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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买的,我自己做的。”小闻青正坐在木板凳上,低头剪鞋样糊浆糊。 “自己做的?这布料哪来的?”姚世玲摸着布料问。 小闻青头也不抬:“布料是我买的。” “你买的?你哪来的钱?”姚世玲问。 问问问,又问,什么事都问问问,烦不烦啊! 小闻青不高兴,低头用力剪鞋样,像是在暗暗较劲一般,抿着嘴就是不作声。 姚世玲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闻青,你不会是用了纪彦均的钱吧?” “没有。”小闻青硬邦邦地回。 “没有?你别骗我,这布料,这松紧带,这细线,还有这针脚一看就是缝纫机走的,少说也要花十块钱,你哪来这么多钱……” “砰” 的一声,小闻青将剪刀、鞋样一下拍到小桌板上,倏地站起来,伸手将碎花棉布裙子夺过来:“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不相信拉倒!” “鬼才相信你,你是我女儿,我还不知道你?闻青,我告诉你,你不要花纪彦均的钱,你们的婚事我是不会同意。”姚世玲表明态度。 小闻青立马不高兴:“你凭什么不同意?” “凭我是生你养你的亲妈,凭他纪彦均不是真心娶你,凭他家有钱咱家穷,凭他妈眼高于顶,看不上你看不上咱家。”姚世玲指着小闻青:“闻青,你要是有点骨气,就和我一起,过几天去话给说开了,亲给退了。” 退亲? 小闻青腾的一下火气上来,像只张牙舞爪的小怪兽,拔高声音:“我不退,你嫁的是他,又不是他妈!我管他妈干什么!”小闻青瞪着姚世玲,质问:“妈,你是我亲妈吗?不想着我嫁得好,净想让我嫁得近,是不是我嫁给村东头修鞋的老光棍,你才开心?” “你胡说什么!”姚世玲气的双手发抖。 小闻青说话太伤人,闻青多想上去阻止,不要再拿话伤害母亲了。可是她扑上去的结果是,自己如空气一般,从小闻青身子穿过,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一缕鬼魂。她转头看向小闻青,这时的自己,也就是小闻青,因为父亲的去世,村里人流言蜚语说姚世玲不待见她父亲,加上姚世玲对她又严苛,她在心里一直将父亲的事怪在姚世玲身上。 尤其是上辈子,姚世玲极力反对她的婚事,令她对姚世玲厌恶到极点。一直到她生病、小产无所依靠,只有姚世玲一个人,默默守在她身边照顾着她,她才知道自己错了,错的那么离谱。 可是,现在的小闻青并不了姚世玲的用心。 “我胡说?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和绿娥她妈一样重男轻女,养女儿就是为了干活赚钱,给你儿子娶媳妇!你就是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我爸就是被你害死的!就是被你害死的!” “你……”姚世玲再也忍不住,扬起了巴掌。 闻青记得,当初就是因为这么一巴掌,彻底令她与妈妈的关系破裂,此后她叛逆地走向一条不归路。 “不要,别打!”闻青焦急地喊,奋力冲过去,试图阻止这一巴掌的发生。 突然,她感到眼前一白,只听“啪”的一个清脆响声,她顿时感到左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姚世玲震惊地望着闻青,眼眶渐渐通红,她打了闻青,第一次打闻青…… 闻青惊愕地望着姚世玲,眼睛也是渐渐通红,她感觉到了疼,真真切切的疼…… 第2章 “妈……”闻青捂着发疼发热的左脸颊,不敢相信地喊出声。 姚世玲心神俱是一惊,怔怔地望着闻青。 上一辈子,闻青因为这一巴掌,同姚世玲当场翻脸,愤怒地冲着姚世玲喊叫,放出狠话,接着拿着碎花棉布裙跑出院子,很久没有回来。 可是此刻,闻青未动,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姚世玲。 但姚世玲却先动了,她像是不知如何应付一般,慌张地说:“田地里的活儿,我还没干完,我去干活了。”说着姚世玲提起院子里的竹篮,取下插在墙洞里的镰刀,步伐匆匆地出了院子。 闻青傻傻地站在原地,用力拧自己的脸,疼的。 她用力再扭一把,疼的她发出“嘶”的一声。 真的是疼的! 她眼眶霎时蓄满泪,却忽然笑起来。 她活了,她又活了,她回到了自己的十七岁,天啊!上辈子生命之末,她时时懊悔、祈祷,懊悔一辈子的傻,祈祷上天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重新选择。她会选择听妈妈的话,疼两个弟弟,不会拼了命地要嫁给纪彦均,更不会跟纪家的任何一个人有往来,她会好好的过日子。 没想到,老天真的给她这个机会了,真的重新来一遍了。 闻青忽然捂住脸,痛哭起来。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真实的痛感,院子里熟悉的农作物香气,模糊视线里的碎花棉布裙……这些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她高兴的哭起来。 正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响了。 闻青转头看过去,看到两个黑黑瘦瘦的男孩,衣服灰暗破旧,膝盖和胳膊肘处都打了不同颜色的补丁,满头大汗的共同拎着一大箩筐青草从外面进来,气喘吁吁的。 “亮亮,朋朋?”闻青喊,眼前的两个男孩是她的两个亲弟弟,闻亮和闻朋,按时间来算闻亮今年十四岁,闻朋今年十岁月。闻青高兴地扑上前:“亮亮,朋朋。” 闻亮闻朋吓的连连后退。 闻青连忙驻步,她忘记了,她上辈子脾气真的很差,别说水湾村里的男孩女孩个个都被她打服,连闻亮、闻朋不听她话,她也打。所以他们两也是很怕她,除了怕她,还有讨厌她。因为她的名声太差了。 “你们去给咱家牛割草去了。”闻青抹了一把眼泪,笑着对闻亮闻朋说:“割的真多。” 闻亮闻朋二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闻青。 闻青继续笑着,想接过箩筐:“你们俩歇会儿,我来吧。” “不用。”两个弟弟同时说,紧抓着箩筐,步伐一致地向牛棚那边走,把闻青晾在一边,他们怕闻青一不高兴把一箩筐青草都给扔上水沟里去。 闻青想喊一喊闻亮和闻朋,但想着平时自己的行事作风,实在……她的形象在所有人的眼中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于是,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碎花棉布裙,再看看槐木桌子上放着的小簸箕,里面放着针、线、顶针,各种颜色小碎布,小簸箕外是刚刚她生气扔下的剪刀和鞋样,她确实爱臭美,这个年代这个村子里,穿件衣裳都要找裁缝现做,一来便宜,二来做衣裳省下来的布料,还可以塞个鞋垫,拼个枕巾,多了还能凑个被面。 但是,左邻右舍中真正会做衣裳的没有几个,她们都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有的甚至是用手工缝制出来,做出来的衣裳样式老旧不说,穿在身上,把一身的缺点都给显出来了。 闻青二叔活着时,出钱让闻青去学了半年的裁缝手艺,她聪明、悟性好,对这行又感兴趣,不过半年时间,做出来的衣裳比她师父还要好看贴身,所以她身上的衣裳都是自己做的。 不过,这个年代的接受度低,她的衣裳较前卫,一穿出去,村里就有一群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臭美说她瞎捯饬说她不干正事,她可不管这些,厚着脸皮照穿不误。 此刻,闻青将这些工具全部收起来,送回到自己的茅屋里。 正在牛棚里的闻朋,偷偷瞥一眼闻青,问:“二哥,大姐咋了?” “别理她,她就那死样子。”闻亮一向不喜欢这个不懂事的姐姐,一迳地将牛草倒进牛棚,看也不看闻青一眼。 闻朋这个小孩子则好奇心极强,他刚才看到闻青哭了,闻青可是从来不哭的,她打架就没输过,吵架也没输过,所以从来不哭的。闻朋抻着脑袋向茅屋里看。 正在这时,闻青突然自屋内出来。 闻朋吓了一跳,连忙缩脑袋,转头佯装正在忙。 闻青又抹了把眼泪,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晌午了。一家人都还没吃饭,都该饿了,她走进厨房。 “二哥,大姐进厨房干啥?”闻朋又问。 闻亮回头向后偷瞄一眼,哼了一声:“饿死鬼投胎。”接着收回目光,说:“朋朋,我去田地里找妈,你去不去?” 闻亮将箩筐扔在地上,抱了一抱青草,放在牛槽里,让牛儿自个儿吃,拍拍手,走出院子。 “二哥,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闻朋跑着追上闻亮他才不要留下来陪败家女呢。 闻青伸头看两个弟弟一副怕被自己吃的样子赶紧溜走,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转念一想自己上辈子的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动手,对谁都不客气,两个弟弟讨厌自己也是在常理之中,都是自己的错。 不过,不急,不急,既然重生了,她会用心过好这一辈子。 这么想着,闻青便开始准备做饭。 八十年代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尤其是农村,地少产量低、人口多,年年都交公粮。但是比起吃不上饭的六十年代来说,真是好太多了。可是,自闻青爸爸去世,然后她二叔去世,她家的日子越过越差,几乎成为水湾村最穷的一家。 就像现在,米缸里没米,面缸里是一些粗面,不够吃两顿面条的量。菜是倒是不少,但都是种类单一野菜,案板上油碗里只余下一些油渣子,和半碗发酵而成的豆酱…… 顿时闻青感到一股强烈的负罪感。 她没有想到自己家中贫困至此。 再想想她的棉布碎花裙子,光布料就花了十块钱,又加上纽扣、缝纫机使用费、细线加起来又是一块钱,钱是她二叔留给她的,她为了能够美美地出现在纪彦均面前,为了让纪彦均多看自己一眼,特地买的,就等着下次见纪彦均的时候穿。 此刻,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上辈子自己是怎么想的,傻吗? 十一块钱够买十斤猪肉。 十一块钱够买十多斤大豆油,够买八九十斤大米,够买近一百斤的面粉,够她们一家四口舒舒服服过一个月的,她偏偏去买这么好的布料,专门去县城借别人的缝纫机做衣裳……她脑子真是进水了。 闻青在心里暗暗把自己骂了一百遍之后,捋起袖子开始洗菜。 家里菜多、面少、几乎没油,她想了想,将菜洗净,再过一遍水,把菜汁挤出,拧干,放在盆里,散上少许盐粒,再放上少许粗面,拌着野菜,面的粘性在闻青的巧手下,团成了一个馒头样子,而后放在锅中蒸熟。 家中没有米,煮不了稀饭。 她有仅有两样的粗面和野菜,整了半锅野菜面汤。 等到姚世玲、闻亮、闻朋从田地里返回来,远远地便看到自家烟囱正在冒烟。 姚世玲当即震惊。 “着火了吗?”闻亮也傻眼了,问。 闻朋大喊:“妈!大姐把咱家厨屋给烧了!” 正在路边闲聊的邻居听闻朋这么一喊,纷纷向闻家的篱笆院子里看,除了烟囱冒烟外,厨房门口也有薄烟向外飘,可不就是闻青把厨房给烧了! “闻青真烧厨房了?” “哎哟喂,这事儿闻青干得出来!这事儿也只有闻青才干得出来!” 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快去提水来,赶紧的灭火,可别烧坏人,烧到别人家了。” “这是谁又惹着闻青了呀,快点提水。” “去我家,我家离闻青家近,提水方便。” “对,去她家,赶紧的,不然火势大了就控制不住了!” “……” 众人纷纷慌乱起来。 闻亮闻朋拔腿就向自家院子里跑。 姚世玲脸色发白,莫不是因为自己打了闻青一巴掌,这丫头失了理智,做出这等祸害人的事儿,然后已经逃之夭夭了吧? 姚世玲赶紧丢掉竹篮和镰刀,跟着闻亮闻朋拼命地跑进院子。 同时左邻右舍端水盆的端水盆,拎水桶的拎水桶快步赶到,就想着一次把火给扑灭了。 “大姐!”闻朋大喊着,第一个冲到厨房门口,同时也是第一个惊在门口的,呆呆地,不敢相信地看向厨房里,喊:“大姐?”仿佛他不认识闻青一样。 接着闻亮来到呆住。 姚世玲随后呆住。 左邻右舍也纷纷呆在原地。 呆呆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厨房。 厨房内闻青正掀开锅盖,将一个个野菜馒头往笸箩里拾,见门口突然围了一圈人,疑惑地打量着,最后目光停在了姚世玲身上,低声说:“妈,你回来了……” 第3章 姚世玲怔住。 “大姐在干啥?”闻朋不由得自已问自己。 左邻右舍脸上有不同程度的错愕。 “闻青她、她在烧饭?” “蒸的野菜馒头?” “原来不是着火了啊……” “吓死俺了,俺连俺家的喂牛桶都给拎来了。” “哈,不是着火就好。” “……” 这一声声不大不大说话声落入闻青耳中,闻青为曾经的自己羞愧,合着她做个午饭,大伙都认为她在纵火,她上辈子是造了多少孽啊。 闻青硬着头皮扯出笑容:“叔叔婶婶,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误会了,也麻烦你们跑来。你们都吃了吗?我蒸了些野菜馒头,你们也来尝尝吧。” 闻青这话一出,一片安静。 闻青何曾如此礼貌客气过,连自家也疑惑地看向闻青,闻青也知自己和之前反差略大,于是沉默。 “不用了,不用了,家里做的有,家里做的都有。闻嫂子,既然没事,那么我们就都回去吃饭了。”年纪稍长的女人说:“闻青突然间懂事了。”说这话时,她偷瞄了闻青一眼,唯恐自己的话招惹了她。 “在这儿吃点吧。”姚世玲邀请着。 “不了不了,家里都做好了。” “对对对,家里都做好了呢。” “你们吃,你们吃。我们走了。” “……” 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尝一尝野菜馒头,一来是闻家家底太薄,大家都知道。二来谁敢吃闻青的东西,闻青一不高兴,提着菜刀砍过来,让人怎么办。 左邻右舍纷纷转身离开,一出篱笆院子,嘁嘁促促议论起来。 “闻青这是咋了?一下子就刹性子了?” “就是啊,居然蒸野菜馒头。啧啧,想不到啊。” “是鬼上身还是咋了?” “我宁愿信她烧房子,都不信她烧饭。” “你们还不知道吧?上午她跟姚世玲吵架了,吵得可凶了。我和我家那口子在院子里,听的清清楚楚。”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左邻右舍的兴趣:“为啥?为啥?为啥吵架?” “姚世玲不让闻青嫁到县城呗。” “有这事儿?姚世玲咋想的。” 几人叽叽喳喳就把上午闻青挨打的事儿,给说的明明白白,连姚世玲的想法也弄了个清清楚楚。 “闻青这丫头早该打了,天天跟着她光棍二叔瞎混,太野了!” “就是,她那个光棍二叔是坐过牢的,姚世玲心也大,竟然让闻青天天跟着她二叔,这不,闻青就跟着学野了学坏了。” “这次闻青估计是挨打了,学乖了。” “看来,管孩子还得打!” “就是不知道打闻青这一次,能管几天。” “闻青那么野,管不了几天,你们等着,明天,顶多撑到后天,闻青肯定还是老样子,屁活不干,就知道往县城跑。” “……” 趁着没到饭点,几个邻居凑在一处,又把闻青的劣迹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了。 不过,闻青对此并不关心,她正将一笸箩的野菜馒头放在木桌子上。 闻朋饿的立刻伸手去抓野菜馒头。 “去洗手。”姚世玲说一声。 “好。”闻朋立刻缩手,快跑去洗手。 姚世玲和闻亮也去洗手。 闻青则将野菜汤盛了四碗,放在木桌子上。 等姚世玲、闻亮洗手回来,闻青已将碗筷摆放妥当,桌子中间摆放着豆酱,看上去是又炒过一遍,色泽明亮了许多。 闻朋已将拿起一个野菜馒头啃起来,并且说:“妈,大姐做的野菜馒头好吃。” 闻亮白了闻朋一眼,没出息! 姚世玲说:“闻青,闻亮,你们也吃吧。” “好。”闻青拿起一个野菜馒头,咬了一口,粗面有些硬,凉的地方还有些板,和细白面粉的口感比起来差太远,闻朋却说好吃。 闻青抬眸看一眼闻朋,闻朋一脸幸福地啃着野菜馒头,蘸着豆酱,喝着野菜汤,她心里不是滋味,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家人吃得好住得好,不那么受累,尤其两个弟弟能够顿顿都吃饱。 “妈。”闻亮郑重的一声,打断闻青的思路,闻青看向闻亮。 闻亮捧着汤碗:“今天上午,班主任又催这学期的学费了,马上这学期就结束了,班里就我一个人没交学费。”越说闻亮声音越小,后来干脆低头盯着野菜汤。 “好,我知道了,你和班主任说一声,过两天就交。”姚世玲说。 “多少钱?”闻青插嘴。 姚世玲看一眼闻青,到底是回答了:“四块钱。” 闻青听后不言。 一顿午饭就这么过去,闻青抢着去洗碗洗锅,而后回到房内休息。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农忙时大家日夜忙着,忙完了就是各家各户口一日三餐,或者一日两餐的过着,没人出门打工,也没人做生意。尤其是水湾村这个村子。 本应该睡午觉的,但闻青完全睡不着,她心里想着念着的都是四块钱,闻亮上学的学费。 她忽地从床上坐起来,从墙上取下一只布袋子,床上的碎花棉布裙子给装进去,从破旧的五斗橱最后一个抽屉里,娶出一双布凉鞋,塞进布袋子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重新梳了头,推开门出来时,闻朋正在院子里趴着做作业。 “朋朋,妈呢?”闻青问。 “不知道。”闻朋答。 “那等妈回来了,你和她说一声,我去下县城,下午就回来。”闻青说。 闻朋一下站起来:“你咋又去县城。” “有点事儿。”闻青没多跟闻朋解释,扒着布袋就走了。 正走着村里的这条大路时,拿着草席睡在树荫下的邻居们看到。 一个个等着闻青走远一些,便开始说叨起来。 “看着没,看着没?还说明天后天去县城呢,下午就去咯。” “就是哟。”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在家里待着,净往外跑,我看啊,县城纪家说不定过几天就要退亲呢。” “就是,好好人家谁愿意娶闻青这样的。闻青她二叔可是坐过牢的。” “不然闻青怎么这么横?” “……” 这些话隐隐约约传入闻青耳中,闻青立刻站定,回过头来。 正在嚼舌根的几个女人连忙闭嘴,装作睡着了。 闻青回过头,继续向县城走。 闻青的步子迈的飞快,就这也花半个小时才到县城,到了县城她一阵恍惚,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许多记忆扑面而来。 不过,她没有沉浸在回忆里。而是直奔了县城唯一的一家裁缝店——肖姨裁缝店。店主真名叫什么,闻青记不太清楚,但是大家都叫她肖姨,闻青布袋里的碎花棉布裙,就是借她家蝴蝶牌缝纫机做。 蝴蝶牌缝纫机曾经是闻青最想要的,可是太贵了,一百八十块线一台,她二叔都买不起。 裙子做好那天,肖姨就看上了闻青的手艺,也看中了闻青这条碎花棉布裙,出价十二块钱买下来。 当时闻青不卖,她做这条裙子就是为了穿给纪彦均看。然后肖姨又询问闻青是否愿意在肖姨裁缝店里帮忙给人做衣服,当时闻青一口否定,她是要嫁到县城万元户纪家的,做这种事情太掉份了。 所以,她统统不干。 此时,她拎着裙子又过来了。 “这不闻青吗?”闻青还未走进店内,肖姨就已经看到闻青了,闻青有做衣服的天赋,她曾经在肖姨这儿,随手帮忙肖姨用缝纫机走了几次针,做了三套衣裳,客人穿着好看,又觉得舒服。纷纷夸赞不已,并且指名了让闻青再给自己做两套。闻青她自己也时不时过来,借肖姨的缝纫机用。 所以肖姨对闻青极其熟悉。 “肖姨。”闻青笑着喊出声。 这一笑一喊,让肖姨觉得,这闻青似乎懂事了不少:“闻青,咋?又来我这儿用缝纫机?” 闻青笑了笑,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鼓足勇气说了:“肖姨,上次你不是看上了我这条碎花棉布裙吗?”说着,闻青将棉布裙掏出来:“这裙子,我就试穿了一下,其他我一次也没穿过。我就是想问一下,这裙子你还要吗?” 肖姨闻言打量闻青:“咋了,怎么突然想通了?那你来不来我店里帮忙?” “我有点急事儿,需要钱,来不来你店里,我得考虑考虑。”闻青说。 肖姨却是中意闻青的手艺,也中意这条裙子。当初这条裙子挂在她店里的时候,就有两个有钱的姑娘来问,都给出了十五块钱的价格,不过,她主动买,和闻青送上门让她买,这价格肯定不一样。 “肖姨,要不这样,你看这衣裳我也试穿了一次,又是主动让你买。你上次给我十二块钱,这次降两块钱,给我十块钱,你也知道布料、手工我都花了十一块钱,我还有双凉鞋和这裙子配套,也送给你。另外,我明天过来,帮你蹬半天缝纫机,做两套衣裳,让你清闲清闲。”闻青说。 还有凉鞋?肖姨感觉这次赚大,又听闻青要帮她做两套衣裳,当即高兴不已,本来还想拿乔,把裙子往死了压价,不然不买,但看闻青这么有诚意,当即道:“这是你说的啊,你可别诓我,还有,你考虑考虑在我这儿做工,我给你工钱。” 一听肖姨这么爽快的答应,闻青开心,她就知道肖姨会答应。笑着道:“谢谢你,谢谢你肖姨。” 肖姨是个干脆利落的,接过了布袋,便将两张五块的钞票交给了闻青。 这个时代的五块钱,还是黄色的纸币,印着他族头像,闻青接过钱,心里隐隐有些兴奋,没作停留便离开。 肖姨在后面喊:“小丫头,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儿。” “好,我知道了,我明天一定来。” 肖姨摸着碎花棉布裙,翻开着,腰部嵌了宽扁型松紧带,起收腰作用,针眼走的细走的妙,样式新也不过分,肖姨喜爱的摸着,自言自语地说:“这丫头手可真是巧。” 与此同时,闻青握着十块钱,没有直接回水湾村,而是先跑到县城,买了三斤油,把五块破开,将其中四块钱装在裤兜里。接着又去买了五斤面粉,买了二斤猪肉,二斤米,还想再买点别的,发现自己提不到了。 将所有的东西全部装进小麻袋里,扛在肩上。 才刚走两步,忽然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晃过,她莫名心头一痛,连忙转头,四处寻找,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暗想大约是因为纪彦均就住在这县城,所以她才会产生这种错觉吧。 闻青摇了摇头,把杂念摇掉,快速直奔水湾村。 一到水湾村又遇见了不少邻居,邻居纷纷打招呼。 “闻青,你背的啥啊?瞧你累的,脸都红了。” “闻青,我来帮帮你吧。” “闻青,这麻袋里装的什么啊,鼓鼓的。是不是县城那边给的呀?” “……” 以前若是闻青听到这些话,肯定会呛回去,不过,现在的她不是上辈子的她,全程笑着:“没啥东西。” “不用帮忙,我背的动。” “不是县城给的。” “……” 等到院子时,闻青“啪”的一声,将麻袋扔下,掐着腰,气喘吁吁的。 这时,姚世玲正在洗衣裳。 闻亮坐在院子里,低着头想要学费。 闻朋在等闻亮一起上学。 闻青大口喘气之后,从裤兜里掏出四块钱,说:“亮亮,给你学费,去上学吧。” 第4章 闻亮抬头,吃惊地望着闻青。 姚世玲停下手中的动作。 “大姐,你哪来这么多钱?”闻朋惊讶地问。 闻青笑着:“我把碎花裙卖了。” 姚世玲惊愕不已,这不是闻青能干出来的事儿。 “拿着吧。”闻青上前,拉过闻亮的手,把四块钱往他手里塞。 闻亮不接,他一直讨厌闻青,闻青常年跟着二叔混,自小就爱打架,曾经把他的小伙伴打的哭的哇哇叫,小伙伴从此再不同他玩。闻青非但不愧疚,越大脸皮越厚,全村都知道她喜欢县城里的纪彦均,三天两头跑县城找纪彦均,村里背着她指指点点,说她不要脸。闻亮对此很反感。 “闻亮,拿着吧。”姚世玲忽然开腔。 闻青微愣了下,心头掠过一丝暖意。 闻亮的拳头仍攥着,死活不接钱。 “二哥,你拿着吧,是大姐给的,又不是旁人。你再不交学费,你们班主任就会把你赶出来的。”闻朋在一旁劝。 闻亮抿着嘴,攥着拳头,暗暗较劲。 “拿着吧,就当我借你的,等你赚钱了。再还给我。”闻青笑着说。 闻青这一笑,特别温和,特别好看。完全不是平时里张扬跋扈讨人厌的样子。 闻亮微微动容,挣扎一会儿,倏地接过钱,扔下一句:“我会还你的。”接着头也不回,跑出院子。 “二哥,等等我,等等我。”闻朋跟着追上去。 闻青则转过身看姚世玲。 姚世玲已恢复常态,继续洗衣服。 闻青知道母亲心性一向高,自己的某些地方,跟她是一样一样的。 她重新将麻袋拎起来,走过姚世玲身边时,听到她说:“等这茬麦子卖了,就把那四块钱还给你。” “好。”闻青应,然后又加一句:“我没拿过纪彦均的钱,裙子钱是二叔留给我的,统共就十二块钱。” “知道了。”姚世玲淡淡地说,继续低头搓衣裳。 闻青心里却是高兴,隐隐地觉得自己和妈妈的隔阂薄了一点,拎着麻袋的动作也轻快很多。 她将买来的面粉倒在面缸,大米倒在米缸,油摆在油的位置,各种东西摆放就绪之后,开始洗肉,她买的肉较肥,切掉一层肥肉,放在锅里炸出油来,盛到碗中,凝成油块,留着以后炒菜用。 闻青正在榨油时,姚世玲进来,问:“你买肉干什么?”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在水湾村,吃吨荤腥都要等过年,大年三十吃一顿,还不能吃完,留下一点到大年初一吃。 “买肉吃啊。”闻青说。 姚世玲看着厨房里又是面又是油又菜又是肉,心疼不已:“这得花多少钱?” 闻青见姚世玲和自己说话,已经不是之前那种话里带火药的调调,暗喜不已,看来母亲还是疼爱自己的女儿的,长此下去,她必定能令他们对自己改观。 “没花多少,加起来也就花三四块钱。”闻青说。 姚世玲当即蹙眉。 闻青赶紧说:“妈,我有件事情和你说。” 姚世玲盯着肉问:“什么事?” “县城有个肖姨裁缝店,我之前去过店里几次,肖姨生意好,想让我去帮帮忙,每个月按工钱给我,这次那条碎花裙子也是她买的,所以,我想从明天开始,每天去她店里帮帮忙,也赚点钱。”闻青平平静静地说。 姚世玲望着闻青,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了解过闻青一样,这个丫头自她出生开始,嘴会说,哄的她二叔开心不已,整天带着她玩,她二叔是光棍,坐过牢,家里也穷娶不上媳妇儿,把闻青当亲闺女疼,闻青的衣裳、学费都是她二叔给的。 闻青真正在姚世玲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 昨天她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她打了她,心里内疚,却不知如何开口,此刻也只问事件:“可靠吗?不会骗人吧?要不,明天妈跟你一块去看看。” “可靠,妈,你看,亮亮的学费,还有这屋子的米、面、肉都是肖姨给的钱,她的店都开几年了,不会骗人。”据闻青所知,后来肖姨还开了服装厂,成了大老板,赚不少。 “那行,你喜欢你愿意,你就去。但是县城……”姚世玲想到了纪彦均。 闻青压根没想到纪彦均上面来,以为姚世玲想的是县城远,于是说:“县城离咱水湾村不远,我走的快,半个小时就到地儿了。晚上下了工,天还没黑我就回来了。” 姚世玲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心里感动,点着头说:“好,好,好。” 闻青心里暖乎乎的,开始准备晚饭。 等到闻亮和闻朋放学回来时,一时院子就闻到一股肉香,令人垂涎欲滴。 闻亮一愣。 闻朋直冲到厨房,兴奋地问:“妈,今晚咱家吃肉吗?” “嗯。”姚世玲正在地锅前添柴禾烧火,闻青掌勺。 一听有肉,闻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不用说自己先跑去洗手了。 闻亮进来时,脸色不好看,见厨房里有肉有菜还有面粉了,脸上极不高兴,扭头就进了堂屋。 闻青看向姚世玲,姚世玲说:“他像你爸,看着花钱了就心疼。” 闻青笑了笑,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了。 闻青做的是大白菜烧肉,大白菜是便宜又百搭,肉肥瘦适宜,葱、盐、酱油等佐料一放,喷香喷香的。 “有肉吃了,有肉吃了!”闻朋高兴的喊起来。 姚世玲一把捂住他的嘴:“别乱喊,小心让人知道了。” 闻朋点头脑袋,保证不喊了。 姚世玲松开闻朋,搬着饭桌,进了堂屋,然后将白菜烧肉,白面馒头都端进堂屋,关上院门,让闻青、闻亮、闻朋都进堂屋,关了堂屋门开吃。 闻亮、闻朋对此习以为常。 闻青大约明白,闻家招致的闲话太多了,本来就穷的揭不开锅了,又整一顿肉吃,不定被左邻右舍编排成什么样子呢,传出去以后闻亮闻朋怎么娶媳妇。 “妈,你也吃,这肉特别好吃。”闻朋嚼着姚世玲夹过来的一块肉,小口咬了一下,有点舍不得吃的样子。 姚世玲笑:“好吃你就吃。”接着又夹一块给闻亮,闻亮虽然一副老成的样子,但是到底是个孩子,长期吃不好喝不好,此刻突然见了肉了,也眼馋嘴馋,并没有拒绝。 在姚世玲未给闻青夹之前,闻青夹了一块给姚世玲:“妈,你别光顾着他们两个,你也吃啊。” “好。”姚世玲也给闻青夹了一块。 一顿丰盛的晚饭吃的其乐融融,直到闻青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她还在回味,今天一天像是做梦一样。 她死了,变成鬼魂。 她又活了,变回十七岁的自己。 她用一天的时间,将自己同家人的关系,拉近了一大步。 …… 闻青从未如此有成就感,这些都是她做的,虽然微不足道,但足够让她有信心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并且改变自己的命运,对自己至亲之人好一点。 至于纪彦均,她准备把这人忘掉,找个时间把亲退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生存问题解决了。 第二天一早。 闻青吃了早饭,便拎着昨天的布袋去县城。 临走前问:“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了,我晚上回来。” “好。”姚世玲点头:“你早点回来。” “嗯。” 闻青刚出村子,又引起一片舆论。 “看,闻青又去上县城了。” “啧啧啧,去的真是勤,每天都去。” “姚世玲就没告诉过好吗?倒贴的女人不值钱,这还嫁给纪彦均呢,名声都毁了。” “上次我娘家那边的人,去县城买布料,看着闻青满大街的追着一个男人跑,听说那个男人就是纪彦均。” “真是这样啊,闻青咋一点也不害臊啊,这要是纪家不娶她,我估计她真的就嫁不掉了。” “就是,就是。” “……” 这次闻青没听到流言蜚语,她步子迈的很快,顺着大土路,到了县城直奔肖姨裁缝店。 肖姨一见她来就开心的不得了:“闻青,闻青,你来了,我就等你呢。” “肖姨早上好。” “好好,你早上吃饭了吗?我这儿有两个大肉包子,你拿去吃呗。”肖姨说。 “不了不了,我都是在家吃过再来的。”闻青推辞。 肖姨笑着:“所以,你就是直接来给肖姨帮忙的,你这孩子啊,真是太守时了。”说着肖姨就拿了一卷布递给说:“咋样,我说的让你过来干活这事儿,你考虑的咋样了?” 闻青沉默一会儿,说:“可以。” 肖姨当即大喜:“真的?” 闻青点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闻青望着肖姨说:“我在你这店里卖鞋子。” “什么?卖鞋子?”肖姨惊讶,随即面露难色:“我这儿是卖衣裳的,让你来帮忙,给你工钱,你在这儿卖鞋子,不合适吧?” 闻青并没有因为肖姨拒绝尴尬、生气或者别的,而是环顾店内,她的那件碎花棉布裙没了,碎花平底横纹凉鞋也没了,笑了笑问:“肖姨,衣裳配鞋子,难道不是最合适不过了吗?” 肖姨语塞。 正在这时,店内走进来一名年轻女子,穿的就是闻青那件碎花棉布裙,脚下踩的就是闻青做的碎花平底横纹凉鞋,看上格外的纤细漂亮。 那女子刚一进来,就要买布碎花棉布,做同款棉布裙和凉鞋。 与此同时,有来这儿买布做衣裳的,有直接带着布来麻烦肖姨做衣裳,然后掏手工费的。 看着年轻女子后,纷纷问肖姨: “这裙子是你们店里的吗?我怎么没有见过?多少钱啊?我家还有布,给你一块钱手费,能给我也做套吗?” “这鞋子也好看。” “咦,这鞋子和这裙子布料是一样的。” “肖姨,这都你们家的吗?你怎么都藏起来不和我们说呢,害怕我们没钱吗?我告诉你,我老公和他兄弟下海坐生意,不缺我置衣裳的钱。” “……” 肖姨被问的颇为无奈,自己做了几年的衣裳,居然比不上闻青这个小丫头的手艺,转念一想,自己做的都是中山装,罩衣,大棉袄,斜开衩裤,多少年都是这样,哪像闻青这丫头,脑子灵光,会选布做的又好看。 于是,硬着头皮说:“是我店里的,可以,行,中,有啊,好。” 转过头来,小声冲闻青说:“卖鞋可以,一双鞋你得给我提三毛钱,还要帮我卖衣服。” 闻青笑了。 第5章 “肖姨,别急,等会儿我们详谈,先招呼客人。”闻青说。 肖姨点头:“好。”于是拉开柜子,从柜台小抽屉里拿出没封皮的小本本,分别记上客人的要求。 比如:拿着的确良来做白衬衫的,这个得收手工费。 比如:买涤纶布做七分裤的,带线来了没,带扣子了没,前拉链还是斜拉链,这个都得记。 再比如:昨天的衣裳今天来取的,欠了五毛钱没给的。 等等,肖姨一一记下来。 闻青则拿起皮尺,给要做衣裳的客人,量肩宽,手臂长,胸围,腰围,数字一一报给肖姨,也让肖姨记下来。 接着闻青用红色粉笔,比着木尺,在白色的确良布上画点画线,熟练程度令客人乍舌,纷纷向肖姨说叨。 “肖姨,你请了个好帮手啊。” “就是,这小姑娘有两下子啊。” “我看做的有模有样呢,长的也水灵,以后可就是肖姨裁缝店的门面了。” “……” 闻青笑而不语。 肖姨毫不掩饰说:“那可不是,这位姑娘身上的碎花棉布裙,和这双横纹凉鞋,就是闻青做的呢。” “真的啊?”客人们纷纷惊奇。 年轻女子也惊讶,看向闻青问:“这裙子和这鞋真是你做的?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做的?” 闻青微窘了下,笑着说:“也没什么,就是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做点不一样的衣裳和鞋子。” “那你以后,没事儿的时候,能帮我做点别的样式的衣裳吗?我给你钱。”年轻女子说,看上去像个有钱的主儿。 “可以啊。”闻青笑着答应,反正她没事儿的时候,确实喜欢做鞋子,画衣裳。 年轻女子微笑着,指着身上的碎花棉布裙说:“这套我很喜欢,我表妹的同学看到了,硬要做个一模一样的,所以我才来这儿买布做的。你再给我做一套吧。碎花颜色不一样的布料就行了。” “好。”闻青答应。 “几天能出来?”年轻女子问。 闻青看向肖姨,又看向肖姨本上的记录,然后回答:“三天后你过来拿。” “好,那我三天让我表妹或者表妹的同学过来拿。” “行。” “谢谢你了。” 年轻女子选了布料,交了订金,拿了单子,便离开了。 闻青则开始按照肖姨的小本本上,从前往后,先做一套简直的短袖和七分裤,重新坐在缝纫机前,脚放在踏板上的刹那,她才觉得自己真真正正的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她还未走入歧途的八十年代。 她先空踩缝纫机片刻,让缝纫机预热,再在针孔上穿细线,布料塞进针尖下,随着噔噔噔不停歇的声响,她开始专注起来。 夏天的短袖和七分裤是最简单的,画线标记、裁、剪、走针,裤子再根据客人的腰围,包上圆形或者扁型的松紧带,针线走一圈的同时,在松紧带上也走几针,起固定作用。 不过一个上午,闻青就将简单的短袖七八裤做完,正好赶上饭点,也没什么客人,她这才同肖姨谈及她来肖姨裁缝店帮忙,以及卖鞋子的事宜。 肖姨倒了茶水,与闻青面对而坐。 肖姨也是个独立的女性,她和婆婆关系不好,有点手艺,就独自来县城开店,她老公孩子都在农村,偶尔会过来看她,她也常回去。 刚结婚那会儿,婆家的人都看不上她,现在她有本事了,每个月挣的也不少,婆家的人一个个都捧着她,对她儿子也好,所以她现在日子过的也不错。 “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肖姨问:“一个月给你十五块钱工钱怎么样?” 闻青笑了笑:“肖姨,十五块钱太多了。” “太多了?”肖姨纳罕了,闻青是真傻还是假傻,现在城里人工资都涨了,平均都二三十块钱了,就凭闻青这手艺,到了市里,少说也要三十块钱一个月,她给十五块钱算少了,没想到她还嫌多。 闻青点头:“太多了。肖姨,我刚才也说了,我给你帮忙,但我的条件是在这儿卖鞋子。卖鞋子最基础的是,我得有鞋子卖,要有鞋子卖,我必须得做鞋子吧,所以,我不能一天都在你这儿给你做衣裳。我得空出半天做鞋子。” “你的意思是你上半天的工?”肖姨问。 “大半天吧,我一早来,下午两点多钟回家。” 肖姨犹豫,她的本心是想让闻青全天都在这儿的。 闻青继续说:“在这儿卖一双鞋子,会按肖姨所说,给肖姨提三毛钱,另外,我所用的布料也会是肖姨你店里的布料,肖姨你觉得怎么样?” 肖姨抬眸看闻青,她从前只是觉得闻青这丫头机灵,水灵,好看,此刻却发现机灵、水灵、好看,这三个词远远不够形容她,她聪慧,淡定,有种让人无法抗拒又信服的魅力。 肖姨思索,闻青说的很对,做鞋子需要时间,一双鞋子她坐着不动可以提三毛钱,就闻青做鞋子的手工和样式来说,一定好卖。 并且闻青做鞋子用的布料还需要从她的裁缝店里买。 肖姨在心里盘算,怎么盘算,她都觉得这笔交易,她是稳赚不赔的,况且闻青的手艺真是整个县城独一无二的。 于是,肖姨思忖片刻后,再次开口说:“那我一个月给你十块钱工钱,但是你得保证,一个月给我做的衣服不少于二十套,不然我亏本。”肖姨说着亏本,其实心里美滋滋的。 闻青淡淡笑着:“肖姨放心,这个没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不过,这两天不算工钱,这是你上次答应的。”肖姨有点抠门。 “成!”闻青并不计较。 两人谈论完之后,肖姨准备开始做午饭,才刚起身,打算问闻青吃什么时,她已经从布袋里掏出了白瓷缸饭盒,饭盒上卡着一个木头盖子,将将好能够把白瓷缸盖的严实。 “你不在我这儿吃?”肖姨问。 闻青笑着:“不了,我妈每天都给我准备了饭。我等会喝点开水就成了。” “准备的啥,我来看看。”肖姨好奇地问。 闻青其实也不知道,她早上起来的时候,姚世玲都给她准备好了,特意留着让她带去吃,说是听说给人打工,人都不管饭,唯恐饿着了闻青,把家里唯一的白瓷缸给闻青拿着,让她借点肖姨的水喝。 刚一打开,闻青愣住了。 肖姨看到后,笑着说:“闻青,看不出来,你家的伙食还挺好的,白面馒头配大白菜烧肉,得,我给你热一热,你再喝点热水,我也不留你在我这儿吃了。” 闻青怔怔的。 她记得昨天吃白菜烧肉时,闻亮闻朋吃的小嘴油乎乎的,直呼好吃。但是吃到一半,姚世玲不让吃了,说是一下不能吃这么多,不然晚上睡不着。于是强行将白菜烧肉扣下来一部分,现在全在她的白瓷缸子里了。 闻青心里潮潮的,眼睛酸酸的,同时又感到一股股的暖流从心间淌过,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她庆幸,庆幸自己重生,庆幸现在一切都来得及,她的妈妈是那么疼她。 热好了白面馒头和大白菜烧肉后,她并没有吃完,而是留了一大半,准备带回去。 饭后没有休息,闻青就开始干活。 肖姨看到后,赞叹不已,聘请闻青真是明智啊。 到了下午两点半的时候,闻青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肖姨答应过的事情,当然也不会反悔,交待着说:“明天不要带饭了,就在我这儿吃。” “不了不了,我妈肯定会给我准备饭,我不能拂了她的好意啊。”闻青笑着说,然后指着缝纫机四周问:“肖姨,这些小布头你还要吗?” 肖姨底头看着地上,这会儿市面上已经有花花绿绿的布料,不过,做裁缝最不缺的就是小布头,有时候多的时候还会烦,想着扔了可惜,留着占地方又没有用,肖姨摆着手说:“不要了,不要了,你要是觉得有用,你都拿回去吧。” “好咧!”闻青高兴不已。 肖姨见状,笑了笑,真是个直率诚实的孩子。 闻青捡了一堆布头,塞进布袋里,出了肖姨裁缝店,穿过一条街,才能走上大土路,这条街上卖了不少商品。 闻青看到了一家文具店,卖的是笔、本子、墨水等等,闻亮已经上了初一,但是他破旧的书包里连支钢笔都没有,闻青记得闻亮的学习特别好,闻青想给他买支钢笔,给闻朋买支铅笔。 进了文具店里,看了下价格。 新家村牌钢笔六毛六一支,但是蓝色黑极钢笔水要一块二毛钱,老板说这是好笔好墨水,不容易滞住。 黑色圆珠笔二毛钱一支。 铅笔二分钱一支,铅笔头带橡皮的铅笔要三分钱一支。 闻青手里还有两三块钱,但她不敢花,毕竟这会儿还没拿到钱,但她特别想给闻亮闻朋买点学习用品,于是买了一支黑色圆珠笔,一支带橡皮的铅笔,总共花了二毛三分钱,然后才拎着布袋向大土路走去。 半个小时后回到水湾村,路过村口时,邻居们客客气气地招呼。 “闻青从县城回来了啊。” “闻青回来的真早啊。” “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 闻青一一笑着应对。 只是闻青刚一走过,这些人又叽叽喳喳说起来闲话。 这时,一个大小伙呆呆地望着闻青的背影,然后说:“其实闻青长得真好看,咱们村都没她长得好看,以前没发现,现在她爱笑了,感觉更美了。” 大小伙话未落音,他妈妈的一个巴掌甩过来:“美你奶奶的蛋,这种姑娘就不能要!” “就是!美能当饭吃啊。” “你看闻青下地干过活吗?她除了长个好脸蛋,没啥本事,好吃懒作。爱臭美,哪点美了!” “我告诉你们,千万不要跟着闻青学,小心嫁不出去!” “……” 一帮人教育着身边或大或小或不大不小的孩子,闻青俨然就是水湾村的反面教材,都不能学闻青。 闻青此刻已到了自家院子,未进院子就见姚世玲用两个凳子,架着筛子,正在筛麦子,别人家都是两个合力,她家只有姚世玲一个人在干。 “妈。”闻青喊一声。 姚世玲转头看过来:“闻青,你咋这么早回来?” 闻青笑着进了院子,和姚世玲谈及自己和肖姨的谈判。 “一个月十块钱,你还卖鞋子?”姚世玲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有一天闻青会收了性子,变得这么上进。 “嗯。”闻青点头说:“我刚接了一个活儿,一双鞋子,我准备卖给她两块五毛钱卖出去,三毛钱给肖姨,去掉我的成本,可以赚一两块钱。”闻青脸上满是笑容。 姚世玲打心眼里高兴。 闻青这时才将目光放在一旁的麦子上问:“妈,你这是干什么?” 姚世玲说:“这不是要交公粮了吗?我得赶紧把麦子清理干净,不然到粮站检查时,不过关,还得拉回来重新筛干净,麻烦。一旦超过期限,一天要罚二斤粮食呢。” 闻青这才想起来,种地每年要向粮站交公粮这事儿,于是问:“什么时候交?” “明天。” “明天闻亮闻朋还要上课。”闻青说,其实她完全可以和姚世玲一起到粮站交公粮,但是纪彦均家就在粮站旁边,甚至赶上交公粮日,队伍都能排到纪彦均家门口,她不想见纪家的任何一个人,至少暂时不想遇见。 “没事,我一个人就行了。”姚世玲说。 “那哪成,这么远,你又不是拉空车,还带这么多麦子,天气这么还热。”闻青沉默一会儿,鼓足勇气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第6章 姚世玲看着闻青,然后说:“好。” “那我们先把麦子清理干净。”闻青松了一口气,说着捋起袖子帮忙。 闻青家有五口人,闻亮出生时赶上村里按人头重新分地,闻青爸、姚世玲、闻青,一个人分一亩地,闻亮才出生就分了五分地,闻朋出生的晚,没赶上分地。所以闻青家总共只有三亩五分地。 按照今年的交公粮指标,一亩地交一百二十斤麦子,闻青家今年要交四百二十斤麦子。 别说四百二十斤麦子了,连一百二十斤麦子没筛完,闻青就累的两胳膊犯酸,气喘吁吁的。 幸好闻亮、闻朋放学,闻亮二话不说让娴熟地接过筛子,不然还得姚世玲一个筛麦子。 闻青干不动筛麦子的活儿,就去做饭。 中午时,她是捡着白菜吃,此刻白瓷缸里剩的都是肉块,她又切了半棵大白菜,炸了油花葱花,炒了一大盘的白菜烧肉。 闻朋看到肉后,又兴奋起来:“妈,又有肉吃了,又有肉吃。”馋的不行。 闻青捂住他的嘴,他乖乖地点头,表示不喊了。 姚世玲看着桌上一盘大白菜烧肉,问:“闻青,给你带的午饭,你咋不吃?” 闻青笑:“昨晚吃太多了,中午吃不下了。” 闻亮看了闻青一眼,目光不似从前那么厌恶。 一家人又一次关起院门,关起堂屋门吃晚饭。 晚饭后,闻青将买来的圆珠笔和铅笔交给闻亮、闻朋。 闻朋开心地蹦起来,说是明天上学的时候,一定会到黑板底下,捡多多的粉笔头给闻青做衣裳画线用。 闻亮握着圆珠笔,心口不一地埋怨闻青:“就知道花钱。” 姚世玲接一句:“就知道护家。”说的就是闻亮。 闻青发出内心地笑。 临睡前,姚世玲看看天,确定不会下雨,便安心睡了。 闻青坐在房间内,对着煤油灯,拿着碎花布和泡沫鞋底比对着,用一丢丢的白色小粉笔头在碎花布上画线,然后下剪刀顺着白线剪下去……一直等到鞋子的雏形渐成,她才爬上床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跟着公鸡的叫声,姚世玲、闻青都起床了。 二人要趁早到粮站,不然人一多,粮站排队要排到晌午,或者下午,太耽误事儿不说,站在太阳底下晒也太累了。 “妈,我来拉会儿吧。”天蒙蒙亮,大土路上,闻青推着牛车说。 姚世玲在前拉着牛车:“没事儿,这又不累。” 牛车轱辘咯咯吱吱压过土路。 母女俩起的也算早,朦朦胧胧中,看见外村的几家走在前面呢。 “他们可真早啊。”闻青感叹。 “早比晚好。”姚世玲说。 “嗯。”闻青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问:“妈,咱走这么早,亮亮和朋朋早上吃饭怎么办?” “留的有馒头有豆酱,亮亮会热的。”姚世玲说。 闻青不再说话,闻亮闻朋都很懂事。 等到母女俩到了粮站,粮站门口已经有十来家在排队。粮站工作人员上班时间没到,大家能在粮站门口排队。 “妈,这要等多久?”闻青问。 “一会儿粮站人就来了,要不,你先去裁缝店吧,我一个人在这儿等就行。”姚世玲说。 “现在去太早了,我再等等。”闻青说着,心却不由得慌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像粮站旁边瞟。 那是纪彦均的家,整齐的平房,宽敞的院子,院子里有葡萄架,闻青的记忆飘远,她曾经在那里抱着纪彦均的胳膊,对他说情话,她曾经挺着隆起的肚子在葡萄架下乘凉过…… “闻青,你饿不饿?”姚世玲突然问。 闻青回神,问:“妈,你说什么?” “你饿吗?那边有卖包子油条的,你去吃点吧?”姚世玲说。 闻青心不在焉,答非所问:“那我去买了。”说着便走向另一边。 姚世玲看着闻青,转头看向纪家,这丫头心里还是念着纪彦均,可她还是不愿意让闻青嫁到这里来。 闻青神情恍惚地走到小吃街,说是小吃街,不过是四五家卖小吃的,小吃样式单一,不过就是包子、油条、菜饼子、稀饭、豆浆、麻糊、茶叶蛋。但对农村人来说,已经很丰富了。 菜包子三分钱一个。 油条四分钱一根。 菜饼子五分钱一个。 稀饭三分钱一碗。 淡豆浆三分钱一碗,咸豆浆四分钱一碗,甜豆浆四分钱一碗……这些都是闻青站这儿一小会儿,从老板和吃客中了解到的。 闻青正想着买两个菜饼子,两个茶叶蛋,两碗甜豆浆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 “老板,给我们来两碗甜豆浆,两个茶叶蛋,两个大肉包子……” 闻青身形一僵,纪宁芝,纪彦均的亲妹妹纪宁芝。对,是纪宁芝! 闻青寻声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纪宁芝,还有她身边的章方方。 章方方是谁?纪宁芝的好朋友,纪彦均的初恋情人。按照时间推算,现在正是章方方和纪彦均藕断丝连的时期,章方方时不时从市里跑来,买此时流行品,拉拢纪宁芝,让纪宁芝为自己所用,后来纪宁芝确实被她所用。 比如说,此刻二人的穿着,应该就是章方方给纪宁芝买的,的确良白衬衫,袖口嵌两个白色小扁扣,下摆掖在裤腰里,脚下踩着小皮鞋,显得人身材修长又洋气,这可是时下最摩登的装扮,走哪哪儿有回头率。 纪宁芝美着呢。 纪宁芝和章方方两人正交头接耳说着话。 纪宁芝扫视一眼:“每年交公粮的时候,就会有好多农村人来交公粮,排队都排到我家门口,烦死了,脏兮兮的。” 章方方扫视一眼四周,心里认同。正在这时,余光中瞥见了闻青。 “闻青。”她轻轻喊一声。 纪宁芝也看到了闻青,当即不悦。 “闻青。”章方方笑着又喊一声,想走过来。 纪宁芝连忙拉住她:“别去,闻青这种女人沾不得,你要是和她说句话,她马上就沾我哥身上了。我哥可烦她了。” “不会啊,我觉得彦均对闻青很好的,而且他们两个马上就订亲了。”章方方一副无害的样子。 纪宁芝斩钉截铁地说:“才不会定亲!我妈说打死也不能让农村人进我家家门。” “可是,彦均喜欢她吧。”章方方小声问。 闻青嗤之以鼻,章方方这么大一朵白莲花,她上辈子的头几年,居然没看出来。 “我哥不喜欢她!要是喜欢她,怎么看着她就跑?是她特别不要脸,仗着她二叔救了我哥一命,死赖着我哥。农村人就是农村人,见识短,没文化没素质,一心就想着嫁给有钱人!”纪宁芝恶狠狠地瞪着闻青。 “宁芝,话不能这么说,我觉得闻青挺好的。”章方方在一旁不痛不痒地说。 闻青这时转眸,直直看向纪宁芝。 纪宁芝方才还气焰嚣张,以为闻青再怎么泼皮,至少会因为她是纪彦均的亲妹妹,而不敢怎么样?谁知闻青这会儿向她走来,她是知道闻青有多跋扈的,当即吓的往章方方身后躲。 方才纪宁芝的一番言论已经引起路人的注意,此刻便讨论起来。 “这仨姑娘咋了?” “你刚才没听吗?刚才那个白衣服矮点的,说蓝衣服的脸皮厚,农村人没见识没文化。” “农村人咋了?她就城里人了?城里人吃的喝的还不是从农村来的,她咋就高贵了?” “就是,她倒是有文化有见识,那别吃农村人种的麦子啊。” “……” 来这儿吃饭的,基本都是今天要交公粮的,纪宁芝很不凑巧说了农村人的坏话,此时舆论的矛盾都指向她,她的脸顿时通红,章方方脸也微红。 闻青笑着开口:“原来,你们两个也会臊的慌。” 章方方脸刷的一下通红,她是市里人,向引以为傲就是自己的美貌、素质、文明,从未想到公共场合被人这么指指点点,被闻青这么直接指出来。 闻青笑了笑,看来章方方现在的道行还不深,还没坏透呢。 纪宁芝脸皮厚多了,红着红着,便恶狠狠地望着闻青,说:“闻青,你敢打我,就别想进我们纪家的门!” 闻青忽尔一笑,分明笑的极其好看,纪宁芝却浑身一冷,直往后缩。 闻青走到她跟前,扬起巴掌,纪宁芝响的尖叫:“闻青!” “打下去!” “打下去啊!” “好好教训她!” “……” 围观者暗暗使劲儿,希望她打下去。 但是闻青转头瞥了一眼章方方,章方方那么喜欢她打纪宁芝,她忽然停手,脸色一正,对纪宁芝说:“回去告诉纪彦均,我不稀罕他,我跟他的亲事从此作废,但是他欠我一命!” 章方方闻言一震,作废?欠命? 纪宁芝傻眼,她哥欠闻青的命? 围观者听不懂欠命之说,但亲事作罢是听出来了。 “姑娘好样的!这样的婆家不要也罢!” “就是,吃奶忘了娘的东西。” “不要也罢!” “咋不打她呢?” “那姑娘嘴那么毒,打了她不是惹一身骚,说不定人家城里人还会报警呢。” “也是,不打的好。” “免得她们得意。” “……” 章方方和纪宁芝没想到那么多人帮着闻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闻青当作没看见,转身走到小摊老板跟前,说:“老板,给两个菜饼子,两个茶叶蛋,两碗甜豆浆,打包。” 第7章 闻青递给上白瓷缸。 小吃摊老板接过来,动作麻利地打包。 菜饼子五分钱一块,茶叶蛋六分钱一个,甜豆浆五分钱一碗,闻青每样要两份,合计三毛二分钱。 闻青递上毛票,捧着白瓷缸,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纪宁芝、章方方站在原地,招围观群众指指点点。 “看到没有?人家姑娘手上有好几块钱,不是穷人,买两份早饭眼都不眨下。” “毛主席都说,希望在广袤的田野上,这两姑娘长得白白净净,读过书了吗?心眼咋长偏了呢?” “唐太宗都说皇帝是船,民是水呢,你们比皇帝还牛。” “仗着自己是县城人就欺负外地人,看,人家压根儿不稀罕你呢,牛气什么牛气,不害臊!” “……” 群众你一言我一语毫不客气,纪宁芝、章方方脸上挂不住,终于没忍住,双眼通红,捂着通红的脸往回跑,连早饭也不买了不吃了。 与此同时,闻青已到粮站门口。 粮站工作人员已经出现,打开高大的粮站仓库门,推出磅秤,现场一下喧闹起来。 “来了,人来了。” “磅称都推出来了。” “验麦子的细心不?” “磅秤准不准啊?会不会把我家麦子称少了,再让补交啊。” “前儿个下雨,麦子受潮了,不知道一会儿能验掉吗?” “……” 随着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姚世玲站起来,奋力拉起牛车往粮站门口靠了靠。 “妈,妈。”闻青老远就喊,跑到跟前时,姚世玲已停下牛车。 “妈,你别急,我看他们在发号,按序号验麦子,不用急。”闻青扶着牛车。 “你懂什么,我不拉这段路,就要被别人多占个号,我们又得多等一会儿,闻亮、闻朋在上学,家里牛没人喂,饿急了,跑了咋办?还有闻亮、闻朋正长身体,放学就要吃饭,我得赶紧回去给他们做饭。时间耽误不得。”姚世玲说。 闻青陷入沉默,越是和妈妈接触,越觉得妈妈爱自己,爱闻亮,爱闻朋,兴许还深爱死去的爸爸,她就越发后悔上辈子自己的傻、蠢。 还好她重生了。 “妈,先吃早饭。”闻青递过白瓷缸,顺势接过牛车。 姚世玲无知无觉,接过白瓷缸,立刻蹙眉责备:“闻青,你咋买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钱啊!” 闻青笑着:“妈,就这一次,下次我保准不乱花了。” 姚世玲这才没罗嗦。 母女俩在吃着早饭的同时,粮站的工作人员便开始验麦子,主事工作人员有三名,都穿着灰蓝色涤纶工装。 第一名工作人员手中拿着带凹槽的金属棒,往麦袋子里一插,抽出来时,凹槽就盛满麦子。这名工作人员拨弄着,察看麦子里有没有麦壳,有没有沙子、石子,有没有干瘪等以次充好现象。 然后再捡两粒麦子,扔进嘴里,品咂麦子的干湿度。 种种检验,一个不过关就得拉回去,该清理清理,该暴晒暴晒,没得商量。 不少人挺担心,怕验不过,拉回去重新捯饬,费力费时,但又有些人投机取巧,掺点沙子、石子在里面,少交几斤公粮。 “咱家麦子肯定一次过。”姚世玲说。 闻青点头:“嗯,一次过。” 但是姚世玲又担心起来:“我是可着秤称的四百二十斤,这要是不够还得补。” 闻青这才抬头看向第二名工作人员,第二名工作人员站在磅秤前,加减砝码称重量,确定数字报给第三名工作人员。 第三名工作人坐在一旁简陋的桌子前,桌子上放着算盘、新农村牌钢笔、钢笔水、印泥、印章、公粮江总本,以及各个农民递上来的公粮本。 他就是记录在案的人,应交公粮和实交公粮数字一致,他印章一盖,就算完事。若是他说少十斤,那就得再补交十斤麦子上来。 “放心,妈,要是真不够,回头我来补就行,你不用再跑一趟。”闻青说着,便拉起牛车,亦步亦趋的跟着队伍前进。 姚世玲几次让她去裁缝店,她都说不急,一直掌握着牛车,盯着粮站门口。 这让纷纷前来交公粮的水湾村邻居十分讶异。 “那个拉牛车的是闻青吗?” “闻青居然来交公粮?” “……” 邻居们大跌眼镜,要知道交公粮这种事情,不是大伙子就是父辈母辈来交,哪有小姑娘家来交的,出力流汗又挤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可丑了。 尤其闻青还掌着牛车,一步一步向前拉,向靠近粮站门口靠近,邻居们一面觉得闻青这样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一面又觉得有这么贴心的闺女挺好,只是话到嘴边了就成了。 “这样疼妈的,以后嫁出去了,婆婆可要担心了。” “谁当她婆婆谁倒霉。” “……” 一群人干等也是等,闲着无事便又将姚世玲、闻青八百年前的事儿扒出来说道。 “姚世玲是外地逃荒来的,要不是闻青他爸收留,指不定怎么样呢。” “也只有闻青他爸肯收,家穷,娶不上媳妇,正好碰上不知羞的姚世玲。” “要不闻青怎么这么野呢?还是像她妈。” “闻青这几天不野了呀。” “怎么不野了,家里都那么穷了,还不是天天上县城来?” “……” 几人正议论着,闻青、姚世玲面带笑容地走过来,几个邻居立即堆着笑:“闻青妈,你们验过了?” 姚世玲笑着:“验过了,我们来得早。” 闻青在旁边拉着牛车,对几人并无好感,礼貌地笑笑。 “这就能回家了?” “嗯,回家,家里还忙着呢。”姚世玲说着便和闻青离开。 走至马路上时,闻青把牛车交给姚世玲,和姚世玲说了几句话,姚世玲拉着牛车离开,闻青则向相反的方向走。 “咦,你们看,闻青没回水湾村啊。”有个邻居说。 其他人都抻着脑袋去看,果然见闻青没回水湾村。 “闻青这是去哪儿呀?” “该不会是去纪彦均家,找纪彦均吧?” “八成是,没羞没臊的,那可不就是纪彦均家的方向,有个这么好的婆家,肯定要天天巴结了。” “……” 一行人看着闻青向纪彦均家走,却停也未停,直直走过。 邻居们惊讶了。 “不是去婆家啊?” “那是去哪儿?” “……” 接着几个排在交公粮队尾的女人,你推我搡,互相怂恿对方去看一看闻青,到底是干什么?怎么没去纪彦均家,难道和纪彦均约在别的地方。 在八十年代的水湾村,交通不便、没有电视,没有娱乐,除了农忙便是农闲,随便谁家出个糗事的都够全村谈上一年的,何况闻青家,除了闻亮、闻朋清清白白,随随意意拎出个闻家人来,都是一身的黑历史,尤其闻青,闻青的那些事儿,够他们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的。 在邻居怂恿跟踪时,闻青已经快步跑到了肖姨裁缝店,站在门口平息喘息。 此时店内有两个来拿中山装的女人,装着干净整齐,头发纹丝不乱,正同肖姨说着话。 “肖姨。”闻青笑着喊一声。 肖姨立刻笑脸相迎:“来了?” “嗯,肖姨早,我刚才陪我妈交了公粮,所以,比昨天来得迟了点。” “不碍事,不碍事,又没有迟到。”肖姨笑着说,然后问:“闻青,昨天那个碎花裙,你做的怎么样了?” “昨天线都画好了,今天上机子走针,明天差不多裙子可以出来。”闻青说。 “那鞋子呢?”肖姨关切地问,闻青做的裙子、鞋子可是她做衣裳以来,利润最高的一次,十块钱买来,转首卖十八块钱,八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够她蹬多少天缝纫机才能净赚到,所以她非常重视。 “鞋样都裁好了,晚上我回去钉。” “那就好,那就好。”肖姨放心。 闻青看了一眼两位衣着得体的女人,从布袋里取出一双纳底鞋面绣花的布鞋,放在布匹前,又将废纸团成团,塞进鞋里,令鞋子看上去,很有立体感。 鞋子刚一放上,来拿中山装的两个女人就看上了。 高个子的顺手拿起来,摸了摸布料和鞋底,鞋底厚实针眼均匀,鞋面用的是棉布,左右两只鞋,对称的一朵牡丹花,栩栩如生,做工精细色彩稳且内敛,高个子女人起先只是想看看,此刻越看越喜欢,问:“这鞋子卖吗?” 肖姨一愣,高个子女人一向挑剔,不管是她做的衣裳,还是她卖的面料,高个子女人总是挑三拣四。 没想到闻青随意拿出来一双布鞋,她就想买。 闻青闻言淡淡一笑,像是知道高个子女人会看上一样。 不待她多言,肖姨已经开口:“卖,卖,当然卖了。” “这鞋子多少码的?”高个子女人问。 “三十八码。”闻青说。 高个子女人暗忖,三十八码刚刚好,又问:“多少钱?” “六块钱。”闻青说。 六块钱? 肖姨吓了一跳,一双布鞋六块钱,闻青还真敢要。要知道市面上一双布鞋也就四五块钱,就这很多人都舍不得买,都是自己家做的。 愿意买鞋穿的,都是近几年做生意起家的万元户。 闻青居然敢开价六块,肖姨想说,便宜点也可以的。 谁知高个子女开口说:“那这双卖给我吧。” 闻青不慌不忙点头:“好。” 高个子女人二话不说,掏出一张五块的黄色纸币和一张一块钱红色纸币,递给闻青,闻青淡然接过来。 这时矮个女人也凑过来摸了摸鞋子,问:“这鞋底是你自己纳的?真厚实。” 闻青说:“是我自己纳的,里面填了点棉花、棉布,还熏了香,防臭吸汗,走在麦茬豆茬地上不扎脚。” 矮个子女人看向高个子女人:“我说你怎么毫不犹豫地付钱了,合着是买给你妈妈下地穿啊,小姑娘,你还有吗?给我也来一双,我要三十七码的。” 肖姨目瞪口呆,这、这就又卖六块钱了? 矮个子女人已掏出六块钱,往闻青手中递。 正在这时,门口响来“扑通”一声。 三人应声开过去,就见一个微胖的女人,手扶着门框,将将站稳。 肖姨当是客人,连忙招呼:“你好,买布料吗?要啥样的?进来看看吧。” 胖女人看向闻青。 闻青这才认出来,这不是水湾村村口的王婶吗?问:“王婶,你也来买布料吗?” “不,不,不。”王婶脸上尴尬极了,她本来是准备来“抓奸”,抓闻青不要脸的事情,谁让她家男人老说姚世玲、闻青长得都好看,又能干。 结果,她非但没抓到闻青的短处,倒看到了闻青在赚钱,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赚十二块钱,十二块钱啊,不出力不流汗,一天就挣十二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 王婶吓的不轻,这压根不是她认识的闻青。 第8章 “王婶,那你是……”闻青不解地问。 “我、我走错,走错门了。”王婶厚着脸皮,赔笑着:“没想到在这儿碰上闻青。” 闻青未说话,上下打量王婶。 王婶顿时心虚,忽然大手一拍大腿:“哎哟,我咋忘了,卖针的在东边。哎呀,我得赶紧去买,不然耽误了交公粮。”王婶看向闻闻青:“闻青你忙,你忙,我先走了啊。” 不待闻青开腔,王婶一溜烟儿地没了。 闻青若有所思。 肖姨向外张望,问:“闻青,这谁啊?不像走错门啊。” 闻青回神,笑着:“村里的邻居,王婶,平时有点迷糊。” 闻青一句代过。 肖姨也不多问。 接着二人招呼着高个子女人和矮个子女人,已经售出的纳底绣花鞋是闻青赶制出来的,只有一双三十八码的,矮个子女人要三十七码的,闻青需要重新做。 家里有现成的鞋底,现成的花,就是鞋面上的花儿不是牡丹。矮个子女人非但不介意,反而执意将六块钱塞到闻青手中。 闻青只好收下,由肖姨开个字据,两天后拿鞋。 高个子女人和矮个子女人笑着出了肖姨裁缝店。 二人一走,闻青就从兜里掏出六毛钱给肖姨。 肖姨问:“你这是干啥?” 闻青说:“肖姨,咱们的约定,卖一双鞋,给你三毛钱提成。” 肖姨立刻笑起来了,她刚才看了那双纳底绣花鞋,不够是样式、针功,还是布料,都是极好极费时费力的,亏的闻青做得出来,现在看来,卖六块一点也不多。 “你这孩子,真是实诚。”肖姨接过六毛钱,心里美滋滋的,自己不出一毫力,赚了六毛钱,谁不开心啊,并且闻青卖鞋,压根不妨碍她卖衣裳、卖布料,可不就更乐了。 “还是肖姨肯帮忙。”闻青笑着。 “会说话。”肖姨满脸笑容,将六毛钱揣进衣兜里。 然后闻青开始一天的工作。 画点、画线、裁、剪、走针、对比等等,除了吃午饭,缝纫机一直噔噔不停。 她和肖姨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之前小本本一行行的人名,越来越少,当然今天来做衣裳的人儿,也是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肖姨接待。 到了下午两点半时,闻青又到下班的时间。 “肖姨,这个深蓝色棉布,你卖给我六尺吧。”闻青说。 “可以啊,你买这深蓝色棉布干啥?” “给我两个弟弟做件大裤衩穿。”想想闻亮、闻朋只有一条裤子,还打着补丁,白天穿,晚上洗,第二天早上继续穿,遇到下雨天,就穿湿的。 “你真疼弟弟,行,我给你七尺五,你给我六尺的钱就行了。”肖姨笑着说。 “那不行,至少也要给你七尺的钱。”闻青坚持。 肖姨对闻青这姑娘更加喜欢了。 闻青拎着布袋出了肖姨裁缝店,没有直接去大土路,而是去了大市场。 八毛钱买了两双白皮底鞋底,留着回家做鞋用。 五分钱买了一张大白纸,四尺长四尺宽的大白纸,回家裁一裁,订成大本子,留着画衣服样,鞋样,买布做出来可以卖。 又花三毛五分钱买了各种针、线、小盒子,以及四五个顶针。 拎着鼓鼓的布袋,她心里是激动的,极其激动。 如果上辈子碎花群换十块钱是上辈子自己的功劳。 那么,这次纳底绣花鞋卖十二块钱,就是她重生以来,用自己的双手赚到的。 十二块钱, 十二块钱。 她赚了十二块钱,她偷偷笑了起来,此刻她走在大土路上,若不是有来往交公粮的路人,她一定放声大笑起来。 一路上,她心情愉悦。 走到村口时,又看到了不少邻居在树荫下铺层席子,躺在上面乘凉说闲话,但是却没见王婶。 闻青转头向王婶的门口看去,王婶正同她男人筛麦子。 她男人呵斥:“谁让你在麦子里放沙子的,你当粮站的人是傻子吗?” 王婶嘟哝一句:“我不是想少交两斤公粮吗?谁想着他们检查出来了!” “……” 合着王婶在粮食里掺沙子,被粮站工作人员检查出来,要求拉回来清理了。 闻青不发表意见,和树荫下的邻居们打声招呼。 “诶诶,闻青,闻青,别走啊,别走。”邻居喊住闻青。 闻青停步问:“许婶,怎么了?” “听说,你刚才一小会儿就赚了十二块钱!”许婶小声说。 尽管是小声,但是其他邻居已经围上来了。 “对啊,你现在在干啥?咋赚这么多?” “听说是卖鞋,对吧?” “什么鞋子这么贵啊?” “你自己做的吗?我家闺女比你小两岁,手工不比你差,你带带她呗,好歹都是一个村的人嘛。” “……” 邻居们七嘴八舌的,好像曾经把闻青往死里埋汰的不是她们一样。 闻青面上没什么表情,转头看一眼王婶。 王婶正抻着脑袋往这边看,见闻青看自己,连忙缩脑袋。 闻青转过头来,笑着说:“我没有赚十二块钱啊。”去掉成本及给肖姨的提成,确实没有十二块钱。 邻居们不以为然。 许婶笑着说:“闻青,你咋还承认呢,你赚了钱,我们又不要你的。” “就是啊。” “就是问问你。” “……” 闻青不怒也不恼,平静地说:“我没有赚十二块钱,你可以到肖姨裁缝店问一问肖姨,我现在是给她打工。” “打工?” “那赚的十二块钱,是肖姨裁缝店的?” “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说嘛。”相对于闻青一小会儿赚十二块钱,他们真的更相信闻青只是去打工。 “一个月多少工钱啊?”许婶又问。 “十块钱。”闻青诚实回答。 “管吃管住吗?” “不管。”闻青说。 十块钱…… 许婶撇嘴,其他邻居也跟着撇嘴。 “闻青。”正在这时,村里的姚世玲喊一声:“你咋还不回来?” “诶,我现在就回去。”闻青应一声,和邻居们说了句,就向姚世玲走去。 许婶仍旧撇着嘴:“一个月才十块钱啊,半年六十块钱。” “不如割草喂牛喂羊呢。” “就是啊,城里人一个月工资都三十块钱了。” “才十块钱,不管吃也不管住,每天还得吃自己家的,我听说,打工的还得看老板脸色,一不高兴就是打骂,还扣工钱。” “可不是吗,弄坏东西,还要赔呢,十块钱划不来。” “我就说嘛,闻青哪有本事一会儿赚十二块钱。” “……” 闻青此时已跟着姚世玲进了院子。 姚世玲转头就问:“王婶回来传你一会儿赚十二块钱,赶紧说清楚,免得人眼红挑事。” “说什么清楚?”闻青问。 “说你没赚这么多。” 闻青笑了,从兜里抱出十一块五毛六分钱,递给姚世玲十块钱,说:“我赚了这么多。” 姚世玲惊住:“哪来的?” “挣的啊。” “咋挣的?”姚世玲完全不相信:“闻青,你没做坏事吧?” 闻青无奈地笑,自己的黑历史太多,连赚钱都让妈妈质疑:“没有,妈,我真的卖鞋子啊。不信明天你去问问肖姨。” 姚世玲半信半疑,又向院外瞅了瞅,把闻青拉进堂屋,关上门,拉着闻青的手:“闻青,你跟妈说实话,这十块钱哪来的?要是来路不正,咱就还回去,可别学你二叔坐牢以前,那样不好。” 闻青被姚世玲气笑了,没办法,只好从布袋里掏出字据给姚世玲看。 姚世玲是识字的,看着字据,不敢相信地问:“一双鞋卖六块钱?” 闻青点头:“嗯,这双是客人预订,钱都给过了,所以才开了字据。我今天下午卖的那双绣花鞋,是我之前纳的鞋底,绣的花,前两天,我给做成布鞋,去摆在肖姨那儿卖,我说六块钱,那客人都没还价就买了。” “那客人真有钱。”姚世玲喜不自禁,同时又担忧起来:“那王婶看到了怎么办?她们眼红起来就爱挑事。” “妈,你放心,真要挑事,我们还怕他们吗?亮亮和朋朋都大了,再说,我也和她们说了,我是给人打工,没赚那么钱。” “那就好,那从明天起,你从村东头上大路,别让他们看着了。” 闻青笑着答应:“好,妈,这十块钱你拿着吧。留着给家里买点菜、肉,亮亮和朋朋都在长身体。” “你自己拿着吧。”姚世玲推辞:“你也不小了,留着存起来,以后当嫁妆。” 嫁妆? 两字戳中了母女俩的忌讳,姚世玲将两张暗黄色五块纸拿过来。 闻青沉默了一会儿说:“妈,我今天见纪彦均他妹妹纪宁芝了,还有他同学章方方。” 姚世玲抬眼看着她。 闻青又说:“我和纪宁芝说了,让她传话给她哥,婚事作废,我想他们家不会来提亲了。等我把手上的几件衣裳和鞋子赶出来,我就去和纪家那边说清楚。” 婚事作废。 姚世玲错愕地望着闻青,这还是闻青吗?她怎么想通的?她还是那么天天追着纪彦均的闻青吗? “妈!大姐!我放学啦!”门外传来闻朋的声音。 “妈,朋朋放学了,我去看他给我捡粉笔头吗?”闻青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姚世玲有点反应不过来。 “大姐,你真在家啊。”闻朋黑瘦黑瘦的,满头大汗,见到闻青,笑嘻嘻的,自从闻青做了两顿大白菜烧肉,又给了他一直铅笔,他就完全被闻青“贿赂”了。 “你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早?”闻青问。 “语文老师说,他家要种豆子,所以今天提前放学。” 闻青默默汗颜。 闻朋从破旧的裤兜里,掏出一小把粉笔头,红的、绿的、白的,还有黄的,都是一小丢丢的:“大姐,我把别的班级的粉笔头也捡了。” 闻青的心里一下被填满,刚才自己说出来“婚事作废”时,心里的失落感荡然无存。 她接过粉笔头,摸着闻朋的脑瓜:“谢谢朋朋啊。” 第9章 闻朋很乖巧,嘻嘻笑着,问:“大姐,咱们晚上吃啥?” “你想吃啥?”闻青问。 闻朋抬头看闻青,馋的不行,小声说:“大姐,我想吃面条,想吃……” “闻朋。” 闻朋话未说完,姚世玲从堂屋出来,说:“走,牵着牛,跟妈一起下地,把豆子给种了。” 种豆子? 闻青想了想,才想起来,水湾村一般情况下,割完麦子就开始种豆子。之所以这次拖到现在才种豆子,是因为收麦子时天干燥地也干燥,紧跟着一场大雨,地面过于潮湿,今天才可以下地种豆子。 不待闻青反应,闻朋已经把牛牵出牛棚,姚世玲也搬出犁子、铁链、木撇,开始固定在牛身上,又抬了一半袋子豆种,搭在牛身上。 闻青一副要去帮忙的样子。 姚世玲说:“别,闻青,你别去了,踩了一天的缝纫机,在家歇着。地里有牛、闻朋还有我,就够了。” “就是就是,牛可听我话了。”说着,闻朋已牵着比他高的牛儿,出了院子。 姚世玲拎着水也出了院子。 闻青追出院子,问:“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天黑回来!”闻朋代为回答:“大姐,你好好休息。” 闻青哪里会休息,感受着妈妈的维护,弟弟的关心,她由心里的开心,温暖。更加想让他们生活的好一点,再好一点。 她关上院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在大市场买的白皮底鞋底、深蓝色棉布、大白纸、针、线、盒子、顶针等,统统拿出来,放在简陋的桌子上。 而后开始剪白纸,四尺长四尺宽的,剪成一本不厚也不薄的十六开本子,左边用针线缝住,用铅笔头在首页写三个字——画稿本。 接着便开始赶制年轻女人的凉鞋,期间脑子里冒出一些鞋子的样子,她会停下针,拿起铅笔头,在画稿本上画出来。 凉鞋本就简单,她昨天定了型,今天就差细节。她便坐在桌子前,仔细地缝、补、剪。脖子微酸时,凉鞋完工。她左看右看,穿在脚下试试,舒适度正好,她才满意。然后活动脖子,不由得暗忖,肖姨会给凉鞋标价多少,三块钱,那么就有两块七毛钱是她的。 又多了两块七毛钱,闻青干劲十足,从破旧的皮箱子里,找出了自己在学习裁缝时,纳的鞋底,以及踩缝纫机绣的花。花的品种挺多,有荷花、兰花、桂花等等。 她选了三七码的鞋底,粉鞋面配桂花绣,开始给矮个子女人做扣带纳底子绣花鞋。 搓线、穿针,戴顶针之后,闻青全身心投入到鞋子子,天渐渐暗下来,她从房内,把桌子搬到院子,再到夕阳染红天边,她还在做鞋。 “天都黑了,你咋还做鞋子呢?”突然闻亮的声音响起。 闻青吓了一跳:“亮亮,你放学了,怎么这么晚?” “打扫卫生,两同学打架,我们拉架,送另外一个同学回家了,所以回来晚了。”闻亮解释。 “打架?碰到你了吗?”闻青连忙放下鞋子,查看闻亮身上。 闻亮别扭地拨掉闻青的手:“又不是我打,妈和朋朋呢?” 闻青松了口气:“种豆子去了。” 闻亮把书包往墙上一挂:“我去看看。”接着一溜烟儿地跑了。 闻亮对她的敌意似乎渐渐少了,闻青笑着,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不到半个小时,太阳会全部落入地平线之下,妈妈和朋朋一定累坏了,她收起簸箕和桌子,转身进厨房洗手、和面、擀面条。 说起来,她现在做饭的手艺真要感谢纪彦均,因为那句“拴住男人的胃,就拴住了男人的心”,她就洗手为他做羹汤,结果呢,还不是和纪彦均,和纪家闹的不可开胶。 闻青面和好,醒好,用面仗擀面皮,菜刀切面条,等到姚世玲、闻亮、闻朋回来时,闻青正好在下面条。 闻朋满头大汗地跑进来,高兴的又蹦又跳:“大姐,是白面面条,白面面条!” “小馋鬼。”闻青笑着说。 不待姚世玲说话呀,闻朋自觉地闭嘴,眼睛直直地盯着白面面条,直咽口水。 姚世玲这次非但没有责备闻青用白面做面条,浪费面,反而问她好了没有。吃面的时候,更是一直让她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 一家人在“吸溜吸溜”吃面中,吃圆了肚子,在院子里消食一会儿后,各自回房内睡觉,闻青心满意足在煤油灯下做鞋子。 一双白皮底扣带鞋做好,已近十二点,她爬上床睡觉。第二天照旧精神极佳地拎着布袋去县城,一天的时间做好的白皮底扣带布鞋,卖了三块三毛钱,给肖姨三毛钱,她还有三块钱。 回到水湾村她就交给了姚世玲,姚世玲不但没要,反而还说:“去买点鞋底什么的,等我把豆子种上,清闲了之后,我也帮你做鞋子,别的不行,纳鞋底妈也是会的。” 本来闻青就打算让妈妈一起做鞋子,先赚点本钱,没想到妈妈会主动提出来。 “好,好。”闻青迭声说,忙将三块钱揣进兜里,心里盘算着,如果赚钱了,家里生活条件好了,吃穿不愁,弟弟们学费不愁,说不定她也能继续上学,她现在才十七岁,她完全可以继续读书。 闻青满怀憧憬地等到第二天的到来,准备将碎花裙和横纹布凉鞋交货,下了工就去多买几双白皮底鞋底,多做几双多卖几块钱。 结果却是不如她所愿。 第二天,她按时到了肖姨裁缝店,将碎花裙子和凉鞋给肖姨看,肖姨十分满意,为了能够将价抬的高一点,她让闻青去柜台后再熨一遍,让裙子看起来更漂亮一些。毕竟,上次年轻女子那件碎花裙,她都说是老主顾最低价了,这次可以把价格抬高几毛,能抬几毛是几毛,反正他们都挺有钱的。 闻青怎么会不知道肖姨的心思,笑了笑,拿着碎花棉布裙进了柜台后面,在桌上铺平碎花裙子,用略湿的毛巾整齐覆在碎花棉布裙上,拿起桌边装了手把的铁块,放在炉子边烤热,它就是简易的手工熨斗。 闻青一面通过热毛巾熨裙子,一面同肖姨说话。 肖姨说着说着,突然提高声音,热情地喊道:“两位姑娘想买点啥,进来看看吧。” 闻青不用看就知,又来客人了。 “老板,我们是来拿碎花棉布裙子和凉鞋子的。”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闻青一愣,这不是纪宁芝吗? 她来拿碎花棉布裙子和凉鞋子?闻青看下正熨烫的裙子,难道说三天前,那个年轻女子所说的表妹的同学,就是纪宁芝? 闻青侧耳细听。 听到了肖姨与纪宁芝在交谈,肖姨说裙子还在柜台后面熨烫,一会儿就好。 纪宁芝说:“没事儿,我们等一下也没关系。” 我们?难道是和章方方? “对,我等宁芝一下。”果然是章方方温柔的不能再温柔的声音。 章方方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不能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宁芝,我有事先办,一会来接你们。” 低沉、悦耳,还带着丝丝的慵懒。 纪彦均! 闻青如被定身。 “嘶”的一声,熨斗烤干毛巾上的水,闻青顿时感觉到手上一热,连忙摆手,接着噼里啪啦一声,简易熨斗滚在脚下,还好简易熨斗不是后来维持恒温的电熨斗,她没伤到,碎花棉布裙也没有破坏,但是这噼里啪啦之声,却引起了肖姨、纪宁芝和章方方的注意。 “闻青,怎么了?”肖姨开口便冲柜台后面问。 闻青? 纪宁芝、章方方一愣。 “老板,你刚才喊的谁?”纪宁芝忙问,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闻青那个乡下人怎么会在县城? “闻青啊。”肖姨说:“你要的碎花棉布裙和凉鞋,就是她做的。” “什么?”纪宁芝和章方方吃惊不已,是闻青? 章方方首先转头去寻找纪彦均,发现四周没了纪彦均的身影,她竟然暗暗松一口气气。 须臾间,纪宁芝回过神来,看向章方方说:“方方姐,这个闻青肯定不是咱们认识闻青,那个闻青除了会追着我哥,叽叽喳喳,脾气巨差外,她什么都不会,还是农村人呢,估计连五谷都不分。更别说做衣服做鞋子了!” 章方方暗暗点头,她也觉得不可能是她们认识的闻青。 “闻青,你怎么了?”肖姨又问了一句,并且向柜台后走。 “肖姨,没事,就是熨斗不小被碰掉了。”闻青的声音隔着一层布帘子传过来。 纪宁芝、章方方震惊在原地。 真是闻青? 她们要的衣服,不对,应该说她们惦记的很多的裙子和鞋子……居然是闻青做的。 第10章 “那有没有烫到你?”肖姨问。 “没有。”闻青回答,话未落音,已经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将碎花棉裙子交给肖姨,期间一眼也看纪宁芝和章方方。 “熨好了?”肖姨问。 “好了。” 肖姨左右察看碎花棉布裙,满眼都是笑意,闻青这熨衣裳的手艺也是一流。肖姨自信满满地拿着碎花棉布裙,递给纪宁芝:“小姑娘,熨好了,你看看,这次碎花棉布裙,可比上次你同学表姐的那条好,看这走针,看这肩膀上的小垫肩,都是闻青花了心思的。” 纪宁芝、章方方目不转睛盯着碎花棉布裙子,没错,就是这条裙子,当时她们两个都说好看的。 “真的是闻青做的?”纪宁芝再次确认。 肖姨爽快回答:“那可不是,连这双凉布鞋也是闻青做的。还有,你看看。”肖姨指着门口的顾客说:“这些老主顾,拿着布料来,就是专门找闻青来做衣裳的。” “对啊,我就是找闻青的。” “我也是,我肩膀肉多,好多做的衣服穿的都不舒服,上次闻青做的那件的确良衬衫,穿的可好了,自从我吃胖后,就没穿这么舒适的衣服过…” “我是拿料子来,给个手工费就行了的。” “……” 闻言,肖姨笑了,花十块钱聘请闻青太值当了。 纪宁芝、章方方环顾一圈,接受这件衣裳出自闻青之手,接着纪宁芝突然转头,看向闻青:“这裙子这鞋子,我不要了,不买了!” 顿时,店内一静。 肖姨满脸的笑容未敛住,便僵在了脸上,问:“你说啥?” “我说这裙子,我不要了,不买了!”纪宁芝又说一遍。 顿时店内众人面色各异。 “不买了?” “都做好了,这就不要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就是啊。” “……” 众人皆是不解。 纪宁芝恶狠狠地盯着闻青,闻青蹙眉,记得上辈子,为了纪彦均,她讨好过纪宁芝,当时她给纪宁芝买块手表,让纪彦均代为送给纪宁芝,纪宁芝拿到之后欢喜不已,一听说是闻青送的,立马扔掉,为此她又和纪宁芝吵的不可开胶。 此时,纪宁芝又是如此,对她满满的恶意。 肖姨愣了愣,没有立刻动怒,而是重新绽放笑容:“小姑娘,你可真会说笑,定金都付了,你说不要,这不合规矩啊。” “我没说笑,我就是不要这条裙子了!”纪宁芝坚定说。 肖姨脸上不好看,完全没有想到纪宁芝是因为闻青的关系不要裙子和鞋子,只认为是纪宁芝在耍赖,当即就不愿意了:“小姑娘,这不行,县城不止我一家裁缝店,不拘哪一家,衣裳都是定做的,为你量身做的裙子你不要,我卖给谁去?” “我管你卖给谁,反正我不要这种布料差,样式难看,做工粗糙的裙子!”纪宁芝把声音提高了,态度强硬。 店内的其他客人也在此时发出小小的议论声。 “这是要闹什么啊?” “衣服都做好了,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对啊,闻青做的衣裳都合体的,她这裙子不要了,卖给谁去啊。” “她真不要了,扭头就走,肖姨也没办法,肖姨是农村来的,这姑娘是本县城的,坳不过的,要不然小姑娘怎么这么横?” “肖姨肯定不敢惹她。” “……” 肖姨脸上极不好看,她心里十分不服气,裙子都做好了,难道她要认栽吗?上次闻青做的碎花裙是均码,而这次为了提高价格,她让闻青根据年轻女子报的尺寸做的,非但如此细节上,也比上次那条碎花棉布裙子好,换成旁人,肯定穿的不舒适。 可是,肖姨能和这小姑娘闹下去吗?眼前这姑娘似乎是县城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她在县城是孤身一人。 肖姨没法子。 “方方姐,我们走!这裙子我们不要了,回头我给你买别的,更好的!”纪宁芝气愤地说着,顺手拉起章方方的胳膊,转身就要出裁缝店。 “等一下。”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闻青终于说话了。 纪宁芝、章方方停步,回头看闻青。 “把钱付了再走。”闻青面无表情地说。 店内一静。 肖姨微愣,看向闻青,小声说:“闻青,这事儿……你别管了。” 闻青看向肖姨,笑了笑:“肖姨,没事儿,这事儿交给我了。” “多少钱?”纪宁芝嘲笑着问。 闻青平静地说:“裙子十六,鞋子四块,总共二十块钱。” 肖姨一惊,闻青真是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要知道这姑娘是打算一毛也不给的。 然而闻青并不觉得多。 纪宁芝却是一脸鄙夷:“二十块钱?你做梦去吧!” 纪宁芝以为闻青会闹起来,然而闻青却笑了。 这一笑,令所有人都奇怪,连章方方和纪宁芝也疑惑起来。 “你笑什么?”纪宁芝心虚问。 闻青不说话,反而是进了柜台后面。 店内顾客纷纷好奇。 “闻青要干什么?” “闻青好像也是农村来的,估计这姑娘是不会掏钱的。” “是啊,做生意不容易,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吧,看这姑娘的架式,不是软茬。” “咦,这不是纪家的纪宁芝吗?” “是宁芝吗?她哥是不是叫纪彦均来着,挺有本事的。” “对,原来纪家也没钱,都是这几年纪彦均赚的,纪彦均除了会赚钱,也是个不好惹的,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们兄妹俩一起,这会儿怎么就一个人了,不知道一会儿纪彦均回来了,该怎么护着妹妹了。” “那肖姨和闻青不就惨了?” “……” 正说着,闻青已经从柜台后面出来,手中拿了一张字据,走到肖姨跟前。 肖姨想息事宁人,小声说:“闻青,要不咱们就算了,这裙子改一改,我们少卖点。” “那不行。”闻青坚持:“肖姨,你放心,出了事儿,我来捏着。”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闻青都不是怕事的人,相反她不惹事,已经很不错了。 她看一眼纪宁芝。 纪宁芝也望着她,有点搞不懂她在搞什么鬼。 闻青不急不慢地展开字据,念一句:“张玉玲,是吧?”接着看向纪宁芝。 纪宁芝一愣,张玉玲是她同学表姐的名字:“闻青,你……” 闻青一面看字据,一面伸手翻肖姨手中的碎花裙,像是在验货一样:“白蓝碎花上好棉布,嗯,没错。鸡心领,也没错,垫肩收腰裙摆直径三尺二……有三尺二吗?我来量量。”说着闻青又去拿木尺开始量尺寸。 店内客人不清楚状况,肖姨也不明白。 章方方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说现在纪家是一万元户,那么张家就是两万元户。纪宁芝又是极其虚荣,凡事总想和张玉玲表妹比上一比,暗暗较劲,若是让张玉玲表妹知道纪宁芝没有买这件裙子,一定会笑话纪宁芝穷,没钱,二十块钱就嫌贵。 果不其然,下一秒闻青就直入主题:“三尺二没错,哦,错了,我看错了名字,这上面签字的是张玉玲,不是纪宁芝。”说着闻青抬眼看向纪宁芝:“不好意思,我看错了,纪小姐,你可以走了。这裙子鞋子说多不多,说少不说,二十块钱,但对张玉玲小姐来说,不算什么,这都付了四块钱押金了,那十六块钱压根不算什么,纪小姐真对不起。” 闻青这几句话一说,令店内所有人更加迷糊了。 肖姨也看不明白了,说不让纪宁芝走的是闻青,现在让纪宁芝走的还是闻青,而且还道歉。 “闻青……”肖姨不解地喊一声闻青。 闻青笑了笑,直说:“刚才我弄错了,真不好意思。” 大家料定这次纪宁芝会转头就走,但是此刻她却不走了,站着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闻青,眼眶红起来了。 店内所有人都疑惑起来。 “这是怎么了?” “闻青都道歉了,她怎么不走了?” “就是啊,这是咋回事?” “……” 大家纷纷不解。 肖姨更加迷糊了。 章方方心里却清清楚楚,其实纪宁芝跟闻青闹起来挺好,纪彦均疼妹妹,越闹他会越讨厌闻青。 闻青平静地望着纪宁芝,而后转身:“肖姨,我把这碎花棉布裙收起来,别落了灰,过两天张玉玲小姐应该会来做衣裳,说不定带着她表妹过来。”说着,闻青接过裙子,转身再次听到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宁芝,好了没有?” 闻青全身一僵,定在原地,背对着门口,看不见情况。只听到纪宁芝“哇”的一声哭起来:“哥!” 第11章 闻青全身一僵,定在原地,背对着门口,看不见情况。只听到纪宁芝“哇”的一声哭起来:“哥!” 纪彦均! 闻青呼吸一滞,无论如何也无法动弹,大脑里轰隆隆的,上辈子的记忆纷至沓来。 纪宁芝、梁文华、章方方的言辞: “哥,是闻青她先吼我!” “彦均,像闻青这样家穷,没知识,没见识的农村人,配不上咱们家,早离婚早好。” “彥均,是我不对,我不该惹闻青,闻青冲我发火没错,都是我的错。” “……” 还有纪彦均的态度: “闻青,不要再闹了,宁芝她还小……” “妈就是嘴上说说。” “闻青,别冲外人发火。” “……” 一直到她因病去世,他抱着她:“闻青,闻青,对不起……” 闻青闭上眼睛,眼睛发酸发胀,大脑中的轰隆隆声褪去,耳边是纪宁芝委屈的哭声,以及言辞过分的控诉,她用力压下内心的各种情绪,告诉自己,自己已经不是上辈子的闻青了。 “哥,你要给我做主!”纪宁芝抽泣着说。 做主? 闻青呵笑一声,转过身来,望向门口,望着纪彦均,纪彦均仍如上辈子一样英俊,棱角分明的脸庞,沉稳内敛的气质,什么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不爱她。 不过,闻青看开了,她这辈子最重要的是对得起家人,这就足够了,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不欠纪彦均一毛一毫。 “闻青。”纪彦均这时开口。 闻青面色淡然:“什么事?” “宁芝说的是事实?”纪彦均问。 闻青不像上辈子那样,与纪宁芝又吵又闹,闹的鸡飞狗跳,而是平静地回答:“没错。” 纪彦均挑下眉,问:“多少钱?” 闻青依旧如常:“二十五块钱。” “她胡说!”纪宁芝叫嚷起来:“她刚才明明说是二十块钱,哥,她在讹我。” “没错,我是讹你,你可以选择不给,我会找张玉玲付。”闻青再不是那个遇事就知道咋咋乎乎,理直不直都会气壮的闻青,而是凡是讲理讲据。 这点令一旁的章方方刮目相看,闻青真的变了。 纪宁芝没想到闻青这么坦诚,一时气结,脸霎时涨红。 店内的其他客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衣裳太贵了,同时想想刚才纪宁芝的无理取闹,她们又顿时觉得解气,毕竟肖姨、闻青的为人,她们都是知道的,也不曾讹过她们,这次是纪宁芝先挑事,被闻青涮也是活该。 就是不知道纪彦均会不会给钱? 正在这时,店内客人中,突然有人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其他人忙问:“咋了?” “我想起来了。” “想起啥?” “想起来为啥看闻青这么眼熟?” “为啥?” 接着那人便小声地说出来:“闻青她是纪彦均的未婚妻!” “什么?”众人惊吓。 “没错,是未婚妻,去年,大概就是去年,纪彦均跑运输时出了车祸,跟他同行的人救他一命,那人好像是闻青的二叔,她二叔临死前把纪彦均托付给了纪彦均,纪彦均答应了,说是等到闻青十八岁就结婚。” 众人再次被惊吓住:“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纪家人看不上闻青呗,说是农村人,前几天听说女方要取消婚事,纪家人都高兴的不得了呢。” “啧啧,怪不得这个纪宁芝这么刺闻青,合着看不上闻青。” “那哪能看上闻青,纪家可是万元户。” “……” 几个女人交头接耳,便将闻青与纪彦均的事儿,给捋出来了。 “我记得闻青以前爱在十叉路口那等纪彦均的车子,那时候还不知道她叫闻青,只觉得这丫头长得挺俏,没想到就是现在的闻青啊。”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看到过纪彦均和她吃过饭。” “看过电影。” “牵过手呢。” “就是说他们都处过了?” “肯定处过了。”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不懂。” “……” 一群人七嘴八舌,你透露一点,我爆料一点,基本就把闻青和纪彦均的过往扒出个差不多,然后现在就不知道这两个人接下来会是什么状况。 “衣服你做的?”片刻后,纪彦均开口问。 “对。”闻青答。 “行。”纪彦均说着便掏钱包,抽出两张蓝色十块钱纸币,一张五块黄色纸币。 “哥,不能给她!”纪宁芝又在一旁嚷着。 闻青见纪彦均掏钱,转身开始打包碎花棉布裙子和横纹凉布鞋,装在布袋子,走上前,交给纪彦均的同时,伸手将二十五块钱拿过来。 “还有定金四块钱!”纪宁芝适时喊一声。 闻青面无表情,看向纪宁芝,反问:“张玉玲交给我们的定金,要退给你吗?”自然是要退给张玉玲。 纪宁芝再次被闻青羞辱到,她最怕别人说她没钱,说她不漂亮,刚想反驳回去。 纪彦均开口问:“可以走了吗?” 一直不说话的章方方上前拉住纪宁芝,温声:“宁芝,走吧,再不走你哥就要生气了。” 纪宁芝偷偷瞥一眼纪彦均,果然见他沉着脸,当即不敢再闹。 纪彦均先出肖姨裁缝店。 纪宁芝、章方方跟上,走到门口时,纪宁芝回头冲闻青做个鬼脸,似乎在说“看吧,我哥都不搭理你!”接着得意地扭过头去。 本想着看好戏的顾客,此刻一脸懵然。 “这就走了?” “对象都处了,怎么这说走就走了?” “就是啊。” “……” 所有人把目光放在闻青身上,连肖姨也看向闻青,肖姨离客人近,她们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她没想到闻青和纪彦均还有这层关系,想想纪彦均那样的妹子,其实还不如没这层关系的好,闻青长得好看,又能赚钱,哪点配不上那个纪彦均了。 肖姨暗暗为闻青不平,但是闻青似乎在笑,肖姨问:“闻青,你笑什么?” “二十五块钱呀。”闻青将钱递给肖姨,说:“肖姨,给,收起来吧,我现在开始做衣裳,你把尺寸都记录下来吧。” “好,好,好。”肖姨点着头,却纳罕,闻青对纪彦均没感觉了吗?肖姨想不通,但是凭她过来人的经验,凭纪彦均的表现,闻青和纪彦均肯定没完。 “肖姨,缝纫机上的红线没了。”闻青的声音令肖姨回神,肖姨连忙回答:“好,我去拿。” 经过纪宁芝的闹腾,一上午积压了许多的活儿,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肖姨没有停过,闻青没有停过,连缝纫机也没有停过。 整个肖姨裁缝店在缝纫机的“噔噔”声中与顾客的说话中,渡过一个上午。 直到中午吃饭,肖姨裁缝店才算安静。 尽管姚世玲给闻青带了饭,肖姨还是卖了鸡和肉,烧了一大盘,硬往闻青的白瓷缸里倒,闻青推辞都推辞不掉。 半个白瓷缸都是鸡块和肥瘦相宜的肉块,闻青想起弟弟闻朋的馋样,她没舍得吃,留着带回家给两个弟弟吃。 闻青才盖上白瓷缸,肖姨从后台出来,递给闻青一把毛票。 闻青吓了一跳:“肖姨,你这是……” “说了鞋子钱算你的,我提三毛钱就行。” 闻青粗略地看了一眼毛票,大约有八九块钱:“肖姨,这太多了。” “不多不多。”肖姨笑着:“要不是你,我可能还得亏本呢,这条裙子十六块钱,鞋子算九块钱,我提三毛钱,你拿八块七。” “肖姨,这真的太多了。” “不多,不多,快拿着啊。女人啊,还是得有点钱,有钱了就不会被人看不起,说话也有底气。”肖姨将钱硬塞到闻青手里:“以后我这缝纫机,你随便用,不用手缝那些鞋面啥的。” 闻青听出肖姨话外的意思,心下感动不已,当即点头:“好,谢谢肖姨。”也就接下了八块七毛钱。 肖姨这才笑起来:“以后咱们好好干,多赚点钱。” “必须多赚点。”闻青也笑。 二人正说着话时,店门口来了一位中年女人,四处察看着问:“肖云,肖云在这里吗?哎呀,我也不识字,这门头上写的啥啊?” “肖云,肖云在吗?”女人又喊。 “喊我的。”肖姨连忙走到门口,笑着招呼:“孙大姐,你咋来了,快快进来坐。” “肖云啊,真是肖云,可找着你了。肖云啊,你婆婆让我给你带个话,说是你儿子病了,让你赶紧回村子去看看。” “啥病?”肖姨吃惊问:“不都好好的吗?” 闻青听言,站起来也走到门口。 孙大姐说:“不知道啥病,反正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你婆婆正在家里哭呢。” 肖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闻青连忙扶住:“肖姨,肖姨,你先别慌,先带着儿子去医院检查一遍,看是什么病,对症下药。” “对,对,对,不能慌。”肖姨连声说道,但是已经失了理智。 第12章 “肖姨,别急,先换鞋,拿着钱,去县城东边租一辆自行车,一步步来,店交给我来看,你现在就回去。”闻青提醒。 肖姨感激地看一眼闻青:“闻青……” “肖姨,快点,孩子重要,赶紧送医院看。”闻青说。 “好,好好。”肖姨嘴上好着,还是止不住慌乱。 最后还是闻青帮忙,才把肖姨打发走。 肖姨回头连连看闻青。 闻青再三强调:“肖姨,放心,我会好好看店,治好小宝宝重要。” “好。” 肖姨点着头和孙大姐匆匆忙忙地走了。 闻青一个人在店里忙碌,原本她两点半就可以下班,可是店里太忙,她只好晚点下班,期间感觉到店外有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当她抬头看向店外时,一辆货车呼啸而过。 难道是纪彦均? 不可能,他才不会看自己,闻青不再在意,继续做衣服。 一直到下午四点半,她不能再待下去,她要去大市场买菜,回家半个小时,再晚的话,一个人走在大土路上不安全。 闻青检查一遍店内,确认无安全隐患之后,锁上肖姨缝纫店的大门,去大市场买些白面、鸡蛋、割了二斤肉,拎了一大包,往家走。 才刚踏上大土路,就见姚世玲和闻朋急急地向这边走。 “大姐,大姐!”闻朋远远地挥手喊着。 姚世玲望见闻青顿时松了一口气。 闻青忙上前问:“妈,朋朋,你们咋来了?” “大姐,今天我放学早,在家做作业,妈下地回来,说你应该早回家的,看你没回来,怕你出事了,所以我跟妈就来找你了。”闻朋巴拉巴拉解释。 闻青笑着,心头温暖,伸手摸摸闻朋的脑袋,闻朋还是这么瘦。 姚世玲接过闻青手中的布袋问:“今天咋回来这么晚?” 闻青跟姚世玲二人往家走,解释:“肖姨儿子生病了,说是躺在床上,都下不了床了,肖姨下午就回去了,我帮忙多看了会儿店。” “这么严重啊。”姚世玲惊呼。 “嗯,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要不要紧。”闻青也担忧。 在母子三人边说边走,很快回到了水湾村。 看着闻青买的东西,姚世玲又唠叨一顿,闻青听着开心,她不怕花钱,只要家人吃好喝好就行。 尤其闻朋吃着她白瓷缸里的鸡肉,满满的幸福感,她也跟着幸福。 一到晚上,就是闻青晚上加班做鞋子的时候,不同的是,今天姚世玲也帮忙做,放眼水湾村里,没有一个女人不会做鞋子,但是若论做的好看,穿的舒适,除了闻青,真没有旁人。 姚世玲手脚也快,但是和水湾村其他女人一样,只会动手做,不会创新。闻青就在一旁边指导。 鞋底、鞋面、样式,闻青都是做好,剪好,画好的,姚世玲只需要针脚均匀就行。 “妈,这个结别打在鞋底,挑剔的人看到后,会不喜欢。” “那打在哪儿?这还讲究?” “打在鞋垫下。不讲究谁买啊。” 母女俩对着煤油灯,一人做好一双鞋子,闻青把自己的钱上交之后,催促着姚世玲去睡。 姚世玲拿着闻青递上来八块钱,心里不是滋味,她总觉得闻青二叔死了之后,就没人宠着闻青了,闻青才一下就这么懂事了,懂事的让她自责,姚世玲忍不住催一句:“闻青,你早点睡。” “哦,我知道。”闻青应着,趴在床上账子里,在煤油灯下画鞋样,衣服样,连比例也给标出来。她脑子里有许许多多的关于鞋子和衣服的样子,她没时间做出来,而且她觉得自己如果再上两年学,指不定会画的更好。 这样想着,她复读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将一双鞋子画好之后,她吹灭了灯,开始睡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哗啦啦的下起雨来。 闻青家是茅屋,滴滴答答漏水,直把闻青滴答醒,闻青连忙爬起来,起来一看,小小的房子四五处漏水,不一会儿,姚世玲就把锅碗瓢盆地都拿过来接水。 闻青把淋湿了布料、鞋底纷纷放到堂屋条几的柜子里,画稿只好时时带在身上。吃过早饭后,穿上胶鞋,拎着布袋,撑着伞去县城肖姨裁缝店。 本来闻青挺烦这下雨天的,房子里潮湿不堪。不过听到有人说这雨下的好,才种了豆子就下雨,收成好。过几天地里就可以提豆芽炒菜吃,闻青突然就觉得这雨下得挺可爱了。 闻青心情美好,却全身湿哒哒地到了肖姨裁缝店时,肖姨还没有回来。 闻青只好自己开门,下雨天客人少,她正好可以将小本本上的衣裳做的差不多。然后照旧到四点半回家。 第二天仍旧是下雨天,肖姨还是没有回来。 第三天天稍微晴了,肖姨终于回来。 肖姨回来时,闻青坐缝纫机前,做一条斜开拉链的裤子。 “闻青。”肖姨喊一声。 闻青抬头,本能地带笑,可是当看见肖姨之后,她却笑不出来了,不过才三天的时候,肖姨瘦了一圈,穿的还是三天前的衣裳,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肖姨。”闻青停下缝纫机上前,问:“孩子怎么样了?” 肖姨无力地坐在凳子上。 闻青赶紧去倒水。 肖姨环顾四周,像是恋恋不舍这儿一样。 “肖姨。”闻青催促。 肖姨目光落在闻青身上,闻青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还没给你发过工钱呢。”肖姨说。 闻青望着肖姨,小心翼翼地问:“肖姨,是不是孩子出什么情况了?” 肖姨眼睛一下红了,几乎要哭出来:“孩子病了,穷人生了富贵病,三天前我带他去了市里医院,钱都花光了,医生说可以治好,但是医药费可能还要差五六百。” 五六百? 闻青抽了一口凉气,五六百在二十一世纪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这个一根油条四分钱,大米十五块钱一百斤的年代,五六百块钱那是要人的命。 刹那间,闻青明白了肖姨的用意:“肖姨,你想把裁缝店给卖了?” 肖姨艰难地点头。 闻青沉默,再多的金钱都没有生命重要,但于肖姨来说,肖姨裁缝店何尝不是自己的孩子。 “找到买主了吗?”闻青问。 肖姨摇了摇头:“还没有,这个房子卖不了几个钱,就两间门面房,后一个小院子,地势也不好,都是靠着我以前的老顾客口碑相传,生意才不错。顶多卖个四百块钱,不过,我那缝纫机值钱,蝴蝶牌的,买的时候一百七十五,打个对折,应该可以卖一百块钱,还有这些布……我进货时,钱都没交齐,只能把布退回去,还得补给厂钱一点钱。” 肖姨一件件说着,闻青在一旁听着,接着将这几天赚的钱,以及她卖鞋子的提成,三天时间,闻青给肖姨挣了三十块钱。 肖姨感激地看着闻青,接下钱。 但是肖姨急于将肖姨裁缝店出手,并未在店内待多久。 闻青心情沉重地待到下午四点半,然后回了水湾村,她心里有个想法,但是她不敢说。 姚世玲问起她肖姨的情况时,她如实相告。 姚世玲也只得感慨。 次日闻青照例去肖姨裁缝店,肖姨又到店里坐了一会儿,肖姨没有找到买家,这个年代发家致富是饮食为先驱,裁缝店不好出手,况且肖姨裁缝店地段又不好,这时的人才房子并没有什么概念,再说了,除了县城那几家万元户,没有谁能一下子拿出五六百块钱的。 所以,肖姨跑了两天,一无所获,她越发着急了。 闻青心里的一个念头越发强烈,但是她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又回了水湾村。 姚世玲照旧问一下肖姨的情况。 闻青回答:“没有人愿意买。” 姚世玲默了一会儿,问:“她老家没喂什么猪、牛的,一下也可以卖个几百块啊。” “没有。”闻青摇头:“肖姨的婆婆看着肖姨能赚钱了,家里连只鸡也没养,经常在村子旮旯里摸骨牌赌钱,要不然不会孩子病了,她还没有发现。” “孩子爸呢?” “一个老实的种地人,没什么钱。” 姚世玲叹息一声。 闻青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到嗓子眼了,又被她咽下去,上辈子姚世玲对她太好了,可是眼下…… “闻青。”姚世玲喊一声。 闻青抬头看向姚世玲。 姚世玲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闻青,要不,把咱家牛卖了吧,这牛是从小牛犊开始养的,现在牛肉也不便宜,牛总比房子好卖,虽然一下子卖不了五六百块钱,但是四百多应该可以卖到,剩下一百多块钱,咱们一起凑凑,一百多块钱还是能凑出来的。你说是吧?” “妈……”闻青不敢相信地望着姚世玲。 姚世玲笑着:“你这几天不也一直这样想着吗?” 闻青被猜中心思,点下头。 “那就好了,牛卖了,可以治好一个娃娃,这牛卖的值。以后那缝纫店也是你的了,妈相信你能把牛给赚回来。”姚世玲说。 闻青一瞬不瞬地望着姚世玲,突然眼眶就红了。 第13章 闻青一瞬不瞬地望着姚世玲,突然眼眶红了。 “没啥,钱虽然重要,人更重要。”姚世玲问:“你说是不是?” “嗯。”闻青点头。 第二天一早,姚世玲、闻青把牛喂饱之后牵到县城牛市。 牛市上牛、羊很多,但像闻家这样毛顺、干净、壮实、条儿也好的牛并不多,于是不少商贩前来询问价格。 闻青选了其中一个农户,问了家庭住址及买牛用处之后,以四百五十五块钱的价格卖了出去,惹得一众人羡慕。 “居然卖了四百五十五,这价格高啊。” “人家牛好,正值有力气的时候,干活也能干。” “就是。” “这么有力气,下地是把好手,卖了可惜了。” “……” 闻青也觉得可惜,可是救人要紧,她顾不了那么多。在一群人的羡慕中,闻青拉着姚世玲到县城的四叉路口等公交车,准备马上去市医院。 这时的公交车很少,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一趟,票价是一个人五分钱。 “要等多久啊?”姚世玲问:“要不,我先回去吧,你一个人去也行了。” “豆子种完了,你回去也没事儿,和我一起去市医院看看肖姨。”闻青是怕牛刚卖,姚世玲心里难过,所以才拉着她一起。 “来了,车来了。”姚世玲突然指着左边路口说。 闻青顺着看过去,果然见一辆破旧的单门农村汽车晃悠悠的过来。 “妈,我们上车。”闻青拉着姚世玲上车,半个多小时后,到了南州市,也就是后来闻青和纪彦均居住的城市,此时的南州已经起步,四周修路不说,道路两旁也开始有了商店。 不过,闻青没有心思观察此时的南州,她更重要的目的是去找肖姨。 她到了市医院,问了前台,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二零八号病房。 病房里有少人,但是闻青还是一眼看到床边的肖姨。 肖姨形容憔悴,端着一碗稀饭似的东西,正在喂床上的小孩子,小孩子大约十岁的样子,脸色蜡黄,眼神却很亮地坐在床上,将头偏到一边,表示不想吃东西。 床边围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年轻稍大的女人。闻青猜想,这应该是肖姨的公公婆婆和丈夫了。 肖姨婆婆一直在床边低声哭泣。 肖姨公公和丈夫蹲在一旁不吭声,偶尔烦躁地说一声:“别哭了。” 肖姨不吭声,放下碗,站起来收拾东西,似乎要出院的样子。 护士也来催促着出院。 “我们马上就走。”肖姨无力地应着。 闻青上前喊一声:“肖姨。” 肖姨转头,吃惊地看着闻青和姚世玲:“闻青,你咋来了?” 闻青本来想从门口买点水果来的,转念一想,水果也要钱,算了,还是别买了,于是她和姚世玲都是两手空空的。 “你来干啥?”肖姨问。 闻青没多说,将布袋放在床上,抽出她的画稿本和针线,从布袋的底部,取出一个用手帕卷着的小卷,这个手帕是姚世玲专门准备卷钱的,闻青将手帕展开,就露出了一卷钱,钱刚一露出来,就看到了一张一百的纸币。 肖姨惊住。 肖姨公公、婆婆、丈夫也是吃惊。 “这、这是……”肖姨说不一句完整的话。 闻青说:“肖姨,我这儿有五百三十五块钱,离六百还差一点,不过,这两天我都会继续开着肖姨裁缝店,六十五块钱很快能凑起。” 肖姨不敢相信地望着闻青:“闻青,你哪来那么多钱?” 闻青看向姚世玲说:“我妈把家里的牛卖了,然后凑出来的。”闻青将钱递给肖姨:“肖姨,你拿去给孩子治病吧。” 不待肖姨反应,肖姨婆婆“扑通”一声跪下来:“好人啊,你是好人啊,谢谢啊,你救了我们全家的命。” 闻青吓了一跳,赶紧和姚世玲去扶肖姨婆婆起来。 肖姨婆婆死活不起来,非要给闻青、姚世玲磕头不可。 “大婶,快别跪,小孩子都在这边看着呢。”姚世玲用力地把肖姨婆婆拉起来。 肖姨公公和丈夫感激地望着闻青。 肖姨似是有什么话哽在喉咙,这几天她是看到了人心百态,曾经她以为关系不错的亲朋好友,一听说她孩子有病,把家里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一个个都离她远远的。一听说她还差五六百块钱,见她就把自家的门关上,唯恐她借钱。 什么亲戚,她帮助她们的还少吗? 到头来,只有闻青,只有闻青……肖姨紧紧握着钱就哭了起来。 “肖姨,别哭了。”闻青说:“赶紧去交了费治疗,早治疗早好。不够我们就欠两天,医院这边应该也没有问题。” 肖姨一听,精神一震,连忙着:“好好好,我这就去交。” 肖姨十分慌忙,踉跄一下才站稳,不小心碰掉了闻青的画稿而不自知,然后匆匆出了病房,急奔收银台。 肖姨婆婆拉着姚世玲的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表示感谢。 闻青则向肖姨丈夫询问小孩子的病情,肖姨一家都是农村人,没上过几年学。具体的什么病,他们连病名都不记得,说是什么二尖瓣什么关闭,需要开胸一次还是什么的,反正是要动手术。 闻青思考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病,从肖姨丈夫的叙述中,可以看出来,若是在二十一世纪,这个病不算什么,但是在这里,就是很大的病,主要手术花费大。不过,医生几乎是百分之九十的肯定,手术就能治好。 肖姨交了钱不一会儿,医生就把小孩子转移了病房,说是先检查然后动手术。 闻青惦记着回肖姨裁缝店赚钱,并不打算待久,和肖姨一家告别。 肖姨一家对闻青是千恩万谢。 闻青说了几句宽慰的话,然后提着布袋,和姚世玲离开。 刚走出市医院门口,闻青便不住地翻布袋。 “闻青,咋了?”姚世玲疑惑地问。 闻青一愣:“妈,我的画稿好像不见。” “是不是落在病房里了?”姚世玲问。 “我去找找。”闻青连忙折返,肖姨他们已经不在二零八号房间,闻青围绕着一张空床,来回寻找,将床单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画稿本,她不禁着急起来。 “还没找到吗?”姚世玲在旁边问。 “没有。” “很要紧吗?”姚世玲问。 “嗯。”闻青扩大寻找范围,在其他床位四周寻找:“那是我画的衣服样和鞋样。” 姚世玲看着闻青太急了,说道:“反正都是你画的,丢了就丢呗,丢了再画,你别急。” 丢了再画? 那些画稿都是她一闪而过的灵感,让她重画,她根本画不出来:“我去问问肖姨她们。” 说着闻青又跑出去找肖姨。 肖姨一家正在走廊等着,闻青上前问了一下,一家人都不知道什么画稿。 闻青泄气。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背后的有个声音传来:“小姑娘。” 闻青蹙眉回头,看到一个微胖的男人,男人大约五十岁左右,穿的不是县城人常穿的中山装,而是西装,很有气质的样子。 “小姑娘。”男人又喊一声。 喊的一群人疑惑起来,闻青也四处察看,最后手指回指自己问:“大叔,你喊我?” “你找这个?”男人扬了扬手中的画稿本。 看到画稿本,闻青眼睛顿时一亮:“对,这本画稿本就是我的。谢谢大叔。” 闻青走过来的同时,手也伸过来,男人却没有给闻青,而是问:“这些都是你画的?” “是我画的。”闻青说。 男人看向闻青的目光中,闪过欣喜还有一丝丝的欣赏,然后问:“你会做衣裳,做鞋子?” 闻青急于拿回画稿本,点头:“我会。” 男人暗自点头,然后展开画稿本,指着其中的一套衣裳问:“这件衣服样可以卖给我吗?” 男人此话一出,令姚世玲、肖姨一家人全部愣住。在他们的思想中,买卖都是有实体的,比如买油、买盐,买鱼,都是有实质性物质的。 这个男人要买衣服样? 姚世玲是知道画稿本,是闻青花五分钱买一张大白纸裁成的,平时闻青无事,就拿着闻朋的烂笔头,趴在床上,对着煤油灯乱画的。她一直当闻青是乱画的,认真画的哪里会像闻青那样轻松敷衍。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居然要买?姚世玲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开玩笑的吧? 所有人都表示怀疑。 只有闻青平平静静的,对此并不意外。 男人看向闻青的眼光中,欣赏更浓了。 “这张,两百块钱卖给我,怎么样?”男人问。 两百块钱?! 姚世玲、肖姨一家如被雷电击中一样,一动不动。 就这一张铅笔头画的破纸卖两百块钱?! 第14章 “怎么样?”男人望着闻青问。 姚世玲、肖姨一家齐刷刷看向闻青。 闻青顿了顿,而后笑着:“谢谢你捡到我的画稿本,不过,我没打算卖掉任何一张画稿。” 男人一愣,没想到闻青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肖姨婆婆听言按捺不住,扯了扯姚世玲的衣角,小声说:“闻青她妈,你去劝劝闻青,闻青还小,不知道钱的好。那纸才值几个钱,两百块钱才是真格的,够咱这样的家庭舒舒坦坦吃一年半了,你说是不是?” “妈,你别乱出主意。”肖姨说:“闻青是个有主见的姑娘。” 肖姨婆婆坚持:“我说的是正理儿。” 姚世玲踟蹰,她到现在还是没看出来,闻青那张烂笔头画的衣裳,怎么就值两百块钱了? 姚世玲刚要上前,就听男人问:“多少钱肯卖?” 姚世玲顿时惊愕,敢情这人还要加价? “三百块钱?卖吗?”男人问。 三百块钱?姚世玲、肖姨一家倒抽了一口凉气。 闻青面色不改。 男人望着闻青,再也掩盖不住眼中的欣赏,他目测的是,小姑娘会欣喜若狂接过钱,或者再问他要不要其他画稿,他准备全部买下来。 结果闻青不但没有,反而对画稿的价值十分清楚和自信一样,一直巍然不动。 他暗暗道:这个小姑娘很不一般。 这时,姚世玲终于走到闻青跟前,喊一声:“闻青。” 闻青侧首看一眼姚世玲:“妈。” 姚世玲以一种疑惑,渴望又担忧的目光看着闻青,疑惑的是画稿的价值,渴望的是金钱,担忧是出于母爱。 闻青明白,她看一眼姚世玲,沉默片刻,看向男人:“一口价,六百块钱。” 瞬间,姚世玲、肖姨一家全数惊呆。 六百块?疯了吧?疯了才卖这张破纸,所有的人都认为男人会被闻青这一腔给吓跑。 肖姨婆婆暗暗咬牙,闻青这孩子太不会做生意了,一口吃不了一个胖子,能赚一毛是一毛,何必把客户吓跑。 然而,男人并未跑,而是目光笃定地看向闻青。 闻青面色平静:“这只是草稿,具体的尺寸、定稿图、面料,三天内,我给你一个结果。” “好!”男人干脆利落地答应。当即把画稿本还给闻青,然后将夹在腋下的公文包取下来,从里抽出六张近似于藏蓝色的一百块钱纸币。 闻青从容接下,递给姚世玲。 姚世玲刚接过六百块钱,就听到肖姨婆婆说:“闻青她妈,先看看钱是真是假。” 说实话,姚世玲没拿过一百块钱过,今天卖牛的钱四百五十五块钱,有两张一百的,其他都是零钱,钱是闻青接的,她见过是见过,没摸过,也没想到钱真钱假这上面。 此刻听肖姨婆婆这么一说,她不敢确定了。 “听说,一百块钱上面毛主席和周总理的头发丝都是膈手的,你捋捋看,膈手不?”肖姨婆婆在一旁指导。 姚世玲当即捋了捋钱上的头发丝儿,紧张地说:“我手上茧多,捋不出来。” “吐口唾沫润润手,看看能不能捋出来。”肖姨婆婆出主意。 姚世玲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有点怵,把钱递给肖姨一家:“大叔,老弟,你们见识广,你们给张张眼。” 肖姨公公和丈夫,没人接钱。别说他们了,就连肖姨平日里做衣裳,收钱也都几块几毛的收,最大的一次收了五十块钱,她不敢找零钱,硬让人给十块钱的,唯恐收个假钞,哭都来不及。 于是这六百块钱愣是没人接。 男人有点想笑。 闻青十分理解,也笑笑,表示:“大叔,不如你给十块、五十、五块的吧,我们都怕收假钞。”其实闻青是另作别用。 “行。”男人当即将六百块钱收回来了,就在医院的走廊里数了六十张十块的给闻青。 这六十张十块的纸币才让姚世玲和肖姨一家回神儿,确定闻青用烂笔头画的一张破纸,卖了六百块钱。 这简直是天价啊。 在他们愣神中,闻青与男人又聊了几句,男人叫汤权,南州一间服装厂的老板,早年在国外,近来回国发展,一直苦于制作中国人能够接受并且不落俗套的衣裳,一直未果。今天来医院看朋友,不小心捡到了一本极其普通的画稿,翻开便惊艳。 一件件衣裳,一双双鞋子,既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又超越这个时代的审美,中间的这个度拿捏的刚刚好,并且,他看的出来,画稿者的能力绝非仅此而已。 所以拿到画稿后,他欣喜若狂地在此等候,没想到居然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真是太让他意外了。 一番交谈之后,汤权留了电话号码和地址,闻青也留了地址,顺便签了个简易书面协议,汤权便匆匆走了。 “就这么走了?”肖姨婆婆问。 其他人缓缓回神。 闻青从一沓十块钱中抽出了七张,交给肖姨:“肖姨,这下钱够了,放心吧,孩子会没事的。” 肖姨顿时眼睛又红了,她需要钱,她需要给孩子治疗,对闻青的千恩万谢,她只等着孩子好了以后再说,她毫不忸怩地伸手接钱:“闻青……” “肖姨,没事儿的,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在肖姨裁缝店等你。”闻青给肖姨打气。 肖姨点点头,点着点头,眼泪就落了下来。 闻青不再多说,她在这儿,就是给肖姨及她的家人压力,拉着姚世玲出医院。 出了医院,闻青去包子摊前,花两毛八分钱买了三个大肉包子,两碗甜豆浆灌在白瓷缸里,母女俩在等公交车时吃。 “闻青。”姚世玲还有点不敢相信。 闻青解释给她听,为什么她的画稿值六百块钱,比如,之前流行的的确良白衬衫、喇叭裤、脚踩裤,这些原先都没有了,后来有人想出来这种衣服的样式,并且作了出来,卖给整个国家的人,赚了上万上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钱,这所有的钱,起源不都是一个点子吗? 姚世玲懂了:“那你这六百块钱不就亏了吗?” 闻青笑:“妈,不会亏的。咱们走着瞧。” 看着女儿水嫩的脸蛋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姚世玲也跟着乐呵,闻青真的不是以前那个跋扈的闻青了,她由衷的开心。 接下来,闻青吃了一个肉包,姚世玲吃了两个肉包,上车下车后,闻青直奔代销店。 姚世玲问:“闻青,来代销店干啥?” “买烟。”闻青答,她盯着代销店货架上的烟,飞马烟,勇士烟,生产烟,红双喜,渡江,大前门,指着大前门烟:“老板,给我拿一包大前门烟。” “三毛五。” “行,拿一包。再拿盒火柴。” “火柴两分钱一盒。” “行。” 出了代销店,姚世玲问:“闻青,买这些干啥?” “把咱家牛再买回来!” 姚世玲微怔了下,闻青比她想的周到,早上牵牛出来时,村里多少人看着,都在背后说闲话。 若是牛真的没了,指不定多少人看笑话,本来闻家就穷,牛再没了可是闻青要开裁缝店,需要用钱。 “闻青,这钱不买牛,你做生意” 闻青抢白:“妈,你放心,我要做生意用不着卖牛。走,把牛买回家,省得朋朋哭。” 母女俩说着就到了牛市,牛市依旧热闹。 “可能买主已经走了。”姚世玲说。 “没事儿,找找看,找不到就去他家找。” “好。”姚世玲也想把牛买回来。 两人在牛市转了一圈,没见到自己的牛,才刚出牛市,就见自家牛驼着不少东西往土路走。 “大伯,大伯!”闻青远远地喊住。 买主看了看闻青:“咦,小姑娘,咋又碰见你了?” 闻青嘻嘻地笑,余光瞥着自己家的牛,连忙从包里掏出大前门烟和火柴,然后递给买主。 买主看了眼闻青,问:“啥意思这是?” 闻青说:“大伯,实话和你说,一早卖牛是为了给人治病,现在人好了,所以想把牛再买回来。” “那不成,你都卖给我了!”买主当即说道。 “大伯,你别激动,别激动。”闻青笑着说:“我不会让你亏本,这烟和火柴是我向你赔礼道歉,四百五十五块买我们的,现在我们四百六十块钱买回来,让你赚五块钱怎么样?” 买主狐疑地看向闻青。 牛市本来就是倒买倒卖的地儿,前脚买一手,后脚卖二手的事儿,屡见不鲜,何况闻青家的牛四百五十五已经是高价了,一两个小时就赚五块钱和一包烟。 此刻又有牛市的人跟着瞎起哄。 “卖了吧,卖了吧!” “上哪儿能不费力赚五块钱,白捡了个便宜。牛市的牛四百二十的拉回去照样犁地。” “就是,人小姑娘还给买了一包烟,一盒火柴呢。看样子就是懂事的,卖了吧。” “……” 买主扛不住起哄,一咬牙:“行,四百六十块钱就四百六十块钱,牵走吧。” 姚世玲满脸喜悦。 闻青就知道,牛回来了,妈妈肯定会高兴,两个弟弟更加会高兴,所以一张画稿卖得值了,她心里也踏实了。 “走吧。”姚世玲止不住地喜悦。 “嗯。”闻青伸手摸了摸牛,不过她没有跟着姚世玲回水湾村,而是直接去了肖姨裁缝店,还未到,就见裁缝店门口站了不少人,中间有个女人指着肖姨裁缝店的门,说道:“就是这家店,她们坑人!” 闻言,闻青立刻蹙眉。 第15章 “怎么回事?” “坑人?不可能吧?肖姨裁缝店开了好几年了,肖姨人一直不错的。” “是啊,我年年来这儿给家里人做衣裳的,没被坑过啊。” “……” 面对女人的指责,不少老顾客选择相信肖姨,相信肖姨裁缝店,然而,女人并不放弃,煞有其事地望一圈顾客,郑重说道:“你们都被骗了!” 众人惊讶:“骗我们什么?” 女人问:“你们有没有在这家店里买过布?” 众人不解答:“买过。” “回家量过尺寸了吗?” “买过直接就在她家做了呀。干嘛要量尺寸呢?” “你们算过布料没有?” “……还真没有。”众人底气没有那么足了,暗想难道这其中有猫腻? 女人一拍大腿:“我就说你们这些有钱人,拿钱不当钱花,你们知道吗?前些天,我在她家……”女人抬手指着门头:“就这家,买了八尺晴伦布,让她家新来的那个小姑娘给我做衣裳,那小姑娘叫闻什么来着?” “闻青。” “对,就是闻青!”女人咬牙切齿地说:“就是她!” 而此刻,闻青正在不远处,蹙着眉头,静静地看着这边的情况,她自认自己和肖姨为人处事,皆是清清白白,怎么落得个“坑人”的名声。就连上辈子,她是跋扈无理脾气暴了些,但坑人是她不屑的。 而今她更不像上辈子那样,凡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去力争,而是静静站着看着,她想弄清事实情况再做打算。 女人绘声绘色地说:“那个小姑娘别看长的水灵灵的,对谁都笑嘻嘻的,一肚子坏水,净会算计人。” “算计人,怎么说?” “那天给我量布的就是那个叫闻青的,八尺晴伦布她收了我八块八毛钱,做一套衣裳,就汗衫加七分裤,手工费一块二毛钱,一个夏天我就指望这一套了。然后我就给了她十块钱。后来你猜怎么着?”女人语气陡然一转,勾的所有人齐齐看向她。 “怎么着了?” “布料不够。”女人说:“你说我这么瘦,我就做个汗衫和七分裤,八尺布哪里不是了?结果她又让我多出了五毛钱。做套破衣裳收了我十块五毛钱,一寸小布头都没剩给我!” 听言,闻青眉头皱的更深了。 其他人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是说闻青那丫头偷布?”有人问。 女人眼睛一亮。 这时人群中不知道谁又说了一句:“呀,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一件事,上次我男人做一套中山装,明明肖姨说布料够,布料够,闻青非说不够,后来从裤腰那里又接了一块棉布,多收我两块钱呢。” “还有,我有条裙子,给了九尺布,一寸也剩,收了我三块钱手工费呢。” “……”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说了少布料这事儿,在场所有人,不由得都暗忖自己长久以来来肖姨裁缝店做衣裳,是否被坑过。 一时间现场嘁嘁喳喳的声音不断。 不管闻青有没有偷布,似乎都有了偷布的嫌疑。 女人的爆料还没完,接着说:“本来这事儿就这么过了的,我也不想计较那一尺布的事儿。”女人一副仁慈的样子。 “那哪能不计较啊。” “就是啊,一尺布一块钱呢!” “……”不知不觉间路人便倒戈到女人这方。 “我真是不想计较的,毕竟一个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做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也不好听。”女人语气无奈地说着,紧跟着话锋一转:“但是,那天我表妹来这儿买鞋子,四块钱一双布鞋,拿回家我才看到,鞋面用的就是那天我的那块晴伦布,当时晴伦布上有一点墨汁,这个我记得清清楚楚!闻青用的就是我的晴伦布做鞋子!” “居然偷布做鞋子!”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一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就是说,闻青真的拿着多余的布去做鞋子了?” “一尺布够做好多说鞋子子,听说她做的鞋子卖的挺贵,五六块钱一双呢。” “合着布料都是咱们的,她一毛钱成本都没有,就卖了五六块钱?” “我就说嘛,上次我来买布料时,看到了双鞋子,和我衣裳布料是一模一样,看来是偷我衣裳的布料做的。” “以前肖姨从不这样的。” “就是她来了这样的。” “太过分了!拿着我的钱又赚我们的钱,有没有良心!” “这小姑娘心忒黑了!” “……” 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矛头纷纷指向闻青,说闻青偷布,说闻青偷用她们的布料,做鞋子卖高价,她们就等在肖姨裁缝店门口,要讨一个说法,要把闻青送派出所,把钱吐出来,再让闻青滚出肖姨裁缝店,不然,她们和肖姨裁缝店没完。 闻青安静地站在路旁。 正巧跟前有个修鞋的大爷,认出了闻青,小声提醒说:“小姑娘,快躲一躲,别理她们,等肖姨回来了再说。” 闻青看向修鞋大爷,笑了笑。 躲?凭什么躲?这人摆明是针对她,她还从来没怕过事,何况她清清白白,要躲的应该是对方才对。 “谢谢大爷,没事儿。”闻青肖姨裁缝店门口走出。 修鞋大爷小声喊着:“闻青,闻青,别过去,他们人多,哎,你这孩子咋不知道避风头呢……” 闻青走到肖姨裁缝店门口时,一群人正在恶意地揣测着闻青的各种行径。 女人更是放大各种细节。 于是闻青一出场,全场一静,所有都注视着闻青。 紧跟着便有人交头接耳地说:“刚才闻青应该听到坏话了吧。” “肯定听到了啊。” “那应该生气了呀。” “……” 然而,闻青并没有生气,看着众人,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从兜里取出钥匙,笑着说:“不好意思,有点事儿,来晚了。” 一众人纳罕,按理说闻青应该听到了闲言碎语,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闻青上前开门,开着开着,转头说:“武奶奶,你闺女让我给你做的那件对襟刺绣棉袄,我已经做好,今年冬天你可暖和了。” 武奶奶呵呵地笑着。 其他人转头看向女人。 女人脸色不好看,刚才她看到了闻青,知道闻青听见了所有人的编排,她知道闻青是个暴脾气,听着这些一定会上前来叫嚣,她才不怕呢,她泼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会怕一个闻青。 可是,闻青不但没有发脾气,反而笑嘻嘻地对待所有人,对刚才的话当作没听到。更加不把女人放在眼里。 女人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但是她哪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连忙上前,说道:“闻青,你来的正好,我正要问你呢,你短了我家的布料,咋算?” 闻青此时已将复古的三开木门打开,不急不徐地回头:“刘姐,你把话说清楚,短了多少布料?” 刘姐? 刘姐一愣,她就来过肖姨裁缝店一次,没想到闻青居然记得自己,她立刻心虚起来,不过转眼功夫,她又硬气起来:“闻青,你别装了!短了多少你还不知道吗?”刘姐指着柜台上一双双布鞋和凉鞋说:“你这些鞋子,你敢说不是用店里的布料做的?” 刘姐声音大气势强,令旁边的顾客怀疑真的是闻青使了坏。 闻青望着刘姐答:“没错,我做的所有鞋子,用的都是本店的布料。” 听言,刘姐立马得意,向周围转了一圈,以征得更多人的附和:“听到没,你们听到没?她自己都承认了。” 店内立刻传来一阵嘁促声。 “真的用的是店里的料子啊。” “那就是说她真的短了我们的料子?” “这也太过分了。” “……” 刘姐听着所有人都在为自己说话,更加得意,就看闻青下一步怎么做。 闻青一脸茫然地问:“我承认了什么?” “你承认了你短了我们的布料!闻青,我们看在你年轻,就不会和你计较,你赶紧把短了我们的料子折钱给我们,我们就不给你计较,不然,你这样算犯法,到派出所是要坐牢的。” 闻青不慌不忙,直直看向刘姐,语气凝重起来:“刘姐,说话要凭证据,我哪里短了你的料子?不如,我们现在就报警,把警察叫来,让他们做正,是我短了你的布料,还是你听了谁的话,无事生非污蔑我?” 刘姐一愣,她本想着,闻青不过才十六七岁小姑娘,怎么会气场这么强大,让她想退却呢? 店内其他顾客也迷糊了。 “叫警察?” “到底是怎么回事?” “该相信谁啊?” “八成是刘姐说的对啊,偷用布料的事儿,闻青咋证明,肯定说不清楚啊。” “那这事儿要传出去了,闻青怎么做人?肖姨裁缝店还要不要开了?” “可是闻青都愿意报警了。” “报警不过是个幌子,不过想压住刘姐而已,我猜闻青根本不敢报。” 第16章 “嗯,看样子刘姐撒起泼来,闻青罩不住。” “那怪谁呢?怪就怪闻青她自己手脚不干净。” “估计这事儿之后,肖姨裁缝店是开不下去了。” 店内其他顾客的一言一语落在刘姐耳中,刘姐刚才的一丝“退却”,在顾客的“站队”中消退,重新气势汹汹起来。 “我污蔑你?你去报警啊!报啊,有本事再把你偷布料做鞋子的事情说出来啊!”刘姐喊起来,这么一喊,引来更多路人的围观。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家裁缝店坑老主顾布料!” “有这事儿?” “这不正闹着呢吗?” “不会是真的吧?以后我可不敢在这儿做衣裳,买布料了。” “太黑心了吧,这年头大家挣钱都不容易,居然偷布,看不出来,这么漂亮的姑娘,干这么肮脏的事儿!” “太恶心了,我以后再也不在这儿做衣裳了!” “……” 一时间所有的流言蜚语,通通指向闻青。 修鞋大爷在店外,几次向店内挤,都被路人挤出店门,他心里着急,闻青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应付了这么大的事儿啊。 应该吓哭了,应该气哭了吧?修鞋大爷这么想着,继续向前扒着:“让一让,让一让。” 修鞋大爷仍旧没挤进店内,但是却瞄到了闻青,闻青没哭,没气,也没怕,倒是平平静静的,这令修鞋大爷令眼相看,没想到闻青年纪小,挺能扛事儿。 “说吧,你赔不赔钱?”刘姐咄咄逼人。 闻青抬眸看向店内店外,都是凑热闹的人,想报警都没有办法出去报,转而看向刘姐说:“我来算一下吧。” 此言一出,刘姐立刻扬起胜利的笑容。 店内店外骚动起来: “是要赔钱了吗?” “八成是,这么多人在呢,她想耍赖都耍不了。” “那我一会儿也让她赔我的钱。” “……” 闻青看向人群问:“请问一下,这里有会计,或者会算账的吗?” 闻青这么一说,众人都纳闷了。但是在八十年代的这里,但凡识几个字,会算账的,都被为“有知识”的,一般“有知识”的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有知识”,因此闻青这么一说,就有一男一女站出来。 “我是会计。” “我会算账,但不是会计,算俺家的瓜子买卖的。” 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她找会计和算账的干吗?” “当然是退钱了,不然算什么账?” “就是就是。” 听到众人这么说,刘姐和她的几个同伴,脸上更加得意了。哼!闻青这么一退钱,不但买不了好名声,反而让后来人不敢再来肖姨裁缝店买布料做衣裳了,闻青的名声也毁了,反正闻青在水湾村已经没好名声了。 “武奶奶,你家孙女上几年级了呀?”闻青看着武奶奶跟前的小女孩问。 小女孩立刻说:“姐姐,我上小学四年级了,我认识好多大字。” “那小妹妹,你帮姐姐念字,好不好?”闻青笑着说。 “好。” 这时,不知是谁“噗哧”笑一声,嘀咕一句:“原来不识字啊,就这还做裁缝,呵呵。” 闻青听见了,不以为然。 店外的修鞋大爷却纳罕了,闻青明明识字,干嘛让小女孩念字呢。 闻青请出会计、算账和小女孩后,极其有礼貌地对待三人。 令小女孩害羞地捂嘴笑,压根儿不知道现在气氛有多紧张。 闻青则看向刘姐问:“刘姐,你买的是什么布?” “晴伦。”刘姐下巴昂的高高的回答。 “多少尺?” “八尺。” “做的什么?” “汗衫和七分裤子。” “带衣裳来了吗?” “没有。” “卖你多少一尺的?” “一块二毛钱一尺。” “窄幅三尺五的。” “对。” “有裤兜吗?” “有?” “几个?” “当然一个。” “拉链是斜的,还是正的?” “斜的。” “你说的晴伦布布鞋,是什么样的布鞋,鞋码多大?” 刘姐看向闻青,又扫了一圈的人,心里犯嘀咕闻青这是怎么赔钱,想着可能会赔多点,于是说:“就是圆口布鞋带花边,鞋码三十七的。” “什么花边?” “红色花边。” 闻青点了点,然后说:“三七码圆口布鞋带花边,鞋面用布宽四寸五,长一尺三。算账的,我算的这个对不对?” 算账的立刻拿了木尺,量了一个三十七码圆口布鞋的鞋面用布,用笔头在纸上算了一会儿,才回答:“闻青说的没错,是布宽五寸,长一尺三。” 顿时众人目瞪口呆。 “光知道一个鞋码和鞋型就算出用布。” “闻青这么小的年纪,太厉害了啊。” “……” 刘姐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这闻青到底要干嘛? 闻青问完之后,看向会计和算账的,问:“两位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 闻青又看刘姐,温和地问:“刘姐,我能量一下你的身形吗?” 刘姐想说不行,左看看右看看,众人都在看她,她有点骑虎难下,然后说:“量吧。” 闻青拿了皮尺就去量刘姐的肩宽、臂长、上身长,下身长,期间问:“刘姐最近变瘦了吗?” 刘姐搞不清楚闻青在干嘛,更不知道闻青要赔自己多少钱,声音硬绑绑地回答:“没瘦,我跟以前一样。” 闻言,闻青笑了,然后报数:“袖长四寸,衣长一尺五,裤长两尺。”然后问刘姐:“当初是不是这个尺寸?” 刘姐愣了下。 闻青转头,从柜台里拿出小本本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这个数据。 刘姐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不由得慌起来,立刻喊道:“闻青,你就是偷布料了!” 这时,会计和算账对着数据,然后算账的说:“做衣裳的用料一般就是两个衣长加两个裤长,按这个数字来说,布料八尺,这已经用了七尺了。” “那她就贪了一尺!”刘姐指着闻青笃定地说。 众人看向闻青。 闻青不语。 会计开口说:“闻青没有贪婪。算账忘了算袖长,两个袖长八寸。八尺的布用七尺八,另外两寸应该在裤兜上。”会计言毕,将小本本交给小女孩,小女孩脆生生地将数字念一遍。 店内顾客都是常做衣裳的,工序多的可能不会算,像汗衫、七分裤这种简单的,算起来并不难。 “八尺布,正正好好用完啊。” “挖圆领会剩点碎布吧。” “那也不够做鞋子啊,而且鞋子要整布才好看嘛。” “那就是说,闻青压根儿没有偷布?” “何止没有偷布,整个县城算用布,估计都没有她这么准的,几乎是寸布不差。” “这么厉害?” “我奶奶以前也是裁缝,她都算不了这么准!” “……” 不管刘姐前面铺垫多少,多么的理直气壮,此刻铁证的数字摆在她的面前,容不得她狡辩。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极不好看。 修鞋大爷见此,无声笑起来,就说闻青肯定不是偷布的人!看着会计、算账的修鞋大鞋才算明白,闻青找他们是为了数据的真实性,找小女孩念,是因为孩子不会说假话。修鞋大爷暗暗对闻青竖大拇指,这种情况下都能冷静对待,好样的。他笑着笑着,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退出人群,急奔自己的小修鞋摊位。 而此时刘姐站在店中央气势全无,她还想说什么,但是说什么似乎都没有力度。 闻青这才缓缓开口说:“刘姐,我想告诉你一点,我从来不会晴伦布做布鞋,一来晴伦布透气性差,大家都是干活吃饭的,容易出脚汗,引起脚臭。不信,你看柜台上的布鞋。” 众人顺着闻青的指向,看向柜台上的几双鞋子。 “还真没有晴伦布的鞋子。” “嗯,晴伦确实透气性不好。” “这么说,闻青是被冤枉的?” “刘姐还说,闻青偷了她带墨汁的晴伦布做鞋子呢?这话怎么说?” “当然是骗人了!” “我就说嘛,肖姨开店好几年了呢!” “为啥要针对闻青呢?” “想把闻青赶出肖姨裁缝店呗。” “……” 一声声议论纷纷飞入刘姐的耳中,刘姐身后的几个女人,心虚起来,脸色涨红,准备遛走。 刘姐不死心,开口说:“不可能八尺布用的干干净净!剩的那些布头呢?肯定让你偷了!” 刘姐话音刚落,修鞋大爷拎着一个破旧小麻袋气喘吁吁地挤进店内:“让一让,让一让!” “这什么人啊?”有人好奇问。 “就是啊,怎么有来一个人?” “哦!这是门口修鞋大爷,我认识!” “他来干什么?” 修鞋大爷刚一站稳,把破旧小麻袋解开,拽起一角,呼啦啦一袋子小布头小布条都从麻袋里滑出来,红的、白的、蓝的、绿的最大不过碗底,最小的像指甲盖,修鞋大爷说:“找吧,你们做衣裳剩的小布头,小布条都在这儿,老大爷我看着肖姨扔了怪可惜,都拎回来当垫子,坐屁股底下的。刘姐,把你的晴伦布条找回来拿回家吧。” “扑哧”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笑声。 刘姐一下被臊的脸涨红。 第17章 “找吧。”修鞋大爷催促着:“这一两个月的小布头、小布条可都在这儿了。” 刘姐脸上先是红,再是白,然后是青,极其丰富精彩。 闻青也在此时看向刘姐身后的女人:“这位大姐,刚才你说,你做一条长裙用了九尺布,手工费三块钱,是在这儿做的吗?” 女人一愣,继而目光左右躲闪,见识了闻青的厉害,她不敢再欺骗,结结巴巴回答:“不、不、不是在这儿做的。” “啊,原来不是在这儿做的。”人群中有人惊呼。 “不是在这儿做的,干嘛要说是在这儿做呢?” “就是啊。” “故意找茬吧?” “害我刚才都帮她瞪闻青了呢。” “……” 店内的顾客开始对女人指指点点。 女人没想到事情反转这么快,经受不住店内店外的指责,步子慌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突然指着刘姐说:“是,是,是刘姐让我这么说的,是刘姐……” “你给我闭嘴!”刘姐呵斥。 女人连忙噤声。 闻青平静看向刘姐。 刘姐所有的诡计已经被闻青戳破,此刻已经无计可施,正寻思着找个空隙跑出去,然而刚才她因为声音太大,引来了不少人,将肖姨裁缝店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她压根儿出不去,心里急的不行。 “刘姐。”闻青喊一声。 刘姐脑子一转,突然赔起笑脸:“闻青不好意思啊,是我弄错了,冤枉你了。对不起啊。” “刘姐,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不过,真的是你弄错了吗?”闻青问:“还是说,是别人故意弄错了,让你来闹事?” 刘姐惊愕不已,闻青居然知道? 闻青不慌不忙地抬眸看向人群,稍稍抬高声音喊一声:“纪宁芝!” 刘姐立刻身子一僵,脸色发白。 众人一愣,顺着闻青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人影,人影先是一滞,接着鬼鬼祟祟地逃跑。 “有个人偷跑了!”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啊。” “背后还有主使者啊。” “搞了半天,刘姐只是个靶子呀。” “……” 这时店外又传来声音。 “是纪家的纪宁芝!” “就是纪宁芝。” “纪宁芝跑了!” “……” 刘姐已经淡定不了,她也想立刻跑,才刚挪动步子。 闻青喊一声:“刘姐。” 刘姐脚下一停。 闻青说:“刘姐,东西乱吃易生病,话乱说易惹祸,你今天做的事,旁观者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三个四个,而是几十人,刚才是你说的让我报警的,对不对?” 闻青的声音不高,语调平温,却是字字句句都让刘姐心里发寒:“闻青,你想怎么样?” 闻青看向众人说:“肖姨裁缝店是肖姨的店,我只是一个打工的,现在肖姨不在,你诬陷我偷布料,回头再遇到一个‘刘姐’,在肖姨面前说我偷了布料,肖姨肯定不愿意用我了,你说是不是?我不想平白地丢了工作。所以,这事儿我得让公安人员给我作个证,我没有偷布料。再还肖姨裁缝店一个清白,我们是堂堂正正卖面料,做衣裳,做鞋子,从不占顾客一丝一毫。” “对,是要做个证!”修鞋大爷接腔:“不然,肖姨回来让闻青丢了工咋办?以后人一说肖姨裁缝店就说坑人咋办,肖姨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修鞋大爷说的在理,店内顾客不少人,因为刚才误会了闻青心里有所内疚,加上闻青年纪轻轻沉着冷静不说,裁缝的手艺也是一流让人信服,此刻不由得全心全意地袒护闻青。 “就是,平白的诬陷,说句对不起,那杀人都不用坐牢了!” “同意!” “让公安做个证!” “作个证!最好发个锦旗!” “……” 众人几乎是一个声音,那就是报警。 刘姐没想到群众会突然站向闻青那边,而且是全部在为闻青讨公道。霎时,刘姐害怕了,后悔了,她不该收纪宁芝的钱,不该诬陷闻青,不该蓄意把闻青赶出县城,让闻青本本分分做个农村人,带着黑历史,一辈子不进县城。 不该啊……她现在心里极其慌乱,自己没能把闻青赶出县城,反而让店内所有人,更加信任闻青。这可怎么办?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作恶,去了派出所,是不是要关个十天半个月,或者时间更长?这样的话,被村里人知道,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她男人会打死她的! “既然,今天大家都没有衣裳要做。那么,我做主,关门一天。刘姐,跟我去派出所备个案吧。等肖姨回来,我也能洗刷自己的冤屈。”闻青不急不徐地说。 刘姐却白了脸。 “各位能让个道吗?”闻青又说。 店内店外的顾客自发地让出一条道,并且伴随着嘁嘁促促的说话声。 “真的要去派出所啊。” “当然要去了!不然白被冤枉了?” “就是啊!这事儿亏的是闻青,换了旁人,早被刘姐的泼辣,这里三层外三层凑热的,给吓哭了。” “没错,真没想到啊,闻青小小年纪做事这么周到,挺有气魄。” “可不是嘛,随便一个口算,就能把鞋子、衣裳的布料给算的清清楚楚,这不是一般裁缝能做到的。” “你还别说,你看看店内挂的那两件衣裳,我一眼就看中了。” “那有那两双鞋子,好看。我想买,前几天东大街的王妈还说,闻青做的鞋子好,穿着舒服,鞋面都是顶好的布料,线也是顶好的线,针脚均匀,鞋底软乎,鞋面透气,不打脚,刚才我还说不卖了,现在看看,多有才多水灵的一个姑娘,从头到尾不哭不闹,一个脏字都没说,把事情解决,做人和做事一样,鞋做的结结实实有条不紊,人也差不多。我决定了,一会就买那双鞋。” “我也买!” “我也买!” “……” 一群顾客出了店内。闻青和刘姐最后一个出来,周围仍旧围了一层又一层的看客,刘姐想跑也跑不掉。闻青提着布袋,将复古三开门给锁上了,然后转身说:“刘姐,我们走吧。” “我们也去看看吧。”这个年代大家生活节奏慢,大多数人是无业状态,一天有半天是闲着的。 “我也去看看,不能让闻青再吃亏了,人家一个小姑娘多不容易啊。” “没错。” “……” 眼见着众人都要去派出所了,刘姐慌起来了。她深知此时自己是逃不掉了,有名有姓的,到哪儿找不到她,她心里一阵阵的恐惧,恐惧使她终于失去理智,拉着闻青的胳膊:“我不去,我不去派出所。”然后嚷嚷起来:“是纪宁芝,是纪宁芝给我钱,让我来冤枉你,她说只要把你赶出肖姨裁缝店就行了。” 闻言,众人倒抽了一口气。 “还真是诬陷啊。” “一出大戏啊。” “还是纪宁芝啊。” “……” 修鞋大爷皱着眉头,上次纪宁芝就来闹过一次,这次还来闹,真是消停不了了。 闻青却不以为然:“是吗?那你等会儿和公安人员说,他们会传唤纪宁芝到场。” “不,不,不关我的事。是纪宁芝给我的钱,让我这么做的。”刘姐铁了心地想甩锅,进派出所是多么丢人的事情,她一个女人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她拉着闻青说:“不信我去和纪宁芝当面对质,她不承认也得承认。” 说着刘姐硬拉着闻青向纪家走。 “刘姐,刘姐。”闻青喊着,但禁不住刘姐在庄稼地里练出来的硬劲儿。 刘姐把闻青抓的紧紧的,唯恐闻青跑了:“闻青,我跟你说,对不起,这事儿真不怪我,是纪宁芝,就是纪宁芝让我这么干的。前面就是纪家了。” 刘姐拉着闻青在前走着,后面跟了不少人。 闻青几次挣脱,均未挣脱掉。她不想去纪家,更不想见纪家的任何一个,这件事交给派出所询问就行。 可是,刘姐已经把闻青拉到了纪家门口。 铁门、平房、小院子、水泥地,干干净净十分宽敞。闻青站在门口,望着伸出墙外的葡萄架,绿绿茵茵的,上辈子她不止一次设想,她的女儿或者儿子在葡萄成熟时,陪着她摘一串串葡萄的场景,可是她上辈子没有等到这一天…… “这就是纪家啊。是平房呐,门口还是水泥地,真是不一般啊。” “你不知道吗?纪家老有钱了。” “那干嘛和闻青过不去?” “这个还真不知道,有知道吗?” “不清楚。” “……” “纪宁芝!纪宁芝!”刘姐站在门口大喊,喊声将闻青从失神中拉出来。 “纪宁芝,纪宁芝,你出来。”刘姐继续喊。 “谁啊?”这时,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闻青心口一颤。 第18章 梁文华! 梁文华,纪彦均的母亲,她上辈子的婆婆。一个看到她就讨厌,恨不得把她一脚踢开,转脸把章方方迎娶进门的女人。 闻青再次恍神。 “纪宁芝!”刘姐照喊不误。 “来了。”梁文华应,接着“哐当当”一声,大铁门被拉开,梁文华站在门口,看到门外站了一群人,满脸诧异:“干什么呀这是?” 梁文华是个讲究人,衣着发型皆是这个时代十分时髦的样式,并且她看上去是个冷美人,纪宁芝的长相八分像她,纪彦均只有一分。 刘姐乍一见梁文华,被梁文华目中无人的气质震的怔了下,转而思及闻青要送自己进派出所,她就什么都不管了,大声问:“纪宁芝呢?” 梁文华面无表情地问:“找她干什么?”余光中瞥见了闻青,眉头登时一皱,顿时防备起来:“你来干什么?” 闻青已经不是上辈子的闻青,面对梁文华,再也不会因为怕失去纪彦均,而妥协、讨好和忌惮,她平平静静地说:“我来找纪宁芝。” 闻青此时的态度,令梁文华微微一愣,暗道这丫头怎么了,态度居然如此冷淡,梁文华不悦:“纪宁芝不在家。” “我明明看到她跑回来了,你怎么说她不在家呢?” “我也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 人群中出现几个声音,纷纷表示,纪宁芝回家了,并且就在院子里。 梁文华脸色一摆,狠狠瞪向闻青:“闻青,你又在搞什么鬼!我告诉你,今天彦均不在家,你再怎么折腾都见不到他!别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知道害臊!” 闻青不急不恼:“说了我是来找纪宁芝。” “找宁芝干什么?”梁文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闻青不答,而是看向刘姐,刘姐连忙向闻青表明态度一样,对着梁文华,说:“找纪宁芝去派出所备案。” “备案?备什么案?” 刘姐大声说:“备她花钱请人泼脏水诬陷别人的案子。” “胡说八道!”梁文华厉声打断。 刘姐被梁文华突然严厉的气势吓了一跳,转头见闻青面色镇定,她暗暗佩服的同时,自己底气也足了:“我胡不胡说,你把纪芝宁找出来,我和她对质一下不就明白了。” “谁有时间跟你对质,走走走,赶紧走。”梁文华手摆着,完全不相信,甚至对闻青,对眼前的一群人,十足的反感,挥身赶人。 这时,院子里有人喊着:“彦均她妈,这麻将还打不打了?” 梁文华应一声:“打,打。”说着梁文华就要关门。 “哎哎哎,你关什么门啊。”刘姐第一个不依:“纪宁芝花钱请人做坏事,你咋不让她出来说一说!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是啊。” “怎么纪宁芝连个头儿都不冒?” “不怕她不怕冒头,一会儿闻青去了派出所,会有公安人员来找纪宁芝问话的。大家都别急啊。” “……” 假如是一个人两个人说纪宁芝,梁文华压根儿不在意,当门外一排排看热闹的人都说纪宁芝花钱泼脏水,梁文华迟疑了,她抬眸看向闻青。 闻青正望着她,忽然挑眉一笑。 梁文华心头一跳,闻青向来脾气火爆,有一说一,何曾像此时眼神沉静、难懂。甚至充满挑衅。 梁文华扶上门框的双手,无论如何关不上门。难道说,宁芝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儿? “文华,怎么了?”牌友走过来问,瞥见门口站了一群人,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人,这是干什么的?” “找纪宁芝的!”刘姐喊。 牌友看向梁文华。 梁文华素来要面子,一个农村人闻青的“准媳妇”身份让她够掉价的了,可不能让女儿也陷入丑闻中,她脸色难看,却也笑着说:“没事儿,你到屋里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到。” 牌友尴尬点着头,然后进了院子,进了一个小房间。 刚一进小房间,就和另外两个牌友说上了。 “你们知道吗?” “咋了咋了?” “闻青带着人来这儿闹了!” “闹啥,闹啥?” “我刚才从人堆里听出了消息,说是宁芝花钱请人,去挑肖姨裁缝店的刺儿,想把闻青赶出县城,结果请的这个人现在反过来咬宁芝一口。闻青向来睚眦必报,就带着人过来,说是要把宁芝带派出所,让公安人员做正。” “哟,那可不得了!宁芝好好的一个姑娘出了趟派出所,别说在县城抬不起头,进了学校,也被同学笑死咯。” “砰”的一声巨响,隔壁房间传来的。 三个牌友吓了一跳,连忙噤声。 却不知纪宁芝将她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正在自己房间摔东西。 “闻青,闻青,这个不要脸的农村人!”纪宁芝又气又恼嘴上又骂着,心里却是极其害怕着,站在房内不知所措,最后一下扑到自己床上呜呜哭起来,硬是不敢出房门。 与此同时,闻青与梁文华杠上了。 梁文华一直以为自己在闻青面前是有威慑力的,至少她作为“准婆婆”,有“纪彦均”这张王牌在手,一向拿捏得住闻青,可是此刻闻青压根儿不把她放在眼里。 “闻青,你到底想干什么?”梁文华强压着怒火问。 闻青面色平静地说:“让纪宁芝跟我去一趟派出所,还我一个清白。”刚才刘姐已经将纪宁芝给的十块钱交出来,令她喜悦的是,崭新的十块钱上,沾了一点红色指甲油。红色指甲油一向是纪宁芝的最爱,这个年代的指甲油六分钱一瓶,色彩单一不说,涂上之后半天干不了,所以纪宁芝才会蹭到十块钱纸币上。 人证、物证都在,梁文华自然底气不足。 梁文华强压着性子,小声说:“闻青,你还嫌不够丢人吗?你丢了闻家的人,又跑来丢纪家的人是吗?你安的什么心?” 闻青不怒反笑:“阿姨,我一不伤害他人,二不伤害自己。堂堂正正做人,为自己为东家讨回公道,有何丢人之处?相反纪宁芝匿在阴暗处,拿钱泼脏水,试问谁比谁不安好心?” 梁文华当即脸色一变,好一个张巧嘴:“闻青,你非要闹大吗?” 闻青反问:“有何不可?” 一句话堵的梁文华哑口无言,梁文华暗暗咬牙,街坊邻居已经来凑热闹了,梁文华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把这群人都吓跑,可是当她真的这样做了,恐怕热闹会好看了。她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此刻直觉得头部一阵阵的眩晕,彦均,彦均几天就是东州出差了,不然,也不至于闹这么大。 这可怎么收场?闻青这个不知羞的,自己不要脸皮,也想拖别人全家下水。 梁文华镇定了好一会儿,但是仍旧无可奈何,这才说:“我去看看纪宁芝在不在家?你们等着。” “好。”闻青答应。 刘姐催促着:“你快点。” 梁文华在心里把二人骂了一遍,将门一关,进了院子。 院外的一群人或聊天,或嗑瓜子,眼见着梁文华气势从强到弱再到无力还击败,暗爽不已。总之他们势要把热闹凑到底。 梁文华进了院子后,直奔纪宁芝房间。 纪宁芝还趴在床上哭。 “哭,哭有用吗?”梁文华进房便训斥。 纪宁芝终于抬头:“妈,我不去派出所,我不去。” 梁文华心里一凉,原本她打算进了询问一下纪宁芝,看看事情是不是有转机,根据纪宁芝的表现反驳闻青,没想到纪宁芝自己的倒承认,院外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你,你……”梁文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纪宁芝哭着说:“我就是不想让她嫁进咱家,她都说了婚事作废了,可是哥就是不承认,非说没这回事儿。那天,哥明明是急匆匆去东州,偏偏开了货车,绕到肖姨裁缝店看闻青一眼才走,妈,你说哥是不是喜欢她呀?那方方姐咋办?我不要闻青嫁到咱家!” “你哥专门去看她?”梁文华惊讶,彦均对闻青不是一直都是不冷不热吗? “嗯,她什么都不会,没知识,没素质,就知道每天花枝招展的在我哥面前晃,我讨厌她讨厌她!”纪宁芝叫着。 “那你也不能花钱请人去泼脏水,让人抓了把柄,还有那么多人做证。现在他们就在院外等着,等着要把你带派出所去。” “我不去!我不去!”纪宁芝又哭起来。 梁文华叹息一声。 纪宁芝哭声更大了。 梁文华实在没撤,闻青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让她抓不住她的弱点,所以此时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干着急。 “妈,咋办啊?我同学要是知道我去派出所了,我就没脸活了……”纪宁芝大哭着说,要知道在这个年代,青春期的男女生一起玩耍,一不小心兜里的卫生纸掉落下来,女生都可以羞哭的,何况是进派出所。 梁文华心烦意燥:“你哥也不在家,闻青是死脑筋,这……”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哭什么?” 纪宁芝一愣:“爸?” 纪宁芝话刚落音,纪友生从房外进来。 梁文华忙问:“你从后门回来的?” “嗯,宁芝这是怎么了?”纪友生问。 梁文华将今天之事,避重就轻地说一遍,然后气愤地说:“友生,你看闻青这孩子多不懂事,把这事儿闹的人尽皆知,还要把宁芝送到派出所去,她的心怎么这么坏!” “不懂事的是谁?”纪友生一拍桌子,大声斥道:“你闺女有钱,花钱去请人泼脏水,谁不懂事?谁心坏?宁芝这要是在旧社会里,就得遭批斗,这是走歪门邪道!” 梁文华吓了一跳。 纪宁芝吓的立刻不敢哭。 “依我看,宁芝你这种作风就得送到派出所里改造改造。” “爸!” “友生。” 纪宁芝和梁文华同时喊。 纪友生指着二人问:“你让我怎么办?有物证,又有几十双眼睛看着呢,你抵赖的了吗?越抵赖越坏事!” 纪宁芝、梁文华不吭声。 片刻后纪宁芝又小声嘤嘤地哭起来。 “哭,哭,现在知道哭,早干嘛去了!” “好了好了。”梁文华劝:“宁芝不是小嘛,不懂事,本来这事儿就像小孩子过家家,谁知道闻青会上纲上线,你看宁芝都哭成这样了。” 纪友生哼了一声。 梁文华继续说:“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让宁芝进派出所吧?宁芝回头还要考大学呢,这会受影响吧,进了学校,同学们要怎么看她?” 纪友生嘴上说归说,但是心里还是得为纪宁芝考虑,既然事情已经铁证了,抵赖肯定不行,只能承认了,承认了起码不用进派出所,纪友生想了想说:“我去见见闻青吧。” 与此同时,闻青正同刘姐在外等着。 刘姐见缝插针地请求闻青的原谅,闻青并没有想为难刘姐,她的关注点是在纪家人身上。 “怎么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啊?” “是啊,该不会一直不开门吧?” “……” 围观群众都没有了耐心。 闻青却是很耐心,纪宁芝一次比一次过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借力打力,让她不敢再嚣张。她知道,纪家人肯定在商量对策,商量完毕就会出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大铁门打开了。 闻青以为梁文华会换策略打退她,但是没想到直接换人,门口出来的是纪彦均的爸爸纪友生。 闻青一愣。上辈子的记忆再次袭来,如果说,纪家还有一个让她怨不起来,恨不起来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纪友生,他与梁文华、纪宁芝对她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在他的认知里,他儿子纪彦均的命,就是闻青她二叔拼死救回来的,他儿子的命就是闻青二叔的。既然他儿子答应了对人姑娘好,那就得实实在在履行的。并且纪友生一直报着感恩的态度对待闻青,即便上辈子,她同梁文华、纪宁芝正面冲突过,纪友生也没站到对立面。 “爸……”闻青条件反射的“爸”字未喊出口,赶紧换成:“叔叔。” 纪友生笑着过来:“闻青来了,快快,快进来,进来坐坐。”纪友生真心邀请。 闻青摇头,直话直说:“叔,你应该知道我在这儿的原因,我就不进去了。” 纪友生笑容僵了下,然后小声说:“我才从外面回来,刚才听说了。” 闻青低头:“嗯。” 纪友生也没有拐弯抹角:“闻青啊,今天这事儿,肯定是宁芝的错。我呢,是宁芝的爸爸,立场上,肯定是希望宁芝好。但是,你是我们家的恩人,也不想你吃亏的。” 闻青一点也不意外纪友生会这么说。 “上派出所这事儿,有点大了,你说是不是?”纪友生尴尬地笑了笑。 刘姐最怕上派出所,这个时代不管是农村人还城里人的观念都没有改变,总认为一上派出所,除了必要的办手续之类,必是作奸犯科之事,名声不好听:“对对对,不用上派出所。” 闻青一迳地低头。 纪友生搓了下搓手,问:“闻青,你看,要不别整到派出所那里了,你也小,折腾一趟,名声对你、对宁芝都不好,这说到底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你说是不是,要不换个方式解决吧?” “对啊,换个方式解决呢。”刘姐巴不得和解,从此以后她再不做坏事了。 这时,一旁的街坊邻居也大致了解了情况,纪友生的出现和言辞无疑再次佐证了闻青的清白,肖姨裁缝店的清白。 只是,众人却是不了解闻青是否同意,这事儿就这么了了?闻青看起来不像半途而废的人啊。 所有人的目光齐唰唰地望着闻青。 正猫在铁门后面的梁文华和纪宁芝不由得屏息,若是闻青不同意,纪宁芝肯定要去一趟派出所,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最终公安人员都有权让她去一趟,到时候她就没脸出门了。 此时她紧张极了。 梁文华一瞬不瞬地透过门缝紧盯着闻青。 须臾后,闻青抬起头,忽而一笑,十分淡然:“可以,让纪宁芝现在,在这儿,给我道歉,我就不去派出所了。” 梁文华一愣,在这儿道歉? 纪宁芝连忙表示反对:“妈!” 刘姐一听说不去派出所了,整个人都放松了。 “行!我现在就让她过来给你道歉。”纪友生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下,他还怕闻青坚持要去派出所呢,说着连忙进了院子,到大铁门门口,一把将纪宁芝拉到院子角落里,板着脸说:“听到了吗?你现在去给我向闻青道歉去。” “我不去!”纪宁芝坚持说。 纪友生立刻扬起巴掌,梁文华赶紧拉住:“别动手啊。”然后看向纪宁芝劝说:“宁芝,去道个歉,总比去派出所强。” “可是那么多人在。”纪宁芝眼睛再次红了,她觉得她一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过,这种委屈都是闻青给的,她心里把闻青恨死了。 “你现在知道这么多人在了?你诬陷闻青时,怎么没替她想想,有那么多人在呢?”纪友生质问。 纪宁芝只顾自己的委屈,哪管别人的死活。 梁文华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去给闻青道歉,可是现下的情况不道不行啊。 “两条路,一现在就去给闻青道歉,真诚的。二我陪你一起去派出所,到时候你还得给闻青道歉!”纪友生厉声说。 没办法,纪宁芝只好在纪友生和梁文华的陪同下,出了纪家院子。 纪宁芝刚一出现,立刻引起围观者的兴趣。 “纪宁芝来了。” “看吧,就说她在家呢,刚才还骗人说不在,死鸭子嘴硬。” “真恶心,自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了,花了十块钱随便请个人,就去诬陷别人,手段真下作。” “我要是闻青,我就不接受道歉,我非把她送派出所给改造不可!” “就是……” 一声声的指责令纪宁芝脸通红,眼睛又红起来。 梁文华脸色铁青,一腔怒火只能闷在胸腔里,发泄不得。闻青,你等着!她恨恨地想。 纪宁芝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闻青面前,犹豫了好半天,才小声说:“对不起,今天的事儿都是我的错。” “说什么,听不到。”这时人群里有人起哄。 纪宁芝暗自火大,但还是提高了声音:“对不起,今天事儿是我的错,请你原谅。” “所以,我没有偷布料,肖姨也没有短过顾客的布料?”闻青问。 纪宁芝咬唇,然后开口说:“没有,都是我编的。” “承认了。” “真承认了!” “哈哈哈,这下不躲了,不嘴硬了吧?” “小小年纪咋这么歹毒呢。” “太坏了!” “……” 一声声指责、嘲笑、讽刺全数进了纪宁芝的耳朵,她实在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转头就跑。 这时,刘姐一把拉住她,将刚才闻青还给她的十块钱纸币,塞到纪宁芝手中:“这是你的钱,我还给你了,我和你没关系了喔,以后我再也不做坏事了,你看,这钱上还沾着你手指甲上的指甲油,我没花你的。” 不过转眼功夫,不少人都看到了纪宁芝指甲上的红色指甲油,和十块钱纸币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纪宁芝再也控制不住,一把甩开刘姐的手,哭出声来,头也不回地跑进纪家院子里。 梁文华脸上十分不好看,整个人简直要被气的冒烟了。 纪友生则客气地问:“闻青,要不要到家里坐一坐?” 闻青笑了笑:“叔,不用了,你回去吧,打扰了你们半天,我也该回去了。”说着闻青转个身,真诚地对围观的群众说:“谢谢大家一直跟随着过来,替闻青讨回公道,还肖姨裁缝店一个清白。谢谢,谢谢,为了表示感谢,这个月所有衣裳手工费打对折。” 常做衣裳的人,顿时欢呼起来,为闻青得了清白鼓掌。 梁文华在心里冷笑,一个屁大点儿的裁缝店,能赚几个钱,还手工费打对折,没见识就是没见识。 纪友生则对闻青表示赞赏,本来纪宁芝这事儿就给肖姨裁缝店带来了负。面影响,闻青不但澄清了,还对顾客表示抱歉,再加上手工费打对折,一下子就栓住了不少人的心。 闻青转向刘姐说:“刘姐,每个人都爱钱,每个人都想赚钱,凭借自己双手一毛一毛赚出来,才花的踏实。今天这事儿,你也知道错了,那就算了。” 刘姐满目的感激,从起初对闻青的讨厌,如今崇拜极了,当即说:“谢谢你,谢谢你闻青,以后我再也不做坏事了。” 众人顿时对闻青交口称赞,一直到闻青离开县城,往大土路走。 县城里仍旧传播着关于肖姨裁缝店的今日事件,原本大伙儿以为,经过这次泼脏水事件,肖姨裁缝店必定会受到影响,大家肯定都觉得肖姨裁缝店不怎么样。 结果并非如此,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在夸闻青。 “闻青的鞋子做的很舒适,我家那口子说比我做的好太多了。” “手工费打对折了。” “你不知道,当时诬陷闻青时,肖姨裁缝店内,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都在骂闻青,闻青愣是一点都不怕,后来硬是揪出了幕。后。黑手,就是最后没处置纪宁芝有点可惜。”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闻青还是纪宁芝未来的嫂子呢?” “连婆妹都要送派出所去,说明闻青正直!” “……” 闻青压根儿没有想到,经过纪宁芝这件事情,不但没有损害肖姨裁缝店的名声,还把自己做鞋做衣裳的手艺给炒作出来了。 此刻她走在回水湾村的大土路上,想的不是裁缝的事儿,而是因为纪友生的出现,她突然想起了她二叔。 想起二叔对她的好,想起二叔生前说的那些话: “我家闻青长这么好看,又这么聪明,嫁给谁都亏。” “脾气好没关系,谁规定女人就得对男人脾气好了?不改,咱就这样,看哪个臭男人敢欺负我们闻青,我们青一巴掌把他扇远点。” “闻青好好上学,以后当个大学生。” “你是不是中意纪彦均啊。” “……” 想着想着,闻青眼眶红了,就是因为她说过她中意纪彦均,所以二叔才会在死前,让纪彦均照顾自己吧。 闻青想着走着,就到了村头。 现在她回水湾村都是从村东头修鞋匠那里回家,避免碰上乘凉的邻居,天天编排不完的小道消息。 她拎着布袋,才刚从修鞋匠家走过,就听到有人喊:“大姐!大姐!” 闻青回头一看,就见闻朋一个人拖着一个大竹筐,竹筐里面是满满的青草,闻朋满头大汗,却满脸笑容。 “大姐!” 闻青上前,帮着挎起竹筐问:“朋朋,你给牛割的草?” “嗯。”闻朋一脸兴奋地说:“妈说牛不用卖了,咱们自己家养着。” 闻青就知道,闻朋是全家对牛最有感情的,自打他可以干活儿起,最爱的就是割草喂牛,或者放牛,以及拉着牛下地犁地,闻青爱怜地伸手摸着闻朋的小脑袋,问:“你高兴吗?” “我特别高兴!”闻朋说:“今天我起来看到牛不见了,我哭了好久呢。现在看到牛了,就又高兴了。” 闻青刚才心头的郁气一扫而光,问:“今天怎么没上课?” “上午是期末考试最后一门,考完就放假了,二哥明天才能放假。等开学的时候,我就上四年级了。”闻朋说。 闻青这才想起来,是啊,小学生放假了,距离开学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不到两个月。 闻青这么想着,便到了家。 在闻青和姚世玲、闻朋给牛闸草时,闻青说了一句话,令二人一愣。 闻青说:“妈,等这次开学,我也去上学。”她是考上市高中的,但是二叔去世后,就没钱交学费了,纪彦均提出给钱让她继续念书,她不想花纪彦均的钱,就没再念了。纪宁芝之所以常说闻青没文化,是因为纪家最低学历是中专,纪宁芝马上是要考大学的,而闻青只能算是初中毕业。另外章方方现在是大学生,这年头大学生是包分配工作的,章方方还没毕业就有不少家公司来聘请了。 “上学?”闻朋开口说:“上高中学费好贵的,我们家这么穷,大姐你别上了。我都打算,我五年级上完我就不上了,我去挣钱。” “胡说。”姚世玲说闻朋一句。 闻青被闻朋的话逗笑,摸着闻朋的脑袋说:“不能辍学,好好读,姐有钱让你上初中,高中,大学,听到没有,不能上完五年级就不上了。” “好。”闻朋答应。 姚世玲看向闻青,问:“你决定好了?” “嗯。”闻青说:“上学了,也可以抽空做点衣裳、鞋子卖,而且肖姨也说了,以后肖姨裁缝店就是我的了,所以上高中的学费不是问题,亮亮和朋朋的学费我也能负担的起。” “你好好上学就行,妈还年轻也能赚钱……” “妈。”闻青笑着打断姚世玲:“你相信我,我可以,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难,也不辛苦,你在我需要的时候,帮我忙就行了。比如纳鞋底,比如糊鞋面,比如裁衣裳。” “成。”姚世玲笑着答应。 闻青到底是没将县城发生的事情,说给姚世玲听。 天未黑时,姚世玲和闻青在院子里纳鞋底,坐鞋子。姚世玲做着,闻青在旁指导着,两个人出活就是比一个人出活多。 晚上时,水湾村寂静无声,偶尔有几只虫鸣蛙声,也是相当惬意的事儿。 闻青搬着小凳子,坐在床边,床上放着煤油灯,白纸,木尺,皮尺,她握着铅笔头,一边算着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着,然后在纸上画出,注上文字,这是要交给汤权的方案。 一直到半夜,困意来袭,她才吹了灯爬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姚世玲想着肖姨不在店内,正巧今天闻亮、闻朋都放假,姚世玲决定和闻青一起去店内,她除了可以帮着闻青做鞋,还可以照看一下店面,闻青一个人在店内她不太放心。 “妈,大姐,我也去。我都好长时间没去过县城了。”闻朋难得放暑假。 闻青看向闻亮,闻亮说:“我在家看牛、做暑假作业。” “好。”姚世玲答应。 早饭之后,闻青、姚世玲、闻朋上了大土路,便朝县城去。 一路上不住地有人打招呼。 “闻家的,上县城啊。” “嗯,是啊。” “去干啥啊?一家人都去?” “去看看,买点小东西。正好朋朋也放假了,就带他走走。” 姚世玲一一笑着回应。 “咦,朋朋你穿的是新裤子啊。”有人问闻朋。 闻朋开心地说:“嗯,我大姐给我做的。” “瞧你美的。” 闻朋嘻嘻笑。 娘仨走过后,同村人纷纷感叹。 “闻青真的变了啊,虽说还是天天上县城,可是性子一下刹住了,人也贴心了。” “你看闻朋的裤子,姚世玲脚底下的鞋子,都是闻青做的。” “没想到闻青也有变乖的一天。” “……”一群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曾经觉得闻青狗盖不了吃。屎的,如此脸上火辣辣的热。 闻青、姚世玲、闻朋三人半个多小时后,走到县城。 闻朋一到县城,就盯着肉包子看,闻青上前花三毛钱买六个肉包子,闻朋不费力吃了三个,直呼好吃,馋的不行。 姚世玲则嫌肉太少,都是菜,而且面皮厚,直说三毛钱太不划算了。 闻青笑着说:“那明天我们自己包肉包子,多放点肉。” 姚世玲立刻阻止:“别乱花钱,省点钱回头给你们仨上学,吃啥都行,只要管饱。” 闻青听言,不再说话。 三人走着说着,向肖姨裁缝店靠近,一抬眸又看到肖姨裁缝店围了不少人。 闻青心里一惊,不会又来闹事的吧?顿时后悔,真不应该带妈妈和弟弟过来。 “闻青。” “闻青来了。” 门外立刻有人喊起来。 第19章 “这是咋回事?”姚世玲问。 闻朋睁大眼睛看着前方,打了个饱嗝,不明所以。 闻青的第一反应是,谁来闹事?该怎么解决? “闻青!”刘姐突然从人堆里冒出来。 闻青微愣。 刘姐喜笑颜开地走上来:“闻青,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等我?”闻青疑惑。 姚世玲、闻朋纷纷看向刘姐。 刘姐笑起来:“你还不知道啊?你现在在县城可是红了。大家都说你年纪轻轻特别有能耐,不管是衣裳还是鞋子,只要你打眼一看,就能算出尺寸。还说你做的衣裳和鞋子特别好穿。”说着刘姐指着肖姨裁缝店门口的一众人说:“看到没有,这些人都是来做衣裳的。” 红了?怎么红了? 姚世玲不理解。 闻朋一脸茫然。 闻青略略明白,显然纪宁芝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出乎她的意料,但也合情合理,不管是在八十年代,还是在二十一世纪,人的好奇心都很重,炒作都利于出名。 “我也是来做衣裳的,手工费打对折是吧?我也打对折吧?”刘姐自知理亏,昨天是被猪油蒙了心,才拿了纪宁芝的钱,可劲儿地诬陷闻青,本来是要进派出所的,但闻青放过她不说,还让她好好做人,发现闻青是如此好的人之后,她内疚、感激,又听闻县城人都是夸闻青处理漂亮的,不由得就顺着事件,大力宣扬闻青的好。 “来者是客,手工费都打对折。”闻青说。 刘姐开心不已。 闻青弄清楚状况后,松了一口气,上前开门,一开门,客人涌进肖姨裁缝店,有买布料的,有拿着布料来做衣裳的,有买鞋子的等等,一大早开始就忙碌。 幸而今天姚世玲、闻朋过来帮忙了。 一个上午闻青就在小本本上记数据,姚世玲在旁边张罗,卖布、卖鞋子、剪布、接客人。闻朋在旁打下手。 一直到中午,所有的客人都回家吃饭了,闻青、姚世玲、闻朋才算喘口气。 闻朋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惊讶说:“大姐,我们赚了好多钱啊,你可以上学了。” 闻青笑:“这些钱还不是咱们的,得等肖姨回来算过后才知道。” 姚世玲看向闻青。 闻青解释说:“肖姨儿子出事,她走得急,就算店子给我,也得把手续给办好了,而且她处于低谷,咱们能帮就帮点。所以,布料和衣裳钱,先放在这儿,每双鞋子去掉三毛钱,剩下的就是我的。” 闻言,姚世玲点头,闻青这么明事理,她对她越来越放心,同时又说:“可是,你这手工费打对折,亏了这么多,肖姨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闻青笑着说:“怎么会亏呢?就是因为有这个噱头,今天卖出的布料比平时的两倍还多。” “这么多?”姚世玲惊讶。 “咕噜”一声打断二人的对话。 闻青、姚世玲看向闻朋。 闻朋捂着肚子:“妈,大姐,我饿了。” 二人笑起来。 闻青说:“肖姨这儿有锅碗瓢盆,平时她就让我在这儿烧饭,今儿就烧一次,回头我再和她说一遍。” 姚世玲说:“咱们不是带粗面馒头和豆酱了吗?” “再烧个菜。” “别浪费了,就这样凑和一顿就行了。” 闻青不依,挣钱就是让家长吃好喝好的过的,哪能这样省,闻青拿着布袋就去了菜市场。 昨天从汤权那儿挣六百块,给肖姨七十块,买牛四百六十块,她手上足足剩了七十块钱,再加上刚才卖了四双布鞋,一双五块钱,每双去掉三毛钱提成,她今天收入十八块八,成本是四双白皮底鞋底,这是之前付过钱的。 算起来,她现在手上总共有将近八十块钱,八十块钱,够新学期她和闻亮、闻朋的学费,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再赚着,不但她上市高中的生活费不成问题,家里的房子也能修一修,至少在下雨天不会再漏油。 这么想着,闻青觉得生活特别有奔头,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她到了菜市场,溜达一圈,一块二毛钱一斤的鸡,她买了一只整的三斤半,花了四块二毛钱。回到肖姨裁缝店,姚世玲就唠叨起来:“你买鸡干什么?这多贵啊,这一顿够咱家吃半个月的,你咋这么不会过日子……” 姚世玲唠叨个不停,准备下回绝不能让闻青买菜,这又是鸡又是土豆又是米的,得花多少钱啊。 闻朋十分想吃。 午饭还没有做好,又有人来做衣裳。 于是姚世玲做饭,闻青继续踩缝纫机。 饭做好后,闻青让姚世玲留了半白瓷缸土豆烧鸡,等着晚上带回去给闻亮吃。闻青太忙,草草吃了午饭,接着忙碌。 一直忙到暮色降临,闻青才将肖姨裁缝店关门,和姚世玲、闻朋一起上大土路,回水湾村。 没走多久,天已经黑透了,星星,月亮也都出来了,夏日的夜风,吹动大土路旁边的白杨树,发出哗沙沙的声,显得四周尤其静谧。 姚世玲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同闻青说话:“闻青。” 闻青:“嗯?” “我今天好像听说,纪宁芝来店来闹了,是怎么回事?” 闻青想了想,轻描淡写地叙述之后,笑着说一句:“其实她这么一闹腾倒是好事,不然我们生意也不会这么好。” 姚世玲听言,沉默了一会儿,想说的话在嗓子眼滚动了半晌,才开口说:“他们家还是看不上咱们家。” 闻青:“嗯。” “那你还愿意嫁过去吗?”姚世玲问。 闻青平静地说:“不嫁了。” 姚世玲一愣,纪彦均一向是闻青的忌讳点,谁说纪彦均都不行,上次甚至因为她的阻挠,跟闻青起了冲突,打了闻青,现在闻青居然如此平静地说不嫁了,这无意是给姚世玲一个鼓舞,这次她小心翼翼地提:“那什么时候,我和你去纪家把这事儿说明白?” 说完,姚世玲不由得绷着自己,静待闻青回应,闻青已经变这么好了,她不想再为了纪家伤了母女情。 “不用说明白。”闻青说。 “为什么?”姚世玲纳罕。 “他们根本不当回事儿。” “那总要坦诚布公地表明态度才是。” 闻青沉默一会儿,然后说:“等纪彦均回来,我们两家约个时间,人都在,什么都说开了,以后也就没有关系了。”对,没有关系了,她和纪彦均也没有关系了,此刻闻青很平静。 姚世玲却是惊愕,闻青真的放下纪彦均了吗?她不敢问,问了怕得到一个她不想听到的答案,既然闻青已经表明态度了,那她就不要太逼迫闻青了,确实等纪彦均回来,双方家长加上当事人一次性把话说明白了,比较好。 “那行,等纪彦均回来。”姚世玲没再多问。 闻朋却突然开腔:“大姐,纪彦均啥时候回来?” “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姚世玲斥了闻朋一句,然后说:“马上就到村里了。”把话题岔开。 闻青明白姚世玲的用意,也不再提这茬,至于纪彦均什么时候回来,闻青记得上辈子,他说他去东州,结果临时接了一个单子,然后又跑到西州,等到再回来时,已经两个月。这此,她还和纪彦均吵了一架,说是分开时间太长了。 没错,是两个月。 闻青想了想,两个月以后再见十分不错,那时候她已到市里上学了,心态肯定比现在还平静,到时候不管是面对谁,都能够更加坦然了。 “妈,二哥在门口等着咱们呢。”闻朋这时喊出来。 闻青抬眸看,正见闻亮坐在篱笆院墙前,借着月光,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妈,二哥在写字呢,二哥成绩可好了。前几天,我们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还在课堂上,夸二哥是他们教过最聪明的学生了。”闻朋一脸骄傲地说。 闻青听后开心,想着上辈子闻亮为了担起家庭重任,似乎初中没上完就进入社会赚钱,她就心疼,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家人像上辈子那么窘迫。 “闻亮,你吃饭了吗?”姚世玲问。 闻亮这才抬头,丢下树枝,站起来:“妈,你们回来了,你们吃饭了吗?我煮了稀饭,热了粗面馒头在锅里。” “还没有。二哥,这里还有鸡肉。”闻朋笑嘻嘻地把布袋举高,布袋里装的半白瓷缸鸡肉。 闻亮皱眉,看向闻青:“你又乱花钱。” 闻青笑起来,她这个大弟弟,有的时候就像个迂腐的小老头。 闻亮不理她,径直去厨房盛饭。 吃饭时,姚世玲把今天在肖姨裁缝店的情况,说给闻亮听,闻亮才没有一直板着脸,闻青给他夹鸡肉时,他也吃了,并且不停地给闻朋夹,闻朋吃的是小嘴油汪汪的。 吃完之后,闻青悄悄递给闻亮一支新农村派钢笔,一瓶黑色钢笔水,闻亮眼睛顿时一亮,转而不悦说:“你咋又花钱?” “拿着,我花了我能挣,怕什么。告诉你,你下学期的学费我都给准备好了,好好学习。”闻青拉过闻亮的手,把钢笔和墨水塞到闻亮手里:“都上初中了,写不出一手好看的钢笔字,多丢人。” 闻亮接过之后,不吭声。 闻青转身要回房时,闻亮说:“我给你做了个桌子,你在桌子上画图吧。” 闻青再回身时,闻亮已经跑回房了,闻青走到自己房里一看,果然见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桌,放在房中央,虽然极其简单,但桌沿桌面都被刨子刨的极其平滑,有缝隙的地方加了木楔子,抹了木屑胶。 闻青搬过小凳子,坐在木桌前,高度刚刚好。闻青喜欢得不得了,这个闻亮,就是外冷内热,外表一副死讨厌她死讨厌她的样子,心里却还心疼和关心她这个姐姐的,不然,怎么做了桌子。 当晚,闻青便把煤油灯,木尺,皮尺等等,放在木桌上,开始画画写写,这木桌可比床方便多了。 闻青又是画到深夜才入睡。 第二天早,照例要去肖姨裁缝店,闻亮仍旧在看家,闻青、姚世玲、闻朋三人去县城。中午时,闻青煮了一份鸡汤,装在白瓷缸里,去市医院看了肖姨儿子。 把肖姨一家感动的几乎要哭了。 肖姨儿子手术很成功,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养了。肖姨也终于露出笑脸。 闻青给她带了两块钱的鞋子提成,和十块钱探病费,肖姨一直推脱不掉,只好收下,收下后便抹了把眼泪,肖姨婆婆说是肖姨上辈子烧高香了,这辈子才遇到闻青这么好的姑娘。 闻青安慰了肖姨几句,说了下肖姨裁缝店的状况,一直强调等肖姨回来,其他并没有多说,又匆匆从市医院回到肖姨裁缝店。 一回肖姨裁缝店,和姚世玲、闻朋又是忙碌一天,天黑了才回水湾村。 第三天的时候,三个人去肖姨裁缝店,肖姨还是没有回来,不过汤权倒是出乎意料地来了,一大早就站在肖姨裁缝店门口,看见闻青后,露出笑容:“闻青。” “汤先生,你来这么早。”闻青惊讶。 姚世玲也是认识汤权的,就是他花六百块钱买闻青的一张图,闻青这三天晚上,画的也就是他要的东西。 “妈。”闻朋突然拽姚世玲的衣角,另一只手指着路边说:“妈,你看,小汽车。” 姚世玲顺着闻朋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姚世玲惊叹不已。 闻朋十分好奇,走上前,想伸手摸一摸,姚世玲一把将他的手拍掉:“别乱摸,摸坏了,咱赔不起。” 闻朋连忙收回手,直直盯着小汽车。 不但姚世玲、闻朋盯着黑色小汽车看,过往的路人纷纷侧目观看。 “小汽车哇。” “这谁的啊,谁这么有钱啊。这汽车多少钱啊。” “这是进口车,菲亚特126p,一万左右。我从报纸上看到过。” “一万!天啊,这么贵!” “咦,这开车的好像是来闻青的,莫非是找闻青做衣裳。” “肯定是找闻青做衣裳了,闻青手艺就是好,把万元户都吸引来了,这车真好看。” “……” 与此同时,闻青已经打开肖姨裁缝店的木门,请汤权进来。 闻青倒水的功夫,汤权将肖姨裁缝店打量了一遍,目光停在店里挂着的衣裳,和柜台上摆着的鞋子上,问:“这种衣裳、鞋子你也会做?” 闻青将杯子递给汤权,说:“会,中年人都爱穿这个,所以就做这个,迎合他们。” 汤权接过杯子点点头,看见一件旗袍,问:“旗袍很难做。” 闻青打开布袋,边拿画稿本,边回答:“旗袍好做,但穿在身上既舒适又美观,确实很难。” 汤权上前一步,撩起几件衣裳,近距离察看之后,再次点头,又将小店打量一番之后,不但对闻青的理论能力有信心,对闻青的动手能力更加认可,然后指了一件老年服说:“这件衣裳不是你做的。” 闻青看一眼,回答:“那是肖姨做的,就是那天在医院的那个肖姨,这店就是他的。” 汤权嗯一声。 闻青已将画稿取出,递给汤权说:“汤先生,你看一下,这件衣服,我已经按比例分别画出大、中、小三种型,尺寸、布料、细节我也注明,另外在细小材质上有所不同,你看一下,有问题指出来,我可以及时修改。” 汤权接过画稿,看一眼闻青,她没想到闻青这么专业,翻开画稿时,他止不住兴奋,对,他要的就是这样的衣裳,比例标准之后,更加吸引人。 “没问题。”汤权翻了几页后,激动地说。 闻青笑了:“那就好,那么,我们就算两清了。” “等一下。”汤权说。 闻青问:“怎么了?” “我有个要求。”汤权说。 闻青问:“什么要求?” “我想请你帮忙监督,完成我们这件衣服的第一批制作。”汤权说。 闻青说:“我们协议里并没有这一项要求。” 汤权笑了,他越来越不能小看闻青这个小丫头,一次次颠覆他对她的认知,她看上去无害,其实极有攻击力。她看上去很单纯,其实很精明。她看上年纪轻轻,其他行事作风稳重内敛。而且时不时还透露着一股子纯真,真是不一个不同凡响的小丫头。 “我们可以再签一个协议。”汤权说。 闻青挑眉看他:“再签一个?” 汤权说:“对,再签一个协议,我请你当三天顾问,三天工钱一百块钱,怎么样?” 三天? 闻青想了,她的这件衣服工序并不复杂,即便是现在缝纫机都还是人工蹬踩的,但像汤权这样有自己公司的人,三天出来第一批衣裳并不是难事。 闻青思考一会儿后,看向门外的姚世玲和闻朋,点头:“可以,不过,我现在同我妈商量一下。” “没问题,我在这儿等你一会儿。” “好。” 闻青将此事说给姚世玲听。 姚世玲惊呼:“三天一百块,这人可真有钱啊。” 闻青:“可能也没多少钱了吧。” “什么意思?” “感觉他想拿我的衣裳,翻个身。不然,也不会这么急。” 姚世玲没听懂。 闻青不打算解释给姚世玲听,估计解释了姚世玲还要反应一会儿,于是直接说主题:“一会儿,我要和他去一下他的制衣厂子,这儿就交给你和朋朋看着。” 姚世玲不放心地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在这边看着,你也会给人量尺寸,量好尺寸了,你按照我之前写的格式记下来就行了。”闻青说。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还是闻朋和你一起去吧。”姚世玲觉得一个姑娘跟一个男人走,名声不好听。 闻青大致猜出了姚世玲的意思,于是点头说:“好吧。” 闻青、闻朋这才跟着汤权出门,汤权出门走向路边小汽车。 闻青一眼认出小汽车来,菲亚特126p在这个年代又叫大头鞋,或者小土豆,因为它结构简单,重量轻,几乎没车屁股,所以被称为大头鞋。闻青记得大头鞋的售价近一万,在这个年代有部大头鞋,可是一种万元户的身份象征。 “大姐,我也要坐小汽车了吗?”闻朋拽闻青衣角。 闻青低头看向他,只见他黑黑瘦瘦的小脸似乎胖了一点,黑亮的眼睛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一瞬不瞬盯着大头鞋。 “嗯,咱们坐小汽车。” “真的啊?我没坐过。” 闻青小声说:“别紧张,我也没坐过。” 闻朋顿时不那么紧张了,但是仍旧是拉着闻青的衣角。 “上车吧。”汤权给闻青、闻朋开门。 闻青先矮身坐进车子内,然后把闻朋拉进来。 闻青、闻朋一进车子,修鞋大爷便拎着没跟着皮鞋,站起来问姚世玲:“闻青她妈,闻青和她弟这是干啥去?” 姚世玲笑着说:“是让闻青帮忙去照看着做衣裳。” “专门开车来接的?”修鞋大爷问。 “对。” 修鞋大爷立刻竖大拇指:“这闻青以后是要发了的呀。” “哪能啊。”姚世玲笑着说:“就是去看看。” 姚世玲这么说着,路人却不信,不一会儿这事儿就传开了。 “闻青坐着小汽车去给人做衣裳去了,你们知道吗?” “知道!还是那人来专门接她的!” “闻青真是厉害啊,居然是万元户亲自来她。” “那是因为闻青手艺好,不然来接她一趟还不够油费呢,听说那大头鞋跑一天,就够我们吃一个月的粮食钱了。” “真的假的。” “……” 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汤权的车子已经开出县城,开向南州市。 闻朋紧绷着身子坐在车上。 闻青笑起来,伸手摸着他的小脑瓜:“别紧张,没事儿,你看外面,这跟坐公交车一样。” 闻朋看向闻青:“大姐,我没坐过公交车。” 闻青:“……一会儿回来,我带你坐公交车。” “好。”闻朋答应。 大头鞋呼呼一会儿,到了南州市,七转八拐停在一间厂房前。 汤权、闻青、闻朋下车。 汤权指着厂房说:“就是这儿了。” 闻青面色平静。 闻朋瞪大眼睛望着。 第20章 闻朋瞪大眼睛望着:“好多台缝纫机啊。” 汤权笑着:“也不多,也就二十几台。” 二十几台? 闻朋这两天一直待在肖姨裁缝店,听姚世玲说肖姨裁缝店内的蝴蝶牌缝纫机一台一百七八十块钱,那这二十台得多少钱?闻朋低头掰着手指头算。 “进去吧。”汤权看向闻青。 闻青伸手摸了摸闻朋的脑瓜子:“朋朋,走了。” “大姐,这些缝纫机要四五千块钱呢。”闻朋小声说:“他好有钱哇。” 闻青笑了,汤权连大头鞋小汽车都开了,花四五千块买缝纫机算什么,不过看汤权这么急吼吼地要画稿,此刻厂房有二十多台缝纫机,只有不到十台在运作,可见,他在生意上遇到困难了。 “汤总。” “汤总好。” 汤权带着闻青、闻朋刚一进厂房,厂房内仅有的十余人,转过头来纷纷问好。 “好好好。”汤权挥手,让他们各自忙着,接着喊道:“朱师傅,叶师傅,你们过来一下。” 这时,缝纫机前两个灰衣男人走过来,胖点的是朱师傅,瘦点的是叶师傅。 “汤总上午好啊。”二人说。 汤权笑着面对二人:“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请的制衣顾问闻青。一会儿,她会和你们一起讨论做新衣裳的事儿。” 制衣顾问? 朱师傅、张师傅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闻青,闻青穿着格子上衣,扎着清爽的马尾,脸蛋白白净净还带着点点的婴儿肥,眼睛水汪汪的,十分好看。 不过,这个制衣顾问分明就是个孩子样啊,还制衣顾问?汤权制衣厂效益太差,差的汤总脑袋都不灵光,病急乱投医了吗? 汤权笑着介绍:“闻青,这是我们汤权制衣厂的两位老师傅,朱师傅,叶师傅。” 闻青先笑着先问好:“朱师傅好,叶师傅好,我叫闻青,请多多指教。” 闻朋有一样学一样,学着闻青的样子,向二人问好。 反倒是朱师傅、叶师傅对闻青的态度冷冷淡淡,懒洋洋地应一声,似乎很看不上闻青。 汤权些许尴尬,在中间说了些寒暄的话,缓和气氛。 闻青从始至终面色淡然。 闻朋察觉到朱师傅、张师傅的态度,心里不舒坦,直想拉着闻青走。 闻青伸手摸摸他的小脑瓜,示意他稍安勿躁。 “好了,既然大家都认识了,那么我们说说做衣裳的事儿,好吧?”汤权从公文包里掏出闻青的画稿,走向制衣台。 闻青伸手示意朱师傅、叶师傅先行。