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名:侯门美妾 作者:醉酒微酣 【文案】 婚前失贞的尤美娘,千方百计“勾引”了小侯爷谢安平,成功嫁入侯门为妾。 从此,琴瑟和鸣,恩爱不疑。 美娘:“爷,妾身美么?” 谢安平狂点头:“脱了!” “……爷真坏。” 其实所谓的郎情妾意佳偶天成,不过是虚情假意、狼狈为奸罢了。 内容标签: 主角:尤美娘,谢安平 ┃ 配角:极品的两家人 ┃ 其它:醉酒微酣。一入酒坑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 ☆、第一章 尤家有女美娇娘   1、尤家有女美娇娘   “姑娘,该起了。”   杏色纱帐一撩,尤美娘被照进来的光亮晃醒。她浅浅低吟一道,眯眯眸子才撑着坐了起来,依旧哈欠连天。   又做了一夜怪梦,梦中有只大豹子一直追着她,怎么也甩不掉。   黄莺系好帐子,对着外头喊了一声:“姑娘醒了,进来吧。”   另外两名小丫鬟担水进来给尤美娘净口洁面。只见一只羊脂玉雕琢般的无暇纤手端起绘竹叶的敞杯,一抹藕腕比雪瓷片儿还要白上几分,美娘的樱桃小嘴儿含了口青盐水,漱了漱偏头吐进床侧的铜壶里,然后她掬了捧清水拂上脸颊,水珠沾在弯弯的柳叶眉,沿着眉梢划过眼角香腮,流到小巧的下颔。   黄莺赶紧递上拧好的帕子,美娘接过来擦了,随手扔开:“粗翻翻的,扎得我脸皮都要破了。”   秀眉一蹙小嘴儿一撅,亦嗔亦怒,让人心里又酥又痒。   其中一个担水的小丫鬟,唤作樱桃的,急忙解释:“奴婢昨儿去找管事的周妈要新的蚕丝帕子,碰见二少爷房里的丁香抱走一大摞,据说是拿给二少爷练字使的,不管丝的绢的,都让她拿走了,只剩下这种粗棉帕子……”   黄莺瞪道:“笨脑子的丫头!你不知道叫她拿两条给你?二少爷那手字不练也罢,偏还要用上好的绢帛,哼,敢情他的功课紧要,咱们姑娘的脸面就不紧要了!”   “好了,二哥房里的人哪个不是耀武扬威的,樱桃上去讨帕子,恐怕讨来耳刮子。”尤美娘出口劝道,“给我梳头,别误了请安的时辰。”   黄莺恨铁不成钢地恨了樱桃一眼:“欺软怕恶!”说罢伺候美娘梳妆更衣,她还是气不过:“二少爷也太过分了,姑娘您可不能老让着他,要不他更得寸进尺。摆明了就是欺负您和大少爷,上回大少爷犯事儿,八成跟他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他陷害的!大少爷那般好性子的人,说话都温声细语的,怎会打伤人,还惹上官司……”   提起这件事美娘脸庞明显划过不快,她出言打断黄莺。   “不让着他又能怎样?他是大太太亲生的,我爹说话有几斤分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尤美娘对着镜中美人儿勾勾唇,“无非是想打我的脸而已,我觉着再金贵的帕子,在他眼里也只配拿来糟践。练字练字……不用想也知道他写不出什么好话。”   黄莺一叹:“这日子过得真累……姑娘还是尽快说门好亲事,嫁出去就好了。”   美娘长有一双勾魂眼,闻言瞬时眸光微暗,但很快笑了笑,没再搭腔。   尤家在偌大的上京城只算小门小户,美娘父亲尤思仁是个从六品的小京官儿,在国子监当了个国子助教,负责算学方面的授业,俸禄微薄勉强够一家人糊口。   但尤家的宅子却置在权贵聚居的城西,而且还整修得颇为体面,供使唤的小厮丫鬟婆子都有三四十个。这靠尤思仁当然不可能办到,而是靠尤府的大太太王金桂,也就是美娘的大娘。   王家靠贩马起家,发迹后在京城置了田产铺子,还在瓦市弄了个牲口市场,凡在场子里买卖,无论是牛羊骡马,王家都要抽卖家三分利,说来也不算多。但有些人为了省那两个子儿,就不愿进场里交易,而是在外头私下跟买主商量,这时巡逻的衙役就找上门了,一会儿说马儿乱跑扰了几户民居,一会儿说牛粪污了哪位贵人的鞋,要抓人去衙门打板子。要知道上京这地儿一根竹竿子落下来都能打死三个当官的,要真得罪了谁他们这些养牲口的也担不起责,万般无奈只好回场子里去,乖乖让王家抽利。王家赚了钱,自然也不会少了衙役们的好处,于是这生意长久下去,就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王家的钱也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   别看王家表面光鲜有钱,说穿了就是暴发户大老粗,王家人钱多了想法也多,生怕别人看不起,于是寻思着得找个法子往书香门第上靠。刚好到了王家小姐王金桂出嫁的年纪,王老爷子膝下就这一个女儿,舍不得嫁远了见不着,不然忒大的家业也没个承继,所以就想找个男人入赘,而且最好还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读书人。   王老爷子看来看去,就看上了在铺子里算账的尤思仁。尤思仁是从外地来的,前一年秋闱没中,而盘缠花光了没钱回家,于是在王家铺子里做账房先生,赚两个路钱。他虽有些酸腐,但模样俊秀,白白净净很斯文,王老爷子觉得很不错,并且还让王金桂偷偷去相面,王金桂一见这俏书生也芳心荡漾了。   这人看上了,接下来就是说亲。王老爷子没自己问,而是喊了个掌柜的去探口风。掌柜的怕书生一口回绝让东家老爷落得没面子,于是问的拐弯抹角,尤思仁有些呆没听出个所以然,随口说了几句什么男人要先立业才成家的话。王老爷子一听更加欢喜了,觉得这是个有志气的主儿,对尤思仁愈发满意,但考虑到书生一心想入仕可能没心思成家,此时说亲怕是不成,又犯起了愁。   这时,手底下人给王老爷子出了个主意,叫生米煮成熟饭。把人灌醉了扔进洞房了事,醒来认账最好,不认账就打得他认。老爷子草莽出身,江湖儿女不讲究三贞九烈,听了不仅不觉得荒唐,还觉得此计甚好。于是有一晚东家请尤账房吃酒,连哄带骗让书生吃下几杯媚药混杂蒙汗药的酒,等到人迷迷糊糊,便打包送进了小姐闺房。   翌日尤思仁醒来看见哭哭啼啼的王金桂,吓得人都傻了。这时王老爷子带齐人马闯入房里“捉奸”,本以为水到渠成,不料尤思仁说的话把他们都劈到一万八千里外去了。   原来尤思仁早已娶妻,老家的儿子都两岁了!   王老爷子气得要杀人,可王金桂舍不得,死活要嫁尤思仁,甚至还拿上吊吓唬她爹。王老爷子心疼女儿,只好同意,但条件是要尤思仁休了家里的糟糠妻。尤思仁一开始不肯,后来禁不住连番的威逼利诱,终于点了头。最后,尤思仁在京城娶了王金桂,而王金桂很快传出喜讯。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算完了,可是休书还没送回老家,原配夫人居然带着孩子找上了门来,千里寻夫!   王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每天吵嚷个不停,王金桂大着肚子又哭又闹非要让尤思仁休妻。彼时尤思仁刚刚入仕,怕此事传出去坏了名声,好说歹说留下了原配夫人,拨了处院子让人住着,不敢过分亲近。原配夫人是个软性子,被欺负成这样也没吭声,单独带着儿子过活,也没有争名分,任随别人“二太太二太太”的叫。王金桂见她安分不惹事,便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只是免不了暗中苛待他们母子。   按理说到此总该消停了,但节骨眼儿上又出岔子了。男人总是贱性的,你文静他嫌你软弱,你活泼他又嫌你聒噪,王金桂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肚子大脾气更大,娇生惯养的性子变本加厉,经常把尤思仁折腾得够呛。有天他为了躲清静就躲到了原配夫人的院子里,进门一看这里没人管没人顾的,东西破破烂烂很是寒酸,不禁心生愧疚。等到走进屋子,尤思仁看见小儿熟睡憨态可爱,而妻子正在一盏黯淡油灯下做针线,低眉顺眼很是温柔。   尤思仁觉得此幕格外温馨,而且原配本就是美人胚子,越加让他心动神往。他上前关怀问话,原配乍见他受宠若惊,连忙要递茶给他吃。尤思仁拉住她,只见她手中是一双男鞋,不由得潸然泪下,握住她的手倾诉衷肠,最后夫妻俩人抱头痛哭。尤思仁在那儿留宿了一夜。   一个月后,王金桂临盆遭遇难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出个男孩儿,从此却伤了身子再不能生。恰逢此时原配夫人传出有孕的消息,可把尤思仁高兴坏了。以王金桂那种霸道的脾性,必然故技重施大哭大闹要原配拿掉孩子,但架不住尤思仁护着挡着,自己身子不好又还在将养,故而只能眼睁睁看原配顺利把孩子生出来。   好在生的只是个女儿,王金桂见对自己没有威胁,索性作罢。尤思仁得子又得女,欢喜得很,从小对她就十分宠爱,什么好的只给她,摘星揽月也愿意。而这个女婴,正是美娘。   美娘继承了父母最出挑的地方,小小年纪就显露出格外的美丽,才十三岁就出落得亭亭玉立,惊艳绝伦。这个时候,王金桂居然表现出比尤思仁还要热切的欢喜,一反常态对美娘好了起来,甚至砸重金请名师来教授美娘琴棋书画。   尤思仁看不出王金桂心里打什么主意,美娘的生母俞如眉却忧心忡忡,时常对着美娘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美娘年纪虽小,但不缺心眼,她总是安慰俞如眉:“娘您别担心,我自己有主意的。”   欺负了他们一家子那么多年,还想把她当骡子卖?   呸!老毒妇做你的春秋大梦!   当然,作为“淑女”的尤美娘是不会把这种话挂在嘴边的,她只是时不时在心里面念叨上几遍而已。   “姑娘来了。”   走到王金桂屋前,管事的周妈打帘请她进去。美娘冲周妈点点头,轻迈莲步进了屋内,瞬间一副恭顺温柔的模样。   穿金戴银的王金桂见到她,热络招手:“美娘来啦。”   美娘微微一笑,道了个万福:“给大娘请安。”   不就是虚情假意么,谁不会啊?   作者有话要说:《寡人为后》还有两个番外,但最近两天没时间写,所以先放这本的存稿出来。是小侯爷和家里挠人猫儿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走过路过给酒叔撒个花儿呗!么么╭(╯3╰)╮ ☆、第二章 锦绣庄佳人暗约   2、锦绣庄佳人暗约   王金桂见美娘来了,便吩咐摆饭。一碟裹馅蒸酥角儿,一碟茉莉糖糕,两碟风腌小菜,配着熬得浓浓的燕窝粥,摆放在美娘跟前。   王金桂的脸笑得褶子都起来了,扑的粉簌簌往下掉,掉进小菜碟子里面。她一副疼爱美娘的口气:“快吃,别饿着了。”   又是这些清淡无味的玩意儿。美娘一看就没了胃口,抬眼问:“大娘用过了么?一起用罢。”   王金桂道:“这份儿是单独给你备下的,我等你二哥来了再用。快趁热把粥喝了,昨儿我让周妈又买了三斤燕窝,都是上好的血燕,花了一百两银子哩。美娘你敞开了吃,管够!”   ……暴发户被人瞧不起不是没理由的。   美娘暗暗撇嘴,表面却恭顺地道了声“是”,埋头规规矩矩用起饭来。   王金桂趁这时细细打量美娘,那眼神赤、裸裸的就像在看市场里的骡马,估算着能卖上什么好价。   瞧这脸蛋这身段、这削肩柳腰这玉手莲脚,还有软绵绵轻细细的娇声,哪一样不让男人神魂颠倒?说得好听是姿色过人,说得难听一点就叫天生尤物,专勾男人的狐媚子转世!王金桂以前是恼自己怎的就伤了身子不能生,没有这么个拿得出手的女儿,现在却高兴幸好美娘不是亲生的,否则还怎么把她许给尚书左仆射那老头子当填房?   可不心疼死!   但尤美娘不是王金桂身上掉下的血肉,所以毫不肉痛。   美娘只当不知道她又在盘算,意兴阑珊地吃着寡淡的燕窝粥,只盼这场煎熬能早点过去。   这时听周妈在外头道:“二少爷。”   门帘一飞,王文渊垮进来,朝着王金桂躬身作揖:“娘安好?”他不着痕迹地瞟了眼美娘,美娘放下勺子,拿手绢擦擦嘴角,方才站起来施礼:“二哥。”   尤思仁当时算入赘,所以王金桂生的儿子冠了王姓,王文渊比美娘大一岁,美娘上头又有个亲大哥,所以只喊他二哥。   王文渊把头凑过来一瞧,顿时阴阳怪气:“哟,又是燕窝粥,娘您可真疼妹妹。”   美娘不搭腔,只是“感恩戴德”地望着王金桂,一双勾魂眼就差没流出感激的泪水。   王金桂佯怒嗔道:“贫嘴儿!敢情我就只疼美娘不疼你了?你们都是娘的乖儿,娘谁都疼。”   王金桂屋里头的大丫鬟绿竹摆上另一份饭食,有烧鹅有蹄髈,还有王文渊爱吃的盐卤鸭舌头。绿竹摆饭的时候王文渊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接碗拿箸故意碰她的手,绿竹不敢声张,咬牙忍下。   美娘站在王金桂背后看得一清二楚,轻轻咳了咳。儿子动作这么明显,王金桂又不是瞎子,见了气不打一处来,正好王文渊摸上人手背,绿竹吓得一缩手就打碎了金镶碟子,顿时惹来王金桂劈头盖脸的咒骂。   “断手的小蹄子!摆个碗筷都摆不好,糟践老娘白花花的银子养你!”   王金桂掐着绿竹的胳膊就拧,绿竹痛得跪地求饶。   王文渊赶紧出手拦着:“娘算了,儿看她也不是故意的,您就饶她一回罢。圣人还说孰能无错呢,以后改了就成,绿竹你起来。”   绿竹眼泪都出来了,梨花带雨地求道:“奴婢再也不敢了,下回不会了!太太您饶了奴婢这回……”   王文渊不求情还好,一求情王金桂更气,揪住绿竹给了两个耳刮子:“呸!明明是个野鸡还想当凤凰!你这哭样儿扮给谁看,合着就是你们这群小浪、货整日好吃懒做不学好,只学怎样勾搭主子!贱蹄子!老娘该把你们一个个都打发出去才是!”   绿竹被打得哀嚎连天,王文渊越帮越忙,美娘冷眼旁观,一大早王金桂屋里就闹得鸡飞狗跳,直到王老爷子过来才消停。   王老爷子快八十了,杵着拐杖使劲往地上捣:“住手!都给老夫住手!”   王金桂讪讪放下胳膊,指甲都弄断了,有些怯怕地唤道:“爹。”   “爷爷。”王文渊去扶老爷子,老爷子却一拐杖打在他身上:“混账!又是你惹事!”   老爷子年轻时可是火里来风里去的江湖好汉,脾气暴躁。王文渊挨打不敢埋怨,叫屈道:“您冤枉孙儿了,真不关我的事……是那丫头打碎了碟子,娘惩治她来着。”   “放你娘的狗屁!你哪回在你娘屋里不弄出点事儿来,上个月投井的瑞香敢说跟你没干系?!”王老爷子爆粗,又扬起拐杖想收拾这个惹是生非的小霸王,王金桂冲上去抱住老爷子手臂。   “爹!不管文渊的事,是我教训丫头。您先放下,放下再说啊……”   好说歹说才把王老爷子劝下,绿竹抹着泪退出去,腊梅来收拾桌子重新摆饭,这回王文渊不敢放肆了,老老实实吃饭,但心里头憋着口恶气闷闷不快。   美娘一直不吭声,垂着脑袋低眉顺眼,喝着自己的燕窝。王文渊正愁找不到人撒气,想起她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莫名生恨,便拿筷子翻了翻桌子上的菜,嫌弃道:“怎么又是油腻腻的……娘,我想吃得清淡些。”   王老爷子骂道:“餐餐鱼肉你还挑三拣四,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想当年老夫去山西贩马迷了路,荒山野岭找不着落脚的地方,饿了只能啃树皮……”   又要念忆苦思甜经了。王文渊赶紧打断,堆起笑脸:“孙儿知道您以前过的是苦日子,一蔬一饭来之不易,孙儿也觉得虽然咱家现在不缺银子,但千万不能养出什么骄奢之人来,必须节俭。爷爷,美娘也懂这个道理的,您看她顿顿清粥小菜。”   王老爷子被他哄住,点头道:“这还像句人话,来,也给老夫一碗白粥。”   美娘喝的那可是燕窝粥,一碗至少得一两银子!老爷子发现还不埋汰死她?!   王文渊噙笑看着美娘,有些幸灾乐祸。   “是……阿嚏!”   哪知美娘刚刚站起来,嘴里的粥还没咽下,忽然一个喷嚏打出来,溅了满桌。   美娘神情惶恐,咬着唇怯怯道:“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染了风寒身子不好……太老爷、大娘、二哥,对不住了,别生我的气……”   “不碍事不碍事,周妈,快拿水来给姑娘漱口。”王金桂急吼吼的,就怕这喷嚏动静太大,损了美娘的花容月貌。   王文渊抹掉脸上的粥渍,咬牙切齿地装风度:“没……事!”   美娘拿起王文渊的碗给他盛粥:“二哥你想吃清淡的,小妹这就给您盛一碗。”   这么脏谁要吃了!   王文渊大惊,赶紧推辞:“不不……长幼有序,这碗先给爷爷罢。”   而王老爷子是粗人,不讲究这么多,再说美娘虽不是他亲孙女,但看着她长大也还是有几分亲近感情,他不嫌弃沾了她唾沫的粥饭。于是等着美娘递上来。   但见美娘捧着碗,秀眉微蹙姿态楚楚可怜:“太老爷,请恕美娘不能给您盛粥。”她又轻咳两声,道:“您身子骨向来硬朗,只是年纪大了须得谨慎些,美娘已经染了风寒,万一由此传给了您,连累您生病吃汤药,那美娘心里是一千一万个过意不去。到时的几个汤药钱可不比这碗粥贵?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儿,您是不会答应的对吧?”   别看王老爷子在江湖闯荡了大半辈子,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实则最怕三样事:一是怕早死的老婆,所以一直没续弦,独自带着王金桂过活;二是怕万贯家财遭子孙败光,是故连一粒烂谷子也舍不得扔,最是悭吝的性子;第三,他怕吃苦药,比起吃药他宁愿挨一刀子!   王老爷子一听可能要吃药,立马如临大敌,连连摆手:“不吃了!来人,给老夫下碗汤面。”   美娘莞尔一笑,把粥碗搁在王文渊眼前:“二哥请用。”   王文渊气得磨牙:“怎的给我,我会染病的!”   “混小子!老夫年纪大了你也年纪大了么?身强力壮的怕什么染病,你妹子那么个可人儿你也嫌弃?吃!不许剩下!”   王文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忍着恶心犯呕的味道,闭上眼端起碗送到嘴边。   美娘抿笑看他,心想今儿早上这一趟总算没白来。大获全胜。   用过饭,王老爷子要去牲口场子看看,王金桂急忙指使王文渊跟着去,屋里就剩美娘陪她。她见美娘腰上系了个流苏穗子的薄荷色香囊,便叫美娘取下来。   王金桂问:“你自己绣的?”   美娘道:“闲来无事做着玩罢了,大娘若喜欢,我明儿给您也做个。”   王金桂见香囊上绣的一只雀鸟栩栩如生,笑道:“我老婆子一个,哪里还像你们小女儿家爱摆弄香的粉的。不过瞧你这针指功夫却比外头的好,这样,我让周妈拿匹秋香色的缎子,你绣个福寿香包送给你爹,顺道再做双鞋,下个月给你爹做寿。”   美娘嗤之以鼻。给她爹做寿?怕是有人想做媒!她想起上回府里请尤思仁的上司同僚吃酒,王金桂居然让她去敬茶!其实侄女拜见叔伯倒也没什么出格的,问题是那个尚书左仆射的老头子一双眼色眯眯盯着她看,坑洼麻子的一张老脸,胡子头发稀稀拉拉,见了就让人恶心。但人家是尚书省里头的大官儿,尤思仁和王家只能当菩萨似的供着,美娘再难受也只得把茶侍奉到他手里。   什么香包什么鞋,说是做给她爹,最后不晓得到了谁手里,成了谁的定情之物!美娘打听过了,那老头子原配死了才两年,小妾就纳了十几房,王金桂正打算把她说去当填房,然后借着这门亲事,为儿子王文渊谋个一官半职。   好个狠毒心思的恶妇!   美娘恨归恨,但她不会傻得当众和王金桂撕破脸,于是微微一笑:“是,我先画几个花样儿给大娘您瞧瞧,挑个好的再绣。”   王金桂舒坦极了,她最喜欢养漂亮又温顺还没脑子的绵羊。   美娘准备回屋了,这时周妈进来道:“太太,锦绣庄派人送了几匹新花色的缎子过来,请您和姑娘去挑呢。还有,来的人说上回姑娘在他们那儿裁的衣裳做好了,但是今天忘了一并送来,改天再亲自送上门。”   美娘闻言脸色忽然有些苍白。王金桂没发现她的异样,嗤道:“拿花样没忘,送衣裳却忘了,当我不晓得这些铺子耍得什么把戏,哼。”   美娘挤出一抹笑:“大娘,锦绣庄一向生意好,许是真的忙忘了。反正我也正好想要些新绣样,干脆就去绣庄一趟,顺道把衣裳取回来。”   “你就是忒好性子!”王金桂数落她一句,还是应了,“去吧,别耽搁太久,下午琴师要来。”   美娘诺诺答允,回院子换了身衣裳,带着黄莺乘了顶软轿就离开了。   锦绣庄在两条大街以外,是京里裁衣裳裁得最好的铺子,只跟权贵富家打交道。王金桂爱在这里挥金如土,无非是想彰显自家也算豪门,殊不知别人只拿她当冤大头宰,空落得满身笑话罢了。   到了锦绣庄尤美娘下轿,拿白绢扇子遮着脸进去,铺子掌柜正跟客人说话,见到她立马撇下熟客迎过来,作揖道:“小姐您可来了,快里边儿请。”   口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黄莺你在这儿等,我进去挑几个绣样。”   美娘没要丫鬟跟随,只身随着掌柜进了里屋。别看锦绣庄外头看着不大,进了里屋穿过拱门,却是九曲回廊庭院幽深,一路走着过去,到尽头是座单独的小阁楼,飞檐雕花、精巧雅致。   掌柜的在此就止步了,只是推开门请美娘进去:“爷在里面。”   美娘揪着裙子,咬咬牙跨进屋子,霎时背后哐嘡一声,掌柜把门从外关上了。   一阵儿旋风掠过似的,从暗处钻出一人,从后面把美娘搂住。   “我的娇娇,想爷了么?”   美娘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他吞了舌头,腰间汗巾也扯掉了,石榴裙松垮垮滑下来。    ☆、第三章 占美娘侯爷风流   3、占美娘侯爷风流   冷静冷静,千万别发火。   美娘再三告诫自己,任随此人在身上摸来摸去,只见她娇媚一笑,捏起粉拳捶了他一下,嗔道:“侯爷您吓死人家了!”   原来这个登徒子不是别人,正是上京一霸、人称“活魔王”的小侯爷谢安平。   谢家是开国功臣,世袭永定侯,在京城是一等一显赫的人家,不过遗憾的是人丁稀薄子嗣不旺。到了谢安平爷爷那一代,老侯爷立誓要为家族开枝散叶,于是广纳侍妾,最后如愿以偿生了十个孩子。但其中九个都是女儿,唯有一个是儿子,就是谢安平的父亲,叫谢陆。   谢陆是独子,从小就受人瞩目,可他脾性有些怪,不大喜欢跟外人来往,常常自个儿躲在屋里钻研些什么玄道之学,长到一十六岁都还不晓人事。老侯爷急了,害怕谢家一脉到此断送,于是连忙找人说了门亲事,横竖把媳妇儿先娶进来再说。不料谢陆还真是个一心要修道成仙的,新妇进门三个月都没圆房,万般无奈之下,老侯爷十八般武艺千万种法子使上,终于让谢陆破了功,新妇也成功怀上孩子。   妇人十月分娩诞下一名男婴,正是谢安平,可把老侯爷乐坏了。谁想这个时候,谢安平他娘因为产后血崩不治身亡,而不靠谱的谢陆却一走了之,全心全意追随他的“道”去了。谢安平便由老侯爷和九位姑母抚养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而然就养成了唯我独尊的霸道性子。   除此而外,他还卑鄙、阴险、狡诈、诡谲、凶残……总之一切不好的词儿都能拿来形容他,一切恶习也都能在他身上找到。   就是这么个人,在老侯爷去世后承袭了爵位,十八岁入金吾卫做事,二十岁就混到了上将军的位置,当了金吾卫的一把手。他手底下一群凶神恶煞的狗腿子,管着京城的治安和一部分刑狱,有时还帮皇上办差。如是一来,更没人敢惹他了,他在京里,可谓是属螃蟹——横着走的。   “爷今儿个才回京,连府里都没去,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你请来,你敢说爷是吓你不是想你?”谢安平搂着美娘亲咂她的小嘴儿,飞快剥了她的裙衫,把人放到床上,手指伸向她双腿之间。   “有水儿了没?乖娇娇,别败爷的兴……”   无论何时何地,谢安平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美娘恨他兽、欲大发,但此时也无可奈何,她只能努力让自己放松些,不然又是受刑般难受。她眨了眨勾魂媚眼,娇声道:“爷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操!”   美娘的撩人媚态惹得谢安平欲兴大炽,他连衣裳也没脱,拉低裤腰放出硬梆梆的战兽,直搠搠就挺进了美娘身体。   美娘疼得咬紧了嘴唇,眼泪差点掉下来。   谢安平用力往里顶,见状俯身下去舔了舔她的唇,道:“别哭,爷喜欢你下面水汪汪,上面就甭湿哒哒的了。”   美娘挤出勉强的笑容,朱唇轻启:“爷真坏。”   谢安平耸身动作,勾唇笑道:“爷待会儿还有更坏的,乖娇娇,腿儿张开些,爷入得才爽。”   美娘强迫自己去迎合他的侵犯,媚眸半阖细细哼吟,任随谢安平摆弄。   想她尤美娘,出身不高却也是良家女子,知书达理贤惠良淑,曾是清清白白的闺秀一个,怎的就摊上了这么个活魔王?当初被他占了清白身子不说,现在还要送上门任他糟蹋!   思及此处悲从中来,美娘又恨又气,谢安平却还在她身体里,带给她连续不断的冲击。她微微侧过脸,偷偷掩下眼角滑落的泪珠。   “我的娇娇,怎么了?”谢安平的手臂勾着她两只玉腿,紧抽慢拽,喘着粗气愉快得不行。他离京办事一月,这身火气儿也积攒了足足一个月。   美娘收拾心情,睁开眼秋水动人:“没什么……爷,您轻点儿……”   这句话换来了谢安平更狂野地进攻,美娘忽上云端忽坠深渊,沉沉浮浮迷迷糊糊,最后晕了过去。   干脆死了更好。她这样想。   谢安平在她身上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连着发了两遭才作罢。他犹如餍足的野兽,完事后大喇喇往那儿一趟,勾着唇眯着眼,嘴里得意哼着小调儿。   美娘撑着酸痛的肢体坐起来,强忍着腿根撕裂的痛感,绞了帕子先伺候他清洗身子。谢安平躺着享受美人的伺候,垂眸往下见一张妖娆小脸染上红潮,翠云斜坠衬得一身香肌更加欺霜赛雪,美娘还没穿衣裳,随手搭了件小衣,露出一抹雪白的胸脯。   “过来。”谢安平拉过美娘上下其手,把玩着她胸前两只软雪,亲上粉腮,“你还没回爷的话,爷走了一月,想爷了没?”   美娘给他擦洗的时候就恨不得把那玩意儿剪了,这时见他似乎又来了兴致,赶紧环臂挡在胸前,低眉咬唇,颇有些委屈地说:“妾身想不想有甚么关系,反正侯爷身边又不缺知冷知热的可心人,您问她们想不想去!”   “哎哟喂,瞧你这吃味的小模样,爷就爱这一口。”谢安平咬着她耳垂,“乖娇娇你可真冤枉爷了,爷这一月连只母耗子都没见过,哪儿来的其他人。”   美娘仿佛有些小小欢喜,斜眼问:“真的?”   谢安平竖起三根指头发誓:“比真珠还真,爷若骗你爷不得好死。”   “好了!”等他说完,美娘才惶恐地捂住他的嘴,“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美娘信爷。”信你肯定不得好死。   她琢磨着以后得让这厮多发几个这样的毒誓,烂皮烂骨的死了才好!   谢安平拉住她的手背狠狠亲砸,一双风流眼又勾起笑意:“好好跟着爷,爷不会亏了你。”   美娘欢欣雀跃,扑进他怀里撒娇:“爷真好——”   “才知道爷好啊,我的娇娇,你要怎么报答爷呢……”   又是一场翻云覆雨。   美娘离开锦绣庄的时候日落西斜,她穿戴齐整,梳好头发,轻手轻脚离开了这处画楼。谢安平裸着身子,还在呼呼大睡。   到了前头铺面,锦绣庄掌柜正准备关门,见到美娘做了个揖:“姑娘。”美娘点点头,问他:“我丫鬟呢?”   掌柜道:“给她吃了杯香茶,也该醒了。”   美娘明白这是给黄莺下了药,她不禁想起以前不愉快的经历,顿时脸色一沉:“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也用。”   掌柜讪讪地笑,赶紧让人把黄莺弄醒,带到前头来。   黄莺揉着眼眶:“小姐……唔,我怎么睡着了?多少时辰了……”   美娘笑着拿扇打了她一下:“懒丫头,该回家了。”   “啊!这么晚了!”黄莺看见红红的夕阳,懊恼地拍脑门,一转眼发现美娘身上的衣裳不对,纳闷道:“姑娘你今天出门穿的不是这身儿啊。”   美娘轻描淡写:“刚才在后头碰到只恶狗,抓破了我的裙子,我只好换了。这身儿是上回新做的,怎么样?”   黄莺迭迭点头:“嗯,挺好,姑娘穿什么都好看!那只狗咬着你没?”   “没事,我把他踢远了。不过只畜生,犯不着跟他置气。”   隔着铺面跟里屋的布帘子被风吹着动了动,掌柜不住地冒冷汗。   美娘跟黄莺前脚刚走,门帘便被人扯在地上,露出谢安平一张狰狞玉面。   只见这位小侯爷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文质彬彬俊秀斯文,看起来跟国子监里的学生差不过,不过那一双似笑非笑的风流眼又着实让人觉得浮浪,此刻他半眯眼眸,兴致勃勃望着远处的美娘上了轿。   小妮子有些意思啊,当着他百依百顺,转过身却骂他是狗?   尤美娘啊尤美娘,你是有心还是无意?   掌柜的见他站了半晌都不动,小心唤道:“侯爷,可是回府去?”   谢安平这才收回视线,理了理绣麒麟锦服的袖口领子,迈步出去:“进宫。”   美娘回家的时候正赶上尤思仁从国子监回来。尤思仁问她:“美娘去哪里了?怎的现在才回家?”   美娘早就想好说辞:“大娘说下个月给爹爹做寿,让我去绣庄寻几个好看的花样给您做身衣帽鞋袜,我挑了好几个时辰呢,居然都忘了今天要练琴,大娘怕是会恼我了。”   尤思仁见女儿如此乖巧,愈发疼爱她:“一天不练也没甚,我同她讲。快进屋去,咱们吃饭。”   果然,饭间王金桂念叨了几句,好在都被尤思仁挡了回去。用过晚饭美娘就回了阁楼,赶紧让樱桃备水洗浴。   打发走了贴身伺候的丫鬟,美娘宽衣解带坐进浴桶之中,只见她身上遍布爱痕,红紫交加看起来触目惊心。水汽氤氤,蒙在美娘的眼睛上形成一层薄雾,长睫微动,一滴晶莹便落下来掉进水里面,混为一体。   她使劲擦洗身上,把皮肤搓得通红。   洗掉洗掉,把那恶心禽兽的气味通通洗掉……   提起这段跟谢安平的孽缘,还要从上元灯节之前的那日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酒叔的节操在哪里!这篇文就是这个调调了!╭(╯3╰)╮小侯爷吆喝:走过路过收藏一个哟~ ☆、第四章 国子监茶摊惊魂   上元灯节的前一日,尤府该应酬的也应酬得差不多了,美娘瞅了个空摆脱还在前厅招呼少许宾客的王金桂,去到她娘俞如眉的院子。   小院子在整个府邸的旮旯偏角,原是王家下人住的院子,拨给俞如眉后也没怎修葺,王金桂不肯遣丫鬟过来伺候,只留下一个腿脚不大方便的粗使妇人,叫王嫂,照看着俞如眉的生活。   灰墙青瓦,沿着墙角长了一片苔藓,美娘站在院子门口,见门前台阶似是被洗刷过,水渍还没干透。门面的漆都掉了,但两侧贴着新簇的对联,红彤彤的倒有几分喜庆。这还是岁除那晚她和大哥尤文扬亲手贴的呢。   美娘推开虚掩的院门,喊了一声:“娘。”   王嫂在院子里择菜,见到美娘笑道:“姑娘来了,你娘在屋里头呢。你先去坐,我去烧水沏茶。”她说罢撑着膝盖费力站起来,把手在围裙上揩了揩,一瘸一拐进了小厨房。   “王嫂。”美娘跟她打过招呼,直接进了里屋。   打帘进去,美娘一眼就看见俞如眉在窗边做针线,许是做得久了,俞如眉眼睛有些酸,都还溢出泪来,就拿手帕擦了下眼角。   美娘过去抢走她手里的东西:“您又瞒着我在这儿做这些,还想不想要眼睛了!”   俞如眉手中一空,扬眉一看是女儿,顿时露出欢喜的表情:“美娘多久来的?前头不忙了?”   美娘努努嘴:“再忙也没娘您忙,忙着给别人做衣裳,连我进来都没看见。”她说话酸溜溜的,拿起衣裳端详,发现是男子的样式,遂更加不满了,“给我爹做的?就他那负心汉,不配您对他那么好。”   “别胡说,他是你亲爹,哪儿有女儿这么说父亲不是的。”俞如眉嗔怪一句,对美娘的出言不逊习以为常,叹道:“他的衣裳哪儿轮得到我做,这是给你哥的,开春了给他做件新衫子,不然他和同窗出门踏青,老穿那身儿旧青布袍子不好。”   美娘的大哥尤文扬打小就念书念得好,王文渊到了开蒙的年纪,是专门请了先生来家里教授,尤文扬却是自己去外头的私塾上学。后来王文渊换了十几个先生都没学出个名堂,王金桂又想他进国子监,扭着尤思仁去求人走后门。但尤文扬竟一声不吭考进了国子监,而且尤思仁居然都不知道,还是同僚告诉他才晓得的。所以就说各人有各命,王金桂再眼红也没用,有钱又怎样?照样没人家俞如眉儿女双全还争气。   美娘抱着衣裳坐下来,捻针缝纫:“我也给哥做了鞋袜,到时候一并给他。上回大娘打首饰头面,把工匠喊家里来,我也悄悄拿了两根金簪子给他,让他化开铸个腰带上的佩扣。国子监里多数是些世家子弟,哥太寒酸了会被人瞧不起受欺负。娘,您可别说佩扣是我给的,就说是您拿压箱底的金镯子换的,免得哥又不要。”   俞如眉摇头道:“你拿金簪子换佩扣,被她晓得了会闹的,还是算了,改明儿你把簪子要回来。”   美娘拿牙齿咬住丝线扯断,没所谓道:“我拿我的东西给我亲大哥换东西凭什么不行?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她就算进了门也是个妾!偏还要摆大房的姿态,事事欺负咱们娘俩,我是高兴才在她面前应承,要是哪天惹得我不快,我一张状纸告到官府去,告她王金桂抢人相公不分尊卑,再顺道告那负心汉宠妾灭妻!看他的乌纱帽还保不保得住!”   “好了好了,我不念叨就是了,你别说这些,传到别人耳朵里不好。”俞如眉吓得赶紧拉住美娘,好生劝慰一番,美娘才作罢。   王嫂端了茶和点心进来,美娘吃了几块,笑眯眯道:“还是娘你这里的东西好吃,晚上我在这儿吃饭罢,有梅菜扣肉不?我都好多天没吃饱了。”   王嫂惊讶:“他们虐待姑娘你?不给你饭吃?”   “不是……”美娘吃得太急差点噎到,赶紧灌了一大口茶才顺过气,“每天都是燕窝粥,中午就几块没味儿的点心,晚饭只给我喝杏仁茶。大娘怕我吃多了发胖不好看。”   “可真是造孽!”王嫂心疼的不行,“姑娘你等着,今晚上我做满桌子的大鱼大肉,一定让你吃个饱!”   俞如眉握住美娘的小手:“可怜我的女儿。”   “我才不可怜,我们暂且应付过这两年,等大哥从国子监出来做了官,咱们就把娘接出府去,再也不用受他们的窝囊气,您说好不好?”美娘扑进俞如眉怀里撒娇,对将来抱着无限憧憬。   俞如眉搂着她,就像哄婴儿睡觉般手掌一搭一搭:“好啊,娘等着那天。美娘,明天是十五,不晓得你哥回不回来?他啊,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为娘知道他功课辛苦,但明天过节,他合该回来吃顿饭的。”   “不如我去看看哥吧。”美娘坐起来,把刚刚做好的衣裳叠好,“国子监一月就休息两日,初一十五,哥初一回来过了十五就不定了,还是我去见见他,顺道送些东西,也可以督促他回家。那些小厮不顶事儿的,哥不爱搭理他们。”   说风就是雨,美娘说完人都出了屋子,俞如眉在后头喊:“你这会儿出去,你大娘同意不?”   美娘头也不回:“她忙着巴结官太太呢,没功夫管我。您放心,我会带着黄莺去的,日落前准回来吃饭!”   美娘回阁楼收拾了给尤文扬的鞋袜,连同新衣裳打成一个包袱,又在里面塞了几块碎银子,然后叫黄莺去后厨拣出一篮子精致的点心带上,俩人悄悄从角门溜出去,给了开门的小厮一串儿铜钱,叮嘱他守着待会开门。   国子监在东大街上,黄莺出门就喊了顶轿子,载着美娘过去,到了时辰尚早,国子监还没散学,闲杂人等又轻易进不去,美娘只好和黄莺等在大门之外,站了一会儿便有些耐不住。因着这里是学子修习的地方,讲究一个清静,所以附近都没有酒楼食肆等地方,只有个临时支起的茶水摊子,也是冷冷清清没个客人。   美娘和黄莺去摊子里坐下,要了壶茶水,眼巴巴望着国子监的大门。过了一会儿,黄莺说肚子疼要去方便,茶摊子的老板娘便领着她绕去巷子后面,只剩美娘一人坐在街边。这时,刚好从街那头跑来一个奇怪的人,美娘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说他奇怪,是因为这人大白天还蒙着脸。   只见此蒙面人跑到国子监门口,露在外面的一双冷眼向美娘一瞟,居然就冲了过来。美娘一惊,站起来正要尖叫,却被他抢先一步捂住了嘴。   “别喊,否则我一刀割断你喉咙。”   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是故意压着不让人听出真声。美娘感觉到冷冰冰的东西贴在颈子上,鼻端还萦绕着此人身上浓厚的血腥味,于是吓得点了点头。   此人转过头朝来时的方向望了眼,瞄见几道人影,于是拽着美娘在茶炉子边坐下,整个身子藏在她和炉子的后面。   “老实点,别乱说话。”   后腰被类似匕首的东西抵着,美娘只能坐直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几个像是大户人家的家丁打扮的人很快追近,也在国子监门口驻足,左右张望了一番,随即朝美娘走来。   美娘吓得脸都白了。   “姑娘,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从这里过去?”   美娘舌头打结说不出话,只是表情呆滞地睁大眼睛,那人又问了一遍。   后腰的匕首朝前顶了顶,戳破了她的衣裳,仿佛随时能戳进她的身体。美娘这才结结巴巴回道:“没……没有……”   家丁打扮的人皱眉:“没有?你确定?”   第一句话说出来以后,其他的似乎就没那么艰难了。美娘攥紧手心的汗,微微一笑媚眼勾魂:“真的没有。”   后腰的匕首退了几分。   对面的人微怔,似乎有些脸红,但他很快稳定心神,继续问道:“这里就一条路,我明明看见他过来的,你真的没有见到什么人?”   “这里是只有一条路,但对面有道门呢。”美娘暗示他要找的人可能进国子监去了,然后指着茶炉问,“你们要喝茶吗?”   家丁摇摇头,回去跟同伙商量了一下,便三两散开分头找人去了。美娘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道:“你可以出来了。”   “等等。”背后的蒙面人却不肯出来,悄悄把手搭上美娘腰间,“如果我要死,只好拉你垫背。”   果然,不消片刻那人又匆匆回来,见到美娘还坐在茶摊子里,略略惊讶:“你还没走?”   美娘含笑:“我在等人。”   那人问:“这摊子是你开的?”   从衣着打扮举止谈吐看,她怎么也不像摆摊的小贩,可她一人孤零零坐在这里不是太奇怪了么?   美娘摇头:“老板娘和我丫鬟在巷子里,很快就回来,我只是在这里等她们。”   那人还是疑心:“你站起来。”   美娘冷冷睨他:“你这人好无礼!我见你寻人焦急,好心才与你说了几句话,可你却接二连三莫名搭讪刁难,问些没干系的事情,莫非存了什么坏心思!此地行人稀少,你是否见我一介孤身女子就想欺负?你若再不走我便喊人了,快快离去!”   正好此时钟声鸣响,国子监散学了,很快就有学子走出大门,然后有人来买茶吃。那家丁见人流一下多了起来,心想要找的人也许会趁乱溜跑,再顾不得细问美娘,赶紧折身回去重新寻人了。   “乖乖,做得好。”   美娘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蒙面人就在她脸颊亲了一口,然后一个跨步钻进了人流之中,待到美娘看清,已经辨不出哪个是他的身影了。   她的脚边只剩一张用来蒙脸的帕子。   作者有话要说:酒叔从西安回来了!想shi大家了!!!乃们想我咩???逐步恢复正常更新,还有寡人的番外我可没忘哟,让酒叔慢慢还债啦~ ☆、第五章 识君子惊闻噩耗   美娘犹在梦中一般混沌,惊魂未定。黄莺从后巷出来,见她神神愣愣呆坐在那里,上前道:“姑娘,咱们去找大少爷吧。”   美娘手脚冰凉,她努力扼住颤抖的手腕,道:“我想吃杯热茶。你托人进国子监把哥喊出来。”   国子监不许女子进去,黄莺到门口去托人带话。美娘捧起热茶饮了几口,温热下腹方才压下惊思。她掏出手绢擦去额头沁出的冷汗,微微舒了口气。   “你看,嘻嘻……”   耳畔划过两声男子的讥诮,美娘循声望去,见右后方几名学子打扮的年轻男人朝着自己指指点点,见她回过头来又纷纷挪开目光,装模作样地看风景,只是脸上揶揄的笑意还没散。   美娘晓得自己长相出挑,但那几人的表情分明是取笑多于轻浮,就好像她闹了个什么大笑话一样。   她正纳闷着,忽然听闻一声细微的裂帛之声,继而后背凉飕飕的。   美娘赶紧反手摸去,摸到衣裳上手掌长的一道口子。原来那蒙面人拿刀抵着她的时候,刀尖挑破了衣裳,美娘这身儿绮罗轻软飘丽却不大紧密,只消割破一点,稍微动作就裂开一大片,露出香艳肚兜的一角,当然足以引人发笑了。   美娘羞得满脸通红,手掌紧紧捂着衣裳,窘迫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该死的混蛋!   脸颊还残留着他亲吻的触感,美娘又羞又气,看见地上他扔下的帕子,使劲儿拿脚蹍,恨不得把这杀千刀的踩死。   忽然肩头一沉,一件披风落在美娘身上。   “此地风大,姑娘当心着凉。”   富有磁性的醇厚声音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钻进了耳朵,美娘诧异抬眸,只见身旁站了个年轻学子,跟她大哥一般的年纪,生得眉目清朗,身姿笔挺看起来颇为磊落洒脱。   美娘脸颊飞上两团桃晕,拉紧了披风,低眉道:“多谢公子。”   男子微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告辞。”说罢他做了个揖,竟就走了。   美娘不料他居然连搭讪也不搭,便就这样正人君子地离开,她赶紧站起来:“公子留步!”   这正人君子回过头,还有些疑惑:“姑娘还有事?”   美娘一见他正儿八经目不斜视的模样就没来由心慌心跳,她微微垂着眼帘,含羞启唇:“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我……我该怎么把披风还你?”   春风细细地吹,吹进了少女的一弯心田。   “澄海。”   君子还没说话,黄莺与尤文扬走过来。尤文扬出言招呼他,然后对美娘道:“美娘快过来,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温澄海,他与我同岁,你叫他温大哥罢。澄海,这是我家中小妹。”   原来是相识。美娘有些欢喜,施施然一礼:“美娘见过温大哥。”   君子叫温澄海,他也抱手回礼:“尤姑娘好。”   几人寒暄过后,尤文扬发现美娘着了件男子披风,便指着问:“这是……”   美娘道:“我不慎挂破了衣裳,幸亏温大哥看见把披风借给了我,不然我可要出丑了。”   “澄海素来仗义,颇有君子之风。大伙儿常说若哪家姑娘嫁他,当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尤文扬颇有深意地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美娘心领神会,香腮霞绯更浓了。   她赶紧岔开话题,把带来的包袱交给尤文扬:“娘给你做的衣裳鞋袜,还有几盒点心,你拿去跟同窗分着吃。娘让我问你明天回去吃饭不?过年你也只回家了两日,明天上元灯节,你好歹回去看看娘,她怪想你的。”   尤文扬默了片刻,道:“我不想看见那房的人。”   美娘道:“不想见就不见呗!你回来就进娘的院子,咱们吃过饭就出门赏灯,不跟他们打照面,哥你说好不好?”   “好……吧。”尤文扬忽然话锋一转,对温澄海道:“你明天去我家过节罢,不然你一人在此也是难熬。咱们可以一块儿回来。”   温澄海连忙拒绝:“我一介外人怎好去打扰贵府,不碍事的,国子监里还有其他同窗,我和他们一起过节。”   尤文扬揭穿他:“哪里还有其他同窗,他们一个个早就回去了,只有你家是外地的,在京城也没个亲戚照顾。你我情同手足,莫要推辞了,就去我家。”   美娘也劝:“多个人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儿,我们就喜欢人多热闹,温大哥你别跟哥哥见外了,答应他罢。”   尤家兄妹再三邀请,温澄海盛情难却,只好答应。美娘眼里小小的雀跃掩不住,福了个身就匆匆告辞了。   “哥明天早点回来,我和娘做好菜等你们!”   回到府里,美娘没先去俞如眉那儿,而是回阁楼把披风脱下来浣洗了,叮嘱樱桃好生看着莫要被人拿了。   樱桃有些不满意地说:“姑娘您多此一举,这料子还没咱家小厮身上穿的好,谁稀得偷拿。”   美娘瞪她:“叫你守着你就守着,哪儿这么多废话!干了你替我收回屋,我自个儿熨平熏香,你毛毛躁躁的,我怕你弄坏。”   说罢美娘去俞如眉的小院子吃饭,还给了王嫂些银钱,让她明日单独出府买些上好的酒菜待客。   晚上临睡前,美娘把披风展开,一寸一寸细细熨平,突然发现边角有个地方开线了,便拿针线来补好,密密的针脚扎得结实。美娘做着做着一时兴起,便换了根牛毫小针,穿上一股青色细丝线,在披风领子的后面绣了个米粒儿大小的“美”字。   “真好闻。”   美娘捧着披风深深嗅了一口,满心陶醉地躺倒在绣榻上,脑袋枕到换下的破衣裳,掉出一块脏兮兮的帕子,印满她的小脚印。   美娘瞥见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她怒气冲冲地喊:“黄莺,黄莺——”   黄莺推门进来:“姑娘什么事?”   “这东西怎么在这儿?!”美娘捏起帕子扔在地上,小脸气得通红。   黄莺糊里糊涂:“这不是姑娘你的吗?在国子监门口我从你脚下捡的。”   美娘恼极了:“什么叫是我的?你哪知眼睛看见我用这种花样儿的破帕子了?快拿去烧了,不许再让我看见这张糟心玩意儿!”   “好了好了,我拿走就是,姑娘您别发火。”黄莺委屈撅着嘴,拾起帕子退出去。   美娘的憋闷气还堵在心窝子出不来,她捋捋胸口,气呼呼倒头睡了,拉过被子盖住头,在肚子里把蒙面的淫贼骂了千百遍。   院子里头,黄莺正说烧掉帕子,打开一看却见上头绣着杨花,旁有诗句“又踏杨花过谢桥”。   “这么好的帕子烧掉太可惜了,还是洗干净收起来,没准儿姑娘明天又要找哩。”   上元灯节这日,美娘早早起来梳洗,先去了王金桂那里请安。她爹尤思仁也休沐在家,见到她问:“文扬今日回来么?”   美娘道:“还不晓得。哥哥说国子监课业多,忙不过来就不回家了。”   王金桂阴阳怪气地说:“那是,谁不知他念书念得好。不回来好,省得回府耽误了他读写的时辰,万一以后落榜可要怨咱们了。”   尤思仁轻咳一声,却也无可奈何。美娘面带微笑,对着王金桂说:“我娘常常羡慕大娘有二哥陪着,不像我哥,一年倒头就回来四五次,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我娘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还是二哥孝顺,天天在家侍奉长辈。”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王文渊偏偏是个不长进的家伙,考了三回也没能进国子监,此事就成了王金桂的一块心病。   王金桂脸面有些僵,却不好发作,只得赶紧绕开这话:“听说西市钟楼扎了座灯山,晚饭过后咱们出去瞧瞧新鲜,美娘你也去,记得打扮一下。”   和他们一块儿出去?她大哥怎么办?那个君子怎么办?   美娘想回绝,但又寻思立马开口不妥,便扶着额头道:“好。不过大娘我头有点晕,想先回屋躺躺。待会儿您差人来喊我便是。”   王金桂挥挥手放她走了,美娘心想横竖先答应着不得罪人,届时就推说身子不舒服出不了门,等王金桂他们走了,她再和大哥出去赏灯。   装模作样回了阁楼,美娘把洗干净薰过清香的披风叠好,随即去了俞如眉的院子,帮着她们准备吃食。双手揉着面,美娘的心也像面团儿一样软绵绵的,一直抿着唇笑。   俞如眉见状打趣:“你这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美娘只说:“哥回来吃饭我心里欢喜呀。”   “以往他回来可没见你这么笑过,到底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没有啦,娘您别问了,快去看看水烧开了没,我要上屉蒸点心了。”   小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早早就做好了饭食等着尤文扬回来,谁知都等到黄昏日落华灯初上,尤文扬和温澄海却还是没影儿。倒是黄莺过来催说王金桂喊美娘去吃饭,吃完好出门。美娘把身子不舒服那一套搬出来搪塞,让黄莺上前头回话,自己从角门溜到街口翘首以盼。   左等右等,等来等去,终于等着人来了,却不是尤文扬,而是尤文扬在国子监的同窗,叫杨复来的,曾经两家是邻居有些来往,所以美娘也认得他。   美娘愕然:“杨大哥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对了你见着我哥没?”   杨复来满头大汗,神情有些急迫,开口就连珠炮一般:“美娘不好了!你哥打瞎了中书彭侍郎家小儿子的眼睛,被衙役抓进了衙门要用刑,你快喊你爹去衙门救人罢!”   美娘双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君子情敌粗线!小猴子你加油!\(^o^)/~谢谢第十四位扔了一个地雷。 ☆、第六章 说救人寒夜守候   杨复来报过信后就先走了,美娘急忙进前屋给尤思仁说道情况。   尤思仁听闻噩耗,顿时摔了手里的茶瓯,他站起来便要冲出门。王金桂愣了愣,眼明手快拉住他:“老爷!你这样去抵甚么用?且坐下,咱们先想想法子再说,这事要疏通衙门里哪些人,得花多少银子……这桩桩件件,可不得算仔细了再行事!”   美娘急得直掉泪:“爹您还磨蹭什么?快去衙门看看罢,好歹说个情别让用刑,去晚了我哥就要被打死了!”   王金桂就是不想让尤思仁出头,死命拽着他坐下,赶紧叫绿竹重新上茶。她给尤思仁捋着胸口,劝道:“老爷莫气莫气,当心气坏了自个儿身子。其实杨家哥儿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没准儿呢!老爷您想,以文扬那种温温吞吞的脾气怎会去打架伤人?说别人打伤了他还差不多!咱们不急啊,先派个人去问问情况,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儿,再从长计议不迟。”   “好端端的杨大哥怎么会骗咱们?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美娘一急起来淑女也不装了,跺着脚催尤思仁,“爹你快去!快点去!”   王金桂斜眼看着美娘,皱起鼻头数落:“姑娘家家又哭又嚎像什么样子!黄莺,快扶姑娘回屋去洗把脸。”   黄莺不敢反抗王金桂,怯怯上前扯了扯美娘的袖子:“姑娘走吧。”   美娘求助地看尤思仁,只见尤思仁一副窝囊样,耷拉着脸讪讪道:“你大娘说得也在理,先问清楚再说,还得花时间准备打点上下的银钱……美娘你先回屋,有消息为父派人通知你。”   美娘明白了,家里的钱都是王金桂管着,她不开口谁也别想抠出一个子儿来救人。   她擦了泪,冷冷看了尤思仁一眼,甩开黄莺搀扶的手,转身就走。   这一窝子石头心肠冷心冷肺的玩意儿!   回了阁楼,美娘翻箱倒柜,像抄家似的,衣裳鞋袜扔了一地。黄莺一边在她身后收捡,一边问:“姑娘你找什么?我帮你找。”   美娘不说话,只顾翻翻找找,扒拉出一些细碎银钱。须臾,她又打碎墙角立着的梅瓶,从里面掏出两个金元宝。   黄莺惊讶:“姑娘……”   美娘用手背揩了把脸:“拿张不打眼的布帕子来,要结实点的。”   黄莺匆匆寻来一尺靛蓝粗布递给美娘,美娘把所有金银放在里面,打成一个小包袱,又在外面罩了层碎花布裹严实。做完这些,她才拿冷水绞了手绢敷了敷眼睛,随即又要出阁楼。   黄莺赶紧追上去:“姑娘去哪儿?!”   “我去衙门。”美娘从来就是个有主意的,她吸吸鼻子,吩咐道:“这事儿先别让我娘知道,我怕她急出病来。你去那边院子守着,要有人敢私底下放风声给我娘听见,你替我先挡着,等我回来再扒了她的皮。记住了!”   言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手里紧紧攥着包袱。   美娘出门正逢灯火璀璨人流如织,远远眺望钟楼上面堆起的灯山,只见宝树银花明媚如波,暖光合该照得人心温软。唯独她心冷如冰,木然地朝前走,前路茫茫失魂落魄。   到了京兆府衙门,她遇上了温澄海。   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美娘快步过去:“温大哥!”   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温澄海回头见是美娘,遂迎了过来:“尤姑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令尊呢?”   美娘只是摇摇头。温澄海明了,叹道:“罢了,来了也没用,府尹大人今天休沐不审案子,一切事情都要等明日再说。”   美娘看向紧闭的两扇大门,问:“温大哥,我哥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他怎么会打伤人?”   “此事说来话长。”   国子监是晋国最高的官学,在国子监里修习的学子,只要三年课业结束合格,便会被派往朝廷各个机构历练,只待历练期满直接外放做官。所以国子监里面的学子都是人中龙凤,既有尤文扬温澄海等学富五车之辈,也不乏京中各家官宦子弟,比如这位被打伤的彭金吉。他爹是中书侍郎彭大人,官居三品,算是京官儿中比较有分量的人,所以彭金吉在国子监里头也就比旁人跋扈些。   按理说尤文扬与彭金吉出身有别也不来往,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偏巧这彭金吉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学问倒是有些,常常写诗,喜用华而不实的辞藻,做文章也尽是空大之流,侃侃而谈实则一无是处。国子监教学的老师自是看不上他,而是偏爱踏实的尤文扬,这就让自负的彭金吉心生不满,久而久之便怀恨在心。   众所周知尤文扬脾气极好,就算有时候彭金吉挑衅,他也是能忍则忍,不愿为此起冲突。哪知这非但没让彭金吉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遂更加憎恨起尤文扬来。说来也巧,前一日彭金吉做了篇得意文章给老师过目,谁知被批驳地一文不值,他心里头憋闷着一口气,一等散学就冲出国子监,到对面的茶摊子买茶吃,遇上了美娘。   刚开始他只是觉得美娘貌美,于是多看了两眼,偶然发现她衣裳破了春光大泄,便跟同伴取笑了一番。后来温澄海为美娘解围,彭金吉自讨没趣正说离开,岂料赫然发觉尤文扬过来,美娘竟是他的妹妹!   彭金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不怀好意地回了舍房,写下一首艳诗,贴在了尤文扬舍房的门上,引得众学子争相观看。   “锦帐鸳鸯,绣衾鸾凤。一种风流千种态:看香肌双莹,玉箫暗品,鹦舌偷尝。屏掩犹斜香冷,回娇眼,盼檀郎。道千金一刻须怜惜,早漏催银箭,星沉网户,月转回廊。”   不仅如此,彭金吉还在旁边写了“尤物”两个大字,暗讽尤文扬和美娘。   尤文扬拿了点心回来,看见这一幕,气得脸红脖子粗,三两把撕下纸张揉碎扔掉,喝道:“彭金吉,你欺人太甚!”   彭金吉见他发火有些愕然,很快嘻嘻哈哈地笑道:“我说尤兄你生什么气嘛?家里有那么个尤物还藏着掩着,忒小气了,反正我今天不该看的也看了,大丈夫敢作敢当,索性小爷就收用了她,娶回家当个小妾玩玩儿,哈哈哈……”   彭金吉还在哈哈大笑,尤文扬已经冲上去拎住他开揍,三两拳打得他找不着北。围观众人慌了,赶紧上前拉架,好不容易才把俩人分开。   彭金吉被打得鼻青脸肿,捂着腮帮子吐出一颗断牙,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尤文扬道:“你、你……你竟敢打小爷?!”   尤文扬被温澄海用力拖住,但他还想上前揍人:“以往你怎么过分我不跟你计较,但今天说到舍妹头上就不行!澄海放开,我要教训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败类!”   想彭金吉哪儿见过这阵仗,他看真惹急了尤文扬,心想此事若追究起来自己还要理亏,于是爬起来威胁几句就赶紧溜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走着瞧!”   后来人群就散了,尤文扬也被温澄海劝住,这场冲突不了了之。   不成想到了这晚的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突然自彭金吉所居的舍房中传出一声大叫,其他人跑过去一看,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彭金吉的眼珠子被人挖出来扔在地上,脸上两个大血窟窿黑咕隆咚的,右手也被人削掉了手指,光秃秃一排像没长出来的葱头。   此案震惊国子监上下,国子监祭酒一边忙着差人请大夫还有通知彭府,一边询问学子查找凶手,最后就查到了跟彭金吉结怨的尤文扬。尤文扬坚称没有作案,但彭侍郎见到爱子惨状,认定他就是行凶之人,硬是喊来京兆府的官差把他押解回衙门审讯。   美娘听了来龙去脉直摇头:“不会的!哥哥不会这样的,那种手段他做不出来……”   “我也相信文扬做不出这样的事。”温澄海安慰道,“你别担心,祭酒大人爱才欣赏文扬,他已经同京兆尹大人打过招呼,在查明真相以前绝不随便用刑,只是暂且把文扬收押而已。”   他的话仿佛天成有一种安稳人心的力量,美娘闻言点点头:“嗯。”   温澄海道:“尤姑娘你先回去,明早升堂再过来。有我在此守着。”   “我不回去。”美娘不肯回府,她低低埋着头,有些羞赧,“我跟你一块儿守。”   温澄海微微脸红,解下外衣披在美娘身上,两人便一直站在府衙门口等待。   美娘觉得在这担惊受怕的寒夜,似乎因为有个人可以依靠,而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等了一夜,晨雾刚刚散尽的时候,府衙大门开了,美娘听闻赶紧上去,可是站了一整晚双腿都不听使唤了,她差点摔倒。   “小心。”   一双温厚的手过来搀住她,扬眉望去是温澄海清朗的脸庞,他柔声道:“交给我来。”   美娘颔首,等在原地揉着僵硬的膝盖,抬头只见他上前询问开门的衙役,三言两语后他做了个揖,急匆匆奔下台阶。   “温大哥怎么了?”   “他们说金吾卫接手了此案,文扬已经被连夜送入卫府大牢了,我们若想见他,就得去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艳诗摘自金~瓶~梅~,O(∩_∩)O哈哈哈~小猴子:爷怎么还没有出场啊!爷暴躁了!@酒叔酒叔:顺毛~你太凶残,放出来我怕吓着大家嘛 ☆、第七章 射鸽子猎物入府   美娘与温澄海转而去了金吾卫的府衙,不料却吃了别人的闭门羹。任随他们求情哀告,守门卫兵就是不放人进去,甚至使银子也不顶事,别人看都不看一眼。   美娘担心尤文扬的安危又一宿未眠,双眼通红形容憔悴,楚楚可怜。   温澄海也急得出了一头汗,他抿了抿干涸的嘴唇,道:“卫府比不其他地方,守卫森严不容外人擅入,我们在此消磨也是无济于事。尤姑娘,干脆你先回府,让令尊大人出面可能好说话一些,我回国子监求一求祭酒大人和各位老师,看是否有其他办法。”   他此刻就是美娘的主心骨,美娘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随后温澄海先送美娘回到家门口,随即匆匆赶往国子监。美娘目送他走出街口,这才转身进门。   经过前屋,美娘不打算进去跟王金桂照面,王金桂却瞥见她的身影,大喊道:“你给我进来!”   美娘无可奈何,低头进去,不情不愿唤了声“大娘”。王金桂两条凶眉竖着,质问道:“这么早打哪儿回来啊?”   “我……”   还不等美娘回答,王金桂已经发火,鲜红的血盆大口一张一合:“瞧你!一个姑娘家夜不归宿,整整一晚跑得无影无踪,早上回来还披件男人的衣裳!传出去我们老王家的脸往哪儿搁?!连累你爹在官场也抬不起头来!以后给你说亲,你说哪户好人家还敢娶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外头鬼混……”   美娘本来不想跟她吵的,但王金桂越说越过分,她忍无可忍,怒道:“谁说我出去鬼混?你以为我是二哥,在外头蓄养粉头婊|子,那才叫鬼混!我告诉你,我在衙门外头站了一夜,整整一夜!昨天你们一个个袖手旁观不管我哥的生死,我去打探打探消息又怎么了?那是我亲哥哥,别说为他跑腿,就是要我替他死,我也心甘情愿!你们算什么东西,一群外人罢了,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管!”   她从来都是温温吞吞的样子,发这样大的脾气还是头一回,而且还扯到了王文渊身上,把王金桂气得够呛。   “你、你……小贱人!给你三分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看老娘不撕了你这张利嘴!”   王金桂七窍生烟,扬着爪子过来要打美娘,美娘也不避,一脚踢翻门口的圆凳,随手抓起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瓷碟盘子就扔过去。   “大不了我也犯个伤人罪,跟我哥一起进大牢!你们就满意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见状赶紧拉架,美娘也不管是谁过来,敢碰她的她就一巴掌挠上去,抓破了好几个人的脸面,连王金桂也被她弄破了脖子。   “这是做甚么?!住手住手……”   尤思仁一早外出打听消息,不出所料也在卫府碰了一鼻子灰,刚刚回家就见女儿跟王金桂打得不可开交,急忙冲上去挡在中间。   王金桂挥出拳头来不及收回,一拳打在尤思仁额头上。美娘看清是她爹,记恨他窝囊怕事的态度,也狠狠在他脸上抓了两把。   就是要挠死你这负心汉!比后爹还不如!   尤思仁捂着伤处“哎哟哟”大叫:“别打了别打了!嘶,疼死我了……”   “老爷!”王金桂见误伤了尤思仁,赶紧停手去扶他,“您没事吧?”   尤思仁摆着手道:“没事没事……你们怎么动起手来了?家和万事兴,一人退一步算了啊。”   王金桂恶人先告状,指着美娘斥道:“老爷您看她!姑娘家跑出去一宿没信儿,我不过是训了她两句,她竟跟我动起手来了!哎哟美娘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糟践我的一片心意。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好!怕她名节受损,更怕别人说老爷您教女无方,呜呜……哪有女儿打母亲的,老爷我可真是冤死了……”   美娘冷眼看她,嗤道:“您这样的母亲我高攀不起,别哭丧了,当心外人听见还以为太老爷有个三长两短呢!”   “你!”王金桂恨得咬牙切齿,拿手绢掩着半张狰狞脸庞,死命瞪着美娘就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   “美娘,这就是你不对了,快跟你大娘赔不是。”尤思仁沉着脸看美娘,要她赔礼道歉。   美娘不肯,甩手就出了屋子:“有本事上官府告我去!我跟我哥一起蹲大牢!”   发完火她心中舒坦多了,憋了十六年的气,在今儿全散出来了。   留下尤思仁和王金桂目瞪口呆。   回到阁楼美娘趴在床上大哭一场,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直到黄莺来喊才醒,脸颊周围都湿了一大片。   黄莺担水给她洗脸,劝道:“我知道姑娘心头委屈,可现在再委屈也只能忍着不是?大少爷的事儿还要靠大太太出钱打点,您现在不能跟她撕破脸,否则对您和大少爷都没好处。刚才老爷喊人来唤你去前厅吃饭,您拾掇拾掇快去吧,跟大太太赔个礼,有老爷帮衬着说话,这茬就这么过去了,人在屋檐下哪儿有不低头的。”   美娘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心里难过憋屈。她没开腔,默默洗掉泪痕,换了身干净衣裳便往前厅去了。   前厅里,王金桂坐着,脖子被白纱棉包得厚厚的,一脸不满的表情。美娘深呼吸几口气,垂首敛眉走了进去。   “爹,大娘。”   尤思仁露出笑容:“美娘来了啊,快摆饭。”   王金桂嗤鼻,别过脸去阴阳怪气地说:“别喊我大娘,我高攀不起这样的女儿。”   “好了,一家人哪儿有隔夜仇,美娘也是因为文扬的事情失了分寸,你是长辈就不要跟这些不懂事的小辈计较了。”尤思仁在中间当和事老,“美娘,快去跟你大娘道歉。”   美娘咬咬牙,走过去道:“大娘,早上的事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给您赔不是。”   王金桂不应声,装腔作势摸了摸脖颈,露出吃痛的表情。   尤思仁赶紧给美娘使眼色:“快给你大娘吹吹,让药性散了就不疼了。”   美娘只好俯身过去,撅起小嘴儿轻轻吹气儿,不断赔礼:“对不住了大娘,我下手没轻没重的,晚上回去我就绞断指甲。”   绿竹端饭上来,美娘主动接过王金桂要吃的鹌鹑汤,舀起来吹了吹,喂到王金桂嘴边:“不烫了,大娘您请用。”   尤思仁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王金桂的手一下,王金桂绷紧的脸方才松了松,赏脸张开嘴巴,吃了美娘喂的东西。   “好了好了,今早上的事就算了,美娘快坐下吃饭。”尤思仁终于松了口气,一副皆大欢喜的样子。   太老爷有时候会在自己院里用饭,而王文渊又不晓得跑哪里厮混去了,所以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人。用着用着饭,突然王金桂张口问道:“老爷你早上去衙门,怎么样了?”   说到此事尤思仁阁下筷子,叹道:“唉——扑了个空,衙门的人说这是已经交给金吾卫管了。”   美娘暗暗努嘴。您才知道啊!   王金桂问:“怎的又让金吾卫插手了?”   “谁知道呢,金吾卫的上将军谢侯爷说国子监那块儿地方是他管的,所以发生的案子也该交由金吾卫审。他都这样开口了,别人谁敢说一个不字?别说只是个案子,就算要京兆尹大人的乌纱帽,也只能拱手相让。”尤思仁摇头撇嘴,“说起这位谢侯爷,可真是……”   美娘竖起耳朵听,纳闷道:“他怎么?”   尤思仁欲言又止:“……总之不是什么好事,算了不说这些了,文扬的事我看有些眉目。听说彭侍郎去卫府疏通关系,想定文扬的罪,却不想被卫兵乱棍打了出来,送的银子也扔到街上。只要卫府不收贿赂公正审案,就一定能还文扬的清白,所以这也是为父没有贸贸然去找人说情的缘故。”   听到这些美娘像吃了颗定心丸,随口道:“看来那位侯爷大人还算正直清廉。”   “他?”尤思仁再次摇头,“夸人的词儿恐怕不适合用在他身上,这位小侯爷的心思可是谁也捉摸不透的。”   这晚美娘累极了,昏昏沉沉睡过去,却睡得不怎么踏实。她翻身摸到枕边温澄海的衣裳,拿脸颊挨着蹭了蹭,渐渐安下心来。   过了四五日,尤思仁每天差人去问案子多久开审,始终得不到确切回复。他想进牢里探监,卫府的人又不许,托人送东西,别人也不收。一家人得不到尤文扬的消息,等得心急如焚。   这天一早,尤思仁向国子监告了假,又去了卫府试探,美娘记挂亲哥,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到了卫府门口,守卫拦住他们:“卫府重地严禁闲杂人等入内,速速离去!”   尤思仁拱手道:“本官乃是国子助教尤思仁,犬子尤文扬被收监在此,本官想进去探望一番,不知阁下能不能行个方便?”   别看守卫只是七八品的小士卒,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却是惯常看不起的,守卫冷脸道:“少给我来文绉绉的那套,咱们这儿只认将军校尉,国子助教是个什么东西!”   尤思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讪讪道:“本官在国子监教习学生……”   吧嗒。   突然自天空掉下一物,刚巧打着尤思仁的脑袋,他觉得脸上湿漉漉的,抹了把定睛一看,竟是一掌心的血,吓得他大叫一声就往后倒去。   美娘赶紧搀住他:“爹爹!”   尤思仁被吓得头晕眼花,被扶着坐下来,过了好久才缓过劲儿。这时美娘去看那从天而降的东西,发觉是一只被射死的鸽子,长长的羽箭从它胸腹穿刺而过。   “爷射的鸟儿呢?”   从卫府里走出一名年轻武官,看打扮是校尉之类的职位。他出门就问守卫找猎物,眼睛一瞟便看见了地上的死鸽子,正说过去拾起,乍见一只玉手捡起了穿着鸟儿的羽箭。   年轻武官转过脸问道:“她是谁?”   守卫答:“是来探监的,好像是尤什么家的亲戚。”   年轻武官双目一亮,上前问美娘:“你是尤文扬什么人?”   美娘福身,道:“他乃妾身兄长。大人能否网开一面,让我父女二人见见他?”说罢她送上手中的鸽子。   这武官却没接鸽子,而是道:“咱们爷说了,拾到猎物的人重重有赏,姑娘想要讨赏的话就请进罢。”   美娘一听这是个好机会,当机立断便迈步进了卫府。尤思仁随后而上,却被那武官挡在外头。   “咱们爷只赏捡到猎物的人,其他人免谈。”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这本文这周申请了榜单,所以要达到3W字才可以。寡人娘娘就周末再写啦,大家的催更令好腻害,酒叔都肾虚了~~~渣小猴下章就粗来了,猜猜他会干嘛?O(∩_∩)O哈哈哈~ ☆、第八章 结孽缘冤家初识     美娘孤身进了卫府,只见里面五步便有一名士兵站岗,高墙铁栅守卫森严,深房黑暗走廊灌风,远处似乎飘来寒森森的嘤呜之声。   美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快步跟上带路的武官,想着法子说话驱散惧意:“请问大人怎么称呼?”   武官带着她绕过前头大堂,径直往卫府后院走去:“我姓姜,曾是军中校尉,现在是卫府里的参事。”   美娘明了,道:“姜大人,请恕妾身多问,您口中的爷,是否就是卫府的上将军谢大人?”   “正是,爷是永嘉侯,上将军是他在卫府的官职。”姜参事点点头,看见庭院就在眼前,好心小声提醒道:“咱们爷脾气大,姑娘多担待。”说罢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美娘一怔,只听姜参事说:“我就不进去了,爷在里面,姑娘请。”   于是美娘抱着鸽子,惴惴不安地走进了庭院。   只见此庭院山石嶙峋,门口石坡高二丈,上植果子松数棵,美娘费力登上石坡小径,走到顶端惊见石坡后方竟是一方大池,水泽幽深不见池底,脚下奇峰绝壑陡然直立,宛若悬崖之壁。美娘险些掉落下去,她一张小脸儿都吓白了,左右张望又找不到下去的路,百般着急。   “你在找爷吗?”   冷不丁背后钻出一人抱住美娘的软腰,紧接着他凑上来在美娘香腮亲了一口,咂嘴儿滋滋有味:“香娇娇,想死爷了。”   美娘被惊到,用力扭了扭身子,可这厮的胳膊就像铁铸的一般,任随她怎么挣也摆脱不得,他甚至还利索扯开了她的衣襟伸手进去,在胸口摸摸捏捏。   “来,跟爷亲个嘴儿。”   说着他就来扳美娘的脸蛋儿,情急之下,美娘举起还穿着鸽子的羽箭,用箭头在他手背狠狠一扎。   这厮吃痛松手:“嘶!”   美娘拔腿跑出两三步开外,扔了羽箭紧紧捂住胸口,回首惊恐:“什么人?!”   此人扫了眼破皮流血的手背,甩甩手看向美娘,勾唇不怀好意:“你不是来找爷的么?怎么还问爷是谁?”   只见他穿着件儿檀色圆领窄袖袍衫,腰上一条鸡骨白的玉带勒住精壮的身躯,正似笑非笑地望着美娘。这厮玉面俊秀看起来斯文有礼,可一双风流眼着实不讨喜,透着骨子里带出来的浮浪。   美娘吃不准他的身份,连连后退:“我找谢大人,你是谁?”   “爷就是你要找的谢大人,谢安平。”谢安平摸着下巴盯住她脚下,“娇娇,你再退就要摔下去了。”   “你胡……”   美娘打死也不信这抱住人就亲嘴的登徒子是谢侯爷,她正要驳斥,却不想脚底一滑就往后仰去。谢安平一个箭步跨过去,及时搂上她的腰。   他笑眼轻佻:“不听爷的话,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你放开我!把手拿开!”美娘生气推搡,使劲挣扎。   谢安平作势动了动胳膊,扬眉问道:“你想清楚,真的要爷放手?嗯?”   他轻而易举抱起美娘,好似想把她扔下水池。美娘眼角瞥见高悬悬的陡壁还有不知深浅几许的池子,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肩头。   她的反应让谢安平哈哈大笑:“你求爷一个,爷就抱你上来。”   美娘怒火十足地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漂亮的脸蛋恼得通红。   “不求吗?那爷松开了。”谢安平如是威胁,美娘死咬牙关就是不求他,但心里到底是害怕的,于是紧紧闭上了双眼。   身子一轻,美娘只觉自己在空中转了一圈儿,双脚随即落在实地上,踩着软绵绵的草地。她徐徐睁开眸子,乍见谢安平一张俊脸杵在跟前。   “爷才舍不得摔着娇娇呢,这下总该让爷亲个嘴儿了罢。”   话音一落他也不管别人答不答应,咬住美娘的樱桃小口就吮,还把舌尖抵进她的嘴里,要跟她厮缠吞咬。   美娘捏起拳头使劲儿打他,可软软的小粉拳落在谢安平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他还越来越起劲,毛手毛脚摸美娘,咕哝道:“让爷好好疼你,爷被你勾得好几夜都没睡着了……”   这厮有病吧?她跟他认识么?她多久勾过他!   这时真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美娘觉着自己可能撞见个疯子,可又打不过这厮,她没辙了只好暂且松开牙关,让他把舌头伸进来,然后猛地一咬!   “嗷!”谢安平扔开美娘捂住嘴,鲜血从指缝渗了出来,他脸色一变忽然狰狞起来,指着美娘恨恨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滚过来!”   美娘没命似的狂奔想出庭院,谢安平的耐心被磨光,追上去堵住人:“往哪儿跑,爷这儿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把美娘扑倒在草丛里,扣着她两只手腕,去掀她的裙子:“不想吃苦头就听话些,让爷干一回消消气。”   美娘听见拼命地蹬腿踢踹,谢安平可不管,俯□子压着她,腾出一只手去扒拉她裙子底下的纱裤,瞬间就把裤子褪到她膝头,然后去摸那处粉软娇嫩的芙蓉蕊。   想美娘一介养在深闺的黄花姑娘,哪儿遇见过这种事?她登时吓得大哭起来,语无伦次地哭骂:“别碰我!你这疯子!放手!放手!救命啊——”   “别喊了,你还是留着点儿力气待会子用。”谢安平开始解裤带,痞里痞气地笑,“他们就算听见也不会进来,谁敢坏爷的好事,爷剔了他的肉骨头煮汤。”   ……这混球根本不是人!   美娘死命夹紧双腿,像被扔上岸的活鱼一样又拧又跳,就是不想让谢安平得手。虽然谢安平霸道凶悍,但说到霸王硬上弓他还真没经验,想以前他要睡个女人还不简单了,凭着小侯爷的身份,勾勾指头就送上门了,唯独这个尤美娘不识抬举,不肯跟他亲嘴儿,更不肯让他干,惹得他一肚子火气。   谢安平挺着硬梆梆的小兄弟,往美娘腿间戳了几次都没法进入。他拿手去掰美娘的腿,美娘就乱挥手臂打他干扰他视线,等他腾出手去按她的小胳膊,她又乱蹬乱踢不肯让他进去。   他心心念念要得到美娘,又舍不得真的伤了她,俩人就这么一直折腾。   到最后谢安平都泄气了,他脑袋一垂靠上美娘的肩头,偎着粉脸儿,有些哀求的口气:“爷的娇娇,你就别闹了,爷底下胀得难受。让爷痛痛快快进去,完事爷就下令放了你哥,怎么样?”   美娘不懂什么胀不胀得难受,她只听到他说要放尤文扬,不自觉就分了神。谢安平趁机挤入她腿间,挤眉弄眼地笑:“这就对了,乖乖听话,爷给你想要的。”   “不,不行……”   等美娘反应过来已经迟了,谢安平的手指在那处嫩蕊拨弄,他皱着眉道:“人生得娇底下也娇,这么小能容下爷不?爷还真怕撕了你。”   他没强行侵入,而是贴着美娘的腿根磨磨蹭蹭,拿鸭蛋大的圆头去试探入口,美娘羞愤难当,眼泪哗啦啦流下来,不留情地骂道:“禽兽!”   她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会遇上这么个卑鄙无耻的混蛋!   “爷要是禽兽就直接上了你,才不会这么轻手轻脚,你看爷多疼惜你。”   谢安平呼吸有些急促,才在桃源外头厮磨一阵,忽然腰眼发麻精流上涌,一时不忍竟然泄了。   美娘哭着哭着,顿觉一股子灼热喷在腿根,还黏糊糊的。   “他妈的!”   谢安平没想到自己这么丢人,爆了粗口又不甘心地去摸美娘,半是解释半是责怪的口气:“都怪你吊爷的胃口!要不是爷两个月没近女色,肯定不会这么快……”他还佯怒在美娘白馥馥的胸脯咬下一圈儿牙印。   “叫你勾引爷!长这么副妖媚样子来惹爷的火,你等着,爷马上让你晓得厉害……”   美娘死的心都有了,抽抽嗒嗒骂他:“谁勾引你了!我都不认识你!”   谢安平微怔片刻,一对儿风流眼里眸光微闪,随即腆着脸笑道:“你不认识爷但爷认识你啊,爷就是看上你了,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怎么着?”   美娘:“……”   就没见过这么霸道这么不讲理这么不要脸的衣冠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QJ未遂or遂了一半?反正小猴爷就是这么渣,酒叔也觉着这娃没救了o(╯□╰)o这更算周四的好伐? ☆、第九章 为脱险阳奉阴违   谢安平按着美娘还想来一遭,美娘绝望地捂脸大哭,抽噎个不停。   “哎呀你哭什么?爷又没真的把你怎么样。”   这还叫没怎么样?美娘吃了亏又受气,哭得更大声了。   谢安平最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他的兴致也被扰没了,而且还在为刚才泄得太快恼火,遂提上自己的裤腰,威胁道:“不准哭!再哭爷就砍了那姓尤的脑袋!”   美娘闻言赶紧捂住了嘴不敢吱声儿,可眼泪还是如泉水般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谢安平见她衣散鬓斜媚眼含泪的模样儿一阵心软,拿手抹去她脸颊的泪珠儿,好声好气道:“爷还没得手呢,你就要死要活的,贞节烈女也不是这么个当法啊。甭哭了,水儿都被你流干了,下面一点也没有,害得爷进不去……弄得爷疼!”   这厮竟然还有脸觉得委屈!   美娘嘤嘤呜呜地哭,用力推开他缩到旁边,手忙脚乱地穿戴衣裳。谢安平凑过去扯下她的红肚兜,捂在鼻子上闻了闻,露出陶醉的表情。   “娇娇你真香……”   美娘去抢肚兜:“还给我!”   谢安平趁机把她搂住:“这么快就投怀送抱了,你亲爷一个,爷就还给你。”   ……死也不亲!   美娘搡开他,爬起来就要逃。谢安平不慌不忙,手指头勾着肚兜甩来甩去,皮笑肉不笑地问:“你不想见你哥了?”   美娘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谢安平勾起唇角,暗示道:“今天不见以后怕是见不着了。”   “为什么!”美娘被他唬住,瞪大眼睛问道。   谢安平轻描淡写:“明早爷就开堂审案,万一到时候判他个斩立决,你家就等着去法场收尸罢。哎呀刚才爷说错了,你们还是能见着的,只不过是活人见死人而已。”   美娘一急眼睛又红了:“我哥没有伤人!”   “鬼才知道他有没有伤人。”谢安平耸耸肩膀,“反正彭家那崽子瞎了眼睛又断了手指头,就算爷看你的面子放了他,彭侍郎能不找他麻烦?”   美娘的泪珠子像断了线般掉下来,她抹着泪哽咽道:“我想见我哥……”   谢安平挑挑眉毛,没说话。   美娘觑见他的神情,含恨哀求:“求您了……让我见见他,侯爷……”   谢安平趁人之危:“那你先跟爷亲个嘴儿。”说罢他微微弯腰,把嘴巴凑了过去。   美娘心里头难受极了,按捺住极度想逃离的愿望,咬紧牙关狠下心肠,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谢安平心满意足:“这才是爷的乖娇娇嘛。”   美娘垂着脑袋,小声问道:“爷,能让我见我哥了么?”   谢安平摇头晃脑,吐出两个字:“不——行——”   美娘震惊抬头,气得浑身打颤:“你……”   “嘿嘿。”谢安平嬉皮笑脸,勾起她漂亮的下巴,“咱不能让你见他,不过咱能放了他。乖娇娇,爷说话算话,明天就审这桩案子,咱们的约定你别忘了,想要他平安无事,你该怎么做?”   美娘怕得连连后退,使劲摇头:“不……不行……”   谢安平倒是无所谓的口气:“随你的便,他死不死跟爷又没关系,爷还乐得送彭侍郎一个人情。”   美娘死死咬住嘴唇,艰难从唇边溢出几个字:“你到底、想怎么样?”   谢安平扑上来又亲又摸,在她娇软的身上磨蹭,贴着她耳垂道:“你让我痛快了,我就让你也舒坦。娇娇你摸摸爷……”   臀上被硬梆梆的东西抵着,美娘的手被他牵着去摸那狰狞的玩意儿,粗铁棒一般的东西烫着手心,美娘吓得往回猛缩手。   已经被这疯子欺负了一次,难道还要送上门再糟蹋一回?!   “爷、爷!您别急……”   美娘急中生智,出口先稳住谢安平,楚楚可怜地说:“能得爷的青睐是美娘三生有幸,只是家兄身陷囹圄,家父又还在外面等消息,请恕妾身委实不能在此时此地报答爷的恩情。爷可听过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日方长,待到妾身家里的糟心事都了结了,咱们选个良辰美景,美娘一定好好报答爷,您说好不好?”   虚情假意阳奉阴违这一套,在任何时候都有用。   谢安平没搭腔,好似有些不想放飞到手的鸭子。美娘怕他不肯,赶紧又道:“虽然爷还没有真的占了我的身子,但我都跟爷……这样了,心里早已经认定自己就是爷的人了,爷难道还不信美娘么?”言毕委屈地撅起小嘴儿,装模作样又掉几滴泪。   谢安平一心软,搂过她的脸亲咂:“你就是爷的人。”   ……去你大爷的!   美娘心里恨他,表面又不能流露出来,只得假笑道:“爷,妾身哥哥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家父还等在门口,我得出去了,耽搁太久他老人家会起疑的。”   谢安平有些不情不愿地撇撇嘴,终是挥手道:“去吧去吧,破事儿一大筐,真败兴!”   美娘整理好衣裳发髻,想拿回肚兜:“爷,那个……”   谢安平一把塞进怀里:“咱们的定情信物,你送给爷了!”   ……好吧,反正被这禽兽碰过的东西她也不想要。   美娘按捺住虎口脱险的激动心情,施施然一礼:“妾身告退。”   谢安平沉着脸默许她离开,她一出了庭院拔腿狂奔,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踏入这里一步,死也不!   “喂娇娇!明儿个记得来看爷审案,你要是不来,爷指不定就判错了!”   美娘远远听见他的话,气得双腿发软,出了卫府就跌倒了。   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这霸王的?   幸好她跌了这一跤,所以尤思仁见她形容略有散乱也没多疑,喊来轿子便抬着美娘回府了。美娘又在轿子里哭了一回,等到家了被人问起,她只说记挂尤文扬,所以哭肿了眼睛而已。   尤思仁晓得翌日要升堂审案,而且主审的还是金吾卫的谢小侯,忐忑地一晚上睡不着,辗转反侧。王金桂被他扰得睡不好,发火摔枕头:“翻来翻去烙饼呢你?!赶紧睡了,明早带上银子去卫府打点,我不会让你儿子送命的,这总行了吧!”   尤思仁唉声叹气:“要真是银子能解决的事儿我也就不愁了,问题是那位小侯爷行事邪佞油盐不进,我怕文扬……唉。”   “怕顶个屁事!你睡不睡?不睡滚出去!”   王金桂把尤思仁踹下床,拉过被子捂住脑袋,没一会儿就打起了鼾,呼声震天。尤思仁不敢言语,只得和衣在椅子上缩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王金桂还在呼呼大睡,尤思仁便准备动身去卫府了。他想了想还是收捡了些银票揣在怀里,出去喊家奴备轿,不想美娘也早早起来,盯着一双哭肿的杏核眼睛,在门外等他。   尤思仁有些吃惊,道:“美娘你就别去了,在家等着罢。”   美娘摇摇头,坚持道:“我跟您一块儿。”   她倒是想不去,问题是不去的话那疯子能放过她哥么?!   尤思仁叹息着拍拍她的手,父女二人一同走出大门,一眼瞧见台阶底下站着温澄海。   温澄海见到他们迎上来,拱手作揖见礼:“小侄见过尤伯父。”   美娘见到他,登时眼眶一热,赶紧垂眸掩下哭意,问:“温大哥你怎的来了?”   温澄海说:“我听说今天卫府要审文扬的案子,想着你们一定会去,所以就来贵府等着一同前往。”他见美娘愁容满面神情郁郁,遂微笑着安慰道:“你放心,文扬没有伤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三人一同去了金吾卫。   卫府里面谢安平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慢条斯理地用早膳,好一阵才想起好像今天要审案。他喊来姜参事:“尤家的人来了没?”   姜参事道:“来了。”   “爷的娇娇也来了?”   “来了,只不过……除了尤家父女,还有个男人,看样子与尤姑娘关系……不错,一直在说话。”   谢安平一听,“砰”的砸了手里的碗,跳脚发飙。   “他妈的哪个王八羔子敢跟爷抢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从第四章开始都是美娘的回忆呀,所以这个时候小猴爷和挠人猫儿是不认识的!对上一章不要产生疑惑,那确实是第一次正式见面~~~酒叔觉得小猴子洗不白了……渣着渣着就习惯了,对吧?谢谢毛巾被被扔了一颗地雷。 ☆、第十章 论荒唐侯爷审案   尤家几人进了卫府的大门入大堂,只见堂内正中央设公案,公案上方是一块“惩恶扬善”牌匾,两侧立有“回避”、“肃静”等仪仗,后面还搁置着许多刑具威慑旁人。不过最令美娘害怕的还是公案后方墙壁上的画儿,并非惯常所见的青天白日图,而是画了一只獬豸,形似麒麟头顶独角,浑身黑毛怒目圆睁,据说是掌管刑罚的神兽,专食奸邪之人。   她顿时想起了谢安平这厮,任何猛兽恐怕都没有他来得凶狠!   他们等了许久谢安平也没露面,连卫兵也三三两两无精打采,温澄海去询问多久开审,只得一句气死人的回话。   “看咱们爷的心情,高兴了就今天审,不高兴的话就不知猴年马月了。”   快到晌午的时候,谢安平终于姗姗来迟,只见他从二堂出来,没穿官服也没戴官帽,还是着了件儿圆领窄袖袍衫,不过换成了鸦青色的,愈发衬得他玉面俊秀,温文尔雅。   他伸了个懒腰,风流眼不着痕迹地扫过美娘,美娘吓得缩在了尤思仁背后。   哎哟这小妮子还害臊呢!   谢安平被美娘“娇羞”的神态撩拨得心痒痒,他抓抓胸口,按捺下把她拖过来压在身下的冲动,一本正经开口吩咐:“带人犯。”   不一会儿尤文扬就被带了过来,美娘着急探出头去看他。只见尤文扬身着白色中衣缓缓步入,除了形容略有疲惫憔悴,并无其他异样,想来确实没有受刑。   “哥!”   “文扬。”   尤文扬闻声,抬头看见父亲和妹妹,下意识就想走过去与他们说话,谢安平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喧哗!犯人押过来,至于犯人家属嘛……来人,赐座。”   众人皆是一愣。给犯人家属赐座?侯爷没搞错吧?   谢安平嚷嚷:“你们都聋了是不是?爷叫你们搬椅子来!”   很快卫兵抬来两把椅子,请尤思仁和美娘入座。尤思仁受宠若惊,鞠躬作揖地道谢,战战兢兢坐下了,美娘也随之落座,却好比坐如针毡。   谢安平含笑给美娘抛眼色:乖娇娇,爷对你好不好?   美娘拿手绢遮着半张脸,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勉强笑容。   确实好,好得她承受不起。   这时,彭家的人得悉也来了卫府听审,门外的守卫唱名之后,美娘瞧见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大步跨进门,大概四五十岁年纪,蓄着胡须体型富态,一来就恨恨瞪着尤文扬和尤思仁,那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样。   尤思仁赶紧站起来,作揖道:“下官拜见侍郎大人。”   彭侍郎连眼角余光都没施舍给尤思仁,径直掠过他站到公案下方,朝谢安平拱了拱手:“见过谢侯爷。”   谢安平竟然不回礼,随性弹了弹手指:“一边儿去,别挡着本侯审案。”   彭侍郎大概是习惯了谢安平的无礼嚣张,没说什么退到一旁,看见尤家父女竟然有座,脸色愈加不好起来。   “咳……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谢安平清清嗓子,开始问话了。尤文扬跪在地上,道:“学生尤文扬叩见大人。”   谢安平装模作样:“说说你犯了什么事儿?”   “学生并未犯事,学生是被冤枉的,还请大人明察。”   “啊,原来如此。”谢安平摸着下巴,表面上在思考,实际在偷窥美娘,“既然是被冤枉的,那就该放人。来人啊,卸了他的枷锁,无罪释放!”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尤思仁都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谢……大人!”彭侍郎大喝一声,气得吹胡子瞪眼,憋着火气道:“侯爷您这样定案是不是太草率了?”   谢安平昂着下巴,斜眼嚣张:“本侯审案还用你来教?要不你来坐这个位置,金吾卫也你由来管行不!”   彭侍郎老脸涨得通红,憋屈地吐出俩字:“……不敢。”   “这就对了,爷才是主审,爷想怎么断就怎么断,外人少来叽呱。”   彭侍郎咬牙道:“此案牵涉犬子,凶犯尤文扬使出如此残忍手段,致使小儿终身残废,老夫要的是一个说法。不然就算闹上金銮殿,老夫也要为犬子讨回公道!”   谢安平忽然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地说:“少拿陛下来压本侯,圣上才没功夫管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万一惊了圣驾要挨板子,也是金吾卫的人动手。”   到时候看爷不打死你这不会教儿子的老混账!   “你!你……欺人太甚!”彭侍郎气得够呛,脚步踉跄后退几步,抬手指着谢安平,声音颤抖,“老夫绝不会就此罢休!”   “嘿,你还不服气是吧?好!爷今天就好好审一审,让你心服口服!”谢安平站起来一脚踩上椅子,拍桌道:“把那残废弄来,爷要让他们当面对质!”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金吾卫就从彭府弄来了彭金吉。彭金吉头上缠了一圈儿白布把眼眶窟窿遮起来,还可以隐隐看到底下渗出的血色,右手也被包得像个馒头,反正以后是不能提笔写字儿了,他算是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废人。   谢安平毫不啰嗦,开门见山问道:“彭金吉,你说尤文扬是打伤你的人,有什么证据?”   彭金吉被家奴扶着,闻言悲愤:“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他与我积怨已久,白天还对我拳脚相加,此事国子监众人可以作证。”   “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听不懂本侯的问话啊?爷是问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挖了你的眼砍了你的手,没问你那些小打小闹,想清楚了再说!”哪晓得谢安平出口就挖苦讽刺,骂得彭金吉一阵心慌。   彭金吉不知说何是好:“这……肯定是他,不会错的……”   谢安平继续刁难:“怎么就不会错?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晚上行凶了?”   美娘扶额。   人都瞎了好吗?你还问他哪只眼睛看见凶徒,这不是伤口上撒盐是什么!   这厮果然是个疯子。   彭金吉结结巴巴:“我我我……我并没看清凶徒,当时太黑了。”   谢安平双手一摊:“这不结了!你既没有看清凶徒,凭什么说是尤文扬伤你?对了,凶器在哪儿?”   姜参事禀告:“现场没有找到凶器。”   彭金吉赶紧道:“肯定是被他藏起来了!”   谢安平使了个眼色给姜参事,姜参事说:“京兆府的衙役搜遍国子监也没找到凶器,卑职也带人去搜过,一无所获。”   谢安平托腮,眼角一直瞟着美娘,心不在焉道:“既没人证又没物证,依本侯看,尤文扬确实是无辜的……彭大人你觉得呢?”   彭侍郎被他气得嘴歪:“就算暂时没找到人证物证,那也不能断定他不是凶手!白日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小儿,由此可见他对小儿早就起了杀心,尤文扬绝对是最有嫌疑的人!”   谢安平嗤鼻:“你家残废自己挨打不还手,孬种货活该被揍。话说回来,你倒是给本侯说说尤文扬为什么打你?”他转而问彭金吉。   彭金吉身子一僵,含糊道:“那个……他与我素来不和,有些小过节。”   谢安平兴致勃勃地打听:“早不揍你晚不揍你,偏偏那天才动手,这梁子怎么结下的?”   彭金吉不敢说实话,半天吐不出一个解释。彭侍郎见状,为爱子解围:“尤文扬嫉妒犬子,所以怀恨在心。”   谢安平扑哧一下笑了:“嫉妒他?哎哟,你是觉得你儿子比人长得俊还是怎么?俗话怎么说来着,情人眼里出西施?好像不对……应该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公堂底下众人哄笑,连尤思仁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憋得一张老脸涨红。   美娘用手绢捂着嘴偷偷地乐。这厮疯是疯,倒也算为她家出了一口气。   彭侍郎脸色铁青:“小儿出身名门又有才学,他尤文扬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卑贱庶子!二者天差地别,所以便因妒伤人!”   此时,一直安静的尤文扬愤慨辩驳:“即便我出身不及令郎,也断不会因此心生不满,至于在下学问如何,自有国子监各位老师评断。我打他是因为他该打!有辱斯文的败类……”他并没有把彭金吉写淫|诗侮辱美娘的事说出来。   不过谢安平却不打算放过彭金吉,只见他示意姜参事拿出一张纸给彭侍郎过目。   “彭大人你看,这就是令郎所谓的好学问。”   彭侍郎一看这字迹,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本侯以为国子监里的学生个个才高八斗品学兼优,没想到竟然学了一肚子淫词艳曲,到底是国子监教他的还是彭大人你教的?”谢安平用手撑着下巴,含笑望着彭侍郎。   彭侍郎出了一身冷汗,还想狡辩:“小儿没有写,这是有人栽赃陷害……”   “口说无凭,不如叫令郎写一张对比字迹吧。”谢安平忽然一拍大腿,“哎呀!本侯居然忘了,瞎子怎么写字嘛,这可如何是好?”   他挠了挠头,“灵光一闪”:“干脆用刑,是真是假一试便知,要是令郎真的没写过,无论怎么受刑都不会承认的,读书人有骨气不是么。来人啊,上夹棍!”   姜参事提醒道:“侯爷,彭公子的手……”已经被削掉指头了啊。   谢安平有些沮丧:“对哦,手指都没有夹哪里啊?诶!干脆夹脚腕子罢,换粗一点的夹棍来。”   彭金吉听见要受刑,吓得惨叫一声就昏倒过去,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彭侍郎抱着昏死的彭金吉,怒视谢安平,牙齿都要咬碎了。   谢安平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表情,勾唇问:“子不教父之过,彭大人要不要代子受罚?”   “姓谢的孽障!咱们走着瞧!”   彭侍郎终是不敢再惹这霸王,让家奴抬起彭金吉,匆匆离开了卫府。   “结案了。”谢安平一拍惊堂木,“既然原告都不告了,那本官判被告无罪,放人。”   立马有人给尤文扬除去镣铐,尤思仁立即站起来迎过去。   这时,谢安平走下堂来悄悄扯了扯美娘的袖子。   “娇娇,爷这样判你高兴了吧?”   美娘往回缩了缩手,有些怯怕:“高兴……多谢侯爷。”   “你高兴爷也就高兴,嘶!”谢安平咧开嘴笑,突然表情痛苦龇牙咧嘴,他吐出舌头给美娘看,埋怨道:“看你昨天给爷咬的,疼得爷一宿没睡好,嘶嘶……乖娇娇,给爷治治伤口。”   说着他就要来亲美娘,让她舔舌头上的口子,美娘吓得直缩脖子。   “侯爷!爷,这儿这么多人,您别这样……”   谢安平停下来,调笑道:“娇娇害羞了,爷明白。走,跟爷去后面亲热。”他伸手就来逮美娘的手腕。   “妾身该回去了,爷,改天好不好?”美娘勉强应承着,可又不敢声张,表情无助像只掉入陷阱的小鹿。   “回去干嘛,你今天就在这儿陪爷,咱们好好喝两盅……”   两人正在厮缠拉扯,温澄海从人群里走过来,一把逮住谢安平的手。   他板着脸一副君子样,正气凌然地说道:“请大人自重。”   温澄海拨开谢安平的魔掌,不动声色把美娘往自己怀里揽,低眉温柔道:“咱们回去吧。”   美娘看也不敢看谢安平,点了点头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她自己都没察觉温澄海一直把她护在臂弯里。   谢安平愣了好久,简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胆敢从他手里抢女人!   他回过神来美娘已经出了卫府,他气得猛砸桌子:“给爷把那个色胆包天的王八蛋抓来,爷要扒了他的皮!”   姜参事一脸无奈:“侯爷,打仗也不能师出无名啊,咱们抓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要什么理由?抢爷的女人就是理由!”   谢安平已经在拿佩刀了,准备追上去宰了温澄海,姜参事赶紧拦住:“侯爷息怒!您别冲动,想收拾他有的是法子,犯不着动刀子让人抓到把柄。”姜参事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拉住,拖回椅子上。   谢安平扔了刀,气呼呼坐下,沉着一张俊脸,风流眼里尽是醋意。不过他才歇了半刻功夫,忽然笑了。   “你说的对,收拾这种小喽啰犯不着爷亲自出马。你过来。”   谢安平让姜参事附耳过来,咕哝了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酒叔:猴儿,做人不要这么嚣张啊……@小猴爷小猴爷:你再不让爷吃到娇娇,爷就造反了!@酒叔(你这个伪亲妈!)谢谢~璀璨珊瑚扔了一个地雷 夏天的地瓜扔了一个地雷 3208555扔了一个地雷 ☆、第十一章 谢恩宴美娘还愿   尤家父子女儿三人回到王家,在家门口,尤文扬请温澄海进府坐一坐。温澄海婉拒:“我就不去打扰了,我先回国子监给各位老师报个平安信,文扬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才是。我告辞了。”   尤文扬道:“也好,等我收拾齐整了再请你来做客。这次多谢你了,慢走。”   温澄海点点头,朝尤思仁拱手道别:“伯父告辞,尤姑娘,保重。”   美娘福了福身,目送他青松般笔挺的背影渐渐远去,不知为何有些失落难过。   “哥,”美娘悄悄把尤文扬拉到一旁,“你先换身儿衣裳再去见娘,这事我都瞒着她的,你别露了马脚。”   今年初春上了第一批新茶,京城也多了好些贩茶的商人。今天有个江南茶商来王家卖茶,王金桂刚刚挑选采买完毕,听人说老爷回家了,赶快收起两纲据说名为“寸金”的贡茶,叫周妈藏起来。   尤思仁进门,美娘跟在他身后。王金桂一见便热络迎上去:“老爷回来了,官司怎么样?”   尤思仁松了口气:“有惊无险,还好没事。”   “哦。”王金桂的口气却有点失望,她望望门外,“文扬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人?”   美娘道:“哥说才从那地方出来晦气,回屋拿柚子叶洗澡去了,等会儿再来拜见大娘您。”   王金桂一想也是,做生意的最怕沾染晦气,便吩咐绿竹:“你待会儿烧个火盆到外面等着大公子,他来了让他跨一跨。”接着她心疼地问尤思仁,“花了多少银子打点?”   尤思仁摇头:“没花银子。”   “真的?”王金桂大吃一惊,拧着尤思仁胳膊再问,“你没诓我?”   “诓你做甚么。”尤思仁也有些纳闷,他想了想道:“别人小侯爷是什么身份,能贪这两文钱?传出去还辱没了他的名声,他断案虽然有些……大胆,但还算公允,还了文扬一个清白。”   王金桂百思不得其解了:“这当官儿的还有不贪财的?奇了怪了……诶老爷,你是不是跟小侯爷有什么交情?”   她狐疑地打量着尤思仁,透露出些许不信任。尤思仁没好气道:“你少疑神疑鬼的,我与哪些人来往你还不清楚?侯府的门第我倒是想攀,问题是你也不想想咱家攀不攀得上!”   尤思仁到底是读书人,对市侩之家的趋炎附势颇为不耻,打心眼儿里讨厌王金桂的做法,就出口顶了她两句。   王金桂倒是不在乎,努努嘴道:“我就随口一问,你跟我急什么。老爷,就算以前咱家跟小侯爷没交情,但以后不一定也没有啊。”   尤思仁皱眉:“你的意思是……”   “您听我跟您说。”王金桂挪挪身子挨着尤思仁,小声道:“正好我今天买了几纲新茶,明儿个您就请小侯爷来咱家喝茶,一来答谢他的仗义相助,否则人说咱家不懂知恩图报,二来,也可以顺便把文渊引荐给他,文渊都满十七了,若侯爷手底下有什么职位空着,咱们给他捐一个就是了。”   “这个……”尤思仁有些为难,“万一人家不赏脸怎么办?”   王金桂叉腰瞪眼:“你都没试怎么就晓得人家不赏脸?敢情大的是你儿子小的就不是你儿子了!我儿还没犯官司呢,一点小事儿让你做你就不乐意了!有你这么当爹偏心眼儿的吗?!”   王金桂泼辣发飙,尤思仁最怕她胡搅蛮缠,忙不迭答应:“好好好,我立刻写个请帖送去,行不?”   “这还差不多。”王金桂转瞬变出一副笑脸,“绿竹快拿笔墨来,还要张洒金拜帖。”   美娘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府里居然要请那厮来作客?这不是存心逼死她是什么!   那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要是被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她还怎么见人呐?一头撞死算了!   “美娘?美娘?”   美娘呆呆了好一阵才听见尤思仁喊她:“诶……爹您叫我?”   尤思仁道:“我瞧你也累了,回去休息罢。”   “是,爹,大娘,那我先回了。”美娘正要离开,看见绿竹拿着拜帖出去,心头一阵紧揪。她咬咬唇,又折回来说道:“爹,我想跟您商量个事儿。”   “哥出事以后我很着急,可我一个姑娘家也没什么办法,所以在菩萨面前许了愿保佑哥哥平安。现在哥没事儿了,我想明天去还愿。”   王金桂剥着桂圆,嗤道:“改天去就是了,明天家里要来客人。”   美娘心想就是因为那疯子要来她才不敢在家。她道:“我许的是城南清水庵的观音菩萨,据说可灵验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还是早早把愿还了好,免得心里不踏实。”   尤思仁帮腔:“其实待客又没美娘甚么事,就让她去吧。美娘你多带两个人同去,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王金桂没再反对,美娘雀跃道:“我晓得了,我这就回去准备明天还愿的香烛。”   晚饭美娘是在俞如眉院子吃的,还有尤文扬也在。   俞如眉给尤文扬夹菜:“瞧你瘦的,上元灯节你不是说要回来么?结果我跟你妹妹做好满桌子的菜等你,你却又说不回来了,功课就那么忙?抽个空回家吃顿饭也不成。”   尤文扬含糊道:“……是有些忙,我看书忘了时辰,后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俞如眉心疼地说:“为娘也不想你要多么出人头地,身子要紧,别累坏了。”她发现美娘今晚特别安静,遂问:“美娘你怎么了?菜不合胃口?”   美娘回过神,发现自己扒拉了半晌,碗里的饭还一动没动,她急忙否认:“没有,我刚才在听您跟哥说话。”   尤文扬把碗里的鹅翅拨给美娘,笑道:“女孩儿多吃翅膀就手巧,会女红会梳头,巧手的姑娘才能嫁如意郎君,美娘快吃。”   美娘翘起嘴,眨眼道:“我不吃才巧哩。吃那么多笨鹅的翅膀,你也不怕我变呆头鹅!”   兄妹俩逗得俞如眉一直笑,她道:“文扬说得有理,美娘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就是不晓得什么人才降得住这鬼灵精的丫头。”   尤文扬立马推荐:“娘,我有个同窗不错,长得一表人才又有学问,跟美娘很般配。”   俞如眉一听来了兴趣:“你快给娘好好说说,他是哪里人?人品如何?”   “他叫温澄海,乃渝州人士,品性纯良,而且他跟美娘见过面,我瞧着俩人似乎都有那么点意思……”   “哥!”美娘一见俩人居然就要讨论她的终身大事,又羞又急,赶紧去捂尤文扬的嘴,“不许说不许说!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儿,你怎么就跟娘念叨了!”   尤文扬奋力挣开,打趣道:“娘您瞧,妹妹这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俞如眉笑道:“只要你和美娘都觉得合适,就让那小伙子寻个媒人上门提亲,我去给你们爹说说,咱们不图别人家世彩礼,只要对美娘好就成。”   ……   翌日清早,美娘坐着家里的轿子去了清水庵,只带了黄莺随行。   她走了没一会儿,王金桂也起来督促下人打扫庭院,等待谢安平大驾光临。可是快晌午的时候,卫府差人传来话,说小侯爷今儿个不来王家了。   王金桂失望:“怎的不来了?侯爷昨儿个不是答应了吗?”   来人道:“咱们侯爷要去上香,他老人家说改日得空再来贵府拜访。”   尤思仁好脾气道:“无妨无妨,等侯爷有空再说。您慢走。”   送走报信的人,尤思仁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过了谢小侯审案,他真心觉得还是少跟这霸王打交道的好。   快到晌午的时候,美娘到了清水庵,她让黄莺给了轿夫赏钱,然后让他们回去。   轿夫问:“姑娘,小的们多久来接您?”   美娘道:“你们回去给我爹说,我要在这里清修几日,这里是尼姑庵子不便带太多人,过几天我要回去了会通知家里的。”   她打算先在这里藏几天,等那疯子过几天有了新的玩物,把她忘了她就解脱了。   今天有些奇怪,清水庵居然关着门,黄莺上去叩门,好一会儿才有个姑子慢吞吞来把门打开。   这姑子白着一张脸,警惕地打量美娘主仆二人:“你们是……”   美娘福了个身,道:“我们是城里尤家的女眷,今日特来贵庵上香,请问静元师太在吗?”   “尤家的……”姑子有些不情愿地开了门:“进来吧。”   姑子把美娘和黄莺领往后院厢房,美娘见平时香火不错的庵堂竟然冷冷清清,不禁好奇问:“师太,今天庵里怎的没香客?”   那姑子不自在道:“……庵堂要修缮,所以闭门谢客几日了。”到了厢房,姑子请她俩进去,端上来两杯香茶。   “贫尼这就去请静元师太,施主稍等。”   黄莺放下包袱,伸出舌头一副累坏的样子:“渴死我了。”她端起茶就咕噜噜喝下一盅。   赶了半天的路美娘也觉得有些口干,她揭开茶碗抿了一小口,只觉得茶水味道香甜,有些特别。   约莫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静元师太还没来,连同刚才的那个姑子也无影无踪,美娘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黄莺……”   砰咚一声,黄莺已经从坐榻上摔倒,晕乎乎不省人事了。   美娘惊呼:“黄莺!”她想去扶黄莺,谁知刚站起来便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也软哒哒倒了下去。   这时,谢安平从门外走进来,俊秀的脸庞挂着浮浪的笑容。   “娇娇,原来你躲到这儿来了,让爷一顿好找。”   他过来抱起美娘放到榻上。美娘只是身软乏力,但还没有完全丧失意识,她清楚感受到他在脱她的衣裳裙衫。   谢安平把美娘剥得精|光,掰开她的樱桃小口,喂了粒什么东西进去。很快,美娘觉得浑身发热,唇角溢出情不自禁的娇媚哼吟。谢安平又把黄莺弄出厢房,关好门走回来,宽衣解带脱得赤|条条的,然后爬上美娘的身子。   他嘟着嘴在美娘香腮亲来亲去,就像得到一件心仪已久的玩具,把她从头到脚摸了个遍,爱不释手。   美娘努力维持着一丝清醒,摇着头喃喃道:“不要……不要……”   谢安平抬起美娘一只玉腿儿,拿贲张顶在芙蓉窍的入口,得意道:“你跑啊,看你跑不跑得出爷的手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酒叔:你这个渣!!!@小猴爷小猴爷:不渣怎么娶媳妇儿╭(╯^╰)╮酒叔昨天更新了寡人娘娘的番外,戳这里,85章: ☆、第十二章 玉生露威逼利诱     美娘用尽了力气也只是勉强抬起绵软的手臂,她想反抗,可手掌落到谢安平身上却变作挑逗邀请。   她吃了什么?全身的感觉怎么这样奇怪?   谢安平已经开始进攻了。   他贴着她妩媚的脸蛋儿,舔舐过美丽精致到极致的眉梢眼角,咬着她耳朵说:“娇娇,你嘴儿里含着的那个叫玉生露,知道为什么叫这名字么?嗯?”   他一挺腰,撞进了她的身体。   美娘在灼热中被撕破,她略微痛苦地哼了哼:“呃……”   有些疼,但并非不能忍受,而且很快撕裂的感觉就被另一种异样取代。他的肿胀撑得她难受,但她的身体似乎正在努力适应,产生出一些甘露缓解这样的痛楚。   玉生露,玉径生露,为的是让禽兽更好地侵犯她。美娘只恨自己身陷昏聩之中,不能狠狠给这厮几耳光,大骂他的无耻。   而谢安平发出一声极为满足的喟叹。   “唔——”   他的手握住美娘翘起的雪峰使劲搓弄,俊秀的脸庞浮起情潮红晕,风流却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罩上一层薄雾欲|色,映出身下美娘玉体横陈娇艳欲滴的媚态。他用力挺腰撞击,享受着她青涩又甘甜的初次承欢。   美娘浑浑噩噩,意识在顽强地反抗,可身体只能微微摆动头颅,斥骂的话也宛如媚语撩拨心扉:“不……不……”   谢安平喘着粗气停下来,俯身去含美娘的唇:“怕疼是不?那爷慢一点。娇娇你真紧,爷差点又要丢人了……哦哦!”   美娘想翻身挣脱,却不自觉牵引了尚在体内的那玩意儿,惹得他一惊一乍地叫。   “行啊你,给爷玩儿起手段来了!”   谢安平弯腰咬住一只圆润软雪,吮砸一会儿又去吃另一只,唧唧有声的。美娘敏感的樱红被他用牙齿咬扯挑拨,喉咙发出细细的吟唤,双腿之间的湿热感愈发浓厚。   “嘿嘿,知道爷的厉害了吧。”她身上发生的哪怕一丝变化都能让谢安平感受到,他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得意道:“你想让爷丢盔弃甲,哼,爷岂会这么没用。”   他怀着种类似于要一雪前耻的心情,变本加厉地在美娘身上折腾。美娘受药性驱使反抗不了,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被他撞碎了骨骸,在嘤嘤泣泣中几度沉浮。   前面后面、左侧右侧、抬着腿蜷着腿,又或者被那厮扯着脚腕子架在肩头……美娘数不清谢安平折腾出多少花样,也不知道过去多少时光,她只晓得来清水庵的时候午时刚过,而现在,透过窗棱能看见一弯细细的月亮。   药性渐渐散去,美娘神智恢复清明,她试着蹬腿抬手,顿时腿根撕裂的剧痛钻心入腑,疼得她险些掉泪。美娘咬着唇坐起来,发现身上搭着谢安平的衣裳,她拨开禽兽的气息,看见榻上散落着点点猩红,混杂着恶心的浊白。   两只腿几乎闭不拢,腿间还残余了羞耻的黏腻感,美娘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心如死灰。   竟然就这样被那厮糟蹋了!   她转眼看见针线篓子里放着把剪刀,于是挪过去想拿到手中。   往心窝子一刀戳下去,应该很快就能死,而且不会疼太久……美娘这般想。   “娇娇,你想干嘛?”   美娘的手还没碰到剪子,谢安平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把擒住她的手。他挑挑眉毛:“你最好告诉爷你是想做针线,不然爷……呵。”   这厮精明得很,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说的话也威胁味儿十足。可是美娘不理他,奋力甩开手腕,执拗地要拿到剪子。   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这禽兽的威胁么!   别看谢安平斯斯文文的,手劲却大得可怕,他稍微一使劲儿,美娘就被扯过去跌进他怀里。他低头亲吻美娘,嘻嘻笑道:“反正你已经是爷的人了,别扭个什么嘛,使点小性子就得了,甭动不动拿死威胁爷,爷不喜欢。”   美娘不肯让他亲,挣扎着骂道:“你这禽兽!混蛋!放开我!”   两行热泪滚滚流下。   谢安平见她哭就烦躁,忽然把脸一沉,捏着她下颔道:“爷要你生就生,要你死你就死。现在爷不准你死,你就想都别想!”   美娘抽泣着说话,语气讽刺:“侯爷怕是高估自己的能耐了,都说活着难,难道想死还不容易。”   谢安平露出寒森森的笑意:“在爷的手下死可比活着难多了。知道金吾卫都是怎么审犯人的?先打断犯人手脚,防止他伺机自杀,再把人放进一个大酒缸里做成人彘,他想咬舌就卸掉他的下巴,他要绝食就撬开嘴灌汤水进去……当一个人活得比畜生还不如,而且连自杀的能力也没有,只能招供以求速死。娇娇你想想要是你这么漂亮的人儿被泡在缸子里,那模样多可怜哟……”   美娘听了一阵反胃恶心,她捂嘴作呕:“你……不是人!你为什么这样害我,干脆杀掉我好了!”   她心想索性激怒谢安平,让他动手给自己一个痛快,一了百了。   “爷怎么舍得杀你,你是爷的心头肉乖娇娇。”哪知谢安平喜怒无常,忽然又笑了,搂着美娘亲嘴儿,“爷才不是害你,爷喜欢你。”   美娘气得发疯。这算哪门子喜欢?从他嘴里说出这俩字简直是侮辱!   谢安平又在她身上毛手毛脚搓弄了一会儿,才舔着唇依依不舍地放开,他拿衣裳把她裹严实,对着门外喊道:“进来。”   两个姑子抬着浴桶进来,后面还有个送饭菜的姑子,美娘定睛一看,正是白天端茶给她的那位。她登时红了眼睛,又恨又气。既恨出家人竟然为虎作伥,又恨自己不知怎么招惹上了谢安平,被他如此算计。   姑子把东西放下就出去了,谢安平蹭着美娘脸颊:“乖娇娇你换身衣裳陪爷吃饭,吃饱了有力气咱们才好干别的事儿。”   美娘不理他,咬牙坐在那里像木头人似的,打算顽抗到底了。   谢安平的脾气委实不好捉摸,他也不介美娘的不识好歹,而是动手扒掉她身上的遮掩,眼睛盯着那处私密地方吹了声口哨。   “爷帮你洗?”   ……她又不是失心疯了!   美娘用力搡开他,撑着酸痛的肢体坐进浴桶,破皮的地方一沾到热水,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美娘怔怔儿看着浅浅的水,想象这是一汪清潭,跳下去沉在潭底的话,大概能洗掉身上的污秽罢……   谢安平走过来从后面按住她肩头,手掌下滑逮住美娘胸前两团丰盈亵玩。美娘就像突然认命了一般,任他为所欲为,只是依旧不说话。谢安平玩儿得袖子都湿了才收手,甩甩水珠笑道:“想通了就好,待会儿吃点东西,爷还要好好疼你呢。”   他把美娘独自扔在屋子里,然后掀开一道门缝钻出去。美娘的手指抠紧了浴桶边沿。   等他走了,她就一头撞到墙上去……   “乖娇娇,你千万要好好的。”哪知谢安平回眸一笑,“不然万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哥你娘活着也没意思不是?”   美娘一怔,抬眼望去却只见到谢安平嚣张的后脑勺,然后砰一下,他把她关房里了。   她如今的境况,大约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美娘掩面大哭起来,绝望得连死也变作了奢想。   谢安平走出厢房伸了个懒腰,跨出庭院找到姜参事。   他对姜参事道:“你派个姑子进去伺候,给爷看着她,她要是少了一根汗毛,爷就踏平这破庵子。”   姜参事赶紧指挥那端茶的尼姑进厢房,然后问谢安平:“侯爷,您要回城了吗?”   谢安平摆摆手:“不回,先在这儿住几日。”   姜参事问:“那我叫师太收拾几间厢房出来。侯爷,其他人都好办,可是尤家有个小丫鬟……”   谢安平满不在乎地说:“你想法子安置。那个叫温什么的王八羔子拿下了没?”   姜参事道:“已经抓进牢里了,等着侯爷回卫府再审。”   “叫兄弟们好好招呼他,敢抢爷的心头肉,哼,剥他三层皮再说!”谢安平得意洋洋,“一想到他在牢里半死不活的,而爷温香软玉在怀……真痛快!”   不愧是上京一霸。姜参事暗暗摇头,对谢安平这等做法还是略有微词:“其实侯爷,您大可以先把尤姑娘纳入府中,委实不必……这样,姑娘家遭了这些手段,也许会心存芥蒂,对您……也就不那么容易亲近了。”   他说得很委婉,提醒谢安平别因为太霸道蛮横而让美娘记恨上。谢安平却一副“你懂个屁”的表情,嗤鼻道:“胡说八道,爷的娇娇跟爷好着呢,她喜欢爷。”   他眼眸微眯仿佛在回味什么美妙的事,抿着嘴轻轻地笑:“她就是喜欢爷,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她对爷一见钟情。”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想肿么虐小猴爷?请畅所欲言! ☆、第十三章 与禽共枕夜半杀   尼姑进门服侍美娘吃饭,被美娘赶了出来,这姑子满面难色地走到谢安平跟前:“大人,姑娘她不肯吃。”   谢安平走过去倚着门,朝里问话:“娇娇,你怎么不吃东西?”   哗啦——   从里面扔出一堆杯盏,洒出来的汤水差点烫死谢安平。   美娘带着哭腔喊道:“放我走!”   还好谢安平机敏,一侧身堪堪避过,他不要脸地说:“天都黑了走什么走啊,今儿就在这里歇,爷陪你。”   谁要你这禽兽陪了!   美娘又气又恼,倒是不想寻死了,只求速速摆脱这厮,她哭道:“你让我回去,我不想在这儿……黄莺,你把黄莺弄哪儿去了?把她还给我!混蛋……”   那姑子站在一边脸色青白,就怕这魔王发火殃及他人。   谢安平倒是不怒不急,而是贴着门缝喊话:“乖娇娇,你只惦记那小丫头,对着爷却视而不见,爷会吃醋的。快哄爷一个,不然爷要生气了。”   他说话总带着一种小两口吵架调情的感觉,好似这都是美娘发小脾气使性子,完全无伤大雅。   “……醋死你算了!”   美娘觉得这厮简直无法理喻,跟他讲话就是对牛弹琴。她干脆不理他了,伤心伏在榻上,一个劲儿地掉泪。   走又走不了,逃也逃不掉,死还不能死,不然天晓得这魔障会使出什么阴招来对付她娘和她哥……美娘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四周筑起高高的壁垒,她仰头望不见一丝亮光,唯一的出路却是谢安平伸来的魔掌。   谢安平站在外头笑,心里甜滋滋的:“嘴上不在乎心里就在乎,娇娇你玩儿欲擒故纵呢?小磨人精,看爷怎么收拾你。”他摩拳擦掌推门进去,顺便对那姑子道,“再去弄新的饭食来,快去快回,要是饿着了我的娇娇,爷一把火烧了你家菩萨。”   那姑子吓得双腿打颤,忙不迭收捡起碎片,一路小跑回厨房了。   美娘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冷不丁一具身躯从后面压上来。   谢安平进来就瞧见美娘伏在榻上,身上穿着藕丝对衿衫,薄薄的贴在背上,勾勒出花枝般的软腰。她才洗浴过,乌云般的鬓髻松松散散,添上一份慵懒娇媚,而且这节骨眼她才没心思好好穿戴,故而素纱裙子的裙摆也没理好,不经意露出一截滑溜溜的小腿,还有一双嫩白小足。   谢安平被这副香艳场景勾得邪火又上来了,他伏在美娘身上,不安分地手沿着她小腿儿一路向上。   美娘惊骇,急忙转过身想推开他。但她这点小力气哪儿是谢安平的对手,谢安平只是把肩头放下来,便压得她动弹不了,他出口又是些下流话:“我的娇娇真是个知情识趣儿的妙人儿,你故意穿成这样勾引爷,是怪爷刚才没好好疼你么?”   这厮不止一次说她勾引他了,问题是谁脑子被驴踢了会想勾引他?!美娘抽出手打他,怒道:“你胡说!我才没勾引你!”   “嘿嘿,小妮子嘴硬。”谢安平笑得讨打,一副“你的小心思我都懂”的表情,“那你底下怎么不穿裤儿,不是等着爷干你是什么?”   说完他呼啦一下掀开美娘的裙子,手指探去摩挲她细腻软嫩的腿根。   “不穿就对了,省得还要脱,娇娇真聪明……嗯,滑不溜秋的……”   美娘死命去捂裙子,恨得不行:“那么脏的玩意儿,你叫我怎么穿!不许看我!不许看不许看……”   谢安平一怔,这才看向地上,发现她的小裤儿被揉成一团扔在那儿,上面还沾了些痕迹。他方才想起完事儿的时候随手扯了块什么巾子来擦拭,原来是美娘的裤子。   美娘恼他总是想当然地以为,趁他出神推开他坐起来,赶紧缩进墙角,双手抱膝战战兢兢,防备地看着他。   “就算这样也不能说明你没想勾引爷。”谢安平的臆测被推翻,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很快又来拉扯美娘,“性”致勃勃的样子,“爷不管这些,爷就是想要你,爷还没爽够。”   禽兽!错了,恐怕禽兽都比这厮懂羞耻!   美娘拼命反抗,挥手又踢腿:“我不我不!别碰我,滚开!”   “大……人……饭饭、饭菜好了……”   这时尼姑在外头敲门,声音颤巍巍的。谢安平这才暂时放过美娘,索性把她从榻上抱下来,吩咐那姑子:“进来放下。”   那尼姑端着饭食进来,眼帘低垂只敢盯着脚下,根本不敢乱看,她抖着手把东西放下,得了谢安平一句“走吧”,就忙不迭跑了。   谢安平抱着美娘过去:“娇娇,吃点东西。”   美娘把脸别开,咬紧了牙关。   看她这么不配合,谢安平只是勾了勾唇,然后喂了块点心进自己嘴里。美娘一时没在意,哪晓得他忽然扳过她的脸,捏紧了她的鼻子。美娘被憋得难受,遂张开嘴儿喘气,谢安平就趁这功夫把脸凑过来,嘴对嘴把点心喂进她口里。   他把美娘下巴往上一合,手掌捂着她的嘴儿:“你这些小伎俩算甚么,金吾卫的犯人绝食的多了去了,爷有的是法子喂饱了再抽鞭子。不许吐,吞进去!”   美娘囫囵吞下点心,被噎得咳个不停。   谢安平舔着唇表示满意,指着玉笋汤道:“喝了。”   美娘含泪垂眸不搭理他,又听他说:“要么吃饭,要么跟爷睡觉,你选一样。”   ……   美娘悲愤交加地端起碗。   “这就对了。”谢安平在美娘诱人的脸庞上亲了亲,道:“先吃饭,吃完饭再跟爷睡觉。”   美娘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寻思着自己杀了这厮的机会有多大?他力气这么大,硬碰硬肯定不行,也许能趁他睡着一刀抹了他的脖子,然后她再自尽,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话会不会牵连家里人……   想着俞如眉和尤文扬,美娘眼眶又红了。大哥这么有出息,眼看着娘亲也要熬出头了,若是因她惹上什么祸事,那她死也不会安心。   还有那个君子,昨儿还暗暗希望他上门提亲呢,现在……她已经配不上人家了。   磨蹭到半夜,谢安平喊人来把厢房收拾了,点了一炉香,在榻上铺了七八层垫褥,最上面搁一张白老虎皮,还挂起了银钩纱帐,硬是把朴素的庵堂厢房改造成桃红香暖的女子闺阁。   “过来。”   谢安平坐在虎皮上朝美娘招手,美娘怯怯摇头:“你先睡……”   对于摆脱这厮她已经不抱幻想,现在她唯一所求的是能少受点折磨。   谢安平把脸一沉:“爷叫你过来,不听话是不是!”   美娘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步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痛不欲生。谢安平高兴地伸出手:“快点快点。”   离谢安平一步之遥的时候,美娘被他拉住手腕,然后搂着摔在床上,软绵绵的。谢安平抱着她亲嘴儿,眉眼含笑地问:“你喜欢吗?”   他宛如寒晶的瞳孔居然充斥着一些天真期许,像个幼稚的孩童。   喜欢什么?   美娘眼里闪过迷茫和错愕,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不管这禽兽说什么,顺着他总没错。   “爷去年冬天猎的,好凶的畜生,差点把爷的膀子都抓掉了。爷亲手剥了它的皮。”谢安平按着美娘的手要她摸软软的虎皮,“送给你。”   她才不稀罕什么白虎皮。美娘下意识就要拒绝:“我不……”但一对上谢安平阴沉沉的眼,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她挤出一抹感激的表情,“谢谢。”   谢安平抱住美娘在软和的被窝里滚了滚,寻了一个最舒坦的姿势,在她颈窝蹭了蹭,呢喃道:“睡吧娇娇。”   美娘提心吊胆地听着他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试探着轻轻翻了个身,谢安平醒倒是没醒,可手臂却死死抱住不放,想铁砸箍一样捆着美娘的腰,美娘都有些喘不上气了。   美娘见他没反应,徐徐松了口气,她目不转睛盯着这厮看了一阵,见他阖着眸子的模样儿颇为俊秀斯文,玉面丹唇,跟画儿里的潘安走下来似的,怎么就生了这副欺男霸女的性子!   一想到自己被这厮坏了清白身子,美娘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她悄悄从袖子里摸出块碎瓷片儿,是早先趁人不备藏起来的,原本打算用来自尽,这会儿她决定先割断眼前仇人的喉咙再说。   美娘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浑身僵硬得像冰冻过,伸过去的手也隐隐发抖。   再近一寸,只要一点点,马上就能碰到他了……   美娘盯着谢安平的喉结,缓缓把锋利的瓷片靠过去,她已经想象得到他被划破颈子,溅出来的血会如喷泉一样。   倏地一下,谢安平猛然睁开眼睛。吓得美娘顿时缩手,瓷片瞬间戳入掌心。   她不敢叫出声,只是惊恐地睁大眼望着他。   谢安平懒懒打哈欠:“娇娇你不睡在干嘛呢……”他视线落在她紧握的小粉拳上,唇角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你拿了什么?给爷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O(∩_∩)O谢谢茜茜扔了一颗地雷 ☆、第十四章 手中伤糊弄敷衍   美娘心慌意乱,矢口否认道:“没、没什么……”   她本来就没有杀人的胆量,被谢安平这么一吓,哪儿还敢割他的脖子?美娘愈发害怕起来,若是被这厮发现,他会不会拿对付犯人的手段折腾她?一想到将来要被砍断四肢做成人彘放在酒缸子里,美娘就觉得还不如咬舌自尽来得痛快。   不行,万一自尽不成,还是要落在这厮手里,被他更凶狠地折磨凌|辱。   美娘一张小脸儿愈发惨白。   “没什么你怎么还把手捏那么紧?”谢安平可没那么好糊弄,他伸手去掰美娘的小粉拳,“张开给爷瞧瞧,你是藏了个什么宝贝?”   美娘把手背在身后,在乱成一团的脑海摸索出一条出路,她冲谢安平露出娇嗔的表情,岔开话题:“侯爷您不睡觉,却缠着要看妾身的手掌心,肚子里打得坏主意当人家不知道呢。”   她本来就生得妖艳,眼睛眨一眨,谢安平的魂儿都被勾走了。   谢安平看见诱人的嫣红小嘴儿近在咫尺,急吼吼凑过去含住:“你是爷肚里的虫子不成……你倒是说说爷在打什么主意?”   话虽如此,他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侵略的舌头抵入口腔,美娘下意识闭紧了嘴,谢安平霸道地撬开她的牙关,绞着她的香舌厮缠,把她舌根都吮痛了。他双手抓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扯,裂帛之声充斥耳畔,美娘顿觉胸脯凉飕飕的。   “唔、疼!”   当谢安平用膝盖顶开美娘的双腿,她蹙眉哼了一声,委屈娇软的声调更勾起了谢安平欺负她的欲望。   美娘蜷起身子,怯怯的像只受伤幼鹿:“爷,妾身觉得疼……”   她希望谢安平还残存了一点点同情心,看在她遍体鳞伤的份上放她一马。   无奈的是谢安平这厮连良知都没有,谈何怜悯之心?   谢安平强入进去顶了几下,美娘就簌簌掉泪,她颤巍巍出声:“轻点儿轻点儿……好疼……”   “爷还不是疼,谁叫你这么紧。”谢安平有些不甘心地放缓了动作,然后竟然开始数起数来了:“一、二、三……”   他顶一回就数一下,美娘瓮声瓮气问:“你干什么?”   谢安平咧开嘴笑:“你猜爷今儿晚上可以数到几?要不咱们打个赌,就赌爷一口气绝不少于一千下。”   这厮……   美娘都找不到话来骂他了。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违心道:“爷真厉害。侯爷,您能把灯灭了吗?这么亮妾身有些不习惯……”她故意侧过脸去以示羞涩,实则眼角泪水哗哗流下,满口银牙几乎咬碎。   “行!”   没想到谢安平很爽快地答应了,撩开纱帐随手扔了个什么玩意儿过去,倏一下就灭掉了蜡烛,房间陷入黑暗。   美娘终于能松开掌心,她承受着谢安平愈发猛烈的撞击,须臾,悄悄伸手把瓷枕推下榻。   “哎呀!”   她的惊呼和瓷枕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谢安平赶紧搂住她:“娇娇没事儿吧?”   美娘道:“没事……好像手心被割破了。”   谢安平一摸果然湿漉漉的,他撕下衣摆的一角迅速帮美娘捂住伤口,然后迅速下床重新点燃烛火。   谢安平找来药和干净的布巾帮美娘包扎,逮着她的手看了又看,面露疑惑:“怎么一下就扎这样深?疼不疼?”   美娘害怕显露端倪,咬住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不着痕迹地瞄了眼碎瓷堆儿,发现有块白色碎片格外显眼,跟瓷枕的碎片格格不入。一抬眼发现谢安平也在盯着地上看,把美娘惊得不轻。   她急忙拉了拉谢安平袖子:“爷,妾身没事了,咱们快歇了吧。”   好在谢安平很快挪走了目光,也没有多问,欢天喜地的又跟她上了床。美娘正想肯定逃不掉接下来的折腾了,谁知他只是从后面抱住她不甘心地蹭了蹭,然后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看你受伤的份上,爷放你一马,快睡。”   这厮转性了?美娘很是意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这时只听谢安平长叹一声:“唉——爷才数到四百多,还差着六百,乖娇娇,下回干的时候你要给爷补上。”   ……就知道他骨子里是个禽兽!   美娘闭上眼懒得睬他,眼不见心不烦。才认识谢安平几天,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功夫已经可以成仙了。   翌日,美娘去看了黄莺,小丫鬟正睡得迷迷糊糊,喊也喊不醒。她生气地质问姜参事:“你们把她怎么了!”   姜参事赧然道:“只是让她吃了些迷药,药性散了就没事儿了。小姐不必担心。”   美娘怒道:“有你们这样的吗?!动不动就给人下药!亏你们还是官府中人,尽干下流胚子才做的事!”   姜参事有些手足无措:“这这……是卑职不好,请小姐息怒。”   美娘看姜参事一脸无奈,心想他也是看谢安平脸色行事,自己对他发火起什么用?不消说她也知道,这都是那霸王的主意。美娘微微一叹,坐下来抚着黄莺的额头,道:“迷药吃多了人会傻的,这么机灵个小姑娘你们也忍心。把她交给师太们照顾吧,我会好好陪着侯爷的,这你总放心了?”   姜参事点点头,好心劝美娘:“侯爷做事儿随性,姑娘只要处处顺着爷,就好办得多了。”   姜参事喊来尼姑把黄莺背走,美娘瞧着黄莺离开,掩泪哽咽:“如今这样儿,我不顺着他还能怎么办……”   在清水庵住了四五日,美娘每天都忙着应付谢安平,这厮好像没正事一般,哪里也不去,就天天来缠着她。最开始美娘还要哭要反抗,渐渐的她也就麻木了,任随这厮动手动脚,又或者没完没了地折腾。   这天天还没亮,谢安平就被姜参事喊走,好似是有人找他。美娘睡在柔软的白虎皮上,见他换了身对豸紫锦官袍,折回来搂住她亲了个嘴儿。   “乖乖等着爷回来。”   谢安平一走,美娘就起身了,沾了这禽兽气息的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待。她到庭院里的石凳子上坐下,仰头望着天边晨星,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牢笼的金丝雀鸟,被谢安平关在这里玩弄,也不知何年何月他腻了会放了她。   也许永远不会有飞出去的那一天,他这种人一旦腻了,只会捏死玩物。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她能死得安心,不似现在担惊受怕的连自尽也不敢,生怕那魔王找娘亲哥哥麻烦。   “美娘——美娘——你在不在里头?美娘——”   天蒙蒙亮的时候,美娘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她走出庭院问把守的卫兵道:“外头是不是有人?你去看看。”   谢安平和姜参事都不在,卫兵自然听美娘指挥,只见他出去一会儿便领进个人来,美娘一看竟是尤文扬。   她吃惊道:“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尤文扬见到她如释重负:“我专程来寻你的,你只说清修几日,却连个讯儿也没有,娘有些担心,便遣我来看看。”他看着旁边的卫兵疑惑道,“这里是庵堂,怎么会有官差在此?看样子……是哪个卫府的?”   美娘赶紧打圆场:“他们也是陪着人来进香的,好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眷要捐资修缮庵堂,所以便调了些人马保护。”   尤文扬将信将疑:“这样啊……咦?黄莺呢?”   美娘骗他:“黄莺病了,由师太们照料,也是因为她病着,所以我才没着急回去。哥我没事的,你给娘说我再过几日就回去。你快回去吧,国子监里不是功课忙么,你来回跑这一趟就耽搁了大半天。”   她不想让尤文扬知道自己的处境,变着法儿的撵他尽快走。尤文扬虽然觉得妹妹不大对劲,可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也就没有太在意她的反常。   “美娘,”尤文扬忽然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说道:“我还有件事儿要告诉你。”   美娘略有不解:“什么?”   尤文扬眉头紧锁:“澄海他被抓了,官差说他是伤了彭金吉的凶手,因为他们在他房里找到了行凶的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小猴爷:叫你们鄙视爷!说爷早~泄~哼!看见没,爷神勇无敌!╭(╯^╰)╮酒叔义正言辞:这娃绝对不是酒叔亲生的,他自己长歪了(#‵′)凸改文去黄牌去黄牌!伪更不要怪酒叔! ☆、第十五章 试勾引美娘违心   美娘打发走了尤文扬,回到厢房愣愣发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谢安平那厮搞的鬼,莫非是他听到了什么她与温澄海的传言?如果真被小侯爷惦记上,就凭他魔王般的霸道性子,还有收拾人的那些手段,温澄海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美娘独自垂泪,想不明白怎么就招惹上了谢安平,更不知道他要如何才会放过她还有她身边的人。她都已经委身在此服侍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兀自哭了一会儿,美娘擦干泪水收拾心情,唤庵里的姑子打水来梳洗,从头到脚都精心地打扮了一番,等着谢安平回来。   她从来就不是放不□段的人,不过是对着个讨厌的人说些违心话,讨好讨好他而已,这种事她从小到大做的多了去了。   傍晚的时候美娘听见庭院外头有动静,她估摸着是谢安平回来了,便破天荒出门去迎他。   谢安平埋着头大步往前冲,面满怒色看起来心情不佳,正好有个卫兵迎面走来不慎擦着他的肩,只见他顿时勃然大怒,一脚飞踢过去把人揣在地上,拔出腰间佩刀就要砍。   “狗东西,叫你走路不带眼睛!”   美娘吓得捂住了眼。还好姜参事及时冲上去拦住他:“侯爷息怒!他也不是故意的,自家兄弟您就饶了他这回吧!”说完他赶紧冲跌倒的卫兵使眼色,“瞎闯乱撞的狗崽子,还不快滚一边儿去!”   那倒霉蛋忙不迭爬起来,一边赔罪一边捂着摔裂的屁股就跑了。   谢安平咬着牙奋力一甩膀子,把姜参事撂出老远,冲着边上百多斤的石墩踢上一脚,愤愤骂道:“他妈的一群混账玩意儿,都跟爷作对!”   乓的一声石墩子撞上墙壁,居然裂了。   姜参事揉着发疼的胸口,喘着凉气劝道:“侯爷,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当心气坏了自个儿身子,要收拾他们还不容易,咱们寻个由头把人弄进卫府,十八般大刑用上,不信审不出来。”   “证人都死光了,皇上下旨放人,还审你个鸟蛋!”   谢安平恼火的时候就要爆粗,他扔了佩刀一拳打上碗口粗的树干,直接把一棵老柳横腰打断。   “其实这压根儿就不关您的事,是京兆府看守不力让人钻了空子,圣上也没怪罪您,您就甭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姜参事绞尽脑汁劝他,忽然看见美娘倚门站在那里怯怯的,想到谢安平最近一心扑在她身上,便说:“侯爷,姑娘在那儿。”   谢安平侧过脸看向美娘,眼睛里浓墨般的戾气还没散,瞧得她头皮发麻。他冲美娘招招手:“过来!”   美娘挤出僵硬的笑脸,忐忑地走过去,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害怕:“爷您回来啦。”   两人相距不过半尺,谢安平一把把美娘扯进怀里,搂着低头狠狠亲了个够,这才扬眉吐气舒坦不少。他见美娘紧紧阖眸睫毛颤抖的模样,不禁笑道:“难不成爷是丑钟馗,把你吓得连看也不敢看?”   美娘徐徐睁眼,伏在他胸口上说:“不是,妾身见爷刚才发好大的火,觉得……怪吓人的。”   谢安平哈哈大笑:“你放心,爷恼了谁也不会恼你,乖娇娇。”   他还逗小猫儿似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美娘摸不准他心情究竟是好是坏,为温澄海求情的打算也就暂时搁置在腹中,不敢贸然冲撞了这魔王。   等到了晚上该就寝的时候,美娘比往常热情了几分,主动去帮谢安平更衣:“爷,歇了吧?”   谢安平捉住她的手:“你先睡,爷还有点事儿。”他拿□蹭了蹭美娘的身子,表示对她还是很有兴趣的,然后一巴掌拍上她屁股,“去吧,爷待会儿来。”   美娘赶紧道:“那妾身等您。”   “不用,爷忙起来指不定多晚,你睡你的。”谢安平说完就出去了,美娘估摸着他要么是去找姜参事谈案子,要么是使坏陷害忠良去了。   美娘心里有事睡意全无,她拿银挑子挑了挑灯芯,然后坐在床头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只见她拆了发髻脱掉罗襦,穿着粉绢小衣爬进床里面,拉过被子盖上,约莫是睡了。只是片刻之后,美娘忽然坐起来,从被窝里伸出光溜溜的手臂,跟截雪白嫩藕似的,她手里攥着脱下来的小衣,一股脑儿扔去了床脚,然后继续回被窝里躺着。   趁那魔王在兴头上,吹吹耳旁风什么的……应该有用吧?   不是都说男人在床上的时候耳根子最软么。   美娘打定主意要“勾引”谢安平达到目的。她想起前几天自个儿被他强占了要死要活的,如今却要想方设法引他上钩,只能感叹一句——真真是造化弄人。   一边等着鱼儿来,一边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没多久美娘竟昏昏沉沉睡着了,直到一具略微冰凉的身躯靠过来她才惊醒。   一来就毫不客气地揉腿捏胸的色中饿鬼,除了谢安平没人了。美娘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爷……”   “你怎么晓得是爷不是别人?”谢安平的手在美娘身上来回游走,嫌弃仅剩的肚兜亵裤碍事,粗暴暴地扯下来扔了。   美娘强忍着不适,奉承道:“妾身怎么会认不出爷呢,再怎么都不会忘的。”   这王八蛋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嘿嘿,原来你这么喜欢爷呀。”谢安平乐不可支,亲昵在美娘脸颊吻来吻去,“爷也喜欢你。”   以前两人在一起,美娘是不回应也不反抗,如今她有求于谢安平,稍微主动了那么丁点儿,刺激得谢安平又狠狠的多摆弄了她一回。   完事儿以后,谢安平伏在美娘身上喘息:“娇娇你越来越、会勾人了,爷的魂儿都没了。”   美娘把手搭上他汗涔涔的背脊,嗔道:“明明是爷自己定力差,还要倒打一耙怪罪妾身,好不讲理!”   “小嘴儿怪刁的呀。”谢安平惩罚性的在美娘唇上啃了一口,见她春潮满面娇羞动人,便笑:“前几天还对爷不冷不热的,今儿怎么忽然这么好?”   美娘咬着唇,珠贝般的牙齿在殷红的嘴唇上留下轻微咬痕,她委屈道:“妾身都是爷的人了,不对爷好对谁好?就算以前怨您强势了些,可这几日朝夕相处下来,妾身知道爷是打心眼儿里对我好,都说知恩图报,飞燕尚懂衔草结环,更何况人了。爷对美娘如此用心,美娘自然也不会辜负爷的。”   美娘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谢安平颇为受用,他大喇喇把美娘往怀里一搂:“这话说得中听,好好跟着爷,包管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爷真好!”   美娘欢喜地扑上他胸膛,暗地里翻个白眼。呸!谁稀罕你那俩臭钱!   谢安平看着她光滑莹洁的背部就在跟前,手又开始不规矩了,摸来摸去漫不经心地问:“听人说你哥今天来过?”   美娘正巴不得他提这茬,闻言撑起身子,受惊小鹿般惶恐不安,垂眸道:“是……您要是不喜欢我见他,我以后就不见了。”   谢安平觉得好笑:“我哪儿能不让你们亲兄妹见面,他是你哥又不是别的男人。”   美娘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两个重要信息:第一,这厮不干涉他们兄妹间的事儿;第二,见哥哥行,见其他男人就绝对不行!   “呆愣愣的想什么呢?你哥来找你有事?”   美娘回神:“也没什么事,是我娘惦记我让他来瞧瞧。对了,妾身兄长说金吾卫已经抓到打伤彭家公子的真正凶手了,侯爷,是真的吗?”   她“随口一问”,仿佛真的是不经意地想起这话。   谢安平却眯起眸子,饶有兴味地说:“是抓了个疑犯,也是国子监的学生。你哥没给你说是谁?”   美娘一袭纯真无辜的表情:“说是说了,可我忘了他名字。爷,那人是谁?”   谢安平缓缓启唇:“温、澄、海。你不认识他?”他似笑非笑地望着美娘,眸光潋滟甚是风流。   “原来是他啊,其实也谈不上认识,见过一两次面罢了。”美娘毫不在意的模样,无所谓道:“只要哥哥是清白的就好,其他人关我什么事儿,侯爷您说对不对?”   她表情淡然,手心却悄悄攥了一把汗。她想起了小时候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她表现出喜欢中意,王文渊就会拼命抢过去毁掉,渐渐的她懂了,东西本身并不重要,她的在意与否才是王文渊所看中的。所以到后来她越是喜欢的东西就越是放在心底,不轻易表露出来。而对付谢安平也一样,喜欢一定要装作不喜欢,否则她将永远失去在乎的那个人。   谢安平这下真的舒坦了:“对!娇娇说什么都是对的,来给爷香一个。”   美娘乖巧凑过去在他唇角落下亲吻,随即有些忧愁地说:“爷,妾身长久住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我哥今天都来催了……您看是不是想个什么法子……”   谢安平嗤道:“多大个事儿,明天爷先送你回家。”   美娘诧异:“我能回去?”这厮不是把她软禁了么,还会放她回家?!   “怎么不能回去,你爹娘不是还在府里头么。”谢安平一副“你大惊小怪”的表情,随即嫌弃地说:“一群秃子住的地方,饭菜也没油水,爷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若不是你说要在这儿清修几天,这破旮旯八抬大轿请爷爷都不来,哼。娇娇,爷可全是为了你啊。”   ……谢安平你这混账!   美娘险些被这厮气得噎死。   作者有话要说:卧槽!上一章那点肉末居然被发黄牌了,难道是有人举报???酒叔还想更没节操没下限的……看来以后只有写清水文了~~o(>_<)o ~~ ☆、第十六章 喊捉贼各有心思   后来美娘就回了王家,过了两三天,听尤文扬说一方面国子监祭酒出面疏通,而金吾卫其实也证据不足,于是温澄海被放出来了,性命无虞,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美娘不敢表露关怀,只得借尤文扬的手送了些吃穿东西过去,连伤势如何也没敢多问。   很多人很多事她只能放在心底,向来如此。   再后来谢安平就没再找过她,不过锦绣庄的裁缝上门量体时带了话来,道小侯爷离京办事儿,等他回来再行相约。美娘起先还以为这厮已经玩腻了把她抛诸脑后,还在暗自欣喜,听了这话以后又恨又气,又开始过上了提心吊胆的日子。   果然,他回来的头一件事就是折腾她……   凉水浸冷了身体,连着鲜活躯体里的那颗心也冷冰冰的。美娘一个激灵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发觉凉风打屏风后面灌进来,吹得她身上都起了层细鸡皮疙瘩。   美娘不想让人发现身上的异样,于是匆匆从浴桶里起来,拿巾子擦拭干身体,披了件儿衣裳去关窗户。   “这樱桃粗心大意的……”   绕过四彩牡丹绣屏,只见后边两扇长方形的雕花窗户中间虚开一道缝儿,插闩不知哪儿去了。美娘自言自语数落了樱桃一句,遂伸手去拉拢窗户。   身后突然咚的一声。   美娘回头一看,瞥见一道黑影从屏风边掠过去。   “啊——”   美娘吓得惊叫起来,黑影迅速绕过屏风,打开房门一溜烟儿逃了。美娘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大喊道:“来人!来人——”   黄莺听到动静最先赶来,只见房门大开,浴桶边踩脚矮凳被踢翻在地,留下一滩水渍一直延伸到屋外。而美娘衣衫不整地躲在屏风后面,听到脚步声探出脑袋来观望,小脸儿惨白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是黄莺吗?”   黄莺道:“姑娘您怎么了?”   握着黄莺的手美娘才踏实了一些,她道:“有贼跑我房里来了,还偷看我洗澡,你快去让小厮们把门守住,再通知老爷太太,一定要把那贼给我逮出来!”   其实她也没看清黑影的模样,只依稀记得从身形辨认应该是个男人,穿着深色的衣裳,衣料好像是缎子的,似乎还不差。她这房里又没金银财宝,一个打扮得体的男人大晚上跑这儿来,打的什么主意再明显不过了。   黄莺答道:“诶,我这就去。姑娘,我喊樱桃过来伺候你更衣。”   “你快去吧,我自己收拾。”   美娘一直紧紧捂着衣领,等黄莺走了她赶紧翻出衣裳来换上,把全身的爱痕遮得严严实实。   遭贼的事儿很快传遍了阖府上下,家丁们把门堵死,在府里逐地儿搜查,沿着那贼留下的水渍脚印寻到了花园里,然后把花丛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捉到人。   王金桂也出来了,站在园子里叉腰吼:“再搜!定要给老娘把那小毛贼揪出来,敢偷到咱家头上,他皮痒欠抽!”   “美娘,你怎么样?”尤思仁关心美娘,见她气色不太好,便问:“那贼伤到你不曾?”   美娘摇头:“不曾伤我,他见我发现便逃了,但我吓坏了。”   王金桂凑过来问:“看清楚长什么样没?要不就报官,让官差来捉。”   尤思仁不允:“报什么官。一来府里丢了些什么财物还不清楚,贸然惊动官府说不过去,二来此事闹大了有损美娘名节,就这样罢,以后在美娘这里多派两个守夜的婆子。”   王金桂翻了个白眼,不满道:“就算丢了银子也不是你的银子,你又不心疼,当然用不着报官。行了,我叫他们再找找,实在找不到也只得作罢。”   美娘抿唇回忆瞥见的那一眼,觉得蹊跷:“说来这个贼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王金桂大惊:“难不成府里出了内贼?!不行不行,这下非得报官了!”   尤思仁赶紧拉住她:“好了好了,别说风就是雨的,等底下人回话了再说。”   家丁们又把花园搜了一遍,之后回来说还是没找着人。   尤思仁纳闷:“奇了怪了,按理说跑不出去才对……你们所有地方都搜过了?”   家丁道:“都搜过了,只有二少爷的院子没进去,因为那边说二少爷已经睡下了,小的们不敢去打扰。”   王文渊会这么早睡觉?他不去外头寻乐子?   美娘越想越觉得蹊跷,扯着尤思仁耳语:“爹,是不是二哥带了什么人回来?您也知道他一天在外结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我怕……”   王文渊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尤思仁能忍,但结交损友引狼入室,竟然祸害到自家妹子身上来了就决不能姑息。尤思仁怒不可遏:“府里出那么大事亏他还睡得着!去把那混账家伙绑来,我要亲自问他!”   不消半刻钟,睡眼朦胧的王文渊被带到尤思仁跟前,只见他穿着中衣像才从被窝里爬起来,打着哈欠问:“爹什么事啊……大晚上吵人睡觉,真烦。”   尤思仁一见他这样子就火大,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还睡!府里遭贼了你知道不?你妹妹差点被贼人害了!”   “啊?遭贼了!”王文渊吃惊,瞌睡都被吓跑了,“妹妹没事儿吧?那贼捉住了吗?”   尤思仁气不打一处来:“捉住了我们还能在这儿,早去官府了。我问你,你有没有带什么朋友回家?”   王文渊道:“没,您不是不喜欢我那些朋友么,我都不让他们上家里来的。”   家丁朝着尤思仁摇摇头,示意没有在二少爷院子里发现其他人,王文渊讲的是真话。   尤思仁脸色这才好了许多,口气也缓下来:“你住的离花园最近,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王文渊不经意地看了美娘一眼,视线刚好落在她脖颈隐隐露出来的红痕上,闻言他飞速挪开目光,斩钉截铁道:“没有,我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   “好了老爷,怎么跟审犯人似的,文渊说没有就是没有,难不成他还会帮着外人祸害自家人。”王金桂看不下去宝贝儿子被这般质问,出言袒护,然后对王文渊说:“行了你回去睡觉吧,明天早点儿起来念书。”   “孩儿告退。”王文渊朝着俩长辈鞠了一躬,起身时瞟了美娘一眼,美娘刚好对上他的视线,不觉愣了愣。   他怎么这样看她?这眼神……有些古怪。   美娘还没回神,王文渊已经转身走了,伸着懒腰哈欠连天:“唔……困死了……”   贼人没捉到,府里的财物也不曾丢失,此事最后不了了之。美娘在黄莺和樱桃的陪伴下回了阁楼,收拾收拾便睡下了,外屋多了两个婆子值守。   而王金桂和尤思仁回房后又讨论了一阵。   王金桂问:“老爷,今晚的事儿您怎么看?”   尤思仁脱去褐纱褶子,道:“要么就是这贼神通广大,飞檐走壁地逃了,要么就是府里出了内贼,就这么简单。”   王金桂听言,却神秘地笑了笑:“我瞧可不止这么简单。”   尤思仁一怔:“此话怎讲?”   “老爷我问你,美娘今年多大了?”王金桂却不忙说道,而是问了这么句话。   尤思仁没好气道:“美娘比文渊小一岁,文渊都满十七了,你说美娘多大?”   王金桂笑道:“美娘是去年及笄的,今年底就满十六岁,按理都该嫁人了。”   尤思仁道:“急什么,十八岁出嫁也不迟,咱们就这一个女儿,多留她在家住些日子不好?”   “问题是你想留,可留不留得住呀?”   王金桂别有深意地这么一说,到把尤思仁说得心生警惕:“你什么意思?”   王金桂肚子里盘算一大堆,这时便偎上尤思仁肩头,好言好语说道:“都说女大不中留,老爷您想,美娘这个年纪正是爱娇爱俏的时候,她小女儿家看了诗书听了戏文,见到些描写才子佳人两情缠绵的东西,难免不生心思。今晚上动静这么大,我们找了半宿都没找到那个贼,而说看到贼的只有美娘一人,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万一这贼其实不是贼,其实是受邀而来呢?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什么的……不是不可能的呀。”   尤思仁一听断然否定:“不可能,美娘不会这么不懂分寸。”   “好好,就算不是美娘的主意,但老爷您说句良心话,就凭咱家美娘这模样儿,出去转一圈儿得粘掉多少人眼睛!难保没有一两个心思活络的后生被迷得神魂颠倒,妄图做些偷香窃玉的事情来。”   尤思仁沉吟:“这……确实有可能。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他们打着坏心思是他们不该,不是美娘的错。”   王金桂笑道:“当然不是美娘的错,但您能说跟美娘一点干系也没有?老爷,儿女终究是大了,你能留他们一时,难道还能留一世?按我说,趁着美娘年纪正好,赶紧给她说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你我也省得再操这份心。”   尤思仁被她说得还是有些动心,不过他心里舍不得美娘,倒头睡下翻了个身:“这些以后再说罢,睡了。”   王金桂见他像块顽石不为所动,悄悄啐了一口,然后吹熄了蜡烛。   夜深人静的时候,王家众人都在熟睡之中,唯有王文渊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唉——唉——唉!”   只见他左右翻滚了一会儿,索性扑腾坐起来,怀抱被子愣愣发呆。   不敢闭眼,一闭眼那种香艳的场景就会不自觉冒出来,占据他所有的脑海,让他热血沸腾。   可是就算睁着眼,他的心思也会不受控制一般,自然而然就要去想。   妖娆的脸庞,细腻的肌肤,莹白的胸脯,纤软的腰肢……还有不该在她身上出现的痕迹。   王文渊惯常在花街柳巷厮混,一眼就认出那些是什么样的痕迹。只有经历过激烈的欢爱,才能留下这样浓墨重彩的爱|欲印记。   今晚他不是存心想偷窥,他只是想去吓唬一下这个小妮子,谁叫她白天使坏,让他喝下吐了口水的粥饭。哪晓得却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王文渊有些口干舌燥,小腹下那股火气腾一下窜上来,恼得他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她是你妹子!不能想!”   可是理智归理智,他却在心里某个龌龊的地方悄悄幻想如果能把她抱在怀里压在身下……该是何等销魂?想着想着他又会产生一个更深的疑惑,到底是哪个男人占有了她?   越想越睡不着,王文渊干脆起来,从床底下翻出一套深色衣裳,蹑手蹑脚抱到后院,扔进火盆里点燃烧了。   夜火魑魅,影子落在他脸庞上,寒恻恻的。   作者有话要说:被发黄牌了酒叔好尤桑!改了快5遍了都还是不能过!卧槽不想改了,这本文要是变成清水就真的没啥意思了!咱打定主意要走无节操无下限无三观的重口味路线嘛! ☆、第十七章 登门访有惊无喜   隔天美娘就病了,想她白日起先被谢安平折腾狠了,晚上又泡在水里着了凉,还被贼人一吓,内外受创之下,便病得下不来床了。府里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风寒受惊,开了两幅祛寒的药,叮嘱好生休养。   黄莺熬了药端来喂给美娘,美娘小口小口喝了,蜷缩回被窝里昏昏沉沉地睡去,身子不甚舒服,但心里却稍微松了口气。   如此总算能清静几日了罢,那厮应该暂时不能找她麻烦了。   一想到这里,美娘就巴不得这么一直病下去,黄莺再端药来她就设法推脱,总是喝半碗倒半碗。所以七八日过去了,她的病还“没好”,养在阁楼足不出户。期间锦绣庄的人来传过话,说又到了一批上好的料子,请美娘过去挑,美娘让黄莺打发了来人,自己压根儿不露面,对能够把谢安平搪塞回去感到窃喜不已。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谢安平魔王般的性子,她不出府见他,他就不会打上门来?   这天清早,王家的大门被敲得都快倒了,房梁灰尘簌簌掉下来,守门小厮揉着眼去开门。   “谁啊……来了来了!”   大门一开,只见外面立着一名高个儿的年轻武官。小厮狐疑打量来人,问:“您找谁?”   武官正是姜参事,他道:“你进去通传一声,永嘉侯前来拜访贵府尤大人。”   小厮一听咂舌,说话都结巴了:“侯侯侯……侯爷?”他的目光越过姜参事,落在后方站着的男人身上。   此人玉面俊秀唇红齿白,看起来斯文贵气,不是谢安平是谁?谢安平见门开了大步过来,径直跨过门槛,丝毫没有作客的样子,倒像他才是主人似的。   “你家主子不是请爷来喝茶么,现在爷来了。”   王金桂在洗脸,周妈慌慌张张从外头钻进来,结结巴巴道:“来、来了……人来了!”   王金桂拿指甲挑着水里的玫瑰花瓣,嫌恶地瞅了周妈一眼:“什么来不来的?一把年纪了还说不清楚话,白吃几十年的干饭。绿竹,今儿的玫瑰怎么不新鲜,一点香味儿都没有!”   绿竹赶紧道:“定是那群丫头偷懒用前几天摘剩的花瓣子充数,奴婢这就去园子里摘好的来。”   王金桂今天仿佛心情不错,出人意料地没找绿竹麻烦,她打着哈欠道:“唔……算了,先过来给我篦发。”   周妈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急得跺脚,捋顺了胸口的气,方才说清楚:“什么花瓣子都放一边儿去吧,太太您快出去迎客,小侯爷来了!”   蹦哒一下王金桂的指甲都折断了,她瞪眼惊呼:“你说谁来了?!”   周妈急得直拍大腿:“小侯爷还能有谁?金吾卫的谢大人!帮大少爷脱罪的那位!”   “哎哟喂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去把人请进来上茶啊!”王金桂站起来就要往外冲,绿竹拿着篦子在后面追:“太太您还没梳头呢——”   王金桂在院子里站着让绿竹整理仪表,嘴巴像放炮仗一样喋喋不休:“快快!让个人去国子监把老爷请回来,还有二少爷,让他收拾齐整赶紧出来见客。你们吩咐厨房今儿有贵客,让他们把手艺都拿出来,有什么好的都弄上……周妈,库房的钥匙给你,你去取最好的鹿茸翅鲍来用,对了!还有我上回买的新茶,那纲子寸金,也拿出来泡给侯爷喝!别杵在这儿了,该干嘛干嘛去,都给我利索点儿啊!要是怠慢了小侯爷,看老娘不扒了你们的皮!”   这厢鸡飞狗跳忙得不可开交,那厢谢安平被小厮恭恭敬敬引进门,请上主位坐下喝茶。   可谢安平就不是来喝茶的,他问奉茶的小厮:“你家主人呢?”   小厮答道:“老爷一早就去了国子监,太太马上就来,请侯爷稍等片刻。”   “爷坐不住,你家花园子在哪儿,爷去转转。”   小厮哪儿见过这样反客为主的人,但碍于对方身份他又不敢拒绝,唯唯诺诺答允了,把谢安平带着去了后花园。   虽然王家的花园还没侯府一块旮旯角大,但还算打理的精致。谢安平意兴阑珊地看着花花草草,一路指着问东问西:“那里是什么地方?”   “回侯爷的话,那里是老爷的书房。”   “哦,那儿呢?”   “是二少爷住的院子。”   “你家有几个少爷几个小姐?”   “两个少爷一个小姐,大少爷住在国子监不常回来,小姐住在那边的阁楼,就是竹林后面露出一角屋檐的地方。”   小厮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甚至还指给谢安平看美娘住的地方。   谢安平的风流眼里聚起笑意:“明白了。爷有些口渴,你去给爷端杯茶来。”   等小厮一走,谢安平摩拳擦掌,嘿嘿笑着对姜参事道:“你就在园子里转转吧,爷去给娇娇一个惊喜。”   “这……”姜参事凝眉还没说出不妥,谢安平已经兴冲冲往阁楼方向去了,姜参事扶额无奈。   侯爷您真的不是去惊吓别人姑娘吗?   阁楼之上,美娘早早就起来了,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做针线,尤思仁的寿辰快到了,她准备给父亲做套鞋袜。刚才听说府里来了什么贵客,前头人手不够,她这儿的婆子丫鬟都被喊去帮忙了,只留下樱桃在厨房里熬药。樱桃不像黄莺那么伶俐勤快,又懒又爱打瞌睡,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叫她熬一碗药都还没送来,八成是又睡着了。不过美娘也不介意,反正那药端来也是要倒掉的,没有樱桃在旁边聒噪,她还乐得清静。   天气渐渐热起来,窗外榴花也开了,红艳艳的煞是好看。美娘这些日子养病不出门,也就用不着细心打扮,晨起把头发梳顺挽个松松的髻在脑后,并不簪金戴银,只是别一朵新鲜榴花在上面,倒把一张芙蓉面衬得愈发白净细腻,勾魂眼的风情更甚。她素来怕热,于是穿了条白纱镶银边儿的裙子,薄薄贴在光溜溜的两条腿上,上衣是丝织的碧色褙子,绣了两枝蔷薇在衣领,领口微开露出一抹嫩黄抹胸。   美娘正在纳鞋底,忽觉光线一暗,从窗户里翻了个人进来。   “啊!”   她急促惊呼了一声,来人便捂住了她的嘴。   “嘘——别怕,是爷。”   谢安平一跃而入上了贵妃榻,跟美娘挤在一块儿,嘟着嘴去亲她:“可想死爷了!”   美娘的嘴皮子都要被他啃掉了,她费力推开谢安平,气喘吁吁惊惶不安地说:“侯爷……您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   谢安平一贯毛手毛脚,看见美娘胸口的嫩黄色像花蕊一样,回味起抹胸底下的两只翘乳儿也如初绽花苞般曼妙柔嫩,于是粗鲁扯开衣襟拉低抹胸,两只狼爪子直接按了上去。   他一手分别捉住一只又捏又揉,埋下头去啃啃左边又吃吃右边,怎么玩都玩不够似的。美娘被他搓弄得直哼哼,很快就感觉到他那东西隔着裤子顶着自己,硬梆梆的。   “爷、爷您别这样……会被人发现的。”   美娘推了推他,推不动。恨不得拿手里的绣花针在这厮身上扎十万八千个窟窿!   谢安平把脸埋在她双峰之间捣鼓,半晌才抬起头来俊脸泛红,眸底烧起一把火焰:“发现就发现,你是爷的女人,爷睡你天经地义。”   这混蛋脑子里除了淫|秽就没装点其他东西吗!   美娘气愤不已,却也知道跟谢安平硬碰硬没好处,她捂着嘴咳了两声:“咳咳,侯爷,妾身病了……”   谢安平正要脱裤子,闻言停下来,蹙眉不悦:“还没好?这都病了好几天了。”   美娘“虚弱”地说:“妾身身子弱,这病也是反反复复的,一直不见好。侯爷,妾身今天恐怕不能伺候您了。”   谢安平失望极了,兴冲冲的脸立即像霜打的茄子般焉下来。他不甘心地贴着美娘颈窝蹭来蹭去:“可是爷都十天没见你了,晚上睡觉你也不在,爷一个人孤零零的别提多难熬了……娇娇——乖娇娇——”他哼哼唧唧死缠烂打,手已经滑下去撩裙子了。   这厮居然还有脸叫屈撒娇!   美娘只想一脚踹死他,忍着火气赔笑道:“爷怕什么,来日方长,咱们以后多的是机会相聚,等妾身病好了再服侍您不好吗?现在妾身病怏怏的一身晦气,爷应该当心千万别染上了才对。”她按住谢安平的手,安抚性的在他手背摸了摸。   “就干一次也不行吗?就一次。”谢安平捧起她的手搓了又搓,黏在她身上厮磨,“娇娇,爷就是想干你!”   干干干……干你个头干!   美娘想不通一个侯府出来的公子哥儿怎么就学了满嘴淫词秽语。她秀眉微颦,“依依不舍”地摇了摇头:“并非美娘不愿伺候爷,实在是病情严重,如果这时跟爷……好,受了凉晚上发病起来愈加厉害,妾身怕以后都见不着爷了。难道爷希望这样吗?”   “当然不!你是要陪爷一辈子的!”谢安平利索否定,不甘心地帮美娘拉拢衣襟,抱着她瞧了又瞧,略带疑惑,“但娇娇你看起来起色还不错,真的病得这么厉害?”   美娘赶紧偷偷拿针扎了指尖一下,十指连心疼得她脸色唰一下就变了,惨白惨白的,她扔了针捂住胸口,痛苦呻道:“真是说不得,这不又犯病了……爷、你让开些,妾身喘不过气了……”   谢安平只好下了榻,端茶递水不说,还守在旁边拿手给美娘扇风,还是很关心体贴她的:“娇娇你觉得好些了吗?”   美娘抚着胸口:“嗯,好些了。侯爷您有事就先去忙罢,不用管妾身。”   你这混球快滚快滚!滚远了本姑娘的病不治而愈!   哪知谢安平根本不理睬她拐弯抹角的逐客令,而是重新扑了上去,贴着她磨磨蹭蹭:“爷的事就是陪你,爷哪儿也不去。”   ……   美娘欲哭无泪:“爷对妾身真好。”   究竟要怎样才能摆脱这魔王,她都要被逼疯了!   谢安平低低地笑,撩开美娘后颈的秀发,嘴唇贴在那里亲吻,手臂从后环到前面隔衣摸上美娘的胸脯,那根讨人嫌的玩意儿在她臀上戳来戳去,几乎要把她裙子都顶个洞。   美娘不舒服地扭扭身子,无奈道:“侯爷,妾身真的不能伺候您。”   “我知道啊。”虽然不能剥光了眼前人弄个爽快,谢安平隔着衣服还是摆弄的很起劲,他撅着嘴抱怨道:“不能真刀真枪地干,难道让爷过过干瘾也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美娘:真的是个好大的surprise~~o(>_<)o ~~谢谢“亲妈”酒叔啊!酒叔:我坦白,美娘娇娇你是亲生的,但小猴爷这货真的是从垃圾桶捡来的……ORZ ☆、第十八章 算命数弄巧成拙     在贵妃榻上纠缠了小半个时辰以后,美娘看着湿了一块的裙子,终于松了口气。她胡乱把掌心里的恶心东西擦掉,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子,然后准备下地。   谢安平却不满意地哼哼两声,抱住她问:“你去哪儿?”   这厮还好意思问?也不看看他把这里弄得多脏!   美娘堆起笑脸:“妾身去换身儿衣裳,然后打水给您清洗。”   “嗯……不高兴。”谢安平埋头在她胸脯磨蹭,闷闷不乐地说:“小打小闹的不痛快,爷都憋了整整十天了!”   这混球一天不干这种事儿会死啊!   美娘咬咬牙,继续虚伪地笑:“委屈爷了,妾身以后会给您补上的。爷您先放开我。”   谢安平不情不愿地松开美娘,耷拉着脸有些没精神:“去吧去吧。”   还好房里通常备得有清水,美娘拿手试了试,还是温温热的,于是先狠狠搓擦手心,拿茉莉花的胰子足足洗了三遍,直到再也闻不出那种腥臊味道才勉强作罢。她换了条稍微厚一点的薄荷百褶裙,随后取了块新的汗巾子搭在手臂上,端着盛满水的铜盆到榻前伺候谢安平净身。   谢安平大爷惯了,这些事从来不自己做,神态自若地看着美娘服侍自己。   美娘看也不想看到那条作恶的坏玩意儿,她忍着作呕的感觉胡乱揩了几把,赶紧转开脸去:“好了。”   谢安平穿戴好从榻上跳下来,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袍子,随后嬉皮笑脸抱住美娘亲吻香腮:“记着你许诺的甜头,等你病好了要补偿爷的。”   补偿你个大爷!   美娘适时地捂嘴咳嗽两声:“咳咳……妾身不会忘的。”   正说着话,美娘忽然想起一事,她问谢安平:“侯爷,那天咱们在绣庄会过面以后,您去哪儿了?”   那晚上的贼该不会就是这厮吧?白天没尽兴晚上还想来,瞧他翻墙跳窗的利索样,恐怕当淫贼已经当惯了!   谢安平大大方方道:“爷进宫了,你当爷走的这一个月是去玩儿呢,爷是去办差,办完了得向圣上回话。”   美娘又问:“那您晚上……是回了侯府吗?”   “没,手头案子没结,爷从宫里出来就回卫府了,晚上在那宿的。”谢安平答完随即眼珠转了转,反问美娘,“娇娇你怎么关心起爷的行踪来了?嗯?”   美娘仔细一想不对。照这厮的霸王脾性,想来奸她早就正大光明地来了,犯得着偷偷摸摸躲在屏风后面窥视吗?这不是谢安平的作风,看来那晚的贼另有其人。   “怎么?难道妾身问不得吗?”美娘不打算给他说那晚上的事,于是娇滴滴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爷的红粉知己那么多,美娘怎么知道您是不是白天见我、晚上去见其他美人?妾身还是问个清楚,免得以后不小心冒犯了爷,误了您跟佳人相约……”   她吃醋的小模样真是钻到谢安平心里去了,他抓起美娘柔荑亲咂不停:“瞧瞧这小利嘴儿,又不饶人了。乖娇娇你放一百个一千个心,爷在外头绝对没有什么知己相好,爷就喜欢你一个。爷敢拍着胸口保证,这几日都是在卫府歇的,不信你去问老姜和卫府的将士,一群老爷们儿都可以为爷作证。”   他的唇弄得美娘手心痒痒的,她现在有些后悔刚才把手洗得太干净了。   美娘挑起眼梢,明显不信:“谁不知道卫府是侯爷您的地盘,你叫他们说一,他们敢说二吗?再说您就算外面没有相好,难道侯府里面也没有?”   这厮怎么就有那么多时间缠她呢?他家里的女人是干什么吃的,别家后宅争宠斗狠厉害着,侯府的女人却大度贤惠得很,任由谢安平在外胡来?自家的男人三天两头不着家,她们居然也不急!   话说回来,这厮有正经妻子没有?   谢安平怔了怔,仔细打量美娘,愈发觉得她是在吃味闹别扭。他简直是爱死了这种“美娘喜欢爷所以要独占爷绝不允许外人分享爷”的感觉,便信誓旦旦说道:“爷院子里干净着呢!以前有几个姑妈送来服侍的丫头,爷烦她们得很,早就撵走了,爷今儿就在你面前赌咒发誓,以后绝不收乱七八糟的女人,就宠你一个。乖娇娇,爷对你是一心一意的。”   别啊,千万别!他的一心一意就是一心一意想把她折腾死!   美娘心里不乐意,表面上还要装出很欢喜的样子,依偎在谢安平怀里:“有爷这句话就够了,就算爷是哄我的我也认了。其实妾身哪儿能这么不懂规矩呢,别人会说美娘善妒的。”   “你善妒爷也喜欢,爷就是喜欢你。”   谢安平勾起美娘的下巴,把她吻了个昏天黑地。   “对了,”谢安平亲够了咂咂嘴,问道:“乖娇娇,你什么时候跟爷回家啊?”   美娘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厮嫌这样玩弄她不过瘾,要把她弄回去折腾。   她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迷糊反问:“跟您回家?”   谢安平弹她额头一下:“你都是爷的人了,难不成想一辈子赖在家里?上回是爷有事儿要办来不及安置你,又怕你人生地不熟受人欺负,所以才暂时放你回家住着。现在爷回来了,你自然也要跟爷回府去。”   美娘咬着唇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哽咽问:“您要娶妾身吗?”   上半辈子已经被这混球毁了,下半辈子居然还要跟他朝夕相对!美娘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天天都要对着张仇人脸,头皮就阵阵发麻。这厮有句话说对了,他总是有法子让人生不如死。   谢安平还以为她是喜极而泣,心头一软就搂着人好声好气哄道:“爷是想娶你,不过爷得给你说实话,凭你的家世不能当正经的侯爷夫人,嫡不嫡庶不庶的,父亲又只是个小官儿,说亲的话别说爷家里头的姑妈们不会同意,就是皇上知晓了也要反对。不过没关系!你先进门再说,等有了爷的子嗣,爷就把你扶正,乖娇娇,你肚子要争气点,母凭子贵啊。”   美娘原以为他就是贪图美色跟她玩玩儿而已,哪知道他会真打算娶自己?比起嫁进侯门当个小妾,她倒宁愿他是个“不负责”的花心萝卜,玩腻了就把她扔了。到时候她被人坏了身子也不好再说亲嫁人了,就找个乡野地方隐姓埋名,喂鸡养鸭粗茶淡饭地过完下半生,再不济大不了绞了头发当姑子去,反正怎么样也强过跟着这厮!   美娘现在可真是泪如泉涌了,她抽泣道:“多谢侯爷厚爱,只是美娘是福薄之人,恐怕要辜负爷的一番好意了。”   谢安平皱起眉头:“此话怎讲?莫非你不想嫁给爷!”他眉毛一竖就凶狠起来,瞪着眼质问美娘。   “不是……”美娘擦干眼角的泪水,抬眸楚楚可怜,“爷可知为何妾身都这个年纪了还没说亲?是因为妾身乃不祥之人,出生之日便有道士上门算卦,说妾身命中带劫,及笄之后会给家人带来祸端,若是嫁人还会克夫克子。本来妾身以前还不信,但我哥本来好端端的,就是因为我才惹上官非,还差点丢了性命,由不得我不信。爷,美娘不想害您……”   死马当活马医,美娘觉得现在自己胡说八道的功夫蒸蒸日上,简直是信手拈来。她想官场中人一般都很看重运道的吧?她爹尤思仁不就是么,初一十五必会沐浴斋戒拜菩萨,以求官运亨通。不过求了十几年也没什么起色就是了。   美娘自以为理由冠冕堂皇,哪晓得偏偏撞上了谢安平这颗钉子。第一,他生平最恨玄道之说,因为他爹谢陆就是一心修道成仙抛弃妻子一走了之!第二,尤文扬那事儿……不就是他搞的鬼么。   “他妈的一群黄袍老怪胡说八道!”谢安平气得一拳砸裂了桌子,“哪个道士说的,你告诉爷,爷去踏平他的窝!”   美娘一惊,不懂他为何是这反应,赶紧劝道:“爷别生气,那是个游方道士,算过命就走了,妾身也不晓得他现在在哪儿。”   “可怜我家娇娇,从小生活在这种流言蜚语里面。”谢安平一转眼对美娘更加怜惜起来,握着她的手信誓旦旦,“爷才不信那些算命的,娇娇你放心,爷一定会把你娶回家!”   美娘:“……”   这厮脑子是怎么长的?为什么没能打消他的念头,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呢!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王金桂一身盛装出来面见小侯爷,可小厮说侯爷去花园了,于是她带着才从被窝里拖出来的王文渊匆匆赶去花园。   王文渊还没睡醒,揉着眼咕哝:“什么小侯爷,我看就是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作死啊你,说这些干嘛!”王金桂狠狠拧了儿子胳膊一把,斥道:“别人小侯爷上门来是看得起咱家,我告诉你,待会儿见了人说话机灵些,若能跟小侯爷搭上关系,你这下半辈子就不愁了懂吗?!”   王文渊无精打采敷衍道:“是是是,我全听您的。”   可是到了花园他们只见到姜参事一人,王金桂问谢小侯何在,姜参事脸色古怪支支吾吾。   “这个……侯爷说他在园子里随便转转。”   王金桂纳闷:“难不成侯爷迷路了?福贵儿啊,你快带人去找一找。”   这时,谢安平从花园角落的竹林后面走出来,他走近以后掸了掸袍角,对姜参事道:“走了。”完全无视旁边站着的王金桂和王文渊。   王金桂急忙上前行礼:“贱妾王氏携犬子拜见侯爷。”   谢安平满眼陌生地看着她,回头问姜参事:“这是谁?”   姜参事低声道:“尤大人的妻室。”   王金桂闻言赔笑道:“是是,尤思仁便是妾身夫君。”   “嗯。”谢安平轻描淡写点点头,算是纡尊降贵打过招呼了,然后还是不停步地往外走。   王金桂一脸谄媚地跟上去,殷勤讨好:“侯爷,请移尊驾去前厅喝杯茶罢?老爷一会儿就回来了。”   谢安平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以示拒绝,很快就循着来时的路走到王家大门。王金桂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在他临走之际终于鼓起勇气问话。   “侯爷您……不是来寒舍喝茶的么?”   “哦。”谢安平恍然大悟似的,回眸道:“你家花园子修得不错。”   说完她就带着姜参事大摇大摆走了,留下王家众人站在那里不知所谓。   “这就……走了?”王金桂呆呆愣愣还不敢相信,“小侯爷来逛了花园子就走了?”   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独王文渊双目一沉。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夹杂在这位谢小侯爷头发里的那片绿色是石榴叶子吧?   整个王家,就只有美娘阁楼外种了石榴树。   作者有话要说:酒叔:猴儿!胜利在望,马上就能把你家娇娇娶回家了!小猴爷:好开心!\(^o^)/~\(^o^)/~\(^o^)/~美娘:你给我等着!!! (本书由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第十九章 助寿宴四方来贺   尤思仁的寿辰在五月初四,彼时临近端午国子监要休沐,所以王金桂便把寿宴和端午宴安排在一起。在她看来做寿倒是其次,借着过节的名义请来作客的人才是最最重要的。   因为小侯爷行事乖张,王金桂觉着从他那里搭上路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于是又重新打起了尚书左仆射陈大人的主意,正所谓投其所好,这老头子好色,就送个美人给他。要知道她王金桂养美娘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养的。   节前尤文扬从国子监回家了,在俞如眉的小院子里,美娘听他讲最近发生的事。   一碟鲜果一壶清茶,尤文扬坐在竹椅上,美娘在旁做最后一只鞋子。   尤文扬抿了口茶:“我们去接澄海出来的时候,他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有些地方甚至连骨头都露出来了,白森森的。可即便如此,澄海也不曾屈打成招,连狱卒也说从未见过他这样铁骨硬气的男儿。呵,世人都看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这样的文人风骨,世上又有几人能有?”   针尖刺入指腹,美娘手中针线掉落。   “呃!”   她闷哼一声,分不清是伤痛还是心痛。她仓惶捡起鞋子,把指尖放入口中,垂眸平静:“哦。”   其实她想问的问题很多:他好些了吗?他有人在身边照料吗?他按时吃药了吗?他还疼吗?   可是她不能问。她害怕自己知道得越多,就越发控制不住想要去相见的欲望。   那个人,那个她初见倾心的君子,那个被她连累如斯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不想见他?但她又怎么可能去见他?   最后一针扎好,美娘剪断了丝线。   这份思念,也悄悄剪落。   尤文扬有些诧异美娘的反应,他微微蹙起眉头:“美娘,你怎么不问我他现在情况如何?”   美娘摸着平展的鞋面,面无表情地说:“哥你现在能安心地坐在这里,想必他是安然无恙的,既然无恙,我又何必多此一问。毕竟……是个不相干的外人罢了。”   说出这句话,她五指倏然一紧。   “可我以为……”尤文扬欲言又止,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美娘,我好像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美娘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无非是和大娘二哥久看两生厌,想早些摆脱他们而已。哥,你下月就要进朝廷历练了,知道是去六部中的哪一个么?要不要让爹给你疏通一下,分派个好地方?”   “别求他,我自有打算。”尤文扬跟父亲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疏远,“有可能去工部,恩师与工部侍郎有些来往,已经答应举荐我去那里了。”   美娘惊讶:“工部不是好去处,听爹说你们这种初来乍到的监生会被派去督查运河修建,很辛苦。”   尤文扬道:“也不一定,兴许会留在京城陪同核算各州县今秋的收成,但我更愿意去运河看一看,兴水利是造福子孙的好事,我想参与。”   美娘摇摇头,对这种男人的伟大抱负表示不能理解,她道:“按我说还是留在京城好,你离家近,可以经常回来看我和娘。再说有你在,那房的人也不敢太放肆欺负咱们。”   尤文扬微微一笑,拿手去摸美娘的脑袋:“你都这般说了,我还能跑外面去吗?在我心里娘亲与你是第一的,你们不愿我走远,我也不愿离开你们。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就接你们出府去单独住,不跟他们一块儿搅和了。”   美娘开心靠上他的肩头:“哥真好!”   “就是不晓得你还能陪我们几年。”尤文扬抚着她的额头,有些寂寞地说:“过两年你就满十八了,再怎么也得说亲嫁人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有这样的福气能娶到我的小妹……话说回来,美娘你对澄海真的无意吗?”   美娘眼眶隐隐泛湿,她阖上眸子微微勾起唇角,似乎是在笑:“有意无意并不重要,关键是相不相配。我跟他一点也不配。”   于她而言,温澄海便是飘在天空的一朵不沾俗尘的云彩,她曾经攀在树梢顶端,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他。她和他,有一瞬间那么的近。可是她从树梢跌下来,掉进了肮脏污泥的沼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朵白云飘走,越飘越远……   把他拉下来和自己一样泥足深陷么?不,他是一颗不染尘埃的明珠,有着堪比日月的光华,他就应该高高在上,自由自在。她配不上,真的配不上。   思及此处,美娘对谢安平的恨就又多了几分。   这禽兽毁了她一辈子!   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让美娘学会了掩饰情绪,她及时拉拢就快失控的神思,离开尤文扬的臂膀:“哥你等等,我拿些东西给你。”   她从俞如眉的房间里取出一个包袱,里面是温澄海的披风与外衣,她还一直没有机会归还。美娘把衣物交到尤文扬手上:“你帮我还给他吧,明天给爹做寿有好多事要忙,我走不开,就不能去看他了……还有这个,我给爹做鞋的时候顺便给哥也做了一双,你一并拿着。”   尤文扬摸着新簇的缎面儿,点了点头。   他悄悄拿手比划了一下,觉得似乎……这鞋的尺寸比自己脚上的大了那么丁点儿。   五月初四,王家花园结起彩棚,铺设围屏高挂锦帐,安排酒席,还请了一班乐人吹弹歌舞助兴。府中丫鬟捧着水晶盘、端着碧玉杯,穿梭在花团锦簇之间,但见筵席上都是龙肝凤腑熊掌驼蹄,真是下箸了万钱也不止。   “娘,你不跟我们出去?”   美娘去园子前先绕到了俞如眉院子里,见到娘亲和兄长。尤文扬自是要去前头祝寿的,他也换了件略显喜庆的檀色褶子,唯有俞如眉还是一身儿靛蓝的旧布衣裳,头上也只簪得有一支素净银钗,不像要见客的样子。   俞如眉道:“我去甚么,凭添不自在,我就在屋里头等你们。”说罢她把一包东西拿给美娘,“给你爹,只说是你做的。”   美娘打开一看,是一双松竹梅岁寒三友的松绿缎子护膝,里头还塞了一层软绵绵的蚕丝。尤思仁腿脚不好,每逢变天都会犯膝盖疼的老毛病,王金桂又不管不顾的,连鞋底也不给他纳一双,衣裳鞋袜都是喊外头的裁缝来做,更不消说这等体贴玩意儿了。就只有俞如眉还记挂着尤思远,年年做几对护膝,借美娘的手赠给相公。   “你掏心掏肺地对他,他却连为你说句好话的胆子也没有,大娘一吱声他就像个老鼠似的畏畏缩缩,任他们欺负咱家。这种人对他这么好干嘛!我不送,要送你自己送。”美娘不高兴把护膝塞回去,甩手赌气。   俞如眉有些尴尬:“这也不能怪你爹,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嘴上不说心里头惦记着,不表露在明面儿上。美娘你想想,从小到大他可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对文扬也是,连重话也不曾说一句,可见他还是心疼咱们娘仨的。”   “呸呸,谁稀罕他心疼,他最疼的是二哥,今天说什么做寿,还不是打着幌子把当大官儿的请家里来拉关系,为二哥谋一个好出路!”   美娘这会儿特别恼,方才听绿竹说上次那个麻子坑洼老脸的陈大人又来了,王金桂催她快快打扮出去见客。美娘气得不行,她又不是窑|子勾栏里的粉头,见哪门子的客人!   尤文扬见美娘闹别扭,只好劝道:“总归是娘的一片心意,你就帮着送了罢。”   美娘这才不情不愿地拿过来,小嘴儿一努对俞如眉说:“娘您还是梳洗拾掇一番,待会儿我给爹说说,看他过不过来吃碗寿面。”   俞如眉喜出望外,急忙答应:“诶!你们快去吧,别晚了时辰。”   美娘和尤文扬走出小院子没多久,尤文扬忽然停下:“我有样东西忘拿了,还在屋里头。”   美娘没好气道:“哥你怎么丢三落四的,你快去拿,我不等你了。”   尤文扬又折返回去,美娘径自穿过竹林,走到半路从旁边闪出一道人影,挡住她的去路。   “尤姑娘。”   美娘被眼前的阴影吓了一跳,可这声音又太令人惊喜。她抬眸一看,温良端方的一张脸,竟是温澄海。   “温大……公子,您怎么来了?”美娘惊慌地垂下眼帘,把脸转向一旁。   原本亲昵的称呼变得生疏了,温澄海隐隐有些失落,他解释道:“我是来为令尊贺寿的,文扬叫我在这里等他,哪晓得却先遇见了你。”   现在美娘笃定她哥是有意安排俩人见面了,没想到敦厚的尤文扬也会耍这种心眼儿。美娘有些恼,却也有些遏制不住的欢喜。   理智告诉她这时该走了,可双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沉,美娘怎么也迈不开步。她抿抿唇,迟疑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他似乎瘦了,竹青袍子裹在他身上空落落的。   得到了这样一句关怀,温澄海露出淡淡的喜悦,他道:“没有大碍,再养一阵便会痊愈了……咳咳——”   说没说完他却剧烈咳嗽起来,手捂着嘴咳得满脸通红,腰背都佝偻了,看起来甚是辛苦。   美娘赶紧去扶他:“来,先坐下。”   温澄海有些赧然:“咳……不碍事、歇歇、咳咳……就好了……”   “快别说话了!”美娘把他搀到一旁的石墩上坐下,又是抚背又是捋胸口,折腾了好一阵,“好些了吗?要不你先在这儿歇,我去端杯热茶来。”   说着美娘就要去端茶水,她一转身,手却被人握住。   “别走。”   温澄海鼓起勇气牵住她的手,即使知道这样的举动很失礼很孟浪,他也没有松开。他喘息了一下,脸颊仍旧绯红一片,轻声道:“就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好吗?”   美娘缓缓转回身来,挣了挣手但没有挣脱,便由得他握住手掌,垂眸轻轻点了点头。   竹林涛声哗啦,阳光透过竹叶从缝隙中洒下来,落在身上并不灼烫,反而暖暖的很舒服。这一刻似乎就是人生中最美的一刻,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消失了。   美娘一直不敢抬头看那个人,通过指尖传递过来的淡淡温暖,她好像被牵引着走出了绝望。每当她在人生低谷的时候,总有他陪着、伴着。   人间何事堪惆怅,海色西风十二楼。   园子里头,王金桂让略有姿色的绿竹去给陈大人又斟了一杯酒,让樱桃赶紧再去催美娘出来。这时,忽然听院外唱名的小厮喊道:“永嘉侯到——”   王金桂腾一下站起来,繁冗的衣摆扫到桌面打翻了杯盏,酒水淌下来把衣裳都染污了。周妈急忙去给她擦拭,王金桂却一把推开人:“让开让开!快出门去迎侯爷!”   尤思仁也被她慌慌张张扯着出去迎客,刚刚走到院子拱门口,两人便跟小侯爷狭路相逢。   谢安平穿着丝锦对豸的玄色官服,看样子是才从宫里出来,衣袍上狰狞的獬豸张牙舞爪,反衬出他一张玉面愈发清雅秀美。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尤思仁,唇角微翘有些兴师问罪的口气:“你做寿怎么不请爷啊?”   作者有话要说:答辩将至,忙死老师!这个星期熊孩子们答辩,酒叔要忙一阵了,一大摞的论文等着俺去看……~~o(>_<)o ~~小猴爷我只有尽量更新哈,酒叔也巴不得他快点把美娘娇娇娶回去,然后就被挠死了。。。皆大欢喜的结局啊! ☆、第二十章 薄情义美娘寒心     尤思仁没想到谢安平当面问出那么令人难堪的问题,一时语塞,结结巴巴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下官、下官……唯恐打扰侯爷……”   “罢了。”谢安平摆手示意无碍,很有度量的“大人不记小人过”,他竖起两根指头冲身后招招,“爷送你的寿礼,收着。”   姜参事命人抬上一口沉甸甸的樟木箱子,打开的瞬间把王金桂眼睛都晃花了。玛瑙宝石珍奇古玩堆得冒尖,不消说样样都是万里挑一的稀罕物。   谢安平道:“爷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从库房里挑了几件小玩意儿,你要是不满意就自己来库房里选,不用跟爷客气。”   对于岳丈大人,谢安平觉得自己还是十分孝敬的。   他的表现把尤思仁吓得直冒冷汗,尤思仁惶恐不安道:“哪里哪里!下官十分喜欢,很喜欢!”   王金桂赶紧请谢安平入席,弯着腰都快贴到地上去了:“侯爷请上座。”   竹林里面,美娘一直被温澄海握住手,掌心微微冒汗。   她不敢抬头看他,一直埋着脑袋,视线刚好落在他的双脚之上,只见他穿了一双新簇的玄色缎子鞋。   “很合适,谢谢。”   温澄海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美娘有些错愕,随即“不解”地问:“谢我什么?”   温澄海指指鞋子:“谢谢你做的鞋,很好看也很舒服。”   “我才没有做鞋给你。”美娘咬咬唇,微微侧首略显扭捏,“我是做给我哥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专门做给我的。”温澄海似乎有些失望,可他看着美娘的眼却在笑,“文扬说他穿着大了不合脚,便叫我试试,我一穿大小刚好,所以就却之不恭了。”   美娘轻抿嘴唇,俏皮道:“那你该谢我哥啊,是他送你的。”   “可是鞋是你做的,我还是该谢你。”   温澄海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似乎在酝酿什么,美娘察觉到他手心湿濡,好像很紧张。   “美娘……”他红着脸喊出她的闺名,鼻尖都渗出了汗珠,模样儿颇为局促。   他羞答答的神色让美娘有些想发笑,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温澄海犹豫片刻,说话时带着一种羞于启齿却又忍不住倾诉衷肠的复杂情愫:“听文扬说你还没有定亲,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   “姑娘!”   这时竹林外头跑来一个人,喊了美娘一声,美娘一惊赶紧缩回了手,温澄海也收起了要说的话。   来的是黄莺,王金桂见美娘许久都不露面,催她过来再看看。黄莺气喘吁吁跑近:“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大太太催您赶紧去前面呢,咦,这是谁?”   美娘下意识后退一步与温澄海拉开距离,显得不那么亲近:“温公子是我哥在国子监的同窗,他在这里等我哥。”   “哦……”黄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两人面庞都泛起绯色,有些狐疑。   “我们走吧。”美娘匆匆忙忙带着黄莺就离开了,临走时只是冲温澄海点了点头,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说。   温澄海心里腾升起些许的怅惘,就像清晨白雾缭绕的山峰,缺少那么一丁点儿明朗。   筵席上,王金桂以女主人的姿态左右逢源,不时地叫婢女给小侯爷斟酒,谢安平却不喝,意兴阑珊地想美娘到底什么时候出来,想着想着胸口的地方又开始作痒,一种渴望肌肤相亲的强烈情感喷涌出来。   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摸着她抱着她就心满意足,不过,要是能做他最爱做的事,当然最好了。   “侯爷,请。”尤思仁向他敬酒,谢安平不好不给他面子,一口吃了酒然后开始发愣。   他在纠结这个时候要不要提亲。   谢安平有一点拿不定主意,他犹豫是因为他觉得似乎在寿宴上提亲不怎么合适,喧宾夺主不是么?还有就是这事儿是他自己提还是请媒人提啊?听说还要送大雁什么的……好麻烦搞不懂,他又没做过。   在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侯爷看来,这个亲提了就一定能成,所以只存在早晚的问题,而不存在成功与否的问题。他是叱咤京城的小侯爷啊,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有权有势的,谁会拒绝他?谁敢拒绝他?   想着想着谢安平开始托腮盯着园子入口出神:爷的娇娇怎么还没来啊……   尤思仁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去屋里头醒酒了。王金桂见小侯爷一副高深莫测凝眉沉思的样子,不敢贸然打扰,于是转头安抚陈大人,咯咯笑道:“咱们美娘正在梳妆呢,小女儿家爱美,非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肯出来,不然她说失了礼数,是对大人不敬。陈大人您别介意呀,来尝一尝这鹿脯,最最滋补了。绿竹。”   绿竹是府中丫鬟中颇有姿色的,今天被派来伺候陈大人,已经被这老头子揩了好几次油了。   一般人做到左仆射这个位置年纪都不小了,陈大人本来入仕就晚,如今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绿竹夹起鹿脯放入他面前的碗里,他再拾筷拈起来,布满斑痕的老手微微发抖,费了番力气才塞进瘪瘪的嘴里嚼起来。   “嘶!”陈大人忽然捂住腮帮子,脸部一阵扭曲。王金桂大惊:“怎么了怎么了?!”   陈大人抿抿嘴巴,“噗”的一下吐出一团鹿脯肉,里面夹着一颗断牙。王金桂见了有些尴尬:“这鹿肉硬得跟石头似的,定是厨子没有处理好,绿竹快把鹿肉撤了,重新换好的上来。”   “不碍事,老夫昨天也掉了一颗牙。”陈大人并没有责怪王金桂的意思,而是转眼打量绿竹,“这小丫鬟不错,很机灵。”说罢牵起绿竹的手背摸了摸,“别着急,慢慢收拾。”   绿竹忍着不敢吭声,一直赔笑。   王金桂哪儿能不知道色老头的心思,她很快道:“绿竹是府里最伶俐勤快的丫头,跟美娘感情也好,亲姐妹似的,妾身还打算以后美娘出嫁的时候让她当陪嫁丫头呢。”   陈大人捋着胡子很满意:“如此甚好、甚好。”   买一得俩,这笔买卖很划算啊。   谢安平一直没在意别人的谈话,只是他们提起了美娘,他不由得注意了几分。抬眉望去,对面那老头子是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京官儿那么多,又不是人人都像他这样出名,他哪儿能全部记得。只是王金桂说什么美娘、还有陪嫁丫鬟是怎么回事?   谢安平金口一开,问话了:“你家要办喜事?”   王金桂见小侯爷主动询问受宠若惊,急急忙忙答道:“回侯爷的话,还没定日子,不过大概快了,就看陈大人多久请媒人……”她含笑望向陈老头,陈老头拱手,咧嘴一笑露出缺了的门牙:“老夫欲与尤府结秦晋之好。”   谢安平看他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脱口就道:“你儿子娶媳妇?”   陈大人有些窘迫:“不不……是老夫续弦。”   谢安平蹙起眉头:“娶谁?”   陈大人正要说,王金桂已经抢先道:“正是小女美娘,侯爷,一定要赏脸来喝杯喜酒呐。”   啪——   王金桂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人影一晃,谢安平已经踢翻案几跳过去揪住陈大人,把那老头子按在地上,拎起拳头左右开弓。   旁边的婢女乐姬都吓得尖叫起来,好多人开始乱跑,杯碗盘盏哗啦啦碎了一地。   “你个老王八蛋,爷的女人你也敢想!爷弄死你个老不休的混账!”   谢安平年轻力壮的,陈大人被他三拳两脚都打得晕厥过去,差点没气儿。王金桂云里雾里尚不明白为什么小侯爷二话不说抡拳头,她过去想拉架:“侯爷别打了,别打……”   “滚一边儿去!”谢安平甩胳膊把王金桂撂开老远,他瞪着她目露凶光,“别以为爷不打女人,再啰嗦爷连你一块儿揍!”   居然想把他的娇娇配给这么个糟老头子,恨不得拆了她的骨头!   王金桂跌在地上摔得发髻都松了,披头散发地像个疯妇,只知道又惊又恐地看着谢安平打人。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王文渊过来扶起她,低声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别人小侯爷会无缘无故来咱家里?还不是被妖精迷了心窍,不想闹出人命你就快把美娘找来。”   王金桂如梦初醒,挥手乱喊:“快去请姑娘出来救命,快去啊你们!”   美娘从竹林过来刚好看见宾客恶鬼索命似的只顾跑,而筵席上乱七八糟,王金桂和王文渊站得远远的,就像前面有什么猛兽,过也不敢过去一步。   “大娘,这是怎么了?”   王金桂听见这声音像碰上救星似的,一把拉住美娘:“哎哟小姑奶奶你可来了!快过去劝劝侯爷,再打可就真把人打死了!”   王金桂狠狠推了美娘一把,美娘跌跌撞撞过去,定睛看清前方那个捏着凳子腿儿朝人狠捶的煞星,顿时死的心都有了。   谢安平把陈大人打得奄奄一息还不解气,拿脚踢了踢不省人事的老头子,嫌恶道:“喂!不是死了吧?起来!”陈大人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谢安平一副“真没劲”的表情,“在爷的手下一般人都能挺五六个时辰,这老头儿怎么才挨了两拳就不行了,也忒不经揍了。爷还没用全力呢!”   被你揍成这样儿,别人一把老骨头能不散架就不错了!美娘也不想陈大人真的在自家里出事,硬着头皮上前,怯怯唤道:“侯爷……”   谢安平正打算拿茶泼醒陈大人,一听这娇滴滴的声音,抬眼喜上眉梢:“娇娇你来啦!”把茶盏扔了跑上去,抱住美娘摸了又摸,“爷都等你半天了。”   身后是王金桂和王文渊火辣辣的目光,美娘浑身不自在,推了推谢安平:“您别这样,他们都看着呢。”   谢安平立马换了一张冷脸,指着周围的人:“都转过去不准看。”   所有人只好背过身去,能走多远走多远。谢安平弯腰凑到美娘面前,笑道:“他们都不看了,来给爷香一个。”   美娘僵着脸,轻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谢安平心满意足又在她脸上啃了一口,然后弯腰把她扛上肩头,大步朗朗轻车熟路往小阁楼去。黄莺见状大惊:“你要干什么?!快放下姑娘!”   她提步追上去,王金桂却使劲扯住她:“没眼色的东西,别搅了你姑娘的好事!”   “什么好事,姑娘被他带走不知道要做什么!”黄莺又急又气,一时挣不脱王金桂的抓扯,情急之下埋头就在她圆滚滚的手腕子上咬了一口。王金桂瞬时松了手,黄莺像离弦的箭一般跑出去,急得王金桂在后面跺脚:“给我按住那小蹄子!”   黄莺没跑出几步就被捉住,然后被王金桂叫人拿绳子捆上,小丫鬟见自己没法了,便扯开嗓子喊:“老爷,大少爷——救命啊——唔!”   王金桂用手绢塞住了黄莺的嘴,道:“把她关进柴房锁死,不许放出来。”说罢她叮嘱王文渊:“你去把那野种还有其他人挡在外面,我去你爹那儿拖住他。没了陈大人还有小侯爷,反正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咱家以后就不愁了,你也不愁了。”她得意地盘算,拍拍王文渊肩膀,“儿啊去吧。”   王文渊摸着有些灼烫的肩头,抬眸望了美娘一眼,瞥见她在擦眼泪,他默默低下头,然后转身走出了园子。   抬起朦胧泪眼,美娘发现竟没有一个人追上来拦住谢安平,甚至连阻止的话也没有说一句。她擦掉眼泪,安安静静地伏在谢安平肩上,只余阵阵心寒。   这就是她所谓的亲人,这样的薄情寡义,这样的龌龊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小猴爷:爷冲冠一怒为红颜,霸气吧?对美娘娇娇好吧?亲妈快把闺女嫁给我!@酒叔酒叔:猴儿这是你自己要求的,以后受不了不要埋怨亲妈哦~~~闺女送出,概不退换! (本书由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第二一章 小轩窗缠绵求嫁   谢安平把美娘扛回阁楼,进门放下人反脚带上门,立马就开始又摸又亲。跟以往不同,美娘并不反抗,甚至没有逃避。   她只是站着,任由谢安平动手剥掉衣裳,他略微冰凉的唇落在她锁骨上,仿佛一股寒冷侵蚀进身体里,在这炎炎端午,她竟然冷得牙关打颤。   早就知道会这样,她真傻,居然会对那样的“家人”心存希望,她还可笑,明知道不可以侥幸,却还暗暗憧憬着属于自己的未来。   尤美娘,你傻到家了。   谢安平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太过安静,便在她脸颊轻轻咬了一口:“在想什么呢?”   美娘一回神,才发现这厮动作够快的,她已经被脱得只剩件儿肚兜了,而他正扯着裙腰坏笑。美娘低眸微微一笑,勾魂摄魄:“妾身在想有多久没见到您了。”   “五天!整整五天!”谢安平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撇嘴表达不满。   说实话美娘也不记得他是几天前来过的,只是觉得没他骚扰的话时间就过得特别快,所以当他说出“五天”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瞬的愕然,愣了愣才道:“侯爷记得真清楚。”   谢安平昂着下巴:“那是,爷可是扳着指头数的,爷又一个人睡了五个晚上,难受!”说罢他凑到美娘面前请求,眼睛眨巴眨巴颇有些摇尾乞怜的味道,“乖娇娇,你今天能陪爷睡觉了不?”   美娘当然知道他所说的“睡”并不是单纯的睡觉,而是指那档子事儿。   放以往她肯定百般推脱,但今天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闻言不怒反笑,而是柔荑一抬抚上谢安平的胸口,美目眄睨。   “你猜?”   纤细的手指宛若嫩葱,染了凤仙花的指尖呈现淡淡粉色,在他衣襟挠了挠,挠得他浑身都躁动起来。   “操!你又勾引爷!”   谢安平是最经不起挑逗的人,美娘才勾了勾手指头,他便如饿狼一般扑上来,也不管是不是个套就往里头钻。   他连床榻也等不及去,直接捞起美娘的腰,托起她抵在墙壁上,与自己相平的高度,然后粗鲁地扯坏她的裙子和自己身上的累赘,狠狠入进去。   美娘紧紧咬住下唇,硬是没有吭一声,谢安平先是用力顶了几下暂且一解相思之苦,之后才抬眼望着美娘。他黑白分明的眼蒙了层淡淡水汽,像是春日湖面上氤氲的薄雾,湿润而朦胧。美娘在他眼底看见自己的倒影,哀伤又迷惘,脸颊两团酡红,透着汹涌的春潮。   谢安平的动作慢下来,徐徐缓缓,美娘把手环住他脖颈搂住,随着他一下下的深入发出情不自禁的哼吟。   看着她眼中的愁绪被浑浊欲|色取代,谢安平才挪开了对视的目光,他强健的手臂把她托得更高,方便他把头埋进她的胸口。他用牙齿撕扯绳带,不成想却让肚兜的系绳越来越紧,最后打成了死结。   “娇娇,扯开。”   谢安平急速地催促美娘,与此同时加大了撞击她的力度,美娘被他撞得晕晕沉沉,就快分不清今夕何夕。他饱含浓重情|欲的嘶哑声音唤回她的思绪,只见美娘笑盈盈把唇凑到他耳畔,轻吐香兰:“爷自己来啊……”   谢安平咬牙:“你找干!”   他隔着那块儿遮羞布在她乳|峰用力咬了一口,随即飞速抽离出去,把美娘翻了个身,推搡到窗户边。   “别躲!”   美娘趴在窗棱上,双手撑在胸前,指甲都快扣进窗沿里去了。谢安平从后面轻松地捣进去,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而易举钻进肚兜下面,握住她的柔软,毫不留情地揉捏。   窗户是打开的,外面是一丛青竹,美娘的视线越过竹梢还能看见花园里结起的彩棚,以及几名在那里打扫残局的奴仆。   半遮半露的处境让美娘极为羞耻,她想退后:“不能让人看见,不……”   她越退,只能与谢安平结合得更深。谢安平抵住她在原地,伸手扳过她的脸,俯身吻上去,撕咬她的嘴唇:“你求爷啊,求啊。”   美娘双腿发软都快站不住,可是谢安平捞着她的腰不让她倒下去,不断在她耳畔说着下流话:“娇娇你叫这么大声,是嫌爷干得还不够么?”   美娘这才惊觉喉咙里的低吟不知何时从双唇之间溢出来,变作格外刺耳的尖叫,沙沙作响的竹叶摩挲声根本无法掩盖。她吓得赶紧闭紧了嘴,可是谢安平的手段着实厉害,他在她敏感的脊骨处舔舐亲吻,在她颤栗的时刻猛然攻入脆弱的莲蕊深处。   美娘连连尖叫,有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几乎失聪,终是不堪他的折腾,她带着哭腔求道:“求你……求你……”   “虽然你求了,但是……”谢安平在她细白的肩头啃咬,轻佻笑道:“爷不答应。”   谢安平无耻地不守承诺,他还是把美娘堵在窗边尽情恣弄,不同的是他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把那些令人脸红的声音都掩盖下去。   花园的外墙底下,王文渊站在那里朝着阁楼远远眺望,郁郁葱葱的青竹叶遮挡了一切,只是偶然被风吹开了叶片,他能觑到隐隐春|色。   完事的时候美娘就像虚脱了一样,软哒哒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喘息。谢安平很识趣地自己穿戴好,走过来坐在床头,把手伸给美娘瞧:“娇娇看你咬的。”   他的食指上有圈血牙印,是刚才她受不了刺激咬下的。美娘趴着不想动,动了动唇:“爷在怪罪妾身么?要不您也咬我一个,大家就扯平了。”   谢安平牵起美娘的手放在唇边作势要咬,可最后只是亲吻了一口:“爷哪儿舍得咬你,爷疼你还来不及。”   “哼。”谁知美娘淡淡哼了一声,把脸转开,“爷尽会哄人。”说完她把被子拉来盖过头,“妾身要睡了,侯爷请便。”   谢安平愣了愣,赶紧手脚并用爬过去,扯着被角问:“怎么好端端的跟爷使起小性子来了?娇娇,乖娇娇?”   美娘死死拽住被子不松开,冷冰冰道:“爷走吧,美娘要休息了。”   “娇娇你真的要赶我走啊?”谢安平扑上去死缠烂打了一会儿,美娘就是不理他,他顿时跳下床,瞪眼威胁道:“那爷走了,爷真的走了!”   美娘还是缩在被窝里不吱声,她听到他的咚咚走到门口,咯吱一下打开门,然后门又被重重掩上。   过了片刻没动静,美娘慢慢拉下被褥,似有失落地舒了口气:“真走了……”   “娇娇!”   谢安平猛然从屏风后面跳出来,倏地一下出现在美娘面前,嬉皮笑脸地问:“没想到吧?惊喜吧?”   ……   美娘扯了扯嘴角:“真惊喜。”   谢安平嘟起嘴亲她:“爷怎么可能扔下你自个儿走啊,你是爷的娇娇、心头肉。”   “是吗?”美娘坐起来,嗤鼻不屑,拿脸色给谢安平看,“原来爷对心头肉就是这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高兴了亲近几分,不高兴就置之不理。当妾身是粉|头娼|妓呢,睡过了拍拍屁股走人,真够潇洒的。”   那怪里怪气的小模样,别提有多娇俏了。   “这……”谢安平挠挠头,“爷没当你是那些,爷当你是自己人。”   美娘那眼瞭他:“自己人?你瞧谁把自己人放别人家?”   谢安平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握住美娘的手又揉又搓:“哎呀,想跟爷回家就明说嘛,爷早说了会娶你的,你怕什么,爷才不是那种负心汉。”   美娘努嘴:“不是负心汉,却干些比负心汉还糟心的事儿。你跑我家里来,当着那么多人面把我弄回房里待一两个时辰,你当别人不知道我们在干嘛?当初在庵里,美娘没名没分就跟了您,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是这样不清不楚!全天下的女子就数妾身最傻,什么也不图就把自个儿交付了出去……”说着拿袖角擦了擦泛湿的眼角。   “是爷错了,爷错了,爷立马就改!”谢安平抱着美娘说尽好话,低声下气哄道:“爷现在就去向你爹提亲,明儿就请媒人上门,尽快把日子定下来,这个月铁定迎你过门!乖娇娇快别气了,爷爱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你受委屈嘛。”   美娘眉梢一挑:“这么仓促能办什么事儿?敢情您觉得纳妾比不得娶妻,所以一顶轿子把美娘抬回家去就万事大吉了?”   她越刁钻,谢安平就越服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娇娇你到底想怎么样?”   眼看时机到了,美娘微微一笑,忽然转变态度,温柔地倚进谢安平怀里,道:“妾身也不在乎那些名分什么的,但是爷您知道的,妾身出嫁以后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哥和我娘。没了我在家帮衬,就凭我娘那个软性子,还有我哥闷头闷脑的模样,他们恐怕会被大娘欺负死。爷,您帮我找个地方安置他们行吗?最好离我近一些,这样我也好常去看他们。”   心肝宝贝开口谢安平哪儿能不答应:“没问题,包在爷身上。对了,你爹怎么办?”   美娘满不在乎地说:“他爱咋办咋办,愿意在哪儿住随他。还有,侯爷您让媒人提亲的时候直接找我娘谈,别让大娘插手,有什么东西也尽数交给我娘好了。”   反正要离开王家了,她才不会让王金桂占去一丁点儿的便宜,连个铜板也不留给那老婆子!   “好好好,乖娇娇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谢安平觉得有道理,立刻答允。   美娘笑得温柔:“暂时没有了,以后想起了再给您说,反正侯爷您要多照顾我哥和我娘,他俩是我最在乎的人。”   谢安平道:“那是当然,丈母娘和大舅子爷哪儿能对他们不好。娇娇,既然他俩是你最在乎的人,那爷是你什么人?”   “您呀……”美娘仰起头,主动在他唇边亲了一口,“您是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忘不了的人,美娘要一直跟着您的。”   光是收拾这混球还不够,她还要把他一家人都收拾了方解心头之恨。   都怪侯府的那群人教出这么个妖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好忙好忙好忙,酒叔今天都要累趴下了……现在更新时间确实不能固定,要以工作情况而视,反正我尽量保证日更啦!有事会请假的!美娘终于要嫁了,好艰难……O(∩_∩)O谢谢茜茜投雷~ ☆、第二二章 央姑母侯爷纳妾   自从老侯爷去世,侯府女儿也陆陆续续出嫁,偌大一个宅子,现在就剩谢安平和三位姑妈。   二姑妈谢琼,年近五十,她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很讨众人的喜欢。当年老侯爷在世之时,舍不得谢琼嫁出去,又觉得谢陆年幼不堪重任,偌大个家业没人帮衬不行,于是便让谢琼招赘了一个女婿回侯府。女婿姓骆,本来也是外乡来京赶考的书生,后来借着侯府这棵大树,做了司农寺卿,掌管着供给皇室的粮米蔬果还有全国的粮仓屯田,是个最有实权的职位。   谢琼育有一儿一女,长女随了谢姓,唤作灵玉,幼子则随骆姓,叫安青,刚好与谢安平同岁。谢灵玉前几年出嫁了,夫家是门当户对的鸿胪寺卿家的大公子,骆安青如今也在鸿胪寺做事,年纪轻轻已是少卿之职,前途无量。   然后就是三姑妈谢敏,谢敏比谢琼小一岁,当年出嫁本来是极风光的,夫君是富甲一方的江南商家嫡子,嫁过去衣食无忧奴仆成群。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谢敏嫁过去才三年,相公就得急病死了,叔伯兄弟们争夺家业,千方百计逼谢敏改嫁。谢敏斗不过那群豺狼虎豹,最后只能带着亡夫遗物,还有他小妾所生的女儿回京投靠娘家。谢敏膝下无子,便认此女为亲生女,待她也像亲生女一般。这女孩儿倒也乖巧听话,容貌也是十分清丽的,唤作商怜薇,因自幼在侯府长大,与其他小辈按年龄算起排行第四,下面的人都喊她四姑娘。她比谢安平大半岁,谢安平喊她四姐,俩人关系也较为亲近。   最后剩下的就是小姑母谢秀,谢秀是幺女,老侯爷年近花甲才得此女,所以对她十分娇宠,把她养成一个跋扈霸道的性子,这点倒跟谢安平很像。说起来谢秀也只比谢安平大三岁,说是姑侄更像姐弟,从小没少在一块儿干坏事。谢秀如今都二十好几了也没找婆家,一来她脾气不好众所周知,没有媒婆敢上门说亲,二来她自己也没出嫁的意思,盲婚哑嫁她是断断不肯的,她非得自己选个中意的不可。   其余的姑妈早年都嫁出去了,有些在京城有些在外地,年节的时候偶尔回侯府看看,谢安平见她们的机会也不多。但因为谢陆是家中唯一男丁,而谢安平又是他留下的唯一血脉,所以九位姑妈不约而同对谢安平都溺爱得很,打小就要什么给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他说一她们从不说二,硬是把他养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天谢安平回到侯府,进门看见谢琼,开口就说:“二姑妈,我要娶亲,你帮我准备一下。”撂下话他就回房去了。   这话可把谢琼惊得不轻,她急忙小碎步追上去:“安平!你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谢安平停下重复一遍:“我说我要娶亲,不是要三书六聘请媒人过文定什么的嘛,我不懂,你帮我弄。”   谢琼问:“你要娶谁?上回李尚书家的千金你不是没看上么?”   “谁要娶那个丑八怪了!”谢安平做出一副恶心样,“又矮又胖的,说话跟只蚊子似的嗡嗡嗡,听都听不清楚,我娶她还不如娶头母猪。你们别老骗我去见这种所谓的大家闺秀,看着就倒胃口!我现在自个儿看上一个,要把她娶回家来,这下您跟三姑小姑都放心了?”   “行行行!”谢琼向来惯着他,只是还要问清楚:“不知是哪家千金?我和你三姑商量商量,明儿就亲自上门提亲去。”   “她叫尤美娘,住在东街梧桐巷,她爹是国子监的尤思仁,我今儿刚从她家出来。”   谢琼皱眉自言自语:“国子监祭酒不姓尤啊……”   谢安平猛然想起美娘的交代,又道:“对了二姑,我记得咱们有个宅子就在两条街外,你叫人收拾出来,用来安置美娘的亲娘。她爹不是国子监祭酒那个老头,尤思仁是教习算学什么的,好像安青认识,你问他不就知道了。”   谢琼听得云里雾里:“怎么还要单独安置她娘?安平呐,这姑娘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谢安平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就是她爹是入赘的她还有个大娘,但她亲娘其实才是原配……哎呀反正三言两语也说不清,等她进门了你自己慢慢问她。二姑妈我累得很想去歇了,膀子疼。”   揍人的时候不觉得,揍完了谢安平才觉得那色鬼陈老头的骨头硬得很,现在膀子还有些酸痛。不过也许还因为下午干事的时候太卖力了,所以手疼……   “初柳快来给侯爷捏捏肩。”   谢安平还在乱七八糟地想,谢琼已经喊一个叫初柳的丫鬟来给他捏肩捶腿了。她拉着谢安平坐下:“你先别忙回房,我再问你几句话。”   谢安平老太爷似的坐上太师椅,双腿翘在软凳上,初柳站在他身后,把纤纤软手轻放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拿捏起来。谢琼站他面前,好言劝道:“那尤家姑娘是庶女对吧?门第也不高,身份也不好,跟咱们侯府比起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安平你要不再想想?”   谢安平半眯眸子抬起头来:“她都是我的人了,我不娶她难道还能让她嫁去别人家里?”   谢琼惊讶:“她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么?怎么就已经是你的人了?”   “哦,这个啊。”谢安平完全不觉得难以启齿,大方道:“我把她药晕了然后睡了,她就是我的人了。”   谢琼登时惊呼:“你迷|奸人家?!”   谢安平把手一摊:“谁叫她清醒的时候不肯,不把她弄晕了我怎么得手啊。二姑妈你就别犹豫了,她肚子里说不定都有我的种了,你再啰里啰嗦的,我儿子都要生出来了。”   谢琼头疼无比,对这魔王没辙了,她妥协道:“罢了罢了,既然都已经跟了你,咱们也不能让人家受委屈。但她的出身要当正经夫人……委实……”   “我没说要娶她当正妻啊,我是要纳妾。”初柳的手刚好滑到谢安平胸前的时候,谢安平站起来,伸着懒腰道:“反正你跟三姑小姑看着办,别让我的娇娇受委屈就行。我去睡了,二姑你也早点睡。”   还不等谢琼反应他都已经跨出门去了,急得谢琼在后面喊:“你那房里没人,我让初柳过去服侍你!”   谢安平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我不要,你留着罢。”   等他走远,初柳一脸惭愧:“二小姐我……”   谢琼叹息一声:“他现在有新鲜的,眼里容不下旁人。等过些日子他腻了,我再安排你过去。走吧,陪我去找三妹说说这事儿。”   回了房的谢安平从箱底翻出一个包袱,软绵绵的像个枕头,他抱着包袱在床上滚来滚去,一直抿着嘴偷笑。   “娇娇……爷的香娇娇……”   如果说侯府今夜还算平静的话,那王家就简直是鸡犬不宁。   尤思仁酒醒之后,回到园子只见筵席空无一人,不禁纳闷。他口渴找不到人侍奉茶水,便自个儿走去烧水的厨房,路过柴房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咚咚的响声,于是走过去抽掉闩子,黄莺顿时跌了出来,呜呜呜乱叫。   尤思仁赶紧揭开黄莺嘴上的手绢,她慌不迭一股脑儿喊出来:“老爷快去救姑娘!姑娘被一个男人扛回阁楼里去了,大太太和二少爷都拦着不让我追,还把我给绑起来!”   尤思仁大惊,连黄莺身上的绳索都顾不得揭开,跌跌撞撞去寻美娘,在花园外墙就遇上了王文渊。   “文渊,美娘呢!”   王文渊把脸别过去,眉间忍着一股难色:“……里面。”   尤思仁拔腿要进去,王文渊一把拉住他,尤思仁回首,见王文渊木然摇头:“迟了。”   话音才落,谢安平从阁楼下来,带着一脸餍足神色。看见尤思仁,谢安平冲他一笑:“好好在家等着,爷明天喊人上门提亲。”说完他哼着小曲儿就翩翩然走了。   尤思仁好似一桶冰水自头顶灌下,八片儿顶盖骨都寒沁沁的。他甩开王文渊冲上阁楼,推门进去闻到满室旖旎香味,绕过屏风,只见美娘披着头发坐在床上,衣裳倒是穿好的,可地上散落着女子裙衫的布料。   美娘紧抱双膝把脸埋在膝头,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眼睛里雾蒙蒙一片,泪花隐隐闪烁。看清来人她不觉一怔,哽咽了一下才喊道:“爹……”   尤思仁肩膀颤抖嘴唇嗫嚅,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有一声又一声地唤:“美娘,美娘,美娘……”   “我没事。”美娘抬起手背抹了把眼角,“别告诉我娘和我哥,我真的没事。”   尤思仁老泪纵横,搂着她自责不已:“是为父害了你!都怪为父!我苦命的女儿——”   作为夫君,尤思仁有很多令人不屑的地方,但作为父亲,平心而论,美娘觉得他真的很好。   美娘摇摇头,反过来安慰道:“不关你的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王文渊默默跟在尤思仁后面,走进来见满地狼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美娘抬眸直视他,冷冷的:“你知不知道,姓谢的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我早就被他……所以你们的讨好根本毫无意义,他也不会记这份情!二哥,就算我们不是一个娘亲生的,但我喊你一声哥哥,我么多希望在他上门来欺负我的时候,你能站出来替我挡一挡,就算说句话也好,哪怕改变不了什么……可是你没有,非但没有,甚至还把我拱手相送!二哥、二哥……王文渊你根本不配这两个字!我没有你这种禽兽不如的兄长!”   尤思仁也指着王文渊痛骂:“畜生!家门不幸,竟然养出个帮着外人糟践自己妹子的畜生!”   “走了吗?侯爷走了吗?”   王金桂听说谢安平走了,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看见尤思仁在此,开口就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咱们家好事临门了!哎哟美娘真是争气!”   啪——   尤思仁站起来走到王金桂面前,狠狠给了王金桂一巴掌。   王金桂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你打我……尤思仁你居然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尤思仁十多年来头一回这么有底气腰板这么直,掷地有声地说道:“休妻!我要休妻!”   作者有话要说:熊孩子们终于答辩完了……然后酒叔要开始编教材!卧槽!苦逼的事一件接一件~~o(>_<)o ~~下章美娘娇娇就要进侯府去收妖了,哦吼吼\(^o^)/~ ☆、第二三章 瞒母兄美娘出嫁   王金桂挨了打又哭又嚎,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把自己头发扯得乱七八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骂尤思仁:“你个没天良的负心汉!想当初你一个落榜的穷书生,连饭都吃不起,我爹可怜你让你来当账房,哪知你却借着醉酒对我用强,我清清白白一个黄花闺女被你糟蹋……我家不去告官让你蹲大牢,反而把你招赘进门,拿银子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尤思仁我家哪里对不起你了?!现在你飞黄腾达了,就嫌弃糟糠妻了!你居然说要休妻!你休吧休吧,休了我就一头撞死,反正活在世上也碍着你的眼!哎哟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我不活了——”   撒泼耍混和翻旧账一向是王金桂的长处,每当心虚理亏的时候都会用这招。美娘冷眼看着,并不打算搭理。   尤思仁气得发抖,指着王金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父女俩干的好事!我一向自持,哪会喝两杯酒就乱了分寸?分明是你们在酒里下药合计害我!此事过去多年,我也不想再提了,你苛待如眉文扬我也不再追究,只求这个家安宁些……但你看看你今天做的是什么事?!那煞星竟然在这里欺侮我的女儿!你也是美娘的半个母亲,你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她被糟蹋!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有其母必有其子,难怪文渊不学好,都是你教的!”   王金桂没想到尤思仁表面糊涂,心里却都明白着。她再装下去也没意思,索性爬了起来,叉腰吼道:“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子?文渊不是你儿子?你没用心教他还好意思怪我!我知道,你心里就只有那个贱人给你生的儿女,我们文渊你是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家里出了这种丑事你就知道怨我,你怎么不想想小侯爷是什么人,咱家得不得罪的起?!苍蝇不叮没缝的蛋,美娘自己招惹了人家,所以人家追到家里来了!你瞧她那个狐媚样子哪里像个正经姑娘,说不定早就在外头勾三搭四被人坏了身子……”   王金桂越说越难听,尤思仁脸色铁青,扬手又想打:“住口!”   手掌落下去,却被人钳住了手腕。   “够了!”王文渊挡住尤思仁,阴沉着脸低吼,“你们吵够了没有?是不是想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才好!”   尤思仁一怔,回头看了看默默垂泪的美娘,缓缓放下了手臂。   王文渊把手一甩,拉着王金桂就往外走:“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们还是想想明天侯府过来提亲的时候怎么办罢!”   “美娘你放心,为父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把你嫁给姓谢的。”尤思仁过去安慰美娘,“我这就叫人收拾行李,送你去你外祖家暂避,乡下地方偏僻,小侯爷不一定能找到。委屈你在那里待一阵,等风头过去再接你回来。”   躲?能躲得过谢安平就怪了。   美娘道:“我走了你们怎么办?那煞星的性子你也知道,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他连位高权重的陈大人都敢下手,更别说其他人……爹,我不走,他若来娶我就嫁,反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只有遂了他心愿,你和娘才能过得安生些。”   尤思仁满眼怜爱:“我不能让你嫁给他那样一个人,你后半辈子会毁了知不知道?”   美娘苦笑:“我这辈子早就毁了,不差这一桩……”   熬过这一宿,美娘也没怎么睡,翌日只呆在房里摆弄侍养的花花草草。端午节天气炎热,外头蝉鸣聒噪,吵得人心神不宁,唯有一盆栀子开得正好,美娘掐下几朵放进箱笼,熏得衣物上都是淡淡栀香。   “姑、姑娘,提亲的人来了!”   黄莺咋咋呼呼跑进来报信,美娘早就料到如此,不痛不痒地说:“知道了。”   “你知道?”黄莺吃惊,她昨儿个一直被绑着,几位主子吵架她也没在场,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美娘也不说,所以她还以为美娘只是被吓到了,并没被那男人怎么样。谁也不相信世上有人竟那么大胆,居然跑上门来行奸,这世道还有王法没有。   黄莺好奇地凑近:“那姑娘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呀?”   美娘自嘲道:“我想不答应,可是有用么?”   黄莺吃惊:“为什么不想答应啊?温公子挺好的呀!”   这下轮到美娘吃惊了,她怀疑自己听岔了:“温公子?哪个温公子?!”   黄莺笑呵呵道:“就是大少爷的同窗,我们在竹林里碰上的那个。他今天请媒人上门说亲啦,正在花厅跟老爷说话呢。”   “他怎么来了……”   美娘手掌一松,栀子啪嗒啪嗒掉下来,表情怔怔儿的。黄莺见状赶紧去捡:“我看老爷似乎很满意温公子,但大太太垮着脸摆明了不喜欢,姑娘您要不要过去瞧瞧?咱们不露面,就躲在帘子后面悄悄听他们说什么。”   美娘下意识迈动莲足,可刚跨出一步就又收了回来。   那个人的表现从来不曾叫她失望,可她就是一次又一次和他错过。那天在竹林里他想说的话,恐怕就是此事罢。   美娘既感动又心酸,她拿手绢擦了擦眼睛,鼻音瓮瓮:“我不去了……爹和大娘不会答应的,去了也没用。”   花厅里头,尤思仁没有给媒人答复,只说要回去问问美娘的意思,然后送客出门。温家人前脚刚走,侯府请的媒婆后脚就到,谢安平的姑妈一个都没出现,只喊了个年长的嬷嬷跟媒婆一块儿来。那姓刘的嬷嬷一到王家拽得跟个什么似的,坐下翘起二郎腿,把礼单塞给尤思仁。   媒婆还没开口,刘嬷嬷就趾高气昂地说:“这是聘礼,按规矩侯爷娶妻是一百二十抬,纳妾的话少一半,六十抬。不过咱们府上几个姑奶奶都说了,令爱是头一个正儿八经入府伺候的,亏待不得,所以再加八抬聘礼,凑齐六十八抬取个吉利数。还有,不用贵府费力准备嫁妆,随便有个十抬八抬意思一下就行了,咱们侯府不缺那俩银子,差什么都可以进府了再办。尤家老爷您意下如何?没问题的话就劳您把姑娘的生辰八字给老身,合了八字好尽快定日子迎亲,咱们小侯爷可是催得很了。”   普通人家聘礼也就是十六抬,好一些的三十二抬,王金桂一听侯府给的是六十八抬,喜上眉梢唯唯诺诺:“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把美娘的八字给您,哎呀您是不知道,咱们美娘生下来是算过命的,算命先生说她八字好得很,天生的富贵旺夫命……”   侯府的老嬷嬷也是有些体面的,对王家小门小户不怎么看得上,所以并不跟王金桂搭话,而是端起茶呷了一口。而尤思仁一听谢安平竟是让美娘当妾,气不打一处来,把礼单看也不看就扔在脚下,拂袖道:“送客!”   刘嬷嬷见尤思仁一脸怒容,惊诧了片刻也板起脸来,阴阳怪气地说:“小侯爷要纳令千金进门,那是姑娘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老身好心提醒您一句,咱们侯爷打小就是被碰在手心里长大的,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尤家老爷您自个儿掂量掂量。另外再说句不好听的话,您趁早把日子定下来对令爱是有好处的,否则再过两三个月,说不定想遮都遮不住了……”   尤思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咬咬牙撂下狠话:“我女儿生下来的是我的外孙,跟你们侯府有什么干系!不嫁就是不嫁,你给我出去!”   刘嬷嬷被扫了脸面,冷冷一笑扭头就走:“行,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走着瞧。”   尤思仁气鼓气涨地赶走了刘嬷嬷,王金桂见状心急如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尤思仁一样,赶紧追上。   “嬷嬷请留步!”王金桂在刘嬷嬷出大门前截住她,赔笑道:“我们老爷糊涂了脑子不清楚,刚才多有得罪,请嬷嬷包涵。小侯爷能看上美娘是咱家三生有幸,哪儿有不嫁的道理!再说美娘都已经是侯爷的人了,不嫁给侯爷嫁给谁啊?喏,这是美娘的八字,您先拿着,别跟我们老爷一般见识啊。”   刘嬷嬷接过写了八字的庚帖,嗤鼻道:“算你是个明白人。行了,老身这就回去给姑奶奶回话,你家姑娘就准备好上花轿吧。”   “是是,行!辛苦您了,您慢走嘞!”王金桂送走了刘嬷嬷,扭着腰就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最后的结果美娘还是选择嫁谢安平,哪怕是个妾。   “美娘啊,”尤思仁知晓美娘的决定来劝她,“要不你还是嫁给温家小子,你只管嫁,其他的事有为父担着。”   美娘摇头:“我不嫁他。且不说会不会连累你们,单是我自个儿……就配不上他。”她努力表现得欢喜一些,笑笑道:“其实去侯府也不错啊,至少衣食无忧不会吃苦,小侯爷虽然脾气差,对我却还算好,您别担心。”   “都是为父没用啊……”尤思仁忍不住掉泪,“这事你娘还不知道,你准备怎么跟她说?”   美娘叹道:“我待会儿就去告诉她,少不得又要哭一场了……爹,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出嫁以后,你跟我娘就搬出王家,什么也别要王金桂的,干干净净出去,以后跟我娘我哥好好过日子,再也别搭理这家人了。”   尤思仁确实很恼火王金桂的作为,那天说休妻也并非全是气话,可俩人总归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还生了王文渊,哪儿能说断就断。他犹豫了一下:“这……再看吧。”   美娘也晓得她爹是个没主见的窝囊性子,一时半会儿肯定改不过来,她也不着急逼尤思仁,只是说:“反正我是被他们伤透心了,不想再跟他们扯上关系。爹您想怎样,您自己拿主意。”   俞如眉那里好糊弄,美娘没说是去给人当妾侍,而是把谢安平一阵猛夸,什么人品贵重家世了得,对她又很好云云。俞如眉常年住在小院不问世事,轻易就信了女儿的话,高兴地直掉泪。   “好好……我女儿有归宿就好……”俞如眉又喜又愁,“对方那么高的门第,你过去一定要注意言行,别让人笑话咱们家不会教女儿。还有,你的嫁妆够不够?我这里攒的有些银子,你拿去添置东西。”说着就要取来给美娘。   美娘按住俞如眉:“够的,我爹什么都准备好了。娘,我出嫁以后就不能常在您跟前侍奉了,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知道知道,你也是,在婆家要照顾好自己,我就怕你受委屈……”   母女俩的体己话说了一整夜,美娘和俞如眉眼睛都哭肿了。隔天侯府派人回话,说迎亲日子就定在三天后。谁也没料到会这么仓促,府里众人手忙脚乱地准备,俞如眉熬夜给美娘做嫁衣,终于赶在出嫁前一晚做好。   天蒙蒙亮,美娘就被喊起来梳洗,然后是上妆打扮。   “一梳梳到底……”俞如眉帮着美娘梳头,问:“你今天出阁,文扬怎么还没回来?”   美娘压根就没敢让尤文扬知道这事,她骗俞如眉:“哥说了今天会回来的,娘您别急,现在不是还早么。”   俞如眉道:“他不回来谁背你出门?这孩子念书念傻了,妹妹出嫁也不关心,唉。”   天亮的时候,外头噼里啪啦炮仗震天,侯府迎亲的人来了。喜婆赶紧来小阁楼催促:“姑娘打扮好了吗?接亲的已经进大门了!”   俞如眉焦急道:“怎么来这样早?文扬还没回来吗!”   这时,王文渊站到门口说:“我来背美娘吧。”   喜婆道:“行行行,大公子不在二公子背也是一样,赶紧的。”   美娘趴上王文渊的背,他背着她走出阁楼。四周喧嚣眼前蒙红,美娘靠在王文渊肩头,感受到他有意放缓的脚步,凑上去在他耳畔小声说道:“从今以后,我们再也用不着见面了。”   王文渊背脊一僵。   “来了来了,新娘出来了——”   美娘被背出大门,就该上轿了,可她还没从王文渊背上下来,就听到有个嚣张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娇娇,爷亲自来娶你了。”   不是纳妾么?这厮怎么会来?   美娘尚在怔愣,身子一轻已经被谢安平接过去,他隔着红盖头在她腮边吹了口气,欢喜极了的语调:“你是爷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猴爷:啊啊啊啊啊——终于娶到手了啊!今晚洞房花烛夜!好激动好激动……打滚……酒叔:猴儿,你的“好”日子从洞房开始,嘿嘿嘿。 ☆、第二四章 醒酒汤打情骂俏   谢安平骑着高头大马,后面一顶大红花轿抬着美娘,锣鼓开道唢呐齐吹,浩浩荡荡就回侯府了。入府后美娘直接被抬进谢琼划拨给她的小院子里,虽然挨着谢安平的住处,却是人迹罕至的幽僻地方,一个独角门儿进去,里面只四间房,一间卧房一间耳房,还有个烧水的小厨房和一间外房。   妾侍入门不拜天地,美娘被人搀扶进屋以后,就揭了盖头坐下,缓缓松了口气。她环视一周,见卧房里桌椅锦杌摆设齐整,她坐着的是一张崭新的螺钿紫檀描金床,挂着大红罗圈金幔帐,床面上洒了大捧的花生桂圆红枣莲子,硌得她腿疼。   美娘扔了盖头,站起来牵起红锦鸳鸯床单一掸,把那些干果子全部抖到地上,扫平了床铺,她倒头就睡了上去,全然没有等候谢安平的意思。   侯府纳妾也办得十分隆重,请了好多宾客来府中喝喜酒,谢安平把卫府的将士也喊来了,跟他们在厅里猜拳吃酒,闹腾到月上柳梢才跌跌撞撞说要去找美娘。   姜参事喊来府里的一个小厮,唤作行雁的,搀扶谢安平离开筵席。谢安平有些醉了,歪歪斜斜搭着行雁的肩膀,嘴里叨叨不断:“爷自个儿能走……一群狗崽子、看爷明天怎么收拾你们……”   刚走到回廊,迎面撞上三姑妈谢敏。谢敏见状惊讶:“怎么醉成这样?喝了多少?”   谢安平揉揉太阳穴,看着略显模糊的人影喊道:“三姑?”   “连我都不认得,看来真是吃醉了。”谢敏让行雁把谢安平扶在廊下坐好,吩咐道:“你去端碗醒酒汤来给侯爷。”   “爷不喝……洞房花烛夜,爷要去见娇娇。”谢安平拗着不肯,站起来要走,不料双脚打绊,踉跄一下还差点摔了。   谢敏拉住他:“瞧你这醉猫样子还洞房呢!听三姑的话,在这儿醒醒酒再说。”   谢安平是真醉了,坐在那里抱着廊柱,脸颊贴在上面贪凉,喃喃道:“爷的娇娇……滑溜溜的……”他把光滑冰凉的柱子当作美娘,还嘟起嘴亲上去。   “来给爷香一个,么——”   谢敏又好气又好笑,拿手指头点了谢安平脑门一下:“你啊!抱着个阿猫阿狗也能亲,脏死了!快擦擦嘴!”   谢敏拿手绢给谢安平擦嘴巴,过了会儿行雁把醒酒汤端来,谢敏亲自喂到谢安平唇边:“来,乖乖喝了。”   谢安平把头一扭:“苦的!不喝!”   “乖啦乖啦,宝贝儿听话,把汤喝了,一点都不苦的。”谢敏耐着性子就像哄小孩儿,说得嘴巴都干了,“喝了就送你去洞房好不好?宝贝儿乖,快点喝了……”   谢安平从小就讨厌吃药,伺候他吃药简直比登天还难,任由谢敏磨破了嘴皮,他就是咬紧牙关滴水不进。   “罢了罢了,我没这能耐灌你,我喊你四姐来。”谢敏终于气馁放弃,转身吩咐行雁,“去把四姑娘请来。”   看着谢敏气得瞪眼,谢安平倚在柱下龇牙咧嘴地笑,就像个没长大的淘气小子。   很快四姑娘商怜薇就来了,只见她双十年华,还是姑娘家的打扮,模样属于柔婉清丽一类,就像江南春季的蒙蒙细雨,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风情,惹人怜爱。   “母亲。”   商怜薇一到先喊谢敏,谢敏冲她点点头,指着谢安平无奈道:“你看安平,吃醉了睡在这里撒赖,我拿他没辙了,你来罢。”   商怜薇过去弯腰拍了拍谢安平的肩膀:“安平?安平?”   谢安平眨了眨眼睛,费了好大力气才认出她,他笑道:“四姐!今天我娶新娘子你知不知道?你喝了我的喜酒没有!”   商怜薇瞳孔缩了一下,她很快弯起眸子,微微一笑:“知道,恭喜你了。但是你不记得了吗?我不吃酒的。”   “啊——”谢安平失望极了,“我成亲你都不吃!你不给爷面子!”   谢敏插嘴道:“你四姐吃不得酒,一吃就全身长疹子,你十岁生日那回,她陪你吃了半壶,差点连命都丢了,你忘了这茬了?居然还敢叫她吃酒!”   谢安平把脸转过去,拿手拍着柱子撒气:“不高兴!”   他在外是魔王在家也是霸王,逆了心意就要发脾气,谢敏和商怜薇都习以为常了。只见商怜薇端起醒酒汤,道:“好吧,我喝你的喜酒,但你要先喝了这碗汤,咱们交换。”   谢安平这才回过头来,嘿嘿地笑:“你先喝了我再喝。”   就算醉了,他也是不肯吃亏的。   商怜薇叹气,让行雁取了壶酒,斟了一杯端在手里:“安平你看,我喝了。”   仰头一饮而尽。   “好!”谢安平拍手,然后把醒酒汤咕噜噜喝完,抹了嘴就笑,“扯平。”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商怜薇脸庞微微泛红,她抬起手仿佛想去触摸谢安平,可就在差一点点就碰到他的时候,她把手臂放下去,垂眼道:“走吧,你该回房了。”   行雁扶起了谢安平,商怜薇站在原地,谢敏推她一把:“你也跟着去,瞧他醉得那样,路上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美娘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也不知是多少时辰,摸摸枕边是空的,谢安平还没回来。新房里灯花炸开噼里啪啦,她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自早晨就水米未进,美娘寻思现在身软乏力的,待会儿肯定禁不住那厮折腾,她得吃饱了有力气才好跟他周旋。思及此处,她下床靸了一双红色缎子的睡鞋,打开房门找人伺候饭食。   刚一开门,角门的红灯笼底下就出现两个人影,一高一矮。高的那个一身红色喜服,玉面斯文是谢安平无误了,可矮的那个……   碧色青青如清水芙蓉,竟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她一边搀着谢安平走,一边体贴地说:“安平你当心,跨台阶……看着脚下……”   美娘站在门槛里没动,冷冷看着他们。   这厮行啊,娶她的当天就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她既然已经嫁进门来,就不会让他过安生日子。   想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死混蛋你做梦!   “爷您回来啦。”美娘婀娜摇曳地迎上去,娇嗔道:“人家等您好久了!”   谢安平一见美娘,立马把胳膊从商怜薇肩头拿下来,扑上去拥住美娘厮缠:“娇娇……”   “诶!”美娘脆生生地答应,伏在他胸口撒娇,“爷您怎么喝这么多酒?身上的味道好难闻呐。”   说罢她嫌恶地捂住鼻子,媚眼圆瞪樱嘴嘟起,那娇俏模样别提有多动人了。   “你竟敢嫌弃爷?”谢安平被她勾得心痒痒,凑近在她脸颊磨蹭,“爷就是臭,反正你是香的,来给爷亲个嘴儿,爷就和你一样香了。”   美娘咯咯地笑,左躲右闪:“不要不要……爷欺负人!”   “爷就喜欢欺负你,待会儿还要好好——欺负——”谢安平意有所指,不怀好意地冲美娘挑挑眉毛。   美娘故作羞涩地捶了他胸口一拳:“爷真坏!”   “你就喜欢爷这么坏……”   俩人不害臊的在大庭广众打情骂俏,商怜薇尴尬地站在旁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第一眼看见美娘的时候心头就像被什么狠狠击打了一下,几乎都要裂了。饶是对容貌自负如她者,也不得不承认,世上确实有让男人一见就软了骨头的媚色女子存在,眼前这位尤美娘便是如此,一颦一笑,或嗔或喜,无论怎样都可以撩拨得人神魂颠倒。   商怜薇抿紧了唇,她不去看美娘,而是对谢安平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罢。”   谢安平这才想起来她还跟着,吃了醒酒汤他头脑清晰了一些,遂道:“四姐慢走,行雁,你送四姐回去。”   行雁打着灯笼在门口候着了,商怜薇匆匆转身,迈步迈得飞快,背影颇有些狼狈。   美娘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四姐?她看谢安平这厮的眼神可不像姐姐看弟弟。至少以自己的经验来说,尤文扬是绝不会用这种饱含爱慕情意的目光看她的。   “娇娇,陪爷睡觉了。”   谢安平一句话拉回美娘的思绪,她回眸冲他媚笑,手指头在他腰带口勾了勾,“那您还不快去洗掉身上的味儿,妾身回房等您,爷您可要快一点哦,别让人家等太久……”   混账东西,待会儿再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酒叔准备来个爱死爱慕小猴爷,乃们觉得肿么样? ☆、晋江独家首发   25、洞房夜同床异梦   谢安平兴冲冲洗浴更衣完毕回来,进卧房就看见美娘坐在床头,她已经换下嫁衣,只穿一件妃色碎红撒花交领纱衣,藕臂香肌隐隐绰绰,这件衣裳的衣摆做得极长,直至脚踝。天气炎热美娘没穿裙子,两条玉笋般的白腿儿在薄纱后面若隐若现,下面一对嫩白莲足靸着红缎睡鞋,正一摇一荡的,好似小船摇曳,直接荡到谢安平心坎儿里去了。   她歪着头目眄勾魂,娇滴滴唤道:“侯爷——”   谢安平把门一关,乐不可支地扑过去抱住美娘亲了一口,他牵起她的纱衣瞧了瞧:“你这衣裳新鲜,裙不像裙衣不像衣的,还又薄又透……娇娇,这种衣裳可不能穿出去,被其他男人看见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说着他顺溜把手滑进美娘衣领里面,乍呼呼道:“操!你没穿肚兜!”   美娘拨弄了一下耳边长发,娇笑盈盈:“在房里怕甚么,我就只在爷的面前这么打扮,爷不喜欢么?”   “嘿嘿,喜欢喜欢!”谢安平高兴极了,他埋头去撩美娘衣摆,“来给爷摸摸穿没穿裤儿……”   才露出一截白馥馥的小腿,美娘就一把按住衣裳,媚眼一抛:“爷急什么,咱们还没喝交杯酒呢。”   “待会儿再喝,先让爷爽一爽。”谢安平急不可耐地推倒美娘爬到她身上,手伸下去扒拉她的亵裤,“乖娇娇,爷都硬得不行了!”   死色鬼!   美娘在肚子里把他千刀万剐,面上笑意不减:“侯爷,吃杯酒能耽误多大一会儿,您先同妾身把酒吃了,咱们有一整晚的功夫亲热呢。”   “也对。”谢安平想想反正人都是自己的了跑不掉,于是从美娘身上下来,主动去端酒水。美娘见状赶紧从床上起身,小跑抢在他前头,把桌上的两杯酒拿在手里,递了一杯给谢安平:“爷,您喝。”   谢安平不疑有他,接过来跟美娘穿臂交擎,一口把酒吞了。美娘见他喝了那杯,也含笑吃了手里的酒。   酒有些辣,美娘吐吐舌尖,柔情似水地说:“爷,该歇了。”   她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估摸谢安平走到床边就该晕了。她在他那杯酒里下了迷药,名字叫“三步倒”,据说吃下去走几步就发作。虽然已经被这厮占了身子,但那是没法的情况下,今晚她不准备被他折腾,要折腾也是她折腾他。   谁知这时谢安平把头一低,拿嘴堵上美娘的唇,一股冰凉液体灌进她的檀口。美娘一时不备被他得了手,惊诧中不慎把酒吞进去大半,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谢安平吞咽下口中剩余的酒液,得意洋洋:“交杯酒就是这样喝的。”   美娘呛得满脸通红,还怒气冲冲的。这混蛋忒难对付!   糟糕!她头有些晕了……   美娘腿脚一软,谢安平顺势接住她打横抱起:“娇娇醉了,爷伺候你。”   发晕的美娘被放上床,谢安平捏起她的脚玩了又玩,拿手掌去比划:“比爷的手还要小,香娇娇你可长得真娇,浑身上下都是这么娇滴滴的,特别是那处妙洞,又小又紧,爷一进去就被你紧紧咬住,*得就是神仙也招架不住……来让爷瞧瞧你那儿到底怎么长的。”   说完谢安平就去端烛台了,当真打算仔仔细细把美娘的私密地方瞧个清楚明白。美娘又羞又气,哪儿有让他“观赏”那里的道理!她夹紧了腿,费力撑着坐起来,心想要是谢安平霸王硬上弓,她就一脚踹死这厮跟他同归于尽!   好在这时谢安平吃下去的迷药发作了,他伸手去取烛台,眼前一花竟然抓空了,随即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袭来。谢安平捂着头又跌跌撞撞走回床边,一头栽倒:“爷怎么看什么都在晃啊……”   话才说了一半,“咚”的一声谢安平就昏了,眸子紧闭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好巧不巧还压着她的腿。   “爷?侯爷?”美娘推推他肩膀,害怕他是在装睡,“爷快起来,咱们还没洞房呢。”   就凭这厮的急色脾性,一听要干那档子事肯定跳起来。   谢安平没搭腔,依旧闭着眼睛,鼻腔哼哼唧唧了两声又没动静了。美娘见他是真晕了,稍微松了口气,她动动腿,发现被他压得死死的根本挪不开,于是狠劲儿蹬了蹬。   “混蛋!别压着我!”   谢安平不省人事,被她踹了也没反应,倒是美娘觉得他身上肌肉*的,把她软软的脚心硌得发疼。   “嘶——死混球吃什么长大的……”美娘挣了半天也没挣脱,倒把自己累得香汗淋漓,她索性不蹬腿了,看着那张讨厌的俊秀脸蛋儿就在跟前,扬手就甩了谢安平两耳光。   啪啪——   美娘边打边骂:“叫你欺负我!下流胚子!”   打了两下还不过瘾,美娘准备再多给谢安平几个大巴掌,谁知她才抬起手腕,原本昏迷不醒的谢安平忽然张开眼睛,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盯住她,把美娘吓了个魂飞魄散。   美娘的手还悬在半空,怔愣又怯怕地看着他,吞吞吐吐:“爷……有蚊子,我在打蚊子。”   万一这厮报复她怎么办!   谢安平就那么盯着美娘,直把美娘看得头皮发麻,过了一会儿,他哼哼唧唧地靠上来,也不说话,而是拿手扯开美娘的衣领露出一双嫩|乳,把靠脸在柔软的乳|峰上磨蹭了一阵,然后张嘴含住桃尖吮咂起来。   美娘敢怒不敢言,只能僵着身子任他为所欲为,暗暗祈祷他别把自己的肉咬下来。可是谢安平吃着吃着就没动静了,美娘轻轻垂眸一看,只见他长眸紧阖又睡了过去,但还咬住她胸前的红樱不放。原来刚才谢安平根本没醒,这些都是他不知不觉的行为,换而言之,他扑上来又亲又摸完全是出自身体反应的驱使,他一见到她就要干那种事,因为这已经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了。   美娘想通这一层更生气了,很想再狠狠甩他几个耳刮子,可她怕把他真的弄醒了不好办,于是一掌推开他贴在胸脯的脑袋,揉了揉被他咬得痕迹斑斑的胸口,骂道:“乱发情的禽兽,就该把你阉了!”   骂完还是不解气,美娘眼珠转了转,伸出两根指头掐住谢安平背脊的肉狠劲儿地拧,直到手都酸了才作罢,谢安平吃痛没甚反应,只是睡梦中眉心不觉蹙起,似有难受。   “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死混球!”   撒完了气美娘畅快多了,迷药的劲儿上来她再也支撑不住,于是懒懒地身子一歪,倒在床上也睡了过去。   以后再慢慢收拾这厮不迟,日子还长着呢……   一夜倒也相安无事,天快亮了的时候,谢安平醒了,他口干舌燥脑袋沉沉,睁眼还没弄清自己在哪儿。看着身旁睡着个人,他下意识就推推美娘:“水。”   美娘睡得正香哪里耐烦理他,蹬了他一脚,自顾自继续睡着。谢安平一下就怒了:“没规矩的东西!大半夜爬爷的被窝不说,叫你拿水还敢踹爷,不想活了!”   话音一落他发觉这里是喜房,仔细一回想顿时想起原来他成亲了,终于娶到惦记了好久的美娘,再一想,身边睡着的这个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乖娇娇。   火气倏一下又没了,谢安平嬉皮笑脸凑上去:“嘿嘿,爷吵着你了是吗?你还踢爷,看你小胳膊小腿儿的原来那么有力气啊,有力气就好,待会儿留着跟爷使。”说罢他自己起身,下床去倒茶水喝。   喝着水,谢安平觉得脸颊有些不自在,背脊更是火辣辣地疼。他看不见后背上的掐痕,只是很纳闷怎么会背疼,难不成是被什么怪虫子叮了?   “唔……是不是床褥不干净?哎呀别咬着娇娇了。”   谢安平赶紧去叫美娘起来:“娇娇快醒醒,甭睡了,床上有怪虫子。”   美娘迷迷糊糊睁眼:“什么啊……别吵我……”   谢安平把美娘捞起来抱进怀中,很严肃地说:“这床不干净,有虫子叮我。”   美娘头脑渐明,她不解道:“应该不会吧,爷您是不是看错了?”   “真的!”谢安平笃定道,“就是有怪虫子,爷的背都被咬了好几个大包,不信你摸摸看。”   他拉着美娘的手去摸背,美娘一摸只摸到掐痕,谢安平顿时龇牙咧嘴:“对对就是那儿!咝咝,爷的皮都被咬破了,该死的坏虫子!”   美娘想笑又不敢笑,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好绷着脸安慰:“爷疼吗?妾身给您吹吹,呼呼——”   “侯爷您起了吗?侯爷?侯爷?”   两人正在房里“情意绵绵”,行雁在外头敲门,谢安平不悦吼道:“没醒也被你吵醒了!天还没亮你来叫唤什么,公鸡打鸣儿也没你这么早!快给爷滚,爷还要睡觉!”   行雁在外头说:“是三姑奶奶让小的来请您的,四姑娘昨晚发病了,折腾了一宿都还没好,三姑奶奶请您过去看看!”   谢安平问:“四姐怎么病了?”   行雁道:“昨晚儿四姑娘陪爷喝了杯酒,回去就吐了,还起了疹子,怪吓人的。”   谢安平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他放开美娘准备去穿衣裳,对外头喊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美娘双脚落地,看着谢安平绕到屏风那边,心里开始想这算个什么事儿。   四姑娘病了不去喊大夫,请谢安平过去干什么?难不成他是神仙,说句话就妙手回春了?   明知自己吃不得酒还要吃,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是打着舍命陪君子的幌子,想要博同情求怜爱呢。这些内宅妇人争宠的招数她尤美娘又不是没见过,哪儿能蒙混过她的眼睛。   她才进侯府第一天,就有人想方设法把谢安平从她身边支走,若是让她们得了逞,她以后还怎么在侯府立足啊,更别提要收拾那混蛋了。   不行,绝对不能放谢安平走。   下定决心,美娘也跟着去了屏风后面。   “爷,妾身伺候您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妹纸们,留下你们美丽的脚板印哇!让酒叔知道乃们来过哟~~~   PS:25字以上的撒花留言都送分分的!多写多送!╭(╯3╰)╮ ☆、晋江独家首发   26、耍心机美娘留人   对于商怜薇这事谢安平也没多想,既然她身子不好差人来请,他去看看就是,以往也是这样,她有个头疼脑热他都去关怀一下,谁叫俩人是自幼长大的情意呢。   说起来商怜薇也挺招人心疼的,一个庶女,生母难产而死,这点倒是跟谢安平很像,所以谢安平总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对她也就格外照顾。商怜薇小小年纪历经了父亲暴毙豪门争产等一篓子破事,然后跟随嫡母颠沛流离来到京城寄人篱下,心思是比同龄女孩要细腻得多。她跟侯府里其他孩子不同,没有侯门血脉,虽然喊谢敏母亲,但终究不是谢敏生的,所以幼时受了别人不少欺负,这种时候只有谢安平肯为她出头,于是两人关系也就比旁人亲厚些。   后来几人都长大了,商怜薇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谢敏给她找了门还算门当户对的婚事,准备等商怜薇满十六岁就出嫁。岂料就在成婚前夕,商怜薇的未婚夫竟得病死了,婚事只好告吹。按理说这亲结不成是没缘分的事,再找下一家便是,可商怜薇却坚持要为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守节三年,这样一来,商怜薇从十六蹉跎到十九,硬是耗掉了生命里最美好的几年时光。她比谢安平还大半岁,谢安平如今都二十了,商怜薇也成了个老姑娘。   不过说到老姑娘,侯府里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就是谢安平的小姑谢秀,那可是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主儿,谢琼谢敏都快愁死了她也不急。有这么个“榜样”在前,似乎商怜薇待字闺中也不足为奇了。   谢安平不在乎她们嫁不嫁,愿意住在侯府就住,家里又不是养不起,而且他一年基本上大半时间都住卫府,回来的时间极少,对她们的存在几乎没有感觉,更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   屏风后面,谢安平刚脱了中衣,一双软手就伸了过来,主动接过衣裳。美娘表现得既温柔又体贴,道:“爷的背还疼吗?妾身给您抹点薄荷膏消消肿罢。”   她用指腹沾了膏体,一点一点涂抹在谢安平背脊上,小嘴儿轻轻吹气。谢安平觉得后背确实凉悠悠的极为舒坦,可同时一股热气涌向了小腹之下。恰巧,美娘的唇印上他背部的肌肤,她那宛如丁香的舌尖舔舐微疼的伤处,又痒又酥,谢安平胯|间物|事“腾”一下就肿胀起来。   美娘把手放在他腰侧,嗓音绵绵:“爷,好点了么?”   谢安平低吟一声:“嗯——”   美娘的手指徐徐探进他裤腰,丰满的胸脯贴在他背上,有意无意地摩擦,故作无辜地问:“爷还有其他地方被咬吗?要不要脱下来让妾身看看?”   不等美娘绕到跟前,谢安平倏地转身,搂住她就大力地亲起来,美娘被他吻得都要断气了,舌根也痛得仿佛要裂了。   不过痛归痛,美娘还是满意的。她就说这厮是拴不紧裤腰带的色鬼,她连力气都不费,勾勾脚他就自己爬过来了。   初时谢安平还只是想亲吻美娘一番就作罢,可回首见她穿着昨晚的纱衣,晨光映照下玉肌莹莹,透出胸前两点茱萸挺翘,再加上美人初醒慵懒,粉脸香腮动人,衣散鬓斜的颇有风情,勾得他邪火上来就消不下了。   偏偏美娘的小手还在他腰间挠啊挠:“爷别这样,您还要出门去看四姑娘呢。”   是啊,他是打算去看四姐的。谢安平停下来眉心皱起,显得有些纠结。只听美娘又道:“爷,府里有大夫吗?不知他们请大夫过去看四姑娘没有?”   谢安平顿时找到了可以不去的理由,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大夫肯定已经去了,爷晚些去也无妨。娇娇先陪爷乐一乐。”   言毕他把美娘推上床,扯了纱衣撕掉亵裤,分开她两条*。谢安平定睛细观,只见身下之人肌如聚雪鬓若裁云,翠黛弯弯、媚眸明丽,含羞带怯秀色撩人。他探手抚摸那处莲蕊,但觉光滑如绵,一根手指往探入莲瓣中间,紧狭腻柔,渐生出丝丝春水。   谢安平欲|火难耐,推起美娘的腿叠起,扶着那狰狞玩意儿就往两片莲瓣里戳,美娘羞赧闭目不言不语,被他顶破只是闷哼一声,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唉,就当又被狗咬了一次吧……   谢安平却不同,早晨的男人本来就兴致勃发,被美娘这么一挑逗哪里还停得下来,摆弄起她来没完没了,很快就把门口的行雁忘得一干二净。   太阳都出来了,行雁却还没等到谢安平出来,他不敢再催,悄悄竖起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   “娇娇坐到爷身上来。”   美娘发出带着哭腔的魅音:“我不会……”   “爷教你,快来,爷当马儿让你骑。”   “不要……爷您饶了我,我没力气了……”   一阵厮缠的声响过后,行雁听到谢安平急促地喘息,低吼声一波接着一波。   “娇娇、娇娇,再动动,就动一动。”   美娘抽抽嗒嗒地哭:“真的不行,我会死的……呜呜……”   行雁听得面红耳赤,赶紧跑开到角门口守着,坐在台阶上撑脸望天:瞧咱侯爷这架势,他大概可以偷懒打盹儿到中午了。   谢安平这厮精力奇好,美娘都被他弄得几度晕厥,他还保持着冲刺的力度和速度。再次从空白的高峰上回神,美娘看着在自己身上挥汗如雨的谢安平,暗自纳闷这厮是不是有怪病,不然怎么还在折腾?   “爷……”   美娘被他顶得声音都打颤了。谢安平额角挂着豆大的汗珠,闻声低眉笑道:“喊爷作甚?不喜欢这个姿势?”   喜欢才怪了!   美娘搂上他颈子,违心道:“喜欢,唔……爷怎么样妾身都喜欢,可是、嗯!爷您还没好么?有些疼……”   谢安平凑上去撕咬她嫣红水润的嘴唇:“爷舍不得出来,你里面紧凑凑湿哒哒的,裹得爷爽快,爷要多干一会儿。”说着他又大力顶了几下。   这禽兽……美娘深深觉得靠谢安平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了,这种关键时刻得靠她自己。回想起出阁前夜俞如眉给她看得压箱底的图画儿,美娘当时觉得没用不肯看,现在却思及那些东西的好处来,比如怎么能让男人把持不住,一泄到底。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美娘寻思着以后要多弄些春|宫|图册来琢磨研究,不然就凭她这点道行,迟早死在身经百战的谢安平手上。这孽障还没死呢!她可不能先把小命玩儿没了。   于是美娘绞紧了小腹,仰头主动去亲吻谢安平,抬起小腿在他腰眼磨蹭,莺声娇语不断:“爷好大好厉害……”   果然,谢安平受了刺激猛冲一阵,把美娘颠得眼冒金星,终于长长低吼一声,结束了。   做完这一场两人都累极了,谢安平搂着美娘睡过去,一觉睡到了太阳落山。   用晚膳的时候,谢琼谢敏谢秀还有商怜薇齐齐等在桌子旁,丫鬟都掌灯了才见谢安平牵着美娘姗姗来迟。   “侯爷真是贵人事忙啊,连饭也顾不得吃了。”   谢秀一见人就阴阳怪气地数落,顺带狠狠剜了美娘一眼。美娘埋头跟在谢安平身后,羞答答的模样,她偷偷打量谢秀,只见是个大眼睛的秀气姑娘,跟谢安平差不多年纪,穿着银红色的衣裳。   谢安平走近道:“你们饿了就先吃啊,等我做甚么。”   谢秀立即发飙:“敢情我等你还有错了!混账小子,你欠揍是不是!”说着就一巴掌招呼上谢安平的背脊。   “小姑你轻点儿!疼!”谢安平龇牙咧嘴,“我背上有伤,唉哟……”   谢琼赶紧招呼:“有话好好说,你打安平干什么?背上怎么伤了?要不要紧?”   谢敏也道:“喊大夫来看看吧。”   美娘心头“咯噔”一下。千万不能看大夫!一看不就露馅了?那全是她的指甲印啊!   谢秀收回手抖抖袖子,斜眼嗤鼻:“二姐三姐你们听他胡诌,哪里会有伤,被美人小手挠得痒痒吧!”   众人齐刷刷望向美娘,美娘很适时地红了红脸,低眉对谢安平道:“妾身给您揉揉。”   “不用,要揉咱们回屋揉。”谢安平呵呵地笑,牵引美娘拜见各位长辈,他首先把她领到谢琼面前:“这是二姑妈。”   美娘行了礼,递上亲手绣的额带和荷包:“美娘拜见夫人,祝夫人福寿安康。”   谢琼年纪大了显得富态,笑呵呵接过东西,叫初柳拿了个匣子给美娘:“以后随安平叫我姑妈便是,一家人别那么见外。这些首饰你拿去戴着玩儿,以后缺什么就跟我说啊。”   美娘很快改口:“多谢二姑妈。”   谢安平又领美娘去叩拜三姑妈谢敏,谢敏也给了美娘一些首饰,还有两匹上好的缎子做衣裳。然后就轮到小姑谢秀了。   谢秀把美娘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打量了一遍,努努嘴道:“你好好服侍安平,咱家不会亏待你的。我事先没准备什么见面礼,喏,这个给你。”   谢秀从腕子上褪下一只水色极好的翡翠镯子递给美娘。   美娘屈膝双手接过,道:“谢谢小姑母。”   “哎呀,别姑母姑妈地叫,把我都喊老了。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喊我秀姐儿就成。”   哪儿能这么不分尊卑。美娘不知所措地望向谢安平,谢安平挤眉弄眼地揶揄谢秀:“你以为你十八呢,还要别人喊你姐,真好意思说出口。”   谢秀眼睛一瞪又扬起了手:“你找抽!”   谢安平赶紧躲开,牵着美娘去见商怜薇。   “正儿八经的姐姐在这儿呢,娇娇叫人,这是四姐。”   作者有话要说:美娘娇娇要开始PK情敌了嘿嘿 ☆、27   27、拜姑母权宜之计   昨夜天黑美娘也没怎么瞧真切,这会儿在亮堂堂的烛光下一看,她发现商怜薇还真是个美人胚子,而且是属于病若西子那一类型的。只见商怜薇穿了挑银边的白纱裙子和缀柳叶的碧色褙子,轻轻柔柔地坐在那里,就像一副活生生的江南烟雨画。   美娘双手呈上荷包,行礼道:“妾身见过四姐。”   “快快请起,咳……我身子不大好,妹妹见谅。”商怜薇掩嘴轻咳,说话声音柔柔细细,“初次见面我也没有什么好礼相送,唯有这支簪子送给妹妹,还望妹妹不要嫌弃。”说罢她从头上拔下一根白玉蝴蝶簪,插在美娘的发髻上。   谢秀一见就说:“四姑娘,这根簪子是你娘留给你的吧?你舍得送人?”   美娘听见赶紧想取下来:“太贵重了,妾身受不起。”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拿回来之理,你就收下吧,你戴着好看。”商怜薇坚持要送给美娘,笑意温柔,“咱们以后常走动,相互做伴儿解闷。”   “是。”   美娘柔柔地答应了,心里头却莫名其妙有东西隔着似的不舒服。商怜薇话说的得体东西也送的恰当,可她为什么就是觉得那么别扭呢?   不等美娘弄个明白,商怜薇又捂嘴咳了起来,这一下果然引起谢安平的注意,他关切问道:“四姐你好些没?身上的疹子消了吗?”   商怜薇抬眼看他,眸光流转:“吃过药已经好多了,只是以后万万沾不得酒了。”   谢安平略显愧疚:“四姐你也真是的,我叫你喝你就喝啊,你不知道拿水做做样子吗?反正我吃醉了也看不出来。”   谢秀瞪他一眼:“瞧瞧!自己的不是还要怪四姑娘,混小子!”   商怜薇抿嘴轻笑:“我是从来不骗你的,安平。”   美娘听着几人的对话,终于找到症结所在。不是她对商怜薇有偏见,而是商怜薇表情神态语气总是“不经意”流露出“我对安平最好我最心疼安平你们谁也比不上”的感觉。好像她是那厮的正经妻子一般,对丈夫纳进门的小妾关心问候,真是“贤惠大度”得很啊。   呸呸!有本事你看着这厮别放他出去祸害人啊!借着姐弟的关系眉来眼去,当她尤美娘乐意被你俩污眼睛!   “二姑妈,姑父和安青不在?”领着美娘拜见过众女,谢安平想起还少了两个人。谢琼道:“你姑父去渝州查粮了,安青可能还在衙门里忙吧,不用管他,咱们先用。”   侯府用膳一向是有四个大丫鬟布菜,四个侍女伺候茶水帕子,还有四个丫头掌灯。美娘觉得凭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不能上桌吃饭,于是自然而然接过丫鬟递来的湿润帕子,递给谢安平擦手。   “站着干什么,坐啊。”谢安平见美娘还站在那里,便拉着她的手腕子要她坐,美娘急忙道:“不不,妾身伺候您。”   谢安平道:“这些事用不着你伺候,爷娶的媳妇儿不是丫鬟,叫你坐你就坐。”   几位姑妈也没想到谢安平会这样待美娘,好像当真是把她当妻子看待一般,尚有些诧异。还是谢琼最先反应过来,道:“搬个软凳来,初柳你过去伺候爷。”   美娘惴惴不安地挨着谢安平坐下,心想糟了,这混蛋行事毫无章法,恐怕好些人已经把她当作眼中钉了。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全是坏处,这厮宠她就是给她撑腰,以后她在侯府里说话也有三分底气,不怕别人欺负。   “别挡着爷,一边儿去。”初柳给谢安平夹菜,正巧挡在了他和美娘的中间,谢安平不耐烦推开她,亲自夹了一块肉给美娘,乐呵呵地说:“娇娇吃这个,累着你了,好好补一补。”   桌底下他的手不规矩地摸上美娘大腿,徐徐探往腿根。   死色胚!美娘恨不得一脚踢他个不能人道,无奈此时只能忍着,她拧过身子,微微垂眸含羞,扭扭捏捏喊道:“爷,别这样。”   饭桌上的人只要不是瞎子,一见美娘这反应,再联系到谢安平放在桌下的那只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厮在干嘛。   谢琼谢敏年纪大了不好意思点破,尴尬地挪开目光,只有谢秀不能忍受,一拍桌子指着谢安平鼻尖吼道:“好好吃饭!”   谢安平身子一抖,悻悻把手收回去,细细哼了一声:“吃就吃,那么凶干嘛,难怪嫁不出去……”   美娘终于能清静一会儿了,她眼角余光瞟着身旁的商怜薇,发现她捏着调羹正在喝汤,指节青白青白的,应该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下来的罢。   真想不通,这么个又色又坏的混账家伙也值得喜欢?这是甚么眼光。   用完晚膳谢安平就和美娘回自个儿院子休息去了,天色已晚,行雁打着一盏灯笼在前带路,俩人走在中间,最后跟着个叫香槐的丫鬟,抱着各位姑奶奶给的赏赐玩意儿。   侯府宅子大,一路黑黢黢的美娘也没看清楚,直到进了灯火通明的院子,她才发现这里不是喜房在的那个小院。三进三叠的院落,十几间大房,门口站了一排小厮一排丫鬟,都是出来迎接小侯爷的。   谢安平看出美娘的疑惑,道:“这儿是爷住的地方,以后你就住这儿了。”   美娘诧异:“妾身住这儿?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哪儿有妾侍堂而皇之住进主人房里的,这厮以后要是娶妻了咋办?难不成她还要跟大房共住一屋?最重要的是,跟他住一起连个喘气儿的空隙也没了,她才不想跟这混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爷的府上,爷说的话就是规矩。”谢安平一副“天塌下来有爷顶着”的气派,“昨天那院子不干不净的,要是你这身细皮嫩肉被怪虫子咬坏了,爷可要心疼的。”   美娘现在后悔昨晚把这厮掐太狠了。   晚上在榻帐间美娘又任随谢安平折腾了一回,事毕他心满意足地睡去,她却因为白日睡足了尚有精神,迟迟不能入眠。过了一阵美娘估计这厮睡熟了,于是她轻手轻脚推开搭在胸口的手臂,只听谢安平不悦哼哼了两下,美娘赶紧抓了个软枕塞他怀里,他抱着软绵绵的枕头蹭了蹭,没有醒来。   美娘下了床,走到外间点了一盏银灯,翻看几位女眷送的东西。   二姑妈给的那个匣子里有一套齐整的红蓝宝石头面,还有两对金镯子和几颗龙眼大的绿松石,看得出来都是好东西。这也说明二姑妈谢琼是府里管事的人,手里握着实权,所以出手也大方。   而三姑妈给的金漆盒子虽然好看,打开来里面却是些零零碎碎的发簪珠子,多是银簪和石榴籽儿大的珍珠,论起来可能还不如那两匹缎子值钱。美娘猜那两匹缎子说不定也是侯府按例分给谢敏的,只是因为色彩鲜嫩不适合她的年纪,所以才拿出来送给自己做人情。还有商怜薇给的玉簪,据说是亡母之物,美娘觉得送什么不好非要送这种物件?如此“忍痛割爱”,谢安平见状只会觉得商怜薇爱护美娘,自然心生好感了。   这对母女不简单,以后要提防了。美娘心里这般想,转念又乐了,她们算计她绝不容忍,可要是她们是算计的那混蛋,她还求之不得呢!   最后是小姑谢秀给的翡翠镯子,别看她是匆忙间从手上取下来的,可美娘觉得今晚收的东西当中,最值钱的就是这根镯子。由此看来,谢秀是真的对谢安平好,所以也是真心期望美娘好好服侍他。谢秀就是嘴巴厉害了点脾气坏了点,倒是个直肠子,跟她相处好应该不难。   美娘把首饰分拣了一下,漂亮的惹眼的放一边,看起来不那么引人注目却又值钱的放另一边。她已经打算好了,平时还是要多戴这些首饰在几位姑妈面前晃悠讨好她们,其他的悄悄换成银子存起来,等以后离开了这混蛋,买宅子买丫鬟过逍遥日子去!   她才不准备跟他过一辈子呢,跟着他是权宜之计,这两年她就两个目标:一是从他身上榨银子;二是把他家搅得天翻地覆。   这厮不是爱霸占良家妇女吗?得让他知道她尤美娘可不算什么贤良淑德的女子!   谢安平,以后有的是苦果子喂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成……酒叔去喘口气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鲜花送给酒叔哟!亲亲~╭(╯3╰)╮ (本书由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28   28、看宅邸花丛藏匪   “唔……”   清早谢安平美美地醒来,往枕边一摸,空的。   他一把抓开纱帐:“美娘!”   “爷,妾身在这儿呢。”   原来美娘早就起了,正在对镜打扮,她听床铺上的动静就知道谢安平醒了,故意没有理睬,哪晓得他乍呼呼大吼一声,倒把她吓了一大跳。   他从来不喊她名字的,都是娇娇来娇娇去这样肉麻的叫,可今天是怎么了?   谢安平这才松懈下来:“爷还以为把你丢了。”   美娘扶了扶才梳好的云鬓,笑盈盈起身过去:“爷说笑了,这里是侯府,就算您想把妾身丢掉,妾身也丢不了。”   “过来。”   谢安平坐在床沿招手。只见他睡眼惺忪,眼眸里没了素日嚣张精明的光芒,反而有些迷迷糊糊的,长睫毛投下一圈浅浅的阴影在眼下,耳朵轮廓微微发红,耷拉着脸像极了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美娘按捺住揪住他脑袋猛揉一通的冲动,走近把手伸过去:“怎么?”   谢安平握住柔荑的时候仿佛有一瞬的迟疑,不过很快他收紧手掌,把美娘拉进怀里抱着,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狗爪子!   美娘用娇笑来掩饰心里的怒气,羞涩嗔道:“讨厌啦,人家的衣裳都被您扯坏了。”   “别动,让爷好好摸摸。”胡摸乱捏了一阵,谢安平渐渐回神,他把手放在美娘胸口重重掐了一把,很满意地说:“是娇娇,爷没做梦。”   敢情这混蛋是没睡醒!   美娘敢怒不敢言,只能抿紧嘴巴拿眼睛瞪他。如果眼神能化作刀剑就好了,肯定把这厮扎十万八千个窟窿眼!   谢安平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黏着美娘亲来亲去:“怎么起这么早?再陪爷睡一会儿。”   “不早了,太阳都出来了。”美娘把手抵在他胸口,尽量隔开两人的触碰,转而问:“爷您今儿个不用去卫府吗?”   他这官也当得太轻松了,就算是金吾卫的上将军,难道都不用去看看卫府里的情况吗?他也不怕他走之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其他将士指不定怎么荒唐呢。话说回来,可能他在那里的话更荒唐吧……   果然,谢安平轻描淡写地说:“这几天卫府没什么犯人,去了爷也找不到人揍,还不如在家多陪你玩玩儿。”   好吧……算她多嘴。   美娘心想他的玩法她可玩不起,在榻帐间厮缠个没完没了有甚么好玩儿的,就算要玩儿的话也得照她的主意来。美娘歪着头笑:“爷说话算话?”   “当然。”谢安平拍着胸口保证,美娘欢喜地在他脸颊吻了一口:“爷快起来吧,待会儿咱们出府转转可好?”   谢安平倒也干脆利落,说起身就起身,一刻钟功夫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了,都没喊丫鬟帮忙。美娘忙着张罗朝食,等谢安平出来坐下就开吃,他边吃边问:“娇娇,你想上哪儿去转转?”   “爷您忘了答应过妾身什么吗?”美娘做出一副委屈的小模样,“您不是说腾个空宅子给我娘住么?妾身想去看看那里还缺什么,赶紧添置了好接我娘过去。”   谢安平吞了嘴里的银丝卷儿,赶紧道:“没忘没忘,爷早就给二姑妈说了,宅子就在两条街外,东西齐全啥也不缺,娇娇你不用专程跑这一趟。”   “总归亲自看了才能安心,爷您就陪我去嘛,去嘛去嘛……”   美娘拉着谢安平胳膊撒娇,把他心都要叫化了,此时自然有求必应:“好好好,咱们立马就去。”   “爷真好!”   美娘欢天喜地地扑过去。她的开心劲儿不全是装的,先把宅子占了,再给这厮吹吹枕边风,瞅个空把房契弄到手,等以后卖掉换成银子拍拍屁股走人,一切多么顺理成章!多么水到渠成!   临出府之前,美娘问谢安平:“爷,咱们要去给二姑妈她们说一声么?”   也不知侯府里有没有这种规矩,府里人去哪儿得给当家的报备一下。   谢安平一脸莫名其妙:“给她说干嘛?”   美娘见他这般反应就放心了,笑着挽上他手臂:“妾身意思是去请安,其实回来再去也是一样。”   谢安平道:“如今天儿热,请安什么的就免了罢,爷怕你被晒晕了。爷还没用什么力气都能把你搞晕几次,这毒辣辣的太阳你铁定受不了。”   这俩根本不一样好么?!再说他妈的这还叫你没用力气!   美娘觉得跟这厮在一起久了圣人也忍不住要飙脏话。   冷静冷静……   “爷真心疼妾身。”美娘做出一副感激样,趁机又问:“爷,那以后咱们能单独在院子里摆饭吗?总是同姑妈她们一起……有些不自在呢。”   她一个妾侍哪儿能天天坐在大桌上吃饭,传出去可要被人嚼舌根了,指不定招来多少嫉恨。再说天天跟商怜薇杵一块儿,她还真怕哪天人家“正房奶奶”看不下去一包药毒死她!   “你想在哪儿就在哪儿,以前爷屋里没人,所以都去姑妈那里吃饭,如今咱们成了小家,也该单独过活了。娇娇走吧,早去早回。”   美娘觉得谢安平还是挺好说话的,至少以今天的表现来说,算得上百依百顺了。   两条街外也不远,美娘是坐轿子去的,谢安平是武将不喜欢坐轿,骑马跟在轿子旁边。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宅子大门前,软轿落地,谢安平下马牵美娘出来。   这处宅邸虽是侯府名下的产业,但却是谢琼做主买的,至于为什么买谢安平也不知道。美娘下轿定睛一看,宅子坐北朝南,大门开在东南角,七八级台阶上去,是扇黑漆大门,门口种着两株桃花,如今花谢了结出疙瘩大的青桃儿,看起来跟梅子树似的。跨进门后,迎面一堵荷花影壁,壁下置了一口大水缸,里面养着金鱼,光照影动,金鱼游动的时候会把影子折射在影壁上,形成一幅活色生香的荷塘画卷。   美娘第一眼就喜欢上这儿了。绕过影壁往里走,三进的宅子不大不小,一进的院落是给下人住的,还有厨房,二进是正堂和左右两边的待客厢房,最里面才是主人家的卧房。宅子东面有处小花园,进了外院穿过垂花门就能进花园,沿着花园都修了抄手游廊,就算大热的天逛园子也不怕晒。   这个地方虽然还没有王家大,但胜在精致小巧,而且比俞如眉现在住的地方好太多了,美娘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算该买多少个丫鬟婆子,每月大概要使多少银子,还有靠花园的那座阁楼应该给她哥做成书房……   谢安平见美娘低头不语,眉心微蹙嘴唇翕动,大概是在思考着什么。他猛地把她从后面抱起来,凑上去咬她耳垂:“想什么呢?怎么不理爷!”   在想怎么摆脱你。美娘当然不可能说实话,装模作样地惊呼了一声,半嗔半怒道:“您吓死妾身了!爷真坏!”   谢安平搂着她转了个身,手臂托起她面朝自己,笑着问:“爷这么坏你怎么还喜欢啊?”   谁喜欢你这混蛋了,眼睛又不是瞎了!   美娘含笑反问:“那爷又为什么喜欢妾身呢?”   谢安平脸上闪过一丝回忆的甜蜜,随即弯起一双风流眼,笑意变得真实纯粹,徐徐道:“因为……你给过爷最好的东西。”   美娘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她给过这厮什么好东西,若说是她的清白身子……亏他也好意思说出口!那根本是他下药强占的!   跟混蛋就不能认真理论。美娘决定不去追根究底,免得给自己找难堪,于是话锋一转说道:“爷,妾身看这里什么都是现成的,搬进来立即就能住,那明天把我娘接过来您看成吗?”   “成,有甚么不成的。”谢安平一口答应,突然问:“娇娇,明天是不是要回门啊?”   美娘一愣。纳妾又不是真的娶妻,哪儿有什么回门之说,本来她还愁要怎么跟俞如眉解释这事儿,现在看来真是天赐良机,既然这厮主动提了,她就顺势推舟答应便是。   “嗯。”美娘点点头,仰脸美目盈盈,眼神渴望,“爷,您明天有空陪妾身回家吗?”   谢安平刚要答应,就见姜参事匆匆穿过游廊而来,眉宇神色焦急。谢安平放开美娘,转身迎上去:“什么事?”   姜参事见美娘也在便压低了声音,靠在谢安平耳边说了几句话,美娘竖起耳朵听,只捕捉到什么漕运、私盐一类的词,想来大概是公事。于是她也就没兴趣再听了,转身去摘路边的蜀葵。   谢安平听完,大步过来对美娘道:“爷有事要去卫府一趟,待会儿行雁护送你回侯府,路上当心,爷晚上便回。”   美娘巴不得摆脱他,很乖巧地答应:“好,正事要紧,爷快去吧。”   谢安平埋头在她嘴上啃了一口,就转身随姜参事走了。美娘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面,确定了他不会回来,马上抬起手背狠狠揩嘴,呸呸直吐。   “死混球恶心死了!噗噗……”   行雁还没来,美娘坐在廊下,一边扯着蜀葵花瓣,一边继续盘算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明天回家把首饰交给信得过的人去换银子,不能给俞如眉,否则会引她怀疑。最好是给黄莺,小丫头勤快伶俐对她也忠心,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俞如眉搬出来后需要人照顾,院子里的王嫂腿脚不好伺候起来力不从心,所以得把黄莺赎出来,放在俞如眉身边。   另外,自己当妾这件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须得找个恰当的时机给俞如眉说了,还有尤文扬那里也要坦白。希望他们不会怪她自作主张吧。   除了这些,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有件最重要最糟心的大事。那混蛋说“母凭子贵”,看来是一心一意想要她生孩子,前几次是她运气好没中招,葵水如期而至,但现在他每天都要跟她做那档子事儿,怀孕只是迟早的问题。千万不能有孩子!这样一个庶子生出来,明摆着是让人欺负的货色,万一以后那厮娶了正妻生了嫡子,她尤美娘的孩儿就会变得跟她一样,从小看人眼色受尽委屈。还有若是生了女儿,想想一介侯门庶女又有些姿色,会被家里人用来做什么?结果不言而喻,看看她自己就知道了。所以她宁愿死,也不愿给那煞星生儿子。再说有了孩子以后,她想离开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美娘越想越沮丧,不由得叹了一声又一声:“唉,唉……”   窸窸窣窣——   蜀葵花的花枝动了动,好像底下有什么活的东西。美娘一惊站了起来,忐忑盯着一人多高的花丛,心想端午刚过,这园子是不是雄黄洒得不够多,还有蜈蚣毒蛇吧?   美娘有些发怵,心想还是尽快去找行雁好了,她提起裙摆往回走,这时花枝被人一掌扒拉开,一只染血的手钻出来拽住美娘,把她拖进了密密的花丛里。   “救——唔唔!”   美娘刚要呼救,这人就捂住了她的嘴。他的掌心有血,还混了一股泥腥味儿,使得力气又大,差点把美娘捂死。   “老实点!”   这人靠在美娘肩头,恶声恶气地威胁,美娘看不见他,但猜测他是个满脸胡子的邋遢大汉,因为他硬刺般的胡须扎得她脸疼。   他用胳膊牢牢箍住美娘的脖颈,虽然落魄却没有失去从容,他低声道:“带我进屋子里面,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酒叔三更耶!三更!但素小妖精们居然还说太少了!如此可怕的欲求不满!!!酒叔要哭了~~o(>_<)o ~~   还有!居然26章的留言只有10个……妹纸们难道都没有看那么“纯洁”的一章吗?!很“纯洁”你们就不愿意留下鲜花了吗?! ☆、29   29、凭机智劫后余生   美娘也不知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这已经是她第二回遇上歹徒了吧?在国子监门口那回是被人用刀抵着腰,现在是被这莽汉箍住喉咙。她垂眼瞟见铁柱一般粗壮的胳膊,再对比一下自己的小细颈子,觉得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她要硬碰硬的话只有一个下场——找死。   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美娘并非好汉,只是区区弱女子。也许是经过上回那事她胆子练出来,又或许是因为挨着谢安平久了,她连那种混世魔王千年煞星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这位看似落难的绿林英豪。于是美娘点头答应他的要求,抬手指了指花园的角门。   这人便挟持着美娘往那方走去,脚步沉稳但呼吸略有不平,美娘猜他可能是受了伤,不然怎么会抹她一脸的血,难闻死了。   但此时不是抱怨娇气的时候,美娘带着他胡走乱窜,暗暗祈祷能被人发现,救她脱离魔掌。不料她运气就是这么差,走了一路居然连个鬼影都没撞上!反而还让身后的人起了疑。   “还没到?别想骗老子!”   美娘嘴里呜呜,鸡啄米似的点头,随手指着旁边一间房。这人便一脚踢开房门,推美娘进去再迅速关上。   美娘跌进去撞在桌子上,小腹那块儿被磕得疼痛,她不敢叫喊勉强咬牙吞下,却听到旁边“咚”一下,那人背靠房门摔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呃……”   美娘回头看他,发觉这人果然是个络腮胡的大汉,浓密的胡须把面庞遮得看不清容貌。但她感觉他年纪不小了,从露在外面的眼睛还有额头来看,可能有四十岁左右。此时大胡子正手捂腹部坐地喘息,不时有血从指缝中渗出来。   如此情形她还是怕的,连脸颊的血污也来不及擦,惊恐地往后退。   “过来!”大胡子见她动作低吼一声,但美娘连连摇头愈发后退,最后直接躲在了墙角里。大胡子的胡须动了动,美娘觉得他在发笑,寒恻恻的:“你躲到哪儿去?”   他从靴筒里摸出个东西,随便扬手一扔。美娘只觉眼前银光乍现,“镗”一下就有什么东西掠过耳畔,钉在旁边的墙上。她侧目而视,发现竟是一枚梅花镖,与此同时她的头发掉了一缕,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缓缓落地。   大胡子沉声威胁:“下回你不听话,这枚镖就直接扎进你喉咙里面。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死得那么难看,你也不想罢。过来。”   美娘牙关打颤,双腿僵冷似乎不是自己的了。她拖着木然的身躯走过去,咬紧唇不敢哭出来。   大胡子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视线落在她的下半身,忽然道:“裙子脱了。”   美娘大惊:“不行!”双手死命按住裙腰。   大胡子把脸一沉:“别让老子说第二遍,脱!”   美娘白着一张小脸,凝目怒视大胡子,一副宁死不屈捍卫贞操的倔强神情。大胡子盯着她一会儿反应过来,垂头看了眼还在冒血的腹部,嗤道:“老子再卑鄙,也不会占一个能当闺女的小姑娘便宜,老子要干净的布包伤口。”   咦?美娘出乎意料,又有些将信将疑,但此人目露凶光明显不是善茬,她只得先行应承,吞吞吐吐道:“那……你等着……我、我换下来给你。”   他们误打误撞进的是间住人的厢房,美娘绕到床头,把幔帐一拉隔住视线,脱掉里面的白绫裙儿,幸好她今天在外面还罩了层绸裙,不至于露出腿来。   “给。”美娘把裙子扔过去,仍旧是避得老远。   大胡子缓缓放开捂着腹部的手,解开衣襟露出身躯,美娘瞥见是个他腰腹右侧有个三寸来长的刀伤,看样子伤口还不浅。大胡子一手重新捂住伤口,用牙咬住裙子用另一手撕扯,撕出一块块布条,然后费力地包扎腰腹,动作娴熟。美娘就在墙角怯怯地看着他。   这人应该是惯匪,身上伤疤无数,也许还是江湖上什么帮派中人,胸口那里有处刺青,状似虎头。   勉强包好伤处,红色又瞬间蔓延到白布之上,大胡子喘着气命令美娘:“找壶烧酒来,还有针线。”   美娘磕磕巴巴:“哪、哪里有酒……”   大胡子道:“问人要。”   话音一落,院子里行雁已经找过来了:“姨娘——姨娘——您在不在屋里?”   大胡子使了个凶狠眼色给美娘,美娘颤颤巍巍答应:“诶……行雁我在这儿。”   行雁得到回应来叩门:“姨娘,咱们该回府了。”   美娘站在门背后,脚踝被大胡子捏住,握得很紧。她只得撒谎:“我刚才在花园里跌了一跤,裙子被划破了,你帮我找条干净的来换,对了,还要针线和水,我要洗洗……还有,要一壶烧酒。”   针线缝补说的过去,但烧酒?行雁不明白:“烧酒?”   “嗯……因为膝盖也摔破了皮,我想拿烧酒擦一擦。”   行雁赶紧道:“那我给您找大夫来看看吧!”   美娘急忙拒绝:“不用不用,外人面前怪不好意思的,我也没什么事,你按我吩咐把东西送来放在门口便是。”   “好嘞,那小的送金疮药来,姨娘稍等。”   行雁步履匆匆地去了,美娘暗自庆幸这座宅子平时没几个人,所以才能糊弄过去。她徐徐吐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松下来,抬头擦了把额头汗珠。   “你这么小就嫁人了?”这时大胡子问道,眼里有些诧异。   美娘没好气道:“给一个混蛋当小妾而已,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见她语气不好,大胡子又问:“被他抢去的?”   “算是吧,反正不是我自愿的。”   大胡子沉默了,没再说话。很快行雁就把美娘要的东西送来放在门口,因着顾忌美娘不方便见他,他就又走了。之后美娘悄悄打开门,飞快把那些东西拿进屋里,然后又关紧了房门。   大胡子让美娘帮他清洗伤口,然后用烧酒消毒,最后拿针线缝合起来。美娘哪儿见过这样的亡命之徒,拿着针抖抖索索,半天都不敢冲皮肉刺下去。   大胡子笑了:“又不是你痛你怕甚么,快点,不然老子血都流干了。”   美娘一狠心,闭着眼扎下去,然后一针针缝起来,不断麻醉自己这是布不是肉,是布不是肉……   大胡子硬是一声都不吭,任随美娘这样缝合了伤口,又涂上金疮药。他见美娘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可一双眼睛好看动人,透出一种熟悉的善意,不觉心神出现一丝恍惚。他抬手在美娘额头摸了摸:“跟着我怎么样?”   美娘避开他的手,不悦嗤鼻:“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也当你的小妾吗!”   “哈哈哈……”大胡子觉得好笑,“老子才没那么恶心,老牛吃嫩草糟践小姑娘。老子什么都不缺但缺个闺女,看你有胆色又机敏,想收你当干女儿,怎么样?”   听大胡子这般一说,美娘觉得他其实也不算穷凶极恶。但她不屑道:“我爹娘还好好的,用不着认什么干爹当靠山。再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就算亲爹亲哥也一样,说卖你就卖,眼皮都不眨一下。”   大胡子忍俊不禁,对美娘的刁钻连连摇头:“伶牙俐齿……抢你回去的那人受了不少气罢?”   说到这个美娘莞尔一笑:“他是贱骨头一个,就喜欢我气他。”   屋子里刚收拾完,行雁也回来了:“姨娘您好了吗?小的让他们把轿子抬进院子来了。”   美娘可怜兮兮的望向大胡子,大胡子神情严肃,微微点了点头,最后缓缓放开了她。美娘按捺住欢喜雀跃,故作镇定地打开门走出去,坐上了软轿。轿帘放下来的一瞬,她简直高兴地想哭。劫后余生,就是这种感觉。   “姨娘,爷说老夫人明天就搬过来,那小的今天是不是留几个人在这儿?”   行雁在轿外询问,美娘想起大胡子,犹豫了一下道:“不用了,等过几天再搬,咱们都回侯府吧。”   既然他放她一条生路,那她也不能赶尽杀绝,希望他休息休息就尽快走吧。   回到侯府已是下午,美娘还没缓过劲来,连吃东西的胃口也没有,关了门倒在床上就睡,可是又睡不着。   她越想越觉得今天真是太危险了,这样的意外兴许不会再碰到,但万一下次是有人要害她呢?那煞星的仇家肯定不少,瞧他一天那跋扈的劲儿就知道。另外侯府里的姑妈姐姐都深藏不露,不得不防。且不说其他,单讲那大胡子是怎么进了二姑妈买的宅子,行雁又为什么那么久才来找她,里头的弯弯道道恐怕没人能说清楚。   美娘想到这里一阵后怕,开始怀疑起今天的意外究竟是不是意外?她心中拿捏起主意来,没心腹跟在身边是不行,出嫁的时候不想黄莺她们跟过来受气,所以没要陪嫁丫头,再说一个妾侍哪儿能摆那么大谱,进门还带丫头,存心落人话柄呢。不过现在她顾不得这么多了,必须赶紧弄两个能干的人陪着,形影不离最好。但侯府里的人都不知底细,现在还不能用,最快最好的法子是从以前家里找两个相识又听话的。   打定主意,美娘起来更衣梳洗,招呼下人好好准备晚膳,等谢安平回来她陪他吃两杯酒,吹吹耳边风一定能成。   可是谢安平一夜都没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男配早就出来了嘛,大胡子蜀黍虽然不是男配,但他以后会给小猴爷添堵的啦啦啦~~~   O(n_n)O谢谢人生寂寞如雪扔了一个地雷,丫丫就是丫丫扔了一个地雷 ☆、30   30、回门遇挑拨离间   美娘等着等着便伏在桌上睡着了,醒来天光大亮,再看桌上酒菜已经冷透。她捏捏酸痛的脖颈,朝门外喊了一声:“香槐。”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麻利跑进来:“姨娘您叫奴婢?”   “嗯。”美娘点点头,指着桌上道:“把这些收了,再打水来给我梳洗。”   别看香槐年纪虽小,在院子里却有几分大丫鬟的气派,应了一声出门去喊人,不一会儿就有四个婢女过来收拾杯盏,担水净脸。   美娘懒懒打了个哈欠坐到镜台前面,让香槐帮自己梳头。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颊被印上睡痕,红通通的有些发暗,道:“剥个鸡子来给我揉揉。”   煮熟的鸡子剥了壳贴在美娘脸颊,却不见得比她的肌肤细嫩,香槐一边轻揉一边夸道:“姨娘您长得真美,皮肤特别好。”   美娘笑笑:“好有什么用,过两年一样人老珠黄。”   “不会的呢。”香槐很笃定地说,“就算再过十年姨娘也一样好看,咱们爷会一直宠爱您的。”   谁稀罕那混蛋宠爱。   美娘暗自嗤鼻,却装作很关心地问:“爷昨晚一直没回来吗?”   香槐道:“没有。”   这厮行啊,她才进门两天,他就敢出去鬼混夜不归宿了。   美娘又问:“爷以前是不是经常这样?时常都不回府住?”   香槐抿唇想了想:“一个月大概回来四五天吧……平时要么住卫府,要么去城西的……”还没说完小丫鬟猛地想起了什么,赶紧闭紧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美娘勾勾唇没有追问。城西最有名的不就是花街柳巷么?遍地窑姐儿粉头,不消说也知道那厮是去寻乐子了。   恶心死了!   不过转念一想那厮去鬼混也成,最好染上什么花柳病,全身流脓烂疮死掉算了。她到时候一定抱着他的牌位大哭三天。喜极而泣啊。   美娘忽然觉得生活中到处充满了希望,她微笑道:“快给我梳头,我要去给姑妈请安。”   谢琼正在用朝食,听初柳说美娘来了,赶紧唤她进来。美娘低眉顺眼进了屋子,规规矩矩给谢琼行礼请安。   谢琼笑呵呵拉住她的手:“难为你那么早过来,用过饭了没有?在我这儿一起吃吧。”   美娘屈膝垂眸,略有羞赧拘谨:“多谢姑母,妾身是用过了才来的。”   谢琼随手挥了一下,初柳便让人撤掉饭食,递茶给她漱口。谢琼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笑眯眯道:“过来正好陪我说会子话,对了?怎么不见安平?”   美娘道:“侯爷昨晚不曾回来。”   她眉心微蹙,表达了心中的委屈。   “这……安平应该是去卫府了。”谢琼表情惊讶,但还是拉住美娘的手安慰道,“在朝廷里做事哪儿有不忙的,你要多体谅安平。”   “妾身知道侯爷忙,但是……”说着说着美娘的眼泪就包在眼眶里了,“昨天侯爷亲口说要带妾身回娘家的,妾身便让人给爹娘捎了信儿。可是侯爷却没回来,听底下人说爷常去城西……二姑妈,妾身家里的二老还在眼巴巴地等着盼着,妾身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美娘把新婚小媳妇被抛弃的哀怨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顺带痛恨谢安平喜新厌旧。   可是作为把谢安平养成这副霸王模样的谢琼,却丝毫不觉得谢安平有错,她语重心长地对美娘道:“美娘啊,你也知道侯府跟小门小户的不一样,寻常男人尚有三妻四妾,更何况是堂堂的永嘉侯?大胆说一句,安平就算效仿他的祖父,纳上十几二十个妾侍也不出格。咱们府上三代单传就得了安平这么根独苗苗,平素对他是骄纵了些,但你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动不动就觉得委屈。这样吧,你今天照样回去,我让行雁收拾东西送你回家见见父母,顺道帮我向令尊令堂问声好。”   美娘忍下泪水,诺诺道:“……是。”那模样简直是百般委屈,千般难言,不情不愿。   出了谢琼的院子,美娘顿时抬头挺胸,收起了刚才可怜兮兮的悲惨怨妇样儿。不一会儿要回门的礼品都装好了,行雁来请美娘上轿,美娘瞟见满满的几口大箱子装在马车上,手绢掩嘴遮住笑颜。   谁会吃那混蛋的醋,他爱回来不回来,死在外面更好!去找二姑妈哭一哭不过是让谢琼觉得侯府和谢安平理亏,之后才好顺理成章答应她要回娘家看看的请求,而且因为愧疚,侯府还会补偿她一堆值钱玩意儿。   美娘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躲在轿子里一个劲儿地偷笑。过一会儿她笑够了,隔着帘子喊行雁:“行雁。”   行雁在外回话:“小的在,姨娘有何吩咐?”   “东西你让人送到宅子吧,反正过两天我爹娘也要搬过去,几口箱子怪沉的,挪来挪去也费事儿。还有,你差人把宅子好好打扫一遍,别留下奇怪的……东西。”   也不知道那大胡子走了没。   行雁答应:“是。可是姨娘,就这样空手回去没问题?”   美娘玩儿着手绢说道:“没事,我爹娘不会计较的。”   至于王金桂计不计较,她就不知道咯。   京郊渡口,谢安平带着一列金吾卫士兵站在码头,挨个儿盘查过往渡船和船上的人。   他身上的衣裳还是昨天那套,而且眼眶微青面容略有倦色,但一双风流眼阴鸷有神,盯住过往行人,一个也不漏下。他一夜未眠蹲守在这里,为的就是抓人。   “侯爷。”姜参事从另一边走来,略有丧气地摇了摇头。   谢安平握紧刀柄,咬牙道:“城门给爷守死,继续派人搜捕,爷就不信抓不到他!”   姜参事道:“他受了伤应该跑不远,也许并没有出城,而是躲起来了。”说着姜参事流露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不过这霍老大也真算个人物,我们折了五个精卫,才伤了他一刀。”   谢安平哼道:“漕帮老大当然不是吃素的,霍青城要那么好抓,爷早就直接把他拎回卫府了!老奸巨猾的狗东西,不仅弄死了京兆府的证人,上回还派人追杀爷,要不是爷运气好碰上……哼!”   想到这些他就气闷,说起来漕帮不干金吾卫的事,人家是混江湖的他小侯爷是混朝堂的,一个黑道一个白道,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不过去年底漕运上出了件贪污案,有人在运粮的时候做手脚,侵吞了各地上缴的官粮。谢安平受命调查哪些人牵涉其中,头一个自然要查漕帮,一查漕帮就要跟他们的老大霍青城交手,小侯爷嚣张跋扈惯了目中无人,霍老大久居高位哪儿能容得一个毛头小子如此放肆,俩人三言两语不和就动起手来,自此结下梁子。   众所周知漕帮作为江湖上最大的帮派,人多势众,沿水路的各地官府都要给几分面子,不敢轻易动他们。谢安平明里问不出话,于是就来阴的,亲自潜入漕帮打探消息,哪知不慎被霍老大发现,派出手下追杀他。谢安平能掌管金吾卫也非等闲之辈,不仅没让霍老大捉住,甚至还拐走了几个证人回京。可是证人才交到京兆府几日,就忽然暴毙狱中,谢安平顿时失去了可以指证霍老大参与漕运贪污的关键证据。小侯爷气得不行,发誓一定要活捉霍老大,一雪前耻。   这次是天赐良机,密报说霍老大潜进了京城,谢安平寻思机会来了,布下天罗地网等他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姜参事带人围堵住了霍老大,甚至还伤了他,可惜功亏一篑,霍老大还是逃了。   谢安平摩拳擦掌:“爷一定要逮住他,再从他嘴里撬出是哪个王八羔子那么大胆,贪了官粮不说,居然还敢在爷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老姜,你说霍青城是往城西方向去的?”   姜参事道:“属下亲眼见他是往西边逃去,城西地方复杂三教九流都有,便于藏身。属下已经安排卫兵去那里挨家挨户搜了。”   谢安平扬手一挥,大步迈出:“走!爷亲自去搜!”   侯府的轿子落在王家门口,美娘刚刚下轿准备进去,就见她娘俞如眉走出来,眼眶通红脸色惨白,而尤文扬默默跟在后面,也是一副难过模样。   “娘怎么了?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   美娘匆匆迎上去,以为又是王金桂干的好事,顿时要冲去找王金桂算账:“您别难过,我现在就给您出气去!”   “站住!”   俞如眉拉住美娘,等她一回头,扬手狠狠给了美娘一个响亮耳光。   美娘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颊:“娘……”   “从小到大,我没舍得打你一巴掌。”俞如眉胸口起伏剧烈,气得手脚颤抖,“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去给人当……小妾了?”   美娘一怔,愣愣地盯住俞如眉,没有办法回答。   俞如眉一见她这心虚的表现就哭起来,边哭边打她:“我是怎么教你的?宁为穷妻不为富妾!我们不贪别人钱财家势,只看人品……你怎么能瞒着我做这种事?!你是不是贪慕虚荣富贵,见侯府有两个铜板就不知廉耻地送上门去?我的女儿怎么可以当别人的小妾!你怎么会是这样……”   美娘不敢躲,眼泪唰唰掉下来,泣不成声。   尤文扬也气美娘隐瞒,但见她被打得狠了还是心疼,过去护住她:“你啊……叫我说你什么好!”口气里尽是失望和恨铁不成钢。他挡住俞如眉:“娘您别打了,且听妹妹怎么说罢,看她以后有甚么打算,一步错不能步步错,总不能一辈子给人家当妾。”   俞如眉心痛不已,放下手哽咽着问:“听见你哥的话了?咱们这就把彩礼退回去,就算要赔银子也使得,你给我回来,不许再留在侯府!”   她也不想留,问题是可能吗?美娘埋着头小声说:“我没什么打算,暂时就这样罢。”   “那种地方你还留下干什么!”俞如眉哭道,“我是不想你像我一样过日子,所以才叫你一定要选个好夫君,贫寒点也没关系,至少对你好知道心疼你……美娘,我们都是为你好,你就听为娘的话,回来好不好?”   美娘就是知道他们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好,所以才不忍看他们再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所以才宁愿自己受罪,也要摆脱现在的生活,她抹着泪说:“不行的,我都跟了小侯爷了,怎么还可能回来?哥你见过他,知道他的脾气,我不能回来害了你们。其实他对我挺不错的,样样事情都依我,我在侯府过得很好,你们不要担心……”   俞如眉一直嘤嘤呜呜地哭,坚持要退了彩礼把美娘换回来。尤文扬也说:“当初你说跟澄海不合适,我还以为你是难为情,没想到你早就作了打算……美娘,我这个月就进吏部历练了,每月有三十两的俸银,等以后做了正职更多,咱们把这钱拿来还给侯府,就当是赔人家办酒的花费,如果一月还不完就还一年,一年还不够就两年、三年,一直还下去直到还清。小侯爷并非良人,你千万不要再跟着他,你以后就跟着我,哥哥养你一辈子。”   这个家最心疼她,无论她做了什么样的事都愿意体谅,完全无条件呵护她的人就是尤文扬。美娘挨打都没有觉得多痛心,现在听到她哥这样说,顿时觉得心如刀割,她失声痛哭:“哥——”   尤文扬抱住她拍抚背脊:“不哭了不哭了……咱们以后重新开始,不理以前不好的事了。”   “呵,大言不惭啊有人。”   一声嗤笑,王文渊双手抱胸站在屋檐底下,年轻的脸上挂着难以说清的情绪:“你想得倒美,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要了别人的好处却又舍不得妹子,哪儿有这样做生意的,不能恩将仇报啊大哥。”   美娘一惊,抬头瞪着王文渊。   尤文扬皱眉:“你什么意思?”   “问问你的好妹妹不就知道了。”王文渊勾起嘴唇,徐徐道:“比如问她是怎么搭上小侯爷,把你从大牢里捞出来的,再比如问一问爹做寿那天,她给小侯爷吹了什么枕边风,让人家为大舅哥谋个好差事。我记得你最开始是打算去工部的,怎么最后又变成了人人挤破头都想进去的吏部了呢?大哥,你不觉得可疑吗?”   尤文扬脸色唰一下就变了,他缓缓松开僵硬的手臂,低头看向美娘,嘴唇嗫嚅:“……是因为我吗?你……是为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看今天满当当的四千多字!祝广大妹纸儿童节快乐!ヾ(@⌒ー⌒@)ノ   谢谢风流浪荡苦逼九扔了一个地雷 洒洒扔了一个地雷   二少肿么可能洗白嘛。。。猴儿还没白呢!