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新鲜论坛(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 傲世双骄,一妃连城 作者:轩之飞翔 文案:   她,天赋异禀,医毒无双,更是代号“猎豹”特种雇佣兵团首领。   语录摘要:卑鄙无耻,阴险狡诈,手段狠辣是我的座右铭,因为我本非良善!但,只要是我在意,决定用一生保护的人,谁也别想伤他!   否则,哪怕与全天下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他,大周朝貌若明月珠辉,比女人还要美的小皇叔。   披着玩世不恭,嚣张狂妄的皮,内里却是个谋略百出,腹黑冷漠,运筹帷幄的主。   语录摘要:她是我认定一生相守的女人,谁敢欺她,辱她,害她,我就灭了他!   一朝穿越,当她遇到他--   他嚣张,她毒舌。   他势必制服她,她一定踹倒他。   他要娶她,她绝不嫁他。   ……   阴谋,皇权,身世之谜围绕着她,他说:一切有我,你只需负责貌美如花!   红唇微翘,她勾勾手指,在他靠近时,吐气如兰:“谢了,我更喜欢亲力亲为!   *    嚣张腹黑妖孽男VS慢热毒舌多变女。   总之,这是一个虐渣虐得爽到爆!宠妻宠得无上限的爱情故事!   女强,爽宠,喜欢请收藏支持轩轩!   她悠然而立,凝视着他:”我要管尽天下不平事,怎地?“   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他勾起唇角,痞笑:”没想到这京城还有比爷还嚣张的主。“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颚,再次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他又道:”不过,你这么丑,有资本与爷相媲美吗?“    眸中风华流转,她道:”这位爷病得不轻,得治!“唉,长得这么妖孽,却眼瞎耳聋,可惜了!   ”你咒爷去阎罗殿报到?“眼底精芒闪过,他半眯着眼,痞笑依旧挂在唇边。   然,熟悉他的人,都知这连今上都不放在眼里的男子,动怒了!   而她,却双手抱臂,神态傲然,微挑眉,”有吗?“   *    ”二小姐,熠王又来了。“丫头火急火燎地跑进院里。   某女挑了挑眉丢出一句:”放大黄和大黑到院门口守着。它们再敢为两根骨头疏于职守,直接宰了炖肉吃!“   ”小无赖,你看咱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按理说你不该这么讨厌我啊?“似忠犬一般,某男蹲在她面前,嘿嘿一笑,”再者,你是小无赖,我是小痞子,咱俩凑在一起,不正好是绝 配!“   *   寒芒遍布双眸,他沉声道:”我倒要看看谁敢动她?“   美妇蹙眉,”小九,你这是在质问皇姐吗?“   ”你确定你没再做梦?“讥嘲之语出口,接着他握住她的手,神色倏然一变,眼神宠溺:”是哪个想甩你巴掌?“   见她目露愕然,却不做声,他微微一笑,袍袖挥出,只听”啪“一声重响,便传来……  作者标签: 王爷 穿越 专情 ===================   ☆、第001章:舍命相护   夜风寒凉,空气中血气弥漫。   顾连城纤细的的身形,纵驰如飞,挑劈砍刺,手起刀落间,围攻他们姐弟三人的黑衣刺客,便一个接一个个倒下。   “没想到啊,宁远侯府默默无闻的二小姐,还有一身不错的功夫。”一名黑衣刺客提剑逼上前,目光阴狠异常:“可这又能怎样?今个将是你们一家的忌日,若是不想像你母亲,长姐那样屈辱而死,就亲手了结掉你姐弟三人,否则,我只好代劳了!”   护着三妹和幼弟,顾连城慢慢后退着。   但她知晓他们已退无可退。   ——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是谁指使你们的?”凝视着逼近自己姐弟三人的黑衣刺客,她眸中充满滔天恨意。   那黑衣刺客大笑一声,“你觉得你问,我就会说吗?”   半山腰上的白云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为杀我全家,你们连寺中的僧侣和其他香客也不放过,记住,只要我今天不死,一定会找你们讨回这笔血债!”   随着她音落,那黑衣刺客阴狠的目光一闪,当即跃起,手中利剑如闪电般向她刺去。   顾连城见状,倏然转身,抱起三妹和幼弟,“不怕,二姐会保护你们!”低语一句,她凌空而起,跃向深渊。   已经深受重伤的她,在落入深渊的瞬间,还是被黑衣刺客的剑锋刺中。   痛,钻心的痛侵袭着她的每根神经末梢。   “不怕,二姐一定会保你们平安……”素色的衣裙逆风乱舞,顾连城脚蹬崖壁,身形在空中一转,霎时,她背部朝下,唇角溢出微微的笑容,眸光柔和注视着怀中的三妹:“宁儿,要活着,一定要活着,照顾好骏儿!”   或许是担心自己凶多吉少,她才会对三妹有如此嘱托。   二十一世纪,东南亚一热带雨林中。   连城清冷而镇静的声音扬起:“大家都撤出来了吗?”   其中一名队员道:“回头,除过杰克和老K,其余人都已归队。”   犀利的眸子从眼前的六名队员身上扫过,连城命令道:“你们上机等候,我去接应他们。”不待语落,只见她身形一闪,瞬间失去踪影。   每次做任务,九人出发,九人归队,且回回干得漂亮,从无败绩。   她是代号“猎豹”雇佣兵团的老大,也是这支队伍中唯一的女人。   但她有着最强的大脑,以及最彪悍的身手。   因此,她和她的“猎豹”是雇佣兵界的NO.1。   杰克,老K是她的下属,更是她的朋友,就算她有事,也不能让他们遇险。   准确些说,“猎豹”中的每个成员,彼此间都是朋友,且是无话不说,可将彼此性命交付给对方的铁哥们。   他们并肩作战,是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   零星的枪声传入连城耳里。   她秀美微蹙,身形如猎豹般穿梭在丛林中。   ☆、第002章:这是命令   此次的任务,是端掉一个毒枭窝点。   而这个窝点在东南亚一带,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按着周密的部署,只要是窝点内会飞的,能动的,全已被他们一网打尽。   这时却又响起突兀的枪声,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亦或是……   “头,头,我和杰克在这里。”老K是英国人,一看到连城,眼里流露出惊喜之色,他的中文讲得并不好。   然,无论是他,还是其他几个别的国籍的队员,在面对连城时,都会主动用中文与其进行交流。   他们敬服这个东方女子,打心底敬服!   只因她有那个资本,让他们几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甘愿唯她马首是瞻。   “杰克受伤了。”借着月色,看到杰克左膝,左臂上血流不止,连城身上的杀气骤时爆溢:“兄弟们都在机上等着呢,你扶着杰克快撤,我来掩护你们!”目光落在老K身上,她沉声命令。   “不行!”老K和杰克同声拒绝,老K道:“追我们的人是不多,可个个不是善茬……”   截断他的话,连城倾城绝色的脸上,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命令!”夜风吹拂,扬起她的黑发,周身爆溢出的杀气更为浓郁,那一双幽深如潭,让人不敢谛视的黑眸,盯视着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一眨不眨。   “是。”   老K应声,干脆背起杰克,朝丛林外疾步奔去。   作为“猎豹”成员,对于头的命令,只有无条件服从,绝不容有半点质疑。   “追,抓活的……”   闻听此言,连城扬眉傲然一笑,清冽而自信的声音扬起,“人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抓啊!”抓活的?她要他们全部到阎罗府报到!   语落,她迅速窜至一棵粗壮的树木后,修长的手随之掏出腰间的最新型HK。   就在这时,一道森冷至极的寒芒,以闪电之势从她的侧方迅速袭来,目标是她的脖颈。   连城反应迅速,身形蓦地下蹲,接着翻身倒地,向后滚出数米远,险险躲过那袭向自己的子弹。   原来刚才所谓的抓活的,是在诈她呢!   心中嗤笑一声,她瞅准出现在视野中的五名毒贩,以敏锐的观察力,迅捷的身手,扣动扳机,连续发出五颗子弹。   命中率百发百中。   “记住,灭你们的是猎豹。”红唇微启,连城轻溢出一句,收起HK,转身正要离去,身后却传来一丝轻微的声响,回过头,她嘴角一撇:“我怎就忘了,世上不是所有人的心脏都长在左边。”说着,HK再次出手,直接射中那正准备向他扣动扳机的毒贩眉心。   脑浆迸裂,周围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之气。   “看来,爆头还是保险些。”打了个响指,她疾速出丛林,看到队友们聚在机舱门口向她招手,这心情一爽,脚下步子更加飞快,可就在这时,也不知是她命背,还是她好运走到尽头,竟然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给绊倒在地。   没等她爬起,只听“轰!”一声爆响,人向空中高高飞起,“草泥马,这又不是地雷战,为毛会有这一出!”这是她嘴里吐出的最后一句话语。   “头……”   ☆、第003章:为何遮掩   时值冬末,窗外落雪纷飞,这应该是今年下的最后一场雪了。   顾宁坐在床边,握着二姐的手低声啜泣:“二姐,二姐,你已经睡了好久,快些醒来好不好?”   她好怕,好怕二姐就这么一直沉睡下去。   娘和长姐受辱惨死,爹又战死沙场,大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夕间,宁远侯府仅剩下他们姐弟三人。   年幼的小弟由于受惊过度,自那血染之夜后,再没开口说话。   怎么办?   如果二姐也没了,她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好怕,二姐,我好怕……”到嘴边的话,顾宁不敢往下说,她怕那些话语会变成现实。   泪水滴滴掉落,她咬了咬唇,良久,哽咽道:“骏儿不说话了,他每天蜷缩在墙角,一句话都不和我说,二姐,你醒醒,你醒醒啊!三年了,你躺在这张床上,已睡了三年多,若是再不醒来,洛公子说,说……”   止住话语,顾宁转头,含泪的眸子落在一旁躲在桌下的幼弟身上,招手轻唤:“骏儿,过来,到三姐身边来,咱们一起唤二姐醒来好不好?二姐以前可是最疼你了!”这三年来,她心里很痛,可在面对幼弟时,她会每每平复好情绪,强挤出笑颜才与其说话。   回应她的除过一双发怔胆怯的眸子,就剩下一室静默。   连城狠狠一颤,醒了过来。   疼,全身各处都疼。   她不是被炸飞了吗,怎还会有只觉?   还有,为何好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涌入她脑中?   紧接着,滔天恨意,极致悲痛注满她心房。   既然你不似外界传言那般不堪,为何遮掩?   ——顾连城。   “宁儿……”稍梳理好思绪,连城嘴里发出细微而沙哑的声音。   看来她的命还不是很背,否则,也不会有重活一世的机会。   顾宁一怔,转瞬喜极而泣:“二姐,二姐,你醒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在唤我?”二姐醒了,刚才传入耳里的声音,是二姐发出来的,一定是她发出来的!   二姐不是哑巴,她也不是傻子,她只是不喜说话,不愿出门而已。   她会武功,而且在生死一线间,舍命护她和骏儿周全。   “宁儿,骏儿……骏儿可好……”缓缓睁开双眼,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身体受到重创之故,连城忽然呼吸急促,眼瞳紧缩,额上冷汗如雨而下。   与她说话的是三妹,是小她两岁的三妹,闺名叫顾宁。   “二姐,骏儿,骏儿他好着呢!”抹去脸上的泪水,顾宁微笑着道。   醒转之前,连城隐约间有听到顾宁说的话,此刻听其这么说,她只是轻轻扯了下唇角,并未拆穿小姑娘善意的谎言。   “扶我起来。”眸眼微闭片刻,她看着顾宁,眸光柔和,语声轻柔说了一句。   “哦。”扶她坐起,顾宁眼里的泪水再次簌簌落下:“二姐,我们该怎么办?爹和娘都死了,大姐也死了,大哥生死不明,我们该怎么办啊?”   ☆、第004章:担起责任   抬眼打量室内,入目全是竹制品。   墙壁,桌椅,日常生活用具,及她此刻坐着的床,无一不是竹子制作而成。   “骏儿。”当连城的目光凝聚在躲在桌子底下,那个小小的身影上时,眸色变了又变:“骏儿,来,到二姐身边来。”她语声沙哑,但出口之语却尤为温柔。   “二姐,没用的,没用的……”顾宁捂住嘴直摇头:“骏儿他……”   目光由顾骏身上挪开,“吱”一声,连城抬手推开身旁的窗户,“二姐,你这才刚醒转,身子弱,吹不得风的。”忍住泪水滴落,顾宁放下手,劝说连城关上窗。   “无碍。”沙哑的声音自唇中溢出,连城怔怔地注视着窗外。   腊梅花开,白雪皑皑。   忽然,她眼前好似出现一片火海,耳边也似乎响起“噼噼啪啪”的声响,以及女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那声音里含着无边的痛和恨。   火焰翻腾,滚滚浓烟飘满了整个半山腰。   凄厉的哭声越来越小,渐渐转为虚无。   “妄想,他们妄想灭宁远侯府!”此刻,她已是顾连城,那么她就有责任替其惨死的家人报仇,更尽所能地保护三妹和幼弟在未来不受到伤害。   阴谋,亲人之死,这里面绝对有着大阴谋。   可眼下,她不知那阴谋是什么?   更不知顾连城为何要瞒着家人,掩盖自己懂武功这个事实。   “二姐!”   顾宁抱住连城的胳膊,伤心地痛哭出声。   不知何时,落雪已停,暖阳照耀,透窗而入。   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轻微的风儿吹拂,淡淡梅香扑鼻,连城将手伸出窗外,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轻语道:“宁儿别怕,二姐会保护你和骏儿,会为咱们惨死的家人报仇!”   “二姐……”顾宁压制住心底的悲痛,顺着连城的目光看向窗外。   腊梅花开得极盛,但她没有丝毫心情欣赏这景致,她相信二姐这一刻与她一样,心神亦没在那盛开的腊梅花上。   连城将头倚在窗边,暖阳洒在她仅算得上清秀的脸上,仿若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只是她脸色苍白,两颊消瘦,眼窝也有些下陷,明显是久病所致。   良久,她问顾宁:“这是哪里?”   顾宁道:“落英谷,这里是落英谷,三年前那晚……”   “落英谷,三年,洛公子主仆救了我们?”目光挪转,连城神色浅淡看向顾宁。   点点头,顾宁又道:“林叔每逢到山外采办,都会带京中的消息回来,他说,说皇上给了五年时间,五年内,如果大哥,或者骏儿,有一幸存,都可继承爹的爵位。要不然,就由二叔正式袭爵。这么安排,全是皇上对咱们宁远侯府的恩泽。”   “爵位是爹用功勋换来的,别人没资格承袭。”合上窗户,连城眸色冷凝,一字字道。   “嗯。”顾宁鼻头一酸,眼里的泪禁不住又往下落。   连城垂下眼帘,轻声道:“我只是身子有些虚,没其他大碍,你去看顾骏儿吧。”   ☆、第005章:公子仁心   “那二姐再躺会。”说着,顾宁帮衬连城躺回枕上。   距离竹楼不远处的梅林里,一身形颀长,周身都罩在白色狐裘下的男子,倚着一颗梅树,似是想着心事,又似是在静静地欣赏着落梅纷飞。   在他身后站着一身穿墨色长衫,体格健壮的中年汉子。   这二人就是顾宁口中说的洛公子主仆。   “咳咳咳……”听到自家公子连声咳嗽,林叔眼里闪过一丝疼惜,道:“公子,今个虽然风不大,可你在这梅林中时间久了,免不得会着凉。”   摆摆手,一道清润,听着极为温和的优雅男声扬起:“我这身体你是知道的,着凉与否并无甚影响。”轻叹口气,他又低喃一句:“同样是天天吃药。”二十出头的年纪,脸色白得有些吓人,平日里但凡面对外人,这位洛公子都会戴上一副精致的银质面具。   如此做,不是他装酷,玩神秘感。   而是,他不想自己的脸色吓到别人。   然,他哪知,除过脸色煞白无血色外,他的颜值绝对算得上极品。   “公子,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林叔眼里的疼惜之色更为浓郁,道:“老爷和夫人这些年没少为你寻找药方。”   “药方?论医术,这天下恐怕没几人能及我,我这病就这样了,过一日算一日吧!”久病成医,否则,他也不会在三年前救下那姐弟三人,沉默片刻,清润中不失温和,且优雅至极的男声又扬起:“爹传书让我回去,顾家三姐弟就交给你照顾了,如果顾二姑娘终没挺过去,你就送顾三姑娘和她的幼弟回到京城,然后再……”   不待他说完,林叔截断他的话:“公子不可,三年前咱们救下那顾家三姐弟,已算是他们的造化,若是为照顾他们,而让公子一个人返回故里,我实在放心不下。”   “林叔,我功夫虽不怎么样,可我的轻功却极好,独自回去不会出什么事的。反倒是那顾二姑娘,我昨日为她把脉,感觉到她的脉息已近乎探不到,若是不能出现奇迹,她恐怕这一两日就去了。”   “那是她的命。”林叔面上没丝毫表情。   “别这么说。”轻咳了两声,洛公子接道:“林叔,你过去看看吧,若是顾二姑娘……”   “好,我这就去。”林叔揖手一礼,接着双脚轻轻一跺,凌空而起,飘向竹楼。   片刻,他便返回梅林。   “公子,顾二姑娘醒了!”奇迹,在顾二姑娘身上真出现了奇迹,否则,一个已近乎没有脉息之人,怎会过了一夜,就自行醒转过来,林叔站在自家公子身后,揖手如实禀道。   “这就好。”清润的声音扬起,洛公子缓步走向梅林外:“记住我说的话,待顾二姑娘养好伤,送他们姐弟三人回到京城,你再动身回故里。”   林叔跟在他身后,嘴角噏动,嗫嚅道:“那咱们以后还来这儿吗?”   “怕是没机会了!”   ☆、第006章:疑云连连   “那竹楼里那些医书和古籍,我到时可要一起带回?”   “不用。”停下脚步,转身对林叔又交代了几句,那周身罩在雪白狐裘下的颀长身影,提起轻功,倏然消失不见。   三日后。   连城攥着一刻着古怪图案,有婴孩巴掌大小,犹如天工制成的紫金盒,静静地站在竹楼外。   为什么要给她这个盒子?那个从小秘密传授她武功,待她极好的护院冯叔,为什么不顾及自己的生命,替她挡下刺客一剑,神色庄重,将这紫金盒塞于她手中?   月牙形翡翠玉佩,一枚泛着莹润光泽,散发出淡淡馨雅之香的小小药丸,这些又代表了什么?   还有他临死前看向她的眼神,此刻想想,甚是复杂。   ——不舍,期待……   “二姐……”顾宁牵着顾骏站在连城身后数步处,连唤数声,也没听到二姐应声。   她盯视着眼前这抹纤细而瘦弱的身影。   明明是二姐,可三日相处,她怎又感到不是?   心中虽有疑云,但顾宁知道二姐就是二姐,或许经历三年前那夜的事,二姐在她面前呈现出真我,不再遮掩真性情,才会让她一时间胡思乱想起来。   连城背脊挺得笔直,遥望远方天际,双眸平静无波,宛若深不见底的大海,哪怕巨石落入其中,也激不起丝毫浪花。   缕缕梅香伴着微风拂面吹来,一抹浅而清淡的笑,恍惚间漾在她微抿的唇角。   良久,她明眸微闪,长发随风起舞,深邃而犀利的目光,闪烁着星辰般的光泽。   裙摆飞扬,立于风中的她,唇角漾出的笑,化为一抹讥诮,美丽到极致,却并不令人心生反感,有的只是震撼,发自心底的震撼!   “二姐,林叔因不放心洛公子,已离开落英谷,他临走时说你养伤期间若是觉得无聊,可以看看洛公子留下的那些书籍……”林叔还是放心不下自家公子,见连城身体恢复得很快,他便与顾宁说了自己的不得已,并将身上的银钱多半塞其手中,然后快速追洛公子而去。   也不管二姐有无听到她说的话,顾宁轻声说着林叔离开的事。   “嗯,我知道了。”连城转身,朝她微微一笑。   “二姐,咱们回屋吧。”风虽不大,但吹在身上,还是有那么点寒凉,顾宁牵着顾骏的手走到连城身后:“你身子尚在恢复中,这么久站着不好。”   连城注视着她,眸色柔和:“我在床上躺了三年,身上的伤早就好了,现在虽精神仍有不济,但不碍事的。”说着,她握住顾宁的另一只手,紧了紧,又道:“你和骏儿回屋吧,我在外面再呆一会。”   “好。”顾宁点头,牵着顾骏回了竹楼。   洛公子主仆住的竹楼,与连城姐弟三人居住的竹楼相隔并不远。   不知不觉间,连城行至洛公子住的竹楼前,轻推开门,一股淡雅的药香倏然沁入鼻中,让人顿感神思清明。   进屋,走到竹制书架前,望着上面摆放的不同名称的医书和古籍,登时,她双眼发亮。   ☆、第007章:没有丢失   古代可飞檐走壁的武功,她现在有。   西医,她懂,且极为擅长外科术,当初掌握这门技能,为的是能够在关键时刻,从阎王手中抢回同伴的命。   三天前醒转后不久,看到床尾那熟悉的,由美**方研发出的最新型军用背囊,她很激动,没想到这玩意会跟着她一起穿到大周。   可是,背囊中的医疗器材及药品,毕竟有限。   在这陌生的时空,未来究竟会怎样,于此刻的她来说,心中并没底,尤其是她要为惨死的家人报仇,还要保护三妹和幼弟不受任何伤害,且想法找到生死不明的大哥,这些都要她有足够的实力——无论是财力,还是自身的能耐,都要达到卓然之态,才不会违背她暗自许下的誓言。   书架上的书被她一本本翻阅着,连城越看越激动。   医书上记载的全是中医术的精髓。   在现代,她对中医方面的知识了解的并不多。   而这一刻,她敢大言不惭的说,只要稍用些时日,中医诊病中的望闻问切,及银针操作,将会与她手中的手术刀一样,都将被她娴熟地掌握。   多半天时间,连城都呆在洛公子的竹楼里。   没有丢失,她过目不忘的本事,没有丢失。   外壳换了,可这不为他人所知的秘密,伴她的记忆,一起到了这具新的躯体中。   洛公子因先天有疾,不能练功,但他却对武功特别痴迷,基于此,他的父亲为他寻来不少记载武功绝学的书籍,前提是只允他看,不允他学习,林叔在他身边,就是起了监督和服侍的作用。   轻功不伤根本,在关键时刻可以用来保命,考虑到这一点,洛公子的父亲才放心的让其加以学之。   宝贝,这里的每一本书都是宝贝,连城看得全然忘记了时间。   “二姐,二姐,你在里面吗?”顾宁急切的声音传入屋里。   梅林里她有找过,没见到二姐的身影,这都过去了大半天,二姐该不会晕倒在什么地方吧?   抬手拭去额上的汗珠,顾宁在心里连连摇头:不会的,二姐自知身体正在恢复中,她不会四处乱走动的。   “二姐,你在里面吗?天快黑了,我做好了饭菜,骏儿等着你回去吃呢。”抑住心底的慌乱,顾宁拍着门,再次出声。   这一次,她的声音明显提高不少。   京城,皇宫。   御书房中,皇甫擎端坐在御案后,凝视着皇甫熠,语重心长道:“小九,今个早朝上御史又联名上折子参奏你,再这样下去,于你没甚好处啊!”   “那你治我罪啊。”看都没看皇甫擎一眼,皇甫熠慵懒地靠在椅上,抖动着翘起的二郎腿。   皇甫擎长叹口气,又道:“十多年过去,你还在怀疑是我和母后谋划,害了你外祖一家,及雅贵妃和六弟吗?”起身,他步出御案,在窗前站住脚,掀唇苦笑:“三年前宁远侯府,以及其他几名将军府上发生的事,你该是知道的。”   “知道又怎样?”皇甫熠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第008章:我就是我   “你就没觉得它们之间有所关联吗?”皇甫擎转过身,注视着皇甫熠道:“朝中一下子失去多名忠臣良将,且三年时间过去,刑部始终找不出谋害这些忠臣良将家眷的黑手,皇兄对他们,对天下百姓有愧啊!”   皇甫熠从椅上起身,闲闲地弹了弹袖摆,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说完了。”说着,他就朝御书房门口走。   “小九,皇兄需要你的帮助,十五年前的事,真不是皇兄和母后所做!”见皇甫熠提步就走,皇甫擎神色一变,道:“你要是想要回皇位,皇兄二话不说,就传位给你,小九,做回自己吧!”   停下脚步,皇甫熠缓缓转过身,对上皇甫擎的目光,挑眉道:“我就是我,谈何做回自己?”   “你这样处处防着皇兄,就不觉得累么?”皇甫擎眼神沉痛,移步坐回御案后,嘴角动了动,欲往下说,不料,却被皇甫熠截断:“你呢?你就不累么?十五年前,年幼的我,将父皇传位于我的遗诏,当着你和太后,以及两名辅佐大臣的面烧毁,你还想要我怎样?”   讥嘲一笑,他接道:“赐婚,近几年你接二连三地给我赐婚,又想着法子在暗地里让那些赐婚女子死于非命,你这是何意?”   “我没有。”皇甫擎痛声否认。   他没有,他从未做过如此荒唐,残忍之事。   “我嚣张狂妄,我无法无天,你这么做,给我这熠亲王的名声又“锦上添花”,我还真得好好感谢你呢!”音落,皇甫熠目光收回,转身洒然离去。   皇甫擎凝望着那消失在御书房门外的背影,喃喃道:“小九,那么荒唐的事,我怎么可能做?”他心里很苦,可这苦他又不能与旁人道出。   自古以来,储君人选,传嫡不传庶,接着传长不传幼,无论这两者中的其一,都要德才兼备,方可继承大统。   他身为先帝唯一的嫡子,且德才兼备,但就因为太过敦厚,及母后不得圣心,被先帝早早排除在储君人选之外。   敦厚?皇甫擎靠在椅背上,苦笑着抚上额头。   那不过是他的保护色罢了。   当年先帝成年子嗣不下三人,个个出类拔萃,在母后不得圣心的情况下,他这个嫡出皇子能怎么做?   母家在朝中势力是强盛,但,经过先帝的铁血手腕,没用多长时间就将其在朝中的势力削弱了下去。   可这还不够,为防止江山外姓,母后和他双双被冷落多年。   回想起往事,皇甫擎抑制多年的痛,瞬间袭上胸口。   雅贵妃,就因为雅贵妃和其所生的六皇子,及应国公一家的惨死,先帝心生愧疚,郁郁而终之际,立下遗诏,将皇位传给年仅六岁的九皇子。   呵呵,六皇子和九皇子都是雅贵妃所生,兄弟俩的样貌不仅生得宛若明月珠辉,就是心智,也远胜其他皇子。   若没发生十五年前那桩事,六皇子终了继承大统,届时,他虽会心生不适,却绝不会做出出格之事。   ☆、第009章:无愧于心   然,事实就是事实,它没有假设,也没有如果。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为稳住朝局,为免兄弟间为把椅子自相残杀,血流成河,他毅然承下年幼九弟的情,穿上龙袍,戴上皇冠,成为大周朝的国君。   欲带皇冠,必承其重,多年过去,他是切身领会到其中道理。   “皇上,该用晚膳了!”梁荣轻推开御书房门,躬身而入,行礼道。   幽叹口气,皇甫擎调整好面部表情,坐正身形道:“先不急。”说着,他拿起一本奏折翻阅起来。   “皇上,您当注意龙体啊!”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梁荣察言观色,揣摩帝心的本事自然不差。   心知皇帝心事是一回事,要出言加以劝慰,却是万万不能。   梁荣躬身侍立于御案前,见他迟迟不退离,皇甫擎放下折子,抬手捏了捏眉心,道:“传膳吧。”   “是。”梁荣应声,后退数步,转身出御书房。   熠亲王府。   “王爷,你这是……”任伯见皇甫熠一回府,面无表情,径直往寝院走,不由随其身后,低声相问。   途中,皇甫熠并未说话,直至入寝院书房坐下,才道:“不必担心,我没事。”   任伯站在一旁,于他说的话并不大信。   “王爷,是不是皇上对你说什么了?”任伯并不似一般下人,他在皇甫熠心中的份量极重,因此,他与皇甫熠说话无甚忌讳。   皇甫熠六岁那年,母妃和胞兄,及外家一夜全死于非命,任伯本是江湖中人,因仇家追杀至绝境,幸好被应国公所救,也就是皇甫熠的外公搭救,才保得一命。   知恩不忘报,待伤好后,他没有就此离去,而是隐姓埋名,留在应国公身边报恩。   府中突然被刺客重重围住,并从刺客口中知晓宫中的女儿和两个外孙也将会难逃一劫,应国公不顾自己儿孙一个个惨死在刺客的刀剑下,恳求任伯无论如何也要保女儿和两个外孙周全。   结果,任伯还是晚了一步。   雅贵妃和六皇子惨死,唯有被先帝带在身边的九皇子,也就是皇甫熠躲过刺客的黑手,幸存于世。   再回应国公府,偌大的府邸,已成火海。   任伯悲痛难耐,发誓要守护皇甫熠长大,助其为亲人报血海深仇。   多年来,他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于皇甫熠,对其像亲儿子一般疼爱,但,他并未携恩图报,而是以下人身份,陪伴在皇甫熠身边。   只因他在应国公救下他那一刻,就暗自许下誓言,愿为其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江湖中人,讲的就是个义气。   这一点,他做到了,做到了无愧于心。   皇甫熠目光微垂,道:“要我做回自己,我就是我,谈何做回自己?要我帮他忙,说从未做过伤害我的事,话听起来轻巧,可事实呢?”   “王爷,这么些年过去,咱们一直怀疑是皇上一手谋划,致老国公爷满门,及雅贵妃和六皇子死于非命,但三年前那夜发生的事,惊醒了咱们,那就是多年来,咱们或许错了……”   ☆、第010章:傲然如他   未等任伯继续往下说,皇甫熠低沉的声音扬起:“你说的我都知道,可近些年围绕在我身上发生的其他事呢?你觉得与他无关?”   任伯思量片刻,目光落在皇甫熠身上:“不好说。“过了一会,他接道:“我觉得皇上没理由做那些事,毕竟他现在是一国之君,既已给王爷赐婚,又为何会花心思取无辜女子性命?还有,他如果真心要王爷的命,也不会一边派血影卫暗地里保护你安全,一边又安排人接连刺杀于你。”   “他是想要我的名声更坏,这样就威胁不到他的皇位。至于你后面说的,我想他不过是为掩人耳目罢了!保护我的安全,我的安全需要他保护吗?我看一方面是监视我,另一方面是寻机取我的命才是真。”话是这么说了,但皇甫熠心里却并没如此想。   三年前,他已觉察出母妃和胞兄的死,还有应国公一门被灭,这其中或许另有蹊跷。   但,要他承认皇甫擎和当今太后是绝对无辜的,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到。   “王爷,你真是那么想的?”任伯目光慈和,道:“以王爷的谋略,要分辨事情的真伪不是难事。”   皇甫熠俊脸一红,轻咳两声,并未说话。   任伯装作没看到他此刻的神情,又道:“这些年王爷的所作所为,我看在眼里,也知道王爷为何这么做,所以从未多言说过什么。”   “任伯……”皇甫熠唤任伯,示意其别再说下去。   熟料,任伯笑了笑,道:“王爷还是做回自己吧,让天下人好好看看我们大周朝熠亲王的风采。”一袭火红锦衣,云纹云秀,皇甫熠从椅上起身,缓步至窗前,他凝望着窗外,似是想着心事,又似是什么都没想,以任伯所站的位置,这一刻仅能看到他的侧颜。   然,就是这侧颜,也足以摄人心魂。   修长的手指轻叩着窗棱,眉目如画,长长的睫毛在那俊美绝伦的脸上,形成了惑人的弧度,天生的贵气与足可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自他骨子里自然而然地散发而出。   这就是他的小主子,是这大周朝,是这天下最为尊贵的熠亲王。   “任伯,我这样貌可没少被人说事呢,你说我怎就生了这样一副面孔?”轻叹口气,皇甫熠回过身望向任伯。   男儿长得俊美,原本没什么,问题是他的容貌生得太过俊美,就是世间最美的女子见到他,怕也会自惭形秽。   可这是他要的么?   一想到有些不长眼的私下里议论他的容貌,皇甫熠眸色倏然一凛,萧杀之气骤然外放。   “王爷,容貌乃天生父母给的,你无须在意他人说什么。”任伯面露微笑,道:“再说,王爷生得一副好样貌,又风采卓然,他人见之,只有羡慕的份。”   皇甫熠神色恢复如常,轻浅一笑:“你无需安慰我。”招呼任伯坐到椅上,他唇角勾起:“我若是在乎旁人的说词,京中怕是早就血流成河了。”   ☆、第011章:没活口   “那王爷可要做回自己?”任伯看着他笑笑,状似无意,实则有目的的转移了话题。   “不忙。”皇甫熠想都没想,直接摇头。   宁远侯府。   “娘,时间怎就过得这么慢啊?”   说话的少女叫顾绵,是宁远候庶弟顾耿之女,原为庶女,数年前顾耿嫡妻因得重疾,不治身亡,想着府中不能没有女主人操持,加之顾耿也不想再续弦,便将给他育有一子一女的杨氏提为正室。   如此以来,杨氏所生的子女,身份上水涨船高,由庶变嫡,反倒可怜了已逝正室留下的嫡女。   顾耿人如其名,品性耿直,为人一板一眼,在朝中任工部侍郎,为官虽无甚建树,却也没做任何作奸犯科之事。   府中之事,他从不过问,因此并不知后宅妇人间的争斗算计,也就不知嫡出女儿眼下所受的苦楚。   “是啊,娘有时候想想这时间过得确实有些慢。”杨氏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不疾不徐道:“不过,三年多时间已过,咱们也无需急躁,耐心再等个把年头,宁远侯府就真真正正变成咱们的了。”说着,她眼里禁不住浮现出抹得意之色。   顾绵挨着她坐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手中的帕子,蹙眉道:“娘,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中途出现什么变故吗?”   “中途出现变故?”杨氏放下茶盏,森笑道:“他们中若是有一个还活着,用得着放着好好的侯府不回,似无根浮萍般漂泊在外?”   “娘说的也是。”顾绵低语一句,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患得患失,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她担心自己现在过得好日子,终究似那镜花水月,会离她而去。   默然良久,不见杨氏再说话,她咬了咬唇,还是将自己的担心道出:“娘,越是接近皇上说的五年之限,我越是心慌难耐,就怕出个万一,咱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被这京中权贵之家看了笑话。”   “放心好了,绝对不会出现万一。”杨氏断然道:“娘虽是深宅妇人,可三年前发生的那些事,你大伯一家绝不会有活口存于世上。”沙场失利,数名将领阵亡,当日夜里,那些将领的直系家眷,以及府中伺候的下人,没一个逃过厄运,全死于刺客的刀剑之下。   整个大周为之震惊,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见官府抓住那些刺客。   这其中必定有着她一介妇人无法明了的秘密。   “他们最好三年前全死在外面,否则,就算他们回来,我也要想法子让他们进不了侯府。”顾宁刚刚及笄,可年虽不大,心思却与杨氏一般无二,皆阴险歹毒无比,真真应了那句老话, 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过,她可没杨氏那么有城府,但凡心中所想,从她脸上不难看出。   关于她的这个毛病,杨氏这个做母亲的自然看在眼里:“绵儿,你有志气娘自然高兴,但你这万事都表现于脸上的毛病,可得给娘好好改改,要不然,总有一天会栽跟头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杨氏神色认真道。   ☆、第012章:趁早歇了你们的心思!   顾绵点点头:“娘放心,我会改的。”话说得简单,然,真要一个人改掉本性,又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趁早歇了你们的心思!”顾耿进屋,盯着杨氏母女,冷着脸厉声呵斥道。   在前院书房教导儿子一番,见天色不早了,顾耿便起身前往杨氏院里准备安寝,其子顾岩说要去看过母亲后,再回自己院里歇息,便随顾耿一同到了杨氏住的院落。   因要和女儿说知心话,杨氏将身边伺候的丫头妈子全打发到院中央候着,一并吩咐无她传唤,谁也不能进屋打扰。   顾耿父子进院,看到院里的情景,脚步不约而同一顿,紧跟着顾耿黑了脸,抬手制止丫头妈子问礼,提步径直走向杨氏房门口。顾岩跟在他身后,心中禁不住七上八下,从院中的情形看,母亲和妹妹定是在屋里说着什么,且那些话极为隐秘,否则也不会挥退丫头妈子在身边伺候。   而顾耿的脾性,顾岩这个做儿子的再清楚不过。   “老爷,你这话是何意?”顾岩给母亲使眼色,意在父亲刚刚在门外什么都听到了,却不成想,杨氏根本就没将他的暗示当回事。   顾绵从榻上站起,朝父亲裣衽一礼,然后与兄长顾岩站在一起。   若是往常,她会挽着顾耿的臂弯,边撒娇边说笑两句,可此刻她不敢。   室内静寂一片,顾耿就杨氏的问话没立时做声。   肃然的目光由从杨氏,及顾岩兄妹脸上逐一划过,他这才道:“为不违背圣上旨意,我才在不得已之下带你们住进宁远侯府,但我相信祁儿和骏儿他们还活着,无论是五年,十年,甚至更久,只要他们回来,这宁远候府都是他们的。”   老父生前有一妻一妾,作为庶出,他没受过任何委屈。   只因大哥和嫡母待他极好,更甚者,嫡母在姨娘离世后,将他视他为亲儿相待。   成年娶妻,是他要求分出府单过。   三年前兄长一家遇害,他心里悲痛异常,却无力找出凶手,为他们一家报仇。   若按着皇上圣旨上所述,五年期限一到,由他承宁远候这一爵位,那祁儿和骏儿他们万一回来,又该怎么办?   他是他们的叔父,是兄长照顾有加的兄弟,他不能做不仁不义之事。   杨氏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缓缓起身,先是与顾耿行礼,接着道:“祁儿和骏儿他们若是活着,为何三年不见回府?”在顾耿面前,杨氏说话行事向来极有分寸,既然对方已知晓她的心思,她若再装聋作哑,无疑是失其心,让这后院里其他女人得了便宜,思量到这,她语声轻柔而舒缓:“不是妾身诅咒他们离开了人世,实在是事实就是如此,再者,皇上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如果五年期限到,他们兄弟没一人回来,就由老爷承侯爵,如果老爷因自我执念,违背皇上的旨意,一则有负皇恩,另一则……”   “我心里有数,你无需多言。”   ☆、第013章:嘴边肉   顾耿抬手,制止杨氏继续往下说,皇上的旨意他不会违背,但他也不会对兄长,侄儿们做出不仁不义之事。   车到山前必有路,待五年期限到,他定能想出法子应对。   杨氏脸上一热,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看到顾耿转身往门外走,到嘴边的话倏然一变,急急道:“天色不早了,老爷这是要去哪里?”她又没说错什么,至于在儿女面前甩她脸子吗?就这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要离开她的屋,是打算到妾室院里去安寝?   想到这个可能,杨氏心里真真气得不行。   顾耿后院中有两名妾室,皆是他的上峰所送。   推脱不过,顾耿只好将人纳入后院。   原配正室原先在的时候,那俩妾室,以及杨氏这个由陪嫁丫头,抬为妾室的半个主子,彼此的日子过得都还不错。   结果正室去世,杨氏靠着自己的能耐被扶正,那两位妾室及她们子女的生活,明面上没甚变化,暗里却备受苛待。   不过,比之顾耿的嫡女,他们算是好的了。   “爹,时辰不早了,我和绵儿就不在这打扰你和娘了。”顾岩扯了扯妹妹的衣袖,嘴角含笑,看向顾耿道。   他可不想母亲今晚伴着孤灯到天明。   然,他的话并没阻住父亲离去的脚步。   只听顾耿道:“今晚我睡在书房。”不待语落,他人已步出门外。   杨氏身子晃了晃,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榻上:“你爹为何要这般对我?我说错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她心中既苦涩,又不甘。   “娘,你没错。”顾岩关上房门,走至杨氏身旁坐下,目光执着,一字字道:“我会说服爹承侯爵之位,他不答应也得答应。”到嘴边的肉不吃,那是傻子才有的行径。   出身他决定不了,但未来的命运,他完全可以把握,且好运送上门来,他没理由推拒。   顾绵走上前,接住兄长的话,道:“娘,哥说得对,你没错,是爹自个不知道怎么想的,才在刚才斥责咱们。”   “你爹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他认准的事任谁也没法加以改变。”   长叹口气,杨氏幽幽说了一句。   “有皇上的圣旨在,咱们无需操之过急。”说着,顾岩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然后看向杨氏又道:“这侯府是我们的,现在是,以后也是,想要我们放弃爵位,搬离这里,绝无可能!”   杨氏看了女儿一眼,道:“绵儿你先回去休息,娘有几句话要和你哥说。”   迟疑片刻,顾绵应声,转身离去。   “岩儿,你可有想过他会活着回来?”杨氏口中的他指的是顾祁,这个顾岩自然知道,因为三年前他们听到的消息是宁远候战死沙场,夫人和长女葬身火海,顾祁失踪不见,至于连城和顾宁,顾骏的死活,在他们眼里完全可忽略不计。   毕竟顾骏年幼,连城和顾宁又是弱女子,就算他们侥幸活存活,三年时间过去,还不定是怎么样呢。   退一步说,就算他们姐弟命大回到京城,他们也有的是法子对付,万万不会让连城姐弟入侯府,让顾骏继承侯爵之位。   但顾祁就不同了,他不仅长得一表人才,且心思细密,做事谨慎,武功也相当不错,如果他回来,他们一时间还真没法子应对。   顾岩沉默片刻,暗暗握紧隐在袖中的拳头,决然道:“我不会让他活着踏入京城!”   ☆、第014章:善意的欺骗   论年纪,顾岩和顾祁同岁,这三年来,他一方面期待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另一方面,他有安排身边信得过的下人,暗中在大周各地打听顾祁的下落。   他不容许这五年间出现意外。   因为在他心里,宁远侯府已是他们一家的府邸,而他,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侯府世子,进而继他的父亲之后成为下一任宁远候。   顾祁,那个与他同岁,各方面都远胜于他的堂兄,即便三年前没死,他也要让其客死他乡,永远回不到京城!   晃眼,一个多月时间过去。   距离京城约莫有十多里地的官道上,连城姐弟乘坐马车正不急不缓地前行着。   “二姐,林叔临走时,说你的身体要全然康复,最少需三个多月的时间,可眼下才过去一个来月,你就带着我和骏儿回京,这于你的身体真没甚影响吗?”顾宁搂着顾骏,坐在连城对面,关心地问道。   连城微笑着摇头:“我都大好了,从气色上你该能看出。”说着,她低头继续整理着军用背囊中的药品和器械。   “你气色看着是不错,可身体具体怎样我又不知道。”皱着眉头,顾宁声音轻缓道:“二姐,要不一回到京城,咱们就找大夫给你把脉瞧瞧,若是身体真没什么大碍了,我和骏儿也能放 心下来。”   拉上背包拉链,连城抬起头:“我也懂医术,难道你忘记了?”在没动身出落英谷之前,连城左思右想,决定将她懂医术的事与顾宁道出,免得哪天她看到自己救人,露出诧异的表情,进而问东问西。   再有就是跟她一起穿越到这古代的医疗军用背包,她也得找个合适的借口与顾宁说说。   因为背包里的医疗器械,及各类药品已引起顾宁的注意。   “二姐,你真懂医术?”目光由连城的医疗军用背包上收回,顾宁眸中微流露出狐疑:“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我只是……”那个奇异的包包里,装着各种各样她不认识的工具,还有那奇奇怪怪瓶子里装得水,它们都是用来救人的,在她的认知里,大夫给人诊脉时,都是提着个大药箱,里面可没有这些古怪的东西。   连城点头,道:“自我记事起,冯叔就暗地里传我武功和医术,还要我保密,绝不能告诉他人。”眼睑微垂,她沉默了一会,接道:“我有问过他为何要这样,他只说让我学着就好,其他的别多问。”   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冯叔已死,顾宁,亦或是其他的人,往后对她的医术生出质疑,也无从得以验证,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冯叔人真好!”顾宁喃喃一句。   连城道:“没想到的是,洛公子竟然也懂冯叔教我的医术,还留下这个包包给我们,往后,我可以用它们行医救人,也算是对得起冯叔和他对我们姐弟的一番恩情。”   “二姐,这包包是洛公子留下的?”盯向医疗军用背包,顾宁问。   “不是他留下的,还能有谁?”连城莞尔一笑:“我醒来时,看到这包包在床尾,随后你也看到了,不是吗?”   ☆、第015章:欺人戏码   顾宁笑笑,眼里的疑惑消散全无,过了半晌,她道:“二姐,你可真厉害,竟然把兔子,还有老鼠的肚子用你说的那个手术刀划开,然后又重新给它们用线缝上,它们非但没死,过了没几日……”   “那是手术。”连城微笑着道:“我给它们做了个小手术,待手术伤口愈合,它们就跟手术前一样,仍旧可以欢快地活着。”   “对,对就是手术,二姐与我说过呢,当时我看着还吓得直发抖,倒是骏儿,他一点也不害怕,只是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你给小兔子,小老鼠们做手术。”顾宁呵呵一笑,看向搂在怀里的顾骏:“骏儿,你很勇敢,以后三姐向你学习好不好?”   顾骏似是听懂了她的话,害羞地笑了笑,却并未开口说话。   近些日子来,无论是顾宁,还是顾骏,他们身上都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   顾宁不再胆怯害怕,慢慢变得似从前一般开朗活波。   顾骏呢,也不再躲在墙角,桌子底下怔怔发呆,而是一双大眼睛,时常追随着连城,偶尔在其逗弄下,还会流露出天真无暇的笑容。   但,他还是不张嘴说话。   对此,连城并不急,她知道任何事都需要一个过程。   更何况,于顾骏来说,三年前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过。   要其短时间恢复如前,根本就不可能。   春日里,午后暖阳倾照,京中各条大街上,无不热闹异常。   可就在这时,最为繁华的主街道上,却上演着一幕仗势欺人的戏码。   “这是哪儿来的乞丐啊,竟敢挡爷几个的路,快些滚开!”陆天佑骑在马背上,冲着前方距离他有两三丈远的一名似乞丐,又不似乞丐的男子吼道。   说那男子似乞丐,源于他身上所穿的衣衫。   破破烂烂,一看就知道穿了不知多久,且其人发丝蓬乱,满脸脏污不堪,很难不让人视他为乞丐。   然而,他虽然撑着双拐,衣衫褴褛,容颜脏污,但他身上无形中流露出的气质,却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尤为有涵养。   “没听到爷说的话吗?”陆天佑脸色难看,语气傲慢道:“再不滚开,爷就赏你两鞭子!”不等音落,他手中的黑皮鞭就已然甩出。   那身着破烂衣衫,撑着简易双拐,发丝蓬乱,半遮住脏污容颜的男子,看到抽向自己的皮鞭,怔在了原地。   在耳边传来羞辱的呵斥声时,他就想给对方让路,可谁让他双腿有疾,一时半会挪不开。   此刻,好不容易挪出一小步,对方却扬起皮鞭朝他袭来。   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他隐忍住情绪,低垂着头,只能候着那宛若毒蛇一般的皮鞭抽在自己身上。   街道很宽,他并未行在正中央,为何就阻了对方的路?   “啪!”   皮鞭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紧跟着,他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   “怎么?你这是给爷装死吗?”   ☆、第016章:我为什么要伤心?   陆天佑驱马前行些许,再次扬起皮鞭,抽向那倒在地上的男子。   街上的行人看到眼前的情景,吓得忙躲避到道路两边,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发丝毫声音。   他们知道陆天佑是谁,也知道与其一行的另外两名华服公子是谁。   惹不起,他们这些平常老百姓,是万万惹不起这些京中权贵,更何况眼前这三骑个在高头大马上的公子,身份都不简单。   “住手!”   连城坐的马车刚好行到这条街道,突然间热闹喧哗的大街变得静寂无声,紧跟着马车停下不前,心生奇怪,她挑开车帘向前望去,就看到三个身穿华服的公子骑在马背上,其中一名手扬皮鞭,正抽打一躺倒在地的百姓。   她这人有个不算毛病的毛病,就是好打抱不平。   按理说,这不像是她一个雇佣兵团首领该有的风范,但只要脱下制服,融于社会之中,她就是管不住自己。   每每遇到不平之事,她都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挺身而出,对弱者施以援手。   “二姐,你别下去。”顾宁见连城欲跃下马车,不由扯住其衣袖。   陆天佑,她认识,且对此人再熟悉不过。   “为何?”   顾连城从小到大,没随母亲参加过一次京中夫人小姐们的聚会,而宁远侯夫人好静,出于这方面考虑,侯府也未举办过一场宴请。   如此一来,有关京中发生的事,顾连城知道的并不多。   加之冯叔时时告诫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不让京中之人对侯府二小姐有太多的了解,本身就不甚跳脱的她,便遵照冯叔的话,除过每日到父母院里请安,就是呆在自己院里,要么看书,要么就找个清静的地方修习武功。   连城回过头看向顾宁,候其作答。   “他是陆世子,是,是……”顾宁说着,眼神渐渐变得悲伤,以至于没再说下去。   “陆世子?”连城嘴里咀嚼着这三字,脑袋微偏,想了片刻,却没在记忆中搜寻到陆世子是何许人也,不由道:“他是陆世子,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她就是看不惯仗势欺人之徒,今天的事她没遇到,也就罢了,可偏偏被她撞着,那她就不能不管。   顾宁眼眶湿润,道:“以前你从未出过府,而且也不喜欢说话,因此不知道大姐在幼时就已许了人家,那陆世子就是她的未婚夫,不过,不过听林叔说,去年陆世子与别的府上的小姐重新订了亲。”说到这,她拭去泪水,接道:“他看似长得风流倜傥,人品却很不好,大姐一直不想要这门亲事,却碍于咱们府上的名声,没向陆世子提出退婚。”   “既然他人品不好,爹和娘为什么还要应下这门婚事?”连城对这具身体的原主极度无语,就算再不多言,怎就对自家府里发生的事,也不知晓一二呢?   顾宁摇头:“这个我不知道。”顿了顿,她又道:“二姐,咱们现在已回到京城,你伤心吗?”   “我为什么要伤心?”连城不解。   ☆、第017章:洒脱   “岑,岑公子……”顾宁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下说,她怕自己再说下去,会令连城想起她自个的亲事,从而伤心难耐。   连城眸光微闪,笑道:“你是说那位丞相府的公子,也就是我那位未婚夫,哦,不对,应该叫前未婚夫,他怎么了?”原主在京中的名声就是傻子,哑巴一枚,结果不知怎地,十岁那年,竟与丞相府嫡长子订下了亲事。   想到这,连城有些头疼了,头疼这门扣在她头上的婚事。   该想什么法子退婚呢?   她可不想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而且对方很有可能还是个种马男。   嗯,不是很有可能,应该是绝对,那姓岑的绝对是种马一只!   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要想寻出像宁远候一样,一生只有一妻,且深爱妻子的男人怕是极少。   宁远候确实只爱自己的夫人,否则,也不会与其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   “他也重新订了亲。”顾宁支支吾吾地道:“怕你伤心,我就没敢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连城心里一乐,脱口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就是这件事啊!”重新订了亲好,这就不用她再头痛,想法子到丞相府去退婚。   “二姐,你真不伤心吗?”见连城神色如常,顾宁疑惑:“岑公子不仅容貌俊美,尤为重要的是,他人品也极好……”   “你不用多说,”连城抬起手,制止顾宁再说下去:“他再怎么好,现在已与我无关。”语落,她跳下马车,待走出两步后,她又回过头,叮咛顾宁:“你和骏儿就呆在车里,我不会有事的。”   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顾宁只好点头。   街上所有的人,包括陆天佑和他的两个狐朋狗党在内,在突然听到连城的声音时,目光齐刷刷地皆朝声源望去。   然,那声音的主人却没有立即下车,而是片刻后,才利落的从马车上跃下。   “他不怕死吗?竟敢让陆世子住手,他难道不知对方的身份,以及脾气吗?”   “看样子,这少年并不知晓。”   “唉,可惜了,可惜了,瞧那小身板,如果陆世子因其不自量力,迁怒起来,恐怕凶多吉少啊!”   聚在街道两边的百姓,看着连城身形挪动,低声议论着。   “力量是用来保护的,不是欺压的!”连城行至满身鞭伤,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与乞丐无二的男子身前,目光微抬,盯着眼前不远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陆天佑,冷冷的话语自她唇中一字字溢出。   长得人模人样,做出的事却嚣张至极,真是欠收拾!   “小子,知道爷是谁吗?”为赶路方便,连城并未着女装,而是身穿一件粗布长衫,做男子打扮,陆天佑脸色难看,凝视着她傲慢地问道。   连城唇角微抿,逼视着他的双目,没有出声。   “怕了?”久没听到她说话,陆天佑更为傲慢,自以为是道:“爷可是信阳侯府世子,更是羲和公主的亲儿子,你最好少管闲事,否则,爷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018章:你可别后悔   嗤笑一声,连城眼神鄙薄:“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陆天佑狐疑:“你认识爷?”   “不认识。”又是嗤笑一声,连城淡淡道:“不过呢,这世间有种人是一样的,你只需看他们平日里的行径,就可辨出他们是什么人。”   “哪种人?”陆天佑脑袋一时没转过弯,不知连城是在嘲讽他,脱口就问。   连城道:“欺压百姓,目无王法,依仗家世胡作非为之人。”她说得云淡风轻,落入陆天佑耳里,却令其已脸红脖子粗:“你说爷仗势欺人?谁借给你的胆敢这么指责爷?”   “没错,我刚刚所言就是那么个意思。”连城唇角勾起一丝轻浅的笑,道:“至于你说是谁借给我的胆,我不妨告诉你,是当今圣上,是大周律法,是天下百姓。圣上乃明君,我大周律法严明,百姓人人守法过日子,而你,堂堂信阳侯府世子,母亲又是皇室中人,却知法犯法,不顾皇家颜面,在青天白日下欺压百姓,难道我不该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吗?”   陆天佑咬牙:“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随着音起,他手中的黑皮鞭一抖,风声骤起,朝连城狠狠地抽了过去。   登时,街上响起一阵抽气声。   任谁都能看出那舞动于空中的黑皮软鞭,来势有多么得狠厉!   “你可别后悔。”连城说着,便运内力到掌上,紧接着电光火石间,她扬起纤手,迎向那袭向她的皮鞭。   手腕翻转,就见那即将抽到她身上的皮鞭,生生不再靠近,而是力道逐渐减弱……   陆天佑见状,脸色青白交加,催动真气到皮鞭上,熟料,那舞动在空中的皮鞭仍旧触碰不到连城。   见时机已差不多,连城嘴角勾起抹冷笑,出口之语却轻轻淡淡:“你听过借力打力吗?”话一出口,她纤手一握,就牢牢抓住那舞动着的皮鞭,然后掌心运力,皮鞭上的力道立时方向逆转,直冲向陆天佑掌心。   皮鞭脱手,陆天佑张口就喷出一口鲜血。   身子在马背上晃了又晃,好不容易才得以稳住。   陆天佑不傻,他知道他被自己使出的力道反噬了,也就是对方所说的借力打力。   “你怎会如此诡异的功夫?”抹去嘴角残留的血渍,他怒声问道。   连城这时似是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淡淡道:“我会什么功夫,与你何干?”顿了顿,她又道:“今个就当给你个教训,再让我遇到你欺压百姓,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语落,她转身准备离去。   熟料,一道嚣张狂妄,却充满磁性的嗓音扬起:“喂,哪个在这信口开河,教训爷的外甥啊?”皇甫熠身穿火红锦衣,骑马缓缓行至陆天佑一行前面,将连城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痞笑道:“原来是个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丫头片子,我就说呢,哪个没有眼力见的,敢在爷的地盘上口出狂言。”   ☆、第019章:杠上   众人从刚才的一幕中尚未回过神,此刻,乍一听到皇甫熠的声音,只觉身子一颤,不约而同地朝后退了一步。   信口开河?   口出狂言?   尼玛,姐是那种人吗?   还是说,长了眼睛,耳朵只是摆设?   要么就是眼瞎耳聋,残障人士一枚?   腹诽完毕,连城的目光落在来人的脸上,瞬间,大脑处于当机状态。   这是男人?   不对,哪有男人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   那就是女人?   也不对,哪有女人长喉结,再说,刚刚她没听错的话,对方可是自称爷的,而且发出的声音是男声无疑。   连城美眸中涌上疑惑,这骑在马上正挑着好看的眉梢,注视着她的“妖孽”到底是男是女?   来人虽骑在马上,但看其身形绝对修长挺拔,秀眉微皱,她歪着头盯着皇甫熠仔细瞧了起来,好像不看出个所以然不罢休似的。   神态吊儿郎当,没个正行,嚣张至极的样子,若是女子,就算装得再好,怕是也达不到眼前之人的至高境界。   男人,来人是男人,且是大周朝的王爷。   由皇甫熠对陆天佑的称呼中,连城断定出了他的身份。   有病啊,长得已够祸水级别,妖孽级别,还穿着一袭火红锦袍,这是要闹哪样?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身上呈现出的那些令人甚感不雅的神态,及嚣张至极的气场,在他那张祸水脸的衬托下,却并没让人心生厌恶,鄙夷。   嘴角勾起的痞痞笑容,真是把人的魂儿都能勾去。   话说,这都是连城自己心中所想,街上诸人,没一个敢对皇甫熠生出如此之感。   因为他们深知皇甫熠的做派,更是打心底惧怕这位爷,又岂敢对其评头论足。   周遭静寂一片,连城眸光专注,好似忘记自己此刻正在做什么,暗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说的就是他这样的男人吧!   妖孽容颜,配着火红锦袍,是那么美,美得人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看够了吗?”皇甫熠把玩着手中的马鞭,痞笑着问。   蠢,真蠢,前世什么样的帅锅没见过,怎就差点被对方惑住心神?   一番自我鄙视,连城眸色倏然恢复常态,悠悠道:“应该是我问你看够了没有?”什么语气?你不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并轻佻地问什么看够了没有,对上皇甫熠的视线,连城心下愤然腹诽,气势上不输其半分。   不知为何,皇甫熠话锋倏然一转:“不想和爷作对,就别多管闲事。”这些年,他是玩世不恭,是嚣张狂妄,可他从不与女子有过多计较。   连城凝视着他,一字字道:“今天的事我管定了,还有,往后只要让我遇到类似事件,我都会毅然挺身而出。”   “依你之言,大有管尽天下不平事之意?”皇甫熠眉梢挑起,似笑非笑。      ☆、第020章:这位爷病得不轻,得知!   “是啊,我要管尽天下不平事,怎地?”悠然的身姿,轻淡的语气,令皇甫熠半晌未作声。   她是谁?   她到底是谁?   二妹,她说话的声音,为何与二妹那么相像?   死了,全死了,他们全死了!   顾祁趴在地上,任泪水夺眶而出。   没错,那衣衫褴褛,发丝蓬乱,撑着双拐,被陆天佑用皮鞭抽倒在地的乞丐,就是顾祁,就是宁远侯府世子。   三年前,奉父亲之命,他领着五千精兵,从另一条道绕到金国大军后方,欲烧毁其粮草,然后配合父亲率领的大军,来个前后夹击,一举消灭金军,却不成想,对方好似知道他们的作战计划一般,提前做好埋伏,不等他们靠近粮草,就将他的五千精兵团团围住,进行疯狂攻击。   或许是考虑到他的身份,兵士们不顾他的意愿,拼尽全力,助他冲出金军的包围。   回京,他要回京,向皇上请罪。   父亲战死沙场,数万将士亦战死沙场。   苟活于世的他,唯有回到京城,请皇上降罪,才能够心安。   然,不知是哪路人马,一直在追杀他,阻止他返回京城。   搏杀中,他身受重伤,致双腿残疾。   追杀,逃亡,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扮作乞丐,想方设法进京。   没想到的是,进京之路,竟让他整整走了三年多。   更没想到的是,三年前所有的亲人*惨死。   母亲,三位妹妹,以及幼弟和府中的下人,全惨死于刺客的剑下。   还有那些追随父亲的将领,他们的家眷也在*间被杀。   初打听到这个消息,他真得没法相信,相信这是事实,却又由不得不信。   因为事实就是事实。   报仇,他一定要报仇,一定要为家人报仇,要为枉死在沙场上的众将士找回真相,给他们一个说法。   战术部署周密,完全可以打一场漂亮的胜仗,为何就中了金军的埋伏,导致大军近乎全被消灭殆尽?   “没想到这京城有比爷还嚣张的主。”皇甫熠终于出声,他唇角含笑,定定地注视着连城。   京中不怕他的,眼前这小丫头片子还是头一个。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下颚,他唇边漾出的笑容忽然变得讥诮:“不过,你这么丑,有资本与爷相媲美吗?”   轻咳两声,抑制住心底腾起的火气,连城眸中风华流转,微启唇:“这位爷病得不轻,得知!”唉,长得这么妖孽,却真如她前一刻猜想,不仅眼瞎,而且耳聋,可惜,实在是可惜了!   她是嚣张,但此时此刻她的所作所为,可不是因为嚣张才那么做。   丑,不至于吧?   虽然这一世的容貌是寻常了些,却与丑搭不上边。   连城偶尔也会七想八想,一家人无论是父母,还是兄弟姐妹,男的生得丰神俊秀,女的生得婉约娇美,怎就她生了一副仅算得上清秀的面孔?      ☆、第021章:你喜欢?   “你咒爷去阎罗殿报到?”眼底精芒闪过,皇甫熠半眯着眼,笑容依旧挂在唇边。   那笑容看似无害,但街上诸人却无一不知,这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男子,此刻真动怒了!   连城双手抱臂,神态傲然,微挑眉:“有吗?”实则,她已感知到危险正在靠近自己,只因对方身上不知不觉间散发出的气息,太过迫人。   他,不是个简单的主。   一旦动起手来,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瞧你的样子是打算和爷过不去了?”似是没打算要连城作答,皇甫熠嘴角勾勒出的笑容更为明亮,接道:“我想和哪个过不去,哪怕要其立马死在眼前,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从我手中将人救下。”   小丫头片子倒是有两份能耐,那就让他看看她的能耐到底有多大。   “你是大周的王爷,不知爱护自己的百姓,为何要罔顾律法,令无辜的百姓丧命?”说着,连城挺直身板,一双明眸定定地逼视着皇甫熠。   人,她今天救定了,即便不是对方的对手,她也会随心行事,阻眼前这妖孽男继续嚣张狂妄下去。   再有,她还就不信了,在这天子脚下,大周律法真不起一点作用。   皇甫熠薄唇微启,一字一字道:“我、喜、欢。”玩世不恭的表情,轻缓而不拿人命当回事的语气,激得连城眸中神光刹那间变得犀利:“你喜欢?就因为你喜欢,就要罔顾律法,包庇他人欺压百姓,甚至草菅人命!”   嘲讽一笑,她又道:“知道么?你,根本不配为王爷,不配百姓缴纳赋税予以供养。”   “我配不配由不得你说了算。”敛起笑意,皇甫熠说话的语气倏然转为傲慢冷然:“不过是个贱民,我要他生他就生,我要他死他就得死,你若识趣的话,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今日冒犯我的下场。”   静,街上静寂得没有丝毫声音发出,陆天佑与所有人一样,摒神静气,直直地看向连城。   他是嚣张,可与小舅舅相比,远远不及。   死在他手中的人不少,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杀过女人。   小舅舅该不会真得出手,要取那小丫头的命吧?   “人命不分贵贱,更何况没有这些寻常百姓做基石,何来大周,何来你皇甫家坐拥江山一说?”连城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男子一眼,出口之语,字字铿锵有力:“他是微不足道,可他有可能是某个人的丈夫,儿子,甚至于是某个孩子的父亲,若任着你们欺他,夺他的命,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皇甫熠跃下马背,在连城三步开外站定,直视着她的明眸,忽然邪肆一笑,道:“只要你能接我三招,我就会饶他不死,你敢应下吗?”   “二姐,二姐不可以!”顾宁急了,二姐虽有武功傍身,且身子康复不少,可要接下熠亲王的三招,多半是不能的。      ☆、第022章:知道了   熠亲王,其人玩世不恭,做事从不按常理出牌,嚣张狂妄那可是在京中,乃至整个大周是出名的,就是皇上,拿其也没有办法。   如果二姐受了伤,他们该到何处去讨公道?   “宁儿乖,二姐不会有事。”转身安慰顾宁一句,连城的目光落在皇甫熠身上,道:“接你三招可以,但你要说话算数,要不然,我就算豁出命,也要拉你一起去阎王那报到!”三招,她应该能接得住,不,应该说,她一定能接得住!   只有这样,今日这事才能了结。   顾祁拖着受伤的身体爬至连城脚下,宁儿,在连城出声唤宁儿那一刻,他有回过头,透过眼前落下的发丝空隙,看到那挑起车帘,一连急切的小姑娘,还有,还有被她紧攥着手的小男孩。   是三妹和小弟,是他们。   欣喜,酸涩……   多种复杂的感情齐涌上顾祁心头。   他们没死,他们还活着,二妹,三妹,骏儿他们还活着。   那挺身而出,这一刻正欲从熠王手中救他的姑娘,是他的二妹。   就说他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原来真得是二妹,真的是她。   老天爷,谢谢,谢谢你让他们活着,谢谢……   皇甫熠的脾气,武功,及他平日里在京中的所作所为,顾祁是知道的。   既知晓,他又怎能让连城冒险救他?   慢慢抬起手,他拽住连城的衣摆,语声艰涩道:“姑娘,谢谢你出手救我,可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你还有家人,不值当再为我做出牺牲。”他微仰头,声音尤为嘶哑。   连城心里一紧,不由低下头,就看到一双含泪的眸子,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感情。   摇头,这男子为何要对他连连摇头,而她,在看到男子的双目那一刻,整个人好似倏然间不是自己了。   似曾相识的眸子,恍惚间听过的声音,他,他是大哥,是她的大哥。   或许是原主的记忆,及她残留在这具身体中的感情,使得连城生出一个不大可能的念头,那就是趴在地上,正拽着她袍摆的男子,是顾祁,是宁远侯府的世子,是她这具身体的嫡亲兄长。   缓缓蹲下身,她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唇角抖动不止,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嘴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二……二妹……”顾祁声音低微,握住连城的手紧了又紧。   他是,他是大哥。   回握住顾祁的手,连城轻轻点头。   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片刻后,连城松开顾祁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起身看向皇甫熠:“出手吧。”说着,她朝一旁走了几步。   皇甫熠凝视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你确定要接我三招?”   “你没听错。”平复好情绪,连城淡淡回他一句。   她是怎么了?为何双目微有些泛红?      ☆、第023章:有意思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却还是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皇甫熠暗忖。   “怎么办呢?我又不想让你接我三招了。”偏头想了一会,他唇角溢出一抹颇为轻佻的笑,道:“这样吧,你现在跪在我面前,祈求我的宽恕,我将饶过你和这贱民。”她,很有意思,是他这么多年唯一见过有意思的人,不畏皇权,清冷,却又有副悲天悯人的热心肠,还有,她的性情看着极为坚韧,在这坚韧中又隐约流露出极致的隐忍,那么此刻听了他的话,她还能隐忍下去么?   连城淡然的脸上闪过一阵愤怒,身形猛地挺直:“跪在你面前,祈求你的宽恕?请问我做错了什么,”说着,她指向顾祁,又道:“他又做错了什么,需要我失去尊严,这般有求于你?”   她说话的声音,就像她此刻挺直的身躯,无丝毫畏惧:“我说过,只要我遇到不平事,就会挺身而出。你自持身份尊贵,又身怀武功,不想着用你的力量保护百姓,却时刻想着欺压他们,你想过这样做对得起你的身份?对得起大周的百姓吗?”   皇甫熠哈哈大笑:“笑话!我为何要想其他人的感受?告诉你,我这人做事向来随心,谁也别想对我指三道四。”   “是吗?”连城目光鄙夷,冷笑道:“我忘了告诉你,我这人也有个毛病,且好巧不巧与阁下如出一辙,但凡认准的事,哪怕会为之失去性命,也势必将它办成。”柔和的目光挪至顾祁身上,再徐徐从顾宁,顾骏身上一一划过,她眼里的神光再度转为凛然,似泛着极致寒光的利剑一般,用力刺在皇甫熠身上:“出手吧!”   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令街上的百姓为之惊愕。   或许,有的人会觉得她说的话可笑,毕竟那身穿火红锦衣的男子,可是连当今皇上都拿着没辙,若他真在今日大开杀戒,谁又能说他句不是,亦或是以律法将其治罪?   没得可能,这完全是没得可能。   但,连城却并未这么想,并未觉得自己所言有丁点可笑。   因为在她看来,只要为值得的事,值得的人,失去生命,全然没什么大不了。   想想也是,她若在乎自己的命,就不会为救同伴,魂穿到这古代。   皇甫熠眼睑微敛,目中精芒更甚,然,当他抬眸看向连城时,目中除过轻谩与讥讽,再无其他。   “既然你执意要接我三招,那我就由着你。”未待音落,他手中的马鞭已倏然扬起。   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道,但那短短的马鞭,却似是刹那间灌注了强劲的魔力,那力道化作一股如利剑发出的致命锋芒,猛刺向连城。   催动真气,连城双掌运力,毅然迎之。   一声爆响过后,皇甫熠脸色微变,扔掉马鞭,扬手击出一掌。   那掌风如电般凌厉。   已接了一招,再有两招,今日之事便了。   连城集中精神,直面皇甫熠的第二招。   对方神色轻松,显然未用全力,而她,却因为身体原因,在接刚才的第一招时,已用了七八成功力。      ☆、第024章:你出尔反尔!   此刻,要接下这凶猛的第二招,她只有使出全力了。   随心中所想,连城双目微眯,一抹凌厉的冰影自目中闪过,接着身子凌空而起,鼓动周身真气,险险接住了那袭向她的劲猛掌风。   顾宁紧抱住顾骏,眸色担心,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骏儿,二姐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他们都是坏人,为什么要欺负二姐?”顾骏缩在她怀中,身子连连抖动,“骏儿别怕,别怕,二姐不会抛下我们,她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   感受到顾骏颤抖不停,顾宁眼里充满自责,边轻拍其背部,边低声安慰。   “三招,我接住了你三招。”忍住涌上喉中的腥咸之气,连城自空中缓缓落地。   她接住了,三招她接住了,虽然对方最后一招,让她受了很重的内伤,但好在她接住了。   今天的事,她牢记于心,待身体彻底康复,她必有找回场子的机会。   皇甫熠凝视着她,忽然一笑:“你可以走,但,他不能走。”第三招,他用了六成功力,不成想小丫头片子真不顾自己的命,生生接住了。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为个素不相识之人,做到如此地步。   难道真如她自己所言,打算管尽天下不平事?   呵呵,小丫头口气够大,就不知除过头脑与身手,她还有什么。   连城怒道:“你出尔反尔!”   “我就出尔反尔了,你能怎样?”皇甫熠脸上的笑容真特么地欠揍。   倘若在现代,连城早已将其爆头了。   然,这里不是现代,她也不是以前的她,而是受过重伤,躺了三年,才醒转没多久的闺阁小姐。   就算她在落英谷中有加以训练,有修习这古时候的武功,却还是弱者一枚。   “我能怎样?这话问得好。”脸上绽出一个轻浅而幽冷的笑容,不顾身上有伤,连城双脚轻点,整个人宛若闪电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飘至陆天佑的马背上,封住其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提起陆天佑的衣领落至顾祁身前。   她冷盯着皇甫熠,声音轻缓却不失凌厉道:“如果要他立马死在这,你大可出尔反尔。”   陆天佑似做梦一般,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被个不知名的小丫头胁制于手。   “小舅舅……”连城没有封他的哑穴,因此,他嘴里自然能发出声音。   他想过喊皇甫熠相救,可碍于面子,他又拉不下脸,只好看向皇甫熠低唤一声。   竟将他一军,说来,他完全可以不顾那小子的死活,反正在他眼里,那小子什么也不是,可话又说回来,那小子再混账,在他面前却真诚无比。   思量到这,皇甫熠心里顿时憋了口气,只差喷出一口老血。   不放那乞丐走,他要的是那小丫头片子出言求相求,要她屈服于他,现在看来是要泡汤了。   “放了他,你们可以走了。”捡起地上的马鞭,皇甫熠身如轻云,倏然跃回马背:“如果再犯到爷手上,可就没今天这么好运了。”他这话是冲着连城说的。      ☆、第025章:我为何会这样?   连城看都没看他,道:“那咱们就走着瞧。”   许是事情解决了,她心里一松,就见殷红的鲜血自她唇角瞬间涌出。   “二姐!”顾宁眼里的泪水簌簌地往下掉落,欲抱着顾骏跳下马车,却看到练成朝她摆手,眼神示意自己无事。   怎会没事呢?   都吐血了,二姐都吐血了!   揽着顾骏的臂弯收紧,她喃喃道:“骏儿,二姐说她没事,可她都吐血了,怎么可能没事?”   顾骏颤抖的更为厉害,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拭去嘴角的血渍,连城蹲身抱起顾祁,语声轻浅而柔和:“我们走。”   “二,二妹……”是他,是他不好,害得二妹受伤,顾祁的心抽痛得厉害:“是,是大哥不好……”他的声音很低,若不仔细听,根本不知他有张嘴说话。   连城看着他微微笑了笑,摇头道:“我没事。”她脸色微显苍白,却为不让顾祁担心,竭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轻松。   看着这样的她,顾祁眼前一阵恍惚,他仿若回到了数年前。   ——那时,他每每看到二妹,她都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那时,不管是谁,与二妹说话,她都是回以轻轻的一笑,极少开口言语。   ——那时,京中传言四起,说宁远侯府二小姐是哑巴,是傻子,对此,家人皆气愤不已,她却全然不在乎。   “祁儿,记住爹的话,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护你二妹,都要尽全力对她好。”   耳边回响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顾祁当时不解,现在仍是不解,他不明白父亲说这话是何意?   他是家里的长子,保护三位妹妹和幼弟,且对他们好,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爹怎就在一日午后,背着娘将他叫到书房,神色严肃,与他叮嘱那么一句?   莫不是,莫不是……   脑中骤然升起一个念头,可转瞬,顾祁连连自忖:不会的,不会有那样的可能。   她的脸色很不好,被她抱在怀中的他,却还想些有的没的,他真是混蛋!   随着自责,一阵尖锐的痛楚猛地从心底窜出,顾祁目中的泪止不住涌出,几度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一步,两步,连城抱着兄长走向马车,皇甫熠凝视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血,殷红的血,从她嘴角涌出,是他出手太重之故?   她不是很厉害么,而他,仅仅只用了六成功力,不至于致她重伤成那样。   可事实却是,她伤得极重,没个把月调养,必难康复如初。   管她怎样?她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片子,回头是死是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皇甫熠脑中思绪紊乱,没来由地寻找着借口,欲撇清是自己令连城受伤。   然,即便如此,他心中的烦躁感,非但不减丝毫,反还增加不少。   “我为何会这样?”注视着那抹走远的背影,他无声呢喃,目中染上了一抹沉思。      ☆、第026章:骚包   挪出地方,顾宁搂着顾骏坐到一旁,看着连城将顾祁安置到车里:“二姐,他……”等会他们姐弟三人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进入侯府,二姐救了人不说,竟还带其同行,她这是打算将人一并带回府里吗?   对上她的眸,连城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微笑着道:“宁儿,这是大哥,是大哥,他没死,他活着呢!”马车朝着宁远侯府所在的方向缓缓前行。   皇甫熠不知怎地,打马追了上来:“喂,告诉爷你叫什么名字!”话一出口,他顿觉极为不妥,但一想到自己在外的名声,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马车停下,连城挑开车窗上的帘子,望着他脸上的痞笑,道:“问我的名姓,是打算寻到我府上找回场子吗?”轻淡的声音,鄙夷的眼神,还有那微翘起的唇角,皆令皇甫熠很不舒服。   “找回场子?”皇甫熠先是一怔,接着灿若星辰般的眸子眨了眨,语声轻佻却又不失优雅,笑道:“你觉得我有那个必要吗?”   连城目光微垂,暗忖:尼玛,给谁放电呢?骚包!   片刻后,她视线重新落回皇甫熠身上,冷冷一笑,道:“既没必要,你问我名姓作甚?”   “要你说你就说,这么啰嗦做什么?”女人聒噪,一点不假,皇甫熠变脸如翻书,透过掀开的窗帘朝车里看了眼,道:“如若你实在不想说,也不是不可以,”顿了顿,他接道:“那就将他留下。”手中正在把玩的马鞭,朝顾祁身上一指,神色间尽显狂妄之态。   瞧他这样,连城目中神光一冷,但转瞬又恢复常态。   “顾连城。”丢出三字,她放下帘子,吩咐车夫打马继续前行。   顾连城?   顾连城?   京中姓顾的可就宁远侯府一族,难不成她是顾家哪位小姐?   宁远侯府发生的事,皇甫熠是知道的,知道其直系血亲十之**已无存活。   这京中突然冒出个身手,气质皆不凡的顾姓女子,他当下能想到的也仅是顾家庶出一脉。不对,那顾连城的气场,根本就不像是小门小户能养出的女儿。   那她会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二姐,车里的少女唤她二姐,那么少女和被她搂在怀中的小男孩,无疑就是这顾连城的妹妹和兄弟。   浓眉微皱,皇甫熠注视着已经行远的马车,专注地思量起来。   忽然,他脑中闪过一道亮光,可就在他要捕捉到这道光是什么的时候,那光倏然消失不见。   看来他得着人打听下这顾连城的身份了。   “小舅舅,你就这么放那小丫头片子离开吗?”忍住体内传来的不适,陆天佑与两位狐朋狗党道别,打马至皇甫熠近前。   闻他之言,皇甫熠收回目光,薄唇动了动,轻溢出:“来日方长。”他的声音,他的神色,没丁点情绪显露出。   陆天佑张了张嘴,终没再言语,他注视着近在眼前,与他年岁相当的男子,目光禁不住发怔。      ☆、第027章:她不简单   肤色白如美玉,侧脸轮廓宛若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更别说观其整个容颜,会带给人何种震撼之感。   “你受伤了,还不回府。”说着,皇甫熠已打马行远,好似于陆天佑刚才的失礼,全然没放在心上。   回过神,陆天佑面上表情尴尬,小声嘀咕道:“我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小舅舅,怎就在刚才失态了呢?”怀着满腹懊恼,他一夹马腹,回府而去。   街上发生的事,有一身穿华服,容颜尤为华美君雅的男子,他站在“福盛”酒楼二楼一雅间窗前,全看在了眼里。   此人出身高贵,其容貌与皇甫熠相比虽稍逊些许,但也是这大周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由于皇甫熠名声实在不怎么好,这么一来,这位华服公子相对来说,更令那些未婚嫁的少女们痴迷。   他就是丞相府嫡公子,更是三年前的文武双料状元,姓岑,单名一个洛字。   大周建立不足百年,至今历经五位皇帝。   岑,应,陶三家祖上乃是开国功臣。   而眼下家族依旧昌盛繁荣的,却唯有岑家。   缘由么,这大周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应家,也就是应国公一门,在十五年前已从这世上永久消失。   陶家,是当今皇上的母家,因家族出了位皇后,有些人便不安分起来,暗地里运作,拉拢朝中大臣,欲在助皇甫擎登基后,做真正的掌权者。   然,先帝在位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一再容忍之下,却不见陶家有所收敛,这才有他之前逐渐冷落皇后母子,更是在一日下定决心,用雷霆手段,将陶家在朝中的势力,彻底削弱了下去。   为防其在自己百年后,再燃起不该有的心思,及一些其他方面的因素考虑,皇甫熠才成了他遗诏中的新帝继位人选。   岁月荏苒,三大功勋之家到如今也就岑家依旧鼎盛,这不难说明岑家几辈人中,个个都是善经营的主。   岑洛祖父文武双全,曾是大周丞相,年迈退出朝堂后,其子才华出众,接任其任了丞相一职。   从这,及岑洛自身的能力上不难看出,未来若不出意外,他将会继其父之后,成为大周又一位位高权重之人。   “公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府了。”青墨站在岑洛身后,出声提醒道。   主子这是怎么了?   要说看热闹,眼下热闹也看了,街上行人渐已散尽,他怎还盯着街面不吩咐回府呢?皱了皱眉,青墨准备再出声提醒主子,却听到岑洛低沉悦耳,宛若大提琴般奏响的声音响起:“她是谁?”   “不外乎是个不知死活的野丫头罢了。”青墨想没加思量,随口就回了一句。   岑洛静默良久,才启唇:“野丫头?”说着,他转身走向房门口:“她不简单。”青墨跟在他身后,很是不解,暗道:不就是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么?公子为何就对那丫头这般上心?心里如此想着,他一个没忍住,不由低声道:“公子要打听那野丫头的身份吗?”      ☆、第028章:亲情   脚步微顿,岑洛站在楼梯口,周遭一切在这一刻皆处于沉默中。   久未听到他出声,青墨心头一紧,跟着额上冷汗滴落,垂头再不敢多言。   主子最忌奴才多事,他刚才怎就忘了这一茬?   “去吧。”   岑洛思索片刻,浅声吩咐青墨一句。   “是,奴才这就去打听。”轻舒口气,青墨抬袖快速拭去额上的冷汗,行礼先一步下楼。   望着他的背影,岑洛脸上未显丝毫情绪。   话说这边顾宁在听连城道出顾祁的身份后,神思一直处于怔愣中。   大哥活着,他还活着,他没死,她想出声加以确认,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直至连城丢话给皇甫熠,吩咐车夫继续打马前行,她才慢慢回过神。   “二姐,你没骗我,这,这真是大哥?”泪水夺眶而出,顾宁看着顾祁脏污的脸,语声轻颤,从连城这加以确认。   轻颔首,连城微笑道:“是,这就是大哥,他没出事,他和我们一样,还好好的活着。”   闻她之言,顾宁再也没能忍住,看向顾祁痛哭出声:“大哥!你真是大哥吗?”   将遮住眼帘的蓬乱发丝豁开,顾祁红肿的双目中,噙满泪水,他边点头,边连声道:“宁儿,我是大哥,我是大哥……”三年前,二妹十三岁,三妹十岁,骏儿年仅五岁,可就是这么年幼的他们,却经历了人生中最为残忍的事。   ——厄运突袭,家破人亡,痛不欲生。   是他不好,没能保护好他们,没能保护好母亲和大妹,让无辜的他们,遭受了那惨绝人寰的灾难。   “大哥!”扑入顾祁怀中,顾宁哭得泣不成声:“娘和大姐死得好惨,她们死得好惨,冯叔为救我和二姐,还有骏儿,也死得好惨……”她有好多话,有好多话要对大哥说,连城楼着顾骏,眼角湿润,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扑入顾祁怀里,大哭不止。   其实连城想出言阻止的,因为顾祁身上有鞭伤,经不起顾宁这么大的动作。   但,最终她还是忍了住。   因为她理解顾宁,理解其此刻的心情。   “被刺客追杀,我们走投无路时,二姐紧揽着我和骏儿跃下山崖,为保我们周全,她差点没了,大哥,你知道么,二姐也差点没了!她身受重伤,沉睡了三年多,前不久才刚醒过来。大哥,我那会好怕,好怕二姐会醒不过来,好怕洛公子说的话会成为现实……”   连城这时柔声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止住泪水,顾宁看她一眼,吸了吸鼻子又对顾祁道:“大哥,是洛公子和林叔在崖下的湖边救了我们,他们都是好人……”顾祁轻抚着她的背脊,眸中涌满疼惜,安慰道:“嗯,大哥知道了,知道你们必是受了不少苦,现在大哥回来了,我会保护你们……”   说到这,他嘴里的话突然打住,跟着,他望向自己的双腿,心口登时抽痛。   保护?现在的他怎么来保护他们?      ☆、第029章:人心   就是他自己,若不是在刚才遇到二妹挺身而出,恐怕已凶多吉少。   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连城道:“大哥,等咱们回府后,我给你好好检查检查双腿,说不定过些时日能全然好起来呢!”   顾宁一听她这么说,忙从顾祁怀中退出,边拭去脸上的泪水,边道:“大哥,二姐懂医术,而且还会做手术呢,她一定能医治好你的腿疾。”   “二妹,你……”都残了这么久的腿,真能好起来么?顾祁心中苦笑,不过,相比较这个,他更加疑惑连城是如何学的医术。   连城笑了笑,道:“我懂医,这事说来话长,随后我会告诉你。”   谁知,顾宁嘴快,将自己知道的全与顾祁说了遍。   听完她的话,顾祁对连城的医术,虽还心生疑惑,但也没再多问什么。   “大哥,京中的消息你应该知道些,你觉得咱们能顺利回侯府吗?”连城将她出落英谷一路上思考的问题,与顾祁道出:“二叔一家是奉圣旨住进侯府,倘若三年前我们一家人真的全没了,二叔就会遵照皇上的旨意承爹的爵位。如今,我们突然间回来,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不愿看到的。”   顾祁并没就她的话先作答,而是问道:“二妹,你身上的伤真没事吗?“他眸中的关心甚是真诚,连城看在眼里,暖在心头,顾宁这时亦道:“二姐,你赶紧给自己把把脉,若是伤得严重,我这就下车顺便给你把药抓了,好回到府里煎给你喝。”   就连受到惊吓的顾骏,此刻也仰起小脑袋,定定地望着搂他在怀的二姐,眼睛一眨不眨。   “大哥,三妹,我真没事,你们无需为我担心。”他们对她的关心皆发自心底深处,无一丝作假的成分,连城脸上笑容洋溢:“你们真不用担心我,我懂医,身上若真有不适,又岂能扯谎骗你们。”   前世的她,打小不知父母亲人何在,也从未感受过来自亲人的温暖。   就算后来有兄弟们对她诸多关心,独处时,却还是会不由自主想到家人,想到能倚在父母怀中,或与兄弟姐妹围坐在一起,感受他们最暖人的关怀。   是上天眷顾她么?   这一世,让她终于体会来自亲人满满的关心和爱护!   连城微笑着,那笑容柔和而温暖,她暗暗告诉自己,为了这份关心,她会守护他们,不让任何危险靠近她仅存的这几位亲人。   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顾祁语声嘶哑道:“二叔人很好,我们不用担心回不了侯府。”   “这我知道,可今时不比往日,大哥能保证他没变吗?“沉思片刻,连城神色认真道:“就算二叔没变,其他人呢?他们乐意看到我们回府吗?”俗话说得好,一旦涉及到利益,哪怕是嫡亲兄弟,有时候也会挣个你长我短,甚至闹出流血事件。   更何况他们那位二叔,与逝去的父亲并非一母同胞,若真为顺利承爵,想法子对付他们,也不无可能。   靠车厢坐好,顾祁目光微垂,将连城所言琢磨片刻,问道:“那二妹有什么想法?”      ☆、第030章:给你你就收着   目前,他双腿有疾,而骏儿的情况,他多少也能猜到,如果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回府,怕还是真有些不妥。   “大哥,我是这么想的……”连城眸色冷静,缓声说着自己的想法,顾祁边听边点头,道:“听你的,大哥都听你的,暂时先不与二叔道明身份。”   顾宁静听他们说话,未插一言半语。   “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连城笑了笑,看向顾宁:“三妹,我和大哥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记住,回府后万事都多留点心。”   “嗯。”顾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宁远侯府距离主街有段距离,因此,那里发生的事,尚未传至顾耿,杨氏及顾岩兄妹耳中。   “姑娘,宁远侯府到了。”马车行至宁远侯府大门口停稳,车夫憨厚的声音随之响起。   挑起车帘,连城朝侯府大门口望了眼,然后与那车夫道:“若是不想招惹上祸事,最好将你听到的都忘掉。”说着,她从顾宁手中接过两个小银锭子,递其手中:“拿着这些银子去做个小生意,日后别再来京城走动。”   他们兄妹在车上的谈话,这车夫多少应该听到一些,为免后面生出麻烦,她提前加以防范总不会有错。   “姑娘,这……”那车夫迟迟没有将银子收起,连城见状,漆黑的眼眸从车夫脸上扫过:“我话中的意思你应该听得明白。”   那车夫连连点头:“俺听得明白,可姑娘没必要给俺这么多银子,俺虽出身乡野,大字不识一个,但做人的规矩还是懂些的。”说着,他将银子递回连城面前:“姑娘,车钱你们在坐上马车时都已给俺付过了,这两锭银子你拿回去,俺向你保证,绝不会与人胡言乱语一句。”其实,他也没听到什么,但眼前这女扮男装,身形看似单薄瘦弱,身上气息却尤为逼人的小姑娘,此时此刻令他禁不住望而生畏。   如果他的保证能让其放心,那么他委屈一回也罢。   “给你你就收着。”连城说着,便跃下马车,接着,她将顾宁,顾骏接下马车:“宁儿,你照顾好顾骏,其他的有我。”   顾宁应道:“二姐放心,我知道的。”   在她肩上轻轻按了下,连城伸手上前:“我抱你进府。”清透的眸子,注视着顾祁微微笑了笑。   “我能行。”顾祁手扶车门,准备自行下马车。   连城佯装生气:“说好了一切都听我的,怎么这一会会功夫,你就忘了?”   “没,我没忘。”扯了扯唇,顾祁低声道。   先不管他男子的颜面如何,单就她身上有伤,他也不能再将其累着。   “没忘就好。”连城莞尔一笑,道:“等会我扶着你进府,这样总成了吧。”语落,没等顾祁开口,人已被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能走吗?”似是没闻到身旁之人身上散发出的难闻味道,连城扶顾祁边往侯府大门口走,边轻声问。      ☆、第031章:让开   “可以的。”每迈出一步,顾祁的心就痛上一分,三年前,这座府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突然,一道让人甚是讨厌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站住,你们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竟敢擅自传入宁远侯府?”轻蔑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连城几人。   “让开。”看都没看挡在大门口之人一眼,连城清冷的声音自唇中缓慢溢出。   “没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吗?”说话之人语气更为放肆:“这里是宁远侯府,不是你们这些阿……”熟料,他嘴里的话未说完,人便如落叶般朝大门内飘去,接着,重重一声闷响过后,就是杀猪一样的哀嚎声便传开。   “咱们进去吧。”仿若没听到飘入耳里的哭爹喊娘声,连城收回手,搀着顾祁迈入侯府大门,顾宁牵着顾骏紧跟其后。   那被她催动内力,击飞的侯府家丁,是杨氏身边心腹妈子的男人,名丁四,这会子看到连城一行已进入府门,顾不得身上的痛,吃力地从地上爬起,冲着一旁被吓得怔愣的两名下人喊道:“还,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快去禀告夫人,就说有人擅闯进府里来了!”鲜血自他一张一合的嘴里不时地往外溢出。   得了他的话,候在一旁的两个下人,其中一个先回过神,撒开腿就往后院跑。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那听从丁四传话的下人一跑进杨氏院里,就大喊出声。   屋里,杨氏一脸惬意地斜倚在榻上,正享受着丫头翡翠为她捶腿。   不成想这倏然传进耳里的声音,将她的好心情一下子影响大半。   皱了皱眉,她制止翡翠继续动作,然后缓缓坐起,目光落在心腹妈子身上,道:“出去看看,哪个没规矩的在院里大声嚷嚷。”她这好端端的,怎就不好了?心里对那没规矩的奴才一阵嫌恶,杨氏接过丫头奉上的茶盏,轻啜一口。   “是,老奴这就去瞧瞧。”于妈说着,就快步出屋。   “是天塌地陷,还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让你这么慌慌张张地跑进夫人院里乱喊乱叫?”见来人是前院打杂的小厮,于妈先是给其一个眼刀子,接着没好气地问道。   “小的见过于妈。”小厮行过礼,后话还没来得及说,于妈不耐烦的声音就响起:“有什么话直接说,我好及时禀了夫人。”不过是前院的低等下人,也想和她攀关系,真是自不量力!   于妈是杨氏身边的红人,于是乎,在其面前极得脸面。   如此一来,那些想要往上爬的下人,见到她时无不恭敬有加。   进而好借她的嘴,从当家主母那谋个好差事。   作为于妈,能在杨氏身边伺候,且能成其心腹,自有她过人的能耐。   若是平常,她很受用下人们对她奉承,恭维,可眼下却没那闲心,只因屋里的主子正候着她回话呢。   她可不想这没规矩的东西,连带着她一起受累。      ☆、第032章:笑脸以对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与她说话的小厮却是没别的心思,由于从前院跑得过急,连着喘了几口粗气,边拭汗边道:“有人擅闯进府里,丁叔上前阻拦,不成想却被打成重伤……”   一听到丁四被人打成重伤,于妈神色登时一变,抓住那小厮的胳膊,急急问道:“你说什么?我家男人被人打成了重伤?”   丁四与于妈两口子,还有杨氏,及这府里多半下人,都是顾耿正室夫人从娘家那边带过来的陪嫁。   念着自己多年未怀上身孕,这位正室夫人便将身边的贴身丫头,也就是杨氏开了脸,给顾耿做了妾室。   其身死后,杨氏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丁四夫妇打心底听命于她,并为她办些见不得光的事。   “成,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禀夫人。”于妈这会就算再担心自家男人,也只得强行按捺住情绪,进屋,她将那小厮说的话一五一十禀了杨氏。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硬闯咱们侯府?”杨氏眉神色骤变,一掌拍在身旁的几上:“走,随我过去看看。”   行至院门口,她脚步忽然停下,吩咐于妈:“着丫头去大公子院里一趟,让他即刻赶往正堂。”   “是。”于妈恭谨应声,接着转身与身后的小丫头低声交代了两句,就见那小丫头福了福身,快步朝顾岩住的院落而去。   连城几人进侯府的动静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不一会功夫,后院各主子皆知晓有人擅闯人府。   许是想看热闹,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在杨氏主仆几人前脚到正堂没多久,府中其他主子也相继赶到。   说来也巧,连城扶顾祁刚踏入正堂,与从后院过来的杨氏碰了个正着。   “叔母这么看着连城,难道不认识我了吗?”杨氏怔忪,难以置信的目光,被连城全收入眼底,笑了笑,她回头对顾宁道:“宁儿,快领着骏儿进来见过叔母。”顾祁被她扶着站在身侧,低头一语未发。   久没听到杨氏出声,于妈凑上前,在其耳畔低声道:“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宁远候在世时,逢年过节,只要人在京中,都会着顾祁到顾耿府上,请其一家来侯府相聚。   由这,两府中的主子,还有近身伺候他们的丫头仆妇,见到面自是并不陌生。   比起杨氏此刻的状态,于妈实际上也没强到哪里。   但,她有她的职责,一旦主子有需要,她就得在旁出力。   眼下,杨氏迟迟不说话,只是盯着连城看着发愣,于妈心里那个急,真是无法用言语道出。   连城小姐,眼前这女扮男装,扶一乞丐站在门口的少年,是已逝宁远候的嫡次女,她认识,认识这位被外界传为傻子,哑巴的二小姐,也认识她身后的那位年岁看着明显小些的少女,及被那少女牵着手的小男孩。   这可如何是好?      ☆、第033章:要饭的?   皇上圣旨上写的五年期限再有个把年头就到,如今宁远侯府的两位小姐和小公子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府里,那夫人日日期盼的侯爵之位,岂不是要打水漂了。   一听于妈的话,杨氏抑制住涌上心头的万般情绪,回过神,神色淡淡道:“你,你是……”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她承认他们的身份,绝无半点可能。   老爷这会不在府里,她得尽快想法子将这三个眼中钉打发走。   装,真能装!   连城眉眼弯弯,笑得一脸纯真,心里却嗤笑不已,想装不认识他们,是打算鸠占鹊巢到底吗?   “叔母,这才三年时间没见,你就不认识我和宁儿,还有骏儿了么?”淡淡一笑,连城伸出闲着的那只手,揽顾宁,顾骏到自己身前:“宁儿,快和骏儿给叔母请安,好让她好好看看你们,要不然,咱们今个晚上怕是要睡到街头了!”   顾岩,顾绵兄妹,以及后院各位主子相继来到正堂后,个个如同杨氏主仆几人一样,怔愣半晌过后,眼神皆变得难以置信。   “这是哪里来的要饭的,竟跑到我们府中来撒野?”顾绵是个性情急躁的,见兄长拧眉站在一旁不说话,母亲又不慌不忙,不将话说到点上,一回过神,她就冲到连城近前,手指正堂门外,尖声道:“滚出去,听到了没有,我叫你们滚出去!这里不是你们这些要饭的能来的!”   看到她这模样,吓得顾骏直往顾宁怀里钻。   “骏儿不怕,不怕哦,有二姐在,绵姐姐不会拿咱们怎样的。”于杨氏,顾绵的态度,顾宁虽也有些怕,但想到二姐在马车上说的话,想到她和大哥就在自己身旁站着,那丁点害怕瞬间就算不得什么了,她眼神柔和,朝顾骏微微笑了笑,然后拍其后背,轻声安慰一句。   “要饭的?”连城垂眸,朝自己身上打量了下,微笑着问顾绵:“绵妹妹,你也不认识我和宁儿,骏儿了吗?三年不见,我们姐弟三人虽然穿得不比从前,但也不至于被你说成是要饭的吧!”   顾岩的目光一落在顾祁身上,就如前所言,他一点都不担心连城姐弟三人回府,他担心的是顾祁,担心其安然回到侯府,进而光明正大袭爵。   可他想不明白,如果那衣衫褴褛,发丝蓬乱,满脸脏污,浑身散发着难闻气味的乞丐就是顾祁的话,他为何又如此装扮自己?   还有,那顾连城,那在京中背着傻子,哑巴名声的少女,怎么不在刚才说出其兄长的身份?   难道他不是顾祁?   如若真不是,顾连城又怎么不嫌脏污,与其那般亲近?   顾岩双目微敛,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所看到的。   “别乱认亲戚,我不认识你,赶紧从我们府中滚出去!”顾绵高傲地将连城姐弟三人打量了一遍,然后目光挪至顾祁身上,言语刻薄道:“怎么这么脏啊?难闻死了,快滚,别在这脏了我们的地方,要不然,我就着下人立马去报官!”      ☆、第034章:出声相帮受委屈   “我不管你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不认识我们姐弟三人,我只想说,三年前我们命大,被好心人相救,今日终于回到自己的府中,谁要是与我们姐弟过不去,那就请速速离开侯府。”   顾祁身上不仅有鞭伤,且双腿不便,而她,也受了极重的内伤,如果再与些不相干的人多费唇舌下去,受罪的可是他们自个,连城神色一凛,犀利的眸子看得顾绵禁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杨氏在顾绵冲上去那刻,被翡翠扶着坐到了近旁的椅上,这会儿她正若无其事地品着茶,好似根本不知眼前发生着什么。   早起,顾耿有与她说,近段日子公务繁重,回府会晚些,让其不用等他回来用饭食。   心中有这么个底,杨氏才纵着女儿在自己眼前可劲地羞辱连城姐弟。   人已经上门,若就这样赶出府,是万万不能的。   顾骏的情形,杨氏看在眼里,暗忖:小时候的机灵劲全然没有,若想除去,日后多的是机会。   至于顾祁,她打一开始就没留意。   “你说什么呢?”站稳身形,顾绵还算秀美的脸上尽显怒气,手指连城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敢在我们府中叫嚣,还可笑的自称是这侯府的主人,实话告诉你,我大伯家的人三年前全被害了,所以,你们别妄想用我大伯子女的身份,到侯府来胡说八道!”   顿了顿,她脸上怒气散去,笑意盈盈道:“皇上念及我大伯的功勋,三年前施下恩泽,让我们一家搬进侯府,并且过不了多久,就由我爹承大伯留下的爵位,你们这些要饭的如果不想蹲大牢的话,就从哪儿来滚哪儿去,否则,有你们哭的时候!”   顾祁隐在袖中的大手早已紧握成拳。   二妹说的对,即便二叔这几年没变,但不保证其他人也不变。   一句一个要饭的,这就是往日一见到他,就连唤他大哥哥的那个俏丽女孩吗?   若不是顾及自身的身体状况,顾祁真想抽顾绵一巴掌,然后出言质问杨氏,为什么不好好管教女儿。   顾岩,他的堂弟,一双幽深的眸子,自打一看到他,就仔细地揣度着他的身份,这让他不由得不多想。   “二娘,他们是大伯府上的二姐姐,宁儿妹妹,骏儿……”顾慧是顾耿的嫡女,不知何时,挣开丫头秀云的手,走至杨氏面前行过礼,然后望了连城姐弟一眼,紧接着收回目光,咬了咬唇,与杨氏低声道:“我不会认错的,他们确实是二姐姐,宁儿妹妹,还有,还有小骏儿。”担心二娘不信自己所言,顾慧又极为肯定地说了一遍。   放下茶盏,杨氏斜瞥顾慧一眼,并未做声。   尴尬地在原地站了一会,顾慧脚步移动,到顾绵身旁:“绵儿,你好好瞧瞧,站在咱们面前的真是大伯家的二姐姐,还有宁儿妹妹……”柔和略带些怯弱的声音传入顾绵耳里,她狠狠地瞪了顾慧一眼,道:“顾慧,你是不是又想找不自在了?”   “我,我……”被顾绵这么一呵斥,顾慧眼里立时起满水雾。      ☆、第035章:大家都在装   为什么他们都变了?   娘去世后,为什么他们都变了?   二娘,绵儿,还有以前很关心她,对她时常流露出笑容……   真傻,自己真傻,将他们一个个视作亲人,而对方心里怕是半点都没她。   顾慧越想越伤心,以至眸中泪水禁不住涌出,沿着脸颊滴滴滑落。   “小姐。”秀云见她这样,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杨氏责罚,疾步上前,递上帕子小声道:“奴婢扶你去一旁吧,这里有夫人做主,咱们只需看着就是。”顾慧接过她手中帕子,拭去脸上的泪水,点点头,然后歉意地看了连城一眼,才被秀云扶到旁处站着。   “都聚在这作甚?”   沉稳略显不悦的声音在这时突兀地响起,正堂中诸人脸上的表情登时发生了各色变化。   老爷不是说会晚些回府么,怎就提前回来了?杨氏一番寻思,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起身,她正欲朝正堂门口走,熟料,连城已转身望向顾耿,微微一笑,道:“二叔。”   顾耿当即怔住。   是大哥的孩子,与他打招呼的少女,是大哥那个被外界传成傻子,哑巴的嫡次女,真得是她,就说下人好端端地怎就都挤在正堂门口,原来大哥的孩子回来了!   “你,你是连城……”顾耿面上表情激动,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连城含笑点头:“二叔,是我,我是连城,我和三妹还有骏儿没死。”从这位二叔的神色上看,他所流露出的感情不像是作假。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顾耿眼角湿润,目光挪转,从顾宁,顾骏身上缓缓划过:“宁儿,骏儿……”   “二叔。”顾宁福了福身,轻唤其一声。   顾骏则紧依在她怀里,小嘴紧抿,望着某处发怔。   “站在门口做什么,快,快进去坐。”说着,顾耿已提步朝正堂门口行来。   杨氏这会子将目光投向儿子,只见顾岩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二叔,叔母和绵儿妹妹好像不认识我们了,还口口声声说我们是要饭的,要赶我们离开侯府。”顾耿步入正堂,连城扶顾祁坐到近处的太师椅上,眸含委屈,语声轻柔道:“三年前那晚,娘和大姐,还有随我们一起到白云寺进香,为爹和大哥祈福的下人们均被刺客残忍杀死,我,我和三妹,骏儿……”三年前那晚发生的事,连城哽咽着断断续续地与顾耿说了个大概。   至于为何要道出这些,原因再简单不过。   一是连城已看出杨氏不是个省油的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说了,总比对方等会问东问西,徒惹自己心烦。   再有,三年前本该已死之人,不仅还活着,且无任何声响回到京中,这无疑会在京中生起波澜。   能想到的,连城都有想到,她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但也不是任麻烦往自己身上缠的人。   回到京中,她要守护身边的亲人,并要找出操纵那些刺客的幕后黑手,为惨死的爹娘,大姐报仇。      ☆、第036章:巧舌如簧   基于这两点,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被其他的麻烦事绊住腿脚,从而分心,致身边这仅存的几位亲人陷于危险之中!   倘若有不长眼的非要寻她事,那么等着他们的,将会是连“后悔”两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你们受苦了,好孩子,二叔知道你们受苦了!”顾耿声音轻颤,喃喃一句。   “爹,他们是要饭的,他们不是大伯……”顾绵就是个冲动的,到此刻都看不清形势,快走两步至顾耿面前,指着连城愤愤道,不料,没等她后话出口,就被顾耿狠甩一巴掌:“闭嘴!”   凌厉的声音在正堂内扬起,顾耿目光落在杨氏身上,怒声道:“连城姐弟三个回来,你为何装作不认识他们?”   “老爷,妾身冤枉啊!”杨氏心疼女儿被顾耿抽了一巴掌,可相比较这个,她得先将眼前的事应付过去,身形移动,她在连城近旁站定,一把握住连城的手,满脸歉意道:“瞧你这孩子,叔母年纪大了眼神固然不好,可这耳朵还灵光着呢,你刚刚若说你是连城,叔母怎会不认你呢?”   说到这,她又看向顾耿,自责道:“老爷,是妾身不好,妾身没第一眼认出连城,认出 宁儿和骏儿,都是妾身不好,老爷为此生妾身的气,妾身无话可说,但老爷身子向来不好,骂妾身几句就算了,千万别把自个气坏了!”   顾耿冷哼一声,没再理她,而是看向连城道:“主院,及你们姐弟以前住的院落都空着,这几年我有着你叔母吩咐下人天天打扫,二叔不信,不信你们一个个都遭遇了不测,现在你们平安回来,想来都是大哥大嫂在天保佑,就是不知你大哥现在身在何处,如果他还活着,怎不与你们一起回府?”   幽叹口气,顾耿神色哀伤,没再说下去。   “二叔,我大哥会没事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与我们团聚。”没理会诸人齐聚在她身上的目光,连城声音忧伤,缓声低语一句。   顾耿颔首:“二叔也信他还活着。”   “老爷,连城他们刚回来,怕是乏累得紧,咱们还是让他们先回院子歇下,日后大家有的是时间细聊。”说到主院,说到顾祁,连城他们住的院落,不光是杨氏,就是顾绵和顾岩,个个心里就直来气,人明明都死了,再者有皇上的圣旨在,凭什么不让他们住那么好的院落,非得住到西面那几个小院子里,此刻,杨氏即便气得不行,面上却不显丝毫不适,松开连城的手,她拽过顾绵,装作生气道:“绵儿,快些向你二姐姐道歉,然后带着她和宁儿,骏儿回院里歇着。”   “我不要。”顾绵捂着肿胀的脸颊,瞪连城一眼,然后别过了头。   顾岩这时上前,朝连城揖手一礼,唇角含着谦逊有礼的笑容,道:“连城妹妹回来,我这做哥哥的刚没第一时间认出,实在是对不住。”顿了顿,他又替顾绵说话:“绵儿性子冲,但她绝对没什么坏心眼,你大人大量,念在她年岁小,就原谅她……”      ☆、第037章:你以为你是谁啊?   截断他的话,连城微笑着道:“你不必在意,刚才的事我没放在心上。”母亲装,儿子装,就女儿是个连装都不会装的半吊子,很好,咱们就看谁最会装好了!   见杨氏和子女对连城姐弟的态度尚算不错,顾耿心里的怒气这才慢慢有所平复。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顾祁身上,禁不住问连城:“连城,这位是……”   “回府之前,我在街上看到这位大哥被人欺负,就出面救下了他,至于名姓我还没得及问呢!”连城神态自然,准备往下继续说时,顾耿似是想到了什么,道:“街上百姓谈论有位奇女子不顾熠亲王的威严,从他手上救人一事,指的就是你啊!”   连城摇头,轻浅一笑:“我可不是什么奇女子,也就是看不惯有人作恶,才一时冲动救下这位大哥。”顿了顿,她有些后怕道:“现在想想,我当时的举动实在太过莽撞,一个弄不好,不仅会让这位大哥真的遇险,恐怕还给府里也招来麻烦。”   “熠亲王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吗?”顾绵狠狠地盯着连城,恶声恶气道:“麻烦?你也知道惹到他就是惹上了麻烦,为什么还管不住自个,给府上招来了麻烦?哦,不对,我看你是存心给我们府上揽祸事,要不然,你也不会自不量力的为个乞丐强出头!”   未等连城说话,顾宁微恼声音响起:“绵姐姐,我二姐救人没错,你凭什么这么说她?”那是大哥,是他们姐弟的嫡亲大哥,事先不知道二姐救的是谁,她是有些不愿自己的亲人为个外人以身犯险,可现在知道了,那么她就要和二姐站在一条线上,保大哥好好留在府里,安心将伤养好,然后为死去的爹娘和大姐报仇。   “我有和你说话吗?”瞪了顾宁一眼,顾绵刻薄道:“三年不见,瞧瞧你们一个个,哪还有半点侯府小姐的样儿?”   “我们什么样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啊?”顾宁的声音听起来好不委屈,爹和娘没了,他们在落英谷三年,什么事都要靠自己,还做哪个的小姐?可这能怨得了她和二姐吗?连城没有因她受了委屈,而出言斥责顾绵。   她抚着顾宁垂在脑后的发丝,柔声道:“可累了?”   “嗯。”顾宁点点头。   “走,咱们回院里歇息。”说着,她将目光凝聚在顾耿身上,道:“二叔,我们回院里了。”语落,她缓步至顾祁身侧,将人扶起,就朝后院走。   “连城,二叔不怕麻烦。”望着连城即将步出正堂的身影,顾耿思量片刻,道:“不过,往后要是再遇到熠亲王,最好还是避着他点。”   停下脚步,连城回头:“谢谢二叔,我知道。”   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这般用心一陌生男子,传出去名声可就坏了,考虑到这点,顾耿又道:“人既然已带回府,就交由二叔安置,你无需再费心。”      ☆、第038章:上杆子找没脸来了   “不用了。”顾耿言中之意,连城多少明白一点,但她却不能应下:“他暂时先和我们住在一起,等伤好后,他若要离去,我会送他离开。”   顾宁眼珠子转了转,道:“二姐,我不要自己住,还有骏儿肯定也不愿意自己住。”   “咱们暂时都先住在主院,这样兴许骏儿会慢慢好起来。”连城爱怜地看了顾骏一眼,微笑着回顾宁一句。   连城知道顾骏眼下的情况,就算她不说什么,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既然这样,她倒不如挑到明处,也好大家伙顺利成章地住在一个院里。   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孩子打一出生就有自个的院落。   但,以兄长目前的状况,需要他们姐弟住在一起,从而护住他安心康复好身体。   “这样不妥。”他话都说到那了,她难道没听明白?顾耿疑惑地看着连城。   微微笑了笑,连城道:“没什么不妥。”不想再说多余的话,于是,音落后,连城扶顾祁出正堂,径直朝主院而去。   顾耿嘴角噏动,想再说些什么,终了,却长叹口气,没再言语。   “老爷,主院那边白日里虽有下人打扫,但服侍主子的下人却是没有的,要不妾身这就去安排安排。”杨氏将心里所有的不适,都遮掩在了完美的表情下,此刻,她暗暗筹思:回来便回来,可想长久住在这府里,门都没有!   “去吧。”顾耿摆摆手,目光在正堂中扫了一圈,道:“都记着自己的身份,若是让我知道连城他们姐弟受了半点委屈,就别怪我到时赶你们出府。”   “是。”   诸人行礼应声,相继离开正堂。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主院吗?”二凤是杨氏一手*,给顾绵安排在身边的贴身大丫头,这会儿见主子不回自个院里,反气呼呼地朝主院方向走,不由小声问道。   顾绵抚上肿起的脸颊,冷冷道:“你想要我白挨爹那一巴掌吗?”   “奴婢自是不想小姐就那么认了,可老爷刚才也说过,要是再有人让连城小姐他们受委屈,就会,就会……”二凤说到后面,瞧顾绵脸色越来越不好,咬了咬唇,不由止住言语。   “我顾不了那么多,再说,我可是爹的亲女儿,他说那话也不过是吓吓后院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至于我,他顶多事后训斥两句。”   不让那三个眼中钉受委屈,她做不到!   哼,若有可能,就是送他们去见阎王,她也不会眨下眼。   拐过一条小径,二凤突然手指前方:“小姐,连城小姐他们就在前面呢。”   顾绵闻言,不由加快脚步追了上去:“站住,顾连城你给我站住!”   “二姐,顾绵追上来了。”顾宁扯了扯连城的衣袖,小声道。   连城嘲讽一笑,淡淡道:“不用理她。”   “喂,顾连城你是什么意思,没听到我喊你停下吗?”挡在连城身前,顾绵急喘两口粗气,手指着顾祁,讥嘲道:“他该不会是你在外面养的男人吧,要不然,你怎么连好赖话都听不懂,将我爹的一番好意当做驴肝肺?”      ☆、第039章:就当是狗吠好了!   顾祁气急,恨不得给顾绵一个嘴巴子。   说他不要紧,可这般诋毁他的妹妹,恶意损其名声,要他如何能忍得了?   感受到他的气息变化,连城在他胳膊上按了按,摇头示意他别冲动。   “绵姐姐,你说这些污言秽语就不不害臊吗?但凡你有耳朵,应该听到我二姐在正堂说与二叔的话。”她这是想做什么?为何咬住二姐不放?顾宁原来就不喜欢顾绵,现如今,她更是讨厌顾绵得紧:“唉,想来绵姐姐耳朵不好,否则,怎会像个疯婆子一般没羞没臊,竟说些有的没的。这样吧,你要是真没听清楚我二姐说的话,就去街上打听打听,想来定能解你之惑。”   “你,你说谁是聋子?谁又说污言秽语,没羞没臊了?”顾绵气得牙齿打颤,脸上一会青一会白:“你说明白,顾宁,你今个不说明白,就别想走!”抓住顾宁的胳膊,她放下狠话。   顾宁看着瘦小,身量也没顾绵高,可她就那么一甩胳膊,顾绵登时朝后连退数步,接着一个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二凤见状,急跑上前,将其扶起。   就这么一会子功夫,连城几人已渐行走远。   “二姐,若不是顾及二叔的面子,我真想抽顾绵几个嘴巴!”牵着顾骏的手,顾宁走在连城身侧,愤愤道。   “就当是狗吠好了!”连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咱们当下要做的事,就是让大哥的腿疾尽快好起来,至于其他的事,能忍则忍,若到忍无可忍之时,我有的是法子收拾她。”打嘴仗是最低级,最可笑的行径,但凡她出手,绝对让那些不自量力的人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厉害!   顾绵这会儿既气愤,又羞恼,却因刚才那么一摔,倒也没再追连城几人。   “回落雪阁。”落雪阁是顾绵住的小院名称,二凤听到她吩咐,忙点头应声是。   被二凤扶着朝自己院落方向走了几步,顾绵回头朝主院方向恶毒地望了一眼,又道:“来日方长,我总会让顾连城姐弟知道我是不好惹的。”   “小姐说的没错,现在这侯府可是夫人当家做主,他们受苦的日子在后面呢!”二凤话不多,但心里的弯弯绕绕却不少,自她在顾绵身边伺候,没少为其出主意欺负顾慧,还有府中另外两位庶出小姐。   主院确实如顾耿所言,里里外外皆打扫得都很干净,就是院里的花草树木,也有定期修剪。   “大哥,这是我在落英谷闲时琢磨出的易容粉,等会你沐过浴,就往里面滴点水,然后拌匀抹于脸上,原来的容貌便会被遮掩住。”顾祁坐在椅上,接过连城递过来的药粉,道:“我懂些易容术,但很粗浅,若是熟人碰面,只许稍加留意,就能识出我是哪个。”   沉默半晌,他唇角扯起一抹苦笑,接道:“没想到你事事都想得很周到,二妹,这三年多苦了你了,你放心,大哥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为你,为宁儿,骏儿,重新撑起咱们侯府,做你们最坚实的依靠!”      ☆、第040章:小辣椒   “我信大哥,宁儿和骏儿也信大哥,我们信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会把我们侯府撑起,让它在京中重展威望。”   连城脸上笑容绽放,对上顾祁的目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大哥知道你今日受了不少委屈,不过,你别往心上放。”想起顾绵今日在连城面前说的话,顾祁目中溢满疼惜:“杨氏原来只是二叔母身边的陪嫁丫头,二叔念她颇受二叔母生前器重,加之二叔母也有遗言,怕新娶进门的夫人会对顾慧不好,及杨氏本身生有庶长子,二叔不想二叔母死不瞑目,就与父亲说了这件事,然后抬杨氏做了正室。”   “可她的出身在那放着,又如何能养出知书达理,娴雅端庄的女儿。你别气,宁儿也别气,咱们就当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别与杨氏母女计较。”   说着,顾祁朝顾宁看去,笑道:“大哥不知我们的宁儿还是个小辣椒呢,这样很好,免得日后出嫁受人欺负。”   顾宁脸上一红,牵着顾骏到连城身旁,扯住其衣袖,嘟起嘴吧道:“二姐,你看大哥这都在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嫁人,再说,要嫁人也是二姐先嫁人!”   “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嫁人的,大哥可没说错。”连城笑容轻松,逗她道:“也不知哪个倒霉蛋会娶到我家小辣椒!”   “二姐,我不是小辣椒,我只不过是气愤顾绵说话难听!”跺了跺脚,顾宁鼓起腮帮子,一脸愤愤不平。   连城与顾祁相视一眼,二人唇角皆漾出抹暖笑,连城道:“好了,二姐逗你玩呢!”接着,她目光讥诮,又与顾宁道:“顾绵是个没脑子的,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却还不知所谓,当自己手段高明,而完全看不到别人看她如同做戏,你往后不必在意她的言行。”   “可她说话很难听,我没法忍下去。”   顾绵小声嘟囔道。   “我还是那句话,能忍则忍,忍无可忍时,有二姐在呢,你千万别再与她有正面冲突,咱们现在需要安安静静地呆在这府里,然后尽快医治好大哥的腿疾,知道吗?”连城眸光郑重,出口之语尤为认真,顾宁定定地看着她,良久,点头道:“二姐放心,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嗯,这就好。”放心地笑了笑,连城从她手中牵过顾骏,到顾祁身旁的椅上坐下:“大哥,骏儿在三年前那夜受惊过度,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过,你放心,他现在正慢慢好转。”   顾祁眼神忧伤,喃喃道:“三年前的事,不要说他受了惊吓,就是你和宁儿,怕也吓得不轻,这笔血债,我一定会讨回来。”   夜幕缓缓落下,始终没见杨氏安排下人过来,对此,连城一点也没在意。   她知道杨氏这会子正盘算着什么,还不是想找妥当的人,放到主院做她的眼线。   要算计她,那也得她有那个本事。      ☆、第041章:斩草除根不是说说而已   正堂中,杨氏看向她的目光,时不时流露出寒意,还有顾岩,脸上至始至终没多余表情,他在想什么,不用太费神猜测,她也知道。   ——爵位。   他们的目的,无非是爵位。   为爵位,才整出今日这一出,想着如何算计她,揣摩她,揣摩顾祁。   来吧,阴谋,阳谋全使出来吧,她接着就是。   夜色幽幽,连城站在窗前,面色深沉冷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轻浅的声音自她唇中一字字溢出,却比那寒冬腊月的冰川还要冰寒。   这句话,于前世的连城来说,只是一笑了之。   因为在她看来,人若犯我,势必还击回去,且要狠狠地予以还击,哪有前面那什么礼让三分,我还一针之说。   但,这里不是前世,她也不是前世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的她,在这,她有家人,有需要她守护的家人,为了他们,只要不触碰她的逆鳞,她势必做到能忍则忍。   否则,“斩草除根”四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   连城不知,那溢出她唇中的一字一句,全被一躲在暗处的黑衣人听入耳中。   月华如银,透过吐出嫩芽没多久的枝桠,再穿过薄薄的窗纱,照进窗前舒适的榻上。   皇甫熠身着一袭白色上好丝质宽袍,盘膝坐于几前,修长的指间夹着枚白子,双目定定地盯视着棋盘。   一头乌亮略带些湿气,宛若瀑布般的黑发自然地披散在脑后,看样子他应是刚沐完浴时间不长。   此时专注的他,真宛若天人临世,给人以清雅绝尘,超脱世俗之感。   任伯站在一旁,看了眼离涵,然后将目光移至皇甫熠身上,道:“王爷,可还有什么话要吩咐离涵?“不光是他,就是离涵,皆知他们主子的心思这会儿并没在棋盘上。   离涵是皇甫熠私下培养的影卫之一,其身手自然不赖。   “你确定顾连城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将棋子丢至棋盘上,皇甫熠抬起头,望向离涵终于出言问了一句。   命真大,自己没死在三年前那夜的惨事中不说,还保全了妹妹和幼弟也幸免遇害。   傻子,哑巴?   哄骗世人的本事,与他相比,竟不相上下。   思绪翻转,皇甫熠回想起今日街上发生的事,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这么有趣的女子,他是不是该与其好好玩玩?   “回王爷,属下亲眼看着连城小姐进入侯府大门的。”离涵拱手,如实禀道:“为确认其身份无误,属下有潜入侯府,将她近一个多时辰说的话,及在侯府的行踪,全了如指掌。”   “哦?”皇甫熠挑眉,悠悠道:“那她就没遇到什么事?”   爷,咱王府后院美女如云,也不见您多看一眼,怎就对顾二小姐上心了?      ☆、第042章:他难道想吃回头草?   离涵目光低垂,对自家主子腹诽不已,但皇甫熠问什么,只要他知道,都做了回禀。   说实话,不是离涵眼光高,认为连城长得不咋地,事实上,就连城现在的样貌,将她扔进人堆里,还真就无法一眼分辨出。   但,前提是,她收起身上独有的气场,也别时不时眸中风华流转,用犀利的眸子打量人。   “是她的作风。”从离涵的回禀中,皇甫熠得出这么一句,笑了笑,他语气倏然变换,沉声道:“你日后就留在宁远侯府,但凡顾二小姐有什么动静,就立刻来回禀我。”   什么叫他就留在宁远侯府?离涵暗自翻了个白眼,明明是玩心大起,让他暗中蹲哨予以配合,说出口的话却再正经不过。   “是。”应声后,离涵只觉自己这是在与狼共舞,忽然,他一拍脑门,似是想起什么,与皇甫熠禀道:“爷,我差点忘了,岑大公子也有派人打听连城小姐的身份。”   皇甫熠双眼微眯,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置于矮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目露讥刺,淡淡道:“看来街上发生的事,他都有看在眼里。”默然片刻,他嗤笑一声,接道:“他难道想吃回头草?”   “应该不至于吧!”任伯想了想,出声回皇甫熠一句。   离涵倒是没有说话。   捏起一颗棋子,皇甫熠慵懒地侧倚在身后的大引枕上,边把玩那颗被他捏在指间的棋子,边漫不经心道:“他和陆玉挽的婚期定了吗?”陆玉挽是陆天佑的胞妹,不仅生得貌美,且才艺双馨。   至于性情么,唯与她亲近之人才知。   任伯道:“定了,大概日子应在九月中旬左右。”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闲来无事,陪他玩玩也无妨。”小丫头有趣至极,他岂会便宜那个假面君子?皇甫熠眸中精芒流转,轻轻一抛,刚还在他指尖把玩的棋子,已落入几上的棋罐中。   离涵这时道:“爷,与顾二小姐相比,陆小姐那可是长得花容月貌,再说,岑大公子好似对她也用了几分情意,应该不会看上顾二小姐。”   “我管他那么多。”皇甫熠瞥了离涵一眼,道:“他喜欢谁,娶谁,那是他的事,但顾二不是他可染指的。”端着副清心寡欲,无比孤傲清冷的架子,实则却不然。   对于才华横溢,气质卓然的丞相府大公子,皇甫熠是打心底没生出半点好感。   “唉,我得好好想想,该如何拿咱们的岑大公子取取乐子。”慵懒的语气,及漾在嘴角的雅致笑容,为本就祸水级别的他又增添了几分惑人的魅力。   然,他灿若星辰般的眸中所释放出的神光,却邪到极致,妖到极致,仿若夜里绽放开的两朵曼陀罗花,长于无边无际的冰寒之地。   任伯闻他之言,仅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并未有留意他的眸光变化。   而离涵却被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顿时感到一阵发自骨髓中的冰冷,直侵全身每个神经细胞。      ☆、第043章:要是我,可没她那么啰嗦!   皇甫熠可不知他在想什么,坐正身形道:“没事就退下吧,我和任伯还有些话要说。”   “有,属下还有话禀爷。”想到离开宁远侯府前,运内力偷听到连城站在窗前,溢出口的那几句话,离涵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说吧。“皇甫熠淡淡道。   稳住心绪,离涵学着连城的口气,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   没等皇甫熠出声,任伯的脸色已经变了:“离涵,王爷性子好纵着你,你倒好,越发没分寸了,竟当着王爷的面说这么没规矩的话!”   离涵大感冤枉,急声为自己辩驳:“任伯,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顾二小姐,是她说的,我不过是学着她的语气,将话转述了一遍。”皇甫熠轻摆手,示意任伯莫动怒,勾唇道:“我知道她够隐忍,不成想还有这么一套处事原则。呵呵,不过,要是我,可没她这么啰嗦!”冒犯他,唯有以死谢罪,别无出路!   不过,今个他对小丫头却是例外了。   揉了揉额角,皇甫熠暗道:小丫头,你说你在我手上还有第二次好运吗?   许久,他抬手着离涵退下,然后将目光落在任伯身上:“任伯,你怎么看这宁远侯府的二小姐?还有,从离涵的话中,不难看出她很关心那名从我手上救下的乞丐,竟置顾耿的好意不顾,让那乞丐和他们姐弟三人住在一个院里,这事我怎么想怎么奇怪。”   “顾二小姐不简单。”任伯不假思索,脱口就道。   皇甫熠面上表情肃然,颔首道:“是啊,她的确不简单,就是不知她后面还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事。失踪三年,突然间回京,以我对她的初步了解,她多半会针对三年前那夜发生的事,秘密展开一系列追查,从而为惨死的家人报仇。”说到后面,他灿若星辰般的眸中,竟不知不觉布满恨意。   十五年,十五年过去了,母妃和皇兄,及外祖一门的惨死,到目前为止,他仍未找出凶手。   单这么想想,心就钝痛得厉害!   “王爷,事情已过去多年,你莫要再伤心难过。”皇甫熠目中的恨,还有隐约泛起的湿意,都落在了任伯眼里,低声安慰他一句,任伯道:“顾二小姐就算有那个心,又能怎样?”如若能轻易找到凶手,找到幕后的主谋,他们何须用这么些年?   “任伯,咱们前面有分析过,或许十五年前发生的事,与三年前发生的事存在着某种联系,你说,我们如果顺着顾连城这条线,会不会更容易找到灭外祖一门,和杀害我母妃,皇兄的幕后黑手?”   思量了一会,任伯道:“有可能,但几率不大。”   顿了顿,他眉头微皱,接道:“王爷,咱们现在还不能确定它们之间有联系,毕竟中间相差有十二年之久。”      ☆、第044章:好意   皇甫熠阖上眼,待他重新睁开时,已逼退眸中湿意,就是那布满眼底的恨,也全然消无,他看向窗外的漫漫月色,幽幽道:“我知道,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并且我有强烈的预感,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十五年前的事实真相,能为母妃和皇兄,还有外祖一家报仇。”   “仇,我们是要报,但当下王爷是不是该考虑娶位王妃,打理咱们这偌大的王府了。”沉重的话题谈论起来,无疑是令人深感压抑,在任伯心里,他将皇甫熠视作自己的孩子般对待,见其面上神色虽恢复如常,实则,心里怕是还难受得紧,于是,他语声温和,提起了皇甫熠的终身大事。   知晓他用心良苦,皇甫熠身子一歪,斜倚在了榻上,很是无奈道:“任伯,你是知道的,于我来说,没什么比给母妃,皇兄,外祖一家报仇来得重要。”   “王爷心中想的,也是我心中所想,可这王府不能没有女主人啊!”任伯苦口婆心道:“自打王爷满十六岁,皇上就派宫侍送秀女到王府,着她们好生服侍王爷,多为王爷延绵子嗣,这一晃四年多时间过去,王爷后院里的女人加起来没有二十,也有十七八个了,可王爷到如今怕是连她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眼看着再过个半年多,又是一年一度的选秀,届时,皇上多半又要送秀女过来……”   皇甫熠截断任伯的话,灿若星辰般的眸中流露出几许讽刺:“他是想要我死在女人身上吗?要送就让他送,至于我是否碰触那些女人,这就是我自己的事了。”一个个举止造作,只知涂脂抹粉,贪慕富贵的俗物,连给他暖*的资格都谈不上,又凭什么给他延绵子嗣?   “王爷,在我看来,皇上这几年送秀女到王府,多半出于好意,毕竟你年岁不小了,需要有女人在身边伺候。”皇甫擎送秀女给皇甫熠,并未下什么旨意要其将这些女子全受用,如此做,他只是出于对兄弟的疼惜,及十五年前先帝告知他的一件辛秘之事。   而任伯此刻的言语,无外乎是关心皇甫熠,至于皇甫擎真得是好意,还是别有用心,他没有多想。   其实,皇甫擎的做法到底如何,明眼人稍用心去想,就不难知晓。   “好意?”皇甫熠嘴角勾起抹冷笑,道:“他就算是好意,可我有权利不接受。”   任伯长叹口气,道:“王爷,说句心里话,像你这年纪,大多数富贵人家的子弟都已儿女绕膝,不说远的,就是皇上膝下的几位成年皇子,他们中……”见皇甫熠双目闭阖,久久不语,任伯嘴里的话打住,半晌后,他才再度启口:“后院女人多,是非就多,王爷若实在不想要她们,就禀告皇上,将她们打发出府吧!”   说着,他转身走向门口:“时辰不早了,王爷歇息吧!”   “任伯……”皇甫熠倏然睁开眼,坐起身望着任伯的背影唤了声。      ☆、第045章:这可说不准   回过头,任伯对上他的视线:“王爷可是还有话与我说?”   “没,没了。”摆摆手,皇甫熠重新躺回榻上。   顾连城和那个乞丐究竟是什么关系?   莫非他们是兄妹?   顾祁?   他是顾祁,是宁远侯府世子?   要不然,她没理由那么做啊!   ——置顾耿的好意不顾,执意让一个陌生男子和他们姐弟住一个院里。   在和任伯说话过程中,皇甫熠有一直在思量离涵前一刻的禀报。   他心中疑惑,疑惑连城为何会对顾祁那么用心。   从而走神,没听清任伯后面都说了些什么。   当他欲把自己的猜测告知任伯时,又猛地打住这个念头。   想着还是等落实后,再说与任伯不迟。   随着夜色深沉,整个京城似乎都陷入了睡眠中。   而宁远侯府的一处院落里,却依旧亮着烛火。   纱窗后,人影晃动,时不时传出一声摔碎茶盏的声音。   从正堂回到玉兰居,杨氏忍着心里的气始终没往外发,直至夜幕全然落下,始终不见顾耿来她院里用晚食,这也就罢了,谁知她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看到顾耿的人影,于是,她吩咐翡翠去前院看看,最后却得知顾耿去了孙姨娘院里,不仅在那用了晚食,且歇在了孙姨娘那。   杨氏气愤交加,拿起桌上的茶盏就往地上摔。   见此情景,于妈忙吩咐屋里伺候的丫头下去休息,她自个则留下安抚杨氏。   “夫人,夜深了,你这样会闹出动静的。”   “我就是要闹出动静。”杨氏嘴上这么说,手中的动作却已然停下,“白日里我本就受了一肚子气,他倒好,晚上又给我添堵。”   于妈好言相劝:“孙姨娘是老爷的妾室,老爷去她院里用晚食,顺便歇在那,原来也是有的,夫人犯得着为这个生老爷的起么?”扶杨氏坐回榻上,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又道:“再者,夫人可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如果真容不了这孙姨娘,只需吩咐老奴一声,老奴自会想法子让她从夫人眼前消失。”   “孙氏如何我倒是没甚在意,我就是气老爷,为什么一看到那该死的姐弟三人,就二话不说认下了她们。”杨氏柳眉竖起,尚且还有几分姿色的脸上,这一刻看起来尤为狰狞:“你看到了吗?那死丫头也太会装了,三年前明明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子,这三年后,不仅人不傻,且能说会道,手段看起了也甚是了得。”   “她再了得也不会是夫人的对手。”于妈低声宽慰一句。   “这可说不准。”杨氏目光森然,道:“有她在,我若想除掉那个小东西,怕不是件容易事。   “夫人无需过急,这不是还有大公子吗?”在于妈看来,顾岩不仅心思紧密,就是行事的手段,也不是顾耿这位老爷能比的,只要他出手,绝对会无声无息地收拾了连城姐弟。   杨氏迟疑片刻,摇头:“岩儿是要做大事的,我不想他沾染上后宅这些腌臜事。”      ☆、第046章:先稳住   “那咱们就从长计议,总会想出妥善的法子,解决掉那三个眼中钉。”于妈说到这,突然间似是想到什么,忙道:“夫人,我这倒有个主意,你听听可行否。”凑上前,就见她在杨氏耳畔小声嘀咕了一阵。   “可行,你这主意甚好,就算暂时不能将他们姐弟怎样,但能让那贱丫头失了闺誉,我也算是出了口恶气。”杨氏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不过,片刻后她银牙一咬,朝顾慧住的院落方向望了眼,道:“看来我最近是对慧丫头太好了,让她忘记自己的本分,竟敢大着胆子站出来为旁人说话。”   于妈心一突,陪着笑道:“惠小姐向来是个老实的,今个怕是脑中突然缺了根弦,才会对夫人有所冲撞,等明日老奴代夫人到她院里去一趟,敲打几句就是。”   “你该不会还念着那已死的践人,念着她当初对你的情分吧?”杨氏冷瞥于妈一眼,语声不阴不阳道:“当年我可是丑话说在了前头,一旦你和丁四对我有二心,我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夫人,老奴冤枉啊!”双腿一软,于妈倏地跪倒在地,边磕头,边表明心思:“自从跟了夫人,老奴和丁四绝没生出过二心,至于已逝的那位,老奴也从未想过她,还请夫人相信老奴的忠心!”   杨氏冷哼一声:“起来吧。”   “谢夫人!”于妈磕头谢过,接着从地上战战兢兢地爬起。   “慧丫头是要敲打敲打,待她明日过来请安,我自会招呼她。”蠢丫头,也不知这些年是依仗谁活在这世上,现如今竟翅膀长硬了,敢当着她的面胳膊肘子往外拐,对顾慧一番恼恨后,杨氏幽幽道:“你说我今个没第一时间拨下人到主院伺候,那死丫头会不会明日来找我闹事?”   “府中下人有限,一时半会抽不出人手过去,实有不便,她若是就这个来寻事,也只能说明她是个没几分能耐的。”   于妈所言,杨氏这会儿听着极为受用,吩咐道:“记得挑几个机灵的,好留心那边的动静。”   “这个老奴省得。”于妈恭谨应道。   “我们暂时先稳住,过段时日摸清楚那贱丫头的底,再想个完全的法子,让他们姐弟永远地离开侯府。”蹙眉思量好一会功夫,杨氏斜躺到榻上,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是,夫人说的是,眼下有老爷看着,咱们要动手确实不便。”于妈连连点头,压低声音道:“再者,明日说不定整个京城都会传开他们回府的消息,这么一来,宫里肯定也会知晓,若是急于料理他们,势必引来皇上的怀疑,及京中权贵们的非议。”   杨氏捂嘴打了个哈欠,半阖上眼道:“你想得到比我远。”   “这都是夫人平日里教导的好。”于妈谄媚道。   “就你会说话。”杨氏抿唇笑了笑:“绵儿是个火爆脾气,你可得叮嘱二凤,让她看紧了主子,免得绵儿一时冲动,做出些莽撞之事,坏了咱们的计划。”      ☆、第047章:恐慌   或许那贱丫头在外面早已失去清白,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真属实,看她还有何脸面呆在京城?   “夫人,老奴伺候你到*上安歇吧!”应下杨氏的吩咐,于妈扶其从榻上起身,走向*边。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于她来说,现如今的处境,与呆在老虎身边没甚区别。   唉,一步错,步步皆错。   要怨,只能怨她当初不该有贪念。   于妈伺候杨氏歇下,出了屋门不由暗忖。   现在才进入初春不久,黑夜仍旧颇为漫长,顾慧躺在*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没法入睡。   与她一样情形的,还有丫头秀云。   她们都在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杨氏今日未发出的怒火。   常言道,冲动是魔鬼,可顾慧生性善良,就是一个没忍住,出面证明了连城姐弟的身份。   当时,她真没有多想。   只知连城姐弟是已故宁远候的子女,是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堂姐弟。   顾绵给她委屈受,说来她心里是很难过,不过,没多长时间,她便调整好情绪,不再想那不开心的事。   但,杨氏不同,顾慧是没什么城府,看人的脸色却还是有的。   冷厉的目光,不悦的神色,无不证明她白日里的言行,惹恼了这位二娘。   往日若是这样,就算杨氏不直接叫丫头唤她到面前训话,也会叫身边的于妈过来好生敲打她一番。   然,今个却什么都没发生。   顾慧惶恐不安,基本没用什么晚食。   明日,二娘会怎样对我?   想到杨氏那令人打颤的眼神,她脸色一白,禁不住蜷缩在了锦被中。   东方初显鱼白,秀云起身招呼小丫头端着洗漱用具,挑开挂在内室门口的珠帘,轻轻走到顾慧*前:“小姐……”她下面的话还没说,就见顾慧已然睁开眼,自行从*上坐起。   “小姐,你……”看到顾慧精神不怎么好,以及黑眼圈很严重,秀云咬了咬唇,道:“小姐,你身体不适,要不今个就别去给夫人请安了。”   “不成。”与秀云目光相对,顾慧摇了摇头,唇角牵起抹苦笑,自责道:“是我不好,累得你昨晚也没休息好。”直至后半夜,秀云才眯了会眼,此刻,望着她双眸周围的淡淡黑眼圈,顾慧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我没觉得我做错,连城姐姐,宁儿妹妹,还有骏儿,他们是大伯的孩子,后来你也看到了,爹一回来,就认了他们,对不对?”   秀云眼眶泛红,点头轻嗯了声。   她的傻小姐啊,做错与没做错,又能怎样?   夫人那似刀子一样的眼神,必不会将昨天的事轻易翻过。   “我不怕,不怕她怎样对我。”低喃一句,顾慧在秀云服侍下,穿衣洗漱。   晨风拂面,乍冷还寒。   顾慧紧了紧身上的嫩绿色斗篷,走在通往秋水居的小径上。   “小姐,夫人说什么你听着就是,千万别出言顶撞。”秀云随在主子身侧,小声叮咛一句。      ☆、第048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先夫人待她恩同再造,并在离世前交代要好生照顾小姐,那时,她当场立誓,只要有她在,就不会让小姐受到任何伤害。   结果呢,打夫人去世后,小姐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吃穿是没短缺,可与绵小姐根本没法比。   更别说时不时还要被人欺负,老爷不管内宅之事,这无形让小姐受足了委屈。   眼里闪过一抹决然,秀云暗忖:“小姐,如果夫人真拿昨日的事惩治你,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不会让她得逞!”   顺着小径,顾慧行至杨氏住的院落。   侍立在主屋外的小丫头一看到她,立忙往里面传话。   然,顾慧在门外等了半晌,才见杨氏身边的大丫头翡翠出来,唤了她进屋。   只见杨氏坐在铜镜前,正被丫头服侍着梳妆,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翡翠上前低唤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瞄了顾慧一眼,道:“近前来。”   顾慧暗中握紧交叠在一起的双手,走上前裣衽一礼:“慧儿给二娘请安。”   杨氏缓缓抬起手,挥退给她梳妆的丫头,然后扶了扶发髻上的朱钗,接着望向镜中的自己,漫不经心道:“你觉得你的礼我受得起吗?”顾慧一怔,杨氏看了她一眼,道:“站在一旁,回答我。”   “二娘是慧儿的长辈,慧儿每日过来请安,这是为人子女应尽的本分。”退后两步,顾慧低声回道。   “跪下。”   杨氏似是没听到她说的话,脸色突然一变,冷眼盯视着她。   “夫人的话,惠小姐难道没听到吗?”于妈见顾慧站在原地发愣,不由分说就在她腿弯处踢了一脚,致使顾慧没有丝毫防备地跪倒在地。   这就是奴大欺主么?   顾慧扭头看向于妈,目中满是不可置信。   而于妈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站回杨氏身旁,垂首待命。   “于妈,该怎么做还要我教你吗?”杨氏接过翡翠奉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朝于妈递了个眼色。   于妈会意,恭谨道:“夫人,老奴知道怎么做。”   随着音落,她人已在顾慧身旁站定:“惠小姐,你做错了什么事心里应该清楚,既然敢做,就该承担起后果。”蹲下身,也不等顾慧出言在杨氏面前为自个辩驳,她就双手齐上,在顾慧胳膊上,身上用力掐起来。   “你这是给她挠痒痒吗?”由于是初春,气温相对来说还是有些低,因此顾慧并没早早换下冬日里穿的厚重衣物,如此一来,于妈掐她,也就感觉不到有多疼,杨氏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这一点,不悦地皱了皱眉,冷瞥了于妈一眼。   “二娘,二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顾慧眼里泪花萦绕,颤声问。   杨氏唇角浮出抹冷笑:“为什么?你觉得我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吗?”   于妈知晓杨氏的脾气,为免自己遭殃,迅速起身找来一根绣花针,就往顾慧身上猛扎。      ☆、第049章:杖刑   痛,一阵阵刺痛在身上传开,顾慧眸中泪水滴落,忍着痛,再次问杨氏:“二娘,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自打我娘离世后,你变了,大哥和绵妹妹也变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变了?”   娘,你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你尤为信任的二娘,这就是你极力要求爹抬为正室,对我关爱有加的二娘,泪水顺着腮帮子滴滴滑落,顾慧终痛得忍不住求道:“二娘,我好痛,你别这样对我好么?我好痛!”   “痛,现在知道痛了,那为什么还要做错事?”   杨氏始终不点名顾慧做错了什么事,只因她对顾耿有所顾忌。   她怕,怕顾耿万一知晓今日之事,怒斥于她,甚至于休她出府。   气要出,但她不能留下太过明显的证据,好给这死丫头留有机会到老爷面前咬她一口。   对于一个尚未婚嫁的闺中女子来说,用针扎身子,既吃了苦头,又让她没法将伤口展示于人前,尤其那个人还是她的父亲。   秀云候在门外,久等不到顾慧出来。   忽然听到屋里传出啜泣声,还有时断时续的哭痛声。   心里一急,推开杨氏吩咐在门外守着的两个小丫头,就冲了进去。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用力推开于妈,接着张开双臂,护顾慧到自己怀里,秀云瞪着杨氏道:“夫人,你忘记先夫人以前怎么对你的吗?还有你忘记你是怎么许诺先夫人,会好好对待我家小姐?”   杨氏眉头一皱,冷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擅自闯入我屋里,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   “奴婢,奴婢……”秀云一惊,心念电转间忙给杨氏磕头:“奴婢是小姐身边的丫头,小姐生性善良,昨日的事,她兴许是念着血脉亲情,才一时没忍住,会说出令夫人不悦的话,还请夫人……”老爷天不亮就去上早朝,且从不管后宅之事,刚才她太莽撞了,若是杨氏真要论罪,进而迁怒到小姐,那么后果不是她能想到的。   忍,她得先忍着,让小姐这会儿别再受罪。   截断秀云的话,杨氏语气更为冰冷:“慧丫头生性善良,可这与她冲撞我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她昨日有听到,或者有看到我说了什么恶语,又行了什么恶事?还有你,一个贱婢,未经主子传唤,就擅自闯入我屋里,可有把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于妈……”   于妈连忙上前,赔笑道:“老奴在。”   杨氏淡淡道:“将这无礼的贱婢拉下去,杖十。”   “是。”于妈领命,出屋唤来两位身强体壮的老妈子,抓起秀云就拖了出去。   “二娘,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杖责秀云,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多话,我不该冲撞你,二娘,你饶过秀云吧!”怔怔片刻,顾慧哭求杨氏。   多年过去,她已慢慢知晓杨氏的厉害,也领教过她没来由的训斥,但却没想到,会经受今天这样的痛,更没想到,她此时此刻的刁难,从她这延伸到了秀云身上。      ☆、第050章:心机深   秀云被拖出屋后,便在院里当场杖责。   那一杖杖落下的声音,和秀玉嘴里发出的惨呼声,令顾慧心里的痛更是难耐。   “带惠小姐出去看着,好让她张长记性,免得以后再犯错。”说着,杨氏对上顾慧的泪眸,目光饶有兴味至极。顾慧瞬间明白一切,哦,不对,她应该在杨氏说出杖责秀云那一刻,就该明白这是针对她的。   杖责她,无疑会落人口实。   她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借秀云未经传唤,擅闯入屋这件事来警告她,重重地敲打她,好让她别再“胡言乱语”,做个规矩,默默受气的闺中小姐。   顾慧强忍住身上的痛,还有心里的痛,看着杨氏,朝其恭敬一礼:“二娘,秀云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一直都是循规蹈矩,今日她也只是太过担心我,才没顾得规矩闯入屋里,令二娘受了惊,求二娘念在她是初犯,还请饶过她这一回吧!”   杖十,若是男仆受着,倒也没什么,可秀云一个弱女子,又怎能承受得了?   “那是她该受的,再说,杖十又要不了她性命,只不过让她在*上躺几天罢了!”杨氏没趣地放下茶盏,摆手着翡翠带顾慧退下。   这时,顾绵一脸乐呵呵地走进屋:“娘,一大早你就发这么大的火,也不怕气出个好歹。“与杨氏行过礼,顾绵扶其起身,到软塌上坐下。   “不给她些教训,往后还不知她会说出什么话呢!”笑看向女儿精致的脸颊,杨氏不以为意道。   顾绵嘻嘻一笑,道:“是该给她些教训,要不然,她还以为她是嫡长女呢!”   “他们都过来了?”按着时辰,后院中的两位姨娘,还有他们的子女是时候过来给杨氏请安了,因此,她才会问女儿这么一句。   “在外面呢!”挽住母亲的胳膊,顾绵眉飞色舞道:“娘,你可没瞧见他们的神情,真真好看得紧呢,我敢说打今日这件事后,没哪个再有胆挑衅娘,再在这后院生事。”   杨氏在她鼻梁上刮了下,语声*溺道:“你呀,什么都写在脸上,就这么个事至于把你高兴成这样?”   “我当然高兴了,娘,你可不知道,昨日我也是气得够呛,如果不是二凤劝住我,我真想到顾慧院里,给她一顿好瞧!”说着,顾绵朝门外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些年他们倒都还规矩,但眼看这五年期限将至,咱们也不得不防着点,免得他们一个个心大了,想着在承爵一事上插一脚。”   抚着女儿的秀发,杨氏目光移向窗外,朝主院所在的方向看去:“那小的应该在三年前受到了惊吓,才变成现在那副呆样,要想好起来绝对不是易事,而我,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好起来。接下来的时间里,只要别再出现昨日那样的突发事件,侯爵之位势必会落在你爹头上。”   “娘,你是在担心顾祁……”   “是啊,娘是有那么些担心,不过,担心也是多余的,咱们为今之计,只有采取一定的手段,杜绝类似昨日之事重演。”      ☆、第051章: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有大哥在呢,咱们无需多想。”蹙眉想了想,顾绵娇声道。   “嗯,有你大哥在,娘是可以少想一点……”她的儿子很聪明,有些事她能想到,他十之**也能想到。   院中桃花在枝头开得极盛,四个老妈子,有两个将秀云按在长凳上,另外两个各执一根木杖,一下一下地打着。   顾慧咬着唇,眼里噙满泪水,生生地看着秀云受了十杖。   血浸透了秀云背上的衣衫,她在看到顾慧时,就已不再发出惨呼声,她怕,怕顾慧听见她吃痛的声音,会忍不住又去冲撞杨氏,从而招来更为严厉的祸事。   “能走吗?”身形晃了晃,顾慧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待重新站稳,她一步步走到秀云身旁,扶其缓缓站起,颤声问道。   “嗯。”   秀云唇角扯出抹艰涩的笑,朝她点点头。   翡翠站在门口,观察着顾慧面上的表情,见其隐忍着情绪,嘴角微微一撇。   嫡长女?   说白了,连个有姨娘在身边的庶女都不如。   见顾慧扶着秀云一步一挪,往院门口走。   她转身返回屋里。   杨氏院里的动静,不消片刻就在下人们中间传了开。   起*洗漱过后,顾宁拉开门,就听到两个打扫的粗使丫头正在议论着什么,许是小孩子好奇心作祟,她不由走上前细听。   那俩粗使丫头因是面朝主院门口而立,因此,并未发觉顾宁靠近。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乍一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那俩粗使丫头吓得心神一震,接着忙转身跪倒地上:“奴婢见过宁小姐。”   “回答我的问题。”慧姐姐,昨日第一个承认他们身份,并帮他们说话的慧姐姐又受委屈了,不但如此,她的贴身奴婢还被杨氏杖责十下,若属实,她必须告诉二姐,想法子去帮帮慧姐姐,以免她被那老巫婆再欺负,注视着面前的两个粗使丫头,顾宁紧绷的脸儿上显出几分恼色:“起来回话。”   “是。”那俩粗使丫头应声后,从地上爬起,其中一人恭谨道:“回宁小姐,咱们也是刚刚听来的,不过,这事已经在府里传遍,应该不会有假。”顾慧在府中受气是常有的事,阖府下人皆无一不知,唯独顾耿这个做父亲的却丝毫不晓得。   基于对府中情形的了解,那回禀顾宁话的粗使丫头才下了断言。   “我知道了,你们忙吧。”说着,顾宁提起裙摆就往连城住的厢房跑去:“二姐,二姐,慧姐姐出事了……”   没等她敲门,只听“咯吱”一声,房门由内打开,连城穿戴整齐,目光柔和,道:“我都听到了。”在那俩促使丫头低声议论顾慧主仆的事时,连城便稍许催动内力,将她们的对话全然听在了耳中。   咽下到嘴边的话,顾宁眨着澄澈的眸子,小声求道:“那咱们去帮帮慧姐姐吧!要不然,她会受委屈的。”      ☆、第052章:没法帮,没法管   见连城半晌不说话,她又道:“二姐,慧姐姐肯定是因为昨日帮咱们,才被叔母责罚的。”   “她不会拿顾慧怎样。”帮顾宁顺好脑后的秀发,连城微笑着道:“走,咱们去骏儿屋里,看他起来了没有。”   扯住她的衣袖,顾宁站在原地不动:“二姐……,咱们,咱们就算不帮慧姐姐,可过去管管这件事也是好的。”   连城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不是不帮,也不是不管,而是咱们目前没法帮,没法管,你知道了吗?”   刚回府,身边可用的人一个都没有,再者,这侯府内宅可是由杨氏把持着,以他们当下的情况,真的是没有余力去管别人的事。   不是她冷血凉薄,忘记昨日顾慧出言相帮,实在是她有她的顾虑。   顾宁低下头,似是在琢磨连城说的话,又似是在闹情绪。   “宁儿,二姐刚才说的话你兴许一时半会没法明白,但你静下心好好想想,就算咱们出面,便能让顾慧免受责罚,而不是给她雪上加霜么?”   不说原主之前对杨氏有无了解,就她昨日见了那一面,心里对杨氏便有了很深的认识,此人心机颇深,不是个好相与的。   一旦她过去帮顾慧说话,或许杨氏会给面子,轻饶了顾慧主仆,暗里,却对那柔弱的少女积怒更深。   寻着机会,发出怒气是必然的。   如此一来,她的好心相帮,则变成杨氏恼恨顾慧的催化剂,令其目前的处境变得愈加艰难。   “二姐,我听明白你的话了。”片刻沉默后,顾宁抬起头,对上连城的双眸:“是我太过担心慧姐姐,才一时没往深处想。”   连城微微笑了笑,道:“你还小,有些事没想到在所难免,走吧。”   “嗯。”乖觉地点头应了声,顾宁跟在连城身后走向顾骏屋里:“二姐,你说咱们要不要将这事告诉二叔。”   “告诉他又能怎样?”连城淡淡道:“如果他有心,顾慧也就不会时常受委屈。再说,杨氏今个能无所顾忌地发威,必有合理的由头,从而才不会落人口实,不会让二叔觉得是她有意在难为顾慧。“   “哦!”   顾宁知晓二姐说的对,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顾慧,以至于情绪低迷,整个人没精打采起来。   “我屋里有上好的伤药,等会你送到顾慧院里,让她给受杖刑的丫头涂抹,用不了多久,那丫头身上的伤就会大好。”   在落英谷中,连城用洛公子留下的药材,制出了不少药物,以备后用,其中有治病救人的,也有五花八门的毒药。   “谢谢二姐,我替慧姐姐谢谢二姐!”顾宁心情瞬间好转,拽住连城的手娇笑道。   “傻丫头,谢我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二姐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顿住脚,连城一脸好笑地看着妹妹。   “二姐才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呢,二姐最最最好了,我是代慧姐姐谢二姐的。”      ☆、第053章:事情真是这样吗?   顾宁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   “马屁精。”在她脑门上弹了下,连城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提步前行。   信阳侯府,羲和公主用过早食后,正数落着儿子。   “天佑,你都是订了亲的人了,怎么还管不住自个的性子,跟着你小舅舅在街上欺压百姓!”   “娘,是哪个欠揍的给你胡说八道了?”陆天佑抬眼在母亲屋里扫了一圈,见伺候的丫头嬷嬷都老实地低着头,个个缄口不语,冷哼一声,然后满脸带笑,看着羲和公主道:“我没欺压百姓,小舅舅也没有,是那个不长眼的乞丐挡了我的道,我气不过就教训了两句,谁知,有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冲上去为那乞丐出头,却被我小舅舅给三两下打发了,事情就这么简单,所以啊,娘你就别教训我了。”   羲和公主眉梢一挑:“事情真是这样吗?”   “是,绝对是,我一句都没骗娘。”天佑点头,神色认真道:“娘,我不小了,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以后别再听这些奴才乱嚼舌根,以免冤枉了儿子。”说到后面,他的表情看起来好不委屈。   “哥,娘又没真说你什么,瞧把你委屈的。”陆玉挽坐在母亲身侧,朝兄长笑了笑,道:“还有你可别再骂奴才们的不是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将你和小舅舅欺负人的事告诉娘的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陆天佑疑惑地看向胞妹。   “我不告诉你。”捏起帕子掩唇笑了一会,陆玉挽靠在羲和公主肩上:“娘,我看咱们得赶快把嫂嫂娶进府了,这样也就有人替你管住哥,看他以后还怎么和小舅舅为非作歹。”   抚上女儿俏丽的脸颊,羲和公主眉眼皆是笑意:“还是娘的玉挽乖巧,一说就说到为娘心里了。”   陆天佑忽然笑出声:“玉挽,你该不会是想我赶紧娶亲,好快些成全你和岑冰块的好事?我可给你说,那家伙就是个没趣的,嫁给他保准你以后后悔。”看着他戏谑的眸子,陆玉挽脸儿上瞬间浮出一抹红晕:“娘,你瞧哥,他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嘛!”   “好了,你哥和你闹着玩呢!”搂女儿靠在怀里,羲和公主笑得一脸开心。   陆玉挽被她这么一笑,只觉双颊滚烫,更难为情起来:“娘,你还笑,不许笑玉挽,不许笑了!”   “好好好,娘不笑了。”羲和公主收住笑声,可嘴角仍旧挂着浅浅的笑意:“天佑,岑公子很快就是你的妹夫了,不许以后再那么说他。”   “他原本就是那样,我又没说错。”嘴角一撇,陆天佑不以为然道。   “哥,岑公子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脸上热度稍有消退,陆玉挽从母亲怀里退出,立马为心上人加以辩驳:“他只是不喜说话罢了!”音落,她起身走至陆天佑面前,强调道:“哥,我以后不想再听到你说他坏话。”      ☆、第054章:怎么做事的?   陆天佑目光揶揄,打趣道:“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将人护得如此紧,看来,我这哥哥实在是做的失败,竟连个外人都比不上。”   就在兄妹俩说话间隙,一样貌普通,身形娇小的丫头挑帘而入。   她垂眸行至羲和公主近前,低声禀了句,就见羲和公主脸色微微一变,摆手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那丫头恭谨应了声,退离而去。   “娘昨晚没睡好,这会有些乏了,你们兄妹俩回自个院里去忙吧。”望向一对儿女,羲和公主目光柔和,笑着说了句。   陆玉挽闻言,不再和陆天佑就岑洛的事说叨,转身快步到榻边,望着羲和公主关心道:“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请太医到府里给你瞧瞧!”   说着,她将目光挪向陆天佑:“哥,你还坐着干嘛?快进宫请太医到府里给娘诊脉……”   “不用,娘休息一会就好。”羲和公主截断女儿的话,柔声道:“回你们院里去忙吧,娘就是有些困乏,其他的倒没什么,不用担心。”   仔细在她脸上瞧了瞧,除过些许倦意,倒无其他病态,陆玉挽这才放下心来,福了福身,道:“娘,那你好好歇着,我和哥就不在这打扰你了。”陆天佑亦朝母亲一礼,然后与陆玉挽转身回了各自院里。   “你们也退下吧,无需在门外守着。”借口让陆天佑兄妹离开后,羲和公主端起几上的茶盏,目光低垂,将屋里伺候的丫头嬷嬷挥退,然后抿了口茶水,淡淡道:“进来吧。”   “是。”随着应声,一身穿灰布长衫,体格强健,长着一张国字脸的中年男子掀帘而入:“沈宽见过公主。”在羲和公主三步开外站定,就见其揖手一礼。   “什么事?”   羲和公主淡淡瞥他一眼,不再说话。   “回公主,今个一早我……”沈宽压低声音,将他来找羲和公主的目的刚一道完,羲和公主神色一冷,当即就将手中的茶盏摔到他脚下,语声狠厉道:“怎么做事的?”   沈宽是羲和公主从宫里带出的贴身护卫,如今在信阳侯府做护院总管。   “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公主治罪!”单膝跪地,沈宽没为自己辩解,直接请罪。   半晌后,羲和公主面上表情缓和,声音清淡道:“起来吧,这也怨不得你,毕竟咱们谁也不知道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   “谢公主宽恕属下!”   恭谨谢过后,沈宽起身待命。   “去忙你的吧,容我想想,再告诉你如何行事。”抬手捏了捏眉心,羲和公主似是真得有些疲惫,着沈宽退下。   “是。”   沈宽应声而去。   “你说我是就此放他们一马,还是再好心送他们一程,去和你,还有那个践人团聚?”从榻上站起,羲和公主神色恍惚,慢慢走进内室,就见她从墙上取下一把竹箫,纤细的手指在上面轻抚着,由成色分辨,这把竹箫已有些年头。      ☆、第055章:不甘心   行至*边坐下,她眼眶渐显湿润,无声低喃:“是你,都是你,害我一生没幸福可言。那个践人真就比我好么?让你宁愿抗旨,也不愿娶我。呵呵,我恨你,我好恨你!”   泪水潺潺而落,羲和公主紧抱竹箫到心口处,面上的笑容尤为凄伤而幽冷:“可是……可是真如我所愿,再也看不到你,看不到那个践人的时候,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魔鬼,她就是魔鬼。   从何时,她变成了魔鬼?   又是谁,害她至此?   是他,都是他,都是那个冷心寡情之人!   拭去脸上的泪水,羲和公主站起身,将竹箫挂回原处:“你肯定也很想见到他们是不是?我会成全你的,你等着,你和那个践人就好好在地下等着!”眼底划过抹狠色,随之,羲和公主嘴角浮出丝森然之极的笑。   陆天佑回到自己院里,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沈宽为何表情凝重,一大早出现在羲和公主门外。   难道府中有事发生?   可他至今什么也没听到啊。   奇怪,真的奇怪!   敲了敲书案,他朝门口唤道:“来人。”   “世子爷,小的在。”书童文生推开门,疾步而入。   陆天佑靠坐在椅上,盯着文生看了片刻,问道:“府里这两日可有事发生?”   “没有。”文生摇头道。   “侯爷最近都在做什么?”   文生低下头默然了一会,语声略显迟疑道:“回世子爷,侯爷……侯爷还是老样子。”   “呵呵,他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看来,我现在这幅德性也不是没有缘由。”自嘲一笑,陆天佑起身步出书案:“我出去逛逛,你不用随同。”说着,他就朝书房外走。   “世子爷,您身上的伤……”   想到主子昨日下午在街上受的伤,文生神色间不由有些担心。   “无碍。”陆天佑摆摆手,接着咬牙道:“别再让我遇到她,否则,我一定报昨日之辱!”不知死活的东西,伤他不说,竟还当着街上那么多人的面,将他拎下马背,跟着重重地扔到地上,她以为他是什么?任她想怎样就怎样?   哼,这口气,他说什么也咽不下。   但凡逮着机会,他势必与其清算!   信阳侯与宁远候原是至交,但自从宁远候一家出事后,他整个人全然变了。   不上早朝不说,还纵酒,热衷起女色来。   对此,羲和公主这个做妻子的,出乎意料的一点都不在意。   “大公子最近可好?”行至院子中央,陆天佑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文生,可话一出口,他又摇了摇头,继续往院门口走:“瞧我,明知云幽苑如同死水一般,多年不起微澜,却还问你他过得怎样。”   “世子爷,大公子的院落轻易不让人进入,你就算想关心他,也没得法子,别埋怨自个。”文生跟在陆天佑身边久了,自是对其多少有些了解。      ☆、第056章:反其道行之   “不提这个了。”步出院门,听到身后还有脚步声跟着,陆天佑眉头皱了皱:“别跟着了。”   “是。”文生只好顿住脚,目送其渐行走远。   宁远侯府,主院。   “连城小姐,这是夫人给主院这边拨过来的丫头仆妇,您看看够用不,若不够,老奴回头禀了夫人,叫人牙子……”于妈脸上堆满笑容,与连城絮絮叨叨地说着。   目光从侍立在不远处的丫头仆妇身上徐徐划过,连城截断于妈的话,淡淡道:“用不了那么多。“音落,她朝一众丫头仆妇走去。   看到她一步步前移,于妈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顾及着眼下的处境,连城根本就没打算用杨氏拨给她的下人,但是,为免其生疑,她这次多少还是要挑几个丫头仆妇留在主院伺候。   而针对这些丫头仆妇,杨氏事先有作何安排,她不想也知道。   但,她不惧!   指着一名身量娇小,站在最前面,样貌生得极为标志的小丫头,连城道:“你出列。”   “是。”   那丫头行礼应声,垂头走出队列,站在了一旁。   对于她一开始就挑了这么个丫头,于妈眼里明显流露出嘲笑,不过,她转瞬就恢复常态,看着连城继续挑选下人。   不多会功夫,又相继有四个丫头,一个仆妇,外加一个跑腿的小厮出列,他们与起初被连城挑中的小丫头站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甚感意外。   想着为何会挑中他们?   尤其是一对生得甚是漂亮的双胞胎姊妹花,她们身上的穿着明显不比别的下人来得体面,且以她们的长相,是很难近身伺候主子的。   因为不管是待字闺中的小姐,还是已经嫁人的夫人,都不想身边伺候的丫头太过貌美,从而便宜了爷们,给自己反而添堵。   若不是这样,她们姐妹也不会被那些当家夫人们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连番卖了数次。   好在数月前这宁远侯府的大管家去集市采购物品,看到她们姐妹抱在一团,正在被人牙子鞭笞数落,说再没人要她们,就将她们卖进烟花巷一了百了。   那位大管家已年过半百,看着就是个面善的,或许是出于同情,将她们二人买下,带到了这宁远侯府。   谁知,当家主母看过她们一眼后,直接将她们指派到柴房做事,并让于妈告诉她们,不许在后院随意走动。   要不然,直接将她们杖毙,也落得干净。   “连城小姐,你就选他们几个?”于妈很是难以置信,暗道:这连城小姐不是个傻子啊,怎这么不会挑人?有点眼力的,都会挑些样貌中等,看起来伶俐,却又不失稳重的丫头在身边服侍,这也是夫人今日的目的,好让那几个被挑中的丫头,随时将主院这边的情况传到她耳中。   现在可该如何是好?      ☆、第057章:小心思   于妈心里一时没了主意。   “就她们了。”连城看都没看她,淡淡回了一句。   于妈陪笑道:“连城小姐,您要不再挑挑吧,您瞧瞧您挑的这几个,个个长得像只狐狸精,这往后还不知要怎么祸害您和宁小姐呢,再说,骏少爷如今还小,若是被这些狐媚子带坏了, 可怎么了得。”   言语到这,她又看向被连城挑中的那名妇人和小厮道:“这王家的,男人一年前出去为老爷办差,不慎死在了外面,不成想,她仅一岁多的儿子没过多久身染风寒,最后没救下也死了,这么不吉利的人,留在您身边,着实晦气得很。”   连城没有吭声,只是听她说着。   “再有就是这李木,人如其名,根本就是个没眼力见的,要他在主院当差,能起到什么作用。”朝李木瞥了眼,于妈笑着就从没被连城挑中的丫头仆妇中间,拽出两个样貌普通的大丫头,道:“连城小姐您瞧瞧这俩丫头,虽然长得不出挑,可一看就是个本分的,而且啊,人也不失机灵,留她们在您身边服侍,绝对错不了。”   “说完了吗?”视线落到于妈身上,连城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不疾不徐道:“说完了,就带着剩下的人离开,我这还忙着呢。”   于妈半张开的嘴良久没发出声音,直至连城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才再度出声:“连城小姐,您真就要他们几个了?”   “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没听明白?”眉头微蹙,连城言语明显已有不悦。   “连城小姐恕罪,老奴怕自己听岔了,才不免多问了句。”怏怏笑了笑,于妈道:“既然这样,老奴就不在这打扰您了。”   不等音落,就见其转身黑着脸招呼连城挑剩下的丫头仆妇出了主院。   顾宁站在一旁,定定地瞅着连城选的那五个丫头,总觉得有那么丝不妥,于是走到连城身边,声音略带些迟疑道:“二姐,她们……她们妥吗?”   连城莞尔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有什么不妥的?”   小丫头心里想什么,她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娘在世时,也与她们三姐妹说过如何挑选侍婢。   咬了咬唇,顾宁道:“娘以前对咱们说过如何选丫头的。”这一想起母亲,顾宁的声音禁不住变得哽咽:“娘那么好,大姐也那么好,却都……”   “乖,不哭了,二姐知道你要说什么,也知道娘以前都说过什么,别担心,二姐心里有数呢!”揽顾宁入怀,连城轻抚着她的背脊,低声安慰道。   止住眼里的泪水,顾宁吸吸鼻子道:“二姐,你说那些人怎么那么坏啊,不仅害得咱们家破人亡,还把外……”   “做下那么多天理不容之事,他们一定不得好死。”紧了紧臂弯,连城凑到顾宁耳畔:“把二姐说过的话都忘了?”顾宁摇头:“二姐,我都记着呢!”      ☆、第058章:恩威并施   “记着就好。”在顾宁背上又轻轻拍了拍,连城微笑着道:“我对他们说几句话,你去荣公子屋里看看骏儿好着没有。”为不让院里的下人察觉出端倪,顾祁和连城商量过后,决定暂时用外祖母的“荣”姓,作为他自个的姓氏。   “嗯。”点点头,顾宁从连城怀中退出,边拭泪边走向顾祁屋里。   目送她走远,连城收回视线,挪至先前在主院打扫的几个粗使丫头身上,淡淡道:“你们也过来。”   “是。”   应声后,那几个粗使丫头快步而至。   单手负于身后,连城凝视着眼前这十多名下人,一字字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为谁做事,也不管你们身上有发生过什么故事,我只告诉你们,自今日起,你们到了这主院当差,那就应明白哪个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淡然的声音,却让人听着凌厉无比,且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极致的清贵之气。   “奴婢(奴才)省得!”   闻她之言,下人们想都没想,全倏地跪在地上,恭谨应道。   “看你们的样子,是打算留在主院伺候了。”微微笑了笑,连城语声稍显缓和,道:“不过,有些话我要说在前面,我这人从不强人所难,若你们中有哪个真不愿呆在这主院,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不会加以斥责,也不会逮着机会寻其不是,都听明白了吗?”   诸下人垂头应道:“奴婢(奴才)听明白了!”   “都抬起头来。”连城淡然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幽幽道:“听明白了,现在谁想走还来得及,过会,可就没机会了。”   无人起身离去,也无人发出半点声音,连城满意一笑:“很好,既然你们都决定留下,那就记住我今天说的话。”说着,她的气势随之倏地一变,身形明明看着瘦弱单薄,却在这一刻,威仪与尊贵全然彰显了出:“否则,我会让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因为,我决不容许身边的人存有二心,从而做出背主之事!”   “奴婢(奴才)不敢!”诸下人眼神澄清,齐声答道。   连城轻抬手:“都起来吧。   “谢二小姐!”下人们嘴里的称呼就这么简单一变,连城心里更为满意,温声道:“你们放心,既然从今日起,你们是主院这边的下人,那么我就不会让你们随意受人欺负。好了,现在我给大家分派差事……”   顾祁屋里的窗户半开着,院中的动静,他有看到,也有听到。   此刻,他深邃的眸中充满欣慰和佩服。   二妹非寻常女子可比,她,有着不输于男儿的气概和胸襟,且御人的本事也不一般。   “大哥,二姐好厉害!”顾宁眼神羡慕,禁不住道:“我要是也有她那样的能耐就好了,你瞧瞧那些下人,他们看向二姐的目光中有敬畏,还有着深深的折服,嗯,还有,还有一丝丝不太明显的喜悦。”      ☆、第059章:打趣   敬畏,折服,她能理解,可那些下人眼里的喜悦是从何而来?   歪着头想了又想,顾宁什么也没悟出。   顾祁从她的神态中似是看出点什么,笑着道:“自古以来,很少有主子管奴才受不受委屈,他们只知奴才就是奴才,是死是活,全凭主子一句话,因此,你二姐刚刚说的话,令他们敬畏,折服的同时,感到颇为暖心。”   说到这,他想起连城昨日救他时在街上说的话,不由呢喃道:“人命不分贵贱,你二姐说的真好,她的每句话都说得极有道理,大哥自愧不如啊!”   有了顾祁的解释,顾宁明白了那些下人为何会对连城生出敬畏,折服,及喜悦之情,敛起思绪,她道:“嗯,二姐说的话我都爱听,自从她醒转后,整个人宛若脱胎换骨,我特别特别喜欢这样的她。”   “你二姐以前也很好,只不过不喜说话罢了!”顾祁抚着顾骏的发顶,与顾宁道:“经历那场变故,她知道自己一旦倒下,你和顾骏就会没了依靠,才忍住心底的悲痛和恨意,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好保护你们。”   “大哥,我,我没说以前的二姐不好。”怕大哥误会自己,顾宁忙出声解释。   “大哥知道。”   顾祁望着她笑了笑。   给下人们分派完差事,连城来到顾祁屋里。   “二妹,大哥虽不懂后宅之事,可你刚刚怎就专挑些样貌好的丫头?”于连城的心思,顾祁不知,根据刚才院里的情况,他也晓得无需在这件事上纠结,但,他这会子就是想知道连城心里是怎么想的,也想趁机逗逗这位处事沉静自若的二妹:“留她们在身边伺候,待你和宁儿出嫁后,她们能安分么?”说完,他眼神揶揄,静静地看着连城。   连城笑道:“大哥,我说了也不怕你笑话,若果我和三妹要嫁的男子,是个轻易就能被女色所惑之人,那么这样的男子我们看都不会看一眼,又岂会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从而也就谈不上那些丫头安不安分。”   “大哥,二姐说的对,我赞同她说的话,如果我以后要嫁的男子不能像爹对娘那样,一生一世身边只有娘一个,那我宁愿做一辈子老姑子,也不要嫁人。”顾宁很认真地说着,脸上没有丁点女儿家该有的娇羞。   “好,你要是和你二姐一辈子都不嫁人,大哥养着你们!”顾祁唇角掀起一抹爽朗的笑容。   这时,连城眼珠子一转,俏皮道:“大哥,你说以后若是有丫头爬上你的*,你该怎么办啊?”不等顾祁作答,她又道:“你是坐怀不乱,还是……”顾宁捂住嘴,憋住笑意,看着大哥被二姐捉弄。   顾祁脸上一红,接连轻咳数声,这才装作一本正经道:“大哥是那种荒唐的人吗?”   “哪种人?大哥说的是哪种荒唐的人?”连城饶有兴味地轻笑出声。      ☆、第060章:她是怎么想的?   “嗯,赏心悦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顾祁轻浅一笑。   秋水居,于妈一进杨氏屋里,就忙行礼请罪:“夫人,老奴没把差事办成,还请您治罪!”随着音起,她跪倒在杨氏面前,至始至终未敢抬头看杨氏。   “怎么?那贱丫头没要我拨过去的丫头仆妇?”   杨氏挑眉,凝视着于妈问。   “丫头仆妇倒是留了几个,可夫人安排的那几个丫头,却没被主院那边挑中一个。”于妈跪伏在地,如实禀道。   “哦?”杨氏面色变得凝重,道:“给我说说她当时是怎么个挑法。”   于妈应声是,然后将连城挑中的那几个丫头仆妇的情况,一五一十与杨氏回禀一遍。   “她是怎么想的?”杨氏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于妈。   “老奴也觉得奇怪,那被挑出的五个丫头,个个生得狐媚,要她们在身边伺候,这往后能安分么,可主院那边丝毫未加考虑,就选中了她们。”没感觉到杨氏生气,于妈慢慢慢抬起头,与其视线相对,试探着道:“夫人,要不咱们将那几个*好的丫头直接分派过去,就说是老爷体恤晚辈……”   杨氏抬手,制止其再往下说,不悦道:“糊涂!老爷向来不管后宅之事,若是真照你说的那么做了,只会让那贱丫头知晓其中有鬼。”   “是,夫人教训的是,老奴该死,没想到这点。”在自个嘴上轻扇了两巴掌,于妈急声认错。   “好了,你起来吧。”杨氏淡淡扫其一眼,道:“先就这样吧。”   “夫人……”起身,于妈以为杨氏将今日之事就这么了了,目中不由疑惑   冷冷一笑,杨氏道:“刚才大公子有来见过我,说由着那贱丫头姐弟三人先在府里住着,其他事慢慢计较。”于妈有按杨氏的吩咐,安排人到街上打听连城姐弟仨,以及顾祁的情况,而顾岩那边却先一步将消息打听了回来。   为防杨氏急于铲除连城姐弟三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他一得到禀报,就到杨氏院里,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全与杨氏道了出。   闻他之言,杨氏轻舒口气,暗道:只要一直没有顾祁的消息,主院那边的姐弟仨,确实对他们的目的构不成丝毫威胁。   也多亏连城先前考虑周详,那送他们姐弟回府的车夫,在收下她给的银两后,没在京中做半刻逗留,就赶马车急忙驶出京城。   如此一来,顾岩的人自然没找到他,也就无从探听到连城姐弟与顾祁的关系。   至于顾祁以乞丐装扮进入京城,顾岩派出的人经过明里暗里查探,只得知—半个多月前就流落到京城的残疾乞丐,除过每日在街上无目的的乱走动,讨生活,再无特别之处。   从这,间接说明顾祁,连城姐弟三人现下是安全的,可以过一段时日的安然日子。      ☆、第061章:传开了   说来,这宁远侯府发生的事,在昨个夜幕落下,就已在京中渐渐传开,直至今个中午,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喂,听说宁远候的次女带着妹妹和幼弟回府了!”   “什么听说啊?这是实打实的事实,我昨个下午从宁远侯府外的街上路过,可是亲眼看着一辆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从上面下来四个人。”   “四个人?怎会是四个人啊?不是姐弟三人吗?”   “你这孤陋寡闻的,难道没听说昨个主街上发生的事吗?”   “听说了,听说了,我还有亲眼看到当时的情景。”   “那不就得了,我给你说啊,那个以身犯险,从熠亲王手中救人的少年,就是宁远候的次女,她不仅将人救下,还带那人回了侯府。”   “真是活菩萨啊!可是……可是三年前京中不是一直盛传顾二小姐不仅是个哑巴,而且是个傻子,这三年时间过去,她和妹妹,幼弟不仅没惨死在那夜,竟然还变得这么厉害,奇哉,真是奇哉啊!”   “瞧你这见识浅的,传言不可尽信,你没听说过么?”   两个私交甚笃的好友,坐在茶楼中,边听旁人议论宁远侯府的事,边低声咬着耳朵。   “呵呵,传言不可尽信,我咋能没听说过这句话哩。”讪讪一笑,那起先说话的探起身子,隔桌凑到好友近前,压低声音道:“你说这传言不可尽信,那可知信阳侯府大公子的事是真是假?”   “应该假不了。”其好友低叹一声,摇摇头,不无惋惜道:“那信阳侯府的大公子,五岁之前那可是京中第一神童,就是相府的岑大公子,幼时也与那陆大公子没法相比,如若他身上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又怎会在五岁以后,再无才名传出,反而是有关他变成了哑巴,聋子这样的话,在京城里传得人尽皆知。   “唉,或许这就是命吧!老天给了他富贵,觉得又给他无人能及的聪慧,实在是太过奢侈,就,就……”   “算了,不说这个了,咱还是好好品品这香茗吧!”   宫中,皇甫擎闻知连城姐弟三人回府之事,心里一阵激动过后,立马着梁荣到宁远侯府宣旨,召连城进宫觐见。   宁远候顾天可是他最为倚重的臣子,带兵打仗,从无败绩。   可就是这么个肱骨之臣,却在三年前遭遇那样的惨事。   自个战死沙场不说,妻子儿女,及岳家皆祸事上身。   而他,而他这一国君主,却到今天都没找出凶手,为那么多死去的冤魂讨回公道。   三年多来,每个日日夜夜,只要一想起这件事,皇甫擎就会自责不已,觉得自个不配为帝王,不配坐拥这大周的江山,不配得到自己的子民爱戴。   宁远侯府正堂,梁荣宣过皇帝的旨意后,坐在主位品着香茗,候连城回主院换好衣裙归来,好回宫复命。   “梁公公,等会我那侄女进宫面圣,还请您老人家从旁多多提点,免得她不懂规矩,在面圣时一个不慎,从而触怒龙颜。”      ☆、第062章:放心,我不会有事!   考虑到连城是个闺阁女子,他还真是放心不下其独自入宫。   毕竟帝王威仪,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尤其对方还是个养在深闺的少女。   “顾大人放心好了,宁远候在世时,可是深得圣心,今个皇上派咱家前来接二小姐进宫,也不过是出于一片关心,倒也没其他的事。”梁荣放下茶盏,与顾耿缓声说了一句。   顾耿回以礼貌一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前来正堂接旨的侯府一众主子,心中计较各不相同,不过,好在没有那个愚蠢的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在脸上。   就是顾绵,虽然心里尤为嫉恨连城,却也只是暗暗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发着闷气。   凭什么?   顾连城凭什么就可以进宫面圣,而她却不可以?   修养,样貌,一样都没有,顾连城到底凭什么如此好命?   连城可不知正堂中诸人的想法,也不知顾绵嫉恨她嫉恨的要命。   这会儿,她在顾祁屋里,笑得一脸轻松:“放心,我不会有事!”柔和的眸子注视着顾祁,连城保证道。   “二妹,记住大哥说的话,皇上问什么你就回什么,万不可触犯龙颜,招祸事上身。”历代帝王,无不心思深沉,顾祁在听到皇帝宣连城进宫,一颗心不免提起,生怕连城在宫里会遇到什么不测。   不是他乱加揣测圣心,实在是皇宫的水太深,他怕,怕连城一不留神,冒犯到哪个主子,从而身陷牢狱之灾,甚至是丢了性命。   到那时,以他现在的情形,又如何能救得了她。   “二姐,大哥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哦,我们都等着你平安回来。”顾宁挽住连城的胳膊,澄澈的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心。   “傻瓜,二姐又不是个不知道分寸的。”在顾宁手上拍了拍,连城朝顾祁微笑道:“大哥,那我走了。”   顾祁颔首:“去吧,记住大哥说的话。”   连城笑了笑,转身离去。   看到她走进正堂,梁荣忙放下茶盏,恭谨迎上前,满脸堆笑道:“顾二小姐可准备好了?”连城朝他轻浅一笑,点点头,接着就听他又道:“那咱们这就走吧。”   “嗯。”低应一声,连城提步朝府门外走去。   梁荣却没立即跟上,而是抬眼扫向杨氏母女,笑道:“这里是宁远侯府,顾二小姐身份尊贵,皇上让我带句话,如若他们姐弟再在府里受委屈,那么诸位就想想后果吧!”说着,他抖了抖搭在臂弯上的银丝拂尘,转身疾步追向连城。   杨氏母女在他步出正堂的一刹那间,脸色皆变得煞白一片。   “还不回后院去,杵在这作甚?”梁荣临走时说的话,以及他脸上流露出的笑容,令顾耿一回想起,就感到周身森寒。   昨日府中发生的事,以皇帝的手段,必是都已知道,否则,也不会今日就宣连城进宫,也不会让身边的太监总管,留下那么一句话。      ☆、第063章:生疑   以此告诫侯府中诸人。   “是。”接触到顾耿投来的冷厉眼神,杨氏身子一颤,跟着唇角动了动,终没多言,福身行礼而去。   顾绵随在她身后,一脸后怕道:“娘,那位公公脸上的笑容好可怕。”   “二凤,扶小姐回院里去吧。”杨氏没有接女儿的话,而是看向二凤吩咐了句,就被翡翠扶着渐行走远。   她虽是没见过世面的后宅妇人,但那位梁公公刚刚所言,明显是在说给她们母女听。   脑中一跃出梁荣脸上呈现出的笑意,杨氏脚下的步子就不由加快一分。   顾绵望着母亲远去的身影,跺了跺脚,满脸不高兴道:“娘这是怎么了?难道真被那宦官的一句话给吓住了?”   “我的小姐啊,您小声点,这话万一传出去,可就不得了了!”二凤心里一突,左右看了看见没外人,这才舒口气,低声在顾绵耳畔劝道。   侯府门外,宫里的马车在门口等着。   亲自上前打开车厢门,梁荣笑米米地道:“顾二小姐,请!”   这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为何对她这么恭敬有加?且还出言警告府中诸人,就因为她是宁远候的女儿这么简单?   连城脑中思绪翻转,面上却不动声色,与梁荣客套一句,随后登上了马车。   因是宫里马车接送,她便没唤丫头跟随。   马鞭声响起,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飞快地朝着皇宫方向驶去,一路畅通无阻。   侯府主院,在连城离开后,顾祁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与顾宁道:“宁儿,你着唤芙,唤雪去二叔那,找他安排辆马车,到宫门口候着你二姐。”   屋里就他和顾宁,顾骏三人,可他说话的声音还是压得极低,生怕被下人们听到什么,从而惹出麻烦。   不是他不信院里下人们的忠心,而是相处时间实在太短,他不得不提防点。   宁远侯府距离皇宫的距离,乘坐马车约莫需要小半个时辰。   连城背靠车厢,双眸微阖,期间感到马车有短暂停了会,暗道:多半是到了宫门口。   与她所料不差,马车行至皇宫大门外,被看守宫门的侍卫上前揽住,梁荣挑开他乘坐的马车帘子,仅是露了个面,那守在宫门口的侍卫二话没说,就让开道顺利放行。   当马车终于行至目的地,连城挑开车帘,踩着小太监放在地上的马凳,提着裙摆,优雅步下马车。   放眼望去,她发觉自己已深处皇宫之中,远远能看到朱红色的高大宫墙。   大周是这片大陆上地域,实力都为之翘楚的王朝国度,周边不少小国是其附属国。   作为一国之都城,自然繁华无比。   从这,不难想象这作为都城的核心——皇宫,又是怎样的华丽,庄严。   大气磅礴的殿宇,别致之极的亭台楼阁等,无不彰显出其匠心独具之处,令人观之,惊叹不已。      ☆、第064章:蹩脚的借口   连城疑惑,疑惑她现在所处的地方。   不是御书房,也不是哪座殿宇,而是皇家御花园。   对,眼前之境,除过皇家御花园,哪里还有这等堪比世外桃源般的仙境?   当下正值初春,多数花儿尚未到绽放时节,但这里却是鸟语花香,绿意怏然,宁静的湖水中,有数只漂亮的白鹤在里面嬉戏玩耍,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唯美,舒适。   梁荣似是看出连城眼里的疑惑,笑着解释道:“顾二小姐,皇上担心您第一次进宫紧张,就将召见您的地方选在了御花园。”说着,他做出个邀请的手势:“请随咱家这边走。”   连城礼貌地笑了笑,轻颔首,然后紧随其后。   “她进宫了?”熠亲王府,皇甫熠一听到离涵禀报,先是一怔,接着确认道。   离涵道:“回王爷,顾二小姐确实进宫了,是皇上身边的梁总管亲自到宁远侯府宣的旨。”   良久没听到皇甫熠说话,任伯道:“王爷,这顾二小姐姐弟三人突然回到侯府,皇上下旨召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来回踱了几步,皇甫熠眸光微闪,淡淡道:“我去晓月楼喝杯酒,没事别去扰我。”晓月楼是京中有名的欢乐场,但凡有点钱财的男人,无不向往去这个地儿寻个开心,平日里,皇甫熠只要不在街上行嚣张狂妄之事,多半会现身于此。   至于他身处晓月楼真正做些什么,非亲近之人,绝无从知晓。   去晓月楼?离涵嘴角一抽,连番两个白眼,任伯见状,摇了摇头,与皇甫熠笑着道:“王爷去吧,不过,千万别再生出什么事来。”   皇甫熠闻言,一个没忍住干咳了好几声,片刻后,他提步走向书房门口,似是自语,又似是解释给任伯听:“我又不是小孩子,只知道一天到晚生事。”   待他身影消失在门外,离涵道:“任伯,你说王爷是不是看上顾二小姐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关心她的事。”   “我倒希望如此呢!”长叹口气,任伯道:“回去当你的差吧,一定要记住,别让顾二小姐发觉有人在暗中留意她。”   离涵揖手:“任伯放心,这点我知道。”   皇宫,御花园中,连城此刻算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皇家御花园,从步入御花园,到现在过去有半刻钟,还未见到皇帝的身影,不由暗忖:真真是曲径通幽处,御园花木深。   难得一见的粗壮树木,随处可见,它们不是毫无章法地栽种,而是错落有致分布其中,再配以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等,处处美轮美奂。   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弯曲小径上,连城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何心情。   紧张?   就她的经历而言,要是紧张才怪。   轻松?   也不然。   她只是在想着皇帝召见她的目的。   是询问她三年前那夜发生的事,还是告诉她别的什么?      ☆、第065章:不卑不亢   “顾二小姐,皇上就在前面的亭子里,还请您跟紧咱家。”梁荣的声音忽然响起,随之,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身形竟变得飘忽迷离,眨眼功夫,便拉开连城一段距离。   连城勾唇一笑,暗忖:还是个身手不错的练家子,看来传言属实,这梁公公极得皇帝信任,否则,也不会让这等高手贴身服侍。   数分钟后,连城眼前豁然开朗。   暖风拂面,小湖荡漾出层层涟漪,之所以被称之为小湖,只因这个湖的规模与连城一开始看到的那个湖,没什么可比性,或者说它是个专养各种锦鲤的荷塘更为准确些。   数个雕工绝伦,古韵十足的亭台完美地坐落在湖岸两侧,细细观之,会发现有一座介于各色花卉与这小湖之间,尤为引人注目。   身穿明黄龙袍,端坐其中的伟岸男子,应该就是当今皇上,与他围着圆桌而坐的,还有一着华丽宫装,妆容精致的妇人,及一容颜俊秀的年轻男子和一约莫有六七岁大的小女孩。   后宫嫔妃,皇子,公主?   连城如是想到。   数名宫婢在旁侍立着,皇帝与身边的华贵妇人低声说着什么,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这从他们的神色上不难看出。   淡淡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嗅之沁人心脾。   “皇上,顾二小姐到了。”梁荣在连城现身亭台前不远处时,就已侍立在皇甫擎身后,这会儿一看到连城,忙低声向皇甫擎禀道。   连城闻声,快步走进亭中。   “皇后,这就是顾爱卿的次女,你好好看看,便是她昨个在街上教训了小九。”皇甫擎看向连城,温声与皇后说了一句。   皇后?原来皇帝身边坐着的这位身穿盛装,打扮雍容华贵的美妇,就是一国之母。   那她身旁坐着的,无疑是其从小放在身边养育,一出生便没了母妃的五皇子,还有她自个给皇帝唯一诞下的十一公主。   心念一转,连城眸光微垂,朝皇甫擎,皇后行礼:“宁远候次女顾连城,拜见皇上,皇后。皇上,皇后万安!”接着,她又向五皇子,十一公主见礼:“见过五皇子,十一公主!”无论 是面对皇子,公主,还是皇帝和皇后,连城神态间皆是不卑不亢。   在这皇权至上的古代,连城知道什么叫做分寸。   但,她也有她的原则。   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给人行跪拜之礼,哪怕对方身份再高,她也不会轻易就范。   而这万不得已,自然是与亲人们的安危有关。   可话又说回来,那所谓的万不得已,以连城的处事手段,发生的几率只怕是微乎其微。   “你真是昨个让九皇叔在街上吃瘪的那个人吗?”十一公主年仅六岁,这会子看到连城,晶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只见她从圆凳上慢慢滑下,走至连城身旁,扯了扯她的衣袖,仰起小脑袋,渴求着答案。      ☆、第066章:责任   连城抿了抿唇,对上她好奇的大眼睛,语声轻浅道:“回十一公主,臣女无意冒犯熠亲王。”  她只能这么回答,而事实情况也确如她所答,若不是那似妖孽般的男子行事太过嚣张,她又 怎会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冒犯于他?   活该,他存粹就是活该,自找没趣!   “皇上,太医院今个一早回禀,说如贵人怕是今个就要生了,臣妾这就到她宫里去看看。”皇后缓缓起身,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朝皇甫擎一礼,然后到十一公主身旁,看着连城道:“你 是个好孩子,昨日的事皇上和本宫皆已知晓,怨不得你,无需放在心上。”   说着,她朝连城点头笑了笑,又与十一公主道:“你父皇和顾二小姐有话要说,母后唤宫婢带你回寝宫好么?”   十一公主摇了摇小脑袋,明显不愿离开。   皇甫擎注视着她,目光怜爱,却笑而不语。   “十一,五哥带你到旁处玩玩好吗?”五皇子在皇后起身时,也跟着站了起来,这会儿他蹲身抱起十一公主,微笑着道:“和五哥去吗?”   十一公主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稚声道:“那你要保证那个地方好玩才可以哦!”   “嗯,五哥保证。”五皇子点点头,笑应一句,接着面向皇甫擎:“父皇,儿臣带先告退了。”   皇甫擎颔首:“去吧。”   不多会,亭中只剩下连城和这大周的最高当权者。   至于梁荣,此刻则眼观鼻,鼻观心,在亭外不远处候着。   “三年前发生在你们一家人身上的事,朕心里不仅清楚的知道,且一直有派朝臣,明里暗里调查。”   皇甫擎自圆凳上站起,专注地看了连城片刻,开门见山道:“有关你的事,昨晚朕已听说,朕知晓你不是一般的闺中小姐,但你毕竟是女孩子,还是莫要动心思为已逝的亲人讨公道。”   傻子,哑巴,有关宁远侯府二小姐的传言,皇甫擎三年偶有听说,却并没放在心上,可昨个宫外发生的事,他有听暗卫一一回禀。   终了得出一句:顾连城,这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是装傻,装哑巴也罢,亦或是先前的她本就是那样,由于经历三年前的劫难,才变成现在这般与众不同,于他来说,她只是一柔弱的闺中女子,是他深为器重的肱骨之臣的爱女。   作为一国之君,他会查明三年前,还有十五年前所发生的那些惨事的真相,给逝者,给天下百姓一个说法。   她,还是别为此涉险得好。   连城这一刻心绪起伏不已。   就从昨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眼前这一国之君便猜中她即将要做什么,难怪人们常说帝王心思深沉,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   或许,或许他只是在试探,试探她会不会为三年前的事做出些什么举动?   秀眉微蹙,连城默声不语。   “朕不是在试探你,也不是猜中你会如何做,只是想告诉你,朕乃一国之君,肩上有自己的责任,且这个责任朕必须要担起。”      ☆、第067章:邪乎   似是看出连城心中所想,又似是只在说自己的心里话,皇甫擎一字字道:“三年前朕给你二叔下的那道圣旨,其目的和意义想必你不难理解,现在你们姐弟三人回来了,如果圣旨上说的五年期限一到,你大哥还未回府,就由你幼弟承袭你父亲的爵位,至于你二叔一家,这是你们的家事,你到时看着处理。”   “谢皇上!”皇甫擎说的每一句话,连城都有听在耳里,但要不要照他说的去做,那就由她自个了。   不是她不信皇甫擎这位帝王的能力,而是她不能背弃自己当初许下的誓言。   再者,三年前的事很不简单,否则,皇帝到如今也没查清事实真相,没将幕后主使者绳之以法。   皇甫擎摆摆手:“这是朕该做的,你无需道谢。”顿了顿,他接道:“你们姐弟三人回府,府里的奴才多半不够用,等会朕会安排内务府拨些过去,你只需受着就好。”   行礼应声是,连城暗道:“明君,这被百姓称之为明君的帝王,还真是落到了实处。可是,有如此明君,为何就惩治不了自个嚣张狂妄的兄弟?”心里叹口气,她禁不住腹诽: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她如今算是真正开眼界了。   突然,皇甫熠嚣张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小丫头片子,你到这里来为何不与我打声招呼?”   邪乎,咋特么地这么邪乎?   她不就腹诽了两句么,人就立刻现身于眼前,难不成她和他犯冲?   皇甫熠嘴角挂着坏笑,飘进亭中:“喂,我问你话你没听到吗?”挑眉看向连城,皇甫熠自来熟地问道。   “小九,你……”皇甫擎疑惑,往日就算他下旨召见,皇甫熠都不会准时出现在宫中,更别说主动来宫里走动,今个这是闹哪一出?   仿若没听到他说话,又似是压根没看到他在亭中站着,皇甫熠的目光至始至终落在连城身上:“小丫头片子,你说昨日之事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这人真是太嚣张了,这皇帝就在眼前站着,不将其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竟还睁着眼说瞎话。   惩罚她?   以为皇帝不知昨日街上发生的事吗?   心下翻了个白眼,连城抬眸对上皇甫熠略带些挑衅的目光,行礼道:“宁远侯府次女顾连城见过熠亲王。”顿了顿,她又道:“昨日街上发生的事,是臣女莽撞了,还请熠亲王见谅。” 一本正经的话语,令皇甫熠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皇甫擎这时道:“小九,别胡闹了!”   “我怎就胡闹了?”斜瞥皇甫擎一眼,皇甫熠“哼”声道:“你当你的皇帝,我做我的王爷,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少管我。”说着,他将目光重新挪至连城身上:“小丫头片子,别以为你说两句软话,就想我就此放过你。”   连城抿了抿唇,未出言接话。   “皇上,皇上,如贵人出事了!”      ☆、第068章:看热闹   如贵人身边的宫婢秋雯一脸煞白,急急朝亭中小跑而来,梁荣见她如此没有规矩,挡住其前行的脚步,不悦道:“今个是如贵人生产之日,有皇后娘娘在她宫里看着,能出什么事?”将秋雯仔细打量一眼,他接道:“再这么冒冒失失,迟早丢了你这条小命!”   秋雯被他这么一训斥,怔愣片刻,紧跟着就往地上一跪,面朝亭台边磕头,边哽声道:“皇上,如贵人诞下的小皇子没了,他没了,是皇后,是皇后……”断断续续,满含惊恐的话语传至亭中,皇甫擎脸色微变,冷声道:“近前回禀。”   “是。”应声后,秋雯从地上爬起,低头走近亭中。   待闻她禀报后,皇甫熠线条刚毅的容颜上却未显出任何表情,他在沉思,沉思秋雯所禀是否属实。   良久,他问道:“皇后捂死了刚出生的小皇子,你觉得这话朕会相信吗?”   “皇上,奴婢不敢妄言。”跪伏在皇甫熠面前,秋雯身子直打冷颤,可一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她一咬牙,连磕三个响头:“皇上,小皇子刚生下来哭声可大了,可是,可是皇后抱着他时,却突然就没了声音……”   以皇甫擎对皇后的了解,他怎么也不信秋雯口中之言属实。   “去如贵人宫里。”他要去看个究竟,就算他不信皇后会做出此等恶事,可事实在那摆着,他必须得去看看,不待音落,皇甫擎就朝亭外走。   连城有细细琢磨秋雯说的话,觉得其中总有点不对劲,加之与皇后的一面之缘,直觉告诉她,那个脾性温和,端庄贤淑的美妇,不像是个心思歹毒之人。   她看人的眼力一向很准,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直觉。   再者,谁那么蠢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卑劣手段暴露自己的用心?   收敛思绪,她看都没看皇甫熠,直接步出凉亭,语声轻淡道:“皇上,臣女略懂医术,或许过去能诊出小皇子究竟是因何夭折。”   停下脚步,皇甫擎转身看向她,片刻,他沉吟道:“走吧。”   “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懂医术?”皇甫熠见皇甫擎和连城渐行走远,百无聊赖地在亭中踱了数步,暗忖:“我也去瞧瞧,看小丫头如何为皇后证清白。”说来,他也不信皇后会下毒手谋害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且她有何理由需要如此做?   心念电转,皇甫熠倏然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   ——五皇子,立储?   但,转瞬他就暗自摇头。   不会,若真是这个理由,宫里皇子多得是,怎不见她一早动手,而是由着那一个个皇子安然长大,却在这时去谋害个刚出生的婴儿?   诸多疑点浮于脑中,皇甫熠嘴角勾起,溜溜达达地自亭中步出,然后双脚轻轻一跺,飘至连城身旁,与其并肩而行,有些幸灾乐祸道:“我给你说啊,如果等会你不能证明小皇子是怎么夭折的,那可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后果不用我说你怕是也能猜得到。”      ☆、第069章:他聒噪吗?   连城秀眉微蹙,并未言语,心里却道:“聒噪,真没见过这么聒噪的男人!”   “你怎么不说话?”久不见她开口,皇甫熠邪笑道:“怕了,你肯定是怕了!怎样,你求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待会会出面罩你?”   “熠亲王,有人说说过你很聒噪吗?”放慢脚步,连城压低声音,丢给皇甫熠一句,然后,在其怔在原地的功夫,已提步走远。   他聒噪吗?   皇甫熠回过神,嘴角立时抽个不停。   “喂,谁聒噪了?”追上连城,只听他哼声问。   连城只当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目视前方,自顾朝前而行。   无趣地摸了摸鼻头,皇甫熠冲着她的背影道:“等会你可别求我罩你,嗯,不对,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罩你的,我这人做事向来有原则,给了你机会你不珍惜,可别怪我无情哈!”   “自作多情。”无声低语一句,连城眸色讥嘲,唇角随之漾出抹冷笑。   如贵人宫里,这会子气氛尤为压抑。   “姐姐,不是我说你,即便如贵人现如今圣*正浓,你也没必要恨她恨到这种地步。”梅贵妃手捧茶盏,与皇后隔桌而坐,此刻边摩挲着杯沿上的精致花纹,边幽幽道:“多可怜的小皇子,这还没见到他的父皇,就匆匆去了,唉!都说稚子无辜,妹妹怎么也没想到姐姐会下这等狠手。”她没有看向皇后,只因她眸底隐藏着太多的心思。   “本宫没有。”皇后的脸色很不好,奈何她这会说什么也没用,可是就这么被人扣上恶名,她被废除后位,打入冷宫事小,可她的灵儿,睿儿,还有家人怎么办?皇上会对他们网开一面吗?   如贵人的孩子不是她捂死的,当时从嬷嬷怀中接过来时,那孩子就好似已经没了气息,这怎么能怪罪到她头上?   且一个个像是看凶手似的看着她。   入宫以来,她从不与嫔妃争夺圣*,只是尽职尽责地做好后宫之主。   现如今却被人诬陷,因嫉恨如贵人得*,而残忍地报复在她的孩子身上。   清白,她是清白的,可有谁能为她证明?   皇后生性贤良,正如她心中所想,自入宫以来从不与人算计什么,加之她多年过去,唯诞下一名小公主,因此,也没哪个与她过不去。   然,今日之事却偏偏发生了。   针对的还是她,这就不难说明有人欲将她除去。   至于目的,未找出那主谋之人前,尚无从得知。   小皇子突然夭折,皇后有一力否认是自己所为,但在诸多人证面前,她只觉自己的辩驳都是徒劳。   此刻,她在等,等那个她极为信赖,依靠一生的男人前来。   他会信她么?   会用最短的时间查明真相,证明她的清白吗?   随着时间分秒流逝,皇后心里是紧张的,因为她不是不经世事的闺中少女,自古以来,帝王多薄情,如贵人是皇甫擎目前最为得*的妃嫔,她不知其能否做到不偏不倚,用事实真相来明辨是非。      ☆、第070章:威严   梅贵妃放下茶盏,终于抬眸看向皇后:“姐姐,你说你没有,那小皇子是怎么没的?也不是我说你,皇上是大家的皇上,今日这个妹妹得*,明日是另一个妹妹得*,你心里就算再不适,唯有忍着才是妥当……”   皇后截断她的话,道:“小皇子没了与本宫无半点干系,贵妃妹妹为何一出口就咬定是本宫所为?”   微微笑了笑,梅贵妃不疾不徐道:“瞧姐姐这话说的,什么叫我一口咬定是你谋害了小皇子,就刚才的情景,有眼睛的都看到了。”   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芊芊玉指,她将目光挪至一旁坐着的贤妃,淑妃,德妃三人身上,又道:“三位妹妹,皇后姐姐说小皇子被她抱在怀里时就没了呼吸,你们觉得是她在为自己所行之事申辩,还是我们大家伙都产生了幻听,没有在小皇子诞下那一刻,听到他响亮的啼哭声?”   贤,德二妃互看彼此一眼,并未出言回梅贵妃的话,淑妃却不然,她先是朝皇后笑了笑,然后一脸歉意道:“皇后姐姐,妹妹不是针对你,只是……只是妹妹确有听到小皇子的啼哭声。”   皇甫擎一踏入如贵人的寝宫,就听到梅贵妃与皇后,还有三妃间的对话。   看到他来,诸人霎时全摒神静气,与其行礼。   “林太医。”没理会众人,皇甫擎直接走至林太医面前,俯视着对方,冷声道:“将小皇子出生前后的经过与朕细禀一遍。”   “是。”林太医跪伏在地,应声后,开始回禀事情经过。   如贵人自打有孕,就是由这位林太医每日给诊脉,此人年岁并不大,看样貌也就二十五六。   听完他的禀报,皇甫擎凝视他好半晌,方问道:“就你所言,小皇子真是在皇后手里出的事?”   “微臣不敢断言。”林太医额上冷汗滴落,磕头道:“微臣只是将当时的情况如实禀于皇上,至于皇后有无对小皇子不利,微臣并未看到。”   皇甫擎“嗯”了声,然后看向梅贵妃,深不见底的眼眸,似是要将其看穿一般,然,出口之语却淡然无波:“贵妃,你可有亲眼看到小皇子是在皇后手里出的事?”可就是这么淡淡的,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令梅贵妃心中禁不住一突,跟着身子短暂轻颤过后,才恭谨回道:“臣妾未曾亲眼看到。”   “那朕怎就听你一口咬定是皇后谋害的小皇子?”皇甫擎说着,面上表情倏然一凛:“若再无中生有,就安心呆在你自己的寝宫,别到其他宫四处走动。”   梅贵妃心里又气又恼,这是打算要禁足她吗?   再有怨言,再有不甘,再想为自己申辩,终了,梅贵妃却都强忍了住,只见她缓缓跪倒地上,眸中泪花萦绕,好不委屈道:“臣妾妄言,还请皇上降罪。”   皇甫擎一甩袖,并未理她,而是转向连城,吩咐道:“去看看吧。”      ☆、第071章:惊诧众人   连城应声是,然后在一片静寂中来到放置小皇子尸身的摇篮旁。   俯身仔细检查片刻,连城说出一句令诸人皆惊诧不已的话:“皇上,小皇子本就是死产。”   “你确定?”皇甫擎脸上倒没出现什么明显的表情,不过,他出口之语却明显带着几分急切。   皇后虽没为她诞下嫡子,但这并不是她的错,且他膝下已有多个皇子,折掉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   再说,对于如贵人,他没有投入什么感情,只是将其当做后宫女人中的一员,仅此而已。   圣*正浓?   说白了,不过是他制衡朝堂格局的手段罢了!   而皇后却不一样,他不单单对其有夫妻情分,心底深处对这个温婉贤淑的女人还有那么几许儿女真情。   多年来,她各方面都做得很好,有她替他打理后宫,他放心,也着实离不开她。   “回皇上,臣女确定。”   连城神色镇定,尤为肯定地回了一句。   “皇上,这不可能啊,微臣这些日子一直有给如贵人把脉,胎儿并未出现异常,而且小皇子诞下时,微臣确实有听到他的哭啼声,这点皇后娘娘,还有贵妃娘娘,及这宫里的各位主子娘娘都能作证。”   林太医心中一阵惊慌,可说出口的话却言之灼灼。   连城望向他,眸光闪烁片刻,继而重新看向皇甫擎,道:“皇上,臣女所言可加以证实。”她不是在针对谁,只是将自己看到的说出,再通过有力的验证证明所言非虚,从而还皇后一个清白。   “你确定?”凝视着她,皇甫擎的语气甚是郑重。   “臣女确定。”连城点头回其一句。   皇甫擎又道:“你打算如何证实小皇子是死产,而非活产?”   “用事实说话。”连城简单答道。   半晌后,皇甫擎沉吟道:“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要证明婴儿是活产还是死产,直接剖开其胸脯,将用来呼吸的肺取出,接着用线扎住气管,然后再剪断气管。”说到这,连城耳边响起一阵抽气声,且周围的空气变得尤为冷凝,她没有在意,继续道:“前面都做好后,我们只需把肺叶放进清水中进行观察,若是下沉,说明婴儿是死产,反之,就说明他是活产。”   其实,连城要说的话很多,但却并未细说,只因她知道于这些古人来说,有关验证婴儿是死产,还是活产的专业知识,即便她说了,诸人十之**也听不懂。   基于这个缘由,才有她刚刚道出那丁点话语,便引来诸人倒抽冷气,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再有,根据这里的律法,仵作要进行验尸,只能对逝者尸体表面细细查验,绝对不允许剖开尸体,一旦违背律法,必会受到重刑。   可当下的情况,除过她说的这个法子,再无旁的途径能证明皇后是清白的。   “皇上,不可以啊,如贵人这才刚没了孩子,这会儿若是再将小皇子的尸身剖开,她一会醒过来如何能接受啊!”      ☆、第072章:妖女   梅贵妃急切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只见她望向如贵人的*榻方向,眸中泪水滴落,神色间流露出满满的怜惜。   没等皇甫擎出声,林太医强装镇定,先道:“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说。”皇甫擎盯着他命令道。   林太医抬起头,朝连城看了一眼,道:“这位小姐不顾律法,说出刚才那一番惊人之语,于这点,微臣对她的勇气表示佩服,但是,她道出的法子只是她自己的一面之词,又如何能令大家信服?”他这个大家,自然指的是出现在如贵人宫中的这些人,因为他们都有听到小皇子降生时发出的啼哭声。   “顾二小姐,你怎么说?”皇甫擎此人,确实如百姓传颂,是为有道明君,林太医提出的疑问,也正是他此刻心中所想,连城坦然地对上他的目光,道:“用对比法就可知晓我所言非虚。”   听她说着又停了下来,皇甫擎道:“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连城点头:“回皇上,臣女说的对比法要实施起来,就需要找寻近两天产后死亡的胎儿,若是这样还不能足以证明我说的话,那么最好能多找几个死婴,从中标注上哪个产下就是死胎,哪个又是产后而死。”微微抿了抿唇,她又道:“我知道这样做于情于理有些不妥,但唯有这样,才能让大家清楚小皇子夭折的真相。”   “皇上,您不能听一个无知女子胡言乱语,这样会招来民怨的啊!”梅贵妃全然不顾皇甫擎生怒,盯着连城斥责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女,到底有何企图,要鼓动皇上做出这等有失德行之事,从而引起民怨,动摇我大周国之根本!”   皇后在连城步入如贵人寝宫,出声说第一句时,就已心生感激,可同时她也为这仅见过一面的少女担心,担心其会因帮她,给自身惹来祸事。   就在她一颗心提起时,便听到少女口中说出的惊人之语,接着又有梅贵妃,林太医之言,皇后心里是既感动,又气闷得紧。   感动连城无所顾忌地帮她证清白,气闷梅贵妃就小皇子夭折一事,咬定是她而为。   腹部渐渐传来痛感,欲出声对皇帝言语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是信她的,但没搞明白真相,就算他相信不是她下毒手谋害的皇嗣,也难堵悠悠众口,以证她的清白。   “娘娘,您怎么了?”贴身宫婢蓝鸢看见皇后额上有冷汗浸出,且一手按压着腹部,不由凑上前,低声问道。   皇后摇摇头:“本宫没事,不必惊慌。”   闻言,蓝鸢退回原位站好。   “带梅贵妃回她的寝宫,没有朕的口谕,不得走出寝宫半步。”皇甫擎原本神色平淡,看不出丝毫情绪,可在梅贵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声时,目中神光瞬间如古井幽深,周身帝王之气也立时骇人得紧。      ☆、第073章:自嘲   感知到皇甫擎已经动怒,梅贵妃顷刻间不敢再言语,由着宫婢将她从地上扶起,神思恍惚地出了如贵人的寝宫。   目光由她身上收回,皇甫擎对梁荣吩咐道:“立刻着人按照顾二小姐的话去做,记得给那些死婴的家人补偿些银两。”   梁荣躬身领命,转眼就不见人影。   “小丫头片子,你的法子真的可行么?”从步入如贵人寝宫,到梁荣领皇命离去,皇甫熠只是翘着二郎腿,慵懒地靠坐在一旁的椅上,看着,听着,始终未说一句话,这会儿,他缓缓从椅上站起,优雅地伸了伸懒腰,靠近连城,碰了碰她的肩膀,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   连城看都没看他,淡淡道:“臣女的法子可不可行,一会自有事实说话。”   “喂,为什么不看着我回答?”皇甫熠心里直来气,不就懂点医术么,用得着这么无视他?   连城依旧没有看他,也没再言语。   此刻,她正暗自自嘲。   来到这古代,还未曾用医术救人,却先要做回现代的法医,古代的仵作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说到底,她还是在救人——为皇后洗脱嫌疑。   “皇后娘娘……你……你还我的孩子……”如贵人嘶哑中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幔中缓缓传出:“我要我的孩子,皇后娘娘,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死我的孩子……”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皇甫擎皱了皱眉,转身坐到近前的椅上,垂眸似是在想着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想。   “小主,您醒了……”挑起*幔,绿萼拿过帕子为如贵人拭去眼角涌出的泪水,轻声道:“绿芜将皇上请过来了,一切有皇上做主,小主莫要再伤心。”   如贵人长睫轻颤,蓦地抓住绿萼的手,颤声道:“真的吗?皇上真的来了吗?”   “嗯,来了,是绿芜去请的。”绿萼眼眶泛红,轻点点头。   她和绿芜是如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婢,主子处处安好,她们在这宫中自然也就没人敢欺,反之,就随着主子一起遭殃,成为这宫中最弱势的存在。   原以为小皇子的降生,不说会令主子直接晋升至妃位,但最起码被抬为嫔是毫无悬念的,却不成想,小主子出母腹还没多久,就……就没了……   “皇上……皇上……”如贵人侧身而卧,一眼看到皇甫擎,刹那间泪如泉涌:“皇上,你要给嫔妾做主啊,咱们的皇儿没了,他没了……”绿萼的思绪被她极为伤痛的哭声打断,未加多想,就道:“小主,您莫要这样……”   如贵人仿若没听到她的劝说,朝皇甫擎的方向伸出手,苍白的脸上全是凄伤。   “你好生歇着,朕自有论断。”没有丝毫情绪的幽深眸光,从她身上划过,皇甫擎沉声道。   抬在半空中的手慢慢落下,如贵人别过头,不再看向那个她深深爱恋着的男人。      ☆、第074章:事实胜于雄辩   这还是他么?是那个*她,纵她的那个男人么?   他们的皇儿没了,且是在皇后手中出的事,他竟然一点都不伤心。   如贵人越想越伤心。   然,这一刻她只能静等,等那至高无上的男人做出决断……   前面发生的事,如贵人处于昏睡中并不知,绿萼几度想低声与其道出,却碍于寝宫里人多,只能将要说的话生生咽回喉中。   约莫过去一个多时辰,梁荣手握拂尘躬身返回:“皇上,老奴着侍卫已从宫外寻来三名死婴,其中一个是死产,另外两个是对双胞胎,出生时啼哭了两声,片刻后就双双夭折……”   “可是近期产后死亡的胎儿?”连城这时问。   梁荣道:“那对双胞胎是今个一早出生没的,至于那个死产的则是昨个夜里的。”或许是皇后福泽深厚,宫中的侍卫被梁荣指派出去后,就这么很幸运地找到三个死婴,但他们若是再晚去那么一两个时辰,那三个死婴多半就会被他们的家人先后给掩埋了。   “皇上,请您安排两名太医和臣女一起做这个验证。”朝小皇子的尸身看了一眼,连城面向皇甫擎道。   皇甫擎颔首,看向梁荣,没等他吩咐,梁荣就道:“禀皇上,太医院院首,还有众太医这会都在如贵人宫外候着。”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惊动自然不小。   “嗯,去吧。”目光挪至连城身上,皇甫擎摆摆手。   连城应声是,行礼而去。   抱起小皇子的尸身,梁荣紧随其后,却听皇甫擎的声音突然扬起:“林太医,你也跟过去一起去看看,等会朕还有话问你。”淡然却不失凌厉的声音令林太医迟迟没有应声,皇甫擎盯视着他,又道:“林太医……”   “微臣遵旨。”   林太医终应声,然后面上稍显慌乱,从地上爬起走向如贵人寝宫外。   既然来看热闹,又怎能拉下皇甫熠这么个玩世不恭的王爷,只见他眸光嘲讽,朝如贵人*榻上瞥了眼,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他人听:“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注视着他离开的颀长背影,皇甫擎心下长叹口气。   明明文采不俗,却非要玩世不恭,专做嚣张狂妄之事,从而令世人误会,他该拿这九弟如何是好?   在如贵人寝宫外的一间小室中,连城从众太医提供的器具中,找到一把顺手的小刀,动作娴熟地剖开一个个婴孩的胸脯,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看得围在周围的众太医皆禁不住叹服。   就是梁荣和皇甫擎这俩不懂医之人,望向连城的眸中也溢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林太医,现在你信我说的话了吗?”按着自己说的法子,当众太医的面验证完毕,连城转身将目光凝聚在林太医身上,淡淡道:“小皇子是死产,因此,并不关皇后的事。”说完,她也不看林太医的脸色,亦没有理其他人,洗净双手,就径直往室外走。   “小丫头片子,看不出啊,你还真厉害!”      ☆、第075章:一见钟情,啊呸!   追上她的脚步,皇甫擎笑脸如花道:“把你那绝活教教我,怎样?”   停下脚步,连城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接着眼珠子转了转,偏着头笑道:“熠亲王,你虽然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可你的智商却未必就胜过他人。”说到这,她不顾皇甫熠僵在脸上的笑容,将其从头到脚再次打量一遍,接着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飘飘地道:“要我看,你的智商恐怕连寻常人的一半都不及,而我的智商可是高的不得了,这么一来,咱俩根本没法相媲美,所以,我不会教你,因为我怕自己会被你笨死!”   奶奶个熊,昨个在街上不仅睁着眼说瞎话,且说她长得丑,没资格与他相媲美,今个,她就他说过的话还回去,看他怎么着?   反正现在在宫里,他多少应该有些忌讳。   嘴角掀起抹得意的笑,连城挥手做了个拜拜,继续往如贵人寝宫走。   “小丫头片子,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又觉得我不待见你,便和我记上仇了?”皇甫熠一回过神,就想起昨个发生在街上的事,不由喊道。   连城暗忖:“一见钟情?啊呸!谁认识你啊?记仇,姐才没那么闲呢!欠扁的孔雀男,最好别再招惹我,否则,见一次,踩你一次,顺便让你领教领教什么才叫真正的毒舌!”心里愤愤不平,不愿承认自个记仇,实则,她刚才的一字一句,不就是在还击皇甫熠么!   如贵人的寝宫中,当皇甫熠临留下的那句话飘入如贵人耳里时,她嘴里发出的抽泣声倏然止住,双手紧抓住身下的被褥,失去血色的脸变得更为煞白得紧。   为什么熠亲王会说那样的话?   他难道知道了什么?   亦或是在她昏睡期间有……   如贵人不敢继续往下想,也不敢在这会问绿萼刚刚有发生过何事,不好的预感如凶猛的野兽直向她袭来。   就在她心神惶恐,惴惴不安时,梁荣在亲眼见证连城的检验后,脚步匆忙返回至她的寝宫,向皇甫擎禀道:“皇上,顾二小姐当着众太医的面验证了她的说法,小皇子确实是死产。 ”静寂的寝宫中,他的声音如惊雷乍响,久久回荡不息。   “不……”到这时,如贵人若再不知她即将面临怎样的处境,那她就妄在宫中呆了数年,一把掀开锦被,不顾身子虚弱,仪容有失,就下*跌跌撞撞地走向皇甫擎,“皇上,咱们的皇儿不是死产,嫔妾有听到他的哭声,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嫉恨嫔妾,出手谋害了他啊!”跪倒在皇甫擎脚下,她手指皇后,痛声道。   注视着她悲伤之极,毫无形象可言地跪在自己面前的邋遢样子,皇甫擎淡淡道:”是吗?”   如贵人连连点头,哽声道:”嫔妾无一句虚言,这宫里的奴才,还有贵妃姐姐,贤妃姐姐她们都可以为嫔妾作证,咱们的皇儿生下来时有啼哭的,他……他的声音好响亮……”      ☆、第076章:耽误不得   “如贵人,不管你信与不信,本宫敢对天起誓,绝没有谋害小皇子。”皇后按压住腹部,忍着阵阵剧痛,看向如贵人一字一句道。   “不是你还有哪个,皇儿生下来明明好好的,被你抱在怀中时,却……却就那么没了,你告诉我,不是你谋害的他,难道是他自个就那么平白无故地去了!”如贵人止住眼里的泪水,狠狠地瞪着皇后:“你就是嫉恨我,嫉恨皇上近年来*我,才将对我的恨意转移到我的皇儿身上……”   “本宫没有。”皇后落在如贵人身上的目光充满了同情:“顾二小姐已用她的法子验证出小皇子是死产,就算你不信我,也该相信事实。”   “我不信,我什么都不信,是你,就是你谋害了我的皇儿!”如贵人冲着皇后歇斯底里地喊道。   皇甫擎脸色一沉,大怒:“够了!”未等他继续斥责如贵人,却看到皇后身子一软,朝地上倒去,登时,他起身伸出手,一把将皇后揽到怀里,急声道:“皇后,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臣妾好痛……好痛……”蜷缩在皇甫擎怀中,皇后脸色苍白,身子不停地打颤。   见她手按腹部,额上冷汗淋漓,皇甫擎冲着梁荣命令道:”快宣太医,快……”   “皇上,皇后娘娘这会痛得厉害,要不臣女先为娘娘把上一脉。”连城一步入如贵人寝宫,就看到皇帝揽着皇后单膝跪在地上,而皇后则是一脸痛苦,嘴里不时发出低微的痛呼声。   闻她之言,皇甫擎颔首:“快,快给皇后把脉!”   “是。”应声后,连城蹲身,手轻搭在了皇后的脉搏上,片刻后,她与皇甫擎道:“回皇上,娘娘得的是肠淤之症。”起身,她看了眼赶来的众太医,接道:“娘娘因冷热不调,喜怒无度,致使血气淤积于肠内,淤热散不出去所致。”   皇甫擎久久没有说话,连城秀眉微蹙,又道:“皇上若信不过臣女,可以请众太医为娘娘再加以诊脉,不过,娘娘这病耽误不得。”急性阑尾炎在现代算不上什么大病,可在这古代,弄不好真会要人命。   “你们过来给皇后把脉瞧瞧。”目光由连城身上收回,皇甫擎望向众太医冷声吩咐道。   “是。”   众太医应声,由年岁最大,留着花白胡须的杜院首先上前为皇后把脉。   不一会,继其之后,又有三名太医为皇后一一把过脉,接着,他们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片刻,达成了共识。   “回皇上,顾二小姐说的没错,皇后娘娘得的确是肠淤之症。”皇甫擎横抱起皇后正走向一旁的矮榻,闻杜院首之言,顿住脚步,近乎是咬牙切齿道:“那你们倒是赶紧开药方啊!”   未等杜院首开口,其中一名孙姓太医道:“要不先用药给娘娘把火气压下去,止了痛,然后再加以调理。”   “怕是不成。”      ☆、第077章:我   杜院首摇了摇头,道:“皇后娘娘得的是急症,等不得啊!”   孙太医压低声音道:“是等不得,可这种症状,疼久了是要……”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包括皇甫擎在内,如贵人寝宫中的诸人皆知道后果。   “那可如何是好?”杜院首抬袖擦拭着额上的汗珠,口中喃喃:“咱们都没法子医治皇后娘娘,哪还有谁……”   “我。”连城真没想到自己今个进宫会遇到这么多事,仵作也做了,现在又要做执刀救人的大夫,朝杜院首点点头,她面向皇甫擎,淡淡道:“皇上,臣女可治好皇后的肠淤之症。”   皇甫熠扯住她的衣袖,冷言冷语道:“小丫头片子,给皇后治病非同小可,弄不好会搭上你满门性命!”就他所知,患肠淤之症,十人中有九人会没命,这根本就是不治之症,小丫头懂点医术,真以为自己是天上的神仙了,什么病都能治?   没有搭理他的话,连城与皇甫擎四目相对,任对方定定地凝视着她。   “皇上,臣妾……臣妾信她……”皇后这会儿痛得几乎说不出话,可她还是强撑着力气,以极其信任的目光望向连城,“就让她给臣妾治疗。”   连城接触到她信任的目光,上前一字字道:“皇后娘娘,臣女要治好你的病,就需要在你身上动刀,也就是做个小手术,把致你腹部疼痛的病变剔除掉,如此的话,你可还愿要臣女为你医病?”   “本宫……本宫信你……”皇后语声艰涩地说着,还轻轻点了点头。   若不是眼前这个少女,她的命运多半就会在今日改写,而此时此刻,少女目光认真,无一丝儿戏,她没理由不信这个能救自己的小姑娘,视线由连城身上挪开,皇后眸光柔和,看着皇甫擎道:“皇上,臣妾若是……若是真有个万一,还望您……还望娘娘莫降罪连城姑娘……”   “不会有万一。皇后,朕不会让你出事!”话是这么说着,但皇甫擎眼底还是涌出抹痛色,不过,他很快别过头,没有让皇后看到他的异样,“好,朕答应你,朕答应你!”最终,他还是应允了皇后的要求,他不想这伴他多年的女人临了带着遗憾离开。   如贵人跪伏在地,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视线,然,她刚才还惶恐不已,惴惴不安的心却在这一刻出奇地平复了下来。   这是天助她吗?   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她不再说一句话,静静地候着当前的事态发展,候着皇后以命抵命,去那冰冷的地方陪她的皇儿。   就在这时,连城清越的声音打碎了她的期盼:“皇上,皇后娘娘的病不是什么大病,臣女以命保证绝不会出现娘娘口中的万一。”淡然的神态,铿锵有力的话语,让皇甫擎对她的医术仅存的一点疑虑,瞬间消散全无。   “你确定皇后不会有事?”      ☆、第078章:淡然,自信,灼人眼球   为谨慎起见,他深若古井般的目光凝聚在连城身上,片刻后,沉声问道。   连城道:“是,臣女确定。”   “那就开始给皇后医治吧。”皇甫擎揪紧的心,总算轻松下来。   “皇上,臣女要做手术的工具都在侯府放着,还请您立马派人将臣女的医疗背包和三妹……”未等她话说完,皇甫擎对空已吩咐道:“速去宁远侯府,将顾三小姐和顾二小姐说的那个医疗背包一起带入宫。   “是。”暗处的影卫应声后,悄无声息地离去。   身为帝王,皇甫擎走到哪里,身边都少不了有影卫跟随,从而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关于这点,连城并不觉得奇怪。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身上流露出的淡然,自信,落于诸人眼中,是那样的卓然,是那样的灼人眼球。   不,准确些说,人们眼中的她,虽样貌不太出彩,可是就是这样一幅仅算得上清秀的容颜,在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卓然之气映衬下,她,简直是风华无双,令人一刻都挪不开眼!   皇甫熠凝视着连城,脸上再没有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他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叹服,哦,不,是折服,诸太医看向连城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折服。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不仅懂医,且她懂的,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而他们知晓的,她不仅全都了然于胸,甚至于还远胜于他们。   惭愧啊!   静寂的寝宫中,除过人们轻微的呼吸声发出,再无其他声响。   如贵人透过遮住视线的发丝,狠狠地瞪了连城一眼,她不停地诅咒着,诅咒连城手术失败,诅咒皇后一命呜呼。   “皇上,臣女需要做些准备。”连城突然响起的声音,无疑打破了这静寂气氛。   皇甫擎不假思索,启唇对侍立在一旁的宫人们道:“顾二小姐怎么安排,你们就怎么做。”   “是,皇上。”诸宫人应声。   不到两刻钟,连城这边做好了准备工作,也就是就近取材围了个简易手术室。   吩咐宫人将皇后连带矮榻抬入其中,她焦急地望向寝宫门外。   暗忖:怎么还没到呢?   谁知她这正在念叨,便见顾宁抱着她大大的医疗包出现在眼前。   “二姐。”顾宁到她近前:“这是你的医疗包。”   连城接过,手轻按在她的肩膀上:“我在给小动物做手术时,你有在旁边看过,当时我有给你讲过那些手术刀的操作顺序,可还记得?”   “我记得的。”顾宁很认真地点点头。   “皇后娘娘需要做个手术,我需要你的配合,怕吗?”连城脸色凝重,定定地注视着顾宁。   与她眸光相对,顾宁看出其中的意味,未加思索,果断道:“不怕。”   “好样的。”连城莞尔一笑,拥抱顾宁片刻,道:“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第079章:你以为本王是鼠胆吗?   “嗯。”顾宁应声。   一切就绪,连城转向皇甫擎道:“皇上,我现在要做的事剖腹手术,还请大家回避一下比较好。”   皇甫擎颔首,朝诸人摆手,就见如贵人寝宫中的所有人陆续离开。   “皇上,微臣能在此旁观吗?”杜院首是个医痴,但凡遇到自己不解的医术知识,都会将其搞个明白,无论时间长短,也要解心中之惑。   此人就面向看,脾气倔而执拗,然,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却异于常人,他惊愕连城在小室中的刀法,及她说的那些他不懂的医学术语,可他更渴求了解这些他不懂的知识。   他是宫中的老太医,资历深厚,医术精湛,堪称大周国医圣手。   皇甫擎了解他对医术的痴迷程度,稍加考虑,便应允了他的要求。   “皇上,您和熠亲王要不也请回避下?”等会的场面,连城还真怕惊动了这两尊大神。皇甫擎摇头:“不用,朕就留在这看着。”皇甫熠则哼唧一声,没好气地与连城道:“你以为本王是鼠胆吗?”小丫头片子,单死在他手上的人就不在少数,他还怕见点血?   也是,皇甫熠这么些年来,经受过好几起不明不白的刺杀,要不然,他也不会对皇帝心生恼怒,认为其是个两面三刀之人。   随着如贵人寝宫中诸人出去,连城要给皇后做手术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宫中。   “要给皇后做手术?”   “手术是什么?   “剖腹?”   “这不是活活杀人吗?”   各宫妃嫔,宫人,还有没出宫的大臣和皇子们,各怀心思,齐涌至如贵人寝宫门外。   通过医疗包中的先进仪器,再次确认了皇后的病症,及腹痛的准确方位,连城与杜院首道:“杜院首在旁看着可以,但还请莫要靠近手术台。”   杜院首一怔,转瞬似是明白了什么,忙点头应道:“在下知道,在下知道。”   “那还请杜院首和皇上,熠亲王暂时回避,臣女和三妹要给皇后娘娘换上病服。”皇后穿着华美的宫装,肯定没法手术,连城说着,目光挪至皇甫擎,皇甫熠身上。   就见两人很自觉地背转过身,杜院首见状,顾不得多想什么,忙走至一圆柱后紧闭上双眼。   “宁儿,我现在就给娘娘打麻药,你照着我说的法子先给自己消毒,然后给我要用的那些器具消毒,再换上一旁备着的白大挂,等候我的吩咐就可。”给皇后换好衣物,注射上麻醉剂后,连城吩咐顾宁一句,接着看向皇后,轻声道:“娘娘莫怕,你只需安心阖上眼睡上一会,体内的病变就会被我剔除体外。”   皇后回她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慢慢阖上了双眸。   “好了,杜院首你也消消毒,换上件白大褂吧。”一切皆就绪,连城望向杜院首所在的方位说了一句。   “哦,在下知道了。”      ☆、第080章:惊住了   杜院首应声,随之在顾宁的帮助下,很快换上白大褂,然后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叠纸,又搬来一张小几放好,道:“连城小姐,在下这样不影响你手术吧?”连城深望他一眼,摇了摇头。   消毒药水的刺鼻气味,在这简易的手术室中渐渐弥散了开。   望着已经进入睡的皇后,连城对自身一番仔细消毒后,换上白大褂,拿起手术刀与顾宁道:“手术过程中,必须要集中精神。”   “二姐,我知道。”   顾宁知晓今日的手术事关重大,二姐要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绝不能出现丝毫差池。   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连城满意地“嗯”了声,行至皇后身旁:“我要落刀了。”随着音起,她手中的手术刀已然落下,干净利索没有丝毫迟疑。   虽有看过她给小动物做手术,但此时此刻这种场面,顾宁还是深深地震撼了,暗忖:怕么?不怕,也不能怕,集中精神,全听二姐吩咐!   透过搭在架子上的纱幔,皇甫擎,皇甫熠二人皆睁大了眼睛。   剖腹,那年岁不大的少女,真拿着一把泛着寒光,形状怪异的刀子划开了皇后的腹部。   皇甫擎惊得脸色变了又变,为掩饰内心的不安,他走到桌前坐下,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送至嘴边。   可他一口都没有喝下去,他感到自己的心如被惊涛骇浪在拍打,久久无法平复。   站在一旁的皇甫熠,望着眼前的一幕,整个人受到的冲击并不亚于他。   起先在小室中,看过她手执利刃,解剖婴儿的身体,可那是死的,是死的,现在,她正在活生生的人身上做手术,是说她胆子大呢,还是说她本身就能力超凡,非常人所能想到,所能企及的。   “我不会教你,因为我怕自己会被你笨死!”想到连城一脸轻谩地说出这句话,皇甫熠心下禁不住自嘲:小丫头片子,我真有那么差劲?   连城可不知他在腹诽什么,眼下她边操作手术,边浅声说着每一步的流程,方便杜院首记录。   打心底说,她对杜院首不顾及身份,这般认真求知的精神深感佩服。   时间分分秒秒划过,连城的声音近乎没停过。   额上出汗了,顾宁忙拿起一旁的绢帕,为她轻拭去即将滴落的汗珠子。   只要她说要哪个手术工具,顾宁都能准确地递到她掌心,虽然动作不是很娴熟,但小丫头却没出任何差错。   杜院首的心情与手术室外的两尊大神一样,亦震惊不已,但他更多的是激动。   只见他一会运笔如飞,在几上做着记录,一会又直起身子,远远看着连城做手术。   “我现在要切除阑尾了。”连城神色镇定,语气淡然道:“在阑尾周围用湿显纱加以保护,以免切除阑尾时污染周围的组织,在距离阑尾根部缝扎处远端0.5cm处用弯钳夹住阑尾,然后在钳下切断阑尾……”      ☆、第081章:要拜师   杜院首于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尽可能地做着笔记,即便他不懂那些话是什么,也认真地,一字不落地记录着。   而连城这会只想着她在手术台上,忘记自己此刻身处医学落后的古代,于是,那一个个医学专用术语,自她唇中极其自然地往外蹦着。   清理缝合好伤口,连城对手术用物进行逐一轻点,发现无一错漏,满意地笑了笑,道:“手术成功。”   见她抬手在调试一根长而细的透明管子,然后又看了看连接那根管子上方,装着似水一样的奇怪物什,杜院首放下手中的墨笔,指着挂在皇后身旁架子上的点滴瓶,不解地问:“顾小姐,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连城道:“这是点滴,里面装的是药物,有消炎止痛的作用。”音落,她看向顾宁,吩咐其整理手术用具。   药物?消炎止痛。   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药物,似水又不是水,杜院首目光炯炯,盯视着点滴瓶定定地看着,待连城和顾宁将一切收拾妥当,他的视线仍未从点滴瓶上挪离,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恍惚起来,跟着喃喃道:“要是你患病那一刻有顾小姐在,你就不会……就不会在剧痛中舍我而去了,而我,也就不会……也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离开我。”   “杜院首,你没事吧?”觉察到杜院首情绪不对,连城转向他,结果就看到其眼中浊泪涌现,禁不住心生疑惑。   杜院首回过神,也不怕连城笑话,边抬手在眼角擦了擦,苦笑道:“看到顾小姐今日为皇后娘娘做这个手术,让我想起了我那同样患急性肠淤之症的夫人,那时我……”摇了摇头,他没再往下说,只因越说下去,他越是感到愧对夫人,没能在当初救下她。   记得那会,夫人在*上痛得死去活来,他在旁边亦是痛得无以复加。   那种痛,就算夫人离世多年,但凡想起,他都会痛彻心扉,深入骨髓。   强行平复好心绪,杜院首蓦地跪在连城面前,仰头看着她,语声诚恳道:“顾小姐,请您收下老夫这个徒儿!”   连城惊怔:“杜院首,您起来,您快些起来!”要做她的徒儿,也就是要拜她为师?扶杜院首起身,连城心中一番思量,眸光柔和,微笑着道:“杜院首乃我大周的国医圣手,晚辈担不起您的师父。”   听她这么说,杜院首神色黯然,却又听连城道:“不过,杜院首若想了解西医,只要晚辈有空,自然乐于与杜院首一起相互切磋,从而彼此间取长补短,提高自身医术。”   杜院首闻她之言,顿时面露喜色:“西医?顾小姐给皇后娘娘做的这个手术,就是西医里面的范畴吗?”   连城浅笑颔首,然后提步走向皇甫擎:“皇上,皇后娘娘的手术很成功。”   “那怎不见皇后醒来?”皇甫擎朝仍在昏睡中的皇后望了眼,目露关切,有些不放心地问。      ☆、第082章:拽着就跑   “娘娘或许是太累了,待她休息好自会醒转。”连城轻声回了句。   皇甫擎放下心,颔首道:“辛苦你了。”   连城摇摇头,然后对顾宁道:“宁儿,你先回府,我留在宫里一晚,好观察皇后娘娘的伤口恢复情况。”顾宁“嗯”了声,朝皇甫擎,皇甫熠各行一礼,抱着怀中的医疗背包就往外走。   “梁荣。”皇甫擎沉声唤道。   “皇上,老奴在。”   一听到皇帝传唤,梁荣从如贵人寝宫外匆忙而入。   “你亲自送顾三小姐回侯府。”皇甫擎吩咐道。   梁荣应声是,接着退后两步,追向顾宁。   两刻钟后,皇后从昏睡中醒转,连城为其拔下点滴,将空瓶和输液管收好,告知皇甫擎若要挪皇后回自个寝宫,务必要小心谨慎,以免伤口崩裂。   皇甫擎虽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但在经历今个这一连串事后,只要连城说的,他皆吩咐宫人严格照办,再无半点疑虑。   距离夜幕落下还有一个多时辰,连城交代好医女如何照料皇后,就径直走向御花园,想着这会反正也闲着,倒不如好好去欣赏下那里的美景。   熟料,她走哪,皇甫熠跟到哪,即便她一句话不说,对方也是好心情地尾随在她身后。   “喂,你做那个手术时,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皇后患的肠淤之症真好了吗?你胆子可真大,怪不得敢在街上冒犯我,你说若是有下次,我还会轻易地放过你吗?哦,还有,你有注意到围在如贵人寝宫外的那些人看你的目光吗……”   又不是哑巴,为什么不说话?是还在记他的仇吗?皇甫熠终没忍住,提快步速,与连城并肩而行,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连问数句。   连城顿住脚,打量他片刻,淡淡道:“熠亲王很闲?”他们熟吗?好端端地尾随在她身后也就算了,这会儿还聒噪地问这问那,真够烦的!   突然,一阵浑厚的“嗷嗷”声自远处传来,紧随而来是多名宫侍惊恐中带着乞求的喊声:“墨玉,黄玉你们停下,快停下啊……”   “藏獒!”连城淡然的眸中瞬间染上喜色。   是藏獒的声音,她喜欢藏獒,喜欢它们庞大的体型,更喜欢它们的凶悍。   在现代时,她有养过两只,分别叫大黑,大黄。   也不知它们如今可安好?   眸光朝耳边传来的声援望去,连城唇角不由勾起:“好像,好像哦!   “小丫头片子,你说什么呢?什么好像?”皇甫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登时整个人不好了,一把拽住连城的手,扯开腿就跑:“快,快跑,那两只该死的畜生怎么跑出来了?快跑……”   连城只觉莫名其妙:“放开,你放开我,你这是做什么啊?”气呼呼地边质问,边用力抽离自己的手,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那两只畜生要追上来了,我不能放开你,跑,咱们快些跑出它们的视线范围。”皇甫熠脚下如同踩了风火轮,拽着连城没命地跑着,至于具体要跑到哪,怕是连他自个也不知道。      ☆、第083章:胡思乱想,要收做兄弟   “那是藏獒,它们不可怕,你放开我,要跑你自己跑,我不……”连城恨不得给皇甫熠一掌,好让其见她的手松开,奈何此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很难提起内力,加之身上内伤严重,她不敢冒险惹皇甫熠这个二货,从而令自己的内伤再加重。   狂奔许久后,皇甫熠发觉那极为森人的“嗷嗷”声没再传来,这才松开连城。   “好了,那俩畜生追不到咱们了。”刹住脚,他靠在一株树干上,连喘两口粗气,与连城道。   连城才不理他,而是边轻喘着气,边打量周围一眼望不到边的桃花林:“没想到这宫里处处都是美景。”夕阳余晖下,朵朵夭红飘落枝头,曼舞飞扬,煞是好看。   慢慢的,皇甫熠气息恢复平稳,逐转头看向连城。   嗯,这小丫头片子长得倒也不难看。   眸光澄澈,眉眼弯弯,盈盈轻笑,两颊边竟还出现一对浅浅的梨涡。   与美女虽还搭不上边,但这样的她,无疑是耐看的,也是吸人眼球的。   皇甫熠深深叹了口气,暗道:就是脾气不怎么好,要是能改改,他不介意将其纳入后院。   随着胡思乱想,一抹不知所谓的笑容浮现在了他的俊脸上。   就差没像街头的痞子一样,嘴里叼根狗尾草耍贱了。   “你在看什么?”感受到他看过来的目光,连城收起嘴角的笑容,蹙眉问。   好看,蹙眉的样子也好看,皇甫熠没有作答,俊脸上仍旧带着他那不知所谓的笑容,静静地注视着连城。   夕阳透过满枝桃花,将艳丽的色彩笼在女子身上,她就宛若一朵绽开的花儿,微微的还带着丝清凉。   风儿拂过,她就站在那里,站在他眼前不远处,浅紫色的裙摆舞动着,似蝶般舞动着,如果这会儿风稍微大些,她或许就会凌风远飞,消失不见。   被他这么看着,连城倒也没多少不自在,久听不到皇甫熠作答,她“哼”了声,背过身继续欣赏眼前的美景。   墨发如云,只插了根简朴的白玉兰发簪。   脖颈纤长而优美,身量瘦弱却不失少女独有的韵味。   她,就叫顾连成,一个浑身是谜一样的女子。   “小丫头片子,只要你当我的兄弟,我保证你在这京里,哦,不对,应该在这大周横着走都没问题。”敛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皇甫熠唇角勾起抹痞笑,道:“怎样?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于他说的话,连城置若罔闻,只是一脸闲适地欣赏着朵朵夭红飞舞。   就在这时,那令皇甫熠乱了分寸,却让连城甚感欣喜的浑厚“嗷嗷”声,又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该死的畜生怎么寻到这里来了?”望着远处正狂奔而来的一黑一黄,皇甫熠俊脸一黑,就准备拉上连城继续跑,谁知,连城似是感知到他靠近,倏地脚尖轻点,如片紫云,如朵落花倏地飘出四五米远。      ☆、第084章:喂,你别玩火   落地后,她回头轻瞥皇甫擎一眼,淡淡道:“害怕你就自己跑,休要再拽上我。”音落,她也不管皇甫熠是何脸色,直接冲即将奔到她近前的两只大家伙展颜一笑,招手道:“过来,到我身边来。”   “哪个害怕了?”皇甫熠摆着个臭脸,嘀咕一句,可身形还是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它们就是不通人性的畜生,若是被它们咬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在一棵粗壮的枝杈上稳住身形,只见其眉头皱了皱,跟着甚是好心地提醒连城。   然,连城依旧不搭理他,她笑容明亮,语声轻柔道:“过来啊,到我身边来。”见墨玉,黄玉放缓速度,直至蹲在她眼前丈余外不再前行,连城微笑着摇了摇头:“过来啊,咱们做朋友好不好?”   墨玉,黄玉对视一眼,然后相继起身,慢慢向她走近。   “喂,你别玩火,快点上来!”她是怎么搞的,难不成中邪了?皇甫熠眉头皱得更紧,想着要不要一会做回英雄。   但他下一刻不仅失望了,且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这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那两只有着庞大体型的畜生,是西厥国去年进贡给大周的,说在他们国家,这看着凶悍无比的畜生可是被人们尊奉为神物,有吉祥之意。   神物?   有吉祥之意?   哼,怕多是骗人的吧!   “你是墨玉,你是黄玉,我说的对不对啊?”话一出口,连城只觉自己特傻,面前这正被她顺着长毛的两只大家伙,从颜色上就不难猜出它们的名字来头,嘴角抽了抽,她接道:“我有两个好朋友,它们和你们长得很像呢,一个叫大黑,一个叫大黄,不过,我怕是永远也见不到它们了!”   “墨玉,黄玉……”宫侍们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入目便看到墨玉,黄玉乖顺地蹲在连城身前,任其抚着它们长长的毛发,皆怔怔地睁大了眼睛。   宫里无人不知这两个大家伙有多难亲近,可他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状况?   这……这实在是难以让人置信!   “去吧,乖乖听话,别乱跑了哦!”轻拍拍两只的头,连城笑着摆摆手:“只要有机会我就去看你们,听宫人们的话哦!”   两只形如狮子的大家伙,慢慢起身,朝她摇摇尾巴,然后一步一回头,向宫人们走去。   “它们就是畜生,你说话它们能听懂吗?”墨玉,黄玉被宫人们牵着渐行走远,皇甫熠这才从枝杈上优雅而缓慢地飘至地上。   连城边往桃林外走,边冷冷道:“它们是畜生没错,但它们对主人却绝对服从和忠诚。”   “有奴才服从和忠诚就够了,还用得着要它们?”皇甫熠不以为意地一笑,跟在连城身后颇为不屑道。   “你能保证你的奴才是绝对服从和忠诚于你吗?”也不等他回话,连城顿住脚,缓缓转身,眸光疏离,声音淡漠道:“熠亲王,我对我做过的事从不后悔,你若是实在气不过,咱们找个时间可以好好切磋切磋。”      ☆、第085章:被踹了   默然片刻,她唇角掀起抹清冷的笑,接道:“但请你现在莫要再跟着我。”   说完,连城转身继续往前走。   皇甫熠并未在意她之言,而是眉头微挑,一把拍在她的香肩上:“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前面的道又不是专为你开的,我凭什么就不能走。”   将他的手猛地拍落,连城背着身,语声轻谩道:“没想到赫赫有名的熠亲王还是个痞子。没错,这道并不是为我专开的,那么还请您老先行。”说着,她挪动身形,站在小道边上,朝皇甫熠做了个请的手势。   讪讪地摸了摸鼻头,皇甫熠的俊脸上浮现出抹自以为很帅,很迷人的笑容,倏然转移话题:“我们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就见过?”   见过自来熟的,怎就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自来熟的,心下翻了个白眼,连城淡淡道:“没见过。”   皇甫熠也不恼,喃喃道:“那我怎就看着你觉得眼熟呢?否则,也不会在你冒犯我后,那么轻易地就放过你。”连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并未作答,只听他又道:“你叫顾连成对吧,我这人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让人吃亏,记住了,我叫皇甫熠,从现在起是你的大哥,你是我小弟,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可是当真了。”   “你难道还没请太医诊病?”连城眼珠转了转,流露出一抹狡黠,轻笑道:“我说过有病就得治,要不然……”她故意将尾音拉得很长,一双剪水明眸仔细地盯着皇甫熠的脸色变化。   “我是痞子?我有病?”皇甫熠坏笑着靠近她,道:“既然已背上这名声,那我若是不落实,岂不是徒有虚名。”抬起修长的大手,他神色轻佻,准备抚上连城的脸颊。   连城怔了怔,在其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快要碰触到她脸颊的一刹那间,突然起脚,将皇甫熠狠狠地踹了出去。   “哎呦!”皇甫熠大叫一声,猛地撞在背后的树干上。   “熠亲王,我是叫顾连成,而你叫什么,我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诉你,像你这样搭讪的法子一点都不好,它既显得你轻浮,又无不说明你是个地地道道的痞子。”双手环臂,连城眸光轻嘲,微笑着道:“记住,咱们不熟,而且很不熟,所以,日后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   揉着被踹的腹部,皇甫熠呲牙利嘴道:“你至于吗?我不就是想和你套套近乎,至于踹我一脚吗?”不知好歹的小丫头片子,踹出的一脚着实够凶狠,直撞的他背后的大树发出簌簌声响   要说,皇甫熠这厮也是活该被踹,以他的身手,明明可以躲开,却似中邪般偏偏要挨连城那一脚。   至于他此番行径的目的,除过他自个心知肚明,旁人是很难知晓。   连城懒得理他,提步不多会便已行远。   目送她身影消失不见,皇甫熠收起俊脸上颇为滑稽的表情,口中喃喃道:“有病?轻浮?地道的痞子?我是这样的人吗?”随着语落,他唇角牵起抹意味不明的笑,继而朝桃林外走去。      ☆、第086章:你说他会来见我吗?   宫外,有关连城的各种流言蜚语,传的是此起彼伏。   就算夕阳渐沉,那些不堪入耳,还有令人闻之胆战心惊,恐惧不安的言词,也没有全然肖止。   身在宫中,连城自然不知外面的情况。   但,话说回来,以她的心性,就算知晓宫外都在传她些什么,多半也只是一笑而过。   夜如期而至,皎洁的月华洒满一地,宛若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梦幻般的银纱。   丞相府。   烛光摇曳,岑洛坐于书案后,向往常一样,睡前都会阅览多半个时辰的书籍。   可今个的他,却怎么也没法进入状态。   青墨侍立在一旁,有几次想移步上前,却终是不敢。   因为岑洛的习惯,他再清楚不过,所以,他不能明知故犯,惹得主子动怒。   静寂的书房里,唯有书页翻动的声音缓慢响起,忽然,岑洛放下书,抬起头望向窗外的月色。   暗忖:顾连城,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从这,不难看出令他没了看书的心情,是哪个所致。   短短两日围绕在连城身上发生的事,让岑大公子不得不重视起这个曾与他有着婚约的少女。   “公子,婉倾小姐有着丫头傍晚时送信过来。”见岑洛放下手中的书卷,青墨恭谨上前,呈上被他攥在手中许久的信件。   目光挪转,岑洛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他声音冰冷道:“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随着音起,那落在青墨身上的目光也变得暗沉冷冽起来。   青墨心中一突,脸色立时煞白无比。   岑洛口中所言虽隐晦,但青墨晓得他语中之意,此刻,他尤为懊恼,自责。   为何就听不得软话,应下秋蝉将她家小姐的信转交给公子?   “公子,奴才,奴才知错了!”额上冷汗涔涔而落,青墨颤声道。   冷眸从他身上划过,岑洛沉声道:“下不为例。”   “是。”恭谨应声,青墨将信放至书案上,准备回原位站好,却听岑洛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扬起:“你可以退下了。”   迟疑片刻,他又应了声,然后低着头,恭谨退离而去。   拿起信,岑洛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定定地瞧着,漆黑不见底的眸中涌现出抹嘲讽之色。   自从那年被这封信的主人拒绝后,儿女私情与他来说就已经不重要。   片刻后,他拆开信封,漫不经心地浏览着信纸上的内容。   娟秀的字迹,熟悉的清香,多情的话语,原先令他为之悸动的它们,现如今只剩下讥嘲与漠然。   要见他?   为他一直未嫁?   她以为信纸上书写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会信吗?   嘴角勾起抹冷笑,岑洛将信纸点燃,丢在了地上。   京外一座别院内,莫婉倾倚窗而立,望着茫茫月色,眸底尽是怅然:“秋蝉,你说他会来见我吗?”      ☆、第087章:决然   秋蝉在其身后不远处侍立着,闻言后,唇角噏动,嗫嚅道:“会的,小姐放心,岑公子只要看到小姐写的信,定会如约相见。”单单看身形,她家小姐姿态婀娜,胜似神仙,更别说她家小姐还有着一副无双的容颜,可就是这么美的小姐,却无法拥有自己的爱情。   “我知道你这是在安慰我。”莫婉倾妍丽的容颜上,浮现出抹自嘲的笑,但那笑却比百花盛开还要好看。   然,就是这样的笑容中,却偏偏又有几分柔弱流露在黛眉之间,一旦被人瞧见,禁不住会生出满心疼惜。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随着呢喃之语出口,莫婉倾眼角涌出抹清泪来:“他是恨我的,恨我当年的决绝,恨我糟践他的一片真心,可我也有我的不得已啊!”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已悄然离她远去,打出生到现在,她从未见过双亲,只是被一堆下人服侍着,且日日都要浸泡一个多时辰的特制药水,还要修炼与这药水相契合的内功心法,好顺利完成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   淡雅醉人的清香,初见到她的他,就喜欢上了她身上散发出的这独有香味,可他哪知,这香味一旦被她催动内力,就会,就会……   “小姐,你不也说了么,你有你的不得已,如果岑公子知道,他会体谅你的。”秋蝉轻轻咬着唇,红着眼眶低声道。   莫婉倾逼退眼里的泪水,缓缓转过身,眉头微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从小就被安排在我身边服侍,你该看到我每天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如此情况下,你觉得我的不得已能与他说吗?”   “小姐,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说刚才的话惹您不开心!”秋蝉跪倒在地,啜泣道:“可这么多年过去,老爷夫人从未见过小姐一面,也不为小姐的终身大事挂心,奴婢为小姐感到痛心啊!”   一般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十五六岁就已婚嫁,可她家小姐现在都已过双十年华,虽说样貌上看不出什么,可年岁却是骗不了人的,老爷和夫人怎就这么狠心,将小姐丢给一堆下人照料,还让小姐多年来遭那样的罪。   “起来吧。”轻抬手,莫婉倾坐回*上,幽幽道:“我爹娘如何待我,我心里有底,若不想被坤伯责罚,你最好别再出言抱怨老爷夫人。”   “小姐……”秋蝉起身,捂嘴无声哭泣着。   莫婉倾微微笑了笑,道:“别哭了,夜静,小心被旁人听到。”沉吟片刻,她又道:“长这么大,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别院外的小树林,也不知京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虽有对我说过,可我好想亲眼看看……”   止住哭声,秋蝉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莫婉倾说。   “京城一定很繁华,还有那位信阳侯府的小姐,她长得怕是也比我漂亮,秋蝉,你知道么?我好羡慕她,羡慕她能嫁给洛,可我又很讨厌她,讨厌她为何偏偏就要与洛订下婚约!”言语到这,莫婉倾眼底蓦地涌出嫉恨之色,很是决然道:“洛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哪怕不能与他相伴一生,但我要他心里只有我,只有我一个女人!”      ☆、第088章:不安   无意间,她看了秋蝉一眼,见其欲言又止,似是有话要说,于是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会责罚你。”在这偌大的别院里,她信得过的唯秋蝉一人,但凡这丫头启口,必是所知之事与她有关。   秋蝉道:“小姐,顾二小姐回京了。”   “这个我知道。”莫婉倾淡淡道。   秋蝉又道:“奴婢傍晚时偶有听到下人们议论,说顾二小姐被皇上召进宫……”   “她不仅帮皇后洗脱谋害小皇子的嫌疑,还……还剖腹治好了皇后的肠淤之疾?”听完秋蝉的禀说,莫婉倾目中充满惊愕,但转瞬便恢复如常,浅声道:“你具体要对我说什么?”这丫头绝对话中有话,否则也不会在刚才欲言又止。   见莫婉倾神色如常,秋蝉张了张嘴,终道:“小姐,与岑公子先有婚约的是顾二小姐,由于三年前那场变故,这才有了信阳侯府的小姐与岑公子之间的婚约。”稍顿片刻,她接道:“现如今顾二小姐回来了,虽说样貌不出彩,但就这两日有关她的传闻,奴婢以为岑公子多少会留意到她,毕竟他们当年订下的婚约并未解除。”   “他不会喜欢她们的。”莫婉倾断然道:“信阳侯府的小姐虽家世,样貌都不错,可她输就输在晚我一步认识洛。至于宁远侯府的顾二,就她那种要什么没什么的女子,以洛看人的眼界, 怕是多瞧一眼都不会。”话虽如此,但莫婉倾心里还是生出了些许戒备,那戒备直冲向连城,而非陆玉挽。   暗中被教导多年,她最会看人的脸色,也最会猜男人的心思。   女人的美貌,固然能得到一个男人的喜欢,但那仅仅是喜欢。   若想要一个男人付出真心,真真正正的爱上,那就需要这个女人身上还有其他的闪光点。   毕竟容貌再美,总会有衰老的一天。   如此一来,还谈何以色留人?   莫婉倾深知这一点,所以,她在听完秋蝉的话后,对连城不免生出戒备之心。   信阳侯府。   “谁?”羲和公主刚阖上眼不久,突然感到一道迫人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不由蓦地坐起身:“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里?”扯过被子裹住自个,她神色微显慌乱,借着透过窗纱照进屋房里的月色,视线朝来人身上慢慢挪转。   只见其一袭黑衣,紧裹全身,只露出两只眼睛。   但,那是眼睛么?   以羲和公主的身份和阅历,她见过的人不少,但被眼前之人这般定定地注视着,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黑衣人身形不是很高大,可身上流露出的煞气却极重,尤其是他那双宛若猫般半眯着的眼,此刻迸射出的光芒,如冬日里最最寒冷的玄冰,无一丝一毫,一点一滴的暖意。   他是谁?   这正用玄冰般的目光逼视着自己的黑衣人,到底是谁?   她认识他吗?   良久,羲和公主都没能辨识出来人的身份。   “几年没见,羲和公主就认不出在下了吗?”      ☆、第089章:你无须多问!   黑衣人收回目光,就近提过一把椅子,在羲和公主*边坐下。   “是你。”