朱师傅、叶师傅极不情愿地走到制衣台,看所谓的“画稿”,闻青和闻朋随后,并且站在最边角。 朱师傅、叶师傅扫了闻青一眼,这小丫头真有礼貌,态度上的那点冷淡微微松动。 当他们看到汤权展开的画稿时,愣住了。 “这是闻青画的中号圆领衫、短袖、长裤、七分裤,女款同一系别的不同种类。两位师傅你们看一下,这个方案是否可行?”汤权自己十分满意。 朱师傅、叶师傅是老裁缝,技术、眼光一顶一的高手,但凡给个样子,就能做出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裳,边边角角都能计算相当准确,对衣裳的眼光也非常独到。唯一缺乏的是创造力,他们看样能做衣裳,做的非常完美,但是凭空做衣裳,他们做不出自己满意的衣裳来。 汤权曾多次拿出衣裳样稿,都被二人否决,那些样稿不是太超前,就是太保守,根本让人产生不了购买欲。 但是,眼前的这同一系列的衣裳十分不同,它符合现时代主流特点,又有自己的特色,仅看样子,就能将女人的身段含蓄地表露出来,令朱师傅和叶师傅眼前一亮,准确地说,是惊艳。 “这、这是她画的?”朱师傅问。 “没错。”汤权又翻了几页画稿,画稿中不但有衣裳的细节图,连材质、比例都有注释,详略得当。 朱师傅、叶师傅惊愕不已,二人不由得转头看向对方,似乎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肯定,继而转头第一次打量闻青。 闻青今天穿的是蓝红相间格子棉布短袖,袖子到胳膊肘处,袖脚处有个白色的圆形小扣子,干活的时候可以解开扣子,将袖子往上翻,十分方便。再看她的裤子,黑色确良布的七分裤,裤脚微微收紧,脚下穿的是扣带晴伦布凉鞋,既不太露脚趾脚面,又十分清亮。 整个看上去朝气蓬勃,并且大方得体。 朱师傅、叶师傅看完怔了怔,接着异口同声地问闻青:“你身上的衣裳在哪儿做的?” 闻朋不高兴地接话:“我大姐身上的衣裳是我大姐自己做的,在哪儿都做不出来!” “那这衣裳样子哪来的?”二人又是同时问。 “我大姐自己画的!”闻朋又抢先回答,刚才他们对闻青的态度,就让这小家伙不开心。 “和大人说话要有礼貌。”闻青对闻朋温声说,心里却为闻朋能够维护自己而开心。 闻朋低头不作声。 朱师傅、叶师傅闻言满脸震惊,自己画衣裳,又自己做出来,并且做的这么好,细节之处又那么体贴周到。这、这、这个小孩,不对,这个小姑娘太有能耐了吧? “朱师傅、叶师傅,怎么了?这画稿你们又不同意?”汤权故意问,看二位师傅的表现,他已经知道,闻青入了他们的眼。 “不、不、不。”朱师傅、叶师傅连忙说。 “这画稿很合适,很合适。”朱师傅迭声说。 汤权顿时得意。 “合适就好。”闻青一如初时那样,温和谦逊。 朱师傅、叶师傅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人家小姑娘身怀高超能力,一直谦和有礼,他们两个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这般瞧不起人,真是……想想都脸红,他们也确实脸红了。 “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出样的事儿吧。”闻青看向汤权说:“正好有些问题,我还可以请教一下朱师傅、叶师傅。” “不不不,我们向你请教。”朱师傅一改刚才冷淡的态度,对闻青敬了三分。 “对对对,是我们向你请教。”叶师傅在旁附和。 闻青是真心敬重二位,连忙说道:“不不不,朱师傅,我只是侥幸做了件衣裳,入了汤总的眼,你们多年的经验和功力,才是值得我多加学习的地方。” “不不不,闻顾问,你是有大才能的,我们没啥子本事。” “朱师傅你别这么说。” “……”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闻青敬朱师傅、叶师傅有手艺有经验有眼光。 朱师傅、叶师傅明白闻青是功力了得,又加上她面对他们的不屑,不但不恼,反而仍旧谦逊处之,让二人又臊的慌,又钦佩不已,小小年纪就这般了得。 汤权在一旁看着笑,学着闻青的样子,摸着闻朋的小脑瓜,说:“你大姐好样的。” 闻朋一脸骄傲:“那当然。”以前他是不喜欢闻青,现在可喜欢可敬佩了。 “好了,你们也别互相奉承了,我们开始讨论一下,先出个衣裳样子,怎么样?”汤权适时开口。 “行,行,行。”朱师傅连连应声。 闻青:“好。” 朱师傅、叶师傅二话不说凑到画稿前,仔细看起来,并小声讨论着,时不时询问着闻青,然后再赞成地点。 闻青如实回答,并提出疑问。 朱师傅、叶师傅到底是多年的老裁缝了,经验丰富,见识广博,回答的也让闻青心服口服,对二人是肃然起敬。 同时闻青灵活的大脑,别出心裁的设想,又让朱师傅、叶师傅赞赏不已。 三个人算是对了彼此的胃口。 接下来三人对着两块布料,开始折叠、画线、画点、讨论、下剪刀……,一旁观看的汤权连连点头,暗暗想,自己一百块钱请个顾问,真是太值了。若是以后将闻青纳为已用,汤权制衣厂一定发展迅速,就是不知道闻青愿意不愿意。 “我看,今天我们就讨论到这儿,下午,我和叶师傅先试着做两套,闻青你下午也不用过来,等我们今晚做好成品衣裳,明天早上你再来看一下就行。”朱师傅说。 闻青笑着点头:“那就麻烦朱师傅和叶师傅了。” “是我们麻烦你了。” 正巧此时也到了中午。 汤权提议要请闻青、闻朋吃饭。 闻青没同意,表示自己在市里还有事儿,就不吃了。 “那等你们忙完,我送你们回县城。”汤权说。 “不用了,汤先生。” “别汤先生汤先生了。”汤权笑着说:“以后叫汤叔叔就行了,我这年龄你叫我一声叔叔不为过吧?” 闻青也没拒绝,笑着:“行,汤叔叔,你忙吧,我弟弟刚才说没坐过公交车,一会儿我们办完事之后,我带他坐公交车就行了,就不打扰你了。” “那行。”汤权笑着说:“明天我再去接你。” 闻青、闻朋这才和汤权告别,离开汤权制衣厂。 二人刚一走,朱师傅、叶师傅走过来。 “汤总,你从哪儿找的这么厉害的小丫头?”朱师傅问。 汤权笑着:“缘分吧,在医院不小心碰到的。” “这下咱们制衣厂有救了。”朱师傅说。 汤权暗暗点头,确实,看来他的大头鞋保住了,不用当二手车卖了。他望着闻青、闻朋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闻青、闻青出了制衣厂后,直向南州市市中心走。 如今的南州市仍处在刚发展中,马路四周还不是高楼大厦,而是高矮不同的楼房、平房和瓦房,马路两旁涌现出了不少私人店面,马路上也偶尔跑过拉达、波罗乃兹、菲亚特126p这样的小汽车,闻青还看到了一辆桑塔纳,看来南州市开始冒有钱人了。 “大姐,咱们去哪儿?”闻朋问。 “先去吃饭。”闻青回答。 “吃啥?” “你想吃啥?” 闻朋不说话,他当然想吃肉了,但是肉太贵了,然后指着一个胡同里说:“那边有卖大白馒头的,大姐,咱们买两个吃吧。” 闻青怎么会让闻朋啃馒头,她恨不得一下把闻朋给养的白白胖胖的,因此她找了一家国营饭店,点了一份涮羊肉,一份菜汤面。 羊肉汤标价三十分钱一份,也就是三毛钱一份,里面就是大白菜、粉丝、几片羊肉外加几块羊骨头,味道却是正点。 菜汤面标价十五分钱一份,也就是一毛五分钱一份,一小撮白面面条上放了些菠菜、葱花和油豆腐等,清白相交,很是好看。 “大姐,这好贵吧?”闻朋小声问。 闻青笑:“今天姐赚了一百块钱,请你吃。” “一百块钱?这么多?” “嗯,所以放心吃吧。”闻青温柔一笑。 闻朋开心极了。 二人话毕,服务员就送上了羊肉汤和菜汤面。闻青把羊肉汤推给闻朋,又将自己的菜汤面中的一半面条拨给闻朋。 闻朋直说自己吃面,让闻青喝羊肉汤。 闻青说自己不喜欢吃羊肉,坚持让闻朋听话,于是闻朋捧着大碗的羊肉汤,配着白面面条,呼哧呼哧吃起来,别看闻朋个小人瘦,饭量极其大。 不一会儿,羊肉汤就见了底。 闻青问:“吃饱了吗?” 闻朋一脸幸福的笑容:“吃饱了,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饱过呢。” 闻青笑了:“以后可以天天吃饱。” “嗯。”闻朋点头,然后问:“大姐,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 “可是,你吃好少,还没有我一半多。” “我不能吃多,吃多胖了就不好看了。” “大姐,你好看,咱们水湾村的姑娘都没你好看,他们都说,你是水湾村最好看的姑娘。”闻朋一脸得意相。 闻青听后开心地笑了,然后走到柜台前把钱村了,拉着闻朋出了国营饭店,到了马路上,才向四周看看。 “大姐,你找啥?” “找代销店。” “找代销店干啥?” “买点东西,去看班主任。” “看班主任干啥?” 闻朋简直成了十万个为什么,闻青一一回答他,上辈子闻青考上高中后,一学期没上完,她二叔的噩耗传来,那天她刚放学,得到消息后,连书包都掉丢了,往事发地跑。 她二叔是个看得开的人,过的生活也是有今天没明天,虽然疼闻青,但并没有留下积蓄,高中一学期学费要五十多块钱,那时候还有学杂费二十五块钱,没了闻青二叔,闻家根本付不起来闻青的学费,闻青也就自动地退了学。 这辈子她想上学,想多读点书,想让自己的人生与上辈子截然不同。 今天正好有空,她决定找一下班主任,说一说她再读书的事儿,这个年代的老师极有责任感,说一下再读书的事儿,班主任一定会帮忙。 只是上学的记忆十分久远,闻青不大记得班主任的家住在哪儿,连面相也是模糊的。 她找到代销店,买了八两红糖、八两糕,去市重点高中——南州市第一中学,虽然放假,但看校老头在。 她问了看校老头班主任的地址,和记忆中的吻合。这才带着闻朋去找班主任。 班主任住的是南州市老旧的小区,一排排小平房子,闻青挨个问,终于找到了班主任的家。 班主任是个胖胖的女人,看到闻青反应了一会儿,喊道:“闻青?” 闻青没想到班主任还认识自己,连忙上前:“赵老师。” “你咋在这儿?”班主任笑着问。 “赵老师,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 “嗯。”闻青将自己想上学的想法同班主任说了一下。 “想再上学?这是好事啊。”班主任把闻青请进了平房内。 平房里干净整洁,堆了不少书,班主任拎了两个凳子,让闻青、闻朋坐。 “热吧?”班主任问着,就从里屋搬出了台扇,插上电,对着闻青、闻朋吹。 这个时候南州市已经通电,不少家庭也进入了各个家庭。 闻青所住的县城过一个月才能通电,此刻闻朋看着风扇好奇的不得了。 “赵老师,谢谢你。”班主任这么热情,她有点受宠若惊。 “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学生啊。”班主任笑着问:“准备啥时候回来上课?” 闻青问:“我想这次开学就开始上课,就是不知道学校还收不收我,还有我的学籍问题……” “这个没关系的,学籍至少保留一年,而且现在国家大力鼓励教育,你又是考进来的,想再上学,学校非常欢迎的。” 闻青听言,欣喜不已。 接着班主任面露难色:“就是……” “怎么了?”闻青心里一咯噔。 “就是,你都离开学校快一年了,我带的班级也分文理班,我这个班主任是跟班走的,下学期我就带高二的文班。如果你留级,就上高一,我和校长、基他班班主任说一声,就行。升级的话,我怕你跟不上,而且面临着选文选理的问题。所以,这个问题得你自己选。” 闻青思考一会儿,左右权衡之后说:“赵老师,我想进你的班,落下的课程趁着暑假,我自己学习学习。” “那行,暑假我也没事儿,你有问题可以来问我。”班主任说,然后问:“你有书吗?” 闻青:“……” “没有。”一直在吹台扇的闻朋抢话说:“赵老师,我大姐没书没笔,啥都没有,她写字都是用我的烂笔头。” 闻青微微尴尬,因为二叔去世突然,她当时太着急,书包什么都丢了,回来她太失落,也没有回去找。 “没关系,我这儿就是书多,你先借着用,等开学了再还给我。”班主任说:“没事儿的。” 闻青感激不尽。 与班主任又说了一些话之后,将事先买来的八两红糖和八两糕送给班主任。 班主任说什么都不要。 闻青硬是放下,然后拉着闻朋赶紧跑走,班主任喊也喊不住,只好作罢。 “大姐,好多书啊。”闻青和闻朋各抱了一摞书,从班主任小区跑出来后,闻朋气喘吁吁的,闻青将重一点的书,放在布袋里自己提着,余下的两三本让闻朋抱着。 “是啊,好多书。”闻青很多年没碰书,突然拎着这么多书,颇微感慨,有了班主任的支持,她放下心来。终于,终于又可以上学了。 “大姐,咱们可以回家了吗?”闻朋抱着书问。 “嗯,回家。”闻青说。 在去大马路上等车前,闻青买了一份米花糖给闻朋,让他在公交车上吃。 闻朋吃掰了一点,说是今天自己吃的好吃的太多了,得留点给二哥和妈妈吃。 闻青笑着没反对。 二人在大马路上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公交车才晃悠悠的来。 闻青拉着闻朋上车,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到了县城,二人直奔肖姨裁缝店。 刚到裁缝店就看到了许久未回来过的肖姨。 “闻青,你回来了?”肖姨热情地迎上来。 “肖姨,你咋回来了?”闻青问,顺手将一布袋书放到桌上:“孩子怎么样了?出院了吗?钱够用吗?” 肖姨笑着说:“孩子挺好,还没出院,钱够用够用,我就回来收拾一下东西。” 闻青没在意,姚世玲则冲闻青直眨眼睛,闻青这才发现肖姨所谓的“收拾东西”和自己理解的完全不一样。 “肖姨,你要走?”闻青惊讶地问。 第21章 “肖姨,你要走?”闻青惊讶地问。 肖姨笑了笑:“嗯,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办房屋过户手续,办完我就走。” “走哪儿去?” 肖姨笑了:“回家种地。” “以后不做衣裳了?”闻青问。 肖姨苦笑一下:“店没了,缝纫机也没了,怎么做衣裳?”接着肖姨乐观地说:“好在,我儿子的命保住了,这比什么都让我高兴。” 闻青沉默一会儿。 肖姨转身,抱起布帘后的一床被子卷成卷,往粗麻袋子里装。 姚世玲见她一个人不好装,忙上前帮忙撑着粗麻袋子说:“肖姨,你也不用这么急搬东西。” 肖姨笑着说:“闻嫂子,我麻烦你和闻青的地方够多了,我这破铜烂铁的家当,还占你们的地儿,就太不合适了。” “哪会啊。” 姚世玲话刚落音,闻青突然开口问:“肖姨,你还想做衣裳吗?” 肖姨一愣,想,当然想了,她转头看向闻青。 闻青说:“肖姨,你留下来,继续顾着肖姨裁缝店你愿意吗?” 肖姨抱着一卷被子,缓缓站起身来:“可是这店已经是你的了,我还顾着成什么样子?” “你帮我顾着,如果有一天你攒够了六百块钱,就可以把店买回去怎么样?”闻青问。 肖姨彻底愣住,结结巴巴地说:“可、可、可是,我攒不够六百块钱……”六百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你可以。”闻青说。 肖姨直愣愣地望着闻青,十分不明白闻青的意思。 闻青说:“肖姨,你应该知道,随着县城人民生活水平渐渐提高,做衣裳的越来越多,我们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六百块钱不是难题。” “但是……” 闻青抢白:“肖姨,我想请你帮我顾着肖姨裁缝店,店内鞋子仍旧卖一双你提三毛钱,除了鞋子之外,所有布料、衣裳、针线等,一切盈利,你和我四六分。” 四六分? 肖姨震惊在原地,闻青怎么会提出这样丰厚的待遇,像她这样的,其实一个月给十几二十块钱工钱就行了,四六分太抬举她了,闻青、姚世玲卖牛救她儿子的命,已经够她一家子感恩了,她不能不知报恩。 “闻青,这不行,如果你需要帮忙,一个月给我十几二十块钱就够了,分红我是绝对不能要的。”肖姨连连拒绝。 闻青则说:“肖姨你听我说完,一个多月后,我就要去南州,我妈农闲时候才能到这里帮忙,所以这个店只有你能够管理,你答应我,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你总不会想让肖姨裁缝店关门吧?” “你去南州干什么?”肖姨问。 “我大姐要去上高中!”闻朋在这一旁接话。 肖姨转头看过去,见闻朋手上正抱着一本半旧的书,书皮上写着硕大的两个字——历史。 “真的要上学?”肖姨问。 闻青点头:“嗯,我想学习更多的知识,运用起来,画出并且做出更多好看的衣裳。” 闻青说这话时,声音平稳,肖姨却分明感受到了她的坚定以及理想的穿透力,她为之而震动,她早就看出闻青非同寻常,不管是处事还是能力,如今她更愿意学习,以后必会更加灿烂,闻青值得更好的资源教育。 肖姨这么想着,就下了决定。以后闻青上学了,就没有时间赚钱,闻青作为她的恩人,她不应该得了恩就忘了恩人,她接下肖姨裁缝店,赚了钱可以给闻青交学费。若是她不接下这个店,肖姨裁缝店势必要关门,到时闻青交不交得上学费,都是难题。 思及此,肖姨没有再犹豫,大胆回答:“行,闻青你放心,裁缝店交给我了,我一定给你好好赚钱,至于四六分还是什么分的,哪怕你一个月给我十几二十块钱,也中。” 姚世玲一听喜色难掩。刚才她还想,闻青要是去上学了,这个店关了多可惜,现在有办法了! 闻青也笑了,说:“谢谢肖姨。”心里也松了口气,肖姨愿意接受这个要求,那闻家以后生活条件会改善不说,她在学校里同样可以通过肖姨裁缝店赚钱。 闻青、肖姨商定之后,肖姨急急忙忙拉闻青去当地派出所,带着一堆文件和证明,一个小时不到,完成了过户事宜。 肖姨以房子还了闻青的债,肖姨心里轻松,她老家有的是房子,只要能继续做衣裳,每个月有收入,她就挺开心。 闻青拿着一纸房契,上面写着:南州市新诚县华宁街125号,户主闻青。 户主:闻青。 闻青努力保持镇定,但她心里仍旧是激动的。她有了房子,有了店面,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帮忙想帮忙的人,做一个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女人。 “闻青,谢谢你。”肖姨说。 闻青看向肖姨:“这个房契我先收着,如果你哪天愿意要回去,六百块钱就能买。” “嗯。”肖姨感动地点头,差一点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走吧,我们回店里吧,妈和朋朋还在那儿等着呢。”闻青说。 肖姨:“好。” 两人很快回到肖姨裁缝店。 因为肖姨儿子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肖姨准备从明天开始就到肖姨裁缝店上班,闻青劝不住,只好将钥匙交给她。 肖姨先一步回了医院之后,傍晚时,闻青、姚世玲、闻朋往水湾村走。 “大姐,县城那房子以后就咱家的了吗?”闻朋问。 “对。”闻青笑着说。 “太好了!” 姚世玲连忙说:“小闻朋,你可别到处乱说。”要知道,在水湾村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流言蜚语坐害死人。 “我知道,不能露富。”闻朋捂着嘴说。 闻青“噗嗤”一声笑出来:“还露富呢,咱家穷的一间房子,八个洞在漏雨。” 闻朋笑起来。 姚世玲解释说:“土房就这样,房顶是麦秸绑的压的,一年得换一次麦秸,不然就漏雨,正好这两天肖姨回来了,我不用去县城了,闻亮也在家,我就和闻亮绑好麦秸,先把你那屋子的旧麦秸给换了。” “好。”闻青应着。 一家三口边说着家常,边顺着大土路往水湾村走。 刚一到家,就见闻亮正坐在门摘豆芽,闻青这才想起来,家里种豆子发芽了,种豆子的过程中,不可能一颗豆子一颗豆子均匀分布在土地上,不少都是三四五六颗豆子挤在一起发芽,为了来年收成好,就需要把多余的豆芽提出来,留最后一两根豆芽,让好它长成豆杆结豆子。 于是,每年豆子发芽,大家都会去提豆芽,提回来了炒着吃,下面条吃。 不过,今晚姚世玲是将豆芽切碎了,洒上油,盐,辣椒等作料,拌着粗面蒸锅贴饼吃。 闻青一面吃着豆芽饼,一面翻着政治书,心想还好还好,政治历史她都看得懂。 吃完了之后,闻青又开始做鞋子,途中想到好的鞋样,会花在画稿本上。 仍旧如往常一样,到了夜深之后,才上床入睡。 第二天一早,闻青起来晚了。 姚世玲又蒸了白面馒头,让她带到店里吃,她提着布袋,抄近路没有村东头,而是走村西头,也就是左邻右舍特别爱乘凉的地儿。 照例她一出现,许多人都热情招呼,她一走,又是背后指指点点。 “闻青又去县城!” “瞧她天天穿的,臭美的很。” “还有那头发梳的,你看村里姑娘谁不是扎两个辫子,长一点的编两大麻花辫子,偏偏她扎个独辫子,丑死了。” “……” 闻青听到了这些话,不过她不怒反笑,猛然间就想到了一个点子,一个可以让汤权制衣厂新衣裳快速卖出的方法,她上在大土路后,对着树荫下的邻居们笑了笑,而后快步向县城走。 到了县城,她直奔肖姨裁缝店,未到店内,便看到了裁缝店门口停着的大头鞋小汽车。 “闻青来上班了啊。”修鞋大爷打招呼。 “大爷早。”闻青说一声,便进了肖姨裁缝店。 闻青进了肖姨裁缝店,果然看到汤权在店内。 “闻青,你来了,汤先生等你很久了啊。”肖姨笑着说。 闻青笑着:“汤叔叔,你可真早。” 汤权说:“早起鸟儿有虫子,咱们去看衣裳吧。” “好。”闻青干脆地答应。接着同肖姨打了声招呼,便坐上汤权的车子,直接去了南州市汤权制衣厂。 刚到制衣厂门口,就看到门口停了一辆货车,正在卸货装货,在人来人往中,她看到了她十分不想见的人,纪彦均。 纪彦均正站在车边,低头吸烟,不时抬头叮嘱他人轻拿轻放,正说着他转头一看,看到了闻青,顿时愣住,而后将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之后,向这边走来。 第22章 “彦均啊,你来的真早。”汤权上前一步,握住纪彦均的手:“辛苦你了。” “汤叔,早。”纪彦均应一声,目光转向闻青。 闻青神色如常。 汤权连忙说:“彦均,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厂的制衣顾问,闻青。” 纪彦均望向闻青。 闻青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开口:“你好。” 纪彦均眸光微闪,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闻顾问,你好。” “闻青啊,彦均算是我的老友了,他这次来专程从东州过来,将我这十多台缝纫机,返厂维修,就为了不耽误咱们这次衣裳出厂。” “汤叔,不是专程,是顺道。”纪彦均纠正。 “都一样,都一样。”汤权笑着说。 确实是顺道,闻青记得上辈子,她是两个月后才见到的纪彦均,他确实是说去西州,然而她还是同他吵了一架,主要是把受梁文华、纪宁芝的气,撒在他身上。 没想到这辈子,这么早就见面了。 “老纪,什么时候走?”这时,正在搬缝纫机的男人喊一声。 “等着。”纪彦均应一声。 “下午走,下午走,咱们中午先去好好吃一顿好的。这都多久没见了。”汤权笑着说。 纪彦均说:“是,好久没见了。” 闻青在旁不作声。 “那就下午走。”汤权拍板。 纪彦均没反对。 汤权抚着纪彦均的肩头,把他拉进厂子,和他谈论运输的事儿。 闻青才刚抬步,朱师傅、叶师傅热情迎上来:“闻青,你来了。” 闻青笑着:“朱师傅,叶师傅早。” “早,早早。”朱师傅笑着招呼,接着直入话题:“闻青,昨天下午我跟叶师傅将衣裳做了出来,就等你今天过来看看了。””速度可真快。“闻青笑着,跟着朱师傅、叶师傅进了厂子,走近制衣台,就见晾衣架上,挂着两套衣裳。 一套水红色半长袖,配黑色裤子,裤子侧衩钉黑色文明扣,侧衩部位是一排小扁扣,裤腿对折,被熨汤出一条明显的直线,起对称和整齐作用,这是这个时代的流行点。 另外一套是绿色的荷叶圆领短袖,配的黑色七八裤,也是侧衩钉黑色小扁扣,到裤脚微微收紧,看上十分清凉。”闻顾问,你看怎么样?“叶师傅问,反正他、朱师傅和汤权十分满意,料定一定会大卖。 不得不说,朱师傅、叶师傅手艺极其高,她的画稿几乎被二人百分之九十九的还原。 但是,闻青微微蹙眉,盯着两件衣裳,问:“朱师傅、叶师傅,厂里有女工吗?不要胖的。” “有,有,有,都是瘦的。”朱师傅说,说着就叫两了两个女工。 闻青让她们分别穿这两件衣裳,而后自己围着二人细细观看。 这时,纪彦均和汤权已谈论完毕,二人走过来,就见闻青正认真察看,不时询问女工感觉。 汤权没说话,在一旁看着。 纪彦均一瞬不瞬地盯着闻青。 闻青全身心地投入到衣裳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别人,她摸着绿色荷叶圆领短袖的荷叶领说:“朱师傅,叶师傅,这个荷叶领太长,可以减一寸,边沿这里在缝纫机上,来回走两次针,用绿色线,防止脱线。” 闻青这么一说,朱师傅、叶师傅立刻记下来,他们两个原本已经觉得这两件衣裳非常完美了,经闻青这么一说,又觉得更加完美。 汤权闻言笑了。 纪彦均则是探究的目光望着闻青,不由得沉思。 “这里……”闻青将水红色的半短袖掀开,摸着女工的胯部上的一排黑色小扁扣。 “怎么了?”叶师傅问:“这挺好看的啊。” 其实,闻青并不想做侧开衩裤子的,她觉得正面开衩更好看,但是这个时代女人的裤子都是侧开衩,男人的裤子才正面开衩。 如果哪个女人裤子正面开衩一定会被背地里指指点点,说做风不正,说怎么能穿正面开衩的裤子等等。 正面开衩是后来几年才转变的,凡事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比如这个时候穿ladygaga的衣裳,别说走在大街上,就算是出现在电视上,估计也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闻青到底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说:“把这一排扣子,换成暗扣。”现在还没有拉链一说,除了明扣就是暗扣。 “可是,这是你自己画出来的。”叶师傅犹豫说。 闻青笑着:“理论和实践总会有所差异,咱们以实践为准,是不是?这两个的明扣都换成暗扣,换下来的明扣钉在七分裤的裤脚上。” “钉在裤脚上干什么?”叶师傅问。 闻青说:“好看呀。” 朱师傅、叶师傅:“……” “对,就这样来!”汤权的声音插进来。 闻青正拿着剪刀,准备拆扣子,转头就看见汤权和纪彦均走过来。 纪彦均照例看着她。 她冲汤权笑了笑之后,走到制衣台上,从扣子盒子中,扒找合适的暗扣,完全不看纪彦均。 纪彦均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吐一口气。 “怎么了?”汤权转头问。 纪彦均将手放下:“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有点热。” “热?我办公室有台扇,你去吹一吹?等闻青忙完,我们一起去吃饭。” 吃饭? 闻青动作停了下,她并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接着继续找暗扣。 “不用,不用,我就坐在这儿等闻顾问。”说着,纪彦均就近,坐在一台缝纫机前,伸手抓了小杂物盒上的一去粉笔,放在桌上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闻青微微侧身,背对着他。 纪彦均:“……” 汤权、朱师傅、叶师傅对此一无所知,只一迳地看着闻青动手做衣裳。 闻青起初在意纪彦均在这儿,不一会儿投入到衣裳中后,完全把这个忘到一边。 将朱师傅、叶师傅做出来的衣裳,又重新讨论之后,进行细节改造。 闻青手快、细心,缝纫机又用的熟练,不一会儿,扣子拆好,领子缝好,暗扣装上。 两套衣裳出来时,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原本朱师傅、叶师傅还觉得闻青这两个点子改出来的衣裳,不会有大变化,没想到,这一出来,整个感观都不一样了,简单大方又具有时代感的时尚。 “好,好,就这样!”汤权当场拍板。 朱师傅、叶师傅跟着点头。 闻青则说:“朱师傅,叶师傅,这个水红色的半截袖,可以配一件米白色的裤子,布料用涤伦,样式和长裤一样。有人要买的话,保守一点选黑色裤子,时髦一点的,就选白色裤子,都不错。” “好好好。”朱师傅迭声就着,对女工又穿在身上的两件衣裳更加满意了。 接着,闻青就着画稿做了修改,以便接下来汤权制衣厂更好的制作。 汤权暗暗觉得,一百块钱请闻青当顾问,简直不能更值了。 “你们先忙,我去饭店,点两样菜,你们快点来啊。”汤权见事情差不多了,转身拍了下纪彦均的肩膀,纪彦均起身跟着汤权先去了饭店。 二人去了利民饭店,坐在包厢里,汤权点了菜之后,把菜单给纪彦均,纪彦均点了几样自己不喜欢吃,但某人喜欢吃的,而后坐在桌前等。 不一会儿,朱师傅、叶师傅来了。 汤权连忙让上菜。 纪彦均越过二人向后看,没看到闻青:“闻顾问呢?” “闻青不愿意来。”朱师傅说:“她妈妈给她带饭了,她说天热怕饭坏了,她就在厂里吃了。” “哪能这样?她可是大功臣。”汤权话未落音,纪彦均已经站起来:“我去喊她。” 闻青此刻已在汤权制衣厂的小食堂,吃完了白面馒头蘸豆酱,正在墙边水龙头前洗白瓷缸,一转头看见纪彦均走过来。 她关上水龙头就要走。 纪彦均一个箭步,有高大的身躯堵住她,低头笑着问:“还在生气?” 闻青想了想,她是重生的,纪彦均是现世的,她的记忆是两辈子,他的记忆是她跟他好过,不是“好过”,而是现在仍然好着,处着的状态,所以才会表现的这么亲昵,这是上辈子他和她的常态。 闻青默了默。 纪彦均又问:“因为宁芝的事儿?” 闻青依旧不作声。 “你教育她一下,我没意见,别太过就行。走,吃饭去。”纪彦均伸手抓闻青的手,闻青立刻向后退。 纪彦均一愣,随即笑起来:“这才多久,就和我生分了?” 闻青:“我吃过了。” “再吃一遍。”纪彦均再次要拉闻青的手,闻青受惊一般向后退了一大步,直到后背抵到水池,用排斥的目光盯着纪彦均。 纪彦均这下算是呆住,疑惑地看着闻青。 第23章 “你……”纪彦均不相信闻青会疏远自己,以前她虽然脾气不好,爱生气,但是头顺毛驴,而且心很柔软。只要他顺着她哄着她就行了,今天是怎么了? 闻青抬眸,望着纪彦均:“纪宁芝和你说了吧?” “什么?”纪彦均问。 闻青望着纪彦均:“我们的婚事作废。” “我不同意!”纪彦均立刻表态。 闻青看着纪彦均,她差点就脱口而出,想问一问他,明明上辈子都是她在迎合他,明明他是受二叔所托,明明他并不喜欢她,为什么此时不愿意好聚好散。 她默了一会儿:“二叔那边,等我下次给他上坟时,我会向他说明,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和二叔无关。” 闻青再次望向纪彦均。 纪彦均也看着她。 闻青到底开口说了:“纪彦均,处对象是两个人的事儿,分手是一个人就能办到,其实也不需要你同意。今天我话已说到,就这样吧。”说完,闻青转身,向另一边走。 纪彦均伸手拉住她的手:“青青。” 闻青条件反射地甩胳膊,只是怎么也甩不开。 正在这时,朱师傅、叶师傅从厂外来到,二人吃惊地望着纪彦均和闻青。 闻青、纪彦均一愣。 “你们……”朱师傅刚一开口。 纪彦均立刻松手,闻青连连后退,接着快步往制衣厂走,从纪彦均身边擦过时,说一句:“我说到做到。” 纪彦均愣住,胸口顿时传来一阵滞闷的疼。 朱师傅、叶师傅一脸茫然,叶师傅结结巴巴解释:“我、我们、是来找闻顾问去、吃、吃饭……” 叶师傅话音未落。 纪彦均突然一脚将身边的木桶踹撞到水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脸色随即阴沉。 朱师傅、叶师傅吓得一个激灵。 二人早就认识纪彦均,只觉得纪彦均虽然平时话不多,但脾气应该不坏吧,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过,闻顾问对他做了什么? 片刻后,纪彦均像是才意识到朱师傅和叶师傅似的,恢复过来,将刚才踢倒的木桶扶正,转过身来:“朱师傅,叶师傅,不好意思。麻烦你和汤叔说一声,我有急事,先走了,改天我请他吃饭,当面赔礼道歉。”说完,沉着脸从一间厂房里叫出同伴,二话不说上了货车,发动车子,轰隆隆地开出汤权制衣厂。 朱师傅、叶师傅二人一脸懵然。 “彦均和闻青认识?”叶师傅问。 朱师傅:“不知道。” “刚才彦均拉了闻青的手腕。” “这话不能乱说,闻青还小,又是姑娘家,以后还得说婆家呢。名声要紧。” 叶师傅立刻噤声,当作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心里却暗暗想,难道是处对象?闻青能把纪彦均气成这样,也是本事了。 这时,朱师傅抬步向厂里走,去找闻青。 相对于纪彦均的怒气冲冲,闻青面色淡然地站在制衣台前,对着一块布安然认真地量尺寸,画点线。 “闻青。”朱师傅喊一声。 闻青抬眸笑着:“朱师傅,你们吃过了?” “没有。”朱师傅笑着:“汤总,让我喊你去利民饭店吃饭。” “不了,我都吃过了。”闻青指着桌上的白瓷缸说:“看,我瓷缸都刷干净了。你们吃吧。趁着这会儿,我把做衣裳的流程给分一下,可以快速出衣裳。” 朱师傅连声说好,暗暗观察闻青,发现闻青一点异色都没有,仍旧是平静温和的样子,真是不一般的姑娘。不过因为刚才纪彦均拉闻青这事儿的冲击力,让他在闻青面前待不久,于是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和叶师傅匆匆去了利民饭店。 不一会儿,汤权又来请闻青。 逼得闻青说,自己真的吃饱了,再吃下去就吐了。 汤权这才做罢。 一顿精心的请客,最终就是汤权、朱师傅、叶师傅三人在吃。 闻青一直忙着,当天下午一开工,便开始与朱师傅、叶师傅讨论流水线上的任务分工,以便衣裳的质量和效率。 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所有事情基本敲定,剩下的事情交给朱师傅和叶师傅就可以,也就是说闻青等于用两天的时间完成了三天的任务。 闻青找到汤权说:“汤叔叔,今天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明天可以正式出衣裳,我现在就回家了,明天工人们出成品,可以吧?”她还想去肖姨裁缝店看看,顺便回家再赶双鞋出来,卖个几块钱,再过一个多月,闻亮、闻朋和她的学费、学杂费、学习用具费也不少,另外她自己还要交宿舍费、餐费,她还想花三十块钱,给闻亮、闻朋一人买一套校服,所以她能挣点就挣点。 “可以。”汤权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两张一百的钞票递给闻青。 闻青接过一百。 “这张也拿着吧。”汤权 闻青笑:“说了一张就一张,无功不受禄。”闻青将一张钞票折叠了一下,塞到裤兜里,笑着:“汤叔叔,谢谢,那我先走了。” 汤权一向欣赏闻青,此刻她的这种丁是丁卯是卯,不贪不傲的样子又让他增添了几分怜惜,怜惜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闻青。”汤权喊住她。 闻青回头:“汤叔叔,怎么了?” “有没有兴趣一直当顾问?待遇丰厚。”汤权看着闻青。 闻青笑了笑,直截了当地说:“谢谢汤叔叔好意,不过,我确实没有兴趣当顾问。” “那你有兴趣当什么?” 闻青笑着:“当老板。” 汤权哈哈笑起来。 闻青也笑,然后说:“汤叔叔,你忙,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我坐公交车,明天我也自己坐公交车过来。” 汤权看着闻青的背影,小丫头的马尾晃晃悠悠,十分朝气,想当老板?若是没了解她,他会觉得她在痴人说梦,如今他却觉得,这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闻青拎着布袋,低着头,站在马路口等公交车,脑中不由得想起纪彦均。 上辈子纪宁芝、章方方常惹毛她,她脾气火爆,不但与纪宁芝、章方方交锋,还会把战火引到纪彦均身上,时常跟纪彦均闹起来,闹过之后,她又会第一时间道歉,因为她怕她不主动,她不道歉,她不找他,她和他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这辈子……闻青想想刚才自己同纪彦均说的那些话,这次真的没有以后了。 闻青抬起头,头顶上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彩,蔚蓝的,纯白的,让人心情愉悦。 这次,她真的跟纪彦均划清界限了。 “嘟,嘟……”公交汽车的喇叭声,刺耳的冲入耳中。 闻青回神。 “小姑娘,你上不上车啊,快点,五分钱一个人,上车就走!”售票员站在车上,手扶着车门,冲闻青喊着。 “上,上上。”闻青应着,就跨上了公交车。 售票员手动将门拉上,车子晃悠悠开向县城。 半个多小时后,闻青到达县城,她先去肖姨裁缝店,和肖姨打声招呼。 肖姨说,店里可忙了,生意特别好,都是因为闻青名声好,并且不少人预订了白皮底凉鞋,纳鞋底布鞋,连预付款交的都是全款,肖姨乐呵地把钱交给闻青,闻青按照规矩,只收了鞋钱,并且每双鞋照旧给肖姨提三毛钱。 肖姨见状,既觉得闻青较真、实在,又是十分感动,暗暗发誓,一定帮闻青把裁缝店看好。 闻青看着肖姨裁缝店里的老式时钟,时针已经过了数字四,她不敢再停留,于是同肖姨匆匆告别。 肖姨拉着她说:“闻青,要不卖辆洋车子吧?县城离水湾村也不近。”洋车子指的是自行车,那时候许多东西都带“洋”字,比如年纪稍大一点的叫火柴为洋火,铁钉叫洋钉。 闻青笑着说:“肖姨,现在自行车可都是咱们国家自己人生产,不能叫洋车了,我妈都不喊‘煤油’为‘洋油’的。” 肖姨笑:“别岔开话题,买辆二手的自行车,我记得之前刘妈媳妇买的凤凰牌18型二手自行车,才七十块钱。你这样天天步行,怪辛苦的。” “我知道了,我回去跟我妈说说。”闻青说。 “好,你路上慢点。” “嗯。” 闻青说着就往县城大土路走,心里盘算着,买辆自行车其实挺不错,以后自己上高中了,妈妈会常到县城来,走路半个小时,骑自行车估计十分钟就到,多方便啊,以后亮亮、朋朋也能骑。不过,妈妈、亮亮、朋朋应该还不会骑自行车。 这么想着,闻青就下决定准备买辆自行车,不过不买二手的,要买就买新的,买永久牌的。闻青边想边走,边走边琢磨着,如何多赚点钱,她想买的东西太多了,手上虽然有两三百块钱,但是完全不够。 闻青走着琢磨着便快到水湾村,她正准备绕路,从村东头进村时,抬眼看到水湾村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村子里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闻青一愣。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立刻将视线锁定在自家门口,自家门口更是浓烟弥漫。 她心头一骇,不由得小声呢喃一句:“妈。”抬脚就往村子里跑。 村子传来哭喊声,叫骂声越来越清晰。 闻青奋力跑着,是不是她家,是不是她家出什么事儿了?她越想越害怕,手不由得抖起来,刚一进村头,就大喊起来:“妈,亮亮,朋朋!” 第24章 “妈!亮亮!”闻青大喊:“朋朋!” 完全没有人理她,村头村里的人一个个要么拎着木桶,要么端着塑料盆,从井里从沟里拎出端出水来,神色匆匆地往她家所在的一排房子跑,并且伴随着呐喊声。 “拿瓷盆端水!” “用叉子把麦秸调开!” “快点快点,把没烧着东西移开!” “小孩子别乱跑!别碍事!” “赶紧把茅屋里的粮食搬走啊!不然全部都烤毁了!” “啊,我的天啊。这还要不要人活了!”有人哭起来。 “……” 整个存在如沸腾的八宝粥,乱成一锅。完全没有人理有时间闻青,闻青抬头看着浓烟中细微的火星子。 失火了?她家失火了? 闻青念头一闪,急忙奔到自家门口。 “妈!妈!”闻青未跑进院子就开始喊:“妈!妈!” 院后冒着滚滚浓烟,几乎将堂屋淹没,院内也是薄烟弥漫,味道呛人。闻青刚要进堂屋,一扫眼看到篱笆墙被烧倒了两人宽的距离。 闻青心里一惊:“妈!亮亮!朋……” 闻青话音未落,闻朋突然从倒掉的篱笆墙外蹿出来,灰头土脸的端着一个掉了瓷的瓷盆,神色慌张的往院里冲。 “朋朋!”闻青喊一声。 闻朋眼神一定,吃惊地看着闻青,毫不废话,直接说:“大姐,失火了,从村头王婶家一直烧到咱们家,咱家的麦秸垛和篱笆墙都烧着了!” 闻青心惊:“妈和亮亮呢?你们受伤没?” “没有。我们都在救火!队长和村长都来了!都在后院!” 听说人没事儿,闻青心上悬着的一颗大石头落地,只要没事儿就行,人没事儿就行了。 “大姐,快点,不然咱家麦秸垛全烧没了。”闻朋说着,步子迈的飞快,去井边打水,打了一盆水,水面晃荡着洒出盆外,闻朋却不管不顾,一溜烟穿过跨过倒地的篱笆墙,往后院跑去。 闻青连忙进了厨房,找半天没找到合适的盛水工具,最终拿了两个相对较大的葫芦瓢,盛了两葫芦瓢的水,跟着跨过倒地的篱笆墙,跑向后院。 后院一排的麦秸垛被烧的七七八八,黑乎乎一片,仍旧冒着浓浓黑烟和灰白不分的烟,非但如此麦秸垛受灾,与闻青家排成排的一排房子,泥土墙面也都被烧的黑乎乎的,最严重的是王婶家,一间茅屋被烧掉一半了,茅屋里的床和柜子都见了天,这会儿还有人往上泼水。 王婶正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我的老天啊,这可怎么办啊?要死了要死了,没有活门儿了,没有活门儿了呀!” 其他邻居手中拎着各种盛水用具,站在各自麦秸垛前心有余悸地看着。 水湾村的村长也来了,指挥着十几个大汉用木叉子,把湿淋淋的麦秸麦草调开,免得里面藏火星子,又着起火来了。 闻青一眼看到了姚世玲和闻亮,她转身走向姚世玲。 “妈。”闻青喊。 姚世玲转过头来,看了眼她手上的葫芦瓢,问:“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才才回来,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儿。”姚世玲一脸愁容,人没事儿,但是一年的麦秸和玉米杆子都烧没了,姚世玲说:“你那房子漏雨的地方还没修,篱笆院墙也没修。” 闻青并不在意那些:“妈,人没事儿,人没事儿就好了。” 姚世玲勉强点头。 闻青话音一落,突然听到王婶哭喊着:“就是那个几个作死的小崽子点的火,把我家麦秸,麦子全烧了,我们家往后吃啥啊!” “哪几个崽子?”王婶老公王大大声问,势要抓出凶手来。 “强强,大刀,伟伟,还有朋朋!”王婶哭着说。 姚世玲一惊。 闻青、闻亮齐齐看向闻朋。 闻朋脸色都白,连忙说:“没有,我没有,我一直没在村里,我、我和大刀去荆条丛里捉蚱蜢,然后我们去树林子捉知了,捡知了壳,我们才回来就看到着火了,不信你问大刀!” 姚世玲冷下脸来:“闻朋!说实话!” “我说就是实话!”闻朋坚持说,委屈的眼睛都红了:“我没有放火,我为啥要放火?” 闻青摸着闻朋的脑袋:“妈,我相信朋朋。” 闻朋刚才要涌出的眼泪,又转了回去。 “你相信有什么用?”姚世玲小声说:“咱家没有男劳力,你看王婶会不会说强强,大刀,伟伟,他们肯定说是朋朋放的火。” “我没有!”闻朋又说。 姚世玲着急。 闻亮双手紧握。 闻青转过头去,果然见王婶死盯着闻朋,眼神恶毒极了。 强强、大刀、伟伟的父母赶紧说自己家孩子中午在干什么干什么,总之是没放火。 姚世玲没作声。 闻青接话说:“朋朋一直没有在村里,火也不是朋朋放的。” “不是他是谁?人吃过中午饭,都睡了。就你们家一个个钱心重,尤其闻亮闻朋,天天中午都不睡觉,就知道满道地跑着捡知了壳、砍柴禾卖钱,除了他还有谁?!”王婶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闻朋俨然成了杀她全家的凶手。 “你胡说什么?”闻亮冲上前。 闻青一把拉过他,用身体挡住他,示意他不要冲动,拼打群架闻家一家肯定打不过王婶一家。 闻青平平静静地说:“王婶,钱心重有错吗?我们赚钱干干净净,从不干平白讹人的勾当。你说是闻朋放火,证据呢?”言外之意就是王婶讹人。 王婶羞恼,一骨碌爬起来,质问:“你不干讹人勾当?你讹人的勾当,比谁干的都高。你那个坐过牢的二叔,不是帮你讹了一个有钱男人吗?你不是天天扒着人不放吗?” 闻青并没有生气,极力拦住闻亮。 “王婶,你就事说事。”姚世玲听不下去别人这么说闻青,气的发抖:“闻青怎么讹人了?她是收了那边彩礼了,还是嫁了那边人?你从哪儿听说闻青要嫁有钱人的,王婶,说话要讲证据,我们家是穷,但也没有趴着人不放,我都不知道闻青要嫁给有钱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青看着姚世玲,她的妈妈永远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上辈子她总认为妈妈不爱自己,现在看到她这么维护自己,才体会她对自己的爱。 姚世玲说的王婶哑口无言,确确实实,闻家从来没有哪个人公开承认闻青和纪彦均婚事的事儿,这消息是谁传的? 大家都看向王婶。 王婶语结,转而指着姚世玲说:“这火就是闻朋放的,除了他没旁人!” 一旁的邻居谁也吭声,都知道王婶泼起来,一个抵三,在水湾村里也是横的很。现在她家麦秸被烧了,茅屋里的麦子也被烧了,谁说话她讹谁。 这个年代看天吃饭,公粮又这么重,每年地里产下的粮食勒紧了裤腰带才够吃到下一茬收成的,谁赔得起王婶的麦子和麦秸。 闻青冷着脸反问:“王婶,证据呢?”闻青看向一旁的人,问:“谁看到闻朋放火了,站出来,有理有据,该怎么来怎么来,没理没据,别想欺负人!” 大家许久没见过这么霸道的闻青了,不由得有点怵,要知道以前闻青可是谁都不怕,她二叔可是因为差点打死人才坐牢的,闻青一直跟着他,性子也烈的很。 如果说王婶是个横的,闻青就是个不怕死的。 横的跟不怕死的,谁比谁厉害? 一众的邻居没有一个开口,帮王婶?闻青一家又没错,肯定不能帮王婶,这是昧着良心的事儿。帮闻青?王婶可是个无赖,他们缠不过。 王婶扫了一圈人,看到自己家男人没有骂自己,心里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又别人家都有男劳力,闻家只有闻亮,闻亮还小,就闻青大一点,到底是姑娘家,顶什么事儿,反正闻青二叔都死了,她不能让自己家的粮食白烧了,指着闻朋大声说:“不用证据,就是他!” 闻朋委屈死了,他嘴唇抿着,看向一旁的大刀,然后小声说:“大刀,大刀,你给我做证,我没放火,咱们俩一直在一块,咱俩捡完知了壳回来就失火了,是不是?大刀,是不是?” “是……”大刀才刚一开口。 大刀妈伸手把大刀的嘴捂住:“别乱说话,以后还想不想吃饭了?”不然王婶让两家一起赔,她家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 大刀挣脱不了,闻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顿时暗淡,眼中是满满的失望。 闻青没错过闻朋的眼神,她心疼伸手摸着他的小脑袋,说:“没事儿,有大姐在。” 闻朋红着眼睛低头咕哝:“大姐,我没放火,不是我放的火。” 闻亮双拳紧握,恨不得马上就打人。 姚世玲低着头不说话。 第25章 “村长!”王婶突然喊道。 闻青看向村长,村长是个大高个,驼着背,正在麦秸垛跟前专心指挥着救火,听见喊声才看向王婶:“王大家的,咋了?” “村长,找着放火的人了。”王婶急吼吼地向村长跟前凑。 村长问:“谁?” 王婶抹了一把眼泪,指着闻朋,精神抖擞地说:“就是闻家小儿子,闻朋!” “村长,我没有放火!”闻朋说。 村长虽是村长,但并没有实权,就是收公粮、干旱、水灾等整个村子里有事儿,他在起指挥、调节作用,平时的时候,他也是和村里所有人一样苦哈哈穷兮兮的。 如今王婶找上村长,不过是想让闻青家赔钱赔粮赔的名正言顺一些。 “人家小孩说没有。”村长无奈地说。 “他说你就信,我说你为啥不信!”王婶当即变脸,指着姚世玲说:“姚世玲,我告诉你,村长在这儿呢,你今天必须把这事儿给我说清楚,该赔多少,大家做个证,你就得给我赔!” “村长,凡事讲个公平,不能平白冤枉人。”闻青说。 “谁冤枉你了,谁冤枉你了!”王婶喊。 村长头疼地看向王大。 王大不作声,他家损失最重,即便是一年的粮食没烧光,剩下来的被烤熟了,也吃不到年底,他也没办法。 村长又看向姚世玲,姚世玲说:“村长,我家闻朋都说了,他和大刀晌午的时候都不在村子里……” “我们大刀什么都不知道。”大刀妈突然插话:“大刀中午一直和他爸在堂屋睡觉。” 姚世玲听言一愣。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人大刀压根儿没和闻朋在一块,就知道闻朋是个撒谎精!”王婶得意地说。 大刀妈低下头,慌里慌张地拉着大刀的手说:“大刀他爸,咱家猪还没喂呢,赶紧回家喂猪。走。” “哦好,村长,这儿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我们先回去了。” 夫妻俩说着,硬把大刀往家里拽。 闻朋低着头。 姚世玲不说话。 王婶卖惨一般,将自己辛辛苦苦耕地一年,如何割麦子,如何拉麦子,如何扬场等等,一件件哭喊出来。条条框框直指闻朋害了她一家。 闻亮气的脸通红。 闻青任由她哭喊着,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块钱,塞给闻亮,闻亮问:“干什么?” 闻青小声说:“去找二虎子。” 闻亮一怔,抬眸看着闻青。 闻青冲他点了点头。 闻亮瞬间明白过来,接过钱,向四周瞅了一圈,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 闻亮一溜出自家后院,便往大路走,到处张望没看到二虎子,接着他向荆条丛里跑,依然没人。 最后闻亮在小河边看到了几个半大的小孩子,和闻朋差不多年纪,穿着破旧的短袖,半截裤子,裤子都打了好几个补丁,正赤着脚在河里抓虾摸鱼。 闻亮看一眼,没有上前,而是跑向水湾村的小代销店。 “张伯,我要辣椒糖、江米球、酸梅粉、唐僧肉,还有玻璃球。”闻亮喘息着说。 张伯笑眯眯地说:“你捡的知了壳卖钱了?” “不是,是我姐给的。” “你姐?她会给你钱?”张伯不相信。 “张伯,你快点,我急要。”闻亮催促。 张伯这次问:“要多少?” “吃的一样要五袋,玻璃球要十个。” “好,我这就给你拿。” 辣椒糖一个两分钱。 江米球一个两分钱。 酸梅粉一袋三分钱。 唐僧肉一袋三分钱。 玻璃球一个一分钱。 总共花了六毛钱,闻亮接过找零毛钱,装进上衣口袋,好在他的衣裳口袋多,裤子上四个口袋,短袖上两个口袋,都装的满满的。 他见自己买的太多了,唐僧肉和酸梅粉这么贵,朋朋都没吃过,他扣下来两袋,深埋到草丛里,等会儿带回去给闻朋吃。 一切准备就绪,他原路返回,跑到河边,喊:“二虎子!” 与此同时,王婶已经哭喊一遍了。 闻青不让姚世玲说话,她也只说一句:“闻朋没有放火。” 王婶几乎要指着闻青的额头,咬牙切齿的:“就是他放的,就是他放的!你们别想抵赖,我告诉你,我几百斤的麦子,还有玉米种,红薯种都没有下地呢,你们都得给我赔!” “凭什么?我们不赔,闻朋没有放火。”闻青不急不徐,不管王婶说什么,她就是不阴不阳的这么一句。 气的王婶扑上来要打闻青。 围观的邻居看不下去,一把抱住王婶,几个人合力,把王婶抱开。 王婶嘴上开始不干净,又是骂又是踢打。 闻青仍旧不松口,也不急躁。 “闻青。”姚世玲担忧地喊一声。 闻青一边搂着闻朋的肩膀,一边拉着姚世玲的胳膊,说:“妈,不是闻朋放的火,这账咱不认,我还要讨她烧了咱家麦秸垛呢!” “你个没羞没臊的闻青,你看看整个水湾村,哪个姑娘像你这样,一点脸皮都不要,跟我一个妇女一般见识,你要不要点脸皮!”王婶可劲儿的折腾。 闻青听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邻居仍旧拦着王婶,王婶打不到闻青,突然“扑腾”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老天啊,村长啊,闻朋放火烧了我的家啊,我们一家五口以后吃啥啊,还有没有天理啊!” “二虎子她妈,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就是啊,村长在这儿呢,肯定会给你做主。” “对对,别哭了。” “” 邻居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劝着。 “王大,王大,你也劝劝你女人。”邻居中有人发声。 “劝劝吧,哪能这样哭。” 王大低头不作声,他也认为是闻朋放的火,这年头,几百斤麦子不是说着玩儿的,这是一家子的命,闻家必须得赔! 王大没有阻止王婶闹。 王婶更来劲了,突然喊一声:“姚世玲,你必须赔我麦子!”还没有说完,声音一卡,整个人倏地一倒地。 “二虎子妈晕了!”有人喊一声。 几个邻居一蜂窝的上前,喊着:“王婶,王婶。” 闻青、姚世玲、闻朋三人愣住。 昏倒了? 原本邻居们还相信闻朋没有放火,王婶伤心的一背过气去,同情弱者的心令大家态度有所反转,该不会真的是闻朋放的火吧,大家都在心里犯嘀咕,不然王婶怎么伤心成这样。 村长也在这时向闻青一家走来,看向闻朋说:“闻朋,你跟村长说实话,这火是不是你放的?” 村长这么一说,大家心里已有定数相信是闻朋放的。 闻朋转头,想找大刀做证,转头一看,并没有大刀了。 “是不是玩火的时候,不注意,把麦秸垛给点着了?然后又跑到树林子去玩了?”村长问。 “村长,我真没有放火,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着火了。”闻朋回答。 “那” “村长!”闻青不悦地打断村长,说:“我弟弟连火柴都没有,怎么放火?” 闻青这么一说,大家都看向闻青。 闻青说:“村长,你也知道我家穷,一针一线都是金贵的,更别说火柴了,平时多用一根火柴,我妈都心疼,用完了火柴,我妈就把火柴收到堂屋里,就怕亮亮和朋朋浪费火柴。”闻青看向闻朋,说:“村长,你看我弟弟的衣裳连个兜都没有,火柴装哪儿?” 所有人又看向闻朋。 闻朋今天穿的是旧衣裳,又是窟窿又是洞的,姚世玲为了省布,特意把闻朋裤子上的裤兜都拆了,用裤兜布补在窟窿洞上,所以,闻朋身上除补丁外,连个裤兜都没有。上哪儿装火柴? “虎子妈,虎子妈!”突然王大的声音传过来。 一群人围着王婶又是喊,又是端温水,又是掐人中,王婶只哼唧两声,又昏过去,一副很严重的样子。 “要不要送医院啊?”有邻居提醒王大。 王大一下子火起来,搂着王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姚世玲:“姚世玲!我告诉你,虎子妈有个咋滴,我跟你们一家子没完!” “王叔,你别这么说,王婶昏倒我们可没有碰她一手指头。”闻青冷着脸厉声说。 “闻青!你等着!”王大恶狠狠地说。 “我就在这儿不走,我等着呢。”闻青就跟他杠上了。 “闻青,你少说两句。”邻居劝说。 “王婶都昏倒了。” “就是,你弟弟放了火” 不待邻居说完,闻青厉声反问:“不要一句一个我弟弟放火,你们谁看到了?谁看到了!” 一群邻居鸦雀无声。 “我告诉你们,我闻家是没有顶事的男人,不是没有人!我闻青在一天,你们就别想欺负到我家头上!赔钱?行!拿出我弟弟放火的证据来!没有的话,谁敢让我家赔钱赔粮食?到我家一个我捅死一个,到我家两个我捅死一对,不信咱们试试!”闻青顺手将麦秸垛上的镰刀拿起来,握在手上。 若是旁人拿镰刀,邻居们会以为是吓唬人。但是闻青不一样,她二叔差点打死过人,她从小就是睚眦必报,邻居们可是见识过这丫头的不要命,曾经有个小偷,半夜偷她家,被她发现,大半夜她拿着菜刀,硬是追小偷追了三里地,追的小偷自动进派出所。 要不是她和她二叔两个人这么强,就凭姚世玲这么弱又是个寡妇,闻亮闻朋小,闻家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他们毫不怀疑闻青敢捅死人。 一时间,闻家院后寂静无声。 村长惊愕。 王大被闻青吓住。 其他人都是看着闻青。 姚世玲眼眶红了,她的女儿一直都是这么好的。 闻朋则直接摸眼泪,脏兮兮的小手,紧攥着闻青的衣角。 正在这时,几个孩子跑回来。 “咋了这是?”一个小瘦孩说:“二虎子,你妈躺地上了。” 二虎子是这群孩子中最胖的,平日里最调皮捣蛋,偷着拿王婶的钱买玻璃珠、炮仗不说,经常跟着他家的两只母鸡,母鸡一下蛋,他立刻捡了去县城卖,一个鸡蛋六分钱,够他玩炮仗了。 “爸,妈咋了?”二虎子问。 王大正生气:“闻朋把咱家麦秸垛点了,你妈气昏过去了。” “王叔,不是闻朋点的,闻朋一直在捡知了壳,是二虎子点的!”小瘦孩说:“是二虎子把炮仗扔麦秸垛上,说烧了麦秸垛,他妈以后就不会让他拽麦秸引火做饭了。” 小瘦孩此话一出,犹如一颗炸弹,“轰隆”一声炸懵所有的人之后,大家忍不住惊讶出声。 “居然是二虎子点的火。” “不是闻朋!” “他把自己家的点了,把闻朋家都烧了。” “我们的麦秸垛也没有了。” “” 姚世玲也是惊讶。 闻朋懵了。 闻青转头,闻亮又回到了原位,说:“姐,还剩四毛钱,还给你。” 闻青这还是第一次听闻亮叫自己姐,上辈子他都是喊闻青,或者不喊,闻青心里顿时柔软:“不要了,你留着花吧。” “我不要。”闻亮顺手把四张毛票塞到闻青衣裳兜里。 闻青只好收着,转过头来看时,王大满脸震惊地看着二虎子:“真是你放的火?” 二虎子看着一圈人,也被吓到了,就是因为吓着了,才说了实话:“我没放火,我就是放了个炮在我们家的麦秸垛,我没放火烧他们的!” 不待王大反应,一直昏倒的王婶一个骨碌爬起来,把总邻居吓了一跳。 “你个砍头的!”一个狠狠的巴掌,啪的一声甩到二虎子脸上。 二虎子一个趔趄,兜里的火柴盒和碎炮仗都掉在了地上,这可是铁证,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王婶一愣,又甩了一个巴掌过去,二虎子顿时捂着脸嚎啕大哭。 王婶咬着牙劈头盖脸地打:“我让你哭,我让你哭!” “王婶,别打别打,二虎子还是个孩子。”邻居们赶紧上前劝。 王婶只可劲儿的打。 闻青、姚世玲、闻亮、闻朋就在一边看。 村长见此情景忍不住羞愧,刚才他冤枉了闻青一家,此刻看向王大说:“劝劝你媳妇,别打了,算一算,这几家的麦秸垛,你们能赔点损失就赔点儿吧,大家都指望着麦秸玉米杆修房子呢。” 王大脸臊的通红。 王婶一听赔损失,两眼一翻白,“嘭”的一声摔地上,这次是真昏了,额头将将好磕在一根树枝上,立刻鲜血直往外涌。 “虎子妈,虎子妈!”王大立刻扑上去查看。 王婶之前昏一次,大家当真,没想到她是装的。这又昏一次,大家半信半疑。 直到王大把她翻过身来,她额头冒血,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大家才相信这次她是真的昏倒了。 众人纷纷上前,喊魂的喊魂,掐人中的掐人中,直至把王婶掐醒。 王婶躺在地上呻吟:“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快,快把她送到村里先生那儿瞧一瞧,可别真出事了。”村长说。 王大连忙把王婶背起来,直奔村里。 村长怕出人命,跟着去。 二虎子哭着追上去。 刚才乱哄哄的院后,又重新静下来,邻居们满脸愁容地望着烧坏的麦秸垛。 “这可咋办?王大一家会赔损失吗?” “你等着赔吧,她不讹你就好了。” “不一定吧,看这次村长态度挺强硬的,要是不赔,以后国家有什么优惠政策,村长都不给他们家,他们家还敢来硬的不成?” “嗯,有道理,等村长处理吧。 “” 邻居们交换了一下想法之后,又过来安慰姚世玲,都是左邻右舍,哪里不会有磕磕碰碰,姚世玲和闻青都没有冷面相待,做到礼仪周全即可。 很快天色暗下来,剩余的麦秸垛连最后一丝烟气也没有了,一群人叹息着,而后各自散了。 “妈,走,先回家。”闻青拉着姚世玲向院子里走。 “可是,王婶那边怎么办?” “等村长处理。” “村长会处理吗?”姚世玲问。 闻青:“会,妈,折腾了这么久,我们先做饭吃吧。” 闻青此刻完全没有心情再思考王婶的事儿,她中午只吃了两个小馒头蘸豆酱,她快饿死了。 “我也饿了。”闻朋接腔。 “这个给你吃。”闻亮从兜里掏出两袋酸梅粉,两袋唐僧肉。 闻朋两眼放光:“二哥,你买的吗?” “姐给的钱。” 姚世玲抬眸看一眼闻亮,看来闻亮对闻青没什么成见了,终于肯喊姐了。 “我们一起吃!”闻朋拿过酸梅粉,就用嘴咬袋子,样子又馋又可爱。 一下把闻青、姚世玲逗笑,刚才一家子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回到家后,姚世玲点起一盏煤油灯在厨房,为了省油,闻亮拿着书在厨房借光看,闻朋坐在地锅前烧水。 闻青和姚世玲说,火是从王婶那边烧过来的,源头自然是王婶那里,闻朋平时爱捉蚱蜢,粘知了,那边又没有,肯定不是闻朋放火。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半个村子的孩子都在这儿了,唯独王婶家的二虎子不在,肯定是做了坏事溜了。 姚世玲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听着有理有据,她连连点头,洗个手正准备做饭时,看到闻青从袋子里掏出来大葱,鲜肉等。 “你咋又买肉了。”姚世玲又要唠叨。 闻青说是当三天顾问的钱,姚世玲又想着今天一家都受惊了,就吃顿好的压压惊:“省点钱,回头你还要上学呢。” 闻青笑着:“知道了。” 接着母女俩洗、切、垛,期间闻亮闻朋也帮忙,不一会儿就将猪肉大葱的饺子馅儿剁好、拌好。 姚世玲擀皮儿,闻青包饺子。 闻亮烧开水。 闻朋在一旁流口水。 二十分钟后,白白胖胖的猪肉大葱饺子从锅里盛出来,肉香四溢。 一家人围着案板坐着,一面吃饺子,一面赞叹。 闻朋吸溜吧唧着:“好好吃!” “嗯,味道不错。”闻青说:“妈,你多吃点。” 姚世玲笑着:“晚上少吃点。” 闻朋呼哧呼哧吃着,不忘问:“二哥,你觉得好吃吗?好吃吗?” 闻亮:“好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闻青、姚世玲笑起来。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喊声:“姚世玲,闻青,你们在家吗?” 闻亮一惊,立刻站起来说:“别吃了,赶紧把饺子收起来!” 第26章 “是村长来了。”闻朋惊讶。 “村长来干什么?”姚世玲问。 “当和事老吧,妈,我去开院门。”闻青站起来。 “去吧。”姚世玲催促着闻朋快吃,自己开始收拾厨房。 “妈,村长和队长来了。”闻青在院内喊一声。 姚世玲提着煤油灯,从厨房出来,后面跟着闻亮、闻朋。 “村长,队长,你们来了。”姚世玲笑着。 “村长好,队长好。”闻亮、闻朋问好。 “好好好。”村长笑眯眯地问:“你们都吃过了?” “吃过了。”闻朋回答。 “村长,队长,进堂屋喝杯开水吧。”姚世玲招呼着。 村长、队长原本就是来说项的,自然要进堂屋:“好。” “闻亮,闻朋去西屋拿你们衣裳,洗洗澡去睡吧。”姚世玲说。 “妈,我想去大路上玩一会儿。”闻朋说。 闻亮拉着他往西屋进:“下午刚失火,谁还想着玩。今天不玩了,明天再玩。” 闻亮、闻朋从村长、队长身边走过时,二人同时闻到一股极其诱人的猪肉大葱香味,二人转向闻亮、闻朋,看到闻亮、闻朋嘴上油汪汪的。 这年头,大家对荤腥十分敏感,一年到头,除了过年时,接年、送年有两顿荤腥以外,平时里谁见过荤腥啊。 可是,闻青家好像吃的是猪肉大葱饺子,村长、队长甚至都闻出了肉嫩葱香来,这闻青家不是全村数一数二穷的吗?怎么这不逢年不过节的,倒是吃上肉了。 村长、队长暗暗想,指不定闻青家是水湾村最富的,那些整个嚼舌的女人们一直看不起闻家,却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呢。 “村长、队长,坐。”进了堂屋,闻青立刻拎过来两个木头凳子。 村长、队长扫了闻家堂屋一眼,虽然和自家堂屋差不多,但是闻家的明显干净整洁了很多,条几、饭桌、凳子、木盆架摆放整齐,令二人不由得对姚世玲、闻青暗暗称赞。 “村长、队长,喝开水。”闻青递给上两杯开水,顺势坐到了姚世玲跟前。 姚世玲问:“村长、队长,你们这么晚过来,是有啥事儿?” 村长、队长面面相觑,这才直入主题。 村长叹息一声说:“是这样的,今天傍晚呢,二队院后失火,你们也都知道,我呢,冤枉了朋朋,是我对不住你们,你们也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姚世玲接话。 闻青在一旁听着。 “你们也知道,二虎子放火,虎子妈昏倒,刚还去先生那里瞧病,额头上被树枝上戳了一大口子,身体倒是没啥,就是家里损失太严重了。”村长看向队长。 队长接话:“加上你们家,有七家麦秸垛被烧了,你们家也和王婶正面冲突了,我和村长的意思就是想着,看在王婶一年的粮食几乎烧光了的情况下,能不能少让王婶家赔点,王大刚才可是当着我和村长的面就哭了,大家都是邻居。” 闻青算是明白村长、队长的意思了,就是说王大知道自己错了,不想赔,求着村长、队长当说客,最好能不赔。现在村长、队长以闻家开刀,只要闻家松口,他们就可以拿闻家来说服其他六家,比如他们会说,你看闻青跟王婶都要打起来了,人闻青都没说要赔多少是不是,你们也少赔点吧。然后闻青就成了其他邻居嘴里暗骂的对象。 “村长……”姚世玲才刚一开口,闻青按住她的手。 姚世玲看向闻青。 闻青说:“村长,队长,王婶的遭遇,我和我妈都很同情,但是受火灾的七家里,我们家烧的是最不严重的,而且,我们家连个顶事的男人都没有,这赔不赔,赔多少的事儿,我和我妈都见识短估算不出来,不如问问杨奶奶家和周大哥家,他们算是我家的长辈,我和我妈跟着他们,听组织的安排。” 村长、队长一愣,二人没料到闻青这个小姑娘,非但洞悉了他们的意思,而且以四两拨千金的力度,又将了二人一军。 接着闻青又问:“村长、队长,不知杨奶奶家和周大哥家,他们是啥意思?” 村长、队人一脸尴尬。 “还、还没有问他们两家。”村长结巴说道。 闻青笑着,大大方方地说:“那就不用问我们家了,我们是小家,跟着他们大家的意思,村长、队长,你看这样成不?” 村长、队长顿时窘迫,闻青话说的漂亮,其实质是拿话在臊他们,她家都受了那么大的冤枉,你们当时不主持公道,现在过来替别家说情,门儿都没有。 村长、队长自觉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了,寻着要去别理询问的理由,出了闻家院子。 一出院子,队长生气地说:“我就说,咱不能看谁弱就欺负谁!” 村长反问:“我有什么办法?王大和他媳妇那么能缠能泼,我咋办?” “咋办?用政策压,不服从组织,以后国家有什么好处,统统给他们家毙掉!别一个老鼠坏一锅汤。你看看闻家今天白天平白受冤枉还不够吗?现在又拿人当软柿子捏,闻青说的那些话我脸都红了,你再看看人家吃猪肉大葱饺子,人家姚世玲、闻青的气度,闻亮、闻朋学习都好着呢,村长,我告诉你,别看她家现在穷,指不定哪天,你我脱掉鞋子都追不上呢!” 村长急了:“我这也不是被王大哭烦了嘛!” 队长态度比较硬:“再问几家,看怎么赔,制度还是要执行,不然,就拿政策压!看王大和他媳妇服不服!” “成!”村长本意就不想替王大当说客。 说村长、队长就去了杨奶奶家。 这边闻青、姚世玲在灯下做鞋子,边做鞋子,边聊今天的事儿。 相对于姚世玲的息事宁人,闻青的态度就是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事儿来了,迎上去打退,怕什么! 姚世玲笑着:“你这性子,马上就赶上你二叔了。” 闻青笑着:“我比二叔会过日子。” 说到闻青二叔,闻青又想起了纪彦均来,然后说:“妈,我今天见着纪彦均了。” 姚世玲一愣,针头差点扎到手。 闻青抬头看着姚世玲说:“我跟他说清楚了,我以后肯定不会嫁到纪家,我跟他们家再也没关系了。” 姚世玲打量着闻青,问:“真的?” “嗯。本来纪彦均就不喜欢我,是我拿着二叔的话,硬绑着他,这样也没意思。”闻青平静地说。 “那纪彦均怎么说?”姚世玲问。 “他气走了,不过,以前我跟他吵架,他从来没找过我,这次肯定也不会。而且,我过段时间就去市里上学了。”闻青笑着说。 姚世玲看着闻青,没有从她的眼中看出对纪彦均的眷恋,姚世玲放下心来:“这样挺好,等你上高中,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了,再谈对象,知识深的人懂道理一些。” 闻青笑着点头:“嗯。” 当天晚上,闻青躺在床上,没有立刻睡着,而是想着姚世玲的话。 上高中、考大学、谈对象……她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谈对象了,上辈子她三十五岁的时候病逝,这辈子会不会三十五也死了,或者三十四岁,三十岁,又或者二十多岁就死了? 这样的她,哪会去谈对象,这不是害人吗?她只要努力赚钱,让妈妈过上好日子,给亮亮、朋朋铺一层最基础的路,让他们自行奋斗就行了。 想到这里,闻青没有伤感,原本现在的自己就是赚来的,即便是二十多岁就死了,那也是赚了。就是有点舍不得家人。 这么想着,突然听到村头传来王婶的喊声:“不可能!我们家麦秸垛都被烧了,我找谁赔去!除非我死,不然谁都不赔!” 闻青听言,笑了笑,不一会儿困意来袭,她沉沉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闻青才刚起来,姚世玲和闻朋就在竹筐前搓玉米棒子,泥巴墙上挂着的一拎拎的玉米,被摘下来个差不多了,搓下的玉米籽都放在瓷盆里。 “妈,朋朋,你们在干啥?”闻青问。 “搓玉米籽啊,搓下来之后,我和妈去河边的地里去种玉米。”闻朋说。 闻亮这时从厨房出来,喊:“吃饭了。” 昨晚的饺子剩下不少,姚世玲将它们放在水缸里冰着,味道没变,闻亮、闻朋呼哧呼哧吃着。 闻青问:“咱们还有什么没种?” “豆子都种下了,玉米跟麦茬红薯这两天就种,等你八月十五放假回来,都能吃了。” 闻青想了想,问:“咱家留的玉米种和红薯秧子多吗?” “多啊,怎么了?” 闻青反问:“王婶家的是不是都烧没了?” 姚世玲怔了怔,没明白闻青的意思。 闻青说:“妈,先不管他们,吃饭,一会儿我还要去市一趟,把后续事情处理完,就不会再去市里了。” “好。” 闻青吃过饭之后,摸了摸闻朋的脑袋瓜,拎着布袋向县城走。 走到县城,将自己和姚世玲做的鞋子交给肖姨后,便到四叉路口等公交车,下了车直奔汤权制衣厂。 汤权制厂已经开始生产,见闻青来到,朱师傅、叶师傅热情上前,把衣裳拿给闻青看。 闻青看从流水线上,抽出两件衣裳,察看一番,满意地点头。 朱师傅和叶师傅这才松了一口气。 汤权也笑着,对闻青表示感谢又感谢。 闻青的任务完成,汤权还真有些舍不得,闻青这么有才的人,不能为他所用太可惜了。 闻青问:“汤叔叔,销路有了吗?” 汤权实话说:“刚投入市场,得有一个适应期,一个月,或者更久才能见效。” 闻青说:“我有一个快速见效的方法。” 汤权一听,大喜,闻青的方法向来别出心裁,又极其有效,他巴不得闻青天天给他出方法:“什么方法?” 闻青说:“如果我说了这个方法,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 “我如果从你这儿拿衣裳,你给我最低出厂价。” “你也要卖衣裳?” “我有个店,就是那家肖姨裁缝店。” “那是你的店?”汤权大吃一惊,闻青看上去不像有钱人家的后代,不过十六七岁,居然有自己的店面。 闻青点头:“对。” 汤权说:“行,只要你这个方法行得通,最低出厂价外我再打九折卖给你衣裳。” “好。”闻青笑了,她这个方法是从水湾村的邻居中想到的,当然,二十一世纪时,这种方法不足为奇,但在这个时代却很少见,她说:“找托。” “托?”汤权问。 闻青点头:“没错,托!”女人间的话题除了藏着秘密、八卦以外,还藏着无穷的商机。 水湾村的邻居说坏的,能让她的名誉受损。 若是汤权花钱请托,在女人间适时推销,一传十,十传百,在这个时代就起到了广告效应,当然,前提是她和汤权对新衣裳,都十分有信心。否则再广的广告都拯救不了扑街品。 闻青这么一说,汤权眼睛顿时发亮,激动地说:“闻青,这法子好,太好了,太接地气!” 闻青笑了笑:“那我等你们好消息,到时候我来拿货。” “成,没问题,效益好的话,我还会给你包大红包。” 闻青笑了,然后同汤权告别。 汤权连忙地返回厂里,朱师傅、叶师傅见状问:“汤总,我咋觉得闻青这方法太儿戏呢?怎么可能几句话就买衣裳了呢。” “咱们衣裳好!”朱师傅说。 汤权激动不已:“对,咱们衣裳好,闻青这个法子比我的省钱省事还有效,真是太好了!” 叶师傅不解,真的那么好?衣裳会好卖吗? 朱师傅则是中立的态度,他虽然看中闻青的衣裳,觉得会好卖,但是真的做出来了,他却忐忑了。 真的会好卖吗? 卖不出去怎么办? 第27章 朱师傅心里犯嘀咕。 汤权却心头喜悦。 而闻青已经坐上了回县城的公交车,半个小时后,到了肖姨裁缝店。 肖姨裁缝店内人来人往,十分忙碌。 “肖姨。”闻青喊一声。 肖姨得空抬起头来:“咦,闻青你回来了。” “嗯。”闻青见肖姨又是卖布料,又是卖鞋,又是缝衣裳的,二话不说上前帮忙。 等到客人渐渐稀少,闻青提出:“肖姨,咱们店再招个人吧?” “招人?”肖姨纳罕,忙是忙了点,但都不是急件,又不是忙不过来,再说农闲的时候姚世玲不就过来了吗? “嗯。”闻青点头:“招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肖姨,你觉得修鞋大爷的孙女宝红怎么样?” “宝红不会做衣裳啊?”肖姨说。 闻青笑着说:“但是她长得讨喜,人也机灵,会看眼色,这不就够了?” “可是……” “肖姨,我想从制衣厂里,拿些衣裳在店里卖。”闻青说:“搭配着我做的鞋子来卖。” “卖衣裳?”肖姨立刻反对:“卖衣裳肯定不行,现在大家伙都是买布做衣裳,根本没几个人直接买衣裳的,再说了,尺寸不一样,谁会要,肯定卖不出去。” 闻青笑了,过去确实如此,家家户户都是拿布料做衣裳,成品衣裳少,但是随着整个国家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大家对穿、戴、用不再拘泥本质属性,渐渐开始追求美观,甚至一些商品达到供不应求的地步。 闻青别的行业不太懂,但是这一行,她要抢占先机,至少可以让妈妈和弟弟衣食无忧。 “肖姨,相信我,肯定可以卖出去。我们可以先拿货二十件,试试看。”闻青说。 肖姨虽然不情愿,但是既然闻青说了,她也只好试试看。 招修鞋大爷的孙女宝红的事儿,就这么敲定。 闻青同肖姨说了宝红的工作内容之后,招人的事儿,就交给肖姨去和修鞋大爷说去。并且闻青向肖姨说明,自己最近三天不会到县城来。 肖姨纳罕地问:“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闻青说:“没什么事儿,就是家里要种玉米,种红薯,挺忙的,我就帮帮忙,平时也做做饭。” “种地这事儿就是忙人,行,你忙,这店我看着,你放心。”肖姨笑着说。 闻青点点头:“谢谢肖姨。”接着便离开肖姨裁缝店,向大土路走。 走了半个小时,走到了水湾村。不过,她没有绕路从修鞋匠那里走,而是直接从村东头王婶家门口走。 之前路口树荫下,总会有三三两两的邻居乘凉,今天空无一人,这点闻青丝毫不意外,麦秸垛都被烧了,谁还有闲心乘凉说闲话。 闻青从王婶家门口路过,余光一瞥,王婶的院子里空荡荡的,但是可以听到院里传来一声声的哭声。 闻青步子没停,直接回了自家院子。 尚未进院子,邻居周大姐便从院子来出来,抬头一见闻青,客客气气地说:“闻青下工回来了?” “周大姐好。”闻青笑着应一声。 周大姐说了几句客气的话,便回了自己家。 闻青进院子,就见姚世玲正坐在院子里捋红薯秧子,一撮撮青色秧子,下面都带着一团泥土,而后姚世玲将它们一一码在竹筐里。 “妈。”闻青喊一声。 姚世玲抬头,随即露出笑容:“闻青回来了。” “嗯。”闻青走上前,就着周大姐坐过的凳子,坐在姚世玲身边,伸手就抓地上的红薯秧子。 姚世玲伸手阻拦:“你别碰,都是泥土,我自己来就行了。” “没事儿。”闻青伸手就拿了一把,学着姚世玲的样子,像模像样的,闻青问:“怎么现在还有红薯秧子?” “这是春天放着地窖里的红薯放的苗子,现在种,回头冬天的时候,麦子不够吃,红薯、玉米磨成粉,可以接济一下,挺到下一茬麦子。”姚世玲说。 闻青低头捋红薯秧子,再码到竹筐里,听着姚世玲说这些生活中的小事儿,这是她上辈子都没有听过的,倍感亲切,然后问:“妈,周大姐来这儿干什么?” “向我们借红薯秧子种红薯。” “他们家没有?” “有,都被烤死了。” “怎么被烤死的?”闻青疑惑地问。 姚世玲看着闻青说:“你忘了,昨天失火。” 闻青这才想起来。 “周大姐家的地窖挖的浅,又贴着内院墙根,麦秸垛在外墙根,这一烧,硬生生烤着地窖,红薯秧子全烤死了!”姚世玲说:“这不,马上就要种麦茬红薯,没有秧子,只好来我这儿讨,幸好我春天的时候弄的多。” 闻青听后,连连点头,然后问:“周大姐损失这么多,王婶没打算赔?” 姚世玲一听闻青说王婶,连忙向院外看,然后小声说:“赔什么?今天早上她跑去村长家闹,说是二虎子没点麦秸垛,大风刮的。” “噗嗤。”闻青没忍住,笑出来:“这都可以?” 姚世玲说:“还不止,说是自己家损失严重,想让村长打个报告给上头,说自己家是困难户,希望上头救济半年。” “村长怎么说?” “村长说,这都救济,国家把粮仓开了都不够吃。” “那是。”闻青应着。 姚世玲站起身来,又拎了一个空竹筐继续码红薯秧子:“早上在村长家吃了瘪,上午又跑到二队队长家,队长性子可比村长强硬多了,直把他们夫妻两骂的狗血淋头,王婶哭喊了好一阵子。村长让他们赔我们六七家麦秸垛的损失,王婶拍着大腿说,是大风刮的火把麦秸垛给烧了,跟他们家没关系,要赔就让老天赔。” 闻青听过直想翻白眼,这理由亏的王婶能想到。 “下午的时候,种玉米的,种红薯的都从地里回来了。王大和王婶看到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亩地是空着的,但是他们家的玉米种全烧没了,红薯也没有。于是就向邻居借啊,没想到没有一个人愿意借给他们,都说自己刚够种,没有多余的。 王大王婶着急啊,总不能种豆子,豆子产量低,玉米红薯产量高,麦子吃完,玉米、红薯还能顶一段时间,豆子又不能吃多久。王大王婶把一村子的人都借遍了,没有一家愿意借给他们。” “是他们自己作的。”闻青问:“借咱们家了吗?” 姚世玲:“那倒没有,估计也没脸借。” “也不一定。”闻青若有所思地说。 正在这时,闻亮背着一捆草回来,身后跟着满头大汗的闻朋。 “大姐!”闻朋极其热情地跑过来。 “姐,你回来了。”闻亮说一声,背着草就往牛棚去。 闻朋捧着一个草帽,兴冲冲地过来:“大姐,你看我捉了好多爬拉猴。”爬拉猴又叫蝉猴,是知了的前身,生长在土里,破土之后,爬到树上,蜕掉壳,变成知了。这个壳叫知了壳,也叫爬拉猴壳。闻朋特别爱瞅着地面,一看有个小洞就用手戳,戳开了可能就是一只爬拉猴,爬拉猴壳可以入中药,每年都有人来收爬拉猴壳,听闻朋说是四十块钱一斤,但是捡爬拉猴壳捡了两年,也没有到一斤。 “怎么这么多?”闻青问。 闻朋说:“今天小树林那边下雨了,它们都爬出来了,我就捉到了。” “不干正事。”姚世玲说闻朋。 闻青笑着:“妈,这可是填饱肚子的大事。”然后问闻朋:“想不想吃油爆爬拉猴?” “想!”闻朋最爱的就是吃。 “好。”闻青站起来,接过一草帽的爬拉猴说:“妈,我现在去做饭了。” “妈,我去烧火。”闻朋紧跟着闻青。 当晚,闻青就做了油爆爬拉猴,辣椒炒豆酱,玉米仁稀饭和粗面饼。 油爆爬拉猴喷香扑鼻,才端到院子里饭桌上,就引来邻居们的围观。 “闻家的,你这是吃的啥啊?这么香?” “可真香啊。” “……” 姚世玲这次没有关起门来吃,也没有让闻亮、闻朋收起来,毕竟爬拉猴不是什么稀罕物,于是大大方方地说:“是闻朋白天捉的几只爬拉猴,闻青就给炒一炒了。” “爬拉猴也能炒着吃?” 姚世玲说:“当然可以了。”于是就挑了两个给邻居们尝尝,邻居们称赞之后说:“这爬拉猴费了不少油吧?好吃就好吃,就是它太吃油了,一顿够炒蔬菜炒两天的吧。” 姚世玲笑着说:“闻青做的饭,不知道省。” 闻朋坐在桌前撇嘴不悦。 闻青伸手去拧他的脸蛋,邻居有好有坏,处的坏了就像王婶那样,处处找你茬。处的好了,胜似亲戚。闻青有心让姚世玲处几个胜似亲戚的邻居,这样她去市里上高中了,对家里也放心很多。所以,并不抗拒她们来串门。 “你们再吃两个吧。”姚世玲说。 “不了不了,花了老多油爆的了,你们自己吃吧。”邻居说。 姚世玲热情地又塞了两个给邻居,这一来二去邻居就和姚世玲聊上了,闻青喝着稀饭在一旁听着。 邻居说的就是王婶的事儿,说是王婶又在家哭了,因为没钱买玉米种、红薯秧子,村里人见他们家人太孬了,都故意不借给他们。王婶是急哭的。 “活该!”闻朋小声说。 闻青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噤声。 一顿饭都在听小道消息中渡过的,晚上做鞋的时候,姚世玲就说:“王婶作恶的时候,看着让人讨厌,可怜起来还挺让人同情的。这两亩地要荒一年吗?” 姚世玲叹息一声又一声。 闻青完全没有反应,食指上套着顶针认真地做鞋子。 姚世玲纳闷地问:“闻青,你心里咋想的?” 闻青:“什么咋想的,他们荒地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还把家里的玉米籽扛送给他们吗?再说救急不救穷,念你升米恩记你斗仇,妈,咱不急,等着吧。” 第二天早上,闻青没去县城,令姚世玲、闻亮、闻朋极为惊讶。 “大姐,你咋不上赚钱了?”闻朋问。 闻青说:“我休息两天,和你们一起种地。” “肖姨答应了吗?”姚世玲问。 “答应了。” “那就好。”姚世玲没有反对。 于是,一家四口牵着牛,牛背上搭着麻袋、竹筐、玉米籽、红薯秧子、水、馒头、豆酱、镰刀等,浩浩荡荡地从村东头走过,向东地去,路上遇见不少邻居,邻居们也都客客气气打招呼。 “去种玉米啊?” “得种一天吧?” “闻朋好像吃胖了!” “……” 姚世玲一一笑着应着。 不知是前天失火事件的舆论传播,还是村长、队长的态度,疑惑是昨天的几撮红薯秧子和几只油爆爬拉猴的余温,总之,如今村里人看待闻青一家的眼光十分不同,以前是戒备、探究与看笑话,现在就是友好、羡慕与赞同。 “你们看,闻青家竹筐都是玉米籽和红薯秧子。” “可不是嘛,我家的红薯秧子就是借姚世玲的,姚世玲这人真不错,一开口,她就借的。以前我一直以为她是穷讲究,傲气,现在看看还挺平和的。” “昨天我去她家,她给我几只油爆爬拉猴吃,那油放的,油汪汪的。” “你不知道吗?闻青在县城一个月工钱十块钱呢,吃得起油。” “……” 邻居们这么说着,话就传到了王婶耳中。 王婶转头进房找王大:“虎子他爸,你听说吗?闻青家有好多没用完的玉米籽和红薯秧子,要不咱去借点,反正一亩地也用不了多少种子。” 王大当即板起脸色呵斥道:“你去借啊,你都忘了你是怎么骂人家的,你看她们借不借给你,别让人把唾沫吐到你脸上了!不要点脸皮!” “那咋办?咱们两亩地不要了?” “怎么要?上哪儿找种子!” 王婶转身:“我去山湾村借借看去。”说着王婶就往山湾村走,山湾村有几个她小时候的玩伴,想着肯定可以借着的。 王大愁眉苦脸地坐在房内。 与此同时,闻青一家正在地头整工具,开始抛坑种红薯秧子。 姚世玲拿锄头锄地,闻青、闻亮蹲在地边种红薯秧子。 闻朋则牵着牛儿,在小沟渠边让牛儿吃草:“妈,王婶往山湾村去了。” 闻青抬眸看一眼,王婶下巴昂着,往山湾村去,看也不看闻青家一眼。 “放你的牛。”闻亮斥闻朋一句,然后安心种红薯秧子。 一直种到晌午,五分地种完毕。 闻青一家四口,坐在地头树荫下吃馒头蘸豆酱,牛儿卧在一旁眯着眼睛睡觉。 微风吹着,青草清香,非但不觉得热,反而十分舒适、惬意。 闻朋啃着馒头到处看着,看有没有鸟,有没有知了壳,突然又说一句:“妈,王婶从山湾村回来了,咋这么早回来,她咋不在山湾村吃了饭再回来呢。” “朋朋,你话真多。”闻亮说闻朋。 闻朋反驳:“二哥,我都一上午没说话了,我咋话多了?” 闻亮没理他。 闻青笑着摸闻朋的脑袋,然后抬眸看王婶,早上王婶是昂着下巴两手空空走的,现在是低着头两手空空回来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垂着头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急步往家走。 闻青看向姚世玲。 姚世玲看向闻青。 母女俩面面相觑,心照不宣。 下午一家四口种了玉米回村子时,听说王大和王婶不但吵架了,还打起来了。队长来劝架,劝好了之后,夫妻两向队长借玉米籽和红薯秧子,队长哪里有这些,自己家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哪有多余的借出去。 后来队长实在看不下去王婶的两亩地荒着,要借豆子给他们俩种,王婶哭着说:“豆子产量低,我们家没面吃啊。” 队长就问谁家有红薯秧子和玉米籽,大部分人家是真的没有,小部分人家是有了也留着自己家吃的,再有几户是怕借给王婶,王婶不还了。 因此,最后王婶家仍旧一无所获。 等到晚上时,村东头又传来二虎子的哭声。 “王婶又打二虎子了。”姚世玲说。 闻青自顾自地剪布:“我听到了。” 姚世玲犹豫一会儿:“闻青,要不我把咱家那几棒子玉米、一竹筐红薯秧子交给队长,让队长交给王婶家,不能让两亩地荒着啊。交给队长,也不怕他们不还。” 闻青反问:“凭什么?我又不是观音菩萨,骂了我的人,烧了我的麦秸垛,不说赔偿还说是大风刮着火的,都这样了,我还把粮食借给她,我有病啊。” “咦,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说话。”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闻青笑着反问。 姚世玲无话可说,闻青说的是对的,但姚世玲就是心软。 闻青开始悠悠地哼起小曲子来。 姚世玲:“……”姚世玲不知不觉间,就把闻青当了一家之主,闻青说不借,她也没有主动。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下起雨来,水湾村的村民都乐呵极了,纷纷表示这雨下的好,下的及时,这下不但豆子涨势好,玉米、红薯都会多产点货出来。 不少村民凑着一起说叨盘算着能收多少斤玉米和红薯,很是开心。 只有王大王婶一脸愁苦的看着雨,直到又一天雨停了。 王婶在自家门口来回晃悠,晃悠不下半个小时,最终迈出了步子,走到闻家的院子,站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又折返回去,接着又跑到闻家院门口,来回数趟,终于鼓足勇气,正准备拍木门时,突然听一个喇叭声,王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辆黑色小汽车从村东头慢慢开进来。 “这是谁家的小汽车啊?” “妈!我看见小汽车了!” “哎哟喂,是小汽车啊,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 村里的人纷纷从自家院里、房里走出来观摩小汽车,只见小汽车直直地驶向闻家院门口,众人还未反映过来,车门打开,一串鞭炮被扔出来,噼里啪啦地炸起来。 王婶骇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又利索地跑起来。 “这是干啥啊。” “这谁啊。” “哟,汽车停到闻青家了!” “停闻青家干吗?” “……” 水湾村的村民们几乎全员出动,一瞬间都涌到了闻青家院外。 第28章 闻青、闻朋正在西屋称知了壳。 闻青拿着小秤杆子拨秤砣,秤勾下勾着的是闻朋捡的知了壳。 “大姐,多重?”闻朋垫着脚,焦急地看秤杆。 闻青看着秤杆说:“一两多点。” “才一两啊。”闻朋一脸失望:“这么一大包知了壳,居然才一两。” 闻青笑:“一两可以卖四块钱了。” “我都捡一个多月了,还有一小半是去年的,才四块钱。”闻朋说。 正说着院外的炮仗声传进来。 闻青疑惑问:“哪来的炮声?有人结婚?” 闻朋摇头:“我不知道。” “出去看看。”闻青随手将知了壳挂在墙上,就拉着闻朋出了西屋,与此同时,姚世玲、闻亮也到了院子内。 “妈,发生什么事了?”闻青问。 姚世玲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炮声好像在咱家院外。” 一家人才刚走到院中心,就听到邻居你一声我一声的喊。 “闻家的!” “姚世玲,有辆大头鞋小汽车停你家门口了。” “朋朋,你家门口有辆小汽车,还在你家门口放炮呢。” “……” 闻青一家同时看向院外,篱笆墙外,围了一层层的大人小孩,远处的小土丘上也站了不少人,都是向这边张望的。 “大姐,是汤叔叔的小汽车。”闻朋认出了院外的车。 “他来干什么?”姚世玲纳罕。 闻亮不清楚状况,见那么多人盯着自己家,皱起了眉头。 闻青则笑着说:“妈,汤叔叔给来我送红包的。” “红包?什么红包?”姚世玲不解。 闻亮、闻朋也是一脸茫然。 闻青笑着走上,将大木门拉开,差不多同一时间,汤权、朱师傅、叶师傅从大头鞋小汽车上迈下来,立刻引起水湾村村民的唏声一片。 “这三人穿的是西服啊。” “还有皮鞋!” “有钱人啊。” “来闻家干什么?” “……” 所有的人的心好奇心达到了极点。 “汤叔叔,朱师傅,叶师傅。”闻青笑着迎接。 汤权、朱师傅、叶师傅满脸笑容,尤其是汤权,热情地跨上来,同闻青握手,激动地说:“闻青,感谢,实在太感谢了。我们做的衣裳,三天时间一售而空,十分畅销,远远大过我们的设想啊。非常感谢啊!” 闻青没有吃惊、激动,而是平常笑着:“畅销就好。” 朱师傅、叶师傅想着,到底还是闻青沉得住气,这么畅销,一下子帮汤总赚了那么多钱,仍旧这般平静,真是个有气度的小姑娘。 “朱师傅、叶师傅。”汤权转头说:“把车后绑的缝纫机抬下来,送给闻青。” “好,汤总。”说着,朱师傅、叶师傅到车后,把系着大红色洋布的缝纫机搬下来,顿时引起村民们的一阵惊讶。 他们怎么也不能相信,平平常常的今天,村子里竟然会进来一辆大头鞋小汽车,非但如此,这辆大头鞋小汽车停在了村里最穷的闻青家,车上下来的人一个个穿的高档有钱,对闻青非常客气、感谢不说,又给闻青送来了一台缝纫机,还是蝴蝶派的。 太奇怪了。 “汤先生,这个使不得。”姚世玲见朱师傅、叶师傅抬着缝纫机就要进院子,连忙拦住:“汤先生,闻青也做啥,哪能收你们这么重的礼啊。” 汤权哈哈大笑起来:“闻青妈,你可别拦着,闻青给我做的那两套衣裳,以后够买百台千台缝纫机的!送她一台算什么!” 姚世玲骇了一跳。 左邻右舍抓住了关键词--衣裳。 众人才恍然想起,早听说闻青在县城裁缝店里做工,一个月十块钱工钱,难道说,手艺高超,让人东家中意了,送礼求多做几套? 众人看似明白,其实仍旧糊里糊涂,只是觉得闻青真是有本事,闻家这下发了! 一直站墙角的王婶听言,脸色发白。她一直看不起闻家,觉得闻家穷,没想到闻家在外头混这么好,居然有人花大价钱买缝纫机送给她,而且不是纪家的人。 缝纫机啊,蝴蝶派的将近两百块钱,整个村里闻青家是唯一一台。 王婶前几天还骂闻家钱心重,人家钱心重,人家有本事赚钱,此刻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不由得身子向后缩,偷偷看向闻青。 闻青走到姚世玲前:“妈,你别拦着,你看朱师傅、叶师傅都搬累了。” “就是就是。”朱师傅、叶师傅连连说。 姚世玲小声说:“那先把缝纫机放咱家,等过后再还给他们。” 闻青笑着说:“好。” 姚世玲这才侧身,让朱师傅、叶师傅将缝纫机搬到堂屋里去。 汤权从大头鞋小汽车中,拎出一包糖果,递给闻朋说:“朋朋,这是给你的。” 闻朋当即两眼发光,但是不敢接,转头看着姚世玲,又看向闻青。 闻青说:“接着吧,分给你的小伙伴一点吃。” “好。”闻朋立刻接下来。 闻青看向汤权说:“汤叔叔,请来坐会儿吧。” “好。”汤权夹着公文包就进了闻家的篱笆院子。 姚世玲、闻亮跟着进去。 闻朋抱着一包糖果站在门口,糖果外是花花绿绿的糖纸,煞是好看。 “朋朋,咱俩还是好朋友不?”这时,大刀也开口,自从大刀妈捂着大刀嘴不让大刀为闻朋做证开始,闻朋和大刀友谊的小船已经翻了,虽然大刀每天都来找闻朋,但闻朋认为大刀不够哥们儿,一直不理,此刻闻朋手中有糖,大刀又凑上来了。 闻朋抱的紧紧的:“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大刀妈在一旁臊的慌。 大刀巴巴地看着闻朋,又看着闻朋手中的糖果。 “朋朋,分给小伙伴们一点。”闻青回头喊一句。 “哦。”闻朋一手抱着糖果,一手点人数:“一、二、三、四、五……”数了十五个同龄的小孩子,一人给一个,然后抱着糖果,撒腿就抱进西屋,把糖果藏在床底下,用破盆盖住。 闻青、汤权、朱师傅、叶师傅在堂屋说着这四天来的销售情况。 朱师傅、叶师傅起初忐忑,只有汤权一个人兴奋不已。 衣裳出厂之后,汤权除了按原来的渠道去销售以外,听了闻青的话,找了不少“托儿”,在各家店面里面褒贬衣裳,虽有“贬”,但“贬”更多的是为“褒”做铺垫,加上衣裳本身质量、样式皆是与众不同,因此这个方法极其有效。 第一天效果不怎么明显。 第二天多卖了几件。 第三天时,忽然需求大涨,南州市各个区域的衣裳店纷纷来订货,并说衣裳一卖而空。 第四天也就是今天已经卖光了,汤权制衣厂正在加班加点的出衣裳。 汤权完全没有想到,出自闻青之手的衣裳会这么畅销,几乎让他高兴的睡不着觉,这是他做生意以来,最成功的一次。 闻青对此却没有太多惊讶,这个时代各行各业像是一块干透的海绵,稍微有点水,它就会全力吸收,一点也不剩。 就像后来牛仔裤的爆销,导致店面、厂家、布料厂一条龙的供不应求,所以,汤权制衣厂这点畅销,并不算什么。 不过,这点却有力地说明了,闻青的衣裳样式极其符合这个时代的发展和审美,令闻青对自己更加有信心。 “别光顾着说话,喝点水。”姚世玲拎着水瓶过来倒水。 汤权连忙接过来自己倒。 姚世玲则凑到闻青身边小声说:“他们在不在咱家吃中午饭?我去县城买点菜?” 不待闻青开口。 朱师傅便说:“姚大姐,不用买菜不用买菜,我们带的都有。” 说着,叶师傅就跑出了篱笆院子,打开车门,从车内拎出新鲜的肉、鸡、鱼、鸡蛋、青菜、豆腐等等。令一众的邻居咋舌。 “这又是肉,又鸡的,闻家是发了吗?” “闻青干了什么?怎么认识这么有钱的人?” “天啊,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小汽车。” “蝴蝶派缝纫机是亮新亮新的!” “闻家这回真发了!” “……” 所有人都感叹,王婶硬是被刺激的胆战心惊,灰溜溜地往家跑。 叶师傅拎着鸡鱼肉蛋过来,把姚世玲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啊?” 闻青笑着让姚世玲收下,并且和姚世玲说:“妈,中午的时候,你去把咱们村的村长和二队队长请过来吃饭。” 姚世玲疑惑:“请他们?” “嗯。”闻青点头:“请他们。” 姚世玲没往别处想,只想着,三个大男人来做客,到底要找几个年龄相当的男人来陪客,这在水湾村就叫“陪客”礼仪:“行。” 不过一会儿,姚世玲又将闻青拉到一边说:“闻青,这可咋办,这又是缝纫机,又是糖果,又是鸡鱼肉蛋的,他们要是让咱赔,咱上哪儿赔得起呀。” 闻青笑起来:“妈,你放心,他不会让咱们赔。而且就算赔咱也赔得起来。” 姚世玲被突如其来的客人给吓心乱如麻,没了主见。 “妈,你别担心,有我呢,今天我不帮你做饭,让亮亮和朋朋帮你。”闻青说。 “好好好。”姚世玲连连点头,叫了闻亮、闻朋去厨房。 闻青则和汤权、朱师傅、叶师傅在堂屋里商量事情。 汤权话语间都是对闻青的感谢,闻青笑着将功劳转到朱师傅、叶师傅等人身上。 朱师傅、叶师傅很开心。 一直围观的邻居并没有全部散开,时不时就探首向闻青家的堂屋张望,并小声讨论着。 都好奇闻青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人家开着车子来送缝纫机,这也太牛了?难道说纪彦均来提亲了?不像啊。 大家纷纷猜测。 正在这时,村长、队长穿戴整齐地过来了。二人一看到大头鞋小汽车愣了下,姚世玲来请他们,只说是陪客人吃饭,本来他们二人还拿乔,但想着猪肉大葱水饺,就去看看也无妨吧。 没想到这儿居然停了一辆小汽车,让二人不由得挺直身子,作为村长、队长不能像没见过世面的,虽然二人真的见都没见过大头鞋小汽车,但是仍旧装着认识的样子,从小汽车跟前走过。 “村长,这小汽车是谁家的啊。” “队长,闻青干了啥,人家又送用的又送吃的的。” “……” 不少人凑上来问,队长脾气不好,呵斥一句:“大中午的,该回家做饭就做饭去,瞎喳喳什么。” 说着队长跟村长就进了闻青家的院子。 “村长,队长,你们来了。”姚世玲、闻青都出来迎接。 汤权、朱师傅、叶师傅也出来迎接。 村长、队长顿时觉得脸上有光。 “朋朋,去周大姐家借两个大板凳过来。”闻青转头说。 闻朋一溜烟地跑进周大姐家,正好大刀在,忙迎上来:“朋朋,朋朋你家的客人是谁啊?好有钱啊,你家今天吃肉吗?” 闻朋不理大刀,抱着大板凳要跑,但个小,抱不了两个,只能抱一个,抱着就跑。 “朋朋,还有一个大板凳呢!”大刀二话不说抱起来就追朋朋:“朋朋,我帮你抱一个。” 闻青从厨房出来,就见大刀追着闻朋,她笑起来。然后开始端菜,放到家里大桌子上。 村长、队长原本正和汤权等人聊着天,从汤权的话中得知,闻青出了衣裳稿,又做了一套衣裳,让汤权赚钱了,所以汤权特意来感谢。 村长、队长听后面面相觑。 村长突然就想起来队长说的那句话“别看她家现在穷,指不定哪天,你我脱掉鞋子都追不上呢!” 这个“哪天”来得也太快了吧。 第29章 村长、队长在闻青家的一顿饭吃得忐忑不安,不是闻青家招呼不同,而是饭菜太丰盛,太丰盛了。 酱香排骨、红烧鸡块、青椒炒鸡蛋、鲫鱼豆腐汤、清炒小白菜,还有一筐子细白香甜的大馒头,这、这、这些……就算是在过年,村长、队长也吃不着一顿鸡鱼肉蛋齐全的。 “村长、队长,别嫌弃,动筷子啊,”姚世玲招呼着。 村长、队长迭声应着,但仍旧拘谨。 这时,闻青笑着向汤权、朱师傅、叶师傅介绍:“整个县城下面的村子,就数我们水湾村发展的好,民风、粮食产量,劳动积极性,年年被评第一,都是村长和队长的功劳。” 村长、队长连声说:“不不不。” 闻青继续夸奖:“村长、队长对各家各户也像亲人一样。” “应该的,应该的。”村长、队长羞愧的接话。 汤权顺着闻青的话,夸了村长、队长两句。 闻青、姚世玲更是热情地给村长、队长加菜,一顿饭村长、队长不但吃的从未有过的饱,也觉得挣足了面子,但是当二人走出闻家院子时,同时又觉得羞愧。 一直以来,因为闻家穷,因为闻青二叔坐过牢,他们并没有对闻青家多加照顾,但是闻青、姚世玲对他们呢?热情、感谢、信任,闻青、姚世玲的这种思想觉悟,令村长、队长惭愧极了。 “村长,队长,吃过了?” 村长、队长才从闻家院子出来,就有不少上前询问。 “嗯,吃过了。”村长、队长同时应。 “村长,这开小汽车的是闻青什么人啊?” “是闻青婆家的人吗?” “真有钱啊。” 几个平时里爱嚼舌根的,才刚说闻青家两句,队长立刻火起来:“什么婆家的人,闻青人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哪有什么婆家,再过一个月,闻青是要去市里上高中,以后要考大学的,你们净想着毁人小姑娘名声!” “那怎么会有开着小汽车的人来找闻青?” “那是闻青的本事!“队长大声说:“哪像你们几个,没事儿就喜欢凑着一起东家长李家短的说闲话挑事!” 队长说的几人哑口无言。 村长性子温和一些,开口解释:“开小汽车的是市里制衣厂的老板。因为看上闻青的手艺,让闻青给他们做了两套衣裳,然后投入生产,一下子赚了万把块,这制衣厂的老板专程来感谢闻青的。” 一下子赚万把块? 邻居目瞪口呆,闻青竟然还有这等本事,不过,这事儿若是别人说出来的,邻居可能不大相信,但是这事儿是水湾村的村长和二队队长说出来,他们都信,瞬间对闻青就另眼相看了。 “闻青这么厉害?” “应该是厉害的,听朋朋说,她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她自己做的,我觉着挺好看的。” “那是臭美!” “城里人就爱臭美!”一句说中了事情的本质,大家信服不信服的,都信服了,何况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小汽车、缝纫机、鸡鱼肉蛋、糖果这些都不掺假的,这年头没有十足十的钱,谁愿意花大钱给别人,因此闻青的本事在你一句我一句的探讨中落实,更因为村长、队长的存在,这个流言没跑偏,而是实实在在地说——闻青用裁缝手艺! 村长、队长没多留,二人齐向前走,心里默默想着,闻青要上高中,她这么聪明,一不小心考上个大学,指不定国家一分配,就能当个官,说不定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呢,这么想着,二人觉得闻青特意邀请自己吃饭,又热忱招待,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以后对闻家要多加照顾才是。 对,以后对闻家好点,万不能出现像王婶欺负闻家的事儿来。 送走了村长、队长,闻青便要送走汤权、朱师傅和叶师傅。 汤权有意想聘请闻青,但闻青只属意当老板,汤权便思考着要不要和闻青合作分股,不过他还没有想清楚,暂且不提。 朱师傅和叶师傅则问闻青衣裳可有能改进的地方。 闻青见三人大老远地跑过来,于是笑着说:“我说改进的法子后,今天的缝纫机、鸡鱼肉蛋、糖果的,你们都不准备要回去了喔。” 汤权、朱师傅、叶师傅当场哈哈笑起来,平日里见闻青小小年纪为人处理方面,极其稳重,没想到还有这么孩子气,生动的一面。 “你说,我保证这些东西不要回去!”汤权说。 闻青看向姚世玲:“妈,你听到了吧?” 姚世玲嗔怪:“你这孩子。” 闻青笑着,然后看向朱师傅、叶师傅:“朱师傅、叶师傅不必非要依着我所设计的模式出衣裳,你们可以稍做改动,比较裤兜在臀部后面,比如荷叶领变鸡心领等,以两件衣裳为基础,稍做改变,又是一套不一样的衣裳,这是本体衍生产品,本体好卖,衍生产品也不会差的。” 朱师傅听言拍手叫好:“闻青还是你脑瓜子灵光,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闻青,你这个点子,可比我今天送你的东西值钱多了!”汤权笑着说。 姚世玲一脸懵然。 闻亮、闻朋因为别人夸奖闻青而自豪,现在他们的姐姐变了,变的超级有能耐了! 汤权、朱师傅、叶师傅又同闻青说了一会儿话,才挥手告别。三人坐上车后,朱师傅又在说:“汤总,闻青是个人才啊,花大价钱聘请也不会吃亏的。” 汤权说:“关键花大价钱请她,她也不愿意啊。” “那她想干啥?” “当老板。” 朱师傅立刻沉默,闻青想当老板……这小姑娘心可真是大啊。 闻青不但心大,而且心细。 等所有的人都离开闻家,姚世玲才反应过来,然后问:“你请村长、队长过来,不单单是为陪客的事儿吧?” 闻青笑着说:“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闻青边收拾饭桌,边说:“过段时间,村长、队长再怎么说都是咱们村的领头人物,他们说的话,至少在我们村民的心中,是真话的代表。妈,你看刚才汤叔叔又是送缝纫机,又是送鸡鱼肉蛋的,一些邻居一定往不好的方面想,毕竟以前的我,和坐过牢的二叔,没干过好事。他们往坏处想,很正常。” 姚世玲没说话,表示同意。 闻青接着说:“哪怕你去解释说是我会做衣裳,会挣钱,汤叔叔他们看上我的手艺了,他们也不会信,对不对?” 姚世玲点头。 “但是,如果这些话是暴脾气的队长说一遍,然后温和的村长再说一遍,妈,是你,你会信吗?” 姚世玲一愣,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女儿仅仅是裁缝手艺好,有点小聪明,没想到连这种人情世故都懂,而且比她考虑的还要周到。 闻青又说:“还有就是,我下个月月底去市一中报道,要上高中了,村长、队长会因为这件事情,和咱们丰盛的请客,对你和亮亮朋朋照顾多一点,至少我不在家,也不会再发生王婶欺负咱家这件事情。” 姚世玲点了点头,闻青对的用心她明白了,她的心里暖暖的。 “可是,大姐,王婶的事儿还没完呢。”闻朋突然插话。 “你咋知道没完?”闻亮反问。 闻朋说:“我去把大板凳送给周大姐家的时候,我听他们说,王婶还没借着玉米种和红薯秧子呢。她那么无赖,肯定又会怪在我头上,找我们家的的茬。” “她敢!”闻亮狠狠地说。 闻青则笑了,伸手摸着闻朋的脑袋:“别急,王婶这事儿,今天晚上肯定能完。” “你怎么知道?”姚世玲纳罕地问。 闻青说:“猜的,不信等着瞧。” “我也等着瞧。”闻朋说。 闻青笑着:“好。” 不过,还没到晚上,就又下起了雨。 闻青的房间又开始漏雨,为了腾出锅碗瓢盆接闻青房里的雨水,特意早点做饭,说是做饭,其实是热的中午的剩饭,姚世玲爱干净,但凡家里有客人来,她做菜时怕不够吃,会多做,看人数在碟子中放正好的菜,多余的就扣下来备着,假如桌子上的菜不够,可以随时添,这样就避免了,饭桌上剩过多的菜,被挑来捡去也不卫生。 所以,姚世玲晚上热的剩菜都是没动过筷子的。 吃过饭之后,姚世玲就放了七八的碗和盆在闻青房中接水,然后对坐在缝纫机前闻青说:“要不晚上你就和我到东屋睡吧,这屋指不定哪处又漏雨了,回头天晴了,必须得把房子上的旧麦秸给换成新的,不然这房子都没法住了。” “好。”闻青应一声,低头继续给闻亮做裤子。 “闻大嫂子,闻大嫂子……”这时,院外传来一个声音,混着噼里啪啦的雨滴声,仍旧可以听出来来的是谁。 “王婶来了。”姚世玲说。 闻青嗯了一声。 “我去给她开门?”姚世玲问。 闻青点头:“把她请这屋来。” “好。”姚世玲撑着黑油布伞出了闻青房子,不一会儿,王婶就湿哒哒地进来了,一进来就看闻青坐在崭新的缝纫机前,缝纫机新的亮眼,板子上还漆了一层亮黄色的薄漆特别好看。 “闻青啊,这是缝纫机啊?”王婶赔着笑脸,双手不由得搓两大腿边的布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极了。 她是走投无路了,借了一个村,没借着一丁点儿玉米种和红薯秧子,本来想着去朋友亲戚那儿可以借着的,结果一个个要么说用完了,要么说自己都不够,明里暗里还讽刺她,去了一趟山湾村,没有受气的多。 眼见着别人家的玉米、红薯都发了芽,这雨又如油的下着,他们家的两亩地还荒着,她和王大嘴上都急的起泡了,这才厚着脸皮过来,随便闻青、姚世玲打吧骂吧,只要肯借给她玉米种和红薯秧子,她都随便。 “哟,王婶来了。”闻青抬眸看一眼,热情地说:“王婶坐,快坐。” 王婶登时窘迫起来,整个人都缩着了:“不,不,不,我不坐,我不坐,我这身上都是雨水,别脏了你的凳子,我站着就行,站着就行。” 姚世玲与闻青默默对看一眼。 第30章 “坐吧。”闻青说。 姚世玲顺势拎了凳子,放到王婶腿边:“王婶,别客气,有话坐下来说。” 王婶在篱笆院外徘徊许久,设想的是闻青、姚世玲不给自己开院门,或者恶言相待,再或者闻青抽出镰刀直接捅自己。完全没有想过闻青、姚世玲对自己以礼相待。 顿时,王婶整张脸通红,再对比她亲朋好友对她的方式,闻青、姚世玲简直就是她的亲妈。 “坐下说吧。”姚世玲说。 王婶点着头,就势坐下,结果太过激动,屁股坐了个边角,一下坐到在地上,把凳子也拱翻了。 “王婶,王婶!”闻青、姚世玲赶紧去拉地上的王婶。 王婶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把闻青、姚世玲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篱笆院墙外,几个好事的邻居正猫着身子听墙角,一听王婶嚎起来了,纷纷表示:“不会又要闹了吧?” “王婶跑到闻青家要开骂了?” “我看像。” “王婶又要泼起来。” 几人的悄悄话刚落音,就听到闻青房内,王婶哭着说:“闻家大嫂子,闻青,我对不住你们,我对不住你们啊,我错了,我错了……” 好事邻居一愣,王婶向来无赖,没有最赖只有更赖,前两年的时候,借了周大姐家十斤白面,到现在都没还,之前周大姐说自己家没面了,要还。王婶非但不承认,还说周大姐讹自己。还有这次麦秸垛被烧一事儿,王婶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赔就是不赔,反正她也没东西赔,甚至说自己受天灾,对,她自己说是大风刮的“天灾”,说自己受灾最严重,让村长写申请打报告给国家,让国家支持她一点。 这等厚颜无耻之人,居然哭着向闻青、姚世玲认错。真是天上下钞票了,人生第一回了。 姚世玲也被王婶反常的样子。 闻青倒是平和,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像王婶这样的恶人,越是恶越是有一处特别脆弱的部位,一戳就中。 “王婶,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快起来。”姚世玲抱着王婶的胳膊把她往凳子上拉。 王婶直握着姚世玲和闻青的手:“闻家大嫂子,闻青,我错了,那天是我错了,我不该冤枉你们,是我们家二虎子烧了你们的麦秸垛,我以后赔你,以后赔你们。” 王婶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相当伤心。 闻青说:“好好,你先坐好,坐好咱们好好说。” “闻青,闻青。”王婶紧紧握着闻青的手腕:“闻青,闻青,我知道你现在发达了,有本事了,这家里也是你说了算,我家两亩田都快荒了,买不着玉米种、红薯秧子,借也借不到,我真是没活门儿了。闻青,把你家的玉米种和红薯秧子借给我……” 王婶还没哭完,闻青当即接过话茬说:“好,王婶你起来吧。” 姚世玲一愣,闻青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起先闻青不是态度明确地说不管王婶的吗?这会儿是怎么了? 王婶愣了下,赶紧抹把眼泪,站起身来,紧握着闻青的手,满眼都是感激:“闻青……” 闻青没多说,而是转向姚世玲:“妈,我们现在打开地窖,去取红薯秧子。” 接连的事情,让姚世玲以闻青为主,于是此刻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即说:“好。” 闻青、姚世玲不去理会王婶,把煤油灯放在灯罩中,提着灯,撑着伞向墙边地窖走。 王婶来不及撑伞,跟前就跑到地窖边。 水湾村的地窖是就地挖一大坑,坑上面搭着木架子、木架子上又搭着混了泥土的麦秸、玉米杆子等等,冬暖夏凉专门储藏红薯秧子、红薯、大白菜、土豆等这一类。 姚世玲掀开地窖圆木门上泥巴麦秸,又把圆木门移开。 闻青把伞递给姚世玲说:“妈,你来撑着伞,我下去取红薯秧子。” “你注意点,地窖里有个竹筐,你把它提出来就行了。”姚世玲说。 “好。”闻青应着。 不待闻青把伞递给姚世玲,王婶就凑过来说:“闻家大嫂子,别别别,别让闻青下去,这都是泥土的,闻青这一身干净的,我下去,我下去就行。” “哪能让你下去啊。”姚世玲说。 “没事儿,没事儿。”王婶说着,麻溜地下了地窖,由于太过焦急,一下摔到地窖里,地窖里土壤松软,摔下去并没有什么事儿。 姚世玲撑着伞,站在地窖跟前,把灯往地窖里送一送,方便王婶察看情况。 “找到竹筐了吗?”姚世玲问。 “找到了,找到了。”王婶满脸喜悦,在闻青和姚世玲的帮助下,爬出地窖,不待闻青、姚世玲动作,她放下竹筐,转身就将地窖的木门,麦秸什么的,全部都整理妥当。 姚世玲又去西屋里拿玉米棒子。 闻朋、闻亮被姚世玲吵醒,闻朋问了情况才知道姚世玲拿玉米棒子给王婶。 闻青一个骨碌爬下床,从姚世玲手中夺下一抱玉米棒子说:“不给!” “你这孩子,王婶在外面雨里等着呢,给我拿过来。”姚世玲小声斥责。 “就不给!”闻朋紧抱着。 闻亮也不帮姚世玲。 “闻朋别闹,你大姐说要给的,给我拿过来。”姚世玲说。 “大姐为啥要给她玉米,她都烧了咱家的麦秸了。”闻朋不高兴。 “你大姐比你想的多,先睡觉,有事明天再问你大姐。”说着,姚世玲夺过闻朋手中的玉米,抱出了西屋。 王婶一见个个粒子大的玉米棒子,眼泪差点又出来了。 “王婶拿着吧。”闻青说。 王婶接过玉米棒子,又提着一竹筐红薯秧子,激动的手都在发抖:“闻家大嫂子,闻青谢谢你们,我一辈子记着你们,以后有啥事,找我就行,我拼了命也要报你们这救命之恩。” 姚世玲说:“瞧你说的,不就是几棒子玉米,几撮红薯秧子吗?快别说了,回去吧,别淋病了。” “好,好。”王婶迭声应着,又是抱又是提的,麻利地出闻家院子。 闻青去关院门,才走进堂屋,闻朋穿着大裤头,满脸不高兴地说:“大姐,你为啥把咱家玉米棒子给王婶!” “王婶家没玉米种种地啊。”闻青说。 “她没玉米关咱家啥事!”闻朋气的“哼”的一声,扭头进了西屋,爬上床之后,“砰”的一声小身板砸到床上,可响了。 姚世玲看着闻青说:“小孩子,别理他!” “我去哄哄。”闻青笑着说。 闻青刚一进西屋,闻亮就用被单盖住自己,闻朋则扭个身子背对着闻青。 闻青笑着上前,坐到床沿说:“朋朋,下个月我就去市里上学了。” 闻朋:“我知道。” 闻青简单地说:“有句话叫‘救急不救穷’,这个时候给王婶玉米棒子,是为让他们知恩图报,看着吧,以后对咱家最好的最真心的就是王婶家了,这不就是小人书上的说‘不打不相识’吗?” 闻青几句话不但把闻朋说的转过身来,也把闻亮说的信服,闻朋黑溜溜的眼睛盯着闻青:“他们会知恩图报吗?” “会。”闻青坚定地说。 闻朋这才放心,然后问:“大姐,你也看小人书吗?” “当然看了。”闻青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是小人书的繁荣时期,闻青记得好像一块钱可以买四百页的书。 不过水湾村比较落后,小人书没几本,闻亮、闻朋估计也是借同学的看看,这么想着闻青就准备,等到市里上学了,多给闻亮闻朋买些书看。 “大姐,你都看的啥?” 闻青想了想,回答:“《西游记》、《三毛流浪记》、《铁道游击队》、《水浒传》。” 闻亮一听,也来了兴趣。虽然闻青在他心中形象不好,但是闻青当初初三毕业考试也是数一数二的高分,本来她可以直接上中专的,但是她偏要上高中,说是以后大学才是正道,不管怎么样,闻青是有知识的。 “大姐,你给我说《三毛流浪记》吧,我没听过。”闻朋说。 “好。”闻青干脆地答应,然后搬着凳子,坐在闻朋的床头,给闻朋说《三毛流浪记》听,闻亮也在一旁听着。 姚世玲听到后,心头温暖地露出笑容。 而此时,王婶抱着玉米棒子,拎着红薯秧子一回到院子,就喊:“虎子爸!” 王大正在家里发愁,连亲戚朋友都不借王米种和红薯种,他们家处处针对闻家,闻家会借给他家?应该不会打起来吧?一听王婶喊,王大连忙奔出门,看到王婶后呆住。 王婶抱着玉米棒子,拎着竹筐,竹筐里是满满的红薯秧子。 “虎子爸!”王婶满脸笑容:“借到了!” 王大不敢相信地说:“闻青借给你的?” “嗯!” “她怎么愿意的?”王大问。 “虎子爸,我跟你说,咱们村还真没几个人比得上姚世玲和闻青好心,两个人说话声音好听,尤其是姚世玲,从来都是温声细语。以前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姚世玲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狐媚子,不检点,这么多年过去了,姚世玲不都是本本分分吗?我看,他们就是看姚世玲是逃荒来的,他们欺生!以后,我绝对不跟他们一伙,这下我知道了,姚世玲是好人,个血性的姑娘!” 王大惊奇于王婶突然的转变,但是在所有人都不肯借给他们玉米种和红薯种的情况下,闻家宽宏大度的借了,这就说明了姚世玲和闻青的大方,王大心生感激。 王婶继续说着姚世玲和闻青的好,狠狠地说:“以后谁敢再说姚世玲和闻青,我就上去撕了她们的嘴!” 王大没有阻止,接过玉米棒子,当下就把玉米粒搓下来,准备天一放晴,立刻种下地,免得耽误收成,到时收不着粮食没得吃。 在王大、王婶的搓玉米棒子时,王婶向闻青家借着了玉米种和红薯种的事儿,在村里转眼传遍。 今天闻青家可谓是出劲了风头,这种风头又是大伙儿望尘莫及的,本来是心生嫉妒,但是见周围人都和自己一样贫穷,那点“嫉妒”因为“望尘莫及”的原因,变成了羡慕。 “没想到闻青这么厉害啊,居然能够帮人赚万把块!连王婶那么跋扈的人,今儿晚上都差点下跪求闻青原谅了。” “以前闻青也不差吧,就是脾气不好,说话冲爱动手,都是跟她二叔学的。” “闻青啥时候跟着她二叔的?” “刚会走,还是三四岁的时候?不大记得,反正那时候她二叔刚出狱没几年,疼闻青啊那是,走哪儿都抱着闻青,疼到心尖尖上了,也怪闻青打小就好看,水灵灵的跟个洋娃娃似的。她二叔也是个不尚贤的,挺能赚钱的,就是不知道攒着,闻青要啥给买啥,也不让闻青温柔一点,天天喊着,‘谁说女娃娃就得温柔,我家青青挺好的。就这样!’说起来闻青跟着她二叔也没吃苦,饿不着累不着,长得也白白净净的,她二叔总有办法赚钱,这闻青从小学开始的学费,可不都是她二叔交的。” “嗯,她二叔不死,现在就享福了。” “可不是嘛,闻青现在都能帮人赚万把块,以后不是赚更多。”一人这么一说,大家都惊讶,以后赚更多?那是多少啊,众人不敢想象,只觉得闻青的周身都金光闪闪了。 第二天一早,天晴了。 闻青拎着布袋,穿着胶鞋深一脚浅一脚从村东头去上县城,那些邻居再见到她时,十分客气。 闻青也如往常一样对她们笑笑。 不同的时,他们的语气从“闻青又去上县城了,不检点!”变成了“闻青又县城赚钱啦!” 闻青还是和平时一样,听听就过了。然后上了大土路,继续坑坑洼洼地走着,到了县城肖姨裁缝店换鞋子。 “闻青姐。” 闻青刚从后院换了布鞋出来,宝红就笑嘻嘻地迎上来。 “肖姨呢?”闻青问。 “肖姨去接货去了。”宝红说。 “接货?”闻青不解:“接什么货?” “就是汤权制衣厂做的衣裳,两天前,汤老板送来了十套短袖,十套半截袖,昨天就卖完了。肖姨可高兴坏了,特意花了三毛钱摇电话给汤老板,让汤老板派人再送三十套过来,可好卖啊!”宝红笑着说,宝红是圆脸,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却是眉眼弯弯,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闻青笑着问:“肖姨去多久了?” “我回来了。”肖姨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闻青抬眸就见肖姨扛着大布袋子,满脸笑容:“闻青,你说的太准了,我真没想到这种成品衣裳,大家也会抢着买。” “以后大家会越来越接受成品衣裳。”闻青说。 肖姨惊讶:“真的,那我们裁缝就没出路了?” 闻青笑:“不会,裁缝一直吃香。”拿布做衣裳,会越来越少,再出现专门做衣裳的,那就叫“定制”了,一旦和“定制”二字扯上边,那都是限量版大价钱的。不过,最近几年应该不会流行。 “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想凭手艺吃一辈子呢。”肖姨笑着说。 “放心,肖姨,你肯定能凭手艺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接着闻青问:“卖衣裳赚钱了吗?” “赚了!”肖姨毫不犹豫地说,然后四周看了眼,小心翼翼地说:“一套衣裳赚三块钱呢,那天来了二十套,一天卖完,一天我们就赚了六十块钱,净赚,一点力气都不费的。” 闻青笑着:“肖姨,你放心,我们会越来越赚的。” 肖姨一愣,直直地望着闻青,闻青是个常笑的漂亮姑娘,但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样,自信、美好,就像是开在春天里的花朵,姿态昂扬,色彩绚烂,令肖姨这个女人,都觉得闻青这姑娘漂亮的不像话。 “肖姨,我来帮你拿。”宝红拽着布袋,把肖姨拽回神儿。 闻青也上前查看衣裳,不错,就是她之前做的那两套。肖姨才刚将衣裳挂起来,就有一个大妈过来给女儿和侄女儿买走两套。 肖姨开心地扯着闻青的衣角:“闻青,看到没,看到没,特别好卖。” 闻青笑:“对,很好卖。” 接下来,闻青在店里待了一天,因为有宝红在,闻青和肖姨可专心将小本子上要做的衣裳,加快进度地完成。 虽然卖衣裳了,但是做衣裳和做鞋子的还是很多。相对于肖姨自已经营店面,此刻的肖姨裁缝店,比之前生意好了三倍都不止,赚的更是以前的五倍,这让肖姨干劲十足。 闻青回家要做鞋子,于是照倒两点半下班回去。 肖姨将今天的收入全部给闻青,闻青除了拿了鞋子的钱外,其他全部收入的四成给肖姨,肖姨推辞不掉,心里感动不已。 闻青拿到钱后,和肖姨说,以后扣除成本、鞋子的钱和宝红的工钱,全部利润一个月算一次,定个日子,每个月利润的六成交给姚世玲就行了。 肖姨忙点头应好。 闻青从店里拿了几块布,按成本价算了钱数,然后交给肖姨。 肖姨:“闻青,你拿布料就不要钱了。” “那哪成,亲兄弟明算账,这样咱们的店面才能更好的发展。” 肖姨只好接下,心里对闻青是满满的佩服。 闻青拿了不少布料,家里正好有缝纫机,她就是想给姚世玲、闻亮、闻朋做套衣裳,再一人坐一双鞋子,闻亮的鞋子都开口了,闻朋就一件大裤衩没有补丁,其实都被补丁贴满了,而且下个月就开学了,闻青除了想给自己设计一个书包外,还想给闻亮、闻朋做个书包。 下个月就开学了,闻青心头激动,她拿回家书还没看多少,趁着家里没有闹心的事儿,店里有宝红,她可以多多看书,省得开学后整个人都抓瞎。 闻青这么琢磨着,就去大市场文具店买了笔记本、钢笔、圆珠笔、墨水、铅笔、橡皮,然后再走上大土路,往家赶。 她走到村东头时,所有邻居对她都笑嘻嘻的打招呼,包括王婶,极其热情,热情中还有她理解不了的尊敬。 尊敬?这是为什么? 闻青疑惑地回家。 刚进家门,就见姚世玲坐在院内摘菜,闻朋趴在竹筐上,两只手捧着一个番茄,渴望地望着姚世玲:“妈,这么多番茄,我能吃一个吗?” “妈。”闻青喊一声。 姚世玲、闻朋抬头看过来。 “闻青回来了。” “大姐你回来了。” 闻青上前,看着竹筐里有二十个大大小小的番茄,红红绿绿的,闻青疑惑地问:“哪来的番茄?”她家可没有多余的地种蕃茄啊。 “王婶送的。”姚世玲对此很无奈:“硬送的,不要还不行。” 闻朋握着一个蕃茄,站起来开心地说:“大姐,今天除了王婶来串门,村长老婆来咱家了。” “村长老婆来干什么?”闻青问。 “来给你说婆家,说是隔壁镇长的儿子。”闻朋说。 姚世玲呵斥:“闻朋就你嘴快!” 闻朋立刻噤声。 镇长的儿子? 闻青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从村东头回来时,邻居们的眼神中带着“尊敬”,原来是这个原因。 第31章 “妈,朋朋说的是真的吗?”闻青问。 姚世玲横了闻朋一眼。 闻朋连忙将蕃茄放进竹筐里,说句:“我去写暑假作业了。”然后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姚世玲笑,然后看向闻青说:“别信闻朋瞎说,村长老婆就这么一提,我给回了。” “哦。”闻青并不介意,矮身坐到姚世玲跟前,掏出布袋里的碎花布,问:“妈,这种碎花你喜欢吗?” 姚世玲没有回答,而是打量着闻青,闻青多喜欢纪彦均,她是知道的,她本不打算将村长老婆说媒的事儿告诉闻青,就怕闻青有别的想法,毕竟她也知道,闻青和纪彦均好过,一时半会儿“说媒”两个字就是忌讳。谁知闻朋多嘴给说了出来,不过看闻青的表现,似乎对“说媒”这事儿并没别的想法,也不介意的样子。 姚世玲想,自己拒绝的没错,不管是纪彦均,还是镇长儿子,都和闻家不匹配,现在的闻青也驾驭不了,还是让闻青好好上学,以后考上了大学,有个固定的真本事,到时候无论是找个镇上的,县城的,还是城里的,闻青都有底气。 “妈,你看啊,这布好看不好?”闻青催促。 姚世玲放下手中的菜,擦了擦手,凑上去,摸着布料说:“棉的,嗯,花色也正,挺不错,不过,做鞋子太花了吧?” 闻青笑:“才不是做鞋子,是给你做套夏装。” 姚世玲连忙拒绝:“别别别,可别浪费布了,我衣裳都穿不完,还做什么做,留着卖给别人吧。” “哪能行。”闻青如果没记错的话,姚世玲已经很多年没穿衣裳了,她所谓的“衣裳穿不完”,不过就只有两套,翻来覆去的换着穿,一套没补丁还常常是要上县城才拿出来穿:“就这么决定了。” “闻青,别做,浪费布!”姚世玲坚持说:“留着多赚点钱,你还要上学呢。” 闻青笑着说:“妈,不管我是赚钱,还是上学,我的最终目的,都是让你和亮亮、朋朋衣食无忧。如果为了让我上学,不去管你们吃穿,那我不上好了,再说你放心吧,今天一年,我肯定把我和亮亮、朋朋以后的学费都给挣齐了。” 姚世玲顿时说不出话,直直望着闻青,讲不出来心里是怎么样的温暖,就是感觉有这个女儿特别幸福。 “做不做衣裳?”闻青笑着问。 “做。”姚世玲到底是答应了。 闻青又掏出两块布:“这两块布是给亮亮、朋朋做的。” “他们两个也有?” “必须有啊,我准备给他们两个做件半截袖的,开学的时候天气会凉一点的。” “做长袖的吧,夏天秋天都能穿。” 闻青:“哪那行,夏天是夏天的,秋天是秋天,秋天再做新衣裳。” 姚世玲是说不过闻青,只能由她去了,不过,时不时就唠叨你别学你二叔,有今天没明天的,你少用点布料,少花点钱等等,闻青是答应的好好的,但是该用的布料、该花的钱,她是一点也不省。 每天趁着从县城回来的空档,给姚世玲、闻亮、闻朋量身体尺寸,裁、剪、缝、熨,半个月的时间,给姚世玲做了两套衣裳,一碎花半截袖圆领衫,配圆型松紧带阔腿裤子。一件是的确良深蓝色半截袖褂子,配涤纶烫线裤子。 姚世玲穿上身的那天,十分不好意思,多少年都没穿过新衣裳了。邻居们看着纷纷羡慕不已,都说好看。尤其是王婶,自从拿了闻青、姚世玲的玉米棒子和红薯秧子之后,王婶对闻青、姚世玲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甭提有多好。 看着姚世玲穿的十分好看,也是真心夸奖,羡慕姚世玲有闻青这么好一个女儿。 姚世玲对衣裳喜欢的不得了。 另外闻青给闻亮、闻朋各做了一套。 闻亮将衣裳收起来,等着开学再穿。闻朋却等不及,穿在身上,到处跑着抓虾摸鱼,捡木柴,捉知了的。可是把左邻右舍羡慕坏了。 水湾村穿件新衣裳不容易,前些年要买布料要布票,那时候没布票。现在买布料要钱,吃都吃不饱了,谁还讲究穿,不都是一块布放半年一年的,然后做件衣裳全家人轮着穿几年,妈妈穿过姐姐穿,姐姐穿过妹妹穿,妹妹穿过弟弟穿,哪有像闻青家这样的,一次做了四五套衣裳。 左邻右舍越来越接受闻青家变有钱这个事实,看待闻青家的目光俨然从鄙视,变成了平等,甚至敬畏。再者,有村长、队长在,还有王婶这个泼皮帮着闻青家,村里也没人敢惹闻青家,况且闻青家的两个弟弟越来越大,越来越顶事了。 闻青做完了姚世玲、闻亮、闻朋的衣裳之后,做闻亮、闻朋的书包。 这个年代的书包流行的是军用挎包,也叫军挎。是用军绿色的帆布做成一个平平整整的包,缝上布带,然后在包面上印一个毛主席头像,下面绣一排红色的字“为人民服务”,然后挎在肩膀上,用二十一世纪的话就叫“酷炫极了”。 闻朋拿到书包时,两眼放光,紧抱着书包问:“大姐,这是给我的吗?” 闻青递给闻亮一个,递给闻朋。” 闻亮向来稳重,此刻到这个包包,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了喜欢。 “二哥,你看,这上面还有毛主席,这包盖上面有绳子,可以系上的。”闻朋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闻亮也暗暗开心,然后看向闻青问:“你的书包呢?” “我上高中了,跟你们的不一样。” 闻亮:“哦,你有就行。” 听闻亮这么说,闻青开心的笑了。 闻青趁着在暑假期间,又给一家人做了鞋子,然后才做自己的衣裳、鞋子、书包,闻青这些自家的东西,都是从肖姨裁缝店那里回来后,抽空做的。 所以,等到一切都做好了之后,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 村里的上学的孩子都开始忙碌了,忙碌什么?当然是补暑假作业了,这个时候没有课外书,没有试卷,平时考试都是老师出试卷,然后用油刷子印。所谓的暑假作业,就是抄课文,以及在放假前,老师在黑板上写题目,学生抄下来暑假做的,开学的时候老师会考检查,以及考背诵。 闻亮学习好,一向没问题。 但是闻朋不一样,闻朋贪玩,每次说做作业,做着做着就去抓蚱蜢,粘知了,所以此时趴在桌前,可劲儿地补作业,听说大刀他们课文都抄完了,更急了。 “二哥,二哥,你帮我抄一遍课文吧,我要写不完了。” “大姐,大姐,你帮我抄吧。大姐,妈……” “二哥,这数学题我不会写,你帮我写,二哥,妈……” “……” 不管闻朋怎么说,就是没人帮他。 闻青笑着说:“好好写,两天内如果能写完,三天后,我带你们到县城里买学习用具,闻朋我给你买个文具盒。”有个文具盒可以把全班女同学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说不定还有小姑娘抢着把铅笔放进你的文具盒里。 闻朋一听,来了精神,也不想着玩了,埋头抄课文,算题目,晚上在煤油灯前照样写。 两天后果然完成,第三天的时候,闻青也如约答应他,带着闻亮、闻朋去县城。 姚世玲在家看家。 闻亮起先是不愿意去的,不想花,但是闻青最近因为从厂里拿衣裳,卖的好,所以赚得不少,又有姚世玲在旁边劝着。 于是闻亮、闻朋都穿上了新衣裳、新鞋子,跟着闻青去县城。 闻亮没来过肖姨裁缝店,闻青带着他和闻朋在肖姨裁缝店里坐了一会儿,告诉他说:“闻亮,这是姐的店,所以姐不是只花钱不知道赚钱啊。” 闻亮不说话。 肖姨看着笑,闻家这三个孩子长得都好看,闻青是闪亮亮的好看,闻亮就是稳重的俊,闻朋最近变胖了,更可爱了。 闻青让闻亮跟肖姨打声招呼,然后拉着他和闻朋去大市场,边走边说:“亮亮,这个肖姨裁缝店是咱家的。” “咱家的?”闻亮纳罕。 闻青点头:“嗯,咱家的。”闻青简单地将肖姨家孩子生病,自己的画稿卖给汤权赚了六百块钱赎了牛,买了肖姨裁缝店等等说给闻亮听。 闻亮目瞪口呆。 闻青:“我和你说这些的目的,是因为你是家里最大的男人,三天后,我去上学了,学校离车站也不近,回来一趟也不方便,我让妈有空就来县城帮忙看店,一个月收一次钱。你知道这事儿就好。” 闻亮点头:“我知道。” “那就好。”于是闻亮的为人处事,闻青百分百相信,上辈子闻亮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们去买点学习用具。” 说着,闻青、闻亮、闻朋就进了学习用品店。 “大姐,你上几年级?”闻朋问。 “高中二年级。”闻青回答。 “那你要买啥?”闻朋又问。 “之前买了一些,不过,市里的应该比较贵,所以我准备再买两支圆珠笔,一支铅笔和一本笔记本。”闻青说着。 闻朋点着小脑袋,然后走到一张a4纸大小的贴画前,动不了了:“大姐,我想买孙悟空的贴画贴到文具盒上。我有同学就这样贴的,可牛了。” “不买!”闻亮首先拒绝。 闻青看一眼贴画,画上面画的就是西游记里的师傅四人加白龙马,挺好看的,问:“老板,这贴画多少钱一张?” “一分钱一张。”老板说。 “不买!”闻亮坚持说。 闻朋嘟着嘴,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说:“买,大姐买,我想要孙悟空贴画。” 闻青只觉闻朋这个样子超级搞笑,正掏钱时,听到门外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宁芝,你开学就上高二了吧?”章方方的声音。 “对啊。”纪宁芝的声音。 “你选的文科还是理科?” “文科,高一下学期就分科了,我选文科,以前的班主任是刘老师,不过他带了理科班,现在的班主任是个女的,赵老师。” “文科也挺好的,三天后就开学了,你哥也在家,我就代你哥,送你一只钢笔,当作开学礼物。” “谢谢方方姐。” 闻青听言传头,就见章方方和纪宁芝同时走进文具店,差不多同一时间,章方方、纪宁之抬起头来,一看到了店内的闻青。 闻青。 章方方、纪宁芝愣住。 第32章 “她来什么?”纪宁芝不高兴地说。 自从上次纪宁芝拿钱找人泼脏水,非但没把闻青赶出县城,反而让闻青名声大涨,自己名声大跌,她在家哭几天,此刻见到闻青如仇人一般。 “宁芝,别这样,你这样对闻青,你哥会不高兴的。”章方方说。 “我管他呢!他就会护着这个不知道羞的!” “要不,咱们去别家买文具吧。”章方方作势要走。 “凭什么?就在这家买!”纪宁芝气呼呼往里面走。 闻亮、闻朋不认识纪宁芝和章方方,照旧看文具。 尤其是闻朋,伸手抓着闻青的衣角,哼唧着:“大姐,我要贴画,我要贴画……” “不买,没钱!”闻亮斥责:“贴画能吃吗?” 闻朋低头不说话。 没钱? 纪宁芝不怀好意的笑了,穷农村人就是穷农村人,两分一张的贴画都买不起,丢人现眼。纪宁芝白了闻青一眼。 闻青当作没看见。 章方方走向闻青时,笑着看向闻青招手:“嗨,闻青,好巧啊,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闻青挑眉,她既不用讨好纪家,和纪彦均也无任何关系,更与章方方也无利益上的往来,上辈子章方方是如何在她和纪彦均之间卖力演绎“插足者”的,她是记得清清楚楚,虽然到她死前,纪彦均都不为所动,但章方方的这种行为够她膈应了,她上辈子不是善类,这辈子也不是圣母,她也是有气性的,睨了章方方一眼,扯了个干笑算是回应,随即将头转过去。 章方方顿时觉得自己是热脸贴上冷屁股上了,面色僵了僵,只得尴尬地笑笑。 纪宁芝看到后,心里十分不爽,大声喊道:“闻青,方方姐跟你打招呼你没看到!你懂不懂礼貌?!” 闻青跟闻朋正在选西游记贴画,微微侧首,严肃地说:“公共场合,禁止喧哗。” 纪宁芝脸刷的一下红了,学校里时常会整一些素质文明的标语,诸如“公共场合,禁止喧哗”,“禁止随地吐痰,你好我好大家好”等等的,闻青说这句话就是刺她更没素质,更没礼貌。 章方方见此情景,上前拉住纪宁芝的手腕,缓解气氛:“宁芝,来来,你不是要买米尺吗?这里有小一点的,十五厘米的。”米尺就是上学用的刻度尺。 纪宁芝被拉到一边,心里仍旧是气愤的。 闻亮、闻朋二人疑惑纪宁芝刚才怎么突然大喊。 闻朋转头看章方方和纪宁芝。 闻亮听出了两个字“宁芝”,好像纪彦均有个妹妹就叫纪宁芝,他转头看了一眼章方方和纪宁芝,两人都和闻青差不多大,穿着比水湾村的姑娘都时髦多了,他暗暗确实眼前的叫宁芝的就是纪彦均的妹妹纪宁芝,闻亮顿时皱眉说:“姐,咱们走吧。” 闻青看一眼闻亮,想着两个弟弟在,她点了点头:“好。” 闻朋还小,不了解情况,又说了句:“大姐,买贴画。” “不买!”闻亮不悦地说。 闻青、闻亮、闻朋三人才转个身,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老板,我要十张《西游记》贴画。” 闻朋愣住,要十张啊?这么厉害。 闻亮眉头皱的更深了。 闻青懒得理纪宁芝。 “哎好,十张都要《西游记》的吗?”老板问。 “都要!”纪宁芝抬起下巴,冲着闻青说一声:“没钱就不要逛文具店,装什么装,真是脸皮厚到家了。” 闻朋一脸懵然,这姑娘说谁没钱?反正他大姐老有钱了。 闻亮脸色已经摆出来。 闻青暗叹一声,这个纪宁芝真是……她转过头来,直直望着纪宁芝,目光从容,从容的让纪宁芝心里一慌。 闻青随即转眸,不慌不忙地问:“老板,有《三毛流浪记》、《铁道游记队》的贴画吗?” 老板连忙说:“有,有,有!” 闻青:“那好,《西游记》、《三毛流浪记》、《铁道游记队》的贴画各来五张。”接着看向纪宁芝手中,姿态摆的比纪宁芝还高,问:“老板,这位姑娘手中的米尺,还有吗?有没有一米的,五十厘米的。” “有,有,有。”老板说。 闻青眼都不眨地说:“那好,十五厘米的要五把,五十厘米的要五把,一米的要把五把。” 纪宁芝立刻不高兴起来,她手里的东西闻青这个穷农村居然也要? 闻亮、闻朋、文具店老板目瞪口呆,买这么多? 章方方也纳罕,闻青有钱买? 闻青转头看向店内的铅笔,说:“老板,这种铅笔给我一打,橡皮给我一盒,铅笔刀也要一盒,对了还有这个双层铁皮文具盒要两个。” “姐。”闻亮不知道闻青在干什么,开口阻止。 闻青拿过一支新农村牌钢笔,和一瓶新农村牌墨水说:“这个最贵,给我各拿一个。” 闻青用实际行为打了纪宁芝的脸,不说是她没钱吗?她买给你看,到底是谁没钱,到底是谁在将有钱!纪宁芝被气的脸涨红,章方方拉了拉她说:“宁芝,算了,别跟她计较。” 纪宁芝岂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她火气一上来,指着闻青所说的“最贵的钢笔和墨水”说:“她手上的我要十份,其他的她要的,我都要双倍!” 说完纪宁芝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局,满脸得意,望着闻青,似乎在说“你敢比我买的多吗?你有钱吗?” 文具店老板一愣。 章方方也呆住。 闻亮、闻朋像看傻子一样看纪宁芝。 闻青侧首看向纪宁芝,忽而一笑,分外灿烂,温和地说:“好了,老板,不要忙乎我,招待大客户吧,我自己来就行,贴画、米尺、铅笔、橡皮、铅笔刀、文具盒合计六块八毛钱,新农村最近涨价,笔和墨水加在一起一块二毛五分钱,总共是八块零五分。老板,你看我算的对不对?”闻青丝毫不犹豫地从闻朋的书包里掏出一个钱包,抽了张十块钱的给文具店老板。 纪宁芝脸色一变,闻青她不比了?以前闻青不是最爱和她比的吗?现在怎么不买了? “对对对,小姑娘你算得对。”文具店老板客客气气地找了两块钱说:“五分钱就算了,当优惠。”毕竟她刺激其他顾客买双倍呢。 闻青接过钱,拉着闻亮、闻朋走两步,然后回头说:“对了,老板,那位漂亮姑娘买的东西,合计是二十六块一毛钱喔。”闻青又转向纪宁芝,笑了笑:“宁芝,我知道你有钱,二十六块一毛钱,一分不会少的喔,可不能像我这种穷人一样哟。” 说完,闻青拉着闻亮、闻朋离开。 纪宁芝气的差点吐血,她没想到闻青不和她比了,闻青直接结账走人,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她。 “宁芝……”章方方转头喊。 “闻青!”纪宁芝大喊一句,可是闻青头也不回,她气的在原地跺脚啊啊叫,引得路人都看她。 “宁芝。”章方方说:“大家都看着呢。” 纪宁芝冷静下来,眼睛气的通红,二十六块一毛钱,她本来就打算花一块钱买文具,这下……她多想说不买了,可是店里的顾客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呢,她买了回家肯定被骂死了,不买又不行。 “小姑娘,还要不要?”文具店老板问。 纪宁芝一抬眸,就是很多双眼睛怀疑的目光。纪宁芝急了,转头,委屈地问:“方方姐,你钱带够了吗?” 章方方一怔,艰难地说:“我……” “等我哥从东州回来了,我让他还你。”纪宁芝不情愿地说。 章方方只好说:“我身上就十五块钱。” “那给我吧,我有十一块钱。”纪宁芝说。 章方方掏出钱递给纪宁芝,抬眸看向文具店外,闻青姐弟三人早没了踪影,章方方暗想,这个闻青完全不是以前的那个闻青了,原来的闻青只会正面冲突正面较量,如今的闻青竟然不费口舌不费力地就把纪宁芝坑一把,甚至连自己也受牵连,看来,以后得小心这个闻青了。 毕竟以前闻青那么跋扈,纪彦均都……那现在的闻青这么……章方方不敢往下想。 而闻青此时已经远远出了文具街。 闻亮不高兴地说:“你赌气就赌气,买这些干嘛?浪费钱!” 闻青说:“我没赌气啊。” 闻亮看向她,表示不信。 闻青解释:“两个文具盒,你一个,朋朋一个。铅笔十支,铅笔刀五个,米尺各五把这些除了你、我、朋朋用以外,肖姨裁缝店至少两份留着做衣裳用,家里放一份也是做衣裳,我要带到学校一份做衣裳顺便做作业用,我还觉得不够呢。” 闻青这么一解释,闻亮顿时明白,原来闻青都是计划好的:“那纪宁芝她呢?” 原来闻亮猜出了她是纪宁芝,闻青笑了笑:“也没关系,她可以用到大学毕业嘛。” 闻朋认真地说:“大姐,十瓶墨水用不到大学毕业就坏了。” “就你会说。”闻亮严肃地说。 闻青则笑着摸闻朋的脑袋。 这边文具店纪宁芝和章方方抱了一大堆的东西出来,两人脸上有不同程度的烦躁。 章方方甚至有点气纪宁芝,沉不住气,闻青刺激一下就中招。 纪宁芝也有些不满章方方,说是带她逛街,结果就带十五块钱来,她们两个合在一起,二十六块钱,还差文具店老板一毛钱呢。 文具店老板则是乐呵呵的,准备下次闻青那姑娘来买文具时,一定给她打个折。今天因为那姑娘的几句话,赚了不少。 与此同时,闻青、闻亮、闻朋已经去了肖姨裁缝店,将米尺、铅笔、橡皮、铅笔刀留了两份在店内,然后带着闻亮闻朋去大市场买了鲜肉,准备回去包顿饺子,一家人吃个团圆,然后就准备上学了。 一切完毕之后,姐弟三人走在大土路上,其乐融融地聊着天。 闻朋紧捏着贴画,心里美滋滋的。 “瞧你乐的。”闻亮故意白了闻朋一眼。 闻青说:“朋朋,好好学习。” “好。”闻朋答应着。 回到家后,一家人吃了顿猪肉芹菜馅儿的水饺之后,就开始讨论闻青上学的事儿。 这个年代的高中与后来的高中都不同,除了书本不用自备,其他全部自备,被子、被单、粮食、打饭的白瓷缸,衣服都自己备,没有校服,其实也是有校服,就是没人买得起,于是学校里穿校服的,也就那几个有钱人的。 提前两天,姚世玲找出家中最好的被面也就是补丁少一点,最新的被子其实也就是两年前做的被子,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包裹,不停地说着:“闻青,到了学校你性子别那么强,别人说你一句,你能忍就忍,不要惹事,啊。” 闻青收拾着书本,点头:“好。” “说话也别冲,冲的人家都不高兴,小心同学都孤立你。” “好。” “吃饭的时候多吃点,别饿着自己。” “嗯,知道了。” “不上课的时候,就在学校里待着,别乱跑,坏人多,你又是女孩子。” “嗯。” “别跟男孩子走太近,影响不好。等你上了大学再处对象,知道吗?” “妈,知道了。” 姚世玲一句一个交待,看着打包好的被子又说:“闻青,这被子薄不薄,马上就九月了,下场雨天就会凉,该不会冷吧。”姚世玲担心起来。 闻青笑着说:“妈,别带被子了,那么重,我到那儿重新买。” “重新买多贵啊,这是家里棉花打的被子,实打实的暖和。买的都掺假的。”姚世玲说着,转身又去拿个罐头瓶。 闻青好奇地问:“妈,这是什么?” “豆酱。”姚世玲说:“我今天听你王婶说,学生都很清苦,山湾村的有个男娃上中专,每个星期步走回家一趟说是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一回家就拎半口袋粗面饼子加一瓶豆酱去学校吃。” 闻青笑,那是清苦,不过也是因为穷,没钱吃食堂。 “我在这豆酱里拌了肉丝,要是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你就配点这个吃啊。”姚世玲说着,又拿了白瓷缸过来说:“还有这个,这个是掺了面的炒豆子,你当零嘴吃。” “妈,我肯定一个月要回来一次,你别把家都让我搬走了,这个豆酱我拿着,其他的你都留下给亮亮,朋朋吧。”闻青笑着说。 “他们在家,啥东西吃不到?你都带着。” 闻青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整理妥当之后,闻青要带的东西比她本人还重,最后只好说服姚世玲,减了一半东西下去。但是姚世玲就是不放心,又塞了些东西给闻青。 临走的头天晚上。 闻青给了闻亮二十块钱,闻朋十块钱,让他们明天去交学费,剩下的钱,自己存着。又给了姚世玲了一百块钱,让她千万别省,吃好喝好,闻亮闻朋还长身体呢。 姚世玲眼睛通红的应着。 闻朋直接哭了:“大姐,你啥时候回来?” 闻青笑了,摸着闻朋有肉的黑脸:“我还没走呢。” “我舍不得你走。”闻朋说。 “我一个月至少回来一次。” “那到时候我去县城接你。” “好。” 第二天一早,闻亮、闻朋穿了新衣裳、新鞋子,背着新书包和闻青依依不舍的告别,然后才去他们的学校报道。 姚世玲则用牛车拉着闻青的行李,送闻青去县城。 第33章 半个小时后,姚世玲的牛车停在县城四岔路口,闻青跟着在一旁等公交车。 “妈,你回去吧。”闻青肩上背着一个军绿色的大包,手上拎着一大团卷被子。 “不急,我等你上车再走。”姚世玲说。 “不用了妈,我一个人等就行了。” 姚世玲坚持:“没关系,反正我回家也没什么事,王婶都说了帮我看着牛。” 闻青只好作罢。 姚世玲趁着公交车没来,又忍不住交待闻青:“闻青,在学校里别舍不得吃,食堂有肉你就打着吃,家里的缝纫机我也会用,鞋子我每天都做着,不缺钱,你多吃点,啊。” 闻青笑了:“妈,你不是常说我就知道闭着眼睛花钱吗?我怎么会亏待自己?” 姚世玲就是舍不得闻青,以前闻青不回家,好歹有她二叔带着,她多少放点心。现在是闻青一个人去南州市,又是个姑娘家,姚世玲怎么都不放心。 “公交车来了,公交车来了。”这时有人喊。 闻青、姚世玲看过去,果然见破旧的公交车晃晃悠悠过来,不一会儿就停在路口。 “妈,我走了。”闻青拎着被子,就要上车。 看着闻青要走,姚世玲心头一酸,眼睛就红了,不由得喊一声:“闻青啊。” “妈。”闻青已上车。 姚世玲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闻青,学习不忙,一两个星期回来一次也行,咱不省路费啊。” 闻青听出姚世玲话语中的不对劲,才刚转头。 “快一点啊,一人五分钱啊,到市里啊。”售票员催着推着,就把闻青推到车窗的座位上坐着,顺手一拽再一扔,就把闻青的被子扔到发动机上。 闻青立刻打开窗外,就见姚世玲擦着眼泪,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她心头一涩,眼泪盈满眼眶:“妈,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回去吧。” “好,好,好。”姚世玲抽泣着答应着。 闻青没敢再看姚世玲,她觉得分别太难过了。等到车子再转弯时,她偷偷再次向后看,姚世玲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牛车旁,穿着她给她做的衣裳,巴巴地望着这里,闻青从来没想过,自己活了两辈子,还这么情感丰富,难过、心疼、不舍一涌而上,她控制不住捂着脸就哭起来了。 她也舍不得离开妈妈。 “小姑娘,哭啥,不就是去上学嘛,这都九月一号了,再过半个多月就是中秋节了,到时候学校不就放假了吗?”售票员在一旁劝。 闻青为自己刚才哭出声,而难为情。伸手擦了擦眼睛。 “哎,这就对了嘛,到了学校,好好学习,长本事了,赚钱了,在城里站住脚了,再把你妈接到城里享福,不就行了!”售票员热情地说。 闻青抬起头:“谢谢你大姐。” “谢啥,别哭了啊,好好学习。” “嗯。”闻青点头。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只要没人上车,售票员就会跟闻青说一些有的没的。 闻青本来还担心自己带的东西太多,公交车站距离南州市第一中学还有段距离,自己会累成狗。 结果售票员大姐说,不用走,只要五分钱,雇一辆牛车,车夫能连人带货拉到南州市第一中学门口。 闻青对售票员大姐谢了又谢,下车之后就开始找牛车,看见不少牛车停在不远处,车夫也都是南州市旁边的农民。 闻青背着大包,拎着被子问:“大伯,去第一中学多少钱啊?” 大伯上下打量闻青一眼,看闻青长得干干净净的说:“一毛钱咯。” “我以前坐都是五毛,怎么才几天就涨一毛了呢?”闻青说。 大伯心想,这是个常客,于是说:“五分就五分吧,看你是个学生,给你便宜了。” “谢大伯。” 大伯伸手就接过闻青手中的被子、大包,放到牛车上,在牛车上放了一个草垫子说:“坐吧。” 闻青也没客气,就坐在牛车上。 从水湾村到县城,再从县城到市里,并没有见到多少来上学的孩子,但是从市公交站到南州市第一中学这段路,闻青见了不少学生,都是高中生的样子。 “小姑娘,你多大了?”这时,牛车大伯问。 “十七岁了。”闻青坐在牛车上回答。 “上几年级啊。” “高中二年级。” “哦,那好小啊。” 闻青笑了,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幼儿园,没有学前班,一上学就是上小学一年级,所以学校规定学生必须满七周岁才能入学,七周岁已经不小了,但是有些家庭的哥哥姐姐有弟弟妹妹,家长会推迟哥哥姐姐上学的年级,让哥哥姐姐在家带弟弟妹妹两年,把弟弟妹妹带大一点再入学。 于是,学校里九岁十岁上小学一年级的同学不在少数。像闻青这样十七岁就上高中二年级其实才是少数。 如果闻青没记错的话,她在高一时,都有同学二十岁,还有结过婚的。 “小姑娘好好上学,上学好啊,考个大学就能包分配,说不定还能当官呢。”牛车大伯说。 闻青笑着应:“是啊。”不过,闻青对当官没兴趣。 “小姑娘,前面就到一中了,你是在这儿下,还是到门口。” “到门口下。” 闻青到门口之后,从裤兜里摸了五个一分的硬币,交给牛车大伯,说了声谢谢之后,左手拎包右手拎被子,站到了南州市第一中学。 上次她来过一中,那是是和朋朋一起来找赵老师。 不过,今天才算真真正正地要进去上学了,再次回到学校,不是“恍如隔世”而是真真正正的隔世啊。 闻青看着学校大门头上,几个红漆狂草字体——南州第一中学,顿时心潮澎湃。 “喂,快点,快点来帮忙。”一个清脆的喊声传入闻青的耳中。 闻青转头看过去时,就见几个穿着破旧却干净的女生正在互相帮忙提书包,提被子。 “你什么时候到学校的?” “我刚到的。” “上学期成绩出来了吗?” “还没有。班主任还没有来呢。” “一会儿到哪儿报名交钱?” “应该到各自班级,然后等班主任来,最后交钱拿新书吧。” “那快点快点,帮我把被子书包都送到宿舍里去,我们一起教室报道,喔,对了,我从家里带来了酱菜,我妈做的,一会儿咱们去食堂尝尝。” “好啊好啊。” 几个女生嘻嘻笑着走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纯真的笑意,与水湾村村民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闻青瞬间就被带回了学生时代。 她提着包和被子,走进校园。 南州市第一中学是南州市最好的高中,除了学生人数相对多一点以外,是几所高中中楼房教室最多的,连男生女生宿舍住的都是三层小楼。不过,南州市第一中学里,更多的还是瓦房。 这辈子的闻青已经快一年没有进南州第一中学了,她不知道现在高二年级的宿舍在哪儿,也不知道高二年级的教室在哪儿。 于是,只得边走边问。 每问一个人,那人就会抬眸多看闻青一会儿,回答之后,又会嘀咕一句,这位同学长得真好看。 甚至有位同学喊出:“你是闻青?”这位同学瘦瘦的,个子跟她差不多高,穿的还算整齐,至少没看到补丁。 闻青一愣:“同学,你认识我?”她不过才在南州上一学期的课,这都快过去一年了,居然还有人认识她。 “认识啊,你是高一年级时最好看的姑娘,闻青啊。”那人直截了当地说。 闻青:“……”这个年代居然还有说话这么直接的。 “你又回来上学了?” 闻青:“……” “你去哪个班?” 闻青:“……同学,赵老师的班在哪儿?” “啊,真巧,我也是赵老师班的,我叫侯春明。你以后跟着同学们叫我春明就行了。高一时,咱们不在一个班,没想到分了科了,咱们就在一个班级了。”侯春明嘻嘻笑。 “你好,你好。”闻青笑着说。 这个侯春明相当热情,拎着闻青的被子,笃笃地跑上二楼,闻青追都追不上。 侯春明兴奋极了,一到二楼,直奔最角落的教室,把闻青的被子往地上一放,冲着教室就喊:“闻青来上学了!” 闻青紧跟着赶到。 二人顿时站在门口,愣神地看着教室内。 教室内,赵老师正站在讲台上,班级里所有同学的目光齐唰唰的看着二人。 侯春明低声下气地说:“赵老师好。” 闻青也跟着说:“赵老师好。” 闻青声音一落,班级里就炸开锅了。 女生是这么悄悄讨论的: “闻青?她怎么又来上学了?” “不是家里穷,上不起了吗?” “对啊,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不知道多牛气,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顶顶好的,后来谁知道没钱上学了,穷装,现在怎么又有钱来上学了,不会是借的钱吧?” “……” 班里为数不多的男生,这么悄悄讨论: “喔,老天,我的梦中情人回来了!” “闻青一回来,整个高二(2)班都美了。” “闻青居然还会回来上学,太棒了。” “我以为她结婚生孩子去了呢!” 不管两个派别的讨论是如何,但是大家统一的想法是,闻青还会像高一那么牛那么傲那么狂吗?会不会又是一句把人冲八百米远,一言不合就要发火,拎着扫帚就拍人呢? 同学们心里犯着嘀咕,于是,闻青抬头向教室一扫眼,全部同学纷纷垂下脑袋。 班主任赵老师一改之前的温和,严肃地望着侯春明:“说了多少遍,公共场合禁止喧哗!” “赵老师,我错了。”侯春明耷拉着脑袋。 赵老师面色缓了缓:“进来吧。” 侯春明低着头向教室里进,走过一排排桌子时,还有男生使坏,伸腿去别侯春明,侯春明骂了一句:“狗蛋子我弄死你。” 然后侯春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刚坐下他同桌凑上来。 “你咋敢跟闻青一起上来的?” “为啥不敢?”侯春明问。 “闻青脾气很坏的。” “我觉得挺好。” “那是你没跟她一个班级过。”同桌语重深长地说。 侯春明不以为然。 讲台上赵老师,指了一个桌位:“闻青,你先坐第四排右边过道那个空位子。一会儿等我讲完,我再给你安排。” “好,谢谢赵老师。”闻青应一声,将大包及被子放在讲台旁边,走过去坐在第四排右边过道的位置,刚坐下就感觉到一个恶狠狠的目光,闻青循着目光看过去,微愣了下,是纪宁芝。 闻青这才想来,上辈子她和纪宁芝是同时上高一的,不过的纪宁芝一直上学,而她后来不上了而已。 说起来,纪宁芝跟她同龄,还比她大三个月。章方方比她大四岁。 上辈子她没等到分班就缀学,没想到这辈子分了班了,她居然跟纪宁芝一个班极,真是猿和粪啊。 闻青看向纪宁芝时,纪宁芝气呼呼将头转过去,看向讲台。 闻青笑了笑,也看向讲台。 虽然大家都在听赵老师回顾上学期,展望这学期,但是闻青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同学们的目光时不时瞟在自己身上。 赵老师并没有说多久,之后便让班长统计人数,再让班长带几个男同学,到教师办公室,把新书领到教室。 赵老师拿着名单,念人名,同学们按名字上前交书本费、学杂费、住宿费,然后领书。书本费五十块钱,学杂费二十五块钱,住宿费是十块钱一年,另外校服三十块钱。 闻青看了一会儿,几乎没有一个人要买校服的。 但轮到纪宁芝时,她要了校服,多交了三十块钱。抱着书本和校服,一脸得意地走过闻青讲台旁的被子时,故意用腿踢了下,立刻有个脚印印在被单上,她得意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闻青强行压下自己的怒气,才没有发火。 等到所有同学都领了书本之后,赵老师让他们回到各自宿舍打扫卫生,明天开始正式上课。 接着一群同学纷纷离开教室。 赵老师单独把闻青叫到讲台,闻青讲借她的书本还给她,她笑着问:“看的怎么样?” “还行,能背的我都背下来了。” “那行。”赵老师笑着:“今天我也比较忙,我就不考你了,明天开始上课,如果有跟不上学习进度的科目,及时和我说。” “谢谢赵老师。” 赵老师又问:“带学费了吗?” “带了。” “那行,交到我这儿,领了书之后,你就去女生宿舍楼,二零二宿舍,以后你就住那里了。” “好,谢谢赵老师。”闻青也没有买校服。 赵老师手上一下拿那么多钱,她自己也不放心。于是收了闻青的钱之后,便匆匆回了办公室。 闻青则背着包,拎着被子去抓女生宿舍。 才刚出教室,侯春明又蹿出来:“闻青,我来帮你拎。” 闻青也确实拎不动了:“谢谢,谢谢。”就交给了侯春明。 侯春明一直把被子拎到女生宿舍楼门口:“闻青,这不让男同学进,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谢谢啊。” “不客气。”侯春明摆个手就走了。 闻青此时又累又渴,也顾不得再和侯春明多说两句话,急急地提着大包和被子上了二楼,找到了二零二宿舍,原本欢声笑语的宿舍,因为闻青的出现,一切声音戛然而已。 宿舍内的四个女生直直地望着闻青,其中包括纪宁芝。 闻青笑着说:“你们好,我叫闻青,以后我就住在这个宿舍了,请多多指教。” 话音一落,四个女生你看我我看你,各自忙碌起来,理也不理闻青。 第34章 闻青并不介意,拎起被子向宿舍内走。 舍友们偷偷瞄闻青。 闻青走到宿舍的窗户口,整个宿舍内唯一一张空床前,床是上下铺的,下铺放满了行李、盆、被单之类,上铺放了一些衣裳、牙刷、水杯。 闻青扫了一眼,问:“上铺没人睡吧?” 宿舍内一片安静。 纪宁芝冷哼一声,继续忙碌,心道:“看谁理你。” 闻青不急不徐,声音也不高,说:“从今天起,这个上铺我睡了,没有意见地把上铺各自的东西收拾一下。” 宿舍内又是一片安静。 纪宁芝坐在斜对面的下铺修指甲,反正上铺没她的东西,她就坐等着看好戏,看大家如何不理闻青,看闻青怎么丢人。 闻青回头扫了三个女生一眼,目光顿冷,三个女生随即一惊,你看我我看你,早听说闻青脾气不好,为人霸道,她们低头看了一眼纪宁芝,接着一声不吭纷纷上前,将自己的杯子、缸子、书统统拿回自己的位置。 闻青温声说了一句:“谢谢。” 三个女生一愣,闻青居然说谢谢,闻青居然说了谢谢,这完全不是她们心中的闻青啊。 “不、不、不客气。”一个女生结结巴巴地回。 纪宁芝当即恶狠狠地盯了那女生一眼,心里有气,不争气的人,竟然这么轻易地就屈服闻青了。 闻青笑了笑,而后放下军绿色大背包,坐在下铺空处,从军绿色大背包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芝麻饼,安静地吃完,然后掏出白瓷缸去宿舍外水龙头处,接了两口自来水,咕噜咕噜地喝完,最后再回宿舍。 三个女生直愣愣地看着闻青,闻青就这样喝生水了?不是说闻青挺娇贵的吗?怎么就这么喝生水了? 刚那个女生说:“闻青,楼下有烧热水的,买个水瓶可以打热水。” 纪宁芝立刻又瞪那女生一眼。 那女生赶忙转身收拾自己的床铺。 闻青笑着说:“谢谢,我知道了。” 闻青在宿舍外时,又渴又饿,现在吃了个饼,喝两口生水垫了肚子之后,整个人都有精神了,她解开被子开始铺床。 正在这时,宿舍外有人喊:“纪宁芝,二零二宿舍的纪宁芝,楼下有人找。” “哦,知道了。”纪宁芝站起身来,向宿舍外走。 纪宁芝刚走,就听到过道里传来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 “楼下的那个男生好好看,好英俊。” “不应该叫男生吧?应该叫大男生,感觉都二十多岁了。叫男人也行了吧?” “可是,很英俊,很年轻啊!” “……” 闻青听听笑笑,没放在心上。 纪宁芝一走,刚刚那个女生,从桌上拎个水瓶过来,怯怯地走到闻青跟前:“闻青,你还喝水吗?我这儿有水瓶?水是我早上打的,现在是温的。” 闻青回头,眼前的这个女生瘦瘦小小的,有点黑,身上有股子纯朴气息。 闻青一看她,她立刻有些紧张地说:“我叫万敏,我听说你初中毕业考试是全校第二的成绩,考进一中的。我学习不好。” 闻青笑了,合着她是有点崇拜自己:“谢谢你,万敏,我刚才喝过了,还要再谢你一遍。” 万敏脸上带着笑,紧张有所缓解,开口说:“我看你好像没带水瓶,我的水瓶就放这儿,你要渴了,倒着喝就行,现在天凉了,喝生水那个来的时候,会疼的。” 万敏的体贴,令闻青想到了姚世玲,心里顿时暖暖的,声音不由得柔和:“谢谢。” “不客气。” 万敏放下水瓶,心头喜悦地收拾床铺。 另一个女生凑过来,小声嘀咕:“万敏,纪宁芝都说了不要理闻青,你咋还要给闻青水喝。不怕纪宁芝生气啊。” 万敏说:“大家都是同学嘛。” 那女生没再说话,而是看向闻青。 闻青自顾自地收拾床铺,将大背包里的针、线、鞋底、画稿都放在床上,接着开始整理一些零碎的东西,杯子、牙刷之类放在窗户口的公用木桌子上。 整理的差不多的时候,纪宁芝兴高采烈的回来了,不再是刚才那样的阴阳怪气的,而是心情愉快地说:“闻青,我哥找你,你赶紧下楼去见他。” 她哥?找闻青? 万敏等人疑惑,纪宁芝的哥怎么会找闻青? 闻青不以为然,回一句:“我不去。” 纪宁芝一脸不高兴,但是想到兜里她哥刚给了一百块钱,她没有跟闻青针锋相对,高兴地说:“好哇,我去跟我哥说去,说你不去见他,反正我哥也不是想见你。”两个人永远不见才好。 闻青没理她,开始整理新书。 纪宁芝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是一脸的怒气:“闻青,你去不去?我哥说你不去,他就上来了!” 闻青愣了下,转头看了万敏等人一眼,然后将裹被子的被单暂时收起来,塞到军绿色大包里,接着话也不说一句,就下楼去了。 纪宁芝相当不高兴,但摸着兜里的一百块钱,就没有去计较。反正她家人都不喜欢闻青。 闻青没想到纪彦均会找自己,她记得上次在汤权制衣厂,她和纪彦均说的很明白了,纪彦均也气走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又过来了。 闻青想着,就到了楼下,出了宿舍楼。 纪彦均穿着黑色的半截袖衬衫,长裤,站在宿舍楼外的槐树下,长身玉立,引来不少女生的侧目。 闻青稳了稳情绪,走上前问:“找我干什么?” 纪彦均转过头来,微微蹙眉。 闻青这才看到他今天穿的异常整洁,但是盖不住他眼中的红血丝,和风尘仆仆的样子。 “听宁芝说,你们一个宿舍。”纪彦均开口问。 “嗯。还有事吗?” 纪彦均挑了下眉,而后说:“走,一起去吃饭。” “我吃过了,有事说事吧。”闻青面无表情。 纪彦均盯着她,眉头紧皱,用舌头舔了舔牙根,闻青知道,他遇到棘手事儿的时候,就会有这个小动作。 纪彦均迷茫地看向远方,继而盯着闻青的脸,盯了好一会儿,忽而笑起来,笑的样子分外英俊迷人:“这么多人看着咱俩,你好意思吗?” 闻青板着脸:“纪彦均,你别跟我嬉皮笑脸。” “行。”纪彦均正色:“你有衣裳在我车里,去跟我拿。” “不要了,扔了吧。”闻青转身就要走。 纪彦均向前一大步,站在她前面,两人相隔一米,他没拉住她,也没有贴向她的身体,不然下一刻校园里就会传播关于她的风言风语。 “干什么?”闻青不悦问。 纪彦均:“不扔,一会儿我给你送到你宿舍里去。” 闻青抬眸望着他,看来他铁定要让自己出去谈一谈了,闻青面色恢复平静:“走吧。” 纪彦均、闻青一前一后,走出南州市第一中学,因为二人距离远,并没有引起别人的猜想。 闻青记得上辈子,自己硬把纪彦均拉到学校,准备炫一炫她的对象有多帅时,他不配合,也是像现在这样,和她保持这么远的距离。 此刻闻青没有别的想法,一直跟着纪彦均走,二人离开了一中很远,穿过胡同,又走进一个胡同。 纪彦均问:“想吃什么?” “我的衣裳呢?”闻青问。 纪彦均停下步子,回头看闻青。 闻青也看着他,再也不是曾经的眼中浓浓爱意,而是无比的冰冷,纪彦均心里顿凉。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此次来的目的,走到闻青跟前,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闻青:“我去你家找你,你妈没理我。我去肖姨裁缝店找你,才知道你复读了。我最近比较忙,忽略了你,不知道你要继续念书。这两百块钱你拿着,当生活费,等我忙过这段时间再来找你。别使小性子了。” 闻青呆了呆,这一幕和上辈子一点都不一样,上辈子都是她缠着他,她追着他,怎么到了这辈子,他对自己好了,是内疚,一定是内疚。 纪彦均拉过闻青的手,将两百块钱塞到她手中,闻青一把甩开,钱随即掉在了地上。 纪彦均一怔,望着闻青。 闻青面无表情,也不去看钱。 “闻青。”纪彦均压着怒气:“你非要跟我生分吗?” 闻青:“该说的话,在汤权制衣厂时我说的很明白了,你听不懂吗?” 纪彦均眼中跳动簇簇火苗,恨不得把闻青烧死:“这次你来真的?” “对,是真的。咱们好聚好散。” “你问过我意见了吗?”纪彦均问。 “不需要问你。” 纪彦均拔高声音:“你想追就追,想甩就甩,你把我当成什么?” 闻青低下头,不去看纪彦均,她只想尽快切断一切与纪彦均相关的种种,甚至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儿,永远都见不着他。 “我们结束了。”闻青说:“二叔很听我的,就算他现在活着,我说我不跟你好了,他也是愿意的,你……” “你舍得?”纪彦均打断她。 闻青望着纪彦均:“没有什么舍不得。” 纪彦均心头一震,望着她,向后退了两步,低下头,又抬起来时,眼中悲伤尽现,他指着胸口,看着闻青问:“闻青,你这儿长心了吗?” 第35章 闻青一愣,事情是哪里不对? 她记得,上辈子纪彦均和自己在一起,总是一副想要教训她的样子,她发火时,他恨不得不认识她,为什么,为什么她说结束了,在他眼中,却看到了痛楚和不舍。 他不像是她认识的纪彦均,纪彦均应该巴不得她离他远远,为什么她看不懂现在的纪彦均,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有认识过纪彦均? 闻青一脸茫然。 纪彦均直直望着她,企图得到她的回应,而她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时,胡同里传来说话声,闻青、纪彦均同时回神。 胡同里进来一男一女,推着这个年代流行的自行车,永久牌自行车,车身比较笨重且高大,闻青见势,侧个身子,为自行车让道,才刚一转身,就感觉一男一女的目光往她身上看。 不待闻青反应,纪彦均突然将黑色的衬衫脱掉,麻利地系在闻青的细腰上,将她的臀部完全遮住,并且狠瞪了一眼推自行车的男人。 男人头一低,推着自行车跟着女人走开。 闻青似乎感觉到什么,手指穿过纪彦均的衬衫,摸上自己的臀部,顿时感觉到一片濡湿。 闻青脸上一热,低头:“谢谢。” 纪彦均恢复平常的样子,捡起地上的钱:“拿着吧。” “不用,我有钱。” 纪彦均没再强求,将钱塞到系在闻青腰上的黑色衬衫兜里。 “走吧,去拿你的衣裳。”纪彦均说。 闻青跟着。 一路上两人没有再交流,一直都是纪彦均在前走着,闻青在后跟前。 闻青抬起头,此刻他的黑色衬衫系在她腰上,他只穿了黑色的背心,这背心是她给他买的。穿在他身上,衬的他身材健硕均匀,有着力量的帅气。 “车钥匙给你。”片刻后,纪彦均回头,递过来一串钥匙:“我去去就回来,衣裳在车上。” 闻青接过来。 “还知道是哪个钥匙吗?系红绳的那个。”纪彦均顿了下:“你系的。” 闻青握着钥匙:“嗯。” 说完,纪彦均就走了。 闻青拿着车钥匙走到货车跟前,钥匙插进车门里,用力将车门打开,爬上车子,看到衣裳在副驾驶室,她没有下车,而是从驾驶座向副驾驶座坐去,才刚坐稳,纪彦均回来,脸上奇怪地出现了丝丝红晕:“你换了裤子再回学校吧。”说完,递给闻青一包油纸。 闻青接过来,打开来看是一条月经带,和一沓卫生纸。 “裹着我的衣裳回学校,会被你同学说。换吧,别的也没地方了,我在车外给你看着。”纪彦均从车上跳下来,将门关好,从车斗后拎出一块麻布,甩到挡风玻璃上。 闻青的视线一暗,手上的油纸微微的汗津异常清晰,她心里想的是,也许是分手后最后的温柔吧,平时他不会对自己这么好。 闻青想着要尽快回学校,转身钻到车后座的空处,折好卫生纸,卡在月经带上,摸出自己原来的裤子,一番折腾之后,将浅色弄脏的裤子,装进布袋里,打开车门。 纪彦均正在车边吸烟,看到闻青后,将烟踩了,转头问:“还吃饭吗?” 闻青:“不了,我要回学校。” 纪彦均点了点头。 闻青将他的黑色衬衫还给他:“谢谢。” “不客气。” “那我走了。” “嗯。” 闻青拎着衣裳。刚走两步,回头问:“我说的那些话……” 纪彦均看着她,忽而一笑,带着痞气:“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考虑之后呢?” “考虑之后。”纪彦均又笑:“考虑之后,应该会有个合适的方式分开。” 闻青见他不再执着,点了点头。 这时,纪彦均突然一正色,开口问:“青青,能说个理由吗?” 闻青默了默说:“我想活得像我自己一点。” 纪彦均沉默一会儿,然后才说:“好,去吧,好好学习。” “嗯。” “如果在学校里,宁芝惹你,好好教训她,别过火就行。” 闻青怔了怔,点头,过了一会儿后,见纪彦均没有再说什么,她转头往前走。 直到她转了个弯,也没有听到纪彦均再说话,她握着布袋的手松了松,同时一股强烈的饥饿感袭来,她觉得心空,肚子空,整个人都很被突然掏空似的。 她非常的饿,抬头四处看看,在一排店面中,锁定一家面馆,她走了进去,要了一大份牛肉面,辣油多、葱花多、牛肉丁也多,二十五分钱一份,也就两毛五一碗。 闻青在等面的时候,十分焦急,有点不知所措,一会儿抓紧衣裳,一会儿松开,一会儿又抓紧,直到面来了,她才焦躁不安,捧着大碗吃的额头冒汗,她连汤汁都喝完了。吃饱了之后,闻青觉得整个人都活了。 她拎着衣裳回到学校,回女生宿舍。 万敏、纪宁芝他们都不在。 闻青来了大姨妈,一天又提背包又提被子的,此时非常困,她爬上床,盖上一层薄薄的被单,面对着墙熟睡。 刚睡着不久,就开始亦真亦幻地做梦。 梦中有她,有纪彦均,有些是真实发生过的,有些她却不知道的。 梦中她在县城四岔路口等纪彦均,她满心喜悦,天开始下毛毛雨也挡不住她火热的心,不一会儿,纪彦均的车子停在她面前,纪彦均一脸不悦地打开车门:“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瞬间闻青满心的热情都被浇灭。 “快上来。”纪彦均严厉地说。 闻青爬上车,看了他眉头紧皱就不高兴:“你每次看见我,就没有好脸色过!”她等了他快一个小时了。 纪彦均拿着毛巾的手一顿:“没事儿别在这儿等。” “那我去哪儿等,去你家吗?你妈让我去?回我家吗?你会去找我吗?” “先擦头发。”纪彦均不跟她吵,递过来毛巾。 “不擦!”闻青把毛巾扔掉。 纪彦均脸一沉,捡起毛巾扔到她身上,发动车子就开向停车处。 停车之后,纪彦均先下车,砰的一声摔上面,往停车处门口走,也不管闻青,停车处门口的大爷笑嘻嘻的上来问:“彦均,又和青青吵架了?” 纪彦均不高兴地拿过白瓷缸:“总是这么不听话,下着雨往四岔路口跑,伞都不带一把。” 总是这么不听话…… 总是这么不听话…… 睡梦中的闻青脑海中一遍遍重要着这句话,刚刚有序的梦境,因为这句话延伸处无数混乱不堪的场景,最终以闻朋可怜兮兮地说“大姐,我想吃猪肉大白菜”而画上句号。 闻青醒了,别的不记得,但清清楚楚地记得闻朋说想吃猪肉大白菜,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给家里报信,水湾村没有装电话,县城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姚世玲何时会上县城。 闻青干脆写了封信,寄回水湾村。 闻青信写好,天已黑了,万敏拎着暖水瓶从外面回来。 “闻青,你醒了?” 闻青问:“她们人呢?” “你说纪宁芝她们?” “嗯。” “出去吃饭了,今天纪宁芝她哥给了她一百块钱,下午又不用上,所以她请几个要好的同学去学校外,吃炒菜了。” “你怎么没去?” “她没让我去。”万敏说,其实是因为她向闻青示好了,纪宁芝就不愿意带她去,万敏看着闻青捂着肚子问:“你那个来?” 闻青点点头:“嗯,第一天有点疼。” “那喝点热水。”说着万敏找到闻青的水杯,就给闻青倒自己暖水瓶的水。 闻青:“谢谢。” 喝了开水,缓解一下疼痛之后,闻青到校外花了四分钱,寄了一份信到水湾村。 回来的路上,见到学校外的马路上,几个男生女生嘻嘻哈哈走在一起,其中一人就是纪宁芝。 纪宁芝一副害羞的样子,挽着女同学的胳膊,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旁边的男生。 那男生有意无意也靠着纪宁芝走,纪宁芝也不躲闪。 不待闻青多想,这几个人已经走进学校,待闻青再进学校时,只看到了纪宁芝和舍友的身影。 闻青只得跟着纪宁芝她们进了二零二宿舍。 住宿舍的第一天晚上,相安无事。 宿舍里有灯泡,天黑透了才送电,大约是从七点半,各个寝室亮灯,九点半的时候男女宿舍全部熄灯。偷偷点煤油灯要看书,会被查房的吼。 闻青习惯了在煤油灯下做衣裳、做鞋子,这下时间作息全部被打乱,她不得已早早上床睡觉。 第二天开始进班级上课,因为闻青选的是文科,又有提前预习,所以,听起课来并不吃力。 下了课之后,她安静地坐在桌位上看书,不吵也不出去。 放了学了,拿着白瓷缸跟万敏一起去食堂打饭。 晚上的时候,就坐在床上看书,拿笔画稿子,熄灯的时候再安静睡觉。 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三天,与此同时闻朋收到闻青的信。 送信的是邮递员员,穿的是军绿色的军装,骑着永久牌的自行车,车后座绑的是军绿色的帆布包,包上绣着白色的两个繁体大字——邮政。 “姚世玲的信,姚世玲的信。”邮递员在村头叫。 立刻有人指路,正巧闻朋在家,他跑过来:“我妈下地去了,谁捎的信?” “南州市第一中学闻青捎来的。” “那是我大姐。”闻朋连忙收信。 姚世玲正好挎着竹筐回来。 “妈,大姐捎信回来了。” 姚世玲连忙丢掉竹筐过来看。 闻亮也从堂屋出来。 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读信,姚世玲没闻亮字识的多,也没闻亮读信快,所以由闻亮读信,她和闻朋在一旁听着。 闻青的简单地说明了自己到学校的情况,让姚世玲放心。 姚世玲也就放心了。 闻朋问:“妈,咱们要不要给大姐回信?告诉她纪彦均来找她了,带了好多东西,可是被妈给退了。” “不告诉。”闻亮说。 “为啥?” “不为啥。” 姚世玲说:“他也就来找你大姐这么一次。” “以前可能他也想来找,就是大姐太主动了,他还没来,大姐就跑县城了。”闻青随口就说。 “别乱说。”闻亮斥责。 姚世玲也开口说:“不提这事,就写咱们家里挺好的,让她好好念书。” “妈,咱家不好啊,肖姨裁缝店对面开了一家裁缝店,和咱们卖一样的衣裳,一样的鞋子,还比咱们便宜,哪里好了?”闻朋又说。 闻亮被闻朋这嘴快的气说不出来话。 姚世玲转头看向闻朋。 闻朋问:“咋了?” 第36章 闻朋问:“咋了?” 闻亮故意白了他一眼。 姚世玲说:“没事儿,信不让你写,让你二哥写。” “那好吧,反正二哥的字比我的好看。”闻朋说。 闻青收到信时,是周日。 宿舍里空荡荡的,除了她,只有万敏坐在她斜对面的上铺看书。 闻青坐在自己床铺的下铺,就着桌子,将布条、画稿挪到一旁,展开信来读。 信里闻亮写的,字迹工整,语言平实,简单地说明了肖姨裁缝店好,姚世玲好,他好,闻朋也好,让她好好学习,天气凉了,注意保暖,吃好睡好。 闻青看的心里暖暖的,末了信尾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大姐,信封上的邮票不要扔,si下来给我,我要集邮!” 那个“撕”字连续写了两个,不是少笔画就是多笔画,硬是没写对,干净将两个字涂掉,最后他用拼音“si”字代替,声调倒是打对了。 闻青看着笑。 “你家里来的信?”听见闻青的笑声,万敏放下书问。 “嗯,我弟弟不会写的字,用拼音写。”闻青说。 “真是聪明,闻青你想家了吗?” “嗯。” “我也想了,不过不要紧,再上五天的课,下个星期五晚上开始放中秋节的假,下下个星期二才上课呢。” 两人未说完,纪宁芝和另外两个舍友回来。 万敏立刻不说话,低头看书。 闻青将信收起来,暗想,也不知肖姨裁缝店的经营状况如何,是不是常去汤权制衣厂拿衣裳,自她来上学后,白天上课,晚上上晚自习,下了课不一会儿就熄灯,没有缝纫机,她也没有做衣裳的大剪刀等等,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她几乎没做衣裳,只是空闲的时间,整了几双鞋面和鞋底。 这么想着,闻青收拾起画稿。 “宁芝,下星期五就放中秋节的节了,你回家吗?”舍友许珊珊问。 “回。”纪宁芝回答。 “那咱们可以一块坐公交车。” 纪宁芝瞥了闻青一眼:“我才不坐公交车呢,星期五的时候,我哥开小汽车过来接我跟方方姐。” “你家有小汽车啊。” “有啊,我家有一辆小汽车,一辆大货车,我哥说年底会再买一辆大货车。”纪宁芝骄傲地说。 闻青当作没听见,这些天来,她对纪宁芝的态度就是视若无睹。 纪宁芝是个禁不起怂恿的人,如今没有章方方在一旁话语间的挑唆,她并没有处处针对闻青。 并且她很贪玩。 比如此刻,才回来,洗洗脸,对着卡在上铺的镜子,涂了雪花膏,梳了梳头发,又跟许珊珊她们走了。 纪宁芝刚一走。 万敏就放下书来,说:“闻青,你知道吗?开学时,纪宁芝她哥给的一百块钱,她天天请人吃饭,这才几天,一百块钱快花完了。一百块钱啊,够我全家花一年了。” 闻青向来不爱背后讨论人,“嗯”了一句之后,拿着书本问万敏数学题目。 万敏也不再说纪宁芝,与闻青谈论起数学题目。 闻青原本是班级,乃至学校的风云人物。长得好看,尖子生,刚进学校时飞扬跋扈,一年后回归专心学习。令大家好奇不已,但同时只是默默观察。 闻青自己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学习。所以,不像上辈子那样,到处去玩耍,偶尔跟人吵个架,逃个课的。如今的她学习,看书,看更多的书,过的平平静静。 刚开学的半个月也就这么转眼划过,她与同学们交集甚少,她与纪宁芝相安无事。 星期五下午全校三点半放学,整个学校的学生都疯了一样,纷纷收拾书本和包袱,往大门口跑。 闻青、万敏从教室回来,走在宿舍的走道,一路上都是乒乒乓乓的声响。 不少人都在收拾白瓷缸、瓶子,准备回家再带一包红薯饼,一瓶子雪菜、豇豆等之类来学校吃一个星期。 “闻青,你也是今天回家吗?”万敏问。 闻青点头:“现在就走,天黑前我应该可以到家。” “我也是。” “你坐车吗?” “不坐,坐车要五分钱呢,我自己走就行了。”万敏说。 闻青、万敏都赶时间,所以二人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 相反宿舍里的纪宁芝就慢慢吞吞的,又是涂雪花膏,又是抹指甲油的。 许珊珊想蹭纪宁芝的车子,于是也没走,硬贴着纪宁芝。 闻青提了背包,问万敏:“可以走了吗?” “可以。”万敏说。 于是两人背着包就离开了宿舍。 纪宁芝一愣,她之所以这么慢悠悠的,就是怕闻青厚着脸皮,缠着她哥,没想到闻青二话不说,就走了。 闻青不缠她哥了? 闻青跟万敏边说边下了楼。 “闻青。”迎面是章方方,章方方今天穿的是……她设计的衣裳,绿色的荷叶领短袖,七分白色短裤,皮凉鞋,十分有气质,在这个时代可摩登了。 万敏怯怯地望着。 “你好。”闻青应了声,继续下楼。 “闻青,宁芝在楼上吗?”章方方又问。 闻青头也不回下楼:“在。” “谢谢。”章方方温柔地说。 闻青没理她,万敏则频频回头,出了宿舍楼,万敏才说:“闻青,那姑娘谁啊,她身上的衣裳可好看了!” 闻青侧首笑着问:“你觉得她身上的衣裳好看?” 万敏点头:“特别好看。比现在流行的衣裳好看多了。” “那我送你一套。” “别开玩笑了,走走,赶紧回家,那种衣裳,我们看看就行了,那有钱买。”在万敏的心中,闻青有一年没来上学,是因为闻青没钱,所以她并没有多想。 闻青和万敏见学校大门口人满为患,二人反正要走一段路,索性二人从后门走。 与此同时,章方方到了二零二宿舍,一进门,纪宁芝就高兴的迎过来,说:“方方姐,你身上的衣裳哪买的,可好看了!” “是吗?” “嗯,特别好看,我以前都没见过这种样式的衣裳,这套好看极了!”纪宁芝目不转睛地盯着衣裳。 章方方笑着说:“这是刚流行起来的样式,可吃香了,我头天交了订金,第二天才买到的。这个绿色的短袖,下面还有条白裤子,配着更好看,但是太时髦了,我怕别人会说。” “管他们说什么,这套衣裳好看,我喜欢!” “我买套送给你?” “好哇好哇。”纪宁芝开心不已。 章方方向宿舍内打量几眼,目光停在了闻青的床铺,床铺被灰布盖的严实,所以她什么也看不出来,问:“收拾好了吗?” “好了,走吧。我哥肯定在学校门口等着了。”纪宁芝说着挽上章方方的胳膊,喊:“珊珊,走吧。” 三人将门锁了,出了宿舍楼,走到学校门口,就纪彦均站在小汽车旁边,目光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中搜索。 “哥,哥,这边,我在这儿!”纪宁芝伸手喊。 纪彦均看了纪宁芝一眼,又越过她,向她身后看,接着继续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中搜寻。 纪宁芝咕哝一句:“我哥没看到我吗?他怎么还到处找人的样子。” “他看到你了!”许珊珊说:“刚才他还冲你笑呢,不过他好像还在找人。” 章方方不说话,她知道他在找闻青。 “哥,哥!”纪宁芝快步走上去:“哥,你没看到我吗?” 纪彦均这才看向纪宁芝,又看向她左右,这才看到章方方。 章方方笑着说:“彦均,好久不见了啊。” 纪彦均礼貌地笑笑问:“你也放假了?” “嗯。” 纪彦均不再与她说话,又看向学校里面,然后问纪宁芝:“你宿舍的人都走了?” “嗯,我是最后一个走的。” 纪彦均眼中滑过一丝失望,拉开车门,对章方方说:“那我们先走了,宁芝上车。” 章方方一愣。 纪宁芝连忙说:“哥,方方姐今天要去县城舅舅家的。” 纪彦均向四周看了看,转向章方方:“你舅舅没来接你,你怎么回去?” 章方方脸色不好看。 “哥!方方姐和咱们一起回去啊!” 纪彦均不说话。 纪宁芝拉着章方方的胳膊:“方方姐,我哥有时候特轴,来,上来。” 章方方看向纪彦均。 纪彦均说:“顺路就上车吧。” 章方方默了一会儿,到底上了小汽车。 纪宁芝让许珊珊上车,纪宁芝蹦蹦跳跳地去拉副驾驶座的车门。 纪彦均一把按住:“坐后面去。” “为什么?”纪宁芝不依:“这儿又没人坐,我怎么就不能坐了。” 纪彦均把脸色一沉:“坐后面去!” 纪宁芝大部时候是怕纪彦均的,她不情不愿地和章方方、许珊珊挤在一起。 纪彦均站在门口,又看了一会儿,这才上车,发动车子,把南州市第一中学绕了一圈之后,才开车向路上走,遇着从市里到县城的公交车,他则与其并行,向公交车内张望。 纪宁芝一路上叽叽喳喳与许珊珊说不停。 纪彦均一句话不说。 章方方一副面带笑容听纪宁芝说话的样子,双手却紧紧握住,暗暗咬唇,时不时抬头看向纪彦均。 与此同时,闻青、万敏正从学校文具店出来。 万敏说:“闻青,你居然给你弟买玻璃球玩,不怕他耽误学习…” 闻青笑着说:“我小弟弟学习也挺好,现在正是他爱玩的时候,我就给他买。他还爱吃,我去给他买点吃的,你去不去?” “我不去了,我走路回家,再晚回家天就黑了。” “那周二见。” “你路上小心。” “好。” 闻青与万敏分别之后,就近去了学校旁边的市场,想着好久没回家了,就忍不住想多买点东西给家里人吃。 她买了外酥里内的芝麻大饼,里面放了糖,四分钱一个,她买了三个。 水果蛋糕八分钱一只,买了三只。 另外又买了三个苹果,盐金枣,全部塞到背包之后,才背着包,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到了公交车站。 在车站等了十多分钟,公交车来到。 公车上人众多,闻青被挤的有点惨,忍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县城四岔路口。 公交车才刚停,闻青还没挤下车,就听到闻朋略带奶气的喊声:“大姐!” 第37章 闻青一抬头,就见车门外,姚世玲、闻朋正站在牛车旁,望着自己。 “妈,朋朋。”闻青开心地喊。 “大姐。”闻朋向车边跑过来。 公车交上人太多,闻青挤不下来。 闻朋跑到车边,用力拽闻青的背包,闻青才得以下来,挤了一头的汗。 “妈,你们怎么在这儿?”闻青抹着额头的汗问。 “来接你的。”闻朋说:“妈下地时,看到山湾村的那个南州一中的学生回来了,问了他知道你们下午三点半全校都放假了,就带着我来接你了。” “妈,你真聪明。”闻青笑着说。 姚世玲嗔怪:“小孩子家的,能这么说你妈吗?” 闻青嘿嘿笑,余光中瞥见闻朋的不同,转向闻朋问:“朋朋,你哪来的红领巾?哟,还有团徽。” “都是我买的。”闻朋摸着红领巾一脸的骄傲:“大姐,我现在是优秀少先队员了,升国旗的时候我都在前排。老师都夸我。” 少先队员? 闻青没忍住笑出声。 “他得意了好几天了。”姚世玲接过闻青的背包,放在牛车上,接着母子三人向大土路走:“红领巾是他自己买的。” 闻青惊讶:“朋朋,你自己买的?” 闻朋拉着闻青点对:“嗯,我的爬拉猴壳卖了。” “卖多少钱?”闻青问。 “四块五毛钱。” “好多啊。” 姚世玲接话:“那些知了壳,他攒了两三年了,头一次卖。” 闻青:“……” 闻朋第一次赚这么多钱,开心说:“红领巾一毛钱,团徽也是一毛钱,我现在还剩四块三毛钱,在妈那儿。” “真棒!”闻青摸着闻朋的脑袋。 闻朋嘻嘻地笑着。 姚世玲趁机问了闻青一些学校里的事儿,闻青一一回答。 在三人即将上大土路时,闻青问:“妈,肖姨裁缝店最近情况怎么样?” 姚世玲一顿,眉头皱着,然后直接说:“不太好。” “怎么了?”闻青疑惑地问。 “肖姨对面新开了一家裁缝店,比肖姨的店面大,里面卖的有布料,有鞋子,有衣裳,价钱还比肖姨的便宜,所以生意都被抢走了。”闻朋说。 闻青看向姚世玲问:“妈,朋朋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姚世玲看向闻青,她本来以为闻青会生气,会吃惊,或者会发火,然后直冲到肖姨裁缝店一探究竟,甚至会与对面裁缝店开战,结果都没有。 闻青像是预料到了一样,平静地说:“那我明天再去看看。” 姚世玲吃惊问:“你不恼?” 闻青笑了:“恼什么?准你开裁缝店,就不准别人开裁缝店了?” “可是,他们明显是模仿肖姨裁缝店。” 闻朋接话:“就是,和肖姨裁缝店卖的东西一模一样,鞋子也是大姐你做的样式。” 闻青笑了笑,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怕什么?” “大姐,啥意思?”闻朋睁大眼睛问,感觉大姐上学半个月,水平就提高了。 姚世玲也听不懂。 闻青说:“意思就是向我学习的人,可能会成功。但是只知道模仿,而不懂创新的人,一定会失败。” 姚世玲、闻朋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姚世玲问。 闻青说:“现在还不知道,等明天看了再说,我们先回家。” 姚世玲见闻青脸上是轻松的笑,想着自己女儿一张破稿纸都卖了六百块钱,行事越来越内敛,姚世玲的担心稍稍减轻,以加上闻青好不容易回家,肖姨裁缝店的事儿,也不急于一时,于是开口问:“闻青,晚上你想吃啥?妈给你做。” 闻青扶着牛车,跟着踏上大土路,说:“妈,晚上我们吃凉面条吧,我背包里有两包挂面,沸水煮熟了之后,捞到温水里,篦掉温水,然后再拌上辣椒,炒两个菜,多放点盐巴,滴两滴熟油。” 闻朋听的口水直流。 姚世玲则皱眉:“凉面条太浪费面了,一顿凉面够咱家吃三四顿汤面的。” “妈,面条我来出嘛,咱们炒点野菜就着吃也行了。”闻青说。 “妈,我也想吃凉面条。”闻朋表态。 姚世玲拗不过说:“好吧,就吃这一次。” “好。”闻青、闻朋开心。 话音一落,姚世玲又开始唠唠叨叨地说,过日子要会节省,哪能这么吃,说闻青就是学会了她二叔臭毛病,这样是不行的。要知道在六零年代的时候,连树皮都吃不着,万一再遇到荒年咋办,没点存粮,几张嘴吃啥? 以前闻青不耐烦听这些,现在觉得异常温馨,点着头,笑着,不住地说:“嗯,知道了。” “妈,你说的对。” “下次绝对不浪费。” 姚世玲见闻青如此听话,也就不再啰嗦,转而细细地问闻青在学校,一日三餐都吃了什么,学习能不能跟得上等之类。 母子三人进了水湾村,邻居们一见闻青、姚世玲就热情地招呼:“闻青下学了?” “闻青放假了?” “闻青回来了?” “咱们村最有知识的姑娘了。” “闻青又长好看了。” “……” 闻青不适应邻居们的热情,姚世玲一一笑着回答。 到了自家篱笆院子之后,闻青便问:“妈,他们怎么对我这么热情了?” “因为妈说服王婶,赔他们的麦秸了。”闻朋说。 闻青看着姚世玲:“妈,你怎么做到的?” 姚世玲把牛车停下说:“王婶也不是忒坏的人,上次不是我们借给了她玉米棒子和红薯秧子吗?” “嗯。” “她就把我当大恩人了,特别贴我。那天,她说她麦子什么的可能都不够吃了。我就提议跟她一块儿去捡麦穗,捡麦秸。田地里,大路上,河边的走,捡了几年,她捡了二十多斤麦子,好几抱麦秸,高兴坏了。我就趁机这么一说,说麦秸分期还,一年还一家,或者半家的,还上几年,其实都是邻居的,不会太逼人。然后她就答应了。” 闻青问:“就这样?” “就这样,大家都是农村人,朴实起来很朴实的。”姚世玲说。 闻青想想也对,拎过背包,才将芝麻大饼、水果蛋糕、苹果和盐金枣拿出来,姚世玲就问:“你怎么又乱花钱!” 闻亮看着不作声。 闻朋两眼发光。 姚世玲唠叨归唠叨,但是晚上做饭的时候,还是烧了猪肉大白菜,猪肉是她听说闻青可能回来,特意去买的,这个年代的人买肉都要买肥的,既解馋还是炸出油花来储存,留着烧别的菜,这样划算。但这次姚世玲买的是瘦的居多,因为闻青喜欢吃瘦的。 “妈,你对我真好。”闻青捧着一碗凉面条,看着桌上的辣椒炒鸡蛋,咸鸭蛋,猪肉大白菜,土豆肉丝,这些都是姚世玲平时舍不得吃的,特意给闻青留的,闻青感动极了。 姚世玲不吃她这一套,夹了一块肥肉相宜的肉片,放到她的碗中:“你要是别人的闺女,我肯定不对你好。快吃吧。” “就是,就是,大姐,你不回来,我都吃不着肉。”