( ̄▽ ̄) ☆、31   31、给休书雨夜惊魂   “不是!你别听他胡说,不是那样的!”   美娘矢口否认,但遭王文渊无情揭穿:“妹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委身给小侯爷换回大哥一命,哪知人家不但不领情,还呼来喝去的。美娘,二哥我真替你不值!”   美娘怒道:“王文渊你闭嘴!这儿没你说话份!”   王文渊不甘示弱,继续挑衅:“这儿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美娘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只帮大哥不帮二哥,你瞅空也在小侯爷面前替我说说好话,我们一家就指望你过活了呢。”   他句句带刺,戳穿美娘让她难堪,可是更难以接受的是尤文扬。   尤文扬红了眼眶:“难怪……都说金吾卫的大牢有进无回,可我却不曾受刑,原来是因为你……难怪小侯爷审案偏帮咱们,我起先以为是父亲去打点了关系,却不想是你……我、美娘我……”   堂堂七尺男儿非但不能保护亲妹,甚至还要连累她用清白换取性命,他怎么那么窝囊!   俞如眉也没想到竟是这么回事,顿时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   尤文扬整个人失去了活力光彩,低垂着双肩就像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树,美娘见状急忙道:“这两件事没有关系,我喜欢小侯爷,我是自愿嫁给他的,哥你不要多心,真的不关你的事!”   “别说了,都别说了。我知道。”尤文扬深吸一口气,抬头挤出勉强的笑容,“咱们不是卖女求荣的人家,你和娘亲在家等我。”   说完他竟扭头就出了门。   “哥你去哪儿?你回来!”美娘以为他要去找谢安平拼命,急得跺脚,“你快回来啊!”   还没追上,尤文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美娘拉着俞如眉,焦急道:“我们分头去找哥,现在哥不听我的,只有您能劝劝他了。不能让他去侯府,会出大事的!”   哪知俞如眉却格外镇定,眉目沉稳,她反过来安慰美娘:“文扬做得对,由他去吧,你先回房,我有事找你爹说。”   连俞如眉也撇下她去找尤思仁了,美娘傻愣愣站在院子中央,瞅见在一旁看好戏的王文渊,一股脑儿把气全撒在他身上。   “我跟你上辈子有仇还是怎么!现在我们娘仨闹成这样你满意了?!”   她曾经想得多么美好,娘亲搬出来大哥去做官,三人离开王家其乐融融,可现在全落空了。   王文渊吊儿郎当地说:“妹妹,敢作敢当呀,你做得出来怎么还怕别人说呢?再说——二哥我其实在帮你啊。”   美娘狠狠啐他一口:“呸!狼心狗肺!”   王文渊低头笑笑,也走了。   美娘恨不得掏出王文渊的心肝看看是不是黑的,她冲他的背影狠狠一瞪,赶紧出门找到行雁。   “行雁,你回侯府大门口去守着,要是见到我大哥就把他带回这里。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成,他不肯走你就算绑也要把他绑回来!听清楚了吗?!”   行雁见她眼睛红通通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多问,赶忙答应:“是,小的这就回府。”   美娘折回王家去,本来是打算找她爹娘,但尤思仁书房的门关得死死的,不像有人的样子。她走了一圈没寻到俞如眉,想想还是先回了自己的阁楼,把黄莺和樱桃叫来。   美娘问俩丫鬟:“你们是想留在王家,还是想跟着我?”   黄莺想也不想就说:“当然是跟着姑娘您了!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一辈子都不分开。”   美娘冲她笑了笑,再问樱桃:“你呢?”   樱桃有些犹豫:“那个……姑娘,侯府里活计多不多?会不会有很多规矩?”   美娘面无表情:“活计多不多要看我让你干什么,其他的我不知道,但侯府大丫鬟的月例是三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三十六两,再加上主子赏赐的,七七八八也能有近四十两。樱桃,你在这里每个月才能领一两银子吧?”   黄莺道:“还要被大太太克扣!一个月撑死不到五钱!”   “侯府真的那么大方?”樱桃两眼放光,不过还有些迟疑,“但是姑娘您也知道,我长得不好看脑瓜子也不机灵,我去了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美娘笑笑:“难不成你在这儿就不受人欺负了?以往我在家还能护着你,现在我一走,还有谁帮你说话出头?”   权衡利弊,樱桃拿定主意,坚定点头:“我跟着姑娘。”   “好。”美娘一口答应,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樱桃,我要先把你卖出去再买回来。黄莺,你托人问问杨家哥儿那里要不要丫头?”   樱桃迷糊不解,什么叫卖出去又买回来?   下午的时候杨家就回话了,说小姐房里缺个使唤丫头,美娘当下便叫樱桃收拾东西,把她发卖了出去,卖的银子让绿竹拿给王金桂。   “樱桃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人,还又懒又馋,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留在府里也是浪费口粮,不如卖了图个干净。”美娘找了一堆借口,现在有侯府在背后撑腰她说话底气也足,“还有你给大太太说一声,我那边缺人,黄莺我要带走,她的卖身契给我,我出八十两银子,够府里再买上两个好丫头的了。”   “是。”绿竹应了却没走,而是在美娘眼前踟蹰,欲言又止。   美娘抬眼:“你还有事?”   绿竹仿佛下定很大决心,“噗通”就在美娘面前跪下来,仰头哀求:“姑娘您行行好,也带奴婢走吧!”   美娘先是怔了怔,随即冷冷一笑:“你是大太太屋里的人,我哪儿能带你走。”   绿竹给美娘磕头:“如今只要姑娘您说句话,大太太哪儿敢说一个不字!姑娘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只要能让奴婢离开这儿,奴婢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美娘冷眼打量绿竹,并不信任。黄莺悄悄附耳道:“听说大太太要把她送出去做人情,上回陈大人来吃酒就看上她了,还有,二少爷一直想把她收房。”   敢情是想借她的手“脱离苦海”啊。   美娘不动声色,心里估量绿竹值不值她说情,片刻,美娘叹息一声:“看你也是可怜人,行,我给大太太说说,替你求个情。不过要她愿意放你才行,不然我也爱莫能助。”   绿竹喜出望外:“多谢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别恩将仇报就好。美娘唇角弯起一抹弧度,没搭理绿竹这句话。   傍晚的时候俞如眉来了美娘的小阁楼,美娘见她冷着脸与平时不大一样,心里还有些发憷。她很怕俞如眉不理自己,怯怯伸手拉住娘亲袖子:“娘您来了,快坐。”   俞如眉坐下,抚摸着美娘的脸颊,愧色浓浓:“还疼不疼?”   美娘急忙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   “唉……”俞如眉垂眸叹息,“是我错了,我一直都错了。”   美娘劝道:“不怪您,您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是我不懂事让您难过……”   俞如眉自嘲地笑笑,握住美娘的手看了又看:“其实我有什么资格教训你,我自己都糊里糊涂的惹人笑话。从前我的父亲、你的外祖就让我嫁给乡下汉子,图个踏实。我那时年轻不懂事,心高气傲,见你爹是读书人斯斯文文的,不像乡下汉那么粗鲁,所以一心一意跟了他,成了亲他还是读书,而我跟着你外婆摆摊卖扁食,赚两个钱贴补家用……他上京赴考一年多没消息,我便卖了乡下的田地找过来,可他却已经娶了有钱人家的小姐。美娘,我不是不心寒,但那时文扬年纪还小,我一个女人花光了所有盘缠才来到京城,无依无靠的,只能暂且待在王家,后来发生意外……有了你,还算尤思仁有点良心,待你是极好的,我那点想走的心思就渐渐被磨平了,十几年的时间,我稀里糊涂过到现在。”   美娘见俞如眉自责不已,心里也难过:“那种时候您只能这么做,我怨过爹,但我从不怨您,因为我知道一个女人拖儿带女的实在太艰难了,没有办法不依靠别人。”   “你打小就胆大心细,不像我也不像尤思仁,也不知道像谁。”俞如眉苦笑了一下,继而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书信放在桌子上。   “你爹已经写了休书给我,我们明天就搬走。”   美娘大惊:“啊?”   直到晚上睡觉躺上床,美娘也还没回过神来。她是很想俞如眉搬出去,气气她那负心汉的老爹,逼他在两个老婆之间做出选择,可是真的闹到休妻?美娘没有想到俞如眉下午是去找尤思仁要休书了,更没有想到一向对父亲死心塌地的母亲也会这么决绝。大概是真的被伤透了心吧……   窗外闷雷滚滚,不一会儿就下起暴雨来,美娘听着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窗棱上,更加睡不着了,在那里翻来覆去。   炎热的夏夜迅速降温,凉风从没关的窗户灌进来冷飕飕的,美娘起来披了件外衣,端着烛台去关窗户。雨势很大,窗户下的地板已经积了一滩水,夹杂了泥土腥味儿的夜风吹过来,然后蜡烛一下就被吹熄了。   美娘放下烛台,伸手去拉窗户。恰巧一道闪电划过,照出窗户外的一张人脸。   “啊——”   美娘吓得尖叫一声,脚下踩着水一滑,直扑扑摔在地上。地板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有人跳进来,在美娘身旁蹲下,黑暗中一双眼睛就像饥饿的野兽发出凶恶的光芒。   闪电接连撕破了夜空,轰隆隆的雷震得大地发抖,美娘这时看清他的脸,不觉一怔。   “二哥?”   王文渊衣衫尽湿,黑发垂下几缕湿漉漉地贴在阴沉的脸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美娘,好似想把她看出两个洞来。   他不说话,美娘却松了一口气,撑着坐起来,拉了拉衣领:“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干什么!你是不是嫌白天整得我不够,晚上要吓死我才甘心?!”   王文渊嘴唇动了动,却没吱声,美娘没好气道:“你也不想想咱们都几岁了,怎么还像没长大似的。从小你在我被窝里放虫子老鼠,看我被吓哭了你就高兴。可我现在都嫁人了!你一个大男人半夜跑到妹子房里来说得过去吗?你快走,我现在没心思陪你闹腾,我烦都烦死了。”   可是王文渊就像成了泥塑的雕像一般,还是定定杵在那里,看不出要走的样子。   美娘恼了,气鼓鼓推他一把:“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她的手触到王文渊,王文渊反手一把抓住她手腕,冷冷开口:“你就那么讨厌我。”   美娘吃痛,又甩不开他的手,生气骂道:“废话!我当然讨厌你!”   王文渊手掌愈发用力:“那他呢?”   他?还是她?美娘纳闷:“谁啊?”   “谢安平。”王文渊咬字特别清楚,仿佛在齿间就把这三个字磨碎了。   那混蛋……美娘勾唇冷笑:“我不讨厌他。我恨他。”   听到这里王文渊的脸庞浮起淡淡的笑,他把美娘从地上拉了起来。美娘觉得他今晚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禁后背发寒,她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我要睡觉了。”   哪知王文渊把她的手牵得更紧,居然说:“美娘,跟我走吧。”   美娘吃惊:“跟你走?去哪里?二哥你是不是淋雨发烧糊涂了?”   “离开这里离开京城,去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王文渊忽然抱住了美娘,口气竟有一丝真诚,“美娘,我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我会对你好。”   这这这……听这语气他是要带她私奔?   美娘现在的心情可称之为惊悚,她觉得王文渊是疯了:“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跟你走,二哥算我求你了,你回去吧,别来闹腾我了行么?”   她使劲推搡,想脱离他的怀抱。   “你为什么不跟我走?你不是恨谢安平吗?为什么还要留在他的身边!”王文渊忽然发火,他捧起美娘的脸,眼睛里就像燃了一把火,“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他冰凉的唇覆上来,美娘脑袋里轰得炸开了,被炸得天旋地转。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这算哪门子事?   “放开……呜呜……”美娘费力挣扎,好不容易喘着气推开王文渊,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王文渊你发什么疯!我是你妹妹!亲妹妹!”   美娘气得胸脯起伏不定,肩膀耸起就像只刺猬。她觉得也许并不是王文渊疯了,而是自己疯了,因为她竟然活在这样一个家里!   王文渊牙齿磕到嘴唇,唇角溢出一丝血,他抬手缓缓擦去,正要开口:“你……”   砰砰砰——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谢安平在外头喊:“娇娇!娇娇开门!”   这厮怎么来了?美娘和王文渊皆是一愣,还是美娘先反应过来,冲着外头喊了一声:“爷我就来!”   说完她狠狠搡了王文渊一把,指着窗户小声道:“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快走,不然让外头那煞星看见,铁定扒了你的皮!快走!”   王文渊看看美娘又看看房门,一咬牙跨过了窗户,他临走时匆匆扔下一句话,再次强调:“你一定是我的。”   是你姑奶奶!美娘狠狠瞪他一眼,随后看着他跳下去,消失在雨幕之中。   关好窗户,美娘去打开了门,谢安平“嗞溜”一下就钻了进来。   美娘露出“惊喜”的表情:“爷怎么这时来了?”   “爷不是答应了要陪你回门么,当然得来啦。”谢安平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又道:“打这么大的雷爷担心你害怕,所以专门来陪你睡觉。娇娇,你睡在爷的怀里就不会害怕了。”   他笑着张开手臂搂她,美娘顿时闻到一股子刺鼻的脂粉香味。   她就说这厮是寻乐子去了!才从窑姐儿窝里爬出来吧?!   “哼!”   美娘今天遇见乱七八糟的事太多,没心情跟他虚情假意,恨恨地一甩手,转身就走。谢安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娇娇你怎么不理爷……”   美娘指着他鼻尖骂:“你恶心,不许碰我!”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极品的两家人,一定要够极品才可以啊啊啊啊……酒叔style,本文一定是狗血的!请自带雨伞和避雷针哟 ☆、32   32、逛窑子断子绝孙   谢安平瞪眼:“爷哪里恶心了!”   他摸了摸脸,心想虽然自己淋了雨有些狼狈,但肯定掩不住玉树临风潇洒不凡的本质才对,怎么就招人恶心了呢?   美娘坐在床头抱臂翘腿,昂着下巴把脸别到一边,连眼角余光也懒得看他,鼻腔哼道:“自个儿闻闻你身上那味儿!”   嫌他臭?   谢安平抬手闻闻袖子,纳闷道:“不臭啊……”   “呵!”美娘嗤笑,阴阳怪气道:“成天在那些腌臜地方打滚,跟别人一个被窝里睡觉,香喷喷的凑上去还来不及呢,您当然不嫌臭了。哼。”   以往她闹脾气只敢一分生气九分撒娇,但今晚她是九分火爆一分挖苦,把谢安平骂得一愣一愣的。他见美娘娇娇媚媚地坐在那里,从那张漂亮小嘴儿里吐出一句又一句刻薄的话,明明句句都在骂他,可他就是生不起气来。   哎哟这小妮子怎么这么撩人呢……   谢安平抓抓发痒的胸口,决定迁就他心爱的娇娇,嬉皮笑脸凑上去:“你们女人常说臭男人臭男人,男人就是要臭才算男人嘛。”   他嘟着嘴想去亲美娘,可还没碰上就被美娘一个巴掌打上来,把嘴皮子都打肿了。美娘冷冷道:“我们还说男人是杀千刀的,你怎么不去挨刀子啊?”   “嘶!”谢安平捂住嘴一阵痛楚,他委屈地看着美娘,“娇娇你打得爷好痛。”   美娘恶声恶气道:“痛死活该!滚一边儿去,别来我面前污我的眼睛!”   说完她双手用力一推,把谢安平推开老远。   谢安平差点摔倒,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风流眼一沉,咬牙道:“闹够了就行了啊,不然爷、爷……收拾你了!”   美娘才不怕他的威胁,抬头挑衅:“随、便、你。”   她抓了床被褥扔在地板上,还顺便用脚狠狠踩了几下,指着说:“不许爬我的床,你睡地上!”   美娘迅速放下帐子,倒头拉过被子就转过身去,甩给谢安平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居然敢对他甩脸子!   谢安平顿时火了,穿着鞋就跳上床去,把美娘从被窝里扯出来。   “你嫌爷恶心是吧,爷就是要恶心你!”   他按住美娘一顿狂亲乱摸,把她双手扣在头顶,两条强健的大腿压着她身子,然后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又啃又咬。   美娘气鼓鼓骂道:“滚开!”   谢安平用牙齿扯开她的衣襟,准确无误地咬住凸起的红樱,还故意拿牙尖去磨,又舔又吮,把她胸口弄得湿漉漉的。   美娘痒痛交加,拱起身子骂他:“你变态!”   谢安平不和她吵,一对儿风流眼似笑非笑,继续捣鼓自己的事情。他腾出一只手摸向美娘裙腰,嘶啦一下就把她裙裤都褪下,手掌按上她白馥馥的雪臀。   美娘一惊,遂更加拼命地挣扎起来,嘴里骂得更凶了。谢安平嘿嘿一笑,在她臀上轻掐一把,眉眼得意:“爷就是恶心又怎么样,你还不是照样要被爷干。”   ……禽兽!   美娘还没骂出口,他就粗鲁地顶了进来,她吃痛尖叫了一声,全身都绷紧了。   谢安平咝咝儿喘着凉气,拍着她大腿道:“松点儿松点儿……爷要被你夹断了。”   “你就该断子绝孙!”美娘凶巴巴地骂人,眼泪哗一下就出来,抽抽道:“混球,就只知道欺负我……呜呜——脏死了!你脏死了……”   谢安平扑哧笑了,俯下去贴着她脸颊哄道:“嘿嘿,就算爷两天没洗澡又淋了雨,身上是出了些汗味儿,但也不至于就把你臭哭了呀。香娇娇乖娇娇,别哭了啊……”   谁是因为这个委屈了!美娘抹着泪呜呜地说:“要、要饭的,也、也比你干净……你最脏,勾栏窑子里那么多……唔、谁知道你有没有病……”   咦???   谢安平一怔:“什么勾栏窑子?”   美娘绞紧了小腹想把他挤出去,闻言冷哼:“你还装蒜,我问你,你是不是去城西了?”   谢安平大方承认:“是呀,你怎么知道?哎呀娇娇跟爷心有灵犀,连爷去哪儿都猜得到。”他察觉到她在用劲,不甘示弱地往里顶得更深了。   “鬼才跟你心有灵犀!”美娘气不打一处来,“你逛窑子就逛窑子,带一身熏死人的脂粉味儿回来不说,保不准还染得有花柳病!你不准碰我,我不想染上那种脏病!你快出去!出去出去……”   她柔软的腰肢左右扭动,就像三月春风撩起的嫩柳。   谢安平咀嚼过她的话,缓缓松开了她,把手撑在她脑袋两侧,低眉直直看着她,目光灼灼。   美娘气也撒完了,渐渐冷静下来,对上他冷浸浸的眸子,方才生出些许后怕。她怎么忘了这厮的霸王性子?此命休矣!   “噗!呵呵呵……”   岂料谢安平忽然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他慢悠悠道:“哦——原来你以为爷逛窑子去了。”   美娘喝道:“难道不是吗?你自己说你去了城西,淋雨都没能把身上的骚狐狸味道冲掉!”   “鼻子真灵,比卫府养的大狼狗还好使。”谢安平捏了捏美娘鼻尖,“爷都有你了怎么还会逛窑子,娇娇你多心了。”   美娘现在能空出手揍人了,一听就扇上去:“你什么意思!我跟窑姐儿一样吗?!”   谢安平越挨揍心情越好似的,继续笑:“你比她们漂亮多了也有趣儿多了,而且你还会吃醋,吃起醋来像个小辣椒火爆爆的,嘿嘿,爷就爱吃辣。”他说话也不忘“正事”,捧起美娘的腰温柔摆弄,边弄边解释,“爷去城西是抓犯人,搜查的时候确实进了几个风月场,但是爷发誓,绝对没有搭理她们,真的是逛了一圈没搜到人就出来了。”   身体被他弄得像水一样软,美娘微微喘息,檀口吁吁:“我不信……嗯……”   这色鬼去了那种地方能不寻欢作乐?骗谁呢!   “不信你看看爷的裤儿,还是出门穿的那条。”谢安平辩白,忽然间有了个主意,“再不信的话爷只有这样证明给你看了!”   之后,他冲锋陷阵越战越勇无坚不摧。   直到美娘哭啼啼点头:“信了信了!爷我信了……”   谢安平折腾许久才鸣金收兵,他伏在美娘身上抖了抖,然后用手抹了腿根黏糊糊的玩意儿伸到美娘面前:“看见没?爷的子孙又多又稠,这么宝贵的精气儿爷只舍得给娇娇你。”   好一个大方施舍的口气。   美娘香汗淋漓,喘着气儿磨牙:“……多谢爷的赏赐。”   呸呸呸!又腥又臊的脏东西,恶心吧唧的,谁稀罕要!   谢安平乐呵呵的,把脑袋埋下去在美娘光滑平坦的小腹上亲了一口:“儿子儿子,我把你放进去了,你要争气啊。”   美娘含笑不语。她心里想的是:小混账你要是敢让本姑娘肚子大起来,本姑娘就把红花当饭吃!   第二天起床后谢安平才去好好清洗,趁他出去的功夫,美娘把黄莺叫来悄悄问:“我哥回来了么?”   黄莺道:“大少爷没回来。”   美娘想他应该没去侯府,不然行雁早绑了人送回来了,于是道:“你找个人去国子监看看他在不在那儿,要是在的话就盯紧他,别让他惹出麻烦。”   黄莺慎重地点点头,出去了。美娘把自己收拾打扮齐整,打算等谢安平回来就和他径直离开王家,赶紧回侯府去,避免和俞如眉见面,省得她娘说出什么话惹到这煞星。   俩人刚下阁楼,就听见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哭,然后王金桂披头散发地跑过来,跌跌撞撞扑倒在美娘脚下。   美娘一惊,脱口就问:“这是怎么了!”   “文渊、文渊不见了!”王金桂哭哭啼啼,手里还捏着一张纸,“他留下这个就走了,不知道人去了哪里!美娘啊,求你给侯爷说一声,请他帮忙把文渊找回来好不好?大娘求你了……”   美娘垂眼瞟见纸上只写了四个字:远走,勿念。   她也有些错愕,那个败家纨绔的混蛋二哥居然离家出走了?会不会是他怕她把昨晚的事告诉谢安平,所以跑了?   “哎哟我的文渊呐,你去哪里了!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可怎么办啊——”   王金桂哭得比杀猪还难听,美娘实在看不下去,好言劝道:“大娘您别担心,也许二哥只是想出去散散心,过几天就回来了。以前他不也经常这样么。”   王金桂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可是以前他从来不留书信的,而且我去他房里看了,他连蛐蛐笼子都收拾走了!美娘,你二哥是铁了心要离开这个家啊!呜呜,他怎么能这么狠心扔下咱们一家子呢?文渊啊——”   “这个……”美娘笃定王文渊是怕遭报复畏罪潜逃了,只得硬着头皮对谢安平说:“爷您看……”   谢安平挥挥手:“行,爷让人去找一找。”   王金桂感恩戴德:“谢谢侯爷!谢谢侯爷!”   美娘微微一笑:“爷,咱们回去吧。”   走出王家大门,美娘正要上轿,只见来了几个衙役,手里拎着一个*的包袱。谢安平见状也没着急上马,而是喊过人来问:“什么事?”   “小的见过侯爷。”那衙役说道:“昨夜暴雨涨水,河里翻了条渡船,没了几个人,小的们今早打捞出几具浮尸还有东西,唯独剩了个包袱找不到人认领。里面装着的身份文牒上写的是王文渊,听说这户人家有个姓王的公子,于是来此问问。”   美娘心头一紧:“把包袱给我看看!”   包袱皮解开,里面是几套眼熟的青年男子样式的衣裳,美娘都见王文渊穿过,除此而外,还有个金灿灿的装蛐蛐儿的笼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猴爷:爷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了哦……@美娘娇娇╭(╯3╰)╮   美娘娇娇:你拿回去自己吃了吧!╭(╯^╰)╮   酒叔:……好重口。。。   谢谢洒洒扔了一个地雷 ☆、33   33、当首饰邀办寿辰   尤思仁去衙门认尸,几具浮尸都泡得脸肿身胀看不清面容,尤思仁翻看过他们的后颈,摇摇头:“文渊脖子上有颗痣。”   尸体没找着,可是人却不见了。衙役沿河寻了三天,谢安平也派金吾卫去找,还是一无所获。众人只道恐怕凶多吉少,也许尸首被大水冲到哪个地方去了也不一定,这种情况下生还的机会几乎是没有。   王金桂晕厥过去好几次,醒来就抱着王文渊的东西哭,才四五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痴痴傻傻,心智都有些失常了。王家全家上下都笼罩着一股阴霾,众人因为此事被转移了注意力,暂且放下了以前的吵吵闹闹,连尤文扬从国子监回来安慰尤思仁,唯独王老爷子还不知道孙儿没了,每天依旧去骡马市场转转,亲手喂喂那些牲口。   小半月过去,王文渊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尤思仁也渐渐绝望了,他和家人商量是不是要办丧事。   王金桂一听顿时嘶嚎起来:“办什么丧事?你给谁办丧事!文渊没死!我的文渊还好好的!”   她一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成天以泪洗面,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尤文扬也不赞成办丧事,他道:“兴许二弟顺流而下被人救起,可能他受了伤,在别人家里休养。且不急于一时,我们再派人出去找找,总还是有希望的。”   尤思仁又何尝希望王文渊是真的死了,他闻言只是抚腿叹息,尽显苍老颓态。   这时,尤文扬道:“这样吧父亲,反正我打算离京一些时日,不如就由我顺便去打听文渊的消息。”   尤思仁诧异:“你这个月应该去吏部了,离京做甚么?”   “我不去了,我已经把那个职位辞了。”   “辞了?!那么好的机会你居然辞了!”尤思仁大惊失色,声音陡然提高。   尤文扬道:“要靠着妹妹才能飞黄腾达,我怎么可能过得安心?我不要美娘委曲求全,我以后不做官不进朝廷,不依靠他们侯府一丁点儿,我凭自己做出一番事业,只有娘家有底气,美娘才会在侯府过得好。不然处处看人脸色,低三下四地去求人……父亲,难道你就忍心见美娘过那种日子?”   尤思仁被他说得脸色发白,吞吞吐吐:“你不做官……那你做什么?这么多年的书岂不是白念了?”   “读书不是为了做官,而是为了明理。杨复来也没有去衙门谋差事,他打算去漠北做生意,我想跟他一起去。”   这厢尤文扬去意已决,那厢美娘在侯府,却因为王文渊的事心中横了一根刺。   她是讨厌他,从小就讨厌的不得了,谁叫王文渊成天就欺负她来着?什么揪辫子下绊子都是家常便饭,他还捉虫捉蛇吓她,故意弄坏她喜欢的东西,撕破她的新衣裳……美娘不知道自己哪儿就惹着王文渊了,反正他看她不顺眼,她也觉得他特别惹人嫌。   最过分的一次是她大概五六岁的时候,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寒风刺骨。尤思仁便送了件兔毛的小皮袄给美娘,美娘模样儿长得精致漂亮,穿上白茸茸的皮袄,头上梳两个小辫儿,别提有多招人疼了。王文渊穿得是狐狸皮的袄子,却眼红美娘的兔皮袄,非要抢过来,美娘当然不肯了,他伸手来扯的时候她就在他手背狠狠咬了一口,血都咬出来了,还留下很深的牙印。   王文渊怀恨在心,便使坏让身边小厮去骗美娘,说尤文扬要带她骑马,让她去骡马市场见面,而且还不能让爹娘知道,否则就不让骑了。那个时候王家还没搬到现在的大宅子,从家里去马市就只用穿过一条街,美娘信以为真,吃过晚饭便偷偷去了那里,溜进马圈。   哪晓得王文渊尾随其后,见美娘进了马圈就关上了栅栏,还把圈门锁死。美娘年纪小人也小,根本翻不出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得都没了力气,最后在马圈过了一夜。   那夜可真是冷啊,美娘至今都忘不了外头纷飞的鹅毛大雪,她缩在稻草垛子里,又冷又饿又怕,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然后她做了个梦,梦里面有个脏兮兮的乞丐伸出手来抓她的袄子,她本来不想给的,可是见人家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于是主动把袄子解下递过去。   “我们一起盖好不好?”   府里的人找了一夜,最后还是清早马夫来清扫马圈,才发现了睡在干草堆里的美娘。也是美娘命大,冻了一宿居然只是受了风寒,被抱回去吃了两幅药就好了,倒是王文渊因为犯下弥天大错,被尤思仁狠狠抽了板子,连王金桂都没能拦住,那传话小厮也被撵出了府去。病好以后,美娘就不怎么搭理王文渊,而王文渊也不敢再这么没轻没重了。   现在想来,俩人的死结就是那时结下的,其实后来美娘倒也不觉得王文渊是故意要害自己没命,他肯定当时也是怕的,听说他挨了打都没哭,反而追着问她会不会死。可惜的是那件兔皮袄子不见了,没有找到。   唉,到底是少不更事。美娘觉得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早就不记这份仇了,尽管讨厌王氏母子,很想让他们吃点苦头,却从没想过要他们死啊!   还有王文渊雨夜那晚的举动,简直都是丧心病狂,她当时都想两巴掌抽死他,可他真的没了,她心里又挺不是滋味。   “哎……”   美娘揉揉堵得发慌的胸口,决定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俞如眉已经搬出了王家,黄莺和绿竹也跟了过来伺候,事情貌似一步步正按着她的计划走,她还需要仔细谋划打算。   谢安平那厮一早就去卫府了,他最近倒是每天都去,听说跑了个重要的犯人,他火得不行,于是成日揪着抓到的几个小喽啰拷打审问,傍晚回家身上偶尔还有血渍。美娘见状由衷感叹他真是个煞星。   “黄莺,你进来一下。”   晌午过后下人们都昏昏欲睡的,美娘瞥见周围没人,便把黄莺单独叫进房间,偷偷塞给小丫头一包东西。   美娘压低声音道:“你寻个由头出府去当了,别在一家当铺,多找几家分开卖,换的银子甭拿回来,找个地方藏起来,懂了吗?”   黄莺掂了掂,里面钗环相撞清脆作响,遂点头道:“奴婢明白。但是小姐,这侯府的东西会不会被铺子掌柜认出来?”   美娘肯定道:“不会,我拿的都是些不起眼的玩意儿,也不怎么值钱。还有,那些金的银的你可以先拿到银楼去,熔了重新打个式样再去卖,容易出手些。”   主仆正在商量,只听香槐在外头说:“姨娘,四姑娘来了。”   “快藏好。”   美娘赶紧让黄莺把东西揣起来,紧接着软帘一飞,商怜薇从走了进来。   美娘堆起笑脸迎上去:“四姐怎么来了?”   “我一个人在院子里无聊,想找人说话解解闷,你不嫌我烦吧?”商怜薇笑不露齿,看起来既温柔又文静。   “怎么会。”美娘报以同样的笑容,吩咐黄莺,“你去叫绿竹沏杯香茶来。”黄莺心领神会,福过身就退下了。   美娘牵着商怜薇坐下:“都是妾身的疏忽,不仅未能前去拜访四姐,反而要姐姐先过来串门,真真是失礼了。”   商怜薇很善解人意:“你娘家的事我都听安平说了,也是造化弄人,妹妹请节哀,别伤心坏了身子。对了,安平还说妹妹从娘家带回来两个使女,刚才那个就是吗?看着怪伶俐的哩。”   安平说安平说……那混蛋什么悄悄话都给你说是吧!   美娘最见不得她端着正房奶奶的架子,遂笑道:“是呀,刚才这个叫黄莺,算不得很机灵,顶多是老实本分罢了。要另一个绿竹才伶俐呢,对了,绿竹模样也生得俊俏,本来妾身只准备带黄莺的,是爷非要让妾身把绿竹也捎上。”   果然,商怜薇脸色微变:“哦……是吗?”   “嗯,而且绿竹烹茶焚香的手艺极好,连爷吃了她泡的茶也赞不绝口。”美娘认真点点头,“哎呀来了,喏,这就是绿竹。”   绿竹端着两瓯茶盏进来,商怜薇仔细一打量,果然是个俊丫头,虽然没有美娘那种妩媚勾魂,却是小家碧玉的风情。   绿竹奉上茶:“四姑娘请用。”   商怜薇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挪开目光,美娘觉得她一定心情不佳,因为她把茶搁那儿就没喝。   美娘暗自得意:叫你安平长安平短的,现在难过了吧?你家安平可没告诉你屋里头还有个漂亮丫鬟!   “对了,妹妹你知不知道安平的寿辰就快到了?”俩人闲聊一会儿,商怜薇忽然问道。美娘一怔:“寿辰?”   商怜薇见她一无所知的样子,含笑徐徐道来:“安平是七月十五中元节生的,瞅着还有半个多月就到了,我想今年的寿宴就由你来办罢。”   美娘一听连忙拒绝:“不行不行,妾身办不好的……”   “妹妹就别谦虚了,你是安平的屋里人,你不来办谁来办?”商怜薇劝说道:“府里两位夫人年纪都大了,做起这些来难免操劳,我又身子不好帮不上什么忙,这个家里里外外都需要人费心打点,这个担子迟早要交给安平的屋里人。其实也用不着多大排场,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顿饭,有两个助兴的节目就成了。妹妹你好好办,给安平过个难忘的寿诞。”   美娘还想推辞,但不敌商怜薇百般劝说,再者别人都找到她头上来了,她推三阻四确实说不过去,最终只好勉强答应。   “……好吧,妾身尽力而为,如果碰上有什么不懂的、拿不定主意的,劳四姐您费心指点。”   商怜薇含笑颔首:“一定。”   送走了商怜薇,美娘隐隐觉得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给那煞星做寿?侯府筵席她连见也没见过,更遑论操持了。若是办得好那是她一个小妾应该,若是办不好落人笑柄,麻烦可就大了。   可是商怜薇既然这么开口,三姑妈那边肯定是支持的,二姑妈这个人不好说,笑眯眯却有些城府,谁知道她是不是也想借机让自己下不来台?至于小姑妈……   美娘灵机一动,不如就去请教一下谢秀,自己与她年龄差距不大,而且她那么心疼那混蛋,肯定不会坑他对吧?   话说回来,那厮居然是中元节生的!怪不得是这么副鬼见愁的性子!   打定主意,美娘心里也没这么慌了,淡然地吩咐下人准备晚膳,只等谢安平回来吃。太阳落山的时候他回府了,不过却闹出一番动静。   “你,跪在这儿!”   美娘听见响动出去看,只见谢安平拎小鸡一样提着黄莺的后领,把她摔在院子中央,让她跪下。   美娘暗暗惊心,快步过去:“爷,您这是作甚么?”   “娇娇,爷逮着个家贼,她偷你的东西出去卖,刚巧被爷抓个正着。”   谢安平扔下一包东西在黄莺面前,美娘定睛一看,不正是她让小丫头去当的那些!   美娘的心一下就悬在了嗓子眼儿,偏偏谢安平还一副邀功的德性,指着黄莺道:“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先给爷狠狠打她四十板子,再叫人牙子拉出去卖了。”   黄莺咬着唇,吓得脸色惨白,却没吐出一个字儿的解释,更是不提美娘。   很快下人们就拿着绳子和板子来了,要捆了黄莺用刑,美娘见状心急如焚,一下冲上去挡住。   “别打!是我让她去卖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嘛,酒叔好喜欢虐白莲花~~~   PS:上一章的蛐蛐笼子表示小妖精们都太不正经了,乃们怎么能取笑那么具有代表性的关键证物!人家是二少心爱的宝贝好吗?形影不离的好吗?!!!╭(╯^╰)╮ ☆、34   34、送寿礼逃过一劫   美娘撵走要用刑的人,又把黄莺扶起来给她擦了眼泪,低声道:“出去怎么不小心?罢了,你先下去梳洗,我来对付他。”   黄莺委屈抽噎:“我也不晓得怎么那么倒霉就碰见了侯爷……呜呜,姑娘要不我还是承认了吧……”   “你想小命不保吗?”美娘握住她的手重重一捏,安抚道:“没事,交给我。”   打发走众人,美娘拾起那包首饰,对谢安平道:“侯爷咱们进屋说罢。”   回房关好门,美娘除了把“贼赃”摆到谢安平跟前,还把另一个金漆盒子也打开,指着道:“这些都是姑妈们给妾身的见面礼,这个镯子爷应该记得吧?小姑妈亲自送的,还有这根白玉簪子,是四姐从她头上拿下来的。”   谢安平点头:“对啊。”   “这些东西对妾身来说不仅贵重,而且代表了府里各位长辈的心意,所以妾身从来都是好好保管,连戴也舍不得戴,就怕弄坏了对不住姑母姐姐她们。”美娘一转手又指着另一边说,“再请爷瞧瞧这些,那几根银簪子是妾身的嫁妆,还有两副耳环也是妾身的随身物,妾身让黄莺当的是自己的东西。”   幸好她早有准备,就怕侯府的东西扎眼,所以只是挑了谢敏送的几根簪子,还有嫁妆里的一些零碎玩意儿出去卖。料谢安平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记清这么琐碎的事情,哪根簪子哪个戒指是谁的,他晓得才怪!   果然,谢安平认可了这个解释:“嗯,这些东西做得不怎么样,不可能是府里的。”   这种时候美娘忽然感激起谢敏送的幸亏是廉价货,她微微一笑:“爷这下放心了?黄莺不是家贼。”   “可是……”谢安平在金吾卫审惯了案子,有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他托腮不解,“娇娇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让人去变卖首饰?你缺钱用?”   银子当然不缺,谢琼拨给他们小院子的月例至少是二百两,过节还会额外增加,而且下人们的工钱都统一从侯府里支,这些银子只用来打理小厨房,又或者额外添置一些东西,所以非但花不完,每月还能剩下不少。美娘初来乍到就听香槐说了,以前是香槐管账,因为谢安平不常回来,每个月开支更少,别看香槐年纪小却很忠心,把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替谢安平省下不少钱,竟然有一千多两。美娘寻思这笔钱虽然数目可观,但都是摆在明面帐上的,而且知情人比较多,打起主意来太费力,所以就干脆仍旧还交给香槐打理,她要使银子的时候吩咐一声便是了。   现在可不能说缺银子,不然这厮一问香槐就揭穿了,于是美娘摇摇头:“不缺。”   谢安平更纳闷儿了:“你不缺银子当首饰干什么?”   “是因为……”   美娘低低垂眸,手里绞着手绢儿,暗中狠狠拧了自己手背一把,一下疼得眼睛里蓄起了泪水。谢安平一见慌神了,连忙蹦起来:“哎呀怎么哭了?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爷不问了,你甭哭啊……”   美娘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吸吸鼻子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妾身是想给您买样礼物,现在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谢安平吃惊:“礼物?为什么要买给爷?”   “爷的寿辰马上就到了不是吗?”美娘歪着头,轻抿樱唇眼眸微红,娇滴滴道:“这是爷跟妾身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寿辰,妾身想让爷开心,所以不仅准备好好办一场寿宴,还打算给您买件儿寿礼。可是妾身不想花府里的银子,那样就当作是用您自己的钱给您买的寿礼,而不能算作妾身的心意了。所以妾身才让黄莺去变卖嫁妆……爷,您怪妾身么?”   谢安平一听,脸上的表情顿时丰富起来,好似吃了一枚橄榄,有些心酸又有些甜蜜的味道。他眨眨眼,抱住美娘狠亲一口:“不怪!爷的娇娇这么有心意,爷怎么舍得怪你。”   美娘如释重负地依偎进他怀里,笑道:“爷对妾身真好。”   “娇娇,你是怎么晓得爷的生辰的?”过了一会儿,谢安平冷不丁问她。   美娘讨厌他问东问西,偏偏还要忍着不耐烦,好言答道:“妾身是听四姐说的。”   “哦,是四姐啊。”谢安平情绪渐渐低落下来,半晌才道:“别办什么筵席了,也甭给爷买寿礼,爷从来不过生辰。”   美娘糊涂了,抬眼看他:“不过?”   就算她这样小户人家的闺女,生辰那日不说多么热闹,至少一家人也要吃一顿家宴,然后各人送上贺礼,这是规矩。可这厮身为堂堂小侯爷,竟然不做寿?   谢安平眼帘低垂遮住了瞳子,一副不想提及的样子:“就是不过。”   “……哦。”美娘敏锐地感觉到他现在情绪不佳,所以顺着他说:“爷说怎样就怎样,妾身听爷的。”   “真乖。”仿佛刚才他的低落都是美娘的错觉,谢安平一抬头又恢复了笑脸,色眯眯扑向美娘,“来让爷抱一抱。”   “爷真坏。”   美娘同他在榻上嘻嘻哈哈打闹了一阵,随后香槐来请膳,俩人才收拾衣衫去用晚膳。   吃饭的时候,谢安平让香槐把小账房的钥匙拿来一把给美娘:“你以后要使银子就自己去取,爷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想怎么花怎么花,爷还不至于养不起你。”   美娘窃喜,可还要推辞几句:“妾身在府里吃穿不愁,其实平素也花不了什么钱……”   “拿着。”谢安平硬塞给她,然后摸着她细细滑滑的手背笑道:“反正你整个人都是爷的,所以爷也不亏。”   安寝之前,美娘瞅了个空去找黄莺,黄莺眼睛都哭肿了,见美娘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姑娘!”   “快坐着,今天吓坏了吧?跌得疼不疼?”美娘拿手绢给她擦脸颊。   黄莺自责道:“都怪我没用,我专门去了城西的当铺,以为在那里碰不上熟人,谁知进门就撞上侯爷,他一问我就露馅了。”   “不怪你,是我没想周全,他最近在城西搜犯人,难免你们就遇上了。不过咱们今天也算因祸得福了。”美娘噙笑,眼眸儿弯弯的,“他给了我账房的钥匙,以后要银子我自己取便是,你不用再像今天这般冒险了。”   黄莺抹泪点点头:“嗯,话说回来,姑娘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美娘神神秘秘的表情,狡黠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好了不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你帮我盯紧绿竹,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白天她跟黄莺说悄悄话,按理绿竹该在外面守着,可商怜薇都走进屋里来了也没人发现,差点被她听见俩人说的话,好险!绿竹这丫头本来就是王金桂身边的,从来不跟美娘一条心,现在她能背叛旧主跟了美娘,焉知以后不会反过来又背叛美娘?   除了绿竹,还有商怜薇。美娘就说这四姐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拐弯抹角左劝右劝要自己操办寿宴,哪知那混蛋压根就不过!若不是今天歪打正着,美娘提前“吐露实情”,到时寿宴一开,谢安平肯定会甩脸走人撂下她不管。若是碰上想不开的女子,说不定受了这样的羞辱就愤而自尽了!   美娘琢磨着得找个机会报一箭之仇,但又不能当众和商怜薇翻脸,高墙深院里就是要笑里藏刀暗箭伤人才有意思不是么。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把侯府搅得乌七八糟,想想她就觉得痛快。   不过她有些好奇,提起做寿谢安平为什么一副哀愁模样?   一定是她产生了错觉,那种煞星怎么可能伤心难过,他不给别人添堵就算好的了!   回到屋里,美娘已经做好了被谢安平折腾的准备,而且因为她刚刚逃过一劫,她还打算等会儿演戏的时候卖力一些,让这厮摆弄够就歇了,别忽然兴起旧事重提,她什么话都是胡诌的,说多就会错多,露出马脚。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谢安平只是抱着她亲热了一会儿,并没有要做那档子事的架势。美娘极度怀疑他是出去偷腥吃饱了所以没*,所以偷偷在他衣襟处嗅了嗅,但没有闻到香味儿,反而是一股男人特有的醇爽气息。   行啊这厮,竟然学聪明了,懂得洗干净再回来了。   美娘暗暗咬牙,虚伪笑问:“爷您今晚不舒服吗?”   谢安平不假思索地否定:“没有啊。”   “那……”你这混蛋怎么这么安分!别告诉本姑娘你突然转性了变成正人君子了!   美娘心里这般想,可却不能说出来,于是她温柔一笑:“早点歇了吧,爷。”   说罢她转过身面朝内侧,对着墙壁上的幔帐咬牙切齿。   睡过别的女人又来和她同床共枕,恶心死了!   室内安静了一阵,美娘几乎都要睡着了,冷不丁后背覆上来一具热热的身子。谢安平趴在美娘耳畔,小声问:“娇娇你睡着了吗?”   美娘懒得理他,所以没吱声。   可是谢安平不依不饶的,在她腮边一直磨蹭,低低地唤:“娇娇,娇娇……”   死混球你干嘛干嘛干嘛!!!   美娘强忍着怒气,朦胧睁眼:“唔……爷什么事……”   “嘿嘿,爷忽然想起来你说打算送爷寿礼,那你准备送的是什么呀?”   “这个……”美娘一个激灵瞌睡全跑了,顿时警惕起来,她哪里准备送他寿礼,都是临时乱编排的。她支支吾吾半天:“这个……我不告诉爷,说了就没意思了。”   越是这样,越激起谢安平的好奇心:“说嘛说嘛,你不告诉爷,爷今儿晚上就不睡了,一直缠着你闹。”   亏你个大男人也好意思!   美娘没辙,眼珠转转回想了一下这厮喜欢什么,登时发觉她还真不知道他的喜好,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十分好色,跟她一块儿的时候手脚就没规矩过。   于是她说:“妾身打算买十个漂亮丫头回来伺候爷,爷喜欢吗?”   谢安平兴冲冲的脸立即就耷拉下来,他重重哼道:“哼!不喜欢!”   他把头埋在手臂里生闷气。   遭了,捋错老虎毛了。美娘赶紧改正,掩嘴咯咯:“爷真不经逗,妾身是骗您的,就算您喜欢,妾身也不愿意。妾身才不要别的女人来抢爷呢。”   “真的?”谢安平瞬间雀跃,亮亮的眼睛看着美娘,“那你快说到底寿礼是什么?”   美娘绞尽脑汁地想,忽然瞥见他肩头的旧伤,忆起他说这是抓白老虎时弄伤的。这厮好像喜欢虎皮之类的玩意儿?美娘不敢确定,此时也只好赌一把,道:“妾身打算买几张上好的狐狸皮回来给爷缝一件披氅。我看爷四季衣裳都不缺,独独缺一件能遮风挡雪的厚氅衣,所以才想给您亲手做一件。”   说完以后美娘忐忑不安,心想会不会这话又没说对,惹到这厮就麻烦了。   谢安平慢慢咧开了嘴,最后嘴角都要挂到耳朵上去了,笑意掩不住。   “娇娇——”他凑上来亲得美娘满脸都湿了,过足了瘾才灼灼地看着她,目光炙热。   “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喜欢爷。”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是一群柯南+金田一+福尔摩斯+波罗……居然发现了小猴爷和美娇娇的猿粪!(真的不是酒叔写的太明显了吗?)   最近工作又忙起来了,更新时间可能不定,但酒叔会努力当一日一次狼的!~~o(>_<)o ~~ ☆、35   35、飞上枝头变凤凰   什么叫这么多年她一直喜欢他?   她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认识他!   美娘气愤谢安平总是一副想当然的样子,正想开口反驳,可还没来得及说出话就被他堵上了嘴。   他亲着亲着就来了兴致,迫不及待把手伸进美娘的衣衫里面,使劲揉捏搓玩,把她弄得娇声直喘。   美娘很配合他的摆弄,她想着这厮正在兴头上,只要把他伺候高兴了,他就不会再追着刚才的事问到底。于是她主动给自个儿宽衣解带。   谢安平却一把按住她的手:“别动!”   美娘不解地看着他。   只见他勾起唇角,一手扯住她短短的小亵裤,使劲儿一撕。   嘶啦——   “嘿嘿,爷就喜欢亲自动手把你脱得光溜溜的,感觉特爽。”   美娘勉强奉承:“爷的喜好……真特别。”   谢安平你这个死变态!   翌日美娘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谢安平早就无影无踪了。她坐起来觉得小腹有些不舒服,正暗自琢磨是不是昨晚被那煞星弄伤了,撩开被角一看,床单上有淡淡的红印。   原来是月事来了。   美娘欣喜不已,双手合十感谢菩萨让她这个月运气好没中招,而且一想到起码有五六日不用应付那厮的纠缠,她就觉得胸臆舒畅。   但是她也清楚不可能每次运气都那么好,当务之急是要想个不怀孕的法子。院子里谢安平的眼线那么多,买药回来熬是不成的,就算瞒得过一时怎么瞒住一世?那厮天天要,她就得天天吃药,久而久之任谁都要怀疑。   坐在床上想了想,美娘决定去编排二姑妈。   过了晌午,美娘换上一条素净的裙子,藕色纱衣外头罩了件儿湘色比甲,然后喊来香槐问:“现在去给二姑妈请安行么?”   香槐道:“二姑奶奶午膳后都要小憩半个时辰,未时三刻才起来。今天二十六,负责城里几个铺面的罗掌柜申时要过来对账,姨娘您要请安不如等晚膳前再过去。现在刚过未时,外面日头正毒,您当心晒。”   就是要日头毒才好。美娘道:“知道了。你去找两匹爷喜欢的料子,爷要我给他做衣裳,对了,还有貂皮或者狐狸皮,也选些好的来给我瞧。”   “诶!”香槐利索答应,带着两个小厮就去库房找东西了。美娘赶紧叫上黄莺出门:“快走。”   临走碰上绿竹正在给院墙下的石竹浇水,她见状问:“姑娘您这是去哪儿?”   美娘道:“睡久了身上乏得很,我去花园里走走。你在这儿等着,过会子香槐要拿料子来,你帮我看看合不合适。”   说完她摇着绢扇慢悠悠地跨出了院子。   谢琼午睡起来以后,初柳便告诉她美娘已经在外等了老半天了,谢琼道:“哎哟这么大太阳怎么等在外头?你们怎么不把人请进来?”   初柳道:“是尤姨娘怕打扰太太您,坚持要在外面等的。”   谢琼着急道:“还愣着干嘛,快把人叫进来休息啊!”   美娘进屋的时候一张脸颊被晒得红扑扑的,额头上冒出大颗的冷汗,嘴唇干涸发白,一瞧就是极不舒服的模样。她给谢琼行礼:“妾身拜见二姑妈……”   话才说了一半,她两腿一软就跌了下去,幸好黄莺上前把人接住。   谢琼一阵着急:“快坐下快坐下!”   美娘被搀扶着坐上椅子,眉头紧蹙汗如雨下。谢琼吩咐初柳拿两个软垫来垫在腿下和背后,关心道:“看样子是中了暑气了,初柳你去请张御医过来。”   张御医以前是宫中御医,后来年岁渐大不想再在宫中讨生活了,于是辞官出宫做了名寻常大夫。谢琼慕他名气,便重金聘其入侯府。老头子年过花甲膝下无子,前两年老伴又死了,于是一心一意留在侯府里,并收了个小厮当徒弟,名叫云鸽。大伙儿念他以前的名气与威望,于是都习惯喊他张御医。   张御医来把过脉后,道:“这位小夫人患的是暑厥,乃是由于暑邪侵体,灼燔阳明、触犯心包所致,外加葵水而至引起体内元气亏虚,所以容易晕眩盗汗。不用开方子,煮一碗百合蜜枣汤吃下,在通风凉快的地方歇息一会儿就好。还有,最近一段日子多食温补之物即可,暑夏热燥,切忌人参鹿茸等大补药材。”   美娘一听居然不写方子,心想一番盘算岂不是就落空了?大夫不开方子就没有药吃,没有药吃她就不能偷梁换柱,不能偷梁换柱就没法正大光明喝下避子汤,不喝避子汤就会怀孕……不行,非得让这老头子给她开方子。   于是美娘问:“老先生,不知妾身身子是否康健?”   张御医道:“小夫人体质温厚,十分康健。”   “那……”美娘羞羞怯怯,赧然地看了看谢琼,抿唇低语,“那妾身为何迟迟未能有孕?”   谢琼一听便笑了:“你进门日子尚短,不用着急。”   美娘把头埋下,更害羞了:“可是妾身跟着侯爷的时日不短了……”   张御医也说:“小夫人正值妙龄,小侯爷也是青壮年岁,假以时日一定会有孕的,操之过急反而不好。”   “其实是侯爷想尽快要个孩儿,所以妾身才会这么心急。”美娘觉得把谢安平搬出来应该管用,对张御医道:“不如您给妾身开一些调理身子的汤药?”   “这个……”张御医捻着胡子,转而望向谢琼。   谢琼含笑点头:“你就开个方子罢,免得她心里不踏实。”   “好吧。”张御医答应了,叫云鸽伺候笔墨写了张方子,然后拿给美娘,“这方子是固本培元的,你先吃着,要是三个月后还没动静,老夫再给你号脉。”   美娘如获至宝地接过,拿给黄莺贴身收好,然后在快到申时的时候就告辞了。接着张御医也离开了,初柳去收拾座椅上的垫子,不满咕哝道:“说的好听,什么侯爷想要孩儿,明明是她自己想母凭子贵,一肚子坏心思……”   “初柳。”谢琼喝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口气却不算很严厉,“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若被安平听到,你这条舌头可就没了。”   初柳委屈道:“可是……”   谢琼沉下脸来:“好了,说多错多。申时了,你去把罗掌柜叫进来。”   美娘并没有着急回小院子,而是优哉游哉地带着黄莺乱逛,说起来她进府也有段日子了,可每天疲于应付那混蛋,都没时间好好把府邸看清楚。这个时辰府里的下人们大概都在打盹偷懒,美娘逛着逛着就走远了,跟黄莺来到一处水榭。   楼榭临水而建,三面雕窗,没有挂纱帘,人坐在里面通风凉爽。美娘靠窗坐下,把腿翘起搭在长椅上,脱下绣鞋一看:“哎呀,脚心都起泡了。”   黄莺惊呼:“姑娘快把鞋穿上!”   美娘无所谓道:“你怕什么,这里又没其他人,我在太阳底下站了半天又走了这半天,想放松放松不行吗?”她努努嘴,一转眼看见池塘里红影飘过,顿时惊呼:“黄莺你看!好大的鱼!”   池里养了一群个头超乎寻常的大鱼,美娘惊鸿一瞥估计出鱼儿身长大概有两尺多。黄莺一听赶紧扒拉上窗口:“哪里哪里?”   “那里,唔,沉下去了。”美娘指给黄莺看,可鱼儿受惊一下就摆尾钻入水底,俩人都有些失望。   美娘问:“有没有鱼食?”   黄莺两手一摊:“没有。”   美娘叹息:“真可惜,我还没看清是什么鱼呢。”   正说着话,忽然群鱼又纷纷从水里冒出头,一股脑儿向着对面的岸边蜂拥而去。美娘抬眼望去,只见那边有个穿绛紫衣裳的男人正在往水里丢什么,大概是鱼饵一类的东西,所以引得大鱼都游了过去。   大鱼抢食扑腾得水面哗啦,美娘闻到很浓的鱼腥味,于是捂住鼻子:“怎么那么臭……算了,我们别待在这儿了。”   美娘穿好鞋下地,刚出水榭就撞上了行雁。行雁一惊:“姨娘您怎么在这儿?”   美娘也是一惊:“你又怎么在这儿?爷回来了?”   行雁顿了顿,道:“是,侯爷回来见您没在,于是让小的出来寻您。您快回去罢。”   美娘赶紧拉着黄莺小跑:“马上回去。”   等俩人上气不接下气跑回了院子,美娘弯腰撑在门上喘息:“黄莺你、帮我看看……头发乱没乱……”   黄莺给她整理了一下仪表:“挺好的,姑娘去罢。”   美娘捋着胸口渐渐平复,脸上重新挂起一贯的微笑,然后婷婷袅袅地走进院子,直奔前厅。   “爷,劳您抬下胳膊。”   “爷,奴婢勒得紧不紧?这样合适吗?”   “爷您喜欢哪种花样……”   还没进屋,美娘就听见绿竹说话的声音,不觉放慢了脚步。转眼香槐走了出来,见美娘杵在那里不觉一怔:“姨娘您原来在这儿啊。”   美娘朝里努嘴:“爷在干嘛?”   香槐道:“您说要给爷做衣裳,所以绿竹在给爷量尺寸。”   “哦……量体裁衣啊。”   美娘唇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眼睛里却立刻冷下来。   敢情不是要借她的手脱离苦海,而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么有“远大抱负”的丫鬟,不成全她怎么说得过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高考啦,有妹纸要参加考试咩?有的话加油哟,酒叔祝乃们好运!↖(^w^)↗   PS:快到端午了,好想吃粽子……各种肉粽子……全是肉的粽子…… ☆、37   37、闯书房四姐要人   商怜薇和谢敏住在一处,美娘过去先去拜访了谢敏,然后才随商怜薇回房里说话。美娘暗中观察了她房中的摆设,一张黑漆描金床,一扇岁寒四友紫檀屏风,素榻明窗,桌上摆了一架古琴,除此而外便是些纸笔书墨,看样子确是个性子沉静的闺秀。只见这些东西虽然都好却很有些年头了,而且寻常女儿家喜爱的小玩意儿一样也无,想来商怜薇在府里地位尴尬,日子自然过得不怎么样。   思及此处,美娘倒有些同情起商怜薇来了,不过很快美娘又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   她自己尚且狼狈不堪,哪儿有时间同情别人?出身尴尬不亚于商怜薇,好端端的嫡女变庶女,父亲懦弱怕事母亲忍气吞声,又常常遭大娘和二哥欺负,还被谢安平这厮强占……桩桩件件说出来,哪一样不心酸可怜?商怜薇的处境跟她比起来差远了!   所以美娘很快就把那点小小的怜惜抛诸脑后,而是笑着夸赞:“四姐这里好雅清。”   商怜薇道:“不过是一个人住的地方比较简单罢了,妹妹来,我煮茶给你喝。”   商怜薇取出两个剔犀纹如意茶托,煮了一盏茶给美娘:“这叫如意膏,你尝尝。”   美娘其实不懂茶,抿了一口放下赞道:“好茶。”   商怜薇微微一笑:“我喜欢喝这个,但安平不喜欢,他来的话我都是煮清风使给他吃,可惜那茶吃完了,不然我也给煮给你尝尝。”   又来了,三句话不离那煞星。   美娘懒得去“深刻体会”她话里的优越感,只是问:“四姐,怎么不见伺候你的丫鬟呢?”   商怜薇道:“我素来喜静,所以房里的人不多,只有两个跑腿的小丫头还有粗使婆子,以前倒是有个大丫鬟随身伺候,可惜……”提起此事她皱起眉头,仿佛有些忧伤。   美娘见状追问:“可惜什么?”   “唉,她去年掉进池子没了,就在府中花园西南角的鱼池,有处水榭的那里。现在大家忌讳,游园子都不去那边了。”   鱼池水榭?美娘想起前几天才去过那里,不禁寒毛直竖觉得阴测测的,赶紧端起茶托喝了一口,稳定心绪。   美娘片刻缓过劲来,徐徐道:“是怪可惜的。话说回来,丫鬟没了再买两个伶俐的回来便是,不然四姐您这里人手委实少了些。”   商怜薇笑笑:“不碍事,人少还清静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美娘把料子和花样拿出来,装模作样地请教商怜薇。提起要给谢安平做衣裳,商怜薇倒是显得比美娘用心,领口绣什么花袖口用什么线都极为讲究,一一细说给美娘,美娘听得意兴阑珊,眼睛不住瞟外头的太阳,心里暗暗盘算着时间。   “这里用半股银丝线绣两朵云纹……”商怜薇说话时发现美娘在走神,便唤了她一声:“妹妹,你在想什么?”   美娘见庭院中央的树影都被斜阳拉得长长的,估摸谢安平应该回书房有一阵了,补汤也熬到火候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回眸莞尔一笑:“妾身在想侯爷应该回来了,四姐您刚才说绣云纹?妾身也觉得极好,就是不知道爷喜不喜欢,要不咱们一起去问问爷?”   美娘笃定商怜薇不会拒绝。这种跟谢安平见面的大好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否则她的盈盈秋波送给谁去?   果然,商怜薇正色点头:“也好,总归要安平喜欢才行。”   于是美娘叫来香槐收拾了衣料针线,跟商怜薇手挽着手,亲热地往回走。   走到小院子门口,美娘环视一圈没看见绿竹,心中猜测落实了七八分,然后再让香槐去小厨房一看,熬汤的婆子说绿竹姑娘已经把补汤端走了。   真是“不负众望”呢。美娘低眉含笑,抬眼又对商怜薇道:“妾身还说亲自给爷送去呢,绿竹这丫头倒省心,什么事都帮妾身做了。四姐,那咱们直接去书房找爷罢。”   “好。”商怜薇眉宇闪过一丝不快。   一路往书房去的时候,美娘都在思考一个问题:等会儿“捉奸在床”的时候,她是哭呢闹呢还是上吊呢?   嗯,得赶紧酝酿酝酿感情。   “咦?书房门怎么关着?”   走到之后只见房门紧闭,美娘顿时“惊讶”:“难道爷不在里面?爷平时看书从来不关门的。”   商怜薇凝眉上前,直接拍门喊人:“安平,我是四姐。”   屋子里一阵乱响,还夹杂了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   美娘若无其事,仰头望向就快落山的太阳,阳光落进眼睛激出了点点泪光。等会儿门一开,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哭上再说。   迟迟不见人来开门,商怜薇顿时急了:“开门!安平你在里面干什么!”   咯吱——   房门被打开了,谢安平露出了脸来,只见他双颊绯红眸子有些朦胧,衣裳也不怎么整齐,一副春梦方醒的懒散样子。美娘视线下挪,发现他的裤子换了,不是早晨出门穿的那条。   谢安平道:“四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商怜薇的目光越过他肩头,发现书桌下面缩着一个人影,柔情似水的眼睛瞬间凝起寒意,“还有,我要找两本书。”言毕她绕过谢安平,从他旁边跨进房去。   谢安平莫名其妙的,挠挠头问美娘:“四姐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美娘一看哭的时机没到,转而笑得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哪儿有,四姐平时就是这样的。倒是爷才不对劲呢,您耳朵怎么那么红?”   谢安平忽然满脸通红,心虚地垂下眼帘:“天气太热了!”   天气热?怕是心思更热吧!   美娘不屑,却还笑着问:“那爷把汤喝了吗?妾身专门为你熬的呢。”   谢安平脸色更不自在了,斩钉截铁道:“喝光了!”   喝光了就好,看不烧死你这混蛋。   商怜薇走近书桌,看见绿竹正蹲在地上捡碎瓷片,紧抿双唇满面含羞的模样,而且衣襟散开,露出里头桃红色的香艳肚兜。商怜薇的表情愈发冷漠,走上去不由分说踩住绿竹的手,压在碎片上狠狠碾磨。   “啊——”   绿竹惨叫,美娘随即过来:“怎么了?”   商怜薇收回脚,转眼变出一副惊惶不安的模样:“我一时没有注意,你没事吧?”她面对绿竹微微弯腰,这个姿势在外人看来是温柔可亲,但那张脸上的表情却堪称狰狞。   绿竹缩回手腕,胆怯地摇头:“回四姑娘的话,奴婢没事。”   “没事就好,绿竹你快下去包扎,这里让黄莺收拾。”美娘此时做起了“好心人”,吩咐了绿竹两句貌似替她解围。不过在绿竹退下之时,美娘又“无心”地说:“诶,等等,过来我给你理理衣裳。”   美娘把绿竹敞开的衣襟收拢,打趣道:“这么大的人连个衣裳也穿不整齐,出去可不惹人笑话。咱们绿竹真讲究,一天要换两套衣裳,我出门还见你穿的是那套藕色的,回来就换了个样儿,真是个爱美的丫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直到绿竹战战兢兢地告退之后,商怜薇的脸还是冷的。   谢安平站在房门口吹了一会儿风,等体内的躁动渐渐平息,方才镇定自若地走回来:“四姐你要找什么书?”   商怜薇沉静抬眉,看他的眼里多了些不甘和委屈,随即转身去书架:“我随便看看。”   “诶诶,我帮你!”谢安平在商怜薇的手就要碰到书架上的古籍时,飞快冲上去抽出几本诗集,塞到她手里,“孤本!我特意替你买的!”   商怜薇摸着泛黄书页上颓败的墨迹,有些落寞地扬了扬嘴角:“谢谢。”   谢安平松了口气:“咱俩还客气什么。”   他趁人不注意,偷偷取了架上的两本书,悄悄塞进了袖子里。   很快商怜薇就告辞了,她临走前对美娘说:“妹妹我有个不情之请。”   美娘道:“四姐但讲无妨。”   “今天妹妹也说了,我那院子缺几个使唤的人,可一时半会间我上哪儿去找聪慧可靠的丫头来伺候?我见妹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机灵得很,办事也稳妥,所以想请妹妹割爱,先借我一位用用,等我那里寻到合适的人替换,再把你的人送回来。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美娘倒是没想到商怜薇这么快就动手了,她觉得立刻答应倒显得自己好似早有预谋似的,于是故意还要将一将:“这个……四姐容我问问黄莺和绿竹的意思,明天给您回话可好?”   商怜薇也不好逼迫得太紧,应道:“无妨,妹妹请放心,我一定会善待她的。”   美娘心领神会地微笑。还就怕你舍不得虐待呢!   今天不费一兵一卒就轻松解决了眼中钉,美娘心中暗暗欢喜。她打算明儿就卖给商怜薇一个人情,把绿竹亲自打包送上门去。坐山观虎斗什么的,真是百看不厌呐。   啊,对了,那煞星会不会出来搅局?   美娘想到这里顿觉不妙,他既然在绿竹身上尝到了甜头,万一舍不得把她送给商怜薇可怎么办?不行,她得探探口风,要是他舍不得她就使劲儿吹枕边风,再不行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是她回眸看谢安平,却见到他只是站在那里摸着袖子傻笑,眼神飘忽嘴巴咧开,看起来憨憨的。   作者有话要说:要相信咱小猴爷木有*!\(^o^)/~   PS:最近真是越来越晚了……明天一早又要开会~~o(>_<)o ~~ ☆、38   38、收画册观音坐莲   话说今天早上谢安平去卫府的时候,居然发现守门的侍卫没在,他这几天心情本来就处于低谷,见这群狗崽子竟然敢偷懒,于是把脸一沉,抄起根棍子就往房舍里去。   走到门口,只见地上东倒西歪扔了七八个酒坛子,谢安平怒气冲天,踢飞了酒坛踹开房门,一股宿醉的浓臭扑面而来,熏得他愈发火冒三丈。   “他妈的还睡!都给爷起来!”   谢安平冲上去就朝着被窝里的人一顿乱揍,直把侍卫们打得嗷嗷直叫,跳起来连裤子都顾不得穿,光着腚|子四处乱跑。谢安平抢先一步去堵在门口,截住几个想跑的家伙,棍子噼噼啪啪落在他们光溜溜的身上,打出又深又紫的棍印。   后来谢安平把手臂粗的棍子都打断了,侍卫们也被揍得鼻青脸肿,一声也不敢吭地站在房里,排成一列。   谢安平气鼓鼓扔掉断棍:“一群狗崽子!要是今天来的不是爷而是敌人,你们的脑袋早就搬家了!你们给老子穿好衣服出去绕卫府跑二十圈,回来再做两百个下蹲两百个俯撑,做不完不许吃饭!爷数到十,最后一个出来的加跑十圈,一、二!”   一时间侍卫们争先恐后地穿衣服,哄抢衣裳裤子,有些干脆直接抱起衣服出门,边跑边穿,左右脚鞋都穿错了。谢安平堵在门口数到九,见侍卫们七七八八都跑出去光了,唯独剩了两个慢吞吞的家伙还没来得及出门。   他上去就给他们一人一狠脚:“小王八羔子!麻溜给爷滚蛋!”   终于把人都赶了出去,谢安平正说去大门口坐着监督侍卫们罚跑,结果脚下踢到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竟是本书册子。   “一群混账家伙,大字都不识两个,读哪门子的书。”   谢安平觉得好奇,便拾起册子翻了翻,哪知一翻眼睛都直了。   这这这……这群狗崽子太没脸没皮了!   这种春|宫画是能带进卫府里的吗?!   谢安平本想扔掉画册或者付诸一炬,可握在手中又舍不得了,他往下翻了两页,渐渐被里面精美的图画儿吸引住,看得津津有味。   原来可以这样这样再那样呀……   谢安平很快就浏览过一遍,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这画儿确实画得不错,但里面的女人不好看,若是换成他家美娘……谢安平不觉喉头滚动,咽下一口唾沫。   他体内就像积了一垛干草,丁点儿火星就把草点燃了,烧得不可开交。   谢安平努力压下双腿间的肿胀感,把画册收了起来,大摇大摆走出卫府,站在大门口看侍卫们跑步。一群卫兵顶着满脸青紫跑得满头大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十圈过后脚力就有些跟不上了,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慢慢走。   谢安平提起刀作势要追,瞪眼威胁:“快跑!爷逮住谁就阉谁!”   一群老爷们儿就像被鬼追似的,不要命地拔腿狂奔,就怕保不住裤裆里的命根子。   终于等到折腾完,一群侍卫死狗似的瘫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张嘴吐舌头。谢安平慢悠悠坐过去,摸出画册噙笑问道:“这谁的?”   侍卫们都连连摇头,矢口否认是自个儿的。   谢安平一双眼似笑非笑:“是爷们儿就爽快认了,否则所有人再出去跑十转。”   “啊——爷您饶了小的们吧……”   大伙儿叫苦不迭,很快便“指认”出私藏春宫的罪魁祸首,是才进金吾卫的新兵,叫元力。   谢安平问他:“你就这一本儿?还有没有藏着的?”   元力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了!绝对没了!”   “真没了还是假没了?”谢安平笑得像只狐狸,“要么你老实交出来,要么爷亲自去搜,搜到的话你说怎么办?”   最后元力耷拉着脸回房,从一块松动的墙砖后面扒拉出另一本。   “侯爷,这回是真没了,小的就买了两本儿。”元力忽然凑近小声道:“听说那画师手里还有更好的,不过要十两银子一本,小的没那么多银子,如果侯爷想要的话……”   谢安平一巴掌扇上他脑门儿:“要你个头!爷是那么龌龊的人吗!快滚,看伙房里的洗锅水你还能捞上一口不。”   元力憋屈地揉着额头,赶紧抢饭吃去了。谢安平等人都走完,粗略翻了翻画册,心跳噗通十分喜悦,过了一会儿,他做贼般把册子塞进怀里,然后一本正经地回府了。   他到家直奔房间找美娘,哪知美娘不见人影,一问才知是去商怜薇那里了。谢安平有些失望,偏偏怀里的画册跟火炭一样烫得胸口发疼,他迫不及待要“欣赏”了,于是进书房把门关上,仔细观摩。   每幅画儿都题了名,雅致如浪蝶采蕊、蛟龙戏珠,俗气如和尚撞钟、倒浇蜡烛……种种数不胜数。   谢安平看得口干舌燥,裤子底下高高翘起,满身火气找不到地方纾解,而且看着看着画里的人就幻化成了美娘的模样,一会儿巧笑倩兮一会儿媚态横生,把他惹得血都要喷出来了。   不过最后他倒是没有流鼻血,而是把裤子弄脏了。   谢安平长长吐出一口气,红着脸拿汗巾子揩干净,然后扯开嗓子叫人:“行雁——”   刚巧行雁没在,而绿竹端着汤过来,在门外就应了句:“侯爷,奴婢是绿竹,您有什么吩咐?”   谢安平也没在意,道:“去给爷找条干净裤子来,爷把墨水洒身上了。”   绿竹一听赶紧回房去取裤子,回来后叩门道:“爷,奴婢拿来了。”   “进来。”   绿竹进门之前先擦了额头的汗,又把衣领扯开些许,做出一副气喘吁吁的娇媚模样儿,这才推门进去。   谁知谢安平却站在屏风后面,只是说:“放下就行了。”   绿竹把绸裤放在屏风边的矮凳上,却不甘心无功而返,遂道:“侯爷,咱们姑娘临走吩咐奴婢给您送汤,那奴婢把汤搁桌上了。”   谢安平拿了裤子换上,一听是美娘送的汤,眉开眼笑道:“行!你放那儿爷一会儿喝。”   就在此时,商怜薇在外头叫门了。   “安平,我是四姐。”   谢安平刚把裤腰提上,顿时想起那两本儿春宫画还摊开放在桌子上!若是旁人看见也就罢了,但他四姐一正经大姑娘瞧见可要把人羞死!还有,娶了媳妇儿还要靠自己,这种事传出去他要丢死个人了!   谢安平跌跌撞撞跑出来,绿竹正要把汤放上书桌,谢安平嫌她挡在眼前,一把推开,然后胡乱抓起画册塞进书架上面。   想谢安平力气多大,绿竹被推倒摔在地上,连汤水都洒了。   商怜薇在外听到动静拍门拍得更厉害了:“安平!你在里面干什么!”   谢安平安顿好了宝贝秘籍,这才换上平常神色去开门,根本无暇去看绿竹,仿佛压根儿就忘了有这么个人似的。绿竹咬着唇满脸通红,不是因为娇羞,而是被气得就快哭了。   白天的来龙去脉就是这般,谢安平在心里回忆了一遍,着重把脑海里的春|宫图分析透彻,然后对进门的美娘露出一个尽量显得不那么急色的微笑。   美娘纳闷:这厮从下午就开始傻笑,笑到现在怎么还在笑,没完没了?   于是她走过去问:“爷碰上什么高兴的事了?”   “嘿嘿,没有,没有。”谢安平不肯承认,拉着美娘的小手摸啊摸,恨不得揉到骨子里去。   美娘把手抽回来,转而娇滴滴道:“爷,时候不早了,歇了吧。”   谢安平刚想点头说好,还没出口顿时改了主意,他把美娘拉到怀中:“慌什么,还早着呢,陪爷看会子书罢。”   这不学无术的混蛋居然要看书?!   尽管觉得诧异,美娘觉得比起睡觉她更愿意看书,上了床指不定被这厮怎么折腾呢,还是坐在桌子旁安全。于是她一口答允:“好。”   谢安平把美娘抱在腿上,双手圈住她的身子,俩人一齐翻书本。美娘兴趣缺缺,脑子里一直在想该怎么开口说绿竹的事,完全没有察觉身后的谢安平也是如此,一门子心思都扑在了她的心上,鼻尖挨着她肩膀嗅来嗅去,书上的字愣是一个也没看进去。   现在这个样子,倒是很像画里的观音坐莲啊……   谢安平的脑子又开始乱七八糟胡想了,他的手偷偷摸摸搭上美娘的腰,打算去解香罗带。   “爷,妾身想跟您商量个事儿。”   这时美娘说话,谢安平害怕被她发现,赶紧停了下来:“嗯?说吧。”   美娘道:“今天四姐给妾身说她那院子缺人手,所以想借个机灵点的丫鬟过去使唤,妾身觉得绿竹这丫头很合适,刚巧四姐也看得上她。所以打算让绿竹去四姐那儿,爷您觉得怎么样?”   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谢安平不耐烦女人间的来往,随口道:“你的丫头你说了算,爷没意见。”   然后他又开始轻轻地摸美娘的腰,真是太好摸了……   咦?他不心疼?美娘愈发闹不清谢安平的心思,她试探问:“既然如此……爷您觉得咱们院子会不会不方便,毕竟少了个人呢。”   还是个能和你睡觉的人。   谢安平摸上了瘾,漫不经心地说:“你嫌少再找个几个人来就是了嘛,多大点事。”   “那妾身让人牙子从外头重新买几个进府行不行?”   谢安平专心地解她的香罗带,肯定点头:“行!”   美娘这下开心了:“爷真好……”   话才说一半,她裙腰松开,裙子已经滑到脚踝了。 ☆、39   39、桌上趣初见骆少   美娘惊慌按住罗裙,回头怒嗔:“你干什么!”   谢安平眉眼飞扬笑得讨打:“干你啊。”   ……这下流鬼!   以往他胡闹也就罢了,在床上把幔帐拉拢,严严实实躲在一方小天地里面,他要折腾就随他,反正也没人知道。可现在俩人坐在宽敞的书桌旁,左右两边都是窗户,房门就在前面不远处,而且还没个屏风遮挡,最最要命的是,桌上两盏银灯燃得灼亮,简直跟白昼一样,照得屋里亮堂堂的。   这厮居然想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他没有羞耻心的吗!   可是一想起两人初见在卫府花园,他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行|奸,美娘觉得跟这混蛋还真不能谈什么礼义廉耻。   “娇娇,你都饿了爷好几天了。”谢安平一边委屈地抱怨,一边窸窸窣窣扯开自己腰间的绣花罗带,把那样狰狞玩意儿露出来。   美娘扭过身子想劝他:“爷您别急,咱们去那边。”   “不!爷就是要在这儿!”   谢安平双手紧抱美娘的柳腰,向上一携,美娘身子往前一探,便匍匐在桌面上。谢安平拨开她的小绢裤儿,探进去两根手指搅弄。   他揉捏着两片儿软嫩莲瓣,噙笑道:“咬得真紧啊,娇娇原来你也那么饿。”   手指进进出出一会儿,玉露津津溢出来,美娘筋骨都酥软了,她娇喘着回头说道:“爷,去床上,我们去床上……”   “床上不好玩儿,这里才有趣儿。”谢安平摸到美娘腿间湿得一塌糊涂,便把手拿了出来,拽着美娘往后坐下。   美娘昏昏沉沉双腿发软,闭拢双股往下一坠,便被谢安平抵破了莲心。谢安平捧着她的腰轻摇款摆,畅美翕然不可言。   银灯滋滋燃着,照得极明,谢安平把美娘抱在怀中摆弄,仔细打量她一身皮肉,只见通体白净细腻如雪,小巧的耳廓后面泛起浅浅粉红,像极了春日桃枝上的花瓣,让人禁不住想吃上一口。谢安平的手环上前扒拉开她的衣襟,擒住一对儿嫩|乳肆意把玩,玩够了又把手徐徐往下探入她的腿缝,刺激两人的契合之处。   他舔着她耳垂道:“娇娇,爷喂得你饱不饱?”   美娘被他弄得几欲昏死过去,她檀口吁吁话不成句,只得点了点头。   “想不想看爷是怎么喂你的?”   不等美娘点头或摇头,谢安平已经抽|了出来,一掌扫掉桌面上的东西,把美娘托上去坐在桌沿。他劈开美娘两只玉股,挺腰平齐把那话搠进莲瓣中间,前后推送起来。美娘下意识身子往后退,他就拿手从后搂住美娘的臀,自己凑上去跟她紧紧贴合,俯首去咬她的香唇。   美娘目迷头晕,小嘴里哼喔嗯嗯地叫声不绝,整个人都要化成一滩水了。   “娇娇,书里说这叫美人插花。”谢安平动作狂纵,喘着粗气说,“但爷觉得不对,应该是美人被插花,因为你就是朵美人花,被爷插。”   美娘正在羞处,听见更加羞赧气愤了,张嘴便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谢安平一次就把这几天的欠债就讨回来了,等一完事回到床榻,美娘的脑袋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喊都喊不醒。苦了谢安平不仅要洗自己,还要替她清洗身子。他拧了帕子给美娘揩拭,做的时候倒是心甘情愿任劳任怨,可等到收拾妥当熄灯上床,他猛然觉得仿佛有些不对劲。   以往都是她伺候他的,现在怎么反过来了呢?   想着想着睡意袭来,谢安平沉沉睡去,梦里都还在扳着指头数:还有仙人推磨、凤凰展翅、白猿献果……等等没有玩过呢。   翌日美娘起床的时候骨头都要散架了,她琢磨着以后不能再这么饿谢安平了,否则他反扑的时候自己那几两皮肉都要被他啃光了。不过她也算捞到了好处,至少马上就能正大光明把绿竹打发走了。   用过早膳,美娘让黄莺把绿竹叫到跟前来。只见绿竹右手包得像个粽子,眼睛又红又肿像桃核,看起来怪可怜的。   但美娘向来对讨厌的人没有同情心,一来就开门见山:“绿竹,我要恭喜你了。”   绿竹惊诧:“姑娘您为什么要恭喜奴婢?”   “自然是有贵人看上你了啊。”美娘笑盈盈道:“你快回去收拾包袱,午后就去三姑妈院子找四姑娘罢。到时候吃香喝辣可别忘了咱们啊。”   绿竹一听要去商怜薇那里,吓得脸色都变了,她双膝跪下拉着美娘道:“姑娘您不要奴婢了吗?求求你不要把我送走,求您了!”   美娘搀住绿竹的手:“瞧你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舍得把你送走,是四姑娘亲自开口向我讨人的,她说见你聪明机灵又能干,想收你当房里的大丫鬟,以后专门贴身伺候她。绿竹你想想,四姑娘是侯府的小姐,在她身边当差是多大的荣幸!出去也比别人高一个头哩。人家四姑娘还说不是要你当粗使丫头,平素只消端端茶擦擦桌子就行了,而且绿竹,以后等四姑娘出嫁你跟过去,过个一年半载被未来姑爷收房,那不就是大户人家的姨娘?你瞧瞧我不也是个姨娘,到时咱们就以姐妹相称,岂不美哉。绿竹,这种好事儿打着灯笼也难找,我虽然舍不得你,但也断断不能阻挠你的好前程,所以你就放心去吧,以后的日子好着呢。”   绿竹纵然千万般不愿,但美娘说话不留余地,一番利害陈诉堵得她哑口无言,愣是说不出反驳的只言片语。最后绿竹抹着泪回房收拾了衣裳,一步三回头离开了美娘这里,进了商怜薇的院子。   打发走了眼中钉,美娘笑眯眯坐着喝茶,连头发丝儿都愉快极了。没多久黄莺满脸喜色地跑进来,连珠炮似的说道:“绿竹进门就被两个老婆子抢了珠花撕了衣裳,现在正哭着蹲在井边洗衣裳咧!我就说她那妖里妖气的样子要招人恨!”   美娘笑得更欢了:“四姑娘没阻止?”   黄莺道:“嗨!四姑娘哪儿会管这些啊,人家在屋里头练字读诗呢,门关得紧紧的,根本听不见外头的动静。”   “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才是保身之道啊。”美娘放下翘着的腿,站起来拍拍衣褶子,“走吧,咱们去给二姑妈请安,顺道问问她老人家想不想买个樱桃回来。”   黄莺不解:“买樱桃?现在是吃樱桃的季节吗?”   “笨。”美娘笑着弹了黄莺眉心一下,却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径直出去了。   美娘到谢琼那里先是说借了个丫头给商怜薇,然后又说谢安平觉得人手不够,于是她特意来问问是不是再买几个人回来使唤。理由充分合情合理,谢琼听了便一口答应。   “那就让张嬷嬷找相熟的牙婆子领几个人进府来挑。”   张嬷嬷低头:“是。”   美娘可没敢忘记这位老嬷嬷,听说那日就是她去家里提亲,眼睛长在头顶上似的,仗着侯府门第欺负人,一看就是个尖酸刻薄的老东西。美娘对得罪过自己的人向来是采取打击报复的方式,于是她含笑对张嬷嬷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嬷嬷了。”   张嬷嬷有谢琼撑腰,对美娘自然不放在眼里,板着脸淡淡回了句:“都是老奴的分内事。”   美娘没有介意,她想反正以后会收拾这老婆子的,这笔账先记上以后再算。   “太太,六少爷回来了。”   外头下人刚禀告了一声,谢琼就激动地站起来:“安青回来了?”   美娘在脑海了回忆了一遍才想起这位六少爷是谁,正是谢琼的亲儿子骆安青,在侯府排行第六,是谢安平的表弟。   说起来她入府这么久都还没见过骆安青,听说他在鸿胪寺做事,平素住在衙门里头,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府一趟。骆安青不像谢安平是个霸王,在府里口碑不错,算是个正常的大家公子,而且他还没成亲,府里有好些小丫鬟都暗暗喜欢他,连谢安平小院子里的下人也不例外。   这些事美娘都是听黄莺说的,是真是假也不清楚,不过勾起了她对骆安青的好奇心倒是真的。于是当骆安青进门之时,美娘偷睃了一眼。   只见他穿着绛紫色的衣裳,容貌与谢安平有四五分相似,但眼睛不似那厮那么风流,而是稍微圆一些,瞳色也要浅一些,所以看起来显得比谢安平正经,确实是个秀气书生。   骆安青向谢琼磕头:“儿子拜见母亲。”   谢琼眉开眼笑地搀其他:“快起来,让为娘看看最近瘦了没。”   骆安青行过礼规规矩矩站起来,眼睛根本不朝其他地方乱瞅,只是看着谢琼说:“儿子不孝,未能经常回府侍奉母亲膝下,让母亲操劳了。”   “在府里事情都有下人们做,我操劳什么,你尽胡说。”谢琼连语气都变得甜蜜起来,拉着骆安青看了又看,见他的确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这时她瞟见美娘立在旁边,便介绍道:“安青,这是你五哥的屋里人。”   骆安青拱手见礼:“安青见过小嫂子。”   美娘急忙还礼:“叔叔有礼。”   骆安青的眼睛很平淡地掠过美娘面庞,没有一丝波澜,然后很快就把目光挪走了,转而继续和谢琼说话。   美娘自觉人家母子叙话,她一介外人杵在那里未免尴尬,于是起身告辞了。谢琼没有挽留,只是说:“等安平回来你们过来吃饭,他和安青兄弟俩也许久不见了。”   “是,妾身告退。”   等走出去一截,黄莺跟在美娘身后说:“这位骆少爷跟侯爷还真是不一样。”   美娘歪头:“哦?哪里不一样?”   “嗯……首先性子就不一样,侯爷脾气急还喜欢大吼小叫,但骆少爷看起来成熟稳重,说话也不疾不徐的,很有礼貌。还有侯爷有些……色,盯着姑娘你看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过很多男人也都这样就是了,而骆少爷没有呢,看见姑娘你的时候面色很正常,没有失礼。难怪那么多小丫头喜欢骆少爷,我算是明白啦。”   美娘扑哧一笑:“莫非你也喜欢上了骆少爷?”   黄莺害羞跺脚:“哪里!我谁也不喜欢!我只是实话实说嘛。”   “你虽然实话实说,但你说的那人却不见得就表里如一。”美娘很隐晦地说道:“目欲视色、耳欲听声、口欲察味、志气欲盈,这些都是人正常的*和反应,故意压抑住这些的人,要么是有所忌惮害怕被人看穿,比如一国之君不能轻易让外人摸清喜好,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比如刚才我们见到的骆少爷。黄莺你说温公子是不是正人君子?他第一回见我时的眼神你还记得么?”   黄莺抿嘴回想:“记得,温公子眼睛里就像闪过一颗流星亮亮的。”   不是美娘对自己的容貌过分有信心,而是这种感觉就像众人见到一株漂亮的花儿,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并非是心存邪念,而是对好看的事物有种欣赏的本能。但骆安青特意遮掩这种本能,是因为什么?会跟谢安平有关吗?   美娘无暇探究太多,她只是叮嘱黄莺:“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我们以后要离骆少爷远一点,知道了吗?”    ☆、40   40、食糖饼做寿往事   谢安平回来美娘就跟他说骆安青回府了,谢琼叫他们过去吃饭。谢安平表情倒是很平淡,点头道:“知道了,待会儿去。”   这厮好像不怎么喜欢骆安青?   美娘暗自设想,决定套一套他的话:“爷,今天二姑妈跟妾身闲聊,提起六少爷的婚事就唉声叹气,这都成她老人家的一块心病了。话说回来六少爷怎么还没娶妻呢?他跟您是同岁的罢?”   谢安平解开腰间罗带,道:“二姑妈看得上的他不喜欢,他喜欢的二姑妈看不上,说过几次亲都没成,就这么简单。”   美娘接过他手里的罗带,递上便服:“那他喜欢谁呀?”   “娇娇,爷发现你也挺爱打听的呀。你怎么对安青那么有兴趣?”   美娘嗔道:“哪里嘛,六少爷是爷的兄弟,他的事就是爷的家事,妾身问问家事又怎么了?爷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撅起嘴以示不满。   谢安平揪了揪她嘟起的嘴巴,嘿嘿笑道:“你都开口了爷哪儿能不说啊。安青喜欢谁爷还真不知道,不过几年前他好像跟府里头一个丫鬟要好,但后来那丫鬟竟然私逃出府,跑得无影无踪。”   美娘问:“那府上报官了吗?”   “报什么官,爷就是官。二姑妈说传出去有辱侯府名声,于是让爷私下派几个金吾卫去找人,爷也派了侍卫去找,可还没等把人找到,那丫鬟的父兄竟找上门来要人,说咱们弄丢了他家女儿。你说气人不气人?这群刁民竟敢恶人先告状!安青闷头闷脑的好欺负,任随他们在家门口撒泼,闹得隔壁街的官员家眷都来看热闹,丢死人了!当时把爷气得,索性赏了他们板子扔到街上,他们这才老实下来。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哼。”   美娘一听就觉得其中有猫腻。大户人家悄悄弄死一两个丫头不是什么新鲜事,没准儿这丫鬟就是死了,所以别人家里才上门来讨说法。哪知碰见谢安平这种霸王,二话不说先打个半死,如此谁还敢吭声?真是个煞星!   可偏偏他还认为自己做得对,是天经地义。美娘深觉跟他没有道理可讲,于是违心地说:“爷说的对,对付恶人就是要比他更凶更恶才可以。”   谢安平心安理得地接受夸奖:“那当然!”   美娘暗暗嗤鼻:等以后遇上比你还横的,你这混蛋就知道厉害了。   在二姑妈那里用过饭,谢安平和美娘留下来吃茶,因为骆安青才回来,一家人还要在一起说会子话。美娘对于妾侍上桌吃饭这种不合规矩的做法已经很惶恐了,所以不敢坐着等茶端上来,而是亲自和香槐还有初柳去沏茶奉上。   谢琼身穿秋香色五彩菊纹缎面对襟褙子,头上戴着两根翡翠簪子和一支凤头珠钗,由于儿子回家而显得满面红光精神奕奕。她向众人道:“瞅着中元节就要到了,该怎么操办你们有甚么主意?今年是先父过世的第十年。”   谢敏道:“二姐,往年咱们都是在祠堂祭祖敬献,今年的话再请些法师来府里诵经普度罢。祭祀要用的东西就跟往年一样,还是咱俩院子里准备。”   谢琼点点头:“也好,今年要放的河灯多扎一些,还有楮衣,依旧让四姑娘做罢。辛苦你了。”她看向商怜薇。   商怜薇闻言站起来:“二姨母言重了,这些都是怜薇的分内事,而且今年我还多了个帮手呢,美娘妹妹心灵手巧,她可以和我一起做。”   美娘刚把茶递到谢安平手上就听到商怜薇的话,她心想又来了又来了,这四姑娘又开始想方设法挖坑让她跳了。这人就不能清静点不惹事么!   不过她就还正等着商怜薇来找麻烦。只见美娘转身朝商怜薇笑道:“但凭四姐吩咐差遣。妾身哪里称得上心灵手巧,要四姐才是聪明能干呢,不仅要帮着府里准备祭品,而且连侯爷的寿辰都记得清清楚楚,四姐前两天还念叨着要给爷办一场寿宴好好庆祝呢。”   前面一句话是说给商怜薇“拍她马屁”的,后面一段话却是说给在座众人听的。   你不是安平长安平短的么?既然关心他就别藏着掖着呀,都摆到明面上来让大伙儿瞧瞧!   谢琼谢敏面面相觑,表情颇为古怪地看着商怜薇。而小姑妈谢秀一下就发飙了:“办什么寿宴!”   美娘装作被吓了一跳,缩回谢安平身边,怯怯道:“妾身是听四姐说的……”   谢安平自然是维护美娘的,道:“好了好了,她初来乍到也不懂,小姑妈你别吓着她了。”   谢秀立即把矛头转向商怜薇,指着骂道:“人家初来乍到不懂事,你在府里呆了十几年也不懂吗?!你明晓得咱们府上最忌讳的就是这件事儿,你偏还要提!你安的什么黑心!”   商怜薇眼眶一下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小姨息怒,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随口一提……”   “随口提也不行!”谢秀脾气火爆,站起来“哐当”砸了茶盏,“口无遮拦的东西,再让我听见这些就缝了你的嘴!”   谢敏在府中没什么地位不敢劝,而且怎么说她也是商怜薇的嫡母,此时出口求情有偏袒的嫌疑,所以她一味沉默。而其他人都不敢惹谢秀,更不敢说话了,商怜薇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又青又白。   最后还是谢琼拿出长姐的架势劝道:“阿秀别说了,过去的事就算了,四姑娘也晓得错了。”   商怜薇赶紧赔礼道歉:“小姨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哼。”谢秀不满意地哼哼,瞪她一眼,“这话对我说没用,你留着祭祖的时候对老侯爷说去罢!”言毕谢秀甩袖子走人,一副谁的账都不买的样子。   “二姐,我带怜薇回去了,我会好好说她的。”谢敏也站起来,拉着商怜薇告辞。   众人陆陆续续走了,美娘见谢安平还有些发愣,便悄悄扯了扯他袖子,谢安平顿时回神:“二姑妈,我们也回去了。”   偌大的庭院很快从喧嚣归为死寂,只有谢琼和骆安青坐在厅堂,相对无言。   许久,骆安青才徐徐开口道:“母亲,阿姐说她要回来,就在这两日。”   美娘随谢安平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察觉他的情绪又开始低落了,就跟那天提起做寿时的反应一模一样,闷闷不乐甚至有些惆怅。   这厮竟然真的会难过?   美娘头一次发现谢安平竟然也有人性,惊诧了许久。而谢安平张开臂膀道:“娇娇过来让爷抱抱。”   美娘木然地走过去,谢安平坐着把头抵在她胸口,半晌都没说话。美娘也不敢吵他,只是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背脊。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眼底有些发红:“肚子饿了,想吃糖饼子。”   美娘去小厨房拿糖饼子,临走回望了谢安平一眼,见他托腮盯着一盏烛灯,眼底涟漪丝丝荡开。   糖饼子要现烙的才好吃,厨娘在厨房里和面做饼,美娘漫不经心地等在外头,琢磨着那煞星到底是为什么难过。   “姨娘。”香槐来小厨房时见到美娘,便出口唤她。美娘见到香槐计上心来,冲她招招手:“快过来。”   香槐走近问:“姨娘在这里做甚么?”   美娘朝厨房努努嘴:“我来端糖饼子。”   香槐一听就说:“爷又要吃糖饼子?”   什么叫又要吃?美娘顺着话往下说:“是呀,才吃过饭又说要吃糖饼子,我都怕爷吃了积食。香槐,爷怎么那么喜欢吃糖饼子?不过是寻常街市的玩意儿罢了,一点也不稀罕。”   香槐笑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听府里老嬷嬷讲,以前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常买糖饼子给爷吃。可能爷吃着的时候就会想起老侯爷罢。”   美娘忽然想起谢琼说老侯爷死了都有十年了,又问:“老侯爷是怎么过世的?生病吗?”   “恩,是急病过世的,奴婢当时才四五岁还不怎么记事,听我爹说病势汹汹,前后不到三个月,好端端一个人就没了。咱们爷伤心坏了,出殡的时候眼睛都流血了。”   那厮居然哭出血泪?美娘怎么也无法想象,她直觉今天阖府的反应和老侯爷过世有关,便继续问:“你知不知道爷为什么不做寿?”   “嘘!姨娘您小点儿声!”香槐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低声道:“这事儿是府里的禁忌,不能随便说的。侯爷的亲娘在生产的时候就死了,外面都传言中元节鬼门关大开,爷是恶鬼投胎才缠死了他娘,还有爷的父亲因为看出家里有个恶鬼,所以离家出走了。爷从小到大都没单独做过寿,只有以前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做寿会把爷捎上,但自从老侯爷走了,爷就再也不做寿了。”   其实……这煞星的身世也怪惨了。   美娘撇撇嘴,本来还想问清楚些,可厨娘已经端着糖饼子出来了,于是美娘只好把疑问吞回肚子里,拿着糖饼回房。   走到门口,她深呼吸了几口,决定待会儿对谢安平好一点,可怜可怜他好了。   可是……   美娘才进屋,谢安平就把一卷不堪入目的画册摆到她眼前,指着上面两个赤身*缠在一起的人说道:“娇娇,咱们待会儿试试这个!”   美娘气得想把糖饼子砸他脸上。   就知道不该同情这混蛋! ☆、41   41、传孕机酒后伤人   一整盘儿糖饼子是美娘用樱桃小嘴儿衔着,一个个喂给谢安平吃完的。馅儿里裹着的糖汁淌下来,流到美娘胸口,谢安平也吮得干干净净,顺手把她推倒在凉椅上趴着。   美娘被谢安平掀开白湘裙褪下红纱裤,他挺着那话徐徐撑开两片儿莲瓣,慢慢儿入进去,模仿画册上的那招“隔山取火”。   美娘已经学乖了,在反抗不起作用的时候,关键是要让自己不吃苦头。于是她回眸莞尔:“爷您慢点儿来,妾身吃不住。”   谢安平缓抽慢送,温柔地摆弄了一会儿,香径终于生出滴滴玉露,美娘也眼眸微眯露出陶醉的表情。谢安平这才猛力动作起来,把美娘娇嫩的蕊心都快撞碎了。   美娘叫得莺莺声软,谢安平听见心都酥了,神魂荡荡地又干了一会儿,很快就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跟着这厮这么久,这算是美娘头一次尝到男欢女爱的甜头,跟以往受刑痛苦的感受不同,有几个瞬间她几乎都丢了魂,身处云端似的飘然欲仙。   谢安平伏在美娘身上,俯身去亲她的唇:“爷厉不厉害?弄得你爽不爽?”   美娘刚刚才觉得有些妙处,可一听谢安平说出这么糙的话,就像吃一枚甜果子时忽然钻出一条虫子,煞风景得不行。她不想搭理他,干脆阖上眸子装晕。   谢安平见得不到回应,不甘心地耸了耸身子,可美娘打定主意不睬他,鼓捣半天他也泄气了,从美娘身上下来,喘着粗气自我安慰。   “你都爽晕了,爷的厉害自是不消说,哼。”   若不是美娘正在装睡不便说话,肯定跳起来狠狠挠他两下。   连这种事也要逞能,这厮就不能有一点正经样子吗?!   喂饱谢安平的好处是美娘求他什么他都会答应,既然中元节快到了,她也该回府一趟看看家人,一起祭祀一番。   俞如眉已经搬出了王家,住进了美娘安顿的宅子,所以美娘打算把尤思仁和尤文扬也接到那儿去,他们一家四口一起过节,排除王金桂。   至于王文渊……大概是真没了吧,反正找不着了。   于是美娘坐着轿子先去了国子监,喊行雁前去把人请出来。   “爹。”   尤思仁见到美娘从轿子里出来愣了一愣:“你怎么来了?”   美娘笑着挽上他的胳膊:“我来接您啊,我们一起去娘那里吃饭。”   提起俞如眉,尤思仁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他垂眸道:“我跟你娘……已经没有关系了。”   休书是俞如眉自己求的,他既然给了,俩人之间便一刀两断。   “怎么就没有关系?您和娘做了二十几年夫妻,是说断就断的吗!我和哥两个大活人在这儿,您敢说也跟您没关系?”美娘努努嘴,好言劝道,“娘亲不过是怄气罢了,您回去向娘服个软道个歉,我和哥再说些好话,你俩会和好的。诶?怎么不见我哥?”   “你哥同杨家哥儿离京去漠北做生意了,至少也要半年才回来。”尤文扬欲言又止地看了美娘一眼,仿佛痛下决心一般,挥手道:“美娘你回去罢,你娘那里我就不去了,你大娘还在家里病着,离不开人。你……自己保重。”   美娘一听就急了:“我哥怎么去漠北了?他不做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问了,反正木已成舟,没法更改了。”尤思仁摇摇头,叹着气又走回国子监,甚至没有回头看美娘一眼。   美娘在后面气得跺脚:“爹你真的不跟我回去?我以后不理你了!”   尤思仁仿佛没有听见,很快就没影儿了。   “哼!”美娘气得把纨扇扔在地上踏得稀巴烂,黄莺见状急忙劝道:“姑娘别气,家里刚没了二少爷,老爷心情不好,您多体谅一下他老人家。”   “体谅?我从小到大还体谅得不够多吗!我哪次被王氏母子欺负了不是息事宁人?就怕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倒好,心里就只有大娘二哥,连跟我回去吃顿饭也不肯。我知道他是嫌我丢人,没能当别人家的正经媳妇,而是当了个丢人现眼的小妾!可他也不想想我是因为什么才给那混蛋当小妾!”美娘气呼呼坐上轿子,“不去就算了,我自个儿回去,走!”   一路绞着手帕到了宅子,美娘下轿方才平复心情,俞如眉听见下人禀报,赶紧出大门来接女儿。   俞如眉伸手过来喜上眉梢:“美娘来了。”   美娘也欢喜地握住娘亲的手:“嗯,我回来看看您,咱们屋里头说话。”   王嫂晓得美娘来了,亲自下厨做了好几样她爱吃的小菜,美娘跟俞如眉一人斟了一杯桂花酒,边吃边说话。   “唔!好吃!”美娘一口气吃掉三大块梅菜扣肉,俞如眉见状笑道:“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一个姑娘家居然能吃掉一整盘肉,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美娘满足地抿着嘴:“因为平时吃得少呗。以前在王家顿顿燕窝雪蛤,吃得我想吐,如今在侯府也是,菜式看起来精致味道却不怎么样,鸡鸭只用来吊汤调味,鱼也是剔了刺做成清汤丸子,反正我是连块儿整肉也没见过,而且吃的时候还要注意规矩不能失礼,真是烦都烦死了,哪儿有心情好好吃饭。”   王嫂瘸着腿进来听见,啧啧道:“都说大户人家规矩多,我算是见识到了。可怜咱们姑娘都瘦了,我待会儿给你熬盅老鸭汤好好补补。”   美娘扑哧一笑:“瘦倒是不会,每天黄莺都给我加餐,前儿晚上她炖了一砂锅猪蹄,结果忘了关小厨房的窗户,被野猫偷吃光了。早晨黄莺起来见到只剩一堆骨头,气得在院子里骂了半天,树上的虫子都被她念叨死几只!”   黄莺不服气:“就是我的名字没取好,谁叫黄莺是鸟,要被猫儿欺负。姑娘我要改名字。”   美娘打趣道:“猫怕狗,要不叫你阿黄?”   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一壶桂花酒都被美娘吃光了,她有些发晕,于是俞如眉把她扶进房睡下:“你歇一会儿,等酒劲儿散了再回去吧。”   美娘抱着被子撒娇:“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睡了。娘的床好香。”   “都嫁人了哪儿还能赖着娘亲。”俞如眉无奈,摸着美娘的额头叹道:“以前为娘希望你嫁得好过得好,现在你嫁得虽不尽如人意,但愿还能过得好。连你爹尚且要享齐人之福,更何况侯府那样的门第了,妻妾成群不在话下。趁着你还年轻,尽早给小侯爷生个一男半女,有子傍身,以后你的日子才不会难过。别怪我多问,美娘,小侯爷一个月有多少日子宿在你那儿?”   美娘晕乎乎地说:“他烦死了!每天都来缠我,娘我不想回去,不然他又要缠住我不放了。”   “缠你是好事,你得抓紧机会。为娘告诉你,女子月信过后的第十五天是最易受孕的日子,你在那几日就要多和小侯爷行房,肯定能怀上身孕。记清楚了吗?月信过后大概半月的样子……”   美娘捂住耳朵不耐烦听:“我才不给那混球生儿子,不生不生……”   后来美娘醉酒睡着了,俞如眉给她搭好被子放下幔帐,走出去掩上房门。到了前厅,俞如眉正要问黄莺是让美娘留宿还是送回去,守门的下人跑来传话,说小侯爷来了。   