从声音中,羲和公主知晓了来人身份,随之轻舒口气,淡淡道:“若是来问我这两天京中发生的事,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我也没预料到的。”   “我知道那怪不得你,不过,接下来要如何做,须等主公吩咐,再另行谋划。”黑衣人低沉略显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羲和公主闻言,道:“那你此番前来找我所为何事?”此人无论是行事手段,还是心机城府,皆非泛泛之辈,她得小心谨慎应对,免得引其不悦,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黑衣人扫她一眼,缓声道:“主公前些时日有指示,让小姐住进你府中,但……”不等他继续往下说,羲和公主截断他的话,不解道:“小姐?他……”言语到这,羲和公主蓦地感觉到有杀气直逼向自己,吓得咽了口口水,忙转移话题:“她要以什么身份住进这侯府?”   “只要不引起信阳侯,还有你那一对子女的猜疑,小姐的身份由你安排。”瞧羲和公主还算识时务,黑衣人敛起杀气,一字字道:“小姐在你府上若受了委屈,我想你该知道后果。”   羲和公主心里很气愤。   凭什么啊?   她和那位隐在暗处的主公,抛开暂时不能向外人道的那层关系不说,彼此间也就仅仅算得上是合作伙伴,凭什么她就要事事听命于他?   似是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黑衣人玄冰般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道:“你似乎不愿意小姐住进你府中?”   “你家主公这么安排,有何目的?”羲和公主丝毫不畏惧他迫人的眼神,慢条斯理道:“是不是还要我配合那小丫头?”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主公的目的是什么,你无须多问!”沉默片刻,他站起身,接道:“小姐行事自有她的章法,如无必要,你不必插手她的事。”   “你说的我都记住了。”羲和公主捂嘴打了个哈欠:“我会寻个机会,对外放出话,说我多年前偶然间收下的义女,由于家里出了变故,特来京城投靠我这义母。”   “就依你所言。”音落,黑衣人倏地便没了踪影。   望着他刚才站过的地方,羲和公主的脸色不由变了又变,暗忖:“神出鬼没,这是要吓死人吗?”   静夜寂寂,陆玉挽仰躺在枕上,怎么也睡不着。   宁远侯府的二小姐回来了,她不仅没死,而且与三年前的传言截然不同。   “顾连城,只要你不奢望与那人再有瓜葛,回来便回来,否则,否则……”否则她会怎样?无声的话语自唇中溢出,陆玉挽陷入沉思。   今个乍一闻知那个对她来说并不怎么好的消息时,她的心就悄然打起鼓来,从而心绪烦躁,总感觉即将有什么事发生。   她在担心?   对,她就在担心。   至于具体在担心什么,她不知。   唇角掀起抹自嘲的笑,或许她知道自己担心什么,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第090章:释放出善意   翌日,栖凤宫。   经连城仔细查看,发现皇后腹部的伤口恢复状况尤为好,于是,她决定过会便出宫回府。   皇后平躺在*上,甚是感激地看着她:“顾二小姐,谢谢你,谢谢你为本宫洗脱谋害小皇子的嫌疑,也谢谢你为本宫治愈肠淤之疾!”   “娘娘唤臣女连城就好。”帮皇后掖好被角,连城微微笑了笑,道:“娘娘乃一国之母,自有上天护佑,臣女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当不得娘娘如此言谢!”这话说的是有些虚,但没法子啊,谁让她现在身处皇权至上的古代,语落,连城心中不由苦笑。   “好,本宫就唤你连城。”皇后眉目慈和,越看连城越觉得眼前这少女亲切,语声柔和道:“连城,日后在本宫面前无需生疏。”   连城点点头,轻“嗯”一声。   皇后又道:“你回府后,还会进宫来看本宫吗?”她眼里的信任和不舍,连城尽收眸底。   “娘娘的伤口恢复的很好,等会我离开时,会仔细叮嘱娘娘身边的宫婢,让她们按着我说的注意事项,服侍娘娘日常生活。”轻浅一笑,连城在*边坐下,握住皇后的手,缓声道:“还有,我会告诉杜院首,让他安排医女给娘娘按时送服汤药,待过上数日,我会再次进宫,为娘娘拆线。”   闻她之言,皇后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但言语中仍不失感激:“连城,本宫还是要谢你,谢谢你在这短短时日内,为本宫所做的一切,谢谢!”   忽然,她似是想起什么,问道:“府里没人难为你们姐弟三人吧?”   “谢谢娘娘挂心,二叔对我们很好。”连城笑着回了句。   皇后见她神色并无不妥,便信了她的话,道:“这就好。不过,若是有哪个敢难为你,记着告诉本宫。”连城知晓她语中之意,抿唇一笑,点头道:“我会的。”有这么大的一个靠山做依靠,她自然乐意接受了!   陪皇后又闲聊了一会,见其面上隐隐流露出倦意,连城起身告辞,出了栖凤宫。   十一公主一直躲在皇后寝宫外的圆柱后,看到连城走过来,忙朝侍立在一旁的宫人摆摆手,让他们退离至旁处,而她,则捂住小嘴,看着连城逐渐走远,然后拎起裙摆蹑手蹑脚地跟在了后面。   宫人们知道皇帝最为*爱这个小公主,因此,他们不敢违背十一公主的命令,但也不能疏于职责,于是,他们便与其错开些距离,默默地跟随着,好听从主子差遣。   眼看连城就要走出御花园,十一公主急得跺跺脚,冲着连城的背影就喊:“你做我的姐姐吧!”她是真的急了,因为宫里有规矩,女眷不能擅自踏入前朝。而御花园是从后宫到前朝,乃至宫门口的必经之地,知晓这一点,十一公主才不免忘记身份,鼓起腮帮子突兀地喊出那么一句。      ☆、第091章:你做我的姐姐吧!   停下脚步,连城缓缓转身,熟料,不等她开口行礼,十一公主已小跑到她跟前,仰起脑袋,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睛,稚声道:“我要你做我的姐姐!”   “公主,这万万不可。”连城眸光柔和,温声道:“你是公主,身份尊贵,臣女怎么能做你的姐姐?再有,公主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其实,在步出栖凤宫没多久,连城就知道身后有个小尾巴跟着,不过,她并未多想,只是神情自若地朝前走着。   没料到的是,跟着她的小尾巴会突然间来那么一句话。   ——做她的姐姐?   小丫头可是皇帝,皇后膝下唯一的嫡公主,身份有多尊贵,自不必多说,自己不过是个没落侯府的小姐,如何能高攀做公主的姐姐? 敛起思绪,连城微笑着看向十一公主:“公主,臣女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十一公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道:“你昨个帮我母后,还有救治我母后的事,我都有听粉茉说起。”粉茉是十一公主的贴身宫婢,年龄约莫十一二岁,是个藏不住话的主。   昨日在如贵人寝宫发生的事,整个皇宫都已传遍,粉茉知晓后,就在十一公主耳边念叨了下,从而引得十一公主要认连城做姐姐的想法。   她觉得连城很厉害,不仅帮助自己的母后打败了坏人,还救了母后一命,相比较宫里那些惺惺作态,没有真心的异母姊妹,她更喜欢这个帮过母后,救母后一命的女子做姐姐。   连城“哦”了声,轻笑道:“可那只是臣女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并没有什么啊!”   “我不管,你比她们好,既然她们能做我的姐姐,你便也能。”十一公主任性起来,就算是皇帝和皇后拿其也没法子,拉住连城的手,拖着她到一旁的亭中坐下,十一公主很认真地道:“你要不答应我,我今个就不放你离开。”   连城明白十一公主口中的她们是指这宫里的其他公主,可她又岂能与那些金枝玉叶作比?无奈地笑了笑,道:“十一公主,你就别再难为臣女了好不好?”宫里的孩子个个不简单,为今之计,连城觉得她只有好言相劝,让十一公主放弃那个荒唐的念头,别无他法可寻。   却不成想,半个时辰后,她依旧没说服身旁的小丫头。   扶额长叹口气,连城只好认输,不过,她是有条件的,只见她眼珠子一转,凑到十一公主耳畔,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可以答应做你的姐姐,但前提是……”嘀嘀咕咕说了一通,瞧十一公主既不吭声,也不点头,只是盯着她看,连城唇角勾起,脱口就道:“公主若是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过刚才的话。”   “我答应,我答应你就是。”十一公主连点小脑袋,小小声道:“我答应你只有咱们两人在的情况下,才唤你姐姐,也答应你这是咱俩的秘密,绝不告诉父皇和母后,嗯,还有五哥,我也不告诉他。”      ☆、第092章:被找茬   连城心里一乐,暗忖:小丫头身份尊贵,身边根本就不可能离开人,看来,她这狼外婆当得还蛮成功嘛!   “好了,我该回府了,公主也快去看看皇后娘娘,免得娘娘想你又找不着人。”起身,招手唤伺候十一公主的宫人上前,连城道:“小心伺候十一公主。”   “是。”宫人们恭谨应声。   望着十一公主一行走远,连城提步正要离开,一道刺耳的女声却在这时突兀地响起:“哎呦,我当是谁站在这亭中呢,原来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啊!”   阙嫔与如贵人同年进宫,因脾性相投,二人自然就走动的亲密些,就昨日如贵人那发生的事,她当时也在现场,看到连城出手,帮皇后针对自己的好姐妹,她心里很来气,却碍于身份和那会的情境,她不得不按捺住自个,没帮如贵人在皇帝面前说上话。   皇甫擎是明君,昨日发生的事,在连城揭出真相后,他就已明白一切都不过是如贵人设的局,至于这个局后面有无她人参与,亦或是如贵人只是她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他多少也猜了个**不离十。   但,整件事全被如贵人一人揽下,他手中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加之担心后宫这边的事引起前朝动荡,只有暂时挥去心中的想法,放过那个有可能是参与者,甚至是操纵整件事的主谋之人。   连城循声看去,见一身着粉色宫装,打扮妖娆的宫妃,正轻蔑地看着她,与身旁的宫婢道:“翠喜,你说这也奇了怪了,三年前我可听说那宁远侯府的二小姐既傻又哑,这三年后咋就变化如此之大,莫不是她被鬼缠身了?哎哟哟,若真如此,咱们今个在这御花园遇到她,岂不是晦气!”   翠喜是阙嫔的心腹婢女,自是知晓自家娘娘此刻为何会对她说这些话,因此,她斜瞥连城一眼,与阙嫔道:“回娘娘,奴婢曾听说宁远候府的主子和下人在三年前全死绝了呢,现在这突然凭空冒出个顾二小姐,想必还真有可能是鬼上身!”说着,她看向连城的眼神佯装害怕,接道:“娘娘,这里晦气得很,奴婢还是扶您回寝宫吧!”   鬼上身?   尼玛,姐就是鬼上身,怎样?   连城面上表情淡然,心里却禁不住吐槽。   就在这时,阙嫔的声音响起:“晦气是晦气,可我这刚出来没多久就转头回去,心里实在是不得劲。”默然片刻,她的目光落在连城身上,与翠喜吩咐道:“你去把那晦气的玩意给我打发走,这不就好了么!”   “是。”翠喜应声,就朝连城走来,明知故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看到阙嫔娘娘也不见礼,还杵在这亭中盯着娘娘猛瞧,还懂不懂规矩?”连城未吭声,一双清透的眸子也未看她,而是望着阙嫔张扬艳丽的容颜暗忖:“容貌上乘,脑中却是一包稻草的蠢人!这是为那如贵人鸣不平,找她茬吗?”   也不怪连城多想,以她的头脑,如贵人那发生的事,必是有人一手谋划。      ☆、第093章:蠢人   而如贵人不过是对方手中的一枚棋子,眼前这位正找她茬的什么嫔,多半亦是。   昨个傍晚时,宫里就已传开,如贵人因陷害皇后被打入冷宫,等候发落,其家人未能幸免,全受她牵连没落得好下场。   就是林太医,听说在如贵人进宫前,二人之间有过一段情,为解相思苦,不喜仕途的他,想法子进了太医院任职,由于本身医术不错,太医院中诸人对他的身份并未生出什么怀疑。   如贵人有孕,是他亲自诊出的脉,那一刻,他心中真真是五味杂陈,胎儿在母腹并不健康,就算最后足月产下,也多半是死胎,更别说一个不慎,中途落胎也是有可能的。   知晓腹中胎儿无法保住,如贵人伤心了好一阵子。   待心情平复,她一边继续保胎,一边寻思着如何利用腹中的孩子,为自己换来最大的利益。   一步错,步步皆错,她求林太医看在彼此以前的情分上,帮她隐瞒腹中胎儿的具体情况,且暗中着人在宫外找了个江湖卖艺人,那人尤为擅长口技表演,学什么像什么,寻常人很难分辨出真假。   这就有了小皇子明明是死产,却有响亮的婴孩啼哭声在如贵人寝宫响起。   短短一个多时辰,凡是与如贵人陷害皇后一事有牵连的人,全被皇帝下旨治了罪。   当然,这中间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如贵人绝口不提宫中还有哪位嫔妃是她的同谋。   听到宫人们这些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连城禁不住感慨,都说皇宫是世间最阴暗,最藏污纳垢之地,看来一点不假。   久不见连城说话,翠喜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连城道:“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我家娘娘要在这亭中歇息,知趣的赶紧行过礼,速速滚远!”   “将你的手拿开!”连城平生最讨厌有人用手指着自己,在她的记忆中,还没有哪个不知死活的敢这么在她面前张狂,翠喜乍一听到她说话,怔愣半晌,然后脸色煞白,竟慢慢地垂下了手。   闲适的神情,淡然的语气,却让人生生感到有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就是周围的空气在这一刻也似乎凝滞在了一起。   绕过翠喜,连城在阙嫔三步外站定,淡淡道:“宁远侯府次女顾连城见过阙嫔娘娘。”音落,她站在一旁,好让阙嫔步入亭中。   如此做,不是她怕对方,而是她不想与满脑子都装着稻草的蠢人多计较。   不料,她给的台阶阙嫔非但不顺着下,反朝她走近一步,笑得甚是得意道:“怎么?你现在知道怕了?向我服软了?”她自以为是的话语,连城只当没听见,轻浅一笑,道:“娘娘说什么?臣女听不太懂。”   看着她脸上无害的笑容,阙嫔心中直窝火。   刚刚还无视她,这转眼就忘到脑后,且露出一脸刺人的笑容,阙嫔越想越气,越气心情就越浮躁,便不顾后果,厉声道:“你这般无视我,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吗?”      ☆、第094章:她只有我能欺负!(公告)   将连城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她突然冷冷一笑,接道:“就你这幅鬼样子也敢进宫,且在御花园中随处走动,不怕吓到人吗?”   连城微笑:“臣女是奉旨入宫,至于有没有吓到人,倒不曾听说。”歪头想了想,她盯着阙嫔又道:“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并无人被我吓到,不过呢,对方若是……”后话她没说, 但从阙嫔的脸色变化来看,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你……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心中有鬼,还是说我就是鬼?”阙嫔恼怒道。   “臣女有那么说吗?”连城浅笑嫣然,浅声回其一句。   阙嫔气得够呛,扬起手就欲掌掴连城,却被连城一把攥住腕部,接着优雅地甩开,讥笑道:“娘娘,这季节蚊虫还没出没呢,你不必如此盛情为我驱蚊。”她是不想在出宫前节外生枝, 可有人非得上杆子找她不痛快,她便没必要再对其谦逊有礼,留什么颜面。   侍立在旁的宫人和翠喜见此情景,皆吓了一跳,但没一人敢在此刻上前说话。   阙嫔因如贵人的事心里有气,才会挑衅眼前这位可怕的顾二小姐,她们却没那个胆儿。   剖腹啊,用刀子将活人的肚子剖开,那人的心该有多狠啊!   再说,顾二小姐是皇上宣旨进宫的,不仅帮皇后洗脱了谋害小皇子的嫌疑,并且还为其治愈肠淤之疾,如此一来,在皇上和皇后心里,即便不考虑到宁远候生前的功勋,也会高看眼前这位少女得紧。   “你,你大胆!”阙嫔心中恨极,入宫以来,未曾有一人像今个这样让她难堪,瞪向连城,她实在是气得发疯:“顾连城,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皇上亲封的阙嫔,现下你这般让我难堪,就不怕皇上下旨砍了你的脑袋吗?”   却见连城理都不理她,径直朝御花园出口走去。   阙嫔心中怒火喷涌,岂容她一走了之?   当下便疾步追上,一把拉住连城的衣袖:“你站住!你给我站住!”连城顿住脚,清透的眸中闪过一道冷光,看得阙嫔心头一紧,禁不住松了手。   “阙嫔娘娘,你若再找我茬,我不介意让你永远闭上嘴巴!”凛然的声音,冰冷至极的语气,致阙嫔刚被吓灭的怒火再度燃起:“你们都是死人吗?赶紧给我将她拿下!”冲着一旁的宫婢,她就尖声命令道。   连城正要继续往前走,就被翠喜和数名宫婢拦住了去路。   冷眸挪转,她定定地看着阙嫔,叹道:“你就是个可怜,可叹的。”   “我怎么就可怜,可叹了?”阙嫔边质问连城,眸光边在周围扫了一圈,发现御花园中这会儿除过她和身边的宫人,再有就是连城外,并无其他人在,登时心下一喜,也不等连城回话,就得意道:“你说我现在割了你的舌头,哦,不对,就是我立马杀了你,你觉得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吗?”   “你有那个本事?”   连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淡淡一笑。   “你说我敢吗?”随着音起,阙嫔手中不知怎地就多出了把明晃晃的匕首,她边森笑着走向连城,边对翠喜命令道:“将她的嘴给我掰开!”   就在这时,皇甫熠玩世不恭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她只有我能欺负。”阙嫔循声望去,当即吓得丢掉了手中的匕首。      ☆、第095章:别总往我身边凑!   是熠亲王,他怎会无端端地出现在宫里?   怎么办?   谁来告诉她,她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皇甫熠的行事作风,她从宫人们口中时有听说,因此,她怕,怕皇甫熠会就刚才的事盯住她不放。   想到即将降临到头上的厄运,阙嫔脸色煞白,整个人似是被戳破的皮球,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身子晃了晃,她嘴角勉强挤出抹笑容,向从近旁假山后走出的皇甫熠见礼。   “你是谁啊?为何欺负我的兄弟?”皇甫熠眉头微挑,嘴角挂着抹狂妄不羁的笑:“说说,是哪个借给你的胆在这御花园中嚣张?”   阙嫔此刻只想眼一闭装晕过去,可皇甫熠落在她身上的邪肆目光,让她不敢耍这种小把戏,而且令她没想到的是,皇帝膝下成年的四名皇子亦从假山后一一步出,他们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可她知道,他们心里绝对认为她恃*而骄,猖狂之极。   兄弟?哪个是他的兄弟?   连城眼睑微垂,对某人自以为是的毛病禁不住腹诽。   “不说话是吗?”久听不到阙嫔出声,皇甫熠好看的唇角慢慢勾起:“既然这样,你索性就永远……”   “不……”阙嫔吓得连连摇头,颤声道:“熠亲王,嫔妾刚刚只是和顾二小姐说笑呢,您不能因这就和……就和嫔妾过不去……”   “哦?和你过不去?”嗤笑一声,皇甫熠星辰璀璨般的眸中涌出抹讥嘲:“就你?配吗?还是说你觉得本王闲的没事做,和你一个小小的妾过不去?”   被他这么一句句羞辱,阙嫔只觉自己在诸人面前颜面尽失,不由高声道:“熠亲王,嫔妾是皇上的人,你就算是亲王,也不能这般羞辱嫔妾……”说着,她看向跪在她身后的翠喜,及其他几名宫婢,冷斥道:“你们是死人啊,还不起身扶本嫔回寝宫?”   翠喜几人浑身颤栗不止,她们怎么敢呢?   怎么敢不经熠亲王允许,就擅自起身?   见翠喜她们不动,阙美人气得咬牙切齿:“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快些起来,听到了没有?”   “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没有他的命令,哪个敢起身?皇甫熠说着,最佳挂着的邪肆笑容愈加明亮:“是你自己动手呢,还是要我亲自成全你?”   站在他身后的大皇子皇甫烨修,三皇子皇甫烨磊,及四皇子皇甫烨文,五皇子皇甫烨睿皆脸色变了变。   就是连城,也蓦地眼皮子一跳,神色微怔。   她是厌烦阙嫔似只疯狗一般乱咬人,可她心里清楚知道,阙嫔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罢了,教训其一顿也就罢了,至于用这么残忍的手段么?   这一刻,她没多想,没想到皇甫熠是在为她出头,而非自个与阙嫔过不去。   阙嫔面如死灰,连声道:“不要……不要……”翠喜是阙嫔的心腹,想到平日里主子对自己的好,想到若是她再这么跪在地上,主子很有可能就会永远说不来话,咬了咬牙,立时从地上站起,朝御书房方向跑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皇甫熠嘲讽一笑,然后将目光凝聚在阙嫔身上:“你说她去搬救兵有用吗?”阙嫔只顾着害怕,根本就没听到他说什么。   皇甫熠似是也不管她回不回话,竟直接催动真气到掌心,然后隔空运起阙嫔看见他时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注视着阙嫔漫不经心道:“伸出你的舌头。”可就是这样很是随意的声音,听起来却让人生出种无法道明的极致舒服感。   “不要……”阙嫔依旧摇头,但是当她对上皇甫熠的目光时,整个人倏然变了样,她不再害怕,不再周身颤抖。她看着那双眸子,好亮,那双眸子好亮,仿若周围的阳光都在这一瞬间黯然失色。   因为全部的光芒皆纳入了这双眸瞳中。   光,甚是摄人得紧,阙嫔却不挪开视线,甘愿被其锁住。   皇甫熠神色淡然,但眸底的光芒在非常缓慢的旋转着:“我的耐心有限,快些。”   “好。”阙嫔盈盈一笑,从她的表情上看,此时,她愉悦不已:“熠亲王,你好美,比嫔妾还美!”摇摇头,她目露愧然:“不,你比天下最美的女子都美,嫔妾蒲柳之姿,怎能与你作 比。”   皇甫烨修兄弟四个看向阙嫔的眼神,像是看怪物一样。   蠢女人,不知眼前之人最忌别人非议他的容貌吗?   连城站在原地,心中所想却与他们不同,她奇怪阙嫔为何瞬间似是变了个人?   前一刻,明明怕皇甫熠得紧,片刻功夫过后,眼里竟没有丝毫惧怕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她暗忖。   忽然,阙嫔眸中泪花萦绕,喃喃道:“熠亲王,我错了,我不该冲撞你,不该因皇上的眷顾就恃*而骄。”跪倒皇甫熠面前,她伸出了舌头,眸中有着深深地渴望,对,就是渴望,她渴望皇甫熠消去她的舌头,好赎她犯的错。   疯了,这女人一定是疯了?皇甫烨修四兄弟面面相觑,暗道这阙嫔一定是疯了,再不然就是中了魔怔。   连城凝视着阙嫔,目中疑惑更甚。   没等她往下细想,皇甫熠淡淡的声音扬起: “好,我成全你。”久在空中悬浮着的匕首,像是听懂了他的话,顷刻间朝阙嫔伸在唇外的舌头袭去。   “啊……”伴着这声凄厉的惨叫,阙嫔倒在了地上。   痛,好痛,捂住嘴,她蜷缩在鹅卵石铺就的道上直打滚。   血,殷红的血顺着她的指缝不时地涌出。   地上,她的宫装上,绽放着朵朵凄艳之极的血花。   “熠亲王(小皇叔),你……”看到眼前的情景,连城和皇甫烨修四兄弟不约而同地看向皇甫熠,目中皆露出愕然。   他们实在没想到皇甫熠会对阙嫔动真格。   然,就在他们腹诽阙嫔多变的作为时,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我怎么了?”皇甫熠收敛真气,优雅地弹了弹袍袖,嘴角掀起抹玩世不恭的笑:“你们没看到她眼里的渴求吗?没听到她说的话吗?我只不过是成全她罢了!”说着,他的目光落在连城身上,道:“小丫头片子,怎样?做我的兄弟吧。”   连城与其对视,嘴角动了动,终没有说话。   皇甫擎从翠喜口中闻知御花园中的事后,并没有立即赶过来,而是处理完御案上的折子,才起身吩咐梁荣,摆驾而来。   “娘娘,您怎么……您怎么……”一看到阙嫔宫装染血,发丝凌乱地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呜呜惨叫,翠喜登时忘了规矩,越过尚未停稳的御驾,奔至阙嫔身旁,跪地道:“皇上来了,娘娘,奴婢把皇上请过来了!”   扶阙嫔靠在自己怀里,她冲着一旁已经吓傻的宫婢吼道:“你们还愣着作甚,快去请太医啊!”她还是晚了一步,她还是晚了一步,致主子被熠亲王削了舌头,翠喜满心自责,任泪水夺眶而出,忏悔自己失职,没能护好主子。   步下御辇,皇甫擎扫了阙嫔一眼,未出言阻止翠喜着宫婢去请太医,但也没关心阙嫔一句,而是静静地看了皇甫烨修四兄弟一会,最终将目光落在皇甫烨睿身上,他了解这个五儿子的心性,知其不会撒谎,亦或是混淆事实,至于其他三兄弟,他不是不信任,实是他们平日里的心思都太过明显,作为一国之君,他有他的忌讳,因此,他更愿意听老五来与他禀说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老五,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起来,他最想问的人是九弟,但他晓得自己即便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指不定还会令兄弟间的隔阂加深,心里长叹口气,皇甫擎的目光禁不住黯然下来。   与皇甫擎见过礼,连城静站在一旁,再没言语。   皇甫熠则是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子在玩。   “父皇,事情是这样的……”皇甫烨睿将他在假山后听到的,以及后来的所闻所见,一五一十与皇甫擎禀了遍。   就见其神色一凛,盯着阙嫔冷斥道:“放肆!”   阙嫔闻他之言,嘴里接连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拼命地摇头,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奈何口中之舌已少了半截,见她此时还不知错,欲为自己开脱,皇甫擎心里登时怒火中烧,直接下命令道:“阙嫔恃*而骄,自今日起削去封号,贬入辛者库为奴。”   皇甫擎之言,对本已陷入绝望之境的阙嫔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顾不得断舌之痛,她张嘴就欲求皇甫擎恕罪,却不成想口中鲜血淋漓而下,人终昏厥了过去。   沉着脸挥了挥手,皇甫擎吩咐梁荣:“抬她去辛者库。”   梁荣应声是,接着上前与翠喜,及跪在地上的数名宫婢道:“将罪妇阙氏抬起,随咱家前往辛者库。”翠喜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为免自己被皇帝一同降罪,连忙招呼旁的宫婢,起身抬起阙嫔随在梁荣身后出了御花园。   对于阙嫔落得这样的下场,在场诸人不管心里是作何想法,面上却皆无丝毫反应。   “皇上,臣女已向皇后娘娘告辞,您若没其他吩咐,臣女这就回府了。”面向皇甫擎,连城神态自若,有礼道。   皇甫擎颔首。   “喂,小丫头片子你等等我啊!”见连城理都没理他就朝御花园外走,皇甫擎立时追了上去,“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我刚刚可是帮了你啊!”望着他和连城的身影走远,皇甫擎收回视线,看向皇甫烨修四兄弟:“你们怎会一起出现在此?”   皇甫烨修上前道:“回父皇,儿臣和四弟商量好去看望母后,不成想在经过御花园时,先后遇到了三弟,五弟,闻知他们的目的和儿臣与四弟一样,我们就准备齐去母后宫里问安。”   “那就随朕一起过去吧。”皇甫擎淡淡说了句,就率先提步前行。   “是。”   皇甫烨修四兄弟齐了声,紧随其后。   知晓连城今日出宫回府,皇甫擎一早就着梁荣备好马车,在御花园外的宫道上候着,以方便连城乘坐。   驾马车的小太监看到连城,皇甫熠一前一后走来,立马恭谨行礼:“奴才见过熠亲王,顾二小姐。”连城点头,脚尖一个轻点,就已上了马车,“走吧。”坐进车里,她依旧未搭理皇甫熠,只是与那驾车的小太监吩咐了句。   不等小太监应声,皇甫熠撩起袍摆,亦登上马车,嘴角挂着痞痞的笑意,悠然道:“正好我也要出宫,就搭个顺风车了。”在连城对面坐下,他嘴角撇了撇,哼唧一声,不咸不淡地道:“你这小丫头片子,不知感恩倒也没什么,可你总给我摆这么个臭脸作甚?”   那驾车的小太监虽疑惑皇甫熠不避嫌,非要与连城坐同一辆马车出宫,却晓得以他的身份,这件事不是他能过问,或者可妄加猜测的。   于是,他敛起心神,坐到车辕上,扯了车马缰,就见车子缓慢前行起来。   五皇子,她认识,在他身旁站着的另外三位,无疑是皇帝膝下的大皇子和三皇子,还有四皇子,这几位皆已出宫开府,也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国君。   那昨日之事,想必就与储君之位有关了。   连城半阖着眼,思量着昨日到今日发生的事。   他会是哪位皇子呢?他的母妃又是哪位?   从他们四兄弟站的顺序来看,他应该是大皇子。   若真是,那么他的母妃就是梅贵妃。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想通刚刚他不经意间看向自己的目光——森冷,阴狠。   “皇甫烨修,你如果真把梅贵妃被皇帝禁足的账,算到我的头上,呵呵,我就等着接招了!”嘴角浮出抹冷笑,连城心中暗忖。   她是讨厌麻烦,可她不惧麻烦。   皇甫熠的目光落在连城的脸上就没有挪开过,此刻看到她嘴角溢出的冷笑,整个人瞬间感到毛骨悚然,禁不住道:“你是不是想着如何把我踹下马车?”   被他这一问,连城倏然回过神,淡淡瞥他一眼,勾唇道:“既然知道,还不赶紧离开。”   “我可是帮过你的,而且我真拿你当兄弟来着,否则,我不会多管闲事。”皇甫熠嘴角挂着的痞笑消失不见,很认真地道。   连城白他一眼:“我有要你相帮吗?”   “这倒没。”皇甫熠眼珠子一转,摇了摇头。   “那你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眼前这人就是个痞子,真懒得理他,音落,连城将视线从皇甫熠身上挪开,半晌后,又道:“有些话我原本不想多说,但为了日后耳根子清净,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与熠亲王说说。”   皇甫熠俊脸堆笑:“说什么啊?是不是想说让我别在出现在你眼前。”   “没想到熠亲王倒蛮有自知之明。”连城又丢给他一个白眼,道:“你是身份尊贵的熠亲王,我呢,是家道中落的侯府小姐,咱们原本素不相识,要是就因为我当街救人,不慎冲撞你一 事,你就这么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我眼前,还非得和我上扯什么关系,那么这纯粹就是胡扯。”   也不管皇甫熠对她这番话作何感想,连城面上表情倏然变得严肃,语声也不由冷然起来:“你这样总往我身边凑,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带着目的接近,你喜欢玩,我可没工夫陪你,也不会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想要告诉你,别总往我身边凑!”   精明,小丫头片子还真是个精明的女子,皇甫熠心里“啧啧”了两声,俊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因连城所言起半点变化,他嘴角的痞笑转为邪魅,道:“随你怎么说吧,我这人吧,认准了的事,就不会轻易做更改。”顿了顿,他接道:“给我做兄弟就那么难为你吗?”   “你对阙嫔用了摄魂术?”眼前这看似玩世不恭,痞痞的,又异常嚣张狂妄的妖孽男,他绝对不是他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连城漆黑的眸中有着深深的探索,她盯视着皇甫熠一眨不眨,道:“你现在的名声,以及你呈现于世人眼前的种种行为,都是为隐藏真正的你,或者说直白点,你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待某日时机成熟,出其不备,给你的对手以致命打击,从而令你目的达成。”   皇甫熠眸光微闪,但转瞬便恢复常态,笑道:“我有你说的那么深藏不露吗?三年前的你一直身处深闺,自然不知道我在坊间的名声,我啊,其实本身就是这么个样子,谁惹了我,让我心里不痛快,我就会让他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而你,和那什么阙嫔,可真真是我大发慈悲,才饶了你们一死。”   说到这,他忽然摇了摇头:“哦,不对,应该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对她手下留情,让她有幸在这世上多活几日。”皇甫熠俊脸上的笑容看似吊儿郎当,可他目中神光,以及说话的语气,却再认真不过。   这令连城对自己刚才的猜测,以及与皇甫熠说过的话产生了质疑。   难道我的猜测有误?   他本就是个玩世不恭,外加嚣张狂妄的痞子王爷?   思量无果,连城凝视着皇甫熠似笑非笑道:“熠亲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说来与我并无关系。”沉吟片刻,她接道:“不过呢,阙嫔当时的情绪变化,和你定有关系。”   皇甫熠嘿嘿一笑:“你就这么看得起我?”   连城“哼”了声,讥嘲道:“熠亲王有什么本事,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我能有什么本事啊?”皇甫熠不以为意道:“每天除过惹是生非,就是游手好闲地到处乱逛。”   挑起车窗上的帘子,见马车已驶出皇宫,连城朝驾车的小太监道:“麻烦公公停车,我还有事要办,就在这先下了,你送熠亲王回府吧。”说着,她人已出马车,轻轻一跃,便站在了地上。   “顾二,你就这么丢下我啊?”皇甫熠眉头皱了皱,亦从马车上跃下,“等等我,等等我啊,我还有话与你说呢!”追上连城,他嬉皮笑脸道。   驾车的小太监怔怔地站在车旁,望着渐行远去的两人,挠了挠头,自语道:“熠亲王是中邪了吗?”在宫人和市井百姓眼里,皇甫熠可是从不与女子多言,更别提与女子同坐一辆马车,且追人家身后,絮叨个不停。   “熠亲王,算我求你成不,别总往我身边凑!”无视街上行人各异的目光,还有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连城倏地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皇甫熠:“要不我把道让你,你有事还请先行。”防止皇甫熠再说些有的没的,连城直接出言堵住其后路。   “我没什么事啊,我就是随便逛逛。”皇甫熠笑得一脸无害,“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并未跟着你啊!”说完,他还伸出修长的大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连城心中恼怒,瞪其一眼,接着凑上前,压低声音道:“其实,你走你的路倒也没什么,但你若是再往我身边凑,还说些有的没的,我不介意再踹你一脚!”撂下话,连城洒然转身,边继续前行,边在街面上寻找着当铺。   “打是亲,骂是爱,顾二,你是不是真看上我了?”站在原地优雅地摩挲着下颚,皇甫熠冲着连城的背影出声喊道:“嗯,我知道了,你肯定是看上我了,只是不好意说,才一见着我要么用脚踹我,要么和我闹脾气。”   街上行人一听他之言,皆将目光聚集在连城的身影上。   “尼玛,看上你,我看上你个大头鬼!”嘴角抽了抽,连城暗忖。   皇甫熠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唇角挂着痞笑,不远不近地跟在连城身后。   “她在找什么?”观察到连城的视线在街道两边的铺面上来回穿梭,皇甫熠拧眉,心里嘀咕道。   直至连城进入一家名叫“万隆”的典当铺子,皇甫熠才算明白过来。   初回府,她缺银子,所以进当铺当物什。   可宁远侯府真缺她银子花吗?   就顾耿的为人,应该不会苛待他们姐弟三人,那她为何要如此做?   带着疑问,皇甫熠撩起袍摆,亦步入万隆当铺。   店伙计上前先招呼他在椅上坐下,跟着上了杯茶水,有礼道:“客官稍坐片刻,待前面的小姐办理完典当手续……”或许这个伙计是个新来的,从未在街上见过大名鼎鼎的熠亲王,才会将其当做典当的顾客,上前这么一番招待。   皇甫熠对此并没恼,只是截断那店伙计的话,道:“你去忙你的,不用招呼我。”见他容颜俊美,穿着不俗,身上贵气天成,那店伙计似是刹那间想到什么,只见其神色尴尬,站在一旁张了张嘴,终红着脸忙自己的而去。   如此尊贵之人,怎么可能是来典当物什的顾客?店伙计转身离开时如是想到。   “能出得起价吗?”就顾祁目前的身体状况,不能立刻做手术治疗腿疾,必须在动刀之前,将身体先将养一段时日,待身体有了一定的抵抗力,才可实施手术。这么一来,便需要大量的银钱,为他的治疗做足准备工作,且他们本身初回府,也需要充足的钱财傍身,否则,做什么事都寸步难行。   连城不是没想过向顾耿张口,可三年前侯府经历的那场劫难,谁也不能保证府中的钱财没被洗劫一空,因此,她暂时不打算开那个口,只等时机成熟,该他们的总归回他们手里。   “小姐觉得出多少合适?”柜台里负责接洽顾客的掌事,拿着手中的空点滴瓶,看着连城有礼地问。   “两万两。”也不想多在这当铺里呆,连城面上表情浅淡,脱口道。   据她这两日观察,这里尚未出现玻璃制品。   琉璃制品倒是有,但那东西贵重,只有宫里,王孙贵族府上会出现,寻常人家别说用过,就是看到的几率也不是很多。   为减少皇后的痛苦,她不得已之下用了瓶点滴。   若是放在以前,空点滴瓶随手就那么一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眼下不同,这空瓶是个实打实的稀罕品,它可以给她,给她的家人在这个世界带来第一桶金。   且,她也需要这笔银钱。   “这位小姐,你这物什我是没见过,可这也不见得就值两万两银子啊!”眉头微微皱了皱,那与连城对话的掌事颇为难道。   连城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道:“那还请将我的东西还给我,我想这么大的京城有的是识货,给得起价钱的典当铺子。”说着,她伸手欲拿回空点滴瓶。   听她这么说,那掌事忙满脸堆笑,问道:“小姐确定是死当?”   “没错。”见那掌事一步步上钩,连城轻点头,心里禁不住松口气。   说实话,一个破玻璃瓶,用来当两万两,是特么地有些欺负人,但她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只能委屈这家典当铺的老板,做回冤大头了!   “那小姐稍等,我这就去唤掌柜的过来,让他亲自和你谈谈。”一下子出去两万两银票,那掌事的还真不敢擅自做主。   连城“嗯”了声,转身坐在一旁的椅上,等掌柜的到来。   “你很缺银子?”皇甫熠轻叩桌面,挑眉问道。   “我缺不缺银子关熠亲王何事?”淡淡回其一句,连城注视着柜台里面,候掌柜的前来。   皇甫熠笑道:“你可是我认下的兄弟,缺银子直接给哥哥我说一声,百八十万两银票我或许一时半会拿不出,但两三万两还是能拿给你的。”   “是吗?”她可没承认自己是这妖孽的什么兄弟,不过有人主动送银子,不要岂不是傻子?连城嘴角翘起,伸出手道:“三万两。”皇甫熠当下一怔:“你真要?”   “是你要给的,难不成你说话不作数?”连城目露讥嘲,道:“你该不会没有吧?”   “谁说我没有?”皇甫熠嘴角动了动,俊脸微红道。   “没有就没有,以后少在人前说大话,免得被人嘲笑。”收回手,连城不再理他。   她用的是激将法,看这厮将三万两银票往出拿不拿。   那起先招呼皇甫熠的店伙计彻底呆愣了住。   熠亲王?   刚刚他竟让熠亲王稍等,好过会典当物品,该死,他真该死,有眼不识泰山,差点弄丢了小命。   好在那长相俊美不似烦人的熠亲王没有和他一般见识,才让他幸得避过一劫。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熠亲王见谅。”按捺住心底的恐慌,那店伙计疾步行至皇甫熠面前,跪地磕头道。   皇甫熠轻扫他一眼,挥手道:“忙你的去,别在这碍眼。”   “是是……”那店伙计从地上爬起,边连声应是,边退回原位站好。   当掌柜的被请出来时,一看到皇甫熠,登时神色恭谨,欲向其行礼,却被皇甫熠一个眼神给制止了住。   “这位小姐,你典当的物什确实稀罕,可价钱方面咱们能不能再商量商量?”调整好面上的表情,掌柜的朝连城,皇甫熠各礼貌一礼,然后与连城道:“一万两,不知小姐觉得可好?”   连城摇头:“就两万两。”   “一万五。”掌柜的讨价还价。   连城直接道:“将我的东西还我吧,原本瞧着你们这家铺子还算气派,我才想都没想就走进来典当,看来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那掌柜的为难了,不经意地看了皇甫熠一眼,就见其朝他点点头,立时心里有了底,朝掌事的道:“拿两万两银票给这位小姐,东西咱们收下了。”东家既已有暗示,他没理由不听命。   别说京城里大小商家,就是宫里的皇帝,也不知这京城近一半经济命脉掌控在皇甫熠手里。   万隆当铺,万隆酒楼,万隆客栈等等以万隆为名的商业铺子,皆是皇甫熠暗中置办起来的。   生意方面他很少路面,都由任伯暗地里帮忙打理,但各个铺面的掌柜,私下都知道任伯的身份,由着也就不难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给哪位贵人打工。   将一万两银票分别兑换成千两,百两面额的银票,外加一部分银锭子和碎银,连城满意地点点头:“成,往后若是我那还有稀罕物件,就来找你家了。”说完,她将银票塞进袖兜,然后拎起装有银子的小布袋,走至皇甫熠面前,微笑着道:“熠亲王,我先回府了,你那三万两银票我可等着呢!”澄澈的眸光,轻柔的话语,看得皇甫熠竟然有些微怔。   “千万别忘了哦,要不然,我会亲自到你府上去取的。”心情愉悦地行到当铺门口,连城又回过头,笑靥如花又叮嘱皇甫熠一句。   望着她的身影在门外消失,皇甫熠回过神,嘴角抽了又抽,喃喃道:“这明明就是个无赖嘛!”用个装药水的东东,来他的典当铺里骗走了两万两银票,又要从他这拿走三万两,这不是无赖是什么?可心中再不情愿,那到底值不值两万两的什么东东,也已被他着掌柜的收了下来,再有,说给人家两三万两也是他自个主动提起的,看来,这次他只能当冤大头了!   长叹口气,就见皇甫熠又给那掌柜的递了个眼色。   片刻,掌柜的便亲自拿着三万两银票,恭谨地呈到他面前。   拿过银票,他什么也没多说,起身就往门外大步行去。   “掌柜的,咱们为何要给熠亲王三万两银票?”掌事的满眼不解。   “做好自己的事,不该问的别问。”   掌柜的瞥了那问话的掌事一眼,回了里间。   街上,连城买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步履不急不缓,往侯府方向走着。   “小无赖,你停下,你停下!”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令连城禁不住秀眉微蹙,不过,她照旧前行,未停下脚步。   “你不要就算了,可别过后又说我说话不作数。”皇甫熠这话一出,连城立时顿住脚,转身眨着澄澈的眸子,盈盈笑道:“谢了!说好了这是你自愿给我的,可别指望我有朝一日还你!”不等皇甫熠递上银票,她就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抓过银票,扭头就走。   谁特么地是无赖了啊?   银票是你自个愿意给的,我没理由不要,却不成想落下无赖的名声。   越想,连城越气闷,越气闷,就越没法淡定,但垂眸看到手里攥着的三万两银票,心里的气闷顷刻间烟消云散。   无赖就无赖好了,用“无赖”两字换来三万两银票值当。   她这边算是妥妥的了,可皇甫熠那边却呕得差点背过气。   凝视连城前行的背影好大一会功夫,他呼气,吸气,又呼气,又吸气,反复好几次后,才算是平复下心绪。   “小无赖……”嘴里喃喃一句,皇甫熠眼神邪魅,暗忖:“收了我的银票,就别想着再与我划清界限!”   约莫过去两刻钟,连城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侯府。   下人们看到她,个个和猫见了老鼠一样,规矩行过礼,便拔腿就走。   仿若她是地狱里走出的魔鬼。   宫里,街上听到,看到的,让连城不难想到下人们为何会如此。   “这都怎么了?”步入主院,觉察到气氛不多,连城微微笑了笑,也不等丫头们回她话,就道:“我这主子都没事,你们有什么好气恼的,去忙吧,别为些闲言碎语弄得自己不开心。” 音落,她就径直走向顾祁住的厢房。   “二妹(二姐)……”顾祁,顾宁一看到她,眼里皆布满关切和担心。 连城将手中拎着的大包小包放到桌上,笑道:“干嘛都这样看着我啊?”   “二姐,你做手术救皇后娘娘,这是在治病救人,别人爱说什么我一点也不介意,可是   ……可是外面乱传其他的,想借此毁了你,令你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我……我没法忍下去……”顾宁眼里泪水滴落,小声啜泣道。   顾祁嘴角噏动,想说什么,终却没言语。   然,他目中的自责和愧疚,却全然落入连城眼底。   “大哥,你别这样,我一点事都没有。”笑着安慰顾祁一句,连城将视线落在顾宁身上:“你呀,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怎么说由他们说去,二姐行得端做得正,不惧这些谣言。”顿了顿,她拽顾宁一起坐到顾祁*边,又道:“再说,由那些谣言不难看出对方的目的,若是咱们真中了招,岂不是蠢到家了!”   无论是顾祁,顾宁,还是连城自个,都知道京中谣传她已不贞,还把在外面遇到的“男人”带回府,是哪个放出的消息。   既已猜出对方是谁,并知晓其目的,她就没必要生气,更没必要将那无中生有的事放在心上。   “都是大哥不好,才让叔母这般肆无忌惮地坏你的名声。”顾祁脸色冷凝,开口道。   连城冷笑:“她以为这样就会击垮我,令我感到无地自容,然后带着三妹和骏儿离开侯府,甚至远远离开京城,那么她的如意算盘就打错了!”   ☆、第096章:皇甫熠看上她?   “也是,咱们不能随了她的意,气坏了自个。”垂眸思量片刻,顾祁看着连城,顾宁道:“日子该怎么过咱们照旧,别因叔母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影响了心情。”连城含笑点头,就听他接道:“二妹,你今日受的委屈,大哥迟早会给你讨回来。”   与其四目相对,连城再次含笑点头:“我信大哥。”   在顾祁,连城开解下,顾宁心情好了些许,只见她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递到连城面前:“二姐,这是你昨日走后二叔着管家胡伯送过来的银票,我和大哥看了下,有近三千两,胡伯说咱们府上原有的钱财和贵重物品,在三年前那夜近乎都没了,不过,他有转述二叔的话,说二叔说了,娘嫁妆里的铺面和庄子,还有外祖一门留下的产业,现在都暂由叔母打理着,待咱们不日休息好后,若要自己打理那些铺面,庄子什么的,二叔会让叔母将账册给送到主院来。”   “嗯,这个先不急,咱们一步步慢慢来。”连城笑着回其一句。   顾宁长睫眨了眨,接道:“二姐,昨个我从宫里回府没多久,皇上就着宫侍给咱们送来好多赏赐,有绫罗绸缎,奇珍异宝等等,装了两三个箱子呢,嗯,还有,皇上还派人送来了两只特别可爱的大狗,说是别国的贡品……”   连城一喜,忙截断她的话:“是大黄和大黑,对不对?”   “二姐,大黄大黑是什么啊?”顾宁不解,歪着头看向顾祁,顾祁摇了摇头,表示自个也不知连城说的是什么,而顾骏这个小家伙,则一直坐在顾祁怀里,眨巴着晶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连城。   他虽然还是发不出声音,但他喜欢看二姐,喜欢二姐笑,喜欢她在自己身边。   “二姐,你说的是不是黄玉和墨玉啊?”顾宁试探着问了句,见连城连连点头,她接道:“是宫侍告诉我它们叫什么的。   “是叫黄玉,墨玉没错,不过,我更喜欢叫它们大黄,大黑。”笑了笑,连城柔声道:“那我怎么没在院里见到它们?”定是在桃林里发生的一幕,有宫人禀给了皇帝,这才有墨玉,黄玉被送到侯府来。   皇帝大大真善解人意,不错,不错!暗赞皇甫擎一句,连城便听顾宁道:“宫人说墨玉,黄玉太过凶悍,怕它们在路上伤到人,就将它们用药迷倒,带到了咱们府里。这会被我吩咐李木关在柴房里呢!”   “不怕,它们不会轻易伤人。”连城微笑着道:“以后咱们就唤它们大黑,大黄,让它们给咱们看院门,这样就不会有闲杂人等随意进入主院,大哥也就能安心调养身体,好方便我给他医治腿疾。”   瞧连城之言尤为肯定,顾宁逐安下心,道:“二姐,宫里的赏赐二叔都让下人抬到了咱们院里,你说咱们该如何安置?”   “等会我随你去看看再做打算。”连城说着,拿出身上的银票,并将其来由与顾祁,顾宁大致说了说,就见二人吃惊地盯着她猛瞧,“你们这是怎么了?”笑了笑,连城柔声问道。   “二姐,你没骗我吧,就那个空点滴瓶,也值两万两?”连城从皇甫熠那得来的三万两银票,顾宁也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压根就当回事,她把重点放在了连城当的那只空点滴瓶上,两万两?就算那瓶子稀罕,恐怕也不值这么多吧!   连城点点她的额头:“你以前有见过那个瓶子吗?”   顾宁摇头。   连城又道:“皇宫你也进了,可在哪里有见过?”   顾宁再次摇头。   连城笑道:“这不就得了。要我说,就那瓶子,七八万两也是值得。且我敢拍胸脯,除过那只被我当掉的空点滴瓶,及我医疗背包里装着的几只,这世间再无其他类似的。”顾宁思索片刻,觉得不对,正欲张嘴问出心中的疑惑,便听连城接道:“其实那医疗背包是天外飞来的,并不是洛公子留给我的,别问它为什么会飞来,因为我也只是做了个虚无缥缈的梦,然后醒转过来就看到那包包在屋里。”谎言编多了无形中就会成为负担,连城不想活得那么累,于是就说出那真假难辨的一席话。   “天外飞来的?”顾宁眸光疑惑,呢喃道:“那二姐的医术该不会也是在梦里学来的吧?”   “傻丫头,我的医术自然是冯叔教的。”连城笑着道。   顾祁看出连城不想就这件事多说,微微笑了笑,对顾宁道:“你二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别总提那么多疑问。”谁都有秘密,既然二妹不愿多说,他便不问。不过,从熠亲王那拿来的三万两银票,他还是问问得好。   垂眸稍加思量,顾祁的目光凝聚在连城身上,温声道:“二妹,我虽对熠亲王了解不多,但潜意识中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你拿了他三万两银票,这样真的好么?”   “大哥,我知道你顾忌什么。”轻浅一笑,连城缓声道:“熠亲王究竟怎样,与我无半点干系,这三万两银票是他主动提出给我的,我若不拿就明摆着驳了他的一片好意,从而变相得罪于他……”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一副我没做错的样子,顾祁无奈地摇摇头,道:“这次就算了,往后可不许再如此。”   “是,大哥。”   连城爽声应道。   说来,顾祁心中仍有些旁的顾忌,但他没说。   他怕是他自个多想,说了反倒令连城心里装事,往后的日子过得不痛快。   先看看吧,若真如他心中所想,再提醒二妹便是,顾祁心中如是想到。   “宁儿,你拿上桌上的零食和玩具,先带骏儿去你屋里玩会。”笑着与顾宁说了句,连城又伸出手抚了抚顾骏的发顶:“和三姐去玩会,二姐一会去找你们。”顾骏专注地看了她好一会,才点点头。   送顾宁,顾骏出屋,连城随手合上房门,返回顾祁*边坐下,很认真地道:“大哥,你听说过摄魂术吗?”   “摄魂术?”顾祁呢喃,片刻后他道:“摄魂术我倒没听过,但江湖中有种失传已经的神功,具体名字是什么我因是幼时听爹提起过,现在记得不太清楚,不过,那神功是靠一双眼睛施展,只要对方对视上这双眼睛,就会神不知故不觉地被其控制住意识,任人操控。”   连城静静地听顾祁说着。   “还有,操控者无须言语,仅凭自我意念掌控对方的意识。”   “大哥,照你这么说,那双眼睛就是一杀人的利器。”连城问。   “是啊,可以这么说。”顾祁叹道:“爹说曾有一本古书上记载,练得那种神功之人,无不具有敢于吃苦,极具坚韧的心性。就这,也不是想练就能练成。”   “这比摄魂术厉害多了。”眼睑微垂,连城一字字道:“摄魂术可控制人的心神,让其照着掌控者的指令办事。而大哥说的这种神功,我觉得它尤为神秘,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一种幻境,从而看到心底最想看到的,说出从来不敢说出的话,甚至于甘愿陷入其中,迷失自我。”   顾祁与连城说的那种江湖失传已久的神功,名为“醉幻魅瞳”,单从字面上就不难理解其意。   要修得此神功,必须要花足一定的时间,看遍形形色色人的眼神。   譬如:乞丐乞讨时受尽白眼,卑微之极的眼神;*之徒面对美女流露出的龌龊眼神;商人面对金钱利益毫不遮掩的贪婪眼神……   总之,无论是令人嫌恶,鄙夷,不满的各种眼神,还是让人为之生出臣服,赞美,惊叹等等心神愉悦的眼神,欲练得“醉幻魅瞳”,都需将这各色眼神掌握到极致,在双眼中做到收放自如,还不被旁人发觉。   为能安然长大,为能给母妃和皇兄,及外祖一家报仇,皇甫熠经历十五年前那场劫难后,主动向任伯提出,他要改变自己,要大周出个无所事事,玩世不恭,嚣张狂妄的熠亲王。   那时,他年岁尚小,心性却已坚韧无比。   任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违背祖上训诫,将他都未修炼的“醉幻魅瞳”秘籍,传给了皇甫熠,并对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严格加以训练。   由这,也就不难理解皇甫熠多年来在京中的作为,所为何故。   静寂的屋里,兄妹俩各陷入沉思,良久,顾祁抬眼看向连城,忽然问道:“二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回过神,连城心念电转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走在街上,我七想八想脑中就跃出了“摄魂术”三字,好奇之下,就想着回来问问大哥,好解心中之惑。“   “真是这样?你没有什么瞒着大哥?”顾祁有些不信,眉头微挑,凝视着连城问。   摇了摇头,连城笑道:“真的只是这样,大哥,你别多想,我没什么好瞒着你的。”看来皇甫熠那厮绝对是练了那什么神功,否则,也不会令阙嫔做出那么反常之事,日后,万一再和他碰上,她还是尽量避免与其四目相对,以免中招。   呸呸呸!就她那坚不可摧的意志力,他即便用那什么神功,想来也奈何不了她。   对,他绝对奈何不了她!   一番鄙视自己后,连城对皇甫熠会那什么神功无再多顾忌,但即便这样,她也不打算将御花园中发生的事,与顾祁道出,免得他心里有负担,不再放心她独自出府。   “大哥,我真的没瞒你什么,你就信我好么!”顾祁薄唇微抿,一双深邃内敛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连城,久不出声,这让连城顿感心如打鼓。   良久,顾祁沉稳却不失温和的声音才响起:“你真没什么事瞒着大哥?”爹娘,大妹已离他而去,他不希望二妹,三妹,还有骏儿他们种的任何一个再出事。   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连城情急之下,举手做发誓状,娇声道:“我发誓,我发誓绝对……”看着她弯弯的眉眼,及脸上浮现出的明亮笑容,顾祁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缓和:“大哥现在 虽帮不上你什么忙,但你要记得,遇事有个人商量总是好的。”   “嗯,我知道。”   连城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大哥,让我看看你的腿。”顾祁一怔,略显迟疑道:“大哥的腿疾真能好么?”   “大哥是不信我的医术?还是说大哥怕痛,对自个的毅力没信心?”连城秀眉微挑,柔声问。   顾祁俊脸微红,嗫嚅道:“这三年多来,大哥什么痛没受过,什么苦没吃过,可是……可是大哥毕竟是男子,而你……”连城闻言,不由觉得好笑:“大哥,你顾忌那么多作甚?首先,我是大夫,你是病患,就单单这层关系,咱们之间也没什么可忌讳的。”   “再者,你是我们一家人的希望,若是就因为这么点事,宁愿一直拖着两条残腿,又如何护得我和宁儿,还有骏儿?又或者,你甘愿一辈子坐在屋里,不出去见人,不去寻求三年前的事情真相,让我们的爹娘,大姐,及那么多无辜之人白白枉死?”说到后面,连城眸中神光尤为认真,语气也不仅变得严肃起来。   “大哥虽没想得太多,但于你之言,大哥甚感惭愧!”顾祁对上连城的目光,渐显湿润的眸中全然被伤痛和恨意填满:“爹娘和你大姐的仇,大哥一定要报,大哥会为他们,为那些无辜往死之人讨回公道!”说着,他掀开锦被,由着连城帮他卷起裤管,查看一双残腿。   时间静静地流逝着,顾祁从连城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禁不住问道:“二妹,大哥的腿是不是没有希望了?”   连城摇头:“可以治愈,不过过程会很痛苦。”从顾祁的伤腿情况看,他两条腿曾经都因外力断过,后来虽然接了骨,但显然没有接到正确位置,现如今,断骨处皆已长成,若是要重新接骨,就得再次承受断骨之痛。   “我承受得住。”顾祁断然道。   “我信大哥,不过,暂时还不能手术,等大哥身子将养好些后,我就为大哥重新接骨。”拉过锦被盖在顾祁腿上,连城微笑着道。   顾祁神色温和:“好,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只要双腿能恢复如常,再难以忍受的痛,于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那咱们从今日起就做准备……”言语轻柔,连城不急不缓地与顾祁讲着要注意的事项,让其照着她的话每日给双腿按摩,好促进腿部血液循环顺畅,她说的很详细,顾祁一字一句都有认真听着,不太懂的地方,他还出言相问,连城对此都耐心地给他解答。   夕阳逐渐西落,从顾祁屋里出来后,连城就去看了宫里的赏赐,然后吩咐唤芙,唤雪从中挑出一部分,给各院主子送去,免得杨氏为这些赏赐再生出什么事端,扰了他们的清净日子。   宫里,皇甫烨修四兄弟与皇甫擎去过皇后宫里后,想到母妃被禁足在寝宫,便请求皇甫擎对其加以宽恕。   结果,皇甫擎并未允他的请求,不过,他有着皇甫烨修前往梅贵妃寝宫探望。   延福宫。   皇甫烨修一走进梅贵妃的寝宫,就挥退里面伺候的宫人到殿外候着,“母妃,你这又是何苦?”见梅贵妃一脸憔悴地侧卧在榻上,他眼里禁不住涌满疼惜。   “你来了?呵呵,你父皇倒是还顾念着父子情,允你过来看我。”唇角掀起丝自嘲的笑,梅贵妃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哀怨,皇甫烨修扶她坐起,浅声道:“孩儿深知母妃的良苦用心,可有些事万不可操之过急。”   梅贵妃的目光落在皇甫烨修身上,幽幽道:“你都知道了!”皇甫烨修轻嗯一声,道:“母妃,以父皇的洞察力,他不难猜出如贵人的事与你有所关联。”   “他猜出又能怎样?证据呢?如果有证据,他就不会只将我禁足在寝宫。”梅贵妃眼里的哀怨更甚,愤愤道:“无论是能力,还是在朝臣中的威望,你都该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更何况有相府和忠勇伯府做后盾……”   忠勇伯府是皇甫烨修的外家,至于相府,说起来与他的关系就不免有些远了,但于梅贵妃而言,其母则是岑老丞相的异母妹妹,也就是岑洛的姑祖母。   念着自己有这么强的靠山,梅贵妃在后宫的地位,真真可与皇后相媲美。   也正是因这,令她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脾性,慢慢的愈发变得骄横。   “母妃,你说这个做什么?”皇甫烨修脸色微沉:“你是知道的,外戚干政,历朝历代都容不下的。”   梅贵妃不以为意道:“我也就是与你说说,若有朝一ri你真坐上那把椅子,要怎么做还不是你说了算。”   幽叹口气,皇甫烨修道:“母妃,关于储君之位咱先不说,就如贵人的事,我想与你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她是自己没脑子,将事情办砸了,与我可没半点干系。”嘴角撇了撇,梅贵妃目露嘲讽,道:“我得知她腹中的胎儿最终无法保住,便在闲聊时点拨了她两句,她若不心生贪念,想借腹中的孩子往上爬,又怎会中了我的招。”   皇甫烨修闻她之言,紧抿唇角,良久没有说话。   “修儿,你父皇将如贵人怎样了?哦,还有林太医,他在如贵人没入宫前,两人就相识,皇上要是治罪如贵人,他自是逃脱不了罪责。”由于梅贵妃被禁足,延福宫外自是有御林军把守,如此一来,宫里发生的事她就很难知晓。   “如贵人被父皇已打入冷宫……”将皇甫擎对如贵人等人的处置情况与梅贵妃道出后,见其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皇甫烨修又道:“阙嫔今个在御花园难为顾二小姐,欲为如贵人出头,却被九皇叔撞见,不仅失去了半截舌头,还被父皇贬至辛者库为奴。”   “怎么会这样?”梅贵妃神色突变,问道:“她虽说行事莽撞些,可也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啊!快,快给母妃说说,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如贵人和阙嫔可都是她这边的人呢,一下子失去两个当枪使的,她这回算是亏大发了!   皇甫烨修没做隐瞒,他把连城为皇后证清白,并为其治愈肠淤之际,及在御花园中与阙嫔遇到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梅贵妃,待他语落,梅贵妃气得一把将几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顾连城,她倒真能耐得很!竟一日之内救了皇后两次,这是明摆着与我作对么?”   “母妃,那顾二小姐确实有些能耐,不说别的,单就她治愈皇后的肠淤之疾,也足以看出她有着不凡的医术。帮皇后证清白,还有救回皇后一命,这些应该是她碰巧遇到,若说她所行之事都是冲着母妃来的,实有些说不通。”皇甫烨修如此说,并非是在梅贵妃面前为连城说话,他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梅贵妃目光森然,冷哼一声,森然道:“就算是她碰巧遇到,也是她的错。若是没她在宫里出现,如贵人的事就不会被拆穿,从而皇后即便不失去后位,但在你父皇心里,她恐怕再无什么地位可言。没了她做依靠,那老五还有什么资格和你争储君之位……”   缓了口气,她接道:“所有的事我都计划的好好的,最终却全被一个贱丫头给毁了,这口气说什么我也没法咽下。   “母妃,以五弟的出身,他根本就没能力争储。”皇甫烨修沉声道。   “他出身是不好,可你别忘了他是谁养大的。”梅贵妃瞥了儿子一眼,厉声道。   皇甫烨修道:“他是皇后养大的没错,可父皇并没将他记在皇后名下。”后宫之中,子凭母贵,五皇子皇甫烨睿,其母身份卑微,即便为皇帝舍命诞下龙嗣,也只落了个常在封号,基于此,皇甫烨睿在众兄弟姊妹间完全被无视之,哪怕他被皇帝放在皇后身边养着,明面上没人对其轻谩,但背地里该怎样照旧怎样。   “今日没记在皇后名下,这往后呢?你能猜到你父皇的心思吗?他一日不立储君,我这心一日就不得安稳,所以,我要未雨绸缪,将但凡有可能阻碍你成为储君的绊脚石,皆一一除去。”梅贵妃定定地盯视着皇甫烨修,一字字道。   “母妃,对于储君之位,我心里有底,您要做的是如何拢住父皇的心。”眼前这个风华犹在的女人,是生他,养他,极力爱护他的母妃,有些话他一直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启口,他怕一个不慎,会令其心寒,进而以泪洗面,皇甫烨修看着透窗而入的落日余晖,眼神尤为黯然。   自他懂事,他就看出父皇不是很亲近母妃,虽说身为帝王,后宫从不缺女人,亦或是男人喜新厌旧,被什么狐狸精*,实则是他的母妃多疑多忌,性子又愈来愈骄横,从不知在父皇面前服软,呈现出娴静温柔的一面,莫说是父皇不喜欢这样的她,便是他这被她一心爱护,疼*着的儿子,有时候也不免受不了。   将心比心,与父皇一样,他也是男子,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女人的娇美容貌是令人赏心悦目,但其自身修养与脾性,却更吸引一个男人的目光。   介于此,母妃倘若再不改改自己的脾性,恐怕终会全然失去父皇的心。   皇甫烨修的话无疑说到了梅贵妃的痛处,只见她眼眶泛红,神色哀怨道:“自打我入宫,你父皇心里可曾有我?”苦涩的笑容在她嘴角蔓延而开,拿起身旁的帕子,轻拭了拭眼角,她接道:“自从入宫伴驾,我眼里,心里都是他,可他呢?除过抬高我的位份,几时对我用过心。”   “母妃,你别这么说父皇,在孩儿眼里,父皇对你还是很好的。”皇甫烨修低声劝道。   梅贵妃攥紧手里的帕子,看着他道:“那都是表象,你父皇对我好不好,我有心自然能感觉到。不是我说,若不是为了制衡朝局,他多半不会……”皇甫烨修截断她的话,从椅上起身,皱了皱眉,道:“母妃,我要说的都对您说了,在禁足这段时日里,您好好想想,外面的事有我呢,你不必挂心。”说着,他揖手朝梅贵妃行礼,准备离去。   “修儿,那个顾连城你一定得多留心,若是有机会,记得帮母妃出口恶气。”调整好情绪,梅贵妃与皇甫烨修叮嘱道。   “孩儿会的。”   皇甫烨修点点头,道:“我会留意她的,不过,九皇叔好像对她起了兴趣,咱们若真想对付她,还需从长计议。”   “你九皇叔是个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说,那贱丫头或许用不着咱们出手,就会折在你九皇叔手上。”眉梢微挑,梅贵妃静默片刻,森然道。在她的认知里,不,应该说在所有认识皇甫熠的人眼里,他就不是个好招惹的,要不然,也不会人人见到他就望而生畏,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   连城被皇甫熠盯上,就等于是遇到了死神,这就是梅贵妃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未接她的话,皇甫烨修恭敬道:“母妃,时辰已不早,我便不在你这多留了。”   “嗯。”梅贵妃摆摆手,目送其身影走远。   夜幕已然落下,宁远侯府,秋水居。   “娘,这顾连城也太气人了,宫里赏赐了那么多好物件,她倒好,非但不将那些东西入府库,还专挑些不起眼的送给咱们。”顾绵气呼呼地坐在杨氏身侧,数落着连城的不是:“这也就算了,可她……”   杨氏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道:“好了,别气了,你要说的,于妈都已禀我。照眼下的情形看,咱们唯有忍着方为上策。”   “娘,你是怕顾连城了吗?”顾绵压住心底的气恼,对上杨氏的目光问。   “不是怕,而是娘要顾全大局。”杨氏说着,嗔了顾绵一眼,又道:“你呀,什么好东西没有,却眼皮子浅的跑到顾慧院里,将主院那边送去的物件抢了去,这件事要是闹起来,看你爹怎么教训你!”   顾绵吐吐舌头,倚在杨氏身上,娇声道:“娘,我那不叫抢,我只是吩咐二凤和顾慧把东西调换了下。”   “就你任性,以后可不许这样了!”杨氏点了点女儿的鼻头,然后朝窗外看了眼,道:“时候不早了,回你院里歇着吧。”   “我想和娘一起睡。”顾绵挽住杨氏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   杨氏笑道:“都长成快出阁的大姑娘了,还这么喜欢粘着娘撒娇,传出去可是要被人笑话的。”拍拍顾绵的手背,杨氏目光怜爱:“要牢记娘说过的话,千万别再生出什么事,知道么? ”   “嗯。”手从杨氏臂弯里抽出,顾绵起身行过礼,嘴里嘟哝道:“有那一黑,一黄两只畜生守在主院门外,我就算想去生事,也没那个胆儿!”   “即便你有胆也不许给我胡来!”杨氏看着女儿,脸上尽显无奈。   顾绵娇笑出声:“娘,瞧把你吓得,我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么!”   摆摆手,杨氏嗔道:“别贫嘴了,快些回你自个院里。”   “是。”顾绵应声,转身离去。   门外脚步声走远,杨氏目光挪转,看向于妈道:“慧丫头那可有去过了?”   于妈恭谨道:“回夫人,老奴去过了。”   “绵儿她太好强了些,竟强行从慧丫头手上将主院那边送过去的物件给换了,也不知那边如何想的。”轻叹口气,杨氏侧身躺到榻上,半阖着眼道:“都是被我给惯的,让她养出了不少坏毛病。”   “夫人多虑了,在老奴看来,绵小姐好着呢!”于妈脸上堆笑,谄媚一句,又道:“至于主院那边,就算知道惠小姐院里发生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傍晚时分,顾绵从顾慧那强行换了连城派丫头送过去的物件,知晓这件事后,杨氏一番思量,连忙着于妈从库里挑出一副做工精致的朱钗,送到了顾慧院里,以此来“弥补”女儿犯下的错。   说来,就顾慧柔弱的个性,她完全没必要那么做。   但她做了,且是有目的的做了。   她要连城知道,这府里是她在当家,只要她愿意,她的女儿就是将嫡女屋里的东西全拿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于妈是她身边的老人儿,自是将她的心思揣摩得**不离十,这才有刚才那么一说。   “是啊,那边知道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张嘴打了个哈欠,杨氏言语轻飘飘地道。   日子如行云流水,晃眼十多天过去。   或许是杨氏的话起到了作用,在此期间,顾绵还真就没到主院这边来过,也未和其他姊妹闹出什么矛盾,整个府中看似处处都祥和得很。   但事实上,宁远侯府中的主子和下人,这些时日以来,真真是提着脑袋过活。   缘由么,就是皇甫熠这厮闲着没事干,最近几天几乎日日都要光顾宁远侯府一趟。   三万两银票啊,小无赖就那么轻易的从他手里拿去,然后窝在府里再不上街,想想都来气,皇甫熠自从那日与连城在街上分开后,连着有些天没再见过那抹单薄瘦弱的身影。   问离涵,得到的回禀是人几乎就不出主院,不知每日呆在屋里忙什么。   等是等不出来了,那他就上门去找,至于为何要这样,他有仔细想过,也给出了自己答案,却偏偏觉得哪个最初的答案不怎么准确。   独处时,他有自问:“我究竟是怎么了?我难道不是为了……才刻意接近她的么?”反复这么自问,始终得不出一个结果。   想不通,想不明白,皇甫熠索性不想了,反正与小无赖扯上关系,与他来说没有什么坏处,反而能让他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早日得报。   皇甫熠的想法很美好,但现实情况却令他抓狂。   进宁远侯府,他就像随意走在大街上,可每当他行至主院门外不远处,就倏地顿住脚,再不敢上前一步。   他没想到皇帝会将墨玉,黄玉赏赐给连城,更没想到连城会让这俩大家伙守在院门口。   只要他出现,那俩大家伙就会“嗷嗷……”叫个不停。   一听这如狮吼般的声音,他便脑袋一空,掉头麻溜地匆匆离去。   为这,离涵没少在暗地里捂嘴闷笑,笑够了,他不禁暗忖:“爷,以你的能耐,真怕那两只大家伙么?还是说你只是为了给顾二小姐平静的日子增添些乐子?”   春风拂面,花香袭人,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二姐,骏儿想要出院子玩儿。”用过早食,顾骏拽着顾宁到院里,指指院门口,眼里写满渴求,顾宁见状,冲着连城的房门口喊了句。   “那就带他到府里的花园里转会。”连城从屋里走出,含笑道:“走,我随你们一起出去转转。”回到这侯府,她还没四处转悠过。   闻她之言,顾骏精致的小脸上瞬间挂满了笑容。   姐妹二人牵着顾骏的手,在唤芙,唤雪跟随下,说笑着步出了院门。   “二姐,你说熠亲王是怎么了,为何这几日天天往咱们府里跑?”顾宁轻扯扯连城的衣袖,脑袋微偏,若有所思地问。   连城在她脑门上弹了下,笑道:“我怎么知道啊?”   “我知道。”顾宁索性不朝前走了,很认真地道:“熠亲王肯定是看上二姐了,所以才往咱们府跑的这么勤快。”   秀眉微蹙,连城佯装思索,半晌后才道:“是这样吗?”   “肯定是这样没凑。”怕连城不信,顾宁郑重地点点头,道:“若不是看上二姐,他就不会每天冒着被大黑,大黄咬的危险,光顾咱们主院一回。”   “哦?”唇角微勾,连城微笑道:“那今个怎么没见他来啊?”   顾宁回头朝主院方向看了眼,嗫嚅道:“他……他应该在来的路上。”前几日这个时辰,大黑,大黄会不时地发出浑厚的“嗷嗷……”声,只要听到这个声音,保准熠亲王已经来到主院门外,今个却也奇了,别往日都过去有小半个时辰,还不见它们的叫声响起,难不成熠亲王改变主意,不再纠缠二姐了?   如若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   “傻瓜,别多想了,熠亲王那可是天之骄子,二姐名声那么臭,就算江河倒流,日月颠倒,我和他也不会扯上丝毫关系。”皇甫熠看上她?那是一万万个不可能,连城心里冷笑一声。   听她这么一说,顾宁紧绷的神经倏然松弛下来,笑意盈盈道:“这样最好了。”   连城不解地看向她,就听她又道:“熠亲王是长得好看,而且身份也特别尊贵,可他的名声实在不怎么好。”   “你是说他嚣张狂妄啊,也是,他行事确实够嚣张,说话也够狂妄,不过,他有那个资本,这点咱们心知就好,无须妄加非议。”连城淡淡地说着,忽然神色一变,笑道:“我就不同啦 ,外面不仅传我失贞,且传我是地狱里来的魔鬼,是妖女,反正传什么都有,那名声真可谓臭到家了!”她是在逗顾宁,却没料到顾宁眼眶骤然泛红,哽咽道:“不许二姐胡说,那些人都是瞎说的,这些天来,京里也有人传二姐是神医呢,说二姐可以从阎王手里抢回人命……”   ☆、第097章:我打的是人,不是狗!   顾宁之言没有作假,京中大街小巷,着实有这么些传言的。   但相比较她说的,连城所言却更为居多。   “好了好了,二姐逗你玩呢,你又当真了不是。”抬手拭去顾宁眼角涌出的泪水,连城微笑道:“你是知道的,二姐才不会在意旁人说什么呢!”   顾宁吸吸鼻子道:“二姐,你是这世上最最最好的姐姐,我不许你以后再那么说自个,就是逗我,也不能那么说。”连城莞尔一笑,点头应声是。顾宁又道:“那个二姐还要答应我,绝不和熠亲王有半点关系。”   “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连城未加思索,随口就道。   “二姐,你在敷衍我!”顾宁跺了跺脚,朝四下里看了看,见除过她们姐弟三人,及唤芙,唤雪两个丫头,再无旁人,于是压低声音,凑近连城耳畔道:“熠亲王克死了三个未过门的王妃呢!”   连城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这个我知道啊,可这与我没丝毫关系啊!”捏了捏顾宁的脸颊,连城接道:“傻丫头,让你别多想,你倒好,挥动想象的翅膀,都想到我的终身大事上去了!”   顾宁脸儿一红,嘟哝道:“二姐,我是认真的,你别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今个你对我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小丫头是为她好,才会说出刚才那一番话,连城心里暖意融融,不过,打她知晓有关皇甫熠克妻这个传闻后,当时只是怔了怔,然后便抛到了脑后。   克妻?这世上真有生下来命硬,克妻,又或是克夫,克双亲一说么?   迷信,统统都是迷信。   但这个时代的人,却信那子虚乌有的事,且坚信。   否则,就皇甫熠长的身份,及长得那一副祸水样,街上女子见到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若是她也信那什么克妻一说,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二姐,花圃里的牡丹开了呢,咱们过去看看吧!”顾宁的声音,拉回了连城的思绪,她微微笑了笑,正要点头,却蓦地似想到什么,问道:“这才三月多,牡丹就开了吗?”就她对花期的了解,牡丹开放最早也在四月初,现在日期不到,真能看到绽放的花儿?   还是说她家的花圃似那皇家的御花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栽种技术,或是其他的能让花儿提前开放的先决条件?   细细想了想,连城在原主留下的记忆中并未找到有关的信息,不由暗忖:“难道时空不同,季节气候,花期神马的也会有所不同?”   顾宁可不知她在想什么,笑着道:“牡丹开放的盛期在四月到五月,现在开了也就那么几朵,娘原来有告诉过咱们,说先开的那几株牡丹,可是爹花了很多银子托人从邻国买回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呢!”   “哦,娘是有这么说过,瞧我这记性,若不是你提起,还真忘记了娘说过的这些话。”连城眸光怅然,牵着顾骏的小手,与顾宁边朝前走,边低声说了一句。   “二姐,你原来不喜说话,一天里有多半时间都呆在自个院里,不是看书,就是练字,学琴,学画什么的,这么一来,你脑袋里装的东西太多……”感受到连城身上的气息发生着微妙的变化,顾宁禁不住出言宽慰。   连城没有言语,只是回以她一笑。   宁远侯府的后花园规模不小,穿过一条条清幽的小径,连城突然止步,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抹纤细身影,定定地看着。   “二姐,你怎么不走了?”顾宁见状,不由问道。   “那儿已有人了,咱们要不去别处看看。”收回目光,连城朝其笑了笑,柔声说了句。   “是慧姐姐,二姐,咱们过去吧,那是慧姐姐,她和秀云也在那赏牡丹呢!”连城看到的那抹纤细身影确实是顾慧,此刻,她和秀云在几株盛开的牡丹前刚刚站定,脸上挂着娇柔的笑容,正说着什么,“二姐,走嘛,咱们过去嘛!”瞧连城站在原地还是一动不动,顾宁不由软声求道。   可就在这时,顾绵略显刺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二凤,去把那朵开得最好的红牡丹给我摘下来。”往日里,顾绵很少逛花园,今个偏就好巧不巧也带着奴婢出了寝院,到花园里来转悠,远远听到秀玉说要摘下那朵开得最好看的牡丹,给顾慧插到发髻上,禁不住心里恼火,暗道:这府里最好的东西都是她和大哥的,其他人想都别想。   因此,不等顾慧出言阻止秀云摘那朵牡丹,就冷着脸与二凤吩咐了句。   “啪”一声响,秀云伸出的手,被二凤甩手打落,随着手背上的痛感传来,她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斜睨她一眼,二凤不耐烦道:“站远一点,别妨碍我给主子摘花。”   顾慧看到秀云被二凤欺负,咬了咬唇,将其拽回自己身边,轻声道:“太过艳丽的花与我不配,你是知道的。而且它开在枝头,才能显出它的美,干嘛要伸手摘它?”这话虽是在指责秀云的不是,细听起来,也有顾慧对顾绵的不满。   自母亲去世后,她过的日子,都是“忍”字当头,可换来的却是别人一次又一次的欺辱。   府里最好的,本该是她的,可她非但没份享用,还要处处看人脸色行事。   无力扭转局面,那她就忍着,也不可求那些身外之物。   可即便这样,为何还要咬住她不放?   心绪起伏,顾慧只觉以前所受的委屈,又一次向她席卷而来。   得离开这,她得离开这,回自个院里,她不能在顾绵面前掉眼泪,从而被其言语取笑。   “扶我回院里。”背身对着顾绵,她隐忍着情绪,柔声与秀云道。   “哟,我刚还想着你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配不上这朵娇艳的牡丹,这转脸功夫怎就变脸了?”二凤摘下那朵开得极好的牡丹,给顾绵插在了发髻上,这会儿,她抬手在牡丹上轻扶了扶,满眼讥诮地看着顾慧的背影:“花再美,也得有缘人赏它,并将它的美发挥到极致,你刚刚说它开在枝头上才是最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捂嘴娇笑了一会,就见顾绵脸上表情一冷,又道:“顾慧,你给我听好了,这府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没你的份,所以,别再让丫头做些无用之事。”   顾慧被她这般羞辱,气得双肩连连抖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绵小姐,不就是一朵花么,你要就要了,何必这样羞辱我家小姐?”秀云最不见得自家小姐受委屈,心中明知惹到顾绵会有什么后果,她还是出言想为顾慧挣回几分脸面,“前些时日,连城小姐送给我家小姐的物件,你二话不说,就跑过来强行与我家小姐交换,你这样做,有没有当我家小姐是你的嫡姐?”   “二凤,快去给我掌嘴,这贱婢以为她是谁呢,竟敢当面指责我!”   顾绵冷冷地凝视着秀云,狠声道。   二凤应声是,就走向秀云。   看到这,连城低声吩咐顾宁一句,就独自朝顾绵,顾慧她们站的位置行去。   “没想到我今个有空到花园里走走,竟然碰到了绵妹妹,慧妹妹。”当二凤在秀云面前站定,扬起的手正欲甩出时,连城清越的声音就这么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顾绵循声望去,只见其身着一袭淡紫裙装,步履休闲,唇角挂着浅笑,正向自己缓步行来。   “小姐,连城小姐过来了。”秀云扯了扯顾慧的衣袖,示意顾慧转过身,好一会与连城见礼。   在她看来,或许和连城走的近一些,对她家主子会有莫大的好处。   秀云是个心思机敏的,从顾耿对连城的态度,以及连城在面对杨氏时的一言一行,她隐约觉察出连城不简单。   外加她受杖刑那次,连城有着顾宁送伤药到顾慧院里。   这让秀云又获知一个信息,那就是在连城心里,还是有她家小姐的。   连城的声音响起,顾慧是有听到的,但由于心里太过难受,她才没即刻转身,这会儿秀玉出言提醒,她不得不努力平复好情绪,以免等会在连城面前有所失态。   片刻后,她感觉自己好多了,方缓缓转过身,便见连城已在顾绵三步开外站定。   也不管顾绵是否向连城见礼,在顾慧看来,既然长幼有序,那么该守的礼法她就要守,更何况前段时间这位堂姐还施上好伤药给秀云,要不然,秀云身上的伤恐怕到现在都不能痊愈,想到这,她忙收敛心神,朝连城欠身道:“慧儿见过连城姐姐!”   秀云不假思索,随她之后,亦跟着一礼。   目光由顾绵身上挪离,连城看着顾慧微笑着摆摆手:“都是自家人,慧妹妹不必这么多礼。”说着,她又将目光重新落回顾绵身上:“绵妹妹,我怎就觉得你今个有些不同呢?”顾绵闻 言,言语轻谩道:“我还是我,和往日哪里不同了?”   连城歪着头,佯装将其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然后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呢,绵妹妹今个有些不同,原来是因为它啊!”指着顾绵头上的红牡丹,她笑意盈盈,叹道:“这花真美,长得也太漂亮了!”   “少见多怪!”顾绵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句,暗道:“不美,我还不让二凤摘呢,真是个没见识的。”   谁知,连城对她丢的这个白眼一点都不在意,笑着问道:“是啊是啊,我就是个没见识的,绵妹妹,你能告诉我你这头发里藏了多少肥料?要不然,这朵牡丹咋就开得如此艳啊!”澄澈的眼神,一点都看不出她是在故意损人。   顾绵是个缺根弦的,脑袋反应比常人慢一拍,不知连城这时在损她,可二凤心机沉啊,这不,连城语声刚落,她就快步至顾绵身旁,冷眼盯着连城道:“连城小姐,你刚说那话是在损我家小姐,别以为没人能听懂。”   “啊?我是在损绵妹妹吗?那我怎么不知道呢,我以为我是在夸她呢!”连城一脸无辜地说着。   “顾连城,你……你刚才在损我,不仅损我,还意有所指,说我头发里有脏东西是不是?”顾绵的脑袋就算反应再迟钝,经二凤那么一说,立时如炸毛的刺猬,瞪向连城怒道。   连城摊摊手:“我有那么说吗?你好好想想,我有说过你脏吗?”顾慧这会儿怔怔地看着连城,似是不大相信自己听到的,看到的。   感受到她的视线,连城冲其调皮的眨眨眼睛,接着又甚是无辜地看向顾绵。   “你……你太过分了!”顾绵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说什么,她只觉脸上好烫,好像连城刚刚损她的话,有无数个人都亲耳听到,且正看着她的笑话。   二凤也是气得够呛,主子被人欺负,就是她这做丫头的不称职,于是,她也不多想,就冲着连城道:“连城小姐,你觉得你这样损我家小姐,对你和宁小姐,骏少爷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们想立刻从这府里搬走?”   “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连城唇角浅笑盈盈,轻飘飘地问。   二凤冷笑道:“我的身份,连城小姐真不知道?”从二凤说话的语气,及神态间,完全可看出她全然不将连城放在眼里。   因为在她心里,连城姐弟就是这宁远侯府的过客,不久就会卷铺盖走人。   “这就是奴大欺主么?”连城唇角依旧挂着浅笑,挑眉问顾绵。   顾绵心中怒火翻涌,于她的话置若罔闻。   “绵妹妹既然不知,那我就替绵妹妹教训教训这奴大欺主的贱婢!”神色倏然一凛,连城扬手就甩了二凤两巴掌,接着,她不待二凤往后倒退的身子站稳,又上前给了其两巴掌:“即是奴才,就需时刻谨守自己的本分,你倒好?在主子一时脑门冲血,明知她所行之事是错,却不加以规劝,反助其一起行恶,你说你该不该打?”   二凤懵了,彻底的懵了!   她可是小姐身边最得力,最贴心的丫头,就是在夫人面前,她也极得脸面,何时被人这般疾言厉色斥责,掌掴过?   “怎么?你不服,想为自己申辩?”   连城冷凝着二凤问道。   “你凭什么打我?”回过神,二凤不顾脸上的疼痛,拔高声音质问连城。   “就凭你这句话,我就是命人将你杖毙也未尝不可。”连城冷冽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二凤,一字字道:“以你的身份有资格在主子面前自称“我”吗?回答我。”就是这简单一句话, 如当头棒喝将二凤敲醒。   她是奴婢,是身份最为低贱的奴婢,在此之前,她从没有自称过“我”。   就在刚才,她竟然犯了不该犯的错误。   不,或许她潜意识里就将自己在眼前这少女面前视作奴才。   是这样,应该就是这样的。   所以,她言语上才不免随性了些。   却不成想,对方竟抓住这个教训她,甚至连带着教训她的主子。   二凤心机颇深,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她立时低下头,闭口不再言语。   “顾连城,人常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凭什么打二凤?”久听不到二凤出声,顾绵以为她是怕了,暗骂其一句没出息,就气呼呼地张口问连城。   连城看了眼自己发红的掌心,悠悠道:“绵妹妹是不是搞错了?我打的是人,不是狗!”   狗?在主子眼里,她只是一条狗?   二凤紧抿唇角,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你……你……”连城言语一出,顾绵立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尤其是二凤在场的情况下,她不该将其比做够,怔了怔,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说。   连城抱臂,神态闲适道:“绵妹妹,我怎么了?你说,我听着呢!”   花园里上演的这一出,顾慧主仆,及站在不远处被座半人高的大石,当着身子的顾宁几人,皆是看得一愣一愣的。可这花园里不单单只有他们这些人,皇甫熠在连城姐弟三人刚出主院没多久,就溜溜达达地赶了过来,没等大黑,大黄发威,离涵就通过密音入耳之术,告知他连城去了后花园。   就这么着,他身处花园高处一凉亭中,也将连城与顾绵主仆之间发生的一幕,看了个清楚,听了个明白。   小无赖的嘴巴真毒,不光是对他,对其他人也是毒的没话说。   要夸花美就夸花美啊,怎就不顾及一个女孩子的脸面,说人家头发里藏着多少肥料?   嘴巴够毒,够损!   他算是领教到了。   哦,不对不对,小无赖损了人还装无辜,他差点将这点给漏掉。   皇甫熠眼神邪魅,凝视着远处的淡紫身影,翘起唇,如是想到。   “绵妹妹,我这等着你说话呢,你怎么还不开口?”连城眨眨眼睛,清秀的脸上笑容满满:“还是说绵妹妹知道错了,知道自己对嫡姐不敬,知道自己不该抢嫡姐的东西,全是错的一塌糊涂,才羞愧的说不出话?”   被她这么一激,顾绵气得差点当众吐血,扯开嗓子就道:“我抢什么了我?我什么时候羞愧了?”   “绵妹妹,这就是你不对了。”连城收起笑容,淡淡道:“咱们做人啊,若是敢做不敢当,那简直就不配称之为人!你说你没抢别人的东西,那我想问问,宫里送来的赏赐,我给府里各院的主子都送去一份,你凭什么要强行抢走慧妹妹那份?”   “我是和她交换,我没抢。”顾绵嘴硬道。   连城轻笑出声:“没经别人同意,你那种行为就是抢。”默然片刻,她又道:“就在刚才,明明是慧妹妹的丫头先看上这朵牡丹,你却突然冒出来,让你的丫头上前去摘,你说你这不是抢,又是什么?还有,你在慧妹妹面前说的那些话,有哪句是对嫡姐心存敬意?”   “你真是个小人,躲在一旁偷听别人说话。”顾绵脸色难看,目光微闪了闪,再开口时话题倏然转移。   “偷听?”连城眼神讥诮,缓声道:“就你那嗓门,我需要偷听吗?”   顾绵攥紧手中的帕子,瞪着她森然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就是想告诉你,别再趾高气昂地欺负人,也别再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连城轻弹袖摆,扫了二凤一眼,接道:“管好身边的人,若是让我再看到她嚣张,那么就不是今天几巴掌了事。”这话不单单是对二凤说,连城是要警告顾绵,管好身边的下人,要不然,她会让他们自食恶果。   “你在威胁我,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打连城出现说出的一句句话,以及不顾及她的脸面掌掴二凤,让顾绵本就羞恼,气愤之极,这会子又被其言语威胁,她哪还能再忍得住,加之想到这侯府不久后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天下,且目前又是她娘掌管府中内务,她立时底气十足,神态倨傲道:“顾连城,你最好认清现实,要不然,我会告诉我娘,让她派家丁将你们姐弟三人,还有你那瘸子男人一起赶出府。”   连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淡淡道:“还有呢?”   就听顾绵又道:“知道吗?就你现在的名声,就是给低贱的贩夫走卒做妾,人家怕是都不愿要呢!更别提嫁入与侯府门户相当的高门大户,所以,你最终的出路就是滚出京城,饿死在荒郊野外!”   身形轻移,连城一步步逼近顾绵,这无形令顾绵心中一颤,但她强忍着没有往后退,而是挺直腰板,下巴微仰与连城目光相对:“怎样?你难不成想连我一起掌掴?”   “宾果,你猜中了!”随着音起,连城打了个响指,甩手就给了顾绵一巴掌,暗忖:真是个粗俗,恶毒的小姑娘,她眼下若不教训一二,丫的往后岂不更猖狂了!   挨了这重重的一巴掌,只见顾绵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数步,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姐……”二凤顶着肿胀的双颊,疾跑上前:“小姐,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被人欺负!”眼里泪水滚落而下,颤颤巍巍地扶起顾绵,二凤一脸气愤地看向连城:“连城小姐,错是奴婢犯下的,你要出气就拿奴婢出气好了,我家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堂妹,你怎能对她下得去手?”   连城神态傲然,语声凌厉道:“难道你没听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吗?”   二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没开口。   面前的少女,无论是眉眼之间,还是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皆傲然之极,凌厉之极。   此刻她看到的,不,应该是打这少女今个出现在后花园,说出的第一句话那刻,她看到的,与其之前初回府那刻她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别说小姐,就是主持中馈的夫人,身上也不曾散发出这种足以令人窒息的气势。   至于老爷和大公子,她没在身边伺候过,自是无从知晓。   但,她可以想象,即便是老爷和大公子,要散发出这般迫人的气势,怕是也不及眼前这位长相仅算得上清秀的少女。   倒抽口冷气,二凤与顾绵道:“小姐,奴婢……”她想说奴婢扶你去夫人院里,由夫人为今个的事做主,却骤然想到事情万一闹大,吃苦受责罚的她必是头一个。她有记着顾耿在连城姐弟回府第一日说过的话,因此,她支支吾吾好一会,没将后话与顾绵道出。   “滚,你个没用的东西,你给我滚!”长这么大,从未有人给过她委屈受,更别提出言辱她,掌掴她,可是自从顾连城回府,父亲不仅当着家人和奴才的面掌掴了她,且还警告府中诸人,不得给顾连城姐弟一点委屈受,她恨,恨顾连城,都是这顾连城,害得她如今过不安宁,害得她今日在顾慧面前出尽洋相,受尽屈辱,用力推开二凤,顾绵红着眼眶,怒视着连城道:“我现在就去找娘,让娘将你们姐弟全赶出府!”   淡淡瞟了眼她脸上的五指掌印,连城悠悠道:“去吧,你去告诉叔母,最好一并告诉二叔,就说我不仅打了你的丫头,而且还顺手打了你。”言语到这,她说话的语气骤然变得冷然:“作为宁远侯府的真正主子,我打的是府里不懂规矩的贱婢,教训的是不敬嫡姐,行事嚣张跋扈的堂妹,我倒要看看叔母和二叔是斥责我所行有错,还是护着你们主仆二人。”   顾绵怕了,不光是连城身上散发出的凛然气势,令她怕得不敢再张口,就是那“不敬嫡姐,嚣张跋扈”这几个字,也让她惧怕得紧。   如果,如果今日后花园中发生的事,以及顾连城说的每一句话传出府去,她还有何脸面出府门,与京中权贵家的小姐相交?   尤其是,这样的她,如何能引来他的目光?   虽然他再次与人定了亲事,可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也只想这一辈子做他的女人,哪怕是做妾也好。   慢慢的,顾绵神思飘远,恍若置身当年的美好回忆中,落雪轻舞飞扬,大哥牵着她走在街上,就在那时,她不经意间看到一容貌容貌俊美,气息高雅之极的少年,单从相貌上来说,那少年是没比女儿家还要美的熠亲王逊色些许,可他周身散发出的高雅之气,却是熠亲王没法比的。   熠亲王,玩世不恭,嚣张狂妄,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成年后,还背上了克妻的名声,这样的男子,就算容貌再俊美绝伦,也很难掳获女儿家的芳心。   何况熠亲王王府的后院,现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如此一来,就更没哪个愿嫁给他——皇甫熠。   可他就不同了,早先和顾连城因父母之命订下婚约,却不成想因三年前发生的那件大事后,相府以为顾连城已逝,便为其重新定下门婚事,闻知这个消息,不知有多少女儿家为之暗自垂泪,叹自我命运不济。   她,自然也为此落了不少眼泪。   然,她要等,且发誓要耐心的等,等父亲承了侯爵,那她自然就成了侯府小姐,有资格与那陆玉挽论个高下。   做他的平妻,有羲和公主这个母亲在,估计她没得可能,但做其贵妾,她是绰绰有余。   “岑公子……”想到未来某日能做岑洛的妾室,顾绵心中不由轻唤。   久不见她出声,连城轻咳了声,嘴角噙笑,道:“绵妹妹,你不是要去找叔母赶我出府么,我在这等着呢,你记得快去快回哦!”她清浅含笑的声音飘入顾绵耳里,登时拉回其飘远的思绪,只听顾绵道:“今个的事确实是我不对,我这就给慧姐姐道歉。”   连城眸光一闪,看向顾慧,见其望向顾绵的目光全然不敢置信,禁不住出言问顾绵:“你真知道错了?”瞧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神,顾绵迟疑片刻,点点头:“连城姐姐教训的是,今个确实是我不对,哦,以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这就给慧姐姐道歉,请求她原谅。”说着,她就行至顾绵面前,欠身一礼道:“慧姐姐大人大量,还望原谅绵儿之前犯下的错。”   她不知,她这番反常的表现,以及心中打的小算盘,不是被连城猜了个全部,但猜个六七成绝不是问题。   而她,却自作聪明,浑然不知。   凝视着她的背影,连城暗忖:“丫的肯定是早动了惷心,才怕今个花园中发生的事闹大,从而传出府影响了她的名声,才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向顾慧承认错误,以求得息事宁人!”   顾慧迟迟不吭声,顾绵也不恼,又道:“慧姐姐,你不愿原谅我吗?”   “哦,不,不是。”听她那么一说,顾慧忙摇头:“我们是姐妹,你既已知道错,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谢谢慧姐姐!谢谢慧姐姐原谅绵儿!”顾绵接住顾慧的话,又是欠身一礼,然后冷声唤二凤:“二凤,你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给惠小姐磕头认错!”二凤不知顾绵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主子怎么吩咐,她怎么来就是。   “惠小姐,奴婢罪该万死,还请您原谅!”跪倒顾慧面前,她连磕三个响头。   顾慧看了连城一眼,见其欣赏着花圃里的牡丹,并未迎上她的视线,咬了咬唇,她轻抬手,与二凤道:“你起来吧,记着以后别再坏了规矩。”   “是,奴婢谨记。”二凤恭谨应道。   待起身后,她又跪至连城面前,磕头认错道:“连城小姐,奴婢今个确实坏了规矩,还请您责罚!”   连城将目光从花儿上收回,定定注视二凤片刻,道:“掌掴你那几巴掌就当是对你的责罚,记着,我还是那句话,若是让我知道你再从旁助主子作恶,那么绝不是今日这几巴掌了事。”   “奴婢不敢。”   二凤跪伏在地,颤声道。   “起来。”连城瞥她一眼,清透的眸光锁在顾绵身上:“绵妹妹,你此刻心里作何想法,我不想猜,也不愿猜,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倘若再让我撞见类似今日之事,那么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好了伤疤忘了疼!”   顾绵眼里泪花萦绕,满脸悔意道:“连城姐姐,我不会再犯错的。”   “最好牢记你今日说的话。”哭毛线啊,要装去别处装去,看着就烦,秀眉微蹙,连城摆摆手,淡淡道:“你们可以走了。”   等顾绵主仆离开后,顾宁牵着顾骏才从大石后走出。   “二姐,你说绵姐姐真的知错了吗?”行至连城身旁,顾宁先是与顾慧见了一礼,然后眸中带有疑惑问二姐。   连城朝她微微笑了笑,未做回答,确实问顾慧:“慧妹妹,你说绵妹妹真知错了吗?”顾慧咬唇,半晌后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经今个这事,她会有所收敛,但要说从根上知错,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凝视着顾慧,连城长叹口气,眸中充满无奈:“慧妹妹,你是嫡女,是二叔的嫡亲女儿,就该担得起这个身份,我虽与你往来不多,可就我对你的感觉,你性子太弱,太过于一味地忍让,这才不被人放在眼里。”   顾慧听到这话,眼睛一红,低下了头,喃喃道:“母亲,绵儿他们原对我挺好的,我……我不知他们怎就在娘离世后,慢慢的变了。爹忙于公务,从不管后宅之事,而我……我也怕在爹面前说话……”说着说着,她低声啜泣起来。   “慧妹妹,是人都会变的,至于为何会变,自有他们的理由,你既已知晓他们对你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就要让自己慢慢变强,从而才不受欺负。至于二叔,他在朝为官,是有着忙不完的公务,可他也有闲下来的时候,你觉得像你这样,见人就低着头,不善言谈,不喜在父亲面前撒娇,不知道变通,又一副隐忍着我什么都好的样子,二叔能留意到你吗?不,他不会,他只会认为你在府里过得很好,只会认为主母持家有道,绝不会想到你有受委屈。”   “你忍让,你一味乖顺,主母就对你好了吗?就不再纵容旁人欺负你吗?她不会的,她只会觉得你好欺负,只会认为你是仰仗着她的鼻息在府里生存。二叔性子耿直,我看得出他并不是个不辨是非的人,往后,你要学着慢慢改变自己,学着在面对不同过的人时说不同的话,学着与二叔相处,这样你的处境就会好很多。”   几句话,就道破了顾慧这么些年的艰难处境,并告知她如何改变目前的境况。   顾慧止住眼里的泪水,点点头,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倒是秀云机灵,很快就悟出连城话中之意:“连城小姐,谢谢您,谢谢您教导我家小姐!”跪倒地上,她眼里噙着泪,感激地向连城不停磕头:“奴婢也谢谢您今日出手帮我家小姐…… ”   “快起来,慧妹妹是我的堂妹,看到她受委屈,我自是看不过去,再说,顾绵做事实在是过分了些,我教训她两句也是应该的。免得她日后惹出大乱子,累及府中诸人。”着秀云起身,连城又与顾慧道:“你是个聪明的,回头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今个出来久了些,我这就和宁儿,骏儿回院里了。”   语落,她便吩咐唤芙,唤雪跟上,与顾宁一起牵着顾骏往主院方向走。   谁知,快要出后花园时,皇甫熠倏地从空中落下,挡住了她的去路:“小无赖,我有话和你说。”   秀眉皱了皱,连城淡淡道:“咱们好像不熟。”   “咱们怎么就不熟了?”皇甫熠眉梢微挑,勾唇道:“你可是从我这拿了三万两银票呢,还有,我早就认你做了兄弟。”   “谁承认是你兄弟了?”真想再踹这自以为是的家伙一脚,但碍于顾宁,顾骏他们就在一旁,连城只得忍住。   皇甫熠嘿嘿笑道:“你承不承认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我承认就好了。”连城不想就这个没营养的话题再多费唇舌,绕过皇甫熠就朝前走。   “喂,小无赖,我发现了件有趣的事,你想听听吗?”一个健步,皇甫熠再次挡在连城面前,俯身凑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连城耳畔道:“你院里那个乞丐,我若是没猜错的话,他……他就是……”   连城当即怔住,接着偏过头,甚是提防地看着他。   皇甫熠却在这时摇了摇头,嘴角笑容邪魅,再次凑到她耳畔,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又小小声道:“我刚才说错了,准确点说你院里的那个乞丐,他就是顾祁,是你的嫡亲兄长!”   ☆、第098章:你才是无赖,你一家都是无赖!   “你到底想怎样?”磁性优雅中又带着点点惑人的声音,及独属于男子的雄性气息,皆令连城感到一阵不自在,只见她后退一步,犀利的冷眸凝视着皇甫熠,一字字道:“熠亲王,我不止一次与你说过,别总往我身边凑,你倒好,像是只赶不走的苍蝇,想着法子缠着我不放,你说说,你这般纠缠于我到底想怎样?还是说你看上了我,才不顾及自我身份,以各种法子想引起我的注意?”   就那么几次接触,连城已知皇甫熠接近自己别有目的,并非顾宁所言对方是因看上她,才在进来几日往侯府跑的勤快。   之所以有刚才那么一说,她是要堵住皇甫熠的后路,免得那厮脑袋一抽,真说出我就是看上你了,而你又不理我,只好想方设法靠近你,缠着你不放。   皇甫熠灿若星辰般的眸子眨了眨,一脸无辜道:“我不想怎样啊?”   “唤芙,唤雪,你们陪着三小姐和小少爷先回院里,我过会就回去。”没脸没皮的家伙,若是她不留下说几句话,大哥的身份恐怕就没法继续隐瞒下去,冷着脸瞪了皇甫熠一眼,连城看向顾宁,道:“带着骏儿回院里吧,二姐在这和熠亲王说两句话。”   顾宁点点头,朝皇甫熠欠身一礼,牵着顾骏渐行走远。   唤芙,唤雪紧随其后。   “说吧,找我什么事?”走到一颗花树下,连城动作闲适,悠悠地背靠树干,注视着皇甫熠淡淡地问。   略施小计,不仅确定了顾祁的身份,还令小无赖气闷之极,皇甫熠别提心里有多得意,微微笑了笑,他一步步走向连城:“把那两只畜生送人,要么就宰了吃肉,你看怎样?”想到皇甫熠看到大黑,大黄时的情景,连城心底的郁闷散去不少。   秀眉微挑,她凝视着皇甫熠嘴角那令人迷醉的笑容,摇头道:“我可不敢。”不待皇甫熠发问,她轻软略带些慵懒的声音又扬起:“你别再往前走了,小心我再赏你一脚。”   皇甫熠嘴角的笑容一僵,止步道:“真粗俗。”   “我是粗俗,熠亲王看不惯大可不看。”凉凉地说了一句,连城遥望皇宫方向,道:“大黑,大黄是皇上赏赐给我的,我可不敢忤逆圣意,将它们赶走。再者,我很喜欢它们,为什么要 听你的赶它们离开,甚至残忍地宰了它们?”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皇甫熠邪笑道。   连城嗤笑一声,道:“嘴在你身上长着,要说你尽管说,大不了来什么我接什么。”坏痞子,若是想往外说,用得着刚才威胁她留下来吗?   “呵呵,我和你开玩笑呢!”皇甫熠轻笑出声:“你我是兄弟,兄弟的秘密,自然也就是我的秘密,有生之年,我是绝不会做出背叛兄弟之事。”连城不知,不知由于她太过紧张顾祁, 神色间才露出破绽,从而令皇甫熠确认了心底的猜测。   撇撇嘴,连城斜睨皇甫熠一眼,道:“还有话说吗?”   “当然有了,要不然我跑到贵府来做什么。”笑了笑,皇甫熠眉头微皱,不解道:“我怎么觉得你们府上没丁点人气啊?”   闻言,连城只差哈哈大笑两声,但她还是忍了住,微抬头,专注地盯着皇甫熠,似笑非笑道:“你不知道缘由?”   皇甫熠的目光朝周围扫了一圈,耸耸肩道:“知道我还问你做什么?”   “你在装傻?”连城挑眉问。   “装傻?”皇甫熠嘴角一抽,俊脸上浮现出抹惑人的笑容:“我为何要装傻?   连城直接丢给他一个眼刀子,面无表情道:“别这么对我笑。”皇甫熠接住她的话,脸上笑容更为惑人:“怎么?我的笑容很吓人?”   “你觉得呢?”反问一句,连城腹诽:装傻!   片刻后,她就皇甫熠前面的问话作答:“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熠亲王,但凡有人的地方有你出现,哪个不是噤若寒蝉。”   皇甫熠摸摸鼻头,不以为意道:“你是说我在京中的名声,让人们一见到我,就吓得忙躲避开?”   “你这么装有意思吗?”不想再与皇甫熠废话,连城提步朝通往主院方向的道上走,“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在这奉陪熠亲王了。”   近几日只要皇甫熠一迈进宁远侯府大门,各院主子,下人皆退避三舍,尽可能地不出现在他面前。   一方面确实是因为皇甫熠在京中的名声,另一方面,则是皇甫熠第一日到侯府时,有给顾耿丢下话——若不想侯府见血,就别让阿猫阿狗扰到他。   因此,就是顾耿本人,只要听到皇甫熠踏入侯府大门,也唯有呆在自己的书房,直至皇甫熠离去,才会在府中走动。   由这,不难看出皇甫熠是在装傻,好逗弄连城取乐子。   “喂,我明天还会来找你的。”冲着连城走远的背影,皇甫熠磁性而优雅,又带着些许邪魅的声音扬起。   连城微怔,跟着唇中溢出两字:“有病!”她的声音很轻,却还是被皇甫熠听了见。   “我就是有病,所以才来贵府找顾神医诊治啊!”语落,皇甫熠朗笑出声。   加快脚步,连城实在不想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   只因那笑声太过得意,张扬。   听着就让人气闷。   落雪阁。   “小姐,您要是心里有气,就冲着奴婢发出来,千万别憋坏了自个。”回到院里,二凤不顾自己双颊肿痛难受,先为顾绵红肿的脸颊做了妥当处理,然后垂头侍立在一旁,低声道。   顾绵坐在椅上,双手看似轻轻交握在一起,实则,她长长的指甲已刺入掌心,但她仿若不知痛。   她怒,怒连城今日出言羞辱她。   她恨,恨连城毫不留情面地甩她一巴掌。   可即便这样,她此时此刻除过忍着,别无他法。   良久,她眼里的恨,脸上的怒,慢慢消隐消去,望向二凤冷冷道:“今日花园里发生的事,绝不能传入夫人耳里。”   二凤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嗯”了声。   “这笔账我会牢记在心,待寻到合适的时机,我定狠狠地还给她!”顾连城,顾慧,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过我的报复!嘴角泛起抹森然的冷笑,顾绵阴阳怪气地问二凤:“你说熠亲王该不真看上顾连城了吧?”   “这个……”二凤思量片刻,嗫嚅道:“奴婢……奴婢觉得不太像。不过,若她真被熠亲王看上,也是好事。”   “好事?”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顾绵忽然森笑道:“也对,她若真被熠亲王看上,确实是好事。但就她的长相,还有现在的名声,熠亲王若不看走眼,能看上她?嗯,或许收她到王府后院玩玩,倒是有可能。”   顾绵虽没杨氏那么深的城府,可她的恶毒心性,却与其母全然不相上下。   刚刚与二凤说出那一番话,她无非是盼着连城死,盼着皇甫熠看上连城,进而将其克死。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但现实情况却是,她不信连城能被皇甫熠看上,所以,她就退而求其次,希望连城被皇甫熠收入后院,然后玩玩,再如同破鞋一般被扔掉。   “小姐,你说熠亲王果真克妻吗?”从顾绵的言语中,二凤知其不再就花园中发生的事责罚自个,不由心神一松,问起皇甫熠的事来。   坐回椅上,顾绵声音中略带惋惜道:“若不是真的,又有哪个敢传出对熠亲王这般大不敬的话,而且,咱们不也没见熠亲王出声否认,还有就是那几个被皇上指婚的高门小姐,无一不是好好的就突然死去。”   二凤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顾绵说着。   “其实,就熠亲王的身份和地位,及他那无与伦比的样貌,能嫁给他做王妃,真真是件令人做梦都会笑醒的美事……”说到这,顾绵倏地止声,摇摇头,挥去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起身便往内室走:“我进去躺会,若是夫人院里有人过来,就想法子妥善打发了。”   “是。”二凤恭谨应道。   顾绵话中的意思,作为她的心腹,二凤自然听得明白。   即便她担心花园中发生的事,不是那么轻易能瞒过杨氏,但能多瞒多久是多久。   总比夫人当下知晓,从而重责于她要来得好。   双颊好痛,要是再被夫人施以杖刑,那对她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主院这边。   “二妹,熠亲王找你有事?”从顾宁口中知晓连城被皇甫熠堵在花园中,顾祁为此沉思的同时,心中不免升起抹不安的情绪,这不,一看到连城进屋,便眸色关切,出言询问。   熠亲王到底要做什么?   难不成如三妹所言,他看上了二妹?   但,有这种可能吗?   如今的宁远侯府远不比从前,且二妹姿色一般,加之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并不多,怎么想,他都没理由对二妹上心。   顾祁一时半会琢磨不透皇甫熠对连城安的是什么心,可他有他的坚持,那就是不管皇甫熠对连城是何心思,他都绝不会让自己的二妹与其有牵扯。   “没有。”连城浅笑,道:“他就是无聊,来咱们府上随便转转。”   “二妹,有事千万别瞒着大哥。”轻叹口气,顾祁面上表情沉重,道:“他不是良人,大哥不希望你和他走得太近。”   连城朝顾宁看了眼,吓得顾宁吐吐舌头,牵着顾骏的小手就往门外走。   肯定是小丫头与大哥说了什么,要不然,大哥也不会与她说出这话,无奈地摇摇头,连城笑看向顾祁:“大哥,你定是听了宁儿说了什么。”顾祁未出言否认,连城接道:“熠亲王身份高贵,各方面条件都那么好,是不会看上我的。而我,也有自知之明,是万万不会和他牵扯上关系。”   沉吟片刻,她视线从顾祁身上挪开,望着窗外的天际,眸色渐显怅然:“再者,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大哥尽管放心就是。”   “二妹,你是不是已有喜欢的人?”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化,顾祁试探着问。   连城摇头:“三年前我足不出府,接着出了那件事后,我又一直沉睡着,这醒来也没多久,哪有什么喜欢的男子。”收回视线,目光落回顾祁身上,“大哥,你的身体状况已明显好转, 我打算明日就给你做手术。”不想顾祁因皇甫熠这么个人劳心劳神,连城笑着转移话题,在*边坐下,为顾祁查看起双腿来,“只要做了矫正手术,再精心将养段时日,大哥就可拄着拐杖下地慢慢走动。”   “那多长时间可以完全恢复自如?”顾祁难掩激动,颤声问。   “少则四五个月,多则半年。”连城微笑着回他一句。   顾祁眼眶湿润:“二妹,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照顾大哥!”   “大哥,你要再这么说,我可就要生气了。”与其四目相对,连城故意拉下脸,微恼道。   “好了,大哥不说这些见外话了。”唇角掀起抹温润的笑,顾祁定定地注视着连城,道:“二妹,你很好,能与你匹配的男子,也必将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儿郎,往后不许再轻贱自个。”连城嫣然浅笑,点头“嗯”了声,就听顾祁又道:“熠亲王虽生得俊美绝伦,可他的脾性实在不怎么好,尤其是他还背着克妻的名声,大哥不想你遇到不测,明白吗?”   唇角动了动,连城想告诉顾祁这世间并不存在什么克妻,克夫一说,但想了想,她将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喉中。   因为她一则觉得没必要,另一则就是她说了,顾祁也未必相信。   一天的时间过去很快,亲自指挥丫头准备出一间厢房做手术室,并把手术时要用的物件一一摆放好,连城这才回到自己屋里。   要想顾祁的双腿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好,食补的同时,还离不开药补。   西药消炎止痛,首当其选,但要说到药补,就离不开珍贵的中药材。   坐到椅上,连城单手撑着下颚,凝望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喃喃道:“御药房……御药房……”就去那,这天下最珍贵的药材,除过皇宫里的御药房有,还有哪有?且哪里的药材最齐全,她去拿上两三样,应该也不会被发觉。   拿定主意,一抹笑容在连城清秀的脸儿上绽放了开。   熠亲王府。   “她倒是长本事了,以为皇宫是她家的府宅,随她任意行走。”皇甫熠负手站在窗前,听完离涵的禀报,拧眉淡淡道:“看来我得进宫一趟了。”   任伯看了眼窗外的夜色,略带犹豫道:“可是这会宫门已下锁,王爷要如何进宫?”   “本王要进宫,就是半夜三更也去得。”嘴角勾起,一声冷然的轻笑从皇甫熠那如樱花瓣美润的薄唇中漫出:“准备顶轿子,我坐着进宫。”   “是。”任伯应声,转身走出书房。   离涵颇为不解,禁不住道:“爷,你进宫从来不坐轿子的。”   “本王这回想坐轿子,难道有什么不可以?”回过神,皇甫熠长眉挑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也不等离涵出声作答,就抬脚踹了过去:“忙你的去,少对爷的事生好奇心。“   身子敏捷一躲,离涵挠着头笑道:“爷,您对顾二小姐的事这也太关心了,要不,您索性和顾二小姐挑明了说,让属下在她身边当差得了!”没日没夜的蹲稍,他连吃顿饱饭,睡个好觉都没有过,想想都好悲催!   皇甫熠当即笑道:“你这提议不错……”   截断他的话,离涵满脸赔笑道:“爷,属下和您说着玩呢,您千万别当真,千万别当真哈,属下还有事,这就离开。“不等音落,书房中已不见离涵的身影。   “说着玩?”皇甫熠嘴角掀起抹浅笑,注视着门外悠悠道:“主意真的不错呢!”   任伯安排好轿子,返回书房:“王爷,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皇甫熠敛起笑容,摇摇头,道:“轿子准备好了?”   “在府门外候着呢。”任伯回了句。   是他刚才听错了吗?   任伯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便也不再多想。   “那我去了。”说着,皇甫熠就朝书房外走。   跟其身后,任伯有些不放心道:“王爷,要不老奴随你一同前往吧!”   “不用。”皇甫熠脚步未停,摆摆手:“我就是夜里睡不着,一时兴起想去宫里转一圈,他不会将我怎样。”   任伯晓得皇甫熠一旦拿定主意,谁也别想让其扭转。   再说,他打心眼里被其才华,以及掌控人心的本事折服。   孩子大了,以后的路终究要自己走,他还是在旁看着就好。   对于皇甫熠暗地里做的事,任伯没有一件不知晓的,有时候他禁不住会想。   大周,乃至这个天下,只要皇甫熠想要,那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然而,那看似玩世不恭,嚣张狂妄,实则心思睿智,手段了得……的天之骄子会要吗?   每每念及此,任伯都会摇摇头,叹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却没法猜出这个答案。   静夜寂寂,脉脉月华倾洒,将天地万物都笼罩其中。   连城黑巾遮面,纤细的身形轻若无物,忽高忽低,敏捷地在重重殿宇中穿梭,躲避着巡夜的御林军。   数日前进宫为皇后拆线,无意中她有看到御药房所在的位置。   而此刻,皇甫熠已翘着二郎腿,坐在御药房外的一棵粗壮的大树上,正若有所思地候着某女到来。   半柱香前,他乘软轿入宫,然后行至一偏僻处,吩咐府里的侍卫在轿子旁候命,他则提起轻功径直飘向御药房。   却未料到竟来得有些早,只好百无聊赖地依靠在树杈上,在御药房周围瞅着。   有那么多银票在手,买什么样的药材没有,偏要冒着风险潜入皇宫盗药,真是够能折腾!   就在他腹诽连城之际,一抹娇俏的身影,宛若一片落叶,一朵落花,从他眼前而过,接着,就见其素手轻杨,那闭合着的窗户,悄无声息地就向内缓缓敞开,而守在门外的御林军侍卫仿若睡着一般,浑然未觉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潜进了偌大的御药房里。   站定身形,连城透过敞开的窗,看向天际上悬挂的明月,嘴角一抽,暗道:来到这古代,仵作也做了,今晚又要做回侠盗,日子过得还不是一般的精彩。   “明明是来做盗贼的,小无赖看起来却悠闲无比。”凭着过人的眼力,及御药房内的微弱烛光,皇甫熠将连城的一举一动看的是一清二楚,嘴角掀起抹耐人寻味的笑,他双手抱臂,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连城在御药房内的动静。   找寻半天,都未发现什么稀罕药材。   “皇帝不会这么穷吧?”暗忖一句,连城深吸口气,无声呢喃:“不能分神,不能气馁,这么大的御药房,不会没有她要找的药材。”凝神静气,她小心翼翼地在个个药柜中翻找着。   忽然,她脑中一亮:皇帝是什么人啊,掌管御药房的宫人又是什么人啊,他们怎么可能将特别名贵的药材,放置在普通的药柜中,那样岂不是太过惹人注目,从而引来盗贼偷窃之心。   嗯,自己要找的东西绝不会在药柜中,那会在哪里呢?   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连城笑了:暗阁,或者是什么密室,小说和电视中大多是这么写,这么演的。   找,再仔细找找。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连城终于在一面墙壁上,发现有个类似机关的按钮。   心中一喜,连城抬手摁下,就见眼前的墙壁似现代的酒店旋转大门一样,向内逐渐转动,接着,一条可容两人并肩而过的通道豁然出现。   通道内的烛光亦不是很亮,但好在没走数丈,就看到一扇闭阖着,却并没上锁的红木门。   也是,有外面的机关在,这道门上不上锁又有什么关系。   推开门,室内亮如白昼,连城仔细看去,原来这密室中有数颗鸭蛋大的夜明珠在照明。   不做多想,她从腰间抽出块黑布,展开放在近旁的桌上,然后见到木匣就打开。   我的乖乖,这间密室所存放的木匣中,全是稀罕之极,价值不菲的名贵药材。   连城也不贪心,拿了她“需要”的,就打好包,斜跨在肩上往密室外走。   “我真的不贪心,就拿了棵人参,灵芝……”心里这么碎碎念着,可她的嘴角却不停地抽搐。   因为她觉得自己太假,太不诚心。   肩上包裹中虽然装的药材不多,可样样都是稀罕物,宫外的人就算再有银子,恐怕也无法买到。   萧湛是御林军副统领,今晚是他当值率御林军侍卫在宫内巡逻,这会儿行至御药房外的宫道上,他突然抬手制止队伍前行,问守在御药房门外的侍卫:“御药房这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萧副统领,一切正常。”   守在门外的四名侍卫齐声回道。   “用心当值,倘若发现异常,记得第一时间上报。”   萧湛沉声命令道。   “是。”   齐应一声,那四名守在御药房门外的侍卫,皆个个挺直腰板,打起了精神。   走出密室,也不知是连城过于嘚瑟,还是是她太过放松,就那么一不留神,左胳膊肘子竟撞倒了一放置在桌台上青花瓷瓶。   “砰”静寂的夜里,就这么突兀地传出一声碎响。   皇甫熠自然听到了这个声音,但他悠然地靠坐在树杈上,动也没动。   他倒要看看小无赖要如何出御药房。   “什么声音?”萧湛准备率巡逻的御林军侍卫离去,却突然听到御药房中有声音传入耳中,不由止步脚步,回过头问。   那守在御药房门外的四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跨出一步,回道:“好像是瓷器摔碎的声音。”就在他回萧湛话的当头,御药房内传出一声猫叫。   萧湛皱了皱眉,年轻英俊的脸上出现抹疑惑,宫里无人不知,由于太后不喜猫,所以当今皇上在登基后,就下令后宫之中谁也不准养猫。   且这么多年过去,听说宫里竟然真没发现有一只猫存在。   以前他也只是听说,可自从进宫在御林军中当值后,不管是白日里巡逻,亦或是夜里,他确实也没听过猫叫,更没见过猫的影儿。   蹊跷,这传入耳里的猫叫,着实蹊跷。   “进去看看。”为防有刺客潜入皇宫,萧湛不敢大意,于是,命令守在御药房外的侍卫打开门到里面查看。   尼玛,看毛线啊!姐都学了猫叫,还学得这么像,丫的不信,还吩咐侍卫进里面查看,这是明显和姐过不去吗?连城磨了磨牙,愤愤地想着。   算了,不管了,怎么来,就怎么走,她还就不信今晚出不了皇宫。   “咯吱”一声响,御药房的门从外打了卡,接着,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除过密室,这御药房中真特么地没地躲。   爆了句粗口,连城猫着腰轻挪脚步至窗前。   谢天谢地,这扇窗好在没面朝宫道,否则,她早就被门外的侍卫发现了。   之前从窗户飘入御药房,连城压根就没将窗户合上。   缓缓直起腰身,运转真气,立时,一抹灵动的身影,就从窗户飘了出去。   “有刺客!”巡逻的御林军侍卫中,有一人不经意地抬起头,就好巧不巧地看到一抹人影从头顶迅速飘过,立时大喊出声。   顷刻间,御林军侍卫个个握紧长枪,就听萧湛命令道:“抓刺客,快……”宫里巡逻的御林军队伍,可不是就萧湛率领的这一支,因此,随着萧湛的命令发出,抓刺客的声音,及急促的脚步声,盔甲声在皇宫多个宫道上响起。   皇甫熠在连城从眼前飘过的瞬间,提起轻功,紧随其后。   “小无赖,你的胆儿真够肥,偷东西都偷到皇帝眼皮子底下来了!”熟悉的声音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飘入耳里,连城飘在半空的身子一滞,差点直直摔向地面,好在她反应迅速,及时稳住了气息。   见鬼了,她进宫,他怎会知晓?   且,此刻的她,是女扮男装,脸上还蒙着黑巾,再怎么看,也不会一眼被认出是女子,心中揣着无数个问号,连城边寻找安全之地,边施展轻功继续往前飘。   宫中的御林军侍卫此刻皆被她惊动,哪里才是安全之地?才能让她顺利离开这皇宫?   连城眉头微拧。   “小无赖,你不吱声,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吗?”提气,皇甫熠飘至连城前方,欲将其堵在中途,熟料,连城运转真气,绕过他接着向前飘去,皇甫熠不放弃,提气跟上,这次与其近乎并肩而行,“你若是没眼瞎耳聋,应该知道若没我的帮助,你很难从这皇宫安然离开。”好看的眉梢微微上挑,就听他幸灾乐祸的声音扬起。   皇甫熠没说错,宫中的御林军这会子已全部出动,抓刺客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然,连城却依旧未出声,只顾朝着没有火光的地方前行。   “喂,小无赖,你别再装冷静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慌,求我吧,只要你求我,我会立马带你出宫。”   真是聒噪,她才不要求他!   连城腹诽一句,收敛气息,缓缓从空中落下,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月下,她眼前是一条不是很宽,长满苔藓的宫道。   看样子,这宫道很久没有人行走。   难不成这是条通往冷宫之径?   皇甫熠亦从空中落下,在她身旁不远处站定。   “这条道通往冷宫,不过,你别以为御林军寻不到这。”双手环臂,皇甫熠勾唇,闲闲地道。   连城瞪其一眼,咬牙道:“你派人监视我的行踪?”对方已肯定,认定她的身份,再装下去,也没必要。   “派人监视你的行踪?”皇甫熠目露讶异,“你觉得我会无聊地做出那种事吗?”   “不无聊,熠亲王为何大晚上会出现在这?”丢了个白眼过去,连城鄙夷道。   “我晚上睡不着,出府看星星,看月亮不行啊?”唇角掀起抹痞笑,皇甫熠朝连城走近两步,“就这么好巧不巧的,我溜达到了皇宫附近,然后就看到一只猫儿溜进宫中,去那御药房偷东西。”长叹口气,他接道:“可惜啊,那只猫儿不知,这皇宫里有好多年没有猫儿出现了,而且啊,皇帝专门下旨,宫中不许有一只猫儿出现。”   “宫里不许养猫,也没有猫儿出现?”连城嘴角抽了抽,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皇甫熠。   笑了笑,皇甫熠那宛若琴弦般的磁性嗓音扬起:“小无赖,你说那猫儿是不是好蠢啊?这眼看着就要目的达成,却一而再地出状况,唉,我要是那只猫儿,这会可是要羞愧死了!”   丫的,这是拐着弯说她笨吗?   连城愤愤地想着,片刻后,道:“我的事不需要你多管,你哪儿来就哪儿去。”   “你的事我可以不管,可是你肩上背的东西,那可是我们皇家的,你说作为皇家的一份子,我既然撞见了,要不要顺便就抓了这只偷东西的猫儿,将她丢到御林军面前?”语落,皇甫熠眉眼含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连城。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东西了?”尼玛,姐明明是拿,是拿,不是偷,你丫的懂不懂?连城连续甩了数个眼刀子给皇甫熠,哼声道:“熠亲王,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御药房之行,我虽不是光明正大,但我也没畏畏缩缩,我只是凭着本事顺手拿了几样东西,而且啊,这几样东西于皇上来说,并算不上什么。”   “呵呵,是吗?”皇甫熠轻笑出声:“我说你是小无赖,你还不承认,听听,听听你刚才说的话,到御药房明明是偷药材,却偏偏要说成是拿,小无赖,你就承认了吧,承认你的的确确就是枚小无赖!”   “你才是无赖,你一家都是无赖!”她怎就无赖了?连城咬了咬牙,口不择言道:“知道么?在我看来,你即是胡搅蛮缠的无赖,又是嘴巴胡诌的痞子,根本就与那身份清贵,言谈举止皆为民表率的王爷沾不上边。”   皇甫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你可就失望了,我就算是无赖,就算是痞子,可现实情况却在这摆着,我啊,就是这大周无人敢招惹的熠亲王。”   “你……”连城恼怒,正欲往下说,却听到盔甲响动的声音自不远处正迅速传来。   登时,她止住话头,提步就往宫道深处走。   边走,她还朝身后的皇甫熠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语声轻浅,却不失讥嘲道:“熠亲王慢走,我就不劳您费心了!”其实,她心里是有些担心的,即便她的内伤已恢复,即便她身手不错, 可双拳难敌四手啊,这要是真和成百上千的御林军对上,她能杀出重围,顺利出宫吗?   如若不能,她岂不是就成了阶下囚,那大哥,三妹,还有骏儿他们可该怎么办?   凝望着她渐行走远的纤细背影,皇甫熠嘴角的笑纹加深,倏然间身形一动,就如那风驰电掣,到了连城身旁,接着,只见他长臂一伸,揽住连城不盈一握的腰肢,优雅中带着些许笑意的嗓音扬起:“小无赖,你可是我认定的兄弟,我怎会丢下你不管呢!”   “放开我,你少多管闲事,咱俩半两银子的关系都没有!”毫无防备地被人挽住腰身,连城用力挣扎,却感到全然徒劳,丫的,真会隐藏,看着一天吊儿郎当,这武功,还有身上的气力都不是盖得,“听到了没有,咱俩没有半两银子的关系都没有,你快些放开我!”又挣扎了下,除过四肢是自由的,连城的身子还是没法从皇甫熠臂弯中挣脱开。   皇甫熠凑近她耳畔,轻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扬起:“不想落入御林军手中,就乖乖闭上嘴巴。”说着,他揽着连城已凌空而起。   也就在这刹那间,数十个御林军侍卫手持长枪,出现在他们先前站过的地方。   连城不再挣扎,因为她知道挣扎无用,更知道这揽着自己腰身的妖孽男不简单,他看似是个痞子,无赖,实则心思深沉,身手也不容小觑。   并且根据仅有的几次相处,她虽感觉到对方是有目的的在接近她,但却并没未对她生出什么恶意,对此,以她看人的准头,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真乖!”连城不再挣扎,皇甫熠自然第一时间感知到了,轻浅一笑,他禁不住启唇,轻缓溢出两字。   瞪其一眼,连城抿唇没有说话。   约莫半刻钟时间过去,他们落于一顶轿子前。   见轿子周围站着四名侍卫,再无旁人,连城身子使了使劲,看着皇甫熠道:“谢谢,现在你可以松开我了吗?”   “你确定?”皇甫熠没有看她,而是目视前方正在向他们这边移动的点点火把。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连城咬了咬唇,很是硬气道:“我自个能应付。”   “你?”皇甫熠挑眉,笑得意味不明:“不是我小看你,你若是能应付得了,怎连我的臂弯都挣脱不了?”   ☆、第099章:就当是被狗咬了!   说着,他空闲的那只手轻轻一扬,就见轿帘向上翻起,也不管连城愿不愿意,揽着她的腰肢就步入轿子里坐下。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连城很不习惯,身子扭了扭,咬着牙道:“我能应付,麻烦熠亲王别再多管闲事!”扑入鼻尖的气味,令连城不想在这轿中多呆一秒钟。   那气味不是任何香料散发出来的,也不似寻常男子身上有的汗味,而是一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味道。   似有若无,挠得人心湖禁不住泛起涟漪。   虽然她不讨厌这种气味,可心神这般不受自己控制,是她所不喜的。   就在她再次欲启口时,萧湛冷然低沉的男声透过轿帘,传了进来:“将前面的轿子包围住,刺客有可能躲在其中。”随着这声令下,只听近百名御林军侍卫高应:“是。”接着,盔甲声 ,脚步声响起,片刻就将轿子团团围了住。   “大胆,你们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轿子,就敢如此放肆!”守在轿外的四名侍卫中的一人,双目大睁,冲着围在他们周围的御林军侍卫怒道。   萧湛沉着脸,于那侍卫的话置之不理,直接对着轿门沉声道:“轿中之人,报上名来!”   “萧副统领,熠亲王府的轿子你也不认识吗?”那说话的侍卫对上萧湛的目光,面上表情尤为冷肃。   微怔片刻,萧湛道:“宫里进了刺客,我等奉命捉拿,若熠亲王真坐在轿中,还请让我等一看究竟。”对于熠亲王,他不是不畏惧,但在职责面前,他顾不得多想。   轿中,连城凝视着皇甫熠,示意他说话,奈何人家似是没看到她递过来的眼神,薄唇紧抿,就是只言不发,但那挽住她腰肢的大手,却加重了力道。   连城恶狠狠地以口型道:“你倒是说话啊?”   “你亲我,我就说话。”同样以口型回她,皇甫熠灿若星辰的眸中涌现出坏笑。   “妄想!”   翻了个白眼,连城别过头,不再搭理身旁的这个痞子。   等了会,始终不见轿子里有声音传出,萧湛手一挥:“上前给我搜!”   “是,萧副统领。”   众御林军侍卫应声,其中两人走出队列,手持长枪一步步逼近软轿。   “本王的轿子哪个敢搜?”悠然的声音自轿中飘出,令诸御林军侍卫皆心中一紧,大气不敢出。   是熠亲王,轿中所坐之人,真得是熠亲王!   那两名正往轿子跟前走的御林军侍卫,呆怔在原地,额上冷汗涔涔而落。   “本王累了,回府。”皇甫熠修长如玉般的手掀开轿帘一角,对自己的侍卫吩咐道。   “是,王爷。”   四名抬轿的侍卫应声后,抬起轿子,就往前走。   手持长枪怔在轿前的两名御林军侍卫见状,也不等萧湛出声,就吓得忙避让到一旁。   “不知熠亲王这么晚进宫所谓何事?”从声音,及挑起轿帘露出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萧湛可确定里面坐着的人是皇甫熠没错,但他仍心存疑惑,这大晚上的,熠亲王为何会出现在宫里?且和刺客出现的时间如此凑巧,难道他和刺客认识,在此做接应?   皇甫熠嗤笑出声:“萧副统领,你可真够尽职尽责的。”   “卑职领着朝廷俸禄,自是该尽到本分。”萧湛不卑不吭地回道。   “你是否尽职尽责,本王没闲心管。但本王想什么时候进宫,进宫又为了什么事,需要向你汇报吗?”皇甫熠声音不大,可那飘出轿帘的话语,无不流露出至高无上的威严。   萧湛单膝跪地,拱手道:“熠亲王还请息怒,卑职只是履行公务,并无他意。”   “滚开!”皇甫熠嚣张狂妄可是有名的,他这话一出,萧湛不敢再吭声,而那些围在轿子周围的御林军侍卫,想动却没听到头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走,随本副统领前往宫门口,今晚务必要抓到刺客。”眼睑微垂,思索片刻,萧湛起身,对诸御林军侍卫命令一句,转身就朝宫门口方向大步前行。   盔甲声渐渐听不见了,连城瞅着皇甫熠道:“人都走了,你可以松开手了!”   “他们可是去了宫门口守着呢,还有啊,这皇宫每道宫墙上,此刻怕是已布满了弓箭手,我现在若是放你离开,那就是等于让你去送死,如此一来,我前面做的岂不是白搭了。”摇摇头,皇甫熠唇角漾出抹极为雅致的笑容:“乖,等出了宫门,不用你说我自会放你离去。”   “你最好说话算话。”哼了声,连城没好气地丢出一句。   轿子朝宫门口一路前行着,连城有怀疑皇甫熠所言,可她不能冒险,万一她前脚一步下软轿,紧随而来的就是数不清的羽箭,那她不就顷刻间被射成了马蜂窝。   长得本就一般,再经万箭穿身,她的死相可就真得惨不忍睹了!   重活一世,什么都还没做,就这么死翘翘,未免太不划算。   垂眸看了眼腰间的大手,连城一遍遍地暗自告诉自己:忍忍吧,能捡回小命,忍忍值得!做好心理建设,连城也就无视放在自己腰间那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大手。   借着透过轿帘缝隙照进里面的微弱月光,皇甫熠偏着头定定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她的眸好亮,那里面有智慧,有狡黠,有冷静,亦有犀利……宛若明月珠辉,让人不忍挪开眼。   掌下的腰肢,柔软而纤细,触之心神微荡。   有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子这般接近,且触碰女子的身体,还生出舍不得拿离之感。   暗中调整气息,皇甫熠稳住心底腾起那抹不明的异样,勾起唇角,浅笑道:“小无赖,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连城这会也不好受,对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太过专注,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突然被问话,她想都没想,脱口道:“你堵我路,占我便宜,还想要我感谢,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我怎么就堵你路了?又怎么占你便宜了?”   皇甫熠挑眉,明知故问。   “你敢说你没拦我的去路?”连城冷着脸,对上他的视线,一字字道:“如若没被你强行带到这轿中,我这会恐怕已经顺当出宫了。”尼玛,是个痞子,无赖就算了,睁着眼说瞎话,她也可以不计较,可丫的竟然还是个大腹黑,动不动就装糊涂,真特么是妖孽一只,而且还是枚无与伦比的大妖孽。   “我好心想帮你,才不得不将你带到我的轿中,这就叫堵你路,唉,好人难当啊!”长叹口气,皇甫熠长臂再次一紧,连城不由靠到了他身上,“我揽住你腰身,是怕你脑袋倏然一抽,冲动地下了轿子,然后被箭雨射成马蜂窝,你瞧瞧,我所行之事,哪样不是在为你考虑,哪样不是将你当兄弟在维护!”   “强词夺理,我懒得和你说。”语落,连城果真再不言语。   轿子行至宫门口,又被萧湛率领的御林军侍卫给拦了住。   “萧副统领,你一而再和本王过不去,是不是在考验本王的耐性?”轿子停下,也不等萧湛发声,皇甫熠森然的声音就扬起,“识相的就给本王速速滚远一点,否则,本王不介意今晚大开杀戒!”   “还请熠亲王下轿,容卑职在轿中查探一二。”   萧湛步至软轿旁,单膝跪地,拱手道。   率御林军侍卫步至宫门口的途中,萧湛一直有在思索,他怀疑皇甫熠的轿中必有蹊跷,准确些说,他有七八分把握,断定进入潜入宫中的刺客就在眼前这顶软轿中。   “你这是打算搜本王的轿子了?”   皇甫熠反倒不生气了,微微翘起薄唇,浅声问。   “卑职只是履行职责,望熠亲王多多体谅。”萧湛恭敬回道。   静,周遭静寂一片,仿若空气也在这一刻凝滞了住。   诸御林军还感到了彻骨的冷意,向着他们扑面袭来,似是要直接浸入他们的骨髓一般。   皇甫熠空闲的那只手渐渐聚结真气,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得连城禁不住头皮发麻:“别太过。”看着她的口型,皇甫熠眼神邪魅,并未作答。   良久,周遭仍是静寂一片,萧湛缓缓站起,走向软轿,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劲气自轿帘中击出,紧跟着宫门口的诸御林军侍卫全惨叫一声,被自己手中的兵器,弹至空中,然后重重地摔落至地面上,就是萧湛,也被自己腰间突然飞出的佩刀,击出数丈远。   “出宫回府。”收敛气息,皇甫熠对抬轿的侍卫淡淡吩咐一句。   “是,王爷。”随着那抬轿的四名侍卫应声,看守宫门的侍卫,个个周身打着哆嗦,惨白着脸拉开了宫门。   当轿子刚一出宫门,连城不由问道:“你该不会将那些御林军侍卫,还有那个什么萧副统领全都杀了吧?”   “你是我的兄弟,你说什么,我自然就听什么,只不过他们会在*上躺那么一段时日。”皇甫熠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唇角泛着惑人的微笑,回连城一句。   轻舒口气,连城挑开轿帘,手指前面的转角处道:“我就在前面下去,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   “急什么?我闲着没事,送你一程无妨。”   皇甫熠俊美绝伦的脸上绽开一抹浅笑,望着连城悠悠道出一句。   “你是打算占我便宜到底了?”连城可没将他说的话当做是一番好意,丫的占她便宜还上瘾了,心里边腹诽,她边寻着机会从腰间那只大手中挣脱开。皇甫熠眸中含着浅笑,凝望着她,暗忖:聪明,看着服服帖帖地呆在他的臂弯中,一双淡然无波的明眸却在寻找着机会,好从他的掌控中离去。   “我说了我没占你便宜,你怎就不信呢?”小无赖此刻处于弱势,不挣扎,不浪费气力,暗中谋算着对付他的策略,从而获取时机,呵呵,他就欣赏这般聪明的女子,唇角动了动,皇甫熠眸中泛起抹兴味:“小无赖,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要不,今晚就去我府上吧!”   他这是什么意思?占她便宜不说,还把她视作轻浮之人,心中有此认知,连城清透的明眸中,涌上抹轻柔而妩媚的笑容:“熠亲王,你真不打算将你的手从我腰上拿开?”皇甫熠目光微敛,一抹精芒自眼底倏然划过。   小丫头是打算采取行动了吗?心中虽是这么想着,但他出口之语却再正经不过:“这才刚出宫门,你敢保证宫里的暗卫,血衣卫什么的没在暗处正盯着这顶轿子?”连城微怔片刻,与其视线相对,熟料,那被她短暂抛至脑后的不舒服感,又一次慢慢地向她扑面而来。   清爽干净的气息,精致的眉目,宛若诸天神匠精心雕琢出的五官,一切的一切,都让人禁不住想抬起手,去描绘这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去感受这到底是幻是梦,还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俊美非凡的男人,原来的她,不是没有见过,也不是没有想处过,就单单她那几个属下,哪一个不是样貌极品,可是,与他们在一起,她从没有过眼下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皱了皱眉,连城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一字字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真不打算将你的爪子拿开?”她故意将腰间那只大手说做爪子,因为她心中气闷,且是极度气闷!   皇甫熠似是没听到她说什么,抬起另一只手,直接拉下她脸上的黑巾,凑上前就是吧唧一口,然后邪笑道:“咱们呆在一顶轿子中这么久,瞧我这会才记得取下你脸上的黑巾,近距离看看你的花容月貌。”看尼玛,还看花容月貌,明知她长相一般,不仅啃她一口,还出言损她,这不是痞子行径,是什么?   连城眸中怒火燃起,冷声道:“熠亲王这是饥不择食吗?”后院女人无数,丫的嘴上也不知有没有细菌。   “我只是试试你脸上的弹性,怎么能和饥不择食扯上关系?”皇甫熠眉头挑了挑,坏笑道。   “是吗?”连城靠着轿壁一侧的手倏然一抖,就见其掌心跃出一道寒芒:“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松不松手?”皇甫熠笑道:“好了,是我不好,不该亲你那一口,你看着亲也亲了,你索性就对我负责吧!”听着他这不知耻,不知所谓的痞子言论,连城微微一笑,勾起唇角道:“堵我路,占我便宜,还要我负责,你觉得我好欺么?”说着,她手中的手术刀就抵在了皇甫熠的重要部位。   这一刻,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妩媚妖娆。   这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宛若罂粟,令人甘愿沉醉其中。   这一刻,她傲然如女王,天地万物,都为之臣服。   然,皇甫熠却是一副十足欠扁的表情,樱花瓣的薄唇凑近她的耳畔,轻呼出一口热气,用极其*的语调道:“我已是你的人,你若是毁了它,就等于断送了你一生的幸福,你真能下得去手?”   “下流!”堵她路,占她便宜,要她负责还不够,这会又明目张胆地*她,该死的男人,她这就让他知道她的厉害,手上微用力,连城嘴角牵起抹邪笑:“你信不,我这一刀下去,明日定有不少人拍手称赞!”   皇甫熠眨眨眼睛:“是吗?”伴着音起,连城手中的手术刀倏然滑落,“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无耻之极的话语在轿中扬起,连城只想给其一巴掌,奈何整个人动也不能动。   麻痹,不仅神不知鬼不觉地击落了她的手术刀,还将她身上的穴道也给封了住。   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皇甫熠好心情地吹了声口哨,接着长臂一伸,直接将人揽到自己怀中,压下头,在连城脸上又是吧唧一口:“你是不是很生气啊?唉,可我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   “皇甫熠,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张了张嘴,连城发现自己并没被封哑穴,不由冷声道。   “我是怕你不认账,才又亲了你一口,你倒好,就这么和我结下梁子了。”皇甫熠感到好不委屈,禁不住眼眶泛红,喃喃道:“你是不是也和这京中所有人一样,觉得我不是个好的,且命硬克妻,才不愿与我扯上关系?”   “卖萌可耻!”连城暗忖。   “我对你这么上心,你却见一次面,就让我离你远些,还对人说和我不可能,我真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么?”攥住连城的手,皇甫熠一脸忧伤:“你放心,我再命硬,也不会克死你的,要是你觉得这样没保证,那就做我的妾吧,你应该听说了,我后院里的那些女人,可没一个被我克死,这应该和她们的身份有关,你觉得怎样?小无赖。”   连城气得只差喷血:“皇甫熠,你还能不能再不要脸些?”就是给她个皇后做,她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更别说做他的狗屁王妃。   最不可忍的是,竟说为了不克死她,要她做他的妾,尼玛,辱人也没这个辱法吧?   她身上哪块贴了做妾的标签?   让他如此轻贱!   “小无赖,你干嘛生这么大的气?是我哪里说错了吗?”皇甫熠装无辜,眨着星眸问。   与这痞子生气,不值当,不值当,连城深吸口气,在心里连连告诉自己。   待心情平复,她面无表情,淡淡道:“解开我身上的穴道,放我离开。”   她生气了?刚才愤愤然,一副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的样子,他倒不担心她日后能把他怎样。   可这会儿,她太过平静,他心里反倒没了底。   皇甫熠收起脸上的无辜表情,只觉自个玩大发了。   “喂,小无赖,你别生气,我就是和你闹着玩呢,我这就给你解穴。”说着,他解开了连城身上的穴道,却并没松手放连城离开。   盯视着他,连城秀眉挑起:“你的手……”   “……”皇甫熠无辜地眨了眨眼,但他晓得连城言语之意,可手就是没有拿离。   连城皱眉,眼里明显流露出不耐和厌恶:“熠亲王这是听不懂人话吗?”接触到她的眼神,皇甫熠心下立时感到不快,拿开手,启唇就到:“你可以走了!”   熟料,连城身子一得到自由,甩手就朝他俊脸上甩了一巴掌,接着二话没说,便从轿中倏然飘出,没入漫漫月华之中。   抬轿的侍卫听到轿中传出的巴掌声,皆是一怔,随之就看到一抹娇俏的黑影从头顶“嗖”地飞过,不由停下脚步,等候主子吩咐。   “回府。”唇中漫出两字,皇甫熠眸色冰冷,脸色极其难看。   他没想到连城会朝他甩出一巴掌,更没料到对方动作之快,让他根本没时间反应,进而拦住那袭面而来的小手。   够狠!   何时有人在他面前这般张狂过?   “顾连城,你赏给我的一巴掌,我在这给你记住了!”无声低喃一句,皇甫熠的眸色恢复正常,唇角却漾出抹凉薄之极的笑。   清冷的月华,脉脉流泻,仿若给世间万物披上了一层薄霜。   皇甫熠的轿子在王府大门前停下,抬轿的侍卫恭敬道:“王爷,到府门口了。”   轻“嗯”一声,皇甫熠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   那说话的侍卫挑开轿帘,皇甫熠起身,可就在他欲步出轿撵时,发觉脚下有缕寒光乍现,眼睑垂下,他目中神光不由一闪:“手术刀,这就是手术刀,样子可真怪异。”呢喃之语自唇中漫出。   她若是知晓手术刀落在了他的轿辇中,会不会立马过来寻找?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眸中精芒闪现,皇甫熠弯腰,欲捡起脚边的手术刀,好用这个促进他接近连城的计划。   可就在这时,一抹黑色的人影如电般从他的轿子前闪过,当皇甫熠再看向脚边的手术刀时,哪里还有影儿。   怔忪片刻,他面无表情地从轿辇中步出,目光由侍立在软轿旁边,一个个如木头桩子的侍卫身上扫过,心中禁不住叹道:身手不错!   袖袍轻拂,那四名侍卫立马恢复正常,齐跪地拱手道:“请王爷责罚!”好快的身法,不待他们有所反应,就一个个被封住身上的穴位,动弹不得。   “都起来吧。”淡淡说了句,皇甫熠转身朝王府走去。   任伯一看到他,就急忙迎上前:“没出什么事吧?”皇甫熠摇摇头,边往正堂走,边语带关心道:“任伯,你年岁大了,别再熬夜等我。”   “我没事,看到王爷好好的,我才能放下心。”任伯目光慈和,笑了笑。   正堂中灯火通明,皇甫熠坐在主位上喝了两口茶水,并未在此多加逗留,便起身往寝院走。   “王爷,你脸上……”任伯与皇甫熠一前一后步入正堂,就发现了皇甫熠俊脸上的巴掌印,有几次他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碍于有下人在旁伺候着,不得不先忍了下来,这会随在皇甫熠身后往其寝院走,他语声关切,终问出心底的疑惑。   皇甫熠身形微顿,抬手抚上被连城掌掴的那半边脸颊:“一不留神,被只小野猫拍了一爪子。”轻浅说了句,他提步继续前行。   好半晌,任伯没有说话。   “任伯,你回院里休息去吧,我自个回寝院就好。”走着,皇甫熠又忽然停下,回头朝任伯微微笑了笑,语声温润劝其去休息。   任伯亦顿住脚步,注视着他看了一会,叮嘱道:“记得涂抹玉凝露。”玉凝露有消肿止痛的功效,仅供皇室专用。   “我知道。”皇甫熠点点头,扯唇一笑,优雅转身,火红锦袍翻飞,径直朝寝院方向走去。   夜风徐徐,朵朵夭红如雨纷飞,在月华映照下,衬得他修长挺拔,俊逸无双的身影如梦似幻,仿若飘于月色与花雨中的一抹云彩,高雅至极,清贵至极。   望着渐行远去的他,任伯眼里升腾起抹疼惜,暗忖:“王爷,你这是何苦呢?”才华,样貌,掌控人心,运筹帷幄……皆非他人能及,但却以玩世不恭,嚣张狂妄在世人面前展示自我,其目的,就是为了十五年前那件惨事,眼眶渐显湿润,任伯幽幽叹口气,朝通往自己小院的道上慢步前行。   皇甫熠虽没明说是连城掌掴的他,然,以任伯的阅历,及对他的了解,不难知晓他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   “傻孩子,你这般关注顾二小姐,迟早会陷入自己编织的网中!”回到屋里,任伯坐在桌前,凝视着桌上摇曳的烛火,无声叹道:“到那时,你可该如何是好啊?”他在担心,担心皇甫熠终有一天会被情所困,但他又希望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能早些遇到相知相爱的女子,从而不再那么孤寂。   别人不了解皇甫熠,他却是十足了解的。   现如今,由其一言一行中看,就是个没长大,什么都不在意的纨绔公子哥。   实则,他眸底身处,暗藏着深深的漠然与疏离。   与其无关的人,或是事,从不会多看一眼。   且不经意间,会流露出冷冷的距离感。   但,自从连城出现在京城,任伯觉得皇甫熠的一言一行,真的是太过反常,虽然有皇甫熠说的那么个缘由在,任伯的心还是甚感不安。   他怕,怕皇甫熠会受在感情中受到伤害。   顾连城,看来有机会他该会会这位与众不同的少女。   熄灭烛火,任伯边往*边走,边如是想到。   宁远侯府主院。   “是他不对在先,我才出手甩了那么一巴掌。”连城躺在*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日里在花园里偷听别人说话,又在她皇宫之行中,堵她路,装傻卖萌,还无耻地占她便宜,甩他一巴掌,该!心里虽这么碎碎念着,但连城仍旧感到烦躁不已。   坐起身,双手抱膝,头搭在膝盖上,自语道:“做妾,做你个大头鬼!”轻抚上脸颊,她眸中染上抹怒意:“早知道再赏给你个嘴巴子,看你还敢不敢轻浮的乱亲人!”在轿辇中甩皇甫熠一巴掌,连城当时真没多想,就是本能地扬起手,狠狠地朝这皇甫熠的俊脸扇了过去。   然后运气,以最快的速度飘出软轿,朝府邸飘。   熟料,中途突然想到自己的手术刀还遗落在皇甫熠的轿中,原本迟疑着改天再去找皇甫熠要回来,但一想到明天要给顾祁做手术,才强按捺住乱糟糟的心情,飘至熠亲王府门口。   未多候,皇甫熠的轿辇就到了府门口,当侍卫掀起轿帘,借着月色,及王府门口挂着的灯笼映照出的光芒,连城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术刀在皇甫熠的脚边。这就有了皇甫熠弯腰准备捡起手术刀,却被一抹闪电般的黑影抢了先。   连城不是个不讲理的,与皇甫熠见面的次数不多,也没相处过多长时间,除却皇甫熠那欠抽的嘴,及偶尔的痞子行径,他还真没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尤其是今晚,若不是他恰好出现在宫中,这会儿她多半凶多吉少。   内疚,是啊,连城此刻感到了那么点内疚。   占便宜,亲她一口,于她来说其实没什么,她又不是这里地道的大家闺秀,被男人轻浮了,就寻死觅活。   往难听点说,皇甫熠亲她那两口,她就当是被狗咬了。   事情过去便过去了,没必要耿耿于怀。   然,现实情况是,她一怒之下,给了人一巴掌。   抱住被子,连城躺到枕上,在*上来回滚了滚,嘀咕道:“打你一巴掌,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个没忍住,才出手的……”就这么念叨着,她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翌日,春风送暖,又是个好天气。   用过午食,连城和顾宁在顾祁房间隔壁的厢房中,仔仔细细地给手术用具消毒,忽然,顾宁朝门外看了眼,眨巴着眼睛看向连城,道:“二姐,熠亲王今个应该不来咱们府上了。”今个都到了这个时辰,也不见院门外传来大黄大黑浑厚的“嗷嗷”声,顾宁不禁心生疑惑,想着是不是连城昨日在花园中对皇甫熠说了什么,才令其不再步入自家府邸。   手中动作一滞,连城淡淡道:“他身份尊贵,想来便来,不想来便不来,咱们无需多管。”默然片刻,她转向顾宁,又道:“等会一定要用心,知道么?”   “嗯。”顾宁点头,心中却想着连城嘴里说的那个“他”字。   暗道:二姐该不会真和熠亲王有什么吧?要不然,怎连称呼都做了改变?   午后的阳光又亮又暖和,连城吩咐李木和唤芙,唤雪在厢房门外守着,她在屋里开始为顾祁做腿部矫正手术。   顾宁自然在旁给她打下手。   该准备的用具和物件,全事先准备的妥妥当当,手术开始前,连城和顾宁自我消毒后,戴上无菌口罩,拿过丫头们根据她的指点做出的白大褂穿在身上,然后取过两双无菌手套,递给顾宁一双,各自戴好。   “都准备好了?”   举双手到胸前,她看向顾宁,轻声问。   “好了。”顾宁点头回道。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说着,连城的目光凝聚在顾祁身上,眸中涌出抹浅浅的笑意,道:“大哥,麻药已经给你打了,可中间或许还会有点痛,你得忍着,有问题吗?”顾祁躺在一简易手术台上,望着她微微笑了笑:“我很好,你开始吧。”   连城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看了眼挂在一旁的点滴瓶,见一切皆没问题,与顾宁道:“开始。”   无菌手套,口罩这些物品,都是连城医疗背包中有的,但也就仅有两三双而已。   考虑到古代一时间很难找到类似的物品替代,在那日为皇后做过手术后,连城有叮嘱顾宁将用过的手套,口罩收起来,好消了毒后,后面再加以利用。   时间慢慢地流逝着,连城手执手术刀,神情专注,有条不紊地为顾祁做着手术。   主院外,皇甫熠手捧一鼓鼓的油纸包,里面装着大黄大黑在宫中时常吃的美味骨头。   “你们不出声吼,乖乖地呆到一旁去,我就将这里面的东西给你们,怎样?”   早晨天微大亮,宫里就来人传皇甫熠进宫,也怪,皇甫熠在那传话的宫侍离开后,穿戴齐整,就骑马去了皇宫。   用不着多想,他就知皇帝宣他进宫所为何事。   因此,兄弟俩一在御书房碰上面,他就直言昨晚是他进的御药房,只为拿几样药材调理调理身子。   皇甫擎自是不信他的话,但在皇甫熠一副事情确实是我做的表情中,只能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摆手让皇甫熠离去。   刺客?大费周章潜进宫中,就为盗取几样药材,这刺客没抓着也罢。   关键是那刺客与小九相识。   琢磨到这,皇甫擎摇摇头,吩咐梁荣去上早朝。   而皇甫熠在步出御书房后,没即刻出宫回府,他去找宫中先前饲养墨玉,黄玉的宫人,从他们口中知晓墨玉,黄玉平日里喜吃什么食物,就这么在宫中耽搁了些时辰。   大黄,大黑瞅着近在眼前,却吃不到口的美餐,哈喇子直往下流。   主子有吩咐过,它们的职责就是守在院门口,不放外人进院里,可在美食面前,它们真的很难抵制其*。   “想吃吗?”皇甫熠展开油纸包,俊脸上笑容绽放,简直与狼外婆有一拼。   大黄看着大黑,眼神询问:“要吃吗?”   大黑同样以眼神询问:“你要吃吗?”   “我想吃,可我怕主子生气。”   “我也是。不过,你若是真的想吃,我会陪你的。”   “那主子那儿怎么办?”大黄吸了吸嘴里的哈喇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大黑。   “这厮对主子没有坏心,而且我看主子也不是很讨厌这厮,要不,咱们就放他进去,你看怎样?”   大黄在原地转了两圈,对上大黑的视线,点点脑袋:“好。”   “喂,你们俩什么意思,在爷面前眉来眼去,是不是找抽啊?”皇甫熠长眉挑起,痞笑道:“难道你们不知爷至今还没娶妃吗?”大黑,大黄各甩他一个白眼,然后身形挪动,让开了院门。   皇甫熠见状,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刚才在商量要不要给我让路啊!”笑着丢出手中的油纸包,他边往院门口走,边自顾自地道:“早说嘛,差点我就大发神威,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大黑,大黄低头吃着它们的美味佳肴,才懒得理他。   院里的下人一看到皇甫熠,齐恭敬行礼。   皇甫熠摆手,径直走向李木,唤芙,唤雪三人守的那间厢房门口。   “奴才(奴婢)见过熠亲王!”三人对其一礼,身形未避让一步。   眉头挑了挑,皇甫熠暗忖:“没想到这小无赖*下人的本事也有一手。”自打他进入主院,下人们看到他,眼里除过恭敬,再无其他。   尤其是对他见过礼后,个个该忙什么继续忙什么,于他的到来,没半点好奇。   “我进去看看小无赖。”盯着李木三人瞧了片刻,皇甫熠就欲伸手推门。   李木张开双臂拦住他,唤芙开口恭谨道:“熠亲王,我家二小姐在里面正忙着,您这会不能进去。”   “让开。”皇甫熠语声清淡,但周身骤然间散发出的威严,令李木三人竟不由打了个冷颤,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挡在门前,不让皇甫熠进屋。      ☆、第100章:谢谢熠亲王夸奖!   皇甫熠星眸似墨,漆黑深邃,再次浅声道:“今个我不想手上沾血。”   李木三人心中一突,身子又是一阵轻颤。   “我不会影响到她。”不待音落,皇甫熠袖袍轻轻一拂,李木身子往旁不自已的挪了挪。   推开门,皇甫熠抬眼间便看到连城正在为顾祁固定伤腿,顾宁则在一旁为她轻拭着额上的汗珠。   屋里静寂的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小半个时辰后,连城轻舒口气,眸中含笑看向顾祁:“手术很成功。”   顾祁唇角掀起,回她以微笑。   “宁儿,吩咐李木他们进来,轻抬荣公子回他的厢房休息。”收拾好手术器具,连城身子晃了晃,与顾宁说了句。   长时间久站,于她这具身子来说,还是有些微吃不消。   顾宁出屋,唤李木等人进来,小心翼翼地抬顾祁回了他自个的屋里。   “唤玉,唤碧。”望向门口,连城轻唤。   “二小姐,奴婢在。”唤玉,唤碧自院里疾步而来。   “照我之前给你们说的,这屋里的器具和物件,该消毒的消毒,该整理的整理。”连城边说,边换下身上的罩衣,摘掉口罩,手套。   唤玉,唤碧齐声应道:“是。”   回自个屋里做了简单梳洗,连城来到院里,在一座被数株花树围绕的亭中闲闲落座,似是在欣赏微风中落花舞动,又似什么都没看。   自皇甫熠出现,再到这会儿,她始终没看其一眼。   “小无赖,你不敢看我,是因为打我的那一巴掌吗?”锦袍绣带,身形颀长挺拔,皇甫熠唇角挂着邪魅的笑容,倚在一棵花树上,星眸中光华流转,凝视着连城启唇问道。   连城终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道:“熠亲王有事?”其实,她想说你该打,又想就昨晚的事说句谢谢,说句对不起,张嘴却蹦出这么一句。   “来看看你啊!”皇甫熠于她之言毫不在意,微微一笑,好看的眉眼中平添了一份*,“你打我那一巴掌我决定不和你计较了。”   清风拂面,一缕碎发从他俊美的脸庞拂过,带过一抹转瞬即逝,却让人过眼难忘的风华,连城错开他的视线,注视着空中落花飞舞,道:“熠亲王若是无事,还请莫再来臣女府上。”   仅仅*时间过去,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就回到初见那刻——漠然,疏离。   好熟悉的感觉,皇甫熠感到心中微微一紧,她,很像他!   不适的情绪转瞬烟消云散,皇甫熠俊脸上又挂上平日里有的坏笑:“你呢,是我的兄弟,兄弟的府邸,自然也就是我的府邸。还有,我已是你的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呢,自然也就是你的,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搬入我的府上,嗯,我住的寝院不仅环境优美,而且啊,特别的宽畅,你住进去一定会喜欢上。”   连城没心思和他开玩笑,也没心思欣赏他那绝世无双的容颜,更没心思听他在旁聒噪。   手撑额头,她倚在身旁的石桌上,语声无波无澜道:“谢熠亲王好心,臣女有地方住,若无事,还请熠亲王自便。”他不是怕大黑,大黄吗?那怎么进到院里来的?蹙眉,连城静静地想着。   约莫过去一刻钟,耳边没再有声音响起,连城敛起思绪,朝皇甫熠先前倚靠的那棵花树看去,发现人已消失不见。   “走了吗?”环视四周,也没看到皇甫熠的身影,她嘴角不由勾起:“今个倒是出息了,不声不响就闪人了。”   考虑到顾祁刚做完手术,身上定乏累得很,顾宁在招呼李木他们将其在*上安置好,就带着人出屋,并对李木强调,不许进去打扰公子休息。   李木是连城专门指派到顾祁身边伺候的小厮,自然事事听从主子安排,平日里照顾顾祁时,不敢有丝毫懈怠,及轻慢心里。   远远就看到皇甫熠向自己这边走来,李木吓得脖子一缩,低头望向自己的脚尖,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去一边候着,本王进去和里面的公子说两句话。”皇甫熠也不多言,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就绕过李木,推门步入顾祁屋里。   李木怔愣片刻,带上屋门,移步至数米之外,一脸愧疚地站在那。   没尽到自己的职责,他甚感对不起主子的信任,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压根不敢和熠亲王对抗,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他担心因为他的莽撞,给院里的主子招来祸患。   阖上眼刚睡了没多久,顾祁觉察到一道极其复杂的视线,直直地盯视着他。   “顾世子……”皇甫熠在桌旁的椅上落座,望着顾祁躺着的*榻,唇角轻启,缓声道:“顾世子无论是武功,还是才学,可是这京中数一数二的儿郎,怎就落得现在这般境况?”   熠亲王,他怎会知晓自己的身份?缓缓睁开眼,压住心底腾起的疑惑,顾祁偏过头,对上皇甫熠的视线,目中尽显不解。   “你这是要否认自己的身份吗?”修眉上挑,皇甫熠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着顾祁。   静默半晌,顾祁知晓对方多半已通过某种途径,对他的身份以加以确认,自个眼下再加以隐瞒,纯属多此一举。   “熠亲王想说什么但说无妨。”隐去眼底的情绪,他低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皇甫熠笑了笑,面上表情变得随意起来:“我没什么想说的,就是到你屋里随便看看。”   隐在锦被中的双拳微微收紧,顾祁心存防备,他可不会这么轻易相信眼前之人所言。   “熠亲王是来找我二妹的。”嘴角动了动,顾祁与皇甫熠四目相对,不卑不吭道:“我的情况熠亲王现在也知道了,至于我二妹,她就是一寻常女子,还望熠亲王别再纠缠于她。”   “我就是来找小无赖的。”皇甫熠也不隐瞒自己的意图,笑着直言:“她一点都不寻常,我现在对她特别有兴趣,所以很难应下顾世子的要求。”   顾祁面色一沉,眸光冷然起来:“熠亲王如此费尽心机接近我二妹,究竟存着什么目的?”   “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啊?”起身,来回在顾祁屋里踱了两步,皇甫熠俊脸上浮现出抹痞笑,立于顾祁*榻边,俯视着他,以极其好笑的语气道:“怎么?你这做哥哥的该不会要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啊?”   “只要她愿意,我自然乐意。”说着,顾祁阖上眼,又骤然睁开,迎上皇甫熠的目光,一字字道:“我不管你是有目的的接近我二妹,还是对她生了玩弄的心思,一旦我知晓你欺负她,就算你是亲王,我也绝不会轻饶于你!”顿了顿,他语声冰冷低沉,接道:“我说到做到!”   “你还是顾着你自个吧。”皇甫熠的目光由顾祁身上收回,转身,火红锦袍划出一优美的弧度,便朝门口悠然走去,忽然,他又顿住脚,回头道:“三年前随宁远候一起出征的众将领,如今只有一员猛将还活着,并且还被皇帝封了广武大将军,听说他可是宁远候身边的亲信,并且甚得其信任。”   顾祁目露疑惑:“熠亲王说这话是何意?”   “我只想说他命可真好。”嘴里的话倏然一顿,皇甫熠轻拍额头,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只听他道:“信阳侯世子的未婚妻原是顾大小姐,奈何佳人福薄,就等着过门了,却遭遇横祸,香消玉损,反倒便宜了别人。这个别人是哪个,想必顾世子心里也清楚,对吧?”   唇角紧抿,顾祁并未言语。   “呵呵!”一声轻笑,拉开门,皇甫熠悠然步出房门。   广武大将军,姓古,名绍。   宁远候在世时,正如皇甫熠所言,是其身边的一员猛将,且与宁远候有着八拜之交。   据说在早年的一次对敌征战中,古绍还只是名普通兵士,由于在沙场上杀敌勇猛,被当时只是小将领的宁远候看中,调其到身边听命,战争是残酷的,刀剑无眼,谁都有受伤的时候,宁远候由于率兵冲在队伍最前方,不慎被敌方一箭射中左肩,就在要摔下马背之际,古绍打马至他身旁,为护其周全,被敌方连射中两箭,好在都没射到致命部位,古绍算是保得一命。   就在那次征战后,宁远候与古绍结了八拜之交,并在自己一路高升过程中,不忘提拔这位半路结拜的兄弟。   顾祁知道古绍,对其也特别熟悉。   如若没有三年前的变故,古绍的长女极有可能就会嫁给顾祁做妻。   阖上眼,顾祁回想起三年前那场征战,回想起他再次回京,耳中听到的有关古绍的消息。   断了一臂,侥幸捡回一命,除过自幼体弱,常年在外寻医问药的嫡女避过一劫,留在京中的妾室,庶子,庶女,下人全一晚上死于刺客的剑下。   古绍的妻子在生下嫡女没多久,由于失血过多,终没缓过劲,丢下丈夫和幼女,撒手人寰。   双眸睁开,顾祁唇角微抿,眼神深邃而幽远,无声自语:“他所言究竟是何意?就因为古叔没死在三年前的那场征战中,就因为他的女儿取代了大妹的婚事,我便怀疑他和三年前那场战事变故有关吗?”   摇头,再摇头,顾祁挥去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挥去皇甫熠与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蓦地,他脑中一亮,暗忖:熠亲王,他该不会是对皇位有什么想法,才将三年前的那场变故往古叔身上引,从而让他心生怨恨,想法子……   寻思到这,顾祁额上禁不住渗出冷汗。   三年前发生在京中,还有沙场上的惨事,难不成与熠亲王有关?   他有那么大的能力吗?若有,他岂不是隐藏的太深了,连皇上都被他瞒在鼓里。   皇上,皇上好像一直对熠亲王很容忍,由着他在京中胡作非为,这又是何故?   忌惮熠亲王?   还是另有缘由?   越是想平静,顾祁越是感到心乱如麻,越心乱如麻,就越想平静下来。   “你怎么站在这?”在亭中坐了好一会子功夫,连城起身,欲去陪顾骏说说话,好帮他走出心理阴影,谁知,步至院子中央,就看到李木在距离顾祁房门口数米外站着发怔,不由问道。   李木抬起头,眼里充满愧意,张张嘴,却不知要如何说。   “我让他站远些的。”皇甫熠从顾祁屋里走出,恰好听到连城问李木话,于是,便出声说了句。   连城当即面色一冷:“你跑到我……”说到这,她觉察到不对,忙改口道:“你跑到荣公子屋里去做什么?”   轻浅一笑,皇甫熠边往连城先前呆的亭中走,边悠悠道:“我去看看他啊!”   瞪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连城提步跟了上。   “小无赖,你这么瞪着我作甚?”优雅地在圆桌旁坐下,皇甫熠好看的眉梢挑了挑,问连城。   “说吧,你到底找荣公子做什么?”丫的接近她本就目的不纯,现在又把目光瞅到大哥身上,意欲何为?倚栏而立,连城清透的眸中尽显冷意。   皇甫熠双腿交叠,一手搭在膝上,一手在圆桌上轻叩,神态间看着好不慵懒:“我就是关心他两句,顺便告诉他,你往后有我罩着,让他别费心挂记。”   冷静犀利的眸子逼视着皇甫熠,连城一字字道:“你以为你说的我会信吗?”   “信不信在于你,我反正说的都是实话。”皇甫熠耸耸肩,笑道:“你这样板着脸难看死了,来,笑一个。”   她是卖笑的吗?连城气闷,气闷没法和眼前这长得祸水般的男人交流。   正说着严肃话题,他倒好,瞬间就露出痞子样,让人没法再将话题继续下去。   “我可提前告诉你,你若是对荣公子动什么坏心思,我定要你好看!”丢出话,连城“哼”了声,道:“你昨晚用的那招隔空打物,是不是叫“聚风诀”?”   真不愧是兄妹俩,竟出奇一致的护短,皇甫熠眼睑微垂,正腹诽连城前面说的话,蓦地又听到连城提起他昨晚使出的功夫,眼波流转,他缓缓抬头,看着连城痞笑道:“你懂得倒很多,怎么?你也学过这绝学?”   “我说我学过,你信吗?”隔空打物乃“聚风诀”中最深奥,最顶层的一门功法,就算她天赋极高,也不可能在短短时日内,就将尽数其掌握,并融会贯通,此招看似柔和,实则刚劲十足,有着极其巨大的杀伤力,修习时,气走中脉,过十二重楼,从手上发出,尤为重要的一点是,无名指一定要松,连城真得很感谢洛公子,感谢他留在落英谷中的那些古书秘籍,让她有幸将那些书籍中的武功绝学,医术知识,都记于脑中,得以利用,见皇甫熠眼里闪过一抹不可思议,连城唇角不由翘起:“你是难以置信,还是觉得我在吹牛?”   皇甫熠眸光闪了闪,将连城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用讶异的口气道:“我是挺难以置信,可我也没理由不信。隔空打物是“聚风诀”中最深奥,最顶层的一门功法,据说百年前就没于江湖,再没有问世,我呢,也是偶然之下,从故人那学了点皮毛,你倒是给我说说,聚风诀中还有其他的什么功法?”   “喂,你不要以为自个很聪明,别人都是蠢人一个好不好?”想从她这套话,门都没有!哦,不对,应该是连窗户都没有!翻了个白眼,连城无比悠闲道:“我会的东西可多着呢,你最好小心点,别再招惹我,否则,你未来的日子堪忧啊!”   她这话说的轻轻浅浅,且一双明眸中流转的神光还含着丝丝笑意,然,言语之间显而易见有着威胁之意。   对此,皇甫熠半点都不恼,反倒俊脸上浮现出抹百花都为之自惭的笑容,好心情地道:“太好了!你会的东西越多,我就越有安全感。”连城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皇甫熠脸上的笑容更为明亮,接道:“你可不知道,我呢,是嚣张狂妄惯了,也从不去想别人的死活。但是,我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尤为怜香惜玉,作为男人,特别是作为我这样才貌无双的男人,身边时常被女人围绕,本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奈何,奈何我讨厌脂粉气,一闻到那种气味,就浑身痒痒难受,为这,我心里每每不痛快,想恶声恶气,甚至动用武力,让她们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但一看到她们那柔情万种的眼神,我便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唉叹口气,也不管连城面上是何表情,某人犹如吃了整只黄连,苦巴着俊脸道:“苦啊!到最后,往往苦了我自个,忍着自己遭罪,迁就那一个个女人,实在是太苦了!”言语到这,皇甫熠倏地坐正身形,两眼放光,看向连城:“现在我是你的人了,有你在,我不怕了,但凡她们敢靠近我一步,你一定会替我赶跑她们是不是?”   “熠亲王,我觉得吧,你不去上戏台演戏,真真是可惜了!”连城眸中笑意盈盈,面上表情完全是为你考虑的样子,好言劝道:“就你目前这水平,当个名角绝对不是问题,所以啊,你赶紧地回府收拾收拾,找家不错的戏班子,立马去挥洒你的才华吧,要不然,这世间可就少了位戏剧名角!”丫的走在街上,是人都会避之三舍,还厚颜无耻说自己魅力值无限,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连城心中鄙夷,只差双手叉腰,大声耻笑皇甫熠两声。   “你将我比作戏子?”   皇甫熠收起脸上苦巴巴的表情,挑眉问。   “我哪有?我只是提个建议,哦,不,我只是好心地为你着想,怕你不知自己的发光点,一辈子碌碌为为罢了!”摊摊手,连城继续好言好语道:“你的演技很高超,听我的没错,定能一炮而红,我呢,必会去捧你的场。”   毒,真毒,他又不是第一次领教眼前这少女的毒舌功夫,今个怎就一个没控制住,再次撞到枪口上了?   皇甫熠郁闷,郁闷的几乎要背过气去。   “你的嘴巴可真毒!”撇撇嘴,他嘴里漫出一句。   “谢谢熠亲王夸奖!谢谢了哈!”   拱手一礼,连城眉眼中尽显得意。   能让丫的吃瘪,她心中别提多欢喜!   嗯,最好能气得背过气,这样的话,她指不定还会敲锣打鼓庆祝一番呢!   敛起脸上玩味的笑,连城捂嘴打了个优雅的哈欠,转身往亭外走:“我累了,就不在这奉陪了,请自便。”没走出两步,她又回过头,很严肃地道:“你接近我的目的,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知,我只想告诉你,我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你若是把心思全用到我这,欲达到你那所谓的目的,那只能是徒劳。”   与她四目相对,皇甫熠樱花瓣的薄唇微微抿在一起,并未言语。   此刻,他眼里的她,尤为冷静,且明眸中迸发出的光芒也尤为睿智。   “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别人对我好一分,我会还其十分,甚至更多。谢谢,谢谢你出手帮我!”连城言语真诚,就昨晚皇甫熠帮她一事,道了声谢,跟着,她又脸带愧色道:“你行为上虽有些太过随意,但对我到底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对不起,我不该一时冲动……”嘴角抿了抿,转正身形,连城面朝皇甫熠欠身一礼:“总之,为我的冲动,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她这么认真严肃的样子,倒让皇甫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嘴角动了动,皇甫熠缓缓站起身,微笑着道:“小无赖,你这是做什么?”   “我虽然已经没什么名声可言,可我终究是未出阁的女子,还请熠亲王往后别再往我们府上跑。”语落,连城又朝皇甫熠一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皇甫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连城一点都不关心,她只是不想再与其这么纠缠不休,从而令顾祁,顾宁为她挂心。   眼下,她有很多事要做,照顾大哥早日行走自如,想法子让幼弟重拾昔日欢笑,成为正常的小孩,并慢慢着手查探三年前的事情真相,为死去的家人讨回公道。这所有的事已经让她分不开神,而皇甫熠,此人藏得太深,且在她现有的认知里,和其扯上关系,想要脱身就难了。   弄不好,还会陷入什么错综发杂的阴谋中。   皇甫熠眸色幽深,凝望着她渐行走远的身影,纤瘦,柔弱,踏出的每一步却沉稳之极,掀起唇角,他微微笑了笑,喊道:“小无赖,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的,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不用!”   出口之语,在这一刻,连他自个都不知是真是假,可他就想这么告诉她。   连城朝前走着,忽然就听到这飘入耳里,宛若琴弦般的悦耳之声,身子不由一顿,只觉那声音混着花香,伴着微风而来,令人禁不住感到心旷神怡。   “顾连城,你是我的小弟,我还会来找你的!”顾连城?他不唤她小丫头片子,小无赖,唤她顾连城了,连城嘴角漾出抹极浅的微笑,可一听到后面的小弟两字,她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暗忖:“谁是你的小弟?再来,也得你能进得了这主院的门!”   瞧她加快脚步而去,皇甫熠翘起唇角笑了笑,然后提起轻功从亭中飘出,步履飘逸,走向院门口。   京中的街道,日日都热闹异常,莫婉倾粉纱遮面,与婢女秋蝉迈着莲步,在街上行人惊叹的目光下,步入一家名为“韵味香”的茶楼内。   茶楼伙计一看到她们,就上前热情相迎。   “老规矩。”秋蝉瞥了那茶楼伙计一眼,扶着莫婉倾就上二楼。   那茶楼伙计并未在意她眼神中的轻视之意,扬声应了一句,就迅速去忙自己的差事。   进到一临街雅间里,秋蝉侍立在莫婉倾身后,主仆俩一起往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着。   大约过去一刻钟,茶楼伙计端着茶水,糕点恭敬地走进莫婉倾主仆呆的这间雅间,“客官,茶水,糕点给您放这了,您慢用,小的这就告退了!”将茶水,糕点向前几日一样往桌上摆放好,就听那茶楼伙计躬身说了句,便转身出雅间,带上门下了二楼。   秋蝉盯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皱了皱眉,小声道:“小姐,咱们近段时间,几乎每日都要在这枯等半晌,却始终不见岑公子从此条街上路过,要不,奴婢直接去丞相府一趟,让岑公子来此与小姐一聚。”   “有用吗?”莫婉倾幽叹一声,略带些伤感的口吻道:“那夜我等了他一宿,也没见他如约相见。你说我写的那封书信,他到底有没有看?”没等秋蝉作答,她嘴角掀起一丝苦笑,接道:“他是恨我的,所以即便看了那封信,也不愿与我相见,一定是这样的。”   “小姐……”秋蝉咬了咬唇,不知如何劝慰主子。   她心里明白主子对岑公子的感情,可她一个奴婢除过跑跑腿,替主子办差,还能做什么?   “我没事,我没事,我就是觉得他好心狠,为什么就不试着想想我的难处?”眼眶为诶泛红,莫婉倾喃喃道:“我不信他不知我现在住在京城里,不信他不知我近些日子天天在这茶楼里等他,等他从眼前这条街上路过,好远远看他一眼。”   秋蝉垂眸寻思片刻,抬起头,望着莫婉倾的背影道:“小姐,要不你现在再写封信,奴婢这次亲自将信送到岑公子手中,求他拆开,看看上面的内容!”   “我的身份尚未对外公布,你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去丞相府,要是旁人问起来,你要如何作答?还有,我不想他看轻我,不想他觉得我是个轻浮的女子。”莫婉倾摇摇头,一滴晶莹自眼角悄然滑落:“这几日我有好好想过,就算我们见了面,就算他心里还有我的存在,而我,又能给他什么承诺?终了,还是,还是免不得害他伤心!”   莫婉倾心里很矛盾,她很想很想见岑洛一面,很想就照秋蝉所说,再写封信送至爱人手中,让其从信中的每个字,每句话,感受到她对他的思念和爱恋,可她又怕,又怕见到岑洛,怕心心念念的爱人将她视作陌生人,亦或是用带着恨意的目光看她,所以,她只能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渴望,不赞成秋蝉的做法。   “小姐,看到你每日这样神伤,奴婢心里也不好受。”秋蝉忍着眼里泪水滴落,轻声道:“要奴婢说,只要岑公子体谅小姐的难处,愿意和小姐重修旧好,小姐不如舍掉一切,和岑公子远走高飞的好。”这话虽不妥,甚至有教唆主子犯错,走上被人唾弃之境,但相比较每日看到暗自神伤,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主子来说,她倒宁愿主子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心爱之人私奔远走,过她要的幸福生活。   “休得胡说!”莫婉倾回过头,蹙眉道:“你是个心思剔透的,怎么能给我出这种主意?”   秋蝉跪地,磕头道:“奴婢知错,可奴婢见不得小姐神伤,若是小姐因此要责罚奴婢,奴婢无话可说!”扶她站起,莫婉倾神色动容道:“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不能忤逆父 亲,不能不遵照他的指示行事。还有,我好想看看父亲和母亲长得是什么样子,好想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与她说些女儿家的秘密。从出生到现在,我没见过家人,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兄弟姐妹,秋蝉,你知道么?我做梦都盼着和家人团聚,盼着能欢欢喜喜地喊声爹,喊声娘!”   “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秋蝉再也没忍住,任着眼泪滴滴滑落。   凝望着她,莫婉倾眸中亦是泪水滑落:“是不是我夜里做梦,你听到我喊爹娘了?”   秋蝉捂住嘴,背过身去,连连点头。   “好了,不哭了。”拭去眼角的泪水,莫婉倾拽过秋蝉的胳膊,主仆二人重新将眸光投向街上,“坤伯说了,只要我一切进行顺利,很快就能见到爹,见到娘,见到我所有的亲人!”莫婉倾所言,似是说给秋蝉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   但语落后,她神色间却满满都是苦涩。   抬袖抹去脸上的泪水,秋蝉忽然道:“小姐,咱们虽然只见了陆小姐一面,可她看咱们的眼神并不怎么友善,你说她日后会不会寻咱们的不是?”   “她想怎样随她就是,只要别逼急我,我不会与她计较。”   想到陆玉挽那不输于自己的绝色容颜,及身上无时无刻散发出的倨傲之气,莫婉倾眸光不由微闪了闪。   “可她万一知道小姐和岑公子的关系,会不会赶……”说着,秋蝉嘴里的话倏然打住。   莫婉倾嫣然浅笑,吐气如兰道:“那也得她能做得了住。”   “小姐,有奴婢在,绝对不会让陆小姐给你气受。”挽住莫婉倾的臂弯,秋蝉认真地保证道。莫婉倾朝她笑了笑,未作言语。   “丞相府的马车,小姐,你快看,停在对面酒楼门口的马上,好像是丞相府的!”手指名为“康泰”酒楼的大门口,秋蝉语声急切道:“那马车上的标志是丞相府的没错,小姐,你快看啊!”   莫婉倾闻言,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一抹熟悉的,早已烙印在她心底的修长身影,从马车上优雅而下。   是他,他还是那么俊逸挺拔,还是那么让人看上一眼,整颗心都禁不住为之悸动。   “小姐,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唤岑公子过来!”也不等莫婉倾点头,秋蝉就从其臂弯里抽出手,急匆匆地步出雅间。   待莫婉倾反应过来,冲着雅间门口欲出声阻止时,秋蝉已下了楼。   康泰酒楼二楼一包间内,皇甫烨修与皇甫烨文隔桌而坐,边品着酒水,边低声聊着什么。   在酒楼伙计引领下,岑洛行至这二人所在的包间门口,微微皱了皱,抬手挥退酒楼伙计,便推门而入。   皇甫烨修,皇甫烨文听到门响,齐抬眸望去。   “岑洛见过大皇子,四皇子。”岑洛神色淡淡,揖手朝二人分别一礼。   “这里就我和大哥两人,你无需这么客气。”皇甫烨文起身,嘴角含笑拽岑洛到他和皇甫烨修身旁的椅上落座,然后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岑洛并没因皇甫烨文的热情,感到受*若惊,他脸上表情依旧平平淡淡,注视着皇甫烨修道:“不知大皇子找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放下酒盏,皇甫烨修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嘴角挂着抹浅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连日来散朝后,想找你这位大才子找个地坐下来喝杯酒,却总寻不到机会。”岑洛眼睑微垂,没有接话,就听皇甫烨修接道:“该不会是你府里藏了位天仙美人,这才让你一下早朝就急匆匆往回赶?”   “大皇子说笑了。”抬眸对上皇甫烨修的视线,岑洛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听他不疾不徐地道:“自入朝为官,在下向来都是这样。”   皇甫烨修笑了笑,看向皇甫烨文有些责备道:“四弟,我就说嘛,岑洛可不是个重色之人,你倒好,却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说岑洛给府上藏了位大美人,才每日一下早朝,就匆忙往府里赶。”   讪讪一笑,皇甫烨文忙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不该瞎猜。”说着,他又满含歉意地与岑洛道:“岑洛,虽说咱们身份有别,但我和大哥从小就当你是兄弟来着,你千万别因我一时瞎捉摸,就和咱们兄弟间生分了!”   “在下不敢。”岑洛淡淡道。   幼时,他是皇甫烨修身边的伴读,而皇甫烨修与皇甫烨文又是兄弟,他们三人自然就走得近些。   但,彼此间的身份在那摆着,加之臣子与皇子之间走得太过亲近,被视为大忌,所以,在大皇子搬出宫建府后,他便开始与其逐渐拉开距离,不再似幼时那般如影随形。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当他人生中接连经历两次打击后,他不再喜与人交往,也不愿再在人前流露出自我情绪。   只想安静做自己,兼做自己想做的事。   皇甫烨修觉察到包间内的气氛有些尴尬,不由笑道:“好了,我刚刚有那么一说,不过是玩笑话。”皇甫烨文闻言,笑着附和道:“对,大哥说的对,岑洛,你可别开不起玩笑啊!”说着,他从桌上拿起酒壶,亲自为岑洛面前的酒盏斟满酒,“是兄弟就饮了这一杯。”   迟疑片刻,岑洛端起酒盏,仰头一口饮尽。   皇甫烨文见状,与皇甫烨修相视一眼,端起面前的酒盏,亦仰头灌入喉中。   “大哥,你说父皇也真是奇怪,九皇叔与咱们年岁相当,所行之事却荒唐至极,父皇怎就一直容忍着他,不顾满朝大臣和御史上本谏言,由着他胡作为非啊?”往杯中重新斟满酒水,皇甫烨文轻抿一口,不解地问皇甫烨修。      ☆、第101章:一切都晚了!   “我心里也疑惑呢!”皇甫烨修叹道:“九皇叔行事乖张狂妄,从不计后果,要是咱们这些皇子如他一样,恐怕早被父皇贬为庶人了。”   “是啊。”不经意地朝岑洛看了一眼,见其神色如常,端坐着听他们两兄弟说话,皇甫烨文接道:“天佑也不知怎么搞得,打小就喜黏着九皇叔,且九皇叔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有样学样,让姑母操碎了心。”   皇甫烨修皱眉:“你是说顾二小姐当街救人那件事?”皇甫烨文点点头:“近期好像就那件事在京中生起了不小的波澜。”   “昨晚宫里进了刺客,听说与九皇叔也有着莫大的干系,结果呢,父皇只是宣九皇叔问了问,便没了下文。”皇甫烨修说着,摇摇头:“九皇叔就是个魔王,我看是没人能拿他怎样了。 ”   “大哥,最近九皇叔总往宁远侯府跑,你说他该不会是看上顾二小姐了吧?”皇甫烨文倏然转了话题,出口之语耐人寻味起来:“他若真看上了顾二小姐,于顾二小姐来说,可真是大不幸。”   闻他之言,皇甫烨修沉吟片刻,目光挪至岑洛身上:“你打算如何处理你和顾二小姐之间的婚约?”这是他今日唤眼前之人来的目的,顾连城于他来说虽无甚大干系,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插手后宫之事,从而令他的母妃在父皇面前失了颜面,若能让岑洛公然提出退婚,看名声已接近狼藉的她,还如何再活在这世上?   隐去眼底的算计,皇甫烨修慢慢转动拇指上的扳指,静候岑洛出言。   “我会给她个说法。”默然良久,岑洛嘴里漫出一句。   皇甫烨文这时道:“你该不会是想履行婚约娶她进门吧?”岑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答,就听皇甫烨文接道:“你可是再有几个月就娶玉挽了,若是让姑母知道你有意连顾二小姐一起娶进门,你猜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眼里的不可思议,岑洛尽收眼底,可神色却未有丝毫变化。   “大哥,你说他是不是疯了?以宁远侯府现在的局面,就是拍马也无法赶上信阳侯府,再有,玉挽表妹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女,顾连城那个丑八怪如何能与她比?若是她们二人一同进相府,谁做大,谁又做下?”看着皇甫烨修说出自己心中的不解和疑惑,皇甫烨文又重新将目光凝注在岑洛身上:“你有想过这些没有?”   “四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嗔皇甫烨文一句,皇甫烨修轻浅一笑,道:”岑洛只是说会给顾二小姐一个说法,并未说会娶她进门。再者,就像你说的,玉挽那么好,岑洛怎舍得她在婚事上受委屈?”   “但愿大哥所言是岑洛心中所想。”瞄了岑洛一眼,皇甫烨文叹口气,没再说话。   兄弟俩一唱一和,岑洛是否知晓他们的真正用意,恐只有他自个知晓。   “在下还有些事要办,大皇子,四皇子若是再没什么吩咐,在下就此告辞了!”站起身,岑洛朝皇甫烨修兄弟俩揖手一礼,便欲转身往包间门口走。   皇甫烨修见状,跟着从椅上站起,笑道:“既然你有事要办,就去忙吧,我和四弟在这再坐一会。”   轻颔首,岑洛提步而去。   “大哥,你觉得他会如咱们心中所想,与顾连城退婚吗?”门外脚步声渐行走远,皇甫烨文拿起酒壶,探身为皇甫烨修的酒盏中斟满酒,眉头微皱,出言问道。   坐回椅上,皇甫烨修摇了摇头:“这个目前尚不好说,咱们在旁看着就是。”   皇甫烨文食指轻叩桌面,想了想,道:“其实咱们无需在意顾连城,如若她有本事能嫁给九皇叔,那么等着她的就只有一条路。”   “我可不信九皇叔命硬,克妻一说是真。”皇甫烨修眸色幽暗,端起面前的酒盏道:“接到指婚圣旨,没过多久,就好端端地死在闺阁之中,一个出事倒还好理解,但接二连三,且死法都差不多,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猫腻?能有什么猫腻?”皇甫烨文撇撇嘴,俊秀的脸上浮出抹轻谩之色:“难不成你要说是九皇叔自个导演出克妻戏码,从而抗议父皇未经他同意就指婚?”   “我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中间有些地方却始终想不通。”看着杯中的酒水,皇甫烨修垂眸深思:“父皇和九皇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且他为何要一直迁就九皇叔?”   身子凑上前,皇甫烨文压低声音道:“大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你说?”皇甫烨修看着他。   就听皇甫烨文压低声音道:“九皇叔与咱们年岁相当,你说他会不会是父皇和……”   “你怎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瞪他一眼,皇甫烨修训斥道:“没影儿的事,你最好别再提起。”   “哦!”皇甫烨文颓然地应了声,忽然,他又似想到什么,注视着皇甫烨修道:“大哥,刚才的话我不会再说起,但父皇确实对九皇叔不一般,你说他迟迟不立储君,会不会是想着百年之后,直接将皇位传给九皇叔?”   皇甫烨修身子一抖,随之正准备送至嘴边的酒杯在空中顿住,良久,眸光黯然道:“若真如此,咱们又能怎样?”说着,他终将酒盏送到嘴边,一仰头,猛灌了进去。   皇甫烨文眨着眼睛,也不知想些什么,突地笑道:“大哥,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当真。九皇叔那样,父皇若真将大位传给他,咱大周恐怕没多久就会被东旬和吕齐给瓜分了去。”   “你这张嘴说话从不计后果,尤其是今个。”对上皇甫烨文的目光,皇甫烨修的脸色极其不悦:“要我说,九皇叔怕是不简单,咱们还是小心提防为好。”垂眸,他边把玩手中的酒盏, 边慢慢道:“……老三对储君之位也有想法呢,日后说话行事,定要谨而慎之,以免被人捉住把柄,在父皇面前用来说事。”   东旬,吕齐是与大周国力相差不多的两个大国,也可以说在这片大陆上,以大周居首,此三国成鼎立之势。   三年前的那场战争,是东旬发兵侵犯大周边境,这才有宁远候率大军出征迎敌。   或许真如顾祁心中猜想那样,军中出现叛徒,才致宁远候率领的大军近乎全军覆没,但皇甫擎在闻知前方传回的战况后,立马调遣另一支大军,终将东旬大军赶出边境,并与其签下为期五年的和平约定。   待五年期至,两国之间的关系,再另行商议。   然,皇甫擎不知的是,在他调遣另一支大军与东旬军队交战时,有一支神秘的力量,暗中潜入东旬军后方,切断其粮草补给,并在东旬境内不停制造事端,这才令东旬军一时间乱了分寸,节节败退给大周军队。   这支神秘的力量,仿若天兵天将,真真是来无影,去无踪,无人知晓他们在这世间出现过。   “哦!”皇甫烨文低下头,闷声应道。   两刻钟前,康泰酒楼外,秋蝉气得一脸恼怒。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用酒菜,就不许人随意出入酒楼,生意做成这样,迟早有一天关门大吉!   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有好几次她进入酒楼,想着到二楼包间去找找,好告诉岑公子她家小姐在对面茶楼等着他,奈何她一登上楼梯,就被酒楼里的伙计给轰出门外,说什么楼上都是贵人,要找人去旁出找。   她很差劲吗?虽然是小姐身边的丫头,可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有哪样寒酸了?   心中气闷之极,却在想到自己来这酒楼的目的后,秋蝉只得忍了又忍,站在酒楼大门外,候着岑洛应酬完出来。   在此期间,她有看到青墨在马车旁站着,可当她的目光一望过去,青墨就别过头,装作看不见。   秋蝉是个有心思的,只那么稍微一想,便明白其中缘由。   时间一点一滴划过,酒楼里的客人进进出出,那抹修长俊雅的身影却迟迟不见步出,秋蝉禁不住心焦,怕主子等得急了,暗自垂泪。   于是,她磨磨蹭蹭地走至岑洛的马车旁,冲着青墨软声道:“喂,咱们都是主子身边的奴才,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你别怨我成么?”   青墨唇角紧抿,看她一眼,并未说话。   “我和小姐如今住在京城里,小姐很想见岑公子一面,我们在对面的茶楼里订了间雅间,每日都会站在那雅间窗前,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马车。”青墨依旧抿唇不吭声,秋蝉眼里涌上恳求之色:“青墨,你该明白我要说什么,我家小姐真的很想见岑公子一面,你就帮帮忙,到酒楼里与岑公子说一声,好不好?”   “可公子并不想见莫小姐。”青墨面无表情道:“上次因为帮你,公子厉声训斥我不说,还好几天都没让在身边跟着。”   “对不起,我……我没想到会害得你这样……”咬了咬唇,秋蝉满目愧然:“青墨,我真的对不起你,可我这次还是想求你再帮帮忙,帮我去和岑公子去说一声,说我家小姐在对面的茶楼等着他。”   半晌后,青墨面露难色:“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就在他欲说出后话时,岑洛淡漠中夹杂些冷然的声音倏然响起:“回府。”   “岑公子,岑公子,奴婢是秋蝉……”听到他的声音,秋蝉心中立时一喜,挪动身形,迅速挡住他登上马车:“岑公子,我家小姐近些日子天天在“韵味香”等您,等您的马车从这条街上路过,等着能看您一眼。“眼眶渐渐泛红,秋蝉边说边抹泪:“小姐这几年心里很苦,您就见见她吧,与她坐下来说会话好吗?”   修眉紧皱,岑洛冷凝着她,漠然道:“让开。”   “岑公子,奴婢不让开,就算你一掌打杀了奴婢,奴婢也不让看,我家小姐就在“韵味香”二楼的雅间窗前站着,您只需抬眼看看,便能看到她。“秋蝉摇头,身子一动不动。   莫婉倾在雅间窗前站着,眸中泪花萦绕,嘴角却牵着抹幸福满足的笑,静静地看着那抹她心心念念的俊雅身影。   好想抬起手,轻描他的眉眼,他雅致的五官;好想投入他的怀抱,感受着他给予的温暖;好想听他唤一声婉倾,说着亲昵的话语。   “洛,你真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吗?”无声喃喃,她捂住心口,只觉这里好痛,好痛。   似是感知到她看过来的灼热视线,岑洛抬起头,朝她站的窗前扫了一眼,随之,隐在袖中的双手慢慢收紧。   “你先回府,我过会走回去便可。”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声音自唇中溢出,岑洛绕过马车,走向“韵味香”。   有些事,她既已忘记,那他就与她再说上一遍。   来了,他来了,他来见她了,他真的来见她了!   莫婉倾捂着心口,任眸中的泪水滴滴滑落:“见到他,我该说些什么?是说你这些年还好吗?还是说,还是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有我的不得已,才在那年决然地伤了你……”   怔怔地看着岑洛已经走远的修长背影,秋蝉笑了,边笑边用袖子抹泪:“岑公子终于肯见小姐了,他终于肯见我家小姐了,我好高兴,青墨,我好高兴!”   “他们没得可能。”青墨的话如一桶冷水,从秋蝉头上蓦地浇下。   秋蝉收起脸上的笑容,下巴微抬,道:“有没有可能不是你我说了算,我相信以我家小姐的魅力,一定能重获岑公子的心。”青墨没有做声,轻轻一跃,坐到车辕上。   见他要赶马车离开,秋蝉避让了开:“你别不信,我们往后看着就是。”回应她的,除过渐行渐远的车轱辘转动声,就是街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步入茶楼,不等岑洛出声,就有伙计上前将他径直带上二楼,行至莫婉倾的雅间门口。   推门而入,他便看到莫婉倾眸中含泪,正痴痴地望着门口。   身形移动,只见他身后的雅间门竟自动地关闭在了一起。   二人相隔数米距离,注视着彼此,皆静默不语。   他为何不说话?   他在想什么?   几年时间不见,她怎就看不懂他了,且猜不透他心里这会子在想什么?   莫婉倾含泪的眸中,渐渐涌满绵绵情意,那目光简直能柔进人的骨子里,可岑洛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他目视着前方,高雅的容颜上淡然的没有丝毫表情,眼神辽远,宛若透过莫婉倾在看另外一个人。   “洛……你不认识我了吗?”慢慢扯下蒙在脸上的薄纱,莫婉倾莲步轻移,朝岑洛走来:“我是婉倾啊,是你的婉倾,洛……”他的目光是那么淡然,比看陌生人还要让她心痛。   岑洛站在原地,身形仿若定住一般,动也不动。   “洛,我好想你,这几年我时刻都在想着你。”眸中柔情更为浓郁,莫婉倾软声诉说着儿女情长:“那年拒绝和你走,我有我的不得已,我不能,我不能背弃父亲,不能背弃他的生养之恩,才决然拒绝随你远走他乡,才说出那些无情冰冷的话语,深深地刺伤了你!”   “我理解你的不得已,所以在你说了那些话后,我便不再去找你,不再纠缠于你,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何又背弃你当初说过的话?”岑洛终于开口,但他高雅的脸上却仍不见丝毫情绪起伏,此刻,他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与自己全然没丝毫关系:“请你谨记你曾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要再设法与我见面。”   说出这句话,岑洛心里微微一阵刺痛,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自嘲:有什么好痛的?面前这妍丽无双的女子,值得你再为她痛么?是她先不要你的,是她将你的心狠狠地踩在脚下,那时,你就已经为之深深痛过,现如今,痛于你来说,是种奢侈,感情于你来说,更是种负累……   感受不到,也看不到岑洛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莫婉倾禁不住抽泣出声,扑进岑洛怀里,捶打着他的胸膛:“洛,你别这么对我好么?你这样我的心好痛,好痛,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在当年说那种决然无情的话伤你,更不该让你发誓,别再出现在我面前,都是我不好,洛,你原谅我吧,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仰起头,她流着泪求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啊,你就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岑洛将她从怀中轻轻推离,淡然的眸中尽显疏离:“有必要吗?你觉得即便我原谅了你,时光就能倒流,你我从而回到从前吗?”   “洛,只要你原谅我,我相信,咱们一定能……”莫婉倾嘴里的话倏然止住,眸光伤痛而忧伤地注视着岑洛看了一会,才续道:“你再给我些时间……”不等她继续往下说,岑洛唇角掀起抹轻轻淡淡的笑容,那笑容看着极为悠远,令莫婉倾心里一紧,感觉到就算她用尽力气,也无法抓住那抹笑容,无法让那笑容的主人再为她驻留。   “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大婚,想来你该听说过。”岑洛淡淡道:“且我身边不缺女人,你凭什么就认为我非你不可?给你时间,等你投怀送抱?”   莫婉倾脚下一个踉跄,不可置信地看着岑洛:“洛,你心里真……真没我了吗?我不信,我不信……”她连连摇头,并一步步后退着:“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你怎就能将我忘得彻底?为了能和你见这一面,为了能和你说刚才的那些话语,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卸下了女子该有的矜持,如此卑微的求你,换来的却是什么?”   “一切都晚了?你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是不是告诉我一切都晚了,让我不要徒劳,让我不要再对你持有心思,让我远远地离开你,你说是不是这样?告诉我,你说是不是这样,我想听你亲口说!”泪如断线的珠子掉落而下,打在她的衣裙上,立时于月牙白的群面上绽放出一朵朵凄美的花朵,岑洛久久不语,莫婉倾眼里不由蕴染出一抹希冀,不料,岑洛嘴里还是吐出了一句凉薄之语:“是的,一切都晚了!”   身子一阵猛颤,莫婉倾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捂住嘴嘤嘤地哭出了声。   等到心情平复了些许,她抬起头,对上岑洛无波清冷的眸子,问:“顾二小姐回来了,你是履行和她之前的婚约,还是,还是与她退婚,照娶陆小姐不误?亦或是,她们两个你都会娶回府?”岑洛默声不语,她唇角漾出抹自嘲的笑:“她们二人,一个生得姿颜绝丽,一个虽样貌普通,但却有着令人叹服的医术,与她们相比,我好像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可是对你的心,我相信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与我相比。而你,却不要这样的我……”   岑洛深眸微动,打进入雅间就没丝毫起伏的情绪,渐渐生出了波动。   他们为什么都会在他面前提起她?   而他,又将拿她如何是好?   一纸退婚书?亦或是娶进门?   岑洛此时此刻心中想的那个她,正是连城。   莫婉倾低眸,绝美的脸上布满忧伤和痛苦,她在等,等岑洛说出一声不,说出一句你比她们都好,说出我心里只有你一人,永远只有只有你一人。   明知这极不可能,她还是默默地静等着,怀揣她满心的爱恋,深深的思念,静等着。   “保重。”低沉悦耳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他就给了她这淡淡的两字,就这么吝啬地给了她这两字,转身出了雅间。   泪,无休止地滑落,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让那渐行走远的身影听到她的哭声,她不想他知晓她是软弱的,可是,可是他已然知道,就在刚才,就在刚才,她在他面前又是落泪,又是恳求,他已然知晓她软弱的一面。   秋蝉守在雅间外,有听到莫婉倾和岑洛之间的对话,当看到岑洛从身旁经过,下楼离开时,她几度想张开嘴,唤其止步,但终忍了住。   只因她是奴婢,没有那个资格让那抹清俊高雅的身影顿足,返回雅间安慰她的小姐。   “小姐,你想哭就哭吧!”望着那抹修长的身影消失不见,秋蝉脚步轻浅,慢慢走进雅间,抱住莫婉倾的肩膀,流着泪颤声道:“哭过了,小姐心里会舒服点,哭吧,奴婢陪小姐一起… …”   莫婉倾闻言,果真抽泣出声,好一会过后,她仰起头,看着秋蝉的眸子,慢慢道:“他定是心里还有气,才会对我说出今天这些话语,等他气消了,他一定会找我,会和我重修旧好,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嗯,小姐说的是。”秋蝉重重地点头。   其实,其实她想说,想说小姐你别再这么苦自个了,岑公子若是有心,又岂会用今天这种态度待你?但她不能说,不能说这话害主子更加伤心难过。   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或许某一日,岑公子突然念起小姐的好,进而与小姐续起往日情意也说不定。   康泰酒楼这边,当岑洛走进茶楼那一刻,好巧不巧皇甫烨文这时从椅上起身来到窗前,看见他没有乘马车回丞相府,而是进了茶楼,他转头对皇甫烨修道:“大哥,岑洛进了对面的茶楼。”   “他不是说有事要办么,这有什么稀奇的。”皇甫烨修于他说的话全然没在意。   不料,皇甫烨文又道:“岑洛好像是去见位女子。”   “哦?”起身,皇甫烨修也来到窗前,就见秋蝉与青墨说了句什么,便朝着岑洛的身影追去。   “那丫头是哪个府上的?”   皇甫烨修眉头微皱,问皇甫烨文一句。   “面孔很生。”皇甫烨文摇摇头,朝莫婉倾站的那扇窗前望去,一双桃花眼中立时染上惊艳之色:“大哥,你看那女子,光看身段就美得令人挪不开眼,若是揭开她脸上的面纱,不知是怎样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皇甫烨修目中亦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艳:“确实不俗。”久未再听到皇甫烨修说话,皇甫烨文不由转过头,就见其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身影上,似是被锁住一般,“大   哥,你该不会是看中那女子了吧?”他眼神促狭,打趣皇甫烨修道。   “别乱说,我都不知人家姑娘是哪个。”收回视线,皇甫烨修在皇甫烨文肩上轻捶一拳。   “那还不简单,咱们就站在这等着,她总会出茶楼,而且,咱们顺便看看岑洛见了什么人。”皇甫烨文咧着嘴角,在皇甫烨修刚刚捶自己的肩膀位置上揉了揉,道:“大哥,你手上的劲 可真大,放心好了,我不会和你争那位小姐的。”   皇甫烨修俊脸一红,故意板着脸斥责道:“竟说些不正经的。”   两人就这么站在窗前,直至看到岑洛从茶楼走出,融入街上的人流中,才互相对视一眼,接着又将目光投向茶楼门口。   “大哥,原来岑洛要见的人是那位小姐!”看到秋蝉扶着莫婉倾从茶楼出来,皇甫烨文眼里充满诧异:“他瞒咱们够深啊,何时认识这么一位绝代佳人,也不给咱哥俩说一声。”练武之人眼力都极好,只听皇甫烨修低喃道:“她好像哭过。”这一句有着说不出的怜惜。   “确实哭过。”皇甫烨文在莫婉倾走到街中央的时候,也有留意到她的双眼,因此在听了皇甫烨修的话后,出言附和了一句,片刻后,他又道:“岑洛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竟把人一个女孩子整的这么伤心!”   皇甫烨修却没接他的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莫婉倾走远的背影看了一会,转身往包间门口走:“你是去我府上再坐坐,还是回自个王府。”皇甫烨文跟在他身后,脱口就道:“听说晓月楼来了批新人,我过去瞅两眼。”   回过头,望着他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皇甫烨修皱了皱眉,沉声道:“你老大不小了,别总这么贪玩。我前段时间可是听宫里有消息传出,说父皇过段时日,会为你和老五指正妃呢。”   “我侧妃都还没有一个呢,要劳什子正妃做什么,是要她管住我吗?”皇甫烨文撇了撇嘴,极其不高兴道。   “你是没有侧妃,可你后院的女人还少吗?”睨了皇甫烨文一眼,皇甫烨修提步走出包间:“据说你后院有两个女人先后怀上了身孕,你觉得这样好么?”   “有什么好不好的,不就生俩身份卑贱的孩子,我还养得起。”   皇甫烨文不以为意地回其一句,突然眨了眨桃花眼,追上皇甫烨修的脚步,摸着鼻头嘿嘿一笑,道:“大哥,你那个尤侧妃可真能生,哦,不对,应该是她用了什么法子,让你对她……如痴如醉……从而短短五年里,就为你生下两女一子?”   身子一顿,皇甫烨修黑着脸,沉声道:“她是你的小嫂子,说话注意点分寸!”   “切,就她那样,也想被我唤声小嫂子,想都别想。”摆摆手,皇甫烨文径直下楼,边走边道:“大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她太过做作,我看着就不舒服。”皇甫烨修走在他身后,并未吭声。   尤侧妃,闺名尤湘,是皇甫烨修现有的两位侧妃中的一个,样貌算是上乘,言行举止是有些做作,但却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不像皇甫烨修后院里的其他女人,暗藏各种各样的心思,然后拐弯抹角地从其身上欲得到这样那样的好处。   基于此,皇甫烨修夜里安寝,就不免去尤侧妃院里多了些。   闻皇甫烨文之言,皇甫烨修暗忖:两女一子,她倒是个能生养的,也不枉他在她身上用的力气。   信阳侯府,羲和公主院里。   “娘,我不喜她住在咱们府里。”从小到大,陆玉挽都以自己的容貌为傲,就是兼有京中第一美女,才女之名的顾锦,她也从未往心上放过,只因对方样貌生得太过空灵,加上骨子里散发出的幽冷气质,让人极难生出亲近之感。   而她,就不同了,姿颜天生就艳丽娇美,让人打眼一看,便会禁不住着迷,可是前些时日,那个叫莫婉倾的女子突然闯进她的生活中,她好美,有着不逊于她的姿颜,而且说话绵软动听,尤能引人注意,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她的身上有股特别好闻的香味,那味道不是脂粉气,也不是某种香料飘出的气味,就像是从她身体里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醉人之香。   那莫婉倾待人极有礼,可她就是对其生不出好感。   总觉得此女会对她产生威胁,至于是什么威胁,她一时半会又说不出。   羲和公主看着女儿的别扭样,眸光慈和,微微笑了笑,柔声道:“婉倾是娘早些年偶然认下的义女,若不是她家里生了变故,也不会投奔我这义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你是主,她是客,可得好好待她,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小妹,娘说的是,婉倾妹妹很好的,你别和她过不去!”陆天佑翘着二郎腿坐在椅上,狭长的凤眸中满是笑意。   陆玉挽瞪其一眼,不高兴道:“哥,你这是见色忘妹,她怎么就好了?”   或是为了逗她,又或是陆天佑只是实话实说,只见他修眉微挑:“她哪里不好了?样貌生得漂亮,言行举止大方,待人接物有礼……”陆玉挽气恼地截断他的话:“哥,你就打住吧!我知道了,在你心里,她什么地方都好,我呢,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这下总成了吧!”   言语到这,她起身向羲和公主一礼:“娘,我这会感到身子不舒服,就先回院里了!”   “去吧。”羲和公主笑了笑,摆手道。   她可没把一对儿女拌嘴当回事。   兄妹在一起,不免吵吵闹闹,转眼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将目光落在陆天佑身上,嗔道:“你是做哥哥的,怎就不知让让妹妹?”   陆天佑笑了笑:“我又没说错,是小妹自己小气,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脸一沉,羲和公主声音变得严肃:“天佑,你喜欢谁娘都没意见,但你唯独不能喜欢婉倾,你可听明白了?”陆天佑一怔,随之不解道:“娘,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既然说我喜欢谁你都没意见,那我怎就不能喜欢婉倾了?她长得漂亮,人又懂事,若是能做我的女人,您身边日后不就多了个说话的伴。”   莫婉倾是与他见过的女子有那么些不同,也确实够漂亮,尤其是她身上独有的那种香味,令人嗅之,顿感心旷神怡,可即便这样,他也没觉得自己对她有生出异样之感。   眉眼微垂,陆天佑如是想到。   此刻,他不解地问羲和公主,不过是想知道向来疼他的母亲,为何就这件事严厉地告诫他。   “我说不行就不行。”羲和公主出口之语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顿了顿,她语气缓和道:“婉倾是娘的义女,也就是你的妹妹,娘怎能看着她委身于你做妾,像她这么美好的女子,就该有更好的归宿,你说对不?”   陆天佑故作深思,过了片刻,抬眼看向羲和公主:“娘说的对,若真让婉倾给我做妾,确实有些委屈她了。”语落,他起身行礼:“娘,我去看看小妹,要不然,她还指不定怎么生我气呢!”   “嗯。”羲和公主点头,目送其走出屋门。   莫婉倾住在信阳侯府后院深处一较为僻静的小院里,之所以住在这,是为了方便她出府时不引人注意。   从她的小院出来,只需走个小半刻钟,就能到侯府一隐蔽的角门,出了这个角门,就是一条通往正街的小巷,这会儿,秋蝉扶着莫婉倾走至角门口,左右望了望,发现没人留意到她们主仆,于是忙推开门,与莫婉倾一前一后走进门里。   “小姐,咱们总这么走角门,奴婢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关上门,秋蝉随在莫婉倾身后,小声嘟囔道。   莫婉倾止步,回头看着她道:“再过些时日,义母会在府里办一场赏花宴,到时,她会向京中的夫人小姐们介绍我的身份。”   “照小姐这么说,赏花宴后,咱们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出府了?”秋蝉眨了眨眼,轻声问。   “嗯,等赏花宴过后,我便可以以羲和公主义女之名,在京中走动,与那些官家夫人,小姐们打交道。”莫婉倾点点头,然后继续朝前走。   秋蝉紧随其后,小声道:“小姐,这侯府给人的感觉好奇怪,咱们这都来了好些天,却始终不见信阳侯和那位又聋又哑的大公子露面,你说他们每日都在忙什么?”   “记住咱们的身份,这侯府的事莫要过问得好。”莫婉倾略带不悦的声音自唇中溢出,闻她之言,秋蝉额上禁不住落下冷汗,忙低声认错:“小姐莫气,刚刚是奴婢多嘴了,等回到院里,奴婢任小姐责罚。”      ☆、第102章:仇恨的种子   “你也是无心之失,为这我便责罚于你,实有些小题大做。”说着,莫婉倾默然走了几步,又道:“不过,日后说话可不能再这么大意。”   秋蝉应声是,垂头恭谨地随在她身后走着。   宫中,皇后依靠在榻上,目光柔和,看着坐在椅上小嘴嘟起,双腿宛若荡秋千般在那晃来晃去的十一公主,满脸的无可奈何:“灵儿,顾二小姐有她的事要忙,你总不能让母后为了你,就召她前往宫中一趟吧?”   “为什么不可以?我喜欢她,想天天看到她,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十一公主抬起头,嘟起的嘴巴都能挂着个酱油瓶。   她眼里的不解,令皇后不由叹口气,暗道:这孩子心思纯粹,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母后,你叹气做什么?”从椅子上滑下来,十一公主迈着小短腿“蹬蹬”地跑到皇后身旁,扬起小脑袋道:“顾二小姐很好,母后难道不想见她吗?还有,她前段时日进宫为母后拆线,有与我说只要她有空,就会来宫里看我的。”   皇后抚着她的头,微笑着道:“瞧瞧,你这不也说了,顾二小姐只要有空,就会来宫里看你,那她没来,便说明她有事要忙啊!”   “可我就是想她,就是想见到她!”   十一公主晶亮的大眼睛中渐渐生出水雾,小脸上的表情看着好不委屈。   “灵儿,顾二小姐前后两次进宫,定招了不少人的眼,若是母后对她再过特别,你想想,这样好么?”宫里,宫外到处都是有心之人,如若因她过多的眷顾,给那少女引来麻烦,甚至是祸事,那她岂不是……   皇后没往下继续想,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十一公主,看她能否明白其中利害。   “顾二小姐接连救了母后,是有很多人注意到她,可这只能说明她有能耐,没什么不好啊?”小嘴一张一合,十一公主按着她心中所想,与皇后慢慢道:“再有,母后召她进宫,那是荣耀,也没什么不好的。”   是她对这孩子保护得太好了么?皇后眼底涌起抹担忧,但转瞬,她便将那抹忧色隐藏了起来,柔声道:“乖,听话,召顾二小姐进宫这事,咱们今个……”   十一公主截断她的话:“不要,母后,我就是想见顾二小姐,你要是不召她进宫,那就允我出宫去寻她!”说着,十一公主背过身,小肩膀开始抽动起来。   “母后知道你在装呢,好了,过个两三日,母后就召顾二小姐进宫,这样总成了吧!”小丫头就是她的心头肉,虽有些任性,但到底是个懂事的孩子,皇后又轻叹口气,终做出妥协。   闻言,十一公主转过身,小脸上笑容满满:“母后,你没骗我?”   皇后笑着摇头。   “那我去御花园玩了,母后好好歇着,这样身体就能早点好起来。”朝皇后笑呵呵地一礼,见其点点头,十一公主立时就转身往栖凤宫外走。   看着她欢快的小身影渐行走远,皇后嘴角漾出抹幸福的暖笑。   “娘娘,顾二小姐前些日子进宫给您拆线,说您的伤口恢复得很好。”蓝鸢上前,伺候皇后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坐好,禁不住出声道。   她言语中的意思,皇后未加多想就明白一二,道:“你也担心她接连进宫招人嫉恨?”   “奴婢……奴婢……”蓝鸢支支吾吾好一会,也没说出后话。   皇后笑了笑,道:“你都能看出她是个不错的孩子,本宫又岂能看不出,正因为这样,我才在十一公主求着要她进宫时,没立马答应。”蓝鸢垂眸未语,就听皇后续道:“可十一公主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若本宫执意不同意召顾二小姐进宫,她势必会去找皇上,这样一来,不仅耽误皇上忙政事,而且会让顾二小姐更招人嫉恨。”   “奴婢懂了,还是娘娘考虑周到。”   蓝鸢抬眸,神色恭谨地说了句。   “你是本宫身边的老人儿了,有些事本宫也不瞒你,对于顾二小姐,本宫着实喜欢得紧,如果有可能的话,本宫还想收她做义女呢!”皇后说着,默然好一会,又道:“不过,本宫现在仅是想想,等有个合适时机,还要请奏皇上,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了!”   “娘娘收顾二小姐做义女,这于顾二小姐来说,是天大的福气呢,奴婢想,皇上一旦知晓娘娘这个想法,怕是二话不说,就会应允。”蓝鸢笑着道。   皇后看了她一眼,面上并不见有过分的喜色,但她眸中的神光却在一瞬间变得极为柔和:“皇上待本宫很好,能有幸入宫伴驾,是本宫好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依雨轩……”三皇子皇甫烨磊偏着头,抬眼望着眼前木门上挂着的牌匾“依雨轩”三字,嘴里喃喃念叨了句,就推开闭合在一起,明显有些破败,且色泽近乎褪尽的红木门,“美人儿,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晨起,用过膳食,皇甫烨磊约了几个京中的世家子弟,以出城涉猎为名,实为拉拢这些公子哥,好让他们游说他们在朝为官的父辈,为他出力谋得储君之位。   兴许是今个运气好,皇甫烨磊竟难得的射中一只鹿,大喜之下,便与诸位世家子弟,取了热乎乎的鹿血分饮。   快到晌午时,也不知是他走了狗屎运,还是诸位世家子弟让着他,又让他连射中好几只野物。   皇甫烨磊高兴啊,高兴他今日大展神威,不仅猎取了不少野物,更是在诸世家子弟心中提高了威望,得意之下,拿过侍从手里的酒囊,就大口喝了个痛快。   这又是鹿血,又是烈酒,如此情况下,他整个人顿感不适。   于是,便与诸世家子弟打马回京。   也不只他是怎么想的,途径自个王府门口,却看都没看一眼,骑马就往皇宫方向奔去。   两名侍从一路跟随他到宫门口,被他斥责一通,然后下马丢下马缰,拎着猎来的野物,便神思略显恍惚地进了宫门……   体内不适感愈发强烈,他嘴里边连连念叨,边熟门熟路的往前走。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那魔鬼多年不曾来过这里,怎地今日突然来了?   一身穿布裙,身形纤瘦的年轻妇人,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吓得蓦地丢下手中的针线活,一时不知该躲到哪里。   “颖儿……颖儿……”她喃喃着这个名字,煞白的脸上逐渐涌上抹绝望。   将手中的野物扔到房门口,皇甫烨磊想都不想,推门而入,又随手重重地将门阖上,扛起妇人就往*边走。   无论妇人如何拍打他,如何求他,他都置之不理。   粗暴的动作,低哑的哭泣声,还有一声声悲痛的哀求声,从屋里传出。   “你放过我,我是皇上的人,你放过我啊!”妇人挣扎着,用力挣扎着,她哭求,她一遍遍的哭求,一点作用都没有,可她没有放弃,尽管此时的她尤为悲愤,尤为绝望,但她没有放弃反抗,“三皇子,你就放过我吧,你这样不仅毁了我,也毁了你自个啊……”   皇甫烨磊尚算英俊的脸,在这一刻显得极为狰狞,他在笑,那笑声令人尤为恶心……   “三皇子……你放过我……”   妇人挣扎着,拼命地挣扎着,终因体弱,慢慢没了动静。   这一刻,她已经绝望。   这一刻,她又好不甘心。   这一刻,她回想着自己自入宫,再至今天过的每一个日子。   她好恨,好恨正在欺辱她,作践她的这个男人,好恨那个身穿华服,容貌生得娇美怜人,实则心思狠毒的蛇蝎妇,是他们,是他们母子,害得她,和她的颖儿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手慢慢摸索着,摸索着那支她藏下来,准备等女儿及笄时,亲手为其插入髻上的发簪,这是她如今仅有的一件宝贝,她要留给女儿,却没想到在这时先派上用场了。   满是恨意和不甘的泪水顺着她消瘦,但不失姿颜的脸颊上汩汩滑落,她的手碰触到了发簪,并将其紧紧攥在掌心。   活着好累,活着只能拖累颖儿,倒不如她这么一去,为颖儿博得见皇上一面的机会。   皇甫烨磊这时已全然失去理智,根本不知正被他糟践的妇人正往绝路上走。   或许是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又或许是她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她在发簪刺入咽喉的那一刻,倏地止住动作,慢慢转过头,往窗外看去。   登时,她怔愣了住。   那是她的颖儿,那是她可怜的孩子,这会儿正趴在窗外,往屋里看着。   恐惧,满满的恐惧,她看到的是孩子眼里满满的恐惧。   其实,妇人看得并不清楚,那踩着小凳,踮起脚,趴在窗外,身穿灰色粗布衣裙,身形矮胖,满脸长着米粒大的痘痘的小女孩,她眼里除过恐惧,还有无尽的惊骇。   “颖儿……”妇人看着女儿的眼睛,手一松,发簪掉在了*上,她不能就这样走了,她得与女儿留几句话。   别过头,她不再流泪,似是个活死人般被摆布着。   皇甫烨磊终于尽兴,继而过了会,他起身理好衣袍,俯视着妇人道:“若不是母妃阻拦,我早就想法子将你弄出宫了。”妇人没有吭声,他又道:“门外有我今天猎来的野物,你拾掇拾掇,和那傻子食了吧。”   说完,他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的出了依雨轩。   好似窗外站着的小女孩,他根本就没往眼里放。   良久,妇人吃力地坐起身,接着双手颤抖着拉了拉身上的衣裙,然后朝窗外招招手:“颖儿,来,到娘身边来……”她的声音听起来虚弱而无力,可即便这样,她对着女儿还是强挤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小女孩看了她一会,这才挪动矮胖的身形,进到屋里。   “过来,来让娘好好看看你,娘有话与你说。”妇人又招了招手,小女孩见状,移步至她身旁。   妇人揽小女孩到怀里,慢慢地说:“颖儿,娘对不起你,都是娘不好,才使得你一出生便与娘一起,被那恶妇以娘难产之名禀于皇上,说我们母女双双身亡。她之所以那么做,全是为保全她的儿子……”也不管女儿听不听得懂,妇人只顾自个说着。   十年前,妇人年方二八,正值女子最美的年纪,入宫选秀,有幸被留了牌子,且在得了一次雨露后,就怀上龙嗣。   原本这是件极其高兴的事,但坏就坏在她被分在了淑妃的咸怡宫中居住。   淑妃惯会装,心机城府与梅贵妃奇虎相当。   身为女人,她自然想多得皇帝恩*,于是乎,她就用各种心机手段打压新人,没想到终还是被自己宫里的人钻了空子,那人正是现在这位妇人,当时她的位份是常在,所以被咸怡宫的宫人按着她的姓氏称为柯常在。   柯常在虽生得貌美,却因为父亲仅是偏远县城的一个小县令,在同期入宫的新人中,根本就说不起话。   一直以来她都默默无闻,只想尽心尽力地服侍皇帝,从而能令父亲仕途平顺,家人能过得更好。   不成想有孕七个月的她,一次去淑妃寝宫请安,被三皇子皇甫烨磊遇到。   当时下,皇甫烨磊就迷上了她。   说来,那会子,皇甫烨磊也就十四五岁,可对他,对皇家子弟,及权贵人家的男儿来说,他这个年纪身边都已有女人服侍。   少年情动,加之淑妃平日里管制他太过严厉,让他一看到柯常在这般美丽,柔弱的女子,立时就动了男人的保护欲。   或者说,由于其母太过严厉之故,他心里有了不可祛除的阴影,从而想在比他弱的人身上,倾泻心中的不适,从而得到满足。   有日,他趁柯常在午睡之际,着身边的宫婢将柯常在屋里的奴婢骗到了旁处,然后不顾其有孕在身,做出了违背伦理之事。   淑妃知晓后,第一时间将他指派的那名宫婢,及在柯常在身边服侍的宫婢全寻着由头,下令杖毙而亡。   就这,她还不放心,欲将柯常在一起除去,不料,皇甫烨磊这次态度强硬,倘若她敢对柯常在下手,那他便将自己所做之事告诉皇帝,从而任其惩处。   被儿子威胁至此,淑妃只好退了一步,答应暗里留下柯常在的命,但明面上,柯常在和她腹中的孩子必须在生产时,以难产之名,双双而亡。   此番安排,令淑妃费了不少心神。   记得那日柯常在生产,生了一天*都没诞下龙嗣,最终和腹中的孩子一起死于难产中。   为此,淑妃发怒,怒斥接生的嬷嬷,医女等人,说是她们操作不当,才致使柯常在和腹中的孩子死于非命。一切她都布置的天衣无缝,因此,皇帝,皇后从她那听了柯常在的事后,并没追究她这个咸怡宫之主的责任。   负责接生的嬷嬷,宫婢都被她处理了,而柯常在母女则被关进了依雨轩。   为以防万一,她在柯常在的孩子生下来不久,便寻来一种慢性毒药,给无辜的孩子,也就是皇甫颖服了下,这种毒药不会要人命,但她会阻碍人正常生长,更会令人变得呆笨。   咸怡宫中的主子和宫人,在柯常在之事过了没多久,便彻底忘记了这么个人。   依雨轩地处咸怡宫偏僻之地,比之冷宫都不如,根本就不会有人去光顾,因此,淑妃才会把柯常在母女关在那,只是每隔数月,让身边的心腹给依雨轩那边送去些食材和布匹,让她们娘两不至于饿死,冻死在依雨轩。这是她答应皇甫烨磊的,就算心中再不愿,也只得忍着气受着。   没有宫人服侍,柯常在唯有靠自己的双手,抚养皇甫颖,抚养她的傻女儿。   住进这里后,皇甫烨磊每隔数月,就会偷偷来糟践她一回。   但自从五年前,他便没再来过,却不成想今日会突然闯进来。   皇甫颖静静地听着,至于她有没有听明白母亲说的话,柯常在不知,她只想把压在心底多年的痛,多年的苦,多年的恨倾诉出来。   静寂的屋里,她紧紧抱着女儿:“颖儿,娘这两日总感觉有贵人会帮咱们,帮咱们走出这依雨轩,帮咱们走出这牢笼,去外面的世界生活。你信吗?”她垂眸看着女儿长满痘痘的脸颊,“不管你信不信,娘是信的,而且啊,娘告诉你,皇后人很好,她从不会与后宫中的嫔妃红脸,待每位嫔妃都如姐妹一样。”   “给你今个说这么多话,娘不是要你恨哪个,娘只是想说这些话便说了。”沉默许久,她接道:“如果没发生十年前那件事,你就是尊贵的公主,可是,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你别怨娘,也别怨你父皇。娘是因为自个没本事,才没能保护好你,但你父皇……他……他是压根就不知道你还活着……”   皇甫颖不是傻子,她只是因皇后早先给她服下的那个药,令脑袋反应比常人稍变得迟钝了些。   眼睛看到的,加上这会儿听到的,她终于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也终于明白她和娘为何会呆在这依雨轩多年。   “娘……不哭……”她也会说话,只是不太说而已,在这院里就她和娘两人,娘每日只知道做活计,很少开口,久而久之,她便也习惯了沉默。   柯常在眼里的泪水掉落着,她“嗯”了声,道:“娘不哭,娘不哭……”说着,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朝女儿笑了笑,道:“颖儿,如果有可能,娘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记得一定要离开这笼子,这笼子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咱们娘俩不适合呆在这里,答应娘,有机会一定要离开,啊?”   皇甫颖点点头。   柯常在又道:“你公主的身份过了今日就忘了吧,永远也不要对人提起,永远……”   皇甫颖又点点头。   “好了,去给娘打盆水,让娘好好洗洗,等会给你做饭吃。”捋了捋耳边凌乱的发丝,柯常在松开女儿,笑着说了句。   皇甫颖没有说话,只是起身静静地看了母亲一会,才转身走向院里。   含泪的眸子注视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柯常在喃喃道:“颖儿,对不起,娘对不起你,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若是上天眷顾我们母女,就让娘将一切苦难都带走,让你见到皇上,皇后,见到娘这些天时常梦见的那个贵人。娘不知道贵人长什么模样,也不知其是男是女,只知她会给你带来好运……”目光挪转,她朝御书房所在的方向望去,唇角掀起抹凄然的笑容:“皇上,颖儿是你的女儿,若是见到她,你能否认出来?”   奢望,“呵呵!”她怎能奢望皇上认出颖儿?敛起嘴角凄然至极的笑,柯常在收回目光,又重新望向门外,眼里尽是依恋和不舍,但片刻后,那依恋和不舍便化为决然。   是时候走了,她的离去,不仅可以令女儿少些屈辱,甚至可以为女儿换来和皇上见一面的机会,皇上贤明仁德,看到可怜的女儿,或许会生出同情心,恩准她出宫……   皇甫颖端着木盆走到门口,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手中木盆掉落到地上,她扯开腿,就往屋里冲。   *上,柯常在静静地破褥上躺着,一支金色的发簪深插在她的咽喉处,殷红的血往外流着,流着,沿着*沿,流在了地上,红红的一大片,红得刺目,红得凄然,红得哀艳……   “娘……”皇甫颖扑到母亲身旁,略显呆滞的眼里充满骇然,她张着嘴,用尽气力地叫着,叫了一声又一声,却没有丁点声音发出。   就算这样,她仍然叫着。   她不知自己叫了多久,只知母亲的身子还有着温度,但鼻尖已没了气息。   豆大的泪珠子自她眼里夺眶而出,她的嘴一张一合,不受控制地唤着娘,唤着与她相依为命,将她带到这人世,独自拉扯她近九年的母亲。   趴在柯常在的尸身上,她浑身抽搐着,目中渐渐有了愤怒,有了恨意……   步出依雨轩,皇甫烨磊心情舒畅,一路行至淑妃寝宫。   “怎这个时辰进宫了?”看到他,淑妃挥退寝殿中伺候的宫人,娇嗔皇甫烨磊道:“都老大不小了,行走间也不知稳重点。”   皇甫烨磊与她行过礼,跟着在一旁的椅上落座,笑道:“我还小呢!”   “小?”淑妃没好气地剜他一眼,道:“你是个头小,还是年岁小?膝下的子嗣都有好几个了,还这么不知长进,让我说你什么好!”   “我怎就没长进了?”脸上的笑容倏然散去,皇甫烨磊对上淑妃的视线,道:“与九皇叔相比,我比他可是好太多了!”   淑妃怒其不听劝,反倒和自个抬杠,登时觉得心口憋闷得慌,半晌后,她缓过气,一双眸子定定地盯着皇甫烨磊:“和你九皇叔比?你和他比什么?他有人生没人养,你和他比什么?”  皇甫烨磊目光低垂,没有说话,就听淑妃又道:“论年岁,他和老四,老五相当,你与老大可要比他长好几岁呢!再有,就目前的情况,你好好想想,你那里比得过老大?”   “我哪里就不如老大了?”淑妃的话,无疑刺痛了皇甫烨磊,他刷地站起身,梗着脖子道:“在你眼里,我文不成,武不就,样样都比不过老大,既然知道是这样,为何不一生下我,就将我给捂死?从小到大,你就让我学这个,学那个,拿我和老大,老二作比,好吧,老二没活过八岁折了,我以为我能松口气,谁知,你却变本加厉地将我和老大摆在一起,比谁更得父皇喜欢,比谁在上书房被师傅夸了,又比谁在练武场上打败了对方……你每天就知道拿我和老大作比较,就这还不够,你还总往梅贵妃身边凑,一味地阿谀奉承她,夸老大什么什么都好……”   皇甫烨磊情绪激动,嘴里吐出的话语惊得淑妃目瞪口呆。   她实在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是她怀胎十月,拼尽力气生下,又苦心教导长大的孩子,他恼她,他恨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亦或是说她一直以来所做的都是错?   忽然,她盯视着皇甫烨磊厉声道:“你喝酒了?”   “是,我是喝酒了,而且我不光喝了酒,还喝了新鲜热乎的鹿血。”皇甫烨磊不惧她冷厉的目光,一字字道:“原本我来你这是想告诉你,我今日约了数名世家子弟上山狩猎,告诉你,我有射中好多野物,告诉你那些世家子弟经我拉拢,全应诺会说服他们的父辈,在立储一事上助我一臂之力。我更想告诉你,我不比老大差,我有脑子,也有身手,我一点都不比他差!”   淑妃眼眶渐渐泛红:“那你为何不早说?为何……”   截断她的话,皇甫烨磊道:“你给我机会说了吗?”顿了顿,他握紧隐在袖中的拳头,慢慢道:“我要接她出宫。”   闻他之言,淑妃一时半会没反应上来他口中的她是指哪个,片刻后,她一掌拍在身旁的几上,起身指着皇甫烨磊怒斥道:“你还没忘了她,你竟然还没忘记她,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留她性命。”   “我中意她,我要接她出宫。”皇甫烨磊说着,便撩起袍摆,单膝跪在了淑妃面前:“她早已是个死人,你就算发发慈悲,让我带她出宫吧!”   弯下腰,淑妃扬手就掴他一巴掌:“你想都别想!”皇甫烨磊不顾脸上传来的痛,抬眼看着淑妃:“她已是我的人,我要护她周全。”淑妃不假思索,又给了他一巴掌:“她不是!”不 经意间,她的目光落在了皇甫烨磊的脖颈上,顿时气得捂住额头,踉跄着往后退了数步:“你,你……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生出你这么个孽障!”跌坐在榻上,她低声抽泣起来。   皇甫烨磊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脸上一红,抬手将衣领往上提了提,好遮住脖间的抓痕。   “滚……你给我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手指殿门口,她痛声道。   起身,皇甫烨磊揖手一礼,道:“母妃,这件事你务必要答应我,要不然,我还会去找她。”说完,他便转身走向殿外。   谁能告诉她,她怎就生了这么个混账东西,望着皇甫烨磊远去的背影,淑妃无声垂泪:无论她做什么,或是要求那孽障做什么,亦或是拿那孽障和旁人作比较,她的出发点都是为他啊!   为他有朝一日能成为九五之尊,可现在倒好,她换来的是什么?   是怨,是恨,是一声声诛心的指责!   “娘娘,您得多保重身体啊!”红叶从殿外恭谨而入,递上帕子,轻言安慰淑妃。   她是淑妃的心腹,也是其身边的管事姑姑,因此,她在淑妃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   “那践人母女留不得了,寻个合适的机会,让她们永远从这世上消失。”接过红叶递过来的帕子,淑妃拭去眼角的残泪,咬着牙狠声道。   红叶未作多想,就道:“要不奴婢现在就亲自去办。”   “暂缓两日。”淑妃说着,幽叹口气:“事情一定要做得滴水不露。”   目光微闪,红叶便明白淑妃为何要暂缓两日,再处置依雨轩的母女俩,低应一声是,她没再说话。   两天两夜,皇甫颖两天两夜没阖过一刻眼,没喝过一口水,也没吃过一口饭,就那么趴在柯常在身上,守着她,陪着她,陪着生命中这于她来说的唯一亲人。   终于,她动了,抬起手,她颤抖着拔下柯常在插在咽喉上的发簪,在自己的粗布衣裙上拭了拭,见上面不再有血渍,才缓缓将其收起。   回到自个屋里,她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裙,梳好发辫,洗了把脸,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和蜡烛,返回柯常在屋里。   “娘,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全都记住了,你去吧!”点着蜡烛,她望了眼柯常在的尸身,边低喃,边燃起*上破旧的*幔……   她没再落泪,她很平静,站在墙角边的狗洞旁,看着柯常在的屋子燃起熊熊大火。   耳边渐渐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叫喊声:“走水了……走水了……”最后望了眼那燃起的大火,她蹲下身,准备从狗洞爬出去。这个洞是她无意间发现的,有好多次她想从这个洞爬出去,看看依雨轩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但她不能,不能让娘担心,可这一墙之外到底有什么,又深深地吸引着她。   于是,她在娘不注意时,就偷偷地将那个用大小不一的石块垒成的狗洞,刨啊刨啊,刨出能容她这胖身子钻过去的尺径。   怕被娘发现,她把刨开的石块又轻轻地按原状垒回去,每当想往外看时,她也不嫌累,再次将那些石块取开,蹲在洞口,望着外面不知通往哪里的小道。那时,她很满足,满足能看到那几乎无人行走的小道,满足有自己的小秘密。   眼下,她就要从这洞口钻出去,为自己寻得生路。   依雨轩的门“吱”一声响后,那起先灌入耳中的脚步声愈发听得明显。   来了,那些早想要她们母女死去的坏人来了,他们终于来了,火烧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他们才往这边赶,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要她们母女死在这场大火中。   钻出洞口,皇甫颖闷趁乱跑着,她不知自己跑向哪里,也不知自己要跑到哪里去,她只知拼命地跑,趁着当下混乱之际,跑离这里……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打这不懂规矩的,闷着头到处乱跑,撞得我好生疼痛!”   “对,打她,狠狠地打她!”   ……   跌倒在地,身上被人又是踢又是打,且脸上也没少挨耳光。   皇甫颖似是已忘记痛感,奋力反抗着,逮住谁就咬谁,然后爬起身,又没有目的的拼命跑着。   脑中不时闪现着母亲死时的惨状,她感到自己这会子什么也听不到了,而且周围一片血红,她什么也看不到……   “那丫头又胖又丑,看着还是个蠢的,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算了,别管她了,她要跑就让她跑去,待撞上哪位主子,就有得她好受了!”   “该死的蠢丫头,看她的穿着打扮,身份不见得就比咱们好,可她倒好,胡乱闯入浣衣局不说,还将我差点撞倒在地,实在是气人得紧。”   “好了,别生气了,就刚刚咱们几个你一脚,我一拳,可没少让她吃苦头。”   “哼,还咬人,要是让我再遇到她,看我不打断她的牙齿!”   几个浣衣局的女婢抬着一箩筐刚洗过的衣物,看着皇甫颖跑远的矮胖身影,恶狠狠地说着。   “ 跑,跑离这里……”皇甫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往前跑,不停地跑,或许就能遇到娘说的贵人。   她停不下来,也不敢停下来,她怕,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被周围的血红吞噬掉,可是,可是她越跑,周围的血红变得越浓稠,似乎要将她牢牢地黏住,让她没法喘气,直至窒息而死。   渐渐的,她感觉自己没力气了,更是感到身子蓦地不再向前移动,而是往地上倒去。   “你是哪个宫里的,竟敢如此冒冒失失地在御花园中乱跑?”陈福是皇后宫中的太监,奉主子之命,到宫门口迎接连城,这不,刚领着连城经过御花园,就见一体胖貌丑的小宫婢似是失了魂一般,闷着头就朝这边冲来,情急之下,他挡在了连城身前,就见撞到他的小宫婢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顾二小姐,这不知死活的宫婢害得您受惊,实在是罪该万死,等会咱家禀明皇后,必将其治罪!”朝趴在地上的皇甫颖冷冷地扫了一眼,陈福面向连城,一脸赔罪道。   顾二小姐可是皇后请进宫的贵人,他若让其在前往栖凤宫的道上出了什么事,那可真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我没事。”连城唇角漾出抹轻淡的笑容,看向怔怔地望着她发呆的皇甫颖,与陈福道:“她这般冒失,不像是有意的,就别禀于皇后了。”自古以来,人们皆说皇宫里的水很深,从她第一次进宫,再至今日三入宫门,她可算是见识到了。   看似华丽辉煌,礼仪最周全之地,实则就是个金丝牢笼,阴谋重重的人间地狱。   眼前的小姑娘,怕是这宫中最低等的宫婢,否则,也不会穿着一件半旧的粗布衣裙。   她的脸上怎会生那么多痘痘?   且颜色奇怪,像是因为体内有毒素,才导致的。   绕过陈福,连城蹲身在皇甫颖身旁,伸出手就为其把脉。   片刻后,她神色变得凝重,仔细打量起皇甫颖来。   一个看着仅有六七岁的小姑娘,是哪个和她有仇,竟狠毒地给个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下毒?   通过把脉,连城断定出皇甫颖体内的毒素有些年头。   还是别管闲事的好,最近一段时日,说她有意也好,说她无意也罢……总之,她不能,也不想再插手宫里的事。   ☆、第103章:抓着不放   她可没忘梅贵妃指责她是妖女,更没忘如贵人那阴冷怨恨的眼神,嗯,还有阙嫔的事,这些都是因为她多管闲事,惹来的不痛快。   缓缓起身,她与陈福笑着道:“走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按理说,皇后腹部的伤口恢复得很好,而且那日拆线时,也没见其有什么不适,怎就又将她召进宫,说伤口处有些不舒服? 连城疑惑,可转瞬,她嘴角竟然微微翘起,进宫也好,省得皇甫熠那个痞子再在她耳边聒噪。   还有大黄,大黑,忒没出息了,竟被那厮用几根肉骨头就给轻易地收买,任其大摇大摆进到院里,仿若到他自家府邸一般逍遥自在。   今个她进宫就不说了,明日,若是明日那两只还是不恪尽职责,她势必要它们好看。   陈福闻言,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应了声,然后盯着皇甫颖道:“还愣着做什么?”他言下之意是要皇甫颖跪谢连城,跪谢其不罪之恩。   谁知皇甫颖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亦或是压根就没听见,只是仰着头,定定地注视着连城。   “你有话要与我说?”   连城本不想开口的,可皇甫颖望向她的眼神,以及忽然抓住她裙角的举动,令她不得不出声问了句。   已明显有些干裂的嘴巴张了张,皇甫颖想说,想说“你是我和娘的贵人吗?”,奈何张开的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她是吗?   她是娘说的那个贵人吗?   皇甫颖呆怔的眼珠转了转,慢慢的,它变得明亮起来。   眼前的女子,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她嘴角挂着柔和的笑容,身上一件简简单单的青色衣裙,轻柔而顺滑,此外,她身上别无饰物。   可就是这样的她,让人禁不住生出靠近之感。   欲挪动趴在地上的身子,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皇甫颖好焦急,她怕,怕被她抓住裙角的女子会离开。   她已认定这就是娘说的贵人,是那个能帮到她的贵人。   不能松手,她要紧紧抓住她的裙摆,除非她带她离开这里,否则,她就是死,也不要放手。   久听不到皇甫颖说话,连城微微笑了笑,弯腰将其从地上扶起:“你放心,不会有人责罚你,去忙你的吧!”皇甫颖抓住她的裙摆依旧不放,且一句话不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快些松手,皇后还在寝宫等着顾二小姐呢!”   陈福见状,不由冷着脸命令皇甫颖一句。   摇头,皇甫颖连连摇头。   自个的裙摆被人抓住不放,连城一脸尴尬的同时,禁不住皱了皱眉。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皇甫颖抓住连城裙摆的手倏然松开,但转瞬又抓住了她的袖摆。   眼见陈福就要发怒,连城忙道:“先去见皇后娘娘,她的事一会再说。”陈福狠狠地瞪了皇甫颖一眼,应声是,然后继续在前面带路。   栖凤宫中,皇后的脸色这会尤为凝重。   好端端的咸怡宫那边怎会走水?   “娘娘,你就别想了,刚刚淑妃不是派人过来,说是两个小太监贪吃,不知从哪弄来一只鸡,偷偷在依雨轩架起火烤,才不慎走水,将依雨轩烧了个干净。”蓝鸢侍立在皇后近旁,轻声道。   “真是这样吗?”   皇后蹙眉,低喃一句。   蓝鸢道:“即便事实有偏差,娘娘现在也无法追究真正的起因。”   “是啊,那俩小太监已被淑妃下令杖毙,本宫就算再心有疑惑,也于事无补。”叹口气,皇后倚在榻上没再说话。   十一公主眨巴着晶亮的眸瞳,歪着脑袋在皇后榻边的椅上坐着,不解道:“母后,你和蓝姑姑在说什么啊?”皇后爱怜地看她一眼,笑道:“咸怡宫那边突然走水,母后觉得奇怪,就与蓝鸢说了两句。”   “哦!”十一公主点点小脑袋,接着叹口气,道:“那俩小太监就因为一时贪吃,便被淑妃娘娘杖毙,实在是太可怜了!”   皇后眸光微闪了下,看着十一公主道:“奴才犯了错,就该受到责罚,否则,主子如何能管教住他们。”   “可是……”就在十一公主欲往下说时,陈福躬身走近殿中,登时,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直接从椅上滑下,冲着陈福道:“陈公公,是不是顾二小姐到了,是不是她到了?”她的声音充满急切和欣喜。   陈福朝她一礼,点点头,然后与皇宫行礼禀道:“娘娘,顾二小姐在栖凤宫外候着呢!”   皇后颔首:“请连城姑娘进来吧!”她这边还正在吩咐陈福,十一公主却已经迈着小短腿跑向殿外。   “你说话不算数!”一看到连城,十一公主垮着小脸,瘪着嘴巴道:“说好会进宫看我的,却好几天都不见人来,害得我好生求母后,她才勉强应下我的请求,在今日召了你进宫。”原来是小公主想见她,皇后才假借她腹部伤口微有不适,召她进宫来看看,听了十一公主的话,连城清透的眸中闪过一抹了然。   “十一公主,这皇宫不是臣女想进就能进的,再者,臣女府中也有事忙啊,所以,还望十一公主莫气,莫要责怪臣女。”连城微笑着看向十一公主,语声轻柔道。   “我就是说说啦,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加之十一公主心性单纯,转眼就嘻嘻笑了起来,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皇甫颖时,小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滞,不解地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为何紧抓着顾二小姐的衣袖不放?”   皇甫颖垂着头,不看她,也不回她话,十一公主故意板着小脸道:“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十一公主吗?”   看着小丫头故意板着脸训人,连城心里一阵好笑,道:“她或许是遇到了什么事,才抓住我的衣袖不放,咱们这会还是先去见皇后娘娘要紧。”见陈福朝殿外走来,连城抬手朝殿内一指。   十一公主虽对皇甫颖的身份还心有疑惑,但在听了连城的话,转身看到陈福时,还是乖觉地与连城往殿内走去。   “她是哑巴吗?”边走,她边转头问连城。   “臣女不知。”   连城笑了笑,回她一句。   见到皇后,连城盈盈一礼:“连城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皇后轻笑着抬手:“今日召你进宫,本宫有思前想后琢磨过,但终还是借腹部伤口不适,让你往宫里跑这一趟。”这么说,皇后是想让连城知晓,她腹部的伤口并无事,招呼连城在椅上坐下,她续道:“你现在怕是已知此趟入宫的原因了吧!”皇后虽是问询的语气,但她面上流露出的无奈笑容,足以说明一切。   连城微微笑了笑:“能得十一公主喜欢,也是臣女的福气。”眼前这容颜清丽,说话温柔的一国之母,心思倒蛮细腻,哦,不对,能做一国之母,又怎会是个什么都不知的弱质女流?担心她时常进宫,会惹人嫉恨,从而祸事上身,才会在女儿百般请求下,以自己腹部伤口不适,召她到宫里来。   皇后所言,及她的良苦用心,连城已然明白:暗赞十一公主有个好母后的同时,并为皇后不已身份胁人,感到敬服。   她心里在想什么,皇后不知,这会儿,她的目光凝聚在皇甫颖身上,笑问:“这孩子是你从宫外带进来的?”宫中最低等的宫婢,也不会穿如此破旧的粗布衣裙,皇后心有疑惑,但面上的笑容丝毫未减。   连城摇头:“这是臣女在御花园遇到的,也不知这小姑娘是怎么了,一看到臣女,就抓住臣女的衣袖不放。”唇角掀起抹尴尬的浅笑,连城看了一眼皇甫颖,回皇后道。   “母后,她好像不会说话!”十一公主扯住皇甫颖的衣袖,摇了摇,道:“抬起头,让母后看看你。”   见她这样,皇后目露担心,因为她有看到皇甫颖脸上的痘痘。   “娘娘不必担心。”似是看出皇后心中所想,连城笑了笑,出声说了句。   闻言,皇后放下心来,问皇甫颖:“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在哪个宫里当差?”   皇甫颖咬着唇,慢慢地摇摇头,嘴里还是一句话不说。   “母后,你瞧,她胳膊上有伤,好像是被人掐的,还有她脸颊肿胀,应该挨了不少巴掌!”挽起皇甫颖的衣袖,十一公主稚声道:“告诉我,是谁欺负你的,我去治罪他们!”皇后看了 蓝鸢一眼,蓝鸢会意,转身就朝殿外走。   没过多久,她便返回,凑在皇后耳畔低声说了两句,就见皇后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宫中突然就冒出这么个小姑娘,不知何故,闯入浣衣局,被里面的宫婢打骂,然后又闷着头跑入御花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想了想,都没理出半点头绪。   在蓝鸢离开期间,见皇后只是望着自己身边的小宫婢,一句话不说,连城脑中也没闲着,但她想归想,却没打算将这麻烦招到自个身上,于是,她挥去乱七八糟的想法,低声陪着十一公主说话,直至蓝鸢回来,她才重新将目光投向皇后。   “本宫刚刚让蓝鸢去打听这小丫头是哪个宫里的婢女,却什么也没打听到。”对上连城澄澈的目光,皇后出言解释蓝鸢为何刚刚离去,顿了顿,她目光柔和,接道:“碰到你,又紧抓着你的衣袖不放,说明她喜欢呆在你身边,既然如此,本宫就允她随你出宫,往后服侍于你左右。”别说宫里放出个奴才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各宫每日因这事那事被主子杖毙的,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后心里如是想着。   此刻,看着皇甫颖胳膊上的伤,看着她肿胀的脸颊,她不仅心生怜悯。   放其出宫,跟在眼前这与众不同的女子身边,于小丫头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基于此,她对连城才会说出刚才的一番话。   连城闻她之言,却暗道:糟糕!说了不想再招惹麻烦上身,却被皇后一句话,就将这小丫头塞给了自己,而她,不仅要高兴地收下,还得向皇后谢恩!   怎么想,连城心里怎么郁闷。   自出生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小丫头的身份恐怕不简单,尤其是她出现在宫里。   未等连城谢恩,皇甫颖倏然松开她的衣袖,面朝皇后跪地,“砰砰砰……”就连磕响头。   “快,快扶那丫头起来,她身上还有伤呢!”皇后看向蓝鸢,语声关切,出言吩咐道。   “是。”   蓝鸢应声,上前去扶皇甫颖。   熟料,皇甫颖并未站起,而是跪着转向连城,又是连磕数个响头。   皇后心肠好,贵人心肠也好,娘说的对,娘说的都对,她可以离开这牢笼了,今天就可以离开了……   泪水自她眼里涌出,她倔强地忍着没有发出哭声:“娘,我不要公主身份,我只要给你报仇!你等着,等我有了能力,一定会为你报仇!”跪伏在地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皇甫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谢过皇后,连城垂眸看向皇甫颖,就见其给自己连磕响头,目中闪过抹复杂之色,然后俯身将皇甫颖扶起:“你以后就跟在我左右吧!”这是她的承诺,既已染上这个麻烦,那么她就要对其负责。   反正她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也不差这一件。   皇甫颖一听她这话,立时“呜呜……”哭出声。   她的声音嘶哑而伤痛,落在连城,皇后等人耳里,心中皆不由泛起一阵酸涩之感。   “好了,别哭了,以后跟着我不会再有人欺负你!”揽皇甫颖靠在自己怀里,连城拍着她的背部,轻声安慰着。   皇后此时出声吩咐蓝鸢:“带她下去漱洗,换身衣裙,一会好随顾二小姐出宫。”蓝鸢领命,走到连城身旁牵过皇甫颖的手,就准备走向殿外。   “去吧,我在这候着你呢!”见皇甫颖定定地站着不动,只是睁着略显呆滞的眸子看着她,连城微微笑了笑,柔声说了句。   咸怡宫,淑妃这会子静坐在自己寝宫,身边只有心腹红叶在旁服侍。   “那对贱母女真与那依雨轩同化为灰烬了?”端着茶盏轻啜一口,淑妃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红叶恭谨回禀:“回娘娘,奴婢有亲自过去看了,依雨轩那边已被大火烧得什么都没有了,就是那碎石垒成的院墙,也倒塌的不成了样子,若她们还活着,咱们不会连一点影儿都找不到。”   “有在宫中仔细查找吗?”   淑妃不放心地问。   “都暗中派人找了,说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在宫中走动。”说到这,红叶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又道:“不过,浣衣局那边听说闯进个不知分寸的小宫婢,被一阵教训后,就跑的没了影儿。 ”   “小宫婢?”淑妃暗自琢磨:“你说有可能是那个傻丫头吗?”   红叶摇头:“回主子,绝对不会是她,她就是个傻子,就算大火将她围住,她也只会傻傻地站在那等着火烧上身。”   “多年过去,咱们也没见那傻丫头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想起柯常在母女俩,淑妃的心情立时就变得不好:“本宫还是那句话,真后悔没让她们母女在当年就死于非命。”默然一会,她接道:“但好在上天眷顾本宫,突然来了场大火,将那对贱母女给烧了个干净。”   “娘娘说的是,她们本就是已死之人,承蒙娘娘心慈,让她们多活了些年,现如今去了便去了,也怨不得旁人!”对于柯常在母女的死,红叶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她心里却叹道:死了便死了,省得活着遭罪,还令主子心烦。   这就是宫中的人情冷暖,对于人命,无一丝尊重。   淑妃没接她的话,而是皱着眉接着她之前说的又道:“本宫还是有些不放心!”   “娘娘尽管放心就是。”红叶抬眼看着淑妃,神色认真道:“经常往依雨轩那边送东西的小木子,曾告诉过奴婢,说那丫头确确实实是个傻的,别说开口说话,就是吃饭还要她的践人娘给喂呢!”小木子是淑妃宫里的小太监,多年来,一直是他和另外一名小太监前往依雨轩送东西,但他们每次仅是把东西往依雨轩门里一扔,压根就没见过柯常在母女俩。   因此,他说与红叶的话,不过是随口瞎编而已。   “小木子?”淑妃嘴里喃喃:“他和小林子被本宫今个杖毙,也算死得其所,你记得吩咐江禄给他们的家人送些银两,算是本宫对他们的死做的补偿。”什么两个小太监因为贪嘴,在依雨轩偷偷烤鸡吃,才不慎走火,令依雨轩化为灰烬?这不过都是淑妃为掩盖依雨轩失火,掩盖柯常在母女存在这么多年,所找的借口罢了!   红叶恭谨应道:“奴婢这就去将娘娘的话转给江公公。”江禄是淑妃宫里的首领太监,小木子,小林子及淑妃宫里的其他小太监,皆由他掌管。   “将本宫的话现在告诉他可以,但过些时日,再让他出宫去打点。”淑妃将茶盏递给红叶,浅声说了句。   “是。”红叶领命,放茶盏到桌上,便朝寝宫外走。   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淑妃面上表情凝重,深思着今日走水一事,即便红叶言语肯定,再肯定柯常在母子已葬身于火海,但她的心还是不能归于平稳。   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红叶自殿外而入:“娘娘,奴婢已照您的吩咐告知了江公公。”淑妃轻“嗯”一声,没有言语,就听红叶又道:“奴婢刚刚又到宫里打听了下,那冒冒失失闯入浣衣局的奴才,竟不知怎地在御花园撞倒了顾二小姐,皇后得知后,看在顾二小姐的面上,非但没有责罚那奴才的失礼之罪,还将其赏赐给顾二小姐做了丫头。”   “哦?”如柳似烟般的黛眉挑起,淑妃幽幽道:“事情可属实?”   红叶恭谨道:“错不了,奴婢路过御花园,亲耳听到几个宫人在那小声议论。”   “她就是个心软的,否则也不会被延福宫那位差点给算计了去。”嘴角掀起抹嘲讽的冷笑,淑妃道:“如若本宫要对付她,她怕是早就已化成堆白骨。”红叶知道淑妃口中的她指的是皇 后,随即附和道:“娘娘说的是。”   淑妃眉梢显出得意之色:“本宫这些年之所以不争不抢,甚至于还讨好她,讨好延福宫的,不过是想要她们先斗着,待时机成熟,本宫会将她们一个个踩在脚下。但没想到的是,她韧性够好,多年来从不与延福宫的一般见识,更是在新人面前处处做好人,令本宫这心里真真是窝火得紧。”   “可是,终还是让本宫等到了,等到她被算计,等到她遭殃,然而,也不知是她好命,还是怎地,半途竟杀出个顾二小姐。”红叶听她一字字地说着,不曾插一句嘴,“顾连城,这女孩子实在不简单,如果能为本宫所用,将来定能助三皇子一臂之力。”   红叶这时道:“可她是个有主意的,怕是并不好拉拢。”   “拉拢?本宫不会拉拢她,本宫会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三皇子出力。”淑妃垂眸看着春葱般的玉指,眼波流转,似是心中已有了什么主意。红叶思索片刻,再看了看她的神色,忽然道:“娘娘该不会是想让顾二小姐嫁给三皇子吧?”   淑妃看她一眼,道:“就她现在的名声,给她个侧妃身份,你觉得她会怎样?”   “那一定是欣喜若狂了!”红叶笑道,可片刻后,她迟疑道:“娘娘,由于三年前那件事,丞相府以为顾二小姐没了,便与信阳侯府结了亲,现如今这顾二小姐安然回到京中,你说丞相府那边会不会……”   言语到这,红叶住声没再往下说。   