闻朋说。 “妈,你也吃。”闻青给姚世玲夹了一块肉片,又夹了鸡蛋。 “好了好了,我吃我自己夹,你们赶紧吃吧。” 一顿晚饭吃的异常满足,各个都吃的饱饱,饭后,一家子坐在树下乘凉,聊会天消消食之后,才回院子。 闻亮、闻朋白天运动量大,犯困也困的早,早早就去睡了。 闻青则是坐在缝纫机前,她好久没有碰缝纫机了,还是挺想念的,她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把缝纫机带到学校怎么样? 她刚一提出来,就被姚世玲拒绝。 “那你还怎么读书?”姚世玲说:“你宿舍放得下吗?” 闻青打消了这个念头,趁着此刻不困,她将背包里攒下来的活计,都一一踩着缝纫机,全部缝好。 姚世玲催促她几遍,她才回房间睡。 闻青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房梁,看着看着,发现透过房梁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闻青汗颜。 这房子的漏洞也太大了吧? 她家的房子全是土房,砖是泥巴砖,就是用粘性较大的土壤,混着麦壳之类和成泥,制成砖盖房子,房梁可不是什么楼板混凝土的,房梁就是木头,房顶也不是瓦,而是用竹竿支撑,上面放的是混了泥土的麦秸,这些麦秸就是充当瓦的作用,与瓦不同的是,麦秸受风吹雨打会发黑会腐坏,必须一年换一次房顶,才不会漏雨,这也是为什么水湾村的人都那么爱惜麦秸的原因。 之间她家堆了一垛的麦秸,准备修房子的,结果被二虎子一个炮仗给烧的七七八八,完全不能修房子,这下漏雨的地方越来越大,居然看到了天空的星星。 闻青没有心思欣赏星星,想到的是自重生以来,她以为自己赚钱了,可以养活自己的家庭,以为自己买吃的买喝的给妈妈弟弟,他们就过的好了。 殊不知,是她想的太窄,如今她连盖章瓦房的钱都没有,如何能让妈妈弟弟过的好。 再想想,她上辈子是三十多岁病逝,这辈子肯定也会病逝,万一这辈子十八岁去了,弟弟还小,妈妈孤单,她连点积蓄都没有留下来,他们如何生活? 这么想着,闻青睡不着,盯着房顶上的漏洞开始思考着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如何平衡学习和赚钱的关系? 想的差不多之后,她才有睡意,翻个身,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一起吃了早饭。 早饭是玉米糊糊,腌咸菜,粗面饼。 “妈,一会儿我去趟县城,去看看肖姨。”闻青说。 “我和你一起去吧?”姚世玲说。 “不用了,你在家歇着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大姐,我跟你去。”闻朋说。 闻亮反问:“你作业做完了吗?” “这才放假第一天,我都是最后一天做作业的。” 闻亮:“……” 闻青说:“就让朋朋和我一起去吧。” 吃过早饭后,闻朋换了没有补丁的衣裳,跟着闻青顺着大土路到县城。 闻青手上照旧提着布袋,布袋里装的是她在学校里做的鞋子。 “闻青,哟闻青回来了!”还没到肖姨裁缝店,修鞋大爷就看到了闻青,连忙打招呼。 闻青笑着打声招呼,然后跟闻朋进了肖姨裁缝店。 闻青记得她临走时,肖姨裁缝店里肖姨和宝红都忙不过来的样子,今天店内冷清的不像话。 肖姨正坐在缝纫机低头打算盘,像是在算账,缝纫机不再像从前那样噔噔声不断。 “肖姨。”闻青喊一声。 肖姨一抬头看见闻青,惊喜地站起来:“闻青,你回来了?是放假了吗?” “是。”闻青笑着,四周环顾问:“宝红呢?” 肖姨笑着说:“她家豆子比咱们这边早熟,她回去割豆子去了。”说完见闻青看着店面,心里有些不好受,低声说:“对面新开了一家裁缝店。” 闻青说:“我刚才看到了。” “肯定是我们前段时间生意太好了,惹人眼红,所以那边开了一间和咱们一摸一样的店面,连鞋子样式都是一样的,衣裳也是出自汤权制衣厂的。”肖姨十分忐忑:“我开裁缝店几年,从来没遇到这样明目张胆顶生意的。” 闻青点了点头,轻松说道:“我知道,不过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呢,肖姨望着闻青:“许多老顾客,虽然不明着去那边做衣裳买衣裳,但是偷偷去的,我都知道。” “没关系,肖姨。”闻青又说。 这样还没关系?肖姨吃惊地看着闻青。 第38章 “肖姨,真的没关系。”闻青笑着说。 肖姨迷糊了。 闻青掏出布袋的鞋子,放在柜台上,问:“肖姨,对面裁缝店开多久了?” “一个星期了。”肖姨回答。 “比咱们的东西,便宜多少?”闻青问。 “差不多一块钱的样子。” 闻青点了点头,又问:“衣裳、鞋子的样式跟咱们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肖姨说。 “在哪里进的货?”闻青又问。 “应该不是汤权制衣厂,不过肯定是从市里的衣裳店进的。” 闻青听后,没作声。她在肖姨裁缝店内坐了半个多小时,一个买衣裳客人也没来,连做衣裳都没有。如今的生意还不如肖姨自己的时候,难怪肖姨准许宝红回家割豆子,否则,宝红留在店内,也是跟肖姨大眼瞪小眼,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大姐!他们的店里又进了两个客人!”闻朋站在门口,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盯着对面,替闻青打抱不平,摸样逗趣。 闻青哭笑不得。 她顺着闻朋的视线,看向对面,对面是三间门面,三扇木门大开,布架上的布料满满堂堂,各种颜色都有,衣裳是她设计的两款衣裳,以及朱师傅、叶师傅微改动的衣裳,还有她设计的鞋子。 店内确实热闹,客人店员都不少。 “这可咋办啊,再这样下去,我们连宝红一个月二十块钱的工钱都给不起了。”肖姨一脸愁容。 闻青转头问:“肖姨,趁此机会,咱们可以转型。” “转型?转什么型?”肖姨问。 闻青笑了,漂亮的眼睛明亮灵魂:“他卖的东西,可都是出自我之手。” “那又怎么样呢?”肖姨问。 “让他们继续卖。” “继续卖?”肖姨完全不理解闻青在想什么:“什么意思?” 闻青笑着说:“肖姨,你先别急,等我安排好了,我再同你细细说。” “怎么安排?” “我现在去一趟市里。” “去市里干嘛?” “找一下汤叔叔。” “找他?” “对,和他明确一个事儿。” “什么事儿?” “赚钱的事儿。” 在肖姨的不解中,闻青和闻朋坐上了去市里的公交车。 肖姨则自问:“闻青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闻青、闻朋下了车后,直奔汤权制衣厂。 一个月前汤权制衣厂还是个冷静的小厂房,如今厂房变大不说,缝纫机的声音响多了,连厂房门口都请了门卫人员。 闻青拉着闻朋,才到门口就被拦住。 门卫人员问:“你们是谁的家属?” “我们不是谁的家属,我们就是来找人。”闻青说。 门卫人员:“你们两个不能进。” “为啥?”闻朋问。 门卫人员见闻青、闻朋年纪不大,但都长得都非常好看,语气不由得柔和,摆了摆手说:“我们这儿有规矩,大家都在干活儿,要找人一旁等着,正在做衣裳,被偷学过去了,我们还怎么赚钱。” “那我们等一下吧。”闻青说着便拉着闻朋,站到厂外的大树下。 “大姐,咱们要等多久?”闻朋问。 “等他们下工,快了。”闻青说:“朋朋,你渴不?要不去买个雪糕吃?” 闻朋瞪大眼睛看着闻青:“大姐,我只吃过一次一分钱一个的冰糕,我还没吃过雪糕。” “那就去买一个吃吃看。” “你有钱吗?” “有。” 闻青给了闻朋八分钱,让他去买了奶油雪糕站在树下吃。 闻青觉得凉,没敢吃。 闻朋第一次吃雪糕,舍不得吃的样子,舌头一点点舔奶油,咬都不敢咬,就细细慢慢的吃着。 闻青哭笑不得。 这时,一辆黑色的大头鞋小汽车从外面驶过来,驶到大门口。 门卫人员赶紧从门房里出来,拉开大铁门,笑脸相迎:“汤总,汤总。” 按照常理汤总的车子会直接驶入厂区内,今天却停在厂门口不走了。 门卫人员一愣,汤总这是怎么了? 不待门卫人员反应,汤总从车上下来,老远就热情地喊道:“闻青,你来了!” 老远也就伸出了双手,身子微微弯下,开心的不得了,双手握住闻青的手,紧紧握手:“好久不见了啊!” 门卫人员瞪目结舌,汤总怎、怎么对一个小姑娘这么有礼这么客气,有点像钦佩了。 这时,厂子里的工人也都下了工,一出厂门就见平时位高权重的汤总,对着一个小姑娘十分礼貌看重,众人吃惊不已。 “诶诶诶,朱师傅朱师傅,外面那小姑娘是谁啊,看样子汤总对她特别看重啊。”门卫人员正巧看见朱师傅,连忙拉住问。 朱师傅白了一眼门卫人员:“这都不知道?告诉你,这小姑娘叫闻青,咱们现在全场做的衣裳都是出自她的手,可以说没有她,你连饭都吃不上。” “她有十六岁吗?这么小有这么大本事?”门卫人员有点不相信。 朱师傅睨他一眼:“你别管她大她小,汤总会平白对一个人这么重视?” 门卫人员当即傻住,完了完了,刚才他还有点看不起她,都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这下自己会不会丢工作啊?他一家子还指望着他一个月二三块钱的工钱呢,门卫人员担心极了。 这边朱师傅也热情迎了上去。 门卫人员心往下一沉,朱师傅对这小姑娘也忒热情了。 “朱师傅好。”闻青礼貌地招呼。 汤权问:“你怎么不进厂里等,在树下干什么。” 闻朋看向门卫人员,门卫人员心头一紧。 闻朋才刚开口,闻青打断闻朋:“快吃,雪糕要化了。”然后说:“朋朋要吃雪糕,我就去买了一个,在这儿乘凉呢。” “是这样,走,到我那吹吹台扇,吃块冰西瓜,我刚买的冰箱。”汤权笑着说。 闻青应着:“好。” 说着一群人向厂区内走,门卫人员转头,暗暗抹汗,要知道这个时候出现了不少乍富之人,这些人的特点就是站在高处,吃个瘪都能大发雷霆,甚至让对方付出代价。像闻青这样平和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门卫人员心里对闻青充满感激,暗想,下次遇着来找人的,态度一定要好一点。不然指不定哪天就丢了班儿。 闻青对此并不介意,跟着汤权进了会室厅。 朱师傅连忙将台扇插上电,对着闻青和闻朋吹。 闻青一眼看到了墙角香雪海牌单门冰箱,再看看汤权、朱师傅对自己的态度热情十分,闻青猜测,她做的两套衣裳,一定让汤权制衣厂赚的盆满钵满,并且现在还在赚,毕竟连章方方也穿在身上了。 “闻青,闻朋,来吃西瓜。”汤权从冰箱里,抱出一只小西瓜,立刻打开,切了两大块,递给闻青一块,又递给闻朋一块。 闻青接过来没吃。 闻朋捧着西瓜转头看向闻青,一双吃货的眼睛渴望地望着闻青。 闻青说:“吃吧。” 闻朋立刻埋头啃起来。 “闻青,你也吃啊。”汤权笑着说。 闻青坐在汤权的对面:“谢谢汤叔叔,我一会儿再吃。” 汤权见闻青有话要说,于是站起来,将会客厅的门关上,问:“你来找我有事儿?” 闻青点头。 “什么事儿?”汤权问。 一直坐着朱师傅站起来,问:“要不我出去吧?” “不用,朱师傅,你听着也没关系。”闻青说:“就是我要开始经营我的画稿,开始做衣裳卖衣裳了。” 汤权一愣。 朱师傅连坐都没来得及坐下,动作就僵在半空中。 闻朋仍旧低头咔嚓咔嚓地啃西瓜。 “做衣裳?卖衣裳?”汤权问。 朱师傅渐渐回神,慢慢坐下,有点不明白闻青的意思。 闻青点头:“对,我想经营自己的品牌,做大自己的品牌。” 若是没有两套衣裳救活汤权制衣厂,并且让汤权制衣厂逐渐壮大起来,谁都会觉得不足十八岁的小姑娘闻青在白日做梦,可是现在,汤权、朱师傅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闻青的实力,他们毫不怀疑,闻青所制的衣裳能够大卖。 汤权、朱师傅同时处于震荡之中,久久不能平复。 朱师傅望着闻青,怪不得几次汤权重金聘请她进汤权制衣厂,她都不为所动,原来她心大着呢,野着呢。 半晌后,汤权说:“闻青,你虽然有手艺,但做生意不是把衣裳做出来就能卖出去的,做生意相当的不容易的,很辛苦的。” 闻青点头:“汤叔叔,我知道。” “那你还坚持?” 闻青再次点头:“嗯。” 这时朱师傅缓缓回神儿,疑惑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和我们说这些呢?难道……” 第39章 “不是。”闻青否认。 朱师傅愣了下。 “我没有想要让汤叔叔帮忙。”闻青解释。 朱师傅疑惑地问:“那你是……” 汤权也看向闻青。 闻青认真地说:“我是想和汤叔叔明确一下,从今天开始,我可能跟他就是生意上的对手,但是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毕竟汤叔叔的及时出现,救了我家的牛,我很感激。” 救了他家的牛…… 朱师傅嘴角抽搐。 汤权哈哈笑起来。 闻朋捧着西瓜抬头看汤权哈哈大笑,又转头看闻青面色平静,然后感觉气氛挺和谐,于是继续啃西瓜。 汤权笑着说:“行,闻青,叔叔知道了,你放心去做,有需要叔叔的地方,叔叔帮你。你叫我一声汤叔叔,不能让你白叫。” “谢谢叔叔,如果有需要,我一定麻烦汤叔叔。”闻青笑着说。 “小丫头,你不会只想着来和我说这些吧?”汤权问。 闻青笑了笑:“汤叔叔真是了得。我是想着,以后,如果我的产品来不及生产了,我想借用一下汤叔叔的工人,到时候还请汤叔叔愿意与我合作。” 汤权、朱师傅又是一怔。 朱师傅心想,这小姑娘心真是大的可以了,饱汉不知饿汉饥,要知道汤权制衣厂有一年的时间,连订单都没有,汤权差点把自己的大头鞋小汽车卖了来维持经营,汤权在国外待过,国内待过,吃的盐可以说比这小姑娘走的路都多,这闻青居然想当然的以为生意就这么好做? 朱师傅显然不赞成闻青这种看低生意的态度,制衣技术高,不代表生意头脑灵活。 汤权则和朱师傅的认知完全相反,他觉得闻青这段话相当务实,做生意不可能一直单打独斗,有时候借助外力很重要。 比如,闻青现在没钱财没人力,当需求大于她的人力范围,而她又没有钱财雇佣人力时,她需要一个团体,能够帮她渡过一关,资金回笼,然后才能扩大经营。 想到这点,汤权不由得在心里对闻青又多了几分赞赏,拍手说道:“行!不要说我救了你的牛,你可是救我的命啊,以后有需要只管来!” “谢谢汤叔叔。”闻青笑着。 闻朋放下西瓜跟着说:“谢谢汤叔叔。” 汤权看了一下时间:“这也到饭点了,上次你来帮忙,叔叔要请你,都没请到,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吃一顿。” 闻青这次没有推辞,笑着答应:“好。” 这次几人又去了利民饭店,点了鸡、鱼、肉、蛋满满一桌。 闻青刚重生回来时,对饭菜之类不甚讲究,在这个时代生活久了,平时吃的面不是细面,菜连荤腥粒子都少见不说,汤里菜里油花都见不着几片,更别说平时鸭脖子、泡椒凤爪、鸭锁骨、饼干、坚果这一类的,压根儿吃不着。闻青渐渐也变的馋起来。 于是,饭桌上她和闻朋可都是解了大馋,二人吃的饱饱的。 饭后闻青抢着要付饭钱,汤权无论如何也不让闻青付,自己递了一百块钱给朱师傅,让朱师傅去付钱。 闻青只好说:“下次我请你。” “好,小丫头,我等你赚钱了来请我。” “好,那汤叔叔我就回去了。” “我送你们吧。” “不用了,我跟朋朋吃太多了,得走走,消消食。” 汤权笑着:“行,你们路上小心。” “好。”闻青拉着闻朋走。 朱师傅看着闻青、闻朋的背景,叹息一声:“还是太年轻啊,不知道凡事不易。” 汤权望着朱师傅:“不一定吧,我们可以等着看。我看好闻青。” 居然看好闻青?朱师傅不解地看向闻青,他还是觉得闻青太年轻,也许压不住场子呢? 闻青在汤权、朱师傅的目光中,带着闻朋转了个弯。 “大姐,利民饭店的菜超好吃!”闻朋嘻嘻笑着说,今天他是吃的开怀:“我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这么好吃的肉。” 闻青笑起来,伸手摸他的脑袋:“你才几岁,还一辈子,傻样!” 闻朋乐的笑,笑过之后反应过来:“大姐,咱走这儿不是回家的路啊。” “天还早,先不回家。”闻青笑着说。 “那我们去哪儿?” “找房子。” “找什么房子?” “住的房子。” “为啥要找住的房子。” “因为大姐不想住学校宿舍了,大姐想住学校外面。”闻青笑着说。 “为啥不住学校宿舍了?”闻朋又问。 闻朋一跟闻青在一块儿,就是一肚子的疑问。闻青上辈子没和闻朋多亲近,这辈子特别想多多疼爱闻朋这个弟弟。于是一一向他解释。 闻青昨天和姚世玲提过想住校外的事儿,姚世玲没有同意,她当时也打消了。 可是,昨晚看到家中房顶漏洞变大,想到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了,于是这个打消了念头,再次疯长,到了现在非做不可的地步。 所以,她就带着闻朋,来到南州市第一中学周围,开始找房子。 她简单地向闻朋说明,自己课程少,课业闲,平时在宿舍里不是睡觉就是睡觉,所以她想出来住,可以做做衣裳做做鞋子,赚点零花钱。 闻朋听后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大姐,那你别太辛苦喔。” 闻青笑起来,伸手捧着闻朋的脸:“小朋朋,你吃胖了。脸都大了。” 揉的闻朋哈哈笑:“我今年吃了好多肉,都吃了十二顿的肉了,当然比去年胖了。” “以后大姐让你天天吃肉,好不好?” “好。” “好!”闻青一把搂过闻朋的肩膀:“那,走,跟大姐一块找房子去。” “好。”闻朋伸手扒着闻青的胳膊。 姐弟俩以学校为基点,四面八方地找。这个时代南州市出租房还不像后来那样普遍,许多设施也不完善。 闻青、闻青两三个小时,不是民房区没安全保证,就是四周环境不行,整体房租都是第一个月三块钱左右,却怎么都不能令闻青满意。 “大姐,你要找啥样的房子啊?”闻朋有些累了。 闻青也有些累了:“今天看来是找不到,我们先回去吧,等开学之后,我自己来找。” “那好吧。” “嗯。”闻青抬步离开,路过一个叫做绿地花园的小区,小区外很简陋,两扇大铁门是半敞开的,铁门之上有个木头门头,“绿地花园”四个绿漆字格外明显。 闻青向内看了一眼,小区里是一排排的平房,或者三层小楼,十分整齐干净。 “朋朋,咱们进去看看,说不定这里有房子出租。”闻青说。 “好。” 姐弟二人进去后,找几个路人东问问西打听的,还真找到了房子。 房子也相当不错,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明亮整齐,并且还有电。就是房租贵,八块五一个月。 闻朋扯着闻青的衣角,小声说:“大姐,房租太贵了,太贵了,咱们刚才看的那几家,一个月才三块钱。” “一分价钱一分货啊。”闻青笑着说。 闻朋:“可是,可是妈知道这么贵一定会唠叨的。” “没事儿,回头我和她说。”闻青说。 闻青对这套房子很满意,房东说是本来是打算给儿子儿媳妇当婚房用的,结果儿子去了外地,在外地买了房子,不打算回来住了,所以房东才想着租出去,赚点零花钱。 闻青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挑了几处瑕疵,把房租每个月八块五,降到了每个月八块钱。 房东也同意了。当即闻青就押一付三,掏出三十二块钱给房东,并且签下了租房合同,拿了钥匙。 等到闻青、闻朋从绿地花园出来时,闻朋还不相信地问:“大姐,以后你就住这儿了?” 闻青:“对啊。” 闻朋向后指着说:“那房里还有电呢。” “对。” “那要是有电视机的话,是不是就能看电视了?”闻朋问:“我刚才从代销店经过的时候,看到那个小方盒子里有人在动,大姐,那个就是电视机吧?” “对,那个代销店里的是黑白电视机,现在还有彩色电视机。” “大姐,啥是彩色电视机?” “就是里面人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我们看到的就是什么衣裳,比如绿色就是绿色,红色就是绿色,而不是我们看到的那种只有黑色和白色。”闻青细细解释给闻朋听。 闻朋似懂非懂地点头。 姐弟俩边说边去车站停车,等到两人下了公交车时,夜幕已经降临。 闻青又去肖姨那儿,同肖姨说了几句话,让她不要担心,她想到了解决裁缝店问题的方法,不过她没时间说,天都黑了,再不回去妈妈就担心了。 肖姨催促着她赶紧回去。 闻青便拉着闻朋一路小跑,县城里各家各户都点了灯,有煤油灯,有灯泡,反正都是昏黄黄的。 街道上有不少小贩挑着竹篓子,或者挑着木桶,或者拉着牛车,在各个小道穿梭吆喝。 “油果子豆腐脑来,卖油果子豆腐脑了。”油果子就是油条的意思。 “羊肉咸不烂来,羊肉咸不烂下酒菜来!”羊肉咸不烂就是羊肉、羊头、羊下水煮的熟烂,放上作料,味道浸足,尤其好吃下酒,以前闻青二叔就爱这道菜下酒。 “麻花喔,又脆又酥的麻花哟!” “油果子豆腐脑来!卖油果子豆腐脑了!” “羊肉咸不烂来,羊肉咸不烂下酒菜来!” “麻花喔,又脆又酥的麻花哟!” “……” 各种吆喝声,光听声音就觉得食欲满满,不少和闻朋差不多大的孩子,纷纷扑向小贩,嚷嚷着:“奶奶,我要喝豆腐脑。” “妈,我要吃麻花。” 还有小孩子在地上打滚:“吃羊肉,买羊肉,吃羊肉。” 闻青看向闻朋时,闻朋正在一脸羡慕地看着吃油果子的小男孩。 闻青停下来说:“朋朋,走,咱也去买。” 闻朋拉着闻青:“大姐,别买了,我不吃。” 闻青知道闻朋嫌贵,她手上也确实没多少钱了,于是说:“芝麻麻花四分钱一个,我们买一个,不让妈知道,等有钱了再买油果子和咸不烂?” “好!” 闻青、闻朋正挤在小孩子堆里等着买麻花时,听到背后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纪宁芝和纪彦均。 闻青立刻不作声,幸好停下来买麻花了,不然和他们碰个迎面,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幸好现在天黑,麻花大爷只拿了手电筒,也没有照她,所以纪宁芝、纪彦均也看不到她。 “哥,陪我去看电影嘛。”纪宁芝又在撒娇。 “不去。”纪彦均不为所动。 “还有方方姐呢,我们一起去看啊。” “不去。”纪彦均坚定地说:“我不说第三遍。” 闻青偷偷瞥了二人一眼,就见纪彦均身形挺拔地向前走,纪宁芝一直缠着。 “哥,去啊,去啊,一起去。”纪宁芝重复着。 纪彦均不说话。 纪宁芝不高兴了:“以前你怎么和闻青一起去看了,为什么就不能和我们一起去看。” 闻青腹诽一句:“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时,闻朋握着油纸包的麻花说:“大姐,买好了,咱们走吧。” “嗯。”闻青拉着闻朋的手,拨开人群走上大路,就开始小跑。 “为什么你会陪闻青看电影,就不会陪我们?她要干什么你都陪着她,为什么我们都不行?”纪宁芝又问。 纪彦均这时停下步子,正巧麻花大爷的手电筒,扫了大路一眼,他似乎看到闻青,他立刻找到看去,然而麻花大爷的手电筒已经收回,大路上黑漆漆的一片,能够看到的是许多小孩子在大路上跑来跑去。 纪彦均暗笑自己,怎么可能是闻青呢? “哥!”纪宁芝又在催促。 纪彦均看向纪宁芝:“闻青和你们不一样。”说完,纪彦均扭头了。 “哥!”纪宁芝在暗地里跺脚,她在方方姐打包票,她哥也一定会去看电影的,以前闻青一拉她哥看电影,她哥就去,她以为她哥爱看电影的。 “哥!”纪宁芝喊着追上去。 与此同时,闻青、闻朋已经跑上大土路,二人怕姚世玲担心,才跑的飞快,闻朋连麻花都没来得及吃。 “朋朋,还跑得动吗?” “嗯,跑得动,我可能跑了,我捡爬拉猴壳的时候,我能跑好几个村子呢。”闻朋喘着说。 “别说话,跑快点,妈肯定好担心了。” “嗯。” 两人顺着大土路一直向前跑着,旁边是高大的白杨树,哗啦啦地受风吹,头顶是满天星光,前方是星星点点的灯火。 原本闻青是怕走夜路的,此刻拉着闻朋,却觉得备感温暖,一点也不怕了。 “大姐,前面是不是咱妈?”两人快跑到水湾村时,看见一抹人影,提着昏黄的灯光向这边走。 “好像是。”闻青说。 “妈!妈!”闻朋喊起来:“妈来接咱了。” 那昏黄的灯光顿了一下,便也喊起来:“闻青,闻朋,是你们吧?” “妈,是我,是我跟大姐!”闻朋拉着闻青冲刺一般,跑到姚世玲跟前。 姚世玲松了一口气问:“你们俩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 “我们去南州市了。”闻朋先说。 闻青喘息着接话:“我去了汤叔叔那里一趟。” 姚世玲见姐弟俩喘的厉害,不再多说:“走,先回家。”姚世玲伸手摸着闻朋的脑袋:“瞧你,一头的汗。” “我和大姐跑着回来的。” “下次别跑。” “好。” “吃饭了吗?” “没有。” “我正好擀了面条,闻亮正在烧锅,回家就能吃了。” “好耶,我喜欢吃面条!”闻朋欢呼。 一家子走到村东头时,王婶出来看:“闻青,闻朋可算回来了,你妈担心坏了,光跑这路口都跑了十来回。” 闻青、闻朋叫了声王婶。 姚世玲同王婶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回了家。 闻青、闻朋洗过澡之后,才坐到院子里,就着一盏煤油灯,围着一张方木桌低头吃面。 闻朋将一个麻花拿出,分了四半,姚世玲一份,闻青一份,闻亮一份,他自己一份。 “又是你买的。”姚世玲看向闻青。 闻青笑。 “又是你好吃,要着吃的?”姚世玲问闻朋。 闻朋也笑。 姚世玲、闻青、闻亮把麻花还给闻朋,闻朋又塞到三人手中:“咱们都没吃过,咱们一起尝尝看嘛。”他先把自己四分之一麻花吃完之后,捧着碗开始扒面条。 闻青摸着闻朋的脑袋说:“妈,吃吧,尝尝味儿嘛。” 姚世玲、闻亮没有拒绝。 闻青看着一家人,上辈子她没有享受过多少亲情,这辈子尝了,觉得是如此的美好,虽然清贫,但是精神世界里满满的,满满的都是爱,都是温暖。 闻青捧着碗,贪婪地看着妈妈,弟弟,不由得奢想这辈子病魔晚点来,再晚点来,她多多陪家人就好了。 “大姐,你快点吃啊。”闻朋催促:“我的一大碗都快吃完了,你居然还没吃。” 闻青笑着,开始吃面条。 饭后,闻青洗了碗之后,走到牛棚跟前。 姚世玲正在用扫帚给牛洗腿,刷毛,现在天气还算热,苍蝇、牛虻都叮咬牛,给他洗洗澡,刷刷毛,它舒服很多食欲也会好。 “妈。”闻青上前喊。 姚世玲问:“碗洗好了。” “嗯。”闻青犹豫一会儿说:“妈,我这次回去就不住校了,我在学校旁边住了一套房子,房租八块钱一个月。” 姚世玲动作一顿,倒是生气,而是吃惊问:“你租房子干啥?这么贵?” “在学校里没办法做衣裳,贵是贵了点,但是我上课的时候,缝纫机放在家里,我放心。住的便宜一点的,我怕缝纫机被偷。” “缝纫机也要带学校去?”姚世玲更惊讶了:“那你怎么学习?” 闻青见姚世玲不是反对的语气,而是不解的样子,笑着说:“妈,我成绩很好,等期末考试,我拿个全校第一给你看看。” “贫嘴。”姚世玲说:“是因为肖姨裁缝店对面开了家裁缝店,你才想这么做的吗?” 闻青点头:“嗯,我想自己做衣裳卖。” 姚世玲担忧地问:“能卖掉吗?” 闻青笃定地说:“能!” 第40章 “那好,妈支持你。”姚世玲说。 闻青高兴地搂着姚世玲,欢喜地说:“妈,谢谢你,你太好了!” “去去去,我一身的汗,抱什么抱,热死了!” “不热啊!”闻青笑着说。 当天晚上,闻青坐在闻亮做的木桌前,对着煤油灯,翻开自己画稿本,综合时下流行的布料、样式、群众的接受度,选了一张画稿,然后展开一张大白纸,比着直尺,排着算术式一一算出来。 “闻青,闻青,你咋还没睡?”姚世玲催促几声。 闻青才应着:“好,我一会儿就睡。” 吹了灯,躺在床上,闻青盯着房顶的小窟窿,又思考了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她吃过早饭,早早地去了县城。 “闻青,你咋来这么早?”肖姨正喝着稀饭就咸菜:“吃饭了吗?” “吃过了。” 肖姨连忙将碗放下。 闻青连忙说:“肖姨,不急,不急,你慢慢吃,慢慢吃,反正也没有客人。” 肖姨重新拿起碗,吃饭的速度明显加快。 闻青则是走至布架前,盘点肖姨裁缝店所有布料,尼子、的确良、涤纶、晴纶、洋布、平纹等,一一记着小本本上,顺便记了一下这些布料的余量。 肖姨吃完出来时,见闻青正对着布料记录,纳罕地过来问:“闻青,你在做什么?” “算一下布料。”闻青记下一个数据,转头问:“对,肖姨,咱们店内还有多少现钱?” 肖姨思考了一下说:“鞋子钱我都给了姚家嫂子,布料、衣裳最近一个多星期都没有怎么卖,上上个生意特别好,总共咱们连本带利有三百二十块钱。” 闻青点了点头说:“二十块钱给宝红,当她这个月的工钱,省下三百块钱,你拿一百二十块,我拿一百八十块。” 肖姨当即脸色难看,望着闻青,急急地问:“闻青,你不会是想把店给关了吧?咱们这生意虽然差了点,但是……”肖姨激动不已。 闻青忙说:“不是不是,肖姨,你先别急,听说我说,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们要转型。” “转什么型?”肖姨问。 “以我们的所长,做成品衣裳。”闻青说。 肖姨不解。 闻青从布袋里掏出一尺长一尺穿的白纸,摊开在桌上,对肖姨说:“这套衣裳,我准备自己做出来。” 肖姨看了看,她虽然是裁缝,但她只能算是个技术工,创新、审美方面和闻青不能比,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件衣裳的价值,问:“闻青,这能卖出去吗?” “可以。”闻青说。 肖姨却不大有信心。 闻青只好用行动来证明说:“肖姨这样吧,你们家那么并不多也收豆子吧?你也好久没见儿子了,你回家待个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你再回来这边。” “那你呢?”肖姨问。 闻青:“我先把这件衣裳做出来两件,有人买了之后,我们再开始着手做。” “那我总得陪着你吧。” 闻青笑了:“你现在陪我也没用,是吧?你先回家陪陪儿子。这件事情我一个人来就行了。再说今天又是中秋节。” “那好吧,有事一定要找我。”肖姨说。 “知道了。” 闻青、肖姨商定之后,分了钱,肖姨去收拾行李准备回家,闻青则整理了许多布料,白皮鞋底,装进大背包里,放在肖姨裁缝店,等明天回学校时,一并带到绿地花园住房处。 二人都整理好了之后,将肖姨裁缝店门锁上。 修鞋大鞋见此情况,连忙上前问:“闻青,肖姨,你们这是干啥?是不是对面裁缝店太过分了?”修鞋大爷特别担心他的孙女没了工作。 闻青看向对面裁缝店,已经络绎不绝的人进到了对面裁缝店里,相比而言,肖姨裁缝店乏人问津。 “农忙了,回家割豆子去。”肖姨说。 修鞋大爷:“以前农忙的时候,也没见你回家割豆子啊。” 肖姨不说话了。 闻青则笑着说:“今年不一样。”然后接着说:“大爷,中秋节快乐啊,你今天会回老家吧,你和你家宝红说一声,一个星期后来上班,来了以后我们可是要忙的。” 修鞋大爷一听,当即喜悦,连声说:“好好好。”再也不缠着闻青、肖姨问究竟了。 闻青又给了修鞋大爷十块钱,说是宝红半个红的工钱,先拿回去过节,另外十块钱,等她来时,到一个月再发。 修鞋大爷高兴的不得了,对闻青谢了又谢。 肖姨则是忧心忡忡,肖姨裁缝店是她一手创立的,她终究是舍不得的,至于闻青的那个“转型”她不太看好,毕竟现在做衣裳的人,比买衣裳的多许多。 不过,她还是愿意相信闻青一次。 闻青与肖姨分开后,回了水湾村。 今天是中秋节,虽然有很多人家的豆子早熟,但这一天还是会停下来,吃个团圆的中午饭,或者晚饭。 闻青家豆子熟的晚,需要再等个两三天才能下地收割。 姚世玲磨了镰刀之后,就准备过中秋节,早早地和了面,备了一点红糖,一些白芝麻,开始给闻青、闻亮、闻朋烙糖饼吃,算是当作月饼了。 闻青从回到家开始,就把堂屋里的大桌拉出来,备上竹编的簸箕、剪刀、顶针、针、线、木直尺、皮尺、绿色粉笔头、铅笔、橡皮等工具,把一块白色的的确良布铺在大桌子上,一会儿画,一会儿剪,一会儿坐到缝纫机前踩踏板。 一直忙到中午,姚世玲喊吃饭,她匆匆吃了几口菜,咬着一个糖饼,继续坐到缝纫机前顺着针孔穿白色细线。 “闻青,你吃好饭再做衣裳。”姚世玲说。 闻青咬了一口糖饼,嚼了两口说:“妈,糖饼又酥又脆,好吃!” “好吃,你就过来吃,你都做衣裳半天了。” “没事儿,你们吃,我都吃饱了。” 闻青这一忙,又忙到了下午,一件白色简易的的确良秋季女士衬衫就出来了。 闻青让闻亮用木棍做了个简单的衣架,撑了起来,挂在绳上。 “妈,好看吗?”闻青问。 姚世玲点头:“好看!” “嗯,好看!”闻朋说。 闻亮盯着衣裳说:“我也不知道好看不好看,我觉得衣裳能穿就都好。” 闻青问他们三个人是问错人了,她转头说:“妈,你穿到身上我看看效果。” 姚世玲:“我哪能穿这衣裳,太年轻了吧。” “就穿上我看看效果嘛。”闻青催促着姚世玲穿着她新做的衣裳后,闻青左右打量着姚世玲,然后说:“妈,你脱下来,我再改一改。” 闻青这么一改,就改到了晚上,看着月儿圆圆,想着今日是中秋节,她不再做衣裳,而是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赏月吃糖饼,聊家常,聊闻青的爸爸,聊闻青的二叔。 闻青发现妈妈谈及爸爸时,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亮光,脸上也溢出幸福的笑意,闻青这才发现妈妈是爱爸爸的。 “那我爸怎么会去世呢?”闻朋问。 姚世玲说:“生病。” “什么病?”闻朋问。 姚世玲摇头:“不知道,当初为了治病你爸生吃过鱼,泥鳅,也吃了不少中药,都没用。” 闻青听了两句,不愿意听关于病的事儿,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 姚世玲开始说闻青二叔的混事,把闻青、闻亮、闻朋逗的哈哈笑起来。 “你二叔看人就看长相,当初就是看闻青长得好看,所以天天带着她,什么都紧着好的给闻青。要是闻青长得丑,你二叔肯定不理她了。” 闻青笑起来了。 很快夜深了,一家人才各自去睡。 闻青没有再做衣裳,第二天一大早商量着把缝纫机带到市里。 闻青怕下午返校的学生多,于是早上就和姚世玲、闻亮拉着牛车,载着缝纫机到县城,在四岔路口等公交车。答应多出两毛钱车费,司机才愿意载着缝纫机上路。 售票员说:“好在你是早上来去市里,要是下午人多了,指定不让你这缝纫机上车。” 闻青笑着谢了又谢,挥手让闻亮和姚世玲回水湾村,本来姚世玲要赔闻青一起到县城的,但是闻青没让,说是等自己安排好了,才让姚世玲去。 于是闻青背着背包,背包里仍旧满满的,满满都是做衣裳用具以及布料。 下了车后,闻青一毛钱雇了两辆牛车,一人拉着缝纫机,一人拉着她去绿地花园,等了小区里面后,闻青又出了两毛钱,让二人交缝纫机抬到二楼,这才将缝纫机安安稳稳地运到绿地花园的出租房处。 房子里有床,有桌子,有凳子,有电,有灶台,有卫生间,其他也就没有了。闻青现在没办法在这儿过夜,晚上肯定得先回学校住一晚,等到上课时,再和班主任申请住校外手续。 闻青在房内待到下午,将一件的确凉白衬衫修改到满意之后,她才返校,准备明天开始做裤子。 学校里熙熙攘攘的学生,大多都是从家里回来的,背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闻青就背着格子书包走进学校,引来许多人的瞩目。 “那是你们原来高一(2)班的闻青吧?” “你怎么知道?” “闻青穿衣裳跟别人不一样,好看,你看她那个书包,多好看。” “她长得好看。” “……” 闻青摸着自己的书包,连忙抱在怀里,这辈子她不准备像上辈子那么高调张扬,于是匆匆进了宿舍楼。 闻青还未进二零二宿舍,就听到许珊珊的声音:“宁芝,你用的是雅霜啊,好香啊。” “我哥给我买的,明天早上带你搽。”纪宁芝说。 “宁芝你真好。” 闻青不声不响地进来,纪宁芝瞥了一眼,接着说:“我哥给方方姐也买了一瓶雅霜。这老贵了。” 闻青装作没听见,走到自己的床铺前,收拾床铺,不理纪宁芝。 纪宁芝继续说,章方方在她家吃了几顿,跟她哥去看电影了,又跟她去逛了街,以及章方方家怎么这么有钱等等说的跟真的似的。 闻青充耳不闻,铺好了床,就爬上床,一觉睡到晚上七点半,起来和万敏吃了点饭之后,就着灯泡看了会儿书,直到熄灯,才躺回床上。 闻青白天睡了很久,晚上并不困,躺在床上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白衬衫已经做出来,裤子两天也能琢磨出来,接下来是鞋子,这些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如何快速卖出去?如何赚钱? 第41章 第二天上午,闻青趁着课间休息去找了班主任赵老师。 “你要搬出去住?”赵老师问。 闻青点头:“嗯。” “为什么?住宿舍可比住外面省钱。”赵老师扶了扶眼镜说。 闻青也不避讳,直接说明:“我想趁着业余时间,做点事儿,凑起下学期的学费。” 闻青说这话时,一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听到了。 赵老师沉默了一会儿:“行,但是你要记住,知识改变命运,本校许多比你苦的学生,他们也家庭困难,最终熬过艰难,现在日子过的很富裕。” “是,谢谢老师,我会好好加油的。”闻青说。 赵老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毕竟学生没钱交学费缀学,她也不愿意看到,只希望闻青是个出息的,边打工边学习也能学得好。 闻青填了几张表格之后,回到班级开始上课。 上课期间,纪宁芝不停地看闻青,听到身后两个男生说:“闻青变了。” “咋变了?” “性子变柔,现在一点事儿也不惹了,人也变得更加好看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别的班的男生都说闻青是校花呢。” “哈哈,我觉得也是。咱们班是谁都没闻青漂亮。” “……” 纪宁芝一听,面上就不高兴了,闻青才不好看,她又穷又没知识又没素质的,纪宁芝狠狠瞪了闻青一眼。 闻青一直对纪宁芝视而不见,纪宁芝对她也无可奈何。 下午放学后,闻青没有去食堂,而是直接回了宿舍,将行李整理好后,又是一个背包,一床卷被子。 她只和万敏说自己今天就要搬出去住,万敏十分不舍,硬要送闻青,闻青没答应,说她会每天来上课,然后就背着背包,拎着被子向学校门口走。 闻青就这么走出学校门口,虽然期间有男生主动过来帮忙,都被她拒绝,不过有两个男生塞了两封情书到她的被子里,然后跑了。 闻青到绿地花园后,拆开来看,上面写着: “闻青,你犹如山顶的一缕清风,轻轻从我身边拂过,我像是昂扬的学校的白杨,只为你翻叶……” 闻青读完后,自问:“他啥意思?” 然后看第二封:“闻青,你是雪,我是光,我要融化你……” 闻青:“……” 闻青将两封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情书,放到厨房,准备哪天要开火做饭,可以当引火的。 解决了情书,闻青开始整理床铺,简单的收拾一下之后,她下楼出小区,花八分钱吃了一碗阳春面之后,回到住处,开始做裤子。 脚踩缝纫机踩累了,她就歇歇脚看会儿书。 手拿剪刀拿酸了,她就站起在厅内到处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不住校真好,除了可以不用纪宁芝每天各种嫌弃别人外,一个人想干什么干什么。 甚至她改衣裳改到犯困时,她可以站起来,在不影响楼下的情况下小跑两步。直到接近十二点钟时,她才洗脸洗澡入睡。 第二天早上,早早起床,先去上早自习,背书,认认真真地背各种书,然后下课之后,去食堂吃饭,吃完饭继续上上午的课。 可以说,这个年代高中学生虽无二十一世纪那般学业重,压力大,但是一天的课程也是安排的满满的。 好在闻青晚上向班主任申请了不上晚自习,所以,闻青有相对较长的时间做衣裳。 在她每天晚自习不来的情况下,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在膨胀。 “她为啥不来上晚自习呢?” “人家不想来呗。” “就是啊,人家学习好,不来‘照样可以考好。” “对,尖子生的学习方法你们不懂。” 这时,纪宁芝插话进来:“什么尖子生,我们考试了吗?你们就叫她尖子生。这次考试她别倒数就行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事倒还少吗?真是。”纪宁芝翻了个白眼。 纪宁芝一句话说的人哑口无言,确实啊,闻青除了上课认真听课以外,没见她怎么用功读书啊,连晚自习都不来上,没有学习氛围,如何能学好? 大家纷纷怀疑闻青这次期中考试会让人跌破眼镜。 纪宁芝则暗暗想着闻青最好考试倒数第一! 闻青自然不知道这些背后的流言,她只知道在自己三天的努力下,她的一整套衣裳包括鞋子,全部做出来,并且改出来了。 上衣是的确良白衬衫,肩膀处有垫肩,衣摆触到臀部。 裤子是平纹布微阔腿高腰长裤。 鞋子是白皮底帆布布鞋,造型类似高跟鞋,却穿着比高跟鞋舒服。 这套衣裳在二十一世纪的人看来,可能是有味道。但是在这个年代一定是好看的,闻青知道自己不能越过或者脱离这个年代,去做超短迷你裙,这不现实。 闻青自己试穿了一下,上衣、裤子、鞋子都舒适,这是她改了四五遍的结果,她很满意。 最后,她又在衣领处,用蓝布白线绣了两个字——逢青。 没错,逢青是她的品牌,以后出自她之手的衣裳,全部都叫逢青。 闻青,是听说青青的意思。 逢青,是与青青相逢。 闻青为自己自恋并且自圆其说的作法羞的傻笑,不过她决定就用逢青,与青相逢,才知好。这句话以后说不定可以用作广告词。 闻青设想之后,没有停下休息,而是照这套衣裳,又开始做。还好她从肖姨裁缝店带的料子够多,她用了三天的时间,又做了五套一摸一样的。 也就是她总共有了六套衣裳,第六套做完的时候,已经是星期六下午。 她换了自己最爱的格子衬衫,黑色的裤子,精致的小布鞋,绑了个马尾之后,背着自己做的格子挎包,装了四套衣裳四双鞋子到布袋里,然后出了门,走在小区,不少人侧目看这个青春洋溢又分外好看的姑娘。 闻青面带笑意,斜挎着背包,悠闲地逛着,逛到南州市步行街,和其他逛街的人一样,不管买不买,先一件件的逛。 这个时代的步行街,可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南州步行街,街上商品琳琅满目,而是可选商品极少,商品样式偏传统。 闻青逛了几家之后,选中一家店家极其热情,看上去有事业心,并且店内商品还算新潮的店面。 “小姑娘,喜欢什么衣裳,进来看看,可以试穿一下。”店家笑着说。 闻青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衣裳,问:“老板,你要买衣裳吗?” 店家一愣,暗想这小姑娘脑子没问题吧? 闻青说:“老板,我有件衣裳,比你这里所有的衣裳都好看,你愿意买吗?” 店家笑了笑:“小姑娘你要卖衣裳,前面摆个摊就能卖,我这儿……我这儿不买衣裳。” 闻青说:“我没时间,如果有时间我会自己开店,我的衣裳不适合摆地摊。” 店家觉得闻青脑子可能有问题,他不准备再打理闻青。 闻青不急也不燥,转头看向墙上的衣裳,指着其中一件说:“老板,你知道这件衣裳,为什么卖得不好吗?” 店家敷衍地瞟一眼,一眼便愣住,她怎么知道这件衣裳不好卖,确实这件衣裳是整个店里最不好卖,他转头看向闻青。 闻青慢慢说:“首先,布料上棉绸布料成形差,衣裳形状出不来效果。接着,腋下走针过深,导致肩胛部位舒适度降低。最后整体衣裳圆领平摆齐袖,穿在身上,胖子显胖,瘦子更瘦,毫无美感。” 闻青话音一落,店家震惊在原地,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一个人能够一眼看出衣裳好不好卖,又能分析的有理有据,并且她看上去很小,居然这么懂衣裳。 店家半信半疑的,他不死心地指了一件裤子,问:“这条裤子呢?” 闻青看一眼,笑着反问店家:“腰紧臀大斜衩浅暗扣过小,很多人套不上吧?” 店家震惊的不能再震惊了,这条裤子确实很人套不上,都反应暗扣扣上也都崩了,并且还有退货的。没想到都被眼前这个小姑娘说对了。 店家用一种另类的眼光望着闻青,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 闻青笑着问:“老板,你要买衣裳吗?” 店家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才细细打量闻青的衣裳,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怀疑她智障的情况下,还没将她的赶走,是因为她的穿着看上去很舒适的,她长得很好看,所以他没有把她轰出去。 闻青从布袋里取出两套衣裳,和两双鞋子说:“老板,你不买也没关系,我这儿有两套衣裳和两双鞋子,挂在你这儿三天,如果三天没人来买,我三天后来取,给你两块钱占地费。如果三天内有人买走,我给你四块钱占地费。” 店家望着闻青,要知道他也不是制衣厂,他店里所有的衣裳都是从别处进过来,甚至不是直接从厂家那里拿货,所以其实他赚的也不多,甚至有好多衣裳卖不掉,也不好退。 可从来没有谁像眼前小姑娘这样,卖不卖得出去,都给占地费。他给谁卖衣裳不是卖,赚钱的生意不做是傻子?再说了,听这小姑娘的对衣裳的分析,可能是自己遇到行家了。 店家思考一顿之后,当下拍板:“成,你衣裳挂这儿吧,先说好了,你讲的那些条件都得兑现。” 闻青一听店家愿意,心中喜悦,说:“我立字据,一定兑现。” 闻青当即给店家立了个字据,表示自己会兑现占地费,店家对好闻青这小姑娘不由得产生了好感。 闻青签了字据写了地址,便将衣裳、鞋子交给了店家,店家将衣裳用衣架支起,挂在一旁。 闻青笑着与店家告别。 店家盯着衣架上的衣裳,和旁边的鞋子,嘀咕:“为啥我感觉这衣裳看着那么顺眼呢?好看还是不好看呢?我得把媳妇叫过来问问。” 店家去喊媳妇了。 闻青则已经出了店门,出了店门后,闻青继续逛,逛到距离这家店有段距离的另外一家店面,用类似的方法,将自己布袋里剩余的两套衣裳和两双鞋子,放在了里面卖。 然后闻青一身轻松地往绿地花园走,快走到小区门口时,她转进了菜市场,四分钱买了两个大馒头,回到住处。 她这次来南州市,姚世玲给她带了萝卜酱豆,就是让她就馍吃的。她奔波了半天,有点热,她把在阳台晒了一天的一盆水,端到卫生间,洗了个温水澡。 接着去小区里面的锅炉房,打了瓶热水,上了楼,才取出萝卜酱豆,掰着馒头,坐在缝纫机前,边看历史书,边吃馒头,一个馒头吃完,夜幕降临,她喝口热水,继续吃第二个,第二个馒头才吃两口,有人拍门。 拍门?会是谁?房东吗? 闻青拿着馒头,走向门口,这时的门没有猫眼,她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只能靠喊的,问:“谁啊?” “小姑娘,是你吗?我是步行街卖衣服的啊!”店家声音明显掺着激动。 闻青微微吃惊,店家老板?他来干什么? 第42章 “小姑娘,你开开门。”店家喊门。 闻青拨开门栓,打开门,还未说话,就见店家笑脸送过来:“小姑娘,可算找到你了!” 闻青微微疑惑。 店家立刻问:“小姑娘,你那衣裳、鞋子还有吗?” “……有。”闻青迟疑片刻答。 “卖给我,我都买了!”店家急急地说。 “急什么!”店家旁边的女人斥一句店家。 店家不再作声。 闻青看向女人,女人浓眉大眼的,少了几分柔美,也多了几分敞亮。 “小姑娘你好,我叫张秀英,这个是当家的,老何。”女人笑着说。 闻青笑着:“你好,你好,进来说吧。” “哎。”张秀英、老何进了厅里。 “我去倒水。”闻青转身。 张秀英一把拉住闻青:“小姑娘,别,别,别忙乎,我们也不渴,我们就是来和你谈个事儿。” “那,你们坐。”闻青指着凳子。 张秀英和老何分别坐下。 张秀英看一眼,老何,老何马上从兜里掏出三十四块钱,递给闻青。 闻青没有扭捏,接过钱来,三十块钱自己拿着,递了四块钱给老何。 “别别别。”张秀英连忙拦住。 闻青说:“张姐,别推辞,这是我答应何老板的,都立了字据的。必须兑现。” 张秀英瞪了老何一眼。 老何赶紧将字据掏出来,当着闻青的面撕掉。 闻青看向张秀英。 张秀英说:“小姑娘是这样的,下午我不在家,老何他帮着看家,不怎么懂衣裳,我觉着你那衣裳好看。”事实上是,衣裳刚挂上,鞋子刚摆上,就有人来买走一套,连砍价都不砍价。剩下一套四五个人抢,差点打起来,最后一人买走一个上衣,一个人买走一条裤子,另一人人买走一双鞋子,并且交定金预订,张秀英、老何卖衣裳几年,从未见过哪件衣裳会卖的如此火爆的,尤其是张秀英顿时看到了商机。 “谢谢张姐夸奖。”闻青笑着说。 张秀英笑了笑说:“我和老何过来呢,就是想批发你的衣裳买,不知你这衣裳是从哪个厂子进的啊?” “哪个厂子都没有,是我自己做的。”闻青说。 张秀英、老何愣住,二人互看了一眼,不相信眼前小姑娘有这等本事。 “小姑娘,你没开玩笑吧。那衣裳一看针线就知道是老裁缝做的,你应该没多大吧?”老何干笑着说。 闻青笑了笑,看向张秀英:“张姐你长期卖衣裳,应该见过不少衣裳,你在哪个厂子见到过我这种衣裳了吗?” 张秀英摇头:“确实没有。” 闻青:“上衣、裤子、鞋子,都是我自己动手做的。”闻青指了指旁边的缝纫机,缝纫机上除了有村和半个馒头之外,还有件白色的半成品的确良衬衫。 张秀英、二人不信都不行,再看闻青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 “小姑娘,你这里有多少这样的衣裳?我全买了。”张秀英说。 闻青面色平静地说:“只有两套。” “只有两套?”张秀英、老何惊讶。 “太少了!”老何说。 张秀英说:“两套就两套,两套我先要了,反正衣裳还可以继续做,我先付订金,你做出来就行了。” “两套只能给你一套。”闻青说。 张秀英愣了下:“为什么?” 闻青说:“我得留一套,拿回去让我肖姨赶工,不然怎么大批量地做。” 张秀英顿时惊喜:“小姑娘,你的意思就是说,你答应给我们供货了?” 闻青笑:“张姐,有钱谁不愿意赚?” 张秀英当即豪爽的笑起来:“说得对,说得对!” 老何却嫌一套太少了。 张秀英笑过之后,掏出十七块钱:“来,小姑娘,这是套的钱。” 闻青接过钱来,她毫不怀疑张秀英有能力将上衣、裤子、鞋子卖到二十块钱以上。 张秀英交了钱之后,想了想说:“小姑娘,这样,我交你一百块钱订金,我先要个二十套,包括鞋子的,如何卖的好,后期我还会跟你订,你看怎么样?” “可以,我们写个字据。”闻青说。 张秀英是个干脆的人,确实下周五要二十套衣裳加鞋子,签了字之后,麻利地掏了一百块钱给闻青。 闻青接过钱,把房内的一套衣裳,一双鞋子装在绣有“逢青”二字的布袋里交给了张秀英。 张秀英、老何临出门时,闻青到底将四块钱占地费交给老何,并且说:“出来做生意的,诚信最重要。” 张秀英只好让老何接下。 出了门之后,夫妻二人对闻青是交口称赞。 闻青关了房门之后,内心激动不已,如果说前面她赚钱,有讨巧嫌疑的话,那么这次,她赚钱是确确实实凭借自己的能力。 这让她有成就感的同时,对自己更有信心。 她站在门口平复了一会儿心绪之后,将钱收起来,再次坐到缝纫机旁,继续吃半块馒头。 吃完之后,她趁着有时间,将一件白色的确良布白衬衫做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她拎着布袋,才刚出门,接过碰到了昨晚另外一家店家。 店家同样给了她三十四块钱两套衣裳钱,两双鞋子,又给了闻青一百块钱订金,表示也要二十套卖卖看,然后开心地走了。 闻青原本打算,回县城,让肖姨、姚世玲、宝红帮忙下星期五赶出二十套衣裳,这下看来,累惨她和肖姨、姚世玲、宝红,她们都没办法在下星期五时,赶出四十套衣裳。 这个时候闻青想到了汤权制衣厂,于是她提着布袋,去了汤权制衣厂。 汤权制衣厂门卫人员一见闻青,这次是发自真心地热情迎接。 闻青笑了笑:“汤总在吗?” “在在在。”门卫人员笑着说。 闻青轻易地进了厂里,找到了汤权。 汤权疑惑地问:“你要一下做两百套衣裳?” “嗯。”闻青点头。 汤权问:“卖的出去吗?人家可是只要四十套衣裳的。” 闻青浅浅一笑,笃定说:“可以。” 汤权想了想:“行,如果卖不掉,到时候汤叔叔给你消化掉。” 闻青笑了笑:“谢谢你,汤叔叔,不过你要相信我。等卖出去之后,我请你们吃饭。”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请我吃饭。”汤权笑起来。 接着,闻青便将一套衣裳拿出来,与朱师傅、叶师傅说明制作流程,以及流水线分工任务。 朱师傅听说闻青凭一人之力卖出了四十套,而且时间这么短,朱师傅拿着衣裳笑着:“看不出来,闻青,你还挺有做生意的本事的。” 闻青笑:“朱师傅你抬举我了。结果怎么样现在还不知道呢。” “这衣裳一定好卖!” “托你吉言。”闻青笑着。 “好好干。” “嗯。” 闻青也不是白让汤权制衣厂做衣裳,她是每套衣裳付给汤权制衣厂五毛钱手工费,布、线、针、纽扣都由她来提供,所以,两百套衣裳,做下来,手工费一百块钱。 闻青与朱师傅确定之后,没有回绿地花园,而是去了公交车站,坐上回县城的公交车,然后直奔肖姨裁缝店。 没想到的是,肖姨、宝红不但都在肖姨裁缝店内,连姚世玲、闻朋也在裁缝店内。 “妈。”闻青一进门就惊讶地喊出来。 “大姐!”闻朋一见闻青高兴坏了。 “闻青。” “闻青姐。” 肖姨、宝红都站起来迎接。 “肖姨,宝红你们都回来了啊。”闻青笑着说。 姚世玲站起来问:“闻青,你怎么星期天回来了?” 闻青笑着说:“有事儿找你们帮忙,顺便看看咱家豆子割完没有,我也来帮忙。” “割完了,纪……”闻朋未说话,姚世玲一把将他的嘴捂住,笑着问闻青:“割完了,正好前两天闻亮、闻朋也放假,就割完了,对了,你刚刚说帮忙,帮什么忙?” 姚世玲瞪了闻朋一眼。 闻朋低下头不作声。 闻青看了一眼,没说话,转而从布袋里掏出鞋子说:“想让你们帮着做鞋子卖。” “做鞋子卖?”肖姨、姚世玲、宝红齐齐发声:“做多少双?” “两百双。”闻青说。 “两百双!!”三人惊愕喊道。 闻青:“嗯,下星期五之前,要四十双,所以我们还是要加快进度的。” 姚世玲不太明白,闻青为何突然要做两百双鞋子。 闻青简单地向三人说一遍事情经过,肖姨、姚世玲愣住。 宝红惊喜地喊:“闻青姐,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要赚钱了?!” 闻青笑:“对。” “太好了!”宝红欢呼,她就喜欢店里忙一点了,不然感觉拿二十块钱工钱太不好意思了。 “闻青,你说的是真的吗?”姚世玲问。 闻青掏出身上五百块钱,指着其中的两百六十块钱说:“妈,这是刚赚的。交货之后,还是四百八十块钱。” “这么多?”姚世玲惊呼。 宝红都看直了眼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顿时闻青在她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牛气了。 “好多啊。”闻朋喊起来。 “这下,你们有动力做鞋了吧?有奔头了吧?”闻青问。 肖姨、宝红说:“有。” “有!”闻朋激动起来。 闻青摸着他的脑袋:“你一边去。” 姚世玲看着桌上的钱,越来越相信闻青的能力。 闻青将钱收起来,拎过布袋,布袋里除了成品鞋子外,有鞋底、鞋面、鞋样、布料等,闻青一一向三人说明并且说:“肖姨,你会踩缝纫机,又会做衣裳,鞋面由你来做剪、糊、定型,好吧?” 肖姨笑着:“这个没问题。” “还有……”闻青从布袋掏出小小的蓝布绣“逢青”的小布条说:“肖姨,每双鞋子的后跟鞋帮子,都要加上这个,除了方便穿脱之外,这代表着咱们的品牌——逢青。” “行,这个也没问题。”肖姨点头。 闻青又看向姚世玲:“妈,你做过鞋子,所以你接过肖姨的鞋面之后,对着鞋底你定好四点,不,你定六个点,然后把鞋子交给宝红,让她用大针把鞋底和布料缝上。你的这道工序做完之后,和宝红一起缝鞋底。” “好,我知道。”姚世玲说。 “闻青姐,我也懂了。”宝红笑着说:“我在村里还纳过鞋底呢。” “行,那你们今天就开始做,趁着我在这儿,我先检查一遍是否过关。”闻青说。 “好。”肖姨、姚世玲、宝红同时答应。 闻青点点头,看了看天色说:“今天中午,我们都在这儿吃,我去和朋朋买点菜回来,你们先琢磨一下鞋子。” 姚世玲本来想说一句少花点钱,但想着肖姨、宝红都在给闻青干活,也就不说了,花就花吧,她凑到肖姨跟前看鞋子。 闻青搂着闻朋的肩膀去菜市场,走在路上闻青便问:“朋朋,想不想吃鸡肉?” 闻朋点头:“想,我这个星期都没吃肉了。” 闻青笑了笑,话锋一转:“咱家豆子怎么割这么快啊?都是你和亮亮割的吧,你们真厉害。” “我不厉害,又不是我割的。”闻朋立刻反驳。 闻青故作惊讶:“居然不是你割的?” “不是,不是我和二哥,是县城的纪彦均来割的!”闻朋说。 第43章 “纪彦均?”闻青步子一顿,吃惊地问。 “嗯。”闻朋点头。 闻青看向闻朋,还是不敢相信地问:“他给咱家割豆子?” “他给咱家割了三天的豆子。”闻朋说:“割的又多又快?” 闻青里心里一咯噔:“村里人都知道吗?”她和姚世玲刚澄清了婚事说的。 “为啥村里人会知道?”闻青不解。 “他到咱家地里割豆子,村里人怎么会不知道?”闻青反问。 “大姐,你忘了,咱水湾村割豆子都是后半夜割豆子啊。”闻朋说:“天黑的很呢。” “后半夜割豆子?”闻青问:“因为露水重?” “对啊,露水重的话,熟了的豆杆不扎手,熟了的豆包也不会炸开包,豆子儿就不会落在地里,等到天亮,正好把豆杆用牛车拉回家,倒在院子里晒。这样每亩地可以多收好几斤豆子儿。”闻朋满脸认真地说:“太阳出来割豆子,豆子儿容易崩地里。” “所以,纪彦均是后半夜到咱家地里的?”闻青问。 “嗯。” “他怎么知道咱家的地在哪儿?”闻青又问。 闻朋睁大眼睛看着闻青:“对啊,大姐,他怎么知道咱家的地在哪儿的?不是你告诉他的吗?” 闻青:“……” “三亩地他都知道!”闻朋说。 闻青不说话,拉着闻朋向菜市场走。 闻朋继续说:“一开始妈不让他割,妈还骂了他,他就不吭声,由着咱妈骂。然后妈把他拉到地头说话,我没听到妈说的啥,二哥也没听到,反正回来之后,妈就让他割豆子了。” “然后呢?”闻青问。 “然后,他就骑着自行车后半夜来,割到天快亮时就骑着自行车带着镰刀走了。”闻朋笑嘻嘻地说:“他还给我跟二哥带了糖和蛋糕吃,让我们回去睡觉,不用割豆子了。” 闻青听言沉默,他一直是有责任感的男人,上辈子她那么不懂事,他仍旧履行承诺,与她结婚。现在看来,“责任感”有时候未必是好词。 “大姐,咱去哪儿?”闻朋拉住闻青问。 闻青这才发现菜市场走过了,笑着说:“都怪你,你也不提醒我。” 闻朋嘻嘻笑。 “走,去买菜去。”闻青说:“不要告诉妈,我知道纪彦均帮咱家割豆子的事儿,不然以后我不给你买东西吃。” “好,我一定保密!”闻朋说。 “嗯。”闻青想着,或许纪彦均内疚吧,因为二叔舍身救了他,他就想为闻家做点事儿,所以妈妈才愿意让他割豆子。 闻青不再多想,带着闻朋到菜市场,买了鸡、鱼和肉,又买了些蔬菜,双手都拎的满满的,回了肖姨裁缝店。 肖姨、姚世玲、宝红围着鞋底和鞋面,看看怎么样才能让鞋底和鞋面更契合。 “闻青,你怎么买这么多菜,太浪费了!”姚世玲没说话,肖姨先开口说了。 闻青笑着:“没事儿,好不容易大家一起吃顿饭。” 肖姨要站起来帮忙。 闻青连忙说:“你们忙,你们忙,今天这段饭我来做。下午我就要回学校,如果你们三个做不出来两双鞋子给我看看,我放心不下。” 肖姨、姚世玲、宝红这才没有上前帮忙。 闻青、闻朋拎着菜进后院。 闻朋放下菜说:“大姐,二哥一个人在家,咱们吃了肉,他没吃着。” 闻青笑:“放心,待会儿我留一份,装进白瓷缸里,你带回去给他吃,这不就行了。” “好。”闻朋笑起来。 肖姨裁缝店后院有个地锅,闻青洗切之后,闻朋坐在地锅前烧柴禾,闻青下厨。 饭菜做好之时,闻青从后院出来,检查一下肖姨、姚世玲、宝红做的鞋子,给予了合理的建议,并且做的示范给三人看,三人才明白地点点头。 “好了,先吃饭,吃过饭再继续做。”闻青说。 “对,先吃饭。”姚世玲附和着,便收拾起饭桌。 闻青又去把修鞋大爷请来,把修鞋大爷和宝红感动的稀里哗啦,主要是这个时代能够吃一顿肉不容易,修鞋大爷不住地和宝红说,让宝红一定要勤快,多多干活。 闻青笑着催促着大家吃饭。 闻朋吃的满嘴油汪汪的。 闻青给几人夹菜。 饭后,闻青洗了碗筷,便一直在肖姨、姚世玲、宝红面前看着,及时纠正三人的不妥之处,反复告诉三人,质量第一,绝对不能投机取巧,这样以后“逢青”的路子,才会越走越宽阔。 直到下午三点,肖姨、姚世玲、宝红,三人才做了一双让闻青满意的鞋子。 闻青看了看,点点头说:“行,就照这样做。做四十双三十八码的鞋子之后,再分别做三十六、三十七、三十九的五双。下星期五我会来拿四十双三十八码的。” “行。”肖姨说。 闻青看向姚世玲:“妈,你要是忙,就把鞋子带回家做,来回跑县城很辛苦。等这批衣裳、鞋子交了货之后,我会买辆自行车。” “没事,天天跑县城算啥,你放心吧,鞋子做对了,接下来我们就知道怎么安排时间了,星期五一定能做足四十双鞋子。” “对啊。”肖姨接话:“又不用纳鞋底,白皮底穿针不费劲儿,放心吧。” 闻青这才点点头,然后与几人告别,收拾东西,准备回南州一中。 姚世玲免不了又叮嘱几句,闻青一一点头,而踏出肖姨裁缝店。 出了肖姨裁缝店,坐上公交车,下车后她没有立刻回绿地花园,而是去了缝纫机售卖中心,看看时下缝纫机多少钱一台。 蝴蝶牌的一百八十块钱一台,长江牌的一百五十块钱一台。 闻青逛了几家店,去了布行,现在天气越来越凉,虽然秋天有两三个月,但是说冷就冷,如果冬季衣裳跟不上,“逢青”品牌会出现断层。 这么想着,闻青去布行特意买了尼子布料、卡其布料、灯芯绒布料,接着回到了绿地花园,一到家就开始看书,复习一周所学,顺便预习一下周一的课程。 傍晚时,她实在太饿了,才下楼买了碗面,花了八分,想想这八分一碗面要是让妈妈知道,妈妈一定会说自己不会节省。 闻青这么想着,就打算等这批衣裳卖完之后,要买锅碗瓢盆外加煤气、自行车,然后把自己的生活条件也提上来。 “嗯,就这么决定了!”闻青说着,捧着一碗面上了楼,开始设想尼子大衣的样式,顺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画出来。 第二天一早,早早起来去上课。 一到教室就听说,这个星期要月考。 学生时代的头等大事就是各种考试,此消息一传出来,就让不少人不安起来,连早自习,上午的课程大家都认真听了许多。 纪宁芝也不再炫富、炫美了,而是埋头读书,去新华书店买了学习资料,向班里成绩好的同学问题目。 纪宁芝不是一个这么认真的,要知道大伙儿都是交了大把学费,嗯,是大把,大伙儿都是交了大把学费来上学的,成绩不好算怎么回事啊? 闻青照常上完课就跑,晚自习不见人。 大家纷纷猜测,闻青可能是故态复萌,又开始学坏了,又开始不学无术了。 纪宁芝、许珊珊在认真看书的同时,不忘埋汰闻青两句。 许珊珊:“还尖子生呢,我看她这次月考能考多少?” 纪宁芝不屑一笑:“说不定会考全年级文科班第一呢。” “不可能!”许珊珊坚定说:“她还没有你努力,怎么可能第一。再说了,模拟题目你不是都差点做满分吗?说不定你才是全年级文科班第一呢。” “怎么可能。”纪宁芝笑嘻嘻地说,心里却是美滋滋,静待着考试来临。 闻青对此考试并不是十分重视,她上学的目的是为了学习知识,而不是为了应试考试。所以,她照常复习前一天的内容,预习第二天的内容。然后更多的精力是做衣裳。 距离星期五还有两天,张秀英等人已经来催了闻青两次,说好的是二十套衣裳,现在变成了五十套。 闻青则表明,五十套衣裳没问题,但是只有二十双鞋子。 张秀英也答应了。 星期三的时候,闻青画出了初冬、深冬外套、棉服、大衣的样式。 外套用灯芯绒面料,质地厚实,保暖性好。 棉服用的确良罩子,内里自然是棉花。 大衣则是用尼子布料,成型固定,挡风保暖。 本来闻青是打算在晚上画出裤子样式,可是第二天就要考试了,闻青还是想把书本内容再回顾一遍,于是暂时将裤子放在一边。 第二天早上,南州市第一中学高二年级进入考试状态。 星期四早上考语文、政治,下午考数学、历史。 星期五早上考英语、地理,下午放假。 闻青虽说没有为月考特意准备,但是考试的这两天也是全力以赴。全心全意都扑在考试上。 星期五早上,她拿着笔袋,要去考试时,张秀英又来了。 “闻青,你可答应张姐,今天一定要给我五十套衣裳的喔。”张秀英说。 “好好好。”闻青说:“你别拦路,先让我去考试,下午两点,下午两点,我保证把五十套衣裳,二十双鞋,送到你店门口,行吗?” “行,我信你。”张秀英笑嘻嘻地说:“好好考试哈,争取全校第一。” “谢谢,我会加油。”说着闻青就匆匆地走了。 闻青是踩着点进考场,开始考英语,考完了英语考物理。 考物理时,一个教室内如之前五场一样,静悄悄的,偶尔可以听到某个学生,做试卷时没垫草稿纸,用的又是圆珠笔,把桌子戳发出细小的噔噔响。 考试进行到了半个小时后,闻青的凳子发出细小的声响,同时大家的目光都看向闻青。 因为闻青交卷了! 交卷了! 半个小时! 同学们都震惊于闻青做题速度时,纪宁芝不屑地说了一句:“要么是白卷,要么胡蒙,送卷早有什么好稀罕的。” 这一句同学们深觉在理,考的好才是王道,于是大家又低头做试卷。 闻青交了试卷,轻手轻足地从各班级走道走过,出了校门就开始跑起来。 现在是上午十点五十分,她必须回一趟县城拿四十双鞋子,再去一趟汤权制衣拿两百套衣裳,两百套如何拿不下,可先拿一百套。 这么想着闻青几乎是一路跑着,跑到公交车站,上了车之后,半个多小时到了县城,直奔肖姨裁缝店。 肖姨裁缝店内肖姨、姚世玲、宝红还在做鞋子,闻青来不及打招呼,直接问:“四十双鞋子出来了吗?” “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五十双呢。”肖姨笑着说。 闻青没有问怎么出来这么多,而是:“全部打包,二十五一包,我带走。肖姨,你和一起吧,东西太多,我拿不了。” “行。”肖姨见闻青着急,去换了身衣裳,和一双舒适的布鞋,便拎起一包鞋子,跟着闻青走。 “闻青。”姚世玲喊一声。 闻青回头:“妈,时间有点赶,我答应别人的要做到,有什么事儿,等交了货,再和你说。” “好好,你慢点,周末回家吃饭。”姚世玲手扶着门框喊。 “好,我知道了。” 闻青、肖姨一人拎二十五双鞋子上了公交车。闻青发现上辈子和纪彦均住在一起,她没觉得自己这么能干,这辈子发现自己又能吃又有力气,拎着二十五双鞋子不费力似的。 “闻青,还有一百套衣裳是吗?咱们能拎得了吗?”肖姨问。 闻青说:“一会儿到市里了,我们去租辆自行车,把东西都放自行车,我们推着到步行街。” “租自行车要押三十块钱,交一块钱租车费呢。”肖姨觉得一块钱用一次自行车太贵。 闻青笑:“没关系。” 半个多小时后,闻青、肖姨下公交车,先去租车行租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填了资料,交了钱之后,把五十双鞋子搭在自行车前杠上。 闻青推着自行车说:“肖姨,我骑起来以后,你坐上后座。” “你会骑自行车?”肖姨吃惊。 “会。”她会骑自行车,是纪彦均手把手交的,纪宁芝学自行车摔了几跤,她却一次没摔过,回回要摔倒时,纪彦均都快速跑到她跟前,连车带她都扶住。 “闻青你真厉害啊。”肖姨说。 闻青此时已骑上自行车,永久牌老式笨重自行车,架子也高,闻青踩着脚蹬骑上来时,车把乱晃。等到肖姨猛地一下,跳坐到后座,差车身不稳要摔跤,好在闻青扶稳了,蹬着脚蹬跑起来。 永久牌带前杠自行车的一大好处就是,骑起来省力,跑得又快。 不一会儿,到了汤权制衣厂。 今天汤权不在,朱师傅在,闻青抽检了两百套衣裳,做的很细致,她当下掏出一百块钱手工费给朱师傅,朱师傅推辞,闻青硬塞给他,然后将两百套衣裳绑在车后座。 后座绑了衣裳就没有办法做人,闻青推着自行车,肖姨在车后扶着。 朱师傅说:“闻青你应该下午来取衣裳,汤总都说了,下午回来,开车送你呢。” 闻青笑着:“不用麻烦汤叔叔了,这点事儿,我自己行的。朱师傅再见。” “再见。”朱师傅看着闻青的背影,暗暗道真是个好姑娘,谁娶谁有福。回头看看自己的亲戚有没有合适的,给这姑娘说个媒。 出了汤权制衣厂,闻青、肖姨直奔南州步行街。 闻青推着自行车走的快,肖姨跟着步子迈的也快。 肖姨问:“闻青,他们一家就要五十套,咱们送两百套过去,卖得掉吗?” 闻青笑:“放心,卖得掉。卖不掉咱再拉回来。” “嗯。” 闻青、肖姨快速走着,走了大约四十多分钟,终于到达步行街。 “快到两点了吧,闻青,张秀英的店在哪儿?”肖姨问。 闻青说:“就是这家,拐个弯就是店面正门。” “终于到了。”肖姨松口气。 闻青推着自行车,才刚拐个弯,就见张秀英店里挤满了人。 肖姨疑惑问:“她家生意这么好?” “上次没这么好啊。”闻青说。 闻青话刚落音,张秀英的声音传过来:“闻青!哎呀,衣裳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张秀英声音未落,一群人从店内涌出,涌向闻青。 闻青、肖姨同时被吓住。 第44章 “怎么回事?”肖姨问。 闻青:“我也不太清楚。” 一群人已经挤了过来,十分热情喊道:“我不要一件白衬衫,我要一整套,加鞋子。” “我也要一整套加鞋子。” “……” 闻青、肖姨被团团围住,张秀英挤不到闻青面前,大喊着:“让一让,让一让,老何!老何!快过来!” 老何连忙从店内跑过来,带着张秀英挤进人群。 “闻青,你终于来了。”张秀英夫妻俩笑着说。 “张姐,何老板。”闻青笑着打一声招呼。 张秀英盯着自行车上满满的衣裳和鞋子,问:“这统共多少衣裳,多少鞋子?” “两百套衣裳,五十双鞋子。”闻青说。 “那我都要了!”张秀英干脆说。 肖姨吃了一惊,本来闻青告诉她,两个店家一家要五十套,共计才一百套,她带来两百套会不会太多了,没想到一家就要把这些全要了。 闻青做的衣裳也太抢手了吧。 “那不行。”闻青果断拒绝。 “为什么?”张秀英疑惑。 闻青笑着说:“我答应了另外一家,要给他们五十套衣裳,二十双鞋子。” 张秀英思考了一会儿,说:“那行,我就要一百五十套衣裳,三十双鞋子,这样总成了吧?” “成。”闻青说。 周围人声不断,都在催促着要衣裳要鞋子,张秀英、老何没有办法,只好把闻青自行车上的衣裳、鞋子卸下来,就地卖了。 “我要一套的,我刚才给过钱了。” “我现在给钱。” “何老板给你钱,给我拿一套。” “我也要……” “……” 老何收钱,张秀英给衣裳鞋子打包,闻青扶着自行车帮忙看着。 肖姨凑到闻青跟前说:“衣裳鞋子从我们这儿进十七块钱,他们卖出去二十块钱,一套他们就赚了三块钱呢。” 闻青小声说:“做生意不赚钱,谁还做?” “他们赚的也忒多了。” 闻青压低声音:“我们赚的比他们多。” 肖姨这才没说话。 打发了四十多个客户之后,张秀英、老何二人满头大汗,却是满脸笑容。 张秀英让老何给闻青看着自行车和衣裳、鞋子,她把闻青和张秀英请到店内,拉到房间又是倒水,又是递糖果的,十分热情。 “别作假,都别作假,跑了老远的路,喝点水喝点水。”张秀英喜笑颜开的说着,而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小卧室:“你们等一下啊。” “好。”闻青应一声,然后说:“肖姨,喝点水吧。” “嗯。”肖姨端起白茶缸子喝着水。 不一会儿,张秀英拿着纸、笔和黑色小皮包过来了。先是说一些辛苦闻青、肖姨来送衣裳,接着就直接和闻青算账来。 张秀英在纸上写写画画一通之后,递给闻青看。 上面写着: 的确良白衬衫七块钱,一百五十件,共一千零五十块钱。 平纹裤子六块钱,一百五十条,共九百块钱。 鞋子四块钱,二十五双,共一百块钱。 订金:负一百块钱。 合计:一千九百五十块钱。 张秀英问:“闻青,你看对不对?” 闻青点了点头:“没问题。” 张秀英当即拉开,从皮包里掏出一沓一百块钱的钞票。 肖姨一愣,在心里震惊,张秀英怎么这么用钱!她转头看向,闻青倒是平静,像是比她这个四十多岁的人还能压事儿一样。 肖姨稳了稳自己。 闻青面色平静,这个时代中国的衣、食、住、行、用,慢慢苏醒,并且奔跑起来,像张秀英这样做点小生意,成为一个万元户,一点都不是难事。 当年纪彦均边上学边做生意,也是轻易成为万元户,当然这也离不开纪彦均的头脑与努力。 “一千九百五十块钱,你点一下。”张秀英将一把钱递给闻青。 肖姨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千九百五十块钱!天啊,她干了这么多的裁缝,还没有闻青这一会儿收的钱多,一千九百五十块钱啊。肖姨不由得心砰砰的跳。 闻青平静地接过来,点了点数:“张姐,没错,一千九百五十块钱,那我就收着钱了。” “收着收着吧。”张秀英笑嘻嘻的:“这衣裳你要继续做啊,保不准过两天,我就又要货了。” 闻青笑:“这衣裳今年是做不久了。” “为啥?”张秀英吃惊地问。 闻青说:“南州秋天也就两个多月,秋末初冬的时候,穿这衣裳这鞋子已经冷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做厚衣裳了?”张秀英惊喜地问。 “没错,逢青本款秋季装做到下个月底,就开始做冬季服装。”闻青说。 “样式一样吗?”张秀英问。 “当然不一样。” “那敢情好啊,你做,尽管做,做了一定要在我店内试买啊。”张秀英相当积极。 “行。”闻青笑着说,无形之中,确定了下一次的生意。 闻青与张秀英谈拢之后,准备去下一家送衣裳,张秀英才刚将闻青送到店内,就又来了两位客人要买逢青服装。 张秀英让老何去招待。 闻青转头问:“张姐,刚才你手上的黑色皮包在哪儿买的?” 张秀英愣了下:“你说装钱的皮包?” “对。” “那是一个厂商送给我的,怎么了?” 闻青说:“我是想说,咱们市好像没见过带拉链的包包。” “拉链?”张秀英反应了一会儿:“你说拉链啊,我们市也有卖的啊,就在大市场那里,有一家有卖的,不过不好卖。” “具体在大市场哪里?” 张秀英就和闻青说了具体地址,闻青对张秀英谢了又谢,之后便推着自车行,与肖姨去步行街的另外一家。 刚出张秀英的店面,肖姨就说:“闻青,你手上那么多一百块钱,你也察看察看,万一有假钞怎么办?” 闻青笑:“肖姨,你放心,张秀英比咱们识真假钞,咱们的衣裳卖给她,她赚着呢,不但不会给咱假钞,还会对咱们特别好。” “既然这么赚钱,为什么咱自己不干脆开个店呢?”肖姨问。 闻青笑了笑,然后说:“店肯定会开,但现在不是时候,现在是需要品牌广度的时候。” 肖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时,已经到了另外一家店面,这家店主接了衣裳、鞋子之后,爽快给了六百三十块钱,并且又定了五十套衣裳、五十双鞋子,把肖姨高兴坏了。 半个小时以前,闻青的自行车上还是满满的,此刻空空如也,不同的是闻青现在兜里揣了至少两千五百八十块钱,两千五百八十块钱啊。 肖姨对闻青是打心底的佩服,闻青不但心好,脑子好使,手也巧,才一个星期就挣到了两千五百多块钱,肖姨此时此刻心里还是砰砰跳的。 “肖姨。”闻青喊一声。 肖姨回神,抬眸看过去,闻青已经骑上了自行车。 “上车。”闻青说一句。 肖姨这才蹦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二人先去还了自行车,拿回押金,二人没有离开回县城,而是向南州市大市场走。 “肖姨,你们村里还有会使缝纫机的吗?”闻青问。 肖姨:“会啊,不少呢。” “她们可愿意到县城打工?”闻青问。 肖姨一愣:“闻青你的意思是要招工?” “对。”闻青说:“我们现在去买五台缝纫机。” “买这么多,咱们的衣裳不是已交过了吗?”肖姨问。 闻青笑了笑看向肖姨:“她们还会要更多的逢青装。” 肖姨愣了愣:“卖的出去吗?” “当然卖的出去,你看到的仅仅是市里个人买衣裳的,要知道市里以下各个县城的,比如咱们裁缝店对面的裁缝店,他们可都是到市里拿货的,一套衣裳卖的火了,各个县城的人自然争相拿货,别说两百套了,就算是两千套,也未必能满足。” 肖姨被闻青惊住:“真的会要这么多?” 闻青笑:“肖姨,不信,咱们可以等等看。” 说着闻青缝纫机店内,昨天她已经来看过各种品牌的缝纫机,今天直接和老板商量价格。 最终以一百七十五块钱一台蝴蝶牌缝纫机成交,总一千七百五十块钱的总价买了十台送往县城。 闻青、肖姨跟着缝纫机店家的货车,到了肖姨裁缝店。 十台蝴蝶牌缝纫机送到肖姨裁缝店门口时,引来诸多路人的关注。 “肖姨裁缝店这是咋了?” “这么多台缝纫机,新的啊。” “还是蝴蝶牌的呢。” “这是要干什么?” “……” 路人议论纷纷。 姚世玲、宝红正在做鞋子,见货车停在肖姨裁缝店的门口,二人吓了一跳。 一出门就见两个男人抬着缝纫机,向店内走。 宝红一下拦住去路:“干啥?你们这是干啥?” “就是啊,你们这是干啥?”姚世玲附和。 “妈!宝红!那是我买的缝纫机,让他们进去。”闻青从车尾处跳下来。 “闻青。”姚世玲走过来,小声说:“你买缝纫机干啥?咱家不都有两台了吗?”姚世玲说完,往车上一看,一车都是缝纫机,惊愕地问:“都是你买的。” 闻青笑着说:“是呀。” “你、你……”姚世玲震惊地说不出来话,肖姨走过来:“闻家大嫂子。” 接着,肖姨将她和闻青去交货的事情,说给姚世玲听。 姚世玲听完之后,一句话说不上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闻青,半天才开口问:“你真的一下挣了那么多钱?” 闻青点头。 姚世玲感觉像做梦一下,两千五百多块钱呀,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姚世玲震惊之后,连忙拉过闻青,小声说:“闻青,你这样大模大样地拉回来十台缝纫机,让别人看到了,这样不好。” 闻青笑:“妈,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 “为什么?” “这样我贴了招工启示,就会有更多的人来应聘。”闻青笑着说:“择优而用。” “他们会乱说的。”姚世玲说。 闻青笑:“妈,放心,人谁背后不被说,人谁背后不说人,日久见人心不是吗?” “说是这么说的,可是”姚世玲话没说完就听到“嘭”的一声,缝纫机碰了一下,姚世玲赶紧上前:“慢点慢点啊,这老贵了。” 闻青笑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肖姨裁缝店刚买了十台缝纫机,几乎就传遍了整个县城。 之前,闻青的手艺已经在县城有所传播,此时又有十台缝纫机,大家又开始猜测。 “不是说肖姨裁缝店的生意都被对面裁缝店抢走了吗?” “就是啊,怎么肖姨裁缝店还买缝纫机,一买就是十台,小两千块钱呢。” “哪来的钱?” “听说是那闻青的钱。” “闻青哪来的钱?” “我听说,这一个星期来,肖姨裁缝店里的人加班加点的做鞋子,十几个人一起做呢,八成是鞋子卖了钱了。” “十几个人?” “对!” “那肖姨裁缝店可有钱了?” “你不知道吗?现在肖姨裁缝店明着是肖姨,我听说啊,肖姨儿子生病时,闻青就把店盘下来了,现在店啊,实际上是闻青的!也就是说那十台缝纫机是闻青买的,肖姨要是有钱,早买了,你说是不是?” “有道理!” “……” 梁文华、纪宁芝正在菜市场逛街,就听到了这群大妈们的讨论。 纪宁芝撇着嘴:“胡说八道,那个死丫头,穷的跟鬼似的。” 梁文华看了一眼问:“你怎么知道她穷?你哥没给她钱。” 纪宁芝立刻来了兴致:“妈,你还不知道吧?哥跟她都分手了,你看,这次哥去外省,她都不知道。” “分手了?”梁文华问。 “可不是嘛,之前住宿舍时,我们都上食堂吃饭,她跟我们宿舍一个穷学生万敏,一起吃红薯饼就咸菜。啧……”纪宁芝一脸嫌弃:“那个红薯饼一拉多长,咬都咬不动,而且那咸菜不知道腌了几百年了,两个人还吃得津津有味的。” 梁文华白了她一眼:“不许在你爸跟你哥面前说这些话。” “我知道,我知道。”纪宁芝笑着说:“一会儿哥从东州回来,那我现在去喊方方姐来家里吃饭?” “去吧。” 第45章 纪宁芝走后,梁文华又买了条鱼,然后回家。 刚到家中,纪友生迎上来,笑问:“今天买这么多菜?” “一会儿彦均回来。”梁文华笑着说:“方方也来。” “方方来干啥?”纪友生笑容敛去。 “来吃饭。” “她上个星期不是刚来吃过吗?”纪友生问。 “等会儿还来。” 纪友生皱眉:“方方也是一个大姑娘了,总往咱家跑,这样不好。” 梁文华脸一摆:“咋不好?以前闻青天天来,你怎么不说不好?” “闻青不一样,闻青以后是要嫁到咱家的,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胡说八道!”梁文华一把夺过纪友生手中的菜,气冲冲地进了厨房。 纪友生:“……” 这时,纪宁芝带着章方方进院子。 “爸。”纪宁芝笑着喊。 章方方十分有礼貌地喊:“叔叔好。”说着,递上来一盒茶叶:“叔叔,这是买给您的茶叶。” 纪友生连忙摆手:“方方,别别别,你舅舅挺爱喝茶的,带回去给你舅舅喝啊,彦均给我带的瓜片,我到现在还没喝完。带回去给你舅舅喝,啊,宁芝啊,你们玩儿,我去看看彦均到大路了没。”说着纪友生就走了。 章方方脸上微微难堪。 纪宁芝一把接过来茶叶说:“我爸就爱作假,你别理他,茶叶放条几上,保准他三天一过就会喝了。走,到我屋里玩去。” 章方方又去和梁文华打了声招呼,才到纪宁芝房里。 在纪宁芝房里,黑白电视机播放着抗日剧,章方方心不在焉,不一会儿问:“宁芝,你哥的房间一直都锁着的吗?” “以前不锁的,我想进就进的,自从闻青进过他房间后,他就锁门了,还不让我进去。” “闻青进过他房间?”章方方问,她都没进过纪彦均的房间。 “嗯。”纪宁芝一脸嫌弃:“闻青跟没见过东西似的,什么都拿什么都看,乱拿乱放,一来就把我哥房间弄的乱七八糟的。我哥爱干净爱整齐,自从闻青把他房间弄乱几次后,他怕别人看到他房间乱,就天天锁着。” 章方方默了一下,问:“宁芝,你也好久没进你哥房间吧?” “嗯。”纪宁芝低头涂指甲油,突然灵机一动:“方方姐,你想进去看看吗?我妈那儿有钥匙,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这样不好吧?”章方方一脸为难。 纪宁芝笑起来:“没关系的,反正我哥也不会知道。”说着纪宁芝就贼兮兮地向梁文华讨来纪彦均房间的钥匙。 梁文华特别交待:“看就看一眼,不要碰你哥的东西,他知道了会生气。” “知道了,知道了。” 纪彦均的房间跟堂屋隔一个房间,是平房最东边,木门上涂了一层薄薄的黄漆,显得木门十分清爽干净,但是一张明星海报贴在上面,显得格格不入。 “这明星……”章方方问。 “闻青那死丫头贴的,丑死了,但是哥的东西不准别人动,不然我早揭了。”说着纪宁芝握着锁,钥匙插进锁孔,把门打开。伸手摸到墙上的灯泡开关绳子,将灯泡拉亮。 拉亮之后,纪彦均的房间内宽敞整洁的样子都就出现在二人眼前,床、桌子、椅子、衣柜都摆的整整齐齐。 “看吧,我哥的房间可比我房间干净多了。”纪宁芝嘻嘻笑:“他都是自己洗衣裳,自己收拾房子。” 章方方看着床上的格子被单,暗想,这种格子被单在哪儿买的,她怎么从来没见,头一低,看到床前两双拖鞋,一双蓝面拖鞋,上面绣着淡蓝色的“彦均”二字,不突兀,反而好看。另一双是红面拖鞋,鞋上绣着浅红色的“闻青”二字。 章方方大脑轰隆一声,想到闻青是裁缝,会做衣裳也会做鞋子,那么被单、鞋子……章方方再看向房间,房内摆设十分成熟,成熟中却时不时冒出一些格格不入的东西。 比如扎头绳, 比如一撮长发, 比如一支口红, 比如一件女式格子衬衫, 比如桌子上贴了张红纸,上面写着“纪彦均,我是青青,记得喔”比如…… 章方方没法再看下去。 “宁芝,你哥房里真单调,没什么看头。咱们赶紧出去,免得被他发现了。”章方方扯出一抹令人费解的笑容。 “嗯,我也觉得没啥好看,桌上又没钱。”纪宁芝只看有没有零钱,并不注意其他的。 锁上纪彦均的门之后,梁文华便喊着吃饭。 正巧纪彦均回来。 “哥!”纪宁芝跑到院子去迎接。 纪彦均笑着:“又到周末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星期五上午考完试,我下午就回来了。” “彦均。”这时,章方方喊一声。 纪彦均一抬头,看到章方方,笑容敛去,板板眼眼地说:“方方来找宁芝玩。” 章方方点点头:“嗯。” “别站着了,宁芝,快去跟你爸把饭桌收拾出来,准备吃饭了。”梁文华喊着:“彦均快去换身衣裳,准备吃饭。” “好。”纪彦均应着,便走进堂屋,穿过一间房,到了自己房间门口,掏出钥匙,手刚握上明锁,看到明锁上有一点红,他抹了一下,闻了闻,是指甲油,随即慌张将门打开,确定房间没被动过,又将门锁上,来到堂屋。 “宁芝。”纪彦均沉着脸喊。 纪宁芝已坐在饭桌前,开心地应:“哥,啥事?”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除非失火,不然不要在我不在时,开我房间的门。”纪彦均沉声,声音带着愠怒。 堂屋一静。 纪友生看向梁文华:“钥匙你给的?” 梁文华笑着打圆场:“我以为多大事儿呢,彦均,可能宁芝只是去拿支笔来用呢。再说了,哪有不准家人进自己房间的,是不是?你这孩子也霸道了点,宁芝是你妹妹,她小时候,你以前不常抱她到你房间玩吗?这就生你妹妹的气了?” 章方方在一旁不作声。 “没生气,下次别这样了。”纪彦均面无表哪个服地说:“我有点事儿,出去一下,你们先吃,饭留不留都行。” 说着,纪彦均径直走到院子,取了自行车,推出院子。 梁文华、章方方、纪宁芝愣住。 纪友生指着纪宁芝说:“宁芝,你也是大姑娘了,你哥以后要成家的,回头娶了老婆,你也拿着钥匙开他的门,你嫂子心里会没有疙瘩?人都有点隐私,你哥哪次进你房间,不都是和你打声招呼?啊,以前你哥没说,你随便进可以,现在你哥说了他不在你别进他屋,你就别进,你咋不听话,人啊得学会尊重别人。” 纪友生才刚说纪宁芝两句,梁文华立刻阻止:“好了好了,多大事儿,进他屋咋了,他屋里有宝贝不成?我告诉你,他就是跟着闻青那死丫头学作了,以前咋不见他锁门。”提完闻青,发现章方方在,连忙不提闻青,招呼着章方方吃菜。 章方方干笑着吃着,却食之无味。 纪彦均摸黑骑着自行车出了纪家,慢悠悠地到肖姨裁缝店的对面,本来只是来看看,没想到真的看到闻青了。 “肖姨,宝红,我们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我明天上午再来。”闻青推着自行车,旁边站着姚世玲。 纪彦均停下自行车,他人高腿长,自行车微微一斜,他不用下车,用脚支在地上停稳了自行车,借着昏黄的灯光,望着闻青,闻青瘦了,脸上的婴儿肥少了不少,随之便是身上多了几分沉静,笑起来和以前一样,分外好看。 “妈,咱们走吧。”闻青推着自行车对姚世玲说。 结果肖姨又在门口小声说:“闻青,你那自行车刚买的,你肯定骑不熟练,现在天又黑,你们就推着回去,啊,别摔着了。” “谢谢肖姨,我知道了。”闻青笑着:“你赶紧进店里吧。” “好。” 买新自行车了? 纪彦均想,小丫头有本事,这就是她所谓的“我想活得像我自己一点”吗?她确实脾气平和了许多。 见闻青走远,纪彦均抬脚,蹬一下脚蹬子,自行车立刻跑起来,向闻青靠近。 闻青推着自行车,与姚世玲边走边聊,并没有注意身后的人,身后人也没有超速,而是远远地跟着。 “妈,你饿吗?”闻青问。 “我不饿,闻亮一定在家做了饭,到家就吃了。”姚世玲说。 “妈,你来推着自行车,我去街里面买五两油果子,一份羊肉咸不烂,再买四个麻花。”闻青说着便把自行车递给姚世玲。 姚世玲喊着:“别买,别买,浪费钱。” 但是,闻青已跑走。 随之就是纪彦均骑着自行车跟上,不过,他没有上前,而是远远地看着闻青买羊肉咸不烂、油果子、麻花,看她嘴馋地尝了一口羊肉咸不烂的样子,他无声地笑了,一整天的郁闷一扫而光。 闻青拎着羊肉咸不烂、油果子、麻花,跑上大路,纪彦均也就追上,一直追到闻青、姚世玲进了水湾村,他才将自行车调头,黑暗中顺着大土路回县城。 因为大土路凹凸不平,自行车速度一快,就会发出叮当声。 正好闻青听到叮当声,她转头向大土路看去,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闻青。”姚世玲喊一声:“你在看啥?” “没啥。”闻青并没有看出什么。 “妈!大姐!”闻朋远远地从村里跑过来:“你们回来了!” 这时候水湾村的人都在自己的厨房里烧锅做饭,并没有多少人看到闻青推着自行车。 “啊!自行车!”闻朋先叫起来。 姚世玲一把捂住他的嘴,转而说:“闻青,我就说,自行车肯定不能推回村里人,不然村里人看到都会说的。” 闻青笑:“妈,当我有十块钱,你有十块钱时,我们是平等的。当我有十块钱,你有十五块钱时,我会眼红你,我会嫉妒你,甚至使坏。但当我有十块钱,你有一千块钱时,我就只会羡慕仰望你。” “听不懂你说啥。”姚世玲赌气地说。 闻青哈哈笑起来,然后向自家院子边走边说:“妈,我实话告诉你,我是故意把自行车推回来的。” “为啥?” “咱水湾村有几个做鞋的好手,做的鞋子又快又细致。你不会踩缝纫机,我想从咱村里先找五六个人跟着你做鞋子,足不出户一个月工钱二十块钱,或者计件来算都成。我不骑个自行车回来,他们肯定会认为我给不起工钱,你说是不是?” 姚世玲犹豫一会儿说:“但是招这个不招那个,村里其他人不会闹不会使坏吗?农村人最爱惹事了。” 闻青笑了:“不是有王婶压场子吗?谁敢惹王婶?还有村长、队长在。我是先招五六个人做小规模,以后再慢慢扩大,其他人只会持观望态度,你说是不是?” 姚世玲无话可说,但是贫瘠的生意经验还是让她担忧:“这能行吗?” “妈,你得相信啊。”闻青笑着。 闻青话刚落音,就感觉有人在拽自己手中的布袋,一低头就见闻朋正趴在布袋上嗅。 “大姐,我闻到羊肉味儿了,比咱上次在利民饭店吃的羊肉还香呢!”闻朋说。 闻青摸着他的脑袋:“小狗鼻子,我买了羊肉咸不烂。” “真的?”闻朋两眼发光。 “真的。” 姚世玲推开院门,闻青推着自行车进院子,闻亮从厨房出来喊:“朋朋,让你烧锅你就跑……”话没说完,看到自行车愣了下:“哪来的自行车?” “大姐买的!”闻朋高兴地说,凑到跟前:“大姐,我还不会骑自行车,你教我骑,你教我骑。” “大晚上的怎么骑自行车!”姚世玲严肃地说。 闻朋看向闻青:“大姐,就在院里骑,就在院里骑会儿。” “好。”闻青对待闻朋向来好说话,伸手将布袋递给姚世玲:“妈,你把菜拿到厨房,我来教朋朋骑一会儿自行车,没事儿的,就在院里骑。” 姚世玲接过布袋说:“闻亮,走,咱娘俩做饭去。” “妈,这自行车……” “我跟你说……”姚世玲进了厨房,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给闻亮听。 闻亮目瞪口呆:“姐这么能赚钱?” “可不是嘛,要不要我亲眼看到那么多钱,我也不信。” 闻亮除了高兴之外,也担心:“大老板有钱那都是几十岁的人了,姐才十七岁想开厂子,她能管得住人吗?” “放心,你姐是个主见的,这点她肯定比咱想的多。她成熟多了。” “什么成熟多了,你听她跟朋朋在院里的傻乐的声音。” “就你不傻,你姐聪明着呢。”姚世玲护着闻青。 闻青此刻正扶着自行车的后座,闻朋个矮腿短坐不上自行车座,只能两手握着车把,左脚踩着左边的车蹬,右脚从前杠下穿过踩着右车蹬,车蹬子只能蹬半圈,整个身子看上去是歪着挂在自行车上。 “大姐,你扶好,我要蹬了。”闻朋说,此刻闻青双手紧握着自行车车座,让自行车未支脚的情况下,保持竖立着。 “好,蹬吧。” 闻青一声令下,闻朋奋力一蹬,车子是跑了,但他撑不住车把,车子硬往牛棚跑。 “大姐,你扶住啊。” “我扶得住,你蹬太猛了,我拉不住啊。” “啊啊啊,要撞到牛了。” 车子一下撞到牛屁股上,牛“哞”的一声站起来,甩着尾巴远离二人,闻青、闻朋顿时哈哈笑起来。 有了一次的经验,姐弟俩配合默契多了,闻朋更是骑自行车骑上瘾,直到咸不烂吸引了他,他才丢下车子,伸手拨车铃铛,车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嘿嘿笑:“咱家有自行车了。” 闻家有自行车的消息,第二天一早,闻青骑着上大土路的几分钟内,就传遍了水湾村,大家纷纷表示,闻家发了。 王婶更是直接跑来问姚世玲:“闻家大嫂子,你家闻青骑的自行车是谁的?” 姚世玲也不避讳说:“今天她刚买的。” “她自己买的?”王婶惊的张大嘴巴。 “嗯。” “她哪来的钱?”王婶问。 姚世玲笑着说:“你也知道,我们家闻家打小就爱臭美,农活、做饭啥的都是马马虎虎,闻朋比她会干农活,闻亮比她会做饭,但她就爱捯饬衣裳、鞋子,谁知让她捯饬成了,之前那个汤老板,开小汽车的看上闻青的手艺了,这次闻青自己做衣裳、做鞋子卖,赚了好几百块呢。” “好几百块?”王婶光听这个数字,就傻住了。 “对了,闻青说,现在鞋子市场好,王婶你不是会做鞋子吗?闻青说了,想请王婶你帮忙做鞋子,一个月给你三十块钱。” “三十块钱?”王婶整个就处于震惊中,三十块钱啊,自从她家麦秸垛烧了,粮食和地窖都烤了之后,她家都一个多月没吃细面了。别说三十块钱,一个月十块钱,她都干,不然到过年连吃都要吃不上了。 “嗯。”姚世玲笑着,温声温语的,问:“王婶,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王婶点头拉捣蒜。 “那你得帮我个忙。”姚世玲说。 “啥忙?你说。” 姚世玲说:“王婶,这村里的人你都摸得清,闻青说了,咱需要五个人,现在你答应了,还差四个人,你能不能帮我找四个做鞋手艺同样好的,一个月二十块钱工钱。” “二十块钱工钱?为啥我的是三十?”王婶疑惑地问。 姚世玲笑着说:“闻青说了,王婶本事大,仗义,多给十块钱是应该的。” 王婶一听,心里喜悦极了,当即应下这事儿,暗暗觉得闻青一家真是好的没话说,三十块钱啊一个月,就在家门做鞋子,多轻松啊,这可比城里人赚得多了呢了。而她还比其他人做十块钱,多这十块钱,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去,不然闻青不好做人。 王婶心里涌出各种思绪,最终的结果是,她尽心尽力地为闻青找另外四个人。 与此同时,闻青已经骑着自行车到了县城。 刚骑到肖姨裁缝店门口,就见门口挤满了人。 这又是怎么了? 第46章 “闻青姐!”宝红从人群中挤出来。 闻青推着自行车上前问情况。 “他们啊,来应聘的啊。”宝红乐呵呵地说。 应聘?闻青这才想起来,昨晚她写了份招聘启示贴在外墙上,没想到今天早上就有这么多人来应聘。 “走,我们去看看。”闻青将自行车停在修鞋大爷跟前的树下,用环锁锁住,然后才走进肖姨裁缝店。 肖姨裁缝店内,肖姨正忙着询问应聘者。 “你做裁缝几年了?”肖姨问。 “一年了。” “一年有点少了,我们招聘启示上写的要三年以上,真不好意思啊。”肖姨抱歉地说。 那人失落地离开。 “肖姨。”闻青进门喊一声。 “闻青你来了。”肖姨笑着站起来,递给闻青一张纸说:“有几个人挺不错的。” 闻青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说:“肖姨你继续,根据资历、住址、时间选十五个人,一会儿我再进行第二轮筛选。”接着闻青转头:“宝红,你去买十五个肉包,十五个菜包过来。” 买包子? “买这么多包子干啥?”肖姨纳罕。 闻青:“买包子吃,宝红去买,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哦好。”宝红接过闻青递来的钱,就跑去街头买包子。 宝红回来时,店外只有二十个人,闻青让她给每个人发一个肉包子,一个菜包子,算是对她们久等了的补偿。 一个个拿着肉包子、菜包子之后,都喜欢的不得了,甚至有的将肉包子揣在兜里舍不得吃,准备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 闻青见此情景也不阻止。向二十人说明,肖姨裁缝店如今是刚刚起步,只需要十个人,暂时淘汰的另外十个人记录下名字和地址,等一个半月后,肖姨会亲自去请几人。 原本这二十个人就觉得选不上也没关系,又加上有一个肉包子一个菜包子补偿,对闻青这个人不但没有怨言,反而赞赏有加。 暂时淘汰的十个人,从肖姨裁缝店离开,非但没有埋怨、诋毁闻青,反而说:“这丫头小小年纪就会做事。” “哎哎,她说一个多月后,再来找咱们,真的假的啊?县城离家也不远,一个月工钱二十块钱挺不错的。反正她要是真找我,我就来。” “我也来。” “当然来了,看肖姨和闻青那小姑娘都是大方的东家,大方的东家不好找呢。” “嗯。” “……” 此刻,肖姨裁缝店内只余下了十个人。 闻青对着十个人,将工作时间、工钱、福利、工作内容讲一遍,然后又讲了些规矩。 十个裁缝无异议。 肖姨站在一旁望着,对闻青是刮目相看。 接着在十个人的帮忙下,闻青把肖姨裁缝店改头换面,柜台撤掉,隔墙打通,店内顿时宽敞,十台缝纫机两两并排,排成五排,肖姨的缝纫机靠墙放着。 闻青这才拿出逢青服装,向十个人说明,大家都是裁缝,闻青深入浅出地说,他们也领悟的快,于是不到半个小时,闻青就将一件上衣分五个部分完成,一条裤子也分五个部位分成,这五个部分就是一条流水线。 十个裁缝都明白后,便开始工作。 第一排的两个人,再加肖姨三个人,量布、裁布。肖姨只是帮忙。 第二排的两个人叠布走针,将衣裳雏形整出来。 第三排的两个人做袖子,上纽扣。 第四排的两个人完成衣领、衣袖。 第五排的两个人收尾,衣裳成形,交给肖姨、宝红检查,然后需要熨烫的熨烫。 最后检查过关之后,再装入布袋中。当然这个绣着“逢青”二字的布袋也是做出来的。 一个下午的时间,十个裁缝因为还不熟练,所以只做出了一件上衣和一件裤子。 肖姨看了一遍。 闻青又看了一遍,对五道程序都提出了合理的意见。本来十个人还觉得,闻青年纪小不懂,被闻青这么一提,十个人发现,并不是闻青不懂,是闻青太懂了,十个人自愧不如。 闻青建议之后,十个人又重新做,连续做了三件,闻青都不满意,最终拆了两件,闻青坐到缝纫机前,边解说边踩缝纫机,将一套衣裳做出来,十人才算明白过来。 终于做出了一件让闻青满意的衣裳。 肖姨把闻青拉到一边:“其实,我觉得他们开始做,就做的很好了呢。” 闻青:“肖姨,衣裳除了好看外,舒适度非常重要,如果穿着不舒适,再好看别人也不会买,是不是?肖姨,我一周五天不在这儿,我可要拜托你,一定要把好关。” “这个你放心,我做裁缝那么多年了。”肖姨说。 闻青笑:“肖姨我信你。” “我会做的很好。”肖姨笑起来,这几天她心情都不错,之前她因为对面生意好,肖姨裁缝店生意不好,愁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可是她从未遇到的竞争,原本是想与他们硬碰硬,谁知闻青说要转型,一转型就赚了那么多的钱。她开心坏了。 她不再提四六分的事儿,毕竟衣裳可都闻青的功劳,她不敢贪功,闻青对她家有大恩的,于是向闻青提议一个月给自己二三十块钱的工钱,闻青起初不答应,答应之后给她开了四十块钱一个月的工钱,四十块钱这放在城里也是很牛的工钱了,她推说不要这么多,哪知闻青又说一双鞋子她照旧提三毛钱,现在肖姨裁缝店不比以前,一个月卖个百十来双,不是问题。 这么一算,其实比她以前赚的多多了。她如何不肯给闻青卖命呢! 闻青安排好了肖姨裁缝店的做衣裳的事儿,便把肖姨裁缝店交给肖姨管理,自己骑着自行车回水湾村。 刚一到水湾村就见姚世玲正在院子里教王婶他们做鞋子。 “闻青回来了。”王婶先看到闻青,如今她对闻青是十二分的客气。 闻青推着自行车进院子。 其他四个邻居看着新的永久牌自行车,那是一脸的羡慕。 闻青笑着,该喊婶儿的喊婶儿,该喊嫂子的喊嫂子,笑着说:“你们都来了啊,鞋子做的怎么样?” “闻青,你快来,快来看看我做的怎么样?”周大姐率先喊。 紧跟着其他人都跟着喊。 闻青上前一一指点,这些人不但听从闻青的意见,还和闻青讨论起来,这让闻青自己左邻右舍做鞋的功底另眼相看。 不得不说,王婶找的这几个做鞋子的,包括王婶自己,都是做鞋子的一把手,给她们一个鞋子,一个个都能做的有模有样,而且她们一个个手都快,针脚均匀扎实,这让闻青对冬季鞋子多了一层信心。 这五个邻居在闻青家坐鞋子,坐到傍晚,天开始暗下来之后,几个人才起身要回家。 闻青给五个人一人抓了一把糖果:“王婶、周大姐你们都拿着,带回家给孩子吃,就当是咱们这小分队第一天开张了。” “闻青你可真会说话。”王婶笑起来,不客气地接过糖果:“我们家二虎子最近馋着呢。” “都拿着都拿着。”闻青说。 几人见王婶不客气,其他也都不客气,纷纷拿着一把小糖果回家了。 各自回家后,五个人在闻青家做鞋子的事儿就传开了。 “给工钱了吗?” “一个月才给一次工钱啊,不过,第一天干活儿,闻青就给了一把糖果,还有牛奶的呢。” “切……说不定到时候发出来工钱呢。” “五个人一个人二十块钱,也就一百块钱,闻青那永久牌的自行车就一百多块钱了,怎么付不起工钱了?” 这句话堵的其他的邻居哑口无言,还有一些邻居也想去给闻青做鞋子赚点钱花,更多的邻居如闻青所言,持观望态度。 而闻青自己对衣裳、鞋子都相当自信。 晚上时,姚世玲问:“闻青,今天她们几个做鞋了的咋样?” “挺好的。”闻青坐在桌前继续数钱。 “你说真的,别因为是邻居就不好意思说,别等着后来交不了货。” 闻青笑:“妈,真的挺好的,你们做的鞋子我都挺满意的。” 姚世玲也不再提这茬,转而看她数钱,问:“你要干什么?” “我明天去市里请汤叔叔、朱师傅、叶师傅吃个饭。” “那得花多少钱啊?”这是姚世玲的第一感觉。 闻青:“没关系,花了还能赚回来。” 第二天上午,闻青看了会儿姚世玲她们做鞋子,确实满意之后,又去了肖姨裁缝店,十个裁缝上手很快,闻青没什么可担忧的。 便将自行车放在肖姨裁缝店,背着背包,和肖姨说,下周五晚上放学,她才回来。 然后便去县城四叉路口坐上到市里的公交车,到了市里直本汤权制衣厂。 门卫人员又是热情迎上来:“闻顾问,你来了啊。” 闻青笑:“叫我闻青就行了,我可不是闻顾问。” 门卫人员嘿嘿地笑。 闻青问:“汤叔叔、朱师傅、叶师傅他们在吗?” “在,都在,汤总在接待客人。” “客人?有客人?那我站在门口等一会儿他们吧。”闻青话未说完,汤权笑着从厂里走出来,身边站着一个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第47章 是纪彦均。 纪彦均像是在和汤权谈论什么事儿,二人达成共识,握了握手,纪彦均走向自己的小汽车。 “闻青。”朱师傅惊喜地喊一声。 纪彦均的步子一顿,转头看去,就见闻青穿着格式衬衫,扎着清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十分朝气好看。 “汤叔叔,朱师傅。”闻青笑着走过来。 纪彦均手扶着车门把,正欲上前。 “老纪,走了!”小汽车旁边的货车司机,探出脑袋催。 “彦均,路上注意安全。”汤权说一句。 纪彦均看向闻青,闻青正同汤权说话,并没有看他,一面是汤权的送别,一面是下属的催促,况且他的汽车还挡了货车的道儿,没办法,他坐上小汽车,发动车子驶出汤权制衣厂。 “闻青啊,今天怎么来了?”汤权笑着问。 “请你们吃饭啊。”闻青笑着说。 汤权一愣,旋即问:“你的意思是……你的两百套衣裳全部卖光了?” 闻青点头:“嗯。” “真的假的?”朱师傅记得闻青大前天从这儿拿走了两百套,才两三天的时间就卖出去了?她可是生意刚刚起步啊。 “假的我可不会请你们吃饭。”闻青笑:“汤叔叔,朱师傅,叶师傅,现在正好是饭点,我请你们?” “好。”汤权笑着答应,对闻青的实力毫不怀疑。 朱师傅、叶师傅似乎还点不信,这、这、这两百套两三天卖出去了,那要是一年两年,闻青还不得成为南州首富了? “走吧。朱师傅,叶师傅。”闻青笑着说。 “走,一起去。”汤权笑着说。 直到饭桌上,汤权问及闻青事情经过时,闻青大致说了一遍之后,朱师傅、叶师傅瞠目结舌。 “你、你拿着衣裳去人店里推销,还给人占地费?店主没哄你出来吗?”朱师傅问。 闻青笑:“没有,非但没有,他们现在还成了我的一个客户。” 叶师傅拍手:“有一套,有一套。” 汤权虽然服装生意做的一般般,但是他对于销售这方面还是很了解,但凡愿意放下身段,向人推销自己的人,就迈向了成功的第一步,而在这个年代国人面子薄的情况下,闻青一个姑娘家愿意这么做,并且做成功了,实在难得。 汤权对闻青的喜爱和欣赏又增加了几分。 “只是运气而已。”闻青笑着说。 汤权接话:“那不是,是你的努力。” 闻青笑了,然后问:“汤叔叔,你见多识广,我想问一下,咱们市或者县城有没有运输方面比较靠谱的?” “你想做什么?”汤权问。 闻青想了想回答:“我想以后肯定能用得着。” 汤权指着闻青说:“你这小丫头心真大。” 闻青笑。 “运输方面嘛,现在世道其实有点乱,车匪路霸较多,若说都混得开的要数纪彦均了,他仗义,诚信,人脉广,这几年他也创出来了,所以运输方面他最靠谱。”汤权说:“找他放心。” 闻青笑了笑,说:“那我再等等看,反正我现在还不需要。” “嗯,找他没错。”汤权又说一遍。 与此同时,纪彦均开着开着车子,突然快速打着方向盘,调了个头,又回头汤权制衣厂,问门卫人员:“刚才来这儿的小姑娘呢?” “你说闻青啊?” “对,就是她。她现在在哪儿?” “走了。” “走了?” “对啊,她是学生,南州市第一中学的,牛吧,现在应该到学校了。明天星期一要上课呢。” “嗯,谢谢啊。”纪彦均失望地坐回车里,接着开着车子到了南州市第一中学的门口,把车子停在路边,摸出一根烟坐在车里等,边等边打量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 他记得闻青最不爱窝在宿舍,或者教室,总是喜欢到处跑,他等了半个多小时。 “哥!”纪宁芝的声音突然传来。 纪彦均先是看了纪宁芝一眼,又扫了她身边人一眼,问:“你什么时候到宿舍的?是不是又是最后一个?” 纪宁芝笑嘻嘻的:“最后一个到宿舍又怎么样,又不是比谁早到谁就能上北大,学习第一就好了。” 纪彦均笑,既然宁芝是最后一个到宿舍的,也就是说闻青已经安稳到宿舍了。 “哥,你在这儿干啥?”纪宁芝问。 纪彦均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纪宁芝,纪宁芝接过来之后,立刻不问纪彦均为何在这儿,嬉皮笑脸地说:“哥,再给我十块钱,我请舍友们吃奶油蛋糕。” “全部舍友?”纪彦均问。 “嗯。” 纪彦均:“行,不要随便向人使性子,团结互助知道吗?不管是对谁。”尤其是对闻青。 “知道了,知道了。” 纪彦均又给了纪宁芝十块钱。 纪宁芝乐呵呵地拿到钱后,说:“哥,我要是考全校前十了,你得给我一百块。” 纪彦均笑:“你那成绩……” “不一样,我以前偏科,现在分科了,我文科好,我最近特别刻苦,我肯定比以前名次高。”纪宁芝说。 “好,考前十就给你一百块。”纪彦均说。 “哥,你太好了。”纪宁芝欢呼起来。 纪彦均末了终于加一句:“不要针对闻青,她脾气不好你别挑衅她,知道吗?” 纪宁芝不高兴地嘟着嘴:“知道了。” “不然以后不给你钱。” “知道了。” “好,哥信你,哥走了。”纪彦均发动车子。 纪宁芝挥手:“哥,周末见。” 等到纪彦均走远,纪宁芝撇嘴,闻青闻青闻青闻青个大头鬼啊! “宁芝,你哥真疼你。”许珊珊羡慕地看着纪宁芝,纪宁芝再次飘飘然:“那当然,我亲哥啊,等我考了全校前十了,我哥会给我一百块钱呢。” “真好。”许珊珊羡慕地说完之后,问:“你哥为啥要让你别针对闻青,他和闻青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纪宁芝突然说:“那个穷乡下人,怎么会和我哥有关系!” 纪宁芝突然大声,把许珊珊吓了一跳,同时她心里也不太舒坦,因为她也是穷乡下人。 “走吧,回宿舍了。”纪宁芝说完就进了南州大门。 许珊珊只好跟上。 “明天明天,明天月考成绩就出来了,看你们还叫她尖子生!”纪宁芝又嘀咕一句。 许珊珊听着不作声,她知道纪宁芝说的是闻青。 闻青此时已经从利民饭店回到了绿地花园,鉴于她不想再在外面买着吃,以及不久会入冬,吃点热汤热水都是好的,于是她到旁边的菜市场买了煤气罐、锅碗瓢盆、挂面等之后,又拎又抱的抱上二楼,她现在真的特别佩服自己,佩服自己这么有力气了。 记得上辈子,她连提桶水都是一步三歇,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二叔,你提水。” “二叔,我搬不动。” 后来就是:“纪彦均你来。” “彦均,你把这个抬起来。” “彦均,你把这个杠起来。” “……” 此刻,闻青自己杠着小罐煤气,背着背包,提着锅碗瓢盆和挂面,明明是一副干粗活的样子,但她人瘦瘦高高的,皮肤细白,长相出众,不但不觉得丑,反而看上去十分的可爱。 刚走进绿地花园,就有不少同龄的男生上前:“我帮你吧。” “我帮你杠煤气罐吧。” 闻青一一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行,我自己行。” 闻青是比上辈子厉害了,但是这辈子还是一般吧,走到单元楼门口,就支持不住,呼啦啦的锅碗瓢盆都放到了地上,她干脆坐到一边的石头上歇息。 “艾玛,累死我了,平时闻亮是怎么杠麦袋子的。”闻青自信自语一声。 话才落音,单元楼冲出来个人影。 “哎呀,闻青!你可算回来了!” 闻青抬眼一看,是张秀英。 张秀英低头看一地锅碗瓢盆,问:“你买的?” 闻青点头:“嗯。” 张秀英二话不说,扛起煤气罐拎起一口锅就上了二楼,不忘掉下一句:“剩下的你拿。”然后笃笃地上楼了。 闻青目瞪口呆,刚才还觉得自己有劲儿了,力气大了,和张秀英一比,自己刚才就是在吹牛。 她喘息着站起身来,拎起地上的碗、瓢、盆和挂面,扶着楼梯栏杆上了二楼,打开门让张秀英坐,拎着水瓶准备去到楼下热水房打水。 “别打了,我有事和你说。”张秀英拦住她。 于是闻青放下水瓶,笑着问:“衣裳不够卖?” “你咋知道的?”张秀英纳罕,这小姑娘人精儿一样。 闻青当然知道,这个年代一旦出现好的产品,很容易产生哄抢,当然哄抢之后,如果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措施,很容易崩链子。上次她和肖姨去张秀英店内,以肉眼可见的就是那么多客户了,看不到的自然是更多了,不够卖很正常。 “你生意好呗。”闻青笑着打趣。 “那不是,只有你的那套衣裳卖光了,其他还是没动。”张秀英说。 闻青抬头问:“这次你要多少?” 张秀英伸手一把手:“五百套,加五百双鞋子。” 张秀英想着自己这一开口,会吓到闻青,没想到闻青面色平静地点头,这完全出乎张秀英的意料,要知道五百套衣裳,那是八千五百块钱啊,就等于让一个普通人,一跃成为了人人羡慕的万元户,而闻青却是淡淡然处之,这得多大的心才能压得住这个数字。 “行。”闻青点头。 “真的?”张秀英不敢相信。 闻青再次点头:“不过,你要给我时间,我肯定不能一下子给你五百套。” “那要多久?” “等这周五我给你答案,也会给你一批衣裳。”闻青说:“其实你不必限定非要五百套。” “不限定五百套,那要多少套?”张秀英不解地问。 闻青说:“张姐,你也知道,我每个星期都要上课,我肖姨和我妈在家做鞋子,我只有星期五有时间回去拿衣裳鞋子。” 张秀英点头:“是这么回事,你还要上学,真是太辛苦了。” “也不辛苦,就是咱们约定个时间,你跟客户也约个时间,每星期五下午有货,给客户养个习惯,你自己也不用老往我这儿跑,而且许多有工作的,都星期六星期天有时间逛街买衣裳是不是?” 张秀英再次点头。 “有个市场习惯我们都方便。”闻青接着说:“另外一点,我让你不必限定五百套,因为在入冬前,五百套完全满足不了你。更重要的一点,冬季的衣裳,你会从我这儿拿货。” 闻青说完,张秀英一怔,她做生意多年,还从未见过哪个人平平常常的几段话,说的她点头称是,并且听从的。 她望着闻青,这丫头长得好看,有头脑,有手艺,才合作几天她都赚四百五十块钱,暗想以后会赚更多的。不由得对闻青又信服了几分。 “行,就按你说的来。星期五我在这儿等你。”张秀英说。 闻青说:“你别在这儿等我,你和何老板带着车子,到汽车站那儿等,下车就能卸货。” “好!”张秀英干脆的答应。 谈妥之后,张秀英走了。 张秀英刚走没多久,另外一个店家又来催货,闻青又聊了一阵之后,本来想睡一觉,此刻只好下楼,找到公用电话,花四分钱摇了个电话给肖姨,嘱咐她抓紧时间做衣裳,并传话给姚世玲抓紧时间做鞋子,能做多少做多少,她星期六回去,给大家发一个星期的工钱,另外让她明天早上去四叉路口,接个货,货是的确良布料和平纹布料,做衣裳用的。 肖姨挂上电话后,把周末放工钱的好消息十个裁缝,十个裁缝是干劲十足,他们本来还怕一个月干完不给工钱,这下好了,星期六就要发工钱了。 宝红凑过来问:“肖姨,我的工钱也发吗?” “发,闻青说了,都发。”肖姨也非常激动,闻青也说了,做多少都能卖的出去,这下可赚大了啊。 宝红乐的不行:“闻青姐真好。” 闻青挂上电话后,去了一趟布行,买了布料,和店主约定时间,让店主派人花一毛钱做公交车,把布料送到县城四叉路口,会有人接。 闻青将一切安排好之后,回到绿地花园,来不收拾厨房,便坐在桌前,开始复习、预习,准备第二天上课的事情。 一切准备完了之后,她才躺到床上,不一会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闻青上完早自习,去食堂吃了早饭回来,就听同学们在说:“一会儿就发试卷了。” “语、数、外、政、史、地都发。” “你们知道吗?我刚才去办公室,不小心看到了纪宁芝的历史分数,九十六分。” “哇,好高,肯定是文科班第一名了。” “……” 纪宁芝考了九十六分? 许珊珊听到后,立刻将这个好消息传给纪宁芝:“宁芝,你历史考了九十八分!” 纪宁芝笑笑,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那么容易的题目,考九十六有什么稀奇的。” “怪不得你不对答案呢,原来你的试卷就是标准答案。”许珊珊说。 纪宁芝闻言得意极了,连看闻青时,都刻意把下巴抬的高高的。 第48章 闻青看也没看纪宁芝,安静如常。 但是,关于纪宁芝历史考了九十六分,却是转眼间在教室里传开。 “这么厉害,历史一百分满分,纪宁芝居然考了九十六啊!” “看不出来啊,纪宁芝以前学习没这么好吧?一飞冲天啊这是。” “九十六分啊!太厉害了!” “……” 一声声的赞美纷纷落入纪宁芝的耳中,纪宁芝如果有尾巴,此刻整个尾巴稍都翘起来,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尖子生”三个字正在她头顶闪闪发光。 这时,学校的手打铃响了,语文老师踩着清脆的铃声,抱着试卷来上课。 班长喊一声:“起立。” 所有同学站起来齐声喊:“老师好。” 语文老师笑眯眯地说:“坐坐,请坐下。” 所有同学都盯着语文老师放在桌上的一沓试卷,心砰砰跳着,都想知道自己分数,却又害怕知道,矛盾地忐忑着。尤其是下过苦功的学生,对此十分在意。 闻青面色一如往常的平静。 一旁的万敏担心地说:“闻青,糟了,我的作文好像写跑题了……” 不远处许珊珊小声说:“宁芝,我语文古诗词那栏没写,作文也不好,考七十分我就满足了。” “没出息。”纪宁芝冷哼一声,她认为自己历史考了九十六分,语文肯定也在九十分以上的,毕竟她全科最好的就是语文,思及此,她底气甚足,不由得挺直了身子,自信地看着讲台上的试卷。 “这次考试呢,各科成绩也都出来了。”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笑眯眯地说:“咱们班的语文成绩是十个班中最好的,平均分七十五分,全校第一。” 班上一阵欢呼。 语文老师也高兴,这个“全校第一”学校可是会给他加一块钱工资的。 “最高分也在咱们班,九十一分!”语文老师笑容更深了,工资又加一块钱:“这可是,自高一走过来,咱们班的首次最高分。” 语文老师话音一落,同学们纷纷猜测。 “谁啊?咱们谁是最高分,语文课代表吗?” “不会是纪宁芝吧?她历史都考了九十六分,语文考九十一也不奇怪吧。” “有可能。” 万敏也凑过来跟闻青说:“这次纪宁芝真厉害啊,两门课都考了九十以上。” 闻青笑笑不语,是不是纪宁芝还不一定吧? 不过纪宁芝已经默认自己就是最高分了,一颗喜悦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她强行压制不让自己心花太过怒放,却止不住要笑出声。 “语文课代表,来,把试卷放下去。”语文老师说。 语文课代表忙上前,抱着试卷就开始发试卷。 语文老师再在讲台上说些什么,大家都听不下去,都在听语文课代表念名字,看分数。 走道两旁更有不少人抻着脑袋,向语文课代表手中看,看谁谁谁得了多少分,然后再议论说谁谁得了多少多少分,教室里乱糟糟的,哪怕语文老师用黑板擦敲了几次桌子,依然不管用。 “纪宁芝。”语文课代表喊一声。 纪宁芝笑着举手,害羞地说:“我在这儿。” “多少分,多少分?”有同学问:“是不是九十一,是不是九十一?” 语文课代表看一眼试卷分数,没说话。 纪宁芝接过试卷,自己还没看到分数,就有人说:“纪宁芝七十一分。” 七十一分? 纪宁芝笑容未敛就僵在了脸上,七十一分?怎么可能,她语文成绩一向是最好的,七十一分连平均分都没有达到。 “呼啦”一声,纪宁芝将试卷拽过来,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七十一,没有错。 “许珊珊。”语文课代表顺手将试卷放在许珊珊的桌上,清晰的八十五分赫然入目。 许珊珊顿时喜悦,她转头向纪宁芝报喜:“宁芝,我考了……” “闭嘴!”纪宁芝气的一把将语文试卷塞进桌洞,暗骂许珊珊虚伪,刚才许珊珊还说能考七十分就满足了。 许珊珊立刻不吱声。 既然纪宁芝不是最高分,大家就不关注她,看着九十一不是自己,就对九十一分是谁特别好奇。 “闻青。”语文课代表又抽出一张试卷喊,声音一落,他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向闻青,又看看分数,又看看闻青。 “九十一分是闻青!”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令教室内一阵哗然。 纪宁芝心头一惊,闻青是全校语文最高分?不可能。她在语文课代表没反应过来时,一把将试卷抓过来,红色墨水流场两个阿拉伯数字“91”,连小学生都认得,纪宁芝怔住。 “纪宁芝,你干什么?”语文课代表一下把试卷抢过来:“一点也懂得尊重人。” 纪宁芝唰的一下脸通红。 “宁芝,坐下吧。”许珊珊见此情景,把纪宁芝拉坐到凳子上。 试卷一放到闻青桌子,闻青前桌的人回头看试卷,闻青左右及后桌的人纷纷站起来探看。 “真是九十一分啊。” “原来是闻青啊。” “……” 万敏笑着凑过来说:“闻青,你真厉害啊。” 闻青也没想到自己能考这么多,当时拿到试卷的时候,只是觉得都会。考试后她就要忙衣裳的事儿,所以连对答案的时间都没有。 “纯属侥幸。”闻青谦虚了一把。 如果说一次是侥幸的话,那么接下来的。 英语九十分。 数学九十八点五分。 政治九十二分。 这也是侥幸吗?显然大家都是不信的。 一上午的时间,除了语文、英语、数学、政治四节课的老师将试卷发下去外,地理、历史也来凑热闹,趁着快要放学了,忙让课代表把试卷发下去,说是下午讲题。 地理试卷一发,所有人首先是看闻青,看闻青又考什么逆天的分数。 闻青地理九十五分,令全班同学倒抽一口气,这闻青也太牛了吧,近一年没上课,一考试就六科有五科占据全班第一,有三课还是全校第一,一个文科生的数生成绩居然和理科生的数学成绩相比,太惊人了。 现在就只有一科——历史,这个闻青拿不到全班第一,历史纪宁芝考九十六已经非常了得了,闻青还能考九十七不成?显然不太科学。 嘈杂的教室中,各个同学都在等着自己的分数,更多的是期待闻青的分数是不是又刷新大家对她的认知。 纪宁芝在自己的座位上如坐针毡,她从开始的得意,到错愕,到懵住,再脸色难堪之后,她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历史上,希望自己历史能让自己扳回一程,她不由得屏息等待。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历史课代表喊:“闻青,闻青,历史九十六分!” 纪宁芝一愣,闻青和她分数一样?她暗暗咬牙,居然和她一样的分数。 “咦,这不就是和纪宁芝分数一样吗?” “都是九十六分呢。” 同学小声讨论着,这时历史课代表接话:“胡说什么,纪宁芝没考九十六,纪宁芝你的试卷,你的试卷。”历史课代表将试卷递过去。 “多少分多少分?”有人凑上来看:“咦,六十九分?真是六十九分啊,原来不是九十六分。” 六十九?不是九十六?! 纪宁芝大脑“轰隆”一声,一把夺过试卷,不敢相信地看着红色的“69”,而不是“96”,脸色倏地红一阵白一阵,分外精彩。 “我靠,谁说纪宁芝考九十六分的。”这时有同学发问:“谁这么瞎,分数下面有两道红杠杠都能把六十九看成九十六,真瞎!” 那同学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确确实实看的是九十六,但是试卷是倒的,我只顾着把名字给倒过来念,忘了把分数倒过来念,我也是现在才明白过来,那分数是六十九,而不是九十六。” “噗哧”不知是谁先笑出来了,跟着教室里一阵哄然大笑,其实大家笑的都是那同学。 那同学嘿嘿地笑,并没在意思,还向纪宁芝赔礼道歉:“纪宁芝,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可是纪宁芝受不住了,她脸唰的一下涨红,眼睛通红,突然抓起历史试卷,哗啦啦地撕碎,然后倏地站起来,踢开凳子,哭着跑出了教室。 那同学僵在原地。 “宁芝!”许珊珊喊一声,并没有追上去。 教室里却是突然一静,大家一头雾水,纪宁芝是咋了?同学都道歉了啊。 万敏凑到闻青跟前说:“纪宁芝每科都低于咱们班平均分。” 闻青笑笑,没作声,纪宁芝怎么样,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关心。 纪宁芝一路哭着,跑出班级,跑出学校,跑到公交车车站坐了县城的车,直接回家了。 进了家门又大哭起来。 纪彦均正跟纪友生谈论他的生意。 “你的意思是,要去沿海省份闯一段时间?”纪友生问。 纪彦均点点头:“爸,你也看到了,各个行业都在发展,运输作为沟通桥梁,必然是极为重要。而且……” “而且闻青一直想住海边,所以你想在海边买套房子,是不是?”纪友生说。 纪彦均点头。 二人还要继续谈论,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哭声,一转头就见纪宁芝哭着跑进来。 “宁芝,怎么了?”纪友生错愕,站起来忙问:“谁欺负你,今天不是星期一吗?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怎么跑回来了?” 纪宁芝理也不理,径直跑回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文华,文华!”纪友生喊梁文华。 梁文华匆匆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宁芝哭着从学校回来了,你去问问什么情况。”纪友生说。 “哭着回来的?”梁文华来不及解掉围裙,就上前敲门:“宁芝,怎么了?” 纪宁芝越哭声音越大。 “宁芝,先把门开开,咱有话好好说,跟妈说说,发生啥事了?”梁文华在外焦急地问。 “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纪友生也着急。 梁文华立刻想到闻青,脱口而出:“一定是闻青欺负宁芝了。” 纪彦均当即不悦:“妈,不要什么事情都扯到闻青身上,和她有什么关系。” “就是她,就是她!”纪宁芝在房间哭喊:“以后班里有她没我!” “看看,看看,除了闻青还有谁,闻青就是惹事精!”梁文华咬牙切齿的说。 纪彦均面上染上愠怒,以前闻青脾气不好,时常与纪宁芝和梁文华冲突,纪彦均总觉得两方都有错,他两边劝,甚至会多教训闻青,因为在他心中梁文华是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妈妈。 如今事情始末如何还不知道,梁文华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怪在闻青身上,纪彦均非常不高兴:“妈,你知道事情经过吗?你就这样断定是闻青的错?” “我不用知道事情经过,就是她!”梁文华严厉地说,宁芝委屈的哭泣刺激梁文华,梁文华大声说:“她一个农村人,不想着好好嫁个庄稼汉,天天扒着咱们家,就想着嫁过来,她不是好吃懒作,不是图咱们家钱,她图什么!整天穿的花枝招展的勾引谁呢!” “够了!”纪彦均突然厉声喝道。 梁文华吓了一跳。 纪友生一愣。 连在房内的纪宁芝也停止的了哭声。 纪彦均不敢相信地看着梁文华,一字一句地问:“妈,你一直以来就是这么看闻青的吗?” 第49章 梁文华怔住。 纪友生见情况不对,忙解释:“彦均,你妈不是那个意思……” 梁文华自己也知道自己失言,怎么能在儿子面前说这种话。 纪彦均直直望着梁文华,问:“妈,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梁文华说不出来话。 纪宁芝未发出哭声。 纪友生不知如何打圆场。 纪彦均转头看向纪宁芝的门:“纪宁芝,出来,说说闻青怎么欺负你了,出来!” 纪宁芝在房内吓的一个激灵,愣是不敢动。 纪彦均上前,一脚踢开门。 纪宁芝吓的尖叫一声。 纪彦均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妈,妈,妈……”纪宁芝大哭大叫起来。 纪彦均面色阴沉,丝毫不放手,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外拉。 “妈,妈……”纪宁芝嚎啕起来。 梁文华拽着纪彦均的胳膊:“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她是你妹妹!” 纪友生也拉着纪彦均:“彦均,彦均,冷静点,冷静点。” 纪彦均不管不顾,扯着纪宁芝往外扯。 “妈,妈……” “彦均,你放手,这是你妹妹。” “彦均,彦均……” 一整个院子里哭声喊声一片,纪彦均停下,回头看着哭成泪人的纪宁芝,问:“闻青怎么欺负你了?” “宁芝,你快说吧,你哥真生气了。”纪友生在一旁劝。纪彦均很少生气,一生气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梁文华也问:“宁芝咋回事儿?” 纪宁芝不得不松口,说:“闻青她考了全校第一,我没有。” 话音一落,纪友生松开口纪彦均的手,叹息一声:“唉!真是……” 纪彦均看向梁文华。 梁文华十分尴尬,但她确确实实打心眼里不喜欢闻青,第一反映就是闻青做了什么坏事。 纪彦均松开纪宁芝,转身进了堂屋。 纪友生察觉不对劲,伸出手指指了指纪宁芝,又指了指梁文华,怒其不争的架式叹息了一声,追着纪彦均进堂屋,一直跟到纪彦均的房间。 纪彦均进到房间后,从柜子里拉住大皮箱,说是大皮箱,其实是木片搭配皮质做成的方方正正的大箱子,箱子外是铆钉钉的金属明锁,以及把手,便于携带。 纪彦均把大皮箱打开,将床上的格子被单抽掉,也来不及叠了,直接塞进大皮箱中去,低头把红蓝拖鞋、柜子里的女式衬衫、男式衬衫、桌上的口红、桌上的发丝、桌上的头发丝,以及他的衣裳统统塞进大皮箱里。 纪友生被吓住了,问:“彦均,彦均啊,你这是要干啥?” “我想出去一段时间。” “那也不用把一屋子的东西都拿走啊。”纪友生急了。 纪彦均继续收拾:“爸,今天妈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你别往心里去,你妈肯定知道错了。” 纪彦均停下来,看向纪友生:“以前当着闻青的面,一定说的比这过分。” 纪友生顿时语结,梁文华确实说过,他为了平衡家庭,所以从来没有和纪彦均说过。 纪彦均继续收拾东西。 “那你现在走了算什么?”纪友生问。 “不算什么,就是想出去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纪彦均将大皮箱箱盖上,三边上锁,拎起把手,回头看一眼房间,伸手将墙上的一张红纸揭掉,塞进裤兜,这次他没再锁门,提着大皮箱向堂屋走。 “彦均,彦均,你听爸说一句,别走,这才多大的事儿啊,一家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彦均彦均。”纪友生小跑着追纪彦均:“彦均,彦均,彦均……” 正在院中的梁文华、纪宁芝闻声看过去,就见纪彦均提着大皮箱向院内走。 纪宁芝愣住。 梁文华一下慌了,纪彦均经常出差,最长的是一去三个月,但他从来都是拎个小包,带些必需品,从来没有这样拎着大皮箱过,这是要离家出走啊。 “彦均,彦均,你这是干啥?这是干啥呀?”梁文华慌起来了,连忙扑上去,抓着纪彦均的胳膊:“你这是干啥?” 纪彦均拨掉梁文华的手,向院外走。 梁文华一把搂住纪彦均的胳膊:“彦均,你这是要干啥呀,不说清楚我不让你走。” “哥……”纪宁芝也懵起来了。 “彦均啊,别走了。”纪友生在一旁说:“有什么事情咱一家人说开了不就行了。” 纪彦均深呼吸一次,说:“妈,第一次我说要去水湾村提亲,你说得找媒人。第二次你说媒人回乡下老家了,过段时间就回来。第三次你说不是黄道吉日,再等等。我都信了,因为你是我妈。” 梁文华一愣。 纪彦均转过头来,望着梁文华:“妈,我想你一直都不明白一件事情,一直以来,不是闻青扒着咱家不放,是我喜欢她,我不放开她。” 听言梁文华浑身一震。 纪宁芝也呆住,不可能,明明是闻青喜欢她哥的。 纪彦均说完,伸手稍稍用力,挣脱了梁文华的手,说:“爸,妈,你们平时注意身体,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们。” 说完,纪彦均走出院子,院外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 梁文华恍然回神,一下晕过去。 “妈,妈,妈!” “文华,文华!” 纪友生、纪宁芝同时喊。 纪友生连忙抱着梁文华,伸手狠掐梁文华的人中,梁文华醒来之后,呜呜地哭起来了:“我怎么养了这么个有了女人忘了娘的东西,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啊……” “文华,好了好了,彦均都说有时间会回来了看的,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别太管啊。” “放屁!除非我死,不然我绝对不让闻青那个死丫头进门!” 纪宁芝低着头,想着她哥去哪儿。 纪彦均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儿,不过,他顺着本意开车到了南州市第一中学门口,把车子停在学校门口,想去学校找闻青,估计她在上课,于是就在门口等着。 等着等着,等到了学生全部放学。 他立刻下车,走进学校,想去教室,发现他并不知道闻青在哪个班,只好到女生宿舍楼等。 才刚宿舍楼跟前就听到有人在讨论: “知道吗?这次高二年级文理用的数学卷子都是一样的,结果文科班的闻青,数学分数直接碾压我们班的第一名。” “还不止吧,我听说闻青的科科都逼近满分。” “太牛了,不过据说闻青当年也是以总分数一数二进入一中的。” “牛,不过她中途近一年没来上课,居然一来直接就全校第一,金光闪闪的尖子生。” “那可不是。” 纪彦均听后,嘴角扬起笑意,原来他的青青这么优秀。他心头愉悦,站在树下等,等了半天,正准备和宿管阿姨沟通一下,让她帮忙喊一下闻青,结果就看了许珊珊。 许珊珊先跟纪彦均打招呼:“你好,你不是宁芝的哥哥吗?” “我是。”纪彦均说。 “来找宁芝?” “不是。” 许珊珊疑惑。 “我是来找一下闻青,麻烦你帮个忙,把她喊下来。”纪彦均说。 许珊珊:“闻青不住宿舍了啊。” 纪彦均一愣:“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怎么都不知道。 “开学一个星期后,她就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住了?”纪彦均自言自语。 “嗯。”许珊珊接话。 “搬哪儿去了?” 许珊珊摇头:“不知道。” “谁知道?” “没人知道。她平时都很忙碌的样子,连晚自习都不来上。” 纪彦均心头顿凉,和许珊珊说了谢谢,失落地从女生宿舍楼处走向学校大门口,连许珊珊问他宁芝什么时候回来,他也没有回答。 坐上车子后,他发动车子,开始漫无目的地寻找闻青。 而此时闻青正在一家代销店里,抱着老式电话,给肖姨打电话,原本是问衣裳鞋子的进度,以及十个裁缝和水湾村鞋工的状况,谁知姚世玲也在县城。 闻青抱着电话,就和姚世玲聊起来了,她嘴角带着笑:“妈,我考了全校第一。” 姚世玲第一次打电话,或者确切地说,是第一次见电话机,开始握着电话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用,听到闻青的声音后,她第一反应不是女儿考这么好,而是:“闻青,你咋跑电话里了?” 闻青哈哈笑起来:“妈,这是新科技。” “啥科技,闻青你声儿咋变了,和你在我跟前说话声有点一样了。”姚世玲又说。 闻青费了好一段口舌,才将她的注意力从电话机上移开,然后如其他孩子一样,想把自己优秀的一面说给父母听,渴望得到父母的夸赞,于是闻青又说一遍:“妈,我这次考试,考了全校第一。” 姚世玲这才关注到女儿的成绩:“真的?” “真的,老师都夸我了呢。” “太好了,你要好好学习,报答老师啊。”姚世玲在电话彼端语言朴实。 闻青笑着:“好,我会好好报答老师。妈,你把我考全校第一这事儿,跟朋朋说说,刺激刺激他,也让他好好学习。” “刺激有什么用,闻亮也是回回全校第一,他天天跟着闻亮屁股后面上学,也没见得了刺激,不还是贪玩的不得了。” 闻青笑起来,好像闻朋确实耐刺激性比较强。 闻青转而问了姚世玲一些水湾村做鞋子的事情,姚世玲说王婶人挺仗义,有她在,另外几个人都遵守规矩,定时定点地做鞋子,中途也不开溜。 “我看她们做的鞋子都比我做的好。”姚世玲说:“还比我快。” 闻青笑:“可只有你是我妈啊。” 姚世玲笑起来,才笑过就问:“闻青,快别说了,我听说电话费老贵了,别打了,打这一次够你坐几趟公交车的吧?” 不待闻青说,姚世玲又说:“星期五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妈到四叉路口去接你,给你做酱肘子吃,啊,一个人在学校好好的,别惹事,说话别那么冲,咱就好好读书,其实事别管,啊。” 闻青听的心里温暖,说:“好。” “那挂电话了,打电话老贵了。” “好。”闻青没有挂电话,将电话放在耳边,听着那边的动静,暗想妈妈应该不会挂电话,果然那边就传来说话声。 “肖姨,这电话咋挂?”姚世玲问。 “把电话把子按上面就行了。”肖姨说。 “咋按?”姚世玲一边问一边捯饬两下发出细小的声响,还是没有挂对电话,接着又说:“用这玩意儿说话还要钱,我不如把闻青喊回来,好好说,只要花五分钱车费,我还能见着闻青,这说话还收钱,这不好。” 闻青嘴角带笑地听着姚世玲的声音,直到传来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她才挂上电话。 接着付了钱,重新拎着青菜、挂面,走到暖水炉前接热水,准备提着暖水瓶回去,这样就不用浪费煤气再烧热水了。刚提起暖水瓶一转头,看见一辆小汽车停在眼前。 第50章 “小姑娘,找你一分钱。”这时,锅炉前添柴大爷喊一声:“过来拿一下。” 闻青提着青、挂面、暖水瓶,绕过锅炉弯腰接一分钱:“谢谢。” “拎着注意点,别烫着了。”添柴大爷说。 “哎,谢谢。”闻青笑着,然后向胡同深处走。 与此同时,纪彦均从车上下来,迈进代销店:“老板,拿包烟。” “什么烟?” “大前门。” “三毛五分钱一包。” “再拿一盒火柴。” “火柴涨价了,五分钱一盒。” “嗯。”纪彦均拿了烟和火柴问:“老板,这边有没有一中的学生过来租房子住的?” “没有吧,租房子多贵啊,学生都住宿舍啊。没听见有学生来这边租房子。” 纪彦均说了声谢谢,拿着烟走了。 他开着车子围着南州第一中学绕,就差没上前挨家挨户的敲门了,结果还是没有找闻青。 一直到天蒙蒙亮,他把车子停到南州第一中学门口,头靠在座椅上,看着南州一中络绎不绝去上早自习的学生。 “老纪!”突然有人敲门喊。 纪彦均吓了一跳,转头看到熟人,懒懒地问:“刚子,干什么?” “你忘了!今天我们要坐火车走了,去赚大钱啊!马上就到时间了,你还在这儿干嘛!”刚子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 纪彦均搓了搓脸,说:“哦,想起来了。” “走吧。”刚子说。 “再等等,等会就走。”纪彦均略显疲惫地说:“我还没见着闻青。” “等毛等,啥时候不能见闻青,火车票不要钱啊!再等就赶不上了!”刚子大声说:“去去,瞧你两只眼睛都是红血丝,几天没睡了。到后面睡去,我来开车。” “再等一等。”纪彦均说。 刚子不理,硬将他拉到车后座:“靠,你有钱等我没钱,为了两张火车票钱,咱们也得赶上这趟火车。妈的,你还发烧了,得,到了火车站,买两片扑热息痛就好了。” 纪彦均到了后座就睡过去了。 刚子开着车子,从闻青、万敏身边跑过。 “小汽车耶。”万敏说一声。 闻青正低头喝豆浆:“别小汽车小汽车的,赶紧喝完去上自习,请你一次不容易。” “哦,好。”万敏低头喝。 二人一同进了教室,纪宁芝照旧没来。 一直到了星期五,纪宁芝都没有来上课。闻青并没有太多想法,纪宁芝又不是小孩子,梁文华、纪友生、纪彦均可都是无条件疼爱的。 想到纪彦均,闻青心思比以前平和很多。 她没有多想关于纪家事情,而是星期五中午放学时,她回到往处,把背包背着,背包里装着她做的鞋子,灯芯绒布鞋样鞋,准备拿回去给姚世玲他们做。 背着背包到教室的不止闻青一个人,因为南州第一中学每个星期五下学,都会提前一个半小时放学,方便学生回家。 大家背着背包进教室,省得再回宿舍再回住处收拾了。 “闻青,这次你真积极啊。”万敏看着闻青的军绿色背包说。 闻青笑着点头:“因为我回家一趟,说不定还要再来一趟。” “再来一趟?” “嗯。” “为啥?” “有事。” 确实有事,今天是她答应张秀英交衣裳、鞋子的时候,所以她必须回一趟县城,带上衣裳、鞋子跟车再到市里,把衣裳、鞋子交给张秀英,拿了钱之后,才能回县城。 于是,星期五的放学铃一打,闻青第一个冲出了教室。 如今大家对闻青积极放学,积极不上晚自习的行径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闻青长得好看。 毕竟闻青学习好。 毕竟闻青不学都能考的好。 因此,闻青一放学就跑的行为,同班同学反而赞叹,学习好就是任性,连老师不说。 闻青快速跑出学校大门,才跑出就被一把拽住。 “闻青。” 闻青一转头看到张秀英:“张姐,你在这儿干什么?” “等你啊。”张秀英身边的老何接话:“实在是要衣裳要的太多了,所以我们等不急了。” “我现在就回去拿衣裳。” “我们跟你一起去。”张秀英、老何同时说。 闻青看了两人一眼,想着他们两个去了,她就不用再坐公交车跑一趟市里了,于是说:“好,咱们赶紧走,不然公交车上的人特别多,我们挤都挤不上去。” “好。”张秀英和老何同时应。 接着三个小跑着跑到公交车站,将将好赶上公交车,三个人挤坐到两个座位上,晃晃悠悠半个小时候才到县城。 一到县城,张秀英、老何就跟着闻青向肖姨裁缝店走。 还未进到肖姨裁缝店,就听到噔噔噔的缝纫机声。 张秀英一愣,跟着老何进到了肖姨裁缝店,就见肖姨裁缝店内,十多个人熟悉地踩着缝纫机,娴熟地坐着各自手中的工作,做完之后递交给下一道程序。 墙根堆了一摞的的确良白衬衫,黑色平纹布裤子,以及白皮底鞋子。 张秀英、老何心中喜悦的同时,没想到闻青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个熟练团队,而且平时跟闻青交谈中可以看出,闻青做得了他们的主。 莫非,闻青是老板,开了这个裁缝店? “肖姨。”闻青喊一声,匆匆跨进肖姨裁缝店,直接问:“衣裳鞋子好了吗?” 闻青一来,十个裁缝全部停下来,都纷纷站了起来:“闻青回来了。” “你们忙,你们继续忙。”闻青摆着手走向肖姨。 张秀英、老何又互看了一眼,闻青这小姑娘还真是老板啊。 “张姐,何老板,你们过来看一下。”闻青已和肖姨走到了墙角。 张秀英、老何跟着上前。 闻青问:“肖姨,这总共有多少套衣裳?多少双鞋子?” “两百套衣裳,一百五双鞋。”肖姨说。 两百套? 闻青暗暗点,这十个裁缝的速度超过她的预料。 “两百套啊。”张秀英高兴不已。 “有点少。”何老板说。 肖姨接话说:“主要是开始那两天,不熟练,所以慢了些。你看看现在熟悉,大家伙儿都挺快的。” “没关系,没关系。”张秀英笑着说:“我们都拿了。”说着张秀英掏出皮包就要掏钱,一拉开皮包,就是一沓人民币啊。 十个裁缝偷偷瞄了一下,心里暗暗道,真有钱啊,在老板! 当这些钱递给闻青时,十个裁缝倒抽了一口凉气,从肖姨口中,他们知道,肖姨裁缝店的真正老板是闻青,衣裳设计什么的也是闻青,他们起初还因为闻青年轻小,有点看轻她,心里想,做衣裳哪能卖得出去,不过他们想着一个月工钱二十呢,先一个月再说。 没想到这小闻青一下就赚这么多钱了,好几千块吧,他们一辈子都赚不了这么多。 谁知这时,闻青却推辞了说:“衣裳不能全给你。” 张秀英、老何一愣:“为什么?” “这是两家的货,不能都给你一个人。”闻青说。 张秀英笑:“咦,你这小姑娘,给谁不是赚钱,我和老何可是来亲自取货的。” 闻青笑:“张姐,何老板,做生意要讲究诚信,换们一下,假如来的是对方,他们和我也说同样的话,那么你们如何跟你们的客户交代?我这不就等于害人吗?你说是不是?” 张秀英、老何顿时不说话。 肖姨原还怕闻青说这话得罪人,几次想阻止,现在看来,她是以张秀英、老何的立场考虑这事,不但不会得罪他们,反而会让他们对闻青更加信服,这就是闻青有性子上有棱有角的魅力。 果不其然,张秀英此刻非但不恼,反而手中的钞票一分也没往回拿,笑着说:“这儿有三千二百块钱,一半是这次衣裳、鞋子钱,剩下的就是下个星期的预付金,反正你也说过衣裳会一直做着,这样总可以了吧?” “行。”闻青接过钱。 十个裁缝看到那一沓钱,激动不已。他们终于跟了一个有钱的老板,他们想的也很简单,明天小老板就会发工钱了。 “来来,帮帮忙,把这批货对半分,给张老板、何老板打包好了。”肖姨话音一落。 立马有两个裁缝停下来,去把衣裳、鞋子分两分打包。 闻青看向张秀英:“张姐,你再检查一下衣裳和鞋子吧。” “不用不用了,你办事我放心。”张秀英笑着说。 几人正说着话时,外面传来一个喊声:“闻青,闻青,闻青!你给我出来!” 语气中明显是怒气冲冲,几人同时愣住。 十个裁缝也是好奇地向外长探看。 “怎么回事?”张秀英问:“闻青,谁在外面喊你?” 闻青顿时皱眉。 第51章 “闻青!”肖姨裁缝店外,又响起叫喊声:“你给我出来!” 店内所有人纷纷看向闻青。 “闻青,谁喊你?”肖姨疑惑地问。 闻青眉头紧蹙:“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 闻青第一个跨过门槛,肖姨随后。 张秀英、老何互看一眼,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站在门边,察看外面的情况。 十个裁缝纷纷探首。 “闻青!”纪宁芝站在门外,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左右两边站着梁文华和章方方。 “什么事?”闻青面色平静地问。 “把我哥交出来!”纪宁芝理所应的模样说。 “宁芝,有话好好说,别在路上大喊大叫,路人都看着我们呢。”章方方小声提醒。 “我才不怕看呢,丢人的是她!”纪宁芝指着闻青。 闻青挑眉看一眼章方方,目光扫过梁文华,落在纪宁芝脸上:“谁丢人?” “你!就是你!” “我站在自家门丢人,总好过你丢人丢到别人家。”闻青不急不徐地说。 纪宁芝一下被堵住:“你说什么?” 闻青:“听不懂吗?那我再说一遍,你丢人丢到了别人家。” 纪宁芝立刻想到了星期一发试卷时,她出丑的,气的咬牙切齿地扑向闻青。 肖姨往闻青跟前站了站,章方方搂着纪宁芝说:“宁芝,别生气,你忘了今天咱们是来找彦均的,别闹。” 别闹? 闻青在心里冷笑,章方方恨不得梁文华、纪宁芝大闹特闹。 “闻青,说,彦均在哪儿?”梁文华此刻保持着在外人面前“优雅”的样子。 闻青侧目看向她,以前她会惧怕她,如今她内心平静,清晰说明:“我不知道。” “你胡说,就是你把我哥藏起来了。”纪宁芝大声指责。 “证据呢?”闻青问。 “证据、证据就是……”纪宁芝语塞,说不上来。 “闻青,你不要死鸭子嘴硬,你对彦均的心谁不知道。”梁文华这时稳稳地加上一句。 “对。”纪宁芝附和。 肖姨不高兴,怎么眼前这个女人长得一副干干净净有知识的样子,怎么说起话来这么难听? “就是啊闻青,你虽然和彦均好上了,但是你们两个没名没份,就这样在一起也不合适,好歹要两家父母同意了才行。”章方方说。 章方方话音一落,令所有人为之惊愕。 如果说,开始时大家是看热闹,并且看的晕乎乎的。那么此时章方方的一句话,无疑是把大致剧情给大家全面普及了一下。那就是,闻青喜欢那个叫彦均的,两人在父亲都不同意的情况下好上了,而且明显是闻青主动,然后现在的情况是,闻青把这个叫彦均的藏起来,或者说怂恿着不让他回家,现在彦均的父母找上门来。 路人中有不少是县城人,几个人凑在一块一打听,就知道了男的叫纪彦均,女的叫闻青,原本只是路过的人,纷纷停下来观看,有热闹看,不看白不看。 连肖姨裁缝店里的十个裁缝也因为章方方的话,弄明白了门外的情景。 肖姨忍不下去了,生气地反驳:“你们胡说什么,闻青星期一到星期五都在南州第一中学上学,上哪儿有时间见那什么彦均的!” “谁胡说了,谁胡说了。”纪宁芝不依不饶,指着闻青问:“你问问她,不信你问问她,她是不是喜欢我哥,是不是想着嫁到我们家?” 肖姨看向闻青。 闻青一直不作声,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肖姨向来猜不出闻青想什么,此刻更是猜不出来。闻青不是一个任人欺负而不还击的人,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反驳呢,任由纪宁芝胡说八道。 纪宁芝见闻青不回应更是变本加厉:“你敢说你没有经常在前面的四叉路口等我哥的车子?你敢说你没有约我哥去看电影?” 纪宁芝一声声质问,她似乎想要得到路人认可一样,不时环顾四周的路人,企图得到路人的附和,毕竟闻青虽然诸多不好,但长得着实好看,身材纤瘦高挑五官精致,十个人看有九个半人会说她好看,纪彦均也是高大英俊,两人站在走在一处,十分吸引眼球。何况,闻青在四叉路口等纪彦均的次数很多。 这个年代的大家又都是清闲的,特别喜欢凑热闹,同时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纪宁芝这一用眼神求目击者,立刻就有人说看到过,还看到纪彦均和闻青一起去吃饭,就是吃县城里的那个国营饭店,有钱人才下馆子呢。 章方方听言微微低头,在笑。 纪宁芝眼光恶狠狠地盯着闻青。 梁文华目光更冰冷。 闻青面色平静,尽管此刻路人的指责都飘入她的耳中了,她除了起初的蹙眉,此刻一点表情也没有,也不回应。 这让梁文华、纪宁芝一愣。 连章方方也想不通闻青此刻在想什么。 周围也安静起来。 “闻青。”肖姨扯了扯闻青的衣角:“闻青,没事儿,咱不怕她们!咱人多,一会儿宝红也回来了,要吵也能吵过她们。” 闻青这时才笑笑:“吵什么吵,吵架多累,我不吵,我承认。” 肖姨一怔。 闻青声音不高也不低,但是在安静的四周,却显得分外清晰。 承认了? 承认了? 路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就承认了?” “所以,她把纪彦均藏起来了?” “这姑娘还是不知道检点。” “就是。” “……” 纪宁芝立刻得意,觉得自己胜利了,觉得自己成功令闻青丢人了。 梁文华却是一愣,这不像闻青。 章方方也是呆住,闻青怎么承认了?这不像平常的闻青,她要干什么?章方方感觉到闻青有后招。 果不其然,闻青开口问:“纪宁芝在你说这些的前提下,有没有考虑过,之前我和你哥纪彦均是有婚约的?” 纪宁芝:“你……” 闻青不给纪宁芝说话的机会,提高了声音说道:“各位大叔大婶大姐大哥们,你们中是不是有人记得两年前在县城中城段水泥路上发生的车祸?” 梁文华、纪宁芝一脸茫然,不知道闻青提这茬干什么?章方方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想不通闻青要做什么。 “记得,当然记得。”这时路人已经有人附和,这个年代连车都少,何况是车祸,因此两年前的车祸,即使只是在家听个苗头,不少好事人都会奔赴现在去看的。 “记得,那时候我正骑着自行车路过呢。” “我专门跑去看过的。” “听说流了好多血。” “还死人了呢!” 闻青找中路人的一句话,接腔:“没错,是死人了。死的那个人是我的二叔。” 路人纷纷哗然。 连肖姨也震惊了,她当时也听说了车祸,没想到和闻青算是有间接的关系。 路人的兴趣完全压制住梁文华、纪宁芝、章方方三人主动之势,三个人几次试图想开口说话,都没有人在听,大家只听闻青的。 闻青看向人群中一对年轻男女站在一起,男女都一脸赧然,闻青笑着:“请问你们是刚定下亲吗?” 众人一头雾水地看向路边的一对男女。 女的唰的一下脸红了。 男的脸微红说:“嗯,定下亲,所以来扯衣裳买家具。” 闻青笑着说:“真好,祝你们白头到老。” “谢谢,谢谢。”男的脸皮稍微厚一点,应承着。 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闻青突然插这一幕是为什么。 只有章方方隐隐察觉不好,她想辩驳什么,想指挥纪宁芝些什么,可是她完全摸不准备闻青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她暗暗觉察到,闻青在挖个坑,准备让她和梁文华、纪宁芝往里跳,她不敢轻举妄动,一双眼睛恶毒地盯着闻青,一反平时里的温顺得体。 闻青又接着说:“我们这边的规矩都是一样的吧,新人在定亲后,都会到城里扯布做衣裳买家具,是不是?” 路人不明白闻青想干什么,但还是有稀稀落落的人回答是。 “是又怎么样?你和我哥又没有定亲,我家压根儿没有向你家提亲,一直都是你一厢情愿!”纪宁芝受不了闻青绕弯子,她猜出闻青的用意,闻青一定是说自己和纪彦均有婚约,所以两人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都没有关系,纪宁芝坚决不让她如愿,直接否定:“你就是不要脸,你就是扒着我家不放!” 纪宁芝感觉自己占据了天下公理,因此语言极其激烈态度极其强硬。 连墙头草的路人都倒向了她一方,心里觉得闻青又是四叉路口等男人,又是和男人约会,实在不要脸。 肖姨听后,心下有点恼,这纪宁芝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说话也忒难听了,肖姨担忧地转看闻青,闻青不恼不怒不委屈,而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肖姨更加不解了。 闻青直直望着纪宁芝反问:“我为什么扒着你家?” 纪宁芝:“你自己心里清楚。” 闻青笑:“我一个农村人,有什么资格去扒着你县城万元户纪家?” “还不是你那死了的二叔,要不是他救了我哥,我哥才会答应他娶你报恩!” “所以你哥答应了。” 纪宁芝瞪大眼睛表明立场:“那又怎么样,我爸妈不答应!” 闻青与纪宁芝针锋相对,闻青句句紧逼,纪宁芝丝毫不让,章方方几次伸手拽纪宁芝的衣角,都没能阻止她说话,此时她更加激动,因为闻青在大声说:“我二叔用生命救了你哥,让你哥娶我,我丑吗?我瞎吗?我瘸吗?我正是二八年华,家有房有田有粮,我配他哪点亏了他!哪点损了你纪家!你们这样不知足!” “我呸!”纪宁芝一把甩开章方方和梁文华的双重拉扯,一下冲到闻青跟前,指着闻青的鼻子骂:“去你家提亲?做梦!你也不看看你们家的德行,一窝子穷农村人,没文化没素质,想嫁到我们城里,做梦去吧你!” 纪宁芝嘴上骂的极其痛快,骂完之后不见闻青生气,反而看到闻青嘴角扬起一抹浅浅得逞的笑意,纪宁芝一愣,赶紧回头,就见路人对她、梁文华、章方方都是指指点点的。 纪宁芝瞬间反应过来,闻青故意诱导她说这些的,故意借她之口,将事实真相说出来,然后诱她说出她常挂在嘴边的话,一下子将路人全部得罪,不管农村人还是城里人都看不上她这种素质差的。尤其是闻青二叔救了纪彦均的命,纪彦均一家不但不报恩,现在来找闻青的茬,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一切的一切,不是闻青说出来的,是纪家人说出来的。怎么不让路人惊叹呢。 “哎哟,这家人哟,人闻青二叔为你家献出了生命,让你照顾他侄女一辈子都不为过,结果呢,活了命了就不提亲,不提亲就不提亲吧,还来找茬。” “狼心狗肺!” “就是,你们不知道,当时车祸现场流了好多血,我都吓哭了。这纪家人太不是货了。” “孬货!农村人怎么了,有本事你别吃农村人种的粮啊。” “就是!” “这娘仨真是不要脸!” “仗着家里有几臭钱就欺负人,我呸!” “……” 雪亮眼睛的群众一下将矛头指向梁文华、章方方、纪宁芝。 梁文华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所以并没有露出泼妇的一面,现在有点承受不住。 章方方脸色发白,第一次有那么多人指着她骂。 纪宁芝满脸涨红,撑不下去,一下扑向闻青:“你个不要脸的,你故意的,故意害我说的……” 肖姨比闻青先一步反应,一把将闻青拽到一边。 纪宁芝扑个空,非但如此,她直直磕到了肖姨裁缝店的墙上,只听“砰”的一声震响。 “宁芝!” “宁芝!” 梁文华、章方方同时扑过去。 纪宁芝手捂着头瘫在墙角。 “流血了,流血了!”章方方突然大声喊起来。 梁文华一惊,脸色一变,再也维持不了“优雅”的样子,倏地站起来,走到闻青面前,扬起巴掌甩下去:“闻青,你该死的……” 巴掌未落下上,闻青一把抓住梁文华的手握,眼睛冰冷,盯着梁文华:“阿姨,从重新醒来的那一刻,我只想着远离你们,从不曾招惹你们半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以为我是真的怕了你们吗?梁——文——华——” 梁——文——华—— 梁文华一愣,没想到闻青会直接喊她的名字:“你居然喊我的名字。” 闻青紧攥着梁文华的手腕,不屑地扫一眼墙根的纪宁芝和章方方,眼神如冰刀子一般,纪宁芝被吓的停止哭声,章方方浑身一冷。 第52章 “喊你名字怎么了?”闻青问。 对上闻青的目光,梁文华心头一寒,挣扎数次未挣脱闻青的手。 闻青看向路边,宝红刚巧回来,看到这一幕正被吓住。 “宝红。”闻青喊一声。 宝红立刻跑过来,气愤地问:“闻青姐,她们想干啥?想闹事咱不怕她们!” “她们太闲。”闻青回答之后说:“宝红,你去粮站旁一百七十六号院子,把纪友生找过来。” 找纪友生来? 章方方、纪宁芝一怔。 梁文华也慌了:“找他来干什么?闻青我告诉你,你要是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闻青一把甩开梁文华的胳膊,梁文华一个没站稳踉跄两步,摔到在地。 “阿姨。”章方方连忙上前扶着。 梁文华脸色都白了。 肖姨被闻青的强势吓倒。 一直在店内观看的张秀英忍不住说:“闻青好样的,这种人就得这样对付,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了!” “宝红,去。”闻青说。 “好。”宝红转头就跑。 “不准去!”梁文华喊。 宝红理也不理,麻溜地跑没了身影。 梁文华开始怕了,自从星期一纪彦均收拾东西从家里走后,她和纪宁芝在家里又哭又闹,纪友生就开始不大理她们,别看纪友生平时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其实最是老古板,一直觉得亏欠闻青。若是他发起火来,不比纪彦均小。 梁文华这么想着,突然站起来,走到纪宁芝身边,拉起纪宁芝就要走。 “梁女士。”肖姨喊道:“事情还没有完,我们闻青有没有藏了纪彦均还不知道,你怎么走了?” 这么一提,梁文华、纪宁芝又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 梁文华暗暗咬牙,恨死闻青。 纪宁芝额头只是青了,破了,流了点血,刚才也只是头蒙了会儿,这会儿已经没事,转过头就说:“这是你家的地,写你家的名字了?我们想走就走!” 话音一落,引来路人一片指责。 “这娘俩真是仗着自己是本地人欺负人。” “极品啊。” “以前我还觉得他们家挺好,纪彦均也挺有本事,现在看来,啧啧,一群狗眼看人低的。” “何止啊,自己大模大样在人门口吼,吼的没理了就借口要跑。还说别人没文化,没素质,没文华没素质的那个不知道是谁呢?” “太过分了。” “……” “说什么,你们说什么呢!”纪宁芝听不得别人说她家不好,当即呛声回去。 路人同时噤声,但都只是不想惹事,心里并不服。 “说你们没文化没教养,你们听不懂吗?”闻青接话,看向梁文华。 梁文华气的手抖,指着闻青:“闻青,你给我等着。” 闻青:“我不等,你也不许走,今天恩恩怨怨,我们一次解决。”闻青看向路边,正好宝红带着纪友生过来:“好了,纪老先生来了。” 梁文华、纪宁芝、章方方一转头,就见纪友生黑着脸匆匆而来。 三人俱是一惊。 纪友生看着肖姨裁缝店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都是人,就知道梁文华、纪宁芝又惹事了! “友生。”梁文华喊一声。 “爸。”纪宁芝弱弱地喊。 纪友生挤进人群,看向闻青,面色温和:“闻青,这是怎么了?” 闻青对纪友生还算是尊敬,说:“事实真相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放学刚回来,你家梁女士和纪小姐就气冲冲的过来,质问我把你家儿子藏哪儿去了。” 纪友生转向梁文华、纪宁芝,二人忙低下头。 闻青接着说:“非但如此,她们在我店门口大吼大叫,说我跟你家儿子看了电影,扒着你家儿子等等,毁我清白的言辞。纪老先生,你作为一家之主,我想听一听你的看法。若我说的你不信,你可以问一问路人,你家梁女士和纪小姐是怎么样在此撒泼大喊的。” 路人刚才就看梁文华、纪宁芝不顺眼,此刻见纪家管事儿的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就将梁文华、纪宁芝种种劣迹给说出来。 纪友生越听脸色越难看,当着所有人的面喝道:“谁告诉你们彦均去找闻青了!” 章方方一个激灵,双腿软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梁文华、纪宁芝更是一声不敢吭。 “道歉,给我向闻青道歉!”纪友生压着怒气,但是仍旧有怒气往外喷发。 梁文华、纪宁芝一愣,道歉?让她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闻青这种穷农村人道歉? 纪宁芝大喊:“我不道歉,就是她……” “啪”的一声,纪友生一巴掌打到纪宁芝的脸上,斥责道:“你哥就是被你们气走,去了沿海城市,你们不知悔改,有脸来找闻青的麻烦!” 纪宁芝一愣,她哥去了沿海? 梁文华微怔。 章方方头垂的更低了。 这下所有的人都明白了,纪彦均哪是被闻青藏起来了,明明是去沿海了,结果这对母女居然不知道,可见这对母女极品的,连家里人都不待见。 “道歉!”纪友生继续说。 梁文华一句话不敢说。 纪宁芝呜呜地捂着脸哭起来,梁文华心疼了,说:“你没看到她头都流血了吗?” “那是她活该!”纪友生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恩将仇报,恩将仇报就是你们这样的!” 梁文华无以反驳。 所有人都看着这出闹剧。 纪友生硬逼着梁文华、纪宁芝道歉,二人一个哭,一个也是眼睛通红。 闻青冷眼看着,然后说:“纪老先生,道歉不必了,反正我也不会接受。” 纪友生一愣,刚才他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闻青喊他喊的不是“叔叔”,而是“纪老先生”。纪友生愣过之后,忙说:“闻青,这次实在对不住。” 闻青抢白:“纪老先生,你别这么说,你们家对不住我的不止这一次,我二叔的去世,亲事的爽约,上次纪宁芝的泼脏水,这次一家子上阵来闹,后面还会有什么?” 纪友生面露愧疚。 “我……”梁文华一张口,纪友生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梁文华立刻吓的不敢作声。 “纪老先生,我闻家代代农村人,靠天吃饭靠地为生,配不上你们高贵的城里人,关于我和纪彦均的亲事,从此作废。这辈子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闻青决不踏进纪家一步,纪家人如果再来惹事,别怪我出手狠毒!”闻青字字清晰,句句震人。 肖姨裁缝店一片死静。 梁文华、纪宁芝呆住。 章方方也傻住,闻青说她死都不嫁给纪彦均吗? 肖姨、张秀英、老何被闻青的气度所震慑,不知路人中谁拍手叫了一声“好”,立刻引出掌声一片。 “干得好!” “这种人家,不要干净了!” “看着吗?人家姑娘都不想进你们家,你们一脸的优越感,想着别人非扒着你不可,真是丢人,丢人啊!” “丢人!” “……” 路人的指责达到高潮,梁文华、纪宁芝一点脸面都没有。 纪友生却慌乱起来,只有他知道,他儿子是多喜欢闻青,去沿海城市说是扩展生意,其实还是为了闻青啊。 “闻青,闻青,你别说这话,彦均,你等彦均回来再好好谈一谈,闻青……”纪友生的话被掌声淹盖。 闻青面色平静地看待一切。 梁文华、纪宁芝头脑发蒙。 “闻青,闻青……”纪友生喊。 闻青说:“叔叔,我最后一次叫你叔叔,我不接受梁文华和纪宁芝的道歉,我希望你将我的话传达给她们,让她们平时里做事小心一点,再惹我,我让她们余生没有好日子过。” 余生没有好日子过? 纪友生一震。 梁文华、纪宁芝此刻完全说不出来话。 闻青看向章方方,语气平静地说:“还有你。” 章方方一惊,呆呆地看着闻青,她完全不认识此刻的闻青,冷静、气场、尖锐、干脆这不是闻青所具有的品质啊。 接着闻青侧首说:“肖姨,我们把衣裳、鞋子架到自行车上,带到四叉路口公交车站,一会儿你还要和我一起送货到市里,给另外一个店家。” 肖姨回神说:“好。”然后喊一声:“宝红,快,过来帮忙,把衣裳、鞋子架到自行车上,咱们还得给闻青做生意呢。” “哎,好,不理你们这些没脸没皮的。”宝红说着,就进店内搬出衣裳、鞋子。 闻青走到树前,掏出自行车钥匙,把自行车推到店门口,待衣裳、鞋子一架上自行车,她便笑着说:“张姐,何老板,咱们走吧,再晚就赶不上车了。” “好,好,好。”张秀英、老何讷讷地答道,跟着闻青、肖姨、宝红出了人群。 肖姨裁缝店内有序地响起了缝纫机的声响。 一群路人指着梁文华、纪宁芝、章方方小声说着难听的话。 纪友生回神,看也不看三人一眼,转身就走。 “友生。” “爸。” 梁文华、纪宁芝喊。 纪友生谁了也不理,步子迈的飞快,心里却是想,赶紧联系上纪彦均,让他快点回来,不然他和闻青真的完了。 与此同时,闻青、肖姨等人已经在四叉路口等公交车了,不一会儿车子来了。 闻青本来觉得不用去市里,现在才发现还是得去一趟。 于是自行车由宝红推着回肖姨裁缝店。 闻青、肖姨则同张秀英、老何带着货坐上公交车去市里,此时去市里的人不多,公交车上的空位也多,闻青、肖姨、张秀英、老何四个人都有座位。 起初气氛有些凝重,张秀英为人直爽,就先破冰说:“闻青妹子,别理那些眼界短的,一辈子没大出息。” 肖姨也在这时接话劝闻青:“对,一辈子没大出息,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不生气,生气气坏自己的身体自己遭罪。” “就是,就是。”老何也接话:“别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你就当他们是放屁!” “对,他们就是放屁!”张秀英附和地说。 说完三人看向闻青,谁知,闻青“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呀?”三人惊讶。 闻青笑:“我不生他们的气,我们还要感谢他们呢?” “感谢?为什么?”肖姨不解。 “感谢什么?”张秀英和老何同时问。 闻青笑了笑:“后天你们就知道了。” 第53章 不一会儿,闻青、肖姨、张秀英、老何四人下了公交车。 “老何,去帮帮闻青。”张秀英扛着一袋子衣裳说。 “哎好。”老何跃上公交车,将闻青的衣裳、鞋子扛下来。 “谢谢,谢谢何老板。”闻青、肖姨连声说。 “客气啥,下星期多给我们做点衣裳就成。”老何说。 “没问题。”肖姨笑说。 张秀英扛着衣裳笑着:“那可说定了,老何,走,咱们回家去,说不定还能卖两件呢。” “好咧!”老何扛起七十五双鞋子跟上张秀英。 闻青、肖姨冲张秀英夫妻挥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另外一个店家匆匆过来取货,当场付清一百套衣裳七十五双鞋子的钱,另外又交了八百块钱下星期一的衣裳和鞋子,对闻青谢了又谢,高兴地扛着衣裳、鞋子离开。 肖姨忍不住感慨:“他们可真有钱呐!” 闻青笑:“还好,他们步行街衣裳店中,发展前途最大的。” “你怎么知道?”肖姨问。 “地理位置、衣裳样式、店主的热情与事业心,决定他们各自店面的发展,另外你以为他们只是散卖吗?她们还会供货给市下面的各个县城,所以,就算咱们给他们五百套衣裳,五百套鞋子,他们也不嫌多。”闻青说。 肖姨目瞪口呆:“现在大家都爱买衣裳,不爱做衣裳了,大家都这么有钱了吗?” 闻青笑:“以后中国每个家庭都有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小汽车。” “怎么可能?”肖姨不信。 闻青笑笑,现在这个年代的人自然无法想象后期中国经济的发展,更不敢想象现在看来是奢侈品的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小汽车,其实后来都不算什么了。 “闻青,咱不回去?”肖姨见闻青一直向前走,问道。 “先去买个东西。”闻青说。 “什么东西?” “拉锁。” “拉锁是什么?” “一会儿到了就知道。” 闻青带着肖姨来到了市大市场,按照曾经张秀英所说,找到了南州市唯一一家卖拉锁的。 拉锁也就是拉链,这个年代的南州人就称拉链为拉锁。 “这就是拉锁?”肖姨看着手中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像齿轮一样,装了一个小火车头模样的东西,一拉就合上,再一拉就拉开:“这有啥用?” “肖姨你忘了,张秀英的皮包上就是这玩意儿。” “你要做皮包?” “不是,是做衣裳。” 这能做衣裳吗?反正肖姨是没见过。 “老板,这拉锁多少钱一条?”闻青问。 “七分钱一条。”老板说。 “七分,这么贵?”肖姨惊呼。 闻青没觉得贵,而是说:“老板,我多买一点能不能便宜一点?” “要多少?” “一百条。” 老板看一眼闻青,自己进了拉锁一直卖的不好,今天居然可以一下卖一百条,当下就减了一毛钱,说:“六块九毛钱。” 肖姨还是嫌弃贵,但是闻青说:“行。” 闻青立刻掏出六块钱九毛钱,并且和老板说,以后还会来这边买拉锁。 老板乐的呵呵笑说:“我下次再给你便宜五毛。” “谢谢。” 买了拉锁之后,闻青在大市场看到有公用电话处,于是给汤权打了一个电话,麻烦了他一件事情,并且让他星期天过来县城一趟。 汤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闻青笑着挂上电话,这才与肖姨匆匆地赶上了今天的最后一班公交车。 “闻青,我觉得我们也可以装个电话。”肖姨说。 闻青点头:“过两天就装,装一个多少钱?” “我没装过,不知道,不过挺贵的吧。” “回头问问。” 随着公交车的行驶,离县城越来越近。 肖姨便想起了下午时纪家人闹腾的事儿,有些悲观地说:“他们这么一闹腾,街坊邻里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了,下次再招裁缝不一定好招了。” 闻青笑了笑:“肖姨,你放心,咱们会越来越好,他们名声可能会越来越差。” “为啥这样说?” “因为我们有实力,实力可以强力粉碎一切不实之言,让他们心服口服。” 闻青话刚落音,售票员开始喊:“县城四叉路口到了啊,最后一趟车不往街里面走了啊,都在这儿下车啊。” 售票员一声喊,车厢里就开始骚动起来,闻青听言向外看,一眼看到了等在四叉路口的姚世玲和闻朋,闻青心头顿时喜悦,不忘和肖姨说:“肖姨,今天纪家来闹事儿这件事情不要让我妈知道,我弟弟也不能知道,你和店里的人说一声。” “宝红不会说过了吧?” “应该没有,如果我妈知道了,这会儿肯定是愁眉苦脸的了。所以,她应该还不知道。” “好。” 公交车一停,闻青跳下车子,姚世玲、闻朋上前。 “闻青。” “大姐。” 闻青笑着迎上去:“妈,朋朋,你们啥时候来的?” “大姐,今天咱们有牛舌头上长刺,不吃草,我们都在家逮着牛,架着它的头,给它舌头上抹盐巴去刺,所以来晚了,我和妈刚到路口,就见有辆公交车来,没想到你真在。”闻朋巴拉巴拉说一顿。 闻青看一眼肖姨,意思就是她妈妈和弟弟还不知道纪家闹事的事儿,就不要让店里传了,如果要说的话由她自己说会比较好。 肖姨点了点头,和姚世玲、闻朋打了声招呼,然后问闻青:“还去店里吗?” “不去了,我和妈就回家了。” 肖姨提过一百条拉锁::“那行,我就回去了。天都黑了,你们注意安全。” 闻青点头:“嗯,好,肖姨,如果他们在,你就和他们说一声,明天早上,我就发工钱,说到做到的,你和宝红的也一起发。” 肖姨笑:“嗯,我们相信你的,不用强调的。” 闻青笑,而后和姚世玲、闻朋步行到大土路。 姚世玲问:“闻青,你有钱发工钱吗?” 闻青不说话,从兜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巴掌大的小布包,“啵”的一声,揭开暗扣,露出厚厚的一沓一百的五十的钞票。 “好多!”闻朋还未说完,姚世玲一把捂住他的嘴,严厉地说道:“乱叫什么。” 闻朋立刻不吱声,姚世玲四处张望了一下,声音小的差点只剩喘息声了,问:“哪来这么多钱?” “衣裳和鞋子卖了啊。” “这么快?” “嗯。” 姚世玲一把捂住闻青的手:“快装起来,别让人看到了。” 闻青笑着,听话地把钱装到裤兜里。 “装那儿不行!揣胸口!”姚世玲很怕闻青一个粗心大意把钱给弄丢了。 “胸口没兜。”闻青说。 姚世玲说:“那也得揣怀里,丢了咋办?” “你揣吧。”闻青把钱递过来。 姚世玲长年身上都没有几块钱,多一个兜还多一块布呢,所以她的胸口并没有兜,但是她不放心闻青拿着钱,于是接过钱:“我把你装着。”然后在手里紧紧攥着,揣在胸口,唯恐别人发现她有钱,唯恐弄掉了。 以前她和闻青、闻朋走大土路都是轻轻松松慢慢悠悠,这次走的分外匆忙。 “妈,你咋走这么快?我都快跟不上了。”闻朋拉着闻青的衣角,小步跑着。 “你不想吃酱肘子了?”姚世玲问,姚世玲得知星期五会回来,得意一大早在送鞋子给肖姨时,特意买了肘子,足足花了一块钱。 “想。”闻朋听到吃就跑了起来。 闻青笑了笑,暗想早知道就不告诉妈妈她身上有这么多钱了,瞧把她紧张的。 一直到院里,姚世玲直奔东屋,坐到床上之后,掏出汗津津的钱,才算放松下来。 “妈,不就几千块钱嘛,你别这么紧张。”闻青笑着给姚世玲缓解情绪。 姚世玲故意白了她一眼:“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钱能逼死人你知不知道就隔壁那个周大姐,她妈妈上县城,结果丢了五块钱,心疼难过的回家就喝农药,不是发现的早就没命了。” “嗯,我知道了。”闻青乖巧地上前,也坐在床上,坐在姚世玲对面。姚世玲把钱递给闻青,闻青接过钱后,细细地将钱是怎么赚来的,利润多少,如何分配一一说给姚世玲听,姚世玲连连点头:“行,你是个主见的,妈都听你的。” “好。” 闻青将钱收起来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饭,吃的闻青肚子都圆了起来了,直呼好吃,特别好吃! 饭后闻青让闻朋去村子里把来家里做鞋子的几个邻居叫过来,准备发工钱。 闻朋立刻说:“好,大姐,那我喊过之后,就和大刀在大路上玩儿,可以吗?” “你和大刀又成为好朋友了?”闻青问,上次二虎子放火烧麦秸一事,大刀没有为闻朋做不在场的证明,闻朋一直介怀,不理大刀,哪怕大刀天天跟着他,他也不理,这时怎么又玩一块了。 “大刀说了,不是他不够义气,是他妈妈把他锁在猪圈了,所以他出不来。” 闻青笑:“好,去吧。” “别慌,闻朋过来,把嘴上的油洗干净了才去玩。”姚世玲在牛棚跟前喂牛,大声喊。 闻朋乖乖地走到花瓷盆跟前,撩一把手,往嘴上一涂,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呼哧就跑走了。 “你看这孩子玩心多重。”姚世玲指着闻朋的背影说:“这大晚上的。” 闻青笑:“妈,这一片的小孩儿不都在泥路上玩耍的吗?没事的。” 闻朋跑出自家院子后,先跑到周大姐家:“周大姐,我大姐回来,她让你去拿工钱。” 周大姐正在刷锅,一听拿工钱,喜的连忙丢掉丝瓜头,边解围裙边喊:“孩儿他爹,快,你来刷锅,闻青回来了,让我去拿工钱!” “这么快就有工钱了!” “嗯!”周大姐乐的嘴都合不拢,恨不得一步跑到闻青家,但她又不好表现的这么积极,毕竟其他五家还没有去呢,于是她猫着身子,缩在自家篱笆院墙口,听路上的声响。 没听到路上的声响却听到了王婶喊叫声:“王大,我要发工钱了!” “这娘儿们嗓门可真大。”周大姐暗暗说。 王婶边走边笑着,从村东头往闻青家走,她可不像周大姐那样还有点矜持,她直接从周大姐门喊:“周家的,发工钱了!走,去闻青家领工钱去!” 周大姐这才从篱笆院内走出来,一副刚知道的样子,说:“这就发钱了啊?” “那还有钱。”王婶都高兴坏了。 包括王婶、周大姐在内的五个人齐齐到了闻青家。 闻青正坐在堂屋的大桌子前,桌子两边坐着闻亮和姚世玲,桌子上放着一盏煤油灯。 闻亮就着煤油灯在看书。 姚世玲在做鞋子。 闻青似乎在写字,跟前放了不少钱,虽然只有几十块钱,这对王婶她们来说,真的不少了。 “闻青回来了啊。”王婶笑着喊。 闻青、姚世玲连忙站起身来迎接:“王婶,你们来了。” 姚世玲连忙让坐,让五个人都围着大桌子坐。 闻青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说:“大婶、大姐们,你们做的鞋子我看了,我很满意,顾客也满意,我也听我妈说了,这一个星期你每天都定时定点的来做鞋子,更没有偷懒,所以之前我答应你们发工钱的,今天就发你们一个星期的。” “闻青你太客气了。”王婶搓着手,按捺着兴奋笑着说。 其他人跟着说。 不可否认,此时此刻王婶、周大姐等人激动不已。 加上姚世玲统共就六个人,闻青一一喊名字,除了王婶和姚世玲是一个七块五毛钱工钱外,其他人是五块钱。 拿到工钱后,大家喜不自禁,对小小年纪的闻青油然而升一种钦佩,握着切切实实的工钱,几人更想把鞋子做好做快了。 闻青简单地鼓舞了一下士气,然后让五人明天继续来鞋子。 几人拿着工钱,兴奋地出了闻青的院子。 一出院子,就看到村里不少人凑上来问:“真发工钱了吗?” “发多少?五块钱?这么多?” “这不用掏力不用风吹日晒,一个星期做几双鞋子就能赚五块钱?骗人的吧。” 王婶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说谁骗人呢,说谁骗人呢,闻青能耐着呢,下次再让我听你胡说,扯烂你的嘴!”王婶拿了闻青七块钱的工钱,闻青就是再生父母,救活了她全家的命,谁敢说闻青一句不好,她撕烂她们的嘴! 不管其他村民怎么说,王婶、周大姐在内的五个人拿到了工钱,这是真真实实的,大家不由得羡慕不已,做鞋子谁不会,原本唱衰闻青发不出工钱,闻青年轻小虚本事的,此刻都觉得脸疼,并且暗搓搓地向巴结闻青一家。 连大刀妈都忍不住戳着大刀说:“大刀,你不是跟朋朋好吗?你去帮妈问问朋朋,闻青那儿还要不要人做鞋子?” 第54章 “我不去。”大刀说。 大刀妈问:“为啥?” “没脸!” 大刀妈一下火了,劈头就是一巴掌:“你个砍头的,我是你妈,咋说话呢,我赚钱还不是为了养你!” 大刀气呼呼地摸下头,转身地爬到床上睡觉。 大刀妈转而跟大刀爸说:“王婶欺负闻青家时,我也没想到闻青会这么有本事,而且咱家又没钱没人,哪敢惹王婶,所以我才不让大刀说话。现在看王婶都对闻青心服口服的,当初不如帮闻青家一把,大刀爸,你说我要是去闻青家,她拿着扫帚把我拍出来啊?” “别说了,睡觉。”大刀爸说。 “睡睡睡,就知道睡,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比咱有钱了,下学期大刀的学费咋办啊?”大刀妈絮絮叨叨个没完。 大刀爸一个骨碌坐起来:“说说说,说有用吗?说了钱就能自己长腿了来,闻青就能让你去她干活了!” 大刀爸这么一吼,大刀妈安静了。 与此同时,闻青家院子里也是安安静静的,除了偶尔牛棚里牛儿呼哧呼哧反刍和呼吸声,隐约可以听堂屋里闻青和姚世玲极小的说话声。 “这灯芯绒布料贵吧?”姚世玲摸着新鞋面。 闻青笑:“这样才能卖出好价钱啊。” “那这做鞋子也忒浪费了。” “舒适、美观、保暖。肯定好卖。”闻青说。 姚世玲点点头,其实她不大懂,但是她认为只要是闻青说的都是对的,于是在闻青的指导下,她大致了解了做泡沫底扣带灯芯绒黑布鞋的方法。 “妈,以后你就这样教她们。”闻青说。 “好。” 末了闻青又说:“妈,明天再让王婶找五个人做鞋子。” 姚世玲一愣:“为啥还要找人,五个人不够了吗?” “肯定不够,我们现在出来的鞋子,完全没办法满足需求,而且我还想自己开店呢。” “自己开店?” “嗯。” “卖什么?” “专卖逢青系列的各种衣裳、鞋子,以后还会有丝巾、帽子等等。”闻青笑着说。 姚世玲目瞪口呆,只有一句话:“这行吗?” “行,行,行。”闻青笑着说,然后催促着姚世玲赶紧去睡觉,自己进了自己房间后,又将之前设想的冬季服装给修一遍,准备明天开始做出来一套,交给肖姨,让他们投入生产。 一直到将近十二点,闻青才算修改满意,继而睡觉。 第二天早上,闻青刚起床没多久,还没开始吃饭,王婶、周大姐等人已经吃好喝好,碗锅也都洗好刷好,来到院子里开始做鞋子。 闻青把泡沫底扣带灯芯绒黑布鞋递给王婶她看一遍,问她们做这种鞋子对她们来说难度大不大。 “这有什么的!”王婶首先开口说:“灯芯绒布看着厚,其实走针容易,还有泡沫鞋底、扣带、这些都是现成的,又不用纳鞋底又不费力的,容易!” “对!” “出活儿肯定快。” 大家纷纷说,闻青这才放心,笑着说:“行,那你们只要上鞋子就行,鞋面、鞋垫我让县城那边用缝纫机做,你们出成品。” “行!”王婶、周大姐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那是干劲十足。 接着闻青便拎着布袋,出了院子,准备去县城。 闻青刚一走,王婶、周大姐她们就说起来。 “刚才那双鞋子是灯芯绒料子耶,可贵了。我听说城里人生孩子,就用灯芯绒做绒毯,给小孩子将裤子裹,可比咱们的烂被絮暖和多了。” “刚才我摸了那布料,老滑了。” “泡沫底也好,比纳的鞋子子轻多了,走路也好走。” “这一双鞋子得多少啊!” “好了好了。”王婶打断几个人的对话说:“好好做鞋,多做几双鞋子,这才是正经的。” 周大姐等人也就不再说话了。 闻青此刻已顺着大土路直直向县城走,昨天晚上姚世玲、闻朋来接她,她本来可以骑自行车前杠上坐着闻朋,后座上坐着姚世玲,然后回家的。 不过那时天黑,大土路凹凸不平,她怕摔了,所以没骑,不然这会儿也到县城了。 闻青走了半个小时后,到达县城。 十个裁缝已经上工,闻青和他们打声招呼之后,便和肖姨开始准备发工钱。 十个裁缝自昨晚开始就兴奋不已,此时更是时不时瞄闻青一眼。 直到闻青将五块钱发到他们手里,他们才相信这是真的。喜悦、激动、兴奋程度不压于水湾村的王婶她们。 十个裁缝的工钱发了之后,闻青亲自给肖姨和宝红发了。 肖姨的工钱最多一个星期,有四十块钱,这可把肖姨吓坏了,连连推辞说:“闻青,闻青,你别别给我这么多。” 闻青笑:“肖姨,说了一双鞋子但凡有你经手,就提三毛钱,一百五十双鞋子,你一个做一百双的鞋面鞋垫,给你三十块钱,哪里多了?再说了,‘逢青’的衣裳、鞋子上上下下都由你一个人来操持,这四十块钱你拿的一点都不多。” 闻青一字一句将肖姨的功劳都说出来,说的肖姨两眼泪汪汪的,她没有想到闻青会如此清楚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还给予了这么高的评价。 闻青不但救了她儿子的命,还让她赚的比以前开店时还多,她也越来越发现自己的价值:“闻青……”肖姨几乎哽咽,她从没拿在一个星期内赚四十块钱过,四十块钱啊。 “拿着吧。”闻青笑着把钱塞到肖姨手里。 宝红也在一旁劝着:“肖姨,钱拿着吧,咱以后好好干,不让闻青姐操心不就好了。” 闻青笑:“对,宝红这话说的对。” 肖姨这才接下四十块钱了。 接着闻青便说:“宝红,去路口找个男劳力,把咱们这‘肖姨裁缝店’的门头给拆了。” 肖姨、宝红一愣,问:“为啥?” 肖姨抹一把眼泪说:“闻青,为啥要拆门头,这可是咱们的门面啊。” 闻青笑着说:“肖姨,你忘了,咱们‘肖姨裁缝店’已经转型了,门头当然也要换一换了。” 肖姨这才想起来,肖姨裁缝店是以自己的名字命的名,现在不管这个店是闻青的了,这片地儿都是闻青的了,当然要换门头,但是肖姨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说:“我们早转型了,为什么之前不换,现在换呢?” 闻青看向对面裁缝店,对面裁缝店客人络绎不绝,闻青笑了笑说:“之前我没想打倒它,现在我想了。” “打倒谁?”肖姨不解地问。 “打倒对面裁缝店。”闻青说。 宝红不懂了:“为啥啊?对面裁缝店是谁开的?之前闻青姐你不是都说不管它,还可以让它给咱们赚钱吗?现在怎么要打倒它了?” 闻青看向宝红说:“以前它没惹,昨天她惹我了。” “谁?”宝红问。 闻青说:“章方方。” 肖姨、宝红俱是一愣,肖姨问:“就是昨天跟纪家人一起来闹的那个姑娘?” “没错。” “对面裁缝店是她开的?” “对。” “为什么?” “她想把我挤出县城。” “又是为什么?” “因为她想嫁给纪彦均,因为她舅舅也支持她嫁给纪彦均。” 肖姨惊讶不已,她一直以为对面是哪个眼红病开的裁缝店,就是为了想赚钱,没想到居然是章方方开的,这、这……让她不知用什么词汇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肖姨愣了愣问:“可是,你都不愿意嫁给纪彦均了,她还这么做。” “所以,我不惹她,她都来惹,我怎么会放过她呢?”闻青看着肖姨笑:“不然,我也太好欺负了是不是?” “对!”宝红接话,无条件支持闻青:“闻青姐说的对,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咱们干啥他们学啥,忒不要脸了。” 闻青笑:“那你还不快点找人来,把门头给拆了。” “好,我这就去!”宝红应着,抬头就跑出了肖姨裁缝店。 不一会儿,宝红就带了两个男人过来,谈好了价格之后,两个人便拿着工具,开始拆门头。 门头这么一拆又引起周遭一片喧哗,毕竟昨天刚有人来闹过肖姨裁缝店,今天就拆门头,难道是生意做不下去了? “真可怜啊,城里人欺负农村人,害得人家连生意都做不了了。” “就是,纪家那家人真恶心。” “太恶心了。” “说不定是背后找混混,硬把闻青逼走了。” “……” 于是,闻青不过是拆个门头,就让来来往往的路人脑补了一大盆的狗血,同情弱者的本能,令一众人纷纷不由得怜惜起闻青,免不了的是齐齐痛骂纪家人不是东西。 而同时,闻青拆门头的事就免费地传遍了大街小巷。 第55章 “闻青姐,他们都在说咱!”宝红去一趟菜市场,回来就气冲冲的,跑到闻青跟前就告状。 闻青正握着剪刀剪卡其布,转头问:“谁?” “全县城的人都在说。”宝红气不过,脸都涨红。 “说什么?”闻青放下剪刀,捏着白色粉笔,比着木尺子,在深色卡其布上划了一道笔直的白色细线。 “说,说,说咱们比不上对面裁缝店,生意越来越差,说闻青姐你年轻小又是个姑娘家压不住场子,肖姨裁缝店倒闭是迟早的事。闻青姐,咱们明明是转型,压根儿不是倒闭!”宝红气愤地说:“他们胡说八道!” 闻青放下粉笔和木尺,侧首问:“所以你跟人吵嘴了?” “嗯。”宝红颇有些委屈。 闻青笑了。 “闻青姐,你笑啥?”宝红不解:“别人都骂到咱们头上了,你还笑。” 闻青仍旧笑:“所以现在全望成县的人都知道望成县有个叫闻青的裁缝了?” 宝红点头:“嗯。” 闻青笑:“那他们说我年纪小压不住场子,我也开心。” “为啥?” 闻青又拿起剪刀:,悠悠闲闲地剪深色卡其布,说:“宝红,我问你,你认为代销店里的商品,在什么情况下卖不掉?” 宝红脱口而出:“贵的卖不掉!” 闻青摇头:“不对,有钱人会买。” “劣质的卖不掉!”宝红又说。 闻青再摇头:“也不对,有人会贪便宜,还是会有人买。” “那是什么?”宝红想不出来。 闻青低头干活:“你好好想想,想到答案和我说,我就解释给你听。” 宝红挠头。 “闻青,你看这样行吗?”这时,肖姨提着一条深色卡其布的裤子,裤子样式是闻青刚刚做出来的,肖姨从未见过的样式。 在肖姨的认知中,女人的裤子只有一种样式,那就侧开衩钉暗扣,不管两个裤腿怎么变也都是差不多,时髦一点的就是侧开衩钉明扣子,像之前闻青给汤权制衣厂设计的衣裳,有款就是侧开衩,看上去很时髦。 结果,今天闻青做出一个前开衩裤子,没有装暗扣,而是装了昨天她们一直去市大市场七毛钱一条的拉锁,而且是高腰。 拉锁、高腰这些都不提,可是前开衩……前开衩啊,这个年代男人的衣裳才是前开衩,女的这要是穿着前开衩的裤子出门,一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可是闻青偏要这样做,而且还要把之前应聘待录用的十个裁缝招回来,做这批衣裳,这,这……这肖姨有点接受不了。 闻青接过深色卡其布裤子,笑着说:“嗯,做的不错,我去试穿一下。”说着,闻青去了后院。 宝红直勾勾地盯着卡其布高腰裤子,直到闻青看不见了,她才说:“这裤子挺好看啊。” “好看?”肖姨一点也不觉得好看。 “嗯,好看。” 不一会儿,闻青穿着深色卡其布高腰裤回来了。 闻青此时穿的是自制的米色衬衫,休闲宽松款,下摆宽大,她就势将下摆掖到深色卡其布高腰裤子里,高腰立时束出她纤细的腰肢,顺着腰向下,是笔直的双腿,一直到小腿肚处,裤子的裤腿线才微微向外伸展,显出了裤腿处处微微宽阔的样式,也就是阔裤腿,阔裤腿的出现瞬间显得闻青的双腿更加笔直纤细了。 宝红一下看直眼了,她第一眼见到闻青,就觉得闻青特别好看,经常会在心里想“我要是有闻青姐一半,不,我要是闻青一小小小半好看,让我一年不吃白面,我都愿意”,这会看到闻青这么一穿,作为一个姑娘,她都被闻青的美迷住了。 肖姨也被惊艳了一把。 起初也不太看好卡其布料子前开衩裤子的十个裁缝,一致觉得这裤子好看,若真是侧开衩还真就不好看了! “好看吗?”闻青向前一步,笑着问他们。 “闻青,好看!”宝红第一个说。 “老板,好看。”十个裁缝异口同声地说。 闻青看向肖姨问:“肖姨,你觉得怎么样?” 肖姨点着头:“特别好看。” 闻言闻青随即一笑,整个人明亮灿烂起来,她看向众人说:“好,那就这件了!先做五百条出来。” 闻青话音一落,肖姨就赶紧走过来拉住闻青,将闻青拉到一边说:“闻青,裤子好看是好看,但是前开衩太羞了,没人敢买的。” 闻青笑:“不摆出卖谁知道呢?” “可是太羞了,男的才穿前开衩的。”肖姨又说一遍:“女的穿羞了。” 闻青说:“肖姨,我记得前两年,咱们这儿没结婚的都扎两个辫子,辩两个麻花大辫子,谁家的姑娘要是扎个马尾辫都能被人指着鼻子说不检点,臭美,甚至姑娘家回家都会挨抽。但是你看,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扎马尾的,大家不但都接受了,而且都喜欢。” “那不一样。” “肖姨时代在发展,衣裳也是。” 肖姨虽然觉得闻青说的有道理,但是她就是觉得不太妥:“那你也不能一下做五百条啊,太多了,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肖姨担忧地说:“做生意要慢慢来。” 闻青非但不讨厌肖姨这么说,反而感谢她在为自己着想,仍旧笑着:“肖姨,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从另外一方面说风险大收入高,我想试一试,如果这次裤子卖的好的话,‘逢青’就可以在服装界小有名气,他们会慕名而来,而不是我拿着衣裳去找他们,更加不会只有张秀英这两家客源。我真的想试一试这个市场的底线在哪儿,我也想知道我能凭借自己的头脑走多远,爬多高。” 肖姨看着闻青,她想起以前的闻青,以前的闻青经常会来她店内买一块布,然后照样给她手工费,不同的是闻青会带各种颜色的细线,自己做衣裳,做的衣裳十分好看,那时她就暗暗想,如果闻青愿意给人做衣裳,望成县没有一个裁缝可以比闻青抢手。 事实证明,闻青的实力完完全全地超出了她的预想,如今闻青的敢,闻青的冒险精神又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闻青,她也是个独立的女性,靠着自己的实力,不看公婆的脸色,如今和小小年纪的闻青一比,自己压根不算什么,闻青深远的目光,能屈能伸的精神,以及出类拔萃的硬实力,她及不上,除了欣赏还有更深的佩服。 “好,那就五百条!”肖姨终于下定决心,跟闻青一起试一试,做生意哪有没风险的,做别人不能做,才能获别人所不能获。 “肖姨,谢谢你的支持!”闻青笑着,接着准备让另外十个裁缝做卡其料子的裤子,结果提前通知的十个人规定时间内,只来了五个人。 “另外五个人不来了吗?”肖姨问。 五个裁缝不知道。 宝红小声说:“可能是因为大家受流言蜚语的影响,觉得咱们店倒闭了,来干活也没有工钱拿,或者干了也拿不到工钱吧。” 宝红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五个裁缝确实这么想,县城的不少是这么想的,章方方也是这么想的。 章方方一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她借着舅妈去找梁文华打麻将,舅舅找纪友生下象棋之际,又找到了纪宁芝。 纪宁芝自昨天在肖姨裁缝店门口受辱受伤之后,便躺在自己房间不吃也不喝,想着自己近几天来受到的侮辱,感觉人生了无生趣,连自杀的念头都冒出来了,可是胆儿太小,自杀只是想想,就把自己吓了一声冷汗,然后就被打消了。 “宁芝。”章方方敲了一下门。 纪宁芝不理 章方方自己就推开了门,拎着一油纸包的麻辣猪蹄,一瓷缸鸡汤,进来了:“宁芝。” 章方方一进来,纪宁芝就闻到了一股令人垂涎的肉味,纪宁芝吞了吞口水,不耐烦地说:“你来干什么?”她还在气章方方,因为是章方方说闻青把纪彦均藏起来的。 章方方将猪蹄、鸡汤放在桌上,走到纪宁芝跟前说:“宁芝,我对不住你。” 纪宁芝一转身,背对着章方方,不理她。 章方方撩起纪宁芝床的蚊帐说:“宁芝,你别生我气了,我真不知道彦均去了沿海,我那天明明看着他去找闻青了,谁知道他找过闻青,连跟你和阿姨都不说一声,就去沿海了。” 纪宁芝照旧不吭声。 章方方瞥了一眼说:“之前你不是说喜欢我穿的那件荷叶领衣裳吗?我正好去市里进货,就给你买了一套。” 给她买了一套? 纪宁芝微微有些反应了。 章方方继续说:“我在买衣裳的时候,你猜我遇见谁了?” 纪宁芝心头一动,立刻想到了李传力。 果不其然,章方方下一秒便说:“我遇到了李传力,他还问你来着。” “问我什么?”纪宁芝一下坐起来,精神抖擞地问。 章方方嘴角带笑:“他问你这几天怎么没有去上课,他说一次考砸了没事,让你好好考试。” “真的?他真这么说?”纪宁芝激动地问。 章方方点头:“真的。” “还有呢?还有呢?他还说了什么?”纪宁芝着急地问。 “还有说,等你去学校了,他请你看电影。” 纪宁芝听后,嘴角就扬起了笑意。 “好了,看看我买给你的衣裳。”章方方掏出荷叶领绿色上衣,白色七分裤,一下把纪宁芝的目光给吸引住了。 纪宁芝顿时喜欢的不得了。 章方方问:“还生我的气吗?” 纪宁芝说:“我忘了。” “就喜欢这样的你。”章方方伸手戳了戳纪宁芝的脸,然后说:“来,我给你带了麻辣猪蹄和鸡汤,听阿姨说,你一天没吃饭了。” “嗯,还不是被闻青气的。”纪宁芝狠狠地说。 “其实这事儿也怪我,怪我没搞清楚事实真相。” “不怪你,怪闻青,不过现在好了,闻青不嫁给我哥了,以后跟我就没关系了。我也懒得理她。”纪宁芝说。 章方方看一眼纪宁芝,笑着说:“也对,虽然伤了,被人指责了,但好歹甩了闻青这个黏人精。” 说伤了被指责纪宁芝立刻就火上了:“她最别惹我,不让我要她好看!” “对了。”章方方画风一转:“你知道吗?闻青的那家肖姨裁缝店,门头拆了,听说是倒闭了。” “倒闭了?太好了!”纪宁芝边啃猪蹄边欢呼。 “大家都这么说,这下我的裁缝店生意会更好了。” “你的裁缝店?”纪宁芝稀奇地问:“你有裁缝店?” “肖姨裁缝店对面的裁缝店,就是我开的。” 纪宁芝目瞪口呆:“方方姐,你还是学生,就这么能赚钱了,太厉害了,我崇拜死你了。” “明天带你去看看,顺便给叔叔阿姨做身衣裳。”章方方顿了一下:“还给你哥做一套西装。” “好,我哥肯定会喜欢的。”纪宁芝说,心里盘算着什么样式的衣裳好看,准备明天去章方方店里做一套。 章方方见纪宁芝恢复正常,梁文华对自己也是平日里的亲热,也就礼貌地离开了纪家。 出了纪家的门,她没有像从前那样避着肖姨裁缝店走,而是直接从肖姨裁缝店门口走过,看着肖姨裁缝店的门头已经没了,门面店里都在挪缝纫机,没有一个人在干活,心里美滋滋的,暗想,昨天不是还送货给市里吗?今天就被打脸了吧?生意做不下去了吧? 章方方不屑一笑,正好瞥见闻青,闻青抬眸看到她后,淡淡一笑,没有嫉恨没有仇视,反倒像老朋友一样笑着,这让章方方十分纳罕,不过闻青向来这样,说笑就笑说闹就闹,章方方不当一回事儿,仍旧一副温柔大度的样子,冲闻青笑了笑,然后回到自己的裁缝店,就等着肖姨裁缝店倒闭关门,闻青滚回农村。 而闻青无视着外界唱衰的舆论,以三百块钱买下了肖姨裁缝店隔壁的空置房子,一天之内将两间打通,重新布置了一翻,让人赶出二十件棉布宽松长袖,二十条深色卡其布裤子,做成套挂在店内。 一直到日薄西山,闻青这才骑着自行车顺着大土路回了水湾村。 第二天一早,闻青穿着米色休闲衬衫,穿着深色卡其布裤子推着自行车,和姚世玲、闻亮、闻朋一起上县城。 “大姐,你真好看!”闻朋不住地看闻青,因为闻青今天描了眉,还涂了淡淡的口红,本就美,这下更美了。 就是姚世玲看不惯闻青的前开衩裤子,要不是闻亮、闻朋一起说服姚世玲,姚世玲一定让闻青把裤子脱掉。 不过,虽然姚世玲答应了让闻青穿,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一路上不怎么说话。 “大姐,为啥都让咱们穿新衣裳啊?”闻朋问。 “因为今天大姐的店新开张,所以你们要大姐的店增加人气,一会儿请你吃好的吃的。”闻青笑着说。 开张? 姚世玲、闻亮、闻朋想的是放个鞭炮什么就行了,谁知三人到了肖姨裁缝店,肖姨裁缝店门口冷冷清清不说,连门头都没有了。并且还时不时听路人说肖姨裁缝店这是倒闭了。 倒闭了? 姚世玲、闻亮、闻朋心里俱是一惊。 “怎么连肖姨、宝红都不在?”姚世玲问,心里担心极了,但是看闻青却是不紧不慢,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对面的裁缝店内,章方方连同店员看向这边,门头拆下来已经一天多了,这下该收拾收拾东西走了吧,那十台缝纫机的钱估计也没结清吧? 章方方静等闻青离开。 这时,宝红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闻青姐,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姚世玲问。 闻亮、闻朋好奇。 正在这时,路上响起了一串鞭炮声,紧跟着一辆大头鞋小汽车打头,缓缓驶过来,后面又跟了一辆与众不同的小汽车,最后面是一辆轻卡货车,货车上整齐摆放着十台缝纫机,缝纫机前架着两个不锈钢门头,门头上面极其精致地写了四个字——逢青制衣。其中逢青二字极其别致,这是县城所没有的。 鞭炮声未停,三辆车子相继停在闻青面前,引来许许多多的好事者。 连一直等着闻青收拾铺盖走人的章方方忍不住站起来,看着小汽车上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一个年纪稍轻男人纷纷下车后,穿着讲究,面带笑容地上前去闻青握手,并让人搬上鲜花,送上红绸子,以及货车上的缝纫机,以及“逢青制衣”四个字。她只觉得一阵眩晕。 “方方,方方。”章方方舅妈赶紧扶住章方方。 章方方死死盯着对面,她现在才知道,肖姨裁缝店是倒闭了,却以更高端的“逢青制衣”面世,肖姨是别人的名字,逢青是以闻青的名字命名。 什么肖姨裁缝店倒闭,谁传的这种消息?怎么会传这种消息? 章方方抬头看向对面,闻青也在同一时间看向她,冲她淡淡一笑,章方方一愣,大脑“轰”的一声,混蛋!倒闭的传言肯定是闻青自己传的,是闻青自己传的,她利用纪家闹事儿这一个事件,精准地选择在这个点转型,然后怕人不知道似的,先唱衰自己,人的本能就是挺愿意听别人的悲惨事件的,这样一传再传,大家都知道闻青了。 然后现在,她再找人摆足摆场,像是一个华丽转身似的,给众人心理上和视觉上的冲击,群众心里产生一个强大的反差,如果她的衣裳再有特色一点,群众们借着事件,你传我,我传你,不用她出门,就有大把的人过来定衣裳。 章方方这么一想,差点气背过去,闻青,闻青,逢青制衣,逢青制衣,逢青……怎么这么熟悉? 章方方想起自己此刻穿的衣裳,她没办法翻看领子,她呼哧一下转过她舅妈。 “方方,咋了?” 章方方不理她,伸手翻过衣领,在她舅妈的衣领上找到了一块小小的蓝布条,蓝布条上绣着“逢青”二字。 合着,合着,她千方百计高价买的衣裳,自己珍惜、珍爱,平时小心保管小心熨烫的衣裳是闻青做的!! 第56章 居然是闻青做的! 章方方闭上眼睛,压制着内心滔天的怒火,不甘和膈应,平息片刻,突然睁开眼睛,倏地转身,噔噔地向后院奔去。 “方方,你干啥?”章方方舅妈苏红梅问。 章方方完全不理人,绷着脸径直进了后院,等到她再出来时,身上的衬衫、裤子、鞋子全部换了一遍。 “方方,你咋突然换衣裳了?”苏红梅疑惑地问。 “不想穿了。”章方方不耐烦地回答。 “你这衣裳没刚才的那套好看。”苏红梅说。 章方方努力压制着怒火,才没有当场对苏红梅发火,而后将怒火转移,转移到对面逢青制衣店上。 逢青制衣店的鞭炮声已停止,别致醒目的“逢青制衣”已经挂在了店面之上,让人眼前一亮的同时,又觉得这块门头相当高端。 肖姨、宝红、姚世玲、闻亮、闻朋以及十五个裁缝一脸懵然,全程瞠目结舌,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宝红,咋回事?”肖姨问,她只是去个厕所,出来店门口就挤满了人,又是鞭炮声,又是门头,又是小汽车,又是红绸子,又是鲜花的,这是要干啥呀? “我不知道啊。”宝红一脸茫然的样子说。 “刚才不是你喊‘闻青姐,来了来了’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肖姨问。 “我就是不知道啊。是闻青姐让我这么喊的。”宝红一头雾水地解释说:“闻青姐昨天晚上回水湾村之前,就和我说,让我一大早就在前面包子铺等,还给了我五毛钱,让我吃早饭,说是如果看到四叉路口方向有大头鞋车子和拉着缝纫机的货车开过来,就让我就回店里,然后开始喊‘闻青姐,来了来了’,一直喊到咱店门口。所以,我就喊了。” 肖姨目瞪口呆,继而问:“所以,你就是瞎咋乎,其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宝红点点头:“嗯。” 肖姨更加疑惑了,转而看向闻青,闻青正笑着和汤权说谢。 “汤叔叔,今天真是非常感谢。”闻青笑着说。 汤权也笑着说:“我也是被你弄糊涂了,不过是想来看一看,你这小丫头在搞什么把戏。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做生意可真是有一套啊!”说着汤权向闻青介绍身边的男人:“我们的同行,王志山,很有影响力的同行。” 闻青看向王志山,王志山约摸三十岁,瘦瘦的,衣着干净考究,带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相当精明。 “你好,王先生。”闻青再次伸手,笑着且举止落落大方:“我叫闻青。” “我好,鄙人王志山。” 一握即分,闻青依旧面带笑容,王志山镜片精明的双眼,则盯着闻青的脸看了一下,主要注意力则是在闻青的衣裳鞋子上。 上衣是米色衬衫,衣襟是透明圆形小扁扣。 裤子是深色卡其布阔腿裤,腰部嵌着的是一条宽型松紧带。 鞋子是坡跟小皮鞋,样式传统中带着时髦。 王志山忍不住开口问:“衣裳、鞋子都是你自己做的?” 闻青笑着,大大方方地说:“对。”坡跟小皮鞋是她买皮子,买了鞋底,借助修爷大爷的修爷工具和经验,也是自己做成的王志山打量一通后,眼中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亮光,不再说话。 而此时,闻青仍旧同汤权站在店外聊,这让几次伸手邀请店内做的姚世玲、肖姨不解。 肖姨可劲儿地冲闻青眨眼睛,好歹把人请进店内啊闻青,闻青全当没看见。 姚世玲扯着闻青的衣裳:“进店内吧,进店招呼,在大街上成什么样子。” 闻青这才笑着伸手说:“汤叔叔,王先生,请。” 闻青这才跟着汤权、王志山进了逢青制衣店。 肖姨、姚世玲、宝红则去张罗着卸缝纫机,闻亮、闻朋在一旁看着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闻朋望着崭新的十台缝纫机,小声问:“二哥,这缝纫机都是咱大姐买的吗?” “我不知道。”闻亮说。 这时货车司机说一声:“你大姐叫闻青是吧?” “对。”闻朋说。 “这就是闻青买的,一千七百五十块钱一次性一分不少的,全都付了。”货车司机说。 一千七百五十块钱,一次性一分不少全付了? 一直唱衰的路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一千七百五十块钱啊,这得多有钱才可以一分不少的全付了? 谁说肖姨裁缝店要倒闭的?是,肖姨裁缝店是倒闭了,但是逢青制衣起来,这个逢青制衣可比肖姨裁缝店要大三倍,要高档十倍。 谁说闻青年纪小不懂事压不住场子的?闻青人有钱着呢!旁边一直空着的门面好像现在也是闻青的了,都已经和原来的店面打通了呢? 看着一台台被抬进逢青制衣的缝纫机,路人们看待闻青的眼神都不同了,之前同情闻青骂纪家,此刻仍旧羡慕闻青照样骂纪家。 “一家门面店,一千七百五十块钱的缝纫机,又是门头又是车的,这一次得花多少啊!” “你刚才没听说吗?那两个男的一个是开厂子的,一个是从帝都过来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人跟有钱人才能处一块儿,我告诉你闻青肯定也很有钱,不然人家为啥平白地开车过来祝贺你新店开张?” “对对对,昨天纪家还骂闻青扒着她家不放呢,现在想想,人闻青一个小姑娘凭手艺就开了一家店,买了二十台缝纫机,这是大手笔啊!” “纪家那一家子别提了,狗眼看人低,闻青都不要纪家了。” “对!纪家的那个小姑娘尤其没素质,我听我侄女说,闻青是南州一中的第一名,尖子生,纪宁芝好像每科都低于平均分,就这还口口声声说闻青没素质没文化,她自己泼妇骂街一般,我看啊她才是没素质没文化的那一个,不知道害臊。” 此时,恢复了两天终于回归到正常情绪的纪宁芝,从章方方哪里得知今天闻青可能就卷铺盖走人,心情愉悦地过来欣赏一下闻青的“惨状”,顺带她让章方方给自己做套好看的衣裳,穿给李传力看。 谁知,她还没走到章方方的裁缝店门口,就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好奇地循声过来,看到肖姨裁缝店的门头果然没有了,换成了十分高档的“逢青制衣”四个字,她心头一喜,哈哈,肖姨裁缝店真的倒闭了,现在连店面都转让了,换成了逢青制衣。 她正高兴之际,突然就瞥见门口笑靥如花的闻青,非但如此,许多路人纷纷向她道贺,从路人的口中,她才知道肖裁缝裁缝店不是没了,是改头换面了,这下眼前的店面是从名字到实际,全部都是闻青的了。 纪宁芝如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似的,路人对纪家的咒骂,对她的鄙夷一句句地刺入她的耳中,她原来的好心情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她愤怒,她羞恼,她自我树立了两天的心墙“轰”的一声倒塌。 她捂着脸唔唔地哭着跑回家了。 梁文华正在家里洗衣裳,见此情景问:“宁芝咋了?” “闻青,闻青……” “闻青又欺负你了?”梁文华脸一板。 “闻青她现在是有钱人!”纪宁芝哭着说。 “啥意思?”梁文华不太清楚状况。 纪宁芝跺脚说:“闻青的肖姨裁缝店不但没有倒闭,反而越做越大,她现在店里有二十台缝纫机,十五个裁缝工,还有两个大老板来,开着牛气的小汽车来祝贺她开张大吉!” 听言,梁文华愣住,问:“真的假的?” “你说呢?我都是亲眼看到的!”纪宁芝抹一把眼泪:“那些邻居一个个都巴结着她,说说说咱家没素质!” “谁说的,我找她理论去!”找谁?县城那么多人都说了,她们找谁?梁文华到底是没动,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闻青,真这么有钱了?” 梁文华仍旧不敢相信,当场傻眼了,闻青怎么就有钱了呢? 当然,不敢相信的也不是她一个人,闻青身份强烈的反转,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几乎是转眼之间。 逢青制衣开张。 两辆小汽车,一辆货车。 十台缝纫机。 十串鞭炮。 两个店面……等等,这些在望成县,每一样都是“万元户”的身份象征,都集在了闻青身上,并且飞速在望成县角角落落传开,不少人再看闻青时,都觉得闻青周身金光闪闪,连闻青穿的前开衩裤,似乎大家接受度也高了。 比如有人说:“闻青穿的是前开衩裤子啊!” “有钱人就是洋乎。” “我觉得挺好看啊。我就不喜欢穿侧开衩的裤子,所以我都是穿松紧带的,这个前开衩的我挺喜欢,不过,如果不是闻青带头穿,我肯定不敢穿,她穿了,那我也穿。我去买件穿穿看。” “我觉得有点害羞,不敢穿。” “你不敢穿我穿,我就觉得穿在闻青身上可好看了,我身段和闻青差不多,我穿肯定也好看。” “……” 肖姨压根儿没有想到,昨天才做的前开衩裤子,今天就有人要来买,完全不需要拿到张秀英的店里试卖,不需要从市里向县城发展,直接就让县城人接受了? 来买卡其布阔腿高腰裤子的大都是年轻的姑娘家,本身这些姑娘都挺爱美的。 肖姨光顾着高兴呢,结果这些姑娘一问:“这裤子多少钱一条?” 肖姨一愣,她一直不看好这条裤子,而且昨天一直忙着做衣裳,今天一大早就忙着开业转型的,完全没想到会卖出去衣裳,所以她不知道价格啊。 “不、不、不好意思。”肖姨连声说:“你们稍等一下,本来我们老板做衣裳都是先自己穿的,觉着好看了再卖,所以价格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们稍等一下,我去问问看。” “那你快点,我们等着呢。” “哎哎哎。”肖姨应着,让宝红看着店,她去饭店找闻青。 今天汤权、王志山给闻青挣足了面子,闻青必须要请两人一顿以表感谢。 原本闻青是让肖姨、姚世玲、宝红、闻亮、闻朋外加十五个裁缝一起去,开了四桌。 结果大家都不同意,一来闻青这个老板,着实大方,他们都感激喜欢。二来这个年代菜、肉、面都金贵,哪能因为闻青好,就都吃闻青呢。 闻青无法只好独自去,不过她让饭店准备了简单的饭菜,一会儿也会送到逢青制衣店内。 此时,肖姨心头火热,就一个想法,这下“逢青”要火了,既然县城的人能够接受前开衩卡其布高腰裤子,那么南州市里的人就一定更容易接受。 她真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接受度这么高。 这么想着,她的步子迈的更快了。 而逢青制衣店内,随着肖姨的离开,原本空出一间门面店,留着卖衣裳的。这会儿集中了越来越多的买衣裳。 相对于逢青制衣店内的一群年轻人,章方方的裁缝店就是稀稀落落上了年纪的人,拿着布料去做衣裳的。 章方方看一眼这些上了年纪的,越看越烦,越烦越闹,再瞥一眼逢青制衣店内的热闹情景,气的一把将手中茶缸子掼在地上,茶缸子立刻掉了一层白瓷。 “方方,你这是咋了?”苏红梅又问。 “咋了咋了咋了!你能不能不要说话,让我静一静,行不行!”章方方吼道。 苏红梅吓了一跳,店内的其他客人也被吓的怔住。 章方方不管不顾,甩手就走。 苏红梅尴尬地招呼着客人。 差不多同时,肖姨已经到了县城最大最“豪华”的和平饭店。 和平饭店仅有的三个包厢都是没有装门,因此肖姨一眼就看到了闻青、王志山和汤权三人。 她还没开始喊,就听到王志山说:“闻青,你可以考虑一下我这个提议,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第57章 “闻青。”肖姨小声喊。 闻青、汤权、王志山侧首看过来。 “闻青。”肖姨又喊一声。 闻青向肖姨点了点头,示意她稍等,然后和汤权、王志山说:“汤叔叔、王先生,你们先坐一会儿,店内可能有事儿,我去处理一下。” “去吧,去吧。”汤权笑着说。 闻青这才起身,离开包厢,走近肖姨。 肖姨立刻高兴地迎上来:“闻青。” “肖姨怎么了?”闻青问。 肖姨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小声说:“有人买咱们的前开衩卡其布裤子,好多人买!” “那就卖。”闻青淡淡地说。 显然闻青平平的反应,没能让肖姨满足:“闻青,衣裳刚做出来就有人买,你咋不激动呢?” 闻青笑着打趣:“肖姨,咱们可是成大事的人,淡定,一定要淡定。” “你这小丫头。”肖姨笑着,心里确实佩服闻青可以处变不惊,然后说:“说正经的,这卡其布裤子卖多少钱一条?” 闻青想了想说:“十一块钱。” “十一块钱?”肖姨惊讶:“闻青,这会不会太贵了?上次的平纹布裤子才六块钱,这卡其布要十一块钱,太贵了吧?她们会被吓跑吧?” “不会的肖姨,一分价钱一分货,首先卡其布质地就高于平纹布,因为高腰阔腿的设计,用料就比平纹布我,然后是拉锁、宽型松紧带、文明扣都是成本。最后,能看上这条裤子的姑娘,都是有审美,有家底的,她们会买的。”闻青笑着说。 肖姨狐疑地问:“真的?” 闻青点头:“肖姨,不信你回去试试看。” “好。”肖姨果断答应,才刚抬步,又被闻青喊住。 “怎么了?”肖姨问。 闻青叫来和平饭店的跑腿的,跑腿的端着木质食盒,拎着一布袋的白面馒头。 闻青说:“肖姨,后台还有个食盒和一袋子白面馒头,你拎着,和大伙一块吃。” “闻青,这不行不行不行。我们拿你工钱,咋还吃你的饭啊,还是白面的。”肖姨连连推辞。 “肖姨,拿着吧,我钱都付过了,今天是逢青制衣的第一天,哪能让你们饿着,都吃饱了吃好了,才是个好兆头,你说是不是?”闻青问。 肖姨心里感动极了,闻青这么好她恨不得给闻青卖命。 “拿着吧,这时候也是饭点了,你们一起吃。”闻青劝着。 “行,那我就拿着了。”肖姨心里有诸多感激的话,但是说出来会显得矫情,她只能更努力地干活了,肖姨拎过白面馒头袋子和食盒。 闻青又递给她一个油纸包说:“朋朋爱吃酱猪蹄,今天饭店就一个了,你带给他吃,另外你和妈多吃点肉,把别让闻亮作假。” “好。”肖姨笑着应。 肖姨拎着白面馒头、食盒,带着和平饭店跑腿的回了逢青制衣店,不过她没有立刻去吃饭。 而是先卖卡其布裤子。 肖姨听闻青的话,告诉店内顾客,深色卡其布高腰阔腿裤子十一块钱一条。 店内的顾客没有一个人说话,而是摸着裤子讨论着。 “我第一次见拉锁的衣裳呢。” “这个腰上的宽型松紧带可以把我的腰束的显瘦呢。” “美的你呢。” “……” 这些人讨论着衣裳的样式、布料、花样,像是没有听肖姨话的样子。 肖姨只好又说一遍:“这裤子十一块钱一条。”怕她们一听到价格就不买了,于是补充说明:“这裤子是卡其布的,耐穿耐磨不变形,这拉锁……” 不待肖姨说完,就有个短发的姑娘说:“老板,我要两套。” 肖姨一愣,这就要了,旋即又强调一遍,说:“两条二十二块钱。” 短发姑娘二话不说,掏出两张十块的,两张一块的,递给肖姨,肖姨慢半拍地接过二十二块钱。 姚世玲赶紧扯过闻青特制的逢青布袋,为短发姑娘装衣裳。 短发姑娘这一出手不得了,其他姑娘也纷纷掏出钱来。 本来只有一天多的时间,十个裁缝也就做了六十条,一下子全卖光了,不少姑娘没买到,特别和肖姨交待,明天她们就过来买。 肖姨笑着点头应着:“好好好,明天肯定有货。” 姚世玲此时更恨不得自己会用缝纫机做衣裳。 送走了这些顾客,就到了饭点,大家都回家吃饭了,逢青制衣店内除了自家人,也没有别人。 本来打算收工回家吃午饭的十五个裁缝被肖姨叫住,肖姨拿出两食盒的菜,两袋子白面馒头,传达闻青的话,令十五个裁缝深感自己跟了好东家。 这个东家小小年纪,长得好看,有能力,有魄力还大方,之前忐忑不定的五个裁缝,此刻下定决心要跟着闻青。 放眼整个望成县,哪个老板有闻青这么大方,这么有钱的,必须忠心。 十五个裁缝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着大块肉,就着白面馒头,闻青体贴地点了大葱和豆酱,这个年代大多数家庭温饱问题都没有彻底解决,闻青这一顿饭简直是给了十五个裁缝开了大荤。 每个人都低头狠吃,连粘在手指头上的油滴都用馒头给蘸干净了,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心里感激着闻青。 闻朋更是连头都不抬,抓着酱香猪蹄呼哧呼哧啃着。 “闻青就爱拿吃的养着闻朋,你看闻朋现在脸都胖了一圈了。”姚世玲笑着说。 闻亮立刻泼一盆冷水:“可他还是黑。” “我黑是因为我天天给牛割草晒的。”闻朋为自己辩解。 姚世玲、肖姨笑起来。 姚世玲夹着菜问:“肖姨,闻青吃了吗?” “吃了,我去的时候,包厢里已经上菜了。” “那就好。”姚世玲略略放心,又加上一句:“闻青得多吃点,她太瘦了。” “不瘦,正好好看。”闻朋满嘴油汪汪地说:“大姐最好看。” “好好吃吧你。”姚世玲笑着说。 与此同时,闻青、汤权、王志山三人已吃的差不多,王志山又提起自己建议。 “其实,比赛很简单,只要你出作品就行,完全不耽误你做生意。”王志山逛爱服装设计,尤其喜欢透过一件衣裳,看待一个国家的发展,他和他的几个朋友,准备办一个全国性的服装比赛,只比赛服装,选出作品就行。 汤权一直向他推荐闻青,他问了闻青的一些情况,认为一个没有受过相关教育的农村丫头,不会有什么令人惊艳的作品,所以对闻青是兴趣缺缺。可是,他耐不住汤权大力推崇,于是他就抱着随便看看的态度,和汤权来一趟。 来了一趟,他就认定自己是来值了。不看闻青长得好看,不看闻青衣裳做的多好,不看闻青的皮鞋上藏有多少小心思,仅仅是她整个装扮相得益彰,远看甚美,近看心情愉悦,再看被她,被她的衣裳都惊艳了吧。 他问闻青衣裳是否是她做的时,她回答是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闻青的作品参加自己的比赛。 “是啊,闻青,你只要出了画稿,出了衣裳。你继续做生意,也不耽误。”汤权劝说道。 闻青想了想说:“得把‘逢青’二字给特别注明上去。” “没问题。”王志山心头大喜,连忙将自己的地址写下来,让闻青画稿画好,衣裳做好,邮寄给他就行。为了表示自己的真心,他告诉闻青画稿留底稿,邮寄也要留底,他绝不盗稿子。 闻青笑着说:“好。” 王志山高兴地去抢着付钱,不过,只要闻青打算请别人吃饭,就有个习惯,那就是提前把钱压在前台,所以王志山并没有付上钱,但他却对闻青又一次刮目相看,毕竟在这个时代,像她这么独立、有主见的姑娘很少了。 王志山为自己能够认识闻青而高兴。 分别时,王志山一再强调:“要给我寄画稿和衣裳,不要忘了,不要忘了。” “好,好,好。”闻青连声说。 挥别了王志山和汤权,闻青一转头就见不远处,站了五个人,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闻青吓了一跳。 肖姨、姚世玲也疑惑。 “你们有什么事情吗?”肖姨问。 五个人齐声说:“我们是裁缝。” 肖姨这才恍然,这就是因为“肖姨裁缝店要倒闭”的消息,而没有按约定时间来报道余下的五个裁缝,原本他们怕拿不到工钱,所以不来了。如今见肖姨裁缝店不仅没有倒闭,反而以另外一种牛气的姿态出现,五个人可不就巴着上来了。 “小老板。”五个裁缝中的一个裁缝,喊着闻青:“小老板,早上我家娃哭闹丢不开手,现在他奶奶回来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我记错时间了。” “我中途迷了路。” “我妈妈今天生病。” “我去我家孩子了。” 五个裁缝五个说法,各有各的苦衷,肖姨、姚世玲想着,正好逢青制衣店内闲着五台缝纫机呢,正好这五个人来了。 “小老板,你看,我们现在可以干活了吗?” 肖姨立刻露出笑脸,才张开嘴,就被闻青抢了话头:“真不好意思,逢青制衣已经招满二十个人了。” 肖姨、姚世玲外加五个裁缝俱是一愣。 招满了,怎么可能?明明店里有五台缝纫机是没人用的。 “小老板,我们没按时间来,是有原因的……”一个裁缝赔笑着说。 闻青也是笑着:“这位大姐,其实不管什么原因,你们来同我们说一声,我们都会等你,但是你们不声不吭地就爽约,我们衣裳都要的急,不能等。” 闻青这么一说,五个裁缝臊的慌,心里怪自己听信流言,离家门这么近,一个月工钱二三十块钱,到点下工,在县城上哪儿找去。 五个裁缝肠子都悔青了,灰溜溜地走了。 肖姨看着五个裁缝走远,转过头来问:“闻青,我们明明没招着人,明明正缺人,你怎么不用他们呢?” 闻青正色说:“答应的事没做到,这是不诚信。听点流言蜚语就变卦,这叫没主见。见我们实力打破流言蜚语,他们厚着脸又找上门来,这叫自私没原则。这样的人,没本事的时候是累赘,有本事的时候可能就是搅屎棍。” 肖姨听言一愣,她没想到闻青看人看的这么透彻,她一直以为闻青只会以笑待人,今天却是见识到她严肃的一面。 搅屎棍?没错,很有可能。 闻青做得对。 一旁的姚世玲欣慰地看着女儿,暗暗点头,她女儿比她有本事她很骄傲,但她同时又想这五台缝纫机不能就这么空着吧,于是问:“闻青,剩下五个裁缝上哪儿去招呢?” 闻青笑:“妈,你别急,会有人自动送上门来的。”说着,闻青拉着姚世玲进了店内,店内已收拾一新,对于衣裳的制作,闻青其实并不用太操心,给了衣裳,分了工,肖姨和宝红就督促着完成。 闻青也累了大半天,明天她还要去上学,而且还有答应王志山的参赛作品,所以她不打算在逢青制衣多待,和肖姨说了之后,正准备走时。 宝红喊住了她,问:“闻青姐,你说的那个代销店里的商品,在什么情况下卖不掉,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卖不掉呢?我还没有想到。” 闻青笑起来:“真是认真的姑娘。”闻青转而看向在手心数玻璃珠的闻朋问:“朋朋,你知道代销店里的商品,在什么情况下卖不掉吗?” 闻朋抬眸,望着闻青,想了想:“大姐,代销店的商品怎么可能卖不掉呢?咱水湾村那个小代销店,卖啥都有人买。卖不掉的东西,肯定是我们不知道我们看不到的。” “对。”闻青说。 宝红瞠目结舌:“这就对了?” 闻青笑:“就是这么简单啊,想要将商品卖掉,首先大家要知道这个商品的存在,知道的人越多,商品卖的越好,反之,大家都不知道都看不见的商品才卖不掉呢。” 说完闻青就走了。 宝红还是没明白,肖姨则想了又想。 宝红转头问:“肖姨,闻青姐啥意思啊?” 肖姨没想明白,进店内喝了口水,剪了块布之后,突然灵光一闪问:“宝红,你觉不觉得‘肖姨裁缝店要倒闭了’这个消息有点假?” “怎么假了?” “我们店里有十台缝纫机放着,价值一两千块钱,怎么我们拆个门头,就有人说肖姨裁缝店要倒闭了呢?这话是谁先传的呢?” “谁传的?”宝红问。 肖姨摇头:“我也不知道,明天问问闻青吧。” 而此时闻青已走上大土路,天气微凉,闻青挽着姚世玲的胳膊,慢慢走着说:“妈,今天汤叔叔和那个王先生说,要拿我的画稿去参加比赛。” “啥比赛?” “服装比赛。” “那是啥比赛?”姚世玲不懂,但她更关心结果:“你答应了?” “嗯。”闻青点头,然后冲姚世玲笑笑说:“我还挺想拿冠军的。” 第58章 “冠军不好拿。”姚世玲说。 “嗯。”闻青点头:“不过,我尽力。万一我拿着了呢?” “行,妈支持你。”姚世玲说。 闻朋在一旁拍着胸脯大喊:“大姐加油!我以我校优秀少先队员身份,无条件支持你!” 闻青笑起来,摸着闻朋的脑袋:“谢了啊。” 一家人说说笑笑,半个小时后到了水湾村,回到自己家院子时,王婶、周大姐等人正在院子里做鞋子,连牛棚中牛槽里的牛草,王婶她们都给上了。 姚世玲、闻青互看一眼笑了。 接着闻青到自己房间收拾行李,明天她要上课,今天晚上必须得回市里,不然赶不上明天的早自习,她平时就不上晚自习,可不能不上早自习。 临走前,闻青把做鞋子的事情向众人说了一遍。 五个人肯定是不够的,还要请五个人来,这事儿王婶做主。如果人多院子挤的话,可以却她二叔的院子。 王婶顿时激动不已,感觉自己像是大生产时期里的队长了,一下子身份就不同,责任更大了。 另外,白皮底鞋子要做,灯芯绒鞋子要做,都挺急的。这个让姚世玲和王婶合理安排一下,如果做的多卖的好,会有奖励,也因为下个星期五是国庆节,虽然这个年代还没有“国庆黄金周”。“国庆长假”这一说,但是国庆节放个一两天的假庆祝国庆也是正常的,既然是庆祝,那么闻青也在村里放点福利当作庆祝,前提是鞋子做得多,做得快。 王婶又激动了一把,拍着胸膛保证,绝对没问题。 闻青这才背着背包要走。 王婶、周大姐等人送上自家做咸菜、糊面豆子、糖精炒玉米粒等给闻青。 “闻青,你带着,我听说你们学生可苦了。食堂里的菜油少肉少又贵,喝水都要钱是吧?这大白菜是我冬天的时候腌的,一直放在地窖里,里面放了辣子,就馒头可好吃了,你拿着。” “这个糊面豆子我炒的。” “还有糖精炒玉米,没事儿的时打打嘴,吃着玩儿。” “……” 闻青知道整个水湾村都是徘徊在温饱线上,能够拿出这些东西,足以证明大伙儿对她已经改观,闻青心里高兴,但她不会拿,要知道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在这个年代都金贵着呢。 闻青自然没拿,笑着说:“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放久了也不好吃了,是不是?” “带你同学一块吃。”王婶说。 闻青笑起来,故意说:“那不行,这么金贵的东西,我可舍不得带其他同学吃,这样吧,你们留着,等下星期五我回来,我想吃了,我就去你们家里讨,你们给吃吧?” “给吃,给吃,当然给吃。”王婶、周大姐等人连声说,这才没有硬塞给闻青。 闻青和姚世玲便出了院子,姚世玲平常也都是把闻青送到大土路上。 二人还没有上大土路,大刀妈拿着两个鸭蛋过来了。 “闻家大嫂子,闻家大嫂子!”大刀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色涨红,鸭蛋壳上有微微的汗渍,似乎握在手里很久了,可能她本人都徘徊在闻青家院子许久了。 “大刀妈,啥事?”姚世玲问。 大刀妈面露尴尬,怯怯地看一眼闻青,闻青原本在村子口碑就不好,敢打敢闹敢撒泼,她二叔又是坐过牢的。村里大部分人都憷闻青的,大刀妈也是,她听说闻青刹性子了,但还是有点怕闻青,强自笑着:“闻、闻青你去上学啊?” “嗯。”闻青点头,笑着问:“婶儿你有啥事吗?” 闻青对她笑了,对她笑了……大刀妈瞬时心潮澎湃起来,那天她捂着大刀的嘴,把大刀关进猪圈,不让大刀给闻朋做证,要是依着闻青以前的性子,闻青应该踹开她家的门,拿着菜刀架在她脖子让她说实话,结果闻青对她笑。 “大刀妈,咋了?”姚世玲不解。 闻青却看出她的心思了。 “闻家大嫂子,闻青……”大刀妈欲言又止,最终说出口:“那天,大刀确实和朋朋一起捡爬拉猴壳了,我……我们大刀爸家就一个男人,大刀爸又是软弱的性子,我们要是得罪了王婶,我们家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没事儿。”闻青笑着开口说:“婶儿,都过去了。” 没事儿?都过去了? 大刀妈吃惊地望着闻青,闻青居然说没事儿,居然没骂她,闻青真的不一样了。 姚世玲笑着说:“你看,闻青都说没事了。”现在闻家闻青就是一家之主了。 “可是我……”大刀妈实在内疚。 闻青笑着说:“都是邻居,天天见面,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和解之后,和平相处,团结互助,不就好了。” 闻青几句话说的大刀妈哑口无言,心里高兴又笑不出来,匮乏的语言让她不知如何接话,不自然地手心蹭了蹭裤子,蹭掉手心的汗,也缓解一下紧绷的神经,笑说:“有知识的人就是不一样,闻青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但是好听。” 闻青、姚世玲没忍住都笑起来了。 大刀妈也跟着笑,笑起来却是极不自然。 末了闻青才说大刀妈来的重点:“婶儿,你也会做鞋子吧?” 大刀妈身子一僵,忙点头:“嗯嗯。” 闻青笑着:“正好我这边缺人,你看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帮个忙,和王婶他们一起给我做鞋子,一个月工钱照给二十块。” 大刀妈感觉天上飘下来一百块钱,她站着不动钱就飘到她手心了,而且闻青说的是“帮个忙”,她的心里又是愧,又是喜,又是感激,曾经对闻青的偏见一扫而光,此刻巴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在做鞋子上。 大刀妈几乎是立刻答应:“能,能,能,我能。” 闻青笑着:“那好,一会儿我妈回去就和王婶说。” “哎哎哎。”大刀妈喜不自胜,心里翻滚着各种情绪,激动坏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手中的两个鸭蛋,连忙将手上握了许久鸭蛋,塞给闻青说:“这是我家鸭子下的两个蛋,你拿着吃,学习费脑子,多吃点好的。” “不不不,婶儿我不能要。”闻青推辞。 “拿着,拿着。”大刀妈怕闻青把鸭蛋又还给自己,推搡一会儿,确定闻青手上握稳了鸭蛋,连忙就跑,跑着回头说:“闻青,你拿着吃吧,拿着吃吧。” 闻青握着两个热乎乎的鸭蛋哭笑不得。 姚世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妈,一会儿你把鸭蛋还给大刀妈。”闻青把两个鸭蛋递到姚世玲手中。 “你不要?”姚世玲问。 闻青拉着姚世玲向大土路走,说:“你没听朋朋说吗?说大刀妈怕鸭子丢蛋,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逮着鸭子摸鸭屁股,要是摸不到蛋形,就放鸭子出院子。如果摸到蛋形了,就用鸡罩子把鸭子盖住,直到鸭子把蛋下下来,她才放鸭子出去。大刀妈这么看中鸭蛋,我才不好意思拿。” 姚世玲听言点头:“那我回去就还给她。” “嗯。” 姚世玲又问:“闻青,为啥你要大刀妈给咱做鞋子呢?说起来,上次的事儿,她挺伤闻朋心的。我想不通,你昨天都不用那五个裁缝,今天会主动用大刀妈。” 闻青笑了笑说:“那五个裁缝和大刀妈不一样。大刀妈虽然也是因为咱有本事了,她才过来道歉,但是她一直都有悔意,朋朋去她家时,她对朋朋都分外好,一直不来咱家不道歉可能是怕我拿刀砍她。” 拿刀砍她…… 姚世玲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闻青继续说:“而且大刀妈的出发点,是为了她的家,当时王婶欺负咱家,不伸头帮忙的又不止大刀妈一家。总的来说大刀妈是胆小、怕事、护家,但心不坏,做鞋子的手艺又好,多一份力量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是不是?” 姚世玲听言连连点头。 “最最重要的是,我想让咱们水湾村所有的人都富起来,都盖瓦房、平房、楼房,装电,装上电话,买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闻青笑着说。 闻青说的姚世玲一愣,都盖瓦房、平房、楼房,装电,装上电话,买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那得多少钱啊,姚世玲直接说:“怎么可能?” 闻青笑:“妈,你相信我,很快的。” 姚世玲只当闻青是年少轻狂,也不打击她的豪情壮志说:“好,妈相信你。” “谢谢妈。” 说着母女俩已走到大土路上,姚世玲照旧和闻青说,吃好喝好睡好,收性子,别惹事。 闻青笑着答应着,然后踏上笔直的大土路。 姚世玲照旧在大土路路口,望着闻青走远,不时喊:“闻青,走路靠右边走,注意着车。” 闻青回头喊:“好,我知道了。”其实路上顶多有牛车,自行车,撞上了也没事儿,不过她听话地靠右边走。 “闻青,你走路好好走路,别走神儿!”姚世玲又喊。 “好,妈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闻青回头,远远地又冲姚世玲挥手。 姚世玲一直站在路口,直到看不到闻青的身影了,她还站着,等了一会儿,看着隔壁村庄有人骑着自行车回来,她忙问:“大哥,你回来可看到一个小姑娘了?” “看到了。”那人说。 “她走到哪儿了?” “马上就到县城了。” “哦,谢谢,谢谢。”姚世玲这才安心往村里走,走到村里没过一会儿,开始下雨了,姚世玲担心闻青又淋着雨,要送伞去,王婶、周大姐劝着说,闻青肯定早到了县城,她才没有去送伞。 而此时,闻青刚好走到大土路的尽头,哗啦啦下起雨了,正准备跑时,听到有人喊她,她转头一看是纪友生。 “闻青,闻青。”纪友生撑着伞过来问:“闻青,你咋不带把伞?”说着把手中的伞递给闻青,他也是带着伞去市场接梁文华的。 “不用。谢谢纪老先生。”闻青直接拒绝伞。 “闻青啊,彦均在沿海那边还没有安顿下来,所以我还没有联系上他,等我联系上他了……” “纪老先生。”闻青抢白:“我二叔曾经说的话,你不用当真,但是那天我说的,还请你当真。雨越下越大,我走了。”说完,闻青跑着去逢青制衣店。 纪友生愣了下,叹息了一声,暗想彦均跑哪儿去了,怎么现在还不往家里摇个电话呢!纪友生愁眉苦脸地向市场走。 闻青跑到逢青制衣店时,店内已经开工,十五个裁缝五个裁缝做平纹裤,五个裁缝做的确良白衬衫,五个做卡其布前开衩高腰裤子,分配均匀合理。 肖姨在布匹前算布料,宝红则在另外一件敞开的门面店挂衣裳,并且接待客户。 “肖姨。”闻青喊一声。 肖姨、宝红赶紧迎上来。 “外面下雨了?”肖姨问。 宝红赶紧去拿毛巾让闻青擦头上的水。 “嗯,下的小,不大。”闻青接过宝红递过来的毛巾,擦着身上点点水迹问:“肖姨,你在干什么?” 肖姨把本子递给闻青看:“闻青,这是我们剩余的布料,我刚才算了一下,按照我们每天用料来说,现在这些布料只够用的星期三就没有了。” 闻青接过本子看了看,确实如此,然后说:“那再买。之前我们买布料的那家是不是说过,如果买的多,他给打对折。” “可是他们说要买五百块钱以上。”肖姨说。 闻青立刻掏出六百块钱说:“买六百块钱的。” 肖姨吓了一跳:“真的买?” “嗯。反正会一直用。”闻青说。 若是以前,肖姨一定会劝闻青不买这么多,但是这次闻青做的卡其布高腰裤子如此好卖,她是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于是此时完全无后顾之忧便要买了。 肖姨拿到钱后,准备一会儿就去打电话,让人送布料过来,然后她以朋友的身份问闻青:“闻青,你身上的钱该花的差不多了吧?” 闻青笑:“钱赚的就是留着花的。” “这星期生活费有吗?没有我这儿有。”说着肖姨就要掏自己的钱,闻青连忙阻止:“我有,我有。” “真有?” “真有。” 肖姨这才不强求,接着和闻青说了一下刚才就有五六个裁缝来应聘了,闻青给出了建议,然后让肖姨自己做主,人品好,衣裳做好这两个是重中之重。 肖姨点头。 闻青说了几句之后,拿着去四叉路口等公交车,宝红嘻嘻哈哈地说要送闻青到四叉路口。 等到宝红回来时,一脸的不敢置信。 肖姨问:“宝红,怎么了?” 宝红抬头看着肖姨说:“肖姨,你知道吗?闻青姐说‘肖姨裁缝店要倒闭了’是她传的消息。” 肖姨一愣。 “居然是闻青姐传的。”宝红说。 肖姨当即反应过来,不由得想对闻青竖大拇指,这下整个转型事件都解释清楚了,怪不得闻青从头到尾都是淡定从容的样子,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肖姨暗暗惊叹,这次转型成功,不但是闻青用实力,她更懂得利用所有对自己不好的言论。比如这次逢青制衣开业,汤权给的排场,成功扭转了纪家事件的负面影响,现在望成县的人一提闻青,都是她多么有能力,自然而然地就说纪家人如何如何不堪。 可以说,闻青不费一字一句,用行动,用事实说话,让望成县的人对她另眼相看了。 还有对对面裁缝店的打压…… 肖姨再看向如此只有上了年纪才去的对面裁缝店,已经冷清无比了,肖姨不由得惊呼出声:“闻青太厉害了!” “啥?”宝红问。 肖姨转头正色说:“宝红,闻青这事儿,你可别乱说,只有咱们俩知道,她这是为咱们好,没有闻青,咱俩连饭都吃不上。” “好,我知道了。”宝红被肖姨的严肃镇住。 此时,闻青已经坐上了公交车,因为下了场雨,公交车行驶的速度慢了些。 闻青转头看向被雨滴飞花的车窗,下雨了,一层秋雨一层凉,就这两天大家应该就会收起夏季的衣裳,至少短袖的衣裳都会收起来了,半截袖的可能要等等,长袖的要到下个月月中。 也就是说,短袖的衣裳应该不会有人再买了。 半截袖的很少人买。 所以,章方方裁缝店生意会空前的差,因为章方方店里主打的两套衣裳是她给汤权制衣厂做的夏季款。 而现在已经到了秋季,并且很快就会入冬。 从另外一方面讲,闻青想了想,她应该加快出活儿的速度,怎么出活儿快呢? 闻青这么想着,就到了市公交车站。 车门一打开,雨滴就往车里飞。 “终点站到了,终点站到了,都下车了啊。”售票员大声喊着。 闻青下车就撑伞,顶着雨和凉风,快速地离开公交车站,直奔绿地花园,进了绿地花园,上了二楼看到门口站着房东。 闻青一愣,然后笑着:“房东,你怎么来了?” 房东一脸尴尬,手上握着钞票,干笑着说:“闻青你回来了。” 闻青看一眼房东手上的钱,大约有二十块块钱,她租这房子是八块钱一个月,押一付三她付了三十二块钱,她住了大约一个半月,按天数来算,她的房租到今天是十二块钱,那么如果房东要退钱给她,就是要退二十块钱。 难道说房东是来让她退房的? 第59章 “房东,你找我有事儿?”闻青问。 “嗯。”房东应。 “那进来说话吧。”闻青笑着,把雨伞竖在门口,从背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客气地把房东请进门。 房东一进门微微怔住,一个月前这儿空空如也,一个月后这儿宽敞明亮,角角落落都是干干净净的不说,正对客厅处的阳台上,摆了一排绿茵茵的植物,整套房子明亮怡人。 不过,房东的心思没办法集中在这儿,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闻青说。 “房东,你喝水吗?我现在去烧。”闻青放下背包就要去厨房。 “别别别……”房东立刻开口叫住闻青:“闻青,别忙乎了,别忙乎了,我说两句就走。” 闻青回头看房东,面带笑容,站正了身子,显然极其有礼貌:“房东,你说吧,我听着呢。” 房东见此情景,面露难色,捏着钞票的手紧了紧,酝酿了一会儿才说:“闻青,实在对不住,我这房子、房子没法子再租给你了。” 闻青刚才已经猜到这层意思上,所以此时并无惊讶,面色淡然地问:“为什么?” 一个月前,她和朋朋找了半天,才找到这套令她满意的房子,如果现在让她退租,一时半会儿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是这样的,我和我爱人原本就不是南州人,只是在这儿生活了近二十年,不过,中国人的情结嘛,落叶归根。上个月我爱人兄弟去世了,让我和我爱人想回老家的心更加坚定。所以,决定卖了这里的房子,回老家去。”房东实话实说。 闻青听言沉默。 房东抱歉地说:“闻青,真对不住,这事儿也突然。这样吧,我给你四天时间,你好好找房子。这四天呢,我也不收你房租了,找到房子我帮你搬,你看行不?”说着房东将二十块钱房租退还给闻青。 闻青没接,略略思考了片刻,问:“找好买家了吗?” 房东摇头:“没有,虽然现在用人单位都分房子,但是没有门路的工人,还是分不到房子的。而且我这房子也不贵,回头房子空出来,写个牌子挂在小区门口,两三天就能卖掉。正好不耽误我和爱人星期天出发回老家。” 闻青点了点,而后问:“多少钱?” “什么?”房东没跟上闻青的思绪,他以为闻青说的是他手上的房租,谁知闻青接着就说:“这套房子多少钱卖?” 房东一愣,想着现在市场上也没规定一套房子卖多少钱,大都是估个差不多,于是说:“五百块,五块钱就卖。” 闻青沉默一会儿说:“我买可以吗?” 房东一怔,问:“你买?” 闻青:“嗯。” 房东:“五百块不是小数目,你家里又不是没房子住,你爸妈会给你钱买房子?”房东明显把闻青当成伸手向父母要钱的学生。 闻青笑了笑说:“我不向我爸妈要钱,我自己赚钱。” “你自己赚?” 闻青点头,然后从衣兜里掏出四张五十纸币说:“我今天的六百块钱刚买了布料,不然也够给你的。”说着闻青抽出一张五十的纸币,递给房东说:“一个月房租八块,一个星期也就是两块钱房,也就是说,你手上二十块钱有十八块钱是我的,再加上这五十,也就是六十八块。房东,看看这六十八块钱,做为这套房子的定价行吗?截止到这个星期五,如果星期五我没办法交给你四百三十二块钱,我这六十八块一分不要,当是给你们的火车票钱和延时费。” 房东目瞪口呆地看着闻青,他一直觉得闻青是个礼貌讨喜的学生,却没想到闻青说起房子和钱来,说的头头是道,颇有些生意人的样子,令他怀疑闻青是真的自己在赚钱,再看看墙边的缝纫机,还是蝴蝶牌的缝纫机,这得要一两百吧,南州一中的学生,有谁上学带带着缝纫机的? 房东想着闻青平时穿着就比一般姑娘好看,或者真的就是在自己赚钱,再说了,闻青自己也说了,如果星期五她没办法交上来四百三十二块钱,这六十八块钱,就给他当火车票钱和延时费。 若是闻青交了四百三十二块钱,他就不会找人来买房子了。 以上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房东都是赚的,于是他说:“行,就这么定了。” 闻青笑:“好。” 接着两人就写了个字条作为证据。 房东这才和闻青告别,然后离开了房子。 闻青关上门,站在门边,看着手里的一百五十块钱,或许背包里还有几块钱零钱吧。 她盘算着自己钱的去向,总体来说,她赚了很多,之所以手上没钱,是所有的现钱都换成了布料、缝纫机、逢青制衣店,因此她手上就没钱了。 而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赚的不够多。 这么想着,闻青又想起了星期五要交给步行街两家的的确良白衬衫、平纹裤、白皮底,张秀英已经付了全款,另外一家也付了八百。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原计划供货,这个星期五除去三十二个人的工钱,她可能赚不到四百三十二块钱。 “事情都赶在一起了,如果不搞排场,如果不请客,如果又买十台缝纫机等等,用钱也不会这么紧。”闻青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不是借口,最大的理由是赚太少。” 闻青说完之后,又想了一遍,为了确保能够赚更多,她必须在一个星期内能出多少货就出多少货,这样才能稳赚四百三十二块,甚至可赚更多。 那么……闻青大脑中灵光一闪,想到办法了,她立刻去翻背包,找零钱,然后拿着伞拿着零匆匆跑下楼,跑到代销店处,拿起公用电话给县城打电话,找肖姨。 肖姨正忙的晕头转向,听到闻青打电话来,忙去接。 “肖姨。”闻青喊。 “闻青啥事,刚走又打电话来,可以再等一天,明天就有人给咱店里按电话了。”肖姨笑着说。 闻青没心思谈这些,而是直接说:“肖姨,你给卖布的打电话了吗?” 肖姨惊呼一声:“啊,太忙了,我给忘了,我一会儿就打。” “没打的好。”闻青说。 肖姨疑惑:“什么意思?” “先别打。” “为什么?”肖姨问。 闻青说:“我想花六百块买一千二百块钱的布。” 肖姨吃惊:“怎么可能?” “肖姨,明天你来市里一趟,带着换洗衣裳,你可能要在我这儿住个三四天。有什么事儿你交待一声宝红,实在不行,让人通知我妈在逢青制衣住两天也行。”闻青说:“还有,来时带一块六尺窄幅深色卡其布。” “为什么?” “等你明天来了,我和你细说。” “好。”肖姨虽然疑惑,但她更相信闻青做的都是对的,于是利索地答好。 挂上电话后,付了电话费,闻青撑着伞回到住处,按亮了厅内的灯,取出木尺、粉笔、剪刀、白色线、黑色线,白色的确凉布、平纹布,然后开始量、画、拆,然后上缝纫机走针。 但是,她没有走完针,而是将衣裳最耗时的地方做到完美,留一到三个地方没走针。也就是说,这是个半成品。 做完两个半成品后,闻青十分满意的同时,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抬头一看,天已经黑透。 她实在太饿了,好在上个星期她把厨房用具都置办齐了不说,厨房还有一袋挂面,两个鸡蛋,一把小青菜虽然放了两天菜叶子都耷拉下来,不过没有坏。 闻青洗洗切切之后,快速地下了一大碗青菜鸡蛋面,从背包里掏出姚世玲给她装在罐子里的咸菜,放在桌上,她捧着一碗面,坐到桌前,就着咸菜,呼哧呼哧吃完,吃的满头大汗,胃饱心情就好,她洗了碗锅之后,不再碰衣裳,坐在桌前开始复习一下上个星期的课程,再预习一下明天的课程,直到夜深,闻青洗了热水澡之后,躺在床上很快入睡。 第二天一早上完早自习,闻青在学校门口花了一毛钱买两个包子和一碗淡豆浆,匆匆吃过之后,开始上上午的课程。 一进教室就见到了纪宁芝。 纪宁芝来上课了,看上去比之前老实了一点,不过两节课的功夫,又和许珊珊打成了一片。 闻青老实听课,压根儿不管她。 四节课一过,闻青立刻往学校门口跑,其实不少男生追着她塞情书给她,她之前都是好心拒绝,今天她时间紧急,被缠的烦了,接了一个就跑走。 把那个男生高兴当场又蹦又跳,喊着:“闻青接受我了,闻青接受我了!” 而闻青急冲冲的,终于跑到南州一中门口。 “闻青!”肖姨拎着印有“逢青”二字的布袋走过来。 “肖姨,让你久等了。”闻青拍着胸口喘气。 “没事没事儿。”肖姨笑着:“先站一会儿你喘喘气。” “没事儿,走走就喘过来了。”闻青拉着肖姨走,走到租自行车的地方,租了一辆自行车,骑着载着肖姨向郊区行。 “闻青,咱们这是去哪儿?”肖姨坐在自行车后座问。 “去制衣厂。” “汤权制衣厂吗?” “不是。” “那是哪儿?”肖姨问。 “哪个厂子闲,咱们去哪个厂。”闻青说。 “你怎么知道哪个厂子闲?” 闻青笑着说:“我观察过啊。” “哦。”肖姨似懂非懂的,然后又问:“为啥要找制衣厂?” “让他们帮咱们做衣裳。” “咱们自己不是有裁缝吗?” “赶上事儿了,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出活儿。”闻青用力蹬车蹬子说:“秋天就要结束了,我们要抓住它的尾巴,好好赚一笔,这才有钱做冬的衣裳,要知道冬天衣裳成本高。” 肖姨只知道闻青是多找厂子,帮忙出衣裳,就像上次找汤权制衣厂帮忙做衣裳一样,主要是为了供不应求,所以才引用外力。 只是,肖姨不知道闻青是让人厂子做半成品衣裳。 连制衣厂经理都惊讶地问:“要做这衣裳?这衣裳还没做好吧?” “嗯,就要做这样的。”闻青说。 “要多少件?” “闻青说截止到星期四下午,你们做多少钱我要多少件,布料、针、线我来提供,手工费一件三毛,我先给你一百块钱定金,等全部交货后,一次付清。” “三毛太低了啊。”制衣厂经理人说。 闻青笑着:“薄利多销不说,拿块布请裁缝做套衣裳,针、线不出,手工费不过一块多钱,一套衣裳是两件,而我这只是半成品,你觉得呢?”反正你们厂子效益不好,都快没活儿干了。 果然制衣厂经理答应道:“行,签合同吧。” “现在签。” “什么时候布料送过来?” “两个小时后。”闻青说。 从制衣厂出来,闻青载着肖姨去市里的布行。 期间肖姨问:“闻青,为啥不让他们做成品呢?” 闻青笑:“大家都是裁缝,看个衣裳样子,就能做一个八九不离十的,若是让他看全了,他抢了我的生意怎么办?再说了,回去我们还要自己加‘逢青’标志。” 肖姨还来不及佩服,她们二人已经到了布行。 闻青带着肖姨直奔布行,找到了白色的确良布和黑色平纹布,挑三捡四一番,不但杀了价格,闻青又凭借气场和语言能力,花三百块以及打了三百块钱的欠条,成功地买下六百多块钱的布,立下字据星期六另付三百块钱。 不但布店老板没气没恼,反而推销说:“你放心,我们家布料肯定比别家好,你用了还想用,星期六你保管拿着三百块钱来谢我,还会进我家的布。” 闻青笑着说:“真这么好的话,我星期六买八两红糖谢谢你。” “好,小姑娘,我等着你。” 就这样,布店老板叫来三轮车,准备给送货上门了。 肖姨悄悄对闻青竖大拇指。 闻青把肖姨拉到一边说:“肖姨,我快到上课时间了,等会儿你一个人和布店老板把布料送到制衣店可以吧?” “可以。”肖姨说:“光凭年龄我就比你压场子。” 闻青笑:“行,那下午的时候,你按照我的方法,再找一个布店,再送同样的的确良白布和黑色平纹布去制衣厂,那个制衣厂是国有的,所以信誉上绝对没问题,最主要是你要把握好布料。”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上课吧。”肖姨说。 “你一会儿买点饭吃。”闻青说:“下午在学校门口等我一会儿,我下午放学早。” “好,我知道,你也吃点东西啊。”肖姨说。 “嗯,我知道。” 接着闻青便骑着自行车,先把自行车还了回去,然后从路边买了个饼,三两口吃完,到学校水龙头跟前,接了两口水咕噜咕噜地喝下肚,把嗓子眼的饼给咽下去,一阵饱腹感令她精神舒服多了。 不过,这会儿已经打铃,紧赶慢赶还是在班主任赵老师的后面到了教室。 “迟到。”闻青站在教室门口喊一声。 班主任赵老师是反感同学迟到,正要说“出去站会儿”,毕竟这个年代体罚学生完全不算什么,甚至有家长会特别交待“娃儿要不听话,你就打,没事儿,把他给打服了知道学习就成了”,所以此时班主任赵老师扭头:“出……”话没说出来,就顿住了,而且是面带笑容地问:“出这么多汗啊。” 闻青也怕被罚站,低头说:“怕迟到,跑着来的。” “嗯,学习态度很端正,进去坐下吧。”赵老师和蔼地说。 “谢谢赵老师。”闻青低着头回到桌位。 其实同学说悄悄话: “老板居然没有让闻青出去站会儿,太神奇了。” “你要是不上晚自习,也考全班第一,你上天老班都不拦着你。” “有道理,谁让闻青学习呢。” “应该是说,谁让闻青长得美呢,跑的脸红扑扑的像苹果一样好看。” “猥琐!” “……” 纪宁芝听着这些人的讨论,咬着牙握着笔的手紧了又紧。 闻青坐回自己的座位就开始擦汗,接着认真听课。照旧是一放学,拎着包直奔学校校门。 “闻青!”肖姨笑着站在校门口冲闻青招手。 闻青跑过去问:“肖姨,事情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肖姨高兴的很:“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准备明天开始收钱!”闻青笑着说。 第60章 “明天就能收钱?”肖姨问。 “嗯。”闻青笑着,然后问:“肖姨,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我等你一起。” “好,那我们去菜市场买点菜,自己做着吃。” “嗯。” 闻青、肖姨去了菜市场,买了半斤肉,两个土豆,一截冬瓜,一把青菜和四个大馒头回了绿地花园。 “没想到你还在这儿做饭。”肖姨说。 闻青站在门口掏钥匙,打开房门说:“这样方便。”免得一不小心看书或者做衣裳错了饭点,连吃的买不到。 闻青一打开房门,肖姨就感叹:“闻青,你这房子太敞亮,太整洁了。” 闻青笑:“还行,东西少才显得敞亮的。” “咦,阳台上的草你从哪儿弄的?” 闻青笑着说:“是我放学后跑郊区挖的,都是没人要的野草野花,放在家里看着心情好。” “你可真会捯饬。”肖姨赞赏地说。 闻青笑。 二人在厨房里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烧了三菜一汤,一道肉丝土豆片,一道清炒冬瓜条,一道青菜掺肉丝和冬瓜咸菜汤。 “闻青你厨艺还真不错,这肉丝土豆片好吃,这个冬瓜咸菜汤这么好喝。”肖姨就着馒头喝着汤说。 闻青笑:“是我们太饿了。” “也是。”肖姨笑起来。 二个不但把三菜一汤吃的一点儿不剩,四个馒头也吃的光光的。 闻青印象中,这个年代的人特别能吃,吃面条都不是用碗盛,而是用盆,她二叔吃面条就是盆,她也没想到自己现在也这么能吃了。 吃饭之后肖姨抢着洗碗刷锅,闻青就没去洗了。 肖姨边洗碗问:“闻青,你不去上晚自习吗?” “不去,在家做衣裳。” “你还做啥衣裳?” “我做几个‘逢青’小商标出来,明天你带回去给逢青制衣的裁缝,让他们按照做,然后缝在衣裳里。” “好。” 洗好碗之后,闻青坐在缝纫机前走针,肖姨就在一旁画、剪给闻青打下手。 一直看到时间差不多了,闻青需要看会儿书了,她去复习和预习,换肖姨坐在缝纫机前做“逢青”小布条。 肖姨问:“缝纫机声可打扰你看书了?” “不打扰。”闻青说。 肖姨这才继续。 深夜时,闻青、肖姨才入睡。 闻青的床不大,不过她和肖姨都不胖,睡着正好。 临睡前,闻青又和肖姨讲了一些明天事情,肖姨听着连声说话,二人才入睡。 第二天一早,闻青照旧赶大早去上早自习,让肖姨继续睡。 早自习和上午的课程只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因此南州市一中的学生一般情况下上了早自习之后,要么在学校食堂花几分钱吃个早饭,要么到学校门口,花一毛钱买点吃的,闻青也不例外。 闻青匆匆吃过之后,到了教室,开始看书,认认真真地上完四节课,飞奔出学校。 跑在路上时,又遇到那个难缠的男生送情书。 这次闻青不但不接,还将昨天的那封情书还给了男生,纪宁芝那么恨她,她可不想留下“乱谈对象”的名声,让纪宁芝去班主任赵老师那儿告她一状,毕竟班主任赵老师对她太好了。 她不能让赵老师在校长面前脸上没光。 “以后不要送情书了,好好学习,报效社会才是正经的。”闻青丢下一句这个时代“报效社会”的正确价值观的话,然后跑出学校。 校门口,肖姨正推着自行车等着,她为了节约时间,特意把车子先租了。 闻青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到了国有制衣厂。 人多就是力量大,不过一天多的时间,国有制衣厂出了四百件半成品衣衣裳。 闻青、肖姨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 闻青看向制衣经理问:“我送来一千二百多块钱的布料,大约可以做近三千件的衣裳,经理,你一天四百件确定星期五能够全部交货吗?” 制衣经理望向闻青的目光中,闪烁着欣赏,近三千件衣裳,他想她可能连出衣裳的零头都算的清清楚楚了吧?不然针、线、扣子等不会提供的将将好的数量。 制衣经理笑着:“小老板,昨天我们刚拿到半成品样子,在并不熟练的情况下就出了四百件,你认为明天后天会少于五百件吗?” 闻青笑着:“那就好,接下来的四天,我们会每天来取货。星期五交货之时,我会把余下的手工费全部向你付清。” “行。”制衣经理笑着应。 接着闻青、肖姨把四百件衣裳绑着自行车上,整个自行车像穿了一层厚厚的外衣,闻青没办法骑车,更没办法载肖姨,于是两个推着自行车上公交车站。 “肖姨,一会儿你把衣裳送回去,让裁缝加紧时间放上‘逢青’标志,然后做出来,再问一问我妈,水湾村那边出了多少鞋子,有多少要多少,下午五点之前,你和宝红把衣裳鞋子一起送到公交车站跟前,我让张秀英和老何来这边接货就行。” “四百件衣裳能出来吗?”肖姨问。 闻青点头:“能,这上衣和裤子看似是两件半成品,实际上距离成本品只有一条线,也就是说,放上逢青标志,上衣不用转圈,机子不用换线,拉直上衣放在缝纫机一针走下来就完事,可以直接打包。不过裤子要走两条线。” 闻言,肖姨目瞪口呆地看向闻青,闻青居然把所有的事情都设想的好好的,她看向半成本衣裳,果然看见上衣最难的衣领,扣眼,扣子都做好了,剩下来的就不是什么难事,一二十个裁缝下午四点半之前出来四百件衣裳,完全不是难事啊。 肖姨惊呆了地望着闻青:“难道制衣经理不知道距离半成品只差一两步吗?” 闻青笑了笑:“他应该知道,但是这一两步掌握不好,衣裳美感和舒适度都会不足。而且他现在缺业务,所以他愿意跟我合作。” 闻青再一次刷新了肖姨对她的认知,肖姨对闻青佩服的五体投地。 闻青又说:“如果四点半之前,这四百件衣裳能出来,这个星期你们就不要做的确良白衬衣和平纹裤子了。” “那做什么?” “做卡其布前开衩高腰裤子。” 肖姨思考了一下,白确良白衬衣和平纹裤子由国有制衣做,足足有三千件呢,确实不需要再做,于是答应道:“好。” “另外再拨一个人裁缝出来,和宝红一起,专门给水湾村把鞋面剪出来,糊出来,缝出来。”闻青说。 肖姨点头:“好。” “好了,到了。”闻青在公交车站前停下车子,和肖姨一起卸下衣裳等公交车。 “闻青,你回去上课吧。不然要晚了。”肖姨说:“我自己一个在这儿等就行,一会儿多给售票员五分钱,她就给我安排这衣裳了。” “好。”闻青点头:“按时到市里来,张秀英在这边等着你呢。” “好。”肖姨答应着。 闻青骑着自行车没回学校,而是直接去了步行街张秀英那里。 张秀英一见闻青,那是喜笑颜开,又听闻青说下午五点公交车站等着,会有两百件上衣,两百件裤子,更加高兴了。 “闻青,你说真的?”张秀英把闻青拉到房里坐。 闻青说:“真的。” “太好了,说真的,你前两天给的那点衣裳,我早卖完了。”张秀英埋怨:“你们出活儿太慢了。” “是张姐你生意做的大。”闻青说。 张秀英笑:“也不大,不是下面有几个县城里的几家店主,常来这儿拿衣裳。” “那也挺大的。”闻青笑着。 “你来就是专门和我说拿衣裳这事儿的?”张秀英问。 闻青:“不是,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想在南州开一家逢青专卖店。”闻青说。 张秀英一愣:“在哪儿开?” “不在这儿开,不会顶你的生意。”闻青笑着说。 张秀英这才面色缓和,她是知道闻青本事的,闻青若是开店,别说闻青那好使的脑瓜子能想出多少件好看的衣裳,哪怕是想出来一件来,都可以分分钟挤的她家没有生意做。 张秀英笑着说:“不在这儿开就好,我照样可以拿你的衣裳在这儿卖。” 闻青点头:“嗯。” “那你想在哪儿开?” “我暂时没想好,我就是问一下南州市门面房的市价。”闻青问。 “前两年几百块钱还能买件门面店,现在要上千了。”张秀英说:“指不定以后还会涨呢。” 闻青笑了笑:“行,那我知道了。对了,你下午和何老板去接货的时候,可以向肖姨要一下逢青制衣的电话号码,我店里今天装了电话。” “真的,太好了,那我有事儿直接给你们摇电话就行了。” “对。” 闻青和张秀英又说了一几句话,便骑着自行车走了。 张秀英和老何看着闻青的背影纷纷点头。 张秀英便是感慨:“我以为我年轻那会儿,脑子够好使,行动力够强的了,才挣得了这份家业,没想到闻青比我那会儿年纪还小,脑子还好使。” 老何在一旁泼冷水:“拉倒吧,你那会儿叫投机倒把,人闻青现在叫实力出击。” “谁投机倒把,你说谁投机倒把!”张秀英抬腿就踢老何。 老何赶紧呵呵笑着跑。 而此时闻青已骑着自行车出了步行街,这次比昨天还晚了点,于是连吃都不吃上,喝了口水,就跑进教室,幸好没有迟到。 不过,她刚进教室没多久,班主任赵老师也没让她上课,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班里的同学一愣。 纪宁芝瞥一眼闻青,暗想这下看班主任还怎么喜欢你。 闻青站起来身之际,正好瞥见了纪宁芝正看自己,她冲她忽而一笑。 纪宁芝心里一惊。 闻青大大方方地出了教室。 余下全班同学窃窃私语:“怎么回事?老班喊闻青干啥子?” “你不知道吗?学校有人传闻青在跟一男生处对象,还说住一块了呢。” “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所以老班才会把闻青喊到办公室问呗。” “闻青和哪个男生处了?” “不知道啊?” “对啊,说人处对象总得有个对象吧,反正闻青是我梦中情人,我不相信她处对象了。” “啪啪!”政治老师拿着黑板擦,啪啪地拍桌子:“静一静,静一静啊,大家静一静,开始上课了啊!” 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闻青进了办公室里,办公室里只有她和赵老师两个人。 赵老师问:“知道为什么我这个时候叫你过来吗?” 闻青摇头:“不知道。” “我怕别人知道了。”赵老师说。 “知道啥?”闻青问。 赵老师叹息了一声:“闻青,你跟赵老师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处对象?” “没有啊。”闻青说。 赵老师不相信地看着闻青说:“没有?你别瞒着赵老师,提前和赵老师说,这事儿如果被校长知道,他会以影响学校风气,把你家人和对方家人叫到学校来说教,说不定你们的家长一气之下就把你们带回家,不让你们上学了。大把的学费哪是给你们处对象的。你学习这么好,不该这样啊。” 闻青明白过来,原来学校里在传她和人处对象,在二十一世纪处对象没啥,在这个时代除了大学生有点处对象的权力,在南州市但凡不经父母同意的处对象,都是不检点都是要被唾沫星子淹的。 在学校里就是破坏学校风气,要被开除的! 这事儿肯定是恶意举报,不然老师不会知道,大多数学生对其他同学“处对象”一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学生和学生是同一战线。老师听说了也不太管,毕竟这种事情讲不清楚,讲清楚了也伤人。 所以,肯定有人直接来和赵老师说了,说了“闻青在搞对象”,要知道“搞对象”三个字一旦扣在现时代哪个女生身上,那个女生羞都会羞哭,说不定还会悄悄退学。 可是举报人不是太笨,就是太不了解闻青,闻青可是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成长,水湾村王婶等人那么强悍的唾沫星子,她都能处之泰然,会怕这个。 闻青平静地说:“我没有处对象。” 第61章 “真没有?”赵老师问。 闻青答案如一:“没有。” “那行,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赵老师掏出钥匙,打开办公桌小抽屉,抽出一张纸,递给闻青:“看看吧。” 闻青疑惑地接过一张纸,上面这样蓝色墨水写着:“举报:高二(2)闻青同学与高二(9)班张雷同学乱搞对象,严重影响本校风气,带坏其他同学,望老师及校长严肃处理。” “是不是这么个情况?”赵老师正色说:“这种事情属实会被校长大会批评,不但你们,连你们的父母都难做人。情节严重会被开除的。” 闻青自然知道这个年代“搞对象”的舆论压力和处置方式,只是她问:“张雷是谁?” 赵老师看向闻青,闻青确实一脸茫然。 “你不认识?”赵老师问。 闻青:“我不认识。” “真不认识?” 闻青看向赵老师:“我连本班同学都认不全,怎么会认识外班的?” 赵老师低声说:“那就奇了怪了,不认识别人举报你们干嘛,而且我和张雷班主任吴老师是同时收到举报的。” “那校长肯定也收到了。”闻青突然说。 赵老师一愣。 下一秒,办公室外校长阔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吴老师,以及这两天给闻青送信的那个男生。 他就是张雷?闻青真是觉得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幸好她是流言蜚语中长大的,若是换作这个时代的别的女生,估计都哭的要死要活了。 “怎么回事?”校长黑着脸问,显然他也收到举报了。 赵老师连忙笑着说:“校长,刚才我问了闻青,都是没有的事儿,是误会。小孩子闹着玩的。” 校长是个迂腐的老头,守旧维护派,时常批判时下孩子长歪了,对于乱搞男女关系的,也是极其痛恶,于是一旦发现苗头,立即斩草除根。 “误会?误会会在学校传开,会影响这么坏?”校长厉声说。 “也没有传开吧?”赵老师说。 吴老师接话:“对啊,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事儿,肯定是误会。” 两个班主任各自维护自己的学生,尤其是赵老师,极尽言辞地把闻青从这件事情中摘的干干净净。 闻青心里热热的,本来她不怕这事儿,不过此时看赵老师这么维护自己,她实在感激,她更加也不想让赵老师为自己顶锅。 校长却认为无风不起浪,于是说:“听说闻青每天都不上晚自习,一个学生不上晚自习要干什么?” 赵老师还未开口,闻青先说话了:“校长,我家穷,不上晚自习是为挣学费。” “挣学费?”校长眯着眼睛看向闻青。 闻青面色平静地说:“嗯,不挣钱就没钱交学费,我光顾着挣钱根本没时间处对象。” 张雷见此情景连忙说:“校长,是我给闻青送情书,她没收,她没和我处对象。” “那为什么有人说你在学校里大喊大叫说闻青接受你了。”校长反问。 “那、那、那是我个人美好的幻想。” 校长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老师和吴老师对看一眼,两人赶紧趁势在校长耳旁说好话。 张雷这时偷偷看闻青,心里颇为内疚。 闻青瞥也不瞥他一眼。 末了校长严厉说道:“这次就放过他们,让他们两个好好写检讨,反思,任何阻碍学习,影响学校风气的苗头都扼杀在摇篮来。要做就做国家有用的栋梁之才,先国后家,不能再写悄悄的信!太不像话了!” “校长说的是,校长说的是。”赵老师、吴老师连声说。 校长这才离开。 赵老师、吴老师互看一眼,吴老师连忙带着张雷走,怕闻青和张雷待在一处,又被传谣言。 张雷临走前对闻青又说:“对不起,对不起。” 闻青没说话。 张雷默默地跟着吴老师走了。 赵老师则说:“闻青啊,以后要注意啊。” “是,赵老师。”闻青低头。 “知识改变命运,你可别犯糊涂啊。这事儿是可大可小,上纲上线起来可以毁了一个人的路的。” “是,谢谢赵老师。” “嗯,回去吧,好好学习,有问题找我谈。” “是,赵老师。” 闻青从学校办公室出来。 她就纳了闷了,谁闲的没事儿整这一套,纪宁芝? 应该不是纪宁芝,纪宁芝一直认为闻青喜欢的是她哥,所以不会乱点鸳鸯谱,而且纪宁芝不是一个有脑子的人,她有理没理都认为大吼大叫最有力度,绝不会用这种含蓄的方式。 那么是谁呢? 很显然,举报之人把她当成一般女生看,认为装个“搞对象”的名声给她,她就会像其他女生那样羞的无地自容,连辩解都不辩解,然后只知道哭?然后再退学? 所以,举报之人不了解她,那么是谁呢?她自认没得罪人啊,难道只是看不惯她恶作剧? 闻青想着想着,已经到了教室。 “报告。”她喊一声。 政治老师:“进来。” 闻青坐回座位,瞥了纪宁芝一眼,纪宁芝对她仍旧如平常一样的讨厌,她同样无视。 万敏凑过来问:“闻青,老班找你干啥?说你谈对象?” “你怎么知道?”闻青问。 “班里同学都在传。” “哦,我没谈。” “我就说嘛,你肯定没谈,大伙儿也都相信你。” “谢谢。”闻青笑着说。 课间休息时,同学们都出去运动,闻青、万敏坐在原位,万敏又凑过来说:“其实是纪宁芝在处对象。” 闻青看向万敏,突然就想开学没多久,她出校门口时,看到纪宁芝请别人吃饭时,有个男生蹭纪宁芝走路。 “听说叫李传立,是高二(10)班的。” “李传立?” “对。”万敏声音又小了几分:“昨天晚上李传立还用石子砸二零二宿舍的窗户,给纪宁芝送零食,纪宁芝可开心了。” “李传立对纪宁芝特别好?” “算是吧。” 闻青听言沉默,倏地站起来。 “怎么了闻青?”万敏被吓了一跳。 “下节课是数学课,我去问数学老师题目。”说着,闻青抱着书就奔向办公室。 数学老师极其喜爱和人讨论数学题目,尤其是和学习好的同学。 因此闻青来问题目,他相当认真地为闻青讲解。 闻青则看看办公桌上放着数学作业本,高二(2)班和高二(10)班的。 “老师,你说的太对,你这么一讲我就明白了。”闻青说。 数学老师呵呵笑:“明白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闻青胳膊肘一戳,高二(10)班一摞作业本全部散落在地。 “啊,对不起。”闻青说。 “没事儿,捡起来就行。” 闻青立刻蹲下身,一本本地捡,发现李传立时,把他的作业本放在最上面,看着班级一栏的“高二(10)班”这几个字,和脑中的“高二(2)班”笔迹完全吻合,闻青不确定地又翻了几页作业本,确定之后,她合上作业本,把所有作业放到桌上。 正好上课铃响,数学老师说:“走,去上课。” “好。”闻青笑着。 因为确定了举报之人,闻青心情不错。不过,她还没想出来还击的方法,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她想起肖姨应该交了货在学校门口等着自己,当下提着布袋,照常飞奔出学校大门,不意外地看到了肖姨。 “肖姨。” “闻青!”肖姨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笑。 “都交给张秀英了?”闻青问。 “嗯。”说着肖姨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号码说:“这是咱们店里的电话号码,电话装好了。” “你把号码也给张秀英了吗?” “给了!” “那就好,纸条你拿着,号码我记住了。” 肖姨吃惊地问:“这就记住了。” 闻青笑:“这才几个数字啊。” “上学的人脑瓜子就是好使。”肖姨说完之后,拉着闻青往背人处走,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钱:“这张秀英给的下次衣裳钱,她可真积极啊。总共有一千块钱,她说算是预付金,免得你不给她留衣裳。” “好。”闻青接过钱来。 “装好,这都人来人往的。”肖姨提醒。 “嗯。”闻青笑着,然后和肖姨一同回绿地花园。 两人边走边说着,说是对面裁缝店这两天,除了有极个别的人去做几件衣裳,那边的衣裳一点也卖不掉了。 闻青说:“天渐渐凉了,短袖自然不好卖了。” “可是,他们要进我们的货卖。” “要进我们的货卖?”闻青问。 “嗯。” 闻青沉思。 肖姨说:“今天上午,刚出来的五十条卡其布高腰裤子会卖给她们了,宝红是收了钱之后,才知道买这五十条裤子的人是对面裁缝店。” 闻青不说话。 肖姨:“宝红让我问你,她是不是做错了?” “没错。”闻青说。 “我想也是没错。”肖姨说:“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就卖东西赚钱,卖给谁都是卖,就是怕对面裁缝店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闻青笑了笑:“不卖就不会做幺蛾子了吗?” 肖姨认同这句话。 闻青笑了笑:“卖!只要章方方她敢要,有钱买,要多少我都卖。” “行!咱堂堂正正做生意,咱也不怕谁。”肖姨笑着说。 闻青笑:“对!咱们就要赚她的钱!” “对!”肖姨笑起来。 到了绿地花园之后,闻青和肖姨说了一下,十月一号是星期五,那个她会放假,然后在星期五之后,肖姨每天的任务就是把国有制衣厂的半成品衣裳,运回望成县进行最后的加工,然后再运到市里来,给张秀英他们,同时逢青制衣得空便做卡其布高腰裤子。 “嗯,好,闻青你放心,不就一天带几百件衣裳回县城吗?完全不是问题。”肖姨说。 “嗯,肖姨你办事我放心。”闻青说:“从明天开始我要忙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儿?” “冬装,和逢青在南州市的店面。” “在南州市也要开店?”肖姨问:“那得多少钱?” 闻青笑了笑:“肖姨,你知道这三千件衣裳卖完之后,逢青制衣可以至少有一万五千块资本吗?” “一万五千块?”肖姨张大嘴巴:“一下就成了万元户。” “没错,一万五千块,所以我这段时间会很忙,除了上学外,冬装的样装,还有王志山让我参赛的作品都是急,这段时间逢青又是刚起初,肖姨你多多辛苦了,我会尽快招人协助。” 肖姨笑:“闻青,你说哪里话,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闻青笑,然后说:“现在我去找一下房东,把这套房子买下来。” “买这房子干什么?” “住。” 说着闻青就站起身来,和肖姨说了几句,然后出了房门,去找房东。 房东看到闻青后大吃一惊,第一反应是:“房子你不买了?” 闻青笑:“不是,我是来交房子钱的。” 房东一愣:“你有钱了?” “对,我赚到了。” 房东震惊:“这才两天啊。” “嗯,两天我就赚到了。” 房东不敢相信闻青居然会有这样的本事,两天事情就能赚四五百块钱,放眼整个南州市,一两天赚四五百块钱的,还真没有几个吧。 闻青掏出五张一百的,笑着递给房东说:“房东,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么久的缓冲时间,不过我看今天就可以把手续办了,不会耽误你和你爱人的行程。” 房东看着五百块钱怔了一会儿,原本他还想着,万一闻青拿不出来钱,他可能抹不开面子什么的,这下好了,闻青这么有能耐,提前把钱送来了,当下开心不已,伸手接过钱:“那我就拿着了。” “嗯。”闻青笑。 房东拿了五百块钱后,把之前闻青压在他那儿的六十八块钱还给了给闻青,然后带着闻青到房管局,赶在房管局下班之前到达,交出身份证明、房契等材料,然后房东和闻青签了几份文件,去财务室按房间面积交了五块钱房产权税费,闻青就算真真正正地拿到房契,也就是说,绿地花园五栋四单元二零一室是闻青的家了。 “谢谢你,房东,一路顺风,祝你和你爱人平安健康。”闻青伸手友好之手,与房东相握。 房东笑着:“闻青,你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姑娘。” “谢谢。”闻青笑。 与房东告别后,闻青怀揣着房契心里可激动了,她有自己的房子住了,房契上写的是她闻青的名字,过两年南州市拆迁建设方面发展,房契统统换成房产证,到时候房产证写的还她闻青的名字。 自她重生以来,她学会了一点,再灰暗的人生都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将其点亮。 她心情愉悦地从绿地花园外的饭店里,买了荤菜,和肖姨也算庆祝了一下。 “闻青你真棒。”肖姨夸奖。 闻青笑着:“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肖姨笑起来。 当天晚上,肖姨用缝纫机做衣裳,闻青则趴在桌前画稿子。 第二天一早,闻青去上课,肖姨去拿衣裳,送回县城。 中午闻青放学时,去公用电话处打了个电话,电话是宝红接的,听到闻青的声音,连忙说:“闻青姐,章方方那边要买五十套咱们的衣裳!” 第62章 “又买?”闻青问。 “嗯,衣裳刚一做出来,没来得及打包,那边人就要买。”宝红说。 闻青沉默一会儿。 “闻青姐,这次衣裳还卖不卖给他们?”宝红问。 “卖,为什么不卖?” “可是他们以前抢咱们生意,坏的很。” “宝红,如果他们有什么坏心,也不是不卖给他们就能避免的。”闻青平静地说。 “那,如果他们一直买呢?” 闻青思忖片刻:“那就一直卖,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不卖东西还开什么门做什么生意?” 宝红犹犹豫豫地说:“那好吧。” “嗯,就这样,挂电话了。” “诶等一下。” “怎么了?” 宝红嘻嘻笑:“闻青姐,你啥时候回来啊,我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闻青笑:“星期四下午。” “嗯,我们等你。” “好。” 星期四下午,南州市第一中学学生再一次要疯狂起来,与之前放假不同的是,高一、高二、高三年级的学生,全部挤在操场上,挤不下了,就挤到操场外。 校长站在操场最高处,在全体老师的陪衬下,手握着大喇叭慷慨激词喊:“是祖国给了我们生命,是祖国给了我们生活,是祖国给了我们一切的一切!” 操场上掌声如雷。 校长仍旧握着大喇叭喊:“明天,明天就是咱们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诞辰日……” 校长站在台上足足喊了一个小时,话题归到学习上:“你们要好好学习,报效祖国!” “是!”台下齐声喊。 校长这才满意,一声散会,学生们在老师的监督下离开操场,回各自班级。 各班班主任免不了交待一声,不要忘了学习之类,然后放学。 闻青虽然不是第一个奔出教室,但也是名列前茅。 在同学们欢呼“放假了,放假了”的欢呼声中,闻青跑到校门口。 “肖姨!”闻青喊,挥手:“这边!” “闻青。”肖姨的目光终于越过人头攒动的校门口,定在了闻青身上。 “这边。” 肖姨向闻青走。 两人不用多说,汇合之后步伐一致地向国有制衣厂去,这次两人没有租自行车,而是租了牛车去国有制衣厂。 国有制衣厂的效率真不是盖的,说是明天交全货,结果今天就交齐了。 闻青放假,正好和肖姨一起把衣裳载回县城,租自行车的话,还要去还自行车。租牛车的话,付了钱牛车车主拉着牛车就走了,省事。 不一会儿,闻青、肖姨外加一个拉牛车的,到了国有制衣厂,将所有半成品衣裳打包到牛车上之后,闻青按合同交钱。 “上次预付金一百,还差你八百,给。”闻青数了八张一百的,交给制衣经理。 制衣经理笑着接过来,问:“你是自己开厂子吗?” 闻青点头:“是。” “那可惜了,我们本来不想着聘请你来我们这儿上班呢。” 闻青笑笑:“有机会再合作。” “嗯。” 从国有制衣厂离开之后,闻青、肖姨一路跟着牛车去公交车站。 “肖姨,你觉得我买辆车怎么样?”闻青问。 “买什么车?” “小汽车。” 肖姨吃惊:“谁开?” “我开。” “开汽车得有那什么照什么证的吧?” “驾照。” “你有吗?” “学就有了。” 肖姨不太懂这个,她只觉得:“小汽车好贵啊。” 闻青笑:“钱可以慢慢赚嘛,买了车就不用天天等公交车了,多浪费时间啊。” 说着二人就到了公交车站,公交车还没来,二人卸了衣裳,付了牛车前,就在公交车站前等,边等边闲聊。 “闻青,你知道吗?”肖姨说。 闻青问:“什么?” “章方方不买咱们店里的衣裳了。”肖姨笑着说。 “为什么?” 肖姨没说话自己先笑了:“你说章方方傻不傻,她的店就在咱们店对面,买咱们的衣裳在咱们对面卖,上哪儿能卖掉,这不是傻这是什么?” 闻青没有像肖姨那样笑,一转头看见纪宁芝、章方方从不远处走来。 同一时间,纪宁芝、章方方也看到了闻青。 “真是冤家路窄!”纪宁芝朝着闻青翻了个白眼。 章方方笑:“宁芝,别这样。闻青挺好的。” “好屁好!她最恶毒!”纪宁芝气呼呼的咕哝一句:“我哥到现在都往家里打电话,我爸妈可担心了。” “彦均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担心的。”章方方说。 纪宁芝将头偏到一边。 章方方笑着走到公交车站前,看向闻青,笑着:“闻青,你好。” 闻青也笑:“你好。” 章方方看着地上的衣裳,问:“拿衣裳呢?” 闻青:“嗯。” 章方方又说:“前几天我舅妈从你们那买了些衣裳,客户挺喜欢的。” “谢谢。”闻青面色平静,暗想章方方就是有一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不管多么强硬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她都恬不知耻地当作没看到。 比如:对面裁缝店是她舅妈的吗?明明就是她自己的。 比如:上辈子闻青和纪彦均夫妻之名夫妻之实都有,章方方却一副“我是受害者”的样子。 “车来了。”肖姨说一声。 章方方、纪宁芝立刻想挤上车,毕竟这个点儿,挤晚了就是没座位的。 闻青不说话,弯腰拽起半袋衣裳,往肩膀上一甩,差点打在了章方方和纪宁芝的脸上,吓的两人往后退,还被灰土呛了一口。 “你干嘛!”纪宁芝大声喊。 闻青回头:“哦,对不起,袋子不长眼,你们离远点。” 纪宁芝气的跺脚。 章方方在那么多人面前,形象是要的,于是拉着纪宁芝的胳膊说:“好多人在呢。” 闻青内心“呵呵”一声,她让扛着袋子,站在门口,让肖姨上车,上所有的人都上车,偏偏借着袋子堵的纪宁芝和章方方上不了车。 “闻青!”纪宁芝跺脚大喊。 人上的差不多了,闻青拉着袋子上车,正好有一个座位,她坐到肖姨身边。 “还上不上车了你们?”售票员冲着章方方、纪宁芝喊:“快上,快上,下一班车不知道什么才能到,人还是多,快上,一个人才五分钱啊。” 章方方、纪宁芝硬被喊上车,上车后发现所有人都坐着,只有她们站着。 纪宁芝气的紧。 章方方都忍不住咬牙。 “开车。”售票员喊一声。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向前走,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上几个人,终于公交车上挤的满满的。 纪宁芝、章方方都是娇贵的,平时很少坐公交车,放假时不是纪彦均来接,就是章方方舅舅来接,哪受得了人挤。 “哎呀,你挤什么挤啊,你看你身上脏的!”纪宁芝喊。 “干活的身上哪有干净的。” “你离我远点!” “……” 半个多小时的路上,就听见纪宁芝狂躁的发声,甚至和其中一位客人吵嘴。 章方方也讨厌这么多人挤着自己,看着闻青悠闲地坐着,与肖姨欢快地聊着,恨不得上前掐死闻青。 “好了好了,别吵了,下车,都下车。”售票员喊一声。 门一开,纪宁芝、章方方烦躁地挤开所有的人,气呼呼地下车,走之前不忘狠瞪闻青一眼。 “什么人,当公交车是你家的啊,大家都不容易,将就将就都想快速回家,没见过这样的。”售票员小声嘀咕。 其他乘客附和。 闻青心情很好地下车,拎着衣裳这才说:“肖姨,我刚才拎着衣裳,往肩膀头那一甩,甩的我肩膀有点疼。” 肖姨笑起来:“你啊你……回去我帮你看看。” “好。” 闻青、肖姨才走两步,宝红、姚世玲过来接了。 “妈。”闻青一见姚世玲就心头踏实。 姚世玲笑着接衣裳。 “不用不用,我拎就行了。”闻青说。 姚世玲硬是一把拽过闻青手中的衣裳:“瞧你这几天又瘦了。” 闻青捂着脸看肖姨:“没有吧,我觉得我吃挺多的。” 姚世玲拎着衣裳笑:“走,回去吧。” 闻青、姚世玲等人笑着走着,前面的是纪宁芝和章方方。 纪宁芝脸色不悦地扯着衣裳闻了闻说:“都是那些人身上的汗味,恶心死我了。” 章方方也不高兴:“我先回去洗个澡。” “我也回了。” 纪宁芝脸色不悦地回家,一进家门就见纪友生正和梁文华吵架。 纪友生:“你咋不和彦均说闻青的事儿?” “说啥,说啥,有啥好说的,我让我儿子在外面安心赚钱怎么了?”梁文华说。 纪友生气的不理梁文华。 纪宁芝上前问:“妈,怎么了?” 梁文华笑着说:“你哥打电话回来了。” “哥说什么了?” “你哥说过年再回来。” “哦,那挺好的。我挺不想他回来见闻青的。”纪宁芝说。 “我也不想。”梁文华说。 与此同时,闻青已到了逢青制衣店内,逢青制衣店内大家正在有条不紊地做着卡其布高腰阔腿高腰裤。 “小老板。”二十个裁缝喊。 闻青没忍住笑起来,看向肖姨问:“谁让喊小老板的?” 宝红举起手来,说:“闻青姐,我让喊的,大家不能总叫老板名字吧。这样不够拉风。” “有道理。”闻青表示赞同,然后说正事:“你们把手上的裤子做完之后,先停下来,把今天的半成品做成成品,这是最后一批,我们先给交货了,好不好?” “好!”二十个裁缝齐声说好。 闻青又笑着说:“交了货,我就请你们吃饭,星期六发工资一人多发五毛钱。” 闻青此话一落,一下把裁缝们的兴趣调到了最高,大家干起活来,分外有劲,甚至不少人,都到了下班时间,他们仍旧在做衣裳,这让闻青很欣慰,只好让他们先回家,明天继续。 接着,闻青骑着自行车载着姚世玲回家。 姚世玲坐在车后座上问:“闻青,一个人加五毛钱工资,一下就要多交十多块啊!” 闻青笑:“妈,物价在上涨,与其让他们的工资顺着物价被动地涨,不如我来给他们涨,还卖了他们人情,是不是?再说,这次我们赚了不少,一会儿我给王婶她们也涨五毛钱工资。” “咋还涨啊!”姚世玲心疼钱。 闻青笑着说:“回头咱们村的女人都赚钱了,咱们村的男人不能闲着啊。” “那他们干嘛?”姚世玲问。 闻青说:“以后,水湾村就是做鞋子的,逢青制衣是做衣裳的,卖衣裳的话就在南州。咱们村的男人可以把鞋子、衣裳送到咱们自已家的店里,和别人家的店卖。” “这能成吗?”姚世玲问:“地里的活儿谁干?” 闻青:“回头和村长商量一下,找临村人来干。” “村里人同意吗?” “钱多当然就会同意了。”闻青笑着说:“还有,妈,我觉得我们二队队长人挺不错的,我想请他帮着看店管理。” 请队长? 姚世玲担忧起来:“闻青,这不行吧?你这摊子铺太大了,你能管得过来吗?” 闻青笑:“能啊,妈,不信你等着看着哈。” 第63章 “你可别逞强。”姚世玲说。 “不逞强。”闻青笑着:“妈,你抓牢坐好了啊,我要拐弯了。” “你等等,我先下车。”姚世玲连忙说。 “不用下。”闻青笑着,踩车蹬的速度减慢,流畅地转个弯,直直地骑到了自家院子。 “大姐!” “姐!妈!” “闻青。” 院里的闻朋、闻亮、王婶等人热情迎接。 闻青对众人笑,伸手摸摸闻朋的脑袋,然后并没有在院里多呆,便去二队队长家,用行动表示自己用心想让整个水湾村都富起来。 如今水湾村的人都知道闻青有本事,不但自己赚了钱,连带着王婶、周大姐、大刀妈等都赚了钱,众人对她交口称赞。 村长、队长对闻青,对闻青家都是另眼相看。 闻青此时来到队长,队长和队长妻子又是让坐又是倒水的。 闻青连忙说:“队长,队长,不用忙,不用忙,我刚从家里喝过水过来。” 队长这才停下来,坐在闻青对面,闻青言简意赅地向队长说明自己的来意,并介绍关于做鞋子等相关方面的事情。 队长目瞪口呆地说:“你的意思是叫我来承包逢青名下的鞋子?” 闻青:“对。” “不行,不行,那怎么行啊。”队长连连摆手:“我就是一大老粗,我什么都不懂。” 闻青笑着说:“队长,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咱们班最有文化的人,再说咱们二队不管是从哪个方面都优于其他队,这不正说明你的能力了吗?” “那不一样。” 闻青笑:“怎么不一样?你管理的还是咱水湾村的男男女女,只不过是田地变成了鞋子不是吗?” 队长听言沉思,谁不想赚钱呢,谁不想把自己过好呢,闻青赚钱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他也认为闻青以后必定会有出息,没想到这个出息会来的这么快。 最重要的是闻青都这么有出息了,居然能看上自己,这简直是莫大的荣幸。队长既有忐忑,又有惊喜。忐忑的是他能不能把这个管理做好,惊喜的是他做了这个管理之后,以后日子就不同了。 “队长,要不你考虑一下吧,工钱我先给你开一个月五十块钱,等以后经营状况好了,会再涨。” 五十块钱? 队长和其妻子怔在当场,城里人工钱不过三十多块钱,闻青居然给开五十块钱。 “不用考虑了,就这么定了!”队长妻子直接答话。 “你胡说什么!”队长呵斥。 队长妻子不敢说话了。 队长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闻青,我怕、管理不好。” 闻青笑:“放心,队长,你肯定能管理的好,你和村长一直不都说,共同奔赴小康社会吗?谁知道小康社会是啥样,不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步步的来吗?哪有天生就会的?” 队长看向闻青,一阵内疚,身为队长,他居然连闻青的觉悟都没有,太不该了。闻青说得对,谁知道小康社会是啥样,不都是一步步来的吗? 这么一想,队长的胸腔中就燃起了团团火苗,让他心绪激荡,他当即答道:“行,这活儿我接!” 闻青当即笑起来:“多谢队长支持,等明天还得和队长一起去村长家,和村长说说这事儿。” “没问题。” “谢谢队长。” “闻青,你太客气了。” “那我就先回家了。” “吃过晚饭再走吧。”队长和队长妻子一致挽留。 “不了不了,我妈知道我今天回来,特意准备了好些菜呢。”闻青笑着说,和队长、队长妻子挥了手,便走出了队长院子。 其实闻青就算在队长家吃,队长也拿不出什么来招待,队长家两个半大的儿子,都说半大的儿子吃穷爹,两个半大的儿子,就快把队长家吃穿了。 “这下好了,每个月有五十块钱了!”队长妻子脸色微微潮红,显得激动不已:“真没想到以前那样的闻青,如今会有这样大的本事,不但自己富,还要带动全村富,真是会村的大恩人啊。” 队长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妻子说:“以后别闻青以前以前的,谁小时候没干点错事,以后不许提闻青的不好。” 队长妻子被队人呵斥非但不气,反而笑着说:“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现在闻青特别好。” 队长不说话,但是暗暗地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地跟着闻青大干一番,带着全村人共奔小康。 这么想着,队长全身从未有过的轻松,连晚饭是膈嗓子又咬不动的红薯面薄饼也吃的津津有味。 而此时,水湾村的家家户户的烟囱也都陆续冒烟了,闻青家也是。 闻青刚进院子就闻到了肉香,她笑着跑进厨房,问:“妈,今晚做什么好吃的?” “大肉拌凉面!”闻朋说,他正坐在地锅跟前,拿柴禾往锅洞里添。 “凉面啊,妈现在天都凉了,还吃凉面啊?”闻青问。 “用温水篦一遍,不凉的。”姚世玲说。 “就是。”闻朋说:“大姐,妈知道你最喜欢吃凉面,才特意做的。” 闻青笑,拍着闻朋说:“起开起开,我来烧锅,你一边玩去。” “那我去大路上找大刀玩去儿。” “去吧,别忘了回来吃饭就行。”闻青说。 闻朋一转眼跑没影儿了。 闻青笑着问:“妈,亮亮呢?” “你不是说要用你二叔的院子做鞋子吗?他去收拾了。”姚世玲说。 “哦。”闻青拿着柴禾往锅洞里添。 姚世玲边用铲子翻着菜边问:“你和队长说的咋样?” “队长同意了。” “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闻青点头:“嗯,我和队长说,把鞋子制作都承包给队长了。” “承包给队长?”姚世玲动作停了下。 闻青:“嗯,以后我只要出鞋样,其他的都由队长来安排。” 姚世玲继续炒菜,问:“为啥呢?” 闻青边添柴边向姚世玲解释:“妈,其实鞋子对我来说赚钱赚多赚少都没关系,我想让水湾村的人都过的好一点。我赚钱的地方是衣裳,另外一点就是,现在是农闲,王婶他们都愿意坐下来做鞋子,等到农忙的时候,肯定有人惦记着田地,我年纪小你性子温和,咱们遇上这样的事情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但是队长不一样,他是队长有经验,一定可以将两方面与村长协同好,完全不会耽误鞋子生意是不是?” 姚世玲看了闻青一眼,为闻青周到想法点了点头。 “所以,妈,咱们就等着每个月收钱就行了。”闻青笑起来说。 “就你能的很。”姚世玲笑着:“好了,可以吃饭了。” “嗯。” 一家子坐院子正中央,不用点灯,圆圆的月亮就把整个院子照亮了。 闻青一家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吃顿肉就把院门堂屋门都关的严严实实偷着吃,如今是光明正大的吃。 遇上端着饭碗来串门的邻居,姚世玲会夹块肥肉给对方吃,整个村子里没有一个人会说“闻青家居然吃肉”这种贬义的话,而认为闻青吃肉再正常不过,谁让闻青有本事有钱,羡慕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闻青才吃过早饭,队长穿着破旧但十分整洁的中山装过来上班了。 闻青乍一看,有点想笑,不过笑就有点不厚道了,于是也很正式地与队长谈具体情况。 该说的闻青昨晚已经和队长说了一遍,现在情况是,闻青想把做鞋子的位置由闻青家院子,转到他二叔那里,并且因为逢青鞋子刚刚起步,所请的工人皆是邻居,闻青有意想让队长把逢青鞋子规范化。 “没问题,保准一天完成。”队长面色严肃地说。 闻青笑着:“不必急于一时。” “就一天。”队长说。 闻青干笑两声,队长果然是队长,说一不二,于是说:“行。” 当下闻青便把逢青鞋子交给了队长,于是王婶、周大姐、大刀妈等人再来闻青家时,闻朋站着门口指路说:“都去我二叔院子。” 于是一群人都到了闻青二叔院子里干活。 闻青院子一下子空下来了,姚世玲问:“那我呢?” 闻青笑:“妈,你也想去做鞋子吗?” “我做啥都行。”姚世玲说。 闻青笑:“那你先歇两天,等我想到让你干什么了,你再干活,行不?” “行。” 闻青在家没待多久,带着王婶做好的鞋子,又骑着自行车去了县城逢青制衣,一上午监督着大家把的确良白衬衫和平纹裤全部做完工后,由肖姨、宝红坐上县城公交车,把衣裳送到公交车站。 等到肖姨、宝红从县城回来,闻青接过六千块钱后,从布袋里取出新做的冬季款双排扣尼子大衣,给逢青制衣里所有人看。 “好看。” “这大衣好看。” “……” 几乎是所有一致称赞。 闻青笑了笑,将衣裳分解,然后让二十个裁缝分工做,自己则和肖姨一起去了市里一趟,买了八两红糖,一方面是为了兑现闻青和布行老板所说的话,另一方面则是想从布行老板那询问一下尼子布料的价格有没有可能便宜一点。 闻青询问过后,便同肖姨在市里面转悠,闻青凭借上辈子的记忆,在大摩广场花一千二百块钱买了三间门面店。 “闻青,要买店面卖衣裳,当然要买步行街那块啊,那么人多衣裳也好卖。”肖姨说。 闻青笑笑,她没法向肖姨解释,以后大摩广场是南州市最繁华的地段,没有之一。在这里买店面只赚不赔。 不过,此时闻青笑笑说:“如果我在步行街买门面做生意,我这不是和张秀英对着干吗?你说是不是?” 肖姨不再说话,总觉得花一千二百块钱在大摩广场买三间门面店太没眼光了,不过闻青的眼光向来独特,肖姨又隐隐预感闻青是对的。 二人没有在市里滞留多久,便回了县城。 刚一到县城,就看到二十个裁缝做出十套双排保尼子大衣。 “嗯,不错,不错,投入市场上一定好卖。”闻青笑着说。 正在这时,店里电话响了。 宝红连忙去接:“喂,你好。” 闻青还要说衣裳的事儿,便听到宝红喊:“闻青姐,找你的。” “是张姐吗?”闻青问。 “不是,我也不知道是谁?”宝红站在靠近后院的柜台,因为厅内每天都有蹬蹬的缝纫机声,所以特意把电话放在贴近后院的地方,避着一点儿杂音。 “好,我来接。”闻青放下双排扣尼子大衣说:“严师傅你们做的很好,可以继续做下去。” 二十裁缝松了一口气,他们都知道,别看小老板平时见谁都是一张笑脸,其实小老板最是个讲究细节极其严格的人。 此刻听小老板说可以继续做下去,大家都有不同程度地开心,纷纷坐下来做衣裳。 而此时,闻青走到后院门口,接过电话把,对宝红说一声:“门口有堆布条,你去整理一下。” “好的,闻青姐。”宝红动作麻利地跑到厅内开始整理布条。 闻青这才将电话放到耳边:“喂,你好,哪位?”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 闻青心里一咯噔,似乎预感到什么,果然下一刻听到纪彦均低沉略显疲惫的声音:“闻青,是我。” 闻青心头一紧,连喉咙口都是紧的,说不话来。 彼端似乎也不知要说什么,也是沉默。 闻青耳边是缝纫机噔噔的声音,眼前是后院地上枯黄的树叶,她突然就因为这么个熟悉的声音,产生了一种喧闹中的落寞感,真是上辈子的记忆害人啊,她低下头问:“你在哪儿?” 纪彦均:“夏城。” 闻青:“哦。” “闻青。” “嗯。” “我想……” “还有什么事情吗?”闻青抢白:“我这儿挺忙的,挂了。” “等一下。”纪彦均喊,他在彼端咳嗽了一声。 闻青握着电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什么事?” “……见面我再和你说。” “没必要,我想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闻青平静地说。 “青……” “啪”的一声,闻青把电话挂上,电话也没有再想,她站在电话机前,沉静地站了一会儿,上辈子傻,这辈子怎么可能再傻一回。闻青深呼吸一次,又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 接下来的两天,闻青除了给裁缝和王婶他们放工钱之外,就是想着参赛画稿,还有大摩广场的逢青店装潢问题。 画稿她在画。 店面装潢也正在装潢。 不过,逢青的双排扣尼子大衣已经开始卖了,张秀英自从得知闻青开始做冬衣了,时不时就来县城这晃悠两趟,一眼看上了双排扣尼子大衣,硬是买了五十件回去。 一回市里就卖完,相当地受欢迎,张秀英高兴极了,一天两三遍电话地催促着闻青赶紧赶工,多多出活啊。 闻青被她催的无可奈何,只好让二十个裁缝加班。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声又响了。 宝红要去接,肖姨制止住,笑着说:“宝红,你别接,肯定又是找闻青的,九成是张秀英,她又来催衣裳,问做几件出来了。” 闻青放下手中的笔,说:“宝红,你忙吧,我来接。” “好。”宝红自去忙去。 闻青接起电话,果然是张秀英,不过她不是来催闻青衣裳的,而是询问闻青的。 张秀英语气严肃焦急地问:“闻青,怎么回事儿?” 闻青不解地问:“什么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张秀英问。 闻青反问:“你不知道现在有人卖逢青服装?” “怎么回事?”这下轮到闻青问这句话。 张秀英说:“步行街突然出现在间门面店,专门卖你逢青的衣裳,卖的十分火爆!” 闻青一愣。 张秀英继续说:“的确良宽摆白衬衫,平纺直筒裤,卡其布主腰阔腿裤子,白皮底扣带布鞋,灯芯绒泡沫底鞋,双排扣尼子大衣……这些,要不是你提前和我说,在大摩广场买了门面,我都以为你是故意在步行街买了家店面,专门挤我生意!” 第64章 “我没有。”闻青说。 “你没有那是谁?”张秀英问:“跟你做的衣裳一摸一样!”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店里出去的衣裳,你卖给谁了,你不知道吗?”张秀英问。 闻青渐渐恢复理智,镇定地说:“双排扣尼子大衣目前为止卖出件数,没超过一百件。” 张秀英一愣:“你的意思是?” 闻青:“南州步行街的衣裳不是出自逢青。” “所以?” “所以他们是仿做的。” “那怎么办?”张秀英急急地问。 闻青实话说:“暂时,我还不知道。” “你不知道……”闻青说不知道,张秀英感觉到天都要踏下来了。这时,张秀英那边有人嚷嚷买衣裳,张秀英慌忙应一声后,和闻青说:“闻青,我跟你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你得想想办法,哪能让人这样欺负到头上来,你需要帮助和我说,我帮你!好了,我不知你说了,我先去卖衣裳了。” “好,谢谢张姐。”闻青挂上电话,站在电话边。 “闻青,你咋了?”肖姨见闻青脸色不对,问。 闻青回神,问肖姨:“宝红呢?” 宝红此时正乐呵呵地从外面回来。 肖姨赶紧喊:“宝红,快过来,闻青喊你。” 宝红应一声,笑嘻嘻地跑过来:“闻青姐,你叫我?啥事?” 闻青看一眼对面冷冷清清的裁缝店,然而问宝红:“对面是不是来我们这儿买双排扣尼子大衣了?”与其说闻青是询问宝红,倒不如说闻青是在陈述。 宝红点头:“嗯,买了,买了二十件。” 闻青沉默。 “咋了?”肖姨问。 “闻青姐,不能卖给他们吗?”宝红见情况不对,整个人心虚起来:“上次你不是说,他们一直买,我们就一直卖吗?” 肖姨没弄明白状况,看看闻青,又看宝红,闻青面色平静,宝红则是一脸委屈。 “咋回事啊?闻青。”肖姨不解地问。 “宝红,没事儿,你没做错,该来的总会来的。”闻青看向肖姨说:“章方方在南州市步行街开了一家店面,专门卖逢青的衣裳。” “什么?”肖姨惊愕。 宝红一愣,然后说:“她总共就买了咱们一百多套衣裳,卖完了不就没事了。” 闻青摇头:“宝红你错了,咱们有裁缝,她也有。” 肖姨愣住,缓缓看向闻青说:“你的意思是,她在仿做咱们的衣裳?” “对。”闻青说。 “她怎么能这样。那是我们的衣裳,我们的心血啊。”宝红说。 肖姨惊的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半晌问:“那她买咱们的衣裳是……” “是为了做实验。”闻青说,可能还有别的用处闻青没说。 “做什么实验?” “拆了,把衣裳还原,再把重新缝上,让裁缝们看几遍,然后仿造着做。五十件衣裳,再笨的裁缝也能在拆衣裳和做衣裳之间,做出一模一样的来。”闻青目光顿时冷下来。 肖姨被这事儿惊的说不话来。 “太卑鄙了!”宝红咬牙切齿地说。 “闻青,这可咋办?”肖姨说:“她还可反过来说衣裳是她做的。” 闻青沉思一会儿说:“肖姨,不用担心,我们照做我们的,大摩门面店照旧开张,先不管她。” “怎么能不管她,她是在拿我们的衣裳赚钱啊!她太不是人了。”宝红生气地骂着。 肖姨呆呆地看向闻青,闻青做个生意怎么磨难就那么多,多的让她都有点心疼:“闻青……” “没事儿。”闻青笑。 “怎么会没事儿呢?这会影响咱们的生意啊。”肖姨认为闻青在逞强。 闻青这次是真心笑起来:“肖姨,影响总比没影响的好啊。” “怎么说呢?” 闻青看向肖姨说:“肖姨,别急,我们先做好份内的,然后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肖姨似懂非懂地点头。 闻青转过身去,给张秀英打了个电话。 张秀英认真地听着闻青的话,然后讲条件:“那你以后做的衣裳,每件都要让我卖。” 闻青笑:“没问题。” 挂上电话后,闻青坐到缝纫机前,从布袋里拿出特别的布料在缝纫机走针,制作完毕之后,她掏出逢青制衣的袋子,将两套衣裳一双鞋子装进布袋里,附上一沓画稿,而后提着出门。 “闻青姐,你去哪儿?”宝红问。 闻青回答:“去趟邮局寄东西。”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闻青笑。 看着闻青离开,宝红问:“肖姨,闻青姐寄什么东西,非要亲自寄啊。” “我也不知道。”肖姨愁眉苦脸地叹息一声,叹息的是章方方做的事儿,章方方太坏了,闻青要怎么办呢? 肖姨急的嘴都起泡,闻青却不急不慢,到邮局按照之前记的地址,填写一份之后,交给邮递员,回来之后,照旧做衣裳,准备南州市大摩广场逢青服装店的开张事宜。 一直到一个星期后,逢青服装店才准备开业,而在此期间章方方的苏芳服装店生意空前的好,连口碑都极其佳。 衣裳样式新,设计大胆又让人容易接受。 大街小巷都讨论苏芳服装店的。 “苏芳店里的衣裳可好看了!” “我表姐买两套了呢!” “我也买了一套,穿着特别舒适。” “……” 闻青也就是选择这个时候给逢青服装店开门。 这次“逢青服装”的开张与“逢青制衣”截然不同,逢青制衣开张开的极其隆重,令县城所有人都知道,而“逢青服装”的开张极其低调,甚至闻青连汤权都没有请,由水湾村二队队长把衣裳运到大摩广场逢青服装店,然后放了几串鞭炮,就草草了事。 “闻青,咱们这服装店开张开的也太寒酸了吧?”肖姨问。 “是啊,上次咱们制衣店开张多热闹啊,这次就咱们估。”宝红微微埋怨。 闻青笑:“宝红是担心活太多,忙不过来吗?” “怎么会担心活太多,忙不过来,我恨不得有活把我忙死才好!”宝红说这话时有点怒气。 闻青仍旧笑着:“宝红,你别急,一会儿就把你忙死。” 闻青此话一落,肖姨、宝红一起惊讶,她们都知道闻青从来不爱说空头的话,一旦说了必定会有成真的可能,不对,一旦闻青说肯定会成真,二人看向闻青问:“会忙吗?” “会。”闻青点头。 “真的?”肖姨问。 闻青继续点头:“虽然可能忙的有点委屈,但是我们会忙,事情也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委屈?什么委屈?”宝红问。 “一会儿你就能体会到了。”闻青说:“趁着现在闲,我们先把衣裳都整理出来,挂在木架上,再把木架子放在店外。” “放店外干嘛?”肖姨问。 “让更多的人更容易地看到逢青服装店。”闻青说。 接着闻青、肖姨、宝红三人将的确良白衬衫、平纹裤、卡其布高腰阔腿裤子、双排扣尼子大衣等用木衣架撑起来,挂在木架子上,放在店外。 最近一个星期内,闻青除了之前设计的几套衣裳外,又多加了几套,颜色不再局限于黑、白、灰、卡其等,而掺杂了红色、蓝色、绿色、水红色等,挂在门外极其好看。 挂好之后,闻青便向店内走,对肖姨和宝红说:“好了,我们就在这儿等吧。” “等?等什么?”肖姨问。 “等人来买衣裳。” “闻青姐,真的会有人来买吗?”宝红问。 闻青忽而笑起来,分外好看,看向宝红说:“当然会有人来买,你忘了章方方给咱们开的路揽的客了吗?那可都是会掏钱买衣裳的。” “可是,闻青姐,那些客户都是她的啊。”宝红说。 闻青反问:“谁说的?” 宝红不知道如何回答这句话。 “那些明明就是我们的客户。”闻青的话一落音,店外传来几个小姑娘的声音,说是小姑娘其实年纪和宝红、闻青差不多。 几个小姑娘走到店外木架子前,扯着衣裳看向门头说:“逢青服装店,就是这家,这家衣裳真的和苏芳服装店的衣裳一模一样。” “对啊,一样的呢。” “不对,这儿的双排扣尼子大衣还多了水红色的。” “……” 几个小姑娘讨论着。 肖姨、宝红一愣,刚才店外只有路过的人瞅两眼,都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怎么会突然跑来几个小姑娘,嘴里还说着逢青服装店和苏芳服装店呢? 肖姨、宝红惊奇极了,不由得转头看向闻青。 闻青脸色平静地说:“宝红,你要忙了。记住价格要比苏芳服装店便宜一块钱。” “为什么啊闻青姐?”宝红问。 “照我说的做,先去接待客户,回头我再向你解释。” 闻青话刚落音,店外木架子前又来了两个客户。 宝红赶紧满带笑容地上前招呼:“你好你好,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都是应季新衣裳,看上的可以试穿一下。” 店内的肖姨不解地看向闻青,问:“闻青,为什么这儿突然会多了这么多客户?” “因为章方方。”闻青说。 肖姨不解:“她?” “没错,就是她。” 不待肖姨再问,店外便有人喊起来:“就是这家,就是这家,和苏芳服装店的衣裳一模一样啊。” “还便宜一块毛钱呢。” “这件居然还有大红色的,我喜欢!” “料子一样吗?” “一样的啊!” “……” 第65章 “老板,这条裤子多少钱?” “老板,这件卡其色尼子大衣我要了。” “……” 逢青服装店外,聚集越来越多的人,肖姨、宝红当真忙个不停,也在忙中体会到闻青所说的“忙的有点委屈”。 确实委屈,几乎所有顾客嘴里都会说出“苏芳服装店”,然后将逢青牌的衣裳对比苏芳服装店的衣裳,有的甚至得出苏芳服装店的衣裳更好看。 “我们逢青店的衣裳才是正牌的,我们有注册商标的。”虽然商标证书还没有下来,但这不妨碍宝红向众人解释。 然而在这个年代,国民几乎无版权意识,因此宝红说什么,于他们来说有等于无。 可是,宝红还是要说:“苏芳服装店卖的是我们的衣裳。” “我们每件衣裳上都有逢青标志的,不信你看。” “我们逢青的衣裳才是真的好的。” “……” 一直卖了一半的衣裳,宝红仍旧未得顾客的反馈。 待店内店外无顾客时,宝红狠狠地将衣裳扔在木架上:“她们都认为那尼子大衣是我们模仿苏芳服装店的!” 肖姨见赚钱了,自然开心。可是听着所有人都说苏芳服装,难免心塞。 闻青却笑了:“这样挺好。” “挺好?”宝红问。 “对。” “为啥挺好,明明咱们的衣裳都挂上别人的牌子了!”宝红气呼呼地说。 闻青却问宝红:“宝红,你会吵架吗?” 突然地把肖姨、宝红问的一愣。 “为什么问这个?”宝红问。 闻青笑了笑:“就想知道你会不会吵架,平时听你嗓门挺大的。” 肖姨闻言笑了。 宝红嘻嘻地笑:“会。” “可不是嘛,听修爷大鞋说,宝红没理不会吵,有理的时候,能把人吵翻,她们村的几个搅屎棍都没吵过她,她硬是把人骂哭。” “那是因为我有理!”宝红说。 闻青笑:“那就好,过两天你也帮我吵吵架。” “和谁吵?” “苏芳服装店那边。” “和她们?怎么吵?” “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闻青说。 在闻青的劝说下,肖姨、宝红没有再为顾客的言论而生气,也才弄明白原来是张秀英的作用,一群人才跑到大摩广场逢青服装店来买逢青装。 说到张秀英,张秀英就来了,见到闻青就笑嘻嘻地说:“闻青,答应给我的衣裳你可别忘了。” 闻青笑:“当然没忘。”说着,闻青亲自去店面储藏室拎出两袋衣裳。 张秀英乐呵呵地上前:“真好,够卖几天的了。” 闻青将指着其中一袋说:“张姐,你先卖这袋子里的衣裳,一个星期后再卖这袋子里的衣裳。” 张秀英看一眼闻青,笑着答应:“好,你说啥就是啥。” “谢谢,谢谢张姐。” “客气啥,不是你,我还赚不了这么多钱呢,我比较看好你哟。” “谢谢。”闻青笑着,然后喊:“宝红,你去送送张姐。” “好咧!”宝红麻利地按照闻青的要求,提起一袋子衣裳,跟着张秀英走。 大摩广场逢青服装店离开步行街张秀英服装店并不远,步行十分钟也就到了。 “张姐,闻青姐说,以后你要货的话,都由我来送,你就不用来取了。”宝红热络地同张秀英聊天。 “不用,不用,我跟老何去取就行了。” “要的要的。” 宝红、张秀英大模大样地拎着两袋子衣裳进店内,刚好被苏芳服装店的苏红梅看到。 苏红梅赶紧地快步跑回苏芳服装店,找到章方方说:“方方,你知道吗?那个张秀英也拿闻青的货卖了!” 章方方正在喝水,“啪”的一声将白瓷缸摔在了桌上,脸色泛青。 苏芳服装店自开店以来,每天都生意火爆,连线下有不少客源的张秀英,都跑过来从她这儿拿衣裳供给下线。 可是,今天上午,苏芳服装店的顾客突然少了一半多,细问之下才知道大摩广场开了个服装店,和苏芳服装卖的衣裳一模一样,也不知是谁传开了,说那家服装店的衣裳比苏芳服装店便宜一块钱。 一块钱啊!一块钱完全可以使爱贪小便宜的顾客跑十分钟去大摩广场。 她让店员去打听,一打听就打听出来开的店名叫逢青服装店。 逢青服装店! 又是逢青,又是闻青!她不好好地待在县城,来市里凑什么热闹,一来就抢走了她一半的生意,令章方方肝火大。 这还不算,闻青衣裳的价格每件比她低一块钱,一块钱,一块钱足够闻青抢走她所有的生意。 现在苏红梅一从外面打探回来,就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张秀英又拿闻青的货了。 章方方知道,张秀英经常从闻青那里拿货,算是合作伙伴,但是如她舅舅所言,所有的生意合作伙伴都是趋利的,谁的利益大,合作伙伴自然就会倾向于谁。 于是,当张秀英主动到苏芳服装店,表示想购买她的衣裳,发到下线卖时,章方方开心的不得了。这充分说明自己的生意越来越好了,连张秀英都愿意跟自己合作,那么闻青离灭亡就越来越近了。 谁知,张秀英又去闻青那边拿货了。 “听说,是因为闻青那边的衣裳比咱们这边便宜一块钱,所以不但顾客愿意为了一块钱跑十分钟去大摩广场,连张秀英也愿意舍近求远,这样赚的多。” 章方方气不打一处来,闻青居然用降价的方式来挑战她,不行,她不能降价,竞争价格是最愚蠢的做生意方式,只有闻青才是这么愚蠢的人。 于是章方方不降价。 可是,一天两天过去了,随着逢青服装店衣裳和苏芳服装店衣裳一模一样,以及比苏芳服装店便宜一块钱的消息传开,苏芳服装店越来越冷。 反而逢青服装店因为颜色多,老板漂亮又温和,以及老板会给顾客建议穿衣方式,而生意越来越好。 章方方越来越按捺不住,苏红梅更是直接询问张秀英为什么不到苏芳服装店拿衣裳了。 张秀英也没绕弯子,直接说:“一样的衣裳,逢青那边便宜一块钱,傻子都会买便宜一块的。” 苏红梅把这话传给章方方,并说张秀英表示只要她比闻青便宜,张秀英一定不拿闻青的衣裳。 章方方从学校回来,故意经过逢青服装店,果然见到店内人来人往,再回到自己的店内,发现店内冷清,对苏红梅说:“把价格降到和逢青服装店一样!” 结果还是没有多少人来买。 “比逢青服装低一块钱!”章方方咬牙说。 谁知,章方方这边除了一块,闻青那边也将了一块钱。 章方方一气之下,又降了一块钱。 接着闻青再次降了一块钱。 闻青这是跟章方方杠上了,章方方就不信了,她再降一块钱,闻青还会降。 最终闻青没降,于是苏芳服装店衣裳“成功”比逢青服装店衣裳低一块钱。 张秀英这才乐呵呵地跑过来,从苏芳服装店里,拿了一百件双排扣尼子大衣,笑着说:“我就是个生意人,哪家便宜我买哪家。” 苏红梅则说:“闻青这种低价买卖太坏了。” 张秀英听着笑笑,然后接腔:“可不是嘛,虽然你们两家的衣裳样式一样,其实闻青那边偷工减料。” 偷工减料? 章方方、苏红梅同时吃惊:“偷工减料?” “没错!不然哪敢降价,不怕赔本吗?”张秀英话说半分留半分,摸着章方方店内的尼子大衣说:“还是你们的尼子布料好,软乎乎的。” 章方方、苏红梅互看了一眼,两人没有说话。 直等到张秀英走后,两人才讨论起来。 苏红梅狠狠地说:“怪不得闻青一劲儿地和咱们比价格,原来她在偷工减料!” 章方方也恍然,原来自己一直是拿优品和闻青的次品比价格,想想自己真傻。 “要不,咱们去买一件看看,看看闻青用的布料到底有多差?咱们也可以……”苏红梅话没说完,但是章方方明白的很。 至于上哪儿买呢?当然不必上逢青服装店买,到张秀英那儿就能买到。 张秀英特意将一件双排扣尼子大衣,交给苏红梅说:“就这种衣裳,我仓库里好多呢,都是卖到县城的,县城人不讲究,穿在身上没啥感觉,其实啊,这种衣裳最赚钱了。”最后一句话张秀英说的极其小心。 苏红梅拿着尼子大衣便走了。 苏红梅前脚走,张秀英后面就从后门处,去了逢青服装厂,对闻青说:“苏红梅买了那种尼子大衣。” 闻青正在喝水,笑了笑,又喝一口:“张姐,你的另一包尼子大衣明天就可以开始卖了。” 第66章 “这就可以卖了?”张秀英问。 闻青回答:“对,这就可以卖。” “卖了之后呢?” “等。” “多久?” “一个星期左右。” “成,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左右我们都是赚钱的。”张秀英笑着说。 “对。”闻青赞同。 “那行,我就先回去卖衣裳了。”张秀英说。 “好,我也要去上学了。”闻青说。 “好好学习。” “嗯。” 张秀英一走,闻青就挎起了格子书包。 今天是星期五,上个星期肖姨、宝红都抽时间回老家看了家人,这个星期五闻青也想回家。 闻青和肖姨、宝红说了一声。 肖姨说:“闻青,你是我们的小老板,你想啥时候回去就啥时候回去啊。” 闻青笑着打趣:“现在共进退的日子,不能摆谱。” 肖姨笑起来:“放心吧,这儿有我和宝红。” “行,先渡过这个难着,过后就招人,你们先辛苦点儿。” “一点都不辛苦。”宝红表态。 闻青看着她笑。 “好了好了,闻青你赶紧上课去吧,免得迟到了。” “好。” 闻青斜挎着格子书包,如往常一样抄近路,从石板桥上快速走过,不意外地看到李传立从桥下向步行街去。 闻青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看到李传立去步行街了,不过李传立没有看到过她。 闻青笑了笑,然后径直去了学校,踩着点去教室。 坐到座位上之后,万敏凑过来,小声说:“闻青,你看,纪宁芝今天不但涂了指甲油,还擦了口,涂了雅霜,可好看了。” 闻青侧首看纪宁芝一眼,纪宁芝出奇地没有转过头瞪她,而是低头看着一张纸,嘻嘻笑。 确实擦口红了。 闻青想起几乎每天都去步行街的李传立,摇了摇头,而后继续听课。 下午放学后,闻青兴致冲冲地回家,她有半个月没见姚世玲了。 也没和姚世玲说今天回家,奔跑着坐了公交车,先去逢青制衣店看看,逢青制衣店内大家都在有条不紊的做着衣裳。 近来肖姨、宝红为了逢青服装店的事儿,特意提拔了裁缝严师傅和王师傅,所以现在整个逢青制衣店由他们两个人来看管。 管理的井井有条,闻青满意地点点头。 严师傅和王师傅松了一口气,他们都知道闻青虽然年纪小,但是是个非常有大主意又细心的人,不然也不会有逢青制鞋、逢青制衣、逢青服装这三家店了。 所以闻青说不错时,二人都露出了笑脸。 闻青又说了一些鼓励的话,接着骑自行车回水湾村,一回水湾村就见闻朋还穿着半截袖正在大路上和其他小伙伴们玩抽陀螺,“啪啪”的鞭子声,抽的老响了,五六个陀螺在地上打转碰撞,几个孩子还在喊着:“碰死大刀的飞天小白鼠!” “朋朋你的无敌风火轮不行啊。” “朋朋,用力抽,撞死它们!” “……” “朋朋。”闻青下了自行车喊一声。 闻朋一抬头,看着闻青,立刻收起鞭子,抓起还在转的陀螺,向闻青奔,惊喜地喊:“大姐,你回来了!” “朋朋,你还玩不玩了?”小伙伴们问。 “不玩了。”闻朋说。 大刀看着闻朋的鞭子说:“朋朋,你不玩,那你把你的鞭子借我用一下。” “好,别抽坏了。” “嗯。”大刀高兴地接过鞭子。 闻朋看着闻青说:“大姐,让我坐前杠上,你推着我。” 闻青笑:“好,你上来。” 闻朋从闻青胳膊下一钻,扒着车把,站着车蹬爬上来,得意地坐在前杠上。 小伙伴喊:“朋朋坐自行车咯,朋朋坐自行车咯。” 闻朋回头,满脸得意:“过两天我还骑自行车呢。” 闻青推着自行车,得空摸一下他的胳膊,热乎乎的,但还是问:“冷不冷?” “不冷,妈说‘春捂捂秋冻冻’身体好。”闻朋说。 闻青笑着看向他手中的陀螺,陀螺尾巴处居然装了一颗钢珠,闻青极为好奇,水湾村居然会有钢珠,闻青问:“这钢珠哪来的?” 闻朋扬起陀螺问:“大姐你说这个吗?” “嗯。” “这个是纪彦均给我做的。” 闻青一愣:“他?他来水湾村了?”他从夏城回来了? “不是,是上次他给咱家割豆子的时候给我做的。”闻朋嘻嘻笑着说:“那天天特别黑,妈带了水瓶忘了带茶缸子,就回去拿。然后我就困,可是我不敢睡,妈会凶我。” 居然是割豆子那天的事,闻青问:“然后呢?” 然后闻朋就和闻青说那天的事儿。 那天,闻朋犯困,不敢睡,他扔了镰刀寻声去抓蛐蛐,纪彦均在一旁割豆子。闻亮排斥纪彦均,于是到地的另外一头割豆子。 这头就只剩下闻朋和纪彦均。 闻朋捉了一只蛐蛐后,惊喜极了,炫耀一般说:“纪彦均,你看,我捉的这只,这只是我长这么大捉的最大只的蛐蛐,可以叫它黑!龙!将!军!” 纪彦均看了眼:“不行,这只战斗力不行。” “你咋知道?”闻朋惊奇。 纪彦均掏出手电筒,照了一下说:“这蛐蛐外壳颜色不正,声音太大,空有其表。” “真的?”闻朋睁大眼睛问。 纪彦均点头。 闻朋:“这个你都懂?” “懂。” “你还懂啥?” 纪彦均瞥一眼闻朋:“看在你长得像你姐的份上,我就和你说说。” “你说你说。” “掏鸟窝,钓龙虾,抓螃蟹,弹玻璃球,摔皮卡,抽陀螺……” “你会抽陀螺?!”闻朋问。 纪彦均点头:“会。” “那你有陀螺吗?”闻朋说:“我有陀螺,但是陀螺尖儿是木头的,转不起来。” “装钢珠就能转起来了。” “我没钢珠。” “我有。” 闻朋为难地说:“你有我也不能要,我妈不喜欢你,我二哥不喜欢你,我不要你的东西。” 纪彦均问:“你大姐喜欢我吗?” 闻朋说:“我大姐以前喜欢你。” “现在呢?” “现在喜欢钱和我,跟我妈,跟我二哥。” 纪彦均:“……” 此刻闻朋巴拉巴拉地和闻青说那天的事儿,然后说:“第二天纪彦均就带了这个陀螺和鞭子给我,让我偷偷地藏起来,不要和你们说。” 闻青看向闻朋。 闻朋连忙说:“大姐,你不会告诉咱妈的吧?” “不会。”闻青说。 闻朋笑:“那就好。”说着就把陀螺揣到怀里,到了院子,一下子就往西屋跑,赶紧把陀螺藏在床底下,不能让妈和二哥发现了。 “姐。” “闻青。” 闻亮和姚世玲没想到闻青今天会回来,忙过来迎接。 闻青见闻亮穿的也是短袖,就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三套长衣长裤。 姚世玲、闻亮、闻朋一人一套。 “大姐,我又有新衣裳穿了吗?”闻朋跳着从堂屋出来。 闻亮脸上也有欢喜。 姚世玲嘴上说着闻青浪费,心里也是喜欢的。 闻亮、闻朋立刻就穿在身上了,大小正合适。 姚世玲一看就正色说:“闻青,闻朋的衣裳怎么不做大点儿?” 闻青问:“为什么?” “他俩个子长得快,闻亮的衣裳小了,可以给闻朋穿,闻朋的衣裳小了,那不就浪费了。” 闻青笑,这才明白过来,水湾村一直贫穷,一家子半年难得做一套衣裳,做了一套衣裳都是给家里哥哥穿,哥哥长大了衣裳小了就给弟弟穿,弟弟长大了衣裳小了就给妹妹穿,期间是补丁贴补丁,穿到最小的身上时,差不多旧的不成样子了。 闻朋以前就是捡闻亮穿不上的衣裳穿,闻亮又是捡闻青爸的衣裳穿。 “不浪费,妈,等我长大了,大姐生娃了,我穿剩下的衣裳给大姐的娃穿。”闻朋说。 “胡说八道!”姚世玲呵斥闻朋,护着闻青,闻青还是姑娘家,讲“生娃”这样的话等于羞人。 闻朋立刻低头,不说话了。 闻青摸着闻朋的脑袋说:“没事儿,咱家就是卖衣裳的,还怕没衣裳穿。” “那也不能浪费。” 见姚世玲又要絮絮叨叨说“节俭”,闻青赶紧把话题转移开,问二叔院子里鞋子的情况。 其实大致情况闻青都是知道的,她没有看错人,队长确实很会管理,村里的人一直都服他,所以逢青制鞋厂,越来越有纪律。 姚世玲又说:“队长可用心了,经常半夜提着煤油灯去你二叔那儿看看,怕有小偷。不管啥时候,只要你那边要货,或者布料鞋底不够了,他立刻就跑县城去了。他和我说,闻青既然信任他,他不能敷衍,要做就认真地做。” 闻青听言挺感动,就去二叔院子里看了看,果然大家都在有序地做着鞋子。 看闻青来了,一个个都热情地打招呼。 队长更是过来接待闻青,顿时让闻青感觉自己像是城里的领导下乡视察似的,微微窘了下。 接着闻青将所有人的工钱都算了一遍,然后把钱交给队长,让队长来发工钱。 闻青两个星期没回来,按要求是给队长发二十五块钱,但是队长太负责任了,闻青就给队长发了三十块钱。 队长死活不要,硬退给闻青五块钱,只拿二十五块钱。 闻青这么一回来,只要是给闻青干活的人,都拿了工钱,连村头代销店里的生意也骤然火爆起来了。 队长妻子更是喜欢的不得了,二十五块啊,这闻青还真是说给就给,太大方了。队长妻子一拍大腿说:“中午吃挂面!”说着从袖口抽出一方老旧的手帕,展开里面包着一块八毛钱,她抽出四毛钱,准备去代销店买点白面挂面,换换味口,天天吃粗面,她嗓子都快坏掉了。 与此同时,闻青正在家中吃饭。 姚世玲不知道闻青回来,所以家里也没有荤菜,只有一些小青菜和豆酱。 姚世玲边给闻青夹菜,边说:“先吃这一顿,明天一早我就去县城割点肉回来吃。” “吃这挺好的。”闻青说。 正说着,院外的王婶过来了,端了一碗肉过来说:“闻家大嫂子,闻青,你们在吃饭啊。” 姚世玲赶紧站起来迎接。 王婶已经将一碗萝卜烧肉放到桌上,笑嘻嘻地说:“二虎子爸刚去买的,我想着闻青回来,你家也没卖菜,就送来给你们吃,尝尝,我做的不太好,凑合着吃。” “王婶,别别别。”姚世玲推辞着,但是王婶已经跑出了院子,挥着手说:“吃吧吃吧,回头把碗给我就行了。” 姚世玲、闻青很无奈,结果二人还没坐下,大刀妈拎着四个煮鸭蛋,端着一碟子辣椒炒鸭蛋过来了。 东西一放桌上,大刀妈就跑走了,还是那句:“回头把碟子给我就行了。” 一顿晚饭,桌上面满满的都是别人家的菜。 闻亮、闻朋目瞪口呆,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过。 姚世玲看着闻青说:“我就说嘛,其实咱们村里的人就是朴实,小气护家是肯定的,但是你若是对他们好一点,他们恨不得把家底掏给你。” 闻青上辈子是没感受过,这辈子值了,她拿起筷子说:“吃吧,以后逢青制鞋厂多赚点钱就行了。” “对,吃吧!”闻朋早就对萝卜烧肉垂家涎三尺了。 闻青在家舒舒坦坦地住了两天,现在逢青制鞋店有队长看着,逢青制衣店有严师傅和王师傅,逢青服装店有肖姨和宝红,“逢青”渐渐进入正轨,她每天坐着不动都有收入,并且不再像以前那样忙碌奔波了。 星期天下午,她坐车回绿地花园,想了想她没回绿地花园,而是直接去大摩广场。 还没到大摩广场就见肖姨神色匆匆的从在摩广场走出来。 “肖姨。”远远地,闻青喊一声。 肖姨抬头一见闻青,眼睛一亮,忙跑过来,急急地说:“闻青出事了!” 闻青一愣,旋即问:“出什么事了?” “好多人都在张秀英家门口闹事。” “说张秀英家卖的尼子大衣是假货?”闻青问。 肖姨一愣:“你去过步行街了?” “没有。” “那你咋知道?” “先别说这个。”闻青说:“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好。” “服装店门锁了吗?”闻青问。 “锁了。”肖姨说,然后步伐匆匆地和闻青向步行街走,边走边和闻青说明情况。 说张秀英最近生意都特别好,不但线下县城要货多,连在苏芳服装店附近生意都没被苏芳服装店盖下去。 谁知道,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一些人到张秀英店前闹事,说张秀英家买的衣裳是假货,掉颜色,穿身上扎人,什么尼子,上面的毛发都不平整等等,正在闹张秀英家呢。 宝红送衣裳时看到的,现在正帮心着张秀英呢。 闻青听后面色平静,二人刚进步行街街口,就见一群人不在张秀英门口,而是逐渐转移,转移方向是向苏芳服装店的。 围观都很多,声音很杂,闻青听出其中张秀英和宝红的声音。 肖姨气冲冲要上前,被闻青一把拉住。 肖姨一愣:“闻青,你干啥?” 闻青看向肖姨说:“肖姨,你去报警。” “报警?”肖姨惊愕:“报警干啥?” “这事儿只能公安人员能出面解决。” “可是咱们也做尼子大衣,万一那尼子大衣……” “咱们的尼子大衣没问题。”闻青说:“肖姨,你快去。” 肖姨见闻青目光坚定,自己也有了信心,当即说:“好,我这就去。” “嗯。” 肖姨接着就快步走了。 闻青稳了稳情绪,踏进步行街,挤入人群中,就见张秀英、宝红和苏芳服装店的人吵起来。 “我这衣裳就是从你们苏芳进的!”张秀英说。 苏芳的人说:“你进的是逢青的衣裳!逢青做衣裳偷工减料谁不知道,现在出了事儿怪我们头上,别恶心人了。” “你说谁,你说谁,你说谁偷工减料!”宝红气势汹涌:“你们买我们逢青的衣裳,照着做,做假货,你不恶心,你不恶心?” “别说这话,那衣裳上写你的名了?再说了就算写的名,就不准别人用了?好笑。”苏芳人说。 “你再说一遍试试,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宝红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气势把苏芳的人吓了一跳。 张秀英赶紧抱住。 宝红指着苏芳服装店喊道:“是他们,就是他们,他们从我们逢青买衣裳,就是从我手里买衣裳,买了衣裳仿照着做,做了次品,现在反过来说是逢青,放屁!我们逢青才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宝红,宝红,别激动!”张秀英抱着宝红的腰说。 “不激动不行,今天必须让苏芳的老板赔钱,卖给人假货,哪有不赔钱的道理!”宝红喊着。 一下喊出了顾客的心声。 “赔钱,赔钱!”一些顾客拿着衣裳喊。 闻青站在人群中不说话,暗想宝红果然会吵架,连群众情绪都知道带动。 而此时,苏芳服装店里的苏红梅气的团团转,问:“方方,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啊,他们都闹到店门口来了。” “舅妈你急什么,你忘了偷工减料的是闻青,咱们买的布料还没有做呢。”章方方悠悠地说。 “那现在……” 章方方不急不徐地说:“让她们再闹一会儿,事情闹的越大对闻青越不好,咱们只需要拿着店里做的衣裳,和他们对比一下,结果不就出来了吗?” “对比?” “嗯,好料子差料子一看就看出来了,咱们店的衣裳和闻青店的衣裳不一样,不然闻青怎么敢一上来就降价呢。”章方方轻蔑地说。 苏红梅这才安心。 两人在店内,听着店外又吵了一通。 直到外面喊出:“公安来了,公安来了。” 苏红梅再次慌起来:“方方,公安来了!” 章方方笑了笑:“来得好,咱们这就出去看看。” “店里的老板呢?”公安人员喊一声。 章方方笑着出来:“我就是。” 苏红梅紧跟着章方方。 围观人群指着章方方说:“就是她,就是她做假衣裳,衣裳掉色、脱线还扎人,我们要退货她还不愿意。” “对,就是她。” “……” 面对指责章方方没有慌没有乱,一副“都是闻青的错”,我是清白的样子。 闻青在人群中勾起嘴角笑了笑,继续看情况。 公安人员严肃地说:“有人举报你家卖劣质产品不给退货,是不是有这事儿?” 章方方说:“没有,我们卖的衣裳每件都有质量保证。” “胡说八道,你们就是卖假货!”宝红带头说。 其他顾客跟着附和。 “安静!”公安人员呵道。 场上顿时一片安静。 公安看向章方方说:“真没有?” “真没有,我们是有证据的。”说着章方方让苏红梅拿了件尼子大衣和劣质尼子大衣对比一下,果然和劣质尼子大衣布料不同。 章方方继续说:“我们每件衣裳都是用这种布料,而且这些人都是从张秀英店里买的衣裳,劣质的是谁的,这就不好说了吧?”章方方睨一眼张秀英。 张秀英说:“这些衣裳确实是从我店里卖出去的,但是我都是从苏芳店里拿的货。” 章方方笑着说:“你也拿逢青店的衣裳,你怎么不说?他们偷工减料你怎么不说?” 顾客们齐齐看向张秀英。 张秀英没说话,宝红先说了:“我们逢青才不会做假。” 章方方看向宝红问:“你们做的衣裳是不是跟我做的一样?” 宝红回答:“是你做的和我们的衣裳一样。” “你们是不是比我们便宜一块钱?” “我们是最优回馈客户。” “同样的布料,你最优还怎么赚钱?所以你们就布料上下功夫,偷工减料,降价吸引顾客是不是?” 章方方气势强大,紧逼宝红,宝红虽然嚷嚷,但明显言辞不及章方方,而且大有被章方方套住的趋向,令顾客不由得怀疑,其实是逢青店的衣裳是次品,毕竟张秀英两家都卖的。 宝红说:“不是!” 章方方继续问:“那是什么,是你们压根就打着我的苏芳服装店的名头,做劣质衣裳,毁坏我店面名声?” 宝红一时大脑没转过来圈。 见顾客似乎都在怀疑,章方方得意,正要向公安人员汇报时,闻青站出来。 “章方方,耍嘴皮子是没用的。”闻青笑着说,接着闻青看向公安人员说:“公安先生你好,我叫闻青,是逢青服装店的老板。” “逢青是她开的啊?” “她看上去好小啊。” “她身上的衣裳好好看。” “长得也好看啊。” “……” 闻青一出场就这是这么个效应,宝红顿时有了底气,转头喊:“闻青姐。” “宝红,你站一边,我来。”闻青说。 章方方刚才还气定神闲,气焰嚣张,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一见闻青,突然有些萎了。 “好,既然两个店里的老板都在,那么就在这儿说清楚。”公安人员借用闻青一句话说:“不对,耍嘴皮子没用的,来,咱们拿出证据来,为人民服务是我人本职工作,怎么样都不能让老百姓吃亏,谁的错谁就必须承担!” 公安人员话一落,引来顾客们的一片掌声。 闻青看向章方方问:“你的证据就是对比布料吗?” 章方方强撑起气势说:“光看布料就看出来了。” “行,那我来说说我的证据。”闻青笑了笑,从格子书包里掏出一沓纸说:“我是‘逢青’所有产品的老板和设计者,这份是注册商标需要的资料备份,虽然商标证书还没有下来,但是公安先生你可以看一下注册时间,两个月前。” 闻青将资料递给公安人员,接着说:“当时接待人员见我年纪小,怕我只是玩玩,于是让我提供了逢青衣裳样稿他看一下。”说着闻青从资料里抽出一张样稿,画的是的确良白衬衫和平纹裤子。 顾客垫着脚向公安人员手中看。 “这衣裳不就是苏芳店里卖的吗?” “对啊,一模一样。” “这注册申请是两个月前的,苏芳服装店好像才开半个月啊。” “那就是说,苏芳服装店做的衣裳其实就是逢青老板画出来的?” “……” 章方方听言心开始慌起来了。 苏红梅完全看不懂闻青在做什么。 接着闻青让肖姨拿过来双排扣尼子大衣说:“我给大家说一下,我画这件衣裳的构想,和制作过程。” 公安人员拿着资料,目瞪口呆地看着闻青,这丫头小小年纪居然会画衣裳,不但如此,还能做出来。 闻青深入浅出地说明了双排扣尼子大衣的构想,然后直入重点:“因为我已经注册了商标,为了塑造品牌影响力,逢青旗下出的任何一件衣裳,一双鞋子都有这个小小的蓝布掉白字,这个白布条距离垫肩缝线处两寸,有穿逢青店里衣裳的吗?可以量量看。” 此话一落,不少人找到木尺一量。 “我买的就是逢青的服装,真是两寸耶。” “太神奇了!” “……” 闻青强调一遍:“第一件逢青衣裳都有标志,没有的就不是逢青出的。” 闻言,章方方脸色开始发白。 苏红梅紧张起来。 闻青要了一把剪刀,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双排扣尼子衣从袖子上剪开,令所有人一愣。 其实不剪也行的,但是剪开之后更直观,闻青说:“因为这件衣裳是我画出来我做出来的,所以每个细节都是我想构想的。尼子布厚重,暖和,但它上缝纫机走针不易,而且时间长了容易断线、脱线,所以每件双排扣尼子大衣都是双排回针法走针缝合的。这儿有买逢青牌的双排扣尼子大衣的顾客们,可以看一下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是这样,你说的都对的。”不少人附合。 章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可是她却大脑一片空白,没法子反驳。 苏红梅开始腿软。 闻青睨一眼章方方,笑着说:“最后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双排扣尼子大衣的双排扣,纽扣是四个扣眼,内排四个扣眼绕五道细线钉在衣裳上,外排四个扣眼绕六道红线钉在衣裳上。” “天啊!真的是耶!”这时已经有人惊叹出声:“真的是内五道外六道细线。” “太牛了。” “原来逢青服装店这么讲究细节!” “……” 闻青话一落,所有都目瞪口呆。 肖姨、宝红也是瞠目结舌,她们知道闻青对衣裳要求严格,却不知道每件逢青装里有这么多小秘密。 公安人员简直对闻青拜服。 不用闻青说,就有受害顾客直接说了出来: “我这件没有逢青小布条。” “我也没有。” “我这扣子都是四道细线。” “袖口的针线都是双排走针,没回针。” “……” 不知道是谁,突然从章方方手中夺过苏芳服装店的双排扣尼子大衣,一对比:“针法,扣子和我这件都一样。” “我来看看,和我的也一样。” “而且没有布条。” “……” 章方方脸色煞白。 苏红梅吓的说不出话来。 肖姨、宝红暗爽不已。 张秀英暗暗冲闻青竖大拇指,闻青太牛了,除了得到消息有点失神以外,直到现在最平静的一个就是她了,没想到她心中早有法子,这下章方方逃不掉了吧。 “不是我做的!”章方方极力辩解,指着闻青:“这衣裳都是闻青做的,是闻青和张秀英坑我。” 闻青不说话。 “我坑你?你等着。”张秀英气冲冲地跑回自己的店面,拎了一袋子衣裳,外加单据给公安人员看:“公安先生,这上面都有签字儿的,这衣裳上我还挂编号了。” 公安人员打开一看,一袋子全是劣质衣裳,有章方方亲手签的名字。 张秀英这时又加一句:“她店里肯定还有这种布料和半成品。” “去找找看。”公安人员对同伴说。 同伴立刻去找,果然找到了同样的布料,还有两件半成品,样式和劣质产品一模一样。 章方方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苏红梅双腿开始发软。 其实她们只参与卖衣裳的事儿,布料与细节她们并不太清楚,此时更是被闻搅的六神无主,完全没法子思考,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手下的人,真的做了这些次品了。 公安人员思考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证据,这还有什么可怀疑,可辩驳的。 “章方方,跟我走一趟吧。”公安人员说。 去派出所? 章方方吓的登时腿一软,苏红梅连忙扶住:“方方,方方。” “舅妈,舅妈怎么办,怎么办?”章方方拉着苏红梅,已经没了主意。 苏红梅也慌,慌中想到了一个人:“纪彦均,对,纪彦均。方方,别怕,你一口咬定这事儿咱没做,我去找纪彦均,纪彦均认识的人很多,你们两个小时候就玩的好,他一定会帮你的,我马上就让你舅舅给纪彦均打电话,让纪彦均回来!” 第67章 “纪彦均?”章方方怔怔地看向苏红梅。 “对。” “彦均会来帮忙?” “会,他肯定会帮忙。”苏红梅坚定地说。 “走吧。”公安人员催促。 章方方登时发慌,紧紧抓着苏红梅的胳膊,声音变了腔:“舅妈!” “女同志,别让我们动粗。”公安人员声音硬绑绑的。 章方方、苏红梅心里俱是一惊。 讨说法的顾客冷眼看着章方方,心里唾弃的很,敢做假货,就得接受应有的惩罚。 “方方,你先去。”苏红梅劝着。 “舅妈。” “方方,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回县城,找你舅舅,再找纪彦均,纪彦均一定会帮咱们,他们一定会还咱们一个清白的。”苏红梅说。 章方方几乎要哭出来,这么多人看她出糗,看她进派出所,此刻她想的不是丢人不丢人,而是她会不会坐牢,国家是打假的。 “舅妈,你们一定要帮我。”章方方带着哭腔说。 “我知道,我知道。”苏红梅连声说。 公安人员的话,谁都不敢违抗。 “走了。”公安人员一声令下,顾客自动给他散开了一条路。 闻青走上前问:“公安先生,这事儿是否有需要我的地方?” 公安人员看一眼闻青说:“不用,这事儿本来就和你们逢青服装店没有关系。” 肖姨、宝红一听,顿时喜悦。 闻青面色仍旧平静。 公安人员却看向张秀英说:“你要随时配合调查。” “是是是。”张秀英连忙称是。 “你们两个统计一下,在场劣质产品有多少,卖出去统共有多少。”公安人员对他的同伴说。 “是。”他的同伴应。 接着,公安人员在前走着,章方方低着头跟着。 围观顾客都对她指指点点。 “这么年轻心太坏了。” “就是,不但模仿逢青的衣裳样式,做的假货,还怪在闻青头上。” “对,太恶心了。” “……” 章方方的头埋的更低了,心里恨不得把闻青给撕了,然而恨却是没用,她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跟着公安人员走。 领头的公安人员带着章方方一走,本就不平静的步行街更加喧闹了。 一是大家都在传播苏芳服装店做假货的事儿。 二是留下的公安人员正在统计数字,承诺派出所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待。 不管是这两种中的哪一种喧闹,苏芳服装店的臭名是出去,同时逢青服装店的美名也出去了。 “逢青的老板是个小姑娘耶,长得特别好看。” “你们知道吗?原来苏芳的衣裳样式都是抄袭闻青的,闻青都有画稿的,而且她的‘逢青’都在注册商标了呢!” “逢青服装店在哪儿?” “在大摩广场呢,今天要不是闻青解释,我还真不知道逢青的衣裳代表着那么多意思,真是与众不同。” “……” 这些话纷纷飘入肖姨、张秀英、宝红的耳中,三人替闻青高兴,可以才高兴没多久,就见苏红梅匆匆地从苏芳服装店出来,目不转睛,神色十分凝重地出了步行街。 宝红小声说:“她是去搬救兵了。” 肖姨看向闻青,接了一句话:“听说是搬纪彦均。” 张秀英也看向闻青。 三人皆知道上次纪家到逢青制衣店闹事的情况,也大致知晓闻青与纪彦均的关系。 但是此时并未见闻青脸上有一丝波澜。 闻青看张秀英说:“张姐谢谢。” 张秀英笑着小声说:“我这是帮理不帮亲。” 闻青笑,然后看向肖姨、宝红:“我们赶紧回去吧,经过这事儿,咱们店的生意一定非常好了。” “可是,这里的公安人员还没有走。”宝红说。 闻青问:“你刚才没听带头的公安人员说吗?这事儿本来就来和咱们没有关系。” “所以咱们现在回去?”宝红问。 “对。”闻青说:“走,回去做衣裳卖衣裳去。” 接着闻青、肖姨、宝红三人与张秀英告别,离开步行街,向大摩广场走去。 刚一回到逢青服装店,就涌来了不少顾客买衣裳。 肖姨、宝红立刻就忙碌起来,闻青也跟着忙起来。 一直等到闲下来,闻青才说起自己要回学校了。 肖姨这才和闻青提:“我听那个苏红梅的意思是,找了纪彦均了,事情就能解决了。” 闻青:“嗯,纪彦均人脉比较广。” “那……”肖姨顿了一下,她并没有见过纪彦均,但她见过纪彦均的妈妈和妹妹,两个极其极品的人,想尽一切办法刁难闻青,那么纪彦均也会刁难闻青吗? “什么?”闻青笑着问。 肖姨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听苏红梅的语调,纪彦均和章方方的关系似乎很好?” 闻青点头说:“嗯,章方方的舅舅家离纪家很近,两家关系一直不错,章方方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县城,和纪彦均算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这个词……令肖姨眉头一蹙:“那纪彦均会不会帮着章方方对付咱们,毕竟,章方方在咱们这摔了一个大跟头。” 闻青听言沉默,想起上辈子章方方各种以受害者身份在纪彦均面前晃悠,纪彦均虽没有帮着自己说话,但也没有站在章方方这一面过。闻青不由得开口:“不会……吧。”她到底还是加了个“吧”字。 听闻青这么说,肖姨倒是有些担忧了:“那怎么办?” 闻青看向肖姨,却是笑了:“怕什么,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可是纪彦均人脉广的话,那我们……” “我们有实力。”闻青笑着说:“肖姨,相信我。” 肖姨抬眸看向闻青,从闻青的眼神中她看到无畏,看到坚定,看到令人相信的某种东西,肖姨不由得被感染:“嗯,闻青,我相信你,相信我们逢青会越来越好。” “对。”闻青笑着说,然后闻青又和肖姨说了一些店面需要再招人的想法。 肖姨笑着说:“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来办就行了。” “好。”闻青点了点,然后背着背包,出了大摩广场,一路向绿地花园走去。 边走边想,纪彦均会如何处置章方方这件事情呢?会替章方方翻案反告她吗? 闻青想不出答案,也想不出纪家会因为章方方出事,又搅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这会儿苏红梅应该已经到了县城了吧? 事实上,苏红梅不但到了县城,还带着章方方的舅舅直奔纪家,一到纪家苏红梅登时嚎啕大哭起来,救着梁文华救救章方方。 梁文华、纪友生一愣,问:“咋回事儿?方方咋了?” 苏红梅知道梁文华讨厌闻青,于是可劲儿地把事情都怪在闻青身上。 梁文华一听,果然动怒,不悦道:“又是闻青,她就没有消停过。” “文华,你等方方舅妈说完,怎么什么事情都怪闻青。”最后一句话纪友生说的极其小声,几乎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到。 苏红梅又继续说,说是所有人都冤枉章方方了,但是公安人员还是把章方方带到派出所了。 “带派出所了?”梁文华、纪友生同时发问,“带派出所”这四个字可不是小事了。 “嗯。”苏红梅哭着点头。 “这个闻青太过份了,章方方一个姑娘家,就算犯什么错,也不该送派出所,这不是毁人姑娘家的名声吗?何况不就几件衣裳一模一样吗?一模一样又怎么了,准你卖包子就不准我卖包子了?忒小家子气了!”梁文华气愤地说。 梁文华越说,苏红梅越哭:“这可咋办啊!派出所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地方,方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这怎么受得了啊!” 苏红梅一声哀过一声的哭,把章方方对纪彦均的好,对梁文华的好,对纪友生的好,对纪宁芝的好一一哭出来。 章方方对纪彦均始终如一。 章方方对梁文华百般惦记。 章方方对纪友生尊重敬重。 章方方对纪宁芝爱护有加。 哭的纪友生、梁文华都不好意思起来,不待章方方的舅舅说话,梁文华就先开口说了:“友生,我记得彦均有几个朋友是公安,要不就让彦均问问情况吧,方方一个姑娘家在派出所总不好吧,是吧?” “成,搬个电话给彦均,让他找找关系问问情况。”纪友生说。 “谢谢,谢谢。”苏红梅抹着眼泪说。 章方方舅舅也在一旁说话。 纪友生便起身走到条几跟前的电话机前,从条几抽屉里掏出一个电话本,翻了几页,开始按号码。 梁文华、苏红梅、章方方舅舅在旁边屏息听着。 不一会儿,那边接通了,传来刚子的声音:“喂,你好,我是刚子,你哪位?” 纪友生连忙说:“是刚子啊,我是彦均爸。” 刚子立刻礼貌说:“叔,您好您好。” 纪友生笑呵呵地问:“刚子,彦均在吗?你让彦均接个电话,我找他有点事儿。” “彦均?叔您不知道彦均几天前就回去了吗?”刚子问。 纪友生一愣:“回哪儿去?” “南州啊,估摸着这会儿已经下火车了。”刚子说。 纪友生心情复杂地挂上电话。 梁文华、苏红梅同时问:“怎么样?怎么样?彦均怎么说?” 纪友生直接说:“彦均已经回来了。” 梁文华惊喜:“那人呢?”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梁文华疑惑。 纪友生说:“彦均三天前就出发回来了,现在应该到了南州火车站,但是我们都不知道。” 梁文华顿时怔住,她自己的儿子她清楚,为了怕她担心,平时出差换个地方都打电话通知,自从这次离家出走后,他什么事情都不跟她说了。 这…… “那我们到火车站去找彦均啊!”苏红梅说。 “对,去火车站找!”梁文华立刻附和,她倒要问问纪彦均这是在闹什么。 说着梁文华就开始收拾收拾,准备去火车站。 而此时南州火车站纪彦均穿着灰色长袖,黑色裤子,看上去英俊但却有些疲惫,拎着一个军绿色的包裹从出站口出来。 出来后,他没有找城乡汽车车坐回县城,而是向南州一中走,结果赶上今天是星期天,南州一中学生寥寥无几。 上一次他没想到去找闻青的班主任问闻青的住址,这次想到了,询问看校老头,找到了班主任赵老师的住址,谁知赵老师回乡下还没回来。 纪彦均受挫地将军绿色包狠狠甩在赵老师的门口,皱着眉头坐在包上,掏出烟开始抽。 第68章 《重生奋斗在八零年代》 作者:水晶翡翠肉 晋。江。文。学。城。连。载……请支持。正。版……其他地方均为盗。版…… __ 纪彦均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衔在嘴里,伸手摸裤兜里的火柴盒,忽然想到这儿是闻青班主任的家,手上一顿,忙将嘴里的烟拿掉,重新塞进烟盒中,收了起来。 “小伙子,你找赵老师?”这时,一位大爷路过询问。 纪彦均忙站起来:“大爷您好,请问您知道赵老师在哪儿?” “赵老师回乡下去了,今天回不来,得明天回。” “那您知道她学生的校外住址吗?” 大爷呵呵一笑:“这个我咋会知道,明天,明天是星期一,学生都上课,你直接到学校找多省事,在这等不到的。” 纪彦均沉默片刻,然后说:“谢谢,谢谢大爷。” “不客气,不客气。”大爷笑呵呵地走了。 纪彦均站在班主任赵老师门,伸手搓了搓脸,四处望了望,没办法拎起地上的军绿色包,去南州一中转一圈,一无所获之后,再去朋友那里,取了车子,从肖姨裁缝店转过,谁知“肖姨裁缝店门头”换成了“逢青制衣”,他一怔,忙停下车上前询问。 “早成逢青制衣了啊。”严师傅回答。 “那闻青呢?” 严师傅看一眼纪彦均,上下打量,见纪彦均长相英俊,气质不凡,也不是坏人面相,于是回答:“闻青是我们老板。” “你们老板?”纪彦均吃惊。 “嗯,这店就是她的。” 纪彦均听言,嘴角不由得带笑,强撑着不露出笑意,嘴角还是稍稍上扬了,问:“她人呢?” “去学校上学了。”严师傅打定主意,再问就不回答了。 “好,谢谢。”纪彦均笑,然后离开。 严师傅狐疑地看一眼纪彦均,暗想这人没毛病吧。 纪彦均心情不错,他开着车子回到家中,家中空无一人,他打开自己的房门,洗个澡找身衣裳之后,坐在床上,一眼看到敞口军绿色包里的扎头发绳子,刚拿在手中,听到院内一院喧哗。 “谁开的院门?” “车子,这是彦均的车子啊,啊,彦均回来了!” 纪彦均忙将扎头绳子塞进包里,将拉锁拉严实,继而走出房门。 一出堂屋,就见纪友生、梁文华急匆匆走进来,满脸带笑,后面跟着章方方的舅舅沈友邦和舅妈苏红梅。 “彦均。” “彦均啊,你可回来了。” “彦均。” “彦均。” 四个人像叫魂儿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地喊,纪彦均面色不变地喊:“爸,妈,婶儿,叔,好久不见。” 纪友生、梁文华还来不及询问纪彦均,苏红梅就开始呜呜呜地哭起来。 纪彦均一愣,看向纪友生问:“爸,婶儿怎么了?” 纪友生叹息一声。 梁文华立刻说:“闻青害方方被抓进派出所了。” 纪彦均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闻青怎么样了?” 纪友生等人一愣,纪彦均他怎么听的话,抓进去的章方方,又不是闻青…… 梁文华狠狠地说:“她能怎么样,她好的很呢!” 纪彦均脸色稍缓。 纪友生怕纪彦均没听明白,解释说道:“彦均,是方方被抓进派出所了。” 苏红梅适时地又哭了起来:“方方被抓进派出所了。” 纪彦均蹙眉:“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闻青。”梁文华接腔:“闻青……” “妈,你先别说话,让爸说。”纪彦均严肃打断梁文华,梁文华说闻青时,十句话有十句话都是似的。 梁文华心中不忿,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她没开腔。 纪友生按照苏红梅的话,大致把事情说了一遍。 纪彦均半信半疑地听完。 苏红梅哭着说:“方方就是开个服装店又没碍她的事,她就……” “就是,不就几件衣裳吗?大街上一模一样的东西多的是,有什么了?”梁文华又接话。 “妈,如果反过来是闻青仿做方方的衣裳,你是不是依然说是闻青的错?”纪彦均反问。 梁文华被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苏红梅、沈友邦听言一愣,合着纪彦均这是帮着闻青的? 苏红梅立刻不愿意了,哭着指责纪彦均:“纪彦均,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帮闻青说话吗?你我句句都帮着闻青说话,我们方方咋办?我们方方对你们家那么好,白好了?” 梁文华见此情景,忙拉着苏红梅的胳膊,解释:“方方舅妈,彦均不是这个意思,他……” 苏红梅一把甩开梁文华的胳膊,质问:“他不是这意思是啥意思,他从一开始就不顾方方,句句问闻青,他能是啥意思!”苏红梅转头看向纪彦均:“你还当闻青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呢,我告诉你,闻青在所有县城人面前发过毒誓,她死都不会嫁给你!” 苏红梅话音一落,纪彦均顿时抬眼,目光锐利地望向苏红梅,苏红梅心一惊,莫名地生出俱意,忙指着纪友生、梁文华说:“不信你问问,你问你爸,你问你妈,闻青是不是说过,死都不会嫁给你!” 纪彦均转向纪友生:“爸,闻青说了?” 纪友生点头:“她、她说了。” “为什么?” “因为……” “因为妈和宁芝?”纪彦均声音小到不能再小地反问,完全不敢相信。 “我也有责任。”纪友生说。 纪彦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眼眶蓦地红了,他眨了几下眼睛恢复平静,问:“爸,宁芝是高二几班?” “高二(2)班。”纪友生说。 “嗯知道了,我还有点事儿,我先去办。”纪彦均匀转身进堂屋到房间,从房间里拎起军绿色包,从堂屋出来。 院中的纪友生、梁文华、苏红梅和沈友邦吓了一跳。 “彦均,咋才回来就走?”纪友生问。 “彦均,你去哪儿?”梁文华问。 苏红梅一把抓住纪彦均问:“彦均,你走了,方方咋办?方方现在还在派出所,难道要让她一直待在派出所吗?” “彦均啊,方方一个姑娘家还在派出所呢。”沈友邦说。 纪彦均被苏红梅拉住,他却看向沈友邦说:“叔,现在是新社会,国家一直宣扬的是人人平等,你们口口声声地说是闻青的错,章方方是你无辜的,如果真如你们所说,闻青、章方方会受到相应的惩罚,我们要相信国家。” “你的意思是不帮方方了?”沈友邦脸一沉。 纪彦均说:“叔,章方方既然无辜,她会没事。你们放心,国家不会冤枉她。” 沈友邦、苏红梅被堵的哑口无言,你们不是认为方方无辜,闻青没错吗?为什么要找关系呢? 纪彦均拨开苏红梅的手,拎着军绿色的包就上了小汽车。 苏红梅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地大哭起来:“方方啊,你对人一家掏心掏肺,到后来人对不管不顾啊,方方啊!” 纪友生一脸尴尬。 梁文华过意不去,一下冲到小汽车跟前,扒着车门说:“彦均,方方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她一个姑娘家在派出所里,你好歹去看看啊。” 纪彦均看向梁文华的胳膊说:“我会去了解一下情况。” 梁文华顿时喜悦,转过来身来就和苏红梅说:“红梅,你别哭了,别哭了,彦均答应去看方方了。” “真的?”苏红梅停止哭声问。 梁文华点头:“彦均打小就这样,看着无情其实心很软,方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不可能看着方方进派出所不管的。” 苏红梅抹了一把眼泪,不再哭了。 与此同时,纪彦均的车子直驶南州一中,饶着南州一中,找了套房子,租了下来,将行李放置后,才去南州步行街的派出所。 派出所不少人陆续开始下班。 纪彦均熟门熟路地登记一下,进了办公楼走廊,在一间房子前停下上,敲响房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纪彦均推门而进,笑着:“周续。”周续就是今天在步行街的那个公安人员,此时办公室里就他一人。 周续抬头一看:“咦,这不是彦均吗?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好久不见啊。” 周续连忙起身,与纪彦均客气握手。在车霸路匪横行的头几年,纪彦均救过他,也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纪彦均笑着同他握手:“好久不见了。” 周续松了手,连忙拿着茶缸子给纪彦均倒水:“咋了,来我这儿,有何贵干。” 纪彦均坐到一旁的凳子上问:“周续,你今天从步行街抓了个人进来。” “对,一个卖假货欺骗顾客的店主,几十个客户要救退货,要退三百件左右。现在店主抓来了,嚷嚷着是被陷害的。”说着周续端着两个茶缸子,递给纪彦均。 纪彦均伸手接过来:“谢谢。” “咋了,抓着你对象了?”周续问。 纪彦均想说“没抓的是我对象”,但是权衡利弊之后,到底没说,而是只回答问题:“没有。抓的是我邻居。” “你邻居?”周续吃惊:“真的?” “小时候一块长大的。” “所以,你是来托关系,让我放了她的?”周续问。 纪彦均放下茶缸说:“不是,你公事公办,我了解一下情况就行。” 周续笑了:“要不咱们俩怎么是好朋友呢,我就看中你这儿不偏不移的劲儿,咋,你还不了解情况?” “我刚从夏城回来,回家家里人就让我过来,了解一下真实情况,只是了解情况。”纪彦均如实相告:“家里人的话,我不大信。” “成,那我就和你说说这事儿。” 接着周续把这事儿,原原本本地和纪彦均说一遍。 纪彦均听后蹙眉,果然,果然和爸妈所说的事情偏差很大。 “说起来,那个叫闻青的小姑娘是个有真本事的,做衣裳都做出文化来。说实话,你那邻居就是抄闻青的。这个’抄‘非常可恶不说,顾客其实并不介意,他们介意的是章方方做了次品卖给他们。” 纪彦均沉默着。 “不过……”周续又说。 “不过什么?” “不过这个章方方硬说自己没卖劣质衣裳,是闻青和张秀英陷害她,而且案件确实有几个疑点。” 纪彦均一惊,面上无波问:“你是指若真是陷害,闻青有能力陷害章方方,章方方没能力陷害闻青?” “对!彦均你也真是厉害。”周续摸着下巴说:“这两个确实是疑点,张秀英也是个疑点,所以明天我得亲自去把这条线捋顺了,才好定罪。” “明天我跟你一块去,行吗?”纪彦均说。 周续一愣:“当然行,这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当然行。而且我是便衣打探。” “嗯好。” “就这么说定了。” 纪彦均点点头问:“去不去喝一盅?” “大老板你请?” 纪彦均笑:“我请。” “要不要去看看你邻居?”周续问。 纪彦均笑:“不看了,我信你信国家。” “你小子会说话。” 纪彦均微笑。 接着纪彦均和周续吃了一顿后,送周续回家,然后自己再回出租房那里。 躺在木板上,耳朵里响的都是那句: “她死都不会嫁给你。” “她死都不会嫁给你。” “……” 不一会儿脑海中浮现的又是闻青美好的样子: “我嫁你呀。” “我愿意嫁给你。” “彦均,你过来给我扎头发吧,扎一个马尾就行。” “彦均,我这口红好看吗?你喜欢这颜色吗?” “……” 各种声音各种画面充斥着,同时又冒出一些有的没的画面一涌而上,他的头很疼,一夜睡的昏昏沉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估摸着快到南州一中上早自习的时间,便起身,换了衣裳,向南州一中走。 与此同时,闻青已经喝了开水下了楼,踩着朦胧的晨色,从学校对面买了两个包子,用油纸包着,边咬着边向学校门口走,一抬眸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纪彦均。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纪彦均终于等到闻青了,他向她走来。 闻青没动。 “早上就吃这个?”纪彦均问。 平时闻青都是下了早自习再吃饭的,但是昨晚忙太久,忘了吃饭错过了饭点,家里的挂面也没了,她只好现在就买包子充饥。 “嗯。”闻青咽下口中的包子,用油纸包住包子,塞进书包里,然后问:“你从夏城回来了?” “嗯。” “找宁芝?” “不是,找你。” 闻青一点也不奇怪他找自己,平静地抬眸,看着他问:“什么事儿?” 纪彦均脑中又响起那句“她死都不会嫁给你”,他心中一滞,双手不由自主地插进裤兜,又掏出来,然后望向闻青,天色灰朦朦的,闻青的脸蛋也蒙上薄薄一层朦胧之色,显得更加的好看,但是好像瘦了些。 “你最近好吗?”纪彦均问。 “好。” 纪彦均又开口说:“我昨天刚回来。” “哦。” “我最近住中山路。” 闻青不作声。 “我……” 闻青打断他:“你是因为章方方的事过来的吧?” “不是。” 闻青当作没听到说:“昨天那个公安人员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章方方与顾客的关系,与我无关,所以你找我也没用。”说着闻青背着书包,向学校内走。 纪彦均转头看着她的背影:“真的与你无关吗?既然做,为什么不做干净点?” 闻青一愣,停下步子,慢慢转头看向纪彦均。 第69章 “你什么意思?”闻青问。 纪彦均望着闻青问:“你是什么意思?” “与你何干?”闻青再问。 纪彦均沉默。 闻青面色严肃,整个人变得尖锐起来:“纪彦均,我不管你知道了什么,也不管你是怎么样帮助他人,只要挡着我的路了,我不惜一切代价荡平,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纪彦均直直望着她,目光清澈安静。 闻青一瞬不瞬回望着他,戒备,坚定,向后退了两步,而后转身,头也不回进了学校内。 纪彦均静静望着,心头五味杂陈。他站了许久,直到南州一中的上课铃声响起,他才回神,再看向闻青时,已不见人影。 他抬起手腕,看了手表上的时间,距离和周续约定的时间还早,他先给刚子打了个电话。 “刚子,你在夏城好好混,我暂时不过去了。”纪彦均握着电话说。 “啥?你不来了?为啥?我靠,你坑老子。”刚子在彼端嚎叫。 “只是暂时。” “暂时是多久?” “还不清楚,需要钱需要人的话,我这边给你打给你调。” “得,反正现在我一个也成。”刚子说,然后问:“待在南州,是为了闻青吗?” “嗯。” “娶回家得了!闻青那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冲谁都开炮,只有对你她还温柔些,换人都受不了。要不,你们领了结婚证来夏城单过呗。”刚子说。 纪彦均语重深长地说:“刚子,闻青现在不一样了。” “咋不一样了?再不一样,还不是跟跟屁虫似的跟着你,喜欢你喜欢的不行吗?” “不是这个问题,你不懂,先挂了,我还有事要办,你自己在那边注意点儿。” “知道了。” “嗯。” 挂上电话后,纪彦均开车去找周续。 周续今天没穿制服,一上车兴趣盎然地和纪彦均说:“彦均,我琢磨了一夜,一大早去询问章方方,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章方方还真是冤枉的。” 纪彦均目光一闪,面色未变:“怎么说?” 周续说:“章方方一直喊着冤枉。” 纪彦均打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地说:“拿着别人的心血赚钱这一点,她跑得掉吗?我是没看出来她哪点冤枉了。” 周续嘿嘿笑:“彦均你还真是大公无私呢。” 纪彦均笑。 周续继续说:“一码归一码,章方方说有逢青标志的衣裳是出自闻青之手,没有逢青标志的未必不是出自闻青之手,她提供了布料厂家,说是每一批进的布料都有记录,一查就知道,最后一批她进的是劣质尼子布料,全部都在店内,压根儿一件没卖出去。这个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纪彦均听言笑了。 周续问:“你笑啥?” “笑你傻。” “怎么?” “狡兔三窟,我要是做了坏事,我肯定捡条正正当当的路子让你查,其他的路子我肯定不说。” 周续摸着下巴:“你说的有道理,那么咱们去找张秀英。” “找她干什么?” “她是本案件的关键,她同时拿逢青和苏芳两家的货,章方方说她早串通了闻青,故意陷害章方方,所以,我想……” “用办案的手段对付张秀英?”纪彦均问。 周续点点头。 纪彦均面色微冷:“万一‘屈打成招’呢?” “我可是公安,‘度’在哪儿,我把握的住,对待老百姓用最简单的方法就能测出来,他们又不是特务,而且我们不能冤枉好人吧?另外我还打算打闻青谈一谈。” 纪彦均沉默:“行,咱们一起去。” 于是纪彦均、周续去了张秀英店里,张秀英起先没认出来周续,后来认出来周续了,便笑着迎接:“公安同志,你来买衣裳,看上啥衣裳了?我给我打折。” “不忙乎。”公安同志一脸严肃。 张秀英心里一咯噔,这是啥情况,她不由得看向周续,又看向纪彦均,周续她是认识的,纪彦均她却是第一次见。 纪彦均面色平静地站在周续旁。 张秀英心里七上八下的,在给纪彦均、周续倒水时,忙让老何去告诉闻青,说是公安同志来这边了。 老何借着送货之故跑了出去,老何一出门便向大摩广场跑,跑到逢青服装店,没找着闻青。 肖姨见事情紧急,就让宝红去南州一中找闻青。 闻青刚下课,见到宝红,吃惊地问:“宝红,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这个时候来?” “闻青姐,带头公安人员穿便衣去找张姐了,到张姐店里了。” 闻青心头一惊:“就带头公安人员一人?” “不是,听何老板说,还有一个挺英俊的男的跟着,好像姓纪。” 姓纪?纪彦均?闻青眉头不由得攒在一起,说:“我知道了。” “可是我们要怎么办?”宝红问。 闻青说:“你别担心,此次事件不是大事件,不存在人员伤心等国家机密,我们只是小老板,所以公安人员问话,也只是最简单的方式,只要张姐回答过关就没事了。” “如果她回答不过关呢?” “会进行下一步的问好。” “然后呢?” “不会有然后。”闻青说,其实她想说的是,然后就是她做的事会露出破绽,被公安人员抓住痕迹,到时候会发现劣质产品中除了有苏芳章方方做的,还有逢青闻青做的。 闻青只是以假乱真,让章方方错的更明显更严重而已。 “那,闻青姐,你现在回去吗?”宝红问。 闻青:“回去,你学校门口等着我,我去向班主任请个事假。” “好。” 在闻青去请假时,周续、纪彦均已与纪秀英寒暄完毕。 周续看向张秀英问:“知道我为什么穿便衣来找你吗?” 张秀英摇了摇头:“不知道。”缓解紧张地说:“两位坐。” 周续、纪彦均就势坐下,纪彦均坐在周续身侧偏后的位置。 张秀英坐在周续对面,微微不安。 “有人说你和逢青老板闻青串通一气,想霸占南州服装市场。”周续正色说,语气公事公办。 张秀英笑:“谁说的啊。”笑容未展,见周续、纪彦均面无表情,于是不敢笑。 “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回答是或者不是。”周续面色颇为凝重。 张秀英不得不正色:“不是。” “你和闻青早有认识,是不是?” “是。” “你和闻青关系很好,是不是?” “是。” “在你心中闻青比章方方更适合合作是不是?” 这时,纪彦均似乎是坐累了,直了直身子,一下打断了张秀英被集中的注意力,张秀英忙回答:“不是。” 张秀英的回答令周续微微蹙眉,他继续问:“苏芳服装店刚开的是吗?” “是。” “你们是最近才认识,是不是?” “是。” “她和你在一条街,她的生意和你的生意存在竞争是不是?” 纪彦均伸手微微扶额,映在张秀英的余光中就是一种骚扰,她立刻回答:“不是。” 周续转头看向纪彦均,纪彦均问:“可以走了?” 周续点了点头。 “好,走吧。”纪彦均站起身来。 张秀英赔笑着,却是狐疑地看一眼纪彦均,纪彦均冲她点了点头,接着与周续离开。 这时老何回来。 “媳妇儿,咋样?”老何冲冲走进来。 “吓死我了。”张秀英拍着胸口说:“幸亏我见多识广,不然被他们唬住了,我们就都惨了。还好南州市公安人员素质不高,不然也惨了。” “咋了?”老何问。 张秀英说:“他们开始怀疑闻青了,不对,应该是公安人员还没有完全相信闻青,倒是公安人员旁边那个纪先生好奇怪,好几次都把我思想拉回来。” “媳妇儿,你在说啥?”老何问。 张秀英这才想起来:“你找着闻青了吗?” “没有,这个点儿闻青肯定在上课啊,不过宝红去找了。” “那就好,有闻青在,逢青就好了。”张秀英说。 闻青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到逢青服装店。 看到周续、纪彦均时,她故意面露惊讶:“公安同志,你怎么来了?来买衣裳吗?我们这卖的可都是女式的。” 周续看到闻青后,露出笑脸,闻青除了长得好看外,留给他的影响太深刻了,聪明,冷静,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于是笑着说:“不是,不是买衣裳,只是来咨询个事儿。” “坐下说吧。”闻青笑示意。 “哎,好。”周续望着闻青,脸上眼中都是笑意,这种笑意令纪彦均心里十分不舒坦,更让他不舒坦的是,闻青对周续同样是十足的笑意。 “喝水吧。”闻青从宝红手中接过两个白茶缸,一个单手推给纪彦均,一个双手推给周续。 “谢谢,谢谢。”周续笑着。 纪彦均没吭声,接过白茶缸,低头喝水。 闻青笑着问:“公安同志,你有什么事儿,问吧。” 闻青样子坦然有礼,令周续心情舒畅,原本想为难的心思都淡了几分,加之刚才张秀英回答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因此,对闻青也如同走过场一般询问。 毕竟,相对于他想找“陷害”的证据,章方方做劣质衣裳的证据太充分,现场人证,现场物证,时间逻辑也都十分合理。 所以,闻青并没有受到预料中的为难,周续、纪彦均便走了。 这让闻青十分纳罕:“他们这就走了?” “闻青姐,你还嫌不过瘾,听何老板说公安同志过来,我都吓到了。”宝红说。 “不是不过瘾,就是觉得太容易了。” “太容易了?”宝红问:“为什么?” 闻青答:“我也不知道。” 与此同时,周续十分抱歉地和纪彦均说:“彦均,真不好意思,这下我可能没法子帮你的邻居了。” 纪彦均从周续看闻青开始就不好看,此时倒稍稍恢复。 “相对于那天当场收集的证据来说,章方方哭冤枉而收集的证据太牵强太弱了,完全没办法帮她伸‘冤’。” 纪彦均点了点头:“怎么处罚?我回去也好和家人说说,毕竟是我邻居。” 周续停了一下说:“处罚有两个,要么坐牢,要么赔钱加罚款。” “好,我知道了,我会传达。” 纪彦均送回周续,开着车子准备回县城,经过一处报纸摊前,报纸摊前站满了人,嘁嘁促促谈论着什么,纪彦均从中听到了“闻青”二字。 纪彦均立刻听下车细听,便听到这么两句: “闻青上报纸了!” “是前几天步行街上,火了的那个闻青吗?” 第70章 闻青上报纸了? 纪彦均心头一惊,忙下车,大步走到报纸摊位前,随手拾起一张《南州日报》,一眼看到报纸上醒目的黑色大标题,写着的是这么一句话:南州姑娘闻青在“金英杯”服装比赛中,勇夺设计与服装制作双项冠军,为南州争光。 闻青?服装比赛?双项冠军? 纪彦均继续向下看文章内容,文章内容首先介绍了“金英杯”的官方信息的权威性,接着一一说明参赛选手的实力非凡,最后指出闻青犹如一匹超群的黑马,强劲地冲进评委、观众的视线,一举获得双项冠军。 纪彦均暗自激动。 “报纸上不是香港电影明星金灵吗?她穿的这衣裳是闻青做的?这是啥衣裳?” “胸罩和内裤,听说香港那边比咱们开放,他们穿着没啥关系,虽然我也觉得着好看,只露了大腿和胳膊,但是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有人小声说。 “金灵穿的这套又是啥?” “报纸上说是闻青做的风衣。” “真好看。” “……” 纪彦均循声看过去,这才发现除了《南州日报》之外,《新安日报》、《新青年报》、《工人日报》都有所报道,其实此前关于“金英杯” 陆续都有所报道,只是这次冠军一出,才被更加全面地报道出来,并且被大家关注起来。 纪彦均忽然想起以前闻青说过这样的话。 她说:“彦均,除了喜欢你,我还喜欢画衣裳做衣裳,不过我比较喜欢你。” 现在看来,她不但是喜欢做衣裳,而且在这上面有相当高的天赋。 纪彦均将《南州日报》、《新安日报》、《新青年报》以及《工人日报》的今日报纸全部拿一份,然后从旧报纸堆里,找出关于报道金英杯的报纸,然后问:“老板,多少钱?” 报纸老板见他一下买的多,问:“买报纸糊墙?” “不是,买来看。”纪彦均说。 “那包月买呗,一个月才四块钱,邮递员把报纸送到家,你天天都有报纸看,划算。” 纪彦均笑:“不包月,就买这些。” “这贵,这一份报纸要两毛钱呢!”报纸老板说。 “两毛就两毛吧。”纪彦均把报纸递过去。 报纸老板接过报纸,看着日期数了数说:“今天的新报纸都是两毛钱一份,前两天的按五分钱一分卖,你看完还可以糊墙、垫桌子、粘鞋样的。” 纪彦均:“行。” “总共三块二毛五分钱,收你三块二。” 纪彦均付了钱,拿着报纸上车后,将报纸放在副驾驶座上,然后发动车子,去县城。 县城也在讨论着闻青得奖的事儿,纷纷都认为报纸上的“闻青”,不是县城的“闻青”,虽然他们也看到了“逢青”二字,但是“上报纸” 是多么牛气的事情,应该不是闻青。 不管是不是,县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倒是每天都有看报习惯的纪家,对此时一无所知,因为报箱里塞了三份报纸没人拿。 院子里倒是“热闹”的不行。 苏红梅焦急地问:“你家纪彦均不是有个大哥大电话吗?给他打啊。” “那电话丢了。”纪友生说。 沈友邦也着急:“这都一天了,也不知道昨晚方方是怎么过来的?彦均有没有去安慰她。” “有一定有,我们彦均一向对方方不错的。” 梁文华在一旁说。 苏红梅还是耐不住担心:“不行,我还是亲自去市派出所看看,打听打听消息。” “你能打听啥消息,你认识谁!公安同志不都说了吗?等消息!”沈友邦喝道。 “这都一天了啊!”苏红梅也喊。 “好了,好了,别吵了,方方舅妈你再等等,要是一会儿彦均还不回来,我陪你一起去派出所讨说法!”梁文华说:“他们总不能冤枉好人!” “嗯!”苏红梅担忧地点头,还不忘说一句:“都是闻青惹的祸!” 正在这时,院外响起了汽车声,纪友生第一个反应过来:“彦均回来了!” 纪友生忙小跑两步,把院门打开,纪彦均的车子却没有开进来,只是停在门口。 “彦均。”几个人一起喊。 纪彦均把车子停定,从车上下来,看一眼报箱,顺手抽出来,然后走进院子。 “彦均,咋样?” “彦均,方方呢?” “彦均,公安同志咋说?” “彦均,你吃饭了吗?” 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纪彦均拿着报纸说:“你们进来,我和你们说。” 四个人忙跟纪彦均进堂屋去,纪彦均说:“叔,婶儿,你们坐。” 沈友邦、苏红梅忐忑地坐在凳子上。 “彦均,咋样?你快说说啊!”梁文华焦急地问。 纪彦均手握着报纸,沉声说:“今天公安同志又去调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利于章方方的证据。” 沈友邦、苏红梅一愣。 梁文华问:“彦均,你这话是啥意思?” 纪彦均默了默说:“派出所那边掌握的证据就是章方方做劣质衣裳欺骗顾客。” “彦均啊,属实吗?”纪友生问。 纪彦均点头。 “那会咋样?” “要么退款给顾客,接受罚款。否则案件进一步的话,章方方可能会坐牢。” 坐牢? 沈友邦全身一震,苏红梅整个人被震呆住。 梁文华也惊住,不就是卖件衣裳吗?大街上卖一样衣裳多的是,生意好的多的是,大家不都是过的好好的吗? 怎么到了章方方这里就要坐牢了? “彦均,不会这么严重吧?”梁文华不敢相信地问。 纪彦均说:“接受罚款并且退款的话,就不严重。” “胡说八道!”苏红梅突然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指着纪彦均吼道:“纪彦均!你是故意的!” 纪彦均眉头一皱。 苏红梅大喊:“你压根儿不想帮方方,纪彦均你忘了,当年你买第一辆车子钱不够,我们家出了两千块钱的!你不要忘本!”苏红梅话锋一转又喊着:“你说,是闻青又亲了你,还是闻青又和你……” “嘭!”的一声,纪彦均拍桌而起,强压着怒火才没有对四个长辈发火:“婶儿,当时你在场,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和闻青完全无关吗?” 苏红梅被纪彦均眼中的怒意震住。 “当时是不是顾客来退货?是不是章方方先诬陷逢青作假,闻青自证清白,而章方方无法证明,后又被公安同志搜出劣质布料及半成品衣裳?”纪彦均问。 苏红梅回答不上来。 “我想问一问,这事儿和闻青有什么关系?章方方她拿着逢青的衣裳,一直模仿抢先占领南州繁华地带牟利,后又制造劣质衣裳,企图获得更大的利润,被顾客投诉,这和闻青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要为受害者负责?她罚款她坐牢是不是该?!”纪彦均质问。 苏红梅被问的哑口无言。 纪友生没想到儿子会发这么大的火,一时被吓的说不出来话。 梁文华则有些不满苏红梅又提“两千块钱”的事儿,纪家又不是没还钱,这些年纪家对沈家对章方方家不都挺好的吗?凭什么对彦均说“忘本”,你们是哪门子的“本”,谁的“本”? 沈友邦不知说什么好。 纪彦均将三份报纸拍在桌子上说:“叔,婶儿,现在‘逢青’火了,闻青凭借自己的实力登上了报纸,她的衣裳样式会被大家所记住,如果你们不服派出所的处罚,可以继续闹下去。到时候所受的惩罚会比现在更严重。” 说完,纪彦均脸上的怒气未消,侧首说:“叔,这是我在派出所得到的所有消息,目前只有两条路,你们看着办吧,市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彦均,在家吃顿饭再走吧。”梁文华说。 “不了。”纪彦均出了堂屋门,又出了院门,迈进车内,发动车子离开。 纪家堂屋内,死静一片。 纪友生余光中瞥见大桌子上的三份报纸,忙上前打开了看,不用找,一眼就看到了闻青的名字。 “真有闻青的名字。”纪友生小声说。 “啥名字?”梁文华问。 纪友生说:“闻青获得了‘金英杯’服装比赛的冠军,画稿和服装制作双项冠军。” “真的假的?”梁文华不信。 “真的,这上面还说了闻青拥有逢青制鞋,逢青制衣,逢青服装这两个厂子,一家店面。而且,这次比赛方奖励闻青一万块钱。” “一万块?”梁文华吃惊,这一下就是万元户了不说,人都出名了。 纪友生也没想到闻青会这么厉害了。 正在这时,苏红梅“哇”的一声叫起来,一屁股坐到了纪家堂屋的地上,可劲儿地哭起来:“方方这可咋办啊!” 纪友生、梁文华又忙去劝。 与此同时,闻青上报纸的消息除了在县城传开外,在南州市以及其他服装业相对兴起速度较快的地方传开。 在这个电视不普及,没有网络的年代,报纸成为消息传播的一种载体,甚至是一种真理的象征。 比如大家常说出来,企图说服别人的话是这么两句: 一,“书上就是这么写的,肯定是真的。” 二,“报纸上就这么说的,假不了!” 所以报纸上报道出闻青后,闻青以及“逢青”以绝对的优势占领着大街小巷的话题头条。 “奖励一万块呢!” “妈呀!一下就成为万元户了!” “闻青可真有本事啊!” “逢青店在哪儿?我可要去看看。” “……” 然而,闻青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她正在教室班主任办公室里。 班主任赵老师满脸的笑容,拿着六份试卷说:“闻青,我没想到你成绩这么稳定。”不愧是当年全校第一考进来的,一直稳居第一。 闻青笑着说:“主要是各科老师教的好。” 赵老师笑:“你别谦虚了,老师教的好怎么不见其他学生也考满分啊。” 闻青笑着没说话,在赵老师面前她就是一副乖巧的样子。 “闻青,鉴于你成绩稳定,我和校长申请了一个名额,明年高考,让你和高三年级的一起参加。万一考上了,你就省去一年紧张的学习时间,你不是说做小生意吗?大学可比高中时间多的多。万一考不上也没事,毕竟你才高二嘛。”赵老师笑着说。 “明年参加高考?”闻青吃惊。 “对,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 “不行吧。” 赵老师笑:“你要相信你自己,我这儿都把高三的书给你准备好了,虽然是旧书,但是不耽误看,每本书里都还有注解呢,不会的你问我,语数外政史地我都懂,怎么样?” 闻青想了想,说起来高中课业确实多,虽然她晚自习不上,但是早自习,上午,下午整个一天都是课业满满的,所以她的生意方面进度并不快,并且总使别人钻空子,进了大学时间就充足多了,这么想着闻青也觉得其实也不是坏事,于是说:“那赵老师,我就试试看。” “好!”赵老师笑着说。 于是闻青抱着一摞书从教师办公室出来,进了教室,教室里多的就是书,所以闻青的举动并未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 最近纪宁芝一副处于热恋中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章方方的事情,对闻青也是爱搭理不搭理,闻青乐的清净。 下午放学后,闻青照例匆匆跑出教室,原本是打算从学校正门出去,想到清晨在正门碰上过纪彦均,于是她折返,从后门出学校,并没有回绿地花园,而是直接去了逢青服装店。 还未到逢青服装店,就看到逢青服装店门口挤满了人。 什么情况? 第71章 闻青没弄清楚状况不敢上前,她停步。 “闻青姐!” 闻青一转头,看见宝红满脸喜悦地跑过来。 “宝红,你在这干什么?”闻青问。 “等你啊。” “等我干什么?” 宝红笑着,将手上的一份报纸递给闻青:“闻青姐,你看!” 闻青接过来,离开看到报纸上刊登了自己的名字还有“逢青”二字,以及冠军。 闻青有些不敢相信,冠军?当时王志山没有给她要求,也没有给她提示,只说“美”就行了,虽然她很想拿冠军,但是实际上心态很平和,就是想画出心中“美”的衣裳,她当时理解的美是衣裳美和人体线条美。 所以她做了衣裳美的风衣和黑色长裤,人体线条美的保守派内衣内裤。 没想到真的会拿冠军。 “这个闻青是我?”闻青问。 “是你,当然是你了!”宝红激动地说:“报纸效果真是明显,早上报纸到,中午大家看到,下午就好多人来买衣裳了!” 闻青听言开心。 宝红继续说:“肖姨和刚招来的那姑娘忙翻了,肖姨想着你放学后肯定会回来,让我在这儿等你,告诉你,这一群人里还有一群记者等你。” “让我保持神秘性的意思吗?”闻青笑着问。 “对,就是神秘性!闻青姐,你是文化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 闻青笑:“你快回去吧,我会注意。” “好。”宝红笑嘻嘻地走了。 闻青站在原地,抬眉看一眼逢青服装店的兴隆情况,再看一眼手中的报纸,细细地看着,心里各种情绪翻滚。 她将报纸收起来,逢青服装店这边有肖姨、宝红,又招了两个利索的小姑娘,完全不需要她帮忙。 于是闻青没有在逢青服装店滞留,而是向绿地花园走。 走到公用电话处,给县城严师傅打了个电话,让他多赶制衣裳出来,最近逢青服装店这边要货比较多。 “小老板,要多少?”严师傅问。 “平时的五倍到十倍。”闻青说。 严师傅大吃一惊:“要这么多?” “对,人手不够再找,另外隔壁的店面我想买过来用。”闻青平静地说。 可是严师傅平静不了了:“小老板,真能卖出去那么多吗?” “能。” 严师傅犹豫,但是经过长久以来的相处,他知道闻青不是普通的小姑娘,闻青不但聪明而且眼光深远独到,目前为止闻青做的决定非但没有错误过,而且每一次都让逢青有一次质的飞跃。 所以严师傅犹豫之后,便十分信任闻青说:“我们先开个夜班,然后招人,这样出活会比较多。” “严师傅辛苦你们了,等周末我回去,我会以计件的方式,给你们算工钱,多劳多得,不会亏待你们的。” “小老板,你说哪里的话,要不是逢青,我们这些人还找不到地方赚钱呢,”事实情况确实如此,在这个时代,曾经有一段时间国家不让做生意,认为是“投机倒把”的行为,以至于诸多老百姓,对做生意带有歧视。 后来国家不打压了,甚至鼓励了,老百姓心思方面一时转不过来不说,大部分人都是抓瞎状态。 所以,即便是有手艺在手的人,一般情况下,会把“生”意做成“死”意,生活依旧拮据。 