俞如眉还没反应过来,谢安平已经进门,一点也不生分地招呼道:“小婿拜见岳母大人。”   他鞠躬作揖的样子把俞如眉惊得不轻,连忙道:“侯爷快快请起,真是折煞我了。”   谢安平直起身,俞如眉是头一回正式见他,仔细打量一番,愈发觉得这小侯爷跟传说中的霸王煞星相去甚远。他面容俊秀唇红齿白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还含着笑意,看起来好相处得很啊。   “那个……侯爷用过膳了吗?”俞如眉有些手足无措,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只好问谢安平吃没吃饭。   谢安平毫不客气地说:“还没吃,我出卫府就直接上这儿来了。岳母大人您是长辈,叫我安平便是了。”   “哦,那在这里吃罢,我让人摆饭……安平。”   谢安平答应得干脆利落:“诶!”   美娘还在睡觉,身畔床榻往下一陷,有人爬上来钻进被窝。她以为是俞如眉,于是蹭过去亲昵地拥住“她”,却觉得娘亲绵软温暖的怀抱怎么有些发硬?   “娘,你怎么长结实了……”   谢安平一听就乐了,故意夹着嗓子尖声尖气说话:“因为最近太辛苦,所以肉都长紧了。”   美娘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听出不对劲来,伸手过去在他胳膊上捏了捏:“那我给您揉揉。”   谢安平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美娘的按摩,笑得都开了花,继续装女人说话:“嗯……往下一点,腰那里也要揉揉……真舒服……”   美娘揉着揉着就觉得不对劲起来,这肌理分明的躯体,这健朗有力的腰肢……她摸着的分明是个男人啊!猛然间酒都吓醒了,可黑灯瞎火也看不清这人是谁,美娘屏住呼吸不敢让他察觉异样,道:“娘您转过去,我给你按按背脊。”   谢安平听话转过背去,美娘赶紧抓起瓷枕往他后脑勺狠狠敲上去,边打边喊:“娘!娘!娘快来救我——”   一声闷响,谢安平被打下了床,捂着头“哎哟喂”乱叫。   “侯爷?”美娘一听这声音怔了怔,赶紧下床点燃蜡烛。   烛光一亮,正好俞如眉听见动静冲进房,却见谢安平坐在地上满手鲜血,眼泛泪光嘴唇颤抖,而罪魁祸首美娘手里还捏着带血的瓷枕。 ☆、42   42、缝枕头灵玉探亲   俞如眉和美娘手忙脚乱把谢安平扶起来,找来伤药纱棉给他包扎伤口。   谢安平后脑勺被砸出个一寸长的口子,鲜血浸出来把后衣领都染红了,俞如眉见状不禁数落起美娘来:“你这孩子没轻没重的,人的脑袋是能随便打的吗?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美娘讪讪道:“我以为遭贼了嘛……”   谢安平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美娘赶紧嘘寒问暖:“爷您疼得厉害吗?要不妾身请大夫来看看。”   谢安平摇头:“不看大夫……嘶!”   俞如眉正在小心翼翼剪掉伤口周围的头发,给他止血擦药,听他直喘冷气儿吓得停手:“弄疼你了?”   美娘无奈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还是我来吧。”   她在后面捣鼓,谢安平冷不丁出声。   “娇娇你没有认出爷,哼……”   嗯?   美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赶紧赔笑道:“是妾身错了,不该没问清楚就打人。都怪妾身喝醉了没分寸,爷您别生气,若实在气不过待会儿妾身让您打回来。”   怎么就没打死你这混蛋混蛋!   等处理好了伤口,美娘要扶谢安平去歇息,谢安平却拉着她的手放在掌心搓了又搓,撅嘴委屈道:“你下手好重,爷的头现在还发昏。”   发昏好啊,昏死省事!   美娘急忙装出一副关切模样:“昏得很厉害是吗?爷您别说话了,赶快躺下歇息,明早妾身请大夫过来。”   “脑袋有伤怎么睡枕头嘛,爷要睡在你的胸上,软和。”   “……”   “妾身给您做个软软的枕头,保证睡在上面一点儿都不疼。”   美娘才不想让这厮压胸口,于是赶紧找来布和棉花,就着烛灯做起针线来,俞如眉把染血的棉布拿出去扔了又回来,见她要做枕头便道:“我那里有块软绸子,拿给你做枕头面儿罢。”   谢安平看着母女俩穿针引线、裁布撕棉,居然还看得津津有味。他自幼失母没有享受过娘亲的关怀,家里的姑妈也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从来没能像俞如眉这样温柔说话,也不会做饭给他吃,更不会亲手做衣裳鞋袜……看见美娘和俞如眉这样凑在一起为他做一件事,他忽然觉得心里一直空着的地方被填满了,连眼睛里都有些堵,有什么东西想宣泄出来。   “枕头边儿没锁好,让我来……行了,快给小侯爷试试罢。”   俞如眉咬断丝线,让美娘把软枕拿给谢安平用一用,看看合不合适。谢安平赶紧低头把眼里的灼热逼回去,可眼角还是泛起湿润,而且被美娘瞧见了。   美娘登时紧张:“还是疼得不行吗?”   万一真的把这厮打死了……她和她娘甭想活了!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混蛋肯定不会这么短命的对吧?对吧!   谢安平吸吸鼻子:“不疼了,就是脑袋晕晕的有些瞌睡。”   美娘如释重负,含笑拍拍手里的软枕:“爷快睡吧,枕头做好了。”   因为害怕和愧疚,美娘伺候起来谢安平格外尽心尽力,服侍他睡下之后,她就坐在他枕边打扇赶蚊子:“爷睡罢,妾身给您守着。”   谢安平侧身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看着美娘,把美娘看得寒毛直竖。   这厮的表情怎么寒恻恻的呢?他要打击报复?   美娘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腰背挺得笔直,手指几乎把扇子把儿都捏断了。   “娇娇。”过了好一阵谢安平喊她,美娘脆生生答应:“诶,爷有什么吩咐?”   谢安平问:“爷能喊岳母也喊娘亲么?”   这厮被她打坏头了?美娘狐疑,可看谢安平眼神清澈不像傻了的样子,遂认真思忖一番答道:“也不是不行……有些乡下地方就是这么喊的,夫妻俩称呼对方父母就叫爹娘,不会文绉绉的岳父岳母这样喊来喊去。”   谢安平登时欢喜:“那爷以后就跟着你叫娘了,听着多亲切啊。”   这厮一定是被打坏脑子了。美娘忧心忡忡:“爷您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爷好得很。”谢安平转个身趴下,双臂抱住枕头把脸偎在上面,忽然变得郁郁的,“真羡慕你,爷就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娘亲,连她做的饭好不好吃都不知道,压根儿就没吃过。”   这这这……敢情是把他打得多愁善感了?   看着谢安平有些难过的模样,美娘觉得不安慰他好像说不过去,可是要安慰他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于是只能奉承:“一定好吃的,猜都猜得到。”   “嘿嘿,爷也是这么觉得。”谢安平说起了兴致,滔滔不绝道:“听他们说我娘当年可是京城的第一美人儿,好多人上门求亲的,公子哥儿们抢得都打破了头。本来是怎么也轮不上我爹那种神叨叨的半仙霸占第一美人,但娇娇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娘家里闹鬼,家宅不宁的,请了好多道士都没能震住。而我爹不是一心修道么,隔三差五就穿个道袍出去晃悠,到处给人算命辟邪,就是那么巧,那天他正好去到我娘家里,然后做了场法事。哪知从此以后我娘家里就消停了,妖魔鬼怪全都没了,后来正好我爷爷差人上门说亲,我娘晓得是要嫁给侯府的那个小道士,一口就答应了。这段姻缘奇吧?捉鬼捉出来的缘分!”   美娘捂嘴直笑:“真的有鬼吗?妾身怎么觉得是有人装神弄鬼呢?”   “谁知道啊,现在也没法问了。娘身子弱,生产过后就去了,我爹嘛……哼,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今时今日是不是真的成仙了!”谢安平变得有些沮丧,把脸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面,“不说他了,爷睡觉了!”   美娘看他孩子气的模样只是笑笑,牵起被子给他盖好,轻声道:“爷做个好梦。”   现在她脑海里偶尔会迸出一个念头:其实谢安平也不算很讨厌。   第二天两人要回侯府,美娘害怕被几位姑妈看见谢安平脑袋上的伤口,于是找来顶方翅纱帽要他戴上。谢安平执拗不肯:“爷又不是唱大戏的,戴这个作甚,不戴!”   “伤口露出来不好看,爷您就戴上遮一遮,回房咱们就把帽子摘下来。”   谢安平还是不肯,把帽子当蹴鞠一脚踢飞:“就算脑袋有伤爷也一样英俊潇洒!”   美娘气得七窍生烟。   你脑袋不是有伤,你是脑子进水了!   现在她一路都在担心回家恐怕要被谢琼谢敏谢秀合力掐死了,还有商怜薇……命在旦夕岌岌可危啊!   侯府门口停了辆马车,下人正在往府里盘箱子,沉甸甸七八口大檀木箱。美娘出轿一见,心想是谁那么大派头。   谢安平问过话后对美娘道:“是三姐回来了,咱们去打个招呼。”   他口中的三姐唤作谢灵玉,是二姑妈谢琼的女儿,骆安青的亲姐姐,当时在老侯爷的主张下冠了谢姓,由此可见是个受宠的主儿。谢灵玉早些年嫁给了鸿胪寺卿家的长子,正因为有了这层关系,所以骆安青年纪轻轻才能做到少卿之职。她逢年过节都要回府探望,这次大概也是回来祭拜先祖的。   “是。”美娘临走狐疑得打量了一眼门外高高垒起的马车。   如果只是回府探个亲,这些行李也太多了不是吗?   “二姑妈,三姐。”   谢安平自己撩起帘子进门喊人,只见房里只有谢琼和谢灵玉两人,连初柳都没在,美娘尾随进入,敏锐地发现谢琼脸色有些不好。   谢琼见了谢安平,很快遮掩下情绪,如常道:“我和灵玉正念叨着你,正巧你就回来了,快来坐。”   谢安平领着美娘过去,指着谢灵玉说:“娇娇,喊三姐。”   美娘福身:“三姐。”   谢灵玉约莫二十七八岁,风韵秀美雍容华贵。她半侧着身子擦了擦眼角,回头挤出有些勉强的笑意,眼睛还红红的:“你叫美娘罢,我都听娘说了,安平真是好福气,有你这样的可心人在身边伺候。”说着她拿出一串红玛瑙珊瑚串赠予美娘,拉着她手说,“好好跟着安平,要是他欺负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匆忙之间美娘来不及准备回礼,只得解下腰间香囊给谢灵玉系上,羞涩道:“妾身都听三姐的。”   谢安平却不答应了:“喂喂喂,什么叫爷欺负她?爷疼她还来不及呢!”   刚好谢秀进门听见他自称“爷”,从后面就踹他小腿一脚:“在座的都是你长辈,你是哪门子爷?!小混蛋,敢跟你姑奶奶充大爷!”   “小姑妈——”谢安平回眸怒视谢秀,却不敢造次,委屈地撇了撇嘴。   他一转身就被谢琼看见了后脑的伤口,谢琼惊呼:“安平你脑袋怎么了?!快过来让我看看!”   美娘一惊,脸唰得就白了。   “嘿嘿,没事,没事……”谢安平摸摸后脑勺,还有些疼,他不着痕迹地瞟了美娘一样,勾勾唇道:“也不知是哪家小子顽皮,在大街上玩儿弹弓,我路过被打中了脑袋,没什么大碍,就是道小口子,明天就好了。”   谢琼道:“还是大意不得,等会子喊张御医来看看罢。”   谢秀瞪眼骂道:“这些个混蛋小子,要是被我碰到非扒了他们裤子狠狠打屁股不可!”说道这里,她话锋忽然一转问道,“灵玉,你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你相公儿子呢?” ☆、43   43、中元节笑里藏刀   谢灵玉推说夫君衙门事忙无暇陪她回府,而且公公婆婆舍不得孙子离家,于是只她一人回来探亲。众人不疑有他,聚在一处说了会子话便各自散去。   中元节临近,美娘这几日都忙着扎河灯还有叠元宝纸钱,备下等着祭奠的时候用。一早送走了谢安平,小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放下手里的事来帮忙,黄莺香槐齐齐上阵,还另有两个刚买进来的小丫头,分别唤作喜鹊和芳梅的,也在旁边打下手递东西。   做到晌午,河灯装了满满两大竹筐子,还有锡纸叠的元宝也堆成了小山,美娘瞅着时候差不多了,遂道:“行了,这么多应该够使了。你们都下去歇着罢,下午就不用过来了。”   黄莺问道:“姑娘,这些东西搁哪儿?”   美娘揉揉肩,心想可不能乱放,万一出了岔子害得祭祀时没东西烧,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弥补不了。于是她说:“总不能就这么放院子里罢,万一晚上下雨怎么办?你们抬到屋子里去,仔细别弄坏了。”   香槐提议:“放到前院儿的偏房里罢,要使的时候也方便抬出去。我去取钥匙。”   前院的小偏房堆了些杂物,房门一开灰尘扑鼻,还有股霉湿味道。美娘呛得咳了两声,手绢掩住口鼻退出来:“咳咳……什么味儿,你们还是先扫扫罢。”   黄莺她们打扫起来,先把里面堆积的杂物搬到外面,扫了土擦了灰,又打水来清洗地面。美娘踢开一个破旧藤箱,看见里面都是些小破烂玩意儿,估计是谢安平年幼的玩具。   除此之外还有个圆滚滚的花布包袱,挺旧的了。   美娘指着问香槐:“里面是什么?”   香槐摇头:“奴婢不知道,这些东西以前是放爷房间里的,爷从来都不许咱们碰。还是姨娘您进府之后,爷才亲自把东西挪到这儿来的。”   “什么宝贝还不许人碰。”美娘好奇,伸手去牵开包袱皮,不料里面却钻出一只蟑螂,吓得她跳开老远。   “踩死踩死!”美娘指着蟑螂跳脚,“还有那个破包袱,快拿出去扔了!”   香槐阻止:“还是等侯爷回来再说罢,就这么扔了爷会发火的。”   美娘觉得胳膊上还有虫子爬似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嫌恶道:“那么脏的东西还留着,又不是要饭的叫花子。赶紧给我丢了,看见都恶心,黄莺你去。”   “好嘞。”黄莺一脚踏死蟑螂,拎着包袱就走了出去。   香槐还是忧心忡忡的,美娘见状安慰道:“怕什么,爷问起来就都说不知道,反正你不说我不说黄莺不说,谁晓得包袱是怎么没的。”   在深宅大院里讨生活,欺上瞒下是必须的伎俩。   七月十五,侯府阖家上下都起了个大早,谢琼请了一众法师来家里诵经,铜钹敲得乒乒乓乓,闹得谢安平拿枕头堵住耳朵,捏起拳头捶床板。   “吵死了!行雁,给爷砸了他们手里的家伙!”   美娘已经去帮过忙又回来了,见谢安平赖在被窝里没起床,甚至嘴里还要打要杀的,赶紧劝道:“爷快起了吧,姑妈们都等着您行祭礼呢。”   谢安平一脸不快地坐起来,美娘给他穿衣:“一年也就这一回,您暂且忍一忍。”   “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有甚么意思,反正也看不到了……”   谢安平咕哝两句,美娘没听清:“爷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他们吵他们的,咱们乐咱们的。”谢安平一转眼嬉皮笑脸地搂住美娘,拿手去撩她的裙子,“爷疼你。”   美娘使劲儿推他:“不行,不行侯爷……小姑妈在外面呢!”   谢安平还是有点忌惮谢秀的,于是他极不甘心地放开美娘,爪子在她胸口捏来揉去:“爷等晚上,哼!”   谁说这混蛋不那么讨厌了?他讨厌得要死!   祠堂外头用竹竿斫成三棚,高三五尺,上织灯窝之状,挂搭衣服冥钱在上焚之。这唤作盂兰盆,是因佛家又称中元节为盂兰盆节的缘故。尚留在侯府的谢氏子孙也就剩下这几个人,等谢安平一到,谢琼他们就一起入祠堂祭拜。美娘是侍妾不能进祠堂,便在外面点香烛烧冥钱,而商怜薇也不是谢氏血脉,所以跟她一起留在了祠堂外。   自从那日当众“无心”落了商怜薇的面子,美娘倒是许久不曾见她了。本以为商怜薇不会再搭理自己了,可美娘见她缓缓走来似乎要搭话的样子,于是抢先一步笑脸迎人:“四姐。”   商怜薇轻轻点头,和以前一样温温柔柔:“妹妹。”   对方笑里藏刀,美娘就绵里藏针,也愈发亲切起来:“四姐最近怎么都没过来串门?妾身都好久不见您了。”   商怜薇道:“我病了几日,吃药吃得昏昏沉沉的,又不想一身药味儿熏着大伙儿,所以我连房门也没出。妹妹可别怪我,四姐不是故意跟你疏远。”   敢情还被气出病来了?美娘暗地里笑她自作自受,可嘴上却谦让道:“四姐待妾身怎么样,妾身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清楚楚,哪儿会怪罪您呢。”   两个人都是虚以委蛇,说了几句就无言以对,于是只顾往盂兰盆里撒冥钱楮衣,东西烧得越多,就越能证明对先祖的尊敬。   烧着烧着,美娘发现火堆底下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她纳闷道:“那是什么?”   下人害怕火堆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烧了触霉头,赶紧使竹竿子刨出来,只见那团东西已经被烧糊了,面目全非,勉强辨认得出是个裹了东西的包袱。   美娘走上前仔细一瞧那些碎花布,心头“咯噔”一下。   她不是让黄莺把这玩意儿扔了吗?怎么在这儿?   商怜薇也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是什么?”   美娘睨她一眼,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就是团旧棉絮,我让他们丢了便是。”   且不论这包袱里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价值,就冲它莫名其妙出现在火堆里,美娘就晓得肯定要坏事。趁那煞星看见之前赶紧处理了,兴许还能瞒天过海。   但商怜薇一把拉住美娘的手:“别忙,打开让我瞧瞧,千万别大意毁了什么重要物件。”   于是下人解开包袱皮,露出里面黑白黄灰交织的玩意儿。下人禀告:“四姑娘,姨娘,好像是块皮袄子,不过已经被烧坏了。”   “什么皮袄子?你说谁的皮袄子被烧坏了!”   恰逢谢安平从祠堂里出来,一听“皮袄子”三个字就冲过来,他看见地上乱糟糟的皮袄,一把抓起来抱在怀里,瞪眼吼道:“谁动了爷的包袱!”   美娘后背一僵,咬住唇不敢说话。   这时商怜薇劝道:“没有人动,是我和美娘在烧冥钱,就发现了这个包袱。可能是不小心混进去的罢。”   行雁也道:“对对,一开始冥钱纸衣都是放在小偏房里的,说不定是搬出来的时候不慎把包袱落进去了。”   “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干的!给爷捆起来!”谢安平心疼地抱着一堆破烂,气得脸庞通红,瞪眼咬牙道:“爷非抽死他不可!”   好在还有其他祭祀的事情要忙,众人劝了谢安平几句,总算暂且让他熄了火,可他不打算就此作罢,而是命令行雁:“抓到人就押回院子里等爷亲自审问,爷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直到回房美娘还浑浑噩噩的,全身冷得裹棉被也不抵事。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包袱对谢安平竟然这么重要,如果她早知道的话,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扔呀!现在是真惹到这煞星了,听他那口气简直恨不得把始作俑者剥皮抽筋,她想瞒是瞒不过了,因为香槐那丫头的心是向着谢安平的,一问肯定说实话。   美娘心慌意乱,想起谢安平提过的那些金吾卫折磨犯人的手段,哪一样黄莺也遭受不住。她现在根本无暇细想是谁设计害她,当务之急是保住黄莺的小命儿!   美娘急忙叫来黄莺:“你马上收拾东西去我娘那儿,陪她老人家住几天,过几天我再去接你。”   黄莺一头雾水:“为什么?”   “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我叫你去你就去!”美娘搡着黄莺要她赶紧走,“你去小厨房拣两盒点心带上,别人问起你就说是我让你给我娘送过节的东西。还有,碰见侯爷你千万别跟他说话,能走多远走多远!记住,除了我谁去接你你都不许跟他走,千万记着!”   “哦哦……哦!”黄莺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也不敢多问,收拾收拾就出了门。   送走了黄莺,美娘抚着胸口稍微松了口气,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黄莺走了就剩她了,现在她颇有些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感觉。   不过怕也没用,该来的总要来。美娘深觉这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用了,她得主动出击。   “香槐,”于是美娘喊来香槐,吩咐道:“你去给小厨房说备些酒菜等爷晚上回来吃,再记得煮碗寿面。还有,把我没做完的狐狸毛披氅拿来,我现在要做。”   菩萨保佑,希望那煞星回来之前她能缝得好。 ☆、44   44、吃寿面喜新厌旧   美娘抱着披氅飞针走线。狐狸皮厚实,她摘了戒指戴上顶针,拾起两寸长的铁针穿上双股银线,费力地缝合毛皮,把手指头都扎破了。好不容易做出了形状,可披氅里面还需要置一层好看耐用的里子,于是美娘喊香槐抱了几匹缎子来选,挑出一匹织暗竹叶纹的霜白色蜀锦,和雪白的狐狸毛披氅很是相配。美娘正要动剪子裁一块,谢安平的声音就在屋外嚷嚷起来。   “那只小雀儿鸟呢?揪过来爷拔了她的鸟毛!”   美娘心头一紧,剪子一歪裁坏了锦缎不说,还把自己的手背戳出个口子。   “嘶!”   香槐赶紧丢了锦缎去看美娘伤口:“哎呀!姨娘您流血了。”   谢安平气鼓气涨地跨进来,正巧撞见美娘满手鲜血地站在那里,而香槐手忙脚乱地拿手绢给她按住伤口。   美娘惨白着一张小脸儿,冲谢安平展露出勉强的微笑:“爷回来了……”   披氅没缝好还把自个儿弄伤了,看来今晚真是出师不利。   “娇娇你怎么了!”谢安平大惊,把怀里的破皮袄子扔到半边,冲上来拉起美娘的手左看右看,颇为心疼地说:“好长的一道口子,幸好不深,不然可要伤着筋骨了。香槐你还愣着干嘛,找止血的金疮药来啊!”   香槐两只小腿儿跑得飞快,眨眼功夫就送来了药和棉布条。谢安平牵着美娘坐下,亲自给她包扎手掌,包好以后他还亲了亲她手指。   美娘猜测她的“惨状”大概勾起了他的一丝丝怜悯心,心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说更待何时”,便主动坦白:“爷,妾身要告诉您一件事,但您得先答应听了不会生气,不然妾身不敢说。”   谢安平捧着美娘的柔荑看来看去,满脸疼惜:“说吧说吧,爷从来都不生你的气。”   “那妾身真的说了,您千万千万别生气,更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美娘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其实……那个小包袱,是妾身让黄莺扔的。”   说了说了说了!他会不会掐死她!   美娘警惕地观察谢安平的神色,只见他闻言明显有些意外,然后眉宇之间腾起一股不悦,缓缓抬眼望过来:“真的……是你扔的?”   美娘怕得骨头发软,偏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半分讨好半分撒娇道:“妾身也是无心的嘛,去小偏房收拾东西看见包袱破破旧旧的,还以为是您不要的东西,一时手快就扔了。所谓不知者无罪,爷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妾身这回。喏!您看,妾身已经给您做了件儿新的披氅了。”   她邀功地把狐狸毛氅衣递给谢安平看,故意展示手背上的伤。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厮是十分好哄的,一般她服个软就算了。   哪晓得今天谢安平就像中了邪,偏偏跟她在这件事上杠上了,他冷淡地推开披氅:“不是原来的那件了,爷要原来的。”   美娘嗲声嗲气地哄他:“虽然不是原来的那件,但更胜原来的那件呀!爷,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妾身瞧那件小皮袄子都很旧了,而且您现在长大也不能穿了,所以给您做了一件新的,保证比原来的好!”   “没有原来的好,原来的是最好的!”谢安平生气甩手,头一回给美娘甩脸色,郁郁走开趴到了床上,抱着破破烂烂的小皮袄生闷气,“爷才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哼哼哼!”   哼哼唧唧你个头!这厮是猪圈里拱槽的那玩意儿吗?!   唤作旁人美娘早一顿骂招呼上去了,可她不敢得罪谢安平,因为她在侯府的一切都要仰仗这煞星。所以美娘厚起脸皮跟过去,坐在床沿轻声软语哄道:“爷,妾身知道错了,您就别生气了嘛,爷——”   谢安平是打定主意不理她了,把头都捂在被子里,半天不出来。   憋死你算了!美娘冲那团拱起的被窝狠狠瞪了一眼,继续软声软气儿哄道:“爷您跟妾身说句话嘛,就说一句……要不这样,妾身重新赔您件小皮袄好吗?一模一样的。”   “才没有一模一样的。”谢安平的声音听起来瓮瓮的,他在被窝里嗤道:“就算看起来一样实际上也不一样!爷不要!”   这熊孩子……呸呸呸,是臭混蛋恶霸王!   美娘打算再哄他最后一回就算了,他要是还这么不知好歹,她就以后都不理他了!他爱咋咋的,撕破脸就撕破脸,一拍两散拉倒!   “爷,”美娘软哒哒把身子靠上去,隔着被子挨上那个像脑袋的形状,采用了迂回的战术,“要不您给妾身说说,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件儿小皮袄呀?”   被角掀开了,谢安平把脑袋露出来,黑沉沉的眸子定定盯着她。   美娘又开始头皮发麻,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脸上的笑容肯定很僵硬:“爷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因为没有那件皮袄子,爷就活不成了。”   谢安平徐徐开口,却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倒让美娘一怔。她认真凝视了他一阵,发觉他的表情类似“往事不堪回首但你居然还要问真是不懂事”的复杂交织。   谢安平闷闷不乐道:“爷曾经……被人贩子绑走过,在外面漂泊了近半年才又回到京城。那年冬天大雪,我衣裳单薄饥寒交迫,差点要冻死在雪中……幸好有这件袄子抵御风寒,不然爷早没命了,它是爷的救命恩人。”   也不知是因为他不愿提起伤心事还是觉得这种事说出来丢人,说了两句谢安平就不肯再说了,重新把脸转过去,重重哼道:“其他的不记得了!不许再问!”   美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想这厮还被拐过?他说是小时候的事儿对吧?那他是怎么逃回来的?   尽管有满肚子疑问,但他都已经说了不许再提,美娘也不敢再提这茬,于是奉承道:“爷吉人自有天相,菩萨保佑着呢。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爷小时候经历过了磨难,以后一辈子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她贴着他耳朵说话,呵气如兰把他耳根都弄红了。   谢安平拿手指头扣着破碎的小皮袄,怅惘地吐气:“那年我回到府里,正赶上老爷子出殡。我走失的这几个月,爷爷都急病了,没多久就过世了,我连他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娇娇,若不是我当时不懂事非要做寿,就不会吃醉酒被人绑出府去,更不会害爷爷生病。我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十岁做寿又连累爷爷害病……爷晓得外人都在背后怎么说爷,中元节的厉鬼投胎嘛,哼,爷就是鬼怎么着!”   美娘一听立即否认:“胡说八道!爷别信这些,反正妾身才不相信什么厉鬼投胎的说法,您也别往心里去。”   谢安平终于释怀了一点点,没刚才那么闷气了,嘿嘿笑道:“娇娇,只有你对爷最好。”   “那当然了,因为爷在妾身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美娘亲热地依偎上去,心想外人真是小看谢安平了,这厮哪里是厉鬼啊,他比鬼厉害多了好吗?他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煞星魔王!   谢安平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又生龙活虎活蹦乱跳了,先是缠着美娘要她拿新披氅来试,然后又把那堆破袄子碎布塞给她,让她重新补好。美娘唯唯诺诺,生怕出点岔子又惹到这厮,好不容易安抚了他,她让香槐把酒菜端上来给谢安平吃。   因着过节,小厨房备下的是一桌齐整酒肴果菜,玉壶贮满香醪。美娘想起谢安平说的做寿喝醉酒被绑票,猜他现在应该不想喝酒,于是端开酒壶把寿面推过去。   “就算不做寿,寿面还是吃一碗意思一下的,讨个长命百岁的好意头。”   美娘笑吟吟地说话,谢安平眼睛里噼里啪啦就像绽放了数不清的烟花。一碗寿面其实就只有一根长长的没有断开的面条,谢安平稀里呼噜地嘬完面条,剩下最后一小截儿噙在唇齿之间,凑过去喂给美娘。   “娇娇也长命百岁,爷愿意把寿辰分给你。”   美娘囫囵吞下面条,摸了摸被这厮啃得肿起的嘴皮子,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谁比谁活得长还不一定呢!   到了安寝的时候,美娘换了衣裳躺在床上,就等谢安平洗浴回来折腾完事睡觉。她暗暗祈祷,今儿晚上这煞星可别再让她看那种册子了,还有,希望他一次就吃饱,省得半夜睡得正香又被弄醒,另外……   糟糕!掐指一算,俞如眉说的易受孕的日子不就是这几天?   美娘“腾”一下翻身坐起来,扳着指头数上次月信来是哪天,算来算去她终于确定了今晚上是极度危险的日子。虽然她一直打着调理身体的幌子在吃避子汤,但避子汤也不是完全可靠的,没看大户人家的丫鬟被主母灌了避子汤,最后照样生出儿子上位吗?类似的例子多了去了!其实要想不怀孕,最可靠的还是不做那种事,保证万无一失。   美娘琢磨着今天怎么也不能让谢安平碰自己,但不等她想出主意,谢安平已经回来了。他松垮垮裹着件儿缂丝广袖长袍,露出一大块平坦结实的胸膛,上面还零星散落着未干的水珠。   “等爷等急了吧?”谢安平黏上来,身上一股干净醇爽的味道,他搂着美娘毛手毛脚,“今天咱们怎么玩儿啊,爷从后面好不好?上回从背后你叫得可大声了。”   从哪面也不想要!美娘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摆脱纠缠,但谢安平动作不是一般的快,一眨眼就把她的亵裤儿扯到脚腕子,捞起她翻过身去趴着。   “爷等等!”美娘灵机一动,忽然闭拢双腿蜷缩着坐起来,不着痕迹拉过被子盖住赤、裸的身体,莞尔笑道:“爷别急嘛。”   谢安平指着裤子底下高高耸起的一团道:“怎么不急,爷胀得难受死了!”   美娘眨眨勾魂眼,巧笑倩兮地伸出纤纤玉手,握住那团肿胀。   “妾身伺候您。”美娘主动在他腮边亲吻,手指掀开他的裤腰圈住那话,上下来回套、弄,“爷舒服吗?”   她软软的小手柔弱无骨,谢安平骨头都酥了,半阖着眸子哼哼:“嗯舒服……娇娇别玩儿了,快过来让爷爽爽。”   美娘当然知道这厮没那么容易打发,她也不指望就靠手能灭了他的火,于是她沿着他胸膛一路亲下去,刻意在凸起的红点上停留挑逗,舌尖来回拨弄,把谢安平舒坦得禁不住沉吟出声。   “唔——”   她亲着亲着,最后把头埋了下去,鼓足勇气舔了舔翘起的圆头。   谢安平鬼吼鬼叫的:“哦哦哦!”   “这样的话爷喜欢么?”美娘抬眉媚眼一飞,徐徐张开水润殷红的小嘴儿,当着谢安平的面把那话含了进去。   朱唇紧裹,谢安平筋麻骨酥,身子一软倒下去,闭上眼睛吟哦乱叫,美娘趁势爬到他身上去,愈发卖力地摆弄。   以前看画册的时候,美娘发誓自己绝不会干这种事,因为想想就觉得害臊羞人,嘴巴怎么能吃那玩意儿!但如今真做起来,她却发现自己比想象中厉害多了,除了刚开始不适应小嘴儿被他塞那么满,渐渐地她得心应手起来,把谢安平伺候得舒舒服服,一个劲儿地唤她。   “娇娇——娇娇——”   谢安平抓着美娘肩膀,意乱情迷的声音都颤抖了:“忍不住了……我忍不住了……”   美娘不搭腔,丁香小舌抵住圆头使劲吮砸,谢安平睁开浑浊的双眼望下去,只看得到两片殷红唇瓣翻飞,包裹着那话吞吞吐吐。   太……销……魂……了!   感觉到一股热流即将喷薄,谢安平一咬牙坐起来,钳住美娘的下颔强迫她挪开小嘴儿。   美娘觉得几乎都要成功了,哪知功亏一篑,她移开谢安平的手掌,悄悄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子:“怎么了爷?您不喜欢吗?”   谢安平坐在那里有些失神的样子,胸脯高低起伏直喘粗气,腿间肿胀还高高竖起。他摇头:“不是……”   就是太喜欢了!他简直喜欢得要死!   美娘微微一笑,重新把绵软的身子靠过去,缓缓低头:“妾身还没吃饱哩。”   谢安平费力才把那股蠢蠢欲动的感觉压制下去,他回神见美娘又要故技重施,遂笑着搂起她,还刮了刮她的鼻尖:“下面不是还有张嘴儿么。”   身子一轻,美娘跟他的姿势已经对调了个儿,谢安平扯着她脚腕子挤进两条腿间,嘿嘿笑道:“爷一定把你喂得饱饱的。”   ……谁要你喂了!   美娘一阵慌神:“爷,还是妾身伺候您罢!”   可是谢安平已经把头低下去了,美娘只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杵在双腿间,然后……他竟然舔那里!   这算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么?   又软又滑的东西钻进莲瓣中央,美娘都要哭了:“爷——爷!停下,停下……”   谢安平偏不停,双手按住她的腿不让动弹,肆意玩儿着那处嫩蕊。美娘痒、欲、钻心,想蹬又蹬不脱,哭哭啼啼弓起身子,两手乱舞乱抓,在他背上留下好几道抓痕。   最后美娘都没了力气,软成一滩水似的躺在那里,被小腹底下传来的既羞耻又极乐的感觉弄得神魂荡荡,居然发出自己都未察觉的邀请。   “爷,要……我要……”   谢安平扑上来,在她脸颊耳畔厮磨:“娇娇你真是水儿做的。”   香径足够湿润,他几乎不费力气就入了进去,然后迅速被紧紧咬住。美娘热情地环上他脖颈,修长的腿夹住他的腰,主动贴合上去。   她咬着他耳垂撒娇:“我难受,你快点来嘛。”   谢安平哪里见过她这么热辣的样子,顿时心潮澎湃握住她轻盈细软的腰肢,狠狠入将起来:“骚娇娇,爷要干死你干死你……”   美娘回回被他顶住蕊心,叫得喉咙都哑了,最后硬是折腾到三更天才歇下。   临睡过去的一刹那,她趴在被褥上想: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喝避子汤好了…… ☆、45 45、窥私会旧奴求救 第二天趁谢安平去卫府了,美娘让喜鹊煎药来吃。从前都是黄莺做这事儿,喜鹊一打开柜子瞧见两摞药包,打开来看两幅药似乎有些不同,遂拿来问美娘:“姨娘,煎哪一种?” 美娘心想避子汤里有红花,便打算挑包有红花的煎来吃了,谁知道两包药摊开一瞧,居然都混得有红花。 怪哉,固本培元的助孕方子也要放红花? 美娘顿时存了一个心眼,因为她吃不准张御医开的方子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于是没好气把药包推开:“算了,我也分不清楚,还是等黄莺回来再说吧。喜鹊你去把香槐喊来,我有事问她。” 不行,得把这件事搞清楚,不然她睡觉都不踏实。 美娘喊来香槐这般那般地吩咐了一番,然后打发她出门,然后坐下来替谢安平缝补袄子。 这脏兮兮的玩意儿她原本是不打算碰的,但想起昨晚谢安平可怜兮兮的模样,就不自觉心软了,拾起包袱唉声叹气:“罢了罢了,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皮袄已经被烧坏了,美娘把破损的地方剪掉,再抖落上面的土尘灰屑,发现这是件白净的小皮袄,可惜很多地方都被火燎黄了。 “这袄子……怎么像是女孩儿穿的呢?”美娘皮袄的样式有些纳闷,不过转念一想谢安平小时候模样应该不错,家里又全是姑妈,也许就爱把他当女娃打扮吧。 既然决心要修补了,就要补得漂漂亮亮。美娘找来几块白狐狸皮,按照破损的形状裁下小方块儿,补在小兔皮袄子上面,而且用的线也是白丝和银线绞在一起的,既能与皮袄本身的颜色混为一体,又结实耐磨。 美娘连晌午饭都没顾得上用,好不容易补好了皮袄,高兴地站起来抖了抖,比划着穿到身上,走到妆镜前照了照:“好漂亮,跟我小时候有件儿袄子挺像的……” 她正自言自语着,香槐已经回来了,进门就道:“姨娘,药我拿回来了。” 美娘暂且把皮袄放下,走过去问道:“是你亲自看着抓的药吗?” 香槐点头:“抓药的是云鸽,府里的药都是张御医写方子他负责配,我是亲眼盯着他取药过称再包好的,绝对没马虎。” “嗯。”美娘打开药包仔细检查,果然没有发现红花的影子,甚至还有好几味药材见所未见。 那药绝对被人调包了,就算不是调包,也被动过手脚。下了这样的论断以后,美娘暗自惊心,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若无其事道:“行了,你下去煎药吧,好了端来给我吃。” 香槐知道这是调理身子帮助怀孕的药方,她向来对谢安平忠心耿耿,所以对这种延续香火的事很积极,一听便雀跃地去小厨房煎药了。 等香槐走了美娘才扶着胸口直吐气,额头都冒出些冷汗。幸好她偷梁换柱,吃的是避子汤而非助孕药,否则早被害死了! 但到底是谁下黑手美娘心里也没底,她头一个自然怀疑商怜薇,不过商怜薇有这么大能耐吗?居然能轻易动这样的手脚,她住的可是谢安平的院子! 美娘现在看谁都可疑,思来想去还是没个头绪,心里反而更加慌乱了,于是拿了把湘妃竹扇走出去散步。 她边走边想:假如不是商怜薇,那又会是谁呢? 二姑妈三姑妈小姑妈?她怀不怀孕跟她们又没干系,再说她们都是长辈,谢安平有孩子了她们不是该高兴么。不过也难说,万一别人就是看她这个小妾不顺眼呢? 剩下的就是平辈的了,美娘首当其冲想到了骆安青,那个给人感觉很沉闷却又很有城府的男人。但转念一想又不可能,她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的,他干嘛使这样的阴招啊? 还有三姐谢灵玉,她才回家两天,按理说没这么快生出幺蛾子吧…… 想着想着,美娘冷不丁抬头才发觉自己竟走到一处陌生的角落来了,大概是花园的尽头,高高的围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活像一堵碧绿屏障。 美娘现在正处在担惊受怕的边缘,自然不想独自在这种地方过多停留,她正要转身离开,忽闻藤蔓底下传来叩门生,轻轻的“笃笃,笃笃笃——”,两短三长,像是一种暗号。 那里居然有道门? 美娘先是一惊,随后却发现了蹊跷的地方,有这么厚实密闭的藤蔓遮挡,谁会想到此处竟暗含角门! 敲门声持续不断,来人似乎很有耐心,保持着同样的频率,美娘既好奇又害怕,明明知道可能惹来是非,但一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门外是谁?要不要开门? 身后窸窸窣窣,美娘回头瞥见一道人影走来,赶紧侧身躲进树丛后面,猫腰蹲下屏住呼吸。 木槿花枝叶繁茂,美娘被很好地挡在后面,透过树枝间的缝隙,她看见一条挑银边儿的白纱裙掠过去,还有一双绣蝴蝶的云履,在这个家,能打扮成这样的就只有主子。 “怎么才来?”门打开走进一个人,开口说话听出是个男人。美娘竖着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确定此人绝对不是侯府里的人。 “娘今日午睡比往常晚,我怕她起疑,等她睡着了才过来的。” 美娘一听这声音差点惊叫出来。居然是谢灵玉! “起疑又怎的,难道你还没对家里说实话?”那男人的口气忽然有些不耐烦,“那人已经休了你了,你现在不是他们家的长媳,你仍旧是侯府小姐,我现在能娶你了。” 谢灵玉居然被休了?!这个消息比刚才发现谢灵玉和男人私会还要令人震惊,美娘险些要跌出树丛。 但谢灵玉很犹豫:“我……我不敢说。” 美娘暗暗揪住袖子,心想当然不能说!这等丑事传出去不是给侯府抹黑吗?谢灵玉不被打死才怪! “别怕,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你,你还有我。”男人说起甜言蜜语来是一把好手,这人安抚道:“灵玉,如果你实在不好开口,干脆就这样跟我走吧,我会养活你的。可恨我只是个低级士官,俸禄微薄不能让你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能捐个高一些的职位就好了。” 谢灵玉一听就说:“你想捐官?要多少银子?我给你。” 男人义正言辞地拒绝:“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哪儿能要女人的钱,你不用给我,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你也说了是为了让我过好日子,你就拿着吧,我们之间难道还分彼此?” 最后男人推脱不过,勉强收了谢灵玉的东西,还有她的首饰钗环。此人又拥着谢灵玉说了会子情话,亲热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地告辞。谢灵玉送走了他关好角门,理了理衣裳也偷偷摸摸溜回去了。 美娘腿都蹲麻了,直到谢灵玉走远好久好久,她才撑着膝盖站起来,小腿儿打颤足底发麻,走路都打踉跄。 太阳照在头顶明晃晃的,美娘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竟然无意间发现了这样的秘密!谢灵玉不是回家探亲,压根就是被婆家赶了出来,联想起当天在侯府门口看见的行李,她就说谁回家住个三五日还带这么多包袱,皇妃省亲也没这么大派头不是?原来居然是被休弃了,谢灵玉是因为什么被休的呢…… 边想边走,美娘也没留心看路,冷不丁一头撞上前面的人,湘妃竹扇“啪嗒”掉在了地上。 这人拾起扇子递过来:“小嫂子。” 美娘定睛一看,却是骆安青。她因为发现了别人家的**而觉得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拿回扇子点了点头:“骆少爷。” 骆安青神情冷淡,如无澜的枯井,问道:“小嫂子从哪里来?” 美娘讪讪笑道:“妾身无聊出来随便逛逛,这就准备回去了,太阳怪晒的,头都晕乎乎的……” “这么热的天还是不出门的好,小嫂子请回吧。”骆安青说话一板一眼的,拱手作揖,“告辞。” “骆少爷慢走。”美娘福了福身,退到一旁让他先走,然后才摇着扇子慢慢往回踱,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看出端倪,还好还好……不过,骆安青怎么出现在这儿呢? 美娘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回头一看,骆安青已经没影了。 眼看就要到小院子了,美娘觉得还是躲在这里安全,相比起面对心思诡异的这一大家子,她倒更宁愿专心对付谢安平那厮,至少从目前来看,她把他糊弄得还不赖。 院子外墙根处有个人鬼鬼祟祟的,美娘刚巧看见,便喝道:“谁?!” “求姑娘救救奴婢罢!” 一个头发枯黄满脸伤痕的丫头扑过来跌在美娘脚下,抓着她的鞋求道:“姑娘、姑娘您救救绿竹……” 若不是她自报姓名,美娘根本不会把眼前这个外表邋遢的丫头与从前那个清爽漂亮的绿竹联系在一起。美娘吃惊:“绿竹?你怎么这副样子?” 绿竹哭道:“姑娘您行行好,把奴婢要回来吧,奴婢在那边过的根本不是人的日子!最脏最累的活让我做不说,那些丫鬟婆子还要我洗衣裳倒夜香,要是奴婢不做,她们就克扣奴婢的饭食,还会动手打人……”她撩起衣袖,把伤痕累累的胳膊露给美娘看。 美娘见状也是吃了一惊,心想绿竹这丫头虽然可恶,但那群人也太狠了。她问:“四姑娘不管你么?” 绿竹抹泪:“四姑娘她……”绿竹没敢怎么说,只是咬住唇摇了摇头。 “哎,你先起来。”美娘把绿竹拉起来,悄悄把她带进院子,又喊香槐端饭来给她吃。想绿竹以前是大丫鬟,跟府里的半个小姐似的,哪里受过这种苦,这半多月的日子把她折磨得够呛。 美娘见绿竹吃得狼吞虎咽,无奈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是她心思太多背弃了旧主,美娘也不会使这种手段收拾她。 绿竹吃得太快被噎着了,咳个不停,美娘亲自给她倒了杯水:“慢些吃,先喝口水,不够还有。” 绿竹端着杯子泪盈满眶:“姑娘……奴婢晓得错了,您把奴婢要回来好不好?奴婢发誓以后再也不敢痴心妄想了。” 美娘虽然同情她,但送出去的丫鬟就如泼出去的水,她不打算再收回来,便道:“我在府里什么地位你也清楚,若是四姑娘不松口,我怎么要也是不成的。” “那姑娘您想想法子!求您了,奴婢真的要被她们逼死了,奴婢会做牛做马报答姑娘您的!”绿竹跪下来哀求美娘,为了显得自己还有用,她说:“四姑娘不是看起来那么好的,姑娘您要当心。” 美娘当然知道商怜薇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还是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你别乱说这种话!” “真的真的!”绿竹迭迭点头,“奴婢听说中元节那天您不慎烧了什么包袱,惹得侯爷发脾气,姑娘,那个碎花包袱我见过,那天四姑娘出门去,回来手里就多了个包袱,然后她亲自拿回房间里去了。” 不用说,肯定是黄莺扔包袱的时候被商怜薇看见,商怜薇便捡了回去,伺机栽赃嫁祸。 美娘“难以置信”:“真的吗?” 绿竹笃定:“奴婢若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让我想想……” 美娘装模作样伤心了一会儿,然后红着眼不解道:“四姑娘怎么是这样的人呢?我跟她无冤无仇的……她这般害我自己又能落得什么好处?” 绿竹迟疑道:“兴许她是嫉妒姑娘您。” “我有什么值得嫉妒的,横竖不过是个妾侍。”美娘擦擦眼角,把绿竹扶了起来,拉着她的手亲热说道:“你且再忍一忍,等爷回来我求求他,想法子把你从四姑娘那里要回来。在此之前只有先委屈你了。” 绿竹一听大喜过望:“有姑娘这句话,奴婢的日子就有盼头了。奴婢不会忘记姑娘的大恩大德的!” 绿竹怕出来太久商怜薇那里起疑,很快又回去了,美娘还让香槐塞给她几瓶治伤的药膏和一些碎银子。 香槐对绿竹有心勾引谢安平的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努嘴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姨娘您干嘛可怜这种人。” 美娘含笑:“怎么说也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人,不愿看她太惨罢了。以后她来你们给她些饭吃就是,又费不了多大事。” 香槐还是不高兴,撅着嘴出去做事了,美娘摇着扇子笑得舒怀。 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商怜薇身边插了个眼线,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商怜薇竟敢这样设计她,看她怎么收拾这幺蛾子…… ☆、46 46、赔了夫人又折兵 把黄莺接回来后,美娘打发走香槐她们,只留下她说悄悄话。黄莺是心腹,所以美娘也不瞒她,首先就把药方被动手脚的事儿说了。 黄莺大惊:“有这种事?!难怪园子里的月季都死了,姑娘,我平时都把药汁倒在月季花丛里的,然后那花就不开了,最后连苗子都枯死了,原来那药有毒!” “嘘——别瞎嚷嚷,有毒就有毒,我不是没吃嘛。”美娘示意黄莺别打草惊蛇,“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也不全是坏处。” “首先,动手脚的人并不知晓我们已经发觉了,从前我在明她在暗,现在我们先不要声张,什么都还装作跟原来一样,如此便由明转暗,慢慢顺藤摸瓜,只要她再次动手,一定能找出她是谁。” “其次,外人都知晓我在吃调理身子的药,如果吃了几个月都还没怀孕,张御医肯定会恼我砸他牌子,再次把脉我肯定露馅儿。但现在咱们不怕了,出了差错便都推到换药那人的头上去,不是我没好好吃药,是被人陷害了呀。所以届时就算侯爷发怒,也只会恨那凶手,而不会迁怒到我头上。爷一生气就会彻查此事,你和我连根手指头都不消动,自会有人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惩戒。” “所以呀,这日子该怎么过咱们还是怎么过,你就装不晓得,照样熬药熬两幅,避子汤我吃,有毒的倒掉。” 美娘乐哉悠哉的,手持纨扇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可黄莺还是担心,劝道:“是药三分毒,要不姑娘您就把避子汤停了罢,给爷生个孩儿也挺好的。” 美娘一听,恼得拿扇子敲了她胳膊一下:“你想我再生个霸王出来折腾死自个儿吗?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丫头片子,我白疼你了!” 黄莺委屈地摸摸手臂:“我就是说说嘛,姑娘你不愿意就算了。” 美娘眼睛圆瞪:“打死我都不愿意!” 现在应付那煞星她都忙不过来,兼顾还要提防府里的这个姑妈那个姐姐,连自保都尝成问题,还要生个小魔王?饶了她吧。 一晃眼桂香满园,入了八月马上就是中秋节,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庆之一,侯府里又再次忙碌起来。商怜薇这次学聪明了,托病不出,于是平素她负责的事情都落到了美娘身上,忙得美娘像陀螺一般脚不沾地。 “姨娘,厨房来问今年做哪几种口味的月饼?每样儿做多少个?” 美娘还在跟香槐商量观月楼要怎么布置,喜鹊又从外头进来问话。美娘忙不迭道:“做八种口味,每样要九十九个,图个长长久久的吉利数,味道甜咸都要有,桃肉果馅儿、咸蛋黄豆沙、蜂蜜火腿、五仁……我拿纸写下了,你拿去给他们,仔细别弄错了,侯爷不爱吃核桃,记得叫他们别放。” 喜鹊领了话出去,芳梅又进来了:“姨娘,刚才庄子送来了时新鲜果,奴婢剥了个石榴看,发现里面的籽儿全是白的。一问庄子的伙计,才晓得今年京郊外的石榴林子都遭了病害,果子没熟就掉地了,就连这些个不好的还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 香槐道:“去集市上买些回来吧,别的便算了,但中秋必须要吃葡萄石榴栗子这三样儿。” 芳梅道:“香槐姐,现在是有价无市,全京城都已经买不到好的石榴了,有银子也没用。” 美娘想想,道:“实在买不到也没辙,荸荠雪梨都有吧,先使着那几样,其他的我再想办法。”随后她又叫来黄莺,“你跑一趟王家骡马市场,我记得这个时节常有外地来京贩马的商户在那里歇脚,你去碰碰运气。” 真是家大业大破事多,真是要把人忙死了…… 到了晚上美娘直接累趴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可是谢安平这不要脸的还来缠她。 “娇娇——” 谢安平扑上去压住她,又亲又摸:“你又躺在床上等爷了,真乖啊。” 这厮看不来脸色吗?她从头到脚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在等他“临幸”! 美娘实在没精神应付他,回眸软绵绵哀求道:“爷,今晚就算了好不好?妾身累得没力气了。” “不能算了,你的肚子没动静,爷还得加把劲儿。”哪知谢安平一本正经地拒绝,解下她的香罗带,“娇娇你躺着,爷来出力气。” 美娘:“……” 等谢安平摆弄完美娘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翻个身拥着被子就闭眼睡觉,但谢安平欲求不满地又磨蹭了一会儿,不高兴道:“你今天都不回应爷,一点也不热情主动,哼。” 你被强、暴的时候热情主动一个给本姑娘看看! 若不是真的筋疲力尽,美娘绝对咬死他! 别理他别理他……美娘兀自想着,终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而谢安平欢欢喜喜抱住她,蹭了蹭也安心入眠了。 翌日谢安平没去卫府,美娘醒来就见他支着头在床侧看她,风流眼饱含笑意,还有一种类似于林子里野兽吃饱了打盹的满足感。 他能不饱吗?没见她都被他啃瘦了! 睡了一宿终于恢复些许精气神儿,美娘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哈欠,问道:“爷今儿个不用去卫府吗?” “不去,今儿在家陪你。”谢安平笑嘻嘻凑过来,手指摩挲着美娘脸颊,“娇娇你睡觉的样子可真好看呐。” “哪儿有,爷尽说好听的哄妾身。”美娘的脸红了红,觉得他夸得如此直白挺害臊的。 “反正爷觉得好看。”谢安平又把嘴凑过来,“给爷香一个。” 美娘勉强地把脸蛋送过去让他亲,暗暗翻了个白眼。一大早就发|情,死色鬼! 好在谢安平今早还算规矩,美娘刚伺候他穿戴整齐,下人们又有事找上门来了。喜鹊隔着门帘在外说:“姨娘,厨房把筵席上的菜式拟出来了,请您过目。” 美娘顺口就道:“诶,拿来我看看。” 谢安平却把脸一沉:“什么芝麻大的破事也要来问,府里没其他人了吗?去问姑妈姐姐她们,别来烦爷的娇娇。”说完他一脸讨好地对美娘笑,“瞧,爷把事情都打发了,你就安安心心留着力气晚上用罢。” 美娘觉得他就差竖起一条大尾巴摇着说“快表扬我快表扬我”了,问题是她这方推辞了二姑妈安排的差事,别人难道不会抱怨她恃宠而骄吗? 这混球果然干不出什么好事。 但也不能拂了谢安平的“好意”,美娘眼珠一转,喊住喜鹊说道:“别去打扰二姑妈她老人家了,那边这几日也挺忙的。喜鹊你去问四姑娘吧,顺道替我问候一下她病好了没,香槐说往年都是四姑娘定的菜式,今年也还是问问她的意思才好。爷,您说这样行不行?” 商怜薇装病不出把烂摊子都扔给她,她非得又扔回去才甘心。 美娘开口哪儿有不行的道理,谢安平连连点头:“对对,去问四姐,别来这儿问东问西了。” 其实谢安平说是陪她,但美娘觉得这厮脑子里就尽剩干那种事的想法了,逛花园子时一路走就一路摸,坐下吃茶还要拉着她坐在腿上,趁人不备捏捏腰亲亲脸。最后美娘实在不想和他在外头丢人现眼,于是邀他去书房看书,期望圣人笔墨能教化了这魔王。 美娘估计谢安平根本就不看书,别看架子上堆得满满的,随手抽本《孟子》出来还是崭新的,连翻阅过的痕迹都没有。美娘一边摇头一边暗叹:怪不得他说话是这德性…… “娇……”谢安平含糊不清地唤美娘,美娘回眸就见他嘴里衔了块茶点,低头凑下来要喂给她。 恶心吧唧的。美娘不想跟他嘴对嘴,把头一扭嗔道:“妾身不饿,您自个儿用罢。” 谢安平就像只叼着肉骨头邀功的狗儿,闻言眼角耷拉,嘟着嘴不情不愿。 真是怕了你了。美娘没辙,只好仰头去接,然后嘴皮子又被他啃红了。 这时行雁来书房传话了:“爷,姜参事求见。” 谢安平自然是要见姜参事的,喊行雁把人带进来,美娘寻思正好趁机摆脱这厮,便福身道:“那妾身先回去了。” 她正要走,却被谢安平一把拉住,舔了舔嘴唇嘻笑道:“急什么,老姜说俩句话便走,你去后面等着爷。” 书架后面隔出一间小静室,榻几齐全,美娘抽了本书坐下看,听到外面有人进来,但似乎不止姜参事一个人。 “小人赵天恩叩见侯爷。”另一个男人向谢安平请安,然后说:“这是府尹大人差小人送来的中秋贺礼,请侯爷笑纳。” 美娘听了赵天恩说话,赶紧把书一扔,蹑手蹑脚上去扒着书架从缝隙观看。 谢安平坐在那里神情倨傲:“府尹大人有心了,你回去转告他一声,爷改日登门拜访。” “小人遵命。”赵天恩又自怀里掏出个小匣子,打开来是一粒龙眼大的珍珠,他奉上道:“小人偶得此珠,见其白华灼灼堪比美玉,似有仙家玉洁之气。小人卑微不敢私留美物,特来献给侯爷,聊表心意。” 这副谄媚小人的嘴脸……美娘暗自嗤鼻摇头,不过这也在她意料之中,因为她识得此人。赵天恩就是那日在侯府花园跟谢灵玉私会的男人!这声音她忘不了! 先是勾搭侯府小姐,如今又找门路巴结上了小侯爷,这赵天恩倒有些钻营手段。美娘这般想着,终于从两本书的缝隙中央看清了赵天恩的面容,只见他年纪二十五六,个子高大相貌英俊,难怪能讨谢灵玉的欢心。 谢安平干笑两声,挑起眉毛:“你这人倒是个机灵的,行了,爷记住你了,下去吧。” 赵天恩又磕了头先退下了,被行雁送出府去,谢安平把姜参事留下。 谢安平一脚踢上府尹送来的贺礼箱子,嗤道:“京兆府那老东西打得什么主意当爷不知道呢,上次的证人死在他牢里,皇上没说追究可心里到底不舒服,几个月都不给他好脸色看。这是见中秋节到了爷要进宫陪宴,变着法子求爷在圣上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哼,没用的老东西,位置坐不稳就趁早下来!省得拖爷的后腿!” 姜参事问:“那要不属下把东西送回去?” “送什么,他让咱们卫府的弟兄白费力气,不该赔礼吗!”谢安平冷冷笑道:“你把这些拿回去分给弟兄们,过中秋每人再多发十两银子,大伙儿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着爷干事的,亏待不得。至于京兆府那老东西……呵,该收的礼爷照收,该参他的本爷也照参,让他知道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哼。” 美娘闻言扶额,她就说这厮的魔王称号不是浪得虚名!一点也不懂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谢安平把赵天恩送的珠子拿在手里把玩,姜参事见了问:“爷对刚才那人怎么看?” “你说赵天恩?”谢安平把珍珠当弹子打,随口道:“人是聪明人,但爷不喜欢他。” 姜参事道:“他想调入卫府做事,来找过属下几次,属下没答应。” 谢安平笑呵呵拍着姜参事肩头说:“你啊……就是太正太直了,别人送钱你不收,找你办事你也不办,你说就靠那几两俸禄,多久才能攒足老婆本?若是爷就来者不拒照收无误,反正吃进去了就不会再吐出来。他想入卫府就让他入啊,你们要看他不顺眼,有的是法子整他,到时候他受不了自会离开。你钱财也得了人也撵走了,不是两全其美?以前那几个被塞进卫府的世家子弟,不就是被爷这样弄走的嘛,你跟爷这么久怎么连一招半式都没学到,真是死板!” 美娘听见先是觉得好笑,捂嘴偷笑了一会儿心里又毛毛的,听这厮说起官场上的事情头头是道的,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么傻缺呀。难不成跟她在一起的的时候他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走神的功夫,姜参事已经走了,谢安平溜到后面来,一把抱住她:“娇娇!” 美娘稍微收拾情绪,勾魂眼风情曼妙,抬手搂上他脖颈:“爷——” 管他真傻装傻,先把自己想办的事办了再说。 “诶!有话对爷说?” 美娘莞尔一笑,柔荑划过他胸膛向下,一根手指勾住他腰带,摇来荡去说道:“妾身有事求侯爷。” 她的指头勾啊勾,把谢安平的魂儿都勾没了,谢安平心里又软又痒:“什么事呀……”不自觉就把嘴靠过去,搂住她亲来亲去。 “其实不是帮妾身自己求,是帮四姐求呢。”美娘吐出丁香小舌让他含住,跟他唇舌纠缠了一会儿,才气喘吁吁说道:“妾身看四姐平素一个人在府里寂寞得很,而且她已经守节三年多了,老这么待字闺中也不是个事儿,您说是不是该给她说门好亲事、找个好婆家呀?” ☆、47 47、得寸进尺知身世 书房里有个醉翁椅,谢安平把美娘推上去坐着,捞起她一只脚脱掉鞋握着掌心把玩。前朝女子时兴裹脚,妇女皆以三寸金莲为美,但自晋国立朝以来就废了这规矩,不过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男人们还是更偏爱纤巧小脚。 美娘是一双天足,未曾缠过,好在天生娇小白嫩,放在谢安平掌心刚好被一手握下。他玩儿得爱不释手,听了她的话漫不经心道:“三姑妈会看着办的,四姐是她闺女嘛。” 脚心痒痒的,美娘蹬了蹬腿:“话虽如此,可三姑妈跟妾身一样是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想说亲就只能凭媒婆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常言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被那些个媒婆夸上天去的公子们,不见得人品真的有多好。所以妾身才觉得这事儿应该由爷您帮忙。” 谢安平的手徐徐摸上她光滑的小腿:“爷该怎么帮忙?” “爷您认识的人多,挑几个年轻有为的未婚男子出来,这不算难事罢?”美娘现在一心一意替商怜薇“打算”,竟然不察这厮的手一直往上摸,“我娘有句话,叫找相公不图家世钱财,只要懂得心疼妻子、对妻子好就成。侯府已经是这样的门第了,四姐也用不着高攀哪个大户人家,最主要是找一个知冷知热对她好的贴心相公,就算那人出身一般,只要他自个儿有本事,不是好吃懒做之辈,在前程上侯府帮他一把就是了。比如二姑父,听说以前老侯爷在世时提携了他不少,所以他才能做得了司农寺卿,跟二姑妈这么多年也和和美美的,真令人羡慕。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湘裙撩开,露出两肢嫩藕般的长腿,谢安平摸得兴起,哪儿还顾得上美娘说什么,只晓得点头答应便是。 “就是就是!” 美娘抓住机会再接再厉:“这事就劳爷惦记了,您去卫府同姜参事商量一下,挑几个相貌端正的适龄男子来相面。四姐性子安静,相公就不能也这般沉沉闷闷的,不然俩人还不闷到一块儿去,最好是个能说会道的有趣人物,可以给四姐解闷儿。妾身瞧刚才进来拜见您的那位就不错,不如打听一下他有无家室吧?” 谢安平把美娘的腿分开架在椅子的扶手上,美色当前风情撩人,他耳朵边嗡嗡嗡的根本不晓得她说了什么,只管俯身过去亲热。 他顶进美娘身体里面,沉重喘息道:“行,爷明天差人去问……娇娇你躺下来点儿,爷还有半截没入进去呢。” “爷一点要记得呀,这是头等大事。” 美娘知道不给他些甜头是不成的,于是掀起身子相凑,腰肢款摆媚眸眄睨,檀口吁吁吐出香气儿:“妾身现在主动热情了么?爷……” 一见这份妖娆,谢安平三魂丢了七魄,双手狠狠掐着她的腰撞击:“爷就喜欢你这么骚,快说你喜欢被爷干!” ……死混蛋别得寸进尺啊! 美娘莺声娇啼,但就是不说这样的话,谢安平却不非要听到才甘心,三浅一深地摆弄:“快说,快说……” 醉翁椅吱吱呀呀摇了许久,险些散架。 八月十四,谢安平又去卫府了,美娘便趁着这个时机去看俞如眉,送两盒月饼。可是刚进宅子绕过影壁,她就见俞如眉站在院子中央,肩膀颤抖紧咬嘴唇,死命瞪着对面的那男人。 美娘循着她视线一望,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陌生大汉站在那里,搓手无措又讪讪发慌的样子。 美娘赶紧过去把她娘护在身后,警惕道:“你什么人!” 大汉见到美娘双目一亮,声如洪钟地喊道:“小姑娘!” “你……”美娘狐疑打量他,觉得有些面熟,“我不认识你。” “哈哈,你怎么不认识老子,你还救过老子哩!就在这座宅子的花园里!”大汉拿手掌在脸上抹了一把,提醒美娘。 美娘顿时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大胡子?” 想不到他把胡子刮了露出原本模样,倒是个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的大丈夫。 霍青城点头:“老子专门来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不想……”他偷偷看了俞如眉一眼,有些赧然地垂下眼帘,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俞如眉把腰背挺得笔直,单薄的身姿竟然也有种不可侵犯的凌厉气势:“你走,滚!”这般冷冷说完,她竟拉着美娘进屋了,把霍青城晾在外头。 美娘懵懵懂懂的就被俞如眉拽走,她只得回头对霍青城道:“当时就是举手之劳,不用专门答谢我的,你请回吧,我娘她……” “跟这种人废话什么!”俞如眉火气特别大,砰一下关紧房门,把俩人和外面彻底隔绝开来。 霍青城讪讪地抓抓后脑勺,想了想还是慢悠悠踱步出了宅子,可是一步三回头,似乎依依不舍的样子。 漕帮的手下有几个守在外面,见他出来便迎上去:“老大,见到恩公了?” “见是见到了,只是……嘿嘿。”霍青城忽然浮现出一种有些甜蜜的诡异笑容,“都是年轻时欠下的风流债啊。” 屋子里,俞如眉拉着美娘看了又看,紧张问道:“你是怎么认识那人的?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美娘见她娘一副凝重神色,不敢隐瞒,把当初救人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 俞如眉微微松了口气:“还好……” 美娘愈发不解了:“娘怎么回事?你跟那大胡子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不然怎的一见面就像仇人似的? 俞如眉眼眶一下就红了,却否认道:“没有,我就是觉得那样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你别和他有来往。” 她越是否定美娘越觉得蹊跷,好奇心被彻彻底底勾出来,缠着俞如眉非要问个真相:“娘您就说实话吧,肯定有事儿,您别想瞒我!到底是怎么了?您就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我……”俞如眉欲言又止,把脸别过去咬牙道:“我说不出口!” “咱们娘俩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这儿又没外人,您就说罢!” 过了好一阵,俞如眉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许,才极为艰难地说道:“那个人……可能,是你亲爹……” …… 什么叫可能是亲爹?! 美娘大惊:“我爹怎么会是他!” 她有爹的呀,尤思仁,养了她十六年的父亲,难道是假的?! “我这样说,是因为我也不能确定。”俞如眉眼含泪花,把往事娓娓道来:“十多年前我带着你哥来京城找尤思仁,当时王家不住在现在的地界,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旧宅子是挨着马市的,你六岁前都住在那里。彼时王氏想撵我走,但尤思仁还算有点良心,见我一弱女子无依无靠也没盘缠,便把我和你哥留了下来,但是不能入正宅住着,只分了间靠近马厩的破屋子栖身。本来我和你哥住在那里还算清静,直到有一天,我晚上锁门却在马厩后面撞见个满身是血的人……” 当年受伤的人自然是霍青城,俞如眉心地善良救了他,甚至还好心地留他养伤,让他躲在马厩里面,每天端饭送药。霍青城养了一个多月终于痊愈,那日他向俞如眉告辞,顺道买来酒菜答谢她的救命之恩,俞如眉推辞不过略饮了两杯,谁知却被霍青城趁机……等第二天俞如眉醒来,他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提起往事俞如眉恨得牙痒:“我救他之时见到他胸口的纹身,便晓得他不是甚么好人,可我想着那总是一条人命!怎能见死不救!没想到他却恩将仇报将我侮辱……寻常妇道人家遭遇若此早就悬梁自尽了,我连白绫都挂上了房梁,但你哥在旁边唤我,他才只有三岁……我实在是不忍心啊!心想就算要死,也得把你哥托付了才行。” 后面的事就更好猜了,尤思仁受不了王金桂的聒噪出来散心,走到俞如眉的住处,见到暗自垂泪的原配夫人不禁心神向往,于是便春风一度,之后俞如眉就有了身孕。 俞如眉抹泪道:“我确实不知道腹中孩儿是谁的骨肉,我想着也许不会那么巧,也许就是尤思仁的……后来我生下你,尤思仁很是欢喜,待你也极好。于是我想就这样吧,与其让你不知生父,不如就认他当父亲,至少能过好一些的日子,不必随我受苦。可我没想到他养育你十六载,最后却还是禁不住王氏挑拨,把你推进火坑!所以那日我找他要休书,便说你不是他的女儿。美娘,现在我倒宁愿你真的不是尤氏子孙,因为尤思仁根本不配当你爹!当然,刚才那人更不配!” 难怪上一次美娘去找尤思仁他面色古怪,对她也不冷不热的。因为他已经知道养了十六年的闺女是别人的种! 美娘只觉得有上千个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开,她已经魂魄俱散分不清今夕何夕了,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 良久,美娘才目瞪口呆地问:“也就是说……娘你也不知道我亲爹是谁?” “若你是个男孩儿兴许还能从相貌上看出些许,女孩儿的话就难以从中窥出一二端倪了。”俞如眉长叹一声,“其实事后我仔细算过日子,觉得你大概……确实不可能是尤思仁的女儿。” 不是尤思仁的,那就是大胡子的了。 美娘扶额,心想她摊上的都是怎样的破事儿?她的亲爹是个江湖枭匪不说,上回还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而且更没想到的是她还用针缝过他的肉!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没法过了…… ☆、48 48、其人之道还其身 美娘从宅子里出来,瞥见霍青城还等在门边,他见到美娘眼前一亮,大跨步走过来。 “你……” 不等霍青城话说出口,美娘扬手就甩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啪”一声脆响把他都打懵了,漕帮手下也看懵了。 霍青城一脸不可思议,摸摸脸颊心想虽不算太疼,但他妈的太丢人了!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霍老大把脸一沉,就像要下雨的天空,乌云阵阵:“小丫头片子,老子让你三分,你别不识好歹。” 美娘二话不说又反手给了他一耳光,恨道:“第一巴掌是替我娘打你,第二巴掌是我自己打你!你个混球!” 她又打又踢又捶又踹的,把霍青城都逼到了墙角,霍青城虽然生气,但一个大老爷们儿总不能真跟女人动手吧?而且还是这么小的小姑娘,他跟她娘又有那么一段过往…… “住手住手!嘶……你这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怎么脾气忒爆呢?你要有你娘的一半温柔也好。” 他越说美娘越来气:“不许提我娘!你不配!” 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想占漂亮女人的便宜,而且占了还不负责任!美娘气得肺都要炸了,恨不得挠死眼前这个疑似亲爹的家伙。 呸!他不是她爹!她压根儿就没有爹! 最后漕帮手下来拉住美娘,反绑住她的双臂,问霍青城:“老大,小的替您结果了这小妮子!” 霍青城自觉脸上一定有数不清的抓痕,他抬眼看美娘,见她挺着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倒有些江湖好汉的硬气,于是心一软挥挥手:“罢了罢了,她是老子的救命恩人,老子总不能恩将仇报。” 美娘闻言冷笑:“你也真好意思说出口,你不会恩将仇报?那你是怎么对我娘的!” 霍青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表情颇不自在地说:“谁年轻时没干过两件糊涂事……我后来回去找过她,但她已经搬走了,再说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索性就……不提了罢。” 你做了亏心事当然不希望别人再提了!美娘咬牙切齿,心想决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便勾唇道:“你叫人取碗清水来。” 白瓷碗盛满清水端上来,美娘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素手伸给霍青城:“手给我。” 霍青城把手递过去,美娘拿簪底在他指腹划了一下,然后捏着手指让血滴进碗里。霍青城纳闷:“你干什么?” 美娘睨他一眼,随后刺破自己指尖也把血滴进去,接着把碗推到他面前:“自己看!” 霍青城一双眼紧盯瓷碗,瞳孔慢慢扩大,连嘴唇也发抖起来,牙关打颤说不清话:“你、你……” 就凭他这表情,美娘不用看碗里也猜得到自己到底是谁的女儿了。她狠狠剜了霍青城一眼:“陈年往事就不提了吧……” “要提要提!” 霍青城一激动把碗都掀了,相溶的血水倒在地上,瓷碗碎开哗啦脆响,他激动地握住美娘双肩,仔细打量她的模样儿。 “鼻子像老子!眼睛也像!像极了、像极了!”霍青城大惊之后又大喜,笑得合不拢嘴,想去揪一把胡子看看自己是否做梦,可一摸下巴光秃秃的,还挺不习惯。 美娘顺势踹他一脚:“谁稀罕像你!我跟你没关系,我是石头缝儿里迸出来的!” 随后她搡开霍青城,冷哼一声就趾高气昂地往巷子外走,连丝儿余光也不施舍给跟在屁股后面又一脸狗腿的霍青城。 漕帮手下纷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又跟在霍青城身后:“老大,咱们跟着这小娘们儿干嘛去?” “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霍青城一巴掌招呼上跟班的脑袋,吼道:“叫大小姐,这是老子的闺女、亲闺女!” 手下们个个瞠目咂舌,打了几十年光棍的糙老大,哪里钻出个这么大还这么漂亮的闺女? 霍青城搓着手亦步亦趋地跟随,脸上表情那叫一个心花怒放,那叫一个人逢喜事精神爽。 最后美娘还是跟霍青城去了京城一处漕帮分舵说话,只是她不肯好好称呼他,也不给他好脸色看。 “喂,”美娘磕着瓜子儿,随便扫了眼桌子上的衣裳首饰,嗤鼻道:“我说你准备打算怎么办?” 霍青城满脸讨好:“闺女你说咋办我就咋办。” 美娘飞他一记白眼:“你去我娘面前以死谢罪,行不?” “嘿嘿,这个就……”霍青城笑得尴尬,“闺女你看在咋俩十几年才重逢的份儿上,就不要为难我了吧?老子就说第一眼看见你怎么特别投缘,原来只想收你当干女儿,没想到居然是亲女儿,哈哈哈——” 美娘抓起一把瓜子扔过去砸他:“你还有脸笑!我就罢了,我娘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你当年做完亏心事就拍拍屁股走人,险些害得我娘自尽,你这人有良心不?还想我认你?呸!” 霍青城立马收起了笑容,耷拉着脸问:“闺女你说,只要是我能弥补你们娘俩的,我一定做到!” “我不想要你的什么弥补,但你得去跟我娘道歉。”毕竟血缘在那儿,美娘对霍青城也恨不起来,便道:“从今天起,你每天去我娘那里求她,无论是骂是打是跪,你都必须受着,因为这是你欠她的,直到她原谅你为止。你做得到不?” 霍青城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拍着胸口保证:“行!” “除非我娘原谅你,否则在此之前,我不会跟你说话,也不会理你。”美娘瞅着天色不早了,站起来掸了掸裙子,“我要回去了。” “闺女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霍青城猛然想起她曾说过是给人当小妾,而且还不是自愿的,登时怒火冲天,“咱不回去了!老子明天就派人宰了那个王八羔子,竟然敢这么对我家闺女!灭了他祖宗十八代!” “算了吧,那个煞星我看你也惹不起。”美娘摇摇头,轻描淡写道:“别瞎操心我的事儿,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求我娘吧,哦对了,我娘现在就一个人,她跟以前那家人已经没关系了。” 霍青城一听精神大振,眼睛里就像燃起了火一般,亮堂堂的。 美娘回到侯府的时候正赶上用晚膳,她担心谢安平是不是已经回来了,他一向找不到她就要发脾气。喊来黄莺一问,却说侯爷还没回府。 哟,又花天酒地左拥右抱去了吧? 美娘哼道:“中秋朝廷休沐五日,全京城的官员都在家过节,就他事忙还要去卫府,怕是忙到粉头床上去了!混蛋骗谁呢!” 黄莺吓得不轻:“嘘嘘!姑娘当心别人听见!” “我就要说!做得出还怕别人说怎么?男人都是这样,管不住下半身的脏东西,就晓得糟践咱们女子!” 美娘今天火气儿大,黄莺也不敢招惹她,赶紧转移她的火力:“姑娘,听说今天有人给三姑奶奶那边递了话儿,有意求娶四姑娘,就算入赘也无使得。” 美娘赶紧问:“是谁?是爷那边介绍过来的人吗?” 黄莺点头:“据说是姜参事引荐的,三姑奶奶看姜参事的面子也没拒绝,只说改日让他和四姑娘相面。那人好像叫赵天恩,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只是出身算不得很好。” 美娘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乐道:“我就说这种天赐良机他怎么可能拒绝,呵呵,黄莺你就等着看好戏罢。” 谢灵玉只是个被休回家的妇人,日后生活还要仰仗侯府声望,能否自保尚是未知之数,更遑论还要提携外人了。相比之下,商怜薇出身虽微但也算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姐,而且尚未成亲,是个黄花闺女。赵天恩这人若对谢灵玉真心实意,这等诱惑自是不放在眼里,可他终究是个一心钻营的小人!堂堂侯爷送来架梯子让他顺着往上爬,助他平步青云,他除非脑子坏了才不答应! 虽在意料之中,但美娘对这等无耻之辈还是深恶痛绝,同时也感慨谢灵玉识人不清。她叹道:“也是各人的命不同,吃一堑长一智,三姐若能从此醒悟便好了。” 言罢她叫黄莺附耳过来,悄悄叮嘱:“你找个机会把消息放给二姑奶奶那边,要装作无心说出去的样子,懂吗?” 黄莺点头:“我明白,可是找谁说合适呢?如果是咱们院子里的人就太明显了,二姑奶奶是个精明人,一下就会怀疑姑娘您的。” “又犯傻了不是。”美娘笑着点了黄莺眉心一下,“上次侯府买丫头,我只要了喜鹊和芳梅,可另外一个相识的人,不是被分到了二姑妈那边?” 黄莺脱口而出:“樱桃!” 美娘笑笑:“她们都会在我身边安插眼线,难道我就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多叮嘱樱桃两句,她不怎么机灵,我怕她露出马脚。” 不过也正是因为看起来呆呆的,才不会让人疑心,不是么? ☆、49 49、中秋宴观月大乱 都掌灯了谢安平还是没回来,美娘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拿着绢扇儿呼呼地扇,也不知是热得睡不着还是心里烦得睡不着。 “死鬼,有本事一辈子甭回来!” 日日被谢安平纠缠,床畔乍一清静美娘还真不习惯,她阖眸努力入眠,脑海里居然浮现出那厮嬉皮笑脸的模样。 “娇娇——娇娇——” 他总是腆着脸凑上来又喊又唤,然后像块牛皮糖似的黏上来,美娘时常恨不得一脚踹飞他。细细回想,他倒是不曾对她凶声恶气地说话,也不曾打骂,最多偶尔闹闹小孩儿脾气,也是来得快去得快,转眼就烟消云散。除了当初在庵里他用那种手段强了她,之后谢安平的种种都出乎她的意料,似乎俩人相处起来……并不算很难。 “呸呸,我怎么会觉得这混蛋好起来了?”美娘拍拍脸颊想打醒自己,“好人会强、暴良家女子吗?他才不好,死也不原谅他!” 然后她又挑了谢安平一大堆缺点出来:脾气暴躁、说话粗鲁、不懂礼义廉耻、家里亲戚乱七八糟、特爱干床榻间那档子事儿,是彻头彻尾的下流胚子…… 在心底把不知在哪儿鬼混的谢安平臭骂了一顿,美娘舒坦多了,但仍旧睡意缺缺,于是她索性起身穿戴好,随手把头发挽了个髻,捏着绢扇儿出去散心。 秋蝉夜鸣,白日的**已经消弭殆尽,携着桂花香氛的风拂面吹来,美娘觉得连肺腑都甜蜜起来了。 耳房里睡着香槐和黄莺,灯已经熄了,想来俩丫头都已睡下。美娘也不敢独自出去乱逛,便在小院子里踱来踱去,拿扇子扑了会儿流萤。 谁知突然细微的咯吱一声,喜鹊和芳梅住的那间屋开了一道窄缝,有人蹑手蹑脚钻了出来,左右张望。美娘刚好站在桂花树的阴影后面,没被发现,她借着月光仔细一瞧,看清出来的人是芳梅。 芳梅这时出来作甚么? 美娘顿时警觉,目睹芳梅偷偷溜出院子,她本想跟上去,又怕万一对方行的是引蛇出洞或调虎离山之计,自己贸然跟随岂不中了圈套?思来想去,美娘取下镯子扔进草丛,随后进耳房把香槐和黄莺喊了起来。 黄莺睡眼惺忪:“姑娘您干嘛……” 香槐坐起穿衣,正欲点灯,被美娘一手按住:“别点灯,你俩先随我出去。” 三人出门躲到桂花树下,美娘才道:“我方才起夜,看见有道黑影从窗户外闪了过去,吓得我险些丢了魂。我起来一看发现簪子少了两根,金镯子也不见了,恐怕咱们院子是遭了贼!那贼应该没走远,他东西偷得少也许还会回来,你俩去喊两个信得过的小厮守住大门,等会儿万一那贼再回来,你们一起上去按住他,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香槐一听便道:“奴婢去喊喜鹊和芳梅起来帮忙。” 美娘阻止道:“别喊了,人多了反而不妙,容易打草惊蛇。我寻思这贼该是家贼,否则怎的轻车熟路?闹大了也不好听,你们要是逮住人就先押去柴房,我亲自审他!” 安排好以后两个丫鬟下去做事,美娘在房里提心吊胆地等待,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动,但很快重归寂静,随后黄莺来喊她。 “姑娘,人逮住了,您的金镯子也找着了,被落在草丛子里,家贼是芳梅!” 美娘让香槐守在柴房外,自己带着黄莺去审芳梅。芳梅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额头脸面都有伤痕,嘴里还塞着帕子。 芳梅一见美娘出现就“呜呜”地叫,那表情大概是在说自个儿是冤枉的。 美娘无动于衷,而是吩咐黄莺:“先扇她二十个大嘴巴。” 黄莺掳起袖子就动手,啪啪啪几下过去,直把芳梅打得头昏眼花,脸也肿得像馒头。打完以后美娘才让黄莺把她嘴里的帕子拿出来,冷冷问道:“你刚才干嘛去了?” “姨娘饶……命……”芳梅被打得口齿都不清楚了,磕头哭道:“奴婢是起夜去小解,奴婢真的没有偷东西……” “还嘴硬,给我继续打,打得她肯说老实话为止。”美娘不跟芳梅废话,让黄莺接着打,“拿帕子塞住她的嘴,留半口气就成。” 黄莺捡起柴棍子噼噼啪啪一阵乱揍,把芳梅打得叫苦不迭,最后只得哭着点头,表示愿意吐实话。 美娘一下抽掉帕子,冷声道:“最后给你次机会,你要还敢糊弄我,我便让外头的人把你扔去井里淹死!反正今晚上的事没几个人知道,意外死了个把丫头爷也不会在意,你想死还是想活,全看你自个儿了。” 芳梅吓得浑身筛糠似的乱抖,忙不迭道:“奴婢说实话、说实话!是初柳约奴婢见面,她给了奴婢五两银子,让奴婢在明晚中秋宴的时候,想法子把姨娘您带到水榭那边去。” 初柳?二姑妈院子里的那个大丫鬟? 美娘诧异:“带过去之后呢,她想干什么?” 芳梅摇头:“奴婢这就不知道了……姨娘,奴婢真的没有偷您东西,不信您搜,我身上只有五两银子,是初柳给的。” 黄莺探手在她怀里一摸,果然搜出一块银锭。美娘凝眉须臾,又问:“你从前还帮哪些人做过类似的事?给我从实招来!” 芳梅坚决否认:“没了!真的没了!姨娘,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奴婢不该贪这点小便宜,您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 美娘再问:“药呢?是不是你换的?” 芳梅一脸迷茫:“什么药?” 美娘不置可否,转身出了柴房,吩咐香槐:“把她锁在这儿,好生看着,等明天过了再发落。” 水榭是侯府里据说最不吉利的地方,水塘里淹死过人,初柳想诱她过去,是想作甚么?装鬼吓她?美娘想不明白,眉头紧锁。 黄莺追上来:“姑娘,芳梅怎么办?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 “算什么算,今晚上咱们捉贼人赃并获,过两日用这个理由把她发卖出去就是了。”美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在这之前,咱们先验证一下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初柳打的什么主意,我还真想弄个明白。” 黄莺提议道:“芳梅是刘嬷嬷买进来的,姑娘您不是讨厌刘嬷嬷吗?咱们还可以借此摆那老婆子一道,就说她们串通一气吃里扒外!” 美娘“扑哧”一笑:“你啊你,越来越鬼灵精了!” 黄莺得意洋洋:“那是姑娘教得好,咱们这就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是当然,大人才不记小人过,她尤美娘是女子不是大人,当然该睚眦必报。 哎呀,现在她不能姓尤了,尤思仁又不是她亲爹,忘了问大胡子姓甚名谁…… 谢安平又是一夜未归,美娘回房小睡了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她赶紧起来应付过节的事情,好在今儿就是中秋,晚上赏了月就能休息了,不然非把她累死不可。 府里的有处观月楼,是专门为八月十五赏月所建,此处张灯结彩陈设香帏屏障,楼台中央摆了一张大圆桌子,桌子中间堆了尖尖儿一盘月饼,还有各色砌香咸酸、雕花蜜煎、下酒脯腊、时兴果子,总之是好个丰盛奢华的筵席。 月出皎兮,谢琼带领侯府女眷在露天院子中央跪拜月神,上香行礼,然后与众人上楼就坐。谢安平还是没回来,男丁只有骆安青在,美娘不敢不分尊卑的跟着落座,便鞍前马后地伺候各位姑妈,把切好的鲜果逐一奉上。 谢琼看着眼前鲜红如玛瑙的石榴籽儿,略微惊喜:“我听说今年京城里石榴结的不好,好多人家都索性不吃了,你倒能干,买回这般好的果子回来。” 美娘道:“哪里是妾身能干,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刚巧碰上一个南边来的商户,手里正好有新鲜石榴,就同他买了一些。” 谢琼笑道:“你就别谦虚了,瞧咱们安平多有福气,身边竟有这样伶俐的妙人儿伺候,难怪看不上其他姑娘小姐。” 谢敏接过话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美娘性情这么好,等以后安平娶了正妻,一定也会相处得很好。” 商怜薇闻言,微微低头垂眸,手绢掩嘴轻咳两声。 二姑妈夸奖三姑妈讽刺,美娘只好陪以笑脸,什么话都当过耳云烟,不往心里去给自己添堵。这时谢秀道:“安平想干嘛是他的事儿,我们哪儿管的了那么多,随他去好了。诶?灵玉怎么还没入席?” “噔噔噔”有人疾步上楼,脚步踏得极重。谢琼一看楼梯口,便笑:“真是说不得,这不就来了……” 美娘也循声望去,只见谢灵玉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凤目圆睁瞪住商怜薇,三两步过去就扇了她一耳光。 商怜薇一个趔趄从凳子上摔下来,谢灵玉一把揪住她头发,毫无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抓挠个不停:“勾三搭四的贱人!臭婊-子!烂-货!” 商怜薇素来柔柔弱弱的,哪里是谢灵玉的对手,除了哭哭啼啼就不晓得还手。众人见状手忙脚乱地去拉架,谢琼惊呼:“快把她俩拉开!” 谢敏平素就活在谢琼的威风之下,见自己女儿又被谢琼女儿打骂,顿时怒火冲天,上去要教训谢灵玉:“你才勾三搭四!你在外头养汉子被夫家休掉,我们顾及你的脸面才没有点破,你来这里逞什么威风!” 谢灵玉身子一僵,举着的手还停顿在半空中,看着谢敏吞吞吐吐:“你、你……” 谢敏趁机把商怜薇拉扯起来,口无遮拦地骂道:“骂人之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跟骂街的泼妇一般,不知羞耻的淫-妇!” 小姑妈谢秀惊叫:“三姐你说灵玉偷汉子?被休了?” 谢敏冷笑:“纸包不住火的事,外头早传得风言风语了,就她还若无其事地装着回家探亲,咱们侯府的脸面都被她丢光了!” 谢灵玉咬住唇不敢吭声,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谢秀一见她这心虚的样子,马上转身问谢琼:“二姐你知不知道这事儿?” 谢琼收起一贯笑眯眯的样子,阴沉着脸没说话,随后走过去也给了谢灵玉一耳光:“孽障!快去给怜薇赔礼道歉。” 谢灵玉挨打,眼泪一下就掉下来,嚎啕大哭:“我不!她就是该打!我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她这贱人还要跟我抢!你凭什么打我,你们为了安青的前程,把我嫁给我根本就不喜欢的人,我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那混蛋碰我一下我都觉得恶心!我就是被休了又怎么样?我乐意!” 女人打架男人不好搀和,所以骆安青在旁边一直沉默,可是乍听此言脸色陡变。 “住口!”谢琼厉声吼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为你好!” 谢灵玉哭道:“好什么好,你们心里只有安青,只有他!就连安平,你们表面上对他好,实际上……” 骆安青这时上去狠狠拽了她一下:“够了!” 观月楼上乱成一团,美娘“怯怯”缩在半边,“害怕”地拉着黄莺的手。 哎哟哟这场戏真是太精彩了。 不过话说回来,什么叫表面上对谢安平好? ☆、50 50、游水榭侯爷醉酒 谢灵玉嚎啕大哭,谢琼和骆安青都一脸阴沉。谢敏拽着商怜薇先行离去,临走扔下一句话:“一个巴掌拍不响,管好你自己的人罢!” 这话里有话,既是对谢琼说管好女儿,别放她出来丢人现眼。也是对谢灵玉说管好赵天恩,是那厮禁不住诱惑主动提亲,关商怜薇什么事? 谢秀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谢灵玉一眼,对这个比自己还年长两岁的大侄女无可奈何:“你啊!”随即拂袖而去,不想搅这一趟浑水。 美娘也一脸尴尬,匆匆向谢琼福了个身:“妾身告退。” 带着黄莺走下观月楼,美娘身后炸开杯盘碗盏落地的声音,也不知是谁在砸东西发气。反正她没有回头看,不屑于看也没有时间看。 她可得好好琢磨下那句话——“你们心里只有安青,只有他!就连安平,你们表面上对他好,实际上……” 实际上怎么样?讨厌他憎恶他甚至……巴不得他死吗? 美娘打了个寒颤。走了几步,迎面过来一个步履匆匆的丫鬟,黄莺顿时扯了扯美娘袖子:“姑娘,是初柳。” 冤家路窄啊。美娘暂且把刚才的念想抛诸脑后,含笑走过去把绢扇一挥:“哎哟这是谁呀。” 初柳赶紧给美娘行礼:“奴婢见过姨娘。” “起来起来,”美娘笑盈盈地问:“你这是去哪儿?” 初柳道:“刚才二姑奶奶东西忘拿了,吩咐奴婢回去取,姨娘,请恕奴婢失陪。” 美娘眼疾手快拉住她:“别急啊初柳,我看你现在还是不上去得好,上面……”美娘冲观月楼努努嘴,使了个眼色,“正乱着呢!没瞧我都出来了么?你最好还是在外躲躲罢。” 初柳一看果然其他丫鬟婆子都站在楼底下,有些搞不清状况:“这是怎么了?” “一家人哪儿有不磨蹭的时候,今天吵架明天就和好了,都是小事儿。”美娘热情地挽着初柳,“今晚月色那么好,咱们在花园子里逛逛吧,你是二姑妈身边最得力的人,又漂亮又能干,我有很多事都不懂,还要向你讨教哩!” 美娘半拖半拽,把初柳拉进了花园子,朝着水榭那边而去。 水榭平素就冷清,逢年过节更是无人问津此地,美娘和初柳一路过来,路上竟无半个人影,只有黄莺跟在她俩身后。 美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初柳说话:“你多大了?进府有多少年?” 初柳答:“奴婢是家生子,自打出世就在侯府了,今年满十六。” “家生子啊,那你爹娘呢?” “二姑奶奶见奴婢的爹娘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如从前,便好心放他们出府去,还给了一笔银子让他们做点小生意。只有奴婢留下来伺候二姑奶奶。” 这哪儿是好心,分明是拿银子买心腹。不消说,初柳肯定对谢琼是极忠心的。美娘暗自思忖,又笑道:“十六岁都该说亲了,二姑妈那么疼你,一定会提前给你找个好归宿的吧?” 初柳一怔,脸色有些慌张,急忙否认:“没有!” 反驳得这么快,没有才怪。美娘变着法子问:“瞧你脸都红了,还说没有?其实骆少爷蛮不错的,对吧?” 初柳闻言似乎放松了一些,轻轻笑道:“骆少爷人挺好的,平素对咱们下人也很和气。” 提起心上人不是会欲说还休脸红心跳么?这么落落大方,只能证明那人不是骆安青,侯府适龄的男子就两个,除了骆安青便是谢安平……如此一来,倒能解释初柳为何跟她过不去了。 美娘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和初柳来到池塘边,大户人家的池塘总要种点东西,藕荷莲叶、芦苇垂柳,可这里水面上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倒有几分阴森凄凉。 “你知道吗?”美娘猛然凑到初柳耳畔,故意低声道:“这池塘淹死过人,听说沉下去后连尸骨都不见了。” 初柳心头一紧,点了点头:“奴婢知道,那是四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好像叫风兰。” 美娘抱紧双臂刻意做出怯怕的模样:“怪渗人的,咱们还是快走吧,免得不小心见到不干净的东西。”她率先转身,扔了个眼色给黄莺。 黄莺立即叫喊道:“哎呀谁在背后!”她装作被人搡了一下,“顺势”前倾扑在初柳身上,然后两掌狠推把初柳搡进池塘,“咕咚”一声。 眼前一花,初柳什么都没看清就跌进了水,顿时大声呼救:“救命——救命啊——” 美娘退后一步避免水花溅在身上,掩嘴轻语问黄莺:“不会真溺死她吧?” 黄莺脚边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很肯定地说:“绝对不会,我拿竹竿试过的,水深顶多到胸口。” 美娘偷笑:“那咱们好好吓吓她。” 初柳心慌意乱,在水里扑腾着乱挥手臂,还喝了好几口水:“姨娘——姨娘救救奴婢……咕!” “初柳你坚持一下,我马上找人来救你!”美娘虚情假意地安抚了初柳几句,跺脚喊黄莺,“那里有竿子!黄莺快拿竿把初柳捞上来!” 黄莺哪儿会真心实意救初柳,小丫头把竹竿子递过去,故意让初柳够不着:“初柳你再把手伸长一点,对,再过来些。” 初柳费劲朝竹竿勾过去,可每次在马上就要碰到的时候,竹竿就像张了眼一样往回缩,害得她又吃下好多脏水。黄莺趁机拿竿子头在初柳脑袋肩膀胡乱挥打,就是要让她好好吃几个闷亏。 渐渐的初柳耗得筋疲力尽,她忽然眉头紧皱痛呼一声:“哎哟!”随后居然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一般,身子缓缓沉下水去,下巴都没进了水里。 美娘见状不妙,赶紧道:“快把她拉起来!” 两人费力把初柳弄上岸,只见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只顾趴在地上大口喘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但令人费解的是,初柳腿上竟有伤口,裤子都被染红了。 美娘惊讶:“水里有什么?你怎么会受伤?” “没什么……”初柳有气无力摇头,“奴婢是……自己不小心,被底下的石头割破了脚。” 美娘还想再问,但已有人听见呼救声赶了过来,于是她只好作罢,先吩咐众人把初柳抬下去医治,自己也怀着满腹狐疑离开了水榭。 黄莺拧着浸湿的裙摆,问美娘:“我怎么瞧着不对劲儿呢?初柳伤着的是小腿,什么石头不割脚底割小腿?” 美娘若有所思:“我也觉得奇怪……” 中秋夜宴自然不了了之,美娘回屋早早睡下,可还没睡着,外院就一阵骚动,接着听香槐说侯爷回来了,美娘赶紧下床出门去迎他。 谢安平喝得大醉,才进了院子就扶着廊柱呕吐,弄得满地狼藉。美娘捏住鼻子不想过去,站得远远的,满脸嫌恶地看着他。 “姨娘。”香槐在后面喊了美娘一声,提醒她过去搀谢安平。 美娘无奈走过去,不情不愿道:“爷,咱们进屋,香槐你让人把这儿清理一下。” 谢安平抬起头来,一对风流眼显得略微朦胧,他定定看了美娘一会儿,忽然兴高采烈整个人都扑了过来。 “娇娇,想死你了……” 美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同黄莺香槐才把谢安平弄回屋里扔到床上,替他宽衣脱靴,擦干净嘴角的污渍,还洗了脸和手。 这时行雁送来了醒酒汤,美娘问他:“爷怎么吃得这样醉?” 印象中谢安平很少大醉,除了俩人成婚那日,他平时几乎从不饮酒。今儿是怎么了,醉得跟堆烂泥似的,还吐了一地,真邋遢。 行雁道:“侯爷从宫里出来就这样了,听说圣上召见外朝使团,点名让侯爷作陪,那些外族人豪放善饮,吃酒都用的是大海碗,所以爷就被灌醉了。” 敢情不是喝花酒去了,而是替皇上卖命呢。说起来吧,其实当官儿也不容易的,上头要你干嘛你就得干嘛,喝酒都只是小事,如果要圣旨要你上阵杀敌,那还不是得拼了命地往前冲。美娘叹了声气,挥挥手道:“醒酒汤放这儿就行了,我待会儿喂给爷吃,你下去吧。” 灌过醒酒汤,谢安平又起来吐了两次,折腾到一更时分终于安分下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可他的手掌还使劲钳住美娘的手腕子,像个铁箍轧似的,怎么也挣不脱。 美娘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还是掰不开,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最后她索性不管了,抹了把额头道:“黄莺你们先去睡吧,我守着爷。” 丫鬟出去关上门,美娘便坐在床头,帐外银烛高烧,洒进纱帐就像今晚的月光一般柔亮。谢安平眉目舒展睡得很沉,美娘睁大眼打量着他,手指划过他光洁的额头、英气的眉毛、挺拔的鼻子、红润的嘴唇…… “白长了这么副斯文样子,其实人一点也不斯文,粗鲁死了!” 美娘拿指尖戳了戳他脸颊,哼道:“你这混蛋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既然喜欢就不能有礼一些吗?一见面就扒衣裳扯裙子,你说哪家姑娘遇到你这种色中饿狼不怕?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喜欢你!混蛋!色胚!”她说着就来气,狠狠拧了他耳朵一把。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迟了,人都被你抢来了,我还能怎么办?”美娘幽幽一叹,怅惘道:“我以前想的才不是这样呢,我的夫君不一定要是读书人,读书人最忘恩负义了,好比我爹……哎,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一时也改不过来,就还是喊他爹爹吧。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爹几十年都这么窝囊,我哥也有些呆头呆脑的,其实我不怎么喜欢书生,我觉得男人最要紧应该有气魄,只要能识字算账就行了,就算不会作诗写词也没关系,酸了吧唧的玩意儿我还不喜欢。但也不能像你这样啊!动不动就把下流话挂在嘴边,要不是你住在这里,打死我也不信你是侯府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数落了谢安平一阵,美娘把苦水都倒了出来,心里畅快多了,她见谢安平睡着了嘴唇微嘟,便笑着点了他额头一下:“你还是不吵不闹的时候讨人喜欢一点!” 谢安平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腕,困意袭来美娘顺势在他身旁躺下来,哈欠连天:“唔……这几天可把我累惨了,你家就没一个省油的灯!臭混蛋,都怪你让我这么累!” 她狠狠掐了谢安平几把,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嘴里一直喃喃:“其实你也挺可怜的,亲戚那么多,真心实意对你的却没两个……看在你没人疼没人爱的份上,我以后会对你好一点的,但是就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茜茜扔了一个地雷~酒叔:对他好一点!闺女你心软了哟~~~娇娇:哼~本姑娘只是打算在跑路之前扔点骨头给他啃啃而已╭(╯^╰)╮ ☆、51 51、玉如意灵杵捣药 天快亮的时候,谢安平醒了,宿醉过后脑袋还有些疼,他揉揉太阳穴方才睁开眼,静卧枕畔的美娘一下跃进眼帘。 