她相信淑妃已明了她话中之意。   果不其然,淑妃讥讽的声音就随之响起:“她是安然回来了,可她的名声在京中已被传的不成样子,你觉得这样的她,岑家那老狐狸还会让自己赖以为傲的孙子娶她进门吗?再有,以羲和公主的脾气,她会这么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咱们等着看吧,很快这京中就会有好戏看。”   红叶垂眸想了想,抬起头,道:“娘娘所言甚是。”顿了顿,她支支吾吾又道:“奴婢听说熠亲王近来常去宁远侯府,娘娘,你说他会不会……”   淑妃断然截断她的话:“他不仅克妻,还恶名昭著,顾连城倘若不傻,绝对不会和他扯上关系!”   经她这么一说,红叶笑道:“如此一来,做三皇子的侧妃,将会是顾二小姐最好的选择。”   “选择?本宫有要她选择吗?等时机到了,本宫会直接求皇上下旨,将她指给三皇子做侧妃,即便她不乐意,也没得法子!”淑妃这么说,只能证明她心里尚不能完全有把握、连城会甘愿嫁给皇甫烨磊做侧妃,也就是实际意义上的妾室。   毕竟以连城的身份,就算不能嫁给王侯将相之家做正妻,但只要她肯下嫁,成为正妻的可能还是有的。“   这边淑妃和红叶说着她私密的想法,延福宫那边,梅贵妃一看到惠妃被宫婢扶着走进自己的寝宫,脸上顿时挂着得体笑容,从榻上起身,欲扶其一把,不料惠妃却抬手制止她上前,摇摇头,意在自己没事,梅贵妃见状,坐回榻上,嗔道:“妹妹身子骨不好,怎还让素秋扶着出寝宫?”素秋是惠妃的贴身宫婢,也是其宫里的掌事姑姑。   “奴婢请贵妃娘娘安!”在惠妃向梅贵妃见礼后,素秋跟着亦对其一礼。   惠妃挥退素秋退离,脚步略显虚浮,走至近旁的椅上缓缓坐下,轻轻笑了笑,这才看着梅贵妃道:“姐姐被皇上禁足,妹妹因身子不好,也没能在当日替姐姐在皇上面前说句话,这不,刚一闻知皇上解了姐姐的禁足令,便赶过来看看姐姐。”正说着话,她禁不住拿起帕子掩唇咳了数声,看着她由于久病而变得苍白的脸颊,梅贵妃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倒是妹妹明知自个身子不好,还强打起精神走出寝宫来瞧我,让我实在感到罪过得紧!”   “姐姐千万别这样说,入宫这么多年,若不是姐姐多番关照,妹妹和四皇子现在还不知怎样呢!”惠妃唇角挂着柔和的笑容,看向梅贵妃的眼里全是感激。   “瞧瞧,你这越说越见外了,就咱们的关系,再别说这种话了。”惠妃性子软弱,一直以来又是个病身子,加之她娘家在朝中也没什么势力,梅贵妃便在她生下四皇子时,就打上了他们母子的主意,她要为大皇子日后成事拉个帮手,因此,便在后宫中处处护着惠妃,人心都是肉长的,年复一年,惠妃对她真真是感激涕零,就算心知梅贵妃对他们母子好别有目的,她也只是暗地里苦笑一声,不作他想。   争夺储君之位,以她娘家的家世背景,四皇子根本没得可能。   基于此,她对储君之位从未抱过幻想,也时刻教导四皇子,别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更是让其多和大皇子走动,好为以后寻求个依靠,顺便当报梅贵妃对他们母子的恩德。   四皇子生性懒散,本身对那储君之位也无甚想法,便很自然地听惠妃之言,与大皇子如同胞兄弟一般亲近。   “我是真心说那些话,姐姐该能明白妹妹的心意。”   又捏着帕子捂嘴连咳数声,惠妃朝梅贵妃微微笑了笑。   “好好好,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瞧你这般咳着,我这心里真不好受。”梅贵妃目光柔和,看着惠妃劝道:“要不,还是让素秋扶你回去歇着吧!”   惠妃轻摇头:“没事,我这身子一直就这样,今个过来,我就是想和姐姐说会话,姐姐还是莫赶我走的好。”   “咱们在一起说话的日子还多着呢,瞧你说的好像要生离死别一样。”梅贵妃说着,长叹口气,眸光怅然道:“如果如贵人和阙嫔也在,咱们姐妹在一起可就热闹了!”做事不用脑子, 一个比一个蠢,竟都没落个好下场,让她一下子失去两个当枪使的,真是活该!   听了梅贵妃的话,惠妃的略显苍白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低声道:“姐姐就不想想法子拉她们一把?”   梅贵妃朝她脸上看了一眼,嘴角动了动,略显尴尬地解释道:“妹妹以为我为什么被皇上禁足在延福宫,还不是因为我为如贵人求情闹得……”惠妃垂眸,默声不语,她怎可能不知梅贵妃为何被皇帝禁足,她知道,而且她也知道如贵人为何会做出欺君之事,更知道阙嫔那个脑袋少根筋的,会袖中藏着匕首,在御花园中好巧不巧地碰到顾二小姐。   呵呵,一切不过是眼前之人很早就布下的局罢了!   关照阙嫔,关照如贵人,与当年关照自己如出一辙,为的不就是某一日被她当枪使。   明明已知如贵人腹中的孩子有问题,还出言暗示,让其策划出一起阴谋,好陷害皇后;明明知晓阙嫔与如贵人关系极好,还时常与她们说,要相互扶持,倘若一方出事,另一方绝对不能为了避祸,就远远地站在旁看着。   好深的心思,这与如贵人出事,阙嫔随之为其出头,进而得罪顾二小姐,被熠亲王削去半截舌头,又被皇上厌弃,贬至辛者库为奴,全然巧妙地合在了一起,而她倒好,虽没达成所愿,除去皇后,除去阻碍她计划成功实施的拦路者,却也没失去什么。   惠妃此刻心中所想,正是梅贵妃早前对如贵人,阙嫔所言的用意。   但凡如贵人,阙嫔二人有朝一日被她当枪使,其中一人行事,若事情成功便罢,但万一失败,还有另一人紧跟其上,作为补救。   她的计划很完美,因此在如贵人所行之事被连城用法子揭穿后,她心中虽恼恨连城,恨不得将其立马处死,却还是遵照皇甫擎的命令,装着受了深深的委屈,被宫人扶着回了延福宫。   然,令她没想到的是,阙嫔这个没脑子的,没能如她所愿不说,还少了半截舌头,落到辛者库的下场。   静静地坐在椅上,惠妃良久没有说话。   梅贵妃思绪翻转,知其多半因如贵人,阙嫔之事,起了兔死狐悲之心。   有没有惠妃这个助理,于她来说倒无所谓,但有四皇子在,她就不能冷了惠妃的心,于是,她叹口气,又道:“如贵人出那样的事,也怪她自个事前准备不足,更怪那顾连城多管闲事, 才致她事情败露,被皇上打入冷宫,连带着家人也跟着遭了秧。而阙嫔,她是怎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边如贵人的事还没全然过去,她就不管不顾地去御花园堵顾连城,并且说话行事张狂得紧,又恰好被熠亲王和几位皇子撞见,你说她这不是自己葬送自己么?当时我被皇上禁足在寝宫,就算想为她说两句话,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些天,我每每想起她们两个,便难受得不得了!”   惠妃听着她明显作假的话语,禁不住生出兔死狐悲之心,但她脸上却未显出丝毫不适的情绪,轻叹口气,道:“皇后这回非但没事,还得到了皇上更多的关心和疼惜。”梅贵妃待她语落,立时变了脸色,咬着牙道:“让她先得意段时日!”   唇角浮现出抹轻柔的笑,惠妃道:“姐姐,就目前的形势,皇上好像对三皇子更在意些,你说这储君人选,会不会就落在了三皇子身上?”   对于她突然转变话题,梅贵妃未起疑惑,可面上的表情更为难堪起来,且蓦地站起身,来回走动着,片刻后,她停下脚步,直直地盯着惠妃道:“妹妹整日*病榻,得知这宫中消息的本事,却比姐姐我还要灵通。”顿了顿,她接道:“不知妹妹所言是否真属实?”   “我也是听宫人们嚼舌根琐碎听来的,至于属不属实,可就不敢肯定了,要不,我也不会在这问姐姐不是?”惠妃面色平静,浅声说着。   梅贵妃狠狠地道:“看来,淑妃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一较高下了!”   “姐姐莫气,其实想想,淑妃再能耐,又能如何?三皇子不长进,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投劳罢了!”惠妃这么一说,梅贵妃脸上的怒色当即消去不少,自得地笑道:“也是,就三皇子那文不成无不就的样,如何能与我的修儿比。”   冷哼一声,她续道:“淑妃以为我不知她的心思么?明面上柔柔弱弱,对我阿谀奉承,对皇后恭敬有加,还不是想让我对她放松警惕,让皇后知道她是个好的,像她这种虚伪做作之人,迟早会……“忽然,她止住言语,没再继续往下说。   惠妃多少猜出她为何会如此,于是缓缓起身,对其一礼:“姐姐,我这身子还真是不能久坐,您怕是也累了,今日咱们就聊到这,改日我精神头好点,再过来陪姐姐。”语落,她便转身准备离去。   “妹妹,咸怡宫那边的依雨轩今个走水了,你就没什么看法?”梅贵妃盯着她欲离去的背影,忽然问道。   转过身,惠妃笑了笑:“这事我来姐姐这之前,有听素秋提过。仔细想了想,没觉得有哪里不妥。”梅贵妃于她之言,似是不大相信:“妹妹真就没觉得哪里不妥?”   “姐姐,你可比我聪明,难不成你看出有哪里不对劲?”惠妃眉头微蹙,看着梅贵妃问。   梅贵妃朝咸怡宫方向看了眼,道:“小太监一时贪嘴,偷偷在依雨轩烤鸡吃,因为大意,才致使依雨轩走水,这听起来是合情合理,没什么可质疑的,但问题就出在这合情合理上,说真的,我可不信有这么巧的事发生。”   “姐姐心有疑惑,空闲了就好好想想,指不定还能从中捉住咸怡宫那边的什么把柄,妹妹的身子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先回了。”再次一礼,淑妃转身走向殿外。   凝视着她渐行走远的背影,梅贵妃嘴角泛起抹冷意,无声低喃:“没想到年复一年卧榻养病,脑子也跟着越养越活泛了!”   “娘娘,您没事吧?”看到惠妃从梅贵妃寝宫走出,捂嘴接连咳个不停,素秋迎上前,忙将其扶住,语声关切道。   惠妃身子晃了晃,轻摇摇头:“都是老毛病了,不碍的。”话虽是这么说,可她出口之语明显有气无力。   “奴婢扶娘娘回寝宫。”素秋眼眶泛红,嘴角动了动,低声道:“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四皇子,娘娘也不能让自个倒下。”   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惠妃眸光温和:“莫要担心,本宫的身体如何,心里自有底。”顿了顿,她被素秋扶着边往自个寝宫走,边接道:“这些年有你在本宫身边陪着,本宫打心底感到妥 帖,待……待有朝一日本宫若真去了,你就替本宫看顾好四皇子……”   “娘娘……”不是说身子不碍么,不是说让她别担心么,可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素秋声音哽咽,眸中尽染上了痛色。      ☆、第104章:你的嘴确实很臭!   截断她的话,惠妃连连摆手:“本……本宫……本宫没事……”这些年,她病病歪歪的,什么好药没用过,却丝毫不见成效,与其喝那苦口的药汁,倒不如回到寝宫好好躺会来的实在。   见她意决,素秋嘴上应声是,可心中已拿定主意,要请太医到咸瑞宫一趟。   在宫中呆了有近两个时辰,连城辞别皇后,带着皇甫颖坐上了回侯府的马车。   “你有名字吗?”清透中明显带着善意的目光,落于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姑娘身上,连城柔声问。   皇甫颖低着头,使劲掰扯着手指,连城看她这样,微微笑了笑,道:“你不必紧张,往后你要跟在我左右,若是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便不知该如何唤你。”降生于世,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名字,而这名字无不是父母亲人给取,但来到这古代,连城真切知道了什么叫做卑微,身份卑贱的下人,连生命都不能自已,更何况一个仅供人称呼的符号。   主子想唤你什么你就是什么,阿猫阿狗,什么花,什么草,全凭主子喜好。   对此,她不喜,也不愿做那轻践人的事。   然,那几个被她留在主院服侍的下人,却在当日都跪求她赐名。   询问过他们一番后,除过那死了丈夫,折了儿子的年轻妇人,及小厮李木,几个丫头皆是从一生下来就没自己的名字。   或许是为表他们的忠心,又或是真的想忘记过去,他们的心思竟默契地一致——得不到主子赐名,就长跪不起。   无奈之下,连城只好点头。   王家的和李木,连城让他们一个就继续用夫姓,称之为王嫂子。   李木,便仍旧用本名。   那五个被她留下的俏丽丫头,她在仔细思量过后,分别为她们取名唤芙,唤雪,唤碧,唤玉,还有唤月。   唤芙,唤雪就是那对孪生姊妹,唤月呢,是五个丫头年龄中最下的那一个,剩下的两个俏丫头,便是唤碧,唤玉。   既然要为她们取名,那么就取个好听,又好记的。   且只有美美的名字,才配得上她们俏丽的容颜。   “……颖儿……我……我叫颖儿……”皇甫颖终于抬起头,眼神微有些怯弱地看着连城,干裂的唇瓣中支支吾吾地挤出几个字。   连城笑道:“颖儿,真好听的名字。”她究竟有着怎样的遭遇?注视着皇甫颖,连城的眸光闪烁了下,又道:“想变漂亮吗?”   漂亮?皇甫颖长这么大,都是和柯常在呆在依雨轩中,她只知娘长得好看,不知什么叫漂亮。   莫非……莫非漂亮就是好看?   呆滞的目光闪了闪,皇甫颖慢慢摸上自己的脸颊:“我……我……”   “你脸上的痘痘可以祛除。”连城微笑着道。   皇甫颖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才挤出一句:“我……我可以变得和娘一样好看?”她这话一出,让连城对她的身份更加生疑,但事已至此,日后她也只能见招拆招,扫去这小姑娘有可能给她带来的麻烦,嗯,应该是大麻烦才对。   敛起思绪,她眸光柔和,轻嗯一声。   “我……我力气大……会干好多活……”想着自己一会就会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皇甫颖怯弱之色渐变浓郁,她在担心,担心因为自己笨,会被眼前的贵人嫌弃,连城与她四目相对:“你很怕我?”   皇甫颖的头摇得似拨浪鼓一样。   “那你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而且说话吞吞吐吐?”闻她之言,皇甫颖立时垂下头,闭嘴不再言语。   连城无奈一笑,又道:“记住,在我身边不用害怕,等会回到府里,你也不用害怕,只要有我在,没人敢随意欺负你。”皇甫颖没有抬起头,但她有重重地点头。   贵人,娘,我真的遇到你说的那个贵人了!她对我很好,不仅要帮我治好脸上的痘痘,还说不会让人欺负我,娘……   眼眶泛红,皇甫颖抱紧双臂,将头埋在臂弯里,无声地哭泣着。   街上热闹的叫卖声,杂耍声,及人们的说笑声,飘进车里,连城看了皇甫颖一眼,挑开车窗上的帘子道:“颖儿,你瞧街上很热闹呢,快来看看!”小姑娘多半是想起伤心事了,心下长叹口气,连城眼里禁不住涌上抹怜惜。   午后暖阳倾洒,人们穿着各色各样的春装,行走在街边或挑选中意的物品,讨价还价,或围在杂耍摊前,欣赏着精彩绝伦的表演,可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怒吼声乍然响起:“男人婆,你别以为你大哥是御林军副统领,就不知死活地学别人多管闲事!”   萧蓉脸上一红,目光却更为凛然:“在下身为衙门捕快,拿朝廷俸禄,就该对得起自己的职责。”   “萧捕快你快点带我去衙门,我承认,我刚刚是偷了两位大爷的钱袋,你赶紧抓我去衙门吧!”说话之人,躲藏在萧蓉身后,扯住她的衣袖一脸惧色的摇着。   娘啊,他不就是偷了两个钱袋,然后不巧被萧捕快撞见,没了命地往人堆里跑,便不小心撞在了陆世子这尊大神身上,当即就被其狠踹两脚,这倒也罢了,谁让他不长眼撞到人家身上。可……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陆世子踹他两脚还不解气,竟还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泛着凛凛寒光的软剑,要将他斩杀。   早知道今个会遭此劫难,说什么他也不会一时技痒难耐,去偷贵人们身上的钱袋子,哦,不对,他应该是连出家门也不会迈出一步,到这街面上来溜达。   现在好了,被陆世子这个不亚于熠亲王的大魔王盯上,他若不被萧捕快带走,恐怕真的要命丧黄泉,一命呜呼了!   萧蓉是御林军副统领萧湛的胞妹,由于萧家乃寒门出身,准确些说,在萧湛这一代,因其五年前考取了武状元,他们一家才由距离京城颇远的一座小城迁入京中居住。   皇甫擎很重视人才,短短五年内,见其能力出众,不顾朝臣反对,将萧湛这一寒门之子接连升值,直至今年年初在御林军中供职,且身居副统领这么个高位。   萧家世代习武,不管是男儿,还是女子,都身怀不错的功夫,这便让萧蓉不似一般闺阁女子,甘愿呆在闺阁中,学些琴棋书画,女红之类的技艺,好以后嫁入夫家,讨得婆母,夫君欢心。   她与兄长一样,从小喜欢舞刀弄枪,见兄长凭借一身本领考取了武状元,并一日比一日深得皇帝器重,心下很不服气,便嚷嚷着自己也要做女官。   先前在小城,萧家父母由着女儿任性,但这住到京城,随着他们的身份改变,就不能再纵着女儿没规没距,似个男儿一般显露功夫,且还想着去做什么女官。这大周虽说民风开放,可除过宫里主子们身边的女官外,朝堂上哪里有女子为官参与政事的?   再有,女儿如今已二九年华,说来都是老姑娘了,再不想着法子给找门亲事,一辈子就给耽搁了。   基于此,萧家父母是极力反对女儿再闹腾,但萧蓉性子倔,且是个有主见的,又怎能一下子就被他们劝服,就这样,她不顾父母反对,只要萧湛有空闲,就缠其左右,要兄长帮忙给她找份差事,做什么都城,只要是女官就可以。   萧湛甚为*爱这个妹妹,在他心里,妹妹不比普通的男儿差。   于是,他便与衙门中的一位朋友打了声招呼,让萧蓉挂了个捕快的名头,每月的俸禄由他出,让其在嫁人前圆了心中的梦想。但前提是,绝对不可抓错人,办错案子,否则,自动放弃衙门的差事,好好做她的大小姐,等着说亲的上门,订下一门好亲事,从而嫁人,安心呆在后宅相夫教子。   “你别小看我,我一定会成为京中响当当的女捕快!”这是萧蓉得知自己要入衙门当差,与萧湛说出的豪言壮语。   不到一年时间,捕快一职倒还真让她在京中混出些名堂来,地痞小混混,偷鸡摸狗之徒,一旦在街上遇到她,要么规规矩矩地从旁经过,接着迅速闪人,要么干脆掉转头,拔腿就蹿得无影无踪。   但这于她一个女子来说,有何值得光荣的?只会让儿郎们用鄙薄的眼光看她,只会让她的婚事遥遥无期,只会让她受尽人们的指指点点。   萧蓉却一点都不在乎这些,她相信这世间总有不寻常的男儿,识得她这块美玉,娶她做妻,成为一生的伴侣。   每每听到她这般说,萧家父母除过叹气,还是叹气,而萧湛却笑容*溺,温声说出一句,“没错,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个男子,会识得我们蓉儿这块美玉。”闻他之言,萧蓉就算脸皮再厚,也会立时觉得烧得不行,跺跺脚,瞪兄长一眼,提起轻功仓皇逃回自己的小院。   没有理会扯住自己衣袖,可怜兮兮不时哀求带他离开的小混混,萧蓉冷眼看着陆天佑,对,没错,那乍然响起的怒吼声,就是陆天佑嘴里发出的,这段时日他心情很不好,身旁的下人服侍时,稍有不慎,都会被他一顿重罚。   至于缘由,与皇甫熠这厮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这甥舅俩平日里基本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可自从连城回京那日后,皇甫熠将视线,还有精力全投注在了她身上,从而在不知不觉间疏远了陆天佑。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奔着这句话,陆天佑近乎日日前往熠亲王府。   却要么被告知王爷不在府中,要么王爷正忙着,没工夫接待陆世子。   顾连城,都是顾连城,都是宁远侯府,才让小舅舅和他之间的关系渐渐疏远起来,陆天佑每日在街上溜达,自然有听到熠亲王连续多日光顾宁远侯府一事,因此,她恨连城,恨宁远侯府恨得牙痒痒。   可碍于连城已故的大姐,也就是顾锦曾是他未过门的世子妃,他怎么也不愿踏入宁远侯府中,只因他不想沾染上晦气。   “陆世子,这癞头三是无意中撞到了你,可他有向你跪地磕头认错,你为何还要直取他性命?”癞头三是是站在她身后那小混混的绰号,萧蓉从其手中扯出自己的衣袖,神色镇定,望着陆天佑的怒言,候其言语。   脸色阴沉,陆天佑森然道:“本世子一点都不稀罕他认错,敢皱本世子的眉头,那他只能以死谢罪!”   “陆世子,你这未免太过分了!”萧蓉冷冷道:“癞头三是有不对,但你揪住他那么一点过失不放,实在是与你贵重的身份不相配。”沉默片刻,她也不看陆天佑此刻的脸色变得如何难看,转身踢了癞头三一脚,道:“一个月就那么些天,你倒好,却在牢房里过了大半,你说说,你怎么就管不住你那双手呢?走,赶紧随我去衙门认罪,这回,看大人还怎么轻饶于你!”她语声严厉,出口之语无一句不是在指责癞头三,但癞头三却知道,萧蓉是在变相救他,避免他被陆世子一剑刺死。   于是,他忙点头哈腰,连连应声:“小的认罪,小的认罪,小的这就随萧捕快回衙门认罪!”边说,他脚步边慢慢往衙门方向移动。   “二小姐,前面好像出事了,行人堵在路上,马车无法通过,咱们恐怕得等一会了。”马车缓缓停下,车夫老七对着车厢禀道。   连城淡淡的声音扬起:“那就停在路边等会。”考虑到连城偶尔会出府走动,顾耿逐将府里最好的一辆马车安排给了连城,并吩咐车夫老七随时听命连城,他的这一安排,连城自是欣然接下。   对顾耿这位庶出二叔,说来,连城心中是有好感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将其一家赶出侯府,不会让其颜面感到难堪。   老七领命,驱马将车子向路边缓慢移动,不料,陆天佑运转内力,提剑直直刺向萧蓉后心,感受到危险靠近,又顾及到街边看热闹的百姓,萧蓉一把推开癞头三,接着迅速转身,施展内力,迎向陆天佑的进攻。   兄长说过,在办案子时,绝对不能伤到无辜的百姓。   今日就算她出事,也不能让围观的百姓因她之故,遭遇不测。   癞头三猝不及防被萧蓉一把推开,脚下步子一个不稳,就朝连城的马车扑去。   一声闷响过后,只见他狼狈地趴在车辕上,鬼哭狼嚎道:“萧捕快,你干嘛用那么大力气啊?”实在是痛死小爷了!他真就是个混混,人家明明是在救他,不想他被陆天佑劲猛的剑风波及到,从而有生命之危,他倒好,不知好歹的东西,却在这责怪起了人家。   陆天佑的身份在那摆着,萧蓉就算再不晓事,也不能伤到陆天佑那厮。   有了这个顾虑,她所出的招数,只是防守,防守陆天佑伤到自己,伤到惊恐四散的百姓。   而陆天佑却不然,他招招狠厉,似是今日萧蓉不死在他剑下,便誓不罢休。   萧蓉功夫不弱,可与陆天佑比起来,就差了那么一点。   没过多久,她就受了对方一剑,殷红的鲜血,瞬间自她的右肘处如泉涌出。   忍着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她面不改色,继续接着陆天佑的攻势。   连城这会子眉头皱得好紧。   是她今个出门的日子不对,还是真如她之前所说,为管尽天下不平事,才会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仗势欺人这样的事件?   御林军副统领?她在心里念叨着。   萧湛,这会子与陆天佑正在交战的女捕快,是萧湛的妹妹?   应该不会错,否则,陆天佑也不会将御林军副统领与其扯上关系。   捂住额头,连城朝仍旧将头埋在臂弯中的皇甫颖看了眼,暗忖:“我到底该不该出手,到底该不该啊?身边已经平白无故多了个麻烦,而那陆天佑……”从他刚才的话中,好像并没忘记她这么个人。   呵呵,说那女捕快学人多管闲事,不就是说她么!   如果她一露面,那纨绔子弟势必又会咬住她不放。   麻烦,麻烦,她是不怕麻烦,可短短时日内,这涌向她的麻烦未免也太多了吧!   唇角掀起抹苦笑,连城终还是做出决定。   然,不等她掀开车帘,陆天佑那怒气冲冲的声音,已冲着她的马车传来:“顾连城,顾连城你不是喜欢抱打不平吗?倘若你在车上坐着,就给本世子我滚出来,要不然,本世子立马一剑刺死这男人婆!”顾府的马车,据他得来的消息,除过顾连城乘马车进宫,顾府再无人乘马车出府,哼,今个终于让他给撞上了,那就旧账新账一起清算!   萧蓉此刻被其踩在脚下,冰凉的利剑紧抵着她的咽喉,但即便是落得此狼狈下场,她眼里却没一丝畏惧。   “陆世子,难不成今个这一出,是你专门为我准备的?”轻轻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飘出,连城凑近皇甫颖,小声道:“别怕,就乖乖呆在车里,我一会就回来。”皇甫颖倏地抬起头,抓住她的衣袖不放,连城笑了笑,将她的手轻轻拿开:“放心,只要你乖乖呆在车里,我定然不会有事。”   皇甫颖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后,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当连城刚一步下马车,她就爬到车窗前,豁开车帘,直直地朝街上望去,她的目光追随着连城的身影,连城走到哪,她的目光就随之移到哪。   她好紧张,也好害怕,怕贵人出事,怕她没了去处。   感受到她的目光,连城回头冲她流露出安慰的微笑,然后收回目光,望向陆天佑道:“我已站在你的面前,放了那位姑娘吧!”   “就凭你一句话,我就将人放了,你觉得我是孬种,还是说,你压根就没将本世子放在眼里?”陆天佑心中本就恼火异常,这一看到连城,那火气更是呼哧哧地往外冒:“前些天你趁本世子不备,令本世子在人前丢尽了脸,今日,本世子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你!”   连城轻浅一笑:“当日之事,倘若不是你持强凌弱,我会那么对你吗?再者说,当时可是你先动的手,我呢,只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拎陆天佑下马背一事,连城只字不提,心中却腹诽起来:要怪只能怪你那个小舅舅欺人太甚,不得已之下,姐才拿你做了炮灰。   “你狡辩!”陆天佑怒道:“现在你跪在我面前,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会放了这男人婆,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然后再一剑刺死你!”   “要我给你下跪?我劝你还是想都别想。”连城轻嗤一笑:“今日我还有事,如果你真要就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与我清算,那咱们明日城外南湖边见,届时,我们以武论高下,若是你输了,便不许就先前的事再与我做纠缠……”   不等她继续往下说,陆天佑截断她的话,道:“那你呢?你若是输了,会怎样?再有,你就那么肯定我会答应你?”和他比武论高下,就她?眸光讥嘲,陆天佑神态狂傲,注视着连城。   似是没留意到他此刻的神态,及眼里的讥嘲,连城淡淡道:“我若输了,你说怎样就怎样。至于你答不答应我刚才的提议,完全取决于你。不过呢,你若真不答应,那么之前的事,便随着今日过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起,要不然,我也不是好欺的!”尼玛,不说话,瞧着人还不错。但,只要一张口,就是一欠虐,欠收拾的权二代!   随着语落,连城身上的气息骤然冷冽起来,陆天佑看着这样的她,微微一怔,道:“你若输了,我说怎样就怎样?”她该不会想玩什么阴谋吧?眸中划过抹深思,陆天佑手中的剑竟在不知不觉间收起,且身形挪动,向连城走近两步:“你所言当真?”   “自然当真。”连城嘴角漾出一丝毫无温度可言的浅笑,暗忖:输?在她的人生信条中,有过吗?   答案,从她身上无形中散发出的傲然之气中,不难看出。   陆天佑收起软剑:“好,就按你说的办。但我事先说明,你若输了,就从这条街的东头,跪爬到西头,而且每爬一步,学声狗叫,怎样?你敢应下吗?”杀人太过容易,也没什么意思,既然她敢辱他,那么就等着被辱吧!   “陆世子……”嘴里拉着尾音,连城眼珠子一转,笑靥如花道:“答应你这个要求也未尝不可,但作为男儿,你若输于我,又会怎么办?”敢阴她,那她就给他阴回去!随心中所想,连城不待陆天佑出声作答,眸光轻嘲,抢先又道:“你该不会到时装糊涂,对自己说过的话不认账吧?”街上看热闹的人这会子虽没先前多,但连城嘴里的话一出,有些胆大的,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明日是顾二小姐赢,还是陆世子赢?”   “这可不好说。不过,顾二小姐如果输了,我倒不怀疑她刚才应下陆世子话的真实性。”   “你是说爬着学狗叫?而且是从这庆安街的东头爬到西头?”   “是啊,我不怀疑。”   “那陆世子呢?”   “估计绝无可能。”   “没错,我也觉得没有可能,他可是信阳侯府世子,怎会拉下那个脸,边往前爬,边学狗叫?”   ……   人们的议论声虽低,但以陆天佑习武之人的耳力,却尽听到了耳里。   连城笑了笑:“陆世子,说吧,你若输了,是不是对自己说过的话不认账?”激将法,没错,她确实在用激将法,从今日之事来看,陆天佑不仅狂妄,且是个好面子的主,他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让自己失去颜面,失去男子汉应有的尊严。   “如果我输于你,之前你我之间的事,一笔勾销的同时,我还会照着先前对你的要求去做。”明知连城用的是激将法,陆天佑却不得不说出这么一番言语。   不会输,以他的武功和剑术,明日的比试,他定不会输!   陆天佑冷着脸,如是想到。   “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丢下话,连城不再多言,提步就至萧蓉身旁,蹲身将其横抱起:“你的伤需要立马处理,先到我府上,待我帮你处理好伤口,再安排下人送你回府,你看这样可好?”   “嗯。”   萧蓉额上冷汗滑落,低应一声。   “二小姐。”见连城抱着萧蓉过来,老七忙挑起车帘。   朝他轻颔首,连城将萧蓉轻放进车里,却突然听到萧蓉对着车外道:“癞头三,你如果不想死在这,最好赶紧去衙门……”   “我去,我这就去!”癞头三躲在马车后,不等萧蓉的话说完,就忙应道。   他咋就这么傻呢?   为何刚刚不趁机溜走,非得留在这看什么热闹?   这下倒好,又得去衙门报道,蹲进那臭气熏天的牢狱里。   心中暗自嘀咕,癞头三从马车后慢慢地走出,不料,陆天佑冰冷似剑的视线正好看过来,来不及多想,吓得他脸色一白,立马撒开腿往衙门方向跑。   “顾连城,三年前,你娘和你大姐身上发生的事,你该是有亲眼目睹吧?”连城正要上马车,陆天佑意味深长的声音突然传来,顿住身形,她却并未回头,就听陆天佑带着嘲笑的声音又响起:“啧啧啧,你说她们平日里看着似桢洁烈女,怎就在那晚还会委身于那些……”   连城倏地回过头,神色一凛,截断他的话:“你的嘴没毛病吧?”她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三年前那晚,母亲和嫡姐所遭受的欺凌,以及她们在火海中绝望而凄厉的痛哭声,她脑中有记忆,且一想到,心里就会被愤怒和痛恨填满,生出这种强烈的感情,不再是已逝的原主带给她的,而是她自己,是占据这具身体的她,为那俩母女的悲惨遭遇,所生出的真实情感。   “这陆世子好端端地怎会提起、宁远候夫人和顾大小姐身上发生的事?他不会是糊涂了吧?忘记皇上曾下旨不许人议论……”   “嘘!小声些。”   “我声音本就不大啊,瞧你小心谨慎的,我只是觉得宁远侯夫人和顾大小姐死的太惨。”   “谁说不是呢,二十多年前,宁远侯夫人不仅是咱京城有名的才女,而且容貌也是美得数一数二,尤其是她嫁给宁远候后,夫妻间的感情那可真真羡煞旁人,你说她怎就会被歹人那样残忍地对待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宁远侯夫人死得惨,她的女儿还不是一样死的凄惨,你可别忘了,继宁远侯夫人后,顾大小姐在十二岁那年,就已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了,且她的样貌不比她的母亲逊色。”   “这我怎会不知道?我是还没来得及给你说顾大小姐呢!”   ……   娘和大姐的事,竟然……竟然在三年前就已传遍京城,甚至有可能传遍整个大周,乃至这天下,入耳的议论声,令连城的心禁不住一紧。   为何她回京那日没有听街上的行人提起?   皇帝,对,是皇帝,刚刚那传入耳里的言语中,有说皇帝曾下过旨,不许百姓们议论宁远侯夫人和其大女儿身上发生的事,那陆天佑此刻突然提起往事,意欲何为?   是借母亲和大姐身上身上所遭受的一切,羞辱她,要她难堪吗?   隐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收紧,连城凝视着陆天佑,目中神光冷若冰川,令那些聚在街边仍看热闹,小声议论的人们,蓦地全闭紧了嘴巴,且个个感到严冬又突然降临,而他们此刻正置身于被冰雪覆盖的世界中,冷得令人打颤,冷得令人恨不得立马回到自家府中,钻进被窝里,或者坐到暖炉旁。   但,他们没法移动身形,仿若一瞬间,他们被那无尽的冷意冻结在了地上。   陆天佑亦有听到人们的议论声,然,他却并未将那些话当回事。   只因他知道,即便皇帝知晓他今日所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可是皇帝的外甥呢!   对上连城的目光,他得意一笑:“生气了?还是为你的母亲和大姐感到难堪,觉得没法再在这京中呆下去?”考虑到萧蓉身上的伤口需要及时处理,连城按压住心底腾起的怒火,敛起周身散发出的冷意,眸光恢复淡然之态,幽幽道:“陆世子,你的嘴巴可不是一般的臭!”   她刚刚明明生气了,怎会眨眼间就似个没事人一样?难道他口中之言,对她羞辱不够?竟让其出恶言反过来还羞辱到了他,陆天佑一想到这,脸色瞬间变了又变:“顾连城,你说谁嘴巴臭?”   连城淡淡一笑:“哪个嘴里喷粪,我就说哪个啰!”   “有种你敢再说一遍!”陆天佑怒声吼道。   “你的嘴确实很臭。”皇甫熠迈着闲适的步子,走到连城身旁,抱臂靠在车厢上,凝视着陆天佑似笑非笑道:“天佑,得了空,你最好好好地漱漱口,否则,还是莫要再出门为好,免得路人都被你熏死!”   陆天佑不可置信地看着皇甫熠,涨红着脸大叫道:“小舅舅……”小舅舅怎么了?他为什么要帮着外人一起损他,辱他?   “那么大声作甚?我还没年老耳背呢!”抬手优雅地掏了掏耳孔,皇甫熠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陆天佑身上划过,然后落在连城身上:“小无赖,你怎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说着,他还透过被老七挑起的车帘往车厢里瞅了瞅:“多管闲事也就算了,怎还让两个丑八怪呆在你车里?”   连城扫他一眼,直接登上马车坐进车里,吩咐老齐:“回府。”   “喂,小无赖,你是怎么搞得?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就坐车准备离开!”见老七放下车帘,欲赶车离去,皇甫熠伸手就将车帘重新挑起,不高兴地盯着连城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好好的你不呆在侯府,偏要四处溜达,溜达便溜达吧,还遇到事就插上一把,你真以为你是救世主啊,真要管尽天下不平事啊?”   “说完了吗?”连城淡淡道。   皇甫熠看着这样的她,只觉心里郁闷得慌:“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我真说错你了?”   “我是喜欢多管闲事,我是喜欢打抱不平,这样总成了吧!”清透的目光凝聚在皇甫熠身上,连城一字字道:“熠亲王所言,我都承认了,现在可以请你放下车帘,站在一旁,让我的马车通行了吗?”   多管闲事?今日遇到这一桩,两桩可不是她主动为之的,她也很无奈,很无可奈何好不!   什么都不了解,就聒噪的说个没完没了,倒像是她真是他什么人似的。   从皇甫熠手中扯下车帘,连城心中腹诽两句,再次吩咐老齐:“回府。”   老齐应声,拿起马鞭,恭谨地与皇甫熠道:“熠亲王,麻烦您让让,草民好赶车离去。”车厢里再没传出什么声音,皇甫熠怏怏地倒退两步,哼声道:“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就不为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和你置气了,可你进宫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在侯府等你好几个时辰,这会儿本想和你好好说几句话,你倒好,又不给我好脸色。”   仍旧没听到有声音从马车里传出,皇甫熠长叹口气,接道:“算了,今个就先这样吧,明日,我再去侯府找你……”   “我府上门槛低,熠亲王来的太频繁,只会降低身份,所以啊,还请熠亲王今日过后,莫要再拜访我宁远侯府。”轻浅而疏离的声音在车里扬起,皇甫熠闻言,嘴角一抽,暗道:门槛低,他去后会降低身份?这说的什么话?   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去她那所谓的低门槛之府,不是该感到蓬荜生辉,荣耀之极吗?   又损他,小无赖的一张嘴,看来一天不损人,是完全没得可能。   马车缓缓行远,皇甫熠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再未言语。   “小舅舅,你为何……为何要帮着外人说我?”陆天佑这一刻心里是委屈的,无视街上百姓看他的各异眼神,慢慢走到皇甫熠身旁,唇角动了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声问道。   缓缓收回视线,皇甫熠挑眉看着他:“帮着外人?”陆天佑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眼里尽是不解。   顾连城不是外人吗?就算小舅舅这几日与其走得近,且时不时往宁远侯府跑,可这能说明什么?于他眼里的不解,皇甫熠并未多想,启唇甚是随意道:“她是我认下的兄弟。”   “兄弟?小舅舅你没事吧,她怎能做你的兄弟?”   陆天佑目露惊诧,一脸的不可置信。   皇甫熠似是没听到他说的话,又道:“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长辈,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语落,他将陆天佑由上到下仔细打量一遍,嘴角掀起一抹看不出情绪的笑,悠悠道:“不想明日出丑,我建议你还是到宁远侯府,与我那兄弟诚恳道歉,求得她的原谅为好。”   “上门给顾连城道歉?求得她的原谅?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第105章:朋友   陆天佑眼神怔忪,紧接着涨红脸道:“小舅舅,你该不会是看上顾连城,才会这么处处维护她,让我前往宁远侯府出丑吧?”   皇甫熠再次打量他,语声邪魅道:“我看没看上她,与你有关系?”陆天佑张了张嘴,一时哑舌,就听皇甫熠续道:“你要说我刚才所言是在处处维护她,随你说便是,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拖着尾音,他边往回府的方向走,边慢慢道:“你不是她的对手!”   “是不是她的对手,明日比试了才知道。”冲着他的背影,陆天佑目光怅然,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皇甫熠听:“想要我给她道歉,绝无可能。”皇甫熠摇摇头,脚下步子未停,继续朝前走着。   “世子爷,咱们该回府了……”文生见街上看热闹的人皆已四散而开,不由挪步至陆天佑身后,小声提醒道。   闻言,陆天佑转身就给其一脚:“不回府难不成你让本世子住在这街上?”生生受他一脚,文生脚下禁不住一个趔趄,连着向后退出数步,但即便如此,他吭都不敢吭一声。   陆天佑见状,理都没理他,黑着脸就提步往回府的方向走。   边走,他心中边郁郁地思索着一件事:小舅舅变了?其变化,是因顾连城之故吗?亦或是说,一直以来,他压根就没看明白过小舅舅?今日的他,好陌生,同时也让人感到说不出的畏惧,回想起皇甫熠与自个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陆天佑身子禁不住一颤。   文生忍着腹部传来的隐隐痛感,不远不近地跟其身后走着,他知道主子并不是因生他的气,才猛地踢他一脚,实在是熠亲王有些太过分,不给主子留一点面子,帮着顾二小姐一起让主子在那么多人面前难堪。   宁远侯府,秋水居。   “夫人,连城小姐又在街上惹麻烦了!”从下人口中闻知街上发生的事,于妈没做他想,立马到杨氏面前禀道。   杨氏懒懒地倚在榻上,眉梢微挑,扫她一眼,语声轻佻道:“哦?这次她又把哪个野男人带回府了?”   “回夫人,连城小姐没带男人回府,不过,她确实有带人回来,其中一个应该是皇后赏赐给她的宫婢,还有一个是萧捕快!”于妈脸上陪笑,朝主院方向幸灾乐祸地瞥了一眼,接道:“不过,她这回可是把陆世子给惹急了,竟然不知死活地要与陆世子比武,日子就在明天。”   坐起身,杨氏接过翡翠奉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道:“给我细说说。”   “是。”于妈应声,开始将她从下人口中听来的,一五一十与杨氏学了一遍。   嘴角牵起一抹嘲笑,杨氏道:“她真以为自己会点拳脚功夫,就了不得了,竟不自量力地和陆世子比武。”   于妈附和道:“老奴也这么想着呢!”   “明日咱们就等着看她学狗叫,被人嘲笑吧!”杨氏心情大好,放下茶盏,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问于妈:“前些时日,皇上着内务府刚拨过来一批奴才,我还念叨着府里的开支呢,今日皇后怎就又赏赐她一名宫婢?难不成那宫婢有什么过人之处,才令皇后特意从宫中挑出来给她?”   “不过是个貌丑的矮胖丫头,能有啥过人之处。”撇了撇嘴,于妈道。   杨氏蹙眉想了片刻,道:“她的事咱们先别管了,明日等着看热闹就是。”   于妈低垂着眼,恭谨道:“是。”   本就没什么名声了,这明日一过,看她还怎么在京城立足!杨氏心下森然一笑,目光挪至于妈身上:“走,陪我去小姐院里看看,这两日没见着人,我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说着,就见翡翠上前,扶其往门外走。   “夫人,小姐没事的,你别担心。”于妈跟在杨氏身侧,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说了一句。   杨氏叹口气:“我觉得她有事瞒着我,否则,你去了落雪阁几趟,也见不着她的面。”   “老奴虽未与小姐见上面,但老奴在门外确实有听到小姐咳嗽。”担心杨氏责怪自个办事不利,于妈忙解释。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绵儿定是有事瞒着我。”于妈张了张嘴,欲再说些什么,被杨氏抬手制止了住,道:“你什么都别说了,陪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妈脸上再次堆起谄媚的笑,连连点头应是。   落雪阁。   “奴婢见过夫人!”二凤在门外侍立着,看到杨氏在于妈,翡翠陪侍下朝自己走过来,忙低下头行礼。   杨氏“嗯”了声,问道:“小姐在屋里?”   “回夫人,小姐在里面练字呢!”二凤恭谨回道。   于妈这时突然道:“二凤,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我……我前个走路不小心,碰到了门上……“听她说话支支吾吾,于妈目光微闪了下,直接道:“是不是你做错事,惹得小姐生气,才挨了罚?”杨氏正要走近顾绵屋里,结果在于妈质问二凤时,倏然顿住脚:“二凤,于妈说的可属实?”回过头,她问二凤。   “回夫人,奴婢……奴婢没有惹小姐生气,奴婢脸上的伤确实……确实是奴婢不小心撞到门上所致……”二凤腿一软,跪倒在杨氏面前,出声回道。   杨氏深看她一眼,吩咐于妈:“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我进去和小姐说几句话。”   语落,她推门走进屋里。   顾绵在二凤向杨氏问礼时,就已放下笔,起身望着房门口。   怎么办?   娘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抚上尚没有消肿的半边脸颊,她在屋里来回走着。   “绵儿,你这是作甚?”推开门,杨氏走进屋里,看到顾绵在屋里走来走去,好似很急躁的样子,不由问道。   顾绵心里一突,当即顿住脚:“娘,你怎这会子到我院里来了?”杨氏皱了皱眉,道:“你这孩子,娘问你话,你不回答也就罢了,怎还背对着娘,反问娘为何要到你院里来?”   “我,我这不是怕把病气过给娘么!”咬了咬唇,顾绵轻声道。   “绵儿,说吧,你有什么事瞒着娘。”杨氏盯着顾绵的背影看了片刻,到近旁的椅上坐下:“过来。”   身子动了动,顾绵缓缓转身,朝杨氏一礼,道:“娘,我……我……”话到嘴边,她还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说。   凝视着她一边尚没消肿的脸颊,杨氏脸色一沉,道:“是顾连城掌掴你的。”她不是问,而是极其肯定道。   在这府里,除过顾连城,再没那个敢动她的女儿。   顾绵眼眶骤然一红,泪水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往下掉落。   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杨氏目光疼惜,柔声道:“给娘说说,她为何动手打了你?”顾绵啜泣道:“是顾慧,事情全是因顾慧而起,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被顾连城出言羞辱,还生生挨了她一巴掌!”   “顾慧?你被顾连城掌掴,与她有何干系?”着顾绵坐在自个身旁的椅上,杨氏轻抚其半边尚没完全消肿的脸颊,道:“还疼么?”顾绵摇摇头,带着哭腔与杨氏将那日发生在花园里的事,简单说了遍。   听完,杨氏压根紧咬,狠狠道:“仗着有你爹撑腰,她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顿了顿,她紧盯着顾绵,厉声接道:“你当时为何不去找我?由着她那么羞辱你。”言语到这,她蓦地从 椅上站起:“我这就找她给你讨回公道!”   “娘,不要!”止住泪水,顾绵起身拽住杨氏的衣袖,哽声道:“我当日之所以没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怕你气恼过度,带着丫头仆妇去主院找顾连城算账。”   “为何?”   杨氏看着女儿,眼里满是不解:“你是娘的心头肉,打你出生至今,别说动你一根手指头,就是大声斥责你,娘也几乎没有过,她算什么东西,倒越过娘教训起你来,不行,这口气我没法咽下去!”越说,杨氏越气,恨不得立马冲入主院,亲手甩连城几巴掌,好解心中的怒火。   “娘,你这样做只会将事情闹大,到时我可怎么嫁人啊?”松开杨氏的衣袖,顾绵那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潸潸滑落而下:“距离我爹承爵还有一年多时间,若是因我受的那么点委屈,让宫里面知道娘和主院那边过不去,我爹定不能顺利承爵,弄不好,还会就此错失侯爵之位。”   “你有喜欢的人了?”知女莫若母,顾绵说话时的眼神,或多或少泄露出了她的心思,以杨氏的心机,又岂能猜不出女儿所言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注视着顾绵看了好一会,她直接道:“你阻止我去主院,真正的目的是怕事情一闹大……”   顾绵截断她的话,含着泪羞急道:“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娘,你好好想想,我顾忌的,你难道就没顾忌?”幽叹口气,杨氏冷着脸坐回椅上:“好了,别伤心了,娘信你。”拽顾绵 也坐回椅上,杨氏目光森然,嘴角挂着冷笑道:“这事咱们先忍着,明日过后,看她还怎么嚣张!”   “娘,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拭去泪水,顾绵红着眼睛问。   杨氏点头,冷冷道:“她明日要和陆世子在城外南湖边比试武功,如果一方输了,就要从庆安街东头爬到西头,且每爬一步,要学生狗叫。哼,咱们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吧!”   “真有这事?”顾绵不太相信道。   “你这孩子,娘几时骗过你!”抬手点了点顾绵的额头,杨氏嗔其一句,然后朝顾绵脸上看了一眼,道:“明ri你若要出城看热闹,记得戴上面纱,要不然,就你这样,肯定会引来不少闲话。”   “嗯,我知道。”   顾绵乖觉地应了句。   杨氏站起:“我回院里了,你歇着吧!”走至门口,她忽然又回过头,叮嘱顾绵:“二凤明日就别跟着去了。”   不让二凤跟着?顾绵怔怔地看着杨氏:“娘,这是为何?二凤是我身边最贴心的丫头,若没她随侍,我遇到什么事可该怎么办?”她不能理解,不能理解母亲为何不让二凤明天跟着她。   “你用点脑子想想,就二凤脸上那伤,再怎么遮掩,也会被人看出端倪。”杨氏心里直叹气,叹女儿想事还是不够周详。   顾绵咬唇想了想,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似是心中还有疑惑,不过,她嘴上却道:“娘,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明日我不带二凤出府便是。”杨氏以为她真的想通其中的关节,欣慰地点点头,然后走出屋。   主院这边,连城招呼唤芙,唤雪手脚利索地收拾好手术室,也就是先前给顾祁做手术的那间厢房,接着唤顾宁帮她打下手。   “顾二小姐,我……我这条胳膊能保住吗?”萧蓉躺在手术台上,眸中有着太多说不清的情绪,连城朝她苍白的脸上看了一眼,道:“等我检查后,再来回答你这个问题。”萧蓉轻“嗯 ”一声,就见面前的少女眸色认真,动作轻柔地挽起她的衣袖,仔细检查她受伤的肘部。   片刻后,连城严肃的表情放松下来:“你肘部的剑伤看似很严重,不过并未伤到骨头和筋脉。”   “看到陆世子的剑刺过来,我脑中唯有的念头就是……就是尽最大的力量接住,但……但还是被他的剑不幸刺中……”萧蓉说着,嘴角浮出抹苦笑。   连城道:“我虽未亲眼看到他是如何出招,可我能想到他必是招招狠辣,而你,自是有自己的顾虑,才会被其伤到。”微微笑了笑,她续道:“好了,不说了,我现在就给你清理伤口, 然后缝针……”   “二姐,萧小姐的胳膊真能治好吗?”目光落在萧蓉那血流不止的伤口处,顾宁脸儿微白,问道。   “宁儿,你怀疑二姐的医术?”连城笑望向顾宁:“还是说你觉得萧小姐肘部的伤,比皇后娘娘所患之疾还来得严重?”   顾宁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忙解释:“二姐,我不是怀疑你的医术啦,我只是看萧小姐肘部留那么多血,担心……”连城自是知道她不是怀疑自己的医术,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道:“放心好了,萧小姐这条胳膊绝对不会有事。”   语落,她纤长的手指按在萧蓉伤口处,转头看向唤芙,欲吩咐其去打水。却见唤芙捂嘴目露惊愕,定定地盯着萧蓉的伤口,喃喃道:“二小姐,不流血了,萧小姐的伤口处不流血了!”  连城闻言,淡淡一笑:“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只是指压止血而已。去打水过来,我一会要用。”   “二小姐,奴婢这就去,这就去!”随着应声,唤芙很快步出屋门。   等她端着盆水回来,连城在里面洗净双手,换上白大褂,戴好口罩、无菌手套,开始在顾宁配合下,按照外科手术的步骤,为萧蓉清理起了伤口。   “萧小姐,这清理伤口有些痛,你得忍忍。”连城边进行手中的动作,边与萧蓉道。   “我……我还好……”比之从小习武受过的伤,这痛于她来说不算什么,萧蓉额上冷汗滴落,虚弱地笑了笑。   为防止伤口感染,连城清理的很仔细。   “二姐,要不再给萧小姐注射点麻药吧?”看萧蓉忍得很辛苦,顾宁在旁禁不住道。   连城头也未抬,直接道:“任何药都有量的限制,不是想用多少就用多少。”顾宁闻言,脸儿一红,没再说话。   约莫过去一刻多钟,连城轻舒口气,道:“伤口清理好了,我现在开始做缝合手术。”说着,她朝顾宁伸出手。   顾宁不假思索地递上缝合伤口用的专用针线。   由于伤口清理的很彻底,加之局部麻醉起到了作用,萧蓉面上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   “萧小姐,你尽管放松心情,等伤口缝合后,我再给你打上一针,你这条胳膊过段日子,定会恢复如常。”微笑着安慰萧蓉一句,连城动作娴熟地缝合起了伤口,感受到唤芙,唤雪,还有萧蓉她们的吃惊眼神,她丝毫没有在意,因为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她医治患者的法子确实是太过匪夷所思。   但这法子治疗外伤却最起作用。   “唤雪……唤雪……我没看错吧,二小姐竟然像缝衣衫一样,用针线缝合萧小姐的伤口……”唤芙声音轻颤,惊中带着些许害怕,问妹妹唤雪。   然,不等唤雪回她话,连城好笑的声音响起:“你没看错,我现在就是用针线给萧小姐缝合伤口,但这针线可不是咱们缝补衣物的针线……”轻浅带笑的话语,落在唤芙,唤雪,萧蓉三人耳里,令她们吃惊的眼神,登时恢复如常。   人的皮肤就如人的衣服,破了就要缝补?原来是这样啊!   唤芙姊妹俩与萧蓉在听了连城的话,不约而同地如是想到。   伤口缝合好后,连城又为萧蓉注射了一直支针剂,道:“这个药可以防止你的伤口感染,还能更快地促进你的伤口愈合。”   “谢……谢谢……”好奇怪的物什,萧蓉看着连城手中拿着的空针管,惊奇的眸中充满了感激。   连城摇摇头,笑道:“不用,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阳光渐已西斜,萧家父母闻知女儿出事,立马乘坐马车往宁远侯府赶。   作为当家主母,杨氏得知萧家父母到来,嘴角挂着得宜的笑容,在正堂接待二人,寒暄两句后,便亲自领萧家父母往主院走。   原本她不必这样,只需派于妈,亦或是身边的丫头到主院递个话,说萧家父母前来接女儿就好,但想到顾绵脸上挨的那一巴掌,她心里的气便一股脑地向上涌。   哼,说她的绵儿对嫡姐不敬,等会她会让其知道身为堂姐,又是如何对待堂妹的。   有萧家夫妇在,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还就不信顾连城那贱丫头,敢在外人面前顶撞长辈!   “嗷嗷……”大黑大黄看到有陌生人朝住院门口走近,立时低吼出声。   杨氏见状,脸色骤时一白,接着顿住身形,不敢再前进一步。   就是萧蓉的父母,也在这一刻皆心惊的不行。   “顾……顾夫人……这可如何是好?”萧母看萧父一眼,然后将惊恐的目光挪至杨氏身上,语声微颤问道。   杨氏哪里知道怎么办,从于妈口中,她有听说过大黑大黄长得是什么样子,当时并没多在意,可这会子亲眼见到,只觉瞬间脑中空白一片,于妈在杨氏身后站着,见其未对萧母的问话作回应,不由凑上前小声提醒道:“夫人,萧夫人问您话呢!”   注视着大黄大黑的目光慢慢收回,杨氏嘴角勉强挤出抹笑意,看着萧母道:“连城那孩子也真是,怎就将皇上赏赐的这两只什么獒放养在院门外?她这也太不懂事了……”在于妈凑上前时,杨氏已然从怔愣中回过神,心念电转间,她有了主意,那就是正好趁此机会在萧蓉父母面前,好好说说连城的不是,好借他们之口,将连城传得更加不堪。   不料,她的如意算盘正打得啪啪响,连城清越的声音却自院里传了出:“大黑,大黑。”给萧蓉缝合好伤口,连城走出厢房,准备吩咐李木去通知老七备好马车,好送萧蓉回府,免其家人担心,没不成想大黑,大黄浑厚的“嗷嗷”声恰在这时响起。   带着疑惑她提步走向院门口。   “你就是顾二小姐吧?”萧母一看到连城的身影出现在主院门外,也不管杨氏嘴里在说什么,直接出声问道。   连城眸光微闪,颔首道:“我是,夫人是萧小姐的……”萧母不等她话说完,连连点头:“我是萧蓉的母亲,顾二小姐,我家蓉儿她……”看到她眼里的担心,以及微微有些发白的脸色,连城笑道:“萧夫人放心,萧小姐没事,这就可以随你们回府。说着,她转身冲院内道:“唤芙,唤雪,扶萧小姐出来吧,萧夫人和萧老爷在院外候着呢!”   在她音落后不久,萧蓉被唤芙搀扶着缓缓从院里走出。   “放心回府,伤口不会有事。”往萧蓉的伤口上看了一眼,连城微笑着道。   萧蓉轻“嗯”一声,迟疑片刻,道:“明ri你真要与陆世子比试武功?”连城微笑着颔首。   “是我连累你的,你反倒不怨怪我,还出手救我,实在是对不起!”萧蓉眸光歉疚,慢慢的道。   明知说句对不起,并不能让今日的事态扭转局势,可萧蓉觉得倘若她不说,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安心。   “不怨你的。”连城笑笑,道:“就算没你今天的事,那位陆世子也会找上我。”朝萧父萧母站的方向望了一眼,连城语声温和,接道:“回府去吧,萧老爷和萧夫人在等着你呢!”萧 蓉闻言,并未立刻就走,而是唇角微微动了动,嗫嚅道:“我……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连城眼珠子转了转,微笑道:“只要你不介意我的名声,我自然愿意了!”她目中的狡黠,萧蓉有看在眼里,虚弱地笑了笑,道:“我还是男人婆呢!”握住她的手紧了紧,连城道:“   好,自今日其,你我就是好姐妹。”   “嗯,好姐妹!”萧蓉重重地点点头,这才缓步走向父母。   望着萧父萧母扶着她渐行走远,连城转身欲回院里,却听到杨氏不阴不阳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连城,你这也太不识礼了,萧老爷和萧夫人到咱们府里来接萧小姐,你不说把人请进院里坐坐,还让那两只畜生守在院门外,这事要是被他们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更令人堪忧了!”   连城嘴角牵起抹冷笑,头也未回,直接丢出一句:“大黑大黄不是畜生,它们是皇上赏赐给我的藏獒,叔母若是觉得活够了,尽管对它们不敬!”未请萧父萧母到主院就坐,只因她考虑到萧蓉还是尽快回府休息较为妥当,再有,就是兄长的身份暂时还需保密,为防万一,外人还是莫要随便入住院得好。   就是院里的下人,若没经主子同意,也绝不允许出主院。   不是她小人,而是她不得不防杨氏,防其用卑鄙的手段,在主院这边的下人身上下手,从而套出些她没顾及到的信息来。   “哎呦,它们就算是皇上赏赐的又能怎样?还不就是两只畜生,哼,你休想拿话来吓唬我!”贱丫头,竟敢威胁她,还说她对那两只畜生不敬,这是明晃晃地在折辱她,杨氏心里愤愤地 想着,若是眼神能杀人,那么这一刻,连城背上早已被她刺了无数个血窟窿。   连城才懒得理她,进入院里后,手风一扫,院门“吱”一生关闭在一起。   “二姐……”顾宁从顾祁屋里走出,抬眼一看到连城,便提着裙摆小跑上前,小小声道:“大哥有话要问你。”   “萧小姐的事,你都与大哥说了。”连城脚步微顿,注视着顾宁问。   顾宁缩了缩脖子,低“嗯”一声,道:“你这出一趟府,身上就免不了沾上麻烦,我……我是担心你,才……才说的啦!”萧蓉,皇甫颖突然被连城带回来,以顾宁的机灵劲,不做多想,就知道她们或多或少给连城染上了麻烦。   爹娘和大姐皆已逝去,如今她就剩下大哥,二姐和小弟这么几个亲人,她不要二姐出事,哪怕有日她会面临险境,甚至是有性命之忧,她也不要二姐出现任何差池。   抚了抚她脑后的秀发,连城微笑道:“我没有责怪你,我只是……”长叹口气,她没再说下去,而是提步与顾宁朝顾祁屋里走去。   麻烦,今个遇到的这些麻烦,不是她主动沾惹的,而是麻烦寻上了她。   告诉兄长,只能让他心生忧虑,无法安心养腿伤。   “大哥。”进到顾祁屋里,连城随手关上房门:“萧捕快受伤与我没什么关系。”   顾祁目光内敛而深邃,凝视她良久才道:“我要听实话。”他低沉的声音中微带些恼意,连城自是听得出,瞧她抿着唇站在屋子中央不说话,顾祁面色一沉,接道:“宫里的水有多深,你知道么?”   “我知道。”连城点头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会无缘无故地带个宫女回府?”压低声音,顾祁一字字道:“前些日子,皇上着内务府给咱们府里拨过来不少奴才,你都觉得没地安排,将他们分到了咱们先前住的那几个院里当差,今个倒好,你却不嫌奴才多了,还从宫里又带回一个,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连城知晓顾祁这是因为关心她,才会冷沉着脸,对她说话重了些,轻浅一笑,她柔声道:“颖儿是皇后赏赐给我的,我没法拒绝。”   “我说了要听实话。”顾祁注视着她,似是要看到她心里一般:“说说皇后为何要将她赏赐给你?还有萧小姐的事,你必须得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否则,我就当没你这个妹妹。”连城和顾宁都禁不住一怔,就见顾祁嘴角浮现出抹苦笑,神色哀伤道:“我就是个废人,照顾不了你们姐弟三个不说,还拖累着你们,知道么?每每念及此,我都恨不得立时了结自个!”   “可我又放心不下你们,总想着我若就那么离去,你们又该怎么办?”眼角渐显湿润,顾祁声音嘶哑道:“但此刻看起来,我所想的都是多余的,你根本就不需要我这个兄长,甚或是打心底就瞧不起我这个兄长,觉得我是个废物,什么忙也帮不到你,才不愿对我说真话……”   闻他之言,顾宁眼眶一红,泪水禁不住滴落,走到*边,握住顾祁的大手道:“大哥,二姐没有那样想你的,我们都没有那样想你,你是我们的大哥,你很厉害,等你好起来,就可以为我们撑起一片天,大哥,你别那样说自个了好么!”   顾骏原本坐在椅上好好的,这会儿感受到屋里的气氛变化,吓得倏地从椅上滑下来,抱头蹲在了桌子底下。   “骏儿,骏儿快出来,二姐在这呢!”连城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没那么想顾祁,也知顾祁是因为她有事瞒着他,才会说出刚才那一席话,可她心里就是难受,加上看到顾骏的反应,她只觉鼻子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骏儿,快出来,不怕,快出来啊!”蹲身朝顾骏伸出手,她微笑着道。   然,顾骏的小身子又往里面挪了挪,他没有看连城,只是将头埋在膝上,身子一个劲地颤抖。   思索片刻,连城起身,转向顾祁道:“大哥,今个发生的事我都告诉你。”她想到了问题的关键,顾骏多半是感觉到屋内的气氛变化,才会心生恐惧,躲在桌子底下不出来。   “今个进宫,在经过御花园时……”轻缓而柔和的语声在屋里缓缓扬起,连城不仅与顾祁道出是如何遇到皇甫颖,且将她对皇甫颖身份的猜测,一起告知了顾祁,接着,她又将如何遇到萧蓉,及明日与陆天佑在城外南湖比武一事,也毫无隐瞒地说与顾祁知道。   听完她的叙说,顾祁目光微敛,思索许久,才语带迟疑道:“你怀疑那丫头是……”后面的话他未说出,但他相信连城明白他语中之意。   连城神色凝重,点点头,道:“我有仔细想过,从我遇到颖儿,再到我从皇后口中得知宫中有座偏僻的院落走水,及颖儿身上打一出生就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让我不得不对她的身份起疑。”   “那你为何还带她出宫?你都已知她有可能是个大麻烦,却还应下皇后,带她出宫回府?”   顾祁语声稍有缓和,不解道。   “我是知道她是个麻烦,也不想沾染这麻烦,可她自从一看到我,就抓着我的衣袖不放,待到栖凤宫,皇后见她如此,以为她喜欢我,便将她赏赐我做侍婢,大哥,你说我能拒绝皇后吗?她是出于一片好心,也是出于对颖儿的怜惜,才让颖儿出宫随在我左右,我就算再不晓事,也不能推脱皇后的好意,让她在宫人面前失掉颜面。”   连城慢慢的说着,久不见顾祁出声,她继续道:“至于救萧小姐,我纯属是看她失血过多,若不及时救治,她很有可能会失去一条胳膊。”   “那与陆世子比武又是怎么回事?”幽深的目光凝聚在连城身上,顾祁问。   “大哥,你该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过去;也不是你一味地忍让,对方便会当原来的事没有发生,与你一笑泯恩仇。”连城这话一出,顾祁眼里涌出抹愧然:“看来陆世子找你麻烦,还是因当ri你救我之故。”   连城笑了笑,摇头道:“他不是因为这个。”顾祁讶异:“不是因为救我,他才找你麻烦?”   “不是。”连城言语肯定:“他是觉得我当日在街上拎他下马之举,深深折辱了他,才心里气不过,欲从我这讨回面子。”   顾祁目露担心,声音略显急切地问:“那明日的比试,你有把握赢他吗?”输的一方,要从庆安街东头跪爬到西头,且每爬一步,要学声狗叫,能想出这个主意,陆世子未免也太过心胸狭窄了点!   “我与他交过手,加之昨日他和萧小姐打斗时,我有侧耳仔细感知,他的功夫与我相比,还差了那么一点。”说到这,连城嘴角牵起抹清雅而冷然的笑容:“就算他使出浑身解数,亦或是使出什么阴招,我也不会败在他手上。”哼,必要时,她也会使阴招,损招!   在连城和顾祁说话期间,顾宁有将顾骏从桌子底下拽了出来,小声道:“骏儿,你听,大哥和二姐好好说着话呢,他们没有吵架,别怕!”顾骏呆怔的目光在顾祁,连城二人身上来回看了看,然后扯着顾宁的手就往门外走。   “你是要把空间留给大哥和二姐单独说话吗?”顾宁垂眸看着他,柔声问。顾骏不吭声,也不点头,只是拽着她往外走。   顾宁没可奈何,只好随他而去。   “二妹,大哥信你,要不是腿不能动,大哥真想陪着你一起去。”幽幽叹口气,顾祁缓声道:“记住大哥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虽不甚了解连城的武功有多高,但顾祁相信明日的比试中,连城不会输给陆天佑,因为他对连城有足够的信心——医术了得,毒术估计也不差。   但他又担心连城不得已之下,对陆天佑用毒过重,从而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才不得不提醒连城那么一句。   ——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哥,你不用担心,我做事有分寸的。”笑着说了句,连城问道:“你今个可有感觉腿上不舒服?”顾祁摇了摇头:“好着呢!”   连城望他腿上看了眼,道:“若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大哥记得告诉我。”顾祁笑着颔首。   “嗷嗷……”听到大黑大黄浑厚的低吼声又传入院里,连城皱了皱眉,嘀咕道:“也不知哪个又想意图进入院里!”      ☆、第106章:你输了!   “就算你赢了他,又能怎样?”顾耿幽叹口气,道:“他的母亲是羲和公主,从小到大,他与熠亲王就是这京中的大小混世魔王,你打赢他,要想他跪地学狗叫,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微微顿了顿,他的声音转为低沉:“且受此大辱,以他的脾性,恐怕会更加找你的麻烦,到那时,你又该如何是好?”   嘴角漾出抹冷笑,连城淡淡道:“他要不要学狗叫,到时再说,但他若是想要出尔反尔,继续与我过不去,我会让他清楚宁远侯府的二小姐不是好惹的!”轻浅的言语,听在顾耿耳里,却字字铿锵有力,定定地看着连城,他只觉眼前的少女身上,有着不输于男儿的魄力。   她,遇事冷静,丝毫不显慌乱,慢慢收回落在连城身上的目光,顾耿望向窗外,目光怅然,幽幽道:“二叔对不起你爹,没能力保护好你,让你一个女儿家承受着一个接一个的麻烦……”   “二叔……”感受到顾耿的情绪波动,连城禁不住轻唤一声。   “二叔没事……没事。”重新将目光落回连城身上,顾耿温和一笑,道:“二叔原本今个中午要告诉你,待下个休沐日,我便和你叔母带着家人搬回我们以前的府邸居住,却不成想你被皇后召进宫去了……”   连城截断他的话,道:“二叔,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才让你有了搬出侯府的想法。”别说她目前还没想过让眼前这位庶叔带着家眷搬离宁远侯府,就是她已有这想法,也得与兄长商量,其结果,肯定行不通。   摇摇头,顾耿温声道:“与你没关系,是二叔觉得总这么住在侯府,也不是个事。再有,就你叔母那个样子,不知哪天就会给你们姐弟仨气受……”   连城再次截断他的话,浅笑道:“叔母对我们姐弟三人还不错,二叔莫要多想。”不错个毛线,但她现在只能这么说。   “你这丫头,原来极不喜欢说话,瞧瞧现在,未等二叔嘴里的话说完,就急急地说个不停。”顾耿眼神*溺,笑容温和道:“今个下午的事二叔听说后,心中一紧,实在放心不下就这么搬走,所以,二叔决定再住段日子,看看能不能等到你大哥回来,若是有他在,你们姐弟仨自然也就有了依靠,那么二叔到时真就没必要再留在侯府居住,但在此之前,二叔会继续住在侯府,这样或多或少能从旁看顾你们一点,免得你们在外处处受人欺负。”   “谢二叔!”起身,连城欠身一礼。   就宁远侯府目前在京中的地位,恐怕没几个人瞧得上眼,而且话说回来,若三年前没这位庶出二叔接旨住进侯府,眼下,宁远侯府怕是多半已经不存在。   捧高踩低,这是贵圈中司空见惯的事,不久的将来,她会让那些幸灾乐祸,看宁远侯府笑话之人,知道宁远侯府并没有败落!   “好了,这有什么可谢的!”顾耿摆摆手:“自打你们姐弟回府,二叔还没为你们做过什么呢!”思索片刻,他道:“你看这样好不好,改日二叔找人选个好日子,给你们姐弟仨摆个宴席,请原来与你爹娘有过来往的好友过来坐坐,这样于你们日后在京中走动,有着莫大的益处,你觉得成吗?”   连城微笑道:“我一切听二叔的。”其实,摆不摆什么宴席,她一点也不在意,与京中权贵之家的夫人,小姐们走动,她更是不在意,但长者的一番好意,她不能推辞。   “那就好。”顾耿宽慰一笑,道:“明日与陆世子比试武功,你一定得小心,切莫让自己受伤,知道吗?”   “嗯。”连城点头。   顾耿又道:“若是尽力了,还免不了会输给陆世子,你也别害怕。”言语微顿,就见其从书案后起身,紧了紧负在身后的双手,面色郑重,言语认真道:“到时,二叔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也不会让陆世子折辱你分毫!”   “嗯。”于顾耿之言,连城心里是感动的,应了声,她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道:“二叔,三年前的事对我和宁儿,骏儿是造成了很深的伤害,但它同时也让我们变得更为坚强,所以,二叔不必时时挂记我们,若是得了闲,关心下慧儿妹妹,我相信她一定会很高兴!”   “慧儿?”顾耿不解,不解连城为何无缘无故地提起顾慧来。   连城没再就前面的话说什么,而是行礼道:“二叔,时辰不早了,你若是再没什么要叮嘱的,我便回院里了。”顾耿摇头:“回去歇着吧,记得明日一定要小心!”连城微笑着应了声,转身而去。   凝望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顾耿久久深思着,深思着她离去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若是得了闲,关心下慧儿妹妹,我相信她一定会很高兴!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关心嫡女不够,还是话中有话?   挪步至窗前,顾耿望着窗外,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   落日余晖渐笼,信阳侯府中,羲和公主这会气恼地坐在陆天佑屋里,盯着自己的好儿子半晌没有说话。   “哥,你心里有事,或者有什么不痛快,就和娘说呗,为何总在外面闹出些乱子来发泄呢?”陆玉挽在羲和公主身侧站着,久听不到母亲说话,她不由出声数落起兄长来。陆天佑闻言,当即冷着脸道:“怎么?你嫌我给你丢人了,是不是?担心我的名声影响到你在岑洛心中的地位,是不是?”   “哥……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为你着想罢了!”陆玉挽咬了咬唇,眸中渐生水雾,好不委屈道:“再过不久你就要娶嫂嫂进门了,若是让广武将军知道你是这么个样子,还如何放心将女儿嫁给你。”   陆天佑哼哧一声,不以为意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这么一说,陆玉挽眼里立时涌出泪水来,看向羲和公主,她裣衽一礼,低泣道:“娘,你在这和哥说吧,我先回院里了!”未等羲和公主出声,她已出了屋门。   “天佑,你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目光由陆玉挽消失在门外的身影上收回,羲和公主一脸怒意道:“玉挽又没说错,你就算心里再不舒坦,也不能把火发在她头上啊!有些话娘不想多说,毕竟你已成年,可是娘不说并不是有意纵着你,让你在外面整天间的惹是生非。”陆天佑目光低垂,坐在椅上没有出声。   羲和公主看着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你的身份在这摆着,你说说你再这样乱来,皇上即便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任着你继续胡作非为!”   “我胡作非为?那小舅舅呢,他所行之事又算什么?”陆天佑蓦地抬起头,将皇甫熠扯了出来,“皇上若是要因那些大不了的事治罪于我,那他就先将小舅舅治罪,否则,说什么我也不服!”   “你能和你小舅舅比吗?”羲和公主禁不住提高音量,怒道:“他从小就深得皇上喜爱,这些年你也不是没有瞧出来,皇上一直在纵着他,由着他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你呢?不过是皇上的外甥,就我与皇上那算不上亲近的关系,他能像纵着你小舅舅那样纵着你吗?”   陆天佑嘴角动了动,一时哑口无言。   “前些日子你被顾二小姐拎下马,是对你的男子尊严有损些,可那也怨不得顾二小姐。”瞧儿子似已知错,羲和公主的声音不由变得缓和,不料,陆天佑这时道:“怎就不怪她?若不是她将我拎下马背,我也不会被街上的百姓看了笑话!”   羲和公主手扶额头,甚是无奈道:“天佑,说到底是你先在街上惹事,这才有顾二小姐出手,然后便发生了后面的事。”放下手,长叹口气,羲和公主又道:“你不是个蠢笨的,有些事不用娘说,也该明晓是非。”陆天佑薄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只字不言。   缓缓站起身,羲和公主深看他一眼,语重心长道:“听娘的,明日的比试就不要去了。”堂堂信阳侯世子,和一个弱质女子比试武功也就罢了,竟然还提出输的一方跪爬着学狗叫,如若明天真发生这种事,信阳侯府的颜面可就在这京中丢尽了!   “娘,你这是帮着外人说话吗?”陆天佑亦站起身,对上羲和公主的视线,面无表情道:“我明日不去城外南湖与顾连城比试,那就是主动认输,难不成娘想看着我从庆安街东头,跪爬至西头,且每爬一步,学声狗叫?”   羲和公主闻言,真想上前在儿子后脑勺上拍一巴掌,她几时向着外人说话了,若是不顾及后果,她也想看看……   敛起心绪,只听她没好气地道:“我是你娘,怎么可能帮着外人说话。”移步至陆天佑身旁,握住他的手拍了拍,羲和公主眸光柔和,温声道:“娘是担心你胜之不武,更担心你因为明日之事,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   陆天佑皱眉:“我从不惧别人说什么。”从羲和公主的掌心抽出手,陆天佑坐回椅上,道:“娘,你不用多说什么了,明日的比试我势在必行。”   “你啊,就等着被皇上召进宫训话吧!”留下话,羲和公主面色极其不好地转身而去。   夜幕如期落下,喧闹一天的京城归于宁静。   怀着不同的心思进入梦乡的人们,都无比期待明日的到来。   好前往城外南湖边,一睹宁远侯府二小姐与信阳侯府世子的武功比试。   说句难听的,那比试的二人,孰胜孰负,与他们无半点干系,他们就是过去看看热闹,但若是那个令他们畏惧,行事与熠亲王一样嚣张的陆世子,不慎败于顾二小姐,他们面上虽然不能表现出太过明显的变化,可心里定是拍手称快的。   翌日,于皇帝和百官来说,正好是休沐之日。   皇甫擎由于昨晚在皇后寝宫歇着,因此,便陪着皇后一起在栖凤宫用着早膳。   “父皇,父皇,我要出宫……”十一公主人没到,清脆急切的声音已从栖凤宫外传了进来。   皇后秀眉微蹙,缓缓自椅上站起,朝着皇甫擎行礼道:“皇上,灵儿这般没规矩,都是臣妾平日里没管教好,还望皇上恕罪!”皇甫擎见状,忙起身亲自扶她坐回椅上,笑道:“朕就喜欢灵儿这活波的样子,皇后无需自责。”   微微顿了顿,他接道:“皇后身子尚未恢复,日后与朕四处时,无需顾及宫中的礼仪规矩。”   “皇上,这怎么能成?”摇摇头,皇后眸光柔和,浅声道:“臣妾乃后宫之主,若是都不遵循礼法规矩……”皇甫擎似是猜到她后面要说什么,笑着摆摆手:“皇后不必多说,就按着朕说的来就好。”   皇后感激地看了皇甫擎一眼,轻应声是。   因为她知道,皇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如果再不应,未免就显得矫情了。   且矫情事小,忤逆圣意,那可就是大不敬之罪。   即便她是皇后,一旦惹得龙颜动怒,也难逃罪责。   更何况眼前之人全然是为她的身体考虑,才允她私下不必向他行礼。   “父皇,我要出宫!”十一公主娇俏的小身影,终于出现在皇帝,皇后的视野里,只见她喘着气,扑倒皇甫擎怀中:“父皇,今个顾二小姐和天佑表哥要在城外的南湖边比武,你让我出宫去看看好不好?”知道自己的请求母后一定不会答应,所以十一公主专从疼她的父皇这下手。   皇甫擎眉头皱了皱,道:“告诉父皇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个太阳落山前,宫人们都在传这件事呢!”说到这,十一公主晶亮的眼睛眨了眨,歪着头看向自个父皇:“父皇,你难道没听说吗?”   “父皇有听梁荣提过几句。”皇甫擎抚了抚十一公主的发顶,目光挪至皇后身上,声音略显低沉道:“也不知羲和是怎么管教孩子的,由着天佑胡闹。”皇后秀眉紧柠,迟疑片刻道:“那顾二小姐会不会有事?”微微顿了顿,皇后的眸光与皇甫擎的视线相对,又道:“皇上,要不……要不……”就算她再不放心那对自己有恩的少女,也不能逾矩向皇帝提出什么请求,心念电转间,皇后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   皇甫擎见她似要对自己说什么,却终了温柔一笑,止住言语,禁不住道:“皇后是担心天佑赢了顾二小姐,真让其跪爬着学狗叫?”   看着他,皇后眸带忧色,轻“嗯”一声,道:“顾二小姐毕竟是女孩子,哪能承受得住那样的羞辱!”   “朕看天佑未必能赢得顾二小姐。”皇甫擎淡淡道:“顾二小姐初次入宫,梁荣有留意过她,发觉那小丫头有着尤为深厚的内力。”   “那她也是姑娘家啊!”唇角噏动,皇后嗫嚅道:“天佑行事与小九一样,从不计后果,如若他使出……使出什么小伎俩,顾二小姐岂不是……”   十一公主从皇甫擎怀中退出,鼓着腮帮子道:“父皇,母后,你们说完了吗?”   “朕的小九生气了!”笑了笑,皇甫擎缓缓站起,牵过十一公主的小手,与皇后道:“皇后不必担心,朕正好今日无事,就带着灵儿出宫走走。”皇后在蓝鸢搀扶下起身,不赞成道:“皇上是一国之君,万万不可随意出宫。”都是她不好,不该在他面前担心那少女的安危,心里一阵懊恼,皇后朝皇甫擎裣衽一礼,自责道:“是臣妾不好,不该在皇上面前提起顾二小姐。”   皇甫擎笑了笑,揶揄道:“皇后今个这是怎么了?不止一次在朕面前自责。”抬手示意蓝鸢扶皇后坐回椅上,就听他语声温和,又道:“朕继位以来,几乎每年都要出宫两三趟,一直以来不都好好的么!再者,朕出去又不是孤身一人,皇后完全不必担心。”   “父皇,你是要带着灵儿出宫吗?”怕自己听错,十一公主仰起小脑袋,眨巴着眼睛问。   皇甫擎的目光由皇后身上收回,垂眸看向娇俏可爱的小女儿,笑着颔首:“你回寝宫换身不起眼的常服,父皇这就吩咐下去,一会咱们便出宫。”   “太好了,太好了!”将小手从皇甫擎掌心抽出,十一公主高兴得直拍手。   “快去吧,若是你过来晚了,父皇可就不等你了哦!”摆摆手,皇甫擎含笑道。   十一公主迅速与他和皇后一礼:“父皇不许丢下我,我这就回寝宫,这就回寝宫换常服!”说着,她人已转身朝殿门口跑去。   考虑到十一公主年幼,出宫多有不便,加之牵挂皇甫擎的安危,皇后秀眉微蹙,看着皇甫擎柔声问:“皇上,您真要带上灵儿?”   “皇后是担心朕把灵儿那丫头给丢了?”皇甫擎故作曲解皇后的意思,微笑着道:“朕和灵儿一出宫门,就如寻常百姓家的父女,没人留意我们的。而我,身为父亲,定会看好年幼的女儿。”   皇后忙解释道:“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只是……”抬起手,制止她再说下去,皇甫擎笑道:“皇后不必解释,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刚刚朕只是和你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听他这么一说,皇后脸上染起抹红晕,皇甫擎见状,开怀笑道:“朕去换身便服,皇后若是累了,就去榻上躺会。”语落,他转身大步走向殿门口。   暖阳倾照,碧空万里无云,用过早食的人们,或疾步前行,或乘坐马车,或骑马,都是朝一个目的地赶去——南湖。   然,比之他们尚在路上,南湖边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湖面上,也比往日多了好多艘画舫和船只。   “怎么还不见陆世子和顾二小姐来啊?”   “你眼睛在哪里长着呢?”陆世子就在咱们不远处的亭中站着,不过,顾二小姐这会儿倒还真没来。”   说话的人手指一座亭台,与同伴道。   “哦,我看到了,那人确实是陆世子。”同伴顺其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好意思地回了一句,道:“你说顾二小姐该不会不来了吧?”   “应该不会。”   “为何?”   “你问我我去问谁?真是的,我就是直觉,直觉你懂不懂?顾二小姐昨日能应下陆世子,就一定会如期赴约!”   南湖风景怡人,来看热闹的人们,却无一将心思放在赏景上面。   有东张西望,找寻今日比试武功的两位主角的;有和相熟之人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的,至于议论什么,怕是只有他们自个知道;还有揽着歌女,舞姬,嫌苦等无聊,坐在画舫中饮酒作乐的……   总之,来到这里的人,虽怀着的心思各有不同,但目的却全然一致——看热闹。   “世子爷,顾二小姐怕是不会来了。”文生侍立在陆天佑身后,转身朝亭外环顾一圈,皆没看到连城的身影,故出声与主子道。   陆天佑远望湖面上,似是在看那一艘艘豪华别致的画舫,又似什么都没看,半晌后,他冷笑道:“她以为不来,我就会放过她吗?”哼,现在知道怕,晚了!   “世子爷,要不今日的比试就算了吧!”文生也不知自己在担心什么,但他打心底希望今天的比试无疾而终,久未听到陆天佑说话,他神色略显迟疑,支支吾吾接道:“宫里面怕是也听到了消息,要是皇上今个也到了这,恐怕对世子爷极为不妙!”   “我不过是和人比试武功,皇上知道又能把我怎样?就算他现在在这,以我的身份,他顶多训斥我两句,你以为他会把我丢进大牢,交给刑部会审吗?”陆天佑回过头瞪文生一眼,“再说,皇上是一国之君,能说出宫就出宫吗?”   文生被他这一连串话说得当即低下头,抿唇不再言语。   忽然,一阵微风吹来,紧跟着一道清越的女声响起:“陆世子来得可真早。”风很轻,那清越的声音也很轻,但就是这风,这声音,却仿若吹进亭台周围每个看热闹的人心中,当日,陆天佑主仆自然也包括在内,使得诸人的心神禁不住一震。   陆天佑瞳孔骤时缩紧,转身就看到一抹纤细的青色身影,正伴着暖阳,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朝他所站的亭台缓步走来。   “顾二小姐来了,她来了!”   “是啊,她真的来了!”   “我就说了嘛,顾二小姐绝对会如期赴约!”   “就你聪明……”   ……   “顾二小姐看起来好轻松,好似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输。”   “是啊,她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来和陆世子比试武功的,而是到这南湖来赏景一般。”   “我希望她能赢,虽然我对她开膛剖肚给人看病畏惧得紧,但还是希望她能赢。”   “我也是,顾二小姐自回到京城,但凡出手,都是为了救人,她若是输给陆世子……唉!不说了,咱们还是往下看吧!”   ……   人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连城的到来,然,连城对于这些声音,仿若没听到一般,只是迈着轻盈的脚步径直朝陆天佑站的亭台中行去。   小无赖来了,他就知道她会来,皇甫熠站在一艘超豪华的画舫上,凝望着远处那抹正缓缓移动的身影。   青色的衣裙,令今日的她比之以往更为清贵。   他是与她有些距离,但她踏出的每一步,他似是都听得真切。   此刻,夺目的暖阳仿若都因她的出现,变得为之一暗。   柔顺的长发微微束于脑后,神态自若的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小无赖,千万别让我失望哦!”嘴角掀起抹意味不明的笑,皇甫熠喃喃道。   亭台中,陆天佑的目光全然凝注在亭外的少女身上。她嘴角含着轻浅的笑,步履轻盈,整个人似是一片鸿羽,又似一朵飞花,朝着他慢步而行。   “你是怕了,才来得如此晚吗?”双眼倏然闭阖,转瞬又蓦地睁开,陆天佑倨傲地看着连城:“若是怕了,就提前说,省得我再浪费力气。”   连城对上他的视线,淡然的神色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就是这样的她,却令陆天佑的心禁不住一突,感觉与他对视的少女,身上有一种掩不住的威严。   威严?   为什么他会想到这个词?   她不过是个女子,且是个貌丑,粗鄙的丫头片子,他怎就会觉得她身上有股无形的威严感呢?   目光,对,是她的目光,与其嘴角漾出的浅笑,完全不合拍。   宛若寒冰冷玉,酷冷到极致。   是因为他说的话吗?   陆天佑双目微敛,面上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随着连城往亭台中每踏进一步,他就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   速度不快,却浑厚无比。   她已经出招了吗?   陆天佑心中自问。   然,没有答案。   连城可不知他在想什么,悠然步入亭中,目光凝聚在陆天佑身上,微笑着道:“陆世子昨个可有定下今日比试的时间?”清越的声音传入陆天佑耳里,只见他鬼使神差地摇摇头,连城又道:“那陆世子为何因我晚到这么一会子功夫,说出刚才的一番言语?”   不等陆天佑作答,连城轻笑出声,缓声道:“该不会是陆世子怕了吧?怕输给我一个女子,才故意用激将法,让我先一步认输,好跪趴在地,学着狗叫,任你可劲地羞辱?”   闻言,陆天佑怒极反笑:“笑话,我会怕你!”   “不怕最好。”淡淡一笑,连城右手伸出,有礼道:“那就请吧!”   “你小看我吗?”注视着连城空空如也的掌心,陆天佑黑着脸道:“亮出你的兵器!”   “兵器?”澄澈的眸子眨了眨,连城抬眸四望,终将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丛竹林中。   缓缓转身,只见她手上微运力,随之就传来“咔嚓”一声响,接着,她双脚轻点,似飘渺的云彩一般,朝着竹林纵身而去。   片刻后,她攥着一根与寻常宝剑长短差不多的断竹返回,看向陆天佑道:“这就是我的兵器。”   “就它?”盯着她手中与婴孩腕部差不多粗细的断竹,陆天佑恼怒道:“你这是轻谩于我吗?”她以为她有多能耐,竟然用一根断竹和他比试武功,实在是张狂的厉害!   连城浅笑:“就它,陆世子尽管出招就是。”微微顿了顿,她朝远处湖面看去,续道:“为免伤及他人,咱们还是找块僻静之地比试为好,不知陆世子意下如何?”连城没想到她和陆天佑今日的比试,会引来如此众多的人前来旁观,心下无所谓的笑了笑,也不等对方应声,她已提起轻功,朝一眼望不到边的湖面飘去。   “你这是先要和我比试轻功吗?”陆天佑运起轻功,紧随其后。   “陆世子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回头一笑,连城再次提气,往前飘的速度更为迅速。   忽然,她止住身形,悬浮在湖面上,注视着陆天佑道:“陆世子,我要出招了哦!”随着音落,手中断竹上击发出一点凌厉的劲风,直直袭向陆天佑!   陆天佑见状,双袖立时凌空翻转,似乌云突显,而他的手掌,就如那被乌云环绕住的烈日,向连城压去:“原来你还真有两下子!”说着,他冷冷一笑。   “没两下子,又怎敢出言与陆世子在此比试!”轻飘飘的话语自唇中漫出,连城眸色清透,握住断竹的掌心骤然运力,就见那断竹上击发出的劲风,宛若凛凛的剑光一般蓦地四散而开。   皇甫熠站在远处的画舫上看着,都禁不住为之惊咦一声!   陆天佑亦是再次运力,刚猛劲霸的掌风近乎将连城全然罩住。   “陆世子的功夫也不错嘛!”微微笑了笑,连城身形一闪,已脱离出其掌风攻势。   “轰!”一声爆响!   两股劲气碰撞,立时令平静无波的湖面,冲起数丈高的水柱。   连城没有看陆天佑,而是双臂伸展,朝这前方凌空而去。陆天佑追上,冷笑道:“刚才只是陪你热热身,现在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连城道:“好呀,不过,你先追上我再说!”说话间,她的身形又倏地一闪,竟疾速飘向一处看客较为稀少的湖边。   等她在一片草地上站定身形,陆天佑才缓缓而至。   “你手中的剑看来不是寻常物啊!”连城目光聚起,紧紧盯在陆天佑手中的软剑上,良久,叹了一句。   没错,她是在赞叹,赞叹陆天佑手中多出的那把泛着逼人寒光的软剑,可在陆天佑看来,她赞的只是剑,而不是他这个持剑之人,因此,他哼声道:“就你话中之意,就是我手中的剑非凡品,而我这个持剑的主人,完全配不上这柄剑,是与不是?”   连城眸光淡然,语声轻浅道:“你手中的剑确实非凡品,而我刚才赞的也确实是你手中的这把剑,至于陆世子的武功怎样,目前为止,我尚不知道呢!”陆天佑脸色难看至极,胸中一阵翻涌,只觉无尽的怒气,欲破体而出。   竟如此小看他,轻谩他!那就让他给她点厉害瞧瞧!   紧闭着嘴,他手腕蓦地一个翻转,手中之剑立时贯穿上凛然真气,直指连城!   连城微微一怔,继而笑道:“陆世子的气量未免太小了些,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竟令陆世子如此震怒,唉,看来,为了验证陆世子的实力,我还是少说话,立马与陆世子交手才妥当!”   陆天佑并不说话,只是冷盯着她。   连城亦不再言语,凝视着陆天佑缓缓道:“之前在湖上是我先出的手,现在还请陆世子先来。”陆天佑却嗤笑一声:“与女人交手,我不屑占那么点便宜!”连城皱了皱眉,微叹口气,道:“既然陆世子这么说,那我就承让了!”   伴随音落,她手中的断竹恍惚间似是化为一柄利剑,在空中轻轻抖动着,就仿若墨染的夜里陡然显现出的一抹华光。连城由陆天佑身上收回视线,落在它上面,悠悠道:“我要出招了!”那断竹泛出的光芒,在她出语之时,刺向了陆天佑!   快,很快,那光芒的速度快得甚是惊人,宛若风驰电掣,眨眼间,便已到陆天佑前胸。   如此快的速度,却遮掩住了浑厚凛冽之气,丝毫未释放出,从而令对方无所察觉,没机会避开!   陆天佑没想到连城手中的断竹来势会是如此地凶猛,怒喝一声,身子倏地如鹰般凌空纵起,当空向连城攻击而来。在凌空纵起的一刹那间,他额上冷汗滴落,暗道:好险!差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将被对方手中的断竹刺中!   略平复心情,他倾注真气到剑身,一招接一招地攻向连城。   连城微微一笑,手中断竹如龙蛇飞舞,迎接着他狠辣的招式。   原在进出围观他们二人比试的人们,见此情景,不约而同地往远处避开,生怕自己被那一bobo劲猛的剑气伤到。   “你认输吧,否则,我会让你今个带着重伤跪趴在地学狗叫!”陆天佑边出招,边与连城放出话。   连城笑道:“认输?要我认输恐怕很难。”   说着,她手中的断竹迅疾地转动起来,随之那由断竹击发出的剑芒,也跟着快速转动,其速度快到令人根本无法用双目扑捉到。   陆天佑心中一震,感到自己竟慢慢激发不出更多的内力至剑身上。   泛着绿意的剑芒朝他围拢而来,铺天盖地,压得他近乎没法喘气。   目光一凛,他强力催动真气,抵制着那霸道凛然的剑气靠近自己。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否则,他必输无疑,且还会被那宛若成千上百条,甚至更多的毒蛇一般的绿色剑芒所吞噬!   陆天佑后退着,小心翼翼地后退着,他手中的招式,及催动起的真气,不敢有丝毫懈怠。   同时,他在寻找破绽,好将眼前的局势扭转。   奈何,那向他围拢的重重绿芒,根本无懈可击!   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子猛地下蹲,接着在草地上一滚,便滚到连城近处,随之,他手中利剑招式一变,指向连城胸前,但也仅是指向连城胸前,并未刺入连城身上。   只因他动不了,就算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再将手中的剑朝前推进丝毫距离。   “你输了!”连城淡淡的声音扬起,只见她手中的断竹直指陆天佑脖颈动脉处。   由于彼此皆催动着真气,他们身上的衣袍,裙裾,全被鼓动而起,发出猎猎声响。   陆天佑单膝跪地,此刻的姿势看在围观者的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而连城却是优雅地立于他面前,目光低垂,与其四目相对。   这一刻,她就是这天下万物的主宰,傲然无比;又似那临风绽放的青莲,高洁至极,清雅至极。   陆天佑手中的剑掉落而下,怔怔地注视着连城,一动不动。   皇甫熠远望着眼前的情景,星眸中尽显潋滟,喃喃道:“小无赖,你真没让我失望……”   ☆、第107章:没必要   距离他这艘画舫的不远处,有一艘同样奢华,但却不失雅致的画舫在湖中停泊着,岑洛立于甲板上,亦注视着连城与陆天佑的比试。   他眸色极为幽深,看不出丝毫情绪。   湖上大大小小的画舫太多,皇甫熠与岑洛二人或许并不知对方的存在,又或许他们早已察觉对方距离自己并不远,只是不对脾性的两人,懒得打招呼罢了。   “爹爹,我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咱们能不能靠近些啊!”十一公主扭着小身子,脸儿上满是不高兴。   说好带她出宫看表哥和连城姐姐比试武功,却站在这画舫上,远远地瞧着,她又没武功,怎么能看得真切嘛!   “刀剑无眼,距离太近,若是伤到你,你娘可就该心疼了!”皇甫擎弯腰抱起十一公主,笑着道:“爹爹抱着你看,这下总可以吧?”十一公主瘪瘪小嘴,不高兴道:“可我还是看不真切啊!”   皇甫擎看着她慈爱一笑,温声道:“顾二小姐好像赢了呢!”   “爹爹没骗我?”十一公主眨巴着大眼睛,歪着脑袋问。   “是真的,爹爹没骗你。”皇甫擎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得一脸*溺。   十一公主当即拍手,乐呵道:“只要……连城……”姐姐两字正要说出,她忙缩缩脖子,低下头捂住嘴巴,不再言语。   暗忖:差点就唤出连城姐姐了,要是父皇知道,定会说她失了规矩!半晌没听到耳边有声音响起,十一公主瞧瞧抬眼偷瞄,却发现*爱她的父皇并未看她,而是继续望向湖边定定地看着,不由小小窃喜了下。   “你说顾二小姐会让陆世子跪爬着学狗叫吗?”远远注视着连城,皇甫擎突然出声。   梁荣一怔,知晓皇帝这是在问他呢,于是忙恭谨回道:“回老爷,顾二小姐应该不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   皇甫擎淡淡一笑。   “爹爹,顾二小姐为何不会呢?”十一公主眼里充满疑惑,稚声问。   “等你长大了,自会知道。”温声回她一句,皇甫擎继续看向远处岸边。   注视着陆天佑呆怔的眸子,见他脸色逐渐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连城清越的声音扬起:“从庆安街东头跪爬到西头,每爬一步……”熟料,不等她说完,陆天佑倏然站起,一字字道:“你妄想!”   极致的恼怒与无尽的耻辱在他眼里重复交织着,却唯独没有一直以来伴随着他的自大狂妄。   连城似是没看到他眼里的情绪起伏,及面上的表情变化,依旧淡淡道:“从庆安街东头跪爬到西头,每爬一步,学声狗叫,就免了!”她说的很慢,完全不理会陆天佑愈来愈难看的黑脸,当她语落后,陆天佑再次怔住。   他听错了吗?   她不要他从庆安街东头跪爬到西头?不要他学狗叫?   连城没有立刻走,而是直视着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地在原地站着。   风儿吹拂,远处湖面上碧波荡漾,一层盖一层,宛若碧绿顺滑的绸缎在舞动,轻柔至极,曼妙至极。   陆玉挽蒙着面纱,与莫婉倾隔着稍许距离,站在一艘画舫的甲板上,但她们的目光均没有看向远处岸边比试武功的两人,而是直直望着同一个方向,望向她们心中的那个他——岑洛。   “小姐,世子爷好像输了!”银翘是陆玉挽的贴身侍婢,自从登上画舫,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陆天佑的身影,只因这是陆玉挽安排的,突然间,她扯了扯陆玉挽的衣袖,手指陆天佑所在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世子爷手中的剑掉了,小姐,世子爷手中的剑掉了!”   倏然回过神,陆玉挽急急道:“你看真切了?”   银翘点点头,伸手朝岸边指去。由于今个天气极好,加之陆天佑和连城所站的位置,在陆玉挽几人的视线范围内,因此,顺着银翘手指的方向,陆玉挽一眼便看到陆天佑空着双手,怔怔地站在连城对面,两人互看着彼此。   顿时,她感到脸上一热,转向身旁的莫婉倾看了眼,她在担心,担心莫婉倾会因兄长与人比试武功失败,从而用轻谩的眼神,看向她。   但是,当她的视线落到对方身上时,顿觉舒口气,然,转瞬,她的心咯噔一下,紧接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银翘在她身后站着,自是第一时间感知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化,不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发现莫婉倾的一双眼睛似是锁在了她家姑爷身上。   对,那负手而立,站在数丈外一艘画舫甲板上,身着白色锦袍的男子,是她家姑爷没错。   想着自家姑爷这会儿被人觊觎,银翘一个没忍住,就出声为主子出头:“莫小姐,您盯着我家姑爷一刻都不挪开眼,是想给我家姑爷做妾吗?”莫婉倾缓缓收回视线,却没等她开口回银翘,秋蝉已出声:“我家小姐爱看谁就看谁,碍着你什么了?”   陆玉挽的目光从莫婉倾身上划过,睨了银翘一眼,轻声责备道:“有你这么对莫小姐说话吗?”银翘低头,嘴里嘟哝道:“奴婢又没说错。”陆玉挽又道:“以莫姐姐的品行和姿颜,就是做皇子妃都不为过,又岂容你那般口无遮拦地羞辱于她!”   “奴婢……奴婢……”银翘感到委屈,却一时又不知如何回主子话,见她支支吾吾,陆玉挽声音略冷:“自个掌嘴,若是莫姐姐原谅你刚才的胡言乱语,再停下,否则,就一直自罚下去,直至她原谅你为止。”   银翘眼眶泛红,低应声是。   瞧她真抬手往自个嘴上抽,莫婉倾柔柔一笑,与陆玉挽道:“玉挽,你这是做什么?就算银翘有错,你训斥她两句也就是了,作何这样责罚于她。”秋蝉站在她身后,瞪着银翘,恨不得自个扬手给其几个嘴巴子。   “她对莫姐姐出言不逊,该罚!”   陆玉挽目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出声回莫婉倾一句。   “其实她那句话有一半没说错。”莫婉倾不急不缓地说着,陆玉挽的心却随着她的话骤然一紧,就听莫婉倾道:“那身穿白色锦衣,容颜俊美绝伦的公子,原来就是玉挽妹妹的夫婿,他长得可真好看,所以我在不经意间看到他,才一时忘了挪开眼,还望玉挽妹妹莫见笑。”轻轻笑了笑,她接道:“原本银翘没说出那位公子的身份时,我还想着像他那样的那男子,会娶怎样的倾世红颜做妻,但至始至终没想过我自个会与他扯上干系。现在,我算是知道了,玉挽妹妹就是那位公子的良配,而且再过数月,便会与那位公子双宿双栖,缔结一生一世的情缘!恭喜你,玉挽妹妹,那位公子与你真的很匹配!”   莫婉倾说的自然不是真心话,且,她每说一句,心就痛上一分,但她眼下唯有这么说,才能打消陆玉挽对她生出的敌意。   毕竟她还要在信阳侯府住一段时日,由不得心底那点醋意,失了分寸,从而一步错,步步皆错,终令父亲失望。   而她不知的是,陆玉挽压根就没将她的话当真,然,陆玉挽神眸中却涌现出抹娇羞:“莫姐姐休要再胡说,让旁人听到,我还怎么见人啊!”说着,她转身疾步朝画舫内走去,好似真怕旁人笑话她似的。   “好了,去服侍你家小姐去吧!”制止银翘手上的动作,莫婉倾摆摆手,柔声说了一句,便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岸边。   银翘谢过莫婉倾后,去画舫寻她家小姐而去,秋蝉见她走远,凑到莫婉倾近旁,压低声音道:“小姐就不该这般轻饶了那贱婢!”   莫婉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不是掌嘴了么?算了,别在那小事上再多做计较。”   秋蝉回头朝画舫内瞥了眼,又小声道:“陆世子……”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莫婉倾微不悦道:“忘记我说过的话了?”秋蝉恭谨道:“奴婢没忘。”   “没忘就牢记着。”低语一句,莫婉倾掖好脸上快要被风儿吹落的面纱,眼底划过抹轻嘲,暗忖:陆玉挽,你不是我的对手!   莫管闲事,莫管闲事,秋蝉垂眸而立,心里连续默念了好几遍“莫管闲事”四字。   时间仿若静止一般,连城站在原地始终没动,忽然,她启唇道:“没必要谢我,我只希望你记住咱们昨日说过的话,莫要再找我麻烦!”最后一个字落下,她优雅转身,青色的裙摆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提步踏上一旁的小径。   谢她?还说什么没必要?   她这是纯心羞辱他吗?   于人比试武功,败给对方,且对方还是女子,这令他本就颜面尽失,加之昨天他自个说过的话,致他更是感到屈辱难耐,现在又被其来这么一句——没必要谢我。   陆天佑积压于心底的怒火登时如火山喷薄,爆发而出,冲着连城的背影吼道:“顾连城,你给我站住!”连城充耳不闻,继续朝前走。陆天佑见状,手上运力,那掉在地上的软剑,倏然回到他掌心,接着,就见其双脚一跺,飘至连城身后,运内力至剑身,猛刺向连城后心。   “天佑,你活腻味了是不?”皇甫熠轻飘飘的声音在这时响起,随之他人从画舫上凌空而起,飘向陆天佑与连城这边。   岑洛闻他之言,眸光微闪,竟然也自甲板上跃起,不过眨眼功夫,便将皇甫熠堵在半空中。   一白一红两抹修长挺拔的身影,相隔数丈远,以高深的内力凌于空中。   互望着对方。   谁都没有启唇言语,亦或是,他们在等对方先说话。   连城这呢,在感知到危险靠近自己,心里嗤笑一声,身形蓦地一闪,躲开了陆天佑的进攻。   “陆世子,你真让人瞧不起!”冷厉的话语自唇中漫出,连城目光嘲讽,续道:“想来刚才的比试,你有所不服,那么我不妨让你心服口服!”说话的同时,她以人的肉眼无法估算的速度,绕着陆天佑转了不知多少圈。   当她清越的声音再扬起时,陆天佑已呆如木鸡。   “陆世子,你现在服输吗?”把玩着手中的断竹,连城勾起唇问。   怔忪的目光慢慢下挪,陆天佑未在自己身上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但他提起的心却并未就此放下。   “知道么?赢你,于我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连城语声轻谩,一双清透的眸子锁在陆天佑身上:“我数三声,你身上的锦袍会立时成为蛛网,你信么?”也不等陆天佑出声,她唇中慢慢地漫出:“一……二……”“三”还没出口,陆天佑只觉身上的衣袍无处不透着风。   懵了!   他彻底地懵了!   刚刚还完好无损的衣袍,此刻……此刻却真如蛛网般挂在他的身上……   好似一个不慎,他就会仅着里衣站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好快的身法,就那么围着他不知转了多少圈,他身上的锦袍,就被其用手中的断竹,划成了蛛网,从衣领,至袍摆下端,皆没幸免。   没错,她说的没错,若要赢他,甚至是取他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陆天佑这时不知是该狂怒,还是该屈辱的找个地洞钻下去。   不顾身上如网般的衣袍渐渐脱落,他只着里衣缓缓蹲下身。   捂住脸,他一句话都不说,也未发出其他的声音。   她对他,还是手下留情了,“哈哈……哈哈……”陆天佑心中大笑不已,由着目中的泪水,自眼角涌出,她没划破他的里衣,她对他手下留情了,“哈哈……哈哈……”那之前与他交手,是在逗他玩,她是在逗他玩?   “……哈哈……”   从小到大,他从没掉落一滴眼泪,从没像今天这样痛苦的无以自拔。   他,堂堂信阳侯府世子,竟连个女子都打不过,而且被对方像个猴子一般的耍于股掌之间。   孬种,他就是个孬种,就是个只会仗着家世,欺负弱小的脑中!   连城凝视着陆天佑,缓声道:“我从未想过和谁过不去,也从未想过欺辱别人,我只想和我的家人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可别人若是和我过不去,我也不是个软柿子,任人揉捏,由着人践踏我的尊严!”她是手下留情了,没有将陆天佑锦袍下的里衣也划成蛛网,让其毫无尊严地暴露在众人眼前,不是她心慈手软,而是她答应过兄长,得饶人处且饶人。   微微顿了顿,连城续道:“若是今日之事,能让你吸取教训,我想这于你来说,并不算是坏事。保重!”语落,她随手抛出手中的断竹,洒然行远。   悬浮在空中对峙的两人,通过内力,皆有听到连城对陆天佑说的话。   且他们的心都为之泛起浅浅的涟漪。   ——她,还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你以为你阻止得了我吗?”邪魅的目光凝聚在岑洛身上,皇甫熠终于启唇。   出口之语平平淡淡,但岑洛却从中听出其中深意。   “她与我有着婚约。”修眉微皱,岑洛回皇甫熠一句。   由于二人凌于空中,且距离湖面有些距离,加之彼此说话声音不大,因此,那些驻足岸边,站在画舫,船只上的人们,根本无从听到他们间的对话。   “婚约?”不愧为岑大才子,竟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皇甫熠星眸微闪,唇角泛起抹若有若无的笑:“你好像再有数月就要大婚,要我提醒你你未来的妻子是哪个府上的小姐吗?哦,我差点忘了,你似乎还有位红颜知己……”   听他说到这,岑洛淡然无波的面部表情,微微生出些许变化。   皇甫熠却一脸轻松:“如此一来,你觉得我那兄弟会看上你吗?”说着,他话锋一转,又道:“既然今个咱俩遇上,不妨切磋一二,你看如何?”   唇角紧抿,岑洛面上尽显冷意。   “你若是不敢,就当我没说过刚才的话。”说着,皇甫熠双臂伸展,提气,骤然间便越过岑洛,朝连城离去的方向追去。岑洛也不知作何想的,竟紧追他不放,皇甫熠感知到他在自己身后跟着,嘴角掀起一抹冷笑,蓦地一转身形,朝岑洛发出一掌。   劲霸猛烈的寒气扑面而来,岑洛眉头紧皱,只觉瞬间被寒气侵袭而入,冻了个结实,暖阳似乎在这一刻也倏然转暗,调息,运转真气,他发力迎上皇甫熠击出的掌风。   空中连续爆出轰鸣声,吓得距离他们较近的画舫,船只,还有岸边的人们,赶紧四处避散。   宽大的袖袍,随着他们各自发力,在风中恣意飘荡   忽然,皇甫熠右掌显出一道亮光,那亮光宛若一柄利剑,被他操纵于手。   剑芒亮得刺目,直向岑洛刺去。   岑洛反应迅捷,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剑直袭自己的面门!   身子不由一震,他想发出声音,奈何口中只字半语也道不出。   “轰”一声爆响,直入脑髓,岑洛彻底怔在半空。   那凌厉的剑芒似乎刺入他的心底,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破体而过,还没等他反应,便消失得没了踪影。   皇甫熠扫他一眼,收敛气息,飘至一艘普通的画舫上。   岑洛尚凌于空中,这会子,他本能地运转内息,发觉自己并没有事。   那刚才听到的爆响,是从何而来?   “看你身后。”皇甫熠轻飘飘的声音传入他耳里,岑洛转头望向岸边,便看到岸边原有的一块巨石,已化为数不清的碎块,散落于周边的草丛中。   注视着眼前这一切,岑洛眉头紧皱,真的有些难以置信。   剑芒明明是袭向他的面门,且他有感觉它以极快的速度,从他的身体穿过,然,他却一点事都没有,而距离他有段距离的岸边大石,却瞬息间爆裂成了数不清的碎块。   心念电转,他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身影凌空转换,催动掌力向皇甫熠击去。他这一掌,力道极为强劲凶猛,熟料,皇甫熠宽袖挥舞,身形如飞鹤般直冲向空中,与他对立于同一个水平线上,笑道:“岑大公子的身手不错嘛!”   岑洛面容冷肃,缓声道:“与熠亲王相比,在下差远了!”   闻言,皇甫熠俊美的脸上笑容依旧,道:“岑大公子可真够谦虚的。”岑洛冷凝着他,未出言作答,可他体内的真气却持续催动着,且愈来愈强劲。就在皇甫熠欲再次出声时,他蓦地发出一掌,袭向了皇甫熠。   随着这一掌发出,后面的掌力紧随而来,前后连贯,层层相激,宛若原始森林中最为凶猛的野兽,欲将对手一口吞噬掉!   皇甫熠眼波流动,袖袍轻拂,数以万计的寒芒,自他袖中骤然而出。   更为巨大的轰鸣声,在双方强劲的力量碰撞在一起时,再度响起。   随之,湖中激起数根冲天水柱。   慢慢的,那些水柱在空中爆散而开,宛若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二人身形各自往后疾飞退出,水花点点,劲风凛冽,宛若夜之流星,又似飞羽落雪,追袭着双方的身影。   岑洛心中已明白,论功力 ,他明显不及皇甫熠,他很震惊,震惊皇甫熠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更震惊其太会伪装。   是的,以前的皇甫熠,玩世不恭,嚣张狂妄,在这一刻,岑洛知道,那都是伪装的。   不,或许他很早就知道对方以伪装示人,只不过他不留心关注,便没将此人放在心里罢了!   皇甫熠,是个狠角色,怪不得那人多年来,一直想方设法将其除去!   连续击发数掌,已几乎消耗了他全部的真气,他还要和对方继续交手吗?   岑洛边往后疾飞而退,边在心中做着计较。   无数道惊恐至极的目光,聚在空中疾飞后退的二人身上……   水花逐渐减小,劲气也愈来愈弱,慢慢的,那升起水柱的湖面上方,又被暖阳布满,明亮至极。   红衣似火,白衣若雪皆未显丝毫凌乱。   身形向后疾飞,他和他,俊美的脸颊,皆被一头如云般的墨发遮掩了住,然,透过发隙,他眸中的神光邪魅而狂肆,而他,则是阴鸷而内敛。   运转内息,皇甫熠优雅地稳住身形,接着提气飘向岸边。   “岑大公子,本王已领教你的身手,就此告辞了!”落在一块巨石上,皇甫熠望着岑洛还在向后飞驰的身影,勾起好看的唇角,以内力鼓动嗓音,淡淡地丢下一句,然后提起轻功飘向城中。   皇甫擎心里,这会子是既欣慰,又苦涩不已,低声吩咐梁荣回宫,他抱着十一公主坐进画舫内,脑中持续回放着刚才皇甫熠与岑洛比武时的场景。   良久,他暗忖:“小九,皇兄就知道你能力非凡,可你为何就不做回正常的自己呢?为何不帮着皇兄一起打理朝政,从而助我大周的江山更为牢固?”   “父皇,你在想什么啊?”长时间没听到父皇说话,十一公主不由仰起小脑袋问道。   皇甫擎回过神,摇摇头,笑道:“父皇没想什么。”   “父皇撒谎。”十一公主嘟起嘴吧,眼珠子倏地一转,道:“父皇一定在想九皇叔真厉害,对不对?”皇甫擎笑了笑,问:“你九皇叔厉害?”   十一公主重重地点头:“是啊,九皇叔可厉害了,那位白衣公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皇甫擎笑而未语。   “父皇,我现在有些担心顾二小姐呢,你说天佑表哥今个输给了她,而且还想从背后杀了她,最后却被她给制服,天佑表哥会就此罢休吗?”闻十一公主之言,皇甫擎嘴角微抽,暗叹小女儿这话题转的可真够快,令他几乎有些跟不上趟,想了想,他道:“如果你天佑表哥是个男子汉,就不会再去找顾二小姐麻烦。”   “那天佑表哥是男子汉吗?”十一公主眨巴着乌亮的大眼睛问。   “你说他是吗?”   皇甫擎微笑着反问。   “我希望他是,这样他就不会再和顾二小姐过不去!”十一公主很认真地道。   “嗯。”皇甫擎点头:“父皇也希望他是男子汉。”   画舫向岸边缓缓滑行着,皇甫擎耐心地回答着小女儿问出的每一个问题。   另一艘画舫上,陆玉挽担心地朝着岑洛离去的方向看着:“银翘,你说岑公子会不会有事啊?”他为何要堵住小舅舅前行?是为了护哥哥吗?还是说……还是说他因为小舅舅关心顾连城,从而引发了醋意?   陆天佑此刻是何状况,陆玉挽似乎一点都没往心上放,她从岑洛突然现身堵住皇甫熠前行,再至皇甫熠与其交手,她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岑洛是否在意连城,在意他之前的未婚妻。   “小姐,岑公子没事的,您刚才不也瞧见了。”银翘恭谨回主子一句,咬了咬唇,低声与陆玉挽禀道:“小姐,世子爷还在原地呆着呢,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顺便与世子爷一道回城。”   经银翘这么一提醒,陆玉挽眼里立马涌上愧色:“让画舫开过去吧。”话是这么说的,眼里也染上了愧色,但陆玉挽心中还是比较担心岑洛目前的状况。   “玉挽,岑公子刚刚离去时,好像没什么不妥,你不必为他担心的。”莫婉倾忍住心中对岑洛的牵挂,柔声安慰陆玉挽一句。   半晌后,陆玉挽才轻“嗯”一声,算是对她说的话作以回应。   莫婉倾嘴角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没出声。因为她发觉陆玉挽似是没心思听她多言。   来南湖看热闹的人们,在皇甫熠,岑洛二人相继离开后,走的几乎没剩下什么人。   “哥……咱们回城吧!”画舫在岸边刚缓缓停稳,银翘便扶着陆玉挽上了岸,径直走到陆天佑身旁,“哥,你站起来,咱们回城吧!”陆天佑捂脸蹲在地上,于她之言似是全然没听到,咬了咬唇,陆玉挽又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再难受咱们也得回府啊!”   文生在连城离开后,就抄近路,跑至陆天佑身边。他有小声规劝主子回府,奈何他人微言轻,根本不起一点作用。   只好侍立一旁,静静地陪着主子,此刻,见陆玉挽过来规劝主子也不顶用,他禁不住心中焦急,躬身与陆玉挽道:“小姐,要不奴才回府请侯爷过来劝劝世子爷。”看他一眼,陆玉挽怅然道:“你觉得侯爷会来吗?”三年多来,信阳侯除过每日呆在侍妾院里喝酒取乐,几乎就没踏出侯府大门一步,这事别说在信阳侯府,就是在京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那如何是好?”嘴角动了动,文生看着陆天佑,一时没了主意。   陆玉挽唇角微抿,欲再出言规劝兄长,却听到莫婉倾柔和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玉挽,我来劝劝陆哥哥。”说着,秋蝉已扶她走到陆天佑身旁,“陆哥哥,你是聪明人,该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陆玉挽凝视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听莫婉倾轻柔的声音又响起:“今个遇到这么点挫折,陆哥哥便颓败成这样……”   她以为用激将法就能劝说兄长起身回城吗?陆玉挽心里冷笑,神色间却无丝毫不妥。   莫婉倾说了很多,但亦是徒劳,因为陆天佑保持原样,仍然一动不动。   幽叹口气,她朝陆玉挽摇了摇头,意在她尽力了。   陆玉挽朝她一礼,算是对她刚才出言相劝兄长道谢,然后道:“莫姐姐,要不你先回城吧,我留在这等我哥想通了再一起回去。”   “不了,还是我陪你一起留下,免得义母看不到你和陆大哥回府,心里着急。”莫婉倾眸色柔和,摇摇头道。   就在她们二人说话间,陆天佑忽然起身,提步就朝回城的方向走。   如果不去看他红肿的双目,真看不出他有哭过。   “小姐,莫小姐,你们坐车回城吧,奴才会随在世子爷身后,陪着他一起回府。”见陆天佑渐行走远,文生自怔愣中回过神,与陆玉挽,莫婉倾说了句,就拔腿去追主子。   徐风轻拂,除过零散的几艘画舫仍在湖中缓慢滑行,偌大的南湖上一片宁静。暖阳倾照,湖面如一块巨大的琉璃,将那缕缕光芒吸纳,再从最深处缓缓释放而出,湖面磷光彩晕,相互交映,煞是好看。   皇甫烨修与皇甫烨文坐在一艘停靠在岸边的画舫内,边品着杯中的佳酿,边透过画舫上垂下的珠帘缝隙,看向陆玉挽几人,准确些说,他们的目光都凝聚在一抹婀娜的水蓝身影上。   “大哥,没想到那位姑娘竟住在姑母府上。”放下酒盏,皇甫烨文手拄下巴,注视着莫婉倾走远的身影慢慢道。   “你打听过她?”   抿了口酒水,皇甫烨修状似不经意地问。   皇甫烨文笑看他一眼,点头:“是啊,我有打听过。”顿了顿,他续道:“事实证明我打听来的消息属实。”   收回视线,皇甫烨修垂眸看着杯中的酒水,岔卡话题道:“我原以为顾连城也就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没成想她的武功竟出奇的厉害。还有九皇叔,现在你总看出些什么来了吧?”音落,他抬起头,面上表情甚是凝重。   “大哥,你说错了,应该是天佑太弱,而不是顾连城武功厉害。”撇了撇嘴,皇甫烨文亦将视线收回,语气颇不以为意道:“至于九皇叔,他的武功确实不赖,可咱们在这之前又不是不知道。”   皇甫烨修将酒盏重重地往几上一放,目光紧锁在皇甫烨文脸上,沉声道:“你能不能往深处想想?”   “往深处想想?”目露不解,皇甫烨文坐正身形道:“即便往深处想,又有什么可想的?”   “昨日到今日,九皇叔对天佑的态度,你是根本就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皇甫烨修将话挑到明处,可皇甫烨文闻之后,面上并未出现什么变化,且莫名其妙道:“九皇叔对天佑的态度向来都是……”言语到这,他嘴里的话倏然打住,只因皇甫烨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加之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于是忙道:“大哥,我明白你话中之意了,你是不是想说九皇叔真对顾连城上了心,才会处处维护着她,不顾及天佑的脸面?”   皇甫烨修未予否认,脸色冷凝道:“平日里告诫你遇事多动动脑筋,你总是一笑了之。这会子我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是稀里糊涂。”叹口气,他接道:“九皇叔对顾连城绝不可能上心,我怀疑他别有目的。”   抬手摸摸鼻头,皇甫烨文讪笑道:“大哥,九皇叔与顾连城之间到底怎样,与咱们没啥关系啊!”对那丑丫头上心也好,还是别有目的也罢,九皇叔爱怎样怎样,这与他们哥俩有啥关系?   瞧皇甫烨修的脸色依旧不好,皇甫烨文不由暗自腹诽。   半晌后,皇甫烨修捏捏眉心,声音缓和道:“这段时日我总是心神不宁,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大哥,是不是你最近想问题太多,才会如此?”笑了笑,皇甫烨文道:“要我说,咱们目前只需想着如何整垮老三,其他的事甭往心上放。”皇甫烨修看着他没有说话,皇甫烨文屈指边在面前的几上轻叩,边继续道:“别说父皇目前还没透出百年后欲将皇位传给九皇叔,就是他现在有这么个想法,你觉得朝中百官到时能答应吗?”   闻言,皇甫烨修叹道:“多半如你所言,我最近想事情太多,从而心烦气躁,才会变得尤为敏感,总觉得九皇叔是我争夺储君之位的最大威胁。”   皇甫烨文缓缓站起,理了理袍袖,笑道:“好了,咱们今个可是来看热闹的,现在热闹也看了,是不是该回城了?”说着,他就朝画舫外走。   “她离开了?”起身跟上,皇甫烨修环目四顾,都未看到莫婉倾的身影,不由低喃一句。皇甫烨文顿住脚,回过头看着他,目光促狭:“大哥还想着那位姑娘呢?”   错开他的视线,皇甫烨修握拳掩唇轻咳两声,道:“别多想,我只是随口问问。”   “我没多想啊!”嘿嘿一笑,皇甫烨文步下画舫:“听说姑母不日要在府上举办场赏花宴……”   皇甫烨修在原地微愣片刻,提步亦下了画舫,问:“姑母要举办赏花宴?”   “是啊,我探听来的消息是这样,不过,姑母尚未放出风声呢!”皇甫烨文点点头,回道。   “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你可有探听到?”皱眉思索片刻,皇甫烨修问。   皇甫烨文摇头:“我得来的消息中,只知那位姑娘住在信阳侯府。至于她姓什么,叫什么,又是何身份,以及与姑母有着怎样的关系,皆没打听出。”于莫婉倾的身份,羲和公主目前采取保密,好在赏花宴那日,将这个被人硬塞给她的义女,隆重介绍给京中的夫人,小姐们,从而助其在贵圈中一鸣惊人。   ☆、第108章:心思   “看来姑母是打算在赏花宴上介绍那位姑娘的身份了。”皇甫烨修这话一出,皇甫烨文脱口就道:“大哥,还是你厉害!竟然能从一场普通的赏花宴,猜到姑母的心思。”   “我只是好奇那位姑娘的身份,不免多想了想。”皇甫烨修边往停放马车的地方走,边淡淡说了一句。   与他并肩而行,皇甫烨文一脸郁闷道:“我也好奇那姑娘的身份,怎就没像大哥一样,想到姑母举办赏花宴的目的呢?”长叹口气,他接道:“看来,我这脑子确实不怎么好使!”   “懒就懒,别那脑子不好使做借口!”唇中漫出一句,皇甫烨修无奈道:“有我在你身边倒也罢了,倘若没我,你要是再只知道玩乐,遇事不多加深思,迟早会吃大亏!”   皇甫烨文挠了挠头,咧嘴一笑:“大哥走哪我便跟到哪,不会有吃亏的那一天。”皇甫烨修再次无奈地摇摇头,将话题又转回莫婉倾身上:“如果我猜想的无误,那姑母这般为个女子做打算,想来那女子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微微顿了顿,他修眉微皱,言语稍显迟疑道:“难不成……姑母最终的目的是给那女子在京中找门亲事?”   行至马车旁,皇甫烨文免了奴才行礼,与皇甫烨修一前一后坐进车里,笑道:“大哥,你看你又多想了不是!”皇甫烨修看他一眼,并未言语,就听皇甫烨文语声戏谑,又道:“咱们不管姑母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也甭管那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只要那日咱们一见其真颜,大哥若是真喜欢得紧,直接向姑母讨了她就是!”   皇甫烨修闻言,脸色当即一沉:“你把我想成是什么人了?又把人姑娘置于何地?”不解,皇甫烨文很不解皇甫烨修为何生气,讪讪笑了笑,道:“你是我大哥啊,更是咱大周文武双全的大皇子,往深远点说,你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储君,这京中女子,哪个不想进大哥的后院,又有哪个不想得大哥的喜欢?那位姑娘即便貌若天仙,即便身份再不简单,但和咱们兄弟比起来,她终究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大哥真要是看上她,说来那也是她的福气!”说到后面,他的言语中明显带了鄙薄之意。   良久,皇甫烨修都未启口。   静寂的车厢里,除过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传入,再无其他声响。   皇甫烨文觉察到了不对劲,可他没觉得自己有说错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只见其一脸无辜道:“大哥,你这样沉着脸不说话,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深吸口气,皇甫烨修摇摇头。   “那你为何突然就不言语了?”皇甫烨文又问。   皇甫烨修神色稍显缓和,慢慢地道:“我在想我有你说的那么好么!”   “啊?”皇甫烨文眼里尽显诧异,接着他边夸张地笑个不停,边手指皇甫烨修道:“大哥,没想到,我实在是没想到……”皇甫烨修挑眉,截断他的话:“是不是又想损大哥了?”   连连摆手,皇甫烨文强憋住笑,极其认真道:“大哥,我刚刚要说的是,像你这般言少之人,竟也懂得幽默!”音落,他一个没忍住,再次笑出了声。   “幽默?”眸中染上抹浅淡的笑意,皇甫烨修嘴角轻启,不疾不徐道:“原来那就叫幽默!”   “大哥,你就别装了!”随着皇甫烨修开口,车厢内的气氛不期然的缓和起来,皇甫烨文却微敛脸上的笑意,唇角动了动,嗫嚅道:“大哥……”见他言语迟疑,面上表情不似之前那般随意,皇甫烨修眸底划过抹不知名的情绪,低“嗯”一声,缓声道:“咱们是兄弟,你想说什么直说无妨。”   皇甫烨文定定地注视着他,点点头,道:“大哥,你是知道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同胞兄长。这么些年来,只要我在外面惹出事,都是你在为我收尾,并且在父皇面前处处为我遮掩,对此,我心里既感动,又觉得有个护着自己的兄长真好!”慢慢的,他眼眶泛红,声音变得有些低哑:“可能我偶尔会说些惹你不高兴的话,但请你明白,我绝对是无心的。”   是因为自己刚才久不言语,令他多想了吗?皇甫烨修与皇甫烨文四目相对,唇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半晌后,他道:“说这些做什么?你不也说了,咱们是兄弟,比同胞兄弟还亲近,既然如此,你还与我说这些见外的话作甚?”伸手在皇甫烨文肩上拍了拍,皇甫烨修的脸上浮现出抹暖笑:“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我都是兄弟!”   “嗯,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兄弟!”抬手在眼角抹了一把,皇甫烨文重重地点了点头。   洒然离开南湖,连城心情平淡,坐上来时的马车,径直回了侯府。   对于皇甫熠突然出声呵斥陆天佑,及他与岑洛凌于空中对峙,到后来交手,她并没在意,准确点说,自她离开后的事,她压根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到顾祁屋里道出比试结果,她便去了院里的小厨房。   王嫂子看到她来,忙停下手中的活计,恭谨行礼。连城微微笑了笑,抬手着王嫂子免礼,问:“我走时让你和唤芙,唤雪准备的食材可都妥当了?”   “回二小姐,咱们早早就备妥了!”   轻声回她一句,王嫂子眉眼低垂,静立在一旁。   “那就好。”抬眼在厨房内打量了下,连城轻缓的声音扬起:“给灶上架好柴火,你去歇着吧!”   王嫂子一怔,抬起头,眼里涌上抹惊诧,试探着问:“二小姐,您……您要亲自下厨?”   “嗯。”连城点头,看着王嫂子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的厨房点燃的。”   “奴婢……奴婢不是……奴婢不是那个意思……”王嫂子有些拘谨地出言解释。   连城语声柔和道:“去吧,刚刚我和你说笑呢!”   “二姐,二姐,我要和你一起下厨?”顾宁牵着顾骏走到厨房门口,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脆声道。   与陆世子比试武功,二姐赢了,想想就高兴。   连城与陆天佑今个在南湖边比试武功,京中从昨个下午就已传开,因此,这个消息京中近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顾宁知道这个消息的时间,却比较晚。   晨起,用过早食,连城乘马车出府后,她带着顾骏到府中的花园中散步,无意中听到几个从身旁经过的下人说,不能出府去看看连城小姐和陆世子比试武功,真是可惜之类的言语,那一刻,她脸色倏然变白,随之拽着顾骏就小跑回主院。   她要问大哥,问大哥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顾祁没有瞒她,也知道即便他想瞒,也瞒不住。   于是,他将连城与陆天佑今个在南湖比试武功一事,原原本本地与顾宁道出,并温声安慰顾宁,不用担心。   不担心是假的,但顾宁知道自己即便再怎么担心,再怎么着急,也无用。   她只有等,也只能在府里等着,按捺住惶恐不安的心,静静地等二姐回来。   如果是往日,半天时间晃眼即过,然,今个于顾宁来说,却显得特别地漫长。   按捺住内心的焦躁和不安,她时不时地到院门口看看,终在用午食的当口,等到连城平安归来。   一切正如兄长告知自己的一样,二姐赢了陆世子,她没输,不用屈辱地跪爬着学狗叫!   顾宁兴奋至极,喜悦至极,亦激动至极,她真真好崇拜二姐,好想冲到那瘦弱,却温暖至极的怀抱中,高兴地大叫几声。   可她的教养不允许她那样,因此,她尽量按捺住内心的情感爆发,追随着那一抹看似瘦弱单薄,却为她和小弟,还有大哥撑起一片天的青色身影,来到厨房。   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她发现骏儿喜欢守在二姐身旁,只要有这抹身影在,骏儿的视线就没从其身上挪开过,她,亦是如此。   含笑的眸子落在顾宁挂着娇笑的脸儿上,连城柔声问:“你有下过厨吗?”她不知顾宁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小丫头对她有多么的依恋,只是觉得此刻的她很满足,满足有生之年还能享受到浓浓的亲情。   “二姐,你忘了吗?”顾宁眼神一暗,喃喃道:“在落英谷,都是我做吃食给骏儿和……”   连城的心咯噔一下,暗自懊恼:是她不好,想着小丫头是尊贵的侯府小姐,又岂会……   “别难受,是二姐不好,一时忘记了咱们在落英谷中的经历。”没穿来之前,她是不知小丫头有亲自做吃食给顾骏食用,亦不知躺在*上昏睡三年之久的原主,是靠着什么延续着微弱的生命,直至她魂魄俯身而来。   但自她醒转后,每日食用的饭菜,确实是小丫头做的,这些她怎么就能忘记呢?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之故吗?脚步轻移,连城行至顾宁身旁,牵起小丫头的手,微笑着道:“好,你和二姐一起下厨。”说着,她似秋水一般的柔和眸光落在顾骏身上,“骏儿坐在小凳上看着可好?”   顾骏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后,他点了点脑袋,并从顾宁掌心主动抽出小手,乖觉地坐在了王嫂子搬来的小凳上。   “二姐,这是给大……”见连城开始在厨房忙碌,顾宁盯着案板上各式各样的食材,禁不住开口问,可话刚一出口,她倏地又打住,朝厨房门口看了眼,见王嫂子站在顾骏身后,眉眼低垂,似是并没听见她说话,于是心里轻舒口气,将到嘴边对兄长的称呼为之一变,续道:“二姐,这是给荣公子做药膳吗?”连城由于在低头忙碌着,因此,她对顾宁言语间的瞬息变化,丝毫都没留意到。   “嗯。”点点头,连城一边忙活着,一边道:“荣公子的身体已大有起色,再精心调养数月,必能康复。不过每日给他喝苦口的汤药,久了,他的食欲多半会受影响。”   顾宁歪着头想了想,道:“所以你给他做这药膳食用。”   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连城再次点头:“没错,就是考虑到这点,我才想到给他做药膳的,这种特殊的膳食,既能帮荣公子开胃,又能发挥药性,这于他的身体来说,大为有益。”   “那二姐是怎么懂得这些的啊?”往连城手里递着食材,顾宁好奇地问。   连城怔了怔,转瞬笑道:“你忘了?”   “……”顾宁不解,不解她忘了什么。   连城道:“洛公子离开落英谷时,有留下好多医书,我闲来无事,就翻阅那些医书来看……”不等她继续往下说,顾宁倏地恍然大悟道:“这做药膳的法子是二姐从那些医书上看来的? ”虽是问,可她的语气再肯定不过。   “是啊!”笑了笑,连城继续忙着手中的动作,还不忘对顾宁叙说她手上的这道药膳的熬制过程:“根据那本医术上记载,这道药膳可以治疗淤血,肿痛,跌打损伤,伤筋动骨这些病症,它需要的药材有,丁香、木香、血竭儿茶……”一个个药材名从她嘴里蹦出,听得顾宁一愣一愣的,“……用这些来做药引,因为当归和红花有活血的作用,而牡丹皮可以止痛,大黄有消炎祛痒的功效,今个一早我临走时,有吩咐唤芙,唤雪将它们事先磨成粉,又从外面的铺子里买了些桑葚汁,给我在厨房里备好,好等我回来用。”   “你瞧,现在我将桑葚汁和药引子拌在一起,颜色看起来是不是很好看?”听她这么说,顾宁连连点头,道:“是很好看,二姐真聪明!”   “这都是那本医书上记载的,我可不聪明。”冲着顾宁眨眼笑了笑,从其手中接过糯米,搅拌均匀后,连城点点头道:“好了,咱们现在把它放进锅里蒸煮,一会荣公子就可以食用了,现在,我来给你和骏儿再做几道可口的小菜。”   顾宁一乐,笑道:“二姐真的给我和骏儿也做好吃的?”   “以后有时间,我每天都给你们做!”没穿来之前,她也算吃货界的翘楚,且喜欢自己动手做,这样吃起来更为可口,一回想起往事,连城低垂的眸中禁不住涌出抹怅然,随之幽叹口气,暗忖:“老K,杰克……我的队友们,你们现在过得可好?没我在,你们那一张张……”队伍里的那几只,无不喜欢她做的饭菜,每次用完餐,都念叨个不停,说什么他们的嘴都被她给养叼了,若是几日吃不到她做的吃食,他们个个指不定会因为思念美食而馋死!   “二姐,你怎么了?”听到连城叹气,加之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化,顾宁陡然感到心里一阵不安,抬起头,看着连城问道。   接触到她询问中带了些不安的目光,连城蓦地回过神,摇了摇头,微笑道;“没事,二姐没事!”顿了顿,她续道:“来,我教你做菜,待日后嫁了人,可以做给你的夫婿吃。”顾宁脸儿一红,羞得忙低下头,小声嘟哝道:“我才不要呢!”   连城笑:“知道么?有句话俗话说得好,‘要管好自己的男人,首先要管住他的胃!’,只要你能做出一手好菜,你未来的夫婿绝对不会朝三暮四,眼里,心里,全是你一个!”   “二姐,这话你先留着给你自个用,我还早着呢!”脸上热度稍有散去,顾宁抬眸看向连城,目光狡黠,俏皮道:“我要先看着你如何管住我未来的姐夫,看他是不是因为你做得一手好菜,眼里,心里都是你!”   “你这丫头,嘴巴真是越来越不饶人了!”含笑的眸子嗔了顾宁一眼,连城脸不红,心不跳,悠悠道:“我啊,除非哪个死心塌地的对我好,我说东,他不敢往西,我说站起来,他不敢坐下,反正就是我说什么,他做什么,且先我一步做羹汤给我喝,我才会首先考虑要不要嫁给他,再然后看他婚后与婚前的表现是否如一,最后决定要不要做美味佳肴给他吃。”   顾宁听她这话一愣一愣的,甚是难以置信地道:“二姐,世间有你说的这种男儿吗?”爹对娘已经够好,也没见他事事顺着娘,二姐该不是逗她玩吧?   连城笑而不语,暗道:另外一个世界不仅有,且并不是件奇怪的事,至于这男尊女卑,以夫为天的古代,是否会有那样的男子,她可说不准。   “二姐肯定是逗我呢!”想了想,顾宁道:“爹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男子了,他一生只有娘一个,而且特别特别爱娘,也没见他事事顺着娘,没有自己的主见,我反正是不信你说的话, 对,我就是不信,你肯定是在逗我玩!”   “我的话有没有逗你,日后遇到真正喜欢你的男子,你就会知道了!”抚了抚顾宁垂落在脑后的秀发,连城笑着说了一句。   她说的男子,并非没有自己的主见,只不过在面对自己深爱的人时,眼里,心里都是对方,甘愿事事听其差遣,嗯,准确些说,这应该是两个人之间的闺房之乐,与其自身要做的事,无多大干系。   顾绵在连城回到侯府近一个时辰后,才乘坐马车缓缓进入城中。   热闹没看成,反倒看到两个俊美如神祗般的男子,为顾连城大打出手,真是气死她了!   随侍她一同出府的丫头,见其面上神色不好,吓得坐在车厢一角,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你说岑公子为何要与熠亲王交手?”咬着牙,狠狠地撕扯了一会帕子,顾绵看向那坐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丫头问了句。   “回小姐,奴婢不知。”   那丫头低声回道。   “今个出府,我问你什么你都回答不知,那你整日里都知道什么?”心里本就气愤难耐,这会子顾绵终于找到了出气筒,冷盯着那丫头,压低声音怒斥道:“你和二凤都是娘指给我的大丫头,瞧瞧二凤,再瞧瞧你,纯粹就是个木头!”   “奴婢……奴婢……”那丫头在顾绵发怒时,已跪在车厢里,支支吾吾地想说什么,却又一直道不出后话。   顾绵见状,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到一边去,别碍着我的眼,一会回到府里,我就回了娘,将你这不中用的发卖得了!”   “小姐,您饶了奴婢吧!”那丫头双肩颤抖不停,带着哭腔道:“奴婢向来话少,这您是知道的,可是奴婢对小姐的忠心……”顾绵截断她的话,道:“别说了,去旁处呆着。”   那丫头用袖子抹着泪,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终蜷缩着跪在了车厢门口。   冷睨其一眼,顾绵眼睑微垂,心中再次计较起岑洛为何与皇甫熠交手这件事来。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和熠亲王交手?   是因为顾连城吗?   想不明白,顾绵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看到岑洛的一瞬间,她心里既兴奋,又激动。   终于见着他了,平日里她找借口上街,想要偶遇到这心仪已久的男子,却一次都没如愿。   他还是那般俊雅绝伦,一袭白衣将其修长的身形衬得更为挺拔。   然,她没想到的是,他会在熠亲王出声呵斥陆世子时,跟着凌空跃起,堵住熠亲王前行,那一刻,她心里真真涌上了万般滋味。   顾连城,该死的顾连城,不仅没输给陆世子,且引得他的注意,这是想跟她作对,意图让那人与她履行旧时婚约,娶她进门吗?   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就她,就今日名声狼藉的她,竟还敢生出非分之想!   嘴角勾起抹冷笑,顾绵挑起车窗上的布帘,朝信阳侯府的方向望了眼,眸光登时变得幸灾乐祸,暗道:她看到的,陆玉挽肯定也看到了,她能想到的,陆玉挽自然也能想到,如此一来,陆玉挽又岂会放过顾连城,给其机会就那一纸旧时婚约,与那人重新扯上关系。   不会,陆玉挽绝对不会让人破坏她的婚事。   还有羲和公主,她更不会让自己的爱女在婚事上受委屈,成为他人口中的笑柄。   想通这些关节,顾绵顿感心里舒服不少。   马车行至府门口缓缓停稳,那跪在车厢门口的丫头赶紧下了马车,伸出手,恭谨地扶其踩着马凳,在地上站稳。   “以后放机灵点,要不然,我真就禀了娘,把你发卖了!”目光从扶着她的丫头身上划过,顾绵边往府门口走,边告诫其一句。   那丫头先是一怔,接着连声应是。   “去秋水居。”顾绵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是。”扶着她的恭谨应声是,抿唇没再言语。   秋水居。   杨氏一看到顾绵,立马从榻上起身,上前攥住女儿的手,就急声问:“顾连城和陆世子的比试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为何娘在府里一直没听到街上有动静传回?反倒一个时辰前听于妈说顾连城已经回到了府里,快,快给娘娘说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也奇怪,连城和陆天佑在南湖边的比试结果,以及皇甫熠与岑洛交手,从那看热闹返回城中的人们,竟无一人在街上议论,好似压根就没出过城,看过那场热闹似的。   “娘,你别急,咱们坐下来慢慢说。”着屋里伺候的下人退离,顾绵扶杨氏坐回榻上,道:“陆世子输了!”微微顿了顿,她恶狠狠地望向主院方向,续道:“岑大公子和熠亲王还为顾 连城大打出手。”   杨氏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   “娘,今个实在是气人得紧,没看到顾连城受尽屈辱,反倒让她大出风头,我这一路回来越想越来气。”视线由窗外收回,顾绵愤愤道。   “以陆世子的身份,他输给了顾连城,自然没人敢在城中嚼是非。而岑大公子与熠亲王,他们二人一个才名在外,家世了得;一个是这京中的混世魔王,更是当今皇上爱惜有加的兄弟,为个女子大打出手,这样的事实在太不光彩,不想死的,肯定会闭紧嘴巴。”杨氏似是没听到顾绵后面说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毕竟京城就这么大,稍有不利于陆世子,岑大公子,及熠亲王三人的言语传出,就会……”   顾绵截断她的话,不高兴地道:“娘,你想那些做什么?是人都知羲和公主尤为疼爱自己的儿子,如果得知陆世子因为输给顾连城,要从庆安街东头跪爬到西头,且每爬一步学声狗叫,我敢保证,羲和公主绝对会不顾一切,将那说闲话的人打杀了去。再有,相府的老丞相向来以岑大公子为傲,他能任由旁人说自己孙子的闲话吗?”   “瞧你这孩子,和娘生什么气?”在顾绵额头上点了点,杨氏嗔道。   “我没和娘生气。”顾绵耍起了小脾气,别过头不再看杨氏,继续道:“皇上有多疼爱熠亲王,娘不说,我从小就没从下人们口中听到。”杨氏未出言,就见顾绵忽地回过头,注视着她道:“熠亲王往日在京中惹是生非,说来就是顽劣了些,皇上心里明白,明白京中对熠亲王的各种言传,但他就是装糊涂,不去理会,因为那些言传于他来说,或许并没什么。但要是有人传熠亲王为个女人,和岑大公子动手,你说皇上能不动怒吗?那是男人的尊严问题,不是别的。”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是娘反应慢了些,才会自顾自地说出那么一席话。”拍了拍顾绵的手背,杨氏压低声音,规劝女儿:“今个的热闹没看成,是有些可惜,但咱们还有的是时间,迟早会让他们从侯府消失。”   顾绵脸上的愤愤之色有所缓和,看着杨氏问:“娘,你说岑大公子该不会是想娶顾连城进门吧?”   “这怎么可能?”杨氏蹙眉想了想,摇头道:“他和信阳侯府的小姐再有几个月就要大婚,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与那贱丫头扯上关系。”   “那他怎会与熠亲王交手?”顾绵似是自语,又似是说与杨氏听:“顾连城今个赢了陆世子,在任何一个人眼里,那都是极其的出风头,岑大公子或许还真被她的与众不同迷了眼。”   杨氏目光疑惑,看着顾绵问:“绵儿,你今个怎会如此关心岑大公子的事?”   “我……”被杨氏这猛不丁地一问,顾绵脸上一红,唇角动了动,顷刻间不知如何作答。   “你该不会是看上岑大公子了吧?”面色转为凝重,杨氏的目光紧锁在顾绵泛着红晕的脸上:“该不会是被娘猜中了吧!”   “没……我没有……娘,你想多了,我怎会生出高攀岑大公子的心思,我只是将在南湖边看到的与你说说,想着你见多识广,指不定能解我心中疑惑。”不能承认,绝不能承认,否则,娘一定会让她打消了心中的那个念头,稳住心神,顾绵神色恢复自然,回杨氏道。   “这不是高不高攀的问题。”于顾绵之言,杨氏将信将疑,面上表情依旧凝重,道:“岑大公子娶信阳侯府的小姐,那是铁板钉钉,绝无可能改变的事,娘不管你心里存着怎样的想法, 只想告诉你,我的女儿绝不给人做妾!”   顾绵心中一突,迟疑道:“娘,其实……其实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为妻为妾又有何关系?”杨氏眉梢一挑,定定地凝视着她,良久,方道:“相爱?这世间有一成不变的爱吗?是个男 人,都想坐拥三妻四妾,既然这样,我们女人为何不直接做正妻,反退而求其次去给人做妾?”说到这,她不由想起自己的过去,一时间眼里充满恨意,言语果决道:“别人我管不着,但 我的女儿定不能做人妾室,过着低人一等的生活。”   她眼里的恨意,令顾绵禁不住感到周身生寒,“娘,你……”她的声音刚响起,杨氏目中的的恨意立时散去,道:“娘没事,你回院里歇着吧!”   起身,向其一礼,顾绵转身朝门外走,却听到杨氏忽然又道:“绵儿,你和你哥都是娘的心头肉,娘一定会让你爹为你们寻一门好亲事……”微微顿了顿,杨氏目中神光微变得复杂,“皇上膝下的四皇子,五皇子现在都尚没有正妃,兴许……兴许哪ri你会被皇上指婚给他们中的一人……也说不定。”   转过身,顾绵眼里没有喜色,反显出抹愕然:“娘,就我的身份,怎么可能入得皇上的眼?”她可没想过做什么皇子妃,就是未来储君的女人,她也从未想过。   “你的身份怎么了?等你爹承了侯爵,你就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嫡小姐,完全有资格做皇子妃。”杨氏理所当然地道,见顾绵垂眸,咬着唇不说话,杨氏琢磨了会,续道:“娘之前的话说得有些太过绝对,倘若你无福做四皇子,五皇子的正妃,但能给三皇子做侧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目前的形势,三皇子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储君人选,一旦你做了他的侧妃,等来日三皇子继承大统,你可就是……”   顾绵蓦地抬起头,打断她的话:“娘,你这话当着女儿的面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出去,那可是犯了揣测圣心之罪,到时,咱们满府的人都落不得好!”说完,也不管杨氏作何想法,又是怎样看她,朝其再次一礼,顾绵没多做逗留,出屋而去。   “傻孩子,娘怎会不知自己所言中的利害呢!”嘴里念叨了句,杨氏凝视着内室门上晃动的珠帘,陷入了沉思。   副统领府,萧湛一入府门,就看到萧蓉一脸急切地走出正堂,向他而来。   加快脚步,他行至萧蓉近旁,眸色关切,温声道:“慢着点,你胳膊上还有伤呢!”   “大哥,连城怎样了?我一中午都着丫头到街上打听消息,却什么都没听到,该不会是连城遇到了危险?”对上萧湛的视线,萧蓉目中有着难掩的忧色。   萧湛疑惑,自家妹子与宁远侯府的二小姐,好像昨日才相识,怎就如此熟稔的称呼对方?心中虽是这么想着,但他面上却并没显露出丝毫变化,微微笑了笑,道:“顾二小姐没事,她不仅赢了陆世子,而且心胸似男儿般宽广,没有要求陆世子跪爬着学狗叫。”   “大哥说的不完全对,连城不仅身手了得,就是心胸,也远胜于这世间大多数男儿!”出言赞连城一句,萧蓉忽然不解道:“按理说南湖那发生的事,城中应该会有消息传开的,可为何一中午过去,我却什么都没听到?”   “想想陆世子的身份,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说着,萧湛提步往正堂走。   萧蓉随在他身后,嘀咕道:“大哥身上的内伤还没大好,都能出城去看连城与陆世子比武,我就是一只胳膊受了伤,却哪儿也不能去。”   “爹娘还不是为了你好。”顿住脚,萧湛回头,笑着嗔其一句。   嘴巴瘪了瘪,萧蓉若有所思道:“大哥,你之前的话中之意,是不是暗指羲和公主若是闻知……”   萧湛截断她的话:“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没必要说出,明白吗?”看着他稍显郑重的神色,萧蓉怏怏地“哦”了声,接着,她好奇道:“那大哥等会在正堂休息时,与我好好说说连城是如何打败陆世子的,成吗?”   “你听爹娘的话,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在府中养伤,我就告诉你。”眸光微闪,萧湛提出了条件。   萧蓉立时闷闷不乐:“整天把我关在府里,会憋坏的。”萧湛闻言,只是朝前走着,并不接她话,就听萧蓉声音一变,巴结他道:“大哥,求求你,我求求你成不,允我隔个两三日,到街上走走,这样总可以吧?我保证绝不施展拳脚功夫,还有,我保证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宁远侯府,好大哥,你就行行好,答应我吧!”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扯住萧湛的衣袖,萧蓉连连求道。   “你和顾二小姐很熟识?”步入正堂,与双亲行过礼,萧湛在椅上落座,挑眉问萧蓉。   萧蓉与其隔桌而坐,秀美的脸上呈现出抹微笑,道:“我们是朋友,自然熟识了!”   “朋友?就昨日之事,你们便成了朋友?”似是不信萧蓉之语,萧湛确认道。   “什么叫就昨日之事,我们便成了朋友?”脸色微恼,看了兄长一眼,萧蓉道:“我抓那癞头三,是公职。那癞头三撞到陆世子,纯属意外,却不成想,陆世子得理不饶人,非得要斩杀了那癞头三,我气不过,就和他争论两句,结果,他便朝我出手,且招招狠厉。而顾二小姐是正好路过,看到我有性命之忧……”   昨日回府后,由于极度乏累,萧蓉便回了自个院里休息,没与父母及兄长细说连城救她一事,这会儿,她不仅将昨日在街上发生的事情经过,还有连城如何为她医治右肘上的伤口之事,皆详尽地与亲人叙说了一遍,“爹,娘,大哥,顾二小姐各方面都很厉害,我打心眼里佩服她这样的女子,于是提出能不能和她做朋友,结果,她笑着与我开了句玩笑,便与我说,我们是朋友了!她好洒脱,一点都不介意别人说自己什么,而我,看似对旁人嚼舌根的话不在意,其实,我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第109章:二选一   说着,她脸上浮现出抹明亮的笑容:“能与连城做朋友,我很高兴,而且特别特别的高兴!”   “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子。”萧母眸光慈和,笑看向女儿:“既然你和顾二小姐做了朋友,那么就和她学着点,别再去衙门当差了!”   萧父亦道:“蓉儿,就按你娘说的来,要不然,爹会找根链子将你锁在家里。”   这一次,唯独萧湛默声不语。   “爹,娘,要不……要不你们容我再想想。”真要放弃做捕快吗?缓缓从椅上起身,萧蓉边蹙眉思索,边走出正堂。   遇到自个的事,她竟把之前求兄长讲连城与陆天佑比武的经过,也给忘在了脑后。   内敛的目光自她走远的背影上收回,萧湛薄薄的唇角抿了抿,终启口与父母道:“爹,娘,你们真打算让蓉儿和顾二小姐多走动?”   萧父捋着颔下的短须,与其四目相对,不解道:“有什么不妥吗?”顾连城,他虽没与那瘦弱的少女有对话,可从她与夫人的对话中,以及身上显露出的气质来看,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不做作,待人真诚,还真与他的蓉儿在个性上有几分相似。   可看儿子此刻的眼神,好似并不赞同女儿和那少女走得太近,这是为何?   不说别的,单单昨日发生的事,就值得蓉儿与其相交。   萧父猜不透萧湛的想法,而萧湛到嘴边的话,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口。   “说吧,你为什么觉得蓉儿和顾二小姐成为朋友,彼此多走动多有不妥?”久不见他出声,萧父出言想问。   吸了吸气,萧湛沉稳的声音在正堂中响起:“爹,娘,顾二小姐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可她太过耀眼,从而身上少不了麻烦,若是蓉儿和她走得太过亲近,势必有朝一日被其连累。” 连城回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萧湛都有所耳闻,加之今日在南湖上看到的,他断定连城身上的麻烦不少,且会变得愈来愈多,而萧蓉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不能看着她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无尽的麻烦,乃至某日身处险境。   萧父脸色渐变不悦,萧湛见状,心里微微有些动摇,但未说完的话,还是说了出来。   “三年前发生的那件震惊朝野,震惊整个大周的惨事,爹和娘想来应该没忘,虽然已过去三年,但朝廷却迟迟没找出那一伙歹人,而顾二小姐三年后携弟妹归京,与坊间之前对她的传言全然不符,咱们可以不去想她之前与之后的变化为何不同,但明眼人稍加想想,就会知道顾二小姐这次回来,肯定不会只做柔顺的闺中小姐。”   “那只是你的猜测。”萧父沉声道。   “爹,这是儿子的猜测,但儿子的直觉向来不会有错。”萧湛言语肯定,一双内敛的眸子直直地迎着父亲的目光,“再有,据我所知,熠亲王再怎么胡闹,但从没在街上缠住个女子不放,且往那女子的府中日日光顾,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是有目的的接近顾二小姐,就今日南湖边的比武,熠亲王竟与曾经和顾二小姐有过婚约的丞相府大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交上了手,爹,你说,如此一来,我之前所言,妥还是不妥?”   长叹口气,萧父道:“京中的水真深!”默然许久,他慢慢的又道:“不过,水再深,咱们不去搅它就是。但顾二小姐的人品确实不错,蓉儿和她成为朋友,我赞成,即便她身上未来会有很多麻烦,我也不会阻止蓉儿和她走动。湛儿,你如今虽是官家的人,但爹要你无论何时都要记住,咱们习武之人的气节,不能因为朋友会遇到麻烦,就背信弃义,舍弃朋友,躲在一旁避祸。更何况,蓉儿的命可是顾二小姐救回的,如若真因为你的话,我和你娘就阻止蓉儿和其做朋友,甚至见了面,远远避之,你觉得咱们一家人还有什么颜面在京中立足?”   “再说,蓉儿有辨别是非善恶的能力,她会因为我们之言,就乖乖呆在府中,不与顾二小姐走动吗?”   闻萧父之言,萧湛俊挺的脸上显出一抹愧然,起身行礼道:“爹,我……我不该因为担心妹妹的安危,生出那些小人心思!”萧父抬手示意他坐下说话,温声道:“你的心思虽有不对,但正如你刚刚所言,都是因为担心蓉儿,才会一时忘记心中的气节,爹不怪你。”   “湛儿,你别自责,娘心里想的和你爹与你说的话一样,我们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慈和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萧母柔声说了句。   母亲之言,令萧湛更觉惭愧,深感自己太过心胸狭窄,为护亲人平安,将那风骨傲然,宛若青莲般高洁的女子,视为洪水猛兽。   他垂眸不语,萧父萧母对视一眼,萧母出言关心道:“湛儿,你身上的内伤还打紧吗?”   “娘放心,我已无大碍。”抬眸看向母亲,萧湛唇角漾出一丝浅笑,回道。   萧母点点头,又道:“如果需要你爹帮忙,就尽管开口。”   “不用,我每日运功慢慢调理,再过个两三日,就会完全恢复。”连城潜入宫中盗药那晚,萧湛与他率领的那对御林军侍卫,是没被皇甫熠夺取性命,但也正如皇甫熠与连城所言,包括萧湛在内,那对御林军侍卫,个个受了极重的内伤。萧湛内力深厚,且在腰间佩刀击飞他的一刹那间,有催动真气护身,因此,他在*上静躺半日多,便可慢慢调整内息,为自个修复内伤。   但那些御林军侍卫,则没他这么好运,他们恐怕时至今日,还躺在*上服药静养着。   宁远侯府,用过午食,连城着顾宁回屋歇会,自己带着不愿午休的顾骏坐在顾祁屋里闲聊。   “二妹,你做的药膳很好吃,不过劳你这般为我费心,真是辛苦了!”   “一点都不辛苦,我喜欢做吃食。”微微笑了笑,连城道。   顾祁眸光温润,落在顾骏的小脸上,笑着问:“骏儿,二姐做的饭菜好吃吗?”顾骏紧抿着小嘴巴,倚在连城怀里不做声,不过, 他有轻点头,接着,还扬起小脑袋,定定地看着连城,眼里满是渴求。   对上他的目光,连城轻抚着其发顶,柔声道:“是不是晚上还想吃二姐做的饭菜啊?”   顾骏点点小脑袋,然后极快地低下头,好似害羞似的。   “好,你喜欢,二姐晚上继续给你做。”笑着与他说了句,连城目光挪转,对上顾祁的视线,叹道:“骏儿什么都知道,可就是不愿意开口。”   “兴许再过些日子,他便会自然而然地开口说话。”眼里划过抹忧伤,顾祁喃喃道:“三年前的事于他来说,冲击实在是太大。”母亲和大妹死前所遭受的凌辱,顾祁有听连城简单提过,闻言后,他当时气得双眸赤红,一拳砸在*上。   仇,他一定要报,一定!   “大哥,你别多想,免得影响心情,从而不利于腿上的伤口恢复。”知道顾祁因想起三年前发生的事,心情渐渐变得低落,连城忙柔声劝道。   轻颔首,顾祁看着她忽然问:“你说陆世子今日之后,还会再找你麻烦吗?”   沉默良久,连城启唇:“如果我是他,绝不会再自讨没趣。”微微顿了顿,她将眸光挪向窗外,续道:“他就是个被长辈惯坏的,并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说着,她抱起顾骏缓缓从椅上站起:“大哥,说了这么长时间话,你恐也累了,躺下休息会吧!”   顾祁嘴角动了动,见连城抱顾骏已走向门口,终没言语。   “骏儿,二姐搂你坐在躺椅上睡会,好不好?”抱顾骏到院里,连城手指放在花树下的竹制躺椅,眉眼弯弯如月,笑着道:“今个的天气暖和舒适,你睡在二姐怀里晒着太阳,闻着花香,一定会做个美美的梦。”边说,她边往花树下走。   环住她的脖颈,顾骏静静地趴在她瘦弱的肩上,慢慢地点了点小脑袋。   连城唇角轻扬,声音轻快地赞道:“骏儿真乖,二姐决定了,晚上多做几道好吃的菜,来奖励你!高兴吗?”顾骏又点了点小脑袋。   暖暖的春风吹着,顾骏舒服地躺在连城怀里,闻着扑鼻的花香,不多会进入了梦乡。   端详着他精致的小脸,连城无声呢喃:“二姐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睡吧,安心地睡上一觉……”   忽然,她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不由回过头,只见那被她从宫中带回府的小姑娘正慢慢地向她走来,“颖儿,去搬个小凳子过来坐。”皇甫颖迟疑片刻,嗯了声,转身忙去屋檐下搬凳子。   片刻后,她拿着小木凳到了连城身边。   “坐呀!”连城眸光柔和,笑看向皇甫颖道。   放下凳子,皇甫颖没有立马坐下身,而是拘谨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才缓缓坐在凳子上。   “谢谢……谢谢小姐……”抚着脸上的痘痘,皇甫颖低声道。   连城笑道:“傻丫头,谢什么啊?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只要你每天好好服用汤药,不出半月,你脸上的痘痘就会祛除。”皇甫颖略显呆滞的眸中涌现出抹亮光,半晌后,她重重地点点头:“小姐说什么……颖儿就做什么……”   “还有哦,你要按着我昨晚教给你的法子,坚持做锻炼,这样的话,你就会很快长得和唤月一般高。”注视着皇甫颖的矮胖身形,连城说话的声音尤为柔和。   皇甫颖胖乎乎的脸儿微红,垂头掰着手指讷讷道:“我……我胖……”昨个随连城一入主院,皇甫颖看到的丫头,个个都身形瘦俏,就她长得矮矮胖胖,那会子,她又是脸红,又是手足无措,不知自己该站在哪里。好在主院里的下人,没一个对她流露出嘲笑的目光,这让她心里稍微好受了不少。   “你是身体发育的慢,才会成为现在这样。”连城笑着安慰她:“服用汤药,加上勤锻炼,你就会变得和唤月一样,加油!”语落,她抬起右手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近九岁的小姑娘,却长着六岁孩子的身高,都是那慢性毒药所致,虽不十分清楚皇甫颖的遭遇,但连城从其体内中的毒素,以及皇甫颖告知她的年岁,断定出那毒素的效用就是阻碍人正常的生理,智力发育。   好狠毒的心机!   注视着皇甫颖,连城心中禁不住愤然。   皇甫颖怔怔地看了她一会,才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不懂“加油”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小姐是在鼓励她,鼓励她只要每日按时服用汤药,坚持做锻炼,就不会再似现在这般矮胖,难看。   “娘,我会加油的!小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会加油让自己好起来,然后寻机会给你报仇!”低垂的眼里涌上抹坚定之色,皇甫熠心中暗忖。   落花打着旋儿在空中曼妙飞舞,连城没再与皇甫颖说话,她双目闭阖,靠在躺椅上,静静养起神来。   坐在她身旁,皇甫颖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弄出响动,吵到身边的两位主子。   约莫过去一个时辰,顾骏从睡梦中醒转,本想挪动身体,可抬眼间看到二姐双手紧搂着他,靠在椅背上好似睡着了,他澄澈的眸瞳眨了眨,乖觉地重新倚在连城怀中。   就在这时,连城缓缓睁开眼,眸眼低垂,微笑着与他道:“骏儿睡醒了。”顾骏迟疑片刻,方点点小脑袋,连城又道:“那二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顾骏又点点脑袋,连城莞尔一笑,眸光挪转间,看到皇甫颖仍在小登上端端地坐着,不由心生懊恼,道:“颖儿,你一直在这坐着?”   皇甫颖轻“嗯”一声。   “傻瓜,怎不知回屋里去躺会?”眸色怜惜,连城嗔道。   “颖儿不累。”皇甫颖扯开嘴角笑了笑。   连城轻叹口气:“那就起身活动活动手脚,要不然……”没等她后面的话说出,唤月火急火燎地从院外跑了进来:“二小姐……二小姐,熠亲王又来了!”顾宁给秀云送伤药那日,见顾慧屋里摆放的绣品很精致,打眼看去那一朵朵花儿就宛若真的一般,禁不住心生喜欢,可就算再喜欢,要她自个拿起绣花针,一针一针的绣那花儿、鸟儿,她是做不来的,为这,她以前没少被母亲说教。   待回到主院,她没加多想,就问唤芙,唤雪几个,问她们哪个女红了得,结果,得到回答都是只懂皮毛,平常缝补衣物是不成问题,但要正儿八经绣副屏风什么的物件,那是万万拿不出手的,于是,顾宁就跑去和连城商量,要身边的丫头和秀云学女红,好学成后,给她们的屋里绣副美美的屏风,摆在屋里做装饰。   瞧她说的那个认真劲,连城自然应允了。   其实,要她说,就她们手中的银子,要买什么样的屏风买不到,学那劳什子女红作甚,费眼睛不说,还花功夫。   但,这些话,她也仅是在心中想想,一字半句都没对顾宁说。   一得她应允,顾宁高兴得不得聊,当日就又往顾慧院里跑了一趟,将自己要丫头跟着秀云学女红一事与顾慧道出,顾慧欣然点头,答应她等秀云身上的伤一好,就给她指派过来的丫头仔细传授女红技巧。   唤月虽年岁小,但一双小手却尤为灵巧,顾宁偶然间看到过她用丝线打络子,便将与秀云学女红的大任,落在了这小丫头头上。   这不,按照近期每日用过午食后,唤月到顾慧院里找秀云学一个多时辰女红,照例返回主院途中,不经意间抬眼四处望了望,便看到一抹修长挺拔的火红身影,正悠哉悠哉地往主院方向走,来不及多想,她拔开腿,就匆忙往院里跑。   连城不喜皇甫熠纠缠,主院里的下人,个个心里都透亮得紧。   因此,才会有唤月眼下这么一出。   “二小姐,熠亲王真的又来了……”气喘吁吁地在连城面前站定,唤月见主子一声不吭,以为不信自己所言,再次肯定地道出皇甫熠正在往主院这边而来。   连城看都没看她,淡淡道:“去院门口挡住。”   “奴婢不敢。”咬了咬唇,唤月支支吾吾道。   “不敢?”眉头微挑,连城轻启唇,又丢出一句:“不是还有大黄大黑在吗?”   唤月双手揪扯着衣襟,怯怯道:“二小姐,你是知道的,大黑大黄一见到熠亲王手里的骨头,就……就……”   “这次它们若是再敢,直接宰了炖肉吃!”她又没饿着它们,竟越来越没有原则,为两只骨头,就擅自放皇甫熠那痞子进院里,不止一次地扰她清净,是该好好**了!朝院门口一隅瞥了眼,连城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正蹲在院门里闭目养神的两只,一听到连城说与唤月的话,吓得身上的毛立马竖起。   过了会,不见连城再做吩咐,唤月只好苦巴着脸,朝大黑大黄走去。   “大黑,大黄,二小姐刚才的话你们可听到了?”回头忘了眼自家主子,唤月问大黑大黄。   “嗷嗷……”   相继发出一阵浑厚的低吼,大黑大黄从地上爬起,跟在唤月身后朝院门外走。   痞子,丫的真就是个痞子,把她的话全当做耳旁风。   到底想怎样啊?   着颖儿牵着顾骏去找顾宁,连城慢悠悠地坐正身形,盯着院门口方向,心中一句一句地腹诽着皇甫熠。   堵她路,占她便宜,还来了那么一句要她负责,无非就是想要接近她,达到他什么目的。   目的?他从她这能得到什么?   秀眉皱在一起,连城冥思苦想,却想不出任何头绪。   “熠亲王,二小姐在院里忙着呢,您不能进去!”随着唤月略带些怯弱的声音飘进院里,连城便听到比之往日还要浑厚的“嗷嗷”亦跟着响了起来,心中不由一乐,看来她刚才放出的话,还真是对大黑大黄起了作用!   皇甫熠拧眉看着手中用油纸包裹好的骨头,暗忖:小无赖是教训过眼前这两只大家伙了吗?要不然,它们今个怎对他手中的“佳肴”无动于衷?至于唤月的话,他压根就没听进耳里。   “喂,你们真不想吃吗?”展开油纸包,皇甫熠好看的眉梢挑起,俊脸上挂着极为亲和的微笑,道:“我可是多带了两只骨头呢,而且啊……上面有好多肉,想想就美味得很,你们最好再商量商量,否则,我真就转身离开了!”说着,他重新将油纸裹好,装作要离开的样子。   结果,大黑大黄浑厚的低吼声压根就没停。   唤月以为皇甫熠要走了,心里一松,不由暗舒口气,没成想,当她再次抬眼望向皇甫熠时,人家将手中的油纸包就那么往地上随意一丢,接着双脚轻轻一跺,就如仙鹤展翅,飘过院墙, 径直进了院里。   “熠亲王……熠亲王您不能进去……”立马转身,唤月边往院里跑,边连声喊道。   锦袍翻飞,皇甫熠从空而落,飘至连城近旁:“小无赖,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牵起嘴角,只见他俯身凑近连城,痞笑道:“咱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按理说你不该讨厌我啊?” 说着,他似忠犬一般蹲在了连城面前:“而且,我那晚也说过,你得对我负责,你这是想不认账吗?”   “痞子!”连城凝视着他,唇齿微启,漫出两字。   “我是痞子,我是痞子,你说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只要你对我负责!”   皇甫熠笑靥如花,边点头边道。   “真不知你是耳聋了,还是故作听不懂我的话。”连城眸光清淡,一字字道:“说了让你别再光顾寒舍,别再缠着我不放,你现在这样,究竟想要如何?”   “我说我看上你了,你信吗?”惑人的声音扬起,皇甫熠深情款款地看着连城,目中神光甚是潋滟。   “你说我信吗?”   丢给他一个白眼,连城起身朝一旁的亭中走去:“说吧,你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到底是何目的。”   “之前你问我,我好像有与你说过答案。”缓缓站起,跟在连城身后,皇甫熠醇厚而优雅的声音再度扬起:“我真没什么目的,先前是觉得你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觉得你有趣,随着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你很好,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你,小无赖,要不,你就接受我之前的提议,做我的女人吧!”   步入亭中,连城背靠栏杆,打量着皇甫熠,轻飘飘地道:“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招了你喜欢,只要你说,我立马就改。还有,你顺便再告诉我,我身上什么地方贴了给人做妾的标签,一并与我说说。”   “你身上每一个地方我都喜欢。”皇甫熠璀璨的星眸中光华流转,以极其认真的口气道:“你若是不怕被我克死,做我的王妃也未尝不可,小无赖,你看我这么有诚意,你要不就点头答应了吧!”   连城冷哼一声,嘴角勾起抹轻嘲的笑:“你真的很自以为是!”   弯腰从身旁的花圃中掐了截狗尾巴草,皇甫熠拿在手中随意地把玩起来,笑嘻嘻地道:“我有吗?”含笑的眸子注视着连城看了一会,好听的声音又从皇甫熠唇齿中溢出:“就我的条件,‘自以为是’这几个字根本就用不到我身上,小无赖,你好好想想,铁定会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语落,他靠在身后的树干上,随手就将之前还在把玩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而且牙齿左右错动,令那截狗尾巴草随之一转一转的。   连城凝视着他,准确些说,是皇甫熠嘴里的那根狗尾巴草锁住了她的目光。   丫的,真是个痞子,瞧现在这副痞样。   嘴里的狗尾巴草每转一下,丫的一双本就能轻易令人心乱的眼珠子,也随之跟着转一下。   皇甫熠知道他现在的样子痞痞的,可笑至极,也知道是个女子都不喜欢如此痞样的男子,但他又知道,人啊,有时候就是很奇怪,越是不喜欢某样东西,便越是有意,无意地留心加以关注。   此刻,看到连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心下愉悦不已。   只因他这会儿打的小算盘如愿了!   “知道吗?就你现在这样,与街上的混混没两样!”目光挪转,连城对上皇甫熠的视线,一脸鄙夷道。   皇甫熠吊儿郎当地笑着,不以为意道:“反正你现在又没答应做我的女人,我想怎样就怎样。”微顿片刻,他话锋一转,“不过呢,只要你这会儿点头,答应我之前说的话,做我的女,我会立马改掉身上所有的坏毛病。”   他这是在学她吗?连城心下翻个白眼,淡漠道:“随你爱怎样怎样,与我反正没半点干系。”   “我想与你有关系啊,小无赖!”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皇甫熠可怜兮兮地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要与你有关系,想要被你罩着,你就行行好,应了我的请求吧!”   “无聊。”   翻了个白眼,连城远望天际,不再看某人耍贱,卖萌。   皇甫熠却毫不在意她的态度,自顾自地说着:“你不应我,就对我负责,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回应他的只有阵阵拂面而来的暖风,及淡淡沁人心脾的花香,再有就是一片静寂。   “唉!我真就那么差劲吗?让你多看一眼都不想?”提步走进亭中,皇甫熠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抹颓然,“其实吧,话说回来,你是小无赖,我是小痞子,咱俩凑在一起,不正好是绝配!不冲别的,就冲这,咱俩也该你侬我侬,相亲相爱一辈子,不是么?”   绝配尼玛!   谁要和他你侬我侬,相亲相爱一辈子?   谁愿意,找谁去!   边暗自腹诽,连城边往亭外走,寻找这大黑大黄。   “唤月,大黑,大黄呢?”视线范围内,没看到大黑大黄的影儿,连城清越的声音骤时在院里扬起。   唤月乍一听到她的声音,不见人出现,声音先飘进了连城耳里,“二小姐,大黑大黄在三小姐屋里呢!”待音落,才见她从顾宁屋里疾步走出。   “它们怎会跑进三小姐屋里?”目光落在唤月身上,连城问。   “是三小姐在房门口招手唤它们的。”不怪她,真的不怪她,看到熠亲王和主子在那有说有笑,大黑大黄不知怎地就止住了“嗷嗷”声,然后就被三小姐招手唤进了屋里,就是她自己,也被三小姐唤了过去,说什么主子的事,主子自会有法子解决,他们稍安勿躁就好。   顾宁牵着顾骏的小手,从屋里走出,在他们身后,跟着皇甫颖,还有大黑大黄。   “喂,小无赖,你该不会让那俩畜生咬我吧?”皇甫熠亦步出凉亭,站在连城身侧,有些怕怕地问。   连城斜瞥他一眼,朝大黑大黄道:“是打算让我下一刻就将你们宰了炖肉吃吗?”她的声音轻轻浅浅,可她的目光却透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不待她语落,大黑大黄就已朝皇甫熠冲来,登时,一人两狗,开始在院里疯狂地追逐起来。   “小无赖,你叫它们停下来好不好啊,我快被追的没气了,算我求你了成不,让它们停下来,别再追我了……”皇甫熠脚下如同踩了风火轮,边没命地在院里四处乱窜,边回头不时留意大黑大黄有木有追上他,情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看得院里的下人皆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挪动着。   顾宁捂嘴吃吃笑着,就是顾骏,小脸上也浮现出了欢快的笑容。   “小无赖,我真的跑不动了,你就发发慈悲心,让你的大黑大黄别再追我了……”跑啊跑,皇甫熠跑至连城近旁,围着其身形,一圈,两圈……一脸惨兮兮地跑着,连城强憋住心底的笑意,淡淡地看着他,问:“以后还往我身边凑吗?”   “我是你的人,自然要往你身边凑了!”   皇甫熠呼哧哧地跑着,未加思索就抛出一句。   “咱俩没半两银子关系,你别乱说话!”   瞪其一眼,连城面无表情道   “半两银子?”皇甫熠跑呀跑,眼底精芒划过,高声道:“咱俩可是有三万两银子的关系呢,这得多少个半两银子来计算?小无赖,你算算,三万两银子,要多少个半两银子来计算啊!”   连城咬牙:“那是你送给我的,送出手,那就是我的,怎还会与你有牵扯?”   “我是送给你的,可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为什么就不送给别人呢?”抹了把额上的热汗,皇甫熠脑中划过道灵光,跟着身形骤然一闪,长臂就随之伸出,将连城揽入胸前,大黑大黄见状,浑厚的“嗷嗷”声立马变得更为厚重,但却双双停下追逐皇甫熠,只因某个没脸没皮的,拿它们的主人做挡箭牌,它们冲到哪,他就将主子直直地朝向它们,这样一来,它们哪还敢轻举妄动!   猝然间局势扭转,连城着实没有想到,待她意识到自己被皇甫熠揽在怀中时,人已如木头桩子一般,任其在大黑大黄面前做着挡箭牌。   “小无赖,你没想到吧,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招?”姿势亲昵地贴上连城的脸颊,皇甫熠低笑的嗓音宛若夜之魅语,轻轻缓缓地传入连城耳里:“别再让那俩大家伙见着我吼了,我对你真没有恶意,也没有什么旁的目的,就纯粹是想和你在一起。”   连城原本要发怒,却不知怎地,竟一时间压制住了心底腾起的怒火,冷冷道:“别告诉我你真就怕了它们!”   臂弯紧了紧,皇甫熠眸光微动,眼底闪过一抹轻浅的笑意,道:“你既知道,就该清楚我为何一见到它们,会做出这般滑稽之举。”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在告诉她,他每次见了大黑大黄闹出的滑稽举动,就是为了给她找乐子?心里刚一有这么个想法,连城不由暗自鄙视自己:几时你也变得如眼前这痞子一样,自以为是了?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人一堂堂亲王,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专跑到你面前,与大黑大黄闹出那么一出,就为了逗你乐呵?   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对方接近你别有目的。   好了,别瞎想了!   敛起思绪,连城面无表情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放开我。”   皇甫熠唇角泛起抹温和的笑,那笑似朵花儿,绽放出无比瑰丽的光华:“你是真听不懂,还是不愿让自己懂我话中之意?”连城于他的话不予作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你不说话,代表你心虚,你说我说的对不对?”皇甫熠悠悠道。   “谁心虚了?说你自大,说你自以为是,你还不以为然,像你这种人,我真是懒得和你多费唇舌!”未加多想,连城瞪向皇甫熠,愤愤地道:“放开我,你要是再这么没脸没皮,信不信我一把火去烧了你的王府!”   皇甫熠脸色的笑容更为明亮,只因连城越是生气,他就没来由的越觉得好笑,且心情还会随之愉悦不已,于是乎,他就越想逗其再生气些。   “要烧你尽管去烧好了,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也早就看那座府邸不顺眼了!”说着,他压低声音续道:“瞧,我对你多好,真真是对你百依百顺!”忽地,他言语一转,“小无赖 ,我怎么感觉你心跳好快,你是不是真喜欢上我了,啧啧啧,喜欢就说喜欢嘛,承认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喜欢你个大头鬼!”   鄙夷皇甫熠一句,连城深呼吸,暗自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丫的就是为了让她生气,才说出这么一句句无耻之语。   逗得也差不多了,皇甫熠见好就收,解开连城身上的穴道,蓦地就往后飞出数丈远,笑嘻嘻道:“我先回府了,晚上再来陪你聊天哦!”   连城冷凝着他消失的方向,磨了磨牙,然后与院里的下人道:“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别一个个杵在院里做木头桩子!”   众人闻言,忙向她一礼,继续忙各自手中的活计来。   丫的肯定人格分裂,要不然也不会在痞子与男神间来回转换。   男神?   脑中一跃出这么个词,连城蓦地觉得不可思议。   她怎就会生出皇甫熠那痞子是男神的想法?   呸呸呸,那没皮没脸的要是男神,这世间恐怕满地都是男神了。   也不对,若是不痞笑,若是他正儿八经地与人说话,亦或是……心一突,连城连连摇头,想多了,她肯定想多了……   “二姐,你没事吧?”顾宁牵顾骏走到连城身旁,关心地问。   二姐这是怎么了?为何好端端不停摇头,还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宁不解,可她神色间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啊?”一回过神,连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柔声道:“我刚刚有点走神,没留意到你说什么。”   ☆、第110章 :给我的?   “刚刚没帮到二姐,我……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心念电转间,顾宁有些沮丧道。   二姐看来没事,她还是别多问,也别多想为好,省得自个心烦,还惹得二姐心里装事。   顾宁如是想到。   “这有什么可过意不去的,你也看到了,熠亲王只是和我闹着玩呢,并无恶意!”连城微笑着说了句,道:“这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我去给厨房做好吃的,你陪着骏儿在院里说说话。”   语落,她便走向厨房。   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顾宁思虑片刻,方才垂眸朝顾骏微微一笑,道:“走,和三姐到亭中玩一会。”   院里发生的一幕,顾祁靠坐在*上,透过半开的窗户尽收在眼里,禁不住暗道:皇甫熠,你出口之语,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片刻,他摇摇头,拿定主意,不管皇甫熠与连城说的话,是真是假,他都要阻止二妹再与其牵扯不清!   夕阳余晖渐笼,连城与顾宁,顾骏坐在一起正在用晚食,就见李木忽然前来禀道:“二小姐,荣公子找您有几句话要说。”   大哥找她?   是因皇甫熠吗?   连城眉头微拧,思虑片刻,与李木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李木应声而去。   从唤芙手中接过帕子,帮顾骏拭去嘴角上的油渍,顾宁轻声道:“二姐,等用完晚食,你再去荣公子屋里不迟。“她或多或少猜到兄长找二姐所为何事,其实她也有些担心,担心不知不觉间,二姐会对熠亲王生出感情,若果真如此,那可如何是好?   “我用好了,你与骏儿再吃点,我这就去荣公子屋里。”说着,连城起身朝饭厅外走。   因心中有事,顾祁并未用多少饭菜。   “荣公子,二小姐过来了!”李木侍立在门外,看到连城过来,朝屋里禀道。   “请二小姐进来。”   顾祁略显低沉的声音扬起。   “是。”李木恭谨应了声,朝连城一礼,道:“二小姐请!”   连城点头,在推开门的一瞬间,看向李木吩咐道:“你去用饭菜吧,不必在门外守着。”兄长和她都有武功傍身,哪个若想在门外偷听,绝无可能,但李木如果谨守职责侍立在门外,免不得会听到屋里的谈话,对其忠心,她虽不怀疑,但谨慎些还是好的。   毕竟这段时日以来,他们兄妹在屋里交谈,门外都不曾留有下人当值。   李木恭敬一礼,转身走远。   “大哥。”连城进屋,随手关上房门,走至距离顾祁*榻不远处的椅上落座,微笑着道:“有什么话你说吧,我听着呢!”   顾祁也不遮着掩着,温润却不失睿智的眸光凝聚在她身上,浅声道:“我怀疑三年前的事与熠亲王有关?”   “啊?”连城愕然,低声道:“大哥,你有证据吗?”   三年前的事与皇甫熠有关,她怎就一点都不相信?暗自思虑,连城静候顾祁出言。   “他已知晓我的身份,且与我说过一通奇怪之语,思前想后,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所言的目的。”目光由连城身上挪开,顾祁望向窗外缓声叙说着皇甫熠曾对他说过的话:“……古叔的人品,那是爹生前都称赞过的,否则,也不会与其结拜为异姓兄弟。”   “广武将军?”食指摩挲着下颚,连城淡淡道:“他确实不像是个能做出背信弃义,通敌叛国之人,但就咱们对他的了解,也不能全然断定他就与三年前的事没有关系。”   “我知道你没见过古叔,可你也不能这么说他啊!”顾祁不赞同道。   连城嘴角牵起一丝浅笑:“人心莫测,大哥又怎就那么肯定他与三年前的事无关?”说着,她微微顿了顿,清透的眸子微闪,续道:“爹身边的将领,还有那数万兵士,近乎全战死沙场,怎就他还活着?”   “古叔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仅身受重伤,且失去了一条臂膀,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他留在京中的家眷,也无一幸免地全死在了刺客剑下。”   顾祁板着脸说着,他没想到连城会把怀疑的矛头指向古绍,却只字不提皇甫熠与三年前的事有关联。   “我没肯定他就与三年前的事有关啊!”摊开手,连城微微笑了笑:“我不过就三年前的事,给大哥分析下其中的关节。其实,要想断定他是否是爹的好兄弟,是否是国之忠臣,咱们有 的是时间加以验证。”   “这需要验证吗?”脸色一沉,顾祁不悦道:“就古叔在朝臣中的口碑,以及待人接物时的谦卑之态,压根就无人质疑他的人品。”忽然,他话锋一转:“告诉你古叔的事,我就是想要你对熠亲王提高警惕,别再和他牵扯不清。”微微顿了顿,他续道:“你为何不对他提出质疑?还是说你对他动了女儿家的心思?才会……”   见连城面上表情微变,顾祁轻咳两声,忙止声。   “大哥,就算熠亲王有那个能力,可你觉得他有必要那么做吗?”目光凝聚在顾祁身上,连城神色浅淡,问其一句。   “怎就没有必要?”迎上她清透的眸光,顾祁一字字道:“皇位,为了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他完全有可能那么做。”   连城笑:“我虽对他了解不深,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根本就不是贪恋权势之人。再说,以皇上对他的态度,他要坐上那把椅子,用得着那么麻烦吗?”顾祁眉头紧锁,唇角紧抿一语不发,好似在思索着连城之言。   “回京这段时日里,我大半时间是在府中呆着,但我所了解的事却并不少。”清淡的嗓音自连城唇齿间溢出,只听她道:“十多年前,京中曾也发生过一起血案。”   顾祁似是想到什么,蓦地道:“你是说应国公府*被灭门?”   连城面色凝重,点了点头,道:“大哥可知应国公府是熠亲王的外家?”   “这个我自然知道。”顾祁回了句。   连城又道:“外家一门*间被灭,其母雅贵妃,以及同胞兄弟也在*间离世,宫里虽传出是染了重疾,才致熠亲王的母妃和胞兄暴毙而亡,大哥,这样的说法,你现在仔细想想,信吗?”   良久,顾祁缓声道:“当时我年岁不大,但有听爹提起,说应国公府一门被灭,及雅贵妃和六皇子之死,怕是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但碍于涉及皇家*,雅贵妃和六皇子的死,并没在京中掀起什么风浪。”   “那应国公府一门被灭,朝廷有查出是何人所为吗?”连城语声清幽,不待顾祁说话,便接道:“没有,十多年过去,朝廷至今都没查出是何人在*间灭了应国公府满门。”说到这, 连城脑中倏地闪过一道灵光,暗道:是这个原因吗?皇甫熠接近她是这个原因吗?是他外家一门被灭,母妃和其兄身亡,与宁远侯府三年前发生的事有关,才想方设法接近她,想从她这个逃过一劫之人的身上,找出些蛛丝马迹,是这样吗?   “二妹,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久没听到连城再言语,顾祁不由问。   “我大概猜到熠亲王为何这般纠缠于我,但具体是不是我心中想到的这个缘由,我却一时没法肯定。”   对上顾祁的目光,连城轻声道。   “你是不是觉得他把应国公府一门被灭一事,与三年前的事联系在一起,以为从你身上能找到……”顾祁心思敏锐,在听了连城之前说的那些话,加之她此刻的神情,稍加思索,便道出其心中所想。   连城慢慢地点了点头,但秀眉却紧柠在一起:“可应国公府满门被灭,真就与三年前发生的事有关联吗?”语落,她思索良久,喃喃道:“那他这么多年来的行为举止,难道都是装得?只为讨回亲人的血债?”   现在他也就二十出头,那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幼童,却骤然间失去那么多的亲人,如若不伪装自个,怕是很难活到今天。   忽然,连城的心猛地一突。   皇上,就皇甫熠那厮对皇上的态度,难不成他怀疑外家被灭,母妃和胞兄身亡,是当今皇上所为,才会对其没半点敬意。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皇权之争,无不血流成河。   基于这个原因,或许……或许……   思量到这,连城心下又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如果他怀疑是皇上为争夺皇位,灭了应国公府一门,且害死了他的母妃和胞兄,又怎会将那久远之事与三年前发生的血案联系在一起?   乱,连城只觉脑中思绪尤为紊乱。   此刻,顾祁的心绪,并不比她好到哪里。   皇甫熠与三年前的事无关,那他之前的猜测,就全然被否决了。   屈指揉了揉眉心,顾祁深吸口气,道:“二妹,别人的事咱们管不着,咱们只需查找三年前的事,到底是何人所为,你听明白大哥说的话了吗?”   连城没有看他,但嘴里却轻“嗯”一声,算是对他的话作以回应。   “即便熠亲王现在呈现于世人面前的一切皆是伪装,但他不适合你,不适合做你的良人!”皇甫熠藏得太深,且肩上背负的比之他们兄妹还要重,他不要二妹活得太累,太辛苦!被锦被盖住的双手微微收紧,顾祁专注地凝视着连城,心中如是想着。   “大哥,我对他无意。”不再想脑中那一团乱麻,连城眸光澄澈,淡淡道:“现在我已大概猜出他接近我的目的,就更不必在意他想方设法靠近于我。”从他身上,或许她也能得到他想要的,皇甫熠,你可知我多少已猜出你接近我的目的?   唇角微微掀起,连城眸底精芒倏然闪过。   “二妹,大哥只是不想让你活得太累,太辛苦,更不想你受到伤害,希望你能明白大哥的一片苦心!”注视着连城,顾祁心中暗忖。   夜幕如期落下,月色皎皎,没听到顾祁再说话,连城起身朝其一礼,回了自个的房间。   “才回来,让我好一阵子等你。“   乍一听到皇甫熠的声音,连城跨进房门的脚步一滞,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不由抬眼望去,就见某个没脸米皮的,真的应了他下午临走时说的话,再次出现在她眼前,且不顾男女大防, 翘着二郎腿,以极其慵懒的姿态坐在她屋里。   “你怎会在我屋里?出去!”回过神,连城压低声音,手指门外,咬着牙道。   皇甫熠皱了皱眉,不高兴道:“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可都是熟人了,我在你屋里坐会,和你说说话还不行?”   “谁和你是熟人了?”真是奇怪,为何每次一看到眼前这厮,她就没来由的动怒,虽说现在已知晓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可她怎就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对待,还是免不了为之生气?担心皇甫熠的到来,引起兄长,顾宁,还有院里下人们的注意,吸了吸气,连城一把阖上房门,朝皇甫熠走近两步,淡淡道:“咱们不认识,还请阁下莫再自来熟。”   “你我是兄弟,天佑知道,还有那日街上过往的行人也知道,怎就不熟了?”皇甫熠勾起唇,笑着道。   由于连城喜静,且不喜丫头近身服侍,因此,唤芙,唤雪几个并未在她屋里当值,这也就方便了皇甫熠这厮毫无顾忌地进了她的房间。   “起来,别坐在我屋里。”   瞪皇甫熠一眼,连城着其从椅上起身。   没成想皇甫熠倒真听了她的话,缓缓站起,但下一刻,他径直朝内室走去,“我还没到你的闺房瞧瞧呢,正好,我到里面去坐会。”   连城住的屋子,分有外间和内室。   外间很大,平常顾宁会带着顾骏在这与连城说笑玩闹,至于内室,是连城极为私人的地方,就是顾宁,回府这段时日里,也未曾进去过呢!   “站住,你给我站住!听到了没有?”   追上皇甫熠的脚步,连城低声呵斥。   “你我是兄弟,兄弟的房间,我这做兄长的有什么不能看的?”闲闲地丢出一句,皇甫熠步入内室,环顾一圈后,在连城的*上坐了下来,“嗯,不错,晚上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   “起来,起来!”连城上前扯住皇甫熠的衣袖,就往起拽:“你往哪儿坐呢?看清楚,这是我的*,而我,是女子,你哪里不好坐,非得坐在我的*上?”   皇甫熠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坐坐又怎么了?明面上,你我是兄弟,私下里,我是你的人,就算我今晚睡在你*上,也没人敢说个不字!”连城闻言,冷着脸道:“无耻。你难道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   只当没听见她的话,皇甫熠双腿交叠,灿若星辰般的眸子眨了眨,悠悠道:“小无赖,知道我为何晚上来找你吗?”   之前所言,连城不过是想让皇甫熠这厮赶紧从她房间离开,至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于她来说,全然没在意的必要。   “说。”   没好气地丢出一字,连城转身走出内室,在外间的椅上坐下。   皇甫熠起身,跟着来到外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道:“我给你送礼来了呢!”说着,他从窗前的桌上提过一精致至极的鸟架,架子上面栖息着一只好看的蓝羽鹦鹉,“它是不是很漂亮?我告诉你啊,它不仅长得漂亮,而且会学人说话呢!”   少见多怪,她又不是没见过鹦鹉,暗自翻了个白眼,连城没有出声。   “它的声音可好听了,晚上你睡不着觉的时候,和它说说话解闷……”未等皇甫熠继续往下说,连城瞪他一眼,哼声道:“我不稀罕,拿走!”   “不稀罕,你就把它给放了!”将鸟架放回桌上,皇甫熠气闷道:“反正它只是只鸟,我也不稀罕。这几日,我让任伯想方设法才帮着找到这一只羽毛漂亮,嘴巴又乖巧的,好拎着来送给你。”   坐到连城对面的椅上,某痞子好不委屈。   连城嘴角抽了抽,故意板着脸道:“没事了,你赶紧走吧!让人看见你在我屋里,我就是长着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皇甫熠蓦地抬起头,下巴微仰道:“我说你这人未免也太气人了吧?”   “我怎就气人了?”连城眸光微闪,问道。   “我都这样低声下气和你说话了,还送礼物给你,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点吗?”   皇甫熠瞪着眼,气恼道。   “瞪什么眼?”连城清透的目光看向他,“我这人一直都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知道不?”起身,将椅子往连城这边挪了挪,皇甫熠重新坐下,哼唧道:“你就不是个女人。也对,你不愿做我的女人,证明你也承认你不是个女人,那你只能做我的兄弟了!”他像是说绕口令一般,听得连城脸上立马一黑,他却继续道:“既然你不是女人,也不想做我的女人,那往后就好好地做我的兄弟,我还是那句话,在这京城,乃至在这大周,有我这大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连城直直地看着他,一字字道:“听好了,我不是你的兄弟,你要想认兄弟,尽管到大街上去找,我相信以你的身份,保准有很多人愿做你的兄弟。”似乎是有意学皇甫熠的口气,连城也说起了绕口令。   微微顿了顿,她秀眉微挑,轻飘飘地问:“我怎就不是女人了?”   皇甫熠将她仔细端详片刻,道:“先不说你平日里的行径,就你本身这条件,要什么没什么,能算作是女人吗?”忽然,他璀璨的星眸中划过抹光华,续道:“小无赖,你没见过晓月楼里的绮梦吧?我告诉你,像她那样的,才堪称为女人。女人啊,不仅要有绝色的美貌,还要有无懈可击的身材,更重要的一点是,她还要像水一般柔婉多情,嗯,准确些说,女人就该是水做的。而晓月楼里面的绮梦姑娘,就是水做的,像她那样的女子,才能称之为女人!”   尼玛,说她不漂亮,她也认了,谁让她本就貌不惊人。   可再怎么着,也不能把她和花楼中的姑娘作比吧?不是她瞧不起那些女子,而是眼前这丫的说话实在是气人得紧!   敛起思绪,连城脱口就道:“熠亲王眼里的女人,是泔水做的吧?”   皇甫熠闻言,嘴角一抽,接着啊呸一声,道:“怎么说话的?绮梦怎能是泔水做的?你是不是吃味了,觉得我在你面前夸绮梦,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城直接给他个白眼:“你没做梦吧?”   “我尚没安寝呢,又怎会做梦?”皇甫熠坏笑:“你肯定是吃味了,而且恨不得立马去找绮梦,好从她那取经,学着怎样做女人,对吗?”   “绮梦是谁啊?她和我有关系吗?我觉得我很好,为何要去学她?”连城漫不经心地说着,目光锁在皇甫熠身上,接道:“我看啊,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给我记好了,我和你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过了今个,别再自来熟地靠近我,明白否?如果明白了,就赶紧走!”这还是自己吗?被丫的两句话话就气得满心怄气,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回击眼前的痞子。   莫不是她中邪了?   中邪?中个毛线啊?   还有什么事,能比她穿至这没人权的古代来得更邪乎?   那她到底是怎么了?   今晚还与大哥说,既已多少猜出皇甫熠纠缠她的目的,就不必在意他想法子靠近自个,可话说出口容易,真正与这痞子面对面坐在一起说话,她就是忍不住想生气,想赶紧让丫的从眼前消失。   皇甫熠收起脸上的坏笑,刷地站起,生气道:“行,我走,我这就走。”但话刚一出口,他又倏然一笑,坐回椅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又不是我的女人,再说,我现在说这屋子是我的,说这宁远侯府是我的,你信不信过不了个把时辰,就会有圣旨到你手中?”   说道后面,皇甫熠还故意抬高声音,且饶有兴致地看着连城不停变化的脸色。   深呼吸,深呼吸,她不能被这痞子气到,连城边暗暗告诉自己,边调整气息,待心情平复些许,她淡淡道:“行,你留下,我离开,我现在离开这间屋子总成了吧!”   见她起身真要离开,皇甫熠紧跟着站起,挡住她的去路,笑靥如花,悠悠道:“我还没与你说正事呢!”   连城凝视着他,磨着牙道:“我与你没什么正事可说。”   “你这么凶作甚?”皇甫熠好看的眉梢挑起:“让你做我的女人,你不愿意,现在还这么凶,以后哪个敢娶你啊!”   “有没有人敢娶我,你管得着吗?”   说着,连城绕过皇甫熠就往门外走。   皇甫熠急道:“你若敢走,我就大声喊了!让这府中的人都来看,看你是如何非礼我的。”   连城蓦地回过身,怒道:“皇甫熠,你还能够再无耻点吗?”   “我都被你定格为痞子了,无不无耻又有什么关系。”皇甫熠耸耸肩,笑得一脸轻松。   “有种你就喊,我倒要看看哪个会认为我非礼你!”双手抱臂,连城反倒不生气了。   皇甫熠闻言,当即就冲着门外喊:“来……”熟料,未等他口中的“来”字发出,连城身形一闪,就抬手捂在了他樱花般的唇上。皇甫熠挣脱开,欲再次出声喊,连城见状,气得胸脯起伏不已,压低声音,却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你、就、是、无、赖!”   “我就是无赖,就是痞子,就是嚣张,就是狂妄,全京城,乃至整个大周的人都知道啊!”坏笑重现嘴角,皇甫熠好心情道。连城差点喷出口老血,她真是没想到这人脸皮咋就如此厚, 厚的比城墙还厚,一点都不知难为情。   却听皇甫熠好不愉悦的声音又扬起:“可你不一样啊!你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本就没什么名声可言了,这要是再让人知道你夜里潜入我的府邸,扮作*大盗,将我劫持到你的闺房中,欲强了我,我想,世人怎么看你,不用我说,你肯定也知道,但我担心的是九泉之下的宁远候夫妇,他们若知晓自己的女儿是这般的不成体统,又该会被气成……”   “够了!”连城截断他的话,手指皇甫熠的面门,眸光鄙夷,道:“皇甫熠,你就是个混蛋!”出言损她就算了,还拿已死之人说事,真不是个东西!   “你先混蛋的,我才跟着混蛋了。”皇甫熠勾起唇,凑近连城轻声道:“我就是让你对我的态度好点,你却一个劲地赶我走,而且还一口一个痞子,无赖地称呼我,你说我这心里能好受吗?”   微微顿了顿,他叹口气,接道:“我说要和你说正事,是正事,你倒好,说与我没什么正事好说,闹成现在这样,你觉得是我一个人的错吗?”   连城看他一眼,坐回椅上,语声缓和道:“说吧,你要对我说什么正事?”她混蛋,还不是被他给气得!   “三年前的事,你想知道是谁做的吗?”皇甫熠嘴角噙着“阴谋”得逞的笑意,缓声问。   “你知道?”连城眸光轻嘲,反问。   皇甫熠挑了挑眉,道:“我不知道,难不成你知道?”   “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是想通过三年前的事,再通过我,从而找出十多年前应国公府一门被灭的真相,可对?”懒得与皇甫熠绕口舌,连城亦挑起眉梢,看着皇甫熠微变的脸色,道:“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静谧的屋里,一时没了声音,皇甫熠凝视着她,薄唇紧抿,久久不语。   “其实,你找上我真是白搭,我什么都不知道。”   连城淡淡的声音扬起,终于打破了一室静寂。   “今晚的月色不错,陪我到院里欣赏片刻如何?”皇甫熠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说着,他转身就朝门外走。   无聊,要赏月不会在自个府上观赏吗?腹诽了句,连城终还是起身,随在皇甫熠身后步出了房门。   院里静寂一片,顾祁,顾宁,还有下人们屋里的烛火都已熄灭,月华脉脉,宛若流水般从院中每个角落徐徐划过。   偌大的院里,假山怪石,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随处可见。   皇甫熠颀长挺拔的身影行至一座小桥上,没再前行,而是缓缓坐在桥栏杆上,望着明月微微发怔。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安静的一面。”与他相隔些许距离,连城亦在桥栏杆上坐下,启唇低语了句。   收回视线,皇甫熠转向她,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有成人巴掌大的四方盒子,递给连城:“打开看看。”   连城也没拒绝,伸手接过,问:“是什么?”   “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个礼物,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皇甫熠微微笑了笑,在月华映衬下,他的笑飘渺而虚幻,看得连城一时怔愣了住,而皇甫熠却似是什么都不知道,声音轻浅道:“你身怀武功,却没有武器防身,正好我手里有这么个物什,觉得给你用再好不过,就拿来送给你。”   打开盒盖,借着明亮的月色,连城仔细端详着盒中的物件,忽然眸光一亮,喃喃道:“紫金索!”这就是江湖上已消失近百年的紫金索,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从外观上看,就如这里的女子装饰在衣裙上的披帛,但比之那披帛,还要薄而轻滑。   习武的女子用这紫金索来做防身武器,确实是再好不过。   “给我的?”盖上盒盖,连城确认。   皇甫熠颔首。   连城却道:“我不能要,这紫金索太贵重了,以你我的关系,我不能收下。”说着,她将盒子递回皇甫熠。   “你是我的兄弟,这关系够吗?”皇甫熠轻启唇:“送出去的东西,我向来不会收回。”   “可我……”迟疑片刻,连城终还是收下了这个礼物,因为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紫金索,且皇甫熠的目光已挪转,不再看她。   过了片刻,皇甫熠又从袖中往外掏什么,只听他道:“这里面是“全福居”特质的水晶饼,特别好吃,我来你这时,顺便到那买了一包。”他的袖中装着哆啦A梦吗?要什么,哆啦A梦就给变出什么,连城好奇地瞅着皇甫熠宽大的袖口。   优雅地打开纸包,皇甫熠拿起一块水晶饼递给连城:“这水晶饼每日只销售五份,寻常人很难买到,来,尝尝,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很不错。”语落,都没见连城接他手中的水晶饼,皇甫熠不由顺着连城的视线看去,发现对方盯着她的袖口,眼睛一眨不眨,瞬间明白过来,不由轻笑道:“你该不会不知道袖兜吧?”   “谁不知道来着?”被皇甫熠这么一问,连城蓦地回过神,抓过他手中的水晶饼就咬了一口,边咀嚼,边道:“我还以为你的袖兜是百宝箱呢,就瞅着里面是不是还装着其他什么宝物。”   “呵呵!你可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皇甫熠好笑地摇了摇头。   咽下吃进嘴里的水晶饼,连城抬眸看向皇甫熠:“喂,你该不会有人格分裂吧?”   “人格分裂?”皇甫熠刚准备咬手中的水晶饼,听连城突然来这么一句,不由道:“什么叫人格分裂?”   连城挑眉:“你不知道?”   皇甫熠摇头。   “算了,我知道你为何会这样,与人格分裂没什么关系。”她这话一出,皇甫熠立时明白过来她所言指的是什么,嘴角漾出的温雅笑容倏然一变,痞笑道:“我就是我,你无需生出质疑。”   “我为何要对你生出质疑?你这人就这么喜欢自以为是,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罢了!”语落,连城一口一口地吃起手中的水晶饼来,说来,她还真有点饿了,约莫过去半刻钟,她手中的水晶饼已全然下肚,皇甫熠这时又给她递过来一块:“给你。“   连城脸不红,心不跳,自然地接过,道:“我没有骗你,关于三年前的事,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你想和我做朋友,我呢,看在你送我紫金索的份上,就勉为其难认下你这个朋友,但是,你若还怀着别的目的,请恕我直言,恐怕会让你失望。”   “可我也早就对你说过,我对你真得没什么目的。”皇甫熠还是没有道出他接近连城的真正目的,将手中抱着水晶饼的纸包往连城怀里一塞,他缓缓站起,道:“比之朋友,我觉得咱们还是做兄弟更为亲切些!夜里凉,坐会就回房里歇着吧,我明日再来找你。”连城抬起头,看向皇甫熠,只见其侧对着她,一袭火红锦将其颀长的身形衬得更为挺拔,如瀑般的墨发用一根简单却不失精致的玉簪束于脑后,身形沉稳宛若山一般,月华清辉洒在他俊美绝伦的侧脸上,与随风飘落与身前的落红交相辉映,真真美不胜收。   盯着眼前这个绝美的画面,连城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皇甫熠醇厚而优雅的笑声扬起:“小无赖,没想到你还有做花痴的潜质!”说着,未等连城出声,只见其双脚轻轻一跺,瞬间没了踪影。   凝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连城脸上一红,连番两个白眼,低喃道:“花痴?花痴你个毛线!”真够嘴硬,接近她的目的,明明已被她挑明,却还嘴硬不愿承认,反在临走时,又口无遮拦地损她,实在是欠扁得紧!   离涵在皇甫熠提起轻功凌空跃起的瞬间,跟着朝宁远侯府外飘去,他觉得有必要把连城与顾祁间的对话禀报给主子。   信阳侯府,陆天佑临近傍晚时才回到府里。   无视下人们的眼神,他径直前往自个院里,命文生提了好几坛酒放进书房,然后把自己关在里面,谁也不见。   从陆玉挽口中知晓南湖边的比武经过后,羲和公主既气愤,又心疼不已。   她气愤连城那般羞辱她的宝贝儿子,令其仅着里衣,承受着众人的异样目光。   她心疼,心疼自己的儿子打出生以来,何时受过此种羞辱。   按捺住心底的气愤,她一趟又一趟地前往陆天佑院里,想要安慰儿子叫几句,却只是徒劳。   因为书房的门从里面关了个严实,就是窗户,也被关死了,她出声唤,一声一声地唤,却听不到陆天佑回应只言半语。   夜渐已深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羲和公主站在陆天佑书房门外,柔声道:“天佑,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这样把自个关在里面喝闷酒,也不是个事啊!你打开门出来好吗?要怎么发泄娘随便你,可就是别憋坏了自个。”言语到这,她抬手挥退侍立在院里的下人,压低声音接道:“你放心,今ri你所受的羞辱,娘会记在心里,迟早娘都会替你还给那不知轻重的丫头!”   陆天佑靠着书案坐在冰凉的地砖上,举起酒坛,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着酒。   喝,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佑,你这样一直不说话,要娘急出病来吗?”   ☆、第111章:划算   听不到儿子应声,羲和公主抹着泪哽声道:“打开门,让娘进去看看你好么?天佑,你听到娘说的话了没有?”   陆玉挽在羲和公主身侧站着,这会儿,她心里也好不难受:“娘,要不请爹过来一趟吧,兴许他的话哥能听进去几句。”   “你爹心里若是有你哥,不用咱们去请,他早就已经过来了!”羲和公主脸色难看,冷声道。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由着哥把自个关在书房一直喝闷酒吧!”陆玉挽在担心,担心兄长会就此一蹶不振,那她往后如何在丞相府立足?从古到今,女子出嫁,最看重的是家世,倘若兄长就此颓败下去,信阳侯府的未来不用她多想,也能预知到,到那时,别说那人,就是丞相府中的下人,恐怕也不会拿她当回事。   羲和公主冷着脸沉吟良久,蓦地转身就向院门口走:“去怡心居。”梅氏是信阳侯目前最为喜欢的侍妾,就住在羲和公主说的怡心居中,而信阳侯近三年多来,有多半日子在梅氏的院里呆着,无论是白日,还是夜晚,要找他,来怡心居准没错。   “娘,你等等我!”追上母亲,陆玉挽轻声道:“也不知爹这会安寝了没有。”   顿住脚,羲和公主看了她一眼,道:“你回院里去歇息吧,不用跟着娘一起过去。”这都夜了,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前往父亲侍妾住的院里,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亦或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可该如何自处?静静地看了母亲一会,陆玉挽似是猜道了羲和公主的顾虑,盈盈一礼,低应声是,转身朝自己寝院方向而去。   “开门开门!”怡心居外,羲和公主身边的老嬷嬷,抬手就往紧紧关闭的木门上猛拍,“公主过来找侯爷,快些开门!”   半晌后,“吱”一声响,门才从里面打了开。   那老嬷嬷也不等羲和公主出声,扬手就朝那开门的小丫头甩了一巴掌,骂道:“贱婢,你是耳聋了,还是睡死了?没听到我在门外喊的话吗?”   “容嬷嬷恕罪,容嬷嬷恕罪!是奴婢不好,不该打盹延误了给公主开门!”那被她掌掴的小丫头,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   容嬷嬷是宫中的老嬷嬷,打羲和公主出生,就在其身边伺候着,斜瞥那小丫头一眼,厉声道:“滚一边去,别挡着公主的道。”小丫头怯怯应声是,跪行至院门一旁,给羲和公主一行让开了道。   小丫头很怕,很怕容嬷嬷再给她一巴掌,可是相到羲和公主到怡心居来的目的,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羲和公主禀道:“公主,侯爷今晚没歇在怡心居。”羲和公主前行的步子一顿,但转瞬继续朝梅氏住的厢房走。   “贱婢,公主有问你话吗?多嘴多舌,是怕公主去梅姨娘屋里,坏了她和侯爷的好事吗?”容嬷嬷身形矮胖,严肃刻板的老脸,这会看起来尤为凌厉,边怒声斥责那跪地的小丫头,边扬起手,朝其脸颊上又掌掴一巴掌,“记住自己的本分,若是再犯,便直接割了你的舌头!”   信阳侯府中,谁不知道容嬷嬷就是羲和公主手中的一柄利剑,但凡哪个令羲和公主皱了眉头,不待其出声,容嬷嬷便会刻不容缓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惩戒那不长眼的奴才。   打杀的,发卖的,送进烟花巷被人糟践的,没有一样是容嬷嬷没干过。   对此,羲和公主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便不期然地助长了容嬷嬷的气焰,但凡出手,必让受惩治的奴才,发自骨子里害怕,从而警示旁的下人,莫忘记本分,行差踏错一步!   “奴婢……奴婢……”那小丫头想要再说些什么,终闭紧嘴巴,跪伏在地,周身颤抖着再没出声。   侯府是公主当家做主,且其身边有沈护院,容嬷嬷二人在,别说他们这些奴才,就是后院的各位主子,在公主面前,也不敢随意多言一句。   算了,为免真被割去舌头,她还是闭紧嘴巴别再多说为好。   容嬷嬷见跪地的小丫头老实了很多,狠狠地瞪其一眼,便加快脚步追向主子。   “奴婢见过公主。”梅氏屋里值夜的丫头听到院里的声响,立马拉开门出屋,朝羲和公主行礼道。   “让开。”扫了那站在屋门口的丫头一眼,羲和公主忍住心底的怒气,唇齿中淡淡吐出两字。   那丫头退至一旁,恭敬地回道:“公主,侯爷今晚没歇在梅姨娘屋里。”   羲和公主似是没听到她的话,抬脚就往梅姨娘屋里走,跟在她身后的大丫头木香见状,疾步上前,为其挑起门上垂下的竹帘,熟料未等羲和公主踏进屋,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声自屋里传出,紧跟着,就见一身形婀娜,年岁约有三十出头的绝美妇人缓步从内室走出。   妇人生得美艳动人,宛若一朵红艳的牡丹花,眸光却似水般柔和,且谦卑至极,完全不像她的样貌那般张扬,令人心生嫉恨。   欠身一礼,只听她道:“贱妾见过公主!”   狐狸精!木香嘴角撇了撇,无声嘀咕一句。   “告诉侯爷,本宫有事要见他。”对于面前的美妇,也就是信阳侯最为喜欢的侍妾梅氏,羲和公主眼里并没有什么情绪。   梅氏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神色恭敬,回道:“回公主,侯爷今晚没歇在贱妾院里。”要想长久呆在侯爷身边,她就得时刻在公主面前低头服软,否则,别说留在侯爷身边,就是安然在这侯府过日子,恐怕也难如登天。   “知道侯爷去哪个院里了吗?”羲和公主不怀疑梅氏所言,因为在她心里,这后院中的女人,无人敢对她打诳语。   “贱妾不知。”梅氏谦卑地回了句,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公主,侯爷在日落前好像有说过要去前院……”这边她话还未说完,羲和公主已转身疾步走远。   “主子还好吧?”见羲和公主一行走远,那侍立在门外的丫头忙步入屋里,扶梅氏直起腰身,关心地问。   梅氏摇摇头:“我没事。”说着,示意那丫头扶她回内室。   “夏儿,你说公主这么匆忙找侯爷所为何事?”夏儿就是刚扶梅氏回内室的那个丫头,服侍主子在*上躺好,乍一听到主子问话,她先是愣了下,接着凑上前,低声道:“兴许与昨日之事有关。”   “昨日之事?”秀眉微蹙,梅氏翻了个身,侧躺在*上道:“你是说昨个在街上发生的事?”   夏儿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只听她道:“准确来说,应该是今日……”   “哦!我知道了,今个中午世子和顾二小姐在南湖边比武……”梅氏忽然恍然大悟,轻声说着,蓦地又打住,片刻后,她缓声道:“多半是世子输……”夏儿朝窗外看了眼,忙截断她的话:“主子,这事咱们只是猜测,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千万别说出口。”   梅氏感激地看她一眼,轻“嗯”一声,“我知道。”接着,她摆摆手,“好了,你也去歇着吧!”侯爷是经常歇在她院里,可与她行那男女之事却少之又少,即便偶尔有那么一次,也是其喝醉酒……手慢慢抚上平坦的腹部,多年过去,她的肚子一直没有起色,哪怕生个女儿也好,这样一来,她以后好歹也有个依靠,奈何,奈何……   幽叹口气,梅氏缓缓阖上眼。   她琢磨不透那个人到中年,却依旧容颜俊朗,身形挺拔的男人。   他心里的女人到底是哪个?   是公主?   从他三年前与公主间的相处情况,以及近三年来的冷若冰霜来看,显然不是。   那是这后院中的其他女人?   不是自夸,这后院中的女人有哪个比她更入他的眼?   没有,一个都没有。   但,他心里的那个女人,显然也不是她。   作为女人,这点,她还是能感觉到。   看着她时,他眼里虽然带笑,但那笑并未达眼底,而且,他呆在怡心居,多数是坐在屋里喝酒,再有就是提笔作画。   他什么都画,唯独不画女子,哪怕她眸含深情,软声求他给她画一幅像,回应她的是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接着,他会放下画笔,转身离开怡心居。   “侯爷,你心里的女人到底是哪个?我好羡慕她,羡慕她占据了你整颗心!”伴着若有若无的呢喃之语,轻浅的呼吸声自梅氏的*幔中传了出。   前院门口,羲和公主盯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侍卫,一脸恼怒道:“给本宫让开!”   那侍卫道:“侯爷有过吩咐,任何人来前院都不见。”   “你是听公主的,还是听侯爷的?”容嬷嬷站在主子身后,冷沉着脸问。   迟疑片刻,那侍卫不卑不亢道:“侯爷交代的,我等只能恪尽职守!”冷眸从院门口侍立着的四名侍卫身上一一划过,羲和公主脸上的怒气更甚:“不想死,就立马滚开!”语落,她也 不顾身份,就提步径直朝前走。   那说话的侍卫见状,身形立时挪了开,他可以不听从公主的命令,但他不能以自己的卑贱之躯,冲撞到对方。   羲和公主朝前走了两步,回过头看他一眼,冷笑道:“本宫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真敢拦住本宫前行!”那侍卫低头,紧抿唇角,默声不语。   待羲和公主带着她的人进了院门,那侍卫的脸色难看至极。   身为公主,不顾及身份,硬是往他身上撞,他能怎样?   死,他不怕,可要是因为他,连累家里的亲人跟着遭殃,他实有些做不到。   过会,他便向侯爷请罪,任其责罚!   哪怕被侯爷降罪处死,他也毫无怨言。   “陆臻,你给我出来!”书房里亮着烛火,羲和公主着容嬷嬷和木香等人在院中央候着,自己独自行至书房门外,她先是推了推门,结果门从里面关闭着,气恼之下,她冲着门里张嘴就喊出了信阳侯的名字。   书房中,一抹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影,手执墨笔,正专注地站在书案后画着什么。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他不由皱了皱眉。   此人就是信阳侯陆臻。   人至中年,可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白玉簪束发,一半垂直散落于脑后,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细长的风眸中蕴藏着复杂的情绪。   缓缓放下墨笔,他走出书案,削薄的唇轻抿着,棱角分明的五官浮现出抹冷然疏离。   收起眸中的情绪,只见其打开房门,淡淡道:“有事?”   注视着眼前这修长挺拔的月白色身影,羲和公主登时怔愣了住。   “有事说事,没事还请离开!”丢下话,信阳侯转身移步至窗前,负手而立,凝望着窗外的月色,似是想着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想。   回过神,羲和公主走进书房,看着那背对着她的身影,眸中划过抹不知名的情绪,问:“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信阳侯没有接她的话,也未转身看向她。   “你的心里只有她,永远只有她!”抬眸在书房中环顾了一圈,羲和公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墙上,桌上,都是那女人的画像,其一颦一笑,全在她眼前的一幅幅画像中,按住胸口,她 只觉这里一阵一阵的抽痛,“你们一个两个眼里,心里都只有她,那我呢?我在你们心里算作什么?”   “找我你就为了说这些,若是说完了,你可以走了!”信阳侯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扬起。   羲和公主眼眶泛红:“我是公主,我是公主啊,你怎能这样对我?云暮雪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为何还画她的画像?为何满书房都是她的画像?”   “我知道你是公主,我也知道她已经不在了,发泄够了,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走了!”说着,信阳侯缓缓转身,眸色冷傲孤清,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呵呵!”羲和公主不阴不阳地笑出声:“我是该说你痴情呢,还是该说你无情。云暮雪是别人的妻子,你却对她念念不忘,而那个一心一意爱着你,给你生下长子,带着对你的爱,带着对儿子的不舍,撒手人寰的妻子,却不见……”   信阳侯截断她的话,声音冷漠道:“够了,你不配在我面前提起她!”   “你口中的她是指哪个她啊?”见自己的话终于令信阳侯面上现出抹情绪,羲和公主勾起嘴角笑问:“是云暮雪,还是秦晴?”秦晴原本是信阳侯的嫡妻,却因为羲和公主嫁给信阳侯之故,不得不从嫡妻降为平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做过什么,记住,你我虽是夫妻,但百年后,伴我身边的女人只有她!”想起那个为他生下长子,唇角永远挂着温柔,善解人意的笑,好似从不知烦忧的女子,信阳侯眼里禁不住生出抹愧然,但转瞬,他的眸光便恢复冷傲孤清,“请你离开,我这还忙着。”随着音起,他走向书案后。   “我让你画,我让你画……”不料,羲和公主蓦地冲至书案前,抓起上面未做完的画就撕,且撕完手中的,又发了疯地去撕墙壁上挂着的女子画像,“天佑受了委屈,你做父亲的不知去劝慰,却呆在书房中画女人的画像,你配为人父吗?你配吗?”   “你要打我?你竟然要打我?“忽然,羲和公主停下手中的动作,直直地看向信阳侯扬起的大掌,一字字道:“你竟然为了几幅画要打我,你打啊!你打啊,我上前要你打,你打啊!” 绕过书案,她一步一步逼近信阳侯,抬起下巴,倨傲地对上信阳侯的视线:“我站在你面前了,你敢吗?敢动手吗?”   无力地放下手,信阳侯嘴角牵起一丝自嘲的笑:“你是公主,我怎么敢打你呢!”瞬息间,他唇角那抹自嘲的笑倏然一变,变得鄙夷而轻谩:“天佑受委屈?他为何会受委屈?不是有你这个了不得的母亲吗?”   羲和公主脸色难看:“陆臻,你这是指责我吗?指责我没教好天佑,才……”   “既然知道,就赶紧离开我的书房。”   信阳侯语声生硬道。   “我没教好他,好,是我没教好他,那你呢?自打天佑出生,你又教过他什么?说啊,你又教过他什么?在你眼里,只有陆随云,即便他又聋又哑,你对他的关心却丝毫不减。但结果呢,他又是怎么回报你的?人家不搭理你啊!哈哈,这就是报应,陆臻,这就是你的报应!”   “是不是我的报应,用不着你操心。”缓缓落座于椅上,信阳侯启唇漫出一句。   云儿,他的云儿幼时聪慧至极,是他不好,都是他不好,没有尽好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终让心系于他的那个傻女人早早香消玉损,让他的云儿失声失语。   回想起往事,陆臻手撑额头,微敛的目中涌满痛色。   “怎么?你痛苦了,不对,你怎么知道痛苦呢?你心里装着云暮雪,旁人的事又岂能让你心生痛苦,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羲和公主站在原地出言刺激道。   嘴里发出一声轻笑,信阳侯道:“没能嫁给顾天,想来你的心每夜每夜都在痛,哪怕到你离世的那一天,只要一想起这辈子没能嫁给顾天做妻……”羲和公主骤然脸色大变:“不许你提他,我不许!”   转过头,望向她近乎扭曲的惨白面孔,信阳侯语声轻谩道:“就算你是身份尊贵的公主,那又怎样?顾天就是不喜欢你,他只喜欢云暮雪,眼里,心里都只有云暮雪!你是怎样的人,想必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你说他能看上你吗?”   “陆臻,你给我闭嘴!”   羲和公主狠声道。   “云暮雪就是个践人,她就是个践人!在那种情况下,还……”不等她继续说下去,信阳侯蓦地起身,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要我提醒你的身份吗?公主,就你现在这样,简直就如那市井中的泼妇,身上哪还有皇家公主的清贵之气?”   捂住脸,羲和公主静静地盯视着信阳侯,一句话也不说,良久,她竟慢慢地笑了,笑着笑着,那笑逐渐变得令人心生厌恶:“陆臻,你就是个懦夫,你就是个懦夫!为了云暮雪,为了成全她和顾天的爱情佳话,你谨遵圣命,甘愿娶我进门,主动降嫡妻为平妻……”   长叹口气,信阳侯声音漠然道:“你就是个可悲的,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   “我开心吗?我这些年过得开心吗?”羲和公主似是被其一语击中,蓦地怔在原地,良久,她喃喃自语着,转身朝门外走:“我得好好想想,我这些年到底过得开不开心,我得好好想想……”   容嬷嬷和木香等几个下人皆眼观鼻,鼻观心,摒神静气,宛若木桩子一般,静静地侍立在原地。   而致他们如此的,无非是书房中传出的吵闹声。   身为奴才,他们心中永远铭记着一条守则,那就是该说则说,不该说的,即便是死,也不能吐出半个字,还有就是任何时候,不得偷听主子谈话。   羲和公主经过容嬷嬷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吩咐道:“交代文生,好生伺候世子。”语落,她不再多做逗留,很快,便已远去。   信阳侯在她离去后,起身步出书案,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些撕烂的画像,凝目看了好一会,便将那些画像,以及墙上残留的几幅画像,全蹲身放进书案旁的火盆中,低语道:“在那边,有他陪着你,你一定很高兴。我很没用,这三年多来,只知道喝酒,作画一味地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去想你,想你府上发生的事,可全都是徒劳。你说你们一家人遭遇的变故,还有那些国之良将及他们的家眷之死,与她有关吗?”   “我心里很矛盾,既希望与她无关,又不由自主地怀疑着她。虽然,虽然这些年来,我没爱过她,可她毕竟给我生了一对儿女,且以她的身份,即便与她有关,皇上会降罪于她吗?又是否会牵累到整个信阳侯府?”   “你说我是不是想多了?”   唇角掀起抹苦笑,信阳侯低微中略带些暗沉的声音又响起:“她就是一个女人,有那么大的能耐整出三年前的惨事吗?她有那个能力吗?可若不是她,你和你的长女,又怎会在那种情况下,还被刺客无情地凌辱?她恨你,她一直都恨你,恨你嫁给那人,阻挡了她的幸福,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却瞒着你和那人,可我的初衷是为了你们好,不想让你们因她受到困扰……”   熠亲王府,皇甫熠来回在书房中走了两步,顿住脚看向任伯:“我接近她的目的,她竟猜了个**不离十,此女遇事时的冷静,以及揣摩人心的本事确实不容小觑。”闻离涵所禀,再结合连城在他面前说的话,皇甫熠真真惊诧不已,此刻,他一双星眸深邃内敛,太多情绪被他掩在眼底,以至于任伯一时间看不明白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那王爷的意思是……”任伯迟疑道:“既如此,王爷何不就此作罢。”   “任伯,你是让我别再去找顾二吗?”   皇甫熠俊美的脸上无波无澜,启唇问。   “这要看王爷了。”摇了摇头,任伯慈和的目光锁在皇甫熠俊美绝伦的脸上,缓声道:“如果王爷对顾二小姐真用了心,那就以真实的自己与其交往,否则,我还是前面那句话。”皇甫熠垂眸,久未言语。   “爷,那属下还要继续去顾二小姐那蹲稍吗?”书房中寂静一片,离涵在听了皇甫熠和任伯的对话后,一时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不由问道。   身形挪动,皇甫熠负手站在窗前,仰头望着如银般的月色,一瞬间似乎看得痴了,没就离涵的话作答。   “王爷,离涵在等着的你吩咐呢!”任伯的目光落在他颀长的背影上,提醒了一句。   “照旧。”   终于,皇甫熠唇齿间漫出两字。   “是。”   离涵揖手,瞬间在书房中消失不见。   “她真的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和她说话,我感到很轻松,但要说是否对她上心,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轻淡的声音在书房中扬起,皇甫熠缓声说着:“走一步看一步吧,如若真有缘分,我不介意迎娶她做我一生唯一的女人!”   任伯心下叹口气,道:“那王爷还是不打算做真实的自己吗?”   回过头,皇甫熠脸上浮现抹如月华般璀璨的笑容,勾唇道:“你没感觉到最近的我有所收敛吗?”   微一怔,任伯目露疑惑:“有吗?”   皇甫熠笑:“难道没有?我可是觉得最近我收敛了不少呢!”   “那今个中午在南湖上发生的事又作何解释?”虽是问,且言语中还带着些许责备,但任伯眼里却流露出浅浅的笑意和无奈。   “我那是看到兄弟有危险,情急之中出手罢了,谁知那老狐狸的孙子不知作何想的,竟突然冒出来阻我的路,这要是放在往日,我必会取了他的命,但我没有,只是与他切磋了两招而已。”皇甫熠很随意地说着,好似与岑洛交手,完全不是他有意为之。   任伯笑着摇了摇头:“你呀,明知岑老丞相是只老狐狸,还要和他最为*爱的孙子过不去,这不是自个给自个找麻烦么?”   “麻烦?我可从来都不怕麻烦。”皇甫熠无所谓地说着,忽然,他的眸色转为幽暗,语气微冷:“再说,那假面君子明明快要与旁人大婚,却对我的兄弟动起了心思,说什么,我也不答应。”   “若我没记错的话,顾二小姐与岑公子之间的婚约好像并未解除。”任伯脸色凝重道。   “那婚约在我眼里不过是张废纸,就是我那兄弟,恐怕也没将那一纸婚约当回事。”   皇甫熠眸色恢复淡然,悠悠道。   默然片刻,任伯转身走向门口,很是随意地说了句:“有可能的话,我想见见顾二小姐。”   “她现在还不是很待见我,等有机会,我会让她和你见上一面。”回想起下午和夜间与连城之间的种种,皇甫熠禁不住翘起嘴角,朝着任伯的背影又补充了句:“任伯,见到顾二,你会喜欢上她的!”   任伯刚走出书房,闻言,脚下步子一个不稳,差点栽倒在地,暗道:混小子,有这么和老人家开玩笑的吗?   “哈哈!”皇甫熠见此情景,朗笑出声,道:“任伯,我说的喜欢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哦!”说着,他再次笑了起来。   稳住身形,任伯加快脚步,嘀咕道:“混小子,真是个混小子!”   潺潺流水声在静谧的夜里听着尤为清晰,连城在皇甫熠离开后,独自坐在桥栏杆上边欣赏着高悬在空中的明月,边细嚼慢咽着皇甫熠塞给她的水晶饼。   月色皎皎,桥下的流水宛若一面莹亮的镜子,吸纳着月华,然后再由着水面释放而出,莹莹光芒,令这静谧的夜更为之安宁。   如此美的月色,若是再能听到清幽古雅的琴曲,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连城想象着,脑中倏然间就划过一道亮光。   心中不由一喜。   她是不会弹什么古琴,可记忆中的原主会啊,且尤为擅长!   连着“啧啧……”好几声,连城打心底佩服起自己这具身子的原主来,除过有着深厚的内力,及上佳的武功,女红,琴棋书画,她,她竟然都会,还样样精湛异常,佩服,实在是佩服!   虽然这些技艺,于她来说无关紧要,但常言道,艺多不压身,闲时用它们来打发时间,也蛮不错。   “帮我个忙?”   “啊?”是谁在与她说话,声音冰冷没有丁点温度,连城蓦地提高警惕,起身朝周围环顾一圈,没看到人,她竟然没看到有人在与她说话,奇怪,是她出现幻听了吗?   就在她东张西望之际,那传入她耳里的声音又响起:“我就在你不远处。”随着声音消失,一身穿墨色长衫,脸蒙黑巾的修长的身影就凌空而落,出现在连城眼前数丈外的假山上,“我   用的密音入耳之术。”   密音入耳之术?   原来是密音入耳之术,就说她怎么觉得怪怪的,还以为自个出现了幻听。   连城心里思量着,但潜意识中仍然提高着警惕,“我们认识?”借着明亮的月色,她凝视着来人,淡淡地出言相问。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闻言,连城嘴角猛抽,近些日子围绕在她身上发生的事,不说这京中所有的人认识她,但十个中有七八个认识她肯定是有的。   “阁下未免也太自来熟了点。”轻淡的语气自唇齿间溢出,连城打量着来人。   冷,来人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尤为冷肃。   由于黑巾遮面,她并看不到对方的样貌,但其一双沉静中却透着极致冷意的眼眸,让人寒意顿生的一瞬间,会不自然的生出他的容颜应该很不错。   “我就是个平凡的女子,能帮阁下什么忙?”对方功力如何,她一点都感触不到,如此一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深不可测,要么毫无功力可言,可按照眼前的情况来看,来人显然属于前者。   连城的心微微一紧,抿唇静候墨衫男子再次传话于她。   “验一副尸骨。”   墨衫男子的视线锁在连城身上。   “我能拒绝吗?”清透的眸子迎上对方的目光,连城淡淡道。   “可以。”墨衫男子提气飘至连城面前三步外站定,对上她的目光,“不过,请你仔细考虑过后,再回答我。”   好冷,比之刚才,来人身上流露出的冷肃气息更为浓郁,仿若能将人冻僵一般。   还有,还有她好似感觉到了些许杀意。   些许?   有些许,那就是说,如果她不答应,来人极有可能与她交手,会致她于死地。   威胁,他在威胁她!   连城心中暗忖。   丝丝微凉的风儿吹拂,来人与连城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连城不喜被人威胁,如若不顾及家人的安危,她真想与其交上手,让对方知晓她不是能被人威胁的。   但,此刻她不能。   时间分秒划过,她启唇道 :“知道么?我做事向来看心情……”似是猜到她的后话,墨衫男子眸光微闪,传话给她,“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许你两个条件。”   帮一个忙,换两个条件,听起来还蛮划算的,连城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我素不相识,我到时如何找你?”就因为帮皇后洗脱了谋害小皇子的嫌疑,来人就将她当成了无所不能的仵作,是该说她能耐呢,还是该说她走了狗屎运,穿至这古代专为做劳什子仵作?   没错,就她所掌握的的医学知识,法医会的,她都会,可她的本职工作不是法医啊!   本职工作?   来到这里,她有本职工作吗?   额上滑下数道黑线,连城放松了下来:“说吧,我答应了你,到时让你兑现许我的两个条件,我又该如何找你?”   “给你。”墨衫男子从衣襟内取出一小巧精致的竹哨,递向连城,“你只要吹它,我便能很快出现在你所在的地方。”   接过竹哨,连城先是仔细端详片刻,然后放至唇边试了试,结果没听到任何声音传出,不由脸色一变,将竹哨递回墨衫男子:“你是在耍我吗?”   “竹哨是一对,里面分别装着传音子母蛊。你那只里面是子蛊,只要一吹起,我这边的母蛊就会有反应,无论距离多远,我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你。”墨衫男子向连城缓缓传着话,“不信的话,你可以再试试。”   “不用了,我信你就是。”收起竹哨,连城声音缓和道:“首先,我不是地道的仵作,要我帮忙可以,你必须先准备好我要的东西,然后呢,告诉我具体时间,地点……”   墨衫男子听她说完,轻颔首,“你说的东西我都会事先备好。至于时间,地点,两日后的夜里,我会再次过来带你去。”   “好吧,就这么定了。”连城点点头,将墨衫男子上下打量一遍,道:“不能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吗?”   “看过我样貌的人,只有死人!”   “我是长大的,不是吓大的,不给看就算了,用得着吓唬人吗?”   嘀咕了句,连城撇撇嘴角,转身渐行走远。   墨衫男子注视着她行远的背影,黑巾下冷凝至极的俊逸脸孔,刹那间有显出丝破冰之势,但那仅是一瞬间的事,眸光闪了闪,只见其提起轻功,身形如无物般飘然而去。   “小无赖,你回来啦!人家可想死你了!”回到屋里,将手里还包裹着几块水晶饼的纸包放在桌上,连城耳边边突兀地响起这么一句。   登时,她脸色一变,朝桌上的某只看去:“喂,你叫谁呢?谁是小无赖了?”   ☆、第112章 :贵妾   手指栖息在鸟架上的蓝羽鹦鹉,连城凶巴巴地道:“瞧你长得还蛮漂亮,怎就和皇甫熠那痞子一样,长了一张轻浮的嘴!”   蓝羽鹦鹉滴溜溜地转动着两只眼珠子,颇为无辜地仰起脑袋:“小无赖,你回来啦!人家可想死你了!”   “ 闭嘴!”放下手,连城哼哧道:“再乱叫,我就拔光你的毛,将你丢给我的大黑大黄改善改善口味。”   “小无赖,我错了,我不敢了!”蓝羽鹦鹉低下头,眼珠子里染上水汽,看着好不委屈。   连城“扑哧”笑出声:“丫的,和你的主子简直就一个样!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嗯,不对,应该是真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鸟!从现在起,你就叫小痞子,记住了,我只要一喊小痞子,你就得立马应声,说主人好,小痞子在!”   蓝羽鹦鹉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小痞子在。”   “对,你就是小痞子。”连城满意一笑,转身朝内室走:“我要去睡觉了,小痞子你也乖乖地休息吧,要不然我保准拔光你的毛……”说着,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朝身后摆摆手: “晚安!”   翅膀扑腾了两下,蓝羽鹦鹉缩成团栖息在鸟加上,它可不想变成没毛的鸟,还冤枉地给院门外那两只大家伙改善口味。   坏主子,教它什么不好,非得教他调 戏刚刚那个凶巴巴的小丫头片子。   决定了,以后不理坏主子了!   小痞子?它是只母的好不好,新主人却给它冠上坏主子的绰号,让它好好静静吧!   腹诽完新旧两位主人,蓝羽鹦鹉幽怨地阖上双眼,慢慢进入睡眠之中。   屋里烛光摇曳,秋蝉轻手轻脚关上窗户,然后转身至桌前,剪去烛花,轻声劝莫婉倾道:“小姐,夜已深了,你别再熬夜看书了!”莫婉倾靠着大引枕,斜躺在*上,手中书页慢慢地翻动着,可她真正看进去的却没几页,“什么时辰了?”她没有抬头,只是浅声问秋蝉。   “快戌时末了!”   秋蝉走到*前回道。   “是挺晚了!”说着,莫婉倾合起书卷。   “我就放在桌上,待小姐明日想看时,拿起来接着看。”接过她手里的书,秋蝉手脚麻地地轻放到桌上,又返回*边,为莫婉倾放下粉蓝色的*幔:“小姐睡吧,夜里要起身唤奴婢一声。”   “嗯。”莫婉倾在枕上躺好,轻点头,忽然,她问:“今个我在南湖劝说世子时,总感觉到有两道目光直直地盯着我看,你有留意到没?”他们已经注意到她,她是该为自个的魅力感到高兴,还是该为自己即将实施的计划感到可悲?   父亲,你为何要将女儿推至这样的境地?   让女儿做不愿做,也不想做之事?   慢慢阖上眼,莫婉倾的思绪飘到和岑洛在韵味香见面时的情景,立时,眼里禁不住涌出两滴清泪。   与秋蝉走出韵味香,第一时间她就感知到有人从对面的酒楼盯着她看。   眸光不经意的那么一瞥,她看到了两个身穿华服,样貌英俊的公子站在二楼雅间窗前,正用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着她。   对此,她没多想,毕竟她初入京城,谁也不认识,自然也没几个人认识她。   结果,夜里坤伯就送来几幅画像给她。   说画像中的人,就是她实行计划的目标对象。   坤伯,一个她畏惧异常,却又离不开的老人。   他一方面替爹娘照顾她,一方面还为他的主人,也就是她的父亲,监视她。   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从小到大监视着她。   好可悲,她真的好可悲!   即便乖觉地履行父亲的指示,还是不被信任,安排坤伯监视她,督导她。   “爹,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心里无声地呐喊,清泪随之滑落的更为厉害。秋蝉不知主子这会处于悲痛之中,蹙眉想了想,她回道:“奴婢有留意到,在距离咱们不远处的岸边停靠着一艘豪华画舫,里面好像坐着两位富家公子,他们真是失礼,一双眼睛紧盯着小姐不放!”说到后面,秋蝉禁不住愤然。   抹去脸上的泪水,莫婉倾调整好心情,道:“他们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微微顿了顿,她清幽的声音又至*幔中飘出:“要是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当今皇上膝下的两位皇子。”   秋蝉诧异:“小姐,你是从哪猜到的?难不成你有仔细留意那两位公子?”   “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刻意去关注某个男子,岂不是惹人闲话。”低嗔秋蝉一句,莫婉倾轻叹口气,道:“步下画舫上岸时,我不经意间回头,好巧不巧地看到了他们所乘的画舫,那会他们二人站在甲板上,且距离咱们不远,我便瞧见了他们腰间佩戴的龙形玉佩。”   “小姐,龙形玉佩不是只有皇上才可以佩戴吗?”秋蝉不解。   莫婉倾道:“是这样的,龙代表权威和真龙天子之意,本只有皇帝才可以佩戴。但咱们大周自建立以来,皇帝为护佑自己的龙嗣无病无灾,安然长大,好令皇家血脉延绵不绝,便在每个皇子诞生时,赠予其一块不同于他身上佩戴的龙形玉佩!代表他的孩子是龙子,有真龙天子庇佑,一生安泰喜乐!”   “哦!原来是这样啊!”秋蝉似是恍然大悟,点点头,忽然道:“小姐,你说不日后的赏花宴,皇子们会来吗?”   “我可说不准,不过,要是义母有邀请他们,他们多半是会来的。”莫婉倾若有所思道。   秋蝉偏头想了想,笑道:“小姐可是公主的义女,这次赏花宴公主说要办的尤为隆重,她肯定会请皇子们到时过来参加,好在京中那些夫人,小姐们面前给小姐撑体面。”说着,她脸上笑容一滞,迟疑片刻,又道:“小姐,以岑公子的身份,赏花宴那日,他怕是也会来的。”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便是,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会让义母和陆小姐看出端倪。”   幽叹口气,莫婉倾翻了个身,面朝*里侧,吩咐道:“熄了烛火去歇着吧,我要睡了!”   与秋蝉之言,她前半部分纯粹是编的。   步下画舫,她压根就没向后看,也未曾注意到当日在酒楼雅间窗前,打量她的那两位贵公子,就是坤伯随后拿给她看的画像里的其中二人。   ——皇子,他们是皇子,也是她一生的转折点。   这个转折点她不想要,却又不得不要!   翌日,京中如往日一样,照旧热闹异常。   关于昨日发生在城外南湖边的事,大街小巷无半句言语流传。   好似连城与陆天佑间的武功比试,及皇甫熠与岑洛交手,压根就没发生过。   丞相府。   午后,岑洛静坐在书房中,手握一本书卷,久久未翻过去一页。   从昨日回府,他的心就烦躁不已。   可问题是他不知自己在烦躁什么,又或是他隐约间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这在往常,他是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绪。   且今个连早朝都没上,洗漱过后就进了书房,一直坐到现在。   静心,他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奈何没有作用。   手中的书卷,从打开再至现在,他没翻过去一页,也没看进去一个字。   “公子!”青墨侍立在书房门外轻唤。   闻声,岑洛放下手中的书卷,微微皱了皱眉,淡淡道:“进来。”   青墨应声,推门而入,恭敬地禀道:“公子,老丞相让您过去一趟。”   祖父找他?是因为昨日的事吗?眸光微闪,岑洛缓缓起身:“我知道了,你不用跟着。”说着,他提步走出书案。   “是。”恭送主子出了院门,青墨返身回了院里。   松鹤居,岑嵩双目微阖,端坐于书房中。   时年虽近七十高龄,但他的身子骨看起来仍颇为硬朗,未显多少老态。   “祖父。”岑洛轻淡的声音在门外扬起。   “洛儿来了,快进来吧!”   岑嵩缓缓睁开眼。   “坐。”看到岑洛走进书房,他手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着其落座。   岑洛颔首:“祖父找孙儿来可是有要紧的事?”坐到椅上,他抬眸看向那被他称之为祖父的老人,问了句。   “你是怎么打算的?”明知自己叫他来所为何事,却还出声询问,这孩子是想在他面前装糊涂吗?岑嵩心里微有些不悦,但面上却未显露丝毫情绪。   身子微一震,岑洛眸光低垂,道:“我尚没想好。”果真是与她有关,他到底该如何做?   “和信阳侯府的亲事,那是绝对不能更改的,其中缘由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岑嵩说着,一双深沉的目中,隐藏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因为他,对吗?”岑洛眸色冷漠,问道:“他想要我娶谁,你就想方设法达成他所愿。年少时,不管我的意愿如何,你求得圣旨,将宁远侯府的二小姐指婚给我;三年前的事发生后,你又听他的,让我和信阳侯府的小姐订下婚事,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怎么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越往下说,岑洛眸中的冷漠愈发强烈,就是向来无表情的俊脸上,也带了丝怒意。   默然良久,岑嵩叹了口气,道:“这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什么叫为我好?我只知道我是你们手中的棋子,根本就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岑洛冷冷道。   “洛儿,你怎能这么说呢?我们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你好,为你的将来再做打算。”半敛的双目微闪了下,岑嵩缓声道:“再有几个月你就大婚了,在这期间,我不希望你生出什么事端来。”   岑洛似是没听到他的话,道:“我要娶她。”   “不行。”岑嵩果断反对:“娶她做什么?论貌,论家世,论性情,她有哪一点比得上信阳侯府的小姐?更别说现在的她,不仅失了桢洁,且与乡野粗妇无二,娶他进门,只会给你带来耻辱,别无其他。”   “是,她是样貌平凡,是家世衰败,可她的性情,我自认为很好。”迎上岑嵩的目光,岑洛一字字道:“至于她有无失贞,我不在乎。”乡野粗妇?会功夫的女子就是乡野粗妇,这听着未免太可笑了些!   “你意已决?”岑嵩问。   “是。”原本他还拿不定主意,可此刻,他管不了太多,只想反抗那人一次。   岑洛冷漠的眸中,态度尤为坚决。   这一刻,书房中的气氛安静而沉闷至极,仿若周遭流动的空气,也凝滞在了一起。   “要她进门可以,但只能做妾!”良久,岑嵩做出了他自以为的最大让步。   “妾?你觉得她会同意吗?就我和她之间的婚约,她会甘愿进这府门,给人做妾吗?”   岑洛轻嘲的声音在书房中扬起,随之嘴角漾出抹冷冷的笑。   “就她现在的名声,让她给你做妾,已经是抬举她了,即便到皇上那,我也站得住理。”一个失了贞的女子,言行举止粗俗,能进他岑家府门做妾,算是造化了,岑嵩沉着老脸,目中寒光一闪而过。   “三年前的事是他谋划的吗?”扑捉到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光芒,岑洛忽然问。   岑嵩与他四目相对:“有些事,暂时不能告诉你。”   “呵呵!”冷然一笑,岑洛眸光嘲讽:“你们不告诉我,可是怎么办呢,我就那么随便想想,就知道事情到底与他有无关系?甚至与你和岑丞相有无关系?”   “洛儿,你怎么能如此称呼你爹?这要是被外人听到,必会招惹来是非,且与你在外的名声没甚好处!”   压低声音,岑嵩严厉道。   “他是吗?这府中的人,与我真正有无关系,需要我挑明了给你说吗?”敛起嘴角漾出的冷笑,岑洛漠然孤冷的声音自唇中漫出:“我就是枚棋子,是你们手中的一枚棋子,可是怎么办呢,我不想再作为棋子而活,我想做自己,哪怕平凡似路人,我也甘愿。”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我们当时计划好的,是等事成后,等你成年后,再将一切与你说明,奈何造化弄人,让年少时的你无意间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现在想想,无论是我们哪个都感到对不住你,尤其是你爹,所以,近几年来,我才陆续为你说了些我们的谋划。”幽叹口气,岑嵩低沉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还是那句话,你只需知道,我们所行之事,初衷绝不是想伤害你!”   岑洛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但周身散发出的冷漠气息更为浓郁:“只能娶她为妾?”   “没错,要她进岑家的大门,只能做妾!”岑嵩神色间显出细微的变化,眸光暗沉:“要做嫡妻,那是万万没得可能,就算是平妻,也轮不到她,事情已发展到这一步,咱们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他想继续往下说,却看到岑洛目光迫人,直直地盯视着他,那迸射出的光芒,让他的心禁不住一突,竟感到如若他再说下去,眼前这由他亲手栽培,心思并不比他这老头子差多少的孩子,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可怕的事?   这孩子该不会,该不会……   心下连连摇头,他不会的,他不会让他们的谋划功亏一篑,不会做出有失水准的蠢事。   可他真要继续坚持己见吗?   垂眸,眼珠子转了一圈,只听岑嵩道:“洛儿,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样吧,就让她以贵妾的身份进门,你看怎样?”   妾,贵妾,哪怕是平妻,还不都是妾?   现如今,就算他给她正妻之位,以她现在的脾性,便愿意嫁给她他吗?   而他,又是否喜欢她?   还是说,他只是觉得她不同于寻常女子,加上熠亲王之故,才心中生出波动,想要与其履行婚约?   紧抿唇角,岑洛久久不语。   “洛儿,你要时刻谨记,一步错,步步错。不能凭着一时的意气,就做出令自己无法挽回,乃至悔恨终生的事,明白吗?”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岑嵩语重心长道。   岑洛眸光微动,忽然道:“我想见他。”   “该见面时,他自然会见你。”岑嵩缓声道。   “那他在哪里?”岑洛皱眉,冷漠却不失优雅的声音扬起:“告诉我他在哪里?”   沉稳看不出情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岑嵩叹道:“暂时我还不能告诉你。”   “那我问他身边的狗。”唇齿微启,岑洛轻谩道。   “鬼幽是不会告诉你什么的。”放下茶盏,岑嵩靠坐在椅上,幽幽道:“他只是奉命传授你武功,教授你如何用人识人,其他的,就算你用剑逼着他,甚至直接斩杀了他,他也不会向你吐露半个字。”   “他还真是只好狗。”   淡淡说了句,岑洛唇角漾出抹嘲弄至极的笑。   “好了,要说的我与你都说了,随后挑好日子,我会安排人到宁远侯府下聘。”言语到这,岑嵩平和的语气倏然一变,语声低沉且坚决道:“但,她必须在你大婚后,才能抬进门。”   岑洛心里一阵冷笑,起身往门口走,忽而回过头,淡淡道:“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有皇上的指婚圣旨在,她答不答应重要吗?”岑嵩眉头微微跳动了下,摇头道:“正如你一开始与我所言,你很排斥与宁远侯府结亲,其实我也知道,那顾二小姐根本配不上你,但为了我们所谋之事,我只能请旨,给你定下和她的婚事。没想到三年后,你却对她改变了态度。非但不要求我进宫给你解除婚约,反倒要娶她,我就想不明白了,她有那么好吗?不就会些拳脚功夫,懂点旁门左道的医术吗?就这,将你的目光吸引了住?”   “她好与不好,那是我的事。”唇中漫出一句,岑洛没做多停,提步而去。   凝望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岑嵩双手逐渐紧握成拳,眸中涌出滔天恨意,暗道:皇甫泽,你我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你就在地府等着吧,等着我颠覆你皇甫家的江山,除尽你的血脉!   慢慢的,他眼里的恨被悔,被痛给全然占据,喃喃道:“盈盈,数十年不见,你可还活着?如果活着,皇甫泽又将你藏在了哪里?当年……当年我是迫不得已啊!你别恨我,千万别恨我……”浊泪自他眼角滴滴滑落,只听他接着呢喃出声:“他答应我的,会好好待你,会荣*你一生,终了却背弃诺言,我好恨,好恨放开了你的手;我好悔,悔自己当初顾忌太多,这才让你……”   皇甫泽是先皇,是皇甫擎,皇甫熠的父皇,做太子时,与岑嵩曾是至交好友。   后来,因为一位名叫盈盈的异族女子,彼此间生出了隔阂,且随着那位女子在宫中消失,二人间的隔阂更为加深。   但,他们君臣面对面时,却都未显出对对方丝毫的不满。   宁远侯府主院门外,皇甫熠觉得好生奇怪,今个咋不见两只大家伙朝着他吼了?   由于手头上有要紧的事处理,他便没按着往日的时辰过来,不料,这会子他姗姗而来,那只要一看到就低吼不停的两只,却蹲在院门两侧,看都不看他一眼。   奇怪?   真是奇怪?   难道小无赖听了他的话,命令两只大家伙见到他别再吼了?   好看的眉梢微拧,他一手抱臂,一手摩挲着优美的下颚,边移步往院门口慢慢走,边出声问:“喂,是不是小无赖让你们见着我别吼了?”   大黑大黄懒懒地瞥他一眼,然后倨傲地将脑袋扭向旁处,好似不想多看他一眼。   “啧啧!没想到你们俩也这么牛叉了,学着小无赖一起无视我。”撇撇嘴角,皇甫熠举止优雅地弹了弹滑顺柔软的袖袍,道:“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们俩计较了!”说着,他人已走近院里。   “幼稚!”大黑朝着他的背影丢出个白眼。   大黄用屁 股碰了碰大黑,大黑转过脑袋看向它,“怎么?你觉得那厮不幼稚?”接触到它的目光,大黄连连摆脑袋:“他确实够幼稚,每每在主人这吃瘪,还越挫越勇,厚着脸皮往主人身边凑!”   “你说主人今个会损他吗?”大黑眼神询问。   “不知道,主人对他的态度好像有所改变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咱们看到他别再吼了!”大黄微仰起脑袋,做冥想状。   大黑凑近,用脑袋蹭了蹭自己的小可爱,大黄低下脑袋,对上它的目光。   “人类的世界就是复杂,那厮对主人明明已经有了那意思,却懵懂不知,真是个傻子!还是咱们好啊,你说对不对?”   大黄眼里染上羞涩,点了点脑袋,就见大黑抬起前爪,在它脑袋上轻抚了抚,然后目中传情:“我会对你好的。”   “我也是。”   两只相依相偎在一起,你侬我侬,若是让皇甫熠那厮看到,恐怕又会不由自主地挖苦它们两句——要秀恩爱,到旁处去,别碍了爷的眼!   睡醒午觉,唤月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漂亮的鸡毛毽子,在院里欢快地踢着。   顾宁和顾骏,还有唤芙,唤雪几个都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   随着唤月脚上的毽子飞舞,她们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个不停。   一会紧张,一会激动……   中途,看到连城从屋里走出,唤月灵动的眼珠子一转,喊道:“二小姐接着!”   恰好这一幕被皇甫熠看在眼里。   只见那从屋里走出的淡紫色身影,先是一怔,接着很随意地一弯腰,一伸腿,毽子就像被磁铁吸住一般,稳稳地落在她的脚面上。   因他站的位置并不显眼,以至院中诸人皆没留意到他的到来。   “骏儿,想看二姐踢毽子吗?”微笑着看向顾骏,连城柔声问。   顾骏点了点小脑袋,连城又道:“那骏儿叫声二姐,二姐就踢毽子给骏儿看,好吗?”她在有意引导顾骏说话,奈何小家伙闻言,将脑袋藏进顾宁怀里,竟不再看她。   “骏儿,你不想叫二姐吗?”眸光微暗,连城出口之语更为温柔:“不叫就不叫,等骏儿想叫时,记得要大声的叫哦,现在二姐就踢毽子给你看,快抬头看过来!”语落,她脚尖轻轻一抬,那毽子便倏地飞过了她的头顶。   连城唇角噙笑,望着毽子缓缓落下,右脚一抬,便轻盈地接住了那落下的毽子,然后瞬间又让其飞起。   她身形转换,那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毽子,就像一朵美丽的桔花,在空中曼妙地飞舞着。   裙裾飞扬,连城的眼睛紧紧地随着毽子转动着,一弯腰,一伸腿,她,伴着足尖的花儿,轻盈地舞动,旋转,再舞动。   唯美的姿势,真真如舞者在灯光绚丽的舞台上起舞。   皇甫熠眸光潋滟,嘴角慢慢勾起抹好看的弧度。   蝶之精灵,此刻的她,就宛若那在百花丛中飞舞的蝴蝶。   是那么的迷人,那么的令人迷醉!   双脚微微一跺,他凌空而起,飘向连城。   诸人一看到他,目露惊诧,片刻后,院里响起一阵吸气声。   熠亲王也会踢毽子?   没看错,他们没看错。   凌空飞舞的毽子这一刻到了熠亲王的脚尖,他潇洒地撩起袍摆,身形似火,以二小姐为中心,围绕着她,一下又一下地踢着当空落下的毽子。   好美,好潇洒的姿势!   皇甫熠俊美的脸上笑容洋溢,不停地变换着姿势,忽然,他如大提琴般优雅的嗓音扬起:“小无赖接好了!”连城在毽子被他截住的一瞬间,怔怔地站在了原地,丫的来就来了,好好的不走院门,竟凌空落下,还似强盗般无耻地截下了她正在踢的毽子。   本想着看丫的接下来出丑,不料,踢得比她还要好。   连城心里正暗自不服气,猝然间听到皇甫熠的声音飘入耳里,当即给其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抬起右脚,接住凌空落下的毽子,再次灵动地踢了起来。这次,她甚至催动内力,将毽子踢至足够高的位置,足尖轻点,凌空而起。   诸人仰起头,看着她凌于空中,似一朵盛开的紫莲,在光之芒中旋转着,旋转着。紫莲上方,有一朵小而雅致的秋菊,随着紫莲的舞动,亦曼妙而欢快地起舞着,皇甫熠见状,眸中潋滟更甚,微笑着扬声道:“漂亮!”   语罢,他“啪啪啪……”地鼓起掌来,诸人见状,跟着拍起了双手。   顿时,主院里热闹一片。   顾祁打开半扇窗户,看着院里的情景,心中的担心不由加深,暗忖:他,太过耀眼,如若不是背着克妻之名,还有故意在世人面前披着的伪装,是个女子,恐怕都会被其迷住眼,乱了心神!   “二妹,你的与众不同,或许就会让你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对他的迷恋中……”无声呢喃一句,他合上了窗户。   他不知道的是,皇甫熠刚才将他眸中流露出的情绪,全然扑捉到了眼底。   担心?他在担心什么?   皇甫熠俊脸上虽笑意依旧,可他心里却暗自思索着,思索着顾祁眼里为何会流露出担心之色。   收敛真气,连城如片飞花,凌空缓缓落下,将毽子丢给唤月,她抬手将垂在额前的几缕发丝捋至而后,然后凝视着皇甫熠道:“你可真够闲的。”说着,她转身朝屋里走。   皇甫熠轻浅一笑:“我本就是闲人一个呀!”   “可你闲我却忙得很!”连城淡淡地说了句,走进屋里,忽然,她眼珠子一转,带着笑意的声音扬起:“小痞子。”   “……”皇甫熠随在她身后,一听到这称呼,郁闷不已,准备出言说我有名字,却不成想,某只清脆的声音就在屋内响起:“主人好,小痞子在!”登时,他嘴角连连抽搐,只差当场喷 出一口老血。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现在可不正好诠释了这句话。   “这只鸟有名字的。”讪讪地摸了摸鼻头,皇甫熠撇了撇嘴角,道:“它叫……”   截断他的话,连城转身笑意盈盈:“我知道它有名字,而且知道它叫小痞子,对吗?”说着,她转身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悠悠然地坐在了椅上:“小痞子蛮好玩的,谢谢你将它作为礼物送给我。”她眼神认真,说的也很诚恳,可内心却憋笑不已。   “你这是故意的吗?”皇甫熠靠着桌沿闲闲而立,一脸憋屈地问。   “我有吗?”无辜的眸子眨了眨,连城朝蓝羽鹦鹉看了眼,语声轻飘飘地道:“它的一张嘴与街上的痞子没两样,所以我就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好让它记住以后别再学街上的痞子样。”   皇甫熠嘴角动了动,试探着问:“我真的很痞气吗?”   “你说呢?”   连城勾唇,眉眼弯如新月,反问。   “好吧,我知道了。”无精打采地叹口气,皇甫熠胸脯一挺,很认真地保证道:“我决定从今天起慢慢去掉身上的痞气,你觉得这样?”   “和我有关吗?”   痞子就是痞子,虽说是伪装的,但时日久了,身上难免会留存些痞子习气。   要想彻底去掉,可能吗?   再说,他去不去掉,与她可没半毛钱干系。   连城眼珠子转了转,起身从桌上拿过一本杂记,坐回椅上翻阅了起来:“我要看书呢,你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走了。”皇甫熠朝她手中的书瞥了眼,从旁拉过把椅子,靠近她而坐,道:“这本杂记我好像也没看过,咱们一起看,你没意见吧?”   “你能跟得上我的速度,再说。”说着,连城头也没抬翻起书页,就看了起来。没过片刻,她已翻过去四五页,皇甫熠见状,慢慢变脸了,气闷道:“你这是在看书吗?”他看书的速度不慢啊,可他这边一页还没看完,她就已经哗啦啦地往后翻了好几页,这是摆明了要他闪远吗?   “我没看书难不成我在这玩?”   连城合上书,慵懒地靠坐在椅上,挑眉看向皇甫熠。   “你确定你有看?”   从连城手中抢过书卷,皇甫熠将其翻看的那几页粗略浏览一遍,“说说这几页都讲了些什么?”连城摇了摇头,很是无语道:“你真的很无聊,这是要考我吗?”   “我这是帮你矫正你的看书态度!”俊脸上挂起抹优雅的笑,皇甫熠缓声道。   “不必。”连城瞪他一眼,道:“我看书的态度向来很好。”   “就你刚刚那样,简直就是走马观花,要我说,你压根没看进去一个字。”   皇甫熠纯粹是在逗趣,他可不管连城有没有认真看书中的内容。   无聊啊,他实在无聊得紧,才会借此机会,凑在连城身边没话找话,好乐呵乐呵。   “我要是说出里面的内容,你会怎样?”唇角扬起,连城饶有兴致地问。   “你不是缺银子吗?你若是真能说出你看过的那几页中的内容,我再给你三万两银票。”皇甫熠拍着胸脯保证。   他一页没看完,她就看了四五页,这未免太假了。   等会,看小丫头怎么出糗。   “好。”   连城爽声道。   她实在没想到银子来的这么容易。   三万两银票啊?   那可不是小数目,丫的是土豪吗?就为这么个事,拿出三万两银票做赌注,实在是土豪中的战斗机!   佩服,佩服!   “你听好了哦!”敛起思绪,连城启唇开始说起书里面的内容来,嗯,不对,她不是随便说,而是将看过的那几页里面的文字,逐字逐句,毫无错漏地叙述了出。皇甫熠惊愕,边听她嘴里溢出的字句,边怔怔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   一字不差,而且,而且中间没中断过一次。   过目不忘?   小丫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是这样吗?   “拿来。”连城可不管他脸上是何表情,也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待叙说到她看的那页末,直接打住,伸出手问皇甫熠要银票。   “你还是人吗?”   皇甫熠灿若星辰般的眸子大睁,若有所思地问。   “我不是人难道是鬼?”手又往前伸了伸,连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若是鬼第一个就先吓死你!快点,拿银票!”   “瞧你怎么说话的,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皇甫熠讪讪一笑。   “我管你是这个意思,还是哪个意思,我只认银票。”想不认账,没门,连城眉梢挑起,嘴角漾出抹若有似无的笑。   “喂,小无赖,你该不会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吧?”凑近连城,皇甫熠小小声问,可从他的语气中,他心里已有答案。   连城抬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戳了戳,“我有没有那个本事,关你何事?