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名:贵妃天下(重生)   作者:风过水无痕   ☆、第1章 宫破   用过早膳后,魏黎春在朱槿的陪同下,到殿后的小佛堂里诵经,黄婵带着两个宫女去太液池收集露水,只是去了还没一盏茶的工夫,她便惊慌失措的跑回来,嘴里嚷道:“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进佛堂时,被门槛一绊,“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朱槿忙上前将她扶起来,一边帮她拍打衣裙上的尘土,一边斥责道:“有什么事儿,慢慢说便是了,都是做姑姑的人了,还这般不稳重,叫下边的宫女太监们瞧见了,不把大牙笑掉才怪。”   黄婵牙尖嘴利,换作平时少不得要跟朱槿辩上几句,只是现下情势危急,她也顾不上这些,一把推开朱槿,冲到魏黎春面前,白着脸说道:“娘娘,方才奴婢去太液池的路上,瞧见很多衣衫褴褛的流民从东直门那边冲进来,手里都拿着大刀,见人就砍,东直门到御花园的路上,已经血流成河了,奴婢哪里还敢去采什么露珠,就赶紧跑回来报信了。御花园离长春宫不远,只怕要不了多久,那些流民就杀进来了,娘娘咱们快些逃吧。”   魏黎春闻言吃了老大一惊,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城外有京郊大营二十万大军驻守,城内有九门提督的兵马,就算那些都不济事,皇城还有十万御林军在呢,流民怎会悄无声息的进到宫里来?她质问黄蝉道:“此事干系重大,你可看仔细了?”   黄婵确定道:“当然。结香跟紫菀也看到了,只是她们没奴婢跑的快。”   说话间,结香跟紫菀也跑回来了,紫菀浑身衣裳都汗湿透了,结香跑掉了一只鞋,朱槿把她们唤来仔细询问了一遍,与黄婵所说丝毫不差,她斟酌了片刻,对魏黎春道:“不如把李福贵叫来,让他带人将前后殿门以及东西角门锁上,再加固些桌椅板凳,这样即便流民来了长春宫,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容易闯进来。”   黄婵撇嘴道:“锁门有什么用,他们可以撞门,也可以翻墙而入,逃出宫去才是正经,相信有二爷在,定能保我们平安无事。”   “黄婵说的在理,不能坐以待毙。”魏黎春从蒲团上站起来,双手合十朝墙上悬挂的观音图拜了一拜,转身对朱槿吩咐道:“东西就不必收拾了,只带上凤印跟本宫的腰牌,先去望月小筑寻皇上,再从西直门或者阜成门出宫。倘若这两个门都不成了的话,那就走密道。”   朱槿应了声“是”,忙去正殿取东西。   因今个是十五,须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所以魏黎春身上穿着繁复的华衣,头上也簪着奢华的金冠并数只金钗,担忧待会逃跑时行动不便,她便让黄婵与她回寝殿换身轻便的衣裳。   时间紧迫,魏黎春自己把外裳跟中衣退掉,只余抹胸跟衬裙,黄婵打开衣橱,在里边翻拣半天,直摇头叹气,穿这样料子的衣裳出去,是主是奴一眼便能看破,只怕要招灾,她将橱门合上,对魏黎春道:“娘娘先在此稍候片刻,奴婢去耳房取件奴婢的宫女服来给您换上,这样混进人群里不扎眼,逃跑起来也容易些。”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魏黎春点了点头,黄婵撒丫子便往外跑,跑出了寝殿门口,又担心娘娘一人在里边不安全,便倒回来将殿门关拢了,这才放心离开。   流民兴奋的叫嚷夹杂着宫女凄切的哭泣声,越过高高的围墙,源源不断的传入耳中,魏黎春如坐针毡,手里佛珠快速转动着,嘴里不断重复的祷告:“佛祖保佑!”   突然间“嘭”的一声巨响,寝殿大门被人大力踹开,惊的她一下站起来,手里佛珠滑落到地毯上,慌的忙四处寻找防身的物什,没等有所收获,一个高大的身影便绕过屏风进到里间来,她定睛一看,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一下跌坐到床头,拍着胸口道:“宁王,你吓死本宫了,还以为是流民冲进来了。”   *   一身白色蟒袍的宁王,手里悠闲的摇着折扇,虚虚朝魏黎春一拱手,笑道:“臣救驾来迟,还望皇贵妃娘娘恕罪。”   “宁王不必多礼。”魏黎春起身回了个半礼,招呼宁王就座,询问道:“宁王自外边进来,还是原是就在宫里的?”   宁王眼睛盯着她半露的胸/口,嘴里说道:“臣原本在王府里陪几个妾室打马吊,听管家回报说流民进了城,到处烧杀抢掠,还有一部分趁乱闯进了宫里来,臣担心娘娘安危,便连忙带着侍卫自西直门杀了进来。所幸,娘娘无恙。”   这种情形下,旁人躲还来不及呢,哪还会傻傻的往宫里冲?到底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兄弟。魏黎春感激的连忙道谢,又问道:“之前也没有听到信儿说有流民往京城方向而来,怎会突然就进了京城,还闯进了宫里来?京郊大营何在?九门提督何在?御林军何在?”   “前几日保定府被流民围了,二皇兄带了京郊大营十万人马去平乱,奈何流民太多,久攻不下,林首辅担忧二皇兄安危,便又将京郊大营剩下的十万兵马派去增援。”宁王叹了口气,又道:“至于御林军,大概娘娘还不知道,太子一早便出宫前往永平府狩猎去了,御林军统领段昊带大军随行。”   自己这个儿子,胡闹起来真是不像话,魏黎春无奈的叹了口气,弱弱道:“不是还有九门提督府的兵马在么?”   “娘娘说的是。”宁王摇晃了几下扇子,嗤道:“只是九门提督府的兵马,除了老弱病残,就剩下那些世家里不成器的子弟,平日里叫他们巡巡街市抓抓偷儿倒还使得,哪里能与流民那些亡命之徒相抗衡?这会儿早就被打的溃不成军抱头鼠窜了。”   事情凑的这般巧,魏黎春很是无奈,起身道:“御林军不在,宫里到底不安全,还是得先出宫去,寻个安全的所在避上一避,再派人快马加鞭去将太子追回来。这里离慈宁宫近些,咱们先去将太后救出来,再去望月小筑救皇上,跟宁王来时一样,还从西直门出去。”   宁王却是坐着不动,半晌后突地大笑起来:“这母子二人那般对待娘娘,生死关头娘娘却还想着他们,未免贤惠过头了些。”   “原是一家人,自当生死与共。”提到太后跟皇上,她心里的担忧立刻浮上来,再也没有了叙话的耐心,越过宁王身边,径直往外走去。   没等走到门口,腕上一紧,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后拖去,然后整个人栽到宁王怀里。   两团柔软贴在自己心口,他满足的半眯起眼,嘲讽道:“娘娘穿成这样就往外跑,莫非就不怕那些流民起歹意?”   她低头一看,立刻羞愤欲死。因为流民的事儿闹的自己心慌意乱,也没工夫注意其他,却原来从方才宁王进来开始,自己就只穿着一件小抹胸跟一条衬裙,难怪他的眼神发直,只怕将自己全身都看光了。   魏黎春容貌本就生的极好,已近而立之年,姿色却不输那些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且身上又有一种年轻小姑娘身上所没有的成熟风韵,宁王早就对她肖想已久,此刻见她因羞愤而双颊泛粉,明眸盈水,嘴唇红润,立时便起了反应。   宁王抬起手,贴上她的脸,又移到肩头,停留片刻,然后慢慢向下滑去。   “宁王,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本宫。”她低头羞愤了一阵,却发现他竟然在对自己不轨,连忙使劲的挣扎。   “臣在做什么,娘娘看不出?”宁王解下自个腰带,将魏黎春双手反剪绑起,又一把扯掉她薄纱抹胸,撕成两段,将她脚腕分别绑到两条椅腿上,然后半跪到地毯上。   魏黎春被吓坏了,高声道:“本宫是你的皇嫂,你是我的小叔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来。”   “自打小金后入宫,皇兄就没再碰过任何嫔妃,到如今小金后薨了也有三年了,整整五年的时间,皇嫂独守空房,难免孤单落寞,今个就让来臣弟来满足皇嫂吧。”宁王将手探到她的衬裙下,猛的在她腿上掐了一把。   魏黎疼的几欲昏死过去,恰在这时黄婵抱着衣裳返回来,见有一男子正在欺负自家娘娘,连忙抄起个花瓶冲上去,准备拍在那人的脑袋上。   “找死!”宁王一下掐住她的脖子,反手一拧,“嘎巴”一声,黄婵的脑袋便耷拉下来。   魏黎春吓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哭叫道:“黄婵……黄婵……”   “娘娘,黄婵怎么了?”朱槿从门口冲进来,魏黎春见状忙朝她大喊:“别过来,快点逃,不要管本宫,去望月小筑找皇上,带他从密道离宫。”   朱槿是个聪慧的,向来懂得取舍,她连忙转身便跑,宁王冷笑一声,将手从魏黎春裙下抽出来,施展轻功追上去,一脚将朱槿踢向廊下镶金的立柱,鲜血从朱槿的头顶蜿蜒而下,她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黄婵跟朱槿是她从魏家带进宫里来的,八岁起便开始服侍自己,一个发誓终生不嫁,一个嫁人成了寡妇后又重回来,三人感情情同姐妹,此时两人相继死在自己面前,魏黎春心疼的涕泪横流,咒骂道:“岳临杋,你这个畜/生,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   “更畜/生的事情,还在后面呢。”宁王走回寝殿内,将她两只双脚解了,拎着胳膊将她丢到了软榻上,跟着整个人压上去,抬起魏黎春一条腿,腰腹往前一送,便捅了进去。   五年多没有侍寝,内里狭窄而又干涩,于魏黎春来说堪比酷刑,疼的她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宁王却无比兴奋,一边在她身上耕耘,一边嘴里喊她“皇嫂”,释放了一次还不够,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更加狠辣,鲜血随着动作流的满床都是。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他终于心满意足的停下来。然而他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便将她揪起来,拖着绑缚住她双手的腰带,将光着全身的她拖出了寝殿,拖到了长春宫门口,指着远处的乾清宫,说道:“娘娘不是想去救皇上么,臣这便带娘娘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了,爬榜期,请大家不要潜水,多多撒花。   一早上被发无数黄色通知,改河蟹词改到心力憔悴,这年头连点肉沫都不能有了,求抚摸。   ☆、第2章 惨死   昔日庄严肃穆的宫廷,此刻变成了修罗场,不断有太监被砍翻在地,嫔妃宫女们则成了泄/欲的工具,撕破喉咙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回荡在亭阁楼宇间,凄凉而又绝望。   魏黎春被折腾的筋疲力尽,纵使胳膊被扯的生疼,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无法跟上宁王的步伐,几次摔倒在地,身上擦伤无数,脸也破了相,□刀豁一般生疼,鲜血一路走一路流,她睁着模糊的双眼,期冀的望向那些四处乱窜的流民,希望他们能冲上来捅自己一刀,痛快的死掉也好过现在这般。   宁王似是看透她心中所想,手中宝剑舞的密不透风,只有蛮力的流民自然不是他对手,很快便杀出一条血路,拐进御花园,抄近路来到了西六宫的地界。   西六宫离东直门颇远,是以此处流民相对较少,更多的是背着包袱的宫人,他们经过宁王身旁,俱都匆忙停下来行礼,然后转身继续奔逃,来来往往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竟无一人将自己认出,魏黎春不知该愤怒还是该庆幸。   自嘲的笑容还未从嘴角逝去,就陡然听到一声惊叫:“娘娘?”   她顺着声音侧过头去,就见太子的男宠兰泽站在一处宫殿的拐角处,睁大双眼惊恐的看着自己,手上拎着把不知从哪个流民手里抢来的大刀,身上的戏子服破烂的不成样子。   “你怎会在这里?没跟着太子去狩猎?”魏黎春吃了老大一惊。   兰泽回过神来,忙低垂下头,回道:“明儿是班主生辰,奴想去给他庆贺,便没与太子殿下同行。”   他原是孤儿,被德春班的班主抚养长大,感情自是不一般,只是这班主的生辰,实在不巧了些……她冷声道:“乐坊后面就是阜成门,你不赶紧出宫,往这里乱跑什么?”   兰泽将大刀握紧几分,说道:“方才奴在乐坊吊嗓子,管事姑姑突然冲进来说有流民冲进了宫,叫奴赶紧逃跑,奴想着殿下不在,娘娘恐有危险,便连忙往长春宫跑……”   魏黎春听完这番话,稍微有些失神。   说实话,她对这个长相比女子还要妖艳的戏子十分厌恶。皇上是个痴情种子,继后小金后过世后,伤心过度,自此不理朝政,专心跟着国师炼丹修仙,誓要与小金后在九天之上团圆,她为此伤情了一段时间,便将精力全部放在太子身上了。好在太子是个有出息的,摄政监国了一年多,朝臣无不信服。然自打两年前自己生辰宴堂会上他瞧上了扮作青衣的兰泽后,满心满眼便只有他,江山社稷反倒成了累赘。   到底是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能对太子下狠手,只得去寻兰泽的麻烦,三五不时的叫到长春宫来训斥一顿,他若是敢出言反驳,便叫人拖到院子里打板子,可悲的是情形没有任何好转,她与太子之间的隔阂却越来越深。   作为苦主,不咒她短命已是难得,他竟然还跑回来救人,并且一眼便能将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认出来,由不得她不感动。   只是感动归感动,她的理智尚在,兰泽那点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工夫,根本不是宁王的对手,又惊觉宁王这般安静的由着他们叙话,暗地里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忙冲兰泽吼道:“本宫清白已失,为了皇室跟魏家的颜面,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你快些出宫,不要管本宫了。”   兰泽不退反进,往前挪动几步,坚定道:“娘娘是太子殿下的母妃,倘若奴丢下娘娘一个人逃命,殿下知道了定会怪罪奴的。”说着他抬起头来,将刀尖指向宁王,道:“宁王殿下,请你放了我家娘娘,否则我就跟你不客气了。”   宁王低笑起来:“好一个婆媳情深哪,真真是感人腑肺!”   感觉到宁王笑声中浓浓的杀意,魏黎春怒道:“本宫不用你救,滚,快点滚!”   兰泽根本不听劝,举起大刀便扑了上来,宁王闪身躲过,一脚揣在他的肚子上,他顿时倒飞出去,跌在三丈远外的石阶上,吭哧了半天才爬起来。   他费力的举起刀,摇晃着再次冲上来,朝宁王面门劈去,宁王挥剑去挡,不料他虚晃一下后直接斩向了绑缚魏黎春的腰带,腰带应声而断,她立刻往旁边跑,宁王纵身来追,兰泽忙从中阻拦,“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响起,转眼间便过了十数招,兰泽不敌,被宁王砍掉了一条腿。   血溅三尺高,喷了魏黎春一头一脸,她惊恐的尖叫:“不……”   “娘娘,快逃!”兰泽用胳膊肘撑起上半身,往前爬行几步,出其不意的抱住宁王大腿。   宁王一剑戳进兰泽脊背,兰泽浑身一僵,但仍是抱着不撒手,宁王大怒,运足内力一剑砍向他的脖颈,脑袋顿时滚落一旁。   魏黎春吓的脸色煞白,双腿如面条般,半点力气都使不出,但是余光瞅见兰泽没了脑袋的身体上两只手仍死死的扣在一起,他这般舍命相救,若是辜负了,只怕难以瞑目,于是她从头上拔了根簪子下来,一下戳到自己腿上,疼痛钻心般袭来,意志力总算凝聚了些许,连忙抹了把眼泪,用尽全力向前奔跑起来。   *   披头散发,光着全身,伤疤纵横交错,血肉模糊成一团,这般疯子模样一路狂奔至望月小筑,竟无流民对她动手。   然而终是晚来一步,此刻的乾清宫,已是一片火海中,漫天的黑烟弥漫,将天空都笼罩起来。   方才的勇气消失殆尽,她无力的跪倒在地,伏地哀泣道:“皇上……”   “方才姐姐坐马车出宫,路过望月小筑,见四周青烟缭绕,想是走了水,便过来瞧瞧,不想在这里遇上妹妹了。”一女子缓缓走下马车,来到魏黎春面前,半福身行了个礼,笑道:“皇上一直想着要与小金后团聚,如今总算如愿了。”   魏黎春抬起头,见娴妃站在自己面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穿着浅红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脸上浅笑嫣然,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悠闲的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与狼狈不堪的自己成鲜明的对比。   她将目光投向护卫马车的侍卫,见他们身上都悬挂着 “宁王府”字样的腰牌,心下顿时了然,只怕在很早以前,他们就勾结在一起了……亏自己将她当作宫里唯一可以信任的姐妹,凡事没少关照她,还帮她唯一的女儿清平公主结了门好亲事,却原来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于是气愤道:“方芷青,你好大的担子,竟敢伙同宁王弑君谋反!”   娴妃掩嘴轻笑,有恃无恐的说道:“人是流民杀的,火是流民放的,关我与宁王何干?妹妹可不要冤枉好人。”   将一切责任都推到流民身上,这样不但能登上皇位,还不会背上弑兄的恶名,算盘果然打的够精,而这其中一连串巧合的事情,只怕都出自宁王之手,此人城府之深可见一斑,从前太小觑他了。   魏黎春懊恼的拍了拍脑袋,看向娴妃,冷笑道:“你已封妃,女儿也嫁的不错,本该安享晚年才是,巴巴的去趟这趟浑水,对你有何好处?莫不是以为自己是小金后第二,能得宁王独宠?”   “金玉涵人虽然死了,却是个阴魂不散的,皇上宁可守着她的牌位,也不愿宠幸后宫的嫔妃。他既这般痴情,我又何苦守这份活寡?”娴妃冷笑一声,又眯眼笑道:“我的容貌不比她差到哪里去,为何她能独享荣宠,而我却不可以?”   爱情中的女子果然不可理喻,魏黎春摇头道:“皇上是个痴情种子,宁王却不同,他爱江山多于爱美人,将一颗芳心放在他身上,注定要心碎。”   “事在人为罢,妹妹办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姐姐就办不到。”娴妃自信的笑笑,静默半晌,忽而道:“忘记同妹妹说了,太子已从西直门回宫了。”   “什么?”魏黎春惊的一下站起来,凝眉一思索,又镇定下来,“太子前往永平府狩猎去了,流民进宫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他便是立刻得了信,也不可能返回来的这般快。”   “我好心给妹妹报信,妹妹却不相信姐姐。”娴妃扁了扁嘴,冲魏黎春招手道:“来,妹妹随我到宫墙上一看便知。”   魏黎春犹豫了下,心里到底惦记着太子,便步履蹒跚的跟了上去。   望月小筑离西直门颇近,不过行了盏茶功夫,便来到城门下,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石阶上了城楼,魏黎春扶墙站定,往前探头瞧了一眼,便目毗尽裂。   西直门口,太子以剑撑地,身上密密麻麻插满弓箭,明黄色的龙袍已被鲜血浸透,力气似是用光,任再多流民将刀砍在他身上,他都无法做出回击,只凭一口气撑着不倒下去。   魏黎春哭的喘不过气来,想叫他快点逃命,张了几次口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这样的重重包围之下,他便是插翅也难飞……这个傻孩子,便是再心急,也得由御林军陪着才行,怎能带着这么点东宫侍卫就敢回宫?不但一个人也救不出,反倒搭上自己性命。   流民越聚集越多,太子终是撑不下去,倒在了地上,一旁娴妃发出得意的笑声:“生的出儿子又怎样,到最后还不是死掉了。”   魏黎春哭了一会子,又发呆了半晌,想想被火焚的皇上,想想万箭穿心的太子,又想想宁王登基后必定会灭门的魏家,只觉生无可恋,余光瞥见宁王带着大队侍卫快步往城楼这边走来,倘若重新落到他手里,只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于是趁着娴妃注意力放在太子身上,忙不迭的爬上宫墙,翻身跳了下去。   一阵剧痛传来,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第3章 重生   “啊……”魏黎春惊叫一声坐起身,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只手伸进帐子里,将半边床幔挽起,接着朱槿柔和而又沉稳的声音响起:“娘娘可是梦魇着了?”   “梦魇着了?”黄婵随后进了寝殿,手脚麻利的端下煨在炭炉上的瓦罐,用只青花小碗盛了半碗,搁到托盘上,端到魏黎春面前,笑嘻嘻道:“朱槿亲手熬的参汤,奴婢偷偷尝过,比御膳房的手艺都要好上几分,娘娘喝了压压惊吧。”   朱槿闻言板起了脸,训斥道:“黄婵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娘娘的膳食也敢偷吃。”   黄婵不以为意的扁了扁嘴:“那么一大罐子,娘娘又喝不完,我不过是帮着分担一下罢了,你怎地如此小气。”   “你……”朱槿噎了一下,转而对魏黎春道:“娘娘以后可不能纵着她了,再这般无法无天下去,脑袋迟早要搬家。”   魏黎春僵硬的转动着脖颈,看看朱槿,又看看黄婵,震惊于本已死去的人又重新出现,忙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摊开在眼前,十指葱碧莹润,不见任何伤痕,再摸了摸额头,触及也是一片光滑,她一时间怔楞的回不过神来。   朱槿见魏黎春不接参汤,又双手扶额面色十分难看,关切道:“昨个生辰闹腾了一整天,娘娘想必是累着了,奴婢这就派人去请太医来,给您开个方子,吃几服药调理一番,免的落下病根。”   见她没有反对,朱槿便自顾的去了。   黄婵将托盘放到床头矮几上,取了干净的帕子来,替魏黎春擦干额头上的冷汗,咬唇犹豫半晌,终是憋不住事,小声道:“娘娘,奴婢听说昨晚太子爷招了兰泽侍寝。”   生怕魏黎春听不懂兰泽是谁,她又忙解释道:“就是您生辰宴堂会上扮青衣的那个戏子。”   生辰宴堂会……戏子兰泽……太子……这些,都是两年前的情景。   魏黎春猛的抬起头来,问道:“今年是永乐十二年?”   “正是呢。”黄婵在床沿坐下来,笑着打趣道:“娘娘昨个才过了二十八岁生辰,今个就糊涂起来,方才奴婢还觉得朱槿过于小题大作,不过是累着了,歇息几日便好,现下看来这太医倒是请的应该,确要好生开个方子,否则这般下去,要不了几年,娘娘连奴婢也认不出了。”   竟然真的回到了永乐十二年……   那年魏黎春二十八岁,居皇贵妃位,住长春宫,代掌凤印,统领东西六宫,膝下太子监国,娘家兄弟高官厚禄,除了不得皇上宠幸外,再尊贵不过。   然这一切俱是表象,最愚蠢的是她竟然被这表象迷惑了两年多,只安心的待在后宫里吃斋念佛,无视表象背后的暗潮汹涌,一直到死才明白,可惜为时已晚,无力乏天了。   好在,她又活了过来。   此时皇上已经在修仙,太子也已断袖,时机实在算不上好,可是总还是有些时间,那样悲惨的下场,她经历一次便已足够,便是拼尽全力,也要扭转大局,让该生的人生,该得到报应的人得到报应,方不负上天赐予的这第二次生命。   *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神色已恢复正常,斜眼瞅着黄婵,哼道:“你便是化成灰,本宫也是认得出的。”   “娘娘英明。”黄婵嘿嘿一笑,将参汤再次呈上来,魏黎春用了小半碗。   不多时,朱槿便引着太医绕过屏风走进来。   来的太医名叫袁弘生,五十开外的年纪,医术在太医院里算不得最好,却是最严谨的一个,他给魏黎春把了下脉,说是劳累过度引起的虚火,开了副降火的方子。   黄婵带着人去熬药了,朱槿送走太医后,走进来对魏黎春道:“天色还早,娘娘再眯一会吧?”   心里装着太多事,哪里还睡的着,她说道:“起罢。”   朱槿忙唤来人来伺候魏黎春梳洗,又在花厅里摆了早膳,魏黎春刚搁了筷子,就有太监来通报,说是武陵侯求见皇贵妃娘娘,她闻言道:“快请。”   武陵侯魏思贤大踏步走了进来,跪地磕头道:“臣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哥哥不必多礼,快请起。”魏黎春忙躬身去扶,又吩咐人给他看座。   “谢娘娘。”魏思贤在一只锦杌上坐定,几不可查的扫了朱槿一眼,朱槿知他有要紧事要同魏黎春讲,奉上茶水后,便带人退了出去。   待屋内再无闲杂人等,魏思贤开口道:“太子今个没上朝,娘娘可知道?”   魏黎春笑道:“想是忙本宫的生辰累着了,这才没上朝,回头本宫遣个太医去瞧瞧。”   “累着了?”魏思贤哼了声,冷嘲热讽道:“宠幸了那戏子一晚上,自然是累着了。”   哥哥对妹妹说这种话,委实有些不合适,魏黎春抿了口茶,没有吭声,魏思贤心知自己话说重了,忙缓和了语气,说道:“太子年轻气盛,图个一时新鲜也是寻常,若是知根知底的倒也罢了,那戏子却是个长袖善舞的,时常到世家大族里唱堂会,与数名官员有所牵扯,如今进了宫,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娘娘不可不防呀。”   前世就是听了哥哥这番话,她才会视兰泽为眼中钉肉中刺,卯足了劲头折腾他,从而将太子从自己身边越推越远,这世自然不会再犯这种幼稚错误,便敷衍道:“本宫已派人去查兰泽了,哥哥不必为此担忧。”   “如此,臣便放心了。”魏思贤点点头,端起盖碗来,抿了口茶,又说道:“听说太后将侄女接进了宫,只怕是冲着太子妃的位子来的吧?娘娘可是太子的母妃,选妃这事上您得多长个心眼,别被太后算计了去。”   “太后的侄女,辈分上算是太子的姑姑,便是再如何算计,也不能违背人伦,哥哥多虑了。”魏黎春摇了摇头,又冷笑道:“天下间弱柳扶风的女子多着呢,并非每个都能成为小金后,太后的算盘,迟早要落空。”   “原来她打的是皇上的主意。”魏思贤舒了口气,略带急切的说道:“关于太子大婚的事,娘娘心里可有主意了?若是尚无合适人选的话,你那侄女纤玥……”   魏纤玥是魏思贤的嫡女,上面有三个哥哥,自幼深受父兄宠爱,性子难免刁蛮任性,压根不适合当太子妃,但前世时魏思贤执意要将她送进来,魏黎春拗不过,又想着横竖自己可以关照一二,便应承下来,请太后下的懿旨赐婚,熟料事到临头太子却强烈反对,最后只得作罢,一时间魏纤玥沦为京城贵妇圈中的笑柄,魏思贤也因此怨恨自己,自此不再入宫。   魏黎春对那个蛮横霸道的内侄女无甚好感,但女子声誉最是重要,一旦名声有损,很难再嫁到良人,能阻止的事情她自然是责无旁贷的,琢磨了片刻,便委婉的拒绝道:“太子还小,待成人之后再大婚也是使得的。”   太子如今年方十四,待到成年还需四年,魏纤玥无论如何是等不起的,魏思贤沉下了脸,冷声道:“娘娘这是何意?”   “太子想要的是什么,本宫比谁都清楚,你要真为纤玥好,就另外结份门当户对的亲事,不要再打送她入宫的主意。”魏黎春言辞坚定,字字铿锵有力:“至于魏家的权势富贵,有本宫一个在宫里便够了,何必再搭一个进来。”   当时她也跟魏思贤一般想法,认为太子对兰泽只是一时迷恋,要不了多久便会腻了,然而他先是反对娶魏纤玥为正妃,又拒绝太后为他挑选的侧妃,连原本教他知人事的两个侍妾也给赶出了东宫,与兰泽双宿双栖两年多,感情依然如胶似漆,如果魏纤玥真的入了宫,其结果只能跟自己一样,生生守活寡。   “也不全是为了魏家,臣也是有私心的。”魏思贤叹气,忧心忡忡的说道:“纤玥的性子,倘若嫁到世家大族里,只怕会被啃的骨头都剩不下了,想着娘娘在宫里只手遮天,她进了宫可得娘娘庇护,便仍能如待字闺中时那般无忧。”   “本宫能庇护的了她一时,终究庇护不了她一世。”魏黎春白了他一眼,哼道:“爱儿即是害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完这句话,自己先羞愧起来,倘若她自小便对太子严加管教,恐怕就不会有祸事发生了。   魏思贤见她态度坚决,细想之下也觉得女儿的确不适合入宫,便就此作罢,与魏黎春闲话了小半个时辰,便起身告退。   魏黎春送他到花厅门口,然后搭着朱槿的手回了寝殿,在贵妃榻上躺了片刻,黄婵便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过来,一边小碟里搁着几块腌话梅,她先用银针试了下,这才递给魏黎春,魏黎春端着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塞了颗话梅到嘴里。   药力上涌,不多时便昏昏欲睡,半睡半醒间听到朱槿小声的禀报道:“娘娘,那个戏子兰泽求见,说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给娘娘送药。”   ☆、第4章 探病   魏黎春翻了个身,眼也没睁,只说道:“东西留下,把人打发走。”   再次昏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惊雷的声音,接着狂风大作,四敞的窗户被摔的噼里啪啦作响,宫女们慌忙关窗闭户,虽动作刻意放轻,到底是被惊醒了。   魏黎春打着呵欠坐起身,黄婵掌了灯,上前来挽起床幔,说道:“真是六月天孩儿脸,方才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就电闪雷鸣的下起暴雨来。”   “四龙治水,自然要比往年雨水多些。”魏黎春下了床,抬起胳膊来,由黄婵服侍着更衣,想到之前兰泽曾来过长春宫,便问道:“送了什么过来?”   “这奴婢可就答不上了。”黄婵朝窗外努了努嘴,说道:“喏,人还在廊下候着呢。”   魏黎春闻言皱眉道:“怎地不把他打发走?枉你素日牙尖嘴利的,这种时候却是不得用了。”   “奴婢倒是想拿大棒槌去赶来着,可人家是太子爷心尖尖上的人,奴婢哪敢在老虎嘴巴上拔毛。”黄婵翻了个白眼,朝外厢喊了声“结香”,结香忙快步走进来,半福身道:“姑姑有何吩咐?”   黄蝉道:“娘娘醒了,传膳吧。”   魏黎春瞧了一眼多宝阁上的漏刻,已是申时二刻,便制止黄婵道:“现在吃上一顿,晚膳便用不下了,别叫她们折腾了,你给本宫盛碗参汤来垫垫罢。”   结香极有眼色的端了碗参汤来递给魏黎春,笑道:“娘娘总是这般体恤下人,能伺候娘娘,是奴婢们的福气。”   黄婵在结香头上拍了一巴掌,笑道:“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也不知跟哪个学的。”   结香回嘴道:“奴婢是跟姑姑的,自然是姑姑教导有方。”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师徒俩都是一个德性。”魏黎春好笑的撇一眼,小口的用完参汤,将空碗递给结香,往靠枕上一歪,对黄婵说道:“把人叫进来吧,外面凄风冷雨的,若是冻坏了,本宫可担待不起。”   “大热天的,哪里就那般容易冻坏了?”黄婵嘟囔了一句,扁着嘴往外走去,方将紧闭的殿门打开,就听到东宫太监总管张福顺尖锐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驾到!”   *   太子岳榕瑄大步跨过长春宫的门槛,将缩在廊下避雨的兰泽搂进怀里,面色铁青的进了寝殿,外厢候着的宫女们慌忙跪地行礼,他理都不理,径直进了内室,转过屏风,冲魏黎春冷声道:“招男子侍寝的是孤,不上早朝的也是孤,母妃心里有气要发作,冲着孤来便是,何苦为难他?”   纵使再如何聪慧机智,一旦牵扯到情爱,便鬼迷了心窍,辨不清是非黑白,老子如此,儿子亦如此,魏黎春心里早已通透,也就谈不上失望与伤心,只冷笑一声,拾起床头矮几上搁置的《大齐风物志》,快速的浏览起来。   “殿下误会了,娘娘并未为难奴。”兰泽闻言却是慌忙从岳榕瑄怀里挣脱出来,跪伏到地上,解释道:“娘娘抱恙,殿下本该亲自前来探望,但宁王一早便来东宫约殿下去西山猎场骑马,殿下不好回绝,这才派了奴过来。只是奴来的不巧,偏赶上娘娘在歇息,黄婵姑姑让奴先回去,奴怕娘娘气殿下不来探望,母子因此生出嫌隙,这才执意等在外边。”   “便是要等,偌大长春宫,还能腾不出个地方来与你坐着等?” 岳榕瑄用袖子替兰泽擦拭了下额头上的雨水,瞪了黄婵一眼,哼道:“连孤的人都敢怠慢,母妃宫里的这些奴才,越来越没规矩了。”   魏黎春从书中抬起头,瞅了一眼地上的兰泽,说道:“若说到没规矩,太子敢称第二,恐怕阖宫上下没人敢称第一。”   岳榕瑄胸膛剧烈起伏,张口欲言,黄婵忙跳出来插言道:“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不迟,眼下兰泽公子身上正湿着,还是快些带他回去换身衣裳罢,否则感染了风寒,可有好罪受的。”   低头看了一眼,兰泽浑身湿透,水渍将地上铺着的上好波斯地毯都浸湿了一大片,岳榕瑄忙将他从地上扯起来,拥着出了内室,坐上辇驾,回东宫去了。   魏黎春将书往矮几上一丢,闭眼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当口外边又传来太监的通报声:“娴妃娘娘驾到!清平公主驾到!”   黄婵正在外厢安排人去库房取新的地毯来更换,见状便进了内室,抱怨道:“你方唱罢我登场,咱们长春宫都快成戏台了。”   魏黎春笑斥道:“就你话多,还不快把人给请进来。”   *   娴妃方芷青穿着玫红折枝杜鹃花纹云锦宫装,盘了个垂云髻,上面妆点着几只点翠凤钗,风姿绰约的走进来,兀自坐到床沿,拉着魏魏黎春的手说道:“今儿一大早就听说妹妹病了,原是想着用过早膳便过来探望来着,谁知半路上突然下起雨来,雨具也没有带,只好折了回去,待到这会雨小了些,方才赶过来,妹妹可千万别见怪。”   魏黎春回握住娴妃的手,感激道:“不过是累着了,歇息几日便无碍,倒劳烦姐姐大老远的跑这一趟,妹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自家姐妹,本就该互相照应着,妹妹不必跟我客气。”娴妃帮她拢了拢额前的乱发,又关切道:“虽说是劳累所致,但咱们年纪渐长,身子骨比不得从前,万不可大意,以免落下病根。”   魏黎春点头道:“姐姐说的极是。”   因路面湿滑,宫女又搀扶不及时,清平公主下轿时跌了一跤,由黄婵服侍着换了件魏黎春新裁的衫裙,这才进了内室,冲魏黎春福身道:“清平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魏黎春忙抬手招呼她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对娴妃道:“清平越发出落的清丽了,这软烟罗往身上一穿,活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美人一般,看的我都移不开眼了。”   “娘娘,您又打趣人家。”清平羞赧的低垂下头,娴妃嘴角含笑,脸上却难掩得意之色:“小孩子经不住夸,夸多了尾巴便翘上天了。”   “便是尾巴翘上了天,该夸的还是得夸。”魏黎春指着门口新换上的十二扇鸡翅木座象牙花开富贵图屏风,夸赞道:“我这次生辰,收到的贺礼不少,但清平这件却是最花心思的,且不说绣技如何巧夺天工,但就这份孝心,却是连太子都比不上的。”   娴妃笑道:“太子日理万机,哪像清平待字闺中,每日除了绣绣花也便无事可做。再说了,她孝敬你也是应该的。”   日理万机?魏黎春心里发冷,面上却是笑容不变:“这样品貌俱佳的好姑娘,又没有公主的架子,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有这福气?”   娴妃收敛了神色,叹气道:“我是个没见识的,家里父兄又靠不住,给清平选驸马的事儿,全要仰仗妹妹了。”   娴妃方芷青乃是候府嫡女,出身比魏黎春还要显赫,只是方家子弟皆不成器,科举考不过,又吃不得军营里的苦,花银子买个同知的虚衔挂着,便整日溜鸡斗狗花天酒地,给不了方芷青任何助益。   前世时宁王背后结了多大的网,魏黎春不是十分清楚,但娘家式微的娴妃,又没有生出可以争夺皇位的皇子,宁王肯花费力气同她虚情假意,不过是因为清平嫁入了显赫的世家,而这世家的家主,正是内阁首辅林朝之。   所以,无论如何,这世都不可能再让清平嫁入林家了,甚至是任何世家。要说心软,的确有,毕竟自己一向将她当亲生女儿来看待,可与改朝换代、至亲惨死、宫人四散相比,这份亲情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要怪,就只能怪她命不好,有一个耐不住寂寞的母妃吧。魏黎春暗自叹了口气,笑着点头道:“嫁女不比娶媳,既要挑对方的人品,还要考量对方的家世,急不来。横竖清平还小,我先帮忙留意着,若有合适人选了,再说与姐姐听,成不成还是要姐姐拿主意的。”   “妹妹行事向来沉稳,代掌凤印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任何纰漏,姐姐自是信得过。”娴妃顿时笑成一朵喇叭花。   被当面谈及未来夫婿,清平闹了个大红脸,绞着帕子如坐针毡,魏黎春对她说道:“你上次同朱槿要的花样子,她已经绘制好了,只是今个她不当值,现下正在耳房里,你派个宫女去取罢。”   “我亲自过去吧,正好有个针法要向朱槿姑姑请教。”有了台阶可下,清平慌忙站起来,小碎步的奔了出去。   娴妃与魏黎春一起掩嘴轻笑。   黄婵端着汤药进来,娴妃连忙抢着接过来,亲自伺候魏黎春服药,完了之后又拿帕子仔细的替她擦拭嘴角。   两人如往常那般,靠坐在床头,闲话了半晌宫里长短,娴妃见魏黎春精神不济,想是服了药犯困,便遣人去耳房将清平叫回,一同告辞离去。   太监“起驾!”的声音传入耳朵里,魏黎春睁开了清明的眼,对黄婵说道:“给大太太传信,叫她明儿递牌子进宫,本宫有事要与她说。”   ☆、第5章 商谈   重生后的第一个夜晚,魏黎春噩梦缠身。   仿佛一闭上眼,宫破那日的种种情景便会浮现眼前,一会是漫天火海中的皇上冲自己云淡风轻的笑,一会是太子浑身中箭七窍流血,一会是没了脑袋的兰泽依依呀呀的吊嗓子,这般入睡了被惊醒,惊醒了强迫自己入睡,反复折腾几次,天色便已大亮。   紫菀带着人进来伺候梳洗,又传了早膳,魏黎春一夜未曾歇息好,又兼郁结于心,强挨着用了半碗粥,便又重新躺回榻上假寐。   不多时,朱槿端着汤药进来,紫菀忙将魏黎春扶坐起来,取了一只靠垫塞到她腰后,转头对朱槿道:“已是吃了三服药,也不见有所好转,娘娘脸色连昨个都不如了,姑姑看是不是另外个请个太医来瞧瞧?”   朱槿将端盘递给紫菀,上前来端详了下魏黎春的脸色,见她眼下乌青,脸上没一点精神气,心中不由一紧,嘴里却说道:“娘娘的身/子一直都是由袁太医调理的,袁太医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向来谨小慎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于病痛有利却极损根基的药材是断然不肯用的,是以见效起来总是慢一些。”   “姑姑说的是,倒是奴婢心急了。”紫菀点点头,端着碗坐到床沿,服侍魏黎春用了药,将碗放到托盘,方要起身送去小厨房,便听到身后“哇”的一声。   “娘娘吐了,快拿痰盂来。”朱槿急急的吩咐道。   外厢候着的四个宫女立刻冲进来,拎痰盂的拎痰盂,取巾帕的取巾帕,一片忙乱中,李福贵在外厢高声道:“启禀娘娘,武陵侯夫人求见。”   朱槿道:“娘娘把药都吐光了,得赶紧补服一回,还要请袁太医来再诊下脉,只怕一时半会腾不出空来见大太太,不如我去回了她,请她过几日再进宫?”   满嘴药草味,魏黎春由紫菀服侍着漱了口,又吃了几颗蜜饯,方才缓过来,对朱槿道:“请她进来罢。”   朱槿为难道:“娘娘,您的身/子……”   自个身/子向来康健,甚少病痛缠身,这次之所以抱恙,是先前受了惊吓,之后又忧思过重而引起的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便是太医医术再厉害,也是奈何不得,只能靠自己想通。   自己十四岁选秀入宫,被指给还是皇子的永宁帝岳临柟做侧妃,从旁观先皇的嫔妃们争宠,到自己与皇上的嫔妃们斗法,沉沉浮浮这么些年,见过的龌龊事数不胜数,本以为已能淡定的面对任何变故,然而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不过是脂粉堆里称下英雄罢了,涉及到江山社稷,便稚嫩的不堪一击。   离变故发生只有不足两年的时间,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根本容不得任何脆弱,得赶快坚强起来才是,魏黎春闭眼深吸一口气,费力的挤出抹笑容,说道:“只是昨夜未歇息好,又起的急了些,早膳也没吃进几口,这才腹内翻腾,其实并无大碍。”   “太子是娘娘的心头肉,昨个他为了一个戏子不惜出言顶撞,娘娘虽面上未表现出来,心里必定会难过,夜不成寐也是有的。”朱槿暗自腹诽几句,知道娘娘要强,再劝亦是无用,便亲自出去将武陵侯夫人给迎了进来。   *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武陵侯夫人崔氏福了福身,随后抬起头来,见魏黎春拥被半躺在贵妃榻上,脸色如白纸一般苍白,顿时吃了老大一惊:“娘娘前天生辰时还好好的,怎地突然就病了?”   又扭头问朱槿道:“可有请过太医了?太医是如何说的?”   朱槿搬了个锦杌来给崔氏坐,闻言回道:“回大太太的话,请的是惯常给娘娘看诊的袁太医,说是劳累过度引起的虚火,给开了个方子,现下正按方吃药呢。”   “袁太医是个靠得住的,他开的方子必是好的。”崔氏点点头,又板起脸来,对朱槿道:“娘娘身/子金贵,你跟黄婵两个要尽心的服侍,服药要按时,衣衫要加厚,吃的上边也要留心。”   朱槿垂首道:“奴婢省得。”   “她们都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了,自有分寸,大嫂放心便是。”魏黎春笑笑,四下环顾一番,吩咐道:“都下去吧。”   朱槿抬了抬手,里边侍立的宫女们福了福身,倒退着出了内室,朱槿给崔氏奉了茶,又端了碗参汤给魏黎春,也跟着走了出去,从外厢的橱柜里取出针线笸箩,守在门口继续给魏黎春绣鞋面。   *   崔氏朝门口瞅了一眼,放下心来,端着锦杌往前凑了凑,谨慎道:“娘娘叫妾身进宫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算不上,大嫂言重了。”魏黎春抿了口参汤,看向崔氏,笑道:“本宫入宫有些年头了,对于家里的情形所知甚少,今个叫大嫂来,是想问问大嫂,侄女辈里可有出挑的人选,本宫想保个大媒。”   崔氏不假思索的便回道:“大媒的话,纤玥再合适不过,既是长房嫡女,又琴棋……”   “大嫂。”魏黎春打断她的自卖自夸,哼笑道:“对方可是林朝之的嫡子林静清,林家家业何其大,纤玥是什么性子,也不肖本宫多说,莫非大嫂以为她能挑的起林家主母的这个重担?”   首辅之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皇上不理朝政,太子又稚嫩,内阁总揽大权,而内阁三人中,国师陌尘只是挂个名头,连上朝听政也不肯,程国公年事已高,三五不时的便抱病在床,全由林朝之一人说了算,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崔氏知道魏黎春保的人必不会差,但是却料不到会好到这般地步,惊的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又急急的争取道:“纤玥性子虽娇蛮了些,但本性纯良,又聪明伶俐,若是娘娘从宫里派个教养嬷嬷过来,严加调/教上一段时间,必能合娘娘的心意。”   可怜天下父母心,林静清这般品貌俱佳的女婿,魏黎春能理解崔氏的私心,但原本与林家联姻,是想拉拢林朝之,若是将魏纤玥嫁过去,只怕拉拢不成,反倒成了仇敌,于是她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临时抱佛脚,有用没用暂且不说,本宫根本等不起,大嫂不必再多言。”   “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崔氏有些着恼,但到底记得自己魏家当家主母的身份,不情愿的说道:“长房就只有纤玥一个嫡女,三房倒是有四个嫡女,最大的六姑娘也才刚满十一岁,出嫁也是两三年后的事儿了,只怕林家那边等不了。”   魏黎春闻言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无奈道:“庶女里边可有拿的出手的?”   “长房的大姑娘跟四姑娘,三房的五姑娘,都是知进退的,样貌也还算说的过去,若说特别出众的,要数二房的二姑娘了。其他庶出爷们不在老宅住,他们的女儿妾身连认都认不全,更谈不上了解了。”崔氏掰着指头一一点评过去,随即皱眉道:“只是这庶女的身份,如何配得上林家长房嫡子?娘娘可要三思啊,若是因此惹恼了林首辅,可就得不偿失了。”   魏黎春如何不晓得这些,本想着只要防着清平嫁入林家便好,但娴妃是个长袖善舞的,若是偏那么巧瞄上了林静清,跑去太后面前求恩准,到时她便是想阻止也有心无力了,所以得赶着给林静清说一门亲事,可若是说的别家的姑娘,又放不下心来,这才叫黄婵火急火燎的着人送信,请崔氏入宫来商谈,不想娘家高门朱户妻妾成群的世家,却寻不出个合适的嫡女来。   叹了口气,她说道:“罢了,过一阵子大嫂再入宫时,将这几位姑娘也带上,待本宫看过之后再做打算吧。”   崔氏点头应是,想起进宫前自家爷的吩咐,便又道:“妾身听闻太子殿下将戏子兰泽留在了东宫,那兰泽时常到世家大族唱堂会,妾身曾见过多次,长相狐媚子十足,眼睛也不安分,被主人家留宿也是有的,不是好货色,娘娘可得劝着太子点,别让他中了别人的美人计。”   如此这般的劝说,崔氏不是第一个,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魏黎春是听从也不是,反驳也不是,只得如同敷衍大哥那般,敷衍她道:“多谢大嫂关心,本宫心里有数。”   “母亲近日身/子骨可还好?”不等崔氏再开口,她又转移话题道:“已是夏末,很快便入秋,夏秋之交天气复杂多变,大嫂可要多留心些,莫要让母亲着凉。”   崔氏忙道:“妾身会好生照看着老太太的,娘娘尽管放心便是。”   “有劳大嫂了。”魏黎春点点头,见她虽心中不悦,却十分顾全大局,行事以魏家利益为重,不由得高看几分,想到她的宝贝女儿魏纤玥,便多言了几句:“大嫂是世家大族出身,又嫁入同是世家大族的魏家,想必也明白,深宅大院内才是真正不见硝烟的战场,赢了不见得开心,输了却是赔上自己的一生。纤玥是大哥大嫂的掌上明珠,倘若你们真的为她好,就给她寻个品性好的夫君,世家出身与否倒不重要,只一点,不可以是长子。没有了家业这个累赘,又不愁吃穿用度,两个人关起门来和和美美的过小日子,于一个女子来说,再幸福不过。”   崔氏初听时有些不解,然不过片刻,便将魏黎春平静沉稳的声音听到了心里去,世家的女子,生来便是要联姻的,只要门当户对,夫君的品性才能倒是其次,崔氏自然舍不得亲出的宝贝女儿联姻,但却一直想让她往高里嫁,挑的也是各家嫡出的嫡子,这样便能保住一辈子的富贵荣华,可当家主母岂是那样好当的,她那活泼不肯受拘束的性子,只怕要闹个家宅不宁,看在魏家的份上,被休弃是不可能,但遭婆家嫌弃的媳妇,又哪里能有幸福可言?女儿又如何能像现在这般无忧快乐?   “娘娘肺腑之言,妾身感激不尽。”崔氏一下跪到地上,给魏黎春磕了个响头。   “朱槿!”魏黎春忙唤朱槿进来,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崔氏略整理了下衣衫,笑道:“娘娘若是没别的吩咐,妾身就先回去了。”   魏黎春颔首,崔氏福了个身,便转身往外走,朱槿送她出去,经过外厢时,她从案桌上抱起一只玫瑰紫金丝楠木匣,递给崔氏身边的丫鬟红英,解说道:“两只老山参,是娘娘生辰时太原知府派人送来的,娘娘借花献佛,孝敬老太太的;二十四只绢花,是宫里今年的新花样,给姑娘们带着玩;两只玉镯,是给大太太跟三太太的;剩下的那些小物什,给姨娘们添妆。”   崔氏感激道:“娘娘有好东西总是顾念着娘家人,有这样的姑奶奶,是我们魏家的福气,朱槿你莫要忘了代我转达对娘娘的谢意。”   “是。”朱槿恭敬的应下,一直将人送到长春宫的门口,候她上了马车,这才返回来,到小厨房端了熬好的汤药过来,说道:“娘娘对大太太可算仁至义尽了,只是她未必能听的进去。”   魏黎春拒绝了朱槿服侍,自己接过药碗来,用汤匙一勺勺的舀着往嘴里送,边细品其中的苦味,边道:“她是聪明人,自然能明白本宫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病的要死不活,每天去医院挂水,更新的晚了,见谅。   ☆、第6章 垂帘   魏黎春的病渐渐好起来,约莫七八日过去后,总算彻底痊愈,晚上也能一觉到天明,不再整夜噩梦缠身。   在这期间,太子一直未上朝,整日带着兰泽,或纵马猎场,或泛舟太液池,或微服到市井之中游玩,甚至于不顾念自个身份尊贵,换上戏服,学起唱戏来,东宫内奏折堆积如山,他也完全置之不理。   与太子有关的一切,正在沿着前世的路线发展下去,魏黎春见状也不再拖泥带水,叫朱槿去东宫将奏折一份不落的抱回来,她代为批阅,并加盖凤印,然后命人送回内阁,并且在金銮殿上置珠帘幕帐,每日早朝时坐在帘后听政。   此举无疑引起轩然大/波,御史台的折子雪花一般送进来,朝臣们群情激愤,甚至有已致仕的三朝元老拄着拐杖来上朝,涕泪横流的劝她退居后宫,见她无动于衷后,便欲撞柱死谏。   魏黎春既是下了决心,自然对可能遇到的阻力做好了准备,不等那老臣的头挨到立柱,便被殿前侍卫架住双手拖了出去,她在帘后冷哼一声:“这可是议政的金銮殿,不是西市的菜市场,倚老卖老,斯文扫地,哪里还有半点曾经朝廷重臣的样子?陈凯!”   御林军统领陈凯忙上前抱拳道:“臣在。”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说道:“让你的人守好宫门,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放进来,再有这样的事出现,本宫唯你是问。”   陈凯恭敬道:“谨遵娘娘懿旨。”   既然闹到了明面上来,索性摊开了说,也免得以后有人借此做文章,魏黎春站起身,掀了帘子从幕帐里走出来,站到了龙椅旁,屈指在上面轻轻的敲动着,缓缓道:“前朝周太祖以贵妃之身总揽李氏皇朝大权,之后推翻李氏皇朝,自立为帝,是以我大齐太祖皇帝自开国之初便定下规矩,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违者打入冷宫,并抄斩满门。”   自打她从幕帐里走出来,大臣们为避嫌,纷纷低垂下头,此时听闻她这番话,有一些定力不好的立时抬起头,与她平淡无波的眸子一对视,惊的连忙跪下,殿内“扑通”之声此起彼伏。   魏黎春也不叫他们起来,只当并未瞧见,继续道:“然当初太祖皇帝定下这规矩时,只怕没有料到自己的子孙会如此不肖,一个接一个的只爱美人不要江山,国不可一日无君,内阁大臣再如何能干,也不是所有政务都能决断的,本宫暂代监国,正好解燃眉之急。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往后的时间还长着呢,没准什么时候皇上便会想通了,觉得修仙太遥远,当下才是最值得珍惜的,也没准什么时候太子腻了兰泽,觉得情爱乃过眼烟云,江山社稷才是最值得把握的……”   话到这里,魏黎春心里发冷,低低的笑起来,好一会才停歇,又道:“本宫只是个不得圣宠的弱女子罢了,这一生只求平安长寿,对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毫无兴趣,所以你们担忧的事情,本宫可以在这里保证,绝对不会发生。”   或许这番话太令人震惊,也或许是有了之前那三朝元老的例子,静待了半晌,也不见有大臣出列,她嘴角扬了扬,颇为失望的叹道:“本宫准备了足够多的菜刀,可惜诸位大臣都太过精明,不给本宫杀鸡儆猴的机会,实在是可惜。”   几位原本正蠢蠢欲动的大臣,闻言惊的浑身一颤,后怕的额头上直冒冷汗,武陵侯魏思贤的震惊尤甚,这些日子以来太子越来越荒唐,妹妹又缠绵病榻,他急的无头苍蝇一般,一天遣人打探三次消息,总算盼着她好起来,可没等他前去叙话,便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宫妃摄政监国,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连带的魏家也要灭门,他原是想出列劝妹妹三思来着,但当面顶撞妹妹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内心正天人交战时便听得她欲杀鸡儆猴,顿时庆幸自己尚未付诸于行动,否则这般拆她的台,她又不能真的拿自己开刀,只怕会无法收场。   话音刚落,林朝之走了出来,魏黎春眉毛一颤,却见他一掀袍角跪到了地上,嘴里道:“娘娘巾帼不让须眉,臣佩服之至。”   见内阁首辅如此,其他大臣自然不再观望,立刻跟着跪下,一叠声的高呼:“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魏黎春面色平静,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心里却是十分惊讶,虽说之前她加盖凤印的奏折送到内阁后,他都毫无异议的执行派发并着人监管后续,但明面上对自己如此鼎力支持,实在大出她意料之外。   细想之下,她便释然了,林朝之出身清贵之家,满身正气刚正不阿,行事自然以朝廷利益为重,前世时之所以站在了宁王一边,娶了清平做儿媳妇是一回事,恐怕也是对皇上与太子绝望了,为着江山社稷着想,这才出此下策,现下自己垂帘听政,一切有条不紊,且太子尚有浪子回头的可能,又无娴妃与宁王的拉拢,他不是个糊涂的,自然会选择襄助自己。   她嘴角含笑的回到珠帘后,开始处理政务,气氛倒也宁静祥和。其实听政算不得难,因为大臣们有本启奏时,都会附带着说出自己的看法跟建议,她仔细倾听完毕,再询问下几位重臣的意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然后做一个决断,便算完事了。   说起来倒也得庆幸自己出身显赫,在娘家时是有正经先生教读书识字的,文章也没少做,虽不如冠盖满京华的第一才女苏嫣然,也是不容小觑的,加之多年来一直在打理后宫事务,这才得心应手,没有出现力有不逮的窘境。   退朝后,回到长春宫,她用过早膳,便合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黄婵劝她更衣然后到床榻上睡个回笼觉,她摆手道:“不必了,只怕一会大哥就会过来了。”   果然不多时,外边便响起太监的通报声:“娘娘,武陵侯求见。”   *   魏思贤进来行了礼,魏黎春不等他说话,便率先道:“大哥也是来劝本宫退居后宫,专心吃斋念佛的么?如若是的话,那就不必开口了,本宫心意已决,雷打不动。”   他被噎住,半晌才道:“太子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并非真的无药可救,娘娘又何必剑走偏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前后两世,太子是不是无药可救,她心里通透的很,她咬了咬唇,挺直脖颈,将所有的感伤憋回肚子里,强硬道:“他是本宫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又养在身边十几年,脾性没人比本宫更了解,只怕是再过五年十年,他也是回头无岸了。”   魏思贤却不以为意,笑着安慰道:“凡事没有绝对,娘娘过于悲观了。”   魏黎春板起了脸,冷声道:“本宫与大哥乃一母同胞的兄妹,本宫是个什么性子难道你还不了解?鞭长莫及的事情也就罢了,但凡肯插手的,又几时出过岔子?”   魏思贤被训的一愣,听她语气这般确定,忙收敛起神色,认真道:“娘娘真的打算放弃太子殿下?”   “不是本宫要放弃他,是他先放弃了江山社稷,也就等于放弃了本宫。”生怕自己会坚强不起来,魏黎春赶忙将太子从小到大的情景甩出脑海,痛苦的闭了闭眼。   魏思贤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既如此,娘娘另做打算也是应该的,可垂帘听政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又与太祖皇帝的遗训相悖,臣替娘娘揪心,且垂帘听政只是暂时的,若要彻底解决问题,或者另选继承人,或者废帝自立,后面这条路娘娘今日已经当着满朝文武否定过了,只有前面一条路可选,但皇上就只得太子一个皇子存活于世,若是从其他皇族里挑选,娘娘与太子的地位就尴尬了,只怕小命难保……””   她强打起精神,笑着说道:“本宫已有万全之策,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其中尚有未定之数,暂时不便说与大哥听,待到时机合适,自会见分晓,大哥不必为此忧心。”   魏思贤闻言放下心来,点头道:“臣自然信得过娘娘,只是前路凶险万分,娘娘定要万分小心,若有用得着为兄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正想与哥哥说此事呢。”魏黎春从案桌上拾起一本奏折来,递给魏思贤,说道:“薛统领老母病逝,上折子恳请回乡丁忧,本宫已经准了,如此以来京郊大营统领一职便空出来,本宫想让大哥补上去。”   魏思贤将奏折粗粗的浏览了一遍,合上递还给魏黎春,踌躇道:“臣是国舅,已经在兵部任左侍郎,如今又身兼数职,外戚权势如此强盛,岂不惹人非议?”   “本宫与魏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宫选择走上了这条荆棘之路,又素来与朝臣并无交往,所能依仗的也就只有娘家兄弟了。京郊大营二十万兵马,乃守护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交给别人本宫如何能放心?”魏黎春嗤笑,无所畏惧的昂首道:“至于非议,只当耳旁风便是了,有权势兵马在手,别人根本奈何不了。”   妹妹要玩火,他又寻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舍命相陪了,他闭眼轻叹道:“就依娘娘所言吧。”   作者有话要说:偶又更了,身残志坚神马的,求抚摸求顺毛。   ☆、第7章 相见   送走魏思贤后,魏黎春开始批阅早朝时大臣们呈上来的奏折,朱槿在旁磨墨,余光瞅见黄婵嘴角含笑的走进来,她诧异道:“这有我伺候着呢,一大早的,你不好生补眠,跑来作甚?”   黄婵笑眯眯道:“有件趣事要说与娘娘听。”   魏黎春头也不抬,执笔沾了朱砂墨,在奏折上快速的书写着,嘴里道:“本宫忙的很,没空听你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黄婵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奴婢要说的这件事儿,娘娘听了,保管不会失望。”   魏黎春但笑不语,显然对此不信。   黄婵着了急,一下挨到书案旁,将朱槿挤开,脑袋凑近魏黎春,乐不可支的低声道:“那位程家三姑娘昨个傍晚到望月小筑去了,说是奉太后之命给皇上送书,结果连门都没能进,就被王福全给挡了回去。”   朱槿斜了黄婵一眼,说道:“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趣事?”   “这当然算不得什么,有趣的还在后面呢。”黄婵端起手边的盖碗,抿了一口茶,又拈了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卖关子的架势十足,可惜魏黎春与朱槿皆不买账,半晌自己先憋不住了,全倒了出来:“程三姑娘回到慈宁宫后,被太后训斥了一顿,说她没出息上不得台面,程三姑娘委屈的哭了整整一夜,今儿一早便悬梁自尽了。”   魏黎春笔下一顿,皱眉道:“太后行事愈发没分寸了,好歹是自己娘家的亲侄女,不但让她一个闺阁女儿家去勾引表兄,还这般落她的面子,若是传扬出去,叫她如何做人?无怪乎她会走上绝路。”   朱槿叹息道:“太子殿下行事与皇上如出一辙,太后娘娘怕也是心里着了慌,这才出此下策,只可惜天不从人愿,白白搭上程三姑娘一条性命。”   黄婵嗤道:“倘若老天爷遂了太后的愿,那搭上性命的就是咱们了。”   婆媳两个在这寂寞深宫里过招了半辈子,谁也没能赢得了皇上的心,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罢了,现下太后要闹腾,魏黎春不想理睬,且由着她,只要不与宁王扯上干系便好。   魏黎春快速的批阅完手上的几本奏折,从抽屉里取了个空白的册子出来,命朱槿誊抄一遍,然后转进了屏风后的内室,由黄婵服侍着换了身衣裳,重新梳头净面贴花黄,待一切收拾妥当时,朱槿也已搁了笔。   她将册子接过来,递到黄婵手里,吩咐道:“你陪本宫往望月小筑走一趟。”   “啊?”黄婵愣住,朱槿闻言也僵直了脊背,为难道:“娘娘,您……”   “担心本宫如程三姑娘那般,被王福全挡在门外?”魏黎春哼笑,不屑道:“他若是敢阻拦本宫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本宫觊觎大内总管的位置已久,正好借此机会换个人来做。”   朱槿颇为犹豫,生怕一语道破其中缘由,会让娘娘面上无光,黄婵却是个毫无顾忌的,快嘴的说道:“王福全哪敢惹娘娘,奴婢们是担忧皇上不肯见娘娘。”   魏黎春晃了晃手上的册子,抿唇一笑:“放心,皇上今儿肯定会召见本宫的。”   *   望月小筑并不隶属于东西六宫,而是于太液池尽头的空地上建起的一处园子,与宫室的宽敞大气不同,偏重江南风格,背后依山,庭前傍水,园内假山小桥林立,亭阁楼台掩映在苍翠茂竹间,雾起时山风过处,群鸟鸣翔,站在九曲回廊之上,颇有些飘飘欲仙之感。   “倘若能无性命之虞,本宫也愿意待在这种地方,享一世清福,只可惜没这福份。”魏黎春背负了双手,仰头闭眼轻叹,对黄蝉道:“回头着人把长春宫后罩房内的佛堂拆了,本宫从今日起早也不吃斋念佛了。”   说完不等黄婵回话,便信步往前走去,黄婵忙跟上,然后疾走几步越过她,来到望月小筑廊下,使劲扣了几下门,不多时一个小太监将门打开一条细缝,探出个脑袋来,黄婵盛气凌人道:“皇贵妃娘娘驾到,让王福全出来接驾。”   小太监浑身一哆嗦,一下将脑袋缩回去,然后门后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不多时大门被“哗啦”一下拉开,大内总管王福全带着方才那个小太监匆忙的迎出来,跪地磕头道:“老奴请皇贵妃娘娘安。”   魏黎春抬了抬手:“王总管不必多礼,快起来罢。”   王福全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满脸堆笑,诚惶诚恐的说道:“娘娘若是有事吩咐老奴,遣人来知会老奴一声就是了,但凡老奴能做到的,便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怎敢劳动娘娘大驾。”   黄婵“呸”了一声,哼道:“在这望月小筑待了几年,王总管是越发知进退了,连皇贵妃娘娘面前都敢和稀泥,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个脑袋?”   “娘娘饶命啊!”王福全“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哭嚎道:“皇上闭关中,望月小筑里的事情全由老奴一人打点,皇贵妃娘娘突然驾到,便以为娘娘是有事要吩咐老奴,断不是妄自托大,更不敢和稀泥糊弄娘娘。”   “行了,起来罢,你的脑袋本宫没有兴趣。”只所以带黄婵来,要的就是这份得理不饶人,现在给了他下马威,也不怕他敢敷衍自己,魏黎春抬手吩咐他起身,又说道:“本宫这里有句话,你且仔细听好了,然后一五一十的报与皇上。”   王福全为难道:“皇上一心修仙,不理红尘俗外事,老奴可不敢擅自去打扰。”   魏黎春冷笑道:“俗外事?吃饭穿衣也是俗外事,既如此,那从明儿起,本宫便断了这望月小筑的供给,你们要想活命,那就等着天上掉馅饼吧。”   “娘娘,您这是弑……”话未说完,便被黄婵一巴掌甩了个眼冒金星,脑子也立时清醒过来,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砰砰”的磕起响头:“老奴罪该万死,老奴罪该万死,老奴罪该万死……”   “本宫原是念在你服侍皇上这么多年的份上,不与你计较,熟料你竟然半点不知收敛,再三冒犯本宫,不处罚你本宫威严扫地,倘若要处罚你,本宫又没有带侍卫过来,这可如何是好呢?还真是叫人为难。”魏黎春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黄婵笑着递上打蛇棍:“娘娘,今儿秋高气爽和风习习,倘若见了血,那可就不美了,不如暂且先将他的帐记着,回头再算不迟。”   “你说的对,可不能为了这么个奴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魏黎春点点头,一甩袖子在结香端来的春凳上坐下,接过茶水轻啜一口,慢条斯理的对王福全道:“去对皇上说,金承业文武双全,骁勇善战,乃国之栋梁,屈居九门提督府未免大材小用,本宫想让他领定国将军职,驻守伊犁。”   这样一番话,便是先前皇贵妃娘娘不敲打自己,王福全也是不敢瞒着不上报的,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等候了约莫盏茶工夫,没瞧见王福全的影子,倒是守门的那个小太监来报信道:“皇贵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黄婵得意道:“还是娘娘神通广大,若是太后知道了,只怕肺都要气炸了。”   *   望月小筑魏黎春不是第一次来,但却是第一次跨过门槛进到内庭,不过于她来说,景色再美好,又如何能及得上肩头的担子,她只能心无旁骛的往高处爬,即便高处不胜寒,也容不得退却。   小太监将她们带到西南角的花谢,便退下了,魏黎春让黄婵在外候着,独自走了进去。   琴声倾泻而出,魏黎春顺着声音寻过去,在一角凉亭里发现了永宁帝岳临柟的身影。   他坐在那里,一身白衣随风轻曳,神情平静安然,面对一池枯荷,缓缓弹奏着《凤求凰》,琴声婉转而又悠扬,其中饱含无限情丝,又隐隐带点哀伤,可见抚琴之人技艺如何高超。   与他最后一面,还是在小金后的葬礼上,如今已有三年。这三年的时间里,他退下龙袍,闭关望月小筑修仙炼丹,她数次哀求未果,死心之后吃斋念佛,不再作他想,昔日夫妻情分成烟云,变故发生之时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   魏黎春有些近乡情怯的驻足半晌,这才重新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脚步声惊扰了岳临柟,琴声嘎然而至,他抬起头来,淡淡道:“爱妃,你来了。”   这声“爱妃”险些引的她冷笑出声,然到底是将情绪压了下去,她微微一福身,嘴里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爱妃不必多礼,坐罢。”岳临柟抬手招呼魏黎春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并亲自端起石桌上的茶壶斟了杯茶,放到她面前。   魏黎春也不推辞,端起来抿了一口,然后放回石桌上,从袖子里取出册子来,谦虚道:“臣妾妇道人家,见识短浅,江山社稷到底不比后宫琐事,难免力不从心,有几桩事情犹豫不决,想听听皇上的意见。”   岳临柟道:“朝堂之事,交与太子处理便是,你一个嫔妃瞎掺合什么,莫非忘记了太祖爷的遗训?”   “若是太子能处理,臣妾又何苦跑来这里讨嫌。”魏黎春眼神望向那一片枯荷,心里的悲伤也开始弥漫,一直强撑的自己,竟然在他面前落下泪来:“所为有其父必有其子,古人诚不欺我,如今太子为了个戏子,朝也不上,奏折也不批,甚至连臣妾这个母妃也不放在眼里……”   岳临柟沉默了片刻,才道:“竟有这样的事……”   打开了缺口,所有的委屈都蜂拥而出,魏黎春哭成个泪人,岳临柟掏出帕子来,递到她手里,道:“人各有志,你也莫要太伤心了。至于江山社稷,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应付的来?宁王跟寿王都是可堪交付的,无论他们哪一个登临大宝,都不会亏待你跟太子的,你还是安心回长春宫吃斋念佛去罢。”   魏黎春正哭的声嘶力竭呢,闻言一下哽住了,咳嗽了半晌才缓过来,她气的“蹭”的一下站起来,将沾满眼泪鼻涕的帕子摔到岳临柟脸上,冷笑道:“皇上可真大方,竟然准备将皇位拱手相让给兄弟,岂知你那兄弟一定靠得住?指不定什么时候,阖宫上下都要死在他手里。”   岳临柟将帕子从脸上拿开,皱眉道:“你这是说的什么疯话?”   “是不是疯话,恐怕皇上也没机会验证了。”魏黎春擦干眼泪,又恢复昔日的神色,强硬道:“这个皇位,皇上不稀罕,太子不稀罕,但是臣妾稀罕的很,臣妾已昭告天下正式垂帘听政,并安排兄长任京郊大营统领,兄长连襟任御林军统领,其他重要的职位也会逐步更换,臣妾一定会竭尽所能,不让人将皇位抢走。”   “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只是莫要再来打搅朕。”岳临柟站起身,抱起古琴,云淡风轻的说道:“朕炼丹的时辰到了,得去查看一番,你自便罢。”   作者有话要说:把前文皇帝住的地方修改了下,不用回去看。   ☆、第8章 逼迫   魏黎春在他身后道:“臣妾还有事要与皇上说呢。”   “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只是莫要再来打搅朕。”岳临柟头也不回,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既如此,那臣妾明儿就给金承业下旨了。”   决绝的声音传入耳中,岳临柟脚步立时顿住,他转过身来,冷声道:“金承业有几斤几两,你心里想必清楚,平日里在九门提督府处理些鸡鸣狗盗之事已很是勉强,将他派去伊犁,焉有命回来?”   