银烛燃尽,只有点点微光透进纱帐里来,美娘双目沉阖睡得正甜,一张芙蓉娇颜粉白动人,檀口微微呵气如兰,惹得谢安平一股邪火又上来了。 “娇娇——”他轻轻唤了一声,凑过去亲吻一口。美娘睡得沉未曾发觉,这让谢安平有种做贼得手的成就感。他暗暗偷笑,遂伸手去解美娘的衣裳。 窃玉偷香,妙不可言呐。 拨开衣襟露出一双仙桃,圆润莹洁,谢安平两只爪子按上去搓揉,然后把脑袋埋下去吮-咂,直把尖尖红樱吃得湿漉漉地才抬起头来,心虚地仰望美娘,见她没醒又嘿嘿地笑:“娇娇的桃儿真好吃。” 解罗裙除衫裤,谢安平双膝分开跪在美娘脚畔,偷偷摸摸把她剥了个精-光,然后拿手去摸玉股间的细缝儿。 两片莲瓣紧紧闭合,把销-魂地藏得密密实实,春水一滴不漏,谢安平摸着有些气闷:“爷怎么进得去啊……” 眼珠一转他有了主意,匆匆下床去梳妆台前打开一个白玉菱花妆盒,从里面挖出一团乳白色的膏体,是美娘平素所用的茉莉脂膏,膏体不仅细腻润滑,而且还有股子馥郁香味。 谢安平小心翼翼把脂膏涂在莲瓣周围,然后脱掉自己裤子,那话扑棱一下跳出来,沉甸甸一大根向前竖起。他把剩余的茉莉膏涂抹满掌心,握着那话来回套-弄一番,然后扒开美娘双腿,照着那条细缝儿缓缓入进去。 谢安平顺利入港泊船,一丝阻碍都没有,爽快得咝咝儿喘气。美娘那里面又热又紧,把他咬住不放松,裹得严严实实,他背都绷直了,恨不得立马提枪猛冲大|干一场。 但是美娘起床气大他是知道的,还记得洞房第二天她就敢踹他,还有上次他夜不归宿被她又骂又打,脸都挠破了……这些教训历历在目,谢安平自觉心虚,不敢贸然弄醒了美娘,于是只得轻轻摆弄。 他双手轻托美娘雪臀,抵住她把那话完全送进去,然后顶住蕊心钻研,圆头上的蛙-口正好被女子内里的那块软-肉抵住,就像有张小嘴儿在吮,激得他浑身一抖打了个颤。 他毛手毛脚的时候美娘就觉得不舒服,但实在累极了便没有睁眼,就随他去了。但异物入侵身体的感觉让她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便张开眼睛侧头看去。 谢安平一副哈巴狗似的谄媚模样,咧嘴笑道:“娇娇你醒啦,嘿嘿、嘿嘿……” 嘿你个头嘿! 美娘微眯媚眼,明知故问:“爷这是做什么?” 臭不要脸的下流胚子,吃得大醉回来吐了一地,她伺候了他半宿才睡下。他倒好,醉酒的时候不省人事,扔下一堆烂摊子,可酒一醒就来缠她! “爷睡不着,找些事儿做。”谢安平停下不敢动,“你不用管爷,继续睡吧,继续睡。” 美娘简直要被他气死。有本事你把那粗铁棒一般的东西弄出去啊! “那好,妾身睡了。“美娘勾勾唇,灵巧地把身子一偏,脱离了跟谢安平的连接,然后扯过被子盖住身躯,翻到床里侧蒙头大睡。 谢安平只是稍微一愣,含到嘴里的肉就自己跑了,他低头瞟了眼欲-求不满的小兄弟,想了想还是很厚脸皮地扑了上去。 “娇娇——” 就知道这厮假模假样地装正经!美娘隔着被子没好气问:“爷不找事儿做了?” 谢安平拱啊拱的钻进被子里,嬉皮笑脸道:“这不正在找嘛。”他的手摸住美娘后腰,滑下去直探莲蕊,“爷想玩儿个穿花戏凤。” 趁美娘不注意,他用两指揉捏着莲瓣儿,撩拨得美娘痒痒的,然后挺起那话在外磨蹭,欲入不入:“你陪爷行不行?” 美娘也觉得喉咙就像烧了把火,舌根有些发干,她香腮泛红,勾魂眼里流露出一些迷情,夹紧双腿细细哼了一声。 谢安平察觉莲蕊里香津溢出,便加快了动作在美娘腿根进出,拿圆头去顶那处,可偏偏不进去:“娇娇你玩儿吗?” 臭混蛋!故意吊人胃口! 美娘恨他故意挑逗,但却不想自己开口求他落了下风,正紧咬银牙暗想如何反击之际,忽然瞥见枕边放置了一柄玉如意。 美娘计上心来,于是回眸莞尔一笑,媚眼勾人:“爷玩儿爷的穿花戏凤去罢,妾身自有另外的玩儿法。” 只见她起身坐直,抬眉冲谢安平媚笑一回,随后拈起被褥一角掀开些许,伸出两条又长又白的玉腿儿。美娘拾起玉如意,纤纤玉指摩挲着圆柱型的玉手柄,笑道:“爷知道何谓灵杵捣药么?” 当着谢安平的面,美娘稍微分开双腿,身子略略向后仰下,然后手握玉如意,缓缓把玉柄推入自己两片莲瓣中间。 冰凉坚硬的玉柄进入身体,缓解了体内的灼热,填补了空虚的感觉。 “嗯……”美娘娇声哼吟听得人骨酥筋软,她冲目瞪口呆的谢安平挑挑眉梢,“爷只顾看妾身干嘛,您怎么还不开始呀?” “操!操!操!” 谢安平回过神来连爆粗口,粗鲁扒拉开美娘的小手,握住玉柄拔-了出来,只见洁白玉身上面沾满了晶莹剔透的春水,看得他面红耳赤。 “爷捣碎你!” 谢安平扔了玉如意亲身上阵,提起美娘的腿儿架在肩上,凌空刺入直捣蕊心。 他对美娘挑衅的行为极为不满,一边绷紧身子狠命地入,一边问:“是爷硬还是如意硬?嗯?嗯?!” 美娘拿小脚丫在他脸颊踩了踩,笑兮兮道:“那就要看爷是不是真的厉害了……” 两个人就像对阵打仗一般,谢安平在上面挥汗如雨粗重喘息,美娘横躺床榻香汗淋漓娇吟不绝,到了妙处香径里面阵阵收缩,差点让谢安平缴械投降。 谢安平极力忍住释放的欲望,捞起美娘坐到床沿,让她面对自己坐下,低头目视两片莲瓣吞掉那根狰狞玩意儿。 俩人抱作一团,四腿绞缠,谢安平俯首在美娘白馥馥的胸脯啃咬,双手掐住她的腰使劲摆动,竖着的那话就如在蜜里搅动,刺激地美娘双手紧抱他的头,手指插-入发间,如天鹅般昂首高吟。 “爷!顶坏了!要被顶坏了——” 谢安平亦觉精-流上涌,低吼一声尽数喷薄而出。 ☆、52 52、受羞辱四姐上吊 事毕美娘趴在床头偏着脑袋,春透妩媚半笑含羞地看着谢安平。谢安平从失神的高峰上回到现实,低头看见那话已经慢慢垂了下去,腿根尽是粘稠的液体。 玉如意静静躺在地上,仿佛刚才的香艳春情都是错觉。 谢安平吁了口气,正说扯帕子来擦拭,却听耳畔“噗嗤”一声。转头望去,美娘手里捏着帕子甩来甩去,娇笑道:“爷这模样,就像……” 话说一半,她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就朝他小腹下看去。 谢安平有些不自在,拿手掌挡住她的视线,问:“像什么?” 美娘坐起来,拿手去弹了弹那软哒哒的玩意儿,扬眉戏谑:“像个打败仗的将军,一蹶不振。” 谢安平的脸颊忽然燥热起来,自觉耳根子都一定红透了。他咬牙切齿,伸手在美娘高耸的胸脯上狠狠捏了把:“爷干你的时候你才不是这么说的!” 美娘长腿一勾控住他的腰,蛇一般贴过去,朝他耳朵眼儿吹气:“那妾身是怎么说的呀?妾身忘了呢……” 那种时候俩人自然相互之间说了许多肉麻话,甚至是不堪入耳的淫词艳语,当时听着无伤大雅,毕竟俩人都在愉悦的兴头上,可事后回想起来却让人脸红心跳,即便是谢安平这种下流胚子,忆及也觉得说出来恐怕……太羞人了吧? “你、娇娇你……”谢安平脸色窘迫结结巴巴,瞪着美娘半晌才撂下一句狠话:“你给爷等着!晚上再收拾你!” 美娘喜欢极了这种反败为胜的感觉,对付下流鬼就是要比他更下流!她扬手拨弄了一下耳畔长发,绞着发丝启唇徐徐道:“一言为定,妾身会好好等着爷的呢。” 外间天光大亮,美娘寻思侯府各房各院的人今天应该都不会出来,于是想着回被窝睡个回笼觉。她兀自躺下舒展四肢,阖上眸子正欲入眠,忽然想起谢安平好像打算起来了。 美娘挑开帐子一角,发现他正在屏风后面穿衣,她正说虚情假意问候一句关怀一声,转念又想这厮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遂把帐子一放,心安理得躺下睡了。 管他去哪儿呢,料他今天也没那能力到处鬼混,哼! 谢安平自己清洗了身子,穿戴齐整走出来,发现床榻罗帷低垂,而浅浅的呼吸声从帐子后面飘出来。他不想吵了美娘的好眠,便自个儿走出门去。 香槐守在外头,见他现身赶紧迎了上来:“朝食已经备下了,请爷去前院儿用。您今天去卫府吗?” “一会儿就去。”谢安平迈步往前走,居然觉得有些轻飘飘的,暗想莫非真的力不从心?美娘已经讥他是战败将军了,若是今晚不能一展雄风,绝对会被她瞧不起!他如临大敌,凝眉道:“你叫厨房熬盅补汤给爷吃,要最补的那种。” “啊?哦,奴婢这就去。”虽然觉得一大早就要吃补品很奇怪,但香槐觉得美娘不露面更奇怪,又问:“姨娘怎么没出来,不舒服吗?” 谢安平不满意地哼哼:“她舒服得很!爷这么龙精虎猛的居然还要嫌弃爷……哼!给爷等着等着!” 他打算晚上就砸了那柄玉如意,必须砸烂! “侯爷——侯爷——不好了侯爷——” 谢安平还没来得及用朝食,行雁便慌慌忙忙奔进内院,噼里啪啦一口气道:“侯爷不好了!四姑娘上吊了!” 谢安平怀疑自己听岔了,惊道:“你说四姐怎么了?” 行雁也吓得眼红脸白的:“昨儿个三小姐跟四姑娘闹了点不愉快,许是四姑娘受了委屈觉得没脸面,一时想不通就上吊了!幸好今早送水的丫鬟看见把四姑娘救了下来,三姑奶奶哭得跟个什么似的,张御医已经过去了,也不晓得救不救得过来,侯爷您也去看看罢!” 侯府闹出人命可是大事儿,谢安平连饭也顾不得吃,急急忙忙赶去看商怜薇。 美娘舒舒服服睡了个够才起来,已是日上三竿,她懒懒打了个哈欠,唤道:“黄莺。” 黄莺担水进屋伺候她梳洗,开口就说:“听说四姑娘上吊了。” 美娘露出个嘲讽的表情:“吊死了没?” “那倒没,被救下来了。”黄莺努努嘴,“听说现在还哭个不停,侯爷正在那院儿陪她呢。” 美娘哼道:“就知道她死不了。昨晚上挨的打,今早才上吊?敢情想死还要挑个好时辰!当我不晓得她肚子里那些弯弯肠子呢,爷昨晚回来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她是故意等到今早爷醒了再搞出这些幺蛾子!” 昨晚上谢灵玉怎么没打死商怜薇! 黄莺问:“姑娘现在怎么办?侯爷一早就过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奴婢真怕他陪着陪着……” 就陪到床上去了。黄莺不敢把后半截话说出来,怯怯瞄了美娘一眼,只见美娘唇角勾起一边,勾魂眼微微眯起,一副攒着劲儿要收拾人的模样。 美娘对着镜子摸了摸颈间爱痕,妩媚笑道:“给我梳头,四姑娘大难不死,咱们当然得去恭喜她一下了。” 商怜薇的屋子里,丫鬟婆子都被遣走了,三姑妈谢敏不知为何也没在,只有谢安平陪着她,俩人一同坐在床头,商怜薇伤心地伏在谢安平怀里,抽噎个不停。 这样的姿势已经维持了一个多时辰了,谢安平胳膊都酸了,想推开商怜薇舒展一下筋骨又不好意思,她哭得可伤心了,把他衣襟都打湿了。 商怜薇哭哭啼啼,委屈极了:“安平我、我……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四姐你别这样想,没事的啊,没事的。” “三姐她竟然那样骂我……安平你是知道我的,我平素连门都不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不知羞耻的事……” 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谢安平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安慰到最后连话也懒得说,心想女人真麻烦! “安平,”哭了许久,商怜薇扬起头来,眼角还挂着泪珠,好一副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她轻轻倚在谢安平肩头,抿了抿唇道:“其实我心里面有人了,我……喜欢他很久了,其实……” 美娘一来就听见这句话,她站在屋外大喊了一声:“爷!您在里面吗爷?” 想借机一诉衷肠博得这混蛋的欢心?偏不让你如愿!就要搅你好事! 谢安平乍闻美娘的声音如获大赦,赶紧朝着外面应了一声:“在呢在呢,你快进来。” 美娘进门便瞥见屏风后面两个模糊的人影抱在一起,虽然很想绕过去揪住商怜薇狠狠扇她几个大嘴巴,但理智告诉美娘这种时候要沉得住气,当着谢安平的面,她要能有多善解人意就有多善解人意,至于他瞧不见的时候嘛……杀人放火谁管得着啊。 于是美娘站在屏风后问:“四姐好些了吗?” “咳……”商怜薇说话似乎还有困难,声音涩哑,“好多了,多谢妹妹关心。” 哟,刚才准备表露心声的时候说话可没这么哽咽。反正屏风挡着他们看不见,美娘堂而皇之翻了个白眼,说话却愈显关心:“听四姐的声音便晓得一定是伤着喉咙了,您快甭说话了,好好养伤要紧。” 谢安平也觉得美娘言之有理,道:“就是,四姐您该好好养着,别费力开口了。” 这狐媚子一来她就连话都不能说了。商怜薇恨极了,暗暗使劲儿揪拧着被子。 美娘抿嘴偷笑,然后对谢安平道:“妾身听说爷连朝食都没用就过来了,于是带了些吃食过来,爷您先用些垫垫肚子罢。香槐。”她把香槐喊了进来,反客为主地在屋子里摆膳,假意问了商怜薇一句,“四姐您不会怪妾身自作主张吧?妾身也是担心爷饿坏身子。” 商怜薇哪儿敢说个不字,哑着嗓子道:“不会。” “爷您快出来吧,不然粥都凉了。”美娘再三呼唤谢安平,谢安平便扔下商怜薇出去,悄悄松了口气。 美娘见他从屏风后面出来,衣衫倒是齐整,但前襟那里湿了一团,看着就让她犯恶心。她不动声色含笑迎上去:“爷,您衣裳湿了,待会儿随妾身回去换了罢。”她拿手绢擦擦那团泪渍,踮起脚尖贴住他耳朵,小声道:“还有被您弄脏的汗巾子,妾身会一起洗干净的……” 这话一下勾起谢安平对今早情-事的回味,他又开始轻飘飘的了,五脏六腑都有些发痒。居高临下低垂眼眸,他正好瞥见美娘胸前的那道沟谷,在海棠红的束胸襦裙底下若隐若现,仿佛还能看见白皙肌肤上的吻痕。反正左右无人,谢安平把手伸进去用劲一捏,低声威胁:“有本事今晚上别哭爹叫娘!” “唔!”美娘吃痛惊呼一声,随即害羞地捶了谢安平胸口一拳,羞答答道:“爷真坏!” 这点动静自然瞒不过商怜薇,商怜薇坐在床头看俩人打情骂俏的样子,恼怒得直扯床单。 片刻,谢安平已经坐下来用饭了,商怜薇忽然在床上咳嗽两声,难受得哼吟:“来人,水……” “四姐要喝水是吧,就来。”美娘听见便倒了杯茶水绕过屏风走到床头,亲自端给商怜薇,“四姐,给。” 商怜薇捧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下,又把杯子还给美娘,忽然冲她一笑。美娘觉得她这时发笑有些怪异,正在凝眉不解,便被商怜薇扯过肩膀拉到面前。 商怜薇凑到美娘耳畔,有些愤怒不甘又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有件事我也是才听说,圣上赐了薛府小姐给安平为妻,今早薛府已经派人过来找几个姑奶奶商量婚事了。恭喜妹妹了,又多了一位好姐姐呢。” ☆、53 53、收买人心说真相 臭混蛋要娶妻?! 在美娘听来,这个消息虽不算噩耗,却还是足以让她怔愣了片刻。商怜薇一副等着看正妻进门收拾小妾的口气别提有多幸灾乐祸了,美娘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当下决不能表现出来输了气势。 回过神来,美娘笑盈盈对商怜薇说:“妾身自会和未来的侯爷夫人好好相处,敬她爱她就像对自己亲姐姐一般,一同伺候好咱们侯爷。四姐您就放心罢,那些个想爬爷的床的贱女人,绝对是一丁点儿机会也没有。” 就算正妻进门又怎样?总之没你商怜薇的份儿!想借此打击她?哼,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谁比谁难过还不一定呢! 商怜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美娘一番话气得肺都快炸了,她想说话又牵引了喉头伤处,顿时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哎哟四姐您怎么了?”美娘装作很关心的样子去扶她,趁机在她颈间还未消散的勒痕上面挠了两把,随即朝外喊:“来人,四姑娘又犯病了,快请大夫来!” 这一嚷嚷把众人都吓得又跑进屋子,丫鬟婆子进进出出乱糟糟的,美娘趁乱扯着谢安平的袖子:“爷,咱们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回去罢。” 谢安平正巴不得离开那儿,反手握住她的掌,逃跑似的:“快走快走。” 谢安平朝廷里还有事,从商怜薇院子里出来,他把美娘拉到角落里胡乱摸了一阵过足了瘾,便大刀阔斧出门去卫府了。美娘在背后狠狠扔了两个眼刀子给他,整理了一番松垮垮的束胸襦裙,这才从角落走出来,喊上黄莺香槐回院子。 没走两步,迎面撞上张御医身边的小厮云鸽,身上背了个药箱子,看样子是正要去商怜薇那里。 美娘扔了个眼色给黄莺,黄莺便上前堵住云鸽,把他带到美娘跟前来。 云鸽磕头行礼:“小的见过姨娘。” “快起来。”美娘一副和蔼可亲的口气,笑眯眯问:“看你满头大汗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云鸽擦了把额头,老实回答道:“小的方才给初柳姑娘看伤,才回到师傅那里,便又听说四姑娘犯病了,师傅他老人家不得空过来,便让小的来给四姑娘看看。” 商怜薇三天两头就装病,早晨又闹一出上吊把张御医折腾够呛,那老头子恨她还来不及呢,这会子当然不肯来瞧病了,遂把云鸽打发了过来。 美娘是这般猜的,然后心想商怜薇这么爱作,就让她作死好了,便对云鸽道:“瞧你,道听途说了不是?四姑娘刚才不过是咳了两声,喝了些水润了润嗓子便无妨了,现在正好着呢。你跑这一趟也怪累的,黄莺,拿些茶点给他吃罢。” 云鸽受宠若惊,惶恐道:“不用不用……小的多谢姨娘美意,只是小的还得回去切药。” 黄莺叉腰瞪眼,冲云鸽凶巴巴地说:“你再敢说个不字?!咱们姑娘是一番好意,你就喝口水吃两块点心又怎的!” 几人就近在花园凉亭坐下,黄莺泡了盏茶给云鸽吃,随后端上来两碟裹馅儿蒸角儿,道:“方角儿包的是碎肉咸馅儿的,圆团子是桂花甜馅儿的,看你喜欢吃哪个。” 云鸽诚惶诚恐地坐下,有些拘谨,闻言只顾点头:“都喜欢都喜欢。” 美娘摇着扇子坐在一旁,笑道:“那就快吃吧。” 云鸽红着脸默默吃东西,时不时偷瞄黄莺一眼,见小丫头瞪着他又赶紧把头埋下去,使劲儿往嘴里塞蒸角儿,生怕吃不完挨骂。 “云鸽,你刚才说给初柳看病,她怎么了?” 冷不丁美娘这般一问,好像是不经意想起来的,云鸽抹了把嘴,一五一十道:“初柳落水受了风寒,腿上被咬破的伤口也化脓了,小的去给她换药。” 被咬破的伤口?美娘听了眼睛一亮:“腿上怎么会被咬伤?什么咬的?” 云鸽挠了挠后脑勺:“初柳说是不小心被后院养的狼狗给咬了,但是依小的看却不怎么像……而更像是被蛇咬的。” 美娘和黄莺对视一眼,相互心领神会。那天初柳可不是这么说的呢,她说是被石子儿割伤了腿!前言不搭后语,牛头不对马嘴,肯定有猫腻。 美娘不动声色,笑笑把点心盘子推过去:“云鸽小小年就就能帮着张御医看病,真是能干呢。你辛苦了,快多吃一些。” 云鸽吃饱了站起来,向美娘深深鞠躬作揖,感激道:“多谢姨娘的照拂,小的该回去了,免得师傅他老人家找不到人办事。” “去吧去吧,有空去我那儿找丫头们玩儿,我叫黄莺给你做好吃的。”美娘挥挥扇子放云鸽离开,在他临走之际又多说了一句,“我调理身子的药快吃完了,云鸽你回去再给我配几幅来。” 云鸽点头,估摸是想讨好美娘,便道:“是,师傅最看重的就是姨娘的药方子了,全都是他老人家亲手配的,小的这就回去转告师傅,让他老人家配了药给您送去。小的告退。” 等云鸽走了,美娘领着黄莺慢悠悠晃回去。黄莺边走边笑:“姑娘这招收买人心真厉害,不仅让云鸽没去给四姑娘看病,还晓得了初柳的伤有蹊跷,简直是一箭双雕!” 美娘却有些提不起劲来,盯着脚下自言自语的:“如果那些药是本来就有问题……” “姑娘说什么?什么是药本来就有问题?” 美娘越想可能性越大,她拉过黄莺说悄悄话:“我问你,我吃的药一般是张御医配好了让云鸽直接送来,你亲自接了便锁进柜子里对吧?” 黄莺很肯定地点头:“对,而且柜子的钥匙只有我有,天天揣在身上的。” “我们一直觉得药是被人调换了,但问题是什么时候换的呢?云鸽这么老实谨慎,肯定不会干这种事,药到了咱们院子又保管得好好的,其他人根本没机会下手。如此说来,问题就只能是出在张御医那里了。” “您的意思是有人在张御医配药的时候做手脚?” 美娘没好气瞪她一眼:“小笨鸟,配药的时候做手脚难道张御医不会发现吗?我是想说会不会是张御医自己搞的鬼!” 黄莺惊得捂住嘴,半晌才愣愣道:“不会吧……方子是他开的,他干嘛换药啊?” “药方子是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的,总要做做样子让别人挑不出刺来。”美娘心里把握有了七八分,哼道:“别忘了府里一直是谁当家,一群人都是看二姑奶奶的脸色行事,真正把侯爷放在眼里的恐怕没几个。水里的怪东西是谁养的,养来干嘛?初柳被咬了不敢说,你以为她是在维护谁?她可是二姑奶奶身边的大丫鬟!” 一言惊醒梦中人,黄莺一跺脚:“哎呀我还以为二姑奶奶是好人来着!咱们被算计了!” 美娘摇了摇头叹道:“由得她算计,反正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了,以后她爱算谁算谁去。” 谢琼大概也是觊觎侯府产业,所以才会千方百计阻挠谢安平有后。不过那厮就要娶正妻了,等正妻入门便会诞下嫡子继承家业,到时候更有得谢琼烦的。就让一窝子女人斗去吧!她尤美娘不伺候了! 秋去冬来,眼看梧桐树叶都掉光了,寒风渐起吹得到处萧瑟一片,美娘也愈发爱窝在房里不出去。这段日子侯府里可真够乱的,谢灵玉闹出那么大件丑事,谢琼为了侯门脸面也不能容她再在家里,便把她送去庵里清修。而谢灵玉终于看清了赵天恩的真实面目,顿觉心灰意冷,于是剃度出家了。当然赵天恩也没捞到好处,和商怜薇的亲自是结不成了,甚至还丢了京兆府里的差事,又被谢安平找人打断了腿,如今不知流落在哪里,有可能连这个冬天都捱不过去。 商怜薇养了一个多月的伤才出来走动,她第一次说亲就死了未婚夫,第二次说亲又说到了姐姐的相好头上,然后相好也被弄得半死不活的。这下该轮到她得了个“克夫”的名声,原先看中侯府门第妄图来攀亲的人都被吓跑了,只剩下两三个鳏夫病残还愿意结亲。 连谢敏都忍受不了这些流言蜚语,遂劝商怜薇:“要不你就还是挑一个嫁了吧,安平那里是不可能了,和薛府小姐的婚期虽没定,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总不能让你去给他当妾呀。” 商怜薇死死咬住嘴唇不吭声,紧紧攥着手帕,指节青白。 这么久美娘只装作不晓得谢安平要娶妻的事,他不说她也不点破,反正她也不打算安心留下过日子,管那混蛋这么多干嘛?爱娶谁娶谁,爱生几个崽生几个。反正房契她早就拿到了手,俞如眉所住的宅子已经悄悄托人卖了出去换了现银,而且那个大胡子貌似还有些本事,到时候可以喊他弄条船把她们娘俩加上黄莺樱桃载出京城,送到江南去。 就是她哥去了漠北还没消息,让人有些担心,不过转念一想大胡子人脉众多,只要尤文扬回了京城,让大胡子找人传个信儿应该不算太难。 美娘一直没叫过霍青城“爹”,平时“喂、诶、那个人”地喊来喊去,顶多就是再叫声大胡子,算是最尊敬的称呼了。俞如眉都还没原谅他呢,他凭什么就白捡个女儿?!只是大胡子毅力惊人,每天都去看望俞如眉,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他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劈柴挑水任劳任怨,那窝囊劲儿简直比尤思仁还要厉害。 至于尤思仁……虽然他作为一个男人差劲了些,但教养了她十六年也挺尽心尽力的,况且他已经失去了王文渊,如今陪着疯颠颠的王金桂在家里,但愿他以后也过得好罢。美娘没有再回王家,只是差人送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银子回去,算是报答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美娘就只等良机到来,收拾铺盖卷儿一走了之。 “嘶——冷死了。” 谢安平打帘进屋,在门口跺了跺脚,搓手走近美娘:“娇娇快来给爷捂捂。” 屋里烧了地龙,美娘穿的是桃红长裙,胭脂色交领中衣,淡紫底子绣黄腊梅长袄,她坐在榻上蜷缩双脚,怀抱披氅正在做针线。 谢安平看见粉嘟嘟的她埋在白色毛皮当中就心魂激荡,过去把手探进她袄子里,隔着衣裳摸上她的腰肢,嬉皮笑脸道:“娇娇你真香真暖呐。”埋头拿脑袋在她胸前拱来拱去。 “爷别闹,还有两针就缝好了。” 美娘推开他的头,把披氅里子的那块缎子缝结实,然后绞断了银线。她把披氅抖了抖,笑着递给谢安平:“做好了,爷试试。” 谢安平兴冲冲地披上,美娘替他系好领口的缎带,打量了一番这厮,发觉他被雪白的披氅衬托得愈发英挺,玉面俊秀还怪讨人喜欢的。 不对不对,他怎么会讨人喜欢,他最讨厌才对。美娘赶紧甩甩头,把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问:“爷喜欢吗?” 马上就要远走高飞了,看在这厮可怜巴巴的份上,这件披氅权当施舍给他的。 “喜欢喜欢!”谢安平连声夸赞,眸子里亮晶晶的,抱着美娘狠狠亲了一口,一激动就把秘密说了出来,“你记不记得你以前也送过爷一件皮袄?” 美娘满脸糊涂神情:有吗?她多久送的? 谢安平见她一点也不记得了,便翻箱倒柜把那件补好的小兔皮袄子翻出来,指着道:“你小时候送给爷的,你还跟爷在马厩里过了一夜呢!所以后来爷再见到你时就决定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你的恩情,嘿嘿,娇娇你高兴不?咱俩的缘分是从小时候就结下的……” 美娘一愣一愣的,她是说缝补兔皮袄子的时候怎么觉得眼熟呢,敢情是她小时候那件儿?原来她不是做梦,是有个小乞丐抢了她的袄子,而且他就在眼前…… 等等!什么叫好好报答恩情? 美娘嘴唇一翕一合,还有些发怔:“所以……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报答我?” 拿尤文扬的案子威胁她,在尼姑庵里给她下药,大摇大摆去她家折腾她……都是为了报恩?! “是啊。”谢安平大言不惭地点头,甚至还说出另一个秘密,“还有啊,彭金吉的眼是爷挖的,手指也是爷削的。爷的女人是他能轻薄肖想的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么说来,连尤文扬进大牢也是替这混蛋背黑锅了! “你、你……”美娘眼泛泪花浑身颤抖,指着谢安平嘴唇嗫嚅,气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安平握住她的手掌,满脸讨好欢喜:“娇娇,爷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谢安平!” 美娘骤然暴怒,抽出手狠狠向他脸上扇去。 “你这个混球!混球!” 作者有话要说:小猴纸你这个二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PS:因为写《寡人为后》的时候这本还只是大纲阶段,当时没有考虑那么详细,所以两本文在时间线上可能有出入,不过没关系啦,本来就是独立成本的故事,分开看一点影响都木有。 总之,在《寡人为后》里发生的跟猴儿有关的具体事件是不会变的,只是时间略有出入。娇娇现在会先跑路,然后猴儿再把老婆追回来【真的是追不是抢吗?】以后当然也有小包子啦,该出来搅局的温哥哥和二哥还是会出来搅局……有趣的情节在后面哇! ☆、54 54、邀吃酒一杯情仇 美娘把谢安平脸都抓花了,然后伤心地趴在榻上大哭。 这混蛋!明明是始作俑者,偏偏做出一副救人英雄的样子,他伤了人栽赃嫁祸给她哥,又装模作样地升堂审案,还仿佛是帮她出气似的!全都是这厮干的好事,他居然还有脸说报恩! 谢安平哪儿是报恩,她上辈子跟他有仇吧! 美娘越想越伤心,当初本来就是被他强占了身子,迫于无奈才跟了他,如今她刚觉得这厮有些好转,他居然又来上这么一出,恨死他了!一辈子都恨他! “呜呜呜……” 谢安平还等着美娘欢喜地扑上来夸他呢,不料却招来一顿好打,他混混沌沌了一会儿,才察觉脸上的抓痕有些发疼。 “嘶嘶,”谢安平摸摸脸,已经有些生气了,但见美娘趴着哭得伤心,遂按捺下怒气,过去轻声软语地哄道:“娇娇你哭什么呀?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爷,爷替你收拾他!” 美娘哭着喊道:“你!就是你惹我了!你先把自个儿收拾了再说!” 谢安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爷没惹你啊,爷说要一辈子都对你好,这也惹到你了?” 这种“好”全天下没几个人受得起! “谁稀罕你对谁好去!”美娘哭哭啼啼爬起来,抬起手背狠狠一抹脸,凶声恶气地吼:“你滚!滚得远远的,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谢安平从小被娇纵惯了,家里长辈都不敢这么过分地骂他,而且他都已经低声下气哄人了,她却怎么还在无理取闹?他沉下脸,咬着牙威胁:“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美娘抓起兔皮袄子砸他:“叫你滚没听清楚吗?滚!滚啊——” “你……哼!” 谢安平脸上挂不住了,捏紧拳头狠狠一甩袖子,转身撂帘子大步走人,把美娘一个人扔在了屋里。 美娘兀自哭了半宿,眼睛都哭疼了,最后在榻上昏昏沉沉睡去。 落雪了。 初冬的第一场雪就下得很大,天地间一片银白,屋檐下也结了冰棱子。自从那日两人闹过矛盾,谢安平一走了之就没回过侯府,至今都已经大半月了,美娘根本不关心他去了哪里正在干什么,更不在乎他是死是活。她一直悄悄忙活着自己的事,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她是一刻也不想在侯府待下去。 一定要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而且,再也不要跟谢安平扯上任何关系。 “姨娘,”香槐从外头进来,肩头落了一层雪花,她拍拍衣裳,走到炭炉前烘手,道:“四姑娘请您今天去她那里吃酒,您去不去?” 谢敏做主给商怜薇定了门亲事,对方是个鳏夫,原配夫人早逝,留下一双儿女,商怜薇这回过去是续弦,给人当后妈的。别看这门亲事不怎么样,但这鳏夫是做生意的,家境殷实,若不是看在以前商家的面子上,恐怕连看也不会看商怜薇一眼。俩人亲事刚定下来就选了当月的婚期,原因是这男人的生意都在西北,年关将近,他得赶紧回老家照看生意去,他可等不及明年再来京城迎娶商怜薇,跑来跑去折腾不说,光银子就要耗掉一大笔,人家可是精明的生意人!所以一切从简,商怜薇很快就要出嫁了,就在本月底。 美娘纳闷商怜薇为什么要请她过去,俩人上回已经彻底撕破脸闹翻了,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是,莫名其妙吃什么酒啊。黄莺也直觉不该去,对美娘说:“姑娘别答应,就说雪天地滑不好走路,去不了了。” 但美娘还真想听听商怜薇要说什么,四姑娘现在大概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吧?不是都说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准儿商怜薇是良心发现了呢。尽管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不过美娘转念一想反正她跟谢安平也闹翻了,再没什么顾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去就去呗! 于是她答允道:“行,香槐你去回个话,就说我晚点过去。还有,把绿竹叫来,悄悄的。” 傍晚的时候,白雪映衬得天色仍亮,美娘批了件素色斗篷,捧着梅花铜手炉,带上黄莺去了商怜薇那里。 冷冷清清的小院儿,四周萧瑟,连地上的积雪都没扫干净,一点也不像侯府小姐的住所。 “姑娘当心脚下。”黄莺扶着美娘走过院子,直接来到屋前。房门没关,虚着一条缝,里面黑咕隆咚的。 美娘伸手推开门,一股凛冽冷风钻出来,竟比屋外还要寒上几分。黄莺禁不住抱紧手臂打了个颤:“咝……怎么没烧地龙?” 商怜薇独自坐在那里,面前摆了一桌酒菜,她自斟一杯,端起送到唇边,自嘲道:“哪里还有人愿意来这么个破地方伺候?落井下石常有,雪中送炭无人……这屋子里冷,过来喝杯暖暖身子罢。”她一饮而尽,朝美娘晃了晃酒杯。 美娘吩咐黄莺:“你去找人生一盆炭火来。”言毕她裹紧身上的斗篷,跨步进门。 商怜薇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美娘见状扯了扯唇角:“不是不能喝吗?大家都小瞧四姑娘你了,原来你不是不能喝,而是千杯不醉。” 商怜薇笑笑,不置可否,一口吃完杯中酒水,这才斜眼看美娘:“你现在一定觉得很痛快吧?我就要走了,而且永远不能回来,你是不是晚上做梦都会笑醒?” 美娘含笑:“瞧四姑娘说的,你以后想侯府了,还是可以偶尔回来探望一下的,不过长住的话就……哎呀嫁出去的女子还是安安分分相夫教子的好。所以你说的对,我确实痛快。” 拔掉眼中钉,离开那混蛋,她怎么会不痛快? “呵,我真讨厌你这副虚情假意的样子。”商怜薇转瞬冷下脸庞,磨牙道:“你每天顶着这样一张脸过日子,不觉得厌烦吗?” “烦,当然烦。”美娘若无其事扶了扶鬓角,勾唇道,“不过一想起四姑娘每天生病都没厌烦,侯府里的一大家子也是笑脸迎人,我就会觉得这日子还是挺有盼头的。” 商怜薇冷冷道:“不必在我面前逞伶牙俐齿了,但愿你能一直这么装下去,否则某天安平发现了你的真面目,你猜他还会这么喜欢你么?正妻进门,绝对容不下你这种恃宠生娇的小妾!” 美娘微笑道:“喜欢也好厌恶也罢,都不关四姑娘的事。还有你与其担心我以后的处境,不如想想自个儿是不是能容下未来夫君的三妻四妾还有通房丫头。但愿你能一直这么温柔下去,否则你弄死了别人的心头好,男人嘛,你知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冷嘲热讽夹枪带棒地说话,美娘比商怜薇擅长多了。商怜薇连番出击都没讨到好,脸色又青了几分,她重新取过一只杯子,倒满一杯酒推过去给美娘。 “罢了,以前的恩怨种种已经过去了,反正我俩以后都不会再见,便一酒泯恩仇罢。” 美娘看了看那杯酒,没动:“妾身跟四姐何来的恩怨?” “你怕有毒?”商怜薇嗤鼻不屑美娘的猜疑,端起那杯酒自己吃下,“瞧,我都喝了,来吧你也喝一杯。”她又倒了杯给美娘。 美娘盯着酒看了片刻,忽然笑了。她伸手过去:“好,什么事都一笔勾销。” 喝了酒,美娘拿手绢擦擦嘴角,扬眉问道:“你今天叫我来,不会真的只是吃酒吧?” “当然不是。”商怜薇倒是很爽快地否定,只见她放下酒杯端坐那里,背脊挺得笔直,笑容有些诡异,“我有一个秘密,关于安平的。” “你知道当年安平为什么会流落在外吗?” 美娘心头“咯噔”一下,但装作很镇定的样子:“哦?还有这种事?我不知道。” 商怜薇道:“是他十岁的时候,他不知从何听说自己的生辰是在中元节,而不是和老侯爷一起的,所以便吵嚷着要做寿。府里人拗不过他,便办了一场寿宴,而我,陪他吃了一壶酒……之后,安平就被人带出了府去,直到半年以后才找了回来。” “酒里有迷药,我吃了以后便昏睡过去,安平也不例外。但我吃得少,过了半夜便醒了,当时安平已经不见了,阖府上下急得团团转,老侯爷急火攻心甚至都呕出了血。为了避免事端,我只好装作依旧昏迷的样子,并且吃下桂圆让身上出红疹,让众人以为我吃不得酒。我足足在房里躲藏了半个多月,病好以后,任何人问我事情我就说不记得了,但实际上,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壶酒,是二姨母给我的,正是对安平最关心最体贴的二姑奶奶,亲自端过来的。” 若无内鬼,匪徒怎么可能从堂堂侯府绑走小少爷?谢琼,果真是她。美娘倒也不算很意外,只是双手倏然握紧了手炉,扬眉道:“你说我就信?” 商怜薇轻笑:“我有必要骗你么?我是想让你知道,在这府里不甘心的并不止我一人。二姨母照看了这个府邸一辈子,岂会甘愿把自己多年来辛辛苦苦积累的一切拱手他人?她抚养安平,安平算是她的半个儿子,但是别忘了,她也有亲生儿女!” 如果没有谢安平,就凭老侯爷对谢琼的喜爱,连灵玉这样的女儿家都能被冠以这个家族的姓氏,安青被认作嫡孙更是大有可能。可惜谢安平早一步出生,是名正言顺的侯府血脉,在他之后诞生的安青才随了父姓,成为不配继承家业的外孙。如此一来,谢琼怎么可能不恨!当谢安平渐渐长大,这份恨意也随之加剧,老侯爷的宠爱更是添上一把火,让谢琼无时无刻不想除掉他。谢安平十岁的那场变故,追根究底是谢琼想夺爵,谢安平消失,老侯爷病重,临终把家业托付给安青……多么完美的设计,最终却因谢安平的回归而化为泡影。 谢安平二十岁也没娶妻,不是娶不上,而是谢琼根本不愿他娶,正妻进门诞下嫡子,会给她造成更大的阻碍。至于妾侍,谢安平想要也无妨,毕竟妾侍身份在那里,除非怀了孕,不然不会造成任何威胁,否则以谢琼的手段,美娘很可能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得愈深,美娘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她现在忽而有些庆幸自己只是入府为妾,尚保得住一条小命。 “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商怜薇隐约有些得意神色,“这个家的秘密远不止这些呢,你以为恨安平的就谢琼一个人吗?安青比她还恨。因为安青以为,是安平霸占了月莲,然后掐死了她。” 月莲,那个据说是骆安青喜欢的丫鬟,莫名其妙失踪,家里人上侯府讨说法,却被谢安平二话不说打了出去。 美娘有些疑惑,真的是那混蛋霸占了人再杀人灭口?心里有个声音说不可信,但理智却坚信他能做出这样的事。 商怜薇看出美娘的狐疑,遂笑:“安平有没有强占月莲我不知道,不过这件事是谢琼告诉骆安青的。你有去水榭那里看过吗?池塘里的东西……呵呵,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也许正是它们,吃掉了很多该消失的人,甚至还准备吃掉,更多不该在这家里出现的人。” 譬如吃掉她尤美娘,或者谢安平…… 这些今天秘密接连被抖落出来,美娘自是惊心动魄,她不动声色,只是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总不可能是他们亲口告诉你的。” 商怜薇徐徐道:“是风兰,她看见后告诉我的,然后……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是活不长的。”说完她露出一抹胜利者的笑容,对美娘一字一句地说:“现在,你也知道了。” 黄莺取炭火还没回来,美娘却再也不想跟这个发了疯的女人面对面,她站了起来:“四姑娘你醉了。” “你怕了。”商怜薇像大仇得报一样酣畅淋漓,“怕也没用,该来的总会来。我会好好等着,看你这种狐狸精最终是个什么下场!” “没听说过吗,妖精都是千年万年的,说不定四姑娘你都化成灰了我还好好的。”美娘拉了拉衣领,起步准备离开,临走忽然回头说:“我猜风兰是你下的毒手吧?你这么谨慎,肯定不会留一个祸根在身边引火烧身,而且只有把她推进湖里,你才能知道水里面有甚么不是吗?四姑娘,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居然每晚还能心安理得睡得着觉。午夜梦回的时候,风兰有没有回来向你索命?我也会好好等着,看你这种蛇蝎心肠最终有什么下场。” 说完她昂首挺胸地走了,丝毫不管商怜薇气急败坏砸酒杯的声音,跨出冷飕飕的小院子,背后传来压抑而恐惧的哭声。 “姑娘!”可是走了没几步,美娘就双腿一软差点跌倒,还好黄莺及时蹿出来扶住她,“您没事吧?” 美娘摇摇头:“没事……那边怎么样了?” 黄莺道:“绿竹没骗咱们,四姑娘确实下了个套给您,趁您过来赴约,有个男人钻进了您屋子,被埋伏在床底下的香槐和行雁逮个正着。您若是回去直接进了屋,恐怕没一会儿府里的姑奶奶就会带人来‘捉奸’了!” 美娘冷笑:“她这是想在走之前断了我的活路。呵,你们把那人带下去看管好,等她出嫁的时候,我也送她一份上好的贺礼!”她招手让黄莺附耳过来,叮嘱了几句。 黄莺面露欣喜表情:“嗯嗯……这个主意好!” “行了,你快去安排,不然待会儿被她发现了。”美娘挥挥手让黄莺先回,“我先在外头转转,等事情了结再回去” 黄莺一走,美娘捧着手炉在宅子里胡乱转悠,大雪覆盖了所有,宅邸景致看起来都差不多,下人们也都纷纷窝在屋子里烤火捂手不出来,美娘转了圈儿头都晕了,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走到了那里。 “糟糕……” 忽然间觉得口干舌燥,身子也有些发热,美娘身子一软靠在了墙上,自言自语道:“居然下药……” 那杯酒竟然这么厉害,她不是都已经吐出来了?美娘赶紧掏出擦嘴的手绢闻了闻,嗅到一股子异香。难怪商怜薇要让男人潜入她房里,敢情是等着她药性发作成就好事。 美娘最恨谁用这种手段,她揉揉酸麻的大腿,咬牙恨道:“等本姑娘好了,一定要你好看!姓商的贱人,跟那死混蛋一个德性!” 身躯热得滚烫,脚步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脑子也有些不听使唤,美娘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一点,想回去找黄莺却分不清楚路。她瞥见前面有个黑色的小院门,便推开那里溜进去,打算找个偏僻地方躲一阵,等药效散了再说。 ☆、55 55、夜归府马上作战 谢安平孤身骑马回到侯府已是深夜。他奉命出京公干,圣旨已经下了,要他即日动身,卫府里姜参事正在收拾行李准备翌日出发,他却在这时牵了马独自回了侯府。 跟美娘吵架以后,他一怒之下住进了卫府,心想也许过几日美娘就会来哄他回家了,到时候他随便松松口,给她一个台阶下,皆大欢喜。从前不都是这样么?每次她都会先心软的。 岂料这次他在卫府住了都快一个月了,美娘别说露面,连话儿也没传一个去。谢安平开始的期盼等待渐渐被磨平,想先找美娘和好又拉不下面子,成日在卫府坐立不安的,然后一不顺心就去牢里找审犯人,十八般酷刑用上,还真问出不少东西来。 案子一个个结了,皇上夸他办事得力,于是又给他找了其他事做,让他去查一桩贪腐案。谢安平觉得这是不是就叫情场失意官场得意?眼瞅着明天就要动身了,有可能过年都回不来,一想到美娘孤零零待在侯府,这寒冬腊月的雪就像落在了他心房,凉飕凉飕的。 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谢安平觉得今天非得见美娘一面,把话都说清楚。她怎么能不顾小时候的情分呢?他一直把她放在心里那么多年,她凭什么糟践这份情意啊! 快马加鞭回了家,他懒得从大门进去再绕到后院,遂直接牵马走了角门。下人们都猫起来躲懒了,他回府也没小厮来迎接,于是谢安平自行把马牵到马厩,打算一会儿就回自己的小院子。 一掌推开一丈多高的栅栏,谢安平引着马入内,为了给马儿防寒,下人们在这里堆满了干草,周围漏风的地方也修补过了,走进来俨然一个小小温室。墙壁上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黄豆大小的灯火随着灌进来的寒风颤抖摇曳,把谢安平落在地上的影子拉扯得摆动起来。 谢安平随手关上了栅栏,解下套在马儿嘴上的嚼子还有马鞍,“砰”一下扔在地上,然后把坐骑赶到角落的食槽旁:“给爷吃饱喝足休息好,明儿咱们上路。” 摸了摸马儿油亮的鬃毛,他准备离开,转身之际却发现干草堆后面藏着团什么东西,露出一截白色衣角。 谢安平拧眉:“谁?给爷出来!” “嗯……” 藏着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发出又软又糯的呻-吟,似乎有些痛苦。谢安平绕过去一看,大惊道:“娇娇!” 素色斗篷被美娘扔在脚下,她的衣领也被自己扯得大开,露出莹白如玉的脖颈。她紧抱双膝坐在那里,后背贴着墙,咬着唇一副竖起尖刺的防卫姿态。 那药不知被下了多少分量,只是含了一口都这么厉害,太难受了……好热…… 谢安平伸手想拉她:“娇娇你怎么在这儿?你不舒服吗?” “别碰我!”美娘使劲往回缩,额头滚落的汗水甚至模糊了眼眶,她摇着头喃喃重复:“别碰我……别碰……” 脑子就像一团乱麻,燃烧的欲望即将战胜理智,美娘根本辨不清眼前的是谁,只知道不可以让人触碰,更不可以落入商怜薇的圈套。 谢安平很快察觉了她的异样,不顾挣扎把她拉进怀里:“你怎么了?生病了还是怎么!” 美娘死死捂住领口,拼命想脱离他的怀抱:“放开,放开……” “娇娇是爷!是我,你别怕,是我!”谢安平搂紧美娘,探手去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竟是滚烫。他把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她的反应不像风寒发热,倒更像是吃了那种药。 这种反应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就曾喂她吃过玉生露。 “谁给你吃的?!”谢安平瞬间暴怒,额角青筋突突,眼里露出杀机。但是美娘昏昏沉沉不晓得回应,他只好暂且按捺下怒火,抱起美娘道:“咱们先回去。” 也不知美娘是认出了他还是没有,她睁着一双勾魂眼直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双手一搡:“你走,我不要你。” 谢安平抓住她不安分的小爪子:“娇娇别闹,爷先带你回去,一会儿就不难受了,乖——” “讨厌讨厌!”美娘左右晃着脑袋,抗拒他的触碰,“你少来假好心,你这混蛋、混蛋……你为什么给我下药!” 谢安平耐着性子解释:“不是爷给你下的药。” 美娘抽出手甩了他一耳光,响亮极了,她香腮绯红怒气冲冲:“不是你是谁!在尼姑庵,你下了药才、才……把我那个了。” 谢安平捂着脸颊,生气却又无可奈何,道:“爷是心疼你,怕你第一次痛,所以喂你吃点玉生露缓缓,你错怪爷了。” 美娘借着药劲儿狠狠拧他:“你还狡辩还狡辩……混蛋!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唉哟!好了好了,别拧了娇娇,是爷错了爷错了!”谢安平被打得直往后退,抱着臂膀委屈道:“谁叫你一开始不肯跟爷好,爷是不想用强伤了你才喂你吃药的,好让你乖一点。你别恨爷了,爷对你是真心的。” 美娘晕乎乎的,手指捏住他的脸,用劲掐拧:“臭无赖,你也配说真心两个字,真心是你这样吗?强抢良家女子!” 谢安平理直气壮:“真心怎么就不能强抢了?爷看上了就是爷的!反正爷会对你好,功过相抵,以前那些小事算什么。”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意呢?我有没有意中人,我会不会也同样喜欢你……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吗?”美娘咬唇似乎都有了一丝哭意。 谢安平一副霸道的口气:“爷这么好你怎么可能不喜欢爷!你心里面敢有别的男人爷就灭了那王八蛋,看谁还敢打爷的女人的主意!只要爷喜欢你,你就是爷的。” ……跟混蛋没法讲理。 美娘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转身趴在干草堆上哭起来,也不说话。 谢安平愣了愣,徐徐把手伸过去,略有迟疑地搭上美娘的肩头:“娇娇……” 美娘没甩开他的爪子,但也没理他,继续嘤嘤泣泣。 谢安平胆子愈发大了起来,慢慢的整个人都贴了过去,手掌也从敞开的衣领钻下去,摸上美娘光滑的脊背:“娇娇别气了,爷给你赔不是,大不了爷保证以后都再不会下药了。” 美娘转过头抽噎道:“以后都不会有什么用?我的清白早被你毁了……” 许是药效未散的缘故,只见美娘一张面庞如桃花般妩媚,勾魂眼里泪光点点,愈发撩拨心弦。发髻微乱青丝垂下,缠绕在如玉的颈上,黑白交织带来奇异的美感。谢安平好些日子没碰她了,眼看此情此景哪里还忍得住,扑上去咬住她的小嘴儿,亲了会抬头咕哝道:“说什么傻话呢,爷那是疼你。娇娇,爷想干你。” 不是干就是操,这厮嘴里就不能干净些吗! 美娘气得又打他:“你就不能说话文雅些!” “这种事儿本来就这样,怎么可能文雅。”谢安平嗤鼻,已经开始动手扒拉美娘的衣裳了,“难道要爷问,小生能否替姑娘宽衣解带?在下能不能摸小姐的胸?为夫可以进去了吗……这些?” 美娘听他这样说,觉得比刚才的糙话还要恶心,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她推了推压在身上的谢安平:“那你也不能老说粗话,听着像个什么地痞流氓似的。” “行!爷就只干事,不说话!” 谢安平倒是爽快答应,手指利索滑进了美娘腿间,嘻嘻笑道:“娇娇你好湿。”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还把指腹举到美娘眼前,上面亮晶晶的。 美娘脸上一燥,耳根子都红透了,她身子又开始热得厉害,脑袋沉沉的,软哒哒趴在了草堆里,任由谢安平在后面捣弄。 “娇娇你说不喜欢爷用强,那好,爷保证今天不强迫你。”谢安平坏笑着,慢慢把一根手指探入两片湿润的莲瓣中间,故意动了动,“娇娇舒服吗?” 美娘俯趴着,昂首长长“嗯”了一道,五指攥紧了身下稻草。 谢安平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又徐徐再放进一根手指,两指并拢在里面来回抽-动起来:“这样呢?够不够?” “不……唔!”美娘似是痛苦又似是舒爽地哼吟,“不要这样。” “哦,你不喜欢啊。”谢安平突然迅速拿出手指,“那就算了。” 美娘很快被一种失落感席卷,她不满地回眸,满眼哀怨地看着谢安平。谢安平故意把手指放到自己唇边,伸舌舔卷:“爷说话算话,不用强就是不用。” 美娘难受地合拢双腿,蹙眉低哼,还是很难熬。她缓缓坐起来,就像被什么吸引一样,自然而然往谢安平身上靠。 “爷——” 甜软娇媚的女声,勾得谢安平腿间之物骤然胀大。他挪动了一□子,不动声色挡住翘起的那话,扬眉道:“叫爷作甚?” 美娘受身体本能反应驱使,一直往谢安平身上贴,她倚进他怀里,扬起光溜溜的手臂环上他脖颈,仰头把唇凑了过去,软软哀求:“爷……” 谢安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抵挡住美人投怀送抱的诱惑,他表面装得风平浪静,可仔细一听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嗯,爷在呢。” “爷。”美娘除了唤他什么也不说,抱住他蹭了又蹭,小手直接滑下腰际,摸上了那根灼热肿胀。 谢安平赶紧按住她的手:“你要干嘛?” 美娘隔着裤子捏了捏那话,眨眨眼楚楚可怜地问:“爷不想要妾身吗?” 想!他妈的想死了! 谢安平心中嘶吼,但为了以后都能称心如意地吃到美娘,他强压下沸腾的热血,故意反问:“那你想要爷吗?” 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忍住,千万不能落了下风,非得让香娇娇亲口求他才行。 美娘檀口娇喘,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她不肯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动说话,直接把手探进裤腰抓住昂扬的战兽,拉扯着往自己腿间送。 这这这……太大胆热情了! 谢安平觉得浑身血液都要爆出来了,他抓住美娘狠狠揉捏她柔软的丰盈,把那话抵在香径入口,咬牙道:“你想要什么?告诉爷就满足你!” “我想要……”美娘弓起身子咬住他的耳朵,香滑的小舌沿着耳朵轮廓舔舐,像食人骨髓的妖灵,“我想要爷要我,狠狠地、要我。” 谢安平像只被放出闸笼的猛兽,握住美娘的腰狠狠往下一按,那话直挺挺搠进香径其中。他随即肆意驰骋起来,边动边问:“这样够不够?嗯?够不够!” 美娘除了连连娇吟,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在草堆里厮缠了一会儿,谢安平抱起美娘,把她托上马背。马儿“噗嗤噗嗤”晃着脑袋,扬起蹄子似乎打算把陌生人甩下来。 谢安平安抚地摸了摸马儿脑袋,然后对美娘笑道:“不想摔下来就抓紧它。” 美娘双腿分开搭在马腹两侧,害怕地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攥住鬃毛。随即身后一热,谢安平也跨坐了上来,然后撩开她凌乱的长裙,露出那处销魂地。 他扶着狰狞的战兽缓缓进入她的身体,舒服地长叹一声:“爷早就想这么干了。” 随后他就动了起来,马儿因为背上骤然多了两个人的重量,一直不安分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摇头摆脑又或者颠一下背脊。美娘害怕极了,既要担心跌下去,又要承受身后看不见的一次次进出,特别在马儿动的时候,谢安平会猛然加大冲刺力度,吓得她尖叫。 “啊!”又是一次深入,美娘失声尖叫,“爷、爷!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谢安平俯身紧贴她的背,落下缠绵热吻,手掌还绕到前面捉住她随着动作晃荡的丰软,低声道:“娇娇,没人告诉你一旦落入爷的手中,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娇娇:好累…… 小猴爷:好累…… 酒叔:好累…… 无名英雄小白马:噗嗤噗嗤噗嗤……【翻译:明明最累的是俺好吗!你们谁来试试背上驮两个OOXX的人!!!】 ☆、56 56、讲道理姑妈捉奸 美娘躺在软软的干草堆上,扯起斗篷盖住脸,仿佛是睡着了。 刚才太羞人了,她居然那样,一点也不像良家女子的所为……不对,根本不能怪她,要怪就怪那杯下了药的酒!还有那混蛋又趁人之危! 谢安平穿好裤子走过来,见她捂脸羞涩的模样,笑着凑上去:“娇娇。” 这一个月的憋屈值了!销魂极了……要是每天都能这样那还不美死。 美娘还是捂住脸不说话,谢安平干脆伸手去扒拉斗篷:“做都做了才来害臊,有必要么?出来了,跟爷说说话。”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半晌美娘自斗篷后面吐出一句话,听口气很冷淡,为了显示这种冷战到底的决心,她甚至还转过身去避开他。 谢安平吃饱喝足就没了火气,嬉皮笑脸贴上去,拱进斗篷跟美娘钻在一块儿,嘿嘿道:“不说也没关系,让爷抱一会儿。” “不许你碰我!” “娇娇你真会过河拆桥,用爷爽过以后就弃之如履,负心的女人……哼!” “……” “不许说!无赖!混蛋!” 美娘这点小力气哪儿是谢安平的对手,纠缠片刻就被他强硬搂进怀中,脑袋按在结实的胸膛上,娇软的身子被两条铁箍扎般的胳膊禁锢住。 谢安平拿下颔在她头顶蹭了蹭,亲了她额角一口:“爷真喜欢你啊。” 美娘被迫跟他赤-裸相拥,捏起小粉拳捶了他胸口几下:“不许说喜欢!你才不懂什么是喜欢!” 谢安平毫不在意她的小拳头,反问:“爷怎么就不懂了,要不你懂的话告诉爷?” “我……”美娘想了想却觉得没办法解释,遂更加使劲挣扎:“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那该是什么样?你总说爷不对,那就说个对的出来比较啊。” 美娘挣不脱,于是索性认真思考起他的问题来,咬着唇思忖须臾,她说:“如果一个男子喜欢一名女子,首先在交往时应该克己守礼,不逾矩地试探彼此的心意,若是两厢有意,那便托人上门提亲,然后缔结姻缘,接着成婚、生儿育女、相敬如宾相濡以沫……这种才是喜欢,而不是像你似的用强使坏,逼我嫁给你!” 谢安平嗤鼻道:“爷也照样提了亲成了婚洞了房,准备跟你生儿子,而且保证会一辈子对你好……顶多就是顺序上有些不一样,怎么就不算喜欢了?” 美娘觉得简直是对牛弹琴,怒道:“那你守礼了吗?你第一次见我就毛手毛脚!我们才见面三回你就占了我身子!” “那有什么。”谢安平丝毫不以为然,大喇喇把手掌放在她胸上,捏着说:“你迟早是爷的人,爷只是提前把你吃进嘴里而已。再说了,你所谓的正人君子其实跟爷一样,成婚就是冲着洞房去的,追根究底还不是想睡你?爷早一步把想做的事做了,有什么不对?爷才不像那些伪君子道貌岸然呢,爷这叫真性情!” 美娘发觉这厮说起歪理来一套一套的,明明知道他说的不对,可要反驳还真不容易。她懒得跟他吵,只是斜睨了一眼,讽道:“您当然真了,不折不扣的大尾巴色狼一个!” 瞧瞧,现在还把手放在她胸口! 谢安平被拐着弯儿骂了也不气,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雨点般的吻又落了下去:“娇娇,爷又想干……要你了。” 他忽然想起美娘不喜欢他说话粗鲁,于是改了口。美娘顿时又来了气,扬起手挠了他一把:“我不想要!” 谢安平撅着嘴不高兴:“你想要的时候就用爷,不想要的时候就不理爷,爷又不是玉如意,凭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你还比不上玉如意呢! 美娘噙着冷笑,阴阳怪气道:“妾身当时脑子不清楚,反正只要是个男人都可以,爷若是不来,妾身也会找其他人代替的。” “你敢你敢你敢!” 谢安平“蹭”一下就怒了,埋头下去在她胸脯狂啃一通,直到把欺霜赛雪的皮肤吮得红通通的,才重重哼道:“你要是敢跟别的男人睡觉,爷就、爷就……” 美娘故意挑衅:“您就怎么?” “爷就把你先奸后杀!”谢安平恶狠狠威胁,眼睛眯起露出穷凶极恶的神情。 美娘挺着脖子送上去:“来吧杀吧,反正你刚才已经奸过了不是么。” 谢安平:“……” 他怎么好像又处于下风了? “娇娇——”谢安平变脸比翻书还快,腆着脸贴上去撒娇,“爷是说着玩儿的,你是爷的心头肉乖娇娇,爷怎么舍得伤你一根手指头嘛。别跟爷怄气了,嗯?” 美娘翻他个白眼,愈发刁钻了:“妾身哪儿敢跟爷怄气呀,从来都是爷说一妾身不敢说二,您要上天我不入地,您想往东我不去西……就连您一大家子姑奶奶好姐姐,妾身也是跟敬神一样小心伺候着,受了委屈自个儿咽,打碎了牙和血吞,什么明枪暗箭阴谋诡计,妾身全都忍了受了。就是这样妾身还讨不到一丝儿好,反倒被爷责怪拿乔怄气,哎哟喂真是冤枉死妾身了爷!” “你这张小嘴儿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啧啧……”谢安平又恨又爱地啃了啃她的唇瓣,眯眼道:“爷听出来了,你是想告状。娇娇,谁给你下的药?” 美娘反问:“爷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 “猜中有奖励吗?”谢安平勾起唇角,“府里下人没那个胆子,有胆子干这事儿的只有主子。二姑三姑年纪大了,就算想收拾人也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招数,小姑妈疼爱爷,不会害你的,所以也不是她。三姐在庵子里,手伸不了那么长,剩下的便只有安青和四姐,但是爷猜不会是安青。” 真凶的名字呼之欲出,美娘惊诧:“怎么就不会是他?” “他跟爷一块儿生活了二十年,爷还能不了解他?如果他要打击爷绝不会从你身上下手,因为这样非但不能伤了爷,搞不好惹怒了爷我会一刀阉了他,送去宫里当公公。安青这人性子沉闷不爱说话,没听过咬人的狗不叫么?他不是不狠,而是这种手段还不够狠,他瞧不上。”谢安平看着是个不着调的小霸王,却能一针见血地把家里各人的性格说得清清楚楚,最后他得出结论,“所以就只剩下四姐了,相比起安青,她可以随意出入你的住处,也更容易向你下手。” 美娘咂舌:“你早知道是她?!” “哪儿能啊,爷要早知道还能让你中招?这种事用脑子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又不是多难的案子,你当爷金吾卫的上将军是白捡来的呢!”谢安平否认,随即摸摸下巴有些不解,“原以为四姐就是有些小心眼儿而已,没想到她这么恨你啊……” 美娘狠狠瞪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惹一屁股风流债,最后祸害到我头上,都怪你!”说着就来气,非得掐拧死这厮不可。 谢安平龇牙咧嘴辩解:“关爷什么事啊!爷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招人喜欢也是应该的,倒是娇娇你整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四姐出那么大丑,不恨你恨谁?” 美娘咄咄逼人:“我整谁了?整谁了?我是自保!” “哟,你没整人?你千方百计让爷把赵天恩说给四姐,不就是想让她和三姐反目成仇吗?娇娇你读过兵法吧?爷发现借刀杀人这招你使得挺顺手嘛。” 美娘一怔:“这你也知道?那你还……” 这厮居然还把赵天恩引荐入府?难道他也乐意看家里鸡飞狗跳?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爷是将计就计。”谢安平拉起美娘的小手摸了又摸,“金吾卫是干嘛的?三姐被休那么大事爷能不知道?但她自己不说爷总不能揭她老底吧,大伙儿都愿意装聋作哑,爷又何必去捅破这层纸窗户。不过赵天恩那种吃软饭的小人爷最看不上,来上这么一出也好,三姐断了念头,侯府声望也保住了,还给你出了气,何乐而不为嘛。” 这混蛋比她以为的要清醒很多,也要精明很多。 美娘压下心中那点惊涛骇浪,昂起下巴微微一笑,勾魂眼妩媚动人:“爷就只顾给妾身出气,而不心疼四姐了吗?” “四姐是姐姐,将来要嫁人当别人家媳妇,她有未来相公心疼她。但爷的媳妇儿是你,所以爷只疼你。”谢安平又在美娘颈窝厮磨,可怜兮兮地哀求,“娇娇爷猜对了,你快给奖励。” 美娘趁势在他颈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儿牙印,随即舔舔唇笑道:“给了。” 谢安平“嘶”了一下:“你真咬啊!好疼……” “疼吗?当时在庵里,我比这疼上一千倍一万倍。” 只要一想起这段痛苦的经历,美娘就觉得谢安平怎么也不能被原谅,也许身体上的疼痛能随时间流逝而消弭,但心里面那份恨、那种被人摧毁希望的伤痛,却怎么也无法磨灭。 美娘的心又渐渐冷却下来,忽然,她问谢安平:“你是不是也知道小时候是谁绑走你的?” 谢安平一双流光溢彩的风流眼瞬时黯淡下来,他微微垂眸,须臾方道:“不知道。” 他这样否认,却让美娘更加坚信他其实是知道的:“我不信,你能逃跑出来就证明你很聪明,回到侯府肯定也有蛛丝马迹能够查找,你难道就没想过报仇?” “没意思。”不料谢安平只是摇了摇头,神情淡漠,又隐含一丝忧郁,“我不能对不住爷爷他老人家,我是他的亲孙子,但她们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娇娇,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爷爷是真心对我好的人,只有你们俩。” 他靠在她的胸前,埋头说话时声音略微哽咽,抓着她的两只手掌都不自觉攥紧了。美娘见状亦有不忍,反手覆上他的背,轻轻拍着安慰道:“你这么孝顺,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看见也会高兴的。” “但我当年任性不懂事,害死了爷爷……”谢安平背脊都颤抖了,声音涩哑,“我真后悔,很后悔。如果那时没有遇见你,大概我跟爷爷就会在阴间团聚了。” 美娘不禁笑了:“如果我没有遇上你,兔皮袄子就还在,长大了也不会被你抢进府里当小妾,更不会跟你窝在这个脏兮兮的马厩说这些话!其实哪儿有如果呢,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能改变,爷,想开点。” 谢安平点头:“爷不想以前了,爷现在就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他抬起头来笑了,眼眶还红红的,扯过披风裹紧她,“咱们回去。” 俩人前脚刚回院子,后脚几位姑妈就来了,谢琼在外头问黄莺:“听说美娘不舒服?我来瞧瞧她。” 黄莺面有难色:“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房里面有其他人吗?让开!”谢秀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听闻可能有人在此通奸,做出对不起谢安平的事,顿时火冒三丈,急着要捉拿奸夫淫-妇去沉塘。 谢安平听到动静对美娘道:“爷出去打发她们。” “爷急什么嘛。”美娘长腿一捞勾住他,妖妖娆娆贴上去,“她们想捉奸,就让她们捉好了,妾身都不怕被人看,您又怕什么。” 捉吧捉吧,反正捉到“奸夫”也只会让她们自己下不来台! 谢安平衔住她的嘴唇吮吸,低低发笑:“娇娇你真坏。” 所以当谢秀夺门而入,气势汹汹地一把扯开幔帐的时候,正好看到谢安平光着上半身把美娘压在下面,在娇软的女子身上又亲又啃,手掌还握住一双嫩-乳又搓又揉。 谢秀是没嫁人的老姑娘,乍见此情此景都呆了。美娘看见她惊呼一声,赶紧扯过被子裹紧身子,躲到谢安平背后。 谢安平一副被打断好事的样子,抱怨地喊道:“小姑妈!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进来,我跟娇娇多尴尬啊!” “我、我……”谢秀满脸通红吞吞吐吐,急忙低头转身,咬牙道:“你快给我穿好衣服出来,我们有事儿找你说!” 当看见谢安平从帷帐后面走出来,谢琼谢敏脸色都有些不好。谢安平随手把袍子系好,笑着问道:“各位姑妈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谢琼笑容发僵:“也没什么要紧事……安平你好些日子没回府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你。” 谢安平挠挠头,不解道:“你们怎么晓得我回来了?我是从角门悄悄溜进来的呀。” 谢秀踢他一脚:“混账!自己家里还偷偷摸摸,你是做贼的么!娶了媳妇儿还敢在外面胡来,又是十天半个月不回府,看姑奶奶不打死你这小混蛋!” “小姑妈别打别打!刚才就被你吓着了,现在你还踢我,要真把我打得不行了,你让我家娇娇守活寡啊?” 谢秀停下来,叉腰瞪眼:“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谢安平呵呵地笑,搓着手一副跟她们商量的口气:“都这么晚了,雪又这么大,您几位是不是该回去了呀?” 谢琼点头:“嗯,这就走了,安平你好好休息。”她一转身谢敏也跟上,还拉了谢秀一把。 谢秀临走还恶狠狠扔给谢安平一记眼刀子:“改天再跟你这小混蛋算账!” “二姑妈三姑妈小姑妈慢走。”谢安平亲自送她们到门口,望着天空窸窸窣窣飘下来的雪片儿,似是话里有话地说:“雪天路滑,姑妈们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妙。” 翌日大雪停了,天公放晴。美娘在侯府门口送别谢安平。 她替他系好厚厚的披氅,低眉问:“爷多久回来?” “不一定,要看事情办得怎么样。”谢安平低头见她绷着脸郁郁寡欢,遂搂住她的腰说道:“爷会尽快的,保证回来陪你过年,怎么样?” 鼻子有些发酸,美娘抿抿唇,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爷先办正事要紧,不用记挂妾身。” 谢安平看她就快哭出来的样子,用力把她往怀里一搂,笑道:“爷那么卖命还不是为了你,办好这件事儿爷就能向皇上讨一份旨意,求天家把你抬成正妻,爷要你当正儿八经的侯府夫人。” 美娘倚进他怀里,眼眶热得灼痛:“您不是要娶薛府小姐吗?人家是京城第一美人,你不喜欢?” “嘁!她算什么第一美人,爷就觉得你最美。”他揉揉美娘的脑袋,叮嘱道:“行雁和香槐是爷的人,爷不在府里的时候,你有事可以跟他们商量,平素也别离了他俩的视线。遇着下人搞不定的事就去找小姑妈,她会帮你出头,若是还有其他的意外,卫府那里爷留了几个心腹,也可以托他们出面。你现在身份在那儿摆着,难免会受些委屈,暂且忍一忍,就当是为了爷,嗯?” 美娘点头:“知道了。爷,四姐出阁你就不回来了?” 谢安平摆摆手:“她的婚事有三姑妈操办,爷在不在都一样。娇娇,反正四姐也要嫁人了,天远地远的以后也不一定能再见,看在她从小跟爷一块儿长大的份上,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她整得太难堪,行不行?当然,你出口恶气也是该的,只要别闹出人命。” 美娘见他偏袒商怜薇,撅着嘴推开他:“是啦是啦,我不会弄死她的。你可以走了。” “来,再给爷香一个。”谢安平拉过美娘接了个长长的吻,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好好在家等着爷,养好身子,爷回来要干……咳,疼你。” 死色鬼!美娘咬牙跺脚撵他:“还不滚!” 谢安平笑笑,转身上了马,鞭子一抽,一人一马很快就消失在白雪长街的尽头。 ☆、57 57、赶尽杀绝远离别 商怜薇出嫁那日,停了半月的雪又开始下了,漫天雪花洋洋洒洒,被寒风携起在空中打旋儿,最终落在屋顶树梢,还有人的脸上。冷冰冰的。 对方一早便要来侯府迎亲,随即把新娘子抬出京城,直接去西北。美娘晨起也随着众人去了商怜薇的闺房,为她送嫁。 谢敏正在给商怜薇梳头,嘴里念着吉利的话,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事事顺心,儿孙满堂……” 她年轻守寡,终身无子,后半生也只能倚仗娘家,不难预见晚景凄凉。商怜薇与她相依为命多年,她们是彼此的依靠和温暖,如今连这最后一样慰藉也要走了。 商怜薇呆呆坐在那里,像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一动也不动地由旁人描眉画唇,最后戴上了凤冠。 美娘远远地看着她,眼神与窗外的雪一样冷。 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炸开,接着有人进院子来喊:“迎亲的来了!” 房里一阵手忙脚乱,谢敏亲自给商怜薇盖上盖头,含泪道:“女儿啊,咱们娘俩就要分开了,你去西北人生地不熟,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商怜薇反手握紧她的掌,没有说话,两滴晶莹液体从盖头里面掉下来。 美娘淡淡挪开了目光。也许别人会觉得谢敏与商怜薇相依为命可怜,但在她看来,不过是狼狈为奸罢了。 所以当商怜薇被搀扶着跨过门槛,掠过美娘身边的时候,美娘装出一副艳羡的口气:“妾身在这里祝四姐与夫君和和美美,白头偕老。以后可别忘了侯府、更别忘了咱们。” 尤其是别忘了俩人间的“你来我往”。 商怜薇没回应美娘,毅然出门伏上喜婆的背,颇像大义凛然赴法场的样子。 侯府门口张灯结彩热闹极了,红色鞭炮碎纸轻轻飘落在洁白的雪上,仿佛散落的红梅。美娘双手拢在暖手皮套里,被领边一圈儿狐狸白毛愈发衬托得娇颜夺目,她看着那位新郎官,三十来岁面色黝黑表情凝肃,就算是成亲这样大的喜事也未能让他露出一丝笑容。他接过喜婆背上的商怜薇把她送入花轿,然后利落转身上马,看不出丝毫的期待与欢喜,甚至还不着痕迹地在袍子上擦了擦手。 似乎很厌恶与旁人的触碰。 “吉时到——起轿——” 唢呐锣鼓吹吹打打,美娘亲眼目送迎亲队伍的离开,跟在轿子后面是侯府操办的嫁妆,六十八抬凑成一条长龙,真是十里红妆,好大的气派。 等人潮渐渐散去,黄莺从后面钻上来:“姑娘,咱们就这么让她走了?” 美娘笑问:“不然怎么样?还要当着大伙儿的面冲上去抓花她的脸吗?” 黄莺郁闷:“可是……总觉得太便宜她了。” “我答应过爷不整死她的。”美娘微微一笑,转头问:“那个人你们处置好了吗?” “好了,灌下迷药扒光衣服放在了箱子里,怕他冻死我还特意给了一床棉絮!” “此去西北少说也十天半个月,今晚他们就要找地方投宿,四姑娘总要梳洗换衣的,你猜她打开装衣裳的箱子看见那男人会是什么表情?又或者被准备洞房的新郎官看见……想想就觉得可惜呢,我没法亲眼看见。”美娘捂嘴呵呵,“你说我是便宜她了吗?” 黄莺拍手叫好:“姑娘好厉害!到时候她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这下有的她受了,而且我看新郎官也不是善茬,说不定一怒之下剁了他俩喂狼!不过姑娘,您不是答应了侯爷……” “我是答应过爷不整死她,但没说不让别人整死她呀。” 美娘俏皮地眨眨眼,“还有陪嫁的绿竹,我已经把卖身契给她了,走不走何时走都随她。不过以她那种想攀高枝儿的心性,这位新郎官会是谁的裙下之臣还不一定呢。” 既然别人都说她尤美娘不是良家女子,她就彻底不良家给众人看,反正是狐狸精嘛,当然得做尽坏事赶尽杀绝了。 风雪交加有些冷,美娘缩了缩脖子,招呼黄莺:“走了,跟我去看看娘,好些日子没见了。” 小宅院那边,美娘去见俞如眉,却碰上霍青城在那里傻笑,乐得合不拢嘴。 “嘿嘿、嘿嘿……” 美娘没好气白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你有力气笑不如去看看衣裳洗完了没,大冬天的我可不想娘被冻坏手。” 霍青城笑得嘴角都在抽:“闺女啊,你爹我真是高兴死了。” “滚,谁是你闺女,少来本姑娘面前攀亲戚。”美娘就是不肯认他,皱着眉头见他仍是傻愣愣的表情,不喜道:“我说你到底傻笑个什么?” “老子要当爹了!哈哈哈——” 美娘瞪他:“你做梦!我认块石头当爹也不认你!” 霍青城笑着摆摆手:“我说的不是你,而是……”他指指俞如眉,“你娘肚子里那个。” 美娘眼前一黑:“你说什么!” 其实这也不难猜,俞如眉本来就是个温柔甚至可以说软弱的女人,并且常年缺少关怀,如今霍青城对她百依百顺无微不至,自然渐渐打动了她。而且俩人十多年前就有那般的纠葛,其实当时也不算是霍青城趁人之危,两个孤零零的人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可能早就相互萌生了好感,但是碍于身份不能更进一步,而俗话说“酒是色媒人”,俩人彼时糊里糊涂半推半就……这才有了美娘。只是霍青城酒醒后被吓住了,身边的女人可是别人的妻子啊!他当年也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一个,自己尚且没着没落的,怎么拖家带口呢?霍青城脑子里早乱成一堆麻了,想都没想清楚便提起裤子走人,等事后生出悔意再来寻俞如眉,她已经搬走了,只得作罢。 这次他故技重施,先是接触了俞如眉一段时间,认错态度良好并且任劳任怨,死皮赖脸的先赖着,然后再伺机跟她叙旧情,接着趁上次过重阳节的时候酒后吐真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烈女怕缠郎,俞如眉再次沦陷。 美娘看着满脸通红又抚摸着肚子的俞如眉,狠狠剜了霍青城一眼:“土匪!我娘是上了你的贼船了!” “闺女你说对了,你爹我别的不多,但船有的是。”霍青城在俞如眉面前蹲下来,仰头望着她说:“咱们孩子都有两个了,你这下总该跟我走了吧?” “这……”俞如眉犹豫不决,把目光投向了美娘。 美娘叹息一声,本来她娘就是这软弱好欺的性子,没辙。于是美娘道:“您为我这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想一想,没爹的孩子会被人欺负得多惨?娘您就跟他去吧,谅他也不敢亏待你,否则我扒了他的皮!” 霍青城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我会对你好的!” “哎,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真是没脸见你们。”俞如眉羞愧极了,又问:“美娘你呢?跟不跟我们一起?” “当然一起了,正好那混蛋没在府里,我回去把该收拾的收拾了,很快就动身。” 霍青城不屑道:“收拾个什么,你跟爹回去,爹给你买更好的!” “不收拾了我心里不踏实。要不你带我娘先走,在码头给我留条船便是,我过几天跟你们会合。” 美娘眯起勾魂眼,思忖她若不把那群人收拾一顿,心里堵得慌! 转眼就是小年夜了,这可能是侯府有史以来最冷清的一个节日,谢灵玉出家了,商怜薇嫁人了,谢安平没在京城,谢秀回外祖家探亲,偌大侯府就只有谢琼谢敏还有美娘,以及从鸿胪寺专门回来过节的骆安青。谢灵玉出了那档子事,侯府与鸿胪寺卿的关系交恶,骆安青已经在考虑调入其他部府做事。而他的父亲骆老爷,自从年初就去了渝州查粮,听说那里有些问题,所以大半年也不曾回京,这让骆安青有些隐隐不安。 长街上烟花爆竹嘭嘭作响,倒更衬得侯府花厅冷清寂寥。银烛高烧婢女侍香,仅剩的四个主子围坐在可容十数人就坐的宽敞圆桌旁边,等待丫鬟布菜,等到满桌菜色上齐,谢琼开口:“用吧。” “慢着。”美娘忽然开口,含笑望向谢琼,“今天过节,妾身还特意多准备了两道菜。香槐。” 香槐托着一个圆盘入内,上面盖着银盖子。美娘等香槐把盘子放在骆安青的面前,在揭开的那一瞬笑道:“这道‘年年有余’是专程为骆少爷准备的,您多吃一点。” 盖子揭开骆安青脸色猛变,竟然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一条尺长的死鱼躺在盘子中央,通体黝黑青面獠牙,鱼眼死白好像在狠狠瞪着他。 谢琼谢敏惊讶地看着美娘,美娘无视他们诧异的目光,而是拾起筷子戳上鱼身,叉起来走到骆安青面前:“骆少爷自己喂的鱼儿,怎么舍不得吃吗?还是您觉得自己吃独食不对,应该一家人共享之?” 骆安青别过脸去,故作冷静:“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美娘笑笑,回头把鱼甩到谢琼面前:“二姑妈,那您知道吗?” 谢琼目光锋利而寒冷,很沉得住气:“这里是侯府,容不得你放肆。” “容不下我放肆,难道就容得下你们放肆?好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美娘勾勾唇,一转身就坐了下来,翘起腿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表情,“我让人往水榭的池子里洒了石灰,煮好一锅热鱼汤,现在你们去还能捞上两条。养了这么久的鱼儿,不多吃一点划不来呢,特别是骆少爷您,不吃的话——对不起你心心念念的月莲。” 骆安青一惊:“月莲!月莲在哪里?!” 美娘朝死鱼努努嘴:“在那儿。原来你还不知道啊,你的月莲早就葬身鱼腹成为吃人的妖怪了,亏你还每天亲手喂它们,也对,喂它们就等于是喂月莲,您真是个痴情种子。” 骆安青腹内翻腾,恶心的酸水阵阵上涌,他捂着嘴不肯相信:“你胡说!月莲怎么会、怎么会……她是被安平……” “被侯爷霸占了然后杀人灭口吗?”美娘嗤笑,“你太不了解他了,若是被他看上,不管是不是兄弟的女人,要抢直接便抢了,犯得着偷偷摸摸占了便宜还怕你发现?你跟他从小玩到大应该最清楚,天底下只有他不想要的东西,没有他不敢抢的东西。所以这件事你最好去问问你的好娘亲,她老人家一清二楚!” 骆安青坚信凶手是谢安平:“如果他不是心虚,为什么打伤了月莲的家人?他分明就是恼羞成怒!” “你真好骗。”美娘扬眉反问,“如果侯爷不这样撵走他们,你以为他们还有机会活命吗?恐怕早就和月莲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了,您说对不对二姑妈?” 谢琼脸色微变,一拍桌子厉声道:“来!把这个疯妇塞住嘴给我拖下去!” “你敢!”美娘一下站起来,“你动我一下试试!你以为爷不知道小时候是谁算计他?他不过是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罢了!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他新仇旧账一起算,把你们都挫骨扬灰都算轻的!黄莺,把药端进来!” 黄莺端着药汤还有药渣进来,美娘拿起泼了谢琼一身:“你的毒药你自己喝个够吧!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出侯府,不然侯爷回来喊审问张御医,你以为他那把老骨头扛得住几道酷刑?我给你一条活路,有多远、滚多远。” 褐色的药汁顺着谢琼发鬓滴滴淌下,她浑身都在打颤,也不知是气还是惧。而骆安青则一直失魂落魄地盯着那条鱼,眼睛空洞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谢敏害怕地站起来,磕磕巴巴道:“美、美娘,我没有害过你……” 美娘抖抖袖子跨出门槛,对谢敏依然冷淡:“你是没有明目张胆地害过我,但你也不想我过得好。不过无所谓,我不计较了,只要你以后老实本分,侯爷不介意替你养老送终的。” 站在寒风凛冽的门口,美娘深深呼吸了一口迎面扑来的冰雪气息,觉得已经隐约有了春天的暖意。 黄莺偷偷凑上来:“姑娘,樱桃已经出府了,咱们多久……” “就在今晚,我会想法子把香槐支走。” 小年夜的那晚,侯府起了一场大火,幸好火势未及蔓延便被扑灭,独独烧毁了一座小院子。事后下人清理火场,发现了两具焦尸,而美娘与黄莺却怎么也寻不着了。从身形还有未被烧毁的衣着残余来看,众人认定被烧死的便是俩人,于是急忙写信差人送去给谢安平。 除夕傍晚谢安平风尘仆仆地赶回侯府,只见到府门高悬白色灯笼,走入之后缟素灵堂跃入眼帘,中央停着一具棺木,后面有一个大大的“奠”字。 谢安平喉头涌出一口腥甜,他咬紧牙含在口中,跌跌撞撞走上去想去推开棺木,看一眼美娘。 “侯爷!”香槐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姨娘不会希望您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言毕,她把一个包袱递给谢安平,露出里面白绒绒的皮毛。 “奴婢在院子外面捡到的,自从您走了,姨娘每晚睡觉都抱着它。也许当时她把这个东西扔出来,是想留给您做个念想……侯爷,请节哀。” 打开包袱,是被缝补好的小皮袄。谢安平紧紧把袄子拥入怀中,埋头下去深深嗅着美娘残余的香味,口中腥甜一点点渗在了上面。 ☆、58 58、久重逢破镜难圆 两年之后,细雨霏霏的春日江南,庆州。 庆州这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晋国的两条运河在此交汇,来往货贸船舟穿梭,便促成了一个极繁华的城池。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庆州九成以上的人家都有船,半数以上的百姓靠水运吃饭,于是这里也就成了漕帮总舵所在。 庆州城水道纵横,清溪连绵拱桥无数,寻常人家一般是前门临街后门挨水。一条普通的乌篷小船快速在河道上划行,船身平平无奇,只是船头挂着一面绿色底子黑色图纹的旗帜,彰显出些许与众不同。 与此同时,街上一家食肆刚刚开门,长条门板揭下,在外头等了一个多时辰的食客便纷纷涌入巴掌大的店面,抢占了位置坐下。 “两碗炸馄饨!” “一盘银丝卷儿!” “十个鲜肉包子!” 守在柜台后面的是个小姑娘,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脸长得圆圆的。她恹恹打着哈欠,冲着满屋子清一色的年轻小伙儿懒懒说道:“先别急,厨房还没生火。” 饶是这般,一屋子的年青男人却没说离开,一个个反而坐得更加端正了,双目炯炯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连接客堂与后院的那道小门,仿佛在期盼帘子后面会出现什么。 “樱桃!你昨晚上烧水是不是把引草弄湿了?今早上半天都点不燃火,现在灶还是冷的!” 风风火火一道声音,帘子呼啦掀开,从后面又走出一个年轻姑娘,比前面这个略微年长些,模样也俏丽些。她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柜台:“又在打瞌睡!昨儿晚上你偷鸡去了吧?烧个水也闯出祸,害得今天又做不成生意了!” “黄莺姐,”叫樱桃的圆脸姑娘咧嘴一笑,指着座无虚席的客堂说:“谁说做不成,你看客人都没走哩。” 黄莺没好气瞪樱桃一眼:“没心没肺的丫头!”说罢她环视一周,发现一群男人虎视眈眈地望着自个儿,流露出一些祈盼。黄莺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遂道:“灶上没火做不了吃的,各位请回吧,明日请早。” 众位男子毫不掩饰失望的神情,其中一位胆子稍大的出言问道:“黄莺姑娘,大小姐在吗?” 黄莺白他一眼:“在不在和你有什么关系!大小姐又不是厨子!” 男子讪讪地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嘿嘿……就是等了这么久,想看一眼大小姐再回去,也算今天没白来。” 众男附和:“对对对,我们就想看看大小姐是不是安好……” “好得很!”黄莺拿起鸡毛掸子开始赶人,“快走快走,今天小店不做生意。” 正当众人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门帘后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而且越来越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娇软得能滴出水的声音隔着门帘问道:“黄莺,谦谦好像饿了,你快去把米糊糊煨热了端来。” 美娘徐徐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个一岁多还没断奶的小娃。只见两年过去,她容貌娇艳更甚从前,一双会说话的勾魂眼饱含柔情,芙蓉娇颜时常含着笑意,愈发讨人喜欢。美娘一边哄着怀中小娃一边对黄莺说:“哦哦,谦谦乖哦,不哭不哭……黄莺,你说谦谦是不是病了?怎么一大早就哭个不停?” “让我摸摸,没有发热呀,应该不是病了,难道是想霍老爷了?” 美娘一听就来气:“臭大胡子,再不回来谦谦都要不认识他了!谦谦别哭,咱们不理那个大胡子了好不好呀……” 留在客堂的众男看见美娘,齐声问好:“大小姐好!” 庆州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漕帮老大霍青城有个女儿,人称霍大小姐,那长得叫一个花容月貌。据说大小姐十六岁前都住在京城,从没在漕帮众人面前露过脸,直到前两年才随着霍青城回了庆州。她一到漕帮就把好多人的眼珠子都看掉了,真是漂亮得没法说啊!大伙儿也算明白霍老大为啥要把闺女藏起来,要是早领出来还不被一群饿狼抢了去?不过这霍大小姐却是嫁过人的,但夫君死了,如今是个寡妇,于是漕帮里好多年青小伙子心思都活络起来,跃跃欲试的。 大小姐不愿倚仗霍青城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自己带了两个小丫鬟,再请上几个打杂的,在庆州城的一条街上开了家食肆,卖些简单的吃食汤饭。这下可把一群苦无机会接触她的小伙子们乐坏了,隔三岔五没事儿就往食肆跑,吃东西填饱肚子倒是其次,关键是能一睹大小姐芳容,就算喝凉水也是甜的。 美娘抬眼看见熙熙攘攘的一群人,都是眼熟的帮众,她微微一笑:“今儿对不住各位客官了,厨房出了点小岔子。不过还有些剩下的馒头,你们要不要?” 大小姐问话谁敢不答?众人忙不迭高喊:“要要要!” 就算是毒药也甘之如饴呀,只要是大小姐给的。 美娘低眉浅笑,吩咐道:“黄莺你去把馒头拿来,再沏壶热茶让大家喝。” 黄莺道:“可是灶上没火呀,烧不了水。” 美娘显得很为难:“这……” 众人又说:“不碍事,我们喝凉水也一样!” 美娘笑得愈发温柔:“真是怠慢诸位了,黄莺,快去打水。” 主仆俩相视一笑,传递了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剩馒头再卖不掉就要馊了,到时候只能扔掉喂狗,怪可惜呢。这群人要吃就给他们吃好了,还能赚两个铜板,至少没亏本儿! 忽然后院养着的狗狂吠起来,有人从船上下来,经过后门穿到前院儿,说话声如洪钟:“去去!叫什么叫,跟那妮子一样,喂不熟的白眼狼,到现在还不叫老子一声爹!” 美娘一听是霍青城的声音,立即抱着谦谦离开客堂,走到院子里劈头盖脸就骂:“臭大胡子,你说谁是白眼狼!” 霍青城一见美娘立即嘻嘻地笑,抓耳挠腮装傻:“哎呀呀闺女,可想死你爹我了!哟哟,还有小谦谦,来给爹抱抱。” “滚开,谦谦不认识你!”美娘把谦谦往怀里一藏,冲霍青城阴阳怪气地说:“您还知道回来呀,霍老爷,咱们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咱们都是一群白眼儿狼,您还搭理我们干什么呀?所以您还是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吧!” 霍青城拍腿无奈:“我说闺女你说话甭带刺儿行不?老子好歹也是个总舵主,成天被你呼来喝去的,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给爹留几分面子行不行?” 美娘拿眼瞭他:“哟!您还有脸呀,您还要脸呀?要脸的人能做出以前那些坏事来么……” “得得得,又来了!说好不许翻旧账的!”霍青城无奈,对这十几年不见的亲闺女是又疼又爱又怕,“罢了罢了,都说儿女是来向父母讨债的,就当老子上辈子欠你的。对了,你娘呢?” 美娘怀抱谦谦指了指阁楼:“最近谦谦晚上总爱闹,娘带他都睡不好,现在正在房里补眠,你别去吵她。” “行,那就等她醒了再说。谦谦来,到爹这里来。” 谦谦看见霍青城就不哭了,张开双臂扑进他怀里,然后拿胖乎乎的小爪子去扯他的胡子。疼得霍青城龇牙咧嘴,但也只能任由儿子玩耍。 “嘶!哎唷——儿子嘞你轻点啊,闺女,这是你教他的吧?专门跟老子作对!” 美娘笑得咯咯的,拍手鼓励谦谦:“再扯再扯,扯光了姐姐给你糖吃。” 米糊糊煨好了,美娘便又把谦谦接过来,拿小银勺喂给他吃。 “呼呼……谦谦张嘴,啊——真乖,来,再吃一点,吃得饱饱的才能长高长大哦,啊——” 霍青城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一酸,试探道:“闺女,最近来吃饭的那些人,你有没有觉得还不错的?” 美娘专心喂饭,眼皮都不抬一下:“没注意。” 霍青城搓着手,有些局促地说:“那你就注意一下嘛……我看有几个后生还不错,你去年就满了十八了,你娘在你这年纪,儿子都满地跑了。” 美娘翻他个白眼:“我娘是我娘,我是我,我就乐意这样,怎么着?你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霍青城小心翼翼地问:“下个月漕帮大会,各个分舵主都要过来,要不到时候你见见其中两三位?就当交个朋友嘛,哈哈……” 美娘一开始没搭理他,等到喂谦谦吃完糊糊,又给他擦了嘴巴,才抱起小家伙对霍青城说:“我干嘛跟你的手下交朋友,我不见。” 这两年霍青城早就明里暗里劝过她多次了,可她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愣是没有再嫁的心思。这可为难死了咱们的霍老大,上刀山下火海都难不倒的漕帮总舵主,唯独在亲闺女的终身大事上,都快把胡子愁掉了! “闺女你就……”霍青城还想再劝,但美娘已经转身走人,抱起谦谦去客堂看馒头卖的怎样了。霍老大只好噤声,讪讪跟了上去。 黄莺和樱桃正在发放又冷又硬的干馒头,一群年青小伙兴高采烈地接过,有些嚼得不亦乐乎就像在吃山珍海味一样,有些则如获至宝地揣进怀里,放在靠近心窝子的地方,甚至还慎重地摸了摸。 与此同时,街角的槐树后面藏着一个人,穿着玄色布衣,远远看去与深褐色的树干几乎融为一体。他悄悄伸出脑袋,一双风流眼朝着门庭若市的食肆看去,眼睛里充满了祈盼和希望。 看见樱桃出来的时候,这唇红齿白的斯文男人双目一亮,随即勾起唇笑了。 美娘和黄莺葬身火海,谢安平得讯深受打击,丧事办完之后大病三月,来年入夏才能下床走路。病重的时候他浑浑噩噩,脑子里一团乱麻,只知道美娘死了,他也就生无可恋,干脆病死算了。后来是谢秀又打又骂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并照顾他康复。病渐渐痊愈的时候,他开始回想这场灾难的一点一滴,从离家前美娘的表现,到失火当晚府里的争执,再到清理火场时发现的遗物…… 他越想越不对劲。那晚为什么香槐睡在外院?院子有行雁带人守卫,谁能神不知鬼不觉钻进去放火?他把谢琼身边的人全部抓来挨个审训过,金吾卫的酷刑之下,他们把能吐出来的东西都吐出来了,唯独没人承认纵火,这是为什么?还有,火烧那么大,为何没有人听到呼救声? 太蹊跷了,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会不会是……他想到一种可能性。 当机立断,谢安平下令掘坟开棺,喊了两个京中有名的仵作共同验尸。这一验不打紧,竟然验出棺里两具尸首都是死后才遭烧毁,而并非受浓烟窒息死亡。再验过牙齿和骨骼,仵作又指出原本属于美娘的那具尸首,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并且从盆骨来看是生育过孩儿的。要知道体貌身形相似的死尸好找,但年龄也相符的却万中无一。 谢安平一听欣喜若狂,烧死的不是美娘! 狂喜过后他又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想美娘既然没死,那又去了哪里?他首先想到的是被匪徒绑票,但半年过去既没人上门索要赎金,也不见美娘被撕票的尸首,于是他排除了这个可能性。而剩下的另一种可能,便是她自己要走。 谢安平首先去找俞如眉,发现早已人去楼空,甚至连宅子也早就转手卖了。然后他又去了王家,却是一无所获,尤思仁说早就跟母女俩断绝了关系,再无来往。还有尤文扬,远去漠北杳无音讯,更是不可能从他身上知晓什么。最后,谢安平又回到侯府开始追查,终于查出在失火当晚还没了一个丫鬟,正是谢琼院子里新买来的樱桃。 想金吾卫里的都是何等人物,谢安平一说要查樱桃来历,不出三日姜参事就把她的老底摸得清清楚楚,呈上文书给谢安平。谢安平看到记录,气得一把撕碎了文书。 樱桃在入侯府前是杨家的丫鬟,而在进杨家之前却又是王家的婢女!她分明是尤美娘的人! 他被那狠心的女人耍了! 谢安平忽然又活过来了,五脏六腑都像燃起了大火。他摩拳擦掌,赌咒发誓要把美娘抓回来好好折磨! 苦苦追查一年有余,金吾卫的人终于在庆州寻到了樱桃的下落,并且还有两名疑似美娘和黄莺的女子。谢安平知晓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不过他没有贸然打草惊蛇,而是先躲起来偷偷观察。 他笃定就凭美娘一个人没这么大能耐瞒天过海,她一定还有同谋。哼,看他怎么把她们一网打尽…… “帮里还有事,我先过去看看。晚上再过来跟你们吃饭。” 霍青城从食肆里跨出来,谢安平一见赶紧躲回树干后面,依旧偷偷把头探出来地看。 只见美娘抱着谦谦出来,挥舞他胖胖的小手:“快给爹爹说慢走。” 谦谦嘴里吚吚呜呜地叫,霍青城见了哈哈大笑,凑上去拿胡子蹭了蹭他手心:“乖儿子!”他还亲昵地摸了摸美娘头顶,“你也别太辛苦了。” 美娘虽然不怎么喜欢他触摸,却也没抗拒,只是努了努嘴。 谢安平看见这一幕,刚刚生出来的重逢欣喜瞬间烟消云散,站在原地都傻了眼,心脏就像碎成了琉璃渣子,稀里哗啦的。 他的美娘,他的娇娇,竟然跟了个大胡子老头子,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咚——咚咚—— 谢安平握拳挥向槐树干,直到把树干打出一个大洞,双手也鲜血淋漓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他抬起通红的双眼看向食肆,见美娘抱着那小娃儿巧笑倩兮,高兴地跟其他男子寒暄讲话,心里更加难过失落。 他几乎是按捺不住就要冲上去,揪住她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可是才一迈脚他又停住了,说不清是胆怯还是害怕,他终是没有上前。 等到美娘转身进了屋,谢安平还愣愣站在原地,手背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浑然不觉。 良久,他吸了吸鼻子,憋回就快掉下来的眼泪,倏然转身,大步走了。 ☆、59 59、春雨夜后门救人 半个月后,临近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庆州被雨雾晕染得朦胧湿润,是文人墨客诗中最爱的江南风情,但美娘却讨厌极了这种天气。 “烦死了!谦谦的尿布洗了老是晾不干,小家伙屁股上都长湿疹了。” 食肆又早早关了门,美娘在阁楼上,把谦谦剥得光溜溜放上床,给他身上擦一些干茉莉花磨成的粉末,祛除湿气。 谦谦挥着胖乎乎像藕节般的手臂在她眼前晃,咯咯地笑,逗得美娘忍不住挠他痒痒:“谦谦,谦谦,我是谁呀?叫姐姐,姐——姐——” 一岁多的孩子已经会说几个简单的词了,便跟着美娘的口型说:“鸡……鸡鸡……” 美娘乐得不行,俯下去亲吻谦谦:“小谦谦真能干!” 黄莺“蹬蹬蹬”上楼,进门道:“姑娘,我裁了您一条旧裙子当尿布,喏。” 美娘接过来摸了摸,还算满意布的柔软度,拿给谦谦垫在屁股底下,抱起他放在学步的小木车里面,说道:“我看这雨恐怕还要下好几天,你再去看看有没有旧的床单被面儿,能裁都裁了,给谦谦准备着。娘说一定要棉布的才好,那些绸子缎子吸水不行。” 黄莺提议:“那干脆买新的吧。” “新的也不好,不够软和。”美娘摇着铃铛逗弄谦谦,“会磨破咱们小谦谦的屁股的,是不是呀?” 黄莺见她事事为谦谦着想,便笑:“谦谦以后肯定跟姑娘你是最亲的,霍老爷和夫人反而要排到后面去了,亲爹娘也比不上你这个姐姐操心。行,我这就再找些布出来。”说着就去翻墙角的箱子。 美娘也笑:“娘亲到底快四十了,生谦谦本来就有些亏损身子,反正我闲来无事,干脆帮忙带带小家伙好了,让她跟大胡子两个逍遥玩耍去。再说谦谦多可爱呀,你瞧咱们这日子过得多有趣儿。” “哎呀,长霉了!” 只听黄莺大喊不妙,随即她从箱子里捧出一床白虎皮,摊开对美娘说:“姑娘你看,放太久受了潮,都长霉斑了。” 美娘定睛一看她手上的东西,不觉一怔,顿了顿才说:“先放那儿罢,等天晴了拿出去晒晒。” 黄莺抚摸着白虎皮,颇为怜惜的口气:“这么好的皮褥坏了多可惜呀……” 是夜,谦谦吃饱早早睡下了,美娘洗漱过后点燃一柄烛灯,取来针线篓子坐到桌旁。春夜乍暖还寒,她肩上披了件中衣,坐下后捧起白虎皮摸了摸。 当年走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要,那混蛋送的金银首饰她压根儿就不稀罕,她甚至还把他住过的地方都一把火烧了,烧毁了他身上的气味,还有两人在那里的点点滴滴。好像毁了一切,过去的一切就从不曾发生过。 可是她独独留下两样东西,一样是小时候穿过的兔皮袄子,另一样就是眼前的白虎皮。兔皮袄子她扔在了院子里,但白虎皮的褥子她却带走了。 “喜欢吗?” 他曾这般问过她,那一刻他的眼眸璀璨宛若星辰,甚至带着一些孩童期许的天真。她当时违心地说了喜欢,到后来……大概假话说得多了就会变成真话,她发觉她似乎真的有些喜欢。 美娘幽幽一叹,把虎皮褥子展开摊平,在略微昏暗的烛光拨开白色皮毛,把其中长了霉斑的长毛一点点剪掉。 谦谦睡得很沉,偶尔会发出“吧嗒吧嗒”吮吸手指的声音,除此而外,房内就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烛火,照出一道纤细的影子投在雪墙上,伴随着灯花爆开的声音,剪子细碎咔嚓、咔擦。 这样细致的活儿美娘足足做了一个时辰,眼睛都酸痛了。当她彻底打理干净白虎皮,便把剪下来的碎屑收集起来捧在掌心,推开阁楼的小窗户,准备撒到水渠里面去,让它们随水而逝。 就在这时,后门看守的黑犬忽然狂吠起来,美娘在窗边一望,忽然发现后门外面有团黑乎乎的影子。 “谁在那儿!” 美娘一惊,隔空问了一句,那影子没有回应她。她举起烛台照过去,微弱的光亮洒在地上,她瞥清仿佛是个人。 于是美娘把中衣系好,下楼喊上黄莺和樱桃,打开后门一看究竟。说来也巧,清明临近店里的厨子伙计都要回家扫墓祭祀,昨儿告假走了,现在就只有她们三个弱女子留在这里,美娘嫌麻烦没有告诉霍青城这事儿,而且庆州是漕帮的地盘,料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也不敢上门滋事。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美娘撑着伞留在院子里,脚畔是看家护院的黑犬,她伸长脖子问黄莺:“是什么?” 黄莺提着油灯一照,见一人趴在后门那里的石阶上,而水渠里空荡荡的不见船只,再低眉细看,这人背上的衣服似乎破了,还有些血腥味儿飘出来。她道:“姑娘,好像是个受了伤的人,不知怎的漂到这儿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跟着霍青城这些事美娘也见多了,她松了口气,问:“还有气吗?” 黄莺蹲下在这人口鼻前一探,点头说:“有,他还活着。” “那就把他先弄进来放到柴房去。樱桃你烧些热水,我去拿套干衣服给他换,待会儿喊大胡子的人来把他弄走就是了。” 美娘转身上了阁楼,先看了一下谦谦依旧睡得很香,她给小家伙掖了掖被角,从俞如眉的柜子里翻出套大胡子的衣服,这才又关了门下楼。 柴房门口,樱桃端着一盆热水,黄莺拿着帕子,两个丫头面面相觑。 美娘见状纳闷:“怎么了你们?” “姑娘您看。” 美娘顺着黄莺努嘴的方向望去,手里的衣裳顿时掉在了地上。 他浑身都湿透了,闭着眼靠在柴堆上,一张斯文俊秀的脸惨白,湿漉漉的头发沿着鬓角垂下贴在脸颊上,双唇没有血色,呼吸也极为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张脸……她怎么可能忘记! 他是谢安平,两年不见的谢安平。 黄莺见美娘都被吓呆了,拉了拉她衣角:“姑娘,要不咱们还是把他扔回去好了。” 美娘猛然回神,没有回答黄莺的话,而是蹲下查看谢安平:“你说他受伤了?