废话少说,快些拿银票出来!”此刻的她,比之皇甫熠时而流露出的痞样,还像个痞子。   ☆、第113章 :不受控制的泪水   皇甫熠蓦地喷笑出声:“瞧瞧,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还说我是痞子,先看看你自己,比之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经他这么一说,连城脸儿立马一红。   她,她竟在不知不觉间,从椅上起身,且一脚踩在椅上,姿势,外加她此刻的神色,确实要多痞气就有多痞气。   轻咳两声,连城装作若无其事地,很是优雅地收起脚,然后缓缓坐回椅上。   可她伸在皇甫熠面前的手,却始终没有收回来。   “熠亲王,你要是想为你那不堪的名声,再添上一笔言而无信,那今个这三万两银票,你大可以不用给我。”说着,她放下手,从皇甫熠手中抓过书卷,不再搭理对方。   皇甫熠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手戳了戳她的胳膊:“小无赖,我真的觉得你很厉害。昨ri你出手将天佑整得那么惨,就已经让我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今个你又露了这么一手,实在是让我,实在是让我……”他突然止住话语,长叹口气,方道:“怎么说呢?我现在认同你当初对我说的那句话了,不仅认同,且深有感触,觉得都被自个给笨死了!”   一个没忍住,连城笑出了声,看他一眼:“认识你这段时间以来,终于听到你说了句正经话。”   嘴角连续抽搐,皇甫熠对空翻了个白眼,暗道:他容易吗?就为了逗某人乐呵,这么没底线地损自个,要是离涵那厮知道,肯定会笑得节操碎满一地。   “过目不忘这本事,我是学不来的,要不,你给我说说你末了对付天佑时的那一手,我真的很想学。只要你教我,等会我一回府,就让人给你送三万两银票过来。”见连城收起脸上的笑,又恢复成无动于衷的模样,皇甫熠又戳戳其靠近自己这边的胳膊,满脸堆笑道:“你是知道的,就我这身份,出门真的不需要装那么多银票的。”   “没工夫。”随口说了句,连城的目光凝注在书页上,不再与皇甫熠多言。   “银票我会给你的。”   甚是无聊地坐了半晌,皇甫熠肉疼地道出一句。   没听到连城吭声,他一时间甚感无聊,可又不想就此回府,于是,他起身将椅子拎到桌旁,和他送给连城的蓝羽鹦鹉进行起眼神交流来。   “没胆识的家伙,才一晚不见,就背叛我这主子,狗腿地巴结小无赖。”   对上他轻蔑的眼神,蓝羽鹦鹉可怜兮兮地直摇脑袋。   它是没胆识,任谁要被八光毛,都会没胆识的!   更何况没毛后,还要给院门外的两只大家伙改善口味,它怕怕啊!   “记住,下次小无赖再喊你小痞子,不许再应声。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皇甫熠眼神威胁。   “让我现在就死了吧!”蓝羽鹦鹉回他一个眼神,跟着身子一软,做装死状。   “装,在我面前你还装,坏东西!”   皇甫熠挑眉,唇角微启,无声道。   长时间听到耳边有声音响起,连城抬眼环顾,唇角不由泛起一丝轻浅的笑,那笑虽不是很明显,但从她神色间看,可看出她此时心情不错。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停止,屋里的气氛静谧而宁和。   直至门外传来唤雪的声音:“二小姐,该用晚食了!”   “哦,我知道了!”回过神,连城看向窗外,不知不觉间,夕阳已西落。   看来她是中邪了,要不然,也不会凝望着皇甫熠那厮的背影,一时忘记了时间。   “时辰不早了,你还不走?”   起身走至门口,却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连城倏地顿住脚,回过头道。   “啊?”与某只正在较量着眼功,乍一听到屋里有声音响起,皇甫熠先是怔了怔,接着起身看向连城:“你要去做什么?我陪着你前往。”   “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府了。”   撂下话,连城出屋朝饭厅走去。   “天色不早了?”望着窗外的天色,皇甫熠轻拍拍额头,接着,垂眸看向蓝羽鹦鹉,“都是你害得,让我一时忘记了时辰。”说着,他出手在蓝羽鹦鹉的脑袋上弹了下,“这次就先放过你,改日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自称小痞子,我便直接将你的嘴巴给缝上,让你做只不会说话的哑鸟!”   蓝羽鹦鹉怕得周身直颤抖,只差掉下泪珠子了。   “知道怕就好!”冷哼一声,皇甫熠甩袖走出屋,紧追上连城:“你是不是要用晚食了,正好我也饿了,就顺便在你这一用得了!”   “贵府饿着你了?”   头也未回,连城脱口问道。   皇甫熠笑:“饿倒是没饿着,就是一个人坐在桌前用饭菜,怪感到冷清的。”   故意曲解他话中的意思,连城语声微冷,道:“满后院都是女人,还说什么冷清,真是够了!”   “你吃醋了?”   加快一步,挡在连城身前,皇甫熠翘起嘴角问。   “哈哈!吃醋?对,我是吃醋,不过呢,你好像忘记了一点,其实吧,油盐酱醋茶,我每天都在吃呢!”看着皇甫熠怔在原地的呆样,连城清秀的脸上漾出抹明媚的笑容,尤其是颊边的两个梨涡,令她这会子看起来尤为俏皮。   “二姐,饭菜都摆放好了,快些,我和骏儿就等你了!”顾宁坐在饭桌前,朝门外看去,冲着连城娇声喊道。   连城轻快地应声:“我马上就来。”不待语落,她绕过面前的障碍物,脚步轻盈,径直走向饭厅。   “唤雪,给熠亲王添副碗筷吧!”见连城坐到椅上,不搭理皇甫熠,顾宁未加多想,出言吩咐唤雪。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亲王,就算排斥其靠近二姐,但她也不能在这会子失了礼数。   眸光微垂,顾宁心中暗道。   “小无赖,瞧瞧你,再瞧瞧顾三小姐,那简直是天镶之别。”拿起唤雪放在面前的碗筷,皇甫熠直接下手就往自个碗里夹菜,边吃还边道:“味道不错,比我府上的饭菜好吃多了!”静,饭厅里安静无声,连城姐弟三人,都静静地咀嚼着嘴里的吃食。   “你们吃饭都不说话吗?”皇甫熠是故意的,食不言,寝不言,作为尊贵的皇家子弟,他又岂会不知道,到这会儿他却端着碗羹汤,用勺子喝得特别大声。   连城这时端起自己面前的汤碗,优雅地喝了一口,淡淡道:“这就是你的教养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大家和你一样粗俗?”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抬眼看向连城,皇甫熠装作一脸无辜,“这样不好吗?”   “你说呢?”连城秀眉微挑。   “哦,我知道了。”点了点头,皇甫熠学着顾宁,还有小顾骏喝汤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往嘴里送了一口,然后偷偷瞄向连城,见其没再看她,心里禁不住乐呵起来,她不高兴的样子真好看,不对,她发怒时,微笑时,欺负人时,都蛮好看的。   其实,在他抬眼偷瞄连城时,连城眼角的余光将他的举动全收在了眸底,当他垂眸再次小心翼翼地喝汤时,连城唇角漾出了一抹清雅而柔和的笑容。   丫的,就知道耍怪!   暮色全然落下,皇甫熠吃饱喝足,才心满意足地回了王府。   “二姐,我……我不要你出事。”安置顾骏睡下后,顾宁来到连城屋里,迟疑良久,才吞吞吐吐道。   “宁儿,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这话?”连城眸露疑惑,柔声问。   顾宁嘴角动了动,嗫嚅道:“熠亲王好像真的看上你了,我怕,我怕二姐也看上熠亲王,这样的话,二姐岂不是……岂不是……”蹙眉稍加一想,连城便明白顾宁话中之意,握住她的手在椅上落座,道:“你是怕我被他克死啊?”说着,连城只觉好笑,“我告诉你啊,这世间克妻,克夫之类的言传,听听也就罢了,那不是真的。”顾宁欲张嘴说些什么,却听连城又道:“更何况我又没喜欢上他,爱上他,你大可不必为这极不可能发生的事担心不已,明白了吗?”   是吗?   二姐真没喜欢上熠亲王?   还有熠亲王对二姐真没上心?   她怎就觉得他们之间怪怪的呢?   思绪翻转,顾宁迟疑道:“二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世间克夫克妻之类的言传,都是假的,都不可信吗?”   连城笑着点头:“对,那些言传都是假的。”   若是假的,那二姐是不是就可以和熠亲王好了?   顾宁心里暗忖:通过这么些天的观察,熠亲王其实还不错,并不似房间言传的那样,他好像很关心二姐,而且想着法子逗二姐开心。如果他后院里没那些女人,二姐与其交往,倒也还好了!   “宁儿。”瞧顾宁低着头不说话,连城微笑着轻唤了声。   蓦地回过神,顾宁长睫闪了闪,问:“二姐,你有话与我说?”   连城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儿:“你刚刚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没……我没想什么……”似是怕自己的心事被连城看穿,顾宁抽出手,起身摇摇头,娇笑道:“二姐,你恐也累了,我就不在这扰你了。”说着她朝连城一礼,转身而去。   “小丫头肯定又胡思乱想什么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匆忙离去。”歪着头想了想,连城嘀咕一句,起身到屏风后准备沐浴。   信阳侯府,陆天佑将自己在书房中关了一天*,无论羲和公主和陆玉挽怎么在门外劝说,始终不见他将门打开。   为此,羲和公主母女没少为其掉眼泪。   而信阳侯在羲和公主昨晚那么一闹后,也未走出前院一步。   夜色清幽,月华如水,倾泻于地,他站在院里,负手而立,静静地仰望着明月,月白衣袍随风飞扬,面上表情看起来格外冰冷孤清。   视线收回,他心下幽叹口气,提步朝院外走。   “少爷,侯爷过来看你了!”除过上茅厕,文生这一天*都在书房外守着,好方便主子传唤,不经意间抬起头,他看到信阳侯踏着明亮的月色,正朝陆天佑的书房走来,脸上不由一喜,向主子通禀道。   陆天佑胡子拉碴,双目布满血丝,瘫坐在地上,并未出声回应。   待信阳侯走近,文生“扑通”一声跪地,磕头道:“侯爷,您终于来了,世子爷没吃没喝,将自个关在书房里一天*了。”说着说着,他声音中家带了丝哭腔。   “退下休息去吧。”   摆摆手,信阳侯淡淡地说了句。   “是。”   文生应声,退离而去。   “天佑,打开门,让爹进去。”单手负于身后,信阳侯对着门内温声道:“听到了吗?听到了就给爹把门打开。”孩子犯了错,也是他的孩子,作为父亲,他不能不管,不能由其颓废下去,虽然他不喜其母,但父与子间的血脉亲情,却是永远无法抹杀掉的。   更何况,从心底来说,他并未讨厌天佑和玉挽。   要不然,也不会让那个自私,嫉妒心强的女人生下他们。   敛起思绪,他抬手叩门,又道:“天佑,输,就要输得起,倘若你连这点波折都承受不了,还配称之为男儿吗?”   他……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他和顾连城比武……   他不是每日都呆在侍妾院里饮酒取乐么?   陆天佑从地上慢慢地爬起,父亲,那个在门外正唤他,要他输就输得起的男人,是他的父亲,是他从小到大都渴望被其看一眼的父亲!   没错,是他的声音,没错,是他!   原来他是关心他这个儿子的……   门从里面缓缓向两边打开,陆天佑发丝蓬乱,站在门内看着信阳侯,看着眼前这一袭月牙白,容颜依旧清俊的中年男人!   嘴角动了动,他想唤声父亲,想唤声爹,嘴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有多久没唤过“爹”这个字眼了?   有多久眼前之人没留意过他,有多久啊……   “天佑……”望着陆天佑怔怔的眸光,信阳侯温声道:“进去说话吧!”说着,他欲往门里走。   “你……来做什么……”转过身,陆天佑不再看信阳侯,脚步虚浮走到桌案旁,再次瘫坐在地:“你来做什么?在你眼里有我这个儿子吗?你没有……你没有……”他眸光依旧呆怔,喃喃低语着:“你眼里只有大哥,只有大哥……既然没我这个儿子,你又来做什么?你走吧……”话虽是这么说,且每说一句,陆天佑心中的委屈就愈加浓烈,可他真正要说的是:爹,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知道关心我?你别走……别走……   他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怀,渴望父亲眼里柔和的目光,渴望父亲抬起大手轻抚他的发丝,渴望父亲温声安慰他……   眼眶逐渐湿润,他要强地阖上双目,不让眸中的泪水涌出。   他虽然努力控制着自己,但心底的起伏情绪,令他的身体已止不住颤抖。   随手关上房门,信阳侯走至他身旁,丝毫不顾忌地砖上是否冰凉,又是否有脏污,掀起袍摆,就那么与他面对面席地而坐。   “竟说傻话,爹心里怎会没有你,又怎会只有你大哥?”月华透过窗纱照进书房,落在父子两人的身上,似是给他们涂上了一层银霜,但信阳侯这会的目光是温暖的,就是身上那孤清气息,在这一刻也荡然无存,此时,他是一个父亲,是他的孩子需要安慰的父亲,“年少轻狂没错,可既然惹了事,就得承担后果。输了便是输了,不管是输给哪个,那都是输了,这有什么可丢人的?”他虽近乎日日呆在怡心居,可街上发生的事,近身影卫都有禀于他。   她的孩子并没有在三年前那个残忍的夜里全然死去,次女,三女,还有幼子,他们活着,他们躲过了一劫,还好生生地活着。   傻子,哑巴?   呵呵!   原来那小丫头并不似外界传言的那样。   她有着不错的功夫,还有着了不得的医术。   更为重要的是,她用自己瘦弱单薄的身躯,保护着她的妹妹和幼弟。   在另一个世界的他们,知晓京中近期发生的事,会不会稍感到安慰?   会的吧,毕竟他们还有血脉存活于世。   且,有可能会做出一番大事。   大事?   那个不输于男儿的小姑娘,会做出什么大事呢?   查出三年前的事情真相,为惨死的家人和无数的冤魂讨回公道?   对,或许就是这件事,甚或是还有其它。   “你是在指责我吗?指责我输不起,是不是?”蓦地睁开眼,陆天佑嘶声吼道:“你是不是还想指责我每日不务正业,只会惹是生非?指责我嚣张狂妄,仗势欺人?对不对,我说的对不对?”他没想说这些的,但由不得他,由不得他……一张开嘴,这些话就如竹筒倒豆子,自他嘴里不受控制地嘶吼而出。   “天佑。”信阳侯伸出手,未等他拍到陆天佑肩膀上,就被其出声呵斥了住:“不许碰我,你不许碰我!”他就像是个闹脾气的孩子,哦,不对,他本就是个孩子,是个在父亲面前使性子的孩子,用自己的愤怒,来伪装内心的脆弱,还有极致的委屈。   信阳侯慢慢地放下手,温声道:“你想吼,就冲着爹吼出来,只要你心里舒服,有再多的怨气,再多的委屈,都对爹吼出来。我是你的父亲,却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没在你成长过程中,给予你太多的关心,才致你……才致你变得荒唐不堪,遇到点挫折就承受不住。天佑,都是爹不好,都是爹这么多年对你关心不够……”   “你不喜欢娘,为何还要娶她?”睁开眼,陆天佑未接信阳侯的话说,而是满眼痛色问:“不喜欢她,为何还要和她生下我和妹妹?知道吗?自我懂事起,看到你们每日相敬如冰的生活,我就已察觉到你不喜欢娘。你不喜欢她,便也不关心我和妹妹,我很羡慕大哥,羡慕他虽然早早没了母亲在身边照顾,但他有你无微不至的关心……”   眼泪慢慢从他眼里涌出,他哽声道:“原以为他对你的不理睬,会让你将目光往我身上挪那么一点,你却没有,你仍旧像往常一样,看到我,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我这个儿子的问候。你可知道,我……我唤每一声爹时,都好希望……好希望你能将目光在我身上停驻那么片刻,哪怕很短很短的时间,我都心满意足。”   “没有……你没有……你周身透出清冷的气息,让我不敢靠近,不敢像旁的孩子一样,在父亲怀里嬉闹,不敢缠着父亲提出自己的要求……可是,即便你的目光没停驻在我身上,即便你很少很少对我微笑,但我好歹能看到,能感知到我有个父亲,只不过我的父亲比之常人较为冷清些罢了!”   “不料,打三年前开始,我便看不到,也感知不到我有父亲,不知道这府里还有个给予我生命的父亲。你每日呆在侍妾院里饮酒取乐,对府里的大小事从来不闻不问,我讨厌这样的你,我真的好讨厌!”   “我骄纵,我嚣张,我在街上惹是生非,仗势欺人,且一次比一次闹得厉害,想以此种种吸引你的目光,想着你能出面管教我,训诫我几句,因为这于我来说,也是种幸福,也是你对我的疼爱,但你仍然没有留意我,仍然没有……”   陆天佑眼里的泪止不住地往外涌着,看得信阳侯心里为之一痛,抬手为他轻拭着,温暖的声音中充满自责:“是爹不好,都是爹不好,将大人间的情绪带给了你,想哭便哭吧,大声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我不要哭,我不要哭的,从小到大,我没掉过一滴眼泪……”想要止住眼里的泪水无休止地涌出,可陆天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控制自己长期以往压制在心底,如排山倒海般的委屈往上涌,“从小到大,我真没……掉过一滴眼泪,却在昨日……却在昨日我哭了,且是含着屈辱,无声地哭了,那时,我多么希望你出现在我面前,多么希望你将我从地上扶起,拍着我的肩膀说,孩子别哭了,这是多么大点事,值得你如此不顾及男儿尊严,蹲在地上泪流不止。”   “那会子,我觉得自己好失败,好无能,竟输给一个女子,还被其那样对待……我无助的想要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想要立马跑回府扑进你怀里,向你诉说,诉说我心里的委屈,诉说我的无助……”   眼泪鼻涕齐往下流,信阳侯一点都不嫌弃,从袖中掏出一方白色的绢帕,轻轻地为他擦拭着,听他诉说着心底的委屈,诉说长久压抑在心底的言语。   “装作看不到旁人异样的目光,我回到府里,将自己关在书房,打开酒坛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爹,你是我爹啊,为什么没有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为什吗?”睁大双目,陆天佑悲痛欲绝的脸上,有着很深很深的痛苦:“就因为你不喜欢我娘,就因为你不喜欢她,就不愿要我这个儿子吗?”   信阳侯摇头,面上亦显出抹痛色:“没有,爹没有不要你,只不过爹陷在自己的感情中,一时没有顾及到你。天佑,有好多事你不知道,爹这许多年来过得也不开心,有时候,我会想,就这样离开人世,或者云游在外,于我来说可能也是一种解脱,但爹没有那么做,因为我有我的责任,我不能抛下你们几个孩子,由着自己性子行事,你懂么?爹也有爹的无奈,也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   “既然过得不幸福,为什么不和我娘合离?”陆天佑悲声问。   “你以为我不想么?”信阳侯微微苦笑:“可先皇生前曾有旨意,无论我和你娘的关系到何种程度,都不许与她合离。我……不能违背圣意……不能不顾整个信阳侯府……”   “所以这些年,你由着我娘操持侯府,由着她按着自己的性子行事,由着她纵容刁奴在府中行恶……”   陆天佑说着,忽然笑了,那笑看着比哭还要难看:“发现了没,你竟然是个懦夫……”   信阳侯望着他,叹息道:“是啊,无数个日日夜夜,我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觉得的。”   “够了!”陆天佑眼里的痛被愤怒取代,他一字字地道:“难道,我娘真就那么令你生厌?厌恶到不想与她同处一个屋檐下?”   信阳侯嘴角泛出的苦笑更甚,道:“我心里本就没她,是一道圣旨让我不得不娶你娘,且将你大哥的生母由嫡妻将为平妻,这些你或许并不是很清楚,但这么多年过去,你该是有所耳闻的。”   陆天佑不知何时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眸中愤怒退散,再次染上悲痛之色,喃喃道:“我知道的,我知道娘是用怎样的方式嫁给你的,也知道因为娘,大哥的生母才会由你的嫡妻降为平妻,更知道因此,本属于大哥的世子之位,被我取而代之了!”关于这些往事,陆天佑曾在坊间有听过一些。   “这些都与你无关,至于世子之位……”长叹口气,信阳侯没再说下去。   他能说什么?   云儿又聋又哑,即便世子之位属于他,他又能否担当得起这份责任?   说来,都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错啊!   脸上显出几分倦意,信阳侯拽住陆天佑的胳膊,从地上慢慢站起:“回屋去歇着吧!”   不料,陆天佑倏然甩掉他的手,冷冷道:“你要走了是不是?要回到怡心居了是不是?你还是我爹吗?就这么巴不得要离开,离开我这孬种儿子?”   信阳侯唇角噏动,嗫嚅道:“天佑,你……”   陆天佑截断他的话:“怎么?你想对我说什么?说啊,你想对我说什么?”好不容易来看望他,却……却呆了没多久,就要离开,他是多么不想看到他这个儿子啊?赤红的双眸中,有痛,有恨,有愤怒,陆天佑手指书房门口:“你走啊!要走,你赶紧走啊!”   信阳侯淡然笑道:“爹是想着你在地上坐了这么久,又喝了不少酒,想着你疲累了,才会让你回屋洗洗,好好睡上一觉。”   陆天佑嘶声道:“是这样吗?”忽而他话锋一转:“你为什么不说去宁远侯府,不去找顾连城给我出气?我被她羞辱的无地自容,我满心受的委屈,你难道一点都不为之愤怒,为之心痛吗?”   “天佑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信阳侯一脸的无奈,道:“顾二小姐何错之有?你静下心好好想想!是你先与人过不去,才引起后面的一系列事发生,而她并未因你输了比试,就让你遵循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去做,如此一来,你觉得她做得还不够手下留情吗?”   “哈哈……”陆天佑一拳砸在书案上,仰起头大笑出声,任泪水模糊了视线:“手下留情?她是够手下留情,没让我在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哈哈……”他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要什么啊?还是说他仍旧心有不甘,欲从顾连城那讨回面子?   不,不是!   他不知道,怎会转眼功夫,他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父亲的关心和爱护?   父亲严厉的斥责?   这一刻,那些好像都不是他想要的,都不是……   凝视着他,信阳侯眼里划过抹痛色,接着,他蓦地扬手甩了陆天佑一巴掌:“清醒了吗?”随着音落,他拽着陆天佑到院里,指着一块大石沉声道:“将你的不甘,将你的委屈,将你对我的怨气统统发出来,对准它发出来!   “我也有不甘,也有无尽的怨气和委屈,现在,我就陪着你,一起将他们统统发 泄出来!过了今晚,我们父子便与往日的自己做个了断,重新面对以后的生活,你听到了没有?”慢慢的,信阳侯的声音变得严厉,致陆天佑一时间怔愣了住。   但,信阳侯没有看他,而是松开他的胳膊,右手蓦地抬起,斜斜地往不远处的一方荷塘划去。   寒光凛冽,倏然间刺入水中。   登时,自塘底深处激起浩然水波,迅速地在水面上扩展而开。   随之隆隆响声而起,由低到高,此起彼伏。   陆天佑只觉脚下的大地,伴那隆隆声响,也开始轻微动荡起来。   “该你了,天佑,爹此刻心情畅快多了!来,将你的不甘,将你的怨气,将你的委屈发 泄出来。”收起内力,信阳侯看着陆天佑,眸光温和,出言鼓励道。   “该我了?”身形动了动,陆天佑的身形骤然间拔地而起,紧接着袖中软剑出手,朝信阳侯先前指的大石直袭而去。   他近乎使出了全身的真气至剑身,凌空划出一道强有力的白光。   只听“轰”一声爆响!   那块本完好无损的大石,已化成无数大小不一的碎块,向四周分散而开。   陆天佑凌于空中,耳边尖锐的轰鸣声回响不已,脑海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信阳侯关心而急切的声音:“天佑,危险!”在千钧一发之际,信阳侯凌空而起,飘至陆天佑身旁,将其揽在怀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飞驰。   陆天佑回过神,便看到那飞散在空中的碎石,在他刚才凌空的位置,爆裂而开,转瞬融于周围的尘埃中。   如果,如果他刚才怔怔地凌于那,如果父亲没有及时救下他,没有催动真气,击毁那块块碎石,那么他这会子多半已经重伤躺在地上。   周遭一切渐渐恢复宁静,信阳侯才带着陆天佑在一片草地上缓缓落下,道:“没事吧?”朝儿子身上仔细打量了遍,信阳侯眼神关心,温声问。   明亮的月色,这会儿被周围的尘埃遮掩的有些模糊朦胧,陆天佑对上父亲的眸光,慢慢地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   忽然,他深深地跪在了地上,抱住信阳侯的双腿,不受控制地痛哭出声:“爹……爹……你是关心我的,你是关心我的……你心里不仅有大哥,还有我,还有我……”他哭的好大声,可他心里有着从来没有过的高兴。   静寂的夜被他的哭声打破,院中的下人,还有闻讯而来的羲和公主母女,皆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   看着那一对父子。   “走,扶我回院里。”哭声仍在院里回荡着,羲和公主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见她暗淡的眸中含着复杂的情绪,缓缓转身往院门外走。容嬷嬷见状,忙上前一步扶住她,低声安慰道:“侯爷心里还是有世子的,公主这回可以放心了。   羲和公主没有说话,但脸上却浮现出抹凄然的笑。   “陆臻……陆臻……你有不甘,你有无尽的委屈和怨气,难道我就没有么?”她悲哀地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悲哀,可越是悲哀,她越是不受控制地想着自己的过往,想着与宁远候,与信阳侯之间的往事,“你的不甘,你的怨气和委屈就那么消散了,自现在起,你与过去做了了断,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多年过去,我心中的不甘,委屈,怨气愈来愈浓烈,它们没有随着岁月推移,有丝毫减少,反变得愈来愈浓烈。而我的心,随之也愈来愈痛……”   眼眶渐显湿润,羲和公主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要的却得不到?这究竟是为什么啊?我真就如你所说有那么不堪吗?我恨,我恨你们……”   陆玉挽在其母离开后,深望了一眼信阳侯,然后转身吩咐银翘,亦回了自个院里。   今晚过后,她会看到一个全新的爹爹,是这样么?   她心里如是想到,也充满了期待。   与陆天佑一样,她也好渴望得到信阳侯的父爱。   轻抚着陆天佑的发顶,信阳侯温润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响起:“现在心里舒服点了吗?”   哭声慢慢停了下来,陆天佑轻轻点了点头,就听信阳侯又道:“那就站起来,回屋将自己拾掇整洁,爹在前院书房等你,今晚咱们父子俩聊个通宵好么?”   “嗯。”陆天佑语声嘶哑应了声。   文生这时疾步而来,扶陆天佑从地上站起,恭谨道:“世子爷,奴才扶您回屋沐浴。”陆天佑点头,然后被其扶着渐行走远。   沐浴后,换上干净的衣袍,陆天佑坐在自个屋里想了很多,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他才起身步向前院。   “爹。”信阳侯坐在书房里,听到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温声道:“进来吧。”   陆天佑推门而入,顺手将门合了上。   “坐。”指着靠近书案旁的一把椅子,信阳侯浅声吐出一字,接道:“想说什么就对爹说,爹会认真地在这听着。”   “我……我不配做世子,请爹禀明皇上,将世子之位还给大哥吧!”在椅上落座,陆天佑迟疑片刻,终抬眼对上信阳侯柔和的眸光,说出了心里话。   ☆、第114章 :男人,你这样会吓着我的   陆天佑说的没错,但也不是全对,准确些说,一切都是他母亲,是羲和公主的错。   如果她当初不因心里的不甘,还有深深的怨气,求先皇下旨让信阳侯尚公主,也就没有秦晴不想夫君为难,自愿由嫡妻降为平妻一说,更没有陆随云嫡子变为庶子,及后面等等不为人所知的腌臜事发生。   腌臜事具体是什么,信阳侯不知,亦或是他知道些许,却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因此,他才会觉得愧对长子和原配妻子。   “你是知道的,即便你大哥做了世子,可以他目前的情况,信阳侯府只能成为他的负累!”从陆天佑的眸中,信阳侯看出其所言非虚,但他目前不能应允,因为他不知长子愿不愿接受世子之位,更不知这三年多来那孩子过得怎样?   三年多了,他有三年多没见到云儿了……   陆天佑抿了抿唇,神色认真道:“我会从旁帮衬大哥。”   “这事暂时先不提,等问过你大哥的意愿再说吧!”信阳侯默然半晌,方启唇道出一句。   “哦!”   陆天佑点点头,垂眸坐在椅上没再言语。   书房中一时恢复到来之前的静谧之态。   “天佑……”许久,信阳侯不知想到什么,终出言打破了宁静的气氛,只听他道:“明日早朝时,我请奏皇上在军中为你谋份差事,你可愿意?”   微微一怔,陆天佑思虑片刻,对上信阳侯的目光,有些迟疑道:“我行吗?”   “爹相信你!你呢?你信自己吗?”   信阳侯眼里有鼓励,有肯定,还带着丝浅浅的笑意。   “好。”从今往后,他要做个不一样的信阳侯府二公子,陆天佑眸光炯炯,神色郑重,出声应道。   接着,信阳侯对其讲起军中该注意的事项来。   他说的每一句,陆天佑都有认真地听。   父子俩果真在书房中聊了一个通宵。   东方渐显鱼白,羲和公主院里。   “公主,你一晚上没阖眼了,要不,老奴伺候您躺会吧!”容嬷嬷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低声劝羲和公主。   摇了摇头,羲和公主并未开口说话。   “老奴有着木香到世子院里去了一趟,她说世子夜里沐浴过后,就前往前院,和侯爷一直呆在书房。”也不管主子有没有在听,容嬷嬷自顾着小声禀道:“世子没事了,公主该放下心好好歇歇。若是再这么熬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公主是她看着长大的,宋太妃临去世前,有叮嘱她要好好照顾公主。   先皇在世时,宋太妃位居嫔位,那会她并不得圣心,但好在先皇膝下皇子有好几位,公主却只有宋太妃生下的这唯一一个女儿。   或许就因为这,公主自小还是颇得先皇疼爱。   否则,也不会在明知信阳侯已有嫡妻的情况下,应下公主的请求,下旨让其尚公主,并着重强调无论何时,都不许信阳侯与公主合离。   之所以如此,显然是先皇深知信阳侯不喜公主,才会为保全公主的颜面,作此安排。   轻摆摆手,羲和公主着其退下,依旧未发一语。   然,容嬷嬷没有退离,而是又低声加以劝慰:“公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您如今得想法子如何与侯爷修复好关系,这样于世子和小姐,还有您自个都不是坏事。”女人生来就是要男人疼的,这么多年过去,她眼睁睁地看着信阳侯和公主之间的关系越走越远,却干着急没有法子。   是个男人,都不想自己的女人太过强势,奈何公主好强的性子,打小就养成,要想让这天之骄女从根上改变,根本就没得可能。   更何况,公主心里爱慕的男子并非是信阳侯,基于此,她更不会让自己为个不爱的男人费心神,从而改变性情,曲意迎合。   可是,那被其爱慕的男人已然死在了沙场上,就算还活着,那又能如何?   他至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他的妻子,是那个容貌绝美似仙,性情温婉如水的女子。   他心里没有公主,从来都没有。   “我和他的关系有好过吗?”羲和公主突然响起的嘶哑声音,打断了容嬷嬷的思绪,她怔了怔,恭谨道:“公主,女人有时候太好强了未必是好事。”   羲和公主缓缓回过头,默然注视着她。   那眼神看似无波无澜,可容嬷嬷知道主子恼了,恼她多嘴了!   登时,一颗心咯噔了下,慌忙跪倒在地:“公主,老奴刚才说的话并没别的意思,老奴只是希望公主别再这么苦了自个!”眼眶泛红,她哽声说着。   从她身上收回视线,羲和公主望向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容嬷嬷听:“别苦了自个?我也想啊,可我就是做不到,无论怎样也做不到啊!从看到他第一眼那刻,我的心就已落在他身上,那时,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衫,长身玉立,与父皇站在御花园的亭中说话,他……他身上的气息冷冽至极,就是那令女子看上一眼,都为之心动的俊美五官,也无丝毫感情外露,但就是那样的他,却将我的目光紧紧锁了住,从而致我遗失了一颗心。站在假山后,看着他的侧颜,我感到呼吸不能自已,好想冲上前和他打招呼,却又顾及自我身份,又怕引得父皇不悦,只好强忍住,就那么远远地注视着他,直到他揖手拜别父皇,身形在御花园中消失,我才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似的……”   说着往事,羲和公主脸上渐渐有了笑容,那笑容纯真而柔和,仿若在不知不觉间,她回到了二八年华。   但,片刻后,那笑容倏然消失不见,只见其眸中怨、恨、痛交织在一起,脸上表情冷而凄然:“他已有婚约,对方竟是有京中第一才女,美女之称的世家嫡女云暮雪。我是公主,有哪点比不上那云暮雪?父皇疼爱我,不愿我受感情煎熬,宣他在御花园中露出口风,谁知,他抗旨,哪怕被父皇降罪斩杀,也不要娶我!”   “他如愿娶到心爱之人,却把我的心伤得千疮百孔。陆臻,陆臻也喜欢那个云暮雪,奈何人家对他无意,不得已之下,他娶了秦家的小姐。好,很好,既然这样,我就去祸害他,让他和我一起痛,一起看着别人恩爱,彼此互相痛着。”   微微顿了顿,羲和公主的目光变得怅然:“……原以为,他也会像那人一样,拒绝父皇的旨意,这样的话,他多少还有点血性,还值得我下嫁于他,在他身上费上些许心神。”视线慢慢挪向前院所在的方向,一抹嘲讽的笑在其嘴角漾出:“谁知,他就是个懦夫,在有妻的情况下,接下了圣旨。”摇了摇头,羲和公主嘴角的笑转为冷然:“不对,他应该是为了那个云暮雪,决定牺牲自个,将我牢牢捆绑住,好让我不能给那一对人人都羡慕的恩爱夫妻添堵。”   “呵呵!”冷笑出声,她眸光讥嘲:“他以为他是谁啊?以为他是救世主吗?那好,我就让他后悔,后悔他娶我的目的!”   容嬷嬷跪在冰凉的地上,静听羲和公主自语着往事。   她怎会不知公主心里的苦?   她都知道,都知道。   错付女儿心,苦了自个一辈子。   语声轻颤,她眼里老泪涌出:“公主,您的苦老奴都知道,老奴都知道!”   “嬷嬷起来吧。”虚抬手,羲和公主苦笑道:“我就是太傻,太不矜持,才致自己对那人的感情越陷越深,从而令自己苦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痛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 忽然,她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凌厉:“我苦,我痛,我忍了,可谁也别想欺负我的孩子,让他们痛,让他们心苦!”   容嬷嬷从地上爬起,低着头没有接话。   “陪了我*,你也累了,退下歇息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好好想些事情。”说着,羲和公主的眸光由容嬷嬷身上再次挪向窗外。   皇甫熠是个守信用的,没有赖掉昨个下午许诺给连城的三万两银票。   午后,他亲自送银票到连城手中,也不管人家是否搭理他,就凑在其身旁聒噪了好一会功夫。   终觉没趣,起身到院里,看到顾骏一个人坐在亭中看着落花发怔。   不由提步走了过去。   “你叫顾骏?”他俊脸挂着柔和的笑,声音亲切,在顾骏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我以前有听说过你哦,你有听过别人提起我吗?”   顾骏坐着一动不动,好似没听到他的话。   “大家都说你是个聪明的小正太,而且啊,还说你特别特别的懂事。”若是他能让小家伙开口说话,小无赖一定会改变对他的态度,甚至会对他刮目相看,眸中精芒闪过,皇甫熠再接再厉,似狼外婆般引导着顾骏启口。   还别说,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顾骏略显呆怔的目光慢慢移到了他的身上。   皇甫熠见状,心里喜得美不自胜。   凑近顾骏,他醇厚好听的声音扬起:“咱们做朋友好吗?只要你点头说好,我会每天带着你去街上玩。我告诉你啊,街上好玩的东西可多了,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只要你和我做朋友,我就会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顾骏的眸中渐渐蕴出了光华,不过,他小嘴紧抿,完全没有要说话的征兆。   慢慢的,他抬起手,伸向皇甫熠。   “你要做什么?”皇甫熠不解,再次将身子探向顾骏。   熟料,下一刻,他呆怔了住,紧跟着嘴角抽搐个不停。   顾骏的小手抚在他俊美绝伦的脸上,一双亮起来的眸中,渐有了笑意。   “小顾骏,你这是做什么啊?”皇甫熠攥住顾骏的小手,好看的眉梢上挑,苦巴着脸笑道:“我知道我长得好看,可我没……没那个嗜好的……”至于他说的那个嗜好,顾骏自然不知道,只见其小脸上浮现出明亮的笑容。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眼前的小家伙笑起来真好看,长大后一定和他一样,也是祸水一个,抬手轻轻捏了捏顾骏的小脸蛋,皇甫熠心里暗忖。   顾骏忽然站起,小手往空中一指,然后定定地看向皇甫熠,眼里充满了渴望。   “你想要去高处,还是让我给你捉只小鸟玩?”皱眉想了想,皇甫熠温声问。   顾骏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还将皇甫熠从石凳上拽起。   抬头往天上看了看,接着结合顾骏眼里的目光,皇甫熠眸中一亮,俯身将其抱起,微笑道;“你想象小鸟一样飞飞,对吗?”   裂开小嘴笑得一脸开心,顾骏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   “好,我这就带你飞飞。”   皇甫熠好心情地说了句,然后提起轻功,抱着顾骏飘出凉亭。   欢快的孩童笑声骤然在院里响起,顾骏环住皇甫熠的脖颈,“咯咯”的笑声从小嘴里不时地发出。   他眼睛亮亮的,小脸上的表情尤为灵动。   连城本坐在屋里看书,听到他的快乐的笑声,不由走到院里,就看到皇甫熠抱着顾骏运轻功,像只欢快的小鸟在院中飞来飞去。   就是顾宁,也倏地停下与顾祁聊天,高兴地道:“大哥,快,你快推开窗户,是骏儿的笑声。”在她音起时,顾祁已推开半扇窗,一眼看到幼弟被皇甫熠抱在怀中,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地凌空飞来飞去,他原本含笑的眸中,渐涌上愧然。   若是他双腿能行动自如,他也可以抱着幼弟像鸟儿一样在空中飞翔,可以让他笑得这般开怀。   奈何他现在不可以,无法带给他快乐!   “大哥……”见顾祁眸光挪至自己的双腿上,且眼神黯然,顾宁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不由关心地轻唤道。   顾祁转向她轻浅一笑,摇了摇头,语声温和道:“大哥没事,不用担心。”   “再过几个月,你的腿就能恢复如前。”顾宁眸光柔和,肯定地道。   “嗯。”轻颔首,顾祁重新看向窗外。   约莫过去一刻多钟,皇甫熠凌空飘然落下,迈着闲适的步子走向连城:“小无赖,我和小顾骏成为朋友了!”   “是吗?我们骏儿会认你这痞子做朋友,我可不信。”白他一眼,连城伸手欲抱过顾骏。却没想到顾骏环住皇甫熠的脖颈,朝她直摇头,皇甫熠朗笑:“这下你信了吧?小顾骏很喜欢我这个朋友呢,要是还不信,你不妨亲口问问他。”   连城看都不看他,温柔的眸光凝聚在顾骏的小脸上,微笑着道:“骏儿,这没脸没皮的家伙是你的朋友吗?”   顾骏看看她,又看看抱着自己的皇甫熠,重重地点了点脑袋,似是怕二姐不信,他将额头贴近皇甫熠光洁饱满的额前,还与其亲热地蹭了蹭。   “你是用什么法子哄骏儿答应和你做朋友的?”除过大哥,顾宁,还有她,顾骏几乎不与人这般亲近,可对眼前这厮,他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接纳了,不仅要其抱,在此刻还表现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也不知丫的用了什么法子哄骗骏儿这只小绵羊的?   皇甫熠丢给她一个傲然的眼神,哼声道:“你别小看人好不好,我和小顾骏可是真心相交,才没用什么法子哄骗他。”语落,他抱着顾骏返回亭中,凑其耳畔说起了悄悄话。   “喂,那是我弟,你可别教坏了他!”冲着亭中撇嘴喊了句,连城返回屋里。   她得做些准备了,虽然有叫那连姓名,样貌都不知道的冷男将今晚要用到的东西提前备好,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带吧?   “小无赖,我要回府了,过来和你说一声。”见天色暗了下来,皇甫熠送顾骏到顾祁房门口,便提步前往连城住的厢房,人尚未到,优雅温和的声音却已传至屋里。连城闻言,忙将自个准备的东西塞进*底,然后快步走出内室,冲着门外道:“你回府关我什么事,快走吧,最好以后别来了!”   脚步在门外倏然顿住,皇甫熠脸色微变,无波无澜的声音扬起:“这可是你说的,让我以后别来了,好,我今个就听你的。”看来他得改变下策略,否则,小丫头还以为他真是死皮赖脸,有目的在接近她,想到这,皇甫熠转身往院门口走,边走边暗忖:差点忘记,就在这两日,他要离京数日,刚好随了小丫头的意!   拉开门,没看到那抹火红的身影,连城眸光微怔,自语道:“气性还蛮大!”   清冷的月华,如流水一般漫过院中每个角落,用过晚食,连城到顾祁屋里与其聊天解闷,待感觉时辰差不多了,她起身朝其盈盈一礼,“大哥,时辰不早了,你歇着吧,我这便回屋里了!”   顾祁望着她微笑着颔首,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怎么还不见人来?”回到屋里,连城坐等小半个时辰,都不见前天夜里与她约好的男人前来,不由在屋里走了两圈,小声嘀咕道:“爱来不来,反正我又不是非得去做那劳什子仵作不可。”语落,她哼唧一声,就走向内室。   “走吧!”骤然传入耳边的声音令连城脚步顿住,待她转过身,就见一道墨色挺拔的身影近距离地站在她面前,当即后退两步,手指来人,恼道:“男人,你这样会吓着我的!”   题外话:   轩轩更新给力,亲们多多支持哈!下个月轩轩要冲新书榜,亲们记得从客户端投月票支持轩轩。。。狂么么哒。。。   ☆、第115章:是否中毒   墨衫男子依旧黑巾蒙面,清冷的眸子落在连城身上,启用密术传话:“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翻了个白眼,连城脸色极为不好地道:“难不成你是有意的?”   “走吧!”墨衫男子眸光微闪,朝连城身上打量了下,“就这样随我前往?”   连城又给他一个白眼,道:“等会!”语落,她转身进了内室。   蹲身从*底下扒拉出自己整理好的东西,连城迅速换上一袭夜行衣,接着顺手拔下玉簪,将长发盘至头顶,重新束好,然后又拿起一块黑巾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清透的眸子,在铜镜前看了看,这才往外间走。   “拿上。”行至墨衫男子身旁,她将手里的包裹丢出:“走了。”墨衫男子一双冷而沉静的眸子,定定地盯视着她,未点头,也未挪步,这令连城很不快:“怎么?让你哪点东西你有意见?”   墨衫男子蓦地回过神,朝她微微颔首,随之身形一闪,便自敞开的窗户跃了出去。   “这人没毛病吧,明明有门,却偏要走窗户!”嘀咕一句,连城吹灭屋里的烛火,走向房门口。   闻她之言,墨衫男子刚落在院中央的身形,骤然间晃了晃,跟着冷眸中划过一丝无奈。   夜里行事,从窗户而入,多年来无形中成了他的习惯,若是白日……白日……   眸色恢复冷然,墨衫男子敛起思绪,静候连城跟上自个,好前往目的地。   离涵这会急啊,可再急他也没得法子。   就在刚才,他好好地蹲坐在一棵粗壮的树杈上,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却不成想忽然间就周身不能动弹。   他被人点了穴?   这是他脑中闪现出的第一反应,而事实确实如此。   暗恼,气急,在这一刻一点作用都没有,谁让他没有感知到危险靠近,让对方有可乘之机,隔空点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   即便他想催动内力,冲开那被封住的穴位,此刻也只是徒劳。   好冷,那从他眼前飘过的墨影,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好冷,比之主子偶尔流露出的冷意,恐不相上下。   顾二小姐,那人去顾二小姐屋里做什么?   而顾二小姐好像还与对方认识,这又是怎么回事?透过敞开的窗户,离涵看到墨衫男子与连城在房间里的互动,心生疑惑。   他们说什么?   为何他一句也听不到?   晕,他是猪吗?身上的几处大穴被封,他若是能听到,能出声,就见鬼了!   该怎么办?顾二小姐和那抹修长挺拔的墨影要走了,他们欲去往何处?还有顾二小姐会有危险么?   冲不开,被封的穴位冲不开,离涵眼睁睁地看着一高一矮,两抹身影从他眼前不远处飘然而去。   “王爷,这可不是我失职,实在是……实在是我技不如人啊!”慢慢阖上眼,离涵嘴角动了动,再次试着催动真气,好冲开身上被封的穴位。   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侯府飘出,连城心中接连“啧啧”两声,轻功不错。   忽然,墨衫男子减缓速度,待她靠近时,传音于她耳里:“得罪了!”伴音落,对方的手已环住她的腰肢,以极快的速度朝城北方向掠去。“喂,你这人真失礼,我用得着你这样吗?”挣扎了下,根本无法从墨衫男子强有力的臂弯中脱离,连城瞪其一眼,压低声音道。   墨衫男子看也没看她,只是朝着他的目的地快速前行。   夜风凉飕飕的,连城禁不住缩了缩脖子,眸光朝下方望了望,只觉朦胧月色下,屋舍,街道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着。   “咱们要去城外吗?”看到不远处的城墙,连城眼珠子一转,出声问,却没得到墨衫男子回应,她不气馁,又问:“那么高的城墙,上面多半还有兵士把守,你带着我能凌空而过吗?” 墨衫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他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鼓足真气,前行的方向一变,如大鹏展翅高飞,晃眼功夫,便带着她纵过城墙。   连城微怔片刻,毫不吝啬地赞道:“你的功夫真了得!”   回应她的除过耳边“呼呼”的风声,剩下的就仅是夜的静默。   起起落落又向前疾速而行不知多远,连城终看到一座占地面积颇广的别院出现在眼前,不由暗道:他是要带她去那座别院吗?就在这时,她耳里飘入一句,“就在前面的别院里。”连城蹙眉道:“你是不会说话,还是故意在我面前耍酷?”   该死的男人,干嘛总这么吓人!   这里又没第三个人,出声说句话又怎么了?   非得像幽灵一般,猛不丁地往她耳里传入一句。   倘若不是她胆大,指不定被其吓得白了脸。   飘进别院,墨衫男子将连城放到地上站稳,眸中冷意加深,却转瞬又恢复先前之态。   他短暂的眸色变化,连城全然不知。   “怎么这么阴森啊?这别院难道没有人住?”别院中的夜比之外面更为静的出奇,而且吹到人脸上的风也比之外面幽冷很多,还有树枝在月下投到地上的影子,晃悠着,晃悠着,不多想还没事,但思绪稍一抛锚,浑身便会觉得凉飕飕的,吸了吸气,连城边随在墨衫男子身后往前走,边状似不经意地问。   墨衫男子脚步未停,但却对她的问话做了回应:“这院里十多年没住人了。”   “哦!”连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怪不得看着如此荒芜。”   不紧张,她一点都不紧张,就她身上发生的事,若是说出来,那才叫吓人。   眼前不过是荒凉了点,阴冷了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此一想,她顿时放松了下来,前行的脚步也变得轻盈很多。   其实,要说她刚才之所以问墨衫男子那些话,还有做的那一番自我安慰,只是因为她对墨衫男子的身份不了解,她在担心,担心墨衫男子事后会对自己不利。   虽然不惧与其交手,但她担心有万一发生。   那时,兄长和三妹,还有幼弟,又该依靠谁去?   所以,她在放松心情之际,对周围事物,以及对墨衫男子的警惕性,却未有丝毫懈怠。   “你不用担心,事后我不会对你不利,而且我还欠着你两个条件。”似是感受到连城身上的气息变化,亦或是从连城的言语中猜到了些什么,墨衫男子顿住脚,回过头凝视着连城,清冷的眸中迸射出的光芒,让连城不由自主地相信那飘入她耳里的言语不会作假。   嘴角撇了撇,连城摆摆手道:“就算你想对我不利,也得你有那个本事!”说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墨衫男子继续带路,续道:“再说,我能那么轻易地应下你,不难说明我并不惧与你走这一趟。”话出口,连城嘴角一抽,不惧是真,但冲动也是真啊!   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她前夜真不该冲动。   哪怕和身前走着的墨衫男交上手,也不该冲动地应下他来这荒芜至极,阴森至极的别院。   二人一前一后行了约有半刻钟时间,连城眼前终于现出亮光,且那光亮尤为明亮,“就在正堂。”耳里传来这么一句,就见墨衫男子身形一闪,人已飘进前方那所谓的正堂。   提气,连城紧跟其后。   正堂里面打扫的很干净,与别院中的其他地方形成了鲜明对比。   中央摆放着一副尚没有褪尽色泽的棺木,在棺木后的墙壁上,镶嵌着两颗鸭蛋大小的夜明珠。   原来如此啊!瞥了眼那两颗夜明珠,连城心里暗叹,从墙壁上凿出的痕迹来分析,这两颗夜明珠应该是近两天才镶嵌上去的,难道棺木中的尸骨对他很重要?   哦,不对,应该是那副尸骨的主人,对他很重要。   要不然,他也不会整这么大的排场。   “啪啪啪!”三声轻微的掌声响起,拉回了连城的思绪,抬眼看去,便见两个身穿劲装,脸上同样蒙着黑巾的黑衣男子自房梁上飘落,他们面对墨衫男子揖手一礼,并未出言。   墨衫男子朝棺木上一指,他们会意,从眸光中可看出,他们面上的神色应该尤为恭谨。   “慢着。”连城出声喝住那俩劲装男子,与墨衫男子道:“先在盆中点燃苍术和皂角,然后在场每个人口中含片生姜,再搽点麻油,这样可以辟除尸臭。”俩劲装蒙面男子一怔,看向墨衫男子。   只见其迟疑片刻,点点头。   其中一劲装男子立马按照连城之言,在棺木旁的瓷盆中点燃苍术和皂角,然后取过放在桌上的姜片和麻油走向墨衫男子。   墨衫男子摇摇头,朝他和另一劲装男子指了下,接着又指向连城。   那劲装男子静站在原地片刻,瞧墨衫男子态度坚决,于是,只好照办。   “你要是能受得了棺木中的气味,尽管装酷吧!”她算是开了眼了,见到一个比皇甫熠那厮还臭屁的,她好心好意,却被当做驴肝肺,算了,由着他去,等会被尸臭熏着,可别怪她没事先提醒。   冷着脸走至墨衫男子身旁,从其手中拽过自己的包裹,放到桌上展开,道:“不用管我,我这有防护措施。”取出口罩,手套戴好,连城朝两名劲装蒙面男道:“好了,可以打开棺木了!”   “我怀疑是中毒,你仔细查验一番。”耳里传入这么一句,连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暗道:既然你已下了结论,还找我作甚?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心中虽是这么想着,但她却并未出言。   棺木盖子被俩劲装蒙面男用工具划拉了一圈,然后缓缓移开,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连城看向墨衫男子,见其点头,这才与其一起往棺木旁走。   “这是副上好的棺木,从完好程度上看,在此之前没有被人打开过。”围着棺木看了一圈,连城低声说着。   墨衫男子站在她近旁,一抹极致的痛自其清冷的眸底很快划过。   “尸骨的皮肉组织已完全消失,并且有轻微的风华,这里面躺着的人入土最起码有十年以上。”朝棺木中仔细看了眼,连城轻浅而冷静的声音在正堂中响起,“主人是女子。”   “她的尸骨没发黑?”耳中传入这么一句诧异中带着些微隐痛的言语,跟着又传入,“不可能的,她一定是中毒而死,为何她的尸骨没有变色?”墨衫男子不信自己看到的,连连摇头。   连城回望他一眼,嘴角一抽,目光落回棺木中的尸骨上,不急不缓道:“谁给你说中毒的人,尸骨就一定发黑?”   “那她不是中毒而死的?”随着她音落,墨衫男子扯了扯她的衣袖,启用密术向她耳里又传入一句。   “我正忙着呢!”瞪其一眼,连城没好气地道:“尸骨发黑,并不一定是死者生前中毒而死,而尸骨没发黑,也并非是其生前没有中毒。知道么?当骨头被氧化和有机物降解时,也会变 黑。”说着,她接连轻咳数声,续道:“哎呀,我说这些你未必懂,静等我的验证结果就是。”   墨衫男子闻言,传话于她:“我怀疑她是中了砒霜之毒,才会在看到她未变色的尸骨时,情绪有些激动,还请你莫怪。”连城暗忖:我怪你个毛线啊?你情绪激不激动,又与我没什么关   系。   然,她出口之语却是,“首先,人中了砒霜之毒,尸骨会不会变黑,尚不好说。”微微顿了顿,她又道:“人一旦服用砒霜,重者,会表现出剧烈呕吐、腹泻不止、口鼻及外耳道出血、全身抽搐……轻者,亦或是每间隔段时间,服用少量者,表现出的症状则是头痛,失眠,食欲不振,消化不停……你仔细想想,死者生前可有过这些症状?”服砒霜而死,尸骨会变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据她从资料上看,专家可是经过查证,说那水浒传中武松为给其兄伸冤,拿出武大郎的两块骸骨,给衙门大人看,说他的兄弟是被潘金莲投了砒霜之毒而死。   没错,武大郎是中了砒霜之毒,但他那发黑的骸骨,从故事中的情节分析,那是武大郎的尸骨被烧黑所致。   而在什么都落后的古代,人们潜意识认为,中了砒霜,或者中了别的什么毒,人死后的骸骨是黑色这样的定论。   连城没法给墨衫男子讲解什么医学知识,也没法对其说砒霜既是三氧化二砷,被人体吸收后与血液中的蛋白结合,然后分布至肝、肾、肺等器官中……具体中砒霜之毒,会不会致骨骼变黑的肯定答案。   她只会用事实说话。   墨衫男子在听了连城的话后,拧眉思索良久,传话于她:“她的身体一直很好,可是不知从哪日起,开始慢慢变得虚弱,有你后面说的那些症状。”   “哦?”连城回头看其一眼,嘴角动了动,道:“或许她还真中了砒霜呢,不过,要具体知道答案,我还要好好验证一番。”语落,她的目光落在死者骸骨头部,眼睛倏然为之一亮。墨衫男子从她的眸中看到了深深的自信,下一刻便听其道:“我要做个验证,但需要用死者的发丝,以及她一小截骸骨,不知可以吗?”   慢性砒霜中毒者,砷分布于死者毛发上比骨骼中要多些。   死者躺着的这幅棺木密封性极好,以至于她的发丝仍多少留存了些。   正好让她拿来一用。   再说,这也是为揭其是否中了砒霜之毒而死的唯一方法。   “你要作何用?”墨衫男子传话于她,清冷的眸中显出抹迟疑之色。   连城转身冷声道:“你刚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我说了我要做个验证,这样便能知晓死者生前是否中砒霜之毒。怎样?你应允吗?”长耳朵到底做什么用?她的话说的那么明白,还传话于她再次相问,真是的!   “你要怎么做?”   墨衫男子再次传话于她。   “做什么,你待会看了不就知道了!”没好气地丢出一句,连城秀眉微蹙,想起自个的事来。   古时候要整砒霜,就是在大锅里高温熏蒸砷铁矿,把冒出来的白烟冷凝,从而便可得来。   人站在那思考问题,看着静若处子,可她的站姿实在不雅,嗯,不雅也就罢了,关键是她一条腿还在地上抖啊抖,令墨衫男子不经意间看到,额角蓦地抽了抽。   “好,我同意。”墨衫男子终于做出决定,奈何某人似是压根就没听到,继续琢磨着她的问题。      ☆、第116章:好奇心   大锅蒸馏,上面放一个锅盖。   白烟冒出来之后,在锅盖上冷凝,然后结一层霜样物,就是砒霜,从这她是不是可以效法啊?没问题,完全可以。   自顾自点点头,连城忽然又摇了摇头,暗道:我没病吧?就那么几缕发丝,还有一小截尸骨,就要找来一口锅来整出砒霜,嗯,这绝对脑子有病!   暗自损自个一把,连城收敛思绪,清透的眸子在正堂里环顾一周,道:“将桌上的刀具给我,然后再给我找……”顿了顿,她接住前话道:“再给我找把捕快身上佩戴的大刀。”在这个地方找个她需要的锅盖恐怕极难,找其他应手的工具,一时间应该也不容易办到,实在想不起其他的物件,连城只好说出那么一句。   还自我安慰道:将就着用吧!   墨衫男子怔住,这大晚上的让他去找把捕快用的大刀,不是在为难他么?   “怎么?很难办到?”久没听到墨衫男子传话于她,连城回过头,眸光紧锁在对方身上,道:“实在不好找,找把锋利的菜刀,反正比你给我准备的这把小刀宽些的刀具都可以。”从一劲装蒙面手中接过一把类似匕首一样的精致刀具,连城拿在手中比划了下。   “稍等。”墨衫男子传话于她,然后朝两名劲装蒙面男中的一名递了个眼色,就见那劲装蒙面男揖手一礼,瞬间消失不见。   手中工作中断,连城一时闲了下来,禁不住问墨衫男子:“你和这棺木中的死者是什么关系?”墨衫男子冷眸微垂,于她的问话未给予回应。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从棺木中的骸骨分辨,死者死前最起码也有三十岁,加之入土十年以上,如若活着,现在也有四十多岁了,而要她帮忙的墨衫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是夫妻,是情 人?   显然不是这层关系。   那就是母子?   可自打进入正堂,她没看到对方眼里有极致的痛色。   他有情绪激动,对,在看到尸骨的第一眼时,他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难不成墨衫男子与棺木中的死者,真是对母子?   许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连城眸中染上一丝轻浅的笑意,凝视着墨衫男子道:“你和她是母子,我说的可对?”   墨衫男子骤然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眼神冷厉似剑,令连城眸中的浅浅笑意骤然消散全无,但瞬间过后,她的目光亦变得冷然犀利:“你这般看着我作甚?难不成就因为我的好奇心,想在此将我解决掉?”麻痹,她不就是生出些好奇心吗?不想回答便不回答,用得着这么盯着她,给她颜色瞧吗?   “我只是请你来帮忙。”墨衫男子传出的语中之意,显然是让连城收敛自己的好奇心,别问些不该问的。   好,是她   多事,是她不该生出好奇心,看在事情进行到一半的份上,为了即将到手的两个条件,她忍!   背过身,连城不再看墨衫男子。   “刀具拿来了。”看到离开正堂的劲装蒙面男返回,墨衫男子传话给连城。   连城既没吭声,也没点头,只见其俯身,动作快而准地从死者的骸骨上,截取一撮长发,然后又从其胸部骨骼上切下一小截骨头。   “给我。”蹲身到一旁,她伸出手,接着又道:“以最快的速度生堆火。”当目光落在手中的刀具上时,她有些傻眼了。   菜刀,那离开的劲装蒙面男果真按照她的吩咐,找来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凑合用吧,凑合用吧,能有这工具已经不错。   火堆很快生好,连城神色严肃,将截下的那一些骨头放在上面烤,待其冒出烟雾时,眼疾手快地将菜刀刀面靠近。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两名劲装蒙面男皆感到一股寒气,自脚底往身上窜。   主子找来的这个人是女子吗?   从声音分辨,是女子无疑。但其入正堂,说出的每一句话,以及身上散发出的冷静,沉着之气,以及刚刚那一系列的动作,根本就不是一个女子身上能具有的。   墨衫男子清冷的眸中虽未显出异样,可他心里却生出了不小的波澜。   传言果然属实,三年后重返京城的她,真与这世间的女子大为不同。   连城可不知墨衫男子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那俩劲装蒙面男正用着怎样的眼神看着她。   清透的眸子半眯,待看到刀面上慢慢结下霜状物时,她淡淡的声音扬起:“看到刀面上的霜状物了吗?”墨衫男子行至她身旁,蹲身点了点头。就见其将刀面上的那些霜状物小心翼翼地弄到一张纸上,然后用之前的法子,又将一缕截取的长发放在燃起,同样的,他再次看到刀面上结下霜状物,与刚才相比,那如霜般的物质明显要多出些许。   “这是什么?”看着连城,他以眸色相问。   连城将刀面上的霜状物收拾好,起身递给他:“这就是砒霜。你若是心有质疑,可以找大夫辨别下纸里面的东西。”墨衫男子亦站起,接过纸包,目中紧跟着涌上浓郁的杀气,连城见状,立马催动内力,展开架势,道:“你这是出尔反尔,想杀我灭口吗?”   “与你无关。”深吸口气,墨衫男子转身,背对着连城,与其传话:“答应你的两件事,我定不会食言。”   “这样最好。”收起内力,连城淡淡道:“还有事吗?”   墨衫男子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把你验证的法子和结果写到纸上,你就可以走了。”耳里传来这么一句,连城脱口便道:“我不是仵作,忙已经帮你了,要写你自个写,我没空。” 说着,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往正堂门口走。   “放心,今晚的事是我的私事,不会牵累到你身上。”墨衫男子转过身,清冷的眸中现出请求之色。   连城冷冷道:“既是你的私事,现在你已知结果,为何还要我留下书面语言?”   “我要拿给一个人看。”墨衫男子眸中染上痛色,“在证据面前,我想看到他会如何做。”   良久,连城抿了抿唇,道:“好吧。”顿了顿,她接道:“我不希望再有下次。”语罢,她走至桌前,提起墨笔开始在纸张上书写起来,边写她边道:“事情都过去多年,你现在找到证 据又能怎样?或许你的仇人已不在人世,亦或是人家宁死也不认账,你又奈何?”   墨衫男子未回应她之言。   连城也不在意,写完自己对尸骨的检查,以及验证死者生前确实中砒霜之毒的经过后,放下墨笔,道:“你过来看看,该写的我都写了,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最好别在我找你之前,再找上我。”   “你可以走了。”传出这么一句,倏地,墨衫男子又传出一句:“你确定你能回到府里吗?”连城走至正堂门口的身形一震,头也不回道:“多谢关心,我没你想的那么弱。”不就是一 道城墙吗,这也能难倒她,真是笑话!   凝望她没于夜色中的纤细身影,墨衫男子许久没有挪开脚步。   直至一名劲装男上前禀道:“公子,时辰不早了,咱们是不是收拾收拾也该离开了!”   墨衫男子没有回应他,提步走至桌前,将桌上几张写满字的纸张一一看了遍,然后慢慢收起,塞入袖中。   抬手,他挥退两名劲装蒙面男子,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棺木,凝视着躺在其中的女子骸骨,眸中渐渐涌出泪水:“我不会放过她,我不会放过她的!你再等等,等着她去地府向你赔罪!”没于袖中的双拳渐渐握紧,他心里狠狠道。   连城离开墨衫男子所在的这座别院,大约用了半个多时辰,才回到侯府。   沐浴洗漱后,她便到*上躺了下来,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一路回府,她都有在思量,思量棺木中躺着的那具骸骨的主人,与墨衫男子之间究竟是何关系,她有七八分把握确定他们是母子,但墨衫男子不予她的话做回应,还让她莫生好奇心,并说什么要把她写的那个查证结果,拿给一个人看。   他要拿给谁看?   还有,他是何身份?   是哪家府上的公子,亦或是江湖中人?   想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   唉!   她的好奇心怎就这么强呢?   眼珠子转了转,连城手拍额头,对自己甚感无语。   此时的熠亲王府,皇甫熠漆黑的眸瞳中暗光流转:“人都离开近两个时辰,为何才回来禀我?”离涵单膝跪在地上,揖手道:“属下……属下一冲开穴道,没作多停就回来禀爷的。”墨衫男子封穴的手法尤为奇特,以离涵的功力,想要冲开确实需要些时间。   “平时让你勤修习功法,总想着偷懒,现在倒好,差点不明不白地丢掉性命。”斥其一句,皇甫熠幽深的眸子看向任伯:“你说会是哪个去找的她?还有那人找顾二又是所为何事?”   任伯思虑片刻,摇了摇头:“顾二小姐在外呆了三年多,这中间她有结交过什么人,咱们也派人打听过,却得不到任何信息。”   “对方身手了得,顾二随他出去,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来回在书房中走了两步,皇甫熠富有磁性的嗓音中流露出抹担心。   “从离涵向王爷的回禀中,顾二小姐不会出事。”任伯回其一句。   皇甫熠唇角掀起抹自嘲的笑:“我原本以为我对顾二已有所了解,没想到她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王爷,你说离涵口中的那个墨衫男子,该不会是在暗中帮顾二小姐查探三年前的事吧?”任伯忽然问。   “咱们都不了解对方的身份,又从何得知他找顾二做什么。”幽叹口气,皇甫熠沉声道:“顾二不止一次告诉我,于三年前的事她一无所知,看她目中神色,不似在说虚话。”   任伯道:“照这样看来,顾二小姐要么就是在王爷面前伪装的特别好,要么就是真如王爷所言,她什么都不知道。可要是她对三年前的事一无所知的话,今夜怎会突然有这么一出?”   “回去继续蹲守,我不在的这几日里,有什么事及时回禀任伯。”眸光落在离涵身上,皇甫熠吩咐道。   “是。”   离涵揖手应声,起身而去。   “等我外出回来,会想办法从她嘴里问出今夜的男子是谁。”负手立在窗前,过了半晌后,皇甫熠唇齿间溢出一句。   任伯不赞同道:“小心物极必反。”   “你是怕我逼急她,与我彻底翻脸?”皇甫熠回过头,眸光凝聚在任伯身上,勾唇笑道:“我自是不会直接问她今夜之事。”任伯不解,不直接问,如何得知墨衫男子的身份?正准备出言相问,就听皇甫熠续道:“法子呢我暂时还没想到,等我回来再说。”   “要不然我带王爷跑一趟。”任伯稍加思量,做出决定。   皇甫熠摇头:“不用,我有段时间没过去了,是时候去瞧瞧了!”   “那王爷一路多加小心。”任伯叮咛。   “嗯。”轻颔首,皇甫熠移步走出书房,任伯紧随其后,道:“夜已深了,王爷休息吧!”说着,他朝皇甫熠点点头,以示告辞。   “任伯……”目送任伯走出一段距离,皇甫熠忽然出声:“多注意身体!”其实他想说,你年岁大了,无需再为我的事多操劳,可又怕这样一说,任伯会多想,于是,出口之语便做了改变。   顿住脚步,任伯眼眶微显湿润,回头朝其再次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院门口走去。   按照惯例,皇甫擎下了早朝,回到御书房批阅大臣们当天呈上的折子。   “皇上,要不您先喝杯茶水,再处理政务。”梁荣躬身至御案前,捧上一杯热茶,恭谨道。   皇甫擎摆摆手:“不用,你去门外候着吧!”   “是。”梁荣应声,将茶水轻放到御案上,退至门外。   捏了捏眉心,皇甫擎的目光落在御案上,忽然,他脸色微变,暗道:有人进过御书房。   迟疑片刻,他拿起面前几张半折在一起,写满字的纸张。   看着上面的内容,他深邃的眸光渐转为愤怒,但不多会,又恢复如常,接着,他对空道:“你还在吗?”   回应他的是一丝自暗处传来的轻浅呼吸声。   “即便你这几页纸上的内容属实,可这么多年过去,你又没有人证,朕就算想替你主持公道,也不能光凭这几张纸治罪于她啊!”长叹口气,皇甫擎放下手中的纸张,靠坐到椅上:“朕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心里不好受,知道你心里积压着很深的愤怒和恨意,可是要给一个人定罪,无不是用人证,物证说话。”   “这么说,朕不是在包庇她,实是凭着这几张纸,无法令人信服,令她无从狡辩,俯首认罪!”   皇甫擎语落,就见眼前圆柱后垂下的明黄帷幔微微晃了晃,不待片刻,便恢复之前的静止不动。   “孩子,你为什么就忘不了多年前的往事呢?”喃喃了句,他坐正身形,将御案上那几张纸收起,开始批阅起奏折。   信阳侯今个上了早朝,他的出现,自然令皇帝和百官感到惊讶不已,但大家面上的表情却都再自然不过。在临散朝时,他步出武官队列,请奏皇帝为陆天佑安排一份差事,当时话一出口,百官与皇甫擎的目光皆紧锁在他的身上。   诸人极感讶异。   只因谁人不知信阳侯府的世子,是京中仅次于熠亲王的小魔王。   要小魔王去军中历练,他能吃得了那个苦吗?   且,他愿意去吗?   怪事每天都有发生,可今个一早,怪事是接连发生。   先是三年多不出侯府的信阳侯,今个竟出现在早朝上,接着又听其为膝下的混世小魔王在皇帝面前谋求差事。   奇哉,怪哉!   皇甫擎对早朝上发生的事,是感到讶异,但他思虑过后,应允了信阳侯的请求,并当场为陆天佑在军中安排了个小官衔。   对此,信阳侯谢恩后,一下早朝就出宫回府。   闻知自己可以去军中历练了,陆天佑谈不上有多欣喜,但也没苦巴着脸。   他与信阳侯保证,在军中定闯出名堂,不会为其丢脸。   信阳侯甚感欣慰,与其一起坐着又说了会话后,起身到了云幽居门前。   “奴才见过侯爷。”听到院门响,贺明朝亭中站着的一抹修长的水蓝身影看了眼,就匆忙往院门口疾步而来,打开门,便看到信阳侯独自站在门外,于是,他忙行礼道。      ☆、第117章 :找死   “大公子用过早食了吗?”信阳侯边往云幽居里面走,边出言问。   贺明随在他身后,恭谨回道:“半个时辰前,公子用过了。”   “大公子这三年多来可好?”问出这句话,信阳侯眼里的愧然怎么也掩饰不住。   “与三年前无二。”   未加思索,贺明回其一句。   “有按时服用汤药吗?”远远瞧见站在亭中,正遥望远方天际的水蓝身影,信阳侯顿住脚,不再前行。   贺明亦停下脚步,道:“汤药一直没断过。”   “没起色?”还没起色吗?云儿,你都服用了多年汤药,还是没起色吗?信阳侯眸中愧然加剧,道:“为何不回话?”久未听到贺明回话,他的声音里略带了丝不悦。   朝亭中那抹水蓝身影看了一眼,贺明抿了抿唇,跪地回到:“侯爷,其实……其实大公子这三年多来都没再服用那汤药了……”   闻言,信阳侯面色一沉,俯视着他,斥道:“那你为何刚才哄骗本侯?”   “侯爷恕罪,奴才……奴才只是不想侯爷为大公子担心,才……才……”“砰砰”地朝信阳侯磕了两个响头,贺明跪伏在地道:“是大公子不要喝的,因为……因为……始终不见效果,大公子便不愿再喝……”   “起来吧!”唉叹口气,信阳侯移步继续向前走。   云儿的脾性,作为他的父亲,他是了解的。   看似温温润润,实则不然。   他只是用那温润的表象,遮掩住了自骨子里散发出的清冷之气。   什么时候他变成了这样?   信阳侯心口一痛,往事不由浮上心头。   不想去想,可又由不得他。   其母身亡后,年岁不大的他,忽然间就失声,失聪,自那时起,他不愿再面对任何人,也不踏出云幽居一步。   慢慢的,他长大成人,云幽居他依旧不踏出一步,也不与府中的人交往。但与他相处时,那孩子的眼里渐渐没了冷意,且酷似他的容颜上,时常都挂着抹轻浅的笑容。但,他知道,那孩子眼里的笑意并未达眼底,就是脸上浮现出的笑容,落在他的眼里,除过冷再无其他。   无数次,看到这样的他,都令他这做父亲的甚感痛悔。   悔不该在当年尚公主。   痛不该任他封闭自己,不与外界交流。   温润的表象,是他在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不去在意别人的眼神,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   步入亭中,贺明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一沓纸,还有砚台和墨笔,恭谨地行至信阳侯面前。   信阳侯含着隐痛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托盘上,唇角禁不住轻颤了下。   与人交流,于他的云儿来说,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啊!   他听不到,言语不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两点缘由,他终变成现在这样。   或许?   怎么能是或许呢?   他必是因为自己异于常人,不得不将自己困在云幽居,然后用温润的表象保护自己,即便是在他这个父亲面前,他也……   “云儿,爹来看你了!你这三年多过得可好?”写下这么两句话,信阳侯看着贺明端着盘子到了陆随云身旁。   陆随云,便是陆天佑同父异母的大哥,是信阳侯和原配妻子生下的长子。   站在亭中,他身形笔直,遥望远方天际,一动不动。   直至贺明轻扯了扯他的袖袍,他方才收回视线。   目光落在贺明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时,他浅浅淡淡的眸中没有丝毫情绪,但他有转过身,凝视着信阳侯看了片刻,脚步移动,在亭中的圆桌旁坐了下。   “我很好。”拿起贺明放在面前的纸和笔,他写下三字,然后让贺明呈给信阳侯。   三年多没有出现在云幽居,为何今日前来?   他来做什么?有妻有妾,有子有女,他来做什么?   陆随云眼睑微垂,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云儿,你年岁不小了,爹想给说门亲事,告诉爹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三年前他还对自己流露出笑容,哪怕那笑容只是他的伪装,不是发自心底,但那笑最起码是他眼里流露出的,且他愿意在自个面前伪装,现如今,他眼里好似什么都没有,就像这世间只有他一人在,旁人与他……就是他这个父亲与他,也无丝毫干系。   信阳侯与陆随云隔桌而坐,压下心底腾起的酸涩和痛悔,提笔写了那么一行字。   “我不想累及他人。”抬眸注视着他脸上的温和笑容,陆随云在纸上写下这么一句。   放下笔,他拿起纸张递向信阳侯。   在他写下那一句话时,信阳侯已看在眼里,为此,他心底的酸涩和痛悔更为浓郁。接过纸放在面前的石桌上,信阳侯提笔续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院里除过贺明,贺武兄弟,就是几名打扫的小厮和两三名老妈子,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我习惯了。”不等他将写好的话给陆随云看,对方已经接住他的话,提笔写下一句,放至他面前。   信阳侯手中的笔顿住,半晌后,他写下:“你是在恨爹吗?恨爹没有尽到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才致你早早没了娘,并让你成为今天这样?”注视着他泛红的眼眶,陆随云淡然的脸上无丝毫感情起伏。   “我为什么要恨你?”拿起笔,他在纸上慢慢写着:“你有你的不得已,你有你的苦衷,我娘都没恨你,作为她的儿子,我更没理由恨你什么。”我娘是没恨你,可她却苦了自个,这些你是否知道?   你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呢?   你只是觉得她贤惠,觉得她善解人意,觉得她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到头来,还眼睁睁地看着她*病榻,一日一日憔悴下去,直至离世。   “*病榻?”脑中划过这四个字,陆随云放下笔,脸色微变,起身就往亭外走。   信阳侯看着他在纸上写下的话,终手扶额头,唉叹一声!   “侯爷,奴才去伺候大公子了。”见陆随云已步出亭台,贺明向信阳侯一礼道。   “去吧,好生照顾大公子,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到前院去找本侯。”说着,信阳侯缓缓起身,步出凉亭,径直出了云幽居。   午后,宁远侯府正堂,杜院首这会子正在请教连城有关医术方面的知识。   前些时日,他就想过来拜访连城,却念其初回京城,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便按捺住对未知医学知识的渴求,多等了些时日,终在今个登门求教。   得知他来府上之意,顾耿立马派身边的长随,通知连城到了正堂。   对于杜院首问的问题,只要连城知道,她均无隐瞒。   “顾二小姐,听你说了这么多,于我真是受益匪浅。”听连城阐述完他请教的一个个问题后,杜院首朝其一手一礼,道:“不知顾二小姐能否再为我详细说下那验证胎儿死产,活产的法子。”当日在宫里,他是看出了些名堂,可对其中的道理却还是似懂非懂,今日索性借此机会一并向眼前这位少女请教请教,她可会应允?   连城嫣然一笑,点头道:“既然杜院首想了解,那我就与你详细说说。”说来也巧,顾骏在用过午食后,不午休,也不在院里玩,非闹着要出院门,连城被他闹得没法子,只好应了他, 唤上顾宁,又吩咐唤芙,唤雪随在身后,一行人这才出主院,准备到府中的花园中转悠。   谁知,顾骏一手拽着她,一手往正堂方向指,而且有你不走,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顾宁见状,问顾骏是不是想到街上玩。   被问中心事,顾骏连连点小脑袋。   想到自从回京,还没带小家伙上过街,连城便没坏其心情。   就这样,他们在前往正堂途中,碰到顾耿身边的长随,说杜院首前来拜访,连城未加多想,便对杜院首的来意知晓了个大概。   以为二姐不带着自己到街上玩,顾骏耷拉下小脑袋,一脸的不高兴。   连城见状,笑着安慰,说等她和杜院首叙完话,就带其出府。   闻言,小家伙瞬间恢复好心情。   可是这等了好一会,还不见二姐与那位留着花白胡须的老爷爷说完话,顾骏眼里渐渐聚满水雾,顾宁牵着他的小手在正堂门口站着,见状后,忙将其带到门外,柔声道:“骏儿乖,咱们再等等二姐,不急哦!”   听到正堂里传出的熟悉声音,顾骏瘪瘪小嘴,对顾宁点点小脑袋。   “要区分活产还是死产,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进行肺浮测试,也就是我当日在宫里操作的法子。”轻浅的声音自连城唇齿间溢出,她看着杜院首道:“肺,我不说,杜院首应该也知道它是什么,又对人体起着怎样的作用?”   杜院首闻言,轻颔首。就听连城续道:“没有进行过呼吸的肺,肺内就没有空气,呈现的是实体状,比重大于一,而经过呼吸的肺,里面含有空气,体积自然而然就会增大……肺浮测试,就是根据这个原理来进行的。”   “比重?”杜院首不解了,“顾二小姐,什么是比重?”   连城微怔,只觉自己怎么说着说着,又用起了现代的词汇?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道:“比重呢,就是我做的那个实验啊,杜院首应该看到活产婴胎儿的肺,在清水里是不是上浮着,而死产胎儿的肺,当时我在操作时,它是不是沉在了水里?”   “是这样的,我当时看得极为清楚。”   杜院首回想了下当日在宫中的情景,点头道。   “那种现象,就说明了它们的比重不同,正因为这个比重之别,我们才清楚的辨别出,胎儿脱离母腹时,是死产,还是活产。”连城微笑着与他说着,杜院首迟疑良久,才又点了点头,瞧他似是还一知半解,连城想了想,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胎儿没出生前,主要依靠母体职工胎盘提供所需营养。待胎儿出生后,脐带被剪,胎盘供应也就停止了,倘若胎儿是*,正常情况下,只要他一出母体,就会自然地开始自主呼吸……”   将胎儿呼吸后的肺,以及未经呼吸的肺的形态,以及触摸感,还有颜色等区别,连城用容易理解的语言,与杜院首再次讲解了遍胎儿出母腹,是死产,还是活产的区别。   经她这么一分析,杜院首算是听明白了,可他也深知,要想彻底明白,就需要他遇到类似小皇子那样的事件,亲手验证一次,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道理。   “顾二小姐,你懂得真的很多。”赞连城一句,杜院首拧眉思索片刻,道:“皇后娘娘的肠淤之疾,顾二小姐医治的很成功,还有就是我最近有听说你帮萧副统领的妹妹,又保住了差点会废掉的胳膊,嗯,准确些说,你救了那位萧蓉姑娘一命,否则,她不仅胳膊保不住,就是性命恐怕也难保。如此一来,我顿感顾二小姐学的那个西医,比之我们古往今来的大夫们所掌握的中医要好,要有用的多,不知顾二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   西医这个词是杜院首当日在宫中从连城嘴里听说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有在思量,西医和中医,到底哪个更能治病救人,更能解患者之苦,患者之痛。   然,比之中医,他对西医知之甚少,要想知晓两者究竟哪个更为实用,他给不出自己答案。   但,就宫中那日发生的事,还有近日发生在萧副统领妹妹身上的事,他竟对自己的中医术生出些许疑惑来。如果……如果没有顾二小姐当日出现在宫里,没有她在街上偶遇那位萧蓉姑娘,或者顾二小姐压根就不会那什么奇特的医术,皇后和萧蓉姑娘,怕是已经……   连城不是很明白杜院首为何会问她这个问题,但她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将自己对西医和中医的看法与杜院首道了出,只听她道:“杜院首,其实吧,我不止会西医,对于中医,我也略懂一些。”   杜院首捋着颔下的胡须,颔首道:“这个我是知道的,还请顾二小姐继续往下说。”   连城微微笑了笑:“如果说诊治病人就像沙场作战一样,那么中医主和,方法是用调理五脏肺腑,平衡阴阳;而西医,则是主站,专攻病灶,快速准确。可要说究竟哪个好,就得看患者得的是什么病。要我说,根本没必要分出它们哪个更好,更有用,因为无论是西医,还是中医,总归都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说到这,她笑看向杜院首,“不知我这一番说法,杜院首觉得如何?”   “好!顾二小姐说的很好!”从椅上起身,杜院首情绪激动,面对连城边揖手往地上跪,边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连城见状,忙扶住他,急声道:“杜院首,你怎么又这样?”   “还望师父手下徒儿。”杜院首直起腰身,眼神热切地看着连城。   “杜院首,我当日在宫中不是说过了么,只要我有空,咱们随时可以相互交流学习,你千万别再折煞晚辈了!”连城说着,眸光落在顾耿身上求救。   熟料,顾耿紧随杜院首站起后,眸光怔忪地盯着她看,似是完全没接受她眼神中的意思。   她真的是连城吗?是那个不喜见人,不喜言语的连城吗?   没错,她是,她是大哥的次女,是他的侄女,可经过三年前的事,她身上发生的变化,令他感到震惊的同时,亦欣慰不已。   顾耿如是想着。   终于,他思绪回归,眸中神光恢复如常,走至杜院首身旁,他笑着道:“杜院首,你就按着连城的话来吧,大家互相交流,取长补短,这样挺好的。”闻他之言,杜院首只好作罢,不过,他睁大双目,神色尤为认真地对连城道:“顾二小姐,我年岁大了,平日里请教你问题,你可别嫌我这老头子脑袋反应慢,不愿搭理我哦!”   对上杜院首认真的目光,听着他微带些欢快口味的言语,连城心下笑了笑,谁说杜院首是老古板啊?人家明明是个挺好的老头嘛!   “杜院首,你反应可一点都不慢,日后我要请教你的地方多了呢,到时,我还怕你嫌我聒噪呢!”医疗背包里的药物毕竟有限,尤其是那用来消炎的点滴,好像只有两瓶了吧,还有麻药也没剩多少,日后若是再遇到需要动刀子的外科手术,恐怕就不够用了,看来得了空,她有必要与杜院首提提青霉素……   忽然,她的思绪被杜院首的声音打断。   “不会不会,若是我有个像顾二小姐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儿,哪怕她天天的在我耳边说话,我也乐意听着。”语罢,杜院首捋着胡须,与顾耿对视着笑开了怀。连城微微笑了笑,道:“杜院首,咱们现在也算是熟人了,你以后别再称呼我顾二小姐,直接唤我连城就好。”   顾耿附和道:“这样甚好,这样甚好!”   “那小丫头也就别再杜院首杜院首的唤老夫了,这样听起来生分得很,按年岁,我比你爹还年长十多岁呢,从今往后,你就唤我一声杜伯父,可愿意?”杜院首眉眼含笑,注视着连城问。   “杜伯父在上,请受连城一礼!”   连城微微一笑,朝其乖巧地行礼道。   杜院首再次开怀一笑,便与顾耿,连城告辞。   送他到府门外,三人站在一起又寒暄了两句,杜院首这才坐上来时的马车,回府而去。   “二姐,骏儿等不急上街了呢!”顾骏拽着顾宁的手跟着到了府门口,见杜院首的马车行远,他手指大街,眼里充满光亮,顾宁见他这般迫不及待,冲着连城的背影喊了句。   顾耿闻她之言,不由问连城:“你们要上街?”   “嗯。”轻浅一笑,连城点头:“骏儿闹着要到街上玩儿,这会子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我和宁儿带他去逛逛,一会就回来。”   “怎么没叫老七驾车在府外等呢?”皱了皱眉,顾耿眼里蕴出抹担心:“你们要走到正街,最少要小半个时辰,骏儿年虽小,你和宁儿又都是女孩子,身体能受得了?”微微顿了顿,他续道:“出了府门,身边最好多带几个下人,要不然出个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连城微笑道:“要到街上逛,自然边走边看才尽兴。”说着,她朝顾耿盈盈一礼,接道:“二叔对我们的关心,我们都知道呢,二叔不用担心,我和宁儿身体好着呢,如果骏儿实在走不 动,我们会找家茶楼进去歇会。至于只带了唤芙,唤雪,是我闲跟的人多了太过扎眼!”   她这么一说,顾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叮嘱道:“看顾好骏儿,别玩的太晚,记住了?”   抿唇笑了笑,连城应声是,道:“二叔,那我们这便走了!”   “去吧。”顾耿颔首,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后,这才转身回府。   正街上热闹非凡,看得顾骏小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一会他指指卖糖葫芦的,一会又指指捏糖人的,总之看到好玩的,好吃的,他两眼就冒亮光,连城对此,与顾宁笑得一脸舒心,这才是小孩子嘛,要是能张口说话就更好了,所以,只要是顾骏看上的玩的,吃的,她都会吩咐唤芙掏银子给买下。   逛了不到半条街,唤芙,唤雪手上就已经提满大包小包。   “骏儿,还想要什么吗?”吃的,玩的买了不少,顾骏心满意足,当连城出声问他时,小家伙摇摇脑袋,忽然,他手指前面前方不远处耍杂耍的,表示要去看,连城抬眼看去,发现那里聚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担心几人走散,她摇了摇头,道:“今个时辰有些晚了,改日二姐早早带你到街上来看杂耍,好不好?”没见逛呢,太阳已渐渐西下,且街上的行人皆陆续散了开,可杂耍摊那却聚了不少人,尤其是她打眼一看,就发现其中有数人是明显的练家子,平常百姓哪个会身怀武功?   就算有会武功的,又怎会好端端地释放出一股子阴寒萧杀之气?   除非……除非那些人要行恶,而他们的目标对象就在附近!   连城清透的眸中闪过一抹凌厉,暗道:为何之前她没留意到?   垂眸思量片刻,她抱起顾骏,与顾宁,和唤芙,唤雪道:“前面也没什么可逛的了,咱们回府吧!”顾宁笑着点点头,唤芙,唤雪齐应声是。   顾骏瘪着嘴巴不愿意了,一手环住连城的脖颈,一手用力朝玩杂耍的方向指,看着他眼里聚满的水雾,连城转身边往回府的方向走,边柔声哄道:“骏儿最乖了,今个天色已晚,二姐答应你改日早早带你上街看杂耍,就一定会办到。”   确定二姐真不会带自己看杂耍了,顾骏委屈地放下手,默默地趴在了连城肩上。   肩上传来湿湿的感觉,连城脚下步子一顿,心里生出些许愧疚来,她这么紧张做什么?那股子阴寒萧杀之气也不知是针对哪个,就怕祸及到她们几人身上,她就让小家伙受了委屈,这么一想,那刚刚生出的愧疚之感不由浓郁了些。   “骏儿,我可是知道你为什么今个闹着要上街呢!”调整好心情,连城嘴角勾起,柔声道:“是熠亲王对不对?是他告诉你街上有好玩的,好吃的,还有看杂耍的,才勾得你心痒痒,闹腾我和你三姐带你到街上逛,是不是啊?”   顿了顿,她笑着续道:“若是你再不高兴,二姐就不让那没脸没皮的熠亲王再来咱们府上,也不让他再和你做朋友,因为是他把你带坏了,让你连二姐的话都不愿意听。”说到后面时,她声音中的笑意倏然散去,出口之语听起来带了丝严肃之气。   顾骏抬起小脑袋,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眨着红红的大眼睛摇了摇头。   “你不委屈了?”连城笑问。   吸吸鼻子,顾骏点了点小脑袋。   “你喜欢和熠亲王做朋友?”连城又问。   顾骏再次点小脑袋。   “那就是说,你听二姐的话啰?”连城眉眼弯弯,心里禁不住舒口气。   漂亮哥哥人很好,他要和漂亮哥哥做朋友!想起皇甫熠对自己说过的话,顾骏小脸上消失的笑容竟慢慢重现了出来,连城见状,不加多想,就猜到必是皇甫熠那厮对小家伙承诺过什么,才致小家伙一听她略带威胁的话语后,瞬间变得乖觉,于是,她笑道:“骏儿真乖!以后熠亲王来咱们府上,二姐不赶他离开,让他陪着你玩儿!”突然,她脸上的笑容一滞,周身蓦地散发出迫人的寒气。   顾宁和唤芙,唤雪见她站在街上与顾骏说话,便在一卖簪花的摊位边询问簪花怎么卖,边候着她。   “宁儿!”抱顾骏自然地走到顾宁三人身旁,连城小声道:“快,带着骏儿,还有唤芙,唤雪到街边的茶楼里,记住,不管外面发生何事,都不许出来!”顾宁不知发生了何事,眼里充满不解,就听连城压低声音续道:“有人要对咱们不利,人数不少,二姐能应付得来,你别担心,只需和唤芙,唤雪,护好骏儿,别让他再受到惊吓!”   发现顾宁的目光准备往四处看,连城边招呼她和唤芙,唤雪往茶楼里走,边提醒道:“别乱看,往茶楼里走就是。”   “二姐,你一定要小心!”咬了咬唇,顾宁不放心地看了连城一眼,然后从连城怀中接过顾骏,道:“我会看顾好骏儿的!”   “嗯,快进去吧!”注视着顾宁几人进到茶楼,连城缓缓转身,眸色犀利,看着正向自己围拢过来的十多个身着寻常百姓服饰,手握利剑,脸蒙黑巾之人。   来了吗?知道他们姐弟仨三年前没死,现在又来刺杀他们来了吗?   一个个准备的倒妥当,身上藏着兵器,转眼间,就黑巾蒙面,看来是有计划行事了!   “你是自行了结,还是要我们帮你?”街上行人,及聚在杂耍摊前看热闹的百姓,在这十多个手执利剑之人靠近连城几人的时候,就已吓得四散了开,令本还热闹的大街上,立时变得有些冷清。   赶不及收摊离开的商贩,要么躲进就近的铺面里,要么蜷缩在自己的摊位后,生怕自己下一刻成为冤魂。   呆在街两边铺面中避险的人们,在听到那突然响起的男声时,皆屏住了呼吸。   “三年前的事,可是你们做的?”连城清透的眸中,染满冰霜,凝视着那对她说话之人问。   然,对方于她的问话并未作答,而是大手一挥,他的同伴立马向连城发起了进攻。   右手一抖,紫金索自连城袖中蓦地窜出,宛若龙蛇舞动,不到片刻,围攻她的十多个人中,就有数人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今个是你们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随着手中的招式变化,连城身形亦跟着快速变换着。同伴一个个倒下,那起先对连城说话之人眸色骤然一暗,朝剩余的同伴打了个手势,就见那为数不多的几人,迅速向后飞驰数丈远,然后凌空而起,转瞬没了踪影。   “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说话之人的声音中似突然间染上股奇异的吸引力,连城凌空落于地上,与其相隔两三丈远,忍不住顺着那人的话问:“说,你们是什么人?”   只见对方眉梢上挑,眼里流露出抹极为诡异的笑容:“想知道,就随我走!”远处已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看来官府有派衙役过来了,他得尽快按照上面的吩咐,将对方引出城,否则,多半会坏事。   他目中的笑,令其宛若地狱幽灵一般。   连城不傻,知晓对方或许在某处设了套,等着她往进钻,她也有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但她此刻没得选择,若是不趁着这次机会,摸清对方的底细,那么她的亲人势必会限于危险之中。   “此人明显不怀好意,你不能随他去。”一道清冷却不失优雅的声音传入连城耳里,紧跟着,连城看到一抹颀长的白色身影凌空落在她身旁,凝望着来人,她微微怔了怔,道:“多谢阁下好意,我有我要去的理由。”   好俊的男子,这古代是盛产美男吗?皇甫熠那厮就已经长得美得惨绝人寰了,此刻这站在她身旁之人,与其相比,几乎没逊色多少。   她确定不认识对方,可对方的眸中,好似对她有一定的了解。   他会是谁?是那个找她帮忙的墨衫男子吗?   她可没吹向竹哨。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只听来人清冷却不失优雅的声音又扬起:“我姓岑。”   姓岑?连城眸光微闪,在脑中搜索着,倏地,她道:“你叫岑洛?”   “我是岑洛。”   岑洛冷眸中快速划过抹复杂之色,回连城一句。   “那就拜托你到茶楼帮我将三妹和幼弟他们送回侯府,告诉他们,我不会有事。”说着,连城朝其礼貌一笑,然后与那蒙面人道:“前方带路!”既然有人要找死,那么她便加以成全!   脚尖轻点,她便凌空而起,紧追那已飘远的蒙面人。   岑洛唇角动了动,终未多言。   他有想过要跟上,但有连城之前的拜托,他只能眼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倏然远去。   “二姐(二小姐)……”顾宁牵着顾骏与唤芙,唤雪这时冲出茶楼,望着连城身影消失的方向,担心地高声唤道。   岑洛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我送你们回侯府。”   “岑公子,我们可以自己回去,你去帮帮我二姐吧!”   收回视线,顾宁眼眶泛红,直直地看向岑洛求道。   “我答应她送你们回府。”岑洛说着,就径直朝宁远侯府所在的方向走。   顾宁咬了咬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好担心二姐的安危,可又怕那伙子坏人返回来抓住她和顾骏,从而威胁连城。   “三小姐,咱们还是赶紧跟着那位公子回府吧,要不然再出个什么事,于二小姐肯定不利!”唤芙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出言规劝顾宁。   唤雪亦道:“三小姐,奴婢也很担心二小姐呢,可唤芙说的对,你要是和小少爷出个什么岔子,二小姐即便没事,后面怕是也会遇到麻烦,而且你看看小少爷,他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了。”   唤芙,唤雪姊妹俩,私下里自是以姐妹相称,但在主子面前,她们彼此都是唤对方的名字,从而提醒自个时刻谨记住身份。   “骏儿别怕,二姐很厉害的,她不会有事,她一定不会有事,咱们回府等二姐回来好吗?”顾骏是脸色发白,但他望着连城身影消失的方向,一刻都没挪过眼,他有听到唤芙,唤雪对顾宁说的话,因此,在听到三姐与自己说话时,他慢慢地点了点小脑袋,由着顾宁牵起他的手,朝回府的方向走。   他不要二姐担心,不要二姐遇到危险,他要回府等着二姐回来!   追那蒙面人到城外一片小树林,连城察觉到了危险在靠近她。但,她未生出一丝惧意,不待对方下令让慢慢靠近她的数名同伴靠近,她已然出招,且招招狠厉至极!   浓郁的血气,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说,你们是什么人?”每杀死一名蒙面人,她冷若冰霜的声音便会在小树林中响起。   那引他来到小树林的蒙面人看到自己带出的同伴,全然死在了连城手中,瞬间双目冲血,朝连城发起猛烈攻击。   ”不说是吗?那我就立刻送你去地府报到!“随着音起,连城用起了对付陆天佑那一招,围绕那蒙面人身形快速转了不知多少圈,“你的死相会很惨!”清越的声音落下后,连城提起轻功,往后飞出数米远。   登时,一连串爆裂声响彻在了小树林上空。   待周围恢复宁静后,那蒙面人先前站的位置,除过一些零碎的尸块及碎布条,再无其他。   “快、狠、准,没想到三年时间不见,你不仅没死,功夫还提高不少!”听到这阴森森夸赞自己的声音,连城神色一凛,冷声道:“是你?”果真是三年前谋害他们一家的人,根据原主留下的记忆,连城对耳边响起的暗沉声音并不陌生,“说,你的主人是哪个?为何要谋划三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血案?”   “我为何要告诉你?”月下,一抹高大健壮的黑影缓缓向连城走来,“三年前没让你死成,今日我便再送你一程!”顿了顿,那黑影又道:“随后,我会带人再次屠杀宁远侯府一次,让 你们一家人好在阴曹地府团聚!”   连城冷冷一笑:“你有那个本事吗?”   “你说呢?”那黑影走近,连城只能看到对方两只如阴狠如野兽般的眼睛,不由再次冷笑:“就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只配给人做狗!而且啊,狗一旦不听话,主人会第一时间将其宰杀!你说我说的可对?”   题外话:   这个月轩轩冲榜,亲们有月票还请多多支持轩轩,最好从客户端投哦!轩轩只要有空就会多更。。。狂么么哒。。。   ☆、第118章:让你小瞧   她在激怒对方,让其在气势上先落败,从而在运功时,一个弄不好走火入魔最好。   这样省得她再动手!   那黑影走近,月色下,此人身着一袭黑色劲装,且黑色面罩罩于头顶,就如连城之前看到一般,只有两只阴森至极的双目可见。   他怒了,他眼里燃起熊熊怒火,是因为她刚才之言吗?连城心下嗤笑,这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   竟说他是狗?   不知死活的丫头,竟敢说他是主子身边的一只狗?   可就算他是狗,那也只能存于他心里,他人没资格这般轻谩,羞辱于他!   黑衣人目眦欲裂,陡然一声怒喝,出掌向连城进攻而来。   连城眸光锐利如电,盯着他。   霸猛劲风,宛若泰山压顶般砸向她。   脸颊微生出刮痛之感,连城目光闪动,那袭向她的劲风尚未接近,便已有如此大的威力,看来对方身手绝非泛泛之辈!   否则,也不会一出手,便用如此狠辣的招式!   ——他要她死!   电光火石之际,连城嘴角牵起一丝轻嘲的冷笑,就见她运起袖中的紫金索,向那袭向她的霸猛劲风迎去!   双方劲风相撞,轰然一声响后,连城心头一紧,顿觉内息下沉,浊气涌到胸口,竟无法再吐出。   那黑衣人掌掌相接,劲霸之气更为凶猛。连城神色一变,跟着身形一闪,左手两指点在似利剑般的紫金索上。   立时,紫金索破风嘶啸而起,,猛冲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狠辣招式不变,霸猛劲风充溢,将袭向他的紫金索蓦地荡开,紧跟着就听他再次猛喝一声,劲霸之气又冲连城直袭。   连城身形连续变化,对方击出的劲风却宛若鬼魅附体的幽灵,紧追她不放!   虽从一开始感知到对方的武功绝非泛泛之辈,但此刻见识了,连城愕然中实没想到,对方身手已超乎她所料。   令她与其尚未交手几个回合,就已初现败势。   不行,她不能有事!   就在她蹙眉思索间,黑衣人击发出的劲霸掌风,又加深不少。   看情形,是打算让连城立时立刻死在他掌下。   忽然,连城心中灵机电光火石般动了动。   只见正在飞舞的紫金索蓦地缩紧她袖中,接着,她催动真气,就听到周围树枝上响起一阵簌簌声,随之,数以万千的绿叶脱离枝头,在她的真气鼓动下,化作一枚枚暗器,如电般向那黑衣人猛冲而去!   黑衣人目光阴鸷狠辣,笑道:“就这些小东西也想伤我?你就等着受死吧!”   连城亦笑,不过,她的笑轻柔而闲适:“是吗?”可它们伤你,甚至下一刻要你的命,怕是不在话下。”   黑衣人鼓动全身真气,在自己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如电般的暗器阻了住。   目中划过一抹狞笑,连城便听到一声爆响,那被她发出的一枚枚暗器,瞬间碎裂而开。然,她面上未显丝毫表情,只因她心里有底,对方即便不死,也会被她刚刚那一招重伤。   果然,那散碎的一枚枚暗器,有数十枚冲破黑衣人鼓动真气形成的无形屏障,深深刺入其身体,四肢上!   黑衣人大叫一声,掌风挥出,将他近旁两颗有碗口粗的大树击成了好几段,数声闷响过后,明亮的月色被四起的尘埃遮拦,变得朦胧起来。   连城凌于空中,微笑:“怎样?它们可伤了你?”她的声音轻轻浅浅,言语中却充满着嘲讽之意。   黑衣人满目不可置信,讷讷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连连后退数步,他才强稳住身形,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他语声黯哑问:“你用的是什么功夫?”   “聚风诀。”连城淡淡道:“没想到你这般孤陋寡闻,连聚风诀都不知道。”说着,她嗤笑一声。   “聚风诀?你一个小丫头竟习得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聚风诀,我不信,我不信……”黑衣人摇头,他没法相信眼前瘦弱单薄的少女,会那常人很难修习到的聚风诀,“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信与不信,你已经领教了,不是吗?”莞尔一笑,连城缓缓凌空落地,悠然地走向黑衣人,边走,她素手边轻扬起,数枚正在飘落的叶片,再次如电般刺向那黑衣人的身体:“说,你们的主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又在何处?还有你们三年前整出的那起惨绝人寰之事,为的又是什么?”每走近一步,连城出口之语便冷厉一分。   黑衣人的身子微微晃了晃,目露狞笑:“说了你也不认识,更何况即便我现在死于你手,你觉得你和你余下的亲人,又能在这世上活多久?”顿了顿,他冷哼一声,续道:“不妨告诉你,一切都在那人的操控之中,而我,只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且不属于那人管制。相比较我的身手,那人手上有的是能人异士……”   连城冷若冰霜的眸中迸发出迫人的光芒,逼视着黑衣人道:“那你的主子又是哪个?”三年前发生的事,看来错综复杂,但无论再复杂,再难找出谋后的罪魁祸首,她此刻却是知道,那残害她亲人的恶徒,就是眼前这黑衣人的主子,因为他听命于他的主子,而非受谋后罪魁祸首掌控!   “无可奉告!”黑衣人冷声道。   接着,他大喝一声,身子猝然自地上窜起,向连城击出霸猛劲风!   然,下一刻,他却发觉刚刚还在他眼前站着的少女,已不见了踪影。   微微一愣,他猛地察觉身后传来一股不亚于他的强劲凶猛之气,宛若闪电一般,瞬间没入他的身体。   黑衣人感到周身生痛,体内的血液仿若迫不及待地要找到出口,就是他的双目也在这一刻似被血气充满。刹那间,黑衣人眼前血红一片,却又蓦地如常,他疑惑,可疑惑尚未解,他健壮的身子便倏然栽倒在地。   连城微敛真气,自他身后两三丈外的空中飘然落下。   她一步一步走向那趴在地上,纹丝不动的黑衣人,当她在其近旁不远处站定后,清冷的声音扬起:“你说还是不说?”   回应她的除过空气中脉脉流动的血气,就是夜风呼哧声。   淡紫色的裙裾,随风恣意飞舞,她宛若傲世王者般,目光紧锁在对方如死狗般的身体上。   “看来你是宁死也不说了,那么我只好再对你用些手段了!”清冷的声音再次扬起,连城手中多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听说过‘真言丸’吗?”笑了笑,她眼珠子一转,续道:“瞧我,这可是我亲手制出的药丸,你又如何能知道。知道么?这‘真言丸’入口即化,就算你意志力再强劲,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在我的提问下,说出心底的真话。我还没用过呢,不如你先做回小白鼠吧!”   在顾宁牵顾骏,与唤芙,唤雪随在岑洛身后离开茶楼前的大街不久,茶楼二楼雅间上的一扇窗户轻轻关闭了住。   “小姐,你说那伙人是什么来头?”说话的女子是秋蝉,没错,顾宁他们之前呆过的茶楼,就是莫婉倾最近常来的那家韵味香,心中虽痛岑洛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可莫婉倾却还是不受控制,每日要秋蝉陪着她来这韵味香的二楼雅间坐坐,好能有机会再看到心上人,以解相思之苦。   眼见天色渐暗,她以为今日难以如愿,不料,那心心念念的爱人忽然出现了,她喜,她激动,却转瞬,整个人如被霜冻住一般。   她的担心要应验了吗?   他眼里果真有了那顾二小姐的影子?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但她看到的事实是,他凌空落至顾二小姐身前,阻止其去追那一伙手执利剑的刺客。   目送他的身影走远,她都未从自我思绪中回过神。   “你说他是不是真对顾二小姐有意思了?”未对秋蝉的话作答,莫婉倾静坐在桌前,神色恍惚地问其一句。   秋蝉心下一突,其实她也想问主子这句话,可想了想,还是作罢,只因她不想让主子伤心,却没料到,在她有意问出之前的那句话后,主子竟将她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为莫婉倾面前的茶盏中斟满茶水,秋蝉眸光闪了闪,道:“应该没有,小姐应该看到,岑公子看顾二小姐的眼神与看向旁人没什么两样,而且,他脸上的表情也未见有什么变化。”   “可我就是担心,担心他眼里会有顾二小姐的影子,担心他的心情不自禁地慢慢靠近顾二小姐,你说我该怎么办?”秀眉微拧,莫婉倾神色恍惚起来:“我不能没有他,也不能看着他喜欢上旁的女子,明知我这样尤为自私,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那么想。”   “小姐,你别多想,岑公子当年与你的感情那么深,他不会短短几年内,就将你们彼此间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秋蝉轻声劝道,然,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莫婉倾忽然道:“你说顾二小姐会不会死在那伙人手上,如果她死了,我的担心是不是就会自动消散?”她抬眼看向秋蝉,眸中涌上抹浅浅的喜意。   “如果顾二小姐真丧命于那伙歹人手上,于小姐来说,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可是,以顾二小姐的身手,我觉得她丧命的可能性极小。”根据连城在茶楼前展露出的功夫,秋蝉实事求是地回道。   起身,在雅间里走了两步,莫婉倾忽然又道:“如若她没出事,我决定在赏花宴那日与她结交,最好能与其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你觉得她会和我交往吗?”顿住脚,她转向秋蝉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秋蝉恭谨道:“先不说小姐即将要拥有的身份,单就小姐本人,那顾二小姐怕也是极其愿意与小姐交往的。”她家小姐接人接物有礼,性情温婉大气,无论是哪个看到,都忍不住想要靠近,那顾二小姐就算再冷漠,恐也会着了她家小姐的道。   “我心情好多了,走,咱们该回去了!”莫婉倾说着便往雅间门口走。   应声是,秋蝉紧随其后。   看到她们主仆从茶楼中走出,对面酒楼二楼包间的窗户前站着的两抹高大身影,目光皆落在莫婉倾的身影上,定定地盯视着,片刻后,他们才一前一后返回桌旁落座。   “大哥,我看你真是被那女子吸了魂魄,要不然也不会接连几日都唤我到这康泰酒楼喝酒。”   端起面前的酒盏,皇甫烨文轻抿一口,揶揄的目光落在皇甫烨修身上,出言打趣道。   “我是怕你整日钻在晓月楼鬼混,才忙完正事,邀你来这喝两盅,顺便再谋划谋划咱们手上要做的事。”扫了皇甫烨文一眼,皇甫烨修缓声说了句。可他知道自己所言只是借口,他是想要看到那抹纤细婀娜的身影,自从那日瞧过一眼后,那抹倩影便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虽知这样及不应该,且于他未来要做的事没甚好处,但他就是没法按捺住自己心头的那股子冲动劲。   只好做出如此任性的举动来。   皇甫烨文笑:“大哥,你就别掩饰了,咱们要做的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还有什么好谋划的,至于我整日钻在晓月楼,那只是我闲来无聊,消磨时间罢了!我可没让自己醉生梦死在其中!”   “不说这个了。”无奈地摇摇头,皇甫烨修眉头皱了皱:“街上刚才发生的事太过蹊跷,你说那刺杀顾连城的一伙人,会不会与三年的事有关?还有,顾连城这一去,后果不知怎样?”   “管那些做什么!”无所谓地说了句,皇甫烨文拿起筷子在盘中夹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桃花眼中笑意涌现,道:“三年前的事如何,有父皇操心,咱们只需看着就是。而顾连城若被那伙人杀了,不正好帮贵妃娘娘出了口恶气!”语罢,他唇角勾起。   “嗯,你说的不错,但身为皇子,三年前发生的事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思虑片刻,皇甫烨修唇齿间漫出一句。   “那大哥是什么意思?”   皇甫烨文眸中笑意散去,脸色微显郑重地问。   “咱们应该在暗中也查查三年前的事究竟是何人所为。”道出一句,皇甫烨修再次沉默,良久,他方续道:“这三年多来我闲时也有琢磨过,能整出那么大的动作,其谋后之人绝对存着什么大阴谋……”说到后面,他嘴里的话突然打住。   “大哥,你的意思是三年前发生的事,与……”皇甫烨文的脸色变得更为凝重,后话他亦是没说出口。   皇甫烨修与他四目相对,慢慢地点了点头。   “会是谁呢?”皇甫烨文低喃。   摇了摇头,皇甫烨修垂眸转动着至上的扳指,缓声道:“我也只是猜测。”   凑近他,皇甫烨文突然道:“大哥,你说父皇会不会也有此猜测?”   “父皇的心思咱们岂能猜得到?”看了他一眼,皇甫烨修抿了抿唇,续道:“不过,以父皇的谋略,他要是猜到这点,想必三年前就已有所动作。”   “血衣卫!”瞳孔一紧,皇甫烨文压低声音道:“大哥,血衣卫……”自大周建立以来,血衣卫就是皇帝手中的王牌,其中成员,不光是身手了得,就是智谋也个个非凡,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真真是神出鬼没。   宫中的暗卫们与他们相比,那简直不够看。   但这也不能说随时随地守护皇帝安危的暗卫们,就是不堪一击的酒囊饭袋,能成为暗卫,在暗中保帝王周全,他们的身手自然也非同凡响。   皇甫烨修于皇甫烨文的话未作答,他缓缓站起,往包间门口走:“天色已晚,咱们该回府了!”嘴角动了动,皇甫烨文欲再说些什么,终闭紧嘴巴,起身跟了上。   闻知岑洛来了侯府,且是在街上受连城所托送顾宁,顾骏姐弟回到府里,顾耿心下猛地一突,就忙走出书房,直奔向正堂。   那丫头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要不然,也不会有下人禀报,说是丞相府的大公子送顾宁姐弟回来,怀揣着浓郁的担心,顾耿步入正堂,在听了岑洛简单的叙说后,他脸色微白,目中神光甚是担心,待微平复好情绪,他立马指派府中的家丁,前往城外寻找连城。   岑洛没有离开,而是与顾耿坐在正堂之中,等着连城的消息,但他只是面无表情的静坐着,未与顾耿多言一句。   顾宁吩咐唤芙,唤雪将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回院里,亦没有离开正堂,小顾骏更是与她寸步不离。   秋水居。   顾绵知晓连城姐弟在街上出事后,抑制住心底的高兴,便匆忙来到其母院里,一进房门,也不等杨氏问她话,便抬手挥退屋里的下人到院里候着,“娘,顾连城遭殃了,她多半要死在外面了!”朝杨氏一礼,她一脸高兴地道。      ☆、第119章:你就再没什么话对我说么?   来秋水居之前,她好想先去正堂,去看自己心里爱慕着的男子,可又怕自己就这么过去,会显得太过轻浮,于是,她来到杨氏院里,打算拉着母亲以见客之名,令心愿达成。   “娘听说了。”杨氏在榻上坐着,招手让顾绵在自己身旁坐下,笑道:“真是老天相助,替咱们来解决顾连城那个绊脚石!”   顾绵连连点头,柔声道:“娘,岑公子到正堂坐着呢,他是客,咱们不出去见礼吗?”顾岩知晓岑洛来府上,没加思索,便去了正堂,奈何人家压根看都不看他,更对他揖手见礼置之不理,这无形令顾岩心里气闷得很。   对此,顾耿倒没多在意,毕竟丞相府的大公子的脾性,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清冷寡淡,极其少言。   “二叔,我二姐不会有事,对不对?”迟迟不见连城回来,顾宁双眸泛红,问顾耿。   “嗯,咱们耐心等着就是。”   顾耿隐去眸中的担心,轻颔首,温声回其一句。   他怕,怕自己眼里的担心和忧色,会令顾宁更加坐立不安。   “妾(绵儿)见过老爷(爹爹)!”顾绵还是说动了杨氏,母女俩一进正堂,便双双向顾耿见礼,然后,顾绵又朝兄长一礼,最后将羞涩的目光落在岑洛身上,等着父亲给她和母亲做介绍。按着礼数,顾耿与岑洛道:“岑公子,这是贱内和次女。”   岑洛半阖着眼,于他的话似是没听到,更别说看顾绵一眼。   顾耿见状,朝杨氏母女摆摆手,示意她们退至一旁。   杨氏脸色难看,但碍于场合,她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气恼,拽了拽顾绵的衣袖,与顾岩站在了一起。   城外小树林中,黑衣人虽轰然栽倒在地,但他并未晕厥。   真言丸?   妖女竟如此阴险!   没错,在他心里,此刻已认定连城是不折不扣口的妖女,竟没费多大的气力,就将他伤成重伤。   两年内能恢复大好,那都是他的造化。   更别说他一只手上的筋脉已断,全然没修复的可能。   连城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没留意到他完好的那只手中已然多出枚弹丸。   那弹丸有婴孩拳头般大小,在危急时刻,可用作逃命。   尤其是威力不可小觑。   再有两三米距离,连城便行至黑衣人身旁,可就在这时,黑衣人鼓足气力,向连城扔出了攥在掌心中的那枚弹丸。   顷刻间,连城脸色顿时急变,纤细的身形一闪,宛若天际上的一片紫云,凌空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后飞出。   “轰!”一声爆响。   她眼前呈现灰茫茫一片。   该死!   爆了句粗口,连城落在一棵粗壮的树杈上,凝望着那黑衣人所在的位置,她知道黑衣人十之**已逃离,奈何她知道也无甚用处,谁让她漏算这里已出现了火药制品!   不过,逃了便逃了,她就让其多活几日,待再次遇到,就没有今日这般好命!   哼,废了一只手,身上内伤,外伤严重,弄不好,那狗近期怕是疼也疼死了!   约莫过去小半刻钟,目之所及恢复清晰,连城自树杈上缓缓落地,唇角牵起一丝冷笑,果真人已不见。   素手伸出,她接住一片当空落下的树叶,垂眸看着:“敢小瞧你,还不是吃尽了你的苦头!”低语一句,她眸色清透,暗道:聚风诀中的功法,每一种都实用得很!   连城对付黑衣人的招式,用的是以虚击实的法门,任何武功的都有破绽。   “任你接得了一片,成千上万的树叶又如何都接得住?”指尖一弹,那枚落在她手中的树叶飘然落在了地上。   她没有去追那黑衣人,不是她不想追,也不是她怕那黑衣人再耍诈,而是她不能再在这小树林耽搁下去了。   回府,她必须得尽快回府,省得顾宁他们担心。   脚尖轻点,就见她如朵落花,似片鸿羽,凌空而起,飘出了小树林。   半个多时辰后,连城一路运轻功,到了侯府上空,当看到正堂中灯火明亮,她眸光微闪,缓缓从空中而落,提步走近:“我回来了。”听到正堂外传来的清越之声,小顾骏第一个从静寂、沉闷的气氛中回过神,挣脱开顾宁的手,他便往正堂门口跑。   瞧见他的小身影,连城疾步迎上,就见顾骏扑进她怀里,抱住她的腰,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小家伙哭了,他在担心她,因为过度担心,紧张,才会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冲出正堂,抱住她默默哭了起来!   连城心里很感动,弯腰为顾骏拭去小脸上的泪水,微笑着道:“乖,二姐没事,不信你瞧瞧,二姐身上可是一点伤都没有!”说着,她抱起顾骏走进正堂。   “二姐……”顾宁在看到她时,眼里强忍住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腾出一只手,在其肩膀上轻拍了拍,连城柔声道:“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快别哭了!”语罢,她的目光落在顾耿身上,歉声道:“二叔,让你担心了, 真是对不起!”   顾耿从椅上起身,先是摇摇头,跟着神色沉重道:“你没事就好。”   杨氏母子三人皆心气不顺。   怎么没死?   顾连城怎么没死?   她不仅回来了,且身上没一丝一毫的伤痕,难道那伙子刺杀她的人全死在了她手上?   顾绵想冲到连城面前恶言恶语斥其几句,好宣泄她心中的怒气,却顾及到岑洛还在正堂中坐着,只好强忍住心火,装模装样地移动莲步,行至连城面前,语带关心道:“连城姐姐你没事就好,你可不知道,听到你出事,爹和娘,还有我和大哥都为你担心得不得了呢!”   他们母子三人担心她?连城心里冷嗤一笑,面上却涌现出完美的笑容,看向杨氏,顾岩道:“叔母,岩哥哥,害得你们为我担心,实在是对不起了!”歉然一礼,她又对顾绵道:“绵妹 妹……”   没等她后话说出,顾绵忙盈盈笑道:“连城姐姐,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出事,咱们担心你是应该的,千万别再说什么对不起!”她话中之意,连城明白,这是指责她呢,指责他没将他们一家当成是自家人。   呵呵!这是做给谁看?   正堂中可就一个外人,看来某人惷心萌动的对象,就是他——岑洛。   “你没事,我便回府了!”突然响起的清冷声音,拉回连城的思绪,她将顾骏放到地上站稳,然后与岑洛行礼道:“岑公子出手相帮,连城在这谢过了!”   凝视着她看了好一会,岑洛淡淡道:“举手之劳罢了!”语罢,他从椅上站起,也不与旁人打招呼,便朝正堂外走。   连城见状,招呼顾宁带着顾骏先回院里,而她,则是提步追上岑洛。   “岑公子,我送你!”别的不多想,就单凭人家出手相帮这茬,她也该送人到府门口。   身形微顿,岑洛并未多言。   待连城跟上,他继续提步前行。   两人错开半步,静默着走向府门口。   之所以这样一前一后而行,无非是连城不知与其要该说些什么。   与什么身份啊,其他什么的,没丝毫关系。   除过有些冷,这人好像也不怎么讨厌,连城心中暗道。   岑洛看似平静地迈着脚步,实则,他心中是起伏不定的。   想要启唇与连城言语几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们之间是没解除婚约,但三年前,他们彼此都没见过对方一面。   再有就是,自从与身后的女子有了婚约,他一直都是排斥的,根本不关心这个与他有着婚约的女子,无论是样貌,亦或是才情,他一点都不关心。即便三年前的事发生,在他心里也未生出波澜。   丝毫波澜都没有生出——她的死,宁远侯府*遭变。   岑洛想不明白,自打第一次在街上见到连城,他就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心里会有了这么个身影——瘦弱,单薄,却坚强无比。   她,与世间女子截然不同;她,身上有着太多令人灼眼的东西……   以至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可这吸引是什么?是他对她生出男女间有的那种情愫,还是她的与众不同,让他为之感到好奇?亦或是先前他给自己的理由,因熠亲王纠缠她之故?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朝前走着,忽然,连城清越的声音传入岑洛耳里:“我就送你到府门口了,再见!”岑洛倏然顿住,缓缓转过身,抿了抿唇,好听却不带丝毫情绪的低沉嗓音扬起:“你就再没什么话对我说么?”   “啊?”连城眸中涌上不解,他是什么意思?她和他不熟好不好,就算他们之前有过婚约,可他已经自行放弃,另觅得良缘,如此一来,他们就是没任何关系的陌生人,而今个没得法子拜托他的事,她在正堂已然谢过,不解,她实在不解,眼前之人为何会对她有此一问?   清冷的眸光对上她一双澄澈无辜的水眸,岑洛只觉一股无力感升至心头。   回归的她,或许真没打算和他牵扯上关系,否则,不会听不懂他说的话。可是怎么办呢?她已引起他的主意,那么他就不会轻易放手!   他的眸虽然很冷,但却迸射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是什么感觉呢?   连城长睫颤了颤,道:“路上好走。”那感觉是什么,关她何事,不想也罢!   语落后,她唇角漾出抹轻浅的笑。   “我走了!”悦耳低沉,没有丝毫情绪的好听声音又扬起,岑洛收回目光,转身步下大门前的台阶,颀长挺拔的身形渐渐没入月色之中。   开口那一刻,他想说我会给你个说法,想说很快我府上会到贵府下聘,可他犹豫了,他在担心,担心自己这话一出,会立时被连城出言堵回去。   等等吧,再等等吧,待一切成定局,她就算再不愿,也没得法子。   月清凉如水,信阳侯府。   羲和公主怒火中烧,不知摔了多少个茶盏。   事情没成功,不仅没成功,还害得她折去不少人手,就是……就是沈宽,也近乎成了废人!   “公主,事已至此,您再生气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咱们静下心来从长计议。”容嬷嬷自然知道羲和公主为何生气,但正如她所言,事情已然失败,再生气又有何用?屋里就她们主仆二人,因此,容嬷嬷说话也就不遮着掩着了,只听她又道:“咱们谁也没想到那顾连城的武功竟那么厉害,以至于连沈护院都差点丧命在她手上。”   木香在距离房门口稍远处候着,防止有不长眼的奴才偷听羲和公主和容嬷嬷说话,于主子的事,她一点都不好奇,也不敢好奇,只因她清楚容嬷嬷的手段。   夜色寂寂,可那茶盏摔在地上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她耳里,这令她禁不住连打冷颤。   主子发火,遭殃的无外乎是他们这些奴才,屏住心神,木香似木桩子一般侍立在院里,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发出什么响动,被主子的怒火波及。   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立时转身看去,待看清来人,只见她忙恭谨行礼:“奴婢见过世子!”   陆天佑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羲和公主的房门口走去。   “世子,公主已经歇下了!”急走两步,她挡在陆天佑身前,怯声道。   “滚开!”将她一把推开,陆天佑继续前行。   知晓了自己在军中的差事,午后,陆天佑便骑马去了城外大营。他想先过去看看,好明个一早正式任职。   宽广的校场,英姿勃发的兵士,营中的一切,都让他心生好感。   于是,他没急于回城,而是留在大营熟悉里面的环境。   直至夜已深沉,他才骑马往城中赶。   若是往日,这个时辰城门早已关闭,需要他亮出身份,费好一番唇舌,才能令守门的兵士帮他开城门放行。然,今日却奇了怪了,城门开着不说,还有不少手举火把的卫兵在大门两边站着,一问之下,他当即变了脸色。   刺杀?   就因为他比武败给顾连城,他那疼爱儿子的好母亲就暗中指使人刺杀对方,怎么可以这样?   陆天佑会将连城遇刺一事想到是羲和公主所为,全是因羲和公主那晚在他书房门口留下的话。   会还回去?她会将他所受的羞辱和委屈还给顾连城。   原以为她只是说说,只是为了安慰他,让他的心好受些,随口说说,没想到,她真下起了狠手!   “叩叩叩!”   在木香出声与陆天佑行礼时,羲和公主急忙吩咐容嬷嬷将地上的茶盏碎屑收拾,然后在榻上坐正身形,候着陆天佑的到来,“进来。”听到叩门声,她看向门口,语声柔和道。   “我的事你以后别管了!”进屋,随手合上房门,也不管容嬷嬷在场,陆天佑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盯视着羲和公主直接道。   因为心中的不适,他连娘都没叫,更别说对其露出个笑脸。   “天佑,你这是怎么了?”虽已猜到陆天佑的言语之意,但羲和公主挂着笑容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不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陆天佑一字字问。   “天佑,你到底是怎么了?”眉头皱了皱,羲和公主脸色微变:“夜都深了,你不在自己寝院歇息,跑到娘院里,这也便罢了,可你对娘没头没脑说出那么一句话,接着又指责娘,到底为哪般?”言语到这,她顿了顿,方续道:“再有,你的礼仪规矩都到哪儿去了?”   “你别说顾连城今个在街上遇刺与你无关!”想到父亲说与自己的话,陆天佑心里的不适加剧,眸中含痛道:“输给顾连城,我是觉得委屈,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人践踏,甚至想过就那么颓废下去。可是,我现在想通了,所有的一切,全是因我自个而起,如若我没有仗势欺人,没有一次次和顾连城过不去,也就不会有南湖比武一事。”   “输了便是输了,错不在顾连城身上。”羲和公主愕然,她没想到陆天佑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只因她的儿子她了解,那绝对不是个会轻易服输的,然,她耳边听到的,以及眼里看到的,却都是真实的,是陆臻对他说了什么吗?心念电转,她颇为复杂的目光落在陆天佑身上,冷声问:“是不是你爹对你说什么了?”      ☆、第120章 :真实的他是这样的   陆天佑未接她的话,而是就前话又道:“她打败了我,我却不甘心,又突袭于她,这才使得她对我重重一击,让我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可笑。然而,她终还是手下留情了,没让我在人前失去所有的男儿尊严。我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以前的我不堪而荒唐,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到处惹是生非,其实你知道么?我那样做,只是为了吸引爹的目光,我想让他的目光停驻在我身上,哪怕短短一刻,我也是高兴的……”   眼眶渐渐湿润,他的声音随之变得有些沙哑:“爹心里有我,他心里一直有我。他告诉我怎样才能成为真正的男儿,怎样才能得到他人的敬重,怎样才能在这世上不白活一场!下午,我去了城外大营,在那里,我瞬间觉得心情舒畅无比,觉得在那里可以实现我身为男儿的抱负,我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以前的陆天佑已经成为过去,未来的陆天佑,绝对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可是……可是你却在我要改正过往的自己时,做出如此阴狠之事,你觉得你所为,就是为我好,是不是?”羲和公主目光怔然,不等她回答,陆天佑续道:“我不要你那样对我好,我不要!”他的声音是压抑的,是痛苦的,慢慢的,他跪在了羲和公主面前:“娘,我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就放手吧,日后别再管我的事!”语罢,他起身欲离去。   却听到地上传来一声茶盏摔碎的声音,紧跟着,羲和公主极致恼怒,却又不得不压下心气的低冷声响起:“我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你,为帮你出口气,你知道损失了我多少人吗?就是沈宽,也差点死在顾连城之手,你既已猜到是我而为,不但不感恩娘的付出,反而还跑来声讨,天佑,你……你还是我的孩子吗?”   陆天佑默默站起,“你对我的爱,我都知道,无论何时,我也都是你的孩子。”说着,他转身朝门外走,“但我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且无法继续接受你那种爱的方式。”语罢,他头 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   “他……他……”手指门外,羲和公主唇角颤抖,一时发不出声来。   清泪自她眼角慢慢涌出,她眸中被极致的痛,极致的怒全然填满。   “公主,世子……世子或许……”嘴角噏动,容嬷嬷想出言劝说羲和公主,可她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世子冷然的眼神,及那一句句毫无感情的话语,任何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听了,都会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我是为他好,我是为帮他出口气,才做出今日之事,但我换来的是什么?”心痛地放下手,羲和公主泣声道。   容嬷嬷道:“世子还小,或许脑中一时转不过弯,才会对公主刚刚说出那些言语。”稍顿了顿,她续道:“或许过段时日,世子就会明白,明白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那时,他定会心生愧然,来公主面前道歉。”   “不,他不会。”摇摇头,羲和公主拿起绢帕边拭眼角的清泪,边道:“那孩子变了,彻底的变了,让我一瞬间有种感觉,好似看到年轻时的陆臻在我面前站着。我不知道陆臻对他都说过什么,可我知道他必定说了很多,才致天佑似是换了个人一样。”   深吸口气,她起身往内室走:“这样的他是令我伤心,但于他来说,兴许……兴许没什么坏处……”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转过身,立时怔愣了住。   只见容嬷嬷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一抹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身影,正满眼阴鸷地盯视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到*边坐下,她迎上对方的目光,微带些冷厉的声音自唇齿间溢出。   那看向她的黑衣人步步逼近,一把钳制住她的脖颈,狠声道:“我之前是怎么告诉的?”   羲和公主脸色煞白,抬手用力掰开那宛若魔鬼才有的冰冷之手,急喘两口气,愤愤道:“离本宫远点!”   “你知不知道你今日的贸然之举,会造成什么后果吗?”身形未动,黑衣人露在黑巾外的双眼,阴鸷之色更甚:“就因为你想给你那宝贝儿子出口气,就将我的话当耳旁风,结果呢?不仅你自个的人折去不少,还将主公的信息也泄露给了顾连城,你说这笔账,我该怎么和你算?”   “你说什么?”羲和公主圆睁双眼,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我的人对顾连城说了些不该说的?”   黑衣人言语嘲讽:“你的狗没告诉你吗?”   跌坐在*上,羲和公主喃喃道:“沈宽?不会的,他不会的,他跟了我多年,怎么可能做出背叛我的事?”猛摇了摇头,她抬眼看向黑衣人,言辞灼灼道:“沈宽不可能背叛我,你肯定是……”蓦地,她眸光一闪,质问黑衣人:“我的人与顾连城交手时,你隐在暗处看着是不是?”   黑衣人负手而立,并未对她的话作答,就听羲和公主又道:“不说话就代表你当时在现场了,那你为何要看着我的人一个个死在顾连城手上,而不出手相助?致使沈宽也差点丧命。”   “不给你点教训,你又怎会知错。”黑衣人扫她一眼,走到一旁的椅上落座:“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即便你那只狗没死在顾连城手上,我也会了结了他!”   “他……他都说什么了?”   羲和公主有些担心地问。   “放心,他还算有点脑子,并没有泄露你的身份。不过,以顾连城的心机,应该对三年前的事多少了解了些。”言语微顿片刻,黑衣人眉梢上挑,眼里露出抹嘲弄的笑,续道:“你是公主没错,可你要是一味纵着自己的性子行事,那么我不妨提前奉劝你一句,但凡皇帝知晓你三年前的所作所为,其后果我不说你该是知道的。”   垂眸默然良久,羲和公主道:“今日的事是我冲动了。”   “知道就好。”黑衣人说着,没有丝毫感情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沉声道:“赏花宴的日子订了吗?”   “四日后。”抬眼与黑衣人视线相对,羲和公主缓声道:“明日,我便安排人往各府发送请柬。”突然,她脑中似是闪过什么,问黑衣人:“你也打算参加?”不等黑衣人出言,她倏地 又道:“听婉倾说,她有个老管家,处理完府中的事务,就会来京中与她会和,你该不会就是那位老管家吧?”   可是,她盯着黑衣人仔细打量了下,摇摇头,若有所思道:“不对呀,从婉倾的话里,她府上的老管家是个头发花白的佝偻老人,怎么看我也不觉得你像。”   黑衣人的脸色变了变,不过有黑巾遮掩着,羲和公主自是看不到的,“管好你自己的事,旁的莫干涉,也莫生出好奇心!”从椅上站起,黑衣人眸中阴鸷重现,丢下话,身形一闪,瞬间消失不见。   与虎谋皮,她之前的作为,是在与虎谋皮么?   羲和公主怔怔地坐在*边,如是想到。   熠亲王府,任伯院里。   烛光摇曳,离涵站在屋子中央,迟疑道:“要不把京中的消息传给王爷吧!”连城在街上遭遇刺杀,以及她出城后发生的事,离涵隐在暗处都有看在眼里,他有想过出手助连城一臂之力,可又担心自己的出现,会令其起疑,从而坏了皇甫熠的事,因此,他暗暗告诉自己,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任伯背对着他在窗前站着,摇摇头道:“不急,王爷此趟离京,也就四五天时间,等他回来,再将今日发生的事禀于他不迟。”转过身,他的目光落在离涵年轻英俊的脸上,问:“你确定顾二小姐在与人交手时,暗处还隐藏着位武功高深莫测之人?”   离涵肯定地点头:“我一开始并没发现有人与我一样藏身在暗处,直到顾二小姐使出聚风诀时,隐约间我听到一声低叹声,对方似是感知到我有发现他,立马摒住了气息。”   “那你说那人会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位墨衫男子?”   任伯思虑片刻,又问道。   “应该不是。”唇角微抿,离涵歪着头想了想,道:“如果那人是墨衫男子,不会看着顾二小姐以一敌多,而藏身暗处不予相助。”   来回在屋里走了两步,任伯皱眉道:“那隐藏在暗处的人,多半是操控三年前那件惨事者的属下。”   “任伯,这话怎么说?”离涵不解,不由出言相问。   回过头,任伯目光微动,道:“那人如果与被顾二小姐伤成重伤的黑衣刺客是一伙的,那么他不会看着同伴有生命之危,而坐视不管。再者,你想想你刚才之言,那黑衣刺客对三年前那件事的操控者好像并没什么敬意,他只忠于他的主子,从这你该明白了吧?”   “嗯。”轻点头,离涵唇角勾起,道:“如此看来,那黑衣刺客的主子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应该不止这么简单。”任伯叹口气,目光投向窗外,幽幽道:“就是不知王爷要找的人,是否就是三年前那件事的操控者,如果是,咱们也算是有了些线索,然后再跟着顾二小姐一起沿着这条线索找下去,一定会找出那个主谋者!”说到后面,任伯目中登时聚满怒意,同时语气也变得愤然起来。   离涵闻言,眸光瞬间一冷,一字字道:“王爷的仇就是我离涵的仇,他日找到那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良久,任伯方道:“王爷没在的这几日,千万不能让顾二小姐出事,如有必要,哪怕暴露你的身份,也要保顾二小姐周全。”   “我会的。”可话一出口,离涵面上表情转为尴尬,挠了挠头,吞吞吐吐道:“顾二小姐……的功夫远在我之上,但愿我别在哪日给王爷丢脸。”   任伯转身看向他,神色温和道:“那就好好努力,要不然真哪天给王爷丢了脸,看王爷怎么*你!”语罢,他笑了笑,才续道:“去吧,有要紧的事,倘若拿不定主意,就尽快回王府告诉我。”   拱手一礼,离涵应声而去。   送岑洛离开后,连城径直回了主院。   “二小姐,荣公子发脾气了!”一看到她走进院里,唤芙就疾步迎上,低声禀道。   身形一顿,连城蹙眉问:“三小姐有去荣公子屋里?”   唤芙回道:“三小姐和小少爷回到院里,就被荣公子着李木叫了去,不多会后,荣公子就开始发起了脾气。”说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二小姐,那位白衣公子送我们回府后,三小姐和小少爷要留在正堂等你回来,便着奴婢和唤雪先回到院里,还交代奴婢两个千万别将街上发生的事说与旁的下人,可是……可是荣公子却让李木叫奴婢到他屋里问话,奴婢……奴婢……”   连城截断她的话:“你便把街上的事都说与他了?”虽是问,但连城已经肯定顾祁从唤芙嘴里已知晓她和顾宁,顾骏在街上遇刺一事。   被她这么一问,唤芙立马跪地:“奴婢不想说的,可荣公子问奴婢,说为何只看到奴婢和唤雪,怎没看到你和三小姐,还有小少爷的身影,奴婢一时不知所措,就……就告诉他三小姐和小少爷在正堂等你,然后就这么被荣公子一句一句的问了下去。”   “起来吧。”看了唤芙一眼,连城提步前行,走向顾祁住的厢房。   唤芙从地上爬起,跟在她身后,恭谨道:“二小姐,奴婢以后再不多嘴了!”   “这事不怨你。”摆摆手,连城没让唤芙再跟在自己身后。   李木在院中央侍立着,他是被顾祁从门口赶走的,连城经过他身旁时,借着明亮的月色,看到他额上有块淤肿,眸光不由闪动了下,道:“去找唤芙给你涂点药膏,这样没两日就可以消肿。”李木垂头“嗯”了声,便听唤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随我来,我给你涂药。”说着,唤芙已行至李木跟前。   见二人离去,连城轻叹口气,行至顾祁住的屋子门前。   “进来。”   未等她敲门,顾祁沉闷的声音已传至门外。   “大哥。”轻推开们,连城走进屋,随手又将门合上,看着顾祁微笑道:“你有事等我回来好好说便是,做什么对个下人发脾气?”顾祁只是盯着她,未开口言语,对上他的目光,看到他满目沉痛,连城柔声道:“我也没想到今个带宁儿和骏儿上街会遇刺,可事情已经发生,你即便再生我气,也没法让时间倒流,你说是不是?”微微笑了笑,她眨着眼睛道:“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我以后若是再带宁儿,骏儿出府,一定先向你报备。”   顾祁为何生气,她知道。   他在担心她,担心她会出事,才会一听唤芙之言,大发脾气,用不知什么东西将李木的额头砸伤。   “笑,你现在还笑!”神色暗沉,顾祁冷声道:“我生气,不是因你带宁儿,骏儿到街上逛,而是气你明知对方人多,还被人抛出一句话引到了城外,你可知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又可知万一你出个什么事,宁儿和骏儿该如何是好?我恨自个,恨自个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却只能坐在这屋里,什么都不知道,更恨自个闻知你被刺客引到城外,不能在第一时间去找你,去保护你!”   连城敛起脸上的笑容,坐到顾祁*边,握住他的手,很认真地道:“大哥,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你别埋怨自个,待过个四五个月,你就会如正常人一般行走,那时,我就会放下肩上的担子,做个乖巧的闺中小姐,和宁儿,骏儿他们依靠你这个哥哥!”   “你……”闻言,顾祁心里一酸,别过头不再看连城,半晌后,他抬手在眼角拭了拭,方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唇角漾出抹柔和的笑容,连城道:“跑了一个,其他的全被我杀了!”   平复好情绪,顾祁转过头,重新对上连城的眸光,声音略显低哑道:“可知是什么人所为?”   “就是三年前那帮子刺客!”随着音起,连城面上表情倏然一冷,道:“他们异想天开,竟还打算再灭一次我们侯府!”   顾祁沉默,强按捺住心底腾起的怒火,方没让自己从连城掌心抽出手,进而一拳砸在*上。   屋里空气凝滞,终还是连城出言将这极为压抑的气氛打破,“大哥,咱们的怒和恨都先攒着,待揪出那一个个该死的,势必让他们血债血偿!”紧了紧顾祁的手,连城清透的眸子锐利如剑,狠声道。   “血债血偿!”咬牙附和连城一句,顾祁反握其手,用力紧了紧,道:“往后出府,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让自己出事。”微顿片刻,他朝皇宫方向看了一眼,续道:“皇上必是也知 晓了这件事,我想他会安排人暗中守在咱们府外,这样一来,府中的安危你就可以少费些心神。”   说来,顾祁料想的没错,宫中,皇甫擎在这夜已深沉之时,还端坐在御案后。   又要出手了吗?   搭在御案上的拳头微微收紧,皇甫擎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一桩又一桩的血案,意欲何为?   是欲图谋大周……   思虑到这,皇甫擎一掌拍到御案上,三年多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派血衣卫各方查探,但却至今都一无所获。忽然,他眸中暴怒转为沉痛。   应国公府一门被灭,及雅贵妃和六皇弟的死,真不是他所为。   就是那种心思,他也不曾有过。   然,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九弟,却不信他。   否则,还有那个敢觊觎他皇甫家的江山!   “来了。”御案前忽然出现一抹修长挺拔的墨色身影,皇甫擎抬起头,看向对方淡淡道。   揖手一礼,来人点了点头。   “三年前那批刺客又出现了,你觉得朕接下来该如何做?”   注视着眼前之人那清冷至极的眼眸,皇甫熠缓声问。   “只需关注着顾二小姐就好。”   “嗯。”皇甫擎颔首,浅声道:“在你没来之前,朕已有这个想法。”这要是一般人说出这话,闻言之人多半会腹诽,既然你都想到了,还问我作甚?然,那站在御案前的墨色身影却只是静听他说着,清冷的眸中无丝毫情绪起伏。   “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记着,你定要做一番周密部署,万不可让宁远侯府,乃至百官府上再出事!”   “是。”   “若是可能的话,你可以多到宁远侯府走动走动,最好能取得顾二小姐的信任,好从那她获取更多的线索。”稍作停顿,皇甫擎目中神光闪烁了下,续道:“对你有如此安排,一方面是朕想早日击破幕后之人的阴谋,好就三年前的事做个了结;另一方面,朕不想熠亲王和顾二小姐太过接近。”小九,你要是知道皇兄有如此安排,心里是不是更加怨恨……   怨恨便怨恨吧,只要你一世安好,哪怕提剑刺死皇兄,皇兄也忍了!   皇甫擎眸光微垂,眼底划过抹黯然。   “你不回答朕,是不愿接这项任务吗?”久未得到来人的回应,皇甫擎不由抬眸看去,发觉对方冷眸微怔,似是陷入自我思绪之中,于是,他干咳两声,道:“顾二小姐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如若你能和她成就百年之好,于你来说,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奈何他这话道出,依旧未见来人做出丝毫反应,以为对方是因连城在京中的名声,才迟迟不回应自己,皇甫擎唇角浮出抹笑意,叹道:“若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年,必会追求她,至于那些有关她的闲言碎语,我全然不会在意。”   “沧澜谨遵圣命!”终于,来人自怔忪中回过神,揖手行礼。   “好,这件事就这么办了。”   若是有第三人此时也在御书房中,必会觉得奇怪,奇怪皇帝为何坐在御案后自言自语。   只因,站在御案前的修长身影,至始至终就没吐出一个字。   没错,自打来人出现,其遮掩在黑巾下的薄唇,从没开启过。   但皇甫擎每说一句话,他却的的确确有作回应。   “与你这般交流有六年了,有时候朕会想,如果这御书房中不是只有你和朕两人,旁人会不会说朕中了魔怔。”为了让御书房的气氛变得轻松些,皇甫擎自我打趣一句,紧接着,他眼底很快划过抹怜惜,道:“顾二小姐医术超然,兴许她给你看看,能治好你的哑疾也说不定。”   治好?他的哑疾能治好么?   墨衣人唇角掀起抹苦笑,暗道:他之所以这样,是罕见之毒导致,与身体本身无任何干系。   “该吩咐的,朕都吩咐你了,你若是没什么要禀的就回去歇着吧!”皇甫擎神色温和,浅声说了句。   “沧澜告退!”揖手一礼,墨衣人蓦地便失去踪影。   蒙山位处京城之北数百里外,此山云蒸霞蔚,四季风景优美,但却险峻异常,且野兽时常出没。基于此,人们即便再想一睹山中景致,也只能叹为观止。此处是蒙山一最为幽静,隐秘的山谷,谷周围崖壁陡峭,抬眼看去,开满艳丽花儿的藤萝爬得到处都是,将碧绿的山石点缀成了一副绚丽多彩的画卷。   与一般的峡谷不同,这里的谷底尤为宽广,且自北面倾泻下一条两丈宽的飞瀑,落至谷底那澄澈可见底的湖泊中,激起无数晶莹的水花,午后暖阳倾照,自高处观望,湖面以上水雾缭绕,仿若九天瑶池般如梦似幻。   皇甫熠身着一袭青衫,白玉面具遮颜,负手站在飞瀑之巅,俯瞰着整个山谷。   数丈长的银河从他足下飞落而下,也未能让他的身形有丝毫动摇。   山风吹起他的长发和衣袍,恍惚间他似那仙人临世,让人不敢谛视。脚下水花飞溅,然,一滴都未沾上他的身体,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谷底,看着谷底数千人分成十多个方阵,在他们的头领指导下,进行着有条不紊的训练!   拥有这这支强劲的力量,他无一丝欢喜之感。   起初组建时,他只为替亲人报仇,亦防止那坐在高位上的人哪天对他下手。   至于江山,他从未想过颠覆!   幼年时,能当着辅佐大臣和那人的面烧毁先皇留给他的遗诏,他就没生出后悔之心。   他只是在等,在隐忍,一旦查出外祖一门被灭,及母妃和胞兄之死与那人有关,那么他会好不留情地将其从高位上拉下来,然后另立新君,掌管大周江山!   多年过去,他近期才从掌握到的信息中,感知到或许真如那人所言,没有做那残忍至极,冷血至极之事。   但,一日没证明其是清白的,他就一日不能掉以轻心。   慢慢的,皇甫熠敛起思绪,袖袍轻拂,登时,身在谷底的诸人,顿感一股无穷大的威力,当空自他们压了下来,且那威力愈来愈强烈,让他们每一个人不得不使出全力抗衡,可即便这样,那些尚未修得深厚内力之人,终还是招架不住,面色苍白,瘫倒在地上。   内力深厚的,各个紧咬牙关,鼓动全身真气,抗衡着那似乌云压顶般的威力吞噬自己,透过暖阳,甚至能看到每个人额角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谷中的空气宛若全已凝结,唯有那入耳的水声亘古不断地潺潺流着。   原本在鲜花丛中嬉戏的彩蝶,仿若受到某种蛊 惑,竟挥动着轻盈的翅膀,朝着湖中心飞来。它们的蝶翼似是无物般挥动着,因为它们看到了一颗颗泛着五彩光晕的气泡,升腾着,升腾着,它们担心自己一个不慎,会让那绚丽多姿的气泡消失不见。   好美,那是另一种它们没见过的花儿吗?   熟料,一声砰然声响,湖中仿若被投下一块巨石,立时,浪花四起,将骤然间响起的声音掩盖。   云彩与山风,浪花和升腾起的水雾,皆霎时化作无坚不摧的暗器,向着它们的目标袭去。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阵重物落地的闷响声而起。可奇怪的是,即便如此,那以各种姿势倒在地上的诸人,脸上皆流露出了难掩的喜气。   他们齐抬头看向飞瀑之顶,看着那临风而立,衣袍翻飞,墨发飞扬,白玉面具遮颜的年轻人。   尊主,他们的尊主来了,刚刚是尊主在检验他们的功夫!   “尊主……”离影率先回过神,不顾身上的疼痛,起身向那高处之人行礼。   她的眼里,她秀丽至极的脸儿上,都展露出无法掩饰的愉悦,可转瞬,她便恢复常态,只是直直地看着那抹青衫。   外在是看不出丝毫情绪了,可她的内心仍然激动不已,愉悦不已。   他来了,距离上次见过他,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很快,她给出了自己答案——两年三个月零五天。   她记得很清楚,也很准确。   打跟随尊主至今,她虽没见过那面具后的容颜,但仅凭那人身上独有无二的超然之气,这世间怕是再也没人能拥有。   兄长两年多前随在尊主左右,他铁定知道那似天人般的男子究竟生着一副怎样的面孔,可她在与兄长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中,没有问,也不能问。因为她知道,即便知晓尊主的容颜是什么样子,于她来说,又能如何?   心底泛起一丝苦笑,她挥去不该有的心思,暗道:此生,只要能为尊主效力,她就足矣!   皇甫熠俯瞰谷底,眸中渐渐染上一丝微笑,他们的身手比之两年前强劲不少,那一个个功力深厚者,凭着过人的眼力,皆将他眼里的笑意纳入眼底,禁不住心中一喜,尊主是在称赞他们,为他们的功力有了长进,而感到高兴么?   肯定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尊主眼里很少有笑意,他的眼神永远深不见底,让他们无从猜出他的想法。   而这一刻,他目中染上了笑意,那就说明尊主对他们刚才的表现,颇感到满意。   诸人一个接一个从地上爬起,无不轻舒口气。   暗道:尊主这次来是要下达什么任务了吗?自从三年前执行过任务后,迄今为止,他们再没出过‘飞仙谷’。   飞仙谷是皇甫熠为此谷取的名。   起因不是旁的,就是那垂落谷底的飞瀑,还有那湖面上如梦似幻般的水雾。   就在诸人放松心情的一刹那间,谷中的空气再次蓦地一窒。   漫天华光,如电,如剑,随那飞瀑一起向湖中袭来。   那道道华光并不灼眼,却宛若冰冷到极致,千年,万年都不化的寒冰。瞬息间,就已穿过诸人的身体,跟着直浸入骨髓,冷,好冷,诸人无不感觉到身上的血液在一滴滴凝结,怎么办?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退,无处可退;开动脑筋想法子,却无法可想!离影惊骇,蓦地抬头看去,唇角忽然就漾出了抹笑容,是尊主,是尊主再次向他们发起了进攻,于是,她喝出一声:“应战!”   诸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尊主再次考较他们呢!   也不管他们有无做好准备,皇甫熠轻淡的声音自唇齿间漫出:“各方阵头领接招!”他的声音不大,但谷底诸人皆有听到。语罢,皇甫熠身形骤然纵下,宛若游龙当空,扬手就向湖中击出一掌。   立时,一阵阵轰鸣声响起,诸人提气轻功,朝湖面疾速飘去,各自皆催动全身真气,将那化作万千冰刃的水花,朝湖心压去。   宽袖**,皇甫熠凌于空中的身形快速变化着,劲猛之气愈来越强,诸人也不示弱,相互间递了个眼色,竟在空中快速形成一个法阵,光芒闪烁,轰鸣声再次接连响起,且这次,那激荡起的水花,明显没有前面一次强有力,见此情景,皇甫熠凝望着动荡不止的湖面,凌于空中,没再发力。他轻颔首,眼里再次染上那么一丝笑意,离影注视着他,不由问道:“尊主,我们大家伙可还令你满意?”   “满意?”皇甫熠眼里的笑容依然在,但声音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那就是比之刚才的轻淡,他的声音这一刻听起来略带了丝低沉之意:“仍需努力。”离影张了张嘴,欲再说些什么, 却见皇甫熠凌于空中的身形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又一次变化着,她当即怔住了,其他人与她无二样。   华光重现,不到片刻,便将他们一个个围在其中,离影心神一紧,只觉周身使不出力气,就那么被重重华光包围着,托举在湖面上方。   尊主这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是要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好戒骄戒躁?   不等她有答案,华光蓦地炸裂,强大的威力,将她和其余人全震了开。   欲催动真气稳住身形,奈何无用!   凌空重重摔落至地面,不光是离影,诸人皆头晕目眩,半晌后方找回心神。   痛,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可是当他们垂眸打量身上时,却发现自己并未受伤,调理内息,竟然也没受丝毫内伤。   飘然落于诸人不远处,皇甫熠道:“我这次来,只是来看看你们,并无其他事!”微微顿了顿,他续道:“接下来的日子里,还需勤加修习,这样一来,出任务时才不会让自己受伤,亦或是被对方毙命!”   “属下等谨遵尊主教诲!”   诸人单膝跪地,齐声道。   皇甫熠袍袖轻扬,颔首道:“都起来吧。”   “谢尊主!”诸人一礼,起身站好。   “不用管我,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吧!”见诸人都呆怔在原地,还等着他训话,皇甫熠轻摆摆手,对离影道:“你去收拾收拾,随我离开飞仙谷,我有事要交给你去做。”语罢,他转身走至湖边,静静地站在那,似是在想着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离影怕自己听错,随在他身后,轻声问道:“尊主,你真得要带我离开飞仙谷?”   衣袂翻飞,皇甫熠没有回过头,只是轻嗯一声。   离影心中欣喜不已,又道:“尊主,那我以后是不是和我哥一样,随时随地跟在你身边?”   “暂时你不会。”半晌后,皇甫熠淡淡说了一句。   轻咬下唇,离影的心微微沉了沉,“那属下这就去收拾东西。”望着眼前的俊雅颀长的背影,她低于一句,转身而去。   “小无赖,两天没见,你可有想我?”唇角噏动,皇甫熠昂起头,望着远方天际,无声呢喃:“此刻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你知道么?”她那么聪明,不止一次套他话,该是知道在她面前的他,并不是真实的他!如是想着,皇甫熠唇角勾起抹好看的弧度。   ☆、第121章:你够狠!   羲和公主要在府中举办赏花宴,京中权贵之家的夫人小姐们,近乎都有收到她着下人送出的请帖。一时间街上那些成衣、首饰铺子的生意不期然的火爆起来,因为夫人小姐们无不想在赏花宴上让旁人觉得自家寒酸,连件像样的衣物,首饰都穿戴不齐。   另一方面,也是她们的虚荣心在作祟。   尤其是各府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听说羲和公主举办的赏花宴,还会邀请身份尊贵的皇子们,及世家名门公子,那一颗颗心顿如小鹿乱撞。   四皇子,五皇子可还没娶正妃呢,而且据宫里传出小道消息,皇帝会在不久后为这两位皇子指正妃,若是自个好命,那岂不是就有机会成为皇子妃?   退一步说,即便成不了四皇子,五皇子的正妃,倘若能被大皇子,三皇子他们看中,进而进到他们府中做侧妃,或者侍妾,那也是极好的。   毕竟哪个不知,皇帝尚未定下储君人选,而大皇子与三皇子,可是未来太子的热门人选。   如此一来,但凡她们运道好,跟对了人,那往后可就是宫里的主子了!   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就是家族也会因她们而感到荣耀。   夫人们都是过来人,且有自家老爷这几日时不时提醒,心思自然比小姐们更要活泛。   有的甚至不惜重金,请京中最有名的裁缝进府,为自家女儿量身定制华服。   作为宁远侯府的二小姐,连城自然也收到了请帖。   主院,顾祁屋里。   “大哥,你说明日我要带宁儿,骏儿去信阳侯府赴赏花宴吗?”赏花宴?那肯定会有不少夫人小姐参加,她不喜啊不喜,再说,与陆天佑之间的纠葛刚解决,她去合适吗?如若那尚未走出叛逆期的孩子记仇,亦或是羲和公主想为儿子出气,在赏花宴上找她麻烦,又该怎么办?她是真不想与那些人打交道,烦,烦透了!连城坐在椅上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始终拿不定主意。   请帖已接,她要是不去,自然将那羲和公主得罪。   去,她是一万个没心情。   “二姐,信阳侯府有好多好多品种珍贵的牡丹。”顾宁揽着顾骏在顾祁*边坐着,看向连城柔声说了句。   抬起头,连城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柔声问:“你想去?”   顾宁歪着头想了想,回她:“娘在世时,我和大姐都有随着到信阳侯府赴这个宴啊,那个宴啊,那些花儿我都看过。”微微顿了顿,她垂眸朝怀中的顾骏看了一眼,续道:“骏儿现在这样,肯定不习惯那种场合,我还是留在府里陪大哥和他好了!”   小丫头的意思是让她去赴赏花宴?   她难道就不担心陆天佑那个权二代再找她麻烦吗?   嘴角撇了撇,连城无精打采道:“我不喜欢赏花,再美的花我都不喜欢。”她言下之意是决定不去赴赏花宴。   顾祁靠坐在*上,一直没有说话。   许久,他方启唇:“明日就是赏花宴,信阳侯府今日才将帖子送到咱们府中,看情形,那羲和公主是斟酌再三,才决定邀请你和三妹,骏儿一起去赴赏花宴的。”眉头皱了皱,他忽然问:“叔母那边是不是也收到请贴了?”   连城摇头,顾宁这时道:“有的。”想了想,她解释道:“是唤月今个从慧姐姐院里回来,告诉我的。她说于妈替叔母传话给慧姐姐,要其明日好好拾掇拾掇,好随叔母和顾绵一起参加赏花宴。”   顾祁唇角微抿,目光凝注在连城身上:“你真不打算去赴赏花宴?还是说,你心里有什么顾忌?”要说,他也不想二妹,三妹,及幼弟去信阳侯府赴赏花宴,只因他不放心,不放心他们刚历经一劫,再出现什么意外。   可信阳侯府送来的请帖已收,若是不去,无疑会受人话柄话柄,那往后还如何在京中为两位妹妹觅得良缘,如何为骏儿未来定下亲事?至于他自个,在未为死去的家人讨回公道前,是不会考虑娶亲的。   连城摩挲着线条优美的下巴道:“我在犹豫。”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她接道:“不去肯定是有些失礼,去了我确实心存顾忌,我不想再与陆世子生出什么枝节,但只要去赴赏花宴,一切皆有可能。”坐回椅上,只见她倏然一笑,拿定主意道:“我去,但宁儿和骏儿就留在府里吧,免得到时真有什么事,我顾及不到他们。”   呵呵,她这是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心下自嘲一笑,连城不由舒口气。   事情决定了,她随之不用再纠结,莫名的就感觉整个人轻松不少。   “既然要去赏花宴,就赶紧着唤芙,唤雪到街上的成衣铺子给你挑几身漂亮的衣裙,顺便再让宁儿陪着你在皇上赏赐的那些首饰中,选几根你喜欢的发簪和配饰,好方便你明天装扮。”看着连城身上的素色衣裙,以及她插在发髻上的那根寻常玉簪,顾祁轻叹口气,道:“你喜欢素净大哥知道,可是明日却万不可这般随意。”   “为何?”   连城长睫闪了闪,看他一眼,然后眸光挪至顾宁身上,道:“大哥为何我要装扮的花枝招展?难不成你和娘,还有大姐以前去参加什么宴,也要好好倒饬一番?”捂嘴轻笑片刻,顾宁道:“二姐,大哥哪让你打扮的花枝招展了?他只是让你穿戴稍华贵一点,这样不仅能表明你的身份,也能更好地衬托出你的气质。再者,去人家府上赴宴,穿得太过随便,是为对主人不敬。  “哦,是这样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连城摆摆手道:“衣裙什么的就不用再买了,我屋里还有几套没穿过的,明日取出一套就成,至于头上戴的首饰嘛……”去参加宴会,穿着要华美,还要不失去分寸,这点她又怎会不知?只不过她实在不想在穿戴上多费心神。   长长的尾音拉着,顾祁,顾宁齐看向连城,等着她说后话,就听其很是随意道:“我会挑两样精致点的发簪,这样总成了吧!”   “宁儿,你现在就去给你二姐挑发簪,关于明日的赏花宴我再多叮咛他两句。”眸光挪转,顾祁看向顾宁,温声道。   “哦!”   顾宁乖巧地应了声,抱顾骏站到地上,接着牵起小家伙的手朝门口走。   “二妹……”待顾宁,顾骏离去,顾祁皱眉思索片刻,与连城道:“有关爹娘和羲和公主之间的事,我想着该与你说说,也好让你心里对她这么个人有个底。”他这个二妹啊,三年前简直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安静地呆在自己院里,要么看书习字,要么学琴作画,再要么就是倚窗而立,遥望天际发怔,于外界的言传那可是真真一句都不曾听过。   连城眸露疑惑,不解道:“羲和公主和咱们爹娘之间能有什么事?”话一出口,她脑中灵机动了动,似是想到什么,接道:“该不会是羲和公主也喜欢爹吧,但爹却喜欢娘,然后呢,她伤心之下嫁给了信阳侯?”   嗯,多半是这样!   记忆中,老爹的样貌那可是堪比皇甫熠那祸水,公主会喜欢上她,全然没有悬念。   奈何佳人有心,儿郎却已心有所属。   黯然神伤之下,便嫁作他人妇。   连城唇角微勾,脑补着自家爹娘与羲和公主之间的过往。   “你说的没错。”凝望她无奈一笑,顾祁温声道:“爹和娘有婚约在先,熟料,羲和公主偶然间见到爹,便心生爱慕,在得知爹已有婚约在身这件事后,不知何故,求先皇下旨嫁给已有嫡妻的信阳侯。”   “她怎么能这样?”神色微变,连城禁不住为信阳侯夫妇抱不平:“明知人家已有妻,却仗着自己的身份,横插一脚进去,破坏别人感情,这未免也太过分了!还有那什么先皇,有他那样做父亲的吗?就算再*爱女儿,也不能帮着女儿一起欺负自己的臣子啊!”   顾祁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据说先皇下旨让信阳侯尚公主前,有问过他的意愿,是他自个愿意的。”   微微一怔,连城道:“他这样就不怕妻子伤心吗?”   “他的嫡妻是位很好的女人,未出阁前,与娘还是手帕交呢!”缓声说着,顾祁的思绪渐渐飘远,只见他目光微显怅然,道:“大妹生下来时,娘有与爹说过,说她私下里曾和秦姨商定,若这胎是女儿,便和秦姨的儿子,也就是信阳侯的大公子定娃娃亲,却不料,羲和公主插上了一脚,带着信物,亲自到咱们府上,为她的儿子和大妹来说亲,爹娘为难,但碍于她的身份,不得不应承下来。”   “秦姨便是信阳侯以前的嫡妻吗?”连城问。   “嗯,是的,秦姨是信阳侯的结发妻子,她的孩子与我一般年岁,幼时,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且随云的聪慧劲非我能及。”长长叹了口气,顾祁一时没再往下说,连城见状,不由又问:“那信阳侯尚了公主,是如何安置他的妻子和长子的?”   “秦姨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为不让信阳侯为难,在羲和公主进门前,自降嫡妻为平妻,从而也让随云由嫡变庶,与世子之位无缘。”言语到这,顾祁眼里划过抹复杂之色,续道:“没几年,秦姨去世,跟着随云失声,失聪,被坊间传得极为不堪。”   连城面上表情平淡,道:“这个我有听街上的百姓说过。唉,那对母子真够可怜的!”对于‘嫡庶’二字,连城来到这个世界,已多有了解,也知嫡出子女,与庶出子女在府中都有着怎样的待遇。   由这,她才禁不住叹了句,叹信阳侯的结发妻子和长子是多么的无辜。   皇权,这都是皇权所致,心中即便不愿,也改变不了事实,那还不如主动为人家高贵的公主挪出位置,以免等来一道降妻为妾的圣旨。   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就是不知信阳侯对这般善解人意的她,可有生出愧意?   敛起思绪,连城对上顾祁的视线,道:“大哥,你与我说这些,是不是担心羲和公主因为和爹娘之间的过往,会在明日的赏花宴上难为我?嗯,还有陆世子那一笔……”   顾祁点了点头,低沉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爹娘婚后鹣鲽情深,是京中人人都羡慕的恩爱夫妻,而羲和公主嫁给信阳侯后,听说并不怎么得其喜欢,我担心她会看到你,想到自己和咱们爹娘间的过往,从而有意难为你,才与你提起这些往事,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她不得信阳侯喜欢,管咱爹娘什么事,真是奇了怪了!”低声嘟哝一句,连城抿了抿唇,继而又道:“羲和公主的性情和为人怎样?”多了解些那个女人,总之有备无患。   顾祁道:“身为公主,她的脾性我不说,你不难猜到些许。至于为人,我却是不怎么了解。”沉默半晌,他神色凝重,定定地注视连城道;“明日若是碰到,你按规矩与她行礼便是,无 需太过紧张。”   “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面对她我才不会紧张。”嘴角一撇,连城淡淡道。   宫中,梅贵妃午休后,不知怎么想的,竟吩咐宫人搀扶她去了冷宫。   “娘娘,这好端端的您去那种地方,奴婢觉得实有些晦气!”翠喜扶着梅贵妃,走在数名宫人之前,语声恭谨,低声说了句。   她很感激梅贵妃,感激其五天前,将她从一进宫两年多,却没承过一次雨露的小常在身边掉到了延福宫当差。   阙嫔被熠亲王削去半截舌头,又被皇帝贬至辛者库为奴,为此,她是很难过,且受其牵累,落魄到去服侍一不受*的常在。就这也就罢了,那位姓甄的常在,还动不动将没承上帝王雨露的怨气,一股脑地发到她的身上。   重则让身边的另一个宫婢扇她巴掌,轻则用各种难听的言语辱骂她,辱骂阙嫔,说她们主仆活该,活该落魄潦倒。   打她,骂她,辱她无所谓,谁让她就是个身份卑贱的宫女。   但,阙嫔待她极好,甚至每当家人在规定的日期内到宫门口看她时,阙嫔都会给她几样首饰,或者给她些银两,让她捎给家人好贴补生活。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谁知,世事无常,阙嫔终落得那般下场。   数日前,甄常在又不知怎么气不顺,亲自掌掴她两巴掌,跟着指着她的鼻子骂,骂着骂着,骂她是扫把星,骂阙嫔是个不知深浅的践人,才让熠亲王削去舌头,被皇帝削去封号,贬至辛者库,致她这个扫把星没人要,终被内务府分到秋兰轩晦气她一个常在来。   忍,她再忍,可多日受的气在那一刻却怎么也忍不住,不由出言顶撞甄常在一句。   结果被其再次掌掴两巴掌,罚跪在院里。   一天*,她在院里端跪一天*,原以为不渴死,不饿死,也会染上风寒,死在院里。不料,不知何时昏厥倒地的她,再次醒来,竟然身在延福宫。   待了解缘由后,她好不感激梅贵妃。   暗自许誓,定要向服侍阙嫔一样,服侍新主子!   闻翠喜之言,梅贵妃眼里划过一抹满意之色,笑道:“你虽到本宫身边没几天,但你的忠心本宫是知道的。”翠喜忙道:“娘娘,没有您,奴婢这会子怕是已经没了,此生能在您身边伺候,于奴婢来说是莫大的福气!”梅贵妃对她如此识抬举更为满意,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柔声道:“阙嫔在辛者库,本宫不方便过去看她,且她现在无性命之忧,一个说不准,哪日皇上心情一高兴大赦天下,她或许就能离开辛者库,到那时本宫再与她相见也是有可能的。可如贵人不同,她恐怕这两日就会去了,想起以前的种种,本宫是无论如何也要去见她最后一面,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安慰。”   “娘娘的心真善,阙嫔和如贵人出事前有娘娘那般关照,也算是她们的造化。”   翠喜恭谨道。   梅贵妃幽叹口气,道:“但造化弄人,她们却不争气,一个个都没落得好下场,也怪本宫……平日里教导她们少了些,才让她们犯下大错,自个没落得好,还连累家人也跟着遭了秧。” 摇了摇头,她续道:“罢了罢了,不说那些了,说了也于事无补。”   “娘娘莫怨责自个,阙嫔和如贵人犯错,也是娘娘始料不及的。”规劝梅贵妃一句,翠喜没再言语。   行至冷宫门口,梅贵妃扫了眼两名在门外守着的宫侍,与翠喜道:“你和他们都在外面候着,本宫进去一会就出来。”翠喜一行恭谨应声是,便眼观鼻、鼻观心,垂眸侍立在冷宫门外。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那守在门外的两名小宫侍看到梅贵妃,先是一怔,跟着就与其行礼。   轻抬手让那两名宫侍免礼,梅贵妃淡淡道:“本宫过来看看李氏。”   如贵人落入冷宫,自然不能再成为贵人,因此,梅贵妃才以她的姓作为称呼。   站立好,那两名宫侍皆面露难色,其中一人再次朝梅贵妃一礼,恭谨道:“梁公公有传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入冷宫探视罪妇李氏。”   “本宫也不可以吗?”   梅贵妃脸色微变,挑眉问。   “回贵妃娘娘,奴才二人也是奉命行事,还望贵妃娘娘莫要令奴才们为难。”那与梅贵妃说话的宫侍说着便跪在了地上,另一名宫侍见状,紧跟着在其身旁跪下。   “要跪你们便跪吧,本宫今日是非进去不可。”梅贵妃冷着脸,推开冷宫的门,便往里面走,边走还边道:“皇上那,本宫随后自会请罪!”   她都这么说了,且人已步入冷宫,那两宫侍再怎么想出言阻止,也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   “贵妃娘娘……”如贵人呆坐在一铺着破棉絮的木板*上,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入目看到梅贵妃,她怔了怔,随之眼里流露出欣喜之色,颤声道:“贵妃娘娘…… 你是……你是封皇上之命来接嫔妾出去的吗?”只过去不长时日,如贵人妍丽的姿容已明显不复存在,此刻的她,形容憔悴,就似那三四十岁,饱受生活之苦,历经风霜的农家妇人,看着这样的她,梅贵妃眸光微闪了闪,方道:“李氏,你觉得你所言可能吗?”   如贵人刚从木板*上缓缓站起,一听她这话,身子不由一阵颤抖,随后失魂落魄地跌坐回原先的位置上,凄然的泪水自她眼里滴滴滑落,她摇头,不时地摇头,嘴里喃喃出声;“不会的,皇上不会将我一直关在冷宫,他是喜欢我的,他怎会忍心让我一直呆在这冷冰冰,吃不好,睡不好的宫殿里……”   “皇上喜欢你?”唇角掀起抹嘲讽的笑,梅贵妃幽幽道:“你不仅犯下诬陷皇后之罪,还犯下欺君之罪,你觉得你还有命活下去吗?还有你的家人,你的情郎,及他的家人,你觉得你们统统都会安然无恙吗?”   蓦地站起,如贵人踉跄着走至如贵妃面前,抓住她的手恐慌而急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他怎么……他的家人怎么了?还有我的家人,他们……他们又出什么事了?   手上微用力,梅贵妃一把将其推开,嫌恶地拿帕子擦了擦手,然后随手一丢,那没丝毫污渍的绢帕就飘落到了地上,只听她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林太医犯了渎职之罪,在你进冷宫当日,已被皇上下旨关入大牢,以待刑部候审。而你的家人,还有他的家人皇上法外开恩,只是将男的流放千里为奴,终生不得踏入京城一步;女的呢,老的被官府发卖,其余的全入了官妓。得知这个结果,你是不是该朝着御书房方向,给皇上叩几个响头,感恩他没有下旨诛你和林太医的九族!”   “不……我不信这是真的……”如贵人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捂住双耳直摇头:“我不信,我不信这是真的……他们中有年迈的老人,有年幼的孩子,怎么可以……”   梅贵妃截断她的话,嘲笑道:“怎么不可以?就你犯下的罪,皇上这样对他们已经极为仁慈了!”说着,她唇角浮出抹不阴不阳的笑,压低声音道:“听说就这两日,皇上就会下旨赐死你这个罪妇,怕吗?”轻轻一笑,梅贵妃眸中狠色毕现,俯下身凑近如贵人续道:“你就是个没脑子的,怎会想到那么蠢的法子去陷害皇后,还妄想着凭你那死胎往高处爬,啧啧啧!本宫在这奉劝你句,若是有来世,没那个本事,就别生出痴心妄想,免得害人害己,都不得善终。”   “哦,我忘了告诉你了,你那好姐妹阙嫔,她也是个没脑子的,竟为了替你抱不平,袖藏匕首在御花园中欲行刺顾二小姐,不料被熠亲王给撞了个正着,半截舌头没了,终还被皇上削去封号,贬至辛者库为奴。不过呢,她的家人还好了,只是父亲被革了职,一家老小离京回了故里。瞧瞧,这就是什么人找什么人,让你们两个没脑子的碰到一起,还交情甚笃,这下好了,真应了‘祸福与共’这句俗话。唉!这段时日本宫一想起你们姐妹俩来,真羡慕的不得了呢!羡慕你们深厚的姐妹情,羡慕你们之间的不离不弃……”边阴阳怪气地说,她边不时发出嘲笑声,这无疑刺激到了如贵人。   “都是你……都是你我才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我和阙姐姐,还有我们的家人才会……”   眼里渐渐充满恨意,如贵人圆睁双目,瞪向梅贵妃,闻她之言,以及见她情绪渐显激动,梅贵妃抬手做了个嘘的手势,用极其轻软温柔的声音道:“小声点,要不然我一心情不好,就会让你的家人……”   说着,她那青葱般的玉指又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这才续道:“我有道明让你用你腹中的龙嗣去陷害皇后吗?我没有,对不对?至于阙嫔,我亦没有指使她做出那种没脑子的事,是你们自己,听到了吗?是你们自己自以为是,做错事,能怨得了谁?认命吧,这就是你们的命,是你们自个没命享受锦衣玉食,没福气在这宫中存活,才害了自己,连累家人跟着遭殃!”   如贵人本就苍白憔悴的脸,在听了梅贵妃的恐吓之语后,变得煞白煞白,与死人的脸没什么两样。   这是要自己闭紧嘴巴,别在最后一刻,供出是受她言语引导,才令自己想出那么个法子,诬陷皇后吗?   是又怎样?是又怎样啊?   她不能不管家人的死活,因她,家人已遭受不幸,若是只图自个痛快,再次不为他们考虑,那她还是人吗?再者,即便自己咬出眼前这佛口蛇心的女人,皇上就能原谅她,治罪于对方吗?没可能,完全没得可能,对方的家世背景,以及母家在京中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都让其有资本向她这个可怜虫无所顾忌地叫嚣。   如贵人很痛苦,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斗不过梅贵妃,她只恨当初认错了人,把蛇蝎妇当做就是菩萨般敬重。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也不枉我跑这破地方来探望你一遭。”贴近如贵人耳畔,梅贵妃声音极其轻柔道:“我要是你,与其被皇上无情地赐死,倒不如先一步自我了结,兴许皇上会顾念往日情分,安排宫人将你妥善安葬了也说不定。”   好狠,好狠的心,竟要她立时立刻就了结自个,好让她无后顾之忧。   如贵人痛苦而愤愤地想着,但她唯有听命,再没法子可行。   “你够狠!”压根紧咬,如贵人眸中聚满浓郁的恨意,唇齿间挤出三字。   梅贵妃直起腰身,笑笑道:“有吗?”接着,她突然扬高声音,叹道:“李氏,你说你怎就不惜福呢?皇上明明那般疼*你,你倒好,竟被猪油蒙了心,做出诬陷皇后这样恶毒的事,实在是有负圣恩啊!念在咱们先前的情分上,我过来看看你,你好自为之吧!”   语罢,她腰肢一扭,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冷宫。   刚才之言,梅贵妃是为掩人耳目,说给门外那两个宫侍听的,好为一会如贵人自我了结后,在皇帝面前替自己开脱。   缓缓站起身,如贵人失魂落魄地走至*边,双目呆滞,以手代梳,梳理着自己蓬乱的长发。   心死如灰,此刻她已心死如灰,哦,不,在被皇上打入冷宫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死了,但,她终究还抱着那么一丝希冀,等着那被她尊称为梅姐姐的贵妃娘娘向皇上求情,能放她走出这冰冷至极的冷宫。   然,一切不过是她的奢望!   恨,她恨梅贵妃,更恨自己没脑子,在当初听了梅贵妃那别有用意的话后,求那人想方设法帮自己保胎,保腹中即便生下也是死胎的皇儿。   无用,现在再悔,再恨,也无用。   唯有一死,才能保家人性命;唯有一死,那佛口蛇心的贵妃娘娘才会放心。   梳理好发髻,起身理好身上起满褶皱的衣裙,如贵人在殿内寻找着,终找到一条已变得灰蒙蒙的白绫,她笑了,那笑看起来凄然至极,昂起头,她看向头顶的房梁,无声喃喃:“有多少薄命红颜,是你成全的?”手往上一抛,白绫穿梁而过,垂落了下来,搬过一把破旧的椅子,她抬脚站了上去,在白绫上打好结,再次喃喃:“你又成全了多少薄命红颜?”或许为了在临走时,再看眼这个世界,她双手抓住白绫,将头套进去,迟迟没有蹬开脚下的破椅。   终于,她似是看够了,又或是她知晓再多看,于她来说,都只是种讽刺。   破椅倒地,她垂下双手,安然阖上了眼睛。   御书房,皇甫擎批阅完手中的折子,靠坐在椅上,屈指捏了捏眉心,就在这时,梁荣躬身而入,禀道:“皇上,冷宫那边传来消息,罪妇李氏在半个时辰前自缢了!”   “李氏?”骤然间,皇甫擎脑中未反映出罪妇李氏是哪个,就听梁荣又道:“回皇上,是如贵人……”   坐正身形,皇甫熠的脸色蓦地一凛,道:“怎这么突然?”   梁荣迟疑片刻,恭谨道:“贵妃娘娘有去过冷宫,在她离开后没多久……”   “她们都有说了些什么?”闻言,皇甫擎深不见底的眸子闪了闪,沉声问。   稍加思索,梁荣便把那冷宫外小太监传于他的话,与皇甫擎转述一变。   “朕之所以没有迟迟赐死李氏,就是想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说出受哪个指使,亦或是与哪个合谋,用腹中死胎来诬陷皇后,没成想,这倒无形中也给了旁人一个机会!”皇甫熠说着,冷哼一声,续道:“此事先就此作罢,待朕手中有了证据,迟早将其连根拔除!”他这话里有话,梁荣只当听不懂,垂眸静立御案前,只言不发。   皇甫擎不信,他不信梅贵妃只是简单地去看望如贵人,指责其不知惜福,有负皇恩。但,再不相信,他此时也无可奈何,只能让其小手段得逞。   夕阳渐落,距离京城六十多里外的官道上,皇甫熠勒住马缰,启唇道:“路上我说与你的话可都听明白了?”   离影拱手:“回尊主,属下都听明白了。”顾连城?顾连城是谁啊?尊主为何要她想法子到顾连城身边,给其做婢女?   婢女?给尊主做婢女,既是她的职责,也是她极其乐意的。可给一个不认识的侯府小姐做婢女,她内心深处还是很排斥的。但尊主的命令她不能不听,也不能不遵从,因此,她要开动脑筋,想着用什么好法子,才能接近那顾连城,进而成为其贴身侍婢。   “她不是一般的女子,跟了她,就忘记你以前的身份。”皇甫熠遥望京城方向,淡淡道;“一旦被她看出你有二心,那么势必会被赶出侯府。如果真有那日,你就自行回飞仙谷,且永远不得从谷中踏出一步!”   尊主好像很重视那位女子,离影长睫微闪,小心地问:“尊主,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我做那顾二小姐的婢女吗?还有,你接下来要去哪里?”离影不知皇甫熠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除过飞仙谷,哪里还有皇甫熠的落脚点。不光她不知,就是飞仙谷中的其他人,亦不知皇甫熠的具体情况。   离涵知晓,也仅是在皇甫熠带其出飞仙谷,回到京城才知道。介于任伯定下的规矩,他就算偶尔办差回到飞仙谷,也不会与离影提一句有关皇甫熠的事。   他们说的永远只是尊主分派下的公事,其他的,两兄妹似乎有种默契。   离影不问,离涵也不说。   所以离影才会问皇甫熠这么一句。   “没有为什么。”皇甫熠没看离影,只是淡淡说了句,片刻后,他方续道:“至于我的去处,不是你该问的。”语罢,他倏然自马背上腾空而起,转瞬便在离影视线范围内消失不见。   怔忪半晌,离影才一脸失落地打马继续向京城飞驰。   回到王府,夜已深沉,沐浴洗漱后,皇甫熠进了书房,就见任伯已坐在椅上等着他。   “那边的情况怎样?”   任伯眸光慈和,温声问。   “不错。”在书案后落座,皇甫熠眸中染上一抹笑意,勾唇道:“在我的考较下,他们中身手最差的,以一当十不成问题,身手好的,对上百人不在话下。”任伯眼里亦涌上笑意:“看 来他们这三年多时间里,功夫确实精进不少。”   皇甫熠笑了笑,没有说话。   “有这支力量在,王爷就没想过谋算一番大事业?”眸光凝聚在皇甫熠俊美的脸上,任伯目中笑意依旧,出口之语却尤为郑重。   “我没想过。”摇摇头,皇甫熠缓声道:“就算拥有这整个天下,又能怎样?权势,财富我都有,可我真正在乎过这些吗?至于名利,如若我在乎,三年前那次出手,足以让我扬名天下!”他的声音很淡,很轻,但说话时的语气,以及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息,却尤为傲然。   任伯笑着道:“王爷有爱民之心,要是拥有这整个天下,便可令天下万民过上安宁,富足,祥和的生活。”   “任伯多虑了。”皇甫熠笑笑,淡淡道:“大周,东旬,吕齐三国目前成鼎立之势,并没有哪方挑起战争,天下万民好着呢,不需要我去做什么救世主。至于那些小国,更是不敢随意发起战争,以免被他国齐发兵攻之,从而山河沦陷,挂分得连渣都不剩。”   “算了,随你吧!”轻叹口气,任伯郑重的语气有所缓和:“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此生能有番作为。”   皇甫熠笑了笑:“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你啊……”嗔其一眼,任伯默然片刻,方出言说起连城的事来,“顾二小姐出事了……”不等他道出后话,皇甫熠蓦地自书案后站起,灿若星辰般的眼眸大睁:“任伯,你说什么?”      ☆、第122章:被丢下   任伯见状,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叙说起连城那日上街遇刺一事。   按捺住心底那莫名其妙涌上的担心,皇甫熠听完任伯之言,嘴角勾起抹残忍至极的弧度:“终于又动手了,呵呵,很好!”说着,他墨染的黑眸中暗光流动,藏着掩饰不住的风暴。   “我有与离涵分析过,可就是不知操控三年前那件事的主谋,是否就是灭恩公一门,及刺杀贵妃娘娘和六皇子的罪魁祸首。”看向皇甫熠,任伯神色严肃道。   缓缓坐回椅上,皇甫熠黑眸半眯,修长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书案上轻叩着,半晌后,他沉声道:“先不管两起事件是不是同一个人而为,单就为三年前那些死在沙场的将士,还有他们无辜枉死的家人,我也要将那谋后主谋给揪出!”   “王爷,就三年前的事来看,我怀疑对方的目的是想对大周意图不轨!”言语中虽是用了‘怀疑’二字,但任伯心中已有七八分肯定。   皇甫熠未加思索,颔首道:“通过卑劣手段,致大周数万将士蹊跷战死沙场,又同时安排人扮作刺客,*间将那些将领的直系家眷灭之,好在京中,乃至整个大周制造恐慌,混乱局面!国无良将,就好比大桥没了坚实的脊梁,从而颠覆大周,为其掌中物。”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染上抹轻嘲,皇甫熠续道:“但那人万万没想到有一支神秘的力量,摧毁了他布局极为精密的计划。因此,他隐忍三年,再次开始行动了!”   忽然,任伯目光微闪,道:“三年前的事,会不会就是东旬搞得鬼?”   “没这个可能。”靠坐在椅上,皇甫熠出口之语尤为肯定:“论国力和兵力,东旬是不比大周弱多少,但其朝中良将却急缺,根本无人有那么深的谋略,将我大周这边的作战方针,一一了如指掌。”   “那会不会是军中出现了叛徒,才致宁远候一众良将战死沙场?”任伯问。   “这个咱们三年前就有讨论过,也有怀疑对象,但并没在其身上发现丝毫端倪。”   抿了抿唇,皇甫熠幽幽道:“要么是他伪装得太好,要么就是他真的是无辜的。可我却不相信他是后一种可能。”   “为何?”   任伯思虑片刻,问出心底的疑问。   “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皇甫熠冷然一笑,淡淡地说了句。   “广武将军无论是在百官中的口碑,亦或是他平常为人处事,都甚是不错。就是皇上,对其也是很看重的,他没理由勾结外人,做出那种背信弃义,叛我大周之事。”道出对广武将军的看法,任伯轻叹口气,续道:“不过,这世间无论是人,还是事,皆不能只看表面。”   “纸始终是保不住火,三年的事真要与他有关,迟早他会露出马脚。”皇甫熠说着,眸光闪了闪,再开口时已换了话题,“离影被我带出了飞仙谷。   任伯一怔,疑惑道:“我没见到她啊!”   “我没对她挑明我的身份。”那丫头看向他的眼神颇为热切,他不傻,又岂看不出其中意味着什么,伴心中所想,皇甫熠摇了摇头,看向任伯接道:“过几日让离涵撤回来,离影会进入宁远侯府。”   “你让离影到顾二小姐身边伺候,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妥?”离影看似活泼可爱,实则是个有心思的女孩子,任伯与其见面次数不多,但他看人向来很准,小丫头喜欢王爷,虽因身份关系,尽可能地掩饰自己的小心思,但感情的事不是说你想掩饰,就能掩饰得住,因此,他话中有话,道出这么一句。   皇甫熠淡淡道:“我相信她是个有分寸的。”   闻言,任伯就离影的事没再多说什么。   “夜深了,你回院里歇息吧,我在这再坐一会。”慢慢阖上双眸,皇甫熠靠在椅背上闭目养起神来。   任伯缓缓起身,走向书房门口,忽然他身形顿住,回过头道:“羲和公主明日在府中举办赏花宴,王爷要过去凑凑热闹吗?”   “有送帖子过来?”皇甫熠没睁开眼,只是随口一问。   “三日前就送过来了,我想着王爷喜欢热闹,便自作主张给收下了。”回了句,任伯准备提步离开,却又道:“信阳侯在皇上面前给陆世子在军中求了份差事,就近几日的情形看,陆世子似是变了个人一样,与往日全然不同。”   “哦?”缓缓睁开眼,皇甫熠饶有兴味地问:“信阳侯终于肯走出温柔乡了啊?还有,天佑到底是怎么样个变法?”三年前突然沉迷酒色,拿着朝廷俸禄,却不上早朝,念其是当朝驸马,那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全然没当回事。现如今不仅突然上了早朝,还为陆天佑那小魔王求得差事,奇怪?   怎么想都是奇怪。   任伯道:“我觉得多少与南湖边比武一事有关。”   “那就是与顾二有关啰!”俊脸上浮现出抹优雅的笑,皇甫熠好心情道:“顾二打败天佑,天佑颓废不堪,信阳侯为让其振作,首先从自我做起。”任伯笑了笑,并未言语,就听皇甫熠续道:“若不是考虑到顾二这会已经休息,我还真想立刻去她那一趟。”   “王爷,顾二小姐的确与众不同,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认真的,就做回自己,让她接受真实的你,继而对你生出好感,最后能成为咱们王府的王妃,再好不过。要不然,就顾二小姐的风采,很容易吸引到别的男儿注意,到那时,王爷再后悔恐怕就来不及了!”语罢,任伯没再多做逗留,提步消失在书房门外。   望向门外的月色,皇甫熠眸光微怔,腹诽道:小丫头是蛮与众不同,可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就他看着还顺眼些,这世上难不成还有和他一样没眼光的,会留意到她?   脉脉月华流动,暗夜寂静无声,怀揣着心中突然涌起的烦躁感,皇甫熠起身步出书房,回了自己住的卧房安寝。   奈何他怎么也没法入睡。   他在想任伯的话,在想要不要做回真正的自己。   说来,他近期已经做了很大的改变,可要完全去除身上的痞气,完完全全做回自己,他觉得尚不是时候。   究其缘由,他又说不上来,只是认为尚不到时候卸下伪装。   翌日午后,宁远侯府正堂。   “娘,大哥都在门外等着呢,咱们快些走吧!”顾绵身着一袭做工精致,款式新颖的嫩粉色衣裙,衬得其苗条的身段更显婀娜,望着女儿秀丽的容颜,及一身得体的装扮,杨氏眉眼中聚满了笑意,“再等等慧儿。”她知道女儿不喜顾慧,更不愿与其姐妹相称,但在下人们面前,她这做母亲的是无论如何也要做足面子功夫。   免得被人说了闲话。   顾绵闻言,朝侍立在一旁的于妈瞪了眼:“你昨个是怎么给她传话的,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见她过来!”于妈想要为自己辩白几句,可一想到顾绵的脾性,终还是忍住没有吭声。   “于妈,等会慧儿到了正堂,就让她即刻往府门口走,我和绵儿就先出去了。”见女儿神色越来越不好,杨氏自个心里亦是不耐烦得紧,于是,她决吩咐于妈一句,与顾绵转身走出正堂,朝府门口而去。   “娘,咱们出府直接坐车就走,顾慧爱去不去,反正她就是个木头桩子,若是跟在咱们身后,光是想想就觉得丢人。”走在杨氏身侧,顾绵一脸嫌恶地说道。   杨氏爱怜地看她一眼,小声叮咛道:“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姐妹,可莫要再外人面前这般说她,要不然,旁人会连你一起笑话的。”   “娘,我又不傻,自然知道在人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面上表情恢复常态,顾绵娇声道。   顾岩身着锦袍,端坐在马背上,一看到杨氏和顾绵从府门口走出,眸中含笑,与二人打过招呼,然后朝府门口望了眼,不由问:“慧儿呢?她怎么还没出来?”对于顾慧这个异母妹妹,他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嫡母在世时,为了姨娘和绵儿,还有自己日子好过些,他才将顾慧视作亲妹妹一般对待。   随后嫡母过失,姨娘被扶为正室,他不想再装,不想再在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感情,便不期然的与顾慧之间的感情变得疏离。   母女二人坐上马车,杨氏挑起车帘往外看了眼,接着眸光闪烁了下,吩咐赶车的奴才道:“走吧!”   顾绵愕然道:“娘,你不打算等顾慧了?”不是说要等那木头桩子吗?怎突然间就改变了注意?看着杨氏,顾绵眼里充满疑惑。   “顾连城的马车不是还在府门口停着么,她喜欢做好人,咱们就给她机会做。”杨氏说着,目光微微一冷,续道:“再者,顾慧未必就愿意与咱们坐一辆马车。”   眼珠子一转,顾绵附和道:“娘说的是,顾慧之所以迟迟不出来,多半是想坐顾连城的马车,好与其套近乎。”   杨氏嘴角掀起一丝冷笑:“往后的日子里,她如果再认不清形势,看我怎么*她!”微微顿了顿,她眸光柔和,声音轻缓道:“绵儿,娘昨晚与你说的话,你都得记在心里,若是在今日的赏花宴上能引起几位皇子的注意,于你,于咱们府上来说,那都是天大的喜事。”   “娘……”故作娇羞地唤杨氏一声,实则,顾绵心里很是不以为是,要她吸引皇子们的目光,她不愿,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她只想那人的目光能落在她的身上,哪怕很短的时间,只要他留意到她,最好再能给她一个笑容,于她来说,就是莫大的幸福和满足。   瞧着女儿的娇羞样,杨氏笑道:“要想他人对你有好感,就要做到逢人就笑,待人热情点,积极点,别像那木头桩子上不了台面。嗯,还有就是,和各府小姐们相处时,万一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或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要多忍耐,多用心去想,定不能急躁,从而乱了分寸,知道么?”   “嗯。”顾绵点头应了声,脸上忽然涌上抹阴笑,道:“娘,我要是那顾连城,说什么也不会接下羲和公主派人送来的请帖,答应参加今日的赏花宴。”杨氏点了点头,完全认同女儿之言,但她思索了一会,却道:“羲和公主今日应该不会为难她。”   “为什么呀?”顾绵不解,“娘,你刚刚对我说的话还点头呢,这会子怎说羲和公主不会为难那顾连城?”   杨氏看目光柔和,看她一眼:“瞧瞧你这孩子,娘都说了遇事要多想,莫要急躁,这才转眼间的功夫,你却全忘了。”嗔女儿一句,杨氏方道:“羲和公主是什么身份啊?那可是皇家的公主,她即便很生气顾连城那般羞辱她的宝贝儿子,也不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上,给其脸色瞧,更不会寻衅滋事。她会等,等到合适时机,反击顾连城,好解心头之气。”   在杨氏母女的马车离开府门口没多久,顾慧才低着头走进正堂。   “惠小姐,夫人和绵小姐等你好一会功夫,始终不见你过来,就让老奴转告你,她们在府门口候着你呢!”于妈迎上,不等顾慧出声,忙行礼道。   顾慧咬了咬唇,点头道:“我知道了。”秀云在她身后站着,听了于妈之言,心中立时做了番计较,暗道:这是要丢下她家小姐,不让去赴赏花宴吗?   “秀云,快随我去府门口,莫让母亲和绵妹妹等久了!”朝自己身上的翠绿衣裙看了眼,顾绵回头与秀云说了句,便抬脚往正堂外走。   娘去世后,她很不喜参加各府举办的宴会。   只因那些夫人小姐们一看到她和杨氏母女出现,无不在背地里指指点点,不用深想,她都知道那些人在议论什么。   正妻过世,娶个继室不难,却偏要将个丫头出身的贱妾扶正,且那丫头还是正室的陪嫁丫头,也不知是那顾大人色迷心窍,还是那丫头出身的贱妾太过有心机,竟在主母离世后,做了当家夫人……   类似此类言语,她每参加一次宴会,都会听到不少。   那时,她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想娘求爹扶正杨氏,究竟是作何想的?她有仔细想,有深想过,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为她这个女儿考虑,可娘终还是看错了人!   垂眸走到府门口,秀云气愤的声音骤然响起:“小姐,你看看,奴婢刚才就那么一想,结果真应验了,夫人的马车已经离开了,就是下人乘坐的马车也已离开,她这是真不打算让你去赴赏花宴呢!”   “咱们回院里吧,反正我也不太想去。”见府门口只停着老七的马车,顾绵沉默了一会,转身边朝秀云说,边往府里走。   恰好连城这时正行至府门口,见状,不由问道:“慧妹妹,你不去参加赏花宴吗?”   “奴婢见过连城小姐!”秀云也不等顾绵出声,上前朝连城一礼,便气愤地道:“夫人没等小姐,就和绵小姐坐车先走了!”连城闻言,秀眉微蹙,打量顾慧一眼,又问道:“慧妹妹你是不想去参加赏花宴,还是有旁的原因,才没赶上叔母的马车?”   顾慧嘴角噏动,嗫嚅道:“我……我……”见她支支吾吾半天不说下文,秀云心里一急,面对连城再次一礼,道:“昨个于妈到院里替夫人传话,要小姐好好拾掇拾掇,好随夫人今日去信阳侯府赴赏花宴,可是她只是嘴上那么一说,也不见带套体面的衣裙和首饰过来,小姐担心自己穿着太过随便,损了咱们府上的脸面,更怕令夫人在各家夫人和小姐们面前下不来台,就着我在柜里找套合适的衣裙出来,谁知等我帮小姐收拾停当后,正堂中已经没有夫人和绵小姐的身影。”   心念电转间,连城已明白杨氏今日闹这一出的用意,她多半是不想顾慧出现在赏花宴上,才没为其准备赴宴的裙装和首饰,微微笑了笑,她柔声道:“慧妹妹如果想去赏花宴的话,就随我坐同一辆车吧!”   “连城姐姐,我……我穿成这样不失礼吧?”抬起头,顾慧咬唇低声问连城一句。   “你这身翠绿衣裙,与你头上的朱钗很配,很好看啊!”怕顾慧不信自己说的话,连城朝自己身上看了眼,笑道:“你瞧我,衣裙简简单单,头上更是没插几根发簪,要说失礼,我这才叫真正的失礼呢!”      ☆、第123章:隆重出场了(二更五千+求月票!)   顾慧看着她身上的淡紫衣裙,眸光挪转,再朝连城头上插的白玉兰簪和几颗用作点缀的珍珠发饰看了眼,语声轻柔道:“连城姐姐打扮的很漂亮,看似素雅,却一点都不失礼,与你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很配!”连城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就往马车旁走去,边走,她边道:“咱们四个人就乘坐一辆马车,这样也热闹。”唤芙和秀云紧随在她们二人身后。   “嗯。”顾慧听了她的话,抿唇一笑。   老七见连城几人走近,忙放下马凳,与两位主子一礼。   “老七,咱们不急,在赏花宴开始前赶过去就好。”吩咐老七一句,连城与顾慧,还有唤芙,秀云相继坐上车。“慧妹妹……”车子缓慢前行着,连城见顾慧垂眸长时间不语,语声关切地问:“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犹豫了一会,顾慧摇摇头,却并未说话。   连城笑笑道:“听三妹说,信阳侯府的牡丹品种很多,等会在赏花宴上,你可以好好一饱眼福!”   “连城姐姐,其实……其实我本不想去参加赏花宴,但又担心母亲不高兴,加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衣裙和首饰,就耽搁了些时间。”鼓足勇气,顾慧终还是道出心中想法,“娘去世后, 爹将杨氏扶正,每次哪家府上有宴会,她都会带我和绵妹妹一起去,原本我也挺高兴的,毕竟整日呆在闺阁中怪觉得无趣。可是……可是当我看到那些赴宴的夫人小姐们用异样的眼神看我,还有听到她们背地里的一些议论,我便……我便没勇气再出现在人前。”   “是因为杨氏吗?”车里就她们主仆四人,连城说话也就不忌讳了,直接道:“二叔母去世,二叔因为她生前的遗言,将本是丫头出身,后来做了侍妾的杨氏扶为正室,这么一来,你和她出席在各府举办的宴会上,无疑就会生出许多闲话,我说的可对?”   “嗯,她们说爹色迷心窍,说那杨氏特别有手段,还说我娘不知怎么想的,竟让个丫头爬到正室之位。”点了点头,顾慧眼里染上丝委屈,低声道。   连城握住她的手,问:“那你觉得二叔是那种色迷心窍的人吗?”   “不是,我爹不是那样的人!”顾慧连连摇头。   “那不就得了,二叔是怎样的人,咱们都知道,嘴长在别人身上,由她们说去,至于杨氏是个怎样的人,二叔迟早会知道。”连城说着,看向唤芙,秀云,“我和惠小姐说的话,你们听了也便听了,但切忌到处乱传,否则,定会生出麻烦来。”她这话虽是对唤芙,秀云说,其实更是说给驾车的老七听,因为老七是顾耿的人,如果将她和顾慧刚刚的对话传给他先前的主子,弄不好,顾耿会对顾慧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   任何时代,子女议论父母都被视为大不敬,杨氏再怎么不好,那也得顾耿自个发现,旁人说什么,也不足以让其相信。   顾耿,真是人如其名,一板一眼,太过耿直,前段时日她有稍加提醒顾慧的处境,他有无往深处想,她就不得而知了!腹诽完自己的二叔,连城笑看向顾慧,道:“放松心情,什么都别想,一会好好赏花就是。”   顾慧抿唇一笑,道;“谢谢连城姐姐开导,我这会心情好多了呢!”   “连城小姐说的话,奴婢谨记,绝不会与旁人乱嚼是非!”秀云眸色认真,保证道。   唤芙跟着亦出言保证。   “慧妹妹可要好好待秀云,她对你的忠心,我这些时日可都看在眼里呢!”连城眉眼弯弯,与顾慧说了句。   不等顾慧开口,秀云就急急道:“连城小姐,小姐对奴婢很好的,她从未指责,或是打骂过奴婢!”   “瞧瞧,瞧瞧你这丫头,我又没说你什么,她便急声为你辩驳,生怕我误会你什么似的。”   连城说着,轻笑出声。   登时,车厢里的气氛变得好不轻松。   信阳侯府大门口,靠近街道两边已停放不少马车,老七找到一处位置,将车子缓缓停稳,下车禀道:“二小姐,信阳侯府到了!”   轻“嗯”一声,连城与唤芙道:“进信阳侯府后,你和秀云一起跟在惠小姐身后伺候,不用管我。”唤芙挑起车帘的手一顿,回过头,有些迟疑道:“二小姐,这……”赏花宴上的夫人小姐,哪个身后不跟两三个奴婢,她家小姐本就带了她一个,现在还要她跟在惠小姐身后,这样一来,恐怕会招来不少闲话,唤芙心里如是想到。   “连城姐姐,不用的,你不用这样的!”顾慧连连摆手:“我有秀云在身边就好!”   连城自嘲一笑:“我的名声怎样,这京中已经传遍,再被人说些什么,我是一点都不在乎的,再者,我对这赏花宴根本没什么兴趣,等会进了信阳侯府,还不定在那个僻静之地坐下来休息呢!”   “可是……”顾慧嘴角动了动,欲再说些什么,连城截断她的话,微笑道:“别可是可是什么了,就这么定啦!”   唤芙即便不想应声,但主子话已说到这,由不得她不答应,只好点了点头。   “老七,你就坐在车上等着,等赏花宴结束后,我们会很快出来。”下了马车,连城与老七说了一句,便招呼顾慧三人走向信阳侯府。   信阳侯府的占地面积与宁远侯府差不多大,其府中布局精致而巧妙,可谓是移步换景,无处不吸引人的注意力。   在招呼宾客的下人引领下,连城一行走了好一会,才步入信阳侯府的后花园。   园中各色花卉开得那叫个争奇斗艳,尤其是那一丛丛,一盆盆的各色牡丹,真应了其百花之王的美称。   放眼望去,这园中的景致,比她刚才在途中看到的还要令人炫目。   假山怪石,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在这偌大的花园中随处可见。   夫人小姐们个个穿戴的光鲜华丽,或聚在一起说笑,或观赏着园中各色花卉,当看到连城和顾慧出现在花园中时,顷刻间,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凝聚在她们二人身上。顾慧见此情景,表情微变,垂眸往连城身边靠了靠。   “这宁远侯府的二小姐怎么也来了?”   “我也纳闷呢!”   “她前几日不是才……”   “嘘!你说这个作甚,当心被旁人听到,传至羲和公主耳里。”   “我要是她,无论是什么原因,也不会来赴这赏花宴。”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公主给她下了帖子,若是不见她人来,你觉得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可不是那种在意后果的人,要不然也不会那样……瞧我,说着说着,又差点扯到那件事上!”   两位关系要好的夫人坐在一方亭台中,望向连城小声议论着,二人边说,还边打量连城的样貌,及身上的穿戴。   “我这可是第一次见这顾二小姐,她的样貌与其母,还有她的两位姐妹相比,实在差了不止一截。”   “模样倒也清秀。”   “不难看倒是真的。”   “可她的穿戴也太过简单素净了些!”   “嗯,是有那么点。”   ……   “顾连城,那就是顾连城啊?”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熠亲王怎就会和她走的那么近?还有岑大公子,听说顾连城遇刺那日,他还出手相帮呢!他该不会是也想和……”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忘了,还是不知道?”   “我不就是觉得奇怪嘛,她要什么没什么,而且名声也不好,行为举止还粗俗得很,为何就那么吸引男子的目光。”   “想找出原因,你过去问她呀!”   “我又不傻,和她凑在一起,难不成这一辈子不嫁人了!”   “那就收起你的好奇心。”   ……   凭着过人的耳力,连城将园中夫人小姐们的低语声全听在了耳里,但她唇角却始终挂着抹浅浅的微笑,于众人的目光和私语声全没当回事。   清风徐徐,她身上的淡紫衣裙随风轻舞,墨发飞扬,就那么闲适地站在原地。   与往日相比,唤芙今个给她梳了个简单却不失别致的发式,白玉兰簪束发,周围用几颗小巧莹白的珍珠发饰点缀,配她得体的淡紫裙装,还有周身散发出的独特气质,给人的感觉用两个字可以形容——完美!   然,这样的她,在那些打扮华丽光鲜的夫人小姐们看来,要么是太过素净,要么就是太过寒酸。   而连城却是对自己今日的穿戴满意得很,为此,还毫不吝啬地猛夸了唤芙一通。   “慧妹妹,你是要去找叔母和绵妹妹,还是在这园中先赏会花?”清透的眸子在园中环顾一圈,连城柔声问顾慧。   “我得先去给母亲见礼,过会子我就在这园子里随便看看,等着赏花宴正式开始。”   顾慧小声回她一句。   “那就去吧,记得我在来的途中说与你的话,别去理会旁人说什么,只要自己舒心就好。”柔和的眸光落在顾慧身上,连城叮咛道。   “嗯,我不会在意的。”点点头,顾慧抬眼在园中打量了下,很快找到杨氏和顾绵的身影,“连城姐姐,母亲和绵妹妹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亭中,我这就过去了。”说着,她朝连城盈盈一礼。   连城莞尔一笑,道:“去吧。”   前来参加赏花宴的男宾,也就是皇家的几位皇子,还有各世家的名门公子,这会子都聚在远处一座位于假山上的凉亭中,陆天佑在那招呼着诸人。   真是无聊!   诸位夫人小姐们低声谈论连城一阵后,见其神色如常,一时觉得无趣,便转移话题,又议论起时下流行什么服饰,发式什么的,连城不想听到这些无聊之语,可谁让她耳力好呢,禁不住腹诽一句,提步朝人少的地方走。   “大哥,你快看,那顾连城也来赴赏花宴了!”皇甫烨文不经意间朝花园中看去,就瞅见连城的身影,登时惊讶不已。皇甫烨修朝他手指的方向扫了眼,很是随意道:“她来了就来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皇甫烨文收回视线,揶揄道:“是不是到现在还没看到那位姑娘的身影,你有些心不在焉,才没把我刚才说的话当回事啊?”   “别乱说话。”低斥其一句,皇甫烨修沉声道:“必是姑母给宁远侯府送了请帖,否则,她不会出现在这里。”   “嗯,我刚想到这点。”皇甫烨文讪讪一笑,眸光不知不觉间又落在连城身上,道;“她倒也随意,完全没把这里当做别人的府邸,你瞧她那悠闲的神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逛自家的后花园呢!”   “留意她作甚?难不成你看上她了?”   皇甫烨修眸光流转,挑眉问。   “我看上她?”皇甫烨文似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手指自己,又朝连城所在的方向指了指,夸张地笑道:“就她那副尊容,我怕我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睨了他一眼,皇甫烨修道:“顾二小姐的样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我说的可一点都不夸张。在我眼里只有两种女人,一种呢,自然是绝色美女,另一种不言而喻,就是丑女啰!”耸耸肩,皇甫烨文桃花眼中含笑,甚是自以为是道。   皇甫烨磊与皇甫烨睿在他们二人身旁站着,闻言,皇甫烨磊附和道:“大哥,我觉得四弟一点都没说错,那顾连城确实长得不怎么样,要是有她这样的女子在我身边,我晚上估计也会睡不着觉的。”   “三哥,没想到咱兄弟俩竟还有看法一致的时候,真是可喜可贺啊!”含笑的眸子落在皇甫烨磊身上,皇甫烨文半真半假的话自唇中溢出。皇甫烨磊的脑袋又不是不够用,自是从他言语中听出些许轻嘲之意,心中顿感一阵不痛快,但神色上却没什么变化,只见他笑道:“四弟此言差矣,三哥我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不想和他沾上关系,以为他就愿意吗?哼,不过是老大身边的一条狗,也敢小瞧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三哥,四哥,我倒觉得大哥说的对,顾二小姐的样貌是长得不够绝色,但也不至于像你们说的那样。尤其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淡然闲适之气,这花园中的小姐们恐怕没一个人身上有。”   岑洛独自站在一处,将他们几人间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不过,看他的样子,好似皇甫烨文几人嘴里说的人,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也对,就目前而言,除过那尚未解除的婚约,他和连城之间,确实不存在什么关系。但真实情况却是,他心中接连冷嗤一笑,笑皇甫烨文之语,笑其是个眼皮子浅的,只会从皮相上辨识女人!   就在这时,他感到周围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跟着皇甫烨文兴奋至极的声音便响起:“大哥,姑母步入花园中了,那位姑娘……那位姑娘就在她身侧……好美,人间绝色啊!我有想过她的容貌必是不俗,可没料到她竟美到不可方物……”   莫婉倾今日没戴面纱,她与陆玉挽分别走在羲和公主两侧,她的样貌是极美,可也没美到皇甫烨文形容的那种地步。   花园中的夫人小姐们,还有站在这方亭台中的诸人,无不将目光锁在莫婉倾身上。   只见其身着白色曳地长裙,宽大的袖摆上绣着粉色的花纹,芊芊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肌若凝脂,莲步轻移,发间一支白玉兰翡翠簪,映得那本就极美的芙蓉面,更为之妍丽不少。   “诸位,赏花宴要开始了,咱们下去吧!”陆天佑的目光由花园中收回,与亭中的男宾道。   然,诸人似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目光仍定格在莫婉倾身上。   岑洛的冷眸在掠过莫婉倾时,蓦地微闪了下,随之便恢复常态。不管诸人如何,他在陆天佑语落时,人已步下亭台。   “大哥,赏花宴要开始了,天佑让咱们去花园中呢!”皇甫烨文回过神,发觉皇甫烨修一双眸子锁在莫婉倾身上一眨不眨,凑近其身旁小声提醒一句,却还是不见皇甫烨修收回目光,于是,他眼珠子一转,戏谑道:“只要你看上,我敢打包票绝对没人敢和你抢!”   “老四,姑母身边那位绝色佳人是谁啊?我怎么从未见过她。”满是惊艳的目光从莫婉倾身上恋恋不舍地收回,皇甫烨磊看向皇甫烨文问道。      ☆、第124章:遇上(一更五千+求月票!)   “我不清楚。”随口回了句,皇甫烨文脑中灵机一动,与皇甫烨磊四目相对,唇角含笑道:“不过,大哥和那位姑娘相识的,而且他们很熟,我猜过不了多久,那姑娘就会进大哥府上, 到时,咱们都得称她一声小嫂子了!”   皇甫烨磊当即一怔,半信半疑道:“你所言当真?”如此国色天香要便宜老大,想想就觉得气闷,但老四之言摆明是让他别对老大看上的女人生出生觊觎之心,哼,是老大先看上的又怎样?只要他中意,那就没人拱手让人的道理!   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目中神色禁不住黯然下来。   她,还是去了,都怨他没将那可人儿提早接出宫,才让其葬身火海之中。   母妃……母妃你说的话,孩儿还能信么?   “自然是真的了!”瞧他脸上神色生出变化,皇甫烨文心中一乐,以为自己的话对皇甫烨磊起了作用,笑道:“不过三哥也不必灰心,咱大周绝色女子多得是,总有一天……”他话未说完,皇甫烨磊已转身步下亭台,好似他刚刚是在对空气说话。   顿时,皇甫烨文感到尴尬无比,恰好皇甫烨修的目光自莫婉倾身上挪开,落在他的身上,皱了皱眉道:“我对那位姑娘是有那么点意思,可你不该在三弟面前说出那么一番话。”摸摸鼻头,皇甫烨文怏怏道:“我还不是怕他和你抢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是他中意的东西,无论那东西有没有主,他都会想办法占为己有。”   亭中的男宾在岑洛离开后没多久,跟在陆天佑这个主人身后亦陆续离去,因此这会子,就剩下皇甫烨修,皇甫烨文兄弟俩。   “既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说那些多余的话,岂不是自讨没趣!”低声斥责皇甫烨文一句,见其桃花眼微敛,抿唇不说话,想到怕是自己的话说中了,才致其如此,皇甫烨修言语缓和道:“四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女人于我们来说,仅是闲时取乐的玩意和传宗接代的工具,没必要把她们太当回事。”   “大哥……”目露愕然,皇甫烨文唇角噏动,嗫嚅道:“可我从你的眼里,看出你对那位姑娘不仅仅只是兴趣,你是认真的,我不知便也罢了,但我已然晓得你的心思,就不容旁人来和你抢,哪怕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人!”   由两兄弟的对话中,不难让人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女人在他们眼里,真就如一件寻常的衣物,无足轻重。   准确些说,这个时代的男人,对待女人的看法,多数与这两兄弟差不多。   皇甫烨文眸色认真,出口之语亦认真异常,这令皇甫烨修不期然地心生感动,抬手在其肩上轻拍了拍,他眸光温和,道:“四弟,此生有你这么个兄弟,我感到很荣幸!”也不管皇甫烨文听了他的话,心中会升起什么波澜,他续道:“走,咱们也该下去了!”   “嗯!”皇甫烨文轻点点头,感到自己的心好温暖。   花园西面一宽畅的草地上,按照男宾,女宾区分,有规则地放置着不少矮几,美酒佳酿,瓜果菜肴近乎摆满整个几上。微风吹过,酒香与怡人的花香扑面而来,诸人神清气爽的同时,皆朝已步入主位上的羲和公主裣衽一礼。   “大家应邀能来参加本宫举办的这场赏花宴,本宫着实感到高兴。”招呼夫人小姐们,还有站在一旁的男宾们就坐,羲和公主面上表情柔和,温声道:“借今个这喜庆的场合,我想给大家介绍下我多年前收下的义女。”边说,她边握起莫婉倾纤细如玉般的素手,“她叫莫婉倾,因家中遭了变故,才背井离乡上京来投靠我这个义母……”   义女,那美如天仙般的女子,竟是羲和公主的义女!   她生得真美,比羲和公主嫡出的女儿还要好看两三分。   自家没娶到陆小姐做儿媳,实属遗憾,但要是能将这位如花似玉的莫小姐娶进府,那也不错啊!   夫人们心里各自打着算盘,想着如何能与羲和公主,往深处说就是与信阳侯府,与皇室能攀上那么点姻亲关系,从而抬高自家府邸在京中的地位。   唉!莫小姐再美,也不是他们可肖想的!世家公子们眼神黯然,心里连连叹气,因为他们之前在亭中有听到几位皇子间的对话,如果不想给父辈仕途添阻,不想掐断自己的锦绣前程,甚至给家族招来祸事,他们最好还是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莫要得罪几位皇子得好!   好美,好温柔的女子,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这么美的女子,她们怎么可能比得过?别说引得几位皇子的注意,就是那些世家名门公子的目光,今日怕是……怕是也落不到她们身上。   各府上的小姐,望莫婉倾的眸中,情绪颇为复杂。   有羡慕,有嫉妒,有黯然,亦有不甘……   陆小姐本就凭着好的家世,和绝美的姿容,与美如冠玉,才华横溢的岑大公子订下了婚事,且再过几个月,就会与其行大婚之礼,现在羲和公主身边又多出个义女,要和她们抢诸位皇子。   上天真会捉弄人,早知今日有这么一出,她们宁愿不出府,只当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安心呆在闺中就好。   总比现在心里直冒酸水强。   陆玉挽在羲和公主左侧站着,此刻,她的心情也极其不好。   她气愤,气愤莫婉倾突然间出现在信阳侯府,气愤羲和公主为向京中权贵介绍莫婉倾,举办一场如此重大的赏花宴,最为气愤的是,莫婉倾今日抢尽了风头,致使她就像颗蒙了灰的珍珠,不被人注意。   岑洛,他在想什么?   虽不像其他男宾一样,将目光牢牢锁在莫婉倾身上,可他坐在几后,眉眼低垂,神情上看起来极为专注,好似全然沉浸在自我思绪中。   她很不起眼么?   竟连自个未婚夫的目光都吸引不到身上。   红唇微抿,陆玉挽娇美艳丽的脸儿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但内心却恨不得立马给莫婉倾难堪,好令这抢尽她风头的女子在诸人面前出糗!   连城在一座假山后站着,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羲和公主,及其身边的两位绝色少女。   对于美好的事物,她从来都是喜欢的,就譬如之前选婢女,她出乎于妈预料,挑中唤芙,唤雪她们几个留在主院伺候,用她的话来说,丫头们个个容貌娇俏,看起来也赏心悦目不是。   嗯,这位羲和公主虽人到中年,可容貌丝毫不弱于她身侧的两个美少女,穿戴华贵却不庸俗,气质高贵却不倨傲,如此美妇,怎就不讨信阳侯喜欢?   该不是她的脾气不好吧?   多半是这样,要不然,坊间也不会传出信阳侯与其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不冷不热。   郁闷的陆小姐,身为羲和公主的嫡女,姿颜艳丽,身形婀娜,衣裙款式新颖,周身上下无一处不彰显出完美,却在今日成了背景墙,看似面含微笑,可那双水眸中流转的波光,将其内心的情绪多多少少还是泄露出了些许。   蛮般配的,连城正在腹诽陆玉挽,倏然间目光挪至那抹皓雪白衣上,暗道:眼光不错!   她很真诚,赞岑洛的眼光,赞其与陆玉挽般配,无一丝作假。   羲和公主介绍完莫婉倾的身份,一阵柔和的丝竹管乐声随之奏起,跟着数名打扮妖娆的舞姬翩然而至……   坐在几后的诸人,有相互间谈笑的,有欣赏场中央舞姬跳舞的,还有起身继续去赏花儿的,人人看起来心情都很好。   “娘,我想回府。”身子往杨氏身边挪了挪,顾绵朝跪坐在杨氏另一边的顾慧瞪了眼,低声道。   “这么些年来,咱们赴宴又不是没听过闲话,不必往心上放。”背地里议论完顾连城,又开始议论她,说她身份卑贱,心机深,用狐媚手段爬上正室之位,哼!她们的身份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如若……如若在未给那死去的践人做陪嫁前,她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说能嫁入高门大户做正妻,但嫁给五品之家做正室绰绰有余。杨氏看了女儿一眼,想着顾绵这会子心情不好,多半与她一样是因为赏花宴开始前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不由轻声劝慰女儿一句。   顾绵放在几下的双手,用力撕扯着绣帕,缓缓摇摇头:“我不是因为那些闲话要回府,我……我就是……我就是感到身上有些不适……”陆小姐容貌美艳,尤其是她身上流露出的那种高 贵气质,是她无论如何也企及不了的,就这般美丽的女子,那人看都不看一眼,她,还奢望什么?奢望他的目光能落在她身上?   她是不是该对他死心?   顾绵紧咬下唇,心中又是苦笑,又是自怨自艾。不死心又能如何?莫婉倾,那位叫莫婉倾的女子,比之陆小姐的容貌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她不仅貌美,就是远远瞧着她,都会让人感觉她是个极其温柔,极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女子。   别人有无留意到他的目光有一刹那间,落在那叫莫婉倾的女子身上,可她却好巧不巧地看了个正着。   那一刻,他的眸光甚是复杂。   其中蕴藏着太多太多的情绪,她想了又想,想不出那目中的情绪到底都有什么。   但她知道,知道他与其他的男宾一样,都被莫婉倾倾国倾城般的姿容给吸引了住。   心,微微泛着刺痛,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好好梳理思绪,从而好给自己一个答案,还要不要为他执着,非其不嫁,哪怕做妾也好?   顾慧不敢吭声,自打与杨氏见礼后,她就抿唇侍立其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惹杨氏不高兴,给那些夫人小姐们增添谈资。   “你是不是也被那位莫小姐的美貌给打击了?”杨氏眼波流转,朝距离自己较近的那些小姐们脸上看了眼,轻浅一笑,与顾绵道:“莫小姐的姿容是妍丽无双,可这世间只有一个她啊,你说是与不是?”   抬眼对上她含笑的眸光,顾绵没有说话。   杨氏攥住她的手紧了紧,又道:“你有你的好,只要耐下心性……”微微顿了顿,她没就前话继续往下说,毕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过了片刻,她方道:“你是个聪明的,该明白娘要说什么,嫌坐在这闷,就去花园中转转,等想通了,心情舒畅了,就到这来找娘。”   蹙眉犹豫好一会功夫,顾绵终应了声,缓缓自几后站起。   “精心伺候好小姐。”回头叮嘱翡翠和二凤一句,杨氏目送她们扶顾绵渐行走远。   连城在羲和公主向众人介绍完莫婉倾后,就转身往花园深处走。   距离赏花宴结束最起码还有一个多时辰,提前走不合礼数,不离开,又在这赏花宴上呆不下去,连叹两口气,她不知不觉间便走的有些远了。信阳侯府虽说与宁远侯府差不多大,可宁远侯府到底占地面积多少,连城却是不知道的。就这么走着走着,她倏然间顿住脚步,拍了拍额头,暗道:这都走到哪里来了?眼前条条小道看着都差不多,老天,她是天赋异禀,可她也有个不算缺点的缺点,那就是在不看路的情况下,方向感极差。   她不是路痴,没错,她的确不是路痴,只要是用心走过的路,她都记得,可问题是刚刚她一边想事情,一边无目的朝前走,拐了多少个弯,又走过多少条小道,这一刻,她脑中没一点印象。   问路,找个人问路应该不难。   奈何瞬间过后,她长叹口气,这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去问谁啊?   无奈之下,连城只好随意选条小道又朝前走。约莫过去小半刻钟,她眼前不远处出现一方荷塘,荷塘周围林立不少假山怪石,还有她叫不上名的奇花异草。   此处怎就有股子阴冷感啊?   环目四顾,她移步继续前行,发现这荷塘附近好像很少被人打扫。   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青苔随处可见,那些她叫不上名的奇花异草,因为没经常被打理,美感自然不必赏花宴上的那些花儿,草儿强烈。   有人!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连城的视线内,她剪水瞳眸骤然一亮。   “这位公子,请问你知道从这怎么往这府中举办赏花宴的场地走吗?”怎么不搭理她啊?就算她在他身后站着,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而且她的声音也不小,这人怎对她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秀眉微拧,连城凝视眼前男子的背影。   颀长挺拔,水蓝长袍着身,白玉簪束发,脑后未被束住的长发,柔顺地散落于身后。   阳光穿过他头顶上方的树叶,落于他顺滑,做工精致,质地上好的水蓝色衣袍上,折射出淡淡的蓝光,让人生出一种极强的探知欲——他的样貌如何……   “这位公子,我好像迷路了,你能否告诉我如何从这里前往赏花宴的场地走吗?”剪水瞳眸微闪了下,连城再次礼貌问道。   没见过这种人,有生以来,她真没见过这么没礼貌,没同情心的人,连城心里怨念,她都礼貌地连问两次,有这么不搭理人的吗?   走近两步,她眼珠子转了转,暗道:莫不是我刚才的嗓音不够大,他才没听清楚?这么一想,她心里的怨念骤然消去不少,可就在她要再度启唇时,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你是谁?要对我家公子做什么?”   “啊?”身子一震,连城纳闷,回过头看向来人,只见一身穿灰色长衫的瘦高年轻人,疾步朝她而来,待其走近,二话不说,就伸手一把将她往旁推了开,接着那年轻人一脸含怒道:“你……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接近我家公子做什么?”看清连城的样貌那一刻,说话的年轻人先是微微一怔,继而才再次出言怒声相问。   真是莫名其妙!   她不就是想问个路么,至于这样凶她吗?   连城心下腹诽,与那年轻人四目相对,挑眉反问:“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推我?”其实她想解释的,解释她刚才并没恶意,但看到对方满脸怒意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倏然一变,反质问起对方的身份,以及为自个刚才被推了那么一把讨回公道。   “我是谁有必要告诉你吗?”      ☆、第125章 :疑云(二更五千+求月票)   语罢,他端着托盘到陆随云身旁,再次腾出一只手,轻拽其袖袍。   连城看向他,眸中渐生疑惑,但这疑惑转瞬便消无,只听她道:“你家公子是信阳侯府的大公子对不对?”这身材颀长,着水蓝色衣袍的男子一定就是大哥口中的那个陆随云——信阳侯府大公子。   贺明怔了怔,没搭理她。   然,他心中却生出疑惑:她怎会知道公子就是这府中的大公子?   陆随云的目光落在贺明手中的托盘上看了眼,温润的眸中染上抹笑意,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其实连城之前若是有仔细留意陆随云,就会发现在她出声问路时,陆随云的双耳有微微颤动了下。   遗憾的是她没有发现,进而错失一次辨清陆随云是否真的即聋又哑的真正机会。   贺明抬手朝连城一指,接着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公子,她好像认识你!”陆随云温润的眸光在纸上停留片刻,接着慢慢挪转,落至连城身上,贺明移步到他身前,捧上托盘,执起墨笔,在纸上写下一句,“你认识我?”   等他放下笔,贺明将托盘端至连城面前。   连城却似是没看到他一般,一双剪水瞳眸牢牢地锁在陆随云的容颜上,禁不住暗忖: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蓦地,她心中叹息一声。如此俊逸优雅,气度从容,温润如玉般的男儿,却……却听不到,发不出声,多么可惜啊!此刻,就是此时此刻,这么远远的看着他,不曾与其交流只言片语, 都已经让人的心为之敞亮起来,倘若他能听到这世间的声音,能发出醇厚富有磁性的嗓音,那又会给人带来怎样的一番心境?   他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样,无不流露出过人的风华,可惜啊,好可惜!心下再次叹息一声,连城长睫闪了闪。   听不见,说不了,这个时代又没有规则的手语,加之这侯府中的人,乃至外界的人,并不是人人都识字,才致他不愿出府,不喜与人接触。但即便这样,也没让他变得颓败不堪,亦或是心理扭曲。   “喂,我家公子问你话呢?你是听不懂,还是轻谩于我家公子?”久没见连城提笔在纸上写字,贺明冷冷的声音响起。   猛一个激灵,连城回过神,忙歉声道:“陆大公子,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你什么意思?”贺明抬眼瞪向她,怒道:“既然知晓我家公子是哪个,就该清楚他是如何与人交流的,你这样,显然是在讽刺……”连连摆手,连城截断他的话,急声道:“这位小哥你误会了,我没有讽刺陆大公子的意思,一点都没有!”   拿起墨笔,连城熟练地在纸上写下,“陆大公子,刚刚我有所失态,实在是对不起!我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叫顾连成,曾经有听我大哥提起过你,他说你才华横溢,聪慧不凡,非他所及!”   见她放下墨笔,贺明冷哼一声,转生走向主子。   陆随云拿起连城写有字迹的那张纸,眼睑微垂,温润的眸中渐渐没了笑意,暗道:祁……你一直不曾忘记我?可是……可是你现在又在哪里?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幼时的好友——顾祁。   将纸张放回托盘,陆随云提步离开了荷塘,贺明紧随其后。注视着他从容自若的背影,还有那被风儿吹起的衣袂和长发,连城竟一时间将自己问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哪里还有那陆大公子的身影。   拍了拍额头,连城沿着荷塘边无聊地走着,边走边小声嘀咕,“赏花宴什么时候结束啊?难不成等会要我运起轻功,凌空在信阳侯府上方,找出赏花宴举办的场地?”   花园这边,羲和公主在主位上坐了片刻,便借口身体微恙,起身在容嬷嬷和木香搀扶下,回了自己的寝院。   莫婉倾和陆玉挽目送她远去,二人互看彼此一眼,陆玉挽道:“莫姐姐,今ri你可是主角,就在这里好好招呼招呼各府的夫人小姐们,我让银翘陪我到旁的地方转转。” 语罢,也不等莫婉倾开口说话,她便递给银翘一个眼神,转身离开了赏花宴。   “莫小姐,奴婢几人去伺候小姐了!”朝莫婉倾一礼,银翘招呼另外三名婢女快步追向陆玉挽。   秋蝉唇角紧抿,往陆玉挽主仆离开的背影方向暗自瞪了一眼,凑近莫婉倾,小声道:“小姐,公主刚刚离开时,有吩咐陆小姐和你一起在这招呼诸位夫人小姐,现在倒好,她明显……”莫婉倾嫣然一笑,看向她微微摇了摇头,柔声道:“别乱说话,玉挽妹妹兴许有其他的事要做,才会离开片刻。”顿了顿,她朝看向她的夫人小姐们轻点点头,算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收回视线,对秋蝉又道:“走,陪我去和那些正在赏花的夫人小姐也打个招呼,免得怠慢了贵客!”   男宾们坐在各自几后,看似品着酒水,相互间说着什么,实则他们的目光都未曾从莫婉倾身上挪开过,尤其是那些身怀武功,耳力极好的,将陆玉挽对秋蝉说的话尽收耳中,不由心下暗叹:人不仅长得绝色,就是性情也极好,只可惜不能与佳人缔结一世良缘!   “大哥,玉挽表妹今个也太不懂事了,竟丢下莫小姐独自离开了赏花宴。”皇甫烨文抿了口酒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皇甫烨修,出声为莫婉倾打包起了不平。   皇甫烨修默然片刻,道:“她应该能应付过来。”   嘻嘻一笑,皇甫烨文目光促狭,揶揄道:“这还不见怎么着呢,你就已经在称呼上和莫小姐拉近了距离。看来,不久后,我真得唤莫小姐一声小嫂子了!”皇甫烨修脸一红,端起几上的酒杯,宽袖挡在面前,轻饮一口,以掩饰自己神色间的变化,待感到心绪平复不少后,才放下手中的酒盏,瞥了皇甫烨文一眼,语声低沉道:“你这话莫要乱说,以免被人听到,坏了莫小姐的名声。”   皇甫烨文呵呵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等你真与莫小姐成就了好事,我在……”   对上他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皇甫烨修故作生气:“你还说……”   捂住嘴,皇甫烨文憋笑道:“你消消气,我不说了还不成么,快看,莫小姐好像朝你看过来了!”闻他之言,皇甫烨修并未当真,这令皇甫烨文一急,忙扯了扯他的袖摆,“大哥,我没骗你,莫小姐真得好像朝你看过来了!”   皇甫烨修薄唇紧抿,沉着脸过了片刻,才抬眼去寻莫婉倾的视线,不成想,莫婉倾柔和略带丝浅笑的水眸,正好与他的目光对上,皇甫烨修一怔,只见那望向他的水眸,微微笑了笑,接着朝他轻点点头,便错开了他的目光。   顷刻间,他的心“砰砰砰……”地连跳数下,跟着,一股子从没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感觉是什么,他此刻说不清,只知心跳得好快,这是后院中的女人从未带给过他的感觉。   莫婉倾刚才那一眼是有意,也是无意,她只是礼貌性朝目光投在她身上的男宾们点点头,就像是与那些夫人小姐们点头打招呼一样,只不过在目光徐徐划至皇甫烨修身上时,她略作停顿了那么一会,并对其流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也就是这么一个轻浅,不带有丝毫意味的微笑,宛若在皇甫烨修的心湖中投入一颗石子,荡起了层层涟漪。   对她要施展的计划,起了推动作用。   陆随云回到云幽居,负手立于一棵花树下,久未挪动身形。   “公子,你是在生奴才的气吗?”贺明立于他身后,手上的托盘放在花树下的石桌上,神态恭谨道。   “既知晓她是哪个,为何还要以那种态度待她?”   “奴才担心顾二小姐看出公子身上的破绽,才有意对她态度恶劣了些!”   “下不为例!”   “是。”   “贺武还未传消息回来吗?”   “没有。”   “宋嬷嬷就算要回老家安度万年,大可以对我说一声,怎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侯府,让她的儿子来府里与我传话?”宋嬷嬷是陆随云生母的奶嬷嬷,因为待秦晴这位小姐极好,秦母便在秦晴出嫁时,将宋嬷嬷一家的卖身契都给了女儿,好给女儿身边多个得力的帮手。   秦晴性情温婉,念及宋嬷嬷对自己的好,在新婚第二日,便当着宋嬷嬷的面,烧了他们一家的卖身契,并给宋嬷嬷儿子一笔银两,让他们一家人回京外百里地的老家过生活,好让宋嬷嬷颐养天年。宋嬷嬷感恩秦晴此举,说什么也不与儿子走,发誓要伺候秦晴到老死那一天。   对此,秦晴感动不已,再三加以规劝,宋嬷嬷还是不与儿子走,无奈之下,秦晴只好将其留在身边伺候,但从未让这位老人做过什么重活,累活。   陆随云见宋嬷嬷待母亲极为忠心,加之他打出娘胎,也是宋嬷嬷看着一天天长大,不由对其生出几分敬重,打心底没将宋嬷嬷当奴才对待。   随后,羲和公主进门,没几年秦晴去世,陆随云跟着失声,失聪,令他登时心情处于低谷,院中下人一下子赶出去不少,只留下贺文,贺武两个自小陪他的小书童,还有宋嬷嬷,及秦晴身边留下的另外两个老妈子在云幽居伺候。   多年过去,云幽居近乎与外面隔绝。   院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每日除过伺候陆随云的起居,外加打扫院落,再无其他事做。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宋嬷嬷却突然不辞而别,这令陆随云很不解。直至三日前其子来侯府稍话,说宋嬷嬷已回京外的老家,让陆随云不必为她担心。闻宋嬷嬷儿子之言,陆随云不解的同时,心生疑惑,就有了此刻与贺明之间的交流。   “公子,等贺武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   “按理说,这都已过去三日,贺武在路上再耽搁,也该从京外宋嬷嬷的老家打个来回回来了。”   “公子是担心贺武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我说不上来担心什么。府门口的家丁确定有看到宋嬷嬷数日前出府?”   “确定。那老国头是侯爷身边的人,他不会与我打诳语。”   “那就再等等吧,看贺武今日傍晚前能不能回来。”   花树下只有贺明一人的声音响起,陆随云唇角紧抿,未曾见其出口一语。但贺明却与他顺利地沟通着,并没拿起托盘中的墨笔写一字半语。   “唉,怎就还没人从这路过呢?”连城弯腰从地上捡起几颗碎石子,无聊地往荷塘中丢着,“顺着那位陆大公子走的小道前行,就算找不到赏花宴的场地,但能再遇到那对主仆,然后问问路,想来他们会告诉……”就在她嘟哝着欲拿主意时,耳边隐约传来两名女子的对话声。   “也不知世子是怎么想的,竟让咱们俩到云幽居请大公子出来参加赏花宴。”   “我也不解呢!大公子有好些年没踏出云幽居了,就算世子自个过去,也未必能将大公子请出,却在今日给咱们两个出难题。”   “竹薇……”   “怎么了?你说,我听着呢!”叫竹薇的丫头语声轻快道。   “要不你一个人去请大公子吧,我就在前面的荷塘边等你,你看行吗?”   “为什么?咱们一起入府的,情同姐妹,你可别只顾着自己,不管我的死活。”竹薇的声音明显有些不高兴,皱了皱眉,她道:“竹叶,你是怕大公子一个不高兴,会降罪你,才不愿去云幽居,是不是?”   竹叶迟疑了一会,道:“我大字不识一个,等会即便见到大公子,又如何与他沟通,告诉他世子请他去花园中参加赏花宴。”   “照你这么说,我也大字不识一个啊!”竹微嘴角一撇,忽然她眼珠子一转,笑道:“大公子身边不是有两个识字的奴才吗,等会咱们过去将世子的意思转告他们,让他们写字与大公子交流不就好了!”   “对哦,我怎就忘了这茬。”竹叶笑了笑,凑到竹微近旁轻声细语道:“听说大公子比世子长得还要好看呢!嗯,不对,就是与熠亲王,岑公子他们相比,大公子的容貌也不遑多让!”   “你说的是真的?”竹微不大相信竹叶的话,道:“世子长得已经够俊美了,你竟说大公子不仅比世子还要好看,就是与熠亲王和岑公子作比也毫不逊色,要是等会让我知道你在吹牛,看我怎么挠你痒痒。”说着,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抬手就朝竹叶做了个挠痒痒的手势。   身子一躲,竹叶嘴角噙笑,眼睛一闪一闪的,道:“我虽是听来的,可大公子容颜俊美,这在咱们侯府不是什么秘密,你我入府已有两年多,该不会有关大公子的传言你什么都没听到过吧?”   “我有听到些,不过不是有关大公子样貌的,而是他又聋又哑那些闲话。”放下手,竹微边朝前走边道。   “大公子是又聋又哑,但我听说啊,他的五官就跟能工巧匠雕琢出来的一样,别提多好看了。还有哦,他们还说大公子脑袋很聪明,不仅字写得好,画画得好,而起还会弹奏曲子呢!”言语到这,竹叶微微一顿,叹气道:“说到底,大公子还是可惜了!”   “吹!你就吹吧!反正吹牛又不要你往外掏银子!”瞥了竹叶一眼,竹微道:“你说大公子聪明我可以相信。说他字写得好,画画得好,我也可以相信。但是呢,你说他还会弹奏曲子,这纯粹就是吹牛!你也不想想,大公子耳朵听不见,他弹奏曲子时如何能辨别自己是否有弹错?”   摆摆手,竹叶道:“算了,你不信便不信吧,反正我也只是听来的。”见她不再说大公子的事,竹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是要和你抬杠,只是觉得你说的那个大公子会弹奏曲子实在不怎么可能。不过啊,或许你说的是真也不一定。毕竟这天下间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也不少大公子会弹曲子这一件。”   听两人说话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连城清秀的脸儿上浮现出一抹微笑,看向她们即将朝自己走来的方向。   “这位小姐你怎会在这?”竹叶,竹微一看到连城,快走两步,与连城一礼,竹微问。   “我是来贵府参加赏花宴的,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然后迷了路……”连城嘴里的话尚未说完,竹叶突然手指荷塘中央,惊叫出声:“死人了……荷塘里死人了……”   ☆、第126章:恶毒(一更)   闻声,连城嘴里的话蓦地打住,与竹微一起将目光投向竹叶手指的方向。   只见荷塘中央的一块大石后,漂浮着两句尸体。   连城蹙眉。   尸体?且是两句尸体?为何她之前没有发现?   思虑片刻,她暗道:起先,她与陆大公子主仆站在荷塘正面,也就是大石正对的方向,随后陆大公子主仆离去,她百无聊赖地绕着荷塘走动,到了这大石背阴面,那会子确实没有看到有浮尸出现在其后,短短功夫,却让身边的这位女婢看了见,只能说明那两具浮尸好巧不巧,就在这个点上自荷塘底浮上,亦或是……不管她这会子作何推断,反正那两具浮尸是真真实实映在眼前。   幽叹口气,她神色淡然道:“你们赶快去找人打牢那两具尸体上来,看看可是贵府的下人。”   “是你……是你杀了她们,然后丢入荷塘中的……”竹叶脸色煞白,目光呆滞看着连城,颤声道。   “我?”开什么国际玩笑,她可是刚到这荷塘边上没多长时间,再者也不认识那两具浮尸生前是何人,无缘无故她杀她们作什么?唇角掀起一抹轻浅的笑,连城没与站在自己面前,正牢牢盯向她的两个婢女解释,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解释,于她们多半不起作用,片刻后,她道:“我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今日应贵府主母之邀,前来参加赏花宴。”言语到这,她手指大石后的两具浮尸,续道:“她们是谁,我不认识。”   竹微先自怔愣,惊吓中回过神,她扯了扯竹叶的衣袖,唇角轻颤,结结巴巴道:“竹叶……我……我去禀告世子,你在这看着……”她这是怕自己跑吗?无奈一笑,连城提步走至近旁的亭中,倚栏而立,满脸闲适道:“你们二人大可以同去,我就在这等着。”她可不想背个大白天杀人的名声,被人指指点点离开信阳侯府。   突然,一道清脆中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你们都去吧,该禀报主子的禀报主子,该叫人的叫人,本小姐在这为你们看着她。”顾绵嘴角微翘,似笑非笑,从一丛竹林后的小道上走了过来,循声望去,连城一看清来人是她,禁不住皱了皱眉,但她未出声与其言语。   “谢……谢谢这位小姐……”竹叶,竹微不顾多想,快速与顾绵一礼,就朝来时的道跑去,好似后面有凶猛的野兽在追赶她们,要将她们一口吞噬一般。   步入亭中,顾绵先是朝荷塘中那两具浮尸看了眼,立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直浸入骨髓,“没想到连城姐姐这么喜欢杀人,前几日没杀够,今个在信阳侯府又大开杀戒,唉,但愿你的所作所为别连累到我和我娘!”强捺住心底腾起的惊吓之感,顾绵言语讽刺道。   连城清透的眸子从她身上扫过,落至荷塘中那两具浮尸上,似是在想着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喂,顾连城,你不出言为自己辩解,看来被说中了,塘中那两具女尸果真是你杀的。”二凤心里其实很害怕,因为这荷塘周围实在太过阴森,她想立马返回赏花宴,却见主子丝毫没有离去之意,只得将亭中的石凳打扫干净,然后铺上自己的帕子,扶顾绵在上面坐了下来。   她家小姐也不知怎么想的,哪儿不好去,非得往这园中深处走,走着走着便突然听到有人惊叫,说荷塘里死人了,当时下,她就吓得双腿发软,劝她家小姐别再往前走,哪知小姐不听,迫于无奈,她不得不随其身后朝这方荷塘而来,紧跟着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顾连城,竟是她,竟是那个令她一见面就心生畏惧的女子,她杀人了?   这怎么可能?   她又不傻,想杀人在哪里杀不好,偏偏在旁人府上行凶?   还有,她有什么理由杀人?   可小姐却像是中了魔似的,无所顾忌地就将杀人的罪名扣其身上。   二凤垂眸侍立在顾绵身后,一颗心既害怕,又担心不已。   害怕,是因为荷塘中的两具浮尸。   担心,则是怕她家主子言多必失,弄不好会将麻烦染上身。   云幽居就在荷塘附近,竹叶发出那一声惊呼,站在花树下的陆随云主仆一个纹丝未动,一个则是转头朝荷塘方向看去。   “公子,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贺明迟疑片刻,出声征询主子之意。   “这府里死人是常事,有必要么?”   “可是,这死人的地方就在咱们云幽居附近,莫不是……莫不是……”   “你想说什么?”   “奴才……奴才就是觉得蹊跷……”贺明抿了抿唇,终还是没说出自己心中突然腾起的猜测。   ——会是宋嬷嬷吗?   莫名其妙不见,其子又突然前来告知说已回京外老家,这边他和主子才正在……荷塘那边却传来死人的消息,一切也未免太巧了吧?   “宋嬷嬷……你怀疑是她……”   “公子,奴才只是觉得一切太过巧合。”   “走,过去看看。”   “是。”   贺明恭谨应声,端起托盘,随在陆随云身后,走向云幽居后门口。   “顾连城,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久不见连城开口,顾绵挑唇问。   连城清透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轻启红唇:“你很希望我出事?”   “我有吗?”捂唇一笑,顾绵无辜地眨眨眼睛。   “这里出什么事了?”陆玉挽在银翘几个丫头跟随下,就这么巧地也出现在了荷塘这边,“刚才我好像听到荷塘里死人了,可有其事?”婀娜的身影,优雅地步入亭中,陆玉挽问连城,顾绵二人。   “陆小姐,你看!”听到陆玉挽的声音,顾绵怔了怔,立马站起,转身与其一礼,接着手指荷塘中央的那块大石后,道:“我也是听到贵府婢女的惊叫声,才和丫头赶至这里,然后便看到我堂姐在荷塘边站着。”   “怎……怎么会这样……”看清大石后的两具浮尸,陆玉挽吓得连向后退了两步,若不是银翘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多半已身子瘫软坐在地上,艳丽的脸儿煞白一片,她唇角打着颤,手指连城质问道:“是你吗?是你杀了我府上的下人,然后将她们投入荷塘……”   “陆小姐……你所受的礼仪教养,让你与人说话时用手指着对方吗?”陆小姐三字,连城微拉了尾音,只见她秀美微拧,唇角勾起道:“我和贵府的下人有仇吗?”也不等陆玉挽接话,她浅淡清越的声音又扬起:“既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对她们动手?”   陆玉挽张了张嘴,一时间被问了住。   顾绵却在这时突然开口:“连城姐姐,你该不会是因为陆世子的事,对信阳侯府的下人下手吧?”   “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难道叔母没教过你?”淡然无波的眸瞳倏然一凛,连城凝视顾绵道。   一时间,亭中气氛变得凝滞。   赏花宴上,陆天佑从竹叶口中闻知荷塘这边发生的事后,未做多停,就吩咐文生唤府中的侍卫赶往荷塘。   他不信连城会在他府里杀人,而且是杀他府中的两名女仆。   没理由,她没理由这么做。   边往荷塘走,陆天佑心里边思索着。   竹叶向他禀说荷塘里出现两具女仆尸体时,动静并不是很大,因此赏花宴中的宾客们在看到他突然离开时,都没生出什么疑惑。然,竹叶脸上微流露出的惊慌表情,岑洛在几后坐着饮酒,不经意间还是有留意到。   因此,在陆天佑离开后不久,他从容而优雅地起身,亦从赏花宴上离开。   招呼诸夫人小姐们一段时间后,莫婉倾站在一丛牡丹旁,臻首微垂,似是在想着心事。   秋蝉在她身后站着,久听不到主子言语,不由问:“小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顾二小姐怎不在赏花宴上?”抬起头,莫婉倾黛眉微蹙,转身与秋蝉道:“她难道没来?”   “应该不会。”摇摇头,秋蝉道:“只要是公主下帖子的府邸,那些夫人小姐们不会不赏脸前来参加赏花宴。”   莫婉倾唇角微抿,半晌后道:“那咱们怎么没看到她呢?”   “顾二小姐或许去旁的地方逛去了吧,要不奴婢往旁处找找。”想了想,秋蝉回莫婉倾一句。   “我和你一起吧。”稍加思索,莫婉倾柔声道:“错过今日这个机会,还不知那日才能与她结交上。”   “可小姐要是走了,这里怎么办?”   秋蝉朝赏花宴上的诸位宾客看了眼,有些担心道。   “没事,大家伙正热闹呢,没人注意到我们,过会子咱们就会回来。”莫婉倾说着,提步就朝一旁的小道上走。   主仆两人穿过条小道,忽然听到有女子低微的说话声自前方不远处传入耳里。   “惠小姐,你不用理二夫人说的那些话。”顾绵离开赏花宴后,杨氏立时将眸光落在顾慧身上,压低声音将其狠狠地数落了一番,说顾慧不知礼数,似个木头桩子只会缩在她身后,让她在诸位夫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待心气下去些许,她让顾慧到一边呆着去,等赏花宴快要结束再过来随她一起回府。顾慧心里委屈得不得了,但碍于场合,她只能忍住不让自己落泪,起身,她与杨氏一礼,然后带着唤芙,秀云朝人少的地方走,此刻,她们三人行至一棵粗壮的树木下,见周围没什么人,她终于拿起帕子,轻拭着眼角。   秀云有出言规劝,却不起作用。唤芙见状,才开口低声安慰其一句,说什么眼前这位性格柔弱的少女,也是她家主子的堂妹,她不能看其伤心,漠然地站在一旁不加以安抚。   “我没事,咱们去找连城姐姐吧!”拭去脸上的泪水,顾慧双眼微红,轻声与秀云,唤芙道。   “是。”秀云,唤芙应声,却不等她们三人移步离开,莫婉倾含着笑意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你是宁远侯府的惠小姐吧!”   三人皆是一怔,随之回过头看向莫婉倾。   “莫小姐好,我是顾慧。”与其一礼,顾慧垂眸道。   秀云,唤芙亦与莫婉倾一礼,跟着侍立在顾慧身后,没再言语。   “刚才你们主仆说话,我和我的婢女不是有意偷听的,我们只是正好路过。”歉然一笑,莫婉倾示意秋蝉向顾慧行礼,然后续道:“我很仰慕顾二小姐,这不也正在寻她,好与她结交,咱们一起去找找她,惠小姐看怎样?”   交握在胸前的两只手微微紧了紧,顾慧对上莫婉倾柔和的眸子,轻点点头。   “小姐,世子带着府中的侍卫怎也出现在这了?”几人朝前走了片刻,秋蝉看到陆天佑领着几名侍卫,走在她们侧前方的一条小道上,不由与莫婉倾道。   莫婉倾顿住脚,蹙眉想了一会,低语道:“莫不是前方出了什么事?”   “那咱们还要朝前走吗?”秋蝉问。   “过去看看吧,要不然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今个毕竟是义母为介绍她给京中的夫人小姐们认识,才举办如此盛大的一场赏花宴,如若前方真出了什么状况,于她来说自不是什么好事,提步继续前行,莫婉倾心中暗忖。   两刻钟之前,羲和公主自赏花宴上一回到自个院里,便进屋往榻上一坐,看向容嬷嬷问:“顾连城可有前来?”   “老奴有打听过,顾二小姐来了,不过赏花宴开始前,不知她逛到府中什么地方去了。”回羲和公主一句,容嬷嬷上前两步,神色恭谨道:“公主若是想见顾二小姐,老奴这就着木香去花园中找找?”   羲和公主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不了,我今日也没打算找她事,由着她去吧!”在其语落后,屋里静寂一片,许久,羲和公主转头,透过半开的窗户,望向前院方向:“他一点面子都不 给我,哪怕在赏花宴上露个脸也好,却连踏出前院一步也不肯。如此做,他就不担心会令几位皇子不悦吗?”   “侯爷性情闲淡,向来不喜欢应酬,几位皇子会理解的。”想好心里的措词,容嬷嬷回羲和公主道。   唇角掀起抹意味不明的笑,羲和公主缓声道:“心性闲淡,不喜应酬?要我看,他是不想看到我。”   “公主莫要多想,最近侯爷这不是回到以前了么,指不定过些日子,他和公主间的关系就会破冰。”   容嬷嬷低声安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怕是一辈子也不会缓解。”她心里一日忘不掉那人,就不会真心待他,而他,则是从一开始就对她没什么感情,又谈何与她之间的关系破冰?羲和公主心中嘲讽一笑。   容嬷嬷静立一旁,并未出言接话。   “你恐也累了,退下歇会去吧,我在榻上眯一会。”羲和公主说着,身子往大引枕上一靠,慢慢阖上了双眼。   轻手轻脚退至门外,容嬷嬷带上门,目光落在木香几个丫头身上,低声吩咐道:“好生守在门外,若是公主醒了,就去与我说一声。”   “是。”   木香几人行礼低应。   带领侍卫行至荷塘,陆天佑直接下命将那两具浮尸捞了上来。   “呕……呕……”看着打捞上来的尸体,陆玉挽转身扶住栏杆,接连干呕个不停。顾绵虽没想她一眼,但恶心之感阵阵往喉部上涌。   银翘在陆玉挽身后,一脸担心地为其抚着背脊,“小姐,你要是实在难受,咱们就先回赏花宴吧!”   陆玉挽摇摇头,待感觉终于好了一点,将眸光又落回眼前不远处的女尸上,脸色苍白道:“看清楚些,她们都是哪个?”与银翘吩咐一句,她蓦地又回过头,扶住栏杆再次干呕不止。   “奴婢离得有些远,看得不太清楚,要不奴婢走过去瞧瞧。”心里是极其不愿去瞧那两具女尸,可又不得不听主子的吩咐,银翘迟疑片刻,声音微颤与陆玉挽道。   “算了,就在这等着吧,一会自知晓她们是哪个。”   按住胸口喘了几口气,陆玉挽轻声说了句。   连城这时已从亭中走出,顾绵双腿明明有些发软,却还是跟在她身后向地上躺着的那两具尸身走去。   “贵府丫头说这两具女尸生前是我谋害的,我过来看看。” 淡淡看了陆天佑一眼,连城蹲身仔细打量起一老一少两尸身来,就在这时,顾绵与陆天佑道:“陆世子,我虽没看到你府上的这两下人是哪个下的狠手,但我来到这荷塘边时,确有看到我堂姐就在这里站着。”      ☆、第127章 :安然(二更五千+求月票)   哼,即便不是你杀的人,我也不会让你轻易脱身,语罢,顾绵狠狠地想着。   然,陆天佑并未理她之言,而是对连城道:“你可看出些什么了?”   “这两具尸体落入荷塘已有数日时间,看似都是溺水而亡,但却有着不同之处。”连城抬起头看着陆天佑道:“这位老妇人的死确实是溺水所致,但这位年轻的姑娘,应该是在被人用坚硬之物谋害后,然后丢入荷塘的。”   “连城姐姐,你不要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就在这乱说一通。这两具尸体明明都是从荷塘中捞上来的,凭什么你说她们是数日前已落入荷塘,我们大家伙就得信你?还有,谁看了都知道她们是淹死的,你倒好,说她们中的一个是溺死,另一个是被人谋害而死,要我看啊,指不定你真就是杀害她们的凶手呢!”不等陆天佑说话,顾绵眸光冷嘲,盯向连城一字字道。   此刻,陆随云与贺明在云幽居后门内站着,听到连城说老妇是溺水而亡时,二人相视一眼,跟着贺明提气飘至一棵粗壮的树杈上,朝那躺在地上的老妇尸身看去,登时,他脸色一变,飘回陆随云身旁,低声禀道:“是宋嬷嬷。”由于近期天气尚未炎热,加之荷塘中的水温偏低,那两具女尸的身体,样貌并没发生太大的变化,所以,贺明凭着习武之人的好眼力,一眼便认出那位老妇的尸身就是宋嬷嬷。   “看清楚了?”   陆随云面上无丝毫表情。   “奴才看清楚了。”贺明恭谨回了句,道:“公子,咱们要出去看看吗?”   “不急。”   “哦!”   贺明应声,没再言语。   “站一边去!”冷瞥顾绵一眼,陆天佑嫌恶地命令道。   顾绵脸一红,顿心生委屈,同时,她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好躲开一旁的侍卫,丫头看向她的怪异目光。   她也是一番好心,陆世子为何要这样冷斥她?   被二凤上前拉至一旁,顾绵眼眶微微泛红,如是想到。   缓缓站起,连城瞥向顾绵,勾唇道:“绵妹妹若是对我有意见,等会咱们回府好好说叨说叨。这会子,你拉长耳朵听好了!”视线由顾绵难看的脸色上收回,连城再次蹲身,凝视两具女尸,又道:“诸位看这两具女尸的表征,首先,我说说溺水而死的人,尸身会有什么症状,此类死者,应是两手两脚向前,嘴合、眼睛开闭不定,两手握拳,两脚底的皱白不胀……”   说到这,她言语微顿,也不顾晦气,就褪 去两具女尸的鞋袜,方续道:“还会有些淡色的血污和擦伤的痕迹。因为人落入水中,会凭着本能挣扎,气脉往来,所以抽水入肠两手自然拳曲,手脚有泥沙,口鼻有水沫渗出,腹有水胀。”   “而死后落水者,眼睛嘴巴都张开,肚子没有胀,眼耳口鼻亦没有水流出,还有脚底没有皱,也没有变白,且双手散开,没有泥沙,很干净。更为重要的一点是,那死后落入水中的姑娘,她身上的致命伤就在额角,且伤口已呈黑色。”语落,她缓缓站起,目光从众人身上环顾一圈,接着步履缓慢,在荷塘边,尤其是草丛处仔细寻找起来,忽然,她手指眼前不远处,道:“这里应该是那位女子死的第一场地,你们看,草丛中,以及这块沾有血迹的石块,就是她生前被人害死的证据。”陆天佑提步走至连城身旁,看了眼她手指的那块沾有血渍,且血渍已干涸的石块,道:“我知道了,这里已没你什么事,你回赏花宴去吧!”   接收到他略有些复杂的眸光,连城怔了怔,道:“陆世子相信我,我感到很高兴,就是不知在场的,还有哪个我刚才所言有质疑?”微微一笑,她的眸光从顾绵,陆玉挽等人身上一一划过。   顾绵心一虚,缩缩脖子,忙低下头,紧抿嘴巴不敢再多说什么。   看到她这个样子,连城心里不由嗤笑一声。   “根据顾二小姐刚才所言,加上这两具女尸身上的症状,再结合我原先在故里偶然间听到仵作验溺毙之人得出的结论,顾二小姐说的没错,这位年轻的女婢,她的眼睛和嘴巴都张开着,肚子平平,也没有胀起,眼耳鼻喉更没有水流出来,还有她的脚底亦没有皱,没有变白,双手散开,没有泥沙很干净,这足以说明她死之前,被人用那块染血的石块,猛击额部,没来及作反应,就已失了性命。”陆玉挽在连城叙说两具女尸身上的症状时,和顾慧几人已到荷塘,她们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边仔细观察着两具女尸身上的症状,边听着连城冷静不带丝毫情绪起伏的叙说。   她的声音一响起,诸人全将目光凝聚在她身上,就见她莞尔一笑,如水般的眸光落在连城身上,道:“顾二小姐,你是清白的,我信你!”连城接收到她含笑,真诚的目光,暗道:莫婉倾信她?彼此并不认识,这位绝色美人无端端就出言帮她?   暂且不说美人儿之言是多此一举,但其为何要这么做?   连城对莫婉倾这一刻的行径生出疑惑,但她面上却没出现任何不妥,回对方以微笑,她错开视线,欲离开荷塘,却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这时响起,登时,她抬眼望去,就见贺明端着托盘走在陆随云身前,朝陆天佑和她所站的方向而来。   “世子,这位老妇是宋嬷嬷。”行至陆天佑身旁,贺明有礼道。   这一刻,包括陆天佑在内,荷塘边的诸人全将眸光聚在了陆随云身上。   大公子(大哥,陆大公),眼前这长身玉立,眼神温润,样貌俊俏的年轻男子,就是他们的大公子(大哥,陆大公子)!   莫婉倾是诸人中率先回过神的,只见她莲步轻移,在陆随云近旁停下,盈盈一礼,接着她欲开口向其打招呼时,才注意到贺明手中端着的托盘,于是,她唇角漾出一抹轻浅的微笑,与陆随云点了点头,算是作为问候。   温润的眸光挪转,陆随云并未留意她,而是眼神示意贺明到近前,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下:“宋嬷嬷是我院里的人,我会安排人将她妥善安葬。”贺明见他放下笔,转身端着托盘重新面对陆天佑,道:“世子,我现在可以带着宋嬷嬷的尸身走了吗?”   默然半晌,陆天佑颔首,嘴里却未吐出只言片语。   陆玉挽原本就气愤莫婉倾,气愤其在赏花宴上抢了她的风头,没成想,哪儿哪儿都有这莫婉倾。   哼,懂些什么啊?   就说相信顾连城所言,此时此刻,又扭着腰肢先与她的大哥行礼。   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大哥,与她莫婉倾有何关系?   如此做,是想给她难堪吗?   向在场诸人暗示,暗示她不失礼数,见到异母兄长,却站在一旁,不予理睬。   莫婉倾定是这样的心思。   压下心头的怒气,陆玉挽决定与莫婉倾唱反调。   “宋嬷嬷的尸身你不能带走。”她看向贺明一眼,严肃道:“就单凭顾二小姐之言,就断定她是无辜的,没法令我信服。”闻她之言,陆天佑的眸光自陆随云身上挪开,落在她的身上,不悦道:“玉挽,顾二小姐刚才说的很清楚,而且宋嬷嬷和这婢子尸身上的特征与她所言完全吻合,你不要无理取闹!”   连城未理会他们兄妹说什么,她在与陆随云颔首打过招呼后,继续在荷塘边寻找着什么。   当她的眸子投到一堆被风吹散的灰烬上时,不由微微拧了拧眉。   纸钱?有人在这荷塘边燃烧过纸钱,虽然只有零星几片散落在灰烬周围,但连城断定,确有人在此烧过纸钱,会是谁?朱门大户都有各自的忌讳,尤其是不允奴才偷偷在府中烧纸钱,祭拜已逝之人,尤其是主人家都好好活在世上的情况下,若出现这种晦气之事,那么一经发现,必会被主子打杀掉!   老妇人,是她吗?   亦或是这名年轻的婢女?   一方无意中发现对方在府里烧纸钱祭拜死人,然后欲禀报给主子好讨赏,结果被对方捡起那块石头,击中额部直接毙命,接着又被其将尸体拖至荷塘边,丢进水里,熟料,不慎之下,那毁尸灭迹的一方跟着跌落水中,就这样,荷塘中出现了两具女尸。   连城一手抱臂,一手摩挲着下颚,思虑着这个可能。   真实情况是否正如她此刻心中所想,连城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算了,大门大户之中,哪家府里没些腌臜事,反正又与她无关,还是别费脑子多想为好,免得自寻麻烦。   她不知的是,她发现的那堆灰烬,陆随云亦收入在眼底,不过,他温润的眸光只是闪了闪,再无其他反应。   “我信她!”再次从贺明端着的托盘中执起墨笔,陆随云俊脸上表情淡然,写下三字,示意贺明拿给陆玉挽看。   注视着纸上隽永有力的三个字,陆玉挽只觉脸颊滚烫的厉害。   胞兄斥她无理取闹,异母兄长写出三个字,就似巴掌“啪啪啪”在她脸上掌掴了三下,顿时,她脸色变了又变,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信她?”   “我也信顾二小姐。”   岑洛清冷优雅的声音随着她音落扬起。   他一直在竹林后站着,听着那抹瘦弱的淡紫身影,对诸人叙说两具女尸身上的特征。   她,沉着。   她,冷静。   她,不慌不乱,为自个洗脱嫌疑。   顾连城,你越是这么与世间女子不同,就越吸引我的目光,那么,我又如何轻易与你解除婚约,放开你的手!   “你……”陆玉挽自然极为熟悉岑洛的声音,听了他的话,她先是惊讶岑洛怎会出现在此,接着脸色愈发难看。银翘见她此刻有些下不来台,不由上前一礼道:“小姐你不是有些头晕吗?或许顾二小姐刚才对这两句尸身的分析,你有些没听明白,才会与大家看法相左,要不,奴婢扶你回院里歇息吧,顺便再请府医给你瞧瞧。”   咬住下唇,陆玉挽过了一会,才对银翘点点头:“扶我回院里吧,我感觉这会头更晕了些!”她只能借着银翘提供的这个台阶下,否则,他必会觉得她是非不分,是个无理取闹的女子, 这样一来,她还如何在婚后赢得他的心?   目送陆玉挽走远,陆天佑对侍立在一旁的侍卫道:“将这婢子的尸体找个地方藏了吧!”   “是。”随着应声,两名侍卫走至那年轻女婢的尸身旁,迅速抬起,转瞬消失不见。   陆随云亦未多做逗留,接过贺明手中的托盘,转身就朝云幽居的后门口走,贺明抱起宋嬷嬷的尸身,紧随其后。不多时间,荷塘边只留下莫婉倾,顾慧几人,还有连城在。   “顾二小姐,你也喜欢白玉兰花啊?真是巧呢,我也喜欢这白玉兰花得紧。”莫婉倾迈着莲步,在连城面前两步开外站定,看向她头上的白玉兰发簪,微笑着道。   连城闻言,剪水瞳眸亦朝她头上望了眼,接着轻浅一笑,并未多言。   莫婉倾见她这样,不由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不知再找什么话题说得好。   她是不愿自己结交吗?还是说自己有哪里做得不足,没引起她的好感,长睫微微颤了颤,莫婉倾心中暗忖。   “唤芙,秀云,你们陪惠小姐先回赏花宴,我一会就过去找你们。”看到顾慧满眼的关心,连城对她微微一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接着,她与莫婉倾有礼道:“我想在这附近再逛一会,就不在这陪莫小姐了!”向自己示好?这位莫小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彼此又不是很熟悉,之前出言说信她,由于她已经将两具女尸身上的特征道明,因此,即便多想,也仅是弹指间的念头。可这会儿别人都已离开荷塘,这位莫小姐却迟迟不走,还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靠近她,就让人不由得多想了。敛起思绪,连城看到莫婉倾向她轻点头,便提步顺着另一条小道,朝陆随云主仆离开的方向走去。   至于为何?她一时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她应该帮帮大哥向她提及的这位幼时好友。   皇甫熠有来信阳侯府,但他不是来参加赏花宴,而是寻连城而来。且他是运轻功入的信阳侯府,荷塘边发生的一幕,他在连城叙说两具女尸身上的特征时,恰好落在一座靠近荷塘的假山后,全听在了耳里。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才闪身从假山后步出。   小无赖朝那个方向走,是要去找陆随云吗?好看的眉梢微皱,皇甫熠沿着连城所走的小道,远远地跟了上。   