魏黎春笑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给他机会,又怎知他究竟是行抑或不行?”   岳临柟轻叹一口气,道:“你若看上了就九门提督府统领的位子,只管拿去便是,碧涵在世时总算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对待她嫡亲的弟弟?”   “皇上待金家也是不薄,族中子弟,不论有无才干,皆高官厚禄,臣妾要想大权在握,金家是一定要动的。”魏黎春神情淡然,丝毫不为所动:“孝贤皇后的恩情,臣妾只能到地下再还了。”   小金后入宫后,独得圣宠,岳临柟也因此对金家大肆封赏,不过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则皆是不掌实权的虚衔,不值得魏黎春大动干戈,况且就算要削弱金家的权势,直接撤职便可,根本无须牛头不对马嘴的将金承业丢到伊利当定国将军去。   岳临柟到底是在众皇子夺嫡中胜出又当了十来年皇帝的人,不愿意理会这些烦心事,不代表就真的瞧不明白,他深深的看了魏黎春一眼,无力道:“莫要拐弯抹角了,你到底想怎样,直说罢。”   修了几年仙,人倒是没修傻,魏黎春还准备了好几个后招,现下看来是用不上了,与聪明人打交道,果真能省许多劲,她干脆道:“臣妾想再要个孩子。”   话刚出口,便被他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想都不用想,朕是不会答应的。”   “守身如玉到这般地步,皇上果真对贞婉皇后情深意重。”魏黎春啧啧赞叹,随即冷哼道:“皇上不愿意,臣妾也有法子生的出皇子,毕竟天下间男子多如牛毛,只有臣妾不想的,没有臣妾弄不到手的,只是到时这大齐江山可要改名换姓了。”   既然当初他打定主意舍弃一切,专心修仙炼丹,那么从此江山社稷于他来说不过如浮云一般飘渺,魏黎春的疯狂并未能刺激到他,他只是淡淡的说道:“只要别动金家的人,其他一切都随你。”   魏黎春生生被气笑了,也总算能理解为何历代宫廷野史里都有宫妃与人私通的记录,遇到这样的昏君,如何能保持的了心静如水?若不是前世常年吃斋念佛心境开阔,又惨遭蹂躏而死,只怕她也会如娴妃一般,一旦宁王上门来拉拢,便毫不犹豫的投入他的怀抱。   “昔年周哀帝荒淫无道,又逢大灾之年,民不聊生,各地义军揭竿而起,不光与朝廷兵马作战,还烧杀掳掠,国内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外族见状便大肆举兵入侵,强占了边疆数十座城池,大厦已呈倾覆之势,太祖皇帝不愿坐视,便带着手下兵将挥师入京,绞杀了哀帝,黄袍加身,自立为帝,改国号为大齐,年号泰康。之后太祖皇帝御驾亲征,将戎狄驱赶出雁门关,并耗费国库大半银两,劳数十万民工,修筑万里长城,借此阻挡戎狄以及突厥回纥各部对北部边疆的骚扰。至太宗皇帝时,又西征伊犁,北伐西夏,皆大获全胜。皇上初登帝位之时,也曾多次对西南用兵,甚至远征高丽,大齐疆域比以往任何一个朝代都要辽阔。”这些东西,在娘家时接触不到,入宫后也无宫人敢议政,还是早年伺候自己的崔嬷嬷私下里同魏黎春说起的,她原是太宗皇帝跟前的女官,对此自然了如指掌。   她将崔嬷嬷的话转述一遍,失望的说道:“三代人抛头颅洒热血所建立起来的荣耀,就这样被随手弃之,不知皇上百年之后,到了地下可有脸见太祖皇帝跟太宗皇帝?”   话到这里,她又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懊恼道:“瞧瞧,臣妾真是糊涂了,皇上如今潜心修炼,百年之后要飞升的,自然不必担忧被太祖皇帝跟太宗皇帝责骂。”   被魏黎春的话勾起往事,他平静的脸上渐渐被哀伤弥漫,双手也握的死紧,骨节间青白依稀可见,他颤声道:“就是因为东征西讨,玉涵怀胎十月朕都没能在身边陪着,临盆时危在旦夕也赶不及回来,待到班师回朝时,她坟头上的草都三尺高了。幅员辽阔又如何,君临天下又如何,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留不住,朕还要这个皇位作甚?”   倘若换作一个普通人,如此深爱自己的妻,她一定会为此感动,可惜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大齐国的皇帝,这样的话语,这样的行径,只会惹人嘲笑,她鄙夷道:“贞婉皇后是皇上最爱的女子,可皇上的亲人不止她一个,臣妾也就罢了,可太后是皇上的母亲,太子是皇上的骨肉,寿王是皇上的兄弟,当年对高丽之战时他为了救皇上,被毒箭射伤了小腿,如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所有这些,您全都不顾念么?”   岳临柟背转过身,轻声道:“爱妃,这些话朕已听过无数遍,委实不想再听了。”   为何要对他怀有希望,早就该绝望的不是么?魏黎春被气晕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再多言语亦是无用,她又何必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里?   “臣妾不打扰皇上了,这就告退。”她福了福身,转身毫不犹豫的往外走去,心里纠结很久的一个念头终于尘埃落定,只待良机便可。   *   走出花谢,黄婵忙迎上来,见魏黎春脸色有些难看,想是在皇上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吓的她没敢多问,只静静的跟在身后,待到出了望月小筑的大门,余光瞅见一旁的甬道上的主仆二人,忙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国师大人。”   魏黎春正沉浸在思绪中,被黄婵的声音惊醒,抬起头来,对面的国师陌尘微微垂了下头,笑道:“皇贵妃娘娘安好。”   魏黎春点点头,见他坐在轮椅上,由侍女推着走近来,木轮与青石板路相碰,“骨碌骨碌”之声不断,她诧异道:“国师的腿怎么了?”   “无碍。”陌尘展颜轻笑,一刹那仿佛日光突破乌云,炫目的让人无法直视,他清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个犯懒,不想走路,便叫逐月寻了把轮椅来,倒是让娘娘担忧了,臣惶恐。”   哪有身体康健的人闲着无事坐到轮椅上玩的?魏黎春噎住,半晌无语。   说起来对于这个国师陌尘,她所知甚少,也只是在自己册封大典时,于天坛远远见过一次,连模样都没瞧清楚,不过民间有关张家人的传说,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   相传张家人在远古时期曾协助天界斩妖除魔,天帝感念其恩德,特赋予了张家人博古通今的才能,上可知天文,下可知地理,是以历朝历代皇帝都奉张家人为国师,不过张家人虽居国师之位,却并不对任何皇帝忠诚,不管你是乱臣贼子,还是草莽盗寇,谁能掌权,便站在谁身旁。然相士,因泄露天机太多,终究逃不开“鳏、寡、孤、独、残”的天谴,张家人也不例外,族中子弟无人能活过二十岁。   前世流民入宫前,陌尘便已病入膏肓,张家人进宫跟太后请了旨,将他接回家中,静待大限之日来临。   魏黎春能竭力阻止两年之后的变故,却无法改变两年之后他亡故的事实,所以对待一个将死之人,她也没有生出任何拉拢的心思,况且张家人向来势利,只要自己还掌权,他们便不会与自己作对。   “无碍便好。”魏黎春抬眼看向身后的大门,问道:“国师要去望月小筑?”   陌尘点头道:“有一味丹药,皇上反复试炼多次,都以失败告终,今个一早派了王公公来请,臣只好过去瞧瞧。”   “原来如此。”魏黎春静默片刻,忽而想到一事,道:“素闻国师擅长丹药,不知能否炼制些既有效而又不伤身的春/药给本宫?”   “自然是可以的。”陌尘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干脆的应下,不多时又转了转眼珠,咳嗽一声,忍笑道:“只是单纯的春/药,只能激发人体内的欲/念,并不能让人的手脚失去控制,尤其是习武之人,倘若意志坚定,不肯就范,恐怕不是娘娘所能奈何的。”   如今她垂帘听政,又被他撞到方从望月小筑出来,现下索要春/药,便是不会读心术,以他的聪明才智,也能猜出自己谋划的对象是皇上,魏黎春淡定的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陌尘颇为欣赏的看了魏黎春一眼,自信道:“倒也不难,臣将春/药与软筋散所需的药材混在一处炼制即可。”   魏黎春笑道:“那就有劳国师了。”   “不敢。”陌尘再次微垂下头,“能为娘娘效力,臣乐意之至。”   魏黎春笑笑,转身便上了九曲回廊,等候在附近的侍卫连忙将辇驾抬过来,黄婵将她搀扶上去,自己也跟着坐上来,待离开了陌尘的视线范围后,她便再也憋不住,小声道:“娘娘,您怎敢……”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本宫不敢的?”魏黎春倚到靠枕上,闭目养神,黄婵心里虽震惊,到底不敢再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大金后:金碧涵,是姐姐,死后谥号“孝贤”。   小金后:金玉涵,是妹妹,死后谥号“贞婉”。   大金后、小金后,是宫妃以及民间对她们的称呼,稍微解释一下吧,免得大家看糊涂了。   ☆、第9章 结交   转眼来到初一,魏黎春下了早朝后,便去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熟料方至那里,便瞧见一众嫔妃被郑嬷嬷拦在门外,她下了辇驾,走上前去,问娴妃道:“姐姐,发生了何事?”   “妹妹,你来了。”娴妃忙迎上来,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脑袋凑过来,小声道:“说是太后抱恙在身,不便打扰。”   魏黎春对娴妃点点头,表示心中了然,抬脚往前走去,四周嫔妃慌忙让路,并福身行礼,来到郑嬷嬷面前,她关切道:“听闻太后抱恙在身,可有请太医瞧过?若是没有的话,本宫现在就遣人去请袁太医过来。”   郑嬷嬷给她行了礼,回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已请太医把过脉,说是风邪入侵,若想痊愈,服用汤药之外,还须安心静养,是以奴婢这才斗胆将来请安的各宫主子拦了下来。”   程三姑娘没了,太后的如意算盘没打成,程家人那里想必也不会有好脸色与她,宫里的老太妃与嫔妃们都在暗地里看笑话,这病八成是被气出来的,魏黎春心里敞亮的很,同时亦有些庆幸,自打垂帘听政之后,便未与太后碰过面,今个来请安,原是免不了一顿严厉斥责的,她虽然不惧怕太后,但又不能公然顶撞,与之周旋可谓劳心劳力,实非她所愿也。   魏黎春转过身,对众嫔妃说道:“既如此,大家就先回去罢,待太后身子大安后,再来请安不迟。”   “是。”众嫔妃冲魏黎春微微福身,齐声道:“臣妾告退。”   打发走了她们,又对郑嬷嬷叮嘱了几句:“嬷嬷这些日子多劳累下,务必好生照料太后,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遣人来寻本宫。”   郑嬷嬷堆笑道:“娘娘日理万机,还这般惦记着太后,这份孝心阖宫上下可是独一份的,奴婢定会替娘娘转达给太后。”   这世间的婆媳关系,自来便是水火不容,甚少有相处愉悦的,做媳妇时被婆婆百般刁难,终于熬成婆时,又可了劲的压榨媳妇,全然忘记了当初自己所受的苦,小门小户如此,大户人家也不例外,只不过面子工夫做的好,外人看来一派祥和,背地里却是暗潮汹涌,吃了暗亏而又说不出口的事情比比皆是。   魏黎春从前就没少吃太后的暗亏,最严重的一次,气的险些没保住腹内怀着的太子,对于这个婆婆,若说到孝心,她还真是一点都没有,不过是做些不费力气又挣脸面的事情罢了。   “为人子女的,孝顺父母乃是分内之事,当不得嬷嬷夸。”魏黎春谦虚的笑笑,自然又被郑嬷嬷一顿好夸,耽搁了好一会工夫,郑嬷嬷这才抬头瞅了眼天色,对魏黎春福身道:“这会子怕是汤药已经熬好,奴婢得回去服侍,就先行告退了。”   魏黎春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慈宁宫的朱红色大门后,也转过身,对朱槿道:“咱们也回罢。”   朱槿将她扶上辇驾,自己却没上来,抬高了手遮在眼前,朝远处眺目远望,片刻后说道:“是寿王府的马车,想必是寿王妃进宫来给太后请安的。”   寿王岳临株早年跟随岳临柟远征高丽,替岳临柟挡了一箭,箭毒侵入筋骨,伤口虽经太医诊治后痊愈,但却自此落下残疾,无法像从前一般行走自如,岳临柟感念其救命之恩,封他为寿王,属地在江南最富庶之地,并破例让他留京,且总领内务府职务。   既有权又有势,还深得皇上宠爱,这样的一个王爷,大婚之事原本是件容易事,有的是世家闺秀可以挑选,然一则他腿脚有疾,二则当年储位之争,先皇十多个皇子,或被杀,或被囚,即便那些安分守己的,也被远远的赶去地处荒凉的封地,其中包括太后亲出岳临柟同胞的安王,朝臣们对岳临柟的冷血残酷颇为忌惮,生怕将自己女儿嫁与寿王后,哪天寿王不经意间忤逆犯上,自己全家都要搭上性命,是以岳临柟要为寿王选妃的消息一传出来,各世家大族的家主们便纷纷给未出嫁的嫡女订了亲事。   岳临柟雷霆震怒,铁了心要处置这些胆大妄为之徒,太后也颇为气愤,少不得在一旁火上浇油,最后还是被大金后给劝了下来,她道:“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强娶了那些出身尊贵的世家嫡女,她们心高气傲的,保不准会给寿王气吃,况且于寿王的名声也无益,咱们是要给他娶个王妃好能照顾他的,不是给他添堵的。”   对于大金后这番话,岳临柟起初不以为意,觉得妾室出的女儿无论如何都配不上寿王,待过了些时日,却又觉得大金后说的十分在理,寿王这样的身份,门当户对是谈不上了,联姻也是没必要的,无非是娶个愿意与自己同甘共苦的人,过些可心的日子罢了。   挑来拣去,最后定了敬国公家长房庶出的三姑娘颜初柔,母亲是小门小户的良家子,祖上也曾出过几个举子,往高处说那也算得上书香门第,只是这三姑娘五岁多便没了母亲,跟在嫡母身边讨生活,常年小心翼翼,人就变得有些畏畏缩缩,便是时来运转作了寿王妃,也总是浑身的小家子气,平素没少遭太后白眼。   而这敬国公,恰好是魏黎春的外祖,颜初柔虽是庶出,但论起辈分来,魏黎春得喊她一声表妹,只是前世时她只顾吃斋念佛,与这表妹并无深交,不过宁王造反之时,却对此颇为忌惮,刻意煽动流民在保定府闹事,将寿王牵制在那里。   “扶本宫下去。”魏黎春伸出手,朱槿忙上前搀扶,人在辇驾前站好时,寿王府的马车正好停下来,车夫放了脚踏在马车旁,紫菀上前将颜初柔搀扶下来,福身道:“奴婢给寿王妃请安。”   这边朱槿也跟着福身,颜初柔忙叫她们起身,然后快走几步来到魏黎春面前,半蹲身道:“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弟妹不必多礼。”魏黎春上前将她搀扶起来,颜初柔抬眼朝慈宁宫的门口看了一眼,惶恐不安道:“王爷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早上又吐了药,臣妾一时走不开,拖到这会才进宫,怕是要被太后责怪。”   魏黎春拍着她的手背道:“太后也病了,今儿来请安的人,都被郑嬷嬷挡了回去,谁也没能见上面,弟妹这颗心就放回肚子里吧。”   颜初柔舒了一口气,这副模样,倒是与魏黎春方听闻太后抱恙时如出一辙,不由得引得她莞尔,想到寿王的病情,又询问道:“寿王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颜初柔闻言叹气,愁眉苦脸道:“大夫换了十来个,药也吃了足有一箩筐了,可都不见好转,真是愁煞人。”   前世时寿王这次风寒之症,一直缠绵病榻大半年方才痊愈,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俱都无奈可耐,民间的所谓“神医”也请了无数,最后都摇头叹气的离去,寿王受够了汤药之苦,谁劝也不听,宫女端来的汤药都被他砸掉,本以为熬不过当年的冬天,可他不但熬了过去,还渐渐好起来,来年春暖花开时,已经能坐在内务府理事了。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太后将其归结为佛祖保佑,跟着也信起佛来。   魏黎春安抚道:“寿王习过武,身/子骨又向来强壮,区区风寒根本奈何不了他,弟妹也不必过于忧虑,且放宽心,好生照料着便是。”   “借娘娘吉言。”颜初柔忙福身道谢。   魏黎春又询问了一番她的儿子与女儿的情况,颜初柔一一的回答了,有关太子的传言她也有所耳闻,想劝慰几句,可又怕自己嘴笨,一个不小心说错话,惹魏黎春不悦,只得假装不知。   眼看日已近午,朱槿在旁插言道:“娘娘,到了该传膳的时辰了,若是要留寿王妃用膳的话,奴婢这就去御膳房吩咐他们多加几个菜。”   颜初柔忙道:“臣妾府里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儿等着,只怕不能陪娘娘用膳了。”   “行,那本宫就不留你了。”魏黎春也不勉强,亲自将她扶上马车,隔着半面车帘,说道:“得空再进宫来陪本宫说话吧,咱们表姐妹一场,又嫁了亲兄弟,可不能疏远了。”   颜初柔自来被人漠视轻慢惯了,对出身尊贵又身居高位的魏黎春向来敬而远之,不料近距离接触下来,却发现她毫无半点架子,对自己也是关爱有加,不由得有些感动,闻言应道:“待王爷大安后,臣妾便进宫给娘娘请安。”   若想大安,恐怕还要等上很长一段时日了,魏黎春对此不便明言,只笑着点点头,然后退后一步,紫菀上前将车帘放下,主仆三人目送马车驶离慈宁宫后,这才上了辇驾回长春宫去。   不多时,朱槿便带人将午膳摆了上来,魏黎春端碗执筷,方要开动,就见紫菀急匆匆的走进来,禀报道:“娘娘,那兰泽公子又来了,说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给娘娘送吃食。”   ☆、第10章 讨好   朱槿正在布菜,闻言放下筷子,对魏黎春道:“奴婢去将他打发走。”   “正该如此。”紫菀走上前,拾起筷子接替朱槿布菜,嘴里道:“得快些打发走才是,否则若是被雨淋着了、被风吹着了、被日头晒着了,那都是咱们的过错,少不得要挨太子爷的骂。”   “我出宫嫁人前,将你托付给黄婵,结果跟在她身边两年多,不见聪明伶俐多少,却学了满身的尖酸刻薄,也就是娘娘这样的主子,才容得你在跟在撒野,否则的话,你一早就见了阎王了。” 朱槿在紫菀脑门上戳了一指头,越过餐桌,欲往外走去。   “他那种绵里藏针的性子,连牙尖嘴利的黄婵都奈何不得,更何况你这菩萨心肠的?况且,就算今儿把他打发回去了,他明日还可以再来,本宫难道为了躲他,连这宫门都不敢出了?”魏黎春抬手止住朱槿,吩咐道:“叫他进来罢。”   朱槿点点头,到外厢对宫女吩咐一声,那宫女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了,不多时,便将人引了进来。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兰泽进来后给为魏黎春磕了头,然后将手里的食盒摆上桌,掀开上层的盖子,说道:“前些日子太子与宁王去西山猎场围猎时,捕获了一头幼鹿,奴亲手烤了两只鹿腿,手艺自然与御膳房的师傅们没得比,不过这是奴的一片心意,娘娘可不要嫌弃。”   上次他淋了一场雨,回去后大病一场,太子迁怒于她,自此没再来长春宫晨昏定省过,现下他身/子方痊愈,趁着太子再次出宫围猎,便带着东西急急的赶过来,打的还是太子的名义,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亲生的儿子竟然连个外人都赶不上,魏黎春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心里十分的凄凉。   兰泽见魏黎春没有出言反对,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心下大喜,连忙从袖子里掏出把镶嵌了红玉宝石的匕首,动作麻利的从一只羊腿上切了几块肉片下来,摆到碟子里,递给一旁侍立的紫菀。   紫菀取了银针出来,仔细的检验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危险,这才呈到魏黎春面前。   兴许是情绪不佳,魏黎春无甚食欲,但又不好辜负兰泽的这番心意,便硬着头皮夹了一片塞到嘴里,意料之中的油腻没有尝见,却有一股淡淡的桂香在舌尖萦绕,她快速咀嚼完毕,吞咽下肚,问道:“可是抹了桂花蜜?”   “娘娘好见识。”兰泽点头,从食盒底层捧了一只陶瓷罐出来,笑道:“先前给班主庆生时,见他家养的蜜蜂酿出了今年的第一批桂花蜜,奴便跟他讨了一罐,用了一些来烤肉,剩下的奴也一并拿了来,给娘娘尝尝鲜。”   鹿肉已经用了,想必蜂蜜也会收下,于是朱槿不等魏黎春开口,便上前将陶瓷罐接过来,说道:“公子有心了。”   “姑姑过誉了。”兰泽谦虚的对朱槿道谢,瞧见魏黎春面前的盘子已经见了底,忙又切了一盘,亲自端过去摆到她面前。   魏黎春食量不大,这一盘吃到一半便搁了筷子,紫菀朝外喊了一声,立刻有宫女进来,服侍魏黎春漱口净手,然后将盘碗碟子收拾走。   用完午膳后,她端了杯茶坐到书案前,啜饮几口后,开始览阅奏折,兰泽抢了朱槿磨墨的活计,魏黎春执笔批复了几本后,才发现他正低眉顺眼的站在自己身旁,斟酌半晌,她淡淡道:“你跟太子的事情,本宫现在不想管,将来也不会管,所以你若想长久下去,只管巴紧太子便是,无须这般讨好本宫。”   兰泽往砚台里添了些水,莹白细长的手指握住朱红的墨锭,缓慢的研磨着,笑道“太子对奴真心相待,娘娘是太子的母妃,也就相当于奴的母亲,奴孝敬母亲乃是份内之事,亦不求回报,并非刻意讨好。”   魏黎春静默了半晌,突然问道:“你当真喜欢太子?”   许是未料到魏黎春会这般直白,兰泽怔了怔,这才叹息道:“娘娘面前奴不敢撒谎,奴出身低贱,除了在戏班里登台外,还不时的到外边唱堂会,京城好男风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奴经历的龌龊事太多,也过够了被那些满身横肉的老头子压在身/下蹂躏的日子,选择太子只不过是图个富贵安宁罢了。”   在声色场中摸爬滚打过的人,魏黎春从未将他想成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是以前世才刻意防着他,使劲的折腾他,唯恐他是哪个不死心的皇子派来的奸细,宫破之时因为他的拼死相护,这世她才彻底打消了对他的戒心,然现下听闻他这番毫不避忌的真心话,却又有些迷惑,既懂得良禽择木而栖,当初就该自顾逃命去,为何豁出性命也要返回来救自己?   兴许现在只是冲着太子的权势来的,而两年后却因为太子为了他宁可舍弃江山社稷的这份深情而感动,从而也全心全意的爱上太子,是以这才会不顾生死的回头去救太子的母妃?   魏黎春眉毛一会皱起,一会舒展开,双眼盯着奏折,心里却在自问自答,纠结了许久,才总算理清思路,而面前的朱槿与兰泽已攀谈了好一会工夫,此番朱槿正在劝他:“公子既然想过富贵安宁的日子,就该多劝着太子些,只有牢牢抓紧江山社稷,这富贵安宁的日子才能长久下去。”   兰泽摇头道:“姑姑所言在理,只是一则太子志不在此,自言摄政监国一年多,朝政虽游刃有余,心中却颇为苦闷,恨不得如母妃一般,从此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奴虽自私,却也不愿为一己之利而逼迫太子行厌恶之事;二则若是太子勤政爱民,为了江山社稷稳定,必定要娶太子妃与良娣,将来登基后每隔三年便要选秀一次,到时后宫充盈,佳丽三千,能用在奴身上的心思就少了,奴的富贵安宁日子又如何能长久?”   朱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椒房独宠的确好,可你也该明白,盯着金銮殿上那把椅子的人有多少,无论哪一个坐上去,太子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又焉有富贵安宁日子可过?”   “太子虽不务正业,可还有娘娘在呢,姑姑过虑了。”兰泽看了一眼魏黎春,笑眯眯道:“娘娘有将相之才,巾帼不让须眉,区区朝政根本不在话下。”   朱槿叹气道:“虽不在话下,可女主天下到底有违祖制。”   兰泽不以为意道:“姑姑何必叹气,娘娘还年轻,再生一个小皇子出来继承大统,尚且来得及。”   魏黎春被个小辈猜中后续行动,还大喇喇的当面说出来,有些恼羞成怒,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议朝政,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是不想要了?”   两人闻言“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兰泽慌忙道:“都是奴的错,与朱槿姑姑无关,娘娘若要处罚,就请处罚奴一个,莫要牵连无辜。”   “你倒是好心,连别人的罪也敢一起扛。”魏黎春拉开抽屉,取出一本名唤《大周遗事》的野史来,丢到地上,哼道:“把这本书拿回去,好好的读上一读,看看前朝那些嫔妃们是如何丢掉性命的,你就会明白,若想在宫里生存下去,最要不得就是好心。”   兰泽向前跪爬几步,将书捡起来,揣进袖子里,磕头道:“谢娘娘赏赐。”   魏黎春叫他起身,本想打发他回去,他却顾左右而言他,死活不肯走,继续赖在一旁端茶倒水磨墨,一直到傍晚时分,黄婵从耳房过来,抓到一个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太监,将人直接给揪了进来,没等跟魏黎春告状,那小太监就挣脱黄婵的钳制,冲到兰泽面前,急急道:“太子爷回宫了,到处找不到您,正在拿小顺子他们几个出气呢,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奴先告退了,明儿再来伺候娘娘。”兰泽匆忙行了个礼,便跟着那小太监走了。   *   批阅完最后几本奏折,然后命人传膳,用过晚膳后,去汤池里泡了小半个时辰,四肢百骸都通透了,这才出来更衣,然后进了内室,正准备就寝呢,忽听得小太监在外边高声道:“太子殿下驾到!”   魏黎春换了常服,来到外厢,发现与太子一同过来的,还有兰泽,她在贵妃椅上坐定,问道:“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岳榕瑄一脸不情愿的给魏黎春行了个礼,嘴里道:“儿臣来给母妃请安。”   “本宫何德何能,敢劳动太子大驾?”若是换作前世,她必定半带嘲讽的说出前面那句话,不过到底是重生了,心境大不相同,她也变得成熟许多,闻言只道:“皇儿有心了。”   只此一句,便再无话说,半晌后兰泽在一旁悄悄推了岳榕瑄一把,岳榕瑄才又开口道:“前些日子母妃身/子抱恙,如今可大安了?”   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才提起来,不觉得为时已晚?魏黎春瞅了兰泽一眼,只见他也是一脸尴尬,她缓缓收回视线,淡定道:“已经大安了,皇儿不必记挂。”   又是静寂半晌,岳榕瑄又行了个礼,道:“那儿臣就不打扰了,母妃早些安置吧。”   待她颔首后,岳榕瑄便拉着兰泽的手,快步离开了,魏黎春瞅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   太子自小就是个急脾气,魏黎春又颇为宠溺他,以至于养成了如今暴躁易怒的性子,听不得别人的劝,恐怕也就只有兰泽能制服的了他了,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已没有更多精力去管这些,由他们去罢。   ☆、第11章 出宫   世家子弟,肯苦读数年走科举一途的毕竟少数,更多的是靠着祖辈封荫,由相熟的官员举荐入仕。因无甚才干,倘若做的是文官,建树不会多,不过是熬天混日头,很难得到大的升迁;而武官升迁快,却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都有可能小命不保,这些贪生怕死的纨绔公子哥断然不肯弃荣华富贵而投军。   因此,既升迁快而又无生命危险的九门提督府便成了香饽饽,世家大族的家主们使尽了法子将人送进来,本该是肩负起保卫皇城的责任,他们却身着飞鱼服,腰佩宝剑,每日倾巢而出的在街上乱晃,活生生的变成了巡城的小吏。   九门提督府必须进行大刀阔斧的整顿,统领的位置,魏黎春志在必得,所以雷厉风行的下了一道懿旨,将金承业调往鸿胪寺,任鸿胪寺卿,主持操办各种典仪以及打理与番邦往来之事。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鸿胪寺卿须以国师马首是瞻,陌尘人虽懒散不喜参政,但身为国师,定是事事尽收眼底,倘若金承业闹过了头,她有理由相信他不会坐视不理。   至于空置出来的九门提督府统领位子由谁来做,魏黎春对此头疼了好几天,都没能寻出个合适的人选来,病中的寿王听闻此事,勉力上了一份折子,在折子中举荐了一个人,她不由得大喜,忙命人宣召此人入宫。   大半天过去,前去传令的带刀护卫才回来,一脸无奈的禀报道:“末将整整跑了九条街,才在一个小酒馆里将人给找到,只是现下他烂醉如泥鼾声震天,若是强行押来进见,恐有辱娘娘凤颜……”   魏黎春点头道:“知道了,下去歇着罢。”   那带刀护卫恭敬的一抱拳,然后悄无声息的出去了,魏黎春坐到按桌前,又打开寿王的奏折,仔细看过一遍后,扶额颇为无奈。   被举荐的这个人名唤史大安,十五岁上家乡闹水灾,父母皆亡,只他一个逃出来,为了能有口饭吃,这才投的军,然因他天生神力,又勇猛无匹,不过十数年时间,便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小兵,变成了统军三十万的忠勇将军,岳临柟两次远征高丽,都是由他伴驾。   只是高丽人素来狡猾,又有百步穿杨的神射手,第二次交战时,不光寿王为救岳临柟小腿受伤,史大安左肩也挨了一箭,当时他只命人送寿王回营医治,自己却不肯鸣金收兵,一鼓作气的将仁川城拿下,待到全胜而归时,却是为时太晚,左半边胳膊已保不住。虽得了丰厚的赏赐,但却改变不了卸甲归田的命运。   寿王在奏折中言明,并非大齐式微到已无人可用的地步,之所以举荐史大安,一来他战功赫赫,又出身贫寒,在民间素有“战神”的美誉,如今他身有残疾,若重新复用他,可帮魏黎春收拢民心;二来九门提督府着实有些不像话,正需要史大安这样军营出身的铁血将军来料理,方能真正训练出可以保卫京畿的良兵。   至于魏黎春垂帘听政之事,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寿王只字未提,不过魏黎春却没有天真的以为他真会支持自己,要知道他是个为了兄弟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如今她是为了维护岳临柟的江山,倘若哪天她真有当皇帝的心思,恐怕第一个提刀冲上来砍自己的便是他。   出神间,手中奏折冷不防的被黄婵拿走,她粗略的瞄了一眼,然后合上往桌上一丢,撇嘴道:“从前厉害又如何,如今只是个缺了只胳膊的酒鬼,寿王这赌注下的未免也太大了些,倘若差事被办砸了,丢的可是娘娘您的脸。”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黄婵的话不无道理,史大安卸甲归田也有些年头了,现在还能不能用犹未可知,前世时九门提督府派不上用场,这世断不能再出现同样的情况,虽是寿王举荐,她也得亲自看过才行。   “昔有刘公三顾茅庐请诸葛先生出山,本宫不才,不敢自比先人,但礼贤下士总归没错。当然,倘若史大安真是良将的话。”魏黎春转头看向黄婵,吩咐道:“叫人备车,本宫午后要出宫,去史府。”   *   一辆简朴的马车,四个乔装过的带刀护卫,自崇文门悄然出了宫。崇文门外十分热闹,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叫卖之声此起彼伏,浓浓的市井之气扑面而来。   魏黎春十四岁入宫,在宫里待了十四年,也只是在生下太子的第二年回家省亲过一次,宫墙外的天空,已记不清是何模样,她不顾朱槿的反对,掀起车帘一角朝外望去,却不想映入眼帘的不是任何小商贩,而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程子玉。   她怔楞了片刻,这才忙将车帘放下,倚回靠枕上,不多时程子玉的声音便隔着厚重的车帘传进来:“不知娘娘凤驾在此,惊扰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她淡淡道:“本就是微服出宫,何来惊扰之说?”   “既然娘娘不怪罪,那臣就放心了。”程子玉轻笑,驱马前行几步,利落的跃下马背,殷勤道:“娘娘出宫想必有急事,不知臣能否有幸护送一程?”   魏黎春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本宫自有侍卫护送,不敢劳烦程侍郎。”   程子玉脸上笑容不变,不依不饶的说道:“臣晓得大内侍卫武功高强,只是市井之间鱼龙混杂,倘若贸然出手,恐会将娘娘身份暴露,惹来不必要的非议,而有臣伴驾左右,那便大不相同,若有人不小心冲撞了娘娘,臣可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定能将事情处理圆满。”   魏黎春静默片刻,才应道:“既如此,那就有劳程侍郎了。”   “能为娘娘效劳,是臣的荣幸。”程子玉问明车夫去向后,便翻身上马,疾驰几步越过马车,在前引路。   京城内遍植桂树,八月未央,正是桂花飘香时节,满街香气弥漫,秋日暖阳透过车窗照进来,魏黎春坐在咯吱作响的马车里,有些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那时候天很蓝风很轻,十三岁的她陪母亲前往慈安寺上香,巧遇同样陪母亲来上香的程子玉,因是自己未来的夫婿,虽知不应该,她还是偷偷的看了几眼。   他生的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好,墨发用支玉簪绾在脑后,身着雪白长袍,外罩天青色的斗篷,眼神温润,嘴角含笑,手执一炷香,静静的站在佛堂前,仿佛花房里怒放的君子兰,让人一见倾心,再难忘却。   哪个少女不怀春,未来夫婿这般出色,她如何能不激动?整个下午双颊泛粉,直到回府后仍未能冷却下来,被同去的姐妹们取笑了好几次,虽面上佯装恼怒,心里却是如小兔乱撞一般,既羞涩又幸福,往后的日子,绣起嫁衣来也便更加卖力。   但是她等到的不是花轿锣鼓凤冠霞帔,而是一纸退婚书。   女子名节何等重要,不论缘由如何,但凡被退婚的,很难再有门当户对的人家上门求娶,魏黎春到底是魏家长房长女,不可能嫁入那些小门小户或者商贾之家,万般无奈之下,父亲才走了许多门路,让她能入宫选秀。   确切的说,她之所以有现在的处境,全是拜程子玉所赐,想说不恨他都难,只是恨了许多年,慢慢的也就淡去了,况且他弃自己而另娶姨家表妹后,也没能落的好,新婚才刚三个月,表妹便因风寒过世了,之后许多年,他都没有续弦,甚至连屋里人都没有一个。   兴许是良心发现,觉得亏欠了自己,自打他考中进士供职户部开始,便屡次托人送信进宫,表示愿意为她效犬马之劳,让她有事只管吩咐,信件魏黎春只拆阅过一封,其他的再收到便直接丢进了火盆。   *   马车轻微颠簸,魏黎春一下从旧梦中惊醒,朱槿递了杯参茶过来,关切道:“娘娘方才浑身一哆嗦,可是又梦魇着了?”   魏黎春抿了口茶,笑道:“方才梦到了一些旧事。”   所谓旧事,恐怕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朱槿没有多问,只拍了拍魏黎春的手背,安抚道:“好在都过去了,娘娘莫要胡思乱想了。”   “恐怕还过不去呢。”魏黎春朝车窗外努了努嘴,哼笑道:“有人想还良心债,本宫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给他这个机会呢?”   朱槿惊愕道:“娘娘……”   “你这是什么表情?”魏黎春斜了朱槿一眼,好笑道:“程子玉是程国公最疼爱的小儿子,又是太后的内侄,本身又颇有才干,倘若本宫遂了他的愿,那必定是个得力的左膀右臂,可是当年他害本宫颜面尽失,险些投缳自尽,如此这般便原谅了他,心中着实有些苦闷。”   “奴婢知罪。”朱槿闻言得知自己误会了魏黎春,忙俯身告罪,并从旁劝道:“娘娘,凡事当以大局为重。”   魏黎春无奈叹气道:“大局什么的,最讨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网络出问题了,才连上,让大家久等了。   ☆、第12章 招贤   东华大街是京中权贵聚居之地,岳临柟当年赐给史大安的宅子,就坐落于东华大街东首,左邻寿王府,右舍乃当朝首辅林朝之的府邸,可以称得上风水宝地,然而当魏黎春搭着朱槿的手走下马车时,不禁被眼前的情景惊的顿住脚步。   嵌有“史府”二字的牌匾,歪斜的挂在门槛上,房顶上尽是断垣残瓦,两扇大门斑驳的不见任何朱漆的影子,门前枯枝残叶满地,秋风吹过,卷起的尘土足有三尺高,呛的路过的行人纷纷抬袖掩鼻。   门外并无家丁把守,程子玉吩咐小厮沉香上前叩门,许久之后才听到“咯吱”一声沙哑的闷响,接着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探出个脑袋来,神色间写满防备,不待沉香自报家门,她便将脑袋缩了回去,并且“哐当”一下摔上门,隔着门板大声道:“现下史大安并不在家,你们要讨债的话,改日再来吧。”   程子玉往前走了几步,笑道:“我们并非是来讨债的,这位大姐想必是误会了。”   那妇人犹不相信,质问道:“那你们是什么人?”   晓得她正隔着门缝朝外偷看,程子玉指着魏黎春,好脾气的回道:“这位是我们大当家的,从别人口里听闻你家老爷颇有些本事,今个特意登门造访,是想请他出山,帮着打理名下一处产业。”   “此话当真?莫不是哄我的吧?”那妇人闻言惊呼,一下从门后冲出来,惊的四个侍卫慌忙挡在魏黎春面前,刀剑“哗啦”一声出鞘。   “不必惊慌。”魏黎春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对那妇人道:“我手中的确有些产业,然这些产业也是来之不易,一分一毫都凝聚了无数人的血汗,举荐那人虽极为可靠,但兹事体大,儿戏不得,总要与你家老爷面谈之后,才能做出决断,现下恐怕不能给你任何保证。”   “应当的,原是该如此……小妇人眼皮子浅,嘴巴也笨,若是言语间冒犯了贵人,您可不要跟我一般见识。”那妇人手脚麻利的将大门推开,然后在前点头哈腰道:“贵人里边请。”   妇人将他们引到了待客的上房正厅,并热情的招呼魏黎春就座,魏黎春却是站着没动,朱槿歪头一打量,只见偌大大厅里只有一张太师椅,上面灰尘厚厚一层,还瘸了一只腿,用几块青砖支撑着,她嘴角抽了抽,刚想去外头马车里端个锦杌来,就见自家娘娘抬头挺胸,大义凛然的坐了上去。   程子玉斜了魏黎春一眼,嘴角溢出抹轻笑,问那妇人道:“你家老爷战功赫赫,虽因病提前致仕,获得的赏赐却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何以沦落到如此地步?”   那妇人正翻箱倒柜找茶叶,捣鼓半晌总算寻出一小撮来,只是早已发霉,眼看是要不成了,闻言不由得落下心酸泪来:“相公父母早亡,十几岁就投了军,戎马生涯大半辈子,陡然间变成废人一个,每日只能混吃等死,心里气不顺,便借酒消愁,谁劝也不听。”   原来是这妇人是史大安的发妻董氏,程子玉拱手作揖道:“原来是忠勇夫人,下官眼拙,方才竟未认出,请夫人见谅。”   “三餐都不济了,哪还敢端一品诰命夫人的架子,大人莫要折煞小妇人了。” 董氏连忙避让,并福身回礼。   程子玉笑道:“礼不可废,夫人受得起。”   一番谦让后,董氏伤感的情绪跑走了大半,她抬袖擦了把眼泪,又恨恨的说道:“相公为人豪爽,又出手大方,长此以往便被那些泼皮流氓盯上了,趁他喝的酩酊大醉,哄他去赌坊玩耍,家底因此全被掏空了,若不是这宅子是圣上御赐的,等闲动不得,只怕也被他变卖了拿去当赌资。”   酒鬼倒也罢了,竟还沾上赌,这样的人当真能挑起九门提督府的担子?魏黎春不禁怀疑起寿王的用心来。   程子玉默然,魏黎春也沉吟着没作声,一时之间有些冷场,董氏讪笑道:“瞧我,嘴巴没个把门的,说起来就没完没了,险些误了事,贵人在此稍候片刻,我这就去把相公找回来。”   董氏蹲了蹲身,便一溜烟的往外跑去。   横竖魏黎春的衣服已经脏了,回头丢掉便是,朱槿也就没理会,到马车里端了个锦杌给程子玉坐了,并将备着的茶具移了过来,摆放在另外一只锦杌上。   魏黎春与程子玉无话可说,端着茶水沉默不语,他见状也不打扰,只小口的啜饮着茶水,如此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工夫,院子里才有声音响起。   一个浑厚雄壮的男声,带着三分酒意,骂骂咧咧的吼道:“你放开老子,别拉拉扯扯的,否则老子揍死你。”   接着董氏哭嚎道:“你揍死我啊,有种你就揍死我。”   两人拉拉扯扯的身影出现在屋内众人视线里,只见五大三粗的史大安正努力将胳膊从董氏怀里往外拽,无奈董氏人虽娇小,却是个极有力气的,史大安又不敢真的对她动粗,折腾了许久都没能甩脱她,嘴里气吼吼道:“叫你放开,没长耳朵?真以为老子不敢揍你?今个就是揍死了你,就当揍死一条狗,看你娘家那帮白眼狼谁会给你出头。”   “我娘家人是白眼狼,你们史家人就不是?发达的时候,他们千里迢迢进京来投奔,住咱们的屋,吃咱们的粮,娶媳妇咱们出聘礼,嫁女儿咱们帖嫁妆,现在咱们落魄了,有谁接济过一回?”董氏揪着史大安的耳朵,恶狠狠的说道:“反正家里的米缸已经见底了,马上就揭不开锅了,这差事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给我干,否则咱们一家老小只能饿死了。”   史大安“哎吆”不断的叫着疼,听了董氏这番话,虽未开口应下,语气已是软了几分:“打理产业?老子除了带兵上阵杀敌,旁的什么也不会,打理个毛线的产业。”   董氏耳朵揪的更紧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在他小腿上踢了几脚:“人家都敢要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还是不是爷们?”   史大安摇头晃脑的,想摆脱董氏的手,熟料这样只会被扯的更疼,忙告饶道:“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老子。”   贫贱夫妻百事哀,魏黎春从小锦衣玉食,即使有再多不如意,也从不曾饿肚子过,竟不知其中有诸多辛酸,心中不免十分同情董氏,只是现下见他们夫妻虽吵闹不停,甚至动起手脚,但二人之间的夫妻情分却是旁人无法插足的,也是她这辈子都未能体会过的。   魏黎春静坐半晌,才扬声道:“史大安。”   史大安循声望去,吃了老大一惊,连忙推开董氏,往前疾行几步,单膝跪地,见礼道:“臣……草民史大安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董氏仍在发呆,他忙伸手扯了她一把,董氏回神,连忙跪地磕头道:“民妇史董氏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魏黎春抬手道:“免礼,都起来罢。”   魏贵妃垂帘听政的事情,史大安在赌坊里听人说起过,前些日子她将金承业调去鸿胪寺后,众人还为九门提督府统领的人选开过赌局,现下她大驾光临,打的还是请他出山帮忙打理名下产业的名头,莫非是想让自己补九门提督府统领那个缺?史大安虽是大老粗,却也不傻,心里一合计,立时激动的有些站立不稳。   魏黎春见他会意,心下便有几分欢喜,毕竟笨人虽老实可靠,但聪明人才是真正能做大事的,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此时却有了给他机会的想法,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曾经是忠勇将军,操练兵马与布阵行军都极有经验,能力方面不会有任何问题,只是酒能误事,赌博能迷失人的本性,除非你将这两样都戒了,否则本宫不可能放心将九门提督府交到你手里。”   话音刚落,史大安便一个移步来到魏黎春身畔,夺了其中一个侍卫的刀,将其往空中一抛,右手随之覆盖上去,干脆利落的将小拇指给切了下来,他将断指往摆放茶具的锦杌上一拍,信誓旦旦的说道:“断指明志,从今往后,我史大安再不沾一滴酒再不碰一次骰盅。”   血淋淋的半截手指呈现眼前,魏黎春面上强装淡定,心里却是吓的几乎要惊叫出声,程子玉动了动身/子,挡住魏黎春的视线,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劝道:“沙场出身的人,向来一言九鼎,娘娘何不就信他一次?”   “连程侍郎都这么说了,那就姑且信你一次罢,但愿不要叫本宫失望。”魏黎春对史大安点点头,站起身,对朱槿道:“起驾回宫吧。”   *   傍晚时分,街上人潮汹涌,马车艰难的行走着,程子玉骑马与之并行,隔着车窗,说道:“九门提督府何等重要,娘娘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金承业弄走,今个却随手丢给史大安,未免太草率了些。”   真正的酒鬼跟赌徒,是不会顾念夫妻情分与儿女死活的,史大安并非已无药可救,魏黎春不觉得自己方才的决定欠考虑,她冷声道:“本宫要如何做,需要你程侍郎来教?”   静寂片刻后,程子玉躬身道:“臣逾越了,请娘娘恕罪。”   魏黎春“嗤”了一声:“程侍郎特意等在宫门口,又主动请求陪本宫去史府,期间也是不辞辛劳殷勤备至,咱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是个什么性情的人,没人比本宫更清楚,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可以直说了。”   程子玉哀怨道:“娘娘忙完了自个的事儿,就不愿与臣敷衍了,这股子势利劲,着实让臣心碎。”   魏黎春哼道:“现下不说的话,回头再想说,本宫也不听了。”   程子玉驱马往车厢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道:“父亲身/子每况愈下,这几日正琢磨着上折子乞骸骨告老还乡呢。虽说父亲一直未上奏请封世子,但我既不是长也不是嫡,倘若靠着父亲的偏爱得了爵位,也很难服众,我会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魏黎春嘲讽道:“程侍郎如此高风亮节,实乃我大齐世家公子之典范。”   程子玉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道:“不过,我会请父亲在奏折中写明由我顶替他在内阁的位置,到时还望娘娘给予批准。”   “程国公在内阁的位置?文渊阁大学士?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程侍郎好大的野心。”魏黎春“啧啧”出声,冷笑道:“你有野心那是你的事,只是本宫为何要帮你?凭你当年视本宫如弃履,悔婚另娶他人?”   “当年之事,是我对不住你,倘若我随琳琅去了倒也罢了,人死如灯灭,万事已成空,偏我贪生怕死,选择苟活于人世,欠的债也就躲不过去,只能将后半辈子交给你,这也是我至今未续娶的原因。”程子玉痛苦的闭了闭眼,叹气道:“官场波涛汹涌,官员无一日不在勾心斗角,倘若不是为了你,我何苦将自己陷入其中?想要接替父亲在内阁的位置,也只是为了能更好的帮到你罢了。”   魏黎春刚要张口,却发现宫门就在眼前,车窗外已瞧不见程子玉的身影,她只能将满腔的话语憋回腹内。   片刻后,马车停在长春宫门口,黄婵迎上来,扶魏黎春下车,待进了内室后,才神神秘秘的从袖子里掏出个锦盒来,递给魏黎春,说道:“国师的侍女逐月方才送来的。”   魏黎春将锦盒接过来,掀开上面的扣锁,打开一瞧,只见里边整齐的排列着三十颗赤色的药丸,不禁失笑出声:“这个陌尘,还真是……”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什么,乃们懂得。   (????)   ☆、第13章 强迫   宫内有宵禁,魏黎春向来恪守规矩,每日早早安置,因此从未在午夜踏出过长春宫的大门,此番宫女挑着宫灯在前引路,她徒步踏月而行,鼻翼菊香萦绕,夜色下的宫城像是一幅退却了绚丽色彩的水墨画,与白日的风景迥然相异,却又引人入胜,让她纷乱复杂的心境渐渐趋于平静。   侍卫们前些日子便被更换了一批,所以魏黎春毫无阻碍的进了望月小筑的大门,来到岳临柟宴息之处的园子,甫一踏进外厢,便听到他在内室抱怨道:“这秋老虎着实厉害,朕今个已经沐浴三回了,浑身仍然燥热不堪。王福全,叫小连子烧些热水来,朕再泡一泡。”   她抬了抬手,示意宫女太监们不必跟随,独自一人跨过门槛,转过屏风,来到岳临柟面前,福身甩帕,道:“皇上吉祥。”   岳临柟吃了老大一惊,忙将四敞的寝衣掩紧,问道:“爱妃何以在此?”   魏黎春回道:“臣妾来给皇上请安。”   “朕说过,莫要再来打扰。”岳临柟背转过身,不悦道:“王福全,送皇贵妃娘娘出去。”   王福全闻言从外厢走了进来,却是站在魏黎春身后,不作任何回应,岳临柟转头看着他,皱眉道:“怎么,连朕的话也不听了?”   “倒是臣妾的不是了,有件事忘记向皇上禀报了。”魏黎春自顾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笑道:“王福全本是大内总管,但自打随皇上来望月小筑闭关后,一概宫务便由臣妾身边的宫女朱槿来打理,朱槿虽是个得力的,但到底不合规矩,太后已屡次三番的提点臣妾,臣妾昨个便召了王福全来,让他自己选择,是放弃伺候皇上继续当大内总管,还是放弃大内总管的位子继续伺候皇上,他思虑再三后,选择了前者。”   “你……”岳临柟怔楞了片刻,低斥道:“荣华富贵如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未看透。”   王福全“扑通”一声跪下,涕泪纵横道:“老奴贪慕虚荣,对不住皇上。”   自八岁起,王福全便在身边伺候,与他在一处的时间,比母后都要多,感情自然非同一般,自己也从未视他为奴才,现下他如此行径,心中难免失望,静默半晌后,岳临柟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人各有志,朕也不会强留,你好自为之吧。”   “往后老奴不在身边,皇上你可千万要保重自个。”王福全跪伏在地上,眼泪滚珠子一般往下落,碍于魏黎春在旁边,硬是憋着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其实王福全是个忠心为主的好奴才,就是因为太忠心了,魏黎春要打岳临柟的主意,第一个要开刀的便是他,给出的两条路,无论选择哪条,她都不会让他再回到望月小筑,所幸他懂得识时务,否则她便会背上重生后第一条人命债。   “本宫把李福贵派过来,他是你同乡,又是个忠厚老实的,定能将皇上伺候妥帖,你无须忧心。”魏黎春轻唤了一声,李福贵忙从外厢奔进来,高声道:“娘娘有何吩咐?”   魏黎春朝地上跪着的王福全扬了扬下巴,说道:“将王总管扶起来,带他下去洗把脸,顺便瞧下他是否有话要交代与你的。”   王福全依依不舍,赖在地上不肯起身,被高他一个头的李福贵强硬的架起来,连扯带拉的带了出去。   *   室内静寂下来,岳临柟看向魏黎春,淡淡道:“子时已过,爱妃明日还得上朝,早些回去歇息吧。”   “不急,明儿是休沐日,能偷上一天的懒。”魏黎春抿唇轻笑,转头朝外厢道:“朱槿。”   朱槿应声而入,手里抱着一大捆画卷,上前来冲岳临柟行了个礼,将画卷放到魏黎春身畔的矮几上,然后退了出去。   “皇上潜心静修,本不该拿这些琐事来打扰,可清平到底是我大齐最尊贵的公主,昔年皇上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她的婚事,虽说娴妃全权委托与臣妾,可臣妾到底不敢马虎。”魏黎春站起身,随手取了一副,来到岳临柟身旁,感叹道:“下面的大臣们都是人精,臣妾这边刚起了念头,他们便将自家合适的人选画像递了上来,臣妾翻来覆去看了几宿,始终决定不下来,还请皇上帮忙拿个主意。”   “这种事情,你与娴妃商议便好。”岳临柟往前行了几步,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坐下,叹气道:“罢了,既然画像拿来了,朕便瞧一瞧罢。”   魏黎春忙跟过去,把捆缚画卷的红丝带拆下,在书案上将画卷展开,半俯下/身,指着画像上的人解说道:“这位是礼部右侍郎赵子良的长子嫡孙赵幼庭,比清平年长一岁,样貌周正,才学在国子监里也是数得上的,三年后的大比应能榜上有名,而赵家也算是京中望族,族中子弟有才干者甚多,倒也不算委屈了她。”   岳临柟拧眉,不悦道:“赵子良是个不错的,他的长子却是个嗜酒好赌的纨绔子弟,京里鸡飞狗跳的事情,哪件都能跟他沾上边,有这样的父亲,这个赵幼庭的品性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清平如何能嫁给这样的人?”   所有画像上的人,魏黎春都使人探听过,赵幼庭的父亲虽不成器,但赵幼庭却是个极出色的,与林静清并称大齐两大才子,只是他运气有些差,春闱前夕大病一场,没能上得了考场,林静清这才轻松夺魁,况且赵家人口简单,几个庶子都已分房单过,未来婆婆是个和善的,几个妯娌都不是尖酸刻薄的人,公公再如何胡闹,也不相干,这样的人家,嫁进去自有舒心日子过,对于自幼看着长大的清平,她到底下不了狠手,纠结许久,冒着将来赵家与宁王联手的危险,将赵幼庭的画像带了过来,可笑的是竟被否决了,或许是天意如此吧。   “清平金枝玉叶,自然得寻相配的良人。”魏黎春点头,将画像收拢,放至一旁,又重新取了一副过来,伸展开后,照例解说一番,只是很快又被岳临柟否决了,她含笑不语,又送了几幅上去,依旧被否决,直到最后一幅展开在桌上,她笑道:“这位是程国公府长房的二公子,自幼便甚得太后喜爱,时常在宫里出入,也算是臣妾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情自不在话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魏黎春穿了件月白色葡萄连理菱纱衫,纱衫下是石榴红的抹胸,随着她俯身取画收画的动作,难掩山峦叠嶂的风光,岳临柟浑身燥热更甚,脑袋也有些昏沉,见她一脸询问的看着自己,便疑惑道:“爱妃?”   魏黎春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岳临柟思索了片刻,只觉头晕脑胀,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无奈道:“舅舅家几位表兄的孩子,从前倒是在太后宫里照过几次面,然而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出落的如何,朕无从得知,恐怕给不了爱妃任何意见,具体情形如何,得去问母后才行。”   除了赵幼庭之外,其他任何一个人选,都不会对自己造成困扰,魏黎春无可无不可,便应道:“过些日子,待太后身/子大安了,臣妾便去慈宁宫与太后商议此事。”   岳临柟颔首道:“有劳爱妃了。”   “皇上言重了。”魏黎春后退一步,半蹲身道:“夜已深,皇上早些安置吧,臣妾告退。”   获得准许后,她转身便往外走,曳地的裙摆勾在椅角上,她一个站立不稳,径直朝后摔去,眼看便要后脑勺着地,千钧一发间,岳临柟一跃而起,疾步上前一挡,魏黎春整个人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酥软的身/子,带着浴后的清香,岳临柟呼吸一滞,某处不自觉的坚硬起来,心里想着推开她,手脚却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偏她还不安分,不停的扭动身子,妄图挣脱束缚,每一次的碰撞,都将他身体里的邪火引燃几分,直到变成燎原的熊熊烈火。   岳临柟大手一挥,将堆积的画像扫下地,把魏黎春压到书案上,对着她朱红的唇便亲了下去,如濒死的鱼跳进了甘泉里一般,卖力的吮吸着,舌尖更是强硬的突破她的齿门,侵入进来,与她的舌头死死纠缠在一起。   小金后没有入宫前,他对嫔妃们都一视同仁,于闺房秘事上也极淡然,如今日这般暴风骤雨,她还是第一次经历,心里不免有些忐忑,然而很快她便发现自己鼻翼被捏住,双口被堵住,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来,顿时由忐忑变成了恐惧,双手握拳使劲捶打他的脊背,也无法让他停下来,严重的窒息让她眼冒金星,头脑一片空白。   就在魏黎春觉得自己要死去的时候,口鼻倏地获得自由,她一口气没喘匀,剧烈的咳嗽起来,半晌方才停歇,却陡然发觉下/身挤进了一个粗大灼热的坚硬之物,抬眼一瞧,才发现自己的衫裙不知何时已被脱下,岳临柟双目赤红的抬着自己一条腿,挺腰抽/送着。   虽已生子多年,但太久没有侍寝,甬道十分紧致,岳临柟满足的叹息,魏黎春却因疼痛而咬住双唇,长长的金甲套嵌入手心,都无法缓解她撕裂一般的苦楚,只得出声求饶道:“皇上,轻点,臣妾疼……”   岳临柟充耳不闻,卖力的耕耘着,释放了一次还不算,又接着来了好几次,魏黎春不知自己是何时昏睡过去的,半夜醒来时,已不见他的身影,只有满桌的湿漉跟自己身上青紫交加的痕迹,从书案上下来时,她直接脚软的跪到了地上。   叫陌尘炼制春/药,又想方设法的让岳临柟吃下去,目的是为了控制他,好让自己为所欲为,生一个皇子出来继承大统,分明是应该由自己来主导一切,可最后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情形?   魏黎春恨恨捶地道:“陌尘,你给本宫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有V,所以,只有肉沫了。   ☆、第14章 问罪   魏黎春一直睡到第二日午后才醒过来,浑身的酸痛不见减轻,反而愈加严重,她强撑着起身,由紫菀服侍着沐浴洗漱一番,用了午膳后,便开始批阅昨个早朝时大臣们呈上来的奏折。   王福全重回大内总管位置,朱槿有若干事项要与他交接,忙活了大半天,方才回到长春宫,她瞅了个空当,对魏黎春道:“李福贵派了小路子来传信,说那位早膳午膳都未用,他嘴笨劝不动,又不能动粗,正急的团团转呢,想请娘娘给拿个主意。”   魏黎春闻言,嗤笑一声:“他要绝食就绝好了,本宫能有什么好主意。”   朱槿心知魏黎春昨夜被折腾得十分凄惨,现下心存怨气,方才说出这样的话来,正欲开口相劝,突听得外厢传来太监的通报声:“国师求见皇贵妃娘娘。”   “本宫正想找他算账呢,他竟然送上门来。”魏黎春将手中奏折扔回案桌上,高声道:“传!”   陌尘施施然走进来,半弯腰行了个礼,抬头看向魏黎春,笑道:“臣的侍女武艺卓绝,脑袋却不太灵光,明明叫她取第二排左数第三个药瓶,她却取成了第二排右数第三个药瓶,臣本想来负荆请罪,现下见娘娘面色红润眉眼含春,想来好事已成,这罪倒也没必要请了。”   魏黎春气的一拍桌子,猛的站起来,下/身立时一阵抽疼,她跌坐回去,眉心皱成个“川”字。   “虽是好物,可过于凶猛了些,幸好是娘娘这般成婚多年又育过孩子的,若是换成未经人事的少女,只怕要被玩坏掉。”陌尘摇头轻叹,从袖子里掏出个葫芦样的碧玉瓶,递给朱槿,得意道:“特意为你家娘娘配的,回头给她涂抹下,保证药到病除。”   “都退下吧。”瞧魏黎春乌青的脸色,显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朱槿接过碧玉瓶,招手挥退侍立的宫/女太监,自己也跟了出去。   陌尘却毫无惧怕之意,自顾的搬了张太师椅,坐到魏黎春身旁,扯过她的手腕,单根食指搭在脉门上,过了片刻,他将食指收回,靠坐到椅背上,下结论道:“娘娘忧思过重,以致经血不调,恐难有孕。”   重生之后,尚未来过葵水,是否真的经血不调,暂时不得而知,她冷笑道:“连妇科疑难杂症都通晓,国师大人好本事。”   “倘若连妇科疑难杂症都不通晓,又如何能担得起我大齐国国师之职呢?”陌尘探手取了纸笔,挽袖书写起来,嘴里道:“娘娘不必忧心,臣即刻开个方子,只须按方吃药,不出三月,定能调理的好。”   魏黎春看着手里的方子,挑眉道:“这次不会再出错吧?”   陌尘轻笑,人畜无害的说道:“药方在娘娘手里,若是娘娘信不过臣,想召哪位太医来问询,左右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魏黎春将药方对折,收到了抽屉里,疑惑道:“据本宫所知,国师大人醉心古籍与炼丹,对朝政毫无兴趣,素日里甚少出摘星楼大门,甚至连走路都要侍女用轮椅推送,现下却突然热心起来,几次三番的相帮,本宫着实有些不解。”   陌尘站起身,负手来到窗前,仰头望着那颗有几百年历史的老桂树,叹气道:“张家人,生来就是孤独的,如同在漆黑的深夜里赶路,你能看得见所有人面前的路,却唯独看不清自己面前的那条……”   魏黎春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看的清如何,看不清又如何,左右都活不过二十岁。”   “娘娘说的极是,所以臣才在有限的年华里,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愿浪费时间在不相干的人与事上。”陌尘点点头,随即双眸含水,面露喜色的说道:“然而那日在望月小筑门外撞见娘娘,惊鸿一瞥间,竟然在娘娘身上瞧见了一缕自己的命线。”   魏黎春也有些诧异,毕竟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自己与他都无甚来往,断无可能出现命线相连,她忙追问道:“可瞧清那命线,是好,还是不好?”   陌尘摇头道:“稍纵即逝,根本来不及查探。”   “你帮本宫,是为了追查那命线?”魏黎春了然,随即失笑道:“每个人的命格,都会写在天书上,生死由命,挣扎毫无用处,所谓的‘人定胜天’,不过是世人安慰的托词罢了,你也会信?”   陌尘一瞬不瞬的看着魏黎春,别有深意的说道:“人定胜天,也不完全是骗人的,倘若有人的命格发生了突变,且这种突变是天书上所没有记载的,那么与之有命线相连的人命格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莫非他能看出自己是重活一世?魏黎春心下突突直跳,强作淡定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本宫的命格发生了突变?”   “是与不是,还真不好说,没准明儿臣会在旁人身上又看到与自己相连的命线呢。再说了,即便娘娘的命格发生了突变,臣现在看到的也只是突变后的,娘娘大可放心。”陌尘起身,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便弯腰行礼,呵呵笑着快速的退了下去。   候陌尘出了长春宫的大门,朱槿方走进来,面露欣慰的说道:“国师大人这般行径,显是向娘娘投诚,这可倒好,往后有了他的鼎力支持,娘娘在朝中便不会举步维艰了。”   “是敌是友,犹未可知呢,你高兴的未免早了些。”陌尘人虽年轻,城府却是极深,命线之说又虚无缥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魏黎春猜不透,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朱槿静默片刻,点头道:“倒也是,张家人向来是墙头草,哪边风大便往哪边倒,不拖后腿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根本不能指望的。”   听了朱槿这番话,魏黎春倒是想起一事来,便吩咐道:“叫人把殿后的小佛堂拆了罢,经书送去慈宁宫,其他一概物什都火焚之。”   “这如何使得?”朱槿惊讶的叫出声来。   “神佛庇佑不了本宫,能拯救本宫的,只有本宫自己。”魏黎春神情变得肃然,双手紧握成拳,决绝道:“所以,从今往后,本宫再也不吃斋念佛了。”   朱槿见状也不好多劝,应了一声,就准备下去安排,方行至门口,便被急匆匆冲进来的黄婵一下撞翻在地,袖子里揣着的东西横飞出去,正好落在黄婵脚下,黄婵蹲□将其捡起来,“咦”了一声,转而喷笑道:“哎呀,送子观音灵符,莫不是咱们的朱槿姑姑有了相好的,想珠胎暗结生米煮成熟饭再请娘娘做主?喂,姐妹一场,你口风这么严实,竟然连我都不告诉,委实有些过分。”   饶是朱槿这般成过亲又孀居的,也经不住黄婵这般打趣,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她抓着紫菀的手站起来,一下从黄婵手里将灵符夺过来,冷声道:“娘娘面前没大没小,满口胡吣,成何体统?”   黄婵被训的一缩脖子,又见旁边紫菀使劲的冲自己使眼色,这才后知后觉醒悟过来,忙一下扑到魏黎春面前,哭嚎道:“奴婢知罪,娘娘饶命呀!”   变脸速度之快,着实让人钦佩,魏黎春脸色渐缓,失笑道:“胡闹什么,赶紧起来罢。”   话音刚落,黄婵立刻站了起来,一脸得色的看着朱槿,魏黎春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头转向朱槿,淡淡的说道:“灵符从何而来?”   朱槿忙跪下,低垂着头底气不足的回道:“是奴婢自作主张,请大太太去慈安寺帮娘娘求的,只是娘娘说再也不信神佛,奴婢便没有拿出来给娘娘添堵。”   “不过大半天时间,便办好了,大嫂倒是腿脚勤快的很。”魏黎春洒然一笑,摆手道:“罢了,你也是一片好意,只是下不为例。”   “是。”朱槿忙应道。   魏黎春斜了黄婵一眼,问道:“你匆匆忙忙的跑来,可是有事?”   黄婵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差点将正事给忘了。方才奴婢去太医院取药,路过慈宁宫时,瞧见宁王的车驾停在宫门口。”   朱槿揉着被撞疼的膝盖,哼了一句:“不过是宁王巡视封地回京了,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吗?”   黄婵嗤道:“可当奴婢取完药返回时,正巧撞见宁王从慈宁宫出来,往御花园方向行去,身后跟着管家赵康,那赵康边亦步亦趋的跟着,边对抬着几口大箱子的侍卫吆五喝六的高喊:‘仔细点,给皇贵妃娘娘的东西,若是出了差错,你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瞧这情形,像是要来长春宫,奴婢便连忙抄近路赶回来了。”   紫菀替朱槿帮腔道:“宁王殿下每回巡视封地,总会带些南边的土仪回来孝敬娘娘,的确算不上稀奇。”   黄婵单手叉腰,手指在紫菀脑门上戳了一指头,笑骂道:“好你个小蹄子,胆子倒是肥了,敢顶撞你姑姑黄婵我,仔细我罚你去倒一个月的恭桶。”   “黄婵姑姑恃强凌弱,姑姑可得替紫菀做主。”紫菀藏到朱槿身后,抓住朱槿的衣袖使劲摇晃,黄婵追上来,紫菀连忙躲避,三人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把戏。   魏黎春初听闻“宁王”的名字,心里猛然一沉,昔日噩梦种种,重又浮现心头,让她既恐惧,又愤怒,脸色发白,嘴唇不由自主的发抖,险些当场失态,好在黄婵朱槿紫菀三人唇枪舌战外加闹腾,缓解了些许紧张的气氛,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总算将情绪控制好。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太监的通报声:“宁王殿下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旦快乐~挨个嘴嘴~   ☆、第15章 返京   得到魏黎春首肯后,朱槿亲自出去将宁王迎了进来。   一身绛紫蟒袍的宁王进了内殿后,将手中折扇一合,略微一拱手,道:“见过皇贵妃娘娘。”   “不必多礼,快请起。”魏黎春抬了抬手,吩咐紫菀给他看座,关切的问道:“宁王何时回京的?”   宁王入了座,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笑意吟吟的回道:“今个一早便入城了,只是风尘仆仆的,怕冲撞了宫里的贵人们,便没有立刻进宫来。”   胸无大志、为人和善、毫无架子,虽然过于沉迷酒色了些,但总归无伤大雅,这是长久以来外人对宁王的评价,而他也一直将其贯彻的很彻底,譬如现下便是如此,明明他才是高高在上的宁王爷,当今圣上的胞弟,太后最宠爱的小儿子,真真正正的贵人,他却将姿态摆的如此低,演技之高超可见一斑,倘若不是魏黎春曾见识过他的真面目,只怕也要被他迷惑了去。   魏黎春赞许道:“难怪太后时常在姐妹们面前赞不绝口,宁王思虑果真慎密。”   宁王哧笑出声:“赞不绝口?只怕是骂不绝口吧。”   魏黎春笑道:“宁王是太后最疼爱的皇子,别说骂了,就是语气重一些的时候也是没有的。”   宁王但笑不语,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后拍了拍巴掌,命人将那几口大箱子抬了上来,魏黎春见状便客气道:“又让宁王破费了,本宫心下十分过意不去。”   “往年臣带回来的礼物,都是些奢华贵重的物品,娘娘高高兴兴收下,却从未用过,臣百思不得其解,经府上账房提点后,方才明白过来,娘娘出身高贵,又执掌凤印,天下间没有什么是娘娘得不到的,自然对此不屑一顾。”宁王随手掀开一只木箱的盖子,从里边拎了个巴掌大小的泥娃娃出来,在手上把玩着,抬眸看向魏黎春,柔声道:“这些是臣每经过一处,从当地集市上采买的一些小物什,值不了什么钱,但关键胜在稀罕,给娘娘解闷用,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重生后卧床养病的那些天,针对宁王对自己的暴行,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魏黎春曾仔细的考虑过,最后得出结论是后者。