来帮我一把,我看下伤口在哪儿。” 三人合力把谢安平翻了个身,美娘解开他的衣裳,看见他背上一道很长的刀伤,几乎深可见骨,而且伤口周围的皮肉泡过水都发白了,看样子有溃烂发炎的趋势。 美娘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吩咐道:“快去拿金疮药!还有,我记得上次阿忠被镰刀割伤了腿吃过几幅治刀伤的药,好像还剩了一包在他房里,黄莺你快去找来熬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急如焚,其实也没有时间掩饰,所有的话都是脱口而出。黄莺却有些迟疑:“姑娘……咱们真的要救他?” “救吧,都遇上了怎么能不救?”美娘掏出手绢给谢安平擦额头,语气淡淡的,“等他醒了我会让他走的。” 美娘把谢安平湿透的衣裳脱下来,拿热水给他擦洗过身子,又用烧酒和金疮药处理过后背的伤口,最后才给他换上干爽的衣服。樱桃找来被褥,在柴房里打了个地铺,美娘把谢安平搀扶着睡下。他后背有伤不能平躺,于是美娘让他趴着,给他盖上被子。 “药熬好了姑娘。” 美娘让黄莺和樱桃扶起谢安平,她亲自喂他吃药。可是谢安平昏迷中仍把牙关咬得死紧,灌了几次都被他把药吐了出来,弄得美娘一身狼狈。 黄莺焦急:“瞧侯爷这样子伤得不轻,不吃药的话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美娘一咬牙:“我有办法,你们把他扶好。” 只见她自己喝了一大口药含在嘴里,然后一手捏住谢安平的鼻子,等他呼吸困难微微张嘴之际,她赶紧掐住他的下巴把嘴凑上去,尽数把药喂入他口中。一旦察觉到他有吐药的趋势,她就拿舌头死死抵住他的牙关,强迫谢安平把药吞下去。 想当初他也这样灌过她吃东西,世事真是难料,她竟要用这种法子救他。 好不容易喂完药,谢安平重新睡下,主仆三人都累得不轻。美娘看着疲惫不堪的樱桃和黄莺,便道:“你俩去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他,有事再喊你们。黄莺,你去陪谦谦。” 俩丫头回房休息,美娘关好了柴房的门,坐下来陪着谢安平。雨点依旧滴滴答答打在屋瓦上,美娘刚才慌乱不堪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侧首望向沉睡的谢安平,仔细听闻他的呼吸声,似乎平稳了不少。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背脊已经湿透了,不知是雨还是汗。美娘擦了把额头,长长吁了一口气,摇头自嘲:“真是……又被你这混蛋折磨。”她扬起手想拧他,但最终没有落下去,而是拿指尖轻轻点着谢安平鼻子,埋怨道:“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美娘挨着他躺下来,侧着身子一手支头,另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脸上,喃喃道:“我跟你上辈子不知道结了什么冤孽,你就算要死都要死在我家门前是不是?你说你是不是阴魂不散……呸呸,你可别真死了!我费那么大力气救你,你死了对得起我吗!不许死!听见没,你这混蛋不许死,你给我好好活着……” “谢安平,你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翌日雨停了,晨光从柴房小小的窗户里照进来,晃醒了美娘。 “唔……”美娘揉揉眼坐起来,片刻后才回过神。她转脸看向身旁的谢安平,发现他居然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风流眼仔细打量她,似乎想把她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美娘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我没死行了吧!你别一副见鬼的表情!” 谢安平动了动唇,声音还有些沙哑:“你……” “你什么你!没事了就赶紧给我爬起来滚蛋,快点。” 美娘不知怎么面对他,有些手忙脚乱,一股脑儿掀开被子,把衣裳都砸到他身上。 就说祸害遗千年,这煞星肯定死不了!害她瞎担心一晚上,臭混蛋! 谢安平试着动了动,大概是牵扯了后背的伤口,他微微蹙眉,但没有叫疼,而是狐疑地看着美娘,问道:“你是谁?” ☆、60 60、狐狸尾投其所好 什么叫她是谁?他难道不认识她是谁! 美娘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上他脑袋:“你给我装什么蒜!你不认识我吗?!” 谢安平吃痛缩了缩脖子,眼眶一下蓄起了泪水:“头好疼……” 美娘皱着眉头冷冷看他,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狐疑道:“喂,你还有哪儿不舒服?” 谢安平抱住膝头蜷在一边,像团刺猬一般,摇了摇头。他怯生生地看了眼美娘,很害怕的样子:“我、我……是谁?” 美娘眼前一黑。 什么!这厮居然把他自个儿也忘了?! 黄莺在食肆门口挂出了“东家有事,歇业三日”的牌子,然后去药堂请来位大夫帮谢安平诊脉。大夫看过以后说:“幸亏这位公子底子好,身子慢慢调理就无碍了,只是这失魂之症……”大夫拈着胡子摇了摇头,“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美娘瞟了眼裹住被子低头玩手指的谢安平,见他动作跟三岁稚儿差不多,眉心皱得更紧了:“他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大夫道:“老夫摸到他后脑有个伤疤,也许是被撞过头所以才不记事。小姐也无需担忧,说不定哪天他忽然就想起来了。” 送走了大夫,美娘打发黄莺和樱桃去做事,自己单独跟谢安平待在房里。只见谢安平一直低着头,不敢看美娘,也不敢说话,活脱脱一副柔弱小兔的模样。 美娘观察了他一会儿,站起来走过去,他眼角余光瞟见美娘走来,吓得使劲往墙角退。 “爷?侯爷?” 美娘弯腰试着唤他,可他听见这个称呼并没什么特殊反应,于是美娘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尽量温柔一些:“你仔细看看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谢安平眼珠动了动,飞快瞭起眼角扫了美娘一眼,又匆匆把眼帘垂下去,抿紧嘴唇摇了摇头。美娘叹息一道,伸手想去摸摸他后脑勺的伤,却又把他吓得发抖了。 美娘好气又好笑:“怕什么!我不打你了!” 谢安平这才僵硬着身子让她摸。她摸到后脑一块寸长的硬疤,想起来这还是那次她用瓷枕打的呢!难不成当时打了看着没事儿,实际上落下了病根? 美娘也不敢肯定,轻轻摸了摸疤痕,问:“疼吗?” “不、不……疼。”谢安平黑漆漆的眸子显出几许天真,盯着美娘问:“我是谁?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儿……” 鬼才知道你怎么死到这里来的! 若不是看在他重伤的份上,美娘一定挠花他的脸。不过灵光一现,她忽然微微一笑,把脸凑过去差一点点就擦到他的唇。 她亲昵摸了摸他的脸颊,徐徐启唇:“你叫小安子,我是你姑奶奶。” 叫你这混蛋装神弄鬼,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 美娘等着谢安平露出破绽,哪知他很快融入了“小安子”的身份,扬眉咧嘴一笑,爽朗喊道:“姑奶奶!” 美娘:“……” 昨晚就不该救这混蛋,让他死在外面算了! 美娘让谢安平住到楼下阿忠的房间,看样子是打算留下他。樱桃是个没心没肺的,不会觉得这样不妥,但黄莺却问过美娘好几次了。 “姑娘,咱们好不容易才离开京城,如今就这样收留侯爷真的没问题吗?还有霍老爷那里要怎么交待啊……” “大胡子问起来就说咱们新招了个伙计,你以后也别侯爷来侯爷去地喊他了,跟我一样,就叫他小安子!” 黄莺眼角抽了抽:“这个不太好吧……” 万一侯爷侯爷恢复记忆了呢?岂不是会捏死她这只小鸟! “怕什么!你没见他现在天天喊我姑奶奶?还喊得挺乐呵的。”美娘勾唇一笑,妩媚的眸子里充满算计的光芒,“管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他自己送上门来给咱们折腾,这么好的机会干嘛浪费啊。你忘了以前他怎么欺负咱俩的了?有仇不报非君子,等我把这笔账讨回来,一脚踢飞他滚蛋!” 黄莺无可奈何地下了楼,摇头叹气:“就怕到时候你踢也踢不走啊……” 很快食客们都知道大小姐的店多了位新伙计小安子,人长得倒是挺斯文好看的,就是有些笨,端茶送水常常打破杯碗,经常惹得大小姐骂他。 “小安子!” 美娘抱着谦谦气呼呼从帘子后面出来,冲着正在给客人倒茶的谢安平劈头盖脸就骂:“叫你把糖放面团里揉了做甜馒头,你怎么放的盐!” 谢安平肩膀一抖,手里的茶壶也提不稳了,一下落下来掉在这位食客的裤裆上,烫得别人双手捂裆弯下了腰,一张脸都痛扭曲了。 谢安平赶紧回头向怒火冲天的美娘解释,表情委屈极了:“我是放的糖啊,是姑奶奶你说要甜一点,所以我就把一罐子糖都放进去了……” “糖和盐你都分不清楚!窝囊废!”美娘气得把谦谦往黄莺怀里一塞,拿起鸡毛掸子就抽他,“臭混蛋!就会给我捣乱!混蛋……” 谢安平不敢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美娘抽他出气:“姑奶奶我错了,以后不敢了,我错了。” 美娘一见他受气包的样子就觉得烦,没了打人的兴致,于是把鸡毛掸子一扔,指着后院道:“那么咸的馒头卖给谁去?想齁死人吗?你给我吃完!一个也不许剩!” “哦。”谢安平揉了揉发疼的胳膊,讪讪往后院去了,低眉顺眼的。 美娘重新接回谦谦,听到有人喊她:“大……小……姐……” 只见那位“受伤”的食客还捂着裤裆,撑着力气唤她:“小的……要去医馆,不然怕是、怕是……废了……” 美娘没好气翻了个白眼,随便指挥在座的几个年轻小伙子:“你们抬他过去,给大夫说医药费记我账上。” 众男抬着那倒霉鬼走远了,美娘忽然捂嘴扑哧一笑,也觉得刚才的那一幕有些滑稽。笑过之后她又眯起了眼,心想谢安平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抱起谦谦回到后院准备上楼,美娘看见谢安平蹲在厨房外头,守着一笼蒸好的咸馒头,正一个个往嘴里塞。馒头咸得都发苦了,他吃的也很辛苦,不过还是谨遵美娘的吩咐,啃了一个又一个,看样子确实打算吃完。 不知为何美娘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走过去踢了踢谢安平:“喂。” 谢安平仰起头看她,眼珠子黑漆漆的看起来很真诚,他费力咽下干燥粗糙的馒头,一脸小心翼翼:“姑奶奶有什么吩咐?” 他这副模样跟看门的大黑狗简直如出一辙,美娘说话的口气也不觉软了下来:“先别吃了,跟我来。” 谢安平把最后一点馒头塞进嘴里,站起来指着剩下的馒头说:“你说必须吃完的,一个也不能剩……” “笨!”美娘为他好他还不领情,气得一脚踹过去,“你不知道趁我没看见的时候偷偷扔了啊?真是傻瓜!” 谢安平挠挠头:“我脑子撞到过嘛……” “你还有理了不是!跟我上楼,我有事要你做。” 其实也没正经事使唤谢安平,美娘就是看不惯他的可怜样,找个借口支开他而已。美娘抱着谦谦坐在一边,指挥谢安平把房间里的桌椅板凳都挪了位置,然后看看觉得还是不如从前摆放的好看,又让他挪回原位。 “姑奶奶……”谢安平喘着粗气,抹额道:“这样、好像跟原来一样啊。” 美娘绷着脸一本正经地否认:“胡说,明明床脚往窗边靠近了三寸,我就是嫌睡在床上吹不了风,所以要你把床移过去。来,坐下喝口水,也给我倒一杯。” 谢安平赶紧屁颠屁颠斟茶奉上,谦谦看见美娘喝水,挥着小手来抓。美娘低眉笑道:“谦谦也渴了是不是?来张嘴,啊——” 谢安平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美娘和谦谦,片刻后谨慎地问:“姑奶奶,谦谦的爹呢?” 美娘抬起眼梢飞给他一记眼刀子:“这跟你有关吗?少来我这里打听!” 谢安平讪讪的:“我……我就是看姑奶奶一个人带谦谦辛苦,问一问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你敢有别的意思我就灭了你。”美娘嘟嘴亲了谦谦胖乎乎的脸颊一口,笑道:“咱们谦谦可厉害了,已经会喊爹娘了,而且昨天还走了几步路呢!” 谢安平也顺着她夸:“谦谦看起来就很聪明,姑奶奶,谦谦是几月生的?” “七月,他今年就两岁了。”美娘随口一说,然后指使谢安平,“你去厨房烧水,我要给谦谦洗澡。” 谢安平“领旨”忙不迭下去了,在楼梯上跟黄莺狭路相逢,竟然不慎撞翻了她端的米糊糊。美娘坐在屋子里听到黄莺抱怨了几句,随后黄莺进来说道:“这人也真是的,走路不长眼睛!若不是我眼疾手快,谦谦就要饿肚子了。姑娘,我怀疑他真的是傻了,不然干嘛一边走一边扳指头数数呀?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七、八、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美娘轻轻一笑:“他才不傻,他以为咱们是傻的还差不多。” 这厮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他是在算谦谦的生辰吧?以为她会闷声不吭就给他生儿子吗?呸!臭混蛋美得你! 美娘想了想,招来黄莺耳语:“今晚你带谦谦睡,我来对付那混蛋。” 黄莺一惊:“您想怎么对付?” 美娘笑得勾魂摄魄:“当然是——投其所好了。” 晚上食肆关了门,谢安平打扫好客堂就去了厨房烧水,然后把水提到美娘房门口,敲了敲门:“姑奶奶,水来了。” “进来。” 谢安平提着水进门,却不见美娘人影,只是一道软媚女声从屏风后传出来:“倒进浴桶里面,桌子上有花瓣,你洒一些进去。” 谢安平依照她的吩咐一一做完,正欲退下,这时美娘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把他眼睛都看直了。 美娘拆了髻环,一头青丝如瀑垂下,身上只穿了件薄得几乎透明的纱衣,一下就能看见挺翘胸脯上两点凸起的红缨。只见她婷婷袅袅走向谢安平,举手投足都诱惑极了。 “小安子,”美娘把手搭上他胸口,眨了眨勾魂眼,抬眉娇笑,“你伺候我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娇娇:此计名曰色诱~酒叔:胜算很大呀!鼓掌!!! 猴儿:我也鼓掌,啪啪啪——啪啪啪—— 众小妖精:你那是鼓掌吗?你是想“啪啪啪”还差不多! 谢谢~ ☆、61 61、为君洗手作羹汤 谢安平只是愣了一下,连忙把眼睛垂下去,结结巴巴地说:“姑姑姑……姑奶奶、我我我……不会伺候……” 他身子后仰,尽量避开美娘的触碰。 但他越躲美娘就靠得越近,最后直接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她盈盈笑语似乎在撒娇:“怎么就不会了嘛,以前都是你伺候我洗的。” 谢安平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声音都变调了:“可是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嘛。”美娘用手指勾住他腰间的汗巾子,牵着他婀娜多姿地往浴桶边儿走,回眸莞尔,“我就喜欢你给我洗。” 装啊装啊,看你能装多久! 谢安平咬住唇,满脸憋得通红,他吞吞吐吐道:“姑奶奶……可我是男的呀,男、男女授受不亲……” 美娘眯眯眼。哟!还懂男女授受不亲呀?傻子分得清这些么! 她笑得愈发妩媚动人,把松江布的帕子往谢安平手里一搁,道:“别人自然不行,但你是我的小安子,我是你的姑奶奶。咱俩谁跟谁呀,怕什么!” 美娘美目眄睨,歪头看着谢安平,故意慢条斯理地解开纱衣,一点一点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玉体。 谢安平慌得不知道把眼睛放哪儿,几乎捏烂手里的帕子。 薄如蝉翼的纱衣缓缓落地,美娘浑身赤-裸地站在那里,落落大方,毫不扭捏。 相比之下,谢安平才像是那个赤-身-裸-体被人打量的人,羞得手足无措。 美娘抬手揉上他可爱的红耳朵:“愣着干嘛,该动就动了呀。” 这厮有长进啊,居然这会儿都没扑上来? “哦、哦!” 谢安平胡乱点头,弯腰打横抱起美娘,然后把她放进浴桶,自己站到她背后拿帕子给她擦洗。 美娘拿簪子把头发束起来,身子前倾趴到浴桶边沿,道:“别光弄颈子呀,往下一点儿。” 谢安平“嗯”了一声。 美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笑,随后捞起茉莉花胰子往后递去:“给我抹这个。” 谢安平接过滑溜溜的胰子,沿着美娘背脊涂抹,掌心的触感是肌肤竟比胰子还要光滑。他的手腕都在抖,一下没抓稳便让胰子落进了桶里面。 “姑奶奶……”谢安平小心翼翼喊美娘,“那个、掉进去了。” 美娘阖眸懒得动弹,淡淡说:“什么大不了的,捡起来。” 谢安平把手伸进水中,漂浮的花瓣遮住了视线,他在水底一阵乱摸,忽然摸到一团疑似胰子的东西,于是握住往上提。 “哎哟!”只听美娘一声惊呼,随即瞪着眼转过身来,“你摸哪儿呢!” 臭混蛋!就知道他色心不死,叫他捡胰子非要摸她的脚! 谢安平也察觉了抓着的东西不对,软乎乎的,他马上耷拉眼角认错:“姑奶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不是故意!你是有心! 美娘暗暗磨牙,干脆面向谢安平坐在桶中,水深刚好没过胸前茱萸。她含笑指了指自己:“后面洗过了,现在洗前面。”她张开手臂,热情邀请,“来吧,小安子。” 谢安平颤巍巍把手掌伸过去,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美娘的胳膊和胸脯,眼睛只敢觑开一条缝儿。 美娘“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甚至屡送秋波,声音软软糯糯:“小安子认真一点哦,不许糊弄人家……” 谢安平憋着一口气为她擦洗完,那模样比砍了一天的柴还累,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他擦了把额头:“姑奶奶,洗好了,我给您拿衣服。” 美娘一直都在等着他原形毕露,乍听他这么说吃了一惊,心想这厮莫不是真的傻了?送到嘴边了也不吃?混蛋你能耐了啊! 就不信收拾不了你这妖孽!美娘不服气,顿时“哗啦”一下站了起来,光溜溜的暴露在谢安平眼前。 “看什么呢你?”美娘噙着笑,玩味道:“小安子给我穿衣服呀。” 又白又嫩的女人身体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美娘发现谢安平下意识往前挪了挪脚步,不知为何却又顿住了。他就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简直是看傻了眼,嘴唇隐隐颤抖,都不晓得说了些什么:“你、你……我……” 美娘勾了勾手指:“什么你你我我的,快过来。”就像深夜出没诱人掉入陷阱然后吃掉他们的艳鬼。 “唔!”哪知谢安平忽然捂住鼻子弓□去,随即竟然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姑奶奶我出去一下!” 美娘怔了怔,回过神来看见地上几滴鲜红鼻血,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管他真傻假傻呢,反正看他吃瘪她就高兴! 折腾过谢安平美娘舒心多了,自己从浴桶出来擦干了身子,穿上衣服喊黄莺来把水弄出去倒了,自己收拾妥当便吹灯上床睡觉。 她做了一夜的……春-梦。 梦里就像回到了两年前在侯府的日子,那厮嬉皮笑脸凑上来缠她,周围景色如走马观花般变成了香艳床帏、书房、甚至马厩,她脑子变得迷糊不清,似乎忘记了现在的境况,而是很快投入到从前的场景中去。 “娇娇,娇娇。” 沉呢低喃,好像在耳畔喊了整夜。 翌日美娘醒来,只觉得梦境杂乱头脑沉沉,身上似乎也有些酸软。但她坐起来见衣衫完整,房内也无异样,于是只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没往心里去。 美娘下楼,只见院子里晾满了洗好的衣物,散发出皂角的味道。她喊道:“黄莺,怎么洗那么多?” 黄莺抱着一堆尿布出来,道:“不是我洗的,是那位。我一早起来就看见他蹲在后门水渠边搓洗裤子,他见我便问有没有要洗的东西。于是我把姑娘你换的衣服给扔给他了,还有谦谦的尿布。反正我可没逼他,是他自愿的。” 洗裤子啊……美娘掩嘴笑了笑,随即说:“去,把床单被面儿还有帐子都拆了,拿给他洗。送上门来使唤的骡子,咱别浪费了。” 谢安平在水渠边洗了一上午,胳膊都揉酸了,大腿也蹲得发麻。他抬手不住擦汗,靛蓝粗布褪下的颜色沾了一脸,黑黑蓝蓝像个花猫。快晌午的时候,一条挂了绿旗的乌篷船缓缓驶来,“哐当”靠上石阶,等船夫用绳子拴住石墩,随即霍青城和俞如眉从船上下来。 霍青城牵着俞如眉:“你慢点。” 俞如眉微笑点了点头,下船后一眼看见蹲在旁边的谢安平,不由得驻足:“你……”这伙计不是阿忠,但怎么有些眼熟? 谢安平抬眉看见二人,张嘴正要开口,美娘听见动静已经抱着谦谦迎了过来,见人笑道:“娘!”照旧还是翻了大胡子一个白眼。 但她的冷淡丝毫阻挠不了大胡子的热情,霍青城张开怀抱:“闺女儿子,来给老子抱抱!” 美娘仍然凶声恶气:“滚!谁是你闺女!” 谦谦倒是扑腾着要过去,然后小手揪住霍青城的胡子拼命扯。霍青城痛并快乐着,嘿嘿地笑:“乖儿子,想你爹了吗?” “迭……迭……”谦谦口齿不清地喊人,可把霍青城高兴坏了,在那里手舞足蹈像个疯子。美娘一副嫌弃的表情:“行了行了,别给我在这儿丢人现眼,谦谦已经会说好些话了,进去叫他慢慢儿说给你听。” 俞如眉拉着美娘道:“这段日子你带谦谦辛苦了。” 美娘笑:“哪儿啊,谦谦是我亲弟弟,我照顾他是理所当然。” 咕咚—— 谢安平把木盆落进了水里,发出一声动静。俞如眉循声望过去,看见谢安平抬起手背飞快抹了一下脸,然后急忙伸手把盆子捞回来。 “美娘,他是……” “新请的伙计,笨手笨脚的不用管他。”美娘自然也看见了他的动作,赶紧扯着俞如眉往里走,“娘您一路过来肯定累了,先进去歇歇,待会儿我还要听你讲这次出去玩儿都碰见了什么新鲜事呢!” 趁着众人都进了院子,美娘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走到谢安平身边戳了戳他脑门:“洗完衣裳就给我回房老实呆着!我不叫你不许出来,听清楚了吗!” 她就想把他藏起来不让人发现,就算是大胡子和俞如眉也不可以干涉。 谢安平老实巴交地点头:“听清楚了。” 臭混蛋假正经!美娘见他这副木讷憨厚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她鼻腔一哼转过身,走了两步忽然又折返回来,跑到谢安平身边弯下了腰,在他脏兮兮的脸颊亲了一口。 她像逗弄小狗小猫一般,摸着他头顶笑眯眯道:“小安子真乖,昨天伺候得姑奶奶我很满意,这是赏你的。” “……多谢、姑奶奶。” 美娘拍拍他脸颊:“不用谢,以后你伺候的机会还多着呢。” 她趾高气扬地走了,扔下谢安平那里继续洗衣服,哗哗哗的。 这次霍青城和俞如眉过来是准备把谦谦接走,住到城里的大宅子里去,并且打算带美娘一道走。美娘一听就拒绝:“我哪儿也不去,我在这儿挺好的。” 霍青城劝道:“闺女你就跟我回去嘛,家里头有丫鬟伺候你,什么不比你一个人在这里强?你想开店,老子给你一条街!行不?” 俞如眉也跟着劝,美娘却不为所动:“当初咱们就说好的,娘和谦谦跟着你,我不跟。你若有事出远门,娘和谦谦就住到我这儿来,反正我不跟你们回去,我在这里自在,我乐意。” 美娘是个犟脾气,俩人轮番上阵也劝不住她,最后只得作罢。霍青城无奈地一拍大腿,摊手道:“好好好,都依你依你!但是过几天老子做寿,在大宅里请客,那时候闺女儿你总该露个脸吧?” 这件事美娘倒是欣然应允:“行!到时候我会去的,就算人不到礼也到,你满意了?” 霍青城眉开眼笑:“人来了就行,重要是你人到。” 当晚霍青城和俞如眉带着谦谦就又坐船回大宅去了,临走还不忘再三叮嘱美娘:“闺女你到时候打扮漂亮点啊,给老子多长些脸面!到时候我会派船来接你的,一定要等着啊!” 美娘不耐烦挥手:“知道了!你再啰里啰嗦的我就不去了!” 霍青城吓得赶紧闭嘴,船夫撑杆离岸,乌篷船很快就漂远了。 美娘绷着脸跨进院门,差点跟谢安平迎面撞上,她瞪他:“不是叫你别出来吗!你敢不听我吩咐?” 谢安平怯怯又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我……我饿了……想看看厨房有没有吃的……” 美娘没好气瞥他一眼,招呼他往厨房走:“现成的饭食都没有,我给你煮碗面片儿。” 谢安平受宠若惊:“啊?不用了姑奶奶,不用麻烦了。” 美娘懒得理他,径自钻进厨房,把炭炉子上烧水的铜壶端下来,放上小砂锅,掺水以后搁进两块没肉的筒子骨,还有两片姜和一些葱段,先熬上汤底再说。然后她打了两个鸡子在碗里,搅散以后和上白面,揉成团醒在一边,又洗了把嫩芹菜切碎。等汤熬得差不多了,面团儿取出来搓圆擀平,再切成两寸宽的长条,搭在手上一点点揪成小方块扔进锅里面。煮的差不多就放进芹菜碎,橱柜里的熟腊肉还剩半块,美娘一并切了放在面片儿里,端给谢安平。 腊肉红亮面片金黄芹菜白绿,谢安平怔怔看着碗,眼睛似乎被腾起的热气熏得湿润了。美娘最不耐他发呆的样子,喝道:“快吃!不吃我倒去喂狗了!” 谢安平这才想回神一般,忙不迭接过狼吞虎咽起来,好像根本不觉得烫一般。 美娘洗干净手,端了凳子在门口坐下来,翘着腿看他吃得不亦乐乎,笑了笑又把目光挪开了。 “我好像从来没给你做过饭。” 良久,美娘幽幽说了这样一句话。谢安平嘴里含着面片抬起头,只见她略有怅惘地盯着院落墙角。 “我不是不会,是不想。”美娘勾了勾嘴角,“为君洗手作羹汤。只有对着喜欢的人,才会心甘情愿为他下厨,而对着憎恨的人,会恨不得毒死他。” 谢安平顿时如鲠在喉,吞不下吐不出。 美娘忽然又笑了,回眸道:“你放心,我没有给你下毒。”她站起来,“吃完把厨房收拾干净,不许打碎碗,我去睡了。” “你……”谢安平在她后面小声问,“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美娘没理他,上了阁楼关上门,烛火很快就熄了。 过了几天是霍青城做寿的日子,美娘按照约定在家等着船来接。别看她对霍青城凶巴巴的,实际上还是没把他当外人对待,早早就备下了整套的福禄寿衣帽鞋袜,都是亲手做的。而且为了体现喜庆隆重,她还特意穿了海棠红的长裙胭脂色的比甲,让十分的容貌颜色又多了两分。 “姑娘船来了。” 黄莺守在后门,远远看见一条挂着绿底旗的船由远及近,便回去给美娘说。美娘知道就走了出来,站在石阶准备登船。 这船虽也不大,但却像一条小画舫,倒是比霍青城通常坐的乌篷船精致许多,船夫把船靠边,黄莺先登上去再回过头来牵美娘。美娘刚刚站上甲板,便见船舱里走出来个男子。 他先开口唤道:“美娘。” 这道男音既熟悉又陌生,美娘狐疑抬眸,差点惊得从船上跌下去。 “二哥?!” ☆、62 62、落花有意水无情 王文渊不是死了吗? 难道他现在是诈尸! 美娘双腿一软,王文渊赶紧过来扶住她:“当心!” 被他的手碰过就像满是尸虫在身上爬,美娘赶紧推开王文渊:“二……二哥,你没、没事儿?” 王文渊反问:“你担心我有事?” 美娘不觉有他,点头道:“爹和大娘以为你没了,哭得不成样子,全家都难过极了,只有老太爷还不知道……话说回来,二哥你没事怎么不回家?” 王文渊轻描淡写道:“现在还不到回去的时候。” 美娘听他口气与从前大不相同,这才仔细抬眼打量,只见三年不见王文渊长高了也变黑了,褪去了以前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子,而像个真正的男人、经历过风浪的男人。 “可你总该给家里递个信儿,一家人担心你知道不?”美娘没好气数落了王文渊一番,赶忙喝了口压惊茶。 船夫来问是否可以动身,只见王文渊冷冷点头,神情跟刚才与美娘说话时判若两人,格外冷峻。 小船在河道中缓缓行驶,船舱里只有美娘和王文渊两人,跟他共处一室,美娘不自觉有些紧张,拿手绢扇了扇风。 “二哥你开下窗,舱里闷得很。” 王文渊站起来支开窗户,之后却没坐下,而是踱步到美娘跟前。美娘见阴影袭来,倍感压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扬眉故作镇静:“你有事?” “美娘,”王文渊忽然就蹲了下来,仰头望着她,“你告诉我,当年我走了之后,你哭了吗?” 鬼才为你哭,笑都来不及! 美娘寻思这话说出来似乎太得罪人了,便委婉道:“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二哥你没有死。” 王文渊微微一笑:“美娘,那晚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我说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现在我们重逢,你难道不觉得这就是缘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美娘,你注定是我的。” ……又来了!都三年了这厮怎么还是这样犯浑! 人家谢安平都变老实了,王文渊还不如谢安平呢! 美娘扶额:“二哥,既然你大难不死,咱们之间的过节就一笔勾销了,那些混话我也当没听过。咱俩一个屋檐底下长大,你是我哥,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求你别老说这种吓人的话行么?” “你别想瞒我了,你我根本不是兄妹。”王文渊勾了勾唇,“三年前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妹妹。” 俞如眉找尤思仁要休书那天,他刚好在书房的窗户底下偷听,意外之下听到了那个惊天秘密。 “美娘不是你女儿,她是我和其他男人生的。我妇德有污,你休了我罢!” 俞如眉掷地有声,字字钻进王文渊的心里,他当时如遭雷击的感觉恐怕比尤思仁还要严重。那个从小抢了父亲宠爱,从小就比他讨喜的漂亮小女孩儿,竟然不是父亲的女儿、也不是他的妹妹! 王文渊双手捂紧了嘴才没有喊出来,直到俞如眉拿了休书离开,他还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久久发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厌恶美娘的,可是自从那日他无意窥见了美娘洗澡,才赫然发现从小被他欺负的妹妹长大了,如此窈窕多姿、风情撩人,难怪能勾起其他男人的追逐。一想到她会被人娶走,王文渊就觉得胸口窒闷,他开始以为这种不悦是因为再也不能捉弄她、看她出丑、惹她哭……直到这一刻,他豁然开朗。因为心中除了惊骇,还有一种期盼已久的高兴雀跃。 他能留下她了! 是夜,王文渊冒着雨去找美娘,兴冲冲告诉她他的决定,岂料却换来比瓢泼大雨更冷的冰水。 “王文渊你发什么疯!我是你妹妹!亲妹妹!” 就在他要吐露真相之际,谢安平在外敲门,打断了他准备出口的话。王文渊只能眼睁睁看美娘撵走自己去迎接那个男人,她的选择很明确,谁有权有势就跟谁。 王文渊第一次感受到男人本身的强大会比金银更容易吸引女人,从前窑子勾栏里的女人见到王家少爷都会趋之若鹜,但倘若小侯爷同时出现,王文渊相信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妓-女们,会毫不犹豫抛弃自己投入谢安平的怀抱。 当然,那群庸脂俗粉怎么能和美娘相比,她是被迫的,她不得不屈服在强权之下。王文渊心中五味交加,他甚至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自卑,所以他想变强,至少强大得足以保护美娘。 下定决心,王文渊当夜收拾了包袱离开王家,他带了一些衣物还有积蓄,并且拿走了以前喜爱的玩物。他需要用这些无用的东西警醒自己,再也不能玩物丧志,他将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诀别。 也是王文渊命中该有这场变故,他所乘的渡船在大雨中倾翻,他仗着水性不错死里逃生,并且顺手捞起一个离自己最近的老者。说来也巧,这人是漕帮一位分舵主,唤作韩宋,他得讯霍青城受困京城赶来相助,顺利接应到霍老大上船先行,自己断后,却遭此一劫。 韩宋感激王文渊的救命之恩,便留下他在身边差遣,这三年王文渊把韩宋的地盘打理得很不错,韩宋年纪渐长且膝下无子,已有了金盆洗手的之意,于是收了王文渊为义子,并且准备把分舵全权交给他。这次众人借着贺寿之名齐聚庆州,就是向霍老大建议此事。 霍大小姐美名在外,韩宋见王文渊独身一人,心想若是他能与大小姐结亲,这分舵主的位置便是十拿九稳,总舵主的交椅也是指日可待。于是韩宋积极把王文渊引荐给霍青城,霍青城并不认识王文渊,乍见这年轻人相貌堂堂年轻有为,跟美娘年纪又相配,不禁心生欢喜,便想方设法要介绍俩人认识。今天的接船就是故意安排的。 美娘自是不知这些过往,她见王文渊旧事重提,愈发不耐:“不是兄妹又怎么样?王文渊我说句好听的,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哥,除此而外再没其他心思!若你想听不好听的,我也告诉你,我宁愿这辈子都没认识过你,咱俩是陌生人更好!” 打死她也不会喜欢从小欺负自己的二哥,她又不是疯了! 但王文渊志在必得的样子,道:“我会让你改观的,等我们成亲了你就知道我是真心的。” ……怎么还扯到成亲了! 美娘以前觉得谢安平不讲理,现在却觉得王文渊才是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人,她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只是说:“嫁猪嫁狗也不嫁你!我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王文渊淡淡把视线投向河面,没有说话,嘴角却浮起一丝略显诡异的笑容。 大宅是漕帮总舵所在,此时宅邸张灯结彩,前来贺寿的宾客络绎不绝,下人端着待客美食鱼贯进出,真真是热闹非凡。美娘从船上下来就再没给过王文渊一个正眼,绷着脸到了大宅,径直去找俞如眉。王文渊目送她进了内宅,自己不便进入,遂去大厅拜见霍青城了。 “娘!娘!”等周围没了外人美娘才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扑进房间紧紧拽住俞如眉,“二哥没死啊!没死!” 俞如眉也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于是美娘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道:“吓死我了,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见鬼了!王文渊比从前更难缠了,听他的口气似乎大胡子还想让我嫁给他!您给大胡子说说,我才不嫁,否则我宁愿去死!” “呸呸呸,大吉大利的日子怎么说这些。”俞如眉安慰道:“你放心吧,老爷心疼你,不会勉强你的。只是我也不曾想到那人竟是文渊,先前老爷说有个手底下后生不错,想让你瞧瞧再说,这才让他过去接你,真是没想到啊……” 美娘还是心有余悸,拍着胸脯自言自语:“最近一个两个怎么都阴魂不散,老来缠我……” “什么一个两个?还有谁缠你?”俞如眉不解。 美娘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就是随口说说,娘,等会寿宴一结束我就回去,改天再来陪您和谦谦。” 漕帮势力遍布全国,霍青城是总舵主,手底下还有五个分舵主,其势力分布在不同区域,通常以东南西北划分,而最关键的通往京城的航线,则由单独的一个分舵主掌管,此人便是韩宋。韩宋也是霍青城的心腹,俩人几十年的交情也极为深厚。 寿宴开始以后,韩宋喊过王文渊给霍青城念祝寿词,霍青城满意地摸了摸胡子,问他:“见过小女了?” 王文渊恭谨有礼:“大小姐温婉贤淑,晚生十分倾慕。” 温婉贤淑?霍青城想起美娘指着他鼻子骂的样子,嘴角抽了抽,只得打哈哈道:“她被老子宠坏了,可能与一般女子不太相同,哈哈……” 王文渊显得很真诚:“若是能娶大小姐为妻,在下一定全心全意相待,绝不让大小姐受委屈。” “这个再说。” 霍青城不着急表态,虽说美娘是“寡妇”,寡妇再嫁也只能凑合,但他霍老大的女儿就是有资格挑三拣四,不是最好的不要。他还要考验这个叫文渊的年轻人一番,各方面合格了才能做他漕帮的女婿。 寿宴结束以后,美娘没要任何人送,自己带黄莺坐了条小船回店铺。她前脚刚走,王文渊后脚就追了出来,却只看到水面上余留的涟漪。他有些失落地望向渐行渐远的小船,忽然肩头一沉。 “年轻人,你是落花有意,可别人流水无情啊。” 王文渊回头,看清这人拱手见礼:“晚辈见过南舵主。” 此人正是分舵主之一,唤作陈英杰,平素管着南方的漕运,故而人称南舵主。陈英杰四十出头体格精瘦,黑红的脸庞挂起笑容,热情邀请道:“刚才在席上没喝够,走,再跟我去画舫喝几盅!我做东!” 王文渊迟疑了一下,还是允了:“南舵主请。” 当看见熟悉的院门渐渐清晰,美娘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表情也不自觉生动活泼起来。 “黄莺,等会儿把带回来的酒菜拿给那个人吃。” 黄莺低笑:“姑娘心疼他挨饿吗?” 美娘脸色有些不自然,口是心非道:“我是怕他饿得没力气,没人帮咱们干粗活!反正小黑也吃不完,就当是分一口狗食给他,哼。” 小船泊岸,美娘三两步进了院子,一眼看见谢安平蹲在小黑面前摸狗儿脑袋。她正要开口,这时又见隔壁卖豆腐的巧妹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饭。 巧妹笑道:“小安哥饭好了,快过来吃罢。” 谢安平闻声回头,笑着正要说“好”,乍见美娘沉着一张脸站在后门门口,恨恨瞪着他。 臭混蛋你能耐了啊!当着你姑奶奶的面勾三搭四! 小安哥?叫得真亲热! 谢安平屁颠颠跑过来:“姑奶奶您回来啦。” 美娘冷冷瞥了他一眼,鼻腔一哼提起裙摆就上楼了,还不忘吩咐黄莺:“黄莺你把剩饭倒给小黑,全部倒了!” ☆、63 63、吃豆腐鸳鸯共浴 晚上谢安平烧好水提到美娘房门前,敲门喊道:“姑奶奶,热水送来了。”一开始房里没声儿,谢安平竖起耳朵等了一会儿,又重复喊道:“姑奶奶?” “滚!” 美娘听他说话就火大,惜字如金地只扔给他一个字,然后把头埋进被窝里生闷气。 臭混蛋吃豆腐吃爽快了吧?! 谢安平讪讪站在门口,也不敢说话,直到水都凉了才提起桶下楼去,重新烧热以后再提回来放在门前。 “我把水放在门口了。” 良久,等到外面都没了动静,美娘在被窝里也憋得难受,于是钻了出来下床开门。她寻思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谢安平挠上一顿再说,谁叫他那么欠揍居然敢勾三搭四! 可是拉开门,门口除了一桶冒着热气的水什么也没有,谢安平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美娘咬牙切齿,索性一脚踢翻水桶,“嘭”的关上门甩手回去睡大觉,连在梦里面都揪着谢安平又打又骂。 美娘的食肆通常是向巧妹家的豆腐店买豆腐豆干豆浆,有时候巧妹也会送豆腐脑儿来,一来二去她和食肆里的伙计都相熟起来,想必谢安平同她也是这样认识的。巧妹是这条街上有名的“豆腐西施”,年纪才十六,模样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似乎会说话,嘴巴也甜,见人就叔叔长婶婶短地喊,街坊们都挺喜欢她,年轻小伙子也爱往豆腐店跑,那热络程度绝不亚于霍大小姐。 因为大小姐美则美矣,但脾气难伺候身后又有漕帮撑腰,顶多看一下饱饱眼福就行了,但巧妹呢?却是有可能娶到手的呀! 美娘这几天眼睁睁看巧妹过来送豆腐的时候笑着跟谢安平打招呼,有时候还给他端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或者是甜滋滋的豆腐脑。 “小安哥,今天的豆腐脑是咸的,我瞧上次你好像不喜欢吃甜的,所以专程做了咸的给你,你尝尝看。” 谢安平对她倒是没有显得特别亲近,而是礼貌推辞道:“以后不要麻烦了。” 他的不冷不热并未让巧妹打退堂鼓,巧妹笑道:“不麻烦啊!反正我也要过来送东西,只是顺道嘛。小安哥,你老家是哪儿的?我们这里的人都爱吃甜豆腐脑儿,只有京城那边的人才喜欢吃咸的呢。” 谢安平摇头,抬眼望了站在阁楼上的美娘,小声道:“姑奶奶是哪里人,我就是哪里人。” 颇有几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味道。 美娘微微勾起唇角,心想算他识相! 但是巧妹好奇心一起来,便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小安哥你不觉得奇怪吗?你看起来比大小姐还要年长,为什么喊她姑奶奶?如果她是你奶奶辈儿的……哎呀好老啊。” 谢安平嘴角隐隐发抖,很严肃地纠正巧妹:“她一点也不老,这只是辈分问题。” 美娘气得咬牙瞪眼,连手中绢扇都抠烂了。没长大的黄毛丫头,你懂什么老不老的! “小安子!”美娘从阁楼下来,昂首挺胸眼睛似乎长到了额头上,“你去柴房把炭搬出来晒晒。” “是,姑奶奶。”谢安平领命便扔下巧妹,忙不迭跑进柴房里忙活去了。 打发走了那只装傻充愣的,现在就剩这个情窦初开的了。 美娘含笑徐徐走近巧妹,巧妹见她靠近很伶俐地福了个身,声音脆脆甜甜的:“见过大小姐。” 美娘暗想她连侯府那群妖魔鬼怪都能收拾干净,还会怕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丫头片子?于是便亲昵伸手牵住巧妹,笑盈盈道:“你跟咱们铺子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客气干嘛?我比你大两岁,你叫我姐姐便是了。” 巧妹听说霍大小姐不易相处,从来都是敬而远之,这会儿见她这么和气,便生出几分好感,大方答应:“诶!霍姐姐。” 美娘噙笑颔首,亲热地跟巧妹拉家常,一会儿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一会儿又问做生意辛不辛苦,说着说着便问她有没有定亲。 巧妹脸颊一红:“还没呢,媒婆倒是上门说过几个人,但我家觉得不合适,所以就没答应。” 美娘笑问:“是你爹娘不答应还是你不答应呀?” 巧妹的脸更红了,低头扯着衣角有些扭捏:“首先是二老觉得不般配,然后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 美娘趁机又问:“那咱们巧妹喜欢什么样的呢?” “那个……我……” 正好谢安平搬了炭出来,巧妹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美娘捏紧了扇骨,眸光暗了暗很快恢复正常,她绢扇掩面,顺着巧妹视线一指:“你瞧小安子怎么样?” 巧妹点点头:“小安哥人老实又勤快,一看就很靠得住。” 他鬼才老实勤快! “哎呀巧妹,你没听过一句话么?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美娘打击起人来毫不留情,“小安子看起来憨厚,实际上贼心眼儿可多了!他又风流又好色,才十二三岁就逛窑子养粉-头,十五六岁便讨了七八房小妾,把一个好端端的家弄得乌烟瘴气。不仅如此,他还有酗酒滥赌的臭毛病,吃醉了就要打女人,打完了以后就去赌坊,连裤衩都能输得干干净净!所以呀,偌大一份家业都被小安子败光了,他还被讨债的追杀,这才撞伤了脑子。也就是我看他可怜,收留他给口饭吃,不然你瞧他细皮嫩肉哪儿像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说穿了就是个落难的纨绔子弟!败家子!” 巧妹吃惊捂嘴:“真的?!” “我骗你干嘛呀,我可是小安子的姑奶奶!”美娘话锋一转忽然凑到巧妹面前,笑容带上几分算计,“巧妹你喜欢小安子吧?哎呀呀太好了,让他去你家入赘当上门女婿好不好?” “不不、不了……”巧妹连连摆手,站起来匆忙告辞,“我该走了,家里的豆子还没磨呢,大小姐再见!” 美娘看着巧妹慌慌忙忙的模样,忍笑喊道:“巧妹你再陪我说会儿话嘛!哎呀你别走那么急,当心脚下!” 美娘就不信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妮子了,也不想想她是谁,那是千年万年的道行! 谢安平把柴房里的炭全部抱出来,撒开摆在地上晒。他满脸弄得黑黢黢的,盯着一张黑脸对美娘说:“姑奶奶,您还有什么吩咐?” “小安子过来,我给你擦擦脸。”美娘勾勾手指,谢安平就听话地把头低下。谁知美娘哪儿是给他擦脸,而是掐住他腮边不放,狠劲儿拧。 “豆腐好吃么小安子?嗯?” 谢安平清晰听见她磨牙的声音,脸上再痛但不能表现出来,他说:“不好吃,没有姑奶奶做的面片好吃。” 美娘刁钻问道:“不好吃你还吃,你是在怪我没有喂饱你?” 谢安平眼泪都快飚出来了,从牙缝挤出两个字:“……不敢。” “乱吃外面的东西,小心毒不死你。你给我记着,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跟小黑拴一块儿,饿上七天七夜。” 美娘拍着谢安平脸庞恶狠狠地威胁了两句,随后推开他站起来,云淡风轻地理了理袖口,一瞬间又笑着吩咐:“我看好像快下雨了,小安子你把炭搬回柴房罢。” “啊……好的。”谢安平一听都苦了脸,垂头丧气的。 美娘摇着扇子婀娜袅袅地上了楼,忽然回眸莞尔一笑:“小安子,晚上记得烧水送来。” 铺子关门以后,谢安平照旧在厨房烧好水送到美娘房里,把浴桶装满,然后准备好香胰子和汗巾子,这才请美娘沐浴。 美娘从屏风后面出来,还是拆了发髻,只披件薄纱衣,不同的是她手里拿着根鸡毛掸子。美娘走到谢安平面前,凑到他胸口闻了闻,一脸嫌恶:“臭死了,一股豆腥味儿!” 谢安平抬手自己闻了一番,纳闷道:“没有啊,我中午搬完炭才冲了凉的。” “那就是没冲干净呗。”美娘一副“你大惊小怪”的样子,举起鸡毛掸子在他身上戳了戳,“喂,把衣服脱了。” 谢安平双臂环起,被吓住了:“为什么!”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我叫你脱你就脱!” 美娘扬起鸡毛掸子作势要抽他,谢安平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脱我脱。” 谢安平脱了衣裳只留下一条裤衩,美娘见他停住,便指着道:“这个也脱了。” 谢安平双手护住裆部,扭扭捏捏:“不要了吧姑奶奶……” “不要吗?” 美娘含笑斜眉,拿掸子上的羽毛隔着裤衩在他那话处来回拨弄,弄得谢安平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别过身子哀求:“别、别这样……” 美娘弄得越发起劲儿,娇笑问道:“那你是脱还是不脱啊?” 谢安平除了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褪下裤衩扔到一旁,美娘微微垂眸发现那话居然已经抬起了头。 色性不改! 美娘一想起从前受了这玩意儿多少折磨就来气,曲起手指朝着那鸭蛋大的圆头弹了一下,恨恨道:“不许起来!” “嗷——” 谢安平捂住小兄弟弯下腰去,眉眼皱成一团:“你轻点儿,会坏的!” 美娘妩媚地撩了一下耳畔长发:“坏了怕什么,反正你也没机会用。行了,进桶里边儿去,好好洗洗你身上的臭味。” 谢安平敢怒不敢言,嘟着嘴跨进了浴桶,舒服地喟叹一声。美娘瞧他享受的模样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随即解开了纱衣。 谢安平见状一惊:“你干什么!” “当然是陪你啊。”话音一落,美娘人已经入了水,她俯身贴近紧靠浴桶边沿的谢安平,双手挂住他脖子,娇声甜软:“小安子,我美吗?” 谢安平喉头滚动一下,木讷地点了点头。 美娘轻笑,嫩葱一般的手指在他胸膛画圈打转,撩起点点水珠:“那你觉得是我美,还是隔壁的巧妹美?” 谢安平舌头都大了:“当当当……当然是姑奶奶、美。” “哦是吗?如果是我比较美,那你为什么冲着巧妹笑的那么开心?嗯!” 美娘拧住他凸起的红点狠狠扯,一边扯一边质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谢安平吃痛嗷嗷直叫:“放手放手!” “不放!你快说,是不是喜欢那个卖豆腐的!” 谢安平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是!我不喜欢她!真的不喜欢!嘶嘶,求你了快放手……” 美娘终于松开了手,谢安平胸口已经被掐得又红又肿,他委屈地揉了揉伤处,埋怨道:“疼。” 美娘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含笑低下头去:“哎呀都肿了呢,小安子真可怜,我给你吹吹。” 她伸出舌头舔舐他胸前的红樱,水底下她的长腿伸过去勾住他的腰,整个人几乎坐到了他身上,让自己娇软的密地紧紧挨着谢安平隐隐蓬勃的欲望。 美娘柳腰款摆,柔嫩的莲瓣摩擦着那条战兽,很快便彻底唤醒了它,直挺挺顶着香径入口,气势汹汹。 谢安平大口喘气:“不、不疼了……你离我远、唔!” 美娘用双手环住了那话,轻轻来回套-弄,水波的柔软让谢安平格外舒坦,不禁呻-吟出声。 这大家伙……美娘拿手比了比尺寸,暗叹真不知自己从前是怎么容纳下这根玩意儿的。到底是他天赋异禀还是自己天赋异禀?居然没被撑坏! 她握紧了那话,仰头在谢安平唇角吻了一口:“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答得好的话就有甜头吃。小安子,你喜欢谁?” ☆、64 64、露本性帐底幽欢 热气氤氲,美娘如同吃醉了酒一般,双颊酡红眼浅流媚,望着谢安平抿笑:“傻了不成?我问你话呢!” 谢安平窘迫不堪:“我、我……”他“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而且还羞得满脸通红,垂下眸子不敢看美娘。 美娘等了半晌也不见他有动静,火气一上来搡开谢安平,骂道:“我看你的脑子是真坏了!” 这厮以前张口闭口就是喜欢,她不耐听了他还要说,真是比乱飞的苍蝇还要烦人。现在你给他机会说了吧,他又忽然了哑巴似的,敲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会有这样专门跟她对着干的混蛋! “你就是喜欢那个黄毛丫头!”美娘生气地站起来,扯过袍子把自个儿裹了起来,“去吧,去豆腐店当姑爷去!我不阻碍你的好前程!”说着她就跨出了浴桶。 谢安平在她离开的一刹那抓住了她的手腕。 美娘转身跌入了湿漉漉的炙热怀抱,谢安平箍住她,黑漆的眼眸俯看下来,宛如瀚海漩涡,吸引着她落进去。 他凝视着她:“那你又喜欢谁?” 美娘怔怔看着他,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过“喜欢”这两个字了。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干什么……她统统没有在乎过,仿佛日子本来就应该是这般,在狭小的食肆忙碌生计,赚两个糊口的钱,晚上关门早上开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把自己忙得没有精力没有时间,就不会去想放不下的过去。不堪回首的往事已然渐渐淡去,美娘不肯再回想,是因为她知道在不知不觉当中,谢安平早已不是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臭混蛋,而是……成为了一个不敢想的人。 “我先问你的!”很快,美娘回过神来给了谢安平一巴掌,“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找抽是不是!” 谢安平挨了打却微微一笑,俯首贴到她耳畔:“你明明知道还要问。” 他的唇擦过她的耳垂,痒酥酥的,美娘赶紧伸手捂住耳朵,抬眸怒道:“我不知道!” 谢安平弯起了眼,捧起她的脸庞,郑重其事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啊,一直都是你,从前、当下、将来,永远是你。” 美娘自觉脸颊烫得都要烧起来了,心跳噗通几乎要冲出胸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你是个撞坏头的傻子,我疯了才信傻瓜的话!” “疯疯傻傻不正好是一对?天生绝配。”谢安平嬉皮笑脸,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的模样,反而缠着美娘问,“我都说了,该你了,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瞧瞧,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这厮还真是会蹬鼻子上脸!刚才还委婉地问喜欢谁,现在居然就肯定是他了! 美娘道:“我喜欢的人……反正不会是你这种混蛋!” 她报复似的在他唇上重重一咬,谢安平反舌一卷,张口吞下她的檀口,拼命绞缠。美娘不甘示弱,率先突破他的牙关,然后咬破了他的舌尖。谢安平吃痛却不松口,血腥味很快在俩人的口腔内弥漫散开。 两人好比战场厮杀一般你来我往,谁也不肯先认输,谢安平半搂半抱着美娘,几乎是把她扔到了床上。 水珠滴滴答答落到地板上,形成一团团水渍。美娘被吻得透不过气,脑海也热烘烘乱成一团,等到谢安平终于放开她,才有新鲜空气灌入她的口鼻。她大口地喘气,低眉看去谢安平正在扯她的袍子。 她摇摇头,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死色鬼! “慢着!” 谢安平正要叠起美娘的腿攻城略地,手却忽然被她按住了。他抬起头来眼睛了全是炽热燃烧的欲望,憋住性子舔着唇问:“怎么了?” 美娘笑着坐起来,拿汗巾子绕住他的脖颈一勒,把他拽到跟前:“在我这里,要依我的玩儿法……躺下。” 谢安平躺下之后被美娘绑住四肢拴在床头和床脚,只见他全身肌肉结实紧密,如一只矫健的猎豹,不算魁梧的躯体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而两条强健大腿中间,那话高高竖起。 美娘跨坐上他的腰,把头发都拨到后背,露出两团丰盈雪峰。她手拈一根长羽毛,调戏地划过谢安平鼻子,弄得他痒酥酥的。 “现在我问你答,只可以说是或者不是,不准说多余的话。明白吗?” 谢安平立即问:“为什么?” 美娘马上笑了:“小安子不乖哦,刚刚说过就不记得了,犯错是要受罚的。”她把自己的肚兜揉成一团,塞住谢安平的嘴,“现在明白了么?你可以点头或者摇头。” 谢安平吃一堑长一智,赶紧点点头。 “这就对了。”美娘手里的羽毛扫过他的唇一直向下,停留在喉结那里,左右来回拂动一番,“你想要我吗?” 谢安平喉头吞咽一下,又点了点头。 “可是你想怎么要呢?” 美娘蹙眉自言自语,媚眼如丝。她手里轻飘飘的细羽又在谢安平胸口打转,故意挑逗他:“是让我躺在你身下,张开双腿任君采撷?还是要我趴着,等你从后面进入我身体里……又或者,你喜欢把我抵在墙角,抱着我的腰狠狠地、狠狠地要我?” 她描述的场景光是想一想都让人血脉贲张,谢安平嘴里“呜呜”,点头点得像啄木鸟一样。 哪一种都行!全部来上一遍更好! 看他急得面红耳赤,美娘掩嘴咯咯直笑,歪着头问:“到底要哪一种?你表达清楚些呀!” 谢安平都要急疯了,无奈之下只好挺挺腰,示意她别闹了,赶紧办正事要紧。 美娘往下坐了坐,让那话在桃源外摩擦:“小安子感觉到了吗?我都好湿了呢……” 谢安平狠狠点头,睁大眼努力地看着她,用眼神哀求她快一点。 可是美娘就是不让他进入,而是俯□用柔软的胸脯压住他的胸腹,撑起下巴眨眨眼:“但是人家怕痛呢。” 谢安平都要气昏了,手腕挣了挣,扬起头发出一声低压压的嘶吼。 美娘忍俊不禁,笑够了直起腰来,揪了揪他的耳朵:“先说好,我玩儿够了就结束,你别想卯足劲儿折腾我。” 她扶着昂扬膨胀的那话,对准桃源入口,轻轻缓缓坐了下去。 “嗯……”美娘仿佛吃不消,檀口微微喘息,手指都抓紧了,“你能不能、别、长这么大。” 终于有一次,谢安平是摇头了。 美娘没好气白他一眼,咬牙一狠心,“嗞溜”一下就坐到了底,但是差点被顶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谢安平被久违的紧-致湿滑包裹,狭小的香径挤得他浑身毛孔都在绽放,如开花一般炸开。他咬着肚兜“吚吚呜呜”乱叫,摇头摆脑的模样就像受刑一样。 “臭混蛋,给我老实点。” 美娘威胁他,在他胳膊狠狠掐了一把,看他不敢再乱动,这才调整坐姿,撑着他小腹,身躯微微前倾,慢慢扭动腰肢。 谢安平充满了她,跟他紧密贴合不留一丝缝隙,而且又正好顶着蕊心,所以只要稍微动作感觉都很强烈。美娘两年多没有与人有肌肤之亲,身体又极为敏感,所以没一会儿就到了高-潮,意乱情迷地乱哼哼。 “讨厌——讨厌——谢安平你讨厌!” 其实她只是羞耻自己居然贪恋男欢女爱的愉快感觉,为自己这种放纵而羞赧。谢安平也是素了两年多的人,看见两只诱人仙桃在眼前晃悠,偏偏还不能伸手去摘,而身下的感觉如此强烈真实,兼之耳畔还有娇啼婉转,于是一个不忍也尽数泄了。 美娘忽然内里一股热流,然后在看谢安平大汗淋漓直喘粗气的样子,便晓得他也完事了。她刚刚起身离开,大团乳白黏稠之物就滑落出来,沾满两人的腿根。美娘嫌恶地瞪着谢安平:“你真脏!” 谢安平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仿佛还没回过神来。美娘见状忍不住又笑,凑上去拍拍他的脸:“小安子你是不是不行了呀?以前可比这厉害多了嘛,你那玩意儿已经不复当年之勇,现在就是条软哒哒的鼻涕虫!” “操!你说谁不行!” 咔擦一声,床头床尾的木头同时断了,谢安平挣脱捆绑腾身翻起,扑过去把美娘死死压在身下。 他推开美娘的双腿,强势攻入桃源,一边大力抽-送一边咬牙切齿:“看爷今天不干死你!” 美娘被顶得吟哦乱叫,想逃又被按住动弹不得,把幔帐都拽了下来。两个人就裹在帐子里面交-欢,只听闻撞击时发出的响声,像拍巴掌一样。 美娘都不知今夕何夕了,颤着声儿说:“谢安平你这下不装了?嗯……唔!” “爷才没有装!爷是真舍得为你丢□段做牛做马,但你这狠心的女人不仅抛弃爷戏弄爷折腾爷,还把爷当骡子使唤!”谢安平提起这茬既委屈又生气,入的时候愈发用力,“你没良心,没良心!” 美娘努力拉回溃散的理智,反手搂住谢安平的头,转头过去与他唇齿相依:“如果我真的狠心,在你重伤昏迷在后门的时候,我就会一脚把你踢回水里去!我救了你收留你直到今时今日,你还要骂我没良心?谢安平,到底是谁没良心!” 谢安平闻言动作轻缓下来,吻着她说:“是我是我……娇娇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以前不该用强,我晓得错了,你原谅我,我真的爱你。” 美娘回应着他的热吻,低低笑道:“傻子,我要是还恨你的话,又怎么会把你留下?” “谢安平,我早就原谅你了。” ☆、65 65、癞蛤蟆吃天鹅肉 “如果你以后都对我好,听我的话,我叫你干嘛你就干嘛,不骗我不哄我,我就留下你。” 事毕,美娘趴在床上托着香腮,歪头看向谢安平:“你答应吗?” “这个……”谢安平挠挠头:“娇娇你不跟爷回去啊?”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美娘翻他一个白眼,“我在这儿自己赚钱不缺吃穿,而且厨房和客堂的事又不用我做,顶多就是算算账,还乐得不用伺候你那一家姑奶奶好姐姐,上门吃饭的客人可比她们好应付多了。我现在自在又快活,跟你回去干嘛?找罪受啊!” “二姑妈一家早就搬出侯府去了,现在家里就只有三姑和小姑,比以前清静了不少。而且三姑自从四姐走了,便一心向佛不问家事,小姑妈也快嫁人了,夫君是西北的镇远将军,等她嫁过去府里还不是你说了算。爷又不找其他的女人,你就是侯府的女主人……娇娇,回去多好啊,跟爷回家嘛。”谢安平拉着美娘软磨硬泡。 美娘一副不屑神情:“我稀罕劳什子的女主人!你不找别的女人,别的女人就不晓得来找你?府里想爬上你的床的丫鬟扳着手指头都数不清,更别说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我用什么身份回去?你的小妾还是外室?别人不踩死我算好的了,还听我吩咐把我当菩萨供起来呢?什么笑话!反正我不跟你回去,你想和我一起就留下,不想的话就拉倒!” 谢安平碰了一鼻子灰,撅嘴道:“你是爷的女人,你凭什么不跟爷回去。” 美娘哼道:“跟你睡过就是你女人了?我还说你是我包的小白脸儿呢!我待会儿给你几两银子当赏,就算是上窑子嫖了一回,哼。” “娇娇你怎么跟着霍老大说话越来越粗鲁了……” 美娘冲他脑门一巴掌扇过去:“霍老大也是你叫的?不分尊卑的混蛋,我就粗鲁了怎么着?总比你下流好!” 谢安平吃痛揉揉额头:“可是爷一时半会儿改不过口来啊,再说你不也天天喊他大胡子……难不成爷还要称一个江湖悍匪为岳父大人?娇娇,爷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人大牙。” 美娘顿时阴阳怪气地说:“嫌弃我是水匪的女儿是吧?得!我是地下的泥您是天上的云,是我低贱卑微,配不上侯爷您这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又来了又来了!就怕她这么杀人不见血地说话! 谢安平举手投降,抱住美娘认错,死皮赖脸:“哪儿啊哪儿啊,是爷配不上娇娇才对。你是白天鹅爷是癞蛤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追你捧你还来不及呢,怎么敢嫌弃你嘛,嘿嘿。” “算你识相。”美娘伸出嫩葱般的纤长指头,点了他眉心一下,“那说定了,侯爷咱们不做了,你留下来陪我。” 谢安平眉心微蹙似乎还有些踟蹰不决,美娘见状伸腿勾住他的腰,把他的手牵起覆上自己胸口,吻上他的唇:“江山美人只能选一样……” 被她一亲,谢安平脑子就热了,他点头回吻,含糊不清:“我选你。” 美娘心满意足地笑,暗想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色令智昏! 谢安平却在享受她娇软柔嫩身躯的同时,心想不如先占美人后夺江山,如此两不相误真乃两全其美也。不过他来庆州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清剿与京官勾结的漕帮匪首,捉拿与那桩贪粮案相关的人物,霍老大便是最大的那条鱼。谢安平想这件事干脆还是缓缓再告诉美娘好了,她应该……不会太生气的哦?就算生气,那也会看在他是孩子爹的份上不计较的对吧?当务之急,必然是要把她肚子搞大! 思及此处,谢安平浑身充满干劲,越发卖力了,美娘在沉沉浮浮中不由得怀疑这厮是不是从来没吃过肉? “姑娘!姑娘!那个人不见了!” 天光大亮,美娘和谢安平被黄莺吵醒,她从乱糟糟的床铺里探出头来,迷迷糊糊问:“谁不见了?” 黄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住楼下的那人!今早上我起来发现没人烧水,便去敲他的门,可是房门没关,我进去一瞧连个人影都没有!姑娘,他会不会是逃了?咱们让霍老爷把他抓回来吧,以后您得给他脖子上拴条链子!” 谢安平一听气得砸床板:真把他当看门狗了不成! “爷拔了你的鸟……” 黄莺听见动静纳闷:“姑娘什么声音?” 美娘捂住谢安平的嘴,冲外面说道:“没什么,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去忙罢。” “哦。” 黄莺满脸不解地下楼煮粥蒸馒头去了。谢安平掰开美娘的手,怒道:“你欺负爷就算了,连你养的小鸟儿都敢把爷当狗看!还有那个叫樱桃的懒丫头,什么脏活累活都让爷干,就差让爷倒夜香了!更过分的是每天来吃饭的那群色鬼,望着你的模样哈喇子都流到地上去了,爷恨不得挖了他们眼睛!爷不管,爷受不了这样,你不许再抛头露面!” 他甩手赌气的样子还是跟从前一样,美娘顺毛道:“我不开铺子怎么赚钱呀?咱们吃什么?” 谢安平拍拍胸脯:“回侯府,爷养你!” “可我就是喜欢这里自由自在,不想回去。”美娘拍拍他的脸,“起来穿衣服下楼,不然待会儿黄莺真去找大胡子了。” 谢安平抱着被褥还在生闷气:“爷都可以为你变成现在的样子,你为什么不愿意迁就我一点点。” 美娘一怔,顿了顿才说:“大概……我喜欢你没有你喜欢我多。” 爱情中谁喜欢得多一点,爱得深一点,也就辛苦一点。谢安平注定会是那个付出得更多的人。 谢安平听见这话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他吸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脸:“算了,反正爷也习惯了。至少你现在喜欢我,比以前强多了!” 两人起床以后,谢安平偷偷摸摸溜回了楼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院井那里打水、劈柴。 后门外面水声哗啦,有船来了,谢安平耳力过人听见响声,便丢下斧头钻进厨房避开来人。黄莺乍见他吓了一跳:“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谢安平瞪了她一眼,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来:“茅、房。” 找死的小雀儿!给爷等着! “我说怎么找不着你呢。喏,你先看着火,我去给姑娘送水。”黄莺把厨房的事扔给谢安平,自己便端着铜盆跨出门去,正好听见有人敲后门。 “来了!”黄莺应了一声,把铜盆搁在井栏上,抽开门闩拉开两扇门,惊道:“二少爷?!” 来的是王文渊,身后还跟着四个漕帮打扮的大汉。他问:“美娘起来了吗?我有事找她。” 美娘正好从阁楼的窗户看见王文渊进来,她没好气喊道:“你有什么事!” 王文渊抬头一看她坐在窗边,惺忪还没散去,有几分慵懒的媚态,便露出笑容:“总舵主让我来接你过去。” 大胡子?大清早的接她去宅子干嘛?他又不是不知道她起床气大! 美娘有些狐疑,皱着眉又问:“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王文渊很肯定地点头:“是的,有人病了。” 难道是谦谦不好?美娘站起来脱口就问:“是不是谦谦?!” 王文渊几乎没有迟疑,立即说:“谦谦哭闹得很厉害,谁也哄不住,美娘你快跟我走。” “马上就来。” 美娘匆匆关了窗户,在房里收拾了一些谦谦的玩具,还有上回大夫开的治疗小儿夜啼的药丸还剩半瓶,也一并带上。临要下楼,她忽然心里闪过异样。 很奇怪。 王文渊来得很奇怪,谦谦病得也很奇怪,大胡子专程让王文渊来接自己更奇怪,而且她不认识跟他一同来的那四人,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庆州是大胡子的地盘,他又有意保护美娘,所以她很熟悉他的亲随。至于“相亲”那次,是误打误撞让王文渊和她碰一块儿了,事后既然已经给俞如眉说过了,大胡子应该不会再让王文渊接近她才对。如今奇了,谦谦生病竟要让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来送信! 美娘眼珠转了转,又推开了窗户,很焦急地问王文渊:“二哥,是不是乳娘乱吃了东西才害得谦谦生病?你们可别把乳娘放走啊,要让大夫查一查她的奶水。” 王文渊很肯定地说:“你放心,乳娘没有放走,只是现在还不晓得谦谦是什么病。你快下来了,船在外面等着的。” “嗯,就来就来。”窗户重新阖上,美娘心底都凉了。 这根本是个幌子! 谦谦这孩子打出娘胎就认人,除了爹娘和姐姐谁也不要,别人喂的东西一概不吃。俞如眉本身奶水不是很足,于是便说请乳母帮着喂,哪晓得谦谦一看不是娘亲,谁的奶都不吃,就算饿得哇哇大哭,乳母把奶送到嘴边他也闭紧了嘴不肯张开。后来没辙只能喂米汤和米糊糊,到现在他也不吃别人的奶。美娘刚才故意试探王文渊,王文渊虽然小心却还是露了破绽,大宅哪里会有什么乳母!他根本就是哄她的! 美娘急得在房里踱步,而王文渊等得不耐烦已经上楼来了,拍门喊她:“美娘你怎么还没好?要我帮你吗?” “不用……我梳个头。” 美娘从妆台下抽出把匕首放在袖子里,挎着包袱打开门,神色如常:“二哥你早上也没吃东西吧?我去厨房拿几个馒头,咱们船上吃。” 她把包袱塞给王文渊,朝黄莺使了个眼色:“今天铺子就你和樱桃照看了,我回娘那里看谦谦。” 黄莺绞了洗脸的帕子递上来,凑近小声问:“姑娘要不要我陪你去。” 美娘装模作样擦着脸:“不,我出门了你们就快走,先找地方躲起来。姓王的不怀好意,我怕大胡子那里已经出事了。” 黄莺紧张得脸色苍白,美娘故意笑着撩水洒她:“别想偷懒!快去喊樱桃起来开门做生意!” 王文渊带来的四个人,两人守住后门两人守住通往客堂的通道,美娘自知此时逃跑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讨不了好。于是先拖住了王文渊,自个儿钻进了厨房。 “二哥我再拿些咸菜,娘喜欢吃。” 谢安平正蹲在灶台后面,挡住了外人的视线,他一直静观其变没有说话。美娘装作捞坛子里的咸菜,弯下腰低声说:“王文渊想绑走我,虽然我不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总之不会是好事。” 谢安平一听就作势要蹭起来,美娘赶紧按住他肩头,轻轻摇了摇头:“他们五个你只一个,我们仨个女人又不能帮忙只会碍事,你别轻举妄动,也别说话。不如我先跟他走,你再想法子救我。” 谢安平紧紧盯住她,眼神担忧。美娘安慰道:“王文渊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们男人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你必须给我忍住。我得出去了,太久他会生疑,不能让他看见你在这儿。” “我会等着你。” 美娘飞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拿起馒头咸菜走出厨房。 “二哥我们走吧。 ☆、66 66、囚孤岛改邪归正 烟笼轻舟。 美娘故作镇定地坐在船舱里,直到划离了食肆很久,她才惊觉后背已经湿透了。不露痕迹地往船尾一看,雾蒙蒙的水面上除了他们所乘的小舟,并无其他船只,谢安平没有追上来。 美娘刚刚松了一口气,转眼又愁绪满心头。谢安平和黄莺倒是暂时安全了,可大胡子那里尚是未知之数,况且她如今陷囹圄,兴许会成为王文渊要挟大胡子的人质。 “美娘,给。” 王文渊不知从哪里端来一杯茶递给美娘,美娘从恍惚中回神,扬眉接过淡淡道谢,随即把茶放下,不敢入口。 “谢谢二哥。” 王文渊见她不吃也不勉强,反而挨着她坐下来,开门见山道:“美娘,上次我提议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美娘装傻:“什么事?” 王文渊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的婚事,你只要点一点头,我便八抬大轿娶你当王夫人。” 这厮果然没死心。美娘恼怒王文渊纠缠不休,可现在不能得罪他,于是她没有发火,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王文渊瞥了她一眼,胸有成竹:“你会答应的。” 这变态是跟她玩儿威逼利诱吗?想谢安平那种活阎王她都降伏得了,还怕王文渊这不够格的混蛋么! 是故美娘长叹一声:“唉——二哥,不是我不想答应,实在是我不能答应……我配不上你啊。” 王文渊起先以为又会遭到美娘的冷嘲热讽和拼死反抗,谁知却听到她这样说,愣了愣才道:“不会,你别胡说。” “我说真的,二哥,我配不上你。”美娘努力睁大眼尽量显得楚楚可怜,“首先从身份上咱俩就不相配,你是王家名正言顺的富贵公子,而我却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还被错养在别人膝下十几年,身世如此不堪,是断断不配嫁给好人家的公子当妻子的。” 王文渊安慰道:“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自然深厚,你若嫁给我,我的爹娘就依旧是你的爹娘,什么事都和原来一样,这不是挺好的吗?” 美娘无奈道:“好,就算爹和大娘那一关能过,但你就不怕别人的流言蜚语吗?我以前是谢安平那混蛋的小妾,他怎样把我强抢回府的你也知道,你难道不介意吗?传出去别人也会看不起你的,二哥,你值得更好的良家女子,真的,我配不上你。” 王文渊握住美娘的手,深情款款:“你怕别人说闲话咱们就不回京城,就住在庆州,我现在跟以前不同了,我能保护你。美娘,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纯洁的。” …… 纯洁个屁!你在老娘心里永远都是那么混账! 虽然美娘很想骂脏话,但她忍住了,虚情假意地笑着说:“二哥你对我真好,但我还是不能那么快答应,因为我从小就把你当哥哥看,突然间要说嫁给你……我感觉怪怪的,你给我一点时间适应好不好?” 她不着痕迹地抽了抽手,眼看就快滑出王文渊的掌控,不料他突然把她抓得更紧了,郑重其事地点头:“好,等成婚以后你再慢慢适应。” 美娘:“……” 她上辈子是王文渊的杀父仇人吧?是吧! 在跟谢安平长年累月的战斗中美娘学会一件事:当混蛋犯浑的时候,别跟他一般见识,先笑着把他敷衍了,再找机会从背后捅他丫的一刀!从前她最想捅死的绝对是谢安平,但眼下她更想捅死王文渊。不,就算捅死了也不痛快,非要再狠狠补上几刀才解恨! 当初翻船怎么就没淹死这混蛋! 看美娘不说话了,王文渊以为她是在思虑,自觉不便开口打扰,只是陪着美娘坐着,直到小船在某处停靠下来。 美娘跟随王文渊下船,发现这里是河□汇处的一座孤岛,四面环水出入只能靠船,目测此岛长宽不过十来丈,乃是由汇集的泥沙堆积而成的,上面只有座矮木屋,一看就知道是绝佳的藏匿关押之地。 美娘故作惊讶:“二哥你不是要带我回大宅吗?这是哪里?!” 王文渊抓紧美娘胳膊,拽着她往屋子里走:“美娘,我是为你好,你在这里等我。” 美娘向来很识时务,装模作样地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反抗,跌跌撞撞跟在王文渊身后,来到矮木屋门前。屋外已有两名大汉看守,门上一把铁将军,王文渊沉声道:“打开。” 门开以后,美娘隐约瞧见里面似乎还有一个人,只是光线暗淡看不清是谁。她有些发憷,遂抓紧了王文渊的手:“二哥你别把我留在这儿,我害怕。” 王文渊安慰道:“别怕,庆州要变天了,你待在这儿不会有事。” 什么叫庆州要变天了?漕帮有难! 美娘大惊:“我娘和谦谦在哪里?还有大胡子,他们有危险是不是?!” 王文渊冷着脸说:“我只关心你的安危,其他人与我无关。”说罢他扔开美娘的手,命令下属,“看紧一点,别让人跑了。” 美娘被搡进屋子里,然后房门“砰”一下关上,随即“咔擦”落锁,把她囚禁在屋子里。 “二哥!二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帮我救谦谦还有娘!”美娘拍着门哀求王文渊,可是外头无人回应,她又赶紧扒住巴掌大的窗口往外看,只见王文渊已经登船离开,把她彻底扔在了这里。 “王文渊你这王八蛋!” 美娘啐了一口,泄气极了。这时屋子里忽然有人说话:“大小姐?” 美娘吓了一跳:“谁?!” “大小姐,老夫是韩宋。” 美娘循声走过去,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这才依稀辨认出墙角的人是分舵主韩宋。韩宋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无法站起来。 “韩伯伯?”美娘认出是他更吃惊了,赶紧摸索着去解绳子,“您怎么也在这儿?” 韩宋老泪纵横:“没想到老夫引狼入室,总舵主,大小姐,老夫对不住你们啊——” 麻绳又粗又结实,绳结也打得很紧,美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扯松了一点,她喘气说道:“韩伯伯,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文渊他想干嘛?” 韩宋道:“他被南舵主陈英杰收买,要谋害总舵主夺取帮主之位。当年陈英杰那厮勾结贪官私吞了官粮,还凿沉了运粮食的船,骗帮里是出了沉船事故,但此事引起朝廷的怀疑,于是派了钦差来查,还被钦差找到了证人,由此给漕帮惹下大祸。最后陈英杰和串谋的官吏收买狱卒毒杀了证人,却连累了总舵主险些在京城丢了性命。原本念在是同门兄弟的份上,总舵主只让陈英杰把官粮还回去便既往不咎,但他不仅不知悔改,甚至还变本加厉,这几年愈发猖狂!所以总舵主与我商议此次要将陈英杰从漕帮除名,并将他交由官府处置。陈英杰大概是听到了风声,于是抢先一步动手,老夫万万没想到文渊居然跟他串通一气!大小姐,总舵主现在危在旦夕,都怪怪老夫养了只白眼狼!” “这不怪你,白眼狼就是白眼狼,谁也喂不熟。”美娘从袖子里摸出匕首割断麻绳,抹汗问:“我们现在怎么办?我爹现在在哪儿?” 韩宋揣测道:“陈英杰不会在庆州城内动手,他最有可能找借口把总舵主约出来伺机谋害。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其余三个舵主相助,但老夫也不能肯定他们是否也被收买了……哎!可恨你我身陷于此,不能回城报信!” 韩宋恼恨地捏拳捶墙,美娘也心急如焚,但外面有五六个大汉看守,他们俩一个瘦老头一个弱女子,想逃出去谈何容易? 就在此时,门外一阵异动,看守的大汉纷纷摔倒在地,发出几道噗噗闷响。锁链哗啦,矮木屋的门被打开了,熟悉的声音喊道:“娇娇!” 美娘惊喜地一下跳起来,扑过去抱住他:“侯爷!” 谢安平浑身湿透,不断有水珠从发间渗出来,他手里的刀还在往下滴血,只见那几个大汉都已经被他抹了脖子,躺在地上死透了。他用力抱住美娘:“你没事吧?害怕就不要看了。”他说着伸手去捂她的眼。 美娘摇摇头,在他怀里扬起头:“你怎么来的?” “爷是扒着船底跟着你们一路游过来的。”谢安平吐吐舌头,“害怕被发现中途只换了几次气,差点憋死爷。” 美娘掉泪直骂他:“这么危险!你不想要命了!” 谢安平笑笑:“你就是爷的命。” 韩宋被绑久了腿脚发麻,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他慢慢挪动走出来:“大小姐,这里没有船。” 没有船他们就还是无法脱身,更别提回城报信了。 谢安平打量韩宋:“你是……” 美娘赶紧介绍:“爷,这是分舵主韩伯伯,他是我爹的人。” 谢安平拱拱手:“原来是韩舵主,失敬!在下谢安平。” 韩宋惊骇:“金吾卫的谢小侯?你就是当年查案的钦差,也是你在京城伤了总舵主?!” 美娘不解:“什么钦差……你在京城伤了谁?” 谢安平没料到韩宋当着美娘一下就揭了他的老底,他只好讪讪地抓了抓头:“娇娇,爷说出来你可别生气。那年在国子监门口,爷被漕帮的人追杀,幸好遇见你才脱险,事后爷让人查了你的身份,发现你就是小时候马圈里的那个小女娃,所以……嘿嘿。还有后来霍老大入京,爷派出金吾卫抓他,不小心就让他受了点皮外伤,还好不怎么严重,不算太……严重。” 美娘:“……” 是这混蛋割破她的衣裳让她出丑,还陷害她哥,更差点弄死她亲爹! 谢安平你混蛋! 美娘强撑着稳住心绪,不断告诉自己没事没事,这些都过去了,谢安平已经改邪归正了。她故作大度道:“没关系,都是小事,最重要是咱们一家人现在平安。” 谢安平一见她竟然不追究,赶紧“再接再厉”:“还有还有,爷这次来庆州其实是奉命捉拿贪污案的一干人犯,金吾卫的人已经在城外埋伏好一阵日子了……”!!! 美娘这下再也绷不住了,顿时暴跳如雷:“敢情你装傻充愣是为了抓我爹?!” 这厮哪里改邪归正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混账! 美娘气得直挠他,谢安平一边躲一边叫屈:“是你要求爷不能骗你的,爷说实话你怎么还生气啊?” 美娘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这混蛋气死她了! ☆、67 67、夙世缘顺流而下 “谢安平你这个死混蛋!混蛋混蛋!” 美娘对谢安平又骂又打,把他脸都挠花了,谢安平吃痛叫苦不迭,捂着脸颊抓痕委屈极了:“不说实话你要埋怨爷,说了实话你也不满意,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美娘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指着他鼻子骂道:“我要你没这么多坏心眼儿!我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跟我和我家里人过不去!折腾得我死去活来你就高兴了是不是?是不是!” 说着又是两巴掌招呼上去。 谢安平身子后仰才没被打到脸,美娘软绵绵的手掌落在手臂上也不疼,他嬉皮笑脸赔罪:“嘿嘿,娇娇这就叫缘分啊!无论爷干什么总能跟你家扯上关系,这刚好证明咱俩是月老牵的红线,有夙世因缘!” 美娘跺脚:“呸!是孽缘还差不多!” 韩宋见二人吵个不休,上前劝架:“大小姐,其实有金吾卫的人在此也并非坏事,兴许可以救总舵主。” 美娘听见才饶了谢安平,回头问韩宋:“怎么说?” “陈英杰没有十全的把握不会轻举妄动,我们现在不清楚有多少帮众被他收买,贸然求助其他分舵主实在冒险。”韩宋分析后一一道来,“但既然谢大人的兵马就在城外,不如请他助总舵主一臂之力。届时我们里应外合,杀陈英杰一个措手不及!捉到一干叛徒之后,把他们交给朝廷处置,谢大人不负皇命拿了人犯回去交差,漕帮内乱也可平息,岂不是两全其美。” 美娘不懂这些男人间的“大事”,但她听韩宋说得头头是道,便思忖此计可行。一来能保大胡子平安,二来她也能摆脱王文渊的纠缠,第三谢安平还可以立功,从哪方面看都是好事。故而美娘捋了捋胸口,指着谢安平命令道:“听见没?!带上你的人去漕帮救大胡子,他们毫发无伤我就饶了你,否则你就等着我跟你算账罢!” 谢安平一听有戏,又腆着脸凑上来:“没问题,娇娇说什么就是什么,爷这就去救岳父岳母还有小舅子。但是娇娇,爷办好了这事儿有赏吗?” 美娘瞭他一眼:“少给我得寸进尺,赏你两个耳刮子要不要?!” “要要要,娇娇给的都要。”谢安平彻底豁出去不要脸皮了,“不过你要是能再送给爷一男半女就好了……” 美娘腮边一热,伸手推开他:“是啦是啦!我会给你生儿子的,别磨蹭,快去救人!” 谢安平听了顿时充满斗志,把美娘托付给韩宋照顾,自己转身跑到河滩,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就游远了。美娘站在岸边看他,有些担心,只见他游出一截又从水里钻出来,回头冲她大喊:“等着爷回来接你——” 美娘朝他挥挥手:“万事小心!我就在这里等你——” 谢安平得到她的回应心花怒放,重新转身挥臂,很快就消失在滔滔江水当中。 谢安平走了之后,美娘和韩宋合力把滩涂上的尸体拖进小木屋当中藏起来,韩宋还扒下他们的衣裳让美娘换。 “万一待会儿有人划船过来,咱们这样就露馅儿了,大小姐快换上罢。” 美娘也知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她拆了发髻把头发挽起来塞进帽子里,又用匕首割烂中衣,拿布条把胸束紧,这才套上男人的衣裳,还在脸上抹了两把泥。韩宋一看她的打扮,笑道:“这样看起来倒像谁家的小书童。” 美娘学着书童的样子朝韩宋鞠躬作揖,挤着嗓子粗声说话:“小的见过老爷。” 韩宋直笑:“好好好,这样更像了。大小姐来帮老夫一把,咱们把门板拆下来做个木筏,以备不时之需。” 漕帮里的人个个会游水划船扎木筏,韩宋拆下木板和窗棱,将就几根麻绳把木料捆绑好,做了个五尺见方的木筏,堪堪能载一人。他把木筏推到岸边,暂且用石块压住,看了看浑浊的江水然后说:“看样子晚上有场大雨,这处矮屋也许会被淹没,到时候大小姐你坐上木筏,老夫游水推着你走。” 果然,还未等到天黑,厚厚的乌云就从天边压过来,携着闪电雷鸣,不一会儿江上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溅起水花。同时从对岸驶来三四艘船,船头站着穿雨蓑的艄公,手里还提着马灯,远远发出幽弱的暗黄光芒。 “大小姐——大小姐——总舵主来接你了——” 船上的人扯着嗓子呼喊,美娘听见露出笑容:“我爹来找我们了!”说着她就奔出门口要回话,这时韩宋一把拉住她,凝眉慎重:“看看再说。” 随着船只渐渐靠近,韩宋借着划过天幕的闪电瞥见船头绿底旗,立即大叫不好:“不是总舵主!快走!” 美娘尚在愣怔便被韩宋拽出了门,瓢泼大雨打在身上,她问:“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爹?” 韩宋到岸边搬开木筏上的大石:“总舵主曾与我约定,若是漕帮有变,我们就更换旗帜以便区分敌我。来的船还悬挂着旧旗,可见是陈英杰的人!” 美娘心惊胆战:“我险些中计!他诱我现身是为了拿我要挟爹爹罢?” “文渊把你藏起来,陈英杰定是不甘心的。大小姐坐稳了,咱们渡江!” 美娘坐上木筏,韩宋猛力一推木筏入水,然后一手扶着木筏一手划水,护着美娘往对岸漂去。船上下来的人走到木屋里看见帮众尸体,方知美娘和韩宋已经逃了,他们在附近搜寻了一番,很快就看见江心的俩人。 “在那里!” 他们登船追赶,韩宋推着木筏游得很慢,眼看追兵逼近眼前,他一咬牙道:“大小姐坐稳了,无论如何千万抓紧、别放手!” 言毕他用尽全力推送木筏顺流而下,雨势猛烈,江中洪水滔滔,木筏顺着水势一下就冲出老远。美娘见韩宋返身朝追兵游过去,急得大喊:“韩伯伯——” 闪电和暴雨吞噬了她的声音,也吞噬了韩宋的身影。 美娘顺流漂下一截,就到了这条江水位最深的地方,而且此时雨势最大山洪崩塌,两岸涌来浑浊的泥水灌入江中,甚至还有滚落的巨石。美娘伏在木筏上,双手抠紧了边沿,承受着水浪的颠簸,心中恐惧交加。 不断有浪打过来,好几次木筏险些翻了。美娘吐掉嘴里的脏水,眼睛被大雨淋得几乎睁不开,她费力觑开一条缝,惊见前方横着几块巨石。水势凶猛她无法调整木筏前进的方向,而且被水冲下去的速度太快,撞上石头必定粉身碎骨,而且露出水面的石头棱角尖锐无比,就像食人怪兽的獠牙。眼看离巨石越来越近,木筏的颠簸也愈发厉害,美娘当机立断,摇摇晃晃站起来,用力蹬腿往旁边纵身一跃。 啪—— 木筏被撞得粉碎,美娘憋了口气在水底潜了一会儿,浮出水面之后好运地抓住一块漂浮的木板。她双臂抓住木板不让自己沉底,浮在水中随波逐流,口鼻不断灌入泥沙江水,呛得她咳嗽不止。 这次能不能活下来她心里也没底,但她求生的欲望是如此强烈,在意识模糊的边缘还抓着木板,直到精疲力尽昏过去的那一刻,她还念念有词地骂谢安平。 “姓谢的混蛋……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当夜庆州漕帮内乱,南舵主陈英杰联合帮众强夺帮主之位,与总舵主霍青城在城内大宅好一场血战,死伤无数。正值两败俱伤之际,金吾卫的人马包围了漕帮的老巢,收拾残局并把一干人等擒拿归案。谢安平这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人拍手叫绝,他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清理了漕帮的绝大多数头目,其中就包括陈英杰和王文渊,而且连同霍青城也被抓捕,连夜让官兵押送上京交由刑部审讯。 天亮的时候,谢安平带人去江河交汇的沙岛找美娘,却只见一片废墟,矮木屋已被大雨冲垮,里面几具大汉的尸体暴露在荒野之上,而美娘和韩宋不知所踪。 谢安平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这时手下匆匆跑来:“侯爷,那边发现一具死尸。” 谢安平慌不迭地跑去看,只见岸边一具尸首横躺,身上搭着白布。他伸手想掀开看一看死者面容,可手指就差一点碰到的时候,他又胆怯地缩回了手去,把脸转到一边声音颤抖:“你们来。” 手下揭开了白布:“侯爷……” 谢安平闭眼片刻,一狠心回眸低头,看清死尸以后忽然哈哈大笑:“原来是男的!不是爷的娇娇!”不过笑了两声他又笑不出来了,因为死的是韩宋。 连熟识水性的韩宋都身亡了,那么柔弱的美娘呢? 谢安平后背阵阵发寒,眼眶也又酸又胀,他深深呼吸一口,自己给自己打气:“没事没事,你上次不也以为她死了,那回还有尸首作证呢,可她不是照样安然无恙吗?这次也一样,她不会死的,她说过会等爷。” 揉了揉鼻头,谢安平喊来所有手下:“沿着江岸往下游搜,凡是遇见二十岁左右长得漂亮的女人,统统都留着,爷要亲自去看!” 话说完,有个下属凑上来问:“侯爷,咱们要找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啊?” 谢安平垂眸,猛然抬腿踹了家伙一脚:“当然是活的!乌鸦嘴!” 这人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屁股,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的知道了。” 看着他颠着腿走开,谢安平又忽然喊道:“给爷滚回来!” 手下小跑回来:“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个……死活不计,反正要给爷把人找到。”谢安平很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这才垂头丧气地挥挥手把人赶走了。 正当谢安平在庆州附近的水域广派人手搜寻美娘踪迹的时候,一艘官船正在往距离庆州三百里之远的并州驶去。 “大人,药又吐出来了。” 美娘就在这艘船上,她两日前被他们救起,但因水里泡久了兼受了皮外伤,现在正病得昏昏沉沉,浑身烧得滚烫,神智意识也有些混乱不清。 “你下去重新熬一碗,我来喂她。” 这道声音很好听,像炎夏竹林间微微吹过的清风,而且还有些耳熟。美娘眼珠子动了动,可眼皮就像被大山压住,怎么也睁不开。随即,刚才说话的那人走过来坐到她身旁,然后覆手搭上她的额头。 “怎么还是这样热?再不散热可怎么了得……” 他自言自语,听得出语气中很担忧,美娘想和他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感受到他在身边的气息,还有感受到他拧了湿帕子敷上她发烫的脸庞。 好凉好舒服…… 美娘贪恋这般清凉的感觉,动动唇呢喃了两句,很快又再次昏睡过去。 她不知道在她失去知觉的时候,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抚着她的脸,连指尖都在颤抖。 “美娘,美娘……没想到我还能再遇见你。” ☆、68 68、失复得美娘有喜 三年前温澄海经由国子监祭酒推荐,进入户部做事,后机缘巧合得到皇帝赏识才学,从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今年初便升为并州刺史,离京赴任。就在他一路南下路过庆州的时候,因为着急赶路尽快上任,日夜行船,恰逢那场暴雨从天而降,船夫恐有危险,于是众人暂且寻了个人烟稀少的江岸泊靠躲避风浪。 也就是这时,美娘被水冲下来被他们撞见,于是把她救了起来。 一开始大伙儿以为救的是个年轻男子,温澄海也没看清伤者容貌,只是赶紧吩咐家仆把人送入舱内救治。谁知温家小厮给美娘换衣服的时候看见束胸,惊得跑出来喊:“大人!是个姑娘!” 抹去脸上的泥污,温澄海在一盏摇曳的红烛下看清她的脸庞,顿时摔了手里的烛台。 两年了……他以为她死去两年了。 那年侯府失火之后,温澄海曾想去吊唁美娘,可临到侯府门口远远看见缟素灵堂,还有失魂落魄坐在棺木前的谢安平,他最终还是没有进去。他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出现在美娘灵前,也不知道流泪难过是否恰当,似乎只有谢安平才能展现出失去她的悲哀,而温澄海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外人罢了。 失去。他连这俩个字也没有资格说出口,他曾经得到过最多的东西,不过是在竹林里牵过她的手,很暖、很软。如今他已经过了年少惆怅的时光,当初转瞬即逝的美妙初恋已经消逝了,至少他以为消逝了,心绪不会再为此波动。但此时此刻当他认出美娘,他只觉得心潮澎湃甚至猛过窗外的滔天巨浪。 失而复得。是的,他曾经没有抓住的那些,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大人。”小厮捡起烛台重新点亮,照出温澄海一双闪烁着火光的眼。他轻柔拂开美娘额前的细发,道:“等雨小一点你去请个大夫过来。” 温澄海依旧是孑然一身,而且他素来洁身自好,所以船上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大夫还没请来,美娘湿衣裹体开始发烧,嘴唇苍白浑身打颤,但额头又烫得吓人。温澄海一直给她擦汗还是不管用,甚至还能听见她冷得牙关打架的声音。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最后温澄海一咬牙,替她脱掉了湿衣裳。 “冒犯了!” 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温澄海根本没有心思生出邪念,只是碍于礼教感到难为情。他鼓起勇气替美娘除去男式外衣,裹胸的布条露出来,他目睹着曲线玲珑的身躯,鼻尖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睛不知往哪里放才好。 擦了把汗,温澄海小心翼翼解开布条,双手颤颤巍巍。他闭上了眼不敢看,只凭感觉把累赘衣物褪下来,然后扶着美娘躺下,为她搭上被褥。美娘依然昏睡着,只是偶尔发出几声梦呓呢喃,眉头紧蹙似是难受。 江面风雨交加,船身也颠簸摇晃,温澄海默默坐在床头,守了她一夜。 翌日风雨停了,小厮从十多里外的村子里找来个乡下郎中,郎中一看是官府的船,又见温澄海气质不俗,吓得跪地磕头:“草民拜见青天大老爷!” 温澄海虚扶一把,让他赶紧进舱内给美娘看病。乡下郎中哪里瞧过这么金贵的病人,隔着帕子诊了脉,却诊得并不是很清楚,而且生怕开错药惹出麻烦,便对温澄海说:“草民启禀大人,尊夫人患得乃是风……热,得先吃散热的药,而且肺上有寒,需要用玉竹、川贝、南杏入药,这些药材乡下地方都没有,如果想尽快治好夫人的病,大人您得去城里抓药。如果延误治疗时机,恐怕夫人她……凶多吉少。” 说完话郎中后背衣裳都湿了,温澄海也忧心忡忡,道:“散热的药你有罢?先抓几副应付着,我们立即启程。” 就这样,美娘吃了乡下郎中的药,然后温澄海带着她顺江而下,终于赶到了并州,这才请了城中有名的大夫来看。可是大夫看过之后直说庸医误人,美娘本是溺水受寒,等寒气散去自然退烧,但偏偏那乡下郎中瞻前顾后不敢下药,是故把美娘的病拖成了大病,想完全治愈须得花一番功夫,而且治好也很可能落下病根。 温澄海无法,事到如今也只能求大夫尽力一试。美娘被他安置在自己官衙后面的住所里,方便他随时照顾,然后还另外买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回来贴身照料,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他对外宣称美娘是他的结发妻子,因为赶路染恙,所以要一直休养。 两个月后,美娘渐渐好了起来,开始能下床走路,吃饭穿衣也慢慢不需要别人伺候,自己可以动手了,说话行事也很正常,衙门上下的人都很欢喜,都说夫人痊愈了。 唯独温澄海知道并非如此。 “相公!” 这日温澄海从衙门办完公事回到后宅,美娘在前厅花园就兴高采烈地扑上来拉住他的手,嘟嘴撒娇:“相公今天晚回来了半个时辰呢。” 温澄海握住她的手:“但昨天我是提前回家的呀。” 美娘甩手嗔怪:“不管!你今天就是晚了,晚了要受罚!” 温澄海无奈地笑了笑,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包糖饼,递给美娘:“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糖饼吗?其实我是去买这个才耽误了回家的时辰。” 美娘赶紧打开纸包拿出糖饼美滋滋地咬了一口,一下又心花怒放地抱住温澄海:“相公对我真好。啊!饭菜都要凉了,我们快去吃饭。” 她拉着温澄海一阵小跑,温澄海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连眼角都带着甜蜜满足的笑容。 就这样罢,也许这样是最好的了。 吃饭的时候,美娘看见温澄海面前有一盘琥珀核桃,顿时站起来端走盘子。温澄海举箸一怔,不解地问:“美娘你做什么?” 美娘反而用一种更不解的神态看他:“相公你不是最讨厌吃核桃了吗?” 温澄海脸色一僵,须臾才含糊道:“……嗯。” 美娘又笑了:“所以我把核桃拿开不碍你的眼,我对你好吧相公?” 温澄海点点头,埋头刨着白饭,味同嚼蜡。 她又把他当作那个人了。 因为当初延误了治病,美娘又一直高烧不退,导致苏醒过后神智模糊,以前的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就算记得的也零零碎碎。比如问她是谁叫什么住在哪儿,她都能答上来:尤美娘,住在京城王家,家里有爹爹、娘亲和大娘,还有大哥尤文扬二哥王文渊。又问她认不认识温澄海,她点头说认识,她甚至还记得他和尤文扬是国子监同窗。 但若问她知不知道为什么身在并州,她便摇头:“不知道……相公你带我来这里的?你做官了?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醒来后丫鬟们都喊她温夫人,她也就相信自己嫁给了温澄海,而且她记得自己上过花轿,跟着一个骑高头大马的男人走了。 温澄海还问她:“文扬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美娘皱眉:“哥哥应该在国子监啊。咦?不对,你都做官了,哥哥也该做官了才是,我怎么会想不起来,怎么不知道呢?嘶……”有时候冥思苦想多了就会头疼,美娘难受地揉着太阳穴。 “没事没事,记不起来就算了。”温澄海不忍见她痛苦的模样,不再追着问其他事情,只是小心翼翼试探着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美娘,你记不记得一个人?金吾卫的小侯爷?” 美娘很干脆地摇头:“我不认识什么小侯爷,他是谁?” 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庆幸,总之温澄海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温柔地说:“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认识就算了。” 原谅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高尚,他也是有着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他也想偶尔自私一次,为了失而复得的美娘,彻底自私一次。 晚上安寝,美娘铺好床,走过来问看书的温澄海:“相公你又要晚睡吗?” 美娘好像只记得跟谢安平相遇之前的事情了,她的一切仿佛停留在了三年前。她是那个情窦初开的闺秀小姐,她邂逅了令自己怦然心动的谦谦君子,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他,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就像一场梦,一场她青春年少常做的梦。 温澄海避开她的目光,淡淡道:“嗯,我还有些公文要批,你先睡罢。” “哦。”美娘好像有些不开心,但她还是听话地先去睡了,“你别看太晚了,早些休息。” 等到她放下帐子良久,温澄海估计她已经睡熟了,这才放下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书本,打开柜子抱出被褥,在榻上铺好睡下。 寂月皎皎,温澄海躺在榻上看着幔帐低垂的牙床,轻轻吐出一口气。 又是相安无事的一夜。 这样的静谧,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过了几天,美娘忽然不舒服起来,早晨起床就说胸口发堵,吃饭的时候闻到油腥更加难受,干呕了好几次。温澄海担心她是旧病复发,着急遣人请大夫来看。 大夫诊脉之后并不急于下结论,而是问美娘:“敢问夫人,这个月月信来了没有?” 美娘糊里糊涂摇头:“好像没有……我生病了,好多事不记得了。” 