云幽居中,贺明将宋嬷嬷的尸身放至她房间的*上,就听到连城清越的声音在院里响起。   “有人吗?”走至陆随云经常站的那座亭中,连城在石桌旁坐下,望着上面摆放的托盘,和托盘中的笔墨纸砚,不知不觉陷入自我思绪。   贺明来到亭中,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怎会进来?”连城呆怔一会,方拉回思绪,道:“你这有碳条吗?”贺明目露不解,连城见状,忙解释道:“就是烧火用的炭块,最好能找长点的。”听她这么一说,贺明了悟:“有是有,你要这个做什么?”   连城神秘一笑:“你先将东西给我找来,我自会告知你。”微微一顿,她又道:“再给我找一沓纸,顺便带把小刀和针线过来。哦,最好再找找有没有硬纸板,越硬越好!”见她边说边往托盘中看,贺明似是明白她要这些东西准备做什么,却又好像有些不明白,但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走出亭台,他忽然回过头,目光落在连城的双手上,道:“要洗手的话,就随我过来。”   “啊?”洗手?连城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倏地想到了什么,笑道:“那就有劳了!”起身,她跟在贺明身后来到水井旁,就见这对她说话冷冰冰的男子,从一大缸中舀出一瓢水,看向她道:“站近些,我好帮你浇到手上。”   笑了笑,连城点头上前,蹲在地上伸出手。   凉凉的水“哗哗”地流到手上,连城边搓洗双手边道:“怎不见陆大公子?”   “公子在书房里呢!”贺明说了句,将手中的空瓢放回缸里,转身去找连城要的那些东西。不多会,他端着另外一个托盘,盘中有纸,硬纸板,针线,及炭块,来到亭中,“给,东西我都找全了!”洗净双手,连城目送贺明走远后,站起身,嘴角含着微微的浅笑,回到了她先前坐的亭子里,短短功夫就见贺明找齐她要的东西返回,高兴地道:“你还真速度!”   对她的话,贺明眉头微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小无赖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第128章:眼泪(一更)   皇甫熠敛住气息,站在一不起眼之地,而这个位置,恰好能将亭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景华苑,是羲和公主住的寝院名称。容嬷嬷低声叮嘱木香几个丫头后,就回了自己的厢房休息,可还没等到*上躺会,门外就传来木香急切的声音:“容嬷嬷,容嬷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心中疑惑,容嬷嬷从*上起身,稍加打理自个,就走向房门口,“出什么事了?”一拉开门,她神色不悦,便出言问。   木香脸儿微白,边点头,边行礼道:“荷塘里发现两具浮尸,其中一具是大公子院里的宋嬷嬷。”   闻言,容嬷嬷的心蓦地一突,脸色跟着也微不可察地变了变,道:“你细细与我说来。”   “是。”木香应声,开始将她知道的与宋嬷嬷一一道出。   “是哪个到景华苑告诉你的?”听完她的话,宋嬷嬷强捺住心底情绪起伏,面上表情严肃问。   木香未加思索,便回道:“是竹微。”微顿片刻,她续道:“竹叶和竹微奉世子之命前去云幽居请大公子参加赏花宴,结果就在荷塘边遇到顾二小姐,然后便发生了后面的事。”   “行,我知道了。”宋嬷嬷说着,随手带上房门,就疾步往主屋走。   忽然,她又顿住脚,回过头吩咐木香:“你招呼主屋外那几个婢子在院里候着,房门口不许留人,听明白了吗?”   “是。”木香应声,接着跟在宋嬷嬷身后继续前行。   羲和公主斜靠在大引枕上并未入睡,她在琢磨着,琢磨莫婉倾要施展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美貌,聪慧,冷静,心机城府,这少女都有,那么以她一个弱质女子具体能做什么?   色?她是要以绝色容貌,作为手段,从而施展她的父亲交给他的任务吗?   推开主屋的门,容嬷嬷入内,跟着反手将门合上,急匆匆地走进内室,看到羲和公主阖眼在窗前的小榻上斜靠着,忙上前低声道:“公主……”缓缓睁开眼,羲和公主看到她脸上的凝重表情,不由问:“嬷嬷这是何故?”   容嬷嬷嘴角动了动,道:“那晚的事生出岔子了!”说着,她跪倒在地,一脸自责地续道:“老奴当时想着那地几乎没人去,就直接将宋嬷嬷和那小丫头处理在当场了,谁知,她们的尸身竟在今日浮上荷塘,并且被顾二小姐给看到了。”   瞳孔一缩,羲和公主倏然坐起身,盯向容嬷嬷低斥道:“你都是我身边的老人儿了,怎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是老奴的错!”伏地连磕两个头,就听容嬷嬷自责的声音又响起:“当日晚上,那小丫头跑进院里,告诉老奴宋嬷嬷在荷塘边烧纸钱,我当时下就不喜,接着便与那小丫头去了荷塘,谁知那老东西烧纸钱就烧纸钱吧,竟嘴里还念念叨叨,说什么夫人对不起,是她当年鬼迷心窍,为保住儿孙性命,才被迫答应老奴,做下那等恶事,她当时絮叨的很详细,将如何给二夫人下药,又如何在侯爷面前遮掩等等事,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老奴当时听到心惊至极,更别说那小丫头了。”   “为防止那小丫头将事情泄露出去,老奴情急之下就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趁小丫头呆怔之际,猛击其额部,当时下,那小丫头就倒地没了呼吸。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那个老东西,她一看到老奴,吓得忙从地上站起。”   “你当时为何不告诉我这些情况?”   羲和公主面上表情阴沉,冷凝容嬷嬷问道。   “老奴不想公主为这些小事烦心,所以事后自对你禀了个大概。”对上羲和公主冷厉的眸子,容嬷嬷接着道:“那老东西想跑,老奴自然不能让她得逞,便言语威胁,并说要不是老奴解决掉了那小丫头,那么她当初做的事,很快就会传至大公子耳里,看她以后还怎么呆在云幽居,想到十多年前的事情败落后会出现的后果,那老东西便与老奴将小丫头的尸身拖至荷塘边,然后丢了下去。可就在老奴和她要转身离开时,她自个脚下一滑,便跌落至水中。她张着嘴想喊救命,可又怕声音传入云幽居,被里面的下人听到,于是她朝老奴伸出手,想要老奴拉她上岸,老奴有迟疑,但最终老奴站在荷塘边上,看着她挣扎着沉入水底。”   “那老东西没了,十多年前的往事便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因此,老奴当时才狠了心没有出手助她。”   说到这,容嬷嬷老脸上的表情尤为阴狠,羲和公主这会眸光已从她脸上挪开,半阖着眼幽幽道:“希望咱们后面做的事别再有什么纰漏出现。”   “不会的,公主放心,后面做的事,老奴敢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出现丝毫纰漏。”容嬷嬷摇了摇头,道:“老奴第二日天未亮,就扮作那老东西出了府门,门口的老郭头有亲眼看到,即便……”倏然,容嬷嬷的声音顿住了,只见她脸色一白,又是连连朝羲和公主磕头:“今日的事出了,那大公子就会知晓宋嬷嬷失踪第二日发生的事,都是有人施展障眼法而为。老奴考虑不周,还请公主降罪!”   “你起来吧!”羲和公主淡淡道:“如若没有今个的事出现,你我第二日所计划的事绝无一丝纰漏。”宋嬷嬷和那向容嬷嬷通风报信的小丫头那晚出事后,第二日一早天尚未大亮,容嬷嬷便假扮宋嬷嬷,提着一个小包裹,出了侯府大门,因为她的背影和宋嬷嬷很像,以至于那看门的老郭头并未认出她不是宋嬷嬷,这也就有了贺明后来从他那打听来的结果。   出府后,她与羲和公主安排的人碰上面,然后交代其前往宋嬷嬷在京外的故里,无论用任何手段都要让宋嬷嬷的儿子按着他们的话做,否则,等着宋嬷嬷儿子一家的就是灭门。   老母已出事,为了不祸及妻儿,宋嬷嬷的儿子忍着丧母之痛,进京到信阳侯府,告诉陆随云其母已经回故里安享晚年。   由于思孙心切,才未提前告诉主子,天未亮便动身离开了侯府。   “但现在还是出现纰漏了!”从地上爬起,宋嬷嬷老脸上的自责更甚。   羲和公主摇了摇头,唇角掀起一丝冷笑:“陆随云又聋又哑,就算他怀疑宋嬷嬷的死不简单,就算他知晓那老东西的儿子对他撒了谎,又能怎样?阿奎是沈宽一手培养起来的,他的办事能力,还有他的身手,我都信得过。”   “公主,老奴从木香的转述中,总觉得大公子并不简单。你说他会不会将所有的事怀疑到……”容嬷嬷满眼担心地正说着,羲和公主瞥她一眼,截断她的话,道:“你想说他会怀疑我?哼,即便他怀疑我又能怎样?多年过去,他一直呆在云幽居不出来,有那更能力找出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吗?”   容嬷嬷想想也是,不由轻舒口气,没再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而是与羲和公主提起连城来。   “那顾二小姐的能耐倒真不小,就单单看了眼那老东西和那小丫头的尸身,便将她们是如何死的,与世子等人说得一清二楚,从而洗脱了自个的嫌疑。”   “她都能为皇后洗脱谋害小皇子的嫌疑,那两具尸身又能算得了什么。”顾连城,看来,本宫还真不能小觑你了!眼底狠厉毕现,羲和公主不疾不徐道:“暂时先不予理会她。”   “公主是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等着过段时间,那顾二小姐放松警惕,再对其出手?”垂眼思索了一会,容嬷嬷压低声音道。   羲和公主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只见她嘴角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良久后,忽然问:“那小丫头是哪个院里的?”   “是梅姨娘院里的。”容嬷嬷回道。   “梅氏?”羲和公主似笑非笑道:“当晚她多半是让那小丫头出寝院,打听陆臻在哪个践人院里歇息,却没想到消息没打听回来,人也没了!”   容嬷嬷嘴角一撇,道:“事实却如公主之言。”   “就几日没男人在身边陪着,便按捺不住了,简直就是个骚 货!”嘲讽一句,羲和公主摆摆手,吩咐宋嬷嬷:“荷塘那边的事既然世子已经处理好了,咱们也就甭管了。你去赏花宴帮着莫小姐从旁招呼一二,我就不再过去了!”   “是。”应声后,容嬷嬷退离而去。   顾慧与莫婉倾返赏花宴途中,碰到大皇子皇甫烨修,当发觉对方的目光定定地锁在莫婉倾身上,她未经多想,便与其一礼,然后又与莫婉倾点点头,示意她先行一步,看到对方亦朝自己颔首,就带着唤芙,秀云渐行走远。   “婉倾见过大皇子。”待顾慧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莫婉倾朝皇甫烨修盈盈行礼道。   跟在她身后,秋蝉亦是规矩一礼,接着,她转向莫婉倾恭谨道:“小姐,大皇子好像有话与你说,奴婢在前面候着你。”莫婉倾迟疑,不料,秋蝉语落,提步就已朝前面的道上走。   皇甫烨修在顾慧给他行礼时,就有些惊讶,惊讶对方怎会知晓他的身份,紧跟着莫婉倾和秋蝉主仆也称他大皇子,对他裣衽一礼,这更是令他惊讶不已,可片刻后,他便明白了。赏花宴上的夫人小姐们多半都有参加过宫宴,自然识得他们几位皇子的样貌,稍加打听,便清楚他们都是哪个。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皇子的身份,就不是什么秘密。   “莫小姐免礼。”敛起思绪,皇甫烨修免了莫婉倾的礼。   “谢大皇子!”   莫婉倾又是一礼,这才缓缓直起腰身。   但她臻首微垂,未看皇甫烨修。   “我和可怕吗?”唇角微翘,皇甫烨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出言问。   莫婉倾唇角微抿,慢慢的她摇了摇头,声音轻柔而舒缓道:“不知大皇子有何吩咐?”皇甫烨修没接她的话,而是笑道:“既然不怕我,就抬起头来。”   “是。”臻首轻抬,莫婉倾一双如水般的眸瞳不期然地与皇甫烨修的视线相对,登时,她脸儿泛起抹轻浅的红晕,不好意思地错开对方的视线,道:“若是大皇子没什么要吩咐的话,婉倾就此告退。”她和他尚不熟,不能太过随意,失去女子应有的矜持。   “我若说我只是想和你说会话,不知莫小姐是否会觉得我太过孟浪?”不等莫婉倾作答,皇甫烨修轻笑着又道:“即便我此刻孟浪了些,但我还是想请莫小姐陪我在园中走走。”从面相上看,他不是挺冷的吗?可此刻却对他接连流露出温和的笑意,能否说,他的心里已有她的影子,只要再稍加努力,他便会成为她首个裙下之臣?   皇甫烨修知道自己冲动了些,不该见眼前的女子长时间没回赏花宴,就起身沿着她离开的方向来寻找。   然,冲动已然冲动,再觉得不应该,眼下也没法让时间倒流,回到他起身之前。   “大皇子若不嫌婉倾愚笨,婉倾自是愿意陪大皇子随意走走,说说话。”微微笑了笑,莫婉倾莲步轻移,朝前走了两步。   皇甫烨修目中含笑,与她并肩而行:“我r后就叫你婉倾吧!”莫婉倾轻嗯一声,道:“但在人前,还望大皇子莫要这般称呼婉倾。”   “你是怕别人说闲话,对吗?”看向她轻颤的长睫,皇甫烨修笑着问道。   莫婉倾久久未语,待走到一座假山旁,她顿住脚,抬眸对上皇甫烨修温和的目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方道:“我虽是孤女,但女儿家的名声还是要的。如若京中的夫人们知晓我是个随便的女子,又有哪个敢向义母提亲?”微微顿了顿,她眼眶泛红,眸光怅然道:“我爹娘临下世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婚事,他们不在乎我未来能否嫁进大富大贵之家,只愿我能遇到个惜我、疼我、在乎我的良人。我有答应过他们,绝不会让人轻贱于我,也不会自个轻贱自个,所以……”她低下头,没再说下去。   骤然间,她的右手被皇甫烨修握入大掌中,“我呢?你觉得我会成为你的良人吗?”皇甫烨修眸光怜惜,紧攥着莫婉倾的柔荑,贴在自己的心口处,“你感觉到了吗?我的心跳得好快,这种感觉在没遇到你之前,从没有在我身上出现过。而我,生性清冷,对女子也从未生出过像对你这般的迫切心情,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我会竭尽全力去想,去琢磨,你给我这个机会吗?”   “大皇子,我……我……”唇角颤了颤,莫婉倾想抽出手,奈何对方掌心更加用力,牢牢攥住她不放,“我不知道,大皇子,这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   负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将其蓦地揽入怀中,皇甫烨修语声热切道:“不突然,一点都不突然!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在前些日子就见过你,且不止见了你一次,那时,我就被你吸引住了心神。”   莫婉倾的脸染满红晕,就那么被皇甫烨修揽在怀中,她挣脱不了,只好被其这么紧拥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令她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悲怆。   欢喜,这紧拥她在怀的男子,比她预料的还快,一颗心似乎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悲怆,过了今日,她将不再是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莫婉倾,不再只是洛的婉倾,她会完完全全地成为父亲手中的工具,为帮其完成计划,她要一步步踏入黑暗之中。   洛……洛……你知道我心中的痛吗?   知道我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吗?   我就是这么可悲,可悲的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泪,自她眸中慢慢地涌出,顺着她绝美的脸颊滑落而下,滴在了皇甫烨修的手背上,“婉倾……你哭了?你是讨厌我这么对你吗?”心蓦地一紧,皇甫烨修垂眸,就看到怀中的女子眸中泪水滴落,打在了他握着她柔荑的手背上,“你若不喜欢,我这就放开你……这就放开你……”微微的刺痛感涌上心头,他说着就要松开莫婉倾的柔荑。   “没……我没……”摇了摇头,莫婉倾含泪的眸中染上一丝浅浅的笑,低声啜泣道:“我……我只是太高兴了……高兴这么快就遇到我的良人,高兴这么快就遇到你……”越是往下说,她的心越是痛苦难耐,眼里的泪水随之滴落更甚。      ☆、第129:醋意(二更五千+求月票)   皇甫烨修放心一笑,松开她的柔荑,两只长臂将她完完全全地揽在自己怀中:“傻瓜,就为这你便哭成这样,我是不是该感到高兴啊?”   “我……我……”莫婉倾朱唇微启,却怎么也说不出后话,她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说多了,她怕自己一时间情绪不受控制,说些不该说的。不说,她又怕皇甫烨修多想,眸中的笑意消失不见,换上一抹凄然之色,她将头埋进皇甫烨修宽阔温暖的怀中,终道:“我想爹娘了……我想他们,我好想他们啊!见不到……我见不到他们,但凡想起他们,我的心就好痛,可是再痛再痛,我还是见不到他们……”   “你爹娘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呢,他们也想你,也想见到你!但生老病死又不是我们自个能决定的,你说对吗?乖,不哭了,有我呢,以后你身边都有我呢!我会对你好,会一心一意地对你好!”修长的手指挑起莫婉倾精致优美的下颚,皇甫烨修压下头,轻吻她的脸颊,轻吻那上面的滴滴晶莹……   莫婉倾潜意识中想用力推开他,想对他吼,滚,你给我滚开!我不是你能碰的,就是……就是洛也从没这样对我过……然而,她却不能,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推开这正在吻她的男人,不能……   阖上双眸,她任着泪水自眼角涌出,隐在袖中的双手紧握,防止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出来。   她的乖顺,皇甫烨修很满意,他吻去莫婉倾脸颊上的泪水,终在其光洁饱满的额角停了下来,粗粝的拇指轻按在她的眼角处,语声略显沙哑道:“不哭了,再哭就变成小花猫了!”睁开眸子,莫婉倾仰头看向他,“你……你真的会对我好吗?”她的声音很轻,眼里有渴望,又有着一丝担心,就那么定定地与皇甫烨修的目光对视着。   “你要信它!它只属于你!”重新握住莫婉倾的柔荑,皇甫烨修将其贴在自己的心口处,薄唇轻启:“感受到了吗?它在为你跳动,此生只为你一人跳动!”   莫婉倾眼里的泪慢慢止住,她点了点头:“我听到了……我信你!”说着,她踮起脚,主动在皇甫烨修的薄唇上印下一吻,然后从其怀中退出:“我得回院里收拾收拾,要不然一会很难再出现在赏花宴上。”也不等皇甫烨修点头,她含羞一笑,拎起曳地长裙,朝秋蝉站的位置小跑而去。   望着她轻快的背影,皇甫烨修眼里聚满笑意,喃喃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婉倾,这说的就是你么?”   云幽居,贺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连城在石桌旁忙活着,突然他回过头看到陆随云不知何时已步入亭中,便欲拱手对其行礼,却被陆随云摇头阻止了住。   手中握着书卷,陆随云脚步轻缓,举止极为优雅地在连城对面的石凳上缓缓落座。   或许太过专心之故,连城并未发现他的到来,长睫微垂,手中的动作一直未停过。直至两刻多钟无声无息划过,她长舒口气,方忙活完,抬起头,她正欲告诉贺明: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要做的东西。却发现陆随云与她隔桌而坐,拿着本书专注地看着。   他右手扶额撑在石桌上,泛着脉脉光华的双眼落在左手握着的书卷上,阳光照进亭中,长睫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影子,微微轻晃着,看得连城不由出神。修眉入鬓,鼻梁高蜓,无形中展露出一种清贵之气,唇角轻抿,为他柔和的五官增添了份严肃,嗯,还有那么一丝轻浅的冷意。   乌亮滑顺的长发有几缕自他俊俏的脸庞散落下来,风儿轻拂,它们微微起舞,似是极想恣意舞动,可又担心扰到主人,只好按捺住自己的舞姿,轻而缓的**着。要说,皇甫熠那厮的容貌,堪称祸水级别,且美得没有天理,美得张扬恣意。   那眼前的他,他的俊俏,他的美就显得温和很多。   怎想到皇甫熠那厮了?   有几日没见了吧?耳根子确实清净不少,不过,那厮数天前怎就那么听话,说不扰她,便真的没见再出现在她眼前。   挥去杂乱的心思,连城眸光挪转,落在贺明身上,打算小心翼翼地起身,将自己做好的东西给贺明,然后告诉他怎么用,就欲离开云幽居。熟料,就在她的眸光挪转时,陆随云好像感受了到,只见他的视线从书卷上抬起,向她看了过来,接着他轻浅一笑,手指连城手中做好的东西,用眼神询问,“那些都是什么?”贺明去书房拿纸,他禁不住好奇,这小子如若不是为了在人前方便他写字,打死也不会动纸张和墨笔,于是,他从书案后起身,站在窗前望向院里。就看到贺明不多会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纸张,炭块,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她要贺明找这些东西做什么?   眸光微闪,他手握书卷走出书房,径直来到亭中。   这是祁的妹妹,可她的样貌与祁并无相像之处,但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做什么都特别认真。想起幼时与顾祁相处的点滴,陆随云的心便不自觉地感到一痛,为防止自己失态,影响到连城,他强行平复好情绪,将心思用在了书卷上。   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第一时间就有感知到,然,怕对方尴尬,他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至那澄澈的眸光准备从他身上挪开,他的视线终对上她的剪水瞳眸。   他发现她在看他了吗?接触到陆随云的温和的目光,连城一阵心虚,忙别过头。   陆随云注视着她的侧脸,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抹好看的弧度,暗道:她好像害羞了?她与世间女子那般不同,却还是有着小女儿家的姿态。等脸上的热度散去不少,连城的眸光重新落到陆随云脸上,就看到对方唇角漾出抹轻浅的微笑,递给她一张纸,纸上写着,“那些都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连城莞尔一笑,点点头,拿起她做好的简易铅笔和便签本,垂眸在上面写了起来:“这是我突然间想到的,你以后与人交流,就不用再那么麻烦,走哪都带上笔墨纸砚,这支笔看似不怎么起眼,但它携带方便,写出的字也很好看哦!还有这个便签本,你外出时,就让你的人将它们装在袖兜里,用时直接掏出,无需蘸墨汁,更不会将你的手弄脏,也不会在你的衣袍上染上污渍,你试试吧!”就在她垂眸写字的时候,陆随云的目光落在她清秀的脸儿上,一直没有移开过。   她的唇微微翘起,红红的,宛若一朵娇嫩的花儿,让他不自觉地挪不开眼。   贺明在一旁站着,见主子的目光落在人家姑娘的嘴巴上出神,他状似无意地走上前,接过连城正要递向陆随云的铅笔和便签本,往陆随云面前一方。陆随云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贺明随之自觉退后。   “这位小哥……”看到陆随云认真地看着她写在便签本上的字,连城微微笑了笑,抬眼看向贺明,却在她刚开口唤出‘这位小哥’时,贺明截断她的话,道:“顾二小姐唤奴才贺明就好。”微怔片刻,连城起身拿起另外一根简易铅笔和便签本,递到贺明手里,浅笑道:“这是铅笔,这是便签本,怎么做,你刚才该都看到了,往后,你就学着我的样子……”顿了顿,她歪着头想了想,续道:“其实,这简易铅笔还可以再做得好点,那样的话,你家公子拿出来写字看起来也美观。你听好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这样……”   她说话时,清秀的脸儿上一直带着微笑,眉眼弯弯,澄澈的眸子微微闪动,就是颊边的梨涡也时隐时现,看起来尤为让人感到亲切,且周身不期然地散发出一种扣人心弦的光彩,看得贺明在她说完话后,好一会都没回过神。   与贺明处于一样状态的,还有两人,坐在石桌旁的陆随云,及站在暗处,屏住呼吸的皇甫熠。   “贺明,你没听明白我说的吗?”对上贺明名明显有些怔忪的眼眸,连城那如澄澈晶亮的眸瞳中有着不解,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她续道:“我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找些木块,将他们削成小指那么粗细,长度大约有咱们成人巴掌那么长,然后呢,你将那小木棒从中间剖开,在里面掏出凹形槽,正好能装下碳条就好,最后呢,用密封东西的胶水将它们紧紧粘在一起……”   贺明好一阵尴尬过后,截断她的话,道:“奴才明白顾二小姐的意思,而且到时放入凹形槽中的碳条,要比我手里拿着的这根细很多,对吗?”连城高兴地打了个响指:“你真聪明,没错,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的眼睛很亮,宛若晶莹璀璨的宝石,释放出动人心魄的光华;她的笑干净而明亮,就这么远远看着,便知道那是她发自心底的笑,是充满愉悦,充满欣喜的。   与她相处的那些日子里,她几时对他那么笑过?几时用过那璀璨的眸光看过他?   皇甫熠眉头紧皱,俊脸上的表情明显已有不悦。   小无赖,你真很讨厌我么?   否则,你不会对着旁人流露出那么开心的笑容,释放出那么动人心弦的眸光,却对我不曾有过。   坐回石凳上,连城执起石桌上的墨笔,在空白的纸上写下,“我给贺明说了,等你手上的铅笔和便签本用完,他会再给你做。你不用感谢我,我只是想帮助你,如果我大哥知道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他一定也会感到高兴。日后你若是走出院子没地可去,就到我们府上来,我相信宁儿和骏儿看到你,都会很高兴的。陆大哥,我以后便这么称呼你吧!”将墨笔架在砚台上,连城把她写有字的纸张递向陆随云。   接过,陆随云温润的眸光凝注在纸张上,微垂的眸子闪了闪,片刻后,她用连城给他的铅笔,在便签本写下两字,“谢谢!”摇摇头,连城回他以微笑,转向贺明道:“时辰不早了,想来赏花宴应该快要结束,我就不再这多逗留了!”   “公子,奴才去送送顾二小姐。”贺明用铅笔在便签本写下这句话,展示给陆随云一看,跟在连城身后自亭中走出。   铅笔?这用布条层层包裹住,又用刀子削出细笔尖的东西,就是她口中说的铅笔。   用来写字时,既方便,又不会弄脏手,也不会给衣袍上染上污渍,她想的真得很周到!   目光低垂,静静地打量着手中的铅笔,陆随云嘴角缓缓勾起,她很聪明!   陆大哥,她唤他陆大哥,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思绪起伏,陆随云的眸光转为黯然。   “本王是该唤你血衣卫都统沧澜好呢,还是直接唤你陆大公子?”随着这道玩世不恭的声音扬起,皇甫熠宛若一朵红云飘入亭中,双手环臂,闲闲地倚栏而立,“不管你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她,亦或是想打她的主意,本王都不允,你听明白了吗?”   在他的声音扬起的那一刹那间,陆随云的身子显而易见地一震,跟着目中神光清冷若冰。   “你接近她又是什么目的?”身份既然已被揭穿,陆随云便也不再遮着掩着,优雅地站起,双手负于身后,他迎上皇甫熠迫人的眸光,启动密音入耳之术,“熠亲王隐藏的也够深,竟然让天下人都以为我大周的九王爷,是个玩世不恭,嚣张狂妄的混世魔王,实则却不然。”   皇甫熠樱花瓣的唇瓣扬起:“阁下与我相比,不遑多让,不是吗?”   “我是身份所致,又岂能与熠亲王相提并论?”   “身份所致?你大可以不要那劳什子身份啊?话说,前段时日,是你去找的小无赖吧。”眸光凝注在陆随云身上,皇甫熠出口之语听起来似是询问,但就他的语气而言,他已肯定前段时日的夜里,是陆随云潜入宁远侯府找的连城,“你不要予以否认,本王能这么说,就已知道是你而为。记住,过去的事,本王可以不追究,也可以不管小无赖都帮你做了些什么,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以后离她远点!”   “我要是不答应呢?”   陆随云薄唇紧抿,清冷的眸子微微上挑。   “你在挑衅本王?”璀璨星眸一凛,皇甫熠直直逼视陆随云,然,陆随云丝毫不惧他的目光,且嘴角漾出抹轻浅的微笑,“她很好,我对她很有感觉,假以时日,只要她点头,愿意嫁给我,我会用十里红妆迎娶她进门,会给她一生一世的*爱!”   只要她愿意,他便会那么做,他相信加以时日,亦或是用不了多久,他会喜欢上她,甚至爱上她。   源于她太过出彩,会不由自主地吸引他的目光,但,她会欣然点头,高兴地嫁给他么?   陆大哥,她似乎已经给他定位,陆随云心里苦笑。这还没见做什么呢,他就已经成了她的陆大哥,是上天觉得身有疾的他,配不上她吗?   皇甫熠的眸色恢复常态,笑了笑,缓声道:“你觉得这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   “她今日之举,只是出于同情,你明白吗?她只是出于同情,才会对你面露微笑,才会对你流露出她温柔的一面。你可别以为就这样,她便被你的外在给迷住了心魂,然后对你用了心思!”此番言语一出,连皇甫熠都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刻薄了,可是这些话根本就不受他控制,嘴一张,便自他唇齿间漫了出。   陆随云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转瞬后,他清冷的眸中染上嘲讽,“你在吃醋,看到她对我态度不一般,你心里感到不服气,所以你吃醋了,才会出现在我眼前,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话。”   “吃醋?你这话未免太可笑了吧!”心里一突,皇甫熠面上却浮现出玩世不恭的笑容,痞笑道:“我又没喜欢上她,为什么要吃醋?再说,她是我的兄弟,这吃醋根本无从谈起?”嘲讽的眸光从他身上划过,陆随云提步往亭外走,“你走吧!至于我和她会怎样,全凭她的意思!”   “这该说你有自知之明,还是说你应下本王,不再靠近她?”凝视陆随云走出亭中的修长背影,皇甫熠悠悠问道。   停下脚步,陆随云回过头,“明日我便会宁远侯府找她。”   “你……敢!”   皇甫熠邪肆一笑,嘴里慢慢挤出两字。   “我敢不敢,你明日就会知道。”收回视线,陆随云头也不回地走远。   ☆、第130章 :被劫(一更五千+求月票)   嘴角笑容一僵,皇甫熠盯向那远去的水蓝色身影,眸光渐渐变得晦暗不明。   连城回到后花园时,赏花宴已经结束,未做多停,她便往信阳侯府大门口走,却不成想陆玉挽的丫头银翘,却将她从途中拦住,说她家小姐找其有事。   秀眉微蹙,连城实在想不通陆玉挽为何要找她,又为何在那两具女尸的事上,与顾绵那蠢货一样,咬住她不放?   “我和你家小姐不熟,她找我有何事?”思虑良久,连城清透的眸光落在银翘身上,淡淡地问。   银翘迎上她的目光,神色冷冷道:“怎么?顾二小姐是瞧不起我家小姐,还是说我一个奴婢请不动您大驾,要我家小姐亲自过来请您一趟?”   “天色不早,我要赶着回府。”阳光已渐西斜,怕顾祁他们担心,连城拒绝随银翘去见陆玉挽。   “顾二小姐,看来奴婢的面子确实不够大,需要我家小姐亲自过来请您了!”银翘撇撇嘴角,转身就欲离开,不成想陆玉挽在三名丫头簇拥下,正朝这边走来,“小姐,奴婢请不动顾二小姐,正要回院里向你禀说呢!”陆玉挽走近,银翘一脸丧气地行礼道。   看她一眼,陆玉挽摆摆手,银翘和她身后的那三名丫头会意,站到了旁处。   “我就是想问你两句话,别无她意。”朝连城走近两步,陆玉挽眸中带了丝倨傲之气,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连城淡然的眸光从她身上徐徐划过,也不说话,提步径直走至道旁的一座亭中。   随在她身后,陆玉挽亦步入亭中,开门见山问:“你可对岑洛有意?”   “陆小姐这话是何意?”此女没毛病吧?都快嫁给那眸光清冷,周身散发着冷意的男子,却突然间问她这没头脑的话,连城心中冷嗤一笑,对上陆玉挽的目光,见对方凝视她久不说话,于是,又道:“我不知陆小姐问这话是出于什么意思。   “在我之前,你和他有过婚约,如今你回来,可还会要他履行婚约?”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上看不出有那种可能发生,但她要提前将一切有可能的苗头掐掉,免得事到临头,乱了分寸, 陆玉挽暗暗想到。   她不会忘记当日南湖比武,那人猝然凌于空中,与小舅舅交手,更不会忘那人在顾连城遇刺时,又一次陡然现身,对其施予援手。   由此可见,顾连城已多半入他的眼,甚至有种可能,他会将顾连城亦娶进丞相府。   这种可能,是她不想,也不愿看到的。   迟迟不见连城开口,陆玉挽敛起思绪,倨傲的眸光紧锁在连城脸上,缓缓道:“顾二小姐久不开口,难道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我和他并不熟,再者,他与陆小姐已重新订下婚约,基于此,陆小姐综上问我之语,是不是有些多余了?”淡淡一笑,连城勾唇道。   陆玉挽脸色微变,声音稍冷:“你为何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难不成你真对他抱有幻想?”   “我觉得我的话说的已经够明白了,陆小姐该不会连这么浅显的语言都听不懂吧?”连城清秀的脸儿上笑容依旧,出口之语仍是轻轻浅浅。   她淡然的样子,落在陆玉挽眼里却极为刺眼,只听陆玉挽一字字道:“我要你发誓,发誓对岑公子没抱任何幻想,发誓你不会与他亲近,发誓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嫁给他!”有病,现在她确定,极其确定此女必是有病,且病得不轻,否则,怎会大白天患上癔症,要她好端端地发什么誓?   岑洛是不错,可她之前压根就不识这么个人好不好?即便她与他先前有婚约,她也不知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总之,她对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更别说,三年后归京,她和其全然已没关系,此刻,要她因个与自己没关系的人,发什么鸟誓,不是有病还能作何想法?   连城极度鄙夷眼前的少女,鄙夷其无理取闹的行径,眸光闪了闪,她淡淡道:“岑公子和我没一点关系,我为什么要发誓?”   “你不敢发誓?”看来,她要么是没想起她和岑洛之间的婚约尚存在,要么就是她在掩饰,掩饰她果真对那人有想法,陆玉挽越想心里越气,冷冷道:“你不敢当着我的面发誓就证明你心虚,证明你对岑公子确抱有幻想,我告诉你,只要有我陆玉挽在,你甭想嫁给他,也甭想让他在府外另觅府宅养你!”   神色骤然一冷,连城凝视她道:“给人做妾、做外室,我顾连城一点兴趣都没有,陆小姐大可以把心装进肚里,莫在没事胡乱臆想!免得时日久了,换上精分!”精分?陆玉挽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这不是好话,扬起手,就欲掌掴连城,却被连城当空攥住她皓雪般的腕部:“陆小姐,你看着蛮聪明的,怎就与我那绵妹妹一样,这么沉不住气?要我提醒你吗?即便我与岑大公子没有丝毫关系,哦,不对,应该是我本就与岑大公子没有任何干系,但就你这性子,日后要如何面对岑大公子后院愈来愈多的女人?记住,朱门大户的后宅,堪比与敌厮杀的战场,稍不留意,你就会如昙花一现,消失在你的战场上,且方式怕是连你自己都无法想象得到的!”   丢开陆玉挽的手,她笑得一脸轻松:“我啊,可是宁愿到真正的战场上与敌厮杀,也不愿与些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勾心斗角,日日处在那没有硝烟的战争中。”长叹口气,她眸光涌上抹怅然之色,续道:“当下,对女人的禁锢本就够多,且过得生活远远没法与男儿作比,身为女人的我们,又何苦为难女人呢!”   陆玉挽怔然,怔然的说不出一句话。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要她别为难她,还是说她不会插足她和那人之间,从而令她为难?   “你如果实在不放心,我大可如你所愿。”笑了笑,清透淡然的眸光对上陆玉挽怔忪的双目,连城唇齿间轻漫出:“我不会对你的夫婿抱幻想,以前没有过,现在亦没有,以后更不会有,若是陆小姐听清楚了,我这便告辞了!”   语罢,她转身,淡紫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继续朝信阳侯府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玉挽。”陆天佑的声音突然传来,送完来参加赏花宴的男宾,他正往自己院里走,却在途中突然听到那清越至极的声音,不由隐到暗处,听着她都与胞妹说些什么。   ——宁愿到真正的战场与敌厮杀,也不愿与些女人为了个男人斗角,日日处在没有硝烟的战争中。   还有她后面说的,大概意思就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把后宅比作女人的战场,真得是尤为贴切。   她是不同的,不同于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陆天佑这么想着,心中对南湖比武一事多少还有些不甘的念头,骤然间便烟消云散,再没丝毫痕迹。   与她相比,以前的他真不是个男人!   愧然之色自陆天佑眼底一闪而过,他抬手在陆玉挽肩上轻轻拍了拍,言语轻淡道:“放心,她不会和你抢岑洛。”   慢慢的,陆玉挽的目光由连城行远,几乎看不见的身影上收回,转向陆天佑喃喃道:“哥,你说她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觉得我……”陆天佑对上她怅然若失的眸子,声音温和道:“别多想,她不是那种善于取笑他人,轻谩他人的女子!”   “哥……你变了,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闻陆天佑之言,陆玉挽的眸光渐渐恢复清明,她柔声道:“不过,现在的你更像是位好哥哥……”   陆天佑唇角掀起抹浅浅的笑容:“以前的我每日过得混混沌沌,不知自己要做什么,或是该做什么,脑中想的就是惹是生非,终于,近些时日的经历,让我明白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荒唐可笑,而那时的我,不以此为耻,反还沾沾自喜,觉得心里爽快无比。上街,看到人们一瞧见我像是耗子见了猫,我就更想拿他们取乐子……”   混小子真变了,变得他都快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人,皇甫熠在一棵碗口粗的树杈上迎风而立,他有听到连城与陆玉挽的对话,本打算在连城提步离开时,就提轻功追上,却又听到陆天佑说出这么一席话,禁不住暗忖:小无赖,你的出现,真真改变了不少人!你说我是不是对自己也快做些改变,好让你眼里有我的存在?   “好了,回院里吧,别没事时想些有的没的,耐心等着你的好日子到来,做这世间最美的新娘!”说完心中感慨,陆天佑揽陆玉挽入怀,轻拍拍她的背脊,然后将其放开,温声安慰一句,便提步朝他自个的寝院方向走去。   “哥……”不料,陆玉挽提起裙摆追上他,小声问道:“你说今日荷塘那边的发现,与……”与娘有关吗?她终没有说出,可陆天佑已然猜出她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深吸口气,他道:   “有没有关,你觉得现在能改变什么吗?”府中动不动就有下人身死,就是他自己,如果某日心气不顺,也会打杀下人,如此一来,荷塘里今日出现的两具女仆尸体,又能在他心里激起多少波澜?   咬了咬唇,陆玉挽讷讷道:“肯定是那老奴做的,肯定是她……”陆天佑深望她一眼,叹了口气,提步而去。   就算是容嬷嬷做的,若是没有她的主子,也就是他们兄妹的娘授意,那老东西敢吗?   答案不言而喻。   出信阳侯府大门,连城径直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来时街道两边停放的马车,这会子基本没剩下几辆,老七和唤芙见她过来,一个忙放下马凳,一个快步迎上,语声关切道:“小姐,你怎么才出来啊?”   “瞧你,有什么好急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握住唤芙的手,在其手背上拍了拍,连城微笑道:“惠小姐和秀云在车上坐着?”   唤芙摇头:“惠小姐坐二夫人的马车先回府了!”   “这样啊,那咱们也回府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连城就准备登上马车,结果,那几日不见的某人,却乍然出现在她身侧,“你今个过得很开心?”皇甫熠眼风一扫,唤芙吓得早已站在一旁,连城闻他之言,只觉莫名其妙,“是谁说不会再出现在我眼前?”瞪皇甫熠一眼,她冷声丢下一句,回头对唤芙道:“不想回府,你就在那做木头桩子!”   她果真讨厌他,果真讨厌他!   皇甫熠恢复没多久的心情蓦地再次变得糟糕透顶。   “不想死,就自行回府!”随着他略显低沉的声音扬起,连城只觉身子瞬间不能动弹,“皇甫熠,你混蛋!”尼玛,动不动就点她的**道,不就是功夫比她高那么一点么,用得着这么欺负人?   唉,她不知的是,某厮的功夫何止高过她一点,要不然,也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旁,而她,却半点都没感知到。   皇甫熠也不搭理她,邪肆的眸子从老七,唤芙身上缓缓划过,低沉的声音再次扬起:“要想顾二小姐安然无恙,就闭紧你们的嘴巴。”微顿片刻,他命令老七:“赶车。”语落,他在连城如电般的冷眸注视下,抱其坐进车里。   “你卑鄙,无耻,下流,趁我不注意,就封我**道,占我便宜!”除过脖子以上能动,连城四肢僵硬,就如木偶一般被皇甫熠紧揽在怀里,“皇甫熠,你最好立刻、马上解开我的**道,否则,今日这仇我给你记下了!”狠厉的声音自连城嘴里一字字溢出。   怕连城遇到危险,唤芙不敢说话,只能眼神示意老七听从皇甫熠的吩咐,而她自个则站在原地,满眼担心地目送老七的马车朝着远处飞驰而去。   熠亲王不会伤害二小姐的的,他不会,他一定不会伤害二小姐……   良久,她身形挪动,边往宁远侯府的方向走,边连连在心里安慰自个。   “出城。”修长的大手挑开车帘往街上看了眼,皇甫熠再次命令老七。   “是。”老七本就是个老实的,这会儿自家小姐还在熠亲王手里,他不敢不听命行事。   连城咬牙。冲着车外一字字道:“老七,打道回府!”奈何,为了她的安危着想,老七只当没听到。   车子一路驶出城门,朝皇甫熠指定的方位前行着,连城真想一口咬断某人脖间的大动脉,看丫的还如何再突袭她?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特么地极为残酷。   她动不了,啊……动不了……   超想张开嘴连声大吼,好泻出心中的愤怒。   但想了想,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皇甫熠只是禁锢她在怀中,却根本就没看她。   他这会越是想在云幽居中看到的一幕,心就越发的烦躁,尤其是当他对上连城那杀人的眸光,整个人只觉气不打一处来。   “熠亲王,你说的地方到了!”马车缓缓停稳,老七站在车旁,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小河流水,还有那绿草丛中开满各色野花的河岸,及小河附近的茂密树林,恭谨地对车内的某人回道。   皇甫熠没有言语,而是大手一扬,抱连城自飘起的车帘中倏然落地。老七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在这时,他蓦地双眼一闭,仰面倒在了地上。   “你将老七怎样了?”听到闷响声,连城故意闭阖的双眸乍然睁开,怒声问皇甫熠。   “我没将他怎样,只是让他躺在地上睡一会。”   无丝毫起伏的声音自皇甫熠唇齿间溢出,他放连城站在地上,抬手在她身上轻轻一点,连城顿感四肢能动了,但却提不上丝毫真气,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她周身软绵绵的,宛若身子不是她的一般。   “你又对我做了什么?”站在皇甫熠对面,连城怒目而视,“你怎就这么无聊?我到底与你有何冤仇,让你这么揪着我不放?”   一开始说他是有目的的接近她,这倒也罢了,只因他本就是带着目的一步步向她靠近,与她纠缠不休,此刻,她竟眸中含怒,说他和她有何冤仇,揪着她不放?这是将他当做十恶不赦之人,还是将他视作地狱恶鬼,恨他恨得巴不得他立刻就滚远,别再出现在她眼前。   他真就让她生厌到了这种地步?   题外话:   求月票!!!二更随后。。。   ☆、第131章 :承认(二更五千+求月票)   微不可察地调整气息,皇甫熠压下心中腾起的各种不适感,一把攥住连城的素手,就往小河边走。   “放开,你放开我的手!”他的力气好大,连城只觉自己哪怕是轻微的一挣扎,就会被对方扯断手腕。该死的!到底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让她体内真气运转不了也就罢了,还让她连平常人该有的体力都没有,似个*一般被他牵着走,“你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什么?”心中腾起的怒火,怎么也无法平复下来,连城咬着牙吼道。   皇甫熠却神情淡漠,轻笑回她:“你就是只不听话的小野猫,我无奈之下,不得不对你采用非常手段。”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行至一丛野花开得极盛的河岸边,皇甫熠拽着连城缓缓落坐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注视着她满是怒气的小脸,慢慢道:“这么凶作甚?你呀,恼我,怒我,连汗都冒出来了,青筋也冒出来了,小心血管爆裂了!”   怒目盯向她,连城气得几乎要喷出血来。   毒,嘴巴真毒,竟咒她血管爆裂而亡。   仿若猜出她的心思,皇甫熠笑了笑:“你是不是腹诽我嘴巴真毒,咒你血管爆裂而亡?其实啊,与你这张嘴比起来,我觉得我现在的功力远远不够呢!”   “懒得跟你这种人说话!”别过头,连城不再搭理某人。   皇甫熠眸光闪烁:“小无赖,你本就长得不好看,如今还满脸怒容,就只能用丑来形容了!”忍,他忍,看她能不能对他流露出个笑脸,就像是对陆随云那厮一般,发自内心微笑着看向 他。   连城不语,也未转过头看他。   皇甫熠继续损道:“看来你很喜欢自己现在的丑样子,即便跟鬼没什么分别,你也喜欢得紧,是吗?”斗嘴啊?快和他斗嘴啊?只要一斗嘴,他就会有法子逗她笑。逗她笑?原来与她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偶尔流露出的笑容,也只是他滑稽的行径,引她发笑的。   自个是不是有些可悲了,且混得有些太背了?   云幽居中,陆随云什么都没做,就是他身边的奴才也什么都没做,她都能在他们面前展露出最真实的她,对他们呈现出她由心而发的微笑。   他呢?   做了那么多,他得到了什么?   再有就是,他为何要如此在乎她的笑容?尤其是看到她对陆随云笑,他心里就不舒服,极其不舒服,这才一忍再忍,终没法再忍住,从信阳侯府劫她来到城外这处小河边。   来这里,他又要做什么?对她做什么?   皇甫熠这方在静静地梳理着乱七八糟的思绪,连城猝然响起的声音却将他尚没理出头绪的心思拉了回来,“我是丑,丑的跟鬼一样,哦,不,我就是鬼,所以,尊贵的熠亲王还请你莫要再揪着我这只丑鬼不放!”没有女子不爱美,即便她对自己现在的容颜不是很注重,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一个男人说自己丑,还丑的跟鬼一样,要想不生气都难。然,再生气,再恼怒至极,她又能怎样?   手被对方紧攥在掌心,身子又没力气,想离开,想反击,都只是痴心妄想!   嘴角一抽,皇甫熠暗道:小无赖该不会是疯了吧?被他刚才说的话给气疯了?要不然,被他这么出言损,非但没有之前那般生气,还恢复至冷静自若,承认自个‘丑’的事实……   “你没疯吧?”语气中带着些微试探,皇甫熠漆黑的眸中精光流转,勾唇问。   连城转过头,凝视他淡淡道:“即便哪ri你疯了,全世界的人都疯了,我都不会疯。嗯,不对,今个的你就像是疯了,要我给你看看吗?”微微一笑,她续道:“你知道的,我的医术可不是一般的好,兴许我一出手,就能治好你的疯病。”   她的笑冷而讽刺,看得皇甫熠心头火直冒:“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对我笑笑,不能像对旁人那样,柔声对我说话,发自内心对我微笑?”压低声音,他对上连城含着冷笑的眸瞳,一字字道:“我自认我不输给那陆随云,为何你就能对他好好说话,对他面露微笑,还对他做那么多事?对我呢?你要么用你这张利嘴,无时无刻地损我,要么就是无视我的存在,说说,你给我说说我到底哪里输给了陆随云?”   “你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二人四目对视,连城不解道:“这大千世界,虽说不时有怪事发生,可今个倒真奇了怪了,让我遇到一个个病得不轻的疯子!顾绵无凭无据指认我是杀人凶手,陆家大小姐平白无故地要我发誓不许和那什么岑公子有瓜葛。你呢?不仅跟踪我,还躲在暗处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并且偷听我和别人说话,最为怪异的是,你此刻对我说的这一席话。”   吁出口气,连城叹道:“是这世界玄幻了,才出现你们这么多疯子,还是说我脑袋有了毛病,才将你们一个个视为疯子……”   皇甫熠的脸色不停地变化着,就在他想出声为自己辩解:我没疯,我没病,我只是看你对别人笑心里不舒服时,连城眸中神光忽然变得玩味,就是语气也随之玩味起来:“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吃醋?她也说他吃醋了?皇甫熠的心一突,到嘴边的话蓦地咽回喉中,暗道:一旦他的话出口,岂不是就验证她之言——他吃醋了!   他思虑着,思虑着自己究竟有没有吃陆随云的醋,连城轻飘飘的声音再度飘入他耳里,“可是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何要吃陆大哥的醋?该不会是你喜欢上我了吧?怎么可能呢?我这么丑,跟鬼都有得一拼,想熠亲王这般祸水级别的男子,又怎会看上我这个丑鬼?”‘丑鬼’二字,连城咬音极重,“定是我乱想了,要么就是熠亲王你脑袋进水,疯病严重,才会因我这个丑鬼,乱吃陆大哥的飞醋!”语落,连城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管他是不是吃醋,丫的就是精分一个,能看到被她说的话气得不时变脸,还无从还口,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下巴微抬,连城无辜地眨着澄澈的眸子,欣赏着皇甫熠此刻的变脸神功。   “你要做什么?”看着正在慢慢逼近自己的身子,连城脱口就问。   或许是出城这一路上她只顾着生气,没有留意到男人身上那干净好闻,足可以令人迷醉的气息,可这一刻,她忽然就想起皇宫盗药那晚,她和他身处小轿中时的情景,他紧紧搂她在坏,那清爽,干净,惑人心神的气息直沁鼻尖,让她一颗心禁不住失去常律快速跳动起来,他……他该不会又要占她便宜了吧?   脑中刚跃出这个念头,连城忙抬手捂嘴自己的嘴巴,身子也随之向后倾了倾。   皇甫熠漆黑的眸中看不出情绪,他的身子继续逼近。   下一刻,连城仰面躺在了花丛中,随之身上多了某个重物。   剪水瞳眸当即怔忪了住,他……他的唇……   属于皇甫熠的气息扑面而来,尤其是他唇上的温度,及温热的身体,自她手背,身上传来,灼人得紧。半晌后,连城秀眉拧在一起,用力挣扎了下,想要推开皇甫熠,却只是徒劳。皇甫熠慢慢抬起头,灿若星辰般的眸,这一刻尤为幽深。   她欲推开他,似是很不喜他这样,“小无赖,你……”唇角动了动,皇甫熠欲言又止,暗忖:她不喜,他就越要靠近,看她此时此刻能怎样?撑在花丛中的双臂微微弯曲,他故意将身子更为紧密地贴向连城。   他是非要占她便宜不可么?   连城好想将手从嘴巴上拿离,却又担心被皇甫熠这无耻之徒趁机占了便宜,于是,她只得用眼神提醒,让皇甫熠立马起身滚远,以免不小心将她的这小身板压坏!   前世,她欣赏一切美好事物,包括美男,但却不曾动过真格,交男友,献初吻……只因她的心思几乎全在如何壮大她的‘猎豹’,如何让她的‘猎豹’成为业界NO.1,等名和利都有了,是时候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时,却倒霉催地被一颗地雷送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时空。   没多久,就被眼前这无耻之徒占了便宜,现在似乎又要对她欲行不轨,他是口味重?还是说真对她有了那么几分意思?后者多半不可能,见面就说她丑,还不知所谓地认她做兄弟,不可能,他看上她完全不可能!   那就是前者了?也不对,就他后院里的女人,什么样的没有,偏好她这一口,说给鬼,鬼恐怕都不信!   他在逗她,在耍她,从而取乐子?   应该是这样没错。   卑鄙无耻的家伙,肯定是被她猜对了,才愈发贴近她。   想通了,连城便也不怕皇甫熠会对她怎样,手拿离,冲着皇甫熠就道:“喂,你是猪吗?这么……”却不成想,她嘴里的话立时被皇甫熠的唇封了住。   连城这下撞墙的心都有了,手脚并用,想要推开某人,奈何皇甫熠似是早预料了到,右腿一抬,禁锢住她的双腿,接着,一手将她的双手箍在头顶,一手托起她的后脑,不顾她眸中怒火迸发,他眸色幽深……   反抗不了,唇齿间几乎全是他的味道,他迫她,以一种极为强势的姿态,迫她与他共舞……   力量太过悬殊,连城放弃了挣扎,如木偶般任某人霸道,却又似乎不失温柔地夺 取她的呼吸,甘甜。   或许,她这也是一种反抗吧!无声的反抗!   又或是,她知道在此情况下,她越是挣扎,越是令某无耻之徒越想征服她。   连城不再挣扎,皇甫熠心里涌上的那股不适之感骤然间消去不少,他松开了连城的双手,将其揽入怀中,臂弯越收越紧,继续……   过了许久,他那乍然间袭来的吻,终于停了下来,他深深望着连城,好听带着些许嘶哑的声音扬起:“小无赖,我好像真的看上你了!”说着,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宛若一匹儒雅而狡猾的狐狸。   连城凝视着他,一句话都不说,神色也平淡异常。   “岑洛和陆随云都想打你的主意,小无赖,你可是我的兄弟,现在又被我看上,那么你就只能是我的人,他们想都别想!”揽连城坐起身,皇甫熠抬手,轻挑起她的下颚,眸色温和,笑着道:“你是不信我的话,还是觉得我在耍你,亦或是在逗你玩?”   他觉察出了不对劲,连城淡然无表情的脸色,让皇甫熠觉察出对方此刻的默声不语,是以另一种方式抗拒他。   “熠亲王的口味真重!”淡淡的声音自唇中漫出,连城无波无澜的眸子对上皇甫熠温和的目光。   皇甫熠想变脸,想质问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对我说话?但他没有,既没变脸,也没质问,而是以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道:“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时,是带着目的的,那个目的你也已知道,我就不用再多说了。”   “可随着慢慢与你相处,我发觉你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不知不觉间吸引着我的目光,可我不想承认我看上你了,直至今日,我才有些明白,你,我多半是真的看上了!”皇甫熠所言是真是假,连城不想深究,她只知她不想与这人有太多的瓜葛,而且她的亲人也不想让她和眼前这卑鄙,无耻,高深莫测的痞子王爷有任何牵扯。   微微笑了笑,她看着皇甫熠那妖艳夺目的容颜,不疾不徐地道:“是因为陆大哥吗?因为我出手帮他一个小忙,你便劫我到城外,说出这么一番话,及做出之前的无耻行径?”她的声音里不含丝毫怒气,轻轻浅浅的,落在皇甫熠耳里,却极为不舒服。   蓦地,他站起身,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信不过我说与你的话?”他冷傲地俯视着连城,神色忽然间颇为冷峻,似是一瞬间拉开了他和连城之间的距离,好似有千万重山隔开了他们。   连城可不喜被人这般俯视着说话,她跟着站起,对上皇甫熠冷傲的眸子,缓声道:“这才是真正的你,对吧!”她不是问,而是肯定道。   “我有说过,我就是我。”皇甫熠深眸注视她,冷傲的眸光渐转为灼热,似是要将连城看透:“你该不会对陆随云用上心了吧?”连城唇角微抿,似是看怪物一般打量着他,这人精分得厉害,恐已无药可医,否则,不会到现在,还咬住那温润如玉的男子不放。   “你觉得你了解他吗?”她了不了解那位陆大公子,关他何事?翻了个白眼,连城依旧沉默。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出现了那么一丝微妙变化,就是刚刚那隔千万重山的距离感,也忽然消失不见。   皇甫熠眉梢慢慢挑起:“他不简单,且以他的情况给不了你幸福!”真够自以为是,他以为他是谁啊?竟为她的终身大事操起心来,腹诽一句,连城再次甩给皇甫熠一个白眼。精分,抽风,齐聚某人一身,可千万别传染给她,这么想着,连城脚步挪动,与皇甫熠拉开了些距离。   她连番的两个白眼,皇甫熠都有纳入眼底,心下摇了摇头,他对她还是凶不起来,即便他那一刹那间做回真正的他——神情冷峻,也无法真正怒斥她,凶她,沉默半晌,他妖冶邪魅的脸上浮现出抹笑容,好脾气道:“小无赖,我之前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就当我口味重,还不成吗?”   什么就叫当他口味重?这是间接说她的确丑的跟鬼一样吗?   连城眸光流转,看向皇甫熠,回道:“熠亲王就算口味重,可我承受不起。”   “难不成你想给岑洛那个伪君子做妾,亦或是嫁给陆随云那个有疾之人?”   “我要嫁给谁那是我的事,熠亲王无需多操闲心。”   皇甫熠闻言,周身气息慢慢发生着变化,含笑的眼眸也在瞬间宛若古井幽深,连城禁不住脱口道:“你是变色龙吗?”一会精分,一会神情冷峻,一会又无耻耍贱,真是够了!心里虽这么腹诽着,可连城知道,眼下,就是现在,皇甫熠生气了,登时,她心里腾起股异样之感,接着暗忖: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他真的生气,我心里会生出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今个可是眼前这无耻的家伙将她劫到城外,不顾她意愿,卑鄙地夺了她的初吻。   初吻?那家伙的吻是蛮霸道,可明显生疏得很,难不成他也……   怎么可能啊?心下鄙视自己一句,连城嘴角抽搐。   生疏?   她又没半点经验,就下那么个结论,真够可笑的!   别想了,别想了,要想就想怎么还击回去,想着怎么把心中积压的怒火,一股脑地还给某个无耻之人!   “小无赖,我真得看上了你!”连城口中的变色龙,皇甫熠只需意会,就大概知其意,好一会功夫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出言打破了彼此间的沉默。   他的声音听起来尤为认真。   连城淡淡笑道:“可我没看上你。”   题外话:   亲们不给月票,看来是认为轩轩还不够努力。。。呜呜。。。   ☆、第132章 :狼狈(一更五千+求月票)   皇甫熠似是没听到她的话,续道:“就算旁人打你的主意,那也得看我给不给他们机会。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全当他的话是笑话,连城微笑着勾起唇角,轻飘飘道:“既然会对我好,那么还请熠亲王先让我恢复自如。”   轻一提气,皇甫熠飘至她身旁落定,“你真没看上我?”灿若星辰般的眸中华光流转,他长臂一伸,便扣住连城的右手,半眯着眼,唇齿微启:“回答我!”他悦耳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丝迫人,连城莞尔一笑,道:“即便你今个问我十遍,百遍,甚至一千遍,我的回答仍是……”她故意拖着尾音,这令皇甫熠的心越收越紧,她就如此冷心冷情,拒绝他么?   此刻,他只觉他的手再温暖,他的心再滚烫,也暖不了掌心这绵软冰冷的小手,更暖不了她似被冰冻住的心。   皇甫熠眼里慢慢染上抹黯然,松开连城的手,转身望向澄澈可见底,潺潺流动的小河水,慢慢道:“不用急着回答,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明明已知晓她的答案,却还给自己留下那么一份期盼,他可真会自欺欺人。   就今日种种,他果真是看上她了!   虽然这尚算不上喜欢,可他就是不想她被旁人觊觎,想她只属于他,只能对他笑,只能对他温柔。   喜欢?   喜欢是什么?   就是不讨厌,愿意和她在一起,应该是这样没错。   “我呢,目前是没看上你,不过呢,以后会看上你也说不定。”连城有留意到皇甫熠眸中涌出的黯然之色,微微抿了抿唇,她轻快的声音扬起。   皇甫熠身上一震,蓦地转过身,眸光迫切地问:“你刚说什么?”他怕自己听岔,所以要加以确认。   她说目前没看上他,还说未来或许……   这是不是说,她并没完全拒绝他,也并不是特别讨厌他?   连城可没接他的问话,而是面色骤然一变,声音淡漠道:“不想我永远讨厌你,烦你,就快些让我恢复自如!”再次握住她的柔荑,皇甫熠眸光璀璨,笑道:“你不讨厌我对吗?”连城低眸看向握住自己的大手,蹙眉问:“你对任何女子都这么喜欢动手动脚吗?”   “只对你!”皇甫熠樱花般的唇中缓缓溢出三字。   “无耻!”   瞪他一眼,连城抽了抽手,却还是不得劲,哼声道:“握够了吗?”皇甫熠大掌收紧,笑道:“没够,让我再握一会!”她的手虽冷冷的,但被他的大手全然包裹在掌心,整颗心里随之涌出的感觉好奇妙,痒痒的,好舍不得松开。   谁也别想觊觎他的小无赖,岑洛,陆随云,甚至还有其他人,谁也别想!   “你知道么?狗咬人一口,作为有思想的人,是绝不会和狗一般见识,但是呢,狗把人逼急了,就会被人毫不留情地给宰了!”卑鄙,无耻,占尽她的便宜不说,还愈发不知收敛,她的手是暖玉,暖宝宝吗?要他紧握住不放,眼睑微垂,连城眸光一暗,道:“王爷很冷吗?”   “嗯?”皇甫熠眨了眨眼睛,不解她语中之意,很无辜地道:“最近天很暖和啊!”他不冷,非但不冷,还觉得一颗心前所未有的温暖。   白痴,连城腹诽,抬眼对上皇甫熠含笑的眸子:“你不冷?那你就是白痴,如果不是白痴,就该听懂我的话,将我的手放开!”   皇甫熠没有因她的话生气,眸中的笑意反更为浓郁,“你是第一个说我白痴的人,嗯,还有,第一个无视我,第一个骂我卑鄙,无耻,下流……嗯,你好像在咱们不长的交往中……”截断他的话,连城没好气道:“你给我打住,你的第一你自己拥有吧,别说我……”谁稀罕要他那个第一,这个第一……   挑了挑眉,皇甫熠不等她继续往下说,长臂微用力,连城已跌入他怀中,接着,他顺势在其清秀的脸儿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皇甫熠,你……”反应过来,连城扬起另一只手,突然发现自己体内的真气能运转了,而且周身也不再绵软无力,于是,她道嘴边的话突然打住,蓦地自皇甫熠怀中挣脱出,抬腿就朝其膝盖上踢了一脚。   “哎呦!痛死我了!小无赖,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猛不防被踹一脚,加之皇甫熠站的位置,距离小河极近,于是乎,他脚下一个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终在水里站定,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狼狈样,他俊美的脸上表情甚是丰富多彩,“站在那做什么,快些拉我上来!”抬起手,他满眼期待地看向连城。   连城眼珠子一转,迈着悠闲的步子朝河岸边走了两步,素手伸出,柔声道:“来,将你的手给我!”拉他上来,想得美!一会就让他在水里尽情地洗个冷水澡好了,反正水澄澈透亮,又不深,淹不死人!   “还是小无赖对我好!”嘴角噙笑,皇甫熠将手递了过去。   熟料,连城这边一握住他的手,便暗自运力,倏然间,就见他身子往后倒去,“扑通”一声响,河中水花四溅,连城看着他仰面躺在水里的狼狈样,立时捧腹大笑,待笑够了,她傲然地看向皇甫熠,勾唇道:“坏痞子,你别以为我的便宜就那么好占!”让丫的吃这么点苦头,还远远不够,等回到府里,她好好计划计划,再干回大的,定要让其再不敢轻薄于她,知晓她的厉害!   皇甫熠坐在水里没有起身,他扯扯唇角,可怜兮兮道:“好吧,我认了,是我不对,不该趁你手足无力,占了你的便宜,可是,你也不吃亏啊!”   “我怎么就不吃亏了?”手叉腰,连城圆睁双眼,咬牙切齿道:“那可是我的初吻,初吻你懂不懂?却被你这坏痞子给夺了去,我能不生气吗?你说我能不生气吗?”皇甫熠面上虽是苦巴巴,可怜兮兮,但却满心愉悦,只见他蓦地自水中腾起,修长的身子便飘至连城身旁,难为情道:“我……我也是第一次吻……”‘女子’两字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到连城双目怔忪,转瞬似要爆笑出声,忙道:“不许笑!”   但还是晚了,连城手指他,笑得前仰后合:“哈哈……你第一次吻女子……那你后院的女人都是摆设吗?还是说……还是说你身上有疾,那个不行,因此对女人没兴趣,哈哈……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要笑岔气了……”其实他的话,她是相信的,且是没来由的相信,可她就是想损他,想看他满脸涨红,要怒不怒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个男人,对吗?”看她笑得怎么也止不住,皇甫熠深吸口气,眸子半眯,长臂一伸,就将其拽入怀中,并且身子和连城紧贴在一起,唇角漾出抹邪魅至极的笑:“怎样?我是男人吗?如果还不信,我不介意就在这让你亲自验验!”   在看到她脸上那发自心底的欢笑时,虽然那笑是因他跌落水中所致,但她笑得很开怀,好似一瞬间与他没丝毫芥蒂,顿时,他的身体出现了异样,这异样感来得尤为突然,以至于他没有及时出水。   两次,那异样今个在他身上出现了两次,吻她时,那里也出现了感觉,不过,被他运转内功心法给强行压了住,免得被她多想,认为他是真正的无耻之徒。   连城不笑了,就在皇甫熠拽她入怀,身子与她紧紧想贴时,她嘴里的笑声嘎然而止,跟着脸儿立马涌满红晕,时间在这一刻仿若停止,她一时不知所措来。   皇甫熠凑近她耳畔,用极为惑人的语气道:“小无赖,要当场检验吗?只要你点头,我立刻……”   闻他之言,连城蓦地回过神,右腿猝然间抬起,脱口就道:“*!”   “你这是要毁掉你一辈子的幸福,要我断子绝孙吗?”捂住重要部位,皇甫熠边呲牙裂大叫,边毫无形象地原地蹦跳着,“不行了,不行了,我痛得实在不行了……”忽然,他脸色煞白,倒在了花丛中,身子蜷缩,额上涔涔汗落。   “喂,有那么严重吗?”看皇甫熠的样子不像是装,连城心里立时生出罪恶感,不会吧,她该不会真将丫的给废了吧?慢慢移动身形,她在皇甫熠身旁站定,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问:“你……你那个该不会真断了吧?”   皇甫熠没有就她的话作答,只是一个劲地痛呼着,“好痛……好痛……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对……对不起……我……我刚刚的力气是用的大了点,可我没想过要你断子绝孙的,我发誓,我绝对没那么想过……”眸色愧然,连城说着就要举手发誓,皇甫熠吃痛的声音却截断她的话,道:“你发誓有用吗?告诉我,发誓有用吗?”   连城咬唇,慢慢放下手,满脸自责道:“那怎么办?”   “你怎么办,问我我哪知道,我只知我这一辈子别想娶妻了……”说着,皇甫熠紧抿着嘴巴,黯然神伤起来。连城垂眸思虑片刻,再抬眼看向皇甫熠时,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定,只听她道:“要不我给你看看吧,虽然就我的医术,不擅长医治男人哪方面的疾病,但现在情况特殊,我看过后指不定能多少帮到你呢!”   皇甫熠摇头:“你帮不了,你帮不了的!”   “那你要怎么办?”眸露担心,连城伸出手欲抱起皇甫熠,吓得皇甫熠身子蜷缩得更紧,颤声道:“你要做什么?该不会要将我毁的彻底吧?”   “我带你回城,找杜伯父给你看看,他是国医圣手,一定能医治好你!”   连城很认真地道。   “医治不好呢?”皇甫熠抬眼对上她的视线,“要不你先答应嫁给我,我再听你的。”连城蓦然间觉得有哪里不对,正常的男人若那玩意出事了,最该想到的就是立马去找大夫医治,哪还有功夫和人磨嘴皮子?他该不会是在骗她吧?   试试,试试不就知道了!   脑中灵机一动,连城优雅地站起,抬脚就欲往皇甫熠紧紧护住的地方踢。   “小无赖,你又要做什么?”皇甫熠急了,自地上蓦地弹起,并向后飘出数米远,一脸害怕道:“你真狠,竟打算再给我补一脚!”   连城却理都没理他,转身提步就走,可是为何她的一只脚踝似是被人抓住,一动也动不了,“皇甫熠,我不想再和你玩狼来了的故事,也不想再看你耍贱卖萌!快点将我的脚放开!”果真是在骗她,丫的简直是无可救药,再对其好脸,她就不叫顾连城!   话说,她有给那厮好脸瞧吗?嘴角连连抽搐了下,连城用力将自己的脚拔离,奈何对方似是卯足了劲,抓住她的脚踝就是不放手!   “皇甫熠,你若再不将你的爪子拿离,我便毁了它们!”放下狠话,连城素手轻扬,催动起了真气。   “小无赖,我站在这动都没动,怎么可能抓住你不放啊?”   垂眸打理好袍摆,皇甫熠很是无辜地回道。   出水的一刹那间,他便运内力烘干了身上的衣袍,要不然,在眼下这天气里,穿上一身湿漉漉的衣物,多半会染上风寒。   见鬼了?她这是见鬼了吗?   西边的晚霞虽快要散尽,可天还没全然黑下来呢,就让她倒霉催地遇到了鬼,会是这样吗?   从声音上分辨,皇甫熠那厮确实还在原地站着,慢慢的,连城低下头,朝自己被抓住不放的那只脚看去,就见两只血淋淋的手,从一旁稍高的草丛中伸出,紧箍住她的脚踝不放,蓦地,她顿感后心拔凉拔凉的,杀人她不怕,且眼睛眨都不眨,但穿越那诡异的事都在她身上发生了,让她不得不信这世上或许,或许是有鬼怪一说的吧。   无神论者,她真真切切是无神论者,可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后,她还算全是吗?   至少有那么一丢丢,她是持怀疑态度的。   皇甫熠觉察出她的不对劲,提起轻功飘了过来,待看清草丛中伸出的那两只手后,他眸光微闪了闪,不带丝毫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好像是个身受重伤之人!”听他这么一说,连城轻舒口气,瞪向他道:“都是你,要不劫持我到城外,我能遇到这么个麻烦吗?”   受重伤,是被仇家追杀,还是旁的什么原因,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多事去管,可现在她的脚被人这么抓着不放,明显是要给她添麻烦的!   “救……我……救我……”   虚弱的声音自草丛中传出,接着连城就看到一发丝蓬乱,脸上沾有不少血渍的女子抬起头看着她,那女子眼里满是乞求,生怕她不出手相助。   “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何要救你?”不是连城冷血,只因她不想再多染麻烦上身。   “我……有答应爹娘……要好好活着,活着找……找大哥……”满是伤痛的泪水从女子眼里无声地涌出,顺着她脏污的脸,滴滴滑落而下,见连城仍旧无动于衷,她语声轻颤而低弱继续求道:“救我……我不能死……”   “你可有仇家?”   连城拧眉问。   “没了……没了……我把他们全杀了……”女子眼里迸射出嗜血般的笑,可脏污的脸上却是痛苦至极:“他们杀了我爹娘,我便杀了他们……”   “你大哥呢?”   连城又问。   “不知道……我不知道……爹娘说他少时出门闯荡江湖,便再也没回来……”   “先把你的手拿开,我看你可还有救!”也不知是女子眼里的伤痛,还是她想要活下去的执着,令连城心生同情,又或者是通过这个女子,让她想到了她这具身子的原主,她们的遭遇好似极为相同,基于此,她冷然,不想多管闲事的态度,稍微变得缓和起来。女子闻她之言,慢慢松开了手,然后挣扎着从半人高的草丛中爬出。   尊主,我再努力些,就会到顾二小姐身边了!女子是离影,对,她就是离影,为了能接近连城,她在今个一早入城后,便将有关连城,及宁远侯府的消息都打听了个清楚,得知连城参加羲和公主举办的赏花宴,她原是打算在信阳侯府外候着,到时想个周全的法子,让连城收下她做婢女。   不成想,连城却被皇甫熠劫持出城。   离影有想过中途出手,从那容颜俊美,嚣张狂妄的熠亲王手中救下连城,如此一来,她再编造个故事,想连城念着她的恩情,会欣然收下她。   题外话:   亲们给小九和连城大大砸月票吧。。。   ☆、第133章:人心(二更五千+求月票!)   然,凭着习武之人的感知力,她觉察出皇甫熠武功高深莫测,顿时打消心里的计划,想到这么个既快捷,又不容易引起连城猜疑的苦肉计,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忍着剧痛,她提剑猛刺自己左肩上,接着又在腿上刺了两剑。   简单包扎了下伤口,再进行一番乔装后,就有了眼下这一出。   做这些准备工作,她都是在距离小河边不远处的树林中进行的,待琢磨时间差不多时,她从树林中爬行至此处半人高的草丛里,由于连城之前心中愧然,担心皇甫熠的那个东东真被她给废了,便没留意到周围有什么异样。   由这,倒方便了离影向她所处的位置靠近,进而在她提步离开时,蓦地伸出两只染血的手,抓住她的脚踝不放。   离影左手腕部戴着一个独特赤金镯子,这镯子是数年前离涵特意为离影定制的,看似不怎么起眼,但却是防身的暗器,可在性命攸关时,保全自己一命。   镯子做好时,离涵有拿给皇甫熠看过,因此,在看到那两只染血的手时,皇甫熠眸光闪了闪。   “你身上都不是致命伤,待上些上好的刀伤药,好好休息段日子,便会大好。”验过离影身上的伤口后,连城淡淡说了句,起身便朝停放马车的地方走去,皇甫熠紧跟其后,喊道:“小无赖,你不打算救她吗?”   连城顿住脚,回望向皇甫熠,神色凝重道:“你不觉得这女子出现的太过蹊跷吗?”闻言,皇甫熠身子微微一震,就听连城又道:“好巧不巧,她就遇到了我。这便也就罢了,毕竟这种事往浅点说也不算是什么巧合,可她身上的伤明显是新伤,且从伤口的形状上看,不像是被外人所伤,反倒像是她自己而为。”   “你的意思是那位女子以苦肉计故意接近你?”皇甫熠皱了皱眉,道:“世间有这么傻的人吗?如若真心接近你,那么就该对你的医术深有了解,至于用这般低劣的手段,暴露自己的心思吗?”   “你的意思是我多虑了,是不是?”狠剜皇甫熠一眼,连城继续朝前走,皇甫熠嘻嘻一笑,追上她,摸着鼻头道:“我没说是你多虑,我就是对你说了下我的观点,你不认同,只当我没说就是。不过,就算她是有目的接近你,你为何不将她留在你眼皮子底下,看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许她的主子就是三年前那场惨事的谋划者也说不定。”   那个熠亲王为什么要帮她?离影趴在地上,有将连城和皇甫熠的对话都听在耳里,她很震撼,震撼连城通过她的伤口,就看出她极有可能施展的是苦肉计,可她没想到的是,那在京中名声很不好的熠亲王,竟出言相劝那位清清冷冷的女子,劝其救下她。   亦或是他并没有帮她的意思,只是如他自己所言,想从她这找出三年前什么事的谋划者。   连城是有意的,她与皇甫熠说话,有意没压低声音,有意让离影听到,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然,她什么都没有觉察到,禁不住暗忖:是她猜错了吗?   “二小姐你没事吧?”二人到了马车旁,皇甫熠袖袍轻轻一拂,老七便睁开了双眼,看到连城,他忙从地上爬起,一脸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你去河边将那位受伤的姑娘带过来吧!”不管那女子是有意还是无意接近她,放在身边,指不定还真就能将三年前的事摸出些头绪,想到这,连城心下又摇了摇头,暗道:先带人回府,至于要不要留下,她还是慢慢计较为好。   世间之事,有利就有弊,如果这来路不明,且身怀武功的女子留在她身边,无疑也就是将危险带给了她的亲人,好好想想,她真得好好想想!摩挲着下颚,连城久久未语。   皇甫熠突然道:“小无赖,你若是担心那女子留在身边会有危险,就干脆废了她的武功!”抬头对上他认真的眸子,连城冷着脸道:“我是那种野蛮人吗?就因为自己心中的猜测,将人姑娘的武功废掉,是不是有些太不讲理了?”   “我这不是为你的安危着想么!”皇甫熠讪讪笑道。   “谢了!”清透的眸子从他身上划过,连城淡淡道:“我没决定留下她呢!”   “哦!”皇甫熠点头,眉眼含笑道:“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没人敢伤你,敢伤你府中任何一个人!”   连城勾唇冷笑:“就今日的事,我还没清算完呢,你最好小心些!”   信阳侯府。   陆玉挽目送陆天佑走远,唇角紧抿回了自个院里。   “小姐,你在窗前已坐了快一个时辰,这眼看着天都快要黑了,你还是用点晚食吧!”银翘招呼两个小丫头将饭菜摆放到桌上,走至陆玉挽身后,轻声道。   “我不饿。”   摇了摇头,陆玉挽依旧望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发呆。   银翘唇角动了动,小心翼翼问:“小姐,你是在担心顾二小姐所言只是应付你,对吗?”   “她应付我?”沉默半晌,陆玉挽喃喃:“世子的话你也听到了,他说顾连城不会生出那种心思。”   “那小姐还担心什么?”想了想,银翘问。   “人心隔肚皮,就像你说的,谁知顾连城是不是为了急于回府,说那么几句话来搪塞我。”说着,陆玉挽长叹口气,幽幽道:“我最近很烦,无论怎么调节心情,都感到烦躁不已。”莫 婉倾,顾连城,是她们的出现,让她开始烦躁不安,可即便知道这由头,她又能怎样?   “要不请古小姐来府里玩玩,有她陪小姐说说话,小姐的心情或许会好点。”眼珠子转了转,银翘笑着道。   陆玉挽眸光嘲讽,冷冷一笑,道:“古雨薇?就她那个中规中矩的病秧子,能陪我说什么?”银翘脸上的笑容一滞,她没料到自家主子会嫌弃未来的世子妃,正待她准备出声认错,自责 不该多嘴时,陆玉挽轻谩的声音再度扬起:“我也不知娘到底是看上她哪点了,论样貌,她长得并不是十分出彩,若说家世,也没法与我信阳侯府作比,但就是这么一个病秧子,竟然要嫁给我哥,想想我这心里就来气。”   “小姐,你该不会忘了吧,皇上这两年很器重广武将军呢!”   银翘整理好心情,在陆玉挽耳边低声提醒道。   “皇舅舅器重他?”嘴角撇了撇,陆玉挽不以为意道:“若不是三年前他在沙场上折了条胳膊,皇舅舅能器重他么,要我说,他就是个怕死的,要不然,旁的将军都战死在了沙场上,怎就他还活着?再者,这两年他可没有领兵作战,只不过是领了个军中的虚衔,在家养老呢!”   “夫人或许有她的考量,才给世子定下广武将军府这门亲事,要奴婢说,那古小姐即便再病病歪歪,于世子来说也不打紧的,到时候等她一过门,夫人给世子再寻几个家世,样貌都不错的妾室,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在主子身边伺候久了,银翘自然知晓什么话能取悦主子,这不,她这话一出,陆玉挽面上的神色好转不少。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为我哥不值,要娶个病秧子做嫡妻,他心里定是也很不满,但碍于我娘,他只能忍着。”摆摆手,陆玉挽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道:“不说世子的事了,我得想想到底该如何剪断心里那些烦心事。”   于她的心事,银翘或多或少猜出些许,只听她道:“不是有句俗话么,难不成小姐一时半会忘了?”陆玉挽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就听银翘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小姐先别去想那些烦心事,等真有哪个不长眼的挡了小姐的道,奴婢第一个不答应!”   语罢,银翘眼里涌出抹狠色。   握住她的手,陆玉挽莞尔一笑:“有些话我宁愿与你说,都不愿去告诉夫人,知道为什么吗?”不等银翘出言作答,她在其手背上拍了拍,续道:“一旦有些话告诉夫人,她必会究根结底问这问那,还会数落我一通。可你不一样,你是我身边的大丫头,是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对你,我就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有高兴的事,想与你一起分享,有不开心的,烦心的事,便想与你说说,因为你会帮着给我想法子,出主意,让我感到好不贴心!”   “小姐……”银翘眼角湿润,对陆玉挽说的一席话感动不已,“奴婢永远都不会背叛小姐,永远都不会!哪怕有刀子架在奴婢脖子上,奴婢也绝不会背叛小姐!”   陆玉挽又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你不必与我说这些,因为我信你就像信我自己一样。”   主仆两人后来又说了会话,见桌上饭菜已有些微凉,银翘招呼小丫头从门外进来,吩咐去厨房通传一声,重新做几样陆玉挽爱吃的吃食端来,然后侍立在一旁,静看着主子坐在窗前,秀眉微蹙,似乎又在不知不觉间陷入自我思绪中。   “银翘,你说姑爷心里有我吗?”忽然,陆玉挽回过头看向银翘问。   “啊?”银翘微怔,片刻后,她笑着道:“小姐你又多想了不是,姑爷心里若是没有小姐,又怎会同意府中长辈为他和小姐定下亲事?”   “也是哦!”陆玉挽脸上一红,娇羞道:“再有几个月我就要嫁给他了,才免不得想东想西,你可不许笑话我。”说着,她嗔了银翘一眼。   银翘捂嘴轻笑:“奴婢不敢!”   怡心居,梅氏坐在*前,一脸黯然之色,向晚好几次想与她说话,都见她神思恍惚,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静立在一旁。   “侯爷怕是厌弃我了?”   终于,梅氏极其落寞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向晚闻言,恭谨道:“主子,侯爷的事你先暂且放会,奴婢有令一件事要回禀。”梅氏抬起头,不解道:“我就在屋里坐着,你有事要回禀直接说就是,怎一直没见你吭声?”   “主子想着心事,奴婢不敢上前打扰。”朝梅氏一礼,向晚垂眸回了句。   “说吧。”   梅氏摆摆手,免了她的礼。   “咱们院里数日前失踪的小丫头找到了。”吸了吸气,向晚低声禀道。   “她还敢回来,让出去打听侯爷歇在哪个院里,消息没回来不说,人也不知跑哪儿野去了!”眸色一冷,梅氏没好气地说了句。   向晚道:“那小丫头没了。”   “怎么回事?”梅氏蓦地坐直身子,急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她院里的小丫头竟会没了,难不成是公主……嫌她派小丫头出怡心居打听侯爷的消息,才要了那小丫头的命,从而好让她安守本分些,别总想着勾着侯爷不放?   会是这样吗?   梅氏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紧了又紧,她很不安,怕自己往后没法再在侯府安稳地生活下去。   三年多来,侯爷基本都歇在她院里,她晓得这后院中的女人,包括公主在内,或多后少都对她心存嫉恨。   现如今,侯爷有几日没到她这来了,那些人便按捺不住,蠢蠢欲动起来,想要看她的笑话,尤其是公主,首先从她院里的人着手,开始敲打她……若真是这样的话,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今个傍晚时,府里隐约传出荷塘里出现两具浮尸,一个是大公子院里的宋嬷嬷,一个是年轻的女婢,还说那女婢是被人害死后扔进荷塘中的,奴婢就不由想起咱们院里的那个小丫头,她可是失踪几日了,就这么大个府邸,人又不可能出府……”说到这,向晚顿了顿,方续道:“那小丫头是个机灵的,来咱们院里没多长时间,就这么没了……”   梅氏不耐烦道:“没了便没了,那是她的命不好!”   向晚微愕然,在她眼里,主子性情温婉,即便很得侯爷喜欢,也从未有过任何改变,怎短短几日时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是因为侯爷最近没到怡心居来,才令其如此的,还是说,她眼里那个性情温婉的主子,只不过一直以来伪装得好罢了?   想到这个可能,向晚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冷颤。   “主子若再没什么吩咐,奴婢便去门外候着。”屋里寂静无声,久未听到梅氏再言语,她又是一礼,准备退离而去。只因屋里的气氛太过压抑,让人不由生出窒息感。   梅氏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话呢!”   向晚微微一怔,低声回道:“不会的,这侯府有哪个不知侯爷喜欢主子,侯爷不会对主子心生厌弃。”   “哦?”唇角掀起抹若有若无的笑,梅氏声音轻柔道:“那侯爷怎就不来怡心居了?”   “奴婢不知。”跪倒在地,向晚回了句。   主子的声音听着温柔,实则带了丝阴冷之气,她还是谨慎回话为好。   许久,梅氏那轻柔中带了丝阴冷之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别觉得我凉薄,也别觉得以前的我都是装得。”   “奴婢不敢!”   向晚身子颤了颤,磕头道。   “你是知道的,我从未害过人,也从未打骂过院里的下人,我只想有生之年伺候在侯爷左右,可是,照如今这形势看,公主怕是要容不下我了,才会拿怡心居的丫头下手。”幽叹口气,梅氏眸色黯然,语声低缓道:“哪怕我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她终究还是容不下我……”   原来主子心里有苦,才没将那小丫头的死当回事。   也对,在这府里,能让一个人瞬间丢了性命的,除过景华苑的公主,还有哪个有那么大的胆子?   两条人命,这侯府后院又多出了两条人命,就是这么司空见惯的事,她却多想了,不仅多想,还将主子想得极为不堪,寻思到这,向晚顿感愧疚不已,眼眶泛红道:“主子,奴婢不该多想的。”   “起来吧,怨不得你多想。”轻抬手,梅氏望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低喃道:“希望侯爷不会就此忘了我!”   谢过梅氏,向晚从地上爬起,恭谨道:“主子性情温婉,又善解人意,侯爷不会忘记主子的。”垂眸想了片刻,她补充道:“或许侯爷最近有些忙,才没顾得来怡心居看望主子!”   “但愿是这样!”淡淡笑了笑,梅氏没再言语。   前院,陆臻闻知府中发生的事后,心中对羲和公主愈加的不满,不过,他也闻知一件极为高兴的事,那就是陆随云走出云幽居,与他人有了交往。   ☆、第134章:同意(一更五千+)   自时隔三年多父子俩那日见面后,信阳侯便吩咐身边的影卫,远远的多留意云幽居这边的动静,好方便他了解陆随云平日里的生活状况。   之所以要影卫远些留意,源于他不想让陆随云多想。   虽然在他心里,陆随云患有耳疾,几乎不可能发现影卫的踪影,但他爱子心切,容不得其心生毫不适。   “侯爷若是再没其他的吩咐,奴才就回云幽居了!”奇怪,侯爷是如何知道公子有走出云幽居,且有与外人交流?并将顾二小姐和公子间的互动,都问得一清二楚,该不会……该不会是侯爷有派人暗中留意云幽居,好向他回禀公子平日里的生活状况?嗯,绝对是这样,否则,就侯爷对府中诸事不闻不问的性子,又怎会知晓今个下午发生在荷塘边的事,还让身边的下人通传他过来问话。   贺明神色恭谨,侍立在信阳侯书案前,心中如是想到。   信阳侯眸中含着暖笑,缓缓起身自书案后走出,温声道:“走,我随你一起前往云幽居一趟。”贺明微怔在原地,信阳侯见状,眉梢上挑,笑问:“怎么?我这会不能过去嘛?”   “没,奴才没那个意思!”回过神,贺明连连摇头。   “那就走吧。”说着,信阳侯已步出书房。   贺明紧随其后。   天色都不早了,侯爷为何要去云幽居?难道他有什么事要与主子相商?   就在他皱眉边深思之际,信阳侯颇为温和的声音在前方扬起:“贺明。”   “奴才在。”   贺明恭谨应声。   “你觉得顾二小姐怎样?”   信阳侯边往前走边问。   “顾二小姐……”侯爷问这个做什么?他是与顾二小姐有过两次碰面,也多少能看出她是个怎样的女子,可侯爷好端端地问起那清冷却又不失温柔的女子,究竟是何意?贺明迟疑片刻,道:“她是个不错的女子。”他的回答明显是中规中矩,信阳侯也没在意,再次问道:“你觉得顾二小姐有看上大公子吗?”   囧!贺明嘴角抽搐,他算是明白侯爷着人唤他到前院的目的了!   顾二小姐看向主子的目光,好像并没什么特别,嗯,让他再想想,似是有欣赏之意。   对,就是欣赏之意,但也仅是纯粹的欣赏。   他没看到她的眸中神光有倾慕,迷恋……   再者,她可是将公子视作大哥了!   有妹妹喜欢大哥的吗?   “本侯问话,你怎么迟迟不回?是很难回答吗?”   信阳侯顿住脚,回过头望着贺明问。   “侯爷,这……这奴才真不好作答。”贺明实事求是道。   温和的目光从他身上划过,信阳侯转过头走出前院,往云幽居方向缓步前行,半晌后,他道:“你就说顾二小姐有没有看不起大公子?”   “没有。”贺明随其身后,出言回道。   若是顾二小姐看不起公子,又怎会帮公子做那什么便签本,还有铅笔,且与公子交流时,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说话也好温柔,这些他不是都有告诉侯爷了吗,侯爷怎还会有此一问?贺明思量着,却没胆问出心中的疑问。   “这就好!”信阳侯长舒口气,清俊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道:“本侯决定和宁远侯府结亲,你说大公子会喜欢这门亲事吗?”不等贺明回答,他续道:“他怕是不愿的,不过,即便他不愿,我也会将这门亲事给订下来!”   贺明闻言,恭谨道:“奴才替大公子谢过侯爷了!”顾二小姐与这世间的女子大为不同,虽与她没碰过几次面,也没与她相处多长时间,但从她眼里,还有她说话时的语气,她从不轻看他人,哪怕是他们这些卑贱的奴才,她也是以平等的身份,与之对话。再有就是,她很厉害,无论是武功,亦或是医术,都卓尔不凡,有她在公子身边,公子往后的日子必会天天过得开心愉悦。   指不定顾二小姐还能帮公子治好哑疾。   越想,贺明心里越是欢喜,欢喜自家主子若真能结下这门良缘,那可谓是天大的美事!   信阳侯摆摆手:“有什么好谢的,身为父亲,本侯对云儿亏欠良多,又如何能看着他此生孤苦伶仃,身边连个疼他,惜他,爱他的女人都没有!”说着,他眼里涌上愧然和自责,沉默半晌后,方续道:“这些年你们哥俩辛苦了,好好照顾大公子,本侯不会亏待你们!”   “奴才和贺武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贺明神色恭谨,低声回了句。   “你们都是个好的!”踏进云幽居,信阳侯似是蓦地想到什么,只听他道:“妥善安葬宋嬷嬷,她是夫人身边的老人儿,宁愿放弃和儿子回故里安享晚年,留在侯府又照顾大公子这么多年,却没成想,终落得如此结局。”   贺明揖手:“侯爷放心,大公子对奴才已有吩咐。”   “嗯。”信阳侯点了点头,“本侯会吩咐人前往她的故里,给他儿子送去一些银两,也算是做个安慰。”长叹口气,他问:“大公子在书房?”   “奴才来前院时,公子在书房看书,按着时辰,他这会还没安寝呢!”   “哦,那本侯就径直去书房了,你先忙你的去吧!”没让贺明继续跟着前行,信阳侯语罢,便往陆随云的书房迈步而去。   院里的动静,陆随云有感知到,但他只是神色微变,落在书卷上的目光,却并不曾挪开。   “云儿。”推开书房门,信阳侯入内,接着反手将门合上,走至一旁的椅上落座,熟料,他嘴里的言语一出口,随之就一脸苦笑,暗道:他这是怎么了?那孩子根本就听不得丝毫声音,他还……   “云儿,和爹说会话好吗?”收起满心的自责,他的目光落在身旁的桌上,看到上面的铅笔和便签本,拿起写下这么一句,起身行至书案前,将那写有字的便签本递向陆随云。   放下书,陆随云看着那伸在自己眼前,写有一行字的便签本,唇角微微抿了抿,然后缓缓站起,绕过书案,与信阳侯隔桌而坐。   “顾二小姐人很好,爹决定明日早朝时,请求皇上给你和她指婚!”连城与岑洛之间的指婚圣旨尚未被皇帝收回,这点信阳侯自是知晓的,因此,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决定请旨为陆随云和连城赐婚。   将面前再次写有字的便签本推至陆随云面前,信阳侯眼里涌满了暖暖的笑意。   陆随云怔住,盯着便签本上的字迹,他彻底怔住,慢慢的,他抬起头,视线与信阳侯满是笑意的目光相对,清冷的眸中说不上有什么情绪,但他平静的心湖,却在看到信阳侯写下的那句话时,宛若一块碎石蓦地落入,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眼前之人要请求皇帝给他指婚,且指婚的对象是那聪慧异常的女子。   他怎会想一出就来一出?可自己却似乎并不反感他此刻的提议。   数日前,当眼前之人说要给他订门亲事时,他是排斥的,否则,也不会找那么个借口搪塞对方。   而今,他却微微有那么丝期盼,期盼那给他留有深刻印象的女子,能和他牵扯上关系。   虽知有些配不上她,虽知指婚圣旨一下,他或许此生都会拖累她,但他的心开始慢慢叫嚣起来:你可以从其他方面补偿她啊!譬如你的情,你的爱,除过你不会言语,你身上其他的一切,你全都可以给她一人,从而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即便你现在只是对她心生好感,并未真正喜欢上她,爱上她,然,等你真正与她有关系时,可以逐渐培养感情,不是吗?   “你不愿意吗?”拿过便签本,信阳侯又写下一句,推至陆随云面前。   按捺住心底的情绪起伏,陆随云从袖中掏出另外一个便签本和铅笔,垂眸在上面写到,“我有疾,会拖累她。”手上的铅笔微顿片刻,他续写,“而她,也未必能看上我。”放下铅笔, 他把自己的便签本推至桌子中间,信阳侯一看上面的内容,对他温和一笑,在自己面前的便签本上写到,“顾二小姐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不会在意你那点缺陷。再者,爹有问过贺明,顾二小姐为你做这便签本和铅笔,她很有耐心,方方面面都在为你考虑,而且,她对你说话时始终面带微笑,这就说明她对你很有好感。从而等爹求了皇上的指婚圣旨,她到时知晓后,不说欢喜异常,满心欣喜地接下,最起码她不会反感嫁给你。”   陆随云看着他笔下写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心中刚刚起伏不已的情绪,却骤然间平复了下来。这是要用指婚圣旨迫她嫁给他吗?要是被她知道真相,会不会对他心生怨言?还有,熠亲王明显已对她有好感,甚至说已然喜欢上她,却不自知。可是,某一日他突然明白过来,明白他对那女子的心意,又会做出怎样的事?   眉头紧柠,陆随云陷入沉思中,他是接下皇上的任务,一方面通过那女子查出三年前那件事的真相,另一方面,以信阳侯府大公子的身份接近那对他无丝毫警惕心的女子,好从中阻止熠亲王对她上心,要是这一切被她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她会鄙夷他么?   鄙夷他为完成皇帝指派的任务,才有意无意地接近她,且无耻地用指婚圣旨将她的一生绑住。   想到这,陆随云登时感到心里矛盾不已。   无指婚圣旨,就单凭那一声‘陆大哥’,他今生多半已与其无缘。   更别说完成皇帝指派的那个不是差事的差事,阻止熠亲王靠近她……   还有岑洛,这个人现在虽已与陆玉挽有了婚约,并会在数月后,娶陆玉挽过门,可他并未和那与众不同的女子解除之前的婚约,尤其是那纸婚约乃天家所指,要想当不存在,全然没得可能。她与世间女子的不同,她无意绽放出的风华,他有看在眼里,旁人多半也是看在眼里,如此一来,那与她有着婚约之人,还会无视她的存在,任她嫁给别的男子吗?   不会,就近期发生的事来看,丞相府的岑大公子,与熠亲王一样,都已将目光停驻在她身上。   以她目前的行事风格,必不会再与丞相府牵扯上关系,但有婚约在,加之岑洛逼婚,她几乎没有退路,不,或许她是有退路的,那就是熠亲王。   玩世不恭,嚣张狂妄是他的表象,然,一旦皇甫熠认定她,别说她身上有一道指婚圣旨,就算有两道,三道,甚至更多,于他来说,也不会当回事。   “云儿,你在想什么?爹等着你答复呢!”久不见陆随云写字回复自个,信阳侯在便签本继而写下这么一句,推至陆随云面前,禁不住暗忖:好好的,这孩子怎会突然陷入沉思?   敛回思绪,陆随云的眸光从面前便签本上的字划过,抬眼对上信阳侯温和的视线,终点了点头。   出于之前各方面考量,他决定还是同意信阳侯入宫为他求指婚圣旨。   但他却未抱太大的希望。   “你同意了?”信阳侯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只见他揉了揉微泛湿润的双目,在便签本生写下这么一句。   陆随云看过后,再次轻点点头。   成功的把握,他心里只有两三成,可这两三成得来的结果,真能将他和她此生连在一起,那么,等她知晓事情真相后,他会任由其打骂,但誓不会放开她的手。   能如愿么?   他能如愿么?又是否会如愿?   “好,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明个早朝上,爹就向皇上求指婚圣旨!”拿起铅笔,信阳侯眉眼含笑,在便签本生写下,“夜了,别看书太久,这样对眼睛不好。”起身,他将便签本递到陆随云手里。   看清上面的内容,陆随云轻颔首,然后目光挪转,没再看信阳侯。   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信阳侯满目疼惜,深望儿子一眼,转身而去。   宁远侯府主院。   连城回来没走正门,而是让老七将马车从后门直接赶入府,到主院门口才停下。   “二姐,你在信阳侯府到底出什么事了,怎才回来?”着丫头将离影抬进做手术的那间厢房,连城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好,正准备为其清理伤口上药,顾宁从门外急匆匆而入,“我和骏儿,还有荣公子都很担心你呢!”说着,她从上到下打量连城一遍。   “我没事,你去告诉荣公子一声。”吩咐顾宁一句,连城开始忙碌。   顾宁还想再说些什么,终还是没再开口。   二姐没事就好,她这就去告诉大哥,如是想着,她转身出屋,小跑向顾祁住的厢房。   约莫过去两刻钟,离影身上的伤口处理妥当,连城凝视她道:“你暂时就在我府上住段时日,待身上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与我说一声,便可离开。”音落,也不等离影做出反应,她便朝门外走,边走边吩咐唤芙:“给这位姑娘收拾间厢房出来,告诉院里的小丫头,精心伺候着,以免她身上的伤口崩裂开。”   唤芙正要应声,离影躺在手术台上,望向连城的背影,语声虚弱道:“我……我叫离影……”连城顿住脚,回过头看她一眼,随后点头,示意她知道了,继而身影消失在门外。   “大哥,我没事,你别担心。”回屋洗漱打理好自己,连城在院里看到李木,低声对其说了两句什么,就见李木从她手里接过一张纸,扯开腿一溜烟地跑出院门,跟着,她提步到顾祁屋里,眸光柔和,声音轻缓道:“赏花宴结束,我本打算立刻回府,不料熠亲王找我有事,无奈之下,我只好着唤芙先回。”唤芙独自回到府里,顾祁并没问她什么,而唤芙也没多嘴,只是说熠亲王找主子有事。   顾祁闻言,想到有老七驾车随行,倒也没有太过担心连城的安危。   “熠亲王找你都说了些什么?”   顾祁眸光微闪了闪,对上连城柔和的眸子,淡淡问道。   “也没什么。”想起小河边发生的事,连城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他承认接近我是因为三年前的事。”见顾祁盯着她久久不语,连城思索片刻,道出一句。   她眸光躲闪,顾祁有看在眼里,淡淡的声音又扬起:“就这?”   “嗯,就这。”怕其不信,连城边说边点头。   ☆、第135章 :行动(二更五千+求月票)   顾宁却在这时道:“二姐,你发热了吗?”二姐的脸怎会突然变红?盯向连城的脸颊,顾宁心里疑惑。   “啊?”连城心里一紧,抚上自己略有些灼热的脸颊,结结巴巴道:“许是……许是吹了点凉风,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好蹩脚的理由,可眼下她真找不到其他言语来哄骗小丫头,朝顾宁笑了笑,连城压在心底的怒火,不由窜起:皇甫熠,你给我等着,一会我就会送你一份大礼!   丫的,披着玩世不恭,嚣张狂妄的皮,好方便他行卑鄙,无耻,下流之事。   哼!   真以为她很好欺么?   “那二姐赶紧回屋去歇息,我这就吩咐唤碧煎服汤药,一会给你送过去。”闻连城之言,顾宁不加多想,就往门口走。连城拽住她的胳膊,笑了笑,道:“不用,我睡一觉,出出汗,明早肯定好。”   顾宁有些不放心:“真不用服用汤药吗?”   “真不用!”在顾宁脸儿上轻捏了捏,连城笑道。   “二妹,有些话我之前给你说过,也多有强调,今个便不再多说,但大哥希望你记住那些话!”   顾祁脸色凝重,沉声说了句。   “我会的。”连城晓得顾祁话中之意是什么,轻应一声,顾祁摆手让她回屋歇息。   “宁儿,你觉得你二姐会喜欢上熠亲王吗?”   顾宁站在*边,正在逗顾骏笑,蓦地听到顾祁这话,抬头与其四目相对,眨了眨眼,道:“二姐会不会喜欢上熠亲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熠亲王长得那么好,若不是有那些不好的名声在,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的。”微微顿了顿,她又道:“大哥,二姐说克妻,克夫之类的言语都是人们以讹传讹,信不得的。这样的话,如果熠亲王真喜欢二姐,而且把他院里那些女人都处理掉,我是愿意认他这位二姐夫的!”   “你……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目光凝聚在顾宁身上,顾祁极其不悦道:“你不小了,看不出熠亲王是个很难驾驭的男子吗?就算他不克妻,以他的身份,会只有有你二姐一个女人吗?还有,你这个想法,你二姐可知道?”   一连串的质问,令顾宁眸光一怔,咬唇久久说不出话。   “那是我自个想的,二姐不知道。”许久,她嘴角噏动,嗫嚅道:“大哥……熠亲王……熠亲王其实很好的,你……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偏见啊?”   顾祁脸色一沉:“他哪里好了?带着目的接近你二姐,又以伪装示人,他哪里好了?”见顾宁欲出言反驳,他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从今往后,熠亲王怎样,不许在你二姐面前提起只言半语。”   “哦!”顾宁怏怏地应了声,然后抱顾骏站到地上,轻声道:“时辰不早了,大哥休息吧,我送骏儿回房去。”轻“嗯”一声,顾祁双目闭阖,靠在*上长叹口气。   他知道连城还有话瞒着他,可他除过满心无奈,别无他法。   “叩叩叩!”连城在屋里走来走去,听到门声响,眼里精芒一闪,忙道:“进来。”   李木推开门,快速进屋,将手中鼓囊囊的小布袋递向连城,恭谨道:“二小姐,这里面是你要的东西,你看看够用不。”接过他手里的布袋,连城放到桌上,打开一看,满意地点点头:“够了,谢谢你啊!”   挠了挠头,李木憨憨一笑,道:“怕一次买的多,引起旁人注意,我就多跑了几家药房。”   “嗯,做得很好!”赞他一句,连城叮嘱道:“这事只有你知我知,不许告诉荣公子,听到了吗?”   “二小姐放心,出了这个门,奴才什么都不知道。”恭谨回了句,李木憨厚的声音在屋里再次响起:“若是二小姐再没什么吩咐的话,奴才就告退了!”   朝其微微一笑,连城道:“去吧。”   李木转身而去,随手带上房门,连城盯着布袋中她要的东西,双眼直冒光,“皇甫熠,我要炸飞你的窝……”无声低喃一句,她唇角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弹丸,哼,那种小玩意,她压根就不放在眼里,现在,她就整出几枚比那更具杀伤力的霹雳弹出来,让皇甫熠知道她的厉害。   “鞭炮有,不起眼的弹丸有,为什么就没有对敌作战用的大炮呢?”将袋中的硝石,硫磺等物什倒出来,连城手上边忙活,边嘴里小声念叨:“材料都有,却没人整出大炮那玩意,唉,可惜啊可惜!”如果哪个国家有几门大炮,称霸天下绝对不是问题!   打住,打住,她可不是暴力分子,也不是前世的‘猎豹’雇佣兵团首领,她现在是热爱和平的宁远侯府二小姐。   红唇微翘,连城清秀的脸儿上,表情尤为灵动。   老本行啊老本行,她就当今晚是出趟任务,好好重温回那既刺激,又惊险的感觉。   “小姐,你回来还没用晚食……”唤雪在门外道。   连城想都不想,回其一句:“我身上不适,没什么胃口,已经睡下了!”言下之意,就是让唤雪,以及任何人别进屋扰她。闻言,唤雪迟疑了一会,道:“那二小姐休息,奴婢将饭菜放回厨房了!若是……”   后话尚未说出,连城清越的声音自屋里传出:“我夜里若是饿了,自会去厨房找吃食。”   唤雪没再说什么,端着饭菜转身而去。   烛火摇曳,亮光静静地在屋里一层层晕染而开。   脉脉月华倾照,夜风徐徐,树叶婆娑之声不时响起,终于,连城搞定她那所谓的霹雳弹。   嗯,自然是简易的了,不过杀伤力,却是顶呱呱。   打了个响指,连城双手叉腰,似恶魔一般无声大笑片刻,暗道:皇甫熠,就姐的超强大脑,外加精湛娴熟的手工技术,这几枚霹雳弹保准让你丫的吓破胆!   皇甫熠没有坐马车回城,缘由么,是某女很不客气地拒绝载他一程,怕激起其更深的怒意,他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马车愈驶愈远,怀揣满心怨念,提起轻功飘回王府。   “爷,离影怎会出现在顾二小姐身边?还有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离涵站在书房中央,满目不解地问道。   “你说呢?”   靠坐在椅上,皇甫熠神色淡淡,出言反问。   离涵思索片刻,道:“是爷这次前往飞仙谷带离影出来的,且安排她出现在顾二小姐身边。”   “既知道为何还要问,是埋怨我吗?”轻浅一笑,皇甫熠屈指轻叩书案。   “属下不敢。”   身子一震,离涵拱手道。   任伯坐在一旁的椅上始终没有说话。   “我是有吩咐她想法子出现在顾二身边,却没料到她竟会对自己下手那么狠,好让顾二收她为婢。”皇甫熠眸中无波无澜,淡淡道:“奈何她的苦肉计对顾二来说,那简直就不值一提。 ”   “王爷的意思是顾二小姐已知晓离影的身份?”任伯这时问。   皇甫熠道:“顾二不知离影是我的人,只知她是带着目的靠近自己。虽然我从旁有引导顾二,让她将离影背后的主子联想到三年前那件事的谋划者身上,但,好像并没起多大的作用。”   “那离影岂不是白折腾自己一遭。”   任伯叹口气,有些惋惜道。   “这就要看离影的本事了,看她能不能在伤好后,设法让顾二收她为婢,否则,她这一辈子只能呆在飞仙谷中。”眸光微闪,皇甫熠不想就离影的事再多说,看向离涵道:“你突然回王府不是只为问我离影的事吧?”   离涵道:“属下有听到顾二小姐说了些奇怪的话,还有就是宁远侯府外,守了不少高手。”   “守了不少高手?”唇角微勾,皇甫熠冶艳俊美的容颜上浮现出抹高深莫测的笑,道:“看来宫里那位也着手从顾二这条线索上,寻找谋划三年前那件事的主谋了。”他的声音轻轻浅浅   ,却夹杂着些许嘲讽之意。   “他们没为难属下,从这,不难肯定他们的身份。”回想自己飘出宁远侯府,感知到来自不同几个方位的浑厚真气,离涵断定暗处之人是在守卫宁远侯府,并非居心叵测,从而猜测那令浑厚真气外溢的数人,有意暴露身份,好让他回来禀报主子。   皇甫熠笑:“应该说他们是故意泄露身份让你知道,好借你之口转告我,莫要插手三年前的事。”从皇甫熠这话中,只能说明他猜对一半,按照皇帝吩咐沧澜的任务,不是阻止他调查三年前的事,而是不许他接近连城。皇甫熠不会想到这一点,最起码现在不会想到。   书房内静寂一片,半晌过后,任伯出言将其打破:“皇上如此安排,多半是为王爷的安危考虑。”   “为我的安危考虑?”皇甫熠轻笑:“我需要他如此吗?再者,我要做的事,任谁也阻止不了!”言语到这,他幽深不见底的眸光落在离涵身上,“顾二都说什么了,原话复述给我听。 ”   “是。”离涵应声,道:“‘材料都有,却没人整出大炮那玩意,唉,可惜啊可惜!’”   “这就是她说的话?”皇甫熠满心狐疑。   离涵道:“确实是顾二小姐所言,属下没多加一个字,也没省去一个字。在此之前,她有吩咐院里的奴才出了一趟府,那奴才回来时,属下有看到他手里拎着个不大不小,鼓囊囊的布袋,里面应该是顾二小姐吩咐那奴才出府去寻的东西。”   “那袋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你不清楚?”   皇甫熠皱眉。   “属下因挂念离影身上的伤,便没跟踪那奴才出府。”单膝跪地,离涵拱手请罪,“请爷降罪!”   “起来吧。”抬手,皇甫熠着离涵起身,问任伯:“任伯,你见多识广,可知顾二口中的大炮是什么?”   任伯摇头:“这个词我听都不曾听过,可从字面上的意思,以及顾二小姐说的整句话来分析,这大炮怕是极为厉害!”   “她的鬼点子向来多,指不定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见到她口中的大炮。”轻浅一笑,皇甫熠与离涵道:“顾二小姐那你不用再去蹲稍了。”往后的日子,只要没事,他都会呆在她身边,好让那小丫头对他慢慢上心,要不然,岂不是便宜了旁人,而苦了他自个。   又是好一会没听到皇甫熠再言语,任伯不由抬眸,发觉皇甫熠唇角微抿,眸光黯然,怔怔地望向窗外如银般的月色,好似忘记书房中还有他和离涵在。   眼神示意离涵退下休息,他眸色关心,温声问:“王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皇甫熠苦笑:“任伯,我好像对顾二有意了,但我不知这是不是喜欢。”说着,他眸光挪转,望着任伯续道:“可顾二说她没看上我,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估计是王爷之前行事太过荒唐,才会让顾二小姐对你没什么好感。”任伯心里高兴啊,高兴皇甫熠总算开窍,这样的话,不久后王府就会有女主子,那他便可以不用再打理府中的内务,从而专心查找应国公一门被灭的真相,思绪有些跑远,等任伯意识到时,不由干咳两声,方续道:“王爷要想改变在顾二小姐心目中的形象,我觉得还是别再伪装得好。”   “她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可我也没见她对我的态度有所好转。”扶额长叹口气,皇甫熠一脸挫败道:“今个我去信阳侯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任伯没接话,面上表情温和,听他接道:“她竟对陆随云轻言细语说话,还对其微笑,更为过分的是,她对陆随云身边的奴才也比对我好,我看着实在气不过,就在赏花宴结束后,劫她到了城外,结果,我又惹她不动怒了!”   任伯笑出了声:“王爷,你这是在吃醋。”   皇甫熠郁闷:“连你也这么说!”   “就王爷刚才所言,显而易见是在吃陆大公子的醋。”看他一眼,任伯目光慈和,缓声道:“说白点,就是你对顾二小姐不仅仅只是有意,而是多半已喜欢上人家,可人家却不拿你当回事,便引来你心里不平……”   静听任伯说完,皇甫熠若有所思道:“你是说我没用对法子,才会让她对我看不上眼?”   “应该是这样没错。”任伯嘴角噙笑,点了点头。   “那什么法子才是正确的,才能让顾二对我态度改观?”皱眉思索良久,皇甫熠只觉脑中空落落的,没丝毫他要的东西,禁不住问。   任伯从椅上站起,边往书房门口走,边道:“这我可帮不到王爷,也没法帮王爷,但我知道的是,王爷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去除伪装。”语罢,他人已消失在门外。   又是做回自己?今个下午他散去身上的痞气,以真实的一面站在那小丫头眼前,还不是没看到她的好脸色。越想越是觉得烦躁,皇甫熠起身步出书案,来回在书房里踱了数步,决定暂时先放下这个令他既头疼,又烦躁的问题,且暗忖,走一步看一步,我总能想出正确的法子,让小无赖对我的态度加以改变。   两刻钟前,静夜寂寂,皎洁的月色泻满一地,连城换上一身夜行衣,身姿轻盈如燕,自府中飘出,径直往怡亲王府而去。   因顾祁之前有对她说过,宫里会安排人藏身在自家府外,以保护府内诸人安全,她便没将那一个个释放出浑厚真气,却并无恶意的高手放在心上。   要跟着就跟着吧,反正她一会整出的事,动静很大,想瞒住这些高手完全没得可能。   纤细的身形忽高忽低,没过多久,她人已飘至熠亲王府上空。   乖乖,就一个破王府,暗地里也蹲守那么多人。   行事前,还是让这些麻烦先睡会,免得跟着皇甫熠那厮一起遭殃。   杀人?no……no……no……   她不会杀人,她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那坏痞子知晓她的厉害,再不敢轻薄于她,有事没事往她身边凑!   身形似电,不等蹲守在隐蔽处的宫中暗卫们反应过来,连城已将其一个个的**道给封了住。   接着,她落至一抹正在行走的人影身后,以迅捷的手法将对方制住,压低声音问:“不想当场毙命,就告诉我皇甫熠的寝院在哪里?”   任伯的目光慢慢下移,落在他腰间泛着寒光的匕首上,未加思索就道:“王爷的寝院在府中东南方位,院落名称叫竹苑,如果他这会没在书房,没在屋里,就多半是在泡温泉,温泉就在院……”   题外话:   有月票的亲亲,还望多多支持轩轩,最好能从客户端投。。。平常是一变二。。。二十七后是一变三。。。   ☆、第136章:索赔(一更!)   这人怎这么奇怪,问他一句,却啰里啰嗦回答这么多,皱了皱眉,连城拿离匕首,“要活命,就闭紧嘴巴。要不然,我还是之前那句话,会立马让你毙命!”   清冷的眸子从任伯身上划过,她故意压低的声音再次扬起:“我看你是位老人家,本不想难为你,但为保险起见,我还是让你也睡一会吧!”   “姑娘尽管动手,老头子我身子骨还算硬朗,吹一晚上凉风没什么大事。”在连城飘至熠亲王府上空,进而将那藏身在暗处的宫廷暗卫们,一个个变成不会动的木桩子时,任伯就已觉察到她到来。他虽不知来人是哪个,但对方显然不是凶恶之徒,否则,不会留下那些宫廷暗卫们的性命。   待连城靠近他那一刻,他老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浅的微笑,是女子,来人是女子,结合皇甫熠之前说过的话,他不难猜到连城的身份。因此,他屏住真气,故作是府中寻常的老仆,被连城不费吹灰之力地制服在回寝院的小道上。   于连城的问话,他说那么多,完全是有意为之,好给皇甫熠创造与连城相处的机会,此刻,他无比希望皇甫熠在竹林身处的温泉中泡浴,这样的话,有好戏看是必然的,嗯,指不定还能让两个小冤家增进感情。   没错,任伯已将皇甫熠和连城定性为一对小冤家。   看似互掐不停,却并未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   所以他很配合连城,连城说什么,他就接什么。   疑惑,连城好不疑惑,这老仆是怎么回事?   怎如此听她话?   要说是为保全自我性命,怕她真会杀了他,那他也未免太淡定了?   还有他口中的言语,听着不太像是下人应有的口气,眼珠子转了转,连城摇摇头,打算不再深想,既然对方如此配合,那她就不客气了!   反正她此行的目的是皇甫熠那坏痞子,其他人只要不阻她计划实施,那她自是不会祸及无辜。   素手轻扬,连城迅速封住任伯身上的几处大穴。   只见任伯骤然间双目合闭,朝地上倒去,连城伸手将他的身子接住,嘴里嘀咕道:“念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我还是找处比较舒服的地方让你呆会。”语落,她提起轻功,将任伯带进不远处的一座亭中,让其坐于石凳上,双臂垫于头部,以她看着还算不错的睡姿,爬在石桌上休息,“对不起了,我这人从不随意欺负人,奈何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才委屈你老人家在此吹会凉风了!”   唉,她咋就也这么啰嗦了!   无语地摇摇头,连城嘴角一阵抽搐,转瞬不见踪影。   “小丫头倒是个蛮有趣的女孩子,身手不错,心地也不坏,如果有朝一日真能嫁给王爷,想来恩公和贵妃娘娘,都会甚感欣慰!”连城自亭中飘出没多久,任伯就端坐起身,他没事,是的,他一点事都没有,在连城封他身上的几处穴位时,他微不可察地运起独门心法,将那几处穴位稍挪了位置,骗过连城,装作被点了穴,一闭眼就往地上倒。望向竹苑方向,他嘴角浮出抹暖笑:“王爷,你是在温泉泡浴吧?”男女之大防,在任伯这出身于江湖中的人眼里,并不当回事,想着竹苑那边一会会出现的怪异场面,他嘴角的笑不由加深些许。   夜清凉如水,连城宛若一朵夭红,悄无声息地落在竹苑中。   有哗哗的水声,温泉,那老仆好像有说过他家王爷不在书房,卧室,就极有可能……   泡温泉,竹林……   清透的眸子环顾四周一圈,连城将目光锁在一大片竹林后,过去看看,要是丫的正在泡温泉,那岂不是在她手中的霹雳弹一出,会有更为精彩的画面等着她观看?黑巾下,某女嘴角勾起抹尤为诡异的笑容。   转身,微提真气,以极其轻盈的姿态,她慢慢穿过一条小径,朝竹林深处那腾着缕缕热气的温泉池飘去。   入耳的哗哗水声愈来愈近,连城终落至一块半人高的大石上,望向月下那泛着银光的水面。   怎没人呢?她暗忖:难不成那坏痞子没在这泡温泉,而是在书房,亦或是在屋里?   氤氲之气自温泉池中腾起,给这清冷的夜增添了些许暖意,让人感觉到了仙人居住之地一般。   然,连城却没心思欣赏眼前这如梦似幻的夜景,而是眸光锐利,透过袅袅热气在偌大的池中寻找着皇甫熠的身影。   忽然,她耳边传来一声轻叹,随之眼前豁然开朗,好似之前那袅袅升腾的热气全然不复存在。   他在,那坏痞子在这!   “阁下胆儿真够肥,竟夜探我熠亲王府,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吗?”皇甫熠慵懒至极的声音忽远忽近,若有似无地扬起。   连城嘴角一撇,压低声音,嘲讽道:“与熠亲王相比,在下的胆子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果真是小无赖,这夜里潜入他的王府,是找他清算下午的账吗?   舒服地泡着温泉,皇甫熠唇角勾起,悠悠道:“阁下是位女子。”连城一怔,就她此刻目之所及,并未看到那坏痞子的影儿,而且她身穿黑色劲装,梳着男子发式,就是女子身上最明显的特征,她也在出发前做了妥当处理,怎还会被坏痞子识破?   不解,连城很不解,没看到人,却有声音忽远忽近,似有若无在周围响起,是她的声音伪装的不到位吗?   “姑娘长时间不说话,是想否认自己的性别吗?”   皇甫熠慵懒至极的声音,再次在周围的空气中悠悠扬起。   “我是女子又怎样,有种你就现身出来!”尼玛,有钱就是任性,把个洗澡的地方建辣么大,让她一眼看不出这温泉池到底有多宽,多长,延伸到了何处?就在连城东张西望,腹诽之际,皇甫熠惑人的笑声扬起:“要本王现身出来,好方便你偷窥本王沐浴,是不是?”   “我从不稀罕看女人!”   连城冷笑,出言讽刺道。   长得比女人还女人,有毛线看头,要看,她还不如到晓月楼去看那什么花魁绮梦!   绮梦,水做的女人,色痞子,下午还装纯情男,不知和那绮梦滚过多少*单了!   “在姑娘眼里,本王是女子?”皇甫熠笑问。   “熠亲王没有自知之明吗?”   连城唇角一撇,反问。   “既然姑娘这么说,本王若是不现身以证自己是男是女,岂不是要背着女人的名头活一世了!”不待连城接话,皇甫熠宛若一条鱼儿,自一块大石后悠然游出,到温泉池中央时,他缓缓向上升起,仅让腰腹以下没于水中,“这位小姐,你站那么远若是看不清楚,本王不介意你靠近些,仔细端详端详本王到底是男是女!”邪笑挂于唇角,皇甫熠灿若星辰般的眸光,落在连城身上,“小姐是被本王无以伦比的容颜给迷住心神了吗?”小无赖,这次看你还如何狡辩,不对本王负责!   周身血液似是骤然凝固,连城一语不发,盯向水中心那外露在月色下的模糊轮廓。   之所以是模糊,源于周围不知何时又升腾起袅袅热气,虽没一开始她看到的那么浓郁,但要想看清水中心的那抹模糊人影,却还是不能的。   “看来,姑娘确实被本王天人般的容颜给迷住了心神。”注视着连城怔然的眸光,皇甫熠富有磁性,且极为惑人的优雅声音扬起:“可是怎么办呢?本王已心有所属,恐怕要让小姐失望了!知道吗?宁远侯府的二小姐就是本王喜欢的女人,她啊,虽然长得不好看,脾气也不怎么好,尤其是爱损本王,但本王就是喜欢她,无可救药地喜欢,奈何她看不清本王的真心,拒绝和本王共结连理。”   深吸口气,他续道:“不过呢,本王不气馁,本王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本王的心,愿意做本王的女人……”   连城倏地截断他的话:“熠亲王是在做梦吧?据我听来的言传,好像顾二小姐很讨厌你呢!要想她成为你的女人,恐怕你死后化为一堆白骨都没有可能!”   “是吗?”随着这两个字从皇甫熠樱花般的唇中溢出,他身前腾起的热气像两边慢慢散了开,“这位小姐,你怎就这么肯定顾二小姐不会成为本王的女人?”小无赖你就算再乔装,再变声,再蒙上几层黑巾,我也能第一时间分辨出你是哪个。   暴露狂,超级暴露狂,竟……竟光 着身子站在水里……   连城这时看清了,看清某那抹模糊轮廓,就是某只坏痞子。   “本王的身材是不是很好啊?”   皇甫熠好看的眉梢挑起,出言问道。   尼玛,这身材实在是好啊!要是能再往下看看,该多好!连城似是没听到皇甫熠的问话,一双眸子定定地锁在某人身上,欣赏着那完美到极致的身材,皇甫熠被她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禁不住一阵脸热,暗忖:小丫头的胆儿真大,嗯,不对,小丫头确实异于这世间的女子!眸光直直地落在男人身上,非但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而还流露出一抹遗憾,她是遗憾没看到他腰腹以下的部分吗?   握拳掩唇轻咳两声,皇甫熠一本正经问:“小姐这样看着本王,是怎么个意思?”   蓦地一个机灵,连城回过神,她刚刚都想了些什么,又丫丫了些什么?   “你不就是个女人嘛,有什么好看的!”说着,连城右手中多出一枚鸡蛋大小的霹雳弹,笑道:“知道我为什么来贵府吗?”   皇甫熠佯装思考片刻:“本王不知。”倏地,他双眼大睁,“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一会姑娘,一会小姐,有病啊,不时地对她唤称呼,虽说她就是位姑娘,就是位小姐,可丫的没病的话,也不需要一遍遍强调她的性别吧!   女扮男装怎么了?   不服气,丫的来个男扮女装让她看看!   素手轻扬,连城身形顿时向后飞出数米,冲着皇甫熠喊道:“熠亲王,送给你的大礼一定要接好哦!”   “小无赖!你给我丢来的是什么东西……”望向连城飘往竹林外的身影皇甫熠大声喊道。   坏痞子,真是个坏痞子,明知她是哪个,却还装模作样,姑娘,小姐的一句句唤!   连城心中愤然,一响亮的轰鸣声自温泉方向传来,“丫的若是命大,这会多半正光着膀子到处找衣物遮羞呢!”听到耳边的轰鸣声,某女心中的愤然情绪,瞬间荡然无存,咧开嘴角得意一笑,她飘至一座假山上,催动真气,朝皇甫熠的书房,卧室方向连扔出数枚霹雳弹。   “轰轰……”此起彼伏的轰鸣声过后,竹苑中狼藉一片,哪还有房屋的影子。   “小无赖,你这未免也太狠了吧!”皇甫熠倏然间出现在连城眼前数丈外,看着凌空在自己不远处的白色修长身影,连城懵了,丫的怎一点事都没有?不说重伤,最起码也狼狈不堪啊!可是她看到的是何状况?   ——皓雪白衣,宽松穿在身上,乌发如墨披散在肩头,一张脸白若美玉,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慵懒至极,闲适至极。   或许是夜风拂过,又或者是他身上真气鼓动,衣袂翻飞,发丝轻舞,恍惚间,她只以为看到了谪仙下凡。   皇甫熠樱花般的唇瓣微翘,眸中光华涌动,体内真气运转,向连城而来,“你又犯花痴了吗?”约有数米距离时,他唇齿间漫出一句,“真丑,快把那黑巾摘了!”连城闻言,眸中原本甚是欣赏的神光蓦地一变,提气飞离假山。   谪仙?谪仙个屁啊!嘴一张,就泄了气,是妖仙还差不多!   哼,妖仙丫的也不配。   边往竹苑外迅速疾飞,连城边连连腹诽某只。   “将我的书房,卧室夷为平地,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小无赖……”眼看人儿就要飘出竹苑,皇甫熠无可挑剔的俊脸上漾出抹浅笑,眨眼间,便追上连城,长臂一伸,将其揽入怀中,“做了坏事,又看 光了我,就这样离开,是不是有些太不合情理了!”温热的气息,惑人的语气,轻轻缓缓传入连城耳里。   “放开我!”   连城运力,试图从皇甫熠怀中挣脱开。   “我也想放开你啊,可这手就是不听使唤,我也没得法子!”微微一笑,皇甫熠紧紧环住连城不盈一握的腰肢,飘回假山上,“说吧,你要怎么赔我?”泛着笑意的眸子,自不远处一堆废墟上划过,皇甫熠悠悠道:“如果赔不起,就用你自己来赔吧!”   “赔你个大头鬼!”连城狠声说着,扬手就往皇甫熠脖颈上坎,电光石火间却被皇甫熠捉住腕部,“小无赖,你不觉得你这样只是徒劳吗?”   “徒劳?”冷冷一笑,连城剪水瞳眸中精光闪烁,右腿慢慢抬起,当时下,皇甫熠只觉某处一阵泛冷,放开连城,朝一旁挪开两步,奈何连城并没就此放过他,双手齐发力,对其发起了攻势!   她就不信了,回回交手,都败于这不要脸的坏痞子手上。   “小无赖,你这是要玩真的?”   接住连城发出的掌风,皇甫熠笑问。   回答他的除过越来越强劲的掌风攻击,就是连城那清冷异常的眸光。   竹苑中的打斗声不可谓不大,但熠亲王府内却不见一个人影走动,好似那打斗声,还有之前接连响起的轰鸣声,一丝一毫引不起府中诸人的好奇心。   既然小丫头想练练拳脚,那他就陪陪她好了。   灿若星辰般的眸子微闪,皇甫熠体内真气运转,仅用不到四成功力,与连城真正交起手来。   劲猛之气相碰,爆响连连,二人自假山上打到竹林中,再至竹林打到温泉池上方。   “练练手就行了,千万别将自个累坏了!”袖袍轻拂,一股劲猛真气宛若利剑,直袭向连城,跟着皇甫熠含笑的声音扬起。   连城腰身一折,身形转换,宛若一抹魅影,险险避开那如利剑般的劲猛之气侵袭。皇甫熠见她没有收手之势,璀璨星眸中的神光变得玩味起来,小丫头今个不打败他,看来是不罢手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不妙,一股极强的劲气,自连城所在的方向,朝他直直袭来。   当下, 他大吃一惊,急忙挪动身形,进而发力击向那道极强的劲气。      ☆、第137章:我没有,你得信我!   但就在他发力的关头,连城身形如电,窜至他身旁,让他手中动作一滞,身子跟着蓦地向后飞出数丈。   他怕伤到她。   是的,他怕!   连城凌于他刚才的位置上,勾唇笑道:“真正较量起来,熠亲王也不过如此嘛!”   她的笑容尤为灿烂,看得皇甫熠的心一阵柔软。   然,他可不能让小丫头就这么瞧不起自个,尤其是武功比试中,心念电转,他修长的大手抬起,数道耀眼至极的白光,宛若剑般迅猛刺出。   退,连城一退再退,接着凌空落于地上的花丛里,可那刺向她的剑芒似是长了眼睛,她退到哪里,那剑芒就跟到哪里!   “认输吧,小无赖!”   皇甫熠凌于她头顶上方不远处,挑眉笑道。   “你觉得可能吗?”唇齿间漫出一句,连城轻笑。   “怎么不可能?我这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皇甫熠说着,那如剑般的白光,以更快的速度迫向连城。连城脸色变了变,但她的嘴角随即挑起一丝冷笑。   几道剑芒,就想要她认输,继续落败于他手,实在够可笑!   她纤腰一扭,柔到极致的身子立时不见踪影,然,转瞬,紫金索宛若游龙,绕在了那几道剑芒上,越绕越紧,接着“砰砰砰……”一阵响,剑芒断裂,随之化为无数星点,在空中散落而开,直至消失不见。   皇甫熠大惊,心道:小丫头的武功确实不容小觑!跟着,他指尖再次发出亮芒,这次比之前那次要多出好几道。   连城催动真气至紫金索上,凭着神鬼莫测的轻功身法,身形不停变换,跟着变换的还有她手中的紫金索。   游龙剑芒再次相遇,宛若刀剑碰撞的“砰砰砰……”碎响,在两人中间不时响起。   劲装黑衣,看似瘦弱单薄,却傲然凌于那一抹颀长白衣不远处。   他们的下方就是冒着氤氲热气的温泉池。   夜已浓郁,二人就这么催动真气,静静对峙着!   如此下去也不是个事,皇甫熠眸光微敛,琢磨片刻,忽然手心一收,那道道剑芒顿时了无踪影,猝然之下,连城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绕在剑芒上的紫金索蓦地缩回她袖中,而她,则不受控制地往下方的温泉池中坠 落。   “扑通”一声响后,连城极为狼狈地落至水里,待周围飞溅起的水花归于平静,她一拳砸在水面上,冲同样多半截身子浸入水中的某只吼道:“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皇甫熠一脸无辜,耸耸肩道:“我什么也没做啊!”微微顿了顿,他问:“为何我好端端的也会落于水里?”   “你装蒜!”肯定是眼前这坏痞子又用了什么卑鄙手段,让她体内真气突然间一滞,这才致她毫无防备的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我没有,你得信我!”眨了眨眼,皇甫熠依旧一脸无辜道:“要不你试试运转真气,看我有无在你身上做什么手脚。”做是做过,不过也就那一刹间的事。   丢给他一个眼刀子,连城怒道:“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这会她体内真气运转流畅,什么事都没有,但她敢肯定前一刻他定有耍卑鄙手段。   “别怒气冲冲了好不,你看你今晚多厉害,不仅把我的竹苑近乎全毁,而且还将我打了个落花流水,和你一起变成现在这幅狼狈样,如此一来,咱们也算是扯平了,是不是?”皇甫熠眸中含笑,好言好语道。   连城凝视他,似笑非笑道:“扯平?怎么扯平?是我将你击落水中的吗?”   “难道……不是……?”语声变得轻柔,皇甫熠眸光灼热,入水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向连城身边移动。   妖孽,该死的妖孽,是想用他的祸水容颜迷惑她,再对她耍什么卑鄙的手段吗?虽是这么愤愤腹诽,但连城的眸光还是不由自主地锁在了皇甫擎的身上。她知道这不要脸的身材好,但是此时此刻,在这如银般的月华,和氤氲水气之中,这卑鄙无耻之徒的身上,却多了些许清逸脱俗之感。   宽松的白衣,因为浸过水的原因,紧紧贴在了他的肌肤上,令他那完美到极致的身材,无形中全然彰显了出。与她远远在温泉岸上看时相比,这一刻的他,是极致清晰地现于她眼前,他确实很完美,无论是仿若诸天神明精心雕琢出的五官,还是他身上的每一处线条,都美到了极致。   “走,随我去换身衣服,好不好?”幽深的眸中晕染出一层层光晕,皇甫熠言语温柔道:“听话,别生气了!”对上他的眸子,连城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蒙在脸上的黑巾在她落入水中那一刻,已然不知所踪,注视着她清秀的脸儿,皇甫熠满意地笑了笑,“告诉我,你可有喜欢上我?”   “不知道。”连城眸光迷茫,摇头回他一句。   皇甫熠修长的手抚在她的脸儿上,深不见底的眸瞳中那晕染开的光晕渐渐旋转,只听他尤为惑人的声音又扬起:“告诉我,你是真的讨厌我吗?”   “痞子,无赖……”连城喃喃道。   怎么了?   她这是怎么了?   为何要回答他的问题?   仅存的一些意识,让连城在心里不时地问自己,并极力让自己不受某种无形的力量控制。   垂在身侧的双手越握越紧,殷红的血丝自她握起的拳缝中渗出。   ‘醉幻魅瞳’,对,是醉梦幻瞳致她无法掌控心神,痛,手心中传来的极致痛感,让连城眸中微微怔然的眸光蓦地一亮,她扬手就给了皇甫熠一巴掌:“你对我用醉梦幻瞳!”她不是问,而是极其肯定道。   皇甫熠顾不得猝然间挨的那一巴掌,目光愕然,定定地凝视连城道:“你怎会知道?告诉我,你怎会知道?”他只是想听她心里的话,才启用醉梦幻瞳,却不成想,她的意志力竟然那么强悍,不仅抗拒被他掌控心神,还硬生生地冲破他设下的幻象,给了他一巴掌。   “你可以修炼这邪功,就不兴我对这邪功有了解吗?”   冷着脸,连城反问。   “小无赖,你很让我刮目相看,且不止一次!”   皇甫熠苦笑,唇中轻溢出一句。   “我有名有姓。”凝视他冷冷说了句,连城微顿片刻,续道:“不想你整个王府全变为平地,你最好以后别再惹我!”语落,她提气欲腾空离去,却发现身子一软,竟有往水里下沉的趋 势,登时,她怒瞪皇甫熠,一字字道:“你又耍花样?”   伴这句话音起,她的口鼻中已浸入温热的泉水,皇甫熠顾不上想太多,一把将其从水里捞起,接着横抱在怀,凌空而起,飘出了竹苑。   “你要做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放我下来,听到了没有?快放我下来!”   呼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连城边擦脸上的水,边冲皇甫熠吼道。   “刚才你用强劲的意念冲破我设下的幻象,致内息不稳,引得内力消失不见。”皇甫熠不是吓连城,事实却是如此,他一旦施展醉梦幻瞳,如若没他自行撤去,任何人都无法从幻象中走出,只因那人的心神被他掌控着。要是强行冲破幻象,那么十之**会七窍出血而亡,轻者……轻者四肢瘫痪,终生成为废人,再别想有站起的一天。   小丫头是个例外,因为他并未将醉梦幻瞳发挥到极致,加之小丫头的意志力本就够强悍,打醉梦幻瞳启动的一开始,他就没将其心神全然掌控,这便有了她内息不稳,内力消失不见的结果。   连城被吓住了,虽然皇甫熠之言只是叙说事实,并非有意吓她,但她还是被吓住了,内息不稳,引得内里消失不见,这不见是永久消失了,还是说有恢复的可能?亦或是过会就会恢复?   悲催,她不会就这么悲催吧?   好好的,武功尽失,她冤不冤啊!   “你在椅上坐会,我去给你找身干爽的衣裙!”将连城放到椅上坐好,皇甫熠温声说了句。   给她去找干爽的衣裙?她现在被他带到哪里了?   回过神,连城抬眼打量周围环境,发现皇甫熠已经不在,而她正身处一间宽畅舒适的卧房里,从布局和摆设上来看,这房间是男子居住的,眸光转了转,连城心中暗道:难不成这是坏痞子在另一个院落中的卧房?   还是离开这里吧,相比较以前和坏痞子结下的怨,今个这可就升级到了仇视之境。   ‘醉梦幻瞳’,如果不是他施展那醉梦幻瞳,她能凭借意志力冲破那什么幻象吗?   想到幻象中,皇甫熠皓雪白衣着身,宛若谪仙般站在她眼前微笑,然后,她便不受控制地回答幻象中那个他问出的话语。   该死的,前世的她,从未受人控制过,穿到这里,却缕缕受制于皇甫熠这该死的坏痞子,终将原主留给她的浑厚功力弄没了,单就这么想想,她杀人的心都有了!更别说在坏痞子的屋里呆坐下去。   试着调理内息,身体中无丝毫感觉,起身,想离开这卧室,奈何不等站起,她又跌坐回椅上。   尼玛,功力丧失,她难道就此成了废人?   站不起,立时立刻要离开这卧室,看来只能是奢望了!   连城有些沮丧,但却并没颓败不堪。   内力丧失,只要她还还能站起,还能行走自如,就凭着她前世的身手,也能为这里死去的亲人讨回血债!   再试试,再试试她或许就可以站起来,扶住身旁的桌子,她再次尝试从椅上站起,这次倒是没跌坐回椅上,脚下步子却怎么也挪不开。   “小无赖,不想再要你的小命,就这么继续站着吧!”   皇甫熠拿着一套嫩绿衣裙踏入卧室,看到连城在桌旁站着,不由丢出一句。   “哼,你少吓唬我!”瞪其一眼,连城冷冷道。   “吓唬你?”皇甫熠笑:“别告诉我我离开后,你没再试着调理内息,结果怎样,你该是知道的吧!”   “少阴阳怪气地朝着我笑!”该死的,她落到现在这步田地,还不是他害得,不说想法子帮她恢复内力,最起码也别露出一副这么幸灾乐祸的样子给她看好不好,磨了磨牙,连城坐回椅上,道:“安排人送我回府。”   “这都已经深夜了,我怎么安排人送你回府?”笑着说了句,皇甫熠微顿片刻,续道;“就算我安排了人,你觉得你现在这样能无声无息,不惊扰他人……”连城闻言,心猛地一紧,她这个样子回到侯府,势必惊扰到府中诸人,尤其是兄长和三妹,他们若是知道她丧失了内力,嘴上即便不说什么,可心里或多或少会惴惴不安吧!   毕竟以他们现在的处境来说,她就是他们的依靠,倘若她就此成为废人,他们未来该怎么办?   尤其是兄长的腿距离恢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且他的身份也不宜现在暴露于人前,顾骏又是那种情况,越是往下想,连城心下越是自责不已。   都是她不好,被人沾了点便宜,前面都能忍下来,这次却意气用事,跑来与人清算,又逞强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冲破那什么幻象,终……   蓦地,她只觉身子悬空,立时出声吼道:“皇甫熠你又动手动脚做什么?”皇甫熠将她抱到一旁的榻上,唇角噙笑:“我帮你换衣服啊!”他出口之语尤为自然,俊脸上无一丝难为情, 也无一丝心虚。   “你后院女人的衣裙,我穿不起,拿走!”扫了眼皇甫熠放在榻上的嫩绿衣裙,连城脱口就道。   “这不是。”她为何反应如此强烈?不就是一套衣裙么?皇甫熠眸光流转,似是明白些什么,只听他如大提琴般的磁性嗓音扬起,“我让任伯到府中婢女处寻了一套衣裙,那婢女尚未穿过,从里到外都是新做的。”   连城闻言,秀眉皱了皱,道:“抱我到屏风后,我自己换,你去门外呆着!”她对他说话,虽还是面上不带感情,但这句话他喜欢听,而且感觉听着还蛮舒服,就好像妻子命令丈夫做事一般,皇甫熠心中一软,当即点头:“成,我这就抱你到屏风后。”   说着他便俯身抱起连城,而连城也不扭捏,抬手环住他的脖颈,由皇甫熠抱她走至屏风后,“放我到椅上,衣物搭在屏风上,你可以去门外了!”放她到椅上落座,皇甫熠略迟疑道:“你真不需要我帮忙?”   “我有手有脚,还没变成废人呢!”唇齿间漫出一句,连城别过头不再看某只该死的痞子。   皇甫熠摸摸鼻头,怏怏道:“那我出去了,过会我再进来。”   连城原想问你还进来做什么?可一想到这是人家的卧室,她有什么理由不让人进来,于是,抿唇没有吭声。   用了约莫多半刻钟,连城终换下身上已然湿透的黑色劲装,忽然,她听到有轻浅的脚步声传来,用棉布擦拭长发的动作一滞,没好气地问:“我有让你进来了吗?”   “想着你应该换好衣裙了,我进来帮你擦干头发。”皇甫熠说着,人已步到屏风后,不容连城抗拒,拿过她手上的布巾,开始为其轻而柔和地擦拭起湿发,“等会你也帮帮我!”连城充耳不闻,就听皇甫熠又道:“想恢复内力吗?”   “你有办法?”   连城倏地一回头,登时头上传来一阵痛感,“你做什么用那么大的劲?”她这是恶人先出击了,明明是她自己一激动,没顾上身后还有人给她在擦拭长发上的水渍,从而扯痛头皮,痛得她倒吸好几口冷气。   “不怨我!”皇甫熠眸光甚是无辜,在这无辜中还有那么一丝水润润的光泽,连城见状,鄙夷道:“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动不动耍贱卖萌,真够可耻的!”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得信我。”某人还玩上瘾了,换了块干爽的布巾,边为连城继续擦拭湿发,边嘀咕道:“别再对我凶,要不然我不会帮你恢复内力。”   “你威胁我?”   丫的,不仅卑鄙、无耻,还是个满肚子坏水的超级大腹黑!连城愤然想到。   “你想怎么说由你!”收起神色间的无辜表情,皇甫熠走至连城面前,递给她一方大布巾,道:“要想恢复内力,你就得听我的。”连城不想伸手接,却又因为皇甫熠口中的那句诱 惑   ,没骨气地伸出手,接住布巾,抓起皇甫熠的长发就开始擦拭起来,边擦拭,她边鄙视道:“有内力不会烘干头发啊?卑鄙,无耻,就知道想法子折腾我,欺我!”   ☆、第138章:上套(一更!)   烛光摇曳,屏风后光晕浮动,暗香隐隐,静寂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似的。   皇甫熠眸眼半眯,很享受此刻的宁静,可是下一刻,他后脑传来一阵疼痛,紧跟着就听到身后之人低声坏笑:“痛死你,看你还嚣张,看你还欺负人!”那声音很小,但在这静寂的氛围中,他却是清晰地听到了耳里。   唇角微微挑起,皇甫熠好听的声音扬起:“你要是高兴,就是再扯痛我几下,我都无一句怨言!”   “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连城果真手上用力,将皇甫熠脑后的墨发扯了数下。   丫的容颜生得堪比祸水,身材也好得没话说,就是这一头墨发,亦是乌亮顺滑得让人心生嫉妒!心中一阵腹诽,连城沉着脸道:“好了,现在你该告诉我怎么恢复内力了吧!”   皇甫熠缓缓转身,烛光下,眼前的她显得纷嫩极了,长睫微微颤抖,让人禁不住想探出手去触碰一下,触碰她娇嫩的脸颊,微颤的长睫,还有她的眉,她俏丽精致的鼻翼……尤其是她的唇,红润亮泽,让他不由回想起下午强吻她时的美妙感觉。   甜甜的,散发着淡淡清香,那是独属于她的味道。   怔了怔,皇甫熠压下心中再次腾起的异样之感,横抱连城,绕过屏风,到了宽大的*边。   “喂,你一句话不说,抱我到*上来做什么?”   连城的心“突突”直跳,脸儿也微泛起一丝红晕,不仔细看自然留意不到。   当身子一挨到*,她警惕地看向皇甫熠:“你最好别再乱来,否则……”否则还能怎样?她现在内力全无,就是自行站起行走两步都困难,若他真要怎样,她又能如何?   “你不想恢复内力了?”   皇甫熠面上神色一本正经,眸光也尤为认真,可心里却有着他的小算计。   “我自然想了!”身子往*里面艰难地挪了挪,连城脸上表情略显迟疑,问:“可恢复内力也用不着在*上吧?”   “信我你就别多问,只按着我说的来就好。”在*边坐下,皇甫熠缓声道。   连城凝视他看着,暗道:他的目光,他脸上的表情,都好认真,是不是她想多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思虑片刻,她让自己冷静下来,轻声问了句。   “躺好。”真想对她此刻的乖顺露出个笑容,可万一一个不慎,被她发现出端倪,岂不是弄巧成拙?皇甫熠微敛的眸中精光划过,淡淡道。   点了点头,连城平躺到枕上。   被皇甫熠的眸光定定锁住,那刚恢复常律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突突跳起,“有什么话你就说,要我怎么做你也直接说出来,别用那种目光盯着我猛瞧!”阖上双眸,连城声音微恼道。   “别用哪种目光瞧你?”皇甫熠俊美的脸上漾出抹极浅的笑,低声问。   连城随口就道:“你自个知道。”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吧!”   皇甫熠俯身,凑近连城,声音轻柔而优雅。   “离我远些!”不舒服,这一刻她很不舒服,尤其是坏痞子靠近她时,让她不由就响起下午在城外河边发生的事,顿时,脸上如火烧一般。   “你的脸好红!”灿若星辰般的眸中笑意涌动,皇甫熠好听的声音扬起:“连城,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连城?他唤她连城,不是小无赖,而是唤她的名,而且是用如此亲昵的语气唤她,为何她听着满身起鸡皮疙瘩?还有那不舒服的感觉,也随之变得浓郁。   她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生了什么病?   风寒,对,她估计真如傍晚时对三妹所言,由于多吹了冷风,染上了风寒。   一定是这样,要不然她的脸不会这么火热,以及……以及呼吸好似也有些紊乱。   侧卧连城身侧,皇甫熠单手支头,凝聚在连城脸上的眸光渐变灼热。   她不好意了,不好意思与他呆在一张*上,且挨得如此近,所以才会脸儿发红,阖上双眼不敢看她。   是这样么?   眨了眨眼,皇甫熠心中已有答案——肯定是这样没错,否则,她不会觉得难为情。   他不说话,他为何不说话?   死皮赖脸躺在她身侧又是为何?   随心中所想,连城身子往里面又挪了挪,皱眉道:“你不说话,躺在我身侧做什么?”   皇甫熠笑:“我累了,想先睡会。”   “你是想让我求你吗?”睁开眼,连城转头看向皇甫熠,微微一怔,怒道:“就你现在这状态,哪有一点睡意!”   唇角微启,皇甫熠缓缓道:“要帮你恢复内力,耗损我的功力不说,还需……”灿若星辰般的眸中光华流转,他突然打住,似乎不知下面的话该不该道出。   “还需什么?”丫的功力耗损,那是他活该,谁让他没事对她用什么醉梦幻瞳!连城中套了,就这么不知不觉中了皇甫熠设下的圈套。   “为你,就算耗损我一半的功力,我也愿意。可我怕我之前没说完的话一出口,你就再甩我一巴掌,知道么?到今天,你已经甩了我两巴掌,如果你一会继续那样,我可受不起!”长叹口气,皇甫熠平躺到*上。   “你说。”   连城似是已猜出皇甫熠要说什么,但现在她有求他,即便那厮说出的话令她气愤,她也得受着。   “要想恢复你的内力,就要褪 下你身上的衣裙……”不等皇甫熠说我,连城截断他的话,道:“你卑鄙……你趁人之危,说出这样的话,可耻!”用尽力气坐起身,连城双眸似是要喷出火来。   对上她含怒的目光,皇甫熠无所谓道:“我就说了,你听到后面的话,不定要怎么恼我,好在你没扬手朝我脸上甩过来。你若实在介意,那就当我之前的话没说过。”   “必须要那样吗?”良久,连城眸中怒意散去,出言确定道。   皇甫熠“嗯”了声。   然,她却没等到连城点头,也没听到其再言语。   小丫头不上套吗?   嗯,也不能说他设了套让小丫头钻,因为等会他要运功帮其调理内息,进而恢复内力,确实要穿得越单薄越好,这样会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其实你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啊,之前在温泉池,你不也将我看 光了吗,现在你就当做是让我看回去好了,这样一想,你就不会觉得吃亏,也不会心里不舒服……”皇甫熠亦坐起身,与连城四目相对,熟料,他这正说着,蓦地接收到连城甩来的眼刀子,立马闭紧了嘴巴。   什么叫她把他看 光了?话说,那是她要看的吗?   深吸口气,连城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表情看得淡然,道:“你不许对我耍流 氓!”就当是给医生看了,对,就这么想,前世,医生给患者看病,必要时,病人哪还有什么**可言,再说,她自己就懂医,不难接受那……   重新躺好,连城阖上眼道:“开始吧!”为了恢复内力,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值……值……   “你这是同意了?”   皇甫熠惊讶,他再次惊讶连城的大胆,惊讶其不同于世间女子的大胆举动。   “啰里啰嗦,你烦不烦啊!”她可是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被坏痞子这么一问,心里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坏痞子不是医生,他不是医生,这让她心里还是感到很不适。   “我就是怕你一会后悔,所以才多问你一句。”皇甫熠讪讪一笑。   他哪知连城将自己视为患者,将他看作治病救人的大夫,才同意褪 去衣裙,好让他帮她恢复内力,不时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终有了那么个决定。   “你最好把握住自个,要不然,我就算拼了命,也会让你变成太监!”警告皇甫熠一句,连城红唇紧抿,不再出声。   皇甫熠故作深沉道:“我的人品你大可放心。”   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连城暗道:人品?卑鄙,无耻之徒,还有人品可言么?   修长的大手抬起,连城衣裙上的带子,被皇甫熠一根根的拉了开,忽然,他的大手被连城捉住,“我自个来!”特么的,丫的动作怎就让她想入非非了?皇甫熠抽出手,嘴角噙着抹惑人的笑,静静地看着连城再次坐起身,紧闭着双眼进行着手中的动作。   “不用继续了!”衣裙被连城放至身侧,见其又开始拉扯里衣上的带子,皇甫熠眸光一闪,握住她的小手,温声道:“这样就可以!”他的话,无疑令连城绷紧的心弦松动了下来,“为 何不早说?”咬了咬牙,她睁开眸,冷声问了句,愤愤暗忖:丫的就不是个好东西,拿这种事也耍她!   皇甫熠无辜道:“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谁知你想多了,竟如此豪爽。”   “你这是说我没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吗?”   “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   “快点,我还要回府呢!”冷哼一声,连城抽了抽手,却不成想被皇甫熠蓦地代入温热的怀中,两人齐躺倒了枕上,她用力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皇甫熠略有些的低沉的声音扬起:“别动,先睡一会,我再帮你恢复内力。”   没见皇甫熠有更进一步动作,连城稍微放松心神,道:“天亮前我必须回府。”   “放心,我决不食言。”浅声说了句,皇甫熠佯装打了个哈欠,接着阖上双眼,道:“睡吧,我不会对你怎样!”   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抱着个软 软的身体睡觉,而且这身体的主人,是他看上,且在意的女子,心中自然甚是欢愉,可除过欢愉,他忍得也好难受,这是不是自找罪受呢?无声无息地催动内功心法,皇甫熠尽力控制住着身体上的反应。   连城很不放心皇甫熠这厮,即便耳边传来轻浅均匀的睡眠声,她依旧保持着警惕,防备皇甫熠突然间化身为狼,从而侵 犯她。   然,夜色漫漫,与皇甫熠交手那么长时间,精力,体力自然都耗费了不少,加之她内力散失,身体哪能一直熬得住,因此,不知不觉间,她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起了架,没多会,人已陷入沉睡。   她不知道的是,皇甫熠在她嘴里发出细微的呼吸声那一刻,蓦地睁开双眼,接着修长的大手抬起,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彻彻底底进入睡梦中,从而无法感知外界的响动。   “小无赖,你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我怀里真好!”连城原是背对着他被他揽在怀中入睡的,这一刻,却被他轻柔地转过身,与她面对面而卧,“对不起……我对我以前做过的荒唐事,对你说声对不起……你会原谅我吗?”   拉过锦被盖在连城身上,皇甫熠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我有感觉到,感觉到你并非对我无意,是吗?你只是与我一开始一样,不愿承认心里生出的异样感……”凑上前,他在连城光洁饱满的额头轻印下一吻,“就是为了能和你这样安静呆一会,我才借你内力散失一事,哄骗你不得不听我的话。”   戳了戳连城小巧的鼻翼,皇甫熠嘴角漾出抹暖笑,道:“小傻瓜,其实即便我不帮你,你的内力也会慢慢恢复,只不过需要些时间罢了!可我怎么能告诉你这个秘密,傻瓜,好好睡吧,等你睡醒,就会感到内力已恢复,且还增加不少。”   语落,皇甫熠坐起身,并且将连城的身子也扶起,让其盘膝而坐,背对着他。   双掌抵至连城背上,慢慢的,他开始催动真气,通过自己的内力帮其调整起了内息。   时间悄然划过,大约半个时辰后,只见他收敛真气,唇角微启,微笑着道:“小无赖,你的内力恢复了,而且啊,我还给你灌入了些许我的内力,假以时日,只要你将两股内力运用得当,功力会大增不少。”   放连城躺好,他看着眼前清秀的小脸,抬手轻轻描绘着那弯弯的黛眉,那闭合在一起的双眸,那清秀的脸儿……   “虽然你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可我却喜欢这样的你,喜欢眸光多变,样貌清秀,脾气时好时坏……胆儿够大的你!说你丑,我是故意的,以此想让你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从而想要了解我,对我生出我对你的那种感觉,不成想,我这个傻子反适得其反,致你不想多待见我一刻!”   皇甫熠说了很多,连他自个都感到惊讶,会对着完全陷入沉睡,什么都不听不到的人,说了那么多话。   月华脉脉,透过窗纱照进屋内,一室静寂。   “我怎么睡着了?”睁开眼,连城喃喃道:“也不知睡了多久。”欲起身时,她发现自己被皇甫熠紧紧地搂在怀里,而且两人十指交握,掌心相扣,更让她又惊又怒的是,皇甫熠的长腿竟搭在她的腿上。   他双眸紧闭,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抽出手,她想都不想,就准备扇皇甫熠耳光,却发现身上不仅有了力气,而且体内气息顺畅,运了运力,她立时大喜,内力恢复了,她的内力恢复了!不对,为何她感觉道体内还有一股子不属于她的内力,那股内力强而有力,在她经脉中运转着。是他,是他帮她恢复内力的同时,给她灌入了他的部分内力吗?   他为何要这么做?   扬起的手缓缓放下,连城自皇甫熠怀中退出,坐起身,秀眉微拧,抬手在皇甫熠俊脸上戳了戳,问道:“喂,你为什么要给我灌入你的内力?”回答她的除过皇甫熠平稳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睡得这么沉,是因为帮她恢复内力之故吗?   思索片刻,连城唇角微抿,拿起衣裙,下*很快穿好。   她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边,凝望皇甫熠好一会,伸手将其身子扳平,又戳了戳那人神共愤的俊脸,道:“睡得这么死,就不怕我扔颗霹雳弹出来炸飞你吗?”她也就是嘴上说说,因为霹雳弹已被她用完,那还能拿得出来。   皇甫熠睡着的容颜上挂着抹满足的微笑,看得连城觉得好不刺眼,丫的趁她睡着,搂着她睡就这么满足?看来还真是个色痞子!忽然,她嘴角一抽,抬手抚在自己脸颊上,暗道:就她这张仅算得上清秀的脸,有色吗?撇了撇嘴,没色,难道丫的是饥不择食,才会搂着她不放?   “我内力突然散失,说到底是你导致的,但也与我有那么点原因。”挥去脑中乱七八糟的心思,连城脸儿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道:“念在你出手帮我的份上,我决定不再计较你以前对我做过的无耻行径。”稍顿片刻,她续道:“若说实话,你这人也不怎么让人讨厌,尤其是做正常人的时候,看着还有那么点仙范……”皇甫熠并没有沉睡,在连城抽出手那刻,他已然醒转,不过没睁开眼罢了,听到连城嘴里说的话,他感觉自己今晚所做的一切甚是值得。   怎么不说了?良久没听到连城再说话,他心里嘀咕道。   脚步移动,连城从桌上拿起一支墨笔,返回至*边,对着皇甫熠的睡颜,嘴角露出抹坏笑:“屡次趁我不备,就点了我穴道,对此,我很不爽,知不知道?”俯下身,她红唇微翘,又道:“还有,你时而流露出的痞样,也让我感到很不爽,所以我接下来对你所做的,就当做是我对你的“回报”了!”手中墨笔如行云流水,连城一边笑,一边在皇甫熠的俊脸上画了只流 氓兔,“听说过流 氓兔吗?嗯,你怎会知道,那可是我们那的,想想,你和它还真有点像呢!”   流 氓兔?那是什么?是兔子吗?而且是只坏兔子?回想连城嘴里常对他出现的词——卑鄙,无耻,痞子……   皇甫熠自我理解了流 氓兔的意思。   可是什么叫我们那?   他想不明白,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大炮,霹雳弹,流 氓兔,小无赖嘴里的新鲜词真多。   按理说,三年多前她一直呆在深闺,被外界传言为既傻又哑的无颜女,经历一次劫难,就在三年后大变样,不仅不是傻子哑巴,且周身都散发着灼人眼球的光芒。   难道她不是顾连城?   皇甫熠突然就有了这么个大胆猜测。   她不是,那谁才是顾连城?   她不是,她的亲人又岂会看不出?   她不是,没事顶替顾连城的身份做什么?   随手一丢,连城手中的墨笔精准地落在了桌上的砚台上,跟着她优雅地理了理袖摆,边往门口走,边好心情道:“ 记住,以后别再轻易惹我哦,因为我这人特喜欢记仇!”语落,连城心里乐开了花,想着皇甫熠睡醒,在镜中发现他脸上的流 氓兔,会出现何等精彩的表情。   爽,心情爽爆了!   步至院里,她回过头朝亮着烛光的屋里看了眼,嘴角挑起,双脚轻轻一点,瞬间不见踪影。   如银月色脉脉流泻,使得静谧的夜色,尤为空明,清澈。   “这……这……”连城离开后,皇甫熠睁开眼,迫不及待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面那画着流 氓兔的俊脸,嘴角不由连连抽搐:好贱的兔子,嘴上挂着贱贱的笑,体型浑圆,胖乎乎的,看着像一团棉花,他是这样子的吗?尤其是流 氓兔嘴上挂着的那抹贱笑,与他嘴角时而浮现出的笑容能一样吗?      ☆、第139章:她是阳光,我是花(二更!)   东方渐显鱼白,在观赏了自己脸上画着的*兔后,皇甫熠就没再回*上休息,而是洗漱一番后,去了任伯院里。   “王爷放心,昨晚顾二小姐来王府一事,除过宫里那位会知道外,不会再有旁人知晓。”连城夜里往皇甫熠住的竹苑丢的那几颗霹雳弹,闹出的动静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最起码距离熠亲王府较近的各家府邸,都有听到从熠亲王府传出的阵阵轰鸣声。皇甫熠可以纵着连城闹腾,但他不允旁人私下议论他看上的女子,因此,他来到任伯院里,大概问了问昨夜那场动静闹出的后续。   闻任伯之言,皇甫熠淡淡道:“他知道便知道,有我在,他不会对顾二怎样。”   “这倒是。”轻颔首,任伯道:“王爷有些时日没上早朝了,要不今个去宫里走走。”皇甫熠好看的眉梢微挑,抿了抿唇道:“我去那里做什么?”   任伯瞧他一眼:“经历昨夜之事,王爷难道还要‘无所事事’下去?”微微顿了顿,他脸上涌上一丝微笑,言语郑重道:“从今日起,王爷就做回自己吧!”   “任伯,我心里有数呢!”看不出情绪的漆黑眸子,望向窗外已大亮的天色,皇甫熠唇齿微启道。   轻叹口气,任伯道:“顾二小姐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王爷若是不想错过她,就听我刚才所言,展现真实的自己,让她了解你,打心底对你生出好感,从而……”截断他的话,皇甫熠从椅上缓缓站起,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好,我听你的,去宫里逛一圈。”   做回真实的自己?   是啊,他是该做回真实的自己了,无论是因顾二,还是旁的原因,他都不能再继续“荒唐”下去。   仙范?顾二说他不流露痞态时,身上有股子仙范,意思是他像神祗一般清逸飘然吗?   呵呵!小丫头第一次夸他呢!   虽不是面对面的夸赞,但她确实有赞他的风姿。   敛起思绪,皇甫熠朝任伯点点头,提步而去。   凝望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任伯摇摇头,自语道:“什么叫去宫里逛一圈?”   “任伯,你要腹诽我,就别说出口,让我听到哦!”行至院里,皇甫熠忽然顿住脚,回头朝任伯房门口看了眼,笑着说了句。   这孩子,就算内力深厚,也不能随意偷听人说话啊!任伯暗忖一句,起身走至门口,一脸笑意道:“王爷这样真的好么?”   皇甫熠优雅地抬起手,掏了掏耳孔,佯装没听见任伯说话,道:“任伯是在对我说话吗……”拖着尾音,不等任伯再出声言语,他轻笑一声,已然走远。   晨阳照耀,早朝上这一刻的气氛尤为诡异,文武百官分列殿内两侧,目光皆投注在跪于殿中央的两抹身影上。   他们有些不明白,不明白信阳侯和当朝丞相此时的做法。   宁远侯府的二小姐真就那么好么?   要貌没貌,要才情恐也没什么才情,更别说已无甚闺誉可言,这两位怎就抢着要这么个女子做自家的儿媳?嗯,不对,信阳侯确实是要皇帝给他的长子赐婚,娶那顾连城为妻,可作为他的亲家——岑相,他仅是要抬那女子进门给岑大公子做妾。   也是,以那顾二小姐的名声,能进丞相府给岑大公子,也就是朝堂上站在一旁默声不语的岑少卿做妾,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但这样真就好么?   岑少卿即便与顾二小姐有之前的婚约在,但因三年前的事,岑老丞相做主,为他和信阳侯府的嫡女重新订下了婚事,如此一来,当年天家的指婚圣旨即便未收回,以宁远侯府遭遇的变故,那道指婚圣旨只能算是作废了。   毕竟京中无人不认为,顾二小姐十之**与她的家人一样,丧生在三年前的劫难中。   世上之事就是这么奇怪,原以为离世的人,却突然间又回到京城,从而无形中给丞相府出了个难题。   ——是否履行旧时婚约?   娶,那女子太过不堪,加之现如今有信阳侯府的亲事在,实在是没法娶进门。   倘若不娶,落人话柄在所难免。   权衡之下,只有将人抬进门做妾了。   百官几乎无不如是想着。   皇甫擎端坐在龙椅上,神色略显严肃,垂眸看着手中的奏折。   “岑少卿,朕想听听你的意思。”放下手中信阳侯呈上的请婚折子,皇甫擎抬眼,眸光徐徐从文武百官身上划过,终落在岑洛身上。   颀长的身影微微一怔,岑洛步出队列,来到殿中央行礼道:“臣听从父命。”他没想到今个早朝上会有这一出,更没想到信阳侯会上请婚折子,求皇帝为他的长子和那与众不同的女子赐婚,初闻言,他的心一突,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但转瞬,他便放下心来,因为不出意外的话,早朝后百官就会听到街上传来丞相府的聘礼已送至宁远候府中。   到那时,事已成定局,信阳侯不放弃也没得法子,更何况现在那人出面,已向皇帝禀明他要纳那女子为贵妾,加之有之前的指婚圣旨在,皇帝没理由将他要纳为贵妾的女子,重新指婚给旁人。   自古以来,君无戏言,圣旨发出,又岂有收回一说。   “岑少卿的意思是要纳顾二小姐为贵妾了?”看不出情绪的眸子锁在岑洛身上,皇甫擎启唇问。   岑洛恭敬回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乃长辈做主,臣只能听从父命。”贵妾?他想娶那女子做妻,也得他能做得了主!岑洛回答的很巧妙,他不想让皇帝对他产生不好的想法,贵妾,让一个为国战死沙场的忠臣良将之女,给人做贵妾,这无疑是侮辱那女子,侮辱那位死去的国之忠臣,虽然殿中诸人,包括皇帝,都知他要纳那女子为贵妾,而非娶进门做妻是有一定的缘由,而那个缘由诸人想来都能理解,可以那女子如今的风采,以及她两次相帮皇后,皇帝能委屈她么?   心中苦笑,岑洛知道皇帝是想从他这找到突破口。   只要他说句不纳那女子为贵妾,只要他说句请求皇帝收回当年的指婚圣旨,那么皇帝必会点头同意他的请求,接着会准了信阳侯的请婚折子。   陆随云?   赏花宴那日,他有看到那被外界传得极为不堪的男子,也有看到她望向陆随云的目光。   欣赏,她的眸子里有着遮掩不住的欣赏。   君子如玉,那风姿气度,各方面皆不在他之下的男子,他真是又聋又哑吗?   即便他果真那样,但他周身散发出的超然气息,还是那么的令人目光为之一亮。   她,是否被那男子吸引住了心神?   亦或是,她的心神已落在那看似玩世不恭,嚣张狂妄,实则高深莫测的熠亲王身上?   “皇上,顾二小姐就是颗璀璨的明珠,她怎么能给人做妾,即便是给人做贵妾,那也是妾啊!”信阳侯这时说话了,只见他眸中染上一抹痛色,端跪在地上,望向皇甫擎道:“虽然,虽然臣的长子身上有疾,有那么点配不上顾二小姐,可他的气度,以及风采并不属于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儿。再有,宁远候在世时,臣曾与他提过,要给臣的长子订下他……”   言语到这,信阳侯或许想起了宁远候一家遭遇的惨事,竟双肩抖动,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他微微平复好情绪,续道:“若是宁远候尚在人世,他一定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儿与人为妾,所以,臣请皇上允了臣的请婚折子,赐婚臣的长子和顾二小姐……”   “小无赖是本王的,谁也别想和本王抢!”   忽然传入殿中的慵懒声音,令皇甫擎,及文武百官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至殿门口。   只见那闭阖在一起的殿门,缓缓向两边打开,一抹颀长的火红身影,随着音落,迈着闲适的步子,在晨阳照耀下,缓缓朝殿中而来。   熠亲王,他今个怎么上早朝来了?   而且……而且说出刚才那一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诸臣脑中思绪翻转,骤然间似是恍然大悟。   看来坊间传言是真,熠亲王果真看上了宁远侯府的二小姐,否则他不会丢出那么一句听似玩世不恭,实则令人禁不住心惊的言语。   “小九,这是朝堂,朕不允你胡闹!”   皇甫擎眉头皱了皱,望向皇甫熠道。   “我知道这是朝堂,可我有胡闹吗?”皇甫熠在殿中央站定,唇角挂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悠悠道:“我是来上早朝的,却好巧不巧听到有人要挖我的墙角,甚至有不想活的,还出言羞辱我的小无赖。”言语到这,他眼眸半眯,朝岑洛身上扫了一眼,续道:“做妾?要我的小无赖给人做妾,这是打我的脸吗?”   “你是认真的?”父皇,怎么办?小九好像认真了,他如果真看上了顾二小姐,且喜欢上……儿臣又该如何是好?皇甫擎心里一紧,幽深的眸光闪了闪,他担心,担心会违了应下先皇的誓言,因此,他盯向皇甫熠出言加以确认。   或者,他心里已有答案,可他不愿接受,才抱着一丝希冀,想听皇甫熠否认,否认他步入殿中时说的那句话。   “我自然是认真的。”皇甫熠自然明白皇甫擎问他的话中之意,与其四目相对,轻浅回了句。   “朕要听和你郑重说,说你看上了顾二小姐,说你喜欢她,说你爱她,说你要娶她!”皇甫熠微怔,而文武百官,包括岑洛在内,皆对皇帝之言震惊不已,不,他们不是震惊皇帝说了什么,而是震惊于皇帝此时说话的语气。   那语气低沉至极,让人觉察出向来不在朝臣面前流露出丝毫情绪的帝王,这一刻显然有些不悦。   尤其是那令皇帝不悦的根由,竟是熠亲王,竟是皇帝疼惜至极,纵容至极的熠亲王。   看上她,喜欢她,爱她,娶她?   皇甫熠眼睑微敛,拧眉琢磨着,他是看上了小无赖,也喜欢和她呆在一起,也有想过某天会娶其做妻子,可他爱她吗?   爱?爱是什么?   谁能告诉他,爱究竟是什么?   是看不到她会想她,还是听到她出事,心中一紧,恨不得立马出现在她面前,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痛,为何在他想到这的时候,心口处会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   皇甫熠唇角紧抿,久久未回答皇甫擎的问话。   似是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皇甫擎眼底划过一抹疼惜,声音缓和道:“小九,你……”他相问你心口处是不是微微有些刺痛,像被针扎一样,但他终没问出口,只是将眸光由皇甫熠俊美的脸上,挪向他的心口处看了眼,瞬间又将眸光挪了开。   诸臣不知他那未说完的话是何意,但皇甫熠却从其眸光挪转中,知晓了皇甫擎那未道出口的后话是什么。   暗道:他心口没来由的那么一阵刺痛,那坐在高位上的人是如何知道的?   “我喜欢我的小无赖,自然会娶她了!”想不明白,皇甫熠便暂且放下,眸光恢复常态,他嘴角掀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她是阳光,我是花;她照耀着我,我灿烂着她。不知我这个回答,你听着可还满意?”闻他之言,百官愕然不已。   堂堂七尺男儿,有这么将自己比作一朵花儿吗?还说一个没有什么名声可言的女子是阳光,照耀着他,而他,则灿烂着那女子。   荒唐,这真是太荒唐了!   皇甫擎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了,半晌后,他手扶额头,朝端跪在地上的信阳侯和岑相,及岑洛摆摆手,道:“关于顾二小姐的婚事,朕需要想想,你们暂且退下吧!”   “有什么好想的?小无赖是我的,哪个也别想打她的主意!。”      ☆、第140章:你知道就好(一更!)   潋滟的眸光含着几分冰霜,朝正退回队列的三人瞥了眼,皇甫熠玩世不恭的声音扬起,“我把话放这了,要是哪个一意孤行,就莫怪我到时掀了他的府邸!”语落,他转身便欲离开大殿,却不成想皇甫擎低沉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小九,朕还有话与你说。”   说着,皇甫擎深邃的眸光从诸臣身上徐徐划过,道:“众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后,齐声道:“回皇上,臣等无本启奏!”闻言,皇甫擎递给梁荣一个眼神,就见梁荣搭在臂弯中的拂尘一甩,高唱道:“退朝!”   皇甫熠背对大殿,神态闲适地立于原地,心里却在琢磨皇甫擎留他的目的。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从文武百官身上收回目光,皇甫擎缓缓从龙椅上站起,拾阶而下,行至皇甫熠身旁,道:“随朕去御书房。”皇甫熠没点头,也没言语,只是在他提步走向殿门口时,不远不近地跟了上。   文武百官见两位**oss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后,这才从地上爬起,边低声议论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边陆续离开了大殿。   “洛儿……”不顾百官诧异的目光,岑逍加快两步,出声唤岑洛了一声。   眉头微拧,岑洛停下脚步,待岑逍走到他身旁,无丝毫感情的声音扬起:“有事?”   “随为父坐同辆马车回府,为父有几句话要与你说。”对于儿子的冷淡,岑逍似乎已习以为常。   嗯,就是朝中文武百官,以及京中百姓,于当朝丞相父子间的淡漠关系,也觉得不是什么新鲜事。   因此,那些正在往殿外走的诸位朝堂官员,在听到岑逍唤岑洛时,并未回头往后看,而是极为自然地继续前行。   沉默片刻,岑洛轻颔首。   “走吧!”   岑逍说了句,率先提步往殿门口而去,且心中不时苦笑连连。   儿子?   他有儿子么?   岑洛与他相隔两三步距离,在其身后默默走着。   御书房中,皇甫熠斜靠在椅上,双腿交叠,神态慵懒,淡淡道:“有什么话直接说,我还要去找我的小无赖呢!”   皇甫擎端坐御案后,凝视他好一会,方道:“你后院女人无数,为何就对顾二小姐上了心?”   “看对眼了不成吗?”留他就是问这个,难道刚才在朝堂上他说的还不够清楚吗?皇甫熠秀眉紧皱在一起,暗忖:就看上顾二一事,有必要这么一而再地问他吗?   “你如果觉得后院女人不够,皇兄过阵子给老四,老五指婚,顺便给你也……”皇甫擎不想对皇甫熠说出实情,说出为何不赞成皇甫熠与连城走得近,一方面他觉得秘密就是秘密,越少被人知道越能保证皇甫熠一世安好;一方面则是他了解皇甫熠的性子,但凡被其知道那个秘密,恐怕会以为他所言都是欺骗,从而生出逆反心理,与连城走得更为亲密,若真这样,那他这么些年所做的一切,将都只是徒劳,终了,还得看着他步上不归路!   先帝如果在天有灵,必是心中难安,而他,应下先帝,并对其许下的誓言也会随之破碎……   “不需要!”皇甫熠突然响起的声音,将皇甫擎的思绪生生打断,抬起头,他对上皇甫擎的视线,冷冷道:“你是真打算让我死在女人身上吗?”   皇甫擎惊愕,满目不解:“小九,你怎会如此说?”   “那你要我怎么说?”漆黑的眸中流露出一丝嘲讽,皇甫熠幽幽道:“数年前,每次宫中选秀,你就往我府中塞女人,不管我愿不愿意,你回回照旧。那时你可有想过以我的年岁,想过我身边适合有女人暖*吗?你没想过,若是有考虑到我的年岁,你也就不会让她们来糟践我的身子,让我终因她们暴毙在*上!”   “小九,你怎能这么想皇兄?”皇甫擎惊愕的眸中,瞬间染上痛色,他想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眼前这个被他疼惜长大的孩子,怎能如此曲解他?“先不说你是皇族子弟,就是权贵之家,还有民间的富贵之家,哪家的儿郎过了十五六岁,身边没个暖*的侍婢?有此安排,难道那些儿郎的亲人都是为了害自己的孩子?不是,他们不是,他们只是让孩子们早些知晓人事,避免日后沉溺其中,磨灭了心性,以至于毁了自我前程。”   皇甫擎晓得这些话皇甫熠不会听进耳里,也知道这些话并不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这么告知皇甫熠,好让其不要误解他的心意。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了,感谢你这数年来不停地给我送女人,是不是?”皇甫熠声沉如水,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抹很浅的笑容,不过,那笑容是讽刺的,“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好心,不需要你再就我的事劳费心神!”   屈指捏了捏眉心,皇甫擎长叹口气,道:“你实话告诉我,刚刚在朝堂上,当我要你回答是否喜欢顾二小姐,是否爱她,是否娶她那一刻,你的心似是被针扎一般,微泛起一阵刺痛?”皇甫熠没于袖中的大手缓缓收紧,眸中暗芒涌动,轻启唇角道;“你这么问,是不是代表你对我做过什么?”他的声音很轻,但字里行间却流露出股迫人的压力。   眼前之人有事瞒着他,那坐在御案后,掌管整个大周的帝王肯定有事瞒着他,且那件瞒着他的事,与小无赖有关,否则,就不会有他们之间此刻的谈话。   “皇兄待你如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怎会做出对你不利之事?”是他疏忽了,因太过担心,将小九的眼力,及分析事物的能力刹那间全忘在了脑后,令其从他的言语中,多半猜出了些什么,要不然,他不会问出那么一句话。   皇甫擎目中神光无一丝作假,这令皇甫熠不仅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半晌后,他从椅上站起,神色冷然道:“你最好没有!”语罢,他头也不回地朝御书房门口走去,皇甫擎唤住他:“小九,皇兄很高兴你能做回真实的自己。”   “要我与你强调几遍?”顿住脚,皇甫熠冷瞥其一眼,唇角漫出一句:“我就是我,收起你的自以为是。”   皇甫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声音低哑道:“这么多年来,皇兄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且总想着有那么一天,你会明白皇兄对你的好。”微顿片刻,他幽叹口气,续道:“却没想到,确实是皇兄自以为是了!”   “你知道就好。”皇甫熠冷冷道。   “是啊,我知道就好!”嘴角泛起的苦笑加深,但皇甫擎的目光却温和无比:“但怎么办呢?皇兄还是要管你的事,还要说些你不爱听的话。”   “你想说便说,听不听却是我自个的事。”   皇甫熠说着,眸光自皇甫擎身上收回,继续提步朝御书房门口走。   “顾二小姐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但她不适合你。”注视着他即将消失在御书房门外的背影,皇甫擎一字字道:“前些时日,你皇嫂与我说了,欲收顾二小姐为义女,当时下我便允了她,只是尚没定下日子对……”   义女?皇后要收小无赖为义女,也就是说小无赖会和他发生辈分上的变化,皇甫熠身子一震,但转瞬冷然一笑,道:“即便你下旨让她做我的义女,我该怎样还会怎样,不要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让我疏远顾二!”他的话一出口,皇甫擎嘴里的言语当即打住。   直至皇甫熠的身影在门外消失许久,他才收回视线,神色疲倦地靠坐在了椅上,心中暗忖:不急,也不能急,趁小九对那女子尚未情到深处,他还有机会,是的,他还有机会护小九周全!   用过早食,连城牵着顾骏的小手,与顾宁到顾祁屋里说话,熟料,大黑大黄浑厚的低吼声突然传进院里。   “二姐,你不是让大黑大黄看到熠亲王就别再叫了吗,怎么它们今个又吼起来了?”   顾宁看向连城,一脸疑惑道。   “应该不会是他。”有*兔的阴影在,丫的肯定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连城心里得意一笑,忽然一拍脑门,道:“大哥,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兴许大黑大黄这会吼的原因,就是那人来咱们府里了!”   于她之言,顾祁听得是稀里糊涂,不由问:“你忘记告诉我什么事了?还有你嘴里的那人来咱们府里,又是哪个?”   “对呀,二姐你说的那人是谁啊?我和大哥认识他吗?”   顾宁眨了眨眼,在顾祁语落后,跟着问了句。   “是陆大哥,昨日我在信阳侯府有见到陆大哥!”说起陆随云,连城的眸光不由自己变得柔和起来,顾祁闻她之言,眸光骤然一怔,语声急切道:“二妹,你真的见到云了?   连城嘴角噙笑,点点头:“我见到了,而且还帮他做了便签本和铅笔……”边说,她边用手比划,为顾祁,顾宁他们解释什么叫便签本,什么又叫铅笔。   “他好吗?快告诉大哥他现在好吗?”自怔愣中回过神,顾祁抓住连城的胳膊,面上情绪甚是激动。   “陆大哥很好,他虽然听不到,也无法正常与人对话,可他写得一手好字,而且……”没等她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连城立时从椅上站起,自责道:“大哥,你看咱们在这说得起劲,都没出去欢迎陆大哥,你听这急匆匆的脚步声,肯定是唤芙过来禀报贵客到了!”   谁知她刚语落,耳边就响起唤芙微恼的声音:“二小姐……,丞相府来府上下聘……”   “下聘?”顾祁面色一沉,与连城道:“二妹,你去正堂看看,应该是二叔着下人通传你过去!”   “丞相府来咱们府上下聘?我是不是听错了?”连城脸上表情凝重,边摩挲着优美的下巴,边向门口走,“进来说吧。”拉开门,看到唤芙疾步而来,她言语浅淡着其进屋里回话。   应声是,唤芙恭谨而入,接着与顾祁几人逐一见过礼,便对连城禀道:“二老爷着下人过来,说丞相府来咱们府上下聘,要二小姐过去看看,好拿个主意。”   “来给我下聘的?”嘴角掀起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连城秀眉微挑,问唤芙。   “嗯,是给二小姐下聘的。”点了点头,唤芙冷着脸道:“丞相府真是欺人太甚,说是等岑公子娶陆小姐一进门,就安排人来咱们府上抬二小姐过去。”   顾祁闻言,目中当即涌满怒意,可碍于唤芙在场,他只能将那怒意迅速隐于眼底,以免不慎泄露出身份。   “抬我进府?这是要我去做妾。”嗤笑一声,连城转身就往门外走,“宁儿,你和骏儿就呆在荣公子屋里,不用为二姐担心。”顾宁牵起顾骏的小手,刚跟在她身后走出一步,闻言,顿住脚,轻声道:“我……我想和骏儿过去给二姐壮胆!”   微微笑了笑,连城回过头:“不用,二姐又不是去和人打架。”说着,她人已消失在门外。“唤芙,你去正堂看着,有什么事快些回院里禀我。”吩咐唤芙一句,顾宁紧抿嘴巴,紧揽顾骏靠在自己怀里。   欺人太甚,丞相府真得欺人太甚了!就因为他们的父母皆已不在人世,便这般来侮辱二姐,越想,顾宁心里越是气愤。   “宁儿,你若是实在不放心你二姐,便跟着唤芙一起过去看看,骏儿有我看着呢!”见唤芙领顾宁之命匆忙离去,顾祁朝顾骏招了招手,温声对顾宁说了句。   顾宁轻“嗯”一声,松开顾骏的小手,向来柔和的眸瞳,在这一刻也不由变得冰冷,只听她道:“大哥,我不会让人欺负二姐的!”   “记着,千万别冲动。”叮嘱顾宁一句,顾祁抚着顾骏的发顶,垂眸沉默了一会,方又道:“去吧!”顾宁再次嗯了声,便疾步走出房门,往正堂去了。   门外脚步声走远,顾祁捧着顾骏的小脸,喃喃道:“都是大哥不好,如果大哥好好的,谅他丞相府也不敢这般来羞辱你二姐。”顾骏仰起小脑袋,静静地看着他,只听顾祁续道:“骏儿,你能听懂大哥说的话吗?”   顾骏迟疑片刻,很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   “那就快些好起来!知道么?你二姐和三姐都是女孩子,她们需要我们来保护。”顾祁轻浅一笑,眸光挪向自己的双腿,“你瞧大哥现在这个样子,想保护你二姐,三姐不被欺负,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要是骏儿现在能开口说话,指不定就能帮到她们呢!”   “……帮……帮……”嘴巴张了张,顾骏盯向顾祁的双腿看了眼,然后张了张嘴,断断续续挤出了一个字。   由于长久没开口说过话,他的声音听起来低弱而嘶哑,全然不似孩童的声音。   “骏儿,你开口了!你开口了!”长臂一捞,将顾骏抱到自己怀里,顾祁高兴的掉下了泪水,“来,再说句给大哥听听,再说句……”倚在他怀里,顾骏嘴里再次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帮……帮……二姐……”忽然,他仰起头,扯了扯顾祁的衣襟,“骏儿……帮……帮二姐……”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的骏儿终于开口说话了!你二姐和三姐若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顾祁抚着顾骏脑后的发丝,语声哽咽道。   “……骏儿……去……去……正堂……”扭了扭小身子,顾骏手指门外,要顾祁将他放到地上。   “不可以,你现在不可以过去。”拭去脸上的泪,顾祁微微笑了笑,低声道:“这会儿你要是过去了,会让你二姐分心,我们就在这等着,等着你二姐和三姐她们回来,等我们骏儿再长大点,就可以出面保护她们!”   “……保护……”顾骏放下手,不再扭动小身子,甚是乖觉道。   “对,我们要保护她们!”顾祁笑着点了点头。   正堂,顾绵看着桌上那厚厚的聘礼单子,昨日刚压下对岑洛的恋慕心思,瞬间又燃起,随之一并燃起的还有她心底的嫉妒,及恨意!   她嫉妒连城,恨连城,竟有如此好命,在名声几乎尽毁的情况下,还能嫁给岑洛做妾。为什么她就不能?为什么啊?   “二叔。”一进正堂,连城朝顾耿一礼,清透的眸光开始扫向其他人,“哪位是来给我送聘礼的?”      ☆、第141:言语相讥   不等顾耿接连城的话,一穿戴还算不错的中年男子道:“我是丞相府的管家,奉我家老相爷之命,前来宁远侯府给二小姐送聘礼!”说话之人神态倨傲,似是完全不把连城放在眼里,就是之前与顾耿说话时,他也没露出几分恭敬。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丞相又是位居百官之首,如此一来,其府中的奴才自然有倨傲的资本。   按他们的话说,寻常的小官小吏,见到他们这些相府奴才,也得礼让三分呢!   早朝上发生的事,令顾耿对丞相府本就心生不满,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刚坐车回到府门口,就听到丞相府派人来给连城下聘,且来人还是个微不足道的管家。这摆明是打宁远侯府的脸, 来羞辱连城。   愤懑之下,他下车直奔正堂,二话没说,就让丞相府的人将聘礼抬出去。   熟料,对方却以他不是宁远侯府的主人,不予他多言。   于是,他不得不忍住心底的怒意和懊恼,着下人到主院请连城过来。   他怒,怒丞相府仗势欺人;他懊恼,懊恼自个无用,竟在此种情况下,无法帮到连城。   “送聘礼?”连城的剪水瞳眸中染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抬眼将那与她说话的中年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是以什么身份,又是奉哪个之命来我侯府送聘礼?”其实,步入正堂,她就有留意到这中年人,也将此人与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了耳里,可她就是明知故问,看这与她对话之人能张狂到何种地步。   “二小姐是何意?”中年男子目光轻蔑,面上神色更为倨傲。   连城嫣然一笑:“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问问阁下是什么身份,又是奉哪个之命来我侯府下聘?”   “我是丞相府的管家,奉我家老相爷之命,前来给宁远侯府二小姐,也就是姑娘你来下聘,待我家大公子与信阳侯府的小姐大婚后,老相爷就会派人来抬二小姐进府。”中年男子毫无顾忌地将目光锁在连城身上,语声轻蔑而冷然道。   “你家老相爷该不是老牛还想吃嫩草吧!”这话一出,连城捂嘴一阵轻笑:“就算他想吃嫩草,也不该舍近求远啊!就丞相府在京中的权势,你家老相爷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何非得寻上我这个名声尽毁的无颜女,嗯,让我想想,难不成他还是个重口味的!”不是他不尊重老人家,回京这么多天,有关丞相府的一些事情,她都有所了解,高门大户自不必说,权势熏天也自不必说,毕竟人家府中连出两任丞相,且不管在朝中,亦或是民间,口碑皆不错,能嫁入这样大富大贵之家,恐怕是无数女子的梦想,就算是给这府中的男主子做妾,多半也高兴得很。   但她很庆幸,庆幸岑洛与人重新订了婚约,如此一来,她便无需浪费脑汁,想着法子与其解除婚约,只因她不想嫁给一个既不认识,又不了解的陌生男子,即便前几日她有看到那位岑大公子的风采,可她对其没丝毫感觉。   然,那给她印象有些冷,但并不讨厌的男子,还有那传言中为国为民费尽心力的老丞相,竟在今日做出这般辱人之事。   渣,老的是渣,小的也是渣。   连城语落后,正堂中顿时寂静异常,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她,无不被她刚才所言惊到,就是对丞相府的做派极为恼怒的顾耿,也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可他知道,知道自己没听错,禁不住暗忖:这孩子太大胆了,怎能出言羞辱岑老丞相?那可是为大周的繁荣昌盛,近乎付出毕生心血的老丞相,她……她再心里有气,也不能这样口无遮拦啊!   愤怒,懊恼,在这一刻,全转为忧心。   顾耿忧心连城即将有祸事上身,而他,除过眼睁睁地看着,哪怕用命也换不来连城周全。   “放……放肆……”良久,相府管家的声音终打破这死寂般的氛围,只见其一脸愤怒,手指连城斥道:“你有几个胆子竟敢如此侮辱我家老相爷?”杨氏母子三人此时心情大好,他们恨不得这丞相府的老管家立马去禀告自家老相爷,然后狠狠地治罪连城,最好将其送入牢狱,一辈子呆在里面别出来!   从而好成全他们心中的贪念——承侯爵,名正言顺地霸占宁远侯府!   顾宁与唤芙站在一起,二人皆脸色微白,一颗心高高提起。   怎么办?   二姐有危险,她该怎么办?   “三小姐,咱们先稳住,你瞧二小姐神色淡然,她定有法子应对当前的处境。”稳住心绪,唤芙朝连城的脸儿上看了眼,然后凑近顾宁,在其耳畔小声安慰一句。   顾宁点点头,并未言语。   她告诉自己要相信二姐,相信二姐不会有事,可一颗心仍旧惴惴不安。   “我有吗?”轻浅一笑,连城无辜道:“是你说等你家大公子成亲后,你家老相爷会安排人抬我进府,难不成我听岔了?亦或是你没说清楚?”   相府管家气得脸色变了又变,提高音量怒道:“你狡辩!”   “我怎就狡辩了?”连城闲闲地在正堂中走了两步,声音轻缓道:“你敢说我刚才所言不是出自你的口?”   “是我说的,但我……但我不是那个意思……”被连城三绕两绕,相府管家气得越想解释,越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连城笑道:“你不是哪个意思?”微微顿了顿,她脸儿一白,声音有些惶恐道:“你快些想想,想想你说的是哪个意思,要不然,我刚才所言真就对岑老丞相有所冒犯了!”   “我……我的意思是,等我家大公子一成亲,老相爷就会命人抬你进府给我家大公子做贵妾!”能成为相府管家,必是经历过大场面,没过片刻,那相符管家便稳住心神,冷眼看向连城,怒声道。   “原来是这样啊!”拍了拍胸脯,连城长舒口气:“这位大叔,你怎么不一早将话说清楚呢?害得我误会岑老相爷,罪过啊罪过!”也不管正堂中诸人面上是何表情,连城出言轻声指责 那相府管家一句,接着又是一脸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好似真被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给吓得不轻。   相府管家见状,嚣张的气焰又恢复在脸上,只听他道:“二小姐现在知道怕了?等会回相府,我势必会将你之言如实禀于我家老相爷!”   “是啊,我是有些后怕呢!”连城这话说得巧妙,是有些后怕,不是怕,“大叔你一开始将话说清楚,我便不会多想,不会多想便也不会说错话。”稍顿片刻,她长叹口气,续道:“你 该知道,我原是个傻的,没认得几个字,就更别说领会你一开始所说的精深之语,这才不免会错意,对岑老丞相有所冒犯。俗话说,丞相肚里能撑船,我就想啊,岑老丞相那可是明辨是非,为国为民,和蔼可亲,宅心仁厚的好丞相,他就算从大叔口中知道我有说了些不得体的话,也定不会对我这没见识的傻丫头加以计较。大叔,你说对吗?”   哼,高帽子先给丫的老渣男戴上,看他事后找什么借口难为她?   最好在得知她的话后,气得能喷血才好呢!   听了她的话,相府管家的脸色好看极了,那简直如染了各种颜料的画板一般,变来变去,短时间里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颜色挂在脸上。   “大叔,你唇角颤抖,脸色忽明忽暗,不会是患了什么重病吧?”朝相府管家走近两步,连城在其脸上仔细端详片刻,眸露关心道:“我是有些傻,也不识得几个字,但我的医术还是能拿出手的,要不,我这就叫丫头取了我的手术刀,剖开你的肚子瞧瞧,若是你体内真出现了什么病灶,我会不计报酬麻利地将那病灶切下来,然后再拿针给你把肚子缝上。”   相府管家不自已地后退了数步,看向连城一脸煞白道:“你……你真恶毒……我家大公子怎就要纳你这个毒女做贵妾呢?”   “大叔,我怎会是毒女呢?”眼珠子转了转,连城甚是不解:“我就是看你可能患了什么重病,好心想要为你医治,你却这般说我……”说着,她故作委屈地低下头,贝齿咬唇,不再言语。   “我说你是毒女,说得还有些轻了,要知道,就你这样的女子,不仅是毒女,还是不折不扣的妖女。迷了熠亲王不够,还将我家大公子也给迷了住,要不然,他也不会与我家老相爷作对,要纳你这妖女进府做贵妾!”相府管家眼神鄙夷,愤愤道。   连城抬起头,脸上哪有丁点委屈的样子,只见她澄澈的眸中惊喜满满,言语欢快道:“我这么厉害啊?那我自个怎么不知道呢?没闺誉,没名声,一无是处,又是个毒女,竟还担当了妖女这么伟大的名头,大叔,你所言是真吗?我真得迷倒了熠亲王,还迷倒了你家大公子!”此刻,她就像是个被大人称赞后,却有些不相信的无知小女孩。   冷哼一声!相府管家未接她的话,而是深望其一眼,接着对他带来的下人吩咐道:“遵照老相爷之命,聘礼已送到,咱们可以走了!”   “是!”闻他之言,相府的下人齐恭谨应了声,便随其身后,转身就往正堂外走。   连城这时却眸光一凛,望向相府管家的背影冷冷道:“慢着!”   ☆、第142章:还击(六千+求月票!)   顿住脚,相府管家回头望向连城,不耐道:“不知二小姐还有何吩咐?”   “你们怎么来的,还请怎么回去。”说着,连城朝堆在正堂中的聘礼扫了眼,“要不然,我不介意让我侯府的下人帮你们一把!”   “二小姐此言何意?”   相府管家皱眉。   “告诉你家老相爷,相爷,还有你家大公子,就说相府门槛太高,我顾连城高攀不起!”贵妾?就是给她个正妻的身份,她看都不会看上一眼!连城眸光清冷,一字字道:“若听明白我说的话,还请立马将东西抬走!”   特么地,是她长了一副做妾的脸,还是看起来好欺负,一个两个都大言不惭地让她做妾,叔可忍婶不可忍!   音落,不见相府管家招呼人抬聘礼出去,连城眸光挪转,落在正堂外一干侯府下人身上,“你们眼里如果有我这位二小姐,接下来就听我的吩咐!”接触到她清冷至极的眸光,下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杨氏,却见其压根就不理会他们,于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连城心里冷笑,勾唇道:“我数三声,哪个要是仍站在原地不动,我会……”未等她后话道出,那些下人身上一颤,忙应声步入正堂候命。   “将这些聘礼给本小姐丢到府门口大街上……”相府管家闻言,立时恼羞成怒:“二小姐这是要打我相府的脸吗?”   “是!我不仅要打你相府的脸,且还要狠狠地还击回去!”无视正堂中投向自己身上的各色目光,连城莞尔一笑,声音轻浅而柔和:“这是你们府上逼我的!”   相府管家一脸怒容道:“二小姐可别忘了,你与我家大公子之间可是有一纸婚约的!原本就你这名声,我家大公子大可不必再与你履行婚约,但他是个念旧情的,不嫌弃你不堪的名声,求得我家老相爷允许,纳你进府做贵妾,这于你来说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你倒好,不知感恩,反让我们相府没脸,看……”   淡淡一笑,连城截断他的话:“看你家老相爷如何惩治我是不是?”   “你既知道后果,就该有所收敛。”要什么没什么的落魄侯府千金,竟不知好歹,欲把他们相府的聘礼丢到侯府门口的大街上,这是生生要和他们相府过不去了!相府管家神色轻蔑,朝连城的脸上斜瞥一眼,“二小姐,不是我说,就你自身的条件,还有宁远侯府现在落魄样,你最好莫要为一时之气,做出后悔终生之事!”   “多谢提醒。”唇角漾出抹若有似无的笑,连城悠悠道:“我这人是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所以啊,我现在才要将这些碍眼的东西丢出去,顺便再回你们相府一份大礼!”言语到这, 她素手轻抬,吩咐正堂中候命的下人道:“给本小姐将那些碍眼的东西丢出去!”   “是,二小姐!”   下人们应声,不多会,就抬起相府送来的那一堆堆聘礼,出了正堂。   连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顾宁,唤道:“三妹。”顾宁快步上前,与连城眸光相对,无所畏惧道:“二姐,你有什么话尽管与我说,我定会想法子帮你办妥当!”抬手抚了抚她脑 后的秀发,连城眸中含笑,柔声道:“着唤芙在咱们院里唤几个下人,抬张桌子到府门口的大街上,记着,上面要摆放好笔墨纸砚,二姐一会要用。”   婚约?她今日就丢给相府一纸休书,看那婚约能将她怎样?   岑洛,我这么做都是被你逼的,要怨,只能怨你不该先羞辱于我!   见顾宁点头往唤芙身边走,连城心里一阵腹诽,接着转向顾耿,有礼道:“二叔,若是你不怕我即将做出的事会祸及到你身上,就请安排些腿脚麻利的,帮连城到京中几条大街上走一遭   ,告诉街上的百姓到咱们侯府这条大街上来。”   顾耿隐约觉得有大事发生,现在又听连城这么一说,更是莫名地担心不已,他不是担心自己会被连城惹出的事祸及到,而是眼前这瘦弱的少女万一有个意外,他百年后有何脸面面对面兄长和嫂嫂!   可孩子将话都说在这了,他要是拒绝,势必会让其寒心,思虑片刻,顾耿目中神光和蔼,缓声问:“告诉二叔,你这是要做什么?”   连城一字一字道:“我、要、写、休、书!”嗯,叫退婚书应该更为准确些,可那样的叫法不够霸气,那她就干脆不叫,因为她的处事原则是:要么不做,要就做的轰轰烈烈!   丞相府派下人来宁远侯府下聘,欲某月某日抬她进府做妾,这件事恐怕已在京中传遍。   既然人先辱她,不予她和宁远侯府留丝毫情面,那么就别怪她连本带利地辱回去!   圣旨指婚,这又能怎样?想到这,连城禁不住对皇帝有意见了,明知相府大公子与人重新订下婚约,为何不将当年的指婚圣旨收回,令对方仗着有那道圣旨在,今日来侯府下聘辱她,辱整个宁远侯府。   皇帝是忘记了老父为大周战死沙场一事,还是说他忌惮丞相府,所以才没收回那道指婚圣旨?   连城真相了,当年岑嵩进宫求皇帝为岑洛赐婚时,皇帝确实有多方面考虑,才在不得已之下,下了指婚圣旨。至于时至今日没收回那道圣旨,要么就是连城回京有些太过突然,皇帝还木有顾及到;要么就是皇帝这个大忙人把当初的指婚圣旨给忘了。   所以,那道指婚圣旨未收回,个中缘由,也就只有皇帝自个能解说。   在连城语落后,正堂之中近乎死一般的静寂。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所有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顾二小姐……你是疯了吗?如果你没疯,就是你够张狂,竟大言不惭要给我家公子写休书!”相府管家率先从怔愣中回过神,冲着连城就怒斥道。   太过分了,这女子实在是太过分了,竟说出这般狂妄之语。   自古以来,只有男子休妻,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妇道人家休儿郎的,此女莫非就是妖女,才会说出刚才的疯言疯语?   “连城姐姐,你怎就这么不惜福?”不顾杨氏打眼色,顾绵嘴角噙笑,迈着莲步走到连城身旁,“能给岑大公子做妾,那是多少闺中女子的梦想,更何况可岑大公子不嫌弃你,还给了你个贵妾的身份,他如此重情重义,反要被你用一纸休书来羞辱,这要让京中百姓,乃至天下人知道,哪个不戳你的脊梁骨啊!”   “绵妹妹真是好心,但你这好心未免对错了人!”轻嗤一笑,连城对上顾绵那满含嫉恨的眼眸,“听好了,我做人只做自己,别人爱怎么看,爱怎么非议,与我没无任何干系。”言语到这,她话锋突然一转,“听说叔母还没请人给绵妹妹说亲呢,可看绵妹妹这惷心萌动的样子,该不会是早就中意岑大公子了吧?”虽是问句,但她的语气在正堂中所有人听来却再肯定不过,“你喜欢岑大公子那是你的事,要倒贴上门给她做妾那也是你的事,如若你没有门路进丞相府,哪日我要是能碰到岑大公子,大可以帮你在他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收了你便是!”   顾绵脸上一会红,一会白,唇角颤抖,手指连城,结结巴巴,无比心虚道:“顾连城……你……你胡说……,哪个……哪个要给岑大公子做妾了……”   “我真有说错吗?”连城水眸中笑意盈盈,挑唇看向顾绵道:“前些时日发生在后花园中的事你忘了?你因为爱慕岑大公子,才不得不按捺住你的嚣张气焰,向慧妹妹和我道歉,你怕,你担心,怕你欺负嫡姐,对堂姐不敬的事,传扬出府,从而破坏了你在人前的形象,终导致你没法实现给心上人做妾的梦想,你说我说的可对?”   “你胡说……我没那个心思,我也没欺负哪个,一切都是你编造的!”这一刻,顾绵的脸色已近乎苍白,她转向顾耿,眸中泪花萦绕:“爹,你别听顾连城乱说,我没欺负慧姐姐,我和她可是亲姐妹,怎么可能欺负她?顾连城污蔑我,她污蔑我……”   “够了!滚回你院里去!”冷厉的目光锁在顾绵身上,顾耿沉声呵斥道。   杨氏的脸色这会子比顾绵好不到哪儿去,就是顾岩,脸色也是难看得紧,只见他扯了扯杨氏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娘,你快些带妹妹回院里吧,这里有我!”杨氏闻言,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也不管顾绵愿不愿意离开正堂,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后院走。   “你真打算那么做?”深吸口气,顾耿望向连城,脸色尤为凝重。   连城点头:“是他们丞相府欺人在先,我只是还击回去罢了!”   “好,二叔这就着下人按照你说的去做。”见连城态度坚定,顾耿没再多说什么,转向侍立在一旁的长随道:“在府里挑些腿脚麻利的,按照二小姐说的话去做。”   “是,老爷。”’   长随领命,转身迅速而去。   “顾二小姐,你若是真敢那样做,别说是我丞相府和你过不去,就是皇上那会先治你个大不敬之罪!”相府管家看到顾耿吩咐下人离去,咬着牙威胁连城一句,不等其说话,又转向顾耿威胁道:“顾大人是不想在朝为官了吗?竟纵容顾二小姐胡来,这事要是被皇上知道,顾大人这官怕是也做到头了!”   为防旁人说他以势压人,他没抬出他家老相爷,相爷来威胁顾耿,而是拿帝王的威严吓唬对方,好让其阻止连城下一刻的荒唐行径。   由这,不难看出这相府管家也有他的聪明之处。   “皇上那顾某自会加以解说,但今日之事,着实是你相府太过欺人。我现下只是一个孩子的二叔,而这个孩子,她的双亲已逝,兄长又不在身边,此刻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和羞辱,我这做二叔的不能看着不管。”   丢下话,顾耿不再看相府管家,而是看向连城道:“虽然你的做法有些不合乎常理,但只要你心里舒畅,二叔支持你!”不在朝为官又能怎样?兄长一家三年前遭受的一切,他没帮上忙,已痛悔不已,现在,他不能再看着兄长留下的孩子再备受人羞辱。再说,当今皇上乃有道明君,他若是知道今日之事的来由去脉,自不会降罪宁远侯府,及他们这些无辜之人。   皇宫,栖凤宫。   “皇上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皇甫熠离开御书房后,皇甫擎的心好一会都未安静下来,于是,他起身步出御案,来到皇后宫里。自皇后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后,比之以前,他对其更是多用了些几分心,每日处理完政务,只要还有空余时间,他都会到皇后宫里来说说话,好纾解一天的劳累,可今个这时辰,他本该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却突然出现在栖凤宫中,皇后疑惑,不由迎上前一礼,语带关心地问了句。   皇甫擎免了皇后的礼,二人走至榻上坐下,“今个早朝上,信阳侯呈上一道请婚折子,请朕给他的长子和顾二小姐赐婚。”皇后眸光柔和,静听皇甫擎继续往下说:“朕当时想着这倒是桩好婚事,却没成想岑相也跟着站了出来,说顾二小姐与岑少卿有婚约在先,源于三年前那事,老丞相和他以为顾二小姐没了,才给岑少卿订下了玉挽,现在顾二小姐回来了,他们相府不能做出违抗圣旨,及无情冷血之事。”   “皇上的意思是丞相府打算让岑少卿将连城一并娶进门?”   皇后眉头微蹙,柔声问了句。   摇了摇头,皇甫擎叹口气,道:“哪是娶进门啊,他们要抬顾二小姐进府做贵妾。缘由是顾二小姐的名声实在太过不堪,当不得岑少卿的嫡妻,加之岑少卿再有数月就与玉挽大婚,为两全其美,不负任何一方,老丞相发话,要岑少卿在大婚后,抬顾二小姐进门为贵妾,虽然这样做,于顾二小姐的身份来说是有些委屈,但他们会在吃穿用度上,让顾二小姐和嫡妻享受一样的待遇。”   “这怎么可以!”皇甫擎音落,皇后面色微冷,声音不由提高些许,等她意识到自己失态后,立马向皇甫擎一礼,自责道;“臣妾刚才有些激动,还望皇上勿恼!”皇甫擎笑着摇摇头: “皇后不必自责,说来若是没有顾二小姐,朕现在恐怕就见到不你了!你这会听到有关她的不平事,自然心里有些不太痛快,朕理解!”   皇后眸中情意流转,朝皇甫擎微微笑了笑,道:“谢皇上不计较臣妾失态之过。”顿了顿,她续道:“那皇上后来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做妾?亏丞相府能想得出来,竟让国之忠臣良将之后,进他们相府做妾,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更何况,他们怎就不想想,连城还与她这一国之母有恩,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尽管宁远候夫妇已不在人世,但她这个皇后还在,他们怎就欺那女子到如此境地?   “没等朕开口料理此事,小九突然就到了朝堂,说顾二小姐是他的,谁也别想和他抢!”想到皇甫熠在朝堂上说的话,皇甫擎的心就是一紧,跟着神思恍惚起来。皇后唇角涌出抹浅笑:“小九若是不再行那些荒唐之事,与顾二小姐倒也是蛮般配的一对。”   “朕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思绪回转,皇甫擎目光认真,神色凝重道:“从小九的神态和言语中,朕看出他对顾二小姐用的是真心,但就是因为这份真心,朕坚决不答应他和顾二小姐在一起!”   皇后听不懂了,眼前的帝王不是很疼惜他的幼弟么,且为其连续指婚,并在近些年选秀后,都会往其府中送姿色出众,性情婉约的女子过去,怎就在今个这事上,持反对态度?“皇上,这是为何啊?按理说你不是一直希望小九快些成婚么,现在他既然对顾二小姐有心……”皇甫擎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道:“朕有朕的不得已,而这个不得已朕不能对任何人说。”沉 默良久,他接道:“不让小九和顾二小姐在一起,朕不单单是为小九好,同时也是为顾二小姐好,可其中缘由朕却不能对小九说。”   “可这么一来,小九岂不是更要……”说着,皇后嘴里的话突然打住,望向皇甫擎的眸中充满了关心。   皇甫擎嘴角泛起抹苦笑:“是啊,小九会就这件事与我更加疏远!”往皇甫擎身边靠近些许,皇后握住他轻搭在榻上的大手,声音轻柔道:“总有一天小九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皇甫擎闻言,迟疑片刻,方点了点头;“但愿有那么一天吧!”   二人静坐了一会,他的眸光凝聚在皇后身上,道:“你不是有与朕提起过想收顾二小姐为义女么,朕想了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而且她将会是你和朕两人的义女,封号就赐“连城”二字,皇后觉得怎样?”   皇后怔了怔,旋即高兴道:“谢皇上,臣妾谢皇上允了臣妾的请求,也替连城谢过皇上,谢皇上赐其封号!”皇甫擎笑道:“这有什么可谢的,一会子朕就让人拟旨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朕和皇后多了位医术无双的女儿!”皇后心下高兴,不由抿唇一笑,道:“皇上是不是还需顺便收回一道旨意?”   “对,皇后说的对,朕是该收回早些年前那道指婚圣旨。”皇后之言,皇甫擎很快明白了过来,道:“朕也糊涂,既然连城回来了,且岑少卿也重新订下了婚事,就该早些收回那道指婚圣旨,却耽搁到现在,还差点闹出事来!”   收连城为义女,皇帝,皇后二人心里都有些各自的想法,但他们默契地都没有将其道出。   过了半晌,皇甫擎眸光闪了闪,温声问:“皇后,你觉得朕准了信阳侯的请婚折子怎样?”   “信阳侯年轻时风姿出众,他的长子自差不到哪里,可咱们这才刚收了连城为义女,就将她给嫁出去,臣妾舍不得!”皇后柔声笑着道:“再者,连城是个有主意的,皇上真要给她和信阳侯的长子赐婚,也需问问那孩子的意思,毕竟过了今日,她也就是咱们的女儿了,父母疼爱孩子,为其择门好亲事无可厚非,但要是孩子对这门婚事也满意,岂不是皆大欢喜。”瞧皇甫擎面上表情温和,皇后续道:“要是能让陆大公子与连城相处段时间,这样再给他们赐婚,就更完美了!”   陆随云有疾,皇后是知道的,可她不能因为一个人有疾,就与皇帝唱反调,对其提议不予赞成。因此,她有了这番婉转的说词。   “这样是妥当些。”皇甫擎思虑片刻,笑着颔首道:“朕这就……”忽然,梁荣疾步躬身而入,打断了皇甫擎后面要与皇后说的话,“皇上,京中出大事了!”与皇帝,皇后各一礼,梁 荣急声禀道。   “是又有刺客行刺公主吗?”一听梁荣之语,皇甫擎蓦地从榻上站起,目光锐利,沉声问道。   公主?梁荣心觉奇怪,但这会他顾不得多想,忙回皇甫擎问话,道:“回皇上,没有刺客行刺顾二小姐,是顾二小姐要当着京中百姓的面写休书!”   “写休书?”心一突,皇后亦从榻上站起,问梁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些细细禀于皇上和本宫。”   应声是,梁荣将宫外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与二人叙说了遍。   “胡闹!”当下,皇甫擎就恼了:“老丞相怎能如此做?他这样明显不将宁远候府放在眼里!”来回踱了数步,只听他又道:“顾爱卿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且最终不明不白战死在沙场上,老丞相即便再纵着岑少卿,也不该差遣府中的管家去宁远侯府下聘,欲给自己疼爱的长孙纳其次女做妾!”   停下脚步,他转向皇后道:“朕这就下旨昭告天下收顾爱卿的次女为义女,赐封号“连城”,一并收回那道指婚圣旨。”   ☆、第143章:无意(六千+求月票!)   语罢,他便在皇后目送下,朝栖凤宫门口大步而去。   早朝散后,应岑逍要求,岑洛随其一前一后步出宫门,坐上岑逍的马车,好一会没听到对方说话,他不由眉头紧皱,轻启唇角道:“有事你就说,无事……”闻他之言,岑逍微阖在一起的双眼缓缓睁开:“放手吧!”   抬起头,岑洛清冷至极的眼眸对上他略显复杂的目光,面无表情道:“我为何要听你的?”   轻叹口气,岑逍嘴角噏动,嗫嚅道;“再过数月你就要大婚……”熟料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岑洛截断他的话,道:“说重点。”   “顾二小姐不适合在你身边。”   “适不适合我自己知道。”   “你这样做无疑会引起羲和公主不满。”   “她不满又能怎样?”   随着两人间的对话,车内气氛渐变冷凝起来。   “是啊,她不满又能怎样,大不了我相府就此陨落!”岑逍心里有着深深的无可奈何,多年来,他始终不明白老父为什么要与那人联手,且让他们夫妻痛悔多年,更致他们夫妻间的感情出现无法愈合的裂缝,开国功臣之后,权势,富贵他们丞相府一样不缺,可那令他孺慕多年的父亲,却选择将整个相府带上不归路。让他更为不解的是,母亲为何数十年不与老父见面?难不成母亲无意中知晓老父的计划,才在两难之间,选择脱离俗世,呆在静安堂吃斋念佛,数十年未踏出院门一步?   是这样么?   岑逍口中的母亲,乃先皇之胞妹,封号“平阳”,未出阁前,女扮男装跟在兄长身侧多次出征杀敌,而岑嵩则是先帝的好友,不期然的,平阳公主久而久之对其生出好感,直至最后下嫁给对方为妻,但大婚第二日,不知何故,她便搬出主院,带着自己的嬷嬷和随侍婢女,住进了丞相府后院最为幽静的一隅——静安堂。   数十年过去,她未走出静安堂一步,也没再与岑嵩见过一面。   可以说,在整个相府下人眼里,只知府中有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老夫人,真正见过其面的却没有几个。   就是岑逍,也未见过平阳公主一面。   在他心里,一直以为是母亲和父亲闹了别扭,才会住进静安堂,不理会父亲和他。   殊不知,平阳公主根本就不是他的生母。   然,这件事丞相府中现如今除过岑嵩,及他身边的心腹老奴知道,再无人晓得。   去母留子,岑逍是这么来到人世的。其生母只不过是位不起眼的婢女,为岑家香火延绵,岑嵩不得已之下,让这名婢女服侍他,待其有了身孕,他便没再碰过对方,等那婢女产子后,他仅一个吩咐,那婢女和在别院中伺候她的下人,便刹那间全不明不白惨死在血泊中。   是的,一切都是在岑嵩的别院中发生的,只因他要给岑逍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身份。   所以,他采取了非常手段。   车子缓缓前行着,闻岑逍之言,岑洛嘴角泛出抹幽冷的笑:“这与我何干?”   “是与你没干系,但与那人却有着直接的关系。而你……”目中涌上一丝极浅的怨气,岑逍幽幽地往下说着,却被岑洛宛若寒冰般的声音打断:“别在我面前提他!”棋子,一听到“那 人”,岑洛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是枚棋子,虽然被冠冕堂皇地告知,多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且不止一次强调他不是什么人的棋子,可是他不信,从未相信过。   目中情绪没于眼底,岑逍神色淡然无波道;“你要一意孤行,为父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为父还是望你能为整个相府考虑考虑,毕竟你在府中生活了二十多年。”   岑洛端坐于车内,眼眸半垂,久久未言语。   忽然,马车外传来一阵阵奔跑的脚步声,还有一句句令车内二人震惊之极的言语声。   “顾二小姐要给岑大公子写休书,这是真的吗?”   “不是真的,你怎么也往东园街方向跑?”   “我这不是看大家伙都往那边跑嘛,这才想着过去看看的。”   “自然是真的了,听说消息是宁远侯府的下人专门到各条街上放出来的。”   “那就假不了了!可是顾二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不想进丞相府做贵妾吗?就岑大公子的风采,以及丞相府的权势,不知有多少女子想给他暖*呢,顾二小姐有什么理由拒绝啊?”   “你傻啊!”   “……”   “先不说顾二小姐和岑大公子之前就有婚约在,就单单她的身份,也不可能给人去做妾啊,即便是贵妾,那说到底不还是妾!”   “可是宁远侯府今日不比往日,而且顾二小姐的名声……”   “你打住啊,宁远侯府如今的境况是不怎么好,可谁能保证人家就不会好起来!再说,顾二小姐的名声怎么了?无非是些闲的没事做的人以讹传讹,究竟顾二小姐是个怎样的女子,难道这些时日以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没让你感觉到些什么吗?”   ……随着说话的两人渐行跑远,车内又传来其他一些零星的言语。   “丞相府真是过分,不仅让下人去宁远侯府下聘,还说什么抬顾二小姐进府做妾……这不明摆着欺人府上没人……”   ……   “顾二小姐的做法是不妥,但这也是被逼的。”   ……   “也不知岑大公子会不会出现……”   岑洛听到这一句句飘入耳里的言语,俊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起伏,但眸中神光却在不时发生着变化,还有那隐在袖中的双手,骤然间握在一起,且愈握欲紧。   “写休书?顾连城以为她是谁,竟敢给你写书,为父这就前往宁远侯府,让她知道她的鲁莽行会导致怎样的后果!”神色暗沉,岑逍厉声道。   “我的事你无需插手。”唇齿微启,慢慢挤出一句,岑洛命赶车的奴才停车,挑起车帘,跃至地上,径直往东园街方向而去。   宁远侯府正堂,连城坐在椅上轻抿着茶水,相比较顾耿,顾宁脸上的凝重表情,此刻的她却闲适得很。   “顾二小姐,你若不想让整个宁远侯府因你的行为下狱,最好就此罢手!”相府管家看到自家府上送来的聘礼,被侯府下人相继抬出正堂,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可是老相爷交给他的差事,非但没有完成,还给大公子招来一纸休书……越想,他越害怕,就越是用言语威胁连城,奈何那坐在椅上的少女神态自若,半点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到。   “大叔你口渴吗?要不我着丫头给你奉杯茶水。”威胁她?她是那种受人威胁的人吗?放下茶盏,连城嘴角掀起一抹浅笑,望向那站在正堂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相府管家道。   相府管家怒视她道:“收起你的假好心!”   浅然一笑,连城澄澈的眸子眨了眨:“我这么真诚,大叔却说我是假好心。“说着,她轻叹口气,续道:“看来大叔真病得不轻,以至于短短时间内,病变已延至双眼……”听到这讥嘲之语,相府管家气得差点背过气。   “大叔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啊?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提醒你有病就得治,要不然病入膏肓,就是大罗神仙临世也就不了你。”狗仗人势的奴才,从她出现在正堂再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人话,要不是看其上了年岁,她真想给这狗奴才两个嘴巴子,打得他满地找牙!   相府管家缓过气,张嘴欲怒骂连城,就在这时,顾耿身边的长随自正堂外疾步而入,面向连城拱手一礼,禀道:“二小姐,东园街街头至街尾已聚满百姓。”相府管家见状,只得将到嘴边的谩骂之语咽喉喉中,随之是脸色变白,额上冷汗涔涔而落。   “好,我知道了。”连城淡淡地点了点头,自椅上起身,提步便朝门口走。   当她从相府管家身旁经过时,耳边蓦地响起一句,“顾连城,你……你这是自寻死路……”看都未看他一眼,连城唇角翘起抹好看的弧度,离开了正堂。   “大叔,我二姐是不是自寻死路,用不着你个外人操心!”顾宁冷瞥相府管家一眼,脸儿上表情严肃,道:“顾连城不是你能唤的,记清楚了,否则,看我二姐怎么收拾你!”撂下话, 她回头招呼唤芙跟上,不多会已行远。   “爹,连城妹妹这纯粹是乱来,你不加以阻止,怎还纵着她?”顾岩随在顾耿身后朝府门口走着,朝连城行远的背影望了眼,他眉头紧柠,微有些不满道。   顾耿顿住脚,转瞬继续前行,边走边道:“相府欺人太甚,连城是你的堂妹,她受此羞辱,为父自该向着她!”   “可那是丞相府啊!”   “你是担心你未来的出路对吗?”堂堂男儿连个女子都不如,这就是他的儿子,顾耿心下摇摇头,声音冷沉道:“当今皇上圣明,你有本事就考科举,为父不信有人能只手遮天,胆敢做出欺君之事!”   “朝中官员有多少是岑老丞相,岑相的门生,爹你不会不知道。”考科举?他明明可以承袭爵位,为什么要去考科举?再者,今日这事发生后,走科举那条路,他能行得通么?顾岩腹诽,全然不将顾耿的话当回事。   府门口,数丈距离外的街道两端,全被百姓涌堵了个严实。一眼望去,人潮涌动,根本望不到头。   场面不可谓不壮大。   “顾二小姐出来了!”不知哪个喊了声,立时,街上静寂一片,能看到的,皆将目光凝聚在了连城身上。   “公子,顾二小姐这样做势必会得罪丞相府。”   人群中,贺明站在陆随云身后,启用密音入耳之术,言语担心道。   “丞相府欺人在先,她只不过是还击回去罢了!”   陆随云温润的眸光微闪了下,朝眼前不远处那一抹纤细的身影望了过去。青色衣裙着身,迈着闲适而优雅的步子,在街道中央的桌前站定,单手负于身后,长发和裙衫被风吹得恣意飞舞,而她,就那么定定地站在桌前,似是在等某人前来,又似是在酝酿什么。   暖阳下,她纤细单薄的身影笔直地挺立着,周身上下流露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清贵气息与傲然睥睨之势。   “不知皇上可有准了他呈上的请婚折子?”   “多半不会。”   “是啊,我心里其实已有答案,但还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   “丞相府今日能给顾二小姐下聘,就说明他们心里已有了盘算。”   “要她做妾,亏岑洛能想得出!”   “公子不必生气,顾二小还他的大礼,会让其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自以为是。”   默然片刻,陆随云传音给贺明:“随我去她身边。”   “是。”贺明恭谨回应。   当他们自人群中走出时,登时一阵叹息声响起。   “那蓝衫公子好俊美啊!”   “他是哪家府上的公子?”   “不清楚啊,我也想知道呢!”   “顾二小姐和他认识吗?”   “应该是认识的吧,要不然他怎会走向顾二小姐身边。”   ……   耳边传来一阵阵低语声,连城清秀的脸儿上立时浮现出抹微笑,暗道:是陆大哥来了!   之所以有此肯定,源于传入她耳里的那句——那蓝衫公子好俊美啊!   陆随云身上穿的水蓝色长袍,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转头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那唇角挂着抹温润的笑,身穿水蓝长袍,风姿出众的男子正优雅从容地向她走来。“陆大哥,你来了!”执笔很快在纸上写下一行字,连城拿起,展于陆随云眼前。   微笑着颔首,陆随云行至连城身旁站定,然后从袖中掏出便签本和铅笔,垂眸写到,“我本打算到你府上拜访,不成想遇到这事。” 连城的眸光落在他手中的便签本上,微微笑了笑,伸 手接过他递上前的便签本和铅笔,写到,“没吓到你吧?”   “有点惊讶,吓到倒没有。你当真要写休书?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利?”   “我是个记仇的人,既然别人辱我在先,我没理由不还击回去。再说,我又没长着一张给人做妾的脸,他为何要这般羞辱于我?说来,我与他一点都不熟,没道理这么对我啊!至于结果会不会对我不利,我一点都不在乎,俗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想怎样,我迎上就是!”   “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找我。”   “谢谢陆大哥!”   便签本和铅笔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着,看得街上的百姓齐怔愣地睁大双眼。   陆大公子?那穿着蓝衫,身量颀长的俊美男子,定是信阳侯府的陆大公子。他听不到,也不会发声说话,才会以那种独特的方式与人交流。   人们如是想到。   “你是在等他来吗?”写下这么一句,陆随云将便签本递到连城手里。   连城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就着他的手在便签本写到,“当着他的面写休书,才能让他体会到我被羞辱时的心境。倘若他没到,我也只能在这写好休书,让他府中的下人给带回去了!”   陆随云看着便签本上的字,好一会后,方点点头,对着连城露出抹暖笑。   多年来,明面上他是又聋又哑,足不出府,嗯,准确些说是足不出寝院的信阳侯府大公子,暗里,他却是血衣卫都统,效命于当今皇帝。往事如烟,如若没有早些年前那次机缘巧合,他现在只是信阳侯府那个突然失聪,失声,被世人嘲笑的聋哑大公子。为皇帝办差,形形色色的女人他不是没有见过,却从不曾对一个女子这般侧目。   她没有绝色容颜,也不似一般女子娇羞柔顺,但她有她的美,有她独特的魅力,会引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停驻在她身上,甚至一颗心甘愿为其沦陷。   娴静优雅,娇俏嫣然,淡然若水,沉着冷静,果决狠辣……这些都是她,都是他眼里了解的她,被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连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儿,然后拿过陆随云手中的便签本写下,“陆大哥,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贺明在陆随云身侧站着,看到连城在便签本写下的字,再看了眼自家公子脸上流露出的尴尬,心里一阵憋笑,低下头竭力控制自己千万别笑出声。   “没……没……我只是想着等会你需不需要我帮你研磨!”接过连城手中的便签本,陆随云写下这句,俊脸微红,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近距离与她相处已有好几次,每次他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这香气与一般女子身上的胭脂香粉气全然不同,它让人由心底感到舒服。   “好啊!”连城微笑着在陆随云手中的便签本上写下两字,接着,一道低沉悦耳,含着些许冷然的声音传入她耳里,“你一定要这么做?”只见东园街东头的拥挤人群,似是被股无形的魔力驱使,从中间慢慢避让开一条小道,随之目光全循声看去。   白衣若雪,眸光清冷,在无数道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岑洛步履沉稳,缓步而来,“你一定要这么做?”在连城三步开外站定,他唇角轻启,再次问道。这一次,他没有运用内力,因此远处的人们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四目相对,连城轻抚衣袖,唇角漾出抹淡雅的微笑,从容道:“是,我一定要这么做。”   “小无赖,我支持你这么做!”随着音落,一抹火红身影自空中缓缓降下,落于连城几人面前。丫的不该蹲在哪个墙角画圈圈气闷吗?怎么也跑来凑热闹了?连城淡淡瞥了皇甫熠一眼,清透的眸光重新落到岑洛身上,挑唇道:“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吗?”   “我无意伤你!”岑洛清冷的眸中涌上一抹歉然,唇齿间轻溢出一句。   连城轻浅一笑:“无意伤我?可你的无意,已经让我很难堪,让我侯府很难堪,这账我不能不和你算。”   无意?不是无意,那就是有意了!剪水瞳眸中风华流转,连城微叹一声,续道:“知道么?未回京以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哪个,更别说对你有什么印象,回来后,听说了你的事,我心里很平静,并没有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夫婿,却又和旁的女子有了婚约心生难过,待见到你那日,我甚至觉得你这人还不错,觉得你与陆小姐的婚事会成为一段佳话。”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竟将我对你生出的那么一点好感在今日全然打碎。”言语到这,连城身上蓦地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竟令看向她的所有人一瞬间难以直视,“我是貌若无盐,也没什么闺誉可言,更是粗俗不堪,但即便这样,也不至于你用那种方式来羞辱我!下聘?让你府上的下人来给我下聘,还说什么等你大婚后,一顶小轿抬我进府做贵妾,我就是想问问岑公子,是我脸上刻着“妾”这么个字眼,还是说我宁远侯府在你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才让你,让你们丞相府这般轻贱于我,轻贱我侯府?”   “再者,我有缠着要你对我负责吗?有说不与你解除婚约吗?让你迫于无奈要纳我这个既无颜,又声名狼藉的女子做妾室。别怨我,也别恼恨我用这种方式回报你,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第144章:接下(六千+求月票!)   他的小无赖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竟以如此大胆的方式来回击辱她之人,此刻,她身上那撼动人心的气魄,令人禁不住为其暗叹!   岑洛凝视连城,神思微晃:“我……我没想过要羞辱你,也没想过是因为轻贱你才纳你进府做贵妾,更不曾想过轻贱宁远侯府,我……我只是……”他要怎么说?要说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与众不同,不想放任你和别的男子在一起,却又不能按着婚约娶你做妻,所以只能用纳你进门做贵妾这么个法子,留你在我身边,他能如此说么?能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与她听么?   不能,他不能。   一旦说出来,世人会怎样看他?   ——自私,小人!   对,一旦说出来,他就是个极为自私的小人,就因为自己的私心,要困住她一生的幸福。可不这么做,他又能怎么做?就眼前站着的这两个风姿卓然的男子,他们怕是或多或少都对她有意了吧!   和他们相比,他好像已经没争取她的资格了,但他仍旧不想放弃,怎么办?谁能告诉他现在该怎么办?   生她的气么?对她此时此刻的行径,他生她的气么?   有气,有恼,有怒,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就算你写休书给我,也不能解除你我之间的婚约,其中缘由你该是知道的。”如初雪般微冷,却尤为优雅好听的声音自岑洛唇齿间漫出,他希望连城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因为有皇帝的指婚圣旨在,他们任何一方都无权自行终结掉他们之间的关系。   连城闻言,淡然与清冷的眸光在空中交汇相撞,她倏地嫣然一笑,道:“你说的是指婚圣旨啊,可那又能怎样?大不了我写完休书,再进宫请皇上收回当年那道旨意,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加之我不愿做破坏别人姻缘的坏女人,我想皇上听了我这番言辞恳切之语,定会同意我的请求。”   岑洛就那么静静地与她四目相对,半晌后,他清冷的声音在空气中扬起:“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连城微怔,转瞬回过神,淡淡道:“不是不给你机会,而是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机会。记住,我从未对你抱过什么心思,也从未想过与你扯上丝毫关系。”是顾连城和你曾经有那一纸婚约,但在她的记忆中也不曾有你这么个人存在,更别说我这个中途来的,机会,她和他之间从何谈机会?   另外,他也不值得她给机会,只因她压根就看不上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   妾,贵妾,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就着人下聘,且是府中的下人前来下聘,够自以为是,也够自大,以为她与众多爱慕他的女子一样,但凡能呆在他身边就是一种幸福,那他就大错特错!   “如果……如果我娶你做妻,你可还会写下休书给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岑洛出言相问。   连城笔直而立,一字字道:“世上没有如果,而我之前也说的很清楚,我对你没抱过什么心思,也从未想过与你扯上丝毫关系,所以,能否做你的妻,我一点都不稀罕!”是在施舍她,可怜她吗?一会贵妾,一会又如果娶她做妻,呵呵,如果,这世间有如果吗?心中嗤笑,那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傲然之气,骤然间爆溢,“我顾连城在此放下话,此生所嫁之人,必须只能有我一个妻子,无论是身,还是心,他都必须忠于我一个,同样的,我若是对他有意,绝不会做出背弃他之事,否则,我宁愿终生不嫁!”她的声音轻而淡,但通过内力传入街上所有人耳里,却如惊雷一般。   登时,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四起。   “顾二小姐是疯了吗?”   “疯没疯我不知道,我只知她要做妒妇!”   “这谁还敢娶她啊?”   “是啊是啊,她本就没什么名声了,这话一传开,别说这京里,就是大周,乃至这天下,恐怕都不会有哪个男儿愿意娶她。”   “唉,她这是打定主意做姑子了!”   ……   人们的议论声,连城仿若没听到一般,转向陆随云微微一笑,手指桌上的砚台,眼神示意,“你不是要帮我研磨吗?”陆随云会意,唇角掀起抹暖笑,点点头,提步从容而优雅地走至桌前。   她要唯一?   她刚才之言,只要唯一,而这个唯一,不是针对他,是的,哪怕他许他唯一,她也不屑要。   岑洛的面色冷若冰霜,没于袖中的双手,一寸寸紧握成拳,他在极力隐忍,隐忍着自己心底的万般情绪外露。   疏离冷淡,漠然不屑,她可知道,这些自她眼里迸射出的神光,深深地刺痛了他?   她不知,她怎会知道?   在她眼里,从来……从来都不曾有过他的存在,这是她前一刻亲口说的。   皇甫熠再次因连城说的话震撼不已,唯一,只有能给她唯一,才配拥有她,他可以做到,可以给她唯一,为什么,为什么在他一颗心为她狂跳不止的时候,那没来由的痛又一次自他心口传来?   他疑惑,他探求缘由,脑中却一点思绪都没有。   为防止岑洛在连城写休书时出手,皇甫熠抑制住心口处传来的痛感,及对陆随云此刻靠近连城,为其研磨生出的不满,站在原地,身形动也不动。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渐渐止息,随之周围的空气似乎冷凝起来,无数道目光在这一刻都聚在连城面前的桌上。   笔墨纸砚,一样不缺,全在桌案上齐整地摆放着。   她手中的笔在白净的纸上飞舞着,她正在给他写休书,岑洛幽深不见底的冷眸凝向连城,她要写便由她写吧,而他,会不会因为这一纸休书,便就此罢手,那就是他的事了!即便……即便没有皇帝的指婚圣旨,只要他认定,要做的事,谁也别想阻止!   顾连城,你可知这世间哪有女人休男人的道理,不过,你要如此做,我便纵着你!心里这么想着,岑洛顿觉自己不再气闷,不再恼恨,不再感到难堪,就是眸中的冷意,也微微有所缓和。   清风徐徐拂过,只见陆随云脑后墨发轻扬,左手轻拎右手垂下的宽袖,神色专注,不慌不忙地在桌案旁研磨。连城执笔,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从容自若地书写着。苍劲有力却不失隽秀的字迹,不多会便跃然于整个纸面上。   “休书”二字,及下面的一行行字,无不透出女子果决洒脱,沉稳清贵之气。   虽已有了主意,可真正看到那白纸黑字,岑洛笔直的身子还是不免微微一震,随之,负在身后的双手深深扣入掌心。   陆随云望着纸上的字迹,目中有震撼,有佩服,还有着掩饰不住的欣赏,他甚至在想,为何没有早些认识她,没在皇甫熠之前认识她?这些日子发生在她与皇甫熠之间的事,他几乎全都知道,她对那红衣似火的男子是不同的,或许她不知,但他却是清楚知道。   对他,她是礼貌客气的,而对皇甫熠,她则是有怒发怒,想怎样便怎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真性情。   迟早,她迟早会明白她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已落在那一袭火红锦衣上。   放下墨笔,连城拿起休书阅览一遍,抬眼看向岑洛:“要我当众读一遍吗?”   “不必!”双眸微敛,隐去那不知何时涌出的酸涩之感,岑洛冷若初雪般的优雅声音扬起。   连城点头,暗道:不对呀,他怎如此平静?别说古代,就是现代,如果一个男子被女子当众退婚,无不觉得难看,且暴怒的也不在少数。他却除过一如既往的冷,面上再无其他情绪。提步走近岑洛,就在对方伸出修长优美的大手接下休书之际,一道带着浑厚内力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圣旨到!”   顷刻间,街上的人们全唰地跪倒在地。   连城秀眉微蹙,转向那声音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梁荣手捧圣旨,运轻功正朝侯府大门口这边疾速飘来。“宁远侯府二小姐接旨!”落在连城面前不远处,梁荣也顾不得抹额上渗出的热汗,便扬声宣旨。   动静闹得可真够大,眼前这少女未免太能折腾了,害得他看到那将东园街堵得严实的人群,不得不弃车运轻功飘到这。   宣读完皇帝给连城的赐封圣旨,梁荣禁不住暗自腹诽一句。   义女?她被皇帝皇后收做义女?这是怎么回事?   “连城公主”连封号都有了!眸光怔忪,连城盯着梁荣手中的赐封圣旨,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原地。整个东园街上,除过梁荣,就剩下她和皇甫熠依旧在原地站着。   皇甫熠双手环臂,潋滟的眸中波光涌动,时不时流露出抹嘲讽之色。   动作够快,前一刻刚对他说皇后要收小无赖做义女,下一刻,圣旨就到。且不光光是皇后收小无赖为义女,呵呵,连封号都有了,皇甫擎你这样做,有用么?唇角翘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皇甫熠潋滟的眸子落在连城身上,笑了笑,宛若大提琴般好听的嗓音扬起:“小无赖快接旨啊!皇帝收你为义女,还册封你为“连城公主”,再不谢恩接旨,小心皇帝一会反悔,收回圣旨哦!”小无赖有这么个身份也好,最起码在他顾及不到她时,可以用来做护身符。   “臣(草民等)恭喜连城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顾耿心里甚是激动,见连城迟迟不跪地接旨,忙出声恭喜,从而提醒连城好尽快回过神,随着他音起,东园街上的百姓亦跟着恭喜连城。   此起彼伏的恭喜声,终于将连城自怔愣中拉回。   缓缓跪地,她举起双手接过梁荣递过来的圣旨,然后朝着皇宫方向,叩谢圣恩。   奶奶的,为了这么个护身符,她跪便跪了!   “咱家在这也恭喜连城公主千岁了!”梁荣面上含笑,与连城行礼道。“梁总管不必多礼。”免了梁荣的礼,连城三两步走到顾耿身旁,“二叔快些起来!”说着,她就要搀扶顾耿,却 被顾耿抬手制止,自己从地上爬起,看着她道:“公主快招呼大家都起身吧!”连城点头,运转内力,说了句免礼,街上百姓扬声齐道:“谢连城公主!”音落,这才一个接一个站起。   梁荣望了眼岑洛攥在手中的休书,道:“岑公子,这里也有你一份圣旨,请接旨吧!”轻颔首,岑洛再次跪地,听着梁荣宣读皇帝给他的圣旨,待听完圣旨上的内容后,他微微一怔,抬手从梁荣手中接过圣旨,然后面朝皇宫方向叩谢圣恩,方起身。   指婚圣旨被收回了,皇帝将他和她之间的指婚圣旨收回了,好,这样也好,就让他和她从头开始吧!岑洛做着自我安慰,也不管在场诸人,及街上的百姓如何看他,转身满身萧然地渐行走远。   “连城公主,皇上和皇后给您的赏赐随后就到,咱家还要回宫当差,就不在这多逗留了!”说着,梁荣朝连城一礼,见其颔首,逐躬身退后数步,这才转身提起轻功倏然飘远。   街上百姓在岑洛离去时已然陆续散了开。   “小无赖,你现在虽说是公主,但不许唤我皇叔听到了吗?”皇甫熠眸光潋滟,樱花般的唇瓣挑起,好整以暇地看着连城。   熟料,人家理都没理他,而是眸光柔和,接过陆随云递来的便签本,静静地看着上面的字。   “今日我就不到府上叨扰了,改日我会再来拜访。”   “随时欢迎!”写下这么一句,连城将便签本还给陆随云,清秀的脸儿上泛起抹微笑。   收好便签本,陆随云回她以微笑,然后眸光由顾耿,皇甫熠等人身上徐徐划过,轻颔首,示意他先行一步,片刻,人已行远。   水蓝色飘逸的衣袍与乌黑如墨般的长发,随风轻舞,看得连城久久未收回视线。   “花痴,人都走远了,要看就看我,那哑巴有什么好看的!”真是个大花痴,那陆哑巴一点都没他长得好看,却一脸痴迷地舍不得收回目光,眼皮子未免也太浅了吧?皇甫熠哼唧着说了连城一句,心里禁不住醋味翻涌。   连城目光由陆随云行远的身影上收回,转向皇甫熠挑眉道:“小皇叔还不走吗?”   “我哪里小了?”垂眸往自个身上看了看,皇甫熠故作生气道:“说了不许唤我皇叔,你倒好,不仅不听,还一张嘴就唤我小皇叔,说说,我身上到底哪里小了!”连城被他这么一问,心下禁不住邪恶,一双澄澈的眸子从皇甫熠俊美绝伦的脸上慢慢下移,直至落在某处,嘴角一撇,无辜道:“父皇唤你小九,按着这个来,我唤你小皇叔没错啊,你要纠正,就证明证明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小啊!”   臭丫头往他哪儿看呢?皇甫熠俊脸一沉:“你是女孩子知不知道?”连城耸耸肩:“我知道我是女孩子啊!”说着,她无辜的眸子又往皇甫熠某处瞅了瞅,续道:“小皇叔若是没什么吩 咐的话,我要回府了!”   “顾连城你给我站住!”嘴角掀起抹意味深长的笑,连城不再理某人,径直朝顾宁身边走去,这使得皇甫熠冲着她纤细消瘦的背影当时下就吼了一句。   连城脚步未停,朝他闲闲地摆摆手:“小皇叔慢走,我就不送了哈!”丫的自愈能力够强,被她那么捉弄,竟厚着脸皮今个又往她身边凑,不损其两句,都感觉对不起她这张嘴了!   “二姐(公主)!”顾宁和唤芙看到她走近,二人笑着唤了声。   抬手在唤芙额头弹了下,连城牵起顾宁的手,边往府门口走,边与唤芙柔声道:“和往日一样唤我二小姐就好,听到了吗?”这突然间被人唤作公主,还真有些不习惯。   “是,二小姐。”唤芙揉着额头笑了笑,轻快地应了声。   顾耿见连城进了府门都未再回头搭理皇甫熠,而皇甫熠的目光却一直锁在她的背影上,他不由提步上前,与皇甫熠行礼道:“熠亲王要不去府里坐坐。”青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内,皇甫熠收回视线,眸光由站在一旁的顾岩身上划过,终落在顾耿身上,淡淡道:“不了,本王府里还有事要处理。”顿了顿,他神色一凛,续道:“先不说顾二已是皇帝,皇后的义女,是身份最贵的皇家公主,单就她是本王眼里的顾二,这侯府中任何一个也别想给她使绊子,更别想对她在乎的人动什么不好的心思!如若被我知道哪个不规矩地给她不痛快,本王绝对会让其好看!”顾岩,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竟也敢对他的顾二流露出恶意的目光,别以为他没留意到。   “熠亲王放心,这侯府绝不会有人敢对公主不利。”顾耿揖手一礼,恭敬道。   “最好如此!”语落,皇甫熠深望顾岩一眼,甩袖行远。   等他身影消失不见,顾岩方抬手抹了把额上渗出的冷汗。   顾耿转身正好注意到他这个动作,以及他目中一闪而过的惧怕,黑着脸从顾岩身侧擦身而过,道:“你是个晓事的,不要再让为父提醒你该如何做人,如何做事!”顾岩脸色变了变,想出言为自己辩解,辩解他并未做错什么,末了却跟在顾耿身后走进府门,没有言语一句。   小半个时辰前,秋水居。   杨氏拽着顾绵的手一进屋,挥退下人到院里候着,扬手就给了女儿一巴掌。   “……”顾绵踉跄着后退两步,捂住脸懵了。   娘打她?拽着她进屋,前面刚松开她的手,后面就扬手掌掴她,这是为什么?长这么大,娘顶多在她做错事时,训斥她两句,从未……从未对她动过手,可今个……今个二话不说,就动手打她,这究竟是为什么?   越想越伤心,一个没忍住,顾绵眼里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娘,你打我?你为什么打我啊?”她神色委屈,哽咽着问。   “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来来回回在屋里走了两步,杨氏停住脚,拧眉盯着顾绵,冷声道:“我是你娘,你却哄骗我……”想给人做妾,这就是她满心疼爱,满心教导长大的孩子,什么不想,想着要给人做妾,她难道不知给人做妾的苦与痛吗?   顾绵哭着摇头:“娘,我没有……我没有……是顾连城乱说的,都是她乱说的,你别信她的话!”   “是吗?她乱说,你以为娘是无知幼儿,分辨不出那话中的真假,看不出你眸中的慌乱吗?”走至顾绵面前,杨氏抬手在其额头使劲戳了戳,怒其不争道:“为人妾要承受什么,你打小就看在眼里,这么些年,我一直教导你如何成为大家闺秀,好让你不像我一样,慢慢的从妾室熬到正室之位,你呢?全然不将我的话放在心里,竟对丞相府大公子早早暗生情愫,你难道就不知道他已有婚约?不知道就算有朝一ri你能踏入丞相府,还不是给其做妾的命吗?”   “……娘……我……我没有,我没有想给岑公子做妾……我没有……”顾绵哭着极力否认。   杨氏气极反笑,盯向她一字字道:“你没有?绵儿,你可是我的女儿啊,你越是这么极力否认,越是证明你心虚!”闻言,顾绵咬住唇,不再说话,只是任眸中泪水潸潸滑落。   ☆、第145章:密谋(六千+求月票!)   “你若没有,就不会在那日阻止我去主院找顾连城帮你出气;你若是没有,就不会在岑公子那日来府中,急切地催促我去正堂……”杨氏一句句数落着顾绵,到最后,她自己也眼眶泛红,慢慢垂下泪来,“给你爹做妾那几年,我很苦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和你哥能过得好些,我无时无刻不小心伺候那死去的贱妇……到头来,你怎就不明白我这做娘的心,你怎就不明白呢?”   母女俩谁也没有再说话,一个站着,一个坐到榻上,都在默默落着泪。   进府后,顾耿去了前院书房,顾岩则冷凝着脸径直走进秋水居,看到侍立在院里的下人,本就不好的心情愈加烦躁难耐,语声冰冷道:“都滚一边去!”下人们闻言,吓得身子一颤,行过礼,忙低头往旁处走。   “娘,你和妹妹还有心思在这抹泪,我都快被气得呕血了!”踏进屋,入目便见母亲和妹妹一坐一站各自默然垂泪,顾岩神色难看,压低声音就说了句。   杨氏闻言,忙拿起帕子在眼角擦拭了下,一脸关心道:“怎么了?”到一旁的椅上落座,顾岩半晌没有出声,她急声又问:“到底出什么了,让你如此生气?”   “顾连城当着街上百姓的面,给岑公子写了封休书……”顾岩脸色阴沉,正准备往下继续说,杨氏却惊愕过后,狂喜道:“她疯了吗?疯了好,疯了好,这样咱们日后更好动手!”女子写休书,顾连城真的是疯了,先不说丞相府会如何做,单就天下百姓的口水也会将其淹死。   “娘,你听我把我说完成吗?”看了杨氏一眼,顾岩眸光狠厉,语声低沉道:“她没疯,休书她写了,但岑公子不仅没发怒,还伸手将休书接过……跟着宫里来了两道圣旨!”   “圣旨?皇上好端端地怎会下圣旨?是给谁的?”杨氏明显有些沉不住气,接连问道。   顾岩目光阴鸷,一字字道:“顾连城被皇上皇后收为义女,册封为连城公主,而她和岑公子早先的指婚圣旨,也被皇上一道圣旨从岑公子手上收回了!”   “怎会这样?”公主,顾连城那贱丫头竟一夕间被册封为公主,这样的话,他们所谋之事,岂不是阻力更大。杨氏从榻上站起,来来回回在屋里走着,“岩儿,你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顾连城那贱丫头成为公主,于咱们来说无疑不是好事。”   “哥,你说的是假的是不是?是不是?”听了顾岩的话,顾绵眼里的泪水蓦地止住,怔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可看到母亲和兄长脸上的沉郁表情,她知道自己没听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骤然回过神,冲至顾岩面前,抓住其双手,尖声问。   “这种事我能拿来开玩笑吗?”望向她幽叹口气,顾岩颓然道:“看来承袭爵位于我来说是无望了!”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却并非如此在想,此刻,他的大脑已经开始运转起来,筹思着接下来要如何做,才能距离他的梦想更进一步。   顾绵注视他怔怔地看了片刻,垂下手,边摇头边后退,喃喃道:“不,我不信,我不信这是真的,顾连城怎么可能成为公主,我不信……”杨氏没有理她,而是将眸光落在顾岩身上,问:“顾连城被皇上皇后收为义女,并册封为公主,你爹是不是很高兴?”她虽是问,但面上神态及说话的语气再肯定不过。   “是啊,爹很激动,不仅如此,他还向熠亲王保证,这侯府不会有任何人敢对顾连城不利。”要想顾耿承袭侯爵,然后再由他来继承,顾岩觉得这个希望很渺茫,不,准确些说,是完全 没得希望,因此,他垂眸思索片刻,道:“娘,我爹是打定主意不会承爵,既如此,咱们还住在这侯府作甚?”   杨氏眸光冷然,森声道:“这侯府是咱们的,不住在这难不成要搬回之前那小宅子去?”顾岩嘴角动了动,未出言接话,就听杨氏又道:“你爹不想承爵那是他的事,咱们要做什么他也阻止不了。”   言语到这,她的眸光挪至顾绵身上:“不想让我寒心,就收了你想给岑公子做妾的念头,回院里歇着去吧!”顾绵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有些话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杨氏如是想到。   良久,顾绵点点头,双目红肿,垂头而去。   “娘要对孩儿说什么?”门外脚步声走远,顾岩目光微闪,看向杨氏问。   杨氏走近他,咬着牙低声道:“既然你爹没那个心,咱们便无需再与他商量袭爵之事……”她越说声音越小,顾岩的脸色随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变了又变,当杨氏音落时,他面露不忍,言语迟疑道:“真要……这么做……”   “不这么做你可还有其他的法子?”坐回榻上,杨氏凝目看向他。   顾岩摇头,缓声道:“可他毕竟是我和绵儿的爹啊,真那么做的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心狠了?”   “心狠?怎么就心狠了?”挑了挑眉,杨氏面无表情道:“我们只不过是让他在*上躺段时间,让他开不了口说话,等事成后,再请大夫慢慢给他医治,那时,他就是这宁远侯府的侯爷,而你便顺利成章是侯府世子,木已成舟,他就算知道咱们所行之事,又能怎样?总不能为些个外人,将咱们母子送官查办吧!”   眼底划过一丝狠色,杨氏暗忖:老爷,不是妾身心狠,实在是你太过执拗,才致妾身不得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对付你!   “娘是不是忘了一件事?”说来顾岩是极其虚伪的,从他颓然道出自己与承袭爵位无望那一刻,他就在引杨氏说出后面的话,一来,他担心自己有那种想法太过大逆不道,二来,他怕杨氏不予赞成他对生父采用那种阴损的法子,让其日后躺在*上不能动,不能言语。   杨氏拧眉想着心事,闻他之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问道:“什么事?”   “顾连城,娘是不是忘记她懂医术了,一旦顾连城知道爹卧病在*,她能不闻不问吗?有她在,我觉得这个法子多半难以实施。”从这不难看出顾岩是个心思缜密的,为防止意外,他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我知道她懂医,可咱们也不是个傻的,坐等她发现你爹出状况不是。”嘴角掀起一抹森笑,杨氏幽幽道:“你过来娘再交代你几句话。”起身,顾岩走到榻边,在杨氏身边落座。   凑到他耳畔,杨氏小声说了两句什么,就见顾岩边点头,边应:“娘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说的那东西。”   “成,事情就这么定了,到时,你把东西给我,就不用管了!”舒心一笑,杨氏注目窗外,盯着主院方向,缓缓道:“那小的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顾岩坐正身形,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唇角泛起抹残忍酷冷的笑,道:“解决他不是不是件难事,娘无需操心。”   “嗯。”杨氏点头,叮嘱道:“记着,做事时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不能出现任何岔子,否则,咱们势必前功尽弃。”   “孩儿知道。”顾颜郑重应了句。   连城当街给岑洛写休书一事,京中大街小巷都传得沸沸扬扬,萧蓉这位好姐妹自然要去东园街上看看,好在连城需要时出手相帮,即便她胳膊上的伤尚未好,还是背着双亲出偷偷溜出府走了一趟。   待看到连城安然无恙,并被皇帝皇后收做义女,册封为公主,她心里是既高兴又欢喜,一回到府,就往正堂直奔。   “爹,娘,连城太棒了!”   “瞧瞧,你瞧瞧,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就背着咱们偷溜出府,这会子人没进正堂,大呼小叫的声音却已传入,如此下去,她怕是真没人敢娶进门了!”萧父板着脸,边在夫人面前数落女儿,边往正堂门口看。   萧母笑道:“蓉儿就这么个性子,若真嫁不出去,咱们便养着她!”   “就你惯会纵着她!”捋了捋颔下的短须,萧府哼了声道。   不过,他神色间可不见有丝毫不悦。   “慢点喝,小心呛着了!”一进正堂,萧蓉端起母亲桌上的茶盏就仰头喝,看得萧母又是担心,又是无奈,生怕她被茶水给呛着了。   萧蓉喝完,放下茶盏,到一旁椅上坐下,朝板着脸的父亲和温柔笑看向她的母亲笑了笑,道:“爹,娘,对不起啦,我是担心连城会出事,就溜出去看了看,你们猜猜,她到底有没有给丞相府的岑公子写休书?”   “就你现在的表情,我和你爹还用猜吗?”嗔女儿一眼,萧母缓缓道:“丞相府的做法确实欺人太甚,不过,顾二小姐闹这么一出,恐怕很难寻到好亲事了!”   “娘这你就错了,我给你说啊,连城写休书时,不仅熠亲王在她身边站着,还有陆大公子也在呢!”想起陆随云的风采,萧蓉嘴巴一撇,道:“我就觉得奇怪了,人陆大公子不就是听不到,无法与人进行正常对话,咋就被坊间传得那么不堪,娘,你可是没看到,陆大公子不仅样貌生得俊俏,就是风姿也极其出类拔萃呢!”   萧母疑惑:“熠亲王会出现在顾二小姐身边我倒还能理解,听你这么说,难道陆大公子与顾二小姐也相识?”   “是啊,看他们相处时的情形,应该是熟识的,陆大公子还帮着连城研磨呢!”萧蓉说着,倏地顿了顿,方续道:“爹,娘,我忘记告诉你们了,连城被皇上皇后收做义女,并册封为公主了呢!”   “真有此事?”萧母微微惊愕。   “自然是真的了!”脸儿上浮现出明亮的笑容,萧蓉语声欢快道:“所以啊,连城的亲事娘大可不必担心,要我说啊,那熠亲王和陆大公子怕是都对她有意呢!”   萧父这时皱眉道;“你若说的属实,那么熠亲王就是顾二小姐的皇叔,刚才那话可千万别再说了!”眼珠子转了转,萧蓉不以为意道:“可我看熠亲王并没将连城当做皇侄女啊,再说… …”见萧父脸色不好,萧母忙打断女儿的话,道:“蓉儿,皇家的事不是咱们能非议的,还有日后你若是见到连城公主,可不能忘了分寸。”   “她不会因为身份变了就整个人都变了!”撅了撅嘴,萧蓉低声嘟哝了一句。   叹了口气,萧母道:“你这孩子,娘和你爹无论说什么都是为你好,万不可因为我们的话你不爱听,便闹情绪。”   “我没有。”抬头朝双亲笑了笑,萧蓉手拄下巴想了想道:“等我胳膊上的伤一好,我便去侯府看她。”   “随你!”萧母爱怜地看女儿一眼,道:“在街上呆了半晌,快些回院里歇着去,有什么事就让丫头给娘说一声。”   萧蓉哦了声,从椅上站起,与父母行过礼,出了正堂。   望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萧父面上表情严肃,与萧母道:“丞相府多半不会就此罢手。”   “不罢手他们还能怎样?总不会违背圣意,强行抬连城公主进府做妾吧!”原来虽在小城,但仗势欺人的戏码她不是没见过,可相比较她之前见识过的,丞相府今日的做派实在是令人咋舌。嫌人家姑娘名声不好,大可进宫请求皇帝收回当年的指婚圣旨,从而双方解除婚约,如此做明明可行,却偏要打着下聘的幌子,说什么纳人一正儿八经的侯府嫡小姐做贵妾,听着就荒唐,萧母如是想着,眼里涌上抹鄙夷之色;“要我说,丞相府今个一早的行径,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萧父道;“咱们迁入京城居住,虽时日尚短,但有关岑老丞相,岑相父子的事可没少听说,尤其是岑老丞相,那绝对不是个简单的!”   “他再不简单也是皇上的臣子,难不成……”说着,萧母嘴里的话倏地打住,半晌后,她方道:“好了好了,咱们说他做什么,就算连城公主日后有个什么事,也有皇上皇后给她撑腰呢,哪能用得着咱们瞎操心!”   捋着短须,萧父皱眉思索着什么,久久未语。见他这样,萧母摇摇头,起身走出正堂,招呼丫头扶着她回了院里。   京城的水实在是太深,若不是儿子在御林军中任职,她真想一家人搬回原先的小城居住。   安安稳稳地过他们的生活,免得时常想些有的没的。   宁远侯府,连城和顾宁一入主院,就进了顾祁屋里,不等连城说话,顾宁抢先嘻嘻呵呵地与顾祁说了一通。   “大哥,我实在是气不过才想出那么一招还击回去的,你要骂就骂我吧!至于我被皇上皇后收做义女,册封为公主一事,我事先可是一丁点都不知道的,你别怪我什么都没告诉你。”顾宁语落后,连城久久没听到顾祁说话,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屋里走了两步,终站在顾祁面前,抿了抿唇,言语轻缓道:“丞相府让我做妾,明显是没把我们侯府放在眼里,如若我只是着下人将他们的聘礼扔出府,于丞相府来说未免太便宜了些。既然别人辱我,辱咱们侯府在先,我就不能只硬生生的受着,由着人欺辱!”   被顾祁目不转睛地盯着,连城感到浑身不自在,思虑片刻,与其四目相对,下巴微仰道:“我的行为是莽撞了些,但我认为我没做错!”   “我没说你做错什么。”温和的声音扬起,顾祁唇角微弯,露出抹暖笑:“你做得很好,如果大哥在场,也会赞成你那么做!”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大哥会训斥我莽撞呢!”拍了拍胸脯,连城坐到一旁的椅上。   顾宁笑道:“二姐,我也被大哥长时间不说话吓得不轻!”   “收你做义女,应该是皇后的意思,可我奇怪的是,皇上为何也认你做了义女,并且赐你封号,还册封你为公主?”眉头微拧,顾祁唇角笑容微敛,声沉如水道。   连城抬眸看向他,澄澈的眸子眨了眨,道:“我也觉得奇怪呢!即便皇后喜欢我,收我做义女,皇上也没必要跟着插一手啊,而且,我仅是义女,封个县主,郡主什么的就已经了不得了,哪用得着一下子给我扣个公主的名头。”   “大哥,你说皇上该不是想着拿二姐与别国联姻吧?”顾宁脑洞大开,瞬间想远了,“我闲时有看过一些史书,上面有记载皇家为了不想让自家的公主远嫁他国联姻,就……”连城望向她只是笑,没有说什么,顾祁却抬手制止她继续言语,道:“三妹你这小脑袋瓜里都想什么?先不说京里并没传出我大周要与哪国联姻,就算是有,宫里也有适龄的公主呢,哪用得着你二姐去充数!”   轻笑出声,连城柔和的眸光落在顾宁身上,道:“再者,能被皇家选中去别国联姻的女子,哪个不是有着绝美的容貌,还有着过人的才情,你二姐我可什么都不占,快别瞎想了!”顾宁鼓起嘴巴,歪着头道:“那皇帝为嘛册封二姐为公主?”   连城望向顾祁,二人相视一笑,只听她语声轻柔道:“不用多想,你只需知道二姐有这么个身份在,可以保护你和骏儿不被人欺负就好。”   “那倒也是哦!”盈盈一笑,顾宁抿唇没再说话。   顾祁的脸上笑容很浅,此刻他有琢磨皇帝的心思,还别说,真被他梳理出了那么一点头绪。   那就是皇帝不愿看到熠亲王亲近他的二妹。   有这么个猜测,顾祁并不是凭空想的,而是有着一定的依据。   近段时日以来,京中无人不知皇甫熠缠着连城不放,加之之前南湖比武,他又与岑洛大打出手,这些事在明眼人眼里,那就是嚣张狂妄的熠亲王,十之**看上了宁远侯府的二小姐。   寻常人都能看出这一点,皇帝这个超级**oss自然也不例外。   公主,有这么个封号在,熠亲王若继续接近二妹,无疑就会落人话柄。   寻思到这,顾祁有些想不明白了——以皇帝对皇甫熠的疼惜和纵容,怎会就这件事加以反对?   “大哥你在想什么啊?”有好一会没听到他说话,顾宁禁不住好奇,出声问了句。连城亦是好奇,好端端的兄长怎就又思绪跑远了,看着是面带浅笑望着她们姐俩,可目光却并未落在她们身上。   突然间被顾宁这么一问,顾祁蓦地思绪回转,温和的笑了笑,道:“大哥没想什么。”然,他的话一出口,顾宁却全然不信,道:“大哥骗人,我明明有看到你想事情呢!”抚了抚顾骏 的发顶,顾祁笑道:“原本我是想让骏儿自己与你们说的,看样子还得我开口了!”   找到这么个借口,顾祁心里不由轻舒口气,他真怕顾宁这小丫头继续深问,温声道:“在你们离开后,骏儿有开口说话。”说着,他的目光由顾宁身上挪向连城,“他说要帮你,虽然言语不太流利,声音听着也颇为沙哑,可他终于肯开口说话,肯和我们用言语交流,我很高兴,就想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和宁儿,却又想骏儿自个开口,不由一时出神,便没接上你和三妹的话。”连城心思剔透,怕她多想,顾祁终还是解释了下他短暂出神的原因。   “真的?骏儿真的开口了,还说要帮我?”惊喜的站起,连城快步走至*边,从顾祁怀中抱起小顾骏,捏了捏他红扑扑的脸蛋,眉眼弯弯,笑道:“骏儿叫声二姐听听,快叫声二姐!”      ☆、第146章:疑云   顾宁也凑了过来:“还有三姐呢,骏儿也叫声三姐,三姐也好想听到你的声音呢!”说着,她眼眶泛红,捂住嘴哭了起来。好高兴,她好高兴幼弟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三年多了,他有三年多没张嘴说过话了,就因为那夜受到惊吓,致他失声三年。   顾骏抱住连城的脖颈,却抿着小嘴怎么也不肯再开口。   “骏儿快叫声你三姐,要不然她会哭坏眼睛的!”这一刻,连城的眸子也直泛酸,小家伙能开口说话,这比什么都好,比她今个接到册封圣旨还要好,还要让人值得高兴。顾骏的嘴巴动了动,在连城柔和的眸光鼓励下,唇齿间终于挤出两字;“……三……姐……”音落,他似是害羞,将头埋在连城肩上不再说话。   听到这似锯齿般的声音,连城拍了拍顾骏的背脊,道:“过段时日,我们骏儿的声音就会好起来。”小家伙是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好听,才不好意出声说话,应该是这样没错。   窗外微凉的风儿吹着,顾绵坐在靠窗边的榻上,红肿的双目中染满了恨意。   从杨氏院里回来,直至现在夕阳渐落,她就一直这么静坐着,既不说话,也不让二凤给她肿胀的脸颊上涂抹消肿药膏。   “小姐,奴婢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午食没用,晚食也不用,还一句话不说,再这样下去奴婢就去秋水居,请夫人过来了!”二凤虽不知杨氏与顾绵有说过什么,但她从顾绵脸上的巴掌印,多多少少猜出些许原因,只不过她晓得自己的身份,没在顾绵面前将话说得太过直白罢了,眼见主子这一坐就是多半天,她心里又是急又是担心,才不免搬出杨氏,好拉回顾绵的思绪,让其别再多想之前发生的事。   “你是看我挨了夫人一巴掌不够,想让她过来再教训我两下吗?”   散去眼里对连城生出的浓郁恨意,顾绵眼神冰冷,凝向二凤怒斥道。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身子一颤,二凤脸色微白,跪倒在地,朝顾绵磕头道:“奴婢只是想着或许夫人过来,安慰小姐两句,小姐的心情就会好转起来,才……才不免说出去秋水居请夫人过来这话。”   “知道么?我这会心里既痛又恨。”自二凤身上挪开视线,顾绵眼里慢慢落下泪来,只听她喃喃道:“夫人让我别再对岑公子抱心思,昨日从赏花宴上回来,我也有这么告诉自己,也决定不再想他,念他,可今日看到丞相府给顾连城来下聘,我那刚熄灭的心思又再度燃起。顾连城凭什么?名声狼藉的她凭什么就能入得岑公子的眼?贵妾,岑公子不仅下重聘,还给她贵妾之位,就这她还不满意,将丞相府的聘礼丢出府,当着岑公子的面写休书,而岑公子竟然没有生气,就那么接下了她的休书。”   “我呢?我没任何要求,只盼着能在岑公子身边,哪怕是个小小的暖*侍妾都愿意,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想法,别说能实现,就是心里想想都不可以。我心里很痛,痛我的梦自今日起彻底破碎,但与这痛比起来,我心里更多的是恨,恨顾连城不知足,恨顾连城好命,做出那样丢人现眼的事,不仅没有狼狈不堪,反还被皇上皇后认作义女,册封为公主。”垂在榻上的双手紧握成拳,顾绵一句一句地说着,慢慢的,她的声音冷而尖利:“你告诉我,为什么她就那么好命?为什么?”   二凤紧咬下唇,跪在地上,一语未发。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知道,还是觉得我命贱,没法与顾连城作比?”起身,顾绵走到二凤面前,弯腰抬起她的下颚,扬手就给其一巴掌:“你越来越不中用了,知道么?自从那日在花园中被顾连城教训后,你就越来越不中用,你怕了,对不对?怕顾连城再收拾你,所以你夹紧尾巴,不敢再说她半句不是,对不对啊?”   是的,她是怕那看似无害,实则气息迫人的女子,基于此,她现在不敢乱说话,生怕惹出什么是非,从而……从而丢掉这条贱命。   然,她却不能说这些实话,也不能就这么一直不出声。   