像闻青这样的,不但生意做活了,还为那么多人提供了就业养家的机会,真是开了先河,严师傅等人怎么能不喜欢呢。 闻青笑着:“你们也替我解决了大难题,严师傅,接下来辛苦你们了,另外我还有寒冬棉衣要做,所以,我们会一直忙。” “忙了好,忙了好。”严师傅乐呵极了,勤劳的品质就差从声音里溢出来了。 逢青笑。 挂上电话后,闻青想给姚世玲打个电话,可是整个水湾村连部电话都没有。 另外水湾村还没有通电。 她家的茅屋还没有换成瓦房。 大土路还没有修…… 这么一想,她发现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这么想着,闻青就把这些记在了小本本上,准备一一实现。 当天晚上,闻青除了做衣裳看书外,又把接下来的自己的计划重新规划了一遍,“金英杯”的冠军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这很好地加速了逢青的进度。 可以让逢青向前跨一大步,同时“逢青”二字将会渐渐渗透到大街小巷中去。 第二天早自习之后,闻青向班主任赵老师请假。 “因为报纸上的事儿?”赵老师问。 “嗯。”闻青点头。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赵老师笑。 闻青微微羞赧,从她重返校园开始,班主任赵老师对她爱护有加,多番照顾,让她对校园有了另一番认识。 “好好干,只要不耽误学习,多方面发展挺好的。”赵老师说。 “谢谢赵老师。”闻青微微鞠躬。 “去吧。”赵老师笑。 闻青立马回了教室,正拿书包之时,瞥见教室里纪宁芝正失神地坐在桌位前发呆,闻青笑了笑,拿起书包和万敏说:“我走了。” “你去哪儿?”万敏问。 “有点事儿,请了事假。” “没啥大事吧?” “没有,可以解决的事儿。” “那就好。” 说着闻青拎着书包,直直奔出学校,没有看纪彦均,她放心了很多,回到绿地花园,她换了身衣裳,白色衬衫,黑色裤子,小皮鞋,很成熟的装扮,头发扎起来,对着镜子描了眉,涂了淡淡的口红,而后提着她的皮包从绿地花园出来。 刚一出门,就引来不少人的侧目,闻青坦然接受着,直直来到逢青服装店。 “闻青姐,你今天好美!”宝红服闻青的实力,服闻青的脑子,更服闻青的美貌。 “谢谢。”闻青浅浅一笑,明艳而不失舒适。 “闻青。”肖姨喊一声。 “肖姨。” 此时店内已经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一听“闻青”二字纷纷侧目,这一侧目便被惊住。 闻青这么小?她们以为是五六十岁的老裁缝呢。 闻青这么美?不是说上帝不会让有能力的人长太美吗? 闻青衣裳这么好看?谁说的“卖鞋的都赤脚’来着? 总之闻青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如果说这些人懂“代言”这一说的话,那么闻青就是在为自己代言。 闻青身上的衣裳太好看了,她在众人注视的目光向肖姨走来。 “闻青,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课吗?”肖姨问。 闻青答:“上课,不过我请假了。” “为什么?” “因为有人找我。” 闻青话刚落音,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众人纷纷向外张望,接着就见有人提着锦旗,拿着证书,各个都是西装革履的,很是气派。 “谁啊,这谁啊!” “报社的人吗?” “当官的吧?没看到吗?都穿四个扣西装了呢!” “……” 连肖姨都好奇是谁。 闻青笑着说:“南州市副市长,比赛组委代表,王志山以及他们的小跟班。” “副、副、副市长!他来干嘛?”肖姨一脸惊骇,没想到她活了半辈子,除了见到村长外,还能见到活的当官的。 “昨天我给王志山打电话了,他说比赛是全国性的,我侥幸得第一,所以算是三生有幸得见副市长一面。” 闻青说的轻巧,却让肖姨不知所措,面对这些大人物,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不管是王志山还是副市长,眼中都只有闻青,他们给闻青颁发锦旗,对着闻青说心底真诚夸奖的话,以及例行的鼓励话语,当然还有当面给闻青一万块奖金。 闻青不卑不亢,令几人刮目相看,对闻青连连称赞。 虽然副市长等人并没有逗留多久,但是足以在南州市掀起了惊涛骇浪! 南州副市长居然到大摩广场逢青服装店,亲自给闻青送锦旗,送证书,还送一万块钱,总之这个闻青太厉害了! 这些惊涛骇浪给闻青带来的直接利益就是逢青服装供不应求之外,订单源源不断地涌来,除了本市的还有外市的。 肖姨、宝红忙的脚不沾地,仍旧开心不已,而闻青则直接将店面交给肖姨、宝红,自己回了县城逢青制衣,谈拢了店面的扩张之后,回了水湾村。 姚世玲正在喂牛,见到闻青后,十分纳闷:“闻青,你咋回来了?” 闻青笑:“回来盖房子。” “盖啥房子?”姚世玲回头一看,就见大土路上正有一辆拖拉机,拖拉机上拉了一车的青砖。姚世玲忙说:“你要盖瓦房?” “妈,你不是不愿意到县城市里住吗?那咱们就在水湾村住好一点。”闻青挽着姚世玲的胳膊说。 姚世玲笑了笑:“就你会乱花钱,我是舍不得你爸。” 提到闻青爸,闻青微微失神:“妈,王婶说,爸去世时,你都没哭。” “哭有啥用,况且你和闻亮闻朋还要照顾。” “妈,真好,如果我死了,你也别哭。” “胡说八道什么!”姚世玲呵斥闻青。 闻青嘻嘻笑:“妈,这辈子你们对我这么好,我肯定努力地活!” 第72章 “去去去!小孩子说话没个忌讳!”姚世玲嗔怪道:“快出去,一会儿牛吃乏了,小心甩你一身的牛料。” “好。”闻青笑着出牛棚问:“妈,亮亮,朋朋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马上就放学了。” 话音一落,闻朋背着书包,飞似的跑进院子,红领巾都跑歪了。 “大姐,这是砖啊?”闻朋看着拖拉机上的砖问。 “对。”闻青笑着上前,要给闻朋解掉红领巾。 “别解,我要当一天的少先队员,晚上放学才能解。” “……好,我给你系正。”闻青说。 闻朋昂起头抻着脖子让闻青系正,问:“大姐,砖是咱家的吗?” “嗯。” “咱家要盖瓦房了?” “嗯!” 闻朋两眼放光说:“我们以后可以住瓦房了,大姐,你知道吗?我们教室还是茅屋呢,学校就一间瓦房是老师办公室,我去过,可干净了,也不掉灰,二哥的教室是瓦房,二哥学校都是瓦房,是国家盖的。” 闻青听着笑:“亮亮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老师又拖堂,我等不及自己先回来了。” “闻朋,把书包放下,快去给卸砖的大叔们倒点水喝。”姚世玲扶着木盆不敢走开,怕牛把木盆拱到地上给踩坏了。 “好。”闻朋甩掉书包就往堂屋跑。 这时,王婶他们陆续下工,看着码了一人高的青砖,大吃一惊。 “闻青,你这是要盖砖瓦房?”王婶问。 闻青笑着:“是啊。” 王婶、周大姐等人羡慕不已,要知道整个水湾村一间砖瓦房都没有,都是黏泥巴混着麦糠做成坯子,看天气垒的土房,在水湾村通俗称之“茅屋”。 不过,王婶、周大姐等人没有之前的嫉妒,反而十分关心问:“闻青啊,这青砖多少钱一块?” “四分。”闻青回答。 “这么多砖,多少?” “一万两千块砖,盖两间砖瓦房。” 这么多块砖?王婶、周大姐等人倒抽一口凉气,抬头一看,又见一辆拖拉机突突地拉着瓦片过来了。 “还有瓦啊!”王婶、周大姐齐声说。 闻青笑:“没瓦怎么住人?” “瓦多少钱一片?”王婶又问。 闻青如实说:“三毛二分钱一片,两间房七百片瓦差不多了。” 王婶一听,忙上前,拉着闻青的胳膊说:“这又是瓦又是砖的,花了不少钱吧,闻青,婶告诉你别请工人盖房子了,找你王叔、周大哥的,他们都会盖房子,不要钱,还有水泥的什么的,买个一二十斤抹砖缝就行了,黏土混麦糠结实着呢,都交给你王叔搞,你不用担心!” 闻青没想到王婶这么对自己掏心窝子,心里高兴:“行,那就麻烦王叔他们了,不过,我得给钱,一间工价六十五块钱,两间一百三。” “不要钱,不要钱的!”王婶摆着手:“我这就跟你王叔说,下午就让他找几个人给你打地基盖房子。” “谢谢王婶了。”闻青笑着。 王婶摆着手,和周大姐他们离开闻青家,边走边讨论: “闻青是赚着钱了啊!” “你可别眼红出坏点子,闻青帮衬咱们村的还少吗?” “肯定不眼红啊,我替她高兴呢,自从有了闻青咱们水湾村比其他村富多了。” “一会儿我让我家那口子也来帮闻青盖房子。” “我也叫我家男人过来。” 与此同时,姚世玲喂好了牛,过来问:“闻青,你不会真让王大他们免费给咱盖房子吧?” “肯定不会,会给钱的。”闻青笑说。 “那就好,咱不能欠别人的。” “知道了。” 闻青在家里待一会儿后,去队长那里做了片刻,和队长说鞋子的事情。 闻青递给了队长一说新鞋子,向队长说明现在逢青在扩张,需求量增大,所以逢青制鞋厂也要扩大,可以不必拘泥水湾村,招别的村长的人也行。 “闻青,你放心,我一定办好。”队长说,他没想到闻青的生意这么好,而且是越来越好,他指挥做的鞋子,每次都能卖光,当然还是闻青设计的好,不管怎么样,他的干劲越来越足。 闻青笑:“队长,我很放心,你让逢青制鞋厂越来越正规,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辛苦的是你才是。” 闻青笑了。 闻青和队长又讨论了一些厂子的事后,闻青准备走。队长妻子感激闻青,硬拉着闻青让闻青留下来吃饭。 “闻青,我特意去城里割的肉,你无论如何也得留下来吃一顿。”队长妻子说。 闻青各种理由找遍了,队长妻子才愿意放人。 闻青回答家后,姚世玲饭菜已经做好,特意用了酵母,蒸了一锅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光闻着就香喷喷又甜甜的。 “大姐,大姐,快吃白面馒头!”闻朋喊。 “姐,你回来了。”闻亮照旧一副成熟懂事的样子。 闻青问:“亮亮,馒头你蒸的?” 闻亮回答:“我就和个面。” “你真棒。”闻青说。 “快洗洗手吃吧。”姚世玲从厨房出来,一碟清炒土豆片,一碗豆酱,一小碟辣椒油:“锅台上面有稀饭,端来一下。” “好。”闻青去洗手,洗好之后端了两碗稀饭坐在桌前,掰了馒头蘸了辣椒油就往嘴里放。 “别这样吃,伤胃!”姚世玲说,但是闻青蘸了辣椒油的馒头已经到了嗓子眼,姚世玲又加一句:“跟你爸一样。” 跟你爸一样……让闻青一愣,瞬间嗓子眼火辣辣的,连胃里都觉得热热的。 “大姐,你咋了?”闻朋问。 姚世玲接腔:“是不是被辣到了?赶紧喝点稀饭冲一冲。” 闻青听话地低头喝稀饭,但是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 午饭后,她没有待多久,去了县城,和严师傅说一声,麻烦他近两天让县城的人给水湾村逢青制鞋厂装部电话,姚世玲家也装部。 严师傅答应了,闻青便坐上公交车到市里,她没有回绿地花园,而是去了市医院。 她挂了号,找到了医生。 医生见她面色红润,精神状态都好,狐疑地问:“看病?” “嗯。” “有病例吗?” “没有,第一次看。” 医生坐在椅子上,说:“坐。” 闻青说了声谢谢之后坐下。 医生问:“哪里不舒服?” 闻青想了想,说:“胃。” 医生又问:“怎么个不舒服法?” 闻青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说自己的来意:“医生,我想给胃做个全面的检查,看它是不是隐含什么疾病之类的……” 医生又是狐疑地看向闻青,他有点摸不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什么情况,不过既然病人要求要做,有备无患嘛。 “很贵的。”医生说。 闻青回答:“没关系。” 接着医生用这个年代所能达到的医疗程度为闻青检查一番,并且向闻青询问数次,最后说:“你的胃非常健康。” 闻青这才放心下来,暗想上辈子生病也是三十岁以后,还有十多年呢。 “要想胃一直健康下去,平时饮食作息都注意些,保管八十岁都是胃好牙口好。” “谢谢,谢谢,谢谢医生,我会注意。”闻青说着谢,然后开心地走出市医院,笼罩在头顶一天的阴霾随之散去。 闻青步伐轻盈地向逢青服装店去,刚到逢青服装店就见肖姨正在招待一个顾客,那顾客似乎不是本地人,腔调陌生,肖姨、宝红听起来似乎很吃力,沟通起来磕磕绊绊,肖姨着急,那顾客也着急。 “闻青姐。”宝红看到救星一般,跑过来:“闻青姐,店里来个顾客,要找你,坐好一会儿了,说话我和肖姨都听不太懂。” “我进去看看。”闻青说。 这位顾客确实不是本地人,叫郭建,郭建是做服装生意的,看了报纸慕名找到逢青服装店,想从逢青服装店这儿订购五千套衣裳。 “五千套!”肖姨、宝红惊的张大嘴巴。 “闻青,我没听错吧?”肖姨问。 闻青说:“没有。” 那五千套太吓人了,这一下子就是十几万啊! 不会是骗子吧? 郭建笑着说:“不是骗子,我先付两万块钱定金,再签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对了,我认识你们南州的纪彦均,他开运输公司的,我和他是长期合作,不信你可以问问他,这次这五千套衣裳和鞋子,同样的我想让他送到富城,由他送我放心。” 又是纪彦均,闻青只觉得脑仁疼。 “闻总,怎么样?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考虑,三天后我再过来,行就签合同。不行,也没关系是吧。”郭建说。 闻青笑了笑点头:“好的。” 郭建走后,肖姨、宝红就淡定不了了。 “五千套啊!” “十多万啊!” 十多万,多么诱人,闻青很心动,可是上辈子她就听说过很多生意上的骗子,骗的人倾家荡产,万一郭建付了定金后续不付了怎么办? 闻青不得不从实际出发,那就是合同,她首先得找个律师或者懂合同法也行啊。 十几万,说实话她想要,非常想要,十几万可以解决眼下逢青的诸多问题,比如让逢青这个品牌完美衔接起来,达到更加的规范化,有序化。 同时她觉得风险大回报大,不去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 她几乎是离开下定决心,这个单子她接!至于这个单子可能牵涉的纪彦均,她不能因为与一个人有怨有恨,就不让他或者她呼吸同一片天空的空气吧? 这么想着,闻青就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她去找赵老师,通过赵老师找到赵老师一个同学,又辗转找到了一个精通合同中各种问题的律师。 而在此期间,她经过纪宁芝知道了章方方从派出所出来了,但是精神状态极差,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同时她也接受处罚,除了要赔四百六十件双排扣呢子大衣外,还有一千五百块罚款,共计要掏出去一万两千块左右。 苏红梅一下气病了。 沈友邦反正没有这么多钱。 章方方把两个店卖了也凑不齐这些钱。 纪宁芝自然是来指责闻青的。 闻青不以为然反问:“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让她模仿我了吗?我让她做劣质衣裳糊弄顾客了吗?有理你去找派出所?” 一连串的发问把纪宁芝堵的哑口无言。 闻青这时才发现当一个女人有了事业有了奋斗的目标后,曾经那些鸡毛蒜皮的赌气斗气真的就不放在眼里了。 比如上辈子,纪宁芝一句“是你死乞白赖地缠着我哥,我哥喜欢的是方方姐”都能把她惹毛发脾气,还要去向纪彦均求证。 而现在不管纪宁芝在她面前说什么,她都没了上辈子的怒气,反而像看无知少女一样看着纪宁芝。 然后闻青笑笑离开学校,找到律师,一起来到逢青服装店。 没想到纪彦均也在。 纪彦均看向闻青,闻青出于要合作的由头,冲他点了点头。 纪彦均也点了点头。 “郭先生,让你久等了。”闻青接着看向郭建说。 “没有没有。”郭建笑着,用别扭的普通话说:“我也是刚到。” 接着闻青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律师身份, 纪彦均、郭建一愣,随即两人暗暗点头,事前种种细节写进合同,总比事后扯皮的好,作为生意人,郭建很欣赏闻青这一点。 接着,闻青、郭建二人针对合同提出各自的看法,包括衣裳价格、样式、出货时间、交货时间、尾款付清时间,细节问题等等。 郭建原以为闻青小不懂,所以专门带个律师来把关,谁知道全程律师没插嘴几句,完全都是闻青在说,当真是令郭建刮目相看。 而纪彦均默默地坐在一旁,时不时目光扫在闻青的脸上,闻青的身上,然后认真听着闻青与郭建的讨论,不错过二人的任何一句话。 一直到下午合同的初版才算敲定。 第二天是周末,闻青、郭建又花了半天,才算正式签合同,这份合同签完之后,郭建当即付了两万块,以免闻青的资金不足以生产出五千块钱,其实他又小瞧了闻青。 闻青签定一份合同后,需要和纪彦均再签一份合同!保证五千套衣裳按时安全地送达富城。 闻青说一个条件,纪彦均回答一句:“行,没问题。” 闻青再说一个,纪彦均又回答一句:“没问题。” “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闻青末了加一句,她非常不愿意和纪彦均一起去,但是十多万啊,她不亲自去她不放心。 逢青现在是新品牌,她还没有牛气到,让郭建自己雇车子拉衣裳到富城,她坐着收钱就行的地步。 正好五千套衣裳出来她放寒假了。所以,这一趟她必须去。 纪彦均看了她一眼,说:“路上会颠簸。” 闻青:“我知道。” “那行。”纪彦均说。 “签字吧。”闻青说着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合同推给纪彦均。 纪彦均接过后,快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合同即日生效。 郭建立刻笑起来说:“好了,大家合作愉快啊!” 第73章 “合作愉快。”闻青、纪彦均说。 郭建笑着:“那么,中午这顿我来请。” “来者是客,我来请。”闻青说。 “我来我来我请。” “还是我来请。” 郭建与闻青争论一会儿,到了大摩酒店却是纪彦均抢先掏钱预付饭钱。 郭建拍着纪彦均的肩膀:“纪老弟,到富城了我请你。” 纪彦均笑:“行。” “闻总请吧。”郭建示意闻青进包厢,他对闻青相当客气。 闻青笑:“郭总请。” 于是,闻青、郭建先走进大摩酒店包厢,纪彦均与律师随后。 四人入座后谈论的多是富城与南州的风土人情与差异。 大部分时间是郭建在说,偶尔询问纪彦均,纪彦均言简意赅地说几句,闻青和律师则听着笑笑。 一顿饭吃的相当轻松,闻青也大致了解了富城的情况。 饭后,郭建需要去看老朋友,于是先走。走之前给闻青留了大哥大手机号码,说是有事给他打,然后先走了。 律师任务完成也走了,只剩下闻青和纪彦均。 纪彦均侧首看向闻青说:“去富城有段路不好走,坐车很辛苦,如果你信我的话,可以不用去,我可以……” 闻青并不想欠纪彦均的人情说:“没关系,我自己去。” 纪彦均抬眸看一眼闻青:“行,我等你出发通知。” “嗯。” “那我就先走了。”纪彦均说。 “再见。”闻青点点头。 二人分开后,闻青先回了逢青服装店,暂时不用出发,所以她没有同肖姨、宝红多说,而是重点和严师傅、王师傅说了。 “五千套衣裳?”严师傅、王师傅异口同声地说。 “嗯。” 严师傅沉思片刻:“小老板,衣裳两班倒能够出来,鞋子有点难度。” 闻青点头:“我一会儿回水湾村和队长商量一下,实在出不来可以外包,总之一定要定时完成,不耽误送货。” “嗯,那我们这边没问题。”严师傅说。 “对,没问题。”王师傅接话。 闻青笑:“那就好,那么我就先回水湾村了。” “好,小老板你慢走。” 严师傅、王师傅看着闻青的背影,两人忍不住感叹。 “五千套衣裳啊……” “十几二十万吧。” “我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我当时就说闻青不同凡响,跟着她很有钱途。” “确实有。” “……” 与此同时,闻青正撑着伞,穿着胶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大土路向水湾村走。 大土路本就被拖拉机、货车等压的凹凸不平,这雨一下坑坑洼洼泥泞一片,走起来十分吃力。 “等着,等我这次去富城赚了钱了,我就把你给修了!”闻青边走边说。 雨哗啦啦地下着,周围一阵冷似一阵,闻青却累的冒汗。 终于走到水湾村村头,闻青一脚踏进泥窝里,拔也拔不出来,累的满天大汗,冲着村里大喊:“妈!亮亮!朋朋!” 最后还是闻亮冒着雨,把闻青从泥窝子里拔出来,把她背回家。 回了家,姚世玲是热水又是棉被的送上来,闻青洗了脸洗了脚就钻进姚世玲的被窝里笑着说:“妈,咱家砖瓦房盖的挺快啊!” “全村人都来帮忙,当然快了!要不是今天下雨,就该上房梁撒喜糖了。” “喜糖买好了吗?” “买了。让代销店大爷到县城给带的。” “那就好。” 姚世玲看闻青缩在被窝里说:“一场雨水一场凉了,可别冻病了,我再给你拿床被子吧,被芯都是棉花的,你给的钱买的。” “不用,不用麻烦,妈你坐,我跟你说件事儿。” “啥事儿?”姚世玲坐在床沿问。 闻青把今天签合同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姚世玲听,姚世玲问:“这么多钱,别是骗人的吧?闻青啊,咱不要那么多钱,一家人在一块饿不着就行,你跑那么远的地方送货……” 闻青挽着姚世玲的胳膊,笑嘻嘻的:“妈,我想去,我想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不会被人看不起。” 姚世玲没说话,闻家穷过,被人看不起过,所以被人看不起的感觉她懂。 “妈和你一起去。” 闻青笑:“亮亮咋办,朋朋咋办,牛咋办,逢青制鞋厂咋办?” 姚世玲回答不上来。 “放心吧,又不是我一个人去。” 接下来姚世玲边细细问闻青去富城的事项,闻青一一回答,连接单子的是纪彦均的运输公司闻青也说了。 “可能送货的不是纪彦均,他一般不跑这个线。”闻青说。 姚世玲沉默不语,过一会儿问:“闻青,你和妈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 “没有。”闻青打断姚世玲:“妈,我想的很清楚,我现在就想好好赚钱,好好读书,如果明年考上大学,我就上大学了。” 姚世玲看着闻青。 闻青却笑了:“我想找个对我特别特别特别好的。”而不是她对他特别特别特别好的。 姚世玲笑:“妈相信你。” “嗯。” 接下来的许多天,逢青服装店生意火爆,逢青制鞋厂和逢青制衣厂除了扩招之外,分别都开了白班和夜班,一方面是为了供货给逢青服装店,另一方面是为了存货给富城郭建。 大家都忙的昏天暗地。 当然最忙的还是闻青,每天除了上高二的课程之外,她需要自己学习高三的课程,回到绿地花园后,开始画稿,量尺寸,裁布剪布,上缝纫机走针,制作冬衣样子给严师傅那边,制作鞋子样子给队长那边。 与此同时,天渐渐凉了,闻青除了给自己做身棉衣外,她抽空给姚世玲、闻亮、闻朋都做了棉衣。 姚世玲、闻亮、闻朋多少年都没有穿过棉衣了,高兴的紧。 不但如此,闻青想着冬天到了,自己的员工很多人都买不起棉衣,也不能冻坏了,于是逢青棉衣按半价卖给逢青员工,并且可以分期付款,每个月从工资里扣一块或者五毛钱。 这样一做,既让逢青上下欢腾一篇,对闻青交口称赞,更让其他人对逢青另眼相看,不少人想拉关系进逢青,不过闻青暂时不准备再招人。 此时闻青坐在缝纫机前做衣裳,桌子上传来电话声。 不用想,也知道是姚世玲打的。 为了方便联络,逢青服装店、逢青制鞋厂、逢青制衣厂、绿地花园、水湾村家里各装了一部电话。 闻青上前接了电话:“妈。” “大姐,我是朋朋,妈找你。”接着就听到闻朋把电话交给姚世玲,姚世玲的声音随即传过来:“闻青啊。” “妈。” “外面下雪了你知道吗?” “知道。”这个年代南州市雪下的都比二十一世纪的勤,而且早。 “冷不冷?”姚世玲问:“晚上吃饭吗?” 自从有了电话,闻青为了让姚世玲常打电话,特意告诉她打电话不要钱,姚世玲这才隔三差五地打电话。 下雨了,给闻青打电话。 下雪了,给闻青打电话。 天冷了,也给闻青打电话。 闻青这才知道,不管是哪一辈子,妈妈都是时时关心自己的。 闻青心头温暖,笑着说:“妈,我这儿有三床被子了,不冷。” “考试考完了吗?” “考完了,明天就出发去富城了。” “来水湾村拉鞋子吗?” “嗯。” “那我等你,我给你做了白面馒头、煮鸡蛋和咸菜,你都带着,在路上吃。” “好。” 挂上电话后,闻青将一些必需品,茶缸子、换洗衣裳、鞋子等,又将高三的数学书、英文书、地理书带着!收拾完毕之后,发现是满满的一大背包,还好她是跟车,所以带多少东西都行,然后又收拾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纪彦均的货车就在在绿地花园等着了。 纪彦均坐在车上,见闻青左一包右一包的提着,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不但不显臃肿,反而有点可爱。 纪彦均忙推开车门,跳下车子,三两步走上来,一手接过一个包裹。 闻青看向他问:“是你去富城?” 纪彦均拎着两个包想货车走:“嗯,你这个单子十几万块,不是小数目,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闻青没再说话,跟着纪彦均到车前,她以为自己带的东西够多了,没想到纪彦均带的更多,前排车座后空地被子、枕头等满满的。 纪彦均爬上车,将她的东西塞进去后再跳下车,说上车吧。 闻青随即扶着车门爬上车,纪彦均将车门关上,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关上车门,发动车子。 闻青这时开口:“先去市制鞋厂拿两千双鞋子。” “嗯。” 不一会儿,在闻青的指引下到了制鞋厂,闻青跃下车,点了点鞋子数,确定是两千双之后,付了钱,让制鞋厂的员工把鞋子码到车斗里。 闻青、纪彦均再次坐到车内。 闻青说:“现在我们去县城逢青制衣,取五千套衣裳。” “嗯。”纪彦均打方向盘调头,驶向县城。 到了逢青制衣后,店内所有人帮忙装货,很快速地装货完毕。 闻青交代了严师傅、王师傅一通,这才上车,和纪彦均说:“还有三千双鞋子在水湾村。” “嗯。”纪彦均又发动车子去水湾村。 昨晚下了一阵雪,大土路泥泞不堪,本身又是坑坑洼洼,所以车子行起来摇摇晃晃。 纪彦均看着前方说:“你坐稳了。” 闻青应一声。 片刻后,车子直开到逢青二叔院门口,也就是现在的逢青制鞋。 队长、姚世玲、王婶、闻亮、闻朋等人知道今天闻青要来取鞋子,都在门口等着。 闻青一跳下车,大伙都热情地迎接: “大姐!” “闻青。” “闻青。” 闻青笑着问:“鞋子准备好了吗?” 队长接话:“昨晚就准备好了,也打包好了。” “那行,现在装车吧。”闻青说。 “装车!”队长喊一声,大伙儿齐帮忙。 姚世玲趁机把闻青拉回家,从堂屋里拎出一个大布袋说:“闻青,你把这个带着,这里面有白面馒头,咸菜,豆酱,鸡蛋,咸鸭蛋,还有我做的风干的咸肉丝,留着你在路上吃,现在天冷,放久也不会坏。” “妈,这肉和鸭蛋你平时都舍不得吃的,我不带了,留着你和亮亮朋朋吃吧。” “穷家富路,再说咱家现在有电还有电话的,比以前生活好多了,啥吃不到,拿着。”姚世玲说。 闻青没办法,只好拿着。 与此同时,纪彦均下车帮忙装货,才刚露面,闻朋就喊道:“纪彦均!是你啊!” 闻朋这么一喊,立刻引起邻居的注意。 纪彦均是谁? 曾经闻青要嫁的人啊!村里人都知道的事儿,并且纪彦均的妈妈和妹妹曾经去逢青制衣闹过。 现在邻居对待闻青不同了,闻青是他们心中最好的姑娘,从逢青制衣那里了解了纪家的过分后,此刻邻居们特别不待见纪彦均。 纪彦均不但察觉到了,还听到邻居们的讨论内容: “他就是纪彦均啊!” “闻青为啥要找他的公司拉货呢,他妈妈和他妹妹老不讲理了!” “尤其他妹妹拿钱买通人,往闻青身上泼脏水,特别恶心!” “他妈也不是好人!撒起泼了,比王婶还泼!” 第74章 纪彦均脸色不好看。 王婶、周大姐等人丝毫没有收敛,仍旧窃窃私语。 “他那个妹妹心忒坏了,闻青没惹她,她还要打闻青,最后自己撞到墙上撞出血了。” “他妈也是,看着温柔大方,其实最不讲理。” 纪彦均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但却无可辩驳。 “纪彦均,这超级大车是你的吗?”闻朋兴冲冲地跑过来问。 纪彦均面色稍缓:“对。” “好拉风啊!” 纪彦均笑,伸手摸了摸闻朋的脑袋。 “朋朋!”一旁的闻亮喊一声。 闻朋回头:“二哥干啥?” “你过来!” “过去干啥?” 闻亮上前,一把将闻朋拉到墙根,寻了个理由,让闻朋远离纪彦均。 纪彦均明白闻家如今对自己的排斥,悻悻然地摸了下鼻子,继续帮着搬鞋子。 这时,闻青、姚世玲抬着一个大袋子走过来,纪彦均看一眼上前,忙接过来,喊一声:“阿姨。” 姚世玲看了看纪彦均,寡寡地“嗯”一声。 闻青说:“袋子里是吃的,车厢放不下了。” “嗯。”纪彦均就把袋子放到车斗里,接着被姚世玲喊到一旁。 闻青听不到姚世玲和纪彦均说什么,只看到纪彦均一直的点头。 等到纪彦均回来之后,姚世玲又拉着闻青说一通,无非说一些能不去就别去的话。 闻青笑着说:“妈,一下那么多钱,我不亲自去我真不放心。” 姚世玲满脸担忧。 闻青拉着她的胳膊:“妈,你别担心,最多十天,最多十天我就回来了。” 姚世玲点了点头:“嗯。” “放心,我会每天打个电话回来的。” “好,我等你。” “嗯。” 闻青在水湾村村民送别中,坐上货车,然后缓缓驶上大土路,慢慢消失。 村民们这才回神,讨论各自的关注点: “车上还有好多衣裳呢!” “这得多少钱啊?” “十多万啊,换成毛票一间茅屋盛不下呢。” “啊!这么多钱!闻青可真厉害啊!” “……” 当然还有细小声音这么讨论的: “为啥是纪彦均开车啊?是不是闻青又要嫁给纪家了?” “胡说八道!闻青说过不会嫁纪家的,再说闻青现在可有本事了,想嫁谁嫁谁,我还觉得纪家配不上闻青了!” “话是这么说,为啥要找纪彦均送货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纪彦均是最早一批在路上跑的,不仅是在南州市,在各个省都是第一批,这年头车匪路霸特别多,但纪彦均混出来了,所以他们都会给纪彦均三分面子。东西交给纪彦均的公司保准没问题,何况还是纪彦均亲自出马。”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嗯,闻青一个姑娘去我也放心。” 然而,闻亮却是不开心,他向来反感闻青和纪彦均有瓜葛。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姐姐直率,说难听点就是傻,一根筋。虽然现在温和、理智很多,他仍然觉得自家姐姐骨子里是傻气,和纪家一点也不合适,自家姐姐最好永远不见纪彦均。 可是两个一起送货到富城,闻亮不高兴地说:“妈,你为啥不拦着?” “拦啥?” “姐和纪彦均。” “咋拦?拦的了一时拦的了一世吗?有事情的根儿不解决了,还是会在心里长,旁观者干啥都没用。” 闻亮说不出话来了,抬眼看向大土路,可是大土路上早没了纪彦均的车子。 纪彦均的货车此时已经出了望成县。 闻青坐在副驾驶座上,开始是看向窗外,后来想起自己带的高三课本,于是转身将座位后面空地里找出一本高三地理书来,靠着车座,安安静静地看着。 纪彦均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车厢内因此安安静静的。 车行了大约一个小时,纪彦均说:“把书收起来吧,前面路不好,晃眼。” “好。”闻青把书收起来,放在中控台子上,果然不出五分钟,车子开始一摇一晃起来,闻青抓紧扶手。 这个年代不比二十一世纪处处是高速,处处是车子。 中国七十到八十年代几乎没有高速路,纪彦均就是在看前几年修了高速才萌发干运输这行,然而现在高速公路还是少之又少,甚至于国道到现在都没有修好。 所以,去富城的路时好时坏,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纪彦均可以随时停车。 中午时,纪彦均把货车停在了一个村庄前,拎着两个水瓶去村子里讨了两瓶热水,给闻青倒了一茶缸说:“你带的不是有吃的,先喝点热水对付着。” “谢谢。”闻青接过茶缸,双手捧着放在唇边喝了两口,心里、胃里都是暖洋洋的,她倒不是渴,而是冷。 纪彦均站在车外,抽了半根烟,烟头摁灭了,剩下的半根又塞进烟盒里,在车外被冷风吹了一会儿,吹散烟气才上车,看着闻青双手捧着茶缸子,小口小口喝着热水,样子十分可爱。 “总是这么不听话。”纪彦均说着,从方向盘下面,掏出水瓶,自己给自己倒了半茶缸热水。 闻青看向他。 他转过头来:“跑车很遭罪,现在只是开始。” 闻青垂眸喝开水。 “不跟我好了,也就不跟我说话了?”纪彦均笑着问。 闻青板着脸:“你别和我嬉皮笑脸的,我这是工作。” 纪彦均望着闻青一本正经的样子,低下头,想笑,但是忍住了,点点头:“行,说工作。” 闻青:“说吧。” 纪彦均这才说:“照我们这样的速度,到富城,要五天。” “能快一点吗?”闻青问。 “可以,晚上也开车。” “疲劳驾驶危险系数高。” “按行程适当调整。” 闻青略略思考,点点头:“行。” 纪彦均看了看她,问:“你不要吃点东西垫一垫?” “不要。” “距离可以吃饭休息的地点有点远,天黑之后才能到。”纪彦均说。 闻青顺手拽过袋子,从袋子里掏出白面馒头,递给纪彦均两个:“拿着,我不好意思自己吃。” 纪彦均接过来。 两人掰开馒头,就着豆酱,喝口热水,补充了一下力气后,再次启程。 随着越行天越黑,车内也渐渐冷了起来,纪彦均随即将车子靠边停,从车座后,翻出军绿色军大衣,这军大衣是纪彦均特意买来的,穿在身上压风又暖和,比披个被子还暖和,他和刚子一人一件,在跑运输时,都当被子盖的。 “穿上。”纪彦均边说边不容闻青抵抗地给她穿上。 闻青望着他,心里一阵感慨,不管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是第一次跟他的车,所以车上他对她的照顾她都很陌生,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是此时不由得开口就说了:“你别这么关心,我以后不会是你媳妇了。” 纪彦均手上一顿,然后直直望着她,忽然一笑:“我知道了。” 然后呢?知道了以后呢?闻青等了半晌没见纪彦均再说话,转念一想,他知道了就行,她也没再追问。 纪彦均将闻青身上军大衣扣子扣好之后,问:“暖和吗?” “暖和。” 纪彦均笑:“那就行,一会儿我们就到前面招待所了,先休息一晚上。” “好。” 纪彦均坐回驾驶座,目光中闪过一丝暗淡,随即看向前面,发动车子向前行。 车子开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到了一家找到所。 为了安全起见,纪彦均要了一间双人床房间,住一晚上五毛钱。 闻青也知道这个时代的有序与乱,所以没有抗拒二人同住一间。 两人到了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招待所之后,两大海碗热腾腾青菜豆面条就端了过来,两人坐在床上,面条放在简单的桌子上,纪彦均开始吃起来。 闻青未动。 纪彦均问:“不合胃口?” “不是,我吃不完浪费。” 纪彦均笑:“没事儿,你先吃,吃不完剩下的我来吃。” “还是先给你一半吧。”闻青说。 纪彦均笑:“你以前不是吃不完直接推给我吗?吃吧,尽量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再说。” 闻青低头吃面,果然没吃完,纪彦均接过来后,吃完了就去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然后端着洗好的衣裳出来说:“晚上你锁好门,用凳子抵着门,有事冲窗户口喊我,我听得见。” 闻青疑惑:“你干什么去?” “五千套衣裳放在车上,没人看着我不放心。”纪彦均说完问:“你那个来没来?” “什么?” “看来没来,那你自己洗衣裳吧。”纪彦均说完,又交待一句把门从里面锁好,用桌子抵好,明天早上他来喊她。 接着纪彦均出了招待所。 闻青走到窗前,就见纪彦均将盆中的两三件贴身衣裳拧干水,挂在倒车镜上晾…… 挂在倒车镜上…… 然后,他把盆扔到一边,打开车门,抱了两床被子,一床直接铺在车斗的逢青衣裳上,简易地用塑料布搭了个棚子,随即就躺在车斗里,拉过一床被子盖在身上。 第75章 闻青站在窗前看一会儿,随后伸手将窗帘拉上,坐到床上。 招待所里空空如也,没有电视,没有电话,倒是有几张过期的报纸,闻青拿起来看两眼,毫无感兴趣的内容,索性放下报纸,掏出书本看。 看了一会儿周身发冷,她洗了个热水澡,然后钻进被窝里犯起困来。 第二天早上是被拍门声喊醒,她穿上外套,拉过抵在门上的桌子凳子,然后再打开门。 “睡好了吗?”纪彦均问。 “还行。”闻青有点迷糊。 “没睡醒一会儿到车上睡,收拾一下出发吧。” “嗯好。”闻青因为纪彦均进门,带进的一阵冷风而清醒。 “冷?”纪彦均问。 “不冷,我现在就收拾东西。”闻青说。 “好。”纪彦均进了逼仄简陋的卫生间,刷牙洗脸,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闻青有瞬间的恍惚,上辈子经常一大早,她还在迷迷糊糊睡着,他就在卫生间里洗脸刷牙,尽管他的动作很轻,她还是可以听到类似此刻的声响。 “闻青。”纪彦均喊一声:“好了吗?” “马上好。”闻青赶紧将书本收拾好,进卫生间刷牙洗脸之后,跟着纪彦均出了招待所。 出了招待所,闻青才发现天还黑着呢,她对着亮光,瞥一眼纪彦均手腕上的表,四点三十分,闻青吐了一口气,居然这么早。 纪彦均打开车门,让她上车,关上车门后,他从招待所前台拎了两水瓶开水放在车上,把军大衣递给闻青说:“穿着再睡一会儿吧。” 闻青接过来:“谢谢。”不一会儿就靠着车座睡着了。 等到醒来时,车子停在一处集市前,同时天也亮了。 闻青睡眼惺忪地看四周,发现纪彦均正在一个包子摊位前买包子,时不时转头向这边看,看到她醒了之后,纪彦均走过来,敲了敲车窗:“下来吃早饭,再活动活动,一会儿还要做很久的车。” “好。”闻青脱掉军大衣,打开车门,刚一跃下,脚下发麻,纪彦均立刻揽住她:“先别动,站一会儿缓缓。” “嗯。” “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 “走吧。” “嗯。” 两人买了两笼包子,一碗豆腐脑,一碗稀饭。 纪彦均吃一笼半包子和一碗豆腐脑。 闻青吃半笼和一碗稀饭。 早饭后,二人在集市上活动一会儿,重新上车,继续向前开。 纪彦均专心开车,闻青见路平就掏出书本看书,两人相处的很融洽,或者说没有相处,各做各的。 到了晚上时,能住招待所就住招待所,不能住就睡车上。 就这样行了三天。 第四天下雨又没有招待所,天色已黑。 “找个地方停车休息吧。”闻青说:“看不清楚路容易出事,反正明天就到富城了。也不着急这一时了。” “好。”纪彦均说完,将车子靠路边停,自己撑着伞下车:“我去看看衣裳鞋子有没有淋到。” 闻青手刚搭到车门把上,纪彦均便说:“你别下来了,我看看就行了。” 闻青到底还是自己下来了。 “怎么这么不听话?”纪彦均绕过车头,给她撑着伞。 “我没理由要听你的话吧?”闻青问。 “行,你看吧。”纪彦均说。 闻青绕着车斗看衣裳鞋子,确定衣裳鞋子都没有淋到后,才上车,纪彦均也跟着上车。 两人就着热水吃了馒头,坐在车厢内,听着雨声,似乎下雨天很容易让人伤感,纪彦均也不例外,他喊一声:“闻青。” 闻青正看向右窗外,应一声:“嗯。” 纪彦均双手放在脑后,身子向后靠,后脑压着手,说:“你现在过的像你自己吗?” 闻青目光微闪:“像。” 纪彦均默了默:“我妈她们的事儿我知道了。” 闻青不说话。 纪彦均沉默一会儿才开口:“是她们不对,我之前没有想到她们会这么过分。” 闻青闭上眼睛,还是没有说话,上辈子他也是这种论调吧。 “我妈她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多想,别和她吵。” “宁芝她任性,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你不用理章方方。” “” 闻青突然觉得很累,然后转过头来,看着纪彦均,目光疲惫说:“纪彦均,都过去了。” 纪彦均一怔:“我们已经” “那又怎么样?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又怎么样?如果有人介意我有过男人,我一辈子不嫁行吗?” 也许是下雨的原因,淅淅沥沥的不停歇让人感觉身心都黏答答的,特别想痛快一点,闻青尤其想,似乎在一瞬间她又回到了上辈子那样,拔高声音说:“我不喜欢你妈,不喜欢你妹妹,她们更加不喜欢我!你们一家都让我觉得生活很累很绝望,我已经发过誓,这辈子不会踏进你们纪家,你们听不懂吗?是,我是农村人,我脾气不好,我家穷,我配不上你,就因为这样,我就该一直受你们的气,就该死吗?” “青青。” “纪彦均。”闻青慢慢恢复平静,眼中带着某种纪彦均看不懂却心疼的深刻痛苦和怨愤:“纪彦均,现在挺好,这四天来不是挺好吗?我们各过各的,偶尔有交集也礼貌相待,偶尔扶持,很好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纪彦均抬眸看向闻青:“你真的这么想?” “对。” 纪彦均不作声。 闻青平平静静地说:“你不要因为二叔的话耽搁自己了,你现在二十多岁了,是家中独子,按照望成县的习惯,早结婚的了。不过,你现在事业有成,长的英俊,想结婚今年就可以结,大把的好姑娘等着你。” “你呢?”纪彦均问。 “我还小,明年考大学,考上就上,考不上继续读,上了大学再谈对象。如果他的思想不保守的话,也许大学期间我会结婚。”闻青笑了笑:“反之,我一辈子可以和衣裳过。” 纪彦均低下头没说话。 车厢内静悄悄的,只听到雨滴嗒嗒的声响。 许久之后,纪彦均才再度开腔,声音缓慢而沙哑:“好,我答应你,婚事作废。我们各自好好的。” 闻青头抵着车窗,透过模糊的车窗,看到自己眼中沁出水意:“嗯,谢谢。” 一句话之后,两人再无话。 直到深夜,闻青靠着车窗熟睡,纪彦均从后座取过被子,盖在闻青身上,轻轻地将她放平,头下塞了枕头,给她掖了被角,他才穿上军大衣,靠着车窗闭眼。 才刚有点睡意,脑子里就出现一些令他陌生又透着熟悉的画面,全部都是闻青。 “彦均,我们终于结婚了。” “你说你喜欢我吧,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我特别想听你说。” “纪彦均,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喜欢你,也不会嫁给你” 纪彦均一下睁开眼睛,感觉头很疼,转头看闻青蜷缩在座位上,发出轻微的鼻息声,他心里略略踏实,又重新靠在座位上,闭目休息,这次没有做那些奇怪的梦,不过睡的也不踏实。 次日早上,闻青看着身上的被子,头下的枕头,笑着和纪彦均说:“谢谢。” “不客气。”纪彦均坦然。 闻青看他一眼,会心一笑。 接下来,距离富城只有半天的路程,闻青收起书,在快到目的地时,下车找了公用电话,给姚世玲打个电话。 “妈,我到富城了,下午交了货,明天就可以回南州了!”闻青说。 接到闻青的电话,姚世玲相当开心:“快点回来啊,最近几天逢青的生意特别好,刚做的衣裳鞋子不打盹就卖光了。” 闻青笑。 “快过年了,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 “好。” 姚世玲不放心地又问:“你和纪彦均怎么样了?” “说开了。” “说开了?咋说的?” “等我回南州和你说,我现在先联系客户。” “好好好,你联系你联系。”姚世玲迭声说。 闻青挂上电话后,又朝郭建的大哥大上打了电话。 郭建接到电话后,非常开心:“闻青啊,衣裳终于来了,正是年关,衣裳可好卖了,你让他们快来,我在我衣裳店门口等着。” “好。”闻青应一声挂上电话,付了电话费,出代销店门,就见纪彦均正低头抽烟,一瞥的瞬间看到闻青好,他将烟给摁灭了,问:“可以走了?” “嗯,直接去郭建店门口。” “好,上车吧。” 两人坐上车之后,纪彦均发动车子,直奔郭建服装店,看到了郭建的服装店,闻青才知道他为什么要五千套衣裳,郭建的店面很大不说,他的客户群除了散户之外,还有比张秀英更多的线下顾客。 同时,郭建看到闻青也相当惊讶:“小闻总,你是亲自过来的?”他一直以为是纪彦均一个人,或者带着公司的人过来送货,没想到是瘦瘦高高的小姑娘闻青,居然能经受得住四五天的赶路,郭建对闻青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欣赏。 闻青笑:“郭总的事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这句话一下让郭建乐了。 纪彦均听言也露出浅浅的笑意。 “小闻总,纪老弟,来来来,进店里说话!”郭建热情地邀请闻青和纪彦均。 第76章 闻青、纪彦均随郭建进店内。 “小闻总,我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郭建高兴地又说一遍。 闻青笑。 纪彦均接话:“亲自来是诚意。” “那是,那是。”郭建笑说。 三人说着进了郭建办公室,郭建亲自为二人倒水,问:“小闻总,纪老弟喝茶吗?” “我喝开水。” “喝。” 闻青、纪彦均同时开腔,说的内容却不一样,郭建笑着:“成,我们这儿开水有,茶也有。”说着郭建端过来两个茶杯。 闻青、纪彦均伸手说谢谢。 郭建坐在二人对面,问一路的情况:“就你们两个来?速度还挺快,路上没遇到什么交过路费的?” 闻青记忆中没有。 纪彦均说:“遇到三两个,说几句就放人放车了,没闹事。” 郭建惊讶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还是纪老弟有本事。” 纪彦均笑笑没说话。 不一会儿,办公室门被敲响。 “进来。郭建说一声。 “郭总,五千套衣裳,五千双鞋子正正好好的,抽样检查没发现质量问题。”来人说。 郭建点头:“好,我知道了。” 来人走后,郭建看向闻青:“小闻总,你真是好样的,昨天下雨也没有淋着啊。” 闻青:“多亏纪先生照料。” 纪彦均看一眼闻青:“是小闻总有责任感。” 郭建笑起来:“难得见纪老弟夸人啊。” 闻青保持微笑。 郭建从衣兜里掏出钥匙,看了一眼门口,接着弯身打开办公桌的柜子,从里面掏出一个黑色包裹,放到桌上,坐直了身子说:“小闻总,当初说好的货到付全款,你这么有诚意,我也得有诚意啊。” 纪彦均看了眼桌上的黑色包裹,然后看向闻青。 郭建将钱推给闻青:“小闻总,你点一点数。” “好。”闻青并不推辞,接过黑色包裹,拉开拉锁之后,就是一沓沓一百块钱的钞票,闻青看向纪彦均:“帮个忙,一起数。” “好。”纪彦均点了点头,上前一起数钱。 郭建见惯了很多合作者,他们常常接钱的时候,会客气地说:“数啥数,你郭总我还不相信吗?”等诸如此类的客套话,还真是第一次见闻青这样较真去一张张数钱的人。 就是因为这股子较真劲儿,让郭建跟闻青的合作就相当舒心。说明闻青这个人真、不掺假,从开始签合同起,就秉承,友谊是友谊,工作是工作的原则,这种方式也许不讨喜,但对于真正做生意的人来说,十分喜欢这种方式,所有事情都在台面上说清楚,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数了多少?”闻青问。 “四百二十五张。”纪彦均回答。 “有假钞吗?” 纪彦均微微汗颜,但也如实相告:“没有。” 闻青点了点头,默默算了下,然后将现金收起来,看向郭建,这才露出友谊般的笑容:“郭总,钱货两清。” 郭建笑起来,玩笑式的说:“你这丫头,亏的是遇上我,换了别人,你这么直接,可是会得罪人的。” 闻青笑:“所以,直率的方式只对直率的人。”闻青又给郭建戴了高帽子。 郭建笑起来:“这话我爱听,走,纪老弟,请你们下馆子去。” “好。”纪彦均笑着站起来。 闻青也跟着站起来。 三人走出办公室后,纪彦均凑到闻青跟前,小声说:“我来拿着包吧。” 闻青看了一眼他,想着纪彦均经常会拿很多现金,他比自己安全,于是说:“谢谢。”而后将黑色包裹交给纪彦均。 随后,郭建叫上自己人,与纪彦均、闻青一起来到富城十分有名的饭店吃饭。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酒驾罚款等之类的说法,但是纪彦均坚持不喝酒,说自己一会儿还有事儿,要和闻青赶回南州。 因此,吃是没少吃,但是一滴酒没沾。 闻青倒是喝了两盅。 纪彦均看向她说:“别醉了。” 闻青笑:“就两盅,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纪彦均没再说话。 饭后一行人出了饭店,刚出饭店郭建的人就跑过来,凑到郭建耳边说:“逢青服装刚挂上,就卖出两百件了。” “这么快?”郭建吃惊地问。 他这么一惊呼,引来闻青、纪彦均等人的注意。 郭建忙说:“没事儿没事儿。” 闻青、纪彦均互看了一眼,二人从郭建的态度上也猜出个八九分。 郭建的人一走,郭建对闻青就表现了相当的热情。 闻青也是相当谦虚。 几人又聊了几句,闻青、纪彦均便表示要离开返回南州。 郭建挽留不得,只好说:“小闻总,常保持联系啊。” 闻青笑:“郭总如果需要衣裳,可打我店里的电话。” “还能送货吗?” 闻青看向纪彦均,然后转向郭建笑了笑:“如果超过五千,应该可以。” “那我先谢谢小闻总了。” “郭总客气了。”闻青看向纪彦均说:“咱们走吧。” “嗯。” 纪彦均、闻青跟郭建告别。 郭建随即回了店内,刚一到店内,就见不少人围着闻青送来的衣裳,他上前细细听来,皆是一片称赞之声。 称赞逢青服装好看、称赞逢青服装质量好、称赞逢青服装讲究等等。 更有人居然知道逢青服装的老板闻青,是得“金英杯”服装大赛冠军的选手,都上了报纸,上报纸可是相当牛气的事情,让普通老百姓觉得高端的同时又有距离感。 没想到,如今逢青服装衣裳竟然会出现在富城,一下子让人觉得新奇,感觉沾上“逢青”了,自己也提高了档次一样。 总之,逢青服装出乎郭建意料的好卖。 郭建大笑着:“我真有眼光!”有眼光看上闻青做的衣裳,他当即掏出自己的大哥大,打电话到南州逢青制衣。 “喂,逢青制衣吗?”郭建说。 “你好,是逢青制衣。” “我是郭建,等你们的小老板小闻总回来后,你和她说一声,我再要五千件春季衣裳。” “啊?” “别啊,不确定的话,等小闻总回去,让她给我打电话,她有我号码,我叫郭建哈。” “好好好,我知道了。”王师傅挂上电话后,一脸懵然地看向严师傅。 严师傅问:“咋了?” “小老板刚交了货,那边又要五千件春装。” “又是五千?”严师傅也是相当惊讶,这下可真是发了:“可是春装还没做咋办?” “那郭建说了,等小老板回来,咱们和小老板说就行了。” “小老板啥时候回来?” “应该在路上了。” “那就好。”严师傅因为又一次的五千件而心砰砰地剧烈跳动,只盼着闻青快点回来。 而此时,闻青、纪彦均已坐上货车。 纪彦均问:“要不要去逛逛?”以前闻青最爱逛街买东西。 “不要了,赶紧回家的好。” “我得去加油,然后去把车部分地方维修一下。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纪彦均说。 “那好吧。” “我可以保护着你的钱,跟你一起去。车子交给维护工。” “你要买东西吗?”闻青问,她记得他上辈子可没有买东西给家人的习惯,给她也没买过几次。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纪彦均说:“不买,我买的东西你们都看不上。” 你们?闻青笑笑,没计较他的用词。 然后,二人将车子停在维修厂,捡了富城最繁华的地带,闻青看到什么都想买。 给姚世玲买。 给闻亮买。 给闻朋买。 给肖姨买。 给宝红买。 给严师傅买。 ……所有闻青能够叫得上名字的员工,闻青都买了,反正有货车,买多少都能装的下。 最后,闻青走到了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跟前,想着之前闻朋说这个框框里的人会动,笑了起来。 “笑什么?”纪彦均问。 “想朋朋了。” “和电视机有关?” “嗯。” “想买电视机?” “嗯。” “买吧。” 闻青点点头,然后问:“老板,这黑白电视机多少钱?” “六百零五块钱。” “这么贵啊?”闻青笑着说。 “有便宜的啊,这个十二寸的,也是金星牌的,四四十块钱。不过搜的台少,雪花点子也比六百零五块钱的多。” “能不能便宜点?”闻青看上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了。 “不能哟,都老便宜了,还咋便宜?我都没得赚了。” 纪彦均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闻青,闻青扎了个马尾,穿的是自己做的尼子大衣,衣摆有点蓬松感,系了条亮色围巾,穿黑色裤子,小皮鞋,比别人穿的都好看,白嫩嫩的脸蛋上带着笑,和电视机老板讨价还价,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那么美好的样子。 纪彦均看看看着,却有些伤感,有些心疼。 “老板,我可是大老远的跑这儿,便宜三块钱也忒少了,你再便宜一点啊。”闻青笑着说。 “再便宜两块钱,不能再便宜了。” “好。” “又少赚五块钱。”老板咕哝着去拿纸箱子和泡沫装电视机。 纪彦均回神,侧首问:“多少钱?” “十四寸的六百块,老板太抠,只能便宜五块钱。” 纪彦均刚要掏钱,闻青已将钱付了。 纪彦均收回插进裤兜的手,苦涩一笑,只好帮忙抱电视机。 闻青手里也是又拎又抱的。 “还买吗?”纪彦均问。 “不买了。” “不给自己买吗?”纪彦均问。 闻青笑:“绿地花园的房子里我的东西比这多得多了。” 纪彦均笑了笑。 以前闻青一买东西,首先是给纪彦均买。如今把所有叫得上名字的人都买了,唯独没有他的。 “走吧,车子该维修好了。”闻青说。 纪彦均点点头,跟着闻青向维修厂走。 二人取了货车之后,闻青给姚世玲和逢青制衣打了电话,说一下归期之后,便坐上车子离开富城。 与来时赶路不同,回去时时间不紧急,车子开的也十分悠闲,白天赶路,天要黑时,找招待所休息,尽量不睡路上。 两个人之间也没了初时的尴尬气氛,虽然话都少,但是偶尔还是会说两句。 一直快要到南州时,闻青一下子轻松起来,路过一些集市、村庄,看到不少户人家已经在双扇门上贴了红色黄字或者红色黑字的对联,联联都是喜庆的话。 “快过年了。”闻青说。 纪彦均:“嗯。” “这次回去,你应该是年后再跑车了吧?” “嗯。” 问完之后,闻青便不再问,看向前方自言自语:“已经到南州了,马上就能到县城了。” “我送到你到水湾村。”纪彦均接话。 闻青看了一眼车厢内自己的东西,想想还有车后的东西,点点头:“谢谢。” 纪彦均笑了笑:“不客气。” 闻青转身,从车座取过格子包,从包里取出现钱,数了两遍,准备付给纪彦均,算是送货费。 哪知车子才刚行到县城四叉路口,忽然减慢速度,慢慢停了下来。 “哥!哥!” 闻青向外一看,就见纪宁芝正站四叉路口,挥着手喊纪彦均。 第77章 “哥。”纪宁芝兴高采烈地奔过来。 纪彦均看一眼闻青。 闻青表情淡淡,将格子包收起来,现钱拿在手里。 “哥,我老远就认出了你的车”纪宁芝话未说完卡住了,连她的步子也停了下来,直直看着副驾驶座上的闻青,又看到闻青手上拿着的现钱,有上千块吧。 “宁芝。” “哥,她怎么在这儿?”纪宁芝指着闻青问。 纪彦均不理她,反问:“在这儿等着有什么事?” 纪宁芝恶狠狠地看着闻青。 闻青懒得理她,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哥!她怎么在车上?”纪宁芝继续问。 纪彦均面带不悦:“没事的话我走了。”说着纪彦均发动车子。 纪宁芝一步上前,拦在车头:“哥,你让她下车。” 闻青眼睛微眯,看着纪宁芝的样子,嘴角带着一抹笑,并不理会纪宁芝,也不理纪彦均。 反而是纪彦均面色愠怒,推开车门,跃下车问:“纪宁芝你干什么?!” “哥,你凶我!” 纪彦均皱眉:“没事儿回家去。” “我不回,你让她下车!” “你闹什么?”纪彦均质问。 “我怎么闹了?”纪宁芝一下火起来,指着闻青说:“哥,你知不知道?她害了方方姐半个月没出门,害得方方姐把自己喜欢的裁缝店和服装店都卖了还债,就这还不够,方方姐的舅妈今天就在咱家找咱借钱,说是你买第一辆车子她们都借给你三千块了,这次说八个样子来,咱家也得帮他们一把,这、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纪彦均脸色铁青,强压着怒气,沉着脸问:“谁跟你说是闻青错的?” “不用谁跟我说,就是她!”纪宁芝指着闻青:“哥,她手里的钱是不是你给的?是不是?” 纪彦均记忆中纪宁芝虽然娇气但不是可爱,也不是不讲理,他一直很疼爱她,今天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妹妹如此蛮不讲理,纪彦均压根儿没耐心与她说下去,伸手将她拽到一边,厉声说:“纪宁芝,你别让我发火。” 纪彦均眼中已经跳动火苗,纪宁芝不敢再造次。 纪彦均转头就走,上了货车之后,发动车子开向大土路。 纪宁芝连拦也不敢拦了,等到货车驶入大土路,纪宁芝才大声喊:“哥,你开车送闻青回家!我一定要告诉爸妈!” 说着纪宁芝气呼呼地向家里走,到家后就和纪友生、梁文华说这事儿。 梁文华吃惊地问:“你哥和闻青又在一起了?” “对。” 纪友生叹息一声:“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消停?闻青都说了,死都不进咱家门,现在她又自己有本事了,不比咱家差。” “就是不比咱家差,所以才想把我儿子拐走。” “就是!”纪宁芝附和:“你看我哥现在出差回来,都不回家了,直接去闻青家,他啥意思?” “你住口。”纪友生说。 “住口干啥?我看闻青那丫头精着呢,说不定哪天就把彦均拐走了。”梁文华说。 纪宁芝附和:“妈说得对。” “拐走也是你们逼的!”纪友生说:“闻青现在才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爸,你咋替外人说话?” “别叫我爸,我看着你们闹心。”说着纪友生就进了堂屋。 与此同时,纪彦均开着车子向水湾村。 “刚才,宁芝对不住了。”纪彦均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关系。”闻青睁开眼睛,笑笑:“她把我当假想敌而已,我毫无损失。”实际上是纪宁芝怎么样,她除了不在乎外,还有些感慨,上一辈子的自己,大约和这辈子的纪宁芝差不多的傻、蠢吧。 “我很不会处理这种关系。”纪彦均突然说,显得十分无力。 闻青无声笑笑没接腔。 转眼间到了水湾村,闻青将手中的钱递给纪彦均:“这趟的车费、食宿费都在里面了。” 纪彦均抬眸看闻青,片刻后收下来。 闻青摇下车窗,冲在村里大土路上玩耍的闻朋喊:“朋朋!朋朋!” 闻朋一转头看到大货车,以及闻青探出的脑袋,开心不已。当即冲村里喊:“妈!二哥!大姐回来了!” 其他小伙也跟着喊:“朋朋妈!亮亮!闻青回来了!” “朋朋妈!朋朋大姐回来了!” 一群小孩子这么一喊,姚世玲和闻亮立刻就出现了。 “闻青啊!”姚世玲系着围裙,手上粘着的面粉来不及擦干净就跑出来了:“闻青。” “妈!”闻青冲姚世玲挥手,开心的笑着。 闻朋和他的小伙伴们让出道来,纪彦均慢慢地将车子开到闻青家院门口。 闻青连忙推开车门,跳下车:“妈,亮亮。” 姚世玲露出笑容:“瘦了。” 闻青笑:“妈,你每次见我就会说我瘦了,其实我一直不瘦啊。”说着闻青转向闻亮和闻朋:“亮亮、朋朋,车上有我买给你们的东西,你们先卸下来。” “好。”闻朋最先应,随即扒着车沿,踩着车轱辘就上了车斗。 其他小朋友看到后,也爬上去。 “你们别上来,你们别上来,摔倒了咋办?都下去都下去。”闻朋站在车斗里说。 小朋友们都对大车好奇,所以并不听闻朋的,还是闻亮爬上车斗,冷着脸把他们呵斥下去。 这时纪彦均也下了车,走过来对着姚世玲,恭敬地喊一声:“阿姨。” 姚世玲出于礼仪笑笑:“一路上辛苦你了。” “不辛苦。”纪彦均说。 姚世玲没再同纪彦均说话,而是催促着闻朋把东西卸下来。 “妈,电视机!这是电视机!”闻朋才刚喊一声,受到姚世玲的一瞪眼,闻朋看一眼站在一旁的纪彦均,他不喊了。 姚世玲知道梁文华、纪宁芝看不上闻青,尽管知道闻青说了不会嫁到纪家,此时她也不想因为曾经的穷,而让纪彦均看不起闻家。 闻青明白姚世玲的用心,心头温暖,见姚世玲手上粘有面,问:“妈,中午你做的什么好吃的?” “你喜欢吃的白面锅巴,炒土豆片。” “妈,你真好。”闻青露出幸福的笑容。 纪彦均看一眼,低下头。 “妈,姐,好了。”闻亮先跳下车,回头要扶着闻朋。 闻朋说:“二哥,我自己蹦下去。” “慢点。” “好。”闻朋轻松跳下去。 闻青看着车厢、车斗里没有自己的东西,才对纪彦均说:“谢谢你一路的照顾。” 纪彦均笑笑:“没事儿,那我就走了。” “再见。” “再见,阿姨再见。” 姚世玲:“再见。” 纪彦均看一眼闻亮、闻朋,而后上了货车,缓缓地调头,向大土路行驶,才刚上大土路,他便从裤兜里掏出烟盒,烟盒里满满的烟,他抽出一根,摸到火柴点燃,将烟衔在嘴里,双手打着方向盘,开往县城,到县城粮站时,他停了下来,又抽了一根烟平抚心中的某些碰撞矛盾的情感后,才再次发动车子,按喇叭驶向纪家。 而此时,闻朋因为纪彦均的离开,姚世玲又没有瞪他,他便又和大路上的孩子们欢呼起来:“朋朋家有电视剧了!” “电视机是啥玩意儿?” “就是比收音机还牛的东西,收音机收进去的是人声音,电视机把人声和人都收进去了!” “啊!电视机那么小,人那么大,电视机咋能把人给收进去的?” 一群小朋友都不解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非常希望电视能出现人像,看看是啥样子… 闻青看着这群小朋友小,上辈子的自己害怕看抗战片,回回跟着二叔看电视时,只有播放的是抗战片她就会拉着二叔走,因为她害怕抗战片里的日本鬼子一枪把电视机打碎了,然后小日本从电视里一个个爬出来作恶。 所以她就不看抗战片。 如今看来自己的想法其实和朋朋他们一样傻,见识少。 “买电视机干啥啊,太浪费钱了。听说这电视机喝电的很,这月月得交多少电费啊。”姚世玲又看不惯闻青花钱了。 “喝不了多少电,不信咱们试试看嘛。”闻青笑,接着让闻亮、闻朋把刚才从纪彦均车上统统放到堂屋中。 姚世玲拉过闻青问:“闻青,电话里你说你和纪彦均说说开了,你们咋说开的?” 闻青挽着姚世玲的胳膊,细细说她和纪彦均路上的经过以及如何说开的。 差不多同时,纪彦均已将货车停到院外,她下车将车门锁上后,才向院里走,只是他才刚进门,踏入院子,就见章方方的舅妈满脸堆笑的迎过来:“彦均回来了啊!” 第78章 “嗯,婶儿来了。”纪彦均面无表情地招呼一声。 苏红梅笑:“我刚来。” “那你坐会儿,我先忙。” “你忙你忙。” 纪彦均点了点头,走过院子,进堂屋,向自己房间。 纪彦均才刚进房间,梁文华跟着进来。 “彦均。” 纪彦均正在脱衣裳,皱着眉头:“妈,你进门能先敲门吗?我说了多少次了?” 梁文华不气,反而和善地笑着:“你这孩子,你脱个褂子当妈的还不能看了。” 纪彦均皱着眉头,没接腔。 “我下次敲门就是了。”梁文华笑着:“彦均啊,听宁芝说,你去了水湾村闻青家?” “嗯。” “去哪儿干啥?” “收钱。”纪彦均将衣兜里的一千块钱掏出来,放在桌子上,走到衣柜前找衣裳。 “收谁的钱?” “逢青送货的钱。” “就是闻青的钱?”梁文华吃惊地问。 “嗯。” “多少?” “一千。” 梁文华被吓了一跳,闻青这丫头有一千块钱,也对,那死丫头登一次报纸,上头人奖励一万块呢,当然有一千块钱。 “她怪舍得呢。”梁文华撇撇嘴,然后小声咕哝一句:“本性难改,有钱没钱都穷大方。” 纪彦均没听见她说的话,拿出衣裳后,说:“你先出去,我换衣裳,没事儿别往我这房间进。” “知道了。”梁文华笑着出去,顺手带门。 不一会儿,她又过来,进门就见纪彦均已经换好衣裳,正坐在桌前看书。 “彦均。” 纪彦均问:“什么事儿?” 梁文华走过来:“章方方舅妈来了,你咋不出门见一下?” “难道我不认识她?” “那倒不是。” 纪彦均继续看书。 “都不上学了,看什么书?”梁文华上前一看,就见书边距位置,鬼画符一般写了不少字,一看就不是他儿子的性格所为。 待梁文华要细看时,纪彦均“啪”的一声将书本合上,问:“什么事?” 梁文华这才说正事:“彦均,你也知道,你当年买第一辆货车的时候,方方的舅舅家借给咱们三千块钱,三千块放银行涨利息也涨了不少,但是他们家硬是没要咱们利息钱。” 纪彦均问:“然后呢?” “然后,你也知道方方和苏红梅这次被……算是栽了。派出所让她们赔一万多块钱,这不是个小数目,好多人到她们家闹,不给钱是会坐牢的,方方还小,这辈子那么长……” “借多少?”纪彦均问。 梁文华说:“她们意思是借六千块钱。” 纪彦均看向梁文华。 梁文华愣了愣。 纪彦均说:“妈,是不是因为章方方一家起点高,是城里人,你就能平等看待?对待闻青,你却怎么也看不顺眼。” “我哪有看不顺眼闻青。”梁文华不承认:“闻青她自己不讨人喜欢。” “她讨我喜欢。”纪彦均直接说:“你逼着她说死都不进纪家吗?你是让我一辈子打光棍吗?” “光棍”两个字像一记闷棍,打在梁文华的头上,让梁文华大脑瞬时发蒙,完全无法思考。 纪彦均站起身来,走到柜子前,从柜子下面,掏出一张存折,递向梁文华说:“这张存折里有七千块钱,六千块借给方方舅妈,一千块你留着吧。” 梁文华愣愣地接过钱。 “出去吧,我这几天跑车跑的挺累的,想睡一会儿,下午还要去公司看看。没事儿你们别进来。”纪彦均说着,就要躺到床上。 梁文华若有所思地拿着存折出了房门,到了堂屋。 苏红梅一看梁文华手中的存折,就知道纪彦均答应借钱了,分外热情起来。 梁文华脸上却不怎么高兴。 纪宁芝笑着说:“婶儿,就和你说嘛,我哥最好了,才不会看方方姐受罪呢。” “我们一起去取。”梁文华说。 苏红梅忙点头:“好。” 梁文华、苏红梅、纪宁芝说着走出堂屋。 而堂屋角门里的房间内,纪彦均躺在床上,看着一本书。 书名叫语文,读的是一篇极有正能量的文章,文章旁边写着格格不入的一排铅笔字:“我不喜欢徐志摩,我喜欢纪彦均。我二叔说,喜欢为啥要憋着呢?为啥呢,为啥呢?二叔说得对。” 纪彦均看着铅笔字,笑了。 与此同时,姚世玲站在锅台前,拿着铲子,翻炒着土豆片,问:“所以,以后你和纪家就没关系了。” “嗯。”闻青笑着答。 “没关系的好!”闻亮突然进厨房,狠狠地说。 闻青笑了。 姚世玲也笑,压着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下来了,只要闻青不缠着纪彦均,怎么都好说。 “妈,土豆片别炒太熟了。”闻青提醒。 姚世玲用铲子铲出一片土豆片说:“来,尝尝看,刚才我光顾着和你说话,忘了有没有放盐。” 闻青放下手中的柴禾,从地锅前站起来,拍拍手,就去捏土豆片。 “洗洗手再捏。”姚世玲说。 “没事儿,就吃一片嘛。”闻青已捏起了土豆片放在嘴里,嚼着说:“放盐了,真好吃,这几天天天吃外面的饭菜,我吃的胃都难受,还是家里的好吃。” 姚世玲笑:“好吃就多吃点。” “嗯。” “大姐,电视机咋开啊?大姐!”闻朋在堂屋里喊。 金星牌十四寸黑白电视机,放在堂屋条几正中间,一直没离开过闻朋的视线。 刚才逢青制鞋的邻居下班,听说闻青家买了电视机,都纷纷来观看,像看什么稀罕物似的。 闻朋护着电视机说:“等装好了,再来喊你们看电视。” 可把邻居们都眼馋坏了,尤其是闻朋的小伙伴们,父母都喊了几遍吃饭,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此时,闻朋还在看没有人影儿的电视:“大姐!” 闻青见饭做好了,就出了厨房,到堂屋。 “大姐,我想看电视。”闻朋说。 “看什么电视,费电!”闻亮像闻朋的家长似的:“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我过几天再写。”闻朋说。 “等着你班主任把你锁教室写吧。”闻亮说,闻朋经常写不完作业,这个时代体罚学生再正常不过,作业写不完,老师为了惩罚贪玩的学生,会拿把明锁,在放学时让其他学生回家,把作业没做完的留在教室,然后把教室门锁的严严实实,让写不完作业的人好好写,不写完不准回家。 闻朋被锁了四五次了,有一次写到天黑没写完大哭起来,还是闻亮趁老师不在,接过他的作业本,在教室后面,悄悄帮他写的,此时听闻亮这么一说,闻朋没底气辩解了。 闻青则看着说明书,给黑白电视机装天线,所谓的天线,其实就是从电视机后脑勺多出来的两根金属棒,其中金属棒上再绑一个金属圈。 活动两个金属棒能够使电视画面清晰,方便找信号。 闻青装好之后,插上电,打开电视机。 闻朋一脸兴奋:“大姐,你好棒!” “可是为什么没人?”闻亮问。 闻青又是拧按钮,又是活动天线的,还是每个台都是哧啦哧啦声,以及满屏的黑白雪花点。 “大姐,你不会是买的假货吧?”闻朋问。 “不会啊,在富城试的时候好好的。”闻青继续检查。 “路上颠坏了?”闻亮也凑上去。 姐弟三人围着一台黑白电视机查看。 闻青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亮亮,今天是不是星期二?” 闻亮:“是。” “那就对了,星期二下午全中国的电视台都停播。”闻青差点忘了这事儿,这个年代星期二下午都是没电视看的。 “为啥?”闻朋问。 闻青:“不知道。” 闻朋又问:“啥时候能从里面看到人?” “六点以后。” 闻朋叹息一声:“真烦人,我正等着看《西游记》呢。” “吃饭了!”姚世玲在厨房喊。 姐弟三人都应了声,然后去吃饭。 饭后,闻青去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去逢青制鞋找队长,除了给队长带了工钱之外,给工作能力突出的人,都准备了新年小礼物,其他的人则都是一把奶糖。 把全村的人都高兴坏了,干起活来分外有冲劲。 王婶开心地问:“闻青,听说你买了电视机?” “对。” “那我家二虎子晚上可以去你家看电视吗?” “可以,想看的带着凳子都可以过来。”闻青笑着说。 于是,下午六点一过,闻青家就坐满了小孩子。 闻青实在汗颜。 姚世玲说:“堂屋都坐不下了。” 闻青点点头,笑着:“让他们看吧。” 六点一过,果然各个电台都开始播放节目了。 闻朋等人新奇地看着电视。 “那里面有人啊。” “还会动呢。” “……” 闻青看着这群孩子,突然就想到了上辈子与自己无缘的那个孩子,她的难过一闪而过后,她换了几个台。 果然有播《西游记》的电视台,她记得这个时候《西游记》并没有拍完,只有《计收猪八戒》和《三打白骨精》两集,再过两三年,才能把《西游记》二十五集播放完毕。 果然没错,现在正在播放的是《计收猪八戒》。 “大姐,我看到猴子了!”闻朋说。 “对,这就是《西游记》。” 一堂屋的孩子都瞪大眼睛看着电视,闻青给姚世玲拿了凳子让她看,自己则去了自己房间,开始想春季服装的款式。 前两天她打电话给严师傅,严师傅说郭建再要五千套春装。 其实五千套根本满足不了如今干涸的市场,不过,不管市场如何干涸,衣裳的样式、质量和舒适度才是王道。 闻青坐在自己的房间写写画画,堂屋里传来一阵阵的笑声,她时而跟着笑。 到了晚上,闻朋拉着她说:“大姐,电视可好看了,还带‘咚咚咚’声。” 闻青笑:“明天继续看,别忘了写寒假作业就行了。” “好。” 第二天一早,闻青需要去逢青制衣厂,因为自行车在逢青制衣厂,所以她只能步行。 临行前说:“妈,我过几天报名学开车,拿驾照买车。” “行。”姚世玲笑着,她知道自己女儿有本事,她没本事,她唯一能做的就行,无条件支持女儿尽可能照顾女儿。 “好,那我先去县城了。” “嗯,早点回来。” “好。” 说着闻青就上了大土路,慢慢地向县城走。 即将走尽大土路时,忽然看到一个人从眼前晃过,闻青盯眼看去。 李传立? 第79章 是李传立。 他来做什么? 闻青记得李传立是南州市人,他来望成县干什么?走亲戚? “李传立!”突然一个清脆中带着喜悦的喊声。 闻青应声看过去,就见纪宁芝穿着粉色大衣,脸上似乎涂了白白的干粉,嘴上涂了口红,整个人十分鲜亮的样子,笑着跑过来。 “宁芝。”李传立走过去,手里拎着的是蛋糕。 “你来的可真快啊。” “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就早早来看你们了。” 纪宁芝微微害羞地低下头说:“走吧。” “嗯。” 闻青纳闷的看着二人,今天是纪宁芝生日吗?并不是,纪宁芝生日是年后快开学的时候,那么李传立拎着蛋糕干什么? 闻青望着二人,路过的不少人也看向二人,有熟悉的邻居和纪宁芝打招呼。 “宁芝这是你亲戚啊?” 纪宁芝从未有过的文静和礼貌:“不是,是我校友,我们还有别的校友一起来给方方姐过生日呢。” “过生日啊,宁芝你们可真洋气。” 纪宁芝笑。 原来是章方方的生日啊,闻青笑了笑,李传立可真是殷勤啊。 闻青看向纪宁芝,纪宁芝全程矜持,刻意地与李传立保持了一段距离,脸上浮着欢喜的笑意,忍不住雀跃。 一旁的李传立拎着蛋糕,却是四处张望。 闻青回想一下,上辈子纪宁芝也不是一直听章方方话的,中间有次两人闹矛盾,吵的挺大,不过后来章方方似乎把纪宁芝说服了,纪宁芝仍旧听从章方方的。 后来纪宁芝也嫁人了,嫁的却不是李传立。 闻青上辈子辍学之后,没有再读书,所以并不认识李传立。难道说,上辈子纪宁芝和章方方的那次争吵是因为李传立。 闻青抬眸看李传立和纪宁芝,明显纪宁芝连看都不敢看李传立,小女生的小心思明显的很,再回想学校门口李传立蹭着纪宁芝身子走路,以及后来李传立几乎天天去步行街,去苏芳服装店,闻青笑了笑心中有了主意,不再看二人,而是走向逢青制衣。 如今的逢青制衣可不是之前肖姨裁缝店那么小,而是买了附近的三家店面,打通各个店面之间的墙壁,成了一个容纳五十名裁缝和五十多台缝纫机的厂子,这种规模不要说是在县城了,就是在南州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大。 闻青刚一进厂子内,就见大伙都低着头做棉衣。 王师傅在抽查衣裳样子,严师傅在量布尺寸,一抬眸看到闻青,连忙上前:“小老板。” 严师傅这么一喊,王师傅等人纷纷转头看。 有些人刚招进来的裁缝,并不认识闻青,厂子里有杂音,他们也没有听清楚严师傅喊什么,只看到严师傅、王师傅极其热情地迎上去,相当尊敬的样子,几个人纳罕:“那小姑娘是谁啊?” “连严师傅和王师傅都对她好客气。” “长得好好看啊,来买衣裳的吧。” 这时,便有认识闻青的裁缝凑过来说:“她就是咱们‘逢青’的老板闻青。” “闻青?!”一群人瞠目结舌,虽然听说了老板不到二十岁,就拥有了逢青服装店、逢青制衣厂和逢青制鞋厂,很厉害。 可是当这些人真真正正见到闻青又是一回事儿,完全颠覆他们心目中的形象,闻青不但看上去不是那种特别凶悍尖酸的人,反而十分温和,最重要的是长得美,眼睛鼻子嘴巴都好看,整体更好看。 一些人或直直看着闻青,或偷偷看闻青,心里头都藏着佩服。 “小老板,你终于回来了。”严师傅、王师傅高兴地说。 闻青笑着:“严师傅、王师傅这些天辛苦你们两个了。” “不辛苦不辛苦。”两人齐声说。 “还是挺辛苦。”闻青笑着说。 严师傅谦虚地低头。 王师傅则说:“小老板,这儿挺吵的,你到办公室坐坐吧。” 闻青点点头:“好,严师傅、王师傅你们也来,我有事和你们说说。” “嗯,好。”严师傅、王师傅跟着闻青进专门设立的总经理办公室,大多时间是空着的,只有闻青回来时才用。 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后,闻青开始今日来的主题,就是将自己新画的一件春季薄衫拿给严师傅、王师傅看。 “水红色?”严师傅说。 闻青:“对,我想开春的上衣主打是水红色,当然也有白色和绿色。” “长前摆?西服领?”王师傅问,这些都是他没有见过的设想。 闻青点头:“前摆的这个长度可以垂下,有文艺范儿。也可以系上,看上去十分摩登。” 严师傅点头:“是不错。” “会好看吗?”王师傅想象不出来。 闻青笑:“王师傅,这只是初稿,你先按照这个做出来,试穿看看,有要改进的地方,咱们再改进,好吧?” “行。”王师傅应。 “那么,我明天过来拿衣裳可以吗?” “没问题。”王师傅说。 “那好,这也快到年了,虽然咱们逢青还不到周年,但是,年终总要开一次大会吧。”闻青说。 “开会?” “对,一会儿让大伙歇一歇,我给大家开个会。”闻青说:“简单说两句。” “好,我现在就让他们停一下,先开会。”严师傅说。 “嗯。” 严师傅这就出了总经理办公室,让大家停一停,小老板要开会。非但如此,严师傅特意拉了凳子桌子放在厂子中间,又去拿水瓶,一个新茶缸子,放在桌子上,闻青看到后,微微汗颜,这情这景颇有些水湾村村长开会的样子。不过,这不是在意的重点,重点是会议内容。 闻青坐上正中间的桌子前。 “鼓掌!”王师傅说着带头拍手。 台下随即一片掌声。 闻青转头看向王师傅:“王师傅,咱们做实事,不要搞形式主义。” “是,小老板。” 闻青这才看向坐在一起的五十名裁缝。 闻青笑着:“各位好,我叫闻青,是逢青的负责人,很高兴认识大家。” 台下人安静地听着,闻青刚刚说不要搞形式主义,于是大家也不鼓掌。 正好闻青缓缓说下去:“因为你们的帮忙,逢青服装店生意火爆,谢谢大家。不过‘谢谢’不是嘴上说说就算了的,眼见就要过年了,大家也都该回家过年了。” 一听可以回家过年,所有裁缝都开心不已,在这个年代社会又不是学校,逢年过节还会放个一天两天的假以示庆祝。 上了班的人完全没有二十一世纪规范的五一小长假,国庆大长假,年假等等,有的是私企老板说上班就得上班,说不放年假就不放年假,很难遇到像闻青这样说要让回家过年的。 大家激动不已,现场难免微微嘈杂。 “大家静一静。”闻青说。 厂子里立刻一片安静。 闻青继续说:“为了感谢大家这几个月来为逢青的付出。”闻青拿过手边的牛皮纸说:“针对每个人的表现及年限,酌情发放年终奖,分别为五十、二十、十块、五块、两块不等。” 一提到钱,大伙就不淡定了。 “啥叫年终奖?” “就是年终奖金。” “年终奖金是啥?” “就是工钱以外的奖励啊!” “居然还有奖励?” 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闻青从牛皮纸袋里抽出一张纸,展开后递给严师傅:“严师傅,按这个发。” 严师傅接过白纸一看,吓了一跳,他本以为闻青不常来逢青制衣厂,对逢青制衣厂就会不了解,没想到她自己做了一个表格,比会计做的还规范。 表格中有五十个裁缝,按技术娴熟程度、出活多少、出勤率等做了一个综合的评估,按此分发年终奖。 五十块奖励的是他、王师傅以及另外一个老师傅。 二十块钱奖励的是七个当初第一批到肖姨裁缝店的,这七个干活非常踏实手又快。 十块钱奖励的是十五个中坚力量,出活快人踏实的。 五块是给手略慢的。 剩下的两块钱是给刚招进来,才上手没多久的。 严师傅吃惊地看着这张名单,震惊于闻青的无所不知,居然将所有人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连他们的能力也是摸的一清二楚,她不过是每周周末不上学回来一次,就能把逢青制衣厂看个全貌。 严师傅再一次觉得自己还是把闻青看低了。 “这是现金。”闻青将牛皮信纸推到严师傅跟前。 严师傅念名次发钱,并且在每一个档位的年终奖前说明原因,当然这个原因也是闻青写的,语言委婉又具有激励性,严师傅对闻青佩服的不能再去佩服了。暗暗觉得自己跟了个好老板。 片刻后,奖金发放完毕,拿的多的裁缝心存感激,中间档位的卯足了劲儿准备明年拿更多,拿的少的又心服口服。 严师傅在心里冲闻青竖大拇指。 闻青笑着说:“逢青是大家的逢青,有好的大家才有更好的逢青,做完这批货,大家回家过个好年,来年咱们继续努力好不好?” “好!”大家齐声喊,同时自发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曾经有那么一批裁缝认为闻青年纪小压不住场子,现在才发现,闻青的方式不是压,而且征服。 “那么,大家继续干活,我就不耽搁大家了。”闻青说。 “是,小老板!”大家应。 闻青让严师傅等人扯了桌子凳子之后,便开始查仓库的帐,布料的用量,购买除了有会计监督以外,闻青也常翻看。 并且相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这个时代的人更重情,更朴实。 所以账面上没有任何问题。 闻青不再在逢青制衣逗留,而是赶完逢青服装店。 看着闻青走出厂子,仓库管理员吐了一口气拍胸口说:“吓死我了,小老板看着和善,平时也大方,刚才查账的时候认真的吓人,我大气都不敢喘。” “你以为小老板是吃素的。”王师傅接话:“小老板没有两招,怎么可能有逢青是不是?” “那倒是。”仓库管理员说。 严师傅接话:“所以咱们以后更有细心工作,小老板虽小,人大方,主意也大。” 王师傅和仓库管理员纷纷点头。 这个时候闻青已经坐上了去往市里的公交车,半个多小时后到了市公交车站,闻青下了车,直奔大摩广场逢青服装店。 “下次跟客户说话和善点,衣裳也能多卖几件。”肖姨这会儿正在教新进员工。 “知道了,肖姨。” “那你先下班回家吃饭吧。” “嗯。” 三个女生转身出了逢青服装店,闻青这才上前:“肖姨、宝红。” 二人同时转身,两人脸上都是满脸笑意。 “闻青!” “闻青姐!” “忙完了?”闻青问。 肖姨笑着迎上来:“就这会儿饭点没人,一会儿又忙起来了。每天制衣厂那边通过公交车发过来的衣裳都不够卖的,尤其是棉衣。” “正是年关嘛。”闻青笑着说。 宝红跑过来拉着闻青进店里。 闻青问了二人近况。 二人说着说着不知话题怎么就绕到了章方方身上。 宝红乐呵呵地说:“闻青姐,你是不知道,章方方开始还不愿意赔钱,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但是,顾客不买账,天天到她店面口闹。我每天都给张姐送货,我都看清楚呢。” “然后呢?”闻青问。 肖姨接话:“然后章方方还想诬陷逢青呢,宝红看到了,插着腰到她门口讲理,说国家都判她有罪,她为啥还泼脏水给逢青,宝红是气势汹汹的把她们骂了一顿,让周围人拍手叫好。” 闻青笑着看向宝红说:“以后一个人的时候别跟人起冲突。” “怕什么,咱们有理走遍天下。”宝红继续说:“她泼不了脏水就想耍赖,惹着顾客了,顾客把她家门头给砸了,说不赔钱就闹到派出所让她坐牢!反正派出所人来,大伙一块赔门头钱。章方方和苏红梅这次是吓坏了,不但卖了苏芳的门面,连县城的裁缝店都卖了,听说还要借钱才能赔完。” “这次章方方也是够惨的了。”肖姨感慨地说。 “她活该!”宝红说。 闻青笑:“好了好了,不说她了,快过年了,我是来给你们发钱的。” “发什么钱?” “年终奖。” 闻青照例按照逢青制衣厂的方式给肖姨她们发钱,肖姨、宝红都不好意思拿,几番推辞不掉只好手下,闻青又鼓励二人一番,然后没有多留,出来的时候天空飘起雪花。 闻青坐车回了县城,去代销店买了一刀冥纸和一盒火柴,火柴装进衣兜,抱着冥纸向大土路走时,正巧纪彦均与纪友生也抱着冥纸朝这边走。 “闻青。”纪友生先开腔打招呼。 第80章 “闻青。”纪友生先开腔打招呼。 闻青停步。 纪友生快步走过来,身后跟着纪彦均。 “纪老先生。”闻青笑着回应,十分和善,倒让纪友生微窘。 “给二叔烧纸?”纪彦均问。 闻青点点头。 纪友生笑着:“正好,我们也去,一起吧。” 闻青笑了笑:“纪老先生,你们先去,我还有点事儿。” 纪彦均侧首看向闻青。 闻青冲他笑了笑。 纪彦均不再说话。 闻青则故意晚他们几步走着,等他们即将走到水湾村,而后转弯到乱葬岗时,闻青将冥纸放在水湾村一片地的地头,转而回了水湾村。 此时,天空阴沉沉的,但是不飘雪了。 闻朋、大刀正在大路上怼管儿,两个人怼,一群人怼,玩的不亦乐乎,大冷的天,这样玩最暖和了。 “朋朋,大刀,你们轻点儿,别受伤了。”闻青喊一声。 闻朋回头看一眼闻青:“大姐,你回来了。” “嗯。” “大姐,我刚才看你抱了冥纸。”闻朋说。 闻青:“嗯,一会儿给二叔烧纸。” “哦。”闻朋继续玩儿。 闻青向自家走,刚到院门口,姚世玲出来问:“你买了冥纸了?” “嗯。”闻青应一声,要进院子。 姚世玲一把把她拉出来,问:“冥纸烧了吗?” “还没。” “在哪儿呢?” “放在大土路上地头了。”闻青回答。 姚世玲不依不饶地问:“你有没有去别人家里?” 闻青好奇:“没有,妈,咋了?” 姚世玲松一口气,拦着闻青:“一会儿把纸烧了再进家门。” “为什么?”闻青不解。 “你啊。”姚世玲指着闻青说:“冥纸那是那头的东西,还没烧怎么能进家门,去别人家是晦气,进自己家家人会生病的。” 原来是这个啊,闻青刚才吓了一跳,此时笑起来:“妈,你那是迷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迷信肯定是卖冥纸传出来的,怕冥纸生意不好,所以胡诌出来,买了冥纸就得烧,不然晦气。”闻青笑着解释。 “我看你才胡诌。”姚世玲坚持不让闻青进院子:“咱家人生病了咋办?” 闻青拧不过姚世玲,只好投降:“好好好,我不进院子,我也不进别人家,我现在过去把冥纸烧了再回来,好吗?” 姚世玲笑着说:“去吧。” 闻青这才又原路返回,走上大土路,向乱葬岗处张望,乱葬岗处除了微微烟尘外,已经没了人影。 闻青又看向右侧,看到纪彦均和纪友生离开的背影。 “终于走了。”闻青小声说,转身去地头拿冥纸,向二叔坟头走。 这个时代还没有全面推行火葬,但是前两年上头要求了墓地规范化,所以,此时乱葬岗并不乱,一个个坟头整齐地排列着。 闻青走到她二叔坟前。 坟前已经画了一个圈,圈内余有未烧尽的冥纸,是纪友生和纪彦均烧的。 闻青走过去,将冥纸铺在地上,掏出面值一百、五十、二十、十块钱的纸币,将冥纸分成四分,然后拿纸币,正反面地拍在冥纸,这种手法被称为“印冥币”,在阴阳票还未上市流行的这个年代,很流行。 “二叔,两辈子了,你还记得我吗?”闻青边拿真钱轻拍,边笑着和二叔说话:“你记得我,我都快不记得你了。以前让你去拍张照片,你偏不拍,我都快记不得你长什么样子了。” 闻青又是一笑:“二叔,我这样说你生气吗?告诉你,我刚才是骗你的,我三辈子也记得你。”说完闻青鼻头一酸,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二叔,我又活了一遍,若是我重生的那天你还在,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一定不会。” 闻青抹了眼泪,抖了抖冥纸,掏出火柴盒,取出火柴棒,贴着火柴盒上的硝,轻轻一滑,火柴点燃,移到冥纸上,瞬间点着。 闻青随手捡起一根树枝,以冥纸为原点,画了一个圈:“二叔,这个圈里的钱都是你的,别人抢不走的,过年了,你去打麻将吧,输了也没关系,过几天我再给你。” 说着,闻青缓缓蹲下,蹲在燃烧的冥纸前,用手中的树枝轻轻地拨弄着冥纸,静静地看着火焰,然后说:“二叔,你是还在这个世界上飘荡,还是已经彻底没了?” 闻青抬起头来,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雪花落在闻青身上,也落在纪彦均的身上。 “下雪了。”纪友生说:“彦均,咱们快点回去吧,不然一会儿路就不好走了。” “等一下。”纪彦均停下步子。 “你干什么?” “爸,你先走,我去给闻青送伞。”刚才他看到闻青抱着冥纸去乱葬岗了。 “下雪又不是下雨,没事的。”纪友生说。 “爸,你先回家吧,我一会儿回。”纪彦均说着,已经向回走。 “彦均!”纪友生喊,喊不动,重重叹息一声。 雪越下越大,纪彦均握着伞向乱葬岗走,果然看到闻青蹲在一团火,身边并没有伞。 纪彦均快步向前,尚有一段距离时,他听到闻青提了他的名字,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停了步子,接着就听到闻青说:“二叔,上辈子说过的话,我还记得……” 上辈子说过的话? 纪彦均一怔,什么上辈子?闻青在说什么胡话? “大姐!”忽然不远处传来闻朋的喊声。 纪彦均应声看过去。 闻青也回神,回头瞬间瞥见了纪彦均,微愣了下。 “大姐!”闻朋撑着一把大黑伞,伞上还有一个补丁,急急跑过来:“大姐,雪下大了,妈让我来接你!” 闻青站起身,走到闻朋身边的同时,距离纪彦均也近。 纪彦均忙说:“下雪了,我过来给你送伞。” “纪彦均,不用你的伞了,我来接我大姐。”闻朋举着伞说。 闻青接话:“嗯,谢谢。” “那好,我就去了。”纪彦均说。 “嗯,再见。”闻青见。 纪彦均这才撑起黑伞,走向大土路,向县城走。 闻朋则拉着闻青的胳膊说:“大姐,咱们回家吧。” “等一下,咱们先给二叔磕个头再走。”闻青说。 “好。”闻朋答应,干脆地放下伞就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说:“二叔,我大姐现在可好了,你在地下也好好的。” 闻青笑,随后也跪下:“二叔,新年快乐啊。” 姐弟俩站起身来,撑起一把伞向大土路走,走上大土路时,闻朋转头看向大土路左侧说:“大姐,你看,纪彦均都走好远了呢。” 闻青看过去,透过一幕幕的雪帘,隐约看到纪彦均的身影,撑着黑伞,身影越来越小。 “嗯,太冷了,咱们也回家吧。”闻青说。 “好。” 闻青、闻朋到家时,纪彦均仍旧在雪中走着,他回想闻青刚才的那句“上辈子说过的话”,上辈子是什么意思? 她把和他的过去当上辈子了吗?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纪彦均没有想明白,就到了县城。 回到家中,纪彦均径直进了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回市里。 “哥,哥!”纪宁芝喊着跑进来。 “什么事?” “哥,今天是方方姐的生日,你也去庆祝一下呗。”纪宁芝兴奋地说。 “不去。” “去嘛。”纪宁芝上前拉着纪彦均的胳膊。 纪彦均转头一看,纪宁芝脸上涂的又是白的又是红的,立刻说:“去把脸洗了。” “为啥?”纪宁芝以为自己妆化了,忙找镜子照,照了之后放心一笑:“干嘛要洗?” “瞧你丑的。” “以前闻青也是这么化的啊。” “她比你好看。” “哥!”纪宁芝不愿意了。 纪彦均收拾完行李,拎了起来。 “哥,这都快过年了,你去哪儿?”纪宁芝问。 纪彦均说:“去公司一趟,处理事儿,大年三十再回来。” “你住哪儿?” “在市里有住的地方。” “为啥啊?”纪宁芝说着说着,见纪彦均不为所动,又说起了章方方的生日问题:“哥,方方姐的生日你去不去啊?方方姐还有你以前的同学都在呢,你去不去啊?方方姐特别希望你去。” “不去。”纪彦均拎着包,和纪友生说了一声之后,打开小汽车车门,把包丢了进去,坐上车子便开车走了。 纪宁芝微微失望,但是想着李传立在,这点失望就不算什么了,她又开心地去章方方那儿了。 纪彦均开着车子,先是去了公司,处理一些事情后,回南州市房子里,此时天已黑,他自己给自己做了饭面。 吃完之后,他办公片刻,然后躺在床上,望着房梁。 望着望着进入睡梦中,光怪陆离的梦境再次浮现,闻青,他看到了闻青。 闻青躺在他的怀里说:“彦均,我后悔了,后悔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一定不会喜欢你,一定不会嫁给你……” 纪彦均在梦里心一阵阵的抽疼,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传来,纪彦均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梦里梦到的什么,他一点也记不起来,只觉得心好疼,连现在也是心疼的。 他伸手摸着胸口,就是心疼,特别疼。 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在继续,他才意识到,大家都在准备过年了。 快过年了,不管是市里,县城,还是水湾村都是张灯结彩,一派热闹的景象。 虽然大家现在仍旧徘徊在温饱阶段,但是今年的生活水平明显比去年有所提高,希望来年会更好。 生活水平突飞猛进的是水湾村,家家都买三斤以上的肉,因为闻青的关系,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件新衣裳穿。 “朋朋,出来怼管儿!”大刀在闻青家院外喊。 大刀妈突然从闻青家厨房冲出来:“喊什么喊,吓走了老灶爷咋办?” 大刀立刻不敢吭声。 姚世玲接着也从厨房出来,冲着堂屋喊:“闻朋,出去玩去,中午再回来。” “好。”闻朋蹦蹦跳跳就从堂屋喊出来。 姚世玲、大刀妈又重新进了厨房,厨房正在炸馓子,油果子,油饼,芝麻页之类。 王婶、周大姐都在帮忙。 这是闻青为了犒劳大家一年的忙碌,姚世玲想出来的一个法子,油炸一些东西送给逢青制鞋的工人,保准大家都喜欢。 闻青当即就应了,这会儿大家都在帮忙,王大坐在锅前烧锅,熬油。 闻青站在一旁看着。 王婶将第一个油饼放进油锅里,炸熟了之后,递给王大,由王大扔进锅洞里当柴禾烧了,这是第一口让老灶爷吃,这叫“祭灶爷”,让老灶爷保佑老百姓年年有粮吃。 刚才大刀妈吼大刀,是怕大刀把老灶爷吓跑了,老灶爷生气,就不给水湾村粮食吃了。 闻青上辈子没能和姚世玲多待,所以对这些不太了解,此刻看着新鲜,就坐在一旁看。 王婶近来特别喜欢闻青,看闻青哪哪儿都顺眼,所以老灶爷吃过一口之后,但凡油炸出来一样东西,第一口必给闻青吃。 姚世玲看着眼里,心里高兴。 中午时,东西炸的差不多了。 王婶、周大姐挎着竹筐,挨家挨户的送。 这年头,一斤油省着吃吃三个月半年的,有时候半年不吃油的,所以闻青名义送来的油炸面食可金贵了。 村里人齐齐称赞闻青,闻青就当这些是年终奖励了。 挨家挨户把逢青制鞋厂工人都送了一遍之后,姚世玲就把剩下的收起来,用绳子吊在房梁上。 “妈,为什么把油饼放这么高?”闻青昂头问。 姚世玲说:“防鼠防狗防闻朋,不然让闻朋摸着了,两三天就给吃完了,这可是老多的油炸出来的,随便掰掉一点儿,都能炒一顿菜出来。” 闻青:“……”闻青特别佩服妈妈的节俭。 所谓的“年货”都置办好之后,大年三十也到来了。 这天晚上,闻青家堂屋挤满了人,连角门上站的都是水湾村的人。 大家都坐在一起欢欢乐乐地看春节联欢晚会。 闻青、姚世玲坐在其中。 “闻青,这人是谁啊?”姚世玲问。 “赵忠祥。” “他干啥呢?” “这叫主持,就像村里开会时,村长说话一样。”闻青非常不专业地解释。 姚世玲似懂非懂地接话:“哦,这样啊。” 闻青笑着,看着一屋子的人,都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一点也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亲戚。 就这样,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以及鼓掌中,新年迎来了,也很快送去了。 整个水湾村的年味未散,大伙都要为逢青制鞋忙起来了。 闻青也准备准备,要开学了,但是令闻青无奈的是,村长妻子天天要给闻青说媒。 第81章 村长妻子一天三次来找闻青,说对方如何如何老实,如何如何优秀,又长得如何如何清秀,和闻青如何如何般配。 王婶、周大姐在一旁附和。 “闻青去看看呗。” “对啊,也不吃亏。” “不用害羞啊,你们班级里的同学都有结过婚的吗?” “闻青你看,咱们村里跟你一般大的都有孩子了呢。” “……” 王婶等人好意地发表各自的观点,连姚世玲也觉得可以去看看对方怎么样。 闻青终于放下手里书说:“好吧,我去看看。” 村长妻子一行人,随即露出笑容。 “那好,我这就摇个电话通知对方去,马上咱们就定个见面时间。”村长妻子高兴地说。 闻青点点头:“行。” 姚世玲有些为难地说:“听说是镇长的儿子,这算是个官儿了吧。” “怕什么?咱们闻青有本事!”王婶说:“穷镇长还少吗?” “就是。”周大姐在一旁说。 闻青笑了笑,这个年代的姑娘结婚都早,农村里更是,闻青小学、初中的女同学,早就结婚了,孩子都两岁了。 “闻青,你真打算去了?”姚世玲问。 “去,去看看嘛,合适就处处。”闻青笑着说。 “那行。”姚世玲放心了。 闻青应承了,几人才出去,闻青照旧低头看书,并不受影响。 村长妻子办事麻利,闻青这边刚答应,她那边就约了时间,两天后去县城国营饭店门口见。 “到时候我和你妈跟你一起去。”村长妻子说:“你别怕,也别紧张啊。” 闻青点点头,笑:“行,我不紧张。”确实一点也不紧张。 村长妻子眉开眼笑地走了。 姚世玲不放心,又问一遍:“闻青,你是真心的吗?” “真心的。”闻青笑着说,上辈子她整个身心都吊在纪彦均身上,这辈子她想有不同的生活。 “那行,后天就一起看看。” “嗯。” 转眼两天过去,一大早,村长妻子穿戴整齐地来到闻青家。 “闻家大嫂子,好了吗?”村长妻子喊。 “好了好了。”姚世玲装着闻青给她做的新袄子。 村长妻子一阵夸之后,问:“闻青呢?” “在看书呢。” “咋还看书啊?都什么时候了?”村长妻子说:“哎哟,咋没擦口红啊,涂涂粉啊。” 闻青没办法,放下书,去涂了薄薄一层粉,涂了淡淡的口红,换了身衣裳。 “这才好看嘛。”村长妻子满意极了。 姚世玲交待闻亮、闻朋几句之后,带着闻青跟着村长妻子向县城走。 闻朋一脸懵然地问:“二哥,大姐真的去相亲啊?” 闻亮:“嗯。” “纪彦均咋办?” “纪彦均和咱家没关系!”闻亮一直不喜欢纪彦均,也不喜欢纪彦均的家人。 “那……”闻朋还想说些什么替纪彦均辩解,但是他也不知道咋说,刚说个“那”字就住了口,抬眸看向正在离开闻青、姚世玲和村长妻子。 村长妻子一路上都在介绍对方,说是镇长的儿子,叫石磊。 姚世玲问清楚是哪个镇的镇长后,暗暗撇嘴,一口一个镇长,那个镇下面不过就几个穷村子,没啥值得吹的。 姚世玲接话说:“我家闻青好着呢。” 闻青差点没忍住大笑起来。 村长妻子说:“闻青肯定好了,长得好看,高中生,回头说不定是大学生,又有本事的。但人石磊也不差,镇子是穷了点儿,但他爸好歹是镇长,他也高三呢。” 闻青对于村长妻子的介绍也听在了耳中,待到了国营饭店,真正见到后,闻青不得不说,村长妻子所言非虚。 石磊是一表人才,高高瘦瘦的,穿着也干净,文文雅雅的。 似乎也是被家人逼着来相亲,眉头一直皱着,当真的看到闻青之后,眉头不但舒展了,整个人的眼睛分外闪亮。 “怎么样,看上了吧?”石磊身旁的人用胳膊肘戳石磊。 石磊立刻羞赧地低下头,不作声。 双方家长见面之后,找个地方坐了坐,然后把空间留给闻青和石磊。 为了怕人撞见,闻青、石磊没有在县城里逛,其实被县城人看到也没事,这年头说对象,尤其是相亲那会儿,是准两人单独走走的。 闻青只是不想太被人注意。 于是二人就沿着县城外的小河边走。 相对于闻青的随性,石磊有些紧张,两手垂在裤线上,与闻青并排走,半晌问:“听说你是一中的?” “嗯。” “我是三中的。” 闻青笑:“离得也不远啊。” 闻青这一笑,整个人都生动鲜活起来,好看极了,石磊一下脸通红,垂下头说:“嗯,那、那、边都是、学校,都离不远。”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说几句话脸就红了。 闻青笑了笑问:“听说你把是镇长。” 石磊微囧的挠下后脑勺:“什么镇长啊,那个镇就四五个村,回头就并到望成县了,说我爸是村长还差不多。” 闻青闻言笑,抬头无意识地看向四周,这一抬头倒是一愣,还真亏了今天和石磊一起出来,不然真发现不了这些事情。 石磊一直拘谨着,低着头,并没有发现闻青的异样。 而闻青则直直地看向不远处。 不远处是李传立,不过站在李传立身边的不是纪宁芝,而是章方方。 章方方?她喜欢的不是纪彦均吗?上辈子狂刷存在感,这会儿和李传立是怎么回事?利用吗? 闻青小声说:“我们走这边。” 石磊毫不犹豫地答应:“好。”接着跟着闻青向一棵百年大树前走。 走到跟前后,闻青坐在大树前的石头上,面对着李传立和章方方。 石磊坐在离闻青很远的地方,目光总会不经意地往闻青身上飘。 家里是镇上,其实是从农村搬到镇上的。爷爷奶奶妈妈的文化水平不高,认为传宗结代是人生大事。天天想着抱孙子,说谁谁和他一般大的都有孩子了,他作为家中的独子,马上就二十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 一家人到处找人介绍对象,石磊皮相好,人文雅,又是高中生,怎么样也得找个高中生才能般配吧。 学校的女生他没有感觉,家里的女生又没有共同话题。 终于找到了水湾村闻家,说闻家大女儿长得可漂亮了,在上高中,还会做衣裳等等。 石磊被家里人缠厌烦了,勉为其难来望成县相亲,没想到闻青竟然如此好看,而且谈吐不凡,令他庆幸自己答应来望成县了,只是他不知道闻青有没有看上自己。 石磊又看向闻青,发现闻青正在看远方,他顺着闻青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对岸有一男一女,似乎在谈情说爱,小伙似乎很喜欢姑娘的样子,姑娘貌似没什么大的感觉。 “闻青,你认识他们?” “嗯,但不熟。”闻青站起身来,说:“我们去别的地方走走吧。” 石磊一听要去别的地方,不由得雀跃,这说明闻青并不讨厌自己吗? “好。”他压着喜悦说。 于是闻青回头看一眼李传立和章方方,向河岸走,从头到尾李传立和章方方都没有发现闻青的身影。 离开河边之后,闻青、石磊慢悠悠地向县城走,本来县城离河边就不远,所以一会儿就到了县城。 闻青与石磊边走边聊,石磊这才发现闻青不仅仅是长得好看,她的见识也是让他惊叹,他对她的喜爱又增加了几分。 “闻青,你喜欢什么书?”石磊问。 闻青笑了笑:“最近一直看课本,没时间看课外书。” “看课本多无聊。” “怎么会无聊呢,课本可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师精心挑选出来的作品,很值得”闻青笑。 石磊也笑,一抬头就看到了前面的建筑说:“这是你们县城的粮站啊。” “是啊,之前我和我妈还来缴过公粮呢。” “你缴公粮?”石磊吃惊。 “嗯。”闻青点头,同时她又转过身来,背对着粮站说:“几百斤呢。” “你真厉害。”石磊是真心的夸奖,他又发现了闻青一个不娇气的特征。 闻青笑着,站在粮站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也不知道我妈她们去哪儿了,该不会以为我们还在河边吧?” “那我们去河边等她们吧。” “嗯,走吧。” 这次是石磊先走,闻青跟着。石磊从纪家走过,闻青也从纪家走过。 正巧这个时候纪宁芝打开院门,抬眼一看,闻青正和一个小伙子走在一起,小伙子挺俊,两人有说有笑的。 “妈,妈!”纪宁芝像发现惊天大秘密似的:“妈,你快过来!” 梁文华听言走过:“怎么了?” “妈,你快看,闻青跟一个小伙子在处对象!” 梁文华顺着纪宁芝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闻青跟前有个小伙子,两人走得挺近。 虽然梁文华讨厌闻青,但是闻青长得好看这是事实,她也承认,旁边的小伙儿也俊,看上去挺般配:“真是处对象?” “肯定是,看眼神都看出来了!”纪宁芝斩钉截铁地说,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眼:“妈,咱们一起去瞧瞧,说不定两个人趁着没人的时候会拉手呢,这事儿要是让我哥知道了,铁定不要闻青了!” 梁文华一听也来了兴致,怂恿着纪宁芝说:“去,你先去,我把盆里的两件衣裳晾在绳上我就去。” “好。”纪宁芝兴冲冲地跟上闻青和石磊。 第82章 闻青、石磊在前走着,聊着。 石磊说:“我以为你会是扎着两个麻花辫子的。” 闻青笑:“结果不是,你失望了?” “不、不是。”石磊连忙否认。 闻青侧首看石磊,眼尾却是向后瞥,瞥见纪宁芝正在身后跟着,闻青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马尾挺好看。”石磊说。 闻青笑了笑:“谢谢。” 石磊跟着笑,抬头看着路旁边有卖米花糖的摊位,转头问:“闻青,你吃米花糖吗?”米花糖是粘了糖的花生,很香很脆。 闻青看一眼,笑着点头:“好啊。” “小伙,姑娘买米花糖?”摊主很有眼力价地热情询问。 石磊、闻青随即走上前。 纪宁芝在不远处撇嘴,米花糖,吃米花糖,小孩子吃的东西,两个人这么大了,吃这玩意儿,也不知道害臊。 纪宁芝十分不屑,暗暗想着,闻青真是水性杨花,前面跟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她哥,后面就跟这个俊小伙腻腻歪歪,她回头一定要告诉她哥,让他知道,闻青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这么想着,纪宁芝把闻青跟的紧紧的,不错过闻青与石磊的一举一动。不过,她是不笨的,并不是直直跟着闻青、石磊,而是他们走大道,她走小道,期间又有树木挡着,既然闻青立刻回头,也没有办法立刻看到她,就算看到她了,那是闻青没理,所以纪宁芝跟踪跟的心安理得。 闻青与石磊有说有笑向河边走。 “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在河边?”石磊问。 闻青回答:“应该不在河边,可能在河边的某个位置看着咱们。” “看着咱们?” 闻青点头:“看咱们聊的怎么样呗。” 石磊再次羞赧。 闻青则抬眸看向河边,章方方和李传立还在,两人似乎聊的并不愉快。 章方方想走,李传立貌似不让。 闻青笑,转头和石磊说:“那边有个亭子,比较显现,我妈一会儿想找咱们,可以直接去的。” “好。”石磊点头。 接着闻青绕过一排茂密的树林,向河对岸去,遇到坑坑洼洼的地方,石磊都会提前提醒。 “谢谢。”闻青看着他笑,笑的像此时冬日里的骄阳,分外温暖。 石磊心头愉悦。 与此同时,纪宁芝满心集中在闻青、石磊身上,见闻青、石磊走的越发近,又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纪宁芝体内八卦的虫子蠢蠢欲动,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发现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毕竟,现在他们越走越隐秘,越是想要干坏事的趋势。 纪宁芝整个心都砰砰跳不停,甚至不时向后看,着急她妈妈怎么还不来,同时又想,要是她哥纪彦均也看到就好了。看看闻青是如何不要脸不要皮的。 “闻青。”石磊喊。 闻青问:“什么?” “你喜欢徐志摩吗?” “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女生都比较喜欢徐志摩的诗。”石磊说。 闻青笑了笑,应付着石磊目光却穿过树缝间向河边看去,然后走到树林尽头,河边也就近在眼前,闻青突然停步。 石磊跟着停步问:“怎么了?” 闻青不说话,直直地看着河边,石磊也看。 两人看的久了,纪宁芝也好奇起来,可是闻青、石磊并排的身影挡住了纪宁芝的视线。 怎么回事?他们看到什么了? 纪宁芝是大大的好奇,她不由自主地绕过了几棵大树,站在稍高的地方,目光越过闻青、石磊,看到了他们所看到的。 这一看,便当场呆住。 “天啊。”闻青故意喊出声,声音不足以让李传立、章方方听到,却让纪宁芝听的一清二楚:“他们两个搂在一起了。” 石磊随即接一句:“其实刚才他们两个就搂在一起了。” 刚才他们两个就搂在一起了? 纪宁芝大脑“轰”的一声,整个人如同被雷劈到了一样,完全动弹不得,震惊地望着李传立、望着章方方。 章方方要走,李传立伸出手臂拦着,痴痴地看着章方方。 李传立?他怎么来县城了? 章方方? 怎么会这样? 纪宁芝完全不敢相信,当初,当初,当初她请朋友吃饭,遇着了李传立,然后李传立看她的目光格外喜欢,这种喜欢骗不了人的,他夸她时髦,夸她温柔,夸她可爱的,甚至他都写过情书给她,在南州一中宿舍后,他拉过她的手,亲过她的嘴,现在……现在…… 纪宁芝大脑轰轰地响,是她介绍李传立给章方方认识的,在她第一次考试被闻青羞辱之后,是章方方拎着鸡汤来劝她,还说见到李传立,那么现在他们俩个是怎么回事? “走吧,走吧。”闻青突然说。 石磊疑惑地问:“不是要去亭子吗?怎么就走了呢?” “没看到他们在处对象吗?” “看到了啊。” 闻青貌似害羞地说:“看到了还不走,告诉你,他们两个很相爱的,之前我还看过他们在苏芳裁缝店亲嘴呢。快走,快走。” 石磊一听“亲嘴”,脸立刻就红了,忙跟着闻青往回走。 纪宁芝却是再也淡定不了了。 亲嘴? 李传立和章方方亲过嘴? 纪宁芝懵过之后,胸膛内燃起一簇火苗,接着是两簇,三簇,四簇……簇簇汇聚,汇聚成一团,渐有无法控制之势。 李传立!章方方! 纪宁芝终于控制不住,倏地从大树后窜出来,把闻青吓一跳,石磊以为是什么狗猫之类,连忙伸臂挡住闻青,接着却见一个姑娘,满脸是滔天的怒气,冲向河边。 “怎么回事?”石磊问。 闻青摇摇头:“不太清楚。”闻青是清楚纪宁芝会发脾气,但是不清楚纪宁芝是怎么发脾气。 二人出于本能都在树前,向河边看。 如今李传立拉住章方方的手腕,不让章方方走。 章方方蹙眉,挣扎:“传立,你放开我。” “我不放,就不放!” 两人正这么拉着时,突然感觉到一阵阴风,接着就纪宁芝正面而来,脸上是勃然的怒气。 两人一愣。 “宁芝。”章方方、李传立同时吃惊地喊。 纪宁芝风风火火走上前,二话不说一巴掌狠狠地甩在章方方的脸上,“啪”的一声响。 章方方被打的一个趔趄,幸而李传立一直拉着她,她才不至于摔倒。 “你干什么?”李传立一把将章方方护在身后,冷着脸质问。 纪宁芝气的说不出话来,扬起巴掌就要打李传立,李传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疯了!”顺手将纪宁芝甩到一边。 纪宁芝一个踉跄,接着不敢相信地看向李传立:“你打我?” 李传立冷着脸:“谁打你了?是你打我,搞清楚点!” “我为什么打你?”纪宁芝质问。 “谁知道你。”李传立对纪宁芝是一脸不耐烦,转头要去查看章方方的脸。 纪宁芝大声喊:“李传立!你还是不是人!你当初写情书给我,我请你吃饭,你说我是你的太阳,我是你的月亮,你现在转脸不认人,跟她卿卿我我。”纪宁芝伸手指着章方方大声喊:“她,她算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把我当傻子吗?” “宁芝,宁芝。”章方方伸手拉纪宁芝,试图解释。 纪宁芝一把甩开她的手:“章方方,我问你!李传立他来干什么?你们在这隐秘的小河边干什么?你不要告诉我是为了我的生日,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的是我哥,我告诉你,我不信,我不信!对,你们都是南州市,你们早就暗中勾搭了!” 纪宁芝几乎是在嘶喊,她生气,她愤怒,她第一次喜欢的男生,她喜欢喜欢的方方姐,两个人居然早就……拉手亲嘴了! “宁芝,宁芝,不是这样的。”章方方再次走过来,拉纪宁芝。 “你给我滚!”纪宁芝一把推开章方方。 章方方一个没站稳,摔在泥窝里。 李传立拦没拦住,心头一恼,甩了一把纪宁芝,纪宁芝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 “方方,方方。”李传立不管不顾纪宁芝,立刻去搂抱章方方:“方方,没事吧。” 纪宁芝震惊地看着李传立、章方方,李传立居然推她。 正在这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喊声:“宁芝!” 纪宁芝转头一看,就见梁文华急匆匆地跑过来,身后跟着苏红梅,他们谁也没看到不远处的闻青和石磊。 石磊有些不明白状况。 闻青面色平静,这下事情要闹大了,她不打算走,继续观望。 “宁芝,宁芝。你快起来。”章方方见梁文华到来,忙去拉坐在地上的纪宁芝。 纪宁芝双手乱抓大喊:“滚,滚滚滚!你给我滚!” “嘶”的一声,章方方倒抽了一口气,原本就印了五个手指的脸上,此时又多了一道红痕。 “纪宁芝你神经病!”李传立一把将章方方搂过来。 苏红梅随即看到章方方的脸,小跑过来,问:“方方,这脸是咋了?” 李传立代为回答:“宁芝打的。” 纪宁芝一个骨碌站起来:“李传立,我问你,我为啥打她,是她不要脸!该打!” 苏红梅压着怒火,没有立即冲纪宁芝撒泼,而是问:“怎么回事?” 章方方捂着脸。 李传立说:“阿姨,我是南州一中的学生,在学校里纪宁芝一直喜欢我,追求我,我没理她。我喜欢的是方方,正好趁着寒假过来看她,没想到纪宁芝上来就打方方,太过分了。” 苏红梅目光狠毒地看向纪宁芝。 纪宁芝气的双拳紧握,血差点逆流,自己差点死亡。 “宁芝,宁芝……”梁文华过来喊:“宁芝怎么了?” 纪宁芝从来没这么生气,没这么被人欺负过,谁的话她都听不进去,她感觉自己被玩弄了,被骗了,她接受不了,她看不得李传立这个狗男人对自己诬陷,她看不得章方方这个坏女人还在装无辜。 她突然脑子一热,低下头,眼珠乱转,突然看到一个棍棒,毫不犹豫地抄起来,冲向李传立、章方方:“我打死你们,我打死你!” 棍棒上沾着河边的泥泽,一挥动就甩了所有人一身泥点。 “宁芝,宁芝!”梁文华拦都没拦住。 “我要打死他们!打死他们!我对他们那么好,他们的心被狗吃了吗?!”纪宁芝像疯了一样,握着棍棒,往死里朝李传立、章方方、苏红梅身上打,一时间河边乱成一团。 这时,闻青突然转身。 石磊问:“闻青,你去哪儿?” “去报警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眼看就要打出人命了,得赶紧报警让公安同志调节啊。”说着闻青就跑起来了。 “闻青,你慢点,我记得这旁边有派出所的。其实,不过就是一家人打闹,不报警也行的吧。” “报警,一定得报警。不然这事就完了。”对,不然这事儿一完,还有什么可闹的。 在闻青跑去报警时,河边的打闹不但没有结束反而更加激烈。 原本苏红梅是被梁文华叫来看闻青笑话的,毕竟闻青害得苏红梅外债六千块钱,看热闹乐呵乐呵,没想到却看纪宁芝和章方方吵闹。 “纪宁芝,你再打我对你不客气了!”李传立用胳膊护着章方方,却还是纪宁芝乱无章法的棍棒打到了。 “哎哟!”苏红梅嗷的一声,她被纪宁芝打到手指头了,十指连心,疼的她心里嗖嗖地窜火,不待李传立抢棍棒,她一把将纪宁芝手中的棍棒夺过来,往纪宁芝肩膀上就是一棍。 纪宁芝顿时痛呼一声。 “宁芝!”梁文华不愿意了,立刻就扑向苏红梅去抢棍棒:“你打宁芝干啥?” 苏红梅不给:“她欠打,一个姑娘家一点教养一点素质都没有。” “就你家方方有,她怎么跑到小河边跟人幽会的!”梁文华去抓苏红梅。 苏红梅也不让,去踹梁文华。 原本都是极其端庄,极其有素质,极其有教养,也极其护短的梁文华、苏红梅就在河边打了起来。 梁文华抓一把苏红梅。 苏红梅扯一把梁文华。 两人除了头发乱糟糟的外,衣服上的扣子,布料也是被扯的七七八八,两人打架激烈程度,完全盖过纪宁芝和章方方。 “妈!” “舅妈!” “阿姨!” 纪宁芝、章方方、李传立同时喊。 “不要打我妈!”纪宁芝扯打苏红梅:“你给我放开!” “舅妈!舅妈!”章方方推梁文华。 “阿姨!”李传立帮助章方方和苏红梅,导致纪宁芝、梁文华处于劣势,已经挨了不少抓。 “苏红梅,别忘了,你还欠我家六千块钱!”梁文华喊。 “想要?没门!” “住手!”突然传来一声粗喝,公安同志站在树林尽头:“都给我住手!” 但是五个人压根不理。 “都给我住手!”公安同志见没人理他,板着脸拎着警棍走到跟前,伸出手臂立刻勒住李传立的脖子,用脚别住李传立的腿,稍稍一用力,“啪”的一声,李传立摔倒在河边的泥窝里。 刚才还撕打在一起的四个人,突然安静下来。 第83章 “还打吗?”公安同志厉声问:“还打不打了!” 河边一片死静。 这年头公安同志可是非常气派非常牛气的,何况眼前的公安同志一脸横肉身形强壮,说是公安同志,其实更像土匪,李传立躺在泥窝里也不敢吭声。 “怂了吗?”公安同志大声问。 无一人说话。 “都跟我走!”公安同志喝道。 “公安同志,去哪儿?”这时苏红梅怯怯地问,此刻她的脸上、头发上、身上都是泥巴都是水的,看上去十分邋遢。 “去哪儿?”公安同志反问,然后自己回答:“去派出所!” 去派出所?五人同时一怔。 “公安同志,我们又没犯事儿,干嘛去派出所,你搞错了吧?”苏红梅赔笑着说。 “没犯事?大庭广众之下斗殴叫没犯事儿?现在是新社会,你们这种流氓土匪行为影响极坏,必须加以打击,才能肃清望成县风气!”公安同志异常严肃:“谁不服?!” 五个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都跟我走!”公安同志喝一声,跟着同伴在前走。 纪宁芝、梁文华胆子被吓小了,老老实实地跟着公安同志走,不敢造次。 “传立。”章方方喊一声。 李传立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我没事儿。”两腿却吓的发抖。 “还走不走?”公安同志又是一声呵斥。 章方方、苏红梅、李传立忙跟上。 五个人跟着公安同志离开河边,穿过树林,走入县城区,一下就撞进了县城来往行人的眼中。 “哎哟,公安又抓人了,这是什么人啊?” “肯定是犯事儿的人了。” “瞧这都是一身的泥的,犯啥事了?” “谁啊?” “……” 五个人各个都低着头,李传立不是县城人,所以没人认识,其他四人正好头发蓬乱,一身污泥,把本来的面目遮了几分。 但是还是有些人认出来了。 “那个是不是纪家的梁文华?” “应该不是吧,梁文华平时可讲究了,怎么可能头发乱的像鸡窝,浑身是泥呢?” “可是她旁边那个好像纪宁芝啊。” “不是纪宁芝吧,纪宁芝那么爱臭美,哪会这么脏。” “……” 纪宁芝暗暗咬牙,若是平时她早哭了,可是此时此刻她只有恨,恨不得掐死章方方,这个贱女人整天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坏,不但早和李传立勾搭在一起了,刚才还帮着苏红梅打她和她妈妈。 “死不要脸!”纪宁芝低着头,暗暗啐章方方一口。 章方方感受到了纪宁芝的恶意,她低着头,被打的左脸火辣辣的,右脸却是惨白。糟糕了,一切都糟糕了,她心里慌起来。 她和李传立在河边这一幕,被纪宁芝发现时,她并没有慌乱,哪怕纪宁芝打了她,她都没有恼,因为她可以利用这一巴掌,使苦肉计,把局势扭转过来,纪宁芝那个没脑子的,她完全有能力搞定,还可以让纪宁芝感谢自己。 但是接下来苏红梅和梁文华来了,即使当时发展到苏红梅、梁文华都来了,各自护着自己的亲人,打的不可开胶了,她还是有几分把握,能够再次取得梁文华、纪宁芝的信任。 可是,为什么最后公安同志会来? 为什么公安同志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章方方想不通,她实在想不通,她和李传立在河边走,先是被纪宁芝发现,紧跟着苏红梅、梁文华就来,然后打架,再然后是公安同志来到……这一切的一切不像巧合,不像巧合,像……像……人为,对!像是人为! 是谁?是谁能够把这一步步的计算的好好的? 章方方不由得看向四周,从一个个围观他们的路人中,终于找到了一个人——闻青! 闻青!章方方心里一惊,死死定着闻青。 闻青冲她微微一笑,眼睛中波光流转,说不上来的美好。 章方方几乎立刻肯定就是闻青所为! 她死盯着闻青,如何眼神可以杀人,闻青已经死过了,然而眼神并不能,非但不能杀死闻青,反而因为因为章方方过于明目张胆的注视,让她一下被路人认出来。 “咦,那不是沈友邦家的章方方吗?” 章方方赶紧低头,乱如鸡窝的头发遮住了脸,甚至伸手将头发往下拉一拉,以求盖住脸蛋,不让人认出来。 然而,不少人已经确定认出她来。 “是哦,是章方方,她跟前的是不是苏红梅啊。” “唉哟,可不就是苏红梅嘛。” 路人七嘴八舌的,很快将跟着公安的四个人都确定了下来。 梁文华、苏红梅都是自视过高的人,今天算是丢人丢大发了,曾经把对方当牌友,朋友,战友,如今什么友都不是,恨不得让对方去死! 尤其是梁文华,她想着借给苏红梅的六千块钱,如今肠子都悔青了,就不应该拿儿子的钱借出去,就应该让章方方、苏红梅走哪儿都受人威胁,坐牢才好! 苏红梅也是对梁文华气不打一处来,平时梁文华、纪宁芝刁钻刻薄,她也就忍了,今天居然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六千块钱,你等着吧! 不管二人如何想,反正此时此刻,纪家纪宁芝、梁文华和沈家章方方、苏红梅算是出名,出大名了,曾经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两家,如今闹掰了! 路人们好奇不已,纷纷挤过来看,也不知是谁撞了谁,反正后来是撞到章方方的身上,章方方一个没站稳,就歪在了纪宁芝身上。 “你干什么?要不要一点脸了!”纪宁芝心里一肚子火,当即破口大骂,伸手推章方方。 李传立一把把章方方拉过来,护着身旁。 闻青站在人群里,看着李传立的动作微笑,暗想狂恋害死人。 果不其然,因为李传立的动作,引来一篇指责声。 “哎哟,两人还搂着一块。” “自己谈的对象吗?” “肯定自谈的。”这个年代很讲究说媒,父母过眼,南州市可能没有那么在意“自谈”,但是在望成县,没有父母口头承诺,没有媒人介绍,“自谈”两个字是讽刺,是嘲笑,是贬低。 比如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别人在背后会“哎哟,他们两个是自谈的。”背后话总是没有那么好听,万一自谈失败,女方都不好找婆家。 所以此时此刻,章方方脸刷的一下通红,苏红梅见此情景,一步上前推开李传立,搂着章方方,指责李传立:“你干啥,你干啥。” 李传立愣住。 “人干啥了?章方方自己勾引人你怪谁呢!”纪宁芝又加一把火,令路人议论起来。 “是不是还要再打?!”公安同志转头呵斥。 五个人立刻安静低下头。 然而投在人群中的炸弹已经奏效,即使五个人已经跟着公安同志走了,但是舆论未减,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来。 纪家母女和沈家的苏红梅、章方方被抓进派出所了。 为了一个男人! 章方方的脸都被纪宁芝打肿了! 四五个都像是从泥窝里捞出来的,可丑了! 闻青听到路人的总结笑了笑,这事应该还没有完,不过她暂时没办法跟去看。 “闻青,我觉得咱们报警是对的,不然他们肯定消停不了。”一旁的石磊目睹一切,感慨地说,认为闻青报警是再正当不过的了。 “嗯,我们先去找我妈他们吧。”闻青说, “嗯好。”石磊应着。 与此同时,纪宁芝、梁文华、章方方、苏红梅进派出所的消息飞速传到了纪家和沈家。 纪友生刚从厂子里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愣住,进派出所? 这可是大事啊! “为啥?”纪友生问。 邻居说:“好像是打架吧?” “跟谁?” “章方方。” “章方方?”纪友生完全不敢相信,纪宁芝最喜欢章方方了。 “彦均妈也参与打架了!” “什么?文华也打了?”纪友生震惊极了,他来不及脱厂服,锁了门直奔派出所,派出所那边回应,正在审讯,暂时不能见。 但是纪友生可以肯定的是梁文华确实也打架了,而且是跟章方方她们大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纪友生六神无主,在派出所附近找了一处公用电话,朝南州市纪彦均的公司打电话,正好此时纪彦均在公司里,正在大院里刷车。 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嘴里衔着一根烟,手里拿着破抹布,亲自擦车。 “小纪,这趟活儿你亲自跑啊?”院门口看门大爷问。 “嗯,开春第一跑嘛。”纪彦均边擦车边回答。 “你这一去多久啊,你家青青不跟你闹吗?”看门大爷笑嘻嘻地说,他知道闻青爱跟纪彦均闹。 纪彦均手上一顿,手指夹过烟,吐了一个烟雾,然后笑着说:“不闹,青青现在特别乖。” “假的吧,见着你是乖,见不着就不一样了!”看门大爷正说着,房内电话响了,他接过来:“喂,你好,在,在在,在擦车呢,你等一下,我现在喊,小纪啊,电话,找你的。” “好。”纪彦均应一声,把烟掐了,抹布甩着绳子上,洗洗手用毛巾擦了擦,才去接电话。 纪彦均:“喂。” “彦均啊,我是你爸,宁芝和你妈因为打架进派出所了!” 纪彦均脸色一变,忙问:“闻青呢?闻青在哪儿?”她第一反应是梁文华、纪宁芝又找闻青麻烦了。 第84章 “闻青?不是闻青,是宁芝和你妈!”纪友生急急解释。 纪彦均问:“那闻青呢?” “闻青她在水湾村过年,跟她没关系,是宁芝和章方方,苏红梅和你妈打起来的!”纪友生急的嘴上快冒泡了。 纪彦均却是一愣:“她们打架?” “对。” “什么情况?” “还不清楚,你赶紧回来吧,宁芝和你妈哪进过派出所,现在一定吓坏了!” “好,我现在就回去。” “快点,派出所的公安都不让我见宁芝和你妈。”纪友十分担心。 “好,我知道了,现在就回去。” “嗯。” 纪彦均挂上电话,将捋起的毛衣袖子,撸下来。 “小纪咋了?”看门大爷凑过来问。 纪彦均眉头微蹙:“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得回去一趟。” “那你这趟活儿咋办?” 纪彦均顿了一下:“让大武去跑。” “大武成。”看门大爷说。 纪彦均微微担心,但也点头:“现在是冬天,不少地区积雪未化,车子开慢点,大武没问题。” “嗯。” 纪彦均从看门大爷房里出来,喊了大武,交代了各项安全事项,及车子行驶中的问题后,纪彦均把钥匙扔给大武,又让大武去会计那里支钱,做为油费、餐费等各项费用。 大武连连称好。 纪彦均从绳子上拽了外套,边穿边走向小汽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往望成县赶,一路上车速极高,以至于从闻青、石磊等人身边驶过时,也没有看到闻青。 “这小汽车是外国货。”石磊说。 “对,好几万。” “好贵啊。”石磊妈说,说完就后悔,毕竟闻青在这儿,说这话挺不好,显得她家很穷似的。 石磊添一句:“还行吧。” 闻青笑笑不作声。 村长妻子越看闻青、石磊越登对,心里极其高兴。 与此同时,纪彦均已到了派出所门口。 “彦均!”纪友生跑过来喊。 纪彦均推门而出,问:“爸,现在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他们不让我进。” “我去问问。”纪彦均上前。 纪友生跟上。 纪彦均来之间,和周续通了个电话,说了打架这事儿也说了公安同志是新调来的,周续二话不说拨通望成县派出所的电话。 所以此刻纪彦均、纪友生才得以进到派出所。 二人一看到纪宁芝、梁文华、章方方、苏红梅以及一个小伙后呆住了。 五个人浑身是泥,头发蓬乱,排成一排蹲在墙角,十分狼狈。 “哥。”纪宁芝一见纪彦均就要哭。 纪彦均、纪友生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来纪宁芝。 “宁芝,你咋弄成这样?”纪友生问,再看向梁文华、苏红梅、章方方时,一个比一个惨不忍睹,各个都垂着乱若着鸡窝的头,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不待纪友生反应,纪彦均已掏出一包良友烟,熟练地拆开,头朝下颠了一下,颠出四五根烟屁股,礼貌地递公安同志。 这不是贿赂,这是礼仪。 纪彦均笑着:“公安同志,辛苦了。” 带头公安瞥一眼纪彦均手中的烟,良友牌的,是外进烟。在大前门烟、勇士烟、飞马烟都是三毛五毛一包的现在,良友烟一包卖到六七块,相当牛。 他抽了一根,没舍得吸,夹在耳后,其他公安抽过之后,放在鼻尖闻了一下,也夹在脑后。 “你是纪彦均?”带头公安问。 纪彦均:“是,你好。” “我听周续说了,不过公是公,私是私,让你这个时候进来已是人情了。该处理的还是公正处理。”带头公安说,他以为纪彦均会因为关系走不通而恼,或者出别的招,却没想到纪彦均十分赞同他的说法,这让他十分惊奇,也对纪彦均有了几分好感。 纪彦均以尊重公安同志的态度,向带头公安咨询事情经过。 公安同志不偏不移地向纪彦均和纪友生说明事情经过。 纪友生狠狠瞪梁文华一眼。 纪彦均瞥了纪宁芝一眼,纪宁芝立刻低下头,纪彦均瞥了李传立一眼。 李传立紧挨着章方方蹲在墙边,章方方因为纪彦均在,对李传立生出难忍的厌恶,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八丈远,但她又没那个能力,她一直低着头忍着,又怕纪彦均看到她的丑态,心里后悔,为什么今天她要见李传立,为什么?! “公安同志,那这事儿咋办?”纪友生忐忑地问,刚才带头公安同志说的可是流氓土匪行为,若真拿“流氓土匪”上纲上线,这事儿可就大了。 “真是相识的两家人?”带头公安同志问。 “是是是。”纪友生忙不迭地点头:“纯属两家闹矛盾,没有第三家。” “那成。”带头公安同志说:“好在他们是在河边打,没多少人看到,不然影响大了,肯定要严办。” “是是是。”纪友生连连点头。 带头公安同志看一眼纪彦均,说:“我这都备案,交点罚款,你把人领走,下次再犯,这可是有案底的,可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 “是。”纪彦均应。 梁文华、纪宁芝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走了,她们一辈子也不要来这个骇人的派出所了。 “那么,你是要带走两个,还是要全带走?”带头公安同志加一句。 带走两个,还是全带走? 这句话让所有人一愣,尤其是苏红梅、章方方一脸愕然,她们都知道,之所以梁文华、纪宁芝可以立刻走,是因为纪彦均的关系,带头公安同志嘴上说公事公办,但是多少是看着纪彦均面子的。 本来打架就是可大可小的事儿,送个人情未尝不可。所以,梁文华、纪宁芝都会没事儿。 但是苏红梅、章方方、李传立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人脉,就连上次章方方造假货,那也是纪彦均帮忙的。 这次,如果纪彦均不带他们走,那么他们能出派出所吗? “不带他们走!”梁文华、纪宁芝同时喊。 纪友生瞪了二人一眼,二人瞬间闭嘴,老老实实蹲着。 章方方则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要多美丽有多美丽,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惹人疼就多惹人疼,充满感情地望着纪彦均。 不过,纪彦均没有看她,对公安同志说:“带走两个,其余三人让各自家人来领吧。”然后问公安同志:“他们家人来领,就能放人吧。” “能。”带头公安同志点。 纪彦均点了点头:“那就行。” 带走两个……章方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带走两个”上,她以为纪彦均会带她走,可是他没有。此刻她的心突然像是被扔到冰窖似的,凉透彻。 梁文华、纪宁芝得意。 苏红梅则不愿意了,倏地站起来,指着纪彦均骂:“纪彦均,你有没有良心?当年要不是我们借给你三千块钱,你们纪家会有今天?” 又是当初的三千块钱! 别人听不烦,梁文华都听够了,跟着站起来:“三千块是没还你,还是咋滴?救人一命也没有天天挂在嘴边的道理,你借个三千块钱,我们家就欠你一辈子吗?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纪宁芝跟着说:“不是我哥的六千块钱,章方方现在就在牢里了。”纪宁芝指着章方方说:“公安同志,章方方是有案底的,去年她抄袭逢青服装,以次充好糊弄顾客,她这是诈骗!” 章方方脸色煞白。 苏红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句话说不出来。 李传立蹲在墙边不敢动。 纪彦均不作声。 纪友生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僵,毕竟是邻居,他又一直是中庸的人,于是说:“一码归一码,造假之事已经结了。” “那也是案底!”纪宁芝说。 “闭嘴。”纪友生说:“还闹是不是?” 纪宁芝连忙噤声。 纪友生说:“案底之事那是公安同志说的算,咱们做个良民,为国家发展贡献力量就行。”纪友生唯恐带头公安同志改变主意,忙说:“公安同志,那我们交了钱就能走了吧?” 带头公安同志扫了众人一眼,和纪彦均说:“理应是各自家人来领人。” “嗯,辛苦你了。” “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 纪友生加一句:“真是人民的好公安啊。” “走吧。”纪彦均看向梁文华、纪宁芝说,然后转向苏红梅、章方方说:“婶儿,方方,一会儿我会去通知叔,你们就先委屈一下。” “呸!”苏红梅啐了一口。 章方方一点也不敢相信纪彦均不带自己,望着他问:“为什么?”如果是闻青,他肯定不会这么差别对待。 纪彦均看向章方方,说:“这不是你第一次进派出所了。” 章方方一愣,像是被人当街甩了右脸一巴掌一样,脸上火辣辣的。 第一次进派出所就不长记性,第二次再帮助,是为了给第三次做铺垫吗? “哥,走。”纪宁芝挽着纪彦均的胳膊,完全忘了自己多狼狈。 纪彦均看她身上手上的泥,皱眉:“放手。” 纪宁芝立刻松手。 纪彦均交了二十块钱罚款,签了字,才带着纪宁芝、梁文华出派出所。 纪彦均想说一说纪宁芝喜欢李传立这事儿,却被纪友生抢了话头,纪友生问梁文华和纪宁芝:“你们两个没事跑河边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闻青!”纪宁芝不高兴地说。 纪彦均沉下脸:“和闻青有什么关系?” “她在搞对象!”纪宁芝说。 纪彦均突然步子一停,一家人都看向纪彦均。 纪友生明白纪彦均的心,忙说:“宁芝你别胡说。” “我没胡说,闻青就是在搞对象,跟一个挺俊的小伙子,应该是家里介绍的,不然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地从粮站走过,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特别亲密,买米花糖之后才朝河边走,不然我为啥去河边。”纪宁芝说。 纪彦均大脑嗡嗡作响,脑中一直盘旋着纪宁芝的话。 家里介绍的…… 特别亲密…… 朝河边走…… 闻青…… 纪彦均只觉心口一阵一阵的闷疼。 第85章 “我就是去河边逮他们的!”纪宁芝说。 “我也看到他们了。”梁文华附和。 纪友生看向纪彦均。 纪彦均面无表情:“走吧,回家。” “彦均,可能他们是同学。”纪友生替闻青解释。 “不是同学!”纪宁芝否认。 纪友生转头瞪了她一眼,她仍旧说:“他们就不是同学!” 纪友生怒目瞪她。 纪宁芝一脸的不服气。 纪彦均谁也不理,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纪友生随后坐在副驾驶座上,纪宁芝、梁文华坐上后座。 纪彦均发动车子,驶离派出所,路过逢青制衣厂时,忍不住放慢车速,侧首看去。 可惜逢青制衣厂还没开门,门口空空如也,突然之间,他就疯狂地想闻青,疯狂地想念。 想闻青在四叉路口等他的时候。 想闻青主动拉他手时,手指软软滑滑的感觉。 想闻青冲他发火时可爱的模样。 想闻青第一次亲他时候的怯怯脸红的样子。 想闻青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膛说冷的那天。 …… 想着想着,他突然加快车速,将车子停在院门口,说:“爸,一会儿你去沈友邦那里,和他说说章方方的事,让他去派出所领人。” “你去哪儿?”纪友生问。 “有点事。” 这时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已经下车。 纪彦均倾身将车门拉上,快速打着方向盘调头。 梁文华、纪宁芝原本是想喊,但是二人的仪容实在是不忍直视,下了车之后,赶紧钻进了院子里。 而纪彦均开着车子,出了县城驶向颠簸的大土路,直奔水湾村。 到了水湾村村头的时候,闻朋、大刀正在大路上弹玻璃珠。 “朋朋,有小汽车来了,是不是找你大姐的啊?”村里的共识,但凡是有身份有金钱的人和事,必是找闻青,闻青在他们心目中就是这么牛气的村长。 闻朋收了弹玻璃珠的架势,站起身来看向眼前的小汽车:“纪彦均?” 纪彦均从车上下来,问:“朋朋,你大姐在家吗?” “不在,我大姐、我妈和村长家的,一早就去县城了。” “去县城干什么?”纪彦均问。 “给我大姐说亲,说的是镇长的儿子。” 纪彦均顿时显的不知所措起来,他刚才还抱着一丝希冀,希望宁芝在说谎,在诋毁闻青,此刻听到闻朋也这么说,也就是真的了。 纪彦均双手插进裤兜,又掏出来,尽量镇定地问:“她、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闻朋回答。 纪彦均点了点头,声音小的似乎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到:“好,我知道了。” 闻朋一脸疑惑地看着纪彦均,可是他看不懂,纪彦均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朋朋,朋朋,到你谈玻璃珠了,你快点。”大刀围小汽车看一通,不敢摸不敢碰,就觉得没了意思,便催促着闻朋继续弹玻璃珠。 “朋朋,你玩吧,我走了。”纪彦均扯出一个笑容,上了车子,发动车子离开。 闻朋看着在大土路上行驶的车子。 “朋朋,你快点啊。”大刀喊。 闻朋扭过头,看到玻璃珠就又勾起玩心了,笑着说:“我来了!” 与此同时,纪彦均开着车子又返回县城,绕了两圈,没有看到闻青。 而闻青正在国营饭店里,跟石磊家人吃饭。 石磊妈对闻青满意极了,闻青长得好看,有礼貌,大大方方一笑起来可温和了,还有知识,因此吃饭的时候,一直不停地给闻青夹菜。 “是不是学业太重了?瞧你瘦的。”石磊妈说。 姚世玲对石磊也满意,本来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石磊这孩子是个挺温和腼腆的,真好闻青性子不好,石磊以后也可以担待点。 村长妻子见两家都挺满意,就想着把事儿给定下来。 姚世玲则说:“石磊再过几个月考大学,闻青也考,考完再说比较合适。” “闻青不是才高二吗?”石磊妈惊奇地问。 村长妻子忙解释:“跳级考,她班主任特意向学校推荐的。” “这么厉害!”石磊妈惊叹道。 连石磊看闻青的目光都不一样。 闻青笑了笑说:“班主任说是试试,不一定能考上,高三的课本我还没看完呢。” “看不完没关系,让石磊教你,石磊是高三啊,对吧对吧石磊。”石磊妈用胳膊肘戳石磊,唯恐闻青这么好的媳妇儿跑走了。 石磊尴尬地说:“妈,闻青是南州一中,我是南州三中,一中比三中的学生优秀多了。” 石磊不好意思起来:“这样啊。” “也不是这样,一中文,三中理,各有各的好嘛。”闻青笑着解释。 石磊妈更喜欢闻青了。 因为姚世玲坚持要等闻青高考之后,再商量定亲之事,石磊妈也不好过分坚持,只是担忧闻青别跑了。 于是,一顿饭中,稍稍觉得石磊走神,或者他对闻青冷淡些,她就暗暗扯他,搞得石磊哭笑不得。 一顿饭之后,两家要分别。 相对于姚世玲、闻青的从容,石磊和石磊妈就显得恋恋不舍。 石磊看着闻青说:“只能等到南州见了。” “南州见。”闻青笑说, 石磊妈、姚世玲、村长妻子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各自离开。 石磊他们坐公共汽车回镇上。 村长妻子拉着姚世玲问:“闻家大嫂子,咋样?” “挺好的。”姚世玲笑着。 “般配!”村长妻子笑。 姚世玲说:“他们两个马上就高考了,考完之后再处处看。” “对对对,高考重要!”村长妻子笑眯眯的说,她是真觉得闻青和石磊配。 与此同时,石磊、石磊妈正坐在汽车上。 石磊把车窗打开,时不时回头看。 石磊妈乐呵呵地说:“别看,看也看不到人了。” 石磊转过头来,正身坐直。 “怎么样?看上了?”石磊妈笑嘻嘻地问。 石磊略略羞涩地点点头,小声“嗯”了一下。 石磊妈高兴起来,和石磊说,闻青长得好看,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好看,也肯定聪明。 “妈,你想太远了。我们还在上学。” “远啥,一点都不远,你们班不都有三个男同学是有孩子的吗?” 石磊不理他妈。 石磊妈径自说着闻青的好。 而此时闻青已经把相亲之事抛到一边,村长妻子有事先回水湾村。 闻青和姚世玲在打扫逢青制衣厂。 闻青笑着说:“妈,其实让他们来打扫就行了。不用我们动手的。” “新年新春新气象嘛,让他们一来就看到这儿跟新的似的。” 闻青说:“这叫焕然一新。” 姚世玲笑:“就你会说。” 母女俩打扫了一两个小时后,闻青从后院推出自行车,拿出气筒给自行车轮胎打了气之后,说:“妈,咱们回家吧。” “好。” 正打算出门,厂里的电话响了。 闻青上前去接:“喂,你好。” “闻青啊,可算找到你了!”说话的是张秀英。 闻青笑:“新年好啊张姐。” “新年好新年好。”张秀英急匆匆地问:“闻青!这年都过去了,你啥时候开门做衣裳啊,你年前卖给我的衣裳我可都卖完了,一件都不剩了!” 其实不止张秀英一家,其他顾客也在催促着逢青赶紧开门,大伙儿买衣裳。 “三天后,三天后就开张。”闻青说。 “那你可要赶紧地赶衣裳出来给我!”张秀英说。 闻青笑着:“好。” “我等你哟。”张秀英说。 “嗯。”闻青应。 挂上电话后,闻青推着自行车出来,锁上门,姚世玲检查一遍,确认确实锁上,这才跟着闻青走。 姚世玲问:“刚才谁打的电话?” “张姐,她要衣裳,说是年前的都卖光了,说逢青怎么开张这么晚。”闻青如实说给姚世玲听。 姚世玲笑:“总得让人过个好年吧。” “那是。” 两人正说着闲话之时,忽然一辆小汽车从二人面前快速驶过,吓了两人一跳。 “妈,没碰你吧?”闻青问。 “没有,离得远呢。”姚世玲回答。 二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过去,很快车子消失不见。 但是姚世玲还是认出来车子了,问:“闻青,那是纪彦均的车子?” 闻青点点头:“是他的。” “他开这么快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姚世玲问。 闻青答:“可能是公司有点小急事吧。” “也可能。”姚世玲点点头。 “妈我们走吧。”闻青说, “嗯。” 闻青推着车子到大土路说:“妈,我骑上车,等车稳了,你再坐上来。” “好。”姚世玲答应着。 第86章 闻青、姚世玲很快到了水湾村。 闻朋正在大坝上玩耍。 姚世玲指着闻朋的身影说:“闻青,你看,天都快黑了,他还在野,今天肯定没写作业。” 闻青笑,把自行车交给姚世玲说:“我去喊他回来。” “去吧。” 闻青把自行车交给姚世玲后,就往大坝走。 “朋朋!” 闻朋一转头看到闻青,立刻跑回来:“大姐!” 闻青抹掉他头上的汗:“走,回家!” “好。”闻朋应着,然后就说:“大姐,今天纪彦均来找你了。开着小汽车来的。” 闻青一愣,问:“找我干什么?” “他没说。” “你问了他了没?” 闻朋呆了呆,说:“我忘了问了。” 闻青无语。 闻朋挠着脑袋说:“他、他、他看上很难过,他找你找的好急,脸色好吓人,我就忘了问了。” 难过? 好急? 吓人? 因为纪宁芝和章方方吗? 闻青略略思考,没想通,也不再去想。如果纪彦均真的有急事,会再找她。 况且,她不认为她和纪家还有什么牵连,于是就将此事放下,不再提及。 第二天早,天未亮,闻青摸黑拉亮灯泡,开始一天的学习。 早上背诵语文、英语、政治、历史或者地理。 中午做数学题目。 晚上画衣裳样稿,坐在缝纫机前做衣裳。 一天天过的十分忙碌。 一直到逢青开张,她骑着自行车到了县城。 肖姨、宝红、严师傅、王师傅,连队长都到了县城等着闻青。 “闻青姐,你咋没吃胖呢?”宝红笑着问。 闻青笑:“想你想的呗。” 宝红嘻嘻笑起来。 第一天开张,除了鞭炮之外,闻青准备了两块钱的开门红包,一人一分,搞得热热闹闹的。 然后各司其职。 严师傅、王师傅联系布料厂,将各种需要的布料一一采买齐全。 肖姨、宝红整理未完成的订单,肖姨喜笑颜开地说:“这订单可是咱们去年半年的呢。” “那挺好。”闻青笑着说。 队长也没闲着,确认鞋样之后,带着王大在县城采买鞋底,白皮底、黄皮底、泡沫鞋底,以及把逢青制衣厂年前的大布头扛回水湾村,另作他用。 相对于忙碌的逢青员工,作为老板的闻青,除了掏钱之外,也就做个重大决定而已。 所以,闻青并没有那么忙,照旧看书,画样稿修样稿。 年前答应郭建的春季服装,以样稿的形式,传真给了郭建。 接着就是开学了。 闻青开学的前一天,闻亮、闻朋先要去学校交学费,拿书,第二天才正式上课。相对去年几块钱闻亮的学费都拿不出来,如今闻亮都穿了新衣裳。 他有些不好意思。 而闻朋还在赶作业,村里的小伙伴们在院外喊:“朋朋,开学了,开学了!” “朋朋,快点,到学校就发书,我都带了报纸包书皮呢。” “……” 院外此起彼伏地喊着开学了,开学了。 闻朋攥着铅笔,趴在桌子上吭哧吭哧地写,从未有过来的专心,写不完可是要被班主任锁教室的。 “朋朋,还有多少?”闻亮问。 闻朋为难地说:“嗯……嗯……还有十篇课文要抄,还有……” “这么多?”闻亮说:“你平时拿出作业本都没写吗?” “我、我……”闻朋说不出来。 姚世玲摇头,看向闻青说:“闻朋每次放假都这样,开学就补作业。” 闻青笑:“不管他,妈,我去南州市了。” “我送你。”姚世玲说。 “不用了,我自己去,把自行车放在逢青制衣就行了,制鞋厂才开始做鞋子,你帮忙看着点。”闻青说。 听闻青这么一说,姚世玲点头:“行,你去学校好好的,饭要按时吃,衣裳多穿点,别熬夜。” “知道了,知道了。”闻青笑着说。 姚世玲将闻青的背包绑着自行车后座上,然后看着闻青骑着自行车上大土路,直到看不到闻青的身影,她才转身去了制鞋厂。 十分钟左右,闻青骑到了大土路尽头,一抬头看见前方站着一个小伙,背着大包。 “闻青!” 是石磊。 闻青从车子上下来,笑着:“石磊,好久不见了啊。” 石磊一见闻青就有些羞涩,笑着:“嗯,今天开学,我找你一起去南州市上学。” “找我?”闻青笑问:“万一在这儿等不到我呢?” “不会等不到你,我是坐第一班公交车过来的。”石磊说。 闻青微微一愣,心头掠过异样,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笑着说:“嗯,我把自行车送到店里,我们就一起去上学。” “好。”石磊雀跃不已,跟着闻青。 闻青把自行车放到逢青制衣厂之后,交待了严师傅几句。 王师傅说:“小老板,你可以买辆小汽车的。” 闻青笑着从逢青制衣厂出来,石磊正背着背包在等着。 “可以走了吗?”石磊问。 闻青笑:“走吧。” 二人一起向公交车站走,因为县城有不少男男女女走在一起上学的学生,所以闻青、石磊走在一起,并没有人在意。 “我来给你背吧。”石磊说。 闻青问:“什么?” 石磊一把将她肩膀上的背包挎到自己的肩上。 闻青赶紧说:“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没关系,我背得动。”石磊笑着,他因为能为闻青做点事儿而高兴不已。 闻青挣不过,只好让石磊背着。 “车来了。”石磊说一声。 闻青朝公交车看去,公交车一停,众人一涌而上,于是闻青、石磊到车上时,已经没了座位。 “我们就站着吧。”石磊说。 “嗯。”闻青点头,然后说:“背包我来背吧。” “没事儿,你别在意这个,背个包而已,不算什么。” 闻青再计较下去就显矫情了。 一路上公交车晃晃悠悠,因为开学,只有上车的,没有下车的,车上挤了满满的人。 石磊站在闻青身边,偶尔被挤一下,他的身体贴了闻青一下,耳朵都红,然后说:“对不起。” 闻青笑着:“没事儿,人太多了。” “嗯。”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市公交车站,石磊、闻青向南州市学校区中。 南州一中、南州三中离得也不远,所以是同一条路。 二人走至绿地花园时,闻青停步说:“石磊,背包交给我吧,我到了。” “到了?”石磊说:“学校不在这儿啊。” 闻青笑着说:“我不住学校宿舍。” “那你……” 闻青指了指绿地花园说:“我住这儿。” “这儿?”石磊想了想说:你是为了做衣裳方便吗?“ 闻青点头。 石磊重新笑起来:“闻青,你有本事。” 闻青笑:“谢谢你夸奖了。” “那、那我就回三中了。”石磊有些不舍地说。 闻青点头:“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石磊向前走两步,突然又回头,不好意思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大罐头瓶,递给闻青说:“闻青,这个你拿着。” “什么?”闻青问。 “熟了的咸肉,我妈说你太瘦了,多吃点肉。”石磊说:“天冷,能放几天。” 除了姚世玲,还没有哪个外人这么贴心对过她,闻青顿时觉得这个罐头太贵重了,连忙推辞:“别,这个我不能收,你拿回去给阿姨吃吧。” “我妈非要给你,你拿着吧。”石磊把罐头瓶硬塞给闻青,转身就走。 为了怕罐头瓶摔了,连忙抓紧,一抬头石磊已经背着包走远了。 闻青捧着罐头瓶,先是五味杂陈,而后慢慢转甜,弥漫着丝丝的甜。 她捧着罐头瓶转身进了绿地花园,到二楼,先是给姚世玲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安全到了。然后开始收拾房间,烧水,晒被子,买菜,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忙乎这些事情,并没有动缝纫机。 到了晚上时,她捧着书本看,看累之后,便入睡。 第二天一早,是开学的第一天,新年新气象,每个学生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闻青吃了早饭,跟着学生们进了南州一中,不少同学跟她打招呼。 她也高兴地问候。 跟着同学进了高二(2)班,万敏已经来过,闻青坐到座位上,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就等班主任进教室以及等班里的男生去书库里抱书。 这时,万敏凑过来说:“闻青,你知道吗?纪宁芝昨天没来宿舍。” “有什么奇怪吗?”闻青问,她今天让纪彦均直接送到校门口,不是可以炫一下她家有钱吗? “奇怪啊。”万敏说。 “哪里奇怪?”闻青问。 “以前但凡放假,纪宁芝总会提前一天过来,然后拿着她哥给的钱,请跟她比较好的男女同学吃好吃的,这次没有。许珊珊等着纪宁芝请吃饭呢,结果纪宁芝没来。”万敏说。 闻青疑惑地问:“一直都这样吗?” 万敏点头:“嗯。” 两人正说着,纪宁芝来了。 闻青、万敏同时看向教室门口,两人同时一愣。 第87章 纪宁芝耷拉着脑袋,悄无声息地走进教室,完全不是平时极爱刷存在感的样子。 闻青、万敏互看一眼。 “纪宁芝咋了?”万敏问。 闻青摇头,表示不知。 万敏抻着脑袋看纪宁芝说:“闻青,今天纪宁芝没涂粉,也没擦口红,太稀罕了!” 闻青不作声。 万敏又在身边絮絮叨叨地讲了纪宁芝,班主任还没来发书,闻青百无聊赖,只好听万敏说。 “新年新春新气象,纪宁芝这么爱美,穿的却是去年的衣裳。”万敏格外注意纪宁芝。 闻青向来不爱说别人长短,不过被万敏撩起了兴致,转头看一眼纪宁芝。 谁知,纪宁芝也转过头来,愤恨地望着她。 闻青一怔,这种“愤恨”是从哪里来的? 莫非是李传立和章方方哪里?闻青尚未想明白,就有同学忽然从外面冲教室,兴高采烈地喊道:“班主任来了!书来了!” 闻青的思绪被打断,接着就看到三两个男同学,抬着一捆书,飞似的跑进教室。 “新书,发新书了!” 教室内骚动起来。 片刻后,班主任赵老师面带笑容,抱着一摞笔记簿走进来。 班长:“起立!” 同学们:“老师好!”全班同学一致站起来。 “宁芝,宁芝,老班来了,得起立。”一个小声的呼唤传入闻青耳中。 闻青侧首看过去,就见纪宁芝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宁芝,你咋了?”许珊珊问。 纪宁芝低着头:“没事。” 闻青狐疑地看一眼纪宁芝,为什么纪宁芝突然这么消极了,真是李传立那个渣男影响的? “同学们好,坐下。”赵老师笑着说。 同学们齐齐坐下。 赵老师首先回顾上学期全班同学的整体表现,着重表现了闻青。 同学们纷纷羡慕不已,一开学就被表扬,这还是头一个呢。 纪宁芝却是咬牙。 “上学期期末考试,闻青同学在各科成绩稳定的情况下,语、数、外、政治、四科章科成绩全校第一。”赵老师笑着说。 同学吸了一口气,语、数、外、政治都是全校第一啊,真是太牛了。 “总分同样是全校第一。”赵老师越发的喜欢闻青了:“同样,我班的平均分也是全校第一。” 同学们捧场地拍手,不少同学纷纷侧目看向闻青。 闻青面色平静,任由大家观看。 “闻青,你可真是太厉害,平时都不看你学习,没想到学习这么好。”万敏鼓着掌说。 闻青笑:“怎么没见我学习,我学习可用功了。” 接下来,赵老师为鼓励激励大家,发了全班前十名的奖状,和前十名的奖品,也就是一人一本笔记簿。 第一名是硬壳笔记簿,大约有一百二十张纸。 后九名是软壳笔记簿,大约七八十张纸 其他同学羡慕不已。 赵老师又说一些学习问题上面的事情之后,开始收学费,由班长及语言课代表发书。 “宁芝,你咋了?”许珊珊见纪宁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纪宁芝不作声。 “你以前都是提前一天来上学校的,昨天怎么没来?”许珊珊又问。 纪宁芝低着头,藏了半天,到底是藏不住话,说:“我家出事了。” 许珊珊一惊:“出什么事了?” 纪宁芝咬了咬唇说:“我哥公司里一个司机,开货车,开歪到水沟里,一车货报废了,司机还在医院里抢救。” 许珊珊吓的“啊”了一声。 “纪宁芝,纪宁芝。”前排男同学敲了纪宁芝几下桌子说:“该你去交学费了。” 纪宁芝这才站起来,走到讲台前,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零钱,让同学们大跌眼镜。 要知道,纪宁芝以前交学费时,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家有钱,她次次都拿崭新一百的。 之所以大家记忆犹新,是因为每次班主任收到一百的后,都会离开教室一会儿,有的是为换零钱,有的是怕收了假钱自己赔不起来,让其他老师过过眼。 所以,纪宁芝有钱,众所周知。 但是,此刻纪宁芝拿的是零钱,真的让同学们疑惑不已。 “纪宁芝居然没有拿崭新一百的。”万敏小声说。 闻青笑了笑,说:“新旧零整都是钱,左右老师都不会多收。” 纪宁芝交了学费,拿了书本回到座位上,对许珊珊说:“许珊珊,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谁都不说,知道吗?” 许珊珊忙点头。 “我哥特别有能耐,这事儿难不倒她。”纪宁芝说。 “嗯嗯。”许珊珊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全班同学的学费都交的差不多了,几个困难户,交了三分之一的学费,剩下三分之二打了欠条,赵老师也同意了,小声说早点交上来,为了同学的面子,赵老师也没让人知道这事儿。 然后按照常规,赵老师把现金交到办公室,统计一下人数,再开会。 而学生则回到各自的宿舍收拾收拾,晚上开始上晚自习,第二天正式上课。 赵老师一走,教室里很快一空。 闻青照旧飞速奔出教室,回到绿地花园,一到二楼,房里的电话就响了。 闻青走过去接:“喂,你好。” “小闻总吗?”彼端问。 闻青听出了郭建的声音说:“啊,郭总,你好你好,我是闻青。” 郭建笑呵呵地说:“小闻总,你做的春季服装,我非常满意。” 闻青笑:“那就好。” “之前我订的是五千套,后来我想了想五千套肯定不够,我决定要一万套。” “没问题。” 闻青的淡定从容,令郭建心里踏实,毕竟有点资历的生意人,都不想碰上个遇事儿就激动的合作伙伴,喜欢便是喜欢闻青这样能压住情绪,能成大事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闻青笑:“郭总,一万套说多不多,说少不说,但不管多少,白字黑字对两方公平,你说是不是?” 郭建笑起来:“小闻总,你简直就是个人精儿。” “郭总,我当你这句话是夸奖啊。” 郭建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笑过之后,针对一万套衣裳的合同进行拟定,由闻青书写。 确定差不多之后,闻青挂上电话,出了绿地花园,找了间有传真机的店,将合同初稿发给郭建,让他细细查看及补充。 一切办理完毕,回绿地花园时,石磊正在绿地花园小区门口向内张望,似乎在找人的样子。 “石磊。”闻青喊一声。 石磊立刻回头,看到闻青后,脸上堆满笑:“闻青。” “你在这里做什么?”闻青问。 石磊腼腆地笑着:“我们三中已经交了学费,拿了新书。我之前听你说,你跳级参加高考,所以,我刚才就从我以前同学那里借了上学期他的笔记,看一下,对你考试有帮助。”说着石磊将手中的硬壳笔记簿递上来。 这年头学生都很穷,除了像纪宁芝那样万元户自己掏钱买笔记薄外,大伙都是买便宜的练习本用,更别说买硬壳笔记簿。 硬壳笔记簿一般都是学习成绩拔尖,学校发的,像闻青这样要在全校排得上名次的才能获得一本。 所以,石磊帮她借的笔记,必定是三中高三年级第一第二名的笔记。 “接着啊。”石磊说。 闻青问:“你同学不用吗?” 石磊说:“你先看看,一个月后再还他也没有关系。” 闻青看着石磊,轻易地想到了上辈子的那个自己,只要纪彦均说一句,哪怕只是随口一句,她都会记在心里,想方设法地帮助他。 此时石磊也是,闻青没有拂了他的意思,而是很开心地接过来:“谢谢。” 石磊见闻青开心,自己也开心,开心的伸手挠后脑勺:“咱们一起努力,一起参加高考,一起上大学。” 一起努力,一起参加高考,一起上大学……一定是她缺少这些东西了,所以石磊说出这句话时,她竟有些感动,点点头:“好。” “那你学习吧,不会的咱们可以讨论讨论。” 闻青点头。 “那我走、走了。”石磊转身。 闻青喊住石磊,问:“你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我请你。” 石磊借笔记送笔记的,都是急匆匆的。所以身上就几毛钱,他是想和闻青一起吃饭的,但他总不好让闻青请吧,于是笑着:“我吃过了。” 闻青笑了笑:“那再见吧。” “再见。”石磊说着离开,心里却恼自己,为什么没带几块钱出来呢! 闻青看着石磊的背影笑了,然后拿着硬壳笔记簿进了绿地花园,自己给自己煮了一碗面,配上石磊妈给的咸肉,吃的津津有味。 突然就觉得的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温暖。 饭后,闻青分别给肖姨、严师傅、队长打电话,询问他们最近的状况,以及告诉严师傅和队长,春装可以生产了。 “生产这么早?”严师傅问。 闻青坚定地说:“嗯,这个春天我们要狠赚一笔。” 严师傅被感染当即说:“小老板,都听你的。” “好。”闻青挂上电话后,开始整理自己的房间,之前没钱,她将就着来,现在有钱了,她把该置办的都给置办了。 忙了一天后,第二天照例去上早自习。 早自习很快过去,闻青、万敏到学校食堂吃包子喝稀饭,还未到食堂,就见来来往往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闻青问:“她们在说什么?” “说纪宁芝啊!”万敏回答。 “说纪宁芝什么?” “说纪宁芝家破产欠债了?” 闻青一怔:“谁说的?” 第88章 “大家都这么说。”万敏小声说。 闻青问:“我的意思是,谁先传播破产消息的?” 万敏摇头:“我也不知道。” 两人话音一落,食堂角落随即传来一阵争吵声。 两人应声看过去。 “是纪宁芝和许珊珊。”万敏说。 闻青疑惑:“她们两个在吵?” “是在吵。”万敏一把拉过闻青的胳膊,向前走了数步:“我们听听她们在吵什么。” 两人向前走了数步,清楚地看到纪宁芝、许珊珊脸上的怒气。 尤其是纪宁芝,几乎要打许珊珊,大声喊:“不是你传的谁传的?” 许珊珊面色愠怒:“你嘴上门不把风,我怎么知道?” 纪宁芝气的伸手指着许珊珊:“许珊珊,今天我算看清楚你这个人了,见利忘义!” 许珊珊脸色顿时难看:“义?什么义?你时时刻刻讽刺农村人,穷人,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什么感受?你跟着我蹭吃蹭喝蹭穿的感受吗?”纪宁芝手指指向许珊珊的上身:“你身上这件线衣还是我给你的呢!” “我脱给你!”许珊珊当时就要解开罩衣,被同学拦住。 “这是公共场合,姑娘家脱衣裳成什么样子?” “就是。” “回去再脱,还给她就是了。” “……” “纪宁芝她太过分了!”许珊珊几乎要哭了。 “我过分有你过分吗?”纪宁芝不依不饶:“我家的事情,就和你一人说过,怎么全校都知道了?” 许珊珊不作声。 纪宁芝说:“许珊珊,我告诉你,我家再怎么破产,也比你家一天只吃得起两顿杂粮,一年都吃不上肉的强!” 许珊珊一下被揭了底,再温吞的性子也火起来了:“纪宁芝,你别欺人太甚,我家穷是我一家人挣,我家有田饿不死,你家富那是你哥一个人挣,哪天你哥被你跟你妈作死了,你连屎都吃不上!” “你说什么,你哥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纪宁芝气的伸手就要打许珊珊,被同学拦下。 不知是谁把班主任赵老师叫了来,纪宁芝、许珊珊齐齐被赵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 食堂里又恢复了安静。 万敏拉着闻青说:“闻青,咱们赶紧吃早饭吧,不然一会儿上课就要迟到了。” “好。”闻青应一声,赶紧跟着万敏打饭。 早饭之后,两人回教室的路上,万敏说:“闻青,你觉得是许珊珊传的话吗?” 闻青想的是纪家发生什么了,并没有注意万敏说什么:“你说什么?” 万敏径自说:“我觉得不是许珊珊传的,许珊珊其实对纪宁芝还不错,应该不会传。” “那是谁?”闻青问。 “是大家猜的啊。”万敏说:“你看啊,平时纪宁芝花钱可大手大脚了,尤其是开学那几天,随便一天都是我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呢。” 闻青点点头,纪宁芝花钱确实厉害,她自己要钱也有一套方法,问梁文华要十块五块,再问纪友生要十块五块,等向纪彦均要时,就是三十五十块钱。 尤其是纪彦均常出差在外,总认为给纪宁芝点钱没什么,在他眼里纪宁芝这个妹妹是十分可爱的。 “但是,这次开学,她不花钱了,没请同学吃饭不说,连交学费都是零钱交的,这可不就让大家浮想翩翩了?然后再讨论讨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传出去就是破产了。”万敏说。 闻青认同万敏的说法,但是纪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一直到二人到了教室,同学们还议论纷纷。 这时,一个调皮男同学从教室外跑进来,小声和同桌说:“纪宁芝家真破产了!” 闻青、万敏刚好坐在调皮男同学的前面,两人不由得身子微微向后倾,仔细听。 后座的两个男生小声说着: “为啥破产?” “纪宁芝她哥出事了。” 闻青听言心头一紧,应该不会啊,上辈子一直到她死,纪彦均都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难道因为她的重生,次元事件都被打乱了吗? “出啥事了?” “纪宁芝她哥不是跑运输的吗?开年第一跑本来是她哥跑的,后来让她哥的司机跑,结果路滑司机没控制住车,正好经过一条大水沟,听说那水沟是附近几个村子组织刚挖的,可深可大了。那司机是连车带人再带货,全部歪进了大水沟!” 闻青听的心惊。 万敏吓的脸都白了,小声说:“好吓人。” “那死人了没有?” “没有,司机受了重伤,在医院治着。” “那这事后来怎么办?” “肯定得赔钱啊。” “那得赔多少钱?” “十多万吧?” “这么多,我靠,我十辈子都赚不这么钱。” “能不多吗?大货车到现在都没从水沟里捞出来,一车的货要赔,听说那一车货就好多万了呢,司机的医药费要付点吧,还有因为这趟事故,纪宁芝她哥的生意肯定受影响。不然纪宁芝怎么交学费都不交一百整票的了?” “哎!” 万敏匮乏的人生经验听到这些事情,心惊胆战的,转头看向闻青时,闻青正在出神。 “闻青,闻青。”万敏连叫了两声,闻青才回神。 “怎么了?”闻青问。 万敏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你是不是也吓坏了?” 闻青没作声。 正好这时,班主任赵老师拿着书本来上课,后面跟着纪宁芝、许珊珊。 纪宁芝、许珊珊都是气呼呼的,各自坐回座位谁也不看谁。 赵老师简单地说了几句团结友爱的话,将这一页翻过去,然后开始上课。 下课后,赵老师把闻青叫到办公室,问一下她学习情况,并且给了闻青一份高三的模拟试卷,让闻青闭卷做一下看看成绩。 闻青点头:“谢谢赵老师。” 赵老师和蔼地笑着,她仍旧记得一年前,闻青带着弟弟到她家里,说她想上学的样子,真是个好苗子啊。 “好好学习,以后前途光明。”赵老师鼓励。 闻青点点头:“嗯。” “好了,回去教室吧。” “嗯。” 闻青拿着试卷回了教室后,就将心思放在了学习上,日子照旧,一放学就飞奔到绿地花园,在自己的房间内,看书、画稿、打电话接电话、安排工作,偶尔去大摩广场去看一看肖姨、宝红。 说起来,这个年代的工人之类,极其有责任,只要给合理的工钱,他们都是勤勤恳恳,异常忠心。 比如严师傅、肖姨、宝红、队长、会计一个个让闻青挑不出来毛病的能干。 闻青因此剩了很多心。 也因为逢青的衣裳、鞋子样式美、质量高、肖姨、宝红、张秀英的推销,逢青越做越大,逢青的产品越生产越多,闻青、逢青在圈内的名声越来越高。 常常会在大街上听到这么几句话对话:“你这衣裳是逢青买的吗?” “逢青的款式越来越多了。” “逢青的新老款都好看。” “……” 闻青的荷包自然是越来越鼓,若不是她课程紧要高考,她一定去拿个驾照立马去买辆小汽车,也不会挤公交车了。 不过,这个星期五下午,不是她自己挤,石磊快速上车,帮她抢了一个座位。 “你坐吧。”闻青说。 “没事,你是女生你坐。”石磊笑着说。 随着跟闻青的接触,石磊脸红耳朵红的频率减少,但是对闻青更好了。 一个星期他要跑到绿地花园等闻青三次,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说一些有的没的,甚至把三中模拟高考的考试试卷拿来给闻青看,说是帮助闻青高考,当然都是他考过的,写过字的。 闻青倒是不介意。 “谢谢。”闻青笑着说。 石磊:“不客气。”然后站在闻青身边,和闻青聊着天。 “上次我给你的那套试卷你做了多少分?”石磊问。 闻青回答:“比你少一点。” “那挺厉害的呀。” 闻青笑:“没你厉害啊。” “咱俩不一样,你是高二,自学高三。我高三都上了一学期了。回头你再多多看书,高考时候肯定比我多。”石磊说。 闻青笑着点头:“我努力。” “嗯,我也努力,我们争取上同一所大学。” “好。” 两个人轻松地聊着,很快到了望成县,因为石磊想和闻青一起回来,坐的并不是直达他家的公交车,所以下了车还要转车。 “我陪你等车。”闻青说。 石磊笑着:“好啊。” 两人向另外一个站牌走,说着笑着,一转头看见了纪友生和梁文华。 纪友生苍老了一些。 梁文华仍旧如常。 “闻青。”纪友生乐呵呵地与闻青打招呼。 闻青笑了笑:“纪老先生。” “放学了啊。” “嗯。” “宁芝一会儿也回来。”纪友生说:“我和你阿姨在这儿等她。” 阿姨?呵呵。 闻青笑了笑:“纪老先生,你慢慢等,那我先走了。” “好好好,再见。”纪友生笑着说。 “走吧。”闻青对石磊说。 “嗯。”石磊以为纪友生、梁文华是闻青的邻居什么的,走之前冲二人点头。 梁文华在石磊转身之后,“呸”了一声。 “你干什么?”纪友生不悦地说。 梁文华瞥一眼不远处的闻青和石磊,见二人说说笑笑就不高兴:“我呸她怎么了,前面还粘着我家彦均不放,一看我家出事了,立马就换人,有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咦,我说你怎么不讲理?闻青退亲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我家出事是最近,和这有什么关系?”纪友生说。 “那她前面跟一个男人,后面又找另一个男人……” 纪友生打断她:“说媒还有说十次八次的呢,那人就不要活了吗?” 说完纪友生向前走几步,离梁文华远远的。 梁文华又嘀咕一句:“不是这样,那就是,没本事的时候缠着彦均不放,有本事的时候就把彦均一脚踢开。” 不管梁文华说什么,闻青、石磊在不远处都是说说笑笑。 纪友生看着觉得刺眼,以前他还觉得闻青有性子,说那些话可能都是闹着玩的,让纪彦均去哄一哄就好了。 现在看来,闻青是认真的,是铁了心的跟纪彦均断了,要不然怎么会和另外一个小伙处对象呢? 这小伙长得干干净净,看上去比闻青大一点,但是大不了多少,好像十分喜欢闻青的样子,一直给闻青挎着包。 纪友生转头看梁文华一眼,说一句:“你当根草,其实是块宝!” “宝个屁!” 纪友生指着梁文华:“瞧瞧你说话。” 梁文华不理纪友生,转头看了一眼闻青,闻青正巧把石磊送上车,走二人身边走过。 梁文华白了她一眼。 闻青当作没看见,径直向逢青制衣走去。 这时,一辆公交车又停了下来。 纪宁芝从车上跳下来。 “宁芝。” “宁芝。” 纪友生、梁文华忙上前迎接纪宁芝,问:“咋样?咋样啊?” 纪宁芝摇摇头:“舅妈说她家没钱。” 梁文华狠狠地咬牙:“这家人忒没良心了,当年她家孩子生病,差点就病死了,是我拿着五百块钱去救了她孩子的命,她现在怎么能这样?” “好了,别在这儿说,先回家。”纪友生说。 纪宁芝不说话,低着头跟着纪友生、梁文华走。 到家后,纪宁芝才问:“哥呢?” “之前有不少人欠了你哥钱,你哥现在去拿了。”纪友生说。 “拿不到怎么办?”纪宁芝问。 “怎么会拿不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梁文华说。 纪友生看着梁文华说:“苏红梅的六千块钱,你去拿啊,拿到了吗?” 梁文华顿时不作声。 梁文华何止去拿过,站在苏红梅家门口,插着腰,吼两嗓子被苏红梅拿着大扫帚都拍出来了! 六千块?谁欠六千块了?证据呢?有白纸黑字吗?没有就别瞎扯淡! 别说梁文华讨厌苏红梅了,苏红梅恨不得把纪家都给拆了。 那天派出所里,纪彦均一句“各自家人来领”,于是沈友邦去领了,同时李传立的妈妈也来了。 本来领回去就没事了,偏偏李传立的妈妈不是个善茬,出了派出所,当着大街上,指着章方方就骂不要脸。 说什么李传立才十七周岁,什么都不懂,章方方都二十多岁了还不知道羞,仗着懂人事就勾引李传立。 李传立越是维护,李传立他妈越是骂的凶。 结果苏红梅、章方方浑身是泥,狼狈不堪地被县城人围观,苏红梅、沈友邦丢面子就丢面子了,可是章方方整个就没脸了,二十多岁的姑娘在这个年代在这个县城,本来就是大龄了,这名声一损,还怎么嫁得出去啊。 当时章方方就气哭了,回到家就病,一病病到开学,一出门仍旧有人戳脊梁骨,以后章方方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沈友邦在国家厂子里干活,原来有个升迁就是因为这舆论,硬是名额被撸了下来。 苏红梅能不气得紧吗? 六千块钱?没门! “就不还了?”纪宁芝问。 “你去要去?”纪友生问。 纪宁芝气的说不话来。 梁文华也不作声。 正在这时,院门被叩响,梁文华、纪友生、纪宁芝一惊。 “不会是来催债的吧?”梁文华问。 纪友生说:“我去看看。” 开了院门,果然是来催债的,因为纪彦均品性好,所以催债人仅仅是催债,并没有什么别的坏行为,只是希望快点赔偿,不然他们会走法律程序。 纪友生赔笑着送走催债人。 梁文华、纪宁芝却吓白了脸。 “妈,咋办?”纪宁芝害怕地问。 梁文华也怕,十多万啊,不是小数目,催债人又给了截止日期,就算纪彦均拿了债款,可是有十多万吗? 肯定没有啊,没有怎么办?会判坐牢的啊,她就纪彦均这么一个儿子,没娶妻没生子怎么可以坐牢。 梁文华越想越害怕,她一直认为自己人缘好,大家对她都不错,平时自己还挺乐于助人的,结果她家出了事了,需要钱了,连亲人都不借给她,更别提左邻右里,平时的交情都是假的! 这下可怎么办啊? 突然,她的脑中冒出一个人,闻青,对,闻青。 梁文华看向纪友生,说:“友生,闻青现在可是望成县最有钱的。我听说,上次彦均给她送货到富城,一趟她就赚了十多万了,而且逢青的衣裳不止卖到富城。” “你想干啥?”纪友生问。 “十多万对她来说,小意思吧?”梁文华说。 纪宁芝看向梁文华:“妈,你的意思是找闻青借十万块钱?” “嗯!”梁文华点头。 “你们脸真大!”纪友生说完,摆手而去。 梁文华喊着:“不然,怎么办?你看着彦均走投无路吗?”说着梁文华呜呜地就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纪彦均正坐办公室里抽着烟,与刚子通电话。 “卖车?”刚子不敢相信地问。 纪彦均:“嗯。” “你疯了!车一卖公司就完了,你他妈的什么都没有了!”刚子在电话彼端咆哮:“我还跟你混毛线混!” 纪彦均笑了笑:“刚子,别激动,咱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从头再来就是,不能欠着别人的钱不还,大家赚钱都不容易,而且大武还躺在病床上。” 刚子立刻不作声了。 纪彦均弹了弹手中烟的烟灰,笑着说:“肯定是以前太得意了,所以这次老天给我个提醒,让我收收性子,磨练磨练。” “磨练你大爷的蛋蛋!这么急,车子当二手车卖,肯定便宜去了,再说了,谁有这么多钱,一下掏出来买车。” “应该有的,一辆车子卖一家。”纪彦均说。 刚子在彼端默了一会儿,似乎慢慢接受了纪彦均所说的事情了,声音放缓了问:“那车子卖了之后,你拿什么养你的青青?打算在夏城海边买大房子给闻青的钱也没了吧?” “再挣。”纪彦均说。 第89章 “成,我现在就回南州。”刚子说。 “不用。”纪彦均说:“这事儿我能解决。” “什么话,你那边发生了那么大事情,兄弟不回去,像话吗?”刚子说话,从彼端挂上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纪彦均也就挂上电话,顺手将指间的一根烟,摁灭,接着拎起外衣,出了办公室。 而此时,梁文华仍旧在打着闻青的主意。 纪宁芝问:“妈,闻青会借钱给咱家吗?” “会吧,她总不能看着你哥走投无路吧?”梁文华反问。 纪宁芝点了点头:“可是,如果是以前的闻青,肯定会借钱帮忙我哥。妈,你不知道,闻青变了。而且,她似乎真的不喜欢哥了。” 闻言,梁文华默然:“那总得试试吧,万一她借了呢?” “你要去找她吗?”纪宁芝问。 “让你爸去找她。”梁文华说。 “爸肯定不去。” “那就我亲自去。”梁文华决定。 纪宁芝却觉得闻青肯定不会像以前那么好说话,但是不去找闻青,别说放眼望成县了,就是放眼南州市,如今也没有几个人能拿出十万块钱。 但是闻青可以。 此刻,闻青正在逢青制衣厂,严师傅、王师傅在做冬季衣裳之余,已做出了一千套春季衣裳,闻青前来检查。 “小老板,你看这个水红色的样子如何?”严师傅问。 闻青点点头:“不错。” 王师傅顿时乐呵起来,只要闻青说不错的东西,肯定错不了。 “继续生产。”闻青说。 严师傅忙收起衣裳。 闻青则各个裁缝间行走,观察一下之后,又去了财务,简单地看了一眼这一周的账目情况。 从财务室出来时,姚世玲过来了。 “闻青。”姚世玲喊一声。 闻青问:“妈,你怎么来了?” 姚世玲笑着说:“我想着你今天会回家,就过来看看,顺便去市场上割点肉买点菜。要是你不回来,我也就从这边过一眼。” 闻青笑了:“我过好眼了,咱们就割点肉买点菜吧。” “行。”姚世玲笑着说。 闻青回头和严师傅说了几句话,推了自行车,便和姚世玲一起去县城菜市菜。 母女俩走不到十分钟,梁文华来了。 逢青制衣的门是半敞着的,他们不需要开门卖衣裳,却需要与逢青制鞋厂沟通,以及接待来拿货的客户。 所以,不管是春夏秋冬,逢青制衣的门,都是半敞开的。 梁文华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向内张望。 “找谁?”临门口近的一个裁缝问。 梁文华赔着笑脸说:“找闻青,她在吗?” 裁缝并不认识梁文华,但是严师傅是最早一批到逢青制衣的裁缝,所以梁文华来这边闹事,他是亲眼所见,他记得闻青有多讨厌梁文华,并且,他也不喜欢,经过这么久的相处,闻青的为人他很了解,他无条件地站在闻青这边。 “找我们小老板什么事?”严师傅走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毕竟开店,也不好摆臭脸:“生意上的事儿,直接和我说就行了,你看上哪个款式的衣裳了?我们店里衣裳款式挺多,你可以进来看看。” “不不不,我就是问问闻青她在不在,不在的话,我就走了。”梁文华说。 “哦。”严师傅睨了她一眼,说:“我们小老板,一直都忙,不在。” “那我明天再来找她。”梁文华说着便转身走了,边走边说:“拽什么拽,要不是有事,我还不稀罕来找她呢!” 严师傅看着梁文华的背影,暗暗不屑,什么玩意儿,当初闹成那样,还有脸上门,好在有点羞耻心,没有像之前闯进来。 严师傅鄙视完之后,进了后院,拨通闻青家的电话,响了许多没人接。 “小老板应该还没有到家,闻亮闻朋估计还没有放学。”严师傅自言自语地说完,挂上电话,又拔打给逢制鞋厂,接电话的是王婶,严师傅让她等闻青回去了,让闻青给他回个电话。 “好好好,严师傅我知道了,闻青一回来,我一准儿和她说。”王婶热情地应着。“谢谢王婶。” “客气啥。” 严师傅挂上电话后,担忧地想,这梁文华不会又要闹了吧?小老板都不和这些人沾了,这些人还往这边凑,真是……严师傅叹息一声,等和小老板说了之后再看吧。 此时,闻青并不知道梁文华来找自己,她正和姚世玲逛菜市场。 “吃不吃芥菜丝?”姚世玲问。 “有卖的吗?”闻青问。 “没有,你周大姐地里种的有,前两天给我四个拳头大的,我都埋在地窖里头呢,回家之后,洗洗切成细细的丝,用开水抄一遍,水煮点花生,拌在一起,油、盐、八角、胡椒一放,拌一下特别香。”姚世玲说着加着动作,馋的闻青都要流口水了,忙说:“好。” “是割肉,还是吃鸡肉?”姚世玲问。 “买只整鸡。”闻青说。 “半只就行了,整只吃不完。” 闻青笑:“买半只我和亮亮还没有动筷子呢,朋朋就给吃完了。” “说的也是,那就买一只?”姚世玲说。 “嗯。” 菜市场上的人不多,闻青推着车子,姚世玲在旁走着,母女俩边走边聊,买了一大包菜,可把姚世玲心疼坏了。 闻青笑着把菜都放在前杠上,骑上自行车,载着姚世玲回水湾村。 刚一到水湾村,闻朋正好放学,挎着军包,红领巾都跑歪了,喊着:“大姐,我刚从二叔门口过,碰见王婶,她让我和你说一声,严师傅打电话找你,让你回个电话。” 姚世玲转头:“闻青,快去给严师傅打个电话,别是厂子里有什么事情吧?自行车我来推。” “好。”闻青放下自行车,便进了院子。 王婶怕闻朋交待的不清楚,又跑过来说一遍。 姚世玲表示闻青已经去打电话了,王婶这才连忙跑回逢青制鞋做鞋子。 闻青拿起家里的电话,拨通后,问:“严师傅,王婶说你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下午你刚走,就之前来咱们店来闹过事的梁文华,她来找你了。”严师傅说。 “梁文华?” “对。” “她找我什么事?” “她没说,反正我看她也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好,我知道了。”闻青说。 严师傅担忧地问:“不会又是来找事的吧?”说完表态:“闻青,这次她要敢像上次那样闹,我们直接把扔出去!” 闻青笑:“不是找事。” “那是?” “我还不确定。” “那行,不是找事就行,反正你知道这事就行,她还说明天还来找你。” “好,我知道了。” 闻青放下电话后,姚世玲过来问:“闻青,啥事?” 闻青知道姚世玲一向不喜她和纪家有所接触,她不想让姚世玲担心,但她也不想刻意瞒着姚世玲,于是给了一个折中的回答:“明天要去一趟逢青制衣。” “哦,以为有什么事儿呢。”姚世玲脸上重新带着笑,出了堂屋就喊:“闻朋,等下烧锅,别去外面野了。” 闻朋已经跑出院子,又折回来说:“好。” 闻青笑着:“去玩吧,我来烧。” “好。”闻朋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儿。 闻青则给姚世玲打下手,准备晚饭。姚世玲这才问:“那天,我听村长家的说,南州一中和南州三中离得很近?” 闻青明白姚世玲想提石磊的事儿,于是一五一十地向姚世玲说了经过。 姚世玲交待说:“别走太近,等考上大学再说。” “好。”闻青点头。 姚世玲边拔鸡毛,边问:“闻青,你心里咋想的?” “关于什么?” “石磊啊。” “石磊人挺不错的,简单、体贴、性子好,如果一直处着没问题,结婚也可以。”闻青说。 姚世玲点点头:“我也觉得不错,而且知根知底,他和他妈也没嫌弃咱们是农村的。”言外之意是梁文华一直看不起闻家。 闻青笑了笑:“嗯,妈,可以烧锅了吧?” “可以。” 姚世玲晚饭做的很丰盛,闻青、闻亮、闻朋吃的非常开心,自从闻青有了逢青之后,除了闻家生活水平大幅度地提高,整个水湾树也是提高了一大截。 并且每隔几天,闻青就给姚世玲几百块钱,让她花。 姚世玲怎么会花呢?闻青不回来,她依旧不买鸡和肉的,偷偷地去了县城储蓄所,把闻青给的钱,都给存了,以后再还给闻青。 闻青自然不知道这些,饭后一家人坐在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前看电视,不一会儿村里其他人也过来看电视。 闻青说笑一会儿后,则回了瓦房里看书,看了一会儿,又想起梁文华来。 梁文华是什么意思呢? 闻青将纪家整个事件都分析了一遍,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梁文华肯定是不要脸的来借钱了。 呵呵,梁文华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第二天闻青原不打算去县城的,但是为了梁文华,她去了,不过,她去的不早,下午去的。 去到时,梁文华正在逢青制衣厂门口等,旁边站着纪宁芝。 闻青从自行车上下来,当作没看见二人,推着自行车进了逢青制衣。 梁文华、纪宁芝心里同时受不了,就好像自己是世人皆狂热追逐的无敌钞票,结果赚到之后,一把扔进茅坑里,这落差让“钞票”心里很难受。 但是二人想到昨天晚上大武家人来哭诉,今天早上催债的人又上门,纪彦均打了电话说他自己解决。 但是,梁文华知道,自己的亲人都不愿意帮忙自己,上哪儿找十万块钱呢? 只有闻青有了。 于是,梁文华、纪宁芝就忽略难受,继续上前,梁文华喊:“闻青。” 闻青正在一个裁缝跟前看裁缝做衣裳,当作没听见。 “闻青。”梁文华咬牙说。 闻青抬眸,表情冷淡:“有事儿?” “有点事儿,你过来一下。”梁文华说。 闻青:“我为什么要过去?” 梁文华气郁。 纪宁芝微恼。 “我有事儿和你说。” 闻青笑:“抱歉,我没时间。” 梁文华暗暗咬牙,几次向冲闻青发火,都忍了下来。 闻青嘴上说着忙,转头悠闲地走到水瓶前,慢悠悠地泡茶喝。 “妈,咱走吧,说不定哥有办法呢。”纪宁芝不想自取其辱。 梁文华认为纪彦均没有办法,于是凑上去说:“闻青,你知道彦均公司出事了吗?” 闻青冷笑一声:“知道。” “现在彦均很需要帮助。”梁文华说。 闻青睨了她一眼,端起茶杯,吹了吹杯中浮动的茶叶,问:“然后呢?” 梁文华说:“你看你的逢青开这么大,也不缺十万八万是不是?” 闻青点头:“是,二十万我也有。” 梁文华顿时欣喜:“对吧,你有二十万,先借彦均十万,回头他再还你。” 闻青放下茶杯,转过身,轻轻一笑:“凭什么?” “凭,凭……”梁文华竟然说不出来:“凭你们俩以前好过。” 闻青笑了:“梁文华,是我以前傻,还是你现在蠢?” 梁文华看着闻青笑着,眼中却是极其鄙视,忽然心头一凛。 蠢?听到这个字,纪宁芝不愿意了:“闻青,你说谁蠢?” 闻青说:“包括你。” “你……”纪宁芝生气地要扑上去。 严师傅、王师傅等四五个人,顿时站到闻青身边,吓得纪宁芝立刻不敢动了。 “闻青,你……”纪宁芝脸上泛白地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梁文华指着闻青,狠狠地说:“你别后悔!” 闻青笑:“后悔?我最后悔的是惹了你这个疯子!” “疯子?你说我是疯子?”梁文华气的手直抖:“我告诉你,你别想进我纪家的门。” 闻青笑:“放心,你家人全部给我下跪,我也不踏入你纪家你一分一毫!” “好,你有种!” “我有种的还在后面。”闻青直直地望着梁文华,目光坚定冰冷:“不信,咱们走着瞧。” 梁文华被闻青的冰冷震慑,随即身子晃了晃。 “妈。”纪宁芝上前扶着,而后抬头看闻青:“闻青……” “送客!”闻青说:“不走就报警,有过案底的人,手脚都不干净,你们注意点。”几个裁缝齐声说好,并且向梁文华、纪宁芝走来。 梁文华、纪宁芝有点发憷,连连向后退。 “你们要干什么?”梁文华、纪宁芝声音有点颤,连连向后退时,同时被门槛绊了一下,二人齐齐摔倒。 引得其他裁缝一阵笑。 梁文华、纪宁芝脸色又是白,又是红,极其精彩。 第90章 “闻青,你给我等着!”梁文华咬牙说。 闻青笑:“好,我等着。” 梁文华从地上爬起来就走。 纪宁芝跟上:“妈。” 闻青慢悠悠地喝茶。 严师傅在旁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闻青笑问:“现在见过了吧?” “嗯,见过了。”严师傅担忧地问:“她还会来吗?” “会。”闻青笃定。 “会?” “会,会来求我。”闻青不再纠结此事,转而说:“严师傅,春季衣裳加紧时间做,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送到富城去了。” “好。”严师傅应着。 闻青边喝茶边看梁文华、纪宁芝的背影,随即转身进了后院。 梁文华、纪宁芝又气又羞又恨。 气的是闻青的态度。180 羞的是闻青的行为。 恨的是闻青居然是这样的态度,这样的行为! 总之是,越想越生气,又无处可发,只能憋着。 “妈,咋办?”纪宁芝说:“闻青她不愿意帮哥。” “不求她!”梁文华气呼呼地说:“我就不信了,没她我们家还过不好了?” “可是,十万块……”纪宁芝迟疑。 “不就十万块嘛!”梁文华硬气地说,然后昂首挺胸地向家走。 才刚走到家门口,就见一个男人腋下夹着黑色皮包,正同纪友生说话。 梁文华、纪宁芝一怔。 “妈,是讨债的吧。”纪宁芝说。 接着就见男人说:“我也不容易啊,所以也请你们帮帮忙。” “是是是。”纪友生赔笑着说:“我们一定按时。” 梁文华见此情景,刚才压在胸口的怒火,腾的一声冒出来,三步两步走上前,开口就说:“我们帮你忙,谁帮我们忙?” 男人一愣。 纪友生转头问:“你干什么?” 梁文华语气火冲地说:“我干什么?我儿子有钱有势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称兄道弟的。我儿子公司才出点事儿,一个个跟投胎似的,全都猴急地跑过来,不就万把千块钱吗?天天上门来讨,好意思吗?” “你胡说什么?”纪友生拔高声音。 男人不敢相信地看向梁文华,问:“你是纪彦均的母亲?” “就是我,我告诉你,我儿子不差钱!”梁文华气势强大,火气乱冲。 男人冷静地说:“纪彦均居然有你这样的母亲。” “你什么意思?”梁文华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当即反驳:“我也没有想到彦均认识你这样的朋友,看着我们家出了点事儿,就趁火打劫!” 男人不是好脾气的人,刚才梁文华的“投胎”,“好意思”已经使他愠怒,这会儿又来句“趁火打劫”,这是不打算还债的意思吗? 男人当即取掉腋下的黑色皮包,拉开,沉着脸掏出大哥大手机。 “岳先生,岳先生。”纪友生慌忙喊。 梁文华问:“你干啥?你要给谁打电话?” 男人重新将黑色皮包夹在腋下,一手握着大哥大,一手点数字:“给纪彦均打电话!” “给彦均打电话干啥?”梁文华问。 纪友生则慌起来了:“岳先生,岳先生,咱们刚刚说的好好的,怎么又给彦均打电话了呢?” “让他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梁文华大声说。 “你给我滚一边去!”纪友生一把将梁文华甩到一边。 “妈。”纪宁芝赶紧去扶。 “纪友生!你敢甩我!”梁文华尖声喊! 纪友生完全不理会她。 这时,男人的电话已经打通:“彦均,我是岳辉,你手下翻了一车货的货主。” 货主? 梁文华、纪宁芝顿时愣住。 接着就听到岳辉不悦的声音:“早上我去你公司,没找着你,我一直欣赏你,怕你为了十万块着急,所以我专门来你家找你,给你宽限几天,刚才见了你母亲,听她的意思好像你家不缺十万八万的。” “不是,不是,岳先生,岳先生……”纪友生在旁试图想说什么,但是插不上嘴。 梁文华、纪宁芝呆呆地看着岳辉。 