大夫又重新把了脉,捻着胡子慎重思忖,最后很肯定地说:“恭喜大人与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将近三个月的身孕。” 温澄海怔怔愣愣半晌回不过神来,但是美娘却雀跃欢喜不已,捂着嘴差点哭出来。 “相公你听见了吗?我有身孕了!” 温澄海自觉脸上的表情肯定很难看:“我听见了……三个月。” 他救起她也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美娘看他反应如斯,有些失望地问:“相公你不高兴吗?你怎么都不笑?” “没有,我很高兴,我是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温澄海轻轻抱住美娘,避开她打量的视线,忍着难过的情绪说道:“生下来吧美娘,我做孩子的父亲。” 美娘嗔笑着拍了他背脊一巴掌:“说什么胡话呢,你是我相公,当然是孩子的父亲啊。” ☆、69 69、召回京奉命接人 自从知晓了身孕,美娘整个人容光焕发,经常抚着肚子自言自语,早早就准备起婴孩儿出世要穿的衣裳来。温澄海又请了一名有生产经验的婆子来照顾她饮食起居,婆子除了教她孕妇须得注意的忌讳而外,还嘴碎爱打听,仗着年纪大是过来人经常问些不害臊的话。 “夫人,怀孕头三月最紧要,千万不能有房事。”婆子陪着美娘做针线,一边说话一边好奇地凑上来问:“但大人这么年轻,恐怕很难缠吧?” 美娘脸一红:“没有,相公跟我是分床睡的。” 她眉宇间隐隐有些忧愁,自打她醒过来,从来就没有和温澄海同床共枕过。他们之间其他地方都相处得很好,唯独在这事上不像亲密的夫妻,可若不是夫妻,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美娘总觉得在这完美的表象之下,似乎缺少了点什么东西。 婆子直笑:“温大人真体贴夫人,不过这男人太体贴又不缠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好比我年轻的时候,生完老大才三个月,又被那死鬼缠着怀上了老二,生完老二又有了老三老四……我足足生了八个!”婆子神秘兮兮地说:“只要是男人就缺不了那档子事,如果他不缠你了,要么是年老体衰力不从心,要么就是外头有人。夫人您别怪老身多嘴,您虽然年轻漂亮、肚子又怀着大人的长子,但还是得防着那些小妖精,不能让她们趁虚而入!” 婆子极力给美娘营造危机感,美娘听了讪讪的:“相公他不是那种人。” “温大人的品性自然是好的,但这种事多个心眼总没错。”婆子拍着温澄海马屁,看美娘略微木讷的模样一时不忍,拉过她说:“虽然不能有房事,但也不是彻底没法,老身教你些管用的招数。” 傍晚温澄海从衙门回来,照例先问过美娘身子如何,饮食是否正常。 照顾吃食的婆子答道:“夫人今天胃口好多了,中午吃了小半碗饭,炖的鱼也吃了半条,还用了些烧茄子和一碟酸萝卜,午睡起来又喝了一碗红枣山鸡汤。” 美娘也很得意地说:“而且没有吐,全部吃下去了。你摸摸,我肚子现在还是圆滚滚的。” 她拉起温澄海的手覆在小腹上,温澄海笑道:“确实是圆滚滚的。” 下人们布菜,婆子打趣道:“现在还不显怀,等到七八个月的时候那才叫个圆,就像搂着个大西瓜!” 美娘闻言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欣喜笑容,温澄海见之心中一动,遂俯□去把耳朵贴在她腹上:“我听听是不是会动了。” 妻子,有妻有子,他会真心对待美娘,也会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好好抚育他长大,教他读书识字、孝敬父母……其实他失而复得的人生已经算是十全十美。 美娘垂眸看见他听得认真,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推他的脑袋:“三个月连形状都没有,哪里还会动了,爷这样子会惹人笑话的,快起来。” 还是和原来一样孩子气……美娘这般想,但忽然又觉得纳闷:温澄海似乎不是孩子气的人…… 温澄海听见这个称呼扬起头,带着一丝讶异:“爷?” “是啊,我以前不就喊你爷。” 可美娘细想之下也觉得蹊跷,她怎么会用这种有些奉承的称呼喊温澄海?但是这个称呼从嘴里说出来是这么自然而然,就像她曾经叫过了千万次一般。不需要刻意,烙刻在骨子里东西不经意间就流淌了出来。 温澄海眸中似有盈盈泪光,他匆匆垂下眼帘,勾起唇自嘲失落:“是啊,爷……” 小侯爷,侯爷,爷……原来她一直认错了人。 美娘不察他的异样,很快笑道:“我没喊错啊,相公你是官老爷,但我不喜欢把年纪轻轻的你喊老了,所以就扔了那个‘老’字,你说对不对?” “对。”温澄海掩下心痛,扬眉温柔如故,“我们吃饭。” 他默默地望着毫不知情的美娘,目光中含着绝望。所谓两情相悦不过是自欺欺人、得过且过罢了,如果有一天她什么都想起来…… 不敢想象。 又是掌灯,温澄海依旧要看书,美娘却在铺好床以后走过来,抽掉他手里的书本。 烛光下她娇艳动人,笑盈盈撒娇:“我才是相公娶的娘子,晚上你该陪我。” 温澄海推脱:“可我还有公文没看……” “反正天天看也看不完,干脆都留到明天再说。”美娘拉起他往床边推搡,“我床都铺好了,相公快睡觉。” 看见床头一对鸳鸯枕,温澄海紧张得嗓子都哑了:“我、我……我们还是分开睡,我怕晚上踢着你……你肚子……” “哪儿踢得到啊,你又不是横着睡的!”美娘把他按着坐下,弯腰替他脱鞋,有些委屈地说:“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再忙都要回家陪我,有次打雷下雨你还……” 明明是记得的事,临到要说出口又想不起来了,美娘歪着头冥思片刻,但实在觉得脑子里乱得厉害。她谨记现在怀孕多虑伤身,索性摇摇头不想了:“反正你要陪我,必须陪。” 两个人并排平躺在床上,温澄海不着痕迹地往床边挪,尽量避开与美娘靠得太近。他屏住呼吸全身都绷紧了,仿佛一根随时要断掉的弦。 美娘往他怀里靠拢,脑袋倚着他的臂膀,把手搭上他的胸膛,这才微微叹道:“相公,我觉得我病好了以后,好像有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温澄海心头“咯噔”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真的,很多事都怪怪的。”美娘把疑惑一一道来,“我们住在这儿这么久,爹娘都没有送一封信来问问情况,哥哥也是一样,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还有黄莺,她是被府里打发出去嫁人了吗?除了你,现在身边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熟悉。” 温澄海极力掩饰住心虚,安慰道:“美娘你别多心,我们离京仓促,所以只带了两个家仆随行,而且你又生了病,这才不记得他们了。你若想念二老,等诞下孩儿我便请人把他们接过来……现在你有身孕,就别惦记那么多了,嗯?” 美娘有些懊恼:“但我总是不知不觉要去想,想不起来又觉得很烦,我总觉得缺了什么似的。还有相公,你为什么不喊我小名了?” “这个……”温澄海被难住了,想了想才说:“我比较喜欢喊你娘子。” “但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小名,”美娘抱住他蹭了蹭,闭上眼睛说:“娇娇、娇娇……这样喊多亲热呀,从你嘴里说出来特别好听。相公,快叫我一声嘛,快点。” 温澄海脸都憋红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娇……娇……” “诶。”美娘脆生生地答应,随后带着心满意足的欢喜睡着了。 温澄海一夜无眠。 就在温澄海为美娘记忆渐渐复苏而心忧的时候,另一个说好却坏的消息传来。 圣上要召他回京,出任吏部侍郎。 温澄海原先就得皇帝赏识,此次外放也只是为以后回京担任要职作铺垫,他是寒门子弟,若是升得太快必要引起世族的不满,所以圣上打算借历练之名让他在并州待两年,只待有合适的时机便重召回京,委以重任。 偏偏就是那么巧,本来要等几年才有的机会一下从天而降,谢安平捉拿贪粮案的一干人等,从漕帮头目口中得到线索,顺藤摸瓜揪出几位重臣要员,此案涉及贪污皇粮数目之大,牵连之广震骇朝野。圣上一怒之下判处所有涉案官员砍头示众,其家眷或变卖为奴,或流放边疆。而前吏部侍郎就在其中。 谁都知道吏部乃六部之首,掌管着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而吏部侍郎仅在尚书之下,手握众位官吏的命脉,是一个得罪不起的职位。有贪污案做前车之鉴,当今天子不想再让世族子弟占据这个重要位置,于是寒门出身没有帮派的温澄海就成为了绝佳人选,于是皇上一道圣旨南下,即刻召温澄海回京。 温澄海手握圣旨郁郁寡欢,神思恍惚。传旨官见状小心翼翼问:“温大人是否有什么难处?” 温澄海回神,摇头:“没有。有劳诸位大人了,请在舍下稍作休息,待本官收拾好启程回京。” 传旨官拱手道:“请温大人尽快,圣上希望您速速回京。” “……是,臣谨遵陛下旨意。” 美娘得知要回京了,有些吃惊也有些兴奋:“相公,咱们不是才来了三个月吗?这么快又要回去了?” 温澄海问她:“你不愿意回去吗?你若是想留在这儿,我可以上书请辞……” “回去就回去吧,我无所谓。”美娘对并州没有太多眷恋,但对家乡却有几分思念,“其实回去也挺好的,爹娘不还在那儿嘛。还有皇上器重你是好事,你可千万不能自毁前程,你要是推辞多扫一国之君的面子呀,这种事不能做的,听见了吗?” 温澄海忧心忡忡:“但你现在有孕,实在不宜舟车劳顿。” 美娘摸摸肚子,笑道:“怕什么呀,小家伙厉害着呢,我生那么大场病他都没事儿,岂会经不住小小路途颠簸?” 眼看左右推辞不过,温澄海只得违心答允回京,他握住美娘的手,紧紧抓着:“但愿罢……美娘,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美娘微笑:“那当然。” 当暑夏刚刚告别京城,迎来金色秋日的时候,温澄海顺利回到京城。此行因为要照顾有孕的美娘,原本半月的行程硬是被他拖到一月有余,其中皇上还又发了一道催他回京的旨意,温澄海只得送上奏折请罪兼说明原委,请求皇上再宽限一些时日。这时美娘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子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刚刚会动,俩人都沉浸在欢喜当中,并不知道码头上已经等待了一队前来迎接的人马。 话说皇上看了温澄海的奏折之后,不觉笑道:“这温澄海离京时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回来时却带了个夫人,竟然还要生了?真可谓人不可貌相。安平你多学学别人,别成天在外面晃,还是先成个家要紧。对了,你要找的人找到了没?” 美娘已经失踪了半年,谢安平率领人马打捞数次未果,但他认为只要没有尸体就不能证明美娘死了,所以依然还在找,从没放弃。只见他比从前瘦了一些,但仍旧精神奕奕,他嗤道:“还没有,继续找着呢,臣就不信找不到。哼,温澄海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陛下您从前常夸奖他敦厚老实,可您现在看他老实么?谁知道他是不是把别人肚子弄大了没法才娶回家当媳妇儿的!” 皇上没好气瞪了谢安平一眼:“你先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性再说,也亏你好意思骂别人!” 谢安平挺着脖子不服气:“臣晓得自己是什么德性,反正臣就是这种人,才不像他装模作样。” 皇上这人一没事就喜欢挑拨臣子吵吵嘴打打架,自己乐得在一旁看热闹。他知道谢安平同温澄海不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安平,据说温澄海明天就到京,你去接一下他。” 谢安平吃惊:“为什么要我接他?不去!” “吏部侍郎的位置不知多少人盯着,朕也是怕他遭人暗算,所以要你帮朕保护他。还有你跟他同为朕的臣子,难道不该和睦相处一同为朝廷效力?嗯?”皇上似笑非笑地说。 谢安平一脸不悦:“陛下,臣子私交过密那可不行,您就不怕我跟他勾结起来胡作非为?狼狈为奸什么的……” 反正言下之意就是小爷不去!你爱找谁找谁! 狼狈为奸你都说得出口!皇上一拍桌子,怒吼:“你想抗旨不成?去还是不去!” “那……去吧。” 谢安平不情不愿答应,撇嘴跪安告退,满脸不爽地接温澄海去了。 ☆、70 70、守株待兔喜相逢 金吾卫的人一路去码头,谢安平慢悠悠跟在队伍最后,看着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婆婆跟自己往同一个方向走,不觉纳闷地摸了摸下巴。 “今天有龙舟赛?” 小跟班元力一听就笑了:“哪儿能啊侯爷,端午早过了马上就该吃月饼了,您怎么还惦记着粽子啊?” 谢安平凝眉不解:“那他们怎么都往码头走,赶着去跳河投胎?” 元力:“……”您就不能说两句中听的话么! 姜参事解释:“大概是为了一睹温大人的风采吧。” 谢安平嗤鼻:“嘁!臭书生有什么好看的?姓温的还被爷收拾过呢!” “他们想看的不仅仅是温大人,更是一种信仰。”姜参事视线远方,神情变得有些不大一样。 谢安平更不屑了:“鬼的信仰,他又不是神!” 姜参事微微含笑,道:“可在寒门子弟看来,温大人就是神。侯爷可知在朝堂之中,三品以上官员有多少是出自官宦世家?又有多少是出自平民百姓之家?” “这个……”谢安平思忖片刻,不确定道:“一半一半?” 姜参事摇摇头:“朝野上下,七成以上皆是公侯官宦之后,而三品以上大员更无一人出身民间。” 谢安平断然否决:“不可能!那谁谁谁,就是十五年前头中了状元的樵夫儿子,现在不是进了中书省么?他就是个三品大员!当年放榜好大的阵仗,老侯爷还抱着我去看状元郎呢,爷光记得他穿一身红衣服骑在马上,怪扎眼的。” “但是侯爷别忘了,此人后来做了先皇太傅的女婿。他的平步青云,并不是偶然。”姜参事的语气似乎充满了辛酸,但又带着希望,“侯爷您出身公侯世家,可谓天之骄子,想入朝为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愿意闲散就寻个轻松的职位,愿意建功立业也有的是门路,无论您的理想是什么,都有人早早为您铺好了路,您唯一要做的,就是自己迈出脚步。但这些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却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的路,要自己铺,更要自己走。” 姜参事是军营里出来的,正儿八经在边关打过仗。谢安平依稀记得他似乎出身不高,没有公子哥儿好吃懒做的坏德性,而是品性端直治军严厉,所以谢安平当时才点名要他进金吾卫效力,好好矫正一下皇家亲兵的不良歪风。 谢安平被他一说有些发窘,没错,他是出身侯门,从小仗着身份也没少干坏事……但他现在的上将军之位也不是白捡来的!那是真刀真枪流血流汗拼来的,凭什么他们都觉得姓温的书生了不起!会读书读死书有什么了不起! 谢安平不服气:“他不就是会卖弄笔杆子耍耍嘴皮子,有本事叫他跟爷一样骑马打仗抓犯人,哼!” 姜参事并不跟谢安平孩子气的模样计较,只是说:“温大人最令人佩服的地方,并非是他的才华有多么惊艳绝伦,而是他既不攀附权贵也不结党钻营,他只靠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路,从乡下私塾来到京城读书,从国子监学生到衙门的无名小卒……直到并州刺史,最后是吏部侍郎。他带给无数寒门学子希望,不需要阿谀奉承,不需要溜须拍马,只要像他一样就有机会出人头地,他维持了读书人的骨气和尊严,甚至是整个国家的气节。所以,他是很多人的信仰,也是他们心中的神。” 姜参事说得谢安平一愣一愣的,而元力听完挠挠头:“听老姜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佩服起温大人来了……” 谢安平狠狠瞪他一眼——死家伙胳膊肘往外拐! 姜参事后知后觉地发现谢安平脸色不好,遂拱手道:“无意冒犯侯爷,其实卑职也很敬佩您。” 天下既需要爱民如子的好官,也需要谢安平这种亦正亦邪的酷吏,他身份高后台硬,脾气坏手段辣,谁的账也不买,也不怕得罪所谓的权臣,所以从某方面来说他能够真正做到大公无私,抓贪官杀奸佞毫不手软。至于他心中什么是公道公义,那又自有他的计较。也许在他看来,世人只分两种——看得顺眼和看不顺眼的。 到处作奸犯科害得他不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自然是看不顺眼的,所以要抓来狠狠收拾,但温澄海这种风头居然盖过了他,并且还跟他有些小过节的文质书生,自然也不可能是看得顺眼那一类的。 于是谢安平决定不吃姜参事谁也不得罪的这一套,沉着脸冷哼问道:“老姜你说,是爷帅还是姓温的帅?” 姜参事没料到他连这也要比,愣住了。 倒是元力机灵,立马接嘴:“当然是爷帅!爷最英俊最潇洒最风度翩翩!” “这个……”姜参事实在词穷,只好说:“侯爷和温大人各有千秋,不好相提并论。”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么,猫和狗能比吗?! 谢安平黑着一张脸,把头一扭:“错了!你们都说错了!” 姜参事自觉嘴笨认栽,元力却不甘心地皱起眉头,心想拍马屁也会错? “爷比他帅十万八千里!” 眼看就要到码头了,谢安平扔下这么句话赌气往回走:“随便派两个喽啰去接那条弱鸡,爷回卫府找娇娇!” 姜参事只好跟上去:“侯爷要找人的话应该去庆州,怎么回卫府?” 谢安平摸摸鼻子:“皇上不让爷三天两头就出京,庆州那边的人会送画像来让爷过目,再说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上次她不就是自己跑掉的?万一这回又是她使坏想逃,爷得把岳父岳母小舅子看牢了,干脆来个守株待兔。” 说来真奇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金吾卫都快把庆州那条河翻两次了,还是寻不到美娘。谢安平越想越来气,这女人明明答应给他生儿子的,现在儿子还没生她怎么又不见了?气人! 必须把她抓回来生儿子!而且要生一窝! 温澄海和美娘到码头的时候就刚好和谢安平错过,而且早有轿子等在那里,美娘下船就被扶上了轿,快得好多人连她的脸都没看清。 “看见了吗?温夫人长什么样?” “一晃就过去了,没看清。” “应该很漂亮吧?” “谁知道呢,反正我就光顾着看温大人了!” 美娘坐了船有些晕,轿子里坐着也被颠得晕乎乎的,正撑着头休息,听到轿子外头的人说话觉得好笑,便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只见密密麻麻的姑娘小姐,眼神带着倾慕,估计都是来一睹温澄海风采的。 “相公还挺招人喜欢的……”美娘笑着自言自语,放下了帘子。 “黄莺姐,我好像看到姑娘了。” 人群之中,樱桃拉着黄莺袖子如是说道。黄莺一惊:“哪里?!” 樱桃样子呆呆的:“刚刚过去了,你没看见吗?” 黄莺踮起脚伸长脖子望了望,只见围观人群散开,街上挤满了行人,哪儿还能分得出谁是谁。她问樱桃:“真的是姑娘?你没看错?” 樱桃不敢确定,迷迷糊糊地说:“大概可能应该……是吧?反正我觉得像。” “只是像吗?”黄莺一听很失望,摇头叹气,“八成是你看花眼了,小笨蛋。走吧,咱们该回府了。” “哦。”樱桃撅嘴跟上黄莺,还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渐行渐远的轿子,心想真的是很像啊。 话说谢安平回了卫府以后,径直去了后园的一个小院子,只见这里石墙高竖,墙头还装了铁栅栏,四周围了一圈卫兵,看守得严严实实,连只蚊子也飞不进去更飞不出来。门卫见到谢安平,开锁放他进去,然后又把门拉来关严实。 谢安平刚刚跨进院门,迎面飞来一团东西,他赶紧侧过身子,“暗器”就擦着鼻尖飞过,“砰”一下砸到身后的墙壁上,摔得粉碎。 “龟儿子!!!” 里面的人咆哮声巨大,谢安平揉揉耳朵,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走进去:“您老今天胃口不好?怎么又把饭菜扔了?” 霍青城被关在这里好几个月都要疯了,只见他一只脚腕上被套了铁环,行走只能拖着一条长铁链,长度刚好够他在屋子里活动,而且这铁不知道是什么铁,砸不烂掰不开,硬是把叱咤江湖的霍老大困在此地,真真应了那句话——龙游浅滩遭虾戏。 霍青城见到谢安平就一肚子火,指着他鼻子骂:“老子被你擒住算认栽!你要杀就杀,把老子关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谢安平斟杯茶递给气得手抖脚抖的霍老大,讨好道:“岳父大人消消气。” 霍青城把手一挥打翻茶盏:“滚!谁是你岳父!王八羔子!” 谢安平把碎片一点一点踢远,免得伤着暴躁的霍老大,笑道:“岳父大人您不能骂我龟儿子王八羔子什么的,都说女婿是半个儿子,您骂我不就是骂自个儿乌龟王八蛋?” “……” 霍青城一听气得直拔胡子,满脸大胡子都快拔光了。 谢安平又屁颠颠凑过去:“小婿今天去看望岳母了。” 霍青城本来还气得肝疼,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她和谦谦好吗?” “好着呢,谦谦又长高了。”谢安平无比纯良地点头,“小舅子说想爹爹。” “哎哟喂乖儿子!”霍青城又喜悦又难过地揉了揉胸口,叹道:“老子都快半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还认得出老子不。” 谢安平道:“只要一见您老这把大胡子,铁定认识!” 霍青城瞭他一眼,阴阳怪气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倒是放老子出去见他啊!” 谢安平嘴角抽抽,他算是知道美娘说话阴阳怪气是从哪儿学来的了,敢情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其实啊岳父大人,不是小婿不想放你出去,实在是不能。”谢安平忽然正经起来,“您也知道您犯的是什么罪,虽说不怎么关您的事,但您没管好手下总是事实,圣上正琢磨砍你的头呢。” “那就让他砍!总好过老子被你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迟早疯掉!” “别暴躁别暴躁,您不能死,您还要抱孙子不是?”谢安平几个月来算是摸清楚了霍老大的脾气,吃软不吃硬,他给岳父大人捋胸口,“其实这事也不是没转寰的余地,只要您再告诉我几个漕帮据点,我随便抄家伙去搜搜,抓两个人回来交差不就得了嘛。” 霍青城眯眼:“真的随便说几个就成?” 谢安平无比真诚点头:“嗯,您是江湖枭雄,漕帮生意又做那么大,通吃黑白两道,咱们好歹是官府,不能被你落了面子不是?我就去砸个场子做做样子,为咱们皇上找点颜面回来,皆大欢喜。” 其实砸场子是假,他就是怕霍老大派人把美娘藏起来了,想去那些狡兔窟里搜一搜,把媳妇儿找回来! 哪知霍老大不中计,慢条斯理地说:“成,你先把我闺女找回来,老子马上就给你说。” 谢安平脸色一下就变了,凶神恶煞的。 霍青城得意洋洋,没听过姜还是老的辣么! “哼!”谢安平生气拂袖而去,“反正爷捏着你,就不信她不回来!” 霍青城让谢安平吃了瘪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老子的闺女哪儿能便宜了你这混帐东西……啷哩个啷……” 不过大胡子其实也很担心:美娘到底去哪儿了? 温澄海回京之后才发现宅子已经搬了,皇上赏了他一栋新的府邸,是以前宅院的五六倍大,十分气派。他与美娘直接去了新宅邸,安顿一番就住下了。美娘原本还想着回到家能想起一些事情,可住进连温澄海都陌生的新府邸,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一门心思安胎要紧。而温澄海新官上任非常忙碌,早出晚归的,美娘有时候连他面也见不到,想问什么也问不到,总觉得有些寂寞。 这日,丫鬟小珍问美娘:“夫人,中秋节要到了,厨房的大娘托奴婢问您月饼要做什么口味?大人有没有什么忌口?” 中秋节?她好像操办过一回。美娘觉得脑海里有些事情在往外冒,便问小珍:“以前是怎么办的?” 小珍摇头:“奴婢不知。奴婢是新进府的。” “那下人里有知道的吗?”美娘又问。 小珍道:“好像没有,大伙儿都是这处宅子修好,才被宫里的人分配来伺候温大人的。夫人,不如您问问以前的家仆?” 美娘凝眉:“怎么都是新来的,好奇怪……算了,待会儿我写些东西你去买吧,家里人不多,相公也不喜欢铺张,简单一些好了。” 中秋可算是仅次过年的重要节日了,美娘虽然说要从简,但很多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而且美娘还打算把俞如眉接来过节,如果尤思仁要来的话也行,但最好不带王氏母子。不过话说回来她也让温澄海往家里传过话了,她有身子不方便回去,想请娘亲哥哥过来看她,但传去的讯儿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样,居然没动静?是不是大娘又在刁难作怪了? 美娘是这般猜的,心想如果实在不行,她就亲自回家一趟好了。而且她看见温澄海青色的披风很旧了还在用,便寻思着去买块好一点的料子给他做套新衣裳。摸着披风后领的那个米粒大小的刺字,是她当初绣上去的,美娘轻轻地笑:“这么久了还留着呢。” 说走就走,美娘给管家吩咐了两句,便坐上轿子离开了温府,小珍随行。 “夫人,咱们去哪儿卖料子?” 走出去后小珍问美娘,美娘反问:“哪里的料子比较好?” 小珍答:“锦绣庄。” 锦绣庄?美娘一听觉得很耳熟,便说:“我好像以前就爱在那里买布,就去那里罢。” 这厢美娘往锦绣庄去,那边谢安平鬼使神差的在街上游荡,心事重重。美娘就像一根针落进了茫茫人海之中,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唉——不管了!爷就算找到死也要找!” 谢安平捏紧拳头,一副壮志雄心的样子。他决定先去暗哨收消息,而这个专门负责搜集情报传递消息的地方,就是锦绣庄,一个卖绫罗绸缎的铺子。锦绣庄不是侯府的产业,而是金吾卫的,所以没几个人知道底细,京城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们爱上这里买东西,女人最大的特点是嘴碎爱八卦,于是金吾卫也借着这里能听到很多官员家里的秘密。比如哪个大人又去哪个大人家吃酒了啊,谁又给小妾买了新的首饰啊,价值几何……等等等等。 “小珍,这个花色怎么样?配不配相公?” 谢安平刚进锦绣庄的门,就看见在那里选布的美娘,她手里展开一匹浅绛色的缎子,正歪头问旁边丫鬟的意见,表情温柔极了。 出现幻觉了?谢安平使劲揉揉眼,再看,人还在那儿!还是那么漂亮!他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张开双臂就扑过去。 “娇娇!” ☆、71 71、红杏出墙听胎动 美娘眼角瞥见一道影子袭来,惊得扔了手里的缎匹,缩到小珍身后。 谢安平扑了个空,撞上柜台,他揉揉被磕疼的胳膊,努嘴道:“娇娇你躲什么躲啊?” 美娘吓得不轻,从小珍后面露出一双眼:“小珍他什么人?” 小珍看此人玉面丹唇穿着富贵,像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估计是那种好色之徒。她心想有温大人撑腰干嘛怕这种人,便上前一步挺起胸脯,质问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对温夫人如此无礼,还不快快赔礼道歉!” “嘿——你才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爷跟娇娇说话有你的份儿插嘴吗!”谢安平撸起袖子差点想揍人,但又怀疑自己听岔了,问小珍,“你刚才叫她什么……温夫人?” 小珍强撑着气势:“怕了吧!咱们夫人是吏部侍郎温大人之妻,识相的话你给夫人陪个不是,咱们既往不咎,不然告到官府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安平掏掏耳朵,呆愣呆愣的:“温……温澄海?” 小珍以为成功吓住了他,得意笑道:“正是。” “操!才几个月你他妈的就改嫁了?!” 谢安平火冒三丈,伸手从小珍身后拽出美娘,钳着她手腕劈头盖脸一通大吼:“爷还没死呢!你居然敢改嫁?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爷告诉你,就算爷死了你也不准改嫁!你是爷的人,你要为爷守节!” 美娘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谢安平就发憷,听他大吼小叫的,她眼泪哗哗就冒出来了,心想这谁啊?看着斯斯文文的样子,其实凶死了! “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美娘双目含泪又惊又怕,回头喊小珍,“小珍快救我——” 小珍扑上来对谢安平又拉又扯:“放开我们夫人!你这坏蛋!救命啊——光天化日有人欺负孕妇啊——” 小珍还算机灵,拉不开谢安平就大喊救命,她这一嚎成功把众人都引了过来,大伙儿围在锦绣庄门口对着谢安平指指点点。 “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对着孕妇动手动脚,真是世风日下!” “人不可貌相,衣冠禽兽!” “嘘——你们认识他是谁吗?金吾卫的小侯爷!说他坏话你几个不想活了!” “……” 锦绣庄的掌柜实则是金吾卫的眼线,见势不妙赶紧招呼下人关铺子,顺道赶走围观的人:“走吧走吧,今天小店有事不做生意了,诸位明天再来啊。” 百姓们的窃窃私语钻进谢安平耳朵里,多数是在骂他。他别的都没在意,只是垂下眼帘往底下一看,顿时心里凉飕凉飕的。 瞧这凸出来的肚子,应该是怀孕了吧? 总不可能是吃撑了胀圆的么! 谢安平颤巍巍把手伸过去想摸一摸:“你……” 美娘赶紧护住肚子,后退两步犹如避开蛇蝎猛兽:“你别过来!” 瞧她紧张保护腹中孩子的模样,谢安平差点就哭出来了,他一抬头双眼通红,指着美娘鼻尖难以置信:“你不仅改嫁,居然还给别人生儿子!” 难怪他找不到她,敢情是躲起来跟别人卿卿我我去了! “尤美娘!你红杏出墙!” 谢安平气得嘴唇嗫嚅 ,自觉头顶上的绿帽子这辈子也摘不掉了。他恨不得掐死美娘算了,可见她怯怯站在对面又怎么也挪不动脚步,只能像个娘们一样痛斥负心人的无情无义。 这样做很不爷们,但谢安平能怎么样呢?他又舍不得动美娘一根手指头! 美娘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一怔:“你怎么晓得我名字?我好像不认识你……” 谢安平抬起手背揉揉眼眶,抬眉冷笑:“少跟爷玩这一套,这都是爷玩儿剩下的!你装什么蒜,你不认识爷?哼!你跟爷都不知睡过多少回了!爷不仅晓得你名字,连你身上哪里有痣都一清二楚……” 啪! 美娘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干脆扬手给了他一耳光,怒叱道:“满嘴污言秽语,下流!本来我刚才还有迟疑,但现在我确信不认识你这种人!” 谢安平脸颊赤痛,他抬起黑沉沉的眼瞪着美娘,咬牙启齿道:“行,你不认识爷没关系,爷会让你慢慢、想、起、来!” 美娘拉着小珍正想逃,却不料谢安平抢先堵住门口,招呼布庄里的伙计——其实都是侍卫,关上门。他顺手从柜台底下摸出一把刀,打横抱起美娘就去了后院。小珍被反绑双手塞住了嘴,伙计让她坐在柜台背后。 伙计胆战心惊地问掌柜:“侯爷该不会闹出人命吧?他把刀都拿进去了……” 谢安平有个诨名叫“出刀见血一封侯”,说的就是小侯爷平时不轻易拔刀,可一旦动了兵器,那就是来真的,非得见了血光才罢手。 掌柜也怕,这明显是小两口吵嘴闹架,动什么刀嘛!他道:“你去卫府把老姜叫来,也只有他能劝侯爷两句,我去后头瞅瞅。” 美娘在谢安平怀里一路挣扎,对他又捶又打。谢安平纹丝不动,抱着她大步往前走,沉眉威胁:“你再闹爷就把你扔下去,让你肚子里那货摔出来!” 这种狠话果然有效,美娘害怕这煞星来真的,立即安分下来,双手紧紧捂住肚子。她死死咬住唇,愤怒抬头看见这厮的下颔,只见阴影交错之下,他的轮廓竟然透着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美娘微怔,眨眼功夫,谢安平已经走进阁楼把她放下。美娘回过神来,惊恐道:“你想干什么?!” 谢安平缓缓抽出刀,刀尖指着她:“爷要挖你的心出来看是不是黑的!” 美娘闻言吓得转身就跑,但不等她跑到门边,谢安平已经抓住了她拖到床上,按住她手脚脱她衣裳。美娘使劲挣扎,谢安平没耐性跟她好好说,干脆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够了!再动割断你喉咙!” 冷冰冰的刀锋挨着脖颈,美娘僵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眼睁睁看这厮扯开她的衣襟,然后拉下肚兜。 美娘羞愤交加,磨牙道:“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这般行事,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都不认爷,爷不做人也罢。” 谢安平低头朝美娘右乳旁边看去,在她腋下两三寸的地方有块很小的胎记,粉红色的梅花形状,他相信除了俞如眉就他知道,人的相貌可以相似性格可以模仿,但隐秘胎记总不能也一样吧?她刚才就说不认识他,那表情真切得可不像装的,谢安平是气疯了不假,但还没失去脑子,他就想验一验这个美娘是不是真的。 看见一模一样的胎记,谢安平还拿手去摸了摸,确信没有掉色,他顿时怒捶床板:“你还跟爷装疯卖傻!你敢说你不是尤美娘!” 美娘被他看了又摸都要羞死了:“我什么时候说自己不是尤美娘了?!我是尤美娘不假,但我就是不认识你!” “你当爷三岁小孩儿呢?你骗谁啊,你记得自己却不记得爷?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我说你聪明点儿行不?被爷用烂的招数还捡来再用,你要报复爷也换个新招!” 谢安平觉得美娘可能是在气当初自己装傻骗她,所以要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她那小心眼的记仇性子,肯定不会轻易原谅他的,她就喜欢折磨他! 想到此处他仿佛觉得好受一些了,她跟他闹别扭就证明她还是喜欢他的对不对?所以她才会专门上布庄来“偶遇”他,应该是为了试一试他的真心,还有啊,她的肚子说不定也是假的!为的就是气他! “娇娇,”转瞬谢安平嬉皮笑脸,低下头去亲吻美娘胸口,哀求道:“别跟爷怄气了行吗?爷什么都依你,你既然回来了就跟爷好好过日子,嗯?” 说着说着,他准备伸手把假肚子拿出来,好好跟美娘亲热一下,哪知一剥开衣裳完全傻眼了。 她隆起的小腹光滑圆润,不是布包袱,她确实怀孕了,货真价实。 美娘自觉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赤身露体太荒谬了,她慌乱搂起衣服要遮挡,却被谢安平一把甩开手。 他是彻底绝望了,眼含泪花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你真的跟了别的男人……” 美娘觉得他完全是个疯子,不可理喻:“早说了我有相公的!” 温澄海。谢安平心里把这个名字碾碎了千万遍,他顿时失去了理智,拿过刀嘶吼:“不准喊他相公!” 谢安平忽然把刀对准美娘的肚子,眼底赤红表情狰狞:“不准你给其他男人生儿子……” 美娘看他的样子似乎打算要剖开她的肚子,她咬住唇一手捂紧肚子,一手胡乱打他,骂人都带上了哭腔:“你这个疯子!疯子!” 谢安平果然是疯魔了一般,低着头死死瞪住她肚子,执拗地伸手去拉扯她的手腕,眼睛都快滴出血来了。 就在这时,美娘肚子里的小家伙忽然动了,刚好让谢安平摸到。 他一下愣住了。 小家伙又动了动,仿佛还很有劲,在里面活动筋骨似的。美娘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捂着胸大口喘气,而谢安平兀自摸得起劲。 “他他他……他会动?” 半晌,谢安平把刀扔了,惊诧地问美娘。美娘惊魂未定地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安平越摸越好奇:“他每天都踢你吗?疼不疼?” 美娘摇摇头,吞咽一下:“才刚会动……不疼的……” 谢安平的模样就像小孩子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摸着美娘肚子问东问西,甚至还弯腰把耳朵贴在她肚皮上听动静。 美娘哭笑不得,倒是没刚才那么怕了,她稳下心神,小手摸到身边的瓷枕,顿时计上心来。趁谢安平不注意,美娘抓起来就狠狠往他头上砸去,直把他打得捂住头摔下床去。美娘立刻跳下床就跑,打开门钻出去正好撞上一人,她连是谁也没看清,搡开来人忙不迭奔远了。 姜参事一来就遇见美娘逃跑,正在纳闷又听谢安平在房里发出呻-吟,他急急忙忙进门一看,惊见他手捂额头慢悠悠爬起来,脚步趔趄。 “侯爷您怎样了?” 姜参事要扶谢安平,谢安平摆摆手,抬眼朝着美娘逃走的方向一看,咬牙道:“还说不记得爷,连砸人的方法都一模一样……嘶!怎么下手还是那么重……” 姜参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爷,卑职刚才看见的人应该是……” “就是她!”谢安平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些许不甘,“她回来了,还把爷的心肝脾肺都要气炸了!” 姜参事终于松了一口气:“回来了就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侯爷这下可以安心了。” “哼,安心个屁!她就是专门来折腾爷的!”谢安平弯腰捡起刀,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老姜,回卫府给爷调五百精卫。” “侯爷是准备做什么?” 谢安平收刀入鞘,冷哼道:“爷要去掀了温澄海的窝,把媳妇儿抢回来!” ☆、72 72、明抢暗夺抓逃妾 美娘逃出来之后,在柜台后面发现小珍,解开小丫鬟身上的绳子,拉着她就往外跑。店里的伙计不敢阻拦,眼巴巴地看她们跑远。没一会儿谢安平就从后面一撩帘子走了出来,手掌捂头满脸阴沉。 “往哪儿跑了?” 伙计指了方向,谢安平不慌不忙把刀别在腰间,优哉游哉走出去:“看你跑不跑得出爷的手掌心。” 美娘和小珍回到府中,温澄海刚刚到家不久,美娘见到他就扑过去。 “相公!” 温澄海一见她惊魂未定鬓髻散乱的模样,大惊失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美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个疯子……追、追我!” 她吓得不轻,还是小珍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温澄海一听明了,这是遇上谢安平了。他凝眉须臾,忽然低头问美娘:“你认识这人吗?” 美娘矢口否认:“我怎么会认识这种疯子!他会不会追到家里来?相公你帮我赶走他!” 温澄海把她的鬓发拨到耳朵,轻声问:“不跟他回去吗?” 美娘没听懂似的:“跟谁回去?相公你要让我去哪儿?” 温澄海没有回答,而是微微一笑:“你先回房休息,这里交给我罢。” 其实他自从回京就有心理准备,他曾无数次设想过美娘若是和谢安平重逢,他俩会怎么样?自己又会怎么样?也许是时候放手了……不过亲耳听见她选择了自己,他心满意足,也坚定地选择了捍卫到底。 金吾卫的五百精卫很快就包围了温府,把偌大宅子围得水泄不通,然后谢安平徐徐从队伍中间穿过,来到温府大门口,站定伫足。 只见温府大门紧闭,里头也静悄悄的,就像没人住的荒宅。姜参事道:“侯爷,卑职去叫门。” 谢安平一掌拦住他:“你敲门他也不会开,摆明了不待见爷么。” “那……”姜参事不知如何是好了,心想小侯爷要干嘛? 谢安平眼睨前方,带着一股子蔑视:“打仗之前要叫叫阵,元力你出来。” 小跟班元力从后面凑上来,点头哈腰:“侯爷有何吩咐?” 谢安平一指两扇紧关的大门:“把姓温的给爷骂出来,骂难听点,最好把他家祖坟都气得冒烟。” 元力从小在菜市场长大,市场里卖菜的婆婆和杀鱼的大妈都是他的榜样,那牙尖嘴利恐怕长街上的王泼妇都要甘拜下风。 元力得了命令清清嗓子,站在门前双手叉腰,鼓气大喊:“温大人!快出来迎接咱们侯爷!” 谢安平上前踹了元力屁股一脚:“你他妈的请客吃饭呢!跟这弱鸡客气干嘛?给爷狠狠骂,骂不好爷抽你!” 元力委屈地揉揉屁股:“侯爷,温大人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小的有几个脑袋得罪他?” “爷给你撑腰怕什么!”谢安平狠狠剜了元力一眼,“窝囊废!这种小事还要爷亲自出马!”说罢他上前一步昂起头,扯开嗓子就嚎了。 “姓温的弱鸡,你他妈给爷滚出来!男人大丈夫躲着算个鸟,有本事出来跟爷大战三百回合!乌龟王八蛋才缩在壳里不敢出来,爷看你比龟孙子还不如,干脆滚回家吃奶去吧——” 谢安平骂着骂着,回头小声问元力:“是这么骂没错吧?” 元力只晓得傻傻点头。侯爷您才是卖菜大妈的关门弟子对吧?对吧! 姜参事神情窘迫地咳了咳,望天哀叹。这货不是小侯爷,是混混流氓啊…… 骂了一会儿温府没动静,谢安平却骂得口干舌燥,他招手让元力递了杯茶来润喉,然后冲着宅子喊道:“姓温的你有本事当一辈子缩头乌龟!爷放火烧死你!” 他扔了杯子招招手,马上就有卫府的弓箭手拉弓对准温宅,箭头绑了浸了火油的布条,旁边的人手举火把随时准备点火。 就在这时,温府的大门缓缓开了,随后众多的仆人丫鬟从里面跑出来,温澄海一身竹青长衫站在门槛里,冷冷看着谢安平。 等到下人都安全撤离,温澄海才开口,声音不疾不徐:“侯爷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虽是文质书生可气魄竟然不输给煞星谢安平。 谢安平的手握紧了刀柄:“把人交出来!” 温澄海面无波澜,眉梢似乎带着一丝轻蔑:“我府中的人为什么要交给你?” “操!还跟爷打官腔!”谢安平暴躁了就要讲粗话,“你把爷的媳妇儿藏起来了!姓温的你什么居心,爷的女人是你能觊觎的吗!快把美娘还来,不然爷把你大卸八块!” 温澄海勾勾唇:“侯爷说笑了,本官这里并没有侯府的人,里面住的是在下内子。”他刻意咬重了“内子”两个字。 谢安平一听果然炸毛:“放你的狗屁!她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内子外子了,她是爷的女人!” “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温澄海冷静自若的模样跟谢安平大相径庭,他扬眉含着志在必得的笑意,“侯爷何时娶过妻,本官怎么不知?” 谢安平咬牙:“就算不是正妻又怎么样,爷八抬大轿迎她过门的!” 温澄海嗤道:“众所周知,侯爷爱妾在两年前已经不幸亡故,敢问侯爷什么时候又娶一人?” “这……”这种文绉绉的交锋谢安平明显不是温澄海的对手,他一时语噎,不过顿了顿又反过来质问,“你又凭什么说她是你家的?爷也不知道你娶过媳妇儿!” 温澄海早想好了说辞:“本官与内子是在并州成的亲,不及邀请侯爷饮一杯薄酒,请见谅。” 谢安平脸都气歪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冲进去:“去你妈的!等爷找到娇娇再出来揍你!” 温澄海并不着急拦他,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玉印,摆到大门中央。 姜参事一见脸色大变,赶紧拽住谢安平:“侯爷去不得!” 原来这方玉印是当今天子赏赐给温澄海的,上刻“晋之铮骨”四个字,一来赞他有铁骨铮铮有气节,二来喻他为国家的肱骨之臣,是国之栋梁。要知道这方印的意义跟尚方宝剑差不多,见印如见圣上,众人这时是该跪下磕头大呼万岁的。 谢安平若此时视而不见冲上去,那罪名可就大了,这不是简单地殴打朝廷命官,而是藐视皇上没把一国之君放在眼里! “别拉着爷!爷今天非灭了这弱鸡不可!” 谢安平又蹦又跳,姜参事和元力死命把他按住,苦口婆心劝道:“爷您就这样去不是落人话柄么?他就专门下了个套等您钻进去!侯爷忍住忍住,咱们下来再想办法……” “老子不忍!爷的媳妇儿都被他抢了,再忍就是孬种!” 温澄海在门槛里面看见谢安平跳脚猴急的样子,轻轻勾起嘴唇:“侯爷是查案的,想必知道凡事讲个证据,不能轻易定人的罪。你说本官私藏了什么人,就请拿出真凭实据来,不然本官恕不奉陪!内子身怀六甲,实在经不起侯爷这么大阵仗的闹腾,您请回,慢走不送。” 他说完潇洒挥袖转身,背影磊落,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冲谢安平微微一笑:“你要硬闯也可以,踏着我的尸首进来!” “姓温的你当爷不敢?大不了爷跟你同归于尽!” 谢安平在背后暴跳如雷,四五个强壮的侍卫一齐扑上来才把按住,但他在人堆底下还骂骂咧咧的,那口气就像吃了炮仗一样。 姜参事没辙,干脆让人拿绳子来把谢安平先五花大绑塞住嘴,然后冲着侍卫们一招手:“先回卫府。” 都说一堆混蛋里面一定要有个靠谱的人,才不至于让这个队伍出岔子。好在姜参事就是这么个靠谱的人,他看着被两名侍卫扛起来的谢安平,无视小侯爷杀人的眼刀子,而是平静说道:“武将杀人用刀,文臣杀人用笔,侯爷,您今天差点就中了温大人的计。” 谢安平“呜呜呜”地叫,嘴巴被塞住了说不出话来。 元力迟疑地拿开塞嘴的帕子,谢安平噼里啪啦的脏话就飙了出来:“我-操-你们一群兔崽子都反了不是!放爷下来,爷要去宰了姓温的!” 姜参事摇摇头,又动手把嘴给他塞上:“侯爷你听我说,你今天要是踩着玉印进了温府,无论伤没伤着温大人,他都可以参你一本,告你藐视圣恩。对于皇上来说此事其实微不足道,但若是涉及皇家的威严和面子,恐怕圣上想息事宁人也不容易了。皇上之所以器重温大人,一方面是为了瓜分世族大家的权力,一方面也是要笼络寒门子弟,所以温大人就成了一棵招风的树,很多人可能都看他不顺眼,但谁也不敢动他,因为动他就是跟皇上过不去。侯爷你以前揍谁都没关系,大不了被罚俸禄,但你今天要是动了温大人,恐怕就真的不妙了,更甚,你要是杀了他,皇上一定会让你偿命。” 谢安平满脸不在乎,嘴里嗷嗷仿佛在说“偿命就偿命”,姜参事无奈道:“但是侯爷你想一想,你若死了尤姑娘怎么办呢?谁来照顾她?” 果然美娘是谢安平的软肋,一提到她他的理智就回来了,眼睛里的火气也渐渐小了下来。姜参事见状再接再厉:“侯爷,对付文臣不能用武将的法子,明抢吃亏,不如……暗夺。” 谢安平双目一亮。 这夜三更,在小妾床上睡得正香的京兆尹大人忽然被人提着领子抓起来,这胖老头子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双手抱头不敢睁眼。 “好汉饶命!我的钱全部在床底下的匣子里!您要多少尽管拿,饶命啊英雄——” “爷要你的钱干什么,把眼睛睁开!” 京兆尹大人觑开一条眼缝,看清来人先是松了一口气,立刻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哎呀原来是小侯爷,稀客稀客……您这会儿来是?” 跟他一起梦周公么? 谢安平扔开他,冷冷吐出两个字:“报官。” “啊?”京兆尹吃惊望天,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哎哟喂痛死了!居然不是做梦! 胖老头小心翼翼问道:“小侯爷您说……报官?哈哈您真会说笑,下官的案子都还要拜托您拿主意呢……” “少废话!爷就是来你这儿报官,你受不受理?!”谢安平没耐心,狠狠一砸墙壁,墙上顿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凹窝。 京兆尹擦擦脑门的冷汗:“可是天还没亮,师爷也不在……” 谢安平眯眼:“不在?是不是在你床底下?嗯?”死胖子大贪官,竟敢推三阻四! 京兆尹赶紧改口:“不在也没关系!下官可以受理!” “那你听好了,”谢安平终于满意了,慢悠悠道:“爷的小妾跑了,爷要你想法子把逃妾抓回来,悄悄地抓回来。” ☆、73 73、绑美娘母女相见 谢安平出京了。 据说是北边出了什么大案,皇上派小侯爷捉拿要犯去了。金吾卫离京的时候好大阵仗,百姓们都见到这位混世魔王穿着那身绣獬豸的官服招摇过市,领着侍卫骑着骏马横穿长街,哒哒马蹄踏起一阵旋风。 美娘在家躲了小半月,一直提心吊胆害怕谢安平找上门来,那日她躲在后院都听见了激烈的动静,似乎差点打起来。虽然最后温澄海摆平了此事,但美娘心神恍惚半晌缓不过劲来,连着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梦里面的景色走马观花地变幻,无论她到哪里都能遇见谢安平狰狞着一张笑脸。一会儿在尼姑庵里上香,他从佛龛背后走出来;一会儿在阁楼绣花,他又从窗户外翻进来;甚至她躲进马厩,他都能从料草堆里钻出来吓她一跳。 美娘在梦中光顾着逃了,醒来之后满头大汗,心跳飞快差点从喉咙眼儿迸出来,就像大病过后虚脱了一样。她总是半夜惊醒,而温澄海又在隔壁房睡,害怕也找不到人倾诉,只得睁眼等到天亮。 这样心神恍惚地过了几天以后,美娘忽然从小珍口中晓得谢安平出京了,她好似心里面悬着的巨石顿时落了地,不知不觉松了口气。美娘一直想回家探望父母,就是碍于谢安平的骚扰才不敢出门,这时知道他不在立即有了种可以趁机行事的感觉,于是打算回王家一趟。 其实她打算给温澄海知会一声的,但一来温澄海上朝还未归家,二来他新入吏部公务繁忙,美娘也不是很愿意打扰他。于是她只是给管家打了个招呼,便坐上轿子走了,小珍随行。 温府离王家不算很近,美娘又归心似箭,只吩咐轿夫寻最快的路走。于是轿夫们抄小路进了一条偏僻小巷,前后都没有行人。 在巷子里,美娘被人劫走了。 歹徒们穿着清一色的靛蓝衣服,脸上蒙着布,单独走在街上并不引人注目,但聚到一起就令人生疑了。他们堵住轿子,三两下收拾了轿夫——用很快的招式把轿夫绑起来塞住嘴扔到一旁,动作倒是很娴熟,然后又用同样的方法擒住了小珍,不过显得比较温柔一些。 美娘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人从轿子里拉了下来,不过说是拉更像是扶,这群绑匪看她是个孕妇似乎也很小心,害怕弄出一尸两命。之后她被蒙上眼拴住手腕,送进了另一顶轿子,抬起来就朝另外的方向走了。 坐了轿子又换马车,美娘看不见外面的天色也不知道所去何方,只能暗暗在心里计算着时间。马车缓缓走了大概有半天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美娘猜测此处是郊野,因为她闻到雨后泥土散发出来的新鲜味道,还夹杂了青草杂树的气息。 她没来由忽然紧张起来。 其实刚才一路过来她也是害怕的,可她猜测绑匪们应该不会伤害她。因为他们对她还算客气有礼,并没有很粗蛮地拉扯咒骂,他们总是默默地做该做的事,鲜少开口。不,应该说是基本不开口,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而且美娘也留心到马车走得很慢,城里坐轿子出城坐马车,既然走的是城外山路,那按理说是十分颠簸的,可她坐在车上却几乎感觉不到路上有磕绊,也许是前面的人提前清理过了。从这几方面看出绑匪的本意只是绑走她,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至于绑她来做甚么,只有见到幕后主使才知道了。 美娘下了车被搀扶着走了一截,然后进屋坐下。椅子上放了软垫,她坐下后手腕上一送,绳子解下来了,然后她赶紧伸手把蒙眼布拽了下来。 “又是你。” 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眶,美娘抬眸看了对面那个斯文俊秀的男人一眼,没好气吐出一句不惊不喜的话。 谢安平沉着脸没说话,一双风流眼又盯着她隆起的肚子看。 美娘吓得双手捂腹:“你想干什么?!” 谢安平抿抿嘴,很不情愿地说:“生下来,送人。” “什么?” 美娘闹不明白了。这疯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安平带着半分气愤半分拈酸吃醋的口气:“爷最多让你把肚子里那货生出来,但你要是想养他,哼,没门!生下来就送走,不许留着碍爷的眼,要是以后敢出现在爷的面前,爷可就没现在这么好心留他一命了。” 美娘觉得他不可理喻:“你凭什么不让我养孩子?!” 谢安平理直气壮:“不是爷的孩儿就不许你养!你只能跟爷生孩儿,给爷养儿子!” …… 这厮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讲理国吗! 美娘扶额,根本没耐心跟他好好说话,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不是我相公二不是我父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任你摆布?你说生就生说养就养?做梦吧你!” 谢安平一听她否认俩人的关系,气得握拳砸桌子:“爷才是你男人!不许你叫别人相公!” 美娘豁出去了也不怕他,昂着头故意跟他作对:“我就要喊他相公!相公相公相公——” 谢安平咬牙瞪眼,面红耳赤呼呼喘气,明显被气得不行。 美娘得意洋洋,眯眼瞅他,心想干脆气死这疯子一了百了。 就在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只见从这宅子后堂走出来一个人,急迫喊道:“美娘!” 美娘循声望去,惊喜地站了起来:“娘!” ☆、74   74、贼捉贼死性不改   美娘闻言一惊,想跑却已经晚了,谢安平扑上来压住她,只是转眼功夫就把她手脚箍得严严实实,拢入怀中。   美娘背倚在他的怀里,挣扎无果:“你放开!”   谢安平在她粉颈深深闻了一口:“就不放,爷要跟你睡觉。”   说完他把嘴凑上来在美娘颈窝处亲吻。美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边挣扎一边威胁:“你要是敢硬来,信不信我一头撞死在这里?!”   “有本事你就撞,在爷手底下撞死了也能把你从阎王那里捞回来。”   谢安平满不在乎,把手伸进她衣襟里摸住软雪,捏了捏问:“你肚子大了这里也大,这是什么道理?”   ……   美娘低头想去咬他手背,可惜咬不到,气得满脸通红:“你管我什么道理!把手拿开!”   “不,爷以前都是摸着这儿睡觉的。”谢安平摸来摸去过足了瘾,挨着她蹭了蹭,惬意地说道:“娇娇睡吧。”   咦?就只是这样?   美娘微怔,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干别的?”   谢安平眼睛也不睁地哼哼:“爷说睡觉就是睡觉,爷要想干别的才不会拐弯抹角,你怎么连这也忘了。”他委屈地瘪瘪嘴,轻轻把手搭在美娘肚子上,“你肚子里这货要是没了肯定会恨死爷的,爷等他出来再收拾你,你就等着半个月不下床罢,哼。”   他说前半句话的时候美娘还觉得这厮良心未泯,但等他说完后半句,美娘彻底觉得这疯子没救了!   只是激怒他是万万没有好处,美娘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很识时务地沉默下来,等待谢安平睡着,确保他不会伤害自己。眼下什么都不重要,保护腹中孩儿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个姿势实在让人难受,美娘尝试着翻身,却被他强健的大腿压住翻不过去,无奈下她只好推推谢安平:“喂,你醒醒,我不舒服。”   谢安平揉了揉眼睛,半撑起身子:“哪里不舒服?”   “这个姿势不行,腰酸。”   美娘换了个睡姿,又把被褥拉来垫在腰的两侧,谢安平帮着她,一边伺候一边抱怨:“怀孕怎么那么麻烦……”   美娘噙着冷笑:“嫌麻烦你可以把我撵走,求之不得。”   谢安平厚脸皮地嘿嘿笑道:“爷才舍不得呢。”他任劳任怨地安顿好她,小心翼翼地问,“这样舒服了吗?”   这厮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疯子!   美娘努努嘴,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自个儿闭眼睡了。谢安平蜷缩在一旁,只要看着她在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这厢谢安平用尽手段抢得美人归,那厢温澄海回家得知美娘被人劫走,惊出一身冷汗,他想都不想便上卫府要人,却被告知谢安平已然离京数日,要三五个月才回来。温澄海明知其中有猫腻也无可奈何,卫府和侯府定是搜不出人来的,他又苦无证据状告谢安平,只好去京兆府报官请府尹大人帮忙。京兆府尹那胖老头倒是一本正经受理了案子,也派出了衙役全城搜寻,不过肯定劳而无果就是了。   见过贼喊捉贼的么?人是京兆府的衙役绑的,除非胖老头不想活了才会把自己供出来!   寻寻觅觅半月有余,温澄海急得满嘴起泡,依然没有美娘的半分消息,眼看着形容迅速消瘦下去。与此同时,美娘也想逃出谢安平的控制,可一来她有孕在身行动不便,二来此处看守比大牢还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三来俞如眉与她同住,她断不可能抛下亲娘独自逃跑,是故美娘只好暂时委身在此,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天庄子里的大夫给美娘问过平安脉以后,谢安平和他出去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便兴冲冲跑回来,抱着她要回房。   美娘皱着眉头:“你干什么?”   谢安平眉开眼笑,故意卖关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回到房间他反脚带上门,把美娘放在床上就去解她衣裳,看样子打算跟她亲热。   美娘慌乱地捂住自己:“你疯了吗?我有身孕不能这样!”   谢安平拿牙齿咬开罗带,头也不抬地说:“你少骗爷,刚才大夫说了你胎气稳固可以行房,只要爷轻一点就成。”   美娘腾出手扇他:“不行!万一伤着孩子怎么办!”   “都说了爷会轻一点的嘛。”谢安平厚颜无耻地笑,“就算真的伤了他,爷再赔你一个就是了。”   美娘被他气得半死。这些日子他规规矩矩的还以为不会有事,哪知才几天他就暴露本性了,衣冠禽兽!   美娘力气拼不过他就只好咬,但谢安平的反应就仿佛是被蚊子叮似的,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他把美娘剥干净,从头到脚摸了个遍,就像得到了一件心*的玩具,他还在她耳畔欠揍地吹气。   “你跑啊跑啊,看你跑不跑得出爷的手掌心。”   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像寺庙里常用的香料,是舒神安心的。美娘见他双臂撑在自己头顶上方,虽然没有压着她肚子,但脸上的笑容十分淫-邪,忽然就想起了一点不愉快的往事。   啪——   美娘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谢安平脸颊:“你在尼姑庵迷-奸我!”   终于记起来了,那次她躲进尼姑庵里避开这厮,不料却钻进了他设好的圈套。她吃了一杯掺了迷-药的香茶,然后就被他强占了身子……事后她也想过寻死,可是这霸王就拿她娘她哥来威胁她!   “死混蛋!你怎么还是死性不改!”   美娘气得发疯,连跟他同归于尽的心思都有了,谁知谢安平挨了打不怒反笑。   “哎呀娇娇你想起来啦!”   美娘美目怒瞪,谢安平赶紧哄她:“别气别气,这样对身子不好,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这货着想啊。”   美娘咬牙:“谁气我的?谁气我的!你还要不要脸了!”   谢安平赶紧给她捋胸口顺气,解释道:“娇娇你听爷说,是大夫要爷这样做的。他说你生病了气血阻塞,以至于忘记了很多事,要爷想法子刺激你回想以前的事儿,最好就是把曾经记忆最深的再重演一回,这样没准儿你就能想起来。其实爷心里也没底,只是觉着你一直想不起来也不是个事儿,况且爷琢磨尼姑庵那次你应该印象深刻,所以……”   他越解释美娘越来气,两把挠上去:“你让我记起这些恶心事干什么!我宁愿一辈子想不起来!”   谢安平委屈地揉揉脸颊:“爷还特意燃了庙里用的檀香……你为什么不愿意想起来?”   美娘觉得在对牛弹琴:“本来不开心的事你硬要我想起来,这就等于是我再被你迷-奸了一次,换你你愿意吗?!”   谢安平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愿意啊,你奸爷多少次都愿意。”   ……   死了算了!   美娘抓起枕头打他脑袋:“滚出去滚出去——臭混蛋!我不想看见你!”   谢安平被打下床,摆着手连连安抚:“好好好,这就出去,你别气嘛,激动了对身体不好,小心孩子保不住啊。”   美娘扶着肚子大骂:“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儿子好着呢,不许你咒他!快滚!”   “噗通”一块瓷枕砸来,谢安平赶紧跳出房门,讪讪地跺脚,脚背差点就被打肿了。美娘随后下床把房门“砰”一声关紧,门板差点打在他脸上。   谢安平撅着嘴摸了摸鼻子,咕哝道:“其实也有很多开心的事……”   也不知是不是被谢安平吓狠了,或者以毒攻毒的疗法确实有效,美娘自打那日开始便逐渐想起以前的些许事情,偶尔询问黄莺,大多也能对的上号。不过只是她能想起来的,多数都是谢安平“作奸犯科”的事罢了。所以谢安平经常莫名其妙就被她挠破了脸,顶着一张抓痕遍布的俊颜进宫面圣,被皇上好一阵嘲笑。   俞如眉经常宽慰美娘:“你怀着身子就别跟小侯爷置气了,否则当心临盆的时候不好生,现在你就多吃东西多睡觉,少想乱七八糟的。”   美娘跟谁过不去也不会跟肚子里的小家伙过不去,所以还算听俞如眉的劝,全心全意地养胎,也渐渐不再寻思要逃出去了,连对温澄海也不如从前那般挂念。毕竟想起了过去,她也就明白了温澄海不过是令自己情窦初开的那个男人而已,仅此而已。   其实此时此刻她已经猜到腹中孩儿是谁的骨血,只是还不想说出来。   就喜欢看那混蛋吃醋憋屈的样子,明明气得想杀人还要装大度装不在乎,看他强颜欢笑隐忍不发,暗地里却挠墙抓狂的样子就痛快。   “喂,来给我捶捶腿。”   这日谢安平才从京城回到庄子,已经是黄昏了,美娘坐在花厅里把脚翘在矮凳上,看他进门就招招手:“回来得正好,腿酸。”   谢安平解下佩刀,蹲在她身边捏起拳头轻轻捶打:“重不重?”   “还行。”美娘眯起眼觑他,见他鼻尖还挂着汗珠,不禁心里一暖,拿出手绢给他擦汗,“今儿挺晚的,你没走崇阳门?”   “走了,但后来蹄掌坏了,马跑不快。”谢安平起先没在意,说出口才发现露了馅儿,他欲盖弥彰,“谁说咱们在崇阳山!”   离开京城可以走东南西北四道城门,这处庄子在崇阳山,上山的话必走东边的崇阳门。谢安平自觉这里十分隐蔽,为了避开外人搜寻他特意把美娘藏在此处,连带俞如眉和黄莺也是蒙了眼送来的,就怕她们知晓了这里引人来救。没想到还是被美娘套出话来。   美娘拿指尖戳他眉心:“少唬我了,你每天四更才出门,若不是住在崇阳山,你怎么赶得及上朝?就算惊雷日行千里也不可能,除非用飞的。”   谢安平有些挫败,搓着袖子自言自语:“糟糕,此地不宜久留……”   美娘有些小得意,抿笑着拧他手背一把,故意板起脸:“你想把我挪过去挪过来的折腾死吗?!快扶我回房休息,等会儿我要吃宵夜!”   “哦。”谢安平闷闷不乐地送美娘回房,然后自个儿去花园里蹲着生闷气。   美娘等他离开,坐下捧着小腹对孩子说话:“你说他傻不傻?你可千万别像他那么笨!咱们就不告诉他实话,我就喜欢看他急得抓耳挠腮的丑样……”   这夜下雨了,秋夜惊雷响彻天地,很快噼里啪啦的雨滴就落在了金黄的梧桐叶上。   美娘忽然醒了,因为窗户被风吹开,两扇木窗摇曳咯吱,吵得人睡不着。   “黄莺你关下窗,黄莺?”   自从上回被谢安平吓到,她就不许他陪睡,所以都是黄莺睡在榻上,可是喊了几声没人答应。美娘以为黄莺睡熟了,于是自己起身穿鞋去关门。   与此同时庄子外来了一列卫府精兵,为首的是姜参事,他敲开门直接跨进屋子,正好见到谢安平披着衣裳走出来。   不等谢安平开口询问,姜参事便道:“王文渊逃狱了!” ☆、75   王文渊平素在大牢沉默寡言,从不滋事吵闹,这种表现让狱卒对他没有太过在意,所以他才能在蛰伏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寻到破绽杀死狱卒,逃出生天。   而金吾卫之所以只是羁押王文渊,一是等待刑部给他定罪,看是处死还是流放,二是当时的南舵主陈英杰在混战当中身亡,而被他侵吞的官粮银钱却没有找到,朝廷中和他勾结之人也藏匿极深,未曾露面。圣上下旨要谢安平追回粮款并清剿同谋案犯,所以谢安平才留下一干人等的性命,等待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霍青城也是如此,关着他总比放出去好,否则大胡子一旦离开卫府,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惹来杀身之祸。   可现在王文渊逃了,谁也不知道他的打算是什么。他有可能是回了庆州等待东山再起,有可能是拿了赃银销声匿迹,混入茫茫人海之中……   姜参事觉得很棘手,犯人跑了是小,但若案子因此出了差错,圣上怪罪下来可是连谢安平也担不起的。   谢安平片刻功夫已经穿戴齐整拿了佩刀:“四个城门堵了,码头渡口派人守住,其他人全城搜捕人犯!”   说着他们就要动身回京,谢安平走到庄子门口忽然一顿,抬头望了望天色,转身又往里走:“爷给娇娇说一声。”   与此同时,房间里黄莺趴在地上失去了知觉,而美娘站在窗户边,冰凉凉的雨吹进来打在脸上,有些冷有些痛。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穿着金吾卫的衣裳,并不太合身。他的胳膊从后面环上来扼住了美娘的咽喉,不许她开口呼救。   “美娘,好久不见了。”   王文渊杀死狱卒换上侍卫衣服,混入姜参事的队伍中来到山庄,顶着风雨行走一路,他浑身湿透,湿漉漉的鬓发落下几绺贴在脸颊,看起来正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   美娘双手扶着肚子,胆战心惊地从唇齿之间挤出两个字:“二哥……”   “看来你过得很好。”王文渊另一只手缓缓摸上她的腰身,目光一寒,“怀孕了?”   美娘紧攥了手掌,几乎是用哀求的口气说:“二哥你放过我吧,求你了。”   王文渊低头与她腮边相偎,低低道:“我舍弃所有为你做了这些事……你要我放过你?”   他扔下父母至亲,他抛去锦衣玉食,他卧薪尝胆他步步为营,他甚至铤而走险!他为的只是拥有她,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凭什么要求他放过?!   美娘被他箍得喘不过气来:“我、没有……要求你……做。”   王文渊闻言一下收紧了五指,掐得美娘几乎窒息:“你是我的,从小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放——放……”   美娘费力抓扯横在颈部的手臂,手脚并用的踢他打他,但王文渊眉头都不皱一下,只顾拖着她往窗边走。   就在此时谢安平过来敲门:“娇娇,娇娇你醒了吗?”   美娘察觉王文渊浑身都僵了,她赶紧扒拉下他的胳膊想呼救,王文渊很快反应过来捂住她的嘴,咬着她耳朵威胁:“要么你和我走,要么我们一起死。”   他缓缓松开手掌,然后往下按住她隆起的腹部。   美娘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脑子里仿佛绷起一根弦,几乎都要断了。   谢安平敲了一会儿门没得到回应,自言自语纳闷:“没听到?睡的这么死?”他在走之前不见到美娘是不会甘心的,于是使劲拍门大喊,“娇娇醒醒!黄莺!”   王文渊抽出了别在腰后的刀,美娘瞥见寒光闪过,急忙出口说话:“爷您有什么事?”   外面谢安平顿了顿,方才道:“哦,你醒啦。爷有事要出去一趟,特意来跟你打个招呼。”   王文渊的刀都抵在了美娘肚子上,美娘故作镇定地说:“晓得了,侯爷您路上小心,早点回来。请恕妾身身子不便,不能送您出门了。”   “没事,你养胎要紧,那我走了。”谢安平也没有过多纠缠,匆匆交待了两句便离开了,美娘听见他脚步踏着水花哗啦啦的。   王文渊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四周静悄悄的,除了美娘恐惧的呼吸声。他收起了刀抱住美娘,准备把她推出窗户,然后一起逃离山庄。   可是俩人才跨出窗外,忽然从墙角下面钻出一人,刀光掠过就朝王文渊砍去。王文渊眼角余光刚好瞥见,赶紧偏头躲开,刀锋不偏不倚刚好擦过他肩头,削掉一块衣角,还留下了一道深口。   王文渊迅速抓住美娘转身,把她抵在前面做遮挡,回眸看见谢安平站在那里,略有惊讶:“是你?”   谢安平举刀相向:“放了她,爷饶你不死。”   王文渊冷笑着退后两步,重新抽刀架在美娘脖子上:“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刀快?”   王文渊现在就是个理智尽失的疯子,美娘很清楚这一点,她察觉到他的手捏紧了刀往自己脖颈送,细嫩的皮肤隐隐作痛,想必已经见红了。她忍痛咬牙道:“二哥你走吧,我保证他不会追上来的。”   王文渊不屑:“要走也是带你一起走,如果实在走不了,我就杀了你。美娘,我们下到黄泉也会在一起。”   ……鬼才跟你去黄泉!   美娘还想苦口婆心地劝他:“二哥你这是何必呢?我们自幼一块儿长大,我自认为跟你没那么亲近,你不过是因为我嫁人了不能再陪你玩闹,你也没了可以欺负的人,你又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觉得喜欢的玩具被人抢走了,所以不甘心而已……”   “美娘你说错了,我就是喜欢你,我不要让其他人得到你。”王文渊这会儿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冲谢安平昂起下巴,“扔掉你的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谢安平冷着一张脸,目光在惊恐和美娘和疯魔的王文渊脸上来回打转,忽然勾唇一笑:“你让爷扔爷就扔?你算老几!”   王文渊出乎意料,怔了怔把刀尖抵在美娘肚子上:“看在这个孩子也有美娘一半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扔掉!”   “你剖开她的肚子好了,反正又不是爷的种,要杀要剐随便你。”谢安平抱臂轻笑,“爷本来是等着她生下孩子再溺死这小野种,出一口恶气,你愿意代劳就再好不过了,爷在这儿谢过你了。快动手啊,爷等着看呢。”   美娘听他这么说眼泪都飚出来了,哭着骂道:“谢安平你混蛋!谁说孩子不是你……”   谢安平不耐烦打断美娘的话:“你有什么资格骂爷?你这半年给爷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你还好意思了!你以为爷愿意养着你这种红杏出墙的妇人呢,爷那是觉得杀了你不解气,专门留下你慢慢折磨,等过个十年八年你老了丑了,爷再把你卖到窑子里去,哼。”   王文渊都被他俩的对话搞糊涂了,诧异看着美娘:“孩子是谁的?”   美娘压根不理王文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哇,原来你是这么打算的,我算是看明白了,谢安平你狼心狗肺……孩子我不生了!傻子才给你们谢家留种!”   谢安平收刀入鞘,一手摸着腰间,银牙紧咬笑容如常,故意激她:“那你就不留啊。”   美娘怎么也没想到谢安平说变脸就变脸了,她刚才是害怕,现在却是气得要疯了,脑子一热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王文渊的手就往自己肚子刺,心想干脆带着孩子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王文渊却是没想真的要杀她,对这番变故始料不及,只是稍微迟疑了一瞬。   就是此刻!   谢安平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扬手弹出一枚梅花镖,正好钉在王文渊的手腕上。   “呃!”   王文渊吃痛松手,立马从四面八方涌出一群侍卫,扑上去把他按倒在地。王文渊做梦也没想到顷刻间就败了,几乎还没有正式交手,他就被谢安平再次擒住。脸颊贴着肮脏污泥的地面,王文渊费力扬起头,从嗓子里艰涩挤出几个字:“你怎么会……”   谢安平在王文渊受创的那一刻就冲上去抱住了美娘,他闻言先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根本不了解她。我才是最懂她的人。”   王文渊被侍卫们架着拉出去,很快就会被重新关入大牢,这次等待他的将是更加严密的看管和暗无天日的未来。   美娘还伏在谢安平怀里抽噎,肩膀一耸一耸的:“死混蛋!你救我干什么……让我和儿子死了算了!呜呜呜……”   “爷不这样说他能自乱阵脚吗?此计名曰声东击西,你看咱们配合的多好啊,天衣无缝。”谢安平抱着她哄了又哄:“好了好了,不哭了啊,你哭狠了孩子会变丑的!”   美娘捏起拳头捶他胸口:“丑就丑!反正不是你的种!”   谢安平被打了甜蜜得心都要化了,嘿嘿地笑:“刚才是谁说要给我谢家留种的?爷耳朵不好使没听清楚,娇娇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呸!”美娘啐他,“你不是要等他生下来就要扔去溺死吗?!”   谢安平死不认账,装疯卖傻左右张望:“谁说的?谁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爷弄死他!”   ……   美娘终于破涕为笑,“扑哧”道:“……真不要脸。”   眼看终于把美娘哄好了,谢安平也开心,摸着她圆滚滚的肚子笑,还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真的是爷的儿子?”   他就像做梦成仙了,踩在云朵上头重脚轻的。   美娘抿紧唇摇了摇头。   谢安平立即垮下一张苦脸,难过道:“不是爷的?”   美娘忍俊不禁戳了他脑门一下:“笨!我意思是不一定是儿子,女儿也说不定呢。”   谢安平瞬间雀跃:“女儿也好啊!只要是爷的种,是男是女都好!哈哈哈,爷有后了有后了……”   美娘见他神神叨叨像个疯子,扶额道:“行了别闹了,成天又惊又吓的,我真怕孩子生出来不正常。快扶我回房休息。”   谢安平这才停下手舞足蹈,小心翼翼搀扶美娘回房。   “爷,你是怎么晓得我房里有人的?”   刚才他说他最懂她,这话听起来还怪顺耳的。美娘这般想。   “了解你呗!你起床气那么大,爷这么吵你不把我劈了才怪,居然还那么温柔地说话,叮嘱什么路上小心早点回来……肯定有猫腻啊!”   “……”算这厮识相   “娇娇,孩子真的是爷的?”   “是啊。”   “真的真的是?”   “……嗯。”   “真的真的真的是?”   “……”   “不是!我骗你的,孩子是我跟山上的石头生的!行了吧!”   脑子有病!问那么多次作死啊!   “哐”一下两扇房门又重重关上了,谢安平被撞到鼻子,鼻血立马冒了出来。他抬手一抹,低头看见鲜红的血渍,嘿嘿直笑。   “挺疼的,原来不是做梦啊。” ☆、76   76、相逢未嫁是前缘   雷雨过后天清气朗,适宜睡觉。美娘睡了个饱才慢慢起床,打开门看见谢安平像只看门狗一样坐在门口台阶上,他听见动静赶紧回头,见到她立即两眼放光,摇着大尾巴迎上来。   美娘蹙眉:“你大清早坐在这儿干嘛?”   谢安平打了个哈欠:“不想睡。”   其实是不敢睡,惊喜来得太突然,害怕这一切都是梦,万一梦醒了就是空欢喜了!   他说着就要去摸美娘的肚子,美娘一巴掌扇开他的手:“少给我动手动脚!”   谢安平委屈地摸了摸泛红的手背:“凭什么不让爷摸儿子……”   美娘眯起眼:“您不是骂他小野种么?”   谢安平:“……”他又不是故意的!   “嘿嘿,”谢安平挠着后脑勺傻笑,聪明地转移话题,“娇娇你不是不记得爷了吗?怎么又想起来了?你一开始就是骗爷的对吧?”   美娘努嘴,她只是生过病一时糊涂而已,又不是脑子坏掉了,哪儿能忘记一辈子。再说这厮强抢良家妇女的臭毛病一点儿也没改,她想不起来才怪!还有昨儿晚上王文渊像鬼影子般突然冒出来,跟那回在王家的情形一模一样,一惊一吓之下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不过美娘不打算让谢安平宽心,于是装出满脸迷茫的样子:“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谢安平:“……”   女人啊,真是这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生物!   “喂,二哥会不会被杀头?”美娘揪着谢安平耳朵问。   谢安平撅嘴:“你舍不得他啊?”   美娘认真地想想,点头道:“他虽然可恶,但我还真不能让他死。你想个法子保住他的命罢。”   谢安平气呼呼地蹲下去,双手捧腮生闷气:“不干!”   美娘踹他一脚:“反了你了!我的话也不听?!”   谢安平哀怨地抬眼瞅她:“……案子由刑部定夺,爷做不了主。”   “骗谁呢你?真当我无知妇孺了。”美娘嗤道:“钦差谢大人,案子是你破的犯人是你抓的,刑部尚要看你三分脸色,你还做不了主了?二哥那事儿好办,你只要给刑部说他戴罪立功,从轻发落便是了,留他一命罢,算是给你儿子积德。好歹我和他也做了十几年兄妹,实在不忍见他是个人头落地的下场,哎。”   谢安平不情不愿:“不行,他哪里戴罪立功了,他还逃狱呢!”   “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王家把他爹娘还有老爷子一块儿请进大牢探监,保证他招供。二哥那人我知道,良心还没烂透,他会顾及家人的。”   谢安平听了没搭话,低头拿树枝在地上画画儿,闹脾气了。   ……他是在跟她肚子里的小家伙比谁更幼稚么?!   美娘又好气又好笑,推了他肩膀一下,威胁道:“快答应我啦,不然我回去找温澄海了!”   “你敢!”谢安平“噌”一下跳起来,眉毛倒竖,“不准找他!”   “你答应我我就不找。”美娘跟他讲条件,“而且我可以告诉你,数月来我跟他都是假夫妻,我们分开睡的。”她笑眯眯地摸着肚子,“孩子是我在庆州怀上的,我跟你在一起的那晚,是极易受孕的日子。”   谢安平瞪着眼微微张口,狂喜过头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看起来又傻又愣,他过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心花怒放地捧起美娘的脸,狠狠嘬了一口。   “成交!”   王文渊招供之后,谢安平找到了失踪的官银,原来银子全部被沉入了庆州一条河道底下,金吾卫潜水尽数打捞起来,上交给朝廷。漕帮大案终于了结,所有人都被定了罪。王文渊被判流放北疆,他离京的时候,尤思仁和王金桂收拾行李一路跟着囚车,反正儿子到哪里,他们就到哪里。   美娘没有露面,她和王文渊的种种纠葛,就此一刀两断。王家的养育恩情,也就此偿还了清。   至于霍青城,也在谢安平的授意下也被判了流放,不过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霍老大在半途“暴病身亡”,官差把他就地掩埋,随即回京复命。不日俞如眉带着谦谦离开了京城,彼时美娘已经是八个月身子了,没有办法同去,只得相约等生了孩子再一家团聚。   既然答应了谢安平不再和温澄海见面,美娘便谨遵诺言。但她还是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温府,算是和他做个告别。本来她想写“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可写了这句话又觉得矫情,而且她现在已经没有当初怦然心动的感觉,于是提笔一改,变作“相逢未嫁是前缘,还君明珠终不悔”。   她不后悔认识了温澄海,却更不后悔认识了谢安平。若说当初和温澄海错过她觉得惋惜,可如今想来已经心无波澜。和他近半年的朝夕相处,就像圆了一个少女时期的梦,谦谦君子固然好,却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也不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原来她已经*谢安平那么深了。   思及住在京城对生孩子更好,美娘从山庄搬回了侯府,府里早就请了有名的千金圣手还有数个稳婆乳母待命。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到了腊月,马上就过年了,美娘离分娩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姑娘,你要的牛乳羹。”外头下着大雪,黄莺端着煨热的牛乳进屋,肩头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她把汤盏交给香槐,站在门口拍掉雪渣子,走到火堆旁烘手,惬意道:“外头好冷,还是屋里暖和。”   香槐说:“当然啦,这些瑞炭是贡品,点一块可以烧一整天,把满屋子都熏得热热的,而且不会有难闻的烟气儿。侯爷心疼咱们姨娘,皇上赐了那么十来斤,全给姨娘用了,听说宫里的娘娘们都没得用呢。”   黄莺倒不是觉得谢安平对美娘不好,可就是觉得他还不够好。她听香槐处处夸奖谢安平就不乐意了,道:“既然侯爷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那就该给咱们姑娘要个名分,光是送几块炭算什么,哼。”说着偷偷瞄了美娘一眼。   美娘意兴阑珊吃了两口羹,放下勺子往门外望:“爷还没回来?”   香槐摇头:“没呢,行雁守一直在宫门口,有信儿便会传回来。说起来这几日街上出奇地冷清,好像宫里出了大事……”   自从几日前谢安平在侯府被皇上传召,进宫已经五六日都没消息了,美娘不免有些担心。男人的事业她不懂,可是官场上腥风血雨的事也听说过,所以她一直惴惴不安的,这两日也茶饭不思。   “我什么也不要,但愿他平平安安罢……”美娘微叹惆怅,心想等谢安平回来还是劝他不做官了,成日打打杀杀的委实太危险了。   美娘肚子大了本来睡觉就不是很舒服,加上心里有事,美娘晚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浅浅入眠,到了半夜有人悄悄摸上床来,身子温温热。   美娘一下惊醒,闻到熟悉的味道唤他:“爷回来了?”   “吵醒你了啊?”谢安平微微喘气,拉拢被子盖住美娘的肩,“你快睡,我去旁边榻上凑合。”   美娘拉住他,转过身来:“就在这里睡罢,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谢安平张开胳膊让她睡进臂弯:“冷不冷?”   他冒雪回来害怕冻到美娘,刻意在门外蹦跶了一刻钟等身子暖和了才进房的。   美娘依偎着他:“不冷。你这一去就是五六天,大夫说我还有三天就生了,真怕你赶不及回来,听说很多女人头一胎会难产,孩子生不下来不说,自个儿也会没命……”她的声音显露出隐隐害怕的情绪。   谢安平搂着她脑袋安慰:“不怕不怕,你一定会顺顺利利把孩子生出来的,不要胡思乱想了。”   “万一真的生不下来呢?又或者大夫说只能保一个,爷到时候是要我还是要儿子?”   谢安平笑了:“这还消问,当然是要你啊。”   美娘捶他一下,骂道:“好狠心的人!你凭什么不要咱们的孩儿!”   “……”这也要生气?难道正确答案不是要她?   谢安平只好换了个说法:“那爷要儿子好了。”   美娘“哇”地就哭了:“你居然不要我——我就知道你只是把我当生儿子的工具,你根本不是真心*我!等我死了你就会娶其他女人进门了,呜呜呜……”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怀孕的女人要不要这么难伺候?!   谢安平暗自哀叹,耐着性子哄:“不哭了,爷说错了,爷当然两个都要,大小平安嘛。你放心,府里那么多人看着,你和孩子不会有事的啊。”   好说歹说美娘总算平静下来,抹了泪紧紧抱住他:“嗯,那爷要一直陪着我。”   谢安平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当然。”   这几天宫里确实出了大事,深受皇宠的贤妃被害小产了,圣上雷霆暴怒势要追查凶手,可是就算揪出真凶又怎么样呢?孩子回不来了,贤妃与皇上嫌隙已生,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美娘渐渐睡着了,谢安平轻轻亲吻她的额头:“我会保护好你们,绝不让你们受到一丝伤害。”   京城里有名的千金圣手给美娘把过脉,估算出了临盆的日子,在腊月十九,到了这一天,侯府上下严阵以待,灶上热水都烧了几大锅,就等着美娘开始阵痛。   可是,从日出等到日落,美娘一点反应也没有。谢安平还特意告了假等在家里迎接孩子出世,哪知道扑了个空,急得他上蹿下跳,赶紧让人请大夫来看。   千金圣手有些不以为然,把脉后说:“估算的临盆之期偶尔也有几天的出入,侯爷不必担忧,且再等几日罢。”说完就收拾药箱准备走人。   谢安平感觉被他耍了,不依不饶得揪住他领子,凶神恶煞地吼:“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就在今日临盆吗?为什么没有动静?!你这个招摇撞骗的神棍,竟敢唬弄爷!”   他提起拳头就要揍人,吓得人家大夫抱头鼠窜,急忙讨饶:“侯爷息怒!这孕妇何时分娩真的没有准确时辰啊!别打别打——哎哟!嘶……在下告诉您催产的法子……”   谢安平这才放下了手,闻所未闻的表情:“嗯?什么催产?”   千金圣手擦了擦额头冷汗,颤巍巍道:“若是过了应当临盆的日子太久还没有生,那孕妇就有危险了,所以要进行催产,催产可以用药也可以用其他方法……侯爷请附耳过来。”   ……   过了一天美娘还是没有要生的迹象,谢安平有些心急了,决定试一试大夫说的法子。他早早沐浴过后,站在房门口摩拳擦掌,有些怯然有些窃喜,最后把心一横走了进去。   美娘正挺着肚子扶着腰在房里来回走动,见他道:“稳婆说要多走一走才好生,爷您累了就先睡。”   谢安平没开口,站在那里细细打量她,发现美娘愈发珠圆玉润了,兴许是因为运动了的缘故双腮泛红,她的皮肤本来就白净细腻,如此更加水灵,让人禁不住想咬上一口。还有胸脯那里的两团软雪,比从前更大更圆,在衣裳底下高高挺起,屋里烧有地龙热烘烘的,于是她只穿了纱裙薄衫,走动的时候胸口那里都一颤一颤的,甚至还能隐约窥见纱衣底下的红樱。   谢安平吞咽了一下,喉咙里火烧火燎的,他故作镇定走过去扶住美娘的腰:“累不累?休息一会儿吧。”   哎哟喂!他媳妇儿软嫩嫩的腰肢真是好摸得不得了!   正好美娘也有些累了,顺势就坐了下来,把鞋脱掉:“最近腿脚有些发肿,你给我揉一揉。”   谢安平听话地蹲下来给她按摩,按着按着就摸上了小腿,然后又徐徐往大腿和更深处摸。   美娘一开始还享受他的伺候,后来渐渐觉得不对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到大腿根儿了。美娘赶紧喝止:“你干嘛!”   “娇娇……”谢安平嘟着嘴抬起头来,一副渴求的神情,“爷饿了。”   美娘瞪他:“饿了就去吃东西,乱摸什么。”   谢安平站起来,指着裤裆底下翘起的小兄弟说:“是他饿了,想吃肉。”   美娘脸颊一红:“你自己解决好了……”   自打怀孕了就没让他碰过,偶尔有几次他实在忍不住,她也用手和嘴帮过他,只是他精力太强,她服侍起来实在辛苦得很。所以后来她索性不管了,让他自个儿想法子解决,弄得他成天都板着张欲求不满的脸。   谢安平当然不肯,他笑嘻嘻抱起美娘:“大夫给爷说房-事可以催产,要不咱们就还是试试?”   美娘红着脸没反驳,其实有经验的稳婆也跟她说了同样的话,只是她暂时还没打算付诸行动罢了。   谢安平见美娘默许了很是开心,轻轻把她放上软绵绵的床,背后垫了几个软枕,让她半倚半靠地躺着,腰背都不出力。   “舒服吗?”   美娘点点头,谢安平得到肯定的答复眉开眼笑,开始动手解她的衣裳,美娘略微害羞地遮挡了一下:“我现在这么胖,肯定丑死了。”   谢安平俯身在她圆鼓鼓的肚皮上亲吻:“才没有,爷觉得很漂亮。”   美娘抿唇笑了一下,伸手搂过他亲吻,谢安平双臂撑在两侧避免压到她的肚子。两人唇齿交缠须臾,他又去舔舐她的耳垂还有脖颈,亲密地吮吸她丰满的乳-房,拿舌尖拨弄红樱。   他很清楚美娘身体的敏感部位,所以美娘很快就被他弄得软成了水儿,气喘吁吁贴着他耳畔说:“爷,湿了……”她主动打开了双腿邀请。   谢安平闻言大喜,直起身扶着硬挺的那话往泛着水润的桃源里去:“早就硬的不行了……唔!”   才刚刚进去一个头部,他就爽得背脊一颤,差点泄出来。太久没有做了,她又紧紧的,险些夹得他缴械投降。   美娘怕他忘乎所以,赶紧叮嘱:“你轻一点儿,别伤着孩子了。”   谢安平停止动作忍了一会儿,这才徐徐开始抽-送:“嗯,爷晓得,你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爷会停下的。”   伴着他的进出,美娘咬着唇轻轻哼:“很舒服……嗯……”   以往做事儿谢安平都如狂风暴雨一般,动作狂猛剧烈,这次却如三月春雨又轻又柔,像一汪清泓滋润了大地,美娘也细细地呻-吟,眯着眸子享受久违的鱼水交-欢,很快就彻底沉溺其中。   谢安平绷紧了背不敢狂放,徐徐入进去缓缓退出来,或者实在爽快极了便停留在紧狭的香径里片刻,享受湿暖径壁的挤压。美娘抓着他胳膊的手忽然收紧了,牢牢掐着他,他紧张地问:“怎么了?疼吗?”   美娘拿腿勾着他的腰,喘息道:“到了!到了!”   谢安平见状又匆匆顶了几下,美娘娇声婉转,听得他神魂激荡,也忍不住低吼一声喷了出来。   事毕他收拾了两人弄脏的衣物,整理床铺了床铺便一同睡下了。这一觉入睡得倒格外的快,谢安平直到半夜才被耳畔的喊声叫醒。   “爷?爷你快起来……”   美娘的声音有些发抖,谢安平蹭地坐起来,紧张道:“怎么了?”   美娘紧紧拽住他的手:“我、我可能是要生了。”   谢安平把手放进被褥里一摸,湿漉漉的,吃惊道:“这这……这是什么?”   生孩子之前难道要尿床?!   美娘努力镇定:“应该是羊水破了,你快去喊人。”   谢安平猛地跳下床,打开门跑了出去,急得美娘一手扶着肚子,还要在后面喊:“喂你先回来……穿裤子!”   她忽然觉得孩子迟迟不肯出来是有原因的,任谁碰上这么个雪天裸-奔的爹,恐怕都羞于见人吧? ☆、77   大结局   侯府半夜兵荒马乱的,接生婆衣衫不整地赶来,一见美娘的情况便急忙把谢安平撵出房去,只留下黄莺和香槐俩个得力的丫头帮忙。   谢安平提着裤腰踢门:“让爷进去!爷要看娇娇生儿子!”   房门都差点被他揣出个洞,接生婆挽着袖子出来,苦口婆心劝道:“哎哟喂我的侯爷,妇人生孩子不吉利,您这么金贵怎么能看?您还是到旁边屋里等等,一会儿生出来自然就能见到了啊。”   外头窸窸窣窣落着雪,谢安平只穿了一件单衣也不觉得冷,他不高兴地推搡接生婆:“去!爷才不信神神鬼鬼那一套,爷就是要看!”   众人没辙,被他硬闯进房里,美娘躺在床上正疼得满头大汗,见他出现气不打一处来:“你来给我添什么乱,出去出去。”   “娇娇。”谢安平单膝跪在床边,鬓边还残余了没化的雪片,他紧紧捉住美娘的手放在唇边,“你别怕,爷陪着你呢。”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眼波流动闪烁着担忧的泪光。美娘忽然想起他的母亲就是难产死的,也许他比她更害怕——害怕历史重演。   美娘忽然心头一热,冲他笑道:“嗯,我不怕。你在这儿我会分心,你去屏风后面,我可以和你说话。”   再三劝说之下谢安平才依依不舍退到屏风后面,隔着朦胧的白纱,他俩能相互望见对方的轮廓身影。   一开始的疼痛尚且能够忍受,但随着疼痛的加剧和次数的频繁,美娘终是忍不住喊叫起来,接生婆弯腰去看,道:“已经六指宽了,您留些力气,待会儿随着老奴说的办法用力,很快就能生出来。”   谢安平在屏风那边听到美娘痛苦的呻-吟,心脏就像被狠狠揪住,他好不容易按捺住过去的冲动,沙哑着嗓子问:“还要多久?”   接生婆说:“快了,开到十指就行了。”   谢安平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比划了一下,心头酸涩不已。   “娇娇……”   美娘正咬牙忍着疼,突然听见谢安平低低唤自己,心想这厮还真是不会挑时间!她又想起自己拼死拼活给他生孩子,他一副磨皮擦痒找不到事儿干的悠闲样,顿时气得不行,吃了炮仗般说话:“干嘛!”   接生婆默默地想听声音劲儿力气还是很足的。   谢安平挠头,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着她了,刚才满腔准备倾诉的肉麻话顿时消失了大半,他愣了愣才说:“我……我会对你好的。”   什么跟什么啊?美娘觉得他吃错药了,反问:“你意思是现在对我不好?”   ……   谢安平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以后会更好的。你以前骂我骂得对,我脾气不好又霸道、不会迁就别人……但我都会改的,我一定对你和孩子更加好。”   这疯子,傻乎乎的。美娘抿嘴偷笑,疼痛仿佛也没那么明显了,她心中窃喜但嘴上仍冷冰冰地说:“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呃……”   谢安平郑重其事点头:“你说了算,我全听你的。”   美娘觉得这次阵痛来得更猛烈了,她咬着唇说:“那你从现在开始一句话也别说,给我安静点!我要专心生孩子!”   谢安平赶紧捂住嘴。   “用力——用力——”   “头出来了!”   “吸一口气,再用力——”   美娘嘴里含着参片,听从接生婆的指挥呼吸用力,终于在天快亮了的时候诞下孩儿,黄莺和香槐爆发出雀跃的呼喊。   “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美娘松了一口气,连看孩子一眼的力气也没有,眼皮一阖就沉沉睡去。   接生婆剪了脐带,把孩子裹在襁褓里,抱着过去给谢安平看:“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是个小公子。”   谢安平看着那小小的一团手足无措,在袍子上擦了擦手心才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低头一看只见小家伙皮肤又红又皱,不禁惊呼:“娇娇这么漂亮,为什么他这么丑?!”   黄莺“扑哧”就笑了:“儿子随爹嘛。”   谢安平的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蚊子了,接生婆见状连忙道:“侯爷别听丫鬟们胡说,才生出来的小娃娃都是这样的,等过一阵长开了就好看了。”   “哦哦。”谢安平恍然大悟,抱着孩子笑得合不拢嘴。可是这时襁褓里的小家伙却突然爆发出洪亮的哭声,把谢安平吓得手抖脚抖。   “你们快来看!他怎么了?!”   黄莺难得见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又笑着挖苦:“谁叫您说他丑,他生气了呗!”   谢安平都要哭了:“这么小也听得懂?还这么记仇?”   黄莺慢悠悠吐出一句话:“锱铢必较,也不知道像谁啊。”   谢安平:“……”   他最讨厌伶牙俐齿的黄毛小鸟了!   接生婆及时过来抱走孩儿让奶娘喂奶,吃到第一口母乳,这孩子就不哭了,吮-砸得津津有味。   谢安平如释重负,抹了把汗过去看美娘。黄莺她们已经给美娘擦洗干净换上了干爽衣服,连被褥也重新置了一套,此时她睡得正香,呼吸悠长而绵柔。   见到她安然无恙,谢安平抿嘴笑得满眼甜蜜,他埋下头靠在她颈窝上:“真好啊。”   过一会儿香槐来看,发现他也已经睡着了。   整个腊月美娘都在坐月子,连除夕夜她也只能待在房间里,抱着儿子听外面噼里啪啦的炮仗声。谢安平进宫值守,好多下人也都回家过年了,偌大宅邸只剩美娘和黄莺香槐她们几个,显得冷清清的。   厨房照例做了一桌年夜饭,但谢安平没回来不能开席,于是酒菜都放在笼屉里蒸着,厨娘煮了几碗饺子送来。美娘随便吃了两个饺子,觉得没什么胃口,刚巧孩子又哭了,她就抱过来喂奶。   小家伙抓着母亲的乳-房吃得开心,黑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盯着美娘。黄莺端着饺子边吃边感慨:“小公子吃奶的样子真像侯爷啊。”   美娘脸颊一红,嗔道:“胡说什么呢!”   肯定是谢安平那天缠着她要尝奶水的味道被黄莺看见了,黄莺才有此一言。臭混蛋不要脸死了!   “我说真的!”黄莺一副认真表情,“小公子的眼睛长得跟侯爷一模一样,而且也是看见喜欢的东西就霸占着不放,你瞧他吃奶的劲儿,谁敢跟他抢他就要和人拼命似的。”   美娘暗暗松了口气,笑着吩咐:“你们快去门口看看爷回来了没?”   临近子时的时候,谢安平风尘仆仆回府了,他进屋脱掉披氅,洗了把脸朝美娘走去:“乖儿子,来让爹抱抱。”   小家伙一到他怀里就又哭了,谢安平懊恼:“怎么爷一抱就哭啊?”   美娘理好衣襟,瞪他一眼:“你成天凶神恶煞的,他不怕你才怪。”   谢安平委屈:“爷以前是老虎现在是乖猫,哪儿凶了,说话都轻声细气儿的。”他哄了小家伙半天也哄不住,最后只能讪讪把孩儿还给美娘。孩子一到美娘怀中就止了啼哭,甚至还笑咯咯地伸手去抓娘亲胸脯。   谢安平看小家伙霸占了属于自己的地方,有些吃味,哼哼唧唧咕哝:“就知道吃吃吃……”   “爷说什么?”美娘没听清,扬眉问话,谢安平连忙否认:“没什么,我刚在宫里只是空腹吃了几杯酒,肚子早饿了。”   美娘吩咐香槐:“那快上菜吧,再煮碗甜酒酿给爷暖暖胃。”   子时还没到,外头的爆竹声轰隆震天,美娘见黄莺和香槐脸上流露出憧憬,便道:“把哥儿给我,你俩出去放烟花。”   黄莺香槐兴冲冲告了安跑出去了,美娘怀抱睡着的孩子,看谢安平津津有味地吃饺子。掐指一算,她认识他都四年了,当年那个不着调又混蛋的谢安平好像不见了,现在坐在旁边的这个男人,沉稳刚毅又顾家,真的算得上一位好丈夫。   许是美娘的目光太热切,谢安平察觉了转过头来,问:“你老盯着爷看什么?脸上有脏东西?”   美娘低眉含笑:“就是想多看看你,你比原来黑了。”   “黑了好呀,省得出去别人说你找了个小白脸。”谢安平大大方方跟她开玩笑,然后从怀里摸出个细长的匣子,“送你的,打开瞧瞧。”   “是什么?”   谢安平但笑不语,但是双眼紧紧盯着她,一副等着讨赏的傻样儿。   美娘把小家伙放进摇篮里,打开了匣子。只见里面是张纸,纸上似乎写了几个字,还用的是朱笔,取出叠好的纸展开,美娘一看上面的内容,顿时怔了。   谢安平嘿嘿笑着抱住她,得瑟道:“全天下也就只有爷能求着皇上写张条儿,把你抬成侯爷夫人。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圣旨,但却是皇上亲笔所写,爷给磨的墨,这份恩宠是独一无二的。怎么样?娇娇你喜欢吗?”   美娘眼眶一热,嗔道:“你何必花那么大功夫去求这个,也不怕皇上笑话你。我连儿子都给你生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名分那些我又不在乎,再说你要抬我当正妻在府里说一声就是了,弄这么大声势干嘛……真是的!你就是闲着没事自找麻烦!”   她装模作样捶了谢安平胸口几下,趁机掩住眼里的泪珠。   “爷就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天子亲口许给我的正妻,保证谁也不敢轻看了你。”谢安平捉住粉拳,抱在掌心里搓了又揉,“惦记了你十几年,如今终于真真正正把你弄到手了,嘿嘿。”   美娘破涕为笑,生气打他:“流氓!土匪!”   谢安平皮糙肉厚不怕打,反扑过去抱住她狠狠亲吻。美娘轻轻闭上眼,品尝他口腔中甜蜜的气息,还有一泓真情。   她曾以为他们不过是虚情假意,貌合神离而已。   但是此时、此刻,她如梦初醒。   原来他和她,早已是情根深种,终成眷属。   (正文完) --------- 本书由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