稍微稳准心神,二凤被顾绵扇倒在地的身子慢慢爬起,重新跪倒主子面前,抬起头,目光坚定,神色恭谨道:“回二小姐,奴婢不怕,奴婢什么都不怕,如果有机会,奴婢一定会帮二小姐出出心口的怨气!”奴才就是奴才,她的命在主子眼里根本不值钱,但凡主子一个不高兴,就能打杀了她,既如此,她还是认命吧,做个忠心护主的奴才,省得没被那气息迫人的女子收拾前,先被主子怒极之下取了性命!   对上二凤坚定的眸光,顾绵脸上表情稍有好转,跟着嘴角牵起抹似有若无的笑,直起腰身,坐回榻上,抬手道:“起来吧!”微微顿了顿,她续道:“我等着看你怎么帮我出心口上的怨气,记住,我耐心有限!”   “奴婢不会让小姐失望的!”自地上缓缓站起,二凤垂眸侍立在一旁,没再说话。   顾绵瞥她一眼,没好气地吩咐道:“还杵在屋里作甚,不知道去厨房给我端吃食吗?说你越来越不中用,瞧瞧,我可有说错!”夜幕已垂下,没眼力见的东西,这是要饿死她么?   “奴婢这就去厨房。”   屈膝一礼,二凤垂眸很快离去。   没为儿子求得赐婚圣旨,信阳侯心里很不美,散朝后,就算听到街上的百姓说连城要写休书一事,除过那么点震惊外,他并未着赶车的奴才将马车赶往东园街去看。   给岑家那小子写休书,小丫头干得好!   震惊过后,他对连城的做法,暗赞不已。   贵妾?竟让人一侯府嫡女去做妾。岑家真以为他们是开国功臣之后,加之一门先后出了两位丞相,就如此目中无人,羞辱为国战死沙场的忠臣良将之后,这未免太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   早朝上,皇帝是没因岑逍之言动怒,但心中对丞相府有什么想法,信阳侯觉得他多少还是能猜出些许。   回府后,他呆在前院书房,一直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丞相府他可以不予考虑,可皇甫熠那,他不得不重视。   直至听到影卫禀报,说皇帝册封连城为公主,他当时下轻舒口气。   皇叔和侄女,有这层关系在,熠亲王在早朝上放下的话,就别想成为现实。   然,没多久后,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简单。   熠亲王是谁啊?那可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主,单单那么一道圣旨,便能阻止他接近顾二小姐,可能么?   同时,他与顾祁一样,对皇帝今日之举,甚感奇怪。   为何?   皇帝为何突然间做出如此反常之举?他不是很疼惜,很纵容熠亲王么?按理说,早朝上熠亲王那番近乎宣誓的霸道之语一出,皇帝呈现出的表情应该是高兴的,且当即退了他的请婚折子,还有收回当年给岑少卿的指婚圣旨。   可是皇帝没有,而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熠亲王一些私话。对,就是私话,那些话,他完全可以私下里问熠亲王,但皇帝没有,且龙颜略显不悦,语声低沉,问熠亲王,听在文武百官耳里,语气还有那么丝质问。   信阳侯猜不透,他实在是猜不透皇帝是作何想的。   “侯爷,该用晚食了!”下人端着饭菜,站在书房门外恭谨道。   靠坐在椅上,信阳侯朝窗外已然暗下来的天色看了眼,淡淡道:“端进来吧!”   “是。”随着应声,书房门缓缓被推了开。   将饭菜在桌上摆放好,那下人朝信阳侯躬身一礼,捧着托盘退至门外。   也不知云儿用过晚食了没有,起身步出书案,信阳侯在桌旁的椅上落座,拿起筷子不由想起长子来,一会还是过去看看吧,请婚圣旨没被皇帝批准,他也需对那孩子解释下原因,免得其多想。   云幽居这边,陆随云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凝望着窗外静谧的夜色。   “公子……”看了眼脸色苍白,满身疲惫的胞弟,贺明推开书房门,兄弟俩一前一后而入,接着贺明反手合上门,与陆随云禀道:“贺武身上除过胸口处的伤比较重外,其他的都是些小伤。”傍晚时贺武带着一身伤悄无声息地回到云幽居,着实吓了他一跳,不就是出京到宋嬷嬷的故里走了一趟,怎就弄成这般狼狈样?怔忪不解之下,还是公子传音给他,让先带贺武去上药处理伤口,随后再来书房回禀在京外到底遇到了何事。   贺武有对他简单叙说在宋嬷嬷故里发生的事,听后,他心里说不上来有什么滋味。   全死了,宋嬷嬷的家人全死了,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一时半会他想不到,但隐约间又能觉察到些什么,待要细细追寻时,脑中却一片空白,丝毫头绪都没有。   “奴才无能,没能救下宋嬷嬷的家人,请公子治罪!”单膝跪倒在地,贺武忍着伤口上传来的剧痛,面朝陆随云的背影拱手道。   转过身,陆随云无波无澜的眸子落在贺武身上,不待他说话,贺明刷地单膝跪地,拱手道:“公子,奴才愿替贺武领罪!”贺武,是贺明的孪生兄弟,二人无父无母,幼时被信阳侯随手救下,便跟在陆随云身边伺候,他们身上的拳脚功夫,也是信阳侯安排府中的侍卫教给他们的,好方便他们保护主子安全。   后来,陆随云将自己关在云幽居,哥俩便没再跟府里的侍卫学习武功,而是过了两年多时间,由陆随云在旁亲自指点他们。   对此,他们有过疑惑,自家公子是懂骑射,懂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可突然间功夫怎就那么厉害,不仅耳疾好了,还能启用密音传耳之术与他们交流,最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公子亲自教他们武功,比当初侯爷安排的那个侍卫教他们的还要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贺明,贺武的身手不说算得上是绝顶的高手,但一次对付四五个中等的武者还是不在话下的。   所以,当陆随云看到贺武带着一身伤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愕然的同时,一颗心微微有些下沉。   是谁?是谁伤得贺武?   再有就是那人的身份,与景华苑的有关吗?   注视贺明,贺武半晌,陆随云敛起思绪,轻抬手,传音于二人,“都起来吧。”微顿片刻,他又传音给贺武,“坐椅上回禀。”   “谢公子,奴才无碍!”   哥俩相继站起,贺武拱手再次一礼,强撑着体力,开始将自己赶至宋嬷嬷故里发生的事,详细禀于陆随云。   “宋嬷嬷的儿子死前可有留下什么话?”闻知宋嬷嬷的家人全死在刺客剑下,陆随云眸中冷芒毕现,“你身上的伤就是与那刺客交手所致?”   贺武点头,语声恭谨道:“奴才是傍晚时分赶至宋嬷嬷故里的,经过打听,知晓宋嬷嬷家人的居住地,谁知就在奴才即将踏入小院时,孩童的哭声,女子的惨叫声,还有男子的恐惧的乞求声突然响起,奴才当下觉得不妙,就提气功飘向传出声音的那间屋子,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对方可有什么特征?”陆随云面沉如水,来回在书房中踱了数步,顿住脚,注目窗外。   “中等矮胖身材,着一袭灰布长衫,由于布巾遮面,奴才并看不出他的样貌,但那人左眼角有道伤疤,加之他的瞳孔是褐色的,如若再遇到,奴才定能一眼将其识出。”回想起那一双阴狠至极,宛若林中野兽般的目光,贺武身子禁不住一震,续道:“他就像是个杀人工具,周身上下死气沉沉,无丝毫温度可言。”   沉默良久,陆随云突然传音贺明,“你说那女婢是宋嬷嬷下的手吗?”   “这个奴才说不准。”贺明思索了一会,如实答道。   “昨日我有循着顾二小姐的视线,在草丛中看到一对被风吹散,却并未完全烧尽的纸钱,虽然只有零星几片,但我断定那是宋嬷嬷烧的。多年来,我只见过她在夫人忌日时,偶有落泪,从未见过她有烧过什么纸钱,可今年距离夫人忌日还有个把月,她怎就反常地想到烧纸钱,还好巧不巧地被府中的侍婢看到,接着葬身荷塘?”   不是陆随云多想,而是发生在宋嬷嬷一家人身上的疑点太多,由不得他将这一连串的事情往深处琢磨。   “再有就是她的儿子,应该是在得知宋嬷嬷出事后,受人威胁,才到侯府向我扯出那么个幌子,可他为何要这么做?而且当时我从他脸上并未看出丝毫不对劲,威胁他的人,究竟与他说了什么话,让他能忍住生母已死的事实,装作没事人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这些恐怕只有景华苑的才知道。”   贺明冷着脸,愤愤道。   “景华苑?”幽暗的眸光落在他身上,陆随云唇角紧抿,传音于他,“证据呢?我们手上可有证据?”   “顾二小姐已经证明夫人是中毒而死,还有那扮作宋嬷嬷出府的老奴,不用想也知道是景华苑里的那个老东西!”宋嬷嬷的尸身从荷塘中被发现,陆随云主仆无疑知道前几日一早出府的老奴,不是宋嬷嬷本人,但是,门房里的老郭头当时只看到一抹背影,并不能证明那抹背影就是羲和公主身边的容嬷嬷,这一点老郭头虽没明说,但从他的话里,贺明不难想到。可那老奴不是容嬷嬷,他又想不出还能是哪个,毕竟这府里只有景华苑中的那位,有本事在府中生出事端,且不用担心这些事端被人发现,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缘由么,就是人家是公主,是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妹妹,是先帝膝下唯一的公主。   陆随云漆黑如墨般的眸中恨意涌现,“知道夫人是中砒霜而死又有何用?知道那扮作宋嬷嬷出府的老奴是景华苑那老东西又能如何?皇上要的是证据,是实实在在的人证,物证。“唇角掀起抹苦笑,陆随云走至窗前,幽叹口气,再次传音于贺明,贺武,“我现在怀疑宋嬷嬷与夫人的死有关,可惜的是,她人已没了,无从再找出其他的线索。”   “宋嬷嬷?”贺明面上表情凝重,道:“她在夫人身边服侍多年,又是夫人的奶嬷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其中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她突然在荷塘边烧纸钱,又蹊跷葬身荷塘,加之她的家人被人灭口,由不得我不多想。”一拳砸在窗棱上,陆随云传于贺明,贺武的话冷厉起来,“若真与宋嬷嬷有关,那么多年前她必是受景华苑胁迫为之。除过她的家人,还有什么能让她昧着良心做出谋害主子之事?”   闻他之言,贺明气愤难耐,狠声道:“公子所言属实的话,那宋嬷嬷一家死的一点都不冤!”   “公子,贺明说的对,如果夫人当年身亡真与宋嬷嬷有干系,只能说明她和她的家人惨死是罪有应得!”在贺明语落后,贺武随之咬牙附和道。   忽然,贺明似是想到什么,望向陆随云的背影道:“公子,奴才有几日没看到府中的护院了!”   “沈宽?”陆随云转身看向他,面上表情变了变,“他没在府中,又能去哪里?”   “他会不会就是与贺武交手的那名刺客?”仔细琢磨好一会,贺明喃喃道:“我听说江湖中有种极为诡异的武功,一旦练成,人的身形可以随意改变。”   “你说的是缩骨功,可以贺武之前所言,结合沈宽那高大健壮的身材,还有那名刺客身上的特征,这两人明显不是同一个。”陆随云静默良久,传音否决了贺明的猜测。   贺武亦道:“一个人再会伪装,也不可能将身上的气息全然遮掩掉。沈宽给人的感觉沉稳老练,而那与我交手的刺客,要我说,那就是个没有生机的杀人工具。”   双耳微微动了动,陆随云神色恢复常态,传音贺明,贺武,“有人进院里了,你们退下吧!”   “是。”习武之人,五官都极为敏锐,贺明,贺武相视一眼,出了书房。   信阳侯走进云幽居,远远看到陆随云的书房里还亮着烛火,脚下步子不由加快。   “云儿,为父呈上的请婚折子皇上没有批准。”轻推开门,他走到桌前,见陆随云并未坐在书案后,而是坐在桌旁的椅上正在看书,于是与其隔桌而坐,提笔在纸上写下这么一句,推至陆随云面前。   放下书卷,陆随云淡淡的眸光朝他写的那行子上看了眼,拿起自己面前的铅笔,在便签本上写到:“与丞相府有关?”信阳侯眼里的歉意他有看到,但他俊脸上的表情却依旧轻轻浅浅,未流露出丝毫情绪。   “你出府了?”信阳侯提笔在纸上写下,“也不光光是与丞相府有关,熠亲王今个突然出现在早朝上,放下话,不允任何人打顾二小姐的主意。”   陆随云的眸光从他面前的纸上挪开,唇角微抿,写到,“我有答应顾二小姐去她府上拜访,不成想正好遇到她给岑公子写休书。”笔尖微微一滞,半晌后,他继续书写,“皇上没批请婚折子,自有其考量,怨不得你。”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眼前之人,是他的父亲,是他母亲深爱的男人,若是没有苦衷,想来也不会尚公主,从而令母亲和他蒙受委屈。   ☆、147章:你没戏(六千+求月票!)   岁月荏苒,多年过去,想到母亲临去前恋恋不舍看向他的目光,以及对他摇头,再摇头,意在让他别记恨父亲,他的心就会钝痛不已。   记恨?要他不记恨眼前之人,何其难啊!   母亲不怨,不恨,甘愿为其忍受委屈,自降为平妻。   作为儿子,他也可以不怨,不恨身份上的转变,可他接受不了的是,眼前这……这被他唤作父亲的男人,为什么就保护不好母亲?他难道真不知母亲的死另有他情吗?   苦衷,为人子,长辈有苦衷,他除过理解,也只能是理解,可撇开那苦衷,后面都发生了什么……   母亲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终撒手人寰;他,突然失聪,失声,被坊间传得极其不堪,无不促使他一颗心似被冰冻。   要想他像所有事没发生以前一样,用孺慕的眸光注视眼前这人,他做不到!   信阳侯不知陆随云心里在想什么,他目光低垂,看着便签本上写的那一行字,双目微微泛酸,孩子没有怨怪他,没有因皇上未批他呈上的请婚折子而怨怪他这个父亲。   过了半晌,他调整好情绪,执笔在纸上写下,“顾二小姐与岑洛已无婚约,而熠亲王现在又是顾二小姐的长辈,他们都将不会对你造成大的威胁,你只需与顾二小姐,哦,应该是你只需与连城公主相处段时日,等你们彼此间有了感情基础,即便爹不再上请婚折子,相信皇上也会给你们赐婚!”   “顺其自然就好。”在便签本上写下这么一句,陆随云放下铅笔,无波的眸光落在书卷上,脑中却为信阳侯写在纸上的那一句句话自嘲不已。   岑洛是对他没什么威胁,熠亲王就难说了,而他自个,又是带着目的接近那女子,一旦被其猜出些什么,就算他用情是真,她到时恐怕也未必相信。   静寂的书房中,父子二人隔桌而坐,谁都没再动笔书写。   “你还有事与我说?”久不见信阳侯起身离去,陆随云拿起铅笔在便签本上写到,“时辰不早了,若无事,我便回房歇息了!”放下笔,他将便签本推至信阳侯面前,缓缓从椅上站起。   摇摇头,信阳侯跟着站起,与陆随云一前一后步出书房。   接下来的几天里,阴雨连绵,外出自是不便,是以连城安静呆在主院,除过每日给顾祁亲手做药膳,就是陪陪小顾骏,再然后便是为皇甫颖诊脉,看其体内毒素的祛除情况。至于离影身上的伤,她都是吩咐唤芙每日按时给换药,而她自己却是自那日给离影处理好伤口后,没再与其见面。   再忙,人也总有闲下来的时候,想着消炎用的点滴没剩多少,她将前些时日突然间跃上心头的那么个想法,拿起笔在纸上一一写了下来。   青霉素,是的,她打算着手制作青霉素,根据前世对医学知识的了解,她有把握手工制作出青霉素。   1、用米磨成的汁水,加上用山芋磨成的汁水作为培养溶液。   2、将青霉移植进去(青霉——已发霉的食物,把上面霉变的物质刮下来),需一个星期培养。   3、器物瓦罐……   ……   连城写的很详细,每个环节的操作步骤,及要用的器皿等等,她都有书写在纸上。   转眼过去五日,看着桌上那写满字迹的厚厚一沓纸,连城舒心一笑,从椅上站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不仅写了青霉素的制法,还写了另外几样可以在这个时代手工制作出的药物,禁不住暗道:杜伯父看到这沓纸上的内容,会不会高兴的颔下胡子乱颤,泪流满面啊?   “二姐,雨停了呢!”顾宁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闻言,连城推开窗户,眉如弯月,笑道:“真停了呢!”   顾宁进屋,朝她桌上的一沓纸看了眼,眨巴着眼睛问:“二姐你这几日闲下来就呆在屋里,就是为了写这些东西啊?”   “嗯。”连城莞尔一笑,轻点点头,道:“这些东西一旦制作出来,可会派上大用场呢!”   “是什么啊?”凑到桌旁,顾宁垂眸朝纸上又看了片刻,脸儿微红道:“我好笨,竟然看不太懂这纸上的内容。”   连城微微笑了笑,眸光柔和道:“那上面都是我写下的一些药物制作法子,我打算一会就给杜伯父送过去。”   “送给杜伯父?”对上连城的目光,顾宁不解道:“二姐不自己制出这些药物吗?我和唤芙她们几个可以帮忙的。”连城摇头:“不了,这法子写出来看似简单,要真正操作起来,可不是件易事,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忙,加上你们又不太懂医理,制作起这些药物费时费力不说,极有可能好长时间都不见成果呢!但杜伯父就不同了,他是咱们大周的医圣,又是太医院院首,一旦拿到我这些药物制作法子,肯定是事半功倍!”   拧眉思索片刻,顾宁迟疑道:“可这些药物要是被杜伯父和太医院那些太医制作出来,会不会只给宫里面那些贵人用啊?如此的话,我觉得不好,嗯,是很不好。”   言语到这,没听连城说什么,她续道:“二姐医疗包里的药物很有作用,比我们平日患病时喝的那些汤药功效要好很多,如果寻常百姓生病,也能用到这种药物,岂不是既减轻身体上的痛苦,还能早些康复起来,这样的话,他们的家人也会感到高兴。”   “但是二姐前些时日也说了,那些药物已剩的不多……”连城笑着截断她的话,道:“二姐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些药物是没剩下多少,但现在不是有了这么几个制作药物的法子了吗,只要杜伯父制出这些药物,日后肯定会有很多患者受益。别担心,我不会让这些药物只用在宫里的贵人身上,相信二姐好吗?”   顾宁嗯了声,道:“二姐是这会就要去杜伯父府上吗?”   “是啊,我想尽快将写好的这些东西给杜伯父送过去,不过呢,你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那我就改日再到杜伯父府上拜访。”连城做事向来不喜拖沓,整理好桌上的纸张,她笑米米地看着顾宁。   “我没事啦,就是看到雨停了,唤二姐出屋走走,要不然会发霉的。”顾宁朝窗外看了眼,娇声笑道。   连城的眸光亦看向窗外,深吸口气:“太阳也出来了,闻着这清新的空气,心情真好!”说着,她和顾宁走出房门,“骏儿恐怕在屋里也呆得闷了,你叫上唤芙,唤雪带他到花园里转转,我这便去杜伯父府上了。”   “二姐不坐车去吗?”见连城没吩咐丫头通传老七备车,顾宁禁不住问。   “不了。”摆摆手,连城提步走下台阶,回过头与顾宁微笑着道:“今个天气好转,我在街上走走,用不了多久就到杜伯父的府邸。”   听她这么说,顾宁也没再多说什么,目送其身影走远,方转身往顾祁住的厢房走。   “陆大哥……”连城行至府门口,抬眼看到信阳侯府的马车正好在自家府门前停稳,接着就看到陆随云挑起车帘,从马车上优雅下来,不由条件反射,出声唤了句。待回过神,她心里一阵自责,明知对方听不到,她这样岂不是让人难堪,因此,她不好意思地望向贺明笑了笑。   却听贺明道:“顾二小姐不必在意,我家公子可以看懂唇语。”一听他这话,连城先是一怔,随之有些不信道:“真的吗?”贺明礼貌地点头笑了笑。   “陆大哥,你真能看懂唇语吗?”澄澈的眸子对上陆随云温润至极的目光,连城面露喜色问。   陆随云含笑点头,跟着从袖中掏出铅笔和便签本,写到:“对不起!我该早些告诉你!”懂唇语这么个借口,是他这几日想出来的,好方便他和她见面时交流。   “太好了!”连城语声欢快道:“这样咱们交流起来就更方便了……”忽然,她嘴里的话顿住,垂眸看了眼手中握着的纸张,而陆随云的目光这时也落在她手上,目光微微闪了闪,在便签本上写到,“你要出府?”   “我这几日闲着没事,就写了几样药物的制作方法,想给杜伯父送过去。”看着面前便签本上的几个字,连城抬头,对上陆随云温暖如风般的目光,道:“算了,我今日便不去了!”   “去吧,我就是在府里呆的闷了,才看到雨停下来,一时起意来你府上拜访。”陆随云在便签本上写着,微微顿了顿,他续写到:“要不我陪你一起走一趟,方便吗?”看着他俊脸上的微笑,连城的心没来由地突突跳了两下,点了点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说着,她朝陆随云的马车看了眼,接道:“今个天气不错,我想走着过去,陆大哥介意吗?”   “无碍。”青石铺就的街道,连日被雨水冲刷,尤为干净,陆随云浅然一笑,在便签本上写下两字,眼神示意贺明驾车跟在他和连城身后,而他则与连城缓步朝前走着。   皇甫熠刚从一条巷子走出,就看到一袭淡紫身影与一袭水蓝身影并肩而行,不急不缓地走在街道上,虽然他们没有言语交流,但他们各自脸上流露出的柔和表情,让他看着极为不舒服。   怎就这么巧?   陆哑巴这是和他作对吗?看他今个出府,也不在府里龟缩了,跑出来和他的小无赖套近乎,难道信阳侯没对其说出他前几日在早朝上的宣言吗?冷哼一声,皇甫熠提起轻功,以最快的速度飘至连城和陆随云面前,堵住二人继续前行,神态慵懒地看着连城道:“你这要去哪里?”   “我去哪儿关皇叔何事?”秀眉上挑,连城淡淡反问。   皇甫熠似是没听到她这话,扫了陆随云一样,接着问:“陆哑巴怎会和你在一起?”   “我想和谁在一起皇叔管得着吗?”丫的嘴巴有毒吗?出口就伤人,陆大哥是无法言语,但也没必要当着人的面说人是哑巴吧?腹诽皇甫熠一句,连城看向陆随云语声温和道:“陆大哥,你别在意这人说的话,他就是个嘴巴带毒的,转拣些不好的话说。”   阳光柔和照耀,给连城清秀的侧面染上了些许暖意,加之她面对陆随云时本就表情柔和,这让皇甫熠越发觉得自己之前是被连城嫌弃的,在与他相处时,她都是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现在呢,却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令人为之着迷,修长的脖颈延伸至皓雪般的衣领之中,纤细秀美的锁骨若隐若现,瞧着这样的她,他的心突突地狂跳,伴随而来的还有那泛起的丝丝痛感。   吸了吸气,他平复好心绪,唇角漾出抹惑人至极的笑,随之醇厚而优雅的声音扬起:“你去哪我也要跟着去哪!”他全然没在意连城说的话,也似乎一刹那间将陆随云视作空气,让开道,走在连城另一边,续道:“走吧!”   “皇叔要跟着便跟着,但还请管好你那张毒嘴!”连城边朝前走,边不咸不淡道。   熟料,皇甫熠蓦地凑近她耳边道:“我一点都不觉得我的嘴巴毒,倒是你,一看到我嘴里的话句句带毒。”   “离我远点!”抬手将皇甫熠的俊脸往远推了推,连城没好气道。却不成想皇甫熠低低一笑,再次凑到她耳边,“我就是要和你挨得近些,省得有些人想打你的主意!”二人相距咫尺, 连城清晰地感受到他吐息的温热,还有身上那好闻的干净清爽之气,一时间,二人之间的情形有些*起来。   陆随云在一旁走着,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但这都是自欺欺人的,他在隐忍,隐忍自己心底腾起的一股子酸涩感,目视前方的街道,优雅从容地朝前走着。   然,皇甫熠却倏地箍住连城的腰肢,用极其惑人的语气又道:“小无赖,我说过不许唤我皇叔,你若是再记不住,我不介意用我的方式教你记住,听清楚了吗?”连城顿住脚,甩给他一个眼刀子,“皇叔不想要脸,我还想要呢,知趣的话,就快些放开你的爪子!”   “好,我知趣!”挑唇一笑,皇甫熠在怀中人儿脸上吧唧亲了口,接着很快松开手,身形一闪,到了陆随云身侧。   连城气得干瞪眼没办法,她总不能当街和那无耻之徒动手吧,若真这样,还不知被人怎么嚼舌头呢!于是,她再次丢给皇甫熠一个眼刀子,语声轻谩道:“皇叔若不是大黑大黄,就别再做出刚才那欠扁之举!”   俊脸上绽开抹醉人的笑容,皇甫熠耸耸肩,很是无辜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见过卑鄙无耻的,但她真没见过这般卑鄙无耻的。   连城腹诽一句,提步继续前行。   话说,有些时候,某女也很卑鄙,很无耻呢,只不过,她全然没将“卑鄙无耻”这四个字,往自个身上想。   “你不觉得你刚才的举止很轻浮吗?”扫了皇甫熠一眼,陆随云启用密术传其一句。   皇甫熠悠悠然地走在他身侧,以密术回道:“轻浮?那是什么,本王不知道。”   “熠亲王脸皮可真厚。”   “有吗?和阁下比起来,我觉得自愧不如呢!”   “你和她不合适,最好别再纠缠于她。”   “我不合适,你就合适了?别以为那什么狗屁册封圣旨,就能让我放弃小无赖。”   “既然你知道那道圣旨,就证明你清楚皇上不想你亲近她,如若你一意孤行,就不怕给她惹来事端。”   “他是谁啊?我为何要在乎他的想法?事端?有我在,我看哪个敢给她找事。”   连城一边走,一边往陆随云和皇甫熠的俊脸上打量,发现二人神色自若,嘴角都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似是没事人一样,就这么陪着她在街上走着,秀眉微蹙,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在想了想后,半点思绪都没有。   “祁与我是好友,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不会让人伤害到她。”   “用不着,小无赖有我呢,你还是管好你自个的事吧!”   “我有事,你难道就没事吗?”   “你这人真闲得慌,我几时告诉你我没事了?”   皇甫熠传的这句话,令陆随云微微一怔,片刻后,他传音于皇甫熠,“与熠亲王的事相比,我的就极其微不足道。你该知道,十多年前应国公一门被灭,并不是小事,倘若那件事真与三年前发生的事有关联,其凶险不用我说,熠亲王也是知道的。你处心积虑接近她,为的不过是查清楚那件往事,可你这样,无形会让她陷入险境,所以,我还是奉劝你一句,离她远点,别把危险带给她。”   “用不着你教我怎样做事。我是处心积虑地接近她,你又何尝不是?现在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她不是你能肖想的。”   “……我……我对她没什么想法,只希望护她周全……”   “护她周全?理由够冠冕堂皇,实则,你不过是接了宫里那位的差事,从她这条线索上找出三年前那件事的谋划者,比之我,你这最终的目的还不是一样!”   陆随云没再传音给皇甫熠,因为他的目的已被对方言中,虽然另一个目的对方尚不知晓,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以皇甫熠高深莫测的心思,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将他那有些小人,却又不得不做小人的目的了然于胸。   即便没有皇上下发的那个差事——让他以信阳侯世子的身份接近那淡雅沉静的女子,从而阻止她和熠亲王近距离接触,直至二人情根深种。他想,就单凭那女子的气韵,也足以让他生出倾慕之心。   可有那么个差事在前,他……   心下叹了口气,陆随云温润的眸光渐转为黯然。   “记住,你没戏!不管你是沧澜,还是信阳侯府的大公子,她都不会成为你的人!”邪魅的眸光从陆随云身上徐徐划过,皇甫熠身形一闪,返回至连城身侧,惑人的声音扬起:“咱们这到底要去哪儿啊?”   连城不搭理她,唇角微抿,只是朝前走着,皇甫熠见状,眯起眼睛,浅笑道:“你的气性真大,咱们什么事没做过,犯的着因我刚才亲你一口就拉着个脸给我瞧么!”他这话虽是说给连城听,但真正目的是说给陆随云听的,好让其知道连城已经是他的人,你陆大公子真的没戏。   “说话注意点!”该死的,她和他都做什么事了?还不是他在她没有防备之下,偷偷占了她几次便宜,还有就是,就是……想起皇甫熠那个生疏,却不失霸道的吻,还有她炸了皇甫熠寝院那晚发生的一系列事,连城脸上顿如火烧,一颗心也随之狂跳数下。   好似瞬息间,她的鼻翼还有他怀抱的味道;她的唇瓣,仍有他灼热的气息……   疯了,她肯定是疯了,胡思乱想些什么?   猛地摇了摇头,连城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皇甫熠望着她突然间染满红晕的脸儿,俊脸上笑容绽放,凑近连城,轻声道:“你是想起我那个吻了,还是想起那晚看 光我时的情景,亦或是想起和我同榻而卧时的一幕幕……其实,其实我最想说的是,你穿我给你的那身衣裙,实在是让倾心得紧!”他那大提琴般好听的声音,不经意间带了丝挑 逗,让连城脸上好不容易散去的红晕,再度燃起。      ☆、第148章:惊心夜(六千+求月票!)   无耻,这人忒无耻了!也不看看这会在哪里,什么话都往外说。   连城狠狠地剜了皇甫熠一眼,然后转向陆随云,对其微微笑了笑,接触到她的视线,陆随云回她以微笑。   他知道她和那身穿火红锦袍的男子之间发生了不少事,可他不知的是,他们间的关系发生的会那么快,竟然,竟然……她没有否认,说明那人说的都对,没于袖中的大手微微收紧,但他的俊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微笑。   眸光由陆随云身上收回,连城冷冷盯向皇甫熠,道:“有可能的话,我真想让你永远闭上嘴巴!”前一刻,她有些庆幸,庆幸陆随云听不到,否则,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得了!却不知,她自以为是了,人只是不能出声说话,听力好着呢!   皇甫熠俊脸上的笑容似那妖艳的花儿般迷人,只见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连城,唇齿间漫出一句:“怎么说?”   “给你喂颗药,让你魂归西天!”   撇开脑袋,连城没好气地说了句,然后与陆随云道:“很快就到杜院首的府邸了!”由于陆随云正巧在看着她,便冲她温润一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能听到你说话?”将嘴边的话倏然一变,皇甫熠问连城。   哼了声,连城道:“陆大哥懂口语。”   “哦!是这样啊!”深望陆随云一眼,皇甫熠意味深长地道出一句,跟着俊脸上的笑容重现,好看的唇角勾起,接住他先前未说出口的话续道:“你真够狠毒的,之前用手术刀抵在我的致命处,想让我无法传宗接代,这一刻干脆要喂我毒药,送我直接归西。我呢,却想着你要用你红艳艳,诱……”接触到他望向自己唇瓣,满含坏笑的潋滟眸光,连城气得当即给其一脚,怒道:“闭嘴!”   陆随云只觉眼下对他来说是种煎熬,想坐上马车眼不见心为净,又担心被连城瞧出什么端倪,于是乎,他只能硬生生地受着皇甫熠那没脸没皮的,用言语刺激他的每根神经系统。   好在往前走出约莫百余米,拐进一条僻静的街道上,就看到了杜院首的府邸。   “陆大哥,就是这了。”朝眼前朱红大门上写有“杜府”二字的横匾上看了眼,连城收回目光,望向陆随云微笑着说了句。   陆随云神色温和,点了点头。   “请问三位贵人找哪位?”听到门外传来响动,杜府的下人拉开门,入目看到连城三人,怔忪好一会,方有礼问道。   连城清秀的脸儿上挂着抹微笑,道:“我们是来拜访杜院首的。”   “三位贵客里面请!”那开门的下人退至一旁,朝连城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老爷在药圃中正忙着,三位在前厅稍作,小的这就去唤老爷。”连城忙摆手,“不用,你带我们去药圃吧 。正好我们也好开开眼界。”   那下人犹豫片刻,恭谨道:“成,那三位贵客请随小的这边走。”说着,他在前面带路,领着连城三人走向杜院首种植的药圃。   “连城……”杜院首这边刚料理完药圃中的活计,从中走出就看到连城迎面而来,不由满面露出喜色,可下一刻,他似是想到什么,忙敛去脸上的笑容,就对其行礼:“微臣见过连城公主。”他尚未留意到跟在连城身后的皇甫熠和陆随云二人,待目光微微抬起,看见皇甫熠时,他怔了怔,跟着对其亦是一礼。   连城也不等皇甫熠说话,上前一步,扶杜院首站直腰身,微笑道:“杜伯父这么见外做什么,私下里我可是晚辈,你若再这般生分,我便不到你府上来了。”说着,她眼珠子一转,方续道:“还有哦,你若不能像之前那般与我随意说话,我就不给你这几个制作药物的方子了!”杜院首是个医痴,连城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经她这么一说,杜院首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 ,瞬间恢复常态。   “制作药物的方子,给老夫的?”杜院首神色激动,伸手就从连城手里接过那写满字迹的一沓纸,这一刻,他好像忘记有尊大神还在他不远处站着,“妙,太妙了!”高声称赞了句,杜院首更是激动不已,问连城:“这法子真的可行吗?真能提炼出你上面写的那个青霉素吗?还有青霉素真得有消炎……”他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每问一个,连城就点一下头。   “我……我这就去太医院,和众太医按着你写的方法去做……”杜院首说着,就提步往前走,当行至皇甫熠身边时,他脚步打住,恭谨道:“熠亲王此趟来访,按理说微臣该热情款待,但微臣……但微臣现在必须要前往太医院一趟……”   连城甚是无奈地笑了笑,走到杜院首身侧,道:“杜伯父,制作药物的方子在你手里,它们又跑不了,不急于这一时的功夫!”皇甫熠好看的唇角微抿,至始至终没有说话,陆随云眸光温润,亦是未言语一声。   “不急,我不急……”杜院首似是手捧稀世珍宝,看着那几张制作药物的方子,喃喃道。   “就是啊,不用急的。午后都过去好一会了,杜伯父即便去太医院,没见忙多久,天色就会暗下来,不如明日一早再进宫,然后与众位太医着手制作药物。”连城莞尔一笑,缓声道。   杜院首颔首,笑看向她:“好,就听你的。”说着,他招呼皇甫熠,陆随云往前厅而行,连城走在他一旁,道:“这几样药物制作出来后,我希望它们可以在我大周普及,为我大周患病的每个百姓可用。”   微微一怔,杜院首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脸色凝重道;“你的想法甚好,可真要那么做,必须得皇上点头同意才行。”   “我……”红唇微启,连城欲说我会对皇上提起此事,却不成想,皇甫熠醇厚好听的声音突然扬起:“药物制作法子是你想出来的,有本王在,不用管他同不同意。”淡淡看了他一眼, 连城接住前话与杜院首道:“皇上爱民如子,一旦知晓这些药物有大效用,定会同意在民间普及。”   捋着颔下白须,杜院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错,皇上仁德,等这几样药物制作出,效用真的甚好,他必会赞同这些药物为民所用。”   几人到了前厅,皇甫熠,陆随云坐在椅上,边端起杜府下人奉上的茶盏轻品,边聆听连城与杜院首相互间切磋医术。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切磋医术的二人,皆从对方言语之语中获益匪浅。   “你懂得真多,尤其是你懂的我听都未曾听过,看来我果真是老了哦!”在连城为杜院首详细讲解了何为手术,及如何娴熟地掌握手术技巧后,杜院首满目敬服地叹了句,道:“在看了你给皇后娘娘做的那个手术后,我便让下人寻来不少小动物,尝试着对它们进行一些小手术,奈何一日做五六例,成功率却仅有一例,看着那些小动物死在我的手术刀下,我这心就不由一紧,想着这要是我在给患者做手术,岂不是要致他们中不少人丧命于我手上。”   连城微微笑了笑,安慰道:“杜伯父不必气馁,初学者都是这样的,所以我们才会用小动物,用些死者的身体练习刀法,从而避免在真正开刀救人时,出现医疗事故。”杜院首眼睛忽然一亮,“用死者的身体?这样可行么?”   “……”连城嘴角动了动,方道:“我是觉得没什么的,毕竟人死如灯灭。”她怎就又忘记这里是古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人已身死,也不许破坏尸身分毫,就譬如仵作验尸,只可查验表征,不得动刀子破剖什么的。   “人死如灯灭……”喃喃了句,杜院首缓声道:“有些病灶,望闻问切根本就找不到,这就需要对人体结构,及内脏方面会出现的病理知识掌握娴熟,然后在必要时做手术切除病变组织,从而治愈患者之疾,让其很快恢复健康。”   “杜伯父说得没错。”眉眼弯如新月,连城语声轻快道。   忽然,轰隆隆传来几声响雷,跟着狂风大起,西斜的阳光随之消失不见,天色骤然暗沉下来,“下午天气刚转晴,这会子又要变天了!”从椅上站起,连城望向厅外的天色,秀眉皱了皱,与杜院首道:”看来今日我们只能聊到这了,改日我再来杜伯父府上叨扰。”   皇甫熠与陆随云先于连城起身,此刻,二人站在前厅外的廊檐下,抬头看着昏暗的天色,正在以密术有一句,没一句地进行着较量。   “你可以走了。”   “马上就会有骤雨袭来,我得送她回府。”   “用不着。”   “熠亲王是想要她淋雨回府了。”   “有轻功不用是傻子吗?”皇甫熠邪魅的眸光落在陆随云身上,冶艳俊美的脸上挂着抹轻浅的笑意,但那传于陆随云的言语,却透着股子冷意和嘲讽。   陆随云眉眼微敛,迎上皇甫熠的目光,薄唇微弯,“可是已经下雨了呢!”就在他音起时,豆大的雨珠自昏暗的天空中落下,且愈落愈快,不多会,地面上已湿漉漉一片。   “雨大了,杜伯父就不用送我们到府门口了!”连城和杜院首走出前厅,劝其止步,然后递给皇甫熠一把伞,道:“杜伯父已安排府上的马车在大门口候着,送皇叔回府。”接过伞,皇甫熠淡淡瞥了陆随云一眼,看向连城道:“你和我坐一辆马车。”   “熠亲王,微臣有吩咐下人在府门口给您和公主各备了辆马车。”从下人口中知道陆随云的马车在自家府门外停着,因此,杜院首便安排下人安排了两辆马车,好送皇甫熠和连城回府,皇甫熠却似是没听到他的话,含着笑意的眼眸定定地锁在连城清秀的脸儿上,再次道:“和我坐同一辆马车。”   连城拧眉:“我和皇叔不顺路。”说着,她眸光挪转,望着陆随云道:“陆大哥,贺明来接你了!”贺明撑伞而来,在陆随云面前站定。   朝他点点头,陆随云接过贺明递上前的雨伞,与杜院首颔首打过招呼,便随贺明往府门口走。   盯向那已渐行走远的身影看了会,连城将手中本该给陆随云的那把伞还给杜院首,跟着与其话别,撑伞步入急促的雨幕之中。   同一时间,宁远侯府,伴着雷电交加,骤雨倾泻声响起的还有府中各处响起的呼唤声。   “骏少爷……骏少爷你在哪里……骏少爷……”   “……骏儿……骏儿……你在哪里啊……”   “骏少爷……”   ……   找不到,她找不到骏儿,顾宁流着泪撕心裂肺地在府中后院中寻找着,寻找着顾骏的身影,“骏儿……你听到了吗?骏儿……”他会不会已经回主院了?他怕闪电响雷,雨又这么大,指不定他已经回主院了,还有颖儿,颖儿会保护他,保护他回到院里,挣脱开唤芙,唤雪搀扶,顾宁发了疯似的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地上的雨水,奔向主院。   “滚!我不要你在这伺候,找骏少爷,快去找骏少爷!”拿起床上的软枕,顾祁运气就扔向李木,双目赤红,怒吼道:“听到了没有?快去找骏少爷,我不要你在这服侍,快去啊!”   李木接住那带着强劲力道袭向他的软枕,踉跄着后退数步,靠在门板上脸色煞白直摇头:“三小姐有吩咐,不让奴才离开荣公子屋子半步!”小公子不见了,他也焦急,可是三小姐有吩咐,无论荣公子怎样发怒,他也不能离开这厢房一步,以免荣公子出现什么意外。   “你不去是不是?好,很好,那我去找骏少爷,我去找他!”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好好的,骏儿怎会不见了?顾祁拖着尚不能动的双腿,就欲下床,他要去找骏儿,小家伙害怕打雷闪电,这都不见了有半个多时辰,还不知在哪儿躲着哭呢!   冲至床边,李木丢下软枕,抱住顾祁的腰身,阻止其再往床边挪动身形,嘶声求道:“荣公子你不能啊!你的腿伤尚未好,不能下地啊!”   “滚!”顾祁厉声怒吼,用力将李木抱住自己腰身的双手往开掰!   这时,顾宁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看到顾祁屋里没有顾骏的身影,含泪的眼眸呆怔,不时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骏儿不会没有回来,不会的……”倏地,她转身又冲进狂风骤雨中,“骏儿……骏儿你在哪里……”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传至顾祁耳里,令他极力控制住的泪水蓦地夺眶而出!   “找二小姐,快去找二小姐,快去找她啊!”二妹,二妹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啊!顾祁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厉声命令李木,“听到了没有,快去杜院首府上找二小姐,她回来一定能找到骏少爷,快去啊!”   松开他,李木抬起头,眼眶泛红,甚是认真道:“荣公子呆在床上不乱动,奴才就去找二小姐!”   “去,快去,我就呆在屋里,我哪儿也不去!”他能去哪里?就他现在这个样子,他能去哪里啊?满含痛色的目光落在双腿上,顾祁嘴角颤抖,任目中泪水再次涌出,嘶哑着声音道:“快去吧,就我这样,即便是爬,也爬不了多远,能去哪里!”   “奴才这就去找二小姐!”不待语罢,李木倏地站起,朝门口冲了出去。   皇甫熠跟在连城身后出了杜府,装作看不见连城微恼的脸色,合上伞,随手丢在车厢外,轻轻一跃,便坐进杜院首给连城安排的那辆马车里。   “雨这么大,你不回府,跟着我做什么?”瞪他一眼,连城不咸不淡道。   “我想和你多说会话。”   浅然一笑,皇甫熠好心情地回了句。   “可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挑起车窗上的帘子,连城清透的眸子望向外面,嘟哝道:“这天变得也真快,说下雨就下雨,还电闪雷鸣齐来!”   “你怕响雷闪电?” 皇甫熠眉梢上挑,眸光潋滟看着连城道:“怕了就过来!”伸开双臂,他示意连城坐到自己怀中。   白他一眼,连城哼声道:“谁怕了?”投怀送抱?她又没病!   怏怏地放下双手,皇甫熠嘴角撇了撇:“真不懂情 趣!”连城眸光鄙夷,清越的声音中带了丝嘲讽:“说这话之前,还请皇叔想想咱们之间的辈分。”没脸没皮的,要谈情趣,和你王府后院中的女人尽管谈去,找她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那劳什子玩意有什么好想的,再者,你我并没真正的血缘关系不是么!”   皇甫熠慵懒地靠坐在车厢内的小榻上,于连城说的话全然不在意。   “我懒得再和你说话。”丢出一句,连城神色淡然,目注车窗外,不再搭理某个无耻之徒。   与宁远侯府乱成一片相比,熠亲王府中此刻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任伯单手负于身后,站在王府后院最高的一座凉亭内,看着暴风骤雨中那一具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眼中厉芒闪烁,枯瘦的身子中渐渐散发出一阵刀锋般的杀气,“王爷没在宁远侯府?”嘴角微启,他沉声问道。离涵拱手站在他身侧,迫于他身上散发出的凛然杀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低声回道:“没有。宁远侯府那边好像也出事了,府中诸人都在寻找着骏小公子!”   “顾二小姐在吗?”   “没在。”   “继续去找王爷,如果寻到人,让他别回王府。”脸上闪过一抹决然,任伯对离涵命令道。   离涵凝向那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具尸体,目光愤怒,咬牙道:“王爷不会答应的。”   “你自己想法子,我不想看到王爷出事。”任伯说着,突地目中寒光一闪,冷冰冰地向皇甫熠寝院所在的方向看去,他的声音森寒至极:“是冲着王爷的。”冲天大火在他眼前倏地燃起,即便骤雨也没能阻止其熊熊燃烧。   “是宫里那位动的手?”离涵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冷冷道。   任伯凌厉的目光扫他一眼:“你没看到宫里的暗卫十个有六个已惨死了吗?”   离涵脸上一红,闷声道:“不是宫里那位做的,那会是哪个?”   “现在不是你问这些话的时候,快些去寻王爷,阻止他回府!”斥责离涵一句,任伯冲着竹苑方向运内力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迟疑片刻,离涵似是猜到什么,只见其身形一跃,瞬间踪迹全无。   “现身又如何,不现身又如何。”一道似笑非笑,内力深不可测的沉稳男声,忽远忽近地传入任伯耳里。   “只有鼠辈才专行那见不得人之事!”   任伯说着,袍袖挥出,一股霸猛劲风卷地而起,向来人传音的方向狂溢了去。   今晚袭入王府的刺客,绝对是灭恩公一门的凶手,一定是!   准确些说,小主子多年来数次遇刺,还有几位未过门王妃之死,皆不是皇帝所为,而是那灭恩公一门的黑手所谋划,目的是为让小主子误会皇帝,从而与皇帝彻底决裂,好促其加快脚步颠覆大周!   肯定是这样没错!   “应国公一门被灭,可是你的主子所为?”积在胸中多年的恨意,怒爆而出,以至于任伯一出手就是凌厉的杀招。   他虽是问,但心里已有答案。   ☆、第149章:谢谢你   霸猛劲气攀卷翻涌,不住增生壮大,宛若游龙降雨,越转越急,待袭至一座高墙处时,突地发出一阵轰轰巨响,随之腾飞而起!“没想到一个王府老奴,也竟会有如此好的身手。”来人言语一出,便再无声息。   任伯微收敛真气,凝向前方,冷冷道:“如若活着,就报上名来!”就在他语落瞬间,一抹高大的身影已经到他眼前数丈之外,来人全身上下都罩在一袭宽大的黑袍中,唯有两只幽冷至极的眼睛露在外面。   “可有听过鬼幽?”一声阴笑过后,来人续道:“没听过不要紧,现在你看到的就是。”   鬼幽,武功高深莫测,且专修炼些邪功,任伯在江湖混迹多年,怎会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他听说过,但却并未见过真人。   “一个专修炼邪功的屑小之辈,有什么可炫耀的。”任伯目露不屑,冷声道。   呵呵一笑,鬼幽不急不缓道:“邪功怎么了?只要能杀人,这就是本事!”   “不想死,就说出你幕后的主子!”   任伯本就暗沉的脸色越发的沉了。   对方现身的那一刹那间,身形并不怎么迅捷,但他目之所及,却只捕捉到一抹极为灵活的黑影,对其身法没竟没看得清楚。这无疑不令任伯心惊。   雷电声肖止,但骤雨仍旧下个不停。   “我的主子是哪个,现在还暂时不能给你说,但你若是今晚不死,或许有朝一日能看到他也说不定。”微微顿了顿,鬼幽当空道:“动手!”音落,只见他身上的黑袍一抖,任伯便看到十多个黑影自他四周窜了出来,且还有不时响起的“嗡嗡”声袭向于他。   那些黑影的身法极快,竟一点不亚于那鬼幽。   借着火光,任伯看到那些并未蒙面的黑衣人脸上,皆冰冷死沉,丝毫感情都没有。   “虽尚不知你们的主子是哪个,但我现在先取了你们的性命祭奠应国公一门!”怒喝一句,任伯双掌飞舞,向着那逐渐围向他的十多位黑衣人发起了进攻!   鬼影阴笑出声:“你最好别被他们任何一个伤到,也最好别被他们身上的血,及我放出的魔影蛊沾上身,因为前者满身都是毒,后者虽不是毒,但一旦沾上你的身,就会潜入你体内,致你癫狂,终自残而亡!”稍顿片刻,他续道:“总之,你最终的结果都是难逃一死!”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   再次怒喝一句,任伯身形变化的同时,自双掌间催动出的狂风更为劲霸!   然,那十多个黑衣人,俗称没有人类感情,只作为杀人工具的毒人,同时凌空跃起,接着发力齐向他压下。   劲猛之气纵横迫绕,将任伯团团围住,以他浑厚的功力,竟有些招架不住,被从空中节节逼下,终落地,踉跄后退了数步!   那十多个毒人用苍白的眼眸冷森森地扫了任伯,及突然出现在任伯身旁的数名宫廷暗卫一眼,蓦地同时拔剑,在各自身上连刺数下,顿时,血花飞溅,加之他们催动内力,令身上喷涌出的血花,宛若一道道血剑,以电之速,冲向任伯几人而来!   “快,别让那些血沾染到你们身上!”任伯鼓动全身真气,边化解那些血剑,边提醒身旁的宫廷暗卫。   鬼影哈哈大笑:“我的魔影蛊你可别忘了!”   雨仍在下,连城和皇甫熠乘坐的马车在街道上徐徐前行着,忽然,连城望向车窗外的眸子一怔,随之道:“你的王府好像着火了!奇怪啊,这么大的雨,你的王府都能着火,会不会有刺客闯入,刻意为之啊?想要将你这位熠亲王烧死在府中。”她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却并未被皇甫熠当回事,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将车窗帘子往上挑了挑,连城又道:“皇叔是不信吗?要不你过来瞧瞧,瞧瞧那着火的位置是否在你王府所处的方向。”下那么大的雨,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从坐上车就挑起窗帘往外瞅,这明显是不想与他说话,才有意为之,现在竟还欲赶他下车,真是个狠毒的丫头,皇甫熠虽这么想着,但星眸还是透过连城挑起的车窗帘子往外看了眼,瞬间,他俊脸上的表情就不对了,暗道:没错,那着火的地方确实位于他王府所处的方向!   考虑到多年来,每次有刺客行刺他都选择在雨夜,皇甫熠的心蓦地一紧,担心起任伯的安危来,“停车!”唇齿间溢出冷冰冰两字,不待马车停稳,他已挑起车帘,纵身而去。   在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后,车轱辘声继续响起。   “雨好像小些了!”放下车帘,连城似是自语,又似是对赶出的杜府下人道。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雨势减小,昏暗无比,近乎夜已深沉的天色,逐渐变得微有些明亮。   “二小姐……二小姐你在车里吗?”李木形容狼狈,身上的衣衫早早便被雨水浸透,黏在了身上,他不知自己摔倒过几次,不知自己又爬起过几次,此刻,借着微弱的亮光,看到眼前不远处行来一辆马车,他心中一喜,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车是杜府送连城回府的马车,加快脚步,他踩在雨水中,向朝他行来的马车靠近,待看到车帘上有个“杜”字时,他当即跪倒在雨水里,嘶声哭喊道:“二小姐……奴才是李木……奴才……”   自打李木进了主院当差,顾祁看他是个老实忠厚的,便在心情不错时,有教其识得几个简单的字,好在自个身体恢复自如后,身旁能有个得力之人跟随。   “停车!”是李木?没错,是李木的声音,他怎会出现在街上?心念电转,连城倏地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唤道:“李木。”   确定车里坐的是自家二小姐,李木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跑到车前,嘶哑着声音哭道:“骏少爷半个时辰前不见了……”不等他说完,连城的脸色已唰的变白,只见她与赶车的杜府下人道:“你回府吧,替我谢谢你家主子!”   那赶车的下人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连城却已钻出马车,身形拔起,向着侯府方向冲去!   她清透的眸中溢满担心,身形如离弦之箭,迅速地刺入了茫茫雨幕之中。   “大哥,怎么回事?骏儿到底是怎么不见的?”府里到处传着唤顾骏的声音,但连城的心没有乱,她飘至主院,一进顾祁住的厢房,就急声问道。   沉痛的目光凝聚在她湿透的衣裙上,顾祁慢慢地摇头,声音沙哑道:“不知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只知骤雨袭来之前,唤芙从后花园跑回院里,说骏儿不见了,然后三妹就着院里的下人在府中找……”   “骏儿应该就在府中。”府外有皇帝安排的人在暗处隐藏着,如果顾骏被人劫持出府,他们肯定能发觉,也会竭尽全力阻止,然,她回府时,外面却没一丁点动静,从这不难断定顾骏应该就在府里,要么是被人藏起……要么就是自己不知走到哪处,迷了路,又不知回到主院,加之响雷闪电,吓得便躲在哪儿了!两种可能,连城暗道:最好不是前者,否则,她必会让那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敛起心神,她转身就往屋外走:“大哥不用担心,雨这会停了,距离骏儿不见过去也就半个来时辰,我这便在府中寻他,哪怕将这府邸翻个底朝天,我也会尽快将他找到!”   连城能想到的,顾祁在骤雨袭来这段时间里,自然也有想到,奈何他不能动,他不能动啊!只好着顾宁找顾耿帮忙,让府中所有的下人在后院中一起找小顾骏。   后院深处一多年不曾住人的破落小院里,皇甫颖背靠光滑的井壁,将顾骏高高抱起,仰望头顶那微微有些发亮的天色,气息虚弱,喃喃道:“……骏少爷……不下雨了……不下雨了……”这原本是一枯井,可差点成了她和小少爷的葬身之地,雨水流入井中,已没至她胸口处,好在……好在雨停了!皇甫颖很累,很想阖上眼睡过去,可她不能,不能让自己睡过去,不能让自己倒下,因为这样小少爷就会落入水中,会……会和她一起再也睁不开眼。   二小姐,她要帮二小姐保护小少爷,她要活着,小少爷也要活着!   那个……那个打晕她,又将她和小少爷先后推入这枯井中的人是谁?   小白兔,如果不是小少爷突然去追那只小白兔,他们就不会进到这落败荒芜的小院中,更不会遇到接下来的事。   顾骏小脸煞白,目光呆滞,紧抿着小嘴,一句话都不说。   “骏少爷你身上好烫,你生病了……你生病了,再忍忍……再忍忍二小姐就会找到咱们……”感受到身上传来的灼热温度,皇甫颖昏昏沉沉的脑中骤然变得清醒,靠着冰冷湿滑的井壁,她给自己提了提劲,虚弱至极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不知的是,她嘴里发出的声音,连她自己恐怕都听得不太清楚。   因为那声音太过虚弱,太过无力,以至于骤雨停息之前,错过不下两次援救。   “二姐……我……我带着丫头在这院里找了,骏儿没在里面,他没在……”连城进到这方破败的小院,四处寻找着顾骏的身影,府中各个能找的地方,她都找了,就是大小主子的院落,她也没放过,却始终没找到顾骏的小身影,眼下这方小院,是她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顾骏定在这里,直觉告诉她,顾骏就在这里,闻顾宁哽咽之语,她没有说话,只是认真仔细地在院中每个角落寻找着。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去招呼招呼古叔和雨薇姐,就不会丢下骏儿和颖儿在花园中,二姐……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吧……”   连城顿住脚,转身看向顾宁,眸光柔和,一字字道:“不怪你,骏儿不见了不怪你,你也不想的,二姐知道,别自责,也别再哭了,相信二姐,二姐一定能找到骏儿,找到他和颖儿!” 小丫头哭得双眼红肿,精神上早已疲惫不堪,还不停地痛责自个,如若她再加以怨怪,无疑对其雪上加霜。   她知道的,知道比之任何一个人,小丫头都不想顾骏出事,客人前来拜访,且与他们府上有着极深的渊源,她这个做二姐的不在府里,兄长又不能出面,只能由小丫头前去正堂招待,结果好巧不巧,顾骏就出了事。   “二姐……”扑进连城怀里,顾宁哑着嗓子痛哭不已。   拍了拍她的背脊,连城安慰道:“乖,别哭了,找骏儿和颖儿要紧!”从她怀里缓缓退出,顾宁强行止住哭声,眸中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小姐,几间厢房都找了,没有找到骏少爷和颖儿!”唤芙,唤雪,及主院中的几个下人,陆续从几间破败的厢房中走出,向连城恭谨禀道。   连城眸色幽冷,吩咐道:“继续找!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是。”下人们应声,转身而去。   院中杂草丛生,有半人多高,连城豁开草丛,边寻找顾骏和皇甫颖,边唤他们:“骏儿……颖儿……你们在这里吗?我来找你们了,在的话,就应一声,听到了没有?骏儿……我是二姐啊!你听到了吗?二姐来了,二姐来找你了,不要害怕……”除过她和顾宁,还有下人们的声音,其他声音一概没有,连城鼻子一酸,仰起头逼退眼里即将涌出的湿润,继续唤道:“骏儿,二姐知道你怕打雷闪电,可是这会不打雷闪电了,雨也停了呢!你出个声,让二姐找到你好不好,骏儿……”   皇甫颖听到了连城的声音,脸儿上顿时露出抹微笑,“二小姐……二小姐……我和骏少爷在这呢……”她张开嘴,语声虚弱地喊着,可是,可是却没得到回应,是她声音太小二小姐听不到吗?皇甫颖如是想到,禁不住急得直落泪,“骏少爷,骏少爷你出声啊……”抱着顾骏的臂弯紧了紧,她昂起小脑袋,直直地看向顾骏,“骏少爷,是二小姐来找我们了,你出声啊!”她的嘴一张一合,奈何迟迟不见顾骏有所反应。   “骏儿……”水井?看着眼前两三步外出现的一口水井,以及水井边一只被开膛剖腹,经雨水冲刷的不成样子的兔子尸身,连城陡然间心中一紧,疾步上前,将那五脏都已流出腹腔的兔子尸身粗略检查了遍,清透的眸光立时冰冷似剑,紧跟着,她爬至井口,朝井底看去,“骏儿,颖儿,你们在下面吗?”朦胧的月色让她很难看到井底的状况,就在这时,皇甫颖不知哪来的气力,张开嘴喊道:“二小姐,我和骏少爷在下面呢!”这是她最后的力气了,希望二小姐能听到……   “快,快给我照亮,骏儿和颖儿在这口井里呢!”冲着一旁拎着灯笼的丫头急声喊了句,连城神色激动,又对井里喊道:“颖儿,你和骏儿往边上站,我这就将你们救上来!”是颖儿的声音,虽然很弱,但她有听到,她真的有听到!   提气,连城顺着直径有一米多的井口纵身跃下,随身形下降,她边柔声道:“骏儿,颖儿,你们不用怕,我已经下来了!”这口枯井大约有七八米深,当连城的身子没入水中时,靠着 从井口投下的微弱光亮,她看到了两个小人儿。   尤其是皇甫颖,她小小的身子已多半没于水中,却还将顾骏高高地抱在怀中,生怕其身子没水太多。   “颖儿,谢谢你,谢谢你!”唇角颤抖,连城感激地看向皇甫颖。   “二小姐救骏少爷……救骏少爷……”双腿软了软,皇甫颖的身子沿着井壁慢慢向井底下滑,连城见状,伸手直接将她和骏儿揽在怀中,催动真气,双脚在井底重重一跺,身子登时向井口快速窜起!   此刻,井边,乃至这方落败荒芜的小院中已聚满了人。   “让开!”落到井旁的草丛里,看向周围聚满的下人和各院主子,连城眸光锐利,清越冰冷的声音扬起。   顾耿脸上挂满担心,闻她之言,朝众人斥责道;“快些散开!”   “骏儿……”看到顾骏,皇甫颖浑身湿透,被连城抱在怀里,顾宁踉跄着跑上前。   连城看她一眼,声音缓和道:“先回院里。”顾宁抹着泪点头,跟在她身后,穿过下人们让开的道,很快走出这方充满罪恶的小院   两刻钟之前,皇甫熠冒雨飞驰王府途中,被离涵挡住了道。   无论他问什么,离涵只言不发,只是阻止他继续前行。   “滚一边去!”俊脸冰寒一片,皇甫熠命令道。   离涵凌于空中的身形,挡在他身前,动也不动,拱手道:“爷还是到别院住一晚吧!”   “王府出事,你让我去别院住一晚,让我不顾任伯安危,去别院住一晚,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拿你怎样?”单手负于身后,皇甫熠星眸如电,一字字道。   “爷,这是任伯的意思,你就听他的吧!”   身子一震,离涵低头说了句。   “你该知道任伯对我有多重要,不想我出手,就别再阻我回府!”淡淡说了句,皇甫熠提气绕过离涵,继续朝王府飞驰而去。离涵紧了紧没于袖中的双拳,身形一转,提气紧跟了上。   熠亲王府,刀剑碰撞声还在不时响起,任伯已身受重伤,但他没有倒下,身形如山,伫立在七八个黑衣人的包围中,鬼影站在一座高墙上,凝向他森笑道:“你就别挣扎了,说出皇甫熠在哪儿,我可以让他们留你个全尸!”   “妄想!”任伯吐出一句,看了眼渐渐有些转亮的天色,暗道:离涵,你一定要阻止王爷回府,一定……   忍住身上传来的剧痛,任伯催动真气,准备对围住他的毒人再次发出攻势。这一刻,他的身上渐渐泛起一片暗黑之色,细微的声响自肌理中发出,筋脉时而凸起,时而落下,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破裂而出。   任伯一声怒喝,双掌飞舞,劲猛之气冲了出去!   他的样子在微亮的天色中看着尤为恐怖,宛若地狱之魔临世。   癫狂,任伯知道自己近乎癫狂,若不是凭借浑厚的真气压制,他此刻已然癫狂成魔。   没错,魔影蛊已侵入他体内,还有毒人的血,也沾染在了他的身上,若没奇迹发生,等着他的唯有一死。   但他不能不作为的死去,要死,也要将这些毒人全斩除掉,将那阴险至极的鬼影同时除去!   “你就别废力气了!”鬼影幽幽道:“再催动内力,你知道后果么?”他后话没说,但任伯却已感知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他提不上气了,且身子慢慢变得酸软,不受控制地朝地上倒去!   “说吧,说出皇甫熠在哪里,我亲自送你上路。”鬼影自墙上飘然而下,落在任伯不远处,逼问道。   任伯艰难地抬起头,眸中杀气凛然,狠声道:“你们不得好死!”骤雨停息,脉脉月华流转,夜色中竟还跃出数颗星子,慢慢的,任伯平躺到地上,“要动手随便,我敢保证不日后,你 和你的主子都会来阴曹地府为我陪葬,来向应国公一门,还有雅贵妃,六皇子磕头请罪!”他的上半身其实还能动,可这又能怎样?下半身绵软无力,而且一颗心愈发狂躁起来,他知道,知道魔影蛊又起作用了!   “想取本王的命是吗?”   ☆、第150章:跟我走   火红锦衣随风招展,皇甫熠凌空而落,在任伯身前站定,月华之下,他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他的脸白希如玉,看似没有血色一般,但他的星眸中却流露着无尽的华彩。   逐层晕染,流转不定。   幽漠的华光自眸中脉脉流泻而出,在他宛若神祗般的容颜上投下氤氲之色,细细看去,一丝诡异至极的邪气同时跃然而出,呈现在他的俊脸,他微翘的唇角上。   他的眼眸澄澈至极,宛若山涧清泉,却在眨眼间,又幽深如海,不,比之大海,还要幽深很多很多。   那里面有沉着、有冷静、有决断,就是宫中那九五之尊的双目,恐都比之不过。   皇甫熠,这个恶名昭著,令百姓惧怕,让皇帝都拿其没辙的俊美男子,在这一刻,无以伦比的华贵之气,王者之气,全然彰显了出。   好强大的气场!   主公猜测属实,这玩世不恭,嚣张狂妄的俊美男子,之前果真是伪装的。就他现在的气势,要说其有朝一日成为君临天下之主,无人深信不疑!   除去他,主公竭力除去他,多半也有这个原因吧?   鬼幽凝向皇甫熠,如是想着。   “不是要取本王的命吗?动手吧!”悠然而立,皇甫熠言语轻缓道。   可就是这般悠然闲适的他,却让人看不清,看不清他在想什么,猜不透他真正的动机,只能感知到一股子妖邪之气,自他的眼眸,自他的唇角,自他身上流溢而出。任伯此刻有欢喜,又有着浓浓的担忧,他欢喜皇甫熠前来搭救他,担忧其因他会出事,嘴角噏动,他喃喃道:“王爷,你不该回府……你不该回府的……”   回望他,皇甫熠微笑道:“你的安危于我来说很重要。”语落,他的眸光落回鬼影身上,淡淡道:“阁下既不说话,也不动手,那么本王就不客气了!”伴音落,他袖袍轻拂,那数名围 在周围的毒人,骤时如落叶一般向后疾速飙出,接着就是数声重物落地声响起。   不待鬼幽自愕然中回过神,他袖中豁然跃出数道如电般的寒芒,跟着身形腾空而起,那一道道电芒破空刺出,直直袭向鬼影!外祖一家满门被灭,母妃和兄长之死,还有他多年来所遇到的刺杀,及眼下任伯身负重伤,这些全是眼前这该死之人的主子所为。   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皇甫熠的心宛若要炸开一般,出招凌厉,让那鬼影根本来不及还手。   鬼幽被他的攻势逼的节节败退,他没想到这正与他交手的俊美男子,会有如此强悍,诡异的武功。   对方要取他性命,这是毋庸置疑的!   寒芒如剑,如电,凌空破下,仿若长天飞雪,夜之流星,光芒闪烁,却让人无不望而生畏!   皇甫熠凌于空中,身法疾速变换,那道道寒芒又一次朝鬼幽当空罩下。   “熠亲王必以为这样就能要了我鬼幽的命!”鬼幽忽然一笑,不再一味地败退,而是迎上了皇甫熠的攻势,他抬头看着那漫天袭向他的剑光,目中竟没有丝毫畏惧。   离涵赶到,抱任伯坐到一旁的亭中,定定地看向空中正在交手的两人,任伯突然道:“他身上有魔影蛊,王爷当心!”中了魔影蛊,除非有百年难得一见的冰灵果做引,方能将那钻入人体内的蛊虫引出,否则,就如那鬼幽所言,癫狂到极致,终自我结束生命。   犀利的眼眸凝视鬼幽,皇甫熠有听到任伯所言,心里虽不知眼前不远处正反攻他的黑袍人,准备施展什么邪功。但他俊脸上的表情,并未发生丝毫变化,只是真气催动更急,那道道自宽袖中溢出的寒芒也更为明亮劲猛!   鬼幽的脸色变了。   他发现在对方迫人的攻势面前,根本就没他还手的余地。   道道如雪,如电,如剑般的寒芒耀眼至极,转眼便将他周围的树木,花草,碎石,乃至空气全都罩在其中。逃,他心里这一刻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逃,尽快从对方眼底逃离!他低估了对方的实力,主公亦是,这一情况,他必须得尽快传书主公知道,以采用其他的法子来将其除去!   皇甫熠面上的妖邪之气散去,换上的是轻轻浅浅的笑容,但那笑容极冷,极讽刺,宛若冰川般令人彻骨生寒。   眼下,他只用了一半的功力,黑袍人就已抵挡不住,寻机逃离。   呵呵!那也要看他给不给机会了!   再次催动自袖中发出的凛冽寒芒,只见那似电,似剑般的光芒逐渐朝鬼幽聚拢,好下一刻在其身上刺出无数血洞!   奈何就在电光火石之际,鬼幽高大的身形倏地狂缩,以至于那刺向他的道道剑芒有不少落空,而他则趁皇甫熠微愕的一刹那间,蓦地窜起,迅速向熠亲王府外疾飞而去。皇甫熠没打算放过他,却还是疏忽了对方施展的邪功,神色微变,他袖袍挥出,一道极为霸猛的寒芒,如电般刺向了那快要消失不见的短小身影上。   闷哼声传来,黑袍碎裂而落,却还是让鬼幽遁走了。“王爷……别追……”任伯见皇甫熠凌于空中的身影欲去追鬼幽,忍着身体上传来的剧痛,颤声道出一句。   皇甫熠身子一滞,迟迟没从空中落下,离涵望向他悲声喊道:“爷,任伯……任伯……”他想说任伯伤得很重,怕是……怕是不行了,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眼眶泛红,里面聚满痛色。   “任伯!”喃喃一句,皇甫熠自空中飘然而下,落至任伯身旁,揽其靠在自己怀里,“任伯……”他唇角抖动,眸光错愕,似是全然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任伯面容扭曲,肌肤上暗黑一片,眼之所及的筋脉上一下一下地凸起,好似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弹跳。   “我刺中了他,但还是让他以缩骨术逃脱了!”皇甫熠不知自己为何说这句话,微微顿了顿,他忽地想到什么,将任伯的身子轻放到离涵怀中,语声低沉道:“我去找顾二,以她的医术,一定有法子救你!”   “王爷……没用的……没用的……”任伯拽住他的宽袖,强撑着体力摇头,“在我临走前……有几句话……还想与你说……”暗红的血自任伯嘴角溢出,他怕他不说出心里的那几句话,就再没机会,因此,他固执的不放开皇甫熠的宽袖,让其到宁远侯府带连城过来给他医治。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不要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皇甫熠单膝跪地,紧握住他的手,神色悲痛,嘴唇颤抖不已,他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王爷……”任伯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慢慢的,慢慢的抬起,他想要像很久以前一样,轻抚一下皇甫熠脑后的墨发。   但他的身子却使不出大的力气,就只能在虚空中轻抚着,惨然笑了笑,他道:“没能为恩公一门报仇,我很不甘心,可是看到你已长大成人,我心里又很高兴,仇要报,但也别苦了自个,顾二……顾二小姐是个好女孩,喜欢她,就要学会爱她,保护她,娶她进门,一生一世对她好,这样……这样你……”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他撑不下去了,咳了两口血出来,他那伸到虚空的手开始慢慢向下滑落,皇甫熠当即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脑后的墨发上,悲声道:“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任伯轻抚着他脑后的墨发,扭曲的脸上泛起一抹温和的笑容,“好孩子,任伯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苦,知道让你看着我就这么在你眼前离去,会心痛难耐……够了,这就够了!也不枉我教导你多年……但你要很快调整自己,莫要……莫要因我离去而深陷痛苦之中,知道么……”   皇甫熠饱含泪水的眼睛抬起,却忍不住一阵心痛,拼尽了所有的心力,才克制自己不低下头来,他定定地看着任伯:“顾二能救你的,我去找她,她一定能救你的!”他说着,灼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下!   “傻孩子……”任伯虚弱地笑了笑,“骏小公子不见了,顾二小姐怕是正忙着找他呢……”皇甫熠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任目中泪水掉落,嘴角抖动重复之前的话,道:“顾二能救你的,她一定能救你……”   任伯嘴角蠕动,口中言语强力挤出:“我已中毒至深,加之魔影蛊在体内作祟,若不是……若不是我之前运功压制,这会儿怕是已看不到你了!”说到这,他的身子突然一抖,一口气憋住,扭曲,狰狞至极的脸上呛得通红一片,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皇甫熠忍住眸中泪水掉落,痛声道:“我先帮你顺气,再去找顾二过来!”音落,他修长的大手抬起,在任伯的几处穴位上倏然划过。   “我,我好多了!”在他的帮助下,任伯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狰狞之色消去不少,他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气,蓦地强行催动真气到掌心,跟着将手抵至皇甫熠背部。   “任伯!”   离涵惊叫一声。   “你要给我灌输内力?”迅速阻止住他往下的动作,皇甫熠虽是问,但语气却极为肯定,“我不许你这么做,我不许!”眼神伤痛,他倏然站起,“我现在就去找顾二!”   “傻孩子,你是想让我带着这一身内力去么?把它们给你,对你有莫大的益处啊!”   任伯看向皇甫熠,语声轻颤道。   “你不会……”皇甫熠对上他含着浊泪的目光,正要往下说,却见任伯狰狞的脸上,血红一片,双目渐渐大睁,两只手在空中乱舞起来,跟着就朝他自个胸口抓去,“任伯!”大喊一声,皇甫熠再次单膝跪地。   “我快要压制不住了,魔影蛊作祟,我快要压制不住了……,孩子,给任伯个痛快……”任伯双目直直地看向皇甫熠,张开嘴吃力地求道。   皇甫熠摇头:“不,我不会让你有事!”不待音落,他点了任伯的昏睡穴,并将自己的真气为任伯输了些许,好帮助其护住心脉,“看顾好任伯,我很快就回来!”与离涵交代一句,他 起身,凌空而起,瞬间消失不见。   望向他身影消失的方向,离涵双目红肿,一脸痛色道:“属下会的,属下会看顾好任伯!”   夜风凄凄,浓郁的血雾气息,在空气中漂浮着,愈漂愈远……   熠亲王府终于恢复了宁静,唯有随处可见的尸体,证明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刀光剑影的血战。   清冷的月色洒满一地,宁远侯府主院,唤芙,唤雪几个丫头这会子都忙碌的脚不离地。   “二姐,骏儿……骏儿他没事吧……”   顾宁从屋外走进,眸色担心,声音轻颤着问。   “沐浴过后,我给他挂上了点滴,可他身上仍然很烫。”帮顾骏掖好被角,连城转身看向顾宁,眸色柔和道:“别担心,骏儿会没事的。”话虽是这么说,但她觉得顾骏发热并非染风寒这般简单,可要立时立刻找出病症,却是不能的。   为免顾宁担心,她只能撒个小谎。   “骏儿没事就好,要不然……要不然我……”说着,顾宁抹着泪低泣起来,轻揽她依偎在自己怀里,连城言语轻缓道:“乖,骏儿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微微顿了顿,她问道:“颖 儿那边怎样?”   拭去眼角的泪水,顾宁抬起头,对上她澄澈柔和的眼眸,道:“我吩咐唤芙,唤雪为颖儿沐浴,她们说颖儿身上有不少擦伤,还有她脑后有个很大的肿包,都有血丝渗出。”连城闻她之言,轻嗯一声,接着问道:“颖儿可有发热?”   “有轻微发热。”想了想,顾宁回其一句。   连城蹙眉思索片刻,松开顾宁,边往门口走,边道:“你留在这看顾骏儿,我去瞧瞧颖儿。”   语落,她走出顾骏的屋子,朝颖儿和唤月合住的下人房径直而去。   熟料,不等她行至颖儿住的房门口,一道尤为沙哑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跟我走!”皇甫熠凌空落下,凝向连城纤细瘦弱的背影,神色伤痛,再次道:“跟我走!”听出是他的声音, 连城秀眉微蹙,淡淡道:“我很忙。”他这是怎么了?之前分开时还好好的,这会子怎感觉周身气息不对,而且声音也变得如此沙哑?   颀长的身形慢慢挪动,皇甫熠走到连城身侧,按捺住心底的痛,一字字道:“任伯伤得很重,只有你能救他!”   “我这也有病人需要救治。”抿了抿唇,连城回他一句。   皇甫熠嘴角抖动,拽住她的胳膊,颤声道:“任伯等不了,他等不了了……”   “可我要救治的病人也等不了。”顾骏的病症她尚未找到,还有颖儿身上的伤她也未查看,就这么和他去救人,她没法做到,连城如是想着,挣脱开皇甫熠的大手,提步继续朝颖儿住的厢房前行。   “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对,不该那么想着法子占你便宜,现在我诚恳的对你说声对不起!”悲痛的眼眸定定地锁在连城的背影上,皇甫熠郑重而沙哑的声音扬起,“求你,我现在求你和我去救任伯,他不能有事,我不要他有事,求你了!”   连城的脚步微微一滞,随之又继续前行。   “你真要见死不救么?还是说你要我跪下求你,才肯跟我走,才肯去救任伯!”沙哑的声音中充满了悲痛,皇甫熠身形一闪,便阻住连城继续前行,“好,我跪下求你!”凝望连城清透的双眸好一会,他薄唇紧抿,掀起袍摆,就准备单膝跪地。   “你不必如此。”连城及时出声,制止其下面的动作,神情淡漠,道:“给颖儿查看完伤势,我便和你走一趟。”他双目泛红,明显有落过泪,任伯?任伯对他很重要,重要到他要给她 下跪,求她前去王府医治?一个下人却被他如此看重,想来他们之间并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绕过皇甫熠,连城暗忖。   皇甫熠沙哑悲痛的声音中带着丝怒意,道:“顾二,任伯真得等不了了!”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都已经求她了,都已经向她说明任伯等不了了,她却还要他等,等她给一个卑贱的丫头查看完身体,才随他离开,是因他之前欺她之故吗?“那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一时半会死不了,你还是先和我去救任伯吧!”因为担心任伯的身体状况,皇甫熠不免有些口不择言。   “她不卑贱,要不是她,我恐怕已看不到骏儿!”转身,连城冷漠的眼神盯在皇甫熠身上,突地冷冷一笑:“在你们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人命才分贵贱,可在我眼里,人生下来都是平等的。”接触到她清透的眸光,皇甫熠只觉那眸光宛若最深,最冰寒的泉水,竟能从他的目中直透而下,注入他心神之底!   皱了皱眉,皇甫熠沙哑含怒的声音再度扬起:“人命不分贵贱?可与任伯在我心中的份量相比,她的就卑微多了!”   连城闻言,眸光并未从他身上收回,而是更为清冷,如冰锥一样,直刺入他的心房。皇甫熠倏然怔住,他发现这一刻的她,让他感到很陌生,也很无力,微有些寒凉的夜风吹拂,他身上的锦袍随风猎猎而动,一头乌亮的墨发也为夜风所鼓,宛若一道倾泻的墨瀑,舞动飞扬。   “人命不分贵贱,好,我认同你,我认同你,但比之你那受伤的丫头,任伯真得等不了了,求你,求你先跟我去王府救任伯,我求你了!”怒意消散全无,皇甫熠目露痛色,出言再次请求道。   她是什么脾性,他该是了解的,怎能在刚才与她对着干,差点激怒她?   他混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等着。”从皇甫熠出现说的第一句话,再至皇甫熠此时此刻所言,及俊脸上的表情,连城的心还是为之深深触动了,那位任伯对他肯定很重要,否则,他的情绪不会出现如此反常,更不会出言求她,甚至给她下跪!唇齿间漫出两字,她径直步入颖儿屋里,不多久就从里面走出,然后前往手术室,拎起医疗背包,就朝皇甫熠走来,冷冷道:“不是要救人吗?走了!”   见她已凌空而起,皇甫熠双脚一跺,紧跟了上。   熠亲王府,任伯屋里。   “屋里光线太暗。”为任伯把完脉,连城朝桌上摇曳的烛火看了眼,道:“剑伤我好处理,可要解除他体内的毒素,就要费一番功夫。”停顿片刻,她拧眉续道:“即便他体内的毒素清 除完全,但魔影蛊要是祛除不了,最终他还是难保性命!”究竟是什么样的刺客,不仅身上带毒,还带着那妖邪之物——魔影蛊?倘若不是她有将洛公子留下的那些医书古籍,全纳入脑中,眼下,她恐怕也是无能无力。   毕竟以她前世的医学知识,对什么蛊啊的妖邪之物,是无法识别出的。   “要怎样才能立马清除任伯体内的毒素,还有将他体内的魔影蛊引出?”对于连城能从任伯的脉息中,知晓其中了毒,且有魔影蛊在体内作祟,皇甫熠一点都不敢动惊讶,因为眼前的她,医术超然,他半点不怀疑。   连城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眸光落在皇甫熠身上,道:“我要做手术,这屋里的光线不够。” 皇甫熠道:“我已吩咐人到府库取夜明珠,你大可放心。”   ☆、第151章:知道了   连城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眸光落在皇甫熠身上,道:“我要做手术,这屋里的光线不够。”皇甫熠道:“我已吩咐人到府库取夜明珠,你大可放心。”连城点头,一手抱臂,一手摩挲 着优美的下颚,续道:“我有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要引出魔影蛊,唯有找到冰灵果做引才可以。而冰灵果又有解百毒之功效……”   皇甫熠截断她的话,急急道:“冰灵果?你说哪里有冰灵果,我这就去寻来。”   眼皮子微抬,扫了他一眼,连城歪着头想了想,不确定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宫中的御药房好像有枚冰灵果。”   “我这就进宫。”转身,皇甫熠就欲提气离去。连城唤住他,提醒道:“冰灵果百年难得一见,如若御药房中的那枚果子真是的话,你可要想清楚了!”能被皇帝藏在御药房的密室中, 又用千年寒玉制成的盒子装在其中,想来那冰灵果绝对被皇帝看得极为重要,他能轻易拿到手吗?而且是用这么一枚珍奇异果救一名下人,皇帝可会应允?   皇甫熠朝榻上深望一眼,眸中神光冷而坚定,一字字道:“只要能救任伯,别说是一枚果子,就是我的血,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他!”连城清透淡然的眸子从他身上划过,跟着走至桌前,执笔稍加思索,便在纸上画了枚冰灵果的形状图,递给皇甫熠,道:“拿着这张图纸,在御药房中的密室找,若是没有,估计就被转移了地方。”接过纸,皇甫熠折叠好塞入袖中,“我很快就回来。”   以最快的速度,皇甫熠运轻功飘进皇宫,终在御药房门外落地。   “滚一边去!”凝向眼前以萧湛为首的一排排御林军侍卫,他眸光似电,冷冷道。   这么大的排场,是要阻止他拿走冰灵果吗?   萧湛上前一步,揖手一礼,道:“这里没有熠亲王要的东西。”   “没有本王要的东西?”皇甫擎怔了怔,眉梢上挑。   真正的他是心思深沉,是涵养极高,但眼前之人此刻回他这么一句话,却还是让他忍不住动了心神。   于他来讲,心神生起波动,就是要杀人的意思!   然,他薄唇微启,轻呼出一口气,将生出波动的心神按捺住,目注眼前这位御林军副统领微微笑道:“本王前来拿什么东西你知道?”   萧湛道:“冰灵果不在御药房。”皇甫熠瞳孔骤然收缩,目光宛若细芒,直刺入萧湛的脸上。   仿若要将其刺穿一般。   “你是在诓本王吗?”萧湛岿然不动,皇甫熠嘴角依旧挂着微笑,凝注眼前这似乎全然不怕他动凛然杀气的男子。   “卑职不敢。”   萧湛不卑不吭回道。   皇甫熠双目半眯,眸中细芒愈来愈细,也愈来愈锐利:“在皇上手里?”他虽是问,但语气却再肯定不过。   “皇上在御书房候着王爷。”萧湛并未回他的话,而是语声恭敬道出一句。   闻他之言,皇甫熠袍袖轻拂,卷起一阵微风,随之凌空而起,疾速飘向御书房。   约莫一柱香前,皇甫擎立于御书房外的一棵花树下,仰望天边弯月,道:“他们中无一人幸存?”   “没有。”   “熠亲王可有受伤?”   “没有。”   “为救那位老仆,他真要将冰灵果拿走吗?”   “唯有冰灵果才能挽回那位老仆一命!”   “看来那老仆对他很重要。”唇角泛起一丝轻浅的苦笑,皇甫擎幽深的眸子闪了闪,道:“看来那幕后之人的目的,为的就是让熠亲王误会朕,好让我们兄弟心生隔阂,终自相残杀,方便他颠覆我大周。”   “应该是这样没错。”   皇甫擎自嘲:“这么多年过去,朕才知应国公一门被灭,与三年前发生的那件惨事,是同一人所谋划。”   “时间相隔太久。”   “你这是在安慰朕,不过,也难为你了!”叹了口气,皇甫擎转移话题,道:“宁远侯府的小公子找到了?”   “找到了。”   “知道是哪个所为么?”   “无非是后院中的妇人为之。”   皇甫擎颔首,淡淡道:“她可对你有好感了?”   “臣不知。”   “看来你还未让她的目光留驻在你身上。”默然片刻,皇甫擎续道:“宁远侯府后院的事你无需插手,这样有的她忙一阵子,便不会与熠亲王走得过于亲近。”陆随云身着一袭墨色长衫,面蒙黑巾,站在皇甫擎身后,与其以密术回禀着骤雨落下时,熠亲王府,及宁远侯府发生的事。   “你若对她有意,就尽快想法子让她对你生出感情,从而朕便准了信阳侯的请婚折子,为你们择日完婚。”言语到这,皇甫擎语声低沉微冷道:“否则,朕会想其他法子,让她从熠亲王的视线中消失。”   陆随云身子一震,面上神色也发生了些许变化,薄唇紧抿,传音于皇甫擎,“臣会尽力。”皇帝究竟是何意?就因为熠亲王对那女子上心,便要他想方设法接近那女子,为其织就感情之网,他可有想过,这于那女子何其不公?他又是否想过,熠亲王对那女子已在不知不觉中动了情,要想阻止其感情进一步发展,谈何容易?   如若他和那女子走不到一起,皇帝又会想到怎样的法子,让那女子从熠亲王眼前消失?   皇甫擎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仰望那天边的弯月。   当皇甫熠凌空落到御书房外,凭着过人的感知力,转向不远处的那棵花树下时,便看到一明黄,一墨衫两抹颀长的身影相隔数步,在那静静地站着。   陆随云在他落地一瞬间,目中神光挪转已向他看来。   “臣先告退。”与皇甫熠点头打过招呼,陆随云传音于皇甫擎,却听对方道:“朕还有事与你交代。”闻言,陆随云眸光微闪,退至一旁候命。   “冰灵果在哪里?”   距离皇甫擎约有两三米外,皇甫熠顿住脚,开门见山道。   “你来了。”皇甫擎未接他的话,而是凝望天边弯月的目光转了过来,向着他微微一笑。   皇甫熠冷冽的眸中无丝毫情绪,似是完全无视那对着他的温煦双目。   虽人到中年,但皇甫擎俊挺的脸上并未有多少岁月留下的痕迹,明黄色的龙袍在夜风中猎猎飘扬,只见他眼里的温煦更为浓郁,“看到你没事皇兄就放心了!”皇甫熠凝向他,眸中清冷幽光隔空传来。这令皇甫擎心神禁不住一震,然,他的脸上却未起任何变化。   茫茫月色中,他看着眼前不远处那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看着那仿若天地间唯一的存在,唇角动了动,道:“冰灵果百年难得一见,诸国之中,也就只有我大周和东旬各拥有一枚这奇珍异果,比之能解百毒的珍贵药丸,它的效用更为深广。这枚果子在我皇室中已存放数十年,不到万不得已……”   “我不想听你多说什么,你只需回答我冰灵果在哪里,亦或是直接回答我给,还是不给。”皇甫熠眸光幽寂清冷,与皇甫熠温煦而柔和的目光相视,道:“我没时间和你在这耗,回答我!”   皇甫擎朝他走近,温煦的目光凝注在皇甫熠身上,语声柔和道:“有朝一日,皇兄即便面临生死抉择,也不会食用那枚果子。皇兄要将它留给你,好为你日后有个保障。”   “留给我?”唇角掀起,皇甫熠似笑非笑:“那现在就将它给我。”   “为救一个奴才,你便要用掉它吗?”温煦的目光微敛,皇甫擎脸色微显得有些凝重,“他的生死对你来说,难道就那么重要?”   皇甫熠冷冷道:“他不是奴才!”顿了顿,他续道:“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默然良久,皇甫擎终于叹道:“皇兄不能看着你做错事。”小九,皇兄留着那冰灵果,是为你好啊,你怎就不明白呢?皇甫熠眸中冷光流转,注视皇甫擎,道:“你是逼着我动手吗?”   皇甫擎黯然道:“为个奴才,你要对皇兄动手?”稍顿片刻,他唇角泛出抹苦笑,续道:“在你心里,皇兄就真没有丝毫份量?甚至连个奴才都不如?”   唇角紧抿,皇甫熠并未作答。   “父皇将你托付给我照顾,这么些年来,我自认做得已经够多,奈何却得不到你半点理解。”背负双手,皇甫擎声音中染上了一丝落寞,道:“就今个的事,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不明白 皇兄从未伤害过你么?”   皇甫熠于他的话置若罔闻,一字字道:“给我冰灵果。”夜风拂过,将他身上的锦袍吹得袅袅飘起,脉脉月华下,当真宛若神祗一般。他深深看了皇甫擎一眼,眸中幽冷之光流转,似乎没有尽头。皇甫擎与他对视,未道出只言半语,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   “给我冰灵果。”皇甫熠凝视片刻,眸中幽冷之光渐渐隐藏,道:“我必须救他,只有冰灵果才能救他一命!”   皇甫擎静静道:“你不后悔?”   “不悔。”皇甫熠神色郑重,回他一句。   “去御书房将冰灵果拿过来给熠亲王。”吩咐陆随云一句,皇甫擎轻叹口气,目光疼惜而无奈,道:“皇兄看不得你神伤!”   皇甫熠不语,他静静地看着皇甫擎,看着这个多年来,一直纵容他,由着他乱来的帝王,慢慢的,他眸中神光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就在皇甫擎准备张口再说什么的时候,他淡淡道:“我知道了。”   皇甫擎目露不解。   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似是猜出皇甫擎心中在想什么,皇甫熠眸中蕴出一抹歉然,续道:“那些事不是你做的,我知道了。”皇甫擎闻言,神色立时动容,颤声道:“小九……”小九知道了,他知道了,知道应国公一门被灭,与他这个皇兄没有关系,他终于知道了!   “其实很早以前,我便知道你与那些事没干系,但我不愿承认,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留意到皇甫擎眼角涌出的湿润,皇甫熠别过头,发自心底道出一句:“对不起!”   皇甫擎摆手,温声道:“不用,你不用对皇兄说对不起,皇兄没怨怪过你,从来不曾有过!”片刻后,皇甫熠的眸光落回他的身上,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缓缓道:“我会揪出那幕 后之人。”   “有血衣卫,你无需冒险的。”接住皇甫熠的话,皇甫擎语声有些急切道:“于皇兄来说,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皇甫熠淡然道:“为图谋我大周,那谋后之人做出太多丧尽天良之事,就算不是为应国公一门报仇,我也要将其手刃!”   见他意诀,皇甫擎只好道:“那你要多加小心,皇兄会让沧澜率血衣卫配合你。”   “不需要。”语落,看到陆随云捧着寒玉盒过来,皇甫熠伸手接过,提起轻功,倏然间便不见中影。   在皇甫熠前往皇宫不久,离涵从府库中拿来两颗硕大的夜明珠,安放在任伯屋中的墙壁上,登时,房间里亮如白昼。   “给这位老伯换下血衣,简单擦洗一下,等会我好做手术。”与离涵说了句,连城开始将要用的手术器械取出,逐一摆放好。   突然,她似想到什么,又道:“榻太低,不方便手术,想法子将它垫至……”言语到这,她又摇了摇头,“算了,不必麻烦了!”她还是受点累,弯着腰身做手术吧,免得垫起的榻不稳当,致手术过程中出现差池。   离涵轻嗯一声,小心翼翼为任伯换下血衣,接着拿起沾有水的布巾,帮任伯擦拭着脸上,伤口周围的血渍。   “解开老伯身上的昏睡穴。”再次检查了下摆放好的手术用具,连城凝向离涵道。闻她之言,离涵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王爷呢……”缓缓睁开眼,任伯看见离涵在自己身旁站着,吃力地问。   未等离涵开口,连城走上前道:“皇甫熠前往宫中取冰灵果,我等会要给你做手术,还请配合。”任伯叹了口气,道:“那傻孩子还是将你请过来给我医治了!”   “只要有冰灵果,你便可无性命之忧。”连城澄澈的眸子定定地锁在任伯狰狞的脸上,言语轻缓道。   任伯气息虚弱:宫中即便有那奇果,又何必用在我这将死之人身上。”说着,他的目光落至连城身上,“我便称你为顾二小姐吧!”连城微笑着点头,就听任伯时断时续道:“我们……我们有见过的……”   连城微怔。   任伯提醒道:“王爷的寝院被毁那晚。”连城一听他这话,顿时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轻咳两声。   她就说么,这位老人怎么看着有些熟悉,原来他并不是熠亲王府普通的下人,而是皇甫熠那厮尤为倚重的一位老人家。望着她笑了笑,任伯目光温和,续道:“由于一些不得已的苦衷,王爷才在世人面前伪装自个,以至于你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张了张嘴,连城不知该如何接话。任伯强力忍住身上传来的剧痛,道:“你是个好女孩,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早就识出王爷展于人前的皆是伪装。”急促地吸了两口气,他缓声又道:“他在意你,喜欢你,或许他用的方式不对,但他真的是在意你的!”   连城眼眸微垂,没有说话。   “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子上过心,但对你,打你们初次相遇那天,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虽然一开始有目的的接近你,可他对你没有恶意,他只是想通过你,能尽快找出灭其外祖一门的幕后黑手。在与你的接触中,他知晓自己动了心,也知晓不该捉弄你,这些他都有与我说过。他很苦恼,说你不信他,不信他是真的在意你。”   抬起头,连城眸光愕然,转瞬,她道:“我很寻常。”   “顾二小姐莫要妄自菲薄!”任伯摇了摇头,“你很好,我一生阅人无数,见过的女子也不少,唯有你才能与王爷匹配。”连城红唇紧抿,一颗心突突地跳了数下,暗道:皇甫熠那厮对她动心,那她呢?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   任伯再次深吸了几口气,狰狞的脸有了些松弛,黯然道:“我如果真就这么闭眼了,还望你给王爷一个机会,不要在意你们现在的辈分,给他个机会,重新认识他,好么?”连城与他目光对视,半晌后,轻点了点头。   “这就好……这就好,他不会让你失望的,因为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儿,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任伯说着,嘴里骤然涌出一口黑血,跟着身子一抖,道:“魔影蛊又作祟了,快,快些解开我身上的穴道……”   皇甫熠凌空落至任伯的房间门口,好巧不巧听到他说与连城的那几句话,推门的动作顿住,结果下一刻就听到任伯急急喘气的声音。   顾不得多想,他立马推开门,疾步而入。   “任伯,我拿到冰灵果了!”将手中的寒玉盒放至桌上,他快速给任伯解开身上的穴道。   任伯吃力地点点头,双手结印,讷讷道:“心脉怕是护不住了!”皇甫熠听他这么说,忙催动真气,输入其体内,“有我呢!”连城这时已从寒玉盒中取出冰灵果,接着拿起一支注射器 ,从中抽取些许汁液,返回至任伯身旁,道:“老伯,快些张开嘴,只要这冰灵果的汁液入腹,你体内的毒素,还有那魔影蛊就会祛除。”任伯嘴角颤抖,神智已然有些不清,哪能听清楚她的话,见此情景,连城与皇甫熠道:“掰开老伯的嘴,我好将这汁液注入他口中。”   皇甫熠颔首,眼神示意离涵按住任伯的双臂,防止其双手乱抓,接着,他修长的大手掰开任伯的嘴巴,声音沙哑道:“不用吃下整个冰灵果吗?”连城摇头:“冰灵果乃奇珍异果,些许汁液就能起到大功效。”放下空注射器,她缓声道:“好在一直有真气护住心脉,否则这位老伯恐怕早早就去了!”   “我不会让他有事!”将手拿离,皇甫熠凝向任伯仍扭曲,狰狞至极的脸,眸光怔忪,重复道:”我不会让他有事!”   连城没有看向他,而是对离涵道:“将老伯扶起。”离涵点头,她接着对皇甫熠又道:“等会他比刚才还要痛苦,必须要将他的身子稳住,我在他背后运力,将其体内毒素和魔影蛊往外逼,你呢,要在第一时间将魔影蛊灭掉,否则,它们会钻入其他人的体内,继续祸害人!”   回过神,皇甫熠神色郑重道:“我会照你说的话做。”   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连城澄澈冷静的眸光正好与皇甫熠的视线碰上,顿时,她心底涌上一抹别样情绪。仿若一片鸿羽,从她的心房轻轻扫过,那感觉微有些酥 麻。   随之禁不住暗忖:真实的他,她又不是没见过,为什么就会生出这么奇怪的感觉?且在那感觉过后,一颗心跳得好快!   难不成她真是他口中的花痴?   心湖虽涟漪顿生,但连城那双澄澈冷静的眸中,却没有一点儿情绪。   皇甫熠只觉连城的眸子一眨不眨,还以为她在想事情,并未多想。   “现在开始吧。”平复好心律,眸光自然挪转了开,连城淡淡说了句,走至任伯身后,盘膝坐于榻上,“一定要按住他的身体!”看向离涵,她着重强调道。   离涵唇角微抿,重重地点头嗯了声。   夜静寂,时间悄然流逝,连城催动真气,双掌抵至任伯后心处,刹那间,就见任伯头顶冒出丝丝白气,跟着,他身上的筋脉多处不时凸起,落下,来回交替。他双目大睁,极力扭动着身体,张开嘴发出癫狂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打破了静寂的夜。   皇甫熠看着他这个样子,眸中痛色涌现,却无能为力。   “快出来了!”连城唇齿间漫出一句,眼神示意离涵尽量站到侧面,以免任伯嘴里喷出的毒血,还有魔影蛊沾其身上。离涵会意,身形挪动,也就在这时,只听“哇”一声,任伯嘴里喷出一大口腥味浓郁,极为粘稠的黑血,随之还有十多只发出嗡嗡声,生着一对薄而透明的翅膀,有小拇指大小的肥硕血虫,一只接一只的自任伯嘴里飞出。   那声音犹如蜜蜂发出的声音,但又不是很像,传入人耳,宛若有一股子魔力,能直直穿透人的心底。   屋里的三人,功力都不弱,但也无法将这声音完全隔绝在耳外。   皇甫熠早已催动真气到指尖,看到那一只只血红,肥硕的魔影蛊飞出,指尖寒芒立时冲出,刺中那只只妖邪之物,寒芒如剑般转动,将这祸害人的东西,全搅成了一滴滴散发着恶臭的血水!   “不可掉以轻心,最后几只快要出来了!”眸光朝皇甫熠扫了一眼,连城提醒道。   似是知道同类一只只都已化为血水,任伯体内剩下的几只魔影蛊,更为躁动起来。   它们发出的声音,竟透过任伯的身体传了出来,忽远忽近,仿若要吸取人的魂魄一般。   “准备!”   连城清越的声音扬起,紧跟着,她双掌从任伯后心处撤离,转眼,掌法变化,重新抵至其后心,这一次,她显然加重了力道。   “哇!”又是一大口粘稠的黑血自任伯嘴里喷出,伴着这口黑血而出的就是那剩下的几只魔影蛊。皇甫熠指尖寒芒迸射而出,不等那几只魔影蛊张开翅膀,就已在他发出的如电般的寒芒下,化为血水,落至地上。   “好了,毒素和魔影蛊都清除了,现在我要做手术,但在手术前,我得先备好充足的血。”收敛真气,连城下榻,走到桌前,从医疗背包中取出ABO血型快速检测卡,道:“你们俩都来检验下,如果血型和患者的符合,等会准备为其输血。”   魔影蛊发出的声音虽已消绝,但皇甫熠和离涵面上的表情,仍处于极度严肃中。   只因那嗡嗡之声太过妖邪,即便已无声无息,却让人仍心有余悸。   “你们有听到我说的话吗?”转过身,连城看向二人,拧眉问。   离涵怔了怔,倏地回过神,答道:“有,顾二小姐之言我有听到。”输血?什么是输血啊?按着眼前女子的话中之意,是要他和王爷将体内的血给任伯吗?皱了皱眉,离涵朝皇甫熠看了一眼,然后看向连城,甚是认真道:“我的血全部给任伯都没问题,但王爷不可以。”人没血怎么活啊?任伯是流了好多血,他也看到了,可王爷身份尊贵,还有大事要做,怎能为救任伯将性命搭上?他就不同了,妹妹有王爷照拂,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任伯在吐出第二口粘稠的黑血时,神智已渐渐复苏,他有听到连城之语,加之离涵说的话,全然传入他耳里,只见他嘴角动了动,垂眸望了眼自己身上仍往外渗血的伤口,声音虚弱道: “能撑过去是我的命,若实在撑不过去,那也是我的命,谁也不许把血给我!”目光从离涵,皇甫熠身上划过,他专注地看着连城:“顾二小姐,你只需尽力就好,别因救我……”   连城截断他的话,微微笑道:“人体中的血可以再生,抽出一些并无大碍。”   “顾二小姐,你所言是真的吗?”离涵眼睛一亮,出声问道。不待连城回答,皇甫熠沙哑低沉的声音扬起:“我信她。”说着,他走近连城,“该怎么做,你说吧!”   “先验血,如果你们的血型和任伯的符合,我便抽出些许,在手术过程中输入任伯体内。“就这么自然的,她不再称呼任伯为老伯,或者患者,而是与皇甫熠,离涵一样,称呼那正望向她的老人,”任伯,你大可放心,皇甫熠他们绝不会有事。”对上任伯担心的双目,连城给其一个放心的笑容。   任伯接收到她这个笑容,神色微缓和,但他担心的目光挪至皇甫熠身上,嗫嚅道:“王爷,你……你不必为我这样……”   “顾二说没事,你放心便好。”轻声回其一句,皇甫熠眸光挪转,注视着连城给离涵验血。   等离涵的血,任伯的血验过后,连城摇了摇头,与皇甫熠道:“这位帅哥的血型与任伯的不符,该你了!”试纸上显示的结果,任伯是A型血,而离涵的是B型,“如果你的也不符合,就从你府里再找几个人过来。”   皇甫熠面无表情,嘴角动了动,转向离涵。   “除过被王爷禁足在后院的那些……那些女人和丫头妈子,府中的侍卫,影卫恐怕没剩几个。”离涵会意,出言回道。   “那就过去找,有喘气的就带过来在院里候着。”皇甫熠说着,顿了顿,续道:“那些俗物就别往过带了。”连城撇了撇嘴道:“只要血型符合,供血者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俗物 ?丫的将女人视为俗物,真真欠扁得紧!   离涵轻放任伯躺倒榻上,领命而去。   “将手抬起。”没听到皇甫熠再说话,连城说了句,见其不知在想什么出神,竟迟迟不抬手,于是,一把将他的右手拉到身前。   皇甫熠身子一震,下意识的就想收回,但连城已拿棉球在他食指指尖上擦拭了下。   “不疼,别担心。”长睫微垂,连城道。皇甫熠嘴角抽搐,还没来得及说话,指尖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就听连城续道:“好了。”   “我的符合吗?”盯向连城手里那奇怪的纸卡,皇甫熠浅声问。连城仔细看着试纸上的变化,清秀的脸儿上浮现出一抹笑,那笑看在皇甫熠眼里,有点森然,“恭喜你,你是O型血,给任伯用完全没问题。”   “那就抽吧!”皇甫熠心里有好多疑问,这些疑问自然也包括连城这一刻脸上露出的奇怪笑意,但碍于目前的情况,他将那些疑问皆压在心底,道:“快些,任伯的伤口还往外渗血呢!”   连城收起脸上的笑,道:“我不会拿患者的生命当儿戏。”语落,她眼神示意皇甫熠坐到桌旁……   “你为什么还要抽自己的血?是不够吗?不够你继续抽我的。”失去一些血,他毫无感觉,为何小丫头还从她自个身上往外抽血?皇甫熠出言制止连城拿起另外一支干净的奇怪物什,往她自个胳膊上扎。   “每次抽血有量的限制,并不是你体力好,要多少就抽多少,我之前有检测过我的血型,正好也是O型,多备些,总没有坏处。”连城没有抬头看皇甫熠,边说边进行着手中的动作,她很小心,毕竟抽自个的血,迄今为止,她这还是第一次。   ……   “好了吗?”见连城放下衣袖,站起身,有条不紊地做好所有准备工作,开始消毒,穿白大褂,戴口罩,手套,皇甫熠问了句。   “嗯。”连城点头应声,道:“你做我的助手,要怎么做,你该有印象。”   皇甫熠有些迟疑:“我行吗?”   连城挑眉看向他:“你说呢?”音落,她走至榻边,道:“任伯已陷入昏迷,你再磨蹭,后果自负。”又不是没见过她做手术,就那些手术用具,脑袋不笨,记下它们的名字很难吗?心下摇了摇头,连城开始给任伯清理伤口。看她在那已经忙碌,皇甫熠薄唇抿了抿,道:“我可以。”   “那就先自行消毒,快些拾掇好。”连城淡淡道出一句。   眼下虽不是什么大手术,但任伯身上的大小伤口有好几处,要逐一清理缝合好,还是需要消耗连城不少心力。   密密麻麻的汗珠子滴滴滑落,皇甫熠适时地拿起一块棉布帮她擦拭着,突然问:“任伯怎还没醒过来?”   “有麻药作用,但失血过多是他昏迷的主要原因。”完美地缝合完最后一个伤口,连城轻舒口气,道:“伤口都处理完了,至于任伯什么时候醒过来,就看他自己了。”皇甫熠的心一紧,眸露忧色,道:“你这话是何意?”   取下口罩,连城身子微微晃了晃,方直起腰身,回道:“麻药散后,他的意志力和抵抗力若足够强,明日午后应该就会醒转。”   “那他明个午后万一醒不过来呢?”   “毒和魔影蛊都祛除了,伤口也做了彻底清理,若是这样他明日午后还醒转不了,那就只有等。”   “等?要等多久?”   “这个不好说。”收拾好手术用具,连城这才抬眼看向皇甫熠,登时,嘴角一抽,强忍住笑意,手指皇甫熠身上穿的歪歪扭扭的白大褂,道:“我要走了,你是不是该把这件白大褂换下来了!”说着,她又朝皇甫熠戴的手套和口罩指了指,“还有它们,我都要带走。”   皇甫熠不知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搞笑,点点头,道:“那任伯的命是不是……是不是保住了?”接过他褪 下的白大褂,还有递过来的手套,口罩,连城迅速收拾好,轻嗯一声,道:“我会留个药方给你,记得按时给他服用汤药,还有给他伤口上换药。”   “顾二……”皇甫熠轻缓。   连城垂眸正在写着药方,便没抬头,只是本能地嗯了声。   “谢谢你!”   “不用。”   拿起写好的药方轻吹口气,连城递到皇甫熠面前,唇角微勾:“谢我就不必了,但那瓶点滴你得付我一万两银票。”说到这,她微微顿了顿,续道:“空瓶你若是想留着……”这厢她的话尚未说完,已被皇甫熠截断:“这几日料理完府中的事,我会给你送过去五万两银票。”   “熠亲王真爽快,是条汉子!”打了个响指,连城笑靥如花,拎起医疗背包就往门口走,还不忘强调道:“千万别忘了,要不然我会着丫头到你王府来讨的。”凝望她消失在门外的纤细背影,皇甫熠嘴边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喃喃道:“小财迷,我不会忘的。”   连城疾速飘回侯府,落在院里的身形尚未站稳,便听到顾宁的低泣声由顾骏屋里传出。   心中一紧,她快步走至顾骏住的厢房门口,推门而入,一脸急切地问道:“宁儿,骏儿还未退烧吗?”   “二姐……二姐你回来了,你快过来看啊,骏儿这是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听到她的声音,顾宁从床边站起,顷刻间放声大哭起来,“骏儿一直这么昏睡着,可是他的手却总想往身上挠。我怕他抓伤自个,便坐在床边将他的双手按住,可他的样子看起来好难受!”   “骏儿得的不是普通的风寒。”走至顾骏床前,连城仔细为其又检查了一遍,看着小家伙胳膊上隐约出现的小疹子,神色凝重道:“你现在就出屋,且命起任何人,这其中也包括你自己,都不得靠近骏儿的房间,还有给骏儿用的碗筷和物什,全部要消毒,单另存放。”   顾宁注视着她,哭声蓦地止住,眸光惊恐而绝望道:“二姐,你别吓我,骏儿他……骏儿他不是受了凉,有些发热吗?他得的是风寒,是风寒,你为什么……”   ☆、第152章:担心你   骏儿肯定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否则二姐的神色不会这般凝重而严肃,怎么办?骏儿要是有个万一,她要怎么办?止住的泪水再度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顾宁悲声哭道:“二姐,骏儿到底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痘疮,骏儿极有可能得了痘疮,这病一个不慎就会要人性命,且有极强的传染性。”连城不想骗顾宁,再者,即便她想骗,随着顾骏的病情发展,她也骗不了,因此,她才与顾宁道出实话,好让其稳住心神,配合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宁儿,二姐有法子医治骏儿,你别担心,也别惊慌,将二姐刚才说的话记住,等会二姐要交代你一些事,你同样要一字不落地记住。”  她的眸光尤为冷静,这让顾宁惊慌,近乎绝望的心不由得到一丝安慰。   边拭泪,顾宁边道:“二姐,你说吧,你说要我去做什么,我现在就去做。”   “你先去看看颖儿,如果她身上也出现骏儿这样的症状,你就在咱们院里问问,看看谁有得过这种病……“连城一字一句地交代着,她说得很详细,顾宁闻言,不时点头,“我记住了,如果有那个丫头患过这种病,就让她照顾颖儿一段时日。”   连城微笑着轻嗯一声,道:“很好,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但咱们也不排除颖儿并未患这种病,她或许已经退烧,只是因为精力,体力消耗太大,才昏睡不醒。”说着,她稍顿片刻,方续道:“让大黄大黑守在院门口,不得将咱们院里的消息传出去半句,要不然会引起整个府种的人心生恐慌,甚至会让二叔母以此生事,从而影响我精心照顾骏儿。”   “二姐放心,我会按着你的吩咐做。”吸了吸鼻子,顾宁哽声点头。   “好了,去忙吧,我留在这照顾骏儿,中间需要什么,我会在屋里唤你和丫头。”浅然一笑,连城给了顾宁一个鼓励的眼神,“从骏儿屋里出去的衣物,被褥,要找个僻静地挖坑,烧掉,再加以掩埋。操作时,让下人用布巾遮住口鼻。”   眉头微蹙,连城边想边道:“送进来的衣物要用热水清洗过消毒,并且和被褥一起在太阳下晾晒,这样利于骏儿的病早日康复。”   顾宁心中这会子已全然没了惊慌和绝望,应道:“好的。”   “去吧,将医疗背包也拿出去,让唤芙该消毒的消毒,该清洗的清洗,这几日有的大家伙忙了。”从背包中取出一干净的口罩,手套戴好,连城澄澈冷静的眸子落在顾宁身上,道:“让丫头给我送换洗衣物到门口,放在地上就好,我会开门取。”   “嗯。”点了点头,顾宁转身出屋,随手带上了房门。   看着房门合上,连城轻舒口气,眉头却紧紧拧在一起。   她很希望顾骏得的不是痘疮,亦或仅是因为发热,出些寻常的小疹子。   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所以,这一刻她的心弦绷得很紧。   痘疮也就是古人口中说的“天花”,得这种病,基本就等于没了活路。   侥幸痊愈存活,也会在身上,脸上留下或多或少的痘印。   就譬如康熙大帝脸上的麻子,这就是患痘疮痊愈后留下的特征。   清透冷静的眸子落在顾骏的小脸上,连城暗忖:这么漂亮的小正太,她可不愿他往后顶着一张麻子脸,躲在屋里不敢出门见人。   搜索脑中治疗痘疮的偏方,还有有关牛痘的详细情况。   约莫过去半盏茶时间,连城唇角微微翘起,眸中神光充满自信,走至桌旁落座,提笔就书写起来   小家伙目前只是初期,还不算难医治,只要她好好照顾,主意饮食,卫生,不出几日应该就会活蹦乱跳。但为保险起见,她还是让其体内的痘毒发出为好,继而加以精心治疗,以免后患。   运笔如飞,一行行苍劲有力,却又不失隽秀的字迹跃然于纸上——水杨枝叶五斤,煎汤温浴,水冷换热……   通过这个简单的法子,多次后,便可使痘毒全然发出,再外加内服助气血药,效果会更显著。   “痒……痒……”   耳边忽然传来顾骏含混不清的声音,连城立马放下笔,快步至床边,将小家伙正准备往身上挠的小手按住,柔声道:“骏儿乖,不挠啊,二姐会想法子给你止痒!”抬手在顾骏额头上摸了摸,温度好似还有点烫,连城眸中蕴出忧色,起身从桌上拿起一张写满字的纸,走到门口,尚未等她出声,顾宁的声音就至门外飘入,“二姐,颖儿退烧了,她身上除过擦伤什么都没有。”   连城闻言,唇齿间轻溢出两字:“很好。”就听顾宁又道:“院里有个打扫的小丫头,她说她小时候有得过这种病,家里人以为她活不了,就将她丢在了山里面,任她自生自灭,结果她饿极时,随手抓到草叶,树叶什么的就往嘴里吃,竟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   ……”   山里面最不缺草药,顾宁嘴里说的那丫头要么是误打误撞,吃下了某种药草,才侥幸免于一死;要么就是她患的不是痘疮   ……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总之,有那丫头在旁照顾颖儿,最为妥当不过。   “那就让那丫头精心照顾颖儿。”连城清越的声音扬起。   顾宁迟疑道:“颖儿不发热了,身上也没出那奇怪的小疹子,她应该没事了吧!”   “多留意留意总是好的,省得到时措手不及。”连城说着,将门打开一条缝,递出手中的纸张,与顾宁道:“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快去做准备。”   “这张纸不能给我拿着看吗?”眸带不解,顾宁问。   连城摇了摇头:“不可以,这屋里的物什你最好都不要碰。”   垂眸低应一声,顾宁迅速看起纸上的内容。   “二姐,我都看仔细了。”由纸上收回目光,顾宁说了句。   连城收回纸,将门重新关上,接着从袖兜中掏出竹哨吹起。   暗道:他气场够强,身份必定不简单,那她就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牛痘。   信阳侯府,云幽居。   “公子   ……”贺明心觉奇怪,这都夜了,公子刚从外面回来,怎又要出府?   拿起刚换下的墨衫套在身上,接着又拿起一块黑巾蒙住脸,陆随云便往屋外走,“她有事找我,你回房休息,不用等我回来。”传音于贺明后,只见他双脚轻轻一跺,颀长的身形蓦地拔地而起,瞬间踪迹全无。   “你有事找我?”   “啊?你来了,这么快啊!”连城手拿温热的布巾正擦拭着顾骏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倏然间耳里飘入一句清冷之语,忙抬起头往屋里看,待看清来人,她暗叹不已,快,真快,这距离她吹起竹哨,好像才过去不到一刻钟,人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眼前不远处,起身,将棉布放入一旁的水盆中,连城点了点头,浅声道:“帮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牛痘,最好是结了痂,顺便再磨成粉给我送过来。”   陆随云凝望她,“你要那个做什么?”他有听说过牛痘,这东西极具传染性,她要找这个作何用?   “我现在没时间给你解释,你按着我的话去做就是。”连城面上表情凝重,朝依旧处于昏睡中的顾骏看了眼,续道:“过来时你莫要再进屋。”   “他得了天花吗?”   循着她的目光,陆随云亦朝顾骏望去,“这病很凶险,你不能留在他身边。”前面之语他虽是问,但从连城所言,以及神色中,他已猜出大概,所以,清冷的眸中涌上一丝担心,以极其郑重的语气,传音于连城。   “你不清楚状况就不要乱说,我幼弟没感染那什么天花,他只是有些发热,再就是出了几个小疹子,我心里有数呢!”瞪陆随云一眼,连城转身坐回顾骏床边,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陆随云身形未动,眉头皱了皱,片刻后,接着传音于连城,“冰灵果可解百毒,你可去找熠亲王……”连城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眸,毫无感情的声音扬起:“你怎知冰灵果?”她眸光犀利,紧锁在陆随云身上,“熠亲王那有冰灵果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眼前这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为何知道这么多?   还有他目中的担心又是为哪般?   难不成他认识她?   怎么可能?   如若是她熟识的人,她不会没有印象。   “记住,你我之间并没什么关系,现在,我只是要求你兑现对我的承诺,还请速去速回。”冰灵果有什么功效她很清楚,但那奇珍异果,并不适用给小孩子,即便一丁点汁液,也没发让孩子承受得住,她可不能拿小家伙的命开玩笑,收敛思绪,连城见眼前之人还未离去,脸色一冷,道:“难不成你想出尔反尔,收回你许我的两个条件?”   “天花传染,而且没治。”与连城对视,陆随云目中担心之色愈发浓郁,“你若不选择给小公子用些冰灵果,就……”   截断他的话,连城冷冷道:“就怎样?就将他扔到没人的地方,亦或者挖个坑将他埋起来?”   “我……我只是担心你……”   “你凭什么担心我?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连城出口之语,宛若利刃一般,扎在陆随云的心头,见他眼里的担心被一丝淡淡的痛替代,连城心里没来由的顿生愧疚,语声随之缓和道:“冰灵果效用太强,并不适合给孩子用。”   她这是对他解释么?   解释他刚刚的提议?   应该是这样没错。   陆随云目光微闪了下,对连城传音,“你要的东西我会尽快给你找到。”连城轻点头,没再看他,也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   又是给顾骏用药水沐浴,又是给他服用汤药,三日后,小家伙身上的痘毒近乎全发了出来,有的甚至已经开始结痂。   连城很欣慰,觉得自己没日没夜的照顾小家伙,总算没有白费。   期间,她有趁顾骏熟睡的空档,执笔在纸上写下如何种牛痘,并将纸递到门外给顾宁看过上面的内容。   预防,有顾骏这么个病患在,她要预防院里其他人有可能感染上痘疮。   夕阳西落,秋水居这边,杨氏正在训斥顾绵。   “我有不止一次说过,让你别轻易招惹顾连城,你怎就不听呢?”顾骏突然不见,杨氏以为是顾岩所为,心里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没有了顾骏,侯爵之位只能落到他们二房头上,忧的是她担心顾岩动手时是否干净利索,然,她没想到的是顾骏被连城在后院一枯井中找到。当时她脑中跃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件事不是顾岩做的,她不信自己的儿子这么没脑子,会将一个,不,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丢至自家后院的枯井中。   喜是没有了,就因为一个拙劣的手段,她心里的喜没有了,忧却急剧增加。   她暗忖,不是顾岩所为,那么就只有顾绵了,因为除过顾绵,她想不出这府里还有哪个和连城姐弟三人过不去。   第二日,她本打算在顾绵过来请安时,问问这件事,好采取补救措施,免得连城掌握些什么线索,找其清算。   谁知,顾绵非但没来请安,还装病卧床不起,就连她派于妈过去问询,也被身边的丫头阻在门外。   没得法子,她只好亲自到落雪阁,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问到。   “我到你院里,无论怎么问你,你都说不是你做的,装病,你给我装病,对我撒谎,现在却跑过来问我该怎么办,你要我怎么说你好?”使劲在顾绵额头戳了戳,杨氏从榻上站起,面上表情冷凝,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走动着。   事情过去三日,方跑过来找她这个娘拿主意,之前做什么去了?杨氏很气愤,比之前日从顾绵那什么都没问出还要生气。   “娘,事情真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想过最终会是那么个结果。”   顾绵眼里泪水滴落,低声抽泣。   “事到如今,与你自个做的有何分别?没想到最终会是那么个结果,那你想到的是哪种结果?”顿住脚,杨氏沉着脸定定地凝视顾绵,“我再三问你你什么都不说,还摇头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会生你的气,不会恼你,斥责你吗?”   “我害怕,我心慌,就……就……”她有想过要说的,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事情真不是她做的,但又与她脱不了干系,六神无主之下,她只想静静,只想那件事简单翻过去,毕竟没第三人知道顾骏的失踪与她有关联,然,三日时间过去,她的心却始终安静不下来,总感到近期会有大事发生,尤其是主院那边未传出任何声响,这更让她一颗心惴惴不安,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来找娘拿主意,顾绵颤颤巍巍地站起,拉住杨氏的手跪倒在地,哽声道:“娘,我真的好怕,这几天不管是白日,还是黑夜,我的心都七上八下,生怕顾连城找我算账,你得帮我,娘,你得帮我想想法子!”   将她从地上拽起,杨氏极力压制住心底窜上的怒气,冷着声道:“就这点事你都怕成这样,那为何还放任事情发生?”   “我……我就是见不得顾连城得意,我就是想给她个教训,顺便为爹能顺利袭爵清除障碍,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被杨氏拉着坐回榻上,顾绵一边哭一一边低诉。   递给她一方干净的绢帕,杨氏幽叹口气,终凑其耳畔小声嘀咕了几句。   只见顾绵眼里的泪骤然止住,眸光愕然地看向她,语带迟疑问:“娘,这样能成吗?顾连城真追究起来,她会信我是无辜的吗?”   坐正身形,杨氏嘴角一撇,道:“主院那边这几日太过安静,弄不好那小的怕是病的严重,过不了几日没了也是有可能的,如此一来,那顾连城即便生事又能怎样?即便她是公主,也不能没有证据就乱治罪哪个。”   “可娘刚告诉我那个最坏的打算是不是有些太无情了!”拭去脸上的泪痕,顾绵抬眼对上杨氏森然的目光,言语中带了丝不忍。   杨氏冷嗤一声,道:“什么叫无情?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命,命不好,能怨到旁人身上吗?”顾绵微咬下唇,久久不语,睨她一眼,杨氏叮嘱道:“我说的话你可要牢记于心,别等哪天事发失了分寸。”   顾绵垂着头支支吾吾道:“我……我还是有些……”   “你还是有些不忍心是不是?”闻她之言,杨氏剜其一眼:“多想想你自个,那点不忍心便会被你抛之脑后!”顾绵轻嗯一声,起身朝杨氏盈盈一礼:“娘,你累了就躺下来歇会,我回院里了。”   杨氏摆摆手,跟着身子一歪,懒懒地斜躺到了榻上。   主院。   “宁儿,你实话告诉大哥,骏儿到底得了什么病?这几日顾祁总觉得院里的气氛怪怪的,问顾宁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顾宁目光躲闪,只是说顾骏染了比较严重的风寒,就不再多说,对她这一说法,顾祁始终持怀疑态度,今日他拿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从顾宁嘴里问出实话。   这都瞒了大哥三日,看样子若想继续瞒下去已无可能。   顾宁长睫闪了闪,垂眸道:“我不是有意欺瞒大哥的,是二姐不让我说。”她的声音很小,可在这静寂的屋里却清晰地传入顾祁耳里,立时顾祁的心咯噔一下,神色紧张,语声低沉急急道:“骏儿到底得了什么病,快些告诉我!”   “痘疮……二姐说骏儿得的是痘疮,不让任何人进骏儿屋子,也不让我们大家伙告诉你……”越往下说,顾宁声音越小,直至最后被顾祁迫人的目光盯的止住了言语。   骏儿得了天花,他还那么小,怎就得了这要人命的病?   还有二妹,她一定在照顾骏儿……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早地告诉我?告诉我骏儿得了那种病,告诉我你二姐不顾自个安危在照顾骏儿?”连声质问顾宁数句,顾祁抬起手就往自个头上砸,嘶哑着声音道:“瞧我,瞧我都问了你些什么?知道骏儿得了那种病,知道你二姐在照顾他,我又能怎样?我又能怎样啊?”他的声音里有痛,有懊恼,有深深的自责,还有无助……   他双手捂住脸,嘴里发出低而痛的哽咽声。顾宁见此情景,心神自其一连串的质问中回转,忙道:“大哥你不要担心,骏儿身上的痘毒都发出来了,而且有的已结痂,二姐说再过个三五日,等痘疮全结痂,一个个脱落后,骏儿便会痊愈!”   “你……你没骗大哥……”抬眼看向她,顾祁颤声问。   对上他既想相信,又带着隐痛的怀疑目光,顾宁重重地点点头:“我这次绝对没有骗大哥,是真的,是二姐告诉我的。”   “那你二姐呢?她好着没有,她没被……”轻放在锦被上的双手慢慢握紧,顾祁有些紧张地看向顾宁,生怕小丫头蒙骗他。   二妹不能出事,她一定不能出事,否则,他不敢想后面会发生什么。   顾宁想都没想,脱口就道:“二姐好着呢,她说照顾骏儿时她很小心,绝对不会让自个有事!”微微顿了顿,她眸色认真,言语甚是肯定地接道:“大哥,二姐的医术很好的,我们要信她,信她和骏儿都不会有事!”   ☆、第153章:傲娇了   良久,顾祁方点头,嘶哑低沉的声音缓缓扬起:“信她,大哥也信你二姐,信她的医术,信她和骏儿都不会有事。”   顾宁凝望他微微笑了笑:“那大哥就别再多想了!”   “嗯。”轻颔首,顾祁应了声。   夜幕落下,连城坐在顾骏床边,眉眼间皆是倦意,但她强打起精神,柔和的眸子落在顾骏熟睡的小脸儿上,轻声道:“骏儿,你身上的痘疮就快要好了,二姐希望你经历这次的劫难后,能变得坚强起来,知道么?以前的你又聪明又勇敢,二姐好想看到那时候的你。”说着,她起身从桌上端过一杯温水,返回床边,扶顾骏靠在自己怀里,一小勺,一小勺地慢慢往小家伙嘴里喂,“喝些水你嗓子就会舒服些,这几天每日给你喂药,二姐还专门在里面加了助你嗓音恢复好的药材,等你醒过来,一定要记得第一个唤二姐,让二姐听听我们骏儿欢快好听的声音。”   烛光摇曳,顾骏的长睫微微轻颤了下,但闭阖的双眼并未睁开。   他已然退烧,却仍旧沉睡着。   喂顾骏喝了半杯水,连城将其轻放回枕上,拿起帕子轻拭着他嘴角的水渍,唇角勾起抹温暖的笑,缓缓道:“二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讲你最喜欢听的故事……”清越柔和的声音在屋里悠悠飘荡着,当陆随云落在顾骏住的厢房外时,一颗心“怦怦怦……”地连跳数下。   她没事,她好着呢,这几日在京外找牛痘,他时刻都在担心她的安危,生怕她染上那不治之症,从而有性命不保。   “骏儿,迪迦是不是很厉害啊?他很勇敢,为了保护地球上的人类,尽管有被怪兽打得趴下,但他不屈不挠地又站起,最终将那些侵犯地球,残害人类的怪兽全一个个消灭了掉。你是男子汉,也要向像迪迦一样,不能因为先前遇到的那些事,就怕的不敢开口说话,不敢和人接触。等你好起来后,二姐会教你武功,让你慢慢变得强大,只有我们强大了,才不怕坏人欺辱。”   轻叹口气,连城屈指捏了捏眉心:“好好睡一觉,二姐就在屋里,哪儿也不去。”站起身,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正要坐到桌旁的椅上,忽然看到窗外有一抹颀长的身影在那站着,于是出言问道:“找到牛痘了?”   “找到了。”陆随云启用密术回她。   连城思索片刻,淡淡道:“你放在窗台上就好。”微微顿了顿,她续道:“辛苦你了!”   “我还好,你呢?”陆随云想推开窗,却在想起连城之前说与他的话,抬起的手终还是落在了身侧。   他不是担心自己会被感染上那不治之症,而是不想让连城心生恼意,觉得他全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我没事。”连城静默,半晌后,浅声道:“你可以走了。”   陆随云身形未动,目中神光闪动,传音于连城,“多注意休息。”   “你为什么如此关心我?”连城突然问。陆随云身子一震,没有即刻回她,就听屋里的人儿又道:“你是我认识的人吗?若是,为何我没有印象?”   是他伪装得太好了么?   以至于她识别不出信阳侯府的陆大公子,她嘴里的陆大哥,就是此刻与她说话的墨衫人?   亦或是在她心里,另一个他并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所以她才不知陆大公子就是他?   后者,应该是后者,她对陆大公子,也就是对另一个他只是因其兄长之故,才那般有礼的待他,称呼他一声陆大哥。   别的什么,怕是一点都没有。   嘴角掀起一丝苦笑,陆随云将包着牛痘的纸包放在窗台上,“我认识你,总有一天你也会知道我是哪个。保重!”转身,他提气倏然凌空而起,踪迹全无。   什么意思?他所言是何意?   他认识她,还说什么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他是哪个?   莫名其妙!   摇摇头,连城坐在椅上,手拄下巴,不知又开始寻思起了什么。   其实,她平常只要稍微在陆随云身上用些心,再结合墨衫人前几日被她用竹哨唤来,目中流露出的那抹担心,及淡淡的痛色,她应该不难猜出他们是同一个人。   奈何她没有。   正如陆随云心中想的那样,她对他的好,有多半是因他是顾祁儿时的好友,还有部分原因是连城打心底欣赏那温润如玉,风华出众的他。   但也仅限于欣赏,陆随云能感知到连城未对她动情,而连城自个更是连想都没想过男女间那个“情”字!   晃眼又是三日时间过去,小顾骏身上的痘疮已基本痊愈,也不知是他贪睡,还是怎么的,却迟迟没醒过来。连城为其仔细检查了下身体,发现体征各方面都好着,便也没怎么担心。期间,她有着顾宁按着她之前写在纸上的法子,给院里的下人分批种下牛痘。   就是顾宁自个,还有顾祁,连城要求他们也要接种。   种牛痘可以预防痘疮,前世,那可是先辈有过明确检验的,绝对不会出现差错。   而顾宁今个午后回给她的话中,也证明了种牛痘没闹出什么乱子。   下人们起初虽有些害怕,可看到主子先种了,且这么做也是为他们好,便放下心排着队,分批种下牛痘。   日夜交替,自种下那日,到今天,有的人是一点不良的反应都没有,有的人只是有些轻微的发热,再无其他不适的症状。   连城在听完顾宁的话后,长长舒了口气。   她不是想做什么救世主,也不想名扬天下,她只是不想主院中的下人,由于小顾骏的原因,染上痘疮从而丢掉性命。   否则,她大可将种牛痘能预防痘疮这么个法子,经杜院首验证,再转呈给宫中的皇帝,而非用一个条件让陆随云去找牛痘,并要求其不能告诉外人。   皇甫熠这几日一直在任伯床边守着,因此不知连城这边发生的事。   “爷,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要不你今晚好好休息一宿,我在这看顾任伯。”朝窗外逐渐暗下的天色看了眼,离涵低声劝皇甫熠。   主子这是怎么了?就算任伯十多年待他如亲子一般,但他这几日所做的一切足够回报任伯了!且任伯已无生命之忧,他却日夜守在床边,累了就靠着椅子眯会眼,醒了就唤下人端汤药过来,亲手喂任伯服下,他难道忘记了他尊贵的身份?忘记他是这大周的熠亲王,为个老仆竟屈尊降贵到如此地步。   离涵想不通,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任伯前日醒来不到一个时辰又睡了过去,我担心他。”皱眉凝望着任伯略带了丝血色的面容,皇甫熠声音略显沙哑道。   唇角微抿,离涵担心道:“可你这样身子会吃不消的。”   “没事,我好着呢!”皇甫熠说着,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宁远侯府那边这几日可有传出什么消息?”   离涵道:“很安静,安静得近乎出奇。”   “很安静?”星眸微闪,皇甫熠若有所思道:“不该呀,以顾二的脾性,宁远侯府不该没一点动静啊?”她那么紧张幼弟,没理由不在府里找出谋害小家伙的凶手,思绪运转,皇甫熠起身,只觉顷刻间想连城得紧,想看到她清秀的脸儿,看到那脸儿上的一对梨涡,看到她对他瞪眼,凶巴巴的样子,心又微微痛起来了,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想起她,一对她动情,心就微微感到刺痛。   “爷你怎么了?”   见皇甫熠手按胸口,满是胡茬的脸上微显苍白,他不由问道。   “无碍。”摇摇头,皇甫熠行至桌前,缓缓在椅上落座,“我给顾二写封信,你给她送过去。”在意她,喜欢她,就让她知道,这是任伯说的,也是他未来要做的,他是在意她的,是喜欢她的,那么他就要她从新认识自己,从而接受他,有朝一日嫁给他为妻,唯一的妻。   他要将这些都写在信中,要她看到,要她明白他的心。   皇甫熠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执起墨笔,轻落到洁白的纸上,可他手中动作一滞,眉头微皱,要怎么称呼她呢?   小无赖?不好,既然要她重新认识他,就不能再显露出痞样,无论是身上的气息,还是要道出的言语。   顾连城?也不好,一板一眼,太过生疏,诠释不出他的心意。   连城?嗯,还不错,但少了那么一点点亲切。   星眸中光芒流转,皇甫熠眼里有了宠溺的笑意,顾二,对,就称她为顾二,蛮亲切的,想来她看到后,指不定还会笑出声呢,这称呼怎么叫怎么顺口,就这个了!   拿定主意,纸上终于落下顾二两字。   离涵边研磨,边朝皇甫熠的脸上瞅,暗道:爷傻呵呵的笑什么呢?难道他给顾二小姐的信中提起了什么好笑的事?   “爷你给顾二小姐的信中都写什么了?”一个没忍住,离涵凑过身子,往皇甫熠正在书写的信纸上瞅了瞅,好奇地出声问道。   “不许偷看!”身子一扭,皇甫熠挡住他的视线,哼唧一声道:“爷给王妃写什么,你无须多问!”   闻他之言,离涵额上瞬间划下数道黑线,佯装不解道:“王妃?爷,王妃是哪个啊?我一直在你身边跟着,咋就不知你已经大婚,娶王妃进门了呢?”八字还都没一撇,就已经称呼人家顾二小姐为王妃,爷也不嫌臊得慌!   皇甫熠可不知他在腹诽什么,就算知道,怕是也全然不在意,只听他含笑的声音扬起:“虽然顾二还没接受我,但在我心里她已经是这府中的女主子,是我的王妃。”   “就按着王爷的话说,顾二小姐也只能算是你未来的王妃,毕竟你还没娶人家过门呢!”离涵憋笑,自言自语道。   转过头,瞪他一眼,皇甫熠道:“什么未来的王妃,我说她就是我的王妃,谁敢说声不字?”他说话的语气听着极为霸道,却又家带了些孩子气,这让离涵禁不住别过头,闷笑了两声,否则,他怕他憋不住,会爆笑出声。   爷现在这样,是没有痞气,可真实的他也不是这样啊!   皇甫熠没理他,继续埋头给连城写信。   “爷,你确定你现在正常着吗?”微敛住脸上的笑意,离涵壮着胆子问。   放下墨笔,皇甫熠在纸上轻吹了吹,将那写满字的两张纸折叠好,起身递到离涵面前,唇角勾起抹诡异的笑:“你说爷现在正常吗?”   离涵身子一阵轻颤,连连道:“正常,爷很正常!”主子的笑好阴险,难不成又想出什么坏点子要虐他?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还是服软得好。接过信纸,离涵一脸赔笑道:“爷放心,属下一定将信亲自送到顾二小姐,哦,不,是送到王妃手上。”   “去我书房找个信封装起来,不许偷看,要不然,我有你好果子吃!”星眸半眯,皇甫熠朝离涵踢出一脚,“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去!”   “是。”离涵应声,转身准备离去,却听到身后又传来自家无良主子的声音,“可能的话,你让王妃给我回封信。”   “遵命!”回过头,离涵一本正经道。   皇甫熠眯着眼盯向他,唇齿轻启,蹦出一字:“滚!”混球,胆子越来越大,竟敢和他这主子开玩笑了!   凉凉的夜风透过窗棱缝隙吹进屋内,连城猛不丁地打了个冷颤,随之睁开朦胧双眼。   “十点多了。”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随之又放回原位,一双剪水瞳眸中再无半丝睡意,她盯着那闪着亮光的,做工精致,功能齐全,由著名设计大师设计的超酷炫,超奢华的手机,目中神光渐渐变得怅惘。   “头,这是我们大家伙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看看喜欢吗?”   “瞧瞧,纯白金打造的外壳,机身两侧各镶嵌25颗钻石,其中有15颗是蓝宝石呢!”   “我说,下面我来说,导航键是用18k粉色黄金制造,上面同时镶嵌了28颗小钻石。”   “这部手机可是全球限量版,我们大家伙费了一番功夫才给你整了一部,头你快说说喜不喜欢?”   “等等……等等,我还没介绍这部手机呢!头你别笑,别笑,听我说完好不好啊!我给你说啊,这手机不仅操作系统超前,而且啊,各方面的性能也是全球目前所有手机品牌中最顶端的……”   “下面我来说,它配备超清晰,超流畅的TFT屏幕支持短信、彩信、电子邮件……”   “老K你真啰嗦,哪个手机不支持你说的那些功能啊?”杰克白老K一眼,自个却嘻嘻一笑,说了起来,“这手机还支持移动web和JA VA,它有内置音乐播放器……”   “还说我呢,你不一样啰嗦,你把头当做白痴吗?还给她啰里啰嗦地说这些!哼!”   ……   “这手机很好,我很喜欢,让你们破费了!”价值一百多万美元的手机,丫的一个个也真能舍得,拿这给她做生日礼物!   连城轻抚着手机,就像母亲轻抚熟睡的婴孩一般,动作轻柔和甜蜜,可点点晶莹却从她眼角缓缓涌出,沿着她清秀的脸颊滑落而下,抬袖,她在脸上抹了一把,嘴角扬起,轻笑道:“你们知道吗?自从来到这里,我走哪都带着它,有它在身边陪着我,就好像你们几个在我身边一样,我心安稳……”   忽然,她神色一凛,朝窗外道:“谁?”   “王妃,属下是替王爷送信来的。”飘然落在这唯一亮着烛火的窗外,离涵透过窗纱看到抹纤细瘦弱的身影,加之连城传出的声音,他确定了连城的身份,于是道出一句。   皇甫熠的人,他唤她什么?王妃?眼皮子挑了挑,连城打开半扇窗,盯向离涵:“这里没你要找的王妃。”   “爷说你是咱们的王妃,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对上连城清透的眸子,离涵递上皇甫熠写好的书信,一本正经道。   连城不伸手接,他递信的手就一直滞在半空。   “爷很关心王妃,可又牵挂着任伯,就写了封信,让属下送过来,还望王妃收下。”半晌后,离涵嘴角动了动,嗫嚅道:“顾二小姐,王爷很在意你的,这封信你收下看看,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你见到王爷可以当面与他说。”连城的公主身份,离涵是有意忽略的,他怕连城拿她和皇甫熠的辈分说事,进而更不会收下他手中的信。   “你家王爷做什么给我写信?”接过信,连城放到桌上,神色淡然道:“告诉他别没事给我整事,我可不是他什么劳什子王妃。”语落,也不等离涵回话,她便关上了窗户。   离涵挠了挠头,转过身,凌空而起,边往宁远侯府外飞驰,边暗道:我也想知道爷为什么写这封信呢?还想知道他信中都写了些什么?更想道出爷让你顺便回封信,奈何没机会开口……   “顾二你这几日还好吗?我很想你……”拆开信,连城取出里面的信纸缓慢展开,登时脸儿通红一片,丫的这是给她写情书吗?一字一句怎么看怎么肉麻,真不知丫的怎么想的,竟能写出这么……这么肉麻的信……一目十行看完,连城将信装回信封,心“怦怦”直跳的同时,脸上的热度久久没有散去,对着桌上的信翻了个白眼,她喃喃道:“你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你吗?坏痞子,你这是要和皇帝作对么?喜欢哪个不好,偏要喜欢自己的皇侄女!”话虽是这么说,但在连城心里,却并没把自己视作皇甫熠的晚辈。   等心跳恢复常律,脸儿也不再怎么烫后,连城拿起手机走至顾骏的床边,在床尾缓缓坐了下来,“骏儿,等你醒过来二姐给你放好听的音乐听。”轻抚着手机,连城对那伴她一起穿到这古代的医疗背包,生出满心感激。   那包包设计的既独特,又实用,因为要出任务,不知在外面要呆几天,更不知目标所处的环境怎样,她便将这部承载了伙伴们满满情意的手机,还有太阳能充电器、电池板,及平常喜欢穿的几套里外衣物齐装在了里面。   来到这,除过夜里塞上耳机,用手机听听歌,看看时间,这玩意再没其他用处。   衣物么,外面穿的在这里肯定不能穿了,但内衣和平常健身时穿的吊带,还有弹力保险裤却是可以穿的。   她可不习惯穿这里女子都穿的肚兜,还有……   脑袋里七想八想,连城不知不觉间又打起了瞌睡,最后干脆靠在床沿上陷入沉睡。   或许她是累极所致,以至于睡得很沉。   阳光透过敞开的窗,照进连城屋里,她躺在床上甜甜地酣睡着,不知自己已睡了一天两夜多。   “二姐,二姐你醒来好不好,我好了,我全好了!”顾骏眨着晶亮的大眼睛趴在她床边,摇着她的胳膊好不担心道:“二姐你快醒来,我知道你是因为照顾我才累成这样的,可我要你醒来,你不是要听我唤你吗?不是要听我说话吗?二姐,你醒来,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   顾宁爱怜地看向他,柔声道:“骏儿你别唤二姐了,杜伯父说二姐没事,说她只是太累,才会一直沉睡着,等她睡够了,自然会醒转。”   ☆、第154章:已动手   连城那晚陷入沉睡后不久,顾骏便醒转了过来,看到二姐靠着床沿睡的正香,他便没出声。   直至第二天早晨,还不见连城醒过来,他方朝屋外唤人。   主院中所有人看到他不仅能出声说话,而且不似先前那般怕人,皆欢喜不已。但连城一天两夜沉睡没有醒转,让大家伙的心不由又提起。不料今个一大早,杜院首到侯府拜访,打算告诉连城一个好消息,却被顾宁告知连城沉睡不醒。   于是,他随顾宁到主院给连城把脉,发现其只是太过劳累所致。   心感奇怪之下,他究其缘由,从而知晓顾骏患痘疮痊愈,还有主院中所有人种牛痘一事,立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种牛痘?   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这太好了,他很想问连城怎知道这么好的法子,奈何某女睡得深沉,他只好先打道回府,决定三日后宁远侯府宴请宾客时,再前来登门请教。   没错,宁远侯府书确实要宴请宾客,日子是顾耿今个一早定下来的,源于他昨个晓得顾骏能开口说话,且整个人与三年前无两样之故。   他觉得这是件喜事,值得好好庆祝,再者,他先前也与连城提过,为日后他们姐弟仨在京中能有个照拂,要宴请宁远候昔日的好友,于是,便订下三日后在侯府设宴。   对于顾骏前几日的遭遇,他有想过缘由,但并未深想,他以为是顾骏贪玩,才与一个小丫头不小心落入枯井中。   好在有惊无险,且经过几日休息,顾骏不仅能开口说话,并恢复至三年前的聪慧样。   然,待他夜里静下来后,他每每有琢磨,就算顾骏是因为贪玩,才致其落入枯井,那么井边的那具惨不忍睹的兔子尸首又是怎么回事?   越往下想,他越是心生疑窦。   暗忖,是他们做的吗?   揣着这团疑云,他这几日有细细观察杨氏和顾岩,却发现这二人无论是说话,还是神色间,都与往日无二。   但不是他们为之,又能是哪个?   请帖已着下人送往要宴请的各宾客府上,顾耿眉头紧皱,不知不觉步入杨氏院里。   “妾(孩儿,绵儿)见过老爷(父亲,爹爹)!”杨氏和一对子女坐在屋里正说着府中三日后宴请宾客一事,突然听到院里传来给顾耿请安的声音,立时止住言语,看向屋门口,等门外的丫头打起门帘,顾耿缓步迈入屋时,三人朝其行礼道。   顾耿走到桌旁坐下,看不出情绪的沉稳目光自三人身上徐徐划过,道:“骏儿落入枯井可与你们有关?”他语声不重,但却透着股子冷意。   “老爷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杨氏给顾岩兄妹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别在顾耿面前多语,跟着上前一步,在距离顾耿三步外站定,眸露委屈,声音轻柔道:“骏儿是老爷的侄儿,也就是妾的侄儿,是岩儿和绵儿的堂弟,我们是一家人,怎会生出加害他的心思?”   “不是你们还能是哪个?”扫杨氏一眼,顾耿冷声问。   杨氏眼眶泛红,拿起帕子佯装在眼角拭了拭,道:“老爷,你不能这么冤枉妾和两个孩子啊!当ri你也是看到的,枯井中并不是只有骏儿一人,还有个小丫头呢,或许他们贪玩,一不小心进入那破败荒芜的院落,然后就出现了后面的事。”   “那井边被开膛破肚的兔子尸身又是怎么回事?”抬起头,顾耿目光锐利,紧盯在杨氏面门上。   “老爷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妾一个妇人又如何能知晓!”说着,杨氏开始低声抽泣,“在老爷心里,妾就那般不堪吗?”   顾岩这时道:“爹,就算官府办案也要讲究证据,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质问娘,是因为你手里有证据证明是娘所为,还是说在你心里,娘和我,还有绵儿就是那十恶不赦之人,总想着和连城堂妹他们姐弟仨过不去?”真没想到,他真是没想到顾骏经历前几日那样的事后,非但没有吓得一病不起,直至病入膏肓,反而还恢复成三年前的样,如此一来,小东西就更不能活在世上!   否则,侯爵之位永远不可能是他的!   顾耿锐利的冷眸自杨氏身上挪离,落在顾岩脸上许久,似是要将其看穿一般,语声低沉道:“我很早就说过,即便骏儿好不了,即便祁儿回不来,我也不会承袭你大伯用战功换来的爵位!所以,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别妄想不劳而获!”   闻他之言,顾岩脸上瞬间爆红,甚是心虚道:“爹是不是小看孩儿了?孩儿再不堪,也不会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冷哼一声,顾耿沉着脸一字字道:“宴请宾客的请帖我已着下人送出,待三日后的宴请过后,我便择日,咱们便搬出侯府,回原先的府宅居住。”   杨氏心一突,与顾岩对视一眼,抹着泪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当初住进侯府,咱们添置了不少下人,这一旦搬回先前的府宅居住,那些多出的下人又该如何安置?”   “愿意留在侯府继续当差的就留下,不愿意的,你便找人牙子打发了!”顾耿言语到这,从椅上缓缓站起,却不知怎地,身子突然晃了晃,跟着急喘两口气,方稳住身形,“事情就这么定了,得了空你就将侯府这边的内务与连城交接下。”语落,他转身朝门外走。   “娘,我不要搬出侯府,我不要!”待院外脚步声走远,顾绵跺了跺脚,快步走到杨氏身旁,抓住其胳膊摇晃道:“我就要住在侯府,这是咱们的府邸,凭什么我们要搬出去啊?”杨氏没出声,拧眉想着心事。   顾岩眸光闪了闪,凝向顾绵,压低声音道:“娘在想事情,你别扰她。”微顿片刻,他续道:“回你院里去,我和娘还有事相商。”   “我不能听吗?”松开杨氏的胳膊,顾绵脸上有些不高兴,噘嘴问道。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顾岩话中有话,掀袍坐在一旁的椅上,眸色微冷,暗芒涌动,道:“好好做你的闺中小姐,别的事莫要插手!”顾绵由他的言语中,还有神色变化上猜出他心中之意,顿时感到好不委屈:“大哥,我没想过事情会成现在这样。我的初衷是想帮你……”不等她后话道出,顾岩截断她的话:“我明白你的初衷,可当前的情况如何你是知道的,回院里去吧,别再凭一时之气,做出得不偿失的事。”   忍住眼里的泪水涌出,顾绵轻嗯一声,朝杨氏和顾岩各一礼,垂眸而去。   “娘,你是不是已经动手了?”目送顾绵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顾岩看向杨氏,轻声问。   杨氏回过神,坐回塌上,半晌后点了点头,面上表情晦暗不明道:“为防止太过突然,我没下重手。可照今日这情形看,要是再拖下去,恐怕咱们真得搬出侯府,回到原先的宅子住了。这搬出去容易,要想再搬回来就难了,更别提那侯爵之位能落在咱们手中。”   “娘的顾虑在理。”眼睑微垂,思索片刻,顾岩道:“咱们自是不能搬回原来的宅子住,但正如娘顾虑的那样,也不能太过突然行事,免得被顾连城看出端倪。”   “我正在想着这事呢!”杨氏点点头,两弯细长的柳眉拧的更紧,“容我这两日再想想,必会有妥善的法子阻止你爹要搬回旧宅之举,你去忙你的吧!”她说着,并未看顾岩,只是轻摆摆手。   顾岩起身,朝门口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回过头道:“一旦有合适的时机,那小的我势必彻底解决掉。”   “急躁不得,咱们得一步步慢慢来,要不然,再出个什么岔子,恐怕真就完了!”对上顾岩的视线,杨氏幽幽道。   沉默好一会,顾岩点点头,继而提步离去。   皇宫,咸怡宫。   “这段时日本宫就没一天感到心气顺。”将手中的茶盏蓦地往身旁的几上一放,淑妃气呼呼地说了句。   红叶在旁小心伺候着,闻言,恭谨道:“要不奴婢陪娘娘去御花园转转,兴许娘娘的心情会好些。”淑妃冷凝着脸,摆摆手道:“我没那闲心去御花园转悠。”语罢,她从榻上起身,在寝殿中来回走了几步,没好气道:“皇上肯定听了皇后的耳旁风,才收那顾连城做了义女,并赐其封号,封为公主,这个消息令我就已经够气愤,没想到的是三皇子这个不争气的,竟然也给我添堵。”   琢磨好措词,红叶低声道:“娘娘莫恼三皇子,他或许只是投个新鲜,过个几日便把那女子忘了也说不定。”   “投一时新鲜?我看未必。”淑妃一想起儿子这几日的荒唐行径,就气恼不已,“本宫虽没见过那叫莫婉倾的女子,但就三皇子对他的痴迷度,本宫料定她不是个好的,也不知羲和公主当初是怎么想的,竟收个狐狸精做义女。”自从赏花宴后,皇甫烨磊对莫婉倾那真是念念不忘,奈何人家即便出信阳侯府,在街上,亦或是在茶楼碰到他,要么视而不见,要么有礼打个招呼,便没有下文。   如果对所有人都这样,皇甫烨磊倒也没什么想法,问题是那莫婉倾一看到皇甫烨修,水眸中瞬间涌出丝丝柔情,且对其轻言细语,好一副小女儿姿态。   这无疑令皇甫烨磊心中不适,进而更想得到莫婉倾,好让皇甫烨修没脸。   原本这种小事,淑妃深居宫中是不知晓的,奈何皇甫烨磊为得到莫婉倾,这几日几乎天天往宫中跑,求淑妃在皇帝面前求个旨意,好让他纳莫婉倾做侧妃。   儿子要纳侧妃不是什么大事,且后院多个女人,也利于子嗣繁衍,淑妃就想着将那莫婉倾的身份打听清楚后,便向皇帝求旨,纳其人三皇子后院。不料,当她得知莫婉倾是羲和公主多年前在外收的一个义女,且父母双亡,要是纳其给儿子做了侧妃,于儿子争夺储君之位根本帮不到什么大忙,于是,她向皇帝求旨的心思淡了下去,没成想,她得来的消息中竟还牵扯到大皇子,立时下,她对莫婉倾全然没有一丝好感,更视其为专会勾 人的狐狸精。   要不然,也不会引得两位皇子迷了心窍。   “娘娘,有公主这么个名分在,要想顾二小姐为三皇子的侧妃,已全然没可能。至于信阳侯府那位莫小姐,娘娘不喜,就多劝说劝说三皇子,也不是个什么大事。”瞧淑妃因三皇子的事气得脸色愈来愈不好,红叶出言劝道。   淑妃顿住脚,凝向她道:“顾连城是个不简单的,我打看到她第一眼就有这种感觉,而她做出的每件事,也确实叫人刮目相看,可就因为皇上的一道圣旨,让她和三皇子变成了兄妹,这能不叫我生气吗?有她在三皇子身边,后面的事我便能少操些心,现如今都泡汤了,都泡汤了!”幽叹口气,淑妃又道:“而那个莫婉倾,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三皇子对她日里,夜里念念不忘,好像着了魔一般,我能劝说得住吗?你看着,三皇子一会……”   就在她要说出后话时,皇甫烨磊的身影已映入她眼帘,“母妃,你说什么?你竟曾经有过打算要将顾连城纳给我做侧妃?”在内殿门口听到淑妃与红叶的对话,皇甫烨磊心里很是不高兴,这不,一迈入内殿,就一脸不悦地冲淑妃道。   淑妃冷睨他一眼,转身坐至榻上,阴沉着脸道:“我是有那个打算,可现如今一切都是空想。”   “就顾连城那样,有何资格做我的侧妃?”在红叶搬来的椅子上落座,皇甫烨磊眸色鄙夷,甚是不屑道:“会一手医术能怎样?我身上若有不适,有的是御医给诊治,但如果要她做我的侧妃,我怕我晚上连觉都不着。”   “真不知道你跟了谁呢,我跟你父皇多年,宫中佳丽三千,也不见他有多热衷女色,你呢?后院中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还嫌不够,和老大去抢女人,并将顾连城说的那般难听,就这么点出息,你觉得你能是老大的对手吗?”淑妃厉声指责道。   皇甫烨磊于她之言,甚是不以为意:“父皇不热衷女色,那是他没遇到绝色。顾连城嘛,是没我说的那么无盐,但她就是入不得我的眼,更何况父皇已封她为公主,现在她可是我的皇妹,哪里有皇兄纳皇妹为侧妃的道理。”言语到这,他声音缓和,求淑妃道:“母妃,你前些时日一把火将我喜欢多年的女人给烧没了,今ri你就答应我,求父皇一道旨意,将姑母的义女指给我做侧妃吧!没有她,我真的是日夜难安呐!”   “莫婉倾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了一副勾 人的狐媚脸,她还有什么?”狐媚子,要是让她见到,看怎么要其好看!淑妃森然想到。   “母妃,莫小姐是长得漂亮,可她也不是你说的那样,生着一副狐媚脸。她啊,就宛如那天上的仙子一般清丽脱俗,说话行事,待人接物,皆落落大方,尤其是当你和她站在一处时,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子清雅之气,能让人顿感心旷神怡,好不舒服。而且,那缕缕香气不是任何胭脂水粉散发出的,是从她骨子里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母妃,莫小姐真得很好,你要是见到她,一定会立时喜欢上她的!”   皇甫烨磊说的一脸陶醉,却听得淑妃的脸色沉了又沉。   “她真就那么好?”她眉梢上挑,也不等皇甫烨磊回话,言语幽幽道:“就如你所言,那位莫小姐好得不得了,你觉得老大会放手吗?他不放手,我若是再向皇上求旨,会出现怎样的状况?”忽然,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要我说出最终的结果吗?”   “不会的,父皇不会那么残忍。”似是猜到淑妃要说什么,皇甫烨磊脸色一变,连连摇头。   淑妃眸中涌上丝冷笑,不疾不徐道:“真不会吗?你想想,真不会吗?一个狐媚子引得皇室两位皇子争抢,你觉得你父皇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吗?”皇甫烨磊蓦地站起,盯向淑妃:“ 母妃你这是在吓我,要我放弃莫小姐吗?你觉得我不是老大的对手,要我就此屈服他吗?”冷嗤一笑,他续道:“母妃不帮我便罢了,没必要这么吓唬我,我会用自己的法子,让莫小姐成为我的女人。”   “你混账!”淑妃一掌拍在几上,奴怒指皇甫烨磊,厉声道:“我处处为你好,处处为你夺储着想,你怎就始终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皇甫烨磊迎上她的目光,眼里无丝毫惧色,亦无半点懊悔,梗着脖子道:“母妃,你指责我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那你可曾明白过我的心?我今天把话撂着了,如若你说我样样不如老大,那么储君之位我不要也罢!”不待语落,他倏然甩袖,黑着脸转身大步走向殿外。   “孽障,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手捂胸口,淑妃被皇甫烨磊气得嘴角直哆嗦。   “娘娘你快些喝口茶水顺顺气,就三皇子的脾性你又不是不了解,他需要顺着来,你越是与他唱反调,越是促使他起逆反心理。”捧着茶水到淑妃面前,红叶神色恭谨,声音轻缓道。   淑妃接过茶水,轻啜一口,片刻后,气顺了,方盯向红叶,冷着脸斥责道:“你的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之前你还说让我好好劝劝三皇子,兴许他就不再对那狐媚子上心,这会子,你又说要我顺着三皇子的意,从而可免他和我唱反调。”说到这,她仔细端倪红叶片刻,接道:“你现在给本宫说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红叶听完她的话,脸色微微泛白,跟着唇角噏动,嗫嚅道:“娘娘,奴婢自是与娘娘一条心的。刚刚奴婢所言,让娘娘顺着三皇子的意,并非是要娘娘求皇上下旨,将那位莫小姐指给三皇子做侧妃,而是建议娘娘没必要将事情在三皇子面前说得太过绝对,这样的话,三皇子也就不会惹娘娘生气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先嘴上应允他,至于要不要向皇上求旨,将那狐媚子指给他做侧妃,就是后话了,可对?”   淑妃摩挲着杯沿上的花纹,凝向红叶意味深长地问。   “奴婢的意思娘娘一猜猜个准,娘娘果真心细如发。”奉承淑妃一句,红叶低着头,抿唇没再言语。   “就你会说话。”淑妃心气顺了不少,笑道:“我只想着不让三皇子和那狐媚子有牵扯,却没想过用迂回的法子,先稳住三皇子,才致他今个又和我红脸。罢了,罢了,过几日,等他再进宫,我哄他两句便是。反正那狐媚子如果不知收敛,迟早会被皇上下旨除去,到时,三皇子对那狐媚子不死心也得死心,他总不能为个狐媚子,去忤逆皇上。”   红叶抬起头,恭谨道:“娘娘说的是。”   阳光逐渐西斜,信阳侯府。   “小姐,要奴婢说坤伯病了倒好,这样你心里也轻松些,免得每日要听他说这说那。”有数日没见到坤伯,莫婉倾心里一时没底,想着坤伯是不是病了,于是和秋蝉前往坤伯住的小院,打算去看看,毕竟在这信阳侯府,除过秋蝉这个贴身丫头,坤伯是他最为亲近的人,此刻,秋蝉小声嘀咕之语,她有听到耳里,却只是淡淡道:“你以为坤伯病了我就能轻松,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第155章:催促了   秋蝉与她错开半步,随其身后走着,嘴角一撇道:“那咱们也用不着去他院里探望啊!”   回头看她一眼,莫婉倾继续朝坤伯住的小院方向走,语气微冷道:“你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从我出生,他就是我爹的传话筒,可想而知在我爹心目中,他的份量有多重。”   静默了一会,秋蝉心觉自家小姐说的在理,于是,出言认错道:“小姐莫气,是奴婢不好,不该多嘴乱说话。”   莫婉倾摇摇头:“你也是为我好,我又岂会加以责怪。”   语落,主仆二人谁都没再言语,就那么一前一后朝坤伯住的小院走去。不多会,她们便步入一座面积不大,甚是简陋的院里。   “叩叩叩……”二人在一厢房门口站定,秋蝉抬手在门板上轻叩数下。   坤伯脸色苍白,侧卧在床上,看似病得很严重。   “谁?”听到敲门声,他神色警惕地问道。   莫婉倾秀眉微蹙,柔声道:“坤伯,是我,几日没见到你,我想着你是不是病了,就过来看看。”他果真病了吗?声音虚弱,但在虚弱中又透出股子警惕,他好像在防备什么人?莫婉倾心中暗忖。   “多谢小姐关心,前些时日我不小心染了风寒,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从床上缓缓起身,坤伯甚是谨慎地将一张写满字的纸条压在枕头下面,随后走向门口,“小姐进来吧,既然过来了,那我顺便与你说几句。”打开门,他面上表情浅淡,望向莫婉倾道。   秋蝉有些担心地看着莫婉倾:“小姐……”坤伯的脸色煞白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小姐要是进屋,岂不是会被染上风寒。   “你在院里候着。”轻摇摇头,莫婉倾意在自己没事,跟着吩咐秋蝉一句。   “是。”   屈膝一礼,秋蝉转身走至院中央一棵碗口粗的树下站定。   多年来,小姐和坤伯说话,好似每次都不愿要她听到。   但,她还是知道些许的。   老爷真够冷心冷情,让个下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督导小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难道小姐不是老爷和夫人的亲生女儿?   脑中跃出这么个念头,秋蝉浑身一颤,心下忙连连摇头。   不能多想,她不能多想,而且刚刚所想,绝对不可能,对,绝对不可能!   “坤伯,是我爹传信给你了吗?他在信中都说了什么?有没有说他会来看我?”跟在坤伯身后进屋,莫婉倾反手合上门,脸儿上的表情明显有些激动。   坤伯点头,招呼她坐到椅上,方道:“老爷要我提醒你,该加快行动了!”   “没其他的了吗?”闻坤伯之言,莫婉倾神色骤然一暗,喃喃道:“真就没其他的了吗?我想见他,想见娘……”加快行动,爹这是巴不得她踏入地狱之门么?他难道一点都不想她这个女儿,不顾及她的尊严?   还有母亲,她就任着爹这样推她入火坑吗?   “没了。”坤伯捂嘴艰难地咳了两声,道:“不过,按照咱们的计划,老爷不久后就会来京城。”   莫婉倾的脸儿上没有喜色,抿了抿唇,她轻喃道:“大皇子有邀我明日再前往他的王府。”短短时日,她就已去过大皇子府两次,虽说有陆玉挽在身边不情不愿地陪着,给她做幌子,但京中怕是无人不知大皇子已对她有意。   他很想要她,这点从他们单独相处时,他灼热的眼眸,及粗重的呼吸中,她全然能感知到。   呵呵,男人,这就是男人,即便她尚未催动体内的“媚情”,他都尚且如此。   到时,媚情催动,那他又会表现出怎样的丑态?   媚情,说白了就是一种能促使人动情的药物,但它又不是药。   只因,十多年浸泡那种独特的药水,加之有一种诡异的内功心法相辅,它已融进莫婉倾的骨子里。平常,那媚情散发出的香气,就是所有人在莫婉倾身上闻到的那种清新淡雅之气,一旦莫婉倾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催动,那么它就成为一种令人心神亢奋……从而令和她共 赴芸雨的男子,欲罢不能,再也爱不上别的女人。   莫婉倾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满心不愿,不愿自己踏上不归路,变得不再是岑洛心中那个纯洁如玉般的她。   然,不愿又能怎样?   父亲的命令,她不能忤逆。   “小姐不该一直拖着,这是老爷对你的指示,也是你生来的使命,唯有早些助老爷成事,你才能和家人团聚!”说这话时,坤伯眼神微有些躲闪,奈何莫婉倾这会儿臻首低垂,陷入自怜中,并没发觉他的目光变化。   半晌后,莫婉倾别过头,逼退眼里即将涌出的晶莹,方转头对上坤伯的视线,淡淡道:“我会谨遵爹的吩咐。”说着,她缓缓转身,准备离开,却又突然回过头,凝向坤伯,“你好像伤 得很重,要我帮忙吗?”她虽没有高深的武功,但粗浅的功夫还是有的,坤伯现在的状态,还有他刚刚走路时的样子,皆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并非身染风寒,才几日没出现在她面前,而是身上受了很严重的伤之故。   窗户虽半开着,但淡淡的血腥味,她还是能闻得见的。   坤伯脸色变了又变,目光倏然变得暗沉,凝向莫婉倾道:“小姐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就好,莫要管我的事。”他这话一出,登时令莫婉倾的脸面有些挂不住,“坤伯,我真是你的小姐吗? 真是爹和娘的女儿吗?”   “小姐为何要这么问?”坤伯心一突,顿时暗恼自己刚不该用那么重的语气说话,从而引起莫婉倾情绪起伏。   莫婉倾迎上他的目光,脸上表情清冷道:“我若是你的小姐,若是爹和娘的亲生女儿,你就不该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   忍住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坤伯佝偻着背脊跪倒在地,满脸自责道:“望小姐恕罪,刚才是我不对,不该用那么重的语气说教小姐。”微微顿了顿,他神色恢复自如,续道:“但也请小姐记住,我并不是你身边的奴才,至于我真正的身份,有朝一日,小姐自会知道。”   莫婉倾隐于袖中的粉拳慢慢收紧,盯向坤伯看了好一会,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静谧,皎洁的月色透窗而入,洒满一室。   躺在床上,莫婉倾怎么也睡不着,过了明日……过了明日……   “洛,我想你……我好想你……第一次我多么想给你,却又不能任性妄为,从而坏了爹的计划。你呢?如若我给你,你要吗?你愿意要吗?”泪水涌出眼角,沿着莫婉倾那绝美的脸儿滑下,落入她耳边的秀发,软枕上,她无声喃喃,心中痛苦而无助:“就现在你对我的态度,你多半不屑要……多半连碰我都不屑碰一下,有好些时日没见到你了,是因为顾连城给你写休书,你才不出府门,连早朝都不上了吗?”   “顾连城,她比我勇敢,按理说,就她那样的女子,是我欣赏的,也是我愿意相交的,但我恨她,恨她用那种极致的手段辱你!能给你做妾,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她却不愿,还当着京中百姓的面给你写休书,让你在人前抬不起头……我记下了,记下了她辱你,给你没脸,我记下了!”   翻了个身,莫婉倾干脆趴在了枕上,无声啜泣起来。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不知道,她只知天亮了,该起床梳洗,好用过早食后,坐上前来接她的马车,去大皇子府做客。   “小姐你昨晚哭过?”看着莫婉倾微泛红的眼眸,秋蝉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问。   莫婉倾望着铜镜中梳妆整齐的自己,摇了摇头,轻声道:“估计是我熬夜看书所致,没事的。”说着,她起身来到桌旁坐下,道:“你也坐下吃吧,等会咱们还要去大皇子府呢!”   “陆小姐这次随咱们一起去吗?”与莫婉倾隔桌而坐,秋蝉脱口问了句。   “她不去。”莫婉倾淡淡道。   秋蝉秀眉微拧,语带迟疑:“可这样合适吗?”   “没什么合不合适的。”拿起小勺,莫婉倾在面前的粥碗中慢慢搅动着,“大皇子对我有意,京中怕是没人不知道,再者,我今个可是应他的嫡妃之邀前去做客的。”听她这么说,秋蝉 没再多言。   用过早食约莫过去一盏茶的功夫,大皇子府的马车停在了信阳侯府门外,闻侯府下人禀报,莫婉倾主仆稍作收拾,便出了小院。   看到她们主仆而来,那驾车的奴才忙放下脚蹬,站在一旁躬身行礼。   莫婉倾没有言语,只是由着秋蝉扶着她登上马车,在车里面的矮塌上坐了下来。   “小姐,这王府的马车就是豪华,不光外面看着大气美观,就是这里面的布置和摆设,也很不一般呢!”秋蝉在莫婉倾对面坐着,抬眼在马车里环顾一周,称赞道。   “别这么没见识,免得旁人听了笑话!”   浅声说了秋蝉一句,莫婉倾眉眼半垂,似是在想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想,总之,在马车行至大皇子府门口,秋蝉搀扶她下马车这一路上,她没未言语一句。   “你来了!”刚一步入皇子府大门,皇甫烨修就迎了上来,俊脸含笑,与莫婉倾打招呼。   “嗯。”臻首轻点,莫婉倾走在皇甫烨修身侧,温婉轻柔的声音自唇齿间溢出:“嫂嫂在正堂?”莫婉倾是羲和公主的义女,按照辈分,她和陆玉挽一样,要唤皇甫烨修表哥,如此一来,皇甫烨修的嫡妃,她便很自然地唤作嫂嫂。   “不用管她,我带你直接去我的书房看看。”皇甫烨修好想牵住莫婉倾的柔荑,可碍于不时有下人从旁路过,只得强按捺住心底起伏不已的热烈情感。   莫婉倾前行的脚步微顿,面露一丝不妥,道:“这样不太好吧!”其实她知道今日此行,是皇甫烨修以其嫡妃之名邀她前来的,目的想和她独处,间接地阻了陆玉挽再随她同行,他想做什么,她不用猜也晓得,可眼下她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   “没什么好不好的,你曾对我提起过要到我书房去看看的,奈何我总抽不出空,便没带你过去,今个刚好我有时间,正好亲自带你去瞧个究竟。”皇甫烨说这话甚是心虚,当他接触到莫婉倾若有所思的眸光时,握拳掩唇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凑近莫婉倾耳畔道:“我是说给旁边经过的下人听的,免得他们乱传些是非,于你名声不好。”   莫婉倾脸儿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是默然了一会,道:“那我等会再去拜见嫂嫂。”皇甫烨修眸光温和,颔首:“嗯,一会我陪你到她院里去。”   湘竹苑,是尤侧妃住的小院,此刻,当她从心腹婢女明兰口中知晓莫婉倾再度来府上时,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怎么又来了?”她脸色尤为不好地问道。   明兰恭谨回道:“是皇子妃邀请莫小姐来府上做客的。”   “真是这样吗?”尤侧妃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哼了声,“要我说多半是爷为掩人耳目,借李氏之名扯得幌子罢了!”皇甫烨修的嫡妃姓李,因此,尤侧妃背地里都以李氏称呼这位大皇子府的女主人,可想而知,在她眼里,根本就没将那嫡妃当回事。   也是,谁让人得这府中男主子的欢心呢!   “这个奴婢未曾打听到。”明兰支支吾吾回了句。   尤侧妃瞪她一眼:“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打听吗?”明兰闻言,吓得一阵哆嗦,咬唇没有出声。   “看样子那莫婉倾不日就会进府,到时这后院中就又多了位姐妹!”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尤侧妃幽幽道:“我现在已给爷生下两女一子,加之爷的心几乎全在我身上,她即便进府,也憾动不了我在爷心中的位置。我且先忍忍,等爷过了新鲜劲,便会忘记那狐狸精!”这话明显有自我安慰成分,但尤侧妃眼下只能这么想,否则,她怕自个一个忍不住,会起身冲出院门,到前院给那迷惑自家爷的狐狸精一巴掌。   她有见过那似狐狸精一般的女子,好吧,是她嫉妒心作祟,才将那清雅脱俗,略施粉黛的女子视作狐狸精。   记得初见时,对方眸若秋水,身姿若柳,一颦一笑,无不让人迷住心神,就是同为女人的她都尚且如此,更别提爷们见了这样的尤物,会作何想法。   红唇微启,若绕梁弦音,谈吐间落落大方,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这样的一个女子,她能不心生戒备么?可心中怎么想又能如何?爷喜欢,加之那李氏故作大度,她要是在这个时候整出什么事,爷必会厌弃她,从而直接导致她和三个孩儿没有好日子过,更别说等爷坐上储君之位,再至九五之尊,能想到给她册封位份了?   忍,为了日后无上的尊荣和富贵,目前她只有忍,也只能忍!   “退下,让我一个人静会!”敛起思绪,尤侧妃朝明兰摆摆手,斜倚在了榻上。   前院书房。   “你这书房无论是布置,还是摆设都很不错。”在皇甫烨修书房中端详了一会,莫婉倾清雅的声音响起,“看来你平日里看了不少书。”她想称身旁之人为表哥,但又唤不出口,毕竟她又不是其真正的表妹,唤其名,又觉得失了女子该有的矜持,于是,她便神色轻淡,状似无意,随口说了这么两句。   皇甫烨修微笑着,目光落在莫婉倾身上一转不转,声音极其温和道:“坐吧,桌上有茶水和糕点。”看到她,他感到一颗心似是瞬间被填满。莫婉倾嗯了声,坐到桌旁的椅上,“你也坐。”看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身影,她温婉柔和的声音在静寂的书房内再度响起。   他的笑容和煦如春风,可一双目中迸射出的神光却灼人得紧,仿若要看穿她的心一般,莫婉倾心中暗忖,不经意地挪开视线,不再与皇甫烨修目光相对。   皇甫烨修见她错开自己的目光,心湖微微一荡,随之那被他压制住的异样情愫骤然窜起。   只怕世间每一个正常的男子,面对眼前这姿容绝色,性情婉约,周身散发出缕缕异香的女子都会生出最深沉,最执着的爱恋。皇甫烨修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莫婉倾,缓缓道:“谢谢你能来我府上!”   莫婉倾在他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她低下头,身子往椅后挪了挪,浅声道:“嫂嫂邀请,我不能失礼。”皇甫烨修提步上前,在与莫婉倾仅有半步距离处顿住脚,俯下身,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朝莫婉倾扑面而来,道:“你是真不知还是佯装不知?”他都有解释过,她怎还装糊涂?难不成是她羞涩之故?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莫婉倾抿了抿唇,声音尤为低微。   皇甫烨修闷声一笑,直起腰身,但并未挪步,只听他道:“你要装作不知,我由着你便是。”莫婉倾闻言,臻首轻轻抬起,看了他一眼,道:“我真不知你在说什么。”她的神色微带了 丝倔强,这令皇甫烨修的心湖再次激荡不已。   双目微阖片刻,待心情平复好,他方缓缓睁开眼,盯着莫婉倾暗忖,她这样是在邀请他么?他可知他有多么想和她……   伸出手,他轻抚着莫婉倾脑后的秀发,道:“只要一看到你,我的心就满满的。”莫婉倾脸上蕴出一抹红晕,抿唇没有说话。忽然,皇甫烨修袖袍轻轻一拂,那敞开的窗户蓦地闭合了上,就是那虚掩的门也紧紧关在了一起,接着,他长臂一捞,就将莫婉倾带入自己温热的怀中,目中情意涌动,语声微显沙哑道:“婉倾,唤我修!”莫婉倾推了推他,见推不动,进而嘴角噏动,却久久未吐出半个字。   皇甫烨修专注地看着她,一把将其抱起,就朝一旁的卧榻走去。莫婉倾咬唇挣扎着,欲从其怀中脱离。   奈何没一点用。   待她身子一落到榻上,皇甫烨修已俯身而下,“我心悦你,婉倾,都这么些天过去了,你难道还没感觉到吗?”箍住莫婉倾挣扎的身子,他轻缓而充满柔情的沙哑声音再度扬起。   对上他深情灼热的眸光,莫婉倾倏然阖上眼,颤声道:“我……我有感觉到……不,你的心意我们初见时,我便感觉到了,可是……”她那薄如蝉翼般的长睫微微轻颤着,脸儿袖红,喃喃道:“可是我不能……不能……”皇甫烨修不等她音落,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眉眼,她的唇上,似是不愿其再说下去。   莫婉倾周身紧绷,猝然间别过头,错开了他的吻。   皇甫烨修怔了怔,片刻后,他修长的大手抬起,轻而柔地掰正她的头,愈发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绝美的姿容上,语声更为沙哑道:“你不能怎样?是不能现在给我么?还是说,你排斥我,不想我这般对你?”莫婉倾的眼眸依旧闭阖着,咬住唇没有说话。   皇甫烨修这一刻,只知自己忍得好难受。   他想要怀中的女子,可又怕自己鲁莽之举,会让其恨上他。   且这个令他动心动情的女子,此刻似乎真有些排斥他,因此,他没对她用强的,他想等她点头,他甚至更想过在纳她为侧妃后,再拥有她的美好。   ☆、第156章:欲惩治(一万+求月票!)   但他忍不了,实在是忍不了啊!   和她在一起,她的心就狂跳不止,同时间,身上的血液疯狂地叫嚣起来,提醒他,催促他 要她……   莫婉倾闭着双眸,始终没有言语。   良久,皇甫烨修深呼出口气,压吓体内那强烈的不适感,语带怜惜,低喃道:“我不该这么要求你的,更不该这样对你……”莫婉倾自是感知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变化。   娇羞,矜持,她皆游刃有余地展现了出,如果再继续这么下去,那么近在咫尺的他必会放开她,以免迫她做不愿之事。   要是从心底说,这是她所愿,然,她此行的目的,却会就此落空   暗暗催动媚情,她要咫尺间的他情难自已,要他以他最原始的本能占 有她,进而对她心生愧疚的同时,难以离开她。   “婉倾,我,我会对你好的,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即将压下去的异样感骤然间就再度窜起,且比之先前还要强烈,皇甫烨修自控力即便再好,也没法继续控制自己进一步动作。微带粗重的喘息,伴着莫婉倾一声惊呼,随之就是衣衫撕 裂的声音。   “大皇子,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莫婉倾眸中含泪,用力挣扎着,但她却没大喊大叫,极有分寸地把持着一个度。   “我会对你好的,婉倾,我原也不想这样,想等着纳你入府后,再好好的拥有你,可我现在忍不了了!原谅我……”   书房外,秋蝉侍立在门口,听得里面轻微的响动,再到传出的云 雨之声,吓得立时捂住嘴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小姐不反抗,不出声唤她?   为什么任着大皇子欺负?   秋蝉胆战心惊,想不通书房内发生的事,但她一直有在想。   黄昏落日斜照进窗内,落在榻上。皇甫烨修揽莫婉倾躺在自己臂弯里。   另一只手轻轻拨弄着她的秀发,声音沙哑而满足道:“有点累着你了,可我真的把持不住,只想将你拆骨入腹,婉儿,你说你怎就这么令我心神俱迷呢?”莫婉倾佯装很累的样子躺在他臂弯里一句话不说,只听皇甫烨修又道:“我想自此后,我不会再去触碰旁的女人,一颗心装得全是你,也只有你才能给我今日这身心愉悦之感!”   有那奇异的内功心法护身,莫婉倾被皇甫烨修缠绵数个时辰,除过心里深深厌恶此刻的自己外,身上还真没什么不适之感。   “等一会夜幕落下了,我抱你去沐浴,然后送你回侯府。”莫婉倾闻言,轻点点头,却并没睁眼看揽着自己的男人。   皇甫烨修微笑道:“你现在完完整整是我的人了,你且等着,我已告知母妃要纳你做侧妃,她说会和父皇提起的。”顿了顿,他压低声音续道:“来日等我登上高位,你就是与我比肩的 那个女人!”   “真的么?”睁开眼,莫婉倾尚未褪 去情韵的脸儿抬起,眸光不确信地问。   “自然是真的了,只有你有那个资格与我比肩。婉儿,你记住,现在我虽会让你受点委屈,但来日必会荣宠你一人!”皇甫烨修眸光真诚,言语极其肯定道。   莫婉倾妙目流转,道:“我信你。”语落,她忽然就低声抽泣起来。这让皇甫烨修顿有些摸不着头绪,边抬手帮她拭泪,边关心道:“你这是怎么了?是身上哪里不舒服,还是,还是你后悔我要了你?”后一句话,他问的极为小心。   “我没事,只是好感动……好感动你对我的承诺!”莫婉倾软声说着。   皇甫烨修听她之言,提起的心慢慢落下,抱住她翻了个身,轻吻着她眼角滴落的泪水,道:“傻瓜,你总这么容易感动,要我怎能不爱你,不疼惜你!距离夜幕落下还有段时间……”莫婉倾眸中的泪水止住,娇 喘一声:“你……我不行……”这边推着,却是怎么也强不过男人的力道,于是乎,两人再次……   尝过莫婉倾那醉人的滋味,皇甫烨修真恨不得与其就这么天荒地老地爱恋下去……   又是几番云 雨,莫婉倾终因体力不支昏昏睡去,待她醒来,天色已经黑透。   坐起身,她半睁开眼发现自己并不在皇甫烨修的书房,而是在一间宽畅的卧室里。   慢慢的,她环目四顾,发现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秀眉不由微蹙,起身下床。   修炼媚情,这让她在频繁的床 事上即便偶感体力不支,但只要休息个把时辰,就会恢复如常。   且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平日里更来得妍丽惑人。   “醒了!”皇甫烨修从门外走近,脸带笑容,温声道:“身上没不适吧?”   莫婉倾轻摇头,接着垂眸往自己身上看了眼,轻语道:“是秋蝉帮我沐浴换衣的吗?”周身清爽,穿着的衣裙也不是她先前那一套,想来必是秋蝉帮她沐浴换衣的,莫婉倾如是想着,却听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她抬起头,就看到皇甫烨修正用无比宠溺的眼神看着她,“是我帮你沐浴的,你身上穿的衣裙也是我为你换的,我希望每日都能这么伺候你!”他声音温和,还用了“伺候”两字,加之俊脸上流露出的满足笑容,这一切令莫婉倾的双颊骤然间通红一片。   表面是这样,然,她内心却甚感不适,好想很快从皇甫烨修眼前离开,回到她自己的住处,然后好好泡浴,祛除皇甫烨修留在她身上的气息。   “我该回去了!”半晌后,她低语一句,便朝门口走。   皇甫烨修在她快要从自个身旁经过时,抬手一把捉住其左臂,道:“我送你。”   “不用,你安排车子送我一趟就好。”回过头看他一眼,莫婉倾柔声道。   “我有传话给姑母,由于李氏与你闲聊的投机,所以回侯府会晚些。”皇甫烨修这么说,意在让莫婉倾不必顾虑会被旁人说闲话,闻他之言,莫婉倾怔了怔,水眸中染上一抹娇羞,道:“你很细心!”   对上她含情的眸光,皇甫烨修嘴角噙笑道:“你现在是我的女人,我得护你不受丝毫委屈!”   莫婉倾莞尔一笑:“能被你疼惜,爱护,我感到很幸福。”说着,她往门外走,“以免你的精心安排出岔子,就别送我了!”皇甫烨修长臂一伸,揽她入怀,“好,我听你的!”在莫婉 倾额上印下一吻,他方将人松开。   “小姐。”看到莫婉倾从屋里走出,秋蝉迎上前道。   “回吧。”   唇齿间溢出两字,莫婉倾踩着月色,袅袅行远。   秋蝉紧随其后。   目送她身形消失不见,皇甫烨修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返回屋里。   坐在回信阳侯府的马车上,莫婉倾垂眸未发一语。   秋蝉张了张嘴,好几次想问出心中的疑惑,却又顾及自己的身份,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静坐于一旁。   或许羲和公主有对府中下人做过交代,因此,莫婉倾主仆很晚回府,并未在府里引起什么波澜。   “给我准备沐浴水。”回到院里,一进屋,莫婉倾就吩咐秋蝉。   闻言,秋蝉迟迟未动,半晌后道:“小姐回府前不是……”未等她后话道出,莫婉倾便冷声截断她的话:“我吩咐什么你照做就是,哪有那么多的话要说。”秋蝉登时委屈不已,可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应声是,转身匆忙而去。   “还沐浴做什么?难不成老大没伺候好你?”   乍一听到屋里响起阴阳怪气的男声,莫婉倾惊得身子一颤,循声望去,当看清对方是谁时,她顿生恼意:“三皇子说什么我听不懂!”他什么都知道了吗?心中计较片刻,加之考虑到自 己此趟进城的目的,莫婉倾倒也不显得慌乱,“这都夜了,三皇子不在自己的皇子府休息,跑到一个女子住的闺房来做什么?”   皇甫烨磊心下这会子可是醋意翻滚,从影卫口中闻知莫婉倾主仆一大早到大皇子府上做客,他就心里来气,让那影卫继续盯着,没想到的是,后面听到的几乎气得他吐血。他还没尝鲜呢,就便宜了老大,而且一尝就是一天,直至夜了,才将人送回信阳侯府。   忍住怒火,也不想将事情搞大,他只好来到这方小院等着,等眼前这看似清雅婉约,实则虚伪做作的女子回来,好泄心头之愤。   是的,他很气愤,气愤这女子怎就是个轻浮的,枉他多日来对她付出一片真情!   “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逼近莫婉倾,皇甫烨磊手按胸口,双目赤红,一字字道:“自从赏花宴上见到你,我一颗心便落在了你的身上,随后,我多番对你示好,你却将我当空气。老大有什么好的?他能给你的,我亦能给你,而你却对他柔情似水,待我如同陌人。听到影卫说你和他在书房做的事,再到他亲自帮你沐浴……我真不敢相信你是那么轻浮的女子,事实却由不得我不信。”   手指莫婉倾锁骨处的吻痕,皇甫烨磊更是气恼道:“瞧瞧,瞧瞧你脖子上都是什么?你就这般自甘下贱吗?”   莫婉倾脸色一会白,一会红,不停地发生着变化,“我怎样用得着三皇子管吗?大皇子对我有意,我也喜欢他,情之所至,我们才没忍住……这碍着三皇子什么了?你心痛,你为何要心痛?”冷冷一笑,莫婉倾眸光嘲讽:“真是笑话,我又没要求你对我用情,你犯得着这么羞辱我么?我轻浮,我下贱,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我愿意轻浮,愿意下贱,与你三皇子没任何关系!所以,说完了,还请三皇子速速移驾回你的皇子府,免得被我这轻浮,下贱之人给污了!”   吃醋就好,这离她的计划就更进一步,臻首低垂,眸中划过一抹精芒,莫婉倾暗忖。   “婉倾,你莫要这样说自个,我,我只是气急,才口不择言的,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就原谅我这一回,我发誓再不对你说难听的话了!”莫婉倾垂眸久久不语,皇甫烨磊心里的怒火蓦地就熄灭了,他以为对方是因为他刚才的侮辱之语而伤心难过,禁不住心生愧疚,“我错了,婉倾,我不该那样说你,更不该用龌蹉的心思将你想得如此不堪,肯定是老大迫你的,你当时即便想反抗,也没那个力气。”走至莫婉倾近前,他伸出手,挑起其优美的下颚,便看到莫婉倾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三皇子还是快些离开吧,我不想污了你的眼!”打落皇甫烨磊的大手,莫婉倾背转过身,捂嘴低声抽泣起来,“我轻浮,我下贱,我既然那么不堪,你为何还不走,你走啊!”她的声 音低而凄楚,听得皇甫烨磊心疼不已。   “婉倾你打我骂我好了,别哭了,这样会哭坏眼睛的!”   揽莫婉倾靠近自己怀里,皇甫烨磊好不温柔道。   “我不要你管,你走开,你走开……”粉拳在他胸膛连捶数下,莫婉倾边暗自催动媚情,边凄凄地抖动肩膀,这无疑令皇甫烨磊的心更为柔软。   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   看到她这么伤心难过,他体内早先腾起的不适感便散了下去,此刻,怎会陡然间满心渴望想要 她?   皇甫烨磊是贪恋女色,但他也有着一定的自控力,并不是见到女人,不分场合,不论境况就想来一发。奈何这一刻,他再怎么不解,体内的不适感还是迅速窜了起来,“婉倾,我想要 你!我……我想现在就要 你!”   吻住莫婉倾的唇瓣,不顾其惊愕地睁大眼看他,就将人抱起径直往床 边走。   “你走开,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走开……”又是哭,又是推,莫婉倾怎么也不让皇甫烨磊得逞,但她的媚情却片刻都没停下,“我轻浮,我下贱,你走开,你走开啊!我已经是大皇子的人了,你不能这么对我,要是被他知道,我该怎么办?你要我该怎么办……”她流着泪,低泣道。   皇甫烨磊眼下只想要 她,于她之言顾不了太多,只是一边动作,一边道:“不用管他,有我呢,我不会让她拿你怎样,婉倾……”身子蓦地一沉,他……   这方小院除过莫婉倾主仆,就住着一位又聋又哑,平日里在厨房烧水的老妇,因此,院里有什么动静,第三个人很难知道。   遵照主子的吩咐,秋蝉到厨房吩咐哑妇和她抬热水到莫婉倾屋里,没成想,刚走至门外,便听到屋里传出欢 好声,立时,她满目愕然。   男人?小姐屋里有男人?   是大皇子吗?不该啊,白日里小姐可是大皇子呆了大半天,这才回府没多久,大皇子怎会又找过来?   那会是谁?   要冲进屋救小姐吗?   秋蝉揪扯着手指,在原地来回打转。只因她没听到莫婉倾的呼救声,也没听到其哭泣声,传入耳里的只有那忽高忽低的欢 好之声。   许久,不再有动静传出后,秋蝉小心翼翼地对着屋里道:“小姐,哑妇烧好热水了!”   “送进来。”紧拥莫婉倾握在怀里,皇甫烨磊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三皇子?她没听错的话,屋里的男子是三皇子,秋蝉身子一颤,忙应声是。   和哑妇起初抬的那桶热水都不知从厨房换过几回,这会儿,秋蝉拽了拽哑妇的衣袖,让其再去厨房拎热水,她则将面前地上的木桶提起,推开门走进屋里。   “原想多要你几次呢,可又担心你吃不消,今个就暂且放过你,下次,你可得好好服侍我,让我一次吃个够本!”轻抚着莫婉倾的情 韵未散的脸颊,皇甫烨磊笑着说了句。   他一点都不在意被秋蝉看到自己躺在莫婉倾床上。   “三皇子现在不觉得我轻浮,下贱了?”从他怀中起身,莫婉倾披上外衫,下床走向屏风后,幽幽道:“我不是随便的女子,刚刚发生的事,我只当三皇子是无意为之,来日还望三皇子莫要再找我。”   皇甫烨磊在她行至屏风后,起身拿过扔在床尾的衣物,边慢条斯理地穿戴,边笑道:“我心里现在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女人,不找你,我找谁去?你放心,老大那你一千个,一万个不用怕,他要是敢对你怎样,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你们这些做皇子的,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非得揪住我不放?”莫婉倾心中嗤笑,出口之语却轻轻浅浅,“我不想再和你们有什么瓜葛。”   “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和你比,你是我放在心里的人,只要你是想要的,我都会想法子为你寻来,她们想都不用想。”身上收拾齐整,皇甫烨磊走至门口,顿住脚,回望屏风后又道:“我就不多留了,你若有事直接让丫头去找我。”   莫婉倾静站在屏风后,看着秋蝉往浴桶中添加热水,淡淡道:“我不喜欢你我之间的事被大皇子知道。”其实,她这话是故意说的,目的是激起三皇子的占有欲,好让其和大皇子明里,暗里交上手,令两兄弟间的关系更为恶化,从而助她的父亲尽快完成大业。   “我心里有底,你不用管。”丢下话,皇甫烨磊瞬间消失不见。   夜色寂寂,屋里的气氛尤为沉闷,秋蝉放下手中的木桶,垂眸恭谨道:“小姐,水温合适,奴婢伺候你沐浴吧!”   “我是不是很贱?”坐进浴桶中,莫婉倾眸光呆滞,看着波动不已的水面,凄然一笑,喃喃道:“我轻浮,我下贱,你不说我也知道。可这就是我的使命,就是我生下来的使命,所以我才在当年不得不拒绝和洛离开,我没有法子与命运抗争,只能残忍而绝情地伤害他,可这说白了也是在伤害我自己……”   秋蝉拿起布巾,帮莫婉倾轻轻擦洗着身子的动作一滞,语带迟疑道:“与大皇子,三皇子发生那种事,是老爷……的命令?”她已猜到答案,却还是问出这么一句,她实在无法相信一个父亲会迫女儿做那种事。   “你是不是无法相信?”手上用力搓洗着自己的身体,莫婉倾嘴角漾出的笑比哭还要难看,“我从知晓我的使命后,就不敢相信爹会让我做那种事,可不相信又能怎样?我还不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坤伯督促着浸泡药水,修炼那诡异的内功心法,还学着如何揣摩男人的心思。你知道么?在我的身体被贯 穿那刻,我的心就像刀绞一般,痛,好痛,而我却还得生生受着,去尽可能地发挥自己那所谓的本领。”   “小姐……”秋蝉一个没忍住哭出了声,道:“小姐若是实在不愿再这样下去,就听奴婢之前所言,和洛公子远远离开京城吧!”   莫婉倾摇头:“离开?离开京城,我去哪里?他要是知道我现在已是残花败柳,怕是看我一眼都懒得看,又谈何和我离开?再者,我想见爹,想见娘,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既然生了我,为何对我不闻不问,还迫我走上一条……”嘴里的话顿住,莫婉倾掬起一捧水拍打在脸上,方续道:“不说了,说多了也只能让自己更伤悲,又何必呢!”   她抗争不过命运,也不能背弃父亲,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如若他心里真有她,待父亲大业成就后,他应该……应该不会嫌弃她的吧?   退一步讲,就算他到时依旧不理她,不要她,但在他的命运面前,他也不得不低头,和她相伴一生。   只因那时,她将会是身份尊贵的天之骄女,而他,却只是一亡国之臣,拿什么来拒绝她?   月色如银,洒满一地,宛若给世间万物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轻纱。   连城甜甜地酣睡着,忽然,她闭阖的眼角渐变湿润,随之,滴滴晶莹沿着她清秀的脸颊滑落而下。她做梦了,梦到了她的队友整齐划一地站在一座墓碑前,个个泪流满面,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   那是她,是穿着迷彩战服的她,是眸带微笑,嘴角微扬,洒脱不羁的她。   傻瓜,一个个大傻瓜哭什么啊?   难看死了……   我还活着呢,你们的头还活着呢,快别哭了,大傻瓜!都快别哭了!   “你在那边还好吗?”   “那儿是不是很冷?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头你放心,猎豹不会散的,你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   杰克,老K……我很好,我没去那冷冰冰的地方,我还活着,只不过没和你们在同一个时空罢了!   保重,你们一定要保重,我会想你们的,想你们每一个人,我的手足,我的队友!   ……   东方渐显鱼白,下人们皆已洗漱齐整,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三姐,你说二姐今个能醒吗?”   “应该会吧!”   “那我们快进屋看看。”   “嗯。”   推开门,顾宁和顾骏一前一后走近连城屋里。   “三姐,二姐眼角湿湿的,她哭过,她一定是做梦梦到娘和爹爹,还有大姐,才伤心的在梦里都落泪!”顾骏先于顾宁跑到连城床边,当他晶亮的眸光落在连城的睡颜上时,歪头想了想,看向顾宁道。   “我也想娘和爹,还有大姐呢!”默然了片刻,顾宁坐在连城床边,柔声道:“这些日子以来,二姐很辛苦,怕是只有在梦里她才能放松一会,所以会情不自禁地流泪,流露出她柔弱的一面!”   顾骏听完她的话,转身见唤芙,唤雪端着洗漱用具进屋,道:“我来给二姐擦脸。”拿过唤雪手里还冒着丝丝热气的布巾,他回到床前,望向连城很认真道:“二姐,我会很轻很轻的帮你擦脸,不会弄痛你的。”   “骏儿……”她好像听到骏儿的声音了,他醒来了吗?连城长睫微微颤了颤,嘴角噏动,慢慢道:“宁儿,骏儿醒了,快,骏儿好像醒了呢!”   顾宁睁大了眸子,定定地盯向连城,见自己没看错,也没听错,一脸惊喜道:“二姐,骏儿是醒了,你快醒醒啊,骏儿这两日每天都守在你床边呢!”   抬手揉了揉额头,连城这才睁开眼,入目便看到顾骏手中拿着布巾,正定定地注视着她,当下她眼睛一亮,惊喜地坐起身,揽顾骏到自己怀中,将其仔仔细细打量一遍,满脸高兴道:“宁儿你快看,骏儿全好了,他脸上一个痘印都没落下,他不会变成麻子,呵呵!”说着,她自顾自地笑出了声。   “二姐,谢谢你!”顾骏仰起小脸,似个小大人般道:“因为医治我,你不顾被自个的安危,没日没夜的照顾我,终累得昏睡了过去,我要快点长大,然后保护你和三姐,让你们不再这么辛苦!”   抚着他脑后的黑发,连城笑道:“我可是你二姐,说什么谢不谢的,不过,你后面的话我爱听。”顾宁这时道:“过了明后两日,咱们府里要设宴,还好你在今日醒了,要不然我到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府中设宴?”连城敛起脸上的笑容,神色冷凝道:“为什么要设宴?是府里有发生什么喜事吗?”谋害她的幼弟,这笔账她还没算清,府里就请宾客摆宴席,这是唱的哪一出?   顾宁笑看向顾骏一眼,道:“二姐难不成忘了?”不等连城接话,她续道:“前些时ri你说二叔有提过,要宴请爹生前的知己好友,好方便咱们日后在京中走动。”   “是有这么回事。”连城点点头,可面上冷凝之色却未起丝毫变化。   “骏儿醒来那日,整个人全好了,二叔闻知这个消息,便高兴的当即定下宴客的日子,说顺便庆祝骏儿康复。”说出宴客的缘由后,顾宁唇角微抿没再说话。   连城思量片刻,神色缓和,言语却清冷异常道:“二叔有心了,不过,在宴客之前,我得先将谋害骏儿的凶手揪出来!”   “二姐,我知道是谁推我落入枯井的。”顾骏小脸紧绷,晶亮的眸光带了丝冷意,道:“当日我在后花园玩,三姐带着唤芙,唤雪去正堂招呼客人,忽然,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出现在距我不远处的草丛里,看它很可爱,我便去追,然后不知不觉便到了咱们府中那处落败的小院里,结果在我再看到那只小白兔时,当场就吓得呆怔住了,血,那只兔子流了好多血,它死得好惨,让我想起了娘,想起了大姐,想起了三年前那晚惨死的丫头仆妇。”   垂在身侧的小手紧握成拳,顾骏顿了顿,接道:“就在我发怔的当头,咱们院里的小丫头拉着我准备离开那方院子,却不成想,她突然间就昏倒在地,然后我便看到……”连城的脸色随着顾骏的叙说变得愈来愈不好,一字字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对你下毒手,看我怎么惩治她!”言语到这,她眸光落在顾宁身上,“你和骏儿先到院里候着,等唤芙,唤雪帮我梳妆好,咱们便去找那不知死活的东西清算!”   顾宁从床边站起,眸中亦是透着冷芒,点头道:“是要惩治惩治那不知死活的东西!如若不是有颖儿在,骏儿还不知成什么样子了呢!”语落,她和顾骏朝连城一礼,转身而去。   约莫过去一刻钟,连城洗漱,穿戴整齐,边往门口走,边问唤芙:“那位离影姑娘身上的伤无碍了吧?”   “她的伤口不深,经过这段时日调理,加之每日按时换药,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唤芙恭谨回了句。   “这就好。”连城轻点头,步出房门,“怎么一个个都看着我啊?”抬眼看到院中正在忙活的下人,全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喜色地看着她,连城挑了挑眉,戏谑道:“该不是我脸上长了一朵花?”   下人们闻言,齐拘谨地笑了笑。   “好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不用盯着我这么看,我好着呢,一点事都没有。”连城莞尔一笑,知晓下人们多半是看到她平安无事,心里欢喜,才不免有些失礼,对此,她一点都不生气,反还觉得暖心不已。   忽然,她眼睛一亮,盯向一样貌娇俏,身量和唤月差不多高的小丫头好奇地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儿?”没等那小丫头出声,顾宁扑哧一笑,道:“二姐,你怎么连颖儿都不认识了?”   “颖儿,这小美女是颖儿?”   连城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顾宁。   “当然是颖儿了,先前颖儿就瘦了不少,脸上的痘痘也消去不少,经过前些时日的事,她在床上躺了数日,人又消瘦不少,然后有你开的那些个补汤,她就变成现在这样了。”顾宁眉眼含笑,嘴里的话微微顿了顿,续道:“不算照顾骏儿的那些时日,你自个就睡了两天多时间,再有就是你之前每天都忙活个不停,自然留意不到颖儿,以至于看到现在的她,有些识不出了!”   皇甫颖身着侯府丫头们统一穿的淡蓝色衣裙,面向连城极其腼腆地小声道:“二小姐,我……我是颖儿。”对于她一直自称我,还有不似一般下人那样见到主子就行礼,连城并没当回事,因为她打她初见皇甫颖时,就对其身份已生出怀疑,这一刻,看到瘦下来,脸上没了那些难看的痘痘,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的小丫头,她更是肯定了自己心底的猜测,至于那个猜测是什么,目前只有她和顾祁知晓一二,她不想再与旁人提起,免得招来事端。   “过来,我看看。”朝皇甫颖招了招手,连城微笑道。   “嗯。”轻应一声,皇甫颖走至连城面前站定。“原来我们颖儿真是个小美人啊,真好!”帮皇甫颖将几缕垂到眼前的碎发捋到耳后,连城眸光温和,柔声道:“想和我学习医术吗?” 皇甫颖一怔,眼里微微闪过一道亮芒,讷讷道:“我笨。”   连城笑着摇头:“你一点都不笨。”稍顿片刻,她眸光鼓励,言语郑重,续道:“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轻易地否决自己的能力,只有试过才知道自己行不行,知道吗?”   “嗯,我会努力的。”   得到她的鼓励,皇甫颖重重地点了点脑袋。   连城莞尔一笑,眸光落在唤芙,唤雪几个丫头身上:“你们几个也可以跟着学,学好了,给我做助手时就更为妥帖了。”   “谢二小姐!”学那真正的医术,以她们的资质肯定不够格,但要是能学些护理知识,还有简单的包扎,这样一来,二小姐再给伤者做手术,她们便能派上用场,从而减轻二小姐的负担,唤芙几个高兴地向连城谢了一礼,不约而同地如是想到。   离影紧抿着唇站在一旁,在这院里呆了这么些时日,她感触真的很多。   眼前不远处那身着浅紫色衣裙,容貌清秀的女子很不简单。   就这么看着她,就让人不由得想要亲近,尤为重要的一点是,她周身气息清贵,却在下人面前从不盛气凌人,哦,不,她只是对懂规矩的下人才那般对待。   至于偷歼耍滑,亦或是背主的奴才,她怕是绝不会轻易放过。   否则,主公也不会那么严肃而郑重地叮嘱她,要她一旦贴身伺候这位顾二小姐,就莫生出二心,且最好忘记以前的身份。   忘记?她怎能忘记自个是主公的下属?又怎能忘记心底那不能说出口的……然,不忘,于她来说还能作何选择?   禁足飞仙谷,终身不得踏出一步,被主公从此厌弃,想到这样的后果,她一百个,一千个不要!   好吧,主公要她怎样,她便怎样,留在这顾二小姐身边,她应该不难见到主公,哪怕远远地看着,她也会心满意足。不过,有关熠亲王和顾二小姐之间的事,主公知道吗?若是知道,怎不见他有所动作?   亦或是主公根本不把那熠亲王放在眼里,才迟迟没有出现?   应该是后者,主公是这天底下最为耀眼的存在,那熠亲王即便非同凡响,也不及她的主公。   敛起思绪,离影移步走向连城,“二小姐,谢谢你救了我!”止步连城三步开外,她站定身形,恭谨道出一句,接着跪地道:“我已无家可归,还请二小姐收留我在您身边服侍。”连城 的目光由唤芙几人身上收回,凝向她道:“你要留下做我的婢女?”   离影磕头道:“是,我愿做你的婢女。”   “那你可知做我的婢女要具备什么?”连城眸光闪烁,言语轻淡道:“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离影应声是,抬头迎上她清透至极的目光,以及周身散发出的迫人气息,认真回道:“不能有二心,否则,不得好死!”   连城眸光犀利,勾唇道:“不怕?”   “既然要留在二小姐身边伺候,我便不会生出二心。”离影眼神真诚,看不出有一丝心虚,“如果二小姐不信,我可发誓……”连城截断她的话,道:“发誓就不必了,但我要暂时封住你的武功,待时机合适,我自会让你恢复,有意见吗?”   ☆、第157章:笑而狠(八千+求月票!)   离影怔了怔,随之摇头:“奴婢没意见。”   “很好。”连城满意点头,忽而浅然一笑,“还有,一旦让我知晓你做出背主之事,我不会让你死,但会让你生不如死!”要留下可以,没目的,不会背主最好,但要是被她发现一丝异常,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面上表情如常,离影突然举起右手,对天起誓道:“我离影对天起誓,如若背叛二小姐,愿天打五雷轰,死后永不得超生!”   院中下人,包括顾宁皆因她的话怔愣在当场。连城却淡淡道:“你起来吧,等身上的伤彻底好了,就随我左右吧。”对于誓言,她自是不信的,但古人却信,且深信不疑,基于此,她选择暂时相信这遇事冷静,不急不躁的女子。   “谢二小姐收留!”   离影起身,不待站直身体,连城出手如电,在她身上几处大穴上轻轻划过,道:“我的手法很独特,你别试图冲破,要不然,你十之**会走火入魔。”   “二小姐之言,奴婢谨记于心,绝不会试图冲破穴道。”站直身体,离影垂眸回道。   连城招呼顾宁,顾骏朝院外边走,边留下一句,“你我之间不存在卖身契,不必自称奴婢。”   望着她洒然而去的纤细背影,离影眼里渐染上一丝敬服。   落雪阁,二凤为顾绵梳妆好,嘴角动了动,面上表情有些紧张,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小姐……奴婢,奴婢怕……”回头睨她一眼,顾绵自梳妆台前的登上缓缓站起,“怕?你怕什么?”身形挪动,她走向门口,“这府中的主子真正是哪个,你难不成忘了?”   站在原地,二凤怔愣半晌,方快走两步追上顾绵,颤声道:“可是……可是骏少爷已恢复三年前的样,连城小姐若是从他嘴里知道什么,奴婢……”不等她道出后话,连城幽冷的声音,从院门外突然飘至院里,“滚一边去!”   守在院门口的老妈子,挡住连城前行的脚步,神色看似恭谨,心中其实啊呸了声,行礼道:“连城小姐即便要进入院里,也得老奴着小丫头进去禀报小姐一声,要不然,老奴就是失职, 会受小姐责罚的!”   “你要向你的主子禀报,亦或是通传,那是你的事,可我却没工夫在这和你耗时间。”素手轻轻一扬,那挡在连城面前的矮胖老妈子,倏然就踉跄后退两步,重重倒在了地上。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没眼力见的东西,也不看看她是哪个,竟敢在她面前虚与委蛇,着实欠调教!连城朝前迈出两步,回头冷冷瞥那老妈子一眼,唇角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那老妈子狼狈地坐在地上,接触到她的视线,吓得额上直冒冷汗。   来者不善,这主院过来的连城小姐来者不善,她得赶紧去秋水居禀夫人一声,免得小姐被人欺负了去。   随心中所想,那老妈子从地上麻溜地爬起,圆滚滚的身形,径直往秋水居方向疾奔而去。   “你这是做什么?”听到连城的声音,顾绵和二凤不约而同顿住脚步,尤其是二凤,吓得躲在主子身后,浑身瑟瑟发抖,顾绵转过身,瞪向她,“她来了就吓得你成这样,你有点出息成不!”顾绵声音很低,却尤为冷厉。   二凤被她这么一训斥,强力抑制住心底的恐惧,慢慢的点了点头,颤声道:“奴婢不怕,奴婢不怕,有夫人和小姐在,奴婢一点都不怕!”   “知道就给我神态放自然些!”再次斥责二凤一句,顾绵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下巴微仰,远远看着连城一行人朝她走来。   其实不光光是二凤怕,她自个也怕得紧,但杨氏时常教导她,遇事时一定要冷静,不能怕,更不能退缩,因为那样的话,会自乱阵脚,给对方觉察出端倪。   所以,她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许是顾绵的斥责起了作用,又许是二凤想到这侯府目前还由杨氏当家做主,即便她有个万一,杨氏和顾绵都会想法子保全她。   只因杨氏在乎顾绵,而顾绵又离不开她,基于此,她不必再惊慌。   在距离顾绵主仆数米之外站定,连城微笑着与顾宁道:“带着骏儿和唤芙,唤雪她们站在一旁看着就好。”顾宁轻嗯一声,招呼顾骏,及跟着她们过来的下人走进一旁的亭中,目注顾绵主仆,静等连城接下来的动作。   “是你们自己说呢,还是要我说。”含着浅笑的眸光从顾绵主仆身上徐徐划过,连城双手环臂,悠然而立,“我这人是有耐性,你们这会不说,我可以等,但当我的耐性达到极致后,我会让你们知道后果。”她的声音轻轻浅浅,飘入人的耳中,似乎没有丝毫威慑力,但出口之语,却听得顾绵主仆,及落雪阁中的下人一个个不寒而栗。   顾绵对上连城的视线,眨着无辜的眼眸道:“连城姐姐,这一大早的你带着一帮子下人跑进落雪阁,我还没问你是为何故,你倒好,反对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实在不懂你是什么意思。”吓唬她吗?一会娘来了,看她还敢不敢再这么出言不逊!   “你是叫二凤吧?”淡淡的眸光落在二凤身上,连城不搭理顾绵之言,而是与二凤道:“嗯,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的主子是唤你二凤来着,来,你现在给我说说,是哪个借给你的胆, 让你竟敢出手谋害府中的主子?”   二凤毕竟不是一般的丫头,虽说自我安慰过后,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害怕,但面上却并未生出半点波澜,她与顾绵一样,眼里亦流露出不解,懵懂道:“连城小姐,你说的话奴婢听不懂。自打进入侯府为婢,奴婢一直恪守本分,从未做过背主之事,又怎会生出熊心豹子胆,去谋害主子。”   哼,倒挺能言善辩!连城心下嗤笑一声,道:“你利用一只小白兔引骏儿进入府中那方落败荒芜的小院,当骏儿找到它时,它已被你开膛剖腹,惨死在枯井边,你想以此惊吓骏儿,从而加害于他,却不成想,颖儿丫头追着骏儿从府中花园一路过来,你隐在暗处,见谋划之事即将要泡汤,便在颖儿出现在骏儿身旁时,从背后袭击了她,致她昏倒在地。”   淡淡不待丝毫情绪起伏的话语自连城唇中轻缓溢出,她仿若讲故事一般,唇角始终挂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接着你将颖儿拖至枯井边,将她丢了下去。而骏儿在看到那只被你开膛破肚的白兔时,就已被吓得呆怔,处理完颖儿丫头,你不做他想将骏儿也拽至井边,随后推他落入枯井。”   言语到这,连城笑了笑,续道:“知道么?我要是你,就会在做出这一连串的事后,再找块大石投入井中,以防止他们还存活着。但你没有,你以为那方小院荒芜多年,不会有人入内,加之颖儿昏迷不醒,骏儿又不会开口说话,你料定他们不日会死在井里,从而放心地离开了。”   “没多久,转晴的天色突变,你当时一定很开心,想着自己的计划太完美了,连天公都在帮你。是啊,那场雨来的太突然,也极为猛烈,可也正是那场雨浇醒了颖儿,她不顾身上的伤,高高抱起骏儿,才没让骏儿被灌入枯井中的井水淹死。二凤,你说我说的可对?在你这一系列的动作中,可还有遗漏?”   二凤眸光躲闪,不敢正视连城,她没想到连城会将事情全盘道出,更没想到她当时的心思,也被其猜中。   记得当日她恰好从后花园路过,看到骏少爷站在花丛旁,看着飞来飞去的蝴蝶出神,而在他不远处,除过站着一个看起来明显有些呆笨的小丫头外,再无旁人,她心念动了动,加之想起小姐数日前斥责她的言语,于是计上心来,决定帮小姐出口恶气,顺便帮夫人和公子除去大房的小少爷,这样的话,小姐肯定会很高兴,夫人和公子同样心悦不已。   而她,不期然地在夫人和公子面前更得脸面。   给老爷做妾她没想过,但她有过幻想,幻想有朝一日能给公子做妾,可她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待小姐出嫁,她十之**会作为陪嫁出府。   对此,她是不愿的。   缘由么,则是小姐的脾性她再清楚不过,要想能成为未来姑爷的人,那是根本没得可能。   如此一来,与其不知哪日被随便配个小厮,好点被配个管事,她宁愿费些心思,想法留在侯府,进而成为公子的人。   于是,在看到骏少爷和那呆笨的小丫头呆在花园那一刻,她的心思活泛起来,便疾步回到落雪阁,抱起公子一月前送给小姐的小白兔,拿了些那兔子平日里喜欢吃的几样食物,返至花园……   没成想,骏少爷不经意间看到那只小白兔,就眼睛发亮,离开花丛去追。   有爱吃的食物一路吸引,那小白兔终跑进她脑中想到的那方小院。   落败荒芜,是那小院给人最深的印象,将骏少爷引到这里,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绝不会有人发现。   计划实施得很顺利,奈何那呆笨的小丫头却突然跑进小院,欲拉骏少爷离开,这怎么能行,没加多想,她便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自暗处悄然走出,朝那小丫头后脑勺重击了下。随后的事,被眼前不远处那身穿浅紫衣裙的女子全然说中。   “连城小姐你不要血口喷人,骏少爷出事那日,奴婢就没离开过落雪阁。”敛起思绪,二凤重新对上连城的眼眸,口齿清晰地回了一句。不能承认,她绝对不能承认,夫人还没来呢,要是她就这么承认了,即便夫人赶到,也保不住她。   顾绵在听完连城的叙说后,目中微流露出一抹愕然,但在二凤的声音响起后,她很快恢复常态,看向连城道:“连城姐姐,二凤说得没错,骏儿堂弟出事那日,二凤一直在我身边伺候呢,她人没出过落雪阁,又怎会去谋害骏儿堂弟?”   没把握的事,连城从不会贸然出手,她信小顾骏,加之她也有自个的想法,毕竟谋害顾骏采用那么卑劣的法子,杨氏和顾岩是做不出的,因此,她怀疑的对象毫无意外地锁在了顾绵身上。   令她微诧的是,顾骏竟有看到是哪个将他推入枯井之中,二凤,那推顾骏落入枯井中的人,是顾绵身边的得力丫头二凤。   说真的,在连城看来,这二凤比顾绵有脑子多了,为何就没在当日阻止自己的主子、采用那么卑劣的法子害人,还身体力行,帮主子达成心愿?   含笑的眸子微微闪烁,连城望向顾绵,道:“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可是骏儿亲眼看着二凤将他推入枯井中的,难不成骏儿看错了人,还是说你觉得我没事找事,来到你这落雪阁诬陷你们主仆二人?”   “主仆二人?”顾绵脸色变了变,微恼道:“连城姐姐你说话注意些,什么叫我们主仆二人?你大白天的来到我院里,先是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接着指责我的丫头谋害骏儿堂弟,现在又连带我一起诬陷,你是什么意思啊?是觉得我好欺负,才这般在下人面前要我难堪吗?”   “绵儿说得没错。”杨氏不悦的声音自院门口传入,只见她在于妈,翡翠几个丫头妈子簇拥下,进到院里,随她一起过来的,还有其子顾岩。   连城娇笑出声:“叔母来得倒蛮快,既然来了,也就不用我着丫头请你过来了!”说着,连城觉察到一道疏冷复杂的眸光朝她看来。她看过去,便与顾岩四目相对。然,瞬间过后,顾岩就与她错开视线,而是望向了顾绵。   “骏儿那日出事,我们大家伙都很焦急,也都有吩咐下人在府中各处寻找,好在一切有惊无险,骏儿并没出什么大事,且没过数日,他还恢复至三年前的聪慧样,对此,我和你二叔都甚是欢喜,没想到事情这都过去了些时日,你却好好的跑到绵儿院里来滋事,连城,不是叔母说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在你心里,你的堂妹就那么不堪,想着要除去自己的堂弟,她有何理由那么做?”   杨氏面上表情温和,出口之语却无不数落连城的不是,“再说,那日的事,或许是骏儿太过贪玩,才不小心和那小丫头一起落入枯井之中,你没将事情弄清楚之前,就这么平白无故地闯进绵儿院里出言指责,如果传出去,你要绵儿以后还怎么做人?”   “叔母是要证据吗?好,我给叔母证据。”连城浅然一笑,无波的眸光从杨氏身上挪开,落至二凤身上,道:“二凤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你到底有没有受你主子指使,谋害骏少爷?” 二凤摇头,迎向她的目光道:“没有,奴婢没有谋害骏少爷,小姐也没指使奴婢做过什么!”夫人和公子都来了,这连城小姐就是再厉害,也拿她不能怎样。   连城脸上的笑容很无害,唇齿间轻漫出两字:“是吗?”没于袖中的右手微抖动了下,接着,就见她素手状似无意轻抬,在二凤张嘴回话的瞬间,指尖一弹,一颗米粒大的药丸以闪电之速,直直落进二凤嘴里。   无人留意到她这个漫不经心的动作,她笑容柔和,嘴角微微翘起:“回答我。”她盯向二凤,悠悠道。   二凤只觉口中似是被风吹进了什么脏东西,未待她将其吐出,却已什么都没有。   “真言丸”入口即化,为防止顾绵主仆嘴硬,连城在来落雪阁前,随身有带数粒。   “回答我,你确实没有谋害骏少爷,没有受你的主子指使?”脚步轻挪,连城走近二凤数步,再次出言问道。   杨氏懵了,顾绵也懵了,就是冷静异常的顾岩,还有院中的下人,及各院过来看热闹的主子,都目光一怔,望向了二凤。只见其跪倒在地,面向连城道:“回连城小姐,是奴婢谋害的骏少爷,小姐没有指使我,是奴婢自己那么做的。”   怎么了?她这是怎么了?出口之语并不是她要说的,可她为什么不受控制地说出了实话?二凤想捂住嘴,奈何话一出口,捂住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连城可不管她在想什么,含笑的眼眸眨了眨,道:“起来吧!”二凤如蒙大赦,赶紧从地上站起,靠近顾绵而立。却听连城娇俏的声音又扬起:“真不是你的主子指使你做的吗?”浅紫衣裙随风飞舞,她的声音很好听,加之脸上流露出的两个浅浅的梨涡,看似甚是无害。   然,世间万物,越是看起来无害,越是能杀人于无形。   连城这一刻,身上没溢出丝毫凛然之气,但在那无害的笑容后,她已然动了杀机。   二凤与她视线相对,道:“小姐是事后才知道奴婢谋害了骏少爷,事前她着实不知。”与顾绵无关?这怎么可能?连城眸光微闪,“既不是你主子指使,你为何要谋害骏少爷?”二凤如竹筒倒豆子,将她被顾绵责骂,还有她谋害顾骏时的小心思全然向连城道了出。   前一刻,杨氏和和顾绵,顾岩在听到二凤承认顾骏落入枯井是她为之,三人脸色都很不好看,没成想,后面二凤却说事情是她自己所为,与主子无关,他们三人登时暗松口气,却不料,这愚蠢的丫头,竟会在下一刻说出那么多话。   “侯爵之位?你谋害骏少爷,是想为你家小姐出口恶气,好让我心生后悔,不该在之前难为她;更想为你家夫人和公子能得偿所愿,除去挡路石;还有为你自己能有个好出路,才生出那恶念?”该死的东西,谋划一件事,想的倒够多,连城专注地看向二凤,脸儿带笑,轻飘飘地问。   二凤脸色煞白,点了点头。   “连城,你别听二凤胡说,叔母和你堂兄从没生出过那不该有的心思。”杨氏狠狠地盯着二凤,“她一个卑贱的丫头,想要给你堂兄做妾,才乱加揣测主子的意思,做出那种天理不容之事,以为讨好了主子,就能达成所愿,她妄想!”二凤是她一手调教的,嘴巴绝对够严实,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向顾连城道出这么多事?闻知落雪阁守门的老妈子到秋水居所禀之事,她立时立刻赶了过来,想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舍了二凤这丫头。毕竟那丫头是个忠心的,也是个心思深沉的,留在绵儿身边,遇到事能帮其一把,却不成想,才片刻时间,这向来聪明伶俐的丫头,却将什么都说了出。   杨氏心中计较着,一个下人再怎么忠心,也终究是个下人,若是不将其舍弃,别说是她,就是她的一对子女,无一不名声尽毁。   “叔母和岩哥哥有无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是不知道,但你们自个心里该是清楚得很。”连城微微一笑,她从杨氏的话中已听出,对方这是要舍弃二凤的节奏,“而绵妹妹有无指使二凤去谋害骏儿,她心里想必亦是一清二楚。”在真言丸的作用下,二凤道出之语,应该无一句作假,可即便这样,即便不是受顾绵指使其谋害的骏儿,但顾绵对她的嫉恨,进而责骂二凤的言语,无疑不是一味催化剂,促使二凤终做出谋害骏儿一事。   事情真相就是这样,连城心里却生出一丝无力感。今日来落雪阁,她是要惩治二凤,但她却并未想过将顾绵怎样,不是她心慈手软,而是她不想顾耿难做,毕竟顾绵是顾耿的亲女,若是她将事做绝了,顾耿嘴上不会多说什么,但心里怕是会与她,与他们几兄妹生出隔阂。   再有,归京这么些日子以来,顾耿确实对他们极好,人都是有感情的,她不冷血,又怎能不顾及其感受?但给顾绵,给杨氏母子一些教训,却是有必要的!   “小姐,救救我!”真言丸效用过去了,二凤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扑通跪倒在顾绵身旁,抱住其双腿,仰起头求道:“小姐你求求夫人,求她救救我,我不是有意说出那些话的,我真不是有意的!”顾绵站着一动不动,也不看二凤,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   二凤见状,松开她,跪爬向杨氏,边磕头,边流泪颤声求道:“夫人,现在只有你能救奴婢,奴婢求你了,求你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让连城小姐饶过奴婢一回吧!还有,还有骏儿少爷并没事啊,他不仅没事,而且还恢复至三年前的聪慧样……”   “滚开!”杨氏怒喝一句,给于妈递了个眼色,只见于妈疾步到她身旁,抬腿就给了二凤一脚,将其从杨氏身边踢了开。二凤滚到在地,片刻后,形容狼狈地爬起,她怕了,真的怕了,原以为凭着她的忠心和心机,杨氏绝不会轻易舍弃她,从而致绵失去她这个得力的大丫头,现在看来,她太过高估自己了!   “连城姐姐,二凤不会做出谋害骏儿堂弟的事,一定是有人假扮她,陷害她,才将骏儿堂弟落入枯井一事,栽赃到二凤头上。”顾绵倏然出声,只见她看瞥了二凤一眼,随之目光与连城含笑的眼眸相对,语气肯定道:“顾慧,一定是顾慧主仆为了报复我,才想出那么个法子,栽赃在二凤头上,顺便让我跟着倒霉!”   顾慧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被顾绵牵扯出,真真是躺着也中枪。然,顾绵之言,连城又如何会信,微微一笑,她道:“慧妹妹报复你,进而想出谋害骏儿,陷害你的丫头?你这话说给三岁的孩子听听便可,拿来在我这为二凤求情,为你自个洗刷那恶毒的心思,不觉得可笑吗?”   顾绵之言气得杨氏牙齿直打颤,她想出声阻止顾绵多说,却又担心自己情绪太过激动,更加引起连城对她的主意。   大事未成之前,她要忍字当头,否则不仅前功尽弃,还有可能落得被休,被送官查办的下场。   “连城姐姐,你若不信我的话,就着下人去唤顾慧过来,一问便知。”顾慧性情懦弱,只要她咬定是其报复她,才做出那种恶事,二凤便会化险为夷,顾绵如是想着,她却不知她的想法不仅可笑,且异想天开得紧。   连城暗忖:蠢货,事情都已经这么明显,还张口乱咬人,是想保住心腹丫头,日后再助她害人吗?   “小姐……”二凤摇摇晃晃地站起,看向顾绵好不感激。   小姐没有舍弃她,小姐没有像夫人那般舍弃她,这是不是说明她还能保住一命?   杨氏却在这时开口:“连城,你别听绵儿在这胡言乱语,她多半是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才一时犯浑扯出慧儿那丫头,好为二凤这贱婢脱罪,要我说,既然事情已经明了,这二凤便就地杖毙吧!”   “娘!不可以!你不能就这样让处置二凤!不是她做的,骏儿堂弟出事,不是二凤做的,她那日一直和我呆在一起,是顾慧,一定是顾慧为了报复我,才陷害二凤……”快步走至杨氏面前,顾绵焦急道。   二凤所行之事是欠缺考虑,可那也是为帮她出口气,为帮他们一家人不离开侯府,为帮父亲顺利袭爵而为,身为她的主子,她怎能不保其一命?顾连城,等这件事过去后,她一定要顾连城好看,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闭嘴!”杨氏截断顾绵的话,怒道:“你连城堂姐都将事情查明,你还在这胡说什么?”   连城眉梢微挑,看好戏般地看着杨氏母女在那作怪,悠悠道:“这二凤做错事,是不是应该送官啊?”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要让杨氏母女心生惊慌。   人常说家丑不可外扬,如果二凤被送官,那么杨氏和她那一对子女的丑恶嘴脸,就会暴露于人前,这无疑是杨氏惧怕的。   果不其然,前面连城口中之语话刚一道出,跟着杨氏就大声道:“不可!”   “为什么?”连城嘴角噙笑,悠悠问。   杨氏好声好气道:“这是咱们的家事,找官府岂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再者,一旦二凤被送官,于你二叔的官名也不好!”贱丫头和她斗,还嫩了点,不是敬重你二叔么,那我就搬出他来压你!   “也是哦,这可是咱们侯府的家事。如果真把二凤送官查办,首当其冲就是对二叔的官名有损。那我再想想要怎么处置这丫头。”摩挲着下颚,连城甚是随意地说了句。   顾绵又是恼杨氏太过绝情,又是恨连城死死盯住二凤不放,当即双目圆瞪,怒视连城道:“顾连城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是顾慧,是她谋害的顾骏,与二凤无关,你是聋了吗?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啪”一声重响,杨氏扬手就给了顾绵一巴掌:“闭嘴,回你屋里去!”呵斥一句,止住顾绵失去理智的言语,而后,她手指二凤,看向连城道:“就将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杖毙吧,也好让府中的下人知道,谋害主子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娘……”   捂住脸,顾绵不可置信地看着杨氏,连连后退两步,娘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掌掴她,她保二凤一命有错吗?   慢慢的,她的目光挪向二凤。   结果就看到二凤满是绝望的眼神。   好恨,她这一刻无比怨恨,怨恨连城咄咄逼人,不肯轻饶二凤。   “绵儿,丫头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你不该为其忤逆娘,更不该为帮其脱罪,鬼迷心窍地将慧妹妹牵扯其中。”   ☆、第158章:狠而威   顾岩脸上微带不悦,训斥顾绵一句,然后看向连城,神色缓和道:“连城妹妹,绵儿尚小,遇事才不免荒唐些,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瞧连城与他视线相对,却并未说话,他口中之语顿了顿,续道:“要我说就按照娘的意思来办,将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直接杖毙,也好时刻警醒府中的下人,让他们不敢对主子再心生歹念!”   “可这样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啊?”澄澈的眸子眨了眨,连城歪着头斜瞥二凤一眼:“要是站在叔母,还有你和绵妹妹的立场上,我觉得这丫头真得很忠心呢!至于她自个的那点小心思,完全不是个事。”   讽刺,这是毫不遮掩的讽刺!   她是讽刺他,讽刺母亲,讽刺他们冷血无情,更是在嘲笑他们欲盖弥彰。   以为没了二凤,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顾岩神色变了变,挑眉道:“那依连城妹妹之意,该当如何处置这不知死活的丫头?”   “顾连城!你要是真敢对二凤怎样,我和你没完!”二凤绝望的眼神深深刺激到了顾绵,加之杨氏甩她的那一巴掌,令她更是对连城痛恨不已,以至于并未把顾岩所言当回事,手指连城,她声音无比尖利道。   看着她气怒至极的样子,连城莞尔一笑:“你和我没完?呵呵,是想吃了我,还是想杀了我啊?”不带顾绵作答,她悠悠的嗓音又扬起:“记住,有手段尽管使出来,看我是否还给你机会!”   下人们看着院中的情景,虽不敢交头接耳议论,但心里皆诧异不已。   三年前宁远侯府遭变,他们被卖进这府里为奴,当时有听皇帝的圣旨上提起,五年后若是不见宁远候的嫡亲子嗣归京,就由顾侍郎,也就是他们的二老爷承袭侯爵之位,反之,答案不言而喻。   没成想现如今连市井百姓都知道侯爵之位已与二老爷无缘,夫人和公子却仍抱着那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心思不放,竟有谋害骏小公子的心思,也不知二老爷可知晓这事?   二小姐不是好惹的,今日之事能善了么?   心思翻转,下人们不由朝二凤投去悲悯的目光。   忠心没有错,可为了主子不自量力地招惹上不该招惹之人,就是自寻死路了!   二凤绝望至极,心知今日必是她的死期,没人能救得了她,忽然,她心中一阵悲笑。   救她?谁?谁想救她,除过小姐为保全她怒斥那紫衣女子数句,夫人和公子有么?他们要她死,下令要将她立刻杖毙,而那紫衣女子似乎更狠。   难不成这世间还有比杖毙更让人难熬的死法么?   有,听说宫廷中,牢狱中有好多残忍的刑法,那紫衣女子是想要用那样的刑法招呼她吗?   渐渐的,二凤感到怕极了,死,是可怕,被杖毙足以让人心胆俱裂,但这样的惩治,这样的死法,她还能接受。   如若是她不敢想象的那些死法,被那紫衣女子施加在她身上,她不敢想,一刻都不敢想下去!   既然已死到临头,她还有何畏惧?于是,她决定道出自己的不甘,道出自己心中的恨意,否则,她死不瞑目!   敛起各种心思,二凤抬头看向连城,出奇的平静道:“你可真狠!”   连城回她以微笑,却并没接话。这无疑令二凤更觉得可怕,她似乎有种预感,那就是杨氏,还有顾绵他们,未来的下场定会比她还惨,只要他们继续去招惹那紫衣女子,下场一定比她还要凄惨!   聚在落雪阁中的下人愈来愈多,也不知是哪些个大胆的奴才,竟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这侯府真正的主子不是连城公主吗,怎么那位绵小姐如此对公主不敬?”   “是啊,她和侍郎夫人都好像不把公主放在眼里。”   “内务府拨咱们来侯府,主子可是公主,这侯府现在只是暂时有侍郎夫人掌管着,瞧她那样子,却好像她是这府里真正的主子一样。”   “嗯,你说的确实是。”   “啧啧啧,要是宫里面知道侯府中今日发生的事,你猜猜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我可猜不到。不过,龙颜大怒是必然的。”   ……   杨氏听不下去了,顾岩亦是脸色难看到极点,那些说闲话的下人,是内务府拨过来的,他们心中的主子只是顾连城,因此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院里议论。   “闭上你们的嘴,侯府现在可还是本夫人在管事!”冲着那些低声议论的下人怒斥一句,杨氏又转向顾绵,瞪着眼道:“你是想将为娘气死才甘心吗?”   顾绵不甘心地道:“娘!”   杨氏不予理她,而是冷凝着脸命令于妈:“还杵在这做什么,给我立刻将那不知死活的东西杖毙!”   “是。”于妈领命,就招呼几个身强体壮的老妈子走向二凤。   “慢!”连城清越的声音扬起:“我有说要将那丫头杖毙吗?叔母这么迫不及待作甚?”   杖毙?哼,她偏就不随杨氏母子的心!   那些交头接耳议论的下人,似是没听到杨氏的话一般,该议论什么,继续谈论着。   对此,连城未做任何反应,不过她心中有思量,想着与顾宁脱不开干系,小丫头机灵着呢,玩了这么个小心思,给杨氏母子添堵,暗自笑了笑,她唇角微勾,含笑的眸光凝聚在二凤身上,道:“你刚刚说我真狠,这话怎么讲啊?我可还什么都没做呢,是叔母和你心中的良人想杖毙你,你倒好,却猛不丁给我来句你可真狠。”说着,她清秀的脸儿上洋溢出抹无害的笑容,不急不缓,声音轻柔又道:“想了想,我就是想不明白你那话从何而来,要不你告诉我,我怎么就真狠了?”   “呵呵,连城小姐可真会装傻!”二凤迎上连城含笑的眼眸,无所畏惧道:“说吧,你打算怎么惩治我?”她也不自称奴婢了,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一刻,就算她再卑微,再跪求,再怎么样,也不会改变结局,那么就让她也堂堂正正地做回人。   杨氏想插嘴说些什么,却被顾岩的眼神给止住了住。   顿时,院里的气氛变得尤为诡异。   “三姐,二姐要怎样惩治那贱婢?”晶亮的眸瞳闪烁了下,顾骏仰起头小声问顾宁。   抬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顾宁俯下身,凑到他耳畔,压低声音道:“以二姐的脾性,绝不会轻饶那贱婢,咱们看着就好。”二姐何止不会轻饶那贱婢,想来那伪善的叔母和她那一对子女,在二姐手上恐也落不得好!站直腰身,顾宁的眸光重新落回院子中央,一抹冷意迅速自眼底划过。   连城笑盈盈地看着二凤,一双剪水瞳眸一眨不眨,轻理衣袖。   二凤面无表情,没于袖中的双拳却紧了又紧。   直直地看着她。   “装傻?我这人从不喜欢装傻,我只是很欣赏你的忠心,嗯,既然你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我会怎样惩治于你,那我便出手了哦!”连城脸上的笑容更为轻柔无害,只见她素手一扬,院中几个粗使老妈子忽感一阵寒凉的风从她们头上刮过,接着,她们绾于脑后的发髻就掉落了下来。   待她们看清楚自己束发的银簪,似是长了眼睛一扬往连城面前飞去,齐怔怔地张大嘴巴,忘记了作何反应。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那些飞向连城身旁的一根根银簪上。   连城的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微笑,但她的双手却已催动真气,在那一根根发簪到她面前时,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当空旋转着,直至化作一根根极细的银针,方停止转动,悬浮在空中。   “不要怕,我对你只是小小惩罚一下!”连城红唇轻启,漫出一句,接着素手一抖,那一根根银针袭向了二凤。   二凤站在原地,与院中诸人一样,怔愣的做不出丝毫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银针朝她疾速飞来。   “它们不会让你有丁点痛苦,因为它们的速度很快,且各有分工。”左手运力,操纵着那些银针的动向,连城笑米米地道:“有的会从你的左耳进,右耳出,有的会从你的咽喉穿过,还有的会从你的太阳穴而入,嗯,让我想想还有哪里?”   右手轻摩挲着优美的下巴,连城佯装思索片刻,续道:“哦,对了,你的心肺也避免不了!”这边她刚刚语落,院里随即就响起一阵吸气声!   “我……”二凤嘴角抖动,眼神变得极为怪异,就那么站立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连城收起内力,随之优雅地放下手,笑容柔和,步履优雅行至二凤身旁,悠悠道:“是不是一点都不痛,就是一滴血我也没让你流出,你还要说我狠吗?”言语到这,她抬手轻轻地将遮住二凤视线的几缕碎发捋到耳后,“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格外仁慈么?你说不出,我替你说吧,因为你够忠心!”有句话连城没说,那就是你的忠心错付了主人,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当做弃子无情丢掉!   狠,好狠的手段!   手上没沾一滴血,却以她这“独特”的死法,给夫人和公子,还有小姐,乃至这院中的每个人起到了极致的威慑!   让所有人不敢再对他们姐弟生出恶念。   二凤用尽气力,想转头看向顾绵,想对这唯一对她还有些主仆情意的主子说句什么,奈何人一动也不能动。连城含笑的水眸看着她,忽而将耳朵凑到她嘴边:“你似乎还想说什么?说吧,只要你能说出一句话,甚或是一个字,我都会照你说的办。”   恶毒,真恶毒,明知她已发不出声,明知她即将气绝,却还假惺惺地说风凉话。二凤暗恨,可再恨又能怎样?她的气息这一刻越来越微弱……   就那么站着停止了呼吸。   连城叹了口气,退后两步,惋惜道:“既然你没什么可说的,便快去投胎吧!”语落,她身上的气息倏然一凛,眸光也渐转为冷厉,宛若电芒一般,自杨氏,顾岩兄妹身上,及院中下人身上一一划过,道:“看到了吗?我的手段很多,不仅能提剑杀人,也能用一根细小的银针取人性命,如果哪个还敢对我在乎的人下手,那么刚才死去的那个贱婢,就是他的下场。”院中诸人闻她之言,皆噤若寒蝉,不料,连城却冷冷一笑,续道:“刚那贱婢的死法,是我看在她“忠心”的份上,才仁慈了一把,再有犯到我手上的,就不会像她那样不带丝毫痛苦去阴曹地府报到了!”   然,她不知的是,有些人此刻是被她的狠,被她的威震慑了住,过不了多久,却该做什么照旧。   就好比狗改不了吃屎!   顾岩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但他清楚地知道眼下他什么都不能说,因此,在连城语落后,也不管杨氏和顾绵是何状况,甩袖便大步朝落雪阁外走。   凝向他离去的背影,连城嘴角勾起抹似讥似讽的笑,语声不轻不重道:“我今日所言,绝不只是说说而已,若是哪个真活得不耐烦了,尽管使出手段!”行至落雪阁院门口的身子微微一顿,顾岩冷沉着脸,终愤而离去。   “走了,咱们该回院里了,要不然我会饿得昏倒的。”无视各院主子,还有下人们或惊恐,或畏惧等各色眼神,连城移步,走至顾宁,顾骏他们站的亭子旁,眉眼含笑,柔声说了句。   顾宁闻言,一脸懊恼道:“二姐睡醒还未用早食,就出了院子,瞧我连这都忘了。”连城看向她微微一笑,开玩笑道:“回院里就用不迟,我的体力还能坚持走几步。”   “是奴婢不好,该准备好早食,待二小姐用了,再出院子。”   唤芙走在连城身侧,自责道。   “好了,我和你们开玩笑呢,我哪有那么娇气!”牵起顾骏的小手,连城一行不多会出了落雪阁。   在他们离去后不久,院中诸人不等杨氏发威,顷刻间便散了。而落雪阁中的下人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各自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滚!都滚一边去!”见院里没了外人,杨氏惊恐不已的心逐渐归位,冲着那一个个似木头桩子般的下人怒喝一句,随之身子晃了晃,就往地上倒去,幸好于妈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一脸关切道:“夫人你没事吧,老奴扶你先到小姐屋里坐会,再回院里吧!”听于妈的声音,微有些打颤,显然她也尚未从连城惩治二凤的那一幕中回过神,可她再害怕,也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分,因此,她强稳住心绪,瞪仍处在惊恐中的翡翠一眼,道:“还愣着作甚,快随我扶夫人到小姐屋里歇会。”   翡翠听到她的声音,蓦地身子一抖,这才神色恍惚地上前扶住杨氏。   “小姐,奴婢扶你也回屋躺会吧!”顾绵脸色煞白,站在原地发怔,似是全然没听到丫头走近她说了些什么,半晌后,她宛若失去魂魄的木偶娃娃,慢慢转过身,也不让丫头搀扶,独自摇摇晃晃地向房门口走,丫头怕她摔倒,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   进入顾绵屋里,杨氏即便被于妈和翡翠扶着,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坠。   “夫人,没事的,没事的,不过是死了个丫头罢了,你无需太过紧张!”递给翡翠一个颜色,于妈鼓起劲,就和翡翠将杨氏从地上架起,搀扶到内室中的矮塌上坐了下来,“都过去了,夫人你该回过神了!”抬手示意翡翠到屋外候着,于妈小声劝慰道。   杨氏摇头,再摇摇头,目光怔忪良久,方慢慢道,“她是在威吓我,她是在威吓我啊!还有你听到了吗?听到那些由内务府拨过来的下人,都议论什么了吗?事情若传出去,不仅我会招人说闲话,就是岩儿和绵儿他们,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老爷,对还有老爷,他下朝回府,听到二凤的事,你说他会不会休了我?”目光聚在于妈身上,杨氏神情疲惫,眼里尽是担忧和紧张。   寻思片刻,于妈低声劝慰:“夫人,事情已然发生,咱们这会忧心,紧张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与其这样,不如想法子如何应对。”   “快,快去将小姐扶起来!”顾绵一进到内室,便瘫坐在地上,跟着浑身颤抖哭出了声,杨氏见状,人立马恢复了几分精气神,招呼于妈去扶起顾绵坐到自己身边。   于妈不待她音落,人已疾步走至顾绵身旁,将其扶起往榻边走。   “有什么好哭的,那顾连城不过是威吓咱们,有你爹在,她不能拿咱们怎样,好了,别哭了!”杨氏知晓顾绵是吓哭的,从其毫无血色的脸上,还有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眸中,她全然看得清楚,待于妈扶顾绵在她身侧坐稳,杨氏握住女儿的手,咬着牙道:“今个这事先就这么过去,不日后,娘会让顾连城那小践人知道娘的厉害!”   顾绵只是自顾自地哭着,似是没听到杨氏的话一般。   “夫人,小姐年岁尚小,受到惊吓在所难免,让她哭会,没什么坏处。”见杨氏拿起绢帕为顾绵拭泪,于妈嘴角动了动,道出一句。   连城一行径直回到主院。打发丫头去准备早食,顾宁垂眸随连城,顾骏走进顾祁屋里,小声问道:“二姐,我耍了些小心眼,你不怪我吧?”   “我为什么要怪你啊?”和顾骏在椅上坐好,连城微微笑了笑,道:“当时啊我就猜肯定是你小丫头想的招。”   顾宁抬起头,朝顾祁看了眼,然后目光落在连城身上,道:“叔母行事太过分,我着唤芙吩咐那些个下人说的话,句句都属实,她不是很镇定吗,不是极力想否认自己那不堪的心思吗,那我就让她乱心神,让她那不堪的心思彻底暴露在人前。”   “你没做错。经此一事,她若是有些脑子,就不会再生事。”莞尔一笑,连城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快坐,你没瞧见大哥有好多话要问咱们吗?”   顾祁眸光内敛,看了连城,顾宁,顾骏三人一会,终落在连城身上,沉声道:“听李木说你带着宁儿,骏儿出了院子,我这心里就不踏实,结果后面你真天不怕地不怕,整出了那么大的事。”   “你着李木去落雪阁打听了!”连城不是问,而是肯定地说了句,顿了顿,她清秀的脸儿上漾出抹浅笑,缓声接道:“骏儿和颖儿丫头落入枯井,全是顾绵身边的丫头一手谋划的,我就想着借这件事,好好敲打敲打叔母,及府中那些不安分的下人,却没想到顾绵并没参与其中,但那丫头生出的恶念,却与她,与叔母和顾岩脱不开干系,于是,我便取了那丫头的性命!事,我不怕事,既然有人敢欺到我的头上,那么我就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知道凡是我在乎,我想守护的人,他们若敢算计,谋害,绝不会有好下场!”说到后面,连城眸光凛冽,语气愈来愈冷。   幽叹口气,顾祁眼神黯然,道:“他们贪念太重,但愿你今日之举,可以给他们敲响警钟,莫要再想些有的没的,免得二叔以后难做。”   连城却神色凝重,摇头道:“我看难!”   “为何?”顾祁望向连城问。   “人一旦生了贪念,是很难从脑中挥去的,更何况现在你的身份尚未公开,骏儿年岁小,他们就想着还有机可乘,要我看,过不了多少时日,他们今日被我威慑住的心思,会重新燃起。尤其是顾岩,他比叔母能沉住气,且据我对他的观察和了解,他应该在隐忍,在寻找时机……”   ☆、第159章:我会去(七千+)   顾祁截断她的话,言辞极为肯定道:“岩弟是个有心思的,可他不会为个侯爵之位,就对同族血脉下狠手。”   “大哥,我还是那句话,人心善变,尤其是心怀不轨之人,你想要他有什么良知,亦或是顾念血脉亲情,那就大错特错。”与顾祁四目相对,连城眸光清透,认真道:“顾祁到底会怎样,咱们往后看就是。”   顾宁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望向连城道:“二姐,我就觉得奇怪了,叔母和岩哥哥为何就这么执着爹用军功换来的侯爵之位?看二叔的意思,他似乎对爹的爵位一点想法都没有。”   “二叔是个好的,但有些人就是想不劳而获,哼,既然他们要作怪,咱们便看着,待掌握他们不轨的证据,我可不会管他们与二叔是什么关系!”冷嗤一声,连城幽幽道。   顾骏坐在椅上,静静地听着兄长和两个姐姐说话,忽然他站起身,拍拍小胸脯道:“大哥,你和二姐,三姐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让那些坏人算计到!”   拉他靠在自己身旁,连城眉眼含笑:“我们骏儿真勇敢,放心,二姐会保护好你的,嗯,从今个开始,二姐只要有空,就教你功夫。”一时半会让小家伙学些高深的功夫,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但她可以先教其一些自保的法子,从而在遇到突发事件时,最起码不会立时下就陷入险境。   连城打心底欣慰,因为三年前那夜发生的事,对顾骏造成的伤害尤为深重,但他挺过来了,终于在前些时日恢复如初,再不活在自己封闭的世界中。她要小家伙做强者,要她身边的每个人都要做强者,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随意欺凌,才有能力去反击那些心存歹念之人!   “好!”点头应了声,顾骏晶亮的眼眸中释放出熠熠夺目之光。   着其坐回椅上,连城秀眉微蹙,正要说话,却猛不丁听顾宁道:“二姐,你处置那丫头时,为什么还给她脸上贴金啊?”   “你是说我赞她忠心?”轻浅一笑,见顾宁点头,连城语带讥嘲道:“我那是讽刺她,蠢笨的丫头,对主子忠心没错,那也要看主子是怎样的人。她倒好,跟错主子不是她的错,可走错路,害错了人,就是在自寻死路!”   顾宁道:“没了她在顾绵身边出坏主意,慧姐姐往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顾慧?她……”摇摇头,连城不予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只是道:“要想不被人欺负,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微顿片刻,她转移话题道:“等会你着唤芙去秋水居一趟,让那边将府中的账本移交吧!”   “叔母会同意吗?还有她肯定有在账本上做手脚。”顾宁好看的秀眉拧在一起,看向顾祁,连城二人道出一句。   顾祁没有说话,连城笑了笑,道:“她会同意的,至于账本上有无做手脚,只要不过分,咱们不用与其计较。”   “哦!”点了点头,顾宁没在说什么。   上完早朝,顾耿回府听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连城惩治了顾绵身边的贴身丫头,从管家口中了解详细经过后,他止住去前院的脚步,径直朝秋水居走去。   一路上,下人们见到他行礼,他也只当没听见,进到杨氏院里,不待守在杨氏门外的丫头向屋里禀报,他就已挑帘而入。   “跪下!”步入内室,见杨氏阖眼在榻上侧卧,顾耿气得当即怒喝。   他来得太过突然,令于妈和几个正在屋里伺候的大丫头,根本来不及作反应。   “老爷,你下朝了!”一听见顾耿的声音,杨氏身子一颤,忙睁开眼,坐起身,期间还不忘瞪于妈和几个丫头一眼。   顾耿目中怒火燃烧,声音冷沉道:“我叫你跪下你没听到吗?”   “老爷!”杨氏觉得脸面上很难看,可又不能不听顾耿的话,于是,她朝跪在地上的于妈几人斥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滚出去!”   “是。”   随着应声,于妈低着头,带着屋里伺候的几个丫头迅速退离出屋。   片刻,内室只剩下杨氏和顾耿二人。   “老爷,妾身知道你为何生气,可是那贱婢做的事,别说妾身,就是绵儿也事先不知道啊!”缓缓跪倒在地,杨氏眼角泛红,委屈道:“听绵儿院里的老妈子过来通禀,说连城带着人去 找绵儿,妾身想着是不是绵儿惹出什么事了,就紧赶慢赶到落雪阁,结果,便听连城……”   顾耿打断她的话,沉声道:“到现在你还狡辩,要我说你什么好?”凌厉的目光紧紧锁在杨氏身上,顾耿愤然又道:“看来我当初就不该抬举你这贱婢,更不该让你生下两个心术不正的孽障,从而害得家宅难以安宁!”   他这话一出,宛若一把利刃刺中杨氏胸口。   “贱婢?老爷,你……你说什么?你说妾身是贱婢,说妾身生下的一对孩儿心术不正,还说他们是孽障,难道在你心里,这么多年一直瞧妾身和岩儿,绵儿不顺眼?”瘫坐在地上,杨氏泪流满面,抬头对上顾耿冰冷毫无温度可言的双目,“如果你心里自一开始就没妾身,为何不拒绝夫人给妾身开脸?如果你心里没妾身,为何让妾身接连给你生下两个孩儿?现在你却说妾身是贱婢,说不该抬举妾身这贱婢,更说妾身给你生下的两个孩子心术不正,是孽障!有你这样伤人的吗?”   身子晃了晃,顾耿脚下一个不稳,向后连退两步,一把扶住桌沿,才没让自己跌倒在椅上。   “我有说错么?啊?连城姐弟这才回来多长时间,围绕着他们就不停有事发生,府外的谣言,府内的变故,你敢说与你没关系,与那俩孽障没关系?”   杨氏哭诉道:“没有,那些事与妾身和两个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老爷你不要将妾身和孩子们想得那么不堪啊!”顾耿扶额坐到椅上,久久未语,原以为他气消了就会让自己起身,不料,杨氏却听其突然道:“三天之后我会给你写下休书,你到时离开吧!”   登时,杨氏脑中轰然一声炸响,整个人似是被响雷击中一般,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   休书?他要给她写休书?   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可是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啊!   他不听她的解释,就要绝情地给她写休书,要她后半生没有着落,他怎能如此残忍?   “不!”蓦地回过神,杨氏凄声喊道:“老爷你不能给妾身写休书啊!你若是休了妾身,岩儿和绵儿怎么办?你想要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吗?”她不要被休,绝不要被一纸休书扫地出门,让两个孩子因她蒙羞,成为他人闲谈时的话柄!   顾耿沉默。   杨氏跪行至他身旁,哭求道:“老爷,妾身敢对天发誓,先前并不知二凤那贱婢欲谋害骏儿,如果妾身早早晓得她的险恶心思,万不会让那件事发生,更会将那该死的贱婢直接提前杖毙,免得她祸害主子!”二凤谋害顾骏,确实事出突然,顾绵不知,杨氏亦无从知道,因此,这一刻,她前面说的话,就显得尤为实诚。   注视着她,顾耿犹豫了,犹豫要不要立时立刻就写休书,将杨氏扫地出门。   “老爷,妾身句句属实,没有半句欺瞒你,你要信妾身啊!”似乎觉察出顾耿态度有所松动,杨氏哭得更为凄婉,“绵儿是何性子,老爷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要是她晓得二凤会对骏儿做出那等恶事,说阻止妾身不敢断言,但她一定会告诉妾身的,这些日子以来,老爷不止一次在妾身面前说,说要待连城姐弟三个如自己孩子一般,妾身时刻都有谨记老爷之言,从未生出过懈怠的心思!”言语到这,杨氏捂住嘴痛楚地哭着,不再说话。   然而,那流露出的痛楚是否是真,怕是唯有她自个晓得。   顾耿扶着桌沿慢慢站起,脸色并未因杨氏此刻的凄然样有所好转,“两日后的宴请不许出现任何差错。”道出这么一句,他冷沉着脸走向门口。   待人步出秋水居,他目中聚满浓郁的愧色。   “奴婢见过二老爷!”唤芙奉连城之命,前来秋水居给杨氏传话,这刚行至杨氏院门口,便碰上顾耿,于是,她忙止住朝其一礼。   顾耿隐去眸中的情绪,颔首道:“免礼。”微微顿了顿,他问:“是二小姐吩咐你过来的?”   “是。”唤芙应声,恭谨道:“二小姐吩咐奴婢过来给二夫人传句话,自今日起,府中的内务将由三小姐打理。”   “进去吧,若是二夫人有难为你,你直接去前院书房找我。”说着,顾耿朝主院方向看去,叹息一声,道:“回到主院,你让二小姐到我书房来一趟。”顾骏落入枯井,究竟与杨氏和那 俩不争气的孩子有无关联,他无从查探,但二凤是顾绵的丫头这是事实,丫头犯错,多少与主子脱不开干系,他得给那行事不输于男儿的孩子一个交代,否则,如何有脸再被其唤作二叔。   唤芙再次应声是,跟着屈膝一礼,走进秋水居。   再不愿,再不甘心,杨氏还是将府中的账本,及管家权转交到了连城姐妹手中。   临离开杨氏住的主屋时,唤芙恭谨有礼地看着杨氏,道:“二夫人,二小姐说了,这三年来,账本上你有无做过手脚,她不打算予以计较,但是,如果夫人和侯爷,还有主子们外家留下的产业还有地契什么的,要是少一样,她都会亲自过来与二夫人说叨说叨。”   在顾耿前脚走出房门没多久,于妈就进到屋里,将杨氏从地上扶起,伺候其简单整理了下仪容,这会儿杨氏双眼略显红肿,靠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唤芙,道:“你尽管告诉二小姐,打咱们搬进这侯府,只要是府库有的,还有宫里面赏赐的,及外面的铺子,地契什么的,都在账本上登记着,要查让她尽管去府库查,我今个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别让她过来了。”没错,她是在账面上做了手脚,给两个孩子攒下不少银钱,但她不会承认,至于那些铺面、庄子,地契什么的,前些时日,她都已经整理好,按照老爷的吩咐,准备转交给顾连城那个贱丫头。   只因她不想多惹出事端。   “那奴婢就告退了。”朝杨氏一礼,唤芙垂眸而去。   杨氏当即吩咐屋里的两个小丫头,捧着两摞厚厚的账本,跟在唤芙身后,给连城送往主院。   “二姐,你看账本的速度真快!有出入吗?”连城坐在桌前,将杨氏派丫头送过来的账本,仅用不到两刻钟时间,就一本一本过了一遍,闻顾宁之言,她抬头微微笑了笑,道:“三年来,账面上的收入和支出有近七万两对不上账。”   顾宁“哦”了声,秀眉蹙了蹙,恼道:“肯定是叔母私藏,给顾岩,顾绵两兄妹留着。”   “我说了这些不予她计较。”合上最后一本账本,连城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铺面和庄子的地契,及娘的嫁妆倒是一样没少,如此看来,她倒也知趣。”主院是宁远候夫妇住的寝院, 在未出三年前那件事之前,顾宁有看过母亲的嫁妆单子,也知晓其母将那些东西放在何处存放着,因此,在唤芙离开院子,去给杨氏传话时,顾宁找出母亲留下的嫁妆单子给连城看。   “她要是敢在那些物件上也动手脚,二叔保不齐会休了她也说不定!”顾宁冷着脸儿,在椅上坐了下来,忽然,她嘴角动了动,嗫嚅道:“二姐你真要我管家啊?我怕我做不好。”   连城笑了笑,挑眉道:“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好?再者,娘原来可是教过你的,并让你和大姐一起打理过府中内务。二姐信你,你一定行!”   “做不好,二姐可一定要帮我。”思虑片刻,顾宁抬眼看向连城,娇笑道。   “你不会做不好的,就按照我说的那么做,有偷歼耍滑,不听使唤的,直接下了他们的差事,哪里好,让他们去哪里。对于有眼力见,做事勤快的,该奖励就给予奖励,嗯,我晚上会给你写出具体奖罚制度,你按着那上面的来做就是。”连城声音柔和说着,不经意间扫到桌上那一摞摞账本,续道;“那些账本太麻烦,看起来也甚是吃力,我也给你重新整理整理,顺便再教你如何用既简单,又实用的法子记账。”   顾宁高兴地拍了拍手,语声欢快道:“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会轻松不少呢!”二姐懂得可真多,顾宁心里是有疑惑的,但那疑惑她不会问出口,因为眼前这笑得一脸温柔,处处护着她和幼弟,保护他们与兄长安然的女子,是她的二姐,无论她与三年前有什么不同,她都是她敬重至极的二姐!   “好了,二叔还在前院书房等我呢,我这便过去了。”府中发生的事,二叔一定是知道了,以他的脾性十之**又对她,对他们姐弟生出愧然,叹了口气,连城转身出了房门。   前院书房,顾耿站在窗前,对上连城澄澈的眼眸,愧然道:“都是二叔不好,才让骏儿出了那样的事。你放心,如果你们姐弟在府里再出现什么岔子,二叔就休了那杨氏,看她还如何再兴风作浪!”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叹道:“瞧二叔这脑子,前几日刚做了决定,等府中宴客之后,就搬回原先的府宅居住,晃眼却给忘了,还说出前面那些话。不会了,宴请过后,二叔就搬离侯府,不会再给杨氏他们继续折腾的机会,这样你们的日子过得也安稳些。”   连城抿了抿唇,柔声道:“二叔不必自责,骏儿出事你也不想的,再者,我也查探过,二凤作恶与叔母并无关联。”搬出侯府自然是好,但真让他们一家搬离,她是不是有些太过无情?眼睑微垂,想了想,连城抬眼,眸光重新落在顾耿身上,“搬离侯府的话二叔日后还是莫说了,就像你说的这府里需要长辈来给我们撑腰。”   摇了摇手,顾耿眼神郑重,语声温和道:“你不用再劝我,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见他意诀,连城也不好再说什么,静默良久,她忽然道:“二叔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适?”顾耿道: “前几日偶染风寒,还未大好,你不用挂心。”   连城看着他微带些病态的脸色,关心道:“要不我给你把把脉吧!”   “不用,二叔真没事。”顾耿摇头,婉拒连城好意,神色温和道:“宴请那日,男宾有二叔照应着,女宾有你叔母从旁帮着你照应,你莫要紧张!”   “嗯。”连城微笑着点头,“谢谢二叔,那再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回院里了。”   “去吧。”   顾耿轻颔首,目送连城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外。   时间过得很快,明日就是侯府宴客之日。   夜色静幽,月华如水,丞相府。   “明天你就别去了。”岑嵩坐在桌旁,朝岑逍,岑洛父子看了眼,终灼灼的目光落在岑洛身上,沉声道出一句。   岑逍在他语落后,亦道:“顾连城当街辱相府,给洛儿写休书,这事咱们尚未找宁远侯府清算,顾耿倒好,还给咱们府里下了宴客帖子,他这不是让咱们相府再次成为京中权贵间的笑话吗?要我看,咱们府里谁都别去。”   “有谁敢嘲笑咱们岑府?”岑嵩面沉如水,淡淡道:“如若咱们府上没人过去,那不仅显得失礼,更坐实了相府流传在外的不堪名声。”仗着权势压人,没错,他是没将宁远侯府当回事,但这也只能存在心里,明面上,他不能给人落下话柄,从而坏了大事。   岑洛淡扫一眼书房中的两人,无波无澜的声音扬起:“我会去。”   “你到底在想什么?”岑逍不悦地看向他,“你和顾连城现在可是没有一点关系了,再出现在她面前,你觉得自己的面子能挂住吗?再者,就她的名声,你用得着对她那么上心吗?多日不上早朝,这样下去……”   截断他的话,岑洛依旧不咸不淡道:“我的事你少管!”   “洛儿,你爹所言在理,他也是为你好,你就听他一句。”皱了皱眉,岑嵩凝向岑洛道:“不要你去是为你好,难不成你愿意看到别人对你指指点点?”   “别说为我好,这话我不喜听。”她给他写休书,和他已没关系又能怎样?只要他不放手,她就必须与他有所牵连,回想到当日接过连城手中的休书那一幕,岑洛心中顿感酸涩难耐,道:“我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语落,他从椅上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岑逍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父亲,你说他怎就对顾连城上了心?”   “顾连城?”岑嵩咀嚼着这三个字,双目微阖,缓声道:“从近期发生的事来看,那小丫头其实还挺合我的心,但有那……注定她不能和洛儿走在一起。”   “那人要是知道京中最近发生的一切,你说他对洛儿现在的荒唐行径,会持怎样的态度?”想起那从未见过面,却被岑嵩奉为上宾的神秘人,岑逍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久没听到岑嵩言语,他幽叹口气,眼神黯然道:“也不知我的孩子现在过得可好?”   岑嵩深望他一眼,低沉中带着微冷的声音在书房中响起:“洛儿想做什么,他怕是不会反对。那个孩子的事,别总挂在嘴上,过得好与不好,都是她的命!”   “父亲!那是我的孩儿,是咱们相府的嫡亲血脉啊!你怎就能如此冷心?”痛声说了句,岑逍抬手在眼角抹了一把,“时辰不早了,父亲歇着吧,我这便回了。”岑嵩背靠椅上,双目闭阖,未言一语。   半晌后,他突然睁开眼,对空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岁月如梭,老爷子年纪一大把,不仅铁石心肠的心性丝毫未改,就是耳力也是一如既往得好啊!”随着不阴不阳,略显气息不足的男声响起,一抹黑色的健壮身影出现在岑嵩眼前。   “为了那日早些到来,做出些牺牲在所难免,你不必嘲讽我。”岑嵩深如古井般的目光凝聚在黑衣人身上,淡淡道:“你该出现的地方不是老夫这,难不成你的脑子也被熠亲王伤得不轻?”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来人正是鬼幽。   露在面罩外的双眼倏然闪了闪,鬼幽哼声道:“你都知道了?”   “你整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就是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么?”岑嵩与其四目相对,淡淡反问。   鬼幽再次哼了声,道:“主公有传信过来,公子的事由着他去做。”   “什么意思?”由着岑洛去做,那人到底是何意?岑嵩不解。   “从现在的情形看,顾连城对公子并无意,在她那多遇到些挫折,兴许会激起公子成就大事的心气。还有……”鬼幽压低声音将自家主子要转于岑嵩的话,一一道出,岑嵩闻言后,骤然坐正身形,沉声道:“要老夫安排人出手?你别告诉老夫,宫中那位暗中所做的安排,你一点都不知道。”   “我自是知道,可我的人在那晚已近乎折损完了,这是主公的吩咐,听不听你随你!”   从岑嵩身上收回目光,鬼幽准备离去,却听身后传来岑嵩质疑之语,“既然要老夫出手,为何不斩尽杀绝,这是故意玩老夫吗?”   “我只是给你转达主公的意思,老爷子若是有疑问,来日找主公解惑吧!”止住脚步,鬼幽道。   “为何不让她出手?”   岑嵩口中的她,鬼幽自然知道是指哪个。   “那就是个蠢货,老爷子不想大事未成身先死,就别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鬼幽毫不遮掩地讽刺道。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将鬼幽之言思量片刻,岑嵩颔首,摆手道。   “老爷子保重。”鬼幽丢下一句,提气欲离去,岑嵩却忽地又唤住他:“那孩子还好吧?”   鬼幽身子一震,道:“很好。”伴音起,他人已消失不见。   ……   “公子,你明日真要去?”将宁远侯府的请柬拿给岑洛看了看,青墨皱眉问。   岑洛坐于书案后,幽冷的眸光从手中的书卷上挪开,落于青墨手中的烫金请柬上,淡淡道:“你何时开始对我的话生出质疑了?”   ☆、第160章:嘴太贱(一更五千+)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只是……”都夜了,吩咐他去管家那要来宁远侯府的宴客帖子,公子怎么想的啊?那顾二小姐要什么没什么,还当街写休书给公子,让丞相府和公子都成为了京中百姓的谈资,公子除过每日将自己关在书房,再无其他反应,难道公子真看上了顾二小姐?   岑洛的眸光落回书卷上,道:“退下,这儿不用伺候。”   “是。”恭谨应声,青墨退离而去。   静夜寂寂,月光如水,洒落窗前。   连城推开窗户,静望着如银般的月色。   忽然,她素手轻扬,只见一片嫩绿的树叶自窗外飘来,落于她掌心。   垂眸看着那翠绿翠绿,宛若柳眉般的叶片,她眸中蕴染出一抹怅然之色。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现代的种种,进而情绪便会出现起伏,幻想有一天能够回去。可她知道这只是奢望,是她寂寞时,心底深处涌出的一抹奢望。   世间奇幻之事,怎可能全发生在她一人身上?   再者,穿这之前的那具身体,多半已被炸得连影儿都没有了。   慢慢的,她双手抬起,将捏在指尖的叶片放至唇边,吹起了一首静幽中带着丝忧伤的曲子。   令人闻之既感到安宁,又心生淡淡忧伤的曲音,穿过夜的静寂,在漫漫月色中传出。   但凡是身有感触者,怕都能听出她这曲中的意境。   主院中虽只有连城这间屋子亮着灯火,然,顾祁,顾宁他们躺在各自床上,原本刚阖上不久的双目,在这静幽而忧伤的曲音传来时,皆缓缓睁开了双眼,并轻推开窗,聆听着这首曲子。   “二妹,你是想起了爹娘,才会这般忧伤么?”无声呢喃,顾祁眼里痛色尽显,“若是爹娘尚在世,大妹也还在的话,咱们这个家定会像以前一样,时刻都充满着欢声笑语,而你,也就不必像现在这般辛苦!”   唇角紧抿,顾祁禁不住握紧了双手。   血债终需血来偿!   顾宁屋里。   唤雪在外间榻上值夜,见姑娘从内室走出,推开窗,不由感到疑惑。   但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陪着顾宁听着那自窗外飘进的感伤曲音。   “唤雪,这是二姐在吹曲子。”坐到桌前的椅上,顾宁手拄下巴,声音轻柔而凄伤道:“她定是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才心生忧伤,吹起这么一首曲子。”   “三小姐,二小姐很坚强,但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或许是小少爷身上发生的事,让她一时间心生感慨,想到侯爷,夫人在的时候,一家人过得快乐生活。”唇角动了动,唤雪出言劝慰顾宁,好让其别多想。   顾宁嘴角牵起一丝极浅的笑容:“爹娘以前在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很开心,二姐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我知道她也是开心的,因为她看到爹娘,看到大哥,看到我和骏儿,都会流露出暖暖的微笑,那时候我没想到她似现在这般厉害,这般坚强。”   眼角渐显湿润,她的声音也在无形中带了丝伤痛:“你不知道,不知道三年前我们一家人遇到的事有多惨烈,不知道手提滴血利剑的刺客,将我和二姐,还有骏儿逼到了何种境地。为保护我和骏儿不受伤,二姐身受重伤,却还将我们牢牢护在怀中……知道么?二姐抱着我们跃下悬崖的一瞬间,我以为我们会就此死去,没成想,二姐在空中一个翻身,让我和骏儿在她身体上方,她则做了我们的肉垫!”   说到这,顾宁笑了,不过,那笑有些发苦,“许是上天垂怜,我们并没有摔死在谷底,而是被好心人意外救下。可是……可是二姐却一直昏睡着,她的气息很虚弱,我很无助,无助的每夜每夜都会捂着嘴在屋里哭,白天我会对二姐说话,告诉她今个是什么天气,告诉她我都做了些什么,告诉她骏儿都做了些什么,我和她讲话,哪怕她什么也听不到,给不了我任何回应,我r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对她讲话。”   “她醒了,终于有一天,她醒了,醒来她就问骏儿还好么,问我还好么,她从不曾考虑自己。”唤雪自榻上站起,走到顾宁身旁,递给她一方绢帕,顾宁拭去脸上的泪,又道:“回到京城,原想着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些,却没想到叔母和绵姐姐处处给我们找麻烦。我不傻,我知道京中有关二姐的不好传言,都是叔母着身边的下人放出的,可我知道又能怎样?我是晚辈,又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就揭穿不了她丑恶的嘴脸。”   “三小姐,奴婢虽不识字,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坏人作恶过多,终会有报应的。咱不急,咱可以等,等着看那些作恶之人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唤雪亦是痛恨杨氏得紧,进侯府为婢以来,她将府中的主子个个都看清了,除过二小姐,三小姐,还有骏少爷,就只有二老爷和惠小姐人还算好,其他院里的那些个主子,哪个不存有腌臜心思,不想着害人,从而为自己谋得好处,没有,别人怎么想的她不知道,反正她觉得是没有。   顾宁放下帕子,没听到再有曲音传来,起身关上窗户,边往内室走,边暗忖:二姐,我虽然没你那么厉害,但我也会尽我的力量去保护你!   翌日,一大清早,宁远侯府中,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皆已经开始忙碌。   杨氏生怕今个再出现什么岔子,引得顾耿不满,从而一怒之下终休她出府,于是叫于妈到跟前,耳提命面的训诫一番,要其一定得谨而慎之,盯着府中的下人们,莫要怠慢每一位来客。   数个时辰后,太阳已高悬半空,侯府中该准备的,皆准备妥当,贵客们也已陆续来到。   落雪阁中,顾绵坐在梳妆镜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装扮。   “香茗,你看我身上还有哪里不妥?”转身,望着侍立在一旁的丫头,顾绵问道。   香茗是其身边的另一个大丫头,南湖比武那日,就是她在顾绵身侧伺候,闻主子问话,她怔了怔,往顾绵身着仔细看了会,恭谨道:“小姐的装扮很好。”二凤的死,她现在都回不过神,如今,虽说小姐很器重她,但她怕,怕自个哪天会如二凤一样,落不得好下场。   谋害骏少爷,如若没得到小姐,或者夫人暗示,以二凤的心机城府,她会不顾后果地做出那种恶事吗?香茗心里摇头,她是不信的,不信二凤的所作所为,与顾绵和杨氏无关。   “你就是快木头!”瞪香茗一眼,顾绵理了理袖,不悦道:“没二凤在身边我还真不习惯。”   “奴婢愚钝,比不得二凤姐姐。”   香茗垂眸,低声道。   “你是比不得她,但也得学着她一点,要不然,和我走出去,人家会说我身边的丫头是根木头。”这也就才过去两天时间,顾绵却出奇地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哪里还有半点对二凤生出的愧然,及被连城当日之举威吓住的惧怕样,转身走至门口,只听她问香茗:“客人来得怎样了?”   “陆续都到了。”香茗随其身后,低声回了句,微顿片刻,又道:“老爷和公子在正堂陪着男宾,各府夫人们在花厅坐着,有夫人在那相陪……”没等她继续往下说,顾绵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截断她的话,道:“顾连城姐妹在花园陪着各府来的小姐,是不是?”   “宁小姐倒是在花园中招呼着诸位小姐,连城小姐却未曾出现。”香茗如实禀道。   顾绵撇了撇嘴,走向院门口,“顾慧呢?她没在花园?”   “惠小姐得了老爷的吩咐,在花园里陪着宁小姐一起在招呼各位小姐。”小姐不会又要生出什么事吧?香茗音落,心里禁不住暗忖。久没听到顾绵出声,她小心翼翼道:“小姐,夫人让于妈交代奴婢,今日不可出任何岔子!”   前行的脚步微顿,顾绵看她一眼,冷冷道:“你是怕我整出事端,连累到你吗?”香茗摇头,垂眸道:“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其实香茗话中之意,顾绵心里清楚明白,但她就是没事找事,故意来了那么一句,吓得香茗身子一阵轻颤,她倒是觉得整个人轻松不少,“好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等会人放机灵点,别让我在各府小姐面前失了面子,知道么? ”言语稍显缓和,顾绵浅声交代香茗一句。   香茗恭谨回道:“小姐放心,奴婢省得。”   穿过长廊,距离后花园还有一截距离,顾绵忽然停住脚,眸光锁在数丈外的一处湖边,直直地看着,“香茗……”轻唤香茗一声,顾绵抑制住窜上心头的异样情愫,道:“你看湖边站的那道身影可是岑公子?”   香茗寻着她的视线看去,好一会后,道:“应该是岑公子没错。”   “你先去花园中候着,我一会就到。”吩咐香茗一句,顾绵迈着莲步,往湖边那一抹颀长的身影慢慢走去。   他竟然来了!   原以为他是不会来的,毕竟顾连城当街写休书,于他来说是莫大的难堪,但他却不顾人们的非议,前来侯府赴宴,尤其是此刻他一人在湖边站着,且这里较为僻静,无人从此路过,顾绵的心“怦怦怦”地跳着,机会,这对她来说是个机会,不是吗?   接受也好,拒绝也罢,她总得试试。   要不然,她会遗憾终生。   “岑公子!”轻柔的声音自顾绵唇中溢出,她羞涩地在岑洛身后止住了脚步。   是的,站在湖边这一抹颀长的白色身影,正是岑洛。   他之所以站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此处僻静,但另一方面却是他站在这的重点。   那就是这里视野开阔,可望到大半的花园,更能望到后花园通往宁远候侯府主院的几条小道,这是他吩咐青墨一进侯府打听来的。   耳边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岑洛缓缓转身,看到是顾绵,不由皱了皱眉。   顾绵候他说话,奈何岑洛默然半晌,没有理会她,而是回身继续朝他之前看的方向继续望去。顾绵脸上一红,顿感颜面挂不住,却在想到对方的脾性后,那微微的不适感立时消失全无,只听她道:“我是顾侍郎的嫡女。”   说到这,她紧咬红唇,后面的话却迟迟道不出口。   可是一想到错过今日,她将再无机会向眼前的男子表达自己的爱慕之心,顾绵终鼓足勇气,道:“岑公子,顾连城要什么没什么,还不识好歹那般羞辱您,像她那样的女子,根本就配不上您。而我数年前曾和岑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自那后便对您生出了倾慕之心,岑公子,我,我知道您和陆小姐已有婚约,但我不在乎,只要能做您的女人,哪怕给您做妾,我都是愿意的!”她语速很快,还带了丝颤音,待要说的话道完,她轻舒口气,想着岑洛这回总该对她说些什么了吧。   “请离开!”   岑洛简单冷漠的声音传入顾绵耳中,令其顷刻间感到受了莫大的委屈。   抛却女子应有的矜持,她鼓足所有的勇气,向他道出爱慕之情,换来的竟是三个字“请离开!”,她就那么招人厌么?   顾绵的眼泪一滴滴落下,落在脚边的草地中。她抹去眼泪,颤声道:“岑公子,我很讨人厌是不是?”岑洛的声音再度扬起:“她怎样,我心里清楚,不需要旁人多言。”这一次,他的声音较之前还要冷冽漠然。   “顾连城配不上您,岑公子,她真配不上您啊!只要您点头,我会求爹娘允我进入相府给您做妾,只要您点头……”攥紧袖中的拳头,顾绵忍住眸中眼泪掉落,几乎用恳求的声音,再度为自己未来的“幸福”争取机会。   “滚开!”二十多年来,岑洛从未说过一句粗话,但这一刻,他却是想都没想,薄唇轻启,冷冷地丢给顾绵两字。   脚下一个踉跄,顾绵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她脸上尽是惊愕……   湖对面的一条小道上,连城正往花园中走的脚步突然顿住,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陆玉挽,秀眉微拧,不解道:“陆小姐这是何意?”   “你说我是何意?”陆玉挽面色沉冷,反问。   “我不知道才问陆小姐的。”清透的眸子眨了眨,连城微笑道:“今日我府上设宴,陆小姐来了就是客,如果是下人们哪里招待不周,陆小姐尽管与我说,若属实,我会亲自向陆小姐赔礼道歉。”   装糊涂,她这是在糊涂吗?陆玉挽心下恼怒,扬手就朝连城脸上扇了过来,却在半空中时,被连城一把捉住了腕部,“陆小姐,你真是莫名其妙,什么也不说,就扬手欲掌掴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陆玉挽用了用力,都未将手从连城掌心挣脱开,瞪着眼道:“顾连城,你就是个践人!岑公子能看上你,纳你进府做妾,那是你的福气,你却不惜福,反当街给他写下休书,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过就是践人生出的贱种!”   “骂够了?”松开陆玉挽的手,连城唇角微翘,笑着问。   银翘站在陆玉挽身后,看到连城嘴角漾出的笑容,吓得身子不由打了个寒颤,她想阻止陆玉挽继续辱骂下去,奈何没等她开口,陆玉挽边揉着发红的手腕,口中辱骂之语边往外溢出,“骂你都是轻的,如果我手里有一把刀,我势必把你这践人的脸给划花,看你还如何有脸再在街上行走!”   “继续!”连城唇角的笑容加大,但身上的气息却在逐渐发生着变化。   陆玉挽倨傲地看着她,言语刻薄又道:“你娘和你大姐就是个践人,没想到你也是个践人!”   “啪啪!”两声脆响,顿时将在她们附近闲逛的几位小姐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连城看着发红的掌心,眸光清冷,幽幽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陆玉挽怔在原地,满目不可置信,她被人掌掴了,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被人掌掴,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狠狠地甩了两巴掌,银翘此刻也被连城的举动吓得说不出话来。   “先不说我现在的身份,就你一口一个践人,就该打,再有,你骂我,我倒没什么,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辱骂我的母亲和大姐,知道么?就你现在这幅样子,我真不知羲和公主是如何教导你的!”对上陆玉挽呆怔的眼眸,连城一字字道:“若不是诚心诚意来我府上赴宴,还请你离开离开!”   ☆、第161章:来了(二更五千+)   陆玉挽慢慢的回过神,她没有大哭大叫,而是双眸半眯,冷冷地望着连城,道:“你的身份?你不就被我皇舅舅封为公主么,可那又能怎样?就身份来说,你有我娘,有我来得尊贵吗?”说着,她冷眸朝望向她的各府小姐身上一扫,立时吓得那些小姐们目光挪转,看向了别处。   “我告诉你,你甩我的这两巴掌,我给你记着呢!践人,你就等着吧,这一辈子都别想嫁出去!”   “啪!”又是重重地一巴掌,落在了陆玉挽的脸上,连城眸光似剑,直直刺向陆玉挽的面门,冷冷道:“你若继续犯贱,我不介意再赏你几巴掌。至于我嫁不嫁的出去,陆小姐无需费心!”   “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我?”陆玉挽手指连城,倏地拔高声音怒声质问道。   连城却收起身上的凛然之气,神色也恢复常态,红唇轻启,笑道:“是你讨打!”   “我……”陆玉挽恨不得扑上前,撕碎连城,却顾虑到自我身份,只能恼怒的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就是到嘴边的话,也气得一时间道不出口。   就在这时,莫婉倾婀娜的身影自另一条小道而来,待走至陆玉挽身边,她冲着连城有礼地笑了笑,便凑到陆玉挽耳畔低声道:“玉儿,瞧瞧小湖对面!”即便陆玉挽一直以来对她不冷不热,甚至有些排斥,她还是耐着心性,想方设法与其拉近关系,好在必要时将陆玉挽当枪使。   因此,她对陆玉挽的称呼,现如今也显得亲昵很多。   小湖边上,顾绵被岑洛出言伤得心口刺痛,却并未离开,因为不经意间抬起泪眼,她便看到湖对面的小道上发生的一幕,当即止住滴落的泪水,挪步至岑洛身侧,鼓起勇气又道:“岑公子,您看看湖对面,顾连城算是个什么东西,竟出手掌掴陆小姐,她可是您未过门的妻子,顾连城那般欺辱陆小姐,也就是在欺辱您,这样粗俗野蛮,已失桢洁的女子,真不值得您喜欢!”话出口,她感到刚才所受的委屈消散不少,甚至在她心里,还升腾起一丝幸灾乐祸。   掌掴她也就罢了,顾连城以为她是谁啊,连陆大小姐竟然也敢打,看样子她是全然不把丞相府和信阳侯府放在眼里,很好,这回有她好果子吃了!   “青墨。”   岑洛清冷无波的眸光盯在湖对面的道上,唇角却轻启唤自己的小厮。   “公子,奴才在。”   青墨突然现身,惊得顾绵又是惊,又是脸面臊得慌。   暗道:这里还有旁人,那她刚刚与岑公子说的话,都被其听到了,这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让她闭上嘴,离我远点。”岑洛淡淡吩咐。   “是,公子。”   低应一声,青墨当即抬手在顾绵背上连点数下,就见其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青墨伸手接住,抱起顾绵到一座假山后,往地上就那么随意一放,冷着脸道:“顾小姐就在这假山后歇歇吧!”轻浮,不知自尊,自爱的女子,还恬不知耻地向他家公子表白,甘愿进丞相府做妾,她以为她愿意,公子就会接受她吗?真是可笑!   顾绵张嘴想说话,奈何发不出声,急得她眼里直掉泪。   要是被人发现她如此不雅的躺在假山后,比之她刚刚对岑公子的表白,后果将会更没法想象。   “一个时辰后,顾小姐自会恢复自如。”接触到她眼里的恳求,青墨抛下一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远。   顾绵脸色煞白,泪眼婆娑,甚是可怜地望着那渐行走远的背影。   没用,那走远的人,根本就不回头看她。   陆玉挽在听了莫婉倾的话后,含怒的眸光从连城身上收回,随之望向小湖对面,就看到顾绵在岑洛身边站着,且在那说着什么,不加多想,她冲着连城便冷声讽刺道:“没想到啊,这宁远侯府的女子,个个都贱得要命。”顾绵,好一个顾绵,也想凭借她那点姿色和狐媚手段,勾 引岑公子,看来,她得寻着机会,好好要其好看!   “陆小姐今个出门没刷牙漱口吗?”连城亦有留意到顾绵,且看着她被岑洛的小厮抱离,然,她脸上的表情并未有大的变化,而是微微笑了笑,浅声问陆玉挽一句。   怔了怔,陆玉挽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连城朝后退出两步,秀眉微拧,一脸嫌恶道:“好臭,你的嘴好臭,难道你自个没闻到吗?”   “你掌掴我,现在还出言辱我,顾连城,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吗?”不顾莫婉倾劝阻,陆玉挽往连城走近两步,怒声道:“有种你再辱我一句!”   “玉儿,你莫要如此动怒,是你先辱骂连城公主在先……”   “你闭嘴!这里有你什么事?”转向莫婉倾,陆玉挽出言将其要说的话打断,忽地呵呵笑,嘲讽道:“你想做和事老,就你,你觉得你有那个能耐吗?实话告诉你,在我心里,你与顾连城一样,都是践人!”   莫婉倾闻言,瞬间脸色难看至极。   “小姐,既然陆小姐不嫌丢人,你何须为她在连城公主面前说话,这儿空气不好,奴婢扶你去旁处转转。”秋蝉瞪陆玉挽一眼,扶莫婉倾就欲离开。   陆玉挽岂能让一个丫头欺到自己头上,只见她回头冲银翘命令道:“还站着做什么,给我好好教训那那贱婢!”   未等银翘出声,连城唇角勾起,浅笑嫣然道:“陆小姐要教训那个,我本管不着,但今日是我府上宴客,望陆小姐莫要令我这个主人落个待客不周的名声。”莫婉倾看似大方得体,娴静婉约,实则是个很会掩藏心思的女子,连城淡扫莫婉倾一样,对其得出这么个看法。   而陆玉挽,就是个被爱情迷住双眼,为爱疯狂,不计后果的少女,嗯,某些方面和顾绵倒想象得很。   要是顾绵的小心思能如愿,日后和陆玉挽同在一个屋檐下,怕是极为热闹。   聚在花园中,望向连城和顾绵这边的人愈来愈多,顾宁这时和顾慧也走了过来,“二姐,发生什么事了?”朝陆玉挽脸上的巴掌印看了眼,顾宁轻声问连城。   “也没什么大事。”连城浅然一笑,不疾不徐道:“也不知府里的下人怎么打扫花园的,竟突然间飞出一只恶心的蚊虫,好巧不巧,那蚊虫落在了陆小姐的脸上,我便一时情急,抬手帮她打那只蚊虫,结果那蚊虫真够狡猾,从陆小姐这张脸,飞到另一张脸,弄得我不慎之下,接连打了陆小姐三个巴掌,才终将那只蚊虫给灭了!”五月的天,渐有蚊虫出没,加之花园中阴凉处多,更是蚊虫藏身的好地方,所以连城这么一说,极为合情合理。   然而,她心里却憋笑不已,暗赞自己真能胡诌,别说是小丫头不信,就是远远望向这边的各府小姐,还有她们身后的婢女,怕都是没人相信她说的话。   “宁儿不信吗?二姐可没有骗你,你瞧!”眨了眨眼睛,连城展开右手。   顾宁嘴角微微抽了抽,只觉自家二姐好能整人,但出口之语却是接着连城的话,道:“真是只蚊虫,二姐,你快回院里洗洗手吧,别让它恶心了大家的眼!”说着,她就推连城赶紧返回主院。   “连城公主,你为什么睁着眼说瞎话?”陆玉挽这一刻已气得胸口直喘气,见主子嘴角颤抖说不出话,银翘自其身后快步走出,冲着连城即将离开的背影尖声喊道:“明明是你掌掴我家小姐,却不知从哪找出一只蚊虫,为你的恶行做借口,你就不怕我家夫人治你的罪吗?”   顿住脚,连城转身对上银翘满含怒意的目光,唇角挂着抹浅笑,缓缓道:“连你个贱婢都知道我的身份,你家小姐是生活在消息闭塞的深山里,还是说她先天有疾,耳朵不好使,才敢出言不逊冒犯我?”   银翘顿时哑舌。   她不知该怎么接话,因为怎么接都是错。   “没话可说了吗?”连城眸光犀利,逼视她道:“我好好的在道上走着,你们主仆乍然出现,挡住我前行,紧接着你的好主子就一句一句辱骂于我,你现在给我说说,辱骂皇家公主,是犯了大周那条律法?又该当如何治罪?”   “那你欺负本宫的女儿又该当何罪?”羲和公主在花厅中正与各府夫人闲聊,突听陆玉挽在花园中出了事,于是当即阴沉着脸,带着容嬷嬷和一行婢女朝花园这边疾步行来,掌掴她的女儿,顾连城到底有几个胆子,在大白天,当着各府小姐的面,让她的女儿没脸。   杨氏与来参加宴席的诸位夫人,随在羲和公主身后,亦到了花园。她心里很是欢喜,但神色紧张,一路在羲和公主身边陪着笑脸,替连城向其道歉赔罪。   静,在羲和公主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间,偌大的花园里静寂一片。   “说话啊?你不是挺能言善辩的吗?这会子本宫问你话,为何闭嘴不言?”抬手制止容嬷嬷和婢女们跟上,羲和公主一步步走向连城,在其三步开外站定,挑眉冷声逼问。   不愧是皇家公主,就那身上散发出的贵气,都迫人得紧,更别说眸中流露出的威仪,一般人对上这样的目光,怕是早都吓得不知所措,瘫软倒地,然后跪趴着不停磕头乞求公主饶命了。   收起心绪,连城与羲和公主四目相对,一双剪水瞳眸轻眨了眨,淡淡道:“我不是能言善辩,我之前只是在说理。刚刚没接你的话,是因为我觉得没话与羲和公主您说。”对羲和公主用尊称,连城是极其不愿的,但若不想被人在言语中挑出错处,她只能如此。   “给本宫跪下!”   羲和公主在婢女搬来的椅上落座,姿颜犹存的脸上除过冷,再无其他情绪。   连城悠然而立,只当听不见。   “看来你是不懂规矩了!”羲和公主语声无波无澜道出一句,跟着长叹口气,续道;“也是,你爹娘皆已不在,确实没人再教你规矩,教你礼义廉耻,方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未出嫁,就先失了女子的桢洁;岑公子不介意你名声不堪,愿纳你做妾,还是贵妾,却被你将聘礼丢出府门,并逆背伦理当街写休书羞辱,你说说,就你这样没规矩,不知礼仪廉耻的女子,怎就会被皇上和皇后收为义女,还册封为公主?”   “公主不解,大可进宫去解惑,我也不知呢!”轻理袖摆,连城眼睑微垂,随口道。   她这不咸不淡之语,令羲和公主满是威仪的眸中迅速涌上一抹森寒,道:“你这是故意顶撞本宫吗?”   “我有吗?”   连城闲闲地反问。   顾宁在羲和公主的声音在花园中响起时,就已悄悄疾步奔向正堂。能帮到二姐的,只有二叔,杨氏是指望不上的,但愿她离开这段时间,二姐能应付得住羲和公主。   半个多时辰前,熠亲王府。   “爷,今个宁远侯府设宴,你不打算去吗?”见皇甫熠接过他手中的药碗,准备递向任伯,离涵嘴角动了动,低声问了句。   皇甫熠似是没听到他的话,将药碗递至任伯手中后,方回头问道:“你刚说什么?”   “宁远侯府今日设宴。”   离涵只想晕倒,他刚才有说得很清楚好不好,爷怎就这么无视他呢?心里虽这么泛着嘀咕,可他还是恭谨地回了句。   “你怎不早说?”   “属下想早点将这个消息告诉爷的,可是爷有给属下机会吗?”离涵一脸委屈,慢慢道:“任伯没醒之前,爷根本不让人靠近一步,今早任伯醒来,属下原本把宁远侯府设宴的消息告诉爷,却不成想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爷一会问任伯这,一会问任伯那,生怕任伯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怕任伯再昏睡过去,于是,属下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   任伯靠坐在床上,笑道:“看时辰宴席应该还没开始,王爷赶紧回院里收拾收拾就过去吧!”   “你的身体真没事了?”皇甫熠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任伯。   “王爷放心,我很好。睡了这么几日,你一直给我服用上好的汤药,加之运气帮我疗理内伤,我感觉下地走动都不成问题!”笑了笑,任伯的眸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朝着宁远侯府所在的方向望去,目露感激,低喃道:“多亏了顾二小姐,要不然我这条老命准没了!替我好好谢谢她!”   皇甫熠站起身,颔首道:“我会的。”   “王爷。”任伯目光温和,低唤道。   “嗯?”   对上任伯温和的目光,见其欲言又止,皇甫熠淡淡一笑,醇厚磁性的嗓音扬起:“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   “做回自己吧,借今个这机会,让世人认识咱们大周真正的熠亲王,好么?”言语道出,任伯暗忖,这孩子会听他的话吗?   皇甫熠未加思索,就应道:“好!”已知宫里那位与多年前的事无关,再伪装下去,于来说,全然没有必要。   “这就好,这就好!”任伯舒心地笑了笑,目光甚是诚挚,道:“这段时日照顾我,辛苦王爷了!”   “你无需与我说这些见外的话。”摇摇头,皇甫熠吩咐离涵:“好好照顾任伯。”熟料,未等离涵应声,任伯却道:“不用,让离涵跟着你吧,我喝完药,躺会,要是有什么事,我会唤小厮进来。”   “那我多安排些侍卫在你院里。”   “嗯,听你的。”   回寝院收拾停当后,离涵随在皇甫熠身后出了院门,突然揖手道:“爷,咱们是策马过去,还是坐车?”皇甫熠身形微顿,回望他一眼,半眯着眼,幽幽问:“你说呢?”   “属下省得,这就去安排。”离涵说着,禁不住暗忖,蠢,真蠢,爷自今日起,不再以伪装示人,出行自然乘车才为妥当。   皇甫熠没有吭声,提步继续前行。   “爷,请上车。”运轻功自皇甫熠的寝院门口先一步离开后,离涵动作很快,将王府里最为华丽大气的一辆马车赶至府门口,看到皇甫熠神态淡然,宛若神祗般优雅行来,迎上前行礼道。   轻颔首,皇甫熠掀袍上了马车,待在里面的榻上坐好后,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自车帘外漫出:“走吧!”   “是。”   离涵应声,坐到车架上,赶车驶向宁远侯府。   爷啊,就你这风采一出场,不知要亮瞎多少人的眼,单单只听你那好听的声音,就已经让人心弦扣动,禁不住想入非非,若再看到你现在的神态举止,岂不是一颗心都要为你跳出胸膛。   ☆、第162章:谁敢 (六千+)   离涵的腹诽之语,一点都不夸张,因为此刻坐在车里面的某位,无论是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还是神态间流露出的风华,真真惑人心神得紧。   以极为舒适的姿势半倚在榻上,皇甫熠一只手侧撑着头,另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握着本书卷,慢慢地看着。墨发散落于脑后,宽袖锦衣柔顺地散落在身上,精妙雅致,与锦袍同色系的绣文暗藏在衣襟,袍摆边角处。   华贵慵懒是他,清逸疏冷亦是他,可这样的他,却完美到极致,让人生不出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马车咕噜噜地前行着,皇甫熠从握住书卷,再到马车缓缓停下,未翻过一页。可见他这一路上多半是在琢磨着什么心事。   “爷,宁远侯府到了。”   离涵笔直的身影侍立在马车旁,揖手朝车里禀道。   薄唇微启,皇甫熠低“嗯”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坐起身,但瞬间,车厢里蓦地腾起凛凛杀气,然,也仅是一瞬,便恢复至平静。   要顾二下跪?她以为自己是谁?闻离涵禀报宁远侯府到了,皇甫熠放下书卷的同时,运内力,侧耳倾听侯府内的动静,在过滤那入耳的各种闲谈之语后,他听到了羲和公主与连城的对话。   “我的人她也敢欺,看来还真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下了马车,皇甫熠唇齿间轻溢出一句,听得离涵一愣一愣的,不由问:“爷,你说什么?”   皇甫熠看都没看他,就往宁远侯府大门口走,道:“跟上。”   挠了挠头,离涵怀揣疑惑应声是,提步紧随其后。   宁远侯府,花园中。   秋蝉在连城出言质问银翘时,扶莫婉倾站在了一旁的亭子里。   “小姐,你就不该帮陆小姐说话。”压低声音,秋蝉朝陆玉挽站的方向瞪了眼,愤然道。   莫婉倾摇摇头,唇角掀起丝冷笑:“我不是在帮她说话,而是助涨她的气焰,好让那站在小湖对面的人看到。”   “岑公子?”秋蝉回想到刚才的情景,眸光登时变得讥嘲,“站在岑公子身侧的女子是顾侍郎的次女,名顾绵,前些时日在赏花宴上,奴婢就看她不是个好的,没成想,她竟不自量力,欲勾 引岑公子。”   “她只是个小角色,有陆玉挽收拾她呢,我们且看着就是。”轻浅一笑,莫婉倾往小湖对面看去,瞬间眸光变得黯然,“他离开了!”   秋蝉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想了想,道:“宴席还没开始呢,岑公子不会离开的。”   “那他就是往这边来了。”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秋蝉听,莫婉倾低喃道:“顾连城确实不一般!”   “小姐,顾连城怎样,与咱们没干系,你不用在她身上花费心神。”主子这是怎么了?好似对顾二小姐有所忌惮,秋蝉思索着,却什么也没想到,于是问道:“顾二小姐与岑公子已无瓜葛……”   莫婉倾轻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眸中暗芒闪过,轻语道:“她是无意,可他对她是有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今日来宁远侯府赴宴。”洛,看来你是真看上那顾连城了,可是怎么办呢?我不会让你如愿,绝不!你只能是我的,哪怕我现在很不堪,你也只能是我的,我不允你心里装下旁的女子!   她口中的他是指哪个,不用道明,秋蝉也知指的是岑洛。   抿了抿唇,只听秋蝉道:“岑公子眼界那么高,他不会看上那顾连城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心里有数。”莫婉倾看了秋蝉一眼,红唇微启,低语一句。   秋蝉咬唇,片刻后道:“奴婢刚才所言,并非是安慰小姐,而是以岑公子的眼界,他根本就不可能对个一无是处的女子动心。”   一无是处?莫婉倾闻秋蝉之言,心中一阵苦笑,顾连城是一无是处么?就她来看,那女子除过容颜平凡点外,身上无一处不闪光。   倘若她是男儿,也会被其吸引住,从而念念不忘。   由于连城一句轻飘飘地反问,令整个花园都处于静寂之中,空气也在这一刻变得冷凝。   顾耿从顾宁口中知晓花园中发生的事后,没做停留,就急匆匆走出正堂,顾骏今个跟在他身侧招呼着男宾,别看小家伙人小,但礼仪举止,都相当到位。闻知羲和公主正在欺负二姐,他心里很急,却并未离开正堂,而是继续在招呼着来客,因为今日的宴请,是以他们姐弟三人归京所设,他这个主人万不能慢待了来客。   “骏儿,你看着好像有心事,告诉古叔是不是府中出什么事了?”顾耿随顾宁离开,坐在一旁与信阳侯正在叙话的古绍,心生疑惑之下,不由招手唤顾骏到了身旁,“有事就说出来,古叔兴许能帮上你呢!”   顾骏是认识信阳侯的,澄澈晶亮的眼眸自古绍身上挪离,落在了信阳侯身上,揖手道:“陆伯伯,你帮帮我二姐吧!”他的话一出,不仅信阳侯一怔,就是静坐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陆随云,还有古绍皆是怔愣了住,不过,陆随云转瞬便恢复自然。   “有人欺负你二姐?”   信阳侯抚着顾骏的发顶,温声问。   “陆小姐不知为何辱骂我二姐,然后羲和公主知晓了,就赶至花园要,要……”说着,顾骏晶亮的眸瞳里聚满了水汽。   羲和公主是个怎样的脾性,信阳侯再清楚不过,听完顾骏的话,他皱眉思索片刻,不待起身,就见面前多出一个小巧的便签本,上面写着“帮她!”,信阳侯抬眼,目露疑惑,他的云儿能听到了吗?似是看懂他心里在想什么,陆随云摇了摇头,又写到:“这些年来,我学会了一点唇语。”   他写下的那一行字,顿时让信阳侯心潮起伏不已。   唇语,他的云儿懂唇语,太好了,这太好了,日后他们父子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   “走,咱们这就过去看看。”轻颔首,信阳侯从椅上站起,先是与顾骏说了句,然后看向古绍:“广武将军可要一起?”   古绍起身,神色冷凝道:“走吧。”   坐在他们近旁的几位男宾,隐约有听到顾骏说的话,相互间看彼此一眼,待信阳侯几人离开正堂后,禁不住低声议论。   “到人府上做客,却出言辱骂主人,实在是不像话!”   “没错。”   “要不咱们也过去看看吧,我觉得羲和公主今日不会轻易放过连城公主。”   “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先不说花园里今日发生了何事,单就前些时日南湖比武一事,羲和公主恐怕也会把气发到连城公主身上。”   “不可能吧?赏花宴那日,我可是听夫人回家说,羲和公主有邀请连城公主参加了呢,而且连城公主也有去赴宴。”   ……   片刻,正堂中空无一人。   凝向连城静默良久,羲和公主言语轻浅,但语气却极为幽冷地对容嬷嬷吩咐道:“容嬷嬷,过去替本宫教教顾二小姐规矩。”   容嬷嬷眼皮子一抬,恭谨应声是,便抬腿往连城身边走。   “微臣见过羲和公主。”顾耿一赶到花园,正好听到羲和公主吩咐容嬷嬷教连城规矩,脚步不由加快,抢在容嬷嬷抬腿前,行至羲和公主面前,揖手一礼。   羲和公主摆摆手,算是免了他的礼,却不见顾耿离开,于是故作不解,问道:“顾侍郎有事与本宫禀说?”   顾耿再次一礼,道:“不知微臣的侄女做错了什么事,让羲和公主如此动怒?”   “你的侄女?”挑了挑眉,羲和公主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顾侍郎没搞错吧,顾连城怎么可能是你的侄女,她如今可是本宫的侄女,作为姑母,本宫着容嬷嬷教教她规矩,顾侍郎有必要这么急匆匆地赶过来吗?”   额上冷汗滴落,顾耿心知羲和公主不会善了今日之事,且多半借此机会,责罚连城,但短暂沉默后,他对上羲和公主满含嘲讽的冷眸,直言道:“在这府里,孩子唤微臣一声二叔,那么她便是微臣的侄女。”   “哦,这样啊!”羲和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倏地面色一沉,道:“那本宫就连你,连你这侯府中的所有人一起责罚,好让顾连城明白什么叫做规矩!”   陆玉挽脸颊肿胀,站在连城一旁,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顾连城,你现在知道掌掴我,羞辱我的后果了吧?”她的声音不大,但站在她近旁的人都听在了耳里。连城望向她讥嘲一笑,清透的眼眸落在羲和公主身上,随之,清越的声音扬起:“羲和公主,我爹娘是已不在世,但我的规矩好得很,用不着你来教。还有,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就好,千万别有**份难为无辜之人。”   “你是想说本宫没事找事,还是个小心眼吗?”该死的贱丫头,就和云暮雪那个践人一样贱,不光让她的佑儿成为京中的笑柄,今日又当着各府小姐的面,掌掴她的玉儿,让其也成为权贵间的一大笑柄,若不让贱丫头知道些厉害,旁人还以为她这正经的皇家公主好欺呢!   连城淡淡一笑:“这可是羲和公主您自己说的,我可没那么说哦!”   “容嬷嬷!”羲和公主被连城说的话,气得怒到极致,厉声唤容嬷嬷上前,“去,立马去……”信阳会冷沉的声音骤然响起,截断她的话:“叫那老东西替你去作恶吗?”乍一听到信阳侯的声音,羲和公主身子一震,跟着脸上更为难看,蓦地站起,转向信阳侯,怒道:“作恶?我叫容嬷嬷去教训教训一个不识规矩的贱丫头,就叫作恶,陆臻,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你的女儿,看清楚她的脸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信阳侯扫了陆玉挽一眼,冷沉着脸道:“她无礼在先,受点教训那是她自找,怨不得旁人!”   “你,你……”手指信阳侯,羲和公主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眸光随之挪离,聚在容嬷嬷身上,一字字道:“去,那贱丫头掌掴小姐几巴掌,你替本宫翻倍给还回去,顺便再教教她什么叫做规矩!”   容嬷嬷恭谨应声是,便径直往连城面前走。岑洛与从正堂赶过来的男宾站在一起,薄唇紧抿,未语一句,他要看那身着青色长裙,淡定自若的女子,该如何应对羲和公主手中的“利剑”。   “羲和公主,微臣的侄女掌掴陆小姐是有些鲁莽,但陆小姐辱微臣的侄女在先……”顾耿急声为连城做着辩解,奈何羲和公主根本就不给他机会,冷着脸厉声道:“本宫不想听你多言,站一边去!”说着,她蓦地一甩袖,坐回椅上。   信阳侯见其如此蛮不讲理,神色一凛,道:“你这般跋扈,就不怕有辱皇家颜面吗?”   “我为我的女儿讨回公道,与皇家颜面没有任何关系。”羲和公主没有看信阳侯,哼了声,冷冷道出一句。   连城很淡定,即便容嬷嬷已快走至她面前,她神色间丝毫不显慌乱。   “你确定要替你的主子教我规矩?”她微笑着问容嬷嬷。   “连城公主掌掴我家小姐,这笔账即便公主不吩咐,老奴也会替我家小姐还回去。”容嬷嬷在连城面前站定,森寒着脸道:“还有,连城公主说话不过脑子,出言顶撞我家公主,且不知礼仪规矩,这都要老奴费心进行一番调教,还望连城公主识相点,否则……”   “否则怎样?你该不会要替你家主子当场吃掉我吧?”真气运转,连城身上的青色衣裙顿时恣意舞动而起,她没动,但容嬷嬷那壮实的身子却倏地踉跄后退数步,跟着重重摔倒在地,“不是要调教我吗?不是要给你家小姐讨回公道吗?来啊,我就站在这,你大可过来动手。”   容嬷嬷猝然间摔倒在地,此刻只觉身上哪儿哪儿都痛,她想从地上爬起,却周身使不出一点力道。   “不中用的东西!”抬起手,着翡翠将她扶起,羲和公主怒斥容嬷嬷一句,移步盯向连城,冷笑道:“瞧你这样子,是要本宫亲自出手调教了!”所有宾客,包括信阳侯,顾耿在内,皆   神色凝重,不知该用什么言语阻止羲和公主下一刻的动作。   毕竟在这,羲和公主代表的是皇权,他们不能轻易冒犯。然,说来也怪,他们并不担心连城会被羲和公主怎样,只因他们的潜意识中,都知道那看似平凡,实则比男儿还要厉害的女子,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主!   “不许欺负我二姐!”没等羲和公主移步走向连城,顾骏紧了紧垂在身侧的小拳头,猛地自顾宁身侧跑向连城,然后伸出短短的双臂,以自己瘦小的身板,挡在连城面前,狠狠地盯向羲和公主:“我不许你欺负我二姐!”   顾宁瞧他跑向连城,亦疾步跑了过去,与顾骏一起将连城挡在身后,清丽脱俗的脸儿上尽显冷意,“羲和公主,您今天敢对我二姐不利,我哪怕不要这条命,也不会让您得逞!”一直没有说话的古绍,这一刻也出言道:“羲和公主,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孩子们一般见识了!”   “滚一边去!”羲和公主觉得她今日不教训连城,那么她日后就甭想再在这京城走动,瞥了古绍一眼,“今日谁也别想阻止本宫教训顾连城那贱丫头!”古绍的脸色很不好,好歹他也是她未来的亲家,竟丝毫面子都不给他留,直接叫他滚一边去,心口一堵,古绍深望羲和公主一眼,沉着脸站在了一旁。   突然,一道醇厚,富有磁性的嗓音传入众人耳里,“要动顾二,本王倒要看看谁敢?”本王?这传入耳里极为好听,却又带着丝疏冷之意的男子声音,是……是熠亲王发出的?众人身子顿时绷紧,目露疑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并未看到来人。   怎么可能呢?   熠亲王有用过这种口气说话吗?   没有,从来没有听到过。   那连皇上都拿其没辙的熠亲王,他的声音向来都是玩世不恭,嚣张狂妄的,他不可能发出这虽透着疏冷之意,却尤为好听的声音,花园中除过连城三姐弟,几乎所有人都无法确定来人的身份。   但,当朝除过熠亲王,再无人自称本王。先帝驾崩,皇上即位,为江山稳固,将除过九王爷以外,对皇位有图谋之心的数位王爷,以各种手段铲除殆尽,而皇上膝下的几名成年皇子,虽已出宫建府,却到目前为止,皆尚未封王。   经过这么一番思量,众人即便再不相信传入他们耳里的那道声音的主人是哪个,也仅是持了那么一点点的怀疑态度,只待来人出现,加以确认。   颀长挺拔的身影,穿过正堂,缓缓走向花园,途径之地,下人们全不由自主的给其让道,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那从他们身旁走过的俊美如神祗般的青衫男子。道两旁开得极好的各色花儿,在男子面前也一瞬间变得黯然失色。   “是熠亲王!真得是熠亲王!”不知哪个忽然出声,立时,众人响起了一阵惊叹声。   “我是不是眼花了?那穿着青衫的俊美男子,果真是熠亲王?”   “你傻啊!那人不是熠亲王还能是哪个。”   “不一样,这太不一样了,难道熠亲王一直以来都是以伪装示人?还是说,经过数日前那夜的刺杀,他突然转了性子?”   ……   男宾们你一言,我一语,就皇甫熠身上的变化,小声私语着。   众位夫人和小姐们,虽没像男宾那样交头接耳低声言语,但她们定定锁在那带着丝丝凉意,如云般优雅的俊美男子身上的目光,却将她们此刻的心思尽昭示了出。   他是熠亲王,他就是熠亲王,为什么以前看到他,就会吓得躲得远远的,但现在看到那一抹颀俊挺的身影,一颗心“怦怦怦”地跳个不停?各府小姐们有的手按胸口,有的紧紧揪着手中的绣帕,有的则握紧双手,全抑制着内心起伏不已的情绪。   虽有点冷,可那冷并不让人心生畏惧,反而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将目光凝聚在他身上,想着如果能让他淡然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好。   皇甫熠的的脸上没一丝多余的表情,缓步自远处行来,待到连城身旁时,他脚步顿住,盯向羲和公主,寒芒瞬间遍布双眸:“是你要调教顾二,且准备亲自动手?”羲和公主对上他的寒眸,冷着脸,蹙眉问:“小九,你这是质问皇姐吗?”   “你确定你没再做梦?”讥嘲之语自皇甫熠的唇齿间漫出,眸中寒芒随之更甚,沉声道:“回答本王,是你要亲自动手调教顾二?”羲和公主的脸色白了又白,她觉察到了杀意,她从自己皇弟的眼里,觉察出了杀意,登时,身子轻晃了晃:“小九,我是你皇姐,顾连城算个什么东西,需要你这般维护!”眼前那对她流露出杀意的男子,是小九吗?是她的皇弟小九吗?   于她之语,皇甫熠似是并未在意,而是握住连城的手,俊脸上的冷凝表情倏然一转,就像翻书一样快得令人没反应过来,前一刻还寒芒遍布的双眸,此时尽显宠溺:“告诉我,是哪个想甩你巴掌,想好好调教你?”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可他就是想听身旁的她说话,有好几天没听到她的声音了,他想听,想听她说每一句话。   连城不语,手上用力,却被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家伙握得更紧,他怎用这种眼神看着她?还有,他怎会前来侯府?皇甫熠微笑着,那微笑自他眼底蕴染而开,连城与其四目相对,只觉曾经出现在心头的那种酥 麻异样之感,再次出现了。   ☆、第163章:震撼(六千+)   他此时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尤其是他的笑容,让人一刻也挪不开眼。   因为它宛若清风般瞬间拂过这天地万物,即便仅是一个极浅的笑容,也让天地间的万物生灵,希冀着能被它的光辉普照,从而竞相生长。   “熠亲王的目光刚才好冷,就像利刃一般冰寒,可我却不害怕,一点都不害怕,而且心跳得好快!”   “你怕是被熠亲王迷住了,才没顾得上害怕,我可是被吓得不轻,你没见羲和公主刚才的脸色,那可真真苍白如纸呢!”   “好迷人,好温暖的笑容,熠亲王怎就对连城公主那么好啊?你们说他会不会是真看上连城公主了?但他是连城公主的长辈,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别乱说!小心被熠亲王听到治罪于你!”   “要是能做熠亲王的女人,哪怕会被他克死我也心甘情愿。”   “你不是对岑公子很着迷么?这会子又对熠亲王惷心萌动,就是不知有没有那个福气了!”   “大家还不都是一样!岑公子是皎皎如玉,可你们谁有见他笑过?没有吧,再说,就今日这事来看,陆小姐可不是个善茬,要是有朝一日真有幸得到岑公子的青眼,你们觉得陆小姐能安然处之不出手吗?”   “对哦!熠亲王就不同了,现如今他府里除过皇上赏赐的一些秀女,王妃和侧妃的位置可都空着呢!”   ……   各府小姐们极小声地谈论着皇甫熠和岑洛,诉说彼此对他们二人的看法,以及倾慕之心。   男宾们和众位夫人,亦是低议声不断,不过,他们话中之意,多是说熠亲王接下来会做什么。   皇甫熠见连城眸光怔忪,看着她久久不说话,再度淡淡一笑,看得连城蓦地脸上微微泛红,急忙与其错开视线。   暗忖:对他的笑,为何她失去了所有的免疫力?好像吼一句,别笑,别那么笑,你这样的笑容,不知要祸害多少女人心!奈何她没有立场,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阻止住他俊脸上的笑容绽放。   阳光照耀,满园的花儿娇娇艳艳,各府的小姐们,手中团扇半掩玉面,嘴里私语不断。   一张张或美艳,或清丽,或秀美的脸儿上,都染上了红晕。就是夫人们的眼睛,也直直地锁在他的身上,嗯,还有众位男宾,也为他的风采惊叹不已,这些她有看到,也有听到,且……且自身真真切切有所感知。   否则,平静的心湖不会荡起丝丝涟漪,不会再次涌现出那抹异样之感。   一袭青衫长身而立,宛若天幕上垂下的影子,笑容如暖暖清风拂面,皇甫熠道:“可有吓到?”这句话包含了多个意思,他确定连城能听明白他话中之意,也会出言回他。   “我没事。”平复好心绪,连城浅声道。   皇甫熠又道:“告诉我,是哪个想甩你巴掌,想调教你?”连城摇头,今日府中设宴,她不想将事情搞大,于是,她转移话题,问:“你怎会过来?任伯可醒了?”松开她的柔荑,皇甫熠微微笑道:“听说你府中设宴,我便过来看看。离开王府之前,任伯已醒转,他让我替他好好谢谢你!”   “我又没做什么,他醒来就好。”轻浅一笑,连城道出一句,俯身与顾宁,顾骏低声交代一句,就见二人收起架势,分别朝众位男宾和女客们站着的方向走去。   “宴席已摆好,既然来了,就一起过去坐坐吧!”见顾骏,顾宁招呼客人们陆续转身,走向设宴之地,连城看向皇甫熠,唇角微翘,道出一句。   皇甫熠颔首,却道:“等会。”随着他语落,只见其微微一笑,袍袖挥出,“啪!”一声重响,在花园中响起,跟着羲和公主凄然的喊叫声传出,“小九,你竟敢掌掴我,我是你皇姐, 我是你皇姐啊!你竟敢为个一无是处,不知礼仪廉耻的贱丫头掌掴我,你中魔怔了,你一定是中魔怔了!”狼狈地趴在地上,羲和公主抬起头,一脸狰狞地凝向皇甫熠怒斥道。   她没想到的是在她刚一住声的同时,另一张脸,又被隔空而来的劲风,重重击了一巴掌。   顷刻间,羲和公主的两张脸近乎毁容,她怔住了,所有人都怔住了,周遭死一般的静寂,空气似乎也刹那间凝滞。   良久,众人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谁知,那俊美如神祗般的男子,身上青衫突然开始荡起,发出猎猎声响,紧接着,他们看到羲和公主趴在地上的身子缓缓离地,待与地面有两三丈距离时,停止了上升,就那么悬在了空中。   皇甫熠修长的大手优雅地抬起,慢慢握紧,羲和公主只觉自己快要停止呼吸,她挣扎着,在空中拼命挣扎着,“小九,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这样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她出口之语急而虚弱,一张脸上已全然没了血色。   “熠亲王还请手下留情!”   信阳侯说话了,他是厌恶羲和公主,但今日这事真到了不可收拾之境,于哪个都没好处,揖手朝皇甫熠一礼,他求道。   “小舅舅,你放过我娘吧,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出言羞辱表姐,我不该口无遮拦出言羞辱她,小舅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放过我娘吧!”陆玉挽害怕了,眼里再没有了得意,身上更无一丝倨傲之气,她哭得形象全失,泣声与皇甫熠道:“我这就向表姐赔礼道歉,小舅舅,你放过我娘吧!”   “现在知道错了?”淡扫陆玉挽一眼,皇甫熠一字一字道:“自、行、掌、嘴!”   陆玉挽哭着连连点头:“我这就掌嘴,我这就掌嘴,小舅舅你放下我娘吧!”皇甫熠理都没理她,蓦地收回真气,就见羲和公主悬在空中的身子,以极快的速度朝地上坠 落而下。等信阳侯反应过来,伸手去皆羲和公主时,羲和公主已重重砸在一丛花丛中。   “你没事吧?”疾步行至羲和公主身旁,信阳侯蹲身问。   却被其一把推开,“走开,我不要你管!”   信阳侯被她猝不及防一推,坐倒在草地上,脸色变了变,语声冷沉道:“你还要继续闹下去吗?”   “我怎么就闹了?我为女儿讨回公道我有错吗?”羲和公主披头散发,趴在被她砸的不成样子的花丛中,悲声哭喊道:“我现在不能动了,你开心了是不是,是不是啊?”双腿传来阵阵剧痛,直达身上每根神经末梢,她的腿,她的腿全折了,一定全折了!   皇甫熠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眸聚在羲和公主身上,幽幽道:“如若不是看在天佑的面子上,我势必会让你全身骨头碎尽!”陆天佑今日并未来参加宴席,一则是他在军中当值,抽不出时间,另一则是他放不下自尊,若无其事地踏入宁远侯府,在连城面前,他从心底感觉自己矮其一截。   气度,身为男儿,他的气度远不如一个女子来得宽广。他要改变自己,要彻底改变自己,以自身能力,赢得他人敬重,到那时,他或许可以坦然面对那令他走出混沌的女子。   “我要进宫,我要皇上为我主持公道!”   羲和公主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艰难地抬起头,对上皇甫熠的眼眸,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去吧!只要你有能耐,大可让皇上治罪于我。”淡淡道出一句,皇甫熠身上倏地冷气狂溢,游目四顾,启唇道:“你们听好了!”再次握住连城的纤手,他紧了紧,“顾连城,就是这个被我牵着手的女子,她是我认定一生相守的女人,谁敢欺她,辱她,害她,我就灭了他!不管他是哪个,我说到做到!”众人身子一缩,被他之语吓得全都垂下了头。   连城一颗心“怦怦怦”直跳,他,他竟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种比柔情蜜意的表白还要撼人心肺之语,心头涌上的异样感更为强烈,她感知到了,他的心意,他对她的心意,她感知到了!   但,她要接受吗?接受他这片心意吗?   还有,大哥允吗?   陆玉挽跪在她面前正在掌嘴,听到皇甫熠那凛然至极的言语,手中动作一滞,慢慢地垂下眼帘,眸中有着难掩的恨意。她暗道:小舅舅你护顾连城,你保证你能时刻护着她,护着她身边的人吗?今日我和我娘遭受的一切,我会变本加厉地讨回来,哪怕终会粉身碎骨,我也要讨回来!   顾岩站在男宾后面,隐在袖中的双手紧握在一起,他心里自问:还要继续下去吗?有熠亲王护着顾连城,我还要继续接下来的动作吗?   时间分秒划过,顾骏稚嫩的声音忽然在花园中响起,“漂亮哥哥,你真会永远保护我二姐,不让她被人欺负吗?”晶亮的眼眸眨了眨,他望向皇甫熠,很认真地问道。皇甫熠先是一怔, 随之朝他微微笑了笑,颔首道:“我会,我不仅会保护你二姐不被人欺负,也会保护你,保护她在乎的所有人不被人欺负。”言语到这,他招了招手,唤顾骏到自己面前,唇角微勾,笑着问“你信我吗?”   重重地点点小脑袋,顾骏肯定道:“信,我信你,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不会让你失望。”轻抚着他的发顶,皇甫熠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好听声音扬起,“宴席要开了吧,快去和顾侍郎,还有你三姐招呼宾客入座,我和你二姐说会话就过去。”顾骏看他一眼,又看了连城一眼,随后眸光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抿唇笑了笑,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似是明白了什么,道:“好。”   目送顾骏转身跑向顾耿身边,皇甫熠方缓缓收回视线,看着连城道:“走吧。”   “你先放开我。”连城压低声音,嘟哝一句。   皇甫熠摇了摇头,凑到她耳畔,薄唇轻启,溢出一句轻浅,却暧昧至极之语:“不放,永远都不放!”连城脸上一热,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问:“去哪里?”牵着她的手,皇甫熠转身拽其就往主院方向走:“自然是去个没人打搅的地方了!”   无论花园中的诸人有什么心思,这一刻,谁也不敢低语一句,生怕会惹祸上身。   考虑到羲和公主身上的伤势,顾耿着下人找来一块足可躺一人的厚实木板,上面铺着被褥,与信阳侯道:“信阳侯,你看是请御医过来直接给公主医治,还是抬公主……”信阳侯面无表情地看着刚昏厥过去的羲和公主,起身向顾耿揖手一礼,道:“今日之事,实在是有些对不住。”顾耿叹了口气,摇摇头:“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信阳侯无须自责。”静默了一会,信阳侯歉然道:“她伤得很重,还是回府医治比较妥当,我便不参加宴席了!”说着,他看向陆随云,“云儿,你留下吧,待宴席结束再回府,否则,我们可真是失礼了!”陆随云迟疑了一会,终点了点头。   他也想尽快离开这里,可又有些不舍,心里甚是矛盾。   “爹……”从地上缓缓站起,陆玉挽眼含泪水走至信阳侯身旁,看了眼双目闭阖,脸颊比她还要肿胀的母亲,低泣道:“我娘她……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吧?”信阳侯皱了皱眉,沉声道:“等御医看了自会知道。”   莫婉倾适时从亭子里走了出来,捏着绣帕轻拭眼角,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你少假惺惺的!”抹去脸上的泪水,陆玉挽剜了她一眼,然后眼神复杂,直直地看了岑洛片刻,才着银翘扶着她,追向已经渐行走远的信阳侯。   偌大的花园里,不一会就只剩下寥寥数人。   由于府中设宴,连城一大早就让主院的下人也出去帮忙,因此,这会院里静谧无声,只是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不装了?”踏入院门,皇甫熠感知到连城运力,欲将手从他掌心挣脱开,不由宠溺一笑,大掌松开。   连城没好气地看了看他,道:“问你话呢!”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纤手,她走至经常坐的那座亭中,靠着栏杆,半眯着眼凝向皇甫熠。   “我其实没装,最起码在你面前,我没有刻意装过。”背靠另一根栏杆,皇甫熠微笑着柔声道。   连城撇了撇嘴:“你有事与我说?”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唇角勾起抹好看的弧度,皇甫熠反问。   “没有。”   红唇中漫出简单两字,连城从皇甫熠俊美绝伦,惑人心神的脸上收回眸光,低头没再言语。   皇甫熠亦是目光挪转,注视着她蹭着地面的右脚,有些好笑道:“你心里紧张。”   “谁心里紧张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紧张了,我为什么要紧张啊?”抬起头,对上皇甫熠戏谑的眼眸,连城连问两句。   “有些人一旦心绪起伏过大,举止间就会流露出些小动作。”皇甫熠话没说明,但连城瞬间脸儿涨红,拎了拎裙摆,将自己在地上来回蹭的右脚给遮掩了住,哼声道:“没事盯人家女孩子的脚做什么?”   皇甫熠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而是移步走至她面前,抬起手,撑在连城靠着的栏杆上,将其圈在自己怀中,二人咫尺相对。   “看了吗?”磁性惑人的嗓音轻扬起,他的星眸专注地锁在连城清秀的脸儿上,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连城的心跳得很快,脸上的热度怎么也消散不去,但她强力让自己保持淡然之态,免得让眼前的妖孽笑话了去,佯装想了想,她淡淡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信,我写给你的信,你看了吗?”她这是强装镇定么?皇甫熠俊脸上的笑容更为柔和。   “没看。”   长睫颤了颤,连城心虚道。   “你怎么就没看呢?里面有内容……”她怎就没看?那可是他很认真写出来的,里面有好多他说不出口,唯有用笔墨诠释出的真挚情感,她却没看,皇甫熠眸光闪了闪,她该不会是骗他吧?   连城脱口道:“我不想看。”   皇甫熠心里有些急了,接住她的话,很认真地道:“不是,你想不想看没关系,我就是想说……”   “你别说!”连城打断他的话。   皇甫熠嘴角一抽,续道:“我就是想问。”   熟料,连城紧接着便道:“你别问!”皇甫熠被连城这明显有些强烈的反应逗得想轻笑出声,但他却忍住了,道:“我就是想知道……”连城似只炸了毛的刺猬,又打断他的话:“我不 知道。”话出口,她都不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心律加速更甚。   暗忖:不是淡漠么?不是疏冷么?怎就一连串地问她那个问题?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那个问题?那个问题是什么问题啊?   是她的心意吗?   连城懵了,她怎会想到这呢?难不成她发高烧,脑袋烧糊涂了?   “你喜不喜欢……”皇甫熠磁性的嗓音倏然又飘入她耳里。   没做它想,连城随口就道:“不喜欢。”   皇甫熠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在掩饰什么?喜欢我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我可是很早就喜欢上你了呢!”他的笑声暖暖的,出口之语尤为轻柔,“顾二,我是说真的,我喜欢你……”言语到这,皇甫熠撑在连城背后栏杆上的手倏然收回,按住胸口,脸色也随之发生了些许变化。   痛,心口又痛了,这是为什么?   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   “你怎么了?”   皇甫熠突然止住言语,按住胸口,脸色也看起来不怎么好,连城见状,心中一突,不由问。   “没事!”摇摇头,皇甫熠压下心口处传来的痛感,眸色认真,语声温和道:“咱们交往吧!等你觉得我真得很好那日,我便娶你,可好?”闻他之言,连城静默良久,轻叹口气,眸色 怅然道:“我现在没心思想那些,大哥,宁儿和骏儿,他们需要我照顾,还有三年前的真相需要我来查明,好为爹娘,大姐,还有侯府那些无辜惨死的下人讨回公道。我不能放任自己想些有的没的。”   “有我呢!”皇甫熠眸中神光骤然幽冷:“我敢断定,相隔十多年的两起血案,是同一人谋划的,那晚前来王府刺杀我的黑衣人,就是那谋划者的左右手,不过,我没活捉住他,反让他给侥幸逃脱了!”连城未语,听他继续往下说,“我既已认定你,就不会再让你冒险,从今往后,你只需负责貌美如花,所有的事,我一人来做就好。”   似是没听到他后面之语,连城面上表情肃然:“应国公一门被灭,还有雅贵妃和六皇子的死,那人应该不只是因图谋大周的江山而为,可是具体又是什么缘由,才让他痛下狠手,我就有些想不明白了。然,三年前他策划的那场惨绝人寰的血案,目的很明确……”   清透的眸光对上皇甫熠的灿若星辰般的黑眸,她顿了顿,续道:“大周众多的忠臣良将突然战死沙场,其家人也在一夜间惨死,这无疑动摇了国之根本,令大周百姓惶恐不安。然,他没想到会一支神秘的力量如天兵降世,为大周扭转了局面,击败了对手东旬。蛰伏三年多,他按捺不住了,又想出来兴风作浪,图谋大周,实现他的野心。你说他会是谁呢?会有着怎样的身家背景?”   ☆、第164章:同意   皇甫熠眸光微闪,忽而微微一笑,道:“你分析的在理。我外祖一门被灭,还有母妃和皇兄的死,那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嫁祸给皇上,好让天下人知道皇上为继承大统,做出那种没有人性之事,从而动摇民心。可他没想到的是,皇上仁德,让大周百姓看到了一位真正为民着想的好君王,这才促其再度策划出一场阴谋。顾二,事情已经明了,你就听我一言,无需再操心这些男人家该担负的责任,我会将那人揪出来,到时丢在你面前,任你处置!”   说不动容那是假的,但连城生性好强,加之她曾有许誓,要亲自为惨死的家人报仇,因此,她挥去心里那丝异样情绪,朝皇甫熠嫣然一笑,红唇翘起,抬起手,勾勾青葱般的芊芊玉指, 皇甫熠眸光宠溺,身子向她靠近,微笑道:“你有话对我说。”   连城“嗯”了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谢了,我更喜欢亲力亲为!”   “顾二,你……”她怎如此倔强?皇甫熠叹口气,一脸无可奈何。   “我想的不多,只是想兑现自己的誓言,为惨死的家人亲手讨回血债!”淡淡说了句,连城叹道:“你今日之举,虽教训了羲和公主,但无疑也给我埋下了祸患!”   皇甫熠全然不在意道:“不怕,她如果再敢生事,不用你动手,我会直接灭了她!”   身上的伤已恢复得差不多,离影按照这几日的惯例,慢慢走出屋,打算在院里练习走路,好促进伤腿上的血液循环,却在不经意间看到连城和一身量颀长,着青衫的男子在亭子里说话,从她的视线看过去,那青衫男子是侧身站立着,好像,那抹身影好像主公,就是隐约传入耳里的声音,也与主公平日里说话的声音无二。   他是主公?离影心里骤然激动,脚下步子轻移,她想走近些,看清楚那抹青衫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感受那抹青衫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是否就是她的主公身上独有的。不料,当她的视线往旁处挪转的瞬间,她眼角不受控制地滴下了泪水。   哥哥,是哥哥,哥哥站在一棵粗壮的花树下,朝她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哥哥是什么意思?   而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难道那抹青衫真的是主公?哥哥是主公身边的影子,主公在哪儿,哥哥必在哪儿,且哥哥向她点头,那就说明……那就说明正在与二小姐说话的男子,是主公无疑。捂住嘴,离影眼里的泪水无声地滴落,落在脚边的泥土里,蕴染出一朵朵碎花。   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向旁边走出两步,待看清楚与连城说话的男子是皇甫熠时,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主公是熠亲王,熠亲王是主公,这个发现,不,准确些说是打击,这个打击于她来说不可谓不大。   控制着,她一手握拳,一手捂着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极力控制着,她怕一个忍不住,她会唤出声,会冲动地跑进亭中,唤那……那人一声……   离涵担心地看着她,生怕她冲动之下做错事,坏了皇甫熠的安排。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盏茶,一炷香,无人知晓,只见离影抬手抹去泪水,朝离涵强露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意在她没事,然后悄然转身,回了她住的厢房。   “李木,你确实你没骗我,是熠亲王在花园帮二小姐解得围吗?”透过敞开的窗户,顾祁望着远处近距离相对而立的两抹身影,声音低沉问李木。   “奴才句句属实。”李木本没出院帮忙,但顾祁对今日的宴请总有些不放心,就着其每隔断时间去打听打听府中的情况,好回禀他,让他及时了解宴客的具体情况,就这样,花园中发生的事,他从李木口中全然知道了。他有想过现身,护住连城不被羲和公主责难,可双腿不能动,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直至听到李木说皇甫熠突然出现,以及后面发生的事,他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可是不过转瞬功夫,那藏在他心底的忧虑,却愈发加重。   皇甫熠是认真的,卸去伪装,他当着花园里那么多宾客的面,说二妹是他认定相守一生的女人,能将自己的**在人前道出,于他来说,无疑是认真的。听到他那样类似誓言般的表白,是个女子都会动容,二妹怕是也不例外,但他们合适吗?   凝望站在亭中说话的两人,顾祁陷入深思。   “顾二,答应我好么?”久听不到连城说话,皇甫熠嘴角动了动,眸中情意流转,轻语道:“我会对你好,你在乎的,我会和你一样在乎,答应我,我们相处看看,如若终了你还是喜欢不上我……”后面的话他不想说出口,即便说出口,他也未必做到,但他还是道不出那句“那么,我会选择放手!”。   连城对感情虽然反应迟钝,但她不矫情,一旦确定自己的心意,她会立马做出决定。然,那涌上心头的异样之感她虽不讨厌,可那感觉是喜欢所致吗?是因为她喜欢眼前这眸中情意流转,真心在意她的男人所致吗?   “我得想想。”在皇甫熠期待,渴求的眸光中,她半晌后道出这么一句。   皇甫熠眸中露出喜色,道:“你的意思是会和我交往?会用心和我交往,体会我的真心,是不是?”抬手按在连城肩上,他喃喃道:“顾二,你再说一遍,我想听你再说一遍!”连城嘴角抽了抽,轻拿下他的双手,佯装一本正经道:“你别理解错了,我只是说我得想想,想想要不要和你交往。”   “这就是你答应了!”皇甫熠嘴角漾出抹淡雅的笑容,道:“顾二,我知道你脸皮薄,要你直接说出想和我交往的话,你定是说不出口,但是没关系,我知道你的答案就好!”   连城白他一眼,唇齿间轻溢出一句:“你这人就喜欢自以为是!”   “呵呵!”笑了笑,皇甫熠长舒口气,道:“我从不自以为是,我只是对自己有信心。”   “我见过自负的,却没见过你这么自负的!”说着,连城步出亭子,朝院门口走,“宴席开始了,要过去,就跟上。”   皇甫熠望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提步跟上,道:“你太瘦了。”瞥他一眼,连城哼声道:“你以为你很壮实吗?”   “你是不是想再看回我不穿衣服的样子?”皇甫熠眸光揶揄,笑问。   连城闻言,登时想起那晚温泉池中发生的一幕,脸上随之一红,轻啐道:“谁稀罕!”   “那就别说我不够壮实,等咱们成了亲,我会让你好好看看,我哪儿哪儿都壮实得很!”皇甫熠言语戏谑,听得连城直想吼:你丫的是不是做痞子上瘾了?接触到她若有所思的眼神,皇甫熠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微微笑了笑,道:“别多想,在你面前,我只是感到极为轻松,所以说话就随便了些!你若不喜,我改了就是!”   “随你了!”   道出一句,连城只是安静地朝前走,未再多说什么。   岑洛凝望皇甫熠牵着连城的手走远后,并未回宴席,而是怀着心事,步入莫婉倾之前站的那座亭子里。   由于今日侯府设宴,下人们遵照杨氏的吩咐,给花园中的数座亭子里都摆放了茶点水果,岑洛没有坐下品尝,而是负手站在亭中,似是观赏着园中的景致,又似是什么都没看,微风拂过,掀起他的袍摆,看得随他身后走进亭中的莫婉倾,心悸不已。   熠亲王是如明月珠辉一般,但在她心里,却远比不过洛,比不过她深爱已久的他。   “洛……”无声唤了声,可是就眼前这短短短短的距离,她与他之间竟似相隔万重山,莫婉倾神情甚是激动,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暗忖:回头啊,洛,你回头啊!我就在你身后,就在你身后站着呢!   花园中这会子除过她和岑洛,还有他们各自的丫头、小厮,再无旁人。然,在莫婉倾心里,此刻天地间就只有她和岑洛,其他的人事物都已化为虚无。   “你……你最近过得好么?”   终于,她唇中轻溢出一句。   其实,在她步入亭中的一瞬间,岑洛就已知晓,也就在那一刻,他面上的表情倏然冰冷异常,宛若刀刻。   他没有回头,更没转身。   “别恨我好么?洛,你别恨我,迟早你会知道我的苦衷,知道我的不得已!”莫婉倾流着泪低声诉说着,语速很慢,充满了伤痛和无奈,“对你的心,我永远不会改变,洛,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恨,但请你等我!”   岑洛嘴角浮现出一丝极为讽刺的笑意。   “我对大皇子无意,你别多想……”久久未听到岑洛发出只言半语,莫婉倾泪眸中涌满凄伤,自以为是地道出一句。   别多想?岑洛嗤笑道:“莫小姐,在下和你一点都不熟,还请莫要自以为是。”冷漠的声音敲击在莫婉倾心口,顿时,只见她身形晃了晃,捂嘴泣道:“你非要这样吗?非要这样伤我,才甘心吗?”   岑洛缓缓转身,冷眸凝向她的泪眼,一脸漠然道:“既然不熟,又何来伤你之说?”   “你心里没我了吗?真没了?”看着漠然至极的他,莫婉倾心痛如刀割,不自禁地后退数步,靠在了栏杆上,好像不这样的话,她就会立时摔倒在地,在爱人面前现出自己有多么的狼狈,她不要,她不要这样,与之前与岑洛见面时的心态一样,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在爱人面前流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但是没用,一点用都没有,泪水根本不受她控制,如断线的,红唇抖动,她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脆弱的一面,道:“你真喜欢上了顾二小姐?”虽是问,然,答案已在她心中。   “与你有关?”岑洛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莫婉倾喃喃道:“可她对你无意啊,否则,也不会令你……”   截断她的话,岑洛冷冷地凝视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缓声道:“她对我怎样,我一点都不介意!”这个他曾给予真心的女人,有生之年,他再不想与她有牵扯,丝毫牵扯也不想有。   原以为她极好,不成想狠狠伤了他后,又说什么她有苦衷,有无奈,要他等她,她以为他是什么?   随她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真是可笑之至。   对大皇子无意?就京中近些天有关她和大皇子间的传言,那叫无意吗?   如若真无意,她为何要委屈自个,往大皇子身边凑?   忽然,岑洛似是想到了什么,但当他进一步去捕捉时,脑中却什么都没有了。   与皇甫熠并肩而行,出了主院,前往摆放宴席的途中,连城不经意间一瞥,看到了岑洛和莫婉倾在亭中站着说话,不由感到奇怪,“他们竟然认识!”扯了扯皇甫熠的衣袖,她顿住脚步,手指远处亭中的二人。   “没什么奇怪的。”皇甫熠止步,顺着连城的视线看过去,淡淡道。   连城闻言,秀眉微蹙,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那位莫小姐怪怪的,嗯,不对,准确些说,我觉得她很不简单。”   “你多想了!”皇甫熠轻浅一笑,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自唇齿间轻缓溢出。   “赏花宴那日,应该是我和她初次见面,可她却多次在我面前示好,这让我不得不多想。再有,她最近不是和大皇子走得很近吗,就坊间传言,应该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进入大皇子的后院。既然她都已经倾心大皇子了,为何还会和其他男子不避嫌的呆在一处?”   皇甫熠道:“你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这个你肯定不知道。而那位莫小姐多半就是被你的魅力吸引,才不由自主地往你身边凑,想和你结交。至于她和大皇子交往,现如今又和丞相府的大公子搅在一起,那只能说明她是个轻浮的。”   “她轻浮?”听完皇甫熠的话,连城先是讶异,接着摇头道:“就我对那位莫小姐的印象,她可一点都不轻浮。”   “走吧,她究竟怎样,与你我没任何干系。”视线从远处收回,皇甫熠看着连城微笑道:“那岑大公子就是个伪君子,你可别后悔当日给他写下休书。”   连城亦收回视线,与皇甫熠继续朝宴席之地走,嘟哝道:“说那个做什么?我之所以会写休书,那是因为我不想自己太过憋屈,若从心底来说,他人除过一点冷,除过和你一样有那么点自以为是,其他方面倒还好了!”   “他好与不好,我都不会让他觊觎我的女人!”皇甫熠声音极为轻浅,但语气却甚是郑重。   “谁是你的女人了?真是的,若再胡说八道,咱们只当从不认识。”看他一眼,连城没好气地说了句。   皇甫熠笑了笑,对她的小脾气一点都不在意,转移话题道:“他们二人应该是旧识。”   “你怎么知道?”连城眨着眼问。   “我的直觉告诉我的。”皇甫熠对岑洛了解并不多,但自从知晓这号人物后,就对其没有好感。   连城哼了哼,道:“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也相信直觉。”   “很奇怪吗?”皇甫熠笑问。   “不奇怪,我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连城淡淡说着,蓦地冒出一句,“莫小姐身上有股子香气,好像是天生自带的,但又好像不像,那香气很独特。”皇甫熠闲闲地问:“怎么个 独特法?”   “很舒服的感觉,对,就是人闻了后,身心感到极为舒服。”   “世间香料颇多,她或许用了某种可让人醒目提神的香料,你才会有那种感觉。”   “不是香料,我确定不是香料。”连城肯定地摇了摇头,“那香气之所以独特,源于任何香料也散发不出那种气味。”她这是怎么了?为何此刻总想着那莫婉倾,总觉得那温婉大方的女子,很是神秘?   陆随云在宴席上坐了一会,起身回到了花园里,他心里很乱,自皇甫熠说出那句类似表白一般的誓言,他的心就乱了。他有种预感,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那就是他多半没机会和连城在一起,这个认知,自是让他倍感心涩,但相比皇甫熠进宫取走冰灵果那晚,皇甫擎与他说的——如果他不能掳获连城的芳心,就会想其他法子让其从皇甫熠的视线中消失。心中那不适之感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在担心,在为连城担心,担心因为皇甫熠,会给连城招来危险。   因此,他向来沉稳平静的心,瞬间乱如麻。   她不能有危险,即便她心里没他,即便他们不能在一起,他也不希望她身陷危险之中。陆随云单手负于身后,静立于一座亭子里,思索着,以便寻出法子护连城周全。为皇帝效命多年,他太明白其脾性,一旦决定的事,更改的可能几乎没有。   更何况那件事与熠亲王,与其甚是疼惜的皇弟有关。   陆随云想不明白,自从接了皇帝下达的那个不是任务的任务,他就想不明白。皇帝为何就这件事,不再放纵熠亲王?   “是陆大哥,这会子他不是应该在宴席上吗?”与皇甫熠快走出花园时,连城看到眼前不远处的亭中,站着一抹修长的身影,那身影看着尤为萧索。皇甫熠淡淡道:“怎么,你想过去?”   连城“嗯”了声,道:“他好像有心事。”微微顿了顿,她续道:“府中设宴是二叔的意思,我知道他是好意,但我却对宴席什么的生不出丝毫兴趣。”   “那就过去瞧瞧吧!”他也不喜人多的场合,多年来,宫中设宴,他好像从未参加过一次,皇甫熠轻声道出一句,便与连城朝陆随云站的那座亭子走去。其实,他这会子还有那么点小心思,就是让陆随云真切知道,连城是他要定的女人,且已经与他确立关系,旁人再无机会。   贺明在亭外站着,听到有脚步声靠近,逐抬起头看了过去,见是皇甫熠和连城,忙与二人行礼。连城朝他点点头,便和皇甫熠一前一后步入亭中,“陆大哥,你怎么在这站着?”走近陆随云身旁,连城轻拽其宽袖,待陆随云转身看向她时,她微笑着问道。   “花园中景致不错,我便起身离开宴席,在此观赏片刻。”从袖中掏出便签本和铅笔,陆随云迟疑片刻,在上面写出这么一句,然后给连城看。   连城是个聪明的,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眸光从面前的便签本上收回,只听她道:“我们在这陪你坐会。”我们?陆随云听了她的话,身子微微一震,唇角勉强牵起一丝暖笑,点了点头。   短短工夫,她就用了“我们”二字,这是不是说她已经明白自个的心?   应该是这样没错。温润的眼眸挪至皇甫熠身上,陆随云看到对方嘴角漾出的笑意,什么都明白了,他们都明白了各自的心意,且决定交往,要不然,她不会很自然地说出那么一句。   三人落坐在石凳上。忽然吹来一阵暖风,随之自亭外飘进数朵娇艳的石榴花瓣,只见皇甫熠抬起手,轻轻地从连城乌亮的秀发上取下一朵,然后放置在面前的石桌上,连城原本正瞪向她的眼眸,瞬间一变,跟着不自然地轻咳了声,挪离视线,与陆随云道:“陆大哥,今日发生的事,我不是不想给陆小姐面子,实在是她太过分,我忍无可忍,才出手掌掴了她。”   ☆、第165章:破灭(八千+)   陆随云温润的眼眸与她澄澈的眸光相对,摇了摇头,在便签本上写到:“是她自找的,不怨你!”他的身子这一刻有些僵硬,那好不容易压下的心涩之感复又窜上心头,暗道:你真的接受熠亲王了么?我若对你表白心意,你可会给我机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机会?   连城没发现陆随云身上的细微变化,皇甫熠却是留意到了,拨弄着从连城秀发上取下的那朵石榴花瓣,他的心情很好。   “趁未陷得太深,你还是放弃吧!”   “我之前说过,你和她不合适。”   “呵呵,本王为什么就不合适?”   “你不知道?”   “我要知道还问你作甚?”   皇甫熠与陆随云脸上都挂着抹浅笑,实则正在用密音入耳之术进行着交流。   “皇上不同意,你便无法娶她。”   “他?你觉得他能阻止得了我么?”   是啊,皇帝能阻止得了他么?陆随云收起密音传耳之术,心中一阵苦笑。   “陆大哥,这会闲坐着也没事,要不我帮你诊诊脉。”抬起手,连城微笑着看向陆随云。   怔了怔,陆随云在面前的便签本上写到:“没用的。这么些年来,我没少服用汤药。”连城的眸光从便签本上划过,声音轻柔道:“试试呗,指不定我就能医治好你的哑疾和耳疾呢!” 见她眸色真诚,陆随云想了想,终将右手伸出。   半晌后,连城秀眉紧蹙,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陆随云听,道:“脉象很奇怪。”顿了顿,她抬眸对上陆随云的眼眸,续道:“张开嘴,我看看你的声带有无损伤。”陆随云照她的话, 慢慢张开口,连城探身上前,朝他喉中仔细看去:“声带好像没问题,你要不试着发声看看。”   陆随云抿唇,摇了摇头,眸色黯然,写到:“我有试过。”声音,十多年来,他有试过发出声音,却什么也听不到。   “从脉象上看,你应该是中了某种极为罕见的毒,可是那毒并未影响你的声带。”站起,连城走至陆随云身侧,简单查探了他的双耳,然后回坐到石凳上,道:“从表面特征看,你的双耳也没什么问题。”   皇甫熠闻她之言,暗忖:傻丫头,那厮的耳朵灵光着呢!   “你可有收好冰灵果?”转向他,连城问。   未加思索,皇甫熠眸光柔和,直接道:“在任伯屋里放着,我没动过。你要的话,我这就着人回王府拿给你。”   “那东西无论是皮,还是果肉,汁液都是宝贝,你就这么舍得送人?”   连城眨了眨眼睛,红唇微翘。   “我的就是你的,没什么舍不舍得。”   皇甫熠眸光宠溺,嘴角噙笑道。   连城脸上一热,白其一眼,道:“冰灵果有解百毒之功效,希望它能对陆大哥有用。”陆随云很早以前就有听说过冰灵果,也知道宫中有一枚这样的奇珍异果,但他同时知道,那果子于皇室来说有多重要,因此,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机会食用那异果,解除体内的余毒。   此刻,听到连城和皇甫熠的对话,他心潮起伏不已。   很快,他很快就能发出声,就能与常人一样,可以用言语与她进行交流。   “回王府将冰灵果取来给顾二小姐。”转向亭外,皇甫熠淡淡吩咐离涵一句。   离涵拱手应声是,接着双脚在地上轻轻一跺,人便没了踪影。   “你刚刚脸色很不好,来,我给你也把把脉。”不容皇甫熠拒绝,连城直接为其搭脉,过了会,疑惑道:“你脉息有力,一点毛病都没有。”   “我能有什么毛病。”皇甫熠浅淡一笑,温声道:“你放心,就算这世上所有人的身体会出现状况,我也不会有事。”连城哼声道:“别那么大口气。”人吃五谷杂粮,哪个敢保证自己 一生健健康康,不生个小病什么的,自大狂!腹诽某人一句,她撇了撇嘴,凝向皇甫熠又道:“那你刚才的脸色怎么有些不好?”   皇甫熠心里一突,笑道:“你或许是眼花,才看岔了,我可是一直都好好的呢!”脉息强健有力,没生病,也没中毒,那他近些时日每每感到心口刺痛,是个怎么回事?连城对上他含笑的星眸,道:“要不你一会也食用些冰灵果,那果子不仅可以解百毒,还能让人增强内力,食用后没甚坏处。”   “我听你的。”皇甫熠笑着颔首。   离涵速度很快,不多会就将冰灵果取来,当着皇甫熠的面给了连城。   “走,和我去院里吧。”连城站起,抱着怀中的寒玉盒,就出了凉亭。   皇甫熠和陆随云对望一眼,跟着起身,随在她身后朝主院而去。   “陆大哥你有感觉吗?”踏入主院,连城一行进了那间简易手术室,随之,她用消过毒的针管和小刀,分别抽取些许汁液,再剜出两块有成人指甲盖大小的果肉,着陆随云与皇甫熠分别食用,约莫过去小半刻钟,她满眼希冀地看向陆随云,道:“能听到我说话吗?”冰灵果奇就奇在只要一经被人食用,就会立时立刻见效,基于此,连城才会在短短时间过后,便问陆随云是否能听到她言语。   “体内有股热流在涌动,我感觉内力在成倍递增。”双手抬起,皇甫熠慢慢调整内息,片刻后,他言语肯定与连城说了句。   陆随云这一刻亦是暗自调理内息,体内的感觉着实与皇甫熠说的一样,双耳倏然颤动了下,他眸中蕴出浓郁的欣喜,面向连城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本就可以听到的,正好借此机会,让她知晓他的耳疾好了,虽说有欺骗之嫌,但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能听到了?真的吗?陆大哥,你真的能听到我说话?”   由于情绪激动,连城忍不住伸手欲握陆随云的大手,却被皇甫熠这个醋坛子眼疾手快地拦截了住,攥着她的柔荑,皇甫熠微笑道:“陆大公子不会撒谎骗你的。”陆随云听他这话明显有些讽刺,但他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未当回事。   连城似是没听到某人之言,只见她朝着陆随云莞尔一笑,柔声道:“陆大哥你的声带好着呢,试着发音,而且你幼时不是会说话么,现如今就像你小时候一样,试着慢慢张口发音,说些简单的话。”陆随云不知什么叫声带,怔忪片刻,他垂眸在便签本上写下:“我不行的。”   他怕,怕自己发不出声会让她失望,怕万一发出的声音太过难听,吓到她。   十多年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他没信心,没信心张口。   “陆大哥你行的,我相信你,你一定行的!”   连城笑着出言鼓励。   懂唇语,此刻又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加之幼时也有与人正常交流,他不该这么没信心的,难不成他担心会空欢喜一场?收起心绪,连城又道:“既然你的耳疾都好了,哑疾应该也不成问题,你不会空欢喜的。”   陆随云摇头,薄唇依旧紧抿。   从皇甫熠掌心抽出手,连城眼神警告,道:“坐在一旁的椅上不许出声,也不许擅自起身。”皇甫熠摸摸鼻头,讪讪笑道:“好,我听你的。”他的小心思她多半已猜到,否则也不会眼 神警告他后,又出言警告。   看着皇甫熠落座到椅上,连城移步,在陆随云面前站定,抬起手,放在他的咽喉部位,道:“陆大哥,你放松些,先慢慢发出简单的音节,就是啊一声也行。”感触到她手上的温度,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陆随云的心“怦怦怦”地直跳,有些不敢如此近距离的面对眼前的少女,于是,他倏然后退一步。   “陆大哥,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给你说,那里是声带位置,你学着我的样把手放在那,这样就能第一时间感知到自己的声音是如何发出的。”连城尴尬地放下伸在半空中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陆随云强按捺住失去常律的心跳,神色温和,摇了摇头,意在自己并未多想。他只是在她那般近距离站在他面前,抽碰到他的咽喉时,一时不知所措,才无知无觉地后退了一步。   “那陆大哥自个试试。”连城看着陆随云,瞧其俊脸上的表情并未出现异样,微微笑了笑,手指陆随云的喉部,浅声说了句。   皇甫熠靠坐在椅上,双眼半眯,凝向陆随云传音道:“算你识趣!”   然,陆随云却并未回应他。   连城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上前一步,捉住他的手放在声带位置,道:“陆大哥,你试试!”陆随云目光微怔,于她的话没丝毫反应。连城秀眉微蹙,抬眼看向他,便发觉对方俊脸微泛潮红,怔怔地注视着她抬起的那只手。   稍加思索,连城忽然明白陆随云为何会这样。   他害羞了,呵呵!陆大哥这未免也太纯情了吧!心下摇了摇头,她道:“你现在是患者,我是大夫,有肢体接触没什么的。”她这话一出口,直接令陆随云的俊脸又红了一分。   扭捏作态!皇甫熠心里哼唧一句,干脆闭上眼,不再看陆随云。   连城很无奈,极其无奈,她都那么说了,这陆大哥还是放不开,忽而,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挠痒痒,她可以挠他痒痒,这样他肯定忍不住,就会禁不住笑出声,于是,她放开陆随云的手,在其从怔愣中没反应过来之际,双手齐上,在陆随云腰间一阵乱挠。   她不知道的是,陆随云从小就怕痒,因此经她这么一闹腾,陆随云终没忍住,扯开唇笑了。可是,他没笑出声,连城暗道,肯定是她力道不够,加油!她给自己鼓气,手往陆随云腰间的痒痒穴上挪去。   陆随云身形挪动,笑得脸部肌肉抽搐不停,连城见状,紧跟着他,手上动作一刻也不停息。   终于,陆随云嘴里发出了大笑声,那笑声初时宛若锯齿发出的声音一般,并不怎么好听,但慢慢的,慢慢的,那笑声竟醇厚有力,与皇甫熠那好听的声音有的一比。连城很兴奋,止住手上的动作,笑道:“陆大哥你听到了吗?你发出声音了,而且你的声音很好听,如山泉水潺潺流动,悦耳却又不失磁性。”   “我……我……”止住笑声,陆随云平复好刚刚起伏过甚的情绪,温润的眸中神光流转,看着连城渐渐张开嘴,用力挤出一个“我”字。连城怔住了,没错,她怔住了,望着眼前墨发如云,白衣似雪,俊逸出尘的男子,她眼睛一眨不眨。   “喂,顾二,你这样我会吃醋的!”在陆随云发出笑声那一刹那间,皇甫熠蓦地睁开眼,只觉眼前看到的一幕尤为刺眼,可是他有答应连城,不能出声,不能从椅上站起,然,这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起身,三两步行至连城身旁,长臂一伸,揽其靠近自己怀中,一字字道:“只许对我一个犯花痴!”   连城顿时脸儿袖红,随之不好意思地朝陆随云笑了笑,道:“陆大哥,你很棒!你试着唤我的名字,说些简单的话!”狠踩皇甫熠一脚,趁其吃痛之际,某女得以自由。   “顾二,你这是谋杀亲夫!”   一瘸一拐坐回椅上,皇甫熠满目怨念,低语了句。   陆随云没于袖中的双手紧了紧,唇角浮现出一抹暖暖的笑容,张开嘴,慢慢道:“连……连城……谢谢,谢谢……”他能发出声了,也能说出话了,眼角微显湿润,陆随云转过身,望向窗外,待逼退目中的湿意后,他方回过头:“宴席应该已经结束,我便不多留了!”这句话他说的很慢,却是一个完整的句子。   “好。”连城点头,目送其身形消失在门外。   宴席结束,宾客们皆已离去,杨氏回到秋水居,累得忙招呼丫头给她捏肩捶背。   却不料,于妈突然从门外匆匆进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登时,只见其眼神森然,脸色难看到极致。   “该死的贱婢,若是我的绵儿今个真有什么好歹,看我怎么收拾她!”恶狠狠地咒骂一句,杨氏下榻,疾步朝门外走。   于妈与翡翠迅速跟了上。   残阳透过纱窗,摄入落雪阁主屋。   顾绵发丝凌乱,蜷缩在床尾,她的眼睛哭得红肿,窗外吹进的风儿并不怎么寒冷,却让她瑟瑟发抖,身子直往紧蜷缩。   床周围的纱幔都放了下来,她不要人看到自己,看到自己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恨,她好恨,恨命运对自己的不公。   同时,她好无助,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怎么走回来的?她是怎么从那座假山后走出,又是如何走回院里的?想不起来,她此刻一点都想不起来。她只知自此后,再没未来。   突然,她扑向床边,恶心地大吐狂吐!   顿时,难闻的气味在屋里弥漫了开。   她不许丫头呆在屋里伺候,一个都不许。   等到腹中再无东西往外吐了,她迅速又缩回床尾。   他好狠心,不接受她的表白也就算了,竟让小厮点了她的穴道,将她丢弃在那处极少有人经过的假山后,从而导致厄运降临在她身上。那一刻,她哭着,喊着,挣扎着,却一点用都没有,因为嘴里发不出声,丝毫都发不出。   院里的下人,乃至整个府里的下人,这会儿定在无数的角落里,窃窃私语,说她如何如何。   “绵儿……”推开门,一进到顾绵屋里,扑面而来的难闻气味,气得杨氏当即就朝院里咒骂:“都是死人吗?不知道将小姐屋里打扫打扫!”不等落雪阁的丫头们应声,于妈和翡翠拿起笤帚和簸箕,就急忙走进屋,收拾顾绵床边的呕吐物。   “告诉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绵儿,来,娘在这呢!”待于妈和翡翠收拾妥当,杨氏这才走进内室,挑起床幔,看向那蜷缩在床尾,发丝蓬乱,双目呆滞,周身瑟瑟发抖的女儿。顾绵没有反应,杨氏见状,心中陡然一痛,坐到床边,朝女儿伸出手,满目怜惜道:“娘在这呢,你受了什么委屈,就给娘说,娘一定会帮你做主。”   “走开,你走开!”看到杨氏伸手过来,顾绵蓦地抡起双臂,发了疯似的乱打:“走开,你别碰我,你别碰我……我是这府里的小姐,你走开,你走开……”   杨氏见她这样,只得收回手,痛声道:“绵儿,你到底出了何事?是哪个给你气受了,还是……”后话没道出,她突然双目发直,盯着顾绵的脖颈一动不动。待她回过神,不好的预感顿如潮水涌上心头,“告诉娘,你是不是被人……被人……”她气愤的唇角颤抖,终没说出后话,而是一把抓过顾绵的胳膊,将其衣袖迅速往上卷起。   没了,那代表女子桢洁的守宫砂没了!   “嘣”一声,杨氏只觉紧绷的心弦倏然断裂。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可是侯府,是他们的府邸,哪个该死的辱了她的绵儿?   “香茗!香茗你给我滚进来!”放下顾绵的手,杨氏微闭了下眼睛,冲着内室门外就怒声喊道。   香茗边应声,边颤颤巍巍走进内室。   “跪下!”杨氏面目阴冷,盯向她,恶狠狠地道:“说,给我说小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奴婢……奴婢不知……”香茗声音低颤,回杨氏道。   杨氏森笑:“你不知?你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你竟不知小姐出了何事?”香茗被她恶狠狠的语气吓得额上冷汗涔涔掉落,磕头道:“奴婢在院里伺候小姐梳妆穿戴好,就一起出了院门,不料走到半途,小姐看到……看到岑公子在小湖边站着,就吩咐奴婢先行前往花园,说她一会就到……”怕杨氏治罪,香茗战战兢兢地将她知道的,尽数与其道出。   然,杨氏越听越是气愤,站起身,直接就给香茗一脚。   “你是死人啊?小姐失踪那么久,你不会与我说一声,啊?”   “奴婢有找过夫人,可是那会子花园里很乱,想着夫人还要照顾宾客,奴婢就自个在花园中寻找着小姐,结果,结果好久都没找到小姐。直至宴席进行过半,奴婢站在落雪阁外,才看到小姐失魂落魄地朝院门口走来……”   “既然看到小姐不对劲,你为何不早些去找我禀说?宴席散了,客人们都走了,你才想着通禀我,你是脑袋进水了吗?”杨氏目中如喷火,抬脚给香茗又是一脚。   香茗滚到在地,忍着身上的疼痛,重新跪好,磕头道:“是小姐不让……不让奴婢去找夫人,随后就将自个关在屋里……”   “小姐回到院里,都有谁看到了?”绵儿出事的消息绝不能在府里传开,更不能传到府外,否则,她这一辈子真就完了!杨氏此刻近乎怒到极致,但她尚未失去理智,她知道经今日这事,顾绵嫁入皇家已绝无可能,对此,她再不甘,再恼怒女儿不自尊自爱,也已于事无补。皇家是嫁不进去了,但丞相府,她的绵儿是进定了!岑大公子,你既已要了绵儿,就该对她负责!心中做了番计较,杨氏坐回床边,阴测测的目光落在香茗身上,厉声道:“凡是有看到小姐回院里的,都给我把名字说出来。”   “是。”香茗颤声低应,片刻后,向杨氏道出数个三个丫头,及一个老妈子的名姓。   良久,杨氏道:“就这几个,再没了?”   香茗脸色煞白,磕头回道:“没了。”   杨氏森笑,看向于妈道:“小姐屋里丢了支金簪,你知道该怎么做吧?”于妈会意,恭谨道:“老奴省得。”杨氏满意地点点头,森冷的目光挪向翡翠,又道:“香茗这丫头是个好的, 我得好好奖赏她,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尽快做几道我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菜,送到小姐屋里来。”于妈和翡翠可是她的心腹,别人听不懂她话中之意,此二人却是心知肚明。   奖赏香茗,吩咐厨房做几道菜?就是香茗自个,此刻也不相信。   酒菜酒菜,有菜自然就得有酒,杨氏意在让翡翠回秋水居,准备壶毒酒拿到落雪阁,好招呼香茗。   至于是什么毒,不用她道明,翡翠也知道。   只因她没少替杨氏在这后院做腌臜事!   “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啊!”   香茗似是猜到了什么,“砰砰砰”地连朝杨氏磕响头。   “大呼小叫作甚,我只是奖赏你几道菜,犯得着你这么哭爹喊娘吗?”斥责她一句,杨氏挥挥手,于妈和翡翠转身匆忙出了内室。不多会,院里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喊冤声,听得香茗只差晕倒过去,“夫人,您就饶了奴婢吧,是小姐不让奴婢跟随,奴婢才先行一步,到花园中候着,夫人……”丢金簪,杖刑,是她,都是她多言,才,才……   夫人为何这般残忍?就因为小姐不知出了什么事,她便下令打杀掉看到小姐回院里的几个丫头妈子,还有她,还有她也难逃一死!香茗跪趴在地上,眼里泪水不断掉落,一颗心被悔恨填满。   她后悔不该回杨氏的问话,她恨,恨自个一句话,瞬间就断送了四条人命!   翡翠回来了,端着的托盘中放着两道菜,还有一壶酒,她垂眸走进内室,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从秋水居过来的老妈子。   “送她上路吧!”杨氏冷瞥香茗一眼,冷声道出一句。翡翠点头,给那俩随她进入内室的老妈子递了个眼色,只见那二人立时到香茗两侧,将其强按在地上。   “夫人饶命啊……”   香茗凄声刚喊出一句,翡翠就将一壶毒酒灌进她喉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不想死,她一点都不想死,而且她也没做错事,香茗反抗,尽力憋气,不让那入喉的毒酒流入腹中。奈何那掰开她嘴巴的老妈子,用的手劲很大,她憋气根本就不顶用。   直至翡翠手中的一壶毒酒灌完,那俩按住她的老妈子才松开了手。   手指伸入喉中,香茗想将腹中的毒酒呕出,杨氏冷冷一笑,道:“别白费力气了,你就当是去给二凤作伴吧!”闻杨氏之言,香茗停止动作,圆睁双眼,直直地看着杨氏,一字一字道:“夫、人、您、好、心、狠!”   杨氏森笑:“我心狠?我若心狠,就剥了你的皮,饮了你的血,方解心头之怒!就因为你没看护好小姐,悔了她一辈子的幸福,也毁了我的希望,留你个全尸,算是便宜你了!”语落,她看着香茗毒发,抱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   入耳的惨叫声,她一点都没当回事,只是冷眼看着。   待香茗七窍出血,抽搐数下再不动弹时,她挥了挥手,那俩老妈子立刻抬起香茗的尸身出了内室。   “绵儿不怕,不怕了,娘已经帮你除去了后患,没人知道你今个出了何事。”着翡翠到门外候着,杨氏回头望向顾绵,柔声道:“你不是想嫁给岑公子么,既然他要了你,娘就要他对你负责,也成全了你的心思!”   顾绵似是将杨氏的话听到了耳里,但她却只是摇头,呆呆地摇头,嘴里道不出一语。   “娘今晚就和你爹商量,让他明日便去丞相府……”   “不,不是他,不是他!”   “绵儿,你终于肯出声了!”杨氏眼里泪水滴落,拽顾绵靠在自己怀里:“告诉娘,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以岑公子的人品,他不可能在白日里做出那种事的,而且是在咱们府里!”   “不是他,不是他……”顾绵的眸光依旧呆滞,神经质般不停念叨着“不是他”三字。   杨氏心火又涌上心头,但她强按捺住冲顾绵发怒,语声尽可能柔和道:“不是岑公子要的你吗?那是谁?”嫁入皇家已无可能,现在竟然连丞相府也进不去了,这是要气死她么?   如血残阳终于在天边一点点湮没了,皓月冉冉升起。   月华如水,信阳侯府,云幽居中。   陆随云负手站在窗前,凝望窗外漫漫月色,思绪不由回到连城鼓励他发声,再到挠他痒痒时的一幕。   清新淡雅的幽香自她身上散发而出,直沁入他鼻端,令他的心悸动不已,尤其是当她的手触碰到他那一刻,他顿觉身体微微发热,且有丝丝缕缕的异样感泛上心头。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种“折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迄今为止,他是没碰过女人,但他知道那种感觉,及身体上的不适,是因何而起。   他动 情了,对她,他动 情了,或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她深深吸引了住,并对她生出了情愫。   怕被她,被那坐在椅上的男子察觉出端倪,他将身体上的不适感掩饰得很好。   这些年来,但凡他有心掩饰什么,其结果,就是谁也无法看透,即便是跟他多年的贺明,贺武两兄弟。   “连城,连城……”思绪慢慢回笼,陆随云无声呢喃:“谢谢你,谢谢你对我所做的一切!”   贺明这时走进书房,行礼道:“公子,侯爷过来了!”   ☆、第166章:伎俩   贺明这时走进书房,行礼道:“公子,侯爷过来了!”下午知道陆随云懂唇语,信阳侯很高兴,回府安置好羲和公主后,又是着侍卫拿着他的腰牌进宫请御医,又是招呼景华苑中的下人好生伺候羲和公主,这一忙就忙了好几个时辰。夜幕落下,月华升起,他总算可以喘口气,这便到了云幽居,想好好问问陆随云是如何学会唇语的。   “你刚才是在和大公子说话?”听到贺明突然与陆随云通禀他来了,信阳侯愕然地站在书房门口,进而斥责贺明:“大公子有耳疾,你这样是要本侯难堪,还是要大公子难堪?”   熟料,未等贺明向他请罪,陆随云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我的耳疾和哑疾都好了!”缓缓转过身,他淡然的眸光从信阳侯身上划过,落于贺明身上,淡淡道:“你退下吧,我有几句话要和侯爷说。”   贺明应声是,退离而去。   “云儿,你的耳疾和哑疾都好了?”走进书房,信阳侯有些不确定地问。   陆随云颔首,道:“坐。”   “这太突然了,下午我才知道你懂唇语,这才过去几个时辰,你不仅能听到,而且也能说话了,快告诉爹,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儿子说话虽然很慢,但那一字一句,确确实实是从他嘴里发出的,他没从袖中掏出小本和笔,没有在本子上写字,而是用言语与他这个父亲在交流,信阳侯欣喜的眼眶渐渐泛红,道:“你好了,你现在是正常人了,爹很高兴,很高兴!”   “御医怎么说?”对于信阳侯的感慨,陆随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唇角动了动,他直接问起了羲和公主的情况。   信阳侯坐到桌旁的椅上,神色微变,沉声道:“半条命是保住了,不过,日后她只能在床上躺着。”   “我要是说娘的死与她有关,你信吗?”仅仅只是残了还不够,很快,他要那恶毒的女人身败名裂,并为她所做的恶事付出性命,对上信阳侯的目光,陆随云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扬起。   静默了一会,信阳侯目光愧然,语声冷然道:“我有怀疑过她,可没有证据证明是她所为。”   “如果我找出证据,并且让她承认我娘的死是她为之,你会怎样?”   陆随云眸光清冷,静候信阳侯作答。   久听不到信阳侯出言,陆随云嘴角漾出一丝讥讽的笑:“怎么?你是很难回答,还是说在你心里,你仅是怀疑,实则你是希望她是无辜的?”   信阳侯摇了摇头,叹道:“若真是她所为,一切自有皇上做主。”   “我若让你到时休了她,将我娘的牌位扶回正位,你可会同意?”世子之位,他不在乎,但本该属于母亲的正室之位,无论如何也要归还给母亲,陆随云浓眉微挑,凝向信阳侯:“正室之位本就是娘的,为了不让你难做,她才自降为平妻,等一切事情明了,你该给她一个说法。否则,我娘一辈子岂不是太过委屈了!”   “是我对不起你娘!”目中蕴出抹痛色,信阳侯缓声道:“如果你娘的死真是她一手而为,我会与她合离。”微微顿了顿,他对上陆随云冷若冰霜般的眼眸,续道:“佑儿和玉儿毕竟是 你的弟妹,爹不能因为他们的母亲作恶,致他们日后在京中抬不起头做人。”按理,公主身份高贵,不管是因何事,都没有驸马休公主一说,顶多也就是双方合离,然,一旦有证据指明是她谋害的晴儿,他要休妻,皇上恐也多半会应允,但他不能不顾及那俩孩子,毕竟都是他的血脉,倘若母亲被休,日后他们走在街上,必会被人指指点点。   陆随云冷笑:“随你。但请你别在我面前提起他们,因为我娘只生了我一个。”   “云儿,佑儿和玉儿与你有着血缘关系,这是掩盖不了的事实,再者,佑儿一直敬仰你这位兄长,即便你多年来未走出云幽居一步,他始终不改初心。”信阳侯隐去目中痛色,长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就在前些时日,他还说要将世子之位还给你,说他不配做侯府世子,要我请奏皇上……”打断他的话,陆随云语声冷沉道:“你以为我在乎那世子之位吗?你以为他不要,我就会要吗?我幼时突患耳疾,哑疾,你可有想过原因,你敢说这与她没关系?”   信阳侯被他质问的满面惭愧,声音黯哑道:“我对不起你和你娘,当年我……”   “现在还提当年的事有用吗?”对不起,就会说对不起,这么些过去,难道他还惦记着云姨?冷眸闪了闪,陆随云道:“除过愧疚,你可有真正喜欢过我娘?他的声音很平淡,却令信阳侯的心倏地一紧,看着他微变的脸色,陆随云又道:“我娘知道你喜欢云姨,可她还是无怨无悔的喜欢着你,但我知道,她其实一直想知道你心里是否对他有那么点男女之情。云姨很好,你喜欢他没有错,甚至为她能和宁远候过得好,你甘愿接下先皇的指婚圣旨,将那蛇蝎妇娶进门。作为男人,我佩服你为自己所爱之人做出的牺牲,然,作为你的孩儿,我不能理解,一点都不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你是有妻室的人,怎就能那么自私的只考虑自个,而不顾及娘的感受?娘不怨你,她一点都不怨你,遵她之言,我也不怨你,此刻,我就是只想替娘问问,你有真正喜欢过她么?哪怕一点点,我想我娘在天之灵也会倍感安慰。”   闻他之言,信阳侯的脸色变了又变,目中神光也是随之发生着变化,终,他眼神坦然,面对陆随云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爹不想骗你。对你娘,我是有感情的,她是个好女人,不仅品性好,且尤为善解人意。你云姨和宁远候早就有婚约,这个我知道,但少年心性,我确实喜欢上了这个不该喜欢的女人,然,我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对她的喜欢,我只能埋在心底,在你娘面前我竭力做个好丈夫,却没想到羲和公主爱得太过执着,我担心,担心她会给你云姨招来麻烦,便在接到先皇的指婚圣旨那日,自私了一回。那一刻,我没想太多,只想着尚公主便尚公主吧,反正在她身上我不会用什么感情,然而,我大意了,自她进府后,府中便慢慢的开始出事,可是她乃公主,身份尊贵,怎能做出那一系列有**份之事?我由起初的不相信,再到慢慢怀疑,就是没有证据指出是她谋划的一切。”   “你娘生病,再到她身亡,还有你突患耳疾,哑疾,我没少请大夫,就是御医也没少往咱们府上跑,他们给我的答案,我不说,想来你还有些印象。”起身,信阳侯走至窗前,凝望如水般的月色,声音幽冷异常:“现在说什么都已没用,只要你有足够的证据,我便呈给皇上,随后该怎么办,皇上自有定夺。”   陆随云看着他萧索至极的背影,半晌后问:“三年前的事你有什么看法?”他突然转移话题,信阳侯并没多想,转身,父子二人四目相对,信阳侯苦笑:“阴谋,那明显是个阴谋,宁远候等一众将领,个个谋略,身手了得,怎就会中了东旬大军的埋伏,全战死在沙场上?而这些将领的家眷和奴仆,他们又犯了哪个,竟也在一夜间皆死于非命。诸战死在沙场上的将领,有多半与我是故交,经受不住这个打击,加之我埋藏在心底的那么一点私人感情,我放逐自己,不再理世事,这会回过头想想,我就是个懦夫,愧对诸位故友,不想着为他们的死找出真相,却将自己……”他止住言语,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觉得,说得多了,只会让他更讨厌自个。   “连城归京,她多半要查出三年前的事情真相,好为惨死的亲人报仇,如果她遇到困难,你该是会帮她的吧?”多个依仗,于她来说没有坏处,或许她并不需要,但他能想到的,都会为她提前做好安排。   信阳侯道:“这个你不说我也会的。”“   “以景华苑那位的脾性,今日之事应该不会就此了结,身为这侯府的男主子,请担负起你的责任。”语落,陆随云从椅上站起,径直朝书房门口走,待身形快要消失在书房门外时,他回过头又道:“赏花宴那日发生的事,你该还没忘,不想这侯府成为冤魂聚集地,你……”深望信阳侯一眼,他嘴角微微动了动,终将到嘴边的后话咽回喉中,头也不回地回了寝屋。   翌日,宁远侯府主院。   “二姐,你带上唤芙一个出府能成吗?”用过早食,连城打算上街巡视自家的产业,顾宁知晓此事后,见其只带着唤芙准备动身,想了想,不免有些担心道。   “傻丫头,我到街上巡视咱自家的产业,又不是去和人打架斗殴,你无需担心。”就是唤芙她也不想带在身边,只因没必要,但为不让顾祁,顾宁他们担心,她还是唤了唤芙跟在自己左右,朝顾宁微微笑了笑,连城声音柔和道:“再者,若真在街上遇个什么事,你觉得我就算把咱们院里的丫头全带上,又能帮得了我么?”   顾宁咬了咬唇,扯着连城的衣袖道:“昨个发生的事太多,我总不放心你出府,要不,过个几日,你再去街上……”不待她说完,连城便笑着道:“不怕,该来的躲不掉,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记性的,上杆子继续找我晦气!”   “二姐你别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啊!”连城神态轻松,似是全然不在意顾宁说的话,这令顾宁更加对她此行出府放不下心,“我昨个算是看出来了,那羲和公主就不是个好惹的,我怕她会咽不下昨日在咱们府上受的气,安排人找你麻烦。”言语到这,她稍顿片刻,接着转向秋水居方向看了眼,方续道:“也不知顾绵究竟出了什么事,让那位大动干戈,一下子就打杀了好几个下人,她就是只疯狗,万一将顾绵身上遇到的事,算到你头上,不定又会吩咐身边的丫头妈子,往街上传出什么难听的言语。二姐,咱们是不用怕小人滋事,可就怕小人暗着给咱寻事,这样防不胜防啊!”   连城握住她的手拍了拍,给其一个放心的眼神,微翘唇角道:“防咱们自然是要防着,但不能因为防着小人就放下自己的事不去做吧?”顾宁嘴角噏动,嗫嚅道:“可是,可是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你忘记我的身份了?”连城微笑着挑了挑眉,道:“即便没那个身份,就单单以我的身手,你也不用担心哪个会欺到我头上。”说着,她冷嗤一声,续道:“至于那位,她爱编排我什么由她编排去,只要不激怒我,一切都好说,但凡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先不说我会拿她怎样,就是二叔也不会放过她。好了,你就放心吧,我出府顶多也就一两个时辰,保准在午后赶回来。”   见她拿定主意,非出府不可,顾宁只好叮嘱道:“那二姐一定要小心些!”   “我会的。”连城看着她笑了笑,忽然问:“昨个我都没顾上和萧小姐说话,你可知她胳膊上的伤好了没有?”   顾宁笑道:“基本好了,她说有空就会来咱们府上拜访,还说要和你学医术呢!”   “呵呵!”连城轻笑出声:“估计她是做不成捕快了,担心被双亲拘在家里发闷,才拿和我学医做借口。”   “二姐,萧小姐性格爽朗,说话不拘小节,我蛮喜欢她的。”   “她人是不错,否则,我也不会和她成为朋友。”回想起初见萧蓉那日发生的事,连城打心底欣赏这位地道的古代小姐。   忽然,顾宁凑近连城近旁,压低声音道:“二姐,雨薇姐昨个有对我提起,说她很怕嫁进信阳侯府。”连城拧眉思索了一会,看向顾宁:“是古叔的那位嫡女,对不对?”顾宁点头:“是古叔的嫡女,闺名雨薇。”   “她人怎么样?”连城眸光微转,若有所思道:“你有向她打听是如何与信阳侯府订的亲事没有?”皇甫熠怀疑古绍这个人有问题,以那厮的能耐,应该不会就些无根据的事,对一个人的秉性乱加揣测。   古绍,广武将军,虽昨日仅有一面之缘,但她看出来一点,那就是此人很能忍。被羲和公主不留情面地咒骂一句,竟然只是脸色稍变,在众人各异的目光注视下,退到了一旁。   不该呀,就他们两家府上的关系,羲和公主不该不给他留情面,让其在众人面前脸面全无。   瞧不起,从羲和公主当时的眼神来看,她好似很瞧不起广武将军,既如此,她为何还与广武将军府结亲?   难不成是信阳侯的意思,她才不得不给自己的爱子定下那门亲事?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对古绍的态度,便能讲得过去了!   但,事实是这样吗?还有,广武将军眼下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他的女儿嫁给信阳侯府世子做妻,身份上自然是匹配的,由这,羲和公主没理由不喜广武将军府这门亲事……   “怎么说呢?”顾宁眼眼珠子转了转,道:“雨薇姐的性子和慧姐姐很像,但又不全像。她与人接触时,行为举止很自然,就是话比较少。”   连城“哦”了声,道:“你对她印象不错?”   “雨薇姐原先有到咱们府里来过,虽然次数不多,但和大姐倒挺能聊得来。那会我还小,偶尔会凑在她们身边,听她们说话。”顾宁似是想起了往事,进而神色间看起来添了丝忧伤,连城见状,笑了笑,道:“好了,不说她了,我这就和唤芙出府巡视咱们府上的产业去,你和骏儿就呆在院里,免得跑出院子遇到疯狗乱咬人。”   “嗯,我知道的。”点了点头,顾宁唇角溢出抹浅淡的微笑。   府门口,老七的马车已在那等候。   “二小姐,咱们先去巡视哪间铺子?”扶连城坐上马车,唤芙轻声问。   连城琢磨片刻,道:“德祥酒楼。”老七坐到车辕上,闻言,应声是,便扬鞭驱车而行。   “德祥酒楼?二小姐,这酒楼也是夫人嫁妆里面的吗?”   唤芙有些好奇地问。   “不是。”连城摇头,半晌道:“是我外祖府上的。”连城有两个嫡亲舅舅,大舅舅在朝为官,二舅舅则喜欢经商,便在京中,乃至大周其它几座比较繁荣的城市,置办了不少产业,德祥酒楼便是其一。   唤芙闻她之言,接道:“德祥酒楼距离康泰酒楼不远,面积也比其要大很多,但生意却远不如康泰酒楼好。”   “经营不善,自然没人家的生意来得好了。不过,再不好,那间酒楼也是咱们府上所有产业中最赚钱的。”通过对账本上的数据分析,连城甚是鄙夷杨氏的贪得无厌,三年多来,月月都从德祥酒楼的盈利中,抽取一部分,账目看似做得滴水不露,却难逃她的双眼。   约莫过去有两刻多钟,马车终于停止前行。   老七跳下车辕,放下马凳,站在一旁恭谨道:“二小姐,德祥酒楼到了。”连城轻嗯一声,便与唤芙一前一后步下马车。抬眼看着“德祥酒楼”四个大字,再朝周围环顾一眼,连城幽幽道:“地理位置很好,酒楼也很气派,却没发挥出它的效用,着实可惜了!”   “这位置比康泰酒楼的还要好呢!”唤芙朝康泰酒楼所在的方向瞅了瞅,低叹一句。   连城吩咐老七在马车旁候着,提步就朝酒楼大门前走,熟料,当她前脚刚跨入酒楼大厅,一道极为不满的声音便传入耳里,“你是做什么的?”循声望去,连城就看到一拿着鸡毛摊子,正懒洋洋地打扫着柜台的活计,冲着他上下打量。   “这位小哥,你这话问得真是奇怪,我进酒楼自然是食用酒菜,要不然我进来做什么。”连城唇角漾出抹微笑,盯向那酒楼伙计,浅声道。   却不成想,那酒楼伙计闻言,直接拿着鸡毛摊子上前轰她和唤芙:“出去出去,我们酒楼这几日歇业,不迎客!”   “不迎客?”连城笑得轻柔,悠悠道:“这酒楼大门敞开着,小哥却说什么不迎客,是怕我掏不起银两吗?”她知道这多半是杨氏的伎俩,这边安排丫头将账本给她送到主院,另一边着心腹出府暗里传话,好让她知难而退,把账本和管家之权还回去。心中冷笑一声,连城只想当着杨氏的面道出两字,“妄想!”   那伙计斜眼打量着连城,神态尤为傲慢:“这位小姐,即便你身上装着千百八的银票,咱酒楼不迎客就是不迎客。”   唤芙见一个小小的酒楼伙计都敢在自家小姐面前放肆,不由瞪向那伙计,怒道:“你这伙计怎么这样?如果你们歇业,就在门外挂上歇业的牌子,既然没挂,客人来了,岂有不招待的道理?”   “我想怎样就怎样,我们酒楼要不要往外面挂歇业的牌子,那也是我们酒楼的事,你们管得着吗?”那伙计哼笑一声:“知趣的现在就出去,否则,别怪我说些难听得出来,赶你们离开!”   连城凝向那态度傲慢的酒楼伙计,皱了皱眉,淡淡道:“这可是宁远侯府的产业?”   “是又怎样?”酒楼伙计鄙夷道:“这位小姐,你别以为你胡乱编个幌子,就想着能和我家主子扯上关系!”连城唇角勾起,素手蓦地一扬,隔空就给了酒楼伙计两个嘴巴子,响亮的声音,在酒楼里传了好一会,才慢慢止息。   她的动作太快,且是猝不及防地出手,让那酒楼伙计完全没有反应的余地,硬生生地受了两个嘴巴子,跟着脚下打了个趔趄,跌倒在了地上,殷红的血从酒楼伙计嘴里涌出,只见其抬手捂住嘴,片刻后,掌心里多出数颗沾着血的牙齿,顿时,他满目恐惧地看向连城,吓得身子挨着地直往后挪。   大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掌柜和其他的伙计。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太无礼了?”掌柜的从楼上走下来,轻谩地看了连城一眼,冷声道:“咱们酒楼歇业,不对外迎客,伙计已经向你说的很清楚,你不走便也罢了,用得着出手伤人么?”   “你是酒楼里的掌柜?”看着对方身上的穿着,连城虽是问,但心里已有答案。   “没错,我是这家酒楼的掌柜。”酒楼掌柜单手负于身后,冷眼看着连城。   轻浅一笑,连城漫不经心地问:“酒楼里的人员可都是听你的?”   “是都听我的。”   酒楼掌柜倨傲地回了句。   连城又问:“你呢,又是听顾侍郎夫人的,可对?”   “没错。”酒楼掌柜高姿态地吐出两字。   “我若是让你立刻,马上从这酒楼里滚出去,不知你可有意见?”闲淡的语气,悠然的神情,连城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对方,候其作答。   只听那酒楼掌柜哼笑道:“这位小姐,你今日是来寻事的?若真如此,就别怪我吩咐伙计叫衙门的人过来!”   “我是来巡视的,因为这家酒楼是我外家留下的产业,现在你还有话么?”连城神色微冷,幽幽问。   酒楼掌柜看着她,身子猛地一震,却在下一刻硬着头皮道:“你以为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用不着你相信!”不待语落,连城身形快速一闪,掌间劲风骤起,随之就见那酒楼掌柜朝门外飞了出去,待其重重摔在台阶下后,唤芙冷凝着脸走到门口,冲其怒斥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认认我家二小姐,认认皇上亲封的连城公主!”   掌柜的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连吐两口血,这一听唤芙之语,顿时心魂失去大半。连城冷冷扫了那被她甩了两个嘴巴子的伙计一眼,无波无澜的眸光接着从聚在酒楼大厅的其他伙计,及厨房大厨,杂工身上徐徐划过,一字字道:”我刚说什么,想必诸位都已经听到,这家酒楼乃我外家留下的,三年多来,我叔母帮忙打理,酒楼是否盈利,盈利又是多少,我不予追究。但,从这一刻起,这酒楼,乃至我侯府的所有产业,将会由我接手,你们中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留下的,我会结清他的工钱,随后立马从这给我离开!”言语到这,她观察了下众人脸上的表情,转身往酒楼外边走,边续道:“要留下,就莫要偷歼耍滑,因为我这人有个不算毛病的毛病,那就是对肯做实事之人,会毫不吝啬的给予嘉奖,但对那总想着卖弄小聪明的,我呢,也绝不会姑息养歼!”   ☆、第167章:够阴   走至马车旁,连城回眸,盯向仍旧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的酒楼掌柜道:“若是不服,尽管去找你的主子,让她从我这给你讨回公道!”语罢,她和唤芙上了马车,吩咐老七赶车,朝下个目的地驶去。   加上连城外家留下的产业,宁远侯府在京中的产业着实不少。   因此,快至半下午,她才将所有的产业巡视完。   “二小姐,咱们现在直接回府吗?”走出一名叫“品隆”的茶叶铺子,唤芙轻声问。   连城站在“品隆”门外左侧的台阶上,看着街上过往的马车和行人,言语轻浅道:“你着老七先将马车赶回府,向三小姐说一声,咱们会晚点回去。”唤芙应声是,忙去向老七传话,片刻,她返至连城身旁,垂眸侍立,静候主子吩咐。   “每个铺面的位置都很好,可是你也看到了,没有一处是生意好的。”秀眉微蹙,连城淡而清越的声音扬起:“好在我提前从杨氏手中收回这些产业,要不然迟早都会关门大吉。”   唤芙抬起头,嘴角动了动,嗫嚅道:“二小姐,奴婢,奴婢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   “你是知道我脾性的,想说什么便说,无需吞吞吐吐。”看她一眼,连城清透的眸光重新投向街上。   得了她这话,唤芙放心道:“就二夫人的出身,她要懂得经营生意才怪呢!”   半晌后,连城摇了摇头,道:“会不会做生意与出身其实没多大关系,而是在于这个人有没有用心去做。”唤芙闻言,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我打算将所有的生意暂时停下,待好好休整过后,再重新开业。”说着,连城微微顿了顿,续道:“这巡视多半日,无论是各铺面掌柜和伙计的待客之道,还是他们的经营方式,都甚是让我不满意。”   “就拿这茶叶铺子来说,卖茶的都不知区分新茶和陈茶,见到客人也不知介绍,随着客人看,客人中意了,就掏银子购买,不中意,就转身走人,掌柜和伙计却在旁冷眼看着,就这样的服务质量,我若是顾客,只怕刚一进门就转身去了别家。”   “二小姐,你懂茶叶吗?”唤芙有些好奇地问。   连城思虑了一会,道:“懂一些皮毛。”想起连城刚在茶叶铺子里,伸手从木桶中抓起茶叶,又是看,又是闻,唤芙眸光一亮,道:“那二小姐给奴婢讲讲吧!”连城笑了笑,看着她,浅声问:“你有兴趣听?”   “嗯,奴婢想听。”点点头,唤芙说了句。   “好。”连城从她身上收回眸光,缓声道:“那我就随便给你说说新茶和陈茶的鉴别方法。其一,是观色,新茶色泽翠绿,陈茶则是发暗;其二么,是闻香,新茶茶香浓郁,陈茶就淡多了,至于原因,你应该不难想到,陈茶放置时间过久,茶香低而沉,失去了清新的气味,若是再没妥善保存,更会有霉味散发出……”   唤芙大睁双眼看着连城,眸中充满崇拜之色。   二小姐懂得真多,无论是哪方面,她都懂得特别特别多,好厉害!   她崇拜的眼神,连城背对着她,自然没看到,且不知在何时,茶铺里的掌柜和伙计都聚集在门口,静静地听她叙说着,有的甚至目中带着敬佩之色。   “要想生意兴隆,那作为卖家,首先就要掌握自家产品的特点,这样才能更改地向顾客推荐,取得销售成功。而向顾客推荐时,不仅仅要服务态度好,还必须懂得察言观色,看顾客的需求及购买力,这样下来,等双方成交后,顾客满意,卖家自然也心神舒畅。从而便会招揽来回头客,使得生意越做越红火。”   唤芙在连城语落后,禁不住赞道:“二小姐你太厉害了!奴婢觉得这天底下就没有你不知道的!”   回过头,连城脸上带着丝浅笑,温和的眸光闪了闪,双颊处的梨涡也跟着忽隐忽现,让人看着感到好不亲切,只听她微笑道:“你这丫头何时学会贫嘴了,我刚不是说了么,我也只是懂些皮毛,可别这么吹捧了,否则,被旁人听去,还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谁敢笑话二小姐?”朝聚在门口的茶叶铺子掌柜和伙计瞪了眼,唤芙故意抬高声音道:“二小姐可是皇上和皇后的义女,是咱大周的公主,哪个若是活够了,尽管放肆好了!”停顿片刻,她接道:“再者,就二小姐知道的,奴婢即便不说,这满京城的百姓都晓得。”   连城笑得一脸无奈:“你啊,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说着,她瞅着唤芙眼睛一眨不眨,这让唤芙顿时脸儿袖红,整个人拘谨起来,弱声道:“二小姐,是奴婢说错什么话了吗?”连城摇头,红唇微翘,道;“我若安排你日后在铺子里做事,你可愿意?”   当下,唤芙愕然了住,有些难以置信地对上连城含笑的眼眸,声音轻颤道:“二小姐,你没开玩笑吧?奴婢可是什么都不懂的。”   “不懂可以学。”连城微笑着,好看的眉梢挑了挑。   “可是,可是奴婢大字不识几个,能学会么?还有,还有奴婢嘴拙……”说到这,唤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行,奴婢一定不行的,再说奴婢是个女子,又怎么能在铺子里做事,真要这样的话,怕是没一个顾客来买咱铺面里的东西了!”   “不识字,我闲了可以教你,三小姐也是可以的,你若是嘴拙,咱院里,嗯,不对,就是咱府中怕是没口齿伶俐的丫头了!”茶叶铺子的掌柜和伙计们,完全被连城无视了个彻底,招呼唤芙跟上,她步下台阶,在街上慢慢走着,续道:“对于不懂的东西,咱们可以学,是女子又怎么了?有哪条律法规定女子就不能在铺面里做事了?没有吧!”   唤芙紧随在她身后,点头嗯了声,就听连城清越的声音又微微扬起:“各行各业,都有能力非凡的师傅,可是这些师傅,哪个又不是从不懂到懂,一步步学来的。只要用心,经过一段时日的历练,即便对所学事物再一窍不通之人,都会慢慢变得精通,最终成为各行业的佼佼者。”忽然,连城顿住脚步,转身深深地看了唤芙一眼,语气郑重道:“别小看自己,也别小看我们女人!因为在你不知道的世界里,那里的人们,无论是男,还是女,都有自己的工作,且不少女子在事业上比男子还要做得出色!”连城更想说,在某个朝代,女子还做皇帝呢!但考虑到这是在大街上,加之她说了,唤芙也未必相信,于是,她只是简单提了下现代的男女平等观点。   她的话唤芙听得不大懂,但对其的冲击仍然不小。   “真有那样的世界吗?”喃喃低语一句,唤芙傻傻地看向连城:“二小姐,你比这世上大多男儿厉害,这个我知道,可是听你之言,那个世界里的男女好像和咱们这不一样呢!可是具体哪儿不一样,奴婢又说不清楚!”   连城淡笑道:“那个世界是有的,不过距离咱们太遥远,永远都不可能到达。”转身继续提步朝前走,她悠悠的声音扬起:“有些事想不明白,说不清楚,就甭费脑细胞,免得自寻烦恼!”   “脑细胞?”追上她的脚步,唤芙表情恢复常态,不解问:“二小姐,什么是脑细胞啊?”   连城却岔开话题,边走边道:“你还没说你愿不愿意出府做事呢?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你若不愿,等我回府后,就与唤雪,唤碧她们说说,她们兴许很高兴去铺面里工作呢!而且啊,若是她们做得好,我会考虑给她们脱了奴籍,然后啊,再给她们寻个好亲事,你说,这于她们来说,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唤芙全然怔在了原地,连城似是感知到她没跟上自己,于是停下脚步,摩挲着优美的下巴道:“看来你是放弃这个机会了,那成……”熟料,不等她道出后话,唤芙蓦地回过神,快走两步,到她面前就要跪地,连城见状,笑道:“别,这可是在大街上,有话你就对我说,千万别在这跪我。”   可以脱奴籍,这,这于她来说,是从没想过的事,更别说还能像寻常人家的女子一样,日后能有门好亲事。   二小姐很好,主院里的几位主子都很好,而她现在也已经是大丫头,但是,丫头就是丫头,无论是大丫头,还是那些洒扫,等级低下的粗使丫头,在主子眼里说到底还是身份卑微的丫头,哦,不,主院里,二小姐和三小姐,还有骏少爷,在他们的眼里,及言行中,并没有瞧不起哪个下人,且二小姐有说过,人无卑贱之分,基于此,她甘愿一辈子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恪守本分,担好自己的职责。   然,眼下二小姐要给她另一种活法,她没理由拒绝的。   眼眶泛红,唤芙与连城错开些许,跟其身后,声音略带哽咽道:“二小姐,你待奴婢们真好!奴婢愿意,只要是二小姐让奴婢做的,奴婢都愿意去做!”由于貌美,她和妹妹被前面的主子卖来卖去,那些个夫人就怕她们被爷们看上,亦或是担心她们使手段,爬上爷们的床,从而成为府中的半个主子。打心底来说,她们姐妹从未有过那些个想法。   成为半个主子又能怎样?   还不是爷们手中的玩物,夫人们一句不高兴,就可以将她们打杀了去,运气好点的,生下一儿半女,老了自会有些依靠,但那样的运气,根本就少之又少。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娇,随着岁月推移,再美的容颜,也会如花儿一般有凋零的一天,看得爷们心烦。然后,就会被薄情之人遗忘在后院中的某个角落,自生自灭。   所以,她和唤雪自打成为大户人家的奴婢后,就暗自告诉自己,绝不生出那“一步登天”的念头。   连城只是笑了笑,并未言语。   晓月楼门口。   “放开爷,爷还没见到绮梦呢!那可是个大美人儿,爷要她,爷要她陪爷,快些放开,否则看爷怎么收拾你!”   “少爷,你从昨个下午就呆在晓月楼里,这要是被老爷知道,定没小的好果子吃!”   “怕什么?他可就我一根独苗,我若是不允,他不敢拿你怎样。再说,还有祖母和我娘呢,她们岂会坐视不管,由着那老顽固找我事!”梅世祖喝得烂醉的肥胖身子全然搭在小厮身上, 边打酒嗝边摇头晃脑道。   架着他的小厮虽说身板还算壮实,但额上还是不由渗出涔涔热汗。   “上个月老爷曾放下话,若是少爷往后再惹出什么事端,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夫人,谁都甭想替你说情!”   “老顽固,我不就玩了个有几分姿色的农家女么,他犯得着抽我一巴掌么,好在你当时机灵,将老夫人请到正堂,要不然我多半还会被他打一顿板子!”梅世祖絮絮叨叨地说着,“昨个在宁远侯府,我玩得高兴啊……”   没等他后话道出,小厮立时截断他的话:“少爷你真得是喝醉了,这是在大街上,你不能乱说话啊!”   “爷没乱说话,爷昨个真玩得高兴,那感觉太刺激了,让爷甚是念念不忘,要不然,爷也不会在晓月楼里呆一晚,寻找那种感觉,可是……可是爷没寻到……”忽地,梅世祖一把推开小厮,肥硕的身子东倒西歪了下,转身就欲返回晓月楼:“爷要去找绮梦,绮梦身上应该有那种感觉,她身上应该有……”   小厮急忙扯住他的胳膊,一连焦急地劝道:“少爷,你再不回府,老爷指不定一会就带着家丁寻过来了!”   “滚开!爷要去寻绮梦,别以为爷给你几分颜色,就不知自己的身份了!”挣脱开胳膊,紧跟着梅世祖转身,在小厮身上狠踢一脚,突然,他双目发直,抬手在头上拍了拍,好似让自己脑子清醒些,美人,她看到美人儿了,比之绮梦,眼前不远处的美人儿恐怕也毫不逊色。   “二小姐!”   接触到他色而发直的目光,唤芙吓得往连城身后躲了躲。   “不过是被头肥猪多看两眼,没事。”唇角微掀,连城淡淡说了句,接着,她的眸光朝晓月楼的牌匾上扫了眼,问唤芙:“这晓月楼很有名?”   唤芙神态恢复自然,与连城错开半步,走其身侧道:“晓月楼是京中最大,最有名的欢乐场所。”   最大,最有名,想来东家肯定不简单。   连城听了唤芙的话,如是想到。   “美人儿,来,让爷亲一口!”肥胖的身子往唤芙面前一挡,梅世祖口喷浊气,一脸色相道。   猝不及防间被他挡住道,唤芙蓦地后退两步,身形顿住,瞪大眼看着眼前这头肥猪。   “走了,不用与猪一般见识!”连城是毒舌,但她不会随随便便就出言损人,除非有不长眼的非得皱她眉头,那么,以毒舌对之,算是轻的了!然,有些人偏偏就不识相,上杆子到她这找虐。   梅世祖由于喝醉酒,脑袋本就不灵光,这会儿又被唤芙的样貌迷得晕晕乎乎,根本就没听到连城的嘲讽之语,而他的小厮,则怒声斥责连城:“给我家少爷道歉!”   “你是在与我说话?”挑了挑眉,连城双手环臂,身形轻轻一闪,就挡在了唤芙身前:“我让我的丫头别和猪一般见识,请问,你与猪是什么关系?”   “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不想死的话,就立马道歉!”扶住梅世祖东倒西歪的肥胖身子,那小厮冲着连城再度怒斥,好似全然没听到连城之前的话。   连城笑:“听你这话,这头猪就是你家少爷啊!”   “不想得罪梅贵妃和忠勇伯府,你还是莫要装糊涂得好!”小厮气愤至极地说着,熟料,梅世祖二话不说,甩手就给他一巴掌:“狗奴才,越来越放肆了,竟敢拦着爷寻美人!”小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的怔在当场。   梅世祖斜看他一眼,随之甩袖哼声道:“滚一边去,没爷的允许,不许靠前一步!”语落,他瞅着连城看了一会,嘿嘿一笑,满脸肥肉随之抖了抖,醉醺醺道:“嗯,虽然没你身后的美人儿长得绝色,不过,这清秀的小模样,爷也喜欢得紧!这样吧,你们一起陪爷进晓月楼乐呵乐呵,待爷满意,一定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连城嘴角噙笑,看着梅世祖,并未言语。唤芙却恼了,从连城身后站出,冷声道:“见到连城公主不下跪,反倒还出言调 戏,你有几个脑袋砍啊!”二小姐说得对,这就是只恶心的肥猪,想占她便宜不说,还吃了熊心豹子胆,调 戏她家二小姐,看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梅贵妃,忠勇伯府?   哼,她家二小姐还是公主呢!   梅世祖的小厮再不晓事,此刻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眼前身穿青色衣裙的少女,不是他家少爷能招惹的。于是,他顾不得身上被主子踢得那一脚带来的疼痛,以及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快走两步到梅世祖身旁,压低声音劝道:“少爷,这是连城公主,你不能……”奈何梅世祖理都不理他,抬手就伸向连城,肥脸上色相毕露,恶心至极道:“来,让爷先看看你这脸儿嫩滑不!”   盯着他的肥爪,连城笑米米道:“看公子这样,实乃花丛中的高手,不知近期折了几朵花啊?”   “小美人吃醋了?”梅世祖露出个自以为风流,实则丑态尽显的笑容,道:“最近爷修身养性,也就折了两三朵花,今个你们俩可得好好让爷尽兴,知道了么?”看着那肥爪向前自己的面门又伸过来些许,连城强行压在心底的恶心感,再也控制不住,勾起唇角道:“这是你自找的!”语落,只听“咔嚓”一声,梅世祖嘴里立时发出“嗷嗷”惨呼声,紧跟着,连城抬腿,直接朝其重要部位踢了一脚,眼神锐利,冷声道:“像你这种人渣,就不该到街上四处招摇,否则,还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子被你祸害了去!”   梅世祖肥胖的身子被连城一脚踢得滚倒在地,完好的那只手捂着裆 部,嘴里连连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声。连城单手负于身后,神态傲然地凝视着他那四肢扭曲,紧缩在一起的肥躯,一字字道:“就你今日的行径,我便是杀了你,也无不可!”   晓月楼大门外的街上,早已聚满了人,看着梅世祖的惨状,男人们满目惊愕,大张着嘴巴,只觉那断腕之痛,及踢在梅世祖那里的一脚,仿若真切地发生自个身上一般,于是乎,一个个不由加紧双腿,忍着渗骨凉意,自某个部位直往心头窜。   “就这样对这头肥猪,太便宜了些,我再来帮帮你!”随着一道醇厚富有磁性的嗓音扬起,一抹青衫自空中缓缓飘落,站在了连城身侧:“本王昨日在宁远侯府说的话,想来这畜生尚未听说,那么本王便用行动诠释下!”   皇甫熠星眸半眯,修长的大手伴着音落,缓慢而优雅地扬起。   “熠亲王饶命啊,我家少爷不是有意冒犯连城公主的,他只是喝醉了……他只是喝醉了,才不免做出糊涂事!”昨日他虽有随少爷,跟着老爷和夫人参加宁远侯府的宴席,可是,可是少爷在人府里到处乱转,他这做奴才的只能跟着,因此,他们并没见到顾二小姐,也就是连城公主。   加之顾二小姐很少上街,别说是他和少爷,就是老爷和夫人,空怕也只是听说其名,不知其长相到底如何。   这么一来,致他没第一时间认出那穿着青色衣裙,样貌仅算得上清秀的女子是皇上亲封的连城公主,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从而未能及时阻止住少爷乱来,酿出眼下这大祸。   顾不得去看自家少爷伤得如何,梅世祖的小厮惨白着脸,倏地跪倒在皇甫熠面前,重重地磕着响头求道!   修长的指尖上寒芒闪动,皇甫熠看都不看那小厮一眼。   那小厮见状,急忙又朝连城磕响头:“连城公主您大人大量,我家少爷冒犯您,已得了您的教训,小的在这还请您劝熠亲王饶我家少爷一命吧!小的求您了!连城公主……”   “算了吧!”眸光由梅世祖那蜷缩在地的肥躯上收回,连城看向皇甫熠,淡淡道出一句。   “真就这样放过那只肥猪?”指尖泛出的寒满逐渐消无,皇甫熠眸光潋滟,与连城清透的眼眸相对,狐疑地问。   连城轻颔首:“他已经废了,能活多久就看他的造化了!”皇甫熠闻言,沉默片刻,注视着梅世祖的小厮语声幽冷:“今日之事你如实禀于忠勇伯,他惹分得清是非黑白,本王便放忠勇伯府一马。否则,本王不介意让整个忠勇伯府化为尘埃,消弭于这世间。   “小的谨记熠亲王之言,回府后会如实禀于我家老爷!”   梅世祖的小厮微舒口气,“砰砰砰”地又朝皇甫熠,连城各磕三个响头。   “滚吧!”皇甫熠淡扫他一眼,唇齿间漫出两字。   “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慌里慌张地从地上爬起,那小厮满目忧色,一脸煞白地疾奔到梅世祖身旁,蹲身道:“少爷,少爷你还能撑住吗?奴才这就去找马车……”梅世祖这会痛得蜷在地上直发抖,额上冷汗如豆子般滚滚而落,张嘴惨嚎不停,哪有精气神接他话。   小厮见状,顾不得太多,起身就往街边停放的一辆马车旁奔去。   “你那一脚够阴!”与连城并肩而行,皇甫熠唇角勾起抹好看的弧度,身上某处却顿感凉嗖嗖的,“看来你当日对我来的那一下,算是轻的了!”   连城只当没听到他后面的话,声音淡淡道:“那是他自找的。”忽而,她似是想到什么,斜睨皇甫熠一眼,道:“晓月楼确实不错,想来那绮梦姑娘将你服侍的很周到?”   “……”皇甫熠星眸闪了闪,忙摇头解释:“你可别误会,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去找那喝了杯酒,听听曲,还没坐多久,便听到街上似有事发生,于是到三楼栏杆处往下那么一望,结果看到你正在教训一只肥猪……”   “打住,你没义务对我解释。”   “你吃醋了?”   “无聊。”   “你果真吃醋了?”   “无聊。”   “顾二,小醋怡情,大醋伤身,你要吃就吃点小醋吧!但是我得把话与你说明白,之前我在你面前的那些胡言乱语,都是我瞎编的,只因我想引起你的主意,要你别对我视而不见,要你搭理我,就这么简单。”   ☆、第168章:应了   瞧皇甫熠与自个挨得太近,连城快走两步,与其拉开了距离。   皇甫熠追上,笑道:“我的形象向来很好,你的也不错,没什么可担心的。”唤芙跟在二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走着。“顾二,我咋就觉得咱俩天生就是一对。”也不管连城有没有听,皇 甫熠自顾自地道:“不怕事,出手狠辣,实在是太合拍了!那只肥猪出门就不带脑子,竟敢调 戏你,哼,要是在你出手之前被我遇到,我会在弹指间断其四肢,活生生地疼死他!”   连城未接他的话,只是静默着朝前走。   “你怎不说话?”皇甫熠微笑着问:“就我对你的了解,若是没事绝不会到街上闲逛。”   “我打算整顿我府上的产业,然后重新对外开业。”回皇甫熠一句,连城秀眉微蹙,道:“我不喜与人交恶,可自从我回京,这事那事好像就没断过,人人都见不得我好,好像我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看来我需要尽快铲除那一个个麻烦,以免在我顾及不到的时候,他们会拿我在乎的人下手!”   皇甫熠神色变得凝重,但转瞬他微笑道:“有我呢,你不用担心!”   “你能时刻在我身边?”转向他,连城好看的眉梢挑起:“咱们现在的关系可是很尴尬呢,你不会真以为我就是你的女人吧?”   “我说是就是。”浅浅道出一句,皇甫熠亦挑起眉梢:“你别说你在乎那劳什子关系。”   听他之言,连城抿唇未语。   宁远侯府。   “我怎么觉得府里怪怪的啊?”回府,连城一路走向主院,总觉得不对劲,这不,一进主院,便径直到顾祁屋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眸光从顾祁,顾宁,顾骏身上划过,她眨巴着眼睛问。   皇甫熠自然与她一起步入顾祁住的厢房,此刻,他优雅地l落座在椅上,单手撑着下颚,观察着顾祁脸上的表情。   深望他一眼,顾祁的目光落至连城身上,语声轻缓道:“你出府没多久,二叔着身边的长随过来,告诉宁儿和骏儿,说要搬回先前的宅院居住,宁儿知晓后,有去前院规劝,奈何二叔意已决,且已着下人将他的物什皆已收拾好,于是,宁儿和骏儿只能看着他自咱们府中搬走。”   “其他人就愿意和二叔搬离侯府吗?”杨氏母子野心勃勃,他们甘愿回旧宅住吗?   “二叔决定之事,岂能容得他人反对。”语声低沉,顾祁眼睑微垂,道:“搬走也好,这样一来,岩弟也就绝了那个心思。”   “难!”   连城拧眉,轻吐出一字。   “二姐,我有看到顾绵,她呆呆的,好像傻了一般,与之前的她全然不同。”顾宁这时突然说了句。   “应该与她昨日遇到的事有关。”稍加思索,连城断然道。顾宁闻言,若有所思道:“看她的神情,该不会昨个被人那个了吧?”   她话虽没说明,屋里除过顾骏外,却都已明白其意。   “别乱说。”连城嘴角动了动,似是想与顾宁说些什么,熟料,未等她开口,顾祁已沉着脸,低斥顾宁一句。“哦!”顾宁垂眸,半晌后,应了声。   “我打算将咱们府上所有的产业全部关门一段时日。”顾耿一家既已搬离,回旧宅要安置下来,需要一段时间,如此一来,杨氏母子接下来会做什么,她暂时可先不加考虑,连城心中一番计较,便将整顿侯府产业一事,与顾祁道了出。 顾祁凝向她道:“为何?”   “酒楼及各个铺面均没什么盈利,而且那些掌柜和伙计,担不起他们的职责……”目光微闪,顾祁似是从连城的言语中猜出什么,直接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重新装修酒楼和各铺面,并且对掌柜和伙计加以严格培训,然后让咱们的产业以全新的面貌,重现世人眼前……”连城眸光澄澈,滔滔不绝地说着,她说了很多,有对酒楼和各铺面的管理模式,还有全新的经营理念,听得不仅顾祁,顾宁,和小顾骏愕然不已,就是皇甫熠也不由自主地坐正身形,一双潋滟星眸,定定地锁在屋子中央的小女人身上,暗道:她的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怎就有这么多稀奇古怪,却极为有用的想法?   “如果京中的产业经过我一番整顿,再次营业利润可观,那么其他几座城市属于我侯府的产业,会陆续遵循这个法子效仿,如此的话,不日我侯府便会财源滚滚而来,到了那时,我会以重聘,为大哥娶回一位好女子做妻,更会为宁儿出嫁准备令人艳羡的丰厚嫁妆,嗯,还有骏儿,等他长大,我同样会   ……”顾祁听她这话,脸上一红,禁不住握拳掩唇干咳两声,掩饰自己,顾宁的脸儿亦是微有些袖红,小顾骏的表情倒还算自然。   忽然,顾宁朝皇甫熠偷瞄一眼,声音娇柔,对连城道:“二姐,你怎不说给你自个准备嫁妆啊?难不成你要做老姑子,真不打算嫁人?”坏丫头,好端端地提起她作甚,嗔怪顾宁一眼,连城摸摸鼻头道:“我的事不急。”   皇甫熠唇角微掀,潋滟瞳眸中尽显柔情:“三小姐可比你还小几岁呢,哪有姐姐不出嫁,妹妹却先出嫁的道理。看来,我得赶紧准备准备,定个良辰吉日好娶你过门,这样便不会耽误三小姐的姻缘。”   瞪他一眼,连城声音不咸不淡:“你怎还不走?”   “不急。”皇甫熠启唇,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扬起。   顾祁知皇甫熠打一进门,就有暗自观察他的脸色变化,这会儿又听皇甫熠如此说,不由问:“你对我二妹是认真的?”   “你觉得我是开玩笑?”皇甫熠与他四目相对,似笑非笑反问。   “你给不了我二妹幸福。”此刻正与他眸光相对的男子,无论哪方面确实是不俗,可其皇族的身份,他极为不喜,再者,就其目前和二妹之间的辈分,也不容许他们在一起。皇甫熠不知顾祁在想什么,嗯,即便知道,他多半也全然不在意,只见他柔和的眸光自连城身上划过,重落回顾祁身上,一字字道:“能不能给顾二幸福,我不需要旁人来多言。”微微顿了顿,他缓声续道:“我只知,顾二于我,比我自个的生命还来得重要!”   连城顿时心跳加快,脸儿也微微泛起抹红晕,丫的怎这么喜欢表白,尤其是以类似誓言之语,在他人面前对她表白!顾宁看到她袖红的脸儿,捂嘴笑了笑,然后望向顾祁道:“大哥,你还是问问二姐的意思吧!”   “大哥,熠亲王很好,我信他会对二姐好,也信他能给二姐幸福!”晶亮的眼眸眨了眨,顾骏注视顾祁,很认真地道:“二姐又不是皇家的嫡亲公主,熠亲王若真娶二姐的话,他一定有法子处理他和二姐之间的那层关系,我们不必担心的。”   “你小孩子懂得什么?”顾祁甚是不悦,他恼顾宁,顾骏一个个帮皇甫熠说话,虽没明着相帮,但从他们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们是赞成二妹与皇甫熠交往的,心中有了这个认知,他只觉心口堵得慌,良久,他深邃的目光凝向连城,语声低沉问:“二妹,你真打算与熠亲王交往,甚至有嫁他之意?”这句话昨晚他就想问,却碍于白日里发生的事太多,他便忍了住。   连城脸上的神色此时已恢复常态,闻顾祁之言,她抬起头,思索片刻道:“生命中有事发生时,就我而言,我不能让它流走。”澄澈的眸子微不可察地瞥了皇甫熠一眼,她清越的声音再度扬起:“任何事都是稍瞬即逝,倘若犹豫一下,就都没有了。我不想某日幡然顿悟时,怨怪自己运气不好,如果在当初有那个机会时把要说的说出口,该有多好;如果机会来临时不默然不语就好了,如果……世间之事没有如果,因此,为了不让自己有朝一日感到遗憾,感到错失了什么,我愿意试试,兴许试过之后,会发觉那就是独属于我的幸福!”她的声音轻缓而柔和,然,每个字,每一句话,皆敲进了屋里每个人的心里。   生命中有事发生时,不能让它流走,否则,稍瞬即逝,徒留遗憾。   皇甫熠眸光炽热,专注地看着连城。   她答应了,她真的答应与他交往了!   不似昨日那般模棱两可,告诉他,她要想想,而是在她的兄长,她的妹妹和幼弟面前,亲口说出了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顾二,我发誓,此生绝不负你!   敛起思绪,皇甫熠朝窗外的天色看了眼,缓缓起身,眸光柔和,与连城道:“陪我到花园里走走。”连城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向房门口。   望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消失在门外,顾祁长叹口气,低喃道:“看来你二姐意已决,我是劝不动她了!”   “大哥,如果不是因为熠亲王有克妻一说,你不同意二姐与他交往,那我真想不出你还有别的什么理由,这般反对他们在一起。”熠亲王各方面都很出色,且真心实意对二姐,大哥为何就反对他们相处?顾宁极为不解,不解顾祁心里是怎么想的。   顾祁叹道:“熠亲王不简单,我担心你二姐跟着他受累。”   “会不会受累,二姐心里自有底。再者,正如大哥所言,熠亲王不简单,他又如何舍得二姐受累?”微微笑了笑,顾宁递给顾骏一个眼色,两人从椅上起身,走至顾祁床边,握住他的大手,顾宁道:“大哥,二姐处处为我们着想,迄今为止,为我们做了很多很多的事,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支持她的决定,然后看着她,默默祝福她幸福一生一世!”   垂眸,顾祁看向叠加着握住自己的两双小手,眼眶渐显湿润,声音黯哑道:“大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皇上那不会同意,更怕他因为身份之故,终给不了你二姐唯一,到那时,你二姐深陷情感之中,会受伤的。”   顾宁笑:“你觉得二姐会给他那个机会吗?”顾祁迟迟未语,顾骏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似小大人一般,道:“二姐既聪明,又能干,就像无上至宝一样,有她在身边,熠亲王只要不犯糊涂,定不会找旁的女人给二姐添堵,从而失去二姐!”   “你们说的都在理,我的心却还是惴惴不安,总感觉他们要在一起,不是件简单的事。”自从二妹归京,皇甫熠围着她做出的每件事,宫中那位应该全都了如指掌。但,就其册封二妹为公主这件事来说,他多半不赞成皇甫熠与二妹交往,更别说迎娶二妹进熠亲王府了。   罢了,既然二妹认定,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二妹的想法才最为重要。   真若哪天她在感情上受了伤,作为兄长,他会好生加以安慰,助她重拾快乐!   步入花园高处的一座亭子里,皇甫熠长身玉立,凝望远方天际即将湮没的霞光,道:“谢谢你接受我!”说着,他收回目光,凝向连城,微笑道:“我不会让你失望!”连城勾唇,戳着他结实紧致的胸膛,剪水瞳眸半眯,道:“大话别说得太早哦!”   皇甫熠被她现在的神态逗得扑哧笑出声:“怎么?你是怕我万一兑现不了今日之言,便用你那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再招呼我一回?”他边说,潋滟眸瞳边往自己某个部位瞄了瞄,“放心好了,那玩意可关乎着你一生的幸福,还关乎着咱俩的下一代,我可不会给你机会……”   “不害臊,什么话都往出说。”白皇甫熠一眼,连城嗔道。   “你我之间说话,有什么害臊不害臊的。”俊脸上笑容绽放,皇甫熠慢慢挪动身形,向连城靠近。   见他如此,连城长睫颤了颤,朝后退出两步,不料,皇甫熠长臂一伸,顷刻间便揽她入怀:“别说话,让我抱会你,就这么静静地抱会!”唇角轻启,悦耳却不失磁性的嗓音,飘入连城耳里。   又痛了,心口隐约间又刺痛了,紧了紧臂弯,皇甫熠将下颚轻搭在连城肩头,压下心口处传来的丝丝痛感。   难道他患有隐疾?可是她医术非凡,若他真身患隐疾,她昨日帮他诊脉,应该能察觉出些什么。然,她说好着呢,说他身体无碍,再者,他有食用冰灵果,即便有隐疾,也该在那异果的效用下祛除。   “你怎么了?”连城倚在皇甫熠怀中,忽然感觉到对方的身子有那么一刹那间轻颤,不由轻声问。   皇甫熠闻着她秀发上的淡雅清香,轻摇摇头:“没事,我没事!”静谧的花园中,二人就这样相拥在一起,谁都没再言语。   直至夜幕落下,月华初升,他才松开怀中的人儿:“我该回府了!”连城轻嗯一声,原以为他会就此离去,谁知,眼前之人眸中情意流转,又道:“做事切勿过急,慢慢来,莫要累着自个!”连城莞尔一笑,道:“我知道。”   “我走了!”薄唇轻启,皇甫熠说着,在连城额头轻印下一吻,随之,转身,袍摆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人已融入漫漫月色之中。   忠勇伯府。   “杜院首,我儿,我儿那里……”朝儿子裆部看了眼,梅道安隐去目中痛色,问刚为其子诊过脉的杜院首。   长叹口气,杜院首摇了摇头:“老夫已经尽力。”   “我儿还年轻啊,他尚未娶妻生子,怎能就这样毁了一辈子,杜院首,你是咱们大周的国医圣手,你一定有法子医治我儿,求你救救他吧,我求你了!”语声轻颤,梅道安面朝杜院首,深深地揖手一礼。   在丫头端上前的水盆中净过手,杜院首再次长叹口气,道:“忠勇伯,令郎的命根伤得实在太重,老夫真得是无法医治啊!”闻知梅世祖因何出事,杜院首闹出第一反应就是“该”,当街调 戏女子,且调 戏到皇上亲封的公主头上,就是当场被公主踹死,那也是他自找的,可是宫里却传旨,要他带着太医院的数名太医,务必到忠勇伯府来这一趟,皇命难违,他只得遵从。   “那……那我儿可有性命之忧?”   没于袖中的双拳紧握在一起,梅道安回头朝儿子昏睡的脸上深望一眼,望向杜院首道。   “若调理得当,加之令郎自个也有活下去的心念,保住一命不是问题。”   内室中两人的对话,在外间榻上坐着的梅老夫人,及梅世祖之母林氏,皆有听到耳里。   立时,林氏顾不得丫头妈子在场,就捏着帕子捂嘴痛哭出声:“娘,娘你说这可该怎么办啊?孙太医他们没法子医治祖儿,可现在连杜院首也无能为力,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我们梅府嫡支这一脉,三代都是单传,如此,我们府上岂不是要断了香火!”   “哭,你就知道哭!你以为你这样痛哭流涕,就能解决问题!”   梅老夫人一掌拍到身旁的几上,压低声音怒斥林氏一句。   “娘,祖儿就是我的命啊!他如今这样,你让我能不伤心难过么!”林氏哭着,蓦地从榻上站起,“我这就去宁远侯府找那贱丫头算账,她怎就那么阴狠,不仅折断我儿一只手腕,还爸我儿的命根也给毁了!我要去找她,要她还我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   “你给我坐下!”梅老夫人给林氏身旁的老妈子使了个眼色,那老妈子会意,忙将林氏按倒在榻上,就听梅老夫人的怒斥声再次在外间响起:“你以为就你一个伤心难过,祖儿也是老身的命,可事已至此,我们还能怎样?你去宁远侯府,你去那做什么?去找顾二小姐算账吗?难道你忘了,她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连城公主,祖儿不识好歹,当街做出那种事,犯得可是灭族的死罪!到目前为止,宫里尚未追究此事,反还安排杜院首带着孙太医他们过来给他儿医治,你不感恩,还想再惹出事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梅老夫人怒斥林氏之言,听着句句深明大义,实则,她只是说给候在门外的众太医,及内室中的杜院首听。   敢伤她的宝贝孙儿,是看她忠勇伯府没人么?   公主?   连城公主?   哼,说到底,也只是个半路上封的公主,她就不信了,有身为贵妃的女儿在皇帝枕边吹几句耳旁风,还惩治不了那妖女!再有,妖女前段时日,当街给丞相府的侄孙儿写休书,令整个相府跟着没脸,兄长和侄儿能就那件事,放过那妖女?   杜院首在梅道安相送下走出内室,看到梅老夫人,他轻颔首,算是与其打过招呼,便径直往门外走。片刻后,梅道安返回,挥退屋里伺候的丫头妈子,“扑通”跪倒在梅老夫人面前,目中含痛,自责道:“娘,都是我不好,没有管教好世祖,才致他酿出今日之祸!你有气,你心里难受,就朝我发出来,千万别把自个憋出个好歹!”   “冲你发出来?”盯向梅道安,梅老夫人神色沉冷,斥道:“我冲你发火有用么?冲你发火,我的心就不难受了么?祖儿打小就懂事,长大后,也就好点女色,什么叫你没管教好他?” 林氏面上表情凄伤,坐在一旁哭得差点几度晕倒在榻上,好在她顾及着自我身份,才没在梅老夫人和其夫面前失态。   梅道安声音黯哑,痛声道:“娘,你心里有火,你难受,我都知道,且与你一样,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啊!”   “别给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现在就想问你,你打算怎么做?”梅老夫人阴沉着脸,目光紧锁在梅道安脸上:“祖儿可是我的命,是咱忠勇伯府的独苗,他如今这样,还如何延续香火?”   “我打算怎么做?我能打算怎么做?”梅道安苦笑,缓缓自地上站起:“世祖调 戏的可是公主,虽然那公主不是皇家的嫡亲公主,但皇上有赐她封号,她的身份就比我们任何人来得尊贵,又岂能容得被人当街调 戏?皇上今个是安排了太医到咱们府上给世祖诊治,是没立时立刻降罪咱们忠勇伯府,但明日呢?明日谁又能保证没有降罪圣旨到府上?”   梅老夫人沉着老脸,并未接他的话。   梅道安微微顿了顿,黯哑低沉的声音接着响起:“再有,世祖身边的小厮回府有带熠亲王的话给我,说我如果是非不分,他便会将整个忠勇伯府化为尘埃,从此在这世间消弭!以前的熠亲王嚣张狂妄,京中无人不惧怕。昨日在宁远侯府看到的熠亲王,比之先前,更加让人心生畏惧,他说出口的话,绝对不是只吓唬吓唬咱们。娘,世祖有今日,我怒,我心里难受,可也只能这样,我不能因为他一个,葬送了咱整个忠勇伯府,甚至是咱梅氏一族啊!”   “看来你是不想为世祖做主了,那好,明日一早,我便进宫去见贵妃娘娘,求她给我的乖孙儿做主!”冷声道出一句,梅老夫人扶着矮几就准备站起。   “娘你糊涂啊!”梅道安暗沉的声音略显急促:“现如今储君之位未定,贵妃娘娘日夜都在为大皇子的事忧虑着,咱们不想着极力相帮,反还做出拖后腿之事,你觉得这样妥当吗?”经他这么一说,梅老夫人顿时失去大半精气神,道:“那怎么办?世祖的事已然出了,如果被人拿来说事,势必会对大皇子夺储有影响。”忽然,她又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恍惚道:“可我也不能就这么忍着啊?世祖还年轻,膝下尚无一儿半女,等咱们相继百年后,他该怎么办?”   “忍,咱们先忍着,待大皇子坐上那个位子……”梅道安目中神光阴鸷,虽没道出后面之语,但从梅老夫人突然森冷的神色间,不难看出她已领悟其话中之意。踱了两步,梅道安又道:“至于世祖膝下无子女依傍,这个娘不用担心,我会在族中留心,为他寻个聪明伶俐的养子放身边,如此一来,咱们忠勇伯府的香火照样可以延续。“   “再聪明伶俐又能怎样?还不是与咱们的血缘离得远了些!”   梅老夫人喃喃道。   “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就别多做计较了!”   ☆、第169章:为何   梅道安说着,目光挪至林氏身上,道:“事已至此,你就别哭哭啼啼了,打起精神,着丫头好生服侍世祖,免得他养病期间出个什么变故!”   林氏捏起帕子拭泪,可怎么也拭不干净,哽咽道:“妾身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这往后要妾身如何活下去?”   “林氏,你刚说的是什么话?是在咒祖儿离开老身么?”   梅老夫人双目圆瞪,凝视林氏厉声指责。   怔了怔,林氏眼里的泪登时止住,一脸凄苦地连连摇头:“没有,儿媳没有……”   “娘,你别生气,桂兰绝无那个意思!”出言劝梅老夫人一句,梅道安在屋里又踱了两步,道:“趁这会夜了,我去相府一趟,和舅父,表兄说说今日这事,也好让他们帮咱们想法子应对应对。”   “去吧!”梅老夫人摆摆手:“替我向你舅父问声好。”   梅道安颔首,转身离去。   月清明,映得世间万物宛若浸在似水银光之中。   熠亲王府,任伯住的小院里。   皇甫熠倚在一株碗口粗的树下,似变戏法般的手中多出一柄玉箫,只见他将玉箫放至唇边,一曲悦耳悠扬,却又夹杂了些许惆怅的曲音,袅袅弥漫于空中。   “王爷好像有些不对劲,可知是何事扰了他的心绪?”任伯靠坐在床上,凝向离涵,随之口中之语道出,目中染上了一抹忧色。   离涵皱眉想了想,摇头道:“这两日我在爷身边跟着,没听他说过什么。”   闻他之言,任伯静默片刻,又问:“顾二小姐和王爷之间的关系可有进展?”   “有。“离涵点头,道:“且进展很明显。”   “这就好!”   任伯轻叹口气,没再说话。   箫声袅袅,飘进屋里,任伯和离涵静静地聆听着。   约莫过去一刻钟,箫声都未止息。   “王爷一定有心事。”身子动了动,任伯准备下床,却被离涵拦住:“任伯,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得去看看王爷。”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望向那一抹倚在树下的颀长身影,任伯目中忧色加深:“最近发生的事一桩接一桩,王爷不说,是怕我忧心,可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怎能干坐着不闻不问。”   离涵寻着他的目光亦向窗外看了眼,然后收回视线,看着任伯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大好,万不可乱动。”稍顿片刻,他抿了抿唇,接道;“或许爷想一个人静静。”   袅袅箫声依旧幽幽地飘扬着,自皇甫熠周围弥漫开,浸润着周围的花草树木,空气,尘埃泥土,仿若脉脉月华,仿若漫漫夜色,无处不在。像是在与月夜,与天地,与世间万物,诉说着他不便道出口之语。   任伯听着这曲音,愈发觉得皇甫熠有心事。   他双目闭阖,靠坐在床上,看似动也不动,但心绪却不由飘远。   往事历历,在他脑中闪过。   应国公一门被灭,同时间,处在深宫中的雅贵妃和六皇子亦遭人暗算。闻知噩耗,于那年幼的孩子来说,无疑是最最惨痛的打击。   害怕,恐惧,绝望,愤恨,怕是一瞬间全占据了他的心房。   随之,他的肩上多了份担子,为亲人复仇的担子!   多年过去,他不再害怕,不再恐惧,不再绝望,但心底的愤恨,却不减反更为浓郁!   忍受世人非议的目光和言语,他在变强,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的变强,好有朝一日,将那杀害亲人的刽子手手刃!   院里的箫声不知何时已止息,离涵道:“爷过来了,我去外面候着。”说着,他便转身朝门外走。   “王爷,你有心事?”任伯睁开眼,看到皇甫熠在他床边的椅上落座,不等其开口,就温声问了句。   皇甫熠摇摇头,片刻后,又点点头,宛若樱花般的唇瓣动了动,他幽幽道:“近段日子,我总会时不时感到心口刺痛。顾二昨日为我把过脉,说我身体无恙,但为保险起见,她有让我食用些许冰灵果的汁液和果肉,内力成倍增长,可那心口处的痛感,却并未祛除。就在今日,我的心口处又痛了!”在任伯面前,他从不隐瞒自己的心事,“任伯,你说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我担心,担心自己真要是那样的话,我该如何兑现许给顾二的诺言。我说过,我会护她,会对她好,一生一世护她周全,然,心口处时不时传来的刺痛感,令我害怕,害怕自个失信于她!”星眸中蕴出一丝极浅的痛,他一瞬间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你心口每次出现刺痛感之前,可有什么征兆?”眼前这身份尊贵,被他视作亲子一般看待的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患过什么大病,又怎会有隐疾?任伯压制住心里的不安,强令自己表情镇定,目光慈和,温声道:“王爷好好想想,想想在你每次感到心口处传来痛感时,有无什么征兆出现?”皇甫熠眉头微拧,似是就他的话在思索。   “这么多年来,王爷可不曾患过一次大病,就是头疼脑热,也不曾有过,又怎会身患隐疾?别多想,兴许那只是因为大仇尚未报,尚未擒住那歹毒的幕后策划者,王爷才会偶感心痛。”   “应该不是那个原因。”皇甫熠摇摇头,沉吟道:“我想不出有什么征兆,那痛感来的很突然,突然的令我自个都感到诧异!”   任伯握住他的手拍了拍,神色温和道:“王爷不用多想,待心口再传来那刺痛感时,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也只能那样了!”颔首,皇甫熠想起他今日在晓月楼收到的消息,黑眸半眯,道:“东旬那边的探子传信到回来,说东旬那位从不曾在世人面前露过面的异姓王爷,十多天前,似有在东旬皇宫出入过。”   “就是十多年前,被东旬皇帝突然封王的那位逍遥王?”任伯心中一番计较,凝向皇甫熠问。   “是他。”皇甫熠点头,幽深的眼眸中暗芒涌动:“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有琢磨一件事,那就是东旬近些年国力增强迅速,与那位身份似迷,行踪诡秘的异姓王有着必然的关系,且三年前东旬与大周之间的那场战事,应该也是他在暗中出谋划策。”听他如此说,任伯倏然间似是想到什么,道:“要这么说,那位逍遥王该不会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人?”   皇甫熠静默良久,低沉的声音扬起:“兴许是他,兴许不是。就目前的情况来分析,咱们对其了解太少,不好断然下定论!”   “又是尚公主,又是被封为异姓王,那人的能耐倒还真不容小觑!”   任伯言语讽刺道。   “能耐是不小,但既然有这般本事,他为何又行事如此低调?就是那位下嫁给他的公主,多年来也不曾在出现在东旬皇室举办的宴会中。探子有到逍遥王府探查过,里面除过每日打扫的下人,根本就没逍遥王夫妇的身影。”   音落,皇甫熠抿唇,良久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任伯听:“是他么?如若是他,那这人藏得可真够深!”   “要不传信到东旬,让那边的探子密切留意逍遥王府的动静,一旦有端倪显示是其所为,咱们好第一时间动手!”任伯眸光狠厉,言语尤为低沉道。   皇甫熠道:“消息已传过去了。”   夜色深沉,梅道安乘软轿,一路到了丞相府。   对他深夜到访,岑嵩并未感到惊讶。   岑逍本已在侍妾院里歇下,不料听到其父身边的老仆过来传话,说有事相商,于是,他迅速更衣,随那老仆前往老父住的院落。   “舅父,表兄,你们一定得给我出出主意,要不然,忠勇伯府倒下事小,连累到宫里的贵妃娘娘,及正在竞争储君之位的大皇子就事大了!”与岑嵩父子叙说完梅世祖受伤的事情经过后,梅道安眼神恳切,看向岑嵩父子道。   “你那不争气的孽障就会整天惹是生非,明知他是那种德性,你这做父亲的却不知严加管教,终惹出今日这事端出来。要我看,他活该被人踢断命根!”岑嵩面沉如水,在听完梅道安的话后,双目微阖,并未言语,然,岑逍却盯向这位算不上有多亲近的表弟,狠声加以斥责。   “表兄教训的是,可你也知道,就我府上的情况,我拿那孽子也没辙啊!”想起梅老夫人对梅世祖的宠溺,及林氏对其的放纵,梅道安悔不当初,恨不得时光倒流,好让他不顾老母的庇护,及夫人的眼泪,狠狠地教训自家的混账东西,那样的话,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发生。   “你的种你拿他没辙?我看你不仅是个耳根子软的,还愚孝得紧!”愚孝?梅道安愚孝,那他呢?他这些年所行之事,不也是愚孝么?岑逍冷厉的目光瞬间变得黯然,哼声道:“顾连城当街给洛儿写休书,给我丞相府没脸,你可有看到我府上有何动作?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做,因为就那件事而言,我们做什么都会落人口舌。”   “表兄这是要我息事宁人么?”梅道安问。   岑逍没接他的话,而是看向其父,道:“父亲,你是怎么看的?”   “要顾及宫里的贵妃娘娘,还有大皇子争夺储君之位,唯有以不变应万变。”岑嵩睁开眼,沉稳的声音响起,“宫里没立时下旨降罪,说明皇上并不想将此事闹大,如此一来,你就算是折了个儿子,但整个忠勇伯府却保下了!”   “舅父,你确定皇上不会降罪我府上?”   梅道安有些不放心地问。   “皇上的心思,老夫如何猜得?”深望他一眼,岑嵩老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悦:“回去吧,要想不被降罪,明日去宁远侯府亲自向那丫头赔礼道歉,宫里面若是知道你如此做,或许今日之事便真正了了!”   “赔礼道歉?舅父,你要我亲自前往宁远侯府向毁了我儿命根的贱丫头赔礼道歉,这不是生生让我去受辱么?”梅道安杀顾连城的心都有,却碍其身份,只能硬生生忍住儿子变成废人,现在,他来丞相府讨主意,竟听岑嵩道出那么一句,心里顿时感到极为不痛快!   “你过来找我讨主意,我该说的都说了,要不要听随你。”   岑嵩说着,就朝梅道安摆手。   “好,我听舅父的!”攥了攥没于袖中的拳头,梅道安低语一句,接着朝岑嵩父子各揖手一礼,转身而去。   待院中的脚步声走远,岑逍道:“他那孽障做出的事,咱就不该管!”   “忠勇伯府出事,你觉得咱们府上就能一点事都没有?”凝向其子,岑嵩目中划过一丝冷嘲:“大皇子各方面条件是不错,在皇帝的几个成年皇子中,也确实最有资格成为储君,但,那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眼下,忠勇伯府和梅贵妃母子,咱们还能用得着,自然不能看着他们就这么倒下去。”   岑逍琢磨着其父之言,恍然大悟道:“也是,皇子们争储越厉害,于咱们所行之事越有利!”话虽是这么说,可岑逍心里却对他说的话并无激情,嘴角噏动,他眸光闪了闪,语声略低, 续道:“父亲,就咱们府在京中的富贵和权势,完全不需要和那人合作,再谋什么大事,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您为何要……”熟料,未等他话说完,岑嵩老脸骤然沉冷如冰,冷冷道:“为父做事,何时需要向你说明缘由?”   一听他之言,岑逍只觉脸面烧汤得厉害,心道:这是他的父亲么?这是么?为何他从小至今,未曾感受到他给予的温暖?哪怕一点点,也未曾有过。此刻,他孺慕多年的生身父亲,一双锐利的眼眸,正冷冷地盯视他,好似要将他看穿一般,在这样的目光逼视下,他只觉整个人宛若坠入冰川,冷得彻骨生寒!   稍微平复好心中的不适感,他缓缓从椅上站起,面朝主位上那堪比陌生人的父亲揖手一礼,道:“夜深了,父亲早些歇息吧,孩儿便不在这多留了!”岑嵩仿若没听到他的话,就那么冷 冷地凝注着他,这令岑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间只能怔怔地站在那。   室内一片静寂,就连空气似乎也停止了流动。良久,岑逍终于忍不住,再度出言:“父亲早些歇息吧,孩儿便不在这多留了!”说着,他转身走向书房门口。   “记住,我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无需过问太多!”凝向岑逍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岑嵩沉声冷冷道。   岑逍身子一震,应了声是,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翌日,梅道安遵照岑嵩之言,带着厚礼,亲自到宁远侯府向连城道歉。对于他的突然到来,连城先是一怔,跟着听其来意后,心里禁不住冷笑连连,但嘴上却说着客气话,说事情已然过去,而她也惩治了梅世祖,便不再追究其冒犯之举。   得了她的准话,梅道安心里作何想的,除过他自个,恐怕无人知道,可是他面上呈现出的表情,及嘴里说出的话,却令不知情的人,都为之心生动容——好父亲,真真是天底下头号好父亲,为个不争气的儿子,只差赤 身背着荆条,到宁远侯府请罪了!   午后,连城有被皇帝召进宫。   皇帝就昨日之事,先对其安慰两句,接着说梅世祖变成废人,是他罪有应得,让连城不必放在心上。闻他之言,连城没甚想法,昨个夜里,她就有想过,皇帝势必会在第二日召她进宫,至于进宫要对她说什么,她心里也敞亮得很。   无非是雷声大雨点小,放过忠勇伯府一马。   她理解,嗯,极其理解,毕竟昨日她并没在梅世祖手上吃亏,往深点说,她当时不理梅世祖,与唤芙绕过挡着她们道的某只肥猪,后面的事便也不会发生。   现如今,人被她废了,躺在床上还不知能活多少时日,其父又带着厚礼登门赔礼道歉,她再无容人之量,也没必要将人一门全灭了,再者,她也不可能为那么个事,做出不计后果之举。因此,在皇帝道出忠勇伯府就梅世祖一根独苗,而这根独苗被她给废了,于忠勇伯府来说,是莫大的打击,加之其父有亲自上门向她赔礼道歉,这折辱皇室公主一事,就此了了吧,闻言后,连城自是没多语,点头应了句谨遵父皇之命。   出宫坐上马车,连城心里暗忖,事情真就就此了了吗?怕是不能,她废了人家的独苗,就梅贵妃的品性,忠勇伯府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   延福宫。   “顾连城!本宫有朝一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昨个傍晚,知晓自己唯一的侄儿成了废人,梅贵妃气得在寝宫大方好一通脾气,随之就一脸凄然,哭着到皇帝面前,要其为她那侄儿做主,皇帝隐去眼底的厌恶,说了两句宽慰之语,便着其先回寝宫,待明日查明事情经过后,会给她个说法,却不成想,连城今个被皇帝召进宫,怎么来的,又怎么出的宫门,什么事都没有,她当时下气得只差咬碎一口银牙。   翠喜侍立在旁,低声劝道:“娘娘不必气恼,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话虽如此,可本宫真得没法再容忍那顾连城活在世上!”重重地在几上拍了一掌,梅贵妃眸光森然,咬牙切齿道:“不行,本宫得尽快想出个法子,将其除去,否则本宫心里这怒火无法熄灭!”   “娘娘,眼下万万不可啊!”倒了杯茶水,翠喜捧给梅贵妃,压低声音道:“早朝后,大皇子过来不是与娘娘说过了么,千万不可因表少爷的事惹怒皇上!”梅世祖当街调 戏连城,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有此一说,源于梅世祖当时处于醉酒状态,脑袋混沌,并不知晓他调戏的女子是皇帝亲封的连城公主,可是身为世家公子,他在街上调 戏女子本就不该,还好巧不巧地调 戏到公主头上,这就无形中让件小事变成了大事,从而对皇甫烨修竞争储君之位,或多或少带来些负面影响。基于这点,皇甫烨修自然极为恼怒忠勇伯府,恼怒梅道安没能管教好梅世祖,导致他在朝臣中的声望也跟着受影响。怒极之下,他今个早朝后,没有即刻出宫,而是前往延福宫,叮嘱梅贵妃不能忍,也得忍下心气,不可因梅世祖的事惹怒龙颜,让他失了圣心,与储君之位无缘。   梅贵妃摆摆手,没接翠喜手中的茶水,咬牙一字字道:“我忍,好,我忍!为了大皇子,我再忍那顾连城一回!”侄儿成为废人,她是怒极,恨极,恨不得立时立刻要了那顾连城的命,可与皇儿夺储相比,前者却是不及的。   “娘娘这样想就好了,奴婢相信,待大皇子来日继承大统后,首先就是拿那顾连城,还有宁远侯府府问罪,好为娘娘解心头之怒!”凑近梅贵妃身旁,翠喜眼里恨意一闪而过,小声在其耳畔道。   马车缓缓朝回府的方向前行着,连城以极为舒服的姿势靠坐在车里,想着心事,直至老七在车外禀道:“二小姐,到府了!”才将她思绪拉回。   “陆大哥,你能听到,能说话真好!”知晓昨日街上发生的事,陆随云心里自然为连城感到气愤,原想用过早食就到宁远侯府看望连城,却又想到皇帝必会一早就招连城入宫问话,便按捺住心底的关心,午后方乘马车过来,不料,连城中午在府上呆着,在他来之前,刚刚被皇帝着宫侍传口谕,宣召进宫问询昨日之事。   顾宁和顾骏见他来府中拜访,皆感到高兴,就陪其坐在院里的一座亭子里,边说笑,边等着连城回来。   “这要归功于你二姐,若不是有幸遇到她,而她又医术高超,我恐怕一辈子都得背着聋子,哑巴的名声活着。”浅然一笑,陆随云温声道。   连城步入院里,抬眼便看到不远处的亭中,坐着一大两小三人。   那身穿皓雪白衣的男子,容颜清雅秀丽,微笑着在和二妹,幼弟说着什么。他是正对她站的方位而坐,因此,他容颜上的表情,她看得一清二楚。忽然,他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其眸中神光高雅如云,仿若尘世中的烦扰,全在他视线之外,倏地,他笑了,朝她微微的笑了,连那如云般的眸光,也变得温润起来。比之皇甫熠,他的样貌是不够妖冶华美,可他就是他,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皆给人一种清雅似仙之感。   剪水瞳眸眨了眨,连城提步,唇角漾出抹柔和的笑容,走向凉亭。   “二姐,你回来了!”连城的身影出现在亭中,顾宁和顾骏从石凳上站起,异口同声道。   连城微笑着轻嗯一声。   “陆大哥等你好久了,你和他说说话,我和骏儿就不在这打扰了!”顾宁语声轻柔,说着,就拽着顾骏的胳膊,快走两步,出了亭子。与陆随云隔桌而坐,连城笑道:“昨个的事你知道了?”陆随云轻颔首,关心地问:“你还好吧?”   “我好着呢,倒是忠勇伯府那头肥猪,被我一脚给踢废了!”话一出口,连城顿觉尴尬,轻咳两声后,方续道:“我是阴损了点,可不那么做,他日后还不知要祸害多少良家女子。”陆随云清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暖笑,望着连城的剪水瞳眸,语声温和道:“梅世祖也算是京中一害,听说昨日之前,有不少无辜女子被其占了清白,你那一脚踢得好,让他从此再也无法作恶。”   顾宁拽着顾骏的胳膊走远,两人便可是小声嘀咕。   “陆大哥好像也看上了二姐。”   “是有那么一点。”   “什么那么一点,你刚才没看到么,他一看到二姐,眼眸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三姐,说不出的感觉是什么感觉?”   “都说说不出了,你还问!”在顾骏胳膊上轻掐了下,顾宁歪着头想了想,道:“我的直觉不会有错,陆大哥十之**看上了二姐。”   顾骏丢给她个白眼,将胳膊挣脱出,一本正经道:“一会说好像,一会又说十之**,三姐,你这样说话,很难让人取信知道不?”   ☆、第170章:逼问(一万+)   “骏儿,你说二姐如果和陆大哥好了,熠亲王会怎么办?”似是没听到顾骏刚说的话,顾宁眸光闪了闪,嘴角掀起抹浅笑问道。   “你的如果不成立,我才不要回答。”顾骏臭屁地哼了声。   顾宁戳了戳他的头,道:“你呀,越来越不可爱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要那么可爱做什么?”又丢给顾宁一个白眼,顾骏屈起右腿,手拄下巴,搭在膝上,眨巴着晶亮的眼睛道:“陆大哥和熠亲王都很好,都配得上二姐,但信阳侯府有那老巫婆母女在,二姐要真与陆大哥好了,嫁给他做妻子,日后肯定过得不开心。”   “你说的也是。”   “什么叫我说的也是?本来就是好不好。我刚刚只说了个假设,就目前咱们知道的来说,二姐绝不会与陆大哥好上,她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熠亲王,要不然,也不会在昨个与大哥说出那么一番话。还有,熠亲王很喜欢二姐,有他在二姐身边,我放心!”   “我就觉得奇怪了,二姐让你每日看书,还让你修习武功,你哪来时间想这么多大人间的事?”揉了揉顾骏的发顶,顾宁眉眼弯弯,翘起唇角问。   顾骏拿下她的手,对上顾宁的含笑的眼眸,道:“我也是大人了!你知道的我同样知道。”顾宁微愕片刻,笑道:“你才几岁能知道么?”   低哼了声,顾骏不再看顾宁,嘟哝道:“我知道二姐很好,知道她身上有股子极为独特的气质,那气质会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我还知道熠亲王很厉害,高深莫测,很难让人猜到他心里都在想什么。”晶亮的眸瞳朝凉亭方向望去,他眨了眨眼睛,续道:“陆大哥温润如玉,就算他有可能喜欢二姐,但在知晓二姐对熠亲王的心意后,他不会生怨,生恨,反会默默祝福二姐。”   顾宁惊讶极了:“喂,你不到十岁,眼睛怎么就这么毒,只看着人,就能说出这么多头头是道的话?”   回给她一个得意的笑容,顾骏小有成就感道:“那说明我厉害!”   清风拂面,淡淡花香沁鼻而来,亭中对坐的两人,朝彼此轻浅一笑,半晌皆未言语。   “陆大哥,你觉得我粗俗吗?”终于,连城清越的声音打破了亭中的宁静气氛。   陆随云摇头:“你很好!”虽只有这简单三字,但他要说的话全包含在其中,他的眸温温润润,他的笑暖人心扉,看着这样的他,连城禁不住挪开视线,只觉有某种微妙的感情,自陆随云的黑眸中渐渐流转而出。   那种感情,她有从皇甫熠眼里看到过。   登时,她身子微有些紧绷。   陆大哥喜欢她?   倘若不是,他的眼里为何会流露出那样的情愫?   是了,她这一刻确定,他对她有意。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是什么时候,对她用了情?   而她在今日才察觉出他的心意。   连城感到心有些乱了,既已决定与皇甫熠那厮相处,那么她就不会回应旁人的感情,因为那是对自己,对皇甫熠,对另一人都是极不负责的举动。   慢慢的,她调整好心绪,只当没看出陆随云眼里的情意流转,微笑道:“我没你说得那么好。”眸光移向亭外,注视着花圃中一朵朵绽放开的花儿,她脸上的笑容微敛,缓声续道:“我没有女儿家的娇柔之态,更不会讨人欢心,且还动不动会说些粗俗之语……”   “你很好!”陆随云唇角噙笑,打断了她的话:“别妄自菲薄,你真得很好!”   “呵呵!”收回视线,连城对上他的眼眸,摸摸鼻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陆大哥你真会包容人,像我这般粗俗,不会讨人欢心,又会杀人的女子,恐怕也只有你说好了!”她的眸光澄澈可见底,淡淡的笑意蕴染其中,陆随云在其中看不到丝毫他想看到的情绪,心里不由感到失望。   她是不明白他眼里的情意,还是会说她装作没留意到?   应该是后者,聪慧如她,又岂会不明白他对她,已生出爱慕之心。   陆随云感到失望的同时,一颗心亦酸涩不已。   “谢谢,谢谢你这么夸我!”   连城脸儿露出个纯真的笑容,语声轻快地说了句。   “连城……”拂去心底的失望和酸涩感,陆随云决定试试,以委婉的语气,试试连城对他有无生出男女间的异样情愫,虽然他心里已有结果,但他决定还是试试,只因他不想她遇到危险。皇帝不赞成熠亲王和她在一起,那么他若和她成就不了姻缘,等着她的将会是皇帝的另一种手段,至于那另一种手段是什么,他不愿想,也不敢想,所以,他要尽力,尽力阻止皇帝的另一种手段用到她身上,“我亦可以护你一生!”   静谧的氛围中,他的声音轻缓温和,宛若山涧清泉,潺潺注入人心,不由使人心弦微颤。   “陆大哥,你……”连城目露愕然,忽地笑道:“你没和我开玩笑吧?”他眸色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可她只能这么说,只能装傻到底,他很好,她不能伤他,也不想伤他。   陆随云的目光尤为真诚,摇了摇头,他道:“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微微顿了顿,他又道:“而我也有能力护你!”   敛去笑容,连城明眸深处微微一动,语声微带丝歉然,道:“陆大哥,我不知道你是几时对我有意,可我不能接受。”不想伤害他,不想伤害这如云,清雅似仙般的男子,终,她还是出言伤了他。   “是因为熠亲王?”陆随云问。   连城没有否认,点头道:“我遵从自己的心。”   “可他不一定适合你。”   “不试过又怎会知道合不合适?”淡淡笑了笑,连城眸光怅惘,清越的嗓音悠悠扬起:“以前的他就是个痞子,无赖,现在的他,身上或许还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但感情这事是没法说的。或许在他一次次与我胡搅蛮缠时,我便已对他动心,那时,我却不自知。直至近期发生的诸事,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我想试试,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免得错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徒留遗憾给彼此。”   陆随云闻言,唇角扬起抹浅笑:“我尊重你的选择。”良久,他紧了紧轻搭在膝上的那只手,又道:“我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对上他满含歉意的黑眸,连城微笑着摇头,道:“陆 大哥能喜欢我,是我的福气,我相信以陆大哥的人品,定能找到一位真心爱慕你的好女子!”   笑了笑,陆随云并没接她的话,而是举止优雅地站起,道:“看到你没事,我便放心了,时辰已经不早,我该回府了!”   “我送你。”连城跟着站起。   陆随云望向她颔首:“那就有劳了!”   偌大的侯府,没了顾耿一家,四处皆显得寂静异常,连城与陆随云并肩而行,走在青石铺就的小道上,径直走向府门口。   “我安排老七驾车送你回府吧?”想到她从宫里回来,并没在府门口看到信阳侯府的马车,连城不由与陆随云说了句。   “不用。”唇齿间轻漫出两字,陆随云俊脸上笑容温润,道:“贺明这会应该驾车在贵府门外候着我呢!”   连城“哦”了声,没再言语。   果然如陆随云所言,当连城和其一出府门,便看到贺明在马车旁站着。   “贺明见过连城公主!”与连城一礼,贺明恭谨站在车旁,打起车帘,等候陆随云登上马车。   “我走了,你回府吧!”   醇厚优雅的嗓音扬起,陆随云望着连城温声说了句,然后转身朝车旁走去。   目送他的马车渐行驶远,她才转身往府门口而行。   她没有直接回主院,而是行至府中一比较大的空置院落里,忙活到树梢上的日影渐渐拉长,阳光也渐渐变成橙红,方离开那座院落。   “二姐,你真心急。”顾祁屋里,顾宁一看到连城进门,就道:“就算要改善酒楼铺面的经营状况,要重新装修,要培训你说的那什么员工,咱们可以慢慢来嘛,你倒好,也不怕来着累着自个。”昨日与顾祁,顾宁他们说了自个的想法后,连城便回房连夜赶写出自己的计划。   见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在今早东方渐显鱼白时,又招呼唤芙随在左右,将内务府拨到府中的下人全召集一处,又是说这,又是说那,跟个陀螺一般忙个不停,顾宁只觉心酸,疼惜不已。   二姐这么拼,都是为他们侯府能迅速崛起,为大哥,为她和骏儿能过上好生活,不惜如此累自个。   “送陆大哥离开后,我看距离天色还早,就过去指导指导他们一二,好让他们尽快掌握我写的那些方案。”   连城眉眼弯弯如月,两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笑着与顾宁道。   “那你也不能这么累自个啊!”顾宁佯装生气,鼓起腮帮子道:“我会心疼的,大哥和骏儿也会!”   戳了戳她鼓鼓的腮帮子,连城柔声道:“我知道你们疼惜我,可我没感到自个累啊!你瞧,我最近的身子是越来越结实了!”   “都比我还瘦,哪里结实了!”   顾宁瞅着连城好一会功夫,嘟哝道。   “净瞎说,我可比年长几岁呢,再不济,也不不会比你瘦。”   连城摇头笑了笑,走到桌旁的椅上坐下。   “胖瘦又和年岁大小没关系,二姐现在也学会耍无赖了!”顾宁这话一出,连城脸儿微红,连连轻咳两声,道;“二姐很正经的,不耍无赖!”顾骏“扑哧”笑出声,道:“二姐你好有 趣,我最喜欢听你说话了!”   顾祁这时道:“你确定要用内务府拨来的那些下人?”   “嗯。”连城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道:“被收入内务府为奴,并不是他们的错,是他们的主子,亦或是他们的族人触犯了律法,而他们被其牵累,才被官府收押,落入内务府中。在那些人中,不乏有能力的,与其将他们圈在府中这一方天地做些打杂的事,倒不如人尽其用,让他们在我侯府产业中发挥才能。”   “他们可信么?”顾祁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担心。   连城笑道:“经过人生起伏,他们只会更加珍惜好的生活,又怎会生出二心。再者,有他们的身份限制,他们即便想做逃奴,也得先考虑考虑后果。”眸光微微闪烁,她眼神清透,一字字又道:“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我既然要用他们,就万不会怀疑他们。”   “大哥,你放心好了,二姐一大早召集那些下人在一起时,恩威并施,该说的都说了,我当时看得仔细,那些下人眼里满满都是忠诚和感动。”顾宁看着顾祁,明眸眨了眨,出口之语尤为认真。   顾骏咕噜噜地转动着眼珠子,忽地走到床边,握住顾祁的大手,表情严肃道:“大哥,咱们说过要相信二姐,相信她做的每一件事,你别多想其他。”歪着脑袋想了想,他笑了笑,又道:“咱们不用计较他们的身份,只要他们心里明白利害关系,用心做事就成。嗯,就譬如二姐曾对我说过,不管是白猫还是黑猫,只要能捉到老鼠,就是好猫!”   “你这都说的是什么啊?”顾祁闻言,忍俊不禁,“大哥可没就那些下人的身份和你二姐说事,大哥只是担心他们是否忠心我侯府。”   挠了挠头,顾骏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刚说的是什么,反正我就是相信二姐,大哥你也要一样哦!”   连城很感动,感动家人对她全身心的信任,只听她微笑道:“大哥,他们是否忠心我侯府,你完全可以放心。”识人,用人,掌控人心的本事,于她来说,完全不是个事。顾祁闻言,颔首道:“那府里就需要再添些下人了。”   “不用。”连城摆摆手,柔声道:“皇上不是给我赐了座公主府吗,那府里的下人肯定很多,我择日过去挑上一些,让他们过来伺候就好。”   “那是皇上赏赐给你的……”顾祁正要往下说,却被连城微笑着出言截断,道:“什么你的我的,这里是我的家,大哥是我的兄长,宁儿和骏儿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小弟,咱们是一家人,莫要因为那么一个身份,就将我划拨出去,这样我会心痛的。”说到后面,连城手捂心口,表情好不可怜。   瞧她这样,顾宁,顾骏皆笑了起来,顾宁道:“二姐,你就别耍宝了,大哥哪里是那个意思啊!我可从没觉得你是公主,就不是我二姐了,大哥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呢!”   “还有我,还有我,我和三姐想的一样,二姐永远都是我的二姐,不管二姐身份有何变化,永远都是骏儿最喜欢的二姐!”顾骏笑嘻嘻地接住顾宁的话道。   “大哥太不可爱了,还是宁儿,骏儿对我最好!”   给顾宁,顾骏一个大大的笑脸,连城看向顾祁,佯装生气道:“大哥,不许再对我说那些见外的话,要不然,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大哥不说了,大哥不说了!”顾祁神色温和,笑得一脸无奈。片刻后,他嘴角动了动,欲对连城再说些什么,却看顾宁,顾骏还在屋里,于是,温声对二人道:“宁儿,骏儿,大哥有几句话想与你二姐单独说,你们……”   顾宁不等他继续往下说,就娇声笑道:“我和骏儿这就去院里。”语落,她和顾骏出了屋子。   “大哥,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宁儿和骏儿的面与我说啊?”   连城不解地问。   轻叹口气,顾祁脸色凝重,沉声道:“二妹,大哥知道你是无心树敌……”连城登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截断他的话道:“我是无心树敌啊,可有不长眼的非得和我过不去,若不给其教训,我自个憋得慌!”   “你……”顾祁想说什么,却迟迟没有后话。   连城道:“那梅世祖不是个好的,我掰断他一只手腕,踢断他的命根,不光光是因为他调 戏我和唤芙,更是在为民除害。”   “就是杀了他也不为过,大哥只是,只是想对你说,我现在尚不能动,要是有人暗中再对你,对三妹和骏儿做些什么,我会与之前一样,只有干着急的份。”顾祁目光黯然,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先不说二妹贵为公主,单就她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被梅世祖当街调 戏,落在街上行人眼里,那也会被指指点点的,如果二妹心性怯弱些,或许会因此走上极端也是有可能。然,他知晓整件事情的过程后,即便再生气,再想冲至忠勇伯府将那梅世祖碎尸万段,却是完全办不到。   “你的腿伤恢复得很好,再有个把月就能下地慢慢活动,别总是因为现在不能动,就怨怪自个,就觉得保护不了我和三妹,还有骏儿。大哥,我们很好,一点都不需要你操心,你只需耐心地养伤就好!”顾祁黯然的眼眸挪至自个的双腿上,连城自然看到了眼里,笑了笑,她柔声道:“冰灵果很神奇的,就大哥的体质,我相信只要骨头一长好,大哥下地,用不了几日就能如常人一般行走。”   “那果子那么珍贵,你却还拿来给我食用,可惜了!”   对上连城含笑的眼眸,顾祁抿了抿唇,缓声道出一句。   “没什么可惜的,他既然给了我,我就有权处理那枚果子。”冰灵果并不大,昨日给陆随云,皇甫熠食用了一些后,想到顾祁身上的伤,连城便毫不犹豫,取出些许果肉,让顾祁加以食用,随后她将剩的不多的冰灵果放回寒玉盒收好,打算近两天得了空,就将其制作成药丸,好妥善保存。因为完整的冰灵果一旦被破损,就算有寒玉盒保其效用不会立时散失,但十天半月后,还是会变得干瘪,失去自身的功效。   基于此,连城才在心中做了番计较。   “我听到云和你说的话了。”连城口中的他,顾祁自然知道指的是皇甫熠,垂眸静默一会,他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听得连城倏地一怔,随之脱口便道:“大哥,你现在不能轻易催动内力。 ”   顾祁摇摇头:“我没事。”抿了抿唇,他的目光凝注在连城脸上,续道:“云来找你,看到他如常人一般与宁儿,骏儿进行交流,我心里很高兴,也知道必是你医治好的他。等你回来时,我或许是出于好奇,又或许是多年未见幼时好友生出的满心激动,便运内力,倾听你和他在亭中的对话。他很好,无论是样貌人品,还是身上的气质,都不输于熠亲王,加之他对你也有意,你为何不考虑考虑和他交往?”   连城听完他的话,叹道:“大哥,你是知道的,感情的事不可勉强。我对陆大哥并没那个意思,再者,我也不想做个出尔反尔之人!”   “一点可能都没有吗?”顾祁眼里带了丝期盼,出言相问。   “没有,在我心里,他只是陆大哥!”连城肯定地道。   顾祁神色间有些失落,半晌后,摆手:“你去忙吧!”连城轻嗯一声,自椅上站起,走至门口时,她回过头,看向顾祁,想说什么,却终没开口。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顾祁目光挪转,望着空荡荡的房门口,无声喃喃:“希望他说到做到,能给你幸福!”   晃眼五日一闪而过,羲和公主是痛醒的,睁开眼,看着屋里昏黄的光线,她有气无力地喊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公主,你终于醒了!老奴在呢,老奴就在你身边呢!”容嬷嬷坐在椅上正琢磨着心事,听到她的声音,起身三两步到床边,欢喜地直掉眼泪:“公主自那日晕厥过去,就一直昏睡着,老奴真担心公主会一直这么睡下去!”   羲和公主可听不进她在说什么,皱了皱眉,嘶哑着声音道:“屋里为什么这么暗?”   “老奴这就多点几盏灯。”容嬷嬷说着,就准备转身去点灯,羲和公主不耐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容嬷嬷回道:“快子时了!”   “扶我起来。”不顾身上传来阵阵痛感,羲和公主双手撑着被褥,与容嬷嬷道。   “公主不可。”眼眶泛红,容嬷嬷阻止道:“太医说公主暂时不能随意乱动。”   “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动?”羲和公主骤然情绪激动,嘶哑着嗓子怒道:“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动?”容嬷嬷抬袖拭泪,久久没有出声作答,羲和公主稳了稳情绪,颤声问:“我, 我不能动了,是不是?我的腿,还有我的腰,是不是都不能动了?这一辈子我只能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对不对?”   “公主……”容嬷嬷扶着床沿,缓缓跪到床边,流着泪道:“会好的,只要好好休养,公主的腰,还有双腿都会好起来的!”当日在宁远侯府,容嬷嬷虽伤得也不轻,但与羲和公主比起来,她身上的摔伤就算不得什么了,在床上躺了两日,终放心不下主子,便不顾自个伤势未愈,与木香日夜轮流着在羲和公主床边伺候。   羲和公主森然笑了:“你骗我,连你也骗我!我好不了了,你却骗我还能好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睁开眼,脑中思绪清明,她就想起了自个身上发生的事,就知道自个残了 ,一辈子只能躺到床上,可她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才自欺欺人,叫容嬷嬷扶她起来。果不其然,她果不其然残了!   捂着心口,羲和公主只觉身上的痛,令她几乎再度晕厥过去。容嬷嬷见她咬着牙,突然一语不发,哭道:“公主,你心里不痛快就发出来吧,别忍着,这样会伤了你的身子!”闻她之言,羲和公主倏地双手猛垂床褥,凄厉长号,进而悲笑不止。   她是公主啊,是先皇膝下唯一的公主啊,一生怎会如此多劫?爱而不得,心痛半生,恨了半生,不成想,半生过后,又被自己的手足伤成这般,且,且他还是为云暮雪那个践人的女儿出手伤得她,谁能告诉她,他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对她?   她可是他的皇姐,而他却不念亲情,出手重伤她,让她生不如死,往后如鬼魅一般生活在一方斗室。   恨,她恨啊!   云暮雪,顾连城,是你们,是你们这两个践人,害得我落得今日这惨境!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去,去给我找阿奎,我要即刻见到阿奎!”止住嘶哑的悲笑声,羲和公主面目狰狞,恶狠狠地道。   容嬷嬷痛声阻止:“公主不可以!府中的护院,全被侯爷换了,就是咱们景华苑,也被侯爷安排侍卫围了住,现如今,无论是哪个都不能随意出院门一步。”   “陆臻为何要这么做?他为何要这么做?你告诉我,你现在就告诉我,陆臻为何要换了府中的护院,要安排侍卫围住景华苑,说啊!”转过头,羲和公主森冷的眼眸定定地锁在容嬷嬷身上,咬牙一字字道:“说,你说啊!”   “侯爷说府里最近频繁出事,与护院不尽责脱不开干系,便将沈护院训练的那批人,全打发出了侯府。至于围住景华苑,侯爷则是说为了公主的安危着想。”   “哈哈……”陆臻,你个无情无义的伪君子,安排侍卫围住我的寝院,是为我的安危着想,你这借口未免太冠冕堂皇了吧!羲和公主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这是在防我呢,怕我安排人去报复顾连城,报复云暮雪那个践人生下的贱种!去,你去给我将他叫来,我要见他,我要见他!”说到后面,她几乎是吼出了声!   “公主莫动怒,老奴这就去,这就去!”从地上缓慢爬起,容嬷嬷拭去老脸上的泪,转身出了屋门。   骂起人来,羲和公主倒显得精神许多,似是连身上的痛感也忘记了。静夜静静,她似厉鬼一般,嘶声痛骂连城:“顾连城你个践人生的贱种,你让我儿在世人面前丢尽脸面,又掌掴我女儿,让她也成为京中权贵的笑柄,我为什么不能找你算账,我为什么不能?顾连城,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不得好死!来人,来人啊!”   景华苑中的下人在她发出凄厉长号那刻,就已陆续起身穿衣,打开门到了院里。   “公主,奴婢在!”   木香垂眸快步走进内室,恭谨道。   “想法子出景华苑,告诉沈护院,我要见阿奎!”压住心底的愤怒和满满的恨意,羲和公主阴沉着脸,一字字命令道。   咬了咬唇,木香迟疑道:“公主,院外……院外有侍卫守着,奴婢怕是出不去……”   “你长着耳朵是做什么用的,难道没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想法子,自个想法子去,天亮之前,我一定要见到阿奎!”   “奴婢,奴婢遵命!”   主子的命令,做奴才不能不听,哪怕会为此丧命,也得铤而走险,为主子办好差。   木香离开不久,容嬷嬷脚步略有些虚浮,走进内室,只见她与羲和公主一礼,回禀道:“侯爷……”她本欲说侯爷很快就过过来了,不料,羲和公主不等她说完,便怒道:“陆臻不来见我是不是?是不是啊?”   容嬷嬷急忙摇头,就在她准备再度启口时,信阳侯挺拔的身影已出现在内室门口。   “瞧瞧你现在可还有一点皇室公主的样?”夜深人静,刚一醒转,就似厉鬼一般发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市井泼妇在骂街,信阳侯盯向羲和公主,目中神光没有丝毫温度可言。   “公主?我现在还是公主吗?”羲和公主讥刺道:“如果我是公主,你能擅自做主,不与我商量便换掉府里的护院吗?如果我是公主,你能安排侍卫围住景华苑,不让我院里的人随意出院门吗?陆臻,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是防止我报复顾连城那个小践人吗?”   信阳侯冷冷一笑,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自己落得这般境地,究竟是何原因导致,真是可悲可叹!”   “我可悲可叹?我落得这般境地,不知何原因导致,你以为我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市井妇人吗?”双眸似喷火,羲和公主嘶声吼道:“一双儿女相继因顾连城成为京中权贵眼里的笑柄,你是他们的父亲,你做过什么?你为他们兄妹做过什么?你什么都没为他们做,而我作为母亲,为他们出头有什么错,你告诉我,我有什么错?”   “你没错?你没错为何皇上不管你被熠亲王伤得如何?不安排宫侍代他来看望你?”看着羲和公主狰狞的嘴脸,信阳侯眼里的神光愈发冰冷:“就你现在的嘴脸,我很怀疑晴儿的死,及云儿突患耳疾,哑疾是你一手为之。”   “你少血口喷人!”   羲和公主牙缝里挤出一句,状似无意地错开了信阳侯冰冷似剑般的目光。   然,信阳侯眸光闪烁,提步走至床边,居高临下地逼视她道:“你心虚?”   “我心虚什么?你血口喷人,我有什么可心虚的!”隐在被子中的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羲和公主方能稳住心绪,对上信阳侯如剑般的寒眸。   信阳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然道:“知道么?我的云儿好了,他的耳疾,哑疾全好了,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你有何感想?”羲和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愕然,但转瞬即逝,她没有说话,心却宛若被最凶猛的浪涛击中,不可能,那贱种的耳疾,哑疾不可能好的,陆臻在骗她,一定是在骗她!   “你不信?”信阳侯俯身,近距离与其四目相对,神色暗沉,冷冷道:“我没必要骗你。”静默许久,他压低声音,又道:“如果让我找到证据,证明晴儿的死,还有云儿当年突患耳疾,哑疾与你有关,你就等着向皇上解释吧!哦,你说皇上到时会拿你怎样?是将你从皇家的族谱中剔除,还是直接赐你一杯毒酒自我了结?”   羲和公主身子僵硬,嘴上却继续逞强:“你能耐,你能耐就去找证据啊?想我堂堂公主,身份尊贵,会和个寻常妇人一般见识吗?更别说对个孩子下手!陆臻,你记住,我有我的骄傲,我的骄傲不容你肆意践踏!逼急了……”   她没往下说,信阳侯直起腰身,冷哼一声,接住她的话道:“逼急了,你会怎样?会学着连城那丫头的壮举,写封休书给我吗?若真这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可惜的是,你根本就没有那小丫头的魄力,所以,你还是省省吧,安心躺在床上做你的公主,做你的侯夫人,省得不知哪日,这两个身份都会离你而去!”缓缓转身,信阳侯准备离开,蓦地,他的眼睛定格在一柄竹箫上,移步上前,他将竹箫从墙上取下,仔细端详了一会,沉冷的表情倏地犹如暴风雨袭至。   “告诉我这竹箫怎会在你屋里?”返回床边,他一把掐住羲和公主的咽喉,声音冷厉道:“说!顾兄的竹箫怎会在你屋里?这柄竹箫他几乎从不离身,为何会出现在你这?”   “侯爷,老奴求你了,求你别这样对公主!公主身上的伤很重,你这样……”容嬷嬷跪地,磕头求信阳侯松开卡在羲和公主喉部的大手。   信阳侯看到都没看她,冷冷丢出一句,“滚一边去!”   容嬷嬷脸色发白,身子颤抖得厉害,却没有起身,而是继续道:“侯爷,你这样掐着公主,她就是想说话也说不了啊!老奴求你了,你就松开公主吧!”信阳侯冷哼一声,收回手,冷冷地凝向羲和公主,逼问道:“三年前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接连咳了几声,接着羲和公主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方迎上信阳侯锐利的目光,声音嘶哑道:“陆臻,陆侯爷,你认为我有那个本事吗?是,你手中的竹箫是他的,我要说有日我向他私下里讨要,他亲手给我的,你可信?”   信阳侯锐利的目光,定定地锁在她的脸上,道:“有无那个本事,只怕只有你自个知道。至于这柄竹箫,你觉得我会信你编出的谎言吗?羲和,你最好与三年前的事无关,否则,你就是大周的罪人,更是皇室的败类!一定不得好死!”丢下话,信阳侯甩袖,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内室门口走。   冲着他的背影,羲和公主像疯了般地急声吼道:“陆臻你给我站住,将竹箫还给我,那是我的,那是顾天给我的!”   信阳侯似是没听到她的话,毅然而去。   “嬷嬷,你去追,快去追上陆臻,将我的竹箫要回来,快去啊!那是顾天给我的,是他给我的,陆臻凭什么拿走!你快些给我要回来!”见信阳侯身形消失不见,羲和公主眼里的泪水汩汩涌出,泣声与容嬷嬷道。不待容嬷嬷应声,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突兀地传入内室,“娘,二娘的死,还有大哥突患耳疾,哑疾真与你有关?”伴音起,陆天佑与陆玉挽一前一后出现在了羲和公主眼前。   ☆、第171章:要定   羲和公主醒转,作为子女,自然高兴至极,可陆天佑没想到母亲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将整个府里的人几乎都吵醒。   进入景华苑,他径直走向主屋,却在即将靠近屋门口时,听到了信阳侯与羲和公主间的对话。   他不相信,也不敢相信,陆随云母子身上发生的事,是他的母亲所为,可越是不信,他就越发肯定,肯定信阳侯之言,十之**是真。   “连你也不相信娘吗?”羲和公主凄然的看着陆天佑,语声悲怆道:“你爹无情无义,无根无据地指控娘,你不为娘抱不平,反听到他之言,也来质问我……”苦笑了声,她慢慢阖上双眼,续道:“在你和你爹眼里,我就是个恶人,是个只会谋害他人的恶人!”   陆天佑听了她的话,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但说话的声音又低沉了不少:“以爹的行事作风,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就某件事逼问他人。”抿唇静默许久,他提步朝床边走近两步,顿住脚凝向羲和公主阖着双目的脸容,幽叹口气,接道:“二娘的死,大哥幼时突患耳疾,哑疾,我不希望是你做的。然,我最不愿看到,听到的则是三年前那件震惊大周,乃至天下的惨事,与你有丝毫关联。”   语落,他转过身,就往室外走,待走到内室门口时,脚步又突然顿住,回头与羲和公主道:“你被小舅舅所伤,我心里也很难受,但小舅舅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所以,别因此怨怪到她的头上,进而想法子报复她!”   “哥!”陆玉挽跟在陆天佑身后进入内室,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听了他的话,气恼地冲陆天佑道:“娘都伤成了这样,你不想着为娘报仇,还让娘息事宁人,你到底是不是娘的儿子?当日在宁远侯府,顾连城当着各府小姐的面,接连掌掴我,那一刻,我便恨不得杀了她!”   眼眶渐渐泛红,她哭道:“我若是你,不管皇舅舅和小舅舅会怎样,定不会让自己的亲人受委屈,定要将顾连城那个践人千刀万剐,为亲人出口恶气!”   “我不是你。”收回目光,陆天佑继续朝门外走,“不想整个信阳侯府遭殃,我劝你别在娘面前火上浇油。”   “哥!”见陆天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陆玉挽跺了跺脚,奔至床边,握住羲和公主的手痛哭起来,“娘,怎么办?咱们现在怎么?爹和哥都不帮咱们,他们都不帮咱们对方顾连连那个践人,我,我要报仇,要为你,为我自个挨的那几巴掌报仇,娘,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啊?”   容嬷嬷在旁抹着泪道:“小姐,公主这会想必是累了,让她好好歇会吧!”   “那贱种的耳疾,哑疾真好了么?”羲和公主没有看向陆玉挽,而是将目光挪至容嬷嬷身上,“告诉我,那贱种的耳疾,哑疾都好了么?”   “公主……”容嬷嬷嘴角噏动,点了点头,“大公子好了,他现在和正常人无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该啊,那贱种的耳疾,哑疾不该好啊,他竟然骗我,说……”羲和公主咬着牙,失去理智般地一字字说着,容嬷嬷见陆玉挽眼睛大睁,立时出声阻止羲和公主再说下去:“公主,你累了就歇会吧!”   羲和公主却并没住口,她自顾自地说着:“他竟然骗我,你说我当年是不是仁慈了?如果我再狠些,该有多好。就像小九,他就够狠,为个贱丫头,将我致残,他够狠,我为何就学不来他呢?还有皇上,小九是他的手足,我也是啊,可他为何不为我出气,惩治小九,处置顾连城那个践人,我恨,我恨所有忽视我的人,我恨他们!”   不知何时,陆玉挽松开了羲和公主的手,只见其站直身体,不可置信地后退着,喃喃道:“娘,你,你……”   “小姐,既然你已知道,老奴便也不瞒你,当年公主之所以那么做,全是为了你和世子着想,她想要你们独得侯爷的疼爱,想要世子的地位更为稳固,你别因为这个就与公主心生隔阂,她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了你和世子好啊!”   容嬷嬷眼里老泪横流,与陆玉挽哽声说着。   眸光微垂,陆玉挽的脸儿白了又白,久久没有言语。   是娘做的,那个女人的死,还有她的儿子突患耳疾,哑疾,都是娘做的,这要是被爹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爹真会把娘送到皇舅舅面前,让其治罪吗?不要,她不要看到那样的结果, 与得到爹的疼爱相比,她更多的是希望有娘在身边,疼她,爱护她。   陆玉挽摇头,连连摇头,忽然,她眼底闪过一抹狠色。   活该!那女人母子的遭遇,是他们活该!   谁让他们身处信阳侯府?对,就是这样,他们的存在,只会让娘不痛快,让哥哥的世子之位不稳固。   基于此,娘铲除他们没有错!   “嬷嬷不必担心,我不会乱说话的,我知道娘的苦衷,我理解她!”凝向容嬷嬷,陆玉挽轻语道:“我回院里了,你好好照顾娘。”娘现在不能动,那就由她来想法子报复顾连城那践人吧!   送她走出屋,容嬷嬷随手关上房门,返回羲和公主床边,哽声劝慰道:“公主,皇上不帮你做主,那咱们就自个想办法,但当下你得先养好身子,莫要因为心中的怒,恨,影响到身体恢复。”   羲和公主盯着床顶,又是哭,又是笑,不过,那笑比哭还要难看,只听她嘶哑着骂道:“云暮雪,你就是个践人,是你害得我一生尽毁,现如今,你的女儿又是个践人,害得我儿与我心生隔阂……”   “公主你刚醒,也没进食饭菜,这般生气只会伤了自个的身啊!”容嬷嬷很是为自家主子难过,同时,她也恨极连城,恨极已逝的宁远候夫人。羲和公主这么些年来,心里有多痛,有多少委屈,她看得清楚明白,而导致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个气质卓然,冷漠无情的俊美男子,如果他当年退掉与云府的亲事,迎娶公主,又怎会发生这么多事?没听到羲和公主再喃喃自语,容嬷嬷行礼道:“老奴吩咐厨房为公主准备些容易消化的吃食!”   随着语落,她朝门外走去。   月华倾照,宛若水银洒满一地。   “我曾与你说过,不喜人鬼鬼祟祟地夜潜我房中,你是不将我的话当回事,还是说故意在触碰我的底线?”岑洛起身下床,仅着一袭白色中衣,借着窗纱上透进的月色,盯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黑袍人。   “公子最近可有勤修习武功?”与岑洛拱手一礼,黑袍人内敛目光闪了闪。他没有回答岑洛的话,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屋子中央,久不见岑洛接他的话,他幽叹口气,道:“公子说的每句话,在下都有牢记在心里,但为免被人察觉出端倪,在下只能冒犯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岑洛双手负于身后,长身而立,面无表情道:“何事找我?”   “公子喜欢顾二小姐!”   “鬼幽,你是否管得太宽了?”   出现在岑洛屋里的黑袍人,正是鬼幽。   “自从顾二小姐归京,公子的目光就锁在了顾二小姐身上,在下即便再眼拙,也看出公子对顾二小姐的不同,奈何顾二小姐的眼里却没有公子,在下就想着过来……”从鬼幽说话的语气来听,他对岑洛的态度尤为恭敬。   熟料,未等他继续往下说,岑洛冷冷截断他的话,道:“就想着过来看我的热闹,过来嘲笑我是不是?”   “在下不敢。”鬼幽忙拱手道。   “那你找我到底所谓何事?”   岑洛不耐烦地问。   “公子,明眼人都能看出熠亲王对顾二小姐有意,而顾二小姐现如今好像也对熠亲王有了那么点心思。论容貌才学,公子自然不比熠亲王逊色,甚至还胜过熠亲王些许,可论及身份,公子就远不及熠亲王来得尊贵……”   为避免岑洛动怒,鬼幽慢慢的将话题往他今日来的目的上引着,奈何岑洛却不想多听他说什么,语声冷而低沉道:“直接说重点。”   鬼幽微怔片刻,方道:“公子,在下知道你一直很排斥主公正在谋划的大业,可你有想过没有,就顾二小姐的脾性,你若是就这样一昧的争取,她会顺你的意吗?”岑洛没吭声,神色间也无甚明显的变化,鬼幽心里略显安稳,这才续道:“答案我不说,公子想必也知道。但是,一旦主公所谋划的大业成功,公子可就是未来的太子,到那时,整个天下都是主公和公子的,又何愁拿一个女子没有法子。”   “你这是要我和他一起谋事!”岑洛犀利的冷眸半眯,盯向鬼幽不是问,而是肯定地道。   “公子,主公很关心你,他所谋之事,说白了也是为你啊!”这都过去多年,公子怎还是不理解主公的一变苦心?   岑洛语声冷沉,道:“告诉我他到底是何身份,还有他人现在在哪里?”   鬼幽为难道:“公子,从我一开始出现在你身边,你就该知道,我只负责向你传授我所知道的一切,但关于主公的事,我是一句也不能说的。”   “你可以走了!”犀利的眼眸从鬼幽身上收回,岑洛站在窗前,凝注漫漫月色,道:“他的事我可以不问,但我的事也请他莫要多管。”   “公子……你难道不想要顾二小姐了?”目光微闪,鬼幽问。   岑洛好一会方道:“她,我要定了!”   “那公子……”鬼幽最佳噏动,到嘴边的话终没完全道出口。   “我不需要与人谋什么大事,她本就是我的,我会用自己的法子要她回心转意,与我携手白头。”谋事,谋整个天下?岑洛似笑非笑,眸中神光看起来甚是讽刺。   鬼幽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离去,他是奉主公之命,来激将公子,好让其因宁远侯府的二小姐,施展他的聪明才智,共谋霸业。奈何公子对主公的心结极深,并不是他一句话就能解决得了 。   心里虽是颇感失望,但,鬼幽知晓的是,他的话,或多或少会被岑洛记在心里。   顾连城,一个傲然,能当街给未婚夫写休书,并踢断忠勇伯独子的命根,不在乎世俗规矩的女子,若无意外,绝不会走回头路。由这,要想其态度转变,那么除过他刚刚道出之言,再无法子可寻。   理顺思绪,鬼幽拱手道:“公子歇息吧,在下就此告辞!”如来时一样,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岑洛没有回头,也未言语一句,就那么静站在窗前……   夜静谧,月如水。因为连城之前的破坏,加之鬼幽那晚纵火,刺杀,皇甫熠眼下暂时住在一座普通的小院里。说是普通,其实也就是没他之前住的寝院面积大,布置精心些,忽略这两点,从其他方面来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住处。   这座院落在后院深处,被一大片竹林环绕其中,修竹密而苍翠,直至苍穹,似一道天然屏障,将这小院,与后院中其它院落全然隔绝。   清凉的夜风拂过,竹林里不时发出沙沙之声。   淡淡竹香飘进屋里,皇甫熠唇角微微弯起,神情专注,坐在桌前的椅上,正忙着在雕刻什么。   快了,很快他就可以雕好这支桃木簪,也不知她是否喜欢?呵呵,她会喜欢的,她从不注重身外之物,而这桃木簪是他一刀刀,精心雕刻而成,里面有他的情意,她一定会喜欢。忽然,皇甫熠心口一阵刺痛,然,他仅是脸色微微变了变,再无丝毫不适之处。   清雅的竹香萦绕鼻尖,如水月华落于他青色的衣衫上,泛出盈盈清辉,而他,手中的动作很仔细,仔细雕刻着每一处纹理。桃木有避邪之说,时已入夏,皇甫熠半月多前,突然脑中灵光一动,打算亲手雕一只发簪送给连城,那时他没想太多,就仅仅是心血来潮,想给连城送件礼物。   却不成想中途出现鬼幽刺杀一事,任伯身受重伤,他便放下正在雕刻的木簪,照顾任伯多日。   直至昨晚沐浴洗漱后,他从一精致的盒中,再次取出那个半成品,继续加以雕刻。   五官精美绝伦,乌黑亮发散落脑后,有几缕垂在胸前,映着他如明月珠辉般的容颜,真真似那月下谪仙,令人禁不住窒息。   时间在漫漫月色中悄然流逝,当皇甫熠看着终于雕刻好的桃木簪时,眉眼中刹那间蕴满了笑意。   翌日午后,连城在榻上小憩了一会,起身朝门外唤道;“唤芙。”   “二小姐,奴婢在。”伴音起,唤芙挑帘自门外而入。   “你去绿萝院瞧瞧,看经过我中午指导过后,大家伙在训练上可有进展。”连城自榻上起身,坐到桌旁的椅上,看向唤芙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   唤芙应了句,便转身而去。   约莫过去一盏茶的时间,连城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心下疑惑,怎这么快?不由笑道:“你这丫头速度可真够快,怎样?”“什么进展怎样?”皇甫熠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屋里。连城澄澈的眸子眨了眨,望向门口,就见某只掀开竹帘,俊脸挂着温柔的笑容,提步走了进来。   “你怎这会子过来了?”   连城招呼皇甫熠在椅上落座,拧眉问。   “想你便过来看看。”唇角微翘,皇甫熠落座在以上,凝向连城笑道。   给他一个白眼,连城拿起桌上的签字笔,边把玩边漫不经心道:“你应该很忙的。”皇甫熠潋滟星眸中情意流转,温声道:“再忙,我也有时间过来看你。”指间正在把玩的签字笔倏地掉落在桌上,跟着骨碌碌滚落桌面,不待连城弯腰捡起,那支笔已在皇甫熠手中:“这是什么?看着好像能写字。”   “确实能写字。”连城点头,眸光随之闪了闪,问:“你可有追查那鬼幽的行踪?”   “有,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皇甫熠道。   连城琢磨片刻,食指轻叩桌面,秀眉微拧:“他难不成人家蒸发了?”一个大活人,而且受了重伤,能逃离到哪里去?“你说他会不会就隐藏在京中?”皇甫熠颔首:“那晚他被我伤得很重,应该出不了城,可是京中能查找的地方,我都有着影卫秘密查探过,没丝毫线索。”稍顿了一会,他目中划过一抹寒芒:“他会缩骨功,藏身在京中不被我的人发现很容易。”   “照这么说,咱们只能等着了,等着他不知哪日再对你出手。”鬼幽,听着名字就不是个好的,她一定要找到这个人,连城双眸微阖,冷冷地想着。皇甫熠看向她,眸色温和,缓声道:“听我的,你不必再为三年前的事操心,我会将那鬼幽,连同他的主子揪出。”   摇了摇头,连城叹了口气,神色凝重道:“我没法坐着不管。我爹不明不白地战死在沙场上,我娘,我大姐以那么凄惨的死法离世,还有我侯府的下人,全惨死在他们手中,回想起那晚的大火,我心里就充满了愤怒和恨意!我要手刃他们,祭奠我惨死的家人,及无辜的下人们。”   “你心中的愤怒和恨意我完全能理解,可你毕竟是女子,是我比生命还要在乎,想要一世一生呵护的女人,我又怎能看着你身陷危险之中?”起身,将椅子挪至连城近旁,皇甫熠握住人   儿的小手,认真道:“我不想你以身犯险,再者,你不是还有亲人要照顾么,如果真出个什么事,他们可该怎么办?”   “哪个说我在乎的,就是他在乎的,还说会护着我的家人?”于皇甫熠说的话,连城只觉心里似是涌入一股暖流,舒服极了,感动极了,她一点都不怀疑眼前这俊美的男人对她说的每一句话,一点都不怀疑,但是她真的干坐不住。看着她眼里闪过的狡黠,还有微微弯起的唇角,皇甫熠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如清风明月般舒爽的笑容:“是我说的,可即便这样,我也不要看到你身陷险境。”   “皇甫熠……”连城轻唤。   “嗯?”   皇甫熠的心微微一颤,她唤他了,虽是连名带姓一起唤,声音听起来却轻柔无比,他好高兴,若是她能直接唤声熠,他会更高兴。   连城可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专注地看着某人略显呆怔的眼眸,打趣道:“你就不怕我终了会负你的一片真情么?”   “不会。”眨了眨眼睛,皇甫熠潋滟星眸中的神光恢复常态,言语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和自信:“你不会。”   “为何?”连城挑眉。   皇甫熠想都不想便道:“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你是我唯一看到的人。现在,不对,应该是在我向你表露心声那一刻,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我起初有想过,为什么要那么看着你,那么不受控制地往你身上凝聚目光,后来,我有了答案,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会被你的一举一动深深地吸引。你不是那种有负他人的人,从你的眼眸里,我看到了真切的情意,或许你对我尚未用情至深,但我信你,信你终有一天,会像我喜欢你一样,深深地喜欢上我!”微微的刺痛感自心口处传开,他脸色微微变了变,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又扬起:“顾二,我不会迫你,我会等,等着你全身心地喜欢我,爱上我,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脸儿滚烫得紧,这厮怎就摆着一副正经至极的面孔,却说出如此肉麻的话。   她不就带了丝打趣的意味,问了他一句么,回应她的却是这么一长串至情至性之语。   稍平复好如小鹿乱撞般的心跳,连城眸光变得柔和,道:“你的脸色刚刚不太好,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她声音里的关心,皇甫熠听得出,笑了笑,他道:“我好着呢!”看他这会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身体哪里出现了问题,而她昨个也有给他仔细把过脉,这厮身体结实着呢,任何病症都没有。   然,想了想,连城还是不放心地道:“你要是哪里不舒服记得给我说。”   “嗯。”皇甫熠微笑颔首,转移话题道:“这东西能写字?怎么样子看着如此奇怪?写字时需要蘸墨汁吗?”对上他好奇宝宝般的眼眸,连城笑着摇头:“不用。你过来我教你用这笔怎么写字。”   皇甫熠起身,连城跟着站起,让他坐在自己的椅上,然后握住皇甫熠的大手,教他握笔姿势。   “这笔的握笔姿势和墨笔不一样。”感受着人儿小手上传来的温度,以及人儿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皇甫熠感到神清气爽,笑着说了句。   连城道:“是不一样。这叫签字笔,写字很方便,你试试。”皇甫熠笨拙地写了两个字,连城看着“扑哧”笑出声:“这字像狗爬一样,要是拿出去被人看到,你这熠亲王的脸面恐怕就丢尽了!放松,别紧张,就跟你用墨笔写字一样,来,再试着写两个。”听她之言,皇甫熠俊脸微红,暗忖:她怎像是在哄孩子啊?不过,他喜欢被她这样哄着。   “嗯,好多了!”看着纸上比刚才好了不少的两个字,连城莞尔一笑,道:“我写几个字你看看,嗯,顺便再仔细留意下我握笔的姿势。”皇甫熠颔首,潋滟星眸先是朝她握笔的小手上看眼,跟着目光挪至干净整洁的纸上,叹道:“不错,这字看着干净利索,写起来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如果用墨笔写出这几个字,恐怕时间会稍长些。”   连城眉眼弯弯:“用这笔写字不是好像不费吹灰之力,而是事实确实如此。这种笔叫签字笔,和墨笔一样,也是种书写工具,但它的优点却极多,譬如体积小,携带方便,书写便捷,且写出的字不易褪色,蕴染等。你瞧我写的这一行字,是不是线条很美,却又不失力度?”皇甫熠听她问自个,连连点头:“没错。”   “你喜欢吗?”连城调皮地眨了眨眼,拿起笔在皇甫熠眼前晃了晃。   皇甫熠目露欣喜:“送给我,你舍得?这东西应该很珍贵,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说到后面一句,他隐去眸中的欣喜,摇了摇头。   “给,我还有一支呢!”将笔塞入皇甫熠手里,连城脸儿含笑,柔声道:“这笔于以前的我来说,算不上有多珍贵,就是寻常的一种书写工具,但在这里,这笔却如你所言,确实珍贵无比,因为整个大周,乃至这天下,恐怕也就只有两支。”   拉开抽斗,她拿出另外一支签字笔,道:“这个新的给你吧,那支旧的我留着自己用。”   ☆、第172章:定情   “没事,我用旧的就好。”皇甫熠温声笑道。   连城却不依,从他手里拿过那支用过的签字笔,将新的塞给他,道:“这种笔的笔芯用完了,也就无甚作用了。咱们从认识到现在,你可是已送过我两样礼物呢,我却没送你一件,这支笔就当做我送你的礼物好了!”   “好,我收下。因为这世间只有两支,你一支我一支,我就当它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好了!”星眸含笑,皇甫熠勾起嘴角道。   “油嘴滑舌!”   娇嗔他一句,连城眨巴着眼眸问:“你就不问问我怎会有这么稀罕的东西?”   “你这稀罕的东西不少,要是你想说,自会告知于我。”   皇甫熠一脸豁达道。   无论是脑袋里那些令人震惊的念头,还是她时不时展露在人前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什,及卓尔不凡的医术等,都让她不同于这世间的女子,而她本身就像是个迷,身上有着不少的秘密,他想问,想问那些秘密,可相比他的探知欲,尊重她,才是他首先要做的。   或许,有朝一日,她会主动对他说出,那独属于她的秘密,也未尝没得可能。   他很期待那日到来。   因为,一旦她开口道出那些秘密,就说明她全然信任他,将心托付于他了!   “那我要是永远不告诉你呢?”   连城眨了眨眼,眸光狡黠,歪着头问。   “每个人都有自个的秘密,你不说,我自不会问。”潋滟星眸中柔情涌动,皇甫熠微微笑了笑,“无论何时,无论何事,我首先要做的,就是尊重你。只有这样,我才有资格和你谈感情,有资格喜欢你……”   他甚是认真地说着,她却不经意地错开了他的目光。   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他首先要做的是尊重她,可她,会选择某日告诉他一切吗?他眼里有期待,虽然他隐藏的很好,却还是没逃过她的眼睛。   连城心里迷惘,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她就是个异类,就目前她的来历还不被人知,都被梅贵妃,还有京中某些不安好心之人,传为妖女,倘若一不留心,被人知晓她只是一缕来自异世的幽魂,那么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   火烧,还是刀刮,亦或是其他?   哪样她都不想要!   她要活着,要好好地活着,保护家人,并且在这里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把自个嫁出去。   尽可能地享受生命中的美好!   皇甫熠忽然问:“你在想什么?”   蓦地回过神,连城对上他潋滟星眸:“我在想你怎么迟迟不回答我的问题?”看出她在撒谎,皇甫熠却并未拆穿,抿唇笑道:“不告诉我,那就说明我对你还不够好,无法让你全身心地信任我,与我分享你的秘密!”他语声轻浅,表情柔和,见连城听了他的话,神色微怔,又道:“如此一来,我会更加努力对你好!”   “秘密?”他指的她有秘密,是那些手术工具,点滴,还有……定是这些了,敛起神思,连城注目窗外,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皇甫熠听:“我是有秘密,可秘密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半晌后,她叹了口气,续道:“再者,我说了,你也未必信。”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皇甫熠潋滟星眸微闪,暗忖:她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他所言,令连城感到极为暖心。但除过暖心,还有那么一点点酸涩。   不由呢喃:“你相信这世上有鬼魂吗?”   皇甫熠道:“有的吧。”   “你不太信?”连城依旧背对着他,轻声问。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没见过,并不代表我不相信。”好端端地她问这个做什么?世人皆信牛鬼蛇神,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却是不大信的,只因多年前血的事实告诉他,好人并没得到好报,反而落得那般惨死的下场,而坏人,这么多年过去,却仍在某个他不知的地方活得好好的。   然,她能问,就说明她多少是信的,既如此,他违心说出一句能令她开心的话,又有何妨。   “我原是不信的,可经过一件事后,我有些信了!”话一出口,连城禁不住苦笑,罢了,走一步看一步,指不定哪日,她会在他面前做到毫无保留。   “那件事不能与我说?”带了丝期待的磁性嗓音扬起,皇甫熠的目光紧锁在连城纤瘦的身形上。   连城喃喃道:“暂时不能。”惆怅,她的声音中有惆怅,有此感知,皇甫熠顿时心生疼惜,禁不住语声柔和道:“好,等你想说的时候,记得第一个告诉我。”连城“嗯”了声,再未言 语。   “你不喜欢发饰?”皇甫熠没来由问这么一句,连城转过身,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玉簪,浅笑道:“朱钗,簪花,步摇什么的,看着好看,可头上戴的多了,感觉好累赘,我不喜欢。”瞅着她束发的玉簪,及点缀在发间的几颗小珍珠发簪,皇甫熠樱花般的唇微微勾起:“你这样装扮很素雅,我喜欢!”   “你这是在调 戏我么?”连城挑眉,嗔其一眼。   皇甫熠俊脸上漾出璀璨笑容,道:“你说是便是吧,不过,有生之年,我只调 戏你一个!”   “坏痞子!”脸儿一红,连城嘟哝道。   “呵呵!”皇甫熠轻笑出声。   在她面前,他愿意做坏痞子,但,现在的他,似乎与痞子一点都不搭边吧!   “给你,看看喜欢不!”从袖中掏出一精致而小巧的长方形锦盒,皇甫熠递给连城。   接过锦盒,连城澄澈的眼眸眨了眨,看向皇甫熠问:“是什么东西?”   皇甫熠眸光宠溺,唇角漾出一丝明亮的笑:“你打开就知道了。”   “你又送我礼物?”闻言,连城没有即刻打开锦盒,看着皇甫熠甚是不好意思道:“你已送过我礼物,这个我不能要。”说着,她便将锦盒递回皇甫熠面前。   “和我要分那么清吗?”皇甫熠未伸手接,笑得一脸无奈道:“我说过我的就是你的,送你东西,那是我愿意,你直接收着就是。”比之前,她与他时常斗嘴,现如今好像多了丝不自在,那是因为她心里有他,正视他之故么?心念电转间,皇甫熠就有了答案,随之只觉身心愉悦极了。   听了他的话,连城脸儿袖红嗔道:“你再说些有的没的,我可就把你送我的东西都还给你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皇甫熠含笑的眼眸凝注在她红红的脸儿上,道:“快看看,可喜欢?”连城不是个矫情的,既已决定与其相处,那么彼此间送些小礼物也正常,之所以有刚才推拒,她是觉得自个到目前为止,仅送皇甫熠一支寻常的签字笔,再未送过其它,觉得再收其礼物,就有些不太好了,但对方此刻之言,还有俊脸上的表情,不容她拒绝。   缓缓打开盒盖,一支雕工精细的桃木簪映入连城眼帘。   木簪尾部精雕出的那朵小巧雅致的花朵,活灵活现,与枝头上真正的夭红无二。   它静静地躺在如雪般的白色锦缎上,虽没价格昂贵,花型多样的金簪,玉簪来的贵重,却让人感到一种极致的质朴美。   “你怎送我这个?”连城眸光微愕,凝向皇甫熠,嘴角动了动,嗫嚅道:“这个,这个我恐怕不能收。”她再不了解这古代的习俗,也知男子送女子发簪意味着什么。皇甫熠柔和的眼眸与她相对,笑着道:“仲夏之月,万物方盛,日夏至阴气萌作……而桃木有避邪之说,我便雕刻了这支木簪送你。”见连城未启唇言语,他星眸微闪,接道:“其实,我就是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平安。”   连城依旧的眸光定定地锁在桃木簪上,依旧未语,皇甫熠抿唇,叹道:“是不是不好看,所以你不想要?”   “男子送女子发簪有定情之说,你不会不知道吧?”抬起头,连城与皇甫熠四目相对。   “我自是知道的。”   皇甫熠神色温和,柔声道。   连城低喃:“那你还送我?”   “你是我认定相守一生的女人,送你这个再合适不过。”皇甫熠说着,语气变得有些落寞:“是你觉得我雕的不好,还是你打算不与我交往了?”连城闻言,心儿骤然一软,摇头道:“我没有那个打算。这支木簪你雕的尤为精致,我就是觉得,就是觉得有点太快了!”   “什么太快了?”皇甫熠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知道。”连城白他一眼,红唇微抿道。   皇甫熠长臂一伸,瞬间揽她入怀,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传入连城耳里:“你是说我们之间的感情进展吗?”推了推他,却不起半点作用,连城只好依偎在他温热的怀里,却没就他的话作答。皇甫熠低笑,那笑听起来极为惑人:“一点都不快。顾二,你知道么?我好想尽快迎娶你,可又顾及到你的情绪,所以迟迟没有对你提这件事。为了防止有人把你从我这抢走,我便先用这并没有多贵重,却承载着我满腔真情的木簪,与你定下一世情……”他还想说定下生生世世情,奈何,就他们目前的感情而言,他不能操之过急。   “傻瓜!”连城仰起头,与皇甫熠的潋滟黑眸相对,嗔道:“就我这样,有哪个与你抢?”皇甫熠的心暖暖的,全然没有理会那似鬼魅般,时不时缠着他的刺痛感。是的,那来自他心口处的刺痛感又找上他了,这种感觉他厌恶,却找不出根由祛除。   “你很好,好到觊觎你的男人愈来愈多,我可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要早早和你定情,以免此生错失你!”皇甫熠在连城耳畔轻喃道。   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连城唇角漾出抹浅笑。   那笑虽然轻浅,却是幸福的。   “看在你辛苦一场的份上,我收下便是。”闻她之言,皇甫熠心里终轻舒口气,从袖中拿出锦盒,送连城桃木簪那一刻,他真得很担心,嗯,准确些说,他怕,怕连城拒绝,真那样的话,他肯定难以接受。   “你还没说好不好看,喜不喜欢呢?”松开连城,皇甫熠唇角微微掀起:“我要听实话,不许敷衍。”   连城从锦盒中取出桃木簪,然后将空盒放至桌上,仔细打量起来,片刻后,她语气轻柔道:“很好看,我也很喜欢。”她说的是实话,无论是雕工,还是外观设计,都极好。簪身平滑如月华,如流云,簪尾处的夭红,完全绽开,活灵活现,似有着无限的生命力。   “你喜欢就好。”摸摸鼻头,皇甫熠俊脸微红,道:“款式有些过于简单了。”   “我就喜欢简单。”眉眼弯弯,连城莞尔一笑:“你可真够多才多艺!”   皇甫熠嘴角抽搐,他可没忘记连城先前有挖苦他,说什么找个戏剧班子,只要他上场,她必捧场,不出多少时日,他便可成为响当当的戏剧大师。小丫头那会可真坏,损他时,不留一点情面。   “我说的是真话。”瞧到他嘴角抽搐,要笑不笑的表情,连城很真诚地道:“有这手艺,万一哪天你没了家财,还可以此糊口!”立时,皇甫熠额上滑下数道黑线,随之朗笑出声:“要 靠这糊口,我如何养活得了你,养活得了我们的孩儿?”   连城脸儿骤然一红,佯装生气道:“喂,你调 戏我,占我便宜上瘾了,是不是?”   “没有,绝对没有!”摆摆手,皇甫熠敛住笑声,声音轻柔道:“我用了好几日时间,才雕出这么一支简简单单的木簪,要真靠它糊口,你我和孩子们恐怕只有饿死的份了!基于此,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咱们没了家财,并且还要更为努力地赚银子,养你和孩子们。”就他的财力,缺银子才怪,不过,她想玩,他便陪她玩玩。   瞪皇甫熠一眼,连城没好气地道:“谁要给你生孩子了?还孩子们,别想得美了!”就知道占她便宜,看她日后怎么调教这只大腹黑!   “好啦,是我不好,别生气了。”明明知道连城并非真的在生他气,皇甫熠却眉眼含笑,好言好语,柔声哄道。   某女傲娇地“哼”了声,准备将木簪放回锦盒里。   熟料,皇甫熠从她手中拿过木簪:“我用它给你束发吧!”未经连城点头同意,他已拔下其发间的白玉梅花簪,并动作迅捷地塞入自己的袖兜,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慢慢的开始为连城绾发。   他的动作极为笨拙,却轻柔而仔细,生怕扯疼了连城的头皮。   “你做什么给我打声招呼好不好,猛然拔下我束发的玉簪,这样实在不怎么礼貌。”连城小声嘟囔。   过了好一会,都没听到正在为她绾发的某人说话,她禁不住又嘟囔道:“你到底会不会啊?”   “我会的,我会的,你再等会,马上就好了!”不就是绾发嘛,咋就这么难?额上热汗滴落,皇甫熠也顾不得擦拭,专心致志地在和连城脑后的秀发作斗争。   他的动作虽然很轻,但连城还是时不时感到头皮被扯得生痛,但她没有出声。只因她知晓某个正在给她绾发的傻男人,真的很用心,否则,也不会在刚刚回答她的问话时,语声那么焦急,生怕她不耐烦。   “好了!”终于,皇甫熠给连城绾发成功,看着自己的杰作,他皱了皱眉儿,喃喃道:“我怎就这么笨呢,为你束发这么简单的活儿都做不好。”连城抬手在头上摸了摸,嫣然笑道:“绾发的手艺也不错,看来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呢!”发髻毛糙,还有些歪,可这与他的心意比起来,算不得什么。转身看向皇甫熠,见其一脸挫败,她眉眼弯弯如月,又道:“真的不错!”绾青丝,他对她用情至真至纯,她完完全全感受到了!   皇甫熠撤了扯唇,尴尬地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给女子绾发,实在不怎么好看,要不唤你院里的丫头重新给你梳妆吧!”   “好着呢,不用!”连城笑道。   唤芙站在门外,听到皇甫熠的声音从屋里传出,迟疑片刻,道:“二小姐。”   “进来。”着皇甫熠坐回椅上,连城看向门口,就见唤芙挑帘走了进来:“进展怎样?”   “很好呢,大家伙都按照二小姐中午指导的在做。”唤芙垂眸,轻声回禀。   连城颔首:“这就好。”微微顿了顿,她续道:“自今日起你就不用在院里伺候了。”   “啊?”唤芙不解地抬起头。   “昨日我不是说过么,准备让你在铺面上做事,你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奴婢没忘。”   “那就过去跟着一起训练,休息时,再跟着大家伙一起学识字。”   “是。”   唤芙应声,出了房门。   “你动作真快!”皇甫熠潋滟星眸闪烁,笑着说了句。   连城道:“既已打定主意要做休整,那自然要迅速着手了,否则,我府中的进项从哪里来。”   “我很期待看到你府上产业修整后的样貌。”星眸中笑意流转,皇甫熠缓声道:“顾侍郎一家搬走,你府里的银钱支出恐怕有点紧,回头我给你送过来二十万两银票,你先拿着用,不够的话,我再给你送些过来!”   “别!”连城出言阻止,道:“二叔一家搬走时,该我们的,他一样没带走,你不用为我府上的支出操心。”他们现在还没怎么着呢,她怎能随随便便就接受他的二十万两银票?这样做实在不妥,且她的自尊,也不容许她应下他送二十万两银票过来。   皇甫熠眉儿微拧,问:“真够?”连城微笑着点头。   又说了会话,皇甫熠起身告辞,连城送其到府门口,这才返身回到主院。   “二姐……”看到连城头上插的桃木簪,顾宁秀眉儿微蹙,迟疑道:“你头上的木簪是熠亲王送的?”   连城点头:“是他送的,有什么问题吗?”   “男子送女子发簪,可是有讲究的,二姐,你就这么收下,知道其中的意义吗?”咬了咬唇,顾宁迟疑道。   “定情之物。”连城简单回她一句。   顾宁怔愣,朝顾祁看了眼,见其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道:“看来二姐与熠亲王之间的事算是定了!”   “他人不错。”连城微微抿唇,澄澈都眸中微闪,幽幽道:“就我现在的身份,要想和他在一起,我知道不是件易事,但我信他会处理好。”知晓自我心意后,夜晚入睡时,她有回想她和他之间相处的每一个点滴,有被他气得跳脚的,有她毒舌损他,抬脚踹他的,有很多很多,那一幕幕情景,回头想竟有股子温馨感,甜蜜感。   他——皇甫熠,是个不错的男人,既然被丘比特之箭射中,那么她就会好好经营这段感情,等着它开花结果。   “他对你确实用心了!”顾祁盯着连城发间插的那根木簪,叹道:“从成色和雕工上看,应该是个生手近期才雕好的。”皇甫熠,希望你对我二妹能一直这般用心!   顾祁的话,惊得顾宁张大嘴,不可置信地问连城:“二姐,那木簪是熠亲王自己雕刻的?”   “是出自他手。”连城微笑着回她一句。   就在这时,唤碧清脆的声音传入屋里:“二小姐,正堂那边的丫头过来传话,说杜院首来府里拜访了!”   “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应了句,连城与顾祁道:“杜伯父怕是找我有事,我过去看看。”顾祁道:“快去吧,别让杜院首久等。”   连城“嗯”了声,就疾步而去。   正堂之中,杜院首坐在椅上端着丫头奉上的香茗,轻啜一口,抬眼间看到连城来了,立时放下茶盏,起身高兴地道:“连城,你给我的那几种制药的法子很管用,尤其是那青霉素,太神奇了,竟照着你纸上写的法子,提炼出来了!”   “这是件高兴的事。”连城清秀的脸儿上笑容满满,抬手道:“杜伯伯快请坐,咱们坐下说。”   杜院首连连说好。   待他坐回椅上,嘴角动了动,看着连城嗫嚅道:“连城……”看着他,连城嘴角挂着笑容,候他说后话,却迟迟不见其再出声,不由道:“杜伯伯有什么话直接与我说就是,只要是我知道的,亦或是我能帮到的,绝不会装糊涂,作推辞。”   “连城,事情是这样,我未经你同意,就将你种牛痘能预防天花的法子,禀给了皇上。我知道这件事得与你事先商量,再做决定,可我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从顾宁嘴里知道种牛痘的法子后,杜院首这位医痴,那真真是高兴坏了,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到城外找牛痘,并给自个和全府的人都做了接种。   宁远侯府设宴那日,他原想与连城说说这种牛痘,却不成想当日会发生不愉快之事,于是,他没能单独见到连城,提及他已从城外寻来牛痘,打算亲自做测试。   随后的几天里,由于要登记府中接种之人的结果,他便没再来宁远侯府拜访。   直至今个一早做好所有的统计工作,竟无一例事故出现,他满怀激动,拿着接种结果进宫,找到皇帝详细禀说了种牛痘可预防天花,这于大周子民来说的重大福音。皇帝龙颜大悦,留下他在宫里多呆了会,两人说着说着,青霉素等其他几样药物的制作,不期然地自杜院首口中一句句地蹦了出来。   皇帝当时的兴奋表情,那真真是用言语无法形容。   “杜伯伯,这没什么的,你不用为此对我感到愧然。”连城照顾顾骏,太过劳累,昏睡期间发生的事,顾宁有对她说过,因此,在听了杜院首之言后,她并没感到惊讶。之前要顾宁保密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她一则是不想在京中出风头,令一则,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顾骏身上的痘疮尚未痊愈,而主院里下人接种牛痘的结果,也没出来,她担心这一系列的异常之举传出府,会让京中百姓心生恐慌,从而群起而攻之,轰他们兄妹四人,甚至是整个侯府中的人离开京城。   更严重的后果她也有想过。   基于此,她不敢冒险。   “连城,你真是个好孩子!”杜院首见连城并未因他的举动而生气,禁不住舒口气,道:“不过,你放心,杜伯父与皇上说了那种牛痘可预防天花,还有青霉素等几种药物的制作法子,都是你想出来的,皇上听后,甚是震惊呢!”   ☆、第173章:夜刺   连城摇摇头,微笑:“杜伯父你与皇上说那些的时候,完全可以不提我的。”   “那可不成。”杜院首一脸认真:“我一把年纪了,怎能占据你的功劳?”微顿片刻,他捋着颔下白须道:“我若是估计无误的话,皇上今日必会重赏于你。”   “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不会在乎那些。”轻浅一笑,连城缓缓道:“再者,就我现在的身份,能帮助皇上,为大周百姓的健康略尽绵薄之力,也是我理当做的,哪还在意皇上有无赏赐给 我。”有赏赐自然好,没有也罢,反正那种牛痘,还有青霉素等药物的制法,不过是她把前世知晓的东西,盗用过来罢了!   杜院首在宁远侯府呆的时间不长,等他离开后,宫里果然来了不少赏赐。   然,更大的封赏则是在第二日朝会后。   “定国公主”。   没错,皇帝在早朝上,将连城加封为定国公主!满朝文武闻之,当时甚是惊讶,但,他们从皇帝口中听到种牛痘可预防天花,及青霉素等药物的用途后,惊讶的眼神,及此起彼伏的私语声,骤时全没有了。   敬佩,多数朝堂官员,对连城之举甚感敬佩。敬佩那样貌仅算得上清秀,身形瘦弱的女子。然,有其他心思的,自然也不在少数。   对于被加封为定国公主,身份比之没有封王的皇子还要来得尊贵,连城并无多大喜色。   领旨谢恩后,该做什么,她继续做自己的,全然未因皇帝给予的无上荣宠,忘记她是顾连城,是宁远侯夫妇的女儿,是兄长,妹妹,幼弟的至亲。   可是她的大名,却在大周百姓,乃至天下百姓口中响当当!   且,人们奉她为神女降世。   有定国安邦之才。   这无疑又将她推至风口浪尖上。   连城闻知这些,淡淡一笑了之。   夜深人寂,是作恶杀人的最好时机。   短短一个月内,宁远侯府外就接连来了不下四次刺客侵袭。   刀剑碰撞之声,传至连城耳里,她回回有隐身在暗处,观察刺客们与皇帝暗中派出保护宁远侯府安全的高手们交手。   好从中找出契机,拿下一名刺客,问出他们幕后的主子是哪个。   奈何,那一批批前来的刺客,要么惨死在宫中高手的剑下,要么就是在被对方制服之际,牙齿一咬,毒发身亡。   是啊,能被培养为杀人工具,主人又岂会给他们留下退路?   他们没有退路,完不成任务,被擒之下,唯有自我了结,方可免去罪责!   刀光剑影,不时从眼前划过,连城藏身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借着明亮的月色,定定地注视着府外双方正在厮杀。   第五次了,这是这个月来的第五次夜刺了。他们是真打算将她宁远侯府斩尽杀绝么?   清透的眸中划过一抹冷厉,连城不由握紧粉拳。   如银月华之下,血花飞溅,一个个黑衣刺客陆续倒地。   忽然,连城觉察到了不对劲,提气就往主院飞驰。   数名黑衣刺客,不知从哪个方位已潜入府内,身形忽高忽低,往主院方向疾飞。   似是感知到她靠近,那几名黑衣刺客竟倏然调转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往府外撤离。连城怎会放他们就这样离去,于是,她加深几分内力,身形如电,堵住了那些刺客的去路,并身法灵活变幻,袖中紫金索飞出,与那数名黑衣刺客厮杀在一起。   心中恨意浓郁,她下手极为狠辣,令那几名黑衣刺客,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   片刻功夫,她眼前除过血雾弥漫,再无刺客的身影。   然,就在她收敛真气,准备步入主院之际,一脸蒙布巾,着灰布长衫的男子身影,正慢慢向她走来,不,准确些说,那人是冲着主院而来。他的目标是她所有的亲人,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来人走得很慢,但每一步却很稳。奇怪的是,这极稳的步履下,他的身形却又偏偏轻如蝴蝶。   连城眸光闪烁,暗道:内力深厚,绝非普通的刺客,她需谨慎对之!   与人交手,尤其是与高手过招,最为重要的就是自信。否则,将会在对方强大的气场下,输了先机,从而被其不费吹灰之力斩杀掉。如此的话,岂不是太冤了!连城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她无论何种情况下,都不会在气场上输于对方。   自信,是的,她自信至极,绝不会在与敌厮杀的过程中,处于劣势,成为对方剑下的亡魂。   呵呵!看来对方也很自信呢,自信他会在今晚为主子完成任务,灭了她和她的亲人。   既如此,她就让他瞬间丧失自信,没了自信,他必会变得急躁,急躁之下,出手的招式难免凌乱,招式一乱,她的机会也就更大。说白了,这就犹如在悬崖峭壁上走钢丝,如果你不全神贯注你前行之道,就会随时有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告诉我你的主子是哪个,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连城催动真气,运至正当空而舞的紫金索上,盯向来人道。   来人并未回她话,而是迎上连城的冷眸,死死地看着。他的瞳孔是褐色的,周身上下死气沉沉,无丝毫温度可言,如果贺武在这的话,定会一眼认出此人是哪个。阿奎,来人是羲和公主的爪牙,是沈宽一手训练出的“死亡”杀手——阿奎。   羲和公主醒转那晚,木香奉命,从院中一不起眼的狗洞爬出,悄然至护院沈宽住的小院,将羲和公主要见阿奎一事,与沈宽道出。数日后,阿奎才出现在羲和公主屋里,接受其派下的任务,准备刺杀连城和她的家人。   但,碍于宁远侯府外隐藏着无数宫廷高手,加之连城一月内未出过几次府门,且出府时,有皇甫熠在身旁陪着,这便使得他无从找到机会下手。羲和公主可不管什么外在因素,她只想尽快解决掉连城,好解心头之恨,于是,她再次命木香找沈宽,给阿奎多拨出些帮手,无论如何也要尽快行动,斩杀连城。   阿奎今晚带了十多名同伙,一部分加入与宫廷高手厮杀的,那批不知谁派来的黑衣刺客之中,一部分潜进宁远侯府内院行事。由于府外接连有刺客出没,连城白日里有吩咐府中下人,晚间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得出房门一步,以免丧命刺客之手。   “既然你要找死,我便成全你!”对方只是朝主院门口一步步逼近,丝毫不在意她说什么,连城唇角掀起一抹残忍的笑,手中的紫金索倏然宛若游龙在漫漫月色下袭了出去!登时,她发觉对方顿住脚步,手中之剑挥出,褐瞳中迸射出如林中野兽般的噬人之芒!   强猛剑气在空中撕咬,双方各不相让!   “说,你是不是和鬼幽一伙的?”   连城边冷声逼问,边鼓动真气,紫金索催发出的霸猛剑气,轰然如暴雨般冲向阿奎。如飞花,如飘雪,如片叶般的身形,蓦地窜起,随之,紫金索催发出的霸猛剑气更为强烈。阿奎就是个没有自我灵魂的“人偶”,是沈宽为羲和公主亲手培养的杀人工具,只见他在连城凌空的瞬间,亦身形腾空,悬浮在连城对面不远处,挥舞手中利剑,化解那已逼近他的杀招。   血腥味弥漫在周遭空气中,连城秀眉儿微微皱了皱,顷刻间身法变幻,以人眼捕捉不到的速度,现于阿奎身后两三丈外。   这一刻,她周身散发出的冷傲之气,以及她的卓然不群,在这水一样的脉脉月华下,显得是那么的熠熠生辉,其风华让人一瞬间不可谛视!   紫金索如电,如剑,蓦地袭出。待阿奎感知到身后有危险靠近时,欲转身,显然已来不及。但,他在第一时间鼓动全身真气,护住心脉,仅口喷一口鲜血,未一命呜呼。看到他虽被紫金索刺伤,却没有自空中坠地,连城冷眸骤然收缩,喝道:“今晚你有命来,我势必不会让你有命回去!”   阿奎忍着背部传来的剧痛,落至一旁的树梢上,阴狠如野兽般的目光,落在连城身上。夜风吹拂,连城凌空而立,衣袂飘飘,月光将她照得更为高华。   “说出你的主子是哪个,我一会保准给你个痛快,不会让你在极致痛苦中,血流尽而亡,怎样?说吧!”清越的声音扬起,她幽幽道。阿奎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忽然提起手中的剑,向她进攻而来。连城冷嗤一笑,身形蓦地一闪,避过他的剑招,跟着以极快的速度,围着阿奎转了数圈,道:“这是你自个找虐,可怨不得我!”   脸上的布巾,还有身上的灰布长衫,顷刻间化作无数碎布条,自阿奎身上飘落。   就是其穿在身上的长袖中衣裤,在这一刻,也各自少了半截,变成了颇有喜感的短袖、短裤。   外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剑痕。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滑落,如绵绵细雨,滴入下方的泥土,瞬间浸透,只留下一朵朵红红的碎花。   “是不是很痛?是不是感觉身上的皮肉似是被人一刀刀削了去?要杀你,于我来说不是难事,所以,你还是别硬撑着了。”连城冷眸涌现出抹讥嘲:“真不打算说出你的主子是哪个吗? ”   阿奎阴狠嗜血的褐瞳,死死地凝视她,倏然间,他手中的利剑发出一阵清越的鸣声。那声音仿若有股子魔力,让人禁不住出神,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身形一变,如幽灵般窜出数丈远,逃向宁远侯府外。   “想跑,没那么容易。”唇齿间轻溢出一句,连城提气,朝阿奎逃离的方向,迅速追去。   以她的轻功,追上阿奎完全不是问题,更何况对方此刻还身负重伤,根本没法轻松逃脱。但连城只是不远不近地飞驰在他身后,并没将其擒住。她要看对方最终会逃离到哪处,从而将其巢穴一锅端,嗯,兴许在其巢穴中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是阿奎一时脑抽,还是他想在自个死去之前,向沈宽请罪,只见其在逃离宁远侯府后,径直朝着信阳侯府所在的方向疾速前行着。   坚持,他得坚持下去,不能就死在大街上,不能……   “别追了!”一道清冷却不失优雅的声音在连城身后响起,她眉儿皱了皱,前行的速度并未减慢,熟料,那声音的主人骤然从她头顶上方落下,将她拦在了街边的一座屋顶上,淡扫其一眼,等她再看向远处时,哪里还有阿奎的影子。   忍住心底腾起怒火,她提气,身形蓦地拔起,将轻功发挥至极致,朝前方继续追去,却在追了一段距离后,终放弃。   能逃哪儿去?就她刚才的速度,别说追上一个受重伤的人,就是追一个一等一的高手,也没半点问题,可是,那被她伤成重伤,多半活不过今晚的灰衫刺客,却还是被她追丢了!   缓缓落至脚下的空巷中,她拧着眉儿思索片刻,然后,抬眼朝四周围看了看,眸中精芒一闪而过。   人应该没逃多远,甚至于就藏身在附近,这会子夜色深沉,就算有月色照明,若想在四周围查找些线索,譬如血迹什么的,显然还是有些难度。转身,连城摩挲着下颚,朝巷子出口缓步前行,无声喃喃:“线索会有的,不急于一时。”   “你没受伤吧?”   耳边传入男子清冷却不失优雅,还带了丝淡淡关心的声音,连城只当没听见,拧着眉儿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不是有意阻你追那刺客,只是担心你继续追下去会遇到危险。”   “你我不熟,未免太多管闲事。”她会不会遇到危险,关他何事?忽然,连城脚步顿住,盯向走在自己身侧,身着一袭白衣,容颜俊美,面无表情的某人道:“你怎会出现在这?”不等对方回答,她双眸半眯,冷冷问道:“还是说岑公子与那刺客是一伙的?”   挡住连城追刺客,此刻又出言关心她有无受伤,走在她身侧的白衣男子,正是岑洛。   “我……”他该怎么说?说他和那刺客无关,她会信么?说他这么晚会出现在这,是因为近期没看到她出府,担心之下,便一个没忍住,运轻功出府,打算潜入宁远侯府探个究竟,也好安心,可这样说的后果,势必会令她反感,甚至出言冷嘲他,嘴角动了动,岑洛握紧双手,按捺住心潮起伏,道:“你有段时间没出府了。”   连城眸色清透,凝向他淡淡道:“与岑公子有关?”   “我只是关心你。”轻叹口气,岑洛目中涌上一抹黯然,“你很讨厌看到我?”   “谈不上讨厌。”说着,连城眸光从其身上收回,继续前行,“要是你记性够好,应该知道咱们不仅不熟,且已无任何瓜葛。基于这点,你的关心与我来说是多余的。”这一个月她每天都很忙,是没怎么出府,但这与他有何关系?还说什么担心她,真是奇了怪了!   岑洛脸色变了变,道:“我没想过与你退婚,但世事弄人,发生了三年前那件事,府里为我另订下一门亲事。谁知你活着回来了……”连城截断他的话,道:“都已经过去的事,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且我有与你说过,我没有怨怪你,也没有怨怪你丞相府,甚至我还祝福你和信阳侯府的小姐白首偕老,一世幸福。却不成想,你却以贵妾之位羞辱于我……”言语到这,连城笑出声,听在岑洛耳里,那笑流露出的冷意,令他的心瞬间为之冰凉。   “贵妾?你可真看得起我!”   “我没那个意思!”岑洛道。   连城笑了笑,淡淡道:“事情已然过去,你有无那个意思已经不重要。其实,即便做你的妻,于归京后的我来说,也是不愿的。我有思想,怎会因为一纸婚约,就嫁给一个不认识,完全不了解的男子?我有想过退婚,以和平的法子退婚,熟料,就像你说的,世事弄人,发生了那件……”后话她没有说,但她知道岑洛心里明白,晓得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在你眼里,我很不堪?”岑洛声音沙哑,突然问道。连城道:“你不该问我这个?”   “为何?”岑洛又问。   连城缓缓道:“三年前我不认识你,三年后,你未曾在我的目光中停驻过,因此,你是怎样的人,与我来说,无任何干系。”就贵妾一事,她很想说,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渣,却终忍了住。   毕竟事情已然过去,再拿出来说,就显得她有些小心眼了!   “我没想过羞辱你!”良久,岑洛道:“我只是想给你个交代,我也想过以正妻之位迎娶你,但……”连城看他一眼,道:“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你没必要对我解释什么!”语落,她 提起轻功,身轻如燕,瞬间腾空而起。见她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见,岑洛清冷却不失优雅的声音扬起:“我不认识那刺客,我只是……”我只是想夜入你府中看看你,这句话他是无声呢喃而出,连城并未听见。   小半个时辰后,丞相府,岑嵩的书房中亮起了灯火。   “有事?”   “是他做的吗?”   “洛儿,你到底要说什么?”岑嵩面沉如水,凝向岑洛问道。   与他四目相对,岑洛长身而立,站在窗前,一字字道:“我不容许你们再对她动手!”连城运轻功离去,岑洛在原地占了片刻,亦提气,运轻功回到府中。途中,他有过思量,直觉告诉他,今晚发生的事,多半与他厌憎的那人有关。   岑嵩双目微敛,道:“她?你指的是定国公主?”岑洛冷眸凝向他,并未出言。岑嵩又道:“定国公主就是一弱质女子,你觉得他有必要大费周章,安排人去行刺吗?”岑洛忽然冷笑:   “我有具体说什么吗?你怎就知道是行刺?还是说,今晚潜入宁远侯府的刺客,是你安排下去的?”   “行刺定国公主,于我们来说有何益处?”不等岑洛出声,岑嵩深如古井般的双目豁然睁开,对上他的冷眸,续道:“与我们的大业没有益处的事,我们没精力去浪费时间。”他这么说,是在间接向岑洛表明,他,还有那幕后之人,什么都没有做。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信吗?”岑洛抿唇道:“我话放到这了,如果再被我撞到有人行刺她,那么我定会出手,不管他是谁派出的人!”岑嵩幽叹口气,喃喃道:“你这孩子,怎就这么倔呢?定国公主自归京后,陆续得罪不少人,这无疑给她自个的安危埋下祸患,从而……”   岑洛打断他的话,道:“她是得罪不少人,但这并不能排除行刺她的人,不是你们派出的。”语罢,他转身而去。   望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岑嵩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傻孩子,那都是为了你啊!   否则,他也不会听鬼幽传来那人的话,一次次的送自己的人白白去送死。   唉,今晚恐怕又全折了!   翌日,用过午食,连城手握书卷,斜躺在榻上,眼睛却并没落在书页上。   “在想什么?”皇甫熠掀帘而入,见连城好似没看到他进来,只是静静地盯着某处发呆,于是上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你来了!”长睫颤了颤,连城回过神,将书卷放在榻上,坐起身,道:“这会子太阳正红着呢,也不嫌热,就往我这跑。”   皇甫熠微笑道;“还好了。”在榻边坐下,看着连城微蹙的眉儿,不由抬起手,轻柔地将其抚平,“明ri你府上的产业就要重新对外营业了,你却蹙着眉头,难道有什么地方还没准备好?”   ☆、第174章:惊喜   连城摇头。   要对他说么?说出她的猜疑,大哥那她都没说,现在要对他说么?   “有事就告诉我,别瞒着,要不然我会担心的。”握住她的柔荑,皇甫熠眸光温柔,轻声道:“我看得出你有心事,说吧,说出来兴许我能帮到你!”   “我说了你可别急,也不许生气,更不许出言训斥我。”澄澈的眼眸闪了闪,连城道。   皇甫熠潋滟星眸瞬间变得幽深,但俊脸上的笑容却未有丝毫变化:“我不急,也不生气,你说吧!”至于连城说的那句‘更不许出言训斥我’,他似是没听到一般。   她,他怎舍得出言训斥?   哪怕她把天捅个窟窿,也有他在旁护着,不让她被伤及分毫。   “这段时日以来,共有五批刺客欲夜入我侯府行凶。”连城说着,一双水眸紧紧锁在皇甫熠的俊脸上,“最近的一次,就在昨晚。”他还是生气了,生气她没早些告诉他,但她的心却是温暖的。   他是在乎她,才会生气,生气有危险靠近她时,而她却瞒着他,不予相告。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见连城错开他的视线,皇甫熠冷凝的表情倏然缓和,伸出长臂,揽连城依偎在自己怀里,轻柔而怜惜的声音扬起:“知道么?无论何时何地,我宁愿自己有事,都不希望你有危险,丝毫危险我都不愿看到。可好强如你,在危险靠近时,宁愿自己一个人面对,也不与我说,单就这么想想,我的心便感到极不好受!”   “自我府上设宴那日,再至今日,你已帮过我不少,我不能再自私的劳烦你。”抬起头,连城明眸中划过一丝柔情,虽然很快,却还是被皇甫熠纳入眼底,微微笑了笑,他道:“傻瓜,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有什么劳烦的。”   连城轻摇头:“你虽没在朝中理事,但我知道你必有自己的事要忙……”见皇甫熠嘴角噏动,欲截断她的话,登时,她抬起手,堵在他温热的唇上,“你且听我说下去。”皇甫熠攥住她堵在自己唇上的柔荑,含笑点头。   “那一次次欲对我侯府不利的刺客,无不被藏身在我侯府外的宫廷高手斩杀殆尽,但昨晚,我发现了不同之处。”言语到这,连城没再说下去,半晌后,方道:“起先那几批欲对我侯府行凶的刺客,他们出招,以及彼此间合作,甚为默契,从这,不难看出他们的主子是同一个人。而昨晚却出现了另一拨刺客,我有仔细观察,也有与这后来的一拨刺客交手,断定他们的主子另有其人。”   脸儿上的表情渐渐变得肃然,她眸色清透,言语略迟疑道:“我昨晚追那被我伤成重伤,逃离而去的刺客,却在追到永乐街附近时,不见了那刺客的身影。当时,我就在想,以我的轻功,追上那刺客绝不成问题,但还是将人追丢了,我就觉得奇怪,那刺客身负重伤,要想逃得比永乐街更远,几乎无甚可能。于是,我又往回寻找,竟在甜水巷附近发现了几滴血渍。”实则,血渍是连城今个一大早乔装过后,前往甜水巷附近的几条街道,仔细查找得来的线索。   “血渍?”皇甫熠问:“单凭几滴血渍,又能证明什么?”   “你可知哪家府邸在永乐街,甜水巷上占地面积最广?”信阳侯府后面的巷子就是甜水巷,而永安街上占地最广的一座府邸,正是信阳侯府,接合发现的那滴滴血渍,这不得不引起连城的猜疑。   而这猜疑,连城越想,越是觉得有那么一道亮芒,在脑中呼之欲出。   “信阳侯府?”皇甫熠潋滟星眸瞬间一暗,与连城四目相对,若有所思道:“你是说昨晚你追的那个刺客,多半逃进了信阳侯府?”连城点头,就听他又道:“往深处说,也就是信阳侯府中有人欲致你于死地!”   连城道:“这个我尚不能肯定,但人逃进信阳侯府,应该没有错。”   “怎不能肯定?”该死的,看来是真不想活在世上了,皇甫熠想起羲和公主的嘴脸,脸色骤然一沉:“她就是个阴险妇人,一对子女都在你手上吃过大亏,而她也为自个的险恶心思付出了惨痛代价,如此种种,以她的心性,势必会设法报复你。”说着,他星眸中蕴出一丝愧然,“按理说,是我废了她的双腿,要恨,要报复找我才是,怎就报复到你这来了?”   “她是公主,怎可能……”眨了眨眼,连城语带迟疑地问道。   皇甫熠冷嗤一笑:“正因为她是公主,才有那个能力豢养死士。”   时间点滴划过,半晌后,连城道:“这仅是你的猜想,要想证明是她为之……”皇甫熠沉声道:“是不是我的猜想并不重要,既然她有心要和你过不去,那么我便不能再留她活在世上!”   “不急!”连城制止,缓缓道:“对她已生疑,只等找出证据,再料理不迟。”皇甫熠的表情,明显不赞成她之言,道:“我不放心,有这么个危险存在,我不放心你的安危。”连城微 笑道:“我不会有事。”稍顿了一会,她眉儿微拧,又道:“鬼幽,你说那屡次欲对我侯府行凶的一拨拨刺客,是否是鬼幽的主子指使的?”   皇甫熠深思好一会,沉吟道:”你不过是个弱质女子,没理由让那人这般花费精力,且回回折损不少人手。可不是他,又能是哪个有如此大的手笔,一拨又一拨地派出刺客,想要对你和整个宁远侯府的人不利?”   “不说这个了,照这样下去,我感觉距离真相越来越近。”忽然,连城想到了古绍,不由问皇甫熠:“广武将军那你可还有什么发现?”皇甫熠摇头:“他行事中规中矩,暂时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什么端倪。”   连城水眸微敛,沉思道;“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潋滟黑眸定定地锁在她清秀,带着丝严肃的脸儿上,皇甫熠的眼神逐渐变得灼热:“顾二……”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挑起人儿优美的下颚,他轻喃道。   “嗯?”连城不解地看向他,在接触到他眸中的情意时,脸儿倏然袖红,“你要对我说什么?”皇甫熠没有说话,只觉一颗心狂跳不止。被他这么定定地看着,连城就算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更何况屋里的气氛慢慢的在发生着变化。   谁都没有说话,任那暧昧的气氛,在彼此间,在屋里流淌着。   凑上前,皇甫熠的吻落在了连城的红唇上。   连城身子一颤,却并未回避。   皇甫熠眸中的灼热更为浓郁,一手扶住连城的后脑,一手揽在连城纤细的腰肢上,轻巧地撬开了人儿的唇瓣。这是饱含满满柔情的吻,连城感知得到,想拒绝,却又不由自主地环住皇甫熠的修长的脖颈,配合着他,共醉其中。   顺着她的腰肢,他修长的大手慢慢挪移,倏地,绵 软的触感,自皇甫熠掌心传来,他的手一瞬间仿若被定住一般,狂跳不止的心,也似乎要从胸膛蹦出。   热,火 热,他的手火热火热的,那火热之感,以极快的速度向全身各处蔓延。   吻还在继续着,不过,他明显有些走神了。   “我,我……”他的吻止住,喉头微动,嘴里断断续续发出沙哑的声音,连城的脸似是煮熟的虾子,通红一片,嗔道:“你怎么了?”   皇甫熠嘴角噏动,声音沙哑,带着丝微微的颤抖:“对不起,我孟浪了!”一向运筹帷幄的男人,这一刻脑中竟空白一片,且嘴巴也变得不灵光起来,他不知该怎样化解此刻的窘迫。他的手想拿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黏住,半点由不得他。   忽视仍迅速向某处聚集的火 热之感,皇甫熠又道:“对不起!”突破口,他的那里好想找个突破口,这令他的心瞬间焦躁不安。不能,他不能……星眸下移,连城顺着他的视线,亦挪转目光,下一刻,她的身子忙一扭,别过了头。   皇甫熠的手在半空中稍滞片刻,接着轻轻收回。心口又痛了,这个月以来,那痛感愈发变得强烈,且时间也随之加长,可与那痛感比起来,他那处传来的不适感,远远将其盖过。   “连城……”本就醇厚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此时愈发低哑惑人,皇甫熠抬起手,转正连城的身形,语声轻柔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连城脸儿滚烫,看他一眼,脱口道:“傻瓜!”由于情动,他才会难以自已,她又岂会怪他,傻瓜,大傻瓜!   “你不怪我?”皇甫熠轻声问。   “傻瓜!”斜瞥他一眼,连城背过身,侧躺到榻上。   皇甫熠唇角微微翘起:“我还有些事就先回府了,明日我会早些过来。”良久,连城方轻嗯一声。   “那我走了。”起身,皇甫熠提步,很快离去。   她没有怨怪他,还说他是傻瓜,这是不是说她理解他的情不自禁?是了,她定是理解的,否则,也不会脸儿红晕满满,对着他一口一个傻瓜!   太阳高悬于空,室外热气腾腾,皇甫熠走出屋,干脆提起轻功,朝王府方向疾速飞驰而去。   天热,他那里更热。   “拎两桶井水到我屋里。”身形在寝院落定,皇甫熠命令离涵一句,就往房门口走。任伯见状,禁不住问:“王爷,你这是……”皇甫熠顿住脚步,随之俊脸一红,却并未说什么。任伯朝他脸上瞅了瞅,似是明白了什么,于是,笑道:“天热,王爷要离涵打两桶井水进屋,看来是要降温了!”说着,他转身朝院外走,然,出口之语,令皇甫熠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有那么热吗?我怎么感觉不到,看来王爷是内火过大……”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皇甫熠一字不差全听在了耳里,尤其是听到后面一句“定与顾二小姐有关!”。   离涵将水拎进屋,揖手告退。   皇甫熠颔首,提步进屋,随手关上房门。   屏风后,他直接拎起一桶当头浇下。顿时,身上的不适感消去不少。轻舒口气,他拎起另一桶,再次从头上浇下,然后坐进浴桶,待体内的燥热感全然散去,方从浴桶中跨出。   晶莹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自他身上滴落,湿湿的衣袍贴在他颀长,紧致的肌肤上,将他完美精健的身形全然彰显了出。   嘴角慢慢弯起,他手捂心口,喃喃道:“就算这里刺痛难耐,我还是没出息的……”想到那一刻的触感,仿若她如水般柔滑的肌肤就在他掌下,皇甫熠刚刚消散的不适感,再度不期然地腾起。   紧随而来的是心口处的刺痛感,按住心口,他运功调节内息,终将那刚冒出的不适感压了下去。可他嘴角却溢出一抹血丝,抬手拭去,皇甫熠看着指尖上的殷红,眸光变得幽深起来。   翌日清早,连城看着顾宁身上的粉紫色衣裙,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看极了!”