她并非愚笨之人,蛛丝马迹有迹可循之处众多,之所以被忽略,只因前世自己终日青灯古佛相伴,满心满眼都是经文,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现下的殷勤,她非但不感动,反而有些恶心,自然是不会接受的,她无奈道:“宁王代寿王巡视封地,一路舟车劳顿,却还惦记着本宫,实在是有心了。只是本宫现下肩上扛着摄政监国的担子,每日三更天方能就寝,忙里偷闲的工夫都腾不出来,只怕会糟蹋了这些好东西,还是留给你府上几个年幼的侄子侄女们玩耍吧。”   “既如此,就依娘娘所言。”宁王也不勉强,亲自合上箱盖,叫人原封不动的抬了出去,接过紫菀送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叹气道:“只怪臣没用,对朝政之事一窍不通,否则但凡能为皇兄分担一点,也不必逼的娘娘一个弱女子站出来挑大梁。”   魏黎春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是跟着叹了口气,宽慰道:“人各有志,宁王不必自责。”   “自责倒谈不上,横竖臣就是这幅德性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宁王仰头哈哈大笑,站起来,告辞道:“方才去慈宁宫时母后正在小憩,没能见上面,现下想必已醒,臣得过去侍疾,就不打扰娘娘了。”   “宁王离京大半载,太后牵挂的紧,现下只怕已坐立难安,快些过去罢。”魏黎春颔首,转头对紫菀道:“紫菀,送宁王出去。”   “臣告退。”宁王拱手作了一揖,便跟在紫菀身后出了殿门。   魏黎春收起脸上的笑意,一脸严肃的对朱槿道:“传信给二哥,告诉他本宫要一份宁王离京之后与其有过接触的所有官员的名单,越快越好。”   朱槿应道:“是,奴婢现下就叫人去送信。”   “二哥现下未必在京里,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魏黎春摆手止住朱瑾,转头对紫菀吩咐道:“去给你家姑姑寻些吃食来,她忙活到现在,午膳怕是都没顾得上用。”   紫菀应声后退了下去,朱瑾在旁边一只锦杌上坐下,笑道:“好吧,那奴婢就偷个懒,等祭完了五脏庙,再去着人通知二爷。”   不多时,紫菀端着个托盘返回,上面一碗清粥,几碟小菜,并几块糕点,她将东西摆到朱瑾面前,道:“眼看到饭时,小厨房备着的东西不多了,姑姑您将就垫垫肚子罢。”   “好。”朱瑾点点头,并未动其他东西,只端了那碗粥在手上,用汤匙缓慢的往嘴里送着,魏黎春侧目斜了几眼,边挥笔在奏折上书写边淡淡道:“那些跑腿动力气的活计,只管叫下边的人去做便是,何必事事亲力亲为?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还这般要强,仔细自己身子受不住。”   朱瑾将碗搁回托盘里,示意紫菀撤下去,拿帕子擦拭了下嘴角,笑道:“娘娘把王福全找了回来,奴婢身上的担子卸下了大半,往后怕是要闲的只能围在娘娘身边打转了,娘娘可别嫌奴婢烦才好。”   “你以为自个是黄婵呢?”魏黎春嗤笑出声,朱瑾抿唇笑笑没作回应,自顾到一旁的书桌前,用魏家人专用的信笺,提笔快速的写了一封书信,揣到袖子里,出了内殿,唤来专司与魏家联络的侍卫,命其将信送到魏家二爷魏思齐手上。   那侍卫直到天色黑透,方才返回来,朱瑾见他脸色有异,便问道:“二爷不在京中?”   “那倒不是。”那侍卫摇头,见朱瑾满脸探究的盯着自己,知道回避不了,便硬着头皮禀告道:“小人到二爷府上时,二爷并不在府中,因姑姑叮嘱过事态紧急,小人便斗胆求见了二姑娘……”   朱瑾冷声道:“简直是胡闹!”   那侍卫吓的一缩脖子,后面的话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二姑娘将信接过去,拆开看了,然后将信收到袖管里,便带着小人去了、去了天香院……将在花魁香罗床上的二爷给扯着耳朵拽出了被窝,还、还跟花魁香罗大吵了一架……”   朱瑾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抽过去,她连忙扶住旁边的立柱,这才摇摇欲坠的没有摔倒,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叹气道:“罗小二啊罗小二,我就不该轻信你大哥的话,把你当成是个稳重可靠的,现下闯出这样大的祸事来,便是我想保你,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小人竭力阻拦二姑娘来着,可根本拦不住。”罗小二一下跪到地上,哭嚎道:“小人本是想办好姑姑给的差事,给姑姑您长脸,哪里料到二姑娘性子这般刚烈,小人纯属无心之过啊,姑姑您可千万得救救小人!”   黄婵哼着小曲从外边走进来,驻足打趣道:“哟,朱瑾姑姑在逼良为娼呢?啧啧,这小家伙看起来顶多也就十六,这么嫩的肉都啃的下口,咱朱瑾姑姑的口味越来越重了呀。”   “我这都快焦头烂额了,你就别在一旁说风凉话了。”朱瑾白了黄婵一眼,没好气的对罗小二说到:“别在我这嚎了,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现在跟我进去向娘娘请罪,是死是活,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说完转身往内殿走去,罗小二忙连滚带爬的跟上,黄婵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到朱瑾前面去,嚷嚷道:“哎哎哎,你别跟我抢,我这有顶顶重要的事儿要跟娘娘禀告呢。”   朱瑾推开她,不耐烦道:“你能有啥顶顶重要的事儿,别闹了,我这天都要塌了。”   黄婵暴跳如雷的吼道:“哎?我闹?我怎么就闹了?皇上绝食的事儿被太后知道了,你说算不算顶顶重要?”   朱瑾怔愣了片刻,对黄婵抬手道:“好吧,的确是顶顶重要的事儿,黄婵姑姑先请。”   黄婵得意的一扬眉,疾步冲进内殿,噼里啪啦一阵竹筒倒豆子,魏黎春皱着眉头听完,心下便明白了。   原来太后留宁王在慈宁宫用晚膳,并派了曾是皇上奶娘的甑嬷嬷去请皇上,李福贵不敢阻拦,将人放了进去,结果就瞧见了皇上原封未动搁置一旁的午膳,她哭着跑回了慈宁宫,将一切禀报给太后,意料之外的是,太后只说了句“知道了”,便再无旁的话,饶是如此,安插在太后宫里的内应还是立刻送了消息出来。   魏黎春轻笑道:“是他自己绝食,又不是本宫不给他吃食,知道便知道,有何可慌张的?”   黄婵皱眉道:“话虽如此,皇上到底是太后的亲儿子,母子感情向来深厚,太后嘴上虽未说什么,心里指不定如何心疼呢。”   随后跟进来的朱瑾,赞同的点了点头。   魏黎春见状舒展了下筋骨,起身道:“好吧,如你们所愿,本宫去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情人节窝在电脑前的妹子,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为了天使们,更新了。   ☆、第16章 召见   然而向来粗枝大叶的黄婵也有未卜先知的时候,魏黎春正梳妆打扮呢,便接到了太后的宣召。   到达慈宁宫时,宁王已经离开,东殿暖阁里,太后程氏正与一位老嬷嬷对弈,见魏黎春走进来,那老嬷嬷忙起身行礼,笑道:“太后娘娘棋艺高超,老奴根本不是对手,皇贵妃娘娘您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程氏头也不抬,阴阳怪气的说道:“皇贵妃娘娘日理万机,想必是没空陪哀家这个老婆子下棋的。”   那满头银发的老嬷嬷是先皇的奶娘邵氏,魏黎春忙将她扶起来,继而往前行了几步,半蹲□,朝着太后行了个标准的礼,赧然道;“倒是想好好向母后请教一番,只是臣媳棋艺不精,只怕母后瞧不上。”   程氏冷哼一声,斜了眼对面软垫,下巴高傲的一扬:“坐罢。”   魏黎春依言坐下,从陶罐里拈了枚黑子在手上,垂首端详了一番局势,便将其按在了棋盘左上角的空白处,程氏皱了下眉头,抬手在这黑子旁摁了枚白子,两人一攻一守,你来我往,在不见硝烟的战场上厮杀起来。   一味的输,亦或者一味的赢,都无甚意思,对弈的乐趣在于棋逢对手,奈何宫里的人,阿谀奉承的多,敢展现真性情的少,程氏已很久没这般畅快淋漓过,大战了十来局,这才想起唤魏黎春过来的初衷。   她接过郑嬷嬷递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问道:“听说皇上一整日滴水未进?”   魏黎春点点头,回道:“许是饭菜不合胃口,臣媳已吩咐过御膳房,明儿务必做些皇上偏爱的吃食出来。”   “饭菜不合胃口?”程氏哼了一声,冷笑道:“哀家是老了,但耳朵还没聋。”   见魏黎春垂头不语,火气少不得上涌,她愤怒的说道:“你自来便是个稳重的,掌管凤印这么些年,行事不偏不倚,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颇让哀家省心。只是,自打你二十八岁生辰之后,突然性情大变,一边放任太子断袖分桃,一边总揽朝政、摄政监国、排除异己、任人唯亲,还对皇上……”   到底是闺房秘事,程氏实在说不出口,端起盖碗来抿了口茶,将心绪平复了一番,这才质问道:“魏皇贵妃,你究竟意欲何为?”   魏黎春也端了杯茶水在手上,碗盖一下下叩击着杯沿,轻笑道:“臣媳的夫君是皇上,儿子是太子,臣媳身后还有个偌大的魏氏家族,太后觉得臣媳想怎样?莫非还能改朝换代不成?”   程氏嗤道:“事无绝对,没准咱大齐也能出个旷古烁今的女皇帝呢。”   “臣媳何德何能,岂敢效仿周太祖。”魏黎春神色坦然,略带自嘲的说道:“倘若真想效仿周太祖,便是太子不济事,我魏家子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臣媳又何必舔着脸皮去皇上面前讨嫌。”   魏黎春的性子,程氏是了解的,若说造反的野心,那是绝对不会有的,之所以这般说,不过是隔山敲虎罢了,白脸唱罢,红脸登场,她拉过魏黎春的手,轻拍了几下,十分的慈眉善目:“不过是句玩笑话,你可莫要当真,咱们婆媳十几年,倘若连你都要怀疑,那阖宫上下便没有哀家可以信任的人了。”   魏黎春的眼泪适时的落下来,委屈的抽泣道:“皇上闭关修仙不理世事,太子又沉迷男色,朝中权臣虎视眈眈,边疆异族蠢蠢欲动,宁王无意入仕,寿王又体弱多病,臣妾若不站出来挑大梁,又还有谁能指望的上?旁人说三道四,臣媳可以无视,可如果连母后都不理解臣媳,那臣媳当真要冤死了。”   “傻孩子,哀家若是不理解,在你临朝的当天就会加以干涉了,又何必到现在才叫你过来。”程氏掏出丝帕,帮魏黎春拭干眼泪,笑道:“皇家的媳妇,岂是那般容易当的,受再多的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吞完之后还得笑脸迎人,等练就了一颗铁石心肠,便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   程氏的脸上平静无波,出口的话却放佛是内心深处的叹息。当年夺嫡之争,岳临柟获胜,安王被驱逐出京发配到不毛之地,及至后来岳临柟登基为帝,她都从未开口替安王求情过,诚然安王自小便被抱给其他妃嫔抚养,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与自己相比,魏黎春觉得她更像皇家的女人,雍容得体而又心狠,立场分明,更懂得取舍。   魏黎春止住哭泣,握紧程氏的手,诚恳的说道:“臣媳少不经事,往后还望母后多多提点。”   程氏挪开魏黎春的手,嘴角涌出一抹无奈的浅笑:“你一个深居后宫的妃子,硬生的将国家社稷的担子抗起来,将政务打理的如同后宫诸事一般井然有序,甚至连林朝之那种油盐不进的老顽固都甘心俯首称臣,已无需哀家任何提点。”   魏黎春忙“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言辞恳切的表着衷心:“这也是非常之时的非常之策,臣媳已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立过誓,对大齐江山岳氏天下绝无觊觎之心,待臣媳诞下能继承大统的皇子后,定会即刻退居后宫,不再过问朝堂之事。”   排除担忧跟不安,眼下也的确没有旁的法子,只期盼皇上跟太子能早日醒悟,又或者魏黎春的算盘能如愿,真的再诞下一个皇子来,程氏深深的叹了口气,将魏黎春从地上扶起来,拉她在自己身旁的贵妃榻上坐定,说道;“你,哀家是完全信得过的。只是太子毕竟年幼,还没有定性,是否真如他父皇那般执拗,还犹未可知,你要多加管教才是。”   魏黎春心下不以为然,面上却是恭敬的点头。   程氏略带为难,斟酌了片刻,方板着脸说道:“多子多孙哀家自然是欢喜的,只是皇上龙体金贵,一旦有个好歹,只怕会天下大乱,你可要注意分寸,若是再闹出今个这样的乱子来,哀家可不会再坐视不理。”   “臣媳省得。”魏黎春连忙应下,起身接过郑嬷嬷手中的托盘,将新茶端到程氏面前。   程氏接过茶水,啜了一口,然后将盖碗放回桌上,瞥了杵在一旁的魏黎春一眼,摆手道:“若无其他事,就早些回去安置罢。”   魏黎春重又坐回软榻上,笑道:“臣媳这里倒是有一件喜事,想请母后懿旨。”   “喜事?”程氏抬了抬眼,倒是有了几分兴趣:“宫里已许久没有喜事了,说来听听罢。”   魏黎春从袖子里掏出一副画像来,展开放到程氏面前,笑嘻嘻道:“清平已近花嫁之年,娴妃将选驸马的事儿托付给臣媳,臣媳派人四处打听,从世家显贵里仔细挑选了几个品貌俱佳的公子,让礼部将画像呈了上来,昨个拿了画像与皇上过目,熟料皇上一眼便相中了其中一位,臣媳接过画像来一看,竟是程国公府上大爷家的二公子,这可真所谓亲上加亲呢,就算太后今个不召臣媳过来,明儿一早臣媳也要来给母后报喜呢。”   “昕柏?”程氏一怔,随即抿唇一笑,赞许道:“昕柏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样貌出众,才学亦是极好,嘴巴又甜,清平跟了他,定不会受气,算得上天作之合,皇上眼光不错。”   魏黎春附和道:“可不是?臣媳替娴妃高兴着呢。”   “郑嬷嬷,拟旨。”程氏转头吩咐了句。   不一会郑嬷嬷就将赐婚的卷轴捧了上来,程氏接过来,加盖了印玺上去,交与魏黎春,吩咐道:“赶早不赶晚,明儿就颁下去罢。只是清平到底是我大齐最尊贵的公主,大婚的一概事宜,依照规矩,应由礼部与内务府共同操办,然现下寿王如今卧病在床,内务府群龙无首,难免会出纰漏,只怕要劳你多费心了。”   只要能顺利的将清平嫁出去,多费些心又何妨?魏黎春笑道:“臣妾向来视清平如亲出,不肖母后吩咐,也定会将她的婚事置办妥贴,母后只管放心便是。”   程氏点头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罢。秋月,送皇贵妃娘娘出去。”   此行目的已达到,魏黎春也便不作停留,在那名唤作秋月的宫女带领下,出了暖阁,候在外边的朱槿忙上前来为她系上披风,扶上辇驾,自己也跟了上去,在魏黎春身畔坐定后,询问道:“娘娘,可是要回长春宫?”   魏黎春闭眼靠在软垫上小憩,闻言点了点头,朱槿掀开幕帘轻声吩咐了句,辇驾便朝着长春宫的方向缓慢行去。   值夜的紫菀远远的瞧见宫门外灯影闪烁,忙吩咐宫女们准备盥洗用具,然而魏黎春下了辇驾后,却没有回寝殿,而是去了殿后的小厨房,亲自熬起清粥来。   紫菀忙小碎步跑到朱槿身边,悄声道:“娘娘若是饿了,只管吩咐一声便是,怎地亲自下起厨来?”   朱槿没出声,只是朝望月小筑的方向看了一眼,紫菀立时便明了,殷勤道:“深秋夜凉,奴婢去帮姑姑取件披风来。”   说完便一溜烟的跑没了影,朱槿站在小厨房的廊下,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向娘娘禀报二姑娘的事情,脸上不免露出愁容,倒是先被魏黎春瞧出端倪来:“朱槿,怎么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可是有事要与本宫说?”   见拖延不过,朱槿只得实话实说,魏黎春闻言皱起眉头来,叹气道:“二哥总是这般不让人省心,真真上辈子欠他的。”   脑子里涌现出些许小时候的趣事,魏黎春叹气完毕后又笑了出来,对朱槿道:“许是知道了本宫欲促成魏林两家联姻,这才故意使绊子,拼着坏了自己与众姐妹的名声,也不想让本宫如意,咱们这位二姑娘,只怕是心里有人了。”   世家子女,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根本容不下儿女私情,此事若是处理不当,只怕难以收场,朱槿喃喃道:“这,这……”   魏黎春心态倒是平和,边将熬好的粥罐端上托盘,边摇头无奈道:“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二哥那种混世魔王,生出来的女儿,便是自小在母亲身边养着,也定与其他姑娘迥异。与林家联姻,原本并不一定非她不可,但如此一番闹腾下来,本宫倒觉得,还真是非她不可了。”   “娘娘……”朱槿向来心软,听了这番话,求情道:“二姑娘也是个可怜人,既然联姻不一定非她不可,为何不成全她的一番痴心呢?她到底是二爷唯一的血脉,硬逼她嫁了,将来若是不幸福,二爷心里不会好过。”   “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她是本宫的亲侄女,本宫还能害她不成?”魏黎春将托盘放到朱槿手上,在她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明儿召她进宫,本宫见上一见,再议其他罢。现下,与本宫往望月小筑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从M78星云返回地球。   ☆、第17章 夜会   “奴才没用,有负娘娘所托,请娘娘治罪。”   方到望月小筑,李福贵便跪地请罪,魏黎春抬手示意他起身,朱槿在旁安抚道:“皇上那个执拗性子,连太后都奈何不得,更何况是你?娘娘哪里会怪你,快些起来罢。”   李福贵听完朱槿这番话语,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待魏黎春询问,主动道:“皇上现下在丹房,奴才这就带娘娘过去。”   魏黎春扬起手中的团扇,在李福贵头顶敲了一下,笑斥道:“在这边当了几天差,倒是伶俐了不少。”   伴君如伴虎,稍有差池便会丢了脑袋,想不伶俐都不成,李福贵讪笑,脚上步伐加快,不多时便将人带到了设在秋鸣轩的炼丹房。   魏黎春接过朱槿手上的托盘,吩咐道:“你们留在这,本宫自个进去。”   *   推门而入,魏黎春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丹房内部极为宽敞,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并未摆放任何家具物什,只除了中央一只偌大铜鼎。此刻青烟自鼎炉内徐徐升起,在半空盘旋弥漫,鼎后的蒲团上,赤脚散发,一身白衣的岳临柟正闭目打坐。   目光在那两只莹润的光脚上停留了片刻,魏黎春敛衽屈膝:“皇上万福金安。”   岳临柟并未睁眼,只吐了一个字出来:“滚。”   魏黎春不但没滚,反而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旁盘腿坐了下来,将托盘往前推了推,笑道:“许多年不曾下厨,也不知厨艺退化到何种地步,皇上可不要嫌弃。”   岳临柟一脚踹翻粥碗,冷冷的说道:“你别白费心机了,朕不会再给你机会在膳食里下药。”   魏黎春轻笑出声,一脸惋惜的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日两日倒也罢了,三日五日兴许还能坚持,待过个六七八日,即便皇上体格强健能撑的下来,只怕也会逮着泔水当参汤了。若不是太后出面干涉,臣妾倒挺想拭目以待的。”   将翻扣在地的粥碗拣回来,重新从粥罐里盛了一碗出来,再次搁置到岳临柟面前,她扶额颇为无奈的说道:“皇子是定要再生的,皇上不肯服药,臣妾又不会功夫,制服不了皇上,若想行闺房之事,恐怕只能召十几二十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来摁住皇上……”   “无耻!”岳临柟双目一下张开:“你怎会变得如此面目可憎?朕当初竟然瞎了眼,硬将你从宁王手里抢了过来,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原来如此……”知道宁王对自己觊觎已久,却没想到久远到入宫选秀那会,魏黎春怔楞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原本想不通的诸多疑惑,便也都有了答案。   她冷笑道:“让皇上失望了,实在抱歉的很。只是臣妾从来都不是良善之辈,后宫里的良善之辈,都成了别人的垫脚石,能生存下来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就连皇上心尖尖上的那位,却也不像表面那般娇弱,私底下干的龌龊事可一点都不少……”   “住口!”岳临柟犹如炸毛了的猫,满脸怒意的瞪着魏黎春:“玉涵性情温和,待众妃嫔与宫人都极好,虽椒房独宠,却时常劝朕雨露均沾,你这般污蔑她,究竟是何居心?”   胸中想要辩驳的言语几乎喷薄而出,甚至有想将所有的证据证人都甩到他面前,让他哑口无言的冲动,不过也只是一时冲动罢了,当年没有这么做,现在亦不会。   魏黎春低俯□/子,语气软下来:“死者为大,臣妾不该提前尘旧事,惹皇上动怒,还请皇上恕罪。”   岳临柟冷哼道:“皇贵妃娘娘变脸比翻书还快,着实让朕大开眼界。”   魏黎春毫不在意的笑笑,听到远处更鼓敲响,不觉间竟已二更,她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便往外走边说道:“臣妾愚笨,劝不动皇上,又不想被太后怪罪,恐怕只能对金家下手了。”   “你敢?”背后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吼声。   魏黎春头也不回:“待金承业动过大刑后,臣妾自会将人带来给皇上过目。”   “魏黎春,你莫要逼人太甚。”白影一闪,岳临柟已来到面前,一抬手便捏住她的下巴:恐吓的说道:“你就不怕朕放弃修仙重返金銮殿?到时你必不会有好下场。”   “若真如此,臣妾也算是为万民造福了,即便粉身碎骨,也算死得其所。”魏黎春轻笑出声,笑完之后话锋一转,颇为自信的说道:“不过臣妾贵为皇贵妃,皇上想要动臣妾,只怕也没那么容易,首先太后不会允许,其次那些臣妾笼络的大臣会集体反对,甚至死谏……退一万步讲,即便皇上能罔顾众人意见,执意处死臣妾,甚至抄斩魏家满门,可臣妾的儿子是太子,将来继承大统的也是他……”   魏黎春将自己下巴上的那只手扯下来,笑的颇为奸诈:“皇上您猜,他会不会放过金家?会不会将鸠占鹊巢落葬帝陵的贞婉皇后挫骨扬灰?”   “你……”金家是他的命门,他可以不要江山社稷,不管妃嫔子嗣,却不能令九泉之下的玉涵难安,魏黎春句句戳中要害,他挫败的叹了口气,蹲下来,端起粥碗来,拿汤匙一勺勺往嘴里送。   魏黎春嘴角扬了扬,也蹲下来,拿丝帕替他擦拭了下嘴角,笑问道:“好不好喝?”   岳临柟并未回答,而是抬眼看她,问道:“你就这么想再要个皇子?”   她点头道:“自然,否则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百般折腾。”   岳临柟将碗放下,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朕可以给你一个皇子,但你必须答应朕两个条件:一,不许动金家;二,诞下皇子后,今生今世不许再踏入望月小筑一步。”   “没问题。”今夜过来原是想阻止他绝食,不料竟有这样的意外收获,魏黎春欣喜莫名,连忙应下。   话音刚落,魏黎春便发觉自己仰躺在了地板上,鼻翼一阵清淡药香飘过,接着身上一沉,岳临柟压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就为了这么点肉沫,修改了大半天了,链接也放了,还是搞不定,一直被锁,直接拉灯了,不纯洁的童鞋自己戳文案上偶的不老歌进去看完全版吧。   ☆、第18章 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可能有童鞋没注意到,再提醒下,上一章省略掉的啪啪啪部分,可以点文案上那个“不老之歌"进去看未删减版。   从秋鸣轩离开时,已是日上三竿,早就过了早朝的时辰,魏黎春在黄婵的搀扶下,上了辇驾,靠在软垫上打盹。   黄婵知她不会真的入睡,在旁絮絮叨叨的说道:“娘娘您彻夜未归,奴婢担忧的紧,整夜未睡好,天刚亮便来望月小筑候着,等了几个时辰,可把您给盼出来了。”   “整夜未睡好?”魏黎春并未睁眼,嗤笑道:“说别人倒还有可能,你可是个沾上枕头便睡过去的主,雷打不动,火烧不醒,就别在本宫面前打马虎眼了。”   “奴婢对娘娘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黄婵凑上来,笑嘻嘻道:“不信您瞧瞧奴婢这眼圈,乌青的跟狗熊一样。”   魏黎春斜了她一眼,复又闭上,点头道:“的确跟狗熊一样。”   随侍的宫女太监们想笑又不敢笑,一副隐忍的模样,黄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气的嘴巴一努,小脚一跺,往旁边的甬道跑去。   黄婵打小便是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遇事喜形于色,这么些年,陪着自己经历的事儿不算少,好坏都有,连朱槿都由善良温和变得沉稳机敏,她却一如当初,在这深宫之中,最难能可贵的莫过于此,也是自己可望而又永远不可及的,魏黎春望着她一闪而过的粉色身影,欣慰的笑意渐渐浮上嘴角。   *   “给娘娘道喜了。”   辇驾方在长春宫门口停下,便见兰泽满脸笑意的上前跪地行礼,魏黎春略显尴尬的抽了抽嘴角,边往里走边哼道:“兰泽公子耳目倒是灵通的很!”   “奴可没胆子擅自打听娘娘的事儿,只是今个一早去教坊吊嗓子时恰好瞧见黄婵姑姑往望月小筑方向行去,身后宫女手里捧着盥洗之物……”兰泽从地上爬起来,跟在魏黎春身后进了正殿,嘴里得意道:“娘娘果真不同凡响,不出招便罢,一出招便叫皇上束手就擒,高!实在是高!”   几次与岳临柟交锋,目的虽达到,却被折腾的不轻,胸口被一团恶气堵着,着实憋的慌,她顿住脚步,对兰泽道:“本宫要沐浴,暂且无须你在旁服侍,你替本宫去一趟摘星楼,把国师给请过来。”   兰泽捂嘴笑道:“娘娘是要拿国师大人出气?那可有好戏看了,奴现下便去。”   魏黎春闻言瞪着他,没好气的说道:“自作聪明的人,往往死的快。”   “可娘娘也说过,聪明人才能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生存下去。”兰泽抿唇一笑,蹲身行了个礼,便退出了大殿。   魏黎春只觉胸口憋气的更严重了,她伸手抚了抚胸口,偏巧被刚从金銮殿返回的朱槿瞧见,她连忙上来帮忙顺气,并对一旁侍立的小太监高声吩咐道:“娘娘身子有恙,快去太医院请太医。”   “不必了。”小太监拔脚就往外跑,魏黎春出声阻拦,对朱槿道:“只是有些疲惫,并无大碍,去汤池泡上一泡,解解乏便好。”   朱槿见状说道:“奴婢扶您去汤池。”   *   魏黎春在汤池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换过衣裳,又批阅了十几份朱槿带回来的奏折后,陌尘才姗姗来迟。   瞅了眼窝在轮椅里一脸惬意的陌尘以及他身后面无表情的侍女逐月,魏黎春刚挥退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便听到陌尘一声轻笑,语中调侃意味十足:“娘娘气色更胜从前,想是臣的药方起了作用,可得好生坚持服用着,切勿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否则前功尽弃,回天乏力。”   “被耍一次是笨,被耍两次是蠢,本宫便是再笨再蠢,也不会被你耍第三次。”“啪”的一声,魏黎春将上好的紫毫笔摔到地上,抬手指着陌尘,怒道:“原是想是友非敌,总好过是敌非友,可你竟半点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玩弄本宫于股掌之间,当真胆大包天,诚然依着上古便传下来的规矩,历朝历代要奉张家人为国师,可是张家不止你陌尘一人,若是本宫下令提前两年进行替换,料想他们也不会反对。”   陌尘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的问道:“娘娘这话,臣听不懂。”   魏黎春哼道:“你做了什么事儿自己心里清楚,别在本宫面前装傻。”   “臣不是装傻,是真傻。”陌尘这话一出口,兰泽便笑出声来,得了魏黎春一个白眼,他连忙捂住嘴,眼中的笑意却是怎样都掩藏不住。   陌尘这种油光水滑的老狐狸,魏黎春若是同他绕圈子,只怕三天三夜都无法让他现出原形,她要忙的事儿千百件,哪里腾的出空来,于是直白道:“你开的药方,本宫叫太医瞧过,并无不妥之处,只是服用了几日……”魏黎春想了半晌都不知该如何措辞,干脆含糊其辞的说道:“服用了几日后,浑身都不对劲,你到底在里边搞了什么鬼?”   “原来娘娘说的是这事……”陌尘恍然大悟,随即转头瞥了身后的兰泽一眼,朝魏黎春使眼色道,魏黎春哼道:“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正是这个戏子,勾走了太子的魂,从此不理政务,常理来说,皇贵妃娘娘该极度憎恨他才是,可事实上,皇贵妃娘娘不但不憎恨他,还对他十分的宠信,这让陌尘有些迷惑。当然,也仅仅是迷惑罢了,与自己并无干系,无须探知根底。   他慢条斯理的解释道:“臣在娘娘身上发现了与臣相连的命线,那自然是与娘娘串在一条线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要为娘娘多做些打算。娘娘想生个皇子的决定是正确的,只是此事却有些棘手:一来娘娘身/子不易有孕,须好生调理;二来春/药性烈,用药强迫皇上虽能成事,却可能伤及胎儿,造成先天不足,活命都成问题,更何谈继承大统?是以臣才斗胆给娘娘开了药方,既能帮娘娘调理好身体,又能让皇上迷恋上娘娘,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果然是他的药方有问题,想到昨夜自己数次攀上巅峰哭喊的嗓子几乎哑掉的场景,脸上立时爬满红霞,她羞怒交加,冷声道:“本宫自有法子叫皇上乖乖就范,何时轮到你来自作主张?”   “皇上的确答应给娘娘一个孩子,但也同样提出了两个条件。”陌尘瞥了一眼魏黎春的肚子,笑的十分欠扁:“可若是娘娘的肚皮不争气,生了一个公主下来,不知到时娘娘该如何既不违背对皇上的承诺又能再生一个皇子?”   不知是读心术还是掐算,总之昨夜魏黎春与岳临柟的承诺与约定,一样都没瞒得过他,魏黎春有些无力的坐回椅子上,心里却明白陌尘句句戳中要害,若一切真如他所说这般发展下去,她还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见她怒气已然消失大半,陌尘得意笑道:“想必昨晚/娘娘已体验过这药的妙处,只要坚持服用三个月,保管叫皇上对您死心塌地。”   两世为人,情爱不过如烟云,她半点兴趣都没,死心塌地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尽快生一个皇子出来,然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筹划再多亦是无用,终究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摇头轻笑道:“本宫已心如止水,皇上心系小金后,本不过是场交易,只盼着别出任何岔子,其他的本宫并不在意。”   “娘娘这样说,便是信不过微臣了。”陌尘从轮椅上站起来,蹲下/身,捡起魏黎春丢弃的毛笔,来到案桌前,自顾的取了纸砚过来,不过片刻,便勾勒了一副仕女图出来。   他将这仕女图摆放到魏黎春面前,说道:“三百年前,有一位女子,曾是一大夫的妻子,后被他国诸侯看中,强娶为夫人,没几年,该诸侯染天花暴毙,他的兄弟便将大嫂霸占,后该国为邻国所灭,该女被献给邻国大王,一夜过后,大王爱不释手,立为夫人……辗转几十年,她总共嫁过一十四次,有过二十八个男人,年过五十,仍有无数男人为之倾倒。”   这般淫/娃荡/妇,他却说的如此自豪,魏黎春眯眼道:“你难不成想说,该女子是服用了你张家的秘方,这才宠冠六朝?”   “娘娘英明。”陌尘点头,又道:“只是为了争夺这个女子,有人即便灭族倾国亦在所不惜,以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是以张家先祖们便将该药方列为禁术,用上古秘法将其封印起来。”   “国师大人为了本宫,连祖宗遗训都敢违背,实在让本宫感动。”魏黎春拿帕子轻拭着金甲套上沾上的朱砂,哼笑道:“可是,本宫要的是皇子,并非皇上的感情。”   “皇上需要的是您的身体,也并非是您的感情。”陌尘说完,立刻跳起来躲到逐月身后,探出两只眼睛来,继续道:“想到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个道理娘娘肯定懂。”   过了片刻,又弱弱道:“再说了,每次侍寝您也能爽到,甚至比皇上还要爽。”   也不知是脸皮变厚了,还是怒极过头便淡然了,竟然觉得陌尘的话也有些道理,拴不住男人的心,那就拴住他的身,往后的时日还长着呢,总能生的出一个皇子出来。   她无奈叹气道:“罢了,这药本宫继续服用便是。”   ☆、第19章 诱饵   批阅了一上午奏折,用过午膳后,魏黎春便有些撑不住,在结香搀扶下回寝殿小憩,或许是疲乏至极的关系,沉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来。   听得动静,结香轻声询问道:“娘娘醒了?”   “嗯。”魏黎春应声坐了起来,结香忙上来挽起床幔,外边候着的小宫女端了脸盆手巾进来,结香服侍魏黎春盥洗完毕,取了搭在屏风上的一件柿子红碎金对襟宫装在手上,说道:“外边下雨了,老人家常说‘一层秋雨一层凉’,明儿恐怕便要降温了。”   怪道睡梦中耳畔“叮咚”之声不断,原来是秋雨在敲打殿顶的琉璃瓦,她站起身,张开双臂,结香将衣裳披在她身上,熟练的整理好衣袖,然后系好明紫翡翠制成的衣扣。   魏黎春瞥了眼小宫女端在手中的镜子,镜中的自己脸盘典雅端庄人,衣着雍容华贵,恍如盛开的牡丹花,不似太后的威严,又不像少不经事的妃嫔们那般花枝招展,真真符合她皇贵妃的身份,嘴角由衷的露出抹满意的微笑:“尚衣局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回头莫忘了叫朱槿酌情打赏。”   即便不受宠,到底是执掌后宫的皇贵妃,尚衣局不但不敢怠慢,还要使出浑身解数的献媚讨好,四季衣裳时兴首饰,阖宫上下那是头一份的,只是从前娘娘一心吃斋念佛,从未在意过,如今反倒突然关注起这些来,又联想到娘娘近日来几次滞留望月小筑,莫非与皇上有破镜重圆之趋?结香心下窃喜莫名,脸上却恭敬应道:“是。”   结香遣了个小宫女去给朱槿传信,然后冲了杯蜂蜜水,递给魏黎春,见她慢条斯理的啜饮着,似是忘了传召武陵侯侄女之事,便提醒道:“娘娘,武陵侯府上的二小姐来了有一会了。”   方睡醒,脑袋难免有些昏沉,魏黎春闻言怔了一下,随即道:“把人请到外厢罢。”   饮完整杯蜂蜜水,魏黎春这才起身,转出屏风,来到外厢,魏家二姑娘,名唤魏纤珞的,已等候在那里。因天色阴沉,魏黎春一时间也未瞧清她的长相,规矩倒是不错,举手投足间未有半点差错。   魏黎春在主位的贵妃榻上落座后,朝她招了招手,极其和蔼的笑道:“你且上前来,让姑姑好生瞧瞧。”   魏纤珞闻言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前行了三四步,并抬起头来。   怪道大嫂会夸她,这张脸简直同她母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她母亲的容貌自然是极出色的,若不出色,一个镖局出身的江湖女子,如何引的二哥为她神魂颠倒这么些年?   结香在旁笑赞道:“不愧是娘娘的娘人家,二小姐生的可真俊。”   这话说的巧妙,连魏纤珞带魏黎春一起夸上,魏黎春在结香头上拍了一巴掌,笑斥道:“就你会说话,还不赶紧给二姑娘上茶。”   话音刚落,便有宫女端着托盘过来,结香从上面取了盖碗,端到魏纤珞面前,笑道:“二小姐请用茶。”   结香惯会凑趣,也是个颇懂眼色的,晓得魏黎春召侄女进宫,必有私房话要讲,奉完茶,又侍候魏黎春服完药,便招招手,带着殿内的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   殿门方合上,魏黎春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她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气愤道:“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竟然跑到青楼去大吵大闹,若是传扬出去,不止你没脸,还连累了魏家其他姑娘,如此胆大妄为,即便族里不处置你,本宫也不会坐视不理。”   “我既然敢做,便是想好了后果,至多不过一死,总好过糊里糊涂被人卖掉。”魏纤珞抿了口茶,脸上不见丝毫惊慌。   这等话语,又兼如此神态,魏黎春不知该为她的无礼而生气,还是该为她的胆色而喝彩,半晌才冷笑一声,哼道:“本宫的确有意促成魏家与林家联姻,这才向大太太打听家里姑娘们的事情,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怎地到了你这里竟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魏纤珞撇嘴道:“娘娘莫要拿这些官面话蒙我,林家权势滔天,却是满门清贵,与皇室宗族并无任何姻亲关系,林朝之何等聪明之人,岂会不知功高震主?没点能拿捏的东西在上位者手里,不但上位者寝食难安,自己也会战战兢兢,否则为何林静清年逾十八始终未娶亲?必是做好了尚公主的准备。可惜的是,娘娘剑走偏锋,竟把大齐唯一的公主许给了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然后转过身打娘家庶出侄女的主意,民女资质愚笨,委实不懂娘娘唱的这是哪出,林家那边估计也糊涂着呢。”   “你口中‘游手好闲的公子哥’,那可是程国公最疼爱的孙儿,便是一事无成,也自有不菲的家产可以继承,更何况程昕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中颇有美誉,字画千金难求,岂是那些大字都认不全的纨绔公子哥所能相比的?”魏黎春略微解释了一番,话到最后又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便随意道:“驸马是皇上相中的,赐婚是太后下的懿旨,便是真的许给了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与本宫何干?”   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魏纤珞听的心寒,她自嘲一笑:“自小看着长大的都能这般无情,我们这种连面都没见过的庶出侄女,只怕更没有活路了。”   “你就这般瞧不上林静清?”魏黎春生生被气笑了,同时又替林静清叫屈,明明是百年罕见的青年才俊,未来的国之栋梁,前途不可限量,原是尚公主都绰绰有余的,却被一个庶女嫌弃如斯。   魏纤珞不屑道:“倘若他真是个好的,大太太怎会一从宫里回来便张罗着给三妹说亲,三妹可是长房嫡女呢,岂不比我们这些庶女更相配?”   魏黎春无奈摇头道:“姐妹们都是一处伴着长大的,纤玥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挑不起这个担子。”   这倒是实话,那种清贵之家,只怕比魏家规矩都要严格,三妹自小被捧在手心上,其他姐妹也不敢与她争抢,真真是半点委屈都不曾受过,到时只怕三日一小闹五日一大闹,两边都不得安宁。   魏黎春见她娇艳的小脸上眉头紧皱,似是颇为郁结,思及当年花嫁之时,也曾接连数日眼下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所幸未来夫君已提前见过,少了许多的担忧,只是最后竟被退婚……强行将跑远的思虑拉回来,她声音软下了几分,说道:“与林家结亲的事,也只是本宫一厢情愿,尚未与林朝之商议,他是否同意犹未可知,况且即便他同意,也要找个时机安排他的夫人亲自相看一番,魏家适龄的嫡女没有,庶女却有好几个,未必就一定挑中你,何必就上蹿下跳的折腾起来,没得坏了自己的前程。”   魏纤珞讥笑道:“姐妹们都是一处伴着长大的,三妹的性子我知道,其他人的莫非就不知道了?有我在,岂能轮到其他人?说是相看,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你倒是自信的很。”魏黎春斜了她一眼,笑道:“这宫里,除了太后跟朱槿黄婵,已很久未有人敢这样与本宫说话了,新鲜的很,倒真有些想让你当本宫的儿媳妇了。”   “扑通。”或许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魏纤珞惊的双腿一软,一下跪到地上。   “起来罢,只是句玩笑话,莫要当真。”魏黎春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叹了口气,道:“本宫自小与二哥感情最好,你是他唯一的骨血,即便不喜欢你母亲,也不可能害你,林静清确是个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夫婿,本宫若是有女儿,谁也抢不走他,倘若这门亲事真的成了,你可算是捡到了大便宜,正该偷笑才是。”   魏纤珞见对方语气如此真诚,也就不再拗着性子,直言道:“既是娘娘这般说,想必那林静清必是极好的,本不应拒绝娘娘的好意,可若是这般接受了,到底是不甘心,为何表姐妹她们都能随心所欲的选择自个中意的男子,而我出身比她们要尊贵许多,却没有这个权利?”   “你的表姐妹们皆是出身镖局,走南闯北的江湖女子。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男女可同席,日久生情,倒也不奇怪,话本子里最不缺的便是这些,未料到你竟然羡慕上了。”   魏纤珞闻言,往椅背上一靠,痞痞道:“人嘛,不都这样,这山看着那山高,我岂能免俗?”   “便是给你这个权利,你当如何?‘聘为妻,奔为妾。’,如此做派,世家子弟一早就被吓跑了,谁也担不起擅拐魏家小姐的罪名;便是有胆大妄为的江湖人敢与你两厢情悦互定终身,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走几步路便大喘气的娇小姐,武功不懂,马术不会,甚至连烧火做饭都做不来,必成为对方快意江湖的累赘。”少时话本子看的多了,难免做过这种梦,谁不曾年轻过呢?只是有些人梦醒的早,有些人梦醒的晚罢了。魏黎春耐心极好却又毫不留情的啰嗦了一堆,最后总结性的说了一句:“所以,要想权利跟自由,下辈子重新投胎罢。”   魏纤珞陷入沉默,半晌没吭声,魏黎春也没有太多工夫与她周旋,便干脆的将筹码抛了出来:“当年二哥怕你母亲作为妾室会受委屈,一直没有娶正妻。你母亲过世后,他再无理由不成亲,便开始做起纨绔子弟,整日混迹于天香院,原本有意与魏家结亲的人家,见状便纷纷打了退堂鼓。为伊至斯,二哥对你母亲的情谊可见一斑,可惜的是魏家族长是个极为古板之人,纵使二哥想尽办法,也不能说动族长准她入魏家祖坟。”   故意顿了一顿,她又斩钉截铁道:“二哥做不到的事情,本宫可以做到。只要你答应嫁入林家,尽好魏家女林家妇的职责,本宫不但可以让你母亲迁入祖坟,还可以将她扶正,这样二哥百年之后,便能与她合葬。”   母亲想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的事情,被她轻飘飘几句话便尘埃落定,无怪乎那么多人拼死拼活的去抢那个位置,权势真是个好物。   “如此丰厚的诱饵,我想不上钩都难。”魏纤珞苦笑,本以为自己聪慧,闹腾一番,众人厌恶了自己,便不用去做那政治交易的摆设品,却不想这边早就挖好了坑,坐等自己上门来跳坑,心中十分的后悔,倘若昨个不那么做,没准如皇贵妃所说,林夫人未必一定瞧上自己,如今却是非自己不可了。   ☆、第20章 误传   魏纤珞离开后,黄婵贼兮兮的从耳房走进来,魏黎春斜了她一眼,笑斥道:“说是去替本宫善后,却躲在这里听壁角。”   “有功夫听壁角,自然是事情都办妥了。”黄婵从袖子里掏了封信出来,递给魏黎春,说道:“不过倒不是奴婢的功劳,方才二爷派人来传信,说是天香院的事情已料理完毕,绝对不会走漏任何风声,请娘娘无须担忧。”   魏黎春拆了信皮,抽出里边的信笺,展开快速的浏览着,黄婵在旁得意洋洋的说道:“咱府里,到底是二爷最懂娘娘。”   “那是自然。”魏黎春将信笺递给黄婵,黄婵接过来一看,顿时惊讶的瞪大眼:“二爷委实过分了些,到底是二姑娘的亲爹,听闻能将爱妾迁入祖坟,并扶为正妻,立刻毫不犹豫的将女儿卖了,真真是……”   “无耻?”魏黎春挑眉,戳了黄婵的脑门一指头:“纤珞是二哥的掌上明珠,自小眼珠子般护着,若不是妥当的人选,他岂会这般轻易松口?否则便是本宫这个亲妹妹,闹僵起来,他也不会留任何情面的。”   “那倒是,二爷素来便是个重情重性的。”黄婵点头表示赞同,将信笺折好塞入信皮,放进抽屉里,皱眉思索了片刻,又道:“二爷既这般爽利,想必已派人查过林静清,得了个这样出色的女婿,又能了结多年郁结心头的一桩夙愿,二爷嘴上虽不说,心里必定是感激的。只是,小姑娘家到底眼皮子浅,娘娘也该多绕些弯子,如此直白的摊开来,二姑娘未必能想通,万一嫉恨上娘娘,那就得不偿失了。”   魏黎春“噗嗤”一声笑出来,掩嘴道:“哟,向来心直口快的黄婵姑姑,也能一本正经的说起大道理来,乍一听,还以为是朱槿附身了呢。”   黄婵一跺脚,嗔怒道:“娘娘,奴婢说着正事呢,您且正经些。”   魏黎春笑的更欢畅了,脱力的趴伏到案桌上,眼角都渗出了泪花来:“哎呦,本宫的肚子……”   黄婵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鼓着腮帮子不再吭声,魏黎春笑了半晌,总算停歇下来,她用帕子拭了下眼角,收敛了神色,认真道:“家里几个庶出侄女的情形,本宫早已派人打听清楚,思来想去,也的确只有纤珞最合适。只是她的身份到底低了些,为与林家长子嫡孙相配,必定要将她变为嫡女,而变为嫡女就要将她已故的母亲扶为正妻,是以即便她不去青楼闹腾,即便没有与她那场交易,一切也会是现在的模样。”   “那您何必多此一举,惹得二姑娘与您生了嫌隙。”黄婵惊讶的瞪大眼。   “自然有本宫的用意。”魏黎春抿唇轻笑,见黄婵眨巴着眼睛,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便又解释道:“本宫就是想告诉她,她跟她母亲的命运都掌握在本宫手里,本宫能将她们捧上天,也能将她们扔回地上,有了这场交易的牵绊,她在林家才会安分守己,不敢闹出闹蛾子来,魏林两家的联姻也才真正有意义。”   黄婵倒也不傻,听完之后,嘿嘿一笑,狡黠道:“娘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把自个说的跟个恶毒后娘一般,其实不过是与二爷兄妹情深,给他的宝贝女儿说了门好亲事,只是小姑娘不太领情,这才搬出一堆条条框框来吓唬她。”   “这么说,倒也不错。”魏黎春摸摸下巴,摇头轻叹道:“本宫拉这个郎配,半是为着私心,半是为着朝堂,究竟哪边更多一些,倒也说不清了。”   *   傍晚时分,雨依旧未停,用过晚膳后,魏黎春坐到窗前摇椅上,在叮咚不断的雨声中,闭目养神。   摄政监国后,朝政颇为繁忙,又要兼顾后宫琐事,魏黎春忙的几乎脚不沾地,琴棋书画等消遣之物,早已束之高阁,便是腾的出些许工夫,也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是以日子过的极其枯燥,那些拈酸吃醋争宠夺利风起涌云的往事,恍如隔了几万年,模糊的仿佛从未发生过。   难得深沉一次,尚未从回忆里抽身,殿门便被呼啦一声推开,一个灵巧的身影脚步飞快的进了寝殿,转过屏风,来到自己面前,大呼小叫道:“娘娘,不得了了,寿王昏死过去了,寿王府管家急匆匆的进宫来请太医,只怕是不好了,去禀报太后的人话未说完,她便晕厥过去了……”   魏黎春睁眼,一下从摇椅上站起来,边往外走边吩咐道:“备辇驾,去慈宁宫。”   *   落叶满地,天色昏暗,道路湿滑,用了比往常多一半的功夫才赶到慈宁宫。这种消息在后宫里自是传的飞快,近些的嫔妃早已到达,撑着各色油纸伞,站在垂花门下,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黄婵先下了辇驾,将伞撑开,转身将魏黎春搀扶下来,众位妃嫔纷纷上前行礼,魏黎春忙吩咐她们起身,问道:“诸位姐妹们怎地不进去?”   人群里一位老嬷嬷开口道:“太后已经苏醒,并无大碍,便让众位娘娘们回宫歇着,众位娘娘却是不放心,又不好在里边搅了太后的安静,便站在此处等消息,老奴劝了半晌,都劝不动,还得皇贵妃娘娘您出马才行。”   魏黎春抬了抬眼,瞧清说话的是太后身边的郑嬷嬷,心里便有了数,太后地位虽尊贵,但到底不问后宫之事多年,这帮人来探病,探完了却不肯走,无非是想在自己面前露个脸,否则这病可就白探了。   “诸位姐妹对太后一片孝心,着实令人感动,本宫岂有不成全的道理?”魏黎春抬脚跨过慈宁宫大门的门槛,边往里走边说道:“本宫先进去瞧瞧,诸位姐妹且在此等候。”   寝殿内室里,太后程氏拥被坐在罗汉床上,甄嬷嬷端着一碗汤药,在旁劝道:“娘娘,您先把药喝了吧。”   程氏摆了摆手:“端走罢,哀家还喝这劳什子药做甚,索性与我那苦命的株儿一起去了,也免得他黄泉路上一个人孤单。”   甄嬷嬷红了眼眶,哽咽着继续劝道:“寿王吉人天相,定会有惊无险,娘娘您可得保重自个,免得回头寿王病好了,倒反过来要到您这里侍疾。”   程氏气若游丝的说道:“哀家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老大为了个女子连我这个当母后的都不要了,老二被发配到不毛之地,这辈子也不知能不能再见上一面,老四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兄弟几个里,就老三最省心,也最孝顺,可现在他就快没了,哀家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一早追随先皇去了。”   从外厢退了出来,静待了片刻,魏黎春这才抬了抬手,身后跟着的太监会意,立刻张开喉咙高喊一声:“皇贵妃娘娘驾到!”   福身行了个礼,她一脸关切的询问道:“听闻太后凤体有恙,臣媳连忙赶了过来,不知母后现下如何,可有哪里不适?太医是如何说的?”   甄嬷嬷回道:“太医说是急火攻心,给开了副方子。”说完低头瞅着手中的托盘,面上十分为难。   魏黎春从她手中将药碗端走,坐到塌边,轻声细语的说道:“晓得您担忧寿王,臣媳也担忧的紧,只是两边都病着,臣媳分/身乏术,况且您是长辈,自然要先侍候您服药,才能腾出空来往寿王府走一趟。只是眼看宵禁在即,也不知赶不赶得及。”   程氏恨不得亲自出宫去寿王府瞧上一瞧,可一来不合规矩,二来自己身子不争气,竟在这个时候倒下,听得魏黎春要去,仿佛一下找到了主心骨,不像之前那般没着没落的,她佯作淡定的睁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便是过了宵禁的时辰,九门提督府还敢捉拿皇贵妃娘娘不成?”   她舀了一匙药,仔细的吹凉后,递到程氏嘴边,笑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媳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母后您还是赶紧吃药吧。”   程氏将药碗接过来,说道:“哀家自己来便是,你且去罢。”   魏黎春也没坚持,简单行了个礼便退了出来,门外的莺莺燕燕们不免将她围住一顿询问,好似自己从未来过一般,魏黎春好性子的解释了一番,众人见目的达到也就散去了,黄婵凑上来,说道:“娘娘,车马已经备好。”   马车并未走距慈宁宫最近的东直门,而是绕道摘星楼,将陌尘接上,从西直门出的城。   车内陌尘一脸不情愿的抱怨道:“寿王病重,自有太医看诊开方,微臣一个只会祈福祭天的道人,能派的上什么用场?凄风冷雨的,娘娘还是放臣回去吧。”   魏黎春斜靠在软垫上,手里捧着碗热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闻言哼笑道:“国师大人连女子疑难杂症都通晓,区区风寒,想必不在话下,何必如此自谦?”   陌尘拱手,告饶道:“房中术乃道家不传之秘法,是以千金一科上,臣远胜其他太医,但术业有专攻,其他方面臣可就无能为力了,还请娘娘另请高明,莫要延误病情。”   依照前世的路线,寿王此番大病,并无性命之忧,但与自己有关的一切,已经被人为更改的面目全非,是否会波及周围人的命线,她无法确定,内心其实颇为忐忑,叫上盟友,有用无用倒是其次,关键能为自己壮胆。   她淡定的说道:“寿王病重,自有太医看诊开方,与国师何干?”   “那娘娘为何要拐带上臣?”陌尘愕然。   魏黎春半眯着眼,笑的很是无赖:“秋雨夜寒,难免孤单落寞,有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儿在眼前,自是再好不过。”   向来淡定自若的国师大人,险些被气歪了鼻子。   ☆、第21章 耳光   寿王倒是无甚凶险,不过是一时没喘匀,浓痰堵塞喉咙以致晕厥,府上大夫掐了几下他的人中,又拍打了一番后背,立时便缓了过来,太医来也没有派上用场,只把了个脉,便回宫当值去了。   魏黎春一行人赶到时,他已服药昏睡过去,便没有进去打扰,只跟寿王妃颜初柔小叙了一会话,便起驾回宫。先将陌尘送回摘星楼,随后去慈宁宫,向一直在等信的太后回禀了一番,这才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了长春宫。   方将半湿的衣裳换下来,便听到结香的声音在外厢响起:“小路子,你怎么来了?”   小路子压低声音询问道:“结香姐姐,娘娘可安置了?”   “没呢。”话刚出口,却陡然想起小路子现今正跟着李福贵在皇上身边当差,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小路子朝望月小筑的方向拱了拱手,朗声道:“皇上口谕,召皇贵妃娘娘侍寝。”   又惊又累,折腾大半晚上,外边又是瓢泼大雨,魏黎春只想倒头就睡,闻言便道:“本宫已经安置,请皇上翻别人牌子罢。”   小路子倒吸了口气,抬头看向结香,为难道:“结香姐姐,这……”   结香冲他使了个眼色,转身出了内殿来到廊下,小路子会意,连忙跟过去,小声道:“娘娘这番话,倘若如实回禀,只怕脑袋就保不住了,好姐姐,快救救我吧。”   结香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笑道:“又不是没在娘娘身边当过差,娘娘是个什么性子,你还能不知道?既这般吩咐你,便笃定不会有事,只管放心便是。”   小路子拧眉思索了一番,觉得结香说的在理,便一溜烟的钻进了雨幕里。   *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难得早早歇下,结果没安睡多久,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硬生的将人吵醒,干涩的双眼以及发胀的脑袋,让魏黎春阴沉下脸色,可没等她发怒,便见一个白色身影自屏风后出现。   魏黎春连忙一骨碌坐起来,下床行福身行礼,诧异道:“皇上,您怎么来了?”自打小金后葬礼后,岳临柟便开始闭关,从未出过望月小筑大门一步,现下陡然出现在长春宫,由不得她不吃惊。   岳临柟解下披风,搁到一旁屏风上,淡然道:“爱妃不肯来给朕侍/寝,那朕只好来给爱妃侍/寝。”   “嘎?”魏黎春抖抖耳朵,又摇晃了下脑袋,一定是自己尚未睡醒,否则怎会出现幻听?   可是他脱完披风又开始脱外衫,脱完外衫又脱中衣,直脱到只余一条亵/裤,这才走到床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见她还傻愣愣的半蹲着身,挑眉道:“还不上来?”   自己着急子嗣,却有人比自己更着急……虽然初衷不同,但总算殊途同归,魏黎春自然不会拒绝,缓缓从地上直起身/子,来到床前,脱掉绣花鞋,爬上了床。   尚未坐稳,岳临柟便将她搂进怀里,侧身放下床幔,将一切的风雨隔绝在外边,然后扯掉寝衣的带子,掩映其中的层峦叠嶂,顿时跃入眼前。   掌心罩在一只柔软上搓拧着,痛与快乐交缠在一起,魏黎春眉头微微皱起,凤眼中水雾迷蒙,嫣红水润的唇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开合着,这般诱/惑而又不自知的模样,让他手上力气越来越大,疼的她嘤咛出声:“疼……”   “疼?爱妃自找的,可怪不得朕。”岳临柟不但没停,另外一只手也加入作恶的行列,魏黎春着实疼的厉害,只得贴到他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将红唇主动送上去。   唇/瓣一下被咬住,痛的她闷哼一声,疯狂捶打着他的脊背,这才挣脱出来,她抬手一擦,一手的血,本就未消的起床气,夹杂着满头的怒火,顿时变成冲天火焰,她一耳刮子呼过去,怒吼道:“不想做就滚,没人求着你。”   岳临柟被抽的脑袋偏向一旁,莹白的脸蛋上印着鲜红的一个手印,嘴巴里血腥之气弥漫,他掀起床幔,吐了一口血水出来,然后转过头,冷冷的说道:“魏黎春,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凭方才那一巴掌,就可以定你死罪。”   巴掌甩出去,她便后悔了,但输人不输阵,硬是梗着脖子,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臣妾犯的死罪多着呢,不差这一条。”   “既如此,那你就找别人借种生子罢,横竖也不差这一条。”岳临柟冷笑一声,长腿一跨便下了床,拿起自己的衣裳开始一件件往身上套。   “借就借,甭拿这个吓唬人,您都不在意头顶发绿,那臣妾又有何好顾忌的。”才说了几句话,便疼的她“嘶嘶”抽气,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自己好歹跟了他这么多年,向来恭顺温良,从未忤逆过,父母兄弟子女也不曾苛待,因有性命之忧,这才想再生个皇子,可他百般羞辱还不够,竟开始施虐,嘴唇被咬成这样,叫她明日如何上朝?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忍不住落下来,渐渐的从无声的哭泣,变成了小声的抽噎,最后汇聚成灭天灭地的嚎啕大哭。   “你……”岳临柟系扣的手顿住,静默了会儿工夫,又将衣裳脱下来放回了屏风上,取了旁边悬挂着的丝帕在手上,来到床榻边坐下,给魏黎春擦拭了下眼泪,安抚道:“顶要强的一个人,怎地说哭就哭,朕的铁石心肠,也给你哭软了。”   这话她自然是不信的,想当初小金后过世他不理朝政专心修仙,自己跪在望月小筑门外哭了一个多月,也没见他心软过,想必是冲动过后想起了与自己的交易,这才回头服软。   虽心中憋气,但“大局为重”容不得她胡来,有了台阶下,魏黎春又抽抽搭搭了一会,便雨过天晴。   两人又滚到一处,只是折腾半晌,岳临柟的那物却始终蔫巴巴立不起来,如此情形魏黎春从未经历过,浑身僵硬的躺在那里,一时间不该如何反应,也不敢去看他的脸。   房内寂静的可怕,窗外斜雨抽打着树叶,不时发出“扑簌扑簌”的声音,恍如巧手拨弄着琴弦,每声都震颤人的心灵。   半晌后,魏黎春听到一声轻叹,接着胸前一阵温热,竟是岳临柟俯/身含/住了自己胸/前的一颗樱桃。力道拿捏的十分精准,啃咬与吸允交错,麻痒的感觉直往骨头里钻。   温热陡然停止,沿着小腹慢慢往下滑去,最后停留在腿根的某处神秘之地……魏黎春惊的一下睁开眼睛,半弓起身/子想去阻止,却因为舌头的突然入侵而惊叫一声跌回床上。   岳临柟从来不缺技术,又兼魏黎春在服用陌尘的药方,闺房之事上有些脱离控制,尚未真刀实枪上阵,她便已经几次攀上巅峰,香汗淋漓娇/喘连连,如此活/色/生/香,不动明王也得动容,他退下亵裤,将早已张大的坚硬送入了她的身体里。   水/乳/交/融而又焚天裂地,结束后两人都有些脱力,躺着休息了好一会子功夫,才缓过来。   *   身上黏湿的难受,魏黎春兀自去了浴池,将身上冲洗干净,又换了件干净的寝衣,返回寝殿来,见岳临柟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瞅着屋顶,脸上还有尚未退却的红潮,颇像方被采花贼糟/蹋过的良家姑娘,只觉十分滑稽,禁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笑完之后,又觉得有些凄凉。   她提起煨在暖炉上的茶壶,倒了杯热茶,捧在手上,坐到床榻旁的矮几上,戳了戳他的胳膊,问道:“觉得对不住贞婉皇后,故而心里难受?”   见他不吭声,便又笑道:“对修仙之人来说,身体不过是元神寄存的皮囊,横竖成仙之后要舍弃这身皮囊,睡了谁,或者被谁睡了,又有什么打紧?”   岳临柟斜了她一眼,道:“你懂的倒是不少。”   “同陌尘相处的久了,多少也能知道一些。”魏黎春抿了口茶,摇头叹气道:“说起来,陌尘这个人,通天彻地晓命理,胸中有大智慧,又懂得趋利避害,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命不久矣,不能加以重用。”   岳临柟哼道:“张家人并非你想重用,他们便肯为你所用。”   魏黎春但笑不语,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若不是亲眼见识过,还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深刻的感情。臣妾进宫前,也曾有过未婚夫,那样优秀的男子,臣妾自然是欢喜的,可他悔婚另娶后,臣妾也只是愤怒,一面之缘罢了,连恨都不能长久;后来选秀入宫,皇上的温柔与宠爱,臣妾亦是觉得欢喜,以致贞婉皇后椒房独宠后,着实伤情了许久,可也只是伤情罢了,日子该怎样过仍旧怎样过,总不至万念俱灰。想必并非所有人的爱恋都能刻骨铭心,纵使情深不寿,比起其他人来,皇上也算幸运的。”   “放心吧,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臣妾一定还您永远的清静。”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颇为豪迈的放出话去,然后转头瞅了眼多宝阁上的漏刻,笑问道:“三更天了,皇上还不准备打道回府?”   岳临柟往床榻内侧移动了一下,将外侧一半空间让出来,将绸被拉高,闭眼道:“朕就歇在这了,免得折腾的染上风寒,又不得清静。”   “明儿晨起上朝,早膳后批奏折,午后去慈宁宫侍疾,晚上还要承宠,后日重阳节,得带命妇们去白马寺祈福,清平的婚事也要操办起来,而且年关即将来到,各地官员陆续入京述职,要接见无数人,看无数张奏折,准备无数份赏赐,新年上街朝见百姓,天坛祭天,开春官员考绩与补缺,以及恩科开放,当真是半刻都不得闲。”魏黎春揉了揉额角,抱怨道:“您得了清静,可把臣妾害惨了。”   魏黎春吐槽了一番,心里好受了许多,没有听到岳临柟的声音,以为他已经入睡,便也不再多言,熄了灯,爬上床榻,躺了下去。   在她迷糊的将要睡过去时,耳畔他清雅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你也委实不容易,以后朕不会再那般粗鲁的待你了。”   ☆、第22章 祭天   接连阴雨了几天,重阳这日天总算放晴,皇贵妃携命妇出城祭天,排场自然风光无限,天刚蒙蒙亮,皇城至京郊白马寺的路上已铺上红地毯,四周拉起帷帐,每隔三步便立有一个九门提督府的铁卫。   辰时正,辇驾自崇文门驶出,魏黎春着一件玫瑰紫千瓣菊云锦宫装,外罩一件浅金云纹披风,头梳凌云髻,髻上带一顶嵌金龙珠九凤冠,风轻云淡的端坐于琉璃挂珠帘后,既有皇妃的雍容,又不失上位者的威严,引的四周围观的百姓啧啧赞叹。   朱槿受到影响,也在旁夸赞道:“依娘娘的意思厚赏了尚衣局后,她们做事更加尽心了,这次为您登高祈福特制的衣裳,虽日程有些赶,最后竟是如此的惊艳。”   魏黎春低头瞅了眼衣袖上大团的黄/菊,轻笑道:“听闻今年伊始京中贵妇喜在发髻上簪时令鲜花,本宫在衣着打扮上向来不爱效仿别人,是以内务府送来的鲜花都转赠给了清平,不想这次却直接穿到了身上,回头娴妃少不得取笑本宫。”   朱槿笑道:“娴妃娘娘与您姐妹情深,便是打趣几句,也算不得什么。”   姐妹情深?魏黎春暗自冷笑,后宫之中便是亲姐妹也会互相算计,更何况本是素不相识的两人,上辈子吃过一次亏,这辈子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过这些事情无须同朱槿明说,便点头道:“那倒是,阖宫上下,也就她能同本宫玩笑几句了。”   朱槿又说起清平公主的大婚之事,依照惯例,本应由内务府与礼部共同操办,但掌管内务府的寿王正病着,礼部尚书只得来找大内总管兼内务府主事太监王福全商议,王福全何等精明之人,晓得这差事办好了是应当,办不好则要担干系,便来求助于朱槿,将她一起拖下水,朱槿虽长袖善舞,奈何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便趁着眼下魏黎春得空,讨点示下。   魏黎春冷笑道:“公主大婚,规格与礼仪都有据可考,只管照本宣科便是,况且早年昭和公主大婚时,王福全便跟在他师父于德全身边,见识没少长,其中的细节想必也清楚的很,现下摆出这幅姿态来,明显是皮痒了想找抽,你理他作甚?”   朱槿正要开口,突然辇驾猛的一颤,她一下没坐稳,径直往车壁撞去,所幸被魏黎春及时扯住,这才没有伤及额头,她刚稳定了下心神,不远处洪亮的咒骂声便传入耳中:   “太祖遗训‘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违者打入冷宫,并抄斩满门。’,皇贵妃冒天下之大不韪,却无一人敢出面阻拦,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大齐危矣!”   “奸妃当道,外戚专权,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家不成家……”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朽不才,愿身先士卒,用血肉之躯,为有志之士开道,齐心协力,共除妖妃,保住我大齐百年江山社稷。”   ……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听的朱槿心惊胆战,她连忙掀开珠帘,询问道:“发生何事,怎地如此吵闹?”   一个侍卫回道:“远远瞧着像是有疯子冲破帷帐闯了进来,于统领已带人前去察看。”   朱槿放下珠帘,缩回了辇驾内,看向魏黎春,魏黎春嗤道:“疯子?外有九门提督府重兵把守,内有御林军开道,如此这般轻易便闯了进来,当本宫是三岁小孩子呢?”   百姓恐惧的尖叫声与零星的叫好声夹杂在一处,极考验人的定力,半晌不见于凯返回,饶是朱槿也有些按捺不住,魏黎春却不见半点惊慌,提起搁板上的茶壶,斟了杯茶握在手中,好笑道:“自摄政监国之后,此番并非本宫初次出宫,却是最大张旗鼓的一次,本以为会招来刺客,便将一十八个暗卫全都带上了,结果对方却来了这么一出,还真是稀奇。”   原来娘娘早有安排,朱槿心下稍定,又察觉她话语中竟带有些许失望之意,无奈道:“娘娘千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若是有个好歹,岂不天下大乱?以后还是能不出宫便不出宫了罢。”   守株能待到兔,但也只是小鱼小虾,若无绝对把握,背后的老王八又岂敢将人派出来?魏黎春点头应道:“谨遵姑姑懿旨。”   朱槿噎住,嗔怒道:“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闲心打趣奴婢。”   魏黎春抿唇笑笑,自顾的喝茶,片刻后于凯的声音在辇驾外响起:“臣失职,让娘娘受惊了,请娘娘责罚。”   朱槿问道:“于统领,发生何事?”   于凯回道:“一个落榜的书生,喝多了马尿,跑到街上来撒酒疯,侍卫们一时不查,被他瞅了个空子,钻进了帷帐里,惊扰了各位娘娘贵人们,臣已命人带他下去醒酒了。”   魏黎春冷哼一声:“两盏茶的工夫,才将一个酒鬼打发了,御林军办事真是越来越得力了。”   于凯一下跪到地上,垂首道:“娘娘恕罪,委实是那人力气太大,侍卫上去几个被他丢出来几个,臣只得亲自上阵,周旋半晌这才将他拿下。”   若没些本事,怎能派的上这个用场呢?只是这么装疯卖傻的嘶吼几句,恐怕根本煽动不起百姓的情绪,毕竟对于他们来说,风调雨顺安居乐业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不触动自己的切身利益,当权者是谁,与自己何干?不过这么一闹腾,倒让魏黎春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宁王已然在筹划谋反,且十分有耐心的遵照水滴石穿的道理,连诋毁自己名声的机会都积极努力的制造。   魏黎春深吸了口气,云淡风轻的说道:“既已送去醒酒,那便起驾罢,免得误了祭天的时辰。”   “是。”四周百姓数以千计,实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回头审问明白了再来理会不迟,于凯立时便想了个通透,起身上马,吩咐继续前行。   *   白马寺是建在京郊小汤山上的一座皇家寺院,重阳祭天登高乃是旧俗,往年都是太后亲临,今年太后正病着,便改由皇贵妃主持,身份虽降低了些,然即便是不问红尘之事的出家人,也知晓如今朝政由皇贵妃把持着,对待起来倒比往年还要谨慎。   辇驾停在山寺外,魏黎春搭着朱槿的手走下来,白马寺主持澄正立刻带人上来行礼,并亲自在前引路,众人浩浩荡荡的上山,来到了寺院的正殿天王殿。   