岳辉很生气,完全不给纪彦均说话机会,态度坚硬地说:“看来我这‘投胎’投的不是时候,让你们嫌弃了。” 梁文华顿时脸上火辣辣的。 纪宁芝也不知如何是好。 纪友生完全插不上话。 倏地岳辉面色又寒了几分,声音毫无感情:“既然你家不差钱,那我也不客气了。请你务必在三天后准备十五万块钱,到我公司,补偿此次运输事故的损失。三天,包括今天。纪老弟,请你理解我是穷人,等钱用,我不要你的车,三天后没见着钱,我们法庭上见!” 法庭见?要和她儿子法庭见? 梁文华一阵眩晕,两腿一软,纪宁芝连忙抱上去:“妈,妈,妈……” “岳先生,岳先生……”纪友生连忙说:“刚才咱们不是说好的吗?半个月半个月的,怎么说三天就三天呢,三天彦均连车都卖不出去啊。” “你们家不差钱!”岳辉将大哥大装进黑色皮包里,拉上拉锁,黑着脸转头就走。 换谁谁都黑脸,岳辉好心好意过来,本着欣赏纪彦均的心态,来让纪彦均缓缓,毕竟谁手下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况且纪彦均还非常年轻,这个坎没啥的。 没想到他一片好心,碰上的却是纪彦均母亲的夹枪带棒,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也不过如此吧,还用“投胎”两个来说他?生意人最忌讳乌鸦嘴了。 岳辉越想越气。 “岳先生,岳先生……”纪友生跟着岳辉解释:“彦均妈她说话直,你别介意啊。” 岳辉说:“我不生气,我生什么气,三天后给我钱就行了!” 说着岳辉坐进车里,不管不顾开着车子绝尘而去。 纪友生呆呆地站在院门,站了好久,才耷拉着身子往院子走,边走边说:“完了,完了,这下完了……这个才是正主,完了完了……” “爸。”纪宁芝才刚喊一声,就听到纪友生说完了,整个人瞬间僵住,直直地看着纪友生。 梁文华惨白着脸,望着纪友生问:“友生,咋样?” 纪友生伸手指着梁文华,半天才发出声:“你、你、你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就是生了一个好儿子,他供你吃供你穿信任你,你硬生生拆散他和闻青,现在又亲手送他进牢里,送他进牢里!!” 最后一句话纪友生是吼出来的。 梁文华被震住,整个人像没了气儿一样,望着纪友生,目光随即涣散:“怎么、怎么、怎么可能这么严重……” “不信你试试!”纪友生厉声说。 纪宁芝完全被吓住,吓的眼眶通红,随即流出眼泪来:“爸,不会这样,哥,又不是哥开车,又不是哥……” “躺在病床上的是不是你哥的手下?车子是不是你哥的名字?公司是不是你哥的名字?他逃得了吗?”纪友生一声声质问。 纪宁芝顿时捂住脸唔唔地哭起来。 梁文华被吓的连哭都哭不出来。 纪友生转身出了院子,他要去厂子里,能借点钱就借点钱。 很明显那个岳辉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都怪……哎!纪友生叹息了一声,向厂子走。 可是厂子领导不在,他又回来。 梁文华、纪宁芝坐在堂屋,怔怔地出神。 一见纪友生回来,两人都抬起头来。 纪友生愁眉苦脸不作声。 正在这时,院外响起汽车声,三人同时一震,纷纷看向院外。 纪彦均推开大门,从院子里走过来。 “彦均。” “彦均。” “哥。” 一家三口急急地喊。 纪彦均穿着大衣,撇去疲惫和消瘦,看上去仍旧非常英俊,就是那种曾经的闻青看一眼就喜欢上的英俊。 “爸,岳辉走了?”纪彦均问。 纪友生愧疚地点头。 梁文华、纪宁芝垂下头。 纪彦均没再说话,径直走进了堂屋,找个凳子坐下,纪宁芝难得乖巧地从条几上取过水瓶,给纪彦均倒了一茶缸子开水,递给纪彦均。 纪彦均接过来,没喝,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然后问:“岳辉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沉默。 片刻后,纪宁芝怯怯地开口:“哥,你会坐牢吗?” “可能会,也可能是我的公司。”纪彦均抬头望着堂屋的房梁说:“连同这里的房子,全部都做为赔偿赔进去。” 梁文华一激。 纪友生低着头,这里的房子没他的份,都是纪彦均一手挣出来,盖出来的,这几年来,纪彦均挣了不少钱,都花在家里了,所以储蓄并不多。 这时,纪彦均问:“妈,家里还有多少钱?” 梁文华默了默说:“差不多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纪宁芝一愣,她每次开学都要花一百块钱,家里居然只有五百块钱!而她不知道的是,前两天梁文华打麻将还输了一百块钱呢。 “怎么就五百块了?”纪友生吃惊。 梁文华低着头。 纪彦均笑了笑,要不是这次出事,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以及自己这么这么的糟糕。曾经以为光鲜无比的生活,其实内里千疮百洞。 “放着吧。”纪彦均说:“别花了,说不定过几天房子、车子什么都没了。也可能是我没办法赚钱了。你们得省着点。” 梁文华、纪宁芝一阵沉默。 纪友生开口问:“彦均,不能再跟那位岳先生商量一下吗?” “岳辉能混到现在,靠的就是说一不二。不可能有商量的余地。”纪彦均默了默又小声加一句:“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闻青,可以因为曾经喜欢我,就忍受我的家人。” 梁文华一愣。 纪宁芝却因为“不可能有商量的余地”而默默地落眼泪。 “那怎么办?”纪友生问。 纪彦均默了默说:“三天的时间太短了,车子卖不出好价格不说,也没人买。毕竟一辆车子不是小价钱。” “那……” 纪彦均抽出一根烟,第一次在家人面前点燃,放在嘴里抽。 梁文华看着一阵心疼。 纪宁芝还在落泪。 纪友生低着头。 纪彦均抽了两口之后说:“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说不定三天后,我们就要搬离这儿,这儿可能就成为别人的家了。” 纪宁芝终于呜呜地大声哭出来了:“我不要,这是我家,我哪儿都不去。” 纪彦均一阵烦躁,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之后,捡起烟头,扔进门后面的垃圾簸箕中,接着站起来,向外走。 “彦均。” “彦均。” “哥!” 三人又是同时喊。 纪彦均回头:“我再去想想办法,估计没什么指望,你们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咱们往好的想,做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我再重新来过,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富裕,但饿不着。” 梁文华意识到大局不可挽回,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哭啥,有啥好哭的,不就日子会苦点吗?!”纪友生呵斥。 纪彦均没有安慰任何人,他出了院门,打开小汽车的门,发动车子,直直地驶向逢青制衣厂,缓缓将车子停在路边,静静地坐在车里,向逢青制衣厂张望。 正巧闻青站在门口,指导其中一名裁缝。 今天她穿的是卡其色尼子大衣,袖子略短,露出穿着白色线衣的细长半截手臂,脸蛋白皙,目光专注,格外好看。 “就知道美,也不怕冷。”纪彦均不由得自言自语一句,说完心里一阵苦涩。 他好像都没在她面前说过实话,她爱做衣裳,然后穿在身上问:“彦均,我好看吗?” 明明很好看,他总是回答:“还行。” “还行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还行。” 纪彦均静静望着闻青,想着曾经的事情,想着想着头就有点疼,他靠在车座上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发动车子。 与此同时,闻青和一个裁缝说:“用最细的线,交叉走两次,一定要走两次,不要图省事。” “是,小老板,我知道了。”裁缝回应。 闻青又在逢青制衣厂待了一会儿,四处查看之后,发现并没有事情需要自己处理,纪家人也不会再来时,她和严师傅说了一声:“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我知道。” 闻青笑笑,便推着自行车回家了。 一直到晚上,逢青制衣那边都没有打电话过来,闻青乐得清闲,坐在自己的房间看书,这时倒是石磊打来了电话。 闻青接到时,有些惊讶问:“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石磊笑着说:“我、我就问问你书看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 “那不会的可以问我。” “好,我知道了。”闻青笑着说。 石磊又问了一些闻青在家的情况,闻青一一回答,然后才说:“电话费挺贵的,等见面再聊吧。” “好,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昨天下午。” “好,到时候我去找你。” 闻青连忙说:“别,我在县城还有点事儿,去的比较晚,你先去,等到了南州咱们再见。” “那、也行!” 挂上电话后,闻青就在琢磨自己“在县城还有点事儿”,她已经大致了解过纪彦均公司的情况。 她记得上辈子纪彦均过的顺风顺水,大武也根本没有出事。这辈子却出了事,闻青想了想,也许是自己的重生,打乱了这个世界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真的不想帮纪家。 纪家此时一阵黑暗,以前天黑了,纪宁芝会早早地拉亮灯泡,抱着一台收音机,在床上听广播,今天却没有。 一家三口都呆呆地坐在堂屋,各个房间里黑漆漆的。 过了好久,纪友生才起身说:“做饭吧,说不定一会儿彦均会回来吃饭。” 梁文华没动。 纪宁芝也没动。 纪友生径直进了厨房,拉亮灯开始做饭。 饭做好了,没人吃,纪彦均也没有回来。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纪彦均也没有回来,梁文华心里焦急,吃过早饭之后,去街道上等了一等,还是不见纪彦均,倒是听到来往粮站的人在议论她家的事儿。 “就是这个纪家,他家的货车翻我们那沟里了,人当时就捞上来了,车没有。” “人怎么样了?” “听说还在医院,得花大把大把的钱呐,一缺钱就没命的事儿!” “那那一车货怎么办?” “纪家赔啊,听说都是值钱的玩意儿,十好几万呢。” “啊!这么多,我十辈子都赚不了这么多,纪家能赔得起吗?” “赔不起也得赔,砸锅卖铁都得赔,想耍赖?被人一告,纪彦均就得坐牢!” 最后一句话不管是真是假,有没有事实根据,都让梁文华心头一寒,砸锅卖铁地赔?彦均坐牢? 梁文华身形晃了晃,脚步虚浮地回到家里,刚坐在堂屋就听到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声,是纪友生在收拾家,他准备搬家,搬离这里,除了公司之后,把这个家也得赔出去。 这个家她住了几年了,这平房,这水泥地,这看上去比别人家高档许多的院子,是她这辈子住的最好的地方,怎么会给别人呢? 梁文华倏地站起来身来,噔噔噔地跑进房内,一把扯过纪友生手中的麻袋,摔在地上:“我不搬,我死也死在这里!” 纪友生看着梁文华,说:“我看你不是想死,你是想让你儿子死。” 梁文华整个身子一震。 她想让儿子死?她不想,她一点也不想,她想让她儿子过的好好的。 与此同时,纪彦均正从南州火车站把刚子接回来,接到了南州的公司里。 刚子看到公司院子里停的货车问:“没找到买家?” 纪彦均点头:“不好找。” “那继续找啊!” “来不及了。”纪彦均说。 “为啥?不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吗?”刚子问。 纪彦均笑了笑,笑的极其无奈,然后说:“昨天岳辉去了我家,本来是想再给我宽限几天,结果遇上了我妈。” 刚子扶了扶额:“你妈骂岳辉了?” “嗯。” 刚子吐了一口气,他其实一直知道梁文华是个挺……不讲理的人,但她对纪彦均、对自己是真好,作为纪彦均的兄弟,他肯定不能说梁文华不好了。 “然后呢?”刚子问。 “然后,岳辉一生气,把时间限定在三天内,也就是明天,不然法庭见。” “狗日的!”刚子骂一句。 纪彦均笑笑,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刚子,自己随即衔着一根说:“其实,这样挺好的。” “哪好了?”刚子接过烟问。 “没这事儿,我还不知道我这么糟糕,还有我妈和宁芝,还有青青……” 纪彦均话未说完,房里的电话响了。 纪彦均说一句:“我去接。” “嗯。”刚子应了一声,他在想着办法,一转头就见纪彦均神色慌张地从房里出来,说一句:“上车!” 刚子利索地上了小汽车,问:“彦均咋了?” 纪彦均沉着脸说:“我妈去水湾村了。” “去水湾村干啥?” “找闻青!” “找闻青干啥?” “我也不知道。”纪彦均快速地打着方向盘,车子调头之后,火速驶出院子。 而此时,梁文华骑着自行车已到了水湾村村头,她来过水湾村,是闻青二叔下葬时她来的,所以知道路,只是忘了闻青家在哪里? 闻青二叔下葬时,水湾村整个村子都是茅草屋,连间瓦房都没有,如今水湾村里不止一家有瓦房,而且村里还专门修了一条笔直的水泥路。 梁文华推着自行车向水湾村里走。 一群小孩子正水泥路上摔皮卡,玩的一身劲儿。 “小同学。”梁文华询问其中的一个小孩问:“你知道闻青家在哪儿吗?” 话音一落,便有人喊:“朋朋,朋朋,有人找你大姐!” “谁找我大姐?”闻朋从小孩群里钻出来,他以前见过梁文华,但是没记住长相,更加不知道她是纪彦均的妈妈。 但是梁文华认出了闻朋,一个长不高又黑的农村小孩子,她一直不喜欢:“是我找你大姐。” “找我大姐干啥?”闻朋问:“是要买鞋子吗?” 梁文华顺势点点头。 闻朋热情地说:“那我带你去。” “好。” 闻朋在前跑着,梁文华随后跟上。 “大姐,大姐!有人来买鞋子了!大姐!”闻朋一跑进院子就喊。 喊的姚世玲、闻青都从房里出来了。 “大姐,她来买鞋子。”闻朋惦记着玩,说完便跑走了。 闻青、姚世玲则微微怔住。 闻青随即蹙眉。 姚世玲出于“来者是客”的想法,把梁文华请进来。 梁文华干笑着说谢谢,然后把自行车停放到院子里,目光不由得打量了闻青家,闻青家已经盖了四五间瓦房,堂屋的正中间有台黑白电视机,黑白电视机旁边还有收音机。 看来闻青真的是赚大钱了。 姚世玲去给梁文华倒水,手刚触到条几上的水瓶,便听到闻青说:“妈,不用给她倒水,她不喝。” 梁文华一愣。 姚世玲转过头来:“闻青,你咋这样说话?” 闻青向来不让姚世玲知道梁文华的极品,因为姚世玲会担心她,所以她说与纪家的矛盾时,也是轻描淡写。 但是这次梁文华却找上门来了。 “妈,你拿着收音机去我房里听听评书吧。”闻青说。 姚世玲还拿着白色茶缸子,还要倒水,就听到闻青又喊一声:“妈。” 姚世玲放下手中的茶缸子,说:“那好,我去你房里。”姚世玲随手拿了收音机,也没有招呼梁文华便进了闻青房里。 姚世玲一走,堂屋只剩下闻青和姚世玲了。 “说吧,你想干什么?”闻青问。 梁文华完全没了平日里嚣张气焰,以从未有过的好声好气说:“闻青,以前是我不对。” 闻青在心里呵呵,道歉都道的真没有诚意,不过,闻青没有戳穿她,而是直直地望着。 “我向你说声对不起。”梁文华又说。 闻青笑了笑:“别演了,能说重点吗?” 梁文华被闻青弄的十分尴尬,好在除了闻青并没有旁人,梁文华这才说:“我想替彦均,向你借十万块钱。” 闻青勾唇一笑:“不借。” “你……” “我怎么了?我的钱由不了我做主吗?” 梁文华大脑中飞速转过儿子为难的样子,亲朋好友疏远她,岳辉说法庭上见,纪友生在收拾行李,她完全没了脾气:“你忍心看到彦均受苦吗?如果彦均还不上这些钱,他有可能会坐牢!” “纪彦均?谁是纪彦均?”闻青反问:“我和他认识吗?怎么认识的?” 梁文华双拳紧握:“纪彦均是你二叔用生命救的。” “所以呢?”一提到二叔,闻青面色立刻变了,问:“你还记得我二叔救过纪彦均的命?然后呢?我二叔救了纪彦均的命,换来的就是你纪家对我闻家的百般看不起,对我逢青各种诬陷,对我闻青本人各种泼脏水,梁文华,我倒是要问一问你,我二叔救了你儿子一条,救出仇了吗?我二叔救你儿子一条命,我就得拿十万块钱救你家吗?我犯贱吗!”闻青大声质问。 把梁文华震的一抖。 “滚!”闻青指着门外说。 梁文华定定地望着闻青,问:“你真的不愿意借钱给彦均吗?” “对。” “我求你了。” 闻青:“呵呵。” “我求你了。”梁文华话音一落,“扑通”一声跪在闻青面前,闻青一愣,与此同时,纪彦均、刚子冲进闻青家院子。 “妈!” “阿姨。” 二人喊过之后,看到就是梁文华跪在闻青面前这一幕,二人一惊。 姚世玲跟着出来,看到的也是这么一幕,当即怔住,低声喊:“闻青……” ————————————————————————这部分为操作失误,一会儿就修改————————抱歉抱歉抱歉———————————————————————— “所以呢?”一提到二叔,闻青面色立刻变了,问:“你还记得我二叔救过纪彦均的命?然后呢?我二叔救了纪彦均的命,换来的就是你纪家对我闻家的百般看不起,对我逢青各种诬陷,对我闻青本人各种泼脏水,梁文华,我倒是要问一问你,我二叔救了你儿子一条,救出仇了吗?我二叔救你儿子一条命,我就得拿十万块钱救你家吗?我犯贱吗!”闻青大声质问。 把梁文华震的一抖。 “所以呢?”一提到二叔,闻青面色立刻变了,问:“你还记得我二叔救过纪彦均的命?然后呢?我二叔救了纪彦均的命,换来的就是你纪家对我闻家的百般看不起,对我逢青各种诬陷,对我闻青本人各种泼脏水,梁文华,我倒是要问一问你,我二叔救了你儿子一条,救出仇了吗?我二叔救你儿子一条命,我就得拿十万块钱救你家吗?我犯贱吗!”闻青大声质问。 把梁文华震的一抖。 “滚!”闻青指着门外说。 梁文华定定地望着闻青,问:“你真的不愿意借钱给彦均吗?” “对。” “我求你了。” 闻青:“呵呵。” “我求你了。”梁文华话音一落,“扑通”一声跪在闻青面前,闻青一愣,与此同时,纪彦均、刚子冲进闻青家院子。 “妈!” “阿姨。” 二人喊过之后,看到就是梁文华跪在闻青面前这一幕,二人一惊。 姚世玲跟着出来,看到的也是这么一幕,当即怔住,低声喊:“闻青……” 第91章 梁文华大哭着,样子十分难堪狼狈。 闻青、姚世玲默不作声。 刚子在一旁看着。 纪彦均半抱着梁文华:“回家吧。” “那咱家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梁文华哭着说。 “回家吧,我有办法。”纪彦均说。 “真的?”梁文华问。 纪彦均点头。 梁文华这才愿意跟纪彦均走。 纪彦均回头看一眼姚世玲,低声说:“阿姨,我们走了,给你添麻烦了。” 姚世玲硬是不知如何接话。 纪彦均扶着梁文华。 刚子回身看着闻青,打招呼:“闻青,好久不见啊。” 闻青认识刚子,上辈子刚子就是纪彦均的铁哥们儿,一直跟着纪彦均混,后来两人都算是发财了。 “好久不见。”闻青平静地说。 “你……”刚子觉得这种状况下,说什么都不对,于是说:“我走了,回头我请你喝酒。” “好。”闻青点头。 刚子随即转身,跟着纪彦均、梁文华上了小汽车,不一会儿车子驶离水湾村。 姚世玲、闻青站在院子里。 姚世玲不相信梁文华给闻青下跪。 闻青确确实实被梁文华吓了一下下,仅仅是刚才那一下,此时她慢慢回归理智。 “闻青,纪家出事了吗?”姚世玲开口问。 “嗯。”闻青回答。 “她向你借钱?” “我不会借给她。”闻青说。 姚世玲问:“为什么?” 闻青说:“我二叔的命在她们眼里都微不足道,钱又算什么?自己做的事情,总要自己承受代价。” “那……” 闻青看向姚世玲说:“妈,我和纪家没有什么关系了,他们败光或者荣耀,与我们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是,纪彦均……” “那是上辈子的事情。”闻青说,确确实实是上辈子的事情。 但是姚世玲只认为这个“上辈子”是口头一说,完全没当“上辈子”真实存在,于是沉默。 “大姐,刚才那个女人是纪彦均的妈妈?”闻朋突然跑进院子问:“她哭啥?” “她向我借钱,我没借给她。” “为啥不借?纪彦均挺好的啊。”闻朋说。 闻青笑了笑:“因为大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大姐也想开个运输公司,专门运大姐的衣裳啊。” “那成,大姐,我支持你!”纪彦均再好,那也没有大姐好,闻朋立刻表态。 闻青笑着摸了摸闻朋的脑袋。 姚世玲则转头看向闻青,心里五味杂陈。 下午,姚世玲送闻青到大土路时,问:“闻青,你觉得石磊人怎么样?跟你合适吗?” 闻青笑:“妈,你都问过一遍了,挺好,目前看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如果这辈子她有可能结婚,她一定不要求对方英俊,不要求对方多有本事,对她好就行,维护她就行,相信她就行,有起码的担当就行,钱,她有。 “如果不喜欢,你可别将就。”姚世玲说。 闻青笑:“我不将就。” “嗯。” 闻青在姚世玲的目送下,骑上自行车离开水湾村,把自行车放在逢青制衣后,坐上公交车去了绿地花园。 照旧坐在房里看书。 这时,电话铃响了。 闻青放下书去接。 “闻青?” 闻青听出了刚子的声音:“是我。” 刚子一阵欢快的笑意:“闻青,你现在牛气了啊。” “还行。” “别谦虚了。” “没谦虚,就还行。” 刚子嘻嘻地问:“出来喝酒不?” “太晚了,你就在电话里说正事吧,嫌电话费贵,我拨过去。” “说啥话呢,刚子哥是在意钱的人吗?”刚子这样说着,心里却想这才一年没见闻青,这小闻青人变的冷静不说,脑瓜子也变聪明了,他打个电话给她,她都知道他是正事,而不是喝酒。 刚子酝酿片刻说:“青青啊,咱们也是有交情的人,刚子哥对你不错吧?” “嗯。” “彦均公司出事你也知道,刚子哥可是有血汗在里面的。” “嗯。” “你看你能不能看在刚子哥的面子上,拉彦均这一把。”刚子有些不好意思向个姑娘开口,但是明天就是截止日期,岳辉说话算话的:“算哥借你的,一两年肯定还你。” 闻青沉默。 “怎么样?给个准话。” 闻青沉默半晌说:“不借。” “你……”刚子没想到闻青这么绝情,有点烦躁,但他不是梁文华那种人,借钱这事儿全凭主观,别人也没义务非借给你不可。 “彦均妈都给你下跪了,你就不能……” 闻青握着电话,声音清冷地说:“刚子,我和彦均已经没有婚约,我和纪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二叔为了纪彦均死了,纪家母女不是一次找我茬,不要说梁文华给我下跪,就算是纪家人都给我下跪,我也受得起。” 刚子听言心头一凛,他没想到曾经闻青那么喜欢纪彦均,纪彦均那么喜欢闻青,两人最终会闹成这个样子。 “刚子,对不起,爱莫能助。若是你需要有份工作的话,逢青新开了‘逢青运输’,你可以来逢青上班。”闻青说。 “你不会买下了三途运输吧?”刚子问。三途运输也是个挺牛的运输公司,开始是比纪彦均的公司牛气很多,但老板发财之后,就开始吃喝嫖赌只顾享乐,生意越来越差,前段时间去香港赌博,一下输了十多万,差点被砍死,所以才变卖公司。 据说卖了十六七万。 十六七万?! 闻青居然这么有钱,这是什么事情的事儿? “嗯,买了。”闻青说。 刚子被震的脑袋发蒙地挂上电话,正好纪彦均从外面回来。 “刚子,怎么了?”纪彦均问。 刚子说:“闻青买了三途。” 纪彦均蹙眉:“你给闻青打的电话?” “嗯。” 纪彦均不悦:“说什么了?” 刚子摸着后脑勺说:“也没啥,就是想让她出来喝酒,她不愿意说太晚了。”刚子没说借钱这事儿。 纪彦均面色稍缓,开始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 刚子又将话题绕到三途上面:“彦均,闻青买了三途,她现在怎么这么有钱了?” 纪彦均说:“买三途挺好,三途一直不错,团体很优秀,老板懈怠而已。再者,闻青的逢青逐渐壮大,她需要自己的运输人员。” “你知道?”刚子问。 纪彦均点点头,继续收拾办公室的东西。 刚子见此情景,问:“彦均,你不是真的要把公司和家都抵给岳辉吧?” “嗯。” “你疯了!都给他了你住哪儿?”刚子拦着。 “以前住哪儿,现在就住哪儿。” “你妈妈和你妹妹受得了苦日子吗?”刚子问。 纪彦均低头:“当初我起来的太快,所以她们太傲了。人生起起伏伏很正常,没啥的,咱们重头再来。” “可是……” “你有别的办法吗?”纪彦均问。 刚子没有,小声说:“你可以找闻青。” 纪彦均手上一顿:“我没脸。” 刚子愣了下,看向纪彦均,他是最懂纪彦均的,看着对闻青不冷不热,其实最疼闻青,每次出车都惦记着,偏偏见着闻青在四叉路口等他,又是面无表情,碰上下雪下雨天,还有说闻青几句。 闻青虽然吵吵闹闹,但也不放在心上。 刚子曾以为二人会很快结婚,没想到闹到这个地步了。 “走吧。”纪彦均提起皮箱,和刚子说。 刚子十分感伤,这些可都是他们没日没夜跑车赚来的,一下就没了。 刚子心里不好受,双手使劲地揉头,一点办法也没有,十多万啊,五六万他们还有办法,十多万太多了,他烦躁极了。 “没事,咱们还会赚回来。”纪彦均说。 纪彦均的话让他心神一定,望着纪彦均:“彦均,咱兄弟重新开始!” “嗯。”纪彦均笑了笑。 “靠,老子要成为南州第二有钱的!”刚子笑。 “行。”纪彦均说。 纪彦均将行李装至小汽车里,载着刚子没有回纪家,而是七拐八绕,停下车子,拎着行李进了一条胡同,来到一间逼仄的小院子,小院子里堆了桌子、凳子、盆架等东西还没收拾。 纪友生在院子里扫地,一看到纪彦均回来,忙去接行李。 纪彦均没让他接,问:“宁芝去上学了吗?” “去了,给了她五块钱生活费,她哭着走的。”纪友生说,纪宁芝从来没有拿这么少的钱去学校过,能不哭吗? 纪彦均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够吃了。” “你妈在床上睡着还没起来呢。”纪友生说。 “让她睡吧,慢慢的就会接受现实。”纪彦均说:“爸,你明天跟我一起,把手续办了,东西都给岳辉,我那边还有点钱,再给医院送点。” 纪友生叹息一声,点头:“好。” 纪彦均转头对刚子说:“进屋吧。” 刚子点头。 一进堂屋就是一阵潮霉气,这小院子跟纪家原先的小院子比,房子更是不能比,简直就是地狱,刚子心里有落差,有点接受不了,这梁文华、纪宁芝能接受吗? 结果刚子一转头就见纪彦均拿过扫帚开始打扫,顺便掏出皮箱里的绳子,栓在小院子,趁着太阳尚在,把几床被子扔上面晒。 第92章 刚子站在堂屋一时无措:“彦均。” 纪彦均回头:“你坐会儿,我先收拾一下。” “我帮你。”刚子说着就出了堂屋,开始把院子里的条几、桌子、凳子往堂屋搬。纪友生几次阻拦都没阻拦住。 “爸,没事儿,你歇会儿,我和刚子搬。”纪彦均说。 纪友生这才罢休。 纪彦均、刚子十分迅速地将条几抬到堂屋,发出了哐当几声,震醒了内屋里躺睡着梁文华。 梁文华从内屋出来,她看一眼纪彦均和刚子,没说什么,但是看到纪友生搬着凳子进来,就火上来:“你干什么?干什么还朝这破房子里搬东西!” 纪友生没理她,继续搬。 梁文华上前,一把将凳子拽过去。 “这是咱们的家!”纪友生大声说。 “我才不承认,这种破地方怎么可能是我的家,我现在就回县中心去。”梁文华走出堂屋,在狼藉一片的小院子中,拾掇着自己的东西。 纪友生上前阻止。 刚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纪彦均看着梁文华,从梁文华去水湾村闹腾开始,纪彦均已经不在理梁文华,此时见她继续无理取闹,心头说不来的烦燥。 “妈,你能消停会儿吗?”纪彦均无力地说。 梁文华在与纪友生拉扯,衣裳掉了一地。 “妈你能消停会儿吗!!”纪彦均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 刚子吓了一跳。 梁文华、纪友生也被喝住。 纪彦均转过头问:“还折腾不够是吗?是不是非得我进监牢你才满意?!” 梁文华被纪彦均吓住。 纪友生也不作声。 纪彦均声音放缓:“刚子,我们走吧。” “诶好。”刚子应一声。 纪彦均抬步离开了小院子。 梁文华终于消停了。 纪彦均开着车子驶出偏僻的“家”,连开车边抽烟,糟心,真糟心。 刚子安慰着:“可能……阿姨一时接受不了这种落差。” 纪彦均咬着烟没说话,过了半晌,把车子停在望成县的湖边说:“刚子,我想去夏城。” “为啥?不在望成县了?”刚子问。 “不在了。”纪彦均抽着烟说:“我妈和宁芝这样,我也有责任,我太纵容她们了。其实现在这样挺好,一切从头来过,她们也醒醒脑。” “可是,你这一走,她们就要吃苦了啊?”刚子说。 纪彦均笑:“宁芝还小,现在吃苦,总比以后摔大跤的好。另外,我爸工钱不高,但是一个二十多块钱,饿不着她们。” 刚子不作声了,他也觉得梁文华有点过分了。 “好,去夏城就去夏城。彦均,我跟着你混!”刚子笑着伸出手掌。 纪彦均握上去:“带,老子带你混!” “滚你个狗日的,你是谁老子?!” 纪彦均笑。 刚子突然又问:“你家青青咋办?” “我再追,追上了再也不让她受委屈了。” “早该这样了。” 纪彦均点了点头,心里一直摇摆不定的天平,终于有了一个定向的倾斜,他心头轻松许多,不一会儿,又是一沉,因为明天他手上所有的财富,都是别人的了。 明天,很快就会到了。 第二天中午,闻青放了学就回绿地花园,吃了午饭后,正捧着书本坐在床上,准备看困了就睡时,房里的电话响了。 闻青放下书去接:“喂,你好,哪位?” “小老板,我是老严啊。” “喔,严师傅,有什么事情吗?”闻青问。 “逢青制衣厂没事,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声纪家的事儿。”严师傅笑着说。 “纪家的事儿?”闻青一愣:“纪家什么事儿?” 于是严师傅原原本本地将纪家发生的事儿,说给闻青听,说是现在纪家没了公司,没了房子的事儿,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 本来大家都是不知道的,纪彦均也跟人说好了,拿公司、房子抵债,那人也同意了,结果梁文华跑去闹,哭的可厉害,差点就抱着门不愿意走,引来了好多围观者。 要不是那人找手下去报警,说是要抓纪彦均,她还不消停呢。 反正,她这么一闹,全县城的人都知道纪家败了。 不少人纷纷叫好,说是梁文华真是活该,平日里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现在,她谁都不比不上了。 只是可惜了纪彦均,都说纪彦均是个好儿子啊。 但是纪彦均这次是被他妈气狠了,与那人签了合同之后,直接跟他的同伴刚子就离开了县城,连家都没回。 你看那个梁文华哭吧,可伤心了。 严师傅说这些话时,是笑着说了。 但是闻青却没有笑,她安安静静地听着,说不上来心里是怎么的滋味。 “小老板,她现在可是变成她最讨厌的穷人了!”严师傅笑着说。 闻青面色平静地说:“有因有果,怪不得别人。” “那是。”严师傅还要再说些什么,闻青打断他说:“严师傅,我跟郭建的一万套春季服装的合同已经签好了,预付金他从银行里已经汇给了一部分了。” 严师傅没想到闻青话题转的跨度这么大,不过,工作要紧,他随即恢复平时工作时的状态,问:“郭总什么时候要货呢?” “越快越好。” “那行,我这就再次开启两班倒。”严师傅说。 闻青平静地说:“好,如果人手不够,再招再扩大逢青制衣,向我汇报一声就行了。” “好的,小老板。”严师傅挂上电话后,在心里赞叹,又要招手扩大规模了啊,自他来到逢青制衣开始,逢青制衣不停地招人,扩大规模。 原本他并不看好这样短时间内的扩招与扩大,毕竟逢青根基不稳,有可能因为供大于求,造成逢青有大量滞货,并且人员工钱不够。 谁知,并没有出现他经验之内的结果,不但如此,逢青制衣的产量在一直上涨,但仍旧供不应求,逢青的业务还在持续上涨,这些不得不归功于闻青的实力,闻青小小年纪,不但手艺了得,而且还会抓市场,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严师傅转头看着堆的越来越高的春季服装,心里想,小老板这次又要赚大发了啊!严师傅开心极了。 闻青脸上却是没有喜悦,准确地说,她脸上没有表情,她挂上电话后,愣了一会儿,回味着严师傅说的话,不一会儿,转身进了卧室,重新拿起书读着,读到乏了,便顺手拉起被角,暖暖地睡一个午觉。 等到闻青醒来时,距离上课时间还早,不过她洗把脸之后,喝半杯水,就下了楼。 刚下楼就见有个穿着极其时髦的男人,手指上带着一个硕大的黄金戒指,手上拿了张纸条,在四处寻找什么。 闻青看了他一眼,黑色的皮夹克,皮夹克上是一串金黄色的链子装饰,笔直的劳动布黑裤子,一手锃亮的皮鞋。 嗯,穿的不错,相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很前卫。 闻青一扫眼之后,径直向绿地花园大门走。 “小姑娘,等一下,等一下。”黑色皮夹克喊住闻青。 闻青回头问:“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小姑娘,打扰一下,我问一问,这个五栋四单元二零二室在哪儿?”黑色皮夹克问。 五栋四单元二零二室?这不是她的房子地址吗? 闻青一脸戒备地看着男人。 “闻青!”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闻青应声看过去,是王志山。就是那个拿着她的作品,参加服装大赛,结果她得了冠军的那个王志山。 “闻青啊,好久不见了呀!”王志山说。 闻青笑着:“王先生,确实好久不见啊。” 王志山乐呵着说:“虽然好久不见了,但是你的逢青是如雷惯耳了呀,汤权制衣现在还没有你的三分之一大了。” 闻青笑:“王先生见面就净尽好的说。” 王志山笑起来。 这时,闻青、王志山才有时间注意旁边的皮夹克男人,皮夹克男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闻青,不敢相信地问:“你是闻青?” 闻青微微不解,但也礼貌地说:“我是闻青,你好,请问你是……” 皮夹克男人回不过来神,讷讷地问:“你几岁?” 闻青笑:“不是几岁,是十八岁。” “oh,mygod!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皮夹克男人惊呼道。 闻青更加不解了。 王志山这才插嘴介绍说:“闻青,这位先生是香港影星金灵的经纪人皮特。” “你好你好。”闻青先打招呼。 皮特则双手捂着脸,一副花痴的样子,盯着闻青:“你好,我叫皮特,请问你有兴趣当明星吗?” 闻青直接说:“没有。” 王志山接过话头说:“他不是来挖新人的,他是来找你帮忙的。” “找我帮忙?”闻青曲起手指,回指自己。 王志山点头:“嗯,上次你的设计稿成品,自从金灵小姐穿过之后,一直念叨着,这次她有个活动,需要一套衣裳,很多衣裳,试了很多套都不能让她满意,她一直牵挂着你的手艺,所以特意让皮特来找你,为金灵设计两套礼服。” “对,能够让金灵在舞台上大发异彩的礼服。”皮特目不转睛地看着闻青,他以为闻青会是肥胖但却讲究的老太太,拥有着厚实的人生祭奠与不老且积极向上的心,才那么厉害。没想到闻青居然是个小姑娘,而且这么纯天然的美!完全在金灵之上嘛! 一会儿,他一定好好说服闻青,看看她能不能他的手下艺人,跟着他。就凭闻青这出众的长相,稍微培养一下,肯定会大红大紫的。 “大发异彩?”闻青问。 “对。”王志山说。 闻青沉默。 皮特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说:“小闻青,别担心我们会给你钱,而且我们家金灵大发异彩的同时,你也会大发异彩哟。” 第93章 闻青望一眼皮特,又看看王志山。 “亲爱的,怎么了?”皮特自来熟地说。 王志山看他一眼:“别这么说话,我们这边不兴‘亲爱的’这套,比较兴‘砍头的’。” “好吧。” 闻青还算淡定,直入主题,问:“什么叫大发异彩?” 王志山看向皮特。 皮特拿着劲儿地用双手比划:“就是,啧,就是特别、特别、特别不一样的美,你懂吗?” “懂,你是想让她在那一刻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对,对,对!”皮特连声说:“就是这样。小闻青你可聪明!” “好,我知道了。”闻青说。 “这就知道了?”皮特惊的掉下巴。 闻青点头:“你想要中国特色的礼服,如何你想做洋装的话,香港、国外都有各种美好的洋装,不是吗?” 皮特、王志山同时一愣,皮特确实是这么一种想法,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闻青就猜出来了。 皮特望着王志山,暗暗想,王志山说的没错,闻青是个不一般的姑娘,她的实力压得住金灵的挑剔,让金灵愿意出现在大众眼前。 看来所言不虚。 “是是是。”皮特连连称是。 王志山在心里给闻青竖了个大拇指。 “上学去啊。”这时,小区内来往的人打声招呼。 闻青这才惊觉距离上课时间很近了,转向二人说:“先这样说,我要去上课了。” “上课?你上课,金灵的衣裳咋办?咱们得到合同给签了啊?你不会是不同意吧?”皮特担忧地问,金灵那个小妖精,可是挑剔的很,但是上次闻青参赛的作品,她二话不说就穿在身上,可见闻青的风格入了她的眼,如果闻青不同意,他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能让金灵满意的。 “没有不同意。”闻青笑:“你让我想想,等我放学,再给你回话,可以吗?” 闻青一笑,眉眼微弯,难以言语的温和舒适。 “好好好,我们等你。”皮特、王志山连连应着。 闻青这才与二人告别,加快步子向南州市一中走去。 皮特、王志山望着闻青的背影。 皮特喃喃说:“五官精致,脸蛋小,身材好,简直是大银幕的标准范例啊。” 王志山转头问:“你说啥?” 皮特一拍手:“啊,我忘记了,我忘记问小闻青愿意不愿意当演员,就她这条件,她这年龄,她这脑瓜子,一准儿地红遍亚洲!” 王志山笑了笑:“闻青兴趣不在这儿不说,她的逢青已经稳定,她坐着不动,票子都哗啦啦地往她手里跑,她会去演戏?你开玩笑呢?” “演戏挺赚钱的。” “那和做大生意比呢?” 皮特坚持说:“我回头问问,小闻青这么好的苗子,全国人民不认识才可惜呢。” “全国人民会认识她,但肯定不是因为演员。” “说不定呢。”皮特说。 王志山不再与他争辩。 闻青此时已快步走到了教室内,刚坐到座位上,上课铃声就响了。 闻青看向万敏说:“我来的正正好好的。”但是万敏却没有看她,而是盯着纪宁芝看。 “万敏,怎么了?”闻青问。 万敏回神说:“我在看纪宁芝。” “看她干嘛?” “看她有没有哭?” 闻青不解地问:“为什么会哭?” “饿的呗。” 闻青更不解了。 万敏说:“她三顿没吃饭了。” 闻青一惊,纪宁芝那么喜欢跟别人吃吃玩玩的,居然三顿没吃饭:“为什么?” 万敏凑到闻青跟前,趴在桌面上,小声说:“钱都还债了!” “还债了?” “嗯,一个星期前,纪宁芝请人吃喝玩儿,钱不够,借了二零三室同学的五块钱。昨天那同学来要钱。” “然后呢?” “然后纪宁芝非但不给,还说自己请那同学吃了好几顿,骂那同学不要钱吃白食。” 闻青点了点头,这事儿符合纪宁芝的作风。 “接着两个人就吵了起来,还动手了,又是扯头发又是用牙咬的。惊动了宿管阿姨。” “惊动了宿管阿姨?闹的挺大啊。”闻青说。 “那可不是,两人打起来,可真是有劲儿,我们三个都拉不开,后来宿管阿姨一来,拿着扫帚就往两个人身上拍,拍的她们嗷嗷叫,这才松开。” “宿管阿姨真强悍。”闻青说。 “可不是嘛,宿管阿姨连男生都打过呢,不然怎么管学生。”万敏继续说:“接着宿管阿姨问了情况,强制让纪宁芝还五块钱给那同学。” “纪宁芝还了吗?”闻青问。 万敏说:“还了啊,借钱的时候四五双眼睛看着呢,这都是人证。” 闻青仿佛亲眼目睹一场女生互撕的场景,微微沉浸其中。 “当天晚上,宿管阿姨就在宿舍楼的公告栏上贴了大字,严厉批评纪宁芝和那同学,你现在去公告栏看,大字还在呢。”万敏说。 “所以,她还了钱之后,三顿饭没吃了?”闻青问。 万敏点头:“嗯,没钱,只能解释为没钱,纪宁芝有钱才不会委屈自己呢。” 闻青侧首看向纪宁芝,纪宁芝低着头看书,没涂口红,没擦指甲油,也不跟许珊珊说话了。 “其实,没钱也不要紧,学我我以前啊,每个星期都从家带红薯饼,虽然不好吃,但是抗饿。”万敏说。 闻青笑了笑:“她吃不惯。” “谁能吃惯啊,不都是被逼的。” 说的很有道理,闻青点点头,再抬头时,生物老师夹着书本,托着粉笔盒进了教室。 “起立!”班长喊。 闻青、万敏跟着同学们站起来喊:“老师好。”这也就结束了闻青、万敏的对话,二人专心致志地听课。 下午一放学,闻青照例快速跑出教室,出了校门,第一眼就看到了石磊。 “闻青!”石磊在校门口挥着手大喊。 闻青随即上前:“你不上课吗?” “下课跑来的。”石磊笑着说,额头上生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可见跑的飞快。 闻青笑了,问:“这么急跑过来干嘛?” “请你吃饭。”石磊说,上次闻青说请他吃饭,他没带钱,一直耿耿于怀,这次他特意装了十五块钱过来请闻青吃饭。 “就为了请我吃饭?”闻青问。 “嗯。”石磊点头。 闻青心头温暖,笑着说:“好,我们去吃饭。” “你想吃啥?”石磊问。 闻青想了想,还没想到物美价廉的东西时,看到了不远处的皮特与王志山向这边走来。 “小闻青。” “闻青。” 皮特、王志山两人招手喊。 闻青笑着回应。 皮特、王志山走到跟前。 “小闻青,你放学了?”皮特问。 “嗯,放学了。”闻青笑着说。 一旁的石磊看王志山挺顺眼,但是看皮特……看他的穿着,时髦是时髦,石磊不太喜欢,他又看向闻青。 闻青介绍:“我朋友石磊。”然后又向石磊介绍:“我的合作伙伴王志山、皮特。” 王志山、皮特对着石磊点头。 石磊勉强地点头。 “饿了吧?”王志山问。 闻青笑:“挺饿的。” “正好,我们在苏利饭店订了餐,一直去吃吧,带着你的朋友一起吧。”皮特热情地说。 闻青看向石磊问:“一起去吗?” “怎么,你们两个还要开小灶啊,别这样嘛,一起去吧。”皮特说。 “一起去吧。”闻青笑着对石磊说。 石磊这才点点头:“好。” “走吧。”王志山说。 “嗯。” 皮特见闻青长得好看,十分想和她接触,于是与闻青齐着步子走,闻青的另一边站着王志山。 石磊稍稍就晚了三人一步。 “石磊。”闻青喊一声。 石磊上前。 “你还想吃点什么?今天他们请客,我们不要顾忌。”闻青问。 石磊笑着:“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王志山看一眼石磊,又看看闻青,然后沉默。 四个人向苏利饭店走时,路过一个代销店,代销店里有部公用电话,此刻纪宁芝就站在代销店里,握着电话哭:“我都三顿没吃饭了!” 电话彼端不知说了什么,就听着纪宁芝哭着说:“一百块钱,你们连一百块钱都没有吗?妈之前说还有五百块钱的啊。” 纪宁芝呜呜地哭着:“那什么破房子值五百块钱!我哥呢?我哥去哪儿了?我要找我哥要一百块钱,我要找他要一百块钱,我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我现在连这次电话费都付不起了!你们是不是想把我饿死!” 第94章 纪宁芝抱着电话痛哭不已。 闻青步子停顿一下。 “闻青,怎么了?”王志山问。 闻青回神:“没事儿,我们走吧。” “嗯。” 闻青、石磊、王志山、皮特四人来到南州苏利饭店,苏利饭店是南州相当有名的饭店,菜色、格局在这个年代都是出类拔萃的。 闻青记得上辈子苏利饭店成为南州最具价值的酒店了。 “小闻青,石同学,请坐请坐。”皮特热情地招呼着。 “你先坐,你先坐。”闻青说。 “一起坐,一起坐。”皮特笑着说。 四个人刚入座,饭菜端了上来,四个人先吃了几口垫垫肚子之后,谈兴也起了,皮特问:“小闻青,你考虑的怎么样?” 闻青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澄色的茶水,放下茶杯,这才缓缓开口:“我需要了解一下金灵小姐的喜好,以及衣裳出现的场合、作用。” 金灵小姐? 石磊一愣,金灵难不成是那个香港电影明星金灵?不会是真的吧?他还买过她的画片贴在家里的墙上,感觉只有电视、报纸上才见到的人啊。 “那个……我请问一下。”在皮特未开口时,石磊先问:“你们所说的金灵小姐是电影明星金灵吗?” 王志山“噗哧”一声笑出来:“你还不知道呢。” 石磊不由得腼腆起来。 闻青笑着说:“这位皮特先生就是金灵小姐的经纪人,金灵小姐的大部分事情都由他处理。” “没错,你不会是金灵的影迷吧?”皮特问。 石磊说:“我妈很喜欢她。” “是吗?”皮特很热情,当即掏出了金灵的一张照片送给石磊,石磊谢了又谢,一直到晚饭结束,石磊都没有再说话,而是听闻青、皮特二人在聊金灵衣裳的事儿。 金灵,那可是大明星啊。 闻青给她做衣裳? 还是金灵的经纪人亲自来拜访闻青。 不管是哪个点都让石磊心绪难平,并且闻青在与这两个的交谈中,不卑不亢不紧不慢,十分有自己的节奏,言谈举止之间洽到好处的同时,又是赏心悦目。 “那么就这么定了。”皮特说:“现在有王志山同志在这儿,为咱们做个证,一套衣裳一千块,我先交一千块定金,合同等我回去后,我传真过来咱们电话沟通。” 一千块! 石磊整个人被吓住,眼睁睁地看着皮特拉开皮包,数了十张一百的,十张一百的啊,居然会有人随手携带十张一百的,不怕有人打劫吗? “没问题。”闻青从容不迫地接过十张一百的,随手放进格子书包里,面色并无异样,仿佛她接的不是一千块钱,而是一两毛钱一样。 石磊胸口发胀,放在桌下的手,不由得伸向裤兜,摸着裤兜里的十五块钱,顿时觉得自己极其寒酸,他知道闻青做衣裳,也开了店,他一直以为她一个小姑娘,肯定是依靠着她妈妈或者什么的,才撑起“逢青”,水湾村村长妻子作为媒婆,她的话夸张成分居多。 直到此刻,他才相信逢青是闻青一个人的,不是她家长的,是她凭借实力凭借头脑兴起的。 连皮特、王志山这种成功人士,看着闻青的目光都丝毫掩盖不住欣赏。 “小闻青,我就喜欢你这么爽快,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保持联系。”皮特说。 闻青笑:“上课时我可没办法和你联系。” “一定是你有时间联系你。” “好。”闻青笑。 石磊不说话,默默地看着三人,心里异常沉重。 饭后,石磊站在闻青身边,看着王志山和皮抢着付钱,微微低下头。 闻青嘴角本带着笑,但是看到石磊的表现后,她的笑容淡去,她了解这个时代的男人的心思,所以才会在皮特提出一起吃饭时,特意邀请石磊过来。 如果石磊他接受不了这样的她,那么…… “小闻青,好了。”皮特打断闻青的思路。 闻青、石磊看着皮特走过来。 “拜托你了啊。”皮特临别前,十分客气地和闻青说话。 闻青笑:“你放心,为了我们都有大发异彩,我会上心的。” “那就好那就好。”皮特原打算开车送闻青、石磊回学校,但是二人拒绝。 皮特和王志山先走。 闻青、石磊走到分叉路口时,闻青想和石磊说些什么,石磊突然说:“我还要上晚自习,我先走了。” 闻青点了点头:“好。” 石磊便匆匆走了。 闻青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其他他也不像是上辈子的自己,起码他比上辈子的自己聪明很多,知道审时度势。 闻青正这么想着,转身要走时,石磊突然返回来,跑到闻青跟前,吓了闻青一跳,说:“闻青,我一定好好学习,努力配得上你。” 闻青一怔。 石磊已经跑远。 闻青愣了下,又笑起来,可是心里的某个地方,却是有点不是味儿的感觉,这种“有点儿”很快被她丢到一边,因为她的纸和橡皮用完了,她需要买些回来,为金灵的三套衣裳做准备。 闻青去了一趟文具用品店,把所需要的一切工具都买了两份,以免灵感来了没有工具用,她在店里选了一会儿,等到出来,天已经渐黑。 这个时代的治安其他不是很好,经常会有坏人出没,所以闻青疾步走到绿地花园,这才稍稍放心,然后提着文具用品上二楼,才刚到二楼,看到黑暗楼梯口,有一点星星之光,似乎有个人影站在她的门口,她心头大骇,声音随即变了腔:“谁?” 那人忙说:“闻青,是我,别怕。” 纪彦均。 闻青恐惧的心才放下,戒备心又提起了:“你来这儿干什么?”闻青这才想起来,放学后,纪宁芝在路边代销店里,打着电话哭着找纪彦均要一百块钱,估计是纪彦均来给纪宁芝送钱来了,然后顺便来这儿了。 事实情况却是,纪宁芝和纪友生哭着喊着她没钱了,她快要饿死了,她连电话费都付不起了,她要找她哥。 当真是把纪友生吓坏了,随即打了刚子的大哥大,找到了纪彦均,告诉纪彦均纪宁芝的情况,说是纪宁芝在学校最边角的代销店里等着他去付电话费呢。 接着纪彦均就过来了,拎了二十个红薯饼,一罐咸菜,到代销店找到纪宁芝,付了九分钱的话费之后,给了纪宁芝五毛钱,说是够一个星期打水,还有坐车回县城的钱也够了。 纪宁芝嚎啕大哭起来,纪彦均面无表情地看着纪宁芝哭,等她哭完了再说,不想饿死就拿着红薯饼就咸菜,想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纪宁芝又大哭起来,眼泪哗啦啦地流,眼睛哭肿了,脸也哭肿了,纪彦均带她去饭店里花八分请她吃一碗阳春面,阳春面这玩意儿纪宁芝以前看都不看,除了稀稀拉拉的几根面条外,就是几叶子葱花,难吃到死,但是对即将饥饿四顿的纪宁芝来说,分外好吃。 纪宁芝吃完了阳春面,又嫌弃了红薯饼和咸菜,甩手就扔在地上。 纪彦均火一上来转头就走,纪宁芝也走,走了几十步,发现自己一碗阳春面没吃饱,可是手上只有五毛钱,饥饿的滋味她已经体会过一次了,她饿的恨不得啃墙,于是又回去抱起红薯饼和咸菜,边哭边往学校走。 纪彦均却不再去管纪宁芝,他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见闻青,此时看着闻青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才明白自己与她的距离被拉的越来越大。 他摁灭烟,说:“我是来告别的。” 闻青站在楼梯台阶上未动:“你要去哪儿?” “夏城。” 闻青:“挺好。” 两人之间无话。 二楼楼梯口也是黑咕隆咚,除了能看到彼此的身影外,什么都看不清楚,这时候可没有什么声控灯。 “那天,我妈去你家……”纪彦均的声音在黑暗中飘过来:“对不起。” 闻青没想到他会说对不起,低着头不作声,站着也不动。 “听说你处对象了。”纪彦均艰难地开口陈述。 闻青:“嗯。” 轻轻的一个“嗯”字像是一个张着獠牙的拳头,打着他的心上,先是一闷疼,接着是密密实实的麻疼,心里火辣辣的烧心烧肺。 “他、对你好吗?”纪彦均又问。 闻青:“挺好。” “和他在一起,你过像自己吗?” “像。” 一阵沉默之后,纪彦均又问:“如果他知道你之前处过对象,他还会不会对你好?”言外之意很明显。 闻青一愣,心里有点火:“纪彦均你什么意思?” 纪彦均站着没动,说:“如果因为这个他对你不好,我打死他,再把你抢回来!” “疯子。”闻青低声咒一句,说完转身就要下楼,纪彦均一个箭步跟上,从背后将闻青搂入怀中。 闻青惊呼一声。 纪彦均有力的双臂顿时收紧,紧紧箍紧闻青的细腰,声音却是瞬间放柔:“青青……” 第95章 “你放开我。”闻青挣扎。 纪彦均不动。 “放开。”闻青剧烈挣扎,纪彦均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抓住她的两个手腕,将闻青紧紧制在怀中。 闻青怎么挣都挣脱不掉,逼的闻青破口大骂:“纪彦均!你他妈的流氓起来就是猪狗不如!” 纪彦均:“嗯。” “放开我!”闻青喊。 “我抱抱你。” “你滚!” “青青……” “你抱疼我了。”闻青说。 纪彦均微微松手,问:“这样呢?” 闻青知道自己挣脱不掉,安静下来,喘息一会儿说:“纪彦均,你走吧,去夏城,好好开始,你会再成功。” “你呢?”纪彦均问。 “我有逢青,我有我妈和我弟,我以后还有……” “没有我了吗?”纪彦均问。 闻青顿了顿,抬起头,在黑暗的楼道里,看不到光,看不到方向,就是一团漆黑:“没有,这辈子都没有。” 纪彦均身子一僵。 闻青趁势挣脱,往上站了两个台阶,与纪彦均基本一样高。 她平视着纪彦均。 纪彦均转头,黑亮的眼睛盯着闻青:“我们可以去夏城,或者就在这儿,不用管我家。” “晚了。”闻青说:“纪彦均,我已经不想要这些了。” “那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做到。” “我想要你离我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到,包括你的家人。” 闻言,纪彦均的身子微可见地晃了晃,低眉半晌,然后抬头问:“你现在就这么讨厌见到我、我们?” “嗯。” 纪彦均下意识地去掏裤兜找烟,发现最后一根也在刚才抽光了,他不知所措地站在楼梯口,开腔:“青青,这个……我做不到。” “非要死缠烂打吗?”闻青又问:“有意思吗?” 纪彦均一愣。 闻青目光坚定地望着纪彦均,而后掏出钥匙,转身将门打开,“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背靠在门板上站了一会儿。 她不想知道纪彦均还在不在,她什么都不想想,她走到卫生间洗脸时,眼泪却忽然止不住地向下落,上辈子的画面铺天盖地地袭来。 “青青,别闹,好好睡觉。” “青青,能不能听点话。” “青青,我后天上午就回去,你别在四叉路口等。” “青青,我们去夏城住吧。” “……” 叮铃铃的电话声打断闻青的思绪,她洗把脸,拽过毛巾擦着脸去接电话。 “闻青啊。”是姚世玲的声音。 “妈。”闻青喊。 姚世玲听声音不对劲儿,问:“咋了?鼻子不透气,晚上睡觉受凉了?” “唔……没有,刚洗过澡,毛巾捂着,所以……声音有点不对。” “为啥用毛巾捂着?”姚世玲问。 “听说可以让脸变白。” “胡说八道,赶紧拿下脸,憋捂坏了。”姚世玲在电话彼端说。 闻青应了一句,问:“妈,这么晚打电话话什么事?” “刚刚打你不在,所以现在打,我是想告诉你,这次闻朋数学考试考满分!”姚世玲开心地说。 闻青认真听着,其实姚世玲确实没有其他事情,她就唠家长似的,告诉闻青,闻朋这次数学考了满分,她很开心。 闻青听着,刚才心头的难过,转眼间被姚世玲扫除,并且心头温暖异常。 闻青嘴角不由得带笑,然后和姚世玲聊着,最后说:“妈,让朋朋记者,回头我给他一个奖励。” “奖什么励,赚点钱多不容易,考得好是他应该的,可别惯坏了,那是害他。” “好好好,听妈妈的话。”闻青笑着应。 挂上电话后,闻青心情已经恢复正常,她侧首向门口看了一眼,继而开始看书,睡前琢磨金灵“大发异彩”的服装。 当时皮特提的时候,她第一想到的是二十一世纪的某女星的女王气场和服饰,但是时代不同,太过前卫的东西,认同度低。 所以,她又另外想法子。 想着想着又去见了周公,第二天一早,她急匆匆地去上早自习,刚拉开门,就想到了昨晚的纪彦均,步子不由得停住,站在门口张望一阵,并没有见到人影儿,倒是她记得昨晚门口一堆的烟头没了。 这么早肯定不是清扫阿姨扫的。 她看了一眼干干净净地地面,顺手将房门拉上,而后去上早自习。 早自习虽不是在朗朗的读书声中渡过,但也是在嗡嗡的读书声中里过去。 早自习之后,闻青刚吃过早饭,就被班主任赵老师叫到办公室里。 “闻青,高三年级高考已经倒计时了,你书看的咋样了?”赵老师问。 闻青想了想,这个年代高考时间是七月七号开始,比二零零三年之后早晚一个月。 但不管早还是晚,都是要考,不过,闻青个人认为,相对于二十一世纪的学生,这个年代学习普通没那么累,至少闻青没觉得累。 “看完了。”闻青说。 “那就好。”赵老师笑眯眯的:“你最近两三个月,能上晚自习就尽量上晚自习,虽然你是高二高考,但是如果能考上,为啥不愿意少读一年,少付点学费呢?” “嗯,赵老师,我知道了。” “好。” “去上课吧。” “嗯。” 闻青走后,另外一个老师凑到赵老师跟前问:“这个就是闻青,要参加这届高考的学生?” 赵老师点头。 “她咋样啊?” 赵老师笑的神秘:“我看好她。”赵老师没说,她给闻青几次高考模拟试卷,闻青的每次成绩都在稳步上升,令她欣喜的速度上升。 “那也不一定好吧。”那老师说:“如果高二参加高考就能考好,那大伙还上高三干啥?浪费钱嘛。” “总之,我看好她。”赵老师笑着说。 那老师不再说话,心想未必吧。 这时,上课铃声响。 整个南州一中校园内除了各个班级之间,老师的讲课声空旷交错外,校园内安安静静的。 与此同时,开往夏城的火车车厢内也是安安静静的。 纪彦均坐在靠窗座位上,侧首看向窗外,窗外是绿油油的田地。 “想闻青了?”刚子问。 纪彦均没作声。 刚子说:“想就想呗,现在三餐都不济了,别的就更不能想了。” 纪彦均仍旧不说话。 刚子又说:“在南州咱们虽然有点底儿,但这次大武出这事儿,对咱名誉损伤挺大,幸好之前咱们在夏城积攒的有点底子,所以混起来不难,对吧。” 纪彦均没回应。 “我觉着吧,咱兄弟俩起来的肯定快,是不是?咱不能饿着肚子背酸诗给闻青听吧。”刚子又说。 刚子见纪彦均没反应,正准备歇菜闭眼睡觉时,听到纪彦均说:“还有三个多月就高考了。” “然后呢?” “闻青这次也参加。”纪彦均说。 “你咋知道的?” “我问她班主任的。” “所以……” 纪彦均看向刚子说:“在她高考前混起来,赶回来。” “能行吗?” “行!”纪彦均坚定地说。 刚子却半信半疑。 但是纪彦均不再说话,刚子也不再说,不一会儿刚子犯困躺下呼噜呼噜地睡着。 纪彦均仍旧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脑子里全是闻青。 “没有,这辈子都没有。” “没有,这辈子都没有。”纪彦均开始脑海里重复着这句话,令他痛苦难忍,直至他的脑海中自动蹦出曾经闻青说过一些话。 “我嫁你呀。” “我一辈子跟着你。” “……”他头疼缓解,渐渐入睡,睡梦中却是各种各样的梦境,他不自知地喊一声:“青青……” 此时闻青已经放学,她在上课时走了个神,就把金灵的服装想了个大概,回到绿地花园,这个时候vcd、磁带还没有流行起来,至少南州市还没有卖。 她只好守着十寸黑白电视机,准时准点地看金灵的电视剧,有电影上影也会自己一个人去看。 终于她画出三套十分接地气的衣裳,通过传真传给皮特,皮特表示收到之后,便将另外两千块钱汇给她,之后便没了消息。 闻青正好将所有心思都投在学习上面,随着一天天过去,天气由冷转暖,由暖转热。 逢青制衣厂的销量越来越好,闻青的学习也越来越紧张。 班主任对她寄予了厚望,逢青又是月月日日供不应求,闻青每天忙的有时候连饭的都吃不上,直到高考前一个星期,高三年级已经不再上课,准确地说不再正式上课,每天照例到班级,但每个老师都会说:“大家自由学习吧。” 然后每天都有高三学生翻学校墙出去玩。 每天都有高三学生不来上早自习,晚自习,等等。 而此时,班主任赵老师也特许闻青放假回家,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闻青要参加今年的高考! 一时间同学们震惊不已。 第96章 “闻青要参加今年的高考?” “真的假的?” “谁讲的?” “……” 整个南州一中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们都听说了,不少学生向高二(2)班的同学求证,得到答案后,或羡慕或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闻青可真厉害啊。” “她可是南州高二年级尖子生,能不厉害吗?” “一直都是第一。” “好期待她跳级高考能考多少?会不会还是第一?” “不一定吧。” “也可能还是第一呢。” “期待。” “……” 不管南州一中的学生们怎么评价,反正闻青是听不到,此刻她正抱着格子书包与石磊并排坐在公交车上。 石磊因为能够与闻青坐在一起而激动雀跃。 闻青问:“你们班主作挺开明,居然说让你们回家就让你们回家,其他班也这样吗?” 石磊笑:“其他班不是这样,主要我们班主任说高考要动脑子,让我们回家吃点鸡蛋和肉的补两天,再回来自习然后高考。” “挺好。”闻青笑着说。 石磊问:“你啥时候返校?” 闻青答:“我想一直在家待,待到高考才去的,但是班主任希望我提前两天去她那儿一趟。” “那我过五天之后来找你,咱们一起去市里。”石磊腼腆地说,尽管他现在在闻青面前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害羞,但他还是十分腼腆,有的时候想法也很简单,闻青跟他聊天十分轻松。 “好。”闻青点头。 石磊满脸笑容。 公交车到了望成县后,闻青陪着石磊等去镇上的公交车,在等待的过程中,石磊问:“闻青,等高考之后,你去我家做客好不好?” 闻青微微愣了下。 “我妈会做好多好吃的。”石磊说:“虽然我家没有你有钱,但是衣食无忧。” 闻青笑:“我并不在意钱。”因为她有钱。 “那你在意什么?” 闻青想了想,然后问:“石磊,我问你,你中意我什么?” 石磊羞赧一笑,接着一说一大串:“你好看,成绩好,温柔,聪明,理智。”最后石磊说了一个词:“纯洁。”像天上的云彩一样的纯洁,眼神清澈闪亮。 纯洁? 闻青原本上扬的嘴角,微微僵住,她突然想到几个月前,纪彦均说到的“如果他知道你之前处过对象,他还会不会对你好?”这句话,这个“处对象”并非浅义上的处对象,闻青抬眸看着石磊。 不得不说,纪彦均所说的那个问题,是这个时代男人极其在意的东西,石磊应该也极其在乎。 但是闻青没问,因为高考在即,说这些十分容易扰乱心智,于是她笑着说:“谢谢你这么夸奖我,车来了。” 石磊转头看过去,然后回头说:“我走了,五天后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高考。” “好。”闻青答应。 石磊迈上公交车,坐上座位,探出脑袋冲闻青挥手:“闻青再见。” “再见。”闻青也挥手。 等到公交车开走之后,闻青回身向逢青制衣走。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开始热了,闻青热的有点难受,直到有点反胃,加快步子向逢青走,准备喝点凉茶压压暑气。 哪知,才刚到逢青制衣时吓了一跳。 逢青制衣前的马路上站了不少人,逢青制衣前站了几个人,杠着摄像机的摄影师,拿着话筒的主持人,似乎在采访严师傅。 路边的路人指着摄像机问:“那是啥玩意儿,为啥老照人?” “听说,它跟照相机一样,一照就把人照里头了。” “是吗?” “不过,照相机照的照片,这玩意儿照出来的是能上电视的。” “能上电视?” “……” 闻青听着严师傅回答记者的话:“我们逢青的衣裳都是我们小老板做的。” “那你知道闻青给金灵设计衣裳,让她在众女星中大发异彩的事情吗?”记者问。 严师傅一脸懵然,不知如何作答。 闻青这时算是明白了,那就是三个月前,她给金灵做的衣裳起效果了。 见到逢青制衣厂门口一群人,闻青没有上前,而是向后退,然后转身离开,她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匆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摄像机上,所以并没有看到她。 不过,她没走多久,就碰上了王志山。 “闻青!”王志山喊。 “王先生。”闻青见左右无人,上前与王志山打招呼。 王志山笑着:“打你几百遍电话了,愣是没人接,就知道你在会回县城了,没想到就碰到了。怎么样?看到来采访你的记者了吧?” 闻青还没完全明白事情经过,当初她给了皮特传真了画稿之后,皮特已经三个多月没联系她的,她以为衣裳事件都过去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冒出来了。 闻青问:“发什么事情了?” “你的一定不关注歌星明星的。”王志山说。 闻青笑了笑,何止不关心,她放在绿地花园的十四寸电视机有半个月没开了,她每天都忙疯了。 “走,喝杯茶,我来告诉你。”王志山这么说着,闻青想着时间尚早,就跟着王志山去喝茶。 王志山边走边和闻青说一些情况。 原本皮特找闻青就是为了让金灵美美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在颁奖典礼或者别的地方压过其他女星。 结果,金灵因为男朋友酗酒“家暴”的事件,让她名誉受损,一度没有片约,金灵自己也消极了一段时间,人气下滑。 皮特一度觉得金灵振作不起来了。 有一天,金灵看着桌上的一封传真,传真上面画了三套衣裳,一套是民国男士长袍,画稿上注明灰蓝色。一套印有青花的米色旗袍,衩开到大腿根。一套是白衬衫、背带裤子外加一个顶卡其色鸭舌猫。 每一套栩栩如生不说,尺寸、布料、细节标的相当详细,连金灵这个外行人都看的明明白白,当时金灵眼睛就湿润了。 因为金灵打小就喜欢女扮男装桥段,又喜欢有特务身份的人设。她选择演习的初衷就是迷恋一个时代的一种气息。 闻青的画稿轻易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梦想,她顿时振作起来。 当天她便想找闻青把这三套衣裳做出来,她再给三千块钱,但是皮特表示闻青有自己的厂子,还要面临高考,于是金灵作罢,另找他人将画稿上的衣裳做出来。 因为闻青的设想是以一种小故事的方式让她吸引外界的注意力,而不是单调的洋装,却没想到金灵压根儿舍不得穿这三套衣裳出现在影迷面前,而是拿着三套具有“故事性”的衣裳推荐给了新戏的导演,并且很快定为金灵的戏服。 闻青一直不关注电视,所以并不知道,最近有一部很火的民国谍战剧,女主角装的三件衣裳大受好评,完全诠释了女主角的各种美。 短短十余集的电视剧,才刚播放四集,就令金灵大火,同时她的衣裳、发型也随之火起来。 在记者采访金灵时,她真诚地表示爱情很遗憾,然后着重感谢闻青让她坚持了梦想,让她有不同角度美,她的世界也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所以,闻青也随之大放异彩了。 闻青听后,有点出乎意料,不过王志山一迳地夸她,让她十分不好意思,说道:“其实,是不小心就帮助到了金灵小姐。” “闻青,你太谦虚了。” 闻青:“我真没谦虚。”本来她画了稿子,传真给皮特时,是等待皮特提出建议的,因为她想表达的是“故事性”,或者说是让金灵小姐穿着“自己的梦想”博眼球,她其实是做好画稿被打回来的准备。 没想到结局竟是这样,她真的是无意。 不过,虽然是无意,但无意的实力必须存在的。这是王志山十分坚定一定的,他看人特别准,看闻青也是这样。 “你的实力,大家都是看到的。”王志山说。 闻青笑着,刚要回话,已跟着王志山进了一家干净整洁的店面,一进进到店内,就看到了摄像机、记者、皮特还有金灵。 “王先生?”闻青不敢相信地喊一声。 王志山笑着说:“光顾着和你谈话,忘了和你说正事,金灵小姐带着记者专门来感谢你。” 王志山话刚落音,皮特、金灵齐齐走过来,尤其是金灵,见到闻青后先是一愣,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闻青居然长这么漂亮,完全比皮特说的还美,还年经,她长得太好看了。”,金灵随即笑起来,觉得遇到这么好看这么有才的姑娘是自己的荣幸。 “闻青。”金灵没有和闻青握手,而是直接抱上闻青:“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金灵的这一表现几乎令皮特跌掉下巴,毕竟一向挑剔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大明星金灵啊,她居然主动拥抱一个小姑娘,可见她心里是多么感激闻青。 闻青微微不适应这种拥抱的方式。 但是金灵很喜欢,她抱过闻青之后,望着闻青时又被闻青惊艳了一把,许多姑娘离远的看好看,离近了可能皮肤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是闻青没有,皮肤好的令她羡慕。 “金灵小姐,你好。”闻青恢复镇定,温和打招呼。 金灵笑着问:“闻青,你愿意和我一起上电视吗?” 第97章 上电视? 闻青看向金灵。 金灵穿着时髦,妆容精致,浑身上下自带一种光环似的,笑看着闻青。 闻青看向四周,摄影机、主持人、化妆师等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她入座了,她笑着问:“我能拒绝吗?” 其他人一愣。 皮特、王志山面面相觑。 “你们完全不让我拒绝啊。”闻青笑着说。 金灵、皮特、王志山顿时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王志山,他以为闻青会愚蠢地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要知道上了电视,逢青就火了,品牌地位更加稳定。 却没想到闻青只是开个玩笑,一下子让金灵笑了,原本稍微凝重的场子,瞬时变得轻松起来。 “化妆师,化妆师。”皮特高兴地说:“来,给我们的小闻青小闻总化个妆。” “好好好。” 化妆师、皮特开始忙碌起来。 采访完毕之后,金灵又请闻青吃了个饭,金灵借此机会,又向闻青讨了两套衣裳的样子。 闻青说:“我一个星期后高考,衣裳得高考之后才能做。” “没问题。”金灵笑着说。 闻青与一行人又谈论一会儿后,各自离开,闻青则向逢青制衣厂走。 这时,逢青制衣厂已经没了记者和摄像机,不过,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仍旧纷纷侧目看一眼逢青制衣,然后窃窃私语。 “刚才有人拿摄像机照这店呢。” “他们过两天就上电视了。” “大明星金灵都穿他们家的衣裳呢。” “我也穿呢,嘻嘻。” “……” 闻青听后笑笑,其实明星、电视效应在这个时代不比二十一世纪差啊。 闻青一到逢青制衣厂,严师傅就过来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闻青听。 闻青虽然已经知道过了,但还是认真听了,她知道接下来逢青会更加忙碌,于是说:“严师傅,天气炎热,大家要注意防暑,别热着了。” 严师傅忙点头:“是,小老板。” 闻青刚才吃了辣椒,鱼虾,又从饭店走回来,热的难受,于是喝了不少凉茶,稍稍镇定一下之后,才骑着自行车回水湾村。 回到水湾村就吐了。 “闻青,你怎么了?”姚世玲赶紧过来问。 闻青漱口之后,心里舒坦很多,笑着说:“中午和他们吃多了,又加上刚才热,所以有点难受,现在吐出来好多了。” 姚世玲松了一口气:“那去台扇跟前吹吹,别中暑了。” “好。” 姚世玲为了怕闻青热着,特意在东边瓦房里的床上铺一层竹席,台扇插了电,放在她跟前吹。 闻青吐过之后,洗把脸,拿着书躺在冰凉的竹席上翻开着书。 姚世玲坐在一旁纳鞋底。 “闻青。”姚世玲喊。 闻青应一声。 “你高考那两三天,妈去市里给你做饭。”姚世玲说。 “不用了,天这么热。” “也没有多热啊,我坐这席上,我都觉得凉呢。”姚世玲说。 “不用。”闻青说:“不就高考嘛,平常心。” 姚世玲也不再争执。 接下来的两天,闻青依旧待在水湾村,有什么事情也都是电话联系,她每天就在家中看书,做题目。 “闻青,别老看书,多吃点菜。”姚世玲说。 闻青笑:“妈,太多了,我吃不下。” 母女两个正说着,电话响了,闻青放下筷子去接电话,刚将听筒放到耳边,就听到里面传来宝红的尖叫声:“闻青姐!你上电视了!!我看到了!!!大家都看到了!!!!” 闻青:“……” “闻青姐,上电视真的好厉害啊,今天我们店里的三个电话快被打爆了!”宝红激动地说起来,宝红原本家境不好,经常会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她的爷爷就是原来肖姨裁缝店门口的修爷大爷,时常会贴补她家。 不过,自从她来到逢青,随着逢青的扩大,她的工钱一天比一天高,现在她爷爷都不修鞋了,在家享福呢。 而她自己也因为受闻青的良好影响,在家里的地位明显高了好多。 如今她把逢青当家,谁说一句不好都不行,把闻青当亲姐姐,别人一句坏话也不能说闻青。 “闻青姐,电视机上的你,也好漂亮!一点都不输给金灵!现在全国人民都看到你了!”宝红激动的语速极快。 闻青笑,全国人民?大概是全国人民吧。 事实情况也确实是全国人民。 连在夏城的纪彦均和刚子也看到了,此刻两人正坐在一间简单的房子里,房子里两张床,一张桌子,桌子放着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正播放着广告。 纪彦均、刚子则坐在电视机前,一人端着一个白色大瓷缸子,瓷缸子里是满满一碗挂面,连点青菜都没有,挂面上堆了一撮咸菜,咸菜旁边是几瓣蒜头,两人埋头津津有味的吃着。 “彦均,你说咱都赚钱了,咋还吃挂面啊,你做挂面的时候就不能放两块肉吗?寡死了。炒两个菜也行啊。”刚子边呼哧呼哧吃,边吐槽。 纪彦均吃着回他一句:“你会做你做。” 刚子不说话了。 纪彦均、刚子两个人来夏城三个多月了,开始就忙着租车找生意,早上啃包子喝凉水,中午啃馒头就咸菜,晚上吃挂面。 反正不是包子、馒头就是挂面,二人也没叫苦过。 这年代跑运输挺赚钱,尤其是跑别人不能跑不敢跑的,特别赚钱。 所以三个多月的时间,他们没日没夜地跑,终于买了自己的车,手头上也有点钱了。但是纪彦均并没有往家寄,家里拮据他知道,但是梁文华、纪宁芝的性子没磨下去,他不想再助长。 一会儿后,刚子又说:“彦均,咱们吃完了接着干吗?” “嗯。”纪彦均应。 “那咱一个星期能回南州见闻青吗?”刚子问。 “能。” 既然彦均说能了,那就能了。 刚子转头看向电视,突然叫起来:“彦均,你快看,是金灵!我梦中情人,我就喜欢她这样的。” 纪彦均埋头吃面。 “你看啊,记者采访金灵呢!”刚子坐直了身子,兴趣浓厚地盯着电视机,几乎忘了吃面:“金灵可真漂亮,就最近晚上播的那个民国片,美死了。” “快点吃。”纪彦均催促。 刚子边吃边盯着电视屏幕,突然对着电视屏幕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闻、闻、闻青……” 纪彦均动作一听。 “闻青也上电视了!”刚子喊出声。 纪彦均倏地抬起头,入目的便是闻青微笑着对着镜头说:“大家好,我叫闻青。” “真的是闻青啊,闻青居然上电视了!”刚子激动起来。 纪彦均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她镜头前笑着,看着她在镜头从容不迫,看着她的样子,他好像有几个世纪没有见到她一样。 纪彦均鼻头一酸。 “彦均,你想闻青想哭了?”刚子问。 “滚!” 刚子拉着凳子离纪彦均远一点,继续说:“你自从来夏城,几乎是每天晚上都做梦,几乎是每天晚上都喊‘青青’好多遍,你说你不想她,你眼睛红个啥?” 纪彦均没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屏幕,直把这次访谈从头看到尾,他还久久不能回神。 “彦均,电视结束了。”刚子说。 纪彦均突然开口说:“她瘦了。” 刚子差点晕倒,都说镜头都把人拍胖了,他居然能看出来闻青瘦了,傻了吧,随即也说了出来:“你傻了吧。” 这时,纪彦均忽然站起来,把半瓷缸的面都倒进刚子瓷缸里,说:“吃完上车!” “我日,纪彦均你个狗日的,太他妈的浪费粮食了,让我吃这么多想让我干两个人的活儿,没门。” 饭后,二人各自洗好自己的白瓷缸之后装在各自的背包里,将门锁牢了,走到一辆崭新的大货车前,上了车子,去一个厂房前,装了一车的货,拿了一半的钱,然后开车驶出夏城。 与此同时,闻青上电视的消息,虽然不是轰动全国,但是足以轰动所有认识闻青的人,以及望成县。 连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也看到了。 一家三口坐在简陋的堂屋饭桌前,盯着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目瞪口呆。 “这、这、是闻青吗?”纪友生不敢相信地问。 梁文华、纪宁芝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尤其是主持人介绍闻青时,说到闻青手下除逢青制衣厂、逢青服装店、逢青制鞋子厂之后,还有逢青运输公司。 要知道纪家最巅峰的时刻,仅仅只有一个运输公司而已。 第98章 逢青制衣,逢青制鞋,逢青服装,逢青运输…… 所以闻青到底多有钱? 纪友生、梁文华想想都觉得可怕。 “金灵?”纪宁芝不敢相信,她心目中的偶像,她认为遥不可及的电影大明星金灵,居然笑着和闻青坐在一起,和闻青!这不是真的吧? “金灵是谁?”梁文华问。 “电影大明星。”纪友生接话。 “大明星?”梁文华问。 纪友生点头:“现在都没她火了。电视上说是闻青做了三套衣裳给金灵,让金灵渡过人生的低潮期。所以金灵感谢闻青。” “感谢闻青……”梁文华木木地接话。 这时,电视里主持人笑着问:“金灵小姐,能问一下,闻青给你做的三套衣裳多少钱吗?” 金灵笑着看一闻青,然后说:“挺少的,一千块钱一套。” 一千块?!一套?! 梁文华、纪友生、纪宁芝被震惊当场。 总共三千块?三千块钱啊,这对现在的梁文华、纪友生、纪宁芝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别说三千块了,连三百块,三十块钱,他们都没有。 再看看餐桌上的稀饭、粗面馒头、咸菜、豆酱。 稀饭几乎看不到米粒。 粗面馒头嚼在嘴里,从嗓子眼经过时,都是糙嗓子拉嗓子的。 咸菜、豆酱是梁文华亲手做的,超级难吃。 “一千块还少啊?”主持人问。 金灵笑着温柔地说:“肯定少啊,闻青的衣裳绝不止这个价。” 电视中,金灵的回答似乎伤了纪宁芝,或者是纪宁芝觉得自己太久没买衣裳了,又或者闻青太过优秀太过有钱,刺痛了她,再或者是粗面馒头拉疼了嗓子。 总之她坐在饭桌前,眼泪啪嗒啪嗒地向下落。 正在这时,院门突然被拍响。 梁文华迅速把电视、台扇关上。 纪友生条件反射地闭嘴,连口中的粗面馒头也不嚼。 纪宁芝更是直接不哭了。 随即便听到院外人喊:“纪友生!纪友生!交电费了!交电费!” 三人猫在堂屋就是不作声。 院门被拍的啪啪响,最后那人没了耐性,就骂一句:“妈的,就没见过这么孬的人。”然后边骂边走。 声音渐渐远去,一家三口没敢作声。 不一会儿,因为台扇的停止,三个人热的汗珠直流。 “妈,把台扇打开啊,热死了。”纪宁芝说。 梁文华“啪”的拧一下,台扇并未转动,再拧还没转动,梁文华稀奇地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转了?” “是不是坏了?”纪友生说。 “不会啊,刚才还好好的,这台扇是去年彦均刚买的,才转一年呢。” “会不会是他们断咱家电了?”纪宁芝突然说。 纪友生、梁文华一愣。 纪宁芝赶紧去开电视,结果电视也打不开,她又去拉灯,灯也不亮,纪宁芝这一跑一动,已出了一额头的汗,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管不了热不热的问题,而是难过、委屈,更觉得日子艰难,活着不容易,她伤心地趴在门框上哭起来。 纪宁芝也不是一次两次哭了,别说纪宁芝哭,梁文华也哭过。 但是有什么办法,纪友生的工钱,只够一家三口饿不死,他们已经三个月没吃过肉,没吃过白面馒头了。 每天都是这些粗面、咸菜、豆酱,超级难吃,可是不吃就饿着,一粒也不敢浪费,剩菜热了再热吃进肚里。 为此,纪宁芝、梁文华可不就哭了很多次了吗? 此时,纪友生、梁文华坐在饭桌前,额头上的汗水哗啦啦地向下落,谁也不吭声。 整个堂屋里弥漫着热气。 在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热的受不了时,闻青买了一台春兰牌空调,这年代空调很稀有,是让逢青的员工跑南州市才买到的,当天闻青找县城有名的电工,将家里的线路重新装了一遍,能够轻松地带得动大功率空调。 闻青则坐在空调房里看书。 姚世玲这次没反对闻青买空调,也没说费电,主要是最近两天闻青热的吃不下饭的,她看着心疼,听说空调那玩意儿跟过冬天似的,所以就让闻青买,闻青想着反正家里以后能用到,于是就买了。 此刻闻青坐在空调房里,看着书,堂屋的电话就响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找她的。 自她上了电视之后,逢青的订单直翻了一倍,她也算是出了大名,不但电视上报道,报纸上也写。 更因为闻青的长相令人惊艳,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影响,皮特多次怂恿她当演员什么的,闻青对此并不感冒,她被皮特电话打烦了,便问一句:“明星有我逢青赚的钱多吗?” 皮特终于知难而退。 另外,因为这个年代娱乐少,报纸,电视,明星的效应极其有力,所以逢青品牌持续升温。 大街小巷内,但凡有点钱或者时髦一点的人,都知道逢青,也都知道闻青,时不时会听到这么几句话。 “买逢青啊,逢青好看,逢青时髦!” “那小姑娘真俏,穿的是逢青的衣裳呢。” “金灵都穿逢青的衣裳啊。” “……” 总之,如果说曾经的服装设计比赛让业内不少关注了闻青,那么这次的上电视,就是让业外的人士熟知逢青,并且认识又佩服起这个小闻青了。 因此,每一天逢青制衣厂、逢青制鞋厂、逢青服装店、逢青运输公司都忙的脚不沾地,同时也在进行全面扩招,招有能之士,招有才之人。 逢青已经招了不少成熟人才,也招了新进大学生,逐渐趋于正规化。 闻青本来是想成立“逢青集团”,并收购布料厂,专门上给逢青提供布料,但是面临高考,她无暇多顾,连订买小轿车之事都要交给逢青的采办来说,她只是安心的看书,厂子和公司需要做重大决策,才会给她打电话。 闻青放下书去接电话,是逢青制衣厂那边。 “小老板,金水市那边要订五千套夏季衣裳,一千双熟胶凉鞋,一千双带扣布凉鞋,已经汇了一半的款子到会计那里了。” 闻青问:“订单内容再次确认了吗?” “文件从传真机传过来,有签字有盖私章。” “那能在规定时间内出来吗?”闻青问。 “一直两班倒的,没问题。” “那行。”闻青说:“你联系一下逢青制鞋厂这边,运输那边我来打电话,你们把货打包好等着,运输那边会及时拿货的。” “是,小老板。” 闻青挂上电话后,又给运输那边打了电话。 期间闻亮一直在旁听着,闻青挂上电话后,问:“亮亮,你听得懂吗?” 闻亮、闻朋已经放暑假,兄弟两个性格截然不同,闻朋外放活泼,这会儿已经呼朋引伴拿着弹弓打鸟,捡爬拉猴壳,掏海虾,掉黄鳝的。 闻亮可能因为是长子的原因,性子沉稳、内敛很多,平时话也不多。他学习好,闻青为了给他补充知识,托逢青运输的员工,在中国各个城市买了不少书,各种书放在家里,闻亮一有时间就捧着书看,更加不出去玩了。 令闻青高兴的是,闻亮可能是书读多了,开窍了,话比以前多了的同时,对事情的理解能力也让闻青格外放心,也就是俗称的三观正。 “听得懂。”闻亮应一声,低头看书。 “真的?”闻青问。 “嗯。”闻亮点头。 闻青笑着说:“那你边上学边跟姐一起打理闻青,你顾得过来吗?” “可以。”闻亮说这话时,语气平常的好像是“这碗面我可以吃完”一样,令闻青十分开心,说起来她和大弟弟闻亮年龄差距并不大,今年闻青十八岁,闻亮十六岁,若是闻亮和上辈子的闻青比,铁定是他比闻青更懂事更聪明。 但是和这辈子的闻青比,还是有点差距。 不过闻青把闻亮拉空调房里说逢青的事情时,着实让闻青惊叹了一把,闻亮居然对逢青下面的事情知道个差不多。 “你怎么知道的?”闻青问。 闻亮回答:“听你说,听队长说,听妈说,听王婶说……” 听言,闻青笑起来,这下好了,亮亮可以帮她忙了。 这么想着,闻青当即就教了闻亮一些简单的事情,让他慢慢上手,不懂的问她,不过前提是不耽误学习,一旦发现成绩退步,就不让他再帮忙。 “好,我知道了。”闻亮平常地说。 闻青开心极了。 接下来的两天,闻青仍是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学习上,偶尔接到电话时,便和闻亮讨论着,如果妥善解决。 回回闻亮的回答,都让闻青满意地点头。 就这样在水湾村的五天过去了。 闻青需要去南州市见一见班主作赵老师,石磊也早早地等在大土路的尽头。 姚世玲看到笑容灿烂的石磊,笑了笑。 “阿姨好。”石磊极其有礼貌。 “石磊好。”姚世玲笑着,然后转头和闻青说:“按时吃饭,不要熬夜,要是热的难受,在你那屋子里也装个空调。” “现在我没感觉到热了,肯定是前几天天气突然热,我有点不适应,现在好了。”闻青笑着说。 “那要不要妈去给你做饭?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姚世玲说,其实姚世玲也是很忙的。 “不用了,就两三天的时间而已。”闻青说。 姚世玲只好作罢,末了姚世玲又把闻青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闻青你是不是打算和石磊好了?” 闻青想了想说:“高考过后就能确定。” “妈跟你说,不管确定不确定关系,姑娘家要自尊自爱,自己轻贱自己,别人也会看不起的,知道吗?”姚世玲说:“现在这个社会就这样,男的没事,女的会被骂的一辈子翻不了身。” 闻青心头一凛,上辈子没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这辈子听到当真是当头一捧,让她幡然醒悟,如果她早知道多好啊,她点了点头:“妈,我知道了。” “嗯,妈信你。” “嗯。” 与姚世玲分别之后,闻青、石磊去公交车站停车,然后上车,与石磊坐在一处,闻青侧首望着窗外,脑中回想着姚世玲的话。 “姑娘家要自尊自爱,自己轻贱自己,别人也会看不起的,知道吗?” 她在出神的同时,并没有注意到一辆崭新的货车,从她跟前驶过。 这货车正是纪彦均和刚子的。 纪彦均、刚子找了个地方,把车子停定之后,各自拎着军绿色大背包回家。 纪彦均七转八拐,走了很久,才走到一处小院子,他伸手敲门,里面没人应声。 他喊一声:“爸!妈!”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妈,是哥,是哥回来了!” 第99章 “哥,哥!”纪宁芝欢喜的声音传来。 纪彦均平声说:“宁芝。” “妈,是哥,是哥回来了!”纪宁芝雀跃着将门打开,梁文华随之站在她身后,母女两个看着纪彦均却是一愣。 纪彦均瘦了,黑了,衣着破旧,下巴处一圈的胡渣子,看上去…… “哥……” “彦均……” 母女俩不敢相信地望着纪彦均,她们的印象中,纪彦均是英俊的,是干净得体的,何曾如此落迫如此削瘦。 “妈。”纪彦均微笑着喊一声,被梁文华、纪宁芝堵着窄小的门,他进不到院子。 梁文华走到门前,眼圈通红地抓着纪彦均胳膊:“彦均……”才喊出口,感觉手上有点膈手,忙拉过纪彦均的胳膊看,一道细长的疤痕赫然出现。 梁文华、纪宁芝俱是一惊。 “彦均,这是咋回事?”梁文华问。 纪彦均平淡地说:“没事儿,有次跟刚子搬货,不小心被铁丝划的。” “哥,你搬货?”纪宁芝问,她的印象中,她哥已经几年不用搬货,他是老板啊,只有特别重大的单子,他才会亲自去,现在却是自己搬货。 梁文华摸着那道深深的疤痕,却是直接哭起来。 “妈,没事儿。”纪彦均安慰着。 但是梁文华仍旧大哭,在儿子面前可劲地哭,哭儿子受的苦,哭自己的委屈,哭自己的贫穷,总之大哭不止。 最后是纪彦均、纪宁芝二人将她扶到堂屋,纪彦均看着逼仄的小院子,简陋闷热的堂屋,他伸手去拧条几上的台扇,准备通通风。 “哥,咱家没电。”纪宁芝抢先一步说。 纪彦均一顿,问:“怎么没电?” “电费没交,供电所给掐了。”纪宁芝说。 纪彦均没说什么,收回手。 梁文华已经平抚,找到几把扇子一家人扇着,不一会儿,纪友生下班回来。 看到纪彦均也惊了一把,感觉儿子在外吃了大苦,心里不好受。 梁文华、纪友生坐在堂屋,询问纪彦均情况,纪彦均一一回答,但有所保留。 “你和刚子在夏城干啥?” 纪彦均:“帮别人拉货。” “咋样?”纪友生问。 纪彦均看一眼梁文华、纪宁芝,然后说:“还成。” 这句“还成”,让梁文华、纪宁芝心头一凉,如果说她们对这样贫困的生活,还有一丝不甘心,有一丝希冀的话,那么这点不甘心这点希冀就是来自纪彦均,可是此刻,纪彦均看了她们一眼后,才说“还成”,联系一下纪彦均的削瘦,她们断定纪彦均是报喜不报忧。 尤其是接下来吃午饭。 梁文华想整点好吃的给纪彦均,可是一贫如洗,仍旧就是粗面馒头,稀饭和咸菜。 但是纪彦均吃的津津有味,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还开口问:“妈,这咸菜是你做的吗?” 梁文华强忍着眼泪没落,点头。 “挺好吃的。”纪彦均说。 梁文华、纪宁芝心里的一个希冀彻底破碎,她们日日夜夜所想的好日子,再也回不去,再也回不去。 两人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这次是彻底死心的哭,面对现实的哭。 “哭啥,哭啥!”纪友生喝道:“饿不死你们!” 纪彦均没作声。 梁文华、纪宁芝止住哭声,自从“财政大权”掌握在纪友生手中后,他说话的份量足了很多。 “吃饭吧。”纪彦均说。 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这才开始吃饭。 饭后,纪彦均从衣兜里掏出一百块钱,让纪友生把赊的账,欠的电费,都给交上,这么热的天,没台扇怎么行?再说了,他回来家敲门,妈妈和妹妹都不敢应,很明显怕是来讨债的。 “给了我们,你咋办?”纪友生问。 “我还有一点。”纪彦均说。 “那我把一百的破开,剩五十再给你吧。”纪友生说。 “不用,我平时还挣着呢。” 纪友生这才作罢,其实,一百块钱也是刚刚够用,刚开始来这个小院子,梁文华、纪宁芝都接受不了,偷偷在代销店赊了不少东西,到现在还没有给钱,加上他向工友借的钱…… “唉!”纪友生叹一口气:“借给苏红梅的那六千块钱,他们家到底是不还了。”之前,梁文华去闹过,苏红梅报警说梁文华没凭没据的诬陷人,要把梁文华抓起来,梁文华确实没证据,吓的就不敢往苏红梅家去了。 而一直待梁文华、纪宁芝像一家人一样的章方方,因为纪家的败落,她理也不理二人,有时候碰到,还当作没看见。 “都怪你妈当时也不打个欠条什么的。”纪友生说。 纪彦均从裤兜里掏出烟,递了一根给纪友生。 纪友生接过来,问:“你和闻青咋样了?” 纪彦均抽了一口烟,低着头:“她不愿意了。” “咱们家现在这种日子,她肯定不愿意……” “不是这个问题。”纪彦均说:“闻青愿意,不是因为二叔的话,也不是因为纪家的钱。”言外之意很明显,当初闻青看上的就纪彦均这个人。 “那以后……”纪友生没说完,思及纪彦均对闻青的心,他作为父亲的很担忧,不由得就想劝淡纪彦均的心,于是转移了话题到现实上来,说:“彦均,你年轻也不小了,和你一般大的都有孩子了。” “我知道。” “但是闻青还小,说起来,她还没有你妹妹宁芝大。”纪友生说。 纪彦均:“嗯。” “听宁芝说,她学习很好,这次破格参加高考。” 纪彦均:“嗯。” “既然学习这么好,肯定能考上好大学。而且闻青长得好看,手上又有逢青,她的前途不可限量。以前咱家人去她面前喳喳的,现在连见她一面都得经过好几道程序了。”纪友生说。 这次纪彦均没作声。 “等闻青上了大学,不说别的,就闻青长这么好看学习这么好,大学里的有志青年,都会去献殷勤。随随便便找一个,都比搁咱家过得好,她那么优秀,公公婆婆还不捧着疼吗?”纪友生说。 纪友生说完之后,父子两人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烟雾往上飘。 过了好长一会儿,纪彦均开口:“爸,你说得对。” 纪友生以为纪彦均开窍了,想通了,谁知听到纪彦均开口说:“等闻青结了婚了,生了孩子,过得很好,我就考虑自己。” 纪友生吃惊地看着他:“你……” “我对她有责任。”纪彦均绷着脸说。 纪友生气的伸手指着他说:“她现在还没有上大学,大学毕业要四年,万一她大学不结婚,毕业之后结婚生孩子起码要七年,七年你都三十多岁了!你是想打光棍吗?她要是一辈子不结婚,你也一辈子不结婚吗?” “嗯。”纪彦均坚定地回答。 纪友生气的身子晃动。 纪彦均抽了一口烟,目光定在地上,缓缓地吐出烟雾说:“爸,这三个多月来,我每天做梦都梦见闻青,每天醒来都想不起做的什么梦,但是我总觉得我上辈子亏欠她很多,心口总是疼。这三个多月来,我每天都在想我和闻青的关系。” 纪友生默默听着。 “一年前,我开车去西州送货,她高高兴兴地送我,说等我回来,说会和我妈和宁芝好好相处。后来临时有货,就绕了东州一圈,等我回来时,她就不再在四叉路口等我,我以为她是闹脾气,哄哄就好,因为她脾气确实不好,是个被他二叔宠爱坏的孩子,说话冲人,不高兴就摔东西,说翻脸就翻脸,可是她从不记仇也不使坏,但是这次却记着,看着我就躲。爸,你说这是为什么?”纪彦均侧首问。 纪友生微微心虚。 纪彦均难过地说:“是我、是我们家伤了她,伤她伤的太过分了。她二叔救了我一条命,我们一家记着这个恩,把恩转成仇,肆意地认为她在攀高枝在贪富,是不是?” 纪友生低下头。 “爸,闻青二叔才刚来我公司,我第一次见到闻青,我就中意她。”纪彦均说。 纪友生一愣。 “那时候我就决定,这辈子非这姑娘不娶。”纪彦均说。 纪友生震惊地看着纪彦均,他儿子寡言,平时也不袒露情绪,闻青倒是叽叽喳喳,喜欢讨厌都不掩饰,他一直以为是闻青喜欢他儿子,却不知道他儿子从第一眼看到人姑娘,就决定要娶了。 “那……” “后来也是确定是第二天要打结婚证,所以才会一起过夜。”纪彦均声音放低了说:“如果因为闻青说过不进纪家的话,如果因为这个,如果闻青嫁的不好,我有什么资格过好?”纪彦均转头看向纪友生说:“爸,你们不要忘了,我这条命是闻青二叔给的,没有闻青二叔,我早就不在了,现在,就算我为了闻青去死,我也赚了两年的寿命了,何况是一辈子光棍呢?” 纪彦均最后一句话说的极轻极轻,但是却令纪友生整个人从头凉到脚,连大脑都被冻结住,没法子思考。 纪彦均又将一根烟摁灭在墙上,将烟头丢在地上,准备去拿扫帚扫一扫,一转头看见纪宁芝就站在不远处。 纪宁芝似乎愣神中。 “宁芝,去拿扫帚把烟把扫了。”纪彦均说。 纪宁芝如梦初醒一般醒了一声,转身进堂屋拿扫帚。 “找啥?”梁文华说:“你怎么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我、我找扫帚扫烟把。” “这儿呢!”梁文华大声说。 纪宁芝接过扫帚跑出堂屋去扫墙根,只看到纪友生愣愣地在墙边,她轻声问:“爸,哥呢?” “走了。” “走去哪儿?”纪宁芝问。 “说是去挣钱。”纪友生说。 纪宁芝沉默,刚才纪彦均和纪友生的话,她都听到了,都听到了。 纪彦均七拐八绕出了这个区域,到了货车跟前时,刚子已经在车上了,嘻嘻傻笑。 纪彦均上了驾驶座,问:“傻了?” 刚子拿着一张半身的黑白照片,乐呵呵地盯着看。 纪彦均问:“金灵?” “不是,是我对象。”刚子笑的眼都睁不开了。 “你有对象?” “刚介绍的,我妈让我去南州见见。”刚子开心的很:“我瞅着这照片挺好看,长得跟金灵像。” “祝贺你。” “还没成呢,不过,等我跟她见了面也就差不多了。” 纪彦均笑笑问:“你妈同意吗?” “同意啊,特别同意。” 纪彦均点点:“那就好办。” “嗯。” 纪彦均发动车子,向南州市行。 刚子问:“彦均,咱去哪儿?咱们得先到南州,到了南州,你把这车给我开,我去见我对象,她一看我开着崭新大货车,肯定觉得我倍儿拉风,就忽略我长得丑,多点耐心看我的内!在!美!” “嗯,知道了,去南州就把车给你。” “好,诶彦均,你是不是去找闻青啊?”刚子问。 纪彦均快速转动方向盘,说:“不是找,是去看看。” 第100章 “去看看?咋看?偷偷的?”刚子问。 纪彦均边转动方向盘,边从倒车镜中观察后方,回答:“嗯。” “为啥要偷偷的?”刚子不解。 “大后天,她要高考。” “和这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见我心烦,影响考试。” “靠,那咱还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干啥?差点掉了我的老命,等她考完试回来再说得了。” 纪彦均转头看刚子一眼,刚子立刻伸手往嘴巴上一拍:“成,我不问了。” 纪彦均目视前方,踩油门,车子平稳向前行驶,二人离开望成县,去看闻青。 闻青此时已从班主作赵老师的家中出来,赵老师除了询问她一些复习上面的事情外,又和她说了一些考试作息、心态等方面的事情。 闻青一一记下来。 出了赵教师的家,闻青去了文具店,买了一些文具,然后又去菜市场买了些菜,准备放进冰箱,作为这两天的伙食。 然后再拎着向绿地花园走。 这时,天仍旧热,热的她脸红扑扑的,但是她没那么难受,进绿地花园时,她感觉有人在看她,她转头望去,却没有发现,于是拎着菜继续走。 闻青边走边在想,自己现在这么有钱了,也这么火了,不应该步行或者骑自行车,这太掉份了。小汽车都买回来了,她会开是会开,但是没有驾照,再坚持五天,五天后就能解放,就能学开车,拿驾驶了。 另外,她要招两个保镖保护她,她现在都这么有钱了,必须得保护自己啊,她这么想着自己就笑,忽然就想当初给“逢青”取名时,她也是这么自我迷恋的样子。 不一会儿,走到了四单元楼,她再次向身后看看,仍旧没有人。于是她进了单元楼,掏出钥匙进了房门,先给姚世玲打个电话报平安,然后洗个澡,打开台扇,坐在台扇前看书。 这时,电话响了,是石磊打来的。 她笑了笑问:“这个时候打来什么事情?” “我、我就是给你加油,咱们好好考。” “好。”闻青笑:“别在代销店待了,赶紧回去复习,到时候别考的比我还差,不然丢人丢姥姥家去了。” 石磊嘿嘿笑:“你放心,我一定超过你。” 闻青笑:“那咱们试试看。” “好,闻青,你要好好休息。”石磊在彼端说。 “你也是。” “嗯,那我挂电话了。” “再见。” 闻青挂上电话后,嘴角是淡淡的笑,高考,还有两天就高考,高考过后,也就是五天后,她需要找石磊谈一下,另外她的逢青也需要整合一下,这么想着高考后自己似乎自己更忙了。 索性闻青不再多想,转眼做考前准备。 一连两天闻青都没有出门,一度让站在楼下的纪彦均担心她是不是出什么问题,直到中午,她在厨房做面条烧菜,直到晚上她的房子亮起昏黄的灯泡,他从窗户口看到他才放心。 就这样,纪彦均一直守了两天,到第三天时,他看着闻青拎着格子布袋,边走边检查文具和准考证之类有没有忘记带,然后慢慢跟着她到了南州一中。 每年南州高考,都是抓阄占用各个高中考试,这次占用的南州一中、南州三中等数所学校。 闻青、石磊同属文科,很自然地都分到南州一中考试。 此时,南州一中前站满了候考的学生,但是时间没到南州一中还没开门,相识有同学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题目,或态度,或者紧张感。 相对于二十一世纪家长陪读,家长陪考,此刻南州一中前几乎看不见几位家长,都是学生自己过来。 “闻青,闻青!” 闻青刚一出现,石磊便连连招手。 闻青笑着走上去。 闻青因为是高二跳级高考,所以这么多人中,没有一个是她的同学,确切地说,除了石磊她谁也不认识。 “石磊,你来好早啊。”闻青说。 石磊笑着说:“也不早,是你太会踩点了。” 石磊话刚落音,一旁的同学见闻青长得好看,便想认识认识,于是问:“石磊,这是谁啊?好洋气啊。”闻青的每一件衣裳都是经过自己修饰,她现在是学生身份,不想特立独行,但也不想太板板眼眼,于是她的衣裳大体上和时下学生相差无几,但是细看之下,处处皆是小心思,而且越看越好看。 “我、我朋友,闻青。”石磊腼腆的介绍。 石磊这么一腼腆,同学们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而且这些同学中,还有两三个是结过婚有过孩子,后来才入学参加高考的,对石磊的反应更加明白,倒是闻青的表现,很是平静,让几人觉得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淡定啊。 这时,有个家境相对比较好家里有电视机的女同学自言自语:“咦,闻青?我看着怎么这么面熟,名字也挺熟的,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呢。” 闻青听言,心里一惊,她可不想在这里引起轰动,转眸看向校园内说:“门开了。” 这句话无疑是所有等候考试的同学的最期待的,所有人都看向门口,南州一中的大门果然咿咿呀呀地被拉开,同学们一涌而进,刚才的那个女同学也不再纠结闻青是谁,说一声:“门开了。”然后跟着挤进一中。 而石磊并没有挤进去,而是走到闻青跟前问:“闻青,你是哪个考场?我帮你找。” “三零五。”闻青说。 石磊说:“我是三一六,走,我先帮你找。”说着石磊就和闻青并排,向南州一中进。 两人有说有笑,石磊时不时问闻青笔带了没,准备证带了没等。 闻青一一笑着回答。 不远处,纪彦均看到这一幕,心里一阵发闷,他先是站着,然后蹲在路边,接着又站起来,向南州一中的大门走,站在门口,点燃一根烟,看着石磊说说笑笑带着闻青去找考场。 而他纪彦均连出现在闻青面前都不敢出现,一直到石磊给闻青找到了考场,自己又急匆匆跑回考场简易分布图前,看自己考场的位置,然后再跑回自己的考场,纪彦均的火气越来越大。 他火大的原因是这个毛头小子对闻青这么好,显得自己跟个煤渣子似的。另外一个更深刻的想法是他希望有人对闻青好,往死里好,可是,他希望那个人不是别人,是自己。 但是,不是,是眼前这个毛小子。 纪彦均心里难受,抽烟抽的分外用力,一口烟吸到嗓子眼里,忘记吞吐,一个回绕把自己给呛住。 纪彦均立刻剧烈咳嗽起来,咳的嗓子火辣辣的,咳的眼睛通红。 “靠!”纪彦均狠狠咒骂一声,把半根烟扔在地上,用脚死劲地踩,踩完之后,想着这儿是闻青的学校,于是弯腰捡起来,丢进旁边的垃圾箱,边丢边咳嗽不止。 他的咳声未止,校园里的人工铃声便打响了,纪彦均转头看向校园内,每个教室里都出现了两名监考老师,其中一名监考老师手中拿着一张纸,拿注意事项。“不得作弊,一经发现,取消本场考试资格……” 监考老师在台上念着,同学们坐在座位上听着,不少同学紧张的直深呼吸,而闻青则是平平静静地,行为及心理上已经准备的很好,就等待着分发试卷。 监考老师的各项流程走完之后,开始发试卷,考试时间刚刚到,考试开始。 与此同时,姚世玲、闻朋正在望成县菜市场买菜。 姚世玲说:“闻朋,你大姐高考应该开始了吧?” “嗯,开始了。”闻朋挎着菜篮子说。 “也不知道她紧张不紧张,我昨天看电视,新闻上说,去年高考都有考生太过紧张,晕倒在考场了。” “妈,大姐不会的,大姐特别厉害的,大姐啥都不懂。”闻朋如今最喜欢最崇拜的人就是闻青,他有种“全天下我大姐最厉害”的自信。 姚世玲笑了笑,抬头正想着买什么菜时,很不巧地碰到了梁文华和纪宁芝。 上午的时候,纪友生说厂子里发了点钱,让梁文华买点白面,跟粗面掺着吃,于是梁文华就和纪宁芝过来,想着能不能买点便宜的菜,万一晚上纪彦均还回来呢,想给他做点好吃,没想到碰上了姚世玲和闻朋。 梁文华虽然没有以前嚣张的气焰,但还点以前的傲气,走过姚世玲、闻朋跟前也不理二人。 姚世玲也没说话,拉着闻朋就走了。 梁文华走过之后,不忿地说:“以前见着我还笑一笑,现在有钱了就狗眼看人低了!” 纪宁芝低着头说:“妈,她也没惹咱,你说她干啥?” “咋了,我还不能说她?” 纪宁芝小声说:“你说她干啥呢,她闻家的人还救了哥一命。” 梁文华纳罕地转向纪宁芝问:“宁芝,你咋了?” 纪宁芝低下头:“回家吧,反正也没钱买菜。”说着,纪宁芝提前走。 梁文华在后面喊:“宁芝,宁芝……” 纪宁芝已走出菜市场。 姚世玲、闻朋不一会儿也从菜市出来,母子两个去逢青制衣厂看看,闻亮正在和严师傅讨论衣裳的各种事件。 姚世玲、闻朋在一旁说着有的没的,听闻亮说完之后,一家三口才往大土路走。“二哥,你学坏了,你现在都不做暑假作业了,天天不是跟着队长说鞋子,就是和严师傅说衣裳,你还跑去坐大姐的大货车!”闻朋一副抓到闻亮不学习的证据的样子。 “闻亮暑假作业早做完了。”姚世玲说。 “这么快。”闻朋吃惊,他心虚极了,他的暑假作业还没开始做呢。 闻亮没理他,抬头看看天:“真热,姐第一场考试应该结束了吧?” “差不多了。”姚世玲说。 确实是第一场考试结束,太阳爬的高高的,闻青热的有点难受,一出考场大家都在对答案,石磊跑过来找她,问:“闻青,你考的咋样?” 闻青热的心里胃里都难受,肚子有点疼。 “闻青,你咋了?”石磊见闻青脸色不对忙问:“是不是考试太紧张了?” “不是,我想上厕所。”闻青笑着说,暗想好像大姨妈要来了吧? 第101章 “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石磊担心地说。 “不用了,天太热,我回去再上厕所。”闻青的疼痛稍稍缓解。 “不要紧吗?”石磊问。 闻青笑了笑:“不要紧的。” “那行,你要是不舒服,你和我说。” 闻青笑:“好,咱们先回去吧。” “嗯。” 二人说说笑笑出了学校,讨论着下午的考试。 纪彦均站在不远处看着二人,看着闻青时不时的把手伸到腹部,似乎在按压,他眉头微蹙。 她的那个要来了? 闻青回到绿地花园,看了看自己记录的月经规律,确实是最近两天,她稍稍放心,然后吃了点午饭,午休一会儿,准备下午的考试。 午休起床后,可能是天热的原因,她有点犯恶心,直喝了一大杯水,恶心才缓解,接着她去考试。 第三天时,月经来了,整个人头昏脑涨,身子发沉,她撑着考完最后一科,没有等石磊,第一个从学校出来,步子踉跄,才刚走到马路,身子一软。 纪彦均飞速跑过来,扶住她:“闻青。” 闻青脸色有点白,因为身体不适,眼神疲惫,望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你。”纪彦均说。 “不用。”闻青甩开他。 纪彦均跟着她,她也不理纪彦均,走走坐坐,坐坐走走。 纪彦均跟着她也是走走坐坐,坐坐走走。 直到她进了绿地花园,他也跟着进,绿地花园里绿树环绕,处处皆是树荫,凉风一吹,格外舒适,闻青从兜里掏出一个糖果,吃过之后她精神好很多,走起路来,稳定有力不少。 她照旧在前走着,纪彦均在后。 “闻青,你这两天瘦了。”纪彦均见四周没人,便开始说话。 “关你什么事?” “一会儿我做饭给你吃。” “呵呵。”闻青冷笑。 “是不是考试太过紧张,所以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纪彦均又说。 闻青不理他。 “你想吃什么?” “看见你什么都不想吃。” “你吃的时候别看我就行。” 闻青懒得理他,一迳地向前走。 “青青,你裤子浸了。”纪彦均突然说。 闻青步子一停,下意识地伸手摸屁股,但是她并没有摸到什么,扭头看自己的屁股,并没有浸红,顿时明白这是纪彦均在耍流氓,她转过头,狠狠瞪着纪彦均。 纪彦均看着她,坏坏的笑。 “不要脸!”闻青心里火大,转头加快步子向前走,走着走着就跑起来。 纪彦均随即跑起来。 闻青越跑越快,直奔单元楼上楼梯,掏钥匙,开门,关……来不及关门,她就被纪彦均从后门推进房里,“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瞬时纪彦均把她压在门把上,她抬右腿就踢,纪彦均一只手快速抓住她的右腿,绕在他的腰上,另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压过她的头疼。 “纪彦均!”闻青喊。 纪彦均高大的身子紧压着闻青的身子,低头看着她,粗喘着:“青青,我想你。” 闻青喘息着,胸口起伏,纪彦均看的心痒难耐:“闻青,我们结婚,不住在这里,去夏城,好不好?” “不好。”闻青气喘吁吁地拒绝,她很想把纪彦均踢走,但是此时她的姿势……容不得她动弹。 “闻青。” “纪彦均,我说的很清楚,我们……” 闻青没说完,纪彦均俯身吻上去,闻青一个没注意,舌头就被他的舌头勾住,闻青一个激灵。 纪彦均一只大手按着闻青的两个手腕,另一大手顺着闻青被抬起腿,摸到她的大腿根,臀部,而后用朝自己的下体按压。 闻青心头一惊。 纪彦均吻的忘我,不由得双手同时移向闻青纤细的腰部,紧紧箍住,似乎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正在这时,闻青狠狠一咬。 纪彦均吃痛的一松,闻青趁机猛推,纪彦均向后退两步,顿时嘴唇鲜血直往外冒。 纪彦均伸手摸嘴,一摸摸出不少血,闻青这一口咬的十分狠。 纪彦均疼的蹙眉,而后挑眉看向闻青。 闻青也望着他。 两人似乎是在对峙,似乎在暗暗较量,谁也不让谁似的。 良久之后,纪彦均向前一步:“青青……” 闻青立刻转身,向厅里钻,跟纪彦均拉开距离。 纪彦均一愣:“你……” “纪彦均,就这样吧,别再纠缠了,没意思。”闻青说。 纪彦均低头,用拇指擦了一下嘴角,舌头舔了舔,舔到一嘴的血腥味,他呸了一口,而后抬头看向闻青:“怎么没意思了?” “怎么都没意思。”闻青说。 “因为什么?”纪彦均问。 “没有原因了。”闻青说。 “原因是我妈,是我妹,是我,是不是?”纪彦均问。 闻青:“都不重要了。” “还是因为你在众目睽瞪下说过你这辈子都不会进纪家的门?”纪彦均问。 闻青反问:“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纪彦均自我嘲笑起来,然后说:“闻青,你真狠,你他妈的一点点占了我的心,到现在你和我说没意思,没意思,好,没意思,你他妈的告诉我,什么才有意思?!我做!行不行?” 闻青被突然火气的纪彦均吓了一跳,她直直望着纪彦均,她的记忆中纪彦均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在所有人面前都说了,这辈子不进纪家家门,行,我纪彦均进你闻青的家门,行不行?!”纪彦均说。 闻青当即震惊。 纪彦均直直望着她,眼中有期待有怒火有痛楚,听到的却是几乎可以击倒他的两个字:“不行。” 纪彦均全身一震,继而晃了晃,整个人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不敢相信地望着闻青,这个闻青还是曾经那个闻青吗? “你说什么?”纪彦均再次确认。 “不行。”闻青说:“同样的一条路,我不会走第二次。纪彦均,咱们好聚好散吧。” “因为那个叫石磊的?你喜欢上他了?”纪彦均笑着问,眼睛却渐渐红了。 “也许吧。” 纪彦均笑了笑,而后点头,又点头:“行,你行,你……以前和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都过去了。”闻青说。 “好,好,好。”纪彦均连说了三个好字:“我懂了,我懂了,懂了。” 闻青站在厅中,平静地望着纪彦均,心里的某个已经麻木的地方,微微有点疼。 “祝你幸福,平安一生。”纪彦均说。 闻青点点头:“谢谢,祝你人生得意,子孙满堂。” 子孙满堂? 呵呵。 纪彦均看向闻青,又是一笑:“托你吉言,但愿此生能完成。” 闻青不再开腔。 纪彦均再无理由逗留,他再次用大拇指擦了下嘴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转头,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说:“我还欠你一条命,有什么事情,你说一声,无论什么事我都会替你办。” 纪彦均等了片刻,没听到闻青的回答,他终于拉开门,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将两人阻隔。 房间终于只剩闻青一个人了,她脱力一般坐在凳子上,一直到肚子难受,她洗了个澡,看了电扇,趴在床上睡觉。 睡的一点也不踏实,一直在做梦,梦里的画面她记不太清楚,反正是乱七八糟的。 最后,她是被电话铃声吵醒,她接听电话,是石磊打的。 石磊表示他出了考场没见着她,就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会儿,一直没等到她,所以很担心。 闻青笑着向他解释了一遍,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天又热,所以早早回来了。 “哪里不舒服?”石磊问。 “可能用脑过渡,有点头晕。”闻青解释。 “别说你了,我考完最后一科出来,头都有点疼呢。”石磊说:“考完放松了,头就不疼了。” 闻青笑着说:“我也是。” “那就好。”石磊在彼端停了一会儿,问:“你明天回县城吗?” “回。”闻青答。 “那我们一起吧。”石磊说。 “好。” 第二天一大早,闻青洗漱之后,精神焕发,她收拾了不少东西。这下回家可以住很久了。 不过,她首先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见石磊。 石磊已经在绿地花园等着了,看到闻青后,脸上是满满的笑容,伸手就要帮闻青提行李。 闻青笑着说:“不用,这不重,我自己来就行了。” “没关系。”石磊硬接过来行李。 闻青不再争抢,二人想公交车站走,边走边聊天。 这时闻青开口问:“石磊,你觉得姑娘家最重要的是什么?” 石磊想了想,诚实回答:“品德,这些你都有。” 闻青笑了笑,问:“有一样,我没有。” 第102章 “什么?”石磊问。 闻青停下步子,低头沉默片刻,抬头看向石磊,开口说:“石磊,如果你曾经说的那种纯洁,我没有呢?” 其实,她不大清楚石磊曾经说过的“纯洁”是指身体上还是精神层面上的,但是如果此刻石磊第一时间往身体方面想,那么就说明他极其在意。 “你说什么?”石磊吃惊地问。 闻青没说话,望着石磊。 石磊难以相信,看着闻青的目光中充满探究,闻青淡然地由他审视。石磊干笑:“你不是那个意思吧?” 闻青仍旧没有回答。 石磊从闻青的表情中读出了答案,笑容立时僵在脸上,说:“你怎么、你怎么、怎么……” 闻青笑说:“公交车要来,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吧。”说完闻青转身走了。 石磊站在原地,双拳紧握,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闻青那么好那么的好,怎么会怎么会这么……他那么喜欢她,那么那么喜欢闻青的。 闻青走着走着,笑容就淡了。她很快上了公交车,坐在座位上,将头抵在车窗,她以为自己会心疼会难过,结果没有,她带着内疚梳理自己和石磊的事件。 初时,是村长妻子热情搭线,假如她太过拿乔,会令妈妈在村里不好做。加之彼时,逢青制鞋也刚起步。 她之所以妥协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她也想换种人生。她不想找多么有本事的男人,也不想找成熟的男人,这两种男人在这个年代要么结婚了,要么离婚了,再有更具本事的未婚男人,她拿什么配得上?难保遇不上梁文华那样的婆婆,纪宁芝那样的小姑子,每天说她是贪图富贵。何况如果她现在连压制“不婚”舆论伤害的强大实力,她会选择一个人过。 接下来她发现石磊真的不错,真诚、上进、贴心,并没有因她有逢青而产生怯意和自卑。 可是,她忘了上辈子的自己是多么混蛋,这种混蛋是这个时代百分之九十的男人接受不了的。 包括石磊。 闻青想着想着,就到望成县,一下车就看到了闻亮。 “姐。”闻亮喊一声。 闻青下车。 闻亮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包,问:“早上吃饭了吗?” 闻青:“没有。” 闻亮递了两个包子过来,闻青心口顿时暖洋洋,有家人的感觉真好,随时随地累了、困了、痛了,都可以靠一靠。 “专给我买的?”闻青问。 闻亮:“嗯。” 闻青笑起来:“亮亮你对姐真好。” 闻亮不吭声。 闻青咬一口包子,问:“你怎么在县城的?” 闻亮回答:“昨天有一批货要送往邻省泉水市,制衣厂这边检查疏忽,到下午时才发现少了一道工序,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如果货发出去肯定会影响逢青的名声,如果不发就不能按时到达,同样影响逢青的名声。” 还有这事儿?闻青惊讶,她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于是问:“然后呢?” “然后我和严师傅让全体加班补工序,并且到让运输公司运了五千套到南州市由国营制衣厂帮忙,在晚上时,把一万件工序补齐,连夜装上车,然后送往邻省泉水市。所以,昨天晚上我就睡在了制衣厂,早上时想着你会回来,妈肯定要来接你,天这么热,我就打电话让她在家待着,我来接你。”闻亮平静地说。 闻青望着闻亮。 闻亮低声问:“姐,你没怪我吧?我想着你要考试,得专心,所以就没让他们给你打电话。” “没有怪你。”闻青没想到自己的闻亮这么果断,肯定是闻亮做的决定,因为他是老板弟弟,除了他也没人敢这么做。 闻青想起上辈子闻亮早早缀学,撑起了闻家,就觉得闻亮的本事不是一丁点儿的:“不会怪你,你很棒!” 闻亮没想到自己姐姐会夸自己,他单独来接闻青,不让姚世玲过来,也是怕姚世玲骂,就想单独向闻青道歉:“可是,昨天损失了八百多块钱。” 闻青笑了,伸手拍着闻亮的肩膀,问:“八百块钱和名声哪个重要?” “名声。”闻亮说。 “所以,你做得对。”闻青笑着说:“做生意就这样,起起伏伏很正常,不管起还是伏,根才是一个企业最重要的,不动根,其他皆可扭转。” 闻亮目瞪口呆地望着闻青,他以为自己的姐姐懂做衣裳,懂使唤人,所以生意才越来越好,没想到她的思想如此有深度,闻亮连连点头。 “走,我们去制衣厂看看。”闻青说。 闻亮点头:“好。” 闻青一向是和善的老板,逢青所有员工都十分喜欢她,觉得她温和。 可是,这次闻青却因为“检验不合格”劝退了两名质检员,当然出于人道,闻青令会计多支付了他们一个月的工钱。 两名质检员痛哭流涕。 严师傅、王师傅在内的制衣厂所有员工俱是心惊胆战,可以说逢青是南州市最好的企业,不管是工钱、待遇、工作时间都极好,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若是把这份工作掉了,他们哭都没眼泪。 每个人都害怕极了。 闻青带着闻亮针对此时失误,开了一个制衣厂全体员工大会,台上闻青面色凝重,台下所有员工忐忑不安。 严师傅、王师傅更是主动向闻青表明自己的失误,愿意接受惩罚,这还是逢青制衣第一次在质量上出现问题。 闻青面无表情地说:“惩罚不会少。” 严师傅、王师傅心头一紧。 接着闻青将此事利害关系说出来,严厉批评之后,又稍稍鼓励全体员工,让逢青员工的心忽上忽下的,莫名地有点憷闻青。 最后,闻青按照损失赔偿比例,多数由公司承担,少数分散到各个员工身上,严师傅、王师傅此次扣工钱三块钱外,其他员工每人扣一块钱。 虽然所有员工都心疼钱,但是这样的惩罚让他们放心,至少不会被劝退,以此警戒,下次一定注意。 散会之后,严师傅、王师傅又单独找了闻青,反省自己的错误。 闻青温和许多,安抚了二人,鼓励和感谢一番,令二人踏实下来,更加谨慎地卖力。 闻青、闻亮在逢青制衣厂待了一会儿后,再推着自行车离开。 闻青、闻亮一走,不少员工纷纷抹额头上的汗珠子,吓死了。 “没想到小老板,发起脾气来这么吓人。” “就是啊,声音也不大,但就是怪瘆人的。我一直以为她都是温和的呢。” “真是温和的人能把逢青做这么大,肯定是有脾气的啊,这次货还没发就损失了近一千块钱,她能不气吗?” “肯定会气,刚才吓死我了,吓死了。” “好了,别说话了,赶紧干活,小老板够大方了,这么好的班上哪儿找,好好干,她不会亏待我们的。” “嗯。” “……” 在逢青制衣厂一片凝重之时,闻青、闻亮已经推着自行车走向大土路。 闻亮不解地问:“姐,你都不怪我,为啥刚才还要大会批评他们?” 闻青语重深长地说:“亮亮,逢青越来越大,逢青的好坏,除了技术上之外,另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是管理。” “管理?” “嗯。”闻青点头,看着闻亮推的自行车说:“打个比方,骑自行车时,手控制方向,脚管理力度,腰平衡整体,眼睛注视前方,是不是?” “是。” “这就是一种自我管理,控制好这四点,哪怕路面上有石子有泥泞,我们也能慢速骑过去,假如有一个点管理不当,很有可能就摔倒,摔伤。”闻青说。 闻亮一愣,望着闻青,姐姐就这么深入浅出地和他说了管理,他猛点头:“我懂了,所以姐你就是想要逢青各方面平衡,不管走什么路,都能平安渡过。” “对。” “当所有点都稳固时,速度自然提升,加速也不会困难。”闻青笑着说。 闻亮被闻青说的有点热血沸腾,感觉逢青的未来熠熠生辉,他问:“姐,那接下来咱们成为做?” “成立逢青集团,逢青制衣、逢青制鞋、逢青服装、逢青运输都属于逢青集团。另外,我想买下南州一家纺织厂。”闻青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野心,说给闻亮听,如果说闻亮刚才是有点热血沸腾,这会儿是很沸腾了。 “姐,我给你打下手!”闻亮说。 闻青笑:“行,不能耽误学习。” 闻亮难得露出笑容,因为他经常给年割草,晒的有点黑,这一笑,显得牙齿格外的白:“放心,我学习比你好。” 闻青笑起来。 姐弟两个说着就到了大土路,闻亮骑上自行车,闻青坐在后座,抓着闻亮的衣衫。 “亮亮,我明天去南州报名考驾照,等我拿了驾照,我开车载你。”闻青说。 闻亮问:“考驾照很贵吧。” 闻青自信地说:“我不缺钱。” “那你就考吧,等我到年龄了,挣到钱了,我也开小汽车。” 闻青笑起来。 姐弟两个很快到了水湾村。 闻青哪也没去,就在空调房里吃、喝、睡,为了高考为了逢青,这段时间她实在忙,可能是没休息好,她总觉得精神没以前那么好,所以要好好休息。 “才考完试当然要好好休息,你好好睡,明早啥时候醒啥时候吃饭,我不喊你。”姚世玲笑着说。 闻青点头:“妈你真好。” “不好的那是别人的妈。”姚世玲随口接一句。 闻青笑。 当天晚上闻青睡的很好,结果第二天早上,她起来的并不早,但是仍旧犯起了恶心,恶心的她想吐,她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闻青突然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不待她多想,便听到院内有说话声,她下床时,碰到了桌子,发出“咯吱”一声响。 “闻青。”听到房内有动静,姚世玲轻轻喊一声。 闻青应一声:“妈。” 姚世玲的声音这才放大,问:“闻青,你醒了?” “嗯,醒了,什么事儿?” “村长家的来了,说有事要问问你。”姚世玲说。 闻青一愣,村长妻子?难道和石磊有关? 第103章 “嗯,妈你让婶儿等下,喝杯茶,我一会儿就出去。”闻青说。 “诶好。”姚世玲应。 闻青坐在床边按着胸口,深呼吸了一次,恶心减轻,到底是因为月经引起的头晕恶心,还是身体出了问题?她走到五斗橱前,拿了卫生纸,出了门,先去趟厕所,回来洗了手,喝杯水之后,才走向堂屋。 “婶儿。”闻青远远地喊一声。 村长妻子忙笑着迎上来:“闻青,真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睡觉了,高考累坏了吧?” 闻青笑:“没有,还行,本来也要这个时候醒的。” 村长妻子笑。 “婶儿,坐吧。”闻青说。 “你也坐,你也坐。”村长妻子笑着说,坐下来后环顾闻青家的堂屋,一年前她来这儿时,可以说家徒四壁,如今墙是砖墙,地是水泥地,电视、冰箱、空调都有,姚世玲有闻青这个女儿真是福气大了去了,连水湾村也跟着沾光。 “婶儿,你来是什么事儿?”闻青问。 村长妻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闻青,婶儿问你,你和石磊咋回事?” 姚世玲看向闻青。 闻青心里一惊,面上没什么表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婶儿,怎么了?”她和石磊是说媒相识,所以所有的问题都交给媒人是最明智的,不管成与不成,由媒人来说,大家都不会说什么,但若是“自谈”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对啊,他婶儿,咋了?是不是石磊那边说啥了?”姚世玲也问。 闻青看着村长妻子。 村长妻子叹息一声:“石磊家那边不同意了。” 闻青心头一紧。 姚世玲一愣:“为啥?” 村长妻子看了闻青一眼,说:“石磊她妈说,闻青现在太有钱了太厉害了,所以他们家觉得配不上……” 姚世玲怔了怔:“当初相亲时……” 村长妻子说:“他们说他们没想到闻青会这么厉害,想着以后闻青更厉害,他们就有点憷,因为他们就想娶个持家安稳过日子的儿媳妇。” 姚世玲听后极为生气,她还看不上石磊配不上闻青呢,石磊家倒这样挑闻青了,姚世玲未来得及说话,闻青上前拉住了姚世玲的胳膊。 姚世玲侧首看向闻青。 闻青面色平和,她明白这是石磊的主动退出,他没有揪着她的不好,而是拿两家的金钱地位方面说事,这是最平和最合适的处理方式。 这种方式不管是说出去给谁听,谁都叹息一声,叹息闻青有本事,叹息石磊有自知之明,叹息这场亲事怪可惜的。当然,这种叹息是褒义。 直到此刻,闻青仍觉得石磊是个不错的。 “闻青。”姚世玲不悦喊一声。 “妈。”闻青笑着,伸手抱着姚世玲的胳膊,姚世玲顿时没气了,抬手拍了拍闻青的肩头。 闻青的这一行为,令村长妻子刮目相看。本来这事儿,村长妻子就觉得闻家不挑剔你们石家就好了,你们还嫌人太富,去吃屎吧!村长妻子接到石磊妈电话时就开口呛了,当然是含蓄地呛。 犹豫一晚上,村长妻子也没想出个好法子,索性直接说,她是抱着被姚世玲念的心态过来的。 却不曾想,闻青如此懂事,她早已不记得曾经那个不堪的闻青是什么样子了。 “婶儿,辛苦你又跑一趟。”闻青说。 姚世玲明白了闻青的意思,说:“他婶儿,既然石家那么说了,我们闻家也不扒着人,我们闻青好着呢。” “那是那是。”村长妻子真心实意地应着。 闻青难得听姚世玲当面夸自己,心头高兴。 姚世玲和村长妻子又说一会儿。 村长妻子这才抱歉地走了,刚出闻家院子,就有上班的邻居问咋回事儿。 村长妻子简单地说了一遍,毕竟这事儿说清楚总比瞒着让人猜的好,本来水湾村就是一个没有秘密的村子。 “嫌闻青富,什么玩意儿!” “闻青要钱有钱,要长相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镇长儿子是高攀不上的。” “就是,我们闻青这样的,嫁省长儿子都行。” “没错。” “……” 舆论一致站闻青这边,说亲这事儿就是这样,说不成很正常,尤其是闻青还这么优秀。 所以与石磊的亲事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闻青则向石磊家拨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石磊。 “我是闻青。”闻青说。 石磊心口一跳:“什、什么事?”不得不说,他到现在还是喜欢闻青,非常喜欢,但是这种“喜欢”超越不了这个时代的一些传统的情结,至少以他现有的阅历、知识,逾越不过去,他想逾越可是他做不到,总是有股无形的力量让他摆脱不了。 “谢谢你。”闻青说。 石磊不作声。 闻青等了一会儿说:“再见。” “嗯。” 接着电话里便传来“嘟嘟嘟”的声响,石磊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挂上电话立刻跑回自己的房间,将门栓挡上,扑到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瞬时嚎啕大哭起来。 他喜欢闻青啊,特别特别喜欢,从来没有见到一个姑娘心跳这么快过,跟她在一起感觉时间都是欢快跳跃的。 可是,可是,闻青……她…… 石磊用手握拳猛捶着床板,趴在被子里呜呜地哭着。 走进堂屋的石磊妈经过角门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声响,问一声:“石磊你在干啥?” 房内没了声响。 石磊妈端着一笸箩的白面馒头,走向条几,边走边说:“闻青哪点不好了?嫌人家富,富也有罪了?富了以后日子好过,这下事退了,也没见你高兴,我看你以后找啥样的媳妇儿!” 石磊妈咕咕哝哝把笸箩的白面馒头放在条几上,然后又出了堂屋。 与此同时,闻青正在慢悠悠的吃早饭。 姚世玲觉得闻青高考太辛苦,特意准备了鸡蛋羹,白米稀饭,白面馒头,又烧了个雪菜大肉片。 “妈,这早饭可真丰盛啊。我好饿。”闻青说。 “快吃吧。” “亮亮和朋朋呢?” “都吃过了。” 闻青笑着拿过筷子,拿过馒头,突然间没了食欲。 “闻青,咋了?”姚世玲问。 闻青微微愣了下,然后看向姚世玲,笑着说:“我可能才刚起床,不怎么饿。” “那也得吃一点啊。”姚世玲说。 闻青点点头:“好。”闻青撑着吃了点之后,笑着说:“先吃这么点,中午饿了再吃。” “行。”姚世玲没多想。 闻青笑着,回头房间后,担忧地出一手的汗,她收拾了东西,然后从房间出来,走向车棚说:“妈,我今天要去南州市一趟。” 姚世玲正在厨房洗碗,喊着问:“你今天去南州干嘛?” “我想去报名考驾照。”闻青说。 “那过两天去呗,反正放假了,又不急今天。”姚世玲手握着刷锅把子,探首说。 闻青把自行车推出车棚,笑着说:“过两天有过两天的事儿,今天的事儿今天完成。” 姚世玲见劝说不动,便说:“那行,你别热着了,买个冰棒吃,也别吃多,小心吃坏肚子。” “好。”闻青应着,然后推着车子走出院子,身后仍旧响着姚世玲的叮嘱。 闻青却是浑身发冷,心慌慌的。 胃,是不是她的胃又出毛病了? 上辈子她也这样的情况,吃不下喝不下,常常感觉到呕吐,她一度认为自己是第二次怀孕,纪彦均也认为是,为此纪彦均开心不已。 结果去检查时,医生说并没有怀孕,并说她是身体不舒服,胃不舒服,所以才这样的,当时就开了点胃药给她吃,她吃过好了一阵子。 等到再发现时,她已经开始吐血。 这辈子是不是她还是逃不掉这个病? 闻青越想越怕,她舍不得姚世玲,舍不得闻亮,舍不得闻朋,舍不得逢青,舍不得现在她所拥有的一切,她感谢上苍让她重生一次,她每天都珍惜着,她不想失去这些。 闻青这么想着,脚下一个踩,没骑上自行车,倒差点摔倒了。 “闻青,你小心点啊,看准了再骑啊。”这时,水湾村一位老大爷笑着提醒。 闻青扯出一抹笑,说声谢谢。 那老大爷笑呵呵地说:“别急,慢慢骑。” 闻青又笑了笑,这才小心翼翼地骑上了自行车,向县城去,到了县城她把车子放在逢青制衣厂,没有去逢青运输找人开车送她去驾校报名。 而是坐上公交车,打了很贵的出租车,直接到了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下了车就往医院里疾走。 与此同时,又一次和对象见面的刚子,一扫眼看到闻青匆匆进了医院,发生什么事了? 第104章 刚子步子顿停。 “怎么了?”刚子对象问。 刚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说:“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谁?” “我兄弟的女人。”说着刚子向医院门口走。 “刚子。”刚子对象喊住。 刚子转过身,笑嘻嘻地说:“我亲兄弟,把这姑娘当命一样待,现在我兄弟在外地跑车,老辛苦了。我得去帮他看看他的姑娘是不是生病了,好及时通知他,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刚子对象点了点头。 刚子便往医院里跑,刚才还见闻青呢,怎么一转眼没影儿了?刚子在各个走廊间穿梭,时不时探首向医生办公室,均没有见到人影儿。 “看错了吗?”刚子自问自答:“不可能呀,明明就是闻青啊。” 刚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然后四处看了一圈,确实没有闻青的身影儿,于是他又大步跑出医院。 “咋样?”刚子对象问。 “刚刚还看到,一丢神不见人了。”刚子回头看一眼医院门口。 “要不要进去再找找?”刚子对象问。 “不找了,说不定是来医院看病号的。”刚子笑着说。 刚子对象点了点头。 “走吧。” “好。” 刚子带着对象向别处走。 而此时,闻青已经到了医生办公室,正在接受询问。 “今年多大了?”医生问。 闻青回答:“十八岁。” “腹部疼吗?” “疼,偶尔疼,但我不知道是月经原因还是其他原因。” 医生抬眸看了闻青一眼,又问:“会感觉恶心吗?” “恶心,只是偶尔,大部分不会。” “吃得下饭吗?” “没多大胃口。”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个星期前。” “觉得头晕吗?” “不晕。” 医生不再发问,仔细打量闻青,看了看闻青的眼皮说:“没事儿,就是天热中暑外加疲惫,凉快凉快就行了。” “不是。”闻青坚决地说。 医生是个微胖的男人,眯缝眼看着闻青,问:“小姑娘,那你说是啥?” 闻青面色凝重地问:“我怕我得了胃癌。” 胖医生一愣,接着和同事笑起来说:“小姑娘,胃癌一般都是四十岁往上得,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一般情悦不会得的。” “医生,你也说是‘一般情况下’,万一我是‘一般情况’之外的呢?”闻青问,谁来承担耽误病情的这个责任? 胖医生愣了下,和同事面面相觑,病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诚如眼前的小姑娘所说,万一她就在‘一般情况’之外呢? 胃癌可不是小事儿,但凡沾到‘癌’字,基本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你上一辈子是不是有什么病史?”胖医生问。 闻青答:“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胖医生立刻凝重起来,准备给闻青做胃镜,但是闻青早上吃饭了,所以今天并不能做。 “那么,你明天再来吧,记得不要吃早饭。”胖医生交待。 闻青点头称是,这才告辞。 闻青刚走,胖医生就询问自己的同事:“这小姑娘怎么会想到胃癌这一层呢?” “可能她也是学医的,懂呢?”同事说。 “但她还那么小,而且也不算消瘦吧?想胃癌会不会太悲观了?”胖医生说。 “早发现早治疗。”同事说:“其实她刚才说的那些症状,硬往胃癌的早期症状上靠的话,其实也成立的。” 胖医生点了点头:“没错,就等她明天来胃镜,检查一下。” 同事也点点头。 这时,闻青已经走出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因为来这儿没有检查上,所以她心里的重负并没有卸下,但是担心也没有用,跟离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她没有去报名驾校,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万一逃不过呢?她要最大限度地给家人,给逢青创造利益。 这么想着闻青就去了逢青服装店。 如今的大摩广场繁华程度直逼南州步行街,并且因为逢青的出名,大摩广场俨然成了服装店的积聚地,各种各样的衣裳都在这儿出现。 当然,最大的服装店是逢青服装店,样式最为讲究最受欢迎的服装店也是逢青服装店。 “欢迎光临!”闻青刚一从正面走进服装店,店员就笑着迎接。 闻青笑了笑。 “闻青姐!”正在店内心忙乎的宝红一眼看到了闻青。 随着宝红的喊声,肖姨也笑着过来迎接。 现在逢青的知名度越来越高,闻青赚钱越来越多,作为元老级的又尽心负责的肖姨、宝红赚的自然也不少。 尤其肖姨,前几个月她在逢青服装店租了房子,把丈夫、儿子都接了过来住,今年年底准备在这儿买块地盖房子,或者说直接买房子住。 “闻青,你怎么来了?”肖姨走过来,拉着闻青说:“外面热,快到店内凉快凉快。” “嗯。”闻青笑着。 “闻青姐,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是有什么事情要通知我们吗?”宝红问。 闻青笑:“不是,我就是明天有点事儿要在南州市办,不想回绿地花园,就在这儿过个夜。” “好啊,晚上咱们可以睡一个房间聊聊天。”宝红笑嘻嘻地说。 “没大没小的,闻青可是咱们的老板。”肖姨指着宝红说。 宝红笑起来:“一会儿下了工了,闻青姐不就是我闻青姐了吗?” 闻青笑了笑,然后给姚世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今天自己不回去了,明天再回去。 姚世玲嘱咐了几句就挂上电话。 一整天,她都待在逢青服装店看着店员们卖衣裳,记录她们的优点,也记下她们的缺点。 临下班的时候,她针对一天的观察,笼统地开了个小会,下了班。 逢青服装店后有职工宿舍,除了肖姨与几个家住附近的店员外,剩下的住职工宿舍。 闻青今天和宝红住在一间,因为是二楼旁边有树,又有窗户开着,所以宿舍内十分凉爽。 闻青睡上铺,宝红睡下铺。 宝红是个爱说话的,也不觉得闻青是老板有距离感,反倒对闻青十分亲切,什么都说,闻青躺在床上听着,偶尔附和。 末了闻青感觉到腹部有一阵疼,于是说:“宝红,明天和我一起去下医院。” “啊,去医院,为什么?闻青姐你生病了吗?”宝红问。 “我就是去检查一下身体,做个体检。”闻青说。 “那行,我陪你去。”宝红想也没多想。 “好。” 第二天早上,闻青没有吃饭,带着宝红来到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闻青姐,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害怕来医院。”宝红说。 “我也是。”闻青此时确实害怕,上辈子她每次进医院都没有好事,此时她又害怕自己会生病,所以格外紧张,宝红正好是叽叽喳喳的人,能够帮她冲淡一些不必要的情绪。 “但是,我都是一进来害怕,进来会就不害怕了。”宝红突然又说。 闻青问:“为什么?” “因为生了病,医生也能治好,等我们出了医院就是好事降临。”宝红笑着说。 闻青也跟着笑,这么一笑,她心里轻松多了。 今天检查很有针对性,闻青跟着胖医生进了胃镜室。 宝红坐在走廊里的凳子上等着,她并不知道闻青在检查什么,说是例行体检,她也没有多想。 可是,等闻青出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闻青姐。”她倏地站起来。 做胃镜很痛苦,一直想呕眼泪也憋出来还要忍受着疼,虽然闻青努力平抚了,但是还是难受的脸色泛了白。 “闻青姐。”宝红扶着闻青:“你咋了?” 闻青笑笑:“没事。” 胖医院接着说:“因为仪器和人手紧缺的原因,检查结果最早后天才能出来,还请你保持良好的心态,稍作等待。” “行,谢谢医生。”闻青说。 “这边我先给你开两副药,你先吃着,有病没病对胃都是养着的,你先吃两天,两天后再过来,具体情况咱们具体对待。”胖医院说。 “好,谢谢医生。”闻青笑着。 胖医生抬眼看一下闻青,看着她确实挺瘦,然后便进了办公室。 宝红一头雾水,看着闻青问:“闻青姐,你是不是生什么病了?” “没有,我就是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毛病。”闻青说。 “可是,你脸色看起来很难看啊。” “没事儿。”闻青坐在座位上歇息一会儿说:“这事儿你不要告诉肖姨,任何人都不能告诉,知道吗?” “可是……” “别可是。”闻青严厉地说。 宝红连忙点头:“好好好。” 闻青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等了一会儿,这才进医生办公室去取药。 第105章 闻青刚进医生办公室,就听见两位医生在议论。 “胃镜结果下午出不来吗?”一位医生问。 胖医生回答:“可以。” “那你怎么说最迟后天?” 胖医生挠头皱眉:“其实我现在看出了点眉目,可是病人年纪太小,一般情况下不会得这种病,保险起见,我需要上报组长讨论一下,看是不是其他病症,确诊了才能告诉病人啊。” “你看出了什么眉目?” 胖医生回答:“病人可能是胃癌。” 胃癌?! 闻青大脑“轰”的一声,脑袋里瞬时嗡嗡作响,让她无法思考,上一辈子种种冰冷的声音强势传过来。 “不是怀孕,确诊为胃癌。” “是胃癌。” “是胃癌晚期。” “……” 胃癌…… 闻青木木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望着胖医生,小心翼翼地问:“医生,是真的吗?我是得了胃癌吗?” 两位医生一愣,没想到说话被病人听到。 胖医生见此情景,忙解释:“姑娘,还不一定,你先等等,先别难过,我现在就上报组长,可能结果是好的呢,别悲观。” “下午能出结果吗?”闻青问。 胖医生看向同事,同事说:“能。”既然病人已经听到了,不能再耽搁。 “那好,我等着。”闻青说完,转身坐回走廊。 “闻青姐,你的药呢?”宝红问。 闻青处在失神中。 “闻青姐,闻青姐。”宝红喊。 闻青回神:“宝红,怎么了?” “你拿的药呢?”宝红问。 闻青慢半拍,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医生还得等一会儿,医生说天太热,给我开点降暑的药。宝红,要不你先回服装店吧,我这边也没事了,我看服装店挺忙的,你回去吧。” “那你啥时候回去?”宝红问。 闻青强行令自己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一会儿我直接回县城,有事情你们及时打电话给我。” “那好吧,闻青姐我先走了。”宝红说。 闻青点点头:“去吧,路上小心。” “嗯。”宝红开心地走出医院。 闻青独自坐在走廊处的凳子上,继续等,心中忐忑、害怕、难过、无助都有,随着时间慢慢流过,她的大脑渐渐趋于一片空白,她除了等还是等,等一个答案。 一直到下午,答案终于出来。 闻青被叫到医生办公室。 胖医生神色凝重地说:“小姑娘你说的没错,我猜测的没错,是胃癌。” 闻青此时脸色反倒平静了,问:“是晚期吗?” “不是,一般情况下,被发现就已经是进展期了,也就是介于早期和中期之间。”胖医生说。 “那能治好吗?”闻青问。 胖医生沉默了一会儿说:“目前的医学水平,治愈没那么容易,但也不是说没法治愈。”胖医生没敢把话说满,毕竟闻青这么小年纪就得胃癌,在南州第一人民医生还是首例,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不治的话,我能活多久?”闻青问。 胖医生说:“建议接受治疗。” “怎么治?” “手术切除。” 闻青顿了顿:“那手术的话,我能活多久?” “这个不确定,有可能会治愈。”只是有可能,胖医生说:“你可以考虑一下。” 闻青不作声。 胖医生看着闻青,心头极为可惜,年纪这么小,怎么就摊上这种病了,说:“要不,你回去和你家人商量一下,建议接受手术治疗。” 闻青点点头。 胖医生开了些药说:“如果打算手术,一般要提前一个星期做准备,这段时间吃些营养的易吸收消化的,我再给你开些药,建议提早治疗,治愈可能性会大一些,不要耽搁。” 闻青点了点头:“谢谢医生。” “不客气。希望接受治疗。”胖医生再三强调接受治疗。 “嗯。” 胖医生除了给闻青开了药,专门写了手术前注意事项。 闻青接过后,说声谢谢,走出第一人民医院。 此时,太阳正毒辣,闻青额头、手心都冒着汗珠,可她却感到周身冰冷。 她顶着大太阳走着,走了很久,走到四周没了人,走到一处树荫前,坐在路边,看着地上斑驳的树影随风晃动,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地落在干燥的地上,很快被土壤吸纳。 还是,还是……还是没有逃掉这个病。 闻青捂着脸哭出声来。 妈妈,弟弟,逢青,大学…… 闻青哭了很久,最后被路边自行车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惊醒,她抬头看去,自行车已经走过。 闻青各种情绪因为哭泣而得到宣泄,她渐渐正视起来,上辈子是胃癌晚期治不好,这辈子呢?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能够治愈吗? 能够吗? 闻青思考着,医生说治疗肯定比不治活得久,准备工作需要做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是七月十九号。 七月十九号! 闻青心头陡然一惧,七月十九号是她上辈子去世的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者的原因,她对一些事情有着本能迷信,比如这个七月十九号,会不会也是她的这辈子离世的日子。 不可能!闻青立马在心里否定这个想法,上辈子发现胃癌时已经是晚期了,无药可治。这辈子不一样,这辈子她还没到中期。 所以不可能,闻青用事实分析之后,确认这个七月十九号纯属巧合,心里顿时轻松很多。 她站起身,拎着药,去坐公交车回县城。 到县城逢青制衣时,闻亮刚从逢青运输过来,满头大汗地进逢青制衣。 自从闻青说让闻亮帮忙之后,闻亮可比她对逢青上心的多,不会就学,不会就问,不会就求助,相当用心。 “姐,你回来了。”闻亮喊一声。 闻青点点头。 “去驾校报名了吗?”闻亮问。 闻青摇头:“没有。” “怎么了?” “他们说我没有真的满十八周岁。”闻青笑着说。 “这么严格。” “嗯。” “那等满十八岁了再报名。” 闻青点头。 闻亮还要在逢青制衣厂忙,闻青说:“亮亮,我中午没吃饭,没力气,咱们回家吧,你骑自行车载我。” “怎么没吃饭?”闻亮问。 “太热了,好多地方没有空调,我吃不下。”闻青说。 闻亮知道闻青打小跟着二叔,二叔宠闻青宠上天,把闻青养的极其娇气和矫情,虽然闻青现在变化很大,但是偶尔还是会有点矫情。 闻亮一点不介意,他现在觉得自己姐姐完美极了,他点了点头:“一会儿回家记得吃。” “好。” “把你送到家我一会儿再来。”闻亮说。 闻青笑了笑:“好。” 于是闻亮推着自行车,载着闻青回了水湾村,闻亮在家歇了一会儿,便又骑着自行车去县城。 闻青则呆在家中。 “今天就学车了?”姚世玲听闻亮说闻青没吃饭,便从冰箱里端了中午的菜,去厨房热一下。 “没有。”闻青回答一声后,进了房间,打开空调,坐在房间的凳子上看医生给她开的药。 等姚世玲端着菜进来时,就看到桌上放了不少药瓶,心头一骇,忙放下菜,走到闻青身边问:“闻青,你生病了?” “嗯。”闻青点头。 姚世玲表情严肃:“什么病?”她看一眼药瓶和说明书之类,因为识字少,所以她并不知道这是些什么药。 闻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说:“妈,你坐,我慢慢跟你说。” 姚世玲坐下。 闻青轻声说:“妈,我生病了,我的胃生病了。” “啥病?严重吗?怎么这么多药?你是不是去看医生了?医生怎么说?”姚世玲一连串地发问。 闻青实话实说:“看医生了,医生说挺严重的,但是说不定能治好。” 姚世玲整个人呆住:“那是啥病啊?” “胃癌。”闻青说。 姚世玲骇住,接着用手捂住嘴巴,眼眶就红起来。胃癌,胃……很多天前,闻青就说天热吃不下,天热胃口不好,她怎么也想不到跟天热没关系,根本就是胃出问题了。 姚世玲忍了又忍,还是掉眼泪了。 “妈。”闻青喊一声。 姚世玲抹了把眼泪问:“医生说咋治?” “动手术。” “啥时候动手术?” “医生说最后一个星期后。” “那就动手术,你这么年轻,肯定会治好的。”姚世玲说。 闻青点头:“妈,如果我跨不过去这个坎……” “不会的!”姚世玲说着眼眶就红了:“你这么年纪,不会有事的。” “嗯。”闻青说:“妈,先别告诉其他人,你也别太担心,一个星期后我就去动手术。” “好。” “闻亮、闻朋也要说。” “好,那最近逢青的事儿就让闻亮多多跑跑吧。”姚世玲说。 “好。” 与此同时闻亮骑着自行车到了县城,才到县城就看到了刚子。 “闻青大弟弟!”刚子热情地招呼,闻青的两个弟弟刚子都认识:“长这么高了啊。” 闻亮叫了句:“刚子哥。”说完就走,闻亮不喜欢纪彦均,连带着对刚子也不大喜欢。 “诶,你怎么就走了呢?”刚子准备喊住闻亮时,听到了货车喇叭声,他一转头就看见纪彦均开着货车过来。 “彦均!”刚子大喊着挥手。 纪彦均停下车子。 刚子拉开副驾驶的门,一跃上车,笑着说:“彦均,你挺速度的啊,货送的顺利吗?” “顺利。”纪彦均发动车子。 “那就好,嘿嘿。”刚子笑。 “傻笑什么?”纪彦均问。 “老子要结婚了!”刚子说。 纪彦均转头看刚子一眼,刚子忙说:“真的,虽然快了点,那啥其实也不快吧,看对眼了,不娶回家我不安心,早娶早安心。” “嗯,什么时候?”纪彦均问。 “下个月。” “好,到时候给你个大红包。”纪彦均说。 刚子笑嘻嘻地说:“兄弟,谢谢啊,红包越大越好。” 纪彦均将车子放缓速度,准备停车。 这时,刚子突然说:“对了,我前天看到闻青了。” “然后呢?” “看到她一个人去第一人民医院。” “哧”的尖锐一声,车子顿定,刚子惯性向前扑了下,转头骂道:“靠,你羡慕老子要结婚了!” “她一个人去医院干什么?” 第106章 刚子坐正身子。 纪彦均侧首看他,问:“闻青去医院干什么?” “可能是看病号吧。”刚子不确定地说。 “病号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就看着她进去,然后我跟上去时,就看不到她人影儿了。”刚子解释。 “她状态看上去怎么样?”纪彦均问。 “挺好的啊。”刚子回答。 纪彦均思考半晌,然后才说:“下车吧。” “就停这儿?”刚子问。 “嗯。” 刚子下车,纪彦均下车,检查一下车子门锁、窗子、车斗之后,往家走。 刚子跟随其后。 “彦均,你还去夏城吗?”刚子问。 “去。” “啥时候去?” “过几天接一批货再去。”纪彦均说。 刚子犹豫起来。 纪彦均侧首看了他一眼:“你不用去,在家准备准备,娶了媳妇再说。” “你一个人行吗?” “行。” “那闻青呢?你们不好了?”刚子又问。 纪彦均叹息一声:“这事儿不是我决定的。她是铁了心不跟我。” “那咋办?” 纪彦均沉默一会儿,开口:“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连见都见不到她。” “四天后,四天后如果你还在县城,就可以见到她。”刚子笑着说。 “四天后?” “嗯,四天后七月十六号逢青集团成立,到时候一定很热闹。”刚子说:“闻青作为逢青集团的老板肯定会出现。” “逢青集团?”纪彦均问。 刚子点头:“嗯,逢青集团的地址设施都选好备好了,可牛了,就等后天放鞭炮请客了。闻青这是越做越大,听说后天县长、副县长都会到,感觉逢青再大一点,市长副市长都会给三分面子了。” 纪彦均嘴角扬起浅浅,小声说:“有本事。” “那咱去不去凑热闹?” “去。”纪彦均说。 接下来的几天,逢青各个子公司更加地忙碌,确认已经邀请的各个模块重要客户。 新招的逢青集团员工各司其职。 闻亮在闻青的指导下,带着集团管理人员准备买下南州市一间纺织厂。 逢青所有人都忙碌着,唯有闻青在水湾村闲着,偶尔接个电话,姚世玲也在一旁看着。 “闻青,你歇会儿,歇会儿。”姚世玲说。 闻青笑:“我这病又不是辛苦病,医生也没说不让我接电话,你不是也说了嘛,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可是最好最先进的医院,全国有名。等我把手术前准备做足了,我的病一定能治好。”上辈子得知闻青生病,纪彦均动用手上所有人脉,联系全国医院,要么太远,中间耽搁太多时间,要么这方面专业知识不够硬。 相对而言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疗方面更优一些,并且闻青联系胖医生,出大价钱请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几位资深医生出山,只为这次手术。 看着闻青笑,姚世玲却笑不出来。“癌”是什么?她没有文化她都知道那是要人命的绝症,但是她相信闻青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那你也要养好了身体。”姚世玲说。 “好,妈,我知道了。”闻青笑着说。 “我去做饭了。” “好。” 姚世玲一走,闻青的笑容敛去。 虽然姚世玲每天想尽办法,按照医生嘱咐给她做吃的,做足手术前的准备,但是她吃不下,一点都吃不下。她得过胃癌,她知道那种感觉。 会呕,会疼,会咳血上辈子她十八岁时没有得胃癌,甚至二十八都没得胃癌,这辈子却在十八岁这年得了。 似乎从她重生开始,上辈子许多事情都被打乱,或者发生,或不发生。 上辈子她的病从最初征兆到咳血,大约要半年多,可是,这辈子似乎不是这样的,她一天明显感觉比前一天身体差,医生给她送了药,她也吃了,并没有出现医生所说的那种效果,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药石无用,她甚至怀疑即便是她做了手术,可能也没用。 她不由得又想起来上辈子七月十九号是她离世的日子,这辈子是不是自己也会在这天离开人世,她怕自己跨不过这个坎。 重生本身就匪夷所思。 所以,她要抓紧时间把逢青巩固,让闻亮有本事一些,她狠不得一天之内,把所有她未完成的事件,统统做完,这样就算七月十九号那天,她离开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闻青,吃饭了。”姚世玲喊一声。 闻青应一句之后,电话响了,她又接起电话。 “闻青姐,明天你穿的衣裳做好了!”宝红说:“可好看了,皮鞋也特别好看。” “让人送到水湾村来。”闻青笑着说。 “好。”宝红开心答应着。 闻青这才挂上电话,走到饭桌前:“妈,明天逢青集团成立,你也要去啊。” “我不去,你也别去,让闻亮自己担着。” “那怎么行,我必须得露个面的,不然以后闻亮不好做。”闻青说:“妈,你放心,我就露个面就回来,行吧?然后我提前一天住院行吗?” “那我陪着你去。”姚世玲说。 “好。” “吃饭吧。” “嗯。”闻青拿起筷子,慢慢细细地吃个差不多,然后说:“妈,闻朋现在还没回来,你去喊一下他吧。” 姚世玲看了眼墙上的大钟,点点头:“你多吃点,我去喊他。” “嗯。”闻青笑着说。 姚世玲刚一走,闻青立刻放下筷子,开始呕吐起来,心窝以下开始发疼,疼的汗珠直往下流。 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病症,进展速度绝不正常,甚至诡异。 闻青疼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端坐在桌前缓劲儿。 “大姐!大姐!”闻朋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闻青转头看过去,就见闻朋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跑进来:“大姐!你看,我逮的黑鱼,大刀爷爷说黑鱼补身体,吃了它身体会越来越壮实!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好多。” 闻青听着笑了:“谢谢啊,把鱼放下,洗洗手洗洗脸过来吃饭。” “好。”闻朋跑出去,姚世玲走进:“要不要再吃点儿?” “不要了。”闻青慢慢地站起来,走回自己的房间。 当天下午,逢青的人就把闻青、姚世玲的衣裳送过来。 姚世玲试着衣裳正好,可是闻青的衣裳却大了,裤腰大了两指。 闻青一愣。 姚世玲已经偷偷抹泪。 “这宝红做事就是粗心大意,都跟她说了尺寸,她还是让人做小了。”闻青说。 姚世玲低着头没抬起来。 第二天早上,闻青穿上她自己画出来的衣裳,白色的乔其纱上衣,小荷叶边对开衣襟,半截袖口处钉两个白色小扁扣,下身是笔直的黑色裤子配皮鞋。 闻青着镜子见自己脸色蜡黄,她涂了点粉,描了眉,涂了一层淡淡的口红。 接她的小汽车都在门口等着了,等她从院子出来时,邻居们都惊呆了,尽管都知道闻青漂亮,但是极少看闻青化妆,或者说极少看闻青这么正式,完全不似平常小姑娘的样子,有种侵略人心的冷艳。 闻青微微一笑,又让人觉得极有亲和力。 “朋朋,你大姐好好看啊。”大刀扯着闻朋的胳膊说。 闻朋抬起下巴说:“那当然!” “妈,上车吧。”闻青说。 今天姚世玲穿的也比较正式,加上姚世玲本事的气质,被闻青一打扮,像个温厚的富贵太太。 闻青、姚世玲、闻朋在邻居们围观下,上了小汽车。 姚世玲问:“闻青,你觉得怎么样?” 闻青笑着:“妈,别担心,我没事儿。” “难受就和妈说。” “好。” “我们去到露个面就回来。” “好。” “回来家按时吃药,吃饭。” “好。” 姚世玲说什么,闻青答应什么。 不一会儿,到了县城,到了逢青集团,逢青集团远离县城中心,靠近逢青运输,因为逢青名气很大,加上逢青集团的宣传,逢青集团聚集了不少人。 闻青的本意是成立一个总体系方便,然后通过邀请各个分公司重点客户达到巩固的目的,现在另外的一个目的就是把闻亮介绍出去,也让闻亮认识这些人。以防她离去之后,逢青后继无人。 闻亮今天穿是闻青给他做的西装,加上闻亮早熟稳重,看上去不像个十六七的小小伙,倒像是个二十小出头的大小伙。 闻青的小汽车才刚停到逢青门口,以闻亮为首的逢青骨干级员工迎上来。 “姐。” “小老板。” 闻青慢慢下车,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灿烂而不失内敛。 “她是闻青啊?” “是啊。逢青的老板啊。” “年龄好小。” “才十八!” “果然是名牌衣裳店的老板,人好漂亮,好洋气!衣裳也洋气!” “……” “姐。”闻亮上前来。 闻青笑着,然后转身去搀扶姚世玲,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温和妇人是她闻青世上最爱的人,她的妈妈。 “妈。”闻青笑着喊。 闻青这一举动又引起其他人的讨论,还带着妈妈过来,真是孝顺啊。 “妈。”闻亮也喊一声,然后站在闻青旁边。 闻青笑着向逢青集团门口走,边走边同来参加逢青集团成立的顾客和合作伙伴打招呼。 “王总好,张经理好久不见,李哥你好……”闻青一一认得。 令不少刮目相看,闻青这记忆力真是了得。 等到闻青走到里面,看到汤权时,也就看到了汤权身边的刚子和纪彦均。 闻青微微一愣。 纪彦均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口一痛,她怎么瘦这么多。 连刚子也发现了,小声说:“闻青瘦了。” 纪彦均心里麻麻的疼,她怎么会瘦这么多,是逢青太劳碌人了吗?她以前不是挺爱吃的吗?怎么不多吃点? “汤叔叔,好久不见了。”闻青笑着走上前说。 汤权笑着:“闻青你现在是大本事了啊。我们都比你不上你了。” 闻青笑着说:“汤叔叔过奖了,闻青能有现在,都是在座各位的抬爱和帮忙。”闻青笑,以前这些客套话她并不会说,上辈子跟了纪彦均那么多年,总是学了不少。 汤权笑起来,然后说:“闻青,你怎么瘦这么多?” 一旁的纪彦均一瞬不瞬地盯着闻青,他突然觉得闻青单薄的像一丝青烟,一缕魂魄似的,随时可能消失。 第107章 “瘦了好看。”闻青笑着回答。 “瞎说,胖点好看,胖点健康,你现在太瘦了。”汤权嫌闻青太瘦了。 闻青笑着:“那我回头多吃点。” “对,逢青做这么大,不能舍不得吃。” “嗯,都听汤叔叔的。”闻青笑。 汤权也笑起来。 纪彦均、刚子在一旁看着。 刚子用胳膊肘戳一下纪彦均。 纪彦均侧首看他。 “闻青咋不理咱俩?”刚子问。 纪彦均不作声。 刚子指着闻青说:“你看,她带着大弟弟走了。” 纪彦均转头看去。 闻青正与来宾笑谈,不动声色地把闻亮和姚世玲介绍给来宾。 姚世玲没见过大场面,显得有些局促。 闻亮则从容淡定很多,令闻青很欣慰。 正在这时,路边响起一阵鞭炮声。 姚世玲吓了一跳。 闻青挽着姚世玲胳膊,见她太拘谨,只好说:“妈,你先到旁边休息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好。” “你现在感觉咋样?”不管外界怎么样,姚世玲始终担心的是闻青的身体。 “挺好的。”闻青笑着说。 “难受别硬撑。” “嗯。你再等我一会儿。” “好。”姚世玲走到一边。 闻青、闻亮则向路边走。 这时,一辆崭新的小汽车停在逢青集团前,车上下来两位中山装男人,看上去有点官威。 “这谁啊?” “不知道啊。不过,这小汽车上挂上红绸子,红绸子上绣着‘逢青’两个字,一看就知道是逢青买的小汽车。” “废话,别说整个县城了,就是整个市,能买得两辆以上的小汽车,除了逢青没见个人。” “能让逢青亲自去接的是谁?” “……” 凑热闹的人群里都在讨论。 闻青不卑不亢,热情合宜地上前,伸出手,为首的男人赶紧握上。 “何县长,欢迎光临。”闻青笑着说。 县长?! 所有人一惊,接着人群中便骚动起来。 “县长?真是县长啊!当官的啊。”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呢。” “县长!” “天啊,闻青居然能够请来县长。” “闻青真牛气!” “……” “闻青,恭喜恭喜啊。”何县长笑着说。 “谢谢,谢谢。”闻青与何县长握手之后,又同张县长握手。 闻亮也上前招呼,也笑着,但是相对于闻青的从容不迫,又显紧张了点。 何县长、张县长是望成县的一正一副县长,二人在与闻青握手交谈中,不但没有居高临下和嫌弃闻青年纪轻,反而眼神中对闻青是满满的欣赏。 令在场所有人对闻青又多了一层钦佩。 “好厉害啊。真的是县长耶。”刚子说,刚子还欲戳纪彦均,结果没戳着,转头一看,纪彦均没了。 他立刻寻找,结果看到纪彦均在对面,正和姚世玲说话。 “靠,讨好丈母娘去了。”刚子说一句之后,不再管纪彦均。 纪彦均正态度温和地询问姚世玲闻青的情况。 “阿姨,闻青是不是生病了?”纪彦均问。 “没有。好得很。”姚世玲回答。 “可是她瘦太多了。” “天热人都瘦。” 姚世玲态度硬冷,纪彦均无可奈何,低声说:“阿姨,我没有恶意。” 姚世玲不接话。 “阿姨,你知道,我对闻青是真心的。我……” 姚世玲抬头看纪彦均一眼,纪彦均吓的立刻不敢作声。 过了一会儿,姚世玲才开口:“纪彦均,算了吧,你很优秀,以后会找着比我们闻青更好的,我们只想过平和的日子,不想折腾。”说着姚世玲转身,走向闻青。 这一瞬间,闻青看到了姚世玲和纪彦均在谈话,待姚世玲走近时,闻青问:“妈,你和他说了什么?” 姚世玲笑了笑说:“他问我你怎么这么瘦。” “你说了?” “没有。” 闻青松了一口气,然后像个孩子一样说:“妈,过来,咱们听县长说话,一会儿我也上台说两句,剪个彩,我们就可以先回去了。” “好。” 闻青、姚世玲、闻亮坐在台下听何县长说话。 县长在台上慷慨激词,国家、党、经济、人民、发展等等,一通说完之后,夸奖逢青带动了整个望成县的经济,为望成县做了巨大贡献,巨大!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闻青借机和姚世玲、闻亮说:“妈,亮亮,你们听到我做了巨大贡献,巨大贡献。” 闻亮笑。 姚世玲正色:“别打趣县长。” 闻青跟着正色。 接着主挂人上台,请闻青上台说话。 闻青一上台就是一片掌声,因为闻青太厉害太牛气了,谁不喝彩。 闻青很公式化地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帮助等等,把重头戏留给闻亮。 闻亮是提前准备的稿子,闻青过眼之后才背诵下来。 深入浅出地说出逢青过去,现在和目标,并决心将逢青做好做大。 闻青、姚世玲在台下听着。 “闻亮还挺压场子。”姚世玲说。 闻青点头:“嗯。”闻青看着看着眼睛湿润起来,她的大弟弟是这么优秀,这么努力的。 “闻青。”姚世玲打断了闻青的思路。 闻青侧首。 姚世玲递来一杯水:“热吧,喝点水。” 闻青很渴,但是她不敢喝,这几天她吃饭腹部就疼,她怕水一喝,她就撑不到剪彩:“妈,你喝吧,我一点也不渴。” 姚世玲没勉强她。 闻亮说完之后,终于论到放鞭炮剪彩。 闻青、何县长、张县长、闻亮等人站成一排,在鞭炮声中完成剪彩,接着邀请来宾参观逢青集团,这时闻青向众人告辞,接下来由闻亮陪同众来宾。 大家都看出来闻青的消瘦,所以并不介意,况且闻亮虽比闻青稍稍稚嫩一些,但有闻青这样厉害的姐姐,相信闻亮也不差。 闻青、姚世玲在陪同着来宾之时,迅速撤离。 纪彦均随即跟上,他忍了很久,没有近闻青身,就是怕外人乱说,影响闻青名声。 可是现在闻青去了女卫生间,他…… “等着吧。”刚子说。 纪彦均点头:“嗯。” 可是闻青、姚世玲已从后门离开。 闻青今天耗了太多精力,很累,走不动了。 姚世玲心疼的红了眼,让她在这儿等着,她去前门把司机喊过来。 闻青笑着点头:“好。” 姚世玲边走边抹眼泪。 闻青捂着肚子,弓着腰,缓了一会儿之后,接着靠在墙面上,咳嗽了两声,一晃眼的功夫,她似乎看到自己口中飞出一个血星子。 她心头一骇,赶紧去找,结果没有找到,姚世玲和司机就来了。 姚世玲和司机同时扶着闻青上车,车子驶过一条路时,谁也没看到路边一脸震惊的纪宁芝。 闻青怎么了? 闻青怎么这么瘦? 闻青走路怎么要人扶着,是太累的原因还是别的? …… 纪宁芝不敢相信。 如果说章方方的叛变、李传立欺骗没能使她意识到自己的蠢,那么家庭的贫困、邻居的白眼、为了六千块钱一次次与苏红梅家交锋,便使她的大脑有了思考能力。 闻青害过她吗?骗过她吗?欠她什么吗?没有。 章方方害过她,骗过她,还欠她六千块不还。 对比之下,闻青有什么错,为什么自己曾经对她满满的恶意? 直到现在,纪宁芝仍旧不喜欢闻青,但也不讨厌,或者没有曾经那样的咬牙切齿,也因为自己已经没有立足点与闻青抗衡。 或者说,没有章方方的挑拨,她有点脑子思考。 又或者说是,那天纪彦均的一席话,闻青不欠纪家,是纪家欠闻青一条人命。 总之此时,纪宁芝对闻青没了厌恶的情绪,而是想知道闻青怎么了? 她想找纪彦均,可是没看到,于是她回家。 “去哪儿了?”梁文华问。 纪宁芝回答:“逢青集团成立,我去看看。” 梁文华不屑地说:“闻青一辈子改不掉显摆的毛病,成立个集团全国人民都要知道了!” 纪宁芝看一眼梁文华说:“妈,闻青好像生病了。” “生病就生病呗,关我们什么事。”梁文华说:“只要她不把病过在我们身上就行了。” 纪宁芝无话可说,问:“哥呢?” 梁文华立刻警惕:“宁芝,我告诉你,闻青生病你不要告诉你哥,知道没?你最近变了!” “为啥不能告诉哥?” “就不能!你敢告诉你哥试试看!”梁文华生气地说,她到现在还是很讨厌闻青。 闻青此刻已经了水湾村家中,坐在车上歇了一会儿之后,已经恢复力气,她反复安慰姚世玲,自己刚刚是累着了,现在饿了,想吃东西。 姚世玲这才信了,去厨房做饭。 闻青则打电话给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告诉她自己的情况。 “血星子?”老医生问。 闻青说:“对。” “你确定?”老医生问,闻青的胃癌还没有到中期,怎么会出现晚期的症状?开的药似乎也没什么用的样子。 “我不太确定。”闻青说:“但是我感觉一天比一天难受,十分强烈。” 老医生有点担心说:“这样吧,你明天一早就过来,办理住院,检查身体,身体无异样的话,立刻手术。” 第108章 “明天?”闻青问。 “对。”老医生说。 “会不会太快?” “没有你的病情恶化的快。” 闻青一愣:“它在恶化?” 老医生说:“对,异于常人的速度,术前七天吃药、饮食改善本身是一个准备过程,常理来说药物会对病情有所改善或者遏制,可是你却不同。” 闻青心惊:“为什么会这样?” “体质,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你明天就过来。” 闻青微愣下,才说:“好。” 挂上电话后,姚世玲走进来。 “谁的电话?”姚世玲问。 “医生的。” 姚世玲立刻神色凝重:“说什么?” “医生让我明天开始住院。” 姚世玲毫不犹豫地说:“好。”她早就想让闻青住院了,只是闻青一直说在家准备也行,所以她一直没说:“我现在就去准备。” “嗯。”闻青点头。 当天晚上,闻青坐在自己房间的小桌子前,用铅笔在一本笔记簿上画线条。 姚世玲催着她睡觉。 她应了声:“一会儿就睡。”接着继续画。 “闻青,睡吧。”姚世玲又在门外催。 “好。”闻青终于妥协,还不到九点就让睡。闻青无法,只好将画稿收尾,才放下铅笔,她突然一阵难受,随即一阵咳,她捂着胸口咳了几声,等咳声停止的时候,画稿上赫然出现几滴血。 她心头顿惊,整个人呆呆地盯着那几滴血。 “闻青,睡觉了。”姚世玲喊。 闻青赶紧拿布头将血擦掉,然后回一声:“好,我这就睡。”旋即站起来,一阵头晕之后,她躺上床,伸手摸到灯泡的绳子,将灯泡拉关上,然后才说:“妈,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好。”姚世玲这才回东屋。 闻青躺在床上,望着空空的房梁,眼泪直直往下流,沾湿了枕头,她深知,七月十九号这个坎,她跨不过去了。 上辈子她发誓要做的事情做完了。 她说她要靠自己,她做到了。 她说她要对得起家人,她做到了。 她说她绝不嫁给纪彦均,她做了。 所以,做完了这些就代表要走了是不是,所以病情才这么极速恶化,这样也好,她少受点痛苦。 闻青这么想着,眼泪却如泉涌一般,这一刻她忽然想知道,这辈子她死了纪彦均会不会难过?会不会? 纪彦均此时正和刚子帮人卸货,二人穿的短袖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往下滴着水。 “靠,早知道不接这趟货了,累死老子了!”刚子趴在货车车门上大喘气,白天的时候,他和纪彦均在女卫生间门等闻青,等了快一个小时之后才知道闻青从后门回水湾村了。 当时纪彦均准备去水湾村找人,但又怕别人说闻青的闲话,正在这时,有客户让闻亮送衣裳到临市,可是逢青运输的车子都没有回来,没办法及时送,眼看生意要黄了,纪彦均挺身而出。 这才如此晚了还在扛衣裳。 “彦均歇歇吧。”刚子说。 “没几包了。”纪彦均将最近几包扛到仓库,从管理员那里接过钱,往刚子肩膀一拍:“上车!” “好。”刚子气喘吁吁地趴在副驾驶。 纪彦均发动车子,一会儿,把车子停在一条湖前,两人下湖洗了个澡,顺便搓了洗衣服,上岸后取出凉席扑在车斗里,二人就躺在上面睡觉。 刚子睡着想着他对象。 纪彦均则想着闻青,闻青为什么会那么瘦,他很担心,担心使他再次做梦,梦中一切那么真实。 “彦均,如果没有二叔的话,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娶我?” “彦均,我真的累了。” “彦均,你不要再找医院了,不要再联系医生了,我觉得现在死了挺好。” “彦均,我们的孩子没了。” “彦均,我们互相亏欠。” “彦均,我后悔了,后悔了,下辈子我不会喜欢你,更不会嫁给你……” “纪彦均,彦均,彦均……” 一声的呼唤,从最初羞涩的,开心的,雀跃的,大胆的,亲昵的,再到后来生气的,愤怒的,冷漠的,疲惫的,一直到无力的。 “青青……青青……”纪彦均在梦中喊着,眼泪向下滚落着。 “青青!”他突然坐起来,瞬间头疼欲裂,他用手揉着太阳穴,头疼缓解了,心口的疼,却是如何也缓解不了,像是被装进塑料袋中,被揉捏着,闷的疼的呼吸不畅,几乎窒息。 “青青……”纪彦均小声喊一句,他做梦了,梦见闻青一点点消瘦,然后在他怀里离开人间。 “青青。”纪彦均倏地站起身来,终于将打着呼噜的刚子震醒。 “谁!谁谁!”刚子本能地喊,抬头一看纪彦均跳下车,忙一个骨碌爬起来:“彦均,彦均,咋了?咋了?” 刚子跟着跳下车。 “回县城。”纪彦均说。 “现在?天还没亮啊。”刚子说。 “你坐车上睡,我来开。” “为啥这么急啊?” “我梦见青青生病了。”纪彦均已坐进驾驶室。 刚子爬进副驾驶室,关上车门,小声骂一句:“疯子。”然后靠着车座继续睡,反正不用他开车,纪彦均开车比他自己开车,他还放心,果断睡。 纪彦均车开的稳,也开的快。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将近中午的时候,才开到望成县。 到了四叉路口时,纪彦均本能地停了停,看向路边一片空地,一年之前闻青常在那片空地上等他,探着脑袋向远处望,远远地就会伸出胳膊冲他挥手,大喊着:“彦均,彦均!” 但是现在空地空空如也。 “咋不走了?”刚子问。 “我去水湾村,你去吗?”纪彦均问。 “去啊,陪你劝劝闻青呗。”刚子说。 纪彦均重新发动车子,很快到了水湾村,但是水湾村里除了玩耍的几个孩子,家家户户都没人,大人基本上都在制鞋厂干活。 纪彦均在一群孩子堆里找闻朋,连闻朋也没找着,于是纪彦均问:“小同志,你们知道闻朋大姐去哪儿了吗?” “你是谁啊?”正在抹汗的大刀问。 “我是她朋友。”纪彦均说。 “哦,朋朋他们家一早就坐小汽车走了。”大刀说。 “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 刚子在一旁接话说:“昨天逢青集团刚成立,应该是去集团暖场子去了吧?” “嗯,去看看。”纪彦均说。 结果纪彦均、刚子去了逢青集团也没找到闻青,连闻亮也不在,这时刚子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兄弟,给口吃的行吗?”刚子说。 纪彦均把车子停在路旁,下车准备找个饭店吃碗面,才刚走几步,看到了纪宁芝正在马路上快步走着。 “宁芝。”刚子喊一声。 纪宁芝吓了一跳,回头见是纪彦均和刚子,便喊了句:“哥,刚子哥。” “宁芝你干啥呢?”刚子问。 “我就到处走走。”其实她是一大早去菜市场买菜,路过大土路时,看见一辆小汽车停着没走,然后她就听到里面姚世玲的声音问:“闻青,你哪里难受?是不是晕车,停一停会不会好点?” 晕车?纪宁芝不记得闻青晕车,她只记得闻青常坐她哥的车,于是她探首看过去,就见闻青脸色苍白地靠在姚世玲身上,她当时吓了一跳,还没弄清楚,小汽车就开着了。 她匆匆买菜了回家,吃过早饭,她还好奇闻青怎么了,就来逢青制衣厂这边打探打探,没想到遇到了刚子和纪彦均。 “吃饭没?”纪彦均问。 纪宁芝摇头:“没有。” “走,刚子哥请你菜汤面加肉片!”刚子说。 纪宁芝抬头看向纪彦均,她已经接受了纪家败落这个事实,几个月吃不了荤腥,认不认命都得认了。 “走吧。”纪彦均说。 纪宁芝这才跟着纪彦均、刚子走进饭店。 三人要三碗菜汤面,又加半斤肉片,纪宁芝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分外馋,纪彦均连自己的那份肉片都给纪宁芝吃。 “哥。”纪宁芝看向纪彦均。 “吃吧。”纪彦均说。 纪宁芝捧着碗,想起哥哥曾经说过,他喜欢闻青,闻青不结婚他就一直打光棍。可是她妈又说,不能告诉他哥闻青生病的事儿,她在心里犹豫。 刚子呼哧呼哧吃几口,把一碗面吃掉一半,这才开口:“彦均,一会儿咱们还去找闻青吗?” 纪彦均大口吃着面:“嗯。” “去哪儿找?” “先去逢青制衣厂看看。”纪彦均说。 “闻青不在逢青制衣厂。”纪宁芝突然开腔。 纪彦均、刚子一愣,同时问:“她在哪儿?” 纪宁芝先看一眼刚子,再看向纪彦均说:“哥,闻青好像生病了。” 纪彦均一怔。 “什么病?”刚子问。 纪宁芝说:“我也不知道,我昨天去逢青集团的时候,看着她从后门出来,捂着肚子还咳嗽,好像都走不动了,后来是司机和她妈妈把她扶上车的。” 刚子惊住。 纪彦均一口气像是提不上来一样,同时脑袋里乱轰轰的。 “今天早上,我看着她和她妈妈坐着小汽车,她都坐不直了,靠着她妈妈身上,然后她们出了县城。”纪宁芝说。 纪彦均完全说不出话来。 刚子忙问:“去哪儿了?” 纪宁芝摇头:“我不知道,逢青的人也不知道。” “砰”的一声,纪彦均站起来,带倒身后的凳子,发出一个震响,吓了其他人一跳。 纪彦均却不管不顾立刻出门,刚子立即跟上。 “哥!”纪宁芝站起身来喊。 刚子已经跑出了饭店,又突然返回来,从衣兜里掏出两块钱放到桌上说:“宁芝,你继续吃,我和你哥有点事儿,吃完付钱,多的你拿着花吧。” 刚子说完一溜烟走了。 “刚子哥。”纪宁芝喊。 刚子已跑远,刚子加快步子,终在纪彦均发动车子时,迅速爬上副驾驶,才刚坐上,车子开走,刚子赶紧抓扶手。 纪彦均刚毅的轮阔紧绷着,平添几分阴沉,刚子不敢说话,可是纪彦均开车开太猛。 “彦均,彦均。”刚子喊。 纪彦均仍旧未放慢速度,加大油门,与此同时曾经只在梦中出现,并且醒来就忘的一干二净的画面,一幕幕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 “彦均,我后悔了,后悔了,下辈子我不会喜欢你,更不会嫁给你……” 突然一声刺耳喇叭声传来,车子猛的一晃,纪彦均未反应过来,就见刚子迅速把过方向盘,迅速转动,瞬时与一辆汽车错开。 “妈的!你疯了!闻青是病了,你要是这样开下去,你他妈的就是死了!”刚子冲纪彦均咆哮。 第109章 车还在跑着。 纪彦均缓缓侧首看向刚子。 刚子忙喊:“刹车,快踩刹车!” “哧”的一声刺耳刹车声落地,货车顿停,纪彦均、刚子同时向前倾身。 人、车安全停在路边。 刚子吓的手支着中控台大口喘气。 纪彦均处在怔忡之中,脑中仍旧飞转着各种画面,支离破碎,毫无顺序。 “青青……”纪彦均不由得喃喃一声。 刚子刚缓过劲儿,立刻骂道:“彦均,你他妈的这辈子肯定会死在闻青手里!” “刚子,我刚才想起一些事情,像是上辈子发生的。”纪彦均说。 “胡说八道!”刚子粗枝大叶惯了,完全不放在心上,推开副驾驶的门,跳下车,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的门,推着纪彦均说:“去,我来开车,妈的,老子还没娶媳妇儿,还不想死!” 纪彦均被动地坐到副驾驶座。 刚子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开始苦口婆心地说:“彦均,闻青是病了,但是有病就治不是吗?你至于那么着急吗?再说了,你与其天天这样想着念着梦里喊着,不如死皮赖脸地追求,把她娶回家得了。不就是和你妈不合吗?结了婚分家,去夏城过,娃一生,你妈看着大孙子的面上,也不会跟闻青吵太过,是不是?” 刚子絮絮叨叨地说着。 纪彦均一点占回神,刚才大脑中飞转的画面已然消失,他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什么,可他就是想不起来,而且此时他头疼,非常疼。 “彦均,你咋了?”刚子转头飞快看一眼问。 “头有点疼。”纪彦均说。 “为啥?”刚子问。 纪彦均扶着额头:“我想不起来很多事情,很多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儿?” “不知道,好像是梦里的事情。” 刚子呸了一口:“你真是闲的蛋疼!” 纪彦均没接腔。 过了一会儿后,刚子打着方向盘问:“彦均,我们去哪儿找闻青?” “南州第一人民医院。”之前刚子看到过闻青进南州第一人民医院。 “如果没有呢?” “那就挨家医院找。” “成!”刚子答应着:“我舍命陪君子,等我结婚你得给我当伴郎,和我一起接新娘子。” “好。”纪彦均答应。 二人很快到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多方打听之后,得知闻青确实是今天早上住的院,三楼单人间。 二人连忙跑到三楼。 尚未去找病房号,就见姚世玲拎着水瓶向病房走。 与此同时姚世玲也看到了纪彦均。 “阿姨。”纪彦均低声喊一句。 “阿姨。”刚子跟着喊。 姚世玲“嗯”了一声,向病房走。 纪彦均跟着姚世玲,走到门口,姚世玲停下步子看纪彦均。 纪彦均连连后退。 姚世玲一声不吭进病房,将病房从里面锁上,并且拿纸把小窗户给贴上,导致纪彦均、刚子在门外什么都看不到。 “闻青。”姚世玲轻轻喊一声。 闻青睁开疲惫的眼睛。 姚世玲上前,弯腰将手放在闻青的额头,还没有退烧。 闻青从早上起床开始发烧,低烧,一直退不下去,原本是打算今天动手术的,闻青这么一烧,手术又得推后。 “妈。”闻青小声喊一句。 “困了?”姚世玲问,闻青刚吃过药。 “嗯。” “那你睡吧,睡醒了烧就退了。退了烧了就可以动手术,手术动了就好了。”姚世玲小声说着。 闻青浅浅地笑:“嗯。” “睡吧。”姚世玲给闻青掖了掖毯子,而后坐在床边看着闻青。 片刻后,她侧首看向门口,门口映出的一团影子让她明白,纪彦均还没有走。 她没有去理会纪彦均。 纪彦均就站在门口等候着。 刚子坐在走廊的凳子上,问:“闻青妈咋不让咱们去看看闻青呢?” 纪彦均不吭声。 “你说闻青妈怎么就那么烦你呢?”刚子问。 纪彦均抬眸看他一眼,刚子立马不作声。 纪彦均继续站在门口等,等到下午老医生来检查,他忙上前问:“医生,闻青得了什么病?” 老医生看他一眼:“你问病人家属吧。”然后老医生进病房,纪彦均又被关在门外。 许久之后,老医生和姚世玲一起出来。 “阿姨。”纪彦均上前喊。 姚世玲说:“你别进去,她在睡觉。” “我就看看她。” “不准进去。” 纪彦均乖乖听话。 姚世玲跟着老医生进了医生办公室。 姚世玲忙问:“医生,闻青的病咋样?” 老医生摇头:“烧一直退不下去,不能做手术,而且她上次检查时已经中期靠晚期,而不是早期。” “可是你们明明说是不到中期啊?”姚世玲辩解。 “女同志,你别急,不管上次检查的是什么结果,病人的身体都适合当时手术,现在只能等她退烧。”老医生缓缓地说。 “退烧了动手术就能好是不是?”姚世玲问。 老医生继续摇头:“不好说,她的病情恶化太快,即便是手术成功了,会不会复发也还是个问题,女同志,你早做好心理准备。” 姚世玲捂着脸哭起来:“医生,我闺女她才十八岁啊,你们一定要救救她啊。” “放心,放心,我们都会尽力,现在先等她退烧。你也别难过,病人情绪也很重要。” 姚世玲在办公室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出来时看着纪彦均还在。 “阿姨。”纪彦均、刚子看向姚世玲。 姚世玲走到门口,停下步子说:“纪彦均,闻青生病了,很严重。” 纪彦均、刚子一怔。 姚世玲继续说:“你也别想着和闻青再有什么结果了,你挺好的,好好地找个门当户对的,让你家满意的,我们闻青这辈子是没什么福气了。你们走吧。” 姚世玲说完要进病房。 纪彦均喊住,问:“闻青得了什么病?” 姚世玲顿了下,良久才开口说:“胃癌。” 刚子愣住。 纪彦均身子向后晃动,刚子连忙扶住。 姚世玲随即进了病房。 “胃癌?”纪彦均小声重复。 胃癌? 闻青得了胃癌? 刚子也不敢相信,闻青居然会得胃癌,可是,仔细想一想曾的闻青活蹦乱跳,昨天的看到闻青虽然化了亮丽的妆,但是消瘦的样子…… “彦均。”刚子无措地喊一声。 纪彦均突然转向医生办公室,询问闻青的病情,然后又跑出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刚子跟着。 纪彦均到车内取出电话本,找到公用电话处,翻着电话本挨个打电话。 “对,是胃癌?中晚期了。” “有没有治疗成功的案例?” “对,她现在还在发烧,低烧。” “你们具体位置在哪儿?” “你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谢谢。” “……” 纪彦均打了许多许多个电话,结果都是无法治疗,有一线希望又太远,等到人过去了,大约也没治了。 电话本已经翻完。 “彦均,彦均……”刚子在旁边喊。 纪彦均走出公用电话店,站在马路边,而后缓缓顿下身,双手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声音。 刚子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纪彦均蹲在路边蹲了很久,天都黑了,他开口说:“刚子,你回县城吧。” “那你呢?” “我一会儿去看看闻青。” “她妈让你看吗?” “会让我看的。” 刚子沉默了一会儿说:“彦均,你往好的想,兴许是可以治好的。” “嗯。”纪彦均应一声。 刚子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才离开南州市。 纪彦均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后,才抬步去南州第一人民医院,上三楼,站在病房门口,直等到姚世玲出来。 “阿姨,我想见见闻青。”纪彦均说。 姚世玲说:“不见你不死心是不是?” 纪彦均没吭声。 “去看吧,别把她吵醒了。”姚世玲说。 纪彦均连忙点头,点头之后忽然紧张起来,手心微微冒汗,当他绷着神经推开门,看到闻青时,眼睛顿时酸涩。 闻青躺在在病床上,曾经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如今瘦瘦小小的,泛着苍白,一定是因为疼,所以她眉头一直蹙着。 “青青……”纪彦均在心里呼喊,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伸手抹了一下眼睛,然后才慢慢将手伸手闻青的脸蛋,轻轻摩挲着。 “青青。”他声音低且沙哑:“青青……” 闻青睡的浅,刚听到两声,便缓缓睁开眼睛,而后望着纪彦均。 “青青……” 第110章 闻青一动不动地望着纪彦均,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回到了上辈子,她生病,纪彦均守在床边。 “青青,你醒了?”纪彦均温声问。 闻青没说话,转动眼珠望向他的手,纪彦均连忙收回,尽管不舍,还是得收回。 闻青没说话。 纪彦均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在凳子上,片刻后才开腔,问:“什么时候病的?” “不太清楚。”闻青一开口,声音微哑。 纪彦均忙起身。 闻青说:“我不喝水。” 纪彦均转头看向闻青,闻青不再说话,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很疲惫的样子,同时极其安静,安静的,安静的好像窗外的风轻轻一吹,就能将她吹跑。 “青青。”纪彦均不安地喊。 闻青又睁开眼睛,看向他,目光是焦点的,却没了精神气一样。 纪彦均将脸侧到一旁,用力眨一下眼睛,摒退心疼和悲伤,重新坐到闻青跟前。 闻青看着他,问:“你来干什么?” “看看你。” “看了之后呢?” “陪着你。” 闻青扯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不用了,我妈会一直陪着我。” 纪彦均抿唇没接腔。 闻青也没说话。 病房内静悄悄的。 纪彦均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低着头。 闻青躺在病床上,看着他。 “纪彦均,天黑了,你回去吧。”闻青说。 纪彦均抬眸看着她:“好。” “再见。”闻青说。 纪彦均站起身来说:“我明天再过来。” 闻青没应。 纪彦均走出去一会儿,姚世玲进来,伸手摸着闻青的额头,仍旧是微微发烫。 姚世玲自己骗自己,欺骗闻青说:“烧退了点儿,退了点儿。” 闻青笑。 姚世玲取过来一把药,递给闻青说:“吃了这些药,明天烧就能退了。” “嗯。”闻青吃了又睡,两天前她就开始疲惫,走几步,说几句话都会累。 她越来越觉得七月十九号就是个终点,起初害怕、恐慌、不舍、难过,这两天下来,她已经很平静了。 重生这一次她赚了。 为家人为村里人为望成县人创造财富,她也赚了。 总之就是赚了。 如此想着,闻青慢慢接受老天如此快速地收回这次重生机会,她躺在床上,大脑中盘旋着上辈子的种种,而后缓缓入睡。 第二天闻青起的不早不晚,却退烧了。 “退烧了!退烧了!”姚世玲开心地去找医生。 闻青也笑了。 纪彦均站在门边看着闻青,安安静静的。 不一会儿,老医生过来了,给闻青量了一下体温,确实退烧。 “医生,退烧了吧?”姚世玲希望老医生认同。 老医生点头:“嗯。” “那马上可以动手术了吧?”姚世玲问,在她的认知里,只要闻青动了手术了,一切都好了。 “还不行,安全起见,得让病人稳定稳定,如果她今天晚上不发烧,明天就可以动手术。”老医生说。 姚世玲点头:“好好好,明天动手术。” “今天饮食注意点,清淡,营养,最好是粥之类,易消化的。”老医生交待。 “诶好好好。”姚世玲连连点头。 闻青看着姚世玲这样,心口暖的几乎要落泪:“妈。” “闻青,饭去外边给你做饭。”姚世玲说。 “好。”闻青点点头。 姚世玲只顾着高兴,连纪彦均这个眼中钉,她也懒得顾及。 姚世玲走后,纪彦均仍旧靠着门边站着。 闻青抬眸看向他,没说话。 纪彦均也没开口。 闻青掀开被子要下床,纪彦均连忙上前,弯下腰,将她的拖鞋递到她脚边。 闻青一愣。 纪彦均握着她的脚踝,将拖鞋给她穿上,问:“是要上厕所吗?” “嗯。” “我扶着。” “不用,我找护士。” “我当你的护士。”纪彦均话音一落,护士已经过来,从纪彦均手中接过闻青,纪彦均虽然没有扶着闻青,但是闻青退烧了,而且中午还吃半碗鸡蛋粥,下午的时候闻青也没发烧。 这让纪彦均看到了治愈的希望。 可是,他没有高兴多久,傍晚时亲眼看到闻青坐在床上,轻轻一咳,咳出了一口鲜血,那口鲜血极其鲜艳,刺眼,仿佛在哪里看见过。 “闻青!闻青!”姚世玲声音颤抖地喊着:“医生,医生,我去喊医生!” 姚世玲急忙奔出病房,撞到一旁的纪彦均,纪彦均向后退了数步,背抵着墙,他一瞬不瞬地望着闻青,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血。 梦中她的嘴角也是挂着一丝血,笑着对他说:“彦均,我终于,终于可以放下你了。” 