接着她又朝顾骏身上看了看,眉眼弯弯笑道:“我们骏儿今个穿的这袭天蓝色衣袍,也好看得紧!”顾骏 被他这么一夸,不好意思地红了小脸。   “二姐,你怎还不换衣裙?”瞅着连城身上的青色衣裙,顾宁眨巴着眼睛问。   “我一会就换。”说着,连城朝顾祁住厢房门口望了眼,叮嘱顾宁道:“你和骏儿就陪在荣公子身侧,招呼客人有我就行。”府上产业重新对外开张,自然要邀请与宁远侯府有走动的宾客来参加,从而图个好彩头。   顾宁咬唇,迟疑道:“可是二姐一人在酒楼大厅招呼宾客,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有唤芙她们在旁照应这,我能应付得来。”连城笑道。   “那成,我听二姐的。”顾宁点头应了句。   顾骏晶亮的眼眸眨了眨,望向连城道:“二姐,我是男子汉,陪你呆在大厅,这样才不会让人说咱们府上的闲话。”连城抚着他的发顶,微笑道:“今个酒楼里怕是有些乱,二姐担心会发生个什么意外,那时,若顾不到你,二姐岂不是要着急了!”   “有熠亲王在,没哪个敢在大白天找咱们麻烦,二姐不用担心。”听顾骏这么说,顾宁附和道:“二姐,骏儿说得没错,有熠亲王在,加之你现如今的身份,聪明的自不会在今个来滋事。”   连城思索片刻,凝向顾骏:“那你只能随在二姐左右,知道么?”   “嗯。”顾骏脸儿带笑,乖巧地点点头。   皇甫熠到宁远侯府时,看到连城身着粉紫色长裙,推着顾祁正从正堂走出,顾宁和顾骏紧随在她身侧,“都是出自你的手吧?”眸光从顾祁,顾骏身上划过,酸溜溜的声音自他唇齿间缓缓漫出。   “我就随便画了两笔,然后让丫头拿到我们府上的成衣铺子里,着里面的师傅一人做了一件,与你身上穿的根本没法比。”小样,这也犯得着吃味么?皇家各主子的衣物,那可是由宫里的尚衣局每季用心准备,这会子却眼红他们身上穿的寻常衣物,真是个小心眼!   “我身上穿的也是寻常衣物。”他明白她话中之意,可宫里的物品,无论是吃的,穿的,用的,他几乎从不享用,缘由么,自是与他多年来的心结有关。皇甫熠唇角掀起一丝浅笑,潋滟星眸落在连城头上的珠钗步摇上,声音轻柔道:“今日这装扮很好!”   连城嫣然一笑:“今个是个好日子,我便稍作收拾了下。”走在她身侧,皇甫熠压低声音道:“我送你的那支木簪呢?”   “在屋里妥善收着。”回他一句,连城抿唇没再说话。   忽然,皇甫熠朝走在后面的李木扫了一眼,貌似不经意道:“本王和定国公主有几句话要说,还不过来推着荣公子。”李木闻言,忙应声上前:“二小姐,奴才来推荣公子吧!”瞪皇甫熠一眼,连城只好朝旁走了一步,让开位置,好让李木推着顾祁继续前行。   顾骏晶亮的眼眸瞅了皇甫熠一会,快走两步,到轮椅旁,凑到顾祁耳畔道:“荣大哥,熠亲王吃你的醋呢!”顾祁握拳掩唇轻咳两声,低声道:“不许瞎说。”顾骏嘻嘻笑了笑,“哦” 了声。   “我心里不舒服。”皇甫熠星眸微垂,朝自个的青衫上端详了眼,嘀咕道:“多年来,除过任伯,再没人疼惜我,现在有了你,你倒好,只知疼惜你自个的亲人,把我全然放在了脑后! ”连城瞟他一眼,轻笑道:“你真小心眼,不就是一件衣物么,你若喜欢,改日我专为你画个样式,让铺子里的师傅做件长衫给你送到府上,这样总可以了吧!”皇甫熠星眸中染上笑意,道:“你亲手为我做件长衫可好?”   “我,我不会!”原主的女红相当好,但连城真心不想在那上面花费功夫,说着,她怕皇甫熠不信,澄澈的眸子眨了眨,对上其一双星眸,又道:“我只会点皮毛,就是做个荷包都凑合,哪有本事做衣衫,你可莫要难为我!”   皇甫熠笑道:“我不挑剔的。”   “那你等着吧!”诡异一笑,连城从他身上收回目光。   不挑剔好啊,改日得了空,她就随意做一件,看他有没有胆量穿在身上,行于人前。   出府,坐上马车,不多会,一行人到了德祥酒楼门口。   宁远侯府的产业修整后重新开张,收到请帖的各府邸,皆带着厚礼前来道贺。   “很气派!”下了马车,皇甫熠站在酒楼门口,先是打量了酒楼外面的装潢,随之又望向酒楼大厅,禁不住赞道。   “为了今日这效果,酒楼和各铺面装修期间,我都是秘密进行着呢!”着李木推着顾祁,与顾宁,顾骏先进酒楼,连城眸中亮芒闪烁,看向皇甫熠说了句。   “起初看到你府上的各个铺面,还有这酒楼都被物什围了个严实,我还觉得奇怪,现在算是明白了!”皇甫熠潋滟星眸熠熠生辉,紧锁在连城挂着淡淡浅笑的脸儿上,“你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我很好奇你还会带给我怎样的惊喜!”   连城好看的眉儿往上一挑,道:“想知道?”皇甫熠微笑着颔首。连城轻浅一笑,朝酒楼大厅边走边道:“那就睁大眼睛慢慢看着!”   来道贺的宾客,这会子围桌而坐,相互低语不停。   “这酒楼实在太美妙了!”   “是啊!花银子在这样的酒楼食用酒菜,就这么打眼一看,都赏心悦目,更别说还能欣赏到歌舞表演!”   “我听说这酒楼里的招牌菜,还有那什么果汁饮料,都是定国公主自个研制出的,等会可以一饱口福了!”   “定国公主真是奇女子,不仅医术了得,在经商方面看来也是个中翘楚啊!”   “听说今个进酒楼食用酒菜的顾客,无论是酒水,还是菜肴,都打六折。”   “是打六折。”   “你们快瞧,门口的顾客排队都快排到街尾了!”   “好了,别朝外面看了,咱们好好研究下这菜单,改日宴请京外来的朋友时,也好向他们介绍介绍这德祥酒楼的招牌菜。”   “你研究吧,我要好好享受下这酒楼里的服务。”   ……   别具一格的装修,新颖周到的服务,真真令前来道贺的宾客,及进酒楼用餐的顾客,感到惊喜不已。偌大的酒楼大厅,放眼望去,明亮而干净整洁。袅袅琴音伴着潺潺流水,在大厅中回荡着,舞台上,经过专门训练的舞者们,长袖舞动,舞姿轻盈而曼妙。   那与悠扬琴音完美交融在一起的潺潺流水声,仔细聆听之下,会不难发觉它是从舞台周围传开的。没错,围绕舞台周围的是一汪澄澈的小溪流水,而流水的出眼口,则是在舞台背后的假山壁上……   “你的能耐真不小!”一株一米高一点的景观松柏,劲拔苍翠,生长在假山顶部,观之,透着无限的生命力,下面流水中,各色小鱼儿自在地游来游去,不时朝水面上吐着泡泡,皇甫熠将酒楼大厅仔细打量一遍后,再次由衷地称赞道。   “我做事向来有个原则,那就是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对于皇甫熠的称赞,连城坦然受之,跟着浅然一笑,道:“靠着后院的那面墙,我着装修的师傅在上面开了几扇窗,这样酒楼里的光线不仅更为明亮,就是客人们的视野也变得宽广了,嗯,你闻闻,是不是有闻到一股清新雅致的花香。”   皇甫熠唇角噙笑,点了点头。   “酒楼后有座后院,院子很大,里面的花园中种满了各色花儿,你朝那边看!”朝着连城手指的方向看去,皇甫熠双眸骤亮,叹道:“你这可真是达到了物尽其用!”   “既然能派上用场,我自然要用到。”连城笑道。   “为何要把伙计称作服务员?还有你那些服务员身上穿着的统一服饰,及他们嘴角挂着的得体笑容,你是怎么想到的?嗯,那个欢迎光临……”皇甫熠一口气问出好几个为什么,连城闻之,笑了笑,道:“服务员和伙计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统一服饰,是为了让客人看着整洁,也好方便酒楼对员工管理,至于‘欢迎光临’等礼貌用语,及有礼的肢体动作,那不过是种服务模式。”稍顿片刻,她续道:“顾客是商家的衣食父母,人家花银子消费,那作为商家就得拿出好的服务,令顾客感到这银子花得值……”   待她语落,皇甫熠拧眉问:“你说得有理,可你还没告诉我这些点子你是怎么想到的!”   连城眼珠子一转:“有天我做了个梦,等梦醒后,脑袋里便有了这些点子。”说着,她抿唇一笑:“你去雅间吧,我和骏儿先招呼宾客,过会就过去。”皇甫熠点了点头,目送连城朝正在招呼宾客的顾骏走去。   “连城,骏儿,恭喜啊!”古绍携年轻貌美的继室夫人,及嫡女古雨薇走进酒楼,对连城和顾骏笑容满面地恭贺一句。连城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招呼一旁的服务员上前,吩咐道:“领广武将军和夫人,古小姐去雅间。”   那被她唤来的服务员恭谨应声是,然后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古绍有礼道:“广武将军这边请!”   古绍颔首,和他的继室夫人,嫡女随在那服务员身后向雅间而去。   ☆、第175章:八卦   接着,皇甫烨修几兄弟也带着贺礼陆续赶到。连城原不想邀请这几位大爷,但考虑到自己目前的身份,只好給各皇子府发了请帖。   “大哥,这顾连城也不知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竟越来越得父皇喜欢,归京没多久,被收为义女,赐封号,成为我们的皇妹,现如今,又被加封“定国公主”,就身份而言,将咱们这些皇子全压在了下面。“皇甫烨文坐在皇甫烨修的马车里,抬手挑起车窗上的帘子,朝酒楼大厅看了眼,不服气地道:“不就是产业休整重新开张么,还给咱们兄弟几个的府上都下发请帖,这是要从咱们身上……”   皇甫烨修皱了皱眉:“她要什么没有,哪里在乎咱们送上的贺礼。你可莫要眼皮子浅了!”   “那她邀请咱们过来是个什么意思?”皇甫烨文问。   “礼法,人情!”皇甫烨修简单道出一句,默然片刻,道:“好了,该下马车了,要不然,旁人还不知怎么看你我兄弟两个呢!”   顾骏见皇甫烨修,皇甫烨文并肩走进酒楼,脸儿上挂着礼貌的笑容,上前与二人揖手一礼,然后招呼服务员接过他们身后侍从送上的贺礼,道:“大皇子,四皇子还请雅间就坐。”皇甫 烨修“嗯”了声,抬眼朝连城看了过去,见她正在招呼信阳侯父子,眸光不由闪了闪。   “大哥!”皇甫烨文站在他身侧,亦是看了连城一眼,接着小声提醒道:“走吧,先去雅间,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   皇甫烨修没有说话,只是轻颔首,便与其跟在服务员身后离开了大厅。   好些个没收到请帖的朝堂官员,也自发带着贺礼,前来向连城道贺。对此,连城皆笑脸相迎。   慢慢的,酒楼外不见再有宾客的马车前来,连城低声与顾骏交代了两句,就见小人儿眨着晶亮的眼睛不时点头。   午时过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及响亮的礼炮声骤然响起。待热闹的声音渐渐止息,连城唇角挂着亲切的笑容,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运内力,说了几句感谢之语,最后,她又强调了下“顾氏”旗下的酒楼,所有铺面,自今日起,皆以优质的服务,作为招待顾客的宗旨,更着重强调,好的服务是“顾氏”义不容辞的责任!   是的,宁远侯府的产业,她在筹划重新开张面对大众时,便决定以顾氏集团面世,无论是酒楼上挂着的宽大,恢弘牌匾,还是顾氏旗下的其他产业,铺面外挂的牌匾上,都有她为顾氏专门设计的标志。   凡是在顾氏消费的顾客,无论购买其旗下任一产品,都有独属于顾氏的防伪标识,外包装,从而区别于别家的商品。   “春雨轩”是酒楼雅间中的其中一间,此刻,里面的气氛尤为紧张,似是稍微一个不慎,就会引爆!   “老三,我的人你最好莫要觊觎!”自从尝了莫婉倾的滋味,皇甫烨磊对他后院中的女人,真真是再看不上眼,因此,有事没事就往信阳侯府跑,莫婉倾自是不会让他如愿,就那么吊着他的胃口,以她巧妙的方式周 旋在他和皇甫烨修之间。   皇甫烨磊心里恼怒,却又不得不忍着,毕竟用强的,于谁都不好,而皇甫烨修在得知莫婉倾被皇甫烨磊连番骚 扰,私下里没少出言警告,奈何,皇甫烨磊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终于,在前日与莫婉倾颠鸾倒凤结束后,看到心上人眉眼含愁,说想远远离开京城,皇甫烨修不加多想,便知她是为了躲避皇甫烨磊纠缠。他怒皇甫烨磊,但更怨责自个,说要纳其做侧妃,却迟迟不见兑现,就这么一日一日拖着,不是他不想,而是父皇那始终不点头。   眼下与皇甫烨磊在酒楼中碰上面,还没说三两句,就听其出言挑衅,要纳他疼在心尖上的女人进府,照此情形,这是全然不将他这皇兄放在眼里!眸光阴鸷,皇甫烨修盯着皇甫烨磊,冷冷道:“若是让我再知道你纠缠婉倾,就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闻他之言,皇甫烨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觊觎?老大你是不是搞错了,莫小姐现在并不属于你,怎就是我觊觎你的女人?”端起面前的酒盏,他轻抿一口,挑眉续道:“再者,‘窈 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追求她有何不可?”威胁他?哼!真以为他会怕么?   皇甫烨修脸色一沉,盯向他,抿唇道:“听你这话,是打算继续我行我素了?”   “我说得清楚明白,你若是理解力没有障碍,应该知道我话中之意。”丢出一句,皇甫烨磊仰头饮尽酒水,起身与皇甫烨睿道:“五弟,我有事就先走了,你一会与皇妹说一声。”皇甫烨睿迟疑了一会,点头应道:“好的。”   “你要去哪里?”皇甫烨修不淡定了,蓦地站起,挡住皇甫烨磊的去路,声音冷沉道。   皇甫烨文笑道:“我去哪里,需要向你打招呼?”   “你最好离婉倾远点!”这会离开,必有猫腻,皇甫烨修眸光幽冷,心中如是想到。   “让开!”   于他之言,皇甫烨磊只是笑了笑,接着吐出两字。   “大哥,三哥想来有旁的事要办,你就让他走吧!”皇甫烨文站起,拉皇甫烨修坐回椅上,然后看向皇甫烨磊,微笑道:“三哥,咱们大家是兄弟,虽说莫小姐现在还没进入大哥府上, 但京中哪个不知她是大哥喜欢的女子,你是明白人,为何就非得钻牛角尖?”   皇甫烨磊深望他一眼,沉声道:“你的事你最好少管!”不过是老大身边的一只狗,竟时不时地冲着他吠,逼急了,他不介意将这只狗除去!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暗芒,皇甫烨磊甩袖,阴沉着脸,提步出了雅间。   被他甩了脸子,皇甫烨文涨红着脸,怔愣在原地片刻,道:“越来越像疯狗了!”摸了摸鼻子,他回到椅上坐下。皇甫烨睿皱了皱眉,眸光落至他身上,浅声道:“四哥,不管怎么说三哥都是咱们的兄弟,你不该这么说他。”   淡扫他一眼,皇甫烨文勾唇道:“怎么?你打算站在老三那边了?”他这话说的隐晦,但皇甫烨睿却听明其意,抿了抿唇,道:“我只是不想咱们兄弟间生出隔阂。”   “是吗?”眉梢上挑,皇甫烨文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桃花眼半眯,道:“老五,这里也没有外人,你给四哥说句实话,是不是对储君之位也有想法。”皇甫烨睿眼睑微垂,沉默半晌后,抬起头,唇角掀起抹自嘲的笑:“四哥这是在笑话么?”   “我怎么可能笑话你?”皇甫烨文笑道:“你生母是身份卑贱,可你从小是皇后养大的,这么一来,你的身份比之大哥还要来得贵重……”他欲再说下去,却被皇甫烨修出言打断:“四弟,你少说两句!”微微顿了顿,他看不出情绪的目光挪至皇甫烨睿身上,深望一眼,又重新看向皇甫烨文,续道:“就是没皇后娘娘做依仗,单凭五弟自身的能力,想来父皇也会考虑……”皇甫烨睿心里咯噔一下,急急道:“大哥,我对储君之位无意!”   皇甫烨修嘴里的话打住,凝视他良久,见其眼神真诚,心里立时有了计较,随之朗笑道:“四弟,你瞧把五弟急得,我说的也是实话,就五弟的能力,说不定最终他还真是咱大周未来的储君呢!奈何他竟然无意,唉,要是父皇知道,你猜会不会训斥他不思上进啊?”   皇甫烨文桃花眼微闪,会意一笑,打趣皇甫烨睿道:“五弟,要是哪ri你真因此被父皇训斥,可莫要再躲起来哭鼻子哦!”皇甫烨睿脸上一红,尴尬道:“睿幼时之事,让大哥,四哥见笑了!”语落,他轻搭在膝上的那只手,慢慢的握在了一起。   他在隐忍,隐忍眼前这两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兄弟,谈笑间出言折辱他。他们一唱一和,意在告诉他,别把手伸得太长,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身份卑微,是的,他是身份卑微,就因为这卑微的身份,幼时没少受兄弟姐妹们欺负。   有皇后娘娘做依仗,明面上他的日子是好过些,可背地里,他还是个无依无靠,卑微至极,被兄弟姐妹随意可欺的落魄皇子。   “好了,瞧五弟都不好意思了,别再拿幼时的事打趣他了!”皇甫烨文张嘴欲再说些什么,被皇甫烨修抬手制止,笑容温和,道出一句。   修整后的德祥酒楼,内里的雅间皆有着一个风雅的名儿。由于顾祁腿脚不便,连城便在一楼留了间雅间,专门招待家人,及和宁远侯府走的比较近的几家亲朋。信阳侯父子,古绍和他的继室,还有嫡女,及萧蓉一家四人,都在这间名为雅香阁的雅间内坐着。   此雅间设有两张大圆桌,每桌坐十人。   连城在宣布德祥酒楼重新开张后,宫里也送来了贺礼,朝着皇宫方向谢恩后,她吩咐下面的人从宫侍手中收下贺礼,便径直走向雅香阁。   “二叔和叔母,还有绵妹妹怎没见过来?”进到雅间,她抬眼环视一圈,没看到顾耿,杨氏,顾绵,不由走至顾岩身旁,微笑着问。   顾岩起身,先是向她揖手一礼,眉目间恭敬道:“回定国公主,家父原是要过来道贺的,可昨晚不慎染了风寒,担心就这么前来,会给今日这喜庆的日子带来晦气,便着我与你说一声。母亲念及父亲身体有恙,放心不下便留在府里照顾。”稍顿了一会,他目光转为黯然:“至于舍妹,她,她已经病了一个来月……”言语到这,他没在说下去。连城微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太过拘礼。回去后,代我向二叔,叔母问声好,嗯,还有绵妹妹,病了就请大夫好好给她医治,莫要耽搁了!”   “谢定国公主关心!草民回府后,定将您的这份心意带给家父,家母!”顾岩说着,再次揖手一礼。   “坐吧。”   连城对于他这般惺惺作态,倒也没多家在意,抬手着其坐下,走至另一桌,在顾宁身旁的空位上缓缓落座。   “信阳侯。”皇甫熠看向连城,朝其颔首轻浅一笑,然后将目光挪向信阳侯,眸中精芒一闪,淡淡道:“陆大公子年岁已不小,你是不是该给他订门亲事,好早些娶妻生子。”信阳侯先是一愕,接着朝身旁的长子看了眼,这才对上皇甫熠淡淡的,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目光,道:“多谢熠亲王关心犬子的终身大事!”半晌后,他叹口气,眸色黯然道:“熠亲王想来也知道, 多年来,我一直对云儿有所亏欠,现如今他的耳疾,哑疾都好了,我为之甚是高兴。可高兴的同时,我也深刻地自我反省,决定有关云儿的事,即便我是父亲,也不会多加干涉,往后,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都随他自个,只要他高兴就好!”皇甫熠的心思,信阳侯未加细想,便猜到大概。倘若陆随云对连城无意,他或许会碍于皇甫熠的身份,放弃向皇帝求旨,将连城许给陆随云做妻。然,这一个多月来,他从陆随云的眼里,及其隔三差五到宁远侯府走动,得到一个讯息,那就是他的长子,对那奇女子动了心。   基于此,他暗暗告诉自己,即便熠亲王,即便这位皇帝尤为疼惜的兄弟,对连城有意,他也要尽可能帮陆随云达成心愿,从而弥补多年来的亏欠。   “自古以来,儿女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信阳侯怎能说出刚才那一番话,这要是传到坊间,还不知要被多少人指指点点,难道信阳侯就不在乎?”皇甫熠眉梢微挑,缓缓道。   信阳侯道:“只要云儿一世幸福,我被人说些闲言碎语,这没什么。”   陆随云始终没有插话,而是低声与顾骏说着什么。皇甫熠瞥他一眼,顿感无趣得很,这是要装聋作哑么?古绍饮了一杯酒,看向信阳侯和皇甫熠笑道:“信阳侯,熠亲王也是一番好意,要我说,对于陆大公子的婚事,你这做父亲的还真不能不管。”   信阳侯无波的眼神只是朝他看了眼,并没言语。   “连城,熠亲王在斩你的桃花呢!”   “什么桃花?”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陆大公子对你有意?”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今个知道件事。”   “什么事?”   “你真八卦!”   “八卦?八卦是什么啊?”   “自个意会。”   萧蓉和顾宁分别在连城左右坐着,在听了皇甫熠与信阳侯的对话后,她眼珠子转了转,禁不住扯了扯连城的衣袖,于是乎,两人低头凑到一起,就有了上面那番对话。   “我断定,你的桃花会越来越多,日后有的熠亲王忙了。”   “还八卦?”连城挑眉。   捂嘴轻轻笑了笑,萧蓉小小声道:“连城,你真要和熠亲王在一起吗?”   “走着看着。”连城以唇语回她一句。   “走着看着?”萧蓉不解,狐疑地看向她。连城点点头,低声道:“想聊八卦,改日哦!”   胳膊上的伤好后,萧蓉几乎每隔两日,就会往宁远侯府跑一趟,来来回回间,便与连城的关系愈发走得亲近,真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好友。   要不然,她也不会这般毫无忌讳地与连城八卦。   此时,信阳侯府,景华苑。   “你想告诉我什么?告诉我计划失败,告诉我顾连城还活着,告诉我再等等,是不是?”景华苑虽被信阳侯安排侍卫围着,羲和公主虽躺在床上不能动,但外间的消息,她还是听容嬷嬷提起些许,知晓“顾氏”修整后今日重新开张,她便知晓阿奎失手了,立时下就气不打一处来。   沈宽恭谨侍立在她床前,道:“公主,阿奎尽力了!”   “尽力了?他不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吗?怎就那么点本事?他人呢?”羲和公主一脸愤怒地问。   “他当晚就没了。”沈宽道。   羲和公主冷着脸又问:“那其他的人呢?”   “都没了。”没于袖中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沈宽再次回道。   “饭桶,都是饭桶!”羲和公主咬牙狠狠说了句。   沈宽闻言,神色微微变了变,方道:“公主,就定国公主的身手,阿奎他们没能完成任务,怨不得他们。”   “是啊,怨不得他们,因为他们都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而你,差一点就命丧顾连城之手,所以,我才好说你们都是饭桶!”冷嘲,咒骂之语自羲和公主嘴里无情地漫出,这令沈宽的心瞬间为之一阵抽痛。   在她心里,他什么都不是。不,他只是一条狗,还是一条不中用的狗,多年来,她定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他,却痴心妄想,想着在她心里,他或许是不同的。   无尽的苦涩如潮水涌入心间,沈宽单膝跪地:“公主再耐心等上一段时日,等属下养好伤,必会为公主除去定国公主!”   羲和公主没接他的话,而是凝向他看了眼,问:“阿奎可有留下什么话?”   嘴角动了动,沈宽道:“他要属下求公主,给他女儿一条活路。”   “他有女儿?”   “有的。”   “那人呢?”   “在迫阿奎为公主办事那日,就已经被属下解决了!”沉默许久,沈宽声音略显低沉道:“但阿奎不知道。属下一直以来都在骗他,只要他为公主效命满二十年,便会给他们父女自由。”   羲和公主哼了声,道:“你倒是还有几分能耐。”   沈宽未语。   “起来吧!”羲和公主神色稍微缓和,抬手道:“可还有事容禀?”沈宽出言谢了句,这才站起,默然了一会,只听他道:“那人应该也动手了。”   “怎么说?”羲和公主骤然来了精神,出口之语明显有些急切。与她四目相对,沈宽道:“这一个月来,宁远侯府外陆续出现了好几批刺客。不过,无一次得手。”   羲和公主蹙眉:“为何?”   “这也是阿奎那晚憋着最口一口气回来告诉属下的,他说宁远侯府外隐藏着不少高手,属下有仔细想过,那些高手多半是宫里那位安排的人。”沈宽如实禀道。   “皇上想做什么?”   “应该是保护定国公主安全。”   “不会这么简单。”羲和公主说着,忽地断言道:“出现在宁远侯府外的那几批刺客,绝对不会是那人派出的。”   沈宽疑惑:“公主为何这么肯定?”   “你用脑子想想,那人手上全是些能人异士,如果是那几批刺客是他派出的,怎会那般不中用?”   “那会是谁的人?”   “哼,她归京时间不长,得罪的人可不少,且个个……”说着,羲和公主嘴里的话突然顿住,跟着她森然一笑,方续道:“先是梅贵妃,接着是丞相府,随之又是忠勇伯府……”沈宽见羲和公主突然又不再说话,不由道:“公主,你的意思……”   “那几批刺客应该是岑老狐狸的人,别看他现在整日呆在丞相府不出门,可他的手段厉害着呢!顾连城给他最疼爱的孙儿写休书,这无疑是打他的老脸,说什么他也不会轻易放过顾连城。而忠勇伯府的独苗,被顾连城踢断命根,梅老夫人又是岑老狐狸的异母妹子,还有梅贵妃,他们间存在着姻亲关系,更存在着利益关系,如此一来,岑老狐狸有着充足的理由和宁远侯府过不去!”   “公主,岑老丞相再有手段,也不能私底下豢养……”后话他没道出,但羲和公主心里却清楚明白,只听她冷嗤一笑,道:“只要行事谨慎,豢养死士并不是什么难事!”揉揉额头,她朝沈宽摆手:“眼下有人出手对付她,咱们就先静观其变。”   沈宽拱手应声是,转身就往门外走。凝望他的背影,羲和公主唇角动了动,低喃道:“你和他们不一样,好好养伤,我身边离不开你。”沈宽听了她的话,停下脚步,短暂沉默后,轻“嗯”一声,然后继续朝屋外走。   阳光透窗而入,顾绵坐在榻上,捂住双耳边摇头,边流着泪道:“我不要嫁进忠勇伯府,我不要,我不要……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逼我嫁给他?我是你的女儿,是你疼爱的女儿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逼我嫁给那个畜生,我不答应,我不答应!”   杨氏抹着泪道:“娘也不想的,可是忠勇伯府让人送了信过来,说咱们要是不答应,就将你失贞的事宣扬出去,到那时,你该怎办?”梅世祖醒转后,得知自个已成为废人,大哭大闹了好几日,一度以绝食寻死,最后在梅老夫人和林氏的哭求声中,才去了寻死的念头。   这不寻死了,又开始想着BT的法子虐待下人。   有日,一小丫头服侍他喝汤药,因惧怕他冷森森的眼神,吓得手一抖,将汤药洒到了他身上,立时,他就唤门外的小厮进屋,扬手狠狠掌掴那小丫头几巴掌,跟着,要那小厮当着他的面,要了那小丫头。   无论那小丫头如何相求,求他放过,都得不到他松口。   类似这样的事,近些时日在忠勇伯府几乎每天都有发生,那些被凌辱过的丫头,性子刚烈的,当场撞门,撞桌角而亡,怯弱的,则含着屈辱继续苟活于世。   整个忠勇伯府,将这些腌臜事对外遮掩的严严实实,生怕坏了梅世祖的名声,从而难以娶妻。   “大不了我不嫁人……呕……”抬起红肿的泪眼,顾绵看向杨氏,嘴里的话正说着,突然捂住嘴干呕起来。杨氏脸上一白,颤声道:“绵儿,你这怕是有了!”顾绵又干呕了两声,双目大睁,怔愣半晌,嘶声道:“有什么?我有什么了?娘!我不要嫁给那个畜生,也不要给那个畜生生孩子,娘!”她疯了似的捶打着自己的腹部,杨氏见状,一把将她的手拉住,流着泪痛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娘也只是猜测,并不能肯定,别这么作践自个,绵儿,娘的好绵儿,千万别这么作践自个……”   “不,不!我有了,我肯定有了孽种,月事没来,这都过了好几天,可我的月事却没来,我有了,我不要这个孽种,我要拿掉他,我一定要拿掉他!娘,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啊!再有不到半月宫里就要给几位皇子选妃了,你不是要我嫁进皇家吗,那你帮帮我,帮我拿掉这个孽种,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想岑公子了,我再也不想他了,我听娘的,我全听娘的!”顾绵语无伦次地说着,这一刻的她,看着与疯子没什么分别。   ☆、第176章:信她   紧拥顾绵靠在自己怀中,杨氏轻抚着她的脸庞,神色凄然道:“绵儿,你这傻孩子,你这傻孩子!为何不一开始就告诉娘是忠勇伯府的公子欺负的你?为何不一早告诉娘,非得把事情憋在自个心里,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她的女儿啊,神智明显已有些不正常,可这又能怎样?她就算是疯了,也是她从小疼宠长大的女儿,是她心头上的肉!   泪滴滴掉落,杨氏的心又痛又酸涩:“忠勇伯府送来的那封信上,将当日的事情经过写得尤为详细,我可怜的孩子,娘也不忍你嫁给一个窝囊废,也不忍就这么仓促地给你定下婚事,可是娘没法子,一点法子都没有。若不答应忠勇伯府,不仅你这一生会尽毁,就是你大哥,还有你爹,还有咱们侍郎府,都将……”   顾绵听到这,顷刻间,情绪更为激动,只见她一把推开杨氏,吼道:“我都已经这样了,你却还想着大哥,想着那侯爵之位,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儿?到底有没有啊?当日发生的事,我没立刻告诉你,那是因为我怕,我怕啊!好恶心,他好恶心,我不愿想起他,又怎会对你提起他,你知道我的心那会有多痛,有多无助?你不知道,你一点都不知道!”   嘶哑而悲凉的怒吼声在屋里回荡着。   “我一个人躲在屋里,我痛,我无助,可我最终还是对你说了,说了我那日的遭遇,你呢?你是我娘,你可还记得你听完我的话,是怎样的神情?你眼里竟划过一丝嫌恶,虽然转眼即逝,可我却清楚地留意到了!我好伤心,好难过,你不要我了,你觉得我脏,那我便呆在自个院里,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没想到的是,忠勇伯府的一封信,让你决定把我嫁过去,嫁给那个窝囊废,嫁给那个欺辱我的畜生!”站起身,她手指门口,一字字怒吼道:“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你不是我娘,你不是!你走啊!”   杨氏愕然地看了好一会,突然面色冷凝,厉声道:“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这一刻,她眼里的痛,以及浓郁的疼惜,踪影全无,有的只是恼怒:“是你自己不长脑子,才被梅世祖占了身子,现在你这样指责为娘,有没有道理?”   微微顿了顿,她缓缓自榻上站起,盯向顾绵又道:“没了桢洁,我是恼你,可作为你的母亲,我仍旧会想法子给你寻门不错的亲事。可是现如今,你觉得可能么?”顾绵怔怔地看着她,唇角抖动,一句话也说不出。   “忠勇伯府送过来的信上,将话都说绝了,要是咱们不同意这门亲事,立时立刻,你就会成为京中人人口中的谈资。真要这样,就是小门小户,恐怕都没哪个愿意娶你,而忠勇伯府也不会再以妻礼迎娶你进门,他们会派出一顶小轿,将你从后门抬进府,给梅公子做妾,告诉我,你要这样的结果吗?你要吗?”   顾绵抱头蹲在地上,连连摇头,凄厉地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毁了,我不甘心啊!”蓦地,她放下手,跪行到杨氏近旁,抱住其双腿,仰头嘶声痛哭:“娘,我不甘心啊!顾连城那个践人我比不过,也斗不过,我认命,我认命就是。可是顾慧那个践人,为什么也比我命好?她怎就不出事,而且过阵子还有机会进宫参加选妃,如果她被哪位皇子相中,这辈子岂不是也高我一头,我不要看到这样的结果,我不要!”   弯腰扶她站起,杨氏面上的恼怒之色渐渐收敛,拿起帕子帮顾绵慢慢拭去脸上的泪,轻语道:“你放心,娘不会让顾慧那个践人比你过得好。至于顾连城,你就等着看好了,自有人迟早收了她!”   顾绵情绪稍有平复,静静地依偎在杨氏怀里,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绵儿,梅公子是不成器,可他的家世却远比咱们贵重。忠勇伯府就他一根独苗,而他的姑母又是贵妃,你安心嫁过去,娘敢保证,不出数年,忠勇伯府就会成为京中最荣耀,最有权势的府邸。哼,那时候,看谁还敢说咱们闲话!”   “大皇子会成为储君吗?他会吗?”顾绵眼角挂着泪珠,喃喃问。   杨氏抚着她脑后的秀发,点点头:“会的,他会的。”   “三皇子不会让他轻易夺得储君之位的,还有皇后娘娘一手养大的五皇子,他也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储君。”   “傻孩子,三皇子哪里是他的对手。”杨氏眸光微闪,搬出宁远侯府这些日子以来,皇家几位皇子,以及他们的母妃,还有外家在朝中的势力,她都有暗自琢磨过。大皇子是梅贵妃唯一的孩儿,外家是忠勇伯府,其外祖母又是岑老丞相的异母妹妹,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势必能助其夺得储君之位,成为大周下一任王者。   “乖,好好躺倒榻上睡一觉,娘这就着于妈请个大夫到府上给你诊脉,如果确诊有了,忠勇伯府那边一点很高兴。”被杨氏安置到榻上躺好,顾绵却没有即刻阖上双眼,看着她,杨氏目光柔和,温声道:“娘不会害你的,听话,好好睡一觉!”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捋到耳后,杨氏转身朝门外走。   “爹爹卧病在床,是你和哥哥做的吗?”顾绵眼神呆滞,喃喃道。   杨氏身形一颤,头也不回道:“你累了,快睡吧!”她没有承认,但也没否认,看着她脚步明显有些慌乱,匆忙而去的背影,顾绵竟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   灵月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国度,这里四季如春,花开不败。   一个多月前。   “锦公主,你跪拜月神有两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采莲侍立在一旁,凝望眼前不远处,身着一袭白色衣裙,跪在庄严肃穆的月神像前的女子,低声劝道。女子仅仅只是在那跪着,仅仅只是一抹背影,都让人禁不住心生感叹——到底是怎样的佳人,才会有如此曼妙的身姿?   “你退下,我想在这再静呆片刻。”   清冷却不失柔和的悦耳声音自女子口中轻缓溢出。   “是。”   采莲应声,脚步轻浅,退离而去。   月神其实不是神,她是一富有传奇色彩的女子,千年前,是她建立的灵月——一个神秘,富饶,和平的国家。   奈何千百年后,灵月却发生了变化。   然,她在灵月子民心中的地位,却如上神般的存在着,存在了近千年,甚至更久远。   形态栩栩如生,容颜绝世无双的月神像在灵月国内,随处可见。   此刻,被采莲称为锦公主的女子,她此刻在一座近乎荒弃的宫殿中,身形笔直,跪在月神像前祈祷着。   像前是个小小的香案,案上摆放着一个莲花青桐香炉。   香炉中燃着三支清香,淡雅之气,袅袅弥漫在空气中,白衣女子跪在香案前,双眸闭阖,神色间好不虔诚。   袅袅青烟,在这一刻,将她纤细,曼妙的身形衬托得尤为肃穆。   她在默默地祈祷,却不是为自个祈祷,而是为她的亲人祈祷着。她相信,冥冥之中,她的祈祷会被月神听到,从而福泽她的亲人。所以,她祈祷时,是那么的虔诚,那么的用心,以至于有人出现在她身后,都不得而知。   君奕颀长的身形站在殿门口,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那抹纤细的身形,她身上流露出的虔诚,他完全可以感知得到,因此,他无法打破这殿中的宁静,打破她的祈祷。   可是他有话与她说。   嘴角动了动,他终还是欲言又止。   似乎是感到了有人前来,但白衣女子却依旧跪在香案前,没有回头。   清幽的夜风吹进殿中,吹动了她发间的步摇,发出轻微的声响。细看去,在步摇一侧,还插着一朵清雅素净的花儿,那花儿有拇指盖般大,花儿也在夜风吹来时,微微地颤了颤,宛若受伤的蝶儿,缓慢舞动着薄薄的双翼。   温婉,纤弱,与此刻的她给人的感觉一般。   “国师有话对我说。”良久,她轻叹口气,淡淡道。   是的,君奕是这灵月的国师,尊荣仅次于执掌灵月的国主。   “嗯。”脚步移动,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他想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无法道出口。他一遍遍问自己,真要说么?他很迷惘,却又不想继续迷惘下去。白衣女子自香案前优雅地站起,但她没有转身,没有回头看身后之人。   “说吧,我听着呢!”白衣女子久听不到君奕出声,清冷浅淡的声音再度扬起。   君奕抿了抿唇道:“你并不是她。”白衣女子身形微微颤了颤,佯装不解道:“国师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君奕仿若没听到她的话,接住前话又道:“你的母皇应该告诉你了,你肩上并没有那个使命。但是女巫和大将军为防止万一,才让你远离灵月,去中原大陆与大周联姻。”   白衣女子轻舒口气,清冷镇定的声音扬起:“早朝上,他们仅仅只是提了下,尚未作出决断。”   “是吗?”君奕亮如明月般的眼眸闪了闪,言语轻浅道:“他们不仅已作出决断,且用你母皇的性命,及整个灵月子民的命运要挟你,你没得选择,而且,我知道你自个也很想回大周。”他用的不是去,而是“回”。   “你都知道什么?”白衣女子心里一突,清冷却好听的嗓音再度扬起。   他都知道了什么?   “三年前的锦公主可不是你这样子。”君奕唇角掀起一丝浅浅的笑,“你放心,我知道什么,对你不会产生一丝一毫不好的危害。”   白衣女子轻抿唇瓣,没有说话。   “我寻了她数百年,终于在这里等到了她,但她又不是她,嗯,准确些说,初生的她,仅是她的一部分,她的另一部分在另外一个时空。她是为拯救灵月而来,我能知道她的到来,知道她存在的意义,女巫也是知道的。为了她能安然长大,更为了另一个她与她合二为一,我不惜损耗大半修为,护住了她体内与生俱来的异能,并想尽法子掩盖了属于她的那颗星辰,太早现于世人眼中。”   “十多年过去了,为了不使当初所做的一切曝露,我的修为一天天在耗损着。你或许也看到了,在帝王星的旁边,有一颗星辰,它的光芒虽然不是很亮,但却极易引起人们的注意。那就是属于她的星辰,是一颗霸星。”   “三年前你发生了变化,女巫和大将军原本不肯定你就是那颗霸星,现在却不然,他们要你远离灵月,也就是要这颗霸星离开灵月,可他们心中却也在徘徊,在担心,他们怕失误,怕自己的判断失误,所以在今日的早朝上,并没立刻下决定送你去中原大陆。”   “另一方面,他们碍于我的存在,他们不知我的修为已大不如前,他们忌讳,生怕惹恼我,大家终玉石俱焚。”   “说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一旦他们再对你提起联姻一事,你只能答应,不能有片刻犹豫。因为她很有可能就在中原大陆,你得找到她,让她回灵月,来履行她的使命。”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   “你喜欢她?”白衣女子淡淡道:“不,你应该深爱着她。可是数百年,近乎千年时光过去,她即便转世,可是你就能保证她还记得你么?保证见到你之后,她会再次爱上你?”唇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又道:“她或许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或许已经嫁人生子,又或许……”   君奕笑的凄凉:“我有负于她,现在的她无论怎样,我只希望她好好的!”   “只希望她好好的?你这是自欺欺人么?如果真希望她好好的,你又怎会想着她能回灵月,想着她履行那个所谓的使命。”白衣女子的声音带了丝讥嘲:“你该知道灵月目前的状况,这里就是个血染之地,一旦踏入,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极小。”   “那是她的使命,是她必须履行的使命。而我,信她,信她能完成属于她的使命,信她可以带领灵月走出阴霾!因为,她有那个能力!”敛去唇角那抹凄凉的笑,君奕极其肯定地道。   白衣女子道:“说再多,你最终还是想看到她。”   “你呢?你就没有想看到的人吗?”君奕问。   “我,我……”白衣女子的声音很轻,很轻,却终没道出一句。只见在飘飘渺渺,透着淡雅香味的青烟中,她单薄的肩头在轻轻抖动:“我是灵月的锦公主,我的亲人就在这里,想见随时都可以见到,我怎么会有想看到的人?没有,我没有……”滴滴清泪,自她眼角涌出,无声滑落而下,但她倔强地抿着红唇,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   “你情绪很激动。”   君奕淡淡的声音扬起。   白衣女子没有接她的话,也没有回头,她就那么站在原地,无声地落着泪。   “三年前,锦公主是个骄纵的女子,可自被女巫和大将军所生的爱女抽了一鞭,晕厥后再醒转,锦公主便变了样。我不是有意留心锦公主,也不是想要探测锦公主心里都在想什么,我只是无数次看到锦公主凝望远方天际,一遍遍地低喃“大周”两字。”   “国师自以为是了!”白衣女子的声音清冷而柔和,却也很坚决:“我就是我,我就是灵月的锦公主,是母皇嫡亲的女儿。”   君奕轻叹口气,目中神光透出抹淡淡的悲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秘密被他人看穿,难免会觉得脸面上挂不住,会觉得一颗心忐忑不安。不过,你放心,我刚刚所言,都是锦公主的私事,我不会多舌,向他人道出一句。”   “如果她回来,那时,你要如何自处?真如你说的那样,只要她好好的,别的再无所求?”白衣女子倏然转移了话题,君奕闻之,并未觉得奇怪,只听他低沉平静的声音扬起:“是我的终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求了又有何用。”   “国师倒是挺能看得开!”   白衣女子轻浅一笑。   然,君奕凤眸中的神光却黯然了下来,心里也苦涩不已。   近千年等待,为的都是再见她一面,而这一面,他又何尝不想再续前世的情缘,宠她,疼她,爱她,惜她,弥补她!是他不好,是他负了她,否则,她也不会,也不会在撞见……选择那么极端的方式——自毁元神,魂飞魄散。   离他而去。   “生生世世,永不相见!生生世世,永不相见……”这是她最后说的一句话,可就是这一句话,让他悔了近千年。   或许是她福泽深厚,亦或许是她善缘结的多,诸天上神竟逆天而行,将她散碎的魂魄收集在了一起。决然如她,祈求上神,要她来世,生生世世,再也不要与他见面。   诸天上神应了她的请求,却也给他留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希望,那希望微小的如同这世间的尘埃,他会不会幸运地拥有,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她是不同的,到了中原大陆,有关她的消息,你应该不难打听到。”敛起飘远的思绪,君奕没有接白衣女子的话,而是言语轻浅道:“为了灵月,为了你的母皇,你一定要找到她。”   白衣女子突然回过头,看着君奕,看着这个容颜妖冶,拥有一头如雪长发,身量颀长,气息温雅,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漠孤冷气息的男子。他唇角挂着抹笑,那笑很勉强,但他的笑容在这一刻看起来,却是温暖的,让他憔悴的脸上,多了些淡淡的血色。   “我如何才能确定她的身份?”   “玉佩,月牙形翡翠玉佩,这世间只有你和她有。那上面刻着你们的名。”白衣女子听了他的话,不由抬手至脖间,攥住那从她出生就戴在脖子上的玉佩,喃喃道:“我难道和她是孪生姊妹?”   “是。”君奕肯定道:“正因为有你,她才逃过一劫,但你们的君父却在那年……”   白衣女子前一刻逼退的泪水,此刻几乎又要再度落下:“好,我会竭力找到她,找到我的妹妹……妹妹……”君奕妖冶的脸上浮现出抹浅淡的笑,那笑容下掩藏了许多许多的苦痛,懊悔,低语道:“是啊,她是锦公主的妹妹!是我灵月的希望!”   “你务必要保重,这样才能找到她。”君奕叮嘱着。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我绝不会让自己有事!”白衣女子的水眸中,释放出的光芒尤为坚定!   君奕亮如明月般的目光凝注在她身上好一会,道:“锦公主保重!”语落,他转身而去。   保重,她是要保重,只有保重,她才能,才能……   走至殿门口,白衣女子眸中清泪滴落,遥望夜空,白色的衣裙在风中轻舞而起。   清怡宫。   “母皇!”   “锦儿来了,快,快扶母皇起身!”连怡看到白衣女子走来,抬起手,气息虚弱道。   连是灵月的国姓,白衣女子是女皇膝下“唯一”的皇女。准确些说,宫中除过女皇深爱,却已逝去多年的皇君,再无其他男君相伴。因此,她膝下的子嗣,也就稀薄得很。   “母皇你身子不好,还是躺着吧!”连锦上前,微笑道。   连怡摇头:“这每日除过上早朝,我都在床上躺着,这没病也得躺出病!”连锦闻言,扶她坐起,靠在自己身上:“母皇,国师刚有找过我。”   “你们都下去吧!”朝殿内的宫人摆摆手,连怡这才将目光凝注在连锦绝色无双的脸上,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她抓住女儿的手,在其手心以指代笔,写到:“母皇知道他会找你。”连锦目露疑惑,连怡又写到:“他都告诉你了?”不待连锦点头,她唇角漾出一抹浅笑,继而写到:“你有一孪生妹妹,她是我灵月的希望,母皇虽不愿你离开母国,去那么远的地方与他国联姻,可为了我灵月的万千子民,母皇只能忍着心底的痛,看着你被迫走上一条……”   紧了紧她的手,连锦眸色柔和,在其手心写到:“我是母皇的女儿,是我灵月的公主,做出些牺牲是应该的。母皇放心,我会找到妹妹,让她回来拯救我灵月。”连怡眼角湿润,点了点头。   “国政现在由女巫和大将军把持着,但他们碍于国师在,尚不敢篡夺我连家江山。所以,无论如何,母皇得好好活着,活着看到他们得到惩罚,看到我灵月重新繁荣昌盛起来!”连怡在连锦掌心慢慢写着,“你君父怕是多半已经去了,每每想起他,我这心里就痛得紧。他定是已经去了,为了护你妹妹,他定是早早就去了!”   “不会,父君不会离开母皇,国师说了,她说属于妹妹的那颗星晨亮着呢,父君指不定就在妹妹身边,母皇,你等着,等着我找到父君和妹妹,然后我们一家团聚!”父君,妹妹,他们如果活着,那她心底的那些亲人,可还在人世,他们在么?   连怡笑着颔首。   清,你还活着么?锦儿说你还活着,我,我宁愿相信这个美好的谎言,也不希望你真得已离我而去。   如果不是为了灵月,我恐怕早就倒下了!   我想你,清!   顾氏修整后重新开张,方方面面进行的都很顺利。   送走所有前来道贺的宾客,连城吩咐李木推着顾祁,与顾宁,顾骏先回府,而她则过会子再回。皇甫熠手撑下颚,独自坐在雅间里,潋滟双眸盯着桌上摆放的一盘糕点,似是只在单纯的发怔,又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你还不走吗?”步入雅间,连城在他身旁的椅上落座,轻叩桌面,柔声问。   “啊?”回过神,皇甫熠朝他微微笑了笑,温声道:“都走了?”   连城颔首:“都走了。”   “我和你一起走。”宠溺的眸光落在连城清秀的脸儿上,皇甫熠抿唇笑道:“今个你这酒楼怕是亏了不少。”连城摇头,笑容明亮道:“我刚问了酒楼经理,今个的盈利,比之重新开张 前最好的日盈利要高出不止一倍。而且,这会子距离天黑关门,还有两个多时辰,不是我高估,今日最终的盈利,绝对比目前还要高出不少。”   皇甫熠唇角噙笑:“照这样的势头,你这顾氏日后恐怕日进斗金啊!”   “不是恐怕,是一定!”连城言语轻快,俏皮地笑了笑,道:“知道三高吗?”皇甫熠嘴角微翘,摇了摇头,就听身旁的小女人,眨巴着澄澈的眼眸,得意洋洋又道:“高质量,高服务,高回报,这就叫三高。羡慕吧?”   “这还用问?”好看的眉梢挑起,皇甫熠嘴角漾出抹清雅至极的笑,缓缓道:“你就不怕旁人学你的经营模式,从而抢你的生意?”   连城慵懒地靠在椅上,悠悠道:“生意是抢不完的,也不是说抢就能抢的。至于学我的经营模式,这没什么,有竞争才有进步,指不定过不了多久,在我顾氏的作用下,大周的经济将会提升至一个新高度。”   良久,皇甫熠叹道:“初见,我只是觉得你是个有几分胆识的小丫头,没想到慢慢接触下来,你竟是颗璀璨夺目的珍珠,我现在只觉初见到你时的我,简直就是个眼盲。”   “你何止是眼盲,还是个耳朵不灵光的。”说着,连城轻哼一声,佯装不高兴道:“那会你说我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呢!”   皇甫熠摸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我那会不是不得已嘛!你大人大量,就别和我计较了!”   素手抬起,戳了戳他结实紧致的胸膛,连城嫣然一笑,道:“要是真和你计较,你觉得咱们现在能坐在这说话吗?”攥住她的手,皇甫熠潋滟星眸中情意流转,嗓音温和悦耳:“一开始,你肯定很讨厌我,才会对我毒舌,还动不动对我动粗……”连城撇了撇嘴,截断他的话,道:“怎么?觉得委屈了?”   “不,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我喜欢被你欺负!被你欺负,我只觉一颗心全被幸福填满了!”   连城脸儿一红,嗔道:“越来越油嘴滑舌,这样一点都不可爱!”皇甫熠唇角噙笑,眸光定定地锁在她的脸儿上,半晌后,好听的声音扬起:“我说的都是实话!”   “还说!”   “好了,不说了,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连城“扑哧”一笑,转瞬神色严肃道:“我和陆大哥没什么,莫要再针对他。”   皇甫熠装傻:“我今个没和他说什么啊!”   “知道么?你就是个大腹黑!”凝向坐在自己身旁正在装傻的某人,连城很认真地道:“若是再让我看到,或者听到你针对陆大哥说事,我就踹了你!”“有这么严重?”皇甫熠刚浮现 在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怕怕地问。   连城道:“对,就有这么严重。因为你这样针对他人,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就是你不信任我。既然彼此间不信任,那还有何必要继续交往下去?”   “他不娶妻,我这心里不踏实,你得理解我!”拉下个苦瓜脸,皇甫熠可怜兮兮道:“要不你现在就点头答应嫁给我,我呢,立马回府准备婚礼,这样的话,我的心就安稳了!”   “想得美!”白某人一样,连城悠悠道:“你现在尚在考验期,还没转正,就想着一步到位,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好了,天色不早了,快回你的王府,洗洗睡吧!”   皇甫熠厚脸皮道:“我一人睡不着。”   “那就去找你的如花美妾去!”从他掌心抽出手,连城起身,朝雅间门口走:“我得去忙一会,你自个回府,我就不送了。”   “我就在这等你!”望着连城即将消失在雅间门外的纤细背影,皇甫熠好心情地说了句。   她脸上的红晕,他看到了!   她吃那些庸脂俗粉的醋,他也感觉到了!   真好!   古雨薇随父亲,继母回府没多久,一位她意想不到的人便前来将军府拜访,而拜访的对象不是她的父亲,也不是她年轻貌美的继母,竟是她!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看着与自己近距离坐在榻上,姿颜艳丽的少女,她的脸儿白了又白,身子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怕我?还是说,怕我与你说的事?”陆玉挽忍住心底的鄙夷,拧眉看向古雨薇:“我在你这坐了快两时辰,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你好,你若是实在不领情,就当我今个没来过贵府,更没对你说过之前那些话。”   过了半晌,古雨薇颤声道:“我,我信世子……”   “你信我哥?”斜瞥她一眼,陆玉挽唇角掀起,带了丝讥讽道:“你拿什么信我哥?是你的容貌,还是你的才华,亦或是你有什么其他特别的本事?”   “世子不是那样的人!”古雨薇臻首低垂,咬唇道。   陆玉挽冷笑:“我哥以前是什么样,你该是没少听说,可现在我哥又是什么样,要我详细地与你说说吗?”古雨薇坐在榻上,双手绞着手中的绣帕,咬唇没有言语。盯着她看了一会,陆玉挽续道:“说实话,就你这样容貌一般,没什么才情的女子,嫁给我哥,说来真是委屈他了!我不知我娘怎就同意与你府上结亲,但既然咱们已是亲家,而你也即将嫁给我哥做妻,那么,有些事我就该替你提前琢磨一二,免得你日后独坐床头,夜夜流泪到天明。”   “我做不来那种事!我,我真得做不来那种事!”古雨薇突然摇头道。   “做不来?”蠢笨懦弱的东西,她还就不信了,将其煽动不起,陆玉挽冷着脸,一字字道:“我哥现在真真就是如假包换的世家公子,言行举止间,再无半点之前的混账样!知道他为何会有如此改变吗?是顾连城,是她改变了我哥。虽然我哥嘴上什么都不说,但就近期发生的事来看,他可是都在护着那顾连城呢!生怕我娘会找顾连城麻烦,你说他是不是中邪了?”   “我娘因为顾连城,被我小舅舅伤成那样,我哥却说这事与顾连城无关。从这,你觉察出顾连城在我哥心里的地位了吗?眼下,我哥是没提出和你退婚,但谁又能保证在你们大婚前的日子里,他会不会忤逆我娘,直接与我爹说起你们间的婚事,然后请我爹出面,和贵府退亲。”   “你或许抱着丝侥幸,相信我哥不会那么无情,可这丝侥幸你觉得牢靠么?”   古雨薇慢慢抬起头,对上陆玉挽嘲讽的眼眸,低声道:“熠亲王喜欢定国公主,而定国公主好像对熠亲王也有意,世子是个明理的,他不会做出糊涂事!”   “你说的是笑话吗?”嗤笑一声,陆玉挽冷冷道:“顾连城和我小舅舅之间的辈分在那摆着,他们能走到一起吗?我哥是明理,可为了能和心中的女子相伴,他做出些出格的事,也不是没得可能。”   言语到这,陆玉挽抿唇,只是凝视着古雨薇,没再说话。   “可这与宁儿妹妹没有丝毫关系。”她不要被退婚,不要被世人笑话,可是那个唤她雨薇姐的小姑娘,她是无辜的。   陆玉挽闻她之言,缓缓道:“她是无辜的,可谁让她是顾连城的妹妹,你说如果她出了事,顾连城心里是不是会很痛?”   “定国公主心痛又能怎样?”古雨薇也不是个傻得无可救药的,会被陆玉挽随意牵着鼻子走,问出心中疑惑,她垂眸思索:这是要拿她当枪使么?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不想做就别做,我又没强迫你!”脸色一沉,陆玉挽怒道:“顾连城与我哥有过节,顾宁出事,她必会怀疑是我哥所为,但事实上与我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恨我哥,又拿我哥没法子,你说这么一来,我哥就算再喜欢顾连城,还有希望达成心愿么?算了,我不说了,真是要被你笨死了!”   古雨薇是个传统的女子,加之心性怯弱,被陆玉挽这么一激,身子禁不住猛地颤了颤,小声问:“定国公主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吗?”   “我会帮你成事,她又不是神仙,怎可能怀疑到你身上?”白她一眼,陆玉挽哼声道:“应还是不应,你给句痛快话,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回府呢!”古雨薇蹙眉,迟迟不予作答,就听她又道:“就你们两府的关系,她即便想破脑子,也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好。”古雨薇是不傻,可前思后想后,为了不被退婚,她还是点头应了陆玉挽,或许,这与她怯懦的性子也有着一定的关系。   陆玉挽是她未来的小姑子,羲和公主是她的婆母,如果她今日拒绝与陆玉挽合作,无疑将其得罪。   往深点说,也就是得罪了自己的婆母,那样的话,即便陆天佑不提出和她退婚,羲和公主怕是也会的。   考虑到这些,她唯有答应陆玉挽,与其一起行事。   “记住,这件事不许向广武将军吐出一个字。”   ☆、第177章:故意   陆玉挽盯着古雨薇,叮咛道。   古雨薇过了会,才“嗯”了声。待她抬起头,陆玉挽已不在屋里。   夜如期而至,顾耿躺在床上,形容消瘦,整个人就如同一株枯木,没多少生息。   “爹,我来喂你喝药。”顾氏休整后重新开张,顾慧是知道的,她原也想着亲自去向连城道贺,奈何考虑到父亲的身体需要人照顾,加之杨氏没有点头,她只好留在了侍郎府。顾耿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爹……爹怕是时日不多了!”   顾慧闻言,眼眶骤然变得通红:“不会的,爹不会有事的!”   “傻孩子,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间亘古不变的规律,爹又岂能例外!”被顾慧扶起靠坐在床头的软枕上,顾耿凝望眼前这服侍他多日的嫡女,禁不住一阵心酸:“可惜的是,爹还没为你寻门好亲事,没看着你嫁人生子,就这么丢下你去了……”说着,他眼角渐显湿润,止住了口中的话。   “爹,你不会有事的,要是这汤药实在不起作用,我便去找连城姐姐,她医术很好,定能医治好你的!”眼里泪水打转,顾慧带着哭音道:“我不要爹有事,我要爹好好的!”   摆手让顾慧将药碗放到桌上,顾耿枯瘦的脸上浮现出抹慈和的笑,招手道:“来,与爹好好说会话!”在他身旁坐下,顾慧逼退眼里的泪水,嘴角挤出一丝浅浅的笑容。看着她的眉眼,顾耿喃喃道:“和你娘长得越来越像了!”   顾慧摇头:“女儿没娘生得好看。”   “傻孩子,你和你娘几乎就是一个模样!”长叹口气,顾耿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凝向顾慧问:“自打你娘离世后,你是不是受了不少委屈?”顾慧一怔,半晌后,慢慢摇头:“没,我没受委屈!”受委屈,自娘去世后,她是一直受委屈,可是就父亲眼下的情况,她不能说,一字半句都不能说。   她说话的语气,还有她有些慌乱,躲闪的眼神,让顾耿的心为之一阵抽痛:“都是爹不好,对你关心不够!”连城那丫头说的话看来都是真的,为何他当时就是不信,还是说,他不愿相信杨氏会苛待眼前这性情柔弱的女儿?随心中所想,他眼神禁不住黯然:“你堂姐有提醒过为父,可那会我并没多加深想。”   顾慧咬唇没有说话。   “慧儿,你恨爹么?”许久不见顾慧出声,顾耿连咳两声,缓声问。顾慧臻首低垂,轻摇头,却依旧没有说话。“你怎能不恨爹呢?是爹的疏忽,才让你受尽委屈,养成现在这幅柔弱性子,都是爹不好!”说到这,他一个没忍住,又接连咳起来,且越咳脸色越差,顾慧见状,忙起身轻拍他的背脊,帮其顺气。   当看到顾耿手中的白色绢帕上染有血渍时,顾慧吓得当即哭出了声:“爹,你咳血了,我,我这就去找连城姐姐,我这就去找她过来给你医治!”她声音轻颤,转身就准备往门口走。却被顾耿唤了住:“别去!慧儿,爹的身体爹知道,就别去麻烦你堂姐了!”   停下脚步,顾慧缓缓转过身,眼里泪水滴落,哽声道:“爹只是染了风寒,而且这风寒都有好一段时日了,汤药没少服用,为何就是迟迟不见好?我要去找连城姐姐,我要找她好好给你诊治,我不要爹离开,我不要……”由于担心父亲的身体,她焦急之下,无意说出的话,却让顾耿禁不住多想起来。   风寒?他是身染风寒么?   若果是,为何汤药没少服用,病却不见好转,反倒一日比一日加重。   不会的,不会的……   顾耿脸色骤然一沉,不时地摇头。   “爹你怎么了?”见他表情冷凝,不停地摇头,顾慧止住哭声,不由问道。   “你二娘呢?她最近都在做什么?还有你大哥,他又在忙些什么?”垂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握在一起,顾耿强力压制住心底的猜疑,双目定定地锁在顾慧脸上,“还是说你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敢告诉爹?”   被他灼灼的眼神凝视着,顾慧眼里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滑落而下,只见她捂住嘴,抽泣道:“前日傍晚时,秀云去厨房给我领晚食,不知怎的,竟被大哥强行占了身子,我有与二娘提起这事,可二娘说,说是秀云勾 引的大哥,根本不为她做主。”   “混账东西,怎能如此作践一个丫头!”顾耿气得一拳砸在床上,可于身体虚弱的他来说,那一拳根本就没什么力道,怒火发不出,他只差背过气去,“秀云呢?她现在可有事?”顾慧拭泪道:“她没事,她说为了我,不会去做傻事!爹,我原是不要与你说这些的,可是秀云是娘留给我的丫头,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服侍,我拿当亲妹妹一般看待。大哥强要了她,说只要她乖乖听话,就会纳她为妾。我问秀云,大哥为何要那么说,秀云却只是一个劲的哭,却怎么也不告诉我缘由!”   “她现在人在哪里?”   急喘两口气,顾耿问。   “在门外候着。”顾慧回道。   顾耿道:“叫她进来回话。”   “嗯。”顾慧点头,回头望向门口,唤道:“秀云。”   此刻,秀云脸色煞白,交握在胸前的双手越握越紧,颤声应道:“奴婢在。”推门而入。   “奴婢见过老爷,见过小姐!”分别与两位主子一礼,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身子一个劲地抖动不停。   顾耿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沉声道:“说吧,是不是你撞见了什么,才会被大公子强要了身子,从而威胁你不要乱说话。”官场浸淫多年,通过察言观色,揣测出一个人的心思,于他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眼前这丫头必是听到了什么,亦或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被那混账东西糟践,不敢在主子面前说出实情。   “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秀云静默了好一会,摇头道。老爷卧病在床,已不能下地,她不能说,说了只会害了小姐,秀云咬紧牙关,任眼里的泪水滴滴掉落。顾慧走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柔声劝道:“秀云,你那晚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就说出来吧!”   “小姐!”抬起头,秀云泪眼朦胧地看着顾慧,哽声道:“奴婢不能说,不能说啊!”   “为什么不能说?”盯着她,顾慧满目自责,道:“是我不好,才让你被大哥欺负,现在有爹给你做主,你为何就不能说出实话?”顾耿身子虚弱,这一刻他已经很累,却强打起精神,缓缓道:“是不是看我现在不能动,你怕说了,我也为你做不了主?”   对上他锐利的目光,秀云“扑通”跪地,“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可是奴婢真不能告诉老爷……”顾耿轻呼出口气,道:“你听到的,或是看到的那件事,一旦告诉我,就会给慧儿带来祸事,可对?”   秀云身子猛地一颤,惊愕地看向顾耿,瞬间又挪开视线。   “你心知我活不了多久,即便说了,也不能帮慧儿免去祸事,是也不是?”顾耿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轻缓虚弱的声音中,骤然间添了些无形的威严:“这侍郎府真正的主子,不是夫人,也不是大公子,还是我,还是我这个没闭眼的老头子,现在,你要说吗?”   顾慧见父亲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秀云却依然不开口,立时,气上心头:“秀云,你为我好,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你如果再执意不语,我只当没你这丫头,明个天一亮,我就打发你出府!”她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秀云听了她的话,怔怔地看了她片刻,终面向顾耿,颤声道:“我那晚去大厨房途中,听到有人在假山后说话,说加大份量,他们说要给老爷食用的饭菜里加大份量,说大公子不能再等了,还说,还说老爷只要昏迷不醒,夫人和大公子行事就会方便很多……”   “我不知道他们要给老爷饭菜里添加什么,当时,我害怕极了,就想原路返回院里,将这件事告诉小姐,却不成想,我刚一转身,就撞到了大公子身上。我想喊,却喊不出声,大公子,大公子强行将我带到他的书房。事后,他威胁我,要我乖乖的听他的话,否则,他会让夫人立马给小姐在城外的庄子上,寻户死了妻的老鳏夫,然后一顶小轿抬过去给那人做妾!”   “夫人行事,老爷或许不知,可奴婢这么些年来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只要大公子向她提起那事,她势必会点头同意。老爷的病来得蹊跷,加之我听到的那些话,我不敢冒险。”微微顿了顿,她抬袖抹去脸上的泪,方续道:“因此,无论小姐怎么问我,我一个字都没与她说。我不能对不起已逝的夫人,她对我有恩,哪怕要我去死,我都要护住小姐不被人欺负!”   就在这时,杨氏突然一把推开门,满脸怒色,快步走到秀云身边,二话不说,抓起秀云的头发,扬手就连甩两巴掌,厉声斥责道:“你个贱婢,大公子与你何冤仇,要你这样出言诬陷他?”自从搬回旧宅,顾耿就住在前院,不管是杨氏院里,还是侍妾院里,他都不曾去过。对此,杨氏心里没甚想法。也不对,她心里多少有些高兴,高兴顾耿住在前院,更方便她暗中行事,且事发,与她一时半会扯不上干系。   但,作为当家主母,丈夫生病,她就算再忙,也会在每日傍晚时分,过来看顾一二。让她没想到的是,今个前院中静谧异常,连个走动的下人都没有,疑惑之下,她也没多想,就带着于妈和翡翠几个大丫头,径直往主屋门口走,不料,就听到一个贱婢说出那么一番诛心之语。   气怒中的她,自然没顾得太多,就当着顾耿的面,狠狠教训了秀云。   “杨氏,你眼里还有我吗?”凝向杨氏因怒而近乎变形的面孔,顾耿忍住心底的厌恶,冷斥道。听了她的话,杨氏立时回过神,松开秀云的长发,一脸恐慌道:“妾身,妾身刚才太过气恼,才,才一时冲动,在老爷面前失了分寸,还望老爷恕罪!”说着,她朝顾耿福身一礼,然后稍稳情绪,捏起帕子边拭泪,边接道:“老爷,你别信一个贱婢的胡言乱语,岩儿他可是你嫡亲的孩儿,他不可能对老爷做出那种丧心病狂之事!定是这贱婢勾 引岩儿不成,怀恨之下,想出这么个阴招,好离间老爷与岩儿之间的父子关系。”   “离间父子关系?那我问你这与她有何益处?”顾耿冷沉着脸问。   杨氏张了张嘴,瞪向秀云,愤愤道:“与这贱婢有什么好处,怕是只有她自个知晓!”   “你是词穷了才这么说的吧!”顾耿冷笑:“时至今日,你们母子俩竟还没歇了承侯爵之位的心思,觉得我碍事,这才想出法子,让我卧床不起,好方便你们行事,对不对?”杨氏脸色变了变,连连摇头:“没有,妾身和岩儿早就没了那心思!老爷,你要信妾身,妾身绝对再无那不劳而获的心思!”   顾耿握住手中的绢帕,捂住嘴重重地咳了两声,喘着气道:“狡辩,你这纯属狡辩!你们母子心思恶毒,不仅要我卧床不起,更是想要我这条命,杨氏,你这贱妇,你这贱妇到底是怎么想的?”言语到后面,他手指杨氏,气得嘴角都跟着禁不住颤抖。   “爹,爹你没事吧!”顾慧看到父亲被杨氏气急,似是要喘不过气来,忙疾步到床边,关心道。顾耿看她一眼,摇了摇头,与杨氏又道:“慧儿这么些年来,没少被你苛待吧!玉芬当年真是错看了你,给你机会侍奉在我左右,更是在临终前求我扶你为正室,好照顾慧儿。你倒好,不顾主子的托付,苛待慧儿,更是将我也瞒得死死的。杨翠,我,我今日便休了你!”   顾慧眼里的泪水簌簌往下落着,她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多年来在杨氏面前所受的委屈,不由哭得怎么也止不住眼里的泪水。秀云发丝凌乱,红肿着脸颊,从地上缓缓爬起,“小姐,你别哭了,夫人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这般难过,定然也会心痛落泪,跟着伤心的!”   “老爷,你竟还没忘记要休妾身,妾身到底哪里做错了,要你如此不讲夫妻情分,执意要休妾身出府?”顾耿,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那也就别怪我对你心狠,缓缓跪到地上,杨氏哭得好不凄伤,道:“妾身虽是丫头出身,但也有自己的傲气,当年若不是姐姐相求,妾身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老爷做小的。妾身有想过,哪怕嫁给府里的小厮做妻,也绝不给姐姐添堵,更不会让自己失了那几分傲气!”   越往下说,她越是哭得哀凄:“可姐姐求妾身啊,求妾身给老爷生下孩子,好拢住老爷的心。妾身只是一个奴婢,姐姐都已放下身段,那般相求,终了妾身只得应下!”忽然,她利索地抹去眼泪,起身讥笑道:“宋玉芬就是个蠢的,蠢得看不出我是真心服侍她,还是曲意逢迎,竟掏心窝子什么话都对我说。傲气,对于一个卑贱的丫头,要傲气有什么用?我拒绝她,推脱不愿给你做小,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这一刻,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心,有的只是讥诮:“我如愿成了你的女人,她呢?看似是个大度的,心却比针尖还小,终郁积在胸,病倒在床!我那会每日都在烧香祈祷,她以为我是在为我她祈祷,祈祷她的病快些好起来,其实不然,我是在祈祷让她早日去死!”   顾慧主仆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杨氏。顾耿则是听她说到这,急怒攻心,当即喷出一口黑血,趴在床边,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没有一丝力气发出声音。   “来人!”杨氏冷眼瞧着他,转向门口,厉声道。   于妈进屋,恭谨道:“夫人,老奴在。”   杨氏没看她,直接吩咐:“带惠小姐回院里,没我的允许,不许踏出院门一步!”于妈行礼:“是。”   “爹!”顾慧自怔忪中醒转,望向顾耿哭喊:“爹,爹……”于妈拽住她的胳膊就往门外拖。   “老爷,老爷你说句话啊!老爷!”秀云看着眼前的情景,扑倒在床边,惨白着脸哭求道:“老爷,你快说句话啊!要不然夫人不会放过小姐和奴婢的,老爷!”奈何顾耿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慧被于妈硬拽着离开。   “贱婢,你再多嘴,我便割了你的舌头!”冷盯着秀云,杨氏森然道:“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关进柴房,三天不许给她吃喝!”翡翠和杨氏身边的另一个大丫头闻言,快步走近屋,架起秀云的胳膊就我往门外走。   “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顾耿身边的长随,从外面回来,看到院里的情景,大步走进主屋,先是与杨氏拱手一礼,接着问道。   杨氏凝向他冷声道:“本夫人做事需要向你一个奴才交代吗?”音落,她的目光落回顾耿身上:“忠勇伯府求娶绵儿,这事我与你说起过,今个我有问绵儿的意思,她也点头同意了,明日我便给忠勇伯府递话,尽快商定婚期,将绵儿嫁过去。”说完,她走向门口,忽然又顿住脚,转向顾耿的长随吩咐道:“惠小姐也不知对老爷说了什么,气得老爷呕了一大口血,我这就着人去请大夫,你好生伺候着!”   那长随与她四目相对,并没有说话。杨氏深望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老爷,老爷你想说什么?”待院里恢复宁静,顾仁两三步走到床边,安置顾耿在枕上躺好,见其嘴角蠕动,禁不住凑近耳朵,关心地问。   顾仁就是顾耿身边的长随,他的名,是顾耿早年给取的,因其忠心不二,被顾耿视为心腹。   动不了,也说不了,顾耿急得额上直冒汗。   连城,他要见连城,现在只有连城能帮他,否则,他怕是真要被那毒妇谋了性命。   还有,还有慧儿,没了他庇护,那孩子又该怎么办?   “老爷,你说什么,奴才听不见,你再等等,夫人已着人去请大夫了。”顾仁是忠心,可他的秉性与顾耿无二,皆是太过耿直,不会转着弯想事情,回院里时,他虽有看到顾慧主仆流着泪,被杨氏身边的丫头妈子架着离开,可他短暂疑惑过后,并没往下想,跟着又听了杨氏的话,于是,就更不会想到顾耿吐血,与杨氏这位当家主母有关。   杨氏是故意的,故意说出那么一番话刺激顾耿,好致其急怒攻心,加重“病情”!   浊泪自顾耿眼角涌出,他想说别听夫人的,想说那一直给他医治病症的大夫,十之**已被杨氏收买,每次出诊,不过是糊弄他罢了!奈何他说不出,一句也说不出。“老爷,老爷你身体是不是很不舒服,你再忍忍,大夫一会就来了!”顾仁心里很不是滋味,多年来,他从未看到主子痛苦无助过,可这一刻,主子被病痛折磨得竟然落下了泪,想到这,他禁不住眼眶泛红,喃喃道:“连城小姐,连城小姐医术高超,要是有她给老爷诊治,老爷的病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顾耿听到他口中念叨着连城的名字,用力眨着眼睛,可是顾仁并没看向他。   “老爷,要不奴才这就去请连城小姐过来给你瞧瞧!”也不知是顾仁突然脑袋开窍,还是因为太过担心顾耿的身体有个意外,心念电转间,他拿定主意,决定去宁远侯府请连城过来,“老爷你再忍忍,奴才这就去侯府请连城小姐!”关心的目光落在顾耿身上,他说着就转身往门外走。   月华如水,洒满一地。   “想听曲子吗?”   “你会?”   “自然是会的。”   “会什么?是琴,还是箫?”   “我若说我都会,你信吗?”   “让我想想。”   酒楼打烊,皇甫熠踩着漫漫月色,送连城回到侯府,但他没有立时离去,而是与连城坐在花园里的一颗大石上,仰头欣赏着明亮的月色。   佯装想了片刻,连城眼珠子一转,笑道:“我信。可这里没有琴,也没有箫,你……”不等她说完,皇甫熠修长的大手抬起,微笑道:“看这是什么?”连城眼睛一亮,道:“你平日里身上还带着这东西?”皇甫熠笑而不语,就听她言语打趣,又道:“附庸风雅,好像不是你的作风!”   “为搏佳人一笑,偶尔附庸风雅又有何妨?”掀唇一笑,皇甫熠拿起玉箫,吹了起来。   温凉而怡人的夜风拂过树梢,温柔的旋律在天地间弥漫了开。   “三妹说,夏日的夜里,我爹和我娘经常坐在这颗大石上,闻着合欢花香,欣赏如银般的月色。”在连城和皇甫熠坐着的这块大石旁,有棵粗壮的合欢花树,伴着徐徐夜风,飘落枝头的合欢花舒展着轻盈的舞姿,落在了他们的发间,衣襟上,伸出手,连城接住一朵粉红色的合欢花,语声轻柔道;“合欢花的叶子两两相对,晚上会合抱在一起,象征着夫妻永远恩爱。我娘和我爹彼此深爱对方,世人无不羡煞他们间的感情。”   幽叹口气,她怅然道:“即便我娘三年前没出事,但若知晓我爹战死在沙场,我想,她必会追随我爹而去,不独活于世。”   皇甫熠听她说着,箫音却一刻都没有停下。过了会,兴许连城累了,很自然地伏在他的膝上,聆听着曼妙而柔和的箫音……不知不觉间,匀称的呼吸声,飘入皇甫熠耳里,他垂眸,宠溺地看了眼酣睡的人儿,收起了玉箫。   “皇甫熠,你知道么?我好像喜欢你呢!”呢喃之语,自连城唇齿间溢出,令皇甫熠的心跳骤然加速,打横抱起人儿,他边往主院走,边柔声问:“有多喜欢?”   “不知道。但你几天不出现,我就会想起你,想你的笑,想起你痞痞的样子!”   痞痞的样子?皇甫熠潋滟星眸微闪,勾唇道:“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在他温热的胸口蹭了蹭,连城嘴里又发出了呢喃之语:“才没有……皇甫熠,是你先招惹我的……”   “是啊,是我先招惹你的!”轻柔的嗓音在静寂的夜里扬起,皇甫熠唇角漾出抹雅致的笑。   ☆、第178章:败露   身子一挨到床褥,连城倏然自酣睡中悠悠醒转,但她没有睁开眼。   他还没走?   是了,他是没走,要不然沁入她鼻尖,独属于他的清爽气息从何而来。   心儿狂跳数下,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仍在熟睡。   “很想立时立刻迎娶你,这样你我便可天天在一起。”皇甫熠潋滟星眸中情意流转,紧盯着连城清秀的睡颜,如水月华透窗而入,落在她的床上,映得熟睡中的她宛若月下精灵。乌亮长发如墨莲般铺染在脑后,朱唇微抿,看着是那么湿润,柔滑,惑人。   好想吻她!   该死的,怎又痛起来了?   调理气息,平复心口处传来的痛感,皇甫熠俯身,白 皙俊美的脸慢慢地靠近连城的睡颜。   他要做什么?是又要占她便宜么?   连城心儿颤了颤,却依旧没睁开双眸。   他好小心,生怕惊醒她,还有,他在患得患失,这是为何?   “连城,连城……”低沉柔和的嗓音自皇甫熠唇齿间轻轻漫出,终于,他触碰到了她的唇,和他像想的一样,不,是和他之前吻过时的感觉一样,湿润,柔滑,清甜。他没有深入,只是轻轻地贴着她的唇。   连城的心儿顿如鹿撞,长睫微微颤了颤。   “醒了!”他的嗓音低沉而温和,不是问,好似知晓她醒转有一会。有了这个认知,连城陡然明白过来,刚刚,刚刚他吻她,分明是在逗她,看她是否会继续装睡,窘迫之感瞬间袭上心头,但她却装作刚刚醒转,“我睡了多久?”缓缓睁开双眸,对上坐在床边,眸中隐有笑意,正看着她的某只大腹黑,连城怔了怔,轻声问。   其实,皇甫熠俯身靠近连城时,并不知人儿已醒转。   但,若在往常,以他的武功修为,连城装睡,必会被他第一时间识破。   而前一刻,他的心全在她身上,即便那里刺痛难耐,也不曾让他压下对她生出的浓郁情感。直至连城长睫微颤,均匀的呼吸微变时,他知道了,知道人儿已然醒转,于是,他很快坐正身形,眸中含笑,看着连城,唇齿微启,溢出两字。   “有两刻多钟吧!”温声回连城一句,皇甫熠微笑道:“累了就阖上眼,我看着你睡。”   “你不累吗?这会还不回王府,任伯会不会担心你啊?”捂嘴打了个优雅的哈欠,连城眨着朦胧双眼问。   “我想看着你睡,你睡着了,我就走。”轻柔的嗓音飘入连城耳里,皇甫熠唇角微微掀起:“至于任伯,他不会担心我的。”稍顿片刻,他续道:“我已不是小孩子,他放心得下!”   连城给他一个白眼:“我和你还不是长得一样,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有什么好看的?”嘟哝了句,她的身子往床里侧挪了挪,道:“上来躺着吧!”皇甫熠的眸光凝注在她的脸儿上看了会,笑道:“当真?”   “没听到就算了。”阖上眼,连城凉凉地丢出一句。   明知故问的大坏蛋,大腹黑,她是可怜他,才生出那么一丝同情心,让他躺会,丫的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腹黑,超级大腹黑!   皇甫熠轻浅一笑,和衣躺到了连城身侧。   屋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 忽然,皇甫熠侧转过身,且上半身慢慢抬起:“连城!”他轻唤。   奈何某女装死。   丫的要做什么,该不会又想吻她吧?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儿上,他真得在靠近她。可是突然间,他身子一滞,跟着蓦地起身下床,走到了窗前。没了他的气息压迫,连城失去常律的心 跳逐渐恢复正常,人也顿感轻松不少。   她坐起身,双腿曲起,手拄下巴,凝向那抹站在窗前,颀长挺拔的身影。   “你怎么了?”静默好一会功夫,她眨了眨眼,禁不住问。   皇甫熠忍住心口处的痛感,侧转身,望了连城一眼,随之眸光又挪至窗外,“要是哪天我有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离开你,你会,你会怨我么?”他低沉柔和的嗓音在屋里响起。隐疾,他必是患了隐疾,有这该死的隐疾在,他是不是会在某日,离她而去?   他不想的,他想和她携手白头,天荒地老,他真不想早一步离开她!   然,这该死的心痛,就像只无形的黑手,磨刀霍霍,随时有可能夺走他的生命。   皇甫熠在忍,忍着嘴里的血腥味溢出。   “我不会怨你,但我会阉了你,让你一辈子做不了男人!”不假思索,连城清越的声音扬起。   她说的认真,但皇甫熠还是听出,她的言语中,有那么丝玩笑的意味。   “你啊,真是个顽皮的丫头!”柔和的目光朝她身上瞥了眼,皇甫熠宠溺道。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连城眨巴着眼睛问。   “真有那么一天,你对我必下不了那个手!”说着,皇甫熠又背对连城而立,状似无意地抬起手,拭去嘴角溢出的血丝。他的背影看起来有那么点孤寂,这让连城不由得有些失神。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皇甫熠在桌旁的椅上落座,一只手轻搭在膝上,另一只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很专注地看向连城。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被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连城身子微有些僵硬。他的两道目光似是燃烧的火焰,燎得她双颊阵阵发热。想要错开他的目光,她却做不到,就那么被他摄住眸中的视线,挪转不了。   “真有那么一天,你能下得去手么?”   惑人的声音自皇甫熠唇齿间漫出,他灼热的黑眸,这一刻幽深极了。   “你说呢?”   在他专注的目光下,连城忽视脸上的热度,抿唇反问。   “你不会!”皇甫熠眸中的灼热退散,渐渐变得柔和起来,微笑道:“我之前说的话只是如果,但我会竭尽全力,不让那如果成为现实。”语落,他凝向窗外,再没说话。   连城看着他俊美的侧颜,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柔声道:“有事一定要与我说,不许瞒着我,更不许欺骗我!”他很不正常,无论是身上前一刻散发出的孤寂气息,还是他刚刚的问话,都怪怪的,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亦或是她多想了?   “是大黑,大黄的声音!”耳边忽然传来浑厚的吼声,连城眉儿微蹙:“没听到刀剑碰撞声啊?”不是刺客袭来,难不成府里有其他的事发生?可这会子已夜了,下人们都已歇息,还能发生什么事?   带着疑惑,她下床套上短靴,就往门外走。   “小姐,二老爷府上来人了!”唤碧清脆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拉开门,连城看向她:“这都夜了,二叔府上怎会有人过来?来人是哪个?”   唤碧恭谨回道:“是二老爷身边的长随。”   “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我现在就前往正堂。”说着,连城提步就朝院门口走。   皇甫熠拧眉,也不管唤碧看到他,脸上是何表情,便与连城并肩而去。   “连城小姐!“一看到连城,顾仁就忙向其见礼。   对于皇甫熠与连城一同出现,他心里有疑惑,可此刻他顾不得太多,只想赶紧请连城前往侍郎府,给顾耿诊病。   “是二叔出什么事了吗?”连城自是认得顾仁,看他额上汗渍不停滑落,神色焦急,不由脱口问道。   顾仁点头,道:“我家老爷一月前染了风寒,可汤药没少服用,病却一直不见好,反而愈发加重。”连城的心蓦地一突,脸色表情冷凝道:“那你为何不早些来找我?”   “老爷不让,他说只是个小风寒,服用几副汤药不碍事,就没让奴才过来劳烦二小姐。可是今晚之前,老爷虽身子虚弱,下不了床,但他还能言语,不料……”是他不好,怎就那个时候去方便,以至于老爷……   截断他的话,连城道:“走吧,我这就随你过去给二叔看看。”杨氏,顾岩,是你们么?是你们在二叔的汤药里做了手脚么?   “我陪你去。”连城走至正堂门外的身影倏地一顿,却并未出言加以阻扰。   运起轻功,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顾夫人,顾侍郎这病,在下已经尽力,你还是……”提起药箱,那近一个月来给顾耿诊病的大夫,朝杨氏一礼,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不多做逗留,就往门外走。顾耿双目紧闭,枯瘦的脸上没丝毫表情。   杨氏怔在屋子中央,眼神复杂,直直地看他片刻,忽地转身,急声唤住那即将消失在门外的大夫:“王大夫,我家老爷真得,真得……”岩儿,你背着为娘,在你爹的饭菜中动手脚,你这是不信为娘的手段,还是早就想致你爹于死地?如果是后者,你的心,你的心真冷到不顾念亲情了么?她只想让床上那人躺着不能动,从没想过要取其性命。   却不成想,她的儿子等不急,背着她加大了份量。   此时此刻,杨氏有些假了!   之前她与顾岩谋划,要算计顾耿时,有无想过要取其性命,想必她心里一清二楚。   然而,眼下看她脸上的神情,那真真是伤痛到了极致。   “顾夫人,在下真的已经尽力!”那被杨氏唤作王大夫的中年男人,身量中等,体型偏瘦,蓄着两撇八字胡,顿住脚,一脸惋惜地叹道:“在下也没想到顾侍郎的身子就这么弱,单单染上风寒,就……”唉了声,他的目光由杨氏身上挪离,摇头离开了。   他不敢在屋里多呆,一刻都不敢多呆,离开,他要尽快离开侍郎府。似是做了亏心事,怕被人立时揭穿,那王大夫脚底宛若抹了油,眨眼已无踪影。   关上房门,杨氏缓慢走至床边坐下,盯着顾耿幽幽道:“老爷,趁你还有口气,妾身想再告诉你个秘密,这个秘密压在妾身心底数十年了,妾身恨啊,好恨知晓这个秘密!”顾耿睁开眼,无波无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恶妇,这恶妇还有什么秘密要告诉他?   杨氏眸光恍惚,她没看看顾耿,而是凝望窗外的月色,慢慢道:“已经颐养天年的宋学士,你该是再熟悉不过。他年轻时,身边有位容貌上好,性情乖巧的女婢,有日与友人喝醉酒,他要了那女婢的身子,许诺会收那女婢做妾。那女婢傻傻地等着,结果月余后,她和宋学士之间的事,不知怎么被宋学士的夫人知道了。后来会发生什么,我不说,想来你也能想到。那女婢立时立刻被许配给府中最不起眼的小厮,按理说,事情到了那种地步,她不该再奢望宋学士兑现他当初许下的诺,奈何,上天捉弄,让她发觉自己有了宋学士的骨肉。”   “配给她的小厮,也就是她的夫君,知晓她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而是被主子指给他前,勾 引旁人怀的野种,自此再没给过她好脸色,辱骂,殴打,三天两头招呼在那可怜的女婢身上。我就是那女婢生下的孩子,在我十岁那年,我娘因为给那恶毒的男人端洗脚水慢了些,被其一脚踹到心窝上,再没站起。她是宋府的下人,她的孩子自然也是宋府的下人,可我本不是,我本不是啊!我娘躺在床上不能动,我求我那已做了小管事的爹请大夫给我娘医治,他却骂我是野种,说就是将银子扔进水里,也不会给我娘看病……”   “野种?我怎么就是野种呢?我有爹,有娘,怎么就是野种?我问娘,娘怎么也不告诉我,直至她感觉快要离开我时,才向我说出了我的身世。”   “没等我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她就已咽了气。”   眼里泪水涌出,杨氏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恶狠狠地道:“我恨,我恨宋学士,恨他要了我娘的身子,恨他许诺我娘,却听信夫人的谗言,信我娘和下人私通,背叛了他,从而任由他的夫人处置我娘。比之对他的很,我对他的夫人何氏更是深恶痛绝,是她的嫉妒,改写了我娘的命运,进而也改写我的命运!”   “为了给我娘报仇,我迫自己一夜间长大,用尽心思,终于做了宋玉芬的贴身丫头。宋玉芬可是何氏唯一的女儿,她很宠爱这个女儿,每每看到她们母女坐在一起说笑,我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般。凭什么她们可以享用锦衣玉食,仆从簇拥,我和我娘却卑微地活着?”   “宋玉芬出嫁,作为她身边的大丫头,我自然陪侍在侧。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要何氏后悔,后悔当年那般对待我的母亲。”   “没人知道我心底的想法,我也不会让人知道。我隐忍着,一步一步实现着自己的计划。上天怜我,终让我如愿以偿。宋玉芬早早就死了,何氏闻讯,大病一场,没多久也一命呜呼。我高兴极了,高兴她们母女得到了报应。”   说着,她的眸光落在顾耿枯瘦的脸上,她的声音有所缓和:“你是不是觉得我心如蛇蝎?”笑了笑,她唇角浮现出抹冷笑:“我若心如蛇蝎,就不会让慧丫头活到今日。你说我苛待她?没错,我是苛待她,可是我再苛待,也没少她吃喝!所以,你的指责,我不接受!”   “日子原本就那么好好的过着,却没想到突然有天大的喜事降到我们头上。侯爵之位,那可是侯爵之位,你却不要,更不许我们娘们去想……”杨氏说到这,院里倏然传来于妈急切的声音:“定国公主,熠亲王,夫人已经安置老爷歇下了,你们不能……”连城犀利的眼眸盯在于妈身上,冷冷道:“滚开!”   于妈想着杨氏在屋里已听到她的声音,加之连城的目光太过凌厉,于是,不情不愿地招呼翡翠站到了一旁。   “你不是不能说话吗?我就说顾仁怎么不见了,原来你让他去请顾连城那个小践人过来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她吗?”压低声音,杨氏盯着顾耿,怒声说着。她音落的同时,房门蓦地被推了开,连城和皇甫熠相继走进屋里。   “二叔!” 疾步走向床边,连城看都没看杨氏,直接道:“滚一边去!”   杨氏脸色变了变,想说什么,却在抬眼间,接触到皇甫熠淡然的视线时,吓得身子一颤,闭紧嘴巴,起身朝其福身一礼,退至一旁而立。   为顾耿把完脉,连城眸光如电,直刺杨氏面门,脸色冷沉,一字字道:“你给我二叔下毒!我知道你不是个心善的,可没想到你竟恶毒到给如此地步!”杨氏强忍镇定,急声道:“连城, 你不喜欢叔母,叔母不怨你,但你也不能因为你的不喜欢,就这么诋毁叔母啊!”   左手轻一抖动,连城掌心多了个精致小巧的玉瓶,“我是不是诋毁你,等会你自会知道。”说着,她打开瓶盖,往掌心道出一枚有黄豆那么大的乳白色药丸,塞进顾耿嘴里,眸色关心,声音温和道:“二叔,服下这枚药丸,我再帮你扎针,你体内的毒,就会彻底清除。”顾耿在连城的声音从院里传进屋时,眼里就已聚满泪花,这会儿听了她的话,登时一个没忍住,浊泪夺眶而出。   杨氏脸色煞白,想要离开,奈何双腿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咽下药丸,约莫过去一刻钟,顾耿感觉体内有股暖暖的热流涌动,禁不住试着动了动四肢,发现除过体虚之外,他的手,他的双腿,都能慢慢活动了,连城拿过他枕边的绢帕,帮其拭去眼角的浊泪,柔声问:“四肢能动了吗?”   顾耿张了张嘴,道:“可以。”听到自己嘴里有声音发出,他先是一怔,跟着又道:“是顾仁请你过来的?”   “嗯。”连城点头,从袖中掏出针囊,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银针,她道:“二叔,我现在要给你扎几针,会有点痛,你忍忍。”顾耿气息虚弱,轻“嗯”一声。挽起顾耿的衣袖,裤腿,连城动作娴熟,根根银针,瞬间扎在了顾耿的几处穴位上。   半盏茶的时间一闪即逝,连城逐一拔下银针,与顾耿道:“二叔,我扶你坐起。”伴音落,顾耿已被她扶起,面朝门口方向,盘膝而坐,连城红唇微抿,右手微微运转真气,随之按在顾耿背上。   “噗!”一口黑血,从顾耿嘴里蓦地喷出。   连城收敛真气,脸儿上浮现出一抹浅笑,道:“二叔再服用几日滋补身体的汤药,身体便会恢复如常。”   “连城,二叔在这谢谢你了!”接过连城递上的绢帕,顾耿拭去嘴上的血渍,靠在枕上,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紧紧锁在杨氏身上,良久,他对着门外缓缓道:“全都给我滚进来!”于妈,翡翠等闻言,吓得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老爷,你这是……你这是要做什么?”杨氏声音微颤,看向顾耿怯声问道。   功亏一篑了么?她所做的一切,到今日真就功亏一篑了么?   连城收好针囊,自杨氏身边走过,与皇甫熠隔桌而坐。   “你还有脸问我要做什么?难不成你忘记你与我说的话了?”顾耿双眼闭阖,蓦地又睁开,盯向杨氏沉声问:“从何时给我下药的?”   “老爷,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做过那等恶事,老爷不能冤枉妾身啊!”顾不得屋里还有旁人在,杨氏当即跪倒在地,以帕掩面,泣声道:“多年来,妾身一心一意教养孩儿,打理府中内务,从无做过……”   顾耿冷笑,截断她的话,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于妈,翡翠等人,已战战兢兢地进屋跪倒在地。   “你说,你的主子是几时给我下的药?”手指于妈,顾耿沉着脸问。于妈跪伏在地,身子颤抖,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夫人不会给老爷下毒的,老奴别的不知,但却知在夫人心里,老爷是最重要的人,但就这一点,夫人绝对不会谋害老爷,还望老爷明察,莫要冤枉了夫人!”   给顾耿下毒这等秘事,为免出现差池,杨氏计划的尤为缜密,丝毫都没透漏给于妈,翡翠这俩心腹知晓。   “看来你是自寻死路了!”顾耿这话一出,于妈心惊胆战,连连磕头:“老爷,老奴什么都不知道,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真什么都不知道?”突如其来的冷漠声音,令于妈不由抬起头,朝连城看去,立时,她额上渗出涔涔冷汗。那眼神好冷,冷得似是能看到人的心底,于妈顷刻间,身子颤抖得更为厉害,她想起了二凤的死,加之她进屋看到地上的黑血,整个人瞬间面如死灰。   黑血?   定国公主,医术高绝?   结合这些,她惊恐至极的目光,慢慢挪至杨氏身上,见其也正在看着她,还不时地对她摇头。   于妈急急别过头,颤声与顾耿道:“老爷,夫人有无给您下毒,老奴实在是不知。不过,不过……”死,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在定国公主之手!因为定国公主让人死的手段,太过渗人,她不想那种手段用在她的身上,一点都不想!   顾耿问:“不过什么?”   于妈道:“回老爷,小姐,小姐不是病死的,她是被夫人下毒毒死的!”她口中的小姐,指的是宋玉芬,她的前任主子。   “老东西,你胡说!”杨氏不等顾耿出声,冲着于妈就怒斥道。   虽已知杨氏的身世,知她恨自己的嫡妻,可顾耿万万没想到,嫡妻的死,竟是因为杨氏下毒所致。忍住心底腾起的怒火,他声音冷沉,注视着于妈道:“你所言可属实?”于妈磕头道:“老奴不敢欺瞒老爷!”   “那你为何当年不告诉我实情?”   “老奴,老奴有把柄在杨翠手里,不得已之下,只能昧着良心,将小姐的死给隐瞒了下来。老爷,杨翠,杨翠亲口告诉我,她是小姐的异母妹妹,因为……”将杨翠与宋玉芬之间的关系与顾耿道完,于妈重重地磕着响头又道:“老奴该死,老奴不该因当家的好赌,就偷拿小姐的首饰去变卖,这样老奴就不会有把柄落在杨翠手上,老爷,您就饶老奴一回吧,老奴当年实在是鬼迷心窍,才行差踏错,老奴知道错了,老奴真得知道错了……”   没听她继续说下去,顾耿冷眸挪转,落在翡翠身上,问:“你有什么话说?”   “老爷,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夫人对她有恩,她不能背弃夫人,就是下一刻要她死,她也不能背弃夫人,眼里泪水滚落,翡翠磕头回道。   ☆、第179章:决断   顾耿深吸口气,望向皇甫熠,揖手道:“熠亲王,臣府上出的这些腌臜事,污了你的耳,臣罪过!”皇甫熠随意挥挥手:淡淡道:”本王无碍。”听了他的话,顾耿又是恭敬一礼,然后将目光挪向杨氏:“你真决定将绵儿嫁给忠勇伯府的公子?”   杨氏一怔,片刻后,拭泪道:“老爷是知道的,绵儿不嫁给梅公子,还能嫁给哪个?”微微顿了顿,她又道:“妾身相信忠勇伯府会对绵儿好的。”他这是放过她了吗?否则,怎会心平气和地说女儿的亲事?   闻顾耿之言,连城与皇甫熠相视一眼,并未说话。   “你既已决定,明日就与忠勇伯府过六礼,越快越好!”顾绵身上发生的事,及忠勇伯府派人送来的信,杨氏皆未瞒顾耿,原本他想好好考虑考虑和忠勇伯府结亲,毕竟顾绵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想因为旁人的过错,就毁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可经过今个的事件冲击,他累了,不想再为杨氏母子三人,花费自己的心力。   “妾身听老爷的。”杨氏心里禁不住舒了口气。   看来,他是真得不予她计较了,这就好,这就好,不料,顾耿接下来的话,令她顷刻间犹如坠入冰谷。   “绵儿出嫁后,你就带着休书离开吧。”   “不!老爷,你不能这么做,妾身,妾身没有给你下毒,你不能这么对妾身啊!姐姐的死,与妾身无关,是那老东西信口雌黄,故意污蔑妾身的,老爷,那老东西的话你不能听啊!”手指于妈,杨氏脸色苍白,朝顾耿大声哭诉道。   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顾耿又道:“至于岩儿,我会将他剔除族谱,并断绝父子关系,到时,你们娘俩一起走吧,这样你后半生也有个依靠!”   “不可以,老爷你不可以这样对妾身和岩儿,你不可以这么对待我们娘俩啊!”杨氏瘫坐在地,神色凄然,声音悲痛道:“岩儿是你的长子啊,你怎么能因些没有根据的事,就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你这样做,让岩儿如何再在京中立足……”   顾耿面沉如水,道:“那你是要我将你们母子送官查办吗?先不说你谋害我一事,就单单你下毒害死了玉芬,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吗?至于岩儿,他心术不正,我若再留他在府里,指不定他还会做出什么恶事,我不想冒险,不想他仗着是顾家的血脉,想些有的没的,你可听明白了?”   “岩儿没有心术不正,他没有心术不正啊!”不可以,她的岩儿不可以离开侍郎府,不可以被剔除族谱,杨氏从地上爬起,跪行至床边,仰头看着顾耿,凄声道:“妾身和岩儿没有给老爷下毒,我们娘俩没有啊!”   “‘寒命散’无色无味,人中了后,症状与染了风寒没两样,随着份量加重,会致人四肢乏力,卧床不起,并伴有咳血之症。一般的大夫,对于寒命引发的症状,很难诊断出,从而就会开错药方,耽误患者病情。一个多月了,你请的大夫给二叔医治了一个多月,却没见二叔病情好转,反而愈发严重,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用心,而那个被你请来的大夫,他就算再难以诊断出二叔中了寒命散,但二叔吐出的黑血,他若稍加留意,就会判断出二叔患的并非是风寒。”   “他没有,他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是不是?”瞥了眼顾耿先前喷在地上的那口黑血,连城眸光冷厉,道:“从这,我不得不怀疑他收了你的好处,才这般草率地为二叔医治身体。”寒命散是种慢性毒药,明面上虽不好买到,但暗里通过一定的手段,购得绝非难事。   “寒命散?我,我不知道什么是寒命散,连城,你不能这么污蔑叔母啊!”转向连城,杨氏声音嘶哑,悲戚道:“叔母不知是哪里得罪你了,要你这般污蔑叔母,你好狠的心,要致叔母背上谋害老爷的罪名,要我们侍郎府就此垮掉吗?”她的一句句指责,连城只当没听到,而是与顾耿道:“二叔,我支持你做的决定!”实则,她想说休了杨氏,将顾岩剔除族谱,断绝父子关系,这样的惩罚于杨氏母子来说有些轻了,要是她,直接送进衙门,看二人还有命苟活于世!   然,她清楚顾耿的脾性,也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毕竟杨氏为他生下一儿一女,孩子再心术不正,但作为父亲,那终究还是他的孩儿。而杨氏,跟了他多年,或多或少还有些夫妻情分。   对此,她没甚想法,因为说到底,这是顾耿的家事,她无权插手。   “连城,你去慧儿院里,给她简单说说这里发生的事,并告诉她明日一早就着管家找牙婆进府,将杨氏身边的丫头妈子,全发卖了!”看着连城,顾耿拜托道。   “好的。”连城点头,眸光扫向于妈,翡翠几人:冷冷道:“如果你们是我府上的奴才,我必扒了你们的皮!”   于妈,翡翠等几个丫头,一听她的话,忙磕响头:“老奴(奴婢)治罪!老奴(奴婢)治罪!”老爷没有打杀她们,也没将她们送官,只是将找牙婆发卖她们,这算是对她们莫大的仁慈,于妈想到这,心生感激,又朝顾耿磕头道:“老爷,谢谢您宽恕老奴,谢谢您宽恕老奴!”翡翠几人亦是向顾耿磕头谢道。   “二叔,你先歇着,我这便去慧妹妹院里。”见顾仁满头是汗地走进屋,连城与顾耿说了句,然后交代顾仁:“二叔身上的毒我已经结了,你在这好生照顾。”毒?顾仁怔愣了住,老爷不是染了风寒,而是中毒,慢慢的,他的目光落在满脸是泪,凄然至极的杨氏身上,脑中顿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连城小姐放心,有奴才在,谁也别想再谋害老爷!”从杨氏身上收回视线,他向连城一礼,神色郑重道。   轻颔首,连城从椅上起身,走向门口。   “顾大人,为防止某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在你身体康复期间,再行恶事,我会从王府中抽出一些侍卫到你府上,不知你意下如何?”皇甫熠淡扫杨氏一眼,从椅上站起,望向顾耿淡淡说了句。   连城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臣在此谢过熠亲王!”顾耿知道皇甫熠如此安排,并不是要帮他什么忙,而是不想连城因为挂记他府上诸事,从而累着。谢过皇甫熠后,他眼角湿润,目光凝注在连城身上,道:“连城,二叔谢谢你了!”   浅淡一笑,连城摇头道:“二叔,你是我的亲人,更是我尊敬的长辈,不必如此见外。”音落,她视线收回,步出了房门。   清幽的月色洒满一地,行至顾慧住的院落门口,连城挥退引路的丫头,看向皇甫熠道:“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唇角微微弯起,皇甫熠与她对面而立,声音温和道:“我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柔和的眸光落在皇甫熠俊美的脸上,连城沉默片刻,幽幽道:“顾岩应该不在府里。”皇甫熠没有说话,就听她又道:“他如果在,那么咱们赶过来之前,二叔多半已凶多吉少。”   “顾侍郎不该对那一对母子心软!”皇甫熠淡淡道。   “夫妻多年,多少有些情分在,要他下狠心,他是很难做到。”连城说着,幽叹口气,方接道:“我就怕杨氏母子不知好歹,来日再生出事端,给我二叔添堵。”   皇甫熠揽她靠近怀中,微垂眼眸,表情淡淡,道:“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们绝了不该有的心思!”长密睫毛下,他的眸底划过几分狠意。   “要取他们母子的性命,于我来说再简单不过,但我不能。”他是要除去杨氏母子吗?抬起头,连城看着皇甫熠,低语道。   “我知道你顾及顾侍郎的感受,放心,我行事有分寸。”轻抚着她脑后的秀发,皇甫熠在连城额头印下一吻。   连城脸儿微红,退出他的怀抱,转移话题道:“杨氏要和忠勇伯府结亲,她难道不知梅世祖的情况?”   “那边可没放出任何消息。”皇甫熠冷嗤一笑:“由着他们去。”   “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要是留她继续在这府里,顾慧的日子恐怕依旧不好过。”想起顾绵往日的行径,连城讥嘲道:“说来,她与忠勇伯府的公子倒也蛮般配的!”皇甫熠抬起修长的大手,将她额上垂下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宠溺道:“没眼力见的犯到你手上,准没好结果!”   白他一眼,连城哼声道:“我可没让她嫁进忠勇伯府。”   皇甫熠笑了笑:“你是没,是她自个上杆子要往火坑跳。”说着,他理了理袍袖,“我这就回王府抽出一批侍卫过来,你进去吧!”连城颔首,就见他双脚轻轻一跺,人已凌空飘远。   进到顾慧院里,连城径直走向那间亮着灯火的厢房。   “奴婢见过定国公主!”奉杨氏之命守在顾慧屋外的两个小丫头,一看到连城,吓得身子一抖,忙向其行礼。   不见二人挪步,连城神色一凛,道:“怎么?是杨氏派你们在这守着惠小姐的?”那俩小丫头支支吾吾半晌,没道出一句,但在连城威严的气势下,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挪向了一旁。“这府里日后是慧小姐做主,你们若是聪明的话,就该知道如何行事。”   那俩小丫头互看彼此,一时间不明白她话中之意。   连城的目光从她们身上划过,推门而入。顾慧坐在外间榻上正低头抹着泪,听到门响,禁不住抬起头,就看到连城出现在眼前:“连城姐姐!”起身,她朝连城一礼,跟着泪水滴滴滑落:“连城姐姐,你救救我爹吧,我爹怕是不行了!”   安抚她坐回榻上,连城神色轻淡道:“二叔那我去过了,已经没什么大事。”   “真的吗?连城姐姐,我爹真的没事了吗?”激动地抓住连城的手,顾慧眸中泪水簌簌掉落,颤声道:“我爹是不是中毒了?秀云前几日无意间听到,大哥身边的人和厨房那边的下人串通,说要在我爹的饭菜中加大份量……夜幕落下时,在我爹一再逼问下,秀云才将她听到的道出,结果二娘突然推门进屋,说秀云是在污蔑大哥,还打了秀云,我爹当场被气得吐出一口黑血!”言语到这,她捂嘴痛哭出声,“我被关进屋里,秀云被二娘下令关进柴房,连城姐姐,那会我好害怕,好怕爹会离开我,好怕二娘真像秀云说的那样,将我许给庄子上的老鳏夫做妾……”   在她泣声诉说时,连城只是静静地听着,未插一语。   她知道顾慧这一刻需要宣泄,宣泄内心的痛苦和无助,及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直至顾慧哭声渐弱,不再言语时,她淡淡的声音才扬起:“慧儿妹妹,我知道你那一刻的心情。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二叔现在只是身体虚弱,将养几日,就会恢复健康。”拭去泪水,顾慧红肿着双眼,轻“嗯”了声。   连城定定地看着她,唇角微动,又道:“今日,我想再对你说几句话,你要是能听进去最好,倘若不能,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她说得很认真,顾慧闻言,抬起头讷讷道:“连城姐姐,你,你要对我说什么?”   从她掌心抽出手,连城在屋里走了两步,停住脚,凝向她道:“杨氏是叔母的异母妹妹。”   “啊?”顾慧惊愕地睁大眼:“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二娘只是我娘身边的陪嫁婢女,她怎么可能是我娘的异母妹妹!”   “你先听说完。”淡淡道出一句,连城抿了抿唇,方续道:“杨氏的娘曾是你外祖父身边的婢女……”听完连城嘴里的故事,顾慧久久没有说话。   “就因为那件事,杨氏嫉恨你外祖母,进而迁怒到你娘身上。”轻叹口气,连城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如银月色,道:她面上一套,内里却是另一套。她要报复,要夺取你娘拥有的一切,因此,她在你娘面前曲意逢迎,恪守本分,实则暗里在你娘的饮食中下毒,最终致你娘丢下年幼的你撒手人寰!”   要说听到杨氏是她母亲的异母妹妹,顾慧惊愕,难以相信,那么此刻听到母亲的死,并不是患重疾所致,而是杨氏下毒造成,登时,她宛若被雷电当头击中。   “不,这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呢?”她摇头,不停地摇头,目光呆滞,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事实。   连城眸光清透,淡淡道:“这是于妈亲口对二叔说的,不会有假。”闻她之言,顾慧再次捂嘴,“哇”地痛哭出声:“她怎么能给我娘下毒?我娘是那么信任她,将她当妹妹一般看待,不仅抬举她给我爹做妾,甚至临死时,还求我爹将她扶正,我娘如此待她,竟然,竟然不知自己养了只恶狼在身边,还因那只恶狼丢了性命!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   “你接受不了也得接受!”连城的声音变得严肃:“二叔已作出决断,等顾绵嫁进忠勇伯府后,就休了杨氏,同时他会将顾岩剔除族谱,与其脱离父子关系。你是二叔的嫡女,日后,这府里就得你一人撑着,如果你继续懦弱,那么,就会有第二个杨氏,第二个顾绵骑到你的头上,你好好想想吧!”   她再懦弱下去,就会出现第二个杨氏,顾绵,顾慧一边哭,一边想着连城说的话。   “你是个聪明的,应该明白我话中之意。记住,这世上只有弱者,才处处受人欺辱!”连城黑亮的眼眸宛若琉璃般澄澈通透,流光溢彩,却带着一丝微凉的寒意,与人生生拉开些许距离,顾慧与她四目相对,觉得有股子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止住眼里的泪,她慢慢道:“连城姐姐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谈不上失望。”眼前这少女,她谈不上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能对其说刚才那么一番话,只是出于她的一丝同情心罢了!她不想这少女因为自身的懦弱,悲苦一生。嗯,也算她多管闲事吧!   对方能听进去最好,否则,日和只能看其造化了!   “我,我不会算计人!”好半晌,顾慧讷讷道。   连城淡笑:“不让你做弱者,并不是要你学着去算计人。”这丫头看着不傻,怎就是个直肠子呢?“听好了,遇事时,别总想着往后退,要理智对待,想法子解决;对于别人说的话,要学会用心去分析,别只相信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再者,要学会变通,别一味地钻牛角尖!”   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顾慧低声道:“我,我会记住连城姐姐的话!”尚未思量,便曲解了连城姐姐的话,看来,她就是个蠢笨的!   “好了,你现在去柴房将秀云放出来,我再去瞧瞧二叔。”连城说着,转身就朝门外走,“熠亲王会从他的王府中抽出一批侍卫过来,在二叔将养身体这几日,你大可放开手脚打理府中内务。”   顾慧跟在她身后,她说一句,顾慧应一句,不多会,二人在丫头跟随下,出了院门。   “二叔,这是滋补身体的方子,你收好,一会给慧儿妹妹,让她交代厨房每日给你做着食用。”回到前院,连城进屋看到皇甫熠坐在椅上正在与顾耿说着什么,于是,默然行至桌前,执笔写下食补方子,随后递到顾耿手中:“白日里只要有空,我就会过来看望二叔,慧儿那我也做了交代,二叔接下来几日就好好将养身体,旁的什么都别想。”   顾耿目光温和,笑着点了点头。   陪顾耿又说了会话,连城与皇甫熠便离开了侍郎府。   翌日天微亮。   “开门!开门啊!”顾岩浑身是血,趴在府门口的台阶上,嘶哑着声音喊道。   他是痛醒的,睁开眼,就看到自个满身是血,形容狼狈趴在自家府门前的台阶上。记得昨个离开德祥酒楼,因为太过气愤顾连城近些日子来的所作所为,他便到晓月楼去喝酒,顺便解解闷,没想到的是,没想到的是他一番快活后,起身刚刚穿戴好,就被人点了身上的穴位。   那人二话不说,先是废掉他的武功,接着又废掉他一只手,一条腿。   就在他痛得快要昏厥过去时,那人冷冷道出一句:“我家王爷有句话给顾公子,‘要是再执迷不悟,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顾公子下次就不是废掉一只手,一条腿这么简单了!’”   大门从里缓缓打开,顾岩抬头,入目就看到两名木着脸,手持长枪的侍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你们是谁,为何会在……”忍住断手,断腿上传来的剧痛,他仰着头,声音嘶哑,问那俩侍卫。   其中一名侍卫道:“我等奉熠亲王之命,特留此照看顾侍郎养病。”语落,他递给同伴一个颜色,随之二人俯身,抬起顾岩便往府里走。   兴许是连城昨晚说的那一番话,真对顾慧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顾耿身上发生的事,以及自个多年来受的委屈,促使顾慧一夜间心思通透,总之,她确确实实是变了,变得不再怯弱,不再一味地怕事。   遵照顾耿之言,她将府中的下人,全召集在前院,通过让秀云辨声,加上院中十多名侍卫的威慑力,很快将给顾耿下毒的参与者,自一众仆从中揪了出。   杖毙,她直接下命,将那俩奴仆杖毙,当着府中各主子,仆从的面将那二人杖毙!   她心里是有些怕,但面上却没丝毫情绪。   因为她知道,只有这么做,她才能震住院里诸人,才能让这些人不敢再生出恶毒心思。   快到半中午时,府中奴仆,全被她梳理了遍。   于妈,翡翠等几个颇受杨氏器重的丫头仆妇,全被发卖出府。不管他们如何相求,顾慧的心都未有丝毫动摇。   宁远侯府,连城早起洗漱后,就到了顾祁屋里。   没等顾祁问,她就将昨晚发生在顾耿府上的事,一五一十向其说了遍。   顾宁,顾骏自然也在场。   “二姐,杨氏母子太恶毒了,二叔怎不将他们送进衙门?”顾宁脸儿冷凝,愤愤道。   顾骏皱眉:”他们就不该再活在世上,二叔这样不怕放虎归山么?“   “大哥,你怎么看?”连城没接顾宁,顾骏的话,而是看向顾祁问了句。   “将杨氏母子送进衙门,于二叔,于侍郎府来说,没甚好处。再者,二叔怕是还顾念些夫妻情,父子情……”微微顿了顿,他对上连城清透的明眸,若有所思道:“你不可能没做些什么吧?”   连城闻言,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什么也没做,不过他昨晚做的事应该不少。”   “熠亲王?”顾祁脸上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变了变,道:“他都做了什么?”   “那位给二叔诊病的大夫,还有顾岩,恐怕没落得好。嗯,还有,他从王府抽出了一批侍卫,暂时呆在了二叔府上。”说着,连城的视线迅速挪开,望向窗外,轻咳两声,接道:“不过大哥尽管放心,他行事有分寸,不会真把那顾岩给废了!”   顾祁沉默片刻,方道:“他对你倒真是越来越用心了!”迟迟没听到连城说话,他幽叹口气,缓缓又道:“将顾岩废了便废了,二叔都已决定将其剔除族谱,脱离父子关系,他往后便与顾氏一族没任何关系。”   “大哥说的对,我也希望熠亲王昨晚直接废了顾岩,省得他再蹦跶!”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顾宁对顾岩都没什么好感,现如今从连城口中知晓他给顾耿下毒,她更是讨厌顾岩得紧,因此,在听了兄长的话后,禁不住狠声附和一句。   忽然,连城一拍额头,勾起唇道:“忠勇伯府求娶顾绵,杨氏答应了。我想,忠勇伯府今个一得到杨氏这边的准话,必会在两三日内,将六礼一气呵成。”   顾祁皱了皱眉,低沉的声音带了丝不悦:“二妹,你明知那梅世祖已经不能人道,怎不加以劝阻?”   “我为何要劝阻?而且我要劝阻哪个?”好看的眉梢挑起,连城浅淡一笑,缓缓道:“梅世祖是个什么德行,京中无人不知,二叔既然能同意,就说明顾绵有不得不嫁给梅世祖的缘由,至于杨氏,我就更没必要劝阻了!”   长叹口气,顾祁幽幽道:“那母子三人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知是谁之过。”   ☆、第180章:刺激   “自然是他们自找了,又没人拿刀子逼着他们去做坏事!”顾骏稚气的声音扬起,随之晶亮的眼眸中迸射出一丝冷意:“初回府,我虽不能说话,但我却将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他们根本就不希望我们归京,更是时不时地找我们麻烦,尤其是顾绵,她每次见到二姐,都会口出污言秽语。现在,他们母子三人终于得到应有的报应,真是大快人心!”   连城微笑着摆摆手:“好了,不说他们了,过些时日宫里要举办选妃宴,皇后着陈公公数日前就传话给我,说到时带你们一起进宫去瞧瞧热闹,想不想去?”柔和的眼眸落在顾骏身上,慢慢的又移向顾宁,她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三妹,要不是你年岁小,这次给诸位皇子选妃,你有可能也在列呢!”   “我才不要嫁给什么皇子!”脸儿微红,顾宁嘟哝道:“皇子的后院,简直就是个五彩缤纷的大花园,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而且那些女人各个不是省油的灯,真若有那么一天的话,我烦都烦死了,哪有心思和她们争一个男人的宠。”   言语到这,她水眸眨了眨,盯向连城娇声打趣:“二姐,熠亲王府的后院,有好多花花草草呢,你不打算让我们未来的姐夫抽空清理清理?”   “清理做什么?”连城佯装不解顾宁话中之意,笑道:“有各色花草点缀,走哪哪儿都是道亮丽的风景线,如此赏心悦目就让她们长在后院就好。”花花草草?她现在和那只大腹黑的关系可还没明朗呢,由着他去!   再者,她信他。   他不是个随便的人,又岂会被些喇叭花,狗尾巴草迷住眼。   “宁儿,骏儿,选妃宴那日,你们若是想进宫瞧瞧,记得一定要言行谨慎,免得给你二姐惹上事端。”顾祁伸手从床头拿过连城着木匠给他做的双拐,下床站到地上,温声笑道:“这几日虽然只能走几步,但我感觉到我的双腿越来越有力了。”   “大哥,你放心好了,我和骏儿都晓得分寸,不会在皇宫那样尊贵的地方生出什么事的。”笑着说了句,顾宁看向顾骏:“走,咱们陪大哥到院里做复健去!”顾祁数日前撑着双拐就已经能下地,为了帮助他尽快行走自如,连城拟定了完善的复健计划,交代顾宁,顾骏做“监察员”,看着顾祁做复健。   顾耿府上。   那俩侍卫也不管顾岩如何呼痛,咒骂,将其抬进前院,往地上那么一丢,其中一人便到顾耿屋里相禀。闻言,顾耿神色微怔片刻,与那侍卫交代了句,便没再多过问顾岩的事。院中正在被顾慧训话的下人,看到顾岩的惨样,再结合刚刚杖毙的那俩奴仆,只觉刺骨凉意,自脚底直往上窜。   杨氏得知顾岩出事后,什么也不顾,就冲出院子,往顾岩院里疾奔。   在她身后,没有丫头妈子,有的是两名手持长枪的侍卫。   “岩儿!”一把推开门,看到儿子如同死人一般躺在床上,杨氏脸色煞白,流着泪扑了过去:“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将顾岩从前院抬到他自个院里没多久,府中管家就带着名老大夫过来给其上药,包扎伤口。   这是顾耿吩咐下来的。   说来,在听那侍卫说了顾岩的伤势后,他的心还是不免为之钝痛。   片刻后,他暗道:也罢,也罢,这样更能绝了那孽障继续为非作歹!   “娘……”良久,顾岩侧转头,死灰般的目光落在杨氏身上:“败露……败露了是么……”他的声音宛若一潭死水,无丝毫起伏。   杨氏满脸痛苦,点了点头:“你爹都知道了,他都知道了!岩儿,告诉娘,是哪个将你伤成这样?”   “有用么?”熠亲王,是熠亲王安排身边的人伤得他,现在说出来,能怎样?完好的那只手紧攥在一起,顾岩断断续续地问:“爹,爹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绵儿出嫁后,我便会被你爹休出府,你,你将会被剔除族谱,并,并断绝父子关系!”捂住嘴,杨氏哽声道。   完了,一切都完了!   岩儿已成为废人,就算她的绵儿日后能帮衬上,那侯爵之位,也,也落不到岩儿头上。   杨氏绝望至极,久久没再说话。   “爹不要我了,彻底不要我这个儿子了!”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杨氏听,顾岩倏地面目狰狞:“我可是长子,是他的嫡长子,他怎就能不要我,怎就如此残忍地对我?”这一刻,他忘记是他自己先作恶,先给血脉相连的生父下毒,却一味地生出怨恨来。   “不,我不要被剔除族谱,我不要接受这样不公的命运!”   “岩儿,没法子了,咱们现在真的没法子了!”杨氏捂住脸呜咽:“府里的侍卫是熠亲王派过来的,一旦绵儿出嫁,咱们就会被赶出府,岩儿,娘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二十多年来,她每行一步,都谨而慎之,奈何,奈何快要达成最终的愿望时,会生出这么大的岔子,可就这么认命,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但,不认命,她又能怎样?   “被赶出府,我还有什么?被赶出府,我还有什么?”顾岩目中狠意满满,咬着牙一字字道:“是顾连城,又是顾连城坏了咱们的事,对不对?一定是她,要不然熠亲王怎会出手,我们和熠亲王无冤无仇,如果不是为了顾连城,他不会着人……”   杨氏哽声截断他的话:“是与顾连城脱不开干系,但错是出在你身上,岩儿,你知道么?错是出在你身上啊!你怎就不信娘?竟暗地里着人给你爹的饭菜中加大份量,还被顾慧身边的那个贱婢无意间听到,是她,是那贱婢昨晚将事情在你爹面前戳破的。”眼里的泪止住,她痛苦而绝望地望着顾岩:“我从没想过对你爹下狠手,从来没有,他毕竟是你和绵儿的生身父亲,是我一生的依靠。你却,你却抛却所有的亲情,不与我相商,便私自行动,终酿出今日之祸!”   “你在指责我?娘,你竟然在指责我?”狰狞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冷冷的笑,顾岩一字字道:“皇上,皇后宠爱顾连城,加封她为定国公主,那会你是不是很生气?本属于咱们的产业,落到顾连城手里,你气闷至极,日日寝食难安,看到你这样,我心里急,我想加快动作,这也有错吗?”   “有他在,咱们行事多少有些畏首畏尾,没了他,你我是会心痛那么一阵子,但,等着我们的将会是什么?是宁远侯府,是侯爵之位,是比现在要尊贵很多的身份。你现在怨责我,怨责我心狠,怨责我抛却所有的亲情,娘,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于顾岩的指责,杨氏震惊,震惊得双目大睁,半晌后,她颤声道:“是我的错?你的意思都是我的错,对不对?是我逼你抛却亲情,是我逼你谋害生父,是与不是?”   “难道不是?”顾岩声音黯哑,冷冷反问。   杨氏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要你和绵儿过得好,我只是这样想的……”顾岩不再看向她,也不再说话。见他这样,杨氏默默地流着泪,许久道:“岩儿,咱们娘俩别相互指责了,旁人欠我们的,我们终有一日会讨回来!”   “终有一日会讨回来?”嗤笑一声,顾岩又如死人般躺在床上,发起怔来。   梳理完府中的下人,已近晌午,回院里稍作歇息,顾慧便返回前院,服侍顾耿用过午食,又陪着说了两句话,瞧老父有些乏了,就没多留。   “去绵小姐院里。”出了前院,她与秀云说了句,就径直往顾绵住的小院方向走。   秀云和数个丫头妈子紧随其后。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至屋里,顾绵坐在榻上,蹙了蹙眉,对侍立在身旁的丫头桂儿命令道:“不管是夫人,还是大哥,我哪个也不见!”她身边原有四个大丫头,没了两个,杨氏很快又给补了两个,桂儿算是目前四个大丫头中的老人儿了,模样生得娇丽,嘴巴也伶俐得紧,府中发生的事,她自是知道,但却不敢告诉顾绵,生怕刺激到主子,从而打骂她们几个丫头出气。   “还杵在这做什么,没听到我说的话吗?”迟迟不见桂儿挪步,顾绵瞪其一眼,尖声道。   桂儿咬了咬唇,应声是,走向屋外。   当她看到顾慧在数个丫头妈子簇拥下,走进院里时,目中立时涌上惊恐之色。   大小姐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不再似先前那般怯弱,且,且神色间让人很难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来做什么?是要报复她家小姐吗?   若真这样,那她这个大丫头肯定也会跟着遭罪。   手扶门板,桂儿身子抖动不停,直至顾慧快要走到她面前时,她方长吸口气,稍微稳住心神,恭谨侍立好。   “奴婢见过大小姐!”   顾慧在她面前站定,着秀云和她身后的丫头妈子在院里候着,然后凝向桂儿看了眼,面无表情道:“绵妹妹还好吧?”桂儿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忍住心头的惧意,恭谨道:“小姐还好,在屋里坐着呢!”说着,她挑开门上垂下的竹帘,“大小姐里面请!”阻止的话,她实在没胆量说出口。   轻点头,顾慧迈过门槛。   “贱婢,我说了谁也不见,你怎将阿猫,阿狗都我屋里领!”听到顾慧的声音,顾绵蓦地从榻上站起,冷冷地盯向门口,怒道:“出去,都给我出去,我不要见什么阿猫阿狗!”   顾慧脸上的表情未有丝毫改变。   抬眸,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顾慧屋里的布置。   陈设雅致,却不失华丽,放在几上的香炉,袅袅香气飘渺,内间门上挂着的珠帘,在透窗而入的风儿吹拂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切看起来皆美好至极。而她房间的摆设,恐怕连这里一半都比不上,压下心底腾起的不适感,她微微一笑,声音轻柔道;“二娘对妹妹可真好,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往妹妹屋里摆放!”桂儿脸色变了变,侍立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她算是看出来了,顾慧此趟前来,绝对不只是简单地过来看望顾绵。   “滚出去,我不想和你说话!”对上顾慧的眼眸,顾绵手指门口厉声道。   顾慧笑了笑,走至桌旁坐下。桂儿见状,忙给其倒了杯茶水,双手奉上。伸手接过,顾慧掀开杯盖,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那徐徐飘升的水汽,片刻过后,她将茶盏放至桌上,抬起头,朝顾慧满头朱钗上扫了眼,接着,目光慢慢下移,锁在那施着厚厚脂粉,恼怒异常的脸上:“府里昨晚到今个中午发生的事,你恐怕不知道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绵心里一突,脸上怒色微敛。   她眼花了吗?   顾慧往常只要一看到她,无不是低着头默声不语。今个却一反常态,在她面前不仅笑得自如,说话也流畅得很,淡然得很,好似这府里是当家做主一般。   “是不是觉得我变了?”手儿缓缓握紧,顾慧轻笑道:“我要是说是你的母亲和你的兄长,让我一夜变成现在这样,你信吗?”   “疯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坐回榻上,顾绵白其一眼,随口丢出一句。   “一会你就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疯子!”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顾慧眸光微冷,道:“你娘和你的兄长给爹下毒,你应该早就知道吧?”顾绵愕然地睁大眼,顾慧看着这样的她,又道:“看来你果真是一早就知道。我没想到你们母子三人会如此心狠,心狠到要毒死爹。不过,你们终究是失败了,爹没事,连城姐姐昨晚及时赶过来,她救了爹,爹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而你娘,还有你大哥,一个很快就会被爹休出府,一个要被爹从族谱中剔除,并断绝父子关系。怎样?听到这些,你是不是不太相信?可是这都是真的呢!”站起身,顾慧朝榻边走近两步,“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无话可说,还是被吓住了?”   “桂儿,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快点告诉我,顾慧这践人说的话都不是真的,快点告诉我!”顾绵神色恍惚,一步一步走至桂儿面前,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摇着质问。   桂儿看着她,迟疑片刻,颤声道:“小姐,是真的,大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啪!”顾绵扬手给其一巴掌,怒道:“你骗我,你骗我是不是?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她那一掌来得太过突然,加之力道不轻,打得桂儿禁不住后退两步,方稳住身形。   “小姐,奴婢没骗你,是真的,大小姐说的都是真的!”捂住脸,桂儿泪眼婆娑,抽泣道。   顾绵扬起手,想要上前再给桂儿一巴掌,却听顾慧叹道:“你就是这么嚣张跋扈,从小到大,总想着欺负人,不管是府中的丫头,还是其他几个庶妹庶弟,只要哪个不小心触犯到你,你就会大发脾气……”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顾绵圆睁双眼,嘶声吼道。   “看来你真的疯了!”淡淡说了句,顾慧莞尔一笑,又道:“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呢,想听吗?”也不等顾绵说话,她微冷的嗓音就自唇中轻缓漫出:“你的好兄长被人废了一只手,一条腿,正如活死人一般躺在床上呢!怎样?你是不是很惊讶,很难以置信?”   “啊……你胡说!你胡说!”顾绵瞬间完全失控,尖叫着就扑向顾慧。   顾慧却轻轻一个闪身,便躲开了她的攻击。由于惯性使然,顾绵扑倒在顾慧身后的桌上,顿时,桌上的茶水器具,以及糕点,水果,全滚落到了地上:“顾慧,你个践人,你胡说!你胡说!”她手指顾慧,歇斯底里地吼着。   “大小姐,你就别刺激我家小姐了,她病着呢,经受不起你这般刺激,算奴婢求你了,你离开吧!”看到顾绵现在的样子,桂儿不顾脸上的痛,跪倒地上,向顾慧磕头道。   瞥了她一眼,顾慧无波无澜的声音响起:“你倒是个忠心的,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来刺激她的,不想被我降罪,最好站在一边去!”   桂儿听了她的话,抹着泪从地上站起,却没有离开,而是一把抱住顾绵的身子,哭泣道:“小姐,事情都已然发生了,你看开些,莫要气着了自个!”昨个夫人有请大夫进府,说小姐身上已有喜,当时她吃惊不已,却碍于本分,不敢多说什么。   顾绵和梅世祖之间的事,桂儿知道的并不多,但她从杨氏对她说的隐晦之语中,知晓顾绵腹中的孩子是梅世祖的,且知晓忠勇伯府欲迎娶顾绵进府。   而府里今个中午也已向忠勇伯府递话,愿意结下这门亲事。照此情形,如无意外发生,她定会作为陪嫁随小姐进入忠勇伯府,有孩子在身,忠勇伯府诸人即便知道老爷休了夫人,且将大公子剔除族谱,并与其脱离父子关系,也不会就这些事难为小姐。   京中谁都知道,忠勇伯府三代单传,对于子嗣看得极重。   基于此,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小姐腹中的孩子,不能让其因为太过气愤,从而动了胎气。   “贱婢,你放开我,我要撕了顾慧那践人,看她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你放开我,贱婢,我要撕了顾慧那践人!”使出了蛮力,顾绵的身子终于得到自由,再次扑向顾慧。“绵妹妹,初听到你的精神好像有些不正常,我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你着实是疯了,而且疯病很严重!唉,真是好可怜,像你这样的疯子嫁进忠勇伯府,还不知被人怎么嘲笑呢!”   顾绵突然顿住脚,跟着身子不由自主地连连颤抖,捂住耳朵摇头吼道:“我不要嫁给那个畜生,我不要嫁给那个畜生……”   “梅公子怎会是畜生呢?他可是你未来的夫君,是你一生的依靠,绵妹妹,要我说,你和他还真是般配呢!”顾慧不急不缓的声音扬起,她提步,走至顾绵面前,微微笑了笑:“顾绵,看到你们母子三人落得今日之境,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言语到这,她眼里忽然间就聚满水雾:“可高兴又能怎样?我娘回不来了,她回不来了,是你的母亲,是她下毒毒死了我娘!你说她怎就那么狠毒,我娘对她那么好,她却下毒谋害我娘性命,时至今日,竟联手你兄长又毒害我爹,你们的心难道都被狗吃了吗?”   “我娘毒死了你娘?我娘毒死了你娘?”顾绵神经质地看向顾慧,嘴角漾出丝得意的笑:“你娘那个践人竟是被我娘毒死的,原来是这样,呵呵……”熟料,就在这一刻,顾慧的手已掴在她脸上,正正反反掴了她十几个耳光。   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顾绵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后,方回过神,随之怨毒地看着顾慧,尖声吼道:“你打我?你竟敢打我,顾慧,我和你拼了!”   院里,秀云听到她尖利的声音,立刻招呼两名老妈子一起冲进屋里,“快,快按住她,免得她伤了小姐!”与那俩老妈子说了句,秀云挡在了顾慧身前。   “老东西,你们为什么要抓住我不放?老东西,你们松手啊!”被那俩老妈子按住身子,顾绵怒声咒骂。   着秀云站在一旁,顾慧凝向顾绵,冷冷道:“顾绵,我打你,是因为你该打!所以,你怨不得我!”桂儿脸白如纸,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哽声求顾慧:“大小姐,我家小姐以前是有不对的地方,可她并没对你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就放过她吧,她真经受不住你这般刺激的!”   顾慧摆摆手,那俩老妈子松开了顾绵。   “但愿你的忠心没错付!”看向桂儿,顾慧浅声说了句,然后眸光重新落回顾绵身上,柔声道:“绵妹妹,昨晚之前,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的,即便你以前常欺辱我,但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的妹妹。但自此后,你我将是陌路人!”说完,她转身朝房门口走。   秀云深望桂儿一眼,然后对侍立在顾绵身后的那俩老妈子道:“走吧。”   “是,秀云姑娘!”那俩妈子特别有眼力见,她们知晓府里算是彻底变天了,因此,她们对秀云多少也带了几分恭敬。   屋里只剩下顾绵和桂儿两人,望着空荡荡的门口,顾绵又是哭又是笑,瞬间过后,她转向桂儿,收起脸上多变的表情,恨恨地道:“我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这府里往后就是顾慧那个践人说了算,是不是?我娘要被休出府,还有我哥,他与顾氏一族不会再有关系,你说我爹怎就这么心狠呢?”   “小姐……”桂儿嘴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终没言语。   忽然,顾绵抬手理了理头上凌乱的发髻,就往门口走:“不行,我要去见我娘,我还要去看望我哥,他们不能丢下我离开,我不要他们离开,我得去看他们!”   拽住她的胳膊,桂儿泣声道:“小姐,有侍卫在院门口把守着,咱们出不去!”   “出不去?”顿住脚,顾绵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为什么出不去?侍卫?哪里来的侍卫?”她脑中现在很乱,歪着头,她在想,可越想,思绪越乱,突然,她似是想到什么,嫣然一笑道:“岑公子,岑公子很厉害的,桂儿你快去丞相府,请岑公子过来救我,快去啊,你怎么站着不动?”   桂儿这一刻对顾绵生出了满心的同情。   往日骄纵的小姐,现在却变成这样——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扶顾绵坐回榻上,她轻声安抚道:“岑公子出京办事去了,等他回来,一定会过来看望小姐,还会将那些侍卫赶走。”   “桂儿,你在安慰我!”顾绵笑了,慢慢的笑出了眼泪:“我知道你在安慰我。瞧我,明知岑公子压根就不喜欢我,却还妄想他能来帮我。傻瓜,我就是傻瓜,因为喜欢他,害得被那畜生玷污……”   “小姐!”桂儿止住眼里的泪,愕然地看向顾绵。   “我恨那畜生,可娘却要我嫁给那畜生,我好难过!”说着,顾绵趴在几上痛哭出声:“你出去,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桂儿一步一回头,出了房门。   正如连城在顾祁屋里说的那样,忠勇伯府得了顾耿府上递过去的准话,加之知道顾绵已怀了身孕,立时,府中的阴霾气氛挥之不见。   三日,就只用了三日。   六礼一气呵成,顾绵被八抬大轿迎娶进了忠勇伯府。   而杨氏母子,在顾绵出嫁的当天晚上,就被顾慧从府中请出。   好在顾慧没把事做绝,从府中给杨氏母子拨了辆半旧的马车,并安排小厮将顾岩抬到车上,淡淡地望着马车摇晃着没入夜色中,方回府与顾耿禀说。   “走了?”看到顾慧走进屋,顾耿问。   “嗯。”点头,顾慧在他床边坐下,咬了咬唇,轻声道:“我给了他们一辆马车,还有将他们平常穿的衣物,及首饰,吩咐丫头装在了车上。”   顾耿闻言,叹了口气,道:“你能这样做,爹很欣慰。”微微顿了顿,他续道:“但愿他们知道好歹!”顾慧低着头没有说话。良久,听顾耿道:“这几ri你也忙坏了,去歇着吧!”抬起头,顾慧并没有起身,而是唇角动了动,却没见说话。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顾耿神色温和,笑了笑,道:“慧儿有事与爹说?”   “爹,我,我不想参加选妃。”终于,顾慧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心底话。   “选妃?”顾耿喃喃,蓦地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专注地看了女儿一会,道:“这是宫里面的旨意,违抗不得。”顾慧不吭声,顾耿无奈一笑,安慰道:“爹什么都不求,所以你能否被选中,一点都不重要,别给自己压力。”   顾慧想了想,脸儿上流露出抹微笑,点头“嗯”了声。   “像咱们这普通之家的后院,水都这么深,皇家后院的水就更不用说了,爹就你这一个嫡女,又怎会看着你陷入其中,去歇着吧,选妃那日不用太过注重什么,顺其自然就好。”傻孩子,和她的母亲一样,心地都太过纯良,若嫁入皇家,先不说会不会得到幸福,单单能否安然度过一生,也是个未知数,寻思到这,顾耿脸上的笑容更为温和,道:“咱们府上近期发生的事这么多,虽然动静闹得不是很大,但坊间应该已经有不好的言传传出,如此一来,宫里面的主子应该不会将你考虑其中。”   经他这么一说,顾慧的心彻底安稳下来,起身裣衽一礼,道:“爹,我脑子不活泛,皇家和权贵之家,都不适合我,若是,若是可能的话,爹为我……”见她的脸儿红的似是能滴出血来,顾耿笑着抬手,制止她口中之语,道:“放心,爹心里有数。”   宋老学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年轻时偶尔一次醉酒,竟会招来一个讨债鬼。   夜风透过窗纱吹进屋里,宋老学士坐在椅上,浑浊的双目中溢满愤怒。   “你谋害了玉芬的性命,竟还有胆来我府上,你莫不是以为老夫不能拿你怎样?”   杨氏穿着一身寻常妇人服饰,站在宋老学士面前不远处,冷冷笑道:“我能当着你的面说出那些陈年往事,就不怕你会对我如何。”宋老学士被她气得捂住嘴猛咳了两声,恼恨道:“老夫如果知晓她腹中怀了你这孽障,就算夫人当年不出手,老夫也不会让她苟活于世,从而有机会生下你这害人的东西!”   “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么?”眸光讥嘲,杨氏一字字道:“没你当年侵 犯我娘,没你当年许诺给她,又怎会又我多年来的报复?宋学士,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你混账!”   宋老学士再次被杨氏之言气得猛咳不停。   “我混账,也是从宋老学士您那得来的。”捂嘴轻轻一笑,杨氏道:“我此趟来找你将话挑到明处,不是想听你教训我,也不是想与你谈什么父女情,所以,还望宋老学士莫要再罗里吧嗦其他。”   冷哼一声,宋老学士起身,沉着脸走近内室,不多会,他拿着两张发黄的纸张返回外间,往桌上猛地一拍,道:“拿走!”   杨氏移步,走到桌前拿起他放下的那两张纸,一一看过后,拧眉道:“你就想用一座破院落,和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就把我打发走?”   “要不要随你便。”宋老学士看她一眼,沉声道:“别以为顾侍郎府上发生的事旁人都不知道。”   “旁人知道什么?”杨氏心虚地问。   宋老学士看都不看她,道:“为顾侍郎诊病的那位大夫,听说被人削了半截舌头,并且废了一只手。嗯,好像还有顾侍郎的长子……”   “你别说了!”杨氏压低声音怒道。   “怕了?”宋老学士挑眉看向她:“顾侍郎心善,没将你们母子送进衙门,你若是知恩,就收起你那些不堪的心思。否则,宫里面若是知道的话,你该清楚谋害朝廷命官会落得怎样的罪名!至于你与老夫之间的关系,你想要公诸于世,老夫一点都不在意,毕竟老夫已经活了一把年岁,什么事没经历过。你好自为之吧!”   杨氏攥紧手里的地契和银票,狠狠地瞪向宋老负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可以走了!”挥挥手,宋老学士似是赶苍蝇一般,不耐烦地道。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日这样对我!”咬牙道出一句,杨氏甩袖走向门口,忽然,她又顿住脚,戴上身上披的斗篷帽子,回过头看向宋老学士,“用不了多久,我们母子就会翻身!”   宋老夫子却只当没听到她的话。   如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杨氏拉开门,身形匆匆没入夜色之中。   晃眼过去十日。   “小姐,陆小姐过来了!”莫婉倾坐在榻上正在做女红,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秋蝉的声音。眸光微闪,她缓慢放下手中的绣活,清雅至极的声音扬起:“快请玉妹妹进来!”   秋蝉应声是,轻推开门,陆玉挽瞥了她一眼,着银翘在外候着,独自走进屋里。见她入内,秋蝉随手带上房门,与银翘一左一右侍立在门外。   “没想到莫姐姐的绣活做得这么好,瞧这荷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仿若一个不小心就会滚落下来!”走到榻边,与莫婉倾隔几而坐,陆玉挽朝几上未完成的绣活看了眼,抬了抬眼皮子,不阴不阳地赞了句。   莫婉倾似是全然不在意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抿唇笑道:“和玉妹妹比起来,我这绣活简直就入不得眼。”   “ 你这是嘲笑我吗?”陆玉挽的女红是不错,但要真与莫婉倾的比起来,高低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此刻,见莫婉倾秀美的脸儿上挂着浅笑,睁眼说瞎话,这让陆玉挽对其用心无端怀疑起来。   “玉妹妹,我没那个意思,我是真觉得你的绣活比我做得好!”莫婉倾好脾气地赔笑道。   陆玉挽哼了声,没接她的话,而是道:“明日宫里就要为几位皇子选妃,你别以为凭着你是我娘义女的身份,就能入选。”莫婉倾怔了怔,转瞬道:“有幸参与,至于能不能入选,对我来说不重要。”   “哼!话说得轻巧,你必是以为你和我大表哥情投意合,贵妃娘娘便会与皇后娘娘相商留你的牌,进而再求皇上将你指给我大表哥做侧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你现在搅在我大表哥和三表哥之间,我皇舅舅能要你这样的祸水进皇家门吗?”陆玉挽眸光嘲讽,神色清冷道:“原想着你是个不错的,却不曾料到,你满骨子都散发着轻浮之气。勾得我大表哥,三表哥皆为你神魂颠倒,想想和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就觉得恶心得紧!”   莫婉倾臻首低垂,听了她的话,眼底划过一抹冷芒,但抬起头时,脸上却是挂着得体的微笑:“玉妹妹,我与三皇子之间没什么的,就是与大皇子,我们之间也是守着礼仪规矩,从不曾越雷池一步。”   “我们?这都用上我们了,还大言不惭地说和我大表哥之间守着礼仪规矩,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被一两句话就糊弄过去吗?”陆玉挽嗤笑。   “我做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玉妹妹实在不信,我也没得法子。”轻叹口气,莫婉倾黛眉微拧,看向陆玉挽,忽然问:“玉妹妹,好像打我住进贵府,你就很不喜欢我,这是为什么啊?”女人,尤其是姿颜出众,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女人,一旦看到比自己还要美的女人时,无形中就会生出妒心,陆玉挽不喜欢她,十之**就是这个原因,她心里清楚明白,但这一刻,她就是要装不明白,看陆玉挽如何作答。   ☆、第181章:暖心(一更五千+)   陆玉挽被她一问,面上微显尴尬,但瞬间过后,她就恢复如常,神色倨傲道:“你问得简直就是笑话!好端端的,我为何要喜欢你?你是我的谁啊?别自以为是了好不好!”   “看来咱们没法聊下去了!”笑了笑,莫婉倾声音轻柔道:“是我自以为是了,想着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才惹得玉妹妹讨厌,罢了!人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我不该强求于你!”   “你知道就好。”瞄了她一眼,陆玉挽似笑非笑地道出一句。   莫婉倾拿起未做完的绣活,垂眸仔细看着,不再言语。   半晌后,陆玉挽从榻上站起,在屋里走了两步,凝注莫婉倾看着,慢慢的,其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被她直直地看着,莫婉倾眸光闪了闪,抬起臻首,柔声道:“玉妹妹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近半个月来,尤侧妃相继没了两个孩子,可是与你有关?”   “我和那尤侧妃根本就不熟,她的孩子没了,与我有何干系?”莫婉倾的脸色明显已有不悦,只见她重新将手中的绣活放到几上,优雅起身,对上陆玉挽若有所思的眼眸,一字字道:“我是脾性好,但也容不得旁人随意诬陷。”   “生气了?”看到她神色有变,陆玉挽反倒高兴起来,挑唇道:“倘若与你无干系,你为何又要生气?你没出现之前,大皇子最宠爱的女人是尤侧妃,否则,也不会让她接连诞下他的孩儿。但自从你出现后,大皇子对尤侧妃就不再像先前那般疼宠,从而引起尤侧妃对你生出怨怼。”   莫婉倾道:“玉妹妹,我就不明白了,你对我说这些是何意?”   “你别急啊!”陆玉挽笑了笑,慢慢道:“起初为了避嫌,大皇子还要我陪着你前往他的皇子府,那时,我便看出尤侧妃对你的不满,随后的日子里,大皇子想要和你单独相处,就以他嫡妃的名义邀请你到皇子府做客,我呢,自然不在列了。你敢说这期间,你和尤侧妃之间没发生过冲突?”   “我说没有,你信吗?”莫婉倾拧眉,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玉挽。   “你说我信吗?”捂嘴轻笑了声,陆玉挽将莫婉倾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也是,就你这我见犹怜的狐媚样,是个男人都不会相信你会对他人生出歹心。可是,我却不会被你的外表蒙骗!”微微顿了顿,她的眼神转为凌厉:“莫婉倾,你其实就是个心思阴险的女人,你搅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绝对包藏祸心。我甚至怀疑你有可能是他国的细作,为动摇我大周国之根本,有意引得两位皇子为你着迷,不,或许你还会对其他的成年皇子下手。”   “你很有手段,为达成你的目的,更为了彰显你在大皇子心中的地位,便利用见不得人的伎俩,谋害了尤侧妃的两个孩子,导致失去孩子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甚至精神失常,不再与你作对!”陆玉挽之言,里面有关尤侧妃的事,确实属实,至于其他的,不过是她的猜疑罢了,然,她说的却跟真的一般,这令莫婉倾的心禁不住一突。   转身,莫婉倾面朝窗而立,望着逐渐暗下的天色,笑道:“玉妹妹的想象力真是丰富,我一介孤女,又是你母亲,羲和公主的义女,却被你联想成了他国的细作。呵呵!如若我是细作,那义母是什么呢?难不成是我的同党?”在莫婉倾看来,陆玉挽的脑子并不是很灵光,但这一刻,她却否定了她之前的看法。   没错,尤侧妃相继失去孩子,是与她有关,搅在大皇子,三皇子之间,确实有她的目的,然而她所行之事,无不谨而慎之,却被陆玉挽几乎全猜了个正着。   照此情形,这陆玉挽恐怕留不得了!   “你背对我,是心虚吗?”眸光锁在她的背影上,陆玉挽道:“想要拉着我娘给你做垫背,你还是省省心吧!莫婉倾,我告诉你,明个进宫,我就将我今日与你说的话,告诉皇舅舅,看他怎么惩治你这别有用心的女人!”该不会是她真得猜对了?眨了眨眼睛,陆玉挽暗道。   熟料,莫婉倾倏然转过身,与她四目相对,微笑道:“玉妹妹这般针对我,是因为岑公子吗?”陆玉挽一怔,迟迟没有说话,就听莫婉倾又道:“按理说,你与岑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奈何我的突然出现,让你生出了危机感。”唇角慢慢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她徐徐说着:“美貌,才情你都有,但你不够自信,觉得我的出现,会成为你和岑公子之间的阻碍。可是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就会认为我会喜欢岑公子,会和你抢夺他?”   陆玉挽回过神,冷冷道:“你太自以为是了!”话虽是这么说,但她的心思却被莫婉倾一语道破。   直觉,女人的直觉,及莫婉倾看向岑洛的眼神,告诉她一个讯息,那就是莫婉倾对她的未婚夫有意。这于她来说,无疑是个危险的讯号,所以,她要早早消除这个隐患,才扯出大皇子,三皇子,以及尤侧妃,与眼前的狐媚子说事。   她要逼其离开信阳侯府,离开京城。然而,此刻她的心思被对方直接挑到明处,她又该怎么办?   “玉妹妹,你前面指责我的那些荒唐之语,其目的不外乎是要我离开信阳侯府,离开京城,这样就不会与你抢夺岑公子。”走近陆玉挽,莫婉倾温柔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呀,真是个傻丫头,先不说义母对我有恩,单就你平日里唤我一声姐姐,我也不可能和自个的妹妹抢夺男人啊!再者,我对那岑公子真的是无意,你完全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   陆玉挽别过头,哼声道:“我没有姐姐,你少自以为是!”松开她的手,莫婉倾柔声笑道:“再过不久你可就要嫁给岑公子了,若是再这么动不动生气,到时可就做不成美美的新娘子了!”和她比心智,小丫头还嫩了点,这不,被她三两句一说,立时将前面那些对她的猜疑,遗忘到了脑后。眸光微闪,莫婉倾决定祸水东引,彻底将陆玉挽落在她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连城头上,只听她道:“玉妹妹,说来你最该防范的人是定国公主。”   一听她这话,陆玉挽重新对上她的目光,眼里恨意顿显:“我不会放过她!”   “我会帮你的。”莫婉倾状似同仇敌忾,很认真地道:“因她之故,义母被熠亲王伤成重伤,后半生只能躺在床上;因她之故,让你在岑公子面前失尽颜面,当日没能帮到你和义母,我心里甚感惭愧,往后只要有机会,我定会助你一臂之力,让顾连城好好吃些苦头!”   闻她之言,陆玉挽沉默良久,方有些愧然道:“莫姐姐,我也是一时冲动,才会口无遮拦说些有的没的,你千万别往心里放!”或许真是她多想了!   然,她不知的是,在莫婉倾心里,这一刻的她,与傻大姐无二。   莫婉倾笑了笑,摇头道:“你的无心之语我又怎会放在心上,好了,咱们坐下来聊吧!”   “不了。”陆玉挽扯唇,朝窗外看了眼,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院里了!”   “我送你。”说着,莫婉倾便送陆玉挽出了房门。   待陆玉挽主仆离开后,秋蝉随在主子身后进屋,随手将门关上,愤然道:“小姐,你对她太客气了!”   “此一时彼一时,无需生气。”在榻上落座,莫婉倾淡淡道。   秋蝉闻言,思索片刻,面上仍带了丝气恼之色,问:“那你真要帮她对付定国公主?”   “帮她?”莫婉倾嘴角漾出的笑容嘲讽至极:“我只不过是助她一臂之力,顺便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顾连城,是傻子都能看出洛对你的情意,我说过,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别怨我对你出手!   “小姐打算怎么做?”燃亮灯火,秋蝉边收拾几上的绣活,边低声问。   莫婉倾蹙眉深思:“她院里的动静你盯紧点,我总觉得她会在近期做出什么事出来。”秋蝉“嗯”了声,随之听莫婉倾又道:“明日进宫,一言一行,务必小心谨慎!”   “奴婢省得。”秋蝉应道。   皎皎月色如水流泻,皇甫熠用过晚食,与任伯说了句,就运起轻功,身形轻若鸿羽,飘出了王府。约莫过去不到一刻钟,他人已至宁远侯府上空。   忽然,一丝若有若无,奇妙而悠扬的曲音在空中弥漫了开。   衣带轻招,他闻声寻来,随之无声无息落在一座假山上,凝望数丈外,那立于合欢花树下,不知拿着何种乐器正在吹曲的人儿。   曲音袅袅,仿若来自一个尤为遥远的地方,叙说着一件往事。   他唇角动了动,想要唤一声,却终没言语。   连城立于大石上,素手捏着一片绿色的叶片,全然沉浸在她吹奏的音律中。   舒适的夜风徐徐而来,花草树木摇曳,连带着地上的影儿也在微微晃动着。   平日里澄澈,清透的水眸,这一刻闭阖在一起,悠扬的曲音忽然一转,变得低微而忧伤,但连城脸儿上却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周围的月华似是都聚在了她的身上,腰间丝绦缓缓招扬,似是一不留意,她便会乘风而去。   粉色的合欢花飘落枝头,如翩飞的蝶儿,轻盈舞动,有几朵俏皮地轻轻停栖在她乌亮的长发上,肩上,衣袖上。   身形轻挪,那停栖在她身上的宛若蝶儿般的合欢花,似是突然被惊醒,围绕着她,再次翩飞舞动。   连城睁开了水眸,那弥漫于空中的曲音,缓缓消无声息。   一手拿着那片吹曲的叶片,一手伸出,就见一朵粉色的合欢花落于她掌心。   她凝视着那朵合欢花,清秀的脸儿上浮现出一丝轻柔的笑意。   这一笑,比之皎皎月华还要来得明亮。   看得皇甫熠眸光怔忪,似痴了一般。   突然,那捏在连城指尖的叶片,如离弦之箭,向他袭了过来。   皇甫熠愕然,凛凛绿芒已至眼前。   “才几日不见,你就忘了我不成?”颀长的身形往后一折,那绿芒倏然从他头顶划过。熟料,没等他站直身体,接连又来十数道绿芒,再次袭向他。唇角溢出一丝宠溺的笑,就见那冲他而来的绿芒,凛然之势逐渐消弱,跟着围在他周围轻盈飘舞,再至落于他脚下。   连城瞟他一眼,道:“这都夜了,跑过来做什么?”音落,她的眸光又落回掌心的合欢花上。皇甫熠提气,颀长的身形倏然而起,但其姿势不是飘,亦不是飞,而是在眼睛闭阖,睁开的瞬息间,已然到连城身旁。   优雅轻柔的嗓音扬起:“几日没见,过来看看你!”   臻首轻抬,白他一眼,连城缓缓道:“明个就是选妃宴,你有何想法?”   盯着她掌心中的那朵合欢花,皇甫熠极为随意道:“与我又没干系。”言下之意,他什么想法都没有。   连城看着他,长睫颤了颤,清越的声音扬起:“皇上不希望我和你在一起,明日的选妃宴上,说不定也会为你指婚。”给岑洛写休书那日,朝堂上发生的事,连城有过耳闻,那时,她并没多想,但在她接受皇甫熠的感情后,她有仔细思量过。   皇帝突然收她为义女,又赐封号给她,这无疑是要断了皇甫熠对她的心思。   想不明白,多日深思,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要那么做?   而明日的选妃宴是为几位成年皇子选正妃,侧妃,难保皇帝不会为他也……   皇甫熠看着她一笑:“你在担心什么?”给他指婚?那也得他愿意!连城被他幽丽的笑容一怔。暗叹:妖孽!超级妖孽!皇甫熠潋滟眸光锁在她的脸儿上,目中又凝起一点笑意:“我说过,你是我认定相守一生的女人,除了你,我谁也不要!”稍顿片刻,他神色傲然,续道:“这世间,任谁也没别想左右我的决定!”   他的话,他每道出的一字一句,宛若春雨叮咚,敲击在连城的心坎上,随之脉脉情意在她澄澈的眸中蕴染而开,喃喃道:“你说皇上为何不允你我在一起?”   “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皇甫熠的微笑渐渐冷漠下来。   痛感,该死的痛感,又自心口处蔓延了开,负于身后的那只手紧攥在一起,强压下那折磨人的痛感,他缓声道:“你是我中意的女子,不用理会他的想法!”连城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异样,臻首低垂想了想,再抬起头时,正好与其目光相对。   便看到皇甫熠深不可测的星眸中蕴满冰冷的寒意。   连城疑惑。   周围的一切仿若在这一刻都不复存在,她疑惑皇甫熠的眸中突然蕴染出的寒意,不由问:“你不喜皇上?为何?”皇甫熠双眸猝然合在一起,并未作答。她抿了抿唇,又道:“皇上对你很好,我能感觉出他是真心关爱你,疼惜你!”若果说他从前怀疑是皇帝为继承大统,灭了他外家满门,残杀了他的母妃和兄弟,那么在那鬼幽出现后,事情不已经明了了么?   不该呀,他不该再对皇帝持那种冰冰冷冷的态度!   那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难道与她有关?   由于皇帝不赞同他和她在一起,他才没有改变对皇帝态度……   是了,应该就是这个缘由!   登时,连城的心感到温暖至极。   他对她,真得很用心,很用心!   皇甫熠再睁开眼时,星眸中的寒意已然消散,只听他道:“他是一国之君,我与他关系太过亲近,并不是好事!”知晓他没说实话,但连城却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说的对,无论是臣子,还是手足,亦或是皇子,与君王保持适当的距离,无疑是有利无弊。”   就在她语落之际,离涵突然凌空落下,面向皇甫熠拱手道:“爷,皇上宣你进宫,有要事相商!”   “都这个时辰了,宣我进宫?”凝望皇宫方向,皇甫熠星眸闪烁,低喃出声。   连城亦是不解,却没多想,而是与皇甫熠道:“想来是要紧的事,要不然皇上不会在这个时辰还宣召你进宫,快去吧!”皇甫熠颔首,抿唇轻浅一笑,轻抚她脑后的长发,柔声道:“那你也快些回院里休息,别在这吹风了!”   “嗯,我看着你离开,就回院里。”回他以微笑,连城说着,轻轻一跃,便从大石上跳下。   ☆、第182章:连城(二更五千+)   承明宫是大周历代帝王居住的寝宫。   飘然落在承明宫前的台阶上,皇甫熠抬眸,看到皇甫擎独自立于殿门一侧的长廊上,不由皱了皱眉,提步走了过去。   “什么事?”在皇甫擎三步外站定,他眸光淡然,浅声问。   皇甫擎的目光由漫漫月色中收回,看着他道:“近些时日,你心口处泛起的痛感愈发频繁,对不对?”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眸中蕴染出一丝恼意,皇甫熠俊美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尤为清冷。皇甫擎只觉心里苦涩难耐,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声调道;“小九,皇兄不想看到你有事。”皇甫熠默默地看着他,抿唇没有接话。   迟迟不见皇甫熠开口,皇甫擎幽叹口气,道:“你该听说过灵月,半月多前,我收到灵月递来的国书,说要与我大周联姻。”因为太过突然,皇甫擎并没就灵月要与大周联姻一事,在朝堂上与文武百官商讨。   基于此,除过他和灵月那边知道国书上的内容外,再无人知晓。   灵月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国度,并不在这边大陆上,皇甫熠自然有听说过,但包括他,就是这片大陆上所有的人,恐怕都不知灵月具体在哪里。   星眸微闪,他道:“如此突然,对方是何目的?”   皇甫擎道:“国书上写的不外乎是些官话,其他的一句也没写。”   皇甫熠道:“人已出发了?”   皇甫擎道:“一个多月前就已启程来我大周。”   皇甫熠淡淡道:“你欲作何打算?”   沉默片刻,皇甫擎道:“拒绝肯定是不行的。”   皇甫熠随口道:“既然拒绝不了,要么你收入后宫,要么就将她许给诸位皇子中的任意一个,问题不就解决了。”   又是好一阵沉默,皇甫擎缓缓道:“灵月那边指定,要你……”   皇甫熠打断他:“不可能!”   要他娶灵月公主,真是够可笑!   望着皎皎月华,皇甫熠俊美而优雅的脸上掠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夜风吹起他的青衫,他的星眸中,冷意尽显。   “小九,我原本以为在我多年有意安排下,你会安然,幸福一世;更想过那压在我心头的秘密,永远能瞒着你。”低沉而清幽的嗓音自皇甫擎嘴里溢出,他神色微痛,道:“可照目前的情形看,我若再瞒着你,将会致你身陷痛苦,无法自拔。更甚至会危及到你和定国的性命!”   皇甫熠的心蓦地一突,冷冷道:“你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不是有意瞒你的。”幽叹口气,皇甫擎好不伤感道:“是父皇,是父皇临去前要我发誓,要我无论如何要护你周全,且不可将他交代给我的话,对你吐露出只言半语。”言语到这,他许久没有出声,皇甫熠只觉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但他没有追问,而是等着皇甫擎继续往下说。   “世间男女,情情爱爱本是寻常事,但你却不能。因为你一旦动情,就会直接导致你,你的爱人皆受到伤害,最终结果,就是你会不受控制,似疯魔一般,欲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在此之前,你会心痛,由轻微的刺痛,慢慢加剧。”   “而要减轻心痛的法子,只有饮血,饮处子新鲜的血液,但这只能止住你一时之痛,你内心深处还是会滋生出疯狂的因子。你越是喜欢你的爱人,越是爱她,那疯狂的因子就会跟着愈发变得强烈,它刺激你,刺激你失去神智,做出后悔终生之事。”   “你以为编这个谎,我就会信你之言?”皇甫熠言语无丝毫起伏,心中却已如惊涛骇浪,起伏不已。   越是喜欢,越是深爱,他的心随之就会越痛,会疯魔,会亲手杀了她!   这是什么逻辑?   他不信,也不愿相信,可是,可是又……   “小九,这么多年来,除过这件事,皇兄再无欺瞒过你什么!”皇甫擎的嗓音愈发显得低沉:“我当时有问过父皇,为何会这样?父皇却只是摇头,只是要发誓,护你一世周全。”   “就因为这,你数年来不停地往我后院送女人,好以此让我千帆过尽,对女人提不起兴致,也就谈不上动情。”皇甫熠不是问,而是尤为肯定道。   皇甫擎没有否认,道:“是这样没错。我不想看到你痛苦,不想看到你有一天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   “……杀死她,我,我就不再心痛,对吗?”皇甫熠将眸光移向漫漫月色,缓声问。   “是,也不是!”皇甫擎阖上眼,片刻后又睁开:“导致你痛苦的根源,会因你的爱人身死散去,但你会陷入另一种痛苦中,你觉得那时,你的心会静若止水,会吗?”皇甫熠未语,久久未语。皇甫擎唇角噏动,续道:“以你的性情,一旦动情,那就是至死不渝,爱人被你亲手杀了,你还会独活于世吗?”   静,周遭静寂一片,仿若空气也凝滞一般。   本月华倾洒,却在一瞬间隐没。   夜黑如墨,廊下的灯光在忽起的大风中摇晃不止,将二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谁都没再说话。   望着廊前落下的雨幕,皇甫熠负于身后的双手握紧,再握紧。   “幼时,我便被人下了蛊?”他喃喃低语,却在片刻后摇了摇头:“不对,若真被人下了蛊,在我食用冰灵果后,那蛊应该已解。不是中蛊,那我身上出现的症状又是何故?”唇角掀起一丝浓郁的苦笑。   他算是明白了,明白自个为何为心口刺痛,再到现在逐渐加剧。   原来是因为他动了情。   是了,每次只要一想起她,想到喜欢她,爱她,那刺痛感就会袭来。   身子微微一颤,皇甫熠俊美绝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苍白。   “小九,你不是中蛊。”皇甫擎沉痛的嗓音响起:“而是血咒!你被人下了血咒!多年来我查阅不少古籍,想找到好的法子破除这血咒,奈何,奈何寻到最后,唯有那么一个方法!”   皇甫熠道:“是那人给下的血咒,是也不是?”   “应该与他脱不开干系。”皇甫擎道。   “他是谁?谋取大周江山,是因为权势,野心,可对我下血咒,又是因为什么?”收回目光,挪向皇甫擎,皇甫熠静静地看着:“父皇就没再告诉你什么?”   皇甫擎摇头:“没有,父皇只是让我发誓,要一生护你周全,万不可让你动情!”   “他应该知道那人的身份,知道是那人给我下了血咒!”皇甫熠抿唇道。   “或许吧。”皇甫擎目光怅惘,幽幽道:“我始终想不通,想不通父皇当年是怎么想的,应国公一门被灭,雅贵妃和六皇弟惨死,他必是知道些缘由,却为何不在临去时告诉我。”   “父皇……”皇甫熠星眸微闪,唇角掀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血咒?我偏不信那个邪!”连城……我不信那个邪,我说过会一生一世爱你,疼你,护你,宠你,我决不食言!连城,就算那什么血咒是真的,也不能左右我的决定,我不会伤你,哪怕伤害我自己,我都不会伤你!   “小九,你何苦呢!”皇甫擎语声沉痛:“我不许你冒险!”   皇甫熠没有说话,皇甫擎又道:“灵月很神秘,听说那里有人会巫术,兴许你娶了灵月的公主,就能通过另外的法子解开血咒!”   “我只喜欢她,只爱她,谁也无法取代!”皇甫熠一字字道。   皇甫擎闻言,语声更为沉痛:“你这样只会伤害她,伤害你自己!天下好女孩很多,娶了灵月公主,如果能因此解开你身上的血咒,定国也不介意的话,我会成全你们,让你迎娶她做平妃。”   “你这是要我背弃她的感情?”冷冷一笑,皇甫熠道:“你觉得她会愿意吗?以她的性格,她会愿意吗?”   “她不愿,那就放弃她。”皇甫擎沉声说着,顿了顿,他语气缓和,劝道:“天地这么大,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就你的样貌和风姿,及我大周熠亲王的身份……”截断他的话,皇甫熠袍袖挥出,廊外不远处的一座亭台,一声轰响过后,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劲气扩散,即便皇甫擎反应再快,还是不免被波及了到,身形踉跄着后退数步,他嘴角溢出一抹血渍,目光伤痛道:“小九!”可就在下一刻,他看到皇甫熠身子晃了晃,一口鲜血自嘴里蓦地喷出,吓得顿时六神无主,疾步上前,欲搀扶住这个从小疼爱长大的幼弟。   皇甫熠一把推开他,眸色坚定,声音冷沉道:“我不要你管!世间女子再多,也不及她一个,她是无价的,她是连城,是我的连城,此生,我只要她,只要她做我的王妃,只娶她这一妻!”   语落,他缓缓坐到地上,双手结印胸前,修长的剑眉紧锁,失去血色的唇瓣,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好似正在极力克制着某种痛苦!痛,彻骨的痛,自心口处蔓延而开,他想她,他喜欢她,加之刚刚动怒,那该死的痛感,顿如洪水,向他袭来!   乌亮的长发披散在肩上,与他身上的青衫,被夜风扬起,落下,再扬起,再落下……   一层淡淡的,柔和至极的青色光芒,将他护在其中,若隐若现,他就那么端坐在其中。   皇甫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他仰起头,逼退了目中渐涌出的湿意!   “小九!”待心绪稍微平复,他移步至皇甫熠身旁,蹲身道:“皇兄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为你好。”   皇甫熠缓缓睁开星眸,围绕在他周围的青色光芒散去:“我不需要你这样为我好。”说着,他微运转真气,将皇甫擎刚触碰到他臂弯上的大手给震了开。   猝不及防之下,皇甫擎跌坐在地,但他没有生气,龙颜上一丝一毫不悦也没有。   缓慢起身,他再次朝皇甫熠伸出手,道:“好了,别和皇兄置气了,地上凉,起来吧!”   看了他一眼,皇甫熠道:“我的事你最好别插手。”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好,皇兄听你的,不插手!”垂眸静默了一会,皇甫擎温声说了句。   他嘴角的血渍皇甫熠自是看在眼里,起身后,皇甫熠唇角噏动,慢慢道:“我没想过伤你。”   “皇兄知道。”皇甫擎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扶皇甫熠走向寝宫:“这雨怕是要下一阵子了,今晚要不就住在宫里。”   皇甫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由着他扶着走进承明宫。   “小九,无论从哪方面说,定国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如果你身上没有血咒,皇兄……”扶皇甫熠在椅上落座,皇甫擎想了想,欲打算再劝说几句,可看到其淡然的脸色慢慢变冷,眸光也随之转为冷然,后话立时止在喉中。   “我有怀疑过那人的身份。”良久,皇甫熠启唇:“三年前那场战事,应该与东旬的逍遥王有关,而同一时间京中出现的血案,与他应该也脱不开干系,但到目前为止,我找不到证据,更是不知那逍遥王是何模样,又有何身份背景。”   “东旬逍遥王?”皇甫擎微愕。   皇甫熠轻颔首,又道:“只是怀疑。可就我身上的血咒而言,我又觉得背后谋划,欲颠覆我大周江山的那人,与灵月应该也脱不开干系。血咒属于巫术,就咱们这片大陆上的诸国,我还没听过哪个国家有人懂巫术,你怎么看?”   “血咒”二字一出口,皇甫熠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淡淡的凄凉之色。就因为这血咒,他或许就不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就因为这血咒,他要承受钻心之痛;就因为这血咒,他不知哪日会疯魔,会伤害她!   上天给了他龙凤之姿,卓然之气,却又在幼时,突然让那该死的血咒落在他身上。   尊贵无比的身份,绝世容颜,除过这些,无止境的凄凉也要伴随在他左右。   单单想想,他的心就会泛起酸涩,苦痛。   饮处子血,不要,就是再痛,他也不要饮那腥红的血液,他不要变成魔鬼,不要她害怕,畏惧!   “你说东旬的逍遥王有可能是那人,我倒相信几分,但要说与灵月有关,我却觉得没那个可能。”皇甫擎的声音,将他悲凉的思绪打断,他眸光挪转,落在皇甫擎身上,就听道:“数百年来,诸国只听说过灵月,从未有人去过那个神秘的国度,而灵月也不曾与外间有过往来。”   “那我身上的血咒怎么解释?”皇甫熠皱眉,低沉的嗓音扬起。   皇甫擎半晌后嗫嚅道:“这……”   “数百年,甚至更久都不曾与外间往来,为何突然想到要与大周联姻?还指定要我娶他灵月的公主?”说着,皇甫熠星眸半眯:“灵月是冲着我来的!”   “经你这么一说,灵月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确实有些古怪。”皇甫擎目光微闪,低语一句。   皇甫熠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缓缓收紧,却抿唇未语。皇甫擎看着他,忽然转移话题,道:“在信阳侯府住的那位莫小姐,你可曾见过?”   “……”皇甫熠目露不解。   皇甫擎叹道:“老大和老三近期为那女子不停地明争暗斗。”   “她很有心机。”皇甫熠给出一句。   “你皇姐……”皇甫擎正欲往下说,却被皇甫熠截断:“别在我面前提她。”皇姐?他可从没承认有过什么皇姐。   “血脉相连,她再有什么不是,也是你我的手足。更何况你为了定国,将她伤成那样,皇兄也没指责你半句。”长叹口气,皇甫擎摇了摇头,无奈道。   皇甫熠嗤笑:“那是她活该!”   皇甫擎道:“她骄纵的性子,是父皇给养出来的,咱们不提她也罢。”   “没其他要说的我就回府了。”从椅上站起,皇甫熠淡淡道。   跟着起身,皇甫擎面上表情温和:“对老大,老三的事,你这做皇叔的就不能说两句。”   “有什么好说的?为个颇具心机的女人争来斗去,只能说明他们没脑子。”音落,他转身就往外走。凝望他的背影,皇甫擎唇角动了动,终还是道:“小九,皇兄希望你好好想想,想想今晚我对你说的那些话,莫要越陷越深!”   身形微顿,皇甫熠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我说了我的事你无需插手!”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连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皇帝唤他进宫所为何事?   左思右想,她也没想出什么头绪,但潜意识中却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在担心什么?”怎么也睡不着,她干脆起身,抱膝而坐,注视着窗外浓郁的夜色,眸光怅然,呢喃道:“皇帝突然宣召,说有要事相商,那要事是他的婚事吗?”是又怎样?他的态度很明朗,她该信他的,信他有能力搞定皇帝!   ☆、第183章:失算   自寻烦恼,她这纯粹就是自寻烦恼!唇角漾出抹淡淡的苦笑,连城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也不知坐了多久,她或许是累了,方躺回枕上,暗忖:明日见着面,不就知道皇帝找他何事了么?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近乎一夜,将夏日里的炎热气息带走不少,加之今个的阳光并不是很红,且清风习习,让人的心情没来由得清爽舒适。   申时左右,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府中的待嫁小姐,在贴身婢女陪同下,乘坐马车皆往皇宫而行。   宁远侯府门口,停放着三辆马车,顾骏牵着大黄,不高兴道:“二姐,咱们不带大黄,成吗?”   抚着他的发顶,连城微笑着摇头,道:“一大清早,陈公公就亲自来咱们府上,说十一公主想大黑,大黄,要咱们将它们都带进宫呢!”说着,她俯下身,凑近顾骏耳畔,压低声音又道:“考虑到大哥的双腿尚未完全康复,我便与陈公公扯了个小谎,说大黑不太舒服,只能带大黄进宫,陈公公迟疑了好一会,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说回宫自会告知皇后娘娘,省得十一公主到时耍起小性子,所以,你不许再生气,再发牢骚了,知道吗?”   顾骏晶亮的眼眸眨了眨,道:“那什么十一公主可真烦。”   “别乱说话。”嗔他一句,连城柔声道:“十一公主很可爱,见到她,你就会知道。”   “二姐,留大哥独自在府里不会出什么事吧?”顾宁这时凑到连城身旁,压低声音问。   连城微微一笑:“放心,不会有事。”府外有宫廷高手隐藏,府内又有侍卫四处巡逻,就是主院门外,还有大黑守着,亮谁也不敢大白天的闯入府中作怪!再者,兄长的身份并未曝光,即便有人想要生事,也不会找他的麻烦!   语落,连城和顾宁坐在前面一辆马车上,顾骏则牵着大黄坐上中间那辆车,离影与皇甫颖,唤碧三人则是乘坐最后那一辆。   三辆马车缓慢前行,唤碧见皇甫颖绞着手指,小脸微白,好似满心都装着心事,不由问:“颖儿你这是怎么了?”   皇甫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你是不想进宫对不对?”想了想,唤碧看着她又问。皇甫熠咬住唇,这次没摇头,但依旧未发出一语。唤碧见状,似是想到什么,轻笑道:“别担心,二小姐不会把你送回宫的!”   “我,我知道。”皇甫熠抬起头,低声说了句。   “那你在担心什么?”   唤碧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皇宫里好可怕,我一想就浑身打颤。”秀美的脸儿微有些发白,皇甫熠说话的声音又落低些许。   “你呀,胆子怎还这么小?”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唤碧声音轻柔,安慰道:“你和原来已经完全不一样,无论是样貌,还是身形,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没哪个能认出你的。”皇甫熠略显呆怔的眼眸闪了闪,问:“真的吗?”   唤碧笑道:“自然是真的了!”   马车行至宫门口,连城一行相继步下马车。   “定国公主,你们来了!”蓝鸢奉皇后之命早早地就在宫门口等着,看到连城姐弟三人走来,忙迎上前一一间见礼。连城笑着点了点头,便招呼顾骏,顾宁跟上,随蓝鸢去了栖凤宫。与皇后说了会话,看距离选妃宴开始还有段时间,连城姐弟三人,带着十一公主,就到了御花园中。   “宁儿,你和骏儿一定要看好大黄,莫要它伤了灵儿。”见十一公主和顾骏逗弄大黄玩得开心,连城与顾宁叮嘱了句,而后朝周围看了看,接道:“我去湖边转转,你们就呆在这亭子里玩,过会子我会过来找你们。”   顾宁柔柔一笑,点头“嗯”了声。   选妃宴设在御花园中最大的一块草地上,四周有枝繁叶茂的大树遮掩,风儿吹来,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宛若一首灵动的曲音在奏响。   鸟儿鸣叫,蝶儿翩飞,花香四溢,无不令人心醉。   皇家御花园,处处皆景,连城叮嘱顾宁后,就提步前往湖边。   凉风习习,她不急不缓地走着,忽然听到耳边传来顾慧的声音。   “连城姐姐!”看到连城,顾慧心里一喜,拎起裙摆,着秀云紧跟上,朝连城快步走来。连城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赞道:“慧妹妹今个真漂亮!”在她身旁站定,顾慧脸儿微红,行礼道:“臣女见过定国公主,还望公主原谅臣女刚才失言之罪。”她真傻,怎能在这种地方唤连城姐姐,这要是被旁人听到,亦或是宫里的人听到,还不定要惹出什么事端。   连城澄澈的眸光闪了闪,瞬间明白顾慧话中之意,笑了笑,她道:“你我本就是姐妹,不必忌讳那些规矩。”   “谢定国公主。”顾慧闻言站直腰身。连城嗔道:“忘记我刚说的话了?”顾慧腼腆一笑,摇头:“没忘,连城姐姐!”免了秀云的礼,连城和顾慧漫步在花径中,道:“二叔的身体如何了?”   顾慧道:“在那件事过去的第五天,我爹的身体便已全然恢复。”言语到这,她微微顿了顿,又道:“连城姐姐,那顾岩被人废了一只手,一条腿,他现在和杨氏住在翠柳巷深处的一座不大的民院里。”   “我有听说过。”连城思量片刻,看着顾慧道:“他们若就此知错,平安度过余生不是问题,但只要他们敢再作恶,我势必不会放过他们!”   “连城姐姐,是你出手伤得顾岩?”眸露愕然,顾慧问。   连城抿唇道:“不是我。”二人又朝前走了片刻,在一方荷塘边停下,望着塘中盛开的各色荷花,连城忽然饶有兴味地问:“慧儿妹妹中意哪位皇子?”被她这一问,顾慧脸上刷地蕴满红晕:“连城姐姐莫要打趣慧儿!”   塘中水光凛凛,鱼儿穿梭在片片荷叶间,好不快活。   “嫁给皇子虽尊贵,但日子却不见得好过,慧儿妹妹能听明白我的话吗?”连城说着,将眸光移向顾慧,唇角漾出一丝浅笑:“今日这选妃宴莫要太过出挑。”待她语落,顾慧道:“连城姐姐,你说的我懂。”   “这就好。”连城重新将眸光落回荷塘中央。   她们不知道的是,陆玉挽和莫婉倾站在不远处,盯着这边有好大一会功夫。   “莫姐姐,我要过去和定国公主打招呼,你要一起吗?”陆玉挽与莫婉倾说着,就移步往连城和顾慧所站的那方荷塘边走。莫婉倾未加思索,移动莲步,随其身后。   听到由远极近的脚步声,连城眉儿微蹙,抬眼看了过去,见陆玉挽,莫婉倾正往这边而来,心里顿生厌烦之感,不由与顾慧道:“慧儿妹妹,咱们去湖边转转吧!”不等顾慧应声,陆玉挽娇柔的声音抢先扬起:“定国公主是看不起臣女吗?”   看到她过来就要离开,顾连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给我没脸?压下心底的恨意,陆玉挽眉眼中含着柔和的笑容,在顾慧身侧站定。   连城注视着她未语。   “定国公主为何不回臣女的问话?”陆玉挽挑眉,问了句,忽地似是想到什么,忙佯装自责道:“瞧我,看到定国公主还没见礼呢!”说着,她欠了欠身。莫婉倾与她站在一起,笑容温婉,亦是朝连城一礼。   银翘,秋蝉两个眉眼低垂,各自随在她们主子身后,与连城恭谨行过礼,移步与秀云,唤碧站在了一处。   “陆小姐既然知晓我的身份,就不该用这样的语气与我说话。”对上陆玉挽微带些挑衅的目光,连城淡淡道。   莫婉倾扯了扯陆玉挽的衣袖,轻声道:“玉妹妹,定国公主言之有理,你莫要失了分寸!”陆玉挽的眼眸中厉色尽显:“你什么意思?我哪里不知分寸了?”狐媚子,昨个说好要帮她,这才过了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此刻竟还巴结起顾连城,让她一时下不来台。   尴尬地朝连城笑了笑,莫婉倾看着陆玉挽,声音轻柔又道:“玉妹妹,我也是一片好意,你若不听,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瞪她一眼,陆玉挽的语气很不好:“我讨厌你这种两面三刀之人,离我远点!”   顾慧往连城身边靠了靠,唇瓣微抿,一直没说话。   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连城眉儿拧在一起,清越的嗓音扬起:“陆小姐这是要在我面前耍威风吗?”她说这话,可不是在帮哪个,而是她实在看不惯陆玉挽的嘴脸。   明明是正经的侯府小姐,陆伯父,陆大哥人都蛮好,就是陆天佑那个魔王,听说现在也大变样,而这陆玉挽咋就如此不知趣,一条道走到黑?   陆玉挽却只当没听到她的话,只见她目光下移,落在连城身上用冰蚕丝制作而成的淡紫色衣裙上,登时嫉妒得红了双眼:“就你这模样,也配穿冰蚕丝制成的衣裙,真真是浪费衣料!”款式简单,却不失优雅,淡紫色的冰蚕丝衣裙,裙摆,袖口绣着淡粉色栀子花,风儿吹过,裙摆荡起,宛若一朵淡紫的云,恬静淡然。   头发随意的绾了松髻,斜插一只淡紫色发簪,看似随意,却典雅至极。   未施脂粉的清秀脸儿,加上从头到脚一身行头的搭配,此时的连城,是那么的尊贵,那么的高洁无双,这怎能不让陆玉挽眼红,心生嫉妒?   “浪不浪费,是我自个的事,陆小姐未免管得太宽了吧!”清越淡漠的嗓音自连城唇齿间轻缓溢出,她笑容浅淡,凝向陆玉挽:“还是说陆小姐的身份比本宫来得更为尊贵,才这般口无遮拦地与本宫说话?”她的声音轻轻的,却听得陆玉挽脸色白了又白。   莫婉倾这时道:“定国公主,民女在这替玉妹妹向您赔罪,还望定国公主宽宏大量,饶恕玉妹妹言语冒失之罪!”随着音起,她跪倒在连城面前。陆玉挽听了她向连城赔罪之语,微白的脸色霎时变得通红,瞪着莫婉倾道:“你少装好人,哪个要你替我赔罪了?”   “玉妹妹,你也跪下吧,莫再失了分寸,惹得定国公主生气!”轻声说着,莫婉倾抬手拽了拽陆玉挽的衣袖,熟料,陆玉挽对此更加恼怒,猛地一甩袖,竟扫到她的眼睛上。莫婉倾身子歪了歪,就往陆玉挽身上靠,却不成想,陆玉挽在这个时候往连城和顾慧站的位置走近一步。   登时,她心里暗恨。   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想到荷塘就在近旁,且塘里的水深不见底,莫婉倾没于袖中的右手微微一抖,一颗有小拇指盖大小的珍珠,赫然现于她食指与中指之间。暗自催动内力,运至两指之间,跟着她不经意的一抬手。   那粒夹在她指间的珍珠蓦地弹出,击在陆玉挽脚踝上。   “哎呦!”痛呼一声,陆玉挽就扑在了顾慧身上,而顾慧又是在塘边站着。   被她那么猝不及防一撞,登时身子一歪,“噗通”落入水中。陆玉挽亦没能幸免。   一切来得太快,连城根本就没得及拉顾慧。   犀利的眸光斜瞥莫婉倾一眼,只见她纵身跃入水中的瞬间,双掌催动真气。紧随而来就传出莫婉倾惊恐的叫声。   在她面前玩伎俩,那就别怪她出手还击。   又是两声落水声响起。   “二小姐!”   “小姐!”   “小姐!”   “小姐!”   唤碧和秀云,银翘,秋蝉,四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愣,等一回过神,齐出声大呼各自的主子。   “定国公主落水了!定国公主落水了!”   恰好有两名宫侍从塘边经过,看到连城坠入塘中,张嘴就喊出了声。   两刻钟前,也就是连城离开后不久,顾宁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唇角噙着轻柔的笑,看着顾骏与十一公主逗大黄。   “骏哥哥,大黄现在变得好温顺哦!”   顾骏皱了皱眉,朝十一公主揖手一礼:“十一公主,你称呼骏的名就可!”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能唤你骏哥哥?”十一公主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歪着头看向顾骏:“连城姐姐是你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而你是连城姐姐的弟 弟,那就是我的哥哥,这么合情合理,你干嘛不许我那般唤你?”   “二姐是皇上亲封的定国公主,你自然可以称她为姐姐,但称呼骏为哥哥大为不妥。”   “我说妥就妥。”十一公主鼓着腮帮子道:“还有骏哥哥从现在开始就叫我灵儿好了,我不喜欢你唤我十一公主。”言语到这,她的视线挪向亭外,定定地瞅着离影,皇甫颖好一会,方重新将眸光落在顾骏身上,眼珠子转了转,娇声说:“骏哥哥,等我长大了,你娶我好不好?”   顾骏俊秀的小脸登时变得通红:“十一公主,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   “我没乱说。长大后,我就请父皇将我许配给你,你可一定要等我长大哦!”   “十一公主,你……”二姐还说这小公主好,哪里好了?话多,还喜欢缠人,想到这,顾骏小脸紧绷,想着不再搭理十一公主。   “骏哥哥,我说了你要唤我灵儿,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十一公主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心里很不解。   顾宁见俩小一个别过头,紧绷小脸不说话,一个歪着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等着对方回话,登时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   “骏儿,你过来。”招手,唤顾骏到身前,顾宁柔声道:“不许对十一公主没礼貌。”   “我没有。”顾骏挺直小腰板反驳。   十一公主“蹬蹬”地也跑到顾宁身旁,拽着顾宁的衣袖,稚声道:“宁姐姐,你别责怪骏哥哥,他对我很好的!”   “灵儿,你这还没嫁给宁远候府的小公子呢,就急急护着他了!”皇甫烨睿打趣的声音飘进亭中。   顾宁抬头看向亭外,确认出来人的身份,忙起身行礼:“臣女顾宁见过五皇子。”   “三小姐免礼。”修长的大手抬起,皇甫烨睿温声说了句,而后看着十一公主,笑着道:“骏小公子说得没错,在宫里,必须得遵守礼仪规矩,要不然被有心人听到,免不得会招来祸事。”   调整好小脸上的表情,顾骏不卑不吭,朝皇甫烨睿揖手见礼:“骏见过五皇子!”   皇甫烨睿看着他,神色温和,点了点头。   突然,顾宁脸儿一白,抓住顾骏的手:“骏儿,你听到了吗?我好像听到有人落水了,好像……好像有唤碧的声音!”   荷塘中的水虽不是很冰凉,但却够深。   顾慧一落入水中,没挣扎两下,就灌了两口水入腹:“连城……姐姐……连城姐姐,救命……”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她的身子就往水底下沉。连城快速游到她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腰身,让她的头尽量出水面,另一只手却在水里催动真气,朝莫婉倾,陆玉挽落水的方向运力而出。   “救……救命……”   “救命……”   陆玉挽和莫婉倾没喊两句,只觉身子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抓着,将她们往水底拽,无论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那股力道。   感觉差不多了,连城收起内力,揽着顾慧的腰,往荷塘一处僻静的地方游去。   “慧妹妹,你醒醒,没事了,你没事了,快醒醒!”爬上荷塘,将顾慧的身子放在草地上躺平,连城双手交叠,在其胸口处连按数下,就见顾慧嘴里不停地往外吐污水:“慧妹妹,没事了,你没事了,快醒醒!”听到远处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连城运转内力,很快烘干自己身上的衣物,接着又迅速帮顾慧烘干衣裙,这个时代的女子将桢洁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是无所谓,但顾慧却是不同的。   夏日里穿得薄,落水后,衣裙全贴到了身上,女子的玲珑曲线一览无遗。   若是被男子看到的话,除过嫁给对方,就只有一死保清白。   思量到这,连城见顾慧还不见睁开眼,于是,俯身又对其连续做了几次人工呼吸。   “咳咳咳……”缓缓睁开眼,顾慧一阵猛咳,扑进连城怀中哭出了声。   轻抚着她的背脊,连城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不用怕,不用怕!”   “连城!”皇甫熠昨晚几乎一夜未睡,他心里凄凉,痛苦,不知,不知要如何面对连城,因此,没早早进宫。迈入御花园,他沿着湖边慢慢地走着,忽然听到荷塘这边传来惊呼声,侧耳仔细一听,“定国公主”四字清晰飘入耳中,旋即,他提气,就往这边飘了过来。   衣衫虽没湿,可却不怎么整齐,还有发髻歪歪扭扭,明显是落水后,仓促间运内力烘干了身上的衣裙。   她,被人算计了!   心念电转,他星眸中顿时寒芒毕现。   “该死的,竟敢算计到你头上!”他的声音尤为低沉冷厉。   顾慧止住哭声,退出连城的怀抱,起身站在了一旁。“算计我,就得付出点代价。”缓缓站起,连城唇角挂着抹若有似无的笑,对上皇甫熠关心的眸光:“要不过去看看。”   “连城姐姐,我,我头有点……”‘晕’字还没说出口,顾慧的身子晃了晃,就往地上栽去。连城一急,正要伸手接住她,却被人先一步:“皇妹,这位小姐似是发热晕厥,我送她去太医院。”为了救人,皇甫烨睿这个时候可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   望顾慧尚算齐整的衣裙上看了眼,连城轻浅一笑,颔首:“那就麻烦五皇兄了!”   “二姐(连城姐姐),你没事吧?”顾宁,顾骏,及灵儿三道声音齐响起。连城柔和的眸光自他们身上逐一划过:“莫惊慌,我好着呢!”见她确实没什么事,三个小人儿方长舒口气。   皇甫熠低沉的声音扬起:“灵儿,你带顾三小姐,骏小公子先去选妃宴,皇叔带顾二小姐换身衣裙就过去。”这边他话音尚未落,已打横抱起连城往一条幽静的小道走去。   “皇叔喜欢连城姐姐?”灵儿眨巴着眸子,望着皇甫熠远去的背影,喃喃道:“要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以后要改口唤连城姐姐为皇婶?”   顾宁,顾骏面面相觑,好一会没说话。   “怪怪的,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呢?”转向顾宁,灵儿懵懂地问:“宁姐姐,你觉得怪不怪?”   “十一公主,什么怪不怪啊?”顾宁装糊涂,而后眸光凝聚在顾骏身上:“骏儿,十一公主说什么怪不怪?”   “我不知道。”顾骏亦装糊涂,“选妃宴应该快开始了,咱们过去吧!”见他转身朝御花园走。灵儿忙小跑着追上:“骏哥哥,你等等我!” 说是选妃宴,但皇帝有旨,世家名门公子今日也有入宫,其意不言而喻。   ——指婚,为平衡朝堂格局,在为皇子们选剩下的诸府小姐中,顺便再为朝臣子女,指上几门婚事。   被宫里的侍卫从荷塘中救上岸,陆玉挽,莫婉倾皆已陷入昏迷。闻知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女人落水,皇甫烨修匆忙赶来,看着莫婉倾衣裙沾身,侧躺在地上,当即黑脸,怒喝围在周围的侍卫,宫人滚远。   “婉倾!婉倾!”莫婉倾吐了几口水,幽幽醒转,一看到皇甫烨修,眼里就下起了梨花雨,皇甫烨修横抱起她,大步往梅贵妃的寝宫走:“是我来晚了,你莫怕,我这就带你去母妃宫里梳洗换衣。”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银翘用自个的身子挡住陆玉挽,学着皇甫烨修刚刚施救莫婉倾的样,按压着主子的胸口,见污水自陆玉挽嘴里一口一口吐出,她又是哭,又是笑,任眼里的泪顺着脸颊滴滴滑落。   “这是怎么回事?”   熟悉的声音传入银翘耳里,她忙转头看去,就见来人身着一袭水蓝色长袍,颀长优雅,俊逸的容颜上带着丝冷漠,在她身后三步开外站定。   “大公子,大公子你救救小姐吧,小姐不小心落水……”银翘正哭着向陆随云叙说刚才发生的事,陆玉挽嘶哑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银翘,银翘……”   银翘喜出望外,抱她靠在自己怀里:“小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莫婉倾,顾连城,一定是她们两个践人害我落水的,一定是她们!”嘶哑的声音轻颤,陆玉挽眸中喷火,咬着牙缓缓说着。   陆随云脸色微沉:“你想死别拉上整个信阳侯府做陪葬!”落水,旁人害她?要他说,定是害人不成,反害己!   ☆、第184章:互掐   “大……大哥!”转头对上陆随云的目光,陆玉挽瞬间泪盈于眶,委屈地抽泣不止:“大哥,你,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头微微低垂,她怕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在他眼里,她看不到丝毫关心,他讨厌她,否则,也不会说出刚才那一句话。   他好冷漠,好似他们间没任何的关系。   陆随云皱眉,漠然的眸光从她挂着泪水的脸上淡扫而过,无丝毫感情的嗓音扬起:“我没有妹妹,莫要乱攀关系!”   荷塘这边有人落水,动静闹得不小,诸府小姐们,还有不少后宫嫔妃,都被吸引了过来。   此刻,她们远远站在一旁,边看热闹,边窃窃私语不停。   “大皇子看来真喜欢那位莫小姐,咱们怕是入不得他的眼了!”   “是啊!”   “岑公子站在那,怎不上前护陆小姐啊?你们瞧瞧她身上的衣裙,都沾在身上了!”   “我感觉岑公子并不喜欢陆小姐,说不定会因今个这事,和陆小姐……”   “嘘!”   “怕什么?我又没说错,大家都心知肚明。”   “确实是,宁远侯府设宴那日,陆小姐就已经在岑公子面前丢进了脸面,今个又闹这么一出,岑公子若没什么想法,那才叫奇怪呢!”   “怎么不见定国公主?刚刚不是有宫人大喊,定国公主和顾侍郎的嫡女也落水了么?”   “是没看到。”   “定国公主那么聪明,应该将顾侍郎的嫡女从旁处救上岸离开了!”   “有这个可能。”   “我给你们说啊,岑公子喜欢的女子好像是定国公主呢!”   ……   宫妃们自没有诸府小姐的私语声来得热烈,毕竟她们的身份在那摆着,太过嚼舌根,弄不好会招来皇帝厌恶,还有皇后打压。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陆玉挽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随云:“你是我大哥,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挂着泪珠的长睫轻颤着,她嘴角抖动,无助至极,委屈至极。   陆随云却没再与她废话,而是转身朝通往选妃宴场地的那条花径上奏,在经过岑洛身旁时,他薄唇轻启:“岑公子可真大方。”再不喜,那也是他未来的女人,竟似路人站在此处一动不动,冷情的真够可以。   “陆大公子还不是一样。”岑洛神色微冷,回了句。   “我和你可不一样,那是你的女人,与我可没任何关系。”妹妹?母亲可就生了他一子,哪里来的妹妹?心中冷然一笑,陆随云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洒然而去。   岑洛负在身后的双手松了紧,紧了松,终身形挪动,走至陆玉挽身旁:“她与你有仇?”抱起陆玉挽,宽袖将其玲珑的曲线遮掩住,他清冷中,带着丝厌恶的嗓音低低地自唇齿间溢出:“不自量力!”   心儿本“怦怦怦……”地直跳,却在听到心爱之人说出这句话时,陆玉挽的脸色顿变了又变:“我,我没有,不是我推她们落水的,不是我!”眸中泪水打转,她低头泣声解释。   对于她的解释,岑洛并没搭理,而是不耐烦地问:“是去贵妃娘娘的寝宫梳洗换衣,还是去皇后宫里?”梅贵妃算是他的姑母,此刻,去那最为合适,但陆玉挽却是皇帝,皇后的外甥女,到皇后寝宫梳洗换衣,于她来说,应该更为方便。   再者,他不想看到那个女人!   “送我去皇舅母宫里吧!”想都没想,陆玉挽泣声说了句。   一场闹剧看似就这么画上句号,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你放我下来,我没事!”二话不说,就抱起她走,这是要往哪里去,也不告诉她,真霸道!连城扭了扭身子,却发觉皇甫熠臂弯上力道非但没渐弱,反倒还加重些许,她眉儿微蹙,小声嘀咕:“宫里耳目众多,你这样会传出不少闲话的。”   “你怕吗?”皇甫熠抿唇轻语。   “我自是不怕的,但我太过任性,于三妹和骏儿不好。”独属于他的清爽干净之气,及温热的呼吸,一股脑地侵蚀着她的每个神经细胞,这无疑让她的心酥麻痒痒,且失去常律,“怦怦”直跳。   她不讨厌这种感觉,可眼下真得太过难为情。   皇甫熠停下脚步,星眸微垂,看着怀中人儿清秀的小脸近在咫尺,他的心刺痛了,毫无悬念地刺痛了,很痛,可在她面前,他只能忍着,只能忍着,不能让她看出他有丝毫不对劲。她澄澈的眼眸中有柔情,有淡淡的甜蜜,除过这些,还有冷静,淡然。   怡人的处 子香,柔而娇软的身体,让他怎么也舍不得松开手,放她离开怀抱。   “放我下来吧,我跟着你走就是!”被他看得脸儿不期然地染上红晕,连城别过头,轻语一句。   “好。”将连城放到地上,皇甫熠眸光宠溺,笑了笑:“我以前住的寝宫一直有人打扫。”握住她的柔荑,他们静默着走在幽静的小道上。   忽然,连城明眸眨了眨,清越的声音低低扬起:“我怎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她目视前方,并未看皇甫熠微变的脸色:“皇上昨晚与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紧了紧她的柔荑,皇甫熠简单回了三字。   二人间再次静默。   他有事瞒着她。   是什么事呢?   让他不愿意告诉她。   他的手微有些凉,今个虽不炎热,但也不冷啊,那他的手怎就凉凉的?   “你有事瞒着我?”停下脚步,连城面向皇甫熠,剪水瞳眸定定地锁在他的俊脸上:“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甫熠绝世的容颜上绽放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他摇了摇头,拥抱住连城,紧紧地拥抱着连城,醇厚磁性的嗓音轻缓扬起:“信我么?”连城轻“嗯”一声,他好听的嗓音又扬起:“没事,我没事瞒着你!”   “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轻柔的声音飘进皇甫熠耳中,他的身子不由微微颤了颤:“嗯,会的。”清风徐徐,乌亮如丝绸般的发丝有几缕飘至他的肩上,又轻柔地拂过她的脸庞,淡淡的发香萦绕鼻尖,连城的心再次“怦怦怦”地狂跳。   在她饱满光洁的额上轻印下一吻,他松开了她,重新牵起她的柔荑前行。   他,青衫如云,清华高贵,颀长挺拔。   她,裙裾如花,清雅淡然,婀娜多姿。   并肩而行,牵着手的他们,宛若一对神仙眷侣,不知羡煞多少双眼。   小半个时辰后,连城沐完浴,微运转内力,脑后长发倏然干爽。   “定国公主,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过来伺候您更衣,梳妆打扮。”女子清脆恭谨的声音飘入屏风后,连城怔了怔,不由问:“皇后娘娘都知道了?”   小薇眉眼低垂,清脆的嗓音又响起:“回定国公主,娘娘知道了。连城捋了捋柔顺的秀发,拿起屏风上搭着的一件白袍穿在身上:“熠亲王呢?”从屏风后走出,她看了小薇一眼,环目四顾,不见内殿中有皇甫熠的身影,不由问。   “熠亲王在殿外候着呢!”将手中捧着的托盘放到桌上,小薇神色恭谨,回了句。   “哦。”连城轻颔首:“你叫什么名字?”   小薇从盘中拿起一摞衣物,走至连城近前:“奴婢贱名小薇。”朝她手中捧着的衣物看了眼,连城浅然一笑:“将衣物放在床上,我自己穿就好。”   “是。”放下衣物,小薇退至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恭谨而立。   里外全新,面料好,做工精致,绣活灵动,皇后对她真有心。   穿好里衣,连城拿起柔软,滑顺,用冰蚕丝制成的浅蓝色长裙,动作优雅地穿在身上。裙裾飘飘,绣着细碎的樱花花瓣,看着尤为清雅袭人。   “为我梳个简单的发髻就好。”理顺裙摆,束好纤腰,连城走到一旁的铜镜前,缓缓坐于圆凳上:“束发的朱钗也别繁杂了!”   “是。”小薇应声,端起托盘到她身旁。   皇甫熠站在一丛翠竹前,不时地回头往殿门口看。忽然,他的目光似是被定住一般。   “怎么了?不好看吗?”连城走至殿外,对上他怔怔的目光,不由往自个身上打量。   浅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细碎的樱花花瓣,腰间用一条白色织锦带将那不盈一握的纤腰轻束,清雅怡人,令人一刻也挪不开眼。   三千青丝,部分绾髻,部分柔顺地垂于腰际,髻上斜插一支碧玉玲珑簪,簪尾缀着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随着她移步,轻轻摇曳,给它沉稳,淡然的主子增添了几分俏皮,灵动之感。   也不对,即便没有那摇曳的流苏,她的澄澈的水眸,也让她看着比寻常的女子灵动,飘逸。   “真得很不好看吗?”在皇甫熠面前站定,连城眉儿微蹙:“我觉得挺好。”说着,她撇了撇嘴:“没你后院的那些女人打扮得好,你凑合着看吧!”   皇甫熠星眸闪烁,俊美的脸上笑容绽放:“很美,你无论穿戴什么,都很美,我喜欢!”痛吧,再痛,都改变不了他喜欢她,爱她的心!   脸儿上泛起一抹红晕,连城盯着他的俊脸:“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可能昨晚没睡好吧!”皇甫熠的声音尤为轻淡。见他不想多说,连城便也不再深问。   选妃宴已经开始,各府小姐按着排好的顺序,相继上前,向皇帝,皇后,诸妃表演着自己的才艺。   “娘娘,定国公主和熠亲王到了。”翠喜凑到梅贵妃耳旁低语。   梅贵妃眉梢微挑,捏着绢帕,佯装轻拭嘴角沾染的酒水:“要是早知道她会落水,说什么本宫也会助玉挽那蠢丫头一臂之力。”   “奴婢有仔细打听,塘边发生的事,并不是玉挽小姐谋划的。”   “那是哪个?”   “与莫小姐应该多少有些关系。”   “她?”梅贵妃拧眉:“她为何要那么做?”   翠喜一番思量,压低声音:“奴婢也只是猜测,究竟是不是莫小姐,尚不能肯定。”   “本宫今个算是看到她了,看似端庄娴雅,骨子里却是个轻浮的。”狐媚,不知廉耻的狐媚,竟让她的皇儿大白天的抱在怀里,真是不知所谓!“奴婢也看不惯那莫小姐,娘娘,你说皇上会应你的请求,将莫小姐指给大皇子做侧妃吗?”翠喜小心翼翼地问。   梅贵妃看了她一眼:“皇上要应允,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娘娘说的是,奴婢愚笨了!”欠身一礼,翠喜退回原位侍立。   淑妃的座位距离梅贵妃不远,她一直有朝梅贵妃这边留意。   “看样子,延福宫的对那莫婉倾也没甚好感。”   “就奴婢观察,贵妃的态度确实如娘娘所言。”闻淑妃之言,红叶跪其身侧,小声回了句。   “三皇子这阵子闹出的事,真让本宫头疼得紧。”淑妃轻摇着手中的团扇,眸光轻抬,貌似不经意地从皇帝,皇后身上划过:“一会等那莫婉倾表演才艺时,你务必多观察观察皇上,皇后脸上的表情。”   “是。”   红叶应声。   在梅贵妃的寝宫梳洗换衣后,莫婉倾就到了选妃宴场地,当时,她心有迟疑,想着要不要坐到陆玉挽身侧,却不成想,陆玉挽一看到她,就眉眼含笑,招手唤她。   明知对方的笑容虚假,但为防止陆玉挽一个不受控制,再闹出什么事,莫婉倾回她以微笑,移动莲步,走到陆玉挽身旁的那张几后,优雅而从容地坐下。   陆玉挽将她身上新换的衣裙仔细打量一番,眉眼间的笑意倏然散去。   彼此间好一会没说话。   “玉妹妹……”被陆玉挽暗含愤怒的眼神死死盯着,莫婉倾就算定力再好,也不得不出声:“你还好吧?”   “我被人算计,你说我好吗?”陆玉挽说着,唇角牵起一丝冷笑。   莫婉倾眸光柔和:“玉妹妹这话怎么说?”   “你说我这话怎么说?”陆玉挽反问。   装,装得真好!   “你落水心情不好,我能理解,可我也落水了啊!,今个这事纯属意外,你瞧,定国公主到现在不也没什么动作吗?”莫婉倾的声音尤为轻柔。   陆玉挽对她这惺惺作态的样子更加恼恨:“我好好地在那站着,却突然间脚踝上一痛,接着就向前扑去,你敢说这与你没干系?”   “玉妹妹,你莫要无端猜疑我。”蠢货,事情已经发生,那顾连城也没追究,不知收敛,还想闹事,究竟有没有脑子?莫婉倾压下心底的嫌恶,脸儿上挂着柔和的笑,对上陆玉挽的狠狠的眼神:“如果是我算计你,我为何自己也会落入水里?玉妹妹,你好好想想,想想我说的在不在理。”   “你落水那是你欲盖弥彰。”顾连城现在是没什么行动,可谁又知下一刻,她会不会将事情抖露在皇舅舅面前。而莫婉倾这个践人,见害人的目的没有达成,必会把自个摘得干净,让她做替罪羊,背黑锅。   想到这,陆玉挽恨不得当即就抓花莫婉倾的脸,甚至将其掐死在当场:“我可告诉你,别指望我替你背黑锅!”   “玉妹妹,什么背黑锅不背黑锅的,咱们站在塘边与定国公主,还有顾慧小姐说话,不成想你脚下一个不稳,撞到了顾慧小姐,而我急着起身欲扶住你,没想到被你一起带进水里,这事是发生的突然,却纯粹是场意外。”那股子力道太奇怪了,似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地将她拽进水里,并将她往塘底拖,诡异,实在诡异至极。没能让顾连城出丑,她是有些不甘心,但眼下,她更不能让顾连城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她。   蠢货竟然还知替罪羊,可是证据呢?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她出手,致她脚下一个不稳,将顾侍郎的嫡女扑进水中?   没有证据,一切不过是眼前这蠢货的臆想,她丝毫不用担心被其拆穿。   人啊,有时候自信过头,就不免有些自负了,进而将自己推至一个可笑的位置上,却还不自知。   那可真真是可悲到极致!   连城在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就暗自运转内力,听着陆玉挽与莫婉倾之间的对话。   算计她,莫婉倾无缘无故算计她,这是为何?   她们间似乎并没交集,怎就算计到她头上?   右肘搭在膝上,撑着下颚,连城垂眸,盯着左手指间摩挲着的那颗珍珠。   这珍珠是她和皇甫熠在来到选妃宴场地前,在荷塘边的草丛中捡到的。   她可没忘陆玉挽扑向顾慧时,嘴里发出的吃痛声。   感知到一道阴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连城唇角微翘,眉眼未抬,都知是从谁眼里迸射出的——陆玉挽。   恨她?   嗯,有恨的理由。   “贵妃姐姐,接下来就是羲和公主的义女上表演才艺了,你说她是弹琴,还是作画,亦或是……”望向梅贵妃,淑妃眸光微闪,笑得一脸柔和,然,那出口之语,越是到后面,越是意味深长,令梅贵妃没来由心生气恼。   连城耳力好,闻淑妃之言,眉儿轻蹙:互掐,这是即将互掐的节奏么?心下摇摇头,她叹了口气,今日互掐的可真多,令人真真目不暇接。   “淑妃妹妹若是想知道那位莫小姐想表演什么,干脆安排身边的宫人过去问一声不就晓得了。”梅贵妃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眸光由淑妃身上收回,投向场中央,就见莫婉倾步履从容,唇角挂着丝微笑,上前与皇帝,皇后一礼,而后走至一旁放置古琴的几案后优雅落座。   却在她双手抬起,即将搭上琴弦时,淑妃含笑的声音倏然又扬起:“皇上,皇后,要臣妾说,这莫小姐要么就不用表演才艺,要么就和大皇子共奏一曲。”   皇甫擎凝望她,并未言语,皇后则笑了笑:“淑妃妹妹此话何意?”有关莫婉倾搅在大皇子,三皇子之间的事,皇后自有耳闻,想起皇帝之前交代给她的话,她不由顺着淑妃的话问。   “皇后有所不知,这京中早就盛传大皇子和莫小姐是一对金童玉女呢!既如此,莫小姐要不要表演才艺,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不是么?”皇后听了她的话,目光挪至莫婉倾身上看了眼,轻启唇:“本宫倒不曾听说这件事,不过,若淑妃妹妹所言属实……”言语到这,她嘴里的话突然打住,视线由皇甫烨修身上淡扫而过。   莫婉倾这会子立于琴案后,双手交握,只觉无数双嘲笑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笑她不知检点,没怎么着,就和大皇子交往甚密。   然而,她脸上却除过淡淡的红晕外,再无不妥之处。   连城打量着场中的这位佳人,姿态婀娜,柔情婉约,定力足,不为周围的言语影响丝毫情绪,唉,如此女子,怎就对她生出加害之心?就她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与大皇子,三皇子发生什么,再者,那二人根本入不得她的眼,想不明白,她实在想不明白莫婉倾在怕什么?   怕她抢她的两位爱慕者吗?   “皇后,臣妾所言当然属实了!”淑妃说着,笑看向莫婉倾:“以莫小姐和大皇子之间的情意,臣妾看琴瑟和鸣绝对没问题。”一听淑妃这话,连城暗笑,刚刚还合奏一曲,刹那间升级到琴瑟和鸣,这是将莫婉倾又往“高”推了一把。   她这是借莫婉倾,打梅贵妃和大皇子的脸,从而让皇帝看出皇甫烨修是个荒唐的,好为她的皇儿夺储铺平道路。   唉,世上怎就有这么多自以为是的蠢人?   皇帝是谁啊?那可是大周之主,她一个后宫妃嫔能知道的事,皇帝又何尝不知。   莫婉倾与大皇子之间的事,在坊间是传言甚广,但三皇子追求莫婉倾也是事实。   两男争一女,放在皇家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而她自以为聪明,以为所出之言,足令大皇子失去圣心,却不知她不过是乌鸦笑猪黑罢了!   别人不知莫婉倾此刻是何心情,皇甫烨修这个有心人,可是清楚得很。   爱在心尖的女子被人如此羞辱,他既疼惜,又愤恨。   疼惜,他疼惜爱人受了委屈,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出言抚慰。   愤恨,他愤恨淑妃口无遮拦,出言羞辱他的爱人。凝向淑妃的黑眸中寒光乍闪,他嘴角紧抿,近乎成一条直线,强行按捺着自己的情绪。   生怕因为过于气愤,不合时宜的开口,让淑妃口中之言在他身上坐实,进而失去圣心。   “淑妃妹妹,我可听说三皇子也倾慕莫小姐得紧,要不……”不等梅贵妃往下说,皇后截断她的话,看向莫婉倾,声音轻柔:“莫小姐开始你的才艺吧”皇帝要她在选妃宴上敲打莫婉倾,梅贵妃母子,淑妃母子,现目的已达到,选妃宴自然要继续进行。   至于莫婉倾是否会被选中,想来在场诸人已然知晓。   陆玉挽高兴啊,高兴莫婉倾被淑妃当场羞辱,高兴皇家不会接纳莫婉倾,但同时,她对莫婉倾的警惕心,不期然地加剧。皇家进不去,那狐媚子会不会调转方向,明着打起岑公子的主意?不可以,岑公子是她的,是她未来的夫婿,她决不允许莫婉倾这狐媚子觊觎!   再次朝皇帝,皇后一礼,莫婉倾坐回琴案后,纤手搭上琴弦,立时,宛若山涧清泉潺潺般悦耳的曲音,从其指尖袅袅升起,弥漫于空中。   芙蓉粉面,眸光淡然,不喜不骄,似是身心已于琴音交融在一起。   琴音袅袅,时而委婉悠长,时而豁达空旷……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凝聚在琴案后的女子身上。   有艳羡,有嫉妒……   连城双眸微阖,聆听着耳边的琴曲,禁不住暗赞:确实不错。   气质优雅,淡然,琴音悠扬,豁达,人怎就不是那么个人呢?缓缓睁开眼,她注视着莫婉倾,研究起这个表里不一的女子来。   或许是她琢磨心事太过专注,以至于耳边琴音止息,诸人赞叹声起,她都不曾回过神。   “皇舅舅,莫姐姐的琴音是了得,可玉挽听说定国公主的琴艺也很好呢,要不趁今个这场合,让定国公主给皇舅舅,皇舅母弹奏一曲助助兴!”要整治莫婉倾那个狐媚子,日后有的是机会,暂时放其一马也罢,此刻,她要顾连城出丑,在所有人面前出丑,尤其是在他面前。   莫婉倾的琴技,令陆玉挽既嫉妒,又恨得牙痒痒,可当她发现岑洛的目光良久锁在连城身上,一动不动,她对莫婉倾的嫉妒和满心的恨意,瞬间全转向了连城,且愤然暗忖:顾连城,你就是个粗鄙的践人!我要你出丑,要你当着他的面出丑,好让他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三姐,那疯女人想要做什么?”   ☆、第185章:熟悉   顾骏没于袖中的小手紧握成拳,晶亮的眼里寒意尽显。   “还不是想给二姐找麻烦。”瞪向陆玉挽,顾宁的脸色亦是不怎么好:“她必是以为二姐不懂音律。   “她想要二姐当着这么多的面出丑?”顾骏皱眉。   “就是这个目的。”看着他浅淡一笑,顾宁轻而舒缓的声音扬起:“她要自虐,我们看着就是。”想要她二姐出丑,想要看她二姐的笑话,简直不自量力!   “三姐,你不担心二姐吗?“小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色,顾骏将眸光挪向连城身上。   顾宁挑眉:“为何要担心?”水眸眨了眨,她微笑:“与大姐相比,二姐的琴棋书画丝毫不逊色。”大姐可是继娘亲之后,又一京中‘第一才女’,三年前,二姐只不过不喜言语,不喜出府参加各府举办的各类宴会,因此,京中之人皆传她无才无德,是傻子,哑巴一个;三年后,二姐回京,由于要保护他们这些亲人,名声再次被传得尤为不堪——粗俗,狠辣。   粗俗?   女子懂武,就粗俗,单想想就可笑至极。   狠辣?   杀该杀的人,一把手术刀,剖腹医治伤患,就叫狠辣,亦令人甚感可笑。   然而,事实上,她的二姐懂得比哪个都多,就是大姐现在仍活在世,恐怕也没二姐风华出众。   大姐?大姐你和爹娘在那边可还好?   想到已逝的亲人,顾宁眸中涌上怅然之色。   “三姐,你怎么了?”顾锦乃京中‘第一才女’,顾骏三年前年岁虽小,却也是知道的,此刻听顾宁那么一说,小脸上的忧色骤然散去,但看到三姐眸光怅然,他松开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   顾宁唇角牵起一丝浅笑,摇了摇头。   她没有说话,顾骏嘴角动了动,终没多问。   主位上,皇甫擎与皇后对视一眼,继而目光挪转,看向陆玉挽,听不出情绪的沉稳嗓音扬起:“玉挽,今日可是选妃宴。”他言下之意,是要陆玉挽看清场合再说话。   “皇舅舅,玉挽知道啊!”陆玉挽眨着无辜的眼眸,带着笑意的娇柔声音自唇齿间溢出:“正因为今日是个不错的好日子,玉挽才提议定国公主弹奏一曲,给皇舅舅,皇舅母助助兴,顺便也让我们大家伙也沾沾光,听听定国公主弹奏出的‘仙音’。”   皇甫擎面沉如水,深邃的目光凝聚在陆玉挽身上久久未语。   骄纵!和其母一样的骄纵!不分场合,随着性子挑事。   定国是否懂音律,他不知晓,可今日是选妃宴,并不是其他什么宫宴,她这是拿皇后和他做幌子,要定国面上难堪,甚至要其出丑。寻思到这,皇甫擎欲出言斥责陆玉挽两句,却不料,梅贵妃绵柔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皇上,既然玉挽说定国的琴艺极好,不如就让她弹奏一曲,也好叫我们大家伙饱饱耳福!”   有机会看顾连城出丑,成为京中权贵口中的笑话,她很乐意出声为其‘美言’一句。   就怕等会不是一饱耳福,而是恨不得塞上耳朵了。   眼底暗芒划过,梅贵妃笑容温和,瞥了连城一眼,如水般的眼眸重新对上皇甫擎的视线,绵柔的声音又响起:“皇上您瞧,定国这会神情专注,定是在想着要给您和皇后弹奏何曲目呢!”   陆玉挽窃喜不已,她没想到梅贵妃会助她一臂之力,因此,眉眼间禁不住染上一丝得意。   卑鄙,无耻,无才无德,敢勾 引她的未婚夫婿,那她就让其知晓后果!   她在想什么,如此专注?皇甫熠,陆随云,岑洛三人的目光,皆锁在连城清秀专注的脸儿上,一动不动。但转瞬后,陆随云与岑洛移目,冷冷扫向陆玉挽,没脑子的女人,难道还没在她的手中吃够苦头?   他们心中的这个她自然是指连城。   “连城姐姐,连城姐姐,玉挽表姐要你给父皇,母后弹曲子呢!”灵儿在连城身旁坐着,接收到自家小皇叔投来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小脑袋,就抬手拽了拽连城的衣袖:“大家伙都看着你呢,连城姐姐!”   蓦地回过神,连城环目四顾,登时头皮发麻。   都看着她作甚?   澄澈的眸瞳眨了眨,她低头小小声问灵儿:“发生什么事了?”   灵儿捂嘴一笑,声音甜腻:“连城姐姐你好有趣哦!”连城不解,她嘻嘻一笑:“玉挽表姐说你的琴艺与那位莫小姐的相比,毫不逊色,就向父皇,母后提议,让你弹奏一曲,给今日的选妃宴助助兴。”   连城眸光微闪:“哦,我知道了!”抬起头,她不期然地对上皇甫熠含笑的星眸。   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对她笑,还对她轻点头,这是要她顺了陆玉挽的意,当众弹曲吗?   他难道就不担心她不懂音律?   错开皇甫熠的目光,连城嘴角一抽,昨晚她用树叶吹曲,他好像全听在了耳里。那么她不懂音律一说,在他心里根本就不成立。   无视众人投来的各色目光,连城优雅起身,凝向陆玉挽,语声清越:“陆小姐,你间接致我落水,却没能看到我出丑,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陆玉挽闻言,眉眼间流露出的得意骤然一僵,连城却没等她开口,盈盈浅笑:“所以再次为难我,要我出丑好取悦你?”   她这话一出,原本持各色目光瞧着她的诸人,立时将目光调转至陆玉挽身上,且窃窃私语起来。   “这陆小姐是怎么搞的?怎就想着法子和定国公主过不去?”   “是啊是啊,她也不想想羲和公主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还肆无忌惮地挑衅定国公主。”   “要我说,她怕是忘了自个刚刚在塘边的狼狈样,也忘了岑公子看向她时的冷漠眼神。”   “原来我觉得处处都比不得陆小姐,现在我觉得我比她好多了!”   ……   诸府小姐们的私语声虽小,但陆玉挽或多或少还是听到了些许。   她又气又恨,抬眼看向主位上的皇帝,皇后,却见那于她来说最亲近的二人,根本就没看她,而是一神色淡然,一表情温和,全将目光投向了顾连城。陆玉挽咬着唇,想出言反驳连城两句,奈何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好。   莫婉倾见她脸色不好,尴尬地站在几案后发怔,不由起身,先是朝皇帝,皇后的方向一礼,接着又朝连城行礼:“定国公主,之前咱们落水只是场意外,还望您莫要怨怪玉妹妹!”   “你闭嘴!”哪个要她多嘴了?恶毒的狐媚子,是想借顾连城那个践人的口奚落,羞辱她么?陆玉挽再不晓事,也知在皇帝,皇后面前,不能失了分寸,朝连城发怒,但莫婉倾就不同了,这只是她母亲的义女,有大皇子,三皇子罩着又能怎样?不得皇帝,皇后,还有梅贵妃,淑妃的心,她再能耐,也进不了皇家的门。她想踩,大可随便踩,更何况是莫婉倾先招惹的她,那就别怪她转移心底的愤怒和恨意。   “玉妹妹……”莫婉倾怔然,随之一脸尴尬地低下了头。   陆玉挽瞪着她:“谁是你的玉妹妹?”莫婉倾身子晃了晃,臻首抬起,眸光微愕:“……”   “定国公主落水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是你使得坏,却让定国公主误会到我身上,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陆玉挽在气头上,出口之语全然不过脑子。   “我没有。”   莫婉倾眼眶泛红,好不委屈。   “你敢对天发誓说你没有?”陆玉挽唯恐在场诸人不知莫婉倾的险恶用心,竟蓦地扬高声音:“你琴艺好,可据我所知,定国公主的琴艺不比你差,因此,我才向皇舅舅,皇舅母提议,要定国公主弹奏一曲,给皇舅舅,皇舅母助助兴。奈何定国公主误会了我的意思,没等我解释,你却把之前落水一事提起,不就是想让大家伙知道我很不堪,从而抬高你自个晓理明事么?莫婉倾,我告诉你,你妄想踩着我往上爬!还有,请你记住,你再爬,也不过是个举止轻浮的狐媚子!”   闻陆玉挽之言,在场诸人面色各不相同。   相互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他们似是看到了一个疯子,一个乱咬人的疯子。   “原来是场意外啊!”皇帝,皇后不说话,连城知晓他们这是等着她开口呢,因为再怎么说,陆玉挽也是皇家的外甥女,如果让其在此刻太过难堪,皇后倒是无所谓,但皇帝未免就有些下不来台了。再有就是,皇甫烨修的目光似是要杀人一般,如果她继续保持沉默,难保这个‘痴情男’不会冲到陆玉挽面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陆小姐,看来是我误会你了!”明眸笑意涌动,她绕过几案,步履优雅闲适,在场中央站定:面向皇帝,皇后盈盈一礼:“父皇,母后,于音律我是懂些,但要说琴艺,却是远不如莫小姐的,想来定是陆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听岔了,才会认为定国琴艺好。”微微顿了顿,她回望莫婉倾一眼,澄澈的眸光落回皇帝,皇后身上:“莫小姐不仅容颜绝色,人也是个妙人儿,从其指尖飘出的琴音,更是如山涧清泉流水,耐人回味,定国就算再能耐,也比之不过。”   连城的台阶给了,陆玉挽若是再冲着莫婉倾发火,那可真就是脑袋秀逗了!她脸上的表情稍有缓和,冷瞥莫婉倾一眼,紧抿嘴角,听着连城的后话。   莫婉倾的心却不平静了,妙人儿?顾连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是妙人儿,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该不会她已洞察自己的心思?   “既如此,定国就坐回位置上去吧!”抬手示意陆玉挽,莫婉倾二人坐下,皇甫擎看着连城,温声说了句。   连城身形未动,微微笑了笑:“父皇,定国虽琴艺不佳,但陆小姐既然提议,要定国趁今个这机会给您和母后助助兴,那么定国就献丑吹奏一首曲子吧!”无才无德,粗俗,那她就让在场诸人都看看,她是否真无才无德,真粗俗不堪!   场中央的她,自信淡然,清雅怡人。   梅贵妃暗道一声不好,做嫁衣,她一不留神,多半给顾连城做了嫁衣。   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唯盼那贱丫头吹奏出的曲音,莫太过惊艳。   “好,如此甚好,那父皇和你母后可要好好听听了!”皇甫擎笑看向皇后:“定国真是多才多艺啊!”   皇后嘴角噙笑,点头点头。   阳光西斜,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际。   凉风送爽,沁人的花香,阵阵扑鼻而来。   皇甫熠潋滟星眸一刻也未从连城身上挪开够,他坐姿慵懒,目中神光如海般深沉,却不难从中看出脉脉情意流转。端起几上的酒盏,他轻饮浅酌,风儿吹起他青色的衣袂,好巧不巧地挡住了大黄的视线,大黄嘴里发出一声低吠,表示抗议,而后,抬起一只前抓,将他的衣袂扒拉了下来。   现如今,大黄看到皇甫熠,尤其黏糊,也是,某人大妖孽一只,异性相吸,大黄黏着他,倒也能想得通。不过,这要是被皇甫熠知晓某只因为贪恋他的美色,才黏他得紧,怕是会瞪着双眼,立时立刻跳得远远的。   他可没特殊癖好!   “定国,你是要笛,还是要箫?”目光由皇后身上收回,皇甫擎眼神略带了丝复杂,从皇甫熠身上徐徐划过,终看向连城笑着问。   连城浅淡一笑:“回父皇,定国既不用笛,也不用箫,仅一片绿叶就可。”说着,她无视众人讶异的目光,走到一棵低矮的花树旁,抬起素手,掐下一片绿叶,拇指与食指轻摩挲片刻,缓步返回场中央。   就在这时,一名小宫侍急匆匆地行至梁荣身旁,低语了两句,顷刻间梁荣神色微变,躬身与皇甫擎禀道:“皇上,灵月的使臣到了!”   “城外?”皇甫擎先是一怔,转瞬淡淡问。   梁荣声音低微:“已到宫门口。”   “竟已到宫门口,那为何不提早通禀朕?”皇甫擎眼睑微垂,让人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   梁荣抬袖拭去额上渗出的冷汗:“对方是乔装进城的。”   “他们意欲何为?”灵月,一个神秘的国度,突然要和大周扯上关系,必定有所图谋,可这么明目张胆不将大周,不将他这个一国之君放在眼里,实在有些过于猖狂,皇甫擎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吩咐梁荣:“请进宫吧!”   “是。”梁荣应声。   捏着指间的叶片,连城停下脚步,澄澈的明眸微闪。   灵月?   灵月使臣到了?   洛公子留下的那些古籍,札记中,对灵月这个颇为神秘的国度有诸多记载。   位居中原大陆以外,几乎隐世的国家,数百年,甚至更久都未和中原大陆上的诸国有过来往,怎会突然想到拜访大周?   连城眉儿微拧,垂眸神思。   古时候两国邦交,无非是联姻。   联姻?灵月要和大周联姻,从而与中原诸国逐渐形成良好的邦交关系?   是这样么?   不经意间,她抬眸望向皇甫熠,心登时一紧。   为何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怪异?   昨晚,昨晚皇帝宣召他进宫,难道就是为灵月?   是了,多半就是为灵月,他可是皇帝最为疼惜的幼弟,且能力非凡,皇帝遇到这么大的事,首先能想到商量的人,无外乎就是他。   连城的心情复杂了,皇帝是要他代表大周和灵月联姻么?还是说只和他简单商量灵月来大周一事?   “灵月锦公主到!灵月使臣到!”一声高喝响起,皇帝,皇后,及在场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全向一处望去。收敛心绪,连城循着众人的目光,亦是望向不远处道上,只见一体态婀娜的女子正缓步朝选妃宴场地走来。在她身后,跟随着两名侍婢,还有数名穿着,应该是灵月朝服,年龄不等的男子。使臣,那些男子应该就是灵月的使臣,而走在他们前方的女子,则是灵月的锦公主。   女子的脸上蒙着一方皓雪白纱,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   如瀑般的乌亮秀发,及至膝弯以下,伴着她移步前行,那一头青丝随风舞动,清香阵阵,引得蝶儿在她围绕轻盈翩飞。   腰肢纤细,四肢纤长,清丽脱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灵月连锦,见过大周皇上,皇后!”行至场中央,连锦取下面纱,双手交错,贴于胸前,微躬身与皇帝,皇后见礼。   众人看清她的容貌,禁不住发出一阵阵惊叹!   单单身形,和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刚就已让人觉得此女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没想到,露出容颜的她,更是美得不可方物,灼人眼球!   好一个美到极致的女子!   肤若凝脂,雪白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朱唇微启,染了丝浅浅的笑意,但那笑微有些冷,让人感觉有着一定的距离感。   绣着点点梅花花瓣的曳地白裙,随风荡起层层涟漪,将其脱俗的气质,更为完美的衬托了出。   精致的髻上用一支镶着冰蓝水晶的蝴蝶流苏轻绾起,额间一同色水晶雕成的水滴发饰,散发出淡淡的蓝芒,眉目如画,面上未施丝毫粉黛,却掩饰不住她绝色姿颜。   皇甫擎身为一国君主,后宫佳丽三千,怎样的绝色他没见过,但在看清连锦的容颜时,还是禁不住微怔半晌,待回过神,他说了两句场面上的官话,便招呼连锦与灵月使臣在宫人安排好的几案后就坐。   谢礼后,连锦眉眼轻抬,从皇甫熠身上淡淡扫过,可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还是被连城清透的明眸纳在了眼底。   她真得好美!   清丽出尘,空灵飘逸,举止优雅从容,简直就是一完美到极致的人儿。   恍惚间,连城只觉这灵月的锦公主,与皇甫熠堪称绝配。   他,容颜华美逼人;她,姿颜无双,倾国倾城。   而她,则太过寻常。   坐于几案后,连锦犹如一泓清泉的眼眸,投向连城,慢慢的,那眸中似乎染上了一抹湿润。   接触到她的视线,连城顿感奇怪。   熟悉,好熟悉的目光,且锦公主望着她的眸中,怎会有……泪意?她该不会看错了吧?还有,那湿意很快消散,换上的是暖笑,虽然那笑很淡,很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但相比较她刚步入选妃宴场地时流露出的疏冷,淡然眸光,那绝对是有着天壤之别。   “定国,母后和你父皇还等着你吹曲听呢!”皇后温和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连城闻言,莞尔一笑:“母后,定国吹得不好您和父皇可别笑话!”思绪收敛,捏了捏指间的绿叶,她步履从容,走至场中央站定。   “母后和你父皇都相信,你这丫头绝不会让我们失望。”这孩子似是有了心事,是因为那灵月公主吗?她莫非已猜出灵月公主来大周的目的?唉!若真如此,她这一国之母恐也帮不了什么忙。   皇上同意她收义女,就,就……   算了,不想也罢,不想也罢!   面上挂着柔和的笑,皇后抬手示意连城可以开始了。   双手捏住叶片,放至唇边,连城脸儿上表情专注,优美的音律骤时响起。   婉转悠扬,悦耳至极,动听至极。   宛若云朵在无边的天际浮动,又如春之雨丝在徐徐风儿中轻轻摇曳,引得那些沉浸在灵月公主美貌中的人们,蓦地回过神,全神贯注聆听起来。忽然,那婉转悦耳,尤为空灵的乐音一转,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仿若吹奏者在诉说什么心事,却给聆听着一种无以伦比得美的享受!   连城前面吹的是一曲‘天空之城’,空灵而曼妙,转音时,她吹的是‘寒山远黛’。   灵月公主的出现,让陆玉挽忘记了对连城的嫉恨,也让莫婉倾遗忘了她的算计。她们均因灵月公主的无双姿颜,生出了心思——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到空灵的女子?   像,那灵月公主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一个人好像,那人就是宁远侯府的嫡女——顾锦。清冷,疏离,对,就是这种感觉,陆玉挽如是想到。她有些庆幸,庆幸岑洛的目光并没被灵月公主吸引住,要不然,要不然她怕是很快就会被退婚!   莫婉倾心里五味杂陈,样貌才情,在灵月公主未出现之前,无人能与她媲美,因为她有这个自信,自信自己的容貌,才情是最好的。但眼下,她却不敢这么肯定了。只因单单容貌与气质,她就没法与灵月公主比。   别人或许不知,可她自己明白得很,她身上散发出的淡然之气,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淡然,她无法做到对世间之事皆淡然,旁的不说,就感情,她首先做不到淡然。   她想要他的爱,想要他的心只系她一人。而那灵月公主身上的淡然之态,是自骨子里散发的,没有半点伪装。有一个人身上流露出的淡然和她很像,顾连城,对,就是顾连城。她和灵月公主身上流露出的气息,有很多相似之处。   诸人沉醉在连城吹奏的乐音中,突然,不知是哪个惊叹出声:“快看啊,蝴蝶,鸟儿都朝定国公主飞来了!好美的鸟儿,好美的蝴蝶啊!”此人声音一出,那些陶醉在乐音中的人们,顷刻间睁大眼,不相信自己此刻看到的一幕。   各色蝴蝶,将连城围在中间,翩翩起舞,而连城头顶上方,许多羽毛漂亮的鸟儿,嘴里衔着花瓣,在空中盘旋不停。   黄的,红的,紫的,白的……朵朵花瓣自鸟儿们的嘴里飘落,自枝头飘落,如花雨般曼舞于空。   连城吹奏的乐音无片刻停歇,她眸光淡然,随着吹奏,脚步变换,身形随之变换,宛若化作众多蝴蝶中的一只,与它们一起舞动着。裙裾飘飘,袖袍荡漾,秀发飞扬,慢慢的,她催动真气,双脚离开地面,悬于空中,本在她周围翩飞的蝶儿,这一刻都聚在了她的脚下,似是托举着她。   鸟儿们嘴里没了花瓣,神奇地随她的乐音鸣叫着。   也不知何时,皇甫熠起身立于几案后,吹起玉箫,与连城的乐音一前一后相合而起。   真气微敛,翩飞的蝴蝶缓缓向周围翩散了开,连城如朵落花,似片鸿羽悠然落于草地上,清透的眸光与皇甫熠的潋滟星眸相对,就这么相视着又吹奏片刻,方止住了乐音……   ☆、第186章:撞破   无人不震惊自己双目看到的,乐音止息良久,偌大的御花园中,除过静寂,就是轻微的风儿吹拂声。   青丝飞扬,浅蓝色的衣裙随风舞动,如梦似幻,皇甫熠收起玉箫,眸中染上一丝柔和的笑,定定地盯着连城清透的眼眸。   傲然如她,清冷如她,世间女子,无一人能与她作比,与他的人儿作比——连城!   皇后久不见皇甫擎出声说话,不由鼓掌:“定国,母后今个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仙音,也看到了什么叫旷世奇观!”一片寻常的绿叶,吹奏出的乐音,竟引来了无数只羽毛漂亮的鸟儿,还有蝴蝶,就是枝头的花儿,也因为听到仙音,迫不及待地脱离枝头,漫天而舞。   旷世奇观,真乃旷世奇观!   听到皇后如此夸赞连城,诸人又是点头,又是出言附和,且掌声四起,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   “母后喜欢就好!”鸟儿,蝴蝶为何会来,她不知,也不想探知,连城笑得淡然,错开皇甫熠的潋滟星眸,面朝皇后盈盈一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皇甫擎深如古井般的双目在凝视连城好一会后,变得更为幽深不见底。   她,太过与众不同,即便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可就她本身散发出的清雅之气,傲然之气,也让人一刻挪不开眼。更何况小九心系于她,又怎能因他几句话,就收起感情,远离她,弃她?   可要是不远离,不放弃,小九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真要他看着小九越陷越深,至疯魔么?   昨晚,昨晚他有句话没对小九说,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能说。   因为言语一出,后果他不敢想象。   ——越是喜欢,越是深爱,疯魔是必然,但比这令人心痛的是,小九会因为心底的喜欢和深爱,同时间恨上自己的爱人。   在深爱与无尽的恨意中,他能不疯魔,能不对爱人痛下杀手么?   血咒,这就是那道血咒致命所在。   深爱,非但不能在一起,反还心生刻骨之恨。   爱人惨死,方可解开血咒。   呵呵!那时解开血咒有用么?   一点用都没有,没有!   失去爱人,且是以那种方式失去爱人,是人恐怕都无法独活于世。   小九……小九,皇兄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不让你,不让你步向末途?   调整好心绪,皇甫擎幽深看不出丝毫感情的双目,从场中诸人身上徐徐划过,沉稳的声音扬起:“继续!”   选妃宴再次有条不紊地进行,尚未表演才艺的那些千金们,这一刻,真没什么勇气展现自己的特长,无论是琴,亦或是笛,箫,还是舞姿等。她们的信心,被刚才看到的一幕幕全然击得粉碎。   然而,皇帝已发话,她们又不得不按着次序,一个接一个上场表演。   天边最后一缕晚霞散尽,明月当空,加之选妃宴场地周围早先备好的灯火,在夜幕落下那一刻皆被宫人点亮。   抬眼望去,竟然与白日无甚区别。   “怎样?受打击了吧?”陆玉挽此时已无心思欣赏场中央的表演,准确些说,她今日进宫参加选妃宴,压根就没将心思用在欣赏各府小姐表演的才艺上,她是有目的进宫,而莫婉倾又何尝不是?她凝向莫婉倾,见其臻首低垂,一语不发,不由冷冷一笑:“论美貌,你不及灵月公主,论对音律的造诣,你不及定国公主,此刻,你是不是恨不得掐死那两人啊?”   莫婉倾抬眸,对上她嘲讽的目光:“玉妹妹这么说我,难不成你各方面胜过那二人?”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在陆玉挽听来,那是对她极尽的讽刺,登时,她眼里涌上恨意:“莫婉倾,我告诉你,岑公子是我的未婚夫,你休想觊觎他!”   “我要说我和他早就相识,你信吗?”既然已经撕破脸,她就没必要再讨好这蠢货,再平白无故受这蠢货的气,莫婉倾唇角微翘,眼底染上一丝极浅的挑衅:“玉妹妹,我也告诉你,不是哪个都能威胁我的。再者,你也没有威胁我的资本!”陆玉挽满目惊愕,微张开的唇吐不出一个字。   眼前这狐媚子与岑公子竟认识,且早就认识,从狐媚子的神态中,她看不出一丝作假。   “你就是个被惯坏的孩子,义母宠你,疼惜你,无底线的纵容你,养的你心浮气躁,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莫婉倾可不管陆玉挽在想什么,更不管对方听了她的话,会不会说与羲和公主听,她笑容柔和,声音清幽:“可你有无想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义母一样纵着你,任你耍横。自从住进信阳侯府,我处处迁就你,想与你好好相处,你却因为貌不如我,便心生嫉妒,无时无刻不在排斥我。玉妹妹,我现在与你把话说到明处,只想让你知道,若是知趣,最好别再招惹我,否则,你能否顺利嫁给岑公子……”   “你,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吗?”攥紧手中的绢帕,陆玉挽自惊愕中回过神,咬着牙,压低声音,狠狠道:“岑公子是我的,无论你多有手段,他也不会属于你!”   莫婉倾捂嘴轻笑:“那咱们就走着瞧。”微微顿了顿,她优雅地放下手,轻搭在膝上,神色认真:“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知趣,我和岑公子之间的关系,将会依旧如现在这样。”   “哼!我若信你的话,就是个蠢的!”别过头,陆玉挽没再理莫婉倾。   不久她就要大婚,狐媚子此番威胁她,凭的是什么?   身份?   家世?   要什么没什么,还大言不惭地威胁她,真是够了!   连城手撑下颚,琢磨着心事,并没运内力,再聆听陆玉挽,莫婉倾之间的对话。   说来,也没那个必要。   毕竟她已知塘边落水,是莫婉倾为之。   如此一来,她只需遇到机会,让对方知晓她不是谁都能算计的!   “三姐,那灵月公主好奇怪!”顾骏盘膝坐在垫子上,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扯了扯顾宁的衣袖。   顾宁与他四目相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我也觉得她好生奇怪,一会看看二姐,一会又看看我们,眼神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她是灵月公主,我们从未见过她,更谈不上熟识,那她为何就对我们姐弟三人流露出那种目光,我刚刚还发觉她眼里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呢!”朝连锦坐的方位扫了眼,顾骏眼里的疑惑更甚:“真是个奇怪的人!”   “好了,那灵月公主奇不奇怪与咱们没干系,别想了!”轻抚顾骏脑后的秀发,顾宁漂亮精致的脸儿上挂上了明亮的笑容:“二姐是不是很厉害?”   顾骏点头:“我没想到二姐能吹出那么好听的乐音,而且是用一片绿叶吹奏的。”晶亮的眼眸眨了眨,他小脸上亦挂上微笑:“那些蝴蝶和鸟儿,定是二姐吹奏的乐音吸引过来的,真神奇!”   “是啊,好神奇呢!”叹息一声,顾宁将眸光挪向连城,低喃:“二姐好像有心事。”   “与灵月公主有关?”循着她的视线,顾骏亦望了过去:“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二姐!”   顾宁握住他的小手,收回目光:“灵月公主突然来我大周,必是带着某种目的来的。”   “联姻?她会是来联姻的吗?”顾骏说着,眸光挪转,落在皇甫熠身上看了好一会,而后收回,对上顾宁有些担忧的目光:“二姐,你是担心她会和熠亲王联姻?”   迟疑片刻,顾宁轻点头:“你也知道以二姐现在的身份,要与熠亲王缔结良缘,恐多有不顺。往深处说,是皇上不想二姐和熠亲王扯上关系,这么一来,那灵月公主极有可能,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熤王妃。”   “皇上为何不愿二姐和熠亲王有关系?”顾骏不解,良久,都不见顾宁开口,他不由拧眉,绷紧小脸:“我相信熠亲王!我相信他除过二姐,不会娶任何一个女人,即便那灵月公主长得漂亮,可二姐长得也不差。”   “我也希望他别负二姐,要不然,二姐肯定会伤心的!”语落,顾宁不再说话,顾骏亦是紧抿小嘴,一声不吭,姐弟俩一时陷入静默之中。   他们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连锦如一汪清泓般的眼眸微闪,心潮顷刻间起伏不已。   坐着坐着,连城感到无聊,不由起身,往近旁的花径走去,她想静静,想静静地呆在一处,好好梳理思绪。她拧着眉儿起身离开时,皇甫熠抿了抿唇,好一阵后,从几案后站起,亦离开了座位。   而在连城起身前,莫婉倾因坐在陆玉挽身侧太过烦闷,便与秋蝉交代了句,离开了选妃宴的场地。   独自走在幽静的花径上,莫婉倾悲从心来:“爹,娘,你们为什么要置我于如此境地?我不想啊,我不想违心出卖自己的身体,更不想像个傀儡一样的活着!我是你们的女儿,是你们的女儿啊!你们怎就忍心,怎就忍心这般对待我?”她心里暗忖,任泪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忽然,她腰上一紧,跌入一温暖的怀抱:“谁?”顾不得拭去脸上的泪,她带了丝哭腔,颤声问。   其实,她是知道拥着她的人是哪个,也很反感此人,可她没有法子,没有法子反抗,坤伯昨晚有说,要她下一剂猛药,以期达到他们要的结果。   “婉儿,你哭了?”皇甫烨磊嘴里喷出的热气,令莫婉倾厌恶不已,但她的声音却尤为温柔:“没有,我没有哭,你放开我,被人看到不好!”   皇甫烨磊哪肯放开她,只听他语声怜惜:“我带你去旁出转转,兴许一会心情就会好起来。”说着,他拥紧莫婉倾就往一丛浓密的花木从中走去,“婉儿,对不起,我没想到母妃会出言让你难堪,你放心,她答应我了,今日定会请求父皇和皇后,将你指给我做侧妃。”   “淑妃娘娘一点都不喜欢我,我看得出。”花径上除过她们二人,再无人走动,莫婉倾眸光闪了闪,佯装挣脱开身子:“放开我,你放开我,淑妃娘娘不喜欢我,又怎会让我给你做侧妃,我有时候会想,会想当初不该,不该和你有那种关系。”   “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吻着她的秀发,皇甫烨磊声音轻而柔:“每次一想到你躺在老大身 下承欢,我的心就会很痛,可再痛也没法让我忘记你!”两人走进茂密的花木从中,在一方大石上缓缓坐下。   莫婉倾抿唇不语,皇甫烨磊转正她的身形,开始吻上了她的眉眼,她的唇,大手也渐渐……   “你别这样,别这样……”莫婉倾躲避,眼里梨花带雨:“这里是皇宫,是御花园,你想让我变成荡 妇?想让我被人耻笑谩骂,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吗?”皇甫烨磊停下动作,往周围看了看:“这里距离选妃宴场地很远,不会有人过来。”说着,他凑在莫婉倾耳畔:“有七八日没碰你了,乖,我会轻些,不会闹出动静的。”   “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嘴上这么说着,但莫婉倾却没再挣扎。   离开选妃宴场地的那一刻,她有留意到四皇子盯向她的眼神,也有留意到他打量三皇子的目光,而皇甫烨修,则是坐在几案后一杯接着一杯饮酒,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觉他心情不好。这会儿,三皇子和她在这,难保四皇子不会跟过来,他可是三皇子的左右手呢,如果,如果……   那她的目的岂不是很快就能达到?   兄弟反目,只要四皇子过来,她会让他们兄弟三人立刻反目成仇。   无需催动媚 情,皇甫烨磊就已情动,只见他一把掀起莫婉倾的裙摆,就……   挥汗如雨,他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而莫婉倾则背靠大石,紧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然,“啪啪啪……”的声音,还是自茂密的花木从中时有传出。   有脚步声,她有听到脚步声接近,眼底闪过一抹精芒,莫婉倾在皇甫烨磊完事后,边将滑落肩膀的衣领往上拉,边含泪低语:“你先离开,我不想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整理好袍摆,皇甫烨磊眼里满是恋恋不舍:“宫里是不方便,明日,明日我去你那,到时,我会好好疼你一晚上。”转身走了两步,他忽然顿住脚,回过头:“婉儿,你放心,我皇甫烨磊绝不负你”他的声音有些黯哑,出口之语尤为情真意切。   莫婉倾心底嗤笑,含泪的眼眸中却涌出脉脉柔情,慢慢的点了点头。目送皇甫烨磊的身影消失不见,她索性不再整理衣裙,朝着一株花树后望了眼,低微而轻柔的声音扬起:“既然都看到了,为何还躲在暗处不现身?”   “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女人!”皇甫烨文眼神复杂,从花树后走出,在莫婉倾三步开外站定:“你是大哥的女人,怎能和老三纠缠不清,甚至,甚至还和老三有了那种关系,算我看错你了!”他的脸色很冷,语气也冷冰冰的。   “是吗?你看错我了,那告诉我,我是怎样的女人?”莲步轻移,莫婉倾逼近皇甫烨文:“你告诉我啊,我是怎样的女人?”凄凉的泪水滴滴滑落,她眉目间尽显悲伤:“知道么?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心就狂跳不止,我喜欢你,别问我原因,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只知我喜欢你,你的一个眼神,就会令我心跳加速。”   “可是,可是你却回避我的目光,回避自己的感情,我能看出来,你对我也是有意的。”唇角掀起一丝悲凉的苦笑:“你一定是看到大皇子也对我上了心,才不肯承认对我的感情,是也不是?”   皇甫烨文面上表情一僵,半晌后,他启唇:“你,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各方面条件是很好,可我后院的女人,哪个也不比你差。”   “真是这样吗?”在他面前站定,莫婉倾抬手,抚上他俊秀的脸庞,悲凉的声音扬起:“你在骗自己,在骗自己的心。”皇甫烨文没有动,也没有打落她抚在自己脸庞上的手。   “我无父无母,寄居在义母府中,你恐怕不知,不,从今日发生的事上来看,你应该知道了,知道陆小姐每日是如何为难我的,我忍,我每天都告诉自己要忍,因为除过义母,除过信阳侯府,我再无亲人,再无地方可去。大皇子对我有意,我是有拒绝的,但我,但我手无缚鸡之力,加上大皇子的身份在那放着,我能怎么办?”   “他要我,不顾我的意愿,强行要了我。我好难过,好想去找你,好想得到你的安慰,却又不害怕见到你,我怕你会讨厌我,甚至出言凌辱我,说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捂住嘴,莫婉倾低泣:“我也想到了一死了之,却在最后关头,你的笑,你的一言一行,突然就跃上我的心头,我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人世……”   “即便不能和你在一起,但能看到你,于我来说也是幸福的。”   摇了摇头,她忽然往后退了两步:“没想到的是,我没想到的是三皇子竟然也对我动了心思,比之大皇子,他好残暴,好残暴……我反抗不了,我知道自己已是大皇子的女人,不能做出对不起大皇子的事,可我反抗不了啊!”   “有过一次后,他威胁我,如果我不听他的,就会身败名裂,就会……”她不再说下去,只是垂眸默默流泪。   皇甫烨文声音变得缓和:“那你为何不告诉大哥?”是的,他是对眼前这女人有那么点意思,却由于大哥也喜欢之故,他便收起那份朦胧的感情,且在无意中碰到时,会刻意避开。   “我不敢,我不敢说,我怕大皇子恼怒,怕他……”慢慢抬起头,莫婉倾笑了,笑得凄凉无助:“不说了,既然事情已经被你撞破,我无话可说,你若想告诉大皇子,便去吧!”媚 情已被她暗自催动,她看出皇甫烨文眼里已有了怜惜。   怜惜,有怜惜,就有情,有情的话,便很容易在媚 情鼓动下,做出不理智的事。   自选妃宴场地离开已有段时间,皇甫烨修不可能发现不了,见她没在座位上,见她迟迟没有回来,他势必坐不住。   她希望他能找到这里,不过,找不到也无所谓,她会让他知道,知道他信赖,最倚重的兄弟,对他的女人做了不该做之事。   男人,再大度的男人,闻知自己的女人被占了,且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占了,都不会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皇甫烨文觉得很热,觉得那突然腾起的热源,朝他某一处迅速聚集。   突破口,他现在急需一个突破口。   他的眸光逐渐变得灼热。   他移步靠近莫婉倾,靠近这个他不得不埋在心底的女人。   一刻钟前。   踩着静幽的月色,连城随意地在御花园中走着,当走到一座假山附近时,她仰起头,看着假山顶上的凉亭,一时兴起,提轻功,如无物般飘了上去:“真好!”她无声呢喃。眼界开阔,夜风习习,别提有一番滋味。   稍安勿躁,她还是稍安勿躁吧!   他要说,迟早会告诉她,不是说过会信他么,那就要对他有信心,对他们间的感情有信心。   否则,苦恼的只能是她自个。   什么声音?眉儿微蹙,她侧耳倾听。   三皇子不要……   婉儿,我喜欢你……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野战,有人打野战!男的是三皇子不会有错,那被他唤作婉儿的女子又是哪个?   宫婢?   应该不是,直觉告诉她,那叫婉儿的女子应该不是宫婢。   那会是谁呢?   啪啪啪的声响可真够刺激。   连城除过脸儿微红,再无其他感触,毕竟她不是地道的古代女子,在前世,这个震,那个震,甚至马震都不足为奇,野战又能算得了什么?   循声望去,她看到了令人喷血的一幕。   敛住气息,她没有离开,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亭中,望着不远处,茂密花木从中的一幕活春 宫。 皇甫烨磊完事走了,四皇子却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是她,原来是她!”嘴角动了动,她再次无声呢喃。   是了,不是她还能是哪个?   唯有她近些时日,与大皇子,三皇子走得近,而且她的名字里,不就有个“婉”字么!   连城嘴角抽搐,听着莫婉倾悲情的诉说,她嘴角抽搐不止。不由暗道:皇甫烨文会信她的话么?   心机,莫婉倾有。   手段,容貌才情,莫婉倾亦有。   男子遇到她,十个有八个恐怕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果不其然,皇甫烨文中招了。   眼前即将再度上演活春 宫,连城无语啊无语,她实在很难将莫婉倾和荡 妇挂上钩。   异香,她怎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异香,随之感到心中生出些许骚动。   媚 药?那嗅入鼻尖的异香,与媚 药的效用无二。可是媚 药有香气散发出吗?没有吧,那东西要融入水中,服用后才会起到作用。运转真气,她进一步屏住呼吸,隔绝异香扑鼻。催 情香?是催 情香吗?摇了摇头,她知道不是的,催 情香虽不稀罕,但也不容易得到,而且那玩意要点燃才可以起到应有的效用。   摩挲着下颚,连城盯着快要进入状态的两人,定定地思索。   “啪!”巴掌声响,惊得她身子一震,不由眨了眨眼。   皇甫烨修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两人,眼里的愤怒与沉痛来回转换着。他不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却又由不得他不信。选妃宴上发生的事太多,他心中好烦闷,烦闷不能给心爱之人一个归宿,禁不住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纳心爱的女人进府,不可能了,有今个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是全然无可能了。父皇不会因个女子,引得两兄弟不合。更何况她还使手段,致顾连城落水,他是不信的,也不想相信,可以他对玉挽的了解,她绝不会无中生有。   她是骄纵,是有那么些小心思,可她从不屑撒谎。   只因她从小到大,一直处于云端之上。   被姑母呵护着长大。   由这,他没理由对玉挽之言生出质疑,而父皇最是讨厌心思深沉的女人,他的母妃就是个例子!   ☆、第187章:不要   给不了她名分,那他就用满满的爱包裹她,让她知道他的情与爱有多深。   人没在,座位上没她的身影,他找,他要安慰她,不要看到她落泪。   她喜欢幽静的地方,那他就往幽静的地方找,往御花园深处找。没料到,没料到会撞到眼前这一幕,他信赖至极的四弟,他为之倚重的四弟,竟和他爱的女人搞在了一起,如果,如果他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皇甫烨文清醒了,他被皇甫烨修的一巴掌打清醒了,看着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再看了看莫婉倾,她捂住脸,背转身正低哭不止。   “大……大哥,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他想解释,解释他不是有意的,然而,他有些心虚,在面对皇甫烨修愤怒而沉痛的眼眸时,他有些心虚。   他想不起来,想不起来自己怎会……   他承认,他承认心里有她,但这么些日子以来,他控制得很好,从不曾流露出那朦胧的感情,更不曾对她生过那种心思!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样?”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皇甫烨修冷着脸,直直地盯视着皇甫烨文。   嘴角噏动,皇甫烨文想着即便解释不清,他也不能让皇甫烨修误会自个。   熟料,莫婉倾突然转过身,扑进皇甫烨修怀中,啜泣出声:“修,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能推开四皇子,害得你们兄弟……”她说一句保留一句,“四皇子说喜欢我,说想要和我在一起,说看到我第一眼时,他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我。可是因为你,他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感情,但今个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忍不住了,他说他要娶我,要我做他的皇子妃,哪怕被皇上厌恶,他也要娶我……”   “莫小姐,你,你……”他何时说过这些话?皇甫烨文手指莫婉倾,满目不可置信,她是故意的,故意说这些话,要大哥误会他么?“大哥,我没有,我没有说那些话,莫小姐在骗你,她是有意说这些话来离间咱们之间的感情,大哥,你得信我!”桃花眼中染上一丝痛色,皇甫烨文面上表情甚是凝重,以此证明他所言非虚。   皇甫烨修紧了紧臂弯,在莫婉倾耳畔低声安慰了句,目光重新落回皇甫烨文身上:“四弟,我原以为谁都有可能背叛我,唯有你不会,但现在看来,是我错看你了!”他眼里的怒和恨,令皇甫烨文禁不住后退两步:“大哥,多年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是知道的。我们是兄弟,比之一母同胞,我们还要来得亲厚。”   “兄弟?是,在此之前,如你所言,我是那么认为的,认为你是我的兄弟,是我最为亲厚的兄弟,可你敢说在看到婉倾第一眼时,你没动心?你敢说,你对她真没有其他的心思?你敢说,你心里没有她?”   皇甫烨修说出的话,直接导致皇甫烨文张开的嘴,久久发不出一语。   “你没话可说了吧?”皇甫烨修冷笑:“被我说中,你无言以对,是与不是?”   “大哥,其实,其实她早与老三……”‘有染’二字没等他说出口,皇甫烨修就打断了他的话:“够了!”皇甫烨磊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对其使绊子,可要说怀中的人儿与其有染,他是万万不信的,“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语落,他准备揽莫婉倾离开,不料,莫婉倾从他怀中退出,边整理衣裙,边声音悲戚:“修,我想一个人静静,你最近莫要找我。”说着,她拭去脸上的泪,脚步虚浮,缓缓而去。   望着她凄伤单薄的背影渐行走远,皇甫烨修一甩袖,踏上另一条通往选妃宴场地的小径。   “大哥……”声音嘶哑,皇甫烨文冲着他的背影低唤一句,然,皇甫烨修脚下的步子停都未停,更别说回头看他一眼。   连城双眸半眯,缓缓转身,准备提气跃下假山。   “刚刚在看什么那么入神?”   “啊?”抬眸,她登时愣住:“你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他怎会知道她在这里?是否有看到刚才的一幕,又是否听到那“啪啪啪”的声音,想到这,连城的脸儿上骤时染上红晕,别过头,没话找话:“也不知她那么做是何目的?”   皇甫熠微微一笑:“看你久没回座位上,我便四处走着看着,寻到了这。”稍顿片刻,他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又扬起:“我刚在你身后站定,你就转过身,吓了我一跳呢!”   刚到?他刚到她身后,这就好,这就好,要不然,她可要羞死了!   回想起三皇子和莫婉倾的野战场面,连城抬手扇了扇风:“这儿真热。”皇甫熠挑眉:“热吗?”说这话时,风儿吹来,他的黑发翩然扬起,看得连城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选妃宴结束了?”   “嗯,已近尾声!”究竟是什么事让她心不在焉?皇甫熠浓眉皱了皱:“你刚刚说什么了?”   “啊?我有说什么吗?”明眸眨了眨,连城提气,就准备跃下假山,却被皇甫熠一把攥住左臂:“今晚的曲子很好听!”他的声音好轻柔。   连城回望向他:“很普通的曲子,没什么的。”说着,她笑了笑。   “我想学,想学你吹过的每首曲子。”潋滟星眸定定地锁在连城清秀的脸儿上,皇甫熠低喃。   “你需要我教吗?”明明有和她合音,这还需要她教,是耍她玩儿么?连城眉儿微皱。皇甫熠却笑得一脸温柔:“我需要你教。”抿了抿唇,他伸臂揽连城依偎在怀中:“我明日搬进你府上住,与你学习吹曲!”   “你要搬进我侯府住?”秀气的眉儿皱得更紧,连城抬眼对上他的潋滟星眸:“你不是在开玩笑?”住进侯府,要和她学吹曲,这人哪根神经搭错了?心口处的痛感阵阵传来,然,皇甫熠俊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减,星眸含着笑意看向连城:“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与他温和的眸光相对,连城轻叹口气,自他怀中退出:“你今日有些奇怪?”唇角动了动,她嗫嚅:“你……有事瞒着我,我想知道你为何不愿对我说?”   “真要听?”皇甫熠笑问。   连城点头。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皇甫熠笑了笑:“我好想娶你做我的王妃,没日没夜都在想,可我又知道你不会答应,不会答应立刻嫁给我,于是心情就有些沮丧。”他说着,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触到她眉间,随之温柔地揉散那皱起的小丘:“你愿意明天就嫁给我吗?”俯身,他凑近她的耳畔,声音尤为轻浅。   连城怔了怔,为他之言,为他的动作,她怔愣了住。他的手指按在她的眉心上,那里好烫,“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拍下他的手,连城瞪着眼说了句。   “是发自肺腑,绝不是开玩笑。”收回手,皇甫熠轻笑:“我就知道我说了你不信。”连城不自在地干咳两声:“选妃宴应该结束了,宁儿,骏儿等着我回府呢!”不待音落,她人已飘下假山,在花径上站稳。   皇甫熠在她纵下假山的一瞬间,唇角溢出一丝嫣红,从袖中掏出绢帕,轻拭去,他眼底痛色一闪而过。   “你不走吗?”没见他下来,连城抬起头,柔声问。   “自然要走的。”双脚轻轻一跺,他如云般的颀长身形飘然落于她身旁。   握住连城的手,他和她穿过一条条花径,走向选妃宴场地。   “结束了!”瞧选妃宴场地除过忙忙碌碌收拾几案的宫人,再无其他人,连城眉儿皱了皱:“大家伙都出宫了,咱们快些走吧!”皇甫熠一直握着她的手,引得收拾几案的宫人们好不惊讶,然而他却一点都不在乎那些目光,醇厚磁性的嗓音扬起:“好,咱们出宫。”   其实选妃宴也是刚散,诸府小姐,公子都尚未走远。   “这儿人多。”抽了抽手,连城低语。   皇甫熠笑笑:“好。”她有些不高兴呢!陆随云听到连城的声音,顿住脚步,等皇甫熠和连城走到身旁,与二人颔首打过招呼,一起朝宫门口慢步而行。   宫门口。   “小姐你没事吧?”莫婉倾从那茂密的花木从中离开后,并未回选妃宴场地,而是站在一旁,等选妃宴散了,方唤秋蝉朝御花园外走。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不对,秋蝉好几次想开口,但碍于出宫途中不时有诸府小姐从旁经过,只好忍着没有言语。   此刻,主仆二人行至马车旁,她才关心地问。   莫婉倾摇了摇头。   远远看到她,连城眸光一凛,与皇甫熠,陆随云二人浅淡一笑:“我有件事要办,咱们就此别过!”她说着,提起轻功,已向莫婉倾的马车旁飘去。   陆随云和皇甫熠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运起内力,欲听连城与莫婉倾等会会说什么。   “我有话与你说。”就在莫婉倾踩上脚蹬,即将步上马车的瞬间,连城清淡中透着丝冷意的声音扬起。   莫婉倾顿住身形,重新站回地上,眸光闪了闪,方转过身。连城落在她身旁,抬起右手,冷笑:“莫小姐有东西落下了,正好被我捡到。”看着她掌心,那再熟悉不过的珍珠,莫婉倾握着团扇的手不由紧了紧。   见她不伸手接,连城周身倏然散发出迫人的压力,逼视着她的眼眸:“想要算计人,也要看清楚对象。”   “不是我的。”莫婉倾咬住下唇,良久后说了句。   连城勾唇:“真不是?”   “不是。”莫婉倾迎上她的清透的眸光,强忍住镇定,摇了摇头。   “你信我有法子让你说实话吗?”纤手收拢,连城言语轻浅,却透出无形的威慑力。   莫婉倾看到