殿门口摆了一只硕大的铜鼎,鼎内香火旺盛,跨过门槛进去,便是一木雕佛龛,上面雕有形态各异的金龙,与其他佛家寺院相同,龛内正中摆放着欢喜佛,委托天降立于欢喜佛身后,两边被誉为佛门守护神的四大天王。   魏黎春接过朱槿递来的香烛,在佛龛前的蒲团上跪下,按照礼部预先写好的祭词,颂读了一遍,然后将香烛高举过头顶,拜了三拜,将其插到香炉里,便搭着紫菀的手站了起身,来到殿外,其他命妇官眷们这才陆续的进去祭拜。   依着朱槿的想法,魏纤珞与林静清的婚事,请太后出面下旨最好,然而这样一来未免有些高调,二来也不曾征求过林朝之的意见,万一生米煮成熟饭,又闹出个抗旨不遵的丑闻来,二哥非提刀跟自己拼命不可,所以魏黎春便决定借重阳节的机会,让林朝之夫人与魏纤珞碰个面,自己再从中暗示一番,若是牵的成线,林朝之定会遣官媒上魏家求亲,实在不成的话,也无甚不良后果。   然而大出魏黎春意料的是,全京城的命妇倾巢而出,除了自己娘家大嫂只带了魏纤珞一个姑娘外,其他人家不论嫡庶,全都拉了出来,本是入殿上香磕头便罢的过场,竟然排起了长龙,没一两个时辰怕是结束不了。   “妹妹面子就是大,不光京中的命妇们全来了,还有不少地方官的家眷也跟着来凑热闹。”娴妃从殿中走出来,抬头瞅了眼头顶的太阳,挽起魏黎春的胳膊,笑道:“离斋宴还有些工夫,陪姐姐去下放生池,我叫人准备了好些鱼虾,为清平放生祈福,希望她大婚一切顺利,婚后与驸马琴瑟和鸣。”   崔氏离的不远,闻言上来行了个礼,笑道:“听说这白马寺的放生池又叫‘许愿池’,极其的灵验,妾身也叫人带了些鱼虾,想给我家老太太祈福,既两位娘娘也要去,那妾身便跟着凑个趣,还望娘娘们莫嫌弃妾身粗鄙笨拙上不得台面。”   “本宫若是敢嫌弃你,还不得被你家姑奶奶剥了皮?”娴妃掩唇轻笑,转过身/子,朝后面说道:“还有哪位要去放生池的,所幸一道过去罢,免得你来我去的,倒累坏了知客僧。”   “娘娘可真会心疼人,那咱们就不客气了,横竖人多也热闹些。”宁王妃抿嘴轻笑,搭着丫鬟的手跟上来,后面有几家方才殿内出来的闻言连忙跟上,倒是急坏了正在排队的那些,眼巴巴瞅着众人消失在一侧的甬道上。   *   祈福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众人都一脸恭敬的边往池子里洒鱼虾边闭眼许愿,魏黎春也不能免俗的从紫菀手中的木桶里捉了一条板寸长的黑鱼,闭目默念了一番,站到石阶边,将其放到水里。   “娘娘,再放些吧?”紫菀将木桶提高几分,魏黎春摇了摇头:“愿望太多,老天爷会顾不过来。”   紫菀扫了眼放了三四条鱼又抓起一把虾的娴妃,勾了勾嘴角,把木桶随意的往地上一放,搀扶起魏黎春,指着旁边的凉亭,说道:“娘娘,去亭子里歇会吧?”   在凉亭里没待多久,崔氏带着魏纤珞就跟了过来,方一落座便说道:“妾身方才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老太太身子骨爽朗着,娘娘莫要担忧。”   很快有小宫女送来茶水糕点,魏黎春亲自端了茶盅放到崔氏面前,笑道:“大嫂素来是个仔细的,母亲由你看顾着,本宫放心的很。”   崔氏忙道:“媳妇孝顺婆母本是应该的,当不得娘娘夸。”   魏黎春本想再问问魏纤玥的事情,余光瞅见几个命妇往这边行来,便没有再开口,只拈了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缓缓的噘着。   “妾身给娘娘请安。”   “民女给娘娘请安。”   一阵繁复的见礼,得了许可后,众人这才在石凳上次第坐下,只是在坐之中没有宁王妃,娴妃也不在。   妇人间的话题,无非是家里长短以及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热议了半晌京中时兴的装扮,话题开始转入正题,众人纷纷做起王婆,死命的夸起自家姑娘,魏黎春默默了听了半晌,总算明白今个场面如此热闹的原因,原来她们打的竟是太子妃的主意。细想之下,倒也无甚奇怪,太子已到了选妃的年纪,虽有些不务正业,但到底是东宫之主,况且豢养男宠在世家贵族里本是寻常之事,除了自己,恐怕没人把这当回事。   十三四岁的年纪,花骨朵一般的脸庞,悄然环视了一番,魏黎春暗自轻叹了口气,既不肯让自家侄女守活寡,也不会去害其他人家的女儿,抖抖耳朵,只当是耳光风,听过便散了罢。   待众人说的差不多了,她才抬手将魏纤珞招到自己面前,笑道:“合着你们都有可心的女儿,就欺负本宫没有不成?还好有个侄女在这里,不然非得憋屈死。”   礼部侍郎的夫人苗氏与崔氏是闺中好友,见状故意板起脸,啐了崔氏一口,笑斥道:“这么标致的女儿,你倒是舍得藏起来,若不是托娘娘的福,我们还没机会瞧上呢。”   “说的好像我们魏家多小气似的,你这张嘴呀,实在该打!”魏黎春佯怒的睨了苗氏一眼,对众人笑道:“你们谁若是看着好,只管领家去便是。”   崔氏笑道:“我可没福气有这样的好女儿,这是我们二爷家的姑娘,自小在我们老太太身边养着,老太太眼珠子一般护着,等闲不见外人。”   瞧这皇贵妃的做派,显是想给侄女说亲,魏家乃外戚,皇贵妃摄政监国后,有意大力扶植,权势日渐鼎盛,且他家门风颇正,教出的姑娘做派必不会差,很难不令人动心,然而听完崔氏这番话,俱都往后缩了缩,陷入沉默之中。   众所周知,魏家二爷魏思齐膝下仅有一独女,闺名唤作魏纤珞,乃江湖出身的小妾所出,据闻该小妾手段十分了得,虽未被扶正,却有法子使得魏思齐为了她不娶正妻,即使已过世八年有余,仍对其念念不忘。有这样的男子对自己,自是幸福无限,然而世家最在意的便是妻妾和睦与子嗣传承,若是换作自己的儿子如此,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场面有些冷,苗氏正想说些俏皮话活络下,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瞧,见当朝首辅林朝之的夫人扶着丫鬟沿石阶而上,便抬手招呼道:“娘娘这有好茶呢,林夫人快来歇歇脚。”   林夫人进来给魏黎春行了礼,好奇的看了魏纤珞一眼,问道:“娘娘身边这位瞧着眼生的紧。”   不等魏黎春与崔氏开口,魏纤珞自个站起来,冲林夫人福了福身,回道:“纤珞见过林夫人,家父魏思贤,乃林大人同窗。”   “原来是魏二爷的宝贝女儿,怪道如此精灵爽利。”林夫人恍然大悟,拉着魏纤珞在石凳上坐下,撸下手上一个崔玉镯子,套到她手上,笑道:“说起来,倒是要给你道喜了,昨个我家老爷刚收了你父亲的请柬,说是已征得族中长老同意,将你母亲扶正,下个月初五在醉仙楼摆酒呢。”   “多谢林夫人。”魏纤珞又起身福了个身,甜甜一笑:“林大人若是肯赏脸,父亲必定十分高兴。”   林夫人嗔怒道:“就只想着我家老爷,倒嫌弃我这个老婆子了?”   苗氏看向林夫人,掩嘴调笑道:“纤珞这个孩子,着实招人疼,先前娘娘还跟咱们说,谁喜欢谁就领家去,结果林夫人你一来就拉着人家的手不放,定是长了顺风耳,老远就听到信,这才赶过来抢人!”   清平公主下嫁程昕柏的旨意颁下没多久,林朝之便琢磨透彻魏黎春的用意,特意着人去打听了魏家待字闺中的几位姑娘的情况,笃定人选应该是长房嫡女魏纤玥,只缺一道赐婚的圣旨罢了,只是昨个才收到魏思贤抬举妾室的请柬,今个崔氏就将他的女儿带过来,并不见魏家其他姑娘,且一向少管闲事的苗氏竟做起说项,原来真正要嫁进自家的乃是魏纤珞……不过转念之间,林夫人便明白过来。   魏黎春见目的达到,“咯咯”轻笑道:“不过开个玩笑罢了,纤珞可是二哥的掌上明珠,婚事自是二哥说了算,本宫可不敢越俎代庖。”   有小沙弥走过来,同紫菀低语几句,紫菀上前来,说道:“娘娘,斋菜已经备好,主持请娘娘与诸位夫人小姐到前殿用膳。”   魏黎春站起身,说道:“许久未进过斋菜了,倒是怀念的紧。”   林夫人笑道:“那娘娘待会可要多用些。”   *   寺里给准备了禅房,用过午膳后,众位夫人小姐各自回房歇息。   魏黎春今个起的早,又一直在赶路,难免有些困倦,小宫女正帮自己捶着腿呢,便有些迷糊,正云里雾里呢,朱槿“嘎吱”一声推门进来,斜了小宫女一眼,吩咐道:“这不用你伺候了,先退下吧。”   “是,姑姑。”小宫女站起来,倒退着出了房间。   魏黎春打了个呵欠,眉毛一挑,迷惑不解的样子,朱槿忙凑上前,耳语道:“盯着娴妃的人来报,说午膳后娴妃将身边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来,方才宁王从窗户跳进了她的房间。因怕被发现,他们不敢靠的太近,故而无法得知两人谈些什么。”   说完又感叹了句:“宁王妃的房间就在娴妃隔壁,他们也着实胆大了些,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依着宁王妃那脾气,非得把娴妃撕了不可。”   前世宁王为了拉拢林朝之,这才对娴妃深情款款,这世她阻止清平嫁入林家,宁王却仍未放弃娴妃,想必打的是程家的主意,毕竟清平的夫婿程昕柏是程国公世子的二儿子,而程国公世子的长子身/子极弱,不像是个长命的,将来爵位很有可能落到程昕柏头上。   魏黎春叹气道:“如此看来,想不如程子玉的愿都不可能了。”   朱槿静默片刻,询问道:“是否需要引宁王妃到隔壁捉奸?”   “不必了。”魏黎春摆摆手,取下别在耳鬓的茱萸,往床榻上一趟,闭眼道:“清平到底是本宫看着长大的,若是母亲颜面扫地,叫她在夫家如何自处?便是为了她,娴妃也动不得……至少,不能明着来。”   魏黎春嘴上虽这般说,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宁王与娴妃的确共处一室,但是否真的在行苟且之事犹未可知,倘若真的引宁王妃去捉奸,万一捉不到,反而打草惊蛇,即便真的能捉到,此等皇室丑闻,自然不可能公诸于众,自己虽摄政,上面有太后,先皇的叔伯兄弟等老王爷也还在,闹到最后,不外乎是将错处全部推到娴妃身上,一杯毒酒或者三尺白绫将其解决掉,而宁王这个外人眼中只知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至多被训斥几句甚至禁足几个月,无法伤及分毫。况且于她来说,初掌朝政根基未稳,大臣表面投诚,实则观望者居多,宁王在背后拉拢了多少人下了怎样一盘棋,根本无从得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贸然对上,显然非明智之举,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看完,有读者批评女主圣母,偶反省了下,的确是自己失误了,因为偶明白女主内心的想法,但是没有写出来,读者怎么能明白?读者不明白,自然就要说女主圣母了。   于是把这章最后加上女主说完那句话后的心里活动,这样应该就清楚多了。   ☆、第23章 利用(含入V公告)   乞骸骨告老还乡,请封世子,以及推荐程子玉接任文渊阁大学士,程国公一连上了三张奏折,前面两张魏黎春立刻便批了,后面一张则一直压着,直到重阳第二日,这才不情愿的在上面打了个勾。   兰泽觉察出她有些心烦气躁,于是笑道:“娘娘看了半晌奏折,想必也累了,奴给您唱个小曲解解乏。”   魏黎春将笔往砚台上一放,笑道:“也好。”   兰泽叫人去东宫取戏服,魏黎春闻言问道:“太子近日在忙些什么?”   “快要秋弥了,寿王还病着,只宁王一人操办,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便拉了太子过去帮忙。”兰泽连忙回答。   骑马打猎是太子的最爱,宁王倒是打的好算盘,既能投其所好,又能让其玩物丧志,将来即便不能亲自登基为帝,扶植这样一个傀儡也勉强差强人意。如若是前世,太子爱美人不爱江山,且至死不渝,他这番谋划必定是白搭,自己根本无须理会,而今世变数太多,她不能不防着……   魏黎春笑道:“太子与宁王倒是投缘,只是宁王到底是长辈,身上扛着的担子又多,太子总这般打扰,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你以后要多劝着些。”   宁王只是个徒有虚名的闲散王爷,寿王未染病前,连封地的事务都无须理会,哪里来的担子可抗?兰泽转了转眼珠,似是明了魏黎春话语中暗含之意,一脸愧疚的说道:“太子知道娘娘爱听戏,奴进宫没几天,太子便想跟奴学唱戏,以便彩衣娱亲,只是奴天生性子懒散,时常将这事抛之脑后,如此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生生辜负了殿下的满腔热情,也害娘娘白白错失了数场好戏,奴真是罪该万死,还请娘娘给奴将功赎罪的机会,秋弥之后,奴定会尽心尽力教导殿下,不敢再有任何懈怠。”   “兰泽公子是德春班的台柱子,你教出来的弟子,定不会差,本宫便给你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莫要让本宫失望。”出身低贱,在鱼龙混杂之地长大,又不断与达官贵人虚与委蛇,兰泽心里的弯弯绕绕,远在自己之上,魏黎春点到即止,转头对结香笑道:“好戏当有好酒配,这才应景。”   结香忙吩咐人去取酒,转念一想,又将人给唤了回来,转身对魏黎春道:“娘娘入宫第二年曾亲手酿了十几坛桂酒,埋在兰桂苑东南角的桂树下,前儿黄婵姑姑还同奴婢玩笑,也不知有没有被馋猫儿偷喝了,眼下的天气,桂子酒再适宜不过,不若奴婢叫人去挖一坛出来?”   “还是挖两坛子出来罢,否则那馋嘴的猫儿就要闹腾了。” 彼时年少,心境尚好,闲来无事还会抚琴听雪摘花酿酒,一晃十几年过去,倒是完全忘记了这事,魏黎春很是感慨了一番。   “娘娘素手亲酿的酒?那奴可要讨一杯吃了。”兰泽一脸惊讶,魏黎春瞥了他一眼,笑斥道:“馋嘴的猫儿可真多!你若是唱的好,便是赏你一坛又如何?”   兰泽扶额无奈道:“原是想随意敷衍几句来着,如此一来,奴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说笑间,太监将戏服送了进来,配戏的琴师们也已就位,兰泽到屏风后换了拖地的水袖,在正殿的空地上,依依呀呀的唱起来。   唱功自是极好,动作也妥帖到位,虽未上妆,却已让魏黎春十分满意。   “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醉,不觉来到百花亭,通宵酒,啊,捧金樽……”魏黎春一手握着酒杯,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轻打着拍子,兴致正浓时,结香走近来,小声道:“娘娘,程大学士求见。”   旨意才颁下去,他便进宫来谢恩,未免殷勤过头了些……魏黎春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抬抬手,道:“请他进来罢。”   程子玉并未着官服,而是穿了件天青色的锦袍,头上束着翠玉冠,手中折扇轻摇,一副风流倜谠的公子哥模样,进来后先给魏黎春行了个礼,打趣道:“娘娘好兴致。”   魏黎春哼了一声:“可惜被人打搅了……”   “臣罪该万死。”程子玉在魏黎春身畔坐下,笑道:“可是臣尚未报答娘娘的知遇之恩,暂时死不得。”   若不是情势所逼,魏黎春着实不想面对程子玉,纵使自己已不再介怀,但看着他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不堪的陈年往事便会不由自主的冒出来,她没好气道:“程大学士新官上任,想必有诸多杂事要忙,既已谢过恩,便退下罢。”   “兰泽公子献艺,又有如斯美酒佳肴,便是娘娘下了逐客令,臣也要厚着脸皮留下来。”程子玉转头看向结香,笑嘻嘻道:“烦劳姑娘给在下添副碗筷,再取只酒盅。”   魏黎春气结,将他视作空气,只专心听戏。   程子玉丝毫不以为意,自饮了一杯酒,啧啧赞叹了一番,这才瞥嘴道:“被封为世子,儿子又尚了公主,双喜盈门,大哥嘴巴都笑歪了。”   魏黎春抿了口酒,到底是接了句话:“爵位不过是虚衔,而公主下嫁,公婆要守国礼,不但享受不到媳妇的侍候,见面还得下跪,有何可高兴的?”   “正是这么个理。”程子玉连忙点头,看了魏黎春一眼,又道:“今早圣旨一下来,各家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宁王竟也有礼单上门,臣取过来一瞧,竟是一副做工颇为精致的金弓。”   魏黎春哼道:“秋弥在即,宁王这是想邀你同去狩猎呢。”   “臣一介文弱书生,古籍字画,尚算精通,美酒佳肴,也能品鉴一二,但这弓马骑射却是半点不通,没得白瞎了这一张好弓。”程子玉摆出一副苦瓜脸,又满含期待的看着魏黎春:“听闻太子爷马上功夫极好,箭术也十分精准,臣想借花献佛,将这金弓转赠与殿下,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兰泽唱罢一折,结香端了春凳与他歇息,闻言他笑道:“殿下要与奴学唱戏,往后只怕无甚外出打猎的机会,程大学士莫要破费了。”   魏黎春讥笑道:“不会弓马骑术又有什么打紧,宁王既送你弓箭,想必会寻机会教你。本宫听闻宁王近日来与方家几个爷们时常在一处吃酒,方家可是马背上出身,正经的开国元勋之后,便是宁王腾不出空来,自有方家人会帮忙。”   绕了这么会圈子,程子玉算是明白过来,委屈的哭诉道:“臣不过是得了个新鲜的玩意,送进宫来讨太子欢心,好让娘娘能对臣另眼相看,娘娘却说臣结党营私意图不轨,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洗不清了?那便再好不过了。你不是满心对本宫的愧疚,愿为本宫效犬马之劳么,眼下正是个机会。”魏黎春一下坐直了身/子,往他身边凑近了几分,眯眼笑道:“程大学士的道行远在兰泽之上,定能唱好这出‘身在曹营心在汉’。”   程子玉郑重的点了点头:“既是娘娘的吩咐,臣自当尽心竭力,便是刀山火海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魏黎春唇角扬了扬:“那本宫就敬候佳音了。”   “犹记得当年与你初次见面,你含羞带怯的上前来见礼,目光不经意间与我对上了,立刻如惊慌的白兔般垂目,饶是耳根都红了,规矩却是半点都不错,当真是既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又不失小家碧玉的灵动,让人见之难忘。”程子玉抿了口酒,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魏黎春,似是陷入追忆之中,半晌忽而摇摇头,轻叹道:“如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后宫椒房独宠,朝堂之事游刃有余,阴谋诡计亦不输任何人,可谓全然变了个模样。”   见之难忘还悔婚另娶?魏黎春不知除了冷笑还能作何表情,只是他倒也没完全说错,重生之后,自己一心想着改变命运,以免悲剧再次发生,性情大变,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所幸的是总算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变成一个为了复仇而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至于他的愧疚之心,从前那是不屑理会,如今加以利用,也算合情合理,终究他是欠了自己的。   “若非当年我退婚,你也不必沦落到如此地步,有句话我很久前就想同你说,只是一直不得机会,今个总算有如愿,虽晚了些,可终究是肺腑之言。” 程子玉见她并不言语,只低头默默饮酒,痛苦的闭了闭眼,酝酿半晌,这才吐露出来:“对不起。”   “呵……”魏黎春笑出声来,嘴里尚有未下咽的酒,呛的她咳嗽起来,兰泽连忙替她拍打脊背,她边咳边笑,嫣红的指甲指着程子玉,对兰泽道:“听到没有,程大学士向本宫说对不起,你说本宫是不是该接一句‘没关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实在是……咳……太好笑了……”   “娘娘……”兰泽见魏黎春失态,脸上写满担忧,想开口相劝却又无从说起,斟酌了片刻,轻声对程子玉说道:“娘娘想必是累了,奴这便去请结香姑娘来服侍娘娘就寝,程大学士还是先回吧。”   “那臣先告退了,娘娘保重。”程子玉看向魏黎春,魏黎春犹自在笑,笑的同时却不忘摆摆手,准了他的请求。   见此情景,他揪着的心顿时放松不少。其实本就无须担忧,她是摄政监国的皇贵妃娘娘,嬉笑怒骂收放自如,很难让人将其看透,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22章做了修改,请大家返回去看最后一段,这样就不会觉得女主圣母了。】   为了治愈偶的拖延症,责编一天敲偶3次催更,于是偶变成了勤劳的小蜜蜂,恢复了日更,连偶最爱的剑3都AFK了。   下一章开始入V了,编辑说会继续每天敲偶3次,偶只能继续勤劳下去,所以大家放心的继续跟下去吧。   ☆、第24章 冰释   林朝之到底是个明白人,魏思齐的酒席方摆完,他就遣官媒上门说亲,魏家自然应下,两边极很快便过了合了八字过了小定,并将婚礼定在了明年的三月初八。   如此一来,林家与魏家算是彻底站到了一条船上,外戚权势前所未有的壮大,诸位大臣意识到倘若再不旗帜鲜明的站好队伍,只怕要成为被清洗的对象,于是纷纷打起联姻的主意,哥儿们自是不必说,几位待字闺中的姑娘也顿时身价倍涨,魏家的门槛险些被踏破。   魏黎春手捧一杯普洱,言笑晏晏的听自家二哥眉飞色舞的谈论着,恍如回到了小时候,每每他偷跑出去玩耍,回来后便会同她讲述高墙外的种种趣事,以及带回各种好玩的物什与她解闷,心下不由有些懊悔,早知他如此在意,应一早就出面将其办好,不至于让他耿耿于怀这么些年。   “前几日大嫂递过牌子,想必是来与我商议几位侄子侄女的婚事,原是该帮着拿些主意的,只是太子正病着,朝堂的事儿又多,我实在挪不开身,横竖她是个妥帖的,我也无甚不放心,便叫人传信,让她自个掂量着办了。”她抿了口茶,笑问道:“纤珞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若是缺了少了什么,只管与我说,二哥就只她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可千万别委屈了。”   “你二哥虽浪荡不羁,可也不是那等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纤珞的嫁妆我早就备好了,你随意赏赐些许物什与她添妆便好,其他的毋需操心。”魏思齐得意一笑,见魏黎春点头,又收敛了神色,站起身来,拱手作揖行了一礼,认真的说道:“纤珞年幼丧母,若不是你这个姑姑怜惜,哪里能说的上这样的好亲事,虽说自家兄妹无须客气,但这个礼你无论如何也得受着。”   感情这是当自己是媒人来行谢恩礼,她也就没有矫情,安静的坐着接受了,待他归座后,问道:“二嫂迁入祖坟,并上了家谱,母亲已决定不再逼你续娶,二哥不必再为了唱反调而日日流连青楼,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魏思齐闻言高深莫测的笑道:“打算是有,只是你未必同意。即便你同意,母亲知道了只怕也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魏黎春连忙摆手道:“母亲虽然上了年纪,但挥舞起龙头拐杖来,可颇有祖父的风范,我劝你还是打消不应有的念头罢,否则累的我与你一同挨罚,我可不饶你。”   “打小咱们两兄妹性子就很是相像,但凡决定了什么,便是撞个头破血流也决不放弃,你又何必多劝?”魏思齐往椅背上一靠,抿唇笑道:“若兰有了名分,纤珞也得了好归宿,母亲有你照拂又有大哥大嫂侍奉在前,我再无任何牵挂,待三月初八一过,便启程去漠北,年后官员考绩时,若有那边的缺放出来,你可要替我留着。”   “漠北?”魏黎春惊的一下站起来。   魏思齐抬手将她按回去,一脸向往的说道:“当年若兰与父亲走镖到漠北,而我是四处游学的士子,我们于草原之上相识相知,留下了无数的美好回忆,她曾经笑言若有一天故去,灵魂必定回到那里,盘旋于明月清风间,观蓝天白云,听鸟语花香,还有那牧童的短笛,便是来世有再多荣华富贵,亦不愿投胎转世。她已在那里等待太久,如今尘埃落定,我总算能永远的陪着她了。”   魏黎春张了张嘴,嗫嚅半天又将全部话语吞了回去,眼前一会闪过程子玉的脸,一会又闪过岳临柟的脸,她单手扶额,恨声道:“一个如此,两个如此,本宫何等荣幸,身边竟全是这等痴情种子,倒显得本宫寡淡凉薄了。”   见她连称呼都变了,想是动了气,魏思齐一挑眉,凶巴巴的说道:“谁敢说娘娘寡淡凉薄,我让他见不到明儿的太阳。”   “好端端的世家爷们,说出的话一股子匪气,回头叫大哥听见了,仔细说你丢魏家的脸,请出家法来伺候。”魏黎春斜睨他一眼,深吸口气,无奈摇头道:“罢了,你既决议如此,我也就不劝了,只是你这一走,往后咱们兄妹再见便难了,你得空便进宫与我说说话罢。”   见妹妹双眼发红,若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必定会将其惹哭,于是玩世不恭的笑道:“离三月初八还有小半年呢,我若是天天来,只怕你要不耐烦了。”   魏黎春抽了抽鼻子,哼笑道:“那是自然,本宫要忙的事儿多如牛毛,哪里有空陪你侃大山,你自去青楼找你的莺莺燕燕去罢,等到了漠北,有你忙的。”   魏思齐惊恐道:“浓浓的一股阴谋诡计味道在空中弥漫,难不成才这么会子工夫,你就将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被点破,魏黎春丝毫不觉羞怯,慢条斯理的啜饮了口茶,眯眼笑道:“驻守雁门关的冯将军是娴妃的姐夫,宁王已将方家拉上贼船,冯青灵这里自然也要算计到,我不可不防……二哥英明神武智勇双全,守将之职定能担的起。”   冯青灵此人魏思齐识得,颇为忠厚老实,驻守边关十数年,兢兢业业,堪称典范,若为了宁王这么个浪荡王爷丢掉性命,着实有些可惜,忙追问道:“你要办了冯青灵?”   她抿唇笑道:“冯将军劳苦功高,我岂能卸磨杀驴,不过是想让他早日卸甲归田安享晚年罢了。”   老骥伏枥还志在千里呢,方三十出头便卸甲归田……魏思齐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抱拳道:“娘娘英明。”   “爱卿免礼。”魏黎春抬了抬手,多年未与二哥促膝相谈,所幸仍是这般欢乐,眼角眉梢都挂满笑意,魏思齐见状由衷的说道:“年初听闻你开始吃斋念佛,让我着实揪心了些日子,如今见你如此,倒与小时候一般无二,也便放下心来。你是个有主意的,朝堂之事我也不多说,只是不管你如何行事,不可委屈了自己,没事多笑笑,莫要整日板着一张脸,别人瞧了害怕,自己也开心。”   “我哪有整日板着一张脸?二哥唠叨起人来就没个停歇,越来越有母亲的风范了。” 魏黎春眼眶里的湿意泛滥,嘴巴却得理不饶人的撅着。   魏思齐起身,抱拳笑道:“娘娘既这般嫌弃臣,那臣就告退了,您自去找那不唠叨的人儿去吧,臣瞧着望月小筑那位细皮嫩肉的很是不错,很是符合娘娘的口味。”   不待魏黎春怒火喷发出来,他便一个闪身出了正殿,转身没了人影。   *   秋弥那日突降暴雨,将一干纵马捕猎之人淋了个彻底,太子后宫之后发起风寒,当夜便烧的不省人事,请太医看诊开药,拿冰块冻敷额头,如此这般折腾,魏黎春三天三夜夜未合眼,又是担忧又是着急,第四日早朝时浑身发虚的打颤,好在有惊无险,太子总算挺了过来。   送走魏思齐后,她开始批阅奏折,然而到底记挂着太子,有些心绪不宁,用过午膳后,便坐着辇架到了东宫。   东宫寝殿内,太子岳榕瑄拥被靠在床头,兰泽坐在榻边,手里端着碗清粥,神情温柔的劝说着,岳榕瑄显然一副不领情的样子,傲娇的别开头,躲过他递到嘴边的汤匙。   魏黎春搭着紫菀的手走进去,嘴里调笑道:“哟,太子殿下正闹脾气呢?本宫来的可真不巧。”   “娘娘吉祥。”兰泽忙放下粥碗,跪地磕头行礼,待得了准许起身后,忙为魏黎春端了张太师椅到床前。   一场大病,倒让岳榕瑄与魏黎春关系亲密了许多,其实天下间母子哪有隔夜仇,岳临柟弃江山社稷于不顾,使得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像从前那般万事皆由着他的性子,所以他得了兰泽后,既害怕被苛责,又担忧兰泽受迫害,只得如刺猬般竖起全身的刺来防卫,后来见到母妃不但不反对,还待兰泽极好,自己生病亦是彻夜守护,欣喜还来不及,哪里还敢让刺竖起来?   岳榕瑄哼道:“孤要喝皮蛋瘦肉粥,他却拿白粥来敷衍。”   兰泽搓了搓手,讪笑道:“奴唱戏在行,厨艺却是半点不通,能做出白粥来,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您就将就着用点吧?”   岳榕瑄坚持道:“不管,孤就要喝皮蛋瘦肉粥,你快去给孤做。”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任性。”魏黎春在他脑门上戳了一指甲,朝后摆了摆手,紫菀别端着个托盘走上前来,岳榕瑄探头一看,竟是一罐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肚子里的馋虫顿时蠢蠢欲动,喜的他拍手道:“知我者,母妃也!啊,真香,快给孤盛一碗来。”   兰泽从紫菀手里接过托盘,放到床头小几上,取了一只碗出来,盛了大半碗出来,递与岳榕瑄,岳榕瑄用汤匙盛了一勺塞到嘴里,巴咂着嘴细品了一番,叹气道:“母妃熬的粥,并非这个味道,想不到母妃竟拿御膳房来敷衍儿臣,着实让儿臣伤心。”   魏黎春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咬牙切齿道:“本宫有无数奏折要批,有无数朝臣要召见,哪里有空给你熬粥?说起来这还是拜你所赐,若你能摄政监国执掌朝政,本宫便是一日三餐给你熬粥,又有何妨?”   “儿臣错了,母妃您千万别跟儿臣一般见识,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岳榕瑄闻言忙不迭的告饶,魏黎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出息……”   岳榕瑄往前凑了凑,贼笑道:“儿臣没出息,母妃可要加把劲,早日生个有出息的皇弟出来。”   “你这泼猴,竟敢打趣起母妃来,看本宫不剥了你的皮!”魏黎春被说的耳根泛红,摁住他便是一顿捶,直到他哀嚎着喊救命,这才放弃。   兰泽在旁笑眯眯的看着,见闹腾起来,忙不迭的将餐具收走,以免烫伤,待两人气喘吁吁的坐下,他才又将粥碗递过去,岳榕瑄却不接,撒泼要他喂,这事之前没少做,只是当着魏黎春的面,着实有些难为情。   魏黎春见状笑笑,从座位上站起来,道:“本宫还有些许奏折未批,就先回宫了,瑄儿大病初愈,不易进食过多,一碗足矣,也莫要忘了服药。”   “是,奴会照顾好殿下的,娘娘请放心。”兰泽忙起身相送,岳榕瑄在背后大声道:“儿臣恭送母妃。”   ☆、第25章 喜脉   魏黎春得闲了便往望月小筑去,忙碌时则是岳临柟来长春宫,两厢话语虽不多,床第间却是极为和谐,时常一次结束仍意犹未尽,再次颠鸾倒凤,倒比新婚燕尔的夫妻还要沉迷。   横竖是为子孙计,况且诚如陌尘所言,自己对此十分享受,魏黎春已逐渐习惯,心态放的很是平和,只是皇上重新在后宫内走动,其他妃嫔却是怎样都无法淡定,为了制造偶遇的机会,纷纷来长春宫晨昏定省。   十月初五立冬,民间有吃饺子的传统,黄婵是个爱热闹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早几日便列了单子出来,今个一早御膳房的管事公公便带人将食材送了过来,用过午膳后,阖宫上下开始齐心协力的包饺子,兰泽拉着太子也来凑热闹。   小厨房里不时传来嬉笑声,太子清悦的声音尤为清晰,这种不务正业的行为,若是换作从前,她必定上前大加指责,现在却欣慰的弯起了眉毛,对于经历过生死的人来说,仁义道德礼仪廉耻都是浮云,至亲之人能快乐无忧的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为此哪怕自己再苦再累,也是值得。   折腾了大半天,直到魏黎春面不改色的吃完他俩亲手所包的饺子后,太子与兰泽这才兴高采烈的回东宫去。   魏黎春换了常服,坐在临窗大炕上,手里抱着本归元先生的话本子,朱瑾给她端了杯消食的清茶,笑着夸赞道:“君子远庖厨,太子爷却是不顾忌,学手艺也是极快,虽是初次下手,包出的饺子倒是有模有样,出锅后也没有破掉几个,真真让奴婢大开眼界。”   “太子自小便聪慧异常,但凡有兴趣的,就没有哪个学不会的。”魏黎春抿唇轻笑,掀开碗盖啜饮了口茶,正想与朱瑾唠叨些太子小时候的趣事,便听到外厢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娴妃娘娘驾到!齐妃娘娘驾到!静嫔娘娘驾到!”   魏黎春将话本子与茶碗递给身后的宫女,搭着朱瑾的手来到外厢贵妃榻上坐下,众人忙福身行礼,她抬手示意起身,又叫人看座斟茶,这才笑道:“正无趣着呢,可巧你们就来了,四人凑作堆,正好打马吊。”   齐妃笑道:“说起来,倒真是许久没有与娘娘打过马吊了,还真有些怀念。”   齐妃年纪与魏黎春相仿,都是岳临柟还是皇子时便在身边侍候的,出身名门世家,性情恬淡温和,她所出的皇子才是正经的皇长子,比岳榕瑄都要大上两岁,只是半路夭折,没能存活下来,小金后入宫前,岳临柟对她倒是极为不错,一个月里总有七八天会歇在她那里,饶是如此,也没能再怀上龙种。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魏黎春打马吊的技术实在不敢恭维,闻言她笑斥道:“姐姐怀念的只怕不是妹妹这个人,而是妹妹兜里的银钱吧?”   静嫔的巴掌大的脸皱成个包子,担忧的说道:“嫔妾做姑娘时打马吊便不济事,入宫后也不曾有机会与人切磋过,待会输的若是嫔妾,还请几位娘娘们手下留情,给嫔妾留点脂粉钱。”   她是三年前才入宫的,彼时小金后正得宠,连侍寝的机会都不曾有,大好的年华这般蹉跎,魏黎春都替她觉得可惜,好在她乃武将之后,性子极为洒脱,从不自怨自艾,与诸位嫔妃相处也极为愉快。   娴妃被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逗乐了,笑斥道:“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能输你几个钱?”   “有姐姐在,轮不到你输钱,只管放心便是。”魏黎春也跟着笑起来,打量了几眼静嫔身上的桃红缂金丝云锦缎扣身袄,夸赞道:“入冬前尚衣局送了花样子来,如此鲜亮的云锦缎,姐姐琢磨着阖宫上下也就你能衬的起,今日一见,果真人比花娇,很是不错看。”   齐妃笑着点头道:“静嫔妹妹这身衣裳的确好看的紧,可惜岁月不饶人,咱们这些老太婆只有瞧瞧的份了。”   静嫔忙道:“娘娘姿容靓丽,青春永驻,万不可妄自菲薄。”   “娘娘,都准备好了。”一干人等正互相吹捧着,朱瑾上前来禀报,魏黎春起身,坐到八仙桌前,其他三人也在宫女的搀扶下入座。   十几把下来,齐妃大赢,娴妃小赢,静嫔不输不赢,输家一如既往的由魏黎春稳坐,她一边从钱袋里往外掏银子,一边笑着叹气道:“瞧瞧,光长年纪,不长技术,真是愁煞人……”   话未说完,便见宫女太监们稀里哗啦跪了一地,整齐划一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皇上万岁万万岁。”   “爱妃平身。”岳临柟点点头,瞥了眼八仙桌上摆放的马吊牌,又道:“你们继续,不必理会朕。”说完迈着长腿,兀自进了内室。   打扮的花枝招展,本是为了邀宠,对方却如此冷淡,正眼都不肯瞧一眼,三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再打起牌来便有些魂不守舍,以致于魏黎春在牌面极其糟糕的情形下竟然赢了,且一赢再赢,一发不可收拾下去。   胜之不武,毫无乐趣可言,魏黎春的好兴致消失殆尽,她适时的掩唇打了个呵欠,齐妃见状忙道:“夜深了,横竖脂粉钱也赢了不少,今个就到这里罢。”   静嫔放下手里的牌,笑道:“娘娘早些安置,嫔妾改日再来叨扰。”   娴妃倒是没有多言,只是朝内室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并且在魏黎春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即拿丝帕捂着嘴,笑眯眯的跟在齐妃与静嫔身后离开了。   *   沐浴完毕,魏黎春这才进了内室,见岳临柟端坐书桌前,手中握着毛笔,正悠闲的练着大字。屋内烧了火炕,又有地龙,热意四处弥漫,将他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熏的微红,琉璃宫灯照射下,别有一番韵味。   她趴伏到椅背上,在他耳边轻笑低语道: “外边各色美人望穿秋水,您却在这里修身养性,也着实不解风情了些。”   岳临柟手中不停,淡淡道:“朕若是解了风情,还让其他人怀上了龙胎,到时只怕急的就是皇贵妃娘娘了。”   魏黎春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皇上只管去解您的风情,整个太医院都听臣妾的号令,龙胎这种事儿,断然不会发生。”   “朕已不问政事,给不了她们的家族荣华富贵,她们所求的不过是想要个皇子,将来好有所倚靠,爱妃又断然不会允许,朕何必给予希望?”意料之中的答案,岳临柟并无任何惊奇,由着她在自己脖颈上作恶。   一片寂静之中,唇/瓣与肌肤触碰之声,香燕而又旖妮,岳临柟手中毛笔一个轻颤,诵写半晌的《兰亭序》便毁于一旦,他微微闭了下眼,反手一抓将她搂进怀里,期身将那祸首含住,狠狠揉躏了一番。   “皇上……”红/唇微肿,双颊泛粉,眸中波光盈盈,又是如此惑人的呢南,数次尝过消魂滋味的岳临柟如何忍得住,随手一挥,扫落满桌的物什,将魏黎春往桌上一放,便伸手去扯她亵裤的腰带。   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通报声响起:“启禀娘娘,太医院许太医求见。”   魏黎春唤了紫菀进来服侍她更衣梳妆,这才出了内室来到外厢,许乾泽跪地磕头行了礼,满面喜色的说道:“臣给娘娘道喜了,方才娴妃娘娘宫里的燕如姑娘来太医院,说娴妃娘娘突然晕倒了,臣连忙赶了过去,一诊治才发现,竟是喜脉。”   皇贵妃素来贤良端方,又与娴妃私交颇好,虽娴妃给了大笔的银钱,又再三叮嘱不可外传,他仍是一出长乐宫,就跑到长春宫来了,本以为她听闻此消息会十分开心,不料她却是阴沉下脸来,转头吩咐道:“紫菀,叫敬事房管事带上承恩册,给本宫滚过来。”   宫里的龌龊事数不胜数,许乾泽闻弦音而知雅意,惊的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魏黎春斜了他一眼,抿唇笑道:“许太医这是作甚?”又转头对侍立身后的太监道:“小桂子,还不把许太医扶起来?”   小桂子应了一声,上前一下便将许乾泽提了起来,放到了太师椅上,又退回魏黎春身后。   不多时,敬事房管事钱公公便连滚带爬的进了长春宫,跪地磕头道:“奴才滚过来了,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承恩册拿与本宫瞧瞧。”魏黎春把手伸向他,钱公公忙从袖子里掏出来,递给紫菀,紫菀转呈给魏黎春。   小金后殡天后,岳临柟闭关望月小筑,敬事房的人不敢拿着绿头牌去触他的霉头,与以往密密麻麻的记录不同,近两年来的记录还不足半页,而这半页上毫无意外写的都是自己的名字,找不到半条与娴妃有关的记录。   魏黎春将承恩册往钱公公面前一丢,摆手道:“你可以回去了。”   半夜从睡梦中爬起来,边穿衣裳边火急火燎的赶路,以为自己犯了滔天的大罪,连掉脑袋的准备都做好了,熟料结果却是这样的,钱公公傻了眼。   “还不走?你确定要留下来听本宫与许太医说话?”魏黎春挑了挑眉,钱公公立时回神,将承恩册往怀里一抱,火烧屁股一般冲了出去。   魏黎春看向许乾泽,阴森森的笑道:“承恩册上没有娴妃侍寝的记录。”   许乾泽一下跪趴到地上,哭嚎道:“臣死罪,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魏黎春没有搭理他,从贵妃榻上起身,慢条斯理的进了内室,对着躺在床上等候自己的岳临柟福了福身,笑道:“皇上真是金口玉言,方说要让其他嫔妃怀上龙胎,娴妃姐姐那边就传来喜讯,臣妾给皇上道喜了。”   “莫要胡说八道,若不是为了金承业,朕连你都不会碰,又如何会去碰其他人?”岳临柟翻了个身,背着对她说道:“磨蹭什么,还不快上来?”   “这么说来,娴妃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并非龙种?”魏黎春了然,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嗤笑道:“果真是修仙之人,被人带了绿帽子,却是这般毫不在意。既如此,倘若年后仍未有孕,臣妾只怕也要效仿一二了。”   岳临柟一跃而起,伸手一扯,将魏黎春甩至床榻上,三下五除二的斯烂了她的衣裳,将她双褪分开,挺起坚硬往前一送,便与她合二为一,抓着她纤瘦的细腰卖力的耕云着,恨声道:“你若是效仿,那朕先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你这般无耻的女子,朕果真不该怜惜,今个非要把你弄坏掉,看你是否还有力气去找别人。”   一下重似一下的幢击,让魏黎春既痛苦又愉悦,恍如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徘徊,今夜怕是再无暇顾及其他,趁着自己意识尚算清明,抬手放下床幔,扬声将紫菀唤进来,吩咐道:“叫许乾泽开一副堕胎的方子,然后打发他回去罢。”   紫菀羞的满面通红,话音刚落扭头便走,魏黎春想了想,又忙不迭的叮嘱道:“叫他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走漏半点风声,本宫诛他九族。”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错别字,它不是错别字,而是为了规避河蟹,希望乃们懂得。   ☆、第26章 借刀   身边两个姑姑两个宫女都是可信赖之人,是以魏黎春行事并不避讳她们,而紫菀又是跟着朱瑾的,娴妃的事儿紫菀知晓了,朱瑾自然也就瞒不过去,黄婵性子急,只怕会火上浇油,便寻了个借口,与她换班当值。   魏黎春瞅了眼结香手中的铜镜,对方进门的朱瑾道:“待会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结香却给本宫梳了个凌云髻,未免不庄重了些,你给本宫重新梳个元宝髻罢。”   朱瑾走近来,左右端详了一番,兀自拉开妆奁底层,取了一支龙凤翔云挂珠赤金步摇,簪到魏黎春耳鬓,笑道:“奴婢瞧着这凌云髻就很是不错,既有气势,又不显年纪,比那中规中矩的元宝髻要强的多。”   结香满脸堆笑的附和道:“姑姑说的极是。”   魏黎春瞅了眼漏刻,见时辰已是不早,便也懒得再折腾,起身道:“走罢。”   辇驾早已停在寝殿门口,朱瑾将魏黎春扶上去,自己也跟了进去。厚重的幕帘,将清晨凛冽的寒气隔绝,魏黎春抱着个销金烧蓝珐琅的手炉,双目微阖,似是在养神,朱瑾斟酌半晌,开口道:“自打娘娘摄政监国开始,太后便免了您晨昏定省,您今个却突然要去请安,可是为了娴妃的事儿?”   魏黎春未睁眼,随口道:“娴妃姐姐有孕这样的大事,本宫自然要向太后‘道喜’。”   承恩册上没有侍寝记录,娴妃腹中的胎儿便是孽种,宫妃与人私通,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搞不好还要牵连族人,方家子弟仕途上虽无甚出息,然而到底是开国元勋之后,烂船尚有三斤钉,若是为此毁了自家娘娘的名声,可就得不偿失了……朱瑾思量许久,想到许乾泽开的那张堕胎的药方,劝道:“横竖娴妃肚子里的孩子留不得,让她自个处理掉便是,娘娘又何必沾手?”   “让她自个处理掉,一切只当没有发生过?”魏黎春失笑,险些将怀里的暖炉丢出去。   朱瑾迟疑道:“可她是您的好姐妹……”   “好姐妹,就是用来背叛的。”前世那些促膝相谈相依为命的日子历历在目,有多投入便有多痛心,不由得将暖炉抱紧了几分,却始终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魏黎春冷笑道:“倘若有那么一条狗,将来的某天会狠狠的咬你一口,让你永世不得翻身,现在这条狗落水了,你是否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娴妃膝下仅清平公主一人,娘家式微,又不得圣眷,想来翻不起任何风浪,朱瑾本想反驳,只是念及自家娘娘向来行事稳重,若非证据确凿,从不妄下结论,嗫嚅了半晌,终是垂首道:“奴婢见识浅薄,又惯爱多嘴,还望娘娘莫怪。”   其实也不能怪朱瑾不辨是非,如果没有经历过那场变故,自己也同她一样,将娴妃当作自己在这寂莫深宫里唯一可以信赖的伙伴,伙伴出事,自当倾尽全力相助……不过朱瑾的话也不无道理,清平即将嫁给程昕柏,而程昕柏又是程国公最疼爱的孙儿,虽说程子玉站在自个这边,但这种折损程家脸面的事情,她还是不要沾手为好。魏黎春原是想知会太后一声后,便亲自动手,现下却是改了主意,决定唱一出“借刀杀人”的戏出来。   *   慈宁宫内,莺莺燕燕十几个,加上各自伺候的嬷嬷宫女太监,放眼望去人山人海,饶是正殿再如何宽敞,仍让人觉得有些窒息。   “臣媳给母后请安。”魏黎春上前微微福了福身,又受了其他嫔妃的礼,这才搭着朱瑾的手,缓步踱到程氏下首的太师椅上坐下。   程氏道:“难得休沐,不好生歇着,倒跑到哀家这里来了。”   魏黎春笑道:“平日里要上早朝,不能来给母后请安,已很是过意不去,倘若休沐日再不过来侍候着,只怕母后要怪罪臣媳了。”   “知道你孝顺。”程氏拉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魏黎春羞涩轻笑,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恍如世间婆媳关系最和谐的一对。人常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魏黎春觉得果真如此的话,那后宫里的每个女人都是名角,无论怎样的角色,都信手拈来,毫无压力。   你来我往,一屋子女人各自唱了一段自己的拿手好戏后,程氏往椅背上一靠,摆手道:“哀家有些乏了,都散了罢。”   “是,臣媳告退。”众人起身行礼,陆续的撤了出去,唯独魏黎春捧着茶盅按兵不动,程氏见状便问道:“可是有事?”   “是有事,而且是件了不得的大事。”魏黎春抬眼四下里一扫,立在程氏身后的郑嬷嬷会意,吩咐道:“你们都下去罢。”   不过片刻,宫女太监俱都退了出去,连郑嬷嬷与朱瑾也不例外,殿内只余魏黎春与程氏二人。   魏黎春将茶盅放下,一脸严肃的说道:“娴妃有孕了。”   “此话当真?”早些年岳临柟忙于四处征战,后宫嫔妃虽多,子嗣却没几个,后来小金后入宫,更是三年内未有任何皇嗣诞下,程氏乍一听闻这个消息,立时满脸喜色,待要仔细询问一番,却发现魏黎春脸上阴云密布,嘴角亦是抿的死紧,她怔了一怔,略微一思量,这才想通透,于是不悦道:“哀家知道你急于再要个皇子,可皇上夜夜召你侍寝,都没能有喜讯传出,反倒是娴妃不声不响的便怀上了,这只能怪你自个的身子不争气,与旁人没有干系。”顿了顿,又哼道:“这副拈酸吃醋的小家子做派,委实有失身份。”   “臣媳身子的确不争气,好在国师给开了方子,只须按方服药三个月,定能病痛全消,个把皇嗣根本不在话下,母后只管放心便是。”魏黎春扯了扯嘴角,溢出抹嘲讽的冷笑来:“至于娴妃,承恩册上并未有她侍寝的记录,皇上也亲口说过并未碰她……”   程氏震惊的几乎失语,半晌才喃喃道:“那她肚子的孩子……”   魏黎春皮笑肉不笑的吐了两个字出来:“野种。”   “啪!”,程氏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怒道:“好个娴妃,竟然胆大包天,做出如此下贱之事来,简直天理难容。”   魏黎春附和的点了点头:“的确天理难容,所以臣媳想着先来知会母后一声,然后将其送去宗人府交给丁季真,命他严加审问,务必将奸夫揪出来,再行处置。”   愤怒过后,需要顾虑的事情便涌上心头,程氏抚着尾指上纤长的金甲套,斟酌半晌,摇头道:“送去宗人府,便是将丑闻公诸于天下,一来有损皇室颜面,二来清平大婚在即,下嫁的又是哀家的娘家侄孙,这个节骨眼上闹将开来,显是有些不合时宜。”   魏黎春原本就未打算与程家对上,如此提议,不过是为了给程氏挖坑罢了,闻言她皱紧眉头,颇为担忧的说道:“倘若假作不知,由着她偷偷将孩子打掉,倒是全了大家的体面,可再也无法将奸夫揪出来,宫里有这等人物潜伏着,不知几时又会引的其他妃嫔出墙,着实让人揪心,万不可姑息。”   “不能公诸于众,总还有私刑可以用,哀家几时说过要姑息?只是还要皇贵妃娘娘高抬贵手,莫要追究哀家滥用私刑之罪。”程氏没好气的瞪了魏黎春一眼,扬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郑嬷嬷甄嬷嬷以及秋月春花两个宫女立刻推开殿门走了进来,程氏吩咐道:“秋月,你去长乐宫请娴妃过来。春花,你去太医院找袁弘生,叫他开一副堕胎的方子,把药抓回来,并且煎好。”   两宫女应声而去,程氏端起盖碗抿了口茶,对魏黎春道:“横竖你今个无事,便留下来,与哀家一起审理罢。”   “臣媳是宫妃,娴妃亦是宫妃,且是怀了身孕的宫妃,母后审她自是天经地义,倘若臣媳参与了,各种揣测阴谋谣言便会凭空生出,臣媳很是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想沾染上不该沾染的,此事请恕臣媳有心无力,还望母后谅解。”魏黎春起身福了福身,又满脸堆笑,死皮赖脸的说道:“不过,倘若母后能让臣媳躲在一旁看戏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程氏能笑傲后宫多年,心思无论如何都单纯不起来,魏黎春话刚说完,便回过味来,不由得横眉怒目,手指颤抖的指着她,咬牙道:“借刀杀人,兵不血刃,不愧是摄政监国的皇贵妃娘娘,连哀家都敢利用,胆子可一点都不比娴妃小。”   魏黎春一下跪到地上,满脸委屈的说道:“若是早知道娴妃是这般水性杨花的女子,便是清平再乖巧可人,臣媳也不敢将她与程二公子凑作堆,若是没将她与程二公子凑作堆,出了这样的事情,自有宗人府来理会,哪里还敢劳动母后大驾?说到底,都是臣媳的错,不该乱拉郎配,母后若是有气,只管冲着臣媳撒便是,莫要憋在心里,伤了身子,那臣媳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当初清平与昕柏的婚事,虽是魏黎春提议,可最后拍板的是自己,下懿旨赐婚的亦是自己,着实怪不得旁人,她深吸了口气,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无奈道:“罢了,此事不能全怪你,哀家也有责任,你不便出面,这个恶人只能由哀家来做了。”   “还是母后最疼臣媳。”责任自己担,拉仇恨的事儿别人去干,曲线救国,一样能达到目的,还能赚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魏黎春心下暗喜,拽着程氏的衣襟,撒娇哀求道:“母后,就让臣媳留下来看戏吧?”   “往常你们俩个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裙子,如今她出了岔子,你非但不施以援手,还这般悠闲的看笑话,果真宫妃之间没有真正的朋友……这般两面三刀而又冷酷无情的性子,倒与哀家有些相像。”程氏面上一会冷笑,一会又转为欣慰,最后握着魏黎春的手,云淡风轻的笑道:“也只有这样的性子,才能在后宫里屹立不倒。”   程氏这般褒贬交加的话语,犹如尖锐的刺扎在魏黎春最柔软的肌肤之上,倘若可以选择,谁愿去作浑身带刺的黑玫瑰,而不是纯洁无比的白莲花?苦涩在心口蔓延,面上却只能微笑,十分荣幸的说道:“母后谬赞了,臣媳还差的远呢,以后还请母后不吝赐教。”   ☆、第27章 审问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不知肿么回事,早上8点起来,9点就困了,于是一觉睡到下午2点,然后3点又困了,直接睡到了晚上,整个人昏沉的厉害,以致于现在才更新,实在不好意思。   今天晚上还会更一章的。   魏黎春知道后宫里见不得光的东西不少,可若不是程氏主动引路,她是怎样都发现不了这间隐藏在耳房后面的暗室的。   巴掌大的窗户斜开在墙壁上,外边暖阳普照,屋内却昏暗的厉害,郑嬷嬷拿火折子将四周的宫灯燃起,魏黎春这才瞧清楚里边的摆设,横七竖八的锁链从房梁上垂下来,四周既有皮鞭、刑棍、拶指等一般刑具,也有钉椅、舌钳、铁刷、针刺项圈、烫身漏勺等残忍的刑具,还有专门对淫/妇的木驴、烙片、铁裤衩等惨绝人寰的刑具,光着这么一打量,她都有些腿脚发软。   “没想到,这儿还有再次派上用场的一天。”程氏从架子上取了条鞭子在手上,甩手挥动了几下,又将其放归原处,用丝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斜了魏黎春一眼,说道:“莫用那种眼光看着哀家,这间暗室前朝便有了,一概物什也是现成的,既在哀家的慈宁宫,哀家借用下也算合情合理。”   想起从前婆媳斗法的那些日子,魏黎春只觉脊背上冷汗直冒,一种叫做“后怕”的情愫在心头萦绕,看向程氏的目光便有些异样,闻言她打了个激灵,嘴角登时溢出抹笑意:“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自是再合理不过。”   程氏洒然一笑,并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径自走到对面,摸到墙上钟馗图下面的机关,打开了一个暗门,转身对魏黎春一挑眉,魏黎春会意,闪身进了那个小门,程氏又转动了下机关,小门消失,墙壁恢复如初,毫无任何痕迹可寻。   相对于外边宽敞的暗室来说,隔间就小了许多,中间一张八仙桌并三四张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朱瑾用丝帕仔细的擦拭干净一张椅子,扶魏黎春坐下,自个四处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一面墙壁上,乃至整个人趴到上面,如同一只硕大的蛾子,魏黎春嗤道:“不过是一面墙壁,凑那么近,莫不是还能瞧出花来?”   “怪不得太后让您躲到这里看戏,原来这墙上的孔洞能将隔壁瞧的一清二楚。”朱瑾转过头,指着身前与暗室相连的那处墙壁,一脸新奇的模样。   这般构造,魏黎春从前在宗人府见识过,故而不觉奇怪,抿唇笑道:“既是看戏,自然是能看的见,否则岂不成了听戏?”   *   静默了片刻后,朱瑾突然道:“刘嬷嬷与崔嬷嬷过来了,太后宫里四个嬷嬷算是全到齐了,这架势瞧着还真有些骇人,娴妃若是不交代出奸夫是谁,今个恐怕很难从这儿走出去了。”   “若是交待出奸夫是谁,那才是更难走出去呢。”魏黎春心中通透,嘴上却未多言,不多时听到大门被推开,接着娴妃的声音响起:“臣媳给太后请安。”   “砰!”大门被大力合上,太后将茶盅摔到地上,冷冷道:“哀家福薄,要不起你这样的‘好媳妇’。刘嬷嬷,把她给哀家绑起来!”   刘嬷嬷生的五大撒粗,力气比一般妇人要大上许多,提起娴妃就如同老鹰提起一只小鸡,抄了根麻绳在手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绑了个结实。   娴妃半弓着身子,使出十二分的力气这才跪到程氏面前,放低了姿态,卑微的说道:“臣妾不知何处冒犯了太后,惹的太后发如此大的脾气,还请太后示下,臣妾以后定当谨慎行事不敢再犯。”   “不知廉耻的淫/妇!”太后“呸”了一声,冷笑道:“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心里清楚。”   娴妃一下仰倒在地,饶是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不过一夜工夫,竭力封锁的消息竟如此快的传到太后耳朵里,当下三魂吓走了两魄,嗫嚅了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难怪会败给魏黎春,魏黎春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她就始终学不会,程氏瞥了她一眼,哼道:“这间暗室哀家用的次数并不多,但进来的人从没有哪一个能活着出去的,哀家劝你识相些,痛快的将奸夫交待出来,免受皮肉之苦。”   “臣媳向来安分守己,对皇上忠贞不二,何来奸夫之说?太后莫要听信那起子搬弄是非的小人,错怪了臣媳倒不打紧,只怕后宫从此不得安宁。”短暂的惊慌之后,娴妃镇定下来,连忙为自己辩解。   程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没有奸夫,你肚子里的祸根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臣媳腹中的胎儿自然是皇上的龙种。”娴妃厚着脸皮,强笑道:“太后果真消息灵通,不等臣媳前来道喜,便知晓了臣媳怀孕的事儿。”   “你是有小金后艳绝天下的美貌,还是有小金后弱柳扶风的仪态?皇上会召你侍寝,并让你怀上龙胎?”程氏嗤笑一声,脸上尽是嘲弄之色。   娴妃讪笑道:“贞婉皇后过世也有些年头了,皇上便是用情再深,到底阴阳两隔,时日长了也会想通,不然也不会召魏皇贵妃侍寝。”   魏黎春用金承业威胁皇上的事儿,在程氏这里算不得秘密,自己未出面加以干涉,便代表默许,娴妃拿这事说话,无疑是在打她的脸,当下便起身取了鞭子在手上,对着她的脊背便狠狠的抽下去,怒道:“皇上的确召了皇贵妃侍寝,可那与你有何关系?你是什么东西,也不照照镜子,竟敢跟皇贵妃相比?”   隔间里魏黎春“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对趴在墙上观战的朱瑾道:“瞧瞧,这话说的,若是给不相识的人听见,准以为她不是本宫的婆婆,而是本宫的亲娘呢。”   牛筋制成的刑鞭,抽打到身上,威力十分的霸道,饶是经了程氏这般养尊处优的娇弱之手,仍让娴妃疼的惊叫出声,她泪眼汪汪的说道:“臣媳敝颜陋姿,不敢与皇贵妃娘娘相比,但好歹也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十几年,且育有清平一女,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召臣媳侍寝,臣妾因此怀上了龙胎,还请太后告知,臣妾何错之有?”   “莫要在这里惺惺作态,皇上亲口承认并未召你侍寝过。”不提清平倒也罢了,一提清平程氏额角就开始疼,先前侄女自尽,程国公拖着病体进宫,将她好生一顿责骂,为了弥补,这才应下清平与昕柏的婚事,如今娴妃做出这等丑事,若是处置不当,程家颜面扫地,必定与她生出嫌隙,没了娘家人的支持,她这个太后又有何存在的意义?程氏心头烦躁莫名,顿时耐心尽失,冲身后摆摆手,冷声道:“瞧着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刘嬷嬷、崔嬷嬷,给她点教训。”   “太后饶命呀,臣媳是冤枉的……”不多时,娴妃的惨叫声便响起,朱瑾打了好几个哆嗦,主动解说道:“被剥光了衣服,按在地上,拿大头针戳腰部跟大腿呢。”   叫声持续了足有盏茶的工夫,然后戛然而止,接着哗啦一阵水声,不多时皮鞭抽打肉体的“啪啪”声与痛苦的呻吟声传入耳中,不用朱瑾开口,魏黎春便明白,针戳无甚效果,改为抽鞭子了。   不交待尚有一息活路,交待了只怕必死无疑,许是娴妃抱了这样的信念,鞭子亦无能奏效,之后又换了拶指、夹棍以及烙片,昏过去数次,又被冷水浇醒数次,都咬紧牙关拒不交代,程氏冷笑道:“还不肯交待?哀家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刘嬷嬷、崔嬷嬷,扶上她木驴。”   木驴,由一根圆木头外加四条腿组成,圆木头上有一向上突起的圆木棍,是前朝一位知府发明的刑具,行刑时将女犯剥光衣服,强按到木驴上,将那圆木棍插入其□,并为防止挣扎,将两条大腿用铁钉钉到木驴上,然后由衙役抬着游街,并用带刺的藤条不断抽打后背,是专门用于惩罚那些勾结奸夫谋害亲夫的淫/妇,本是作为当地一种额外的刑罚,后被逐渐推广至全国,并流传至今。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呀……”这木驴着实有些阴狠,被打成这样,再坐木驴,只怕有命上去,无命下来,便是能抗的了一时半会,依照那圆木棍的长度,肚子里的胎儿也难保住。娴妃疯狂的吼叫起来,用尽全力四处冲撞,妄图挣脱束缚,奈何在两位体型彪悍的嬷嬷面前,犹如以卵击石,很快被一左一右架起胳膊,往角落的木驴拖去,她惊恐交加的摇晃着头,两腿竭力的蹬着地面,可惜始终都无法阻止前进的脚步,很快便来到了木驴面前。   木制的驴子立在那里,彷佛吃人的兽,锈迹斑驳的躯干上,隐有经年早已干涸的血迹,上面矗立着的圆木棍,骇人的长度与宽度,肠穿肚烂想必不在话下,娴妃双腿发软浑身发抖,就在刘嬷嬷将她高高举起,对着那圆木棍往下按的时候,她凄厉的声音响彻屋顶:“住手,快住手,我交待,我什么都交待……”   程氏摆了摆手,刘嬷嬷将她放到了地上,她劫后余生般大口的喘着粗气,半晌才缓过来,弱弱道:“臣媳肚子里的孩子虽不是皇上的,却也是皇家的血脉。”   “你说什么?”程氏心头一跳。   娴妃把心一横,斩钉截铁道:“孩子的父亲,是宁王。”   “啪!”程氏一下冲到她面前,反手便是一耳光,指甲上长长的金甲套,在她雪/白的脸蛋上划出三道血痕,鲜血流了出来,将她半张脸染成了红色,而后对刘嬷嬷怒吼道:“她犯了疯病,满嘴胡说八道,还不快给哀家堵上她的嘴!”又没好气的对崔嬷嬷说道:“去瞧瞧药熬的怎样了,若好了就赶紧端过来。”   娴妃嘴巴被堵上了,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而堕胎药也很快被端来,只是崔嬷嬷也带来了另外个消息:“老佛爷,宁王求见。”   希望的光芒顿时自娴妃眼中冒出,程氏见状冷笑一声:“告诉宁王,哀家今日斋戒礼佛,不便见客,请他回去罢。”   “是。”崔嬷嬷将药碗递给刘嬷嬷,福身后退了出去,刘嬷嬷拽下娴妃手里的帕子,捏着她的下巴将药一滴不漏的灌了进去,又将帕子塞了回去。   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后,药力开始生效,娴妃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细碎的呻吟声,而后呻吟声渐渐增大,额头冷汗直冒,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撞到了刑具上也未察觉,如此这般折腾了许久,才有血水顺着大腿流下来,在地上汇聚成一汪小水潭,而她整个人也如同死过去一般,再未有任何声息。   不时何时魏黎春已站在墙壁前,脸上表情晦暗未明,朱瑾扯了下她的袍角,轻声道:“娘娘,别看了,仔细回头被梦魇着。”   身上鞭痕无数,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发冠早已不见踪影,头发鸡窝一般散乱,脸上伤痕触目惊心,手脚因被施了拶刑,皮肉早已不见,只余森森白骨,如此赤身果体的躺在血泊里,进的气多,而出的气少……仇人落得这个下场,她本该感到高兴才是,可胸中半点畅快淋漓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空空落落的,似无奈又似空虚,甚至还有些兔死狐悲的凄凉。   “给她收拾收拾,送到感业寺去。对外便说娴妃上山,为清平公主大婚祈福去了。”那厢里程氏对郑嬷嬷吩咐了一番,向魏黎春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又说道:“清平大婚之后,再送她上路。”   ☆、第28章 坦诚   作者有话要说:得了比较顽固的病,西药中药轮番上,还是时常反复。   生病的人,比较容易喜怒无常,偶虽然性子向来豁达,多数时候都嘻嘻哈哈的无所谓,但总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昨天就是这样,突然觉得暴躁又绝望,茶壶茶碗的砸了个干净,也没有码字。   偶有罪,大家要批评就批评吧,偶躺平了,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不过偶也保证以后尽量克服生理跟心理的困难,做到日更,偶尔失约,还请大家体谅下。   P.S 明天要去医院做检查,要晚上才有时间码字,争取23点左右更上来,大家明天白天就不用刷新了。   娴妃被拖走,几个嬷嬷拎着水桶抹布速度将暗室清理干净,并燃上了檀香,程氏这才亲自转动了几下钟馗图后的机关,将魏黎春放出来。   程氏手捧一杯热茶,端坐在花梨木的太师椅上,身边并无侍候之人,魏黎春琢磨着她定是想与自己商谈,便抬了抬手,示意朱瑾退下,跟着自己从桌上茶壶里斟了盅茶,坐到她旁边的那张太师椅上。   抿了口茶,程氏斜睨着魏黎春,笃定道:“你早就晓得对不对?”   魏黎春连忙摇头道:“臣媳并非三头六臂,哪能做到万事皆在掌控之中,母后太看得起臣媳了。”   “从前是没有,现在可就说不准了。”程氏一阵阴阳怪气,随即冷笑道:“你费尽心思的安排了这么一出戏,恐怕不止是想借哀家的手除去娴妃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魏黎春也不想再七拐八绕的兜圈子,魏黎春挑眉反问道:“诚如太后所言,娴妃既没有贞婉皇后的美貌,亦没有贞婉皇后的仪态,娘家又是个只有空壳子的破落户,后宫里强过她去的嫔妃一大堆,宁王这种过尽千帆的人,为何单就瞧上了她?不知太后有没想过原因?”   宁王虽有些沉迷酒色,但到底是自个亲手带大的皇子,四书五经没少读,纲理伦常亦有人教,叔嫂乱伦这种宫廷禁忌,倘若不是生了大逆不道的心思,他如何会犯?至于目标之所以选择娴妃,不过是因为清平乃大齐唯一的公主,又深受魏黎春的宠爱,将来夫婿自是人中龙凤,通过娴妃牵线搭桥,可为自己添一得力助益。不必花费太多心思,程氏便将其想了个通透,陈年那些为争夺皇位而兄弟相残的往事不由得浮上心头,本以为一切已尘埃落定,却想不到唯一一个置身事外的儿子却又横空杀出……程氏痛苦的闭了闭眼,问道:“已经筹划到何种地步了?”   魏黎春忙回道:“也是暗卫偶然发现娴妃与人私通,臣媳这才上了心,只是时日尚短,能探查到的有限,只知宁王近期频繁与方家子弟混在一处吃酒玩乐,还结交上了新上任的文渊阁大学士,秋弥之时不辞辛劳的亲授骑马弓射,与未来驸马爷还成了交心的诗友,其他的便不得而知了。”   现任程国公乃程氏的一母同胞的兄弟,当年的储位之争,他选择作壁上观,横竖自个妹妹会是皇太后,哪位皇子上位,都少不了荣华富贵,然而如今皇上闭关修仙,朝政把持在魏黎春手里,大肆扶植魏氏子弟,程家地位虽不至于一落千丈,却再也无法与从前相比,何况程国公卧病在榻,世子爷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宁王趁机拉拢,并许以重利,不愁得不到支持。   下懿旨赐婚清平与昕柏,只怕会被程家当成自己默许的信号,也不知魏黎春如何办事的,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她的脚,还把自己也给牵扯了进去。程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十分的无语。   “宫里待的时间久了,难免心眼就多些,兴许是臣媳会错了意,误怪了好人也未必,母后向来疼臣媳,若是臣媳哪里说错了,还望母后给予指正,也莫要记恨臣媳。”魏黎春抛了一大堆客套话出来,为自己寻好借口跟退路,这才大无畏的说道:“只是江山社稷,自来讲究的便是子承父业,万没有落到兄弟身上的道理,除非那兄弟想效仿宋太宗,黄袍加身,弑兄自立……皇上是臣媳的夫君,太子是臣媳的儿子,便是再怎样不争气,再怎样令人失望,臣媳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丢了性命。”   话到这里,语气也跟着强硬起来:“一个红杏出墙的嫔妃罢了,有的是机会让她身败名裂,臣媳并非真就无法下手,不过是顾念着母后,毕竟宁王是母后最疼爱的皇子,真的闹大了,母后也失了颜面。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母后疼爱宁王,但也要疼疼皇上跟太子才是。”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宁王如此胆大包天,倘若她直接快刀斩乱麻,证据确凿之下,不但自己无话可说,朝臣只怕也会选择缄默,然而她没有这样做,反而走了一条最不利的路线,顾全了皇室的脸面,还同自己敞开心扉,程氏不是个傻得,自然心里门清,亦暗下决定要阻止这场闹剧,嘴里却是不饶人的哼道:“你也忒大胆了些,如此轻易的便同哀家交了底,难道就不怕哀家站在宁王这条船上,打你个措手不及?要知道哀家这四个黄儿里,最疼爱的是宁王,最生疏的则是皇上。”   魏黎春笑道:“臣媳也是作母亲的人,母不嫌儿丑,臣媳赌的就是母后与皇上的这份母子之情,倘若真的赌输了,那臣媳也毫无怨言。”   真的赌输了又有什么打紧,至多效仿一回宋太宗,将宁王与太后一起做掉罢了,只是她到底是个闺阁妇人,过于在意声誉,但凡有其他的选择,便不肯做那心狠手辣之事,实在无法与前朝那位自立为帝的周太祖相比。   “照这么说,哀家若是不站在你这条船上,便是罔顾母子人伦了?”程氏瞪了她一眼,疲惫的摆摆手,道:“哀家知道了,哀家要好生想想,你先退下罢。”   “臣媳告退。”魏黎春站起来福身行了个礼,推门走了出去。   *   “娘娘,送娴妃的马车从西直门出了城。”在慈宁宫耗了小半天的工夫,奏折一张也没有批,回到长春宫,用过午膳后,魏黎春便开始端坐在御案前,朱瑾在小厨房熬了补气的羹汤,端来与她饮用时,也顺便带了消息过来。   魏黎春点头,表示了然,想了下,又道:“太后既然替宁王抗下来,自会派人去保护,咱们无须插手。”   “奴婢省得。”朱瑾将羹汤从瓦罐里倒了一碗出来,放到魏黎春手边,笑道:“国师派人送来的方子,说是专为娘娘调配的药膳,想来定是好的,娘娘进些吧。”   