梦中她躺在他的怀里,说:“彦均,我后悔了,后悔了,下辈子我不会喜欢你,更不会嫁给你。” “……” “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中炸开,记忆的碎片一涌而上,在他的大脑中盘旋拼合,拼成一条完成的记忆线。 那天他娶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把她从小汽车里抱出来,在刚子和其他伙伴的起哄下,他把她抱到堂屋,抱到婚房里,她害羞地趴在他的怀里,头也不敢抬,等刚子和其他人闹完了之后,她开心地笑着说:“纪彦均同志,从今天以后闻青同志就是你的妻子了!” 她跳到他怀里咬他的下巴,他们两个笑成一团,她的笑容极其灿烂。 接着,她的笑容一点点淡了。 她说:“彦均,你妈不喜欢我。” 他说:“那是咱妈。” 她不高兴。 再后来,她摔了花杯,花瓶,砸了电视机,然后双手捂着蹲在地上哭。 他却是躲门而出。 等他回来时,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哭着说:“我的孩子没有了,它走了,它不要我了,我好疼……” 最后,她的病情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吐了一鲜血,躺在他的怀里说:“彦均,我好累,我想我二叔,想我妈,想亮亮,想朋朋,你把他们都喊过来,让我见一见,好不好?” 他紧紧抱着她说:“好好好,我现在就让人把他们接过来。” “可是,二叔不在了,二叔早不在了。我妈,亮亮,朋朋,我等不及了,我见不到他们了,我要走了。” “青青,不会,不会的。” 她抬起头,望着他说:“彦均,我后悔了,后悔了,下辈子我不会喜欢你,更不会嫁给你……” “青青!”纪彦均突然开口喊,焕散的目光终于有了聚焦点,他望着闻青,爱、疼、怨、内疚和入骨的想念。 闻青捂着胸口,抬起苍白的脸蛋,眼神空洞地望着纪彦均,她终于知道白天的退烧,白天的精神状态良好,不是真的良好,而是俗称的回光返照。 看来,她真的跨不过去这个坎了。 “青青!”纪彦均一步走过来,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好像想念了几辈子一样。 闻青没动,许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所以她不再撑着,不再时时警惕自己远离纪彦均,不要再喜欢上纪彦均,而是放纵地靠在她的怀里,即使上辈子那么痛了,也发了毒誓,心上那个位置仍旧是除了他,谁也进不来,他是她第一个爱的男人,也是最后一个。 “青青,青青,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纪彦均搂着她,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往下落。 闻青靠在他的胸膛,嗅着他身上她熟悉的味道,低声说:“晚了,我做不到了……” “闻青,闻青!”姚世玲推门而进,紧跟着老医生带着几个年轻医生进来。 “你不要碰我女儿!”姚世玲一把把纪彦均推开,纪彦均被挤到人后,怔在原地。 姚世玲拉着老医生说:“医生,我女儿吐血了,她吐血了,你快救救她啊。快救救她啊。”姚世玲说着哭起来了。 可是面对此种情况,老医生一行人研究几句,纷纷摇头。 “你们是医生啊!”姚世玲说。 “妈,妈。”闻青喊靠在床头,用力喊,然后喊出的声音并不大:“妈,妈。” 姚世玲凑过来,小声安慰闻青,也安慰自己:“闻青,没事的,你这么年轻会没事的。” “妈,你听我说。”闻青伸手替姚世玲抹掉眼泪,轻声说:“妈,你别哭了,你还有亮亮和朋朋,他们还需要你照顾,以后你还会有白胖的大孙子。”因为闻青爸爸去世时,姚世玲没哭,因为她觉得哭没用,闻青、闻亮、闻朋还需要她照顾呢,所以这个时候闻青希望她也不要哭,把希望,把感情都放在活着的人身上。 “你是我十月怀胎的女儿啊!”姚世玲还是忍不住泪水向下落。 闻青一直在给她擦眼泪:“妈,你有三个孩子,你不能那么自私都独占了,得分一个给爸吧,我去下头陪爸,我和爸在下头打拼,你们百年之后,可以找我们。” 闻青此话把在场所有人都说哭了,可是谁都无力挽留这个年轻的生命。 姚世玲捂着嘴,呜呜地哭。 “妈,我想亮亮和朋朋了,你让人把他们接过来,我想看看他们。”闻青说。 “好好好。”姚世玲哭着点头,边忙出医院去打电话。 闻青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距离七月十九号,还有十分钟。 第111章 十分钟…… “咳!”闻青又咳一声,白色床单上顿时被喷上一片鲜红的血液。 纪彦均心口一滞。 老医生、数位医生一愣,老医生神色凝重地快走到床边,伸手试了试闻青的额头的温度,翻开闻青的眼皮看了看,又检看一下被子上的鲜血,问:“你现在什么感觉?” 闻青稳了稳,才说:“疼,闷。” 老医生旋即转身,与其他几位医生说几句,几位医生同时面色一凝,而后一众人同时出了病房,像是发生了什么极其严重的事情一样,而后开始讨论解决的法子。 这时,病房内只余下纪彦均,纪彦均怔怔地站着,似曾相似的画面令他出神,彼时的闻青也是这样,很瘦很轻,生命之末会咳出血,也是令一众医生束手无策,他缓缓转头看向闻青。 闻青躺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她没有躺下去,而是掀开被子,坐起来,动作缓慢地找到拖鞋,然后扶着床,缓缓向门口走,身形看上去异常的消瘦,步伐极轻,像是站在云中一样,怕踏破了云层。 纪彦均望着她,眼眶红了,他伸手抹了一眼睛问:“青青,你哪儿?” 闻青的声音很轻:“我妈呢?她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纪彦均又抹了一下眼睛,顿了顿,走上前,从背后搂住她的细腰,将她圈入怀里。 闻青身子一僵,立刻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温度。 纪彦均轻声说:“她去打电话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儿等等,一会儿闻亮、闻朋也会过来。” “我不等,我要去看看她。”闻青想挣扎,却逃不过纪彦均的圈抱。 “别去。”纪彦均低低地说。 “我要去。”闻青坚持说。 “别去,青青。”纪彦均语气哀求,像是在哀求她别去那个遥远的地方一样。 闻青站着未动。 纪彦均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轻轻摩挲,嗅着她身上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清香,还有丝丝缕缕的药味,鼻子不由得一酸。 闻青瞬时感觉到颈窝处一热,跟着是一片潮湿,她一怔,随即心里跟着一片潮湿。 “彦……纪彦均。”闻青喊一声。 “青青,对不起,青青,对不起……”纪彦均低声说。 闻青眼睛红了:“我生病、不关你的事。” “是我的错。”纪彦均说。 “不是。” “我没有照顾好你,该死的是我,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应该带你走……”纪彦均低声说着:“我应该好好照顾你,我好好照顾你你就不会生病,你就不会……” 闻青笑,笑的苍白无力:“不要怪自己,你有错,我也有错,我们大家都有错,但是不管谁的错,都过去了。” “没有,没有过去,我过不去,你也过不去。” 闻青轻声说:“纪彦均,不管过不过得去,都要结束了,不是吗?” 纪彦均身形一僵。 闻青抬头看向墙面上的时钟,还剩五分钟,妈妈还没有回来,她想见见姚世玲最后一面,于是她说:“纪彦均,你放开我,我没时间了,我要去找我妈。” 纪彦均未动。 “你把手松一松。”闻青费力地说,说的字数多了就有点喘:“让我走,我要去找我妈。” 纪彦均怔怔地松手,闻青慢吞吞地离开他的怀抱,向门口走,才刚走两步,突然腿一软,在即将摔倒之时,纪彦均迅速抱住她,由于太过迅速,他没站稳,跌坐在地上,闻青坐在他怀里。 “青青,你有没有事?”纪彦均忙问:“有没有摔着?疼不疼?” 闻青轻轻摇头,同时像很累一样喘着气,她突然觉得累,觉得异常的闹心,一种灵魂适应不了躯壳的烦燥强烈溢出来,她不安她烦燥,她想冲破这个束缚,可是她一丝力气都没,软软地依在纪彦均身上。 “青青。”纪彦均喊。 闻青回头望着纪彦均,瘦长的双手抓着他的衣襟,有些恐惧地说:“彦均,我好像要走了,我要走了……” “去哪儿?你去哪儿?”纪彦均一下子慌起来,怕起来,说着:“青青,青青,青青你看着我。” 闻青直直望着他,望着他的眼睛,接着安静下,片刻后她突然开口说:“彦均,我做到了,我都做到了。” 纪彦均静静望着闻青,看着她削瘦的脸蛋,再次伸手抹了把眼睛,点头轻声说:“嗯,你做到了,你做到了,这辈子你没有喜欢我,没有嫁给我,你都做到了,都做到了。” 闻此言,闻青一怔,吃惊地望着纪彦均,想从他的眼神找出熟悉的东西,果然被她找到。 纪彦均眼睛红着:“青青,你都做到了,你赢了,可是……我做不到,我还是做不到不爱你,不想你,不追随你。” “……彦均。” “青青,别走,别走,留下来陪我,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别再走了。”纪彦均搂着她说:“青青,我们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你喜欢听的,我都说给你听,青青,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你是对的,你永远都是对的,不要再生病了,好好的,我们去夏城,去夏城,你病好了我们就去夏城。赶紧好起来,好不好?” 闻青笑了,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还有释然,她缓缓伸出细长的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摸着纪彦均的脸庞,顺着他的脸部轮廓,摸着他薄薄的唇,上辈子她最爱吻的地方,摸着他高挺的鼻梁,上辈子她睡醒之后最爱戳的地方,纤细的手指停在他的眼睛旁。 闻青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睫毛,他的睫毛特别的长,比她的长,明明那么有男人味的男人,长了这么浓这么翘的睫毛,平添了几分风流。 初次见面时,她便盯着他的睫毛看,一直看,他那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地回过头,一回头,微弯的眼睛黑亮清澈,异常迷人。他一开口声音悦耳,透着点儿坏坏的劲儿,从此之后,她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他,一喜欢上就是一辈子。 此时,她笑着喊:“彦均……”笑的很无力,却是真心。 纪彦均握着她的手,放在薄薄的嘴唇边轻轻地亲吻:“青青,不要死,活下来,活下来,青青……” 纪彦均的眼泪滴落在闻青的手指上,顺着指缝滑落到手面,手心,手腕……热热凉凉触感丝丝袭上心间。 闻青眼圈红了,她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马上就是七月十九号零点,还有二十秒钟。 她好想和姚世玲说一句:妈,别哭,还亮亮和朋朋。 她想和闻亮说一句:做好逢青,孝顺妈妈。 她想和闻朋说一句:朋朋,别让妈操心,不过,要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她想和肖姨说一句,她想和宝红说一句,她想和汤权说一句,她想和石磊说一句…… 可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一种身体的巨疼袭来,她拼尽全力凑到纪彦均嘴唇边,轻轻点水一般吻了吻他的嘴角,声音沙哑地说:“彦均,我走了……” 这一刻,七月二十号零点零分零秒,闻青缓缓闭上眼睛,身体顿时软下来。 纪彦均一愣。 在闻青即将倒下之时,他伸手掌住她的后脑,亲吻她的额头,而后将揽在怀中,不停地说:“青青,我们去夏城,去夏城,去别的什么地方都行,只要你喜欢,我再也不冲你摆脸色,相信你,永远都相信你。 我们去夏城,每天早上,我起床,煮白米粥,炖鸡蛋羹,喊你起床。中午时,我做饭你说话,你在我跟前说多少话我都不嫌烦,下午时我们去海边散步,去捡贝壳,去……” 纪彦均哽住,嘴唇抵在闻青的头发上:“我们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叫纪衡,我们一起把他带大,他叫你妈妈,叫我爸爸……” “青青,青青……”纪彦均紧紧抱着闻青痛苦地哭着。 与此同时,终于打通家里电话与逢青制鞋电话的姚世玲,匆匆从外面跑进来,一进来就见病房内,纪彦均紧抱着闻青痛哭着。 “闻青。”姚世玲呆呆地喊。 “闻青。”姚世玲又喊,接着突然跑出病房,发疯地去找医生:“医生,医生,我快看看我女儿,快看看我女儿。” 姚世玲找来老医生等人,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病人已经没了呼吸。” 姚世玲走上前,蹲下身,拉起闻青尚有余温的手,眼泪不可抑制的滚落:“闻青,闻青……” 第112章 “闻青,闻青……”姚世玲拉着闻青的手,哭着喊着,她到底是没有在闻青闭上眼睛那一刻出现,她到底做不到不哭,闻青,她的女儿啊,她因为忙碌而由别人带大的女儿啊。 姚世玲止不住哭声。 闻亮、闻朋两个小时后到来,也未能见到闻青最后一面,二人完全不相信他们白天还好好的姐姐,晚上就没了。 “姐……” “大姐……” 闻亮、闻朋跪到闻青面前。 纪彦均紧紧地抱着闻青不放,谁说他也不听,就是紧紧抱着闻青。 直到窗外下起大雨。 直到东方既白。 直到大雨停止,太阳出现。 直到姚世玲打了纪彦均一巴掌,姚世玲骂着:“纪彦均!闻青已经死了,她死了,她都死了你还不放过她吗?是你纪家欠我们一条命,不是我们欠你们!你放过她行吗?!” 纪彦均慢慢松手,姚世玲赶紧抱闻青搂入怀中:“闻青,闻青……” 纪彦均被姚世玲驱赶出医院,他站在被大雨洗刷干净的路边,望着眼前高高低低的房屋,心口滞闷的疼。 闻青走了。 闻青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从此这个世界上角角落落里,都再也找不到闻青这个人,他再一次将她逼死,她再一次将他抛弃。 青青…… 他蹲在路边,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引得不少路人纷纷侧目观看。 这时,一辆大货车突然在他跟前停下,刚子从车上跳下来,不明所以地喊:“彦均,彦均,咋了,彦均……” 纪彦均闻声抬头看向刚子。 刚子心头一惊,他是第一次看到纪彦均哭,而且昨天看着还好好的纪彦均,今天一看,似乎一夕之间老了十几岁的样子,疲惫憔悴不堪,顿时明白闻青出事了,但是他不敢确认,不敢直接问纪彦均。 “闻青……”他未说完,抬步直接向医院走,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见姚世玲、闻亮、闻朋。 姚世玲在哭。 闻亮搂着她的肩膀安抚,旁边的医生推着医用推车,医用推车上盖着一层白布,白布微微凸起,似乎躺了个极瘦的人,刚子心头一惊。 接着就见医生架起医用推车,放进医院车子上,似乎是把人送回水湾村。 闻青, 闻青…… 刚子身形颤了颤,闻青真的……她以前那么有活力,那么有朝气,时不时会和他斗嘴一次,时不时会和纪彦均闹次小别扭,但是她总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先向对方认错,她才十八岁啊,花儿一样的年纪啊。 刚子一手捂着嘴,用力逼退眼泪,想上前看闻青最后一眼,可是闻家人都上了医院的车子,车子很快从他面前驶过,绝尘而去。 闻青…… 刚子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不相信,接着返身去找纪彦均,纪彦均还在那里。 刚子脸色凝重地说:“彦均,闻青……” “青青走了,走了……”纪彦均声音沙哑地说。 刚子顿时心口冰凉,闻青走了…… 闻青走了…… 闻青去世了……这个消息很快在水湾村、望成县、南州市甚至全国各地传开。 逢青上下一片哀嚎。 全国皆是可惜,她才十八岁啊。 闻青葬礼时,来了许许多多的人,望成县县长,金灵,皮特,王志山,汤权等等很多重量级人物,还有班主作赵老师,同桌万敏,石磊及家人等等,同时电视记者、报社记者、电台记者纷纷来到,一时间逢青集团十八岁总裁去世的消息,在全国被报道,引起了所有人的唏嘘。 这个时候,唯独纪彦均没有到场。 石磊在墓地哭的极其伤心,令人跟着难过。 然而不管活着的人如何难过,死了的也不会再活过来。 众人纷纷安抚姚世玲,姚世玲却谁的话也听不下去。 接着姚世玲消沉了近两个月,她一直怪自己,当初闻青查出来胃癌的时候,就不应该听闻青的话做什么手术准备,就应该当时手术,那么闻青就不会死。 姚世玲在意闻青没有动手术这件事情,她总是觉得如果闻青动手术就好了,如果闻青动手术就不会死了。 就这么介意着,有天班主作赵老师电话打到家中,告诉她闻青高考分数考了南州市全市第二,如果闻青在,全国大学随她挑都行的。 挂上电话后,姚世玲痛哭不已。 闻朋在一旁说:“妈,你别哭了,大姐知道了会难过的。” 姚世玲趴在闻朋的肩膀上哭,哭的闻朋也跟着大哭,喊着大姐,路过的邻居赶紧上来劝,姚世玲才止住哭声。 中秋节的时候,纪彦均拎着礼物来看姚世玲。 姚世玲不让进。 闻朋站在门口说:“你走吧,我大姐都不在了,我们家和你家没有关系了。” 纪彦均把礼物放在闻家门口,姚世玲走出来,随手将东西扔到纪彦均的身上,吧嗒落地,纪彦均弯身捡起礼物,刚想开口,姚世玲已拉着闻朋进了院子,把院门关上。 自闻青发达之后,闻家的院子再也不是篱笆院子,而是砖墙,木门也换成了铁门,于是纪彦均回头望着的是紧闭的铁门。 他苦笑了一声,拎着礼物走上大土路,遇到水湾村里的人,对他投来的都是不友好的目光。 甚至有的假意呸了一口说:“一家没一个好东西!” “闻青才看不上你家!” “恩将仇报!” “来闻家干啥,假惺惺!” “以前闻青天天跑去县城也没见你家对她多好,现在她死了,来干啥?装!” “……” 邻居们因为闻青去世,恨纪彦均,恨纪家人恨的牙痒痒,但是谁也不敢上前来把纪彦均揍一顿。 他慢慢走过水湾村,走上大土路,他侧目看向乱葬岗,那里葬着闻青二叔,还有闻青,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上前,瞬间眼眶红了。 片刻,他拎着礼物慢慢向大土路尽头走。 他没步行走过大土路,一般情况下不是骑自行车就是开车过来,甚至他来水湾村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更多的是闻青步行去县城找他。 有时候满头大汗说:“我跑着过来的。” 有时候被淋到,她又说:“我来的时候明明没有下雨。” 有时候鞋子上都是泥,怕他看着嫌弃,尴尬地低下头说:“下雨了,路不好走,都是泥。” 有时候脸被晒的通红,她说:“我都走在树荫下,还是被晒到了。” 有时候跑过来没见着他,她会到处找,找到他发火:“我走了好远的路,你知不知道?!” …… 以前他不知道,现在他都知道了,都知道了……这条大土路很长,走得快也要半个小时,走得慢一个小时走不完,路面不平整,坑坑洼洼的,太阳直射的话,会尘土四起,下雨时又会泥泞一片。 可是,青青,他的青青上辈子、这辈子都风雨无阻地去找他,去看他……纪彦均心窝子疼,疼的他几乎全身痉挛,他站在树下,手扶着树身缓劲儿,一抬头,看到树身上的三个字——纪彦均。 他一怔,连忙看去,真的是纪彦均三个字,他忽然想起她说过的话。 她说:“彦均,我每等你一次超过三十分钟,我就在一颗树上画一笔,我正好在一棵大树上写全了你的名字,你猜我等了你多少个三十分钟,我在哪棵大树上写了你的名字?我写的好深的,两三年也可以看到,就是觉得我挺坏的,树都觉得疼了,以后我再也不写了。” 当时她是笑着说的,一点埋怨也没有。 他也笑。 “彦均,你猜啊,猜我等了你多少个三十分钟,我在哪棵大树上写了你的名字?”她问。 他说:“不知道。” 她抱着他的胳膊晃着:“猜嘛,猜猜看。” 他想了想,并不在意地侧首望着她说:“一百次?你家门口的大树?” “彦均,你是不是傻啊,你连自己的名字是二十二笔都不知道?”闻青说:“我都和你说了很多次了,我家门口没有大树,就三棵小槐树,我说过的话,你一句都不记得。” 他当时被她可爱的模样逗乐,搂过她,抱在怀里亲吻,并且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嘴唇说:“调皮。” 她嘻嘻地笑着,好像等他二十二次这件事不存在一样。 没想到是真的,她说的都是真的。 纪彦均伸手摩挲着树身,一笔一画地描着,体会着闻青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一笔一画的,焦急、期待、烦燥还是难过、委屈……他统统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时他的心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带刺的手,捏着揉着扯着,密密的小刺扎进心脏,鲜血淋淋。 “青青……青青……”纪彦均一声声呼喊着,凑到大树前,倾身亲吻闻青曾经的一笔一画。 那天,她站在大树前,拿着纪彦均送给她的小刀,说:“纪彦均,你个混蛋,说是八点半回来,八点半回来,现在都十点半了,我要把昨天也画上!”结果一看树上的“纪彦均”三个字已经写完整了,她心里一阵失落:“算了,不写了,以后都不写了,写了树会疼。” “滴滴滴!”几声路口汽车喇叭声传来。 她的失落一扫而光,转身跑出大土路尽头,向四叉路口跑去。 “青青……”此时,纪彦均头抵着树身,眼泪不受控制地向下滚落,一颗颗落在树身“纪彦均”三个字上。 第113章 纪彦均头抵在树身上站了很久,抬起头时,额头上印了小片麻印,他直直望着“纪彦均”三个字。 良久后转身回了县城。 回到县城就生病了。 梁文华赶紧找来医生,问:“先生,我儿子咋了?” 医生说:“没事儿,就是感冒发烧而已,年轻人身体底子好,没事儿,别担心,我开点药,吃了就行。” 梁文华松了一口气,把医生送出小院子,谢了又谢。 医生纳罕地说:“一个发烧而已,不要担心的。” 梁文华小声说:“咋不担心,万一闻青把病气过在我儿子身上咋办?” “闻青?”医生问。 “没事儿,没事儿。”梁文华摆着手:“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医生也只好离开,临走前说一句:“别迷信,只要不是传染病,都不害别人的。” “是是是。”梁文华说。 医生刚一走,梁文华撇了撇嘴,正巧遇到纪宁芝从外面回来,旁边跟着刚子。 “婶儿。”刚子喊。 梁文华应着。 “妈,哥咋样了?”纪宁芝问。 “烧着呢,去水湾村看了一趟闻青就烧着了。”梁文华不高兴地说。 刚子开口说:“我去看看。”然后走进了小院子。 纪宁芝则说:“妈,闻青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 “我现在才知道她多好。” “好什么好?”梁文华不高兴听到。 “她高考考了我们南州市全市第二,她的逢青发达之后,她默默资助不少贫困生,前段时间许多人去墓地看她,电视、报纸、电台都有说,我们学校也开大会悼念。”纪宁芝说,“那又怎么样?”梁文华问。 “胃癌不传染人,闻青也不是咱们从前想的那样,你不要哥有个什么问题都怪闻青。” “我不怪她怪谁,你看你哥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你去你哥房里听听看看,他不管是生病不生病,每天晚上都喊闻青几百遍。”梁文华说:“你说这是为啥?” “哥他喜欢闻青。” “闻青活着的时候不花枝招展的,你哥能喜欢她吗?” “妈,一刀把人捅死了,你还怪卖刀的吗?”纪宁芝反问。 “诶我说,宁芝,闻青给你吃了什么迷药,你怎么老向着她说话,你以前不是……” 纪宁芝不想听梁文华说话,转身就向纪彦均房里走。 “宁芝,你走什么走,我话还没说完呢,宁芝!”梁文华在身后喊。 纪宁芝进了纪彦均房内,小声喊:“刚子哥。” 刚子转头:“宁芝。” 二人同时看向纪彦均的床上。 自闻青去世后,纪彦均身体和精神像是受到重创一样,大不如前,纪宁芝看着难过想去稳一稳,转头说:“刚子哥,我去给你倒水喝。” “好。”刚子应。 纪宁芝转身出去了。 刚子伸手将房门关上,拎着凳子,坐在床边,喊一声:“彦均。” 纪彦均缓缓睁开眼睛,双眼无神地看着刚子:“刚子,你来了……” “嗯。” 纪彦均随即坐了起来,纪宁芝、梁文华端着热水,拿着药进来。 “彦均,来,吃点药,吃点药就好了。”梁文华说。 “放那儿吧。”纪彦均面无表情。 最近纪彦均对梁文华冷冷淡淡,导致梁文华在纪彦均面前不敢嚣张,她放下药就和纪宁芝出了房间。 刚子看着药说:“吃吧。” 纪彦均伸手拿起茶缸子,喝了一口水,并没有吃药。 刚子顿了一会儿说:“逢青出事了。” 纪彦均一顿,立刻看向刚子:“出什么事了?” “运输上面的事儿。”刚子说。 “怎么回事?”纪彦均一反刚才的憔悴来了精神。 刚子叹息了一声说:“你也该知道,逢青集团是由逢青制衣、逢青制鞋、逢青服装、逢青纺织和逢青运输组成,前三个公司是闻青一手创立出来,逢青制鞋又是水湾村的,忠诚度极高。逢青纺织是闻亮亲自收购的也不必说。只有逢青运输。” “原来是叫三途运输。”纪彦均说。 “没错,逢青运输是闻青半路收购,而且干我们这行的,就是地痞流氓德行,我是你也是,以前闻青在的时候,很聪明,懂得把握人心收服逢青运输的人,但是现在闻青不在了,闻亮虽然能够压住场子,但是性子太硬,年纪小阅历少,这方面明显不如他姐姐闻青。 所以逢青运输里面就有几颗老鼠屎瞎搅,前两天去送货,几个人胆儿特别肥,想赚外块,开着逢青的车子,把逢青的货扔到家里屯着,然后去拉别人的货赚外块,外块他们是赚到了,但是逢青的货因为误时,人客户不要了。逢青集团一下损失大几千块钱,大几千块钱啊!” “然后呢?”纪彦均蹙眉,放下白茶缸问。 “然后闻亮不高兴了,但是几千块只能打水漂,闻亮似乎要惩罚这些人,可能闻亮自己也知道棘手所以没想好怎么做,但是这些人瞄出了闻亮的心思,心里十分不爽,现在正密谋着要闹呢。”刚子说。 “妈的!”纪彦均骂了一句,立刻掀开被子,结果一阵头晕。 刚子连忙扶住他:“你干啥?” “我去弄死这帮孙子!” “那也得想万全之策啊,咱们这样冲动去了,就能帮闻亮解决逢青所有的事情了?”刚子问。 纪彦均重重坐在床上,刚才太着急了。 “汤是好的,就那几颗老鼠屎是坏的!”刚子说。 “照样往死里弄!”纪彦均愤恨地说,抓过桌面上的药,一把放到嘴里,喝口水全部吞下。 “怎么往死里弄?”刚子问。 纪彦均说:“这种人,和他们玩太深的,他们看不明白,只有以暴制暴。” “怎么制?”刚子问:“我们自己出手吗?” “必要的时候可以出手。”纪彦均说。 纪彦均牵挂着事儿,中午吃了药,下午就好了,接着和刚子出去了一趟,跑了一天。 第二天早上,闻亮吃过早饭,准备去县城。 姚世玲拉住他问:“中午回来吃饭,别在外头乱吃东西。”自从闻青因胃癌去世后,她对于吃、喝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她的丈夫,她的女儿没了,她再也经受不住打击了。 “回来吃。”闻亮笑着说。 “别太累了。”姚世玲又说。 “嗯好。”闻亮说。 姚世玲这才放闻亮走,闻朋要跟着去,闻亮心里有事儿,不想让家人担心,所以不能让闻朋跟着。 于是,闻亮自己坐上逢青运输的小汽车驶出水湾村。 “小闻总,三皮他们几个怎么处理?”司机问。 闻亮虽然成熟稳重,到底是阅历不够,处理起来,怎么样都觉得不对,他暗暗想,如果姐在的话,一定知道怎么解决,这么想着,他转头看车窗外,看到是乱葬岗高高低低的坟头,他的姐姐就在那里。 “见机行事吧。”闻亮说,他心里有了不少个想法,但是每一个似乎都不合适,他得现场看看三皮他们的反应再说,他其实是想辞退三人,可是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没一个强有力的理由,说服三皮,三皮他们肯定会闹。 司机没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心想小闻总到底比不上小老板啊。 很快地,闻亮到了县城,小汽车刚停到逢青运输,就听到里面传来嚎叫声。 闻亮一愣。 司机傻眼。 发生什么事情了? 逢青运输的员工急冲冲跑过来说:“小闻总,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谁?”闻亮问。 “不知道,反正是有人打三皮他们!” “去看看!”闻亮说。 闻亮、司机急冲冲进了运输公司,刚一进里面,就见几个手持钢管,没命地往三皮几人身上掼,掼的三皮等人嗷嗷叫。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老子的活儿,你他妈的也敢抢!没长眼睛?!”一个光头往死里打。 “妈的!你爷爷的路子你也敢跑,不要命了是吧?” 三皮在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跟前,简直是弱鸡,被打的毫无还击之力,三皮一迳地跑,光头一脚踹在三皮头上。 “砰”的一声,三皮倒地,脑袋重重嗑到地面上,立刻冒血,三皮捂着头还要跑,没跑掉。 公司大院里围了不少人,也都是身强体壮的,但谁都不敢上前帮三皮,要知道这个年代多的是车匪路霸,端的就是不要命的孬种的样子,很显然光头敢进这儿打人,就是不要命的孬种,一行人都被吓的不轻。 三皮哭着爬逃。 “谁他妈的是这儿主事的?”光头摇着手中的钢管,一把拽过三皮,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一辆货车跟前,问:“孙子!告诉爷爷,是这辆车子抢的爷爷货,走的爷爷的线路吗?”光头一会儿老子一会儿爷爷的自称。 “是是是。”三皮几乎吓尿,这些人居然敢找到公司,他感觉到自己的死期要到了。 “叫爷。” “是是,爷,是这车!”三皮连忙说。 “砰!”的一声,挡风玻璃被狠狠的砸碎,运输公司的人吓了一跳,光头喊着:“主事的,妈的,出来!” 正好这时,闻亮站在门口回神,在光头还要打三皮时,喊:“住手!” 光头看过去,轻蔑地说:“小伙子,别多管闲事,小心我削了你。” 闻亮多的就是硬气,他姐一个姑娘家十七岁的时候都能创立逢青,他一个男子汉怕什么,他沉着气说:“我就是这儿主事的。” “喔,是你啊。”光头笑着用钢管戳三皮的脑袋:“那好,我问你,他用你这车抢我货,走我路子,你知道吗?” “知道。” “说吧,这事儿咋办?” “虽然我有心辞退他们,但他们现在还是逢青的工人,你不能动他们。”闻亮坚定地说。 其他员工一愣,果然是小老板的弟弟,和小老板一样有原则有魄力,一样的爱护自己的工人。 “不能动?”光头笑起来,伸手摸着自己的光头,大笑起来,笑声突然停止,脸色一变:“兄弟们,给我打,照死的打,给我砸,每辆车都砸!”然后看向闻亮:“你看我能不能动?” 闻亮心下一沉,到底是见的世面少,当下没了主意。 光头同伴纷纷向三皮他们以及车子靠近。 闻亮慌起来。 “住手!”突然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喊声。 众人纷纷看向门口。 不少人认出了门口的两个人。 “纪彦均和刚子。” “同行啊。” “纪彦均来了啊。” “他兄弟也跟着来了。” “他们怎么来了。” “……” 闻亮一怔,没想到这个时候纪彦均和刚子会来。 光头一把甩开三皮,笑着说:“哟,这不是以前风风光光,现在一贫如洗的纪彦均吗?咋滴?想吃拳头了?” “谁吃拳头说不准吧?”纪彦均笑着说。 “呸!”光头一口唾沫吐到三皮跟前,三皮吓得一抖。 “找抽是吧?”光头问。 纪彦均不气不恼说:“给个面子,别在这儿闹。” 光头指着地上的几个人,指着闻亮说:“他们抢我货,抢我道儿咋算?” “他们不包括我们小闻总。”纪彦均说。 “你们小闻总?”光头问。 闻亮也是疑惑。 “没错,昨天小闻总录用了我,从昨天起我就是逢青运输的一员了。”纪彦均说。 刚子说:“我也是。” 闻亮怔了怔,立刻明白纪彦均这是保护自己,保护逢青。 纪彦均看了闻亮一眼,闻亮介意着闻青喜欢纪彦均纪彦均不喜欢闻青这件事情,硬着头皮不说话。 纪彦均也没介意。 光头笑了:“如果,我非要打死这群王八羔子,砸了这个场子呢?” 纪彦均也笑:“道上的规矩,先撂倒我。” 在场所有人俱是一骇,大家虽然都是开车的,都知道跑运输有多赚,也知道有多险,他明明都会跑,为什么不自己单干反而给人打工呢?原因很简单,不够种,打不过,没脑子,给别人打工是在别人罩着的情况下,无忧地跑车,否则真不跑。 道上的规矩,其中之一就是真刀真抢地干,谁赢谁牛气,这个年代可没那么多文明制约。 闻亮吓了一跳,才刚要阻止。 光头看着纪彦均笑:“你生病刚好吧?” “那你也未必撂的倒我。”纪彦均轻松说道。 这句话立刻刺激到了光头,光头当即扒掉身上的衣裳:“操!痛快!老子就喜欢这样的。”说着把衣裳往地上一扔:“来!你他妈的今天把我撂倒,我马上带着兄弟们走人,这几个狗崽子交你处置,以后只要是你逢青的车我永远不拦,另外这块档风玻璃的钱,我赔!” “行。”纪彦均也开始脱外套。 “彦均,你的病刚好。”刚子劝着:“要不我来吧。” “没事儿,我行。”纪彦均说。 闻亮站在一旁,微微动容。 其他人纷纷向后退,给纪彦均、光头留出场子来。 刚子担心地说:“彦均。”如果纪彦均没生病,好好的,硬打也能打过光头,可是纪彦均昨晚才退烧,肯定体力上不行。 “没事儿,刚子,我行。”纪彦均说:“你退下。” 刚子一退下,光头就向纪彦均走,光头是个善战的主儿,才刚走到纪彦均跟前,立刻就是一个右手直拳,出拳快又狠。 众人一惊,三皮爬着向后退。 纪彦均迅速躲开。 光头非常迅速地反应过来,右手一曲,胳膊肘击向纪彦均,纪彦均双手扶着光头的胳膊,敏捷地一个侧身,转到光头的左侧,同时往光头左膝盖就是一脚,光头立刻曲腿,差点跪地,光头硬是站直身子,并且使力地把纪彦均向后逼退数步。 逼的众人赶紧撤退。 刚子担心纪彦均体力不够。 闻亮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 纪彦均也感觉到自己体力受限,抵不过光头,无法速战速决,于是接下来的一轮,就是光头出拳踢腿,他迂回躲过,光头消耗三毛力,他消耗一毛力。 但是仍旧吃了光头一圈,挨一脚,在光头一句“妈的!”将腿狠狠踹向纪彦均腹部时,刚子、闻亮同时一骇,这一踹下来,不得掉半条命。 “彦均!” 所有人都惊讶时,纪彦均神速侧身,双手抱住光头时,第一次抬脚,狠狠踹向光头膝盖,动作狠、准、快,光头压根反就不过来,“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干得好!”刚子喊。 光头恼怒,倏地爬起来,勾拳袭向纪彦均,纪彦均要的就是他的恼怒,一个背身,抓住光头胳膊,以四两拨千斤的架式,来个漂亮的过肩摔,将光头狠狠甩出去。 “砰”的一声,光头狠狠摔在地上,一时半会儿没爬起来。 院子里一片掌声。 刚子顿时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同纪彦均,把光头拉起来,纪彦均大口喘气问:“没事吧?” “娘的!老子又输给你了!”光头骂骂咧咧的,然后喊道:“兄弟们,走!” 不过,一行人还没走出院子,公安同志来,把所有参与打架的人都带到了派出所,晚上的时候,光头、纪彦均、刚子聚在一起喝酒。 光头喝了一盅之后,说:“那个小闻总是你小舅子?” 纪彦均一顿。 刚子连忙打岔:“光头,喝酒喝酒,多谢你帮忙,多谢多谢。” “客气啥,都是自己兄弟,话说,彦均,他妈的病着,老子还打不过你,老子服!来喝酒!”光头敬纪彦均和刚子。 纪彦均、刚子喝。 光头也是跑车的,以前在路上遇到过事儿,纪彦均拼了命的救他,光头是个讲义气的,纪彦均难得开口,当时他就答应了,先去把三皮那几个家伙吓尿,接着震住场子,然后纪彦均和刚子出场协助闻亮,最后派出所出场。 这一系列的做法,就是为了帮闻亮震住逢青运输的人,同时有个正当的理由重亲整合逢青运输,也能借光头、纪彦均的名声,暂时夯实逢青运输的名声,让人不敢轻易地惹。 之所以暂时,是因为再过几年,国家各行各业正规化之后,地皮流氓的势力弱下去,像逢青集团这样正规公司,不需要以暴制暴,依法就行了。 “你们真要去逢青打工啊?”光头问。 纪彦均:“嗯。” “那才赚几个钱,跟着我混呗!赚大钱。”光头说。 纪彦均笑了笑,说:“小闻总是我爱人的弟弟。”所以保护他是他的责任。 “喔,就说嘛,是小舅子啊。”光头笑着说。 刚子则说:“我媳妇有了,我就想着少跑点,做个文差的,多陪他们。” “你们怂,娘的,喝酒。”光头有点醉,一迳地拼酒。 纪彦均、刚子也就陪着喝,三人喝的酩酊大醉,家人来领。 光头喝完骂骂咧咧。 刚子乖乖跟媳妇儿回家。 纪彦均在纪友生、纪宁芝的搀扶下向家走,走着走着,趴到路边吐起来,吐完之后,扶着呜呜哭起来。 纪宁芝、纪友生上前便听到他在喊闻青。 “青青,青青……” 纪友生叹息一声。 纪宁芝则伸手抹了抹眼泪,然后和纪友生扶着纪彦均回家。 第二天早上,纪宁芝再看纪彦均时,纪彦均和平时一样。 “哥,你去哪儿?”纪宁芝问。 “去逢青运输上班。”纪彦均说。 “为啥要去逢青上班?”梁文华说。 纪彦均说:“没有别的好工作。” 梁文华不说话,毕竟现在家里穷,自从上次出了翻车事件后,纪家的好运都用完了似的,一直都穷,梁文华问:“你就不能单干?” 纪彦均低头说:“不能。” 梁文华:“……” 接着纪彦均便去上班了。 因为光头昨天一闹,几乎同行都知道了,三皮根本没脸混下去,闻亮有了理由辞退三皮等人,三皮心服口服,而且被打的住院,还不敢说什么。 同时,纪彦均、刚子也入职了逢青运输公司。 闻亮很懂事,明白纪彦均的用意,依照公司要求给了他们不菲的工资,在没人的时候,他对纪彦均说:“谢谢。” 纪彦均笑了笑:“只要你好就行。” 闻亮没再说话。 此后,纪彦均、刚子按时按点的上班,纪彦均经常出去跑车送货,刚子如愿在公司待着,处理公司诸多事情,下了班就回家疼媳妇儿,静待孩子的出生。 闻亮重新整合了逢青运输,曾经的“三途旧血”被换的差不多,越来越正规化,再也没有出现送货误点的事情,其他方面也发展的很好。 这天,纪彦均跑车回来,车子刚行进公司院子,刚子端着白瓷缸子喊:“彦均,彦均,回来的正好。” 纪彦均下车。 “我媳妇儿给我送了羊肉汤,好多,你也来喝两口暖暖。”刚子说。 纪彦均上前,问:“你哪来的羊肉?” “我媳妇儿刚有那会儿,我妈就买了头小羊羔养了,这不,我媳妇儿快生了,我妈就把羊给宰了,给我媳妇补补,我们也补补。”刚子说。 纪彦均听后,羡慕地说:“你妈对你媳妇儿真好。”若是上辈子,这辈子,他妈对闻青有百分之一好那该多好啊。 “那当然,快喝口,天真冷啊。”刚子递过来一个白瓷缸。 纪彦均接过来。 两个就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喝起来。 刚子说:“彦均,你给我儿子当干爹吧。” 纪彦均平静地说:“我不当。” “为啥?” “我结婚的时候,你没当伴郎,那是因为……”闻青去世这事儿刚子自动不说:“这给我儿子当干爹,你又因为啥?” 这时,天空忽然飘起雪花来,纪彦均突然说:“下雪了,青青最怕冷了。” 刚子心头一惊,前几天纪宁芝说,她哥自从那次和光头喝醉酒,整夜地哭,喊闻青以外,再也没喊过,大家也不提“闻青”这两个字,平时闻亮也很少来运输公司,所以“闻青”二字几乎已经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了,听说梁文华已经给纪彦均物色对象了,怎么他又提闻青了?而且好像闻青还活着一样。 刚子没接话。 纪彦均继续喝羊肉汤。 片刻后,刚子开口说:“彦均,自从闻青入土后,你是不是都没去看过她?” 纪彦均淡淡地开口:“嗯。” “为啥?” “我怕跟随她而去。” 刚子心头一骇:“你胡说八道什么。” 纪彦均平静地说:“喝汤吧,不然凉了。” 接下来的几天,刚子仔细观察纪彦均,纪彦均还是尽心尽力地为逢青运输服务,凡是做到完美,刚子渐渐放下心来。 这天,闻朋穿着厚厚棉服跟着闻亮过来,脸上带着笑。 刚子笑着上前打招呼。 纪彦均抬眸看过去,如果说闻家有个人和闻青长得像,那么这个人就闻朋,纪彦均直直地望着闻朋。 “二哥,他怎么在?”闻朋说:“妈知道吗?” “不知道。”闻亮说:“走吧,这儿挺好,我们去制衣厂。” “好。”闻朋跟着闻亮走了。 纪彦均继续干活。 刚子送二人,回来以后说:“彦均,你还别说,闻家还真是出优良品种,各个长得俊俏,各个都聪明过人。” “青青最俏最聪明。”纪彦均冷不防地冒这一句。 刚子无话可说,虽然纪彦均说的是事实。 第二场大雪覆盖全城的时候,纪彦均写了一封信到邮局寄了,然后回到家中,和纪友生说了一会儿话,又和梁文华说了些话。 梁文华白他一眼:“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好好和我说话了呢。” 纪彦均笑:“你是我妈,我怎么会不和你说话呢,我希望你平安健康呢。” “还是儿子好。” 纪彦均说:“女儿也好,妈,就算宁芝嫁出去了,你也别把她当外人,她的孩子当自己孙子一样疼。” “外孙和孙子还是不一样。”梁文华说:“外孙是别人家的孙子。” 纪彦均说:“是一样的。” “不一样。” 纪彦均不再说什么,因为这句话他又跑了一趟银行。第二天早上去上班前,回头和纪宁芝说:“宁芝,你现在挺好。” 纪宁芝一愣:“哥,你啥意思?” 纪彦均说:“你现在比以前惹人喜欢。” 纪宁芝害羞地笑,随口问:“和闻青比呢?” “她更好。” 纪宁芝听此言,以为她哥已经放开了闻青,很是开心。 纪彦均笑了笑,向逢青运输走,到了运输公司没多久,刚子也到了。 纪彦均走到刚子跟前说:“刚子,我走了。” “走吧,路上有雪,你开车慢点,货送慢点不要紧,短程就你一个人,人要安全,我会打电话和客户说的。” “好。”纪彦均走两步之后,回头说:“刚子,好兄弟,闻亮、闻朋有什么事,你帮忙着点儿。” “放屁!这事儿要你说。” 纪彦均笑着:“我走了。” “嗯。” 第114章 纪彦均上了货车,关上车门,看一眼刚子。 刚子喊着:“彦均,说不定还会一直下雪,你慢点开车,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别那么拼,晚上住招待所,别为了看货省钱睡车里了,慢点开啊。” “好,我知道了。”纪彦均说。 刚子笑着冲他挥手。 纪彦均发动车子,驶出逢青运输公司的大院子,先去水湾村逢青制鞋厂去取鞋子,这下姚世玲也知道了纪彦均在给闻亮开车。 闻朋说:“二哥说纪彦均帮了咱,然后运输公司挺需要纪彦均的,所以就留下他了。” 姚世玲没再说什么。 纪彦均看到姚世玲后,上前来打招呼:“阿姨。” 姚世玲没有摆脸色,而是说:“辛苦了。” “不辛苦。”纪彦均说。 姚世玲不再纪彦均说话。 纪彦均则去制鞋厂,帮忙上货,水湾村的人都挺不待见他,他忙碌了一会儿,没人让他坐,也没人给他倒杯水。 最后是姚世玲给他倒了水。 纪彦均一愣,接过来:“谢谢阿姨。” 姚世玲等着他喝完,接过杯子说:“下雪了,路滑,路上注意安全。” “好。”纪彦均心口暖暖的,伴随而来的却是无法补偿的愧疚,上辈子闻青去世后,姚世玲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的。 “阿姨,我走了,你平时注意身体,别太操劳。”纪彦均说。 “嗯,知道了。”姚世玲不冷不热地说。 纪彦均已经很感激姚世玲的态度了,装好了鞋子之后,纪彦均开着车子再次回县城,在逢青制衣厂,将一定数量的衣裳装上车之后,与严师傅王师傅告别,车子驶过四叉路口时,他停了停,看向那个闻青常站的位置,而后发动车子,真奔临市。 虽着下着雪,不过路上几乎无车辆,因此纪彦均此次开车的速度极快,原本要一天才能开到临市的,结果他半天开到了。 “彦均啊,你速度可真快啊。”店主惊讶地说:“我记得你要明天早上才能到来着,不过,我们现在正缺货,不少客户都焦急地想要今天拿到衣裳呢。” 纪彦均笑:“就知道你缺,所以送的早。” “逢青越来越专业了。” “以后还请多多支持。” “那是必须的。”店主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金黄色外壳烟,而后抽出一根,双手托着烟递上来,说:“彦均,来,抽根烟提提神,以前要货我都特别担心,路上有个什么问题,自从有你有逢青了,我再也不担心这个问题了。” “谢谢。”纪彦均笑,接过烟,衔在嘴里,走向车斗,将车斗四围扳下,二话不说开始搬货。 店主连忙上前:“彦均,别别别,我们自己搬就行了。”店主早听闻纪彦均的大名,做生意需要进货送货的,都知道纪彦均,在道上混出来的,所以对纪彦均分外尊重,听说纪彦均是进了小舅子的公司打工,为了媳妇儿能这么干,是个有情有义的。 “没事儿。”纪彦均扛起一包衣裳就进了店内。 店主忙让人跟着搬货,催促着自己人快一点,自己还在纪彦均后面帮着抬,但是纪彦均完全不需要他帮忙。 不一会儿,一车的衣裳鞋子全部卸下。 “再点一点衣裳吧,看看有没有少。”纪彦均点燃了烟,边抽边说:“我也回去好交差。” “不用点了,哪回不是都够数。你纪彦均我还不信吗?”店主笑着说。 “再点一下吧,公是公,私是私,公是公平,私事才更好商量。”纪彦均说。 “成。”于是店主又点了一遍数字:“一件不多,一件不少正正好好,要说这衣裳的质量、样式还是逢青的好,别人花费心思模仿的,也都不如逢青的。难道逢青现在牌子越来越响亮,就是好,我肯定会长期与逢青合作。” 纪彦均笑,毫不谦虚地说:“那是。”接着从车上拿出一张单子。 店主接过来,连看也没看,就签了字,然后当场把钱全数数给了纪彦均,纪彦均把烟掐了,接过钱,反复点了三遍,确定没假钱,够数之后,把钱收了起来说:“老板,我这就拿着了。” “拿着拿着。做生意嘛。” “谢了,生意兴隆。” “都兴隆都兴隆。”店主笑着说:“下次你还来送啊,你来送货我放心。”纪彦均送货准时又妥当,他合作过不少人,就纪彦均能够让他竖大拇指。 纪彦均笑:“下次肯定不是我送了。” “为啥?你不会是要升职了?”店主问。 纪彦均笑而不语。 店主连忙说:“恭喜恭喜啊。” 纪彦均开心地笑了:“谢谢。” 店主真的当纪彦均是升职了。 “老板,财源滚滚,我走了。”纪彦均说一声之后,将货车后车斗全部扣上之后,上了驾驶座,冲店主挥手。 店主笑着挥手,纪彦均送那么多次给他,他还是第一次见纪彦均这么开心呢,看来真的是升职了,优秀的人才值得提拔,这是好事,店主笑着看纪彦均的车子消失成黑点,这时又飘起了大片雪花。 这时,纪彦均将车子的速度放缓,看着满天的雪花笑了,耳边又响起闻青的话。 “彦均,我虽然是一年中最热的那天出生,但是呢,我特别喜欢雪,白白的特别美。虽然呢,我特别怕冷,但是我还是喜欢雪。”那时她说完这话时,开心地就往他怀里钻,小手插进他的大衣兜里,硬往他手心里钻,让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小脸小鼻子冻的红通通地说:“彦均,冷死我了。” “这么怕冷,还喜欢雪?”他问。 闻青笑容如冬日里的暖阳,和煦温暖美好:“喜欢,特别喜欢。不过,如果下雪的时候你不在,我就没那么喜欢了。” “为什么?”他当时问 闻青说:“因为你不在,我感觉全世界都变得特别冷了。” 此时纪彦均望着飘到车窗上的雪花,低声说:“因为你不在,我感觉全世界都变得特别冷了。”随即他苦涩一笑,接着加快车速度地向望成县开去。 临到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望成县,很快也到了逢青运输公司。 刚子已经下班回家陪媳妇儿了。 刚好会计在锁门,纪彦均连忙喊住:“程姐,等一下。” 程姐一抬头看到纪彦均,惊了一跳:“你送货回来了?” 纪彦均:“嗯。” 程姐吃惊地说:“这么快,不是说明天下午才回来的吗?” “我开的有点快。”说着纪彦均拿着单子、钱过来:“这个给你入账。” “哦,好。”程姐忙打开门,准备拖一会儿班,把钱和单子收了登记一下。 “回来的也太早了吧?”程姐边打开账本边说。 纪彦均笑:“明天不来了。” “对,累了一天了,明天在家休息一天。”程姐笑着说:“这个天在家吃碗面条,坐被窝是最好不过了。” 纪彦均没接话。 程姐一直都觉得纪彦均这小伙不错,长得俊,会来事儿,靠得住,所以一直想给纪彦均介绍对象,正好趁此机会打听一下说:“彦均啊,你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 纪彦均:“嗯。” “有对象吗?”程姐笑着说:“没有的话,程姐给你介绍一个,程姐可认识不少水灵灵会持家的姑娘呢。” 纪彦均笑着说:“谢谢程姐,我有对象。” “有?”程姐明明听说他没有的啊,不会是诓她吧,于是问:“你什么时候有的对象?家哪儿的?” 纪彦均笑:“一直都有,水湾村的。”这次笑和之前官方式的笑不同,这次笑起来,眼中都溢出幸福的样子。 “长得是不是特别好看?看你一提她就忍不住高兴的样子。” “特别好看。”纪彦均说。 程姐脸上有些失望,因为她想把自己家的亲戚介绍给纪彦均的,毕竟纪彦均这么英俊这么高大这么能干,不过想想也是,纪彦均如此出色有对象一直有对象也是很正常,他不爱说话大家不知道他有对象也正常,于是程姐不再纠结这事儿,快速地把钱收了,记录下来,单子写好,让纪彦均签了一个字,就算了事。 “彦均,咱们一起走吧?”程姐边锁门边说。 “不了,程姐你先走吧,我拿个东西,检查一下车子再走。”纪彦均说。 “好。”程姐说:“对了,外面下雪了,别忘了打伞,雪下的特别大,明天一早,红装素裹,肯定特别漂亮。” 纪彦均点头:“嗯。” 程姐走后,纪彦均到车上拿了一个军绿色的包,然后把车门关上,钥匙交到看门的那里,接着一手撑着一把黑伞,一手拎着军绿色包,走出逢青运输公司,他回了一趟家,但没进门。 听着小院子里梁文华、纪友生家长李短的说话声。 “苏红梅早上下雪时,摔了一跤,把腿摔断了,现在正住院呢!”梁文华说。 “哎哟,真倒霉。”纪友生接话。 “那是活该,谁让她欠我们六千块钱不还的。”梁文华说。 “谁让你当时不打欠条。” “你当时咋不提醒我?” 梁文华、纪友生争论起来,争论一遍后,梁文华转而问:“晚上吃啥饭?” “都可以。” “……” 纪彦均听了一会儿之后,撑着伞离开。 因为下雪,望成县上的路人很少,渐渐的天暗了下来,还是有不少卖油条、卖麻花的在吆喝,偶尔有几个人跑出来买。 稀稀落落的说话声,显得县城格外安静。 纪彦均慢慢走着,走到大土路上时,大土路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彦均,你听雪会唱歌,咯吱咯吱的……”他又听到了闻青的声音。 在此之前,他的脑海中每传来一次闻青的声音,他就痛苦一次,此刻,他很释然。 他撑着伞继续向前走。 走到水湾村时,雪下的更大了,各家各户都亮起昏黄的灯泡,纪彦均向水湾村走,水湾村里的各个声音传过来。 “二虎子!才吃过饭就吃馓子,你是饿死鬼投胎!给我去看书写作业去!”王婶大声喊着。 “我再吃点。” 纪彦均继续向前走。 “孩他爸,鞋子明天再做吧,先睡吧。” 周大姐回答:“睡什么睡,现在鞋厂计件了,上个月大刀妈都比我多拿两块钱工钱呢,这个月我得追回来!” “……” 纪彦均听着这些声音,终于走到闻青家院子外,院墙垒的并不高,纪彦均站在高处,能将院子里看的一清二楚。 院子里不少房子,只有堂屋、西屋、厨房亮着昏黄的灯泡。 闻亮坐在大桌子前,不知是看书,还是在看逢青集团的相关资料。 闻朋捧着脸,坐在小凳子上,看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 这时,厨房的灯熄灭了,姚世玲从厨房出来,进了堂屋,说一句:“雪下的可真大啊。” 闻亮点点头说:“看样子要下一夜。” “嗯。”姚世玲看向闻朋说:“闻朋,别看电视了,去看书。” “我再看五分钟。” “不行。” “四分钟。”闻朋讨价还价。 “关上。” “三分钟。” “……” 闻亮抬起头说:“朋朋,别看了,关上电视吧。” “嗯。”闻朋听话地站起来站上电视,坐到大桌前,问:“二哥,你在看啥?” “姐的画稿。”闻亮说,闻青住进南州第一人民医院前,感觉自己可能会离世,怕逢青的衣裳不再好买,怕闻亮支不起逢青,所以,只要在不疼的情况下,都会撑着拿起笔在画稿上画衣裳。 前期闻青画的稿子十分工整,尺寸标的清清楚楚,后期可能是身体缘故,线条有点抖痕,字迹有些潦草,闻青画了很多张,足够闻亮用五年。 闻亮感动地翻到最后,看到了几页纸上有斑驳的血迹,甚至有被擦掉却没擦净的痕迹,当时他心疼的落泪,他知道自己姐姐最后的那几天有多憔悴,他一直以为她动了手术能够活下去的,结果…… 他一直没将画稿上有血迹告诉姚世玲,她知道后一定很难过。 但是他告诉了姚世玲,画稿第一页写的是“赠闻亮”,最后一页是“孝顺,团结”,意思是孝顺姚世玲,与闻朋团结互助。 “大姐的?我看看。”闻朋凑上去看。 姚世玲也跟着看。 闻亮提着一件衣裳说:“妈,朋朋你看,姐画的这个衣裳多好看,穿在身上能把人给显瘦了。” “嗯。”姚世玲点头,她十分骄傲地说,闻青还没出名时,第一张画稿就卖了六百块钱,好厉害的。 说到闻青多厉害时,姚世玲是笑着的。 闻亮、闻朋很配合地听着。 纪彦均站在院子外,看着姚世玲、闻亮、闻朋,不管逢青如何变大,相信这三个的初心不会变。 他们现在过的很好。 姚世玲偶尔去逢青制鞋厂帮忙,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十分照顾她,除了因为她是闻青的妈妈外,也因为她性子确实好。 闻亮学习能力很强,全面吸收新知识,把闻青的影响下,将逢青集团管理相当稳,想要更好的发展,也不是特别难的事。 闻朋还是很活泼,不爱学习但学习很好,喜欢玩,暑假寒假前仍旧是狂补作业,好在他很听闻亮的话,是个好孩子。 纪彦均最后看一眼三人,撑着伞,拎着军绿色包离开,向水湾村乱葬岗闻青的墓地走出。 这是自闻青去世后,他第一次来闻青的墓地。 雪还在下,脚下厚厚的雪,被踩的咯吱作响,天地被厚厚的白雪映亮,纪彦均嘴角带着笑,慢慢向闻青的墓碑走去。 他走到跟前,停下来,墓碑上落一层厚厚的雪,他伸手将墓碑旁边的白雪,全部抹掉,然后将黑伞撑在墓碑的上方,蹲下身,摸着墓碑上的闻青二字,轻声问:“青青,冷吗?” 墓碑自然不回他。 他俯身亲了亲墓碑,笑着说:“别怕,我来陪你了。”他就地坐在墓碑的对面,拎过军绿色包,拉开拉锁,从里面取出不少东西。 绣字的拖鞋、格子被单、枕头、口红、梳子、头绳与头发丝…… 他低下头,将头绳与头发丝饶在手指上,看着墓碑说:“青青,你想我了吗?” 雪仍旧下。 “我很想你。”纪彦均把拖鞋、被单、枕头、口红又装进军绿色包里,拉上拉锁说:“以前,我做梦常常梦到你,梦到你笑,梦到你哭,梦到你发脾气……原来这些都不是梦,是真的。” 纪彦均摸着“青”字,问:“你去世这么久了,我今天才来看你,你生不生我的气,会不会冲我发脾气?你又等了我这么久了。”说着纪彦均哽了哽。 一阵风吹来,雪花飘进伞中,附在墓碑上,纪彦均立刻坐到伞边,用身体挡住了雪花,接着说:“青青,我好久没有梦到你了,你是不是走了?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青青,我好像都没有夸过你,其实你特别好,哪哪儿都好。你一定想我夸你长得好看是不是?”纪彦均笑:“青青,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你是我见过那么多人中,最美的,最美的。” 纪彦均说着眼泪往下流,头慢慢地抵上墓碑:“青青,没有你,世界好像空荡荡的了。” “青青,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做夫妻,白头到老的夫妻一天也不分开的夫妻,好不好?青青,你答应我吧。” “青青,我好爱你。” “青青,我想你。” “青青……” 雪还在持续地下,风还在不停地吹,水湾村乱葬岗白茫茫地一片,不知过了多久,纪彦均全身布满了厚厚一层雪花,渐渐地闭上了眼睛,正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喊他。 “彦均,彦均。” 他睁开眼睛一看,世界一片纯白色,他倏地站起来,立刻回应:“青青,青青,是你吗?” “彦均。” 纪彦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戴整齐地站在不远处。 “彦均。”那老人喊。 “青青……”纪彦均认出了她:“青青。” 闻青未动。 纪彦均一步跑上前,眼睛通红:“青青……” 闻青也红了眼睛:“彦均,你还年轻,我已经老了,丑了。”闻青失落地转身,纪彦均伸手抓住她的手,她的手不再是从前的细滑,而是布满了皱纹。 “青青,别走。”纪彦均双手握住她的手,如视珍宝一般,放在嘴边,轻轻亲吻:“青青,你不老,你不丑,你永远美。” 闻青望着他,声音有些沧桑,问:“真的吗?” “真的。”纪彦均忙点头,一点头泪珠一颗颗落在她的手上。 闻青担心地问:“那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喜欢,永远都喜欢。” 闻青笑了,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愿意,我愿意。” “不管到哪儿?” “不管到哪儿。” “可是我是老太婆。” “我以后也会成为老头。” “你不要嫌我丑。” “我不会。” 纪彦均左手握着闻青苍老的手,右手搂过她的肩膀,慢慢地跟着她走,走过一片白茫茫,又是一片白茫茫,最终消失在白茫茫中。 闻青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彦均,你要一直拉着我走。” “青青,我会一直拉着你走。” “……” 漫天的鹅毛大雪还在下,呼呼的大风还在吹,吹走了那把支在墓碑上的黑伞,水湾村乱葬彻底是一片白茫茫的。 第115章 次日一早,大雪停止,整个望成县白茫茫的一片。 邮递员无法骑自行车,只好背着军绿色的背包,挨家挨户的送信,踩着厚厚的雪,在一家小院子前,隔着院墙大喊:“纪友生,纪友生,信,你的信,有人在吗?” “诶来了来了。”纪友生忙从院子里跑出来,问:“哪儿寄的?” “自己看吧。”邮递员说。 “诶好,谢谢谢谢。”纪友生接过信,笑着对邮递员表示感谢,而后拿着信进了院子。 “爸,谁寄的信?”纪宁芝过来问。 “我也不知道。”纪友生说。 “拆开看看啊。”梁文华急切地说。 纪友生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沓纸张,顺带着有几张纸掉落在地。 “什么啊这是?”梁文华说。 纪宁芝捡起来,展开看,说:“房契……还有存折,爸的名字上这张存折上面有一万多块钱,好多。” “一万多块钱?!”梁文华惊住。 “我的名字的存折上面也有两千多块钱。”纪宁芝说。 梁文华惊喜极了:“怎么突然这么多钱,谁给的?哪儿来的?” 纪友生急急地展开信紧紧盯着读着,读着读着变了脸色,心头顿凉。 梁文华、纪宁芝看向纪友生,见他脸色不对,问:“怎么了?谁寄的?” 纪友生看完信,身体立刻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像是经受不住打击一般。 “友生!” “爸!” 梁文华、纪宁芝赶紧与扶着纪友生,纪宁芝忙问:“爸,怎么了?” 纪友生愣愣地转头看向纪宁芝:“快,快,咱们快去找你哥,他出事了!” 梁文华、纪宁芝瞬时一惊。 纪友生来不及多说,赶忙跑出院子,往逢青运输跑去,信和信封随即落在地上。 “友生!”梁文华喊。 “妈,是哥写的信。”纪宁芝捡起地上的信,信上的内容很少,纪宁芝读给梁文华听:“爸、妈、宁芝: 对不起,我走了,两年前我本应该走的。 你们原谅我,原谅我这辈子的不孝,原谅我的懦弱,原谅我的自私,上辈子我陪了你们一辈子,这辈子我想跟着心走。 爸,对不起。 妈,对不起。 宁芝,对不起。 这辈子我、我做不到没心地活着。 彦均,笔。” 梁文华听完之后,整个人怔住问:“啥意思?宁芝,你哥啥意思?” 纪宁芝猜出了后果,此时已泪流满面,半年多了,半年多了啊,闻青都死了半年多了啊!她哥还和以前一样,赚钱、回家、沉默、偶尔会笑,和以前闻青在的时候生活节奏一模一样,她以为她哥已经慢慢放下了,已经回归到自己本来的生活圈,没想到她哥会喜欢闻青喜欢的这么深,喜欢到她不在了,他的世界就没有意义了。喜欢到她不在了,他也要追随而去。 “宁芝!你说话啊!”梁文华大声吼。 纪宁芝哭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可能,不可能,你哥肯定在逢青上班呢,我去找他,我去找他,问问他啥意思!”梁文华步伐踉跄地跟着纪友生向逢青运输公司去。 纪宁芝哭着跑着追上去。 “彦均,彦均!”梁文华一到逢青运输公司就大喊起来。 刚子迎上来,笑着:“婶儿、叔,你们咋来了?那个,彦均昨天去临市送货了,今天下午才回来,所以现在不在公司。” 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一愣。 “不是啊,彦均昨天下班时就回来了。”这时会计程姐正巧来上班说:“他说他车的开得快,所以昨天早上去昨天下午就回来了,昨天我还要给他介绍对象,结果他说他有对象,一直有对象呢。他没在家休息吗?”程姐看向一行人。 刚子听言立刻抬头,看向院子里的车子,没错,纪彦均昨天早上开的车子已经在院子里了,也就是说纪彦均真的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程姐又说:“怎么了?有人找他?他说他今天不来上班了。”程姐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刚子却是脸色一变,忽然想起纪彦均前两天平平静静地说的那句话“下雪了,青青最怕冷了”,又想起纪彦均说让他以后帮着点闻亮和闻朋,现在回想昨天的那些话,其实是别有深意……刚子心头一凉,蓦地转对看向纪友生。 纪友生也立刻明白过来。 “上车!”刚子突然说。 纪友生最先反应过来,坐上逢青的小汽车,梁文华、纪宁芝随后坐上。 程姐在错愕中,看着小汽车飞快地驶出公司大院。 “怎么了?纪彦均没在家睡觉吗?”程姐嘀咕一声,进了办公室。 路上是厚厚的雪,车子跑起来十分危险,好在大土路上并没有人,旁边都是田地,刚子心里焦急,把车子开的飞快,心里喊着:“彦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不就一个女人吗?妈的,不就一个女人吗?你有没有出息!有没有出息!当初她好好的时候,你怎么不发狠的疼她!妈的妈的!” 刚子的车子开的如同飞了一样。 车上的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个比一个惨白,梁文华双手开始抖了起来。 “宁芝,宁芝。”梁文华喊。 纪宁芝又开始哭起来,拉着梁文华的手:“妈,妈。” “你哥,你哥……”梁文华声音颤抖着,她怕极了,她真的好怕她唯一的儿子出事啊。 纪宁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纪友生、刚子此刻都绷着脸,心上的弦绷着,希望事情出现转机,希望事情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糟糕。 “哧”的一声,小汽车停止,打滑打了四五米远,刚子猛地推开车门,大喊着:“彦均,彦均!”狂奔至乱葬岗闻青墓前,中间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跑,刚一到整个人定住。 “彦均,彦均!” “彦均!” “哥!” 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跟前跑过来,三人同时站定,望着闻青的墓碑。 闻青的墓碑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完全看不到白色以外的颜色,墓碑旁边似乎依着一个高大的雪人,没错,是雪人。 雪人, 雪人…… “彦均……”刚子不敢相信,轻轻地喊。 “哥。”纪宁芝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梁文华完全说不出来话。 “彦均,彦均!”纪友生最先冲过去,徒手扒着雪,喊着:“彦均!彦均!” 脑中一遍遍重复纪彦均的话: “爸,那时候我就决定,这辈子非这姑娘不娶。” “等闻青结了婚了,生了孩子,过得很好,我就考虑自己。” “我这条命是闻青二叔给的……现在,就算我为闻青去死,我也赚了两年的寿命,何况是一辈子光棍呢?” “我中意闻青。” “爸,我是真喜欢闻青。” “……” 一向看上去和善的纪友生,此时如同疯子一般,拼了命的扒雪,当他同刚子扒掉一层厚厚的白雪时,梁文华发出凄厉的喊声:“彦均!”这一声凄厉打破了水湾村的安静。 水湾村村民纷纷走出家门,向乱葬岗眺望,不少好奇心重的村民跑去观看。 “朋朋,你大姐坟前出事了!” “闻家大嫂子,好几个人围着闻青前,是给闻青上坟吗?” “朋朋,好多人在你大姐坟前,朋朋!” “……” 姚世玲、闻亮、闻朋听讯,纷纷赶赴乱葬岗,其他凑热闹的村民也围观。 尚未到乱葬岗,所有的人都惊住了。 梁文华、纪友生抱着满身是雪的纪彦均痛哭。 “彦均。” “彦均啊……” “……” “妈,纪彦均死了吗?”闻朋呆呆地问。 姚世玲也不知道。 闻亮看到此情景愧疚不已,因为闻青的关系,他极不待见纪彦均,哪怕纪彦均屈尊给他打工,帮助逢青运输步入正规。他仍旧对纪彦均冷冷淡淡,因为他二叔为纪彦均而死,他姐姐也已经死了,他姐姐曾经不顾流言蜚语和纪彦均在一起,换来的是纪家对他姐姐的刁难和不屑,这都是纪彦均的错! 然而,纪彦均面对闻家,面对水湾村的指责没有反驳一句,把逢青的工作做到极致。 大约是看着逢青运输进入了正规,纪彦均对他姐姐有了交待,所以纪彦均去找他姐姐的了。闻亮默不作声地看着前方。 所以纪彦均其实是深爱他姐姐的吗? 所以像闻朋所说的那样,纪彦均不是不主动对他姐好,而他姐太主动。 闻亮眼中有些湿意。 乱葬岗处一片哀哭。 很快地,纪彦均死在闻青坟前的消息传遍水湾村,传遍望成县,也传遍了南州市。 茶余饭后,只要有人提及闻青,提及纪彦均,总是有大家说不完的故事在里面。 “闻青和纪彦均两个挺相爱的。” “处对象那会儿就常在一块。” “闻青总在四叉路口等纪彦均的车子。” “闻青是得病死的。” “半年后纪彦均帮着闻青的弟弟管理好运输公司后,也跟着去了。” “在雪中冻死的。” “都成了雪人了。” “唉!” “唉!” “都怪纪彦均那个妈,开始的时候瞧不起闻青家,说闻青是农村出来的,作的很,都不知道手里的钱是儿子拿命赚的,后来闻青也有本事了,比他儿子有本事了,她还嫌弃闻青,说闻青不正经,这不闻青一走,她儿子承受不了打击也跟着走了。” “梁文华有钱没钱心眼都拎不清,欺弱怕硬!” “……” 闻青、纪彦均的事儿在大街小巷随处都能听到。 梁文华因为纪彦均的殉情,病倒了,这一病就躺在床上好几个月。 病好下床时,整个人瘦弱的不成样子,坐在纪家的院子,目光呆滞。 这个纪家的院子就是纪彦均临死前,为纪家赎回来的房子,也就是粮站跟前宽敞明亮的平房院子,院子里搭了一个葡萄架,梁文华坐在葡萄架下泪流满面。 “彦均啊。”梁文华喊。 纪友生说:“你应该喊闻青,闻青回不来,彦均就回不来。” 梁文华苍白的嘴唇抖着,到底是没喊出来闻青的名字。 纪友生说:“这个结果只是迟了两年多,如果闻青二叔没有救彦均,两年多以前彦均就已经没有了,咱家赚了两年多啊。彦均的命本来就是闻家的啊。” 梁文华浑浊的眼泪向下落。 纪友生叹息一声向堂屋走。 就这样,一年年的过去了。 纪彦均给纪友生留了些钱放在银行,纪友生体会过苦子之后,没再将钱交给梁文华管理,而是自己拿着,加上自己每个月的工钱,日子虽说不上富有,但也不拮据。 纪彦均也给纪宁芝留了不少的嫁妆,除了两千块钱的存款,望成县还有一套房子,一些家具设施等。 纪宁芝出嫁那天,是刚子和一群朋友送亲的。 那天,纪宁芝搂着刚子哭的尤其伤心,那个全世界最爱她,最宠她的哥哥没了。 纪宁芝嫁了,过了几年幸福的日子,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后来性格原因,与公公、婆婆相处不愉快,经常吵架。这时的她才明白,曾经作为闻青的准小姑子准婆婆的她和梁文华,是多么的过分,多么的不可理喻,多么的令人生厌,也知道曾经他哥哥的压力和辛苦。 然而后悔晚了,因为孩子的事情,她跟婆家几乎闹到法庭,最后刚子出面,为她要回两个孩子,都改姓纪,她的日子过的很拮据,好在孩子像舅舅,十分乖巧懂事,她很欣慰。 另外,令她一直无法释怀的章方方过的更不好,章方方和李传立走在一起了,因为李传立做了点生意,一下成为暴发户。 章方方死命地缠着李传立,苏、李两家闹的不可开胶,抵不过李传立对章方方的“热恋”,终于两人结婚。 婚后不久,李传立家迅速败落,李传立、章方方又是双双出轨,结果李传立不说自己出轨有错,往死里打章方方。 一家子闹的人仰马翻,闹到法庭,以离婚收场,章方方非但不落到好,还背了李传立身上的一半的债务,她那个出轨对象,见此情景避之不及。 连苏红梅都厌恶起章方方,章方方一个人经常是有上顿没下顿,生活十分惨淡。 相对于这些不安分的人,姚世玲、闻亮、闻朋兢兢业业地在自己的岗位上踏踏实实奋进,真诚做人,三人过的越来越好。 闻亮秉承了闻青的魄力和原则,持着闻青的画稿也广招创意人才,在刚子的协调之下,全方位发展逢青集团,如果说逢青在闻青手中崭露头角,那么在闻亮手中就是发光发热,成为这个时代的第一品牌。 闻朋还是爱玩,玩大了,在南州市玩起乒乓球,被一名著名国家级别教练看中,玩进了国家队,还拿了一块奥运金牌,世界有名。 姚世玲看着两个儿子如此出色,又想起了闻青来,闻青那么聪明,那么优秀,如果还有话,一定更出色。 这么一想,姚世玲的眼睛又红了。 “奶奶,奶奶!”一个粉色小裙子,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小姑娘,水灵灵的眼睛,胖嘟嘟的脸蛋,活脱脱闻青小时候的样子,是闻亮的小女儿,小名叫平安,是姚世玲给取的,大约是内心里极其渴望“平安”二字。 “奶奶!”平安扑过来。 跟在平安身后的是闻亮和闻亮的妻子。 “妈。”二人喊。 姚世玲应一声后,抱起平安,直直望着,闻青小时候就长这样,跟个洋娃娃似的,每天都是朝气蓬勃,拥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可疯了。 可就是长得好看,闻青二叔喜欢的不得了,每天带着闻青到处玩,闻青开心极了,她当时还生了闻亮,田地里又忙,就由着闻青二叔带着玩,所以,她并没有带闻青多久。 闻青十八岁就走了,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痛。 “奶奶,你想我吗?我可想你了。”平安笑着说。 “想,奶奶特别想你。”姚世玲终于露出笑脸。 “我更想奶奶。”平安奶声奶气地说。 闻亮看向妻子,妻子本不愿意把平安留给姚世玲带,但是想想姚世玲教出来的闻亮、闻朋个个优秀,再加上姚世玲一见到平安就笑,她冲闻亮点了点头。 闻亮揽过妻子的肩膀,拍了拍,说:“谢谢。” “客气了。” 当天姚世玲带着闻亮一家去看闻青。 闻青坟墓的旁边多了一座坟墓,是纪彦均的。纪彦均去世后,纪友生过来找姚世玲,说明纪彦均的心意,也说明他的心意,恳求姚世玲同意把纪彦均葬在闻青身旁,说是身旁,其实到底是离闻青有一段距离,姚世玲的话是万一我们闻青不高兴你儿子靠这儿近呢。 可是随着四季替换,草长草枯,两座坟墓间长了许许多多的长茎草,分不清楚根在哪座坟墓上,总之就是缠在一块了。 “死了也不放过我女儿。”姚世玲叹息着说。 平安歪歪地扯坟墓上的草。 “平安,小心扎到手。”闻亮妻子把平安抱过来。 平安乖乖地靠在闻亮妻子的怀里。 一家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姚世玲带着小平安要去县城买菜。 “妈,我去买吧。”闻亮说。 姚世玲笑:“你跟平安妈平时那么忙,歇着吧,小平安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儿,我就带她走走。一两个小时会你再开车来接我们。” 闻亮劝不住,只好由着姚世玲。 姚世玲带着小平安去上县城,曾经的大土路,如今早成了柏油路。 “奶奶,我姑姑为啥躺在地里,她咋不回咱家睡觉呢?”小平安问。 姚世玲笑:“因为姑姑回不了咱家。” “为啥?” “因为小平安的姑姑生病了。” “生病了啊。” “嗯。” 姚世玲拉着小平安肉嘟嘟的小手,就像曾经拉着闻青的小手一样,向县城走,到了菜市场买了肉和菜,在街边等闻亮时,看见纪友生头发发白地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的是梁文华。 纪友生看到姚世玲后上前打招呼。 “你还好吗?”纪友生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姚世玲过的很好,衣着、肤色、气质都很好。 相反纪友生、梁文华就是一般般。 “我挺好的,她怎么了?”姚世玲看向梁文华问。 纪友生笑着:“年纪大了,毛病就多了。”纪友生没有告诉姚世玲梁文华自纪彦均去世后,一直身体不好,现在已经神志不清,时常迷糊,接着纪友生看向姚世玲身边的小女孩,眼睛有点红了:“这小娃娃和闻青长得可真像啊。” “闻青是我姑姑。”小平安说。 纪友生笑起来:“也是个直性子啊。” 姚世玲笑笑,拉着小平安的手,说:“闻亮来了,我先走了。” “嗯,慢走。”纪友生说,然后推着梁文华向前走。 梁文华因为生病,已经不能下地走路,日常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纪友生说:“文华,你看,闻亮都有孩子了,要是彦均还活着,要是闻青还活着,要是咱们不势利,要是咱们不阻拦的话,他们两个的孩子应该都上学了,上学了啊。” “彦均啊。”梁文华喊。 “是啊,还有闻青,闻青也没了,你那么待她,她都没有害过你。” 梁文华眼眶通红,浑浊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庞滚下来,嘴唇颤着,看着远方:“彦均啊,闻、闻、闻青啊回来回来啊” 彦均啊。 闻青啊…… 闻青啊…… 第116章 “彦均啊……” “闻青啊……” “回来啊……” 梁文华每天这么喊着,全望成县的人都知道梁文华就只会说这三句话。 这天纪友生推着梁文华在街道上散步。 梁文华仍旧这么喊着。 纪友生缓缓地推着。 二人走后,街道上的邻居早已对闻青、纪彦均的事情了若指掌,纷纷说:“都死了这么久了,叫魂儿也没用,魂叫回来了也没有身体盛了。” “唉,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唉,只求下辈子了,下辈子闻青和纪彦均在一起吧,两个可怜的孩子。” “下辈子?下辈子就没有梁文华这根搅屎棍了吗?下辈子闻青就不会得胃癌了吗?说不定下辈子梁文华还会逼着闻青说出绝不进纪家的狠话,最后结果还不是一样吗?” “对!还是没有下辈子的好!” “听听听,梁文华又在喊她儿子了,有什么用呢!” “……”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在纪彦均的耳中,他静静地看着这些人,这些人却看不到他,因为他现在是一缕魂魄。 那天,他依在闻青的墓碑前,生命终结之际,他看到闻青白发苍苍步履蹒跚地来接他,他毫不犹豫地拉过她的手,跟她走。他当时真高兴,真高兴可以看到她白发苍苍的样子,是他做梦都想看到的样子。 看皱纹爬上她的脸庞。 看岁月让她头发花白。 看她的步子缓下来。 ……这些都说明,她不再受胃癌折磨,她经历的是平常人一样的,慢慢变老。 他真高兴。 可是,他高兴地跟着她走着走着,她忽然消失,他再也找不到她,他找了很久,仍旧找不到,他莫名地来这里。 这时,一辆货车飞驰而过,带着一股强风过来,纪彦均被轻易吹走,再睁开眼睛时,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青青!”纪彦均喊。 “青青!” “青青!” 不管他怎么喊,周围仍旧没有一丝声响,黑暗似乎是无边无沿的,他找不到出口,没有温度,没有风,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只有他一个人。 一天, 两天, 一年, 两年,或者一百年……又或者更长的时间…… “青青,青青……”他时常喊着,似乎只有“青青”二字,能够让他撑下去。 他不记得自己在那个黑暗的空间里待了多久,他也没了时间概念,直到有一天听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彦均,彦均,彦均……” “青青,青青……”他小声喊着。 “是我啊,嘻嘻,我是青青,彦均醒醒,吃饭了。” “青青!”纪彦均猛地睁开眼睛,一束强烈的光刺的他立刻不适地闭上眼睛,但是见到光的刹那,他似乎看到了闻青,闻青,他的青青,是青青吗? 他不敢相信,心和手都在颤抖,他怕自己又是在做梦,其实他在黑暗中待的太久,都忘了光是什么样子了,应该不是做梦的,他稳了好一会儿,缓缓、慢慢、轻轻地睁开眼睛,渐渐适应光的同时,闻青优美的轮廓渐渐清晰。 “青青?”纪彦均问。 闻青笑起来,整张脸白白嫩嫩的,带着点儿婴儿肥,眼睛闪亮水灵,嘴唇饱满红润,整个人朝气蓬勃又鲜活,完全不是他记忆中消瘦疲惫的样子。 “你睡傻了,不认识我了?”闻青雀跃地说。 纪彦均直直望着她。 “起来,吃饭了。”闻青亲昵地拉过他的手,要拉他起床。 纪彦均心头一激,身体变得异常僵硬。 闻青一愣,疑惑地看向纪彦均。 纪彦均直直望着闻青,她的手是暖的,软的,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彦均,你知道我和宁芝吵架了?”闻青认错一般低头说,拉着他手的手却未放。 纪彦均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真的是太久太久没见到她了。 忽然闻青又抬起头来:“是她太过分了,总是看我不顺眼,我没惹她,她凭什么夹枪带棒地说我,所以,我就……把她说哭了。”闻青继续说:“那么多人看着,她先挑事她先骂我,我都没哭,我说她两句她倒哭了,不怪我!” “青青。”纪彦均轻声喊。 闻青望着纪彦均要继续解释,纪彦均突然站起来,紧紧将她拥入怀中,死命地抱着。 “彦均,你怎么、怎么没骂我?”闻青疑惑,平时纪彦均极不喜欢她和纪宁芝、梁文华吵闹,每次都会让她收点脾气的。 此时,纪彦均没有说她,而是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明明是实实在在在他的怀里,他仍旧觉得像梦,伸手狠狠掐自己的大腿,疼的,是疼的。 “彦均,你怎么了?”闻青搞不懂纪彦均怎么了,他一个星期前去送货,今天才回来,她得到消息后立刻跑来找他,他在睡觉她就在旁边等着,直等到饭点,她才喊他起来,怎么一起来就抱她,不过她很开心他抱她。 “青青,我想你。”纪彦均说。 闻青一怔,心里乐开了花:“真的?” “嗯。” 闻青欢喜、害羞低着头,抵在他怀里,小声说:“我也想你,每天都想你。” “哎呀妈呀,辣到我眼睛了!”这时,刚子进来喊吃饭,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闻青和纪彦均抱在一起。 闻青立刻弹开。 纪彦均怀中一空,而后又出神地望着刚子。 刚子嬉皮笑脸地说:“这大白天的干啥啊?” 闻青红着脸说:“想干啥干啥。” “哟,小闻青你还会脸红。” “我高兴脸红就脸红!” 刚子捂嘴偷笑。 闻青脸更红了:“刚子你笑什么,我就不信你以后有了媳妇儿了,你俩不抱在一起!” “小闻青的意思自己是彦均媳妇儿了?” “才不是这意思!” “那是啥意思?”刚子促狭地笑着问。 闻青未来得及反驳,纪彦均搂过她的肩膀说:“刚子别欺负青青。” “对,不能欺负我!”闻青说。 “行,你们夫妻一心,人多势众,我见好就收,走,吃饭了!”刚子说。 闻青笑。 纪彦均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没有移开。 三人去了公司食堂,纪彦均拉着闻青的手,看着周围,确定这儿是他的公司食堂,确定自己公司还没有出事,确定他确确实实地回到了这里。 “彦均,别拉我的手,大家都看着呢。”闻青把手抽走。 纪彦均仍旧有点恍惚。 “彦均你刚跑车回来,今儿我伺候你,我去给你打菜、闻青,你陪着坐。”刚子说:“小的为你们两个服务。” “刚子我帮你。”闻青转身要去打菜。 纪彦均一把拉住她:“别去。” “为什么?”闻青回头问。 “坐着陪我。” 闻青心头一喜,立刻点头:“好。” 两人一坐下,纪彦均就盯着闻青看,看的闻青心里发毛,毛着毛着就忍不住问:“彦均,你为什么老看我?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好了?是不是怪我和宁芝吵架?” “不是。”纪彦均直直望着闻青,好像怕她消失一样。 “那你为什么老盯着我看?” “青青,我们马上去结婚。”纪彦均说。 闻青一愣,半晌后才开口说:“可是你妈、不对,可是阿姨她说等过几个月再说……” “那你现在愿意嫁给我吗?”纪彦均问。 “我愿意!”闻青毫不犹豫地回答,回答了之后,低下头欢喜地乐着。 纪彦均眼眶却是不由自主地红了,他低下头平抚情绪。 闻青却十分高兴,整个吃饭过程很欢快。 纪彦均忘了自己到底有几辈子没见过闻青这么活泼的样子了,吃过饭之后,他有些踏实感,和公司的人说一声之后,便带着闻青回家。 一路上闻青叽叽喳喳个不停。 纪彦均听不够一样,引导着她一直说,可是当他们走到粮站门口,靠近纪家时,闻青的话兴明显在降低。 闻青突然说:“彦均,咱们在这儿分开吧,我要回家了,拜拜。”闻青是笑着说的。 纪彦均一怔,以前他没有察觉到闻青说这话的意思,现在才发现其实闻青并不想进纪家,心里也明白纪家不喜欢她,可是她却执着地喜欢他。 在纪彦均失神时,闻青已经向大土路走去。 纪彦均一回神,闻青不见了,他追上去。 闻青恋恋不舍地在大土路上走着,低着头踢脚下的石子,不由转身向后看,看还有没有纪彦均的身影,谁知一转身,纪彦均就跑了过来。 闻青惊喜极了:“彦均。” “我和你一起回水湾村,说好的去结婚。” 闻青吃惊。 “走,我们先买点东西。”纪彦均拉过闻青的手:“马上回家拿户口簿,令结婚证。” 闻青自从纪彦均醒来之后,整个人都处于发懵之中,两人买了一些东西之后,向水湾村走。 闻青又是欣喜又是害怕。 欣喜的是纪彦均肯来水湾村,害怕的是她家太穷,纪彦均会嫌弃。 几次想阻止纪彦均,纪彦均都笑着说:“没事儿。” 结果,纪彦均非但没嫌弃,反而十分有礼貌地对姚世玲,对闻亮对闻朋。这令闻青心下放松也开阔很多。 纪彦均并没有在闻家待多久,因为姚世玲、闻亮、闻朋对他都是冷冷淡淡的,闻青几次活跃气氛,除了纪彦均给点反应,姚世玲都是平和地对待。 纪彦均说等会儿想和闻青去领证,姚世玲说闻青还小再等等。 纪彦均说明天纪家人过来提亲,姚世玲说再等等。 纪彦均说明天来接闻家一家,到纪家吃个便饭,姚世玲说地里忙,又要给年割草吃,没空。 直到纪彦均提出:“阿姨,那我先走了,明天我再……”纪彦均话未说完,姚世玲迅速来一句:“路上注意安全,不送了。” 纪彦均硬着头皮点头。 闻青心里火大,但碍于纪彦均在,她没发火。板着脸送纪彦均到大土路上,纪彦均见水湾村许多村民,抻着脑袋往这边看,他忍住没去拧闻青的脸蛋,温声问:“怎么了?” “我妈不喜欢我,所以她不喜欢你。” 纪彦均愣了愣,原来第一世她不愿意回家是认为姚世玲不喜欢她,却不知姚世玲认为纪家是个火坑,不愿意让她跳,是疼她的表现,他之所以知道是姚世玲每次出现要么是闻青小产,要么是闻青生病,姚世玲过来照顾,闻青病逝后,姚世玲一句话也没和他说过,所以他知道。 第二世时,闻青也幡然醒悟,然而此时的闻青却还不懂。 “她很喜欢你。”纪彦均说:“你试着听听她的话,和她说说心里话,看看她会不会喜欢你?” “我不想和她说。”闻青低头说。 “所以是你排斥她。”纪彦均声音温柔地说:“不是她不喜欢你,对不对?” 闻青不说话,她就是这个性子,别人硬气一分,她硬气五分,非得杠上去,火爆脾气一上来,蜚闹个天翻地覆不可。但是若是别人对她软和一点,再温柔一点,她立刻听取意见,很乖巧,所以一会儿后,她点点头说:“那我试试。” 纪彦均露出淡淡的笑意:“嗯,明天我来接你,去我家吃饭,见我爸妈。” 闻青立刻点头:“好。” “你回去吧。”纪彦均说。 “你先走,我再走。”闻青说。 “你先走,我看着你到家,我再走。”纪彦均说。 “剪刀石头布?”闻青望着纪彦均,眼睛灵动有神。 纪彦均贪婪地望着,点头:“好。” “剪刀石头布。” 闻青出了石头,纪彦均出了布,纪彦均想包住她的小手,可是怕被人说闲话,望着闻青说:“回去吧,不准回头看我。”姑娘家一步三回头看男人,会被村里人说,闻青受了太多流言蜚语,他心疼,这辈子一丝也不能让她受。 “好。”闻青答应,果真在走到闻家院子时,都没有回头,可是一进院子立刻趴在篱笆墙上,偷偷向大土路上瞄。 这一瞄就被纪彦均看见,纪彦均没有拆穿她,而是露出淡淡的含有感激上苍的笑意,接着他转身,顺着大土路走,不由得转身向乱葬岗看,那里只有二叔的坟墓。 他默默在心里说:“二叔,你放心,这辈子,我会好好爱青青。” 纪彦均迈步向县城走,走的很稳很慢,似乎在感受着重生一样。即将走到县城时,他又怕自己是梦一场,于是再次折回水湾村,看着水湾村那里确实没有闻青的坟墓,并且闻家燃起了煤油灯,他还看到了闻青细长的身影,他才放心地回纪家。 回到纪家后,他看了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一圈之后,才开口说:“爸,妈,明天闻青过来吃饭。” “好啊,我明天早上就去多买点菜。”纪友生说。 “家里还有菜呢。”梁文华说,此时梁文华还是那个高贵典雅,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梁文华。 “方方姐明天也来。”纪宁芝说。 “那友生你就去多买点吧。”梁文华说。 纪彦均笑了,上辈子自己真傻,她们这么明显对闻青的讨厌他都听不出来,还认为闻青也有错,纪彦均默了默说:“宁芝,明天别让方方过来了。” “为啥?”梁文华问。 “一家人吃饭,外人在不好。”纪彦均说。 “闻青这个外人能来,为啥方方姐不能来?”纪宁芝说。 纪彦均压着心口的怒气:“宁芝,我明确告诉你,你未来的嫂子没有别人,就是闻青!” 纪宁芝、梁文华一愣,还没见过纪彦均说这么重的话呢。 纪友生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先别说话了,赶紧吃饭吧,不然就凉了。” “我吃饱了!”纪彦均放下筷子,离开饭桌前说:“爸,明天早上多买点菜,对了,闻青喜欢吃鱼和土豆,这两样别忘了买。” “好。”纪友生答应着。 纪彦均穿过堂屋,进了自己房间。 “妈,哥咋了?”纪宁芝非常疑惑:“哥吃错药了吗?” “肯定又是闻青吹的风,你哥以前很乖的。”梁文华说。 “好了好了,吃饭吧。”纪友生劝着。 纪彦均进了自己的房间,看着房内的摆设,格子的被单被罩,红蓝绣字的拖鞋,口红,扎头绳子……这些都是闻青的,他的青青的,他走到桌前,抓起扎头绳子,放在唇边:“青青……” 他看到了闻青,和闻青一起吃了饭,拉了闻青的手,闻青还是那么年轻,她还没有生病……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是,他又怕这一切是个梦,他不敢睡觉,不敢闭眼,他怕一闭眼,又回到了那个无边无沿的黑暗中,一整夜他躺在床上,抱着闻青的东西,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天一亮,他立刻爬起来,洗了澡换身衣裳,骑着自行车就去水湾村,骑的飞快,看到闻青穿着碎花裙子,扎个高高的马尾纤细美好地等在大土路上时,他松了一口气,又见到她了。 他多想上前抱抱她,亲亲她,可是这些在这个时代他都不能做。 “彦均。”闻青笑着。 “等很久了?”纪彦均问。 “没有。”闻青向纪彦均走。 纪彦均推着车子向水湾村走。 闻青拦着他问:“你还进村干什么?” “和阿姨说一声。” “我说过了。”闻青心虚地说。 “我再去说一遍。” “你别去。” “为什么?” 闻青不作声。 “又和你妈妈吵嘴了?”纪彦均问。 闻青不悦地说:“她不让我穿这条裙子!” “说露腿了?” “嗯。” “那就换成裤子。” “我不!这裙子我做了好长时间,第一次穿给你看的。”闻青说。 纪彦均露出浅浅的笑容,温柔地说:“我看到了,很好看,这么好看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以后只穿给我看就行了,好不好?” 闻青最受不了纪彦均的温柔,当即点点头。 “那你回去换成裤子,扎成两个麻花辫。我去和阿姨说一声,然后我们再到县城好不好?” “为什么要穿裤子扎麻花辫?” 纪彦均耐心地说:“我爸我妈比较保守,看到你这样会更喜欢一点。” “那好吧。” “嗯。” 其实好好和闻青说话,闻青性子是没那么坏的,只是第一世时,他太忙,家里也闹的太频繁,他对谁都失去了耐心,因此最对不起的就是闻青。 于是,纪彦均、闻青又回了一趟闻家院子,闻青换了裤子,梳了两个放在胸前的麻花辫子出来。 纪彦均又巴结一会儿姚世玲,姚世玲看到闻青装扮之后,瞥了纪彦均一眼,没说什么。 而是塞了三块钱给闻青,小声说:“买点东西去,礼多有不怪。” 闻青微微一怔,一股暖流从心间流过,真的像纪彦均说的那样,其实妈妈也挺喜欢自己的吧。 纪彦均跟姚世玲、闻亮、闻朋告别之后,载着闻青上了大土路,大土路上几乎无人,但是水湾村里却是有很多人,因为纪彦均连两天都出现,对闻青十分在意的样子,又骑着自行车,邻居们对闻青不堪的评价有所收敛,对姚世玲的形象也微微有些改观,毕竟人纪家看上去还是挺在意闻青的。 闻青坐在纪彦均的自行车后座上,问:“彦均,我这么穿好看吗?” “好看。” “怎么好看了?” “比电影明星还好看。”纪彦均说。 闻青笑着,玩着胸前的两个麻花辫,欢喜不已,遇到四周无人时,她伸手搂着纪彦均结实的腰部,纪彦均一怔,没有笑,鼻子泛酸,想问一问她,这样她活的像不像自己,还是她在迎合自己,但是说出口的却是:“青青,你想上学吗?” “想啊。”闻青脱口而出,声音刚落,她又突然改口:“不想。”没钱上,花纪彦均的钱,梁文华、纪宁芝更看不起她了,说不定还说她闻家都是贪纪家的钱呢,她不想这样,她只是喜欢纪彦均而已。 “青青,和我说实话。”纪彦均缓缓停下车子:“你想不想上学?” 闻青从车上下来,不吭声。 纪彦均转头看向她:“我供你上学,好不好?” 闻青摇摇头:“不好。” 如果没有上辈子闻青出类拔萃的高考成绩,他真的以为闻青是纯粹不想上学,只想待在家中,不愿意抛头露面。这一时刻他想知道答案,于是问:“为什么? 闻青低着头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上。” “如果你自己赚钱,你愿意继续上学吗?”纪彦均说:“说实话。” “愿意。” 纪彦均立刻明白,心头一涩,伸手扶过闻青的后脑,将她拉到自己跟前,脸贴着她的脸,缓缓闭上眼,青青,第一世的青青,第二世的青青,这一世的青青,都让他这么爱这么疼,他翘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颤出些许水珠,他轻声说:“那就自己赚钱,继续上学,给你弟弟交学费,给妈妈富裕的生活,活的像你自己好不好?好不好?” 第117章 “彦均,你怎么了?”面对纪彦均的突然变化,闻青些微无所适从。 “没什么。”纪彦均伸手抹了下眼睛,将眼中微微的湿意抹掉,但仍旧亲昵地贴着闻青的脸。 闻青问:“我能赚钱吗?” “能。”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怎么赚钱?”闻青问。 “你会做衣裳,你还会画衣裳,不是吗?”纪彦均轻声说。 “可是,我都是画着玩儿的,大家不一定喜欢。”闻青不自信。 纪彦均情绪恢复稳定,他放开闻青,微微低头看着她:“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闻青想了想,抬起头笑起来,眼睛异常闪亮:“你说的也对,刚才那条碎花裙子,你看到了吗?” 纪彦均点头:“嗯,看到了。” “那是我去肖姨裁缝店,借肖姨的缝纫机做的,她一直想要我去给她打工,还要买我的衣裳,我都没有同意,要不我做衣裳卖给她,你说好不好?”闻青问。 纪彦均点头:“好。” “那卖多少钱呢?”闻青问。 “比市场价高一点。” “可以吗?” “可以。”纪彦均露出浅浅的笑:“我相信你。” “好,那我试试。”闻青开心地点头。 “嗯。”纪彦均看着闻青笑,然后说:“我们先回家吃饭。” “嗯。” 纪彦均重新骑上自行车,闻青坐在后座,二人到县城后,纪彦均去代销店买了不少东西让闻青拎着。 闻青塞钱给他。 他看一眼闻青。 “我妈给我钱了。”闻青坚持要给纪彦均钱。 纪彦均想起那一世,他去南州一中找她,给她两百块钱,她无论如何也不拿的倔强样子,虽然此时的闻青没了两世的记忆,但骨子里的闻青还是一样。 纪彦均象征性地接过一块钱。 闻青问:“够吗?” “够了。”纪彦均说,然后推着自行车,将东西挂在车把上,等到了纪家时,他将东西递给闻青,由闻青拎着。 站在纪家门口,闻青深呼吸了一口。 纪彦均见她紧张,顺手拉过她的手,闻青却抽走。 纪彦均一愣,看向闻青。 闻青说:“别拉手,一会儿你妈看到会说我。” “没事儿。” “别拉,其他人看到不好。”闻青其实还是怕梁文华看到。 纪彦均只好由着她。 二人才刚进纪家院门,就见纪宁芝往堂屋跑。 “宁芝!”纪彦均喊一声。 纪宁芝停下步子,冲着堂屋喊:“妈,哥回来了,还带了个人!” 带了个人?纪宁芝不认识闻青吗? 闻青不高兴,但是他的爆脾气因为纪彦均这两天的温柔给软化了,所以并不会轻易爆出来。 但是,纪彦均明显更不高兴。 纪宁芝却转头笑着打招呼:“哥你回来了。”理也没理闻青,然后跑向后门说:“我去找方方姐玩去。” “站住!”纪彦均喊。 纪宁芝不得不停下。 “过来!” 纪宁芝回头,准备反驳,但见纪彦均一脸愠怒,不敢造次,乖乖地走到纪彦均跟前,小声喊:“哥。” 纪彦均转向闻青说:“宁芝,闻青来了,过来打个招呼,喊声姐。” 喊姐? 纪宁芝立刻反驳:“她没我大!” “那就叫嫂子。”纪彦均说。 “凭什么?你和她结婚了吗?”纪宁芝大声质问:“没结婚我为什么叫她嫂子!我不承认!” 纪彦均脸色瞬间一沉。 这时梁文华也出来了:“咋了,咋了?宁芝咋了?” 纪彦均看向梁文华。 “阿姨好。”闻青礼貌地打招呼。 梁文华看一眼闻青,闻青平时时髦一点她说闻青花枝招展勾引人,如今保守了,她心里又想闻青真土,这么想着她就不动声色地冲闻青翻了一个白眼。 闻青没看到。 纪彦均准确地扑捉到,他心头一凉,这一世妈妈还是这样,他直接问:“妈,你就是这么看闻青的吗?” 梁文华一愣,随即装傻问:“啊,彦均,你说什么?” 纪彦均目光一沉,直直望着梁文华,望的梁文华心颤,尴尬地问:“彦均,咋了呢?” “哎呀,闻青来了啊。”纪友生从后门匆匆跑进来。 “叔叔好。”闻青打招呼。 “好好好。”纪友生笑着应着,而后转头问梁文华:“菜都买好了吗?今天闻青来,我去下厨。”一大早纪友生临时被厂子里的同伴叫去加班,所以没来得及买菜,让梁文华去买的。 说着纪友生就进了厨房,片刻后又走出来问:“文华,买的菜放哪儿了?” 梁文华、纪宁芝都不作声。 闻青看向纪彦均。 纪彦均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他妈和宁芝一直以来对闻青的态度,他苦涩一笑,这个年代的县城相对落后,卖菜买菜的都赶菜市,菜市分时间段,一般都是一大清早,若是错过早上,菜市场基本没人,或者卖的都是别人捡省下的菜,不新鲜的。 梁文华、纪宁芝两个闲在家中,都不去买菜,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待见闻青。 纪彦均思及此浑身散发着冷气。 梁文华、纪宁芝都不敢作声。 纪友生没想那么多,问:“放哪儿了?” 梁文华、纪宁芝谁都不接话。 “爸,我们去饭店吃吧。”纪彦均说着,拉过闻青的手。 “去饭店干啥?”梁文华忙问。 纪彦均握紧了闻青的手说:“今天是闻青第一次来纪家见家长,你们不重视,我重视。” 闻言,闻青一怔,呆呆地望着纪彦均。 纪友生在旁不作声。 梁文华、纪宁芝心里有不同程度的不爽,同时又极为惊讶,怎么纪彦均变了?纪彦均以前很孝顺的,对闻青不好不坏,更不会凶她们,但现在对闻青怎么这么维护了?态度如此坚定,梁文华、纪宁芝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爸,我们走吧。”纪彦均说。 纪友生望着闻青,又看向纪彦均,面露尴尬,问:“你妈不去了吗?” “左右她也不待见闻青,那么以后少见为好。”纪彦均直截了当地说,上一世他顾忌太多,凡事含蓄地表达,结果他的妈妈并不是含蓄就能退却的人,所以才让闻青受了那么多委屈,这辈子他不希望闻青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此刻他把立场表明。 顿时,梁文华脸色难堪。 纪宁芝也怔住。 纪友生向来中立,刚想打个圆场,就听纪彦均说:“爸,走吧,你才是一家之主。”言外之意就是,他带闻青见了纪友生,得到了纪友生的同意,梁文华、纪宁芝想法如何就不重要了。 梁文华脸色更难看了。 纪宁芝震惊地望向纪彦均。 纪彦均拉着闻青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纪友生站在院子内,左右为难,最后跟着纪彦均出门了,留下梁文华和纪宁芝处在失神中。 纪彦均拉着闻青的手,脸绷着,向前走。 闻青问:“彦均,你怎么了?” 纪彦均闻言,面色缓和,看向闻青,摸着她的手温声说:“我没事,饿了吗?想吃什么?” 闻青摇头:“不饿。” “彦均。”纪友生的声音传来。 闻青,纪彦均齐齐回头。 纪友生追上来说:“彦均,你别多想,你妈没有其他意思” “爸。”纪彦均打断他说:“妈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 纪友生一怔。 “走吧,去吃饭。”纪彦均没多说什么,和闻青并排走进了望成县的国营饭店。 纪彦均点菜,点了几个纪友生爱吃的菜之后,全部都是闻青喜欢吃的,并且十分清淡,点完之后见闻青喝的是冰水,他伸手接过来,递上温水说:“以后少吃辣椒少喝冰水。” “可是我想吃辣椒。” “别在外面吃,以后我做给你吃。”纪彦均声音极其温柔地说。 闻青一点拒绝的办法都没有,点头:“好。” 纪友生看着二人,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一方面高兴,一方面又担忧,高兴的是纪彦均要娶媳妇儿了,担忧的是梁文华和纪宁芝这关怎么过。 在纪友生矛盾时,纪彦均开口说:“爸,过几天我们去水湾村一趟,把我和闻青的婚事给定了吧。” 纪友生一愣。 闻青睁大眼睛看着纪彦均,这么快。 纪彦均继续说:“另外,爸,我想和你提前说一声,婚后,我决定分家,准备先去南州住,一方面是因为闻青开学要上学,另一方面我也想把事业转向南州市,交通比较方面,公司能更好的发展。最后一方面,妈不喜欢闻青,少见少矛盾。” 纪友生望着纪彦均,纪彦均目光坚定,不容反驳,看来是想了很久的,纪友生沉默一会儿,然后开口:“你妈那边呢?” “爸,妈那边麻烦你了。”纪彦均拉过闻青的手,说:“我想尽快和闻青结婚。” 纪友生看向闻青。 闻青低下头,心里却是高兴的。 纪友生知道纪家欠了闻青一条命,没有闻青二叔的舍身相救,纪彦均早没了,他斟酌一会儿,点了点头:“好。” 纪彦均、闻青都露出了笑意,陪着纪友生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纪彦均没吃多少,全程关注不让闻青吃什么,又多让闻青吃什么,令闻青苦笑不得,碍于纪友生在跟前,她又不好说什么。 饭后,纪友生、纪彦均、闻青一起到纪家院门口。 纪彦均对闻青说:“青青,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骑自行车。” 闻青点头。 纪彦均跟着纪友生进了院子。 梁文华摆着脸对父子俩,纪友生低着头,纪彦均直接推了自行车出院子,一出院子,就见闻青站在树叶,昂头看着树叶,面色淡然姿态恬静,忽然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在他怀里轻轻亲吻他嘴角的闻青。 “青青!”他突然喊。 闻青转过头,笑着,像阳光一样极其灿烂:“彦均。” 纪彦均也笑着,走上前,问:“去不去看电影?” “你有空吗?”闻青笑着问。 “有。” “好哇!”闻青高兴地挽着纪彦均的胳膊,纪彦均很受用的笑了。 二人去了电影院,看了一部积极向上的红色电影,纪彦均对电影没兴趣,全程在看变幻的光线望着闻青,怕闻青消失一样,或者说他在黑暗中待太久了,他待怕了,他怕一闭上眼睛,就是永远的黑暗了。 闻青起初是好好的看着电影,结果因为昨天纪彦均对她太好了,又到水湾村看了她,今天一早又要到纪家吃饭,所以她一夜没睡好,自己困的一点头一点头,纪彦均伸手扶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 闻青沉沉地睡着。 纪彦均侧首亲了亲她的额头,默默在心里说:“青青,我的青青,我是不是太坏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结婚,想要用一纸结婚证把你绑住,怕有一天你记起上辈子的事情,怕你会再次不要我了,怕我没办法让你爱上我。青青……如果你记起了上辈子的事情,你会不会就不要我了?青青……” 不过,闻青并没有记起上辈子的事情。 纪彦均却加快步伐地想要与闻青完婚,虽然梁文华、纪宁芝百般阻挠,但是有纪彦均在中间作用,她们完全没有见闻青的机会,并且纪彦均还是带着纪友生习了一堆东西去了水湾村提亲,定了结婚日子。另外,纪彦均在南州第一中学不远处,买了套房子,留作婚房。 而梁文华、纪宁芝却不知道纪彦均的婚房的具体住址在哪里,梁文华、纪宁芝就想找闻青或者闻家的茬,结果次次被纪彦均镇住。 在梁文华、纪宁芝闹腾之后,纪彦均是看清楚了梁文华和纪宁芝的本质,不打算劝说,而是凡是都直截了当,让梁文华和纪宁芝都看明白他对闻青到底是怎么样的重视。 于是他给家里的生活费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少到梁文华必须得向纪彦均伸手要钱打麻将,纪彦均总是推三阻四才掏钱出来,甚至有时候故意说手头上没钱,逼的梁文华露出本性,扬言要找闻青的事儿,是闻青把她儿子带坏。 纪彦均自然不会让她闹腾闻青,而是直接不给钱,再闹连纪宁芝的学费生活费都不给,并且说结婚就分家各过各的。 梁文华在院子里又哭又闹又要上吊的,纪彦均上辈子就见过她的泼脾气,并不劝说,陆续把自己的东西搬到南州市的新家了,由着梁文华自己瞎折腾,干脆不回家了。 与此同时,闻青很上道,在纪彦均的提示下,去肖姨裁缝店打工,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在衣裳方面都是极其有天赋,她很得肖姨喜欢。也因为纪彦均的温柔相待,她的脾气温和的多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闻青不但拿到了二十块钱的工钱,卖衣裳卖鞋子卖两百多块钱,拿到两百二十块钱她想直接找纪彦均,但是纪彦均说要以妈妈为先,于是她飞快地跑回水湾村,把两百块钱给了姚世玲,让姚世玲留着给闻亮、闻朋交学费,剩下的做家用,然后换了身好看的衣裳,跑到县城,坐上公交车,直奔南州市纪彦均的家。 跑到纪彦均家门口,才刚抬手敲门,门被打开,纪彦均穿戴整齐地出现,看到闻青后,他一愣。 闻青则开心地说:“彦均!我赚钱了!我赚了好多好多钱!”说着就扑了上来,直接搂着纪彦均的脖子,挂在纪彦均的身上。 纪彦均随即笑起来,自他回来的一个多月里,他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水湾村看闻青,看闻青还在不在,看过了再回来,最高记录是一天去了水湾村二十次。 也就是前两天,他觉得应该去跑一跑车,不能总让刚子跑,这才跑了两天,今天一回来,换了衣裳就准备开车找闻青,没想这丫头就是这么主动。 纪彦均笑着抱着闻青的臀部,将门关上,走进卧室,抱她放在腿上,笑着:“是吗?” 闻青点头:“嗯。” “赚多少?” “足足两百多块钱呢。” “足足啊?”纪彦均浅浅地笑着问。 “足足!” “厉害。”纪彦均搂着她的腰,她开心极了,像只不消停的麻雀,叽叽喳喳说不停,末了纪彦均才问:“和我说说这几天你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我没吃辣椒。”闻青说。 纪彦均捏着她的下巴,问:“喝生水吗?” “也没有。” “说实话。” “喝一口。” 纪彦均微微用力捏闻青下巴,闻青痛呼一声,纪彦均立刻松手问:“疼吗?” 闻青嘻嘻笑:“骗你的!一点儿都不疼。” “太调皮!”纪彦均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而后又问:“这两天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我每天都精神充足。” “累吗?” “不累。” “晚上几点睡?” “还和以前一样,我没熬夜。”闻青说。 “那就好,下午不用去肖姨裁缝店了吗?”纪彦均问。 “明天才去。” “妈妈知道你来这儿吗?” “知道。” 纪彦均听言笑了,抱着她滚到床上,说:“那陪我睡觉吧。”然后把她搂入怀里。 “可是……” “过两天我们就结婚了,现在我好困。”纪彦均说,在黑暗中待的太久了,他现在极其怕黑,一个多月来,他的睡眠质量很差,常常刚闭上眼睛,立刻惊醒,睡觉也极少会观灯。 只有靠闻青,或者抱着闻青时,他才会睡的久一点。 “那、那你睡吧。”闻青说。 纪彦均看着闻青,凑上前亲吻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角,轻轻咬出她的嘴唇,缓缓探进她的口腔,勾出她的小舌,搅动吸吮着,用力箍着她,几乎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直到二人几乎喘不过气,纪彦均才放开她,并未进行下一步。 “青青。”纪彦均与闻青脸对着脸,额头相抵,胳膊搂着她,一条腿环住她,将她圈的严严实实的。 “嗯。” 纪彦均缓缓闭上眼睛,喊:“青青。” “嗯。” “青青。” “嗯。” “青青……” 纪彦均渐渐进入梦乡,梦中他看到了闻青,闻青走过来亲吻他的嘴角,留下一颗眼泪说:“彦均,我走了。” “青青,别走,青青,别走……青青!”纪彦均倏地自床上坐起来,低头一看,闻青不在怀里了,他心头大骇,忙起身来,一出卧室,就见闻青坐在厅里的桌子,握着笔,正在认真的画衣裳,模样恬静美好,他未动,倚在门边静静地望着。 直到闻青画完,抬起头看向他。 他才露出笑脸问:“画好了?” “嗯。”闻青点头。 纪彦均上前从背后搂着她,脸贴着她的脸,说:“饿不饿?” “有点。” “想吃什么?我来做。”纪彦均说。 “嗯……想吃萝卜。” “好,我去买。” “我陪你一起去。”闻青说。 “嗯。” 两人买好菜之后,闻青要帮忙洗菜做饭,纪彦均没让她动,让她要么看书,要么看他。 闻青选择了看书,他有点受伤。 不过,闻青看了一会儿,就偷偷地往厨房瞄。 纪彦均感觉到之后,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闻青看着看着就有点失神,直到纪彦均开口说:“等开学之后,你去交学费时,不要交住宿费了。” “为什么?”闻青问。 “因为那时候我们已经结婚了,你每天放学要回家吃饭。” “结婚?” “嗯。”纪彦均嗯过之后,忽然一怔,察觉到闻青有点不对劲,立刻转头看去。 第118章 闻青失神。 纪彦均丢下勺子,一个箭步走过来,握起闻青的手,担忧地问:“青青,怎么了?” 闻青目光涣散。 “青青,青青。”纪彦均喊。 闻青渐渐回神,目光有了焦点,望着纪彦均。 “青青,怎么了?”纪彦均伸手摸着闻青的脸蛋。 闻青愣了愣,然后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纪彦均急急地问。 闻青皱着眉头说:“我、我记不得了,可是我刚才感觉悲伤,心疼,还有绝望……” 悲伤? 心疼? 还有绝望…… 闻青…… 纪彦均心口一滞,密密实实的疼瞬间在心口蔓延,他立刻伸臂将闻青拥入怀中说:“以后,以后都不会悲伤,不会心疼,更不会绝望,都不会。” “嗯……”闻青趴在纪彦均怀里应,她也被刚才突出其来的感觉所吓到,此刻安静地待在纪彦均的怀里。 纪彦均紧紧抱着闻青不放。 两人心情慢慢平抚。 良久之后,忽然“哐当”一声,是从厨房传来的。 “怎么了?”闻青抬头问。 纪彦均说:“锅盖掉地上了。” “我去捡。”闻青挣脱纪彦均要进厨房。 纪彦均一把抓住她,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我去捡,你在这儿等着吃就好了。” 闻青已恢复如常,嘻嘻笑:“彦均,你对我真好!” 纪彦均摸了摸她的头,他对她一点也不好……不然刚才她怎么会悲伤,怎么会心疼,怎么会绝望。 他对她其实一点都不好。 纪彦均重新进了厨房,心口的疼痛久久缓不过来。 “可以吃饭了吗?”闻青探出脑袋问,说话时是满脸的笑容。 纪彦均转头,给了一个淡淡笑容:“好了。” “那我来拿碗。”闻青进厨房。 “嗯。”纪彦均点头。 纪彦均烧了清炒豆角,肉丝土豆片和一份排骨冬瓜汤,十分的清淡。 闻青坐在纪彦均的对面,津津有味地吃着。 纪彦均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闻青停下问:“彦均,你也吃啊。”她拿起筷子,递给纪彦均,纪彦均嘴角带笑,然后说:“青青,以后吃饭慢一点。” 闻青点头:“好。”当下就放缓了速度,慢慢咀嚼着。 纪彦均笑:“青青,明天我们去医院一趟。” 闻青一愣:“医院,去医院干什么?” “体检。” “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我体检,是你体检。” “我身体可好了。”闻青松了一口气,说:“一点毛病都没有,为什么要体检?我不去。” 纪彦均拉过她的手,安静地注视她说:“就去检查检查,检查了我才放心,我不想你生病。” “可是我没生病。” “我害怕你生病。”纪彦均温声。 闻青静静看着他,因为他的温声温语,她无法拒绝,立刻点头:“那好吧。” “嗯,先吃饭。”纪彦均笑着给闻青夹菜。 闻青开始低头吃饭。 饭后,闻青抢着要洗碗,纪彦均不让,闻青只好站在门口看着身材颀长挺拔地站在灶台前洗碗,然后和他说在肖姨裁缝店的事儿。 纪彦均认真地听着,不时发问。 闻青便将全部都说给纪彦均听。 纪彦均问:“等开学之后,关于衣裳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闻青想了想:“我想买台缝纫机,放学以可以做做做衣裳,然后给肖姨卖,这样可以一直赚钱。”以前她没有赚钱的门路,本身的家境让她在暴脾气之下会更自卑,自纪彦均对她极其温柔极其关怀,她又通过自己努力赚到钱之后,她温顺很多的同时,有了自信,以前不敢想不敢做的,现在都愿意试试,毕竟她向来不缺乏的就是精力。 纪彦均听后点点头,然后又问:“有没有想过开厂子?让别人帮你赚钱。” “想过啊。”闻青笑着说:“不过,我没有能力的。” “要相信自己。”纪彦均转头,望着她,目光温暖坚定:“我相信你。” 闻青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开心地笑着,一跃上前伸臂就搂住了纪彦均的脖子:“彦均,谢谢你。” 纪彦均转过头来,亲吻她的嘴唇,她嘻嘻地笑着躲着,纪彦均伸臂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颈窝,一边圈着她,一边洗碗刷锅。 闻青笑着说:“彦均,你做的菜,可好吃了。” “真的?” “真的。” “结了婚了,每天做饭给你吃。” “你不去跑车了?”闻青问。 “要是你开厂子了,我给你打工。”纪彦均说。 “好,那我加油,等我成为老板了,就请你当我的司机。”闻青说,声音里带着快乐的因子,整个人分外鲜活灵动。 “好,我等你请我当司机。”纪彦均说。 “嗯,彦均,你洗快点,洗完了,我们出门,我去给亮亮、朋朋买学习用具。”闻青催促着。 “好。”纪彦均加快速度。 厨房收拾完毕之后,纪彦均开车载着闻青去给闻亮、闻朋买了学习用具之后,直接开车到水湾村。 在此之前,纪友生、纪彦均来闻家定了婚事,定婚之后纪彦均隔三差五会来水湾村找闻青,常常帮着姚世玲下地干活,也帮着闻亮、闻朋割草喂牛,还爬到闻青的房子修过房顶,所以,水湾村的村民对闻青有所改观,纷纷觉得闻青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这辈子才遇到纪彦均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姚世玲对纪彦均也有些不一样,看着纪彦均开车送闻青回来,第一次开口说:“留下来吃个晚饭吧。”毕竟半个月后就要结婚的。 纪彦均受宠若惊。 “妈让你留下来吃饭。”闻青在一旁重复。 纪彦均激动不已,忙应着:“好好好,谢谢,谢谢阿姨。” 当晚纪彦均第一次一个人在闻青家吃饭,上次是和纪友生过来把婚事定下来,那时姚世玲只要遵照礼仪,这次才是姚世玲真真正正的邀请。 纪彦均不时进厨房要帮忙,都被姚世玲哄出来。 吃饭时,纪彦均没忘纠正闻青吃饭的陋习,以及过辣过凉过刺激的菜都不让闻青吃。 姚世玲一一看在眼中,对纪彦均态度不由得就温和了几分。 夜幕降临,纪彦均要回县城。 姚世玲见闻青这会儿不在身边,她才说:“希望你的家人也能放下成见对闻青好。” 纪彦均默了默,直接说:“结婚后,我和闻青去南州住。” “准备分家?”姚世玲问。 纪彦均点点头,对姚世玲并不隐瞒说:“我妈的成见一时之间不好扭转,住在一起的话闻青会受委屈。” “难道闻青和你妈就不见面了吗?”姚世玲问。 “以后她们每次见面我都在场。” “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 “阿姨,我这辈子每天都会和闻青在一起。我可能无法改变我妈的成见,但我尽可能的调和,不管我做什么,我都不会伤害闻青。”纪彦均坚定地说。 因为他的坚定,因为他的真诚,也因为他的维护,姚世玲微微动容,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止闻青嫁到纪家,如今却没了当时的那种执拗。 姚世玲叹息一声说:“闻青是被她二叔宠坏了,虽然脾气大,但是是头顺毛驴,凡事先顺着她,再和她说道理她都听的。如果开口就否定她,她会越来越犟,火爆性子全都出来了。以后你多担着点儿。” 纪彦均点头:“是,阿姨。”第一世他就因为否定了她太多次,才让她生了那么多气,这辈子他都知道了。 二人话未说完,闻青从房间里跑出来,拉过纪彦均说:“彦均,咱们走吧。” “闻青,注意行为。”姚世玲说。 闻青连忙放开纪彦均。 纪彦均则看向姚世玲说:“阿姨,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嗯。” 闻青坐上纪彦均的车子,到了大土路上,就掏出一件白色短袖递给纪彦均。 “送给你的!”闻青笑着说:“喜欢吗?” 经彦均怔怔地望着闻青。 闻青愣了愣,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纪彦均摇头,搂过她说:“我很喜欢。”她还是这么主动,对他好从来都是这么积极。 “你喜欢就好。”闻青就乐了,然后推开车门说:“那我回家了。” “好。”纪彦均拿着白色短袖,看着闻青回水湾村,心里极其温暖,而后开着车子回了县城纪家。 一到纪家,梁文华、纪宁芝又开始闹,说是家里有盆架,有五斗橱什么的,为什么还要买,多浪费钱。 纪彦均说他要结婚,自然要买新的。 梁文华不依不饶地说盆架才买半年,五斗橱才买一年,家里随便哪件物价都比闻家最新的东西都新。梁文华字里行间都是看不起闻家的意思。 纪彦均脸色凝重说:“妈,钱是我赚的。” 梁文华一惊,纪彦均的意思很明显,钱是他赚的,他想怎么花怎么花,他给闻青花就给闻青花。可是,梁文华不愿意了,又是吵又是闹的,闹的一家子鸡犬不宁。 闹的章方方也来劝说。 纪彦均则说:“妈,半个月后我和闻青就结婚了。如果你再这样闹下去,结婚当天,我们就不从家里走了,直接去南州。” 听言,梁文华顿时息声了,儿子结婚不把媳妇儿接到家里过一夜,直接去新房,这不等于说儿子不待见父母吗?传出去儿子、父母脸上都没光,梁文华当然不愿意。 章方方看向纪彦均:“彦均,你别这么说话,阿姨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纪家的家事。”纪彦均面色冰冷地说,一句话就把章方方给堵住了,很明显地告诉她,不要多管闲事。 章方方脸色微微发白,她和纪彦均一向礼貌相待,甚至因为她貌美懂事的原因,纪彦均待她总是不同,尤其和闻青对比时,她是一股子优越感,总觉得纪彦均对自己是有意思,没料到他会对自己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纪彦均说完之后,回到自己房间,开始准备半个月后的婚事,其实已经准备了很久了,但他还是很紧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开着车去接闻青,然后去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检查身体,确定身体健康他松了一口气,问了医生一些关于预防胃病的方法,除了良好的饮食习惯外,就是不要熬夜,保持心情愉快。纪彦均一一记下来,准备过段时间继续带她来检查。 纪彦均把闻青送到肖姨裁缝店后,继续忙结婚的事情。 他一直不踏实,总想着娶了闻青,每天睁眼闭眼都看到闻青他才安心,直到结婚那天,闻青穿着大红色的新娘服,坐在他的床上,他悬在心上的一颗大石头才算落实。 他怕姚世玲突然反悔,不让闻青嫁给自己。 他怕梁文华、纪宁芝大闹婚礼。 他怕有什么别的因素,令他们无法结婚。 他更怕闻青突然说不嫁他了。 他一直担心着担心着……还好这些都没有发生,此时闻青坐在他的床上,他站在门口。 “扑通”一声,刚子一伙人率先把半掩的木门推开,笑嘻嘻地喊:“嫂子!” “嫂子好!” 闻青唰的一下脸红了。 刚子一伙人轰的一下全部挤进来,准备闹洞房。 纪彦均把几人往外推,可是抵不过刚子一伙人多势众,将纪彦均押着,让纪彦均与闻青当众亲嘴,小闹了一翻之后,纪彦均说:“再不出去,工钱各扣五块。” “瞧把老纪给急的。” “就是,床结实吗?” “平时老纪力气就大,嫂子这么瘦,老纪你悠着点儿。” “对。悠着点儿。” “老纪,你家老二不能太猛啊。” “……”几个爱看小黄书的小伙,越说越离谱,纪彦均开口:“三、二……”还没有数到一,刚子等人一溜烟儿的没影儿,只余下纪彦均和闻青在房内。 纪彦均将门关上,并上了门栓。 闻青有些紧张地坐在床上,抬眸看纪彦均一眼,闻青本就好看,眼睛、鼻子、嘴巴很精致,凑在一起更好看,此刻又有淡淡的妆容,这么一望,颇有些与众不同的风情。 纪彦均看的腹下一燥。 闻青则看向窗口,见没人,也没了矜持,脱掉外套,松了一口气说:“哎呀,彦均,累死我了,饿死我了,结婚怎么这么累啊,我从早上开始,我妈只让我吃了一颗红鸡蛋,说是圆圆美美。” “到现在没吃饭?”纪彦均问。 “嗯。” “有没有感觉胃不舒服?头晕不晕?心里难过吗?”纪彦均一连串地发问,他又一次闻青结婚,比第一次和闻青结婚还紧张,竟然忘了吃饭这件事情,闻青胃一直不好的。 问过之后,纪彦均脸色微微发白,倒吓了闻青一跳,怔怔地问:“彦均你怎么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很累吗?恶心不恶心?”纪彦均问。 “我精神很好,不累了,也不恶心,就是很饿。” “能吃下东西?” 闻青点头。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纪彦均说。 闻青想喊都没喊住,暗暗疑惑刚才纪彦均的表现,她只是一天没吃饭,纪彦均会不会担心过头了。 片刻后,闻青有些恍惚。 纪彦均确实担心过头了,两世的闻青都死于胃癌,他太害怕这个病了,太害怕闻青离开了,所以但凡有一点点和胃有关的,他都是极其敏感,此时他懊恼不已,怎么因为紧张而忘了让闻青吃饭呢。 还好她现在没有不适反应,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明天就去医院检查一遍,不对,国外这方面的医疗应该比较发达,他想想办法,带闻青出国,对,出国给闻青预防。 纪彦均这么想着,就来到了厨房,厨房里的菜都是佐料浓重的,不适合闻青吃,于是他重新开火,煮一碗清淡的鸡蛋青菜面,端着进新房,正巧被并未散尽的客人看到,纷纷夸奖纪彦均知道疼媳妇儿。 “看,新郎官多知道疼新娘子,知道新娘子一天没吃了,赶紧煮了一碗面送进去了。” “就是,好男人啊。” 众人纷纷夸奖,梁文华则突然来一句:“彦均煮面自己吃。” 顿时让现场安静一片,无人接话,梁文华这才意识到尴尬,不过她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往自己是毒婆婆这方面想。 而此时纪彦均已端着面进了新房。 “好香啊。”闻青说。 纪彦均把筷子递给她说:“吃吧。” 闻青笑着接过筷子,问:“你吃不吃?” “不吃,我刚才喝了酒呢。” “那吃口鸡蛋。”闻青夹起圆且饱满的水煮蛋,放到纪彦均的唇边,纪彦均咬了一口,她才笑着吃面,一碗面下肚之后,她放下筷子说:“啊,吃饱了真好,想睡觉。” 不过,纪彦均并没有让她立刻睡觉,而拉着她的手,在房内走来走去消食,房内的空地被二人走过了很多遍,纪彦均感觉差不多了,才让闻青洗洗澡,然而睡觉。 接着纪彦均也洗了澡,只穿了一件短裤,宽肩窄臀,肌肉结实线条优美,闻青看一眼之后,连忙捂住眼睛往毯子里钻。 纪彦均笑着爬上床,刚赤身抱住闻青。 纪宁芝的声音传过来:“哥,妈叫你。” “什么事儿?”纪彦均蹙眉问。 “不知道,反正让你去。”纪宁芝说。 “不去。”纪彦均抱闻青。 闻青推他说:“去看看。” “不去。” 结果纪宁芝就在外面拍门。 “去看看吧。”闻青说。 纪彦均只好从床上下来,穿了衣裳出了门。 闻青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嫁给他了,又嫁给他了,上天给了她两次机会,她最终还是和他缠在一起。 为什么又缠在了一起呢? 因为他手指上绕着她的头发,在她的墓碑前,受风吹受雪覆,然后身体一点点没了温度也要死死抱着她的墓碑,想要追随她去吗? 因为她心里有个位置,除了他放不下任何人呢? 闻青平静地躺在床上,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安心地睡着。 而纪彦均则站在纪友生的房内接受舅舅那边等人的劝说,劝说不要分家,干嘛要分家呢,梁文华统共就他一个儿子等等。 纪彦均开口说:“过两天闻青开学,我和闻青明天就去南州准备。” 纪彦均话音一落,其他人就知道纪彦均是执意要分家的。 梁文华顿时泪眼汪汪起来。 亲戚们劝说着。 纪彦均礼貌地招呼着亲戚们,让他们赶紧回房睡觉,然后自己才回了房间,轻轻地关上门,喊一声:“青青。” 无人应答。 他边脱衣裳边上前,脱的只剩下一个短裤到床前时,发现闻青是真的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上床,把闻青搂在怀里。 “青青。” 闻青不应。 “青青……” 闻青仍旧睡着。 于是他不再喊,看着闻青白嫩的脸蛋,红红的嘴唇,还有裸露在外白皙的皮肤,他一阵燥热,抱着抱着,身体不受控制,一会儿亲亲闻青的额头,一会儿亲亲闻青的鼻子,一会儿舔舔闻青的嘴唇,想把她弄醒了,来一次洞房也好啊,但是想想她今天这么累了,也不能熬夜,于是硬憋着自己,不再有其他行为,抱着闻青强行让自己闭上眼睛。 第119章 第二天一早。 纪彦均、闻青尚在熟睡中。 “宁芝,起床,起床了!”梁文华在院子里大喊:“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睡,害不害臊!” 纪彦均皱着眉头睁开眼睛。 闻青已坐了起来。 “青青。”纪彦均伸臂搂住她的细腰。 闻青顿时有点僵硬。 “怎么了?”纪彦均问。 闻青说:“你吓我一跳。” 纪彦均笑,环抱着她的腰,微微一用力,又将她拉睡到床上,瞬间将她压到身下,紧跟着咬着她的嘴亲起来。 “彦均!”闻青推,纪彦均肌肉结实,身材高大,闻青完全推不动。 闻青越是推纪彦均越是来劲儿,压在闻青身上,舔咬着闻青脸蛋,脖子,停在闻青胸前的两粒,辗转流连,闻青一时失神,纪彦均迅速将她自制的内裤扒掉。 闻青顿时察觉身下一凉:“纪彦均!” 纪彦均一只手贴着她的大腿内侧,向上抚摸。 “大白天的,住手,住手。”闻青推不开,纪彦均得寸进尺,闻青急的大骂:”纪彦均,你他妈的就是一流氓!“闻言纪彦均一怔,抬头看向闻青。 闻青也是一顿。 纪彦均,你他妈的就是一混蛋,流氓!这话是那一世闻青骂过他的,语气、节奏一模一样。 “青青……”纪彦均望着闻青,想问一问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宁芝!宁芝!”梁文华又在院子里大喊大叫。 闻青、纪彦均对望。 “起来吧。”闻青说。 纪彦均见闻青面色如常,趴在闻青的脸上又亲了一口,翻身坐起来。 闻青恍惚一阵的时间,纪彦均已经拿过她的内衣内裤子给她穿。 “你干什么,干什么。”闻青未说完,纪彦均已握住闻青白嫩的脚,套上了内裤。”给你穿衣服。“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闻青忙抽脚,立刻抿腿,抱膝向后退。 纪彦均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发笑,挑着她的粉色胸罩问:“这也是你自己做的?” 闻青一把拽过来:“你赶紧穿衣裳,你妈在喊你。” 闻青说的是“你妈”。 纪彦均并未在意,见她实在害羞,于是从床上下来,穿着短裤,露出修长结实的长腿,肌肉均称极有力度的后背,缓步走到柜子前,找衣裳,当着闻青的面穿上,闻青没有看他,而是快速自己穿衣裳。 “吃饭了,吃饭了!”梁文华又在喊。 纪彦均蹙眉。 闻青洗梳之后,跟着纪彦均出门,刚到堂屋,纪友生便迎上来:“彦均、闻青起来了啊,快,坐下来吃饭。” “是,爸。”闻青喊了一声纪友生“爸”。 纪友生笑了。 纪彦均听着嘴角也扬起。 纪宁芝端着笸箩白面馒头,握着一把筷子走进来,将这些重重地摆在饭桌上,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宁芝,你干嘛!”纪友生小声呵斥。 “想干嘛就干嘛!”纪宁芝不悦地说,然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起来,一家人都没坐呢。”纪友生说:“哪轮得到你坐。” 纪宁芝坐着就是不动。 闻青不作声。 纪彦均面上不悦。 这时,梁文华端了几样菜,冰着脸走进来,也是重重地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纪友生尴尬地邀请闻青:“吃饭,吃饭,你们两个也吃饭,坐坐。” 等纪彦均、闻青坐下来时,梁文华、纪宁芝已经开始吃饭。 纪友生招呼着闻青。 纪彦均拿起筷子,先递给纪友生一双,再递给闻青一双,结果就发现自己手里没筷子了,非但如此,连盛好的稀饭也只有四碗。 很明显,少了一个人的碗筷。 闻青看着纪彦均。 纪彦均面露愠怒。 纪友生有眼力价地说:“哎呀,我给忘了,我们家多了一个人,真是开心的都给忘了。”纪友生立刻将手中的筷子递给纪彦均说:“彦均,拿着,我再去到厨房拿份过来。” 纪彦均没接,站起来:“爸,你先吃,我去拿。”接着纪彦均进了厨房,拿了筷子和碗,顺带找到一个萝卜,切了细细的萝卜丝,用开水简单一烫一遍,篦去水份,然后拌了少许盐与香油放在碟子里,端到堂屋,重新坐在桌前。 “吃饭吧,吃饭吧。”纪友生说着。 纪彦均把萝卜丝放在闻青跟前说:“喝点我稀饭,吃点这个先垫一垫,中午回南州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一碟子细细长长的萝卜丝,清淡喷香,很用心,闻青喜欢吃土豆和萝卜,尤其是这种简单的萝卜丝,上辈子、上上辈子她都喜欢吃。 闻青一阵失神,原来他都记得。 “不喜欢吃了吗?”纪彦均温声问。 “不,不是,我很喜欢。”闻青笑。 纪彦均也笑了。 梁文华、纪宁芝则不高兴。 “哥,我也吃萝卜丝。”纪宁芝直接说,她就见不得纪彦均对闻青这么好。 纪彦均当没听见,继续吃自己的饭。 “哥!哥!”纪宁芝叫:“哥,你听到吗?” 纪彦均径自低头吃菜,直等到闻青把萝卜丝吃了一大半,不想吃了,纪彦均才将碟子端到纪宁芝跟前:“吃吧。” 闻青吃不完了,他才端过来。 “哥你啥意思?”纪宁芝不高兴地问。 梁文华也问:“彦均,你这啥意思?闻青吃不完了才想着给你妹妹吃,宁芝可是你亲妹妹。”梁文华不惧闻青在场说话极不好看。 “不吃吗?”纪彦均面无表情地问。 纪宁芝不作声。 “那我吃。”纪彦均拿过碟子,将闻青吃剩的萝卜丝全倒在自己碗进而,就着稀饭,几下吃完。 梁文华、纪宁芝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 纪友生在中间当个和事佬,劝劝这个劝劝那个,到底还是起了点作用。 饭后,闻青帮忙收拾桌子,纪彦均拉住闻青轻声说:“青青,你去房间收拾一下行李,一会儿我们要去南州,好不好?” 闻青点头:“好。” 不待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反应,纪彦均又说:“爸,妈,一会儿到你们房里,我有事儿和你们说一下。”然后拍拍闻青的肩膀,让闻青进新房收拾行李。 闻青点点头,去了新房。 纪彦均自己收拾了饭桌,将碗筷端到厨房后,再返回到堂屋,与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进了纪友生梁文华的房里。 而闻青已在新房里,她四处察看,婚房十分干净空荡,房内除了床和柜子,并没有多余的物价,纪彦均衣裳之类也早被他自己搬到南州新房了,整个房内并没有需要收拾的地方,她明白纪彦均是刻意支开她与纪友生、梁文华谈事情,可能是谈分家的事儿。 闻青站了一会儿,然后把自己陪嫁的箱子拖出来,开始象征性地收拾收拾。 与此同时,纪友生梁文华的房内,梁文华大喊大叫,手指着房门,大喊大叫:“分家?是不是闻青,是不是闻青吹的枕边风?是不是她让你分家的?我就说她长了一副勾人的样子,心思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才刚嫁过来,就起这样的心思,我不会放过她!”说着梁文华就要冲出房门,找闻青算账。 “妈。”纪彦均开口:“你闹够了吗?” “我怎么闹了?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一晚上就给了别的女人,我闹什么了我?”以前纪彦均可乖了,最近一两个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处处护着闻青,再也不听她的话了,梁文华说着就哭起来。 “文华,文华,别哭了……” “妈,妈,你别哭……” 纪友生、纪宁芝在一旁劝说。 纪彦均不作声,从衣兜里掏出烟和火柴,点燃后,慢慢地抽着,好一会儿才开口:“妈,照你这样,我们以后住在一起,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纪彦均的声音不大,却是让房内突然安静。 纪彦均继续说:“妈,如果闻青二叔没救我,你现在哭的不是自己的‘委屈’,而是你儿子的命。” 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一怔。 纪彦均继续说:“不提恩情,仅仅是闻青这个人,妈,我是不是没和你们说过,我是真喜欢闻青,我想和她好好过,不想瞎折腾。” 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直直望着纪彦均。 纪彦均将烟掐灭在地:“你们总看不上闻青是农村人,爸、妈,我问你们,爷爷和外婆是不是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我们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出自农村人之手,我们从哪里生出的优越感?” 梁文华、纪宁芝不作声。 “我不指望三言两语说服你们,但是我想和你们说,别以小人之心去揣测闻青,她之所以忍受你们的无理取闹而不以牙还牙,是因为她真心待你们的儿子!”纪彦均说这话时,想起吃饭时,梁文华、纪宁芝故意少拿一副碗筷,脸上带着薄怒,但也没发,毕竟是自己的父母,不像对外人那样往死里弄。 谁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 “彦均啊,那以后你们就都住在南州了?”纪友生问。 “逢年过节会回来看你们,家里的一切东西我都不带走,都是你们的。”纪彦均说:“另外,妈手上存折上面的钱,你们就用吧。我和闻青还能继续赚,这家就这样分了,以后,我和闻青会常回来看你们。” 纪彦均站起身来。 纪友生忙喊:“彦均,彦均……” “爸,我走了。”纪彦均说完就出了门。 梁文华则捂着脸哭起来。 纪宁芝愣住,她知道在望成县一般情况下,不是儿子儿媳妇太作恶了,父母都不愿意和儿子分家,毕竟出人情谁家也不想一家出两份钱,毕竟老了还可以靠儿子靠孙子,毕竟婆婆还可以使唤媳妇儿,这一分家,虽说儿子媳妇儿还是儿子媳妇儿,但是有很大的区别,而且那些显而易见的好处都没了。 纪友生叹息一声。 纪彦均穿过堂屋,走进新房,闻青正坐在床上看书,模样恬静美好,似乎是他的脚步声惊扰了她,她抬起头,笑着。 “收拾好了?”纪彦均问。 闻青点点头:“好了。” “那我们回家。”纪彦均说。 回家? 回家,回家,闻青反复在心头呢喃这个字,一种久违的渴望得以实现,除了喜悦,还有略略的伤感。 “我们两个人的家。”纪彦均笑着,一手拎着闻青的皮箱,一手握着闻青的手:“走吧。” “嗯。”闻青应。 闻青一进堂屋就听到纪友生和梁文华房间里传来的哭声,她看向纪彦均。 纪彦均没作声。 闻青也没有劝纪彦均要孝顺之类,她不是那么好心的人,她太了解梁文华,别看现在哭的伤心,过会儿可能又把错怪在她头上,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她同样也了解纪彦均,纪彦均很有责任感,他永远不会丢下纪友生、梁文华不管,只是不像从前那样愚孝而已。 “彦均,以后和闻青常回来家住。”纪友生说。 纪彦均回答:“嗯,知道了。” “知道了,爸。”闻青说一句。 纪友生勉强笑着说:“路上注意安全。” “好。” 纪彦均拉着闻青出了纪家院子,将皮箱之类放在后备箱,然后给闻青拉开副驾驶车门,将她坐进去,关上车门,他才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驶向南州市。 半个小时左右,二人到了南州市南苑小区,南苑小区算是这个年代南州市的高档小区了,各方面都相当不错。 闻青来过几次了,可是这次来全然不一样了,可能是重新整修过,本就挺大的房子,显得更加的明亮宽敞,客厅、卫生间、厨房、卧室、客房、书房,还专门给闻青准备了一间工作房,工作房里是一台崭新的缝纫机。 “缝纫机?”闻青吃惊。 “对。” “送给我的?” “嗯。”纪彦均点头,目光轻佻地看着闻青,笑着:“不抱抱我吗?” 闻青笑着走上前,才刚伸臂环住他的脖子,就被他抵在门上狠狠地亲吻,在亲吻时他极其不老实,大手从她的衣裳下穿过,直往上攀,然后将她的内衣往上推,抓着她的胸前的隆起,用力揉着。 “疼。”闻青喊一声。 纪彦均立刻松手,趴在闻青的肩头大口喘气,喘着喘着气又开始粗了,实在憋不住了,靠着闻青开始解皮带。 闻青一听到清脆的金属声,趁纪彦均不注意,忙将他推开说:“我明天要到学校报名,要搬书,你不能乱来!” “我帮你报,我帮你搬!”纪彦均皮带已解开,但是闻青已经躲到卫生间。 纪彦均:“……” 直等到纪彦均的火降下来了,闻青才算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纪彦均恢复正常,开始准备午饭。 闻青进了缝纫机房,趁着有空开始做衣裳,相对于上辈子逢青坎坎坷坷的成功,这辈子闻青更有自己的计划,她有信心能够让逢青更好地壮大。 只是她还未将半成品的衣裳做出来,纪彦均就站在门口喊:“媳妇,吃饭了。” 闻青抬眸看纪彦均。 “吃饭了,媳妇。”纪彦均不害臊地喊。 闻青不由得笑了,然后站起来,纪彦均过来拉着她的手,一起吃午饭,午饭之后,带着她到楼下散了会儿步,搂着她睡午觉,午觉起来后先喝点温水,然后才能工作,工作完之后,吃晚饭,晚饭之后散步,散了步之后才能睡觉。 纪彦均尤其关注闻青的饮食和作息,丝毫不懈怠,唯恐她身体出现什么问题,当天晚上因为闻青次日开学,所以他没有如愿洞房。 次日早上,纪彦均把闻青送到南州市第一中学门口。 “你回去吧。”闻青说。 “我和你一起去。” “不让你去,同学会看到。” “你同学又不是没有结过婚生过孩子的,我是你男人,我帮你搬书怎么了?”纪彦均一本正经地说。 闻青坚持说:“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纪彦均只好说:“中午我来接你。” “嗯。”闻青点头,然后向学校进,纪彦均站在学校门口看着,直等到看不见闻青的身影了,他才去上班。 闻青报了名,拿了书之后,才刚出学校,一抬眼就看到了纪彦均。 纪彦均立刻上前接过书。 闻青说:“我和宁芝一个班。” “一个班就一个班吧。”纪彦均倒不介意,拉着她的手问:“饿了吧?” 闻青说:“我好像变胖了。”的确脸上的婴儿肥很明显。 “没有,现在这样很好看。”纪彦均这一两个月以来,不知道往闻青家送了多少面、米、菜,而且他时不时会做些很有营养的饭菜喂闻青,每天都让闻青早睡早起,管的十分严格,闻青不会胖才怪。 闻青跟着纪彦均回到南苑小区新家之后,纪彦均边问她在学校的事情边做饭,在此之前他专门给闻青熬了小米粥,让她垫垫肚子养养胃。 所以此刻闻青是边吃着米粥,边翻着书看,偶尔回答几句。 “你的班主作还是那位姓赵的女老师吗?”纪彦均问。 “是啊,她对我可好了。”闻青笑着说:“而且她很厉害的,听说之前带了高三班,高考她班里出的大学生最多呢。” “你也好好学,回头也考大学。”纪彦均说。 “嗯,我肯定要考大学的。”闻青说。 纪彦均从厨房里探身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继续做菜,过了一会儿,纪彦均又问:“青青,你们明天就开始上课了是不是?” “嗯。” “回头给我们一份你们的课程表。” “等课程表贴出来以后我就抄给你。”闻青回答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书,突然一个没注意,被米粥给呛着,随即咳嗽一声,咳嗽声音才刚落。 纪彦均突然从厨房冲出来,吓了闻青一跳。 然后纪彦均比她吓的更严重,纪彦均脸色惨白地拉过她的手看,虽然没看到血之类,但纪徒儿均脸上的惊慌和害怕未减退丝毫,望着闻青,声音是颤抖的:“青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疼不疼?啊?” 闻青失神地望着纪彦均,她只不过咳嗽一声,纪彦均反应这么巨大。 “走,我们现在去医院。”说着纪彦均站起来,拉着闻青就要去医院看医生。 闻青坐在凳子上未动,拉着他的手,凝视着他说:“彦均,我这辈子不会得胃癌。” 我这辈子不会得胃癌了…… 纪彦均浑身一颤,缓缓地回头,低头看着昂着脸蛋的闻青:“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这辈子不会得胃癌。”闻青说。 纪彦均一动不动地盯着闻青,从此时闻青的眼中看到了平静、理智还有让他心心念念的熟悉的情愫,这才是他真正的青青,他的青青啊,纪彦均缓缓地蹲下身,蹲在闻青的腿边,双手握着闻青的双手,放在闻青的膝盖上,声音哽咽地说:“青青,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嗯,彦均,我回来了。”闻青应。 “你回来了。”纪彦均双手紧紧地握着闻青的双手,嘴唇亲吻闻青的指尖,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闻青的细长的手指向下滑落,不一会儿纪彦均的双肩微微颤动,发出了呜咽之声。 第120章 “青青……” 闻青缓缓从凳子上滑下来,蹲在纪彦均的身边,轻轻喊:“彦均。” 纪彦均半晌才平静。 “彦均。” 纪彦均缓缓抬起头。 闻青再次看到纪彦均长而翘密的睫毛上,沾着一层薄薄细细的泪水,这个男人粗糙、强硬、流氓混蛋,还有点大男人主义,却一次又一次为她,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彦均。”闻青抽回手,为他擦眼泪。 纪彦均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而后搂着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两个人对跪在客厅中,紧紧拥抱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可是谁也说不出口。 “彦均。”闻青先打破安静。 纪彦均情绪已经恢复:“嗯。” 闻青说:“我腿跪麻了。” 纪彦均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大手揉着她的膝盖,要撩起她的裤腿看膝盖。 闻青阻止他说:“没事儿,只是有点麻,现在好了。” 纪彦均望着此时的闻青,他不知道说什么,他除了爱她,还对她有愧疚,有忐忑。 愧疚的是他作为她的男人,没有尽的一丝一毫的责任。 忐忑的是他怕闻青不要他了。 “你不做饭了吗?”闻青问。 纪彦均一愣,然后问:“青青,你会不会跟我离婚?” 闻青微怔了下,然后摇头:“暂时不会。” “以后会?” 闻青笑:“如果你不疼我,我肯定要离婚,找一个疼爱我的男人。” 纪彦均一把搂住闻青:“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 闻青埋在纪彦均的胸口笑了。 “我会一直疼着你。”纪彦均说。 “好,我一直监督。”闻青笑着说:“你的午饭什么时候做好?” 纪彦均这才想起做饭的事情,松开闻青,在闻青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说:“马上好。”接着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纪彦均在厨房喊:“饭做好了。” 闻青放下书,进厨房拿筷子端菜。 “洗洗手拿筷子就行,菜我也端。”纪彦均说。 “嗯,好。” 于是闻青进了厨房仅仅是洗下手,拿两双筷子,然后坐在饭桌前吃饭。 一如平常,饭菜很清淡,闻青细嚼慢咽。饭后由纪彦均洗碗,闻青在各个房间走动消食,然后开始坐在床上,拿起一本书翻看,为睡午觉做准备。 纪彦均收拾好一切,洗了个澡,拿着毛巾擦了几下头发,就将短发擦干,也坐到床上。 闻青看向纪彦均。 纪彦均是打着赤缚的,露出麦色有力的手臂十分抢眼。 “热?”闻青问,不然怎么脱那么干净?说起来南州已然是秋季,空气中都是凉爽爽的,至少闻青完全感觉不到热。 纪彦均却回答:“热。”然后又问:“你热吗?” “不热。” “哦,你往里挪挪,我也睡午觉。”纪彦均说。 闻青抱着书坐到了床里面,纪彦均坐在床外,与闻青并排,问:“你不睡?” “睡。”闻青说。 “那书放一边,免得膈着。”纪彦均非常非常贴心地将闻青手中的书收起来,放到床头柜子上。 闻青:“……谢谢啊。” “客气。” “……” 纪彦均直直看着闻青,闻青立刻躺下背对着他,他随后也躺下,望着闻青的背,轻声喊:“青青。” “什么事?”闻青答。 纪彦均欺身上去,搂闻青的腰,把她带到自己的怀里问:“你刚才说,你不会得胃癌是真的吗?” “嗯,真的。”闻青轻声答。 “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再得了?”纪彦均问。 闻青转过身来,望着纪彦均说:“因为我每天吃的都很规律,很健康。”她没有告诉他,那天雪地里,他看到的那个变老的她,是她这辈子去世时的模样,至于为什么他能看到,也许是执念,也许是时空错乱了,也许是感动上天了。总之她解释不了。 但是纪彦均却不放心:“过两天我们再去检查一遍身体。” “好。” “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去检查一遍。” “好。” “等你的逢青稳定后,我们出国。” “这个……暂时好吧。”闻青笑着答应,然后说:“睡觉吧。”她有点困了。 纪彦均却是直直盯着她。 “看什么?”她问。 “你下午不上课。” “然后呢?” “你现在身体挺好。” “还有呢?” “昨天的洞房都没有洞。” “所以?” “所以……现在我、想、要。”纪彦均目光灼热地望着闻青,闻青立刻坐起来:“大白天的……” 在闻青坐起来的同时,她已经掀开毯子,下床去,准备到别的房间睡,结果纪彦均长臂一伸,捞闻青的腰,把闻青带坐到床上。 闻青太了解纪彦均的体力,先不说体力,就说他脐下三寸那玩意儿,挺大的,第一次和他做的时候,他一个没控制住,她疼的下不了床。 她虽然是重生,可是她还小啊。 “啊!”闻青轻呼一声倒在床上。 纪彦均已压在她身上。 闻青立刻挣扎:“纪彦均,我还小,我还小,你忘了上次你弄疼我了。” “那是我第一次没经验,这次不一样了。”纪彦均说。 “我明天还要上课!” “今天下午不上,我会轻点的。”纪彦均话音一落,已经吻上闻青的嘴唇,一只手将闻青的两只手腕按压在闻青的头顶,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扯闻青的衣裳,喘着粗气,动作相当粗鲁。 “哧”的一声,闻青的衣裳被他扯破。 妈的!这男人是禽兽!流氓! 妈的! 妈的! 闻青在心里骂,腿开始蹬,纪彦均轻松地压住她的双腿,炙。热地吻从嘴唇,到下巴,再到锁骨,胸口,在她胸前留恋。 闻青浑身一颤。 “青青,喜欢吗?”纪彦均问。 闻青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纪彦均的双手所到之处,带起一团火,并且直往她下身,忽然下身凉,她的内裤被扒下,几乎是瞬间他的手掌抚上,转而向内探入。 闻青没忍住,轻叫一声,纪彦均心头一颤,仿佛被她娇媚的声音所激励,进攻的势头越发凶猛。 “青青。”他一手搂着闻青光裸的细腰,一手在撩拨着她。 “彦均,住手。”闻青两手环着他的脖子,虚虚地说着。 纪彦均一低头看到的就是闻青白白嫩嫩的身体,曲线优美,极具诱惑力,他顿时血脉彭张,几乎要鼻血,刚才拼命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温柔要温柔,这一刻全部崩塌。 “青青,把腿分开点。”他声音都是绷着的,不但闻青反应,他已经握着闻青细长的腿,环在自己的腰上,迅速扒下自己的内裤,来不及脱掉,试探了一下闻青的湿度,而后扶着自己一举进入。 那一瞬间强烈的充实感席卷而来,二人足足有十秒中处在激烈的快感之时,接着闻青尖叫一声,纪彦均的喉咙里发出舒畅的喟叹,紧跟着就是大举进攻。 “纪彦均!”闻青喊着。 “青青,媳妇儿,你忍一忍,我实在受不了。”纪彦均掐着闻青的细腰,用力撞击。 闻青除了挨撞的份儿,一点也反抗不了,渐渐有了异样的酥麻令她沉沦。即使如此纪彦均仍不满足,他伸手闻青捞起来,边动着边挤到床头,哑声说:“青青,别这么紧。” “你个不要脸的!”闻青骂。 “媳妇儿,你骂吧,再叫两声,可以叫大声点,我喜欢听。”纪彦均架起闻青的两条细长白皙的腿,放在肩头,动作只快不慢,渐渐闻青没了骂声只有叫声。 纪彦均做到激动时,轻咬一下闻青的小腿,闻青轻呼一声的同时下身一紧,纪彦均低吟一声之后,撞的更加有力。 “彦均,彦均,轻点轻点。”闻青顿时感觉眼前一片白茫茫的。 与此同时,纪彦均全身紧绷,在最后的瞬间将自己拨出,抵在闻青的腹部,喷发而出,而后全身舒爽地趴在闻青的身上。 闻青早已没了力气,软在床上。 “青青……”纪彦均轻喊,伸手拢了拢她额前汗湿的发丝。 闻青轻轻嗯一声。 “难受吗?” “不难受。” “疼吗?” “不疼。” “我们再来一次吧。” “滚!” “……” 于是纪彦均起身去卫生间打了温水,给闻青洗擦,关键是他一丝不挂,在房里走来走去,那玩意儿还硬绑绑的。 “你能穿裳吗?”闻青问。 “再做一次我就穿,不做不穿。” “你要不要脸?” “不要。” 闻青:“……” 一个中午,闻青就感觉身后那个不要脸的,动来动去,动去动来,闻青没办法,翻个身亲了他一下,他就开始做不要脸的事儿了。 等到结束后,闻青终于可以睡觉了。 待闻青醒来时,夕阳已经照进卧室,闻青有点渴,刚坐起来,就看到床头柜前有一杯温水,还冒着些许热气。 是纪彦均放的。 闻青嘴角带笑,握着茶杯将一杯水喝完之后下床,刚下床就感觉到小腿肚有点疼,她没细看,也去上了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就见厨房里,纪彦均系着围裙,正在做菜。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像是他身上自带了一层柔和的光环一样,分外英俊与美好,让她移不开眼。 “青青,你在看我。”纪彦均拿着锅铲转头问。 闻青赶紧低头否认,这一低头就看到小腿上有红印,怪不得有点儿疼,她扭头细看,两边小腿脚肚上都有红印。 简直…… 闻青转个身,侧对着纪彦均说:“你看我的小腿!” 纪彦均看一眼。 闻青问:“看到了吗?!” 纪彦均挠头,十分愧疚。 “你什么毛病!咬我腿干嘛?”闻青质问。 纪彦均说:“不是咬的,是吸的。当时你吸我吸的太紧了,我没忍住就……” “住嘴!”闻青脸发烫,转头走进客厅。 不一会儿,纪彦均也出来了,去卧室拿了瓶药,拎过小凳子,坐到闻青身边,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问:“疼吗?” “没多疼。”闻青受不了他偶尔的温柔。 纪彦均看了看红印,说:“下次我轻点。” “……”意思就是不准备杜绝,而是要继续这样吗? 晚上的时候他果然是轻点了,轻点了,因此第二天早上,闻青只能穿长袖长裤去上学。 纪彦均要送她到学校门口,她说什么不让送,自己到学校。 在闻青上课这段时间,纪彦均就去公司上班,中午则是踩着点到闻青学校门口等闻青下班,然后一起回家。 闻青同样的向赵老师申请不上晚自习,然后在家做衣裳,不同的是纪彦均时刻陪在身边,督促她早睡,不能熬夜,不能乱吃东西。 闻青严格遵守。 很快到了回门的日子,正好赶上星期六,星期五下午,纪彦均早早地等在南州一中门口。 闻青抱着书本跑过来。 “今天气温降很多,冷吗?”纪彦均问。 “不冷,有点饿。”闻青说。 “回家做饭给你吃。” “能在路上买小吃吗?我先垫一垫。”闻青问。 “不能。”纪彦均摆着脸说,顺手接过闻青怀里的书。 闻青顺手挽着他的胳膊:“不能就不能吧,摆什么脸色啊。” 话音一落,纪彦均笑了:“不摆脸色你不听话。” 闻青不敢公众场合挽太久他的胳膊,虽然是夫妻,但是这个时代观感还是不好的。 “哥!”这时,纪宁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闻青、纪彦均同时回头,就见纪宁芝一脸不悦地走过来:“哥!” “宁芝,怎么了?”纪彦均问。 “我没钱了。”纪宁芝说。 纪彦均转头看闻青一眼,闻青笑了笑,没作声。 纪彦均问:“然后呢?” “你给我一百块钱,我要回家过周末。”纪宁芝说。 “过个周末要一百块钱?”纪彦均问。 “我都开学了,爸妈除了给我学费外,都没有考虑我生活费的事!”纪宁芝委屈地说。 “这几天你在哪儿吃的?”纪彦均问。 “食堂。”纪宁芝回答。 “谁的钱?” “我自己的。” “谁给的?” “爸妈给的。” 然后纪彦均就不说话了,刚才说爸妈没考虑她的生活费,现在又说食堂的饭钱是爸妈给的,纪宁芝耍的把戏向来低端。 “可是我现在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纪宁芝跺脚说。 纪彦均问闻青:“青青,从这儿到县城多少钱?” “五分钱。” 纪彦均又问:“你身上带钱了吗?” “给宁芝一毛钱,让她坐车回家。” “一毛太少了吧,给她一块钱吧。”说着闻青翻开书包,就要找一块钱。 “一块钱太多,给多了她也乱花。”纪彦均说。 一旁的纪宁芝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还是被闻青侮辱,当即眼泪汪汪地控诉纪彦均:“哥!你太过分了!” 说完,纪宁芝哭哭涕涕地跑走了。 闻青一愣转头看纪彦均。 纪彦均拉着闻青的手说:“她是被宠坏了,走吧,我们回家。” “嗯。”闻青点头。 二人并没有因为纪宁芝的搅合而坏了心情。 回到家后,闻青照旧画稿子做衣裳,纪彦均要么看书,要么打电话安排工作上的事情,总是闻青必须在他的视线里。 第二天要回门,闻青、纪彦均起个早,在南州市买了不少礼品之后,纪彦均开着车子,直接开到水湾村,引来水湾村村民的一阵羡慕,对闻青、纪彦均交口称赞,毕竟有钱嘛。更是不少人说闻青有福气什么的。 闻青笑着听着。 重新见到姚世玲、闻亮、闻朋,闻青感觉分外亲切,不由得眼睛就红了。 不过,这种情况在所有人看来十分正常,毕竟女儿嫁出去了,成了别人家的人,对娘家人更亲了。 “妈。”闻青喊,想着上辈子她离世之际,姚世玲受的痛,她心里就疼。 “瞧你瞧你,怎么结个婚就结成小孩子了,见着妈就眼泪汪汪的了。”姚世玲笑着说。 闻青不但没有止住眼泪,反而爬在姚世玲的肩头说:“妈,我想你了。”确实特别特别想。 一句话把姚世玲说的眼睛红了,拍着闻青,笑着说:“这离的那么近,以后说回来就回来了,想啥啊。” “就是,大姐,姐夫还有小汽车呢,回来可快了,比我从学校到家还快呢!”闻朋在一旁说。 闻青笑起来,伸手摸着闻朋的脑袋说:“对,你说的都对。” 闻亮看一眼纪彦均,又看看自家姐姐,见自家姐姐面色红润,眼睛清亮,想来日子过的不错,于是对纪彦均的成见又少几分。 闻青、纪彦均并没有在水湾村待多久,不过饭菜是纪彦均烧的,他自己烧,闻青吃了他也放心。 姚世玲争不过纪彦均,于是把闻青拉到东屋里问话说:“你和他爸妈真的分家了?” “嗯,分了。” “他妈没闹?” “闹了,不过,他没让我管,我也就不管了。” “唉,总归是他妈啊,你可别跟他妈对着干,落不到好。” 闻青笑:“妈,我知道。” “分家也好,省心。”姚世玲想了想,又问:“你还打算继续上学吗?” “上啊,不但上学,我的衣裳店也要开的。”闻青说。 “那你孩子咋办?” “孩子?哪来的孩子?”闻青问。 “结了婚了你不就要孩子了?”姚世玲问。 “……再等两年。” “万一怀了呢?”姚世玲问。 闻青挺害羞与自家妈妈谈论这种事情,而且纪彦均似乎暂时并不想要孩子,因为他每次都是体外,不过,她没和姚世玲说这事儿,而是说:“万一怀了就要,其他的事儿到时候再说。” “这事儿得早打算。”姚世玲说:“要是他妈不给你带,你生了我给你带,反正现在闻亮、闻朋也大了,地里活他们都能干,我带个孩子也麻烦,不耽误你的考大学。” 世上真的只有妈妈好,闻青搂着姚世玲的肩膀说:“好好好,等我生了孩子就让你带,行了吧。” “嗯。”姚世玲开心了。 回程的路上,闻青询问了纪彦均要不要去纪家一趟,纪彦均说等过节再回来,于是二人直接到了南州南苑小区。 回到家中回,闻青和纪彦均说了孩子的事情。 “你想要?”纪彦均问。 闻青:“我问你。” 纪彦均边给闻青倒水边说:“我不想要。” “为什么?” “你还小,再等等。”纪彦均说。 “还等多久?”闻青问:“其实我特别喜欢小孩子,特别特别喜欢。” 闻青这话说的纪彦均一愣,使他又想起了上辈子他和闻青的第一个孩子,闻青也猜到了他想到这一层,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说:“那就再过两年,等我们的事情都稳定了,再要孩子。” “嗯。”纪彦均点头。 闻青见他似乎还沉浸在过往之中,垫起脚尖亲吻他的嘴角,他嘴角顿时扬起,自然地伸手环住她的细腰,亲吻她的嘴唇。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闻青、纪彦均眼中除了只有彼此外,就是各自的事业。闻青仍旧非常优秀,她的每一件衣裳都得到大众的认可,并且在纪彦均的帮助下,逢青形成速度远高于上一辈子。 而这时,梁文华又开始不安分,全力盯在闻青的肚子上,都结婚这么久了,肚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121章 闻青自然不知梁文华的心思,而是全力放在做衣裳上,学习次之。 “青青。”纪彦均喊一声。 工作房里缝纫机噔噔噔地响着,闻青没听到。 “青青。” 闻青似乎听到有人声,她停下缝纫机,站起身,走到门口,就见纪彦均坐在客厅挑礼品。 “彦均,你喊我了?”闻青问。 “嗯,过来。”纪彦均伸出手来。 闻青走过来,自然地将手放在他的手心。 纪彦均轻轻一拉,将她搂住,抱坐在腿上问:“明天是端午节,咱们回一趟县城,再回一趟水湾村,那是先回县城还是先回水湾村?” 闻青不说话,一副“你说呢”的样子望着纪彦均。 纪彦均立刻说:“先回水湾村!” 闻青点头。 “礼品平分?”纪彦均问。 “平分。”闻青答。 “那中午在哪儿吃饭?晚上回来吗?”纪彦均问。 闻青又是一副“你说呢”的样子,直直看着纪彦均。 纪彦均连忙说:“中午在水湾村吃饭,晚上回来!” 闻青笑了,搂着他的脖子,说:“在县城吧,去年就过年待了一天,你……咱妈心里老不是味儿了,端午节再不回家,说不定她会杀过来,说我把你抢走了。” “你真心愿意回县城的?”纪彦均问。 “真心的。” 纪彦均笑了。 闻青心里明白,纪彦均一千个一万个希望家和万事兴,不过,就梁文华这人……闻青在心里撇了撇嘴,不能理,越理越会登鼻子上脸。 “那我们明天一早,先去趟水湾村,然后回县城。”纪彦均说。 闻青点头。 “闻青,谢谢你。”纪彦均亲吻闻青脸颊,亲着亲着就往她嘴上咬。 “哎呀,你别亲了,我还要做衣裳呢。” “亲一会儿再做。” 闻青咬了一下他嘴唇,他吃痛地放开,闻青趁机从他腿上下来,结果又被他抱住按在怀里,非亲个够才行。 亲着亲着闻青不由自主地便开始迎合他。 第二天早上,既是星期六,又是端午节。 一大早,纪彦均起床,先熬了白米粥,然后再叫闻青吃早饭。 起的那么早,闻青压根儿没有食欲,但是她不能在纪彦均面前说没有食欲,正常的饭点,一旦她说不想吃之类,会立刻把纪彦均吓到,纪彦均会瞬间联想到胃病、胃癌上面,尽管她隔三差五就去体检,但这完全不能打消纪彦均对病症的恐惧。 所以,她为了早上能够正常吃饭,每天早上会跑一会儿步,这一点得到了纪彦均极大赞扬,偶尔他还会同她一起跑。 闻青跑步回来,纪彦均早饭准备完毕。 两人坐在一起吃早饭,饭后收拾东西,纪彦均开着车子先回水湾村,水湾村的制鞋厂去年形成,和上辈子一样,由水湾村二队队长管理,王婶、周大姐等人打工,姚世玲偶尔去帮忙。 一村里的人对闻青感激不尽,因为制鞋厂的存在,让他们解决了温饱问题,这次闻青、纪彦均刚一到闻家院子。 王婶、周大姐等人,纷纷拎来粽子、糖饼、咸鸭蛋、皮蛋之类送给闻青,闻青推说不要,王婶、周大姐硬是往闻青手里一塞就跑。 闻青十分无奈。 姚世玲则说:“拿着吧,这除了糯米,这粽叶是湖边的芦苇叶,糖饼上的芝麻是自己家种的,鸭蛋是自家鸭子下的,可新鲜了。” 纪彦均一听,忙说:“那就拿着吧,回头一家送一双鞋子得了。” “是啊,拿着吧。”姚世玲劝说着。 闻青也就拿下了,但是拎到纪家后,梁文华却是一脸嫌弃,说是农村人做的,干净不干净还不知道等等。 纪彦均一脸不高兴。 纪宁芝见闻青被说的低下头,心里暗暗高兴,暗想闻青总不能当着她哥的面,顶撞她妈吧。 哪知,闻青是没顶撞,但是比顶撞更臊人,闻青淡淡地笑着说:“妈,上回过年咱们一家人吃的馓子,也是农村人王婶、周大姐他们炸的。”闻青着重强调的“咱们一家人”,以及“农村人”。 梁文华一下被堵住。 接着闻青又笑着说一句:“妈,我记得过年时,你吃的最多,没吃完的我和彦均也没带回南州。”言外之意就是说,农村人油炸的馓子都被你吃光了。 梁文华顿时被臊的脸通红:“你……” 纪友生怕纪彦均、闻青这一回家又吵起来,连忙拉过梁文华说:“文华,你把我大衣放哪儿去了,赶紧给我找找。” 纪友生把梁文华拉到房里,顺带把门关上。 梁文华一把甩开他,骂道:“纪友生,你有毛病,大热的天找什么大衣,找什么大衣!没看到那个女人拿话刺我!” “是你先刺她。”纪友生说。 “我是她婆婆,我说她两句怎么了,怎么了?她就那么娇,别人一句话也说不得了,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一晚上被她抢走了,她现在就在我面前显摆!是不是!”梁文华又气又恼又委屈。 纪友生叹息一声:“什么抢不抢的,彦均不还是姓纪,跟闻青一块生活,我看他过的挺开心,比以前爱笑多了,再说了你们以前总说闻青没文化、没本事、农村人,现在闻青人家是城市户口,逢青可比你儿子公司强多了,学习也比你女儿好,你还挑啥刺啊!” “我挑刺?好好好,纪友生我不说这个,我问你她和彦均都结婚一年了吧?连个孩子影儿都没有,肚子瘪的跟大马路一样,你说她是不是有病,是不是生不出来?” “她不是在上学吗?” “上学的就她一个吗?别人都有孩子,怎么就她没有?光上学有什么用,生不出来孩子也是白搭!” “你!”纪友生指着她:“你简直不可理喻!” 纪友生气出门,出门见堂屋一个人也没有,喊:“宁芝,宁芝!” 纪宁芝已经去沈家找章方方。 “方方姐,你中午去我家吃饭吧。”纪宁芝邀请章方方:“我哥和那女人回来了。” “闻青?”章方方问。 “不是她还是谁。”纪宁芝嘴快地说:“刚回来就惹我妈不高兴。” “吵架了?” “吵了!”纪宁芝想着闻青那副得意的样子就生气。 章方方心里暗喜,然后说:“闻青太不应该了,阿姨把彦均带大多不容易啊,她怎么能跟阿姨吵架。” “就是!”纪宁芝想着闻青就是一肚子火,转而说:“方方姐,你中午去我们家吃饭呗,正好我哥也回来了,你好久没见了,你们以前可是经常一起上学的。”顺便拉着章方方再气一气闻青,最好把闻青气的吃不下睡不着才好。 章方方思考了一会儿说:“正好今天是端午节,家里买了些粽子,买多了,拎点给你们家。” “走吧。”纪宁芝高兴地说。 “我先去换身衣裳。” 章方方在换身衣裳的同时,化了个淡妆,眼睛、鼻子、嘴唇、脸蛋都清晰美观不少。 “方方姐,你可真好看。”纪宁芝说。 “再好看也没你好看啊。”章方方笑着说。 纪宁芝乐了。 二人从沈家走向纪家。 “阿姨。”章方方拎着礼品,温声喊一句。 梁文华立刻给以笑容:“方方来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啊,真是太客气了。”说着伸手就接了。 “妈,哥呢?”纪宁芝问。 梁文华努了努嘴,一脸的不屑说:“自从进房后,就没出来,不知道在干嘛,又生不出孩子,瞎折腾什么。”梁文华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但是章方方却听到了,她装作没听到。 “妈,我和方方姐去看看。”纪宁芝拉着章方方穿过堂屋,向纪彦均房间走,走着走着,二人不约而同地变得轻手轻足,慢慢向纪彦均房内靠近。 “彦均,我有点饿了。”房内传来闻青的声音。 “饿了?吃我,可好?” “你不要脸。” 纪彦均一阵轻笑。 纪宁芝、章方方二人面面相觑,纪宁芝小声说一句:“她才不要脸呢,骂我哥干嘛?” 章方方没接话,与纪宁芝向房间靠近,把门推出一条缝儿,透过门缝就看到了闻青坐在床上看着书,双腿放在纪彦均身上,纪彦均正给她捏腿捏脚。 “说的好像你没吃过我似的。”纪彦均坏坏地笑。 闻青扔掉书,抽回腿,扑到他身上咬一下他的下巴,轻声骂:“你混蛋!” 纪彦均搂着她的细腰,狠狠地亲了一下她的嘴巴,然后捧着她的脸问:“媳妇儿,脚还疼不?” “不疼了。” “下次少穿高跟鞋。” “高跟鞋好看。” “你不穿更好看。” “滚蛋。”闻青笑着说。 “嘭”的一声,是房门撞在墙上的声响。 闻青、纪彦均转头一看,就见纪宁芝、章方方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二人不是故意推开门的,是不小心翼翼就碰到房门,房门受力撞到墙上。 闻青立即从纪彦均身上下来。 纪彦均从善如流地看向章方方和纪宁芝,问:“宁芝什么事?方方你也来了?” 正是纪彦均的这份坦然,令章方方、纪宁芝更加的尴尬,尤其是章方方,简直无地自容。 她的记忆里都是闻青缠着纪彦均,纪彦均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样子,没想到私下来,他和闻青竟然是这般亲密无间的互动,章方方心里不是滋味,极不是滋味,又闷又涩又不相信。 “宁芝,方方进来说吧。”闻青面带笑容地招呼。 纪宁芝一想着刚才她哥给闻青捏脚捏腿的样子,心里就膈应,一脸的不高兴,也不回答纪彦均,拉着章方方的手就说:“方方姐,我们走。” 就这么走了? 闻青转头看纪彦均,纪彦均突然凑过来,在她左脸颊亲一下。 “你怎么又亲!” 纪彦均在她右脸颊又亲一下。 “纪彦均,你……” 闻青话未说完,就被纪彦均扑倒在床上亲嘴。 与此同时,章方方清晰地听到房里传来的嬉闹声,像是对她的极大讽刺,她一下甩开纪宁芝的手,说了一声:“宁芝,以后再见。” 然后伤心地跑走了。 “方方姐,方方姐!”纪宁芝喊。 “方方,方方,这还没到饭点怎么就走了,方方……”梁文华也喊,疑惑地问:“宁芝,方方咋了?” 纪宁芝拉梁文华拉到房间里,立刻就说:“妈,你说闻青她恶心不恶心?” “咋了?” “这大白天的。” “大白天的咋了?” 纪宁芝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刚才和方方姐去哥房里,看到哥正在给她捶腿捏脚,说是穿高跟鞋穿的脚难受。” “你哥给她捶腿?还捏脚?”梁文华大吃一惊,纪彦均是她儿子,在家里她从不让纪彦均干什么活,结个婚就给那女人捶腿捏脚?梁文华心头的火腾腾的往上穿。 “还有呢!”纪宁芝说。 “还有什么!”梁文华的声音已带了怒气。 “她还主动搂着咬哥,亲哥。”纪宁芝说:“所以方方姐看到了才羞的跑走了。” “不要脸!”梁文华怒气冲冲地说:“当初我就说她长得那副样子,一看就是勾人的,我反对这门婚事,你爸还不愿意,现在看看,看看,看看,才刚结婚就骑你哥头上,这男人结婚两年忘了娘,以后还得了!” “我还听说,闻青每天放学回家就吃饭,做饭洗碗扫地洗衣服所有家务都是我哥做,你看她那双手嫩的跟葱似的,一看就是不干活的。”纪宁芝咬牙切齿地说。 梁文华瞬间控制不住火气了,拉开房门,穿过堂屋就往纪彦均房里冲。 “妈,妈。”纪宁芝随后跟着去。 “咋了,咋了?”纪友生见母女两个气势汹汹,忙上前问:“宁芝,咋了?” “不知道。” “闻青,你给我出来!”梁文华“砰”的一声推开纪彦均的房门。 房内空空如也。 梁文华、纪宁芝一愣,问:“人呢?” “你们干啥?”纪友生问。 “肯定又出去了。”梁文华这么一想更火了,这个闻青正事不干,除了勾人就是使唤她儿子,连个孩子都生不了,越想梁文华越想发火:“我去找她,我倒要看她又跑哪儿疯去了。” “我也去。”纪宁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纪友生一头雾水,问:“文华,宁芝,你们这是去干啥?” “找闻青!”梁文华火气冲冲地出了堂屋,正准出院子时,听到闻青的声音传来:“妈,你找我什么事儿?” 梁文华、纪宁芝、纪友生一转头就见闻青站在厨房,手上拿着一根大葱,正在剥葱问:“是找我,还是找彦均?” 闻青在剥葱? 这和梁文华、纪宁芝设想的情境完全不一样,梁文华一肚子的火气,嗓子眼里酝酿着一堆难听的话,就等着闻青出格的行为下,全部发出来给闻青,好好教训她一番。 怎么她在剥葱?这一举动硬生生把梁文华的火气和言辞给憋住,憋的梁文华的脸红一阵青一阵。 “哥、我哥呢?”纪宁芝结结巴巴地问。 闻青笑着回答:“刚才刚子来了,他们俩出去谈点事情。” “你在干嘛?”纪宁芝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剥葱。”闻青说。 “剥葱干啥?” “做饭。” 闻青这都主动做饭了,梁文华、纪宁芝还想干什么? 纪友生始终没搞清楚状况,忙说:“放下,放下,一会儿我来做,你这常年在外赚钱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能让你做饭啊,我来我来。” “不不不,爸,我来就行我来就行。你们年纪大,享享福吧。”闻青笑着说。 “真孝顺,真孝顺啊。”纪友生笑着说。 梁文华、纪宁芝则在心里翻白眼。 “爸,妈,宁芝你们进屋歇着吧,我来做饭。”说着闻青转头就进了厨房。 纪友生想要阻止,却被梁文华拉到堂屋,说:“让她做,看她能做成什么样子,我告诉你,这肯定是她结婚一年来,第一次做饭,平时肯定都使唤着咱儿子做的。” “闻青又要赚钱又要上学,这么忙,儿子做顿饭有什么了?” “那洗衣服呢?扫地呢?洗碗呢?都让儿子干了,要她干啥?都结婚一年了,肚子还干瘪干瘪的。” “你少说两句行吗?” “不行!”梁文华说。 一直到纪彦均回来,梁文华的嘴还没停。 不过,纪彦均没管她,而是进了厨房,见闻青在切菜,心疼地从背后搂上去,接过来刀说:“我来。” “你闪开,一会儿你妈看到又说我虐待你了。” “没事儿,我做你看,他们也会以为是你在做。”纪彦均已接过刀,但是闻青还在他怀里,闻青矮个身,从他胳膊下穿过说:“好,我看。” 结果纪彦均正在烧菜的时候,梁文华跑来了,刚才没发的火没说的话,终于找到时机了,对着闻青说:“整个县城,你挨家挨户看看,有哪家媳妇儿好吃懒作,啥活都让男人干的,娶媳妇就是娶来伺候的……” “妈,我愿意行吗?”纪彦均阻止梁文华说下去。 “你说啥?” “我说我愿意,我愿意每天伺候媳妇,行吗?”纪彦均说。 梁文华一愣。 闻青站在一旁,头疼不已,梁文华这种婆婆真的是感化不了的,必须得一次次打脸,一次次让她感觉到疼,她才能长点记性,所以,此时闻青并没劝说。 梁文华气了,指着纪彦均大声说:“你伺候她吃,伺候她喝,有什么用,有什么用,都结婚一年了,她连孩子都没生!” 梁文华的大声引来了纪友生和纪宁芝,二人站在厨房门口看。 纪彦均对自个儿妈真的是无语了,他气的不知说什么好,咬了咬嘴唇说:“妈,不是她不是,是我们现在不想要孩子,我每天都体外,行吗?” 每天都体外? 纪友生、梁文华愣住,这话都说出来了。 “啥叫每天都体外?”纪宁芝问。 “小孩家乱问什么!”纪友生呵斥纪宁芝。 纪宁芝一头雾水。 纪彦均拉住闻青的手,丢下一句:“妈,如果你一直这样,我和闻青逢年过节也没办法再回来过。” 然后纪彦均拉着闻青的手,回到自己房间,提着箱子,顺便将从水湾村带来粽子、糖饼、鸭蛋等等都拎走了。 纪友生、梁文华一脸懵然地站在原地,本来生孩子这种事情就是隐私,尤其是在这个十分保守的年代,婆婆逼着媳妇儿,结果儿子不得说出房事,这多尴尬啊,至少折了纪彦均的面子。 然后,接下来一年的中秋、过年,纪彦均和闻青果然都没有回纪家过,倒是常回水湾村,梁文华心里气,但是更想念儿子,以及家里没钱,还有点想念闻青,毕竟逢青现在全国出名。 不过,闻青一点也不想纪家。 她和纪彦均日子过的十分惬意,寒暑假二人会去夏城居住,去其他城市游玩,就因为日子过的太惬意了,上辈子她次次考全校第一,这辈子在前五徘徊不定,明明都学过一次,结果考的还不如上次,闻青深刻地体会到“温柔乡里使人堕落”,都怪纪彦均。 再加上这辈子赵老师傅也没让她跳级高考,于是她只有按部就班地上课,即便是这样,距离高考还是很近了。 “别紧张,考啥样就是啥样。”姚世玲说。 闻青笑:“知道了。” 姚世玲端杯水过来,递给闻青,闻青将书放到一边,接过杯子。 姚世玲问:“明天是星期一,你就要上课了,彦均啥时候回来?”闻青、纪彦均结婚一两年了,纪彦均几乎全部的时间都在闻青身上,跑车也只跑短程,半天或者大半天就回来,这次有个单子,数额挺大,得他和刚子一起。 他不放心闻青一个人在家,于是星期四下午就给闻青向学校请了一天假,把闻青送到水湾村,他和刚子跑这一单,已经三天了。 “明天早上吧。”闻青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南州?” “下午,明天早上还要上早自习。” “不顺道去看看他妈他爸?”姚世玲问。 “看什么?他们一见我,就是针尖对麦芒,刺的很,我可不想吵架。”闻青表态。 姚世玲笑:“也行,赶紧生个孩子吧。” “妈你也这样说。” 姚世玲笑着说:“早生晚生都是生,像你婆婆这样护短的,你要是生个女儿我不敢说,但是你给她生个大孙子,就冲她护短自以为是的样子,肯定就被你儿子拿住了,隔代亲,可能你和彦均解决不了的事,下一代就解决了。” “怎么可能,他妈那样子……”闻青刚想说一说梁文华的坏话,可一想纪彦均对自己的好,她说不出口。 “不信你试试啊,到底是一家人,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吧。彦均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毕竟是他爸妈。”姚世玲说。 闻青抱着姚世玲的胳膊:“妈,你心眼太好,不过,我肯定不会妥协。” 姚世玲:“你这脾气!” 闻青又待了半天,下午的时候,由逢青的车子送她回南州南苑小区,才换了衣服,坐在家中,忽然觉得家里空荡荡,平时的时候,纪彦均总在眼前晃来晃去,不是抱抱她,就是亲亲她,两个人说些有的没的没觉着多美好,这一空下来,忽然就特别特别想念他。 闻青抬头看时钟,距离纪彦均回来还有十几个小时,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越走越想纪彦均,越想纪彦均就越想见到他,拿起电话又怕打扰他开车,正在这时,房门被拍响。 “谁?”闻青问。 “青青。”是纪彦均的声音。 闻青立刻去开门,门才一开,纪彦均一下冲进来抱住她,将她按在门上,二话不说就亲上来,亲的她喘不过来气,他才放开她,笑着望着她:“青青,我想死你了。” 闻青笑:“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我去水湾村找你了。”纪彦均直直看着闻青,鼻头触着她的鼻头,压低了嗓音极具诱惑力,简直听了会怀孕,问:“青青,你想我吗?” 闻青顿时浑身一股燥热:“嗯。” “嗯是什么意思?”纪彦均坏坏地笑,双手抚上她的纤细的腰。 “嗯就是嗯的意思。” “想了,还是没想?”纪彦均的手开始游走:“说,说想我,快点。” 纪彦均的嘴唇靠近闻青的嘴唇,闻青心忽然砰砰跳个不停,紧张极了。 “说想我。”纪彦均说。 闻青低声说:“想你。” 话音一落,纪彦均猛地亲上来,紧紧搂着闻青,闻青完全无招架之力地就被纪彦均边亲边抱推到卧室。 “彦均!” “媳妇儿!” “前戏,你有点前戏行不行?” “行,媳妇儿,我都听你。” “纪彦均!你个流氓,别乱舔啊,啊……” 第122章 “媳妇,别动。” “你别……那里不能亲……” “青青,把腿分开点,乖。” “你……” “……” 结束之后,闻青软软地趴在床上,额前齐海汗湿,脸蛋通红。 纪彦均长臂一伸,将她捞过来,趴在自己赤裸结实的胸膛上,大手抚摸着她额头的碎发。 “你身上热。”闻青嫌弃。 纪彦均笑,放在她腰上的大手并未松开,始终搂着她。 “青青。”纪彦均亲不够似的,亲着她的脸颊。 “嗯。” “想我吗?”又问。 “嗯。” 纪彦均嘴角带笑,问:“这几天吃的好吗?” “好。” “每天都吃什么?” 闻青不作声,她现在浑身无力,一点也不想说话,只想睡觉。 “和我说说。”纪彦均亲着她脸颊问。 “稀饭、小青菜、鸡肉丝、面条……”闻青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音,趴在他怀里睡着。 纪彦均笑了,抱着真真实实的闻青,让他出差三天的想念、牵挂终于有了着落,他扯过大床上的薄毯子,盖在二人的身上。 不一会儿进入香甜的梦中。 一直到夜幕降临,二人才醒来。 “青青,饿吗?”纪彦均搂着闻青问。 闻青依在他胸膛上,睡眼惺忪地回答:“饿。” “去饭店吃?” “你愿意让我吃吗?” “我来点菜,只吃这一次。”平时纪彦均不让闻青在外面吃饭,想吃什么都是纪彦均亲手做,现在纪彦均的厨艺连姚世玲都比不上。仔细想一想,这个年代各个饭店的原材料其实还是纯天然的,点菜点的好,让少放点佐料,偶尔和闻青出去吃顿饭,换换口味,其实也不错。 “好。”闻青立马起床。 二人穿戴整齐,手拉着手下楼,讨论着在饭店吃什么好,吃什么养胃等等,就走到了马路上。 “所以,我们去哪儿吃呢?”闻青问。 “你来决定。”纪彦均说。 闻青就四处看,这一看就看到不远处,纪宁芝一个人从不远处的胡同里出来。 “宁芝?”闻青说。 纪彦均顺着闻青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纪宁芝,这大晚上的,纪宁芝一个人在干什么,纪彦均立刻喊:“宁芝!” 纪宁芝被吓了一跳,向这边看了一眼,随即拔腿就跑。 “宁芝!给我过来!”纪彦均喊。 纪宁芝完全不理二人,全当没看见,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宁芝!”纪彦均想去追。 闻青拉住他说:“她跑进学校了。” 纪彦均不悦:“马上就要高考了,她大晚上在教室,在这儿干什么?”说完纪彦均一愣,看向闻青。 闻青也望着纪彦均,二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李传立。 “明天中午放学我去找她谈一谈。”纪彦均说。 “嗯。”闻青点头。 不过,不等纪彦均去找纪宁芝,纪宁芝一放学,跑的比闻青还快,就跑到了南苑小区。 “哥!” 纪彦均一打开门就看到纪宁芝。 纪彦均疑惑地看着纪宁芝:“你怎么来了?”她和梁文华可是不屑来这儿的,因为讨厌闻青。 “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进来说吧。”纪彦均准备让纪宁芝进房。 纪宁芝不进,她老不喜欢闻青了。 纪彦均见此情景便说:“那就在这儿说吧,什么事?” 纪宁芝低着头说:“哥,妈让我向你要五百块钱。” 纪彦均面无表情地问:“要钱干什么?” “我要高考了,得补一补,家里没钱买鸡和肉了。”纪宁芝说。 纪彦均是很久没给家里钱,但纪宁芝这个时候要钱,他总觉得蹊跷:“我现在身上没这么多钱,等你嫂子回来。” 纪宁芝不乐意地抬头:“哥,五百块钱你都没有?还非得向那个女人要吗?” “对。”纪彦均干脆利落地回答:“我现在和她是一家人。” 这句话着实惹恼了纪宁芝,纪宁芝以前向纪彦均要钱,纪彦均总之很爽快地给,现在推三阻四不说,还得请示闻青,她才不要看闻青的脸色:“我不要了,饿死算了!”纪宁芝气的一转头就跑了。 “宁芝。”纪彦均喊。 纪宁芝理也不理。 “宁芝!”他还未来得及问一下昨晚的事情,纪宁芝已经生气的跑走。 纪彦均刚要去追,闻青回来了,一脸疑惑地问:“彦均,怎么了?宁芝怎么那么生气地跑走了?” “她来要钱,我说等你回来,她就气跑了。”纪彦均说。 闻青问:“要多少?” “五百。”纪彦均顺手接过闻青手里的书,拉过她的手,问:“累不累?” “还好。”闻青应一声然后问:“你怎么不给她?” “我得征得夫人同意才行。”其实是想拉高闻青在纪家的地位,毕竟他妈和他妹十分看重钱。而且,就是之前他太顺着他妈和他妹妹,所以才养成了她们这种惹人讨厌的性子。 闻青笑着白他一眼,然后说:“可能是家里真的缺钱了,你下午或者明天回家一趟,爸一个月工钱那么点,肯定不够花。” 闻青这么善解人意,纪彦均听后心里舒坦:“先吃饭,下午你去上课时,我再去找一下宁芝一趟,然后再回县城。” “嗯好。”闻青笑着点头。 结果不等纪彦均去找纪宁芝,午睡刚醒,纪家就打来电话。 纪彦均接了电话脸色就变了。 闻青抱着书正准备去学校,见此情景问:“彦均,谁打的电话,怎么了?” “爸打的,说是宁芝和方方打起来了。”纪彦均蹙眉说。 “打起来了?宁芝怎么跑回县城了,她不应该在学校吗?”闻青问:“因为什么打起来了,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不太清楚,我回去看看,你先去上学吧。”纪彦均说。 “那我到学校给宁芝请个假。”闻青说。 “好。” 纪彦均开车把闻青送南州一中门口,亲了亲她额头说:“你放学我就回来了。” “好。”闻青应着:“注意安全。” “好。”纪彦均接着开着车,直奔县城。 闻青则直奔班主作赵老师的办公室,给纪宁芝请了事假,然后她则进了办公室认真听课。 下午放学时,纪彦均没有来接她,她刚到家,纪彦均的电话打过来,看来是算准时间的。 闻青接过电话。 “青青。” “彦均。” “你放学了?” “嗯,那边情况怎么样?”闻青问,通过话筒,她清晰地听到彼端纪宁芝伤心欲绝的哭声。 “不太好,我处理处理,晚点回去,你自己先下碗面吃,记住别吃辣椒,佐料少放点。”纪彦均在那边仔仔细细地交待。 闻青应着:“好好好,要不要给你留碗面?” “也行。” “嗯,等你。”闻青说。 纪彦均心里顿时温暖无比,同时也无比想念他的青青。 挂上电话后,闻青洗洗手,开始摘菜、洗菜、切菜,不但煮了面,还烧了两样小菜。 等到纪彦均回来时,才刚煮好。 纪彦均上前问:“你怎么又炒了菜,累不累?” 闻青笑:“不累。”然后观察纪彦均的面部表情,见他面上并没有过于凝重,于是问:“家里情况怎么样了?” 纪彦均到厨房洗了手,端着碟子过来说:“宁芝还在哭。” “为什么?” “因为发现李传立和章方方在一起了。” “爸妈也知道了?”闻青去厨房拿筷子。 “知道了?还大打出手了,闹的比上次还大。”上次是指上辈子。 “比上次还大,多大?” “李传立的妈妈也加入其中,骂宁芝,骂章方方,说带坏她儿子,她儿子现在学习差,都怪她们,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沈家和我家面子上都难看,我妈和方方舅妈都不是省油的,然后就出手打了。” 闻青暗暗想,你也知道你妈不是个省油,不过她没直说。 纪彦均继续说:“现在问题是宁芝对李传立有感情,失恋很痛苦,一直哭。” 闻青点了点头,径自分析,因为重生后她和纪彦均的处事方式有所改变,连带着周遭世界的事情也会发生改变。 去年她没有看到李传立,她以为就不会有这一出戏了。没想到拖到今年发生,事情酝酿的更大,更要命的是今年的纪宁芝对李传立有感情。 “那怎么办?”闻青问。 纪彦均想了想,回答:“痛苦是难免的,这是谁也帮忙不了。早看清早好,哭就哭吧,哭哭就好了。” 闻青认同地点头。 “吃饭吧。”纪彦均给闻青夹菜,与闻青聊家常。 你一言我一句的,就把纪宁芝这事儿给丢到一边。 却没想到纪宁芝对李传立感情还挺真,第二天一早,纪家又打来电话,说是纪宁芝和章方方又打起来了。 这下纪家和沈家彻底掰了。 纪宁芝被纪彦均带到南州严厉教训。 闻青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啃水果,看彩色电视机。 纪宁芝上下打量着房子,她是第一次进来,没想到房里这么豪华,电视、电冰箱、空调、沙发、地毯什么都有,简直太会生活了,以前她觉得闻青农村人,上不了台面,此刻看着这一切,再看看闻青白白净净,悠闲恬静的模样,生生地就将她比土了。 “青青。”纪彦均喊一声。 闻青应:“怎么了?” “别乱看电视,对眼不好。”纪彦均说。 “我再看三分钟。” 纪彦均瞪着她。 “好吧,我去看书。”说着闻青就把电视关上,起身向书房走,闻青穿的是拖鞋,一抬脚就露出光洁的脚后跟。 闻青刚走进书房,纪彦均随后进了卧室,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双白色袜子,然后进了书房。 纪宁芝看不到书房里的情景,就听着他们在说话。 “把袜子穿上。”纪彦均说。 闻青:“我不冷,穿什么袜子。” “谁说不冷,冻着了怎么办?穿上。” “你真烦。” “这袜子薄。” “你给我穿。” “……” 纪宁芝没听到他哥的反对声,那么他哥肯定在给闻青穿袜子,纪宁芝想到这个情景心里就酸酸的,心里既疼又羡慕,因为受过爱的伤,突然对闻青就没有那么反感。没有别的,就觉得爱是共鸣的,想想以前闻青为他哥做那么多她不耻的事,现在想想都是因为爱。 等到纪彦均出来时,就见纪宁芝站在原地出神。 纪彦均上来又教训了几句,纪宁芝都认真听着,没有呛声没有任性,纪彦均这才声音放柔和了说:“你还小,考上大学后,大把的上进青年,是不是?” 纪宁芝问:“那之前闻青口碑那么差,哥你不是……” “谁说闻青口碑差了?”纪彦均坚决反对:“我们从开始就相爱,和你不一样。” 纪宁芝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在这儿吃顿饭吧。”纪彦均说。 “不吃了,我回学校了。” “好吧,好好学习,备战高考。”纪彦均说。 纪宁芝点头,转身。 “等一下。”纪彦均喊住纪宁芝。 纪宁芝转身,纪彦均从衣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和一张逢青卡说:“拿着,本来我是不想给你的,你嫂子说你今年都没买新衣裳,有这张逢青卡,逢青的衣裳打五折。仅你一个人用。” 纪宁芝低头看着逢青卡,上面印着大大的五折,虽然她以前讨厌闻青,但逢青的衣裳,她一直喜欢,章方方心眼里也是喜欢的,但是碍于逢青是闻青的,所以她们都刻意避开逢青买衣裳。 今天他哥递上来这张逢青卡,无疑是给她台阶下,再加上被爱情、友情伤了,她哭了一天多了,亲情在此时显得分外珍贵。 “你不要?”纪彦均问。 纪宁芝一把抓过来,扭头就走。 纪彦均笑了,他这个妹妹是在呵护中成长,太过呵护让她单纯的有点蠢了,以至于章方方说什么,她信什么。 其实,宁芝的心眼不坏。 “她收了?”闻青走出来问。 “收了。”纪彦均分外开心,走上前来抱着闻青:“媳妇,你真好。” 闻青也搂着纪彦均的腰说:“其实,我觉得人与人之相处的除了真诚之外,还有有个比较重要的点。” “什么点?” “方式。” 纪彦均思考瞬间,然后点头:“赞同。”而后俯身亲吻闻青的额头说:“亲爱的老婆大人,你要高考了,紧张吗?” “有点。” “能考好吗?” “能。” “加油喔。” “好。” 高考的那两天正好天也很热,虽然闻青现在脸蛋水嫩,看着瘦瘦的,摸着肉肉的,但他仍旧害怕闻青身体不舒适。 于是,纪彦均几乎一天要问几百遍她累不累,难受不难受之累。 还好闻青抗压能力强,不然就纪彦均这种关心方式,没有压力的考生也被他整的压力山大了。 高考的那两三天,纪彦均顺带也照顾了纪宁芝,不过看样子纪宁芝考的并不怎么好,一副才走出失恋的样子。 考完之后,闻青填好志愿,跟纪彦均离开南州,去避暑,顺便看一看如今中国各个城市的流行趋势,然后充实一下逢青集团。 不过,闻青大部分的时间仍旧在玩。 玩着玩着就玩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姚世玲激动地说:“水湾村终于出了个大学生了!” 闻青笑着接话:“还是你闺女!” “没错!”姚世玲开心坏了,感觉上大学就像当官一样。 