魏黎春将汤碗端起来,拿汤匙盛了一勺,方要送到嘴里,便见紫菀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口里禀报道:“娘娘,长乐宫管事姑姑碧月求见。”   “她来作甚?”朱瑾不解的皱眉,紫菀闻言笑道:“想必是来求娘娘搭救她家娴妃娘娘的。”   “娴妃是为清平公主大婚上山祈福去了,何来搭救之说?”太后雷厉风行,口风又封的严实,便是长乐宫的管事姑姑,也没有知晓内幕的道理。魏黎春将汤匙送进嘴里,细品着苦涩而又略带香气的药粥,没有开口,只抬了抬手,紫菀会意的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将碧月引了进来。   “奴婢长乐宫管事碧月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碧月二十出头,圆脸蛋,月牙眼,笑起来犹如一轮满月,倒与她的名字极为相符。   魏黎春吩咐她起身,问道:“你找本宫何事?”   碧月一双眼睛咕噜咕噜乱转,显是不想当着朱瑾与紫菀的面开口,魏黎春笑道:“没有旁人,有什么事儿只管说便是。”   她一下又跪到了地上:“历朝历代,恩科不常开,但若是开了,往往会大赦天下,只要不是犯了杀头之罪的囚犯,都能得到释放,相应的宫里也会放一批宫人出去,奴婢想来问问娘娘,明年恩科开时,是否会大赦天下?”   这才开了个头,魏黎春想看她到底意欲为何,便也没有计较这番话说的如何不合适,只道:“这事儿倒是没有想过,只是既是历朝历代的传统,本宫自然也不会例外。”   “奴婢自幼便于姨家表兄定了亲,进宫当差了这么些年,表兄一直信守承诺痴心等候着,只是自今年开春,姨母的身子便每况愈下,她最大的愿望便是想看到表兄成家立业。”听了魏黎春的回答,碧月双眸晶晶闪亮,磕头道:“奴婢不想表兄左右为难,所以想向娘娘求个恩典,希望娘娘能将奴婢的名字写到大赦的名单里,就算,就算看在奴婢帮了娘娘一把的份上吧。”   “哦?”魏黎春将汤碗放下,拿丝帕拭了下嘴角,提起砚台里的笔来,便在奏折上书写边哼道:“本宫竟不知何时受过你的恩惠?”   碧月一咬牙,豁了出去:“是奴婢偷偷换掉了娴妃娘娘的避子汤,这才让她怀上了身孕……”   紫毫笔停在半空,魏黎春倏地抬起头来,见碧月有些懦弱的缩了□子,随后又破釜沉舟般挺直了脊背,心下震惊之余又有些释然,怪道有些细节始终想不通,毕竟这事前世并未出现过,还只当因自己的行为而改变了诸人的命格,却原来有这么一个缘故。而这缘故的起因却是自己想笼络些年轻士子而开的恩科,说到底仍是自己的原因。   魏黎春有些不解的问道:“既让你插手避子汤,足以说明娴妃对你十分器重,你若是想出宫,求得她的许可便是,何苦来此一遭?”   碧月摇头,一脸无奈的叹气道:“奴婢知道的事儿太多了,除非奴婢死了,否则娴妃娘娘是绝对不会放奴婢离宫的。”   依照娴妃的性子,她这番担忧倒算不得多余,魏黎春挑眉道:“本宫与娴妃可是好姐妹,你这般对待本宫的好姐妹,就不担心本宫把你撕了?”   “怕,怕的很,但更怕表兄另娶他人,所以暂且死马当作活马医,赌上一赌。”既是这般问,那必定不会将自己撕了,碧月心下稍定,说道:“奴婢想着若是娘娘真的与娴妃娘娘是生死之交的好姐妹,以娘娘现下的能力,要将她保下来,根本不在话下,倘若如此,那奴婢便是赌失败了;倘若娘娘与娴妃娘娘只是貌合神离的好姐妹,那娘娘定然置身事外,只旁观不插手。娴妃娘娘一早被太后传唤至慈宁宫,半晌不见回转,后传来消息说上山为公主祈福去了,必定是行迹败漏,而娘娘又不曾搭救,这才被圈禁了。”   碧月弯了弯眼角,笑道:“到底,是赌对了。”   “身边人若是聪明些,行事自然不必多费口舌,可若是太聪明了,也不好。”魏黎春往椅背上靠了靠,抬眼看着她,调笑道:“本宫若是娴妃,只怕也不敢将你放出宫去。”   “可娘娘并非娴妃。”碧月双手交叠,行了个大礼,笑嘻嘻道:“所以,奴婢谢娘娘恩典。”   举手之劳罢了,如此奸诈的人物,魏黎春也不怕她出宫后管不牢自己的嘴巴,便挥手打发她出去,埋头批阅了半晌奏折,又突然抬头对紫菀道:“你与结香若想出宫,只管与本宫说,本宫定然不会阻拦。”   紫菀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眼泪哗啦的哭诉道:“奴婢对娘娘衷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鉴,奴婢愿意一辈子在娘娘身边伺候,绝不会生出二心。”   “好了,起来罢,本宫不过是见碧月这般,有感而发罢了,倒把你惹哭了。”朱瑾黄婵自小与自己长大,情谊自是不必说,紫菀与结香却是入宫之后才来伺候的,重生之后没多久,魏黎春便问过她们的意愿,两人都表示家乡遭水灾亲人早已不在人世,便是出宫也无处可去,愿意终生待在后宫伺候她。   紫菀抹着眼泪从地上站起来,嘟嘴道:“娘娘以后可莫要再这样有感而发了,奴婢心肝不经吓。”   魏黎春做小伏低的笑道:“紫菀姐姐教训的是,本宫再也不敢了。”   ☆、第29章 临朝   作者有话要说:记错了时间,原来预约的专家是明天,于是小熬了下夜,又赶了一章出来。   本是清心寡欲的方外之士,却满脑子的男昌女盗,魏黎春白日里服用了陌尘的药膳,晚间胸口便如同笼了一团火,烧的她口干舌燥,大半壶茶水下肚,也不见任何缓解,浑身汗湿的难受,只得又叫人准备热水,去浴池里泡了小半个时辰。   岳临柟过来时,紫菀正手执木梳,替魏黎春梳理方晾干的头发。漆黑如墨的发丝,柔顺的披散在白色的寝衣上,没有浓郁的头油气味,反而有种清淡的梅香在鼻翼萦绕,让人忍不住凑近,想要嗅的更真切些。   他拿过紫菀手里的木梳,冲她一挥手,紫菀嘴角露出抹了然的微笑,福身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爱妃果真天生丽质,连头发都生的比旁人浓密些。”岳临柟以手代梳,在滑腻的发丝间穿行,整个人压下来,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魏黎春肩头,闭眼深吸一口气,叹息道:“味道,也是这般的诱人。”   “多少年未听过皇上这般缠棉非恻的情话了,臣妾鸡皮疙瘩立时起了一身,还真是有些难以适应。”魏黎春哼了一声,侧头与他视线平行,挑眉道:“皇上如此做小伏低,莫不是想替你那与宁王通/奸的娴妃说情?”顿了顿,又自顾道:“果真如此的话,您可是找错人了,此事乃太后亲自出面料理的,与臣妾并无任何干系。”   岳临柟正在抚摸她头发的手顿住了,皱眉道:“娴妃与宁王通/奸?”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可置信,魏黎春嗤笑道:“何止通/奸,连孽种都搞出来了呢。”   话到这里,他倒是忆起昨夜似有太医来与她汇报娴妃有孕的事儿来,原是想着能在后宫行走的男子除了自个,便只有御林军侍卫了,魏黎春执掌后宫多年,处理这种事自是得心应手,也便没有多作理会。不想却忽略了皇室子弟亦有自由出入宫闱的权限,且这人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叔嫂乱伦这种事儿,委实过分了些。   魏黎春见他面色淡然,且沉默不语,不由得讥笑道:“臣妾倒是忘了,皇上连江山社稷都乐意拱手相送,又何况是区区一个妾室。”   岳临柟轻斥道:“莫要胡说八道。”   浅粉的唇瓣微微嘟起,一副招人采摘的模样,魏黎春一手揽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偷香了一口,狡黠的笑道:“如今臣妾掌权,皇上为了保全金承业,与臣妾夜夜虚与委蛇,金承业对臣妾尚有用处,所以臣妾不会动他,可若换作宁王掌权,为了保全金承业,皇上岂不是要与宁王断袖分桃?据臣妾所知,宁王并无此爱好,倒时只怕皇上这一腔痴情错负,金承业也落不得好下场。”   “朕若是有意让宁王继位,又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横竖再生个皇子下来,也是被圈禁的命。”脖颈上被重重的啃了一口,魏黎春惊呼出声,惩罚似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脊背上,咬牙切齿道:“原来皇上您不傻啊,也晓得宁王继位会让太子被圈禁。”   温热而又麻痒的湿意传来,竟是耳垂被他含在了嘴里,溢出的话语模糊的似呢喃:“朕还知道,倘若宁王继位,会将你据为己有,且为雪当年之耻,必定想方设法的折磨你。”   魏黎春有些意乱情迷的双眸立时清醒过来,前世那些屈辱不堪的回忆潮水般涌上来,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变的冰凉,同时又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面目着实可憎,他什么都清楚,什么都能预料到,偏就什么都不肯做,任自己如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他自修他的仙道。   毫无疑问的再次被气笑了,她笑了好半晌才冷静下来,然后将自己送进他怀里,两团山丘在他胸前乱蹭了一番,凤眼微眯,露出个颠倒众生的微笑:“皇上舍得?”   岳临柟抬手将一只罪魁祸首握住,良好的触感让他眸光闪了闪,低头将那红唇吮住,一阵汹涌澎湃的缠棉,而后另一只手往下探去,寻到那掩映的小巷,熟稔的勾挑着,不多时二人俱已动情,他便捏着自个兵器刺到她身体里,立时舒服的闭眼轻喘了口气,由衷的感叹道:“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如此令人沉沦,着实有些不合常理。”   胸口的火热找到了出口,登时倾泻而出,魏黎春侧躺在太师椅上,一条腿横在岳临柟腰间,一条腿搭在椅背上,用一种从未尝试过的姿势,承受着他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意识渐渐的脱离身体,越升越高,恍惚间一抹骤亮的白光突破天际,之后渐渐黯淡下去。   半梦半醒之间,似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   魏黎春起身时,岳临柟还在睡着,她放轻了手脚,唤人进来伺候盥洗,熟料结香方领着一队宫女进到内室,他便掀开床幔走下来,只下身穿了条亵裤,光果着上半身,脊背上浅红色的抓痕密密麻麻,惊的众人纷纷跪地磕头。   “天还早着呢,横竖无事,再多睡会罢。”魏黎春取了李富贵事先备好的干净中衣来,替他披到身上,又仔细的系严实衣带。   “爱妃这是要去上早朝?”不肖他人插手,岳临柟自取了外袍来穿上,一边往腰腹处扣玉带,一边说道:“朕也去。”   洗牙的青盐棒从手中滑落,她一时没喘匀,呛了一下,齁的她剧烈咳嗽起来,岳临柟快步来到她面前,抬手帮她拍打着脊背,笑斥道:“洗个牙都能呛到,爱妃越来越调皮了。”   接过结香递来的茶盅,她喝了一口,漱干净嘴巴,吐到小宫女捧着的痰盂里,转头一本正经的说道:“结香,去瞧瞧,外边是下红雨了,还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结香笑道:“红雨没有,日头也没出来,正下着雪呢。说起来这可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回头得提醒黄婵姑姑,莫要忘了替娘娘收集雪水,来年好烹茶用。”   “今年的初雪,来的倒是有些早。”魏黎春怔了怔,起身来到窗前,拔了封窗的销子,使劲往外一堆,将其打了开来。鹅毛般的雪花,扑簌扑簌的往下落着,屋瓦被镶裹了一层银白,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落在树梢,似也在为这突降的瑞雪而兴奋。   “清晨寒气重,仔细着凉。”岳临柟将披风搭在她身上,扳过她的身子,帮着系紧领扣,又将兜帽罩到她头上,拉着她的手,说道:“走罢,再磨蹭便要误了上朝的时辰了。”   被拉着出了寝殿,坐上辇架,晃晃悠悠的行了老长一会工夫,魏黎春的脑子才转过弯来,鄙夷的说道:“皇上对贞婉皇后果真情深意重,听闻宁王有谋逆之心,金承业的身家性命无法保障,立时便放弃修仙,重回朝堂。早知如此,臣妾当初就应该拿刀架在金承业的脖子上,江山社稷还是金承业的脑袋,二者选其一,看皇上就不就范,也省下臣妾这一场折腾。”   “停!”魏黎春火气上来,命人将辇架停下来,没好气道:“皇上重掌朝政,臣妾可以安心回到后宫做臣妾的皇贵妃了,这早朝也就无须再去。”   “臣妾告退。”说着微微一福身,便要下辇架,岳临柟一把将她揪回来,按到自己怀里,在她脑门上屈指弹了一下,轻笑道:“朕去上朝,不过是想能多些工夫陪在爱妃身边,爱妃若是不去,那朕也不必去了。”   他的话若是能信,母猪也能上树了,到底是皇室的人,演起戏来没有一个逊色的,只是看戏她喜欢的紧,演戏却无甚兴趣,闻言只望天不语。他掀帘吩咐了一句,辇架复又重新上路。   *   只是魏黎春能视若无睹,朝中大臣却淡定不起来,岳临柟甫一出现,众人便惊掉了一地的下巴,半晌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跪地磕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魏黎春在珠帘后坐定,结果结香递来的蜂蜜水醒神,岳临柟无视正殿的龙椅,叫人搬了张春凳来,坐到了她身边,从袖子里掏出本泛黄的古书来,淡淡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不必理会朕。”   说是这般说,可谁也没胆子无视皇上,便是往常嘴巴最流利抠钱不眨眼的户部尚书钱来乐,禀起事来都变的磕磕绊绊,魏黎春打趣道:“不过是让你们户部多出了些银两,我大齐国库充盈的很,至于肉疼成这般模样?”   钱来乐打哈哈道:“要肉疼也是娘娘与皇上肉疼,哪里轮的到微臣肉疼。”   有个抠门的户部尚书,于国于民来说都不是坏事,魏黎春斜了他一眼,哼笑一声,没再理会,转头去议旁的事儿。   兴许岳临柟这尊大佛蹲在这里,众人一时间摸不清章程,原本要禀的事儿,也暂时押后了,今个的早朝前所未有的短暂,让魏黎春倍感舒爽。   只是回了长春宫,一同用完早膳后,他却不但赖着不走,还让李富贵去将他的衣裳书籍挪了过来,甚至于起了要将魏黎春弃置的小佛堂改为丹房的念头,一下午都趴在案桌前,认真的画着改建图。   魏黎春被他这般匪夷所思的行为搞的差点崩溃,将奏折狠狠的往地上一摔,跑到他面前,下起逐客令来:“戏已经演完,皇上还是回您的望月小筑罢,臣妾这里地方小,经不起如此折腾。”   岳临柟头也不抬的说道:“合着皇贵妃娘娘嫌弃朕了?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话中意有所指,她登时羞红了脸,这般无赖而又无耻的模样,若不是依旧护着金承业,她都要怀疑他是否如同自己一样,人还是那个人,内里却是换了个芯子。   ☆、第30章 解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因为写的比较急,有童鞋反应语言有些问题,于是小修了一下。   陌尘的药方的确改善了魏黎春的体制,可岳临柟那样心机深沉的人,又惦念着死去的小金后,怎会因为身子被拴住了就患上失心疯,整日与她形影不离,甚至于连小日子来了也毫不避讳的同塌而眠?   她实在困惑的紧,趁着他在小佛堂炼丹的工夫,去了摘星楼。   被逐月用轮椅推出来,陌尘掩唇打了好几个呵欠,冲魏黎春呲牙道:“娘娘,打扰别人午睡是极其不道德的。”   魏黎春搭着紫菀的手在主位上坐下,嗤笑道:“冬日本就天短,你现下睡了,晚间如何还睡得着?”   “多谢娘娘关心。”陌尘朝她拱了拱手,笑道:“只是即便午睡再多时辰,夜幕一至,臣也能酣然入梦。”   真是一头猪!魏黎春白了他一眼,陌尘丝毫不以为意,吩咐逐月看茶,笑着问道:“不知娘娘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魏黎春以手扶额,颇为头疼的说道:“国师大人开的药方,按说吃药的是本宫,若有不妥,那也是本宫不妥,可为何不妥的是皇上?本宫着实有些困惑。”   陌尘一下挺直了脊背,追问道:“皇上有何不妥?”   “脑子被药傻了。”魏黎春哼了一声。   “啊?”陌尘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禁不住一阵哈哈大笑,魏黎春被他笑的浑身发毛,怒道:“再敢笑,本宫着人将你拖出午门,砍了脑袋喂狗。”   陌尘又笑了老半天,这才停下来,摇着头说道:“臣的脑袋太硬,喂狗可不成,会硌坏狗牙。”   蓝袍乌发,风光霁月的坐在那里,着实高雅出尘,可若是他一开口,这种感觉就烟消云散了,话题几次被带跑到天边,令魏黎春十分无语,她没好气的说道:“本宫不是来同你讨论阿猫阿狗牙齿问题的,你若不能给本宫解惑,不妨明说,本宫亦不强求。”   陌尘顶着一张苦瓜脸,扯过逐月的丝帕来,假模假样的拭了把泪,幽怨道:“娘娘只关心皇上的脑袋,却对臣的脑袋不屑一顾,这可真叫人伤心。”   魏黎春斜眼,静静的瞅着他,那神情像在围观一只练杂耍的猴子,陌尘败下阵来,总算回归正常,摸着下巴,缓缓道:“前些日子,臣与皇上论道,不巧的是臣那日吃多了酒,一个没留神就欢脱过了头,讲了些不该讲的……”   “比如?”她感兴趣的挑了挑眉。   “比如人死之后,会有黑白无常来将魂魄引入地府,喝过忘却前尘往事的孟婆汤后,跳下轮回井,投胎成婴儿,重新开始一世。”   “又比如修道之人,得成正果后,会得到天庭召唤,飞升为仙,然而仙人讲究断七情绝六欲,倘若与凡人私通,会被压上诛仙台,受五雷轰顶之惩罚,一个不慎便会灰飞烟灭,而那凡人也会因此受到牵连,几世都不得善终。”   “又比如,修道易,修仙难,而修仙之难,难于母猪上树,天庭已几万年不见一个自凡间飞升的仙人了。”   “可惜更深层次的东西尚未讲出口,就被皇上一脚踹翻在地,接着雨点般密集的拳头落到身上……”陌尘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似陷入回忆般,痛苦的捂住脸,魏黎春安静的听完,哼道:“当初小金后殡天,皇上一病不起,了无生趣,若不是你劝皇上修仙,说修仙之后便可以跨越三界超脱生死,想与谁在一起便能与谁在一起,皇上也不会闭关望月小筑,如今谎言被揭穿,皇上准气个半死,不立刻打杀了你,已经是万幸了。”   他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足足吐了一脸盆血,差点就一命呜呼了。”依照岳临柟的拳脚功夫,要杀人一招足以,不至于一顿海扁之后还能这般活蹦乱跳,陌尘心里自是敞亮的很,不过是借此博点同情罢了。   “咎由自取,不值得怜悯。”可惜魏黎春不但丝毫没有同情心,还幸灾乐祸的讽刺了一番,随即脑中突地灵光一闪,她恍然大悟道:“皇上饶你不死,怕是为了让你替他卜算小金后转世后的踪迹吧?”   “臣的确卜了一卦,不过娘娘不必担心,她并未转世在咱们现下这个时空。”陌尘一本正经的说完,突然“噗”的一声笑出来,不可自抑的笑道:“便是真的在现下这个时空又如何,不过是个一岁多的奶娃娃,莫不是还要来段忘年恋不成?”   “本宫有何不放心的?”魏黎春瞪了他一眼,仔细琢磨了下他这番话,疑惑道:“并未转世在现下这个时空?难不成还有其他的时空?那些时空与咱们这里的有何区别?何以从未听人说起过?”   陌尘一脸神秘的解释道:“世界是多面性的,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平行的时空存在着,在那些时空里,一样有朝代罔替,一样有天灾人祸,与这里并无太大区别。”   如此高深莫测的大道理,魏黎春难免听的有些糊涂,不过她的求知欲并不强,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故而没有再追问,只点了点头,便将话题转回来到原来的方向上:“得知自己与小金后只有一世情缘,于是立刻便放下所有的爱恋,转而对本宫柔情蜜意,若说旁人倒还说的过去,可那是皇上,绝对没有任何可能性。”   “逝者已矣,眷念无益,不如怜取眼前人。”陌尘赞同的点头,说道:“臣也知不可能,所以没有多劝,只说了这么一句,本以为是句废话,现在看来倒是奏效了,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岳临柟兴许是个惜花之人,但目标怎样也不会是自己,她许多年前便不作这种美梦了,于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倒要感谢国师大人倾力相助了,本宫没齿难忘。只是,既已放下执念,为何还不重返朝堂,做回他的皇帝?”   陌尘贼笑道:“娘娘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魏黎春挑眉道:“假话如何?真话又如何?”   “假话就是,倘若他回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要怜取的眼前人太多,便不能像现在这般,只伺候娘娘一个。”陌尘故意顿了顿,这才又说道:“真话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倘若重返朝堂,一场大换血在所难免,于江山社稷无益。”   她自摄政监国以来,一直致力于扶植魏氏子弟,并竭力拉拢其他大臣,结了一个不算丰满但尚算得用的关系网,倘若岳临柟重返朝堂,自己只能退回后宫,之前所有的努力便化作泡影,太子又极其不争气,如果其他嫔妃诞下有出息的皇子,自己处境堪忧。果然真话比假话更动听,魏黎春红唇轻启,轻飘飘的吐了几个字出来:“算他识相。”   虽卜算并无结果,陌尘更相信他与魏黎春命线相连的缘由会随着她诞下新的皇嗣而浮出水面,是以十分乐见帝妃伉俪情深,见状抿唇轻笑,又添了一把柴火:“以皇上的聪明才智,听闻宁王与娴妃通奸,必定能猜得出背后的算计,之所以陪娘娘上朝,不过是想震慑那些左右摇摆以及蠢蠢欲动的大臣,为娘娘在朝堂中的地位,筑起一道坚实的篱笆墙。”   “皇上对小金后情深似海,岂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便将其抛之脑后并转头喜欢上旁人?”魏黎春静默半晌,仍未想通,摇头道:“国师大人分析的头头是道,可本宫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合常理。”   陌尘还想再说些什么,逐月突然开口,冷冰冰的说道:“主人,有人来了。”   不多时,小桂子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皇上驾到!”   *   一身蟒袍的岳临柟进了门,径直来到魏黎春面前,拉住她的手,埋怨道:“爱妃出门也不知会一声,还当你出了事儿,忙不迭的叫于凯带人搜宫,搜到摘星楼,才听说你在这儿。”   魏黎春福身,垂首道:“见皇上在炼丹,便没有打扰,倒是害的皇上白担忧一场,臣妾有罪。”   岳临柟将她拉起来,扯进怀里,在她耳边轻笑道:“你不但有罪,还罪不可恕,看晚上朕怎么罚你!”   两辈子加一起,也不曾听过这般令人面红耳赤的私/密话,魏黎春很是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偏陌尘躲在一边窃笑的声音传入耳中,羞的她立时双颊泛红,小声对他说道:“皇上,咱们回罢?”   “白日宣/淫虽有违圣人教诲,但既然爱妃有需求,朕岂有不满足的道理?”岳临柟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几分,转头吩咐小桂子:“小桂子,起驾回宫。”   “真是媳妇抱上/床,媒人扔过墙,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陌尘幽怨的声音传来,岳临柟顿住脚步,哼笑道:“瞧国师大人中气十足的样子,想必上次受的伤已然养好,眼下风和日丽凉风习习,不知国师大人可否商量,再与朕较量一二?”   魏黎春看了眼窗外,初雪方化尽,今个天气阴沉的厉害,北风呼啸着,眼看便要再次降下雪来,凉风习习倒是真,风和日丽就子虚乌有了。   “手下败将,何敢言勇?”陌尘抹了把额头上莫须有的冷汗,连忙告饶道:“皇上有正事要办,微臣岂敢打扰,回头有机会再计较不迟。”   岳临柟嗤笑一声,没再多作理会,接过紫菀手里的狐裘,替魏黎春披到身上,拉着她的手,边往前走边叮嘱道:“尚有些许雪渣未消融,爱妃仔细些,莫要摔了。”   “恭送皇上!恭送皇贵妃!”陌尘欢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难得见他吃瘪,魏黎春顿时心情大好,眉眼微弯,眸中止不住的笑意。   来到宫门口,他一下将她打横抱起,放到铺了厚实坐褥的辇架内,塞了一个手炉到她怀里,说道:“你生太子时受过凉,每到这个季节便手脚发寒,摘星楼离长春宫颇远,生怕将你冻坏了,朕特意叫小桂子准备的。”   魏黎春的好心情消失不见,脑中混乱成一团,频临崩溃边缘,她深呼吸了几次,都无法压抑下去,于是猛的站起来,将手炉往地上狠狠的一摔。   岳临柟见状连忙长臂一伸,将她扯到自己怀里,一边拍打她的脊背,一边温柔的安抚道:“近几日奏折委实有些多,爱妃马不停蹄的批阅,又急召相关大臣入宫协商,必定是累坏了,闭上眼睛睡一会罢,到了朕再喊你。”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再次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吼道:“皇上,拜托您瞧清楚,臣妾是魏黎春魏皇贵妃,不是贞婉皇后,您没必要如此,臣妾也受不起。”   岳临柟拉住她的手,轻轻摇晃着,笑道:“朕的皇贵妃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世上还有她受不起的东西?”   魏黎春颓了,无力的瘫在坐褥上,他趁机将她往怀里一带,揪住唇/瓣便是一阵揉躏,不争气的身体再次背叛了她,浑身像是棉花一般,使不出半点反抗的力气,她闭上双眼,暗自安慰自己:“你就继续演戏吧,回头生下皇子,改立为太子,接着逼你退位,那样我就是皇太后,名正言顺的垂帘听政,然后将你一脚踢开,爱死哪死哪去。”   岳临柟舌头吃痛,忙退了出来,皱眉问道:“与朕温/存之时都能恨得咬牙切齿,不如是何人如此有幸,爱妃可否告知一二?”   “都怪皇上太用力,人家方才舌头都抽筋了。”魏黎春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朝岳临柟一甩帕子,嗲声嗲气道:“可是人家还没够呢,再来嘛皇上!”   “如你所愿。”岳临柟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又与她亲到一起,比起方才来要轻柔许多,隐约带了那么些缠棉的味道,魏黎春本是为了遮掩,却不料魂都被吸走了大半,直到辇架停在长春宫门口,整个人被抱下来后,仍然迷瞪的回不过神来。   ☆、第31章 告状   作者有话要说:猜双/修的童鞋别得意呀,皇上的话能信,母猪也能上树啦。   魏黎春身穿雪里金百蝶穿花云锦缎扣身袄,头戴东珠翟凤镂金冠,左右各插一枝龙凤翔云赤金步摇,额前垂着红宝石金额坠,宝相庄严的端坐于长春宫廊下的贵妃椅上,一抹淡如云霞的浅笑挂在唇边,冬日暖阳照射下,周身泛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彩。   “爱妃,莫要如此严肃,不妨笑的再肆意些。”岳临柟半伏在案桌上,一手挽袖,一手提笔,正在为魏黎春绘小像,神情平静淡然,身上的月出东山白蟒袍,与四周白皑的积雪几乎融合在一起,竟让人有种飘然欲仙的感觉。   用完午膳便来到此处,且被要求更换了雍容华贵的装扮,然后一坐便是一个多时辰,沉重的首饰几乎将脖子压弯也就罢了,一想到御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她便心浮气躁,闻言她没好气的哼笑道:“臣妾愚昧,实在不知肆意的笑容是何种模样,还请皇上屈尊降贵,为臣妾示范一下。”   岳临柟抬头瞥了魏黎春一眼,抿唇笑道:“朕突然觉得肆意的笑容并不适合爱妃,现下这样才是最好的,黛眉轻皱,凤眸微眯,唇角上挑,颇有一代奸妃的风范。”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魏黎春正想反唇相讥,小桂子过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娘娘,鸿胪寺卿求见皇上。”   岳临柟临朝第三天,金承业才找上门来,依照他的性子,已经很是难能可贵。不过他来的倒是时候,正好让自己解脱出来,于是她立刻站起身,笑眯眯道:“国舅爷来了,可不好怠慢,这小像改日再画也使得。”   “作画如同打仗,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否则再而衰,三而竭。头一次为爱妃绘制小像,可不能让宫廷画师给比下去。”岳临柟冲她摆摆手,示意坐下,转头对小桂子道:“朕正忙呢,让他候着罢。”   又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工夫,岳临柟总算将笔放到砚台上,李福贵连忙递上印章,他接过来在画像的右下角使劲摁了一下,对她笑道:“爱妃来瞧瞧,可还入的了你的眼?”   没有几把刷子,岂敢与宫廷画师相比?答案虽在意料之中,但魏黎春也急于想瞧下所谓的一代奸/妃风范是何种模样,忙不迭的站起来,朝案桌行去,奈何静坐的时间太长,双腿已然麻木,方迈出一步,便猛的跪了下去。   只见白影一闪,岳临柟已将她抱在怀里,仔细确认并未摔伤后,这才笑着打趣道:“还以为许久未动笔,画技已然退步不少,谁知竟让爱妃折服的五体投地,朕顿时甚感欣慰。”   魏黎春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看向案桌上的宣纸,才知他方才不过是捉弄,画中的自己面容恬静笑容和善,通身溢满华贵之气,笔锋苍劲有力,却又细致入微,巧妙的画出了一般宫廷画师所不具有的神韵,实是一上乘佳作,她由衷的赞叹道:“好画!”   “爱妃喜欢便好。”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将放回贵妃椅上,蹲下/身,边帮她揉捏腿肚边吩咐结香道:“拿去裱起来,挂到寝殿里。”   “是。”结香应了声,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疑惑的询问道:“皇上,奴婢该挂到哪个寝殿去?”   岳临柟细长的眉眼轻飘飘的斜向她,笑问道:“你说是哪个寝殿?”   结香被他笑的有些毛骨悚然,连忙跪地,惶恐道:“奴婢愚笨,还请皇上示下。”   “挂到咱们长春宫的寝殿里便好。”魏黎春朝结香抬了抬手,吩咐道:“好了,起来罢,地上凉的很。”   “朕可没说要挂到长春宫。”岳临柟手上故意使劲,疼的魏黎春“哎呦”一声叫出来,他冷哼道:“妄测圣意,可是死罪,皇贵妃娘娘好大的胆子!”   “不挂到长春宫,难不成要挂到其他嫔妃宫里,膈应的别人寝食难安?”魏黎春失笑。   “想让你做小伏低的求饶,还是件困难的事儿,也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你才会乖一些。”岳临柟颇为失望的摇头叹气,站起身来,对李福贵说道:“去,把金承业叫过来。”   小舅子与姐夫会面,魏黎春不想搀和,便道:“今个十五,按例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上午忙着批奏折腾不开身,现下总算得空,得赶紧过去才行,臣妾告退。”   见她有意避让,岳临柟也不勉强,仔细的叮嘱了一番后,便放她离去了。   *   日头渐渐西斜,中午的暖和劲过去后,便觉出些冷来,岳临柟便返回了寝殿,在寝殿外厢的临窗大炕上坐下,端起炕桌上的热茶,轻轻啜饮起来。   “皇上,您要给臣做主啊!”一声刺耳的吼叫传来,惊的他差点将手中茶盅丢出去,他瞥了眼扑倒在他脚下的金承业,皱眉道:“你这是作甚?起来好好说话!”   金承业哪肯起来,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道:“臣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皇上您给盼回来了,您可一定得给臣做主啊,否则臣真是要活不下去了。”   “嚎丧呢你?说罢,这回又惹了什么事儿?”岳临柟在他肩头上踹了一脚,不过力道拿捏的十分准确,未伤及分毫。   金承业被踹了个趔趄,仰倒在地,滚圆的身子挣扎了半晌才翻过来,抽噎道:“没惹事都从九门提督府打发到鸿胪寺了,真要惹了事儿,只怕要被发配到伊犁去了。”   “原来你今个进宫,是到朕跟前告皇贵妃娘娘的状的。”岳临柟算是听明白了,不由得想起当初魏黎春威胁自个的情景,好笑道:“你还算说对了,她原本是想将你发配到伊犁当定国将军来着。”   “定国将军?”金承业怔住,不过他也不算太傻,没多久便反应过来,挠着头笑道:“臣哪有那个本事啊……”   岳临柟哼道:“你有几斤几两朕自然清楚的很,所以朕阻止了。”   “还是皇上最疼臣。”金承业嘿嘿傻笑,想到来的目的,又顿时变成苦瓜脸,哭诉道:“定军将军臣没那个本事,可臣在九门提督府干的好好的,她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换了个残废来顶替臣,然后把臣打发去鸿胪寺,一天到晚跟那些红毛绿眼睛的蛮子打交道,臣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大齐山河一统四海归附,鸿胪寺只须负责每年属国进京朝贡之事,与其他署官领同样的俸禄,却最是清闲不过,且不用担干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地方,怎地到你这里却变得如此不堪?”岳临柟瞪了他一眼,声音也跟着冷下来:“至于你说的残废,那可是我大齐赫赫有名的‘战神’,昔年跟着朕南征北战,立下诸多汗马功劳,九门提督府由他掌管,实力必定不输任何一支军队,比在你手里变成巡街的衙役要强的多。”   金承业小声嘟囔道:“巡街的衙役又如何?京城的防卫自有京郊大营来负责,与九门提督府何干?”   “一般来说,是没有干系。”岳临柟笑了笑,眼神却逐渐变得冰冷:“但有些时候,干系却大的很。”   “既然皇上说有干系,那便有干系吧。”金承业撇了撇嘴,不甘心的抱怨道:“单把臣打发到鸿胪寺也就罢了,我金家其他子弟也都被动了手脚,而魏家则鸡犬升天,连最不成器的魏二爷年后也要去漠北投军了,职位想必不会低,如此明显的捧高踩低,若是臣两个姐姐还在世的话,她必定不敢如此放肆。”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岳临柟能感受到魏黎春身上有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后宫荣宠她兴许不在意,但谁若是敢在朝堂政务上阻拦她,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将这个绊脚石除去,无论碧涵还是玉涵,都不可能例外。   他摇头笑道:“这可真不好说。”   金承业闻言一惊,猛的上前抱住岳临柟的大/腿,哀求道:“皇贵妃摄政监国,到底有违祖制,国不可一日无君,您既然不再闭关,那就赶紧把大权收回来吧。”   岳临柟抿唇笑道:“修仙之人,最讲究的便是清心静气,江山社稷这种烦心事,交给皇贵妃打理便是,朕不想再理会。”   “啊?”金承业吃惊的张大嘴,讷讷道:“您还要修仙?那为何要宠幸魏皇贵妃,还与她一起垂帘听政?”   “通往天界的道路有许多条,朕只是换了条走而已。”岳临柟眯眼,颇为暧昧的小声道:“双/修之道,走起来更舒坦些。”   瞅见金承业那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岳临柟顿时心情大好,又踹了他一脚,提醒道:“以后莫要再入宫找朕了,现在是她皇贵妃的天下,朕奈何不了。不过你也不必忧心,好好在鸿胪寺待着罢,只要不把天捅破了,看在你姐姐的份上,她是不会再动你的。”   “我那苦命的姐姐哟,你们咋就如此红颜薄命呢!”金承业听的心中哇凉哇凉的,本是假哭,现下却真的落下几滴鳄鱼泪来,伤心的险些将家中老母的叮嘱给忘记了,连忙抹了把眼泪,弱弱道:“皇上可有意晋升皇贵妃为皇后?”   “朕空悬后位,本是对你二姐的补偿,只是现下她早已……”早已投胎转世,如此一来便没有任何意义了,岳临柟不方便说出陌尘的卜算,只笑道:“皇贵妃若是看上了后位,自个拟一道圣旨,加盖朕的玉玺便是,迟迟未这么做,想必是毫无兴趣的。”   金承业心下暗喜,悄悄打量了下岳临柟,见他面带笑容,神情安详,便试探性的说道:“臣有个妹妹,年方十六,容貌性情酷似已故的贞婉皇后,皇上若是有意,臣明儿……”   “不必了。”金承业话未说完,岳临柟便斩钉截铁的拒绝:“朕乏了,你跪安罢。”   ☆、第32章 渣男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欠债太多,于是后面要不定时双更,直到补满4.2W字,惨绝人寰的大杯具啊,哭着跑走。   若是事先知道会在慈宁宫门口遇上宁王,魏黎春宁可待在长春宫碍眼,可惜自己不是国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又不能掉头离开,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   “请皇贵妃娘娘安。”宁王拱手作揖,俯身的瞬间露出半张红肿的脸来,上面清晰的一个五指手印,并几处甲套划出的痕迹,正丝丝的往外渗着血。   “宁王不必多礼。”魏黎春按着惯例,侧身避让了下,在他直起身子的瞬间,像是方注意到一般,倒抽了口凉气,惊讶道:“宁王,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宁王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出门没看黄历,进宫的路上突然惊了马,脸朝下摔到了地上,在青石板上翻滚几下,便成这副模样了。不过,也只是看起来惊悚些罢了,已让太医瞧过,并无大碍,娘娘无须担忧。”   事有反常即为妖,若是假作视而不见,未免有些不合常理,所以她才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心里却是明白这巴掌乃是太后的杰作,闻言她也没有再多言,只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多谢娘娘关心。”宁王又笑着作了一揖,只是这次幅度没控制好,牵动了脸上的伤痕,疼的他嘴角抽搐了好几下,于是只得收敛了笑意,略带僵硬的说道:“有些日子没瞧见娘娘了,倒比前些日子清减了不少,公主大婚虽是件顶要紧的事儿,可娘娘也要好生照顾好自个。”顿了顿,又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娴妃也真是的,不好生待在宫里帮衬着娘娘,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去斋戒祈福,真真是胡闹。”   当初审理娴妃坚持旁听,本就是为了试探太后,若是她选择站在自个这边,那就继续不动声色的暗中结网,待时机成熟便一网打尽,若是她装傻充愣,那就说明心中的那杆秤已偏向宁王,便索性不再隐忍蛰伏,直接明着下手,虽有风险,更不可避免的要流血牺牲,但赢面尚算不小。   当初太后并未表态,只是宁王方才这几句话,已能让魏黎春确认太后最终上了自己这条船,所以他不知道她通晓内情,也不知道他背后的图谋已经昭然若揭,这才在太后处理了娴妃之后,拐弯抹角的向她搬救兵,妄图挽救娴妃这颗棋子。可惜的是,从朱瑾口里听到娴妃被送走的那刻,她就已经想好了说辞,自然是无比流利而又无懈可击:“可怜天下父母心,清平是娴妃姐姐的掌上明珠,自然希望她能一生顺遂,倘若本宫有个女儿,大婚之时也定会亲自上山为她祈福。”   宁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调侃道:“娘娘还年轻,如今又椒房独宠,想要个公主,又有何难?”   女儿她自然想要,否则也不会将清平视若亲出,时常带在身边教养,可现下的局势,容不得她的私心,尽快生个儿子出来才是正经,她苦笑道:“儿女也是看缘分的,若没有缘分,强求亦无用,一切顺其自然罢。”   “那臣祝娘娘早日得偿所愿。”宁王抬头瞧了眼天色,告辞道:“臣新纳了房小妾,狐朋狗友们吵着要吃喜酒,只得在醉仙楼摆了几桌,作为新郎官不好迟到,先告退了。”   魏黎春笑道:“给宁王道喜了,回头本宫叫人送一对玉如意过去,算是给新人添妆。”   “不过是个妾室,哪受得起娘娘的赏赐,没得折了她的福寿。”宁王严词拒绝,随即拱了拱手,踩着小厮的背上了马,马鞭在马背上狠抽一下,那马便撒开蹄子奔跑起来,跟着伺候的下人们连忙小跑着跟上。   她收敛了嘴角的笑意,转头对朱瑾道:“叫人去查下宁王那小妾的来头。”   *   “太后身子不适,太医给开了方子,服了药正在发汗,不便见客,娘娘请回吧。”   魏黎春求见太后,却被郑嬷嬷给挡了回来,她也不勉强,关切的询问了一番,又啰嗦的叮嘱了半晌,这才上了辇架,返回了长春宫。   金承业早已离开,岳临柟也不见踪影,唤来小桂子一问,才知他在殿后小佛堂里炼丹,便没再理会,自顾去了正殿批阅奏折,只是方在御案前坐定,紫菀便进来禀报道:“娘娘,文渊阁大学士求见。”   “程子玉?”她皱了皱眉头,吩咐道:“叫他进来罢。”   程子玉跟在紫菀身后进了殿门,身上穿着月白织锦纻丝蟒袍,手上搭着件鸦青雁衔芦花样灰鼠披风,配上那张惹眼的脸蛋,以及温润如玉的笑容,端的是风流倜傥,惹的殿内侍立的宫女们纷纷侧目,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被这副皮囊所迷惑,她便没有好脸色:“宁王在醉仙楼摆酒,程大学士竟没去凑热闹,莫不是忘了给你送帖子?”   “自然是送了。”程子玉单膝跪地行了礼,站起身来,淡淡道:“虽说是亲王纳妾,可也只是个妾,臣堂堂文渊阁大学士,岂能自降身价去吃这个酒?再者,臣现在尚处于被拉拢阶段,自然要端着点架子,想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方还得再加把劲才行。”   “程大学士好大的口气,仔细架子端的过了头,让对方彻底失去兴致。”魏黎春哼了一声,有些看不惯他的张狂,便浇了些冷水上去:“内阁之中,国师是棵墙头草,林朝之与魏家是姻亲,有缝可叮的只有你程子玉一人,然而你毕竟与本宫有些纠葛,宁王虽表面拉拢,背后更多的则是防备,想要接触到关键的东西,只怕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本宫未必等得起。”   “臣的确不容易令人信服,但若是臣的父亲程国公也表明了立场呢?”话到一半,紫菀端了张锦杌过来,程子玉道谢后,坐了上去,又颇有深意的笑道:“臣可是出了名的孝子,万万做不出忤逆父亲的事儿来。”   程国公这个国舅爷,向来老奸巨猾,当年的储位之争都选择袖手旁观,如今又怎会来趟这一蹚浑水?魏黎春疑惑的皱眉,很是不能理解。   “难得娘娘要听臣唱戏,臣总不能让娘娘失望吧?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亲兄弟是个废物,只能劳动父亲大驾了。”程子玉察言观色,兴高采烈的解释了一番,却忽然叹了口气,无奈道:“只是父亲向来比猴都精,当即坐地起价,要臣续弦……”   魏黎春笑了,一边笑,一边指着程子玉,说道:“口口声声说对本宫心怀愧疚,所以一直不曾续娶,又一再表明会对本宫衷心,结果权势一到手,立刻就将承诺抛之脑后。程子玉,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如果可以,臣宁愿孤独终老,然而父亲顽疾缠身,已是去日无多,唯一的心愿便是想看着臣成家立业,臣不能让他带着遗憾离世。”程子玉一下跪到了地上,信誓旦旦的说道:“臣虽是个混蛋,可也是个一诺千金的混蛋,娘娘交付的重托,臣即便肝脑涂地也会完成。”   魏黎春闭眼叹息道:“谎话连篇,本宫不是孙猴子,无法分辨真假。”   “实是臣办的是太混蛋了,娘娘信不过臣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臣是否可靠,娘娘以后便明白了。”程子玉满脸堆笑,魏黎春不搭理他也不在意,自顾的说道:“听父亲说,苏太傅家有意结亲,那姑娘娘娘也识得,就是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苏嫣然。”   苏嫣然自小便有‘神童’的美誉,任何书本只要过目便会不忘,且能触类旁通,长大之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又生的极好,一家有女百家求,花嫁之年苏家的门槛险些都要被踏破。   只是才学极好之人,性情难免清冷孤傲,选起夫婿来更是苛刻到极点,家世好的才学不行,才学好的家世又太低,家世好才学好的,样貌又说不过去,家世才学样貌皆好的,又嫌弃对方纳了妾室,苏太傅乃文学大儒,很是宠爱这个女儿,便由着她的性子,于是挑挑拣拣的,就这么蹉跎成了老姑娘,二八芳龄变二十八芳龄。   娶这么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佛回去,可真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魏黎春心底的怒气顿时散去大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真是要恭喜程大学士了,能娶到我大齐第一才女,不知道要羡煞多少士子。”   程子玉摆出张苦瓜脸,哀怨道:“娘娘幸灾乐祸的未免太明显了些,不过能博娘娘一笑,臣也算无憾了。”   “真的很明显?”魏黎春转头问紫菀,紫菀笑着点了点头,魏黎春一本正经道:“那本宫稍微收敛下。”   程子玉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半晌突然道:“父亲刚准备放话出去说臣要续弦,苏家就找上门来,会不会巧合的蹊跷了些?娘娘,您说苏太傅会不会也是宁王那边的?”   “不会。”岳临柟的声音突然传来,接着他负手信步走了进来,对程子玉点头道:“苏嫣然?放心娶便是。”   程子玉吃了一惊,忙跪地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岳临柟抬了抬手,转头看向魏黎春,嘴角涌起抹微笑,柔声道:“还以为你要在母后那耽搁会工夫,不想这么快便回来了。”   魏黎春起身福了福身,回道:“母后昨个起夜时候受了凉,吃了太医开的药,现下正歇着呢,臣妾没能见上。”   “原来如此。”岳临柟将她扶起来,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顿时被冰的抖了下,他连忙攥住,关切道:“手怎地如此冰凉?莫不是你也受了凉?”   说着便去探她的额头,魏黎春忙道:“臣妾想着坐了一下午,得活动下腿脚,便在景阳宫那下了辇架,一路走了回来。许是吹多了凉风,这才有些冰,过一会便能暖和过来,不碍事。”   “简直是胡闹。”岳临柟将她的手揣进怀里,捂在胸前,板着脸严肃的说道:“敢再如此任性,看朕怎么收拾你。”   程子玉被晾在一边,尴尬的直咳嗽,魏黎春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思路丝毫不受影响,淡定的斜了他一眼,对岳临柟道:“皇上,苏太傅果真可信?”   岳临柟鄙夷道:“朕的太傅,性子如何没人比朕更清楚。”   魏黎春点点头,说道:“既如此,程大学士便回去操办婚事罢。”   程子玉如释重负的离去,岳临柟瞅了眼他的背影,抬手勾起魏黎春的下巴,在上面狠狠的啃了一口,哼道:“爱妃果真大肚,对着悔婚另娶的未婚夫,亦能谈笑风生。”   “是前未婚夫。”魏黎春后仰,躲开了他,反击道:“如果臣妾没记错的话,当年皇上有意娶苏嫣然为太子妃来着,可惜人家苏大才女眼界高,连太子都瞧不上。”   “错,是太傅有意让朕娶苏嫣然为太子妃。”岳临柟掐住她的脖子,含住对着那水蜜桃一样的唇瓣,仔细的品尝了一番,意味深长的笑道:“苏嫣然那种冰山美人朕可伺候不起,相较之下,朕还是更喜欢爱妃这种端庄起来贵气逼人防荡起来消魂蚀骨的犹物。”   ☆、儿童节大礼包(上)   作者有话要说:JJ抽了,昨晚写好了死活发不上,今天上午也发了好久,收益也抽没了,大哭。   儿童节大礼包超量了,本来想写一章福利的,结果要两章才能写完了。   与腊月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场鹅毛大雪,纷扬了几日,都不见停歇,将不少进京述职的官员拦在了半路上,魏黎春倒也因此得了些空闲,坐在临窗大炕上,边欣赏雪景,边捧着绷子绣一副鸳鸯戏水图。   朱瑾在旁分线,劝道:“公主大婚的贺礼,自有奴婢们来绣,难得休沐,您好生歇着便是,何必做这劳什子的绣活。”   “本宫不过一时来了兴致,绣上几针罢了。”魏黎春将绣绷递给朱瑾,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臂,无奈道:“许多年不碰针线了,手生得很,便是你想叫本宫绣全,只怕本宫也没那个本事,少不得要你们帮衬着。”   朱瑾将绣绷递给紫菀,吩咐道:“我手上那张百子千孙背面尚未绣完,这个枕套就交给你了。”   “难得姑姑不嫌弃奴婢的绣活,奴婢一定竭尽全力。”紫菀接过绣绷,横竖眼下无事,便搬了个锦杌来到窗口,穿针引线,照着图面绣起来,无论姿势还是速度,都远胜魏黎春诸多,惹的她啧啧感叹道:“幸好本宫没生在穷苦人家,每日需靠变卖绣品度日,否则准被公婆嫌弃至死。”   紫菀刚想奉承几句,就见小桂子匆匆忙忙的奔进来,禀报道:“娘娘,皇上请您去香雪园。”   朱瑾着人去备辇架,紫菀去取鹤氅与昭君套,又有其他宫女准备木屐火盆手炉油纸伞等物什,一时间长春宫内人仰马翻,魏黎春只得站起身,由着她们将自己捂成个粽子,这才出门上了辇架。   *   香雪园是个位于御花园西南角的园子,原本里边遍植梨树,花开时节,雪白一片,犹如汪洋大海,先帝由此赐名香雪园,小金后入宫后,觉得梨花有分离之意,颇为不吉,便命人将梨树全砍了,改种梅花,冬日北风呼啸时,倒也有香雪如海的景况,只是若真要计较起来,这“霉花”也不比梨花吉利到哪里去。   辇架停下来,朱瑾率先下去,撑开油纸伞,魏黎春搭着紫菀的手走下来,往香雪园深处的凉亭行去,脚上防雪的高跟木屐,敲打在青石板路上,不断的发出“吧嗒吧嗒”的动静,人未至声先闻。   凉亭事先布置过,三面用厚重的幕帐遮挡着,只正面留空,但也悬挂了挡风的薄纱,岳临柟斜靠在亭中的雅座上,手上把玩着只青铜酒樽,身上的宫锦红十样锦蟒袍,与四周的红梅遥相辉映,不可谓不令人惊艳。   “臣妾请皇上安。”魏黎春停在石阶下,福身行礼,岳临柟将酒杯往石桌上一放,起身上前将她扶起来,端详了一番她身上的大红遍地锦五彩团花宫装,打趣道:“爱妃果真与朕心意相通!”   重生后的魏黎春便不再偏爱素净的服饰,尚衣局察言观色,送来的料子愈加华丽,身上这件宫装,是今冬新裁的,本是要留给新春召见百姓用的,她却觉得将其穿在自己婀娜有致的身体上,娇艳过头了些,甚至有些妖媚之气,着实有失庄重,索性便拿来当常服。只是岳临柟自打修仙炼丹开始,便只着道袍,偶尔穿几次蟒袍,也是牙白米色浅蓝这种,却怎地突然穿的如此亮丽?   魏黎春跟在他身后进了凉亭,在一张铺了厚实坐褥的石凳上坐下,见桌上除了菜肴杯盏之外,还放了张古琴,便笑道:“皇上好兴致。”   岳临柟抬手在古琴上拨弄几下,笑道:“白雪皑皑,红梅吐艳,朕抚琴,爱妃跳舞,琴瑟和鸣,才算得上人间胜景。”   她嘴角抽了抽,忙摆手告饶道:“皇上想看舞蹈,传教坊的舞姬过来便好,臣妾都这把年纪了,腿脚已然活动不开,哪里还能跳的起来?您就饶了臣妾吧。”   “若不是偶然瞧见爱妃跳舞,朕当年也不会从宁王手里将你抢过来。”岳临柟在她仍旧纤细的腰肢上扫了几眼,颇为回味的说道:“爱妃踩莲瓣上,那小腰扭的,比拨浪鼓还要灵活,将朕的魂都勾走了。”   彼时大金后召见方过初选的小主,令每人展示平生所长。魏黎春排在队末,轮到自己时,琴棋书画这种修身养性又属上乘的才艺已被重复无数次,倘若自己也随大流,很难出类拔萃,被程子玉坏了名声的自己,除了被留用别无他选,于是她便跳了支自编的采莲舞。倒是讨得了大金后的欢心,赏赐了一支并蒂莲花簪下来,却没想到岳临柟竟也在场。   魏黎春笑了笑,无奈道:“可惜臣妾的性子比较沉闷,并不像臣妾的舞那般灵动,皇上新鲜了没多久,便厌倦了。”   “朕那时更偏爱个性爽朗的女子,爱妃过于端庄贤淑……”岳临柟亲自斟了杯酒,送到魏黎春唇边,笑道:“是朕不懂得欣赏,让爱妃受委屈了,朕给你赔不是。”   “皇上言重了,臣妾哪里当得起。”魏黎春垂首,含住酒杯,将里边的酒悉数抿进嘴里,方要下咽,酒杯便迅速退去,接着是岳临柟微凉的唇凑上来,舌尖强势的撞开齿/门,贪/婪的吸取着里边的酒液。   良久方才退去,他意犹未尽的感叹道:“爱妃的好,要细品慢酌方能体会,朕食髓知味,已是浴霸不能。”   酒樽里乘的是异域进贡上来的青稞酒,酸甜可口,也无甚后劲,可不知为何,方饮了一杯,且半数进了岳临柟腹中,她的头却有些眩晕,脸色也有点不正常的朝红,不由得疑惑道:“这酒……”   岳临柟笑道:“朕加了些自己炼制的丹药,有养气补血的功效,于爱妃来说最适宜不过。”   他这种入门级别的修仙之人炼制的丹药岂是随便能与人试吃的?魏黎春只觉头晕的更厉害了,岳临柟不以为意的将她揽进怀里,笑眯眯道:“爱妃想看舞姬跳舞,可不能这么快便醉了。”说着,又倒了杯酒,灌进她嘴里。   “小桂子,本宫要看舞姬跳舞,还不快去教坊传几个得力的来?”以免自己被毒死,魏黎春撑着沉重的脑袋,厉声斥责了小桂子一句,又转头对岳临柟笑道:“皇上,不如把其他姐妹们也唤来,人多热闹些。”   岳临柟学她的样子,以手将脑袋撑在石桌上,抿唇道:“朕没所谓,就怕爱妃吃醋。”   “只是凑作一处吃吃酒看看舞蹈罢了,哪里就值得吃醋了?再说了,即便皇上对哪个看上了眼,召了去侍寝,臣妾也不会吃醋。”魏黎春想了想,又严肃的补充道:“不过,侍寝归侍寝,子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有的。”   岳临柟点着她的额头,宠溺道:“又让牛耕地,又不给牛吃草,爱妃可真是霸道的紧。”   魏黎春撅嘴,反驳道:“臣妾可没让皇上不吃草,后宫佳丽三千,您想吃何种形状何种味道的草,都没有问题,臣妾只是不让皇上随地拉尿罢了。”   “随地拉尿……”岳临柟失笑,揽着她的手收紧几分,凑到她耳边,暧昧的笑道:“朕真是爱死了你这般粗俗的模样,现下就想在你身上拉尿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羞愤欲死,脸上的红霞更浓了,岳临柟心情颇好的仰头大笑,对紫菀吩咐道:“去,照你们娘娘的意思,把其他嫔妃叫过来罢。”   *   舞姬过来的很快,皆穿着单薄的红纱,随着步伐晃动,里边镶金边的菓胸若隐若现,令人遐想无限,倘若是炎炎夏日倒不打紧,然而现下北风呼啸雪花飞飘,若是任由她们在亭外空地上起舞,估计要不得盏茶功夫便冻得晕厥过去,所幸亭内尚算宽敞,且燃了数个火盆,算不得冷,魏黎春便招手道:“到本宫近前来跳,也好看的仔细些。”   嫔妃里齐妃离的最近,也最先赶到,闻言笑着说道:“都说向佛之人心善,娘娘可不正是。”   齐妃一语双关,既说魏黎春体恤舞姬,又暗中感谢她将自己召过来作陪,这才有机会在皇上面前露脸,魏黎春调笑道:“姐姐的嘴巴可真甜,莫不是出门前抹了蜂蜜不成?”   “妹妹你好坏。”齐妃在魏黎春身上拧了一把,羞涩的偷瞧了岳临柟一眼,见他端着酒樽,神情认真的看着场中红裙翩飞,不由得有些恼怒,这教坊的姑姑也太不懂规矩了些,怎能让舞姬穿的如此爆露,回头得叫赵嬷嬷去敲打一番才行。”   “嫔妾请皇上安、皇贵妃安。”静嫔第二个到来,给岳临柟与魏黎春行了礼,又转头对齐妃福身道:“娘娘早来了。”   “本宫也是刚到。”齐妃笑着点了点头,见静嫔花样的年纪,穿着桃红碎金对襟袄儿,当真人比花娇,两厢对比之下,倒显得自己有些年老色衰,倘若皇上真的召人侍寝,只怕选静嫔的可能性最大,心下不由有些黯然。   不一会,又来了五六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宫妃,俱都是位份上数得上的,加上这些人带着的宫女太监,稀里哗啦站了一地,偌大凉亭倒显得有些拥挤了,不等魏黎春开口,岳临柟先不耐烦的挥挥手:“留个把伺候的,其他的都打发了。”   一人留了一个贴身宫女伺候,其他都退了出去,倒是空旷了不少,魏黎春叫人换了清淡的杏子酒来,与嫔妃们边闲聊边饮酒,又有舞姬在旁助兴,气氛倒也和乐,岳临柟也没扫大家的兴,间或插上几句,惹的她们心花怒放,乐此不彼的抛送着饱含情意的眼波。只是岳临柟却装聋作哑,对此视而不见,众人只得将转而讨好魏黎春,一杯接一杯的敬她酒。   魏黎春今日此举,明显是既要做表子又要立牌坊,倒是的确赚得了贤良的名声,可是自己不喝醉,别人哪来的机会?数杯酒下肚后,头晕目眩之时,方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本宫酒量浅,撑不住了,你们多玩会,本宫先回去歇着了。”魏黎春扶着石桌站起来,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便朝地上摔去,朱瑾忙抢上前搀扶,余光瞅见皇上快速的站了起来,她便识趣的又退回了原地。   岳临柟将魏黎春打横抱起,瞥了下她醉意朦胧的双眼以及嫣红水嫩的唇瓣,几不可见的咽了下口水,转头道:“朕送皇贵妃回宫,你们乐意继续就继续,不乐意的话就散了罢。”   ☆、儿童节大礼包(下)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好不尽兴呀,可是么办法,这样估计都危险,留言谁也不许提到肉相关的东东!!!   躺到长春宫的拔步床上时,魏黎春虽意识模糊,但脑中尚存几丝清明,她就着岳临柟的手,饮了些茶水,艰难的问道:“养气补血的丹药,臣妾吃过不少,可没有哪一种会反应如此强烈,皇上到底给臣妾吃了什么?”   岳临柟用丝帕轻拭了下她的唇角,抿唇笑道:“朕自己炼制的一点五石散罢了,爱妃不必担忧。”   五石散是一种迷`幻`药`物,可使人精神炕奋、浑身噪热、皮肤触感增强,须温酒送服,服用后须袒露身体以及大量出汗方可,前朝时在那些自诩真名士自风流的高门望族间颇为流行。大齐朝建立后,太祖皇帝对此药物极为反感,颁布圣旨昭告天下,胆敢有贩售偷服者,斩立决,自此之后五石散销声匿迹。   “难怪云里雾里,浑身犹如踩在棉花上一般,竟是五石散在作怪。”魏黎春恍然大悟,吃吃地笑道:“皇上想问何事,只管问便是,臣妾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弄这劳什子的五石散来?还是皇上觉得已然无法掌控臣妾,便想用五石散来扰乱臣妾的心智,好让臣妾对您俯首帖耳?”   岳临柟麻利的解掉三颗宫装的衣扣,大手从领口伸进去,罩在她一侧的白兔上,手指并拢又张开,重复了几次,自信道:“一手便能掌控,完全不成问题。”   如此没个正形,让本就浆糊一般的脑袋更加混乱,她用手撑在身后想要坐起来,无奈努力半晌,憋出了一脑门的汗,也没能达成目的,最后脱力的跌回锦被上。   他放下茶盅,将丝帕放到床头小几上,亲手脱掉棉靴,上了床榻,将床幔放下来,然后躺在魏黎春身畔,把玩着她一缕发丝,暧昧的说道:“有些达官贵人私下重金购买五石散,用在自己宠爱的姬妾身上,能让自己在闺房乐事上更加得趣,而朕也想见识下爱妃飘飘欲仙的模样。”   她睁着迷蒙的双眼,有气无力的哼道:“五石散再稀奇,也比不过国师的丹药,臣妾服用国师的丹药已三月有余,普天之下只怕没哪个女子能比臣妾更让人得趣了,这点不肖臣妾多说,皇上这些日子想必已深有体会,何必再多此一举?”   “人总是贪得无厌的,得趣了便想更得趣,朕终究是个凡人。”岳临柟起身,掀开床幔走了出去,不多时手上端了只青花瓷碗过来,他将魏黎春扶坐起来,让她靠在自个身上,然后一手捏起她的下巴,一手将碗沿塞到她嘴里,无奈道:“爱妃心智果真坚定,朕只得再泡了一包药粉进去。”   魏黎春被灌的七晕八素,没多久便觉浑身燥热,这种燥热又与陌尘配置的药膳不同,彷佛有七八个太阳一同照射下来,每束都散发着七彩的光芒,炙热之余又有一种无穷的魔力,不知不觉将人的魂魄都吸走,只余一具空壳的身体,那没了魂魄的身体却也跟在光芒身后奔跑着……   *   衣裳被褪尽,露出莹白的铜体,横陈在大红的鸳鸯戏水被面上,精致的面容上布满可疑的嫣红,唇瓣波光粼粼,恍如含苞待放的花朵,胸前白兔鲍满圆润,两点嫣红令其跳脱可爱,再往下是平滑的平原,平原深处尽头现出山峰,山峰深处生了一丛赤色的芦苇,芦苇丛下是两条笔直的腿,白玉的脚丫上凤仙花开的正艳。   如此犹物,偏又是这般予取予求的模样,岳临柟只瞧了一眼,便有些气息不稳,小兄弟不受控制的坚硬起来,只恨不得一下扑上去,狠狠的蹂躏一番,看她梨花带雨的在自己身下哭喊求饶……   必定是与她唇齿纠缠时,沾染到了些许五石散,否则怎会如毛头小子一般,定力不堪到如此地步?他摇晃了下脑袋,将险些被迷惑的心智强拉回来,掐住她胸前的一点嫣红,边把玩着,边在她耳边说道:“娘娘,皇上修仙,太子断袖,朝臣持观望态度,亲王又几欲谋反,周边部族蠢蠢欲动,可谓群狼环伺内忧外患,您又何必为岳家江山苦苦支撑,索性自立为帝,岂不快哉?”   魏黎春正奔跑着,武陵侯魏思贤突然出现在自个面前,且讲了如此经天纬地的话,吓的她险些被脚下沙石绊倒,待稳住身子后,这才皱眉斥责道:“大哥,这话也就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若是换作旁人,本宫立马就砍了他的脑袋。本宫已嫁入岳家,生是岳家的人,死是岳家的鬼,岳家好便好,岳家不好本宫也一并受着,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后莫要再叫本宫听到第二次。”   魏思贤点点头,很快从她面前消失,接着黄婵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嚷嚷道:“娘娘,今个一早皇上颁下圣旨,封您为皇后,现在传旨的钦差只怕已到魏府了。”   魏黎春闻言诧异道:“他不是对小金后一往情深,要为她永久保留后位么,怎地突然封本宫为皇后了?莫不是脑袋被雪压坏了?”   朱瑾挑眉道:“娘娘不稀罕?”   魏黎春极为不屑的撇了撇嘴,哼道:“本宫是要坐太后的,皇后不皇后的又什么关系?”   答案在意料之中,岳临柟又换了个口气,说道:“臣有罪,娘娘饶命呀,娘娘饶命呀……”   朱瑾不见了,金承业一身狼狈的跪爬到自己面前,痛哭流泪的磕着头,兴许太用力了些,额头上早已血肉模糊,魏黎春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捂着鼻子说道:“当朝大员,如此斯文扫地,成何体统?”   金承业猛的上前一步,一下抱住她的大腿,哭嚎道:“臣无能,办砸了差事,让您和皇上失了脸面,臣死罪,您处死臣吧!”   魏黎春抬脚将他瞪开,没好气道:“不过是个鸿胪寺,别说是办砸了件差事,便是你将衙门拆了,也罪不至死。再说了,本宫已安排得力的少卿前往鸿胪寺协助你,办砸了事儿,本宫自会跟他算账,与你何干?快滚罢,本宫忙的很,没空听你在这里哭丧。”   岳临柟满意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又神情的说道:“黎春,你让我接任文渊阁大学士的位子,我便接任;你让我接近宁王,我便接近;你让娶苏太傅的女儿,我也会娶……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只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这的一片心,那我就死而无憾了。”   魏黎春闻言转头,见程子玉含情脉脉的含着自己,不由得一阵恶寒,冷笑道:“程子玉,本宫与你虽算不得青梅竹马,可也好歹相熟十几年了,你有几根花花肠子本宫都一清二楚,若想扮情圣只管去找旁人,别到本宫面前来自取其辱。”   程子玉双手捧心,委屈的说道:“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却屡屡视而不见,莫不是非要我将真心挖出来给你瞧瞧,你方能信我?”   魏黎春原地转了几个圈,寻了块硕大的石头在手上,猛的往他旁边一掷,怒吼道:“渣男,给老娘滚!”   岳临柟惊的浑身抖了下,见她脸上的朝红退却,乌云罩顶的怒气四处游移,连忙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待她心境平复下来后,将她搂进怀里,抓起一只葱白的玉手来,细细的亲吻着每根手指。   赶走了程子玉,魏黎春发现自个正窝在岳临柟怀中,他神情的含着自己的手指,哑声问道:“爱妃,你可爱朕?”   “爱您?不可能……”毫不犹豫的回答,只是方说完,魏黎春便觉有些不对劲,先是魏思贤,接着是朱瑾,再接着是金承业,之后是程子玉,然后是皇上,恍如唱戏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长春宫几时变得不经自个允许便能什么人都能乱入了?除了做梦,再无别的可能。   她顿时放松起来,只是转念一想,岳临柟睡在自个身旁,万一真就那么倒霉,这句被当成梦话说出来,只怕要糟糕,于是连忙改口道:“不可能不爱您呀,您是真龙天子,又生的这般清雅出尘,待臣妾又极好,日久生情,臣妾便是再铁石心肠,也化作绕指柔了。”   岳临柟听完前半句顿时阴下脸来,待全部听完,又转怒为喜,点着她的鼻尖,打趣道:“幸好你的回答都让朕满意,否则……”否则又能怎样?除掉她?显然不可能。他无奈苦笑,国师不愧是国师,炼制的丹药远胜自己数倍,直让他瞧不见魏黎春的时候便如猫爪挠心般坐立难安,瞧见时又满脑子的引滦,当真叫人爱恨交加。   离不开她的身子又如何,横竖她并无异心,且又满心的恋慕着自己,根本无须纠结,于是岳临柟决定不再委屈自己的小兄弟,一个翻身将魏黎春压在了身下。   *   岳临柟含住她的朱唇,兴许是五石散的关系,津夜比往常要香甜丰富许多,他贪婪的品尝着,舌头顺势钻进去,与她的舌儿缠到一处,足足有盏茶功夫,方才分开。   她急促的喘息着,引的胸前白兔随之上下浮动,岳临柟一手捉住一只白兔,用常年练武补满茧子的手心粗爆的柔捏着,嘴唇则含住另外一只白兔的尖端,在粉红色的头顶上画着圈圈。   痒麻的感觉直冲头顶,即便没有意识,身体的反应却十分忠诚,不多时芦苇丛便水流涌动,她难耐的荚紧腿,两只脚丫来回搓拧着,小嘴微张,细流沿着嘴角下滑,发出含糊的声音:“唔……”   岳临柟脑中的那根弦“嘭”的一声断掉了,小兄弟几乎爆裂,亟待得到解脱,又怕她尚未准备好,便松开白兔,抬手在她唇瓣一钩,一丝银线便出现在手指上,接着手指下滑,来到芦苇丛,熟料那里早已泛滥成灾。   他身子下移,来到芦苇丛前,拂开碍事的茅草,嘴唇凑了上去,大口的允吸着,味道果如想象中美好,而隐秘的气息令他发狂,拇指摁住芦苇深处那株嫩芽,草草的拨弄了几下,便直起身子,提枪上阵。   动作着实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狂野之极,换作平时她少不得要喊疼,然现下却如木偶般,任他如何折腾都毫不反抗。   岳临柟换过了几个她清醒之时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的姿势,又将小兄弟塞进她的小嘴里安抚了一回,心中那点变态的慾望得到满足后,这才板正的坐好,将她扶起来抱到自己身上,架着她的两肋,让她纵马疾驰。   乌黑的发丝上下飘动着,两只白兔欲与马儿并驾齐驱,她睁着迷茫的双眼,唇瓣的水流随动作缓缓下滑,打湿了白兔的羽毛,沿着平原一路流淌,给芦苇丛凭添了些许雾气,懵懂纯真的样子,虽不是仙子,却比仙子更灵动万分,他一个狠狠的幢入,满足的叹息道:“无怪乎那些士族名流会争相抢购五石散,若是每日都这般,朕早晚要死在你身上。”   “明儿醒了,还不知要怎样同朕闹呢,只怕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岳临柟施放了一次,仍意犹未尽,准备弹药的间隙,又想了几个更加羞人的主意,暮色方降临,夜还长着,明儿事明儿愁,玩够本再说。   ☆、第35章 新宠   作者有话要说:上个月没忍住吃了好几个冰激凌,于是这次大姨妈来袭时疼的浑身发抖满床打滚,让大家久等了。   魏黎春撑着沉重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外厢里候着的黄婵听到动静,连忙奔了进来,指挥宫女们伺候魏黎春盥洗更衣,然后亲自端了碗醒酒汤,边喂魏黎春边抱怨道:“朱瑾也真是的,行事愈发没个轻重了,也不好生拦着点,让您吃那么多酒,糟践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顺从的含住汤匙,木然的吞咽着,魏黎春恍惚的不知身在何处今昔何年,直到大半碗醒酒汤进了腹内,这才转动眼珠环顾了下寝殿内的摆设,又逐个扫了眼侍立的宫女太监,最后目光停留在黄婵那张不断开合的嘴上,总算回过神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黄婵忙关上话匣子,回道:“申时二刻了。”   “申时二刻?”魏黎春吃了一惊,揉着额角,失笑道:“还真是醉的有些厉害,竟睡到这个时辰,幸好赶上接连两日的休沐,否则准要误事。”   “娘娘怕是饿坏了吧?”黄婵将碗放下,取了丝帕来,替魏黎春擦拭了下嘴角,起身说道:“朱瑾熬了粥,偎在小厨房的炭炉上,娘娘稍候片刻,奴婢去给您端来。”   魏黎春点头应允,因尚未梳妆,用膳必定不便,便探身下来,往妆台那边行去,熟料脚刚沾地,整个人就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径直摔到地上,手臂撞到了床头小几上,擦出一道刺目的血痕,宫女连忙抢上来搀扶,太监则拔腿往太医院跑,恰在此时黄婵端着粥罐走进殿门,一眼就瞧见自家娘娘倒在地上,手臂上鲜血直流,以为闹刺客,吓的丢了手中托盘,忙不迭的尖叫道:“来人,有刺客,快保护娘娘!”侍卫们拔刀冲进来,翻箱倒柜的探查着,一时之间长春宫乱作一团。   陌尘带着侍女打长春宫门口路过,见有热闹可看,便拐了进来,立刻被黄婵当作救星拉到了寝殿内。   他好笑的将侍卫打发出去,滚动轮椅,来到床前,抬手替魏黎春把了脉,查看了一番手臂的伤口,问道:“娘娘可有哪里不适?”   坐着时未有察觉,但方才站起时,她便明显感觉□隐秘之地酸疼的厉害,昨夜酒醉之后似是被岳临柟抱着回的长春宫,之后如何便全然不知,瞧这情形,想必承过宠,且不止一次……只是这话如何在陌尘面前说得出口,便只道:“许是昨夜吃多了酒,双腿酸软无力,头也昏沉的厉害,一时起的急了些,这才摔了自己,想来并不打紧,歇息几日便无碍了。”   陌尘瞅了眼她红肿不堪的嘴唇,又瞅了眼颈间遮掩不住的青紫痕迹,嘴角溢出抹暧昧的笑意,往她身前凑了凑,闭眼轻嗅片刻,又移动到她小腹之处,再次轻嗅片刻,然后直起身子,笑道:“臣闻到一些不该闻到的味道,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婵在旁急的跺脚,不管不顾的插嘴道:“国师大人,我家娘娘身娇体贵,这般血流如注,若是有个好歹,谁也担当不起呀,您还是先帮她治伤吧,其他的押后再议不迟。”   陌尘摊手道:“臣倒是想帮娘娘治伤来着,可一没有纱布,二没有伤药,实在有心无力。”   黄婵提醒道:“您可以命逐月回摘星楼取。”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摘星楼离这儿甚远,等她将东西取来,只怕太医院的太医早就赶到了,何必多此一举?”陌尘笑着看了黄婵一眼,顿了顿,瞄向魏黎春那段果露在外的白玉藕臂,狡黠道:“其实,偶尔放点血,于身子大有裨益,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好了,都退下罢,省的杵在这儿扰得本宫不得清静。”魏黎春挥挥手,将众人打发出去,又对黄婵道:“朱瑾熬的粥被你打翻了,少不得要你亲自下厨另熬一锅赔给本宫。”   “奴婢的手艺自是与朱瑾无法相比,娘娘可不要嫌弃才好。”黄婵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魏黎春看向陌尘,闭眼道:“你现下可以说了。”   陌尘却突然站了起来,神秘兮兮的笑道:“等下次再在娘娘身上闻到这样的味道,便说与娘娘听。”   她抄起怀里的手炉丢过去,怒道:“好你个陌尘,竟敢戏弄本宫。”   陌尘一把将手炉接住,挑眉道:“娘娘真的要逼臣说出来?”   魏黎春瞪眼:“说!”   “臣只是……”陌尘凑到魏黎春面前,小声道:”臣只是闻到了碧玉膏的味道而已。”话音刚落,便跳了起来,身下轮椅都不顾,敏捷的逃出殿外,不见了踪影。   这碧玉膏还是当日逐月拿错丸药导致自己被皇上凄惨折腾后,陌尘亲自送来与她缓解暗处不适的,就放在床头小几的抽屉里,既闻到了它的味道,那想必是昨夜皇上宠幸自己后所为,想到这里魏黎春不禁老脸一红,羞愧的拿帕子遮住了脸。   只是也不知是否自个多心,总觉得陌尘似有隐瞒。   *   确如陌尘所言,未有任何大碍,太医来包扎了伤口,留下副方子,便退了出去,魏黎春服了药,凑合着用了一碗黄婵熬的肉粥,又小睡了大半个时辰,再次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   暮色渐渐将天地笼罩,卷着寒意的北风掠过窗前,发出尖啸如虎的怒吼,她懒散的窝在热意十足的暖炕上,手里抱着个鎏金烧蓝珐琅手炉,身畔一架半人高的熏炉里炭火烧的正旺,炕桌那头的朱瑾正捧着本奏折,不急不缓的念与自个听。   月前冀州遭了雪灾,朝廷当即便拨了赈灾银下去,只是大雪封山,赈灾银迟迟无法运进去,眼看便要弹尽粮绝,当地知州赵彦泽胆大包天的带人开了冀州郊外的两个军仓,将军粮分与百姓,朱瑾正在念的这个就是赵彦泽自己上的请罪折。   朱瑾将折子放到炕桌上,说道:“若在战时,私开军仓,可是满门抄斩并株连九族的大罪,不过眼下国泰民安,开个把军仓倒也不打紧,总不能让满城百姓活活饿死。”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倘若地方官都寻了借口来打军仓的主意,岂不天下大乱?”魏黎春挑眉看向朱瑾,哼笑道:“不过这个赵彦泽倒是聪明得紧,赶在他人参他前便上了请罪折,本宫估算了下时间,只怕是他头一日开仓,第二日便叫人快马加鞭往京里送折子,那些等着揪他错处的官员定被气的吐血,如此爱民如子又奸诈狡猾的臣子,本宫如何舍得摘他的脑袋?”   她用未受伤的那只手一下下点着桌面,指示道:“冀州知州赵彦泽看顾不力,致冀州两处军仓遭盗贼抢掠,所存军粮全部丢失,念其素日为官清明,特命其戴罪立功,尽快将盗贼抓捕归案,寻回所失军粮。”   “呃?”朱瑾怔了怔,忙捡起毛笔,在砚台里蘸了些墨水,按照魏黎春的意思,快速的在奏折上书写着,嘴里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娘娘越来越有国师大人的风范了。”   “只要不是越来越有昏君的风范便好。”魏黎春嗤笑一声,随即皱了皱眉头,问道:“那昏君去哪了,怎地一整天没瞧见人?”   朱瑾抿唇笑道:“一早便带着小桂子去了望月小筑,说当时搬到长春宫时过于匆忙,落了些要紧的书在那里,得亲自去找寻,午膳没回来用,眼看便到晚膳时分,也没见回转,奴婢正想打发个人去瞧瞧呢。”   “爱回来不回来,理他作甚?”魏黎春撇了撇嘴,冲桌上的奏折扬起下巴,示意朱瑾继续,朱瑾却突然抬头看向门口,诧异道:“公子怎地这个时候过来了?”   “娘娘……”兰泽一下跪到地上,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朱瑾忙搁了笔,起身去搀扶他,待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时,又被脸上触目惊心的抓痕惊的倒抽了口凉气:“这,这是怎么了?”   魏黎春的脸一下阴沉下来,质问道:“太子打的?”   “不是。”兰泽摇了摇头,抹泪道:“是那对双胞胎姐弟打的。”   “双胞胎姐弟?”魏黎春疑惑的看向朱瑾,朱瑾讪笑道:“娘娘宿醉后头疼得紧,又摔伤了手,奴婢没敢拿这事给娘娘添堵。”   “行啊你们,这样的事儿也敢瞒着本宫,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魏黎春气的忘了手上的伤,一巴掌拍在炕桌上,立时疼的嘴角直抽,吓的朱瑾一下跪到地上,说道:“奴婢知错了,娘娘息怒。”   魏黎春握着手,闭眼半晌,待缓过劲来后,抬眼看向兰泽,命令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   兰泽抽抽噎噎的说道:“最近几个月,奴遵照娘娘示下,将太子拘在东宫与奴学唱戏,初时他还兴致勃勃,时间长了便觉烦腻,昨个非要去宁王府,奴想方设法阻拦,都没能拦住,只得与他一起出宫。只是马车经过朱雀大街时,恰逢京城最大的青楼揽月阁甄选花魁,太子来了兴致,拉着奴前去观看,竟瞧上了那里的一对双胞胎姐弟,一掷千金的将其买下,带回了宫里,日夜厮混在一处……”   魏黎春脑袋里“轰隆”一声,她摇晃了几下,摔到背后引枕上,胸口难受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兰泽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哭诉道:“奴虽是出身低贱的戏子,可也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太子对奴倾心相待,娘娘对奴关爱有加,奴也对太子倾心相待,并替娘娘看顾着太子,平日里事事以太子为重,很是知冷知热,可他们出身勾栏瓦肆,有着最见不得人的腌臜本事,行事没有任何顾忌,只怕会掏空太子的身子,将太子往歪路上引。况且,来历背景又不清楚,若正好是某些别有所图之人的棋子,恐会坏了娘娘的大事。”   朱瑾边帮魏黎春顺气,边不解道:“公子是太子爷心尖尖上的人,他们才来不过一天,就敢如此放肆,连公子都敢打,未免太嚣张了些。”   兰泽叹气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正常,奴也没想独占太子殿下,只是不过一夜之间,太子便像换了个人一般,不仅将奴的铺盖丢出寝殿,还由着他们作践奴,昔日恩爱瞬间烟消云散,这样的手段,若放任下去,只怕会成为娘娘心腹大患。”   “其实也无甚好奇怪的,当初召你侍寝第二日,他便视本宫这个母妃如无物,不仅礼仪全无,还恶言相向……”魏黎春嗤笑出声,取了床头自个涂手臂的药膏来,丢到他身上,说道:“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罢。”   侯他离了长春宫,朱瑾赔着小心禀报道:“昨个下午的事儿,只是当时娘娘在香雪园与皇上及众位嫔妃赏梅,人多眼杂,奴婢便没上报,晚间倒是想说来着,可那会您已醉的不省人事……”   魏黎春叹气,摆手道:“本宫没怪你。”   朱瑾吁了口气,又说道:“已叫人查了那对双胞胎的底细,倒无甚可疑之处。况且,太子是临时起意才去的揽月阁,别有所图之人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棋子之说不足为信。”   前世棒打鸳鸯,鸳鸯却心心相依生死不离,这世魏黎春不再横加干涉,完全纵着他们,让其在广阔的海洋里自由的畅游,却不料鸳鸯竟半路抛弃了同伴,转而瞧上了更加艳丽的雀鸟,真真是让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第36章 绝情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个好友的新坑,正勤奋的日更ING   岳临柟在望月小筑躲了大半天,眼瞅着日光渐渐消失,宫灯到处亮起,心知避无可避,在李福贵前来询问晚膳摆在何处时,垮着肩膀说道:“总算将落下的书都找全了,起驾回长春宫罢。”   下了辇架,刚抬脚迈入寝殿,就听到黄婵兴奋的叫道:“娘娘,皇上回来了。”   “回来便传膳好了,有何可大呼小叫的?”魏黎春依旧窝在暖炕上,先前拍桌子时过于用力了些,崩裂了刚止血的伤口,朱瑾叫人去太医院取了纱布与伤药来,正小心翼翼的替她更换。   昨夜虽粗鲁了些,但并未伤及她的手臂,岳临柟见状吃了一惊,忙上前来,朱瑾识趣的站了起来,让位置让与他,他顺势坐下,熟练的清洗伤口涂上药粉又拿纱布包裹严实,然后才抬头看向朱瑾,冷声道:“怎么回事?”   魏黎春无所谓的说道:“下床时一个没留神,滑了一跤,擦破了点皮,并不打紧。”   被那样折腾一宿,又无旁人搀扶的话,擦破点皮恐怕已是万幸,他心虚的缩了缩脑袋,不过瞧魏黎春的态度,倒像是全然忘了昨夜种种,不由得又庆幸万分,于是色厉内荏的斥责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都是娘娘身边的老人了,还如此不尽心,自个去慎刑司领二十板子罢。”   魏黎春挑眉道:“皇上把臣妾身边伺候的人都拖去打板子,那谁来伺候臣妾?”   “朕来伺候你,如何?”岳临柟将她打横抱起,放到桌前的太师椅上,又取了手炉来放到她腿上,指着满桌的膳食,笑问道:“爱妃想吃哪样?”   醉酒第二日腹内自是难受的紧,又被太子气了个七晕八素,魏黎春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只道:“黄婵,给本宫盛碗粥来。”   黄婵连忙上前,岳临柟瞪了她一眼,威胁道:“若敢抢朕的差事,可就真的叫人将你拖去慎刑司打板子了。”   “奴婢哪敢跟皇上抢差事,您来便是。”黄婵讪笑,退到了一旁。   岳临柟取了只青花小碗来,盛了半碗皮蛋瘦肉粥,坐到身畔的太师椅上,用汤匙一勺勺的喂她,见她眉头紧皱,神情恹恹的,便问道:“爱妃可有哪里不适?”   魏黎春连说话的慾望都提不起来,对朱槿道:“你来说罢。”   朱瑾将太子办的混账事儿详述了一番,岳临柟闻言抿紧嘴唇,半晌才搁了碗筷,将魏黎春揽进怀里,笑道:“你与他制气作甚?没得气坏了自个身子。”   魏黎春往他怀里拱了拱,叹气道:“臣妾不是与他制气,只是心寒。”   “他虽然生得人高马大,但也才十四岁罢了,尚且是个孩子,对新奇的玩意无甚抵抗力,难免见一个爱一个,朕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只是后来遇到玉涵才收心。”岳临柟抚着她头顶的发丝,劝解道:“横竖你没打算让他继承大统,便由着他折腾罢。其实这样的性子,以后做个闲散王爷,兄弟间不必时时提防着,倒也无甚不好。”   捧杀,是主母对庶出子女惯常用的手段,以确保嫡子位置不被动摇,可岳榕瑄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将它用在亲生子女身上,如何不让人肝肠寸断?可前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到最后也没能将他从歪路上拉回来,她已然黔驴技穷,只能放任不管了。   岳临柟探手将粥碗端过来,用汤匙盛了一勺塞进她嘴里,小声的说道:“快吃罢,吃完了好安置,咱们得加把劲,尽快将小皇子造出来。”   魏黎春搡了他一把,没好气的说道:“天天想着那事,你怎么就没个够。”   岳临柟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朕永远都不会够。”   永远有多远?魏黎春嗤笑出声,正想开口,就见有宫女进来,附在朱瑾耳畔轻声几句,朱瑾斜了自己一眼,满脸踌躇,便问道:“何事?”   朱瑾回禀道:“东宫那两位小主,来给娘娘请安。”   魏黎春夺了岳临柟手上的碗,一下掷到地上,怒道:“长春宫几时变成土地庙了,什么阿猫阿狗也敢闯上门,还不赶紧给本宫打出去。”   岳临柟抚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柔声道:“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为个玩物生气,没得降低了自己身份,何必呢?”   “玩物?”她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恨恨道:“天下男儿皆薄幸,没一个好东西。”   眼下她在气头上,与之争辩必没有好果子吃,岳临柟但笑不语,将她抱去暖炕上,然后坐回桌前,叫人上前替他布菜,动作优雅的用起晚膳来。   *   “贱人,孤总算待你不薄,你竟敢跑来告孤的状!吃里扒外的东西,既然这么想伺候母妃,那孤就成全你。”   兰泽如一团破布般轻飘飘的落到殿内,捂着胸口咳了一下,鲜血立刻沿着嘴角流下来,岳榕瑄在他身后出现,后面跟着两个身穿薄纱,容颜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男女。   如此突然的大阵仗,让岳临柟一口饭菜卡在嗓子眼,险些抽过去,费了老大劲才咽下去,他扫了眼趴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娇俏美人,又打量了下那对眼珠子四处乱转的狐狸精姐弟,笑道:“太子挑人的眼光,尚欠火候。”   岳榕瑄蹲身草草的行了个礼,哼道:“儿臣哪能跟过尽千帆的父皇相比。”   岳临柟多年不曾与太子见面,对于他的性情自是不了解,闻言险些仰倒,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儿臣自小便是这个态度,父皇现在才发现,未免为时过晚。”岳榕瑄不再理会岳临柟,抬手提起兰泽,往前行了几步,将他丢到暖炕前,在他脊背上踢了一脚,对魏黎春道:“母妃摄政监国,乃天下女子间第一人,没有个把面首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这兰泽一天到晚围着母妃转,母妃用起来也颇顺手,与其说是儿臣的男宠,倒不如说是母妃的面首更妥帖,既如此,干脆儿臣就做个顺水人情,将他送给母妃,母妃意下如何?”   许是愤怒过了头,反倒聚拢不起任何怒气来,魏黎春侧目看向兰泽,见他苍白的小脸上布满指印,浑身鞭痕纵横交错,无力的趴在那里,血水顺着唇角不断流到地上,汇聚成一滩,这个情形下,若是自己拒绝,只怕他会没命,便笑道:“难为瑄儿如此孝顺,本宫就笑纳了。”   岳榕瑄朝后招了招手,那对双胞胎立刻上前跪下,恭敬道:“珍儿、珠儿见过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两人分别身披红绿薄纱,脸蛋并非绝色,眼睛却极妩眉,身段更是妖娆无比,颈间手臂上青紫的吻~痕,随着跪地俯身磕头的动作而若隐若现,引人想入非非。   魏黎春别开眼,叫朱瑾取了两支鎏金蝴蝶簪出来,赏给他们。   岳榕瑄亲自替他们簪到发髻上,左右打量了一番,笑着拍了拍叫珠儿的臀部,说道:“皇贵妃娘娘赏的东西,果然是极好的,你可要跟兰泽好好学习,没事就来皇贵妃面前侍候着,哪天被本宫厌弃了,还能在皇贵妃这儿继续当差。”   那个叫珠儿的男子立刻跪下来,抱着岳榕瑄的大腿,说道:“奴对太子忠心耿耿,今生今世只伺候太子一人。”   “小宝贝,真乖。”岳榕瑄将他拉起来,凑到唇上亲了一口,又探手捏了捏珍儿的胸~脯,看了岳临柟一眼,笑问道:“你呢,可愿意伺候皇上?”   珍儿也忙跪到地上,抱住他另外一根大腿,表忠心道:“奴是太子的人,除了太子,奴谁也不伺候。”   岳榕瑄满足的仰头大笑,一手一个抱在怀里,大踏步的离开了长春宫。   *   “快,去请太医。”魏黎春吩咐了黄婵一句,指使岳临柟将兰泽抱到暖炕上来,又让朱瑾拿帕子来替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岳临柟黑着一张脸,不乐意的哼道:“你若真敢收他当面首,朕便叫你永远都下不来床。”   “皇上,您别误会娘娘,奴与娘娘之间是清白的。”兰泽慌忙辩解,魏黎春瞪了他一眼,命令道:“吐了这样多的血,怕是伤到了内脏,你莫要说话了。”   太医来的倒快,当值的恰巧是袁弘生,他先把了脉,然后将魏黎春以及众宫女赶了出来,替兰泽脱了衣裳仔细的检查全身,不多时岳临柟自内室出来,魏黎春忙问道:“如何?”   岳临柟拎着她的绣花鞋在手上,边帮她穿鞋边说道:“鞭痕倒不打紧,皆是皮外伤,只是肋骨断了四根,所幸没有戳破内脏,否则就回天乏力了。”   “只当他是个多情之人,却不想如此绝情。”魏黎春冷下脸来,看向岳临柟,认真的说道:“人常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看来臣妾也要多防备着些皇上了,免得落个兰泽这样的下场。”   岳临柟将她抱紧怀里,搂得紧紧的,抚摸着她的脊背,说道:“江山社稷在你手里,朕的心跟身也在你手里,你不让朕落个兰泽这样的下场就罢了,自个怎会落到如斯境地?莫要杞人忧天了。”   魏黎春不置可否,只吩咐朱槿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只怕没三五个月下不了地,你在长春宫找间清静的屋子与他,再安排几个太监照料着,让他好生养病,以后的事儿等他痊愈了再说。”   岳临柟扳过她的脸,醋意十足的说道:“不过是个被主人丢弃的玩~物,让他自生自灭便是,你如此用心的待他,莫不是真的被他的美色谜惑住了不成?”   知恩不图报,搞不好要遭天谴,况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她又何乐而不为?魏黎春在他怀里蹭了蹭,打着呵欠说道:“臣妾困了,安置罢。”   ☆、第37章 送行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肯定要不会放任不管的,大家淡定哈。   腊月十八公主大婚,天不亮宫里便热闹起来,道路被清扫的一尘不染,各处牌匾披上红绸,宫女太监们不停的穿梭于亭台楼宇间,脸上洋溢的灿烂笑容,倒比香雪园里的红梅还要夺目。   直到清平上轿前一刻,娴妃才被接回宫里,衣裳已经换过,发髻也输得一丝不苟,坐在长乐宫主位的贵妃椅上,满面含笑的接受了女儿的拜别,并依照规矩,训导了几句诸如孝顺公婆敬重夫君之类的场面话,然后亲自将红盖头覆到清平身上,含着眼泪看她上了喜轿,整个过程得体妥帖,未让任何人瞧出端倪来。   朱瑾感叹道:“娴妃城府深不可测,所幸自个露出破绽来,否则以娘娘好姐妹的身份,暗中潜伏在娘娘身边,瞅准时机狠咬娘娘一口,只怕会将娘娘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前世可不就是这样?到底是自己身边最得力的,看事情远胜黄婵数倍,魏黎春赞许的看了朱瑾一眼,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放心,便是本宫手下留情,太后也不会放过她,她不会有机会翻身的。”   娴妃去日无多已在意料之中,只是正值年关,出了皇妃暴毙的事儿,新年也过不安稳,怕是要等出了正月才好行事,然而太后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为免夜长梦多,当天下午便给娴妃灌了毒酒,然后派人将魏黎春唤去慈宁宫,悲天悯人的说道:“哀家想着你们姐妹一场,兴许有体己话要说,便将你叫来了,你且去送她一送罢。”   “太后真是菩萨心肠。”魏黎春福了福身,跟在郑嬷嬷身后,来到后殿小厨房旁边的柴房,推门进去后,缩在柴禾堆里的娴妃抬起头来,说道:“妹妹你来了。”   “娘娘,老奴在门口候着,若有事儿您喊一声,老奴就进来。”郑嬷嬷行了个礼,然后退了出去,并且带上了房门。   “妹妹可是觉得姐姐可怜?咎由自取罢了,没什么好可怜的。”娴妃摇了摇头,见魏黎春闭眼叹气,抿唇笑道:“妹妹不必自责,我并没有怪罪妹妹,事情闹到太后跟前,太后又是个最注重皇室子嗣传承的,便是妹妹想救,只怕也有心无力。”   柴房里自然是没有椅子,魏黎春本就体虚,又忙活了大半上午,根本站不住,只得从墙角寻了块木板出来,放到地上,撩起衣袍坐了下去,颇为可惜的感叹道:“咱们姐妹向来情深,我掌管后宫这么些年,从不曾委屈过姐姐,将来我的儿子登基,也会尊姐姐为太妃,清平又许了那样的好人家,姐姐的日子再舒心不过,又何必走这一步?”   “妹妹全都知道了?倒也不奇怪,这后宫里能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妹妹呢。”娴妃捂住胸口,使劲喘了一口气,冷笑道:“不到三十,便守活寡,且连个傍身的儿子都没有,不另谋出路,难不成就这样过一辈子?”   魏黎春摇头道:“宁王那样的人,又岂是能倚靠的?”   “他若能成事,便会封我为皇后。”娴妃笑了笑,又无奈的叹气道:“可惜我命不好,等不到那一天了。”   魏黎春嗤笑出声:“自古至今,哪个帝王不是争权夺利时不择手段,上位后便变得特别在意名声,宁王妃虽出身不高,但到底为他生儿育女,又替先帝守过孝,他怎么可能会废了她而改立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先帝皇妃为后?姐姐,你真是太天真了。”   娴妃颇为自信的说道:“他答应过我的,我相信他。”   魏黎春失笑:“你这边东窗事发,腹中胎儿不保,并惨遭囚禁,他那厢却没事人一般,欢天喜地的纳小妾,在醉仙楼连摆了三日酒席。”   娴妃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角涌出来,喘着粗气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他绝对不会如此无情,定是向太后求过情,只是太后不肯高抬贵手罢了……要想成事,必然要拉拢朝廷重臣,倘若别人送他个把小妾,他也只能欣然接受,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能让姐姐死到临头还这般执迷不悟,宁王当真好本事。”魏黎春很是无语,顿觉自己对着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些废话,未免有些可笑,便从地上站起来,说道:“原本没想过来,只是太后盛情难却,这才过来与你说上几句,时辰不早了,皇上还在等着我一同用晚膳,就先告辞了。”   娴妃在她身后哼笑道:“从前看你只知吃斋念佛,还当是个憨的,不过是身子争气些,生了个儿子出来罢了,如今你不但摄政监国,还能让皇上不再闭关修仙,将小金后抛之脑后,阖宫上下独宠你一人,竟是个深藏不露的。”   “这宫里人人都披着张皮,我又怎能例外?”魏黎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抬手开门的瞬间,又转过头来,笑道:“姐姐放心的去吧,妹妹很快便会送宁王下来陪你。”   *   为了即将投胎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积福,魏黎春没有亲眼瞧着娴妃死去便离开了柴房,郑嬷嬷瞧见她,连忙凑上来说道:“娘娘,太后请您过去。”   程氏手中转动着一串佛珠,头也没抬的问道:“死了?”   “还没。”魏黎春在一旁太师椅上坐下,说道:“不过,撑不了多久了,左右不过盏茶工夫的事儿。”   程氏点了点头,搭着郑嬷嬷的手,从观音像前的蒲团上站起来,在魏黎春旁边坐定,端起盖碗来抿了口茶,说道:“听说皇上开始上朝了?”   魏黎春回道:“只是临朝罢了,并不管事,一概政务还是臣媳在料理。”   “哀家的儿子,哀家了解,闭关修仙倒也罢了,如今重归红尘,宁王的图谋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他既然决定临朝,便是准备不再袖手旁观。”程氏叹了口气,满含期冀的看着魏黎春,热切的说道:“哀家急着处置娴妃,是想让你赶在皇上之前便将宁王给办了,你这个孩子素来心善,会顾念着哀家,而留他一条性命,可若是等到皇上动手,宁王府必定鸡犬不留。”   不等魏黎春开口,她又说道:“昔年皇上与安王争夺储位,安王落了下风,还是哀家求先帝将他贬去偏远山区的不毛之地,并命其有生之年不得回京,皇上登基之后,到底不好违背先帝遗愿,否则他焉能有命活着?”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宁王府鸡犬不留是必然的,不过太后背后站着的是程家,程国公尚在人世,还没到程子玉能说了算的那天,魏黎春暂时不想与太后撕破脸,便推说道:“宁王到底有多少同党,臣媳尚未查个明白,贸然下手,怕是不妥。”   程氏哼道:“同党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罢了,宁王倒台了,他们便成不了气候。”   “若是宁王府鸡犬不留,那同党的确成不了什么气候,可母后并不想伤及宁王性命,那同党便不能不顾忌。”魏黎春挑了挑眉,然后殷切的恳求道:“母后再给臣媳些时间,臣媳会尽快查个明白,然后将其一网打尽。”   程氏瞪了她一眼,说道:“哀家等得起,只怕皇上会等不及,你且尽快罢。”   “是。”魏黎春垂首应下,又笑道:“母后不必过于忧心,皇上总还算听得进臣媳的话,臣媳自会劝这些,定不会让手足相残这种事儿发生。”   “儿女都是前世的债,哀家一把年纪了仍旧不能安生,真真是造孽。”程氏起身,重又跪回蒲团上,闭眼说道:“你自去忙罢。”   *   第二日天色未亮,沉重的钟鸣声便响起,不多时便有太监来禀报,说是娴妃薨了,岳临柟翻个身,转向魏黎春,问道:“你动的手?”   “臣妾心地善良,又怎会犯下杀戮这种下地狱的罪行呢?”魏黎春笑了笑,打趣岳临柟道:“瞧皇上这表情,倒像是舍不得娴妃?”   岳临柟在她脑袋上推了一把,没好气的说道:“给朕戴了绿帽子的破鞋一只,有何可留恋的?”   “岳家的男子,果真够绝情。”魏黎春自床上坐起来,唤朱瑾进来伺候她梳洗。   喜事方办完,白事立刻接上,难免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所幸一切都有定例,内务府一概物什也是齐备的,操办起来也不算困难。   魏黎春下了早朝后,便到停灵的长乐宫坐镇,清平得了消息,嫁衣尚未换掉便匆忙进了宫,哭晕在灵柩前,被太医施针救醒后,她抱着魏黎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昨个还好好的,突然就这么没了,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本宫乍一听闻,只当宫人听岔了,立时将他们狠骂了一顿,后来到长乐宫瞧见了你母妃的遗容,这才发现竟是真的。本宫刚下朝,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也说不上来。”魏黎春抚摸着清平的脊背,替她顺气,转头对朱瑾道:“去把许乾泽叫来,娴妃的病是他给瞧的,让他来给公主说说,本宫也顺道听一听。”   所谓秘密,搀和的人越少越安全,许乾泽既阴差阳错的知道了娴妃红杏出墙的事儿,那一概的后续自然也要由他来跟进,魏黎春并未事先嘱咐过,不过能在宫里当差的自然不会太傻,滴水不漏的回禀道:“恶疾来势太猛,臣赶到时娘娘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臣立时施了针,又开了方子,可终究无力回天……”   清平不解道:“怎地会突患恶疾呢?”   许乾泽忙道:“恶疾这种事儿,多半事出突然,究竟是如何患上的,没人说的清楚,只怕是平时便有了病根而不被人察觉,日积月累的,一旦发病,便来势凶猛,非人力可能阻挡。”   “定是母妃为我日夜诵经祈福,劳累过度,这才病发。早知如此,我宁可不嫁,也要母妃安然无恙的活着。”清平痛哭出声,许乾泽讷讷的劝慰道:“人的寿限是有定数的,娴妃娘娘命该如此,公主莫要太伤心了,若是伤到自个身子,驸马会心疼不说,娘娘在天之灵也不安心。”   “许太医说的极是,莫要再哭了,让你母妃安心的去吧。”魏黎春用丝帕替她擦了擦眼泪,又道:“虽然你母妃去了,还有本宫疼你呢,皇上跟太后也记挂着你,你可要保重身子,莫要让我们担心。”   清平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娘娘关心。”   魏黎春对侍立身后的结香吩咐道:“公主要守灵,程家的人跟进来伺候,到底有些不妥,这些日子你就跟着公主,好生伺候着,若是出了任何岔子,本宫可要治你的罪。”   ☆、第38章 有喜   弹劾太子的奏折雪花般送到长春宫,早朝时群臣更是滔滔不绝的痛诉着,魏黎春不胜其烦,便于珠帘后挥挥手,干脆道:“既然众爱卿都觉得太子不称职,那便废了罢。”   “呃?”出列的那位顿时卡壳,与其他人一样惊的登时睁大双眼,之后青蛙跳水一般,殿内百来个大臣“扑通”“扑通”的往地上跪去,嘴里不停的高呼着,且一声一个高似另一个,唯恐她听不见一般。   “使不得呀……”   “储君乃国之根本,万万废不得啊!”   “浪子回头金不换,太子殿下尚且年幼,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太子有雄才伟略,先前摄政监国之时,诸事无不妥当,不过是被那起子坏了心肠的小人往歪路上引,这才会胡闹至斯,娘娘下狠手整治一番东宫,给太子挑选个稳重的太子妃,再安排个妥当的太傅悉心教导,假以时日,定能将他带回正路上来。”   ……   岳临柟咳了一下,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他看向魏黎春,说道:“让国师把他带去罢,修身养性一段时间,没准就能看透虚华,懂得如何为人处世。”   自打临朝后从未出声过的皇上开了口,众人欣喜莫名,况且他自己也是闭关修仙过的,各种道理自然最是了解,既这般说,必定于太子有益,于是全部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山呼:“皇上英明!”   魏黎春诧异的瞥了岳临柟一眼,终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按照皇上的意思办罢。”   *   主意是岳临柟出的,可一下早朝他就不见了踪影,将棘手的事情全丢给她一个人,着实令人可恨,魏黎春气鼓鼓的用完早膳,便打发小桂子去叫太子,结果小桂子跑回来说太子并不在宫里。   “并非本宫未给他机会,是他自个把握不住,那就别怪本宫狠心了。”魏黎春叹了口气,又打发小桂子去请陌尘。   陌尘倒是在宫里,来的也快,且并未乘坐轮椅,而是一身天青锦袍,姿容涵雅的走进来,魏黎春嗤笑道:“国师大人今个竟然下地走路了,本宫真是大开眼界。”   “能博娘娘一笑,臣甘愿每日都下地走路。”陌尘单膝跪地行了个礼,随即站起来,十分熟络的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笑问道:“娘娘一大早将臣从被窝里挖出来,可是有要紧的事?”   “你倒是好福气,日上三竿还能趴在被窝里。”魏黎春抬抬手,将殿内的宫人打发出去,这才说道:“皇上下了口谕,让太子跟着你修仙炼丹。”   陌尘脸上毫无惊讶之色,接过朱瑾递来的茶水,起身道了谢,手指扣在盖碗上,轻轻拨动着上面的浮沫,无所谓的说道:“那是臣的荣幸,只是听说太子新得了对绝色佳人,软玉温香在怀,哪里舍得下这十丈红尘。”   魏黎春转头看向朱瑾,吩咐道:“去,把人带来。”   “是。”朱瑾领命而去,很快便将珍儿与珠儿两姐弟带了过来,身上依旧披着薄纱,熏的是苗疆那边特有的香片,隔着老远便能霸道的往人鼻翼里钻,心神也便跟着荡漾起来,陌尘眯眼,在他们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无数遍,以至于魏黎春一句话说了好几遍,他都未能听进耳朵里。   真是对祸国殃民的狐狸精!魏黎春一巴掌拍在案桌上,说道:“把他们拖出去,砍了。”   “啧,这样绝色的身子,砍了未免太过可惜,把他们给臣罢。”陌尘巴咂了下嘴,见魏黎春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忙笑着解释道:“臣可是洁身自好的纯情男子,受不住这样重的口味,只是想拿他们来炼丹罢了。”   “娘娘饶命啊……”两人吓的花容失色,连忙跪地磕头求饶,魏黎春挥挥手,叫人将他们拖出去,脸上鄙夷之色更重,厉声斥责陌尘道:“拿活人炼丹,国师就不怕天打雷劈?”   陌尘一脸无辜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臣几时说过要用活人炼丹了?”   魏黎春挑眉看着他,他抿了口茶,这才狡黠一笑,恬不知耻的说道:“娘娘砍完他们的头,臣将身子搬走便是,要天打雷劈,那劈的也是娘娘,与臣何干?”   “你……”魏黎春气的险些吐血,不过天打雷劈什么的,她倒是不怕的,若世间真有因果循环,那前世她又何至于死的那般惨烈?只是,陌尘用尸体炼丹,那自己服用过他那么多丹药,岂不是……她怒道:“你竟敢给本宫吃人肉丸子,本宫……呕……”   喉头一酸,腹内也随之翻涌,紫菀忙端了痰盂过来,魏黎春又吐了一口,这才接过朱瑾手里的茶水漱了口,又用丝帕擦拭了嘴角,正要冲着陌尘发火,却听到他忽然说道:“近日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动,现下娘娘又害喜,想必已怀上小皇子,容臣为娘娘把下脉。”   说完便凑了上来,抬手去捉她的藕臂,魏黎春一巴掌拂开他,没好气道:“前些日子醉酒摔伤手臂时,太医来把过脉,脉象平稳的紧,根本没有任何异动。”   “此一时彼一时,没准现下便有了呢。”陌尘强势的拉过将手指覆到她的脉门上,正说笑着呢,突然“咦”了一声,惊讶道:“竟然真的是喜脉,臣果然是无所不能的国师大人,观测天象的能力已达化境,天下间再无人能与臣相比。”   朱瑾一个手抖,茶盅摔到地上,她没有理会,只快速的扑到陌尘身边,惊喜而又不确定的询问道:“我家娘娘真的有喜了?”   陌尘收回手来,学太医院的老太医们,捋着下巴上莫须有的山羊胡,高深莫测的说道:“的确是喜脉,只是时日尚短,脉象较轻,也就我这个千金一科的圣手,才能把出来,若是换作其他人,少不得要等个十天半月的,才敢下结论。”   朱瑾抱着魏黎春的胳膊,喜极而泣:“娘娘,太好了,您总算怀上了,而且还是紫微星下凡呢。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以后等小皇子长大了,娘娘您就不必这样劳累了。”   岳临柟勤奋耕耘,自个的身子又经陌尘调理过,一切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算不得惊奇,可期盼了这么就才得来的子嗣,叫她如何不开心?魏黎春手心按在小腹上,眉眼间都布满欢喜。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朱瑾退开一步,道了个万福,又笑着说道:“奴婢现下就差人去告诉皇上,让皇上也开心下。”   “皇上膝下子息单薄,娘娘有了身孕,皇上必定高兴,少不得要与娘娘说些贴心话,臣就不在这里碍眼了。”陌尘起身,拱了拱手,转身欲离去,想了想,又说道:“其实太子有慧根,臣一早便想让他跟着臣修仙了,只是当时皇上亦在修仙,为免被娘娘剥皮抽筋,臣哪里敢开口,只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兜兜转转,还是没能改变他的命格。”   “有慧根?”魏黎春吃了一惊,好笑道:“原本只是想将他拘在摘星楼,不给本宫添乱便阿弥陀佛了,听你这话音,莫不是他还能修成正果飞升成仙?”   陌尘笑道:“天下间有慧根的多着呢,但未必每个都能飞升,全看个人造化罢了。不过即便不能飞升,凭着太子的慧根,也将是堪透三界五行的方外之士,连臣都要仰望,娘娘还有何不放心的?”   只要太子能安稳度日不再生事,她就已经知足,神鬼之说过于飘渺,魏黎春向来半信半疑,并未接他的话题,只叮嘱道:“太子顽劣,性子又极粗暴,教导起来恐颇为费劲,还望国师大人多多海涵。”   “不打紧。”陌尘抿唇,眼睛里掠过一丝嗜血的光芒,随即又人畜无害的笑道:“臣最擅长的不是妇科,而是□,无论是动物,还是人,但凡落到臣的手里,就没有不变温顺的,娘娘只管放心便是。”   魏黎春心头一跳,忙道:“你给本宫悠着点,若是太子有个好歹,仔细你的皮。”   陌尘呵呵笑道:“臣的皮金贵的很,只怕娘娘很难剥下来。”   他这种油光水滑的老狐狸,性子很难让人琢磨透彻,将太子交到他手里,着实有些不放心,正要再啰嗦几句,殿外却突然传来喧哗之声:“闪开,别拦着孤。”   *   岳榕瑄一脚踹开挡路的侍卫,急匆匆的奔进殿来,冲魏黎春大呼小叫道:“珍儿跟珠儿呢?”   魏黎春头也不抬,只慢慢啜饮着茶水,岳榕瑄静默了片刻,这才跪地磕头行礼,缓和了语气,说道:“听说母妃将他们两个唤了过来,儿臣想着他们两个笨手笨脚的,恐会惹母妃生气,一时情急便失了礼数,还望母妃见谅。”   “他们的确笨手笨脚,不止砸了本宫最爱的茶盅,还让本宫摔到了地上,本宫初怀龙嗣,脉象尚且不稳,若非国师妙手回春,只怕便保不住了。”魏黎春看了眼被朱瑾摔碎的茶盅,淡淡道:“谋害皇嗣,论罪当斩,本宫已命人将他们拖出去砍了。”   “什么?砍了?”岳榕瑄一下跳起来,不可置信的大叫道:“不过是砸坏了个茶盅,哪里算得上死罪,只怕是母妃你看他们不顺眼,存心找茬处置了他们吧?”   魏黎春冷笑道:“便是寻心找茬处置了他们,又当如何?莫不是本宫连处置个妖媚惑主的狐狸精的权利都没有了?”   “您是摄政监国的皇贵妃,当然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岳榕瑄一拳砸到旁边的鸡翅木座象牙花开富贵图屏风上,立时穿出一个大窟窿来,他如受伤的野兽般,吼叫道:“您打小就喜欢管东管西,我喜欢的东西把玩不过一两日便被丢掉,整日里被拘在上书房里学些枯燥无味的古籍,半点童年乐趣都体会不到。好不容易长大了,却依然摆脱不了您的控制,一点自由都没有,这个太子更是当的无甚意义,您干脆将我废掉得了。”   “生在皇家,享受着天下间最富贵与奢华的生活,难不成你还想像普通百姓之家的孩子那样,整日里上树掏蛋下河摸鱼?你不自由,本宫又何尝有过自由?”太子虽百般不成器,但唯有一点,是旁人望尘莫及的,那就是他每句话都能成功的将人的肺气炸,魏黎春不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深吸了几口气,才将怒意压下去,意兴阑珊的说道:“你这次着实胡闹过头了些,弹劾你的奏折堆积如山,民间亦是议论纷纷,本宫想压下去都难,皇上的意思是,让你且去国师那里待上段日子,一来避下风头,二来也学些修身养性的法子,改改自己的性子。”   “父皇修仙炼丹,那是他的事情,孤又没看透红尘,为何要修身养性?”岳榕瑄哼了一句,抬脚边往外走,陌尘朝侍女逐月抬了下手,逐月身影一晃,便闪到岳榕瑄面前,抬手在他身上点了两下,他便僵直不动了,接着从袖子里掏出根细如头发的天蚕丝来,将他捆了个结实。   陌尘再次拱手,笑道:“臣告退。”   “大胆陌尘,快点放开孤。”岳榕瑄气急败坏的叫嚷着,见陌尘丝毫不为所动,又冲着魏黎春哭诉道:“母妃有了小兄弟,便不管儿臣了么?等小兄弟生下来,儿臣便将太子之位让与他,母妃何苦现下就容不下儿臣?”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非逼于无奈,又怎舍得将他关押起来?魏黎春转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摆手道:“带走罢。”   ☆、第39章 落幕   作者有话要说:有童鞋看不到,这里也发下,能看到的请直接往下拉到正文看。   ----------------------------------------   岳临柟方从慈宁宫出来,小桂子就凑上前来,笑的牙不见眼的说道:“皇上,朱瑾姑姑打发奴才来报信,说娘娘有喜了。”   “当真?”岳临柟怔了一下,忙道:“快,起驾回长春宫。”想了想,又吩咐道:“去,给太后说一声,也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哎!”小桂子应了声,扭头跑了。   辇架行进的极快,饶是如此,岳临柟仍然嫌慢,催了个三五遍,这才回到长春宫。黄婵正带人在寝殿外厢归拢各宫送来的贺礼,见着皇上回来,蹲身道了个万福:“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岳临柟笑道:“好好伺候着,少不了你们的赏。”   “奴婢们跟着娘娘,几时少过赏赐了?”黄婵嗤了一声,快步跟上来,替他打起帘子,担忧的说道:“早上国师来时吐了一回,午膳只进了些羊乳,待会摆膳时皇上可得劝着点,定要让娘娘多用些才好,免得把肚子里的小皇子给饿哭了。”   魏黎春在内室听到这番话,故意板起脸来,斥责道:“好大胆的奴婢,竟敢背后编排本宫,这样的奴婢本宫可不敢用了。朱瑾,快去叫慎刑司的人来将她拖走,几时调教好了几时再送回来。”   黄婵假哭道:“娘娘好狠的心,有了肚子里的小皇子,就瞧不上人老珠黄的奴婢了。”   魏黎春被逗乐了,抿唇笑道:“没影子的事儿呢,连太医院的老院判都诊断不出来,兴许国师手抖瞧错了也是有的,倒让你张扬的人尽皆知,回头若是个哑炮,没得叫人笑掉大牙。”   黄婵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笑嘻嘻道:“千金一科上,太医院的老院判又哪里比得上国师大人,娘娘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便是。”   “黄婵说的没错,陌尘向来不做没把握之事,既是他说有了,那定然没差的。”岳临柟在炕沿上坐下,将魏黎春揽进怀里,手掌按在她的小腹上,来回摩挲着,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额角,叹息道:“总算是怀上了,也不枉朕夜夜耕~耘这么些日子。”   黄婵脸上一红,连忙带着众人往外撤退,魏黎春余光瞅见,抬手将人拦下,对岳临柟说道:“国师说臣妾腹中龙胎时日尚浅脉象不稳,得好生仔细着,皇上在这只怕不妥,臣妾这就叫人收拾收拾,您先搬回望月小筑吧。”   “怎么,觉得朕没有利用价值了,于是迫不及待的过河拆桥?”岳临柟四处游~移的大手顿住,抬头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只是怀上龙胎罢了,这宫里的女人怀上龙胎的多着呢,最后能生下来的又有几个?”   “当年怀太子时,臣妾只是个嫔,不也照样顺利的生下来了?如今成了皇贵妃,反倒生不下来的话,那才是真的叫人笑掉大牙。”历经数次选秀,长春宫服侍的人,都是魏家安插进来的家生子,有了身孕后,小厨房会动用起来,再不碰御膳房的膳食,又有得力的太医照看着,绝对万无一失,魏黎春自是信心十足。   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便是真的有空子可以钻,只怕也无人有这个胆子,岳临柟垂眼,又哼道:“就算能顺利生下来,你又焉能确认这胎定会是个皇子?万一是个公主,到时岂不是又要绞尽脑汁的同朕作交易?”   魏黎春往引枕上一靠,得意笑道:“这点皇上不必担忧,国师说臣妾腹中的龙胎乃紫微星下凡,定是皇子无疑。”   岳临柟噎住,想了半天,竟寻不出反驳她的理由,索性横了心,往暖炕上一躺,无赖道:“朕就不走,你能奈何?”又转头吩咐黄蝉道:“将朕的铺盖搬到床上去,朕以后就歇那里。”   暖炕设置于窗前,下面连有火道,有专人负责看火,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热意洋溢,本是起居所用,然京中冬日严寒,长春宫的拔步摇床并非炕床,加再多的熏笼都觉寒意上涌,魏黎春图舒适,便改歇在暖炕上,白日里再收了铺盖,摆上炕桌跟坐褥。   魏黎春睨着他,说道:“长春宫有些年头了,一概物什都陈旧的很,比不得望月小筑,一水的炕床,无须地龙跟熏笼,就暖和的紧,皇上何苦非要留下,睡那冰冷坚硬的床榻?”   岳临柟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幸福的笑道:“能留在爱妃与皇儿身边,便是睡在地上,朕心里都觉得暖和。”   “再忍十个月,等生下皇子,就将你关回望月小筑,由不得你乐意不乐意。”魏黎春深吸一口气,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笑靥如花的说道:“皇上待臣妾可真好,臣妾实在太感动了。”   岳临柟抚摸着她的脊背,深情的说道:“放心,朕会永远对你好的。”   永远有多远?魏黎春每次听岳临柟提到“永远”二字的时候,心里都会禁不住感叹,只是这次没让她疑惑多久,一夜过去后,便见了分晓。   *   下了早朝后,魏黎春去瞧了下兰泽,情况尚算稳定下来,只是动弹不得,许是吃了药的缘故,精神不太好,才说了几句话眼皮便开始打架,她便没有多待,嘱咐了伺候他的两个太监几句,便离开了。   用过早膳,她窝在暖炕上,依旧由朱瑾读奏折,然后按照她的意思批复。岳临柟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回来后便接替了朱瑾的活儿,文雅和缓的声音,倒让魏黎春听的有些昏昏欲睡,脑子也不太灵光起来,闭眼打个呵欠的空当,突见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跪在炕前,恭敬的呈上一个鎏金宝匣,待岳临柟接过去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无踪。   岳临柟打开匣子,取出里边的火漆封口的信笺出来,快速的阅览着,原本平静淡然的脸上渐渐布满黑云,待几页全部看完后,“蹭”的一下,光着脚便站到了地上,捡起炕桌上的茶杯就摔到了地上,犹不解恨,又将茶壶砸了个稀巴烂,扯过魏黎春的腕子,强硬的说道:“跟朕到望月小筑走一趟。”   魏黎春被扯了个趔趄,险些从暖炕上掉下来,吓的黄婵连忙上来搀扶,嘴里道:“唉哟,皇上您轻着点,娘娘怀着身孕,当不得这样的大动静。”   “啪!”,岳临柟一巴掌扇到黄婵脸上,冷冷的说道:“朕要如何,需要你来教?”   黄婵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捂着脸,鼻子抽了抽,眼泪如散了线的珠子般,哗啦啦的往下掉,魏黎春以手撑在炕沿上,稳住身形,从岳临柟手中抽回腕子,说道:“臣妾又没说不去,皇上何必动怒?”   “好了,莫哭了,过来伺候本宫更衣。”魏黎春扫了黄婵一眼,黄婵忙擦了擦眼泪,上来替魏黎春穿鞋,又取了鹤氅跟手炉来,岳临柟那边亦有李福贵跟小桂子进来伺候,两人很快便整装完毕,各自上了辇架。   辇架到达望月小筑后,停在主楼东边的春芳苑,岳临柟跨过门槛,转身吩咐道:“都在这候着,谁也不许跟进来。”   黄婵一脸担忧的神色,魏黎春冲点点头,便抬脚跟了上去,因路面有霜冻,她不敢走的太快,岳临柟自顾在前,不停下来等待,也不退回来搀扶,如此冷酷无情的模样,魏黎春自是熟悉万分,不由得轻笑出声:“臣妾爱看戏,可日日看,月月看,便是再好的戏,也腻味了。皇上总算将假面皮卸下来了,果然还是这张脸,看着最舒心。”   岳临柟面无表情的说道:“本没这么快落幕,只是有些人等不及了。”   说话间,人已进了春芳苑,拐进起居用的东厢,搬起主位上的太师椅,翻开下面的一个地砖,拎出地砖下的一个铁环,拽两下松一下,重复三次后,侧面墙上的多宝阁急速后退,然后露出一个月亮门来。岳临柟有规律的转动了几下月亮门上的圆环,只听“哗啦”一声,门便开了。   月亮门后是个书房,左右书架上陈列的都是兵书,当中悬挂着一张军事布防图,军事布防图下面,则摆了个硕大的沙盘,北面长城蜿蜒起伏,依稀可见雁门关的身影,东南两面一片蔚蓝,西面大漠孤烟黄沙弥漫,玉门关耸立其中,而中间黄河与长江奔腾而过,各省州县蚂蚁般密布着,可谓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岳临柟将月亮门从里边关严,并上了锁,转过身来,嗤道:“天天嚷着让金承业去当伊犁将军,现下可好了,伊犁将军死了。”   “什么?”魏黎春惊讶出声,随即拧眉,疑惑道:“皇上哪里听来的消息,为何臣妾这边没有折子上来?”   “八百里加急奏报现下才到河南,只怕你要明儿晚上才得信。”他将先前黑衣人呈上来的匣子递给魏黎春,说道:“自太祖皇帝起,便有一支只听命于皇帝的大内密探,他们无处不在,所得的消息最快也最准确,你虽摄政监国,却是不知道这个事儿的,不过即便知道,也寻不到他们,他们亦不会听你差遣。朕闭关修仙时,封了所有的门路,直到最近,才又叫他们继续递送。”   魏黎春打开匣子,取出里边的密报来,快速的看了一遍,得知伊犁将军是酒后纵马摔断脖子丢了性命,叹气道:“这个郑爽也真是的,一把年纪了,不好生保重自己,倒学那些个年轻武将,不但酗酒,还纵马,落得个晚节不保,真真叫人哭笑不得。”   “休得胡说!”岳临柟一巴掌拍在只景泰蓝的花瓶上,顿时碎成粉末,冰冷如二月春风的声音传来,让魏黎春生生打了个哆嗦:“郑爽与史大安原是朕东征西讨时的左膀右臂,骑射功夫根本不在话下,昔年我们三人醉的上不去马,被人抬着丢上去,仍能在戈壁滩上疾驰两个时辰。若是旁的倒也罢了,酒后纵马摔断脖子?哼,合着当朕是傻子呢。”   “这么说来,郑爽岂不是被人谋害的?”听了片刻,魏黎春回过味来:“莫非,是宁王?”   “除了他,还能有谁?局尚未布好,本不想这么快便针锋相对,只是娴妃这里出了岔子,母后处置了她,打草惊蛇,让他只得加快速度,而朕也不得不迎战。”岳临柟瞪着魏黎春,没好气的说道:“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皇上洞若观火成竹在心,却半句不提,只悠然的在旁看我们上蹿下跳,想必十分有趣。臣妾吃过苦,受过屈辱,也有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却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如此可笑。”魏黎春哈哈大笑了半晌,这才将匣子猛的砸到地上,快步走到月亮门边,边去拧开关,边说道:“爱咋咋地吧,老娘不玩了。”   “你如此激动作甚?朕并非有意瞒你,只是前些日子自国师口里知道玉涵转世后这才放下执念。”岳临柟将她扯了回来,按到椅子上,说道:“既已放下执念,便不能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朕自小受的便是君王教育,又经历过残酷的储位之争,宁王那点小心思,不过是班门弄斧,根本逃不过朕的眼睛。”   魏黎春挣扎了几下,奈何他手劲极大,如何都站不起来,气愤道:“那直接将权势收归到自己手里便是,何苦让臣妾继续作跳梁小丑?”   “太子摄政监国,心腹皆换成东宫近臣,而爱妃摄政监国,又四处安插亲信,倘若朕重返朝堂,自然也要大动干戈。如此一来,朝堂威信全无,臣子寝食难安,百姓战战兢兢,边疆异族只怕也会闻风而动,于国于民皆无益。”岳临柟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所以,朕继续修仙炼丹,爱妃继续摄政监国,直到腹中的新太子登基为帝。”   岳临柟方从慈宁宫出来,小桂子就凑上前来,笑的牙不见眼的说道:“皇上,朱瑾姑姑打发奴才来报信,说娘娘有喜了。”   “当真?”岳临柟怔了一下,忙道:“快,起驾回长春宫。”想了想,又吩咐道:“去,给太后说一声,也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哎!”小桂子应了声,扭头跑了。   辇架行进的极快,饶是如此,岳临柟仍然嫌慢,催了个三五遍,这才回到长春宫。黄婵正带人在寝殿外厢归拢各宫送来的贺礼,见着皇上回来,蹲身道了个万福:“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岳临柟笑道:“好好伺候着,少不了你们的赏。”   “奴婢们跟着娘娘,几时少过赏赐了?”黄婵嗤了一声,快步跟上来,替他打起帘子,担忧的说道:“早上国师来时吐了一回,午膳只进了些羊乳,待会摆膳时皇上可得劝着点,定要让娘娘多用些才好,免得把肚子里的小皇子给饿哭了。”   魏黎春在内室听到这番话,故意板起脸来,斥责道:“好大胆的奴婢,竟敢背后编排本宫,这样的奴婢本宫可不敢用了。朱瑾,快去叫慎刑司的人来将她拖走,几时□好了几时再送回来。”   黄婵假哭道:“娘娘好狠的心,有了肚子里的小皇子,就瞧不上人老珠黄的奴婢了。”   魏黎春被逗乐了,抿唇笑道:“没影子的事儿呢,连太医院的老院判都诊断不出来,兴许国师手抖瞧错了也是有的,倒让你张扬的人尽皆知,回头若是个哑炮,没得叫人笑掉大牙。”   黄婵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笑嘻嘻道:“千金一科上,太医院的老院判又哪里比得上国师大人,娘娘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便是。”   “黄婵说的没错,陌尘向来不做没把握之事,既是他说有了,那定然没差的。”岳临柟在炕沿上坐下,将魏黎春揽进怀里,手掌按在她的小腹上,来回摩挲着,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额角,叹息道:“总算是怀上了,也不枉朕夜夜耕~耘这么些日子。”   黄婵脸上一红,连忙带着众人往外撤退,魏黎春余光瞅见,抬手将人拦下,对岳临柟说道:“国师说臣妾腹中龙胎时日尚浅脉象不稳,得好生仔细着,皇上在这只怕不妥,臣妾这就叫人收拾收拾,您先搬回望月小筑吧。”   “怎么,觉得朕没有利用价值了,于是迫不及待的过河拆桥?”岳临柟四处游~移的大手顿住,抬头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只是怀上龙胎罢了,这宫里的女人怀上龙胎的多着呢,最后能生下来的又有几个?”   “当年怀太子时,臣妾只是个嫔,不也照样顺利的生下来了?如今成了皇贵妃,反倒生不下来的话,那才是真的叫人笑掉大牙。”历经数次选秀,长春宫服侍的人,都是魏家安□来的家生子,有了身孕后,小厨房会动用起来,再不碰御膳房的膳食,又有得力的太医照看着,绝对万无一失,魏黎春自是信心十足。   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便是真的有空子可以钻,只怕也无人有这个胆子,岳临柟垂眼,又哼道:“就算能顺利生下来,你又焉能确认这胎定会是个皇子?万一是个公主,到时岂不是又要绞尽脑汁的同朕作交易?”   魏黎春往引枕上一靠,得意笑道:“这点皇上不必担忧,国师说臣妾腹中的龙胎乃紫微星下凡,定是皇子无疑。”   岳临柟噎住,想了半天,竟寻不出反驳她的理由,索性横了心,往暖炕上一躺,无赖道:“朕就不走,你能奈何?”又转头吩咐黄蝉道:“将朕的铺盖搬到床上去,朕以后就歇那里。”   暖炕设置于窗前,下面连有火道,有专人负责看火,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热意洋溢,本是起居所用,然京中冬日严寒,长春宫的拔步摇床并非炕床,加再多的熏笼都觉寒意上涌,魏黎春图舒适,便改歇在暖炕上,白日里再收了铺盖,摆上炕桌跟坐褥。   魏黎春睨着他,说道:“长春宫有些年头了,一概物什都陈旧的很,比不得望月小筑,一水的炕床,无须地龙跟熏笼,就暖和的紧,皇上何苦非要留下,睡那冰冷坚硬的床榻?”   岳临柟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幸福的笑道:“能留在爱妃与皇儿身边,便是睡在地上,朕心里都觉得暖和。”   “再忍十个月,等生下皇子,就将你关回望月小筑,由不得你乐意不乐意。”魏黎春深吸一口气,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笑靥如花的说道:“皇上待臣妾可真好,臣妾实在太感动了。”   岳临柟抚摸着她的脊背,深情的说道:“放心,朕会永远对你好的。”   永远有多远?魏黎春每次听岳临柟提到“永远”二字的时候,心里都会禁不住感叹,只是这次没让她疑惑多久,一夜过去后,便见了分晓。   *   下了早朝后,魏黎春去瞧了下兰泽,情况尚算稳定下来,只是动弹不得,许是吃了药的缘故,精神不太好,才说了几句话眼皮便开始打架,她便没有多待,嘱咐了伺候他的两个太监几句,便离开了。   用过早膳,她窝在暖炕上,依旧由朱瑾读奏折,然后按照她的意思批复。岳临柟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回来后便接替了朱瑾的活儿,文雅和缓的声音,倒让魏黎春听的有些昏昏欲睡,脑子也不太灵光起来,闭眼打个呵欠的空当,突见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跪在炕前,恭敬的呈上一个鎏金宝匣,待岳临柟接过去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无踪。   岳临柟打开匣子,取出里边的火漆封口的信笺出来,快速的阅览着,原本平静淡然的脸上渐渐布满黑云,待几页全部看完后,“蹭”的一下,光着脚便站到了地上,捡起炕桌上的茶杯就摔到了地上,犹不解恨,又将茶壶砸了个稀巴烂,扯过魏黎春的腕子,强硬的说道:“跟朕到望月小筑走一趟。”   魏黎春被扯了个趔趄,险些从暖炕上掉下来,吓的黄婵连忙上来搀扶,嘴里道:“唉哟,皇上您轻着点,娘娘怀着身孕,当不得这样的大动静。”   “啪!”,岳临柟一巴掌扇到黄婵脸上,冷冷的说道:“朕要如何,需要你来教?”   黄婵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捂着脸,鼻子抽了抽,眼泪如散了线的珠子般,哗啦啦的往下掉,魏黎春以手撑在炕沿上,稳住身形,从岳临柟手中抽回腕子,说道:“臣妾又没说不去,皇上何必动怒?”   “好了,莫哭了,过来伺候本宫更衣。”魏黎春扫了黄婵一眼,黄婵忙擦了擦眼泪,上来替魏黎春穿鞋,又取了鹤氅跟手炉来,岳临柟那边亦有李福贵跟小桂子进来伺候,两人很快便整装完毕,各自上了辇架。   辇架到达望月小筑后,停在主楼东边的春芳苑,岳临柟跨过门槛,转身吩咐道:“都在这候着,谁也不许跟进来。”   黄婵一脸担忧的神色,魏黎春冲点点头,便抬脚跟了上去,因路面有霜冻,她不敢走的太快,岳临柟自顾在前,不停下来等待,也不退回来搀扶,如此冷酷无情的模样,魏黎春自是熟悉万分,不由得轻笑出声:“臣妾爱看戏,可日日看,月月看,便是再好的戏,也腻味了。皇上总算将假面皮卸下来了,果然还是这张脸,看着最舒心。”   岳临柟面无表情的说道:“本没这么快落幕,只是有些人等不及了。”   说话间,人已进了春芳苑,拐进起居用的东厢,搬起主位上的太师椅,翻开下面的一个地砖,拎出地砖下的一个铁环,拽两下松一下,重复三次后,侧面墙上的多宝阁急速后退,然后露出一个月亮门来。岳临柟有规律的转动了几下月亮门上的圆环,只听“哗啦”一声,门便开了。   月亮门后是个书房,左右书架上陈列的都是兵书,当中悬挂着一张军事布防图,军事布防图下面,则摆了个硕大的沙盘,北面长城蜿蜒起伏,依稀可见雁门关的身影,东南两面一片蔚蓝,西面大漠孤烟黄沙弥漫,玉门关耸立其中,而中间黄河与长江奔腾而过,各省州县蚂蚁般密布着,可谓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岳临柟将月亮门从里边关严,并上了锁,转过身来,嗤道:“天天嚷着让金承业去当伊犁将军,现下可好了,伊犁将军死了。”   “什么?”魏黎春惊讶出声,随即拧眉,疑惑道:“皇上哪里听来的消息,为何臣妾这边没有折子上来?”   “八百里加急奏报现下才到河南,只怕你要明儿晚上才得信。”他将先前黑衣人呈上来的匣子递给魏黎春,说道:“自太祖皇帝起,便有一支只听命于皇帝的大内密探,他们无处不在,所得的消息最快也最准确,你虽摄政监国,却是不知道这个事儿的,不过即便知道,也寻不到他们,他们亦不会听你差遣。朕闭关修仙时,封了所有的门路,直到最近,才又叫他们继续递送。”   魏黎春打开匣子,取出里边的密报来,快速的看了一遍,得知伊犁将军是酒后纵马摔断脖子丢了性命,叹气道:“这个郑爽也真是的,一把年纪了,不好生保重自己,倒学那些个年轻武将,不但酗酒,还纵马,落得个晚节不保,真真叫人哭笑不得。”   “休得胡说!”岳临柟一巴掌拍在只景泰蓝的花瓶上,顿时碎成粉末,冰冷如二月春风的声音传来,让魏黎春生生打了个哆嗦:“郑爽与史大安原是朕东征西讨时的左膀右臂,骑射功夫根本不在话下,昔年我们三人醉的上不去马,被人抬着丢上去,仍能在戈壁滩上疾驰两个时辰。若是旁的倒也罢了,酒后纵马摔断脖子?哼,合着当朕是傻子呢。”   “这么说来,郑爽岂不是被人谋害的?”听了片刻,魏黎春回过味来:“莫非,是宁王?”   “除了他,还能有谁?局尚未布好,本不想这么快便针锋相对,只是娴妃这里出了岔子,母后处置了她,打草惊蛇,让他只得加快速度,而朕也不得不迎战。”岳临柟瞪着魏黎春,没好气的说道:“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皇上洞若观火成竹在心,却半句不提,只悠然的在旁看我们上蹿下跳,想必十分有趣。臣妾吃过苦,受过屈辱,也有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却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如此可笑。”魏黎春哈哈大笑了半晌,这才将匣子猛的砸到地上,快步走到月亮门边,边去拧开关,边说道:“爱咋咋地吧,老娘不玩了。”   “你如此激动作甚?朕并非有意瞒你,只是前些日子自国师口里知道玉涵转世后这才放下执念。”岳临柟将她扯了回来,按到椅子上,说道:“既已放下执念,便不能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朕自小受的便是君王教育,又经历过残酷的储位之争,宁王那点小心思,不过是班门弄斧,根本逃不过朕的眼睛。”   魏黎春挣扎了几下,奈何他手劲极大,如何都站不起来,气愤道:“那直接将权势收归到自己手里便是,何苦让臣妾继续作跳梁小丑?”   “太子摄政监国,心腹皆换成东宫近臣,而爱妃摄政监国,又四处安插亲信,倘若朕重返朝堂,自然也要大动干戈。如此一来,朝堂威信全无,臣子寝食难安,百姓战战兢兢,边疆异族只怕也会闻风而动,于国于民皆无益。”岳临柟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所以,朕继续修仙炼丹,爱妃继续摄政监国,直到腹中的新太子登基为帝。”   ☆、第40章 阴谋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智商太差,阴谋诡计神马的太虐了,写的好痛苦。   所有的这些阻力,以岳临柟的心机与智慧,即便局势会动荡些时日,想必也会无伤大雅,比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赶鸭子上架要强上许多倍。   只是若退回后宫,以后就得仰一个无情无爱的帝王鼻息过活,后宫里的女人就像娇艳的花朵,这茬谢了,另一茬却开的刚好,没有了权势的自己,即便容颜再绝~色,身子再消魂,亦有人老珠黄的一天,这种宠~爱着实有些不可靠。   怒气带来的头脑过热,没有持续多久,魏黎春便冷静下来,稍微一斟酌,忙不迭的应声道:“既是皇上的意思,那臣妾就继续管着吧。只是臣妾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打理下日常琐事倒还说的过去,玩起阴谋诡计来却是稚~嫩的很,若要扳倒宁王,少不得要皇上从旁指点着才行。”   “如今大齐天下归一国泰民安,你处事周到细心,善于笼络大臣,对百姓又很是体恤,相比朕的铁血统治策略,要更加妥帖一些,若不是宁王如此不安分,且砍断了朕的一条胳膊,触到了朕的逆鳞,朕会一直不动声色的旁观下去。”岳临柟面无表情的夸赞了她一番,随即冷笑道:“对付宁王,朕已有万全之策,只要你按照朕的指示来做,不出半年,保管叫他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皇上英明。”魏黎春大喜,猛的站了起来,竟是忘了自己怀孕的事儿,肚子撞到桌沿上,疼的她“唉哟”一下叫出声来,岳临柟伸手搀了她一把,皱眉斥责道:“刚夸你周到细心,便如此莽撞,若是伤到腹中龙胎,别指望朕会可怜你。”   魏黎春吓的魂都飞了,弓着身子捂住小腹半晌,才发现原来是伤到了身侧的髋骨,不过自己没用多少力气,最多也就起块淤青,让朱瑾要药酒搓几下便好,便是不理会也不打紧,这才放下心来,边揉着撞伤的地方边坐了下去。   岳临柟斜了她几眼,见她脸色已恢复如常,便将案桌拉正,取过两块镇纸将布防图固定好,问道:“郑爽殁了,伊犁那边你是个什么章程?”   “正想与皇上商议这事儿呢。”看完宝匣内的信笺后,魏黎春便开始琢磨伊犁将军的人选问题,一来不知军中到底多少武官投入宁王麾下,二来山高皇帝远,极易出现拥兵自重的情况,用外人到底不如自己人放心,便在脑子里搜索了半晌,总算给她找到个合适的人选,只是还得要岳临柟不反对才成,她说道:“常理来说,郑爽殁了,将军一职便该由副将顶上,只是眼瞅着那副将就是宁王的人,不但不能让他如愿,未免扰乱军心,还得即刻调离才行,所以得另寻一人前往伊犁。臣妾想派云贵总督过去,云贵总督的位子由他的副将接任,而这边伊犁将军的副将则平调成新任云贵总督的副将。”   岳临柟转头看向她,问道:“云贵总督与你是何关系?”   果真老奸巨猾,一眼就将她的小算盘看透,魏黎春讪笑道:“云贵总督副将邵云轩是臣妾姐夫的妹夫,而云贵总督邵阳则是臣妾姐夫的妹夫的父亲,他们父子俩驻守云南多年,屡次平定异族叛乱,足可以信赖。”   岳临柟哼笑一声,对于她安插亲信的行为没作理会,细长葱碧的手指在伊犁与云贵两处地方来回点了几下,哼笑道:“将吴辛岩放到邵云轩眼皮子底下,倒是翻不出风浪了,可要想逮到大鱼,得舍得放长线才行。”   魏黎春双眼放光,追问道:“不知该如何放长线?”   岳临柟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京中哪些官员参与其中,程子玉可有名单与你?”   她忙回道:“有是有,只是臣妾生怕打草惊蛇,暂时没动他们。”   “你做的很对,暂且按兵不动。”岳临柟赞许的点了点头,打开案桌抽屉,取了本折子出来,递给魏黎春,高深莫测的说道:“调邵阳任伊犁将军、邵云轩为副将,擢升吴辛岩为云贵总督。出了正月,便将这份名单上的官员或杀或贬。到了二月底的时候,寻个吴辛岩的错处,在早朝之上严厉斥责一顿,之后让他进京请罪。三月中旬,你二哥去投军,待抵达漠北后,便将其擢升为参将,然后下旨召冯青灵入京述职。”   吴辛岩是宁王的人,冯青灵是娴妃的姐夫,是宁王首当其冲拉拢的对象,将此二人都召回京中,会让宁王少了许多助益,可是无凭无据的,便是严刑拷打,也未必能挖出任何对宁王不利的证据来。   魏黎春疑惑的皱眉:“臣妾愚笨,还请皇上示下。”   “你手里那张折子上写的,都是近一两年来与宁王交往过从的武官,一股脑的将他们全部拔除,宁王便只剩吴辛岩与冯青灵两员得力大将,这两员得力大将若是被召回京中拿捏住,那可就满盘皆输了,所以宁王不会坐视不理。”岳临柟一掀衣摆,坐了下来,眯眼道:“狗急跳墙这出戏,想必会十分精彩。”   逼宁王造反?不管是吴辛岩还是冯青灵起事,都将会是个大麻烦,倘若一南一北两厢呼应的话,要倾多少财力兵力才能镇压下去?况且即便能镇压下去,他们咬紧牙关拒不交代,还是奈何不得宁王半分。这可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计谋,魏黎春颇为失望的摇了摇头。   岳临柟扫了她一眼,主动解释道:“南诏王原是女奴所出,是南诏王宫中最不得圣宠的一个皇子,不过八岁便被当作质子送来大齐,若不是朕处处护着他,他根本活不下来,更别提返国当上南诏王了。而匈奴的呼和单于,父汗过世后,被弟弟与族中长老驱逐,他单枪匹马跑来大齐,找到太子府上,与朕彻夜长谈后,朕说服父皇出借了五千精兵,他靠着这五千精兵,只用了个把月便斩杀了一母同胞的弟弟,夺回了单于的位置,并在之后半年内横行漠北。”   魏黎春混沌许久的脑子总算清明起来,恍然大悟道:“若想阻止吴辛岩与冯青灵入京,唯一的办法便是战事突起,这两个属国本就地域狭小,资源也极匮乏,每年还要向大齐交纳岁贡,想必早已心怀怨愤,倘若许以好处,不愁他们不合作,不巧的是皇上与南诏王跟匈奴单于都颇有渊源,不管宁王找上哪个,都可以索要往来的信件作凭证,治他一个通敌叛国的大罪。”   “想明白了?”岳临柟哼了声,又道:“南诏王早年做质子时,要韬光养晦,所以多数时间都与宁王混在一处,表面看来关系要亲厚许多,找上他的可能性要大的多,这也是朕安排你二月底便召吴辛岩入京的原因。”   “既是朋友,皇上这样狠辣绝情,南诏王想必也单纯不到哪里去。”魏黎春笑了笑,担忧的说道:“此番他若是拿到了皇上想要的证据,只怕会借机索要好处。”   “他两年前发来国书,想让朕同意在边境开放互市,可惜不等朕批复,玉涵便去了……”他叹了口气,说道:“互市的事儿,于我大齐有益无弊,答应下来便是。至于其他的,两国实力悬乎,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螳臂当车之事。”   “如此便好。”魏黎春常舒了口气,压在心头的巨石一下被搬走,整个人都觉轻松了不少,高兴之余又有些后怕,幸亏自己没有称帝的想法,也不曾打算与岳临柟为敌,否则真会输个一败涂地。   岳临柟又说道:“京中那些文官,等宁王伏诛后再处置不迟。”   “是。”魏黎春应了声,想到先前对太后的承诺,为难的说道:“臣妾曾答应过太后,会留宁王一命……”   “无妨。”岳临柟起身,将布防图重新挂回墙上,不以为意的说道:“只说是朕的旨意便是,料想母后也不会为难你。”   魏黎春笑道:“皇上既这么说,臣妾就放心了。”   岳临柟将魏黎春扶起来,拍着她的手,说道:“只是看了些许奏报,又挖了这么一个坑,便觉心力憔悴,果然修炼炼丹久了,便不爱这些红尘俗事,待宁王一事了结后,朝政就全仰仗爱妃了,朕不会再理会。”   她不能没有权势,所以也便没有谦虚,只微微福了福身,说道:“臣妾定当尽心竭力,不辜负皇上所托。”   岳临柟松开她的手,转身道:“到摆晚膳的时辰了,回去罢。”   *   方出现在春芳苑门口,黄婵就哭着迎上来:“娘娘,不好了,老太太晕过去了。”   魏黎春眼前一黑,岳临柟及时将她扯住,这才没跌到地上,他皱眉道:“有话好好说,大哭小叫的成何体统!”   “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魏黎春定了定神,连忙追问。   黄婵抽噎着解释道:“午膳时还好好的,用完午膳后歇下了,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来,丫鬟们听到动静进去伺候,便瞧见她眼神发直,忙不迭的去禀报大太太,大太太赶过去瞧了下,立刻叫人去请大夫……”   “废话甭啰嗦了,快说大夫是怎么说的。”魏黎春不耐烦的打断她。   黄婵连忙回道:“说是中风,情形很是凶险,让家里人早作准备……”   “去太医院看看当值的是谁,让他立刻往魏府走一趟。”魏黎春一面心疼年迈的母亲,一面又担忧若是真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魏纤珞倒是可以热孝里成亲,但二哥却是如何也得守孝三年,那么岳临柟的计划便散开了一个缺口,虽说能在魏家子弟里找到替代者,但终究没有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靠得住。   “是。”黄婵应了声便往外跑,魏黎春想了想,又忙唤住她,吩咐道:“本宫不方便出宫,你跟着去瞧瞧。”   “老太太福泽绵厚,定能熬过去的,娘娘您是双身子,万不可太伤神。”黄婵见她满脸焦急的样子,安慰了几句,这才往太医院赶去。   岳临柟将她扶上辇架,自己也跟了上去,淡淡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顺其自然罢。”   事不关己,自然能平静淡然,魏黎春心急如焚,晚膳也没用进去多少,坐在暖炕上,眼睛不时的瞄向殿门,每当有宫女进来,都误以为是黄婵,甚至有几次激动的站了起来,得了岳临柟好几个白眼后,这才心不在焉的批起奏折。   直到宫门下匙前一刻,黄婵才赶了回来,满脸疲惫却又欣喜的禀报道:“袁太医又是施针又是开方又是喂药,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总算将老太太救了回来。虽说一条胳膊没了知觉,但袁太医说这个年纪得这种病,十之八~九都撑不住,咱们老太太是个有福气的。大太太喜的当时就跪下对着观音团磕了三个头,说是等老太太好些了,便去庙里还愿呢。”   还愿是应该的,连自己这个不信佛的都要喊阿弥陀佛了,魏黎春擦了把眼泪,笑着说道:“母亲定是想着要抱外孙,所以才不舍不得这么早就离开呢。”   “可不是?”黄婵仰头,一脸得意的说道:“老太太一醒过来,奴婢就将娘娘有身孕的事儿说与她听了,喜的她连声道好,还说一定要快些好起来,万不能错过了外孙的洗三礼呢。”   “既然无事,那便可以放心了。”岳临柟将书一合,起身往床榻走去,说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安置罢。”   ☆、第41章 探望   黄婵做事向来毛躁,魏黎春半颗心都悬着,强撑了两三日,终是不放心,趁着朱瑾当值的时候,打发她带着几颗千年老参去了趟魏府。   朱瑾没有在那多待,很快便返回了宫里,笑着向魏黎春禀报道:“老太太精神气不错,说话也利落,只是右边胳膊没了知觉。”   见魏黎春一脸黯然之色,眼睛里满是心疼,她又忙劝道:“娘娘也别难过,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会缺伺候的人,胳膊能不能动倒不打紧。”   魏黎春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啊,不过是只胳膊罢了,能将命保住已是万幸。”   “这是家里做的酸枣糕,娘娘在家时最好这一口,今个大厨房刚好做了些,大太太便叫奴婢带了来,给您尝尝。”朱瑾从食盒里端出一碟做成百合花状的糕点来,自己先拈了一块在手上,尝过之后觉得并无不妥,这才将其摆到魏黎春面前,魏黎春伸手取来一块,咬下一小口,咀嚼了一番,满足的眯眼道:“张婶的手艺,还是这般的好。”   她连吃了三块,再要伸手时,碟子却被朱瑾眼疾手快的收走:“娘娘可不能再吃了,仔细午膳用不下。”   “就你事多!”魏黎春瞪了朱瑾一眼,挥手道:“罢了,你且端走罢,免得放在这里让本宫眼馋。”   朱瑾将碟子收到食盒里,唤来个宫女,让她拿下去好生保管着,又打开衣柜,取了个包袱出来,对魏黎春说道:“东宫侍候的人都被娘娘杖毙了,内务府未得吩咐,也没敢擅自派人过去,尚衣局做好了年下的衣裳,不知该往哪里送,便求到了奴婢这里,奴婢做主收下了。”   朱瑾之所以挑这个时候说出来,不过是想让自己带着衣裳去瞧瞧太子,免得母子生分了。自己手底下的老人了,这点心思魏黎春自然瞧得出,只是太子那个性子,现下必定对自己恨之入骨,瞧与不瞧又有何分别?   “本宫还有诸多杂事要忙,就不过去了,你替本宫跑一趟罢。”魏黎春摊开一本奏折,却如何都看不进去,余光瞅见朱瑾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便要消失在宫门口,忙不迭得唤住她,起身道:“本宫亲自去瞧瞧。”   朱瑾露出个了然的轻笑,放下挎在胳膊上的包袱,叫人去备辇架,又指挥宫女们替魏黎春梳妆更衣,趁着这个空当,自己亲自去了趟御膳房,装了满满一食盒太子爱吃的点心,末了还没忘记跟那个保管酸枣糕的宫女要了一匣来。   魏黎春坐在辇架上,瞧她左手包袱右手食盒,抿唇笑道:“如今你做事越发的周全了,不像黄婵,永远都长不大一般,满身的孩子气。”   “奴婢粗笨愚钝,当不得娘娘夸。”朱瑾谦虚得福了福身,想到黄婵,又笑道:“前几日挨了皇上一巴掌,委屈的哭了大半夜,眼睛肿的倒比腮帮子还厉害,窝在房里三四天了,还不敢出来见人。”   顿了顿,她瞧了魏黎春一眼,又说道:“皇上性子虽冷淡,却从未对宫人动粗过,那日在气头上,这才没个轻重,今个一早还问奴婢‘怎地这几日都是你当值,倒没瞧见那个毛毛躁躁的黄婵。’呢,想必心里内疚得紧。”   “打人一巴掌,再给颗枣子,倒让你们感恩戴德,真真是好手段。”魏黎春哼了声,往后一仰,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朱瑾见状便没再开口。   *   “娘娘大驾光临,臣未能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魏黎春在摘星楼的花厅里用了两盏茶,陌尘才姗姗来迟,睡意朦胧且又衣衫不整,跪地行礼时,束腰的玉带“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外袍随动作敞露开来,露出里边雪白的中衣。   手指摁在盖碗上,轻轻的拨弄着上面的浮沫,她低垂着眼睛,笑道:“国师大人这般魅惑本宫,莫不是想做本宫的面首?”   “娘娘说笑了,臣哪敢跟皇上抢人。”陌尘将地上的玉带捡起来,不慌不忙的束紧衣裳,然后坐到魏黎春下首,抱怨道:“臣是夜猫子,五更睡,晌午起,清梦被扰委实痛苦万分,若不是要紧的大事,娘娘您以后还是午膳后再过来罢。”   “本宫没有早朝前过来,就已手下留情了。”魏黎春哼了一声,端着盖碗正要饮茶,却被陌尘抬手拦了下来:“浓茶易使胎动加速,虽说娘娘腹中胎儿尚未成型,但总要提防着些才好。”   待字闺中时,魏黎春并不爱这个,起居只用清水,奈何宫里人人嗜茶,多年之后,她竟也渐渐习惯了,只是太医并未禁止,当年怀太子时亦没有戒掉,现下被陌尘如此一说,不禁有些后怕,连忙搁了盖碗。   见她脸都吓白了,陌尘讪笑道:“倒也没那么严重……”   娘娘双身子的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惊吓?这个国师着实不着调了些。朱瑾抚着魏黎春后背,帮她顺气,嘴里圆场道:“娘娘不必担忧,以后不用了便是,回头奴婢就叫人将长春宫的茶叶都收起来。”   当年怀着八个月的身孕,还被太后唤去侍疾,不也照样将太子生下来了?陌尘随口而出的一句话,竟让自己心跳骤然加速,腹中龙胎虽重要,可未免紧张过头了些。魏黎春深吸了口气,笑道:“多谢国师提醒,本宫注意些便是。”   陌尘看向朱瑾手中的包袱与食盒,转移话题道:“娘娘可是来瞧太子的?”   魏黎春点了点头,说道:“太子闹腾的可厉害?”   话刚问出口,自己就先扶额笑了:“必定是闹腾的很厉害,不然国师又岂会五更天才能安眠。”   “这只是臣的习惯罢了,与太子殿下无关。”陌尘起身,在前引路道:“到底母子连心,臣说再多,恐怕娘娘也未必相信,还是随臣亲去瞧瞧才好放心。”   *   随陌尘在摘星楼里上下前后左右的拐了无数道弯,见他数次转动机关卸去防御,头晕眼花之余,魏黎春又颇觉欣慰:“原还担心狗急跳墙这出戏会波及到太子,现下本宫倒是放心了。”   陌尘得意道:“臣手里的人,只有臣能伤的到,至于旁的人,想都不用想。”   说话间,来到一处独门独栋的楼宇前,陌尘没有开门,只将上面的气窗打开,随即后退一步,将位置让给魏黎春。   魏黎春凑到气窗前,抬眼往里看去,堪比长春宫寝殿的偌大房间里,除了堆积如山的书籍外,再无旁的物什,太子赤脚散发的歪坐在墙根,手里捧着本线装的古籍,眼神空洞而又迷茫。   魏黎春低斥道:“怎地没有桌椅板凳,这样坐在地上,若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陌尘笑道:“上好的木地板,下面又烧着地龙,坐在地上可比桌椅板凳舒服多了。”   “哗啦”,太子抬手翻过一页。   本以为他在发呆,不料却真的在认真阅读,魏黎春诧异的转过身,满脸疑惑的问道:“他竟不哭不闹还如此温顺听话,你是怎么办到的?”   “臣一将太子带回摘星楼,便关在此处,不让人与他接触,一概饭食也是通过小窗送进去。哭闹都是与人看的,若无人可看,哭闹便无用,自然也就不会哭闹。”逐月端了张锦杌过来,陌尘接过来,摆到魏黎春面前,又笑着解释道:“无人可叙话,又无景致可观赏,除了发呆,便只能去啃那些厚重的道书。”   他退后几步,很是欠揍的补充道:“人虽说比动物聪明,可到底也是从动物过来的,日日重复同样的事儿,天长日久的,便成习惯了。不说修仙炼丹,便是臣每日喂太子猪食,且叫他四肢着地舔食,过上个三五年,纵使将他放出来,他也会与猪仔无异。”   “竟敢这样对太子,你好大的胆子!”魏黎春一下站了起来,身后锦杌被带翻在地,咕噜噜的滚出好远。   “娘娘息怒。”陌尘小跑着将锦杌捡回来,放到魏黎春身边,笑着说道:“臣不过是打个比方,好让娘娘能明白臣教育太子殿下的法子罢了,臣还想要这条小命呢,哪里敢如此对待太子殿下。”   魏黎春坐了下去,冷声道:“本宫是想太子能变得懂事些,但并非想让他变成个傻子,你给本宫拿捏好分寸,否则本宫不会放过你。”   陌尘点头应道:“娘娘信任臣,这才将太子殿下交到臣手里,臣自然不会让娘娘失望。”   “你知道便好。”魏黎春看了眼朱瑾,说道:“好不容易能有些长进,若是本宫现下见了他,让他以为有了指望,只怕先前这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将东西交给国师罢,本宫就先不见了。”   “逐月。”陌尘喊了一声,逐月面无表情的走上前,从朱瑾手里接过东西,然后打开侧门的小窗,一股脑的丢了进去,然后“啪啦”一声,又将小窗关上,退回到陌尘身后。   魏黎春瞥了她一眼,嗤道:“国师的这个侍女,倒是有趣得紧。”   “一天到晚板着张死人脸,哪里有趣?”因为先前送错药的事儿,魏黎春想必记恨着逐月,陌尘满脸堆笑,故作无奈道:“虽然无趣了些,但好歹是家里派来保护臣的,否则臣定会忍痛割爱,让她去伺候娘娘。”   “国师大人的侍女,本宫可消受不起,你自己留着罢。”魏黎春搭着朱瑾的手站起来,说道:“起驾回宫。”   ☆、O(∩_∩)O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去银河系漫游,也没渣游戏,更没沉迷绣花,只不过犯了神经病,休息了几天,现在滚回来更新了。   新年这日一大早,大内总管王福全带人来给魏黎春行礼,发过赏钱后,魏黎春公布了即将放一批宫人回乡的大赦消息,阖宫上下不论年龄职位,得主子允许后皆可申请,长春宫管事姑姑朱瑾会酌情考虑,名单将与恩科放榜同一日公示。   此举无异于死水中丢进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一扫因娴妃殁了而一直盘旋不去的压抑气氛,众人欣喜之余,又唯恐自己选不上,心思免不得要活泛起来,既要讨得上头主子的恩典,又要走动着四处周旋,还不能办砸了手上的差事,一时间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依照前朝旧例,逢新皇登基方有恩科与大赦,魏黎春如此效仿,皇上不吭声,朝臣自然不会反对,民间那些口诛笔伐的士子,也因得了惠利而三缄其口,宫里的妃子惯会见风使舵,晚间的家宴上不免为此将她一顿好夸。   “你们既将本宫比作菩萨,那本宫便再慈悲些,也不枉大家姐妹一场。”魏黎春抿了口浓汤,把玩着手里的汤匙,笑道:“皇上的妃嫔,但凡不曾侍寝过的,倘若愿意出宫的,知会本宫一声,也可出宫去。”   话音刚落,乐师的琵琶便了音节,舞姬们一时摸不到头脑,动作便没有了方才的整齐,魏黎春挥挥手,将她们都打发下去,又笑眯眯的将价码增加了一些:“出宫的人,本宫会责令宗人府消掉玉牒上的名字,好让你们婚嫁自由,而且本宫还会陪送一笔不菲的嫁妆。”   素日里你来我往的都是些上了品级的妃子,低位份的那些人不得传召,哪里敢乱走,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只怕等不到被临幸那天就丢了性命,因此也就逢年过节才能露个面,且得端着十二分的小心,头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战战兢兢得熬着,听到这番话,她们瞬间惊得变了脸色,身~子晃悠了几下,一副要抽过去的样子。   魏黎春轻飘飘的斜了几眼,本想着顶着骂名也要将碍事的人都打发出去,从此眼不见心不烦,落得个清净自在,原是方才瞧见静嫔时临时起的意,未与任何人商议,结果倒将小金后给忘在了脑后。昔日岳临柟为了小金后不肯选秀,她不想因此落得个善妒的恶名,便从世家里选了些适龄女子进宫来充实掖庭,往日不曾留意,今个一看,禁不住暗自冷笑,小金后真真是“好眼光”,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放不放出去又有何区别?只怕黄婵那种没脑子的都能一指头摁死两个。   奈何开弓没有回头箭,便是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便又说道:“事关终身大事与家族荣耀,你们恐怕拿不了主意,趁着年下家眷进宫的机会,与家里人好生商议一番,再决定不迟。”   若是皇帝驾崩,遣散先皇嫔妃那倒无可厚非,只是眼下皇上正当旺年,魏黎春如此行径,未免飞扬跋扈过头了些,然而她掌管着朝政,魏家权势如日中天,膝下皇子是东宫,肚子里又新怀上一个,且皇上整日待在长春宫,不曾召过其他任何一个嫔妃侍寝,竟由着她独霸后宫,谁能奈何得了?这种时候当躲着皇上才是,否则若是真的被他瞧上,得到的可不是荣宠,而是灭顶之灾。   齐妃撇了撇嘴角,缓缓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悲天悯人的希望那些妄图送女儿进来光耀门楣的人家能识趣一些。自打那日香雪园皇上抱着醉酒的皇贵妃离开后,她便悟了,之后便开始跟着太后吃斋念佛,彻底放弃了与魏黎春争宠的打算。   除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有如齐妃这般淡定的,亦有静嫔那般惊讶的捂住嘴巴眼睛咕噜乱转的,亦有一脸茫然回不过神来的,总之再没谁对宴席上的美酒佳肴感兴趣,魏黎春耐心的将眼前滋补的羹汤喝完,用丝帕拭干净唇角,这才搭着朱瑾的手起身,说道:“昨个守岁一夜未睡,白日里又忙活了一整天,现下实在支撑不住,本宫就先失陪了。”   *   回到长春宫时,许乾泽已等候在那里,见魏黎春从辇架上下来,连忙迎上来,“扑通”一声跪到雪地里:“臣请皇贵妃娘娘安。”   “起来罢。”魏黎春绕过他,径直往寝殿走去。   许乾泽连忙爬起来,小跑着追上来,魏黎春瞥了他一眼,哼道:“你虽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但宫里腌臜的事情多着呢,谁能出淤泥而不染?本宫没想过杀人灭口,否则也不会让你负责本宫肚子里的龙胎,所以你也不必这般战战兢兢的,没得让人看了闹心。”   “臣哪里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是眼皮浅,经不得事儿,倒让娘娘笑话了。”他点头哈腰的赔笑,又抢在朱瑾前将帘子打起,并识趣的留在外厢等候传唤。   魏黎春在朱瑾的服侍下,将繁复的朝服退下,换了件宽松的袄裙,抱着手炉舒服的靠到暖炕一角的引枕上,这才将许乾泽召了进来。   许乾泽从医童手里接过药箱,取了药枕出来垫在魏黎春手腕上,抬手搭脉,神情认真得静默半晌,这才笑道:“娘娘脉象平稳,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太子大了虽顽皮些,在本宫肚子里时却很是乖顺,没让本宫吃太多苦。”她满意的点点头,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笑道:“这个孩子与他皇兄倒是有些相像……”   话到一半,察觉不对,忙改口道:“只这点倒也罢了,莫要其他方面也相像才好。”   太子岳榕瑄胡作非为的事儿,整个大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何况许乾泽这个常在宫里行走的太医?只是明白归明白,这可不是他能接话的,于是恍若未闻的写着方子。   朱瑾诧异道:“既然娘娘脉象平稳,许太医又怎地开了方子出来?”   许乾泽将写好的方子吹干,递给朱瑾,笑道:“是药三分毒,臣可不敢乱给娘娘开方子,这是给隔壁那位兰泽公子的。先前来的早了些,娘娘尚未赴宴归来,臣只得在殿外候着,期间听得耳房里间或传来咳嗽之声,便过去瞧了瞧。”   魏黎春拧眉道:“前几日袁弘生来替他把过脉,说是烧已退了下去,断骨亦在愈合之中,怎地突然咳嗽起来?”   许乾泽解释道:“前些日子天气升温,隐有春暖花开之兆,这几日却又突降暴雪陡然降温,兰泽公子本就在病中,身~子骨较一般人要孱弱些,染上风寒并不奇怪。”   “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若是咳的厉害,只怕会崩裂伤口。”魏黎春看向朱瑾手里的药方,吩咐道:“赶紧着人去熬药。”   “慢着。”朱瑾往前走了几步,便被魏黎春喊住:“给他房里多添几个熏笼,也别烧那劳什子的银霜炭了,拨个几百斤的红箩炭过去。”   红箩炭乃极金贵之物,便是妃位的娘娘一天也只有十斤的份例,民间公侯之家,烧的也不过是银霜炭罢了,兰泽一个被太子玩~弄之后厌弃的戏子,竟能有这样的待遇,如何不叫人震惊?许乾泽无声的巴咂了下嘴。   “你做得很好,果然是个有眼色的。”魏黎春赞许的看了许乾泽一眼,冲紫菀抬了抬手,不多时紫菀便端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青花缠枝莲纹双耳玉熏炉,魏黎春接过来把玩了一会,将它放到许乾泽面前,说道:“听说你夫人是调香世家出身,这个玩意儿想必她会喜欢。”   “臣谢娘娘赏赐。”许乾泽连忙跪地磕头,又满脸堆笑的问道:“不知娘娘喜好什么样的熏香,回头叫贱内替娘娘调配些出来。”   “本宫不懂香,素日也很少熏。”魏黎春摇了摇头,又别有深意的笑道:“对于不懂的东西,本宫向来不会碰,免得被人寻到弱点,踩到泥地里爬不起身来。”   “是臣鲁莽了,还请娘娘恕罪。”拍马屁拍到马腿上,许乾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罢了。”魏黎春无所谓的摆摆手:“你退下罢。”   *   宴席方到一半,太后便退场,又过了盏茶工夫,岳临柟也离席,只是他却没立刻回长春宫,不知跑去哪里晃荡大半夜,落了满身的积雪。   进入热气蒸腾得寝殿,积雪瞬间融化,将他身上锦袍湿了个透,紫菀见状忙打开衣橱,取了件月白色的常服出来。   岳临柟接过来,到屏风后换上,取了条干净的布斤在手上,边擦拭头发边说道:“听说你解散了朕的后宫?”   魏黎春虽已躺下,但尚未睡着,闻言自被窝里探出个头来,笑道:“恁多妙龄女子,圈在宫里未免可惜,将她们放出去,既有利于人~伦和~谐,又能节省宫中开销,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   岳临柟嗤道:“说的好听,不过是没自信罢了。”   “臣妾对自己有信心。”魏黎春不怀好意的扫了眼他的下~身,话音一转:“但是,对皇上没信心。”   “便是对朕没信心,也该对陌尘的药有信心。”岳临哼了声,挑眉道:“你就那么想在史书上留个骂名?”   “从前臣妾很是在意名声,做起事儿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然而自打从国师口里知道贞婉皇后转世投胎后,臣妾便释然了。人死如灯灭,世间种种已成前尘往事,纵使皇上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元后骨灰迁出,将她的骨灰埋入帝陵,待您百年之后,同葬的也不过是两副早已没有了灵魂的枯骨罢了,毫无任何意义。”殿内炭火过于旺盛,魏黎春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以手撑炕缓慢坐了起来,提起旁边小几上煨着的茶壶,倒了杯清水,抿了一口润了下嗓子,这才决绝的说道:“所以,凡事顺心而为便好,又何必去在意这些生前身后名。”   顿了顿,她又胸有成竹的笑道:“更何况,历来史书都是按照当权者的意志来书写的,臣妾的儿子会是皇帝,臣妾的孙子也将会是皇帝,他们能允许史官大发厥词的批判自己的母妃以及皇祖母?”   “朕不过随口一问,并非兴师问罪,你何必如此长篇大论?”岳临柟将布斤递给紫菀,脱了靴袜,往暖炕斜对面的拔步摇床上一趟,没好气道:“只遣散了那些未侍寝过的算不得什么,有种你将齐妃等朕还是皇子时便跟在身边伺候的老人都打发了,那才叫真的本事。”   她静默片刻,忽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听说齐妃等所谓的‘朕还是皇子时便跟在身边伺候的老人’近日来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礼佛,这本无可厚非,只是慈宁宫虽宽敞,可除了太后这一宫主位外,还有几个无依无靠的老太妃,嫔妃们整日里来去的,难免打扰了太后与诸位太妃们歇息,臣妾便想着找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叫人将宝华殿收拾出来。这宝华殿前朝时便是皇太后皇后以及诸位嫔妃们逢年过节祭拜佛祖的地方,三进的院落,前殿中殿后殿,俱都有东西配殿以及耳房,莫说长春宫望尘莫及,就连慈宁宫也无法与之相比,住上十几个二十个人都不成问题,想来姐姐们在那里抄书念经再合适不过。”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妒妇!”岳临柟冷笑一声,将锦被往身上一扯,闭眼不再说话,魏黎春抿唇轻笑,将茶盅递给紫菀,又让她扶自己躺下,这才阖上双眼。   紫菀见状便端着宫灯退了出去。   ☆、O(∩_∩)O   难怪人常说小孩子不经夸,前一日还在许乾泽面前赞扬腹中孩儿乖顺,后一日就开始孕~吐,且来势凶猛,不止吃什么吐什么,连闻到油腥味都犯呕,如此这般七八日过去,魏黎春的双颊便明显瘦削下来,只靠每日一碗补汤支撑着。   倘若她是个普通的嫔妃,卧床休养三个月倒也不妨事,可她终究不是个普通的嫔妃,每日要上早朝,下朝后批阅奏折并与要臣议事,决断宫中琐事,并且又值新春佳节,命妇们一天好几拨进宫来请安,从天亮忙到天黑,半刻都不得闲。   而反观岳临柟,虽也上早朝,可人坐在帘子后,不是闭眼补眠,就是悠闲的翻书,下了早朝后去慈宁宫请个安,之后或者窝在丹房炼丹,或者去香雪园赏雪,或者找陌尘论道,任何烦恼都没有,悠闲好似神仙。   两厢一对比,魏黎春心里不平衡了。上元这日,寻了个岳临柟不在长春宫的空,她将朱瑾黄婵紫菀结香四人召到跟前,咬牙切齿的吩咐道:“从今个起,本宫安置后,你们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必进来侍候,包括本宫指名道姓的传唤。”   黄婵不解的问道:“娘娘这是?”   魏黎春抬了抬眼皮,往后殿小佛堂的方向斜了一眼,哼道:“凭什么本宫累死累活,他却能潇洒自在?得让他吃些苦头,好叫他知道人父不是好当的。”   黄婵了然,立刻幸灾乐祸的拍手道:“这可好,以后奴婢们值夜时就轻松多了。”   “娘娘,桂公公回来了。”娘娘虽这样说,但到底不能全仰仗皇上,少不得见机行事,朱瑾刚想提点黄婵几句,外厢便有小太监来禀报,她只得做罢。   魏黎春应了声,小桂子便快步走了进来,一手提着个食盒,另一手抱着个瓦罐,跪地磕头后,笑嘻嘻道:“娘娘赏的灯已经送到武陵侯府,老太太大爷大太太二爷并几位公子小姐都很喜欢,灯谜的谜底奴才带了回来,还请娘娘过目。”   他将瓦罐跟食盒放到地上,从袖子里掏出叠纸来,交给一旁侍立的朱瑾,笑着说道:“二爷还夸娘娘来着,说娘娘文采越来越好了。”   “听见没?二爷夸你文采越来越好了呢。”灯谜只是应景罢了,魏黎春哪里有心思折腾这个,送去娘家的宫灯,花样是朱瑾挑选的,上面张贴的谜面也是她出的。   “那也是娘娘教导有方。”朱瑾谦虚的笑了笑。   “大太太听说娘娘近日来呕~吐的厉害,不怎么吃得下饭食,便又叫人赶做了些酸枣糕。”小桂子将食盒交给紫菀,又指了下地上的瓦罐,解释道:“这个叫辣丝子,是老太太山东那边庄子上的人送来的,酸辣咸宜,十分可口,大太太叫奴才带了一罐回来,给娘娘尝尝鲜。”   结香将瓦罐接过来,打量一番,笑着对魏黎春说道:“倒是个稀罕物,娘娘晚膳时没吃进几口,不若现下就着辣丝子喝碗碧梗粥?”   魏黎春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结香开了封口的瓦罐,用只青花碗装了一些辣丝子出来,与碧梗粥一起呈到了魏黎春面前的炕桌上,魏黎春用筷子夹了口辣丝子送进嘴里,既酸又辣,而后又有香味浮上来,很是开胃,不觉间竟将大半碗碧梗粥吃了下去。   众人面露欣喜,又怕魏黎春积食,陪着说了好一会子话,直到岳临柟从丹房回来,这才散去。   *   睡下去没多久,便觉腹中翻腾的厉害,喉间有酸水涌上来,许是吃了辣丝子的缘故,竟带了些许的辣味,呛的她咳了好几声,艰难的哼唧道:“难受,想吐……”   魏黎春咳第一下的时候,岳临柟就醒了,想着有值夜的宫女,便没有理会,可见她如蚕蛹般在床~上滚~动了好半晌,都没人进来,便坐了起来,朝外喊道:“值夜的人呢,你们娘娘又难受了,还不赶紧进来伺候?”   外边一片死寂,半点回应都没有,他只得扯了外袍披在身上,塔拉着鞋子来到暖炕前,先将魏黎春扶坐起来,然后端了个痰盂过来,一脸嫌恶的看着魏黎春先是吐了几口酸水,接着一阵干~呕,然后将尚未消化殆尽的吃食也倒了个干净。   “呕……”味道着实有些难闻,饶是他别开头,仍然被熏的干~呕了几下,见她已然吐无可吐,连忙将痰盂盖紧盖子,丢去隔壁放置恭桶的耳房。   “漱漱口。”岳临柟提起茶壶来,倒了杯温水递给魏黎春,魏黎春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咕噜咕噜的漱了口,待到吐掉时却不见了痰盂,于是鼓着腮帮子问询的看向他,他只得起身去耳房,从木桶里舀了些水,将痰盂清洗干净,然后端着返回来。   魏黎春将水吐出来,又喝了几口,仔细将口腔以及喉咙漱洗干净,指使着岳临柟为自己冲了杯蜂蜜水,小口的啜饮完毕,这才重又躺回炕上。   岳临柟舒了口气,脱掉外袍甩掉鞋子,爬进早已凉透的被窝,闭眼睡了过去。只是没有安睡多久,魏黎春难受的哼~唧声再次传入耳中,他再次朝外喊了几声,仍旧没有回应,只得不情不愿的起身。   如此这般折腾了三五次,窗外便有弥蒙的亮光透进来,宫人们走动的声音将靠坐在床沿上睡过去的自己惊醒,他瞅了眼多宝阁上的漏刻,快到上早朝的时辰了,便走过去推了推魏黎春,提醒道:“该起了。”   外厢候着的人听到动静,在黄婵的带领下走进来,有端脸盆的,有端胰子的,有端布斤的,有端青盐的,有端痰盂的,乌泱泱的站了半屋子,他不禁怒道:“昨晚是谁值夜?你们娘娘那般折腾,竟没有半个人进来伺候,莫不是睡死了不成?”   “是奴婢。”黄婵一下跪到地上,委委屈屈的说道:“原本是奴婢与朱瑾轮流带着宫女值夜,只是朱瑾眼下要忙宫人大赦的事儿,倘若晚上值了夜,白日里便没有精神,只好奴婢一个人熬着,偏小皇子是个顽皮的,每夜不闹腾个三五回不肯罢休,奴婢着实有些吃不消,这才会睡死过去,还请皇上恕罪。”   “若是人手不够,便同内务府说,让他们多派几个人来伺候。”岳临柟以袖掩唇打了个呵欠,哼道:“堂堂皇贵妃,起夜时竟无人来伺候,这成何体统?”   宫女们正在魏黎春更衣,闻言她冷笑道:“眼下风头浪尖上,臣妾宁愿无人伺候,也万不能要内务府派来的人。”   虽说宫里嫔妃们被料理的所剩不多,无人能翻得起风浪来,但是保不齐宁王会下绊子,岳临柟没再多说什么,只瞪了黄婵一眼:“吃不消又如何,在宫里当差可没那么轻松,以后值夜时给朕警醒些。”   “是是是,奴婢一定会警醒些。”黄婵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转身勾唇一笑,暗想:“您说您的,我睡我的,也不怕您罚我,横竖有娘娘护着。”   *   黄婵心里这样想的,实际行动也是这样做的,岳临柟被折腾了三五天,便有些撑不住,与国师对弈时,困的一下扑到棋盘上,还好陌尘眼疾手快及时将他扶住,否则僵持了近一个时辰的战局便被打乱了。   “她这是存心折腾朕呢,朕如何瞧不出?”岳临柟洗了把脸,又用了杯浓茶,总算清醒许多,无奈苦笑道:“不过这法子的确有效,否则朕也不会知道十月怀胎竟是如此劳心劳力的一件事儿!”   陌尘拈了个棋子,摁到棋盘的一角,笑道:“皇上也只是困倦罢了,娘娘帮您挑着那么重的单子,受的罪可是只多不少。”   岳临柟哼道:“朕知道你与她是一条船上的,无须时时做说客。”   将棋子放到陌尘那颗旁边,他又挑眉道:“不过张家人向来不掺和这些事儿,你怎地就与她跑到一条船上去了?”   “臣也是想知道呢,只是与娘娘相连的那条命线隐藏极深,数次探查都无果,只得慢慢等待。”陌尘摇了摇头,随即噗哧一笑:“保不准两年后臣大限之时,会投胎到娘娘肚子里,成为大齐第三位皇子。”   岳临柟嗤笑道:“你若成为朕的二皇子,兴许朕还会有些兴趣。”   “二皇子是紫薇星君的宿主,臣可不敢去抢。”陌尘连忙摆手,见岳临柟似是不在意,便又主动解释道:“紫微星乃帝星,掌管下界王朝更替帝王命数,若为紫薇星君转世,生于乱世则是能结束战乱的枭雄,生于太平则能开启盛世。当然,若该王朝气数已尽,作为末代皇帝,昏庸起来那也是相当的昏庸……”   “照你这么说,二皇子将来岂不是大有一番作为?”沉吟了片刻,岳临柟摸着下巴,下决心道:“等他生下来,朕便亲自教导,免得跟太子一样任性胡为。”   皇贵妃打定主意不让皇上好过,陌尘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自然要落井下石。怀胎再痛苦,过去头三个月便能轻松许多,真正的噩梦是孩子生下来嗷嗷待哺之时,而且据传紫薇星君性子孤僻冷傲,是个极难相与的,天上仙人无不绕道走,连天帝都奈何不得,转世到凡间历劫,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到时有的是苦头让皇上吃。   “娘娘,臣又帮了您一回呢,但愿您身上的命线不会叫臣失望。”他细长的眉眼眯起来,暗自嘀咕一句,随即往棋盘上摁下最后一颗棋子,拍拍手,笑道:“皇上,承让了。”   ☆、O(∩_∩)O   前三个月炼狱般的日子,魏黎春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然而到底是撑住了。进入怀孕第四个月,没有了呕吐的征兆,饭量开始增加,小腹渐渐隆起来,枯黄的脸色也恢复了昔日的红润。   宁王在军中的亲信已经全部撤换完毕,只余西南跟北方两个故意留出的缺口,二月底她又借口纵容属下殴打朝廷命官以及强抢民女,在早朝上将吴辛岩狠批了一顿,然后连下三道折子召他进京,而被拔光羽毛的宁王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这条翅膀,果真不负众望的给南诏王去了密信,没过多久南诏便在两国边境屯军,并发动了几次小规模的攻城战。   三月初八,是魏家二姑娘魏纤珞与当朝首辅之子林静清成亲的日子,原本侄女成亲,打发人送些玩意便可,无须亲自到场,但魏黎春一直惦记着老母亲的身子,正好有个借口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家,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早便催促朱瑾替自己换上喜庆的衣裳,然后在大队御林军的护卫下,出发前往魏府。   两家本就尊贵,往来道贺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东西角门外停满了车架,男客被请进前院,女眷在二门换成小娇去往内院,随行的车夫小厮们则捧着喜饼蹲在墙根下唠嗑,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种和乐而又充满市井之气的婚礼,让魏黎春既羡慕又欣慰,眉眼间不自觉的带出了笑容。   喧哗声传来,跟着紧闭的中门被打开,武陵侯魏思贤带着家中男丁跪迎了出来:“臣接驾来迟,还望娘娘恕罪。”   魏黎春没有下车,隔着帘子说道:“今个是二姑娘大喜的日子,本宫只是作为姑姑过来添妆,算不得正式省亲,也没打算接受族人进谒。”   “是。”魏思贤了然,站起身来,来到马车前,引路道:“二姑娘以及诸位女眷都在后头绣楼里,臣送娘娘过去。”   *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女眷们在梨香院听戏,听闻魏黎春来添妆,忙不迭的赶了过来。   魏黎春在主位上坐下,命妇们上前来磕了头,然后识趣的退回了梨香院,魏家女眷们这才上来行礼,“扑通”“扑通”的跪了半屋子,包括双鬓斑白的老母亲,年过半百的大嫂以及刚蹒跚学步的侄孙女。   当皇上的妃子,虽尊崇荣华,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亲人不得相见,便是有机会返家省亲,也要谨遵国礼,半点天伦之乐都享不到,这如何不叫人心酸?魏黎春含着眼泪将老母亲搀扶起来,又扶了大太太一把,然后对众人抬了抬手:“都起来罢。”   她坐回主位上,又给几个长辈赐了座,转头看向母亲,关切的问道:“母亲身子可大安了?女儿一直记挂着,只是朝堂宫里事情忙,着实腾不开身,未曾早些来探望,还望母亲莫要怪罪。”   魏老太太连道“不敢”,恭敬的说道:“劳娘娘挂心了,老身已经大安了。”   大太太笑道:“亏得娘娘派了太医来救治,咱府上的大夫医术虽过得去,可比起太医来到底差了些火候。”   魏老太太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偷瞄了眼魏黎春的肚子,说道:“娘娘这胎怀的着实辛苦,瞧着似是清减了不少,可要多注意保重身子。”又转头对朱瑾吩咐道:“你与黄婵可要尽心的伺候,娘娘要若是磕了碰了哪里,我可不听理由,只管与你们算账。”   朱瑾笑道:“老太天放心,奴婢们会定会伺候好娘娘的。”   魏黎春四下里环顾了一圈,问道:“怎地不见新娘子?”   “正梳头呢。”大太太站了起来,解释道:“全福太太说了,梳头要一气呵成,中间不能停顿,否则就折了福气,所以妾身便没叫她出来。”   魏黎春了然的点点头,说道:“天大地大没有新娘子大,本宫过去瞧瞧她。”   大太太连忙阻拦道:“等梳完头叫她来给娘娘磕头便是,怎能让娘娘去瞧她呢,这不合规矩。”   倒是忘了娘家人最注重规矩了,魏黎春叹了口气,重又坐下,点头道:“也好。”   不过没让魏黎春等多久,一身大红嫁衣的魏纤珞便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声音亦如黄莺般婉转动听:“给娘娘请安,娘娘能来添妆,是纤珞的荣幸。”   但凡模样周正的女子,穿上嫁衣都会容色亮丽,更何况魏纤珞这个本就样貌极为出色的,魏黎春满意的上下端详了一番,又一本正经的训导了几句,这才吩咐她起身,然后让朱瑾送上两套价值不菲又样式新奇的头面。   手上事多,且唯恐近日来一波多似一波的杀手出现,给魏家添麻烦,她又与老太太叙了会话,并嘱咐了大太太几句,便急匆匆的回宫了。   *   熟料刚回到长春宫,就见黄婵一脸着急的扑上来:“娘娘,不好了,兰泽公子去了厂子,要净身做太监呢。”   “胡闹!”魏黎春打了个趔趄,气急败坏的说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叫人去把他带回来。”   结香跟在黄婵身后过来,见娘娘脸都吓白了,忙道:“娘娘莫急,兰泽公子身份特殊,厂子的净身师父不敢擅自拿主意,遣了徒弟过来禀报,黄婵姑姑一得了信,便叫小桂子去捉人了。”   朱瑾闻言舒了口气,斥责黄蝉道:“你说话就没个轻重,娘娘双身子的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惊吓。”   黄婵嘟嘴,无所谓的哼哼道:“我也是关心则乱嘛,娘娘才不会怪罪我呢。”   没多久小桂子就将兰泽带了回来,似是怕他反抗,竟用麻绳将人捆了个结实。   魏黎春提笔在奏折上快速的书写着,头也不抬的说道:“兰泽公子今个唱的是哪出?”   趁自己离宫的时候跑去净身,显是下定了决心,若不是净身师父机灵,只怕便被他成事了,阉人身体不全,死后无法再投胎,这比恩将仇报还要严重,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兰泽歪在地上,低垂着眉眼说道:“奴身上的伤养好了,没道理再赖在宫里,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奴过惯了悠闲日子,到外边只怕又要过回从前那种被人作践的日子。与其这样,倒不如斩断恶根,绝了别人的念想,也能永远留在娘娘身边伺候。”   魏黎春冷笑道:“本宫身为摄政监国的皇贵妃,要什么样的太监没有,偏就缺了你这一个?”   兰泽吃吃的笑道:“是啊,宫里的太监都是清白人家出身的,奴这样下贱的人,连做太监的资格都没有。”   本是想打击下他,让他莫要再打这个主意,不想他却误会了,魏黎春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原是想问问你的想法,倘若愿意出宫,那本宫便给你一笔银钱,再给你改个身份,你离开京城,寻个适宜安身的地方,娶一房贤惠的媳妇,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倒也算得上圆满……”   “县有县官,州有知州,府有知府,省有巡抚,民如何斗得过官?便是有娘娘照拂,山高皇帝远,娘娘又能庇佑得了奴几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奴生了这样一张脸,又怎可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兰泽笑着摇了摇头。   太子的男宠,虽被厌弃,但好歹也算是天家人,若放他出去任由人糟蹋,委实有损天家颜面,何况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魏黎春抬抬手,让小桂子松绑,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出宫,那便留下好了,教坊里那么多舞姬都养得起,再多养个戏子也算不得什么,好歹你也是德春班的台柱子,多少世家贵族想养你呢都不得机会呢。”   “娘娘真的答应让奴留下?”兰泽惊喜出声,笼了一潭烟水的眸子晶亮惑人,只是没过多久,这抹天光又渐渐黯淡下去,他担忧的说道:“可是,这只怕会坏了娘娘的声誉。”   魏黎春嗤笑道:“不过是养个戏子罢了,怎地就坏了本宫的声誉了?而且,你确定本宫尚有声誉?”   岳临柟倒背着手晃进来,闻言没好气的说道:“明明想留下,还装出一副处处为他人着想的样子,惺惺作态,真叫人讨厌。”   兰泽闻言,瞬间脸色惨白,因为所有这些担忧,全基于皇上。留在宫里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若是因为整日在娘娘身边伺候,而惹得皇上与娘娘生出嫌隙,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所以他才会趁着娘娘出宫,跑去厂子净身。   魏黎春眯眼伸长鼻子嗅了嗅,对黄婵道:“方才可是熏醋了,难怪一股子酸味。”   “没有呀。”黄婵傻乎乎的没有听出话中意思,一脸天真的说道:“娘娘可是想吃酸的了?”说着打开箱笼,端了叠梅子蜜饯出来。   魏黎春指了指岳临柟,哼笑道:“给皇上端去,皇上正需要呢。”   岳临柟自知话重了,又被魏黎春这样一打趣,脸上便有些挂不住,见兰泽跪在地上,小脸虽惨白,唇瓣却比怒放的鲜花还要娇艳,泪眼汪汪,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他恶寒的直发抖,忙不迭的说道:“哭什么,朕又没说不让你留下。”   魏黎春被岳临柟这副样子逗的“噗嗤”一下笑出声,与兰泽说话时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长春宫人手的确有些紧张,白日里有你在跟前伺候,朱瑾黄婵她们也能歇口气,所以也不必搬去教坊了,还住在隔壁耳房罢。皇上,您觉得如何?”   岳临柟哼了一声,不情愿的说道:“皇贵妃娘娘的主意,自是极好。”   兰泽欣喜的磕头:“谢娘娘恩典!谢皇上恩典!”   ☆、O(∩_∩)O   魏纤珞回门之后,魏家二爷魏思齐进宫来向魏黎春辞行。私心来讲,魏黎春并不乐意他离京,然而这原是他多年的夙愿,况且漠北也的确需要个自己人去掌控大局,也就没怎么矫情,哭了一场后,便送他离开了。   洗了把脸,坐到镜子前,打开胭脂盒子,挖了一点出来,在手心揉开,拍打到脸上,肤色顿时明亮许多,不过也只是这花瓣制成的膏子罢了,其他妆面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用的。   “娘娘,寿王妃来了。”结香进来禀报,魏黎春闻言忙道:“快请。”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寿王妃颜初柔进来半蹲身行了个礼,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只竹篮来,笑道:“听说娘娘最近在做胭脂膏子,臣妾想着宫里并未栽植桃树,便叫人去别院摘了些来,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不过闲来无事,胡乱折腾着顽罢了,倒叫表妹这般费心,本宫心下十分过意不去。”魏黎春客套了几句,示意朱瑾将竹篮接过来。   颜初柔笑道:“娘娘胡乱折腾也能这样风雅。”   只是为了杜绝一切伤及腹中胎儿的可能罢了,哪里谈得上风雅?更何况,以她的身份,在旁看着便好,自有人去忙活,根本无须亲力亲为。魏黎春抿唇一笑,感慨道:“寿王总算痊愈了,有他在朝中照看着,本宫轻松不少,否则哪里腾得出空来做这劳什子的胭脂膏子。”   颜初柔与寿王感情非同一般,闻言眸中晶光闪亮,满脸笑意的说道:“为娘娘分忧,本是王爷该做的,当不得娘娘夸。”   自打寿王身子大安重掌内务府后,颜初柔便时常进宫来陪魏黎春说话,只是性格使然,即便魏黎春态度十分和蔼,她仍是放不开,处处小心谨慎,唯恐说错一句话,这点上倒是与寿王如出一辙,真不愧为夫妻。   不过这也无甚不好,皇权本就至高无上,与皇帝谈兄友弟恭,即便曾有救命之恩,也无异于玩火自焚,而寿王这般小心谨慎,表示心存畏惧,能正确的找准自己的位置,严格遵守为臣之道,这才是真正聪明之人。   魏黎春脑子里百转千回,颜初柔在这时突然出声道:“有四个月了吧?”   “再过几天就整五个月了。”魏黎春抬手按在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来回摸索几下,无奈笑道:“都说头胎辛苦,可本宫怀太子时却轻松的很,哪像这小家伙,可了劲的折腾,保不准要生个混世魔王出来。”   颜初柔掩嘴笑道:“娘胎里闹腾厉害的,生下来性子反而安静,照臣妾说,娘娘腹中的小皇子将来定是个沉着稳重的。”   魏黎春也跟着笑了:“那可就承你吉言了。”   借着孩子的话题,两人又闲扯了半晌,若是按照往常,颜初柔一早便告退了,今日却一反常态的稳坐太师椅,三句话不离恭维,只是她到底不擅长这些,难免有些弄巧成拙,魏黎春实在于心不忍,便主动询问道:“表妹若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儿,不妨说来听听,没准本宫能帮得上忙。”   被看透意图,颜初柔吃了一惊,忙不迭的起身跪到地上,说道:“其实也不算为难的事儿,就是想请娘娘为榕玪赐婚。”   “这可是件大喜事呢。”魏黎春闻言,顿时满脸喜色,笑问道:“不知表妹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可有与那姑娘的母家通过气?”   自古至今,从太后到皇后,无不喜爱给世家子女赐婚,倒不是真心爱做媒,不过是宫里日子过于枯燥,给自己找点乐子罢了,因此也造就了无数的怨偶。魏黎春素来心思重,不想造孽是一回事,更怕背后的暗潮汹涌,自然要先问个清楚明白,方能下决断。   “是永平府一户商贾人家的女儿。”颜初柔面露尴尬,十分牵强的笑道:“前些日子榕玪陪臣妾去白马寺上香,路上惊了马,径直冲向了前面车队的轿子,把人家轿子里的小姐给摔了出来,榕玪连忙去扶,于是就这样看对了眼……”   魏黎春了然,不由皱眉道:“榕玪可是世子,将来要承爵的,商户人家的女儿,给他做侧妃都不够格,哪能娶作世子妃?你糊涂倒也罢了,寿王怎能也如此糊涂?”   “臣妾出身低微,给王爷丢了一辈子的脸,打从榕玪生下来,臣妾便暗下决定,定要为他娶一个身份显赫的媳妇,可人算不如天算,偏让他瞧上了那商贾家的女儿,发誓非她不娶,臣妾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为了媳妇不要儿子了。”颜初柔叹了口气,又说道:“不过王爷说了,咱这样的人家,无须身份显赫的媳妇来撑场面,只要儿子高兴,一切也就值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当初不也是为了让太子高兴,而视而不见的让兰泽待在他身边么?何况人家亲生父母都不在意,自己一个婶娘又何须介怀?魏黎春笑道:“既如此,这个红娘本宫做了。”   颜初柔忙磕头谢恩:“有娘娘出面保媒,便是姑娘出身差些,往后也不敢有人说三道四。”   *   四月的天气,白日里开始有些热意,晚间却凉爽得宜,魏黎春沐浴完毕,斜靠在贵妃榻上,因怕伤及眼睛,掌灯后便不再理事,然而长夜漫漫,离安置的时辰还早,难免有些百无聊赖。   兰泽正用小锤敲核桃,见状建议道:“不若召歌姬来给娘娘唱小曲?或者,召舞姬来跳舞?”   “不要。”魏黎春调整了□子,找到个舒服的位置躺好,说道:“那些歌姬舞姬生的极为妖媚,还是少见为妙,免得将来小皇子沉迷女色。”   人还在肚子里呢,怎地就沉迷女色了,难不成长了千里眼?兰泽笑了笑,将剥好的核桃仁放到碟子里,递到魏黎春面前,又道:“那奴抚琴给娘娘听?”   “你?”歪在暖炕上翻书的岳临柟哼了一声:“就不怕将来小皇子沉迷男色?”   兰泽一下白了脸,张口便要解释,岳临柟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说道:“朕随口一说罢了,不必当真。你家娘娘要听人抚琴,朕来伺候便是,你也累了一天,早些去歇息罢。”   跟在魏黎春身边这么久,对于皇帝的性子,兰泽多少也有所了解,虽然平日里总爱刺上一刺,却并未真的对自己打骂过,闻言也就放下心来,弯腰行了个礼,便回耳房去了。   魏黎春瞥了岳临柟一眼,塞了块核桃到嘴里,细嚼慢咽后,这才将上午寿王妃进宫提的事情说了一遍,岳临柟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说道:“宁王造反,与他并无干系,偏他这般小心,连娶世家女子作儿媳妇的胆子都没了,倒显得朕薄情寡义了。”   不等魏黎春插言,他又叹气道:“罢了,既然想图个心安,你成全他便是。”   “臣妾一早便应下了,哪里需要皇上吩咐。”魏黎春得意的哼了声,半抬起身子去取桌上的茶盅,结果一下没控制好力道,胳膊猛的一抽筋,疼的她“哎呦”一下叫出声来。   岳临柟赶忙跑过来,将她从榻上扶起,没好气的说道:“若想喝水,唤人进来服侍便是,瞎折腾什么。”   魏黎春疼的龇牙咧嘴,闻言反唇相讥道:“您把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说自个服侍臣妾,现下出了岔子,自己不反省,还反怪臣妾瞎折腾。”   “怀孕的妇人脾气大,朕惹不起。”岳临柟轻摇了摇头,在贵妃榻上坐定,帮她揉捏胳膊。   前三月没怎么用进饭食,呕吐停止后,魏黎春饭量大增,身子日渐丰腴起来,单薄的寝衣掩不住光滑细腻的手感,岳临柟揉来捏去了几回,便有些心猿意马,借口隔着衣衫拿捏不好力道,退掉了她半根袖子。   香肩半露,触手软绵,浴后清香在鼻翼萦绕,他呼吸渐渐不稳,某处随之胀大数寸。   魏黎春仰躺在软榻上,背后枕着柔软的靠垫,闭眼享受着帝王的伺候,抽筋的胳膊不但感受不到疼痛,还舒服的她直想哼哼。   只是这舒服突然脱离了原有的轨迹,改到了小腹上,她惊的瞪大双眼,见岳临柟边解她的衣襟,边一本正经的说道:“怕你方才磕到肚子,朕要检查下。”   魏黎春一巴掌拂开他的手,唾弃道:“要检查也是传太医来检查,皇上几时变成太医了?”   “太医哪有朕靠得住?” 岳临柟将她两手压到头顶,单手麻利的扯开她的寝衣,覆到隆起的小腹上,来回的摩挲着。   纵使他的手掌十分轻柔,抚摸的她浑身的毛都柔顺了,可眼里越来越强烈的欲念着实骇人,她色厉内荏的斥责道:“检查完没有?若是检查完了,就赶紧把臣妾放开。”   “检查完了,并不碍事。” 岳临柟点了下头,魏黎春刚舒了口气,却陡然发现他的手沿着小腹一路往下,探进了她宽大的亵裤里,带着厚茧的手指,在亵裤深处那凸起的嫩芽上柔压了几下,十分认真的说道:“爱妃腹中胎儿金贵,不彻底检查下,朕始终不放心。”   “啊!”魏黎春惊呼出声,随即又羞又气,扭着身子躲避他的触碰,怒道:“臣妾怀着身孕,没办法侍寝,皇上若有需要,自去找其他嫔妃便是。”   手指在甬道里强势的进出着,同时俯□,牙齿咬住抹胸上的花边,微微一用力,便扯了下来,随即含住一颗比从前更加鲍满粉嫩的樱桃,贪婪的口允吸着,间或口肯咬几下,弄得她又疼又麻又痒,想让他松口,却又隐隐盼望更多。   岳临柟见时机成熟,便脱了身上衣衫,露出肿张的坚硬来,代替手指踏上了那片致命土地,许是久不驾临,甫一接触,便被那温热湿滑刺激的险些软掉,他深吸一口气,闭眼调息了半晌,这才大张旗鼓的攻城略地。   “别,别这样,快出来!”身子虽然诚实,可理智尚在,一把年纪难得再次怀上龙胎,容不得任何闪失,魏黎春檀口微张,轻喘着阻止。   “朕这全是为了爱妃好,要知道龙胎可比朕这龙根壮硕很多,倘若爱妃连龙根都承受不住,将来如何分娩?” 岳临柟在她耳边低语,随即拉着她的双手,罩在她自己的两只高耸上,引导性的柔搓了半晌,轻笑道:“朕忙不过来,自己好生检查下可有撞伤。”   “变态!”魏黎春啐了一口,脸红的几欲滴血,刚要伸手去推,他又无耻的警告道:“若是不听话,朕便叫你检查别的地方了。”说着,扫了眼两人紧密结合在一处的□。   横竖已经木已成舟,她只想早些结束,便将眼睛一闭,有一下没一下的柔按着胸前两只白兔。   魏黎春皮肤本就白熙,未怀孕之时铜体玲珑有致,巅峰之时像极了魅惑凡人的妖精,而现下怀着身孕,身子圆润的如同上等的珍珠,此刻凤眼微眯,杏容泛红,小嘴里断断续续的吟哦着,两只涂了凤仙花的素手在胸前上下忙碌,这样的场景,单是看上几眼便血脉喷张,更何况还自己还埋在她身体最柔软的地方?   岳临柟赤红着双眼,两手托着她的骄臀,着魔般进出着,直她弄的哭泣求饶,这才偃旗息鼓,带着胜利的烟花冲天而起,他站在云端久久不能落地,什么江山社稷修道成仙都抛诸脑后,唯一的念头就是倾尽所有也要再来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进行到现在的剧情,实在不太好写肉,但是又大言不惭的说要送端午节大礼包,于是卡文了,实在灰常灰常抱歉。   这章算是个小礼包,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哈,等娘娘生产完,礼包大大的有,放心好啦。(老规矩,留言不要提肉。)   推荐个好基友的文,灰常灰常好看滴。   ☆、O(∩_∩)O   “前三月与后三月比较凶险,旁的时候并不妨事。况且,多动一动,于怀~孕的妇人也颇有助益。”   事后虽无不妥之处,但魏黎春仍然有些放不下心,便厚着脸皮叫人请了陌尘过来,陌尘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她一番,又掩唇轻咳了半晌,最后轻飘飘的丢下这么一句话便闪人了。   岳临柟得了特赦,隔三差五便拉着魏黎春在床榻上翻滚,她被弄的筋疲力尽之时,捶着他的胸,恨恨道:“人都说男子一过三十,房~事上便开始走下坡路,怎地皇上您却不见半点疲软?这太不合常理了!”   “太祖皇帝那会,天下初定,急需广纳官宦女子充盈后宫来平衡朝中势力,嫔妃一度多达八百人,六十高龄上还有皇子出生,朕的后宫已被你解散,若是连你一个人都无法喂鲍,那可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岳临柟猛的一挺,将身下坚硬埋入她花丛最深处,咬着她的耳垂含糊道:“爱妃放心,莫说三十岁,便是再长上三十岁,朕也能让你哭着求饶。”   脸皮厚,混账话顺手拈来,且又是这样龙靖虎猛,魏黎春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闭着眼睛被动承受,可愈是这样他愈得寸进尺,一晚上不折腾她三回绝不罢休。   进入怀孕第六个月后,她浑身开始浮肿,整个人如泡胀了的馒头一般,且脸上长了数不清的红疙瘩,丑的她连镜子都不敢照,可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兴致不减,甚至于为了哄她就范,每晚都会将她粗如大象般的双腿抱到膝上一按摩就是大半个时辰……   经此一事,她算是彻底瞧明白了,什么貌若天仙弱柳扶风腹有诗书气自华之类的都是浮云,只要有了能让人欲~仙欲~死的名器,便是猪头人身的妖怪,也能将男人紧紧的拴在自己裤腰带上。   当然,也只是拴住了身子不让他宠幸其他嫔妃,却无法左右他的心思。   六月中旬,漠北突然有八百里加急奏报送进京来,魏黎春只看了一眼,便将折子摔到岳临柟面前,没好气的说道:“难怪当日二哥进宫辞行时,您一反常态的将他送至宫门口,原来是给了他密旨,以牙还牙的让冯青灵也来了个坠马身亡。”   岳临柟将折子捡起来,交与朱瑾收好,淡定道:“朕向来睚眦必报,无甚可大惊小怪的。”   “无甚可大惊小怪的?”魏黎春一下站起来,指头戳着他的脑门,怒道:“您要睚眦必报可以,提前告诉臣妾一声,臣妾难道会阻止?漠北西南与京中,三处本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本当同时发难方能保证万无一失,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罢了。”是人都有个远近亲疏,郑爽跟着他征战那么多年,可谓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冲冠一怒也算人之常情,况且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最要紧的是要控制住局面,她叹了口气,坐回贵妃榻上,取了两份圣旨出来,提笔快速的写完,交给朱瑾:“着人即刻发往云南跟漠北,不得有误。”   朱瑾领命去了,魏黎春又吩咐兰泽道:“速召御林军统领于凯、九门提督府统领史大安、文渊阁大学士程子玉、武陵侯魏思贤进宫!”   *   第二日的早朝上,文渊阁大学士程子玉出列,呈上宁王与南诏王往来的书信,坐实了宁王通敌叛国的罪名,满堂哗然,岳临柟装模作样的摔了手上捧着的盖碗,魏黎春一巴掌拍在御案上,佯装动了胎气,两手捂着肚子,怒道:“皇上待他不薄,不想他却生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若不是程大学士明辨是非,不惜卧薪尝胆取得罪证,本宫与皇上还蒙在谷里,丢了性命都不知道,当真可恶之极!于凯何在?”   于凯出列,持剑抱拳道:“臣在。”   “立刻带人围了宁王府,无论主仆老幼,全部押往刑部大牢。”魏黎春给他下了命令,于凯领命而去。   “亲王涉案,干系重大,理应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之后方可定罪,在此之前,所有京官,包括家眷跟奴仆,未经本宫许可,一律不得出京,违者以同谋罪论处。”魏黎春抬眼在金銮殿内环视一圈,语气冰冷决绝,又扬声道:“史大安。”   史大安出列,单膝跪地道:“臣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对于有再造之恩的自己,史大安可谓忠诚之极,魏黎春勾了勾唇角,吩咐道:“守城的责任就暂时交给九门提督府了,莫要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史大安自信道:“娘娘尽管放心,有臣坐镇,莫说是人,便是苍蝇,也插翅难飞。”   *   证据确凿,三司会审只是走个过场,不出一月便有了结论,因有程子玉做内应,所有与之勾结的官员都有名单录记在册,一举连根拔起,无一人能侥幸,不但刑部与大理寺的死牢人满为患,周边几个府县的牢房也捉襟见肘。   漠北那边,魏思齐接了圣旨后,处置了部分冯青灵的亲信,毫无悬念的掌控了大局,而西南那边,拿下顶头上司取而代之的戏码,吴辛岩的副将唱起来自然格外卖力,三司会审尚未结束,押解吴辛岩的囚车便抵京,同时还呈上了几封尚未被销毁的密信,为宁王的罪名再添一笔。   素日吊儿郎当沉迷酒色的闲散王爷,竟背后织了如此大的一张网,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不过于百姓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只要不是改朝换代战乱横生,与自己无甚太大干系,仕途之人却震动不已,部分官员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唯恐自己受到牵连,另外一部分则摩拳擦掌四处奔走,希冀能顶上落马之人的缺,京城看似平静无波,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魏黎春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靠在贵妃榻上翻阅吏部呈上来的选官名单,殿内摆放了七八个冰盆,都挡不住酷暑的热意,不多时身上的晚烟霞菱纱衫便湿了个大半,她接过兰泽手里的湿帕子,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再叫人加几个冰盆。”   “冰盆太多,对娘娘身子无益。”兰泽将丝帕浸回脸盆里,笑道:“奴去叫人洒些井水,再给娘娘端碗酸梅汤。”   “心静自然凉,如你这般心浮气躁,便是加再多冰盆,也无济于事。”岳临柟坐在案桌对面,一副雨打秋荷图已近尾声,正专心致志的描点半空的雨丝。   魏黎春转头瞧了眼窗外,烈日当空,树梢纹丝不动,没有走动的宫人,就连花草都低垂了下头,担忧的说道:“这样热的天,太后在门外一跪就是两三个时辰,哪里抗得住?”   岳临柟淡淡道:“扛不住就回去,没人逼她跪。”   皇家的人果真人情淡薄,对自己生身母亲都如此漠不关心,还能指望他对别人掏心挖肺?魏黎春哼道:“皇上倒是沉得住气。”   “让朕饶他一命?今上不死,如何拥立新皇?若他造反成功,必定不会饶朕一命。” 岳临柟将笔丢到砚台上,冷笑道:“当初安王造反,朕欲凌迟处死以禁效尤,她却先朕一步跑到先皇面前求情,若非如此,宁王他岂敢生出异心?倘若不是你跳出来挑大梁,只怕现下已经江山易主。”   说着斜了眼端着酸梅汤进来的兰泽,没好气道:“去跟太后说,宁王非死不可,她要跪就跪,跪死了朕厚葬她。”   魏黎春接过酸梅汤来,小口的啜饮完毕,然后站起身来,对岳临柟道:“臣妾去劝劝母后。”   岳临柟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外边暑气大,你身子重,何必去趟这个浑水?”   魏黎春不以为意的笑笑,搭着兰泽的手,转出屏风,往门口行去。   宁王死有余辜,然而太后终究是皇上的母亲,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如此失德的做法,若是传扬出去,百害而无一利,没准还会被有心之人当做借口,揭竿而起挥师反齐,之所以去趟这个浑水,不过是为了腹中的小皇子着想,替他扫平登上皇位这条路上的荆棘,至于皇上的名声如何,她才没兴趣理会。   *   长春宫外,太后程氏神情坚定的跪在那里,闭眼捻着一串佛珠,满头的汗水顺着脸颊,大颗的滚落下来,打湿了身上的衣裳,而她的身后跪着郑嬷嬷与甄嬷嬷,这两位嬷嬷比程氏年纪要大,跪了这么会子工夫,已然承受不住,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魏黎春微微曲了下膝盖:“臣媳见过母后。”   听到声音,程氏猛地睁开眼,欣喜道:“可是皇上愿意见哀家了?”   见魏黎春摇头,她神情戚戚的歪了歪身子,半晌又突地燃起希望,声色俱厉的说道:“你答应过哀家要饶宁王一命的,哀家就是信你,这才没有帮宁王,你怎能如此背信弃义?”   “正是因为母后没有帮宁王,现在才能跪在这里,否则……”魏黎春笑了笑,话语点到为止,又满脸无奈的叹气道:“皇上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这事瞒不过他,一旦他知道了,且出面了,那便没有臣媳插手的余地,并非臣媳不守承诺,实在无能为力。”   许是相信了魏黎春的话,又许是想起昔年安王之事,程氏一时之间陷入沉默,半晌后才重又抬起头来,说道:“你不过是皇上的傀儡罢了,哀家知道你的难处,也不指望你能拗得过皇上,只希望你能替哀家去求求皇上,让哀家与宁王见上一面,也全了我们母子一场的情分。”   “不必去求皇上,这点事儿臣媳还是能做得了主的。”魏黎春抿唇一笑,让兰泽将太后扶起来,说道:“母后身份矜贵,青天白日的,恐落人口实,您先回宫换身衣裳,再稍事歇息,待用过晚膳后,臣媳陪母后去死牢走一趟。”   侯太后的凤舆远去,兰泽不解道:“横竖死罪一定,太后亲去探视也无甚大碍,那死牢重地污秽之气甚重,娘娘又何必跟去?”   魏黎春冷笑道:“不亲眼瞧下仇敌的惨状,如何能平复的下胸口那团恶气?”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估计很多人会大呼过瘾   ☆、第47章 炼狱   傍晚时分,突然下起雨来,雨丝急促而又密集,不过小半个时辰,长春宫天井里的积水便能没过膝盖去,宫女们手忙脚乱的用木板加高门槛,而小桂子等太监则披着蓑衣,冲进雨幕里,用木桶一下下的往外剐水。   岳临柟负手站在窗前,静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道:“爱妃的这个长春宫,也该修缮一番了。”   长春宫还是先皇登基第二年大修过一次,之后便没再动过,历经三四十年的光景,屋瓦难免有些陈旧,各种规划布置,也不及其他新修的宫殿,摄政监国之后不少人劝过魏黎春迁宫,可她是个念旧的人,住惯了一个地方,便不愿意挪动脚步,更何况其他的宫殿里边,除了太后居住的慈宁宫,旁的她也瞧不上。   “是该修一修了,待臣妾诞下小皇子后,便叫工部的人着手修缮事宜。”她点了点头,又笑道:“只是修缮期间,臣妾无处可去,恐怕要到皇上的乾清宫打扰些时日了,还请皇上收留。”   岳临柟嘴角微挑,说道:“朕欢迎之至。”   “娘娘。”兰泽自屏风后走进来,朝二人行了个礼,禀报道:“太后身边的甄嬷嬷来传话,说太后已经用罢晚膳,正在御花园的凉亭里等着娘娘呢。”   魏黎春问道:“车架雨具可都备好了?”   “都备好了。”兰泽连忙回答,又笑着建议道:“雨势小了些,天井里的水也剐的差不多了,现下起驾正好。”   魏黎春起身,说道:“那便走罢。”   岳临柟接过结香手里的披风,替魏黎春披上,熟练的将系带打了个蝴蝶结,嘴里调侃道:“大日头底下去劝说,又冒雨陪着去死牢,爱妃可真是个孝顺的儿媳妇,比朕这个儿子强多了。”   “皇上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魏黎春福了福身,没理会他的调侃,搭着结香的手便出了内室。   马车停在寝殿门口,魏黎春踩着马扎上了车,见结香正提着裙子往上爬,抬手制止道:“死牢里腌臜事情多,你胆子小,就别去了,让兰泽跟着就行了。”   兰泽也踩着马扎上了车,转身对结香笑道:“姐姐放心,奴会照顾好娘娘的。”   *   去御花园接上太后与郑嬷嬷,马车横穿东西两宫,自东华门出来,拐入素有“衙门一条街”之称的桃李巷。   兰泽将窗帘掀开一条缝,新奇的打量了一番,然后退回车厢内,对魏黎春说道:“桃李巷戒备森严,奴久闻大名却不曾进来过,今日一见,果真十分的气派。”   气派与否魏黎春无法置评,因为她也是第一次来桃李巷,当着太后的面,也不好去掀窗帘,便笑道:“灯下看美人,自然要比其他时候美上几分,作不得数。”   兰泽掩唇笑道:“那娘娘回头可要白日里再带奴过来趟,也好叫奴瞧个仔细。”   “这有何难?”魏黎春抻了抻腿,随口应道:“待天气凉爽了,本宫便带你过来,将各个衙门都逛上一遍。”   “还是娘娘最疼奴。”兰泽顿时笑靥如花,绝色的容颜让人无法直视,程氏鄙夷的扭过头,换作平时少不得要借此训斥魏黎春几句,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下只得识趣的保持沉默。   多年以来被程氏压迫的阴霾消散不少,魏黎春得意的眯了眯眼睛,对兰泽抱怨道:“怎地还没到,本宫腿都酸了。”   “奴给娘娘捶捶腿。”兰泽忙凑到魏黎春跟前,熟练的敲打起来,粉白的拳头落在茜色菱纱裙上,一个低眉顺眼,一个闭目宁神,画面是那样的和谐,放佛天生便是如此,让人生不出任何的歪思来,却又十分的眼热。   程氏嘴巴张了几张,终是没能说得出话来,只得恼恨的再次转过头,好在马车很快停了下来,车厢外马夫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禀太后、皇贵妃,到了。”   *   刑部死牢有天字与地字之分,两字之间又有号数来区别,而天字一号无疑是顶顶重要的所在,等闲不放人进去,正适合关押宁王这种通敌叛国的重犯。   马车停在天字一号牢房前,将护卫的御林军留在原地,魏黎春搭着兰泽的手,径直走了进去,程氏在郑嬷嬷的搀扶下,快步跟了上去。   门房处两个衙役就着一盘花生米在喝小酒,听见动静后,醉眼蒙胧的抬起头来,赶苍蝇一般,没好气的说道:“死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快走,快走!”   兰泽走前几步,将刻着“御前秉笔内侍”的腰牌往桌上一拍,哼道:“若是闲杂人等,又岂敢送上门来自找没趣?”   一个衙役将腰牌摸过来一端详,立刻吓的酒醒了大半,“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不知公公大驾光临,还请公公恕罪!”   魏黎春嘴角抽了抽,碍于太后在跟前,不好训斥这些没眼色的,只能委屈兰泽,暂且当一回太监了,她朝兰泽使了个眼色,兰泽会意,背负着手,冷声道:“得了,杂家身负皇命,有话要与宁王说,没空同你计较这些有的没的,还不赶紧带路?”   “是是是。”那衙役连忙爬起来,点头哈腰道:“公公随小人这边走。”   顺着甬道走到尽头,拐弯之后,又是一条甬道,甬道的尽头,如田埂般纵横交错的牢房便呈现眼前,同时女子凄厉的尖叫声与哭泣声夹杂在一起,魔音般在耳畔萦绕,惊的魏黎春猛的抓紧了兰泽的手腕。   