挂上电话后,姚世玲就去逢青制鞋厂通知,说闻青考上大学了,又约好王婶、周大姐准备在村里摆庆祝宴,庆祝闻青上大学。 与此同时,纪彦均打电话问了一下纪宁芝的情况,纪宁芝考上了专科,虽然比不上闻青,但这个年代已经很不错了。 纪友生、梁文华很高兴。 纪彦均挂上电话向闻青汇报,然后进厨房端了一盘鱼过来,准备和闻青吃午饭,哪知闻青一看到鱼就呕起来。 “啪”的一声,盘子落地顿时摔碎。 “青青,青青。”纪彦均吓的脸色惨白。 闻青赶紧安慰:“彦均,彦均,不是,不是……”她的不是胃癌还没说出口,纪彦均已经抱起她向医院冲。 “彦均,彦均,你别紧张,别紧张,我肯定不是胃癌,我可能是怀孕了。”闻青的第六感判断,再加上她才意识到她好久没来月经了,于是肯定得出这个结果,她拉着他的手安抚,每次看到他紧张她的时候,她都会心疼。 纪彦均愣了下,还是抱着闻青向医院奔,脸上的惨白丝毫没有褪去,好在这次住的地方离医院近,没多久就到了医院。 直到医院说出:“你爱人怀孕了。” 纪彦均脸上才慢慢有了血色,问:“不是胃、胃病?” 医生笑:“上次你不是刚来检查过吗?你爱人的胃没有任何问题,很健康。” 纪彦均望着闻青,脸上终于出现淡淡的笑意,这个时候似乎才意识一个问题,猛地转头问:“医生,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医生被纪彦均突然的样子弄的一头雾水。 “你说我媳妇怀孕了?” 医生微微汗颜,点头说:“对,是怀孕。” 纪彦均看向闻青。 闻青笑起来,露出细白的牙齿,看上去分外美好,也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也很美好。 纪彦均笑着走上前,握着闻青的手,放在嘴前,亲了又亲,小声说:“媳妇儿,我们有孩子了。” “嗯。”闻青点点头。 “媳妇,谢谢你。”纪彦均开心极了。 闻青见纪彦均又要哭了,又要被幸福感动的落泪了,连忙拉着他的手说:“彦均,我饿了。” 纪彦均立刻接话:“我现在回家就给你做。” “好,现在咱们回家。” 回到住处后,锅里煲着汤,纪彦均开始打电话。 “妈,青青有宝宝了。” “嗯,两个多月。” “……” “爸,闻青怀孕了。” “两个多月了。” “……” “刚子,老子媳妇有了。” “滚你大爷的,你他妈的就是嫉妒老子。” “……” 闻青完全不能听纪彦均和刚子打电话,不是对骂就是黄腔,闻青怀孕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当天,为了更好的伙食,纪彦均就带闻青回南州。 闻青摸着扁平的肚子对纪彦均说:“彦均,马上开学我就要去上学,每天挺着大肚子在学校刷存在感不说,等我娃生下来了,我还是上大一,等我大四没毕业,我娃也可以上幼儿园,不对,是学前班,我娃差不多也能上学前班对不对?他要是放学后跑到我学校里,等我一起放学,然后我们娘俩背着书包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这画面会不会太美?” 纪彦均想了想,回答:“美,肯定美。”说完他哈哈笑起来。 “你笑个鬼啊笑!”闻青摸一本书就往纪彦均身上扔:“就是你出差三天回来怀上的,让你拔出来让你拔出来,你出来的那么慢!” “媳妇,大白天的开黄腔不好吧。” “滚!”闻青又扔了一本书到纪彦均身上,纪彦均笑着捡起来。 随着各个学校的开学,闻青所考的南州大学也开学了,闻青高考估分高出南州大学很多,她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但是她为了可以多多见见姚世玲,不离姚世玲那么远,就近选择了南州大学。 开学当天,所有报名事宜,均是纪彦均一手操办,不但如此,纪彦均事无巨细地照顾闻青。 事情也如闻青所料,她大着肚子在南州大学刷存在感。 几乎所有的南州大学的学生都知道,南州大学里有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孕妇,在上大一。 闻青气的直拧纪彦均。 这时,梁文华第三次来南州看儿媳妇,她又走在闻青身后,见着一个路人就问:“请问,你看前面那姑娘,她像怀孕吗?” “没怀孕吧?” 梁文华一听这话就高兴,她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江湖传说。 说是从背后看孕妇走路,如果能看出孕相那就是怀的女孩,如果看不出来孕相,和平常人走路差不多,那怀的就是男孩。 由此梁文华断定,闻青怀的是男孩,她的大孙子! 第123章 大!孙!子! 梁文华一想到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嘴就合不拢,非但如此,她还特意追上纪彦均和闻青说:“彦均,你听到吗?” “听到什么?”纪彦均问。 “男孩啊,大家都说是男孩。”梁文华开心地说。 纪彦均看向闻青,闻青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但是他知道闻青不开心。 回南苑小区后,梁文华也乐呵地走了,纪彦均端来一碗绿豆汤给闻青,说:“媳妇,渴了吧?” “不渴。”闻青回答。 “喝点润润喉。” “不润。”闻青立刻拒绝。 纪彦均抬眸看向闻青,见闻青低头盯着肚子看,脸蛋白白净净的,说不上来的可爱,但是却有些低落,好像受了委屈一样。他放下碗,走上前,搂过她,缓慢地把她拉坐到自己的腿上,握着她的手问:“老婆,咋了?” 闻青不作声。 “因为我妈又来看你了?”纪彦均伸手摸着闻青嫩嫩的脸蛋问。 “啪”的一声,闻青强悍地一巴掌打在纪彦均手上。 纪彦均笑着收回手,然后又握住她的细长的手说:“小妞,你脾气还挺大的。” 闻青白了他一眼。 他笑着,捧着闻青的脸“啵”的亲一口:“媳妇。” “你滚蛋!”闻青气的要起身。 纪彦均搂住她,又亲了一下,直把她亲的没脾气,然后趴在闻青的肚子上说:“闺女,是不是你调皮惹妈妈生气了?” 闻青哼了一声,低头见纪彦均一脸宠溺喊着肚子里的宝宝喊闺女,刚才心里的不痛快微微松动,开口问:“如果是女孩,你也喜欢?” 纪彦均坐直身子,搂着闻青:“喜欢,非常喜欢,只要是青青生的,我都非常喜欢。” “不重男轻女?”闻青问。 “不会。” “可是你妈会。”闻青说:“她总是孙子孙子的,万一是个女孩,她还整天孙子孙子的,这对闺女是多大的阴影啊。” “我们又不常回家,不让她管,生了闺女我疼。”纪彦均说。 “如果我只生个闺女,不生儿子了呢?”闻青问:“只生一个闺女呢?” 纪彦均搂着闻青,摸着她的脸颊,目光深情地说:“青青,你不明白吗?不管男孩女孩,这辈子你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你才是最重要的…… 闻青望着纪彦均,来不及感动,纪彦均已转过身,再次端过来绿豆汤,温和地说:“来,喝口汤。” 闻青心里感动放下,但是心里暖暖的,甜甜的却没有消失,她听话地张嘴。 纪彦均一勺一勺地喂,问:“等会儿想吃什么?” “鸡肉。”闻青回答。 “可以。”纪彦均说。 “放点辣椒。”闻青说。 “不行。” “一点点。” “就一点点。” “嗯。”闻青才点一下头,立刻“哎哟”一声,不用闻青开口,纪彦均连忙丢下碗勺去给闻青按腿:“好点了吗?” 按了好一会儿,闻青才说:“好了。” 纪彦均这才松开,然后让闻青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他去做饭。 闻青手里拿着一本书,偶尔瞥一眼电视,并不是真的看,不一会儿开口问:“彦均,妈应该到县城了吧?” “应该到了。”纪彦均在厨房回答。 梁文华确实到了县城。 一到家就和纪友生闻青怀的肯定是男孩,看闻青的肚子形状,再看闻青的孕相,肯定是个男孩。 纪友生翻看着旧报纸,没理她。 纪宁芝因为李传立的情伤,人一下子改变不少,又加上上了半年的专科,没有章方方在她耳边煽风点火,她有了独立思考的机会,整个人成熟懂事很多,虽然她还是不怎么喜欢闻青,但是至少不会针锋相对了,此刻接话:“妈,你别重男轻女,哥和闻青还年轻,就算头一胎生个女孩也没什么。” “你懂什么!”梁文华一提起闻青就气,好好的一个人有手有脚却不干活,天天使唤着她儿子。 上次梁文华去南苑小区时,纪彦均正在给闻青洗头发,洗完还给闻青梳头发擦头发,放眼整个望成县,哪家的媳妇像闻青这样使唤男人的。梁文华心里可生气了,不就怀个孕吗?当谁不会怀一样,闻青金贵的跟什么似的,偏偏梁文华还不能说,一说纪彦均不是皱眉头,就是生气尥蹶子,再生气逢年过节都不回家。要不是!要不是看着孙子的份上,她早上前骂闻青了。 生女儿?生个女儿再像闻青那样作,闻青母女岂不要骑在整个纪家头上了?再说了,孙女是别人家的,孙子才是自己家的。 纪宁芝被梁文华一句冲的不说话了。 纪友生继续翻旧报纸看。 梁文华进厨房找来菜篮子,准备去菜市场问问,买些鸡蛋,等着她孙子一出世,染成红鸡蛋好送人,因为闻青也快生了。 虽然闻青快生了,但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去南州大学上课,在南州学习里慢慢走着,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大家纷纷表示可惜。 “顶漂亮的一个姑娘,居然嫁过人了。” “她刚开始来学校时,还有人送情书呢,结果她说她怀孕了,让表白心碎成渣渣。” “第一次觉得怀孕的女人这么美。” “……” 闻青已经从起初挺着大肚子羞于出门,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并且因为她是孕妇,同学们相当照顾她,又是让坐,又是倒水的,不要太体贴,这让闻青深深感觉到了同学之情的纯粹、温暖。 于是,闻青大名一签,捐了十万块钱给南州大学,提高食堂伙食之外,把钱花到实处,这下可把校长乐坏了。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闻青是逢青的老板,这辈子逢青的起步与上辈子不同,上辈子是闻青先火,再火逢青品牌,这辈子则是逢青是以衣裳的口碑而出名,所以闻青可以很悠闲地在校园里走动,而没有人认识她。 “闻青,你回家啊。”迎面三两个梳着大辫子的女生,拎着暖水瓶的,捧着白瓷缸的,说说笑笑走过来与闻青打招呼。 “嗯,你们打饭回来啊。” “对啊,你吃了吗?”同学问。 “没呢。” “喔对,你爱人一会儿来接你,是不是?” “嗯。”闻青笑着同同学说话。 “那你饿不饿?我听说孕妇特别容易饿,我这儿有个包子,你吃不吃?” 闻青连忙推辞。 “可不能饿着小宝宝了。”那同学轻轻地抚摸闻青的肚子,笑着说。 闻青也笑着:“我每天都吃好多,饿不着它的。” “青青。”这时,纪彦均的声音传来。 闻青同学也都认识纪彦均,于是说:“闻青,你爱人来了,那我们先回宿舍了,明天见。” “好。”闻青笑着挥手。 几个同学边走边聊着。 “闻青可真是有福。” “是啊,她爱人长得好,有本事,还挺有钱的。” “最重要的是对闻青好。” “对,可好了!每天都来送闻青上课,有时候不放心,我们在上课时,他就在教室外站在看着。” “对,我也看到过几次,而且天一冷,他立马跑学校来给闻青送厚衣裳,每天接送,一天不落。” “好羡慕。” “一个人一个命,光说闻青爱人好,那是因为闻青也不差,长得好,学习也好,人也好,打着灯笼也都是找不着的呢。” “有道理,反正就是好羡慕他们。搞的我也生想结婚生孩子了。” “不知羞。” “……” 几个同学嘻嘻笑笑地走远。 纪彦均已接过闻青身上的书,拉过闻青的手问:“累不累?” “还好。”闻青笑着回答。 “今天你看上去心情不错。”纪彦均说。 闻青点头,然后边被纪彦均拉着向前走,边指着肚皮说:“我上课的时候,它踢了我好几次,可有劲儿了,哎哟,它又踢我一下。” 纪彦均被闻青说的心里痒痒的,他经常对着闻青的肚皮说话,偶尔可能得到小宝宝的回应,那就是小拳头或者小脚丫子把肚皮顶出一个小小凸起,分外可爱。 回到家后,纪彦均对着闻青的肚皮说:“你个小家伙,妈妈在上课,你在开小差,想怎么样?” 纪彦均的话音一落,闻青喊一声:“它又踢我了。” 接着二人就看到闻青的肚皮上,鼓起小小可爱的弧度,二人见此情景都笑了起来。 这说明小家伙可健康可有力气了。 晚上时,闻青压着纪彦均的胳膊躺着,两人面对着说些生活中的碎事,明明很无聊的事情,二人说起却觉得分外有趣。 “我今天买了小蚊帐,给咱宝宝用。”纪彦均说。 闻青问:“什么颜色的?” “粉红色的。” “为什么买粉红色?” “闺女嘛。” “万一我生了儿子呢?” 纪彦均:“肯定是闺女,我买的衣裳、小鞋子、小被子、小毯子都是买闺女用的。” 闻青一言不发地望着纪彦均,片刻后说:“万一是儿子呢?” 纪彦均:“应该不会吧。” 闻青:“……” 不过,这个“万一”完全没有影响纪彦均继续给闺女买各种东西,一直买到预产期。 到了预产期,闻青开始紧张,纪彦均比她还紧张,提前一天闻青住进了医院,纪彦均却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闻青突然肚子疼,医院立刻将闻青推进产房。 纪彦均被隔在外面,焦急地等着,进去了两个小时,光听到时而撕心裂肺地喊声,就不见产房门打开,纪彦均心都快要疼出血来了。 这时,姚世玲、闻亮、闻朋、纪友生、梁文华、纪宁芝都赶来了。 姚世玲第一个开口:“彦均,闻青咋样了?” 闻亮、闻朋问:“我姐(大姐)呢?” 梁文华则出口就问:“生出来没有?男孩女孩?” 纪友生问:“彦均,咋样了?进去多久了?” 纪宁芝不说话。 纪彦均紧张的手心冒汗,脸色微微发白,自从他重生回来,但凡牵扯到闻青的一丁点儿事儿,他都能担心的要死要活。 闻青自己也清楚,她不能让纪彦均担心,也不能让纪彦均太感动,因为纪彦均会为她落泪…… 此时,纪彦均声音绷着说:“两个多小时了,进去两个多小时了。”他一颗心扑在闻青身上,也没有招待纪友生、梁文华和姚世玲。 “原来还没有生出来啊。”梁文华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纪家人坐到走廊的座椅上等着。 姚世玲、闻亮、闻朋一脸担心地站着等。 纪彦均坐立不安,双手一会握一会松,不知如何是好。 医院走廊有一种清冷的嘈杂,让人心绪不宁。 姚世玲极为担心闻青,见纪彦均来回徘徊担心的样子,不由得开口说:“彦均,你别太担心了,头一胎都是这样的,比较难生。” “对啊,彦均,你放松点。”纪友生帮腔。 纪彦均仍旧没有放松,他恨不得冲进去看看闻青怎么样了,可是他又不能乱来。只能等,但是他等不了了,产房来传来一声声痛叫,他的心里都要被捏碎了,生个孩子怎么这么痛啊。 纪彦均双拳紧握着,忽而又想起闻青为自己受过的委屈,此时又为他忍受疼疼,给他生孩子,他实在是太难过了,多听一秒闻青的喊声,他都担心的要窒息,他忽然走到产房前,想推开门,又觉得推开门会伤害了闻青,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一声响亮的清脆的哭声传出来。 “生了!”梁文华第一个站起来。 “生了!”纪友生、纪宁芝随即站起来。 “闻青!” “姐。” “大姐。” 姚世玲、闻亮、闻朋走向产房门口。 纪彦均听着孩子的哭声,足足愣了五秒才反应过来,闻青生了。 不一会儿,产房门打开,一位医生说:“母子平安,你们可以看一看。” 医生的话未落音,纪彦均已冲进产房:“青青。” 姚世玲、闻亮、闻朋跟着进去。 梁文华高兴地拦着医生问:“医生,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纪宁芝接话:“妈,都说是母子平安了,就是说是儿子了。” “儿子?”梁文华不敢相信地问:“医生,真的是男孩吗?” “是男孩。”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梁文华高兴地立刻从衣兜里抓出一把小糖果,塞到医生的白大卦里:“医生,辛苦了辛苦了,谢谢谢谢。”梁文华是从未有过的礼貌与客气,她身上准备了不少糖果,就等闻青生个儿子,她好见人就发,大家图个喜庆嘛。 医生推辞不掉,只好由着,然后离开产房。 产房中,纪彦均握着闻青的手,不住地亲吻:“青青,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闻青确实觉得累,不过她硬撑在睡下去之前,先看看儿子。 护士把包好的小家伙抱到闻青和纪彦均跟前:“看看,你们的宝贝儿子。” 闻青、纪彦均转头去看,皱巴巴的一团,红通通的,明明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知为何,两个人看他一眼就觉得仿佛认识了几辈子一样。 “衡衡?”闻青问。 纪彦均点头:“嗯,纪衡。” 闻青笑了,上上辈子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是叫纪衡,不知是不是他,应该是他的,此时闻青太累了,来不及多想,就缓缓进入香甜的梦中。 梦中有个可爱的小团子,白白胖胖睫毛长长的,追着她喊:“妈妈,妈妈,妈妈我来啦!” 她一伸双臂,小团子扑过来,搂着她的脖子咯咯地笑着,然后奶声奶气地问:“妈妈,妈妈,你咋不要我了啊?” 闻青看着她问:“衡衡是你吗?” “是我啊,我是衡衡啊。”小团子说。 “衡衡,衡衡。” “妈妈,妈妈。”小团子脆生生地喊。 “真的是你。”闻青眼睛一酸,哭了出来。 “闻青,闻青。”姚世玲见闻青睡的好好的,突然流眼泪,连忙将她喊醒。 闻青睁开眼睛看到姚世玲。 “闻青,睡的好好的咋突然哭了?”姚世玲问,上前拢了拢她额前的碎发:“这女人在月子里,可不能哭,不然到老了,眼睛不好使,快别哭了。”姚世玲伸手擦了闻青脸上的泪水:“别哭了啊。” “嗯,妈,我刚才做了一个梦。”闻青说。 “梦见啥了?” “梦见衡衡会走了。”闻青说,其实是梦见衡衡就是上上辈子的那个衡衡。 “这也值得你哭,别哭了,对眼睛不好。”姚世玲给闻青擦眼泪。 闻青乖乖地应:“嗯。” 闻青转个头,就见红红的小纪衡睡在自己的头边,皱巴巴的,着实不好看,闻青不由得说:“妈,他这长相是不是好丑?” “胡说,小孩子生下来都这样,过几天褪了红了,就好看了。” 闻青笑了笑,想伸手摸摸纪衡红红的小脸蛋,但是实在太累了,她缓缓转头看了产房,这个产房已经不是她生产的那个产房,明显这个干净明亮的多,不过,房里除了姚世玲没有旁人。 不待闻青问,姚世玲便开口说了:“彦均去给你煲鸡汤,煮稀饭去了。” 闻青笑了。 姚世玲又说:“家里还有牛要看,闻亮、闻朋还要上学,我让他们先回村里了。你公公婆婆回县城去发红鸡蛋报喜了。” “发红鸡蛋?”闻青问。 “嗯,你公公婆婆可开心了,不过,你婆婆有点尴尬。”姚世玲说。 闻青不解地看向姚世玲。 姚世玲解释说:“得了一个大胖孙子,都没你婆婆开心,嘴就没合拢过。不过,也不知是怎的,刚才你睡着的时候,大家也都抱了衡衡,偏就你婆婆一个人抱衡衡,衡衡会哭,一抱就哭,怎么哄都哄不好,你公公就不让她胖,她又舍不得松手,被你公公训斥了几句也不敢还嘴,想着等衡衡再大一点再抱。” 闻青笑了,指不定再大哭的声音更大。 “说起来,这小家伙声音可真洪亮,都没他哭起来声音大,可有力气了。”姚世玲笑着说,得了这个白胖的外孙,她也高兴的紧,见闻青一脸疲惫,姚世玲也不再多说,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就在身边守着。 不一会儿,纪彦均也来了,看到闻青,首先上前亲吻闻青的额头。 姚世玲在一旁看着笑,原本她并不看好闻青与纪彦均的婚事,没想到都结婚三年了,纪彦均对闻青一天比一天好,两个人一天也分开不得似的。 姚世玲见此情景,十分欣慰。 转眼间,闻青终于出月子了。 为了身材和体质,她坐了四十五天的月子,出月子这天,闻青在卫生间彻彻底底洗个舒服的澡,月子期洗个澡都不敢大洗。此时纪彦均在一旁帮忙,她几次推他出去,他都死皮赖脸地跟她待在一起,她也没办法。 “彦均。”闻青坐在浴桶里喊。 “嗯。”纪彦均给她捏肩膀。 “你有没有发现咱儿子,越长越好看,现在白白嫩嫩又胖乎乎的,跟个小猪似的。”闻青笑着说。 纪彦均笑着问:“小猪好看吗?” 闻青还未回答,就听到客厅传里一个响亮有力的哭声,紧跟着就听到纪友生说:“文华,你又偷偷抱他干啥?” 梁文华也不知是招谁惹谁了,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个白胖的大孙子来,喜欢的不得了,结果不让她抱,她一抱他就扯着嗓子哭,这简直太虐心了,她又不忍心说大孙子一句,这实在太喜欢大孙子,刚想着趁他睡着了,偷偷抱一抱解解馋,结果又哭了。 此时梁文华也想哭了。 第124章 “衡衡不哭,不哭不哭。”纪友生小心翼翼地抱着衡衡,轻拍着哄着。 梁文华在旁干站着干看着。 不一会儿,衡衡哭声停止,再次睡着。 梁文华:“……” 纪友生重新把衡衡放在小床上,纪彦均从卫生间出来。 “彦均啊,衡衡睡了,那我们也回去了,”纪友生说。 “我送你们吧。”纪彦均说。 “别别别,衡衡身边得有个人看着。”说着梁文华拦住纪彦均,往卫生间瞥一眼,嘴巴撇了撇,一副闻青会虐待她白胖孙子一样说:“自己都照顾不好,指望她,哼。”儿子必须留下来看着孙子。 “妈。”梁文华一说闻青不好,纪彦均立刻不高兴。 纪友生连忙拉着梁文华说:“彦均,你待着吧,我和你妈走了,坐上车就到家了,不用你送,看着衡衡要紧。” 说着就拉着梁文华往外走。 纪彦均对着卫生间说:“青青,爸妈回县城了。” “爸,妈,你们慢走啊,我正洗衣裳就不送你们了。”闻青在卫生间喊。 梁文华嘴着嘀咕着,翻着白眼,硬被纪友生拉出南苑小区。 一出小区,梁文华就说:“她还洗衣裳?你看她像洗衣裳的人吗?洗衣裳?不是往盆里扔就是往洗衣机里扔,到最后不还是我儿子洗!还洗衣裳,说的比唱的好听!” 纪友生没理她。 梁文华继续说:“我就说孙子怎么会见我就哭,肯定是那女人胎里教的。” 胎里教的?还带这样的? 纪友生不可思义地看着梁文华。 梁文华一肚子火,那么好看的大孙子,硬是不和她亲,儿子现在都快成了妻奴,她越看闻青越不顺眼了,但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一迳地向纪友生牢骚。 “不然一个一个多月的孩子,还长得这么好看,他能懂啥?肯定是胎里教的,把孙子教坏了。还有彦均,家里家外的干活,我看他都瘦好多,你说说,娶闻青干啥,娶了当老祖宗伺候吗?我当时就不让娶,你们偏不听,现在好了,她都骑咱家头上了!” “好了,你少说两句吧。”纪友生劝。 “凭啥让我少说两句!”梁文华拔高声音:“那女人指不定背着儿子怎么编排我呢,不然儿子怎么护她护的跟什么似的。” 纪友生劝不过,被她吵的烦了:“你儿子愿意,你儿子愿意伺候她,你孙子愿意认她当妈,你爱咋咋滴!” 纪友生说完就走。 梁文华被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又气又恼又没办法,只得跟着纪友生向公交车站走。 而此时闻青洗了衣服,从卫生间出来,纪彦均在做饭,衡衡正在小床上熟睡。 闻青看了看纪彦均之后,轻手轻足地走到衡衡的小床边。 小家伙睡的正香,小脸蛋嫩嫩的,胖嘟嘟的,因为刚才哭过,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薄薄的泪水,惹人爱又惹人疼的。 “小衡衡。”闻青小声喊,然后在小家伙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小家伙仍旧呼呼地睡着。 闻青望着,心头不由得软作一团,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走向厨房。 纪彦均正系着围裙,身姿挺拔,动作娴熟地切菜,闻青走上前,从身后抱着他。 纪彦均停下动作,嘴角带笑,问:“饿了?” “不是。” “想我了?” “不是。” “突然感觉特别特别爱我?” 闻青笑,继而回答:“嗯。” 纪彦均不由得嘴角就上扬,平时看上去坏里坏气的,此刻竟然因为“爱”有点害羞起来。 闻青自然看不到纪彦均此时的样子,仍旧搂着纪彦均的结实的腰,说:“彦均,衡衡像你。” “像你吧。” “像你。”闻青坚持说。 “哪里?”纪彦均问。 “哪哪儿都像,特别好看,尤其是他的睫毛好长,这点就随你。”闻青笑着说。 纪彦均侧首,看向闻青,长而翘密的睫毛旋即投下淡淡的暗影,平添了几分风情。 “看,睫毛很长。”闻青将头探出来说。 纪彦均往后一转头,吻上闻青的嘴唇,闻青向后退,他凑过来咬住闻青的嘴唇,吸了一下。 闻青嘴唇微微一扬,而后伸臂环上纪彦均的脖子,纪彦均一手搂着闻青的腰,一手将灶上的火给关了,两手扶上闻青的腰,边亲边将她推出厨房。 自闻青怀孕到现在,纪彦均几乎没碰过闻青,唯恐伤了她伤了孩子,对于血气方刚又如狼似虎的纪彦均来说,简直是虐待,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纪彦均喘着粗气,全身发烫,他放开闻青,哑着嗓子问:“干净了吗?” “嗯。” 闻青话音一落,纪彦均猛地抱起她,将她扔到十分柔软的床上。 闻青顿时一副害怕又娇媚的样子:“这位同志你是谁啊,我爱人不在家,你不能随意进来的,你快出去。” 本来纪彦均好久没弄了,已经受不了,闻青这么一撩,他简直要疯了:“你爱人不在家?” “嗯。”闻青“害怕”地向后退。 纪彦均眼睛冒火,一瞬不瞬地盯着闻青,三下五除二将上衣脱掉,露出肌肉线条极其有力度的上半身,散发着男人独特的吸引力,他盯着闻青开始解皮带。 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撩的闻青心里火热,同时纪彦均几乎要吃了她的眼神,令她激动又期待不已。 “啪嗒”一声,脚下的拖鞋掉在床下,闻青脚上光光的,她立刻往床里爬,才刚转个身,被纪彦均拉住脚踝。 “媳妇儿,往哪儿跑?” 闻青尚未来得及跑,纪彦均结实沉重的身子压过来。 “彦均。”闻青翻身。 纪彦均大手托着她紧实的臀部,轻松地将她拉到自己赤裸的身上坐着,接着不由分说地吻着她嘴唇、下巴、锁骨、胸前两粒。 闻青细白的双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发出细细的声响。 “青青。”纪彦均的吻顺势而上,在她耳边流连,一手顺着她腰部向下,探入隐秘之地。 闻青轻嗯一声,轻轻的一声娇的滴出水来。纪彦均全身一颤,托起闻青的臀部往自己身上放,声带紧绷着,像压制了汹涌的情绪,说:“青青,扶它一下,扶它一下。” 闻青害羞地伸手,手将将扶上。 他突然重重向上一顶,闻青倏地叫出声来,纪彦均也跟着发出浑身舒畅的声音,接着一阵顶弄,纪彦均深觉不过瘾似的,在两方相连的情况下,将闻青压在身下,猛力撞击。 “彦均,彦均。”闻青声音嘶哑地喊着。 “青青,我在,我在这儿。”纪彦均搂着她,他都快忘了这种灭顶的快感,听着闻青的声音,与她交,融,仿佛天地间仅有二人,肆意荡漾,在水波搅起惊涛骇浪,直到风停雨收。 纪彦均缓缓软下身子,趴在闻青身上,抚摸着闻青汗湿的刘海,凑上去亲吻她的脸蛋:“媳妇儿。” 闻青趴在他怀里平抚心情。 纪彦均一脸餮足地笑。 二人相拥在一起。 直至客厅传来衡衡的哭声,纪彦均立刻穿衣裳起来,快速跑到客厅里,把衡衡抱起来,原以为他是饿哭的,谁知是尿了。 “怎么了?”闻青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尿透了尿布。”纪彦均说。 闻青要起来,结果还未起来,就听到纪彦均说:“我来换,你先睡一会儿,等饭做好了你再起来。” 闻青没应,才刚要起身,就见纪彦均抱着衡衡进来,然后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媳妇,你睡会儿,儿子你生我来带。” 闻青心头温暖,不过她还是找来了尿布,看着纪彦均熟练地给衡衡换上,衡衡又重新睡着。 纪彦均把衡衡放在床上说:“让他睡你身边,你再睡一会儿,饭做好了你再起来。” “彦均,你真好。”闻青笑说。 纪彦均立刻把嘴凑上来:“过来亲我一下。” 闻青在纪彦均嘴上亲了一下,纪彦均便去做饭,闻青则躺在床上,身边睡着白白胖胖的小衡衡,闻青微笑着亲着他,看着他,不由得就盯上了他和纪彦均一样的长睫毛,伸出纤细的手指拨弄小家伙的睫毛,然后小声说:“小衡衡,啥时候会叫妈妈啊?啥时候会叫爸爸啊?” 不由得又摸儿子粉嫩嫩的小脸蛋,可真滑啊,闻青爱不释手,又亲了亲衡衡粉粉的小脸蛋。 本来衡衡是好好睡着的,被闻青这么一闹,“哇”的一声哭起来,他一哭,闻青直想捂耳朵,声音太有力太洪亮了。 “媳妇,怎么又哭了?”纪彦均问。 闻青说:“我惹的。” “你怎么惹的?” “我戳他脸戳他睫毛戳的。” 纪彦均:“……我来抱。”闻青生了孩子坐月子,坐月子这段时间真的就只是坐月子,唯一学会的就是抱衡衡,其他的事情全部由纪彦均和姚世玲来办,当然,大部分是纪彦均来做,闻青没操心过。 此时,纪彦均抱过衡衡,哄了一会儿,他又睡了,纪彦均说:“别惹他了,让他好好睡,睡不好会一直哭闹。” 闻青点头,看着纪彦均把衡衡放到小床上,自己在旁边看着。 接下来的日子里,闻青跟着纪彦均学着照顾孩子,等她学会了,又要上学了,与此同时衡衡已经会翻身了。 相对于刚出生时,红通通皱巴巴的小老头样子,现在的小衡衡才看出来颜值,胖乎乎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睛,睫毛又长又翘,像是从画里爬出来的宝宝一样,小胳膊小腿似莲藕一般,一节一节的,可爱极了。 “哎呀,我家衡衡怎么这么好看呢,怎么这么好看呢?”梁文华满脸笑容地对着衡衡说,衡衡一脸高冷地趴在纪彦均的肩膀上,不理梁文华。 “小衡衡,奶奶抱。”梁文华向衡衡伸出手臂。 衡衡立刻趴到纪彦均怀里。 梁文华:“……”不过她一点也不恼,继续笑着喊着:“衡衡,在跟奶奶躲猫猫吗?衡衡……” 正在门口换鞋,准备去上学的闻青,回头看一眼梁文华,心里好笑。 梁文华对孙子还真是真爱,从衡衡出生开始,只要她碰衡衡就哭,现在马上都会爬了,衡衡还是不待见梁文华,梁文华多不讲理的一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衡衡面前碰壁,非但不放弃,反而挖心地对衡衡好。 每天都要打电话问衡衡今天乖不乖,吃了多少奶,要不就跑过来看衡衡,要不就催着纪彦均带衡衡回家过两天,连带对她都没有以前那样的杀气,当然,梁文华还是不喜欢她。 “妈,彦均,我去上学了。”闻青换好鞋,站起身来。 梁文华不理闻青。 纪彦均抱着衡衡走到门口。 “宝贝儿,妈妈去上学了,来亲一个好不好?”闻青对着衡衡说,衡衡立刻过来胖胖的小身子,嘟着红红的小嘴巴往闻青脸上凑。 闻青捧着衡衡肉呼呼的小脸,嘴对着嘴“mua”一口,小家伙开心地在纪彦均怀里像只小鲤鱼似的,直扑腾。 纪彦均笑了,不管闻青平时怎么逗衡衡,只要闻青亲他一下,这个小胖球就开心动起来。 “衡衡,别乱动,别乱动,小心摔着了。”梁文华立马过来,护着衡衡,怕衡衡摔了。 纪彦均、闻青:“……” 闻青小声和纪彦均说:“彦均,我去上学了。”趁着梁文华没注意,她偷偷亲了纪彦均一下,纪彦均笑了,一脸的舍不得。 衡衡在躲着梁文华时,一转头看不到妈妈了,黑溜溜的眼睛四处地看,胖胖小身子在纪彦均怀里扭来扭去,扭来扭去,妈妈呢?妈妈呢? “妈妈去上学了。”纪彦均说。 “妈妈去上学了,奶奶在呢。”梁文华话音一落,衡衡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衡衡别哭,奶奶抱,奶奶抱。”梁文华伸着胳膊,要抱衡衡哭的大声了些。 “别奶奶抱,奶奶抱,他又不让你抱,你瞎起什么哄!”纪友生这时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就数落梁文华。 梁文华曾经的顽强,完美地转移到衡衡身上,就是不管衡衡虐她多少遍,她仍旧认为下一秒,衡衡都会让她抱,虽然目前并没有,但她仍旧不怪衡衡,看着衡衡哭的伤心,又数落起闻青。 “上什么学,天天就她事儿多,看,孩子哭成这样了。”梁文华就贴着衡衡。 衡衡哭的更大声。 梁文华自觉地往后退,身子离衡衡远远的,嘴上却小声嘀咕:“又是上学又是上班的,生了孩子也不带,想干啥?想上天啊。”梁文华也只敢小声嘀咕,说大声一点被纪彦均听到了,纪彦均会生气。 梁文华觉得自己过的越来越虐心,可是有了大孙子,她又觉得没什么,常常想,要不是闻青生了衡衡,非得让彦均和闻青离婚不可。 纪彦均哄好了衡衡之后,梁文华、纪友生也回了县城。临走前叮嘱一定要好好看着衡衡,过几天带衡衡一起回县城过。 纪彦均答应着,然后抱着衡衡到南州大学去溜达。 纪彦均溜达是有目的的,闻青一见大学就是挺着大肚子,所以一般人一看她就知道她是名花有主的,生了孩子之后,闻青身材不但没有变形,周身散发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导致学校里突然涌现出数不清的情敌。 连情诗都写,纪彦均都能背出来几首: 什么一日不见,是永久的想念,度日如年。 又什么芳草萋萋,犹如我心。 还有什么你愿意停留一会儿,回首望一望我饱含深情的眼睛吗? 酸,酸,酸文酸字! 纪彦均心里极其不爽,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眼光和他一眼好的人那么多,幸好他先下手为强,此时带着胜利的果实,不对,此时带着胜利的小胖球,在南州大学里耀武扬威。 “儿子。”纪彦均喊一声。 小胖球在他怀里,对周遭的一切好奇极了,黑溜溜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明显因为人多热闹而开心不已。 “儿子。”纪彦均又喊一声。 衡衡不会说话,啊啊两声算是回应纪彦均了。 “你妈就在这上学。”纪彦均说。 衡衡啊啊两声,继续看来来往往的学生,高兴地在纪彦均怀里扑腾,引来好多学生的注意。 “好漂亮的小孩子。” “真的好可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男孩女孩?” “肯定是女孩啊,你看穿的都红色的衣裳,帽子也是红色,肯定是女孩。”事实上纪彦均在闻青怀孕时,就想着生个女孩,买了很多女孩的衣裳、裙子和鞋子,还有粉色的东西,结果生出来是个带把儿的。那些买的女孩衣裳也不能浪费呀,就全给衡衡穿了,反正衡衡也不知道自己穿的是女孩的衣裳。 倒是闻青很在意,她远远就听到别人在讨论男孩女孩,结果一看是自家男人带着自家儿子在学校里溜达呢。 不过,在她上去之前,又有个大男生递一封信过来,紧张地说:“闻青,给你的。”大男生递完就跑。 闻青拿着信,还没开口,大男生就跑的没影儿了。 “媳妇可真招人喜欢啊。”纪彦均的声音飘过来。 闻青拿着信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把信扔进书包,走上来拍拍手说:“衡衡。” 衡衡早看到闻青了,此时在胖胖的身子就差倾在闻青怀里了。 “小宝贝。”闻青笑着抱过来。 “啊啊。”衡衡立刻开心地搂着闻青的脖子,亲闻青的脸,肉嘟嘟的样子撒娇似的,分外可爱。 闻青也亲他,把他亲咯咯地笑,完全把纪彦均晾在一边了,纪彦均脸色越发地黑了。 “小宝贝儿,你这怎么穿的一身粉啊?谁给你穿的?”闻青扯着衡衡身上的衣裳问。 衡衡听懂似的,转过小脑袋去看纪彦均,好像意思是说爸爸给穿的。 “爸爸怎么又给穿粉的啊?”闻青问。 纪彦均没接她的话,弯腰接过她手中的书包,拎着闷头向前走。 “彦均,彦均。”闻青喊,然后向前走说:“彦均,今天上课时,我忽然有一个想法,我想给逢青开设一个童装品牌,你觉得怎么样?以后衡衡也有衣裳穿了。” “还行。”纪彦均敷衍地说。 “啊啊。”衡衡简直是配乐的。 不过这个乐器太重,闻青没走两步,步子就慢下来了,陆续有同学上来说:“这小女孩好可能啊。”他们口中的小女孩指的是衡衡。 衡衡不高兴,不叫了,男孩,男孩,人家明明是男孩子。 “不是女孩,这是我儿子。”闻青尴尬地笑,都怪儿子长太美,睫毛长太长。 “你都有儿子了?”同学惊讶地问,闻青越来越漂亮了,大家似乎也都忘了那个在校园里走动的孕妇了,或者说完全没把闻青和那个孕妇联想到一块去。 “嗯。”闻青笑着说:“这是我儿子,前面那位是我爱人,我儿子的爸爸。” 前面那位是我爱人,我儿子的爸爸……闻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介绍他。 纪彦均听言步子停下,嘴角随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又返回来,从闻青手中接过衡衡,拉起闻青的手,温声说:“媳妇儿,走,咱们回家去。” 第125章 “嗯。”闻青笑着。 纪彦均一手抱衡衡,一手拉着闻青的手。 闻青不时伸手去戳衡衡肉肉的脸蛋:“小胖球,小胖球,看妈妈,看妈妈。” 衡衡一边躲一边咯咯笑着,不时啊啊地叫,声音中奶腔浓浓。 这么说说笑笑,闻青一家走在南州大学校园,因为男帅女靓宝宝可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纷纷讨论。 “闻青有爱人的?” “是啊,你们都忘了之前怀孕还来上课的学生,就是她啊。现在好漂亮啊。” “闻青爱人很有型啊。” “还有孩子了。” “他们好幸福啊,我都被感染了。” “……” “媳妇,有人夸我呢。”纪彦均侧首说。 “对,夸你英俊高大。”闻青笑,然后伸手戳衡衡嫩嫩的胖脸:“说我们宝贝可爱。” 纪彦均笑。 衡衡高兴啊啊在纪彦均怀里扑腾,小胳膊小腿相当有劲儿,幸亏是纪彦均抱着他,换了闻青根本抱不住他这么折腾。 闻青看着衡衡这么健康,嘴角的微笑没有淡过。 到家后,闻青再次和纪彦均提起童装的事儿。 纪彦均听后点头:“不错。”现在逢青集团的名声已经打出来,业内以逢青的动向为标杆,加上闻青有衣裳设计与制作的天赋,所以童装品牌一经推出,一定会红火起来。 “但是我对童装了解比较少。”闻青陷入沉思。 纪彦均笑了,伸手指着坐在地毯上胖嘟嘟的衡衡说:“看,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模版吗?” 闻青看过去时,衡衡看过来,立马伸着肉肉的小胳膊:“啊啊啊。”要抱抱。 “不抱,不抱。”闻青笑着逗衡衡。 衡衡:“啊啊啊。” “不抱不抱就不抱。”闻青继续说。 衡衡扭过头去,一副“妈妈太坏,心好累”的样子。 这时闻青笑着走过去,一下把衡衡抱进怀里,接着就乱亲他嘟嘟的脸蛋:“小衡衡,你为什么不看妈妈了,为什么不看妈妈了?” 衡衡就喜欢别人跟他玩,马上就咯咯地笑起来。 纪彦均在一旁护着,唯恐衡衡一个有力的扑腾,一下子摔倒娘俩。 片刻后,闻青不闹衡衡了,转而和纪彦均说:“彦均,我想好了,以咱们小衡衡为模特,开发童装。” 纪彦均则问:“这个模特会不会太胖了?” “胖吗?”闻青问。 纪彦均看向小衡衡肉嘟嘟的小胳膊,一节节的,跟胖莲藕似的。他用手指衡衡的胳膊一戳一个小肉窝,手指收回肉窝“嘣”地弹回,肉多又有弹性。 闻青也戳衡衡的小胳膊:“是好胖啊。” 纪彦均又戳:“好胖。” 衡衡被戳了好几下,长长的睫毛扑扇扑扇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去看爸爸妈妈的胳膊,小手指也去戳爸爸妈妈的胳膊,结果戳不出来肉窝,转而戳自己的肉胳膊,一戳自己就是一个深深的肉窝,果然好胖。 “好胖吧?”纪彦均问。 衡衡听懂似的,一下搂住闻青脖子,肉肉的胖蛋蹭闻青的脸蛋,似乎在说,才不胖呢。 闻青笑起来。 纪彦均将母子俩扶到沙发上坐着,省得闻青抱着累,他则进厨房烧菜。 闻青在客厅里,边陪着衡衡玩,边观察小孩,想着做童装的事儿,不一会儿衡衡困了,闻青将他哄睡之后,来到厨房,看着纪彦均忙乎着。 三年多了,他几乎放弃了自己事业地陪着她,陪着衡衡,日日夜夜,闻青说不感动是假的。 “彦均。”闻青走到门口喊。 纪彦均专心切菜,并未转头,带着嘴角带着笑问:“饿了?” 闻青摇头:“不饿。” “衡衡睡了?” “嗯。” 纪彦均没再问。 闻青犹豫了一会儿问:“彦均,你会不会怪我?” 纪彦均动作一顿,转头问:“怎么了?” “因为我,你都没有好好发展自己的事业,上辈子你的事业明明做的那么大的,这辈子却围着我和衡衡转。”闻青说。 纪彦均愣了愣,然后放下刀,走过来,拉着闻青的手:“不怪你,感谢你。” 闻青静静望着他。 “你和衡衡是我一辈子的事业。除非你们嫌弃我,不然一辈子做这些,我都愿意。”纪彦均说。 闻青心里又暖又潮湿,伸手环着纪彦均的腰,将脸埋在他胸膛说:“彦均,你不用这么关心我,怕我生病的,我身体很好。” “你身体好和我关心有冲突吗?” 闻青笑,然后缓缓说:“衡衡会长大,亮亮、朋朋都大了,咱爸咱妈们在家也没事儿,南州这边小朋友也少,是不是?” “你是说把衡衡交给爸妈带?”纪彦均问。 “不是。”闻青舍不得,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生活重心可以分点到各自的事业上,实在忙的话,可以把衡衡送会县城,或者水湾村待两天,也让衡衡多认识一下别的小朋友,尤其是水湾村,一个村的小朋友特别多。” 纪彦均暗暗点头,认为很对,但他却说:“你是不是嫌弃我没事业心?”事实上他边带孩子边工作,两不误。 “没有,完全没有。”闻青立刻放开他,认真解释:“我特别喜欢你在家,你在家我和衡衡都特别高兴,我们最爱你了。” 纪彦均笑,他才没和她计较情书的事儿,想着以后有时间,多抱着衡衡去南州大学溜达,最好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闻青的男人。 闻青不知纪彦均心里想什么,反正她现在想的是童装的事儿。 接下来,闻青除了上课就是在家陪衡衡,观察衡衡,然后画了一稿又一稿小孩子的衣裳鞋子,仔细研究面料,做了一套又一套样衣给衡衡穿,简直把他当成实验的小白鼠。 纪彦均也渐渐回归他的工作上去。 “衡衡,叫妈妈。”闻青坐在地毯上,手拿着铅笔俯在茶几上画稿子,这会儿画不出来,所以逗衡衡玩。 “m、m……”衡衡丢掉手中的拨浪鼓,爬过来,扒着闻青的胳膊要站起来。 “妈妈。”闻青做了嘴形给他看。 “妈……”衡衡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闻青的嘴巴看,小嘴吧唧一下喊出:“妈……” “对了,对了,叫妈妈。”闻青笑着一把把肉嘟嘟的衡衡搂在怀里,亲着他玩,把他亲的咯咯地笑:“妈、妈……” “妈妈。” “妈、妈……”小奶音可浓了。 正在这时,纪彦均回来。 “哎呀,衡衡看,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闻青看到后,笑着说。 衡衡眼睛一亮,往地上一趴,肉肉的小胳膊扒的飞快,小屁股一扭一扭的爬向纪彦均,两只肉肉的小胳膊抱着纪彦均的裤腿,煞是可爱。 “爸、爸……”衡衡现在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喊。 纪彦均笑了笑,将他从地上捞起来。 “爸……” “哎,儿子。”纪彦均笑着摸摸他的胖脸,然后面色凝重地看向闻青说:“青青,收拾一下,我们回县城住两天。” 闻青心里一咯噔,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回县城住两天呢,平时不是纪友生三番五次打电话,他们都是不回去的,怎么纪彦均现在主动回县城住两天,虽然她在假期中,没有课上,但她宁愿回水湾村。 “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闻青问。 “爸骑自行车和人撞了。”纪彦均说。 闻青一惊,忙站起来问:“严重吗?现在在哪儿?” “不算严重,但是打了石膏,现在正在家,年纪大了,比较不好复原。”纪彦均说。 闻青松了一口气,不严重就行。 纪彦均继续说:“衡衡出生这么久了,也没和爷爷奶奶多待过,这次爸躺在家里,就想着多多见见衡衡。” “那行,我这就收拾东西。”不待纪彦均说完,闻青就答应了。 纪彦均愣了下,心里明白闻青与梁文华的不和,能够这么快速地做出决定,也是十分明理,他说:“青青,谢谢你。” 闻青笑了笑,然后进卧室,先给衡衡备换衣的衣裳。 纪彦均拍着衡衡的小屁股问:“衡衡,玩具要不要带?” 衡衡点着小脑袋,嗯,带。 “都带吗?” 衡衡继续点脑袋,嗯嗯,都带。 于是,闻青、纪彦均便一起收拾,衡衡扶着床站着,唆着肉乎乎的手指头看着爸爸妈妈。 “别唆手。”纪彦均说一声。 他立刻放下手,红红的小嘴吧唧着,然后扶着床,顺着床边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闻青收拾的差不多了之后问:“缝纫机怎么办?”闻青画出了不少套童装,另外还有小孩子的围嘴、罩衣、帽子等,面料已经确定,并且让逢青纺织厂备货了,就等闻青定稿下厂生产,如今闻青已经做出了四五版的样衣出来,还在修改,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所以必须有缝纫机才行。 “回到县城后,从制衣厂抬回家一台用。”纪彦均说。 闻青笑了笑:“对啊,我差点想把这儿的一台运回家用呢,我真笨。” “把画稿什么的都带上,到时候可以随时修改。”纪彦均说。 闻青点头。 二人话一说完,就见床上突然就乱七八糟了,转头一看,衡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床头,床上的枕头和书,全部被他扔到地上,床头柜上的笔、杯子、火柴盒等,都被他扔到了床上,此时他胖胖的小手,正伸进床头柜的柜子里不知在摸什么东西,小胖脸上写满了乐趣和好奇。 “衡衡。”闻青喊一声。 他立刻把胖手收回来,转头看闻青,然后看纪彦均,见爸爸妈妈不带笑容,知道爸爸妈妈生气了,一转小身子,小手扶着床头柜,又扶着墙,飞快地朝门外跑,不跑爸爸会打屁屁的。 “衡衡,你给我回来。”闻青喊。 小衡衡摇着小脑袋,扶着墙往外走,不要,不要,就是不要回来。 不过,他没跑掉,被纪彦均抱回来,往屁股上啪啪两巴掌,他也没哭,趴在床边,把扔在床上的笔、杯子、火柴盒等,又捡回来,放到床头柜上。 回家的路上,闻青坐在车上说:“彦均,你有没有发现衡衡越来越皮了?” “有吗?”纪彦均问。 “有啊,以前小的时候,他可乖了,自从会走了之后,到处搞破坏。有次到水湾村,妈给他两个糖饼吃,朋朋怕他吃多,就吃了他一个,他啊啊叫着,朋朋已经吃完了,他好生气的,然后他就偷偷地拿了朋朋的作业本,扔到了床底下,要不是妈看到,这作业本就找不到了。” 纪彦均笑。 “还有,家里的那些小玩具之类,他都给拆一遍,拆了他又装不上,散了一地继续拆继续搞破坏。”闻青想着,他怎么这么调皮。 纪彦均笑着说:“他不是小时候乖,他那时候不会坐不会爬的,只能躺着,他倒是想皮,皮不了。现在会坐会爬会啊啊叫,可不就皮了。”以后会走路了,更调皮。 “那怎么办?”闻青发愁。 “没事儿,小孩子调皮一点没事,过头就不行。”纪彦均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小时候也是一点也不老实。 “对,不能调皮过头。” 夫妻俩说着边到了县城纪家。 车子刚停定,梁文华、纪宁芝便冲了上来,以前都是“彦均啊,哥”的喊,这次则是:“衡衡,衡衡。”梁文华、纪宁芝同时喊。 纪彦均先下车,然后不待纪彦均去开后车门,梁文华已经满脸笑容地打开后车门,高兴地喊:“衡衡,衡衡。”直接无视闻青,就盯在白胖的大孙子身上。 可惜大孙子还是不让她抱。 “妈,你别拦着嫂子的路,让她和衡衡先下车再说。”纪宁芝在一旁说,纪宁芝自从受了李传立、章方方二人爱情、友情的双重伤害之后,如今成熟不少,看着闻青、纪彦均几年如一日的相爱,有了可爱的衡衡,并且逢青做的那么成功,她知道自己斗不过闻青,也没有斗的必要,再说闻青也不坏,以前都章方方挑唆,所以在纪彦均的几次说服下,纪宁芝也叫了闻青嫂子。 只是梁文华仍旧执着地讨厌着闻青,婆媳关系自古难调和,梁文华对闻青先入为主的差印象不说,她一直认为逢青的发家都是她儿子的功劳,压根没闻青什么事儿,要不是彦均,闻青还是个农村丫头。 不过,看在大孙子的面子上,她不和闻青起冲突就是,此时为了让大孙子露面,她退到后面。 纪宁芝探身接过衡衡:“衡衡。” 然后闻青跟着从车里出来。 “衡衡,衡衡。”梁文华满脸堆笑地逗衡衡:“我的大孙子又长好看了啊,听说你扶着墙都会走了是不是啊,是不是啊,和奶奶说说。” 衡衡头一扭,趴在纪宁芝的肩膀上,不理梁文华。 梁文华:“……宁芝,你说这孩子咋就不喜欢我呢?” “我也不知道,爸特别想衡衡,我现在抱给他看去。”纪宁芝说着就抱着衡衡走进堂屋。 与此同时,纪彦均、闻青已经看了纪友生,人老了,不能有点病有点伤的,不然一下子会显得憔悴好多。 纪彦均、闻青询问了几句,便从房里出来,正好这时逢青制衣厂的人送来一抬缝纫机,留着给闻青用。 接下来几天,闻青、纪彦均、衡衡就住在了纪家。 每天纪宁芝带着衡衡玩,虽然纪宁芝以前脑子不够用,自从不受章方方蛊惑了,明显脑子清醒很多,虽然时而还是会犯蠢,但是疼衡衡,是真的疼,每天都带着衡衡溜达着玩。 梁文华碰不着衡衡,就远远地看着衡衡,给衡衡准备饭、衣裳、鞋子以及铺床,收拾玩具什么的。 闻青则是等到衡衡出去玩之后,在房里修稿子,做衣裳,因为童装是她第一次接触,而且孩子的东西要慎重,所以她投注了很大的心血,就为一上市能火爆的同时,也能服务小孩子,让大人们放心。 闻青正拿着剪刀剪布料时,衡衡回来了。 “妈、妈……”衡衡脆生生地喊。 闻青应:“哎,妈妈在呢,衡衡回来了呀。” “嗯。”小孩子嗯跟大人不一样,音很轻,微微上挑,奶味浓浓的。 闻青听了心里舒畅:“过来妈妈亲亲。” “嗯。” 衡衡才刚进来,堂屋的电话响了,接着梁文华声音硬绑绑地喊:“闻青,电话。” “好,来了。”闻青想应该是姚世玲送菜过来了,转而和纪宁芝说:“宁芝,你帮我看衡衡一会儿,我去接个电话,一会儿可能要出去一下。” 纪宁芝喊没喊住闻青,她就是要把衡衡送回来,她好去上厕所的呀,谁知闻青接个电话就出去了。 纪宁芝实在憋不住了,把衡衡放在缝纫机旁边喊:“妈,妈,你过来看一下衡衡,我去上下厕所,快点,我憋不住了,我就把衡衡放在缝纫机跟前了,你快点来看着啊。” “哎好好好。”梁文华应着。 纪宁芝已跑出去。 衡衡是个调皮的,看什么都好奇,都想伸手抓抓摸摸,这会儿见着缝纫机上垂下来的纸张和衣裳,伸手就用力扯,一扯哗啦啦扯掉一张又一张的纸啊衣裳的。 等到梁文华跑过来时,看到就是一地的衣裳和纸张。 “哎哟,小衡衡你又调皮了。”梁文华说着。 衡衡一向不喜欢梁文华,用梁文华的话说就是胎里教的就不喜欢,所以一扭小身子,歪歪地走两步,猛地趴在了床边上,远离梁文华。 梁文华一见大孙子白白胖胖的,歪提多喜欢,吃瘪也喜欢,乐呵呵地凑上去喊:“衡衡啊,我是奶奶啊。” 衡衡往一边走。 “奶奶抱抱哈。”梁文华手刚碰到衡衡,衡衡就啊啊地叫起来。 正巧纪宁芝跑回来,听到了:“妈,别抱他啊,衡衡,姑姑抱你去找兵兵玩去。”然后纪宁芝就把衡衡抱走了。 梁文华又没抱着衡衡,心里又是一股子气,看什么都不顺,转头看着缝纫机前乱成一团,心里更火,暗想闻青天天就知道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家一趟,还搬台缝纫机回来,饭也不做衣裳也不喜欢,净干这些现世的活儿! 梁文华才不帮她收拾这些呢,正打算走时,突然想起她刚认识的一个牌友,牌友先是把她夸了一通,然后说她媳妇也是卖衣裳的,生意可好了等等。接着又问梁文华的大孙子有没有不穿的衣裳,或者小孩子的衣裳样式,她讨两件给她孙子孙女穿,回头买鲤鱼给她吃。 此时梁文华看向散落在地的衣裳和画稿,她转头,透过窗子看院子,闻青并没有回来,于是弯身把小孩子的衣裳和画稿都捡起来。 “画的样式可真多,这小孩子的衣裳也真多。”梁文华小声说着,然后三下五除二挑了几套衣裳,抽了几张画稿出了门,心想我大孙子的东西,我想拿就拿。 与此同时,闻青接过姚世玲送来的平整棉絮和自家地里种的菜说:“妈,你来都来了,就到家里看看衡衡嘛。”家里是指纪家里。 “我不去了,闻朋贪玩,牛跑了咋办?我得马上回家。”姚世玲笑着交待:“闻青,这棉花是今年刚收的,棉絮可细了,软的很,正好给衡衡做几套棉袄棉裤穿,暖和的很。” “嗯,妈,你等一会儿,我让彦均送你回水湾村。”闻青说。 “这才多远,不用不用不用送。你回头带衡衡回家来住两天。”姚世玲说。 “好。”闻青答应着,还是叫了逢青制衣的车子,把姚世玲送回水湾村她才放下心。 而后抱着棉絮和菜回来,把菜放到厨房,棉絮拎回房间,没听到衡衡啊啊叫的声音,估计又和宁芝去玩了,闻青笑了笑,准备继续做童装,刚坐到缝纫机前就发现不对劲。 稿子呢?她刚才面前明明有很多张,怎么就两张了? 还有,衣裳呢,这凳子上的那么多童装去哪儿了? 闻青心里一咯噔,难道是被衡衡扯走了? 第126章 扯到哪里去了? 闻青在房内找,到堂屋找,到院子找,都没有。 “衡衡,衡衡。”闻青满脸焦急地在院子里喊,被纪友生听到,纪友生在卧室地问:“闻青,你喊衡衡干啥?他被宁芝抱出去玩了。” 闻青回答:“爸,我的画稿、衣裳样子可能被衡衡扯丢了。” “应该不会,就算衡衡扯的话,肯定扯不完,他都是图个新鲜,肯定还在家里,你再找找。”纪友生在卧室里为孙子说话。 闻青面色凝重出去找衡衡,正在这时,纪彦均回来了,见闻青神色着急,问:“青青,怎么了?” “画稿和样衣丢了,可能被衡衡调皮扯走了。”闻青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儿子做的,以前衡衡也是破坏过她的衣裳,但都是扯到地上就完事,这次直接不见了。 “衡衡呢?”纪彦均问。 “应该是宁芝抱去玩了。”闻青说。 “宁芝应该是抱他去兵兵家玩了,不一定是衡衡扯的啊,衡衡还那么小。”纪友生还是为孙子说话:“你们仔细找找啊,是不是你忘了放哪儿了呀?” “再找找吧。”纪彦均说。 话刚落音,纪宁芝抱着衡衡从院门进来了。 “衡衡,肉汤好不好喝啊?”纪宁芝笑着问。 “喝。”衡衡口齿不清地说,一开口,清清的口水顺着小嘴往下流。 “哎哟,瞧你馋的哟。”纪宁芝用围嘴给他擦口水。 衡衡咯咯地笑。 “衡衡。”闻青喊一声。 衡衡立刻转头,一见闻青,两眼发光,伸着小胳膊就喊:“妈、妈、妈……”要抱抱。 闻青没有接他,而是神色凝重地问:“把妈妈的衣裳扯哪儿去了?” 衡衡哪里懂这些,他只看到了妈妈不高兴,顿时不敢在纪宁芝里扑腾,胖胖的小脸茫然极了,看看妈妈,看看爸爸,都是板着脸,他只好老老实实坐在纪宁芝的怀里。 “哥,咋回事儿?”纪宁芝不解地问。 纪彦均说:“你嫂子的稿子和衣裳没了。” “放哪儿的?”纪宁芝问,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稿子和衣裳的事儿。 “就在缝纫机上,我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没了。”闻青说。 “没有啊,我就上个厕所,然后就把衡衡抱到兵兵家去玩了,当时他手里什么都没有。”纪宁芝说:“你是不是自己放到哪里了?” “他手里没扯东西?”闻青问。 “没有,不信你问妈,妈帮忙看一会儿衡衡的。”纪宁芝说。 妈帮忙看一会儿衡衡…… 闻青瞬间明白过来,哪是衡衡不懂事乱扯的,明明是有人拿走的,闻青转头看向纪彦均。 纪彦均也明白过来,问:“妈呢?” “我在这儿呢,找我啥事?”梁文华满脸笑容地从院外回来,刚才她拿着衣裳和画稿送给牌友了,牌友可开心了,对她千恩万谢,说这下孩子有衣裳穿了,又给她抓了把糖炒栗子,说是给她孙子吃,还约了下午一起打麻将。 “闻青缝纫机上的衣裳和画稿是你拿的?”纪彦均问。 梁文华轻松回答:“是啊。” “东西呢?”纪彦均问。 “送人了。”梁文华回答。 “送谁了?” “一个刚认识的牌友,她孙子孙女没衣裳穿,也没小孩子衣裳的样子,我就拿两件给他们穿,她还给了点零嘴。”说着她掏出糖炒栗子,准备剥给衡衡吃。 “去要回来。”闻青声音硬冷地说。 梁文华一愣,问:“你说什么?” 闻青眼神异常冰冷,她一直以为梁文华是太爱纪彦均这个儿子,所以不管是谁嫁给纪彦均,梁文华都不怎么待见,婆媳多数是如此。而她又刚刚好是农村人,以前风评也不好,所以梁文华不待见她,她能理解。至少梁文华是爱纪彦均和衡衡的。 但却没想到梁文华从行为上就有问题,她除了欺软怕硬之外,心眼就不好。 “去要回来!”闻青提高声音,令纪彦均、纪宁芝、衡衡愣住,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闻青发脾气了。 梁文华被震了下,但是儿子闺女在面前,她怎么轻易服软,当即呛回去:“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理。” “你拿谁的东西送的?”闻青问。 “我大孙子的。” “谁告诉你那是他的?”闻青目光锐利,死盯着梁文华。 梁文华生出惧意,勉强地说:“那小孩子的衣裳不是我大孙子,难道你穿?” “那是逢青集团新开发的童装。”纪彦均沉声说。 纪宁芝明白过来,小声说:“妈,那是逢青集团的衣裳样子和稿子,要投入大批量的生产的,你赶紧给要回来吧。” “要什么回来,她画那么多,送都送出去了,再画就是了。”梁文华说。 “妈!”纪彦均厉声喊一句。 梁文华死撑着不退缩。 闻青冰着脸问:“你到底去不去要回来?” 梁文华心虚:“要什么回来,你再画就是了,不就两件衣裳,怎么这么小气?” “行,我小气是吧,那我大气给你看。”闻青实在气极,转身就想堂屋走。 “你干啥,你想干啥?”梁文华问。 “报警,逢青集团是南州市第一大集团,不但得到县长、市长的重视与表扬,也带到了整个南州市的经济发展,逢青的商业机密,直接关系着南州经济的发展,有人偷走我的画稿和样衣,就是窃取商业机密,我报警是求公平对待。”闻青边说边向堂走。 梁文华一听闻青说这些,当即傻眼了。这个罪名这么大吗?她赶紧上前拉住闻青,闻青甩开她。 梁文华再上前去拉时,纪彦均上前阻止。 衡衡一见有人和她妈妈拉扯,就以为有人要伤害她妈妈一样,吓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纪宁芝连忙抱着哄。 “妈、妈……”衡衡哭着喊。 纪友生也被惊动了,柱着拐杖出来。 闻青拿着画稿和样衣从房间走到堂屋,看也不看梁文华、纪彦均一眼,径直走到纪宁芝跟前,接过衡衡。 “嫂子,嫂子,你干啥?”纪宁芝有点摸不准闻青的目的。 “妈,妈……”衡衡口齿不清地喊,小脸蛋哭的通红。 “别哭,妈妈在呢。”闻青给衡衡擦眼泪,抱着衡衡要走。 “妈妈……”衡衡小胳膊紧紧抱着闻青的脖子。 “青青。”纪彦均喊。 “快拦住你嫂子。”纪友生喊一声。 纪宁芝连忙拽住闻青的胳膊说:“嫂子,这事儿是妈的错,我们现在就去把衣裳要回来,你别走,你看衡衡哭的。” “就是啊,闻青,这事儿是你妈的错。”纪友生用拐杖用力敲着水泥,脸气的通红喊:“梁文华!你作够了吗?!” 纪彦均站在梁文华跟前,语气疲惫地说:“妈,去把东西要回来,不然青青报警了,我也没办法。” 梁文华一怔,抬头吃惊地望着纪彦均,纪友生不帮她,纪宁芝不帮她,连她最爱的儿子也不帮她,她媳妇儿还要嚷嚷着报警。 “你让她报去好了!”梁文华气冲冲地说。 “去报!”纪友生支持地说:“越老越顽固,越老越不知好孬了,闻青,去,去报警,宁芝,别拦她!拿了别人的东西送人,一点也不知悔改了!” 纪友生也受不了。 梁文华傻眼了。 纪宁芝抓着闻青,怕闻青走了。 纪彦均、纪友生始终站在闻青这一边。 闻青抱着衡衡,摸着胖胖的脸蛋,此时衡衡已经不哭了,长长的睫毛上沾了一层泪水:“妈妈,妈妈……” “梁文华,我再问你一句,你去不去把东西要回来?”纪友生问。 梁文华不作声。 “行,你不要是吧,等公安同志来找你时,你去坐牢了,咱们就离婚!”纪友生狠着劲儿地说。 其实,纪友生是个好脾气的,以前梁文华嫌弃闻青农村人、没文华、家穷,那也是事实,他也不说什么,但是闻青现在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别说她配不上纪彦均,他都觉得纪彦均配不上闻青了,如今闻青、纪彦均结婚了,夫妻俩感觉情极好,又生了衡衡,幸福美满,闻青从未说过一句梁文华和纪宁芝的不好。 可是梁文华呢,百般挑剔,万般为难,处处针对,近乎变态了,不过就是闻青没有像章方方那样奉承她,讨好她,儿子疼媳妇大于疼亲娘了,她就看不顺眼。闻青不跟她计较,她平时碎碎念就算了,现在不声不响拿着闻青的东西送人,她还有理了!这不是婆媳矛盾了,这是道德问题,这行为是违法的! 梁文华震惊地看着纪友生,离婚?他们都有孙子了,纪友生要跟她离婚? 纪彦均不作声。 闻青紧抱着衡衡。 纪宁芝见越闹越大,马上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连忙放开闻青,快步走到梁文华跟前,拉过梁文华的胳膊就说:“妈,走,我陪你去要回来。” 说着,纪宁芝用力把梁文华扯出院门。 纪彦均看一眼闻青和衡衡,又看向纪友生,准备把纪友生扶进卧室,纪友生这时开口说:“闻青啊,你别生气了,东西要回来之后,你们回南州吧,你妈是顽固不化了,以后你们一年带着衡衡回来一次就行了。” 说完纪友生找到凳子,艰难地坐下说:“我坐这儿等你妈把东西要回来。” 闻青没接话。 纪彦均走向闻青问:“抱他抱的累了吧?” 闻青低声答:“还好,刚才那么一闹腾,吓着衡衡了。” 纪彦均看向衡衡,衡衡眼睛红红的,紧紧抱着闻青的脖子,肉呼呼的小脸趴在闻青肩膀上,他要接过来,衡衡不让。 闻青说:“没事,我抱着吧。” “青青。”纪彦均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最后伸臂将闻青搂在怀里。 闻青头抵着纪彦均胸膛。 纪彦均突然问:“这辈子是不是嫁给我的那天,你才记得所有事情的。” 闻青:“嗯。” “那如果是早早地就记得所有事情,你是不是还是不愿意嫁给我?”纪彦均问。 闻青沉默一会儿答:“会吧。” 虽然她的回答后面加了一个“吧”字,但是纪彦均还是很感动,问:“为什么?我家……”他没有说他家这么的让人头疼,事儿这么的多,这么的极品。 闻青笑:“因为衡衡。”还因为爱吧,不甘心,凭什么事情奋斗就能得到,而爱情、亲情、幸福奋斗之后得不到呢?她想试试。 结果事实证明,纪宁芝会变懂事,梁文华却越给脸越不想要脸。 因为衡衡…… 纪彦均听后,亲了亲闻青的额头:“谢谢。” 闻青笑。 “妈妈。”衡衡奶腔浓浓地喊,喊的还不太清楚。 闻青摸着他的胖脸:“衡衡,妈妈在呢,刚才怪不怪妈妈,妈妈错怪你了。” 衡衡:“妈妈。” 闻青凑上“mua”一下,亲了衡衡肉肉的脸蛋。 纪彦均随即也亲了一下。 衡衡咯咯地笑起来。 接着纪彦均接过衡衡,拉着闻青坐在堂屋。 纪友生有意无意地向闻青道歉,说些家和万事兴的话,闻青一一听着,不作声。纪彦均抱着衡衡,衡衡玩了半天了,要午睡了,打了个哈欠。 纪彦均将他横抱在怀里,哄他入睡。 直到纪彦均把衡衡放到床上,房间门关上,纪宁芝和梁文华仍旧没有回答。 “这个梁文华,又出什么故事头!”纪友生不高兴地说。 纪彦均、闻青没接腔。 又过了一会儿,纪宁芝、梁文华终于回来了。 纪友生、纪彦均、闻青看着二人。 纪宁芝走在前,梁文华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一副心虚的样子。 “东西呢?”纪友生先开口问。 纪彦均见二人两手空空,皱起眉头。 闻青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让你们要的东西呢?”纪友生着急地再问一遍。 梁文华不敢作声。 纪宁芝代为说:“我和妈去了那家,那家人开始见到我们还客气地招呼,然后妈开口要衣裳和稿子时,那人装傻,说不知道什么衣裳什么稿子啊,说妈没有拿衣裳和稿子给她。” 纪彦均、闻青一愣。 纪友生问:“啥意思?” 纪宁芝回答:“就是没要回来,人家不承认妈给了她衣裳和稿子,妈都跟她吵起来了,她硬说没见过什么小孩子衣裳和稿子。” “那你到底给没给?”纪友生气急败坏地问。 梁文华难过地回答:“我给了,是她向我要的,她说衡衡身上的衣裳特别好看,就说衡衡妈有本事,她也想给她孙子孙女做好看的衣裳,就问我有没有衡衡不穿的衣裳或者衣裳样子,我想着大家都是朋友,所以我才拿了闻青的东西给她的。可是她转脸就不认账!” “她家有没有亲戚或者朋友是卖衣裳的,或者做衣裳的?”闻青问。 纪彦均一听,转头看向闻青,见闻青面色严肃,瞬间明白过来,脸色顿时变了。 梁文华老老实实地回答闻青的问题,说:“她女儿还是她媳妇什么的,也是开服装店的。” 闻青顿时心一凉。 第127章 纪彦均面色一凝,转眸看向梁文华。 梁文华心下一惊,下意识往后缩。 “彦均,咋了?开服装店的有啥问题吗?”纪友生问。 纪彦均目不转睛地看着梁文华说:“妈被人故意坑了。” “故意坑了?谁坑的?”纪友生不解。 纪宁芝仔细思考,然后问:“哥,你的意思是说,妈的牌友是故意接近妈,目的就是为了让妈把嫂子的东西偷……拿给她?” “嗯。”纪彦均面无表情地回答。 纪友生、纪宁芝立刻愣住,缓缓看向梁文华。 梁文华底气不足地辩解:“不可能吧,不就两件衣裳,几张纸吗?什么故意不故意,坑不坑的,你们也说的太严重了吧。” 闻青闻言,忽然抬眸,目光异常冰冷,梁文华浑身一震,愣是不敢直视闻青。 “彦均,很严重吗?”纪友生问。 “嗯。”纪彦均点头。 “多严重?” 纪彦均沉声说:“几个月前,闻青已经开始筹划童装的事情,衡衡每天都会试三套衣裳以上,稿子修了不少二十遍,现在看到的四五张稿子,闻青可能已经画废了两三百张。” “这么多?”纪宁芝不由得惊呼。 纪彦均继续说:“最近进入最后的修定,逢青集团那边,面料、制作人员、扭扣拉锁、厂地、销售、顾客合约等,全部已经就绪,现在衣裳和稿子都没有了,所有准备全部无用,除了制作人员、厂地、销售人员每天都要付工钱外,顾客方面,没有按时交货会按合同支付多倍违约金。” “多少钱?”纪友生连忙问。 “十几万。”纪彦均说。 纪友生、纪宁芝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十几万啊,在这个年代一个肉包子才几分钱的年代,十几万那就是天文数字,会不会直接让逢青破产或者做不下去? 连梁文华听后也不由得双腿打软。 “妈,你说严重吗?”纪彦均问。 梁文华愣愣地说不出话,她虽然不懂逢青集团的事儿,但是误工误时要多掏钱这事,她是知道的,见儿子脸色极其难看,她心下明白事情很严重,心里发虚,还有点发憷。 “那、那、那现在怎么办?”纪宁芝问。 “去要回来,必须要回来!”纪友生拐杖柱地柱的啪啪响,厉声说。 “要不回来了。”一直沉默的闻青,突然开口。 “为啥?嫂子,那是你的东西,为啥要不回来?我们去她家闹去,去她家搜去,我就不信搜不出来!”纪宁芝说,十几万啊那是,完全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那你们刚才要回来了吗?她承认拿了衣裳和稿子了吗?有人证吗?有物证吗?”闻青反问:“什么都没有,你找来公安同志都没用,她还可以告你诬陷。” 纪宁芝立马被堵的哑口无言。 “闻青,那这咋办?有别的办法,你画的那些东西你还能记住吗?”纪友生担忧地问。 “记不住。”闻青说:“再者,对方既然是有目的,那么他们已经下手开始做衣裳了,并且会想尽办法抢在我们之前出厂销售,到时候十几万块甚至更多,就是他们赚。” 梁文华听后,脸色瞬间惨白。 纪友生、纪宁芝震惊住,也就是说,梁文华不但让逢青损失惨重,同时还让对手赚的钵满盆满。 再去要衣裳和稿子?就像闻青说的那样,你不但要不到,说不定别人还能利用这次机会,利用逢青的牌子炒一炒自己的童装,毕竟,他们有备而来,而纪家却是措手不及。 一时间,堂屋内一片死静。 闻青、纪彦均沉思。 纪友生痛心,胸口一团火熊熊燃烧。 纪宁芝被惊住。 梁文华面无血色地站着,她怎么也想不到,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新认识的牌友,居然坑她,她自认对牌友都不错,却没想到被她利用,她气恼的不行。 正在这时,角门传来细微的声响。 几人转头看过去,就见衡衡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不但自己开了房门,还用胖胖的小肉手扶着墙面,从房间走到了堂屋,睡眼惺松的小脸蛋上尽是笑容。 “妈妈……”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喊一声,两只小肉手扶着墙,横着向闻青走:“妈妈……” 闻青刚才心里沉重,异常烦燥,此时看到衡衡后,心头顿软。 “妈妈。”衡衡口齿不清地喊。 闻青走上前,刚蹲到衡衡身边,衡衡两手松开墙面,一下扑到闻青怀里:“妈妈……” “睡醒啦?”闻青笑着搂着他肉嘟嘟的身上,一股股淡淡的奶香袭来,这是她儿子的味道。 “妈妈……” “诶,妈妈在呢,喊妈妈干啥呀?”闻青温声问。 “妈妈。”衡衡继续喊。 闻青笑着抱起衡衡,谁也没理,径直进了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徒留堂屋一屋的安静。 纪友生、纪彦均、纪宁芝,包括梁文华在内,都知道闻青这次是生气了,很生气,生气不想离在座的任何一个人。 纪友生从刚才就是一团火在胸口燃烧,十几万啊,平白的十几万啊,他看向梁文华,不由发起火:“还愣着干什么,再去要啊!去啊!!” 梁文华被吓的一个激灵。 纪宁芝也被吓了一跳。 纪彦均站起身来,一句也没说,走向闻青和衡衡。 “去啊!!”纪友生怒吼:“梁文华,我告诉你,这次你东西要不回来,连累的逢青,我就,我就跟你离婚!” 梁文华听言一惊。 纪友生气的胸口起伏,这个梁文华太过分,太嚣张了。 “妈,妈,走,我们再去试试。”纪宁芝拉着梁文华再次去牌友家。 如果说,她们刚才对纪彦均、闻青所言还存在质疑的话,那么此时看着牌友家人去楼空,迅速搬家,她们便对纪彦均、闻青的话深信不疑了。 “妈,刚才咱们过来的时候,她还在呢,怎么现在大门敞着,人不见了呀?”纪宁芝怔忡地问,太不可思议了,她现在在上大学专科,学校里有五湖四海的朋友,也就从同学的口中听说一些车匪路霸,坑蒙拐骗的事儿。 比如说,有人外地女人,为了骗本村一个男人五百块钱,自愿嫁给男人,结果睡了一夜,拿走五百块钱,女人就人间蒸发了,等等诸如此类的事件,纪宁芝只是听说,听说的东西都带着不真实感,没想到这种“听说”居然真真实实地发生在她身边,发生在她妈妈的身上了。 梁文华愣住,呆呆地看着这个小院子,她清楚地知道这个牌友是从外地刚搬过来的,租房子,说是想做点小生意……现在竟然不声不响地跑了,这个牌友家具体住哪儿,干啥的,她一概不清楚。 这个年代租房子可不用复印什么身份证之类,直接给钱就行,上哪儿找人。 “妈,人呢?”纪宁芝傻傻地问,她明知道人跑了,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正在这时,梁文华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纪宁芝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妈,妈,妈。” 梁文华目光呆滞地看向纪宁芝,艰难地说:“十几万啊,十几万块钱啊……” “妈,你先别这样,我们回去和哥、嫂子说一声,看看他们有没有解决的办法。”纪宁芝说。 等到纪宁芝拉着梁文华把牌友人去楼空的消息带回纪家时,纪彦均正在收拾东西,搬到车上。 闻青抱着衡衡,逗衡衡说话。 二人谁都没理纪宁芝,也没看梁文华。 “你说,她家空了?”纪友生出拐杖出院子。 “嗯,空了,一个人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纪宁芝说。 纪友生脚上还着石膏,此时气的身子发抖,拐杖直戳地面:“梁文华,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梁文华缩在一边,压根不敢靠近纪友生,她怕纪友生一拐杖,把她给敲死。 闻青抱着衡衡,全当梁文华不存在,转头问纪彦均:“东西都拿完了吗?” “拿完了。” 闻青抱着衡衡,坐进车内,连让他跟爷爷、奶奶、姑姑说声拜拜也不说,纪友生、纪宁芝非但不怪,二人还想向车旁凑。 “衡衡,衡衡。”纪友生、纪宁芝喊。 闻青抱着衡衡,终究还是说了:“衡衡,跟爷爷和姑姑拜拜。” 衡衡冲着车窗挥手。 纪友生露出了笑容。 “爸。”纪彦均这才开口同纪友生说话:“爸,你还伤着呢,注意休息。”然后转头和纪宁芝说:“宁芝,你多多照顾爸,过几天有空的话,我一个人回来看你们。” 彦均一个人回来? 意思就是说闻青和衡衡以后都不回来了?纪友生、纪宁芝都知道闻青在气头上,这事儿确实怪梁文华,二人也不敢说什么。 纪友生担忧地问:“那这衣裳啥的,你们怎么处理?十几万啊。” 纪彦均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听闻青的,不出意外,过几天市面上闻青做的衣裳,就会以别人的名义在大街小巷里热卖了。” “那就没办法阻止了吗?”纪友生问。 纪彦均反问:“人都走了,怎么阻止?” 纪友生、纪宁芝接不出话。 纪彦均拉开车门,坐上车,发动车子离开。 从头至尾,都没有理梁文华,连纪宁芝扶着纪友生进院门之后,也没有喊梁文华。 梁文华站在院外,看着纪彦均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 纪彦均开着车子,未出县城,就拐上了大土路,如今的大土路已经不是大土路,自从逢青集团起来后,逢青集团花钱修了这路,如今变成了水泥路,平时没有大机动车辆,所以水泥路很平整。 “一会儿,把你和衡衡送到水湾村后,我和刚子去找找人,把幕后同行揪出来,即便我们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至少得知道他们是谁。”纪彦均边开车边说。 闻青点头:“我想办法把稿子出出来,减少损失。” “嗯。”纪彦均嗯了一声之后,从后视镜中看一眼闻青,然后又开口:“青青……” “不用内疚,我自己选择的路,不后悔走。”闻青说,人生不可能全部如意,梁文华这么作,如果这次她还不知悔改,那她就无药可救了,闻青吐了一口气:“先把逢青的事情解决。” “好。”纪彦均应。 不一会儿,纪彦均、闻青、衡衡就到了水湾村闻家。 一到水湾村,衡衡兴奋地闻青怀里扑腾:“舅、舅、舅……”小嘴巴嘟着喊,他在喊他的小舅舅闻朋。 “亮亮、朋朋!”闻青在院外喊一声。 姚世玲、闻亮、闻朋立刻跑了出来。 衡衡更加兴奋了,闻青差点抱不住,幸而纪彦均接住。 姚世玲纳罕地问:“闻青,咋这个时候来了?我刚给你送了青菜,你们过来了,可是有啥事?” “没什么,进院子再说。”闻青说。 “好好好,你和彦均吃饭了吗?衡衡吃了吗?”姚世玲关心地问:“正好,我正在做晌午饭呢。” “没吃呢。”闻青说,哪有时间吃,气都快气饱了。 “那正好,我再多做点。”姚世玲说着,转头想让闻朋帮忙烧锅,结果看他正抱着胖乎乎的衡衡,两个人玩的可开心了,姚世玲随即一笑说:“闻亮,你来烧锅,做饭快点。” “好。”闻亮连忙就跑进了厨房。 纪彦均这时开腔:“妈,就不用做我的,我现在出去一趟,晚上再回来。” “吃过饭再出去嘛。”姚世玲说。 闻青也说:“就是,再急也不急于一时啊。” “没事,你好好吃饭,别生气了,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还有我在呢。”纪彦均看着闻青,温声说:“下午的时候我回南州一趟,把你工作室里半成品的衣裳都带来。” 闻青点头:“好,一会儿你弄点东西吃。” “嗯。”说着纪彦均就开车走了。 闻青没有和姚世玲说梁文华偷她衣裳和画稿的事儿,只说要开发童装了,她和纪彦均都忙,没时间顾衡衡,衡衡又不怎么喜欢他爷爷奶奶,所以把衡衡带过来过两天。 姚世玲满口答应:“带过来好啊,这边场地大,小孩子也多,多好看啊。”说着姚世玲就转头看衡衡。 衡衡正坐在院子的凳子,凳子太高,他腿短,触不到地,在半空中晃来晃去。旁边坐着闻朋,闻朋一手托着碗,一手拿着勺子,正在喂衡衡吃饭。 刚才姚世玲说做饭,衡衡就喊着饿、饿、饿的,如今衡衡已经开始吃饭了,姚世玲在给大人做饭之前,特别简单地给衡衡做了肉汤泡馍,营养又好消失。 “衡衡,你别光吃干的,来喝点汤。”闻朋舀了一勺肉汤。 衡衡小嘴一吸溜就喝完了,衡衡可是不挑食的,不然也不会这么胖了。 姚世玲、闻青在一旁看着笑。 不一会儿饭做好了,闻青快速吃完之后,就回到自己婚前的房间,说了几种面料,让闻亮骑着自行车,去县城各取窄幅五尺来,然后迅速地拿出纸、笔、皮尺、木尺、粉笔、现有布料、仅剩的衣裳成品、仅余的两张画稿,然后边量尺寸边重新画,并且不准闻朋带衡衡跑远,时不时把衡衡叫过来量一下尺寸,看一比例。 一直忙碌到傍晚。 纪彦均终于回来。 闻青抬头问:“怎么样?” 纪彦均则问:“一直做到现在吗?累不累?” 闻青摇头:“不累,你那边怎么样?” 纪彦均将从南州带来的一包衣裳,拎进房间,坐到闻青跟前,就着闻青用过的杯子,喝了口水:“查出了点东西。” “什么?”闻青问。 纪彦均回答:“章方方和李传立。” 闻青一愣:“章方方和李传立?关他们什么事?” 纪彦均说:“你记得之前,章方方、李传立、宁芝的事情吗?” 闻青点头。 “李传立的妈妈也闹了沈家。” “是。然后呢?” “然后在李传立的坚持下,章方方与他结婚了。”纪彦均说:“李传立家庭还算不错,后来暴发了一次,有点闲钱了。章方方对服装感兴趣,所以她以模仿逢青的衣裳而赚钱,次次模仿,与李传立越做越大,拉拢不少同行,准备成立集团,前段时间逢青集团就和当地公安同志说了这事,虽然不能把她怎么样,但算是警告,所以她收敛了不少。” 闻青一字不落地听着。 纪彦均继续说:“然后,她听了逢青开发童装的风声,就找了李传立的远方亲戚来接近妈,拿到衣裳和稿子,准备借此更上一层楼。” “她怎么知道接近妈,就能得到我的衣裳和画稿?”闻青问,然后自我思考一番说:“难道说,爸的腿伤不是意外,而是故意有撞的?” 纪彦均面无表情地说:“嗯。” 闻青抽了一口凉气,这章方方还真是不消停,也不知道梁文华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气疯,自己曾经看中的儿媳妇,不但抢自己闺女的心上人,还找人差点撞断自己男人的腿…… 第128章 “章方方真是闲不住。”闻青说,为了钱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纪彦均沉思。 闻青又问:“爸的伤已经没有证据了?” “没有。” 闻青略略思考,抬眸见纪彦均面露愠色,心知他也不好受,一个亲妈是非不分,一个青梅图谋不轨,肯定心塞,于是转移话题问:“中午饭吃了吗?” 纪彦均没吱声。 “一定没吃。”闻青笑着说。 纪彦均看向闻青:“青青……” 闻青将手放在他的手面上:“彦均,我不会放过他们,行吗?”他们是指谁?当然是李传立、章方方,还有梁文华了,如今她和纪彦均是夫妻了,动梁文华自然得和他打声招呼。 纪彦均看向闻青。 闻青目光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反握住她的手,开口说:“我保护你。” 闻青心头顿暖,他没有因为梁文华、章方方而动摇,而是完全地相信着她,她点头:“好。” 纪彦均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闻青正微笑时,听到院外传来奶声奶气地喊声:“妈妈,妈妈……” “衡衡回来了。”闻青说。 纪彦均站起身来,看向门口,不一会儿,姚世玲牵着衡衡地小手,走进来:“彦均回来了。” “妈。” “吃饭了吗?”姚世玲问。 “还没有。” “我现在就做。” 纪彦均说:“我帮您。” “不用,不用。”姚世玲把衡衡交给纪彦均后,就进了厨房。 纪彦均还是去厨房帮忙了,他坐在地锅前烧火。 闻青陪着衡衡在灯泡下玩耍,闻朋也一旁逗着。 “衡衡,说妈妈我爱你,妈妈我爱你,说了就给你糖吃。”闻青蹲在衡衡面前。 小衡衡脸蛋胖嘟嘟的,在灯光下可以看到细细小绒毛,眼睛亮晶晶的,小嘴动了动:“妈妈。” 闻青说:“还有我爱你。” 衡衡:“妈妈。” 闻青:“我爱你。” 衡衡:“妈妈。” 闻青:“……”闻青放弃教他说“我爱你”,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亲:“你个小胖球,就会喊妈妈,连’爸爸’都不会喊啊,啊。” 衡衡咯咯地笑:“妈妈,耐。” 纪彦均在一旁看着母子俩,眼中尽是温柔。 晚饭后,衡衡由姚世玲、闻朋带着。 闻青、闻亮、纪彦均坐在一起讨论接下来逢青集团该如何做,闻亮也从闻青的口中得知稿子被偷的事儿,当然闻青并没有和他说是梁文华偷的,主要也是想给纪彦均一个面子。 闻亮问:“那我们怎么办?” 闻青答:“继续生产。” 纪彦均问:“来得及吗?” 闻青点头说:“前期来不及,后期跟得上。” “姐,这话怎么说?”闻亮问。 纪彦均答:“意思是说,画稿可能比李传立那边滞后,但是逢青有纺织厂、制衣厂、逢青销售、逢青运输,这一条龙的协调相助,在市场占有上绝对大于李传立和章方方,也快于他们。” 闻青点头。 闻亮看一眼自家姐和姐夫,不愧是各自创造各自品牌的两个人,大脑反应速度就是强。 “运输方面,我那边还会拨人过来帮忙。”纪彦均说。 闻青点头:“好。”她就是要抢先占领市场。 闻亮有些不明白地问:“姐,姐夫,你们的意思是,他们偷了的东西就偷了?我们不去追究了?” 闻言,闻青和纪彦均互看一眼。 闻亮又说:“姐,就算咱们的东西铺天盖地了,他们的衣裳照样可以卖,他们照样可以赚钱啊。这完全没有解决问题嘛。” “就是让他们卖。”纪彦均说。 闻青点头:“对,不让他们卖,怎么能让他们血本无归呢。” 纪彦均点头。 闻亮一头雾水地看着闻青。 闻青看向闻亮说:“亮亮,你自己好好琢磨,假如没有我,这件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怎么解决?” 闻亮皱眉想。 闻青则看向纪彦均说:“彦均,你的人恐怕真的要借我用了。” “我也听媳妇命令。”纪彦均说。 闻青笑,然后转向闻亮:“亮亮,这些天逢青集团各个分公司你多操心一下,关于童装的事儿,一切按计划来。” “但是画稿问题……”闻亮说。 闻青抢白:“画稿没有问题。” 关于闻青的能力,闻亮一次又一次见识过,尤其是衣裳方法的天赋,因此他对这个姐姐带着一些崇拜的,所以此刻点头说:“好,姐,我听你的。” “嗯,那你回房吧。”闻青说。 闻亮应:“好。” 闻青又说:“一会儿妈和朋朋把衡衡哄睡了,就让他和妈睡吧,我这房间缝纫机响着,会把他吵醒。” “好,我去和妈说。”说着闻亮就走了。 闻青、纪彦均则将从南州市带来的一包衣裳,及废稿找出来。 闻青画稿子,纪彦均拿着木尺量尺寸。 因为闻青酷爱做衣裳,除了给逢青集团做衣裳外,也给纪彦均、姚世玲、闻朋、闻亮、衡衡做,纪彦均耳濡目染,对一些基本布料、专业术语等等,都是很明白的。 纪彦均边整理废稿,边说:“这四份稿子的袖口周长分别是三寸、两寸五、三寸一和两寸八。” “好,我知道了。”闻青凭着回忆在稿子上画。 纪彦均:“小秋衣一个是圆领,一个鸡心领,共同点都是棉料。” 闻青:“嗯。” 纪彦均:“裤子长一尺。” 闻青:“布料呢。” 纪彦均:“卡叽布。” “这个不对,卡叽布太硬。” “另一个稿子写的是灯芯绒。” 闻青思考一会儿,然后继续画,在闻青画的过程中,纪彦均一直在一旁看着,闻青要与他讨论时,他就搭上两句。 因为已经有了许多废稿和部分样衣,所以闻青完全是在整合,纪彦均的存在大大增加了她的工作效率。 一直到九点的时候,闻青开始打哈欠。 “去睡吧。”纪彦均说,为了闻青有个好身体,纪彦均除了让闻青吃得好,喝得好之外,也培养了她早睡早起的习惯。 “再画一会儿。”闻青说。 纪彦均不作声。 闻青却感觉到了他的压迫感,平时什么都好说,只要牵扯到吃、喝、睡,纪彦均相当严格,他是太害怕她生病了。 闻青转头看向他。 纪彦均说:“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哪怕那十多万没了,也不能让闻青身体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而闻青之所以不放弃,就是想出口气,就是想让李传立、章方方、梁文华自食恶果,可是纪彦均这么一句“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她突然就没有那么急切了。她笑看着他说:“你哄我,哄哄我,我就去睡。” 纪彦均嘴角带笑,一把将她抱起来说:“媳妇儿,我给你洗澡,给你捏肩,哄你入睡。” 闻青伸臂搂着他的脖子说:“好。” 与此同时,李传立、章方方两个人已经拿到衣裳和画稿,看着画稿上面写的定稿的“定”字,二人激动不已。 “画的还真好看呢。”李传立说。 章方方笑了笑:“不好看逢青能做这么大吗?”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有一股子恨,她从十六、七岁就开始喜欢纪彦均,喜欢纪彦均的英俊、责任感、能力等等,看着纪彦均在社会上崭露头角,越来越有钱,她讨好梁文华那个奇葩,拉拢纪宁芝那个极品,就是为了嫁给纪彦均。 结果半路杀出个闻青,她一直讨好着梁文华、纪宁芝,就为了离间闻青和纪彦均,可是纪彦均还是娶了闻青。 她对梁文华、纪宁芝那么好了,谁知就为了一个李传立,她们母子俩对她大打出手,让她名誉尽毁,不得已才嫁给李传立。 想到这里章方方恨的咬牙切齿,她就要坑梁文华,就要盗闻青的设计,这份定稿的稿子和样衣拿过来了,看逢青损失不损失,到时候闻青该哭了,梁文华悔死了吧?活该! “就这几件衣裳,几张稿子,真能那么赚吗?”李传立问。 章方方反问:“传立,我就凭借跟风闻青的衣裳,不是开了这么多家分店吗?这点你还不信吗?” 李传立想到他和章方方赚了那么多钱,连他爸妈对方方都没有成见了,也不过就是几件衣裳的事儿,让他和方方都买了小汽车了,再想想这是闻青的首稿,肯定一经推出,会大卖,当即着急地说:“那我们赶紧做出来啊。” 章方方点头:“必须赶在逢青之前,尽可能地多卖。”闻青的衣裳让她尝了太多甜头,几乎是出个成本,利润哗啦啦地来,这次也不会有意外。 “对。”李传立想着又能狠赚一笔,显得相当激动。 章方方笑了,想着白天梁文华和纪宁芝面如死灰的样子,闻青差不多也是这样吧,稿子丢了,样衣没了,闻青现在应该连觉都睡不着了吧。 然而事实却是,闻青睡着了,而且睡的很香甜。 倒是纪彦均坐在桌前,学着闻青的样子,比葫芦画瓢,一边照着最近的稿子画大样,一边量着尺寸。 第二天一早,闻青先醒,见纪彦均还在睡,她小心翼翼地下床,走过小桌子时,看见桌面上一排稿子,她拿起来一看,愣住了。 昨晚他熬夜照着她的稿子,画了好几份,并且根据她昨晚画时所说的话,进行了整合,标的尺寸和面料。 闻青好想说,没有一张可以用,但这真的减少了她的工作量,而且她很感动,她走到床前,蹲下来,亲了亲纪彦均的嘴唇,小声说:“谢谢。” 然后闻青根据纪彦均所提供的数据重新修订,并且将几件衣裳,重新做出来,而这时已经花费了两天的时间。 第三天的时候,闻亮跑过来和闻青说:“姐,章方方那边衣裳已经做出来了。” 闻青问:“卖了吗?” “还没有。” “先别急。”闻青说着把衣裳样子和样搞穿起来,然后说:“闻亮,咱们现在去制衣厂找严师傅和王师傅。” “姐,衣裳定稿了?” “定了。” “和章方方那些不一样?” “不,和她的是一模一样。”闻青说。 “为什么要一模一样?”闻亮不解。 闻青笑了笑:“亮亮,别急,咱们走着瞧,先去制衣厂。” 闻青、闻亮去了制衣厂,和严师傅讨论一番,先做出了几件样衣,确定无质量问题时,秘密地进入生产。 而此时章方方那边已经做出了一车的衣裳,直接由服装商装车拉走。 章方方、李传立一下子就赚了五位数以上的金钱。 李传立高兴地说:“媳妇,这服装来钱真快。” 章方方笑。 “接下来咱们把这钱再投进去,继续生产?”李传立问。 “当然。”章方方说:“不管是逢青能不能再做出来这些衣裳,我们肯定是稳赚不赔的,为什么不大量做?市场占的越多,越利于我们,正好可以成立我们的集团。” 李传立听着就开心,他爸妈老说他没本事,这下让他们见识见识,赚个更大的给他们看看,李传立看着大货车晃悠悠地走了,心里翻腾即将站上人生巅峰的巨浪,童装他李传立可是第一品牌啊。 这个消息很快被纪宁芝知道,纪宁芝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两件章方方厂子里的衣裳过来,拿给梁文华看。 梁文华一眼认出了衣裳:“就是这几件!这几件就是我拿给牌友的!” 纪宁芝看着梁文华问:“妈,你知道这衣裳是谁做出来的吗?” “谁?” “章方方。” 梁文华一愣。 纪宁芝继续说:“那天我听哥说,你那个牌友是李传立的亲戚,她接近你,就是想让你偷嫂子的衣裳,然后拿给章方方的厂子生产。我听别人说,章方方自从拿了嫂子的衣裳,一天就赚大几万,现在厂子还在生产。而且哥还说,爸腿断也是章方方找人撞的。” “什么?”梁文华听后,气的气喘不过来,差点一口气把自己憋死。 “妈。” “我、我、我去找章方方算账,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她、她……”梁文华气的往外走,准备跟章方方拼个鱼死网破。 “还要闹吗?!”纪友生在房间大声呵斥,刚才纪宁芝的话他都听到了。 梁文华、纪宁芝吓的都不敢动。 “还想自己添乱添的不够多吗?”纪友生厉声斥责。 梁文华、纪宁芝不接话。 纪友生问:“宁芝,现在你嫂子那边什么情况?” “嫂子那边在想补救的办法,能少赔点钱就少赔点钱吧。”纪宁芝说:“哥和嫂子每天都特别忙,衡衡都是放在水湾村,由衡衡姥姥带的,我前两天去看衡衡,衡衡都晒黑了。” 一听到衡衡,梁文华就心疼了,又气又恼又心疼,恨不得把章方方给杀了。 “梁文华,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纪友生要站起来,结果碰到腿,疼的痛呼。 梁文华愧疚地要哭了,脑子一热,跑出院子,直跑到章方方的厂子门口,大骂起来:“章方方,你给我出来!” 章方方正好在,笑着走出来。 梁文华指着她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了闻青的稿子?” 章方方见梁文华一脸怒气,就知逢青如此一定很艰难,她心情突然特别愉快,说:“大妈,谁偷的你心理还不清楚吗?” 大妈? 章方方叫她大妈?以前章方方对她可是极为尊重的,现在居然蔑视地喊她为大妈? “章方方!”梁文华气的全身发抖。 章方方仍旧笑:“怎么?你偷了东西你还死不承认?” “你坑我!” “坑的就是你的蠢。” 梁文华从来没被人这么气过,平时闻青气她那是因为她对闻青不好,可是她对章方方是真的好,但是章方方抢宁芝喜欢的人,撞友生的腿,坑她偷闻青的稿子,这个女人太贱了。 “大妈,像你这种在家靠父母,嫁人靠老公,有儿子就靠儿子的老女人,一辈子顺风顺水,连句难听的话都没听过,趁着我没说难听话之前,赶紧走,不然我再说你一句难听的,你一个气不过猝死了,那我可是犯了大罪了。”章方方笑着说。 梁文华的气的双眼发红,啊的大喝一声冲向章方方:“贱人!” 可惜章方方厂子里几个五大三粗的女人,一下拦住她,拽着她的头发硬把她往外面拖。 梁文华何曾受到这种待遇,被拖出厂子就大哭起来。 等到纪宁芝赶来的时候,就见梁文华头发蓬乱地坐在地上哭,身上的扣子掉了几个,鞋子也没被拖掉了一只。 “妈。”纪宁芝还有点不敢认梁文华。 梁文华一下扑到纪宁芝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宁芝!” 厂里几个女人看着梁文华这样,笑着向章方方汇报。 章方方开心极了,梁文华这样说明什么?说明逢青因为童装开发的事情,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啊,毕竟她先发制人,而闻青就算衣裳下厂制作,也要拖延几天,这个“拖延”可是要付违约金的。 要不然梁文华不会这么生气,哭成那个死样子。 这么一想,章方方浑身通畅,干掉逢青,她就是南州市第一集团的老板,而这个童装仅仅只是第一步。 章方方笑了笑,拿起电话,让人连夜加班,加班加点地大量生产童装,以前购买布料等等,全面打开童装市场,并且确定时间通知各个重要客户,成立章氏服装集团。 挂上电话后,章方方笑着说:“彦均,你不喜欢我,你会后悔,闻青,你等着哭吧。” 这时,纪彦均在忙运输上的事儿。 闻青从制衣厂出来。 严师傅一脸担忧地说:“小老板,这样行吗?” 闻青笑问:“怎么不行?” “可是赚的……” 闻青笑:“严师傅,放长线掉大鱼啊,你不信我。” 严师傅自然是信闻青,闻青小小年纪,一手将逢青做起来,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了的事呢,见闻青从容淡定,想着小老板一定有办法,于是说:“行,那我们就只管出活。” “嗯。”闻青点头。 闻青坐在小汽车回水湾村。 一到水湾村闻家,就见姚世玲正在教衡衡走路。 “衡衡,来,来姥姥这里。”姚世玲拍着手。 胖嘟嘟的衡衡站在院子中央,什么都扶不着,也不敢动。 “恼恼……”其实他是在喊“姥姥”。 “来啊,来姥姥这儿,姥姥带你去吃肉肉。”姚世玲笑着说。 衡衡一听肉,两眼发光,他不是走的,直接跑,小短腿迈的飞快,然后扑腾一声趴在地上了,哇呜一声大哭起来。 地面上姚世玲怕衡衡摔倒,专门铺了一层麦秸,摔了也不疼。 姚世玲赶紧把衡衡抱起来说:“不哭不哭啊,还不会走就开始跑,不摔你摔谁,啊?不哭了,摔倒了不怕,咱爬起来再走。”姚世玲抹着衡衡的眼泪。 闻青在一旁看着感动,怪不得姚世玲能把闻亮、闻朋教的这么好,首先就是观念上不同。 “姐。”闻亮的声音传来。 闻青回头一看,纪彦均也回来了。 “青青。”纪彦均伸手握了闻青的手。 闻青问:“你们两个那边怎么样?” 纪彦均说:“没问题。” 闻青看向闻亮:“你呢?” 闻亮笑:“客户乐意的很呢。” 闻青说:“那行,我们再等三天。” “好咧,想想我还有点激动。”闻亮说。 三天很快过去,第四天的时候,章方方厂子里生产的童装已经堆积如山,前段时间说来签合同,顺便拿的客户,以及老客户一个都没有来,连电话都没有打。 开始章方方还觉得正常,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李传立问。 章方方说:“有两三天没有客户过来了。” “不就在两三天嘛,外地的客户过来还要两三天,明天一准有人来。”李传立说。 “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问,我有点心慌。”章方方说。 “打吧打吧,屁大点儿的事儿就慌,出息!有衣裳还怕卖不出去吗?”李传立一脸的不在乎,现在他赚钱了,可不就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章方方不理他,拿起电话拨打,好半天那边才接通。 章方方笑着说:“喂,刘总啊,我是方方啊。” 刘总笑呵呵地说:“喔,章总啊,你好你好。” 章方方笑:“那个,你之前说要我厂子里的衣裳,怎么都不见你来啊?是在路上了吗?” 刘总笑:“章总,我正要和你打电话说这个事呢,这个做生意嘛,就是为了赚钱,对不对?” “那是。” “逢青是老牌子了,信得过,这次逢青出的衣裳和你的一模一样,而且价格比你们便宜的多,所以我刚才就跟逢青地签了合同。不过,如果你愿意逢青再便宜一点,我肯定愿意买你的。” “逢青?”章方方问。 “对,就是逢青。” 章方方压着心头怒火问:“她一套多少钱?” “四块。” “没门!”章方方气冲冲地挂上电话,再打另外一客户的电话。 每打一个电话,脸色就差一分,直到打了第十个之后,她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椅子上。 第129章 “咋了?方方。”李传立见章方方脸色不对,问。 章方方愣住。 “方方。”李传立又喊。 章方方呆呆地抬头看向李传立,李传立疑惑地问:“咋了?出啥事了?” “逢、逢青、逢青的童装出厂了。”章方方说。 李传立听言笑了:“哎呀,我以为是啥大不了的事儿,出厂就出厂呗,这事儿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说了,咱们卖产的衣裳还都是逢青的样式呢!不是照样赚钱。” 章方方仍旧面色难看,说:“逢青的童装比咱们价格低。” “比咱们价格低?打价格战?”李传立更开心了:“这么低级?我们跟他们打!赚的有!” “不是。”章方方说。 “那是什么?”李传立问。 章方方直直地望着李传立说:“逢青的价格一次到位,我们打不过。” 李传立见章方方面色一直凝重,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方方,你啥意思?” 章方方随手扯过一套童装说:“这套逢青卖四块钱。” “四块钱,怎么可能?我们的成本都不止四块钱!”李传立喊道。 章方方看向李传立说:“但是,逢青卖四块钱也赚。” “啥意思?为啥他们卖四块钱还赚?”李传立问。 章方方看着李传立,整个人像被霜打了叶子一般,没了精气神:“因为逢青除了有逢青制衣厂之外,还有逢青纺织厂,逢青扭扣,逢青运输,一件衣裳的所有工序,都是自家一手提供,而我们的针、线、布料、运输都是二手、三手甚至扭扣还是从逢青买的。” 李传立一愣:“你的意思是?” 章方方说:“我们的成本远远高于逢青成本,逢青四块钱一套赚,我们四块钱一套就是亏,而且亏很多。” 李传立听言开始慌起来,刚才他听不懂,现在他算是渐渐明白过来了,就是说逢青的童装出厂了,不但和他们的样式、布料一模一样,而且摸清他们衣裳的价格,以逢青自身的优势,运用薄利多销的方式,一次将价格定到了他们的成本价。 这个所谓的成本价是他和章方方的成本价,而不是逢青的成本价,因为这个价格逢青仍旧是赚钱的。 也就是说,逢青以绝对的优势,在碾压他们。因为第一,价格相同,是个人都会选择逢青,何况逢青价格还比他们低。 第二,逢青的品牌号召力,这个价格绝对让尚不成熟他和章方方毫无抵抗之力,不要说和逢青比价格了,哪怕是逢青同等价格,他和章方方都在亏欠,亏多少?人工费,针线费,运输费等等。 这么一想,李传立脸色开始难看,他看向章方方问:“我们怎么办?逢青的衣裳都运到客户那里了?” “嗯。”章方方答。 “这么说,逢青的衣裳两三天就出厂了,之所以逢青那边一直没消息,闻青她就故意让我多生产衣裳,多购买布料,让我们亏的更多吗?!”李传立激动的喊起来。 章方方却是脸色瞬间煞白,闻青、闻青、闻青是故意的,故意要坑她!故意要让她赔的血本无归的! “咋办?咋办?”李传立怕极了,本来做衣裳这事儿的主心骨就是章方方,他仅仅是跟着在后面跑腿和装腔作势,如今衣裳卖不出去了不说,这工人的工钱要给,集团成立要钱,厂子的租赁要给钱,原本就等着这批童装发了之后,万事大吉,没想到遇上这茬。 “咋办,咋办啊方方,我们还进了那么多布料,厂子里还堆了那么多衣裳,衣裳和布料都堆的跟座山似的,往哪儿销啊,布料钱还没给完呢!”李传立焦急地说。 布料?刚买的布料?钱还没给完? 章方方一听,脸色瞬变,他立刻跑出房门。 “方方,方方,你去哪儿?”李传立在后面喊。 章方方脸色铁青地跑到厂房,厂房里一片忙碌,几十台缝纫机噔噔噔,不停歇地响着,工人们要么在剪布,要么在踩缝纫机,要么在打包,他们全力赶制童装。 章方方看着前两天还码成匹的布料,如今都变成了一片片的碎布头,呼吸顿时一窒,身子一软。 “方方,方方。”李传立立刻扶上去:“方方,你咋了?” 章方方气的抓着李传立的衣襟说:“让他们停下来,让他们停下来,不要再做了,不要再做了!” 李传立叫来厂子负责人,所有缝纫机瞬时停止,厂里工人一致看向章方方和李传立。 负责人询问:“章总、李总,怎么突然就停了?这小孩服装不是要的挺急的吗?” “放假半天!”李传立心头一团乱麻,不假思考地说一句。 “放假半天?”负责人不解。 “对,都赶快走!”李传立不高兴地说。 一厂子的工人莫名其妙地就收拾东西出了厂子。 这人消息很快传到了逢青,也要传到了闻青这里。 这时闻青正在喂衡衡喝鱼汤,乳白色的鱼汤,放上几片嫩绿的葱叶,格外的喷香。 衡衡没喝饱,闻青又盛了小半碗,揪了些馒头渣,放进鱼汤里泡一泡,一勺一勺地喂衡衡。 衡衡吃饱了,就开始说话了,趴在闻青的腿上,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爸爸……”小家伙是在问爸爸在哪儿呢。 也只有闻青和纪彦均才能准备无误地从他小嘴得到信息,闻青回答:“爸爸去开车了。” 衡衡巴拉巴拉又说一堆。 闻青回答:“很快就回来了呀。” 衡衡扑扇扑扇着和纪彦均一样的长睫毛问:“舅舅、舅舅、呢?” “喊我吗?”正从外面回来的闻亮接腔。 “舅!舅!”衡衡兴奋地喊。 闻亮凑上去亲了衡衡胖脸一下,然后转头看向闻青说:“姐,章方方那边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闻青问。 “她厂子里的人干活干到一半,就被章方方和李传立喊停,说是放半天假。” “你打电话给我们的客户了吗?”闻青问。 闻亮笑着:“姐,你真厉害,跟你预料的一样,章方方挨个给他们打电话了。” 闻青点点头。 这时,姚世玲走过来:“把碗给我吧。” “好。”闻青把碗递给姚世玲,并且说:“妈,衡衡头发长,过两天,你带衡衡到县城,给他剃个头。” “村头不就有剃头大爷吗?干嘛还非得去县城?”姚世玲笑着说。 闻青笑:“上次我看剃头大爷给人剃头手都抖,衡衡又不老实,万一剃头刀伤着衡衡,彦均该不高兴了。”纪彦均心眼里是相当疼爱衡衡的。 “说的也是,那就去县城。”姚世玲说着就拉着衡衡的小手,衡衡乖乖就跟着姚世玲走。 闻青开口说:“宝宝,你就这么走了吗?” 衡衡回头,对着闻青嘟着嘴:“妈妈。” 闻青凑上前啾地亲一下:“好了,去玩吧。” 衡衡这才跟着姚世玲去玩。 闻青转而专注地同闻亮说章方方的事儿。 “姐,我们衣裳定价会不会太便宜了啊?”闻亮说:“其实咱们也不必要为了一个章方方把价格做成这样啊。” 闻青笑问:“你以为我定这么低的价格是为了章方方?” “难道不是?”闻亮问。 闻青笑:“她的脸还没这么大。” 闻亮:“……” 闻青继续说:“可能是因为我当妈妈了,更懂得母爱,所以希望所有的孩子都穿得好穿暖,这个年代整个国家的购买力你也看到了,就是这个水平,起初我就想,只要逢青赚点,不亏本,就把童装做起来,这样衡衡每季也有衣裳穿了。至于章方方,只是顺带收拾而已。” 顺带? 顺带就让章方方那边乱作一团了?闻亮自己也挺腹黑的,但是发现自家姐姐更胜一筹。 “那这价格会一直这么低?”闻亮问。 闻青看向闻亮:“以后物价会涨,衣裳自然也会涨。不过,章方方应该会等不到价格涨了。” “她的厂子就这么完了?”闻亮问。 闻青摇头:“不会,章方方不是善罢甘休的人,她还会想尽办法复活,不过,不管她想到的是哪种办法,她都会一败涂地。她越是挣扎,越是陷的深。” 闻青说的声音不高不低,很平和。闻亮却分明感觉到了闻青的自信与笃定,心里不由得升出佩服。 同时,他又疑惑地问:“姐,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做好做大逢青童装品牌,以及后续童装要跟得上。”闻青说。 “那章方方那边呢?” 闻青笑了,眼中闪动着亮光,轻声说:“走着瞧,她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因为章方方从来不是一个消停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逢青童装强势在县城、南州市以及中国各个城市销售,并且做出不同价位的童装,而章方方所坑的那几张稿子,正好是最低端的童装。 同时,逢青童装作为逢青集团的力退品牌在电视台、广播台、年画、挂历上受到了表扬或者宣传。 一时间,逢青童装成为所有父母亲的最爱,没钱的买套便宜的,有钱的买好的,总之“逢青”的牌子就是这么响亮了,几乎成为人人讨论的话题。 得知这个消息的纪宁芝开心地蹦起来,和纪友生、梁文华说:“爸,妈。昨天在学校里听电台时,听到有个频道说逢青的童装特别好看,完全地诠释了孩子的天真可爱呢。” “真的啊?”梁文华立刻问。问完之后连忙闭嘴,自从她跑去章方方厂子被章方方的人拽着头发从厂子里扯出来,还扯掉一只鞋之后,她心里厌恶章方方的程度远远大于闻青,这些天纪彦均、闻青、衡衡不回家也不接她电话,纪友生、纪宁芝不怎么理她,她渐渐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气焰上比之前小太多了。 纪宁芝说:“当然是真的了,你不知道现在逢青的童装多畅销,其实现在大家伙手上渐渐有钱了,就是碰不上心仪的东西,正好逢青的童装出现,可不就好卖了嘛。” “那到底好卖的是你嫂子的衣裳,还是章方方那女人的?”纪友生问,说完这句话,他狠狠瞪了梁文华一眼。 梁文华不敢说话。 纪宁芝不确定地说:“都提逢青集团了,应该是嫂子做的吧?” “那章方方那边咋样了?”纪友生问,想到平白地被章方方摆一道,他就来气。 “我真不知道。”纪宁芝说。 不但纪宁芝不知章方方那边的情况,连章方方手下的工人也不清楚章方方是什么情况。 大白天不准上班,全部改成夜班,而且堆积如山的童装统统返工,所谓的返工也不是真的返工,只是在成品的衣裳领子处,加一个“逢青”的布条标签。 “为啥要加逢青的布条啊?”几人打包的工人凑在一起讨论。 “假装是逢青的服装卖掉呗。” “可是逢青的服装好便宜的。” “就是因为逢青的服装便宜,所以我们才打上逢青的标签,不然,我们得更便宜。” “你们知道我们为啥要晚上加班吗?”一个工人小声说。 “为啥为啥?”几个凑到跟前说。 那人说:“因为半天上班有人来讨债!布料、针线、扭扣的都来讨债,章总只好让我们晚上干活,这样讨债的找不到人。” 这人话音一落,李传立和章方方就从厂外走过来,几人连忙噤声。 李传立、章方方看着大家都在认真地干活,于是看了一圈就走了。 李传立问:“方方,咱们真要伪造逢青的服装,把这些堆积如山的衣裳平价卖出去?四块一套,我们这是在亏本甩卖啊。” 章方方反问:“不然呢?你有什么办法,咱们连和她打价格战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不加上逢青的标志,我们连四块钱一套都卖不到,只能放在厂子里烂坏!” 李传立听后咬牙:“那咱们就任由闻青欺负到我们头上?” 章方方笑起来:“当然不会,既然我们能模仿她赚小钱,就能模仿她赚大钱,她不是有高端产品吗?咱们就高仿低价卖,毕竟贪便宜的人太多了!” “能行吗?”李传立问。 “当然能,到时候给齐那些布料钱之类,白班晚班双管齐下,还怕给不了闻青强有力的冲击吗?”章方方说。 “有道理。”毕竟二人是以模仿发家,深谙此道,所以对此很有信心。 与此同时,章方方这边的消息传入闻青耳中。 闻青让那人退下后,坐在办公室继续画稿子。 不一会儿,闻亮进来了。 “姐,你找我有事?”闻亮问。 闻青点头:“嗯。” “什么事儿?” 闻青说:“之前你跟你姐夫是不是跟南州派出所的公安同志吃过饭?” “对,吃过。怎么了?” 闻青放下笔说:“听你姐夫说过,其中有个叫周续的,他对打假这事儿,十分热衷对不对?” “对。” 闻青又问:“你能请得动他吗?” “有假可打,肯定能请得动,他还是姐夫的朋友呢。”闻亮笑说着。 闻青面色平静地说:“那行,你现在就联系的,麻烦他明天晚上去一下章方方的厂子里,就说有人仿造逢青品牌,以同等价格或者低廉价格销售逢青品牌服装,既欺骗了消费者,又损害了逢青品牌的名声。” 闻亮大吃一惊:“姐。” 闻青看向闻亮问:“怎么?” 闻亮向闻青竖起大拇指:“姐,你太厉害了!”先以章方方服装的成本价定价格,逼的章方方退无可退,只得用逢青的标签,高仿逢青服装,卖出逢青童装的价格,减少损失。 章方方这样做,正好给了公安同志一个最直观的证据。 “除了周续,不要告诉任何人。”闻青说。 闻亮点头:“姐,放心吧,我知道。” 闻青笑:“好,等你的好消息。” 第二天晚上,章方方、李传立照旧去厂子里查看情况,经过几个晚上的班,堆积如山的童装,几乎全部都加了逢青标签,现在就开始模仿逢青新一季衣裳。 “传立,我已经联系好了客户,明天就能装货。虽然我们这次亏本了,但是不久肯定又能赚回来了。”章方方说。 “行,就是太便宜了闻青。”李传立咬牙切齿地说,完全不觉得他现在的厂子都是模仿闻青所来。 “以后有的是方法对付她,别忘了她有一个蠢到家的婆婆。”章方方说。 李传立笑了,伸手刚要搂过章方方,章方方开口说:“别搂我,我去一下厕所。” “好,你去吧,我进厂子看看。” “嗯。” 厕所离厂房有点距离,大约是五分钟的路程。 章方方出了厂房,向厕所走,路程刚走一半,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她转身看去,就见十来个人,手中拿着棍子似的东西,向厂房走。 她心里一惊,在厂房的门被踹开的刹那,她看到这十来个人手中拿并不是棍子,而是警棍! 警棍?公安! 章方方心头一骇,接着就听到厂房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就是一阵尖锐的尖叫声。 “砰”的又一声巨响,厂房里安静无声。 章方方吓的浑身发抖,她想逃,但是她却不由自主地向厂房靠近,站在黑暗中,听到里面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以及李传立的痛呼声。 “带走!都带走!”一个公安浑厚的声音。 章方方的心跳到嗓子眼里了,公安怎么会来的?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章方方的大脑中瞬间想到两个字——打假。 打假,打击假冒伪劣产品,国家是最近才开始倡导。不危害人,没有相同标示的其实并不能归为假冒伪劣产品,所以她和她的厂子模仿逢青集团,打着擦边球赚钱,所以一直以来安然无恙。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她那堆积如山的童装上,明明白白地缝的是逢青的标志,逢青集团不是一般的集团,逢青集团它全国出名,得到县长、市长、甚至省长的重视,它的品牌独一无二,得到公正,具有法律效力的。 法律…… 一想到这两个字,章方方整个人都害怕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这属于犯罪吗?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公安同志来了?为什么? 她突然想到闻青! 闻青! 对,没错,就是闻青! 章方方立刻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闻青,是闻青估计把价格压到成本价,逼的她想出高级模仿逢青服装的法子,只有把逢青标志缝进衣裳里,与逢青服装卖出同等价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这样正好中了闻青的诡计,于是闻青趁机报警,对,是闻青搞的鬼,闻青故意的,故意想整死她! 章方方一阵胆寒。 “走快点!”一个公安厉声喝道。 章方方吓的捂着嘴边,贴着墙角站,缩成一团,力求无人看到她。 “把厂子封了,各个门都锁了!衣裳带走!”公安同志喊。 章方方随即就看到,两个公安动作粗鲁地押着李传立出厂子,不时踢李传立一踢,她却吓的一声不敢吭,瘫靠在墙角。 第130章 随着一阵嘈杂之后,厂房大门哐当一声被关上,厂子里瞬间一片安静。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衣裳没了,李传立被带走了,原本设想好的一切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章方方的身体贴着墙,一点点往下瘫,最后坐到在地上。 正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响声。 章方方顿时神经紧绷。 “没人了吧?”是几名公安同志折返回来,查看一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好像没了。” 章方方屏息,动也不敢动一下,直等到几名公安同志离开,她才瘫倒在地上。 第二天一早,章方方厂子被公安突袭的消息传遍望成县以及南州市,成为各个人群聚集点茶余饭后的谈资。 “喂喂喂,你听说了吗?章氏厂子里的工人都被抓了?” “嗯,都抓了,我表姨就是在厂子里干活的,不过工人们都清清白白干活的,啥也不知道,所以晚上抓,挨个问了几句,夜里就都放出来了。” “为啥要被抓啊?” “你们不知道吗?现在国家要打假,这个章氏厂子呀,从开厂开始,生产的所有衣裳全部都是按照逢青的衣裳来的,起家之后胆子肥了,这次更是连逢青的标志都光明正大地放上了。听说啊,这次公安同志还是逢青集团那边请来的,专门打假的!” “逢青集团作风这么强硬!” “那可不是,喔,逢青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衣裳,你给仿去了,还拿劣质的布料忽悠老百姓,这事儿肯定不行。国家就要打击这样的人!公安同志都抓了章氏的人,还没收了章氏的衣裳,明摆着逢青集团是对的嘛!” “那章氏以后咋办?” “咋办?他们这是犯法,犯法就要受到惩罚,不过就算不惩罚,这下章氏也惨了。” “为啥惨了?” “讨债的人都讨上章方方和李传立的家门口,什么布料钱啊,鞋底钱啊,厂房钱啊,运输钱,还有工人工钱啊,可不是小数目,现在都跑到他们家门口要了呢。” “……” 关于章氏被公安突袭打假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纪家人也不例外。 “抓得好!”梁文华听到纪宁芝说起这事儿,不由得狠拍了一下饭桌:“章方方这样的人就是活该!” 梁文华话刚说完,纪友生看她一眼,她立刻不敢说话。 纪宁芝说:“但是听说章方方还没抓着,公安同志通知了家属。” “章方方跑了?”纪友生问。 “不知道是跑了,还是不知道这事儿,反正听她厂子里的工人说,章方方没进派出所,但是李传立被抓进去了。”纪宁芝提起李传立时,眼神有瞬间的黯然。 “迟早也把她抓进去!”梁文华狠狠地说:“她一个女人能跑哪儿去?犯了法,公安同志能饶了她吗?钻地洞里也得把她揪出来!” 纪宁芝也认同。 纪友生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章方方没被抓,但被抓是迟早的事儿,毕竟国家正在打假。 饭后,梁文华开心地哼着曲儿在洗碗。 纪宁芝拎着水瓶灌开水。 梁文华前段时间胆子跟老鼠似的,不敢同纪友生、纪宁芝说话,这会儿得知了章方方和李传立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心里的负担也轻了,凑到纪宁芝跟前说:“宁芝。” “干啥?”宁芝掀开锅盖,拿起水瓢,开始灌热水。 “你哥最近咋样?都干啥呢?”梁文华问。 “他和刚子哥帮着嫂子送货呢,这两天就回来了。”纪宁芝说。 梁文华忍了半天,心里痒痒的,此时终于问出口:“那衡衡呢,你这两天可去水湾村去看衡衡了?”梁文华知道纪宁芝最疼的就是衡衡,纪宁芝对闻青的改观,很大程度上是衡衡的功劳,平时有时间纪宁芝就会去看衡衡,这次纪彦均、闻青因为画稿的事,几乎与梁文华断绝关系,但是纪宁芝有时间还是会去水湾村看衡衡,不看她想得慌。 梁文华也想得慌。 “他可瘦了?”梁文华问。 纪宁芝回答:“没有,还是跟胖墩似的。” 梁文华一听,眼神就发亮,又向纪宁芝凑近了几分:“他长个儿了没?可会喊奶奶?” 梁文华毕竟是纪宁芝的亲妈,不管之前多么恼人,此时看她对衡衡这么关怀,纪宁芝总是不忍心拒绝她,于是就和梁文华说衡衡的近况:“衡衡最近可能吃了,比嫂子吃的还多,不扶着墙也会走了,就是走的不稳,说话会两个字两个字的说了,越长越好看。” 梁文华听着,眼睛就溢出了慈爱,对这个大孙子是满满的爱,越听越想得慌,说:“宁芝啊,我明天想去水湾村看看衡衡,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纪宁芝放下水瓢:“妈,你还是别去了,你一碰他他就哭,你又不是不知道。” 梁文华面露尴尬:“我就看看,我又不碰他。” 纪宁芝塞上水瓶塞子说:“你也别去了,明天他姥姥带着他来县城剃头,你去看一眼不就行了。” “来剃头,头发长了啊?”但凡牵扯到孙子,梁文华总是相当热心。 “嗯,妈,我可告诉你了,你等衡衡剃完头再去见他啊,不然,就你那爱孙心切,见面就想抱抱,他铁定哭,连头都不愿意剃。”纪宁芝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梁文华笑着迭声答应,心里想着明天一早就在岔路口等着,然后在剃头店外看着,等衡衡剃完了,她再出现,好久不见了,说不定衡衡愿意让她抱了呢。 梁文华边洗碗,边想现在衡衡在做啥呢? “衡衡,妈妈回来了喔。”这时,水湾村闻家院子里,姚世玲正在打水,对着趴在小桌子拿着闻朋铅笔乱画的衡衡喊一声。 胖嘟嘟的衡衡一听妈妈,黑溜溜的眼睛亮晶晶,一转头看到了闻青和闻亮正进院子。 “妈妈!”衡衡什么也不管,丢下手中的铅笔,小短腿迈得飞快,往闻青身上扑:“妈妈!” “慢点慢点!”闻青先一步,把衡衡抱起来,亲了亲他白净肉嘟嘟的脸蛋问:“今天你乖吗?” “我乖。”衡衡奶声奶气地回答。 闻青笑着伸手擦掉他嘴角的铅笔痕问:“嘴上怎么这脏。” “不脏。”衡衡回答。 “胡说。”闻青用手又擦了一下他的嘴角,然后摊开给他看:“你说,脏不脏?哪里来的脏小孩,谁家的啊?” “妈妈、家的。”衡衡肉肉的小胳膊搂着闻青的脖子,胖脸埋在闻青怀里,奶腔浓浓地说:“妈妈、家的。” 闻青笑起来:“走,妈妈给你洗洗。” “妈妈,耐你。” 闻青忍不住笑出声,狠狠亲了他肉脸一口:“妈妈也耐你,超级超级耐你。” “炒鸡、耐、妈妈。” 闻亮在一旁看着衡衡嘟嘟的样子笑。 晚上才刚吃完饭,纪彦均的电话打了过来。 闻青洗了手去接电话:“彦均。” “媳妇,想我吗?”纪彦均问,反正他是特别特别想媳妇,想儿子。 闻青见大家都没在堂屋,于是小声说:“想了。” 彼此纪彦均对话筒狠狠亲了一口。 “不要脸。”闻青小声骂。 纪彦均在彼端又亲了一口。 “你……” “媳妇你也亲我一下。” “滚蛋。” 两人正说着悄悄的话时,闻朋拉着衡衡的小手进了堂屋。 闻青立刻小声说:“朋朋和衡衡来了。” 衡衡昂着小脑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闻青看,似乎在想,妈妈在和谁打电话啊,脸都红了。 闻青赶紧将话题转移,就转移到章方方的事情身上。 “派出所那边出面解决这件事情了。”闻青说。 “章方方还没找到?”纪彦均问。 闻青回答:“嗯。” 纪彦均沉思一会儿,然后说:“你平时注意安全,我总觉得章方方不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让妈多操点心看好衡衡,没事别出水湾村了。我明天就到县城了。” “好,我明天要去学校上两节课,上完我也回来。” “嗯。” 闻青还要再和纪彦均说什么,发现腿上趴了一个肉乎乎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是衡衡。 “爸爸,要爸爸。”小家伙小胳膊抱着闻青的大腿,要和爸爸说话。 闻青没办法,让闻朋拿了高椅子,让他站在椅子上接电话。 大家听不到纪彦均说什么,就见衡衡小肉手抓着电话,像模像样地放在耳边,和纪彦均说话:“爸爸!” “爸爸!” “吃、肉肉!” “想你!” “妈妈、抱!” “嗯……小刀……” “爸爸,回来!” “爸爸!耐你!” “……” 姚世玲、闻亮、闻朋看他虎头虎脑的小模样,那个小手上一个个肉窝窝,再配上小奶腔,可爱爆了,三个都笑起来。 不一会儿,衡衡转过头,把电话递给闻青说:“爸爸,找。” 闻青这才接过电话。 纪彦均有些不放心章方方,章方方如今是走投无路了,说不定会做一些过激的行为,让她和衡衡都要小心。 “好,我知道了。”闻青和纪彦均想到一块去了。 因此,第二天闻青去南州上学时,就和姚世玲说:“妈,要不你就别带衡衡去剃头了吧,衡衡太皮了。我上完两节课就回来,和你一起去县城带他剃头,正好彦均也回来了。” 姚世玲很快地答应了:“那也行。” “好,那我走了,你别告诉他,不然他找不到我该哭了。” “好。” 闻青便趁着衡衡不注意的时候,坐上车子去了南州,开始上课。 不一会儿,闻亮、闻朋以及水湾村的小孩子上学的上学,去玩的去玩,大人则是去逢青制鞋厂开工了。 闻家院子里只有姚世玲和衡衡。 衡衡坐在地上扯弹弓,玩泥团子,姚世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衡衡,姥姥去喂牛牛,你不要乱跑喔。” “不跑。”衡衡正在捯饬闻朋的弹弓,没时间跑。 姚世玲防止他跑走,把前院门和后院门都顺手带上,然后去牛棚闸草喂牛,时不时回头看衡衡,见衡衡只顾着垂着脑袋,小肉手掰饬弹弓,压根儿没想着到处乱跑,乖极了。 姚世玲笑了笑,抱了一堆草放进牛槽,牛饿极了,见到草就拱起来。 “拱掉了,再拱打死你!”姚世玲呵斥,把牛草抱起来,重新放进牛槽里:“好好吃!” 话刚落音,她似乎听到院子大门吱呀一声传来。 姚世玲立刻回头看,刚才衡衡坐的地方,除了有几个泥团子外,什么都没有。 “衡衡。”姚世玲立刻从牛棚出来,走到院子一看大门被拉开一人宽。 “衡衡。”姚世玲边喊边快速地出了门,本以为出门就能看着衡衡调皮地冲她笑,结果出了门什么都没有看到,姚世玲一下子慌了。 “衡衡!衡衡!”姚世玲怕自己弄错了,连忙跑回院子,各个房间地找:“衡衡,衡衡!” 院子里没有,转眼间她又跑出院子,大村子里大声喊:“衡衡!衡衡!” 喊出了几位老人。 “他大伯,你看到我们家衡衡了吗?”姚世玲焦急地问。 “没有啊,咋了?” “我就一转身的功夫,衡衡不见了。”姚世玲顿时眼眶就急红了。 “别急,再找找。” 姚世玲继续喊:“衡衡!衡衡!” 不一会儿,村子但凡没有去逢青制鞋厂干活的,都帮忙找衡衡,怕衡衡钻哪儿被卡住了,于是大伙到处翻,连地窖井口都看。 怕衡衡掉水里了,于是沟边河边地找。 但是终究一无所获。 姚世玲终于没忍住,眼泪哗啦啦地流着,有人也去通知了闻亮、闻朋。 闻亮、闻朋背着书包急冲冲地跑回来。 “妈,咋回事?”闻朋脸色惨白地问。 “衡衡不见了。”姚世玲哭着把事情说一遍。 闻亮感觉事情蹊跷,衡衡虽然动作很快,爱乱跑,但不至于在门响之后,或者说把地上的草捡起来这么片刻的功夫,就跑的见不到人,并且一村人都没见过,要么就是衡衡钻进洞里之类的地方,要么就是被别人抱走了。 “妈,衡衡有可能被人抱走了。”闻亮说。 姚世玲一怔:“谁抱的?” “还不知道,先报警再通知姐。”闻亮先打了电话给派出所,但是没有联系上闻青,不过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闻青就坐着逢青的车子回来了。 闻青下车的时候还是面带笑容,当得知衡衡不见了时候,她整个人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姐。” “闻青。” “大姐。” 闻亮、姚世玲、闻朋齐齐扶住闻青,闻青失神片刻之后,慢慢镇定,问清情况,然后说:“是章方方抱走的。” 姚世玲内疚地抹眼泪。 闻亮问:“那现在怎么办?” “等,她一定会联系我们。”闻青的双拳紧握,眼中藏着暗芒,接着闻青转身。 姚世玲拉住她:“闻青,衡衡……” 闻青拍着姚世玲的手说:“妈,你不要担心,衡衡会没事的。” “我和你一起去找衡衡。” 闻青安慰:“妈,没事,你在家待着,让亮亮和我一起去集团业务部等着。” 姚世玲只好答应。 接着闻青、闻亮坐上小汽车出了水湾村。 坐在小汽车上,闻青满脑子都是衡衡,胖胖的,肉肉的,藕节一般的小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耐你,妈妈,想你,妈妈,肉肉……” 他被章方方抱走了,章方方会不会丧心病狂地打他,会不会伤害他,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想着想着,闻青的眼睛红了。 “姐。”闻亮喊一声。 闻青擦了下眼睛说:“没事。” 闻亮则说:“我已经报警了。” “嗯,好,报警是应该的。”闻青说。 闻亮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到了逢青集团,闻青直接进了逢青业务部,逢青业务部的电话号码是对外公开的,所以章方方打电话,要么打到纪家,要么打到这儿来。 章方方要威胁的是闻青,所以打到这儿的可能性更大。 闻青坐到业务部,交待电话接线员说:“所有接电,如果是找我的,立刻通知我,我在会客厅着。” 电话接线员虽然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是都齐声答应。 闻青坐到会客厅,强自镇定片刻之后,才开口吩咐任务:“闻亮。” “是,姐。” 闻青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动用所有逢青人员,全县城搜索。” “怎么搜索?” “你去一个派出所,麻烦他们给你行个方便,拉出整个望成县全部装电话的人名以及地址,不管是农村,还是城里,只要有电话的,不管是私人还是公用电话,你都各派一个人去守着,章方方一定会借电话联系我,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看到后,都不要打草惊蛇,衡衡的安全第一,打电话通知我就行。”闻青说。 闻亮一愣,他没有想到闻青会想出这么个法子,章方方要联系闻青,必须要通过电话,谁的电话呢,这个电话极大的减少了搜索范围。不得不说,自家姐姐非常聪明。 “好。”闻亮干脆答应。 “另外,不一定是章方方本人打电话,可能是别的人,你找脑子灵活的人去盯着,最好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内容,因为接电话的是我,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暴露信息给你们。” “好,姐,我知道。” “速度要快,逢青的小汽车、自行车、全部用上。”闻青说。 “知道了。”闻亮得了令之后,立刻跑走。 闻青摸起边上的电话,又打到了南州派出所周续那里,以纪太太身份,请周续带领南州市逢青服装店的店员,采用守电话机的方式找到章方方。 周续爽快答应。 闻青接着给肖姨、宝红打电话,让他们听从周续的命令,并让肖姨、宝红带着人去守南州李传立的家。 挂上电话,闻青再次打电话给纪彦均的运输公司,以及逢青运输公司,派人守着南州市各个交通要道,虽然她直觉章方方就在县城,顶多跑到南州市,但是她还是不得不防。 并且让运输公司通过人脉,通知各小地方运输要道,力求让章方方插翅难飞。 一切安排好之后,闻青坐在会客厅里边等电话,边思考,思考思考着就又想起了衡衡白白嫩嫩的小脸,浓浓的小奶音,软乎乎的小身子,一想到这儿,她就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青青。”这时纪彦均风尘仆仆推门而进。 “彦均。”闻青站起来。 纪彦均把她搂入怀里:“别怕,我在。” 闻青终于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害怕:“彦均,上上辈子衡衡没来得及看一看这个世界就没了,上辈子他一定生气了,所以他压根儿没有出现过,这辈子会不会……” “不会,不会。”纪彦均紧紧搂着闻青,他高高兴兴地回来,就准备一家团聚,他第一时间回水湾村,结果得知衡衡不见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章方方,于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周续,他想做的事都被闻青抢先一步做了,他赶紧来到逢青集团,就见闻青丢了魂一般坐在那里,他整颗心被揪着一般的疼。 “可是,我找不到他了。” “会找到。”纪彦均沉声说:“她的目的很明显,衡衡现在是绝对的安全。” “那衡衡在哪儿?” 衡衡在哪儿? 衡衡在哪儿,别人不知道,但是梁文华知道的一清二楚,一大早她想着见大孙子,于是吃过早饭就带着一把奶糖等在大土路的一棵大树后面,之所以在大树后面,是怕姚世玲看着,也怕衡衡看着她之后哭闹。 她待在树后高兴地等着,一会儿就能看到白胖胖的大孙子了! 这时,大土路口一辆自行车撞了一辆牛车,把路口都给占全了,后面的一辆小汽车过不去,可劲儿地按着喇叭。 喇叭声停歇时,梁文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是衡衡的哭声,她一下认出来,她探首向车内看,透过挡风玻璃他看到的不是闻青、不是纪彦均,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她再凑近,隐约看到了章方方的脸。 章方方这个贱人,这个贱人……衡衡怎么在这个贱人的车里哭?章方方这是要干啥?绑架吗?她必须阻止,她大孙子还大哭着呢,梁文华瞬间怒火烧脑,烧的脑子也发热,她想也没想,立刻大步上前,拍着车窗大喊:“章方方,章方方,你给我把门打开!把我孙子还给我!” 章方方看到梁文华心里一惊,对身后的男人说:“把门打开,把这女人一块带走!” 第131章 梁文华就这么被章方方带走,带到一个人烟稀少的村庄里的一个篱笆院子时,衡衡已经不哭了,被章方方抱着。 他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四周,不时哼唧:“妈妈,妈妈。” “章方方!”一下车,梁文华怒声大喊。 章方方理也不理梁文华,抱着衡衡向一间瓦房走去。 梁文华被人绑着双手,押到院子里。 “章方方,你个贱人!”梁文华继续嚷嚷着:“你把我孙子还给我!” 章方方不高兴地喊道:“把她嘴巴堵上!” 接着一个男人拿来一团布就把梁文华嘴给堵上了,不管梁文华怎么骂怎么愤怒,发出来的都是唔唔声。 原来衡衡都已经不哭了,此时看到这种情况,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梁文华心头顿疼,停止挣扎了。 “别哭,别哭。”章方方抱着他哄,大约衡衡还是个孩子,或者说衡衡太像纪彦均了,所以章方方对衡衡尚有一分疼惜。 “妈妈,要妈妈……”衡衡哭着说。 一提闻青,章方方立刻火起来,但是她压着怒火,声音硬梆梆的:“不许哭,听到没?不然我打你。不许哭!” 衡衡吓了一跳,停止哭声,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看章方方,看看梁文华,又看看身边的几个男人,又眨巴几下眼睛,把红通通的眼睛里的两泡眼泪啪嗒一下眨掉,小嘴要撇不撇的,扭着小身子想下来,被章方方抱的牢牢的:“坐好!” 衡衡耷拉着小脑袋看手里的弹弓,哼唧着:“妈妈,妈妈……” 梁文华在一旁心疼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衡衡,不敢再闹腾,怕吓哭衡衡。 章方方见衡衡十分乖巧,心里却是想,若不是闻青突然从中从梗,此时此刻她怀里这么可爱的孩子就是她和纪彦均,就是她和纪彦均的孩子!是她和纪彦均的孩子该多好啊。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想去摸一摸衡衡的小脑袋。 梁文华心头一紧,以为章方方要打衡衡,连忙“唔唔”起来。 章方方瞬间回神,皱着眉头,想到现实的问题,想到闻青让公安同志封了她的厂子,抓了她的男人,害她欠了屁股债有家回不得,现在只要闻青说追究,她和李传立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她不甘心! 这时,衡衡又扭身子,要从章方方身上下来:“下去,下去。” 章方方心里一阵烦燥,呼哧一下,把衡衡落在地上,衡衡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唔唔。”梁文华看到章方方这么对衡衡,气的跺脚,几乎要和章方方拼命。 不过衡衡没哭,他小胳膊小腿撑着地,站了起来,小步子不稳地向门口走:“妈妈……” “把院门关上!别管他,小孩子烦死了!”章方方说。 一个男人立刻去把门关上,上了门栓。 衡衡晃晃地走到了门口,也没办法出去,趴在门上奶声奶气地喊:“妈妈,妈妈,妈妈,回家……” 也不知怎的,梁文华看着看着就哭了。 章方方则看向几个男人,递上一张纸条说:“你们去打这个电话,告诉他们,第一,让他们向公安同志说明,逢青是授权李传立制作逢青服装的,李传立没有制作假冒伪劣产品,让他们一天之内把李传立放了,衣裳也全部还回来。不然,别想再见到衡衡。” “嗯。”两个男人答应着,转头要走。 章方方喊住他们说:“等一下。” 两个男人停住。 章方方开口说:“你们打完电话就不要回来了,去县城守着,直到看到李传立被了,再来这儿找我。你们把车也开走,放在这儿太惹眼了。” “好。”两个男人走了。 章方方又对另外一个男人说:“你去县城买些吃的回来。”说完,章方方看一眼站在院门口,衡衡小肉手拽着一个男人都跨出了院子,又被一个男人拎着,拎到了院内,然后把院门给关上。 “再买点一岁多点小孩子能吃的东西。”章方方说。 男人答应着便走了。 接下来,篱笆院子里,只剩下章方方、梁文华、衡衡和两个男人。 章方方坐瓦房门口中焦急地等着,等着最开始的两个男人赶紧告诉她,李传立已经被放出来了,她也好把衡衡送回去,反正电话不是她打的,也不是她威胁的,她就只是抱着衡衡玩一玩而已。 她自圆其说地让自己心安理得,哪怕她觉得自己的想法、逻辑均是漏洞百出,她仍旧要这样做,因为她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了啊。 闻青做事做这么绝,令她无路可走,她只能这么做。 如果纪彦均能够念旧情,不再追究,她就把衡衡还回水湾村去。 如果纪彦均、闻青非要坚持到底,章方方恶狠狠地看一眼扶着篱笆墙晃悠悠走着的小衡衡,心里暗暗想,她不介意鱼死网破,让纪彦均、闻青尝一尝丧子之痛。 与此同时,纪彦均、闻青焦急地等在会客厅里。 闻青手开始发抖,她越来越觉得命运不可违抗,比如衡衡,上上辈子,上辈子她都没能留住衡衡,这辈子是不是也留不住了?她想到了章方方可能会做些狗急跳墙的事儿,她想到了不让衡衡和妈妈去县城,怕章方方会伤害他们。她甚至上了两节课,就向学校请了假,回家陪她们。 可是,她没有想周到,没有想到章方方会跑到水湾村把衡衡偷走。 衡衡…… 闻青双手捂着脸,现在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等了。 “青青。”纪彦均把搂进怀里:“别担心,衡衡会没事的,这个时候我们更需要冷静,不能乱了方寸。” 闻青点点头:“嗯。” 这时,会客厅的门突然被打开。 纪彦均、闻青倏地站起来。 “闻董,刚有人打电话来了,说了一堆就挂上电话了。”女员工说。 “说的什么?”纪彦均、闻青同时焦急发问。 “让你告诉公安同志,李传立是正正经经做逢青的牌子,有合作关系,不是假冒伪劣产品,如果一天之内李传立没有回来,让你别想再见到衡衡。”女员工说。 纪彦均、闻青听完之后面色凝重地沉默。 女员工不知如何是好,客厅内安安静静的,不待她反应,二人猛地走出会客厅,不约而同地进了业务部。 “闻董。”女员工喊一声。 不过,闻青、纪彦均已经进了业务部,站在所有接线员的身后。 纪彦均松了一口气,握了握闻青的手说:“衡衡,现在是安全的,确确实实是章方方抱走的。” “嗯。”相对于刚才的忐忑,此时闻青心绪稍微缓解,这时她才感到纪彦均手心里一片湿热,原来他也非常害怕。 “绝对不是章方方一个人所为。”纪彦均说。 闻青回答:“她会找谁帮忙?” 纪彦均想了想回答:“应该会出钱。” “那就是道上的人。”闻青说。 纪彦均点点头。 正在这时,一排电话机中其中一个电话响起,纪彦均、闻青精神一绷,看着一个接线员接电话,接着接线员转头看向闻青说:“闻董找你的。” 闻青连忙上前,声音微微发颤:“喂,你好,哪位?” “喂,闻董是我,小张。”小张在彼端小声说。 “小张,什么情况?”闻青面色紧绷。 纪彦均一瞬不瞬地盯着闻青,渴望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信息。 “闻董,我现在在湖台村,村口有一家代销店,全村只有这一家代销店有电话,我刚才看到两个男人来这打电话,说话声音很小,但是我听到了那人提李传立和衡衡的名字了,我想应该是打给我们集团的电话。”小张说。 闻青眸光一闪,忙问:“那两个人现在在哪儿?” “开着小汽车是往县城方向去了。” “记得车牌号吗?”闻青问。 小张答:“记得。” “车里有没有人?”闻青又问。 小张回答:“没有,是空车。” “好,小张,你现在到湖台村路口等着,我马上上逢青运输的小汽车去接你,你坐上小汽车,争取找到刚才的小汽车。”闻青说。 “好的,闻董。” 闻青立即挂上电话。 “青青,情况怎么样?”纪彦均着急地问。 “湖台村。”闻青说,接着拉着纪彦均一起出了逢青集团,边走边和纪彦均说明情况。 纪彦均问:“所以你认为章方方把衡衡藏在了湖台村?” “没错,湖台村人口少,离县城远,随着经济的发展,村里的年轻人陆续开始去打工,余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孺,相对而言最适合藏身。”闻青说。 “那开车离开的两个男人就是去坐守李传立是否回来的消息?” “没错。” 两人一讨论,事情渐渐清晰,越是清晰,二人越是紧张越是害怕,衡衡还太小,路都走不稳,话也说不清楚,万一、万一…… “彦均,闻青。”二人正要坐上车子时,刚子的声音传过来。 闻青、纪彦均转头看去,就见刚子坐在一辆小汽车内,车子里坐了几个男人,是刚子的朋友也是纪彦均的朋友。 “彦均,情况怎么了?” 纪彦均来不及详细说明,直接说了目的地:“湖台村。” 看来是有目标了,刚子听后回应:“行,现在就去。” “嗯。”纪彦均拉开车门,闻青已坐进车子里。 到了湖台村村口,纪彦均简明扼要地把事情和刚子说了一遍,刚子骂了一句脏话,又看纪彦均、闻青脸色都不好看,知道二人疼爱衡衡都疼到心尖尖上了,于是问:“现在咋办?” 闻青开口说:“分头去找,我们这么多人太惹眼了,容易打草惊蛇,我们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分一组,在村子里溜达,装作是本村人也好,装作是走亲戚也好,装作是来看地建厂子也好,装作来卖小零嘴的也好,不要让人产生怀疑,除了住家户需要观察之外,尤其是没人住的地儿,更要细心。” 其他几人答应。 刚子倒是有些佩服闻青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头脑这么情晰,实在难得。好在,他带来的几个兄弟都是脑子好使,相信一定很快可以找到章方方那个恶毒的女人出来。 “我们现在分开行为。”纪彦均说。 “好。” 接着纪彦均、闻青一组,其他两人一组,从湖台村的其他方向进村。 闻青、纪彦均装作看地建厂子的城里人,在湖台村里溜达,碰上村里的人不时询问一下,倒也没引起他们的疑心,毕竟这个村子里要什么没什么,打劫也不会劫这里。 闻青、纪彦均走了十多分钟,不管是有住人,还是空房子,二人都采用不察觉的方式,打探的一清二楚,结果还是没找着。 但是二人谁都没有放弃。 尤其是闻青,她看向纪彦均说:“彦均,我感觉衡衡就在这个村子里,而且离我们不远了。” 而此时,她和纪彦均所在位置距离篱笆院子,不过只隔了三间茅草屋。 不过,篱笆院子里早没了人。 章方方怕人知道,早让三个男人把梁文华、衡衡都拽进瓦房里。 瓦房里久不住人,阴暗潮湿的,章方方受不了,于是就将东厢房后墙,两米多高处的一个木窗户打开,通风透气,也让瓦房里亮堂一些。 “靠!这谁的房子啊,哪哪都是一层灰。”一个男人喊出声。 章方方白了男人一眼。这房子是章方方奶奶的,因为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二代以上也是农村人,所以没人知道她在湖台村还有一处篱笆院子围瓦房。 男人不再说话,而是捧着白瓷缸吃面条。 章方方也吃,她看一把把衡衡拽到身边:“我喂你。” 梁文华一看到章方方这么粗鲁地对待衡稀,她恨不得站起把章方方给杀了,但是她被绑着呢,她的手背在身边,用力地褪,希望把绳子褪掉。 “吃面!”章方方用筷子挑一根面,送到衡衡嘴边:“吃。” 衡衡把头偏过去:“不吃。” 章方方又把衡衡往身边拽一把,厉声说:“吃!” 衡衡小嘴抿着,一副倔强的样子,起初还大哭呢,此时可能适应了,小家伙自己的性子就出来了,也不哭,也不说话,犟的很,“偷跑”了好几次,都被抓回来。 “吃不吃?”章方方恶毒的目光盯着他,开始她还觉得衡衡长得像纪彦均,此时越看越像闻青,越像闻青她越讨论。 “吃不吃!”章方方提高了声音。 衡衡站在她跟前,就是不说话。 “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挑个食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你跟他较什么真啊。”一个男人劝。 章方方完全不听劝,“啪”一声放下碗筷,抬起手就要打衡衡。 梁文华立刻直起身子,正准备撞章方方时,章方方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的解绳子,我告诉你,你给我老实点!” 梁文华何曾被这么打过,又加上她心里早积蓄了一团子火,想救孙子的心急切不行,这会儿更是控制不住,她解不开绳子,用头去撞章方方。 章方方哪抵得过梁文华的力气,一下被撞翻,连刚买回来的面条也洒到了身上,烫的她嗷嗷叫。 梁文华嘴里塞着布团,但脚没被绑着,她倏地站起来,可着劲儿地往章方方身上踩,在心里发狠的骂:“贱人!婊子!你打我,你绑我孙子,我踩死你,我踩死你!” 一旁的衡衡从来没见过这阵仗,吓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声音尤其洪亮。 与此同时,篱笆院子不远处,闻青、纪彦均浑身一震。 “衡衡!”二人同时喊出声,几乎是瞬间,二人跑到了篱笆院前,突然顿住,因为衡衡的哭声突然停止。 衡衡…… 闻青、纪彦均既因为激动而胸口起伏,他们找到了,找到衡衡了,衡衡就在里面,可是他们不敢贸然冲进去。 闻青、纪彦均转头,看向彼此。 “我去找刚子他们。”闻青说:“你在这儿守着。” “好。”纪彦均点头。 闻青立刻往村子里跑。 纪彦均站在篱笆院外,观察了院子里的格局,正面三间瓦两间茅草屋,左右两边各两间茅草屋,茅草屋因为久不住人及风吹日晒,已经露天了。章方方等人一定不会在茅草屋里,那么只可能是在瓦房。 纪彦均绕了一圉,绕到瓦房后面,果然窗户是开着的,他跳起些许,双手攀上窗台,双臂使力把身子向上拉,他不敢动作太大,缓缓冒出头,看向房内,一眼看到了衡衡。 衡衡还在哭,但是却被章方方捂住嘴巴,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纪彦均用了平生最大的克制力才没有上前,他在眼光一扫的功夫,看到了梁文华。 妈,纪彦均一愣,她怎么也会在这里,而且头发蓬乱,是什么情况? 纪彦均没多想,他不想被发现,看清楚大概的情况后,他跳下来,走到篱笆院旁,闻青、刚子等人已经过来。 “彦均,摸清情况了吗?”刚子问。 “衡衡确实在里面。”纪彦均说。 闻青忙问:“他怎么样?” 纪彦均想到章方方捂着衡衡嘴不让他哭出声的样子,双拳暗暗紧握,说:“他没事,他很好,另外我妈也在里面。” 闻青一愣,片刻后恢复过来说:“救人要紧。” “怎么救?”有人问。 刚子咬着牙说:“直接撞进去,干死他们!” “不行。” “为什么?” 纪彦均说:“门被门栓栓上,衡衡和妈在他们手里,里面有三个男人,若是我们没办法一下子救下妈和衡衡,形势会变得非常被动,说不定衡衡和妈会受伤。” 其他人点头。 闻青思考,看了看四周,看到瓦房附近一垛的麦桔和豆杆,开口说:“放火!” “放火?” 闻青说:“没错,把麦桔往瓦房前移动,最好烟和火苗让他们从窗户处都看不清楚外界情况,这时候,不管是避火或者是出来查看清况的,都会把门打开。这个时候你们中间有两个人,一个负责妈,一个负责衡衡,争取一击将他们夺过来!” 纪彦均听了点头。 “我觉得行。”刚子说。 另外几个朋友也点头,暗赞纪彦均媳妇可真是聪明。 “那么,我们说一下具体了。”接着闻青又说了详细又不让里面人起疑心的步骤。几人齐齐点头。 然后分头行动。 不一会儿,篱笆院外响起了小孩子唱歌玩闹的声音。 “小小呀么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那太阳晒,不怕那风雨狂……”清脆脆的声音自然地飘进了瓦房内。 衡衡听到后眨巴着眼睛,透过窗户往外看。 “瞧这小家伙,是个贪玩的,一听小孩子声音,两眼都发光啊。”一个男人说。 章方方没理他,心里想着李传立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难道真要等到明天,那么她要睡这儿吗? 正想着,外面小孩子玩闹声音没了,突然听到一个沧老的女人大喊:“失火了,失火了!哎哟,我的天啊,这是哪家的崽子,玩火玩的我的麦桔豆杆上了啊,失火啊,救命啊!” 瓦房里的人一愣,不待他们反应呛人的烟味就窜了进来。 一个男人想爬在窗户上向外看,谁知一股猛火上来,差点烧了他的头发:“妈的,肯定是那群小崽子玩火玩的。” “这火离咱这房子挺近的,会不会烧着咱们啊。”另一男人接话。 “去看看,这村子里也没有男劳力,帮忙救救火也行。” “不许去看!”章方方站起身来阻止:“万一是逢青集团的人使坏呢。”说完章方方就被呛的咳嗽。 “使什么坏啊,祖奶奶,你没听到刚才外面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声音,再不去救火,我们拿了你的钱,还没命花就被烧死了!别想着关窗户就没事,窗户一关我们就憋死了。” 章方方听到外面各种声音都有,但听声音好像都是老人和小孩,要是他们来不及救火,指不定真的烧到这里来了,要不她转移一个地方,去奶奶的另外一个地方,等一两个小时后火来了再过来,反正闻青他们想也想不到这里。 这么想着章方方抱起衡衡,让男人拉起梁文华说:“我们一起出去,一会儿再进来。” 男人随手也就拉起挨了一顿打之后的梁文华。 章方方刚要开门,觉得胳膊疼,是被梁文华刚才踩的,加上衡衡太重,她抱不动了,于是把衡衡交给一个男人怀里,她打开门先走出去。 后面两个男人,一个扯着梁文华,一个抱着衡衡,两个男人才踏出房门,只走了一步。 “砰砰”两声,两个男人突然撞回墙上,章方方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突然出现两个男人,一人一脚就把她身后的两个男人揣飞了,章方方细看时,纪彦均已把衡衡抱在怀里,而梁文华扯到一旁,回头再看两个男人时,男人躺倒在地。 章方方顿时怔住。 第132章 “衡衡!”闻青急急地喊一声。 纪彦均大致查看一下衡衡,而后将他递给闻青:“看他有没有受伤。” 闻青连忙抱入怀里查看,胖胖软软的一团,浑身带着淡淡的奶香,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有了着落:“衡衡。” “妈妈。”衡衡紧紧搂着闻青的脖子:“妈妈,想你。” 闻青眼泪汪汪的,一边摸着他胖嘟嘟的小身体一边查看又一边问:“衡衡,身上疼不疼?” “不疼。”衡衡奶声奶气地说。 “她打你了吗?”闻青问:“打你哪儿了?” 衡衡摇头,然后用小手捂着嘴巴,指了指章方方:“她、这样、捂我、嘴,不让、我哭,拽我。” 听着衡衡断断续续地说话,闻青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都是她没照顾好衡衡,才让他在受到惊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环境外力逼迫的他说出一整句话来,当时他该多害怕啊。 闻青吸了吸鼻子。 “妈妈,不哭。”见闻青流眼泪,衡衡肉肉的小手伸出去给闻青擦眼泪,学着闻青哄的样子哄着闻青:“妈妈不哭。” 闻青更加难过了,趴在衡衡的小肩膀上实在忍不住,低声啜泣,衡衡一副大人的模样,拍着闻青的头发:“妈妈,你不哭,不哭。” “嗯。”闻青点头,可是哭声未停止。 衡衡转头看纪彦均。 纪彦均伸手,搂过闻青的肩膀,手掌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青青,衡衡现在没事了,别哭了。” “嗯。”闻青应着,而后抬起头来。 这时,刚子已经替梁文华解开了绳子,拿掉了嘴里的布,梁文华一得空,立刻就向章方方扑:“章方方,你个……” 尚未扑过去,被刚子拉住:“阿姨!” 章方方回过神来,瞬时向后退数步,纪彦均、刚子、闻青……他们怎么会来,他们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章方方又慌又怕,直到此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步露馅了,让他们找到这里的,她又向后退了两步。 刚才被踹飞的两个男人已经捂着肚子站起来了,还有一个男人一直站在章方方旁边,见门外人多势众,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章方方。”刚子喊一句。 章方方一惊,看向刚子。 “好坏咱们以前也在一个学校上学过,也在一起吃过饭,玩乐过,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你造逢青的假不说了,衡衡还是个孩子啊,你心太狠了吧。”刚子说。 章方方的目光扫了一圈人,而后定在刚子身上,强自笑了笑,说:“刚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不就是抱着衡衡来我奶奶的故居玩一玩,你们怎么都来了?吓了我一跳呢。” “编!编!继续编!”刚子说:“阿姨被绑着双手,塞着布团,你说你只是抱她孙子玩儿,章方方,我以前咋不知道你是这种人呢?” 章方方脸色十分难看,不由自由地瞥向纪彦均。 纪彦均面色铁青,他一眼都不想再看章方方,开口说:“走吧,来之前我们以前报过警了,你的行为自有公安来主持,到时候你再在公安同志面前编吧。” 章方方听言面色难看。 纪彦均、刚子和章方方毕竟还有点情谊,虽然撕破了脸,但没有撕到底,至少此刻还给章方方留那么一点点的脸。 然而章方方并不要,她装不下去了,在纪彦均搂着闻青、衡衡转身的刹那,她大声喊道:“纪彦均!”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衡衡眨巴着眼睛,闻青摸着他的小脑袋说:“没事儿,妈妈在呢。” 纪彦均也摸了摸衡衡的小脑袋,然后回身,看向章方方。 章方方美目含泪地望着纪彦均,仿佛泪是从心里最深处涌上来的爱恋、委屈和至死不渝。 纪彦均立刻蹙眉,面上波澜不惊,问:“什么事?” 章方方一怔,她没想到纪彦均对自己的示弱居然是全无感觉,哪怕是念及友谊,看到她此时此刻这般悲惨,也应该有所表示,毕竟她并没有伤害他的儿子,可是她在他的脸上只看到了厌恶与不耐烦。 再想想他曾经对闻青的“不耐烦”,哪怕是闻青叽叽喳喳地在他身边说话,甚至发起火跟他吵,冲他扔东西,他虽皱着眉头,表示不耐烦,但是对闻青的不耐烦和对她的完全不同,前者有疼有爱,后者无情无义,爱与不爱泾渭分明。 她忽然想笑,原来从一开始,纪彦均对闻青的都是喜欢,是爱。对她则是尊重,或者因为她懂事而产生的欣赏,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章方方暗暗咬牙,她恨,她特别恨,喜欢怎么样,爱又怎么样,这个社会里有几对夫妻是因爱而结合的,归根到底,还不是媒人介绍,门当户对,明明她和纪彦均更配,都是因为闻青半路杀出来。如果不是闻青,她现在已经嫁给纪彦均,纪彦均能担当,有能力,他的妈妈妹妹好哄好骗,他的爸爸不管事,她嫁给他一定会过的很幸福,吃穿不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嫁给比自己小的李传立,李传立家除了一夜暴富之外,没有任何本事,整天嫌弃她来嫌弃她去的,她却要为生意奔波,李传立又是无能废物,除了吃喝之外,看着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他连纪彦均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都是因为闻青,她才一步步走入歧途,此刻她更是没有退路了。她望着纪彦均问:“你真的要把我交给公安?” “是非对错,自有公断。”纪彦均说。 “少和我打官腔!纪彦均!你就是想制我于死地!”章方方几乎是吼出来的。 纪彦均挑眉:“难道是我让你制作假冒伪劣产品,是我让你绑架我儿子,是我让你虐待我母亲吗?” 章方方被问的哑口无言。 “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吧,刚子,妈,我们走。”纪彦均说。 “好。”刚子答应着。 梁文华恶狠狠地盯着章方方,恨不得一砖头把她拍死! “如果我不承担呢!”章方方突然喊道。 纪彦均看了看章方方身边三个男人,三个男人两个受伤,还有一个男人压根儿不想上,且不说刚才看到纪彦均、刚子那一人一脚多有力,是不是练家子,就凭纪彦均旁边的四个男人,他们也干不过。 纪彦均没理章方方,揽着闻青说:“走吧,一会儿周续就过来了,事情交给他处理。” “好。”闻青点头。 “爸爸!”衡衡声音洪亮地喊一声。 纪彦均笑,伸手摸摸他的肉脸:“爸爸在。”纪彦均护着闻青、衡衡向院子走。 刚子向梁文华说:“阿姨走吧。” 梁文华仍旧盯着章方方问:“他们咋办?” “让那哥三看着,一会儿公安同志过来。”刚子说。 “让他们坐牢!敢绑我孙子!”梁文华骂道。 刚子没接话,坐不坐牢这事儿还得公安同志说的算,他应着:“那阿姨咱们也出院子。” 梁文华仍恶狠狠地盯着章方方,想怕她跑了一样。 刚子的三个朋友则留下来看着章方方等人,其中一名说:“走吧,公安马上就来了。” 章方方脸色已然惨白,因为刚才她大声嚷嚷,没有换来任何人的关注,因为她现在已经不具任何威胁力,她逃也逃不掉,抵抗也抵抗不了,只能顺着他们走,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齐整的声音:“跑!” 章方方一震,转过头一看,就见身后的三个男人突然像弓上之箭,“嗖”地蹿出,蹿向两面篱笆墙。 “呼哧”一人三人以肉身撞倒由玉米杆绑成的篱笆墙,跳了出去。 “追!”刚子的三个朋友立刻去追。 与此同时,村子里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接着听到院子外有几个男人的喊声:“追,都追上去。”紧跟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甚至伴随着拳头到肉的声音以及有人的哀叫声。 衡衡吓的睁大眼睛,连忙四处看,闻青立刻搂紧他说:“衡衡,没事,没事。” “彦均,周续来了。”刚子说:“抓到一个男的了。” “嗯。”纪彦均应一声,和刚子一起看向院外,他的手一只搂着闻青的肩膀就怕疯跑了的两个男的突然冲撞闻青和衡衡,他回头看一眼章方方,见章方方也吓愣,便转头对刚子说:“刚子,护着我妈一下。” “好。” 几人注意着篱笆院外的杂乱,包括章方方。 章方方此时异常紧张,她的大脑在一瞬间迸发出数个念头,跑?逃?藏起来?不管是哪一个,都在刹那间被自己否定。 她跑不掉,逃不了,藏起来也也被抓出来,她心里越来越紧张,她逃不掉的,现在国家正在打假,她的厂子正好撞到了枪口上,人赃俱获,她跑不掉,另外,她还绑架了衡衡和梁文华,现在公安同志已经来了。 一个制造假冒伪劣产品,一个绑架,她这辈子还能从牢里出来吗?即便是做个几年牢出来了,别说她已经没办法生活,李传立的妈妈一定会不放过她,这么想着,她更加的惧怕,怕着怕着心底无名地生出一股孤勇,想摧毁一切的勇气,这种勇气打败了她的理智,她的道德,她的顾虑,隐隐地透着即将毁灭的快感,对,没错,是快感,是即将玉石俱焚的快感。 她的眼神一定,直直地望着衡衡,衡衡长得可真好看,白白嫩嫩肉嘟嘟的,睫毛长长,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娃娃,连梁文华都疼的不得了,纪彦均、闻青更喜欢。 如果这个孩子没了,闻青会不会疯呢?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毕竟长得这么可爱,这么机灵,毕竟一条狗养一年多都有感情,何况是个孩子呢。 这么想着,章方方觉得通身一股子邪力,促使她在篱笆院外嘈杂不断下,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头,快速地逼近闻青,逼近衡衡,看着衡衡的小脑袋,她想象着她这一砖头下去,闻青会不会立刻疯起来? 会,肯定会! 闻青,闻青,我要让你尝尝失去最爱的滋味! 章方方咬着牙,用尽身上全部的力里,手握着一块砖头,发狠地砸向衡衡的小脑袋。 “小心!”刚子突然喊一声。 千钧一发之际,纪彦均右臂迅速用力,将闻青和衡衡同时裹入怀中,砖头擦着他的手臂,“啪”的一声落下。 不知是三个男人被统统抓住的原因,还是大家都看了梁文华手握着一块砖头,把章方方砸的头部冒血的原因,总之院里院外突然一片安静。 纪彦均回头。 闻青抬眸。 刚子睁大眼睛。 周续愣在院外。 ……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章方方头上的往下流鲜血上,而后缓缓地移动目光看向梁文华,梁文华手中的一块砖头,“啪嗒”一声落地,她惊恐地往后退两步。 纪彦均忙放开闻青,疾步走向梁文华:“妈。” 梁文华吓的脸色发白,抓着纪彦均的手说:“彦均,彦均,她要杀衡衡,她要杀衡衡,我才砸的她,彦均,我不是故意的。”看着章方方头上的鲜血直流,梁文华吓的不轻,说话已经不利索。 “妈,妈,你先冷静,先冷静。”纪彦均转头,对刚子说:“刚子,走,先把章方方送到医院。” “好。” 在章方方倒下的瞬间,刚子扶住了她,结果一下将她抱起来,抱出了院子。 这时,周续上来。 纪彦均放开梁文华说:“周续。” 周续面色严肃地说:“恐怕我要先把你的母亲带走。” 纪彦均:“好,一会儿我也会去。” 梁文华一听,立刻拉住纪彦均的胳膊,声音发抖:“彦均,彦均……” “妈,别担心,你先跟公安同志去一趟,一会儿我去看你,不要担心。”纪彦均说。 这个时候梁文华一点主张都没有,她刚才一直盯着章方方,心里实实在在地是恨不得杀了章方方,因为章方方打她撕她头发,还把她绑到这里来,又绑她孙子,她真的恨不得章方方死。 所以,她一直盯着章方方,看章方方拿着一块砖头,直直冲向衡衡时,她想也没想,凭借心中的愤怒,捡了块砖头就跟了上去,一砖头把章方方砸出了血。 犯错只是一念之间。 此时她知道错了,乖乖地跟着周续走,回头说:“彦均,你一定要来看妈啊。” “嗯。”纪彦均慎重地说。 梁文华跟着周续走时,转头看了闻青一眼。 闻青平静地看着她,她又看向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大孙子看她一眼,就趴进了闻青怀里,梁文华难过地跟着周续,上了警车。 一行人呼啦啦就这么散了,湖台村里的村民,以一副受惊吓地表情看着留下来的纪彦均、闻青。 纪彦均、闻青像是受了一场极大的灾难一样,两人面上残有风波后的余味,同时是看到地上的鲜血时,二人一阵沉默。 “走吧。”纪彦均说:“我先送你们回水湾村。” “嗯。”闻青点头。 二人在湖台村村民的议论声中,坐上小汽车离开湖台村,驶向水湾村。 二人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闻青说:“妈不会有事吧?” 纪彦均默了默回答:“一会儿你们回家后,我去南州周续那儿看看。” “好。”闻青说。 “妈妈。”这时,坐在一旁的衡衡出声,刚才闻青看到章方方流血的那刻,她捂住了衡衡的眼睛,所以衡衡并没有看到。 “嗯?怎么了?”闻青温声问。 “饿。”衡衡嘟着小嘴说:“想,肉肉。” 再次听到活泼的小奶音,纪彦均、闻青不由得都微笑起来,不管怎么样,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接下来的都好办。 “我们回姥姥家就吃,好吗?”闻青说。 衡衡转过头来,睁大眼睛,分外可爱,小嘴嘟着:“吃,大,肉肉。” 闻青笑着摸他嫩嫩的脸:“好,我们吃大块肉。” “嗯。” “一会儿,到了水湾村之后,你让亮亮请个大夫过来,给衡衡全面检查一下身体,这两天你也形影不离地陪着他吧,免得他被吓着没恢复过来。”纪彦均接话说。 闻青也有此打算,于是点头说:“好。” 纪彦均开着车子,刚一到水湾村,姚世玲和闻朋等人就冲上来。 “衡衡,衡衡。” “衡衡。” “找到衡衡了,在哪儿找到的啊。” “衡衡。” “……” 闻青抱着衡衡出来,笑着解释:“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衡衡跑到大路上,被人带到县城,找了公安才找到的。” 一群质朴的村民,轻易地相信了,说着感谢天地的话,又嘱咐姚世玲下次带孩子注意点,同时也教训自己家的孩子。 接着闻青抱着衡衡,和姚世玲回了闻家院子,而纪彦均则开车去了南州市。 回到家后,闻青就让姚世玲烧了一锅热水,给衡衡脱个精光,闻青边给衡衡洗澡,边和姚世玲说当时的情况,把姚世玲吓的说不出来话,眼眶通红。 “妈,没事了,没事了。”闻青说:“不是你的错,被小偷惦记,防不胜防。” 姚世玲还是很自责。 “恼恼,饿。”衡衡坐在浴盆里说,姥姥,饿了。 闻青笑着说:“妈,没事了,你给我们做点饭吃吧。” “好好好。”姚世玲迭声答应着。 “恼恼,肉肉。”衡衡昂着小脑说。 “好,好,好,给你做肉吃。”姚世玲抹了把眼泪就出去了。 闻青边给衡衡洗澡,边查看他的身上,肉乎乎的小胳膊上有青的,可能是章方方拽的,膝盖上青两片,应该是走路不稳摔的,其他没有。 闻青心疼地给他穿好衣裳,抱在怀里,亲了亲小脸蛋问:“衡衡,你怕吗?” 衡衡似乎完全忘了刚才的事情,眨巴着眼睛看闻青。 闻青笑了,温声问:“你和奶奶被坏人抓了,你哭了。” 衡衡对着手指头:“我哭,了,嗯,我怕。” “和妈妈说,你当时怕什么呢?” “怕,怕、嗷呜。”怕嗷呜。 闻青:“……” “黑、那、房子,有,嗷呜……”意思是说,那间瓦房里好黑,可能会有嗷呜,嗷呜就是鬼和妖怪的意思。 闻青伤感的情绪就这么被衡衡搅合了,她还要再给衡衡疏导时,衡衡已经叫着肉肉了,饿的不行了。 吃过饭又等了一会儿,医生被闻亮请来,给衡衡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确定无事之后,闻青才彻底放心,而后闻青和医生谈及衡衡的心理问题。 医生说每个孩子心理承受情况不一样,而且孩子的心里和大人不一样,大人了解事情的严重性,怕的很目的性,可能在孩子的眼里心里就是一件串门聊天的事儿。 “那这样的事情,对他会造成心理阴影吗?”闻青问。 医生看了一眼正和小朋友在玩耍的衡衡说:“应该没什么心理阴影,不过,你再观察观察两天。” “好。”闻青点头。 一个下午,衡衡都照吃吃,照睡睡,只是到了晚上,他就不玩了,紧搂着闻青的脖子:“妈妈,黑,嗷呜。” 闻青抱着他就什么事情都没有,看来衡衡是被吓的怕黑了。 “不怕,妈妈在呢。”闻青就一直抱着衡衡,连吃晚饭的时候都抱着,姚世玲一向不宠孩子,这时也没说什么,等吃完饭之后,她和闻青说:“要不晚上睡觉时,我给他叫叫魂。” “叫魂?有用吗?”这种迷信的“叫魂”法,闻青还真不信,她宁愿相信衡衡随着年龄增长就不怕了。 “有,当然有用。”姚世玲坚持说。 闻青只好随她,然后哄了一会儿,把衡衡交给了姚世玲。 不一会儿,纪彦均打来电话,问:“衡衡怎么样?” “下午医生来过了,都很好。”闻青回答。 “那就好。” 闻青转而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纪彦均沉默一会儿说:“章方方伤到大脑了,现在还没醒,醒来的话,肯定会和正常人有点区别。” “有点区别什么意思?” “还不太清楚,医生打个比方说,神经受损之类。” “那妈怎么办呢?”闻青又问。 纪彦均显然有些头疼,语气低沉很多:“轻则赔钱,重则有牢狱之灾。就看章方方那边的情况和意向,当然章方方也会受罚。” 闻青听后思考一会儿,听纪彦均的口气可以猜出事情不乐观,不过,不管如何不乐观,后果都是她们自己种的,她们必须得面对。 章方方是心眼坏。梁文华不但心眼坏,还受不了气,今天这件事情,梁文华保护衡衡是一方面,更大的一方面她是为自己出气,却没想到她自己下手这么重了,吃了大亏。 说起来,这个年代虽然大家生活都不富裕,但是梁文华有幸在一个殷实的家庭出生,在家有父母疼爱,长大了就嫁给纪友生,纪友生性子不错对她好,在厂子里打工有钱赚,日子过的比一般人好点,没几年纪彦均出生,纪彦均打小就聪明懂事,在她身边的时候少数,上了中学就住校,那会儿纪彦均就开始琢磨着赚钱,帮人修手电筒、修收音机、唱片机等等赚钱,后来连学费都不让家里掏,还给家里钱花,慢慢又赚起了大钱,可以说,梁文华这辈子一次亏都没吃过。 所以才在这次吃了大亏。 闻青私心里觉得,梁文华受点教训挺好,毕竟等她再老一点,还是心眼坏、受不得气,说不定会酿出更大的错。 只希望教训是大家能接受的范围内。 闻青虽然这么想,但没有纪彦均说,毕竟,梁文华是他的亲妈,她转移话题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纪彦均回答。 “出去弄点吃的吧。” “刚子去买了。” 闻青又把话题绕回来:“彦均,法律是公正的,谁是谁非,几分是几分,他们有定数,你不要过于担心。” “嗯,我知道。” 闻青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抽烟了?” “嗯。” “别抽了,衡衡不喜欢烟味。” “好。”彼端的纪彦均瞬间就把烟掐了。 闻青接着说:“我和衡衡在家等你。” “嗯。” 第133章 挂上电话后,闻青坐在凳子上愣了一会儿神,直到姚世玲从东屋出来喊她,她才回神。 “闻青,衡衡睡着了。”姚世玲说。 闻青问:“他没喊怕黑?” 姚世玲说:“没有,就是吓着了,叫叫魂就好了,明晚再叫一次。” 闻青没持反对意见,只要衡衡好了就行了。 姚世玲坐在旁边问:“是彦均打来的电话?” “嗯。” “说的啥?”姚世玲问。 “说章方方还没醒,可能伤着脑子了。”闻青说。 “伤着脑子了?”姚世玲大吃一惊:“严重吗?” “还不太清楚,一切得等章方方醒来之后,才能进行。”闻青说。 姚世玲虽然人温和识几个字,也仅仅识几个字而已,对于法律上的事儿一窍不通,于是问:“那衡衡奶奶会咋样?” 闻青想了想,她其实对法律并不太了解,尤其是各种法律法规初成的这个年代,后期又不断修改,所以并不能十足十地判断出梁文华大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于是诚实地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如果章方方醒不来,就要看沈家和李家那边的情况的意向,如果章方方醒来了,可能要判断伤情吧。” “会坐牢吗?”姚世玲问。 闻青也只能说:“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姚世玲抽了一口气,说:“还是让章方方醒来吧,也别让衡衡奶奶坐牢了。” “为什么?”闻青问。 姚世玲叹息一声:“大家的一辈子的时间那么短,吸取这次教训,都好好过日子吧。” 姚世玲到底是心肠软,有些事情不是心肠软就能化解的,不过闻青也没说别的,一会儿,她把衡衡抱回房间,搂着衡衡入睡。 第二天早,闻青未起床,就感觉到身边有个小团子在动来动去,她睁开眼睛一看,就见穿着大红棉布肚兜的小团子的正趴在她腿上,全身肉嘟嘟,白嫩嫩的,煞是好看。 “哎呀,这一大早是谁呀?”闻青笑着问:“这谁趴我身上啊。” 衡衡昂起包子脸,笑嘻嘻地说:“衡衡。” “衡衡是谁啊?”闻青笑着问。 “衡衡、是、我。” 闻青坐起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拧了拧他的包子脸说:“你起来这么早干什么?” “爸爸,下床、找爸爸。” 闻青扯着他的红肚兜说:“那你也要穿衣裳吧。” 衡衡黑亮的眼睛盯着闻青,眨巴两下,扯着自己的红肚兜说:“妈妈、穿!” “亲妈妈一下,妈妈就给你穿衣裳。”闻青说。 衡衡毫不迟疑地趴在闻青脸上亲一口,闻青也捧着他肉乎乎的包子脸亲了又亲,亲的他咯咯直笑,小手捧着妈妈的脸,小奶音喊着:“妈妈,妈妈,妈妈不亲,不亲。” 闻青笑起来。 这时,堂屋里的电话响了。 不一会儿姚世玲过来说:“闻青,刚才彦均打来电话,让你去派出所一趟,做下笔录。” 闻青愣了下,然后问:“章方方醒了吗?” “还没有。” “那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吃过早饭之后,闻青把衡衡交给姚世玲,趁着衡衡看不见偷偷出院子,如果衡衡亲眼看着她走,又会哭闹一阵。 闻青走后,姚世玲这次连碗都不敢洗,更别说喂牛了,一直抱着衡衡,抱不动了,就把他放地上,让他和大刀的弟弟小刀玩儿,自己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唯恐衡衡再被抱走。 而这时,闻青已经到了南州派出所。 她如其他人一样,向周续等公安同志说明了情况,然后从派出所出来,正好见着了纪彦均、刚子等人。 纪彦均还穿着昨天的衣裳,看上有些疲惫。 “青青。”看到闻青,他自然地上前拉住她的手,问:“没害怕吧?” 闻青摇头:“没有。” “衡衡怎么样?”纪彦均问。 “挺好的,昨天今天的吃喝玩都和以前一样。”闻青说。 纪彦均放了心。 闻青随即和刚子打了声招呼,转而问纪彦均:“妈呢?” “她还在派出所,等章方方醒了之后才能出来。”纪彦均说。 “章方方醒了之后,妈就没事了吗?”闻青问。 “差不多,不过也要看伤的怎么样,而且程序走起来也比较麻烦。”纪彦均说。 “差不多什么意思?难道妈不是在正当防卫之内吗?”闻青疑惑地问。 这时,刚子接话说:“闻青,我这有个实例,真事儿,我跟你说一下,头几年,我们那个街道,有四个邻居喝完酒了打麻将,打着打着为了五毛钱就红脸了,甲乙双方那是大打出手,乙方下手极狠,操起凳子往甲方身上砸,结果乙没把甲砸坏,甲顺手就把把乙脑袋砸了个洞,伤了脑子,乙醒来之后半身不遂,甲方不但赔了钱,还坐了一年牢房。” 纪彦均听后沉默。 闻青默不作声。 旁边的几个朋友连忙戳刚子,刚子顿时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对,连忙纠正说:“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刚子,没事,不用解释,我懂。”纪彦均开口说。 刚子讪讪地挠头。 闻青转头看向纪彦均,握住了他的手,说:“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做最坏的打算。” 纪彦均顿时觉得心头温暖,冲闻青笑了笑。 在章方方躺在医院,梁文华尚在派出所之时,得知消息的苏红梅,来到纪家大闹特闹,扬言要为章方方讨回公道,让纪家赔的倾家荡产。 彼时,纪宁芝不在家,梁文华在派出所,纪友生不会吵架,苏红梅在纪家蹦跶了好长一段时间,没人理,连看戏的群众都表示没劲儿,纷纷散去。 苏红梅只好灰溜溜地回家,然后去看章方方,顺便去见一见李传立的家人,商量一下,怎么合伙讹纪家的钱,纪家纪彦均有钱,闻青更有钱,现在别说南州市了,整个中国也找不到几个像闻青这样有钱的,趁着章方方这次受伤,必须得往死里讹,讹这一次,一辈子啥也不用干,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 结果刚一到医院,连李家的人影儿都没有,却看到纪彦均和闻青。 “你们在这儿干嘛?”苏红梅冰着脸问。 闻青睨她一眼说:“等结果。” “什么结果?” “检查结果。”闻青平静地说。 苏红梅哼了一声,一副不屑的样子说:“也对,检查出来结果,才会算清楚,你们应该赔多少钱!” 闻青看向纪彦均。 纪彦均也看着闻青。 闻青笑问:“这位女士,你是来搞笑的吗?”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苏红梅不悦地问。 闻青反问:“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是等结果出来,然后赔钱的吧?” “不然你们想干啥?”苏红梅虎着脸:“我告诉你们,你们伤了方方这事儿,我们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在苏红梅看来,不管章方方做了什么事情,但她没有伤害人,闻青没事,纪彦均也没事,所有人都没事,只有梁文华被关在派出所了,可见派出所也是向着章方方的,这么想着,苏红梅要钱的底气更足了。 闻青笑了。 纪彦均面上没有表情。 苏红梅瞪着闻青问:“你笑什么?!” 闻青问:“这位女士,你大概忘了,你外甥女制作假冒伪劣产品一事吧?” 苏红梅脸色当即不好看:“一码归一码!” “所以你并不知道章方方绑架我的孩子,并且企图伤害,被我婆婆先下手阻止,而现在清醒过来,身体并不大碍,只等着假冒和绑架两码事一齐上阵,把她关入大牢吗?”闻青句句紧逼。 苏红梅当即脸上没有了血色,目光呆滞:“你、你说什么?” “说章方方会罚款,会坐牢。不然,你以李家为什么不来人?”纪彦均接话。 苏红梅整个人呆住,不敢相信地望着纪彦均和闻青,她不敢对纪彦均,伸手指着闻青说:“你胡说!” 纪彦均一把将闻青搂在怀里。 苏红梅还要撒泼时,看着章方方从走廊深处走出来,左右两边是两位公安同志,苏红梅一怔,待章方方与两位公安同志走近时,她的目光一滞,呆呆地盯着章方方看。 章方方的头上裹了一层纱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脸,明明没有伤着脸,但是苏红梅却看到章方方的脸部肌肉在时不时的抽搐着,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苏红梅扑上去问:“方方,你的脸咋了,咋了?” 苏红梅尚未扑上去,就被公安同志挡住,一句公安同志严肃地说:“犯人身体健康,只是伤了面部神经,所以产生面部肌肉反复抽搐。” “啥?”苏红梅吃惊地看着章方方的脸,好好的一张脸,时不时就抽搐一下,这、这、这还能看吗? “是她,是她们让方方变成这样的!”苏红梅突然大喊起来:“是梁文华把方方砸成这样的,我要告他们!” 公安同志仍旧面无表情地说:“不怪任何人,是犯人自己不听医生嘱咐,强行起床,撞墙所致。” 公安同志话一落音,苏红梅震惊地望向章方方:“方方,方方。” 章方方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活条心思,因为她犯了罪,不但非法制造假冒伪劣产品,数额巨大,而且勾结道上的人,绑架纪衡……这两样人证、物证俱在,她逃不掉了,她以前所有的骄傲、矜贵、不甘,统统都在公安同志给她套上手铐的刹那崩溃。 此时,她露出手铐给苏红梅看。 苏红梅当场被震住。 “走吧。”公安同声说。 章方方跟着两名公安同志缓缓走着,走过纪彦均和闻青时,她转眸看向二人,最终目光停在闻青身上,说:“你赢了。” 闻青面色平静地说:“我从来没和你比过。” 章方方一怔,继而笑起来,在她笑的同时,脸部肌肉又抽搐了三四次,配上她的笑声看上去格外的骇人。 纪彦均、闻青却是平静地看着。 两位公安同志把她带上了警车。 纪彦均、闻青转过头看向医院走廊时,苏红梅瘫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痛哭她的钱啊,当初她看章方方开厂子做服装日进斗金,羡慕得不得了,所以在章方方缺钱周转时,她掏了家底给章方方,算是入了股的,没想到转眼间章方方就栽了,她那些钱能要回来吗? 假冒伪劣产品啊,国家正打假,她要是去要钱,会不会被当同伙抓起来啊,此时,她捂着脸心疼不已,明天、明天、明天的饭钱上哪里找啊! “青青,走吧。”纪彦均说。 闻青点头。 下午的时候,纪彦均、纪宁芝、纪友生到派出所门口去接梁文华。 梁文华出来时,头发蓬乱,眼窝深陷,也许是被这几天的事情吓到了,平时里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显得小心翼翼的,这要是真的做个一年半栽的牢,保准连性子都变了。 “妈。” “妈。” “文华!” 纪彦均、纪宁芝、纪友生上前。 纪宁芝看到梁文华这副狼狈的样子,眼泪就流了出来。 纪友生眼眶也红了。 梁文华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闻青和衡衡,于是问:“衡衡呢?” 纪彦均回答:“在水湾村待着,挺好,还和以前一样的活泼。” “那就好。”梁文华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出来了,她以为她杀死了章方方,她要在牢里渡过余生了,这会儿小心翼翼地问:“章方方呢?” “她伤好了之后就被派出所抓走了。”纪宁芝说。 梁文华问:“她没事?” “没有,好的很呢,不过,她做了恶事要受到惩罚,这下肯定是要坐牢的。”纪宁芝说。 梁文华点了点头,还想再问,纪彦均开口说:“妈,先回家洗洗吧。” “对,先回家。”纪友生说。 回到家后,纪友生做一顿丰盛的晚饭,迎接梁文华。 不过,纪彦均没留在家里吃饭,这几天他一直在奔波,都没有好好陪陪闻青和衡衡了,所以急着回去。 “彦均。”梁文华喊住他。 纪彦均停步:“妈,什么事儿?” 梁文华这几天在派出所里担惊受怕的,这是她人生第一次遇到挫折,被关在黑暗的小屋里,她想到自己杀人了,想到自己余生都可能在监狱里渡过,想到监狱里的可怕,她自己被自己吓的不轻,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一直陷在恐惧之中,想着如果坐牢了,还不是死了算了,对,死了算了。 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真的要与世长辞,于是她和大部分人一样,在死前思考种种,思考着思考着,她觉得自己这辈子真不亏了,家庭好,爱人好,儿女也好,现在白胖的孙子更好,那她折腾个啥呢? 假设的“死前”,她突然问自己,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闻青? 闻青她二叔救了纪彦均一命。 闻青她创立了逢青集团。 闻青她生了衡衡。 …… 她为什么那么仇视闻青呢?自己有病吗?她一直在想,发现自己真的有病了,因为她发现,其实闻青挺好的。只是当时她看上的是章方方,像让章方方当纪家的媳妇,章方方漂亮、有知识、城里人家境也好,娶回来都有面子,可是闻青正好是章方方的反面,除了长了一张女人看了就嫉妒的脸一无是处,还拿着她二叔的死绑着纪彦均。 所以梁文华先入为主,就讨厌闻青。 现在想想,不是闻青怎么做的问题,而是她一直带着有色的眼睛看待闻青而已。 “妈。”纪彦均喊一声。 梁文华回神。 “叫我什么事儿?”纪彦均问。 梁文华站起来说:“啥时候让衡衡和闻青回来吃个饭?” “等我回去问问闻青再说吧。”纪彦均说。 这要是以前,梁文华肯定说吃个饭还问闻青什么的酸一顿,但是这次梁文华却没说。 纪彦均随后就走了,回到水湾村时,闻青、姚世玲正在厨房端菜,闻亮在烧火,闻朋在洗手,而衡衡正趴在桌子前,小嘴吸着盯着一盘煮的烂熟的猪蹄。 “衡衡,不要用手抓菜喔。”闻青在厨房说:“看着狗狗猫咪,不要让狗狗猫咪进院子吃肉哟。” “嗯。”衡衡应一声,目光没有从猪蹄上移开,盯着盯着口水流了一滴下来,想伸手抓,想起妈妈说不能用手抓菜,得听妈妈的话,然后实在忍不住了脚一垫起来,直接上嘴,趴在猪蹄上就是一口。 “衡衡!”纪彦均喊一声。 衡衡一看是爸爸,一口咬掉就跑,往厨房跑,虽然跑的不稳,小短腿还挺快的,跑到姚世玲身后,抱着姚世玲的腿。 “衡衡,咋了咋了这是?”姚世玲端着馒头问,一抬头看到了纪彦均,笑着说:“彦均回来了啊。” “嗯,妈,我来端吧。”纪彦均向姚世玲靠近,要接过她手中的馒头。 姚世玲分明感觉到小团子抱着自己的腿又紧了,于是疑惑地问:“衡衡咋了?” “爸爸,打我。”衡衡抱着姚世玲的腿,把小脸也埋在姚世玲的腿边,露出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纪彦均的脸。 “我为什么要打你?”纪彦均问。 闻青端了菜回来笑了笑,小声和姚世玲说:“偷咬猪蹄被逮了。” 姚世玲恍然。 “我、我吃、肉肉了。”衡衡说。 “过来。”纪彦均蹲到门口,伸手,与他平视说。 “爸爸,不打我。”衡衡嘟着小嘴说。 纪彦均板着脸:“你过来。” “不打我喔。”衡衡像是以商量的口吻在说:“爸爸,不打。” 闻青、姚世玲、闻亮、闻朋都憋着才没笑。 “你过来。”只有纪彦均一个人板着脸。 衡衡昂头看姚世玲,看看闻青,见所有的人对自己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于是松开姚世玲玲慢慢地向纪彦均靠近:“爸爸,不打我。” 结果到了纪彦均跟前,还是被纪彦均脱掉裤子,在白嫩嫩的小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他趴在闻青怀里嗷嗷哭起来:“爸爸,打我,打我。” “谁让你偷吃的,姥姥、舅舅、爸爸、妈妈都没吃呢。”闻青说。 “呜呜呜呜。”衡衡哭的可伤心了。 这时,闻亮说:“衡衡,别哭了,可以吃猪蹄了。” 衡衡顿时止住哭声,从闻青的怀里抬头,看向纪彦均。 纪彦均说:“可以吃了。” 他昂起小脑袋看闻青。 闻青也说:“可以吃了。” 然后他就指着盘子说:“我要、吃、大、猪蹄。”拿到之后,还藏着两泡眼泪的眼睛顿时弯了,他又咯咯地笑起来。 闻青、纪彦均互看一眼,两人同时摸了摸衡衡的胖脸。 晚上时,纪彦均、闻青在床上陪着衡衡玩了好一会儿,直到衡衡睡着了,姚世玲才过来抱衡衡抱到东屋,和她一起睡。 闻青的房里就只有她和纪彦均了。 纪彦均头枕双手,单腿支起,仰躺在床上,微微侧首看着闻青。 闻青正在栓门,看着他面部俊朗,身姿修长,眼中透着一股骚包气,她就觉得好笑,栓了门,才刚走到床前,纪彦均一把将她搂过来,闻青顺手将灯拉熄灭,两个人在被窝里,隐忍着,交缠着,运动着,又如同火一般焚烧着对方,直至彼此释放,纪彦均起身去厨房舀温水,二人清洗之后,躺在床上。 纪彦均搂着她说:“终于告一段落了。” 闻青眯着眼睛,躺在她的手臂上问:“章方方会做几年牢?” “不知道,反正不会少,让她好好改造也是好的。”纪彦均说。 闻青:“嗯。”不止是章方方,李传立也会坐牢,几年呢?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和纪彦均位置,已不是章方方、李传立可以企及的了。 片刻之后,纪彦均又说:“妈让你和衡衡回家吃顿饭。” “哦。”闻青懒洋洋地说。 “去还是不去?” “看心情吧。” “心情好就回去?” “我听衡衡的。”闻青笑着说,也许梁文华知错了,悔过了,但并不代表她就冰释前嫌,对她像对姚世玲那样亲,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不吵架不使绊子,彼此相安无事就行。 “好。”纪彦均并不强求闻青。 闻青和衡衡也确实没有去纪家吃饭。 第二天,闻青、纪彦均、衡衡直接去了南州的家,一到家衡衡就开心地蹦起来:“肥家了,肥家鸟!” 纪彦均、闻青笑。 接下来,闻青、纪彦均开始了平稳工作、学习与生活。 闻青忙时,纪彦均就在家带衡衡。 纪彦均忙时,闻青就带衡衡,如果时间错不开,闻青就带着衡衡一起到学校上课,遇到好说话的老师就让他坐座位上玩玩具什么的,遇上不好说话的老师,就把他藏在她的身后,最角落位置,给玩玩具玩,同学们纷纷帮忙掩护,因为长得可爱,轻松俘获了不少少女心。 同时,大家都知道闻青都是孩子妈了,这点纪彦均很满意。 而这时,逢青集团的范围慢慢遍及全国,在全国服装行业首屈一指,令多少业内业外的人仰望。 但是大家只知道逢青、闻青,却从未见过闻青这个人。 于是,闻青过着幸福的小日子,过年的时候,她和衡衡终于答应纪彦均回纪家吃顿年夜饭。 衡衡会说话了,皮的很,一家子都喜欢的不得了,没有改变的是,衡衡依旧不喜欢梁文华,梁文华一靠近他,他就走。 “衡衡咋还这样不让我碰呢?”梁文华心里可难受了。 纪宁芝调侃:“你对嫂子太坏了呗。” “胡说,我现在根本不找茬了。” “妈,你也知道自己以前是找茬?”纪宁芝问。 梁文华:“去去去。” 尽管梁文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她并没有直接向闻青道歉,闻青对她也如以前一样,不冷不热,婆媳关系自古难调和,闻青、梁文华能这样,其实纪彦均已经满足了。 年夜饭当晚,纪友生说起章方方,说章方方又是绑架又是假冒伪劣产品的,判了十三年的牢,李传立这个不要脸的,出了事了,都往章方方身上倒,说是章方方指使他的等等,不过李传立也判了六年牢狱,就为这事,李传立家来沈家闹了好多次,苏红梅都气病了没钱治,梁文华看着怪可怜的,还帮了她一把,给她买了点药呢。 闻青、纪彦均听到后唏嘘不已,所以说,人啊,不要做坏事,当事得意,说不定哪天就栽了。 纪彦均在桌下握住闻青的手,闻青转头冲她笑。 第二年暑假前,闻青、纪彦均把各自手头上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在闻青放假的那天,一家三口坐上火车去夏城。 火车呼呼地前行着,窗外田野、湖泊、山川一闪而过,分外美好。 衡衡第一次出远门,趴在车窗上,张大嘴巴:“哇,哇,哇!” 车厢内人寥寥无几,闻青头抵在纪彦均肩膀上想休息一会儿,就听到衡衡哇哇哇的小奶腔,她完全睡不着,坐直之后,往衡衡胖胖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一巴掌:“你哇什么哇!” 衡衡转头,眼睛亮晶晶的:“妈妈,你看,山好高哇!” “我看不到,你太胖了,遮住了我的视线。”闻青说。 纪彦均“扑哧”笑一声。 衡衡不愿意了,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你笑啥?” 纪彦均抿嘴正色,一副“我刚才并没有笑”的样子。 衡衡老老实实坐回闻青身边,肉肉的包子脸鼓着,老可爱了。 闻青凑过去亲他一下,他还鼓着脸,闻青又亲一下,又又亲一下,又又又亲一下,衡衡绷不住了,咯咯地笑着,搂着闻青的脖子说:“妈妈,妈妈,我饿鸟,我饿鸟。” 闻青转头看向纪彦均:“亲爱的,我也饿了。” 纪彦均笑:“我们吃饭。” 闻青、衡衡:“好。” 火车仍旧呼呼地行驶着,闻青、纪彦均、衡衡在车厢内一片欢声笑语。 “妈妈,夏城在哪儿?” “火车停哪儿它就在哪儿。” “爸爸,我们还回来吗?” “回来。” “妈妈,那我们回来干啥呢?” “嗯,回来奋斗九十年代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终于完结了!!! 555555555……不知道是谢天谢地终于完结了,还是大哭一场表示舍不得。 这是我写的争议最大的文,也是我成绩最好的,一直在网页分频金榜上,最好的是金榜第四。更好的是手机榜单我冲到了晋江言情总站第三名,很激动很感谢。 从开始就是有支持的,有反对的,完结了,在此向所有支持正版的大美妞们鞠躬,感谢。谢谢你们,你们的支持给了我勇气,你们的批评和我反对,给了我成长,真的特别爱你们,哭着感谢你们。 我一直坚持的都是——把文写好看。以后会继续努力,爱你们。 ————— 正文完结,番外就甜甜甜的,想看就继续看,不想看也不强求,毕竟就是甜甜的日常。 最后,有姑娘愿意收藏肉作者的专栏一下吗?可以帮我加积分,另外我开新文的时候,你们也能知道。 新文的话,等我从西藏回来,开坑时间暂定10月13号,你们可以到专栏提前收藏一下新文。 ——— 明天见,甜甜的番外。别忘了收藏我的专栏,爱你们。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