她不解的皱眉道:“关在这里的犯人,已经定了罪,只待秋后问斩便可,怎地半夜里又审问起来?”   “这可不是在审问犯人,而是……”那衙役转过头来,别有深意的眨了眨眼,脚步加快一些,嘿嘿着说道:“不消小人多说,待会姑姑就明白了。”   又拐了一个弯后,眼前的场景让魏黎春彻底的震惊了。   *   七八个衣不遮体的女囚被十几个衙役摁在地上,因僧多粥少,每碗粥前都围了三四个淫僧,得势的那个正挺动着身子,在柔软的甬道内进出着,在旁排队等候的亦不干落后,或者柔搓胸前的耸起,或者大力拍打后面的嫩臀,等那得势的熄了火,立刻有人凑过去,掰开那正流淌着黄白混合物的□,便将身下的坚硬塞了进去。   偌大牢房变成了修罗场,在这之中最惨烈的那个,恰恰是昔日趾高气扬的宁王妃,此刻她身上的衣裳被撕成了碎片,头发稻草一般凌乱,双手被捆了麻绳,吊在房梁上,正面水路被一个胖子侵占,背面旱路袭来一个虬髯大汉,麻绳每一次的晃动,都引来她震天的嚎叫。   兰泽触景生情,昔日诸多灰暗的记忆涌上来,登时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抖个不停,若不是手腕还被魏黎春抓在手里,只怕就跌到地上去,而魏黎春也好不到哪里去,前世宫破那日的场景再现眼前,一会是手持大刀的流民四处追赶手无寸铁的宫女,一会是宁王拖着光果的自己在东西两宫行走,一会是满身箭矢七窍流血的太子,一会是火光冲天的望月小筑,胸口钝疼的让她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便载到了兰泽身上。   “娘娘小心!”郑嬷嬷眼疾手快的扯了一把,这才没让魏黎春摔到地上,兰泽顿时回神,帮忙将魏黎春搀扶起来,一下跪到地上,边自抽耳光边忏悔道:“奴走神,险些让娘娘伤着,奴该死,奴实在该死……”   “娘娘?”郑嬷嬷这一声惊叫,不但让魏黎春与兰泽回了神,还引来了宁王妃的注意,她高声哭喊道:“娘娘,皇贵妃娘娘,救救臣妾吧,您救救臣妾吧……”   “宁王妃?你怎地……”直到她开口说话,程氏才认出眼前这个被吊在绳子上蹂躏的女子是宁王妃,满脸的不可置信。   听到太后的声音,宁王妃登时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哭道:“太后,太后您来了,快救救臣媳吧,臣媳快被他们弄死了。”   “皇贵妃娘娘?太后?”牢房里的衙役怔愣了下,连忙提着裤子爬起来,在前引路那个衙役反应倒也快,回转过身跪地磕头道:“小人见过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   程氏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奸/淫皇室家眷,脖子上的脑袋不想要了?”   “太后息怒。”整装完毕的衙役里走出一个年纪稍长的来,他跪地磕头道:“小人叫冯大牛,是天字一号牢房的牢头,给太后娘娘请安。”   程氏哼道:“有你这样的牢头,哀家哪里还能安的起来。”   冯大牛倒是个有胆色的,虽低垂着头,却不见任何惧色,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天字一号牢房关押的都是要犯,为防节外生枝,从犯人迁过来,到秋后问斩,期间所有看守的衙役都不得离开死牢,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长久不碰女人身子,如何能忍得住?不得已,只能拿女囚泻火。”   顿了顿,他又说道:“其实这也是各处死牢默认的规矩,横竖都是要问斩的,只要拿捏好分寸,不将人玩死了,上头也不会过问。”   “哀家不管你什么默认的规矩,她们是哀家的媳妇跟孙女,从前哀家不知道也便罢了,往后你们若是再敢动她们一下,哀家定不罢休。”程氏一甩袖子,满脸狠厉之色,见冯大牛应了声“是”,她又斥责道:“还不快把人给放下来!”   “去,把人放下来。”冯大牛吩咐了一句,立刻有衙役小跑着过去将宁王妃放下来,其他人也松了绑。   宁王妃光着身子,一步一瘸的走过来,抱着程氏的大腿,哭了个稀里哗啦:“太后,王爷是被冤枉的,您救救他吧,也救救臣媳吧……”   冤枉与否程氏心里明白的很,闻言沉默不语,魏黎春瞥了宁王妃一眼,虽然她很可怜,可是前世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前世因,后世果,一报还一报,哪怕来世受尽苦痛,今世她也不会心软。   她转过头,对程氏说道:“宫门快要下匙了,母后还是先去瞧下宁王吧。”   先前引路的衙役立刻爬起来,殷勤的向前走去,程氏犹豫了片刻,便将宁王妃踢开,抬脚跟了上去,宁王妃还想上前纠缠,兰泽冲冯大牛使了个眼色,冯大牛立刻叫人将她拉回了牢房。   *   妻妾们生不如死,宁王却过的十分惬意,有单独的牢房,牢房里有石床,石床上堆着干净的换洗衣裳,石床旁边是石桌,桌上有解渴的茶水,并且有解闷的话本子,除了不能自由出入,与外边并不太大区别。   程氏脸色缓和不少,对魏黎春说道:“你到外边等哀家吧,哀家有些体己话要与宁王说。”   “是。”魏黎春对此并无太大兴趣,闻言点了点头,搭着兰泽的手到了门房处,坐在冯大牛搬来的锦杌上。   听着“叮咚”作响的雨声,醒了会神,她突地开口说道:“太后久居深宫,不通庶务,她的话听过便罢,作不得数,莫要因此坏了多年的规矩。”   冯大牛这人,名字听着憨厚,却是个精明的,将魏黎春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两三回,便想通透了,立刻满脸堆笑的说道:“小人省的,请皇贵妃娘娘放心。”   见他如此聪慧,魏黎春不免高看几分,便与他多说了会子话,偏他是个能说会道的,自己刚开个头,他就能毫不停顿的一路说下去,几次被逗的笑出声来,直到更鼓响起,这才惊觉时辰不早,忙命兰泽去唤太后。   然而不等兰泽起身,便见郑嬷嬷冲出来,惊恐道:“娘娘,不好了,太后晕过去了。”   众人连忙赶过去,兰泽上前探了下程氏的鼻息,说道:“不碍事,歇息会便好。”   魏黎春松了口气,唤了几名御林军的侍卫进来,将太后抬了出去,自己正欲抬脚跟上,身后宁王的声音传来:“皇贵妃娘娘。”   顿住脚步,她转过身,挑眉道:“不知宁王有何赐教?”   宁王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栅栏边,叹气道:“他不珍惜你,你却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我都替你不值。”   魏黎春淡淡道:“值不值又有什么关系,夫妻本是一体,他好我便好,他不好了我又哪里能讨得了好?”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喜欢上了,虽然你被他先选了去,可我从没有哪一日将你忘记过。”宁王似陷入回忆一般,一脸深情的模样,半晌后又自嘲的笑道“可他得到了你,却半点都不珍惜,看到你伤心难过的样子,你知道我有多心痛么?若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处心积虑的谋反,熟料最后竟败在你的手里,当真可笑之极。”   岳临柟是不珍惜自己,可前世宁王造反成功后,对待自己却比岳临柟过分上千百倍,魏黎春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信这些谎话,她笑道:“你太高看本宫了,本宫一介妇孺,哪里懂得如此高深的计谋。”   宁王怔住了:“你是说,我是败在他手里?”   “那是自然。”魏黎春点头,一脸自豪的说道:“从前安王败在他手里,如今你也败在他手里,事实证明,他才是命定的真龙天子,任谁也抢不走。”   “命定的真龙天子?他一心修仙炼丹,若不是你帮他撑着,这江山社稷早就破碎不堪了,即便他设了圈套给我跳,也是因为你在背后使力的原因。”宁王嗤笑出声,一脸惋惜的说道:“倘若你能在我背后使力,那至高无上的位子早就是我的了。”   “你想太多了。”魏黎春满脸鄙夷,不屑的说道:“皇上是本宫的夫君,本宫帮夫君天经地义,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宁王不死心的引诱道:“他为小金后保留后位,你不可能争得过死人,而我可以让你登上皇后的宝座。”   “皇后宝座?本宫还真不稀罕。”魏黎春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讥笑道:“太子是本宫的皇儿,太子登基之后本宫就是太后,后宫最至高无上的女人,你觉得本宫会傻到舍弃太后之位而选皇后之位么?”   她挥袖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又冷笑着补充了一句:“更何况,本宫恶心你这样荤腥不忌的花花公子,便是死,也绝不会与你为伍。”   憋在胸口的话都说了出来,魏黎春感觉舒爽很多,搭着兰泽的手出来时,骤雨初停,星斗满天,竟是别样的晴朗。   兰泽将她扶上马车后,自己却没跟上来:“娘娘,奴的簪子掉在里边了,您稍等下。”   魏黎春笑道:“不过是根簪子罢了,回头本宫赏你十根八根,何必再回那脏地方。”   “那根簪子非比寻常,是奴成人礼时班主赠送的,真要丢了,奴可没脸再见班主了。”兰泽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小跑着没了踪影。   *   “公公怎地又回来了,可是娘娘有什么指示?”冯大牛见兰泽返了回来,连忙上前询问。   “牢头果真聪慧,不枉娘娘对你厚赞有加。”兰泽凑近冯大牛,小声的调笑道:“牢头见多识广,从平民女子到大家闺秀,甚至于王妃郡主,都尝过滋味,只是不知道可玩过男子?”   冯大牛十分诚实的回道:“玩是玩过,只是没怎么得趣,只有在牢里一个女子都没的时候,才会找几个漂亮的小子凑合着用用。”   兰泽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要知道只有达官显贵之家,才豢养的起小倌,这里有如此好的货色,而且都是皇室宗亲,其他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你却不懂得利用,着实落了下乘。”   冯大牛皱着苦瓜脸,为难道:“货色再好,可也没有娇滴滴的女子玩起来痛快呀。”   怕魏黎春等的不耐烦,兰泽也就不再绕圈子,直接从袖子里掏出张银票来,塞到冯大牛手里,吩咐道:“让你们这所有的衙役,每天排队上一次宁王,这是辛苦费。”   冯大牛本想拒绝,一看到银票上的数字,立刻点头如捣蒜:“公公放心,小人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   *   兰泽上了马车,对马夫吩咐道:“起驾。”   魏黎春斜了他一眼,说道:“说罢,做什么去了?”   兰泽低垂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十四岁那年,奴跟着班主到宁王府唱堂会,被宁王瞧上,在宁王府过了一夜……那一夜之后,奴放佛半个身子踏进了鬼门关,足足在床上躺了整三个月,才能下地。”   “所以,你就来了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魏黎春挑了下眉,又问道:“花了多少银子,本宫补给你。”   “娘娘不怪奴?”兰泽脸上的阴霾散去,笑嘻嘻的说道:“奴跟着娘娘,吃穿不愁,要银两有何用?不过娘娘若真想贴补奴,那便再赏奴几匹天青云锦吧,她们都说奴穿这个料子的衣裳最好看。”   “这天青云锦可是稀缺货,一年只能进贡来二十五匹,往年本宫偏爱素色,都分给其他嫔妃穿了,不曾有存货,赏你的那两匹还是黄婵整理本宫嫁妆时翻出来的。”魏黎春在他脑门上戳了一指头,笑道:“不过马上新一年的贡品就要送来了,到时本宫将二十五匹全赏给你。”   兰泽将头靠在她的胳膊上,幸福的笑道:“娘娘对奴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一直没有木有感谢下投过霸王票的童鞋,于是挂一下。   幽幽夏布情扔了一个地雷   桑哥扔了一个手榴弹   yiwangsoul11扔了一个地雷   茉莉清雅扔了一个地雷   素衣凉扔了一个地雷   焚心的蝴蝶扔了一个地雷   纳兰秋荻扔了一个地雷   三三在催更扔了一个地雷   人生寂寞如雪扔了一个地雷   斯卿扔了一个地雷   三三在催更扔了一个地雷   小野扔了一个手榴弹   vio1et扔了一个地雷   小飞象扔了一个地雷   卯卯扔了一个地雷   小沙子扔了一个地雷   ☆、第48章 蜕变   狂风暴雨肆虐了一夜,毁掉廊下花草无数,稀里哗啦的声音,吵的魏黎春几乎一夜未合眼,天色快亮时总算睡过去,却又梦魇缠身,只见漆黑冰冷的水牢里,老鼠与蚂蝗在水中钻来游去,凄凉而又悲切的哭泣声不时的响起,她护着肚子在污水中前行,明明门口很近,可是一直走一直走,走了许久许久,都走不过去,直到筋疲力尽的摔倒,任由口鼻灌满……   魏黎春“噌”的一下坐起来,急促的喘息着,满头满脸的汗水。   “梦魇着了?”岳临柟跟着坐起来,一手在抚她后背,另只手从床头小几上取了帕子来,帮她拭干净脸上的汗水。   “不碍事。”魏黎春平缓了下情绪,朝外喊道:“结香,进来替本宫更衣。”   结香带着大队宫女们进来伺候,方整装完毕,早膳便已摆上桌,她胡乱吃了几口,就叫人去唤兰泽,惹的岳临柟嗔道:“你可是越来越离不开兰泽了,仔细朕吃味,偷偷料理了他。”   魏黎春白了他一眼,冷笑道:“跟个戏子争风吃醋,皇上越来越出息了。”   说完将碗筷一放,到廊下摇椅上躺着了,气的岳临柟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不多时,兰泽从耳房赶过来,弯腰行礼道:“娘娘急唤奴来,可是有事吩咐?”   魏黎春叹气道:“本宫果然是个做不得亏心事的,昨个去了躺死牢,回来后梦魇了一夜,险些动了胎气。”   兰泽怔了下,随即笑道:“那便罢手好了,只当为小皇子积福了。”   “本宫也是这么想。”魏黎春点了点头,吩咐道:“到前朝去传本宫旨意,让刑部尚书跟大理寺卿回家闭门思过,几时想明白了几时再来上朝。”   “是。”兰泽应了声,转身欲走,魏黎春又唤住他:“说本宫动了胎气,今个不早朝。”   *   魏黎春在躺椅上打了个盹,岳临柟怕她着凉,取了披风来盖到她身上,本已很是小心,奈何这种事儿从前做的太少,熟练度不够,还是将人给吵醒了,毫无意外的再次得到一个白眼,气的他悻悻的钻入了炼丹房。   兰泽早已返了回来,正在书案前磨墨,见她走进来,忙笑道:“娘娘醒了?”   “嗯。”魏黎春点头,见书案上堆了几本奏折,便搭着结香的手走了过去。   兰泽在旁侍候着批阅了几本奏折,便有人来寻,他出去片刻,回来将两张银票呈到魏黎春面前,笑道:“两位大人使人来探听消息呢。”   魏黎春扫了一眼,见两张俱是一千两面额的汇通钱庄银票,随手往兰泽面前一推,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兰泽回道:“奴说昨个太后去天牢探望宁王,见看守的衙役喝酒吃肉摇骰,很是不成样子,回来后将娘娘训斥了一通,娘娘气的动了胎气,连早朝都没能去成。”   事情不能明说,否则皇室颜面不保,大理寺卿跟刑部尚书两人的脑袋也要搬家,如此暗示一番,他们自会进行整顿,宁王府上下在斩首前也便能过点安稳日子了。魏黎春斜了兰泽一眼,笑道:“不错。”   “跟在娘娘身边这么久,若是还没点长进,娘娘不嫌弃奴,奴也要嫌弃自己了。”兰泽笑了笑,腹内“咕噜”一声响,他羞红了脸,小跑着出去了:“叫结香姐姐服侍娘娘吧,奴去用早膳。”   *   程子玉虽是个渣男,但不得不承认很有些本事,自打他接替父亲出任文渊阁大学士后,魏黎春每日只须批阅少数几本至关重要的奏折,偶尔与几位重臣议议事,其他鸡毛蒜皮的事儿根本无须理会,着实轻松许多。   将最后一本奏折盖印后,魏黎春挺着肚子到贵妃榻上躺下。月份大起来,人也愈加惫懒,已到了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地步,只是方才小憩了一会,现下倒无甚睡意,半眯着眼养了会神,突然问坐在一旁帮自己捶腿的结香:“朱瑾在忙些什么,倒是有几日没瞧见了。”   结香回道:“娘娘寿诞将至,朱瑾姑姑忙的分~身乏术,连带着紫菀也不得闲,这几日都是奴婢跟黄婵姑姑值的夜。”   魏黎春皱眉道:“年前死了个娴妃,秋后又要问斩宁王,这个节骨眼上不宜大肆操办,随意整治几桌酒席乐呵下便是,本宫已事先提点过朱瑾,又怎会忙地分~身乏术?”   “娘娘的吩咐朱瑾姑姑自然不敢不从,只是这样难得的机会,外边的人自然要把握住。”有宫女端了酸梅汤进来,结香起身接过,递到魏黎春手上,又笑道:“听御膳房管采买的胡公公说,最近进京的官道可热闹了,满地都是各州县押送寿礼的车辆。”   “太后寿辰、皇上寿辰、太子寿辰、皇贵妃寿辰,哪次都兴师动众的献上贺礼,置办寿礼的钱那些官员可不会自己掏腰包,最后还不是分摊到老百姓头上。”魏黎春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苦笑道:“然而这些都是旧例,本宫也改不得,否则后世还不知会如何编排呢。”   “母妃因何叹气?”珠帘叮咚作响,身着青布道袍的岳榕瑄走进来,作揖道:“儿臣听闻母妃动了胎气,特来探望,不知母妃感觉可好些了?”   “太子?”陌尘怎地将他放出来了?魏黎春吃了一惊,心下诧异万分,面上淡定的说道:“只是昨夜未歇息好罢了,不妨事。”   结香端了只春凳过来,岳榕瑄道谢后坐了,一脸欣慰的说道:“如此儿臣便放心了。”   “皇儿有心了。”话到这里便冷了场,对于这个叛逆的儿子,向来是魏黎春说东他往西,针锋相对的时候多,和平相处的时候少,她生怕一个说错,便惹的他一蹦三尺高,白费了陌尘一番苦心,于是只能沉默着不开口。   岳榕瑄却不以为意,抬手端起魏黎春喝了一半的酸梅汤来,细细的品了几口,然后一股脑的喝了下去,笑道:“母妃小厨房做的酸梅汤,比御膳房的要好许多。”   “本宫记得你原是不爱喝这个来着,不想却是变了性子。”魏黎春怔了怔,转头吩咐侍立旁边的宫女:“紫苏,再去端碗酸梅汤来。”   “人总是会变的。” 岳榕瑄搁了碗,一撩衣摆跪了下去,将头靠在魏黎春膝头,说道:“从前儿臣不懂事,叫母妃伤了心,儿臣这里给您赔不是了,母妃可一定要原谅儿臣。”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将他关在摘星楼,强忍着不去相见,可没有哪一日不挂心过,如今见他脸色红润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举止斯文言行得体,又晓得为过去行为忏悔,欣慰的眼泪直往下流。   “母妃别哭了,儿臣在国师那里并未受苦。”岳榕瑄接过结香递来的帕子,边帮魏黎春擦拭眼泪边笑道:“儿臣跟着国师修道大半年,想清了很多事,也通晓了诸多过去不曾接触过的道理,回忆起前尘往事来,竟有些不真实,国师说儿臣已然入门,又是个有慧根的,只要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成。”   “国师带你离开时,原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本宫并不相信。”魏黎春止了泪,捧着他的脸,上下来回的端详了一番,破涕为笑:“果然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天子是指望不上了,当个天仙也不错。”   “只是方入门的小道童罢了,母妃休要取笑儿臣。” 岳榕瑄嗔了一句,站起身来,坐回春凳上,从袖子里掏出个锦盒来,略带羞涩的说道:“儿臣明儿开始闭关,只怕没个三五个月出不来,赶不上母妃的寿宴了,还望母妃原谅则个。”   魏黎春接过来,拆了锦盒上的丝带,将盒盖打了开来,里边放着面拨浪鼓,鼓面磨的明镜一般,正反两面边缘分别镶嵌着十几颗五彩宝石,四周垂挂着紫檀木珠,隔的老远都有幽香传来。   她佯怒道:“鼓虽精致,作为寿礼送与本宫,却不妥了些。”   岳榕瑄笑道:“于母妃不妥,于小兄弟却妥当的很,母妃就替小兄弟收下吧。”   “好吧,看在你小兄弟的份上,本宫就笑纳了。”魏黎春将锦盒递给结香,吩咐道:“好生收着,若是弄丢了,仔细你的皮。”   结香掩唇笑道:“就是丢了奴婢也丢不了太子殿下的贺礼。”   “有劳结香姐姐了。” 岳榕瑄起身朝结香拱了拱手,吓的结香连忙躲闪,一头撞到刚走进来的兰泽身上,惹的他打趣道:“结香姐姐跑的这么快,难不成有狼在后面追?”   说完一抬头,正对上拱手完直起身的岳榕瑄,怔愣在当场,连手里端着的托盘都忘了,撑着酸梅汤的青瓷小碗跌落在地,将雪白的地毯染出一大片褐色的云朵。   “奴见过太子殿下。”兰泽很快回过神来,忙跪到地上磕头行礼。   “兰泽公子不必多礼,快请起。”岳榕瑄抬了抬手,叫兰泽起身,知道他尴尬,便不再多留,转身对魏黎春道:“母妃事忙,儿臣就不打扰了,待出关后再来探望母妃与小兄弟。”   “好,你去罢。”魏黎春点了点头,又对兰泽一扬头:“兰泽,你送太子出去。”   *   岳榕瑄走的并不快,兰泽落后几步跟在他身后,半晌后才出声:“殿下一向可好?”   “好。”岳榕瑄点点头,也问道:“你呢?”   兰泽回道:“奴很好,娘娘对奴很是关照。”   两人沉默的往前走了一段路,岳榕瑄忽而叹气道:“孤不该将你强留在宫里,便是如今孤肯放你离去,你也出去不得,否则必定会成为别有用心之心的筏子,只怕会落得个不得善终。”   “殿下不必自责,奴不曾怪过殿下。”兰泽顿住脚步,抿唇笑道:“若不是殿下将奴强留在宫里,奴还是个靠着唱堂会讨生活的低贱戏子,哪里有机会在娘娘身边伺候,不仅吃穿用度不愁,宫女太监嬷嬷极为敬重,就连前朝那些高官重臣,见了奴的面都要尊称一声‘兰泽公子’,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倒也是。” 岳榕瑄心头那点愧疚在他真挚的笑容里烟消云散,嘴角也跟着浮起抹笑意:“母妃待宫人向来宽厚,既然你对现状满意,那便好好跟着她罢。”   兰泽点了点头,又问道:“殿下准备继续跟着国师修仙炼丹?”   “孤从前是个朝三暮四的,十八般武艺样样都爱,却样样无成,万不能再如此了,否则别人不看轻自己,自己都要看轻自己了。”说话间已来到宫门口,岳榕瑄搭着兰泽的手登上辇架,隔着晶莹的珠帘,遥遥一笑:“回去罢。”   ☆、第49章 血崩   太子变化着实巨大,只是没等魏黎春惊奇多久,他便闭关悟道去了,况且岳临柟对此毫不惊讶,又想到他修仙前后性子也有显著变化,想来道家思想的确有荡涤心灵改变心境的作用,便暂时丢开手不去理会。   纵使各地官员大张旗鼓的进献寿礼,后宫之中却愁云惨淡,长乐宫的白绫尚未撤去,嫔妃们或被遣散出宫或被拘在宝华殿吃斋念佛,而太后也推病不肯现身,魏黎春也不计较,摆了一桌寿宴,邀了国师,又叫来舞姬助兴,三人小酌到月上中天才散。   寿辰过后,在暑热中又煎熬了一个多月,总算要瓜熟蒂落,魏黎春原是想着出了月子再问斩宁王一党,只是日子愈近心里愈加不安,未免夜长梦多,便急招了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来,委婉的提了下。   这两位在家闭门思过了大半个月,脑袋果然比从前灵活,第二日便上了折子,借口大赦天下,部分轻犯被释放,须重新登记一遍在押囚犯,特奏请提前处决关押在刑部与大理寺的死囚。   程子玉立刻出列表示附议,林朝之紧随其后,两位内阁大臣如此,其他官员自然不敢有异议,于是魏黎春顺坡下驴的准奏了。   *   八月初八,宣武门外菜市口,华盖当头,宫女摇扇,魏黎春身着妃色烟罗高腰襦裙,端坐于宣武门城楼之上,而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则坐在下面的监斩台上,面前跪满了背缚麻绳的囚犯,四周则挤满百姓,烈日当头,不管是围观与被围观者,都有些扛不住。   等待了半晌,震天的鼓声总算响起,十个满身横肉的刀斧手走了出来,俱都扛着明晃晃的大刀,待刻着“斩”字的牌子一掷到地上,便开始行刑,动作利落而又麻利,切菜一般,一刀一个,每刀之后都“咕噜”一声滚落一个头颅,鲜血渐渐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染红。   突然,紫菀惊呼一声:“娘娘,快看那个大娘!”   魏黎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一个头包罗帕的老妪手里拿着个馒头,死命的往前挤,侍卫们虽尽忠职守,但百密一疏,到底给她逮到机会,一下钻了进去,冲到一个囚犯旁边,侯在一个刀斧手旁边,接住了人头落地后喷溅出的血来。   朱瑾解释道:“这是民间治肺痨的偏方,每每菜市口处斩囚犯都有人不要命的冲进来,当年我娘为了爹爹的病,也曾寄希望于这人血馒头过,可惜都是蒙人的把戏,一点用处都没。”   人血馒头这事,魏黎春从前并未听说过,所以见老妪拿着馒头冲进去,与紫菀一样惊讶,也正是因为惊讶,这才多看了几眼,也就注意到了馒头上接的是宁王长子岳榕瑜的血,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孩子。   在他的旁边,跪了七八个小萝卜头,许是吓懵了,没有哭泣也没有求饶,如木偶一般,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宁王有错,实属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可小孩子何其无辜?然而若是一个心软放过他们,只怕过不了几年,就会回头来取自己的脑袋了,必须斩草除根,方能保得自己跟孩子的平安。   其实说起来,自己与宁王并无区别,他谋朝篡位之时,烧死皇上射死太子,也不过是为了免除后患,只是风水轮流转,自己得以重生,先下手为强罢了。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到底是累了,只希望平安的过完这一世,从此化作飞灰烟消云散,不再托生为人,那才是最大的圆满。   魏黎春起身,叹气道:“起驾回宫罢。”   *   当夜安置没多久,肚子便疼起来,岳临柟一轱辘爬起来,边往身上套衣裳边斥责道:“让你老实在宫里待着偏不听,一个错眼没瞧见就偷跑去菜市口,小孩子胆子小,哪里能受这样的刺激,简直是胡闹!”   说着到外间唤醒值夜的结香,叫她去请太医,魏黎春捂着肚子,艰难的说道:“只怕是要生了……”   不多时,朱瑾黄婵紫菀兰泽全都赶了过来,就连太后也派了人来问候。   当年生太子时,朱瑾就在身旁,所以现下也不慌乱,吩咐结香去叫接生的嬷嬷,又命兰泽去请太医,又与黄婵合力将魏黎春扶到早已备好的产房,然后亲去小厨房煮了碗荷包蛋来,让魏黎春吃下,等发动的厉害时也好有力气使劲。   见魏黎春疼的脸色惨白满头冷汗,岳临柟急的无头苍蝇一般乱转,想帮忙却插不上手,还净在旁添乱,被兰泽强行拉着出了产房,到外厢候着去了。   第二胎,不像头胎那样艰难,但也费了好些力气,一直折腾到天色大亮,产房里才传来啼哭声,接生的嬷嬷将婴儿嘴里的污物抠出来,又放到温水里洗干净,用柔软的绢帕包裹了,小心翼翼的呈到魏黎春面前,笑道:“恭喜娘娘,是位小公主,生的软~绵~绵胖乎乎的,哭声也响亮,十分的康健。”   “公主?”魏黎春有些脱力,但脑子还清醒着,闻言惊的一下坐起来,喃喃道:“不应该啊……说是紫微星君下凡,定是一代明君来着,怎地变成了公主,难不成是陌尘是卜错了?”   寄予了太多希望在这个孩子身上,说不失望那是假的,魏黎春叹了口气,却突然听得接生嬷嬷一声惊呼:“呀,这么一会工夫就睁眼了,小公主果真是个伶俐的。”   小姑娘刚离开母亲肚子没一会就睁眼了,着实有些难得,魏黎春将她接过来抱在怀里,见双眸黑白分明,睫毛浓密卷翘,皮肤也很白,比当年刚生下来如皱皮猴子般丑陋的太子要好太多了,用手指轻戳了戳她胖乎乎的脸蛋,又爱怜的用手拢了拢她额前稀疏的头发,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娃儿,越看心里越喜欢,横竖自己还年轻,想要皇子再生一个便是,料想皇上也不会拒绝。   岳临柟在外厢跳脚,但产房尚未清理,污秽之气甚重,黄婵死活不让他进来,两人正在针尖麦芒似的争吵,魏黎春将孩子递给侯在旁边的奶娘,说道:“抱去给皇上瞧瞧,然后喂她吃些东西。”   奶娘抱着孩子福了福身,便出去了,魏黎春就着朱瑾的手用了小半碗鸡汤,打着呵欠道:“又累又困,本宫先歇息一会,莫叫人来打扰,等睡醒了再移回寝殿。”   *   魏黎春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睡梦中感觉身下一阵热~流,想是羊水破了,连忙张嘴喊朱瑾去请接生嬷嬷,话出口之后人也跟着醒过来,这才忆起方诞下小公主之事来。   朱瑾靠在旁边贵妃榻上打瞌睡,听到声响睁开眼来,见魏黎春已然醒转,诧异道:“才睡了盏茶工夫,怎地就醒了?”   “梦到要生了,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说完自己就笑了,只是刚笑完又感觉到一阵热~流涌出,就算恶露也不该这样,便伸手往亵裤底下摸了一把,结果沾了一手的血。   “已替您换过亵裤了,怎地这么多血?”朱瑾连忙凑上来查看,见她身下通红一片,吓的顿时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说道:“奴、奴婢这就叫人去请太医……来人!快来人……”   一夜未合眼,顺利分娩之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睡意也便袭来,留了朱瑾在旁侍候,黄婵紫菀结香都去耳房歇了,岳临柟与兰泽则去了乾清宫,而太医则出宫回了自个府上。   等朱瑾派去的侍卫跑去太医院将另外个来当值的太医叫来时,魏黎春身下已经汇聚了一汪血泉,许乾泽只看了一眼,连脉都没有把,便知道这是血崩了,忙不迭的开方子。   岳临柟姗姗来迟,红着眼睛质问朱瑾:“方才好好的,怎地突然血崩,你是怎么伺候的?”   “血崩这种事,谁能料得到,你怪她作甚?”重生一世,魏黎春不信血崩会让自己丧命,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虽头晕的厉害,说话时脸上仍有三分笑意。   方子很快开好,药也熬的飞快,并且放在凉水里拔过,岳临柟接过来,亲自喂她喝下去。   然而这药并未起到太大作用,身下血流依旧汩汩而出,岳临柟一脚将许乾泽踹翻,怒道:“蠢货,再开张新的药方来!”   为何倒霉事总被自己遇到?许乾泽懊恼与伤痛交加,吐了一口血出来,却不敢耽搁,用袖子抹了抹嘴,便一溜烟的跑出去,重新开了一张药方,加了几味虎狼之药进去,并且施针刺了几处大穴,却仍然不奏效,吓的他“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哭嚎道:“臣已尽力了,皇上恕罪!”   岳临柟一巴掌扇过去,许乾泽一下飞出三丈远,晕死过去,他暴躁的大吼道:“叫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滚过来,若是治不好,朕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流了太多血,魏黎春面无血色嘴唇发白,视线渐渐模糊,脑子也越来越不清醒,这时才意识到死亡的降临。   前世她含恨而死,本以为死后万事皆空,可上天竟然让她重生于灾难降临之前,为了阻止悲剧的发生,她一个半生待在后宫这片四方天空下的弱女子,勇敢的挑起了江山社稷的重担,想方设法笼络大臣,排除异己,扶植亲信,总算控制住局面,且将最大的敌人宁王彻底铲除,而且皇上对自己的身子极为迷恋,不会扯后腿,纵使太子不堪大用,来日方长,再生一个小皇子出来好生培养,尚且来得及,可谓前途一片大好,根本想不到老天爷同自己开如此大的玩笑,竟让自己连前世的寿数都活不到。若是命运如此,那么自己重生之后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简直可笑之极。   皇上已然放下对小金后的执念,不肯亲政只因自己已摄政监国,如今自己去了,他也便再无妨碍,且没了自己的阻碍,宝华殿那帮人会立刻将佛祖抛之脑后,再选取些年轻貌美的秀女进宫,必能再现昔日三千佳丽的景况。而太子已走上正道,虽说陌尘的大限之日也所剩无多,但也足够太子受用,况且再怎样他也是皇上的长子,又逐渐游离于方外,想来性命并无大碍。   最让她放心不下的便是小公主,那样聪明伶俐漂亮的孩子,才出生就没了母亲,太后又是个靠不住的,自己在后宫树敌太多,细算之下,竟连一个能托付的嫔妃都没有,不管将来她被养在谁身边,都讨不了好。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她在娘胎里,一尸两命,也好过现在这般。   魏黎春缓慢的转动着眼珠,视线停留在朱瑾身上,气若游丝的说道:“去,把小公主抱来,让本宫再看看她。”   朱瑾哭着出去了,黄婵扑到塌边,大哭道:“其他太医很快就来了,总会有法子的,娘娘您挺住啊,小公主才那么小,您可不能丢下她不管啊。”   孩子很快被抱了过来,刚吃了奶,现下正睡着,纵使黄婵嚎啕大哭,也没能将其惊醒,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般覆盖在眼下,小嘴不时吧咂几下,可爱的让人的心都软了下来,魏黎春伸手想要戳她的脸蛋,可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将胳膊抬起来。   太医陆续来了几个,但岳临柟见她脸上死气笼罩,想来已回天乏力,也便没让人进去,颓然的坐到塌边,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有什么要交待的,赶紧说吧,朕一定答应你。”   保住太子的命,好好照顾小公主,不要动魏家,留兰泽在宫里,给四个贴身宫女安排个好出路……想说的太多,不放心的更多,可是颤着嘴唇,到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只吐了一个字出来:“累……”   许乾泽是太医院千金一刻的圣手,从他说无能为力那刻,兰泽就怔楞在当场,半晌没有反应,现下听到魏黎春的声音,他一个激灵醒过来,大声道:“皇上,去请国师来,没准国师有法子救娘娘!”   ☆、第50章 逆天   陌尘听到消息吓了一跳,连忙赶了过来,先把了下脉魏黎春的脉,又掐着许乾泽的人中将他弄醒,询问了一番,又看过他开的方子,摇头道:“能做的许太医都做了,只怕是治的了病治不了命,准备后事吧。”   躺在魏黎春身边的小公主突然咳嗽起来,奶水顺着嘴角往外涌,朱瑾连忙将她抱起来,轻轻拍打脊背。   陌尘听到动静,抬脚走了过来,嘴里道:“呛奶了?”话刚说完,便惊呆在原地,半晌后抬起手腕端详了一番,又拉着小公主的藕臂端详了一番,接着将自己的手腕跟小公主的放一起端详了一番,突然笑起来:“竟然是这样……”   殿内之人都在掉眼泪,他这笑声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他却丝毫不在意,一下将小公主从朱瑾手里抢过来,掏出袖中的丝帕,帮她擦拭嘴角的奶渍,摇来晃去的乱走着,笑嘻嘻道:“我的亲亲小媳妇哟~”   笑到一半嘴角僵住,看看怀里小小的婴儿,再看看自己挺拔的雄姿,相差是如此的巨大,又想到自己只有一年多的寿命,别说梦寐以求的情爱了,只怕连她走路都看不到就英年早逝了。   张家后人,又是国师,天下间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懂的,唯独情爱这种让人欲生欲死的东西,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十分的向往,奈何一直未遇到红线那头的人,还以为自己是个短命的天煞孤星,却不想在刚出生的婴儿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连的红线,想来这也是为何紫微星君女身的原因。   如此看来,月老对自己确实不薄,万不能辜负了这番美意。几乎是电光火石间,陌尘便下了决定,将小公主递到朱瑾手里,他大吼一声:“不想娘娘死的话,都别哭了。逐月,速去取家伙来,本国师要开坛做法!”   这一声大吼比方才的笑声更具有震撼力,岳临柟眸子里升起希望的光芒,犹不敢相信的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治的了病治不了命?”   陌尘笑道:“所以我要逆天改命。”   *   逐月知道事态紧急,一路轻功在红墙碧瓦间飞驰,不多时便抱了个鎏金螺钿箱子过来,将东西一一摆到外厢的书案上,搭成个简易的法坛。   陌尘双眸微阖,端坐法坛之上,佛尘代替手指,飞快的结印,嘴里无声的念着咒语,随着他嘴巴抖动的速度,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陡然阴沉起来,狂风呼啸而起,黑幕渐渐将天空笼罩,闷雷在耳边炸开,闪电在头顶盘旋,暴雨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卷来,却在落地的瞬间消失殆尽,随后闷雷闪电狂风退去,日光将黑幕驱散,仍旧是个艳阳天。   扶着逐月的手跨下法坛,陌尘抬袖擦了下唇边的血丝,笑道:“上古禁术,果真名不虚传。”   产房里黄婵惊喜道:“太好了,血止住了!”   岳临柟飞奔过去,见宫女们忙着替魏黎春更换衣裳,便避了出来,对瘫在太师椅里歇息的陌尘道:“朕到底修过几年仙,对上古禁术也有所了解,逆天改命,无论成功与否,死后都会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朕虽然想让你救活魏皇贵妃,可这代价也着实沉重了些,只怕我们还不起。”   “不需要还,只把小公主嫁给我就行了。”陌尘咳了下,得意的笑道:“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有机会体验一回情爱,而且是天定的姻缘,我岂能就此放弃?少不得要逆天改命,延长自己的寿数。横竖逆天改命的下场是死后魂飞魄散,逆一次如此,逆两次也如此,将未来岳母救活又何妨?至于魂飞魄散,又有什么打紧,横竖鬼魂投胎之前要喝过孟婆汤,前尘往事都付笑谈中,便是再世为人,也已记忆全无,魂还是那个魂,可我已经不是我了,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灰心绝望之时陡然峰回路转,岳临柟心中欣喜万分,脸上却仍是面无表情,更见不得陌尘那张狂的样子,打击道:“你比小公主整整大了一十九岁,便是延长寿数,也改变不了糟老头子的事实。”   陌尘笑的更加得意了:“本国师可是当世第一炼丹高手,就算皇上您成了糟老头子,本国师也还青春貌美呢。”   岳临柟嗤道:“你还说自己是当时第一观星高手呢,结果连小公主的性别都弄错了,没得让魏皇贵妃空欢喜一场,待她痊愈了,还不知要怎么收拾你呢。”   “娘娘虽大难不死,但到底元气大伤,以后恐怕不会再怀上身孕了。”陌尘突然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太子已然决定修仙炼丹,必不会再重返红尘,小公主虽是紫微星君转世,但女子为帝,前路困难重重,皇上与娘娘可要三思呀。”   岳临柟点点头,又问了一句:“那若是以后再有其他皇子出生呢?”   陌尘摇头道:“紫微星君是帝星,天生的王者,便是有再多的皇子出生,也无济于事。”   岳临柟缓缓的笑了:“先是皇贵妃摄政监国,再来位公主登临大宝,看来我大齐步入女子掌权的时代了。”   陌尘抬头,拖着下巴,四十五度忧伤而又明媚的嘟嘴:“也不知皇夫会不会比国师更好玩些呢?”   然后,毫无意外的被岳临柟一巴掌拍飞了。   *   魏黎春没想过自己还会再醒来,穿着干净的寝衣,躺在长春宫的拔步摇床上,若不是旁边朱瑾怀里抱着粉嘟嘟的小公主,她简直以为自己又重生了一次。   “娘娘,您醒了?”朱瑾欣喜的叫了一声,连忙将小公主交给奶娘,亲自跑去将药端了过来,扶魏黎春坐起来,说道:“娘娘饿了吧?许太医交待了,若是娘娘醒来,务必先用了药,然后过一炷香的工夫,才能进吃食。”   喝完了药,又用清水漱了口,又闭眼小憩了片刻,直到一大碗红枣鸡汤下肚,魏黎春面条样的身子总算积蓄了些许力气,开口问道:“不是连国师都没法子么,怎地本宫又活了过来?”   “这事说起来有些玄乎,奴婢到现在也还没醒过神来呢。”朱瑾用斤帕沾着温水边帮魏黎春擦身子边慢慢解释道:“国师开始是说治的病治不了命,后来瞧见了小公主,却发现小公主跟自己手上连着红线,是命定的有缘人,可国师寿数不长,怕等不到小公主长大成人,于是决定用张家不传的上古秘书逆天改命,顺道也改了娘娘的命,娘娘才又活了过来。”   这也忒骇人听闻了些,魏黎春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喃喃道:“难怪陌尘一直说在本宫身上看到了与他相连的命线……”   “娘娘醒了?”兰泽在门口探头探脑,见魏黎春靠坐在床头,连忙奔进来,不乐意的努嘴道:“娘娘您可把奴吓坏了,还好国师神通广大,以后可不许再吓奴了!”   魏黎春笑着应道:“本宫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兰泽掩唇偷笑了半晌,又说起正事来:“小公主乃紫微星君转世的说法,不知怎地走了风声,外头传的沸沸扬扬,方才十几个大臣递了折子上来,请娘娘废了太子另立小公主为太女呢。”   “不过才半天,就能传个沸沸扬扬,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魏黎春哼了一句,“本宫摄政监国,就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了,若是再弄个女帝出来,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紫微星君之说本是子虚乌有,本宫又不是不能生了,何苦来此一遭。”   兰泽立时白了脸,嗫嚅了半晌没说出话来,朱瑾也忙低垂着头,魏黎春心下生疑,质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本宫?”   情知瞒不过,朱瑾叹气道:“娘娘失血太多,元气大伤,国师与许太医下了断言,娘娘以后无法再怀上身孕……”   果真命中注定么?魏黎春身子歪了歪,若不是朱瑾及时扶住,就要摔下榻去,出神了片刻,才苦笑道:“也罢,既然她是紫微星君转世,又有一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国师夫君,定能比本宫这个半吊子强,本宫又有何可纠结的?”   朱瑾劝慰道:“娘娘放宽心,好生将养着,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且看吧。”   说了这么会子话,魏黎春已然撑不住,方想躺下歇着,岳临柟却又跑了进来,拉着她的手,说了一大通关切的话,烦的她直接下了逐客令:“臣妾困了,皇上请自便吧。”   “朕陪你躺着。” 岳临柟脱了外袍,爬到榻上来,与她并排躺着,惹的她直翻白眼:“您要睡就去乾清宫,或者到外厢凉床上也行,跟月子里的女人滚一起成何体统,也不怕沾上了恶露倒霉一辈子。”   “还以为要失去你了,吓的朕从头凉到脚,眼泪都掉出来了。”岳临柟将她的头放到自己肩上,将人搂进怀里,心满意足的感叹道:“莫说不能再生了,就是还能再生,朕也不会再让你生了。”   肉麻的魏黎春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生生死死好几回的人,对此完全不在意,注意力只在小公主身上:“听说连请立太女的折子都送进来了,皇上真准备让小公主继承大统?”   “现在她还小,说这些话未免早了些。” 岳临柟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不过既然是紫微星君转世,想必是有些能耐的,朕亲自教导几年,且看她的造化吧。”   魏黎春也是同样想法,想了想,又笑道:“只怕陌尘会抢皇上的生意。”   “她跟着陌尘学些本事也不错,毕竟朕只能教她为君之道,却教不了旁门左道的东西。” 岳临柟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抬手盖住她的眼睛,柔声道:“别想这些了,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咳,女尊+玄幻出炉了,乃们还扛得住咩?   ☆、第51章 隐忍(有更新)   虽救回了命,但到底元气大伤,魏黎春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方能下地。   这三个月期间,岳临柟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日夜守候在她旁边,而向来超凡脱俗的陌尘,却一反常态的出现在早朝上,殷勤的辅助另外两位内阁大臣处理政务,言谈间三句话不离小公主,吓得一班胆大包天想上折子规劝皇上选秀以充盈后宫繁衍子嗣的清流们识趣的闭紧了嘴巴。   前朝安稳无事,后宫更加风平浪静,几位妃嫔老实的待在宝华殿,连殿门都不出,而太后因宁王被斩大病一场,痊愈之后便叫人封了慈宁宫,从此不问世事专心礼佛。   魏黎春歪在暖阁的迎枕上,一边逗弄着小公主,一边笑听兰泽说着诸般琐事,半晌才哼道:“民间向来对张家人极为推崇,小公主乃紫微星君转世的传言,定是陌尘故意泄露出去造势的。”   兰泽笑道:“虽说有娘娘支持,又有国师襄助,但‘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的太祖遗训还摆在那,公主登基之时,少不得要有人出来反对,多造点势,赢面才会更大一些。”   “便是民心所向,也会有人鸡蛋里挑骨头。”魏黎春嗤笑一声,无所谓的说道:“谁反对就摘谁的脑袋,摘不了几个,保管他们连自家祖宗姓甚名谁都忘了,哪里还会计较什么太祖遗训。”   “这……”会不会太昏晕无道了些?兰泽眨了眨眼。   小公主哼唧了两声,朱瑾上前查看,发现尿布湿了,连忙叫人取来干净的更换,魏黎春架着小公主的胳膊拎到怀里抱着,在她肉嘟嘟的脸蛋上吧唧了一口,点着她的鼻子,宠溺的说道:“竟是半刻也睡不得湿被褥,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娇贵。”   “皇妹自然是既聪明又娇贵。”一声轻笑自屏风外传来,宫女忙打起门帘,齐齐蹲身行礼:“太子殿下万福。”   岳榕瑄往前行了几步,行礼道:“儿臣给母妃请安。”   “免礼,快过来坐。”魏黎春将小公主递给朱瑾,朝岳榕瑄招了招手,话音刚落便有宫女搬了张紫檀木的大坐椅过来,岳榕瑄一撩衣摆坐了下来,关切的询问道:“母妃身子可好些了?”   “已经大好了,只是天寒地冻的,你父皇不肯让我去上早朝,这才对外宣称病体未愈。”岳榕瑄自打闭关结束后,每天都会过来一次,虽只有短短十来天,但母子间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却是过去十来年都不曾有过的,让魏黎春很是欣慰。   岳榕瑄笑道:“父皇也是为了母妃身子着想,横竖三位内阁大臣尽都可信,朝政暂由他们处理便是,母妃切勿为此伤神,以免落下病根。”   岳临柟的热情让魏黎春有些吃不消,只是当着岳榕瑄的面,也不好说他父皇的坏话,只随口应了一句,便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到小公主身上:“你这个皇妹呀,在娘胎里时把我好一顿折腾,原还怕生个混世魔王出来,没想到落地后倒乖巧的不像个孩子,除了吃喝拉撒时哼唧几声,再不肯多掉一滴眼泪,真是让人想不疼她都不成。”   “到底是紫微星君转世,哪里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能比的?”岳榕瑄站起身,走到朱瑾身旁,抬起右手来,用食指轻戳了戳小公主的嫩滑如刚剥了壳的鸡蛋般的脸蛋,然后挤到魏黎春的榻上坐下,靠在她身上撒娇道:“母亲有了可人疼的皇妹,可也不能不疼儿臣了。”   “疼,都疼,你们两个都是母妃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哪个都割舍不下。”魏黎春将岳榕瑄揽进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眼眶不觉中已湿润。性命尚在,又能享受母子天伦,修仙炼丹一途上也颇有些造化,与前世乱箭穿心而亡的结局比起来已很是难得。若说从前她还犹豫过自己圈禁他的做法是否正确,那么现在便只剩下笃定了。   岳榕瑄孩子气的做法只维持了片刻,便恢复到温文尔雅的模样,又与魏黎春闲话几句,并叮嘱了她好生保重身子,然后起身告退了。   送走岳榕瑄后,魏黎春抬头看了眼漏刻,估摸着小公主该饿了,便叫朱瑾抱去让奶娘喂奶,自己随手捡起炕几上未看完的话本子,斜靠在迎枕上津津有味的阅读起来。   乾清宫到底是皇帝寝殿,不但有暖炕火墙,还有地龙,屋外北风呼啸,屋内热气肆意飘荡,令人禁不住昏昏欲睡,她没能坚持几页,便睡了过去。   *   魏黎春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越睡呼吸越困难,她睁开朦胧的双眼,发现岳临柟正压在自己身上,头埋在自己脖颈间啃咬着。   “青天白日的,也不怕被人笑话。”魏黎春偏开头,伸手去推他。   岳临柟捉住她的手,拉到头顶上按住,恨恨道:“分娩前三个月,分娩后三个月,整整六个月,朕已经快饿疯了,今个无论如何,朕也要饱餐一顿。”   她扭过身子,躲避着他的碰触,嘴里道:“小公主百日宴过去也有几日了,名字却始终未能定下来,既然皇上精力旺盛,不如再多泡几日藏书阁,没准就能在里边寻到妥当的。”   “此事自有陌尘代劳,爱妃就不必挂心了。”岳临柟掰过魏黎春的头,双唇蛮横的贴到她的唇~瓣上,另外只手滑进锦被里,熟练的解掉束身的腰带,将外衫中衣扯开,隔着抹胸大力糅搓着那耸立而又绵软的高峰。   直将魏黎春钩缠的气喘吁吁,他才放开那嫣红的唇瓣,沿着脖颈往下游移,越过高峰跟平原,一路朝着草木繁茂的幽谷而去,最终攫住谷口的花蕊,吮~吸肯咬起来,并贪婪的吞咽着花蕊中分泌出来的甘露。   酥麻的感觉在幽谷中弥漫,并且一点点向外蔓延,魏黎春贝齿紧咬着下唇,才能忍住不让申吟的声音溢出来,明明与自己约定的交易已然完成,岳临柟该立刻滚回望月小筑边修仙炼丹边怀念已逝的小金后才是,结果他却一副将这事全然忘记的模样,偏小公主才刚三个月,离她登基亲政时日尚远,未定之数太多,自己只能也装作没有这回事,不能现下就翻脸不认人。   魏黎春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横陈在旁的手掌,暗自发誓,一旦小公主大权在握,自己荣登太后宝座后,首要的一件事便是将岳临柟关回望月小筑,便是不想休闲炼丹也由不得他了。   这么一盘算,想到需要贡献出自个的身子,隐忍蛰伏十几年,才能翻身农奴把歌唱,果然后宫至高无上的宝座不是那么容易就坐的上去的,好在拜陌尘那诡异的药方所赐,每次合~欢都能得趣,便只当自己如前朝开国女皇周太祖一般,养了个老白脸在身边,以供闲时取乐罢了。   理路理顺后,身体的抗拒也退散了,由着岳临柟将自己翻过来,身子趴在暖炕上,大开的双腿踩在地下,两只半球形的PP高高的撅起着,正是最羞人也最令人亢奋的姿势,只保持了片刻,便觉他的呼吸陡然加重了,随后一个灼热的硬物强势的撑进来。   “嗯……”实实在在的的冲撞进出,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后,岳临柟这才低吼一声发散出来,然后整个人虚弱的压在她身上,满足的喟叹道:“真真是个要人命的妖精,便是死在你身上也值了。”   魏黎春此刻正在云端飘着,余音缭绕半晌,才让她回过神来,睁着一双水朦的大眼,无辜的问道:“什么?”   岳临柟侧过头,在她唇上深深的亲了一口,笑道:“朕说,再来一次。”   “别,撑不住了。”在床榻上躺的太久,也只最近这一两日才下床走动一番,方才站立了小半个时辰,双腿便如面条一般,若不是有他楼要抱着,她早就跌到地毯上了。   他饿了太久,恨不得将其拆骨入腹,可她身子还虚着,倘若一时闹腾的过了头,留了病根下来,往后受苦的也是自己,便歇了这份心思,将其打横抱起,拐进浴室,将两人清理干净。   *   魏黎春累的慌,窝在锦被里眯着眼睛打瞌睡,岳临柟虽陪她躺着,却不肯叫她睡:“你已睡过一个时辰,若再睡去,只怕晚上要失眠了。”   她翻过身,背对着他,嘟囔道:“失眠便失眠,没甚大不了的。”   “听话,真不能再睡了。”岳临柟将她身子扳过来,头枕在自个胸口,然后拿起炕桌上的话本子,温柔的说道:“告诉朕看到哪一页了,朕念给你听。”   她将话本子拿过来,翻了几下,又递回他手里,说道:“八十七。”   “好。”他应了声,便一本正经的朗读起来。   岳临柟的声音清雅而又磁性,文采稀松故事老套的话本子,经他的嘴一过,立时变的生动起来,直到十来页过去,大团圆结局浮出水面后,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心里盘算着横竖暂时不能拆伙,可也不能叫他无事一身轻,还该叫他多给自己读话本子才是。   “睡着了?”岳临柟合上话本子,轻拍了下她的脑袋。   魏黎春哼唧了一声:“没。”   岳临柟问道:“朕读的如何?可还入得了爱妃的耳朵?”   魏黎春扁了扁嘴:“还行。”   岳临柟笑了笑,俯下头来亲了亲她的耳垂,笑道:“既然还能入得了爱妃的耳朵,那以后朕有空便读给你听。”   魏黎春正有此意呢,他自个倒是先提出来了,便顺水推舟的点了头:“好。”   他将她揽进怀里,静静抱了半晌,突然道:“等来年开春,朕便叫人将帝陵里玉涵的尸骨起出来,还葬回原来的地方去。”   当初岳临柟不顾朝臣反对,强行将大金后棺木迁至西郊皇陵,随后将小金后的棺木移入帝陵,引得后宫诸人既妒恨又羡慕,然而不过短短数载,便又被遣送回原处,也亏得陌尘曾断言她早已转入轮回,世间种种都无从得知,否则这般颜面尽失,即使是鬼,也得寻方遮羞布来捂脸。   不过魏黎春并未出言阻止,毕竟自古以来只有元后才有资格入帝陵与皇帝合葬在一处,自己一介皇贵妃便能有此殊荣,无论于小公主还是于魏家来说,都是极大的体面,何况出面拉仇恨的又不是自己,白捡的便宜落到头上,没道理将其推出门外。   至于岳临柟那些“生同寝,死同穴。”之类的情话,纵使说的天花乱坠,也没能让她感动分毫。心如止水的女子对上侬本多情的男子,只能感叹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再多的便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添了结尾一小段,表达下女主内心的想法。   在码结局章了,3号应该就能更出来了。   ☆、完结章   来年春暖花开时节,岳临柟果真将小金后棺樽迁至西郊皇陵,之后绝口不提将元后大金后重新移回帝陵的话头,言官们心知肚明皇帝此举乃是为讨魏皇贵妃欢心,便识趣的闭紧嘴巴,无一人上奏折弹劾。   不仅如此,岳临柟接过了监管修缮长春宫的事宜,从画设计图到挑选木头石料以及摆设挂件事事躬亲,并倾全国之力移来数千株魏黎春喜爱的瑶池春,从前殿一路铺陈栽种至寝殿后门,将整个长春宫涂上了一层梦幻的粉色。   岳临柟的这番做派,让魏黎春有些哭笑不得,才明白有些男人天生便是如此性子,对你无情的时候,便是满身是伤的死在他面前,都不会让他多看一眼,但对你有情的时候,天上的星星都可以摘下来。   虽然同食同寝让她有些厌烦,甜腻的情话听的她后牙槽泛酸,可又不能撕破脸,也不能将其他女人推到他怀里,只得强忍着,好在还担着摄政监国的担子,政务极其繁忙,又要教养取名为“榕瑾”的小公主,日子也就不是太难熬,几乎是那么一晃神的功夫,十五年的时光就溜走了。   *   榕瑾十五岁时,国师陌尘于太庙前卜卦,言明榕瑾公主乃紫微星君转世,若皇位不由她继承,大齐将受到天谴,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甚至有可能亡国,太子岳榕瑄当即表示愿退位让贤,榕瑾公主顺理成章的变成太女,受封第二日便开始临朝听政。   天上的王者,又有陌尘的鼎力襄助,比起魏黎春这个半吊子来说,优势自然是压倒性的,魏黎春不是前朝周太祖,对于权势并不沉迷,能有人将自己身上的担子抗走,且这个人是自己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她自是乐得放手。   大齐讲究先成家后立业,所以按照祖宗规矩,先大婚方能亲政或者登基,魏黎春便着钦天监挑选良辰吉日,由礼部与内务府共同操办太女大婚事宜。因榕瑾为大齐首位太女,没有现成的规矩可依,窝在后宫养尊处优的魏黎春再次被推到人前,一天数个时辰与礼部内务府官员商讨,折腾了三个多月,良辰吉日总算来到眼前。   *   魏黎春端坐在妆台前,由着朱瑾替她梳头,不经意间一抬眼,见一根白发夹杂在满头青丝中甚是突兀,便将其拔了下来,捏在手上端详了一番,轻叹了一口气:“日子过的可真快,一转眼,瑾儿就要大婚了,本宫也老了。”   朱瑾手下不停,嘴里笑道:“昨个黄婵还说了,娘娘的脸蛋比那些新进宫的小宫女都水润,哪里就老了?”   四十有七的年纪,若不是太子走了歪路,现下只怕已是做曾祖母的人了,虽保养的好了些,但到底岁月不饶人,想不服老都不行。只是身处高位,便是心腹之人,于这个问题上怕也难听到实话,便摇头笑了笑,没有再多言。   梳了高髻,带上九翟冠,又穿上大红的圆领袍,外罩金黄大袖衫,又加带大带霞帔等物什,待一切整理妥帖,来到外厢时,岳临柟早已等候在那里,见她出现,顿时眼前一亮,快步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调笑道:“爱妃着冠服,竟是如此惊艳,可别把瑾儿的风头给抢了。”   “皇上谬赞了。”魏黎春面色不变的蹲身行了个礼,看了眼多宝阁上的漏刻,催促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前殿了。”   “好。”岳临柟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往殿门口行去,待跨过了台阶,又转身温柔的叮嘱道:“地上有霜,爱妃仔细着些。”   魏黎春深吸了口气,强笑道:“多谢皇上提醒。”   *   在正殿稍作了片刻,门外便传来兰泽的通报声:“皇太女、国师驾到!”   头戴乌纱帽身穿大红喜服的陌尘率先走进来,手里牵着根红绸,红绸的另一端牵着凤冠霞帔的榕瑾,不过榕瑾天生面瘫,便是这样喜庆的场合,脸上也看不到一丝表情,严肃的让殿内繁花似锦的装扮顿时蒙上一丝雾霭。   陌尘将榕瑾按在锦垫,自己跪在另外一只上,笑嘻嘻的磕头道:“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陌尘比榕瑾整整大了一十九岁,只是他就精通炼丹之术,外边看起来倒闭初见他时还要年轻一些,然而到底三十有四了,竟还大言不惭的自称“小婿”!魏黎春嘴角抽了抽,抬手命他起来,并赐下一柄玉如意。   陌尘事了,众人便将目光转到榕瑾身上,榕瑾跟着磕了个头,淡淡道:“女儿拜别父皇、母妃。”   “大婚后照样住在宫里,拜别就不必了。” 岳临柟抿唇轻笑,从托盘里拿起另外一柄玉如意递过去。   榕瑾接过去,转手便递给陌尘,站起身来,对兰泽道:“时辰不早了,起驾罢。”   太女大婚流程的确繁琐,因并非招赘,所以除了皇室一应必须履行的仪式外,还得前往张家举行一场民间的婚礼,只怕忙碌到三更半夜都未必消停下来,魏黎春忙点头道:“良辰吉时误不得,是该提早些出发。”   正说这话呢,眼泪突然毫无征兆的掉下来,且如何也停歇不下来,原想再多叮嘱几句,竟哽咽的不能成声,岳临柟怔了片刻,连忙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就是怕你难过,方才特意点明瑾儿嫁人后照样住在宫里,结果还是哭成这个样子。”   陌尘眯眼,依旧笑嘻嘻的模样:“岳母这是哭嫁呢,哭的越凶女儿女婿日子越红火,还该再努力些才是。”   榕瑾瞪了陌尘一眼,接过宫女手里的帕子,递给岳临柟,抬手揉了揉魏黎春的脑袋,木着脸道:“还有许多奏折未批呢,三更前必回宫。”   说完转身便走,边走边无奈道:“老小孩老小孩,真是越老越像小孩。”   魏黎春眼泪的嘎然而止,被口水呛住喉咙,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倒把岳临柟给笑的眼泪都涌出来了。   *   三个月后,永乐帝岳临柟退位,太女榕瑾登基,年号安平。   登基大典上,摄政监国一十五年的皇贵妃魏黎春亲手将玉玺交到安平女帝岳榕瑾手里,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属于本宫的天下已经结束了,而属于你的天下才刚开始,其中的苦与乐,全靠你自己体会了。”   (正文完,番外过年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也没啥好写的了,都尘埃落定了,从前构思好的结局就是酱紫了,等过年写个女帝跟国师的肉番外,到时还放这里,有感兴趣的筒子就来看看,里边也会讲到女主跟岳临柟之后的事情。   新坑过完年再开吧,免得回家过年更新断断续续的。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啦。   ☆、番外   晚膳过后,安平女帝岳榕瑾与皇夫陌尘联袂前往长春宫定省,太监通报之后,长春宫掌事姑姑朱瑾出来将他们径直引入寝殿内室。   大食国进贡的落地玻璃镜前,太后魏黎春上身着一件月白纱衫,系着条浅紫细褶裙,正扭着身子细细打量着,而太上皇岳临柟笑眯眯的站在一旁,嘴里源源不断的冒着赞美之词。   饶是心理素质强大如陌尘,都被酸的后槽牙有点疼,他轻咳一声,笑问道:“母后试衣裳呢?这式样倒是新奇,穿在身上甚是婀娜多姿,只是瞧着不大像尚衣局的手笔,想必是南边的货色吧?”   魏黎春斜了陌尘一眼:“你倒是识货。”   前些日子,魏黎春闹着要将岳临柟关进望月小筑,岳榕瑾不同意,她便展开眼泪攻势,顺便忆苦思甜,岳榕瑾终是抵挡不住,只得将岳临柟关起来。   魏黎春多年夙愿达成,心情愉悦了好长一阵,只是岳榕瑾与陌尘忙于政务无暇,前太子岳榕瑄云游在外,与那帮吃斋念佛的嫔妃们亦无话可说,倒是能接见命妇,也得逢年过节才行,渐觉人生寂寥,平白有了种纵有万般心事却无处诉说的憋闷之感,到底还是叫岳榕瑾将人给放了出来。   事已至此,她也算想通了,少年夫妻老来伴,已然年过半百,再无必要追究从前的是是非非,横竖守得住自己的本心,他待自己好一日,那就享受一日,几时不好了,几时再关回去,总归女儿站在自己这边。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岳临柟被关了大半个月,似是将她看透一般,出来之后待她比从前更好,知她向往宫外的生活,便与她扮作民间夫妻,带上三五个随从,到江南山清水秀之地游玩,若不是岳榕瑾生辰将至,只怕不到冬日必不回京。   “父皇母后鹣鲽情深,着实令人艳羡。”陌尘满面含笑的拱了拱手,随即脸色一垮,委屈道:“只是这样好看的衣裳,怎地也不帮皇上带几套回来?”   朱瑾端着个托盘走进来,笑道:“皇上可是太后的心肝肉,有好东西首先想到的就是皇上,哪舍得自己独享。”   陌尘喜的牙不见眼:“父皇母后果真有良心,小婿在此拜谢了。”   *   正值盛夏,虽已入夜,暑气仍重,回到乾清宫时,不免身上一层热汗,好在兰泽是个妥帖的,早已命人备好汤浴,二人舒服的泡了小半个时辰,洗去了一天的疲乏,这才舍得出来。   只更衣时,陌尘非要岳榕瑾换上那套从长春宫带回来的衫裙,岳榕瑾不肯,他便撒泼耍赖苦恼无所不用其极,岳榕瑾哭笑不得,只得如了他的意。   陌尘斜靠在软榻上,端着盖碗抿了口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浴房大门,待余光瞅见岳榕瑾缓步迈入寝殿时,惊的他一下将盖碗丢到了地上。   岳榕瑾贵为九五之尊,朝服常服甚至寝衣都要遵循祖制,半针都错不得,又兼她长了张面瘫脸,朝堂之上说一不二,王霸之气全开,常使人忽略她女子的身份,如今换上浅蓝纱衫艾绿褶裙,掩藏不住的玲珑身段,如杨柳般婀娜,配上那张依旧面无表情的脸蛋,恍如出尘脱俗的仙子……   “嗷……”的一声,陌尘扑了上去。   一阵风过,岳榕瑾坐到了十丈外的紫檀木雕龙案前,拿起一本奏折便御览起来。   陌尘扑空,摔了个狗吃屎,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动几下,随即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小碎步跑到岳榕瑾身后,两手搭到她肩膀上,力道适中的揉捏起来,嘴里献媚道:“皇上日理万机辛苦了,小的给您松散松散。”   手艺不错,岳榕瑾也就没反对,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这本长达二十页的奏折上,等翻完准备提笔批复时,这才发现松散的部位已经从肩膀转移到了胸前。   “莫胡闹,朕还没批完奏折。”岳榕瑾一巴掌拍开陌尘作恶的双手,快速的批复完,放置一旁,又取来另外一本。   “你批你的,我做我的,两厢并不相干。”陌尘又凑上去,两手从宽松的纱衫领口钻进去,隔着单薄的抹胸糅捏着两团圆鼓的丘峰,酌热的唇贴到脖颈上,灵巧的舌尖在其上肆意的舞动着。   岳榕瑾再次将他拍开,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丢到拔步床上,拉上凉被,然后拍了拍他的脸蛋:“先睡吧。”   陌尘一下将被子踢开,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摁在床上,边解她的衣裳边气哼哼的说道:“你是紫微星君,不光这世,下世下下世下下下世都有的是机会批奏折,我却是有今生没来世的,过一日便得乐呵一日,这样便是死后魂飞魄散,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岳榕瑾边翻滚躲避他的咸猪手边说道:“若朕确如你所说乃紫微星君转世,那等朕寿终正寝归位天上后,便收你当坐下仙童,你也就不用魂飞魄散了。”   陌尘嗤道:“仙界规矩严谨,岂容你想收谁做仙童便收谁?何况我还是曾动用禁术逆天改命过的张家人,能让我魂飞魄散而不是打入十八层地狱受永世烈火之苦已经阿弥陀佛了。”   岳榕瑾冷声了一声,大言不惭的说道:“堂堂紫微星君,连收个仙童的权力都没有,想来也无甚趣味,不做也罢。”   陌尘怔了怔,喃喃道:“紫微星乃帝星,你若堕仙陨落,人间将陷入无休止的战争之中,它界生灵必会趁机来作乱,六界五行将从此永无宁日。”   岳榕瑾挑眉道:“所以,他们会哭着喊着求你做我的仙童的。”   “瑾儿,你果然心里是有我的,为夫太感动了,呜呜呜……”陌尘一下扑进岳榕瑾怀里,呜咽的假哭了几声,脑中灵光一闪,又一下将岳榕瑾推开,傲娇的扭头:“别拿这些好听的忽悠我,话本子说下凡的神仙回天庭前都会喝一碗瑶池水,忘掉凡间的种种,到时只怕我哭着喊着求你,你都不会管我的死活的。”   岳榕瑾睨了他一眼,无奈摇头道:“我先收你做仙童,再喝瑶池水,这总成了吧?”   “不行。”   “那你想怎样?”   陌尘趁其不备,一下将纱衫脱下来,随手丢到床下,然后骑到她身上,在她耳边暧昧笑道:“还要天天给我睡。”   说着边沿修长的脖颈一路往下,用牙齿拨开绣着白色玉兰的抹胸,将一颗粉红的嫩樱桃喊进嘴里,唇舌花样百出的摆弄着,右手从裙摆探进去,扯下碍事的短裤,寻到花径旁那颗玉珠,用拇指指腹画着圈圈。   陌尘明里暗里的不知给岳榕瑾服过多少闺房秘药,以致于她的身子教常人敏感数倍,几乎是稍微一被跳逗便能动情,酣畅淋漓之后,明知还有无数国家大事等着自己,却免不了沉入梦乡,是以除非休沐绝不让他沾自己的身,生生把他饿得双眼发绿,一天到晚逮着机会便求欢,今个一时不查竟中了招。   热热的水流一阵阵外涌,他用手指勾起一抹晶莹,送进嘴里,满足的眯眼:“瑾儿,你可真甜。”   这般情话着实叫人受不住,岳榕瑾后槽牙酸疼的厉害,干脆一手遮脸眼不见为净,熟料这不仅没让他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只觉一阵温热过后,玉珠已落入他的齿间,坚硬的刮蹭仿佛是世间最严厉的酷刑,飓风一般席卷而来,所有的一切都随之飘摇颤抖,每一下都让人为之疯狂。   “小淫娃,再不满足你就得水漫乾清宫了。”陌尘将满手的湿意擦在她的脸上,退下寝裤露出早已坚硬的粗物,两手掰开花蕊,腰身一沉,将自己埋了进去。   壮硕的坚硬包裹在温暖湿润的花径,美好的让陌尘深深的呼了口气,然后掐住她纤细的腰身,卖力的耕耘起来。   花径实在太错弱不堪,如泛滥的朝水般,每一次花径被撑开,都会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强有力的刺激着陌尘的神经,使得他的动作更加粗野,再第五次将她送上巅峰后这才爆发出来。   死狗般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转头去看岳榕瑾,却见她双眼空洞面色朝红,显是尚未从高朝中回过神来,得意道:“对着根木头都能自得其乐,甚至还能将这根木头干出高朝,本国师真是劳苦功高呀。”   岳榕瑾帝王之尊,且本身性子清冷孤傲,便是尝过其中销魂滋味,也难以放得下架子,陌尘威逼利诱过多次,甚至还给吃过春药,都没能泰山崩于前而不面色的她失态的申吟过。   找回自己的岳榕瑾闻言冷冷道:“知足罢,听说朕在天上可是个男仙,只怕你以后连干木头的机会都没了。”   陌尘惊的目瞪口呆,嗷嗷叫着跳下床,在地上来回的转着圈圈:“我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忽略了,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以后要变成断袖?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过的脑子都生锈了,总算把番外给捯饬出来了。   新坑也开了,喜欢狗血天雷大肉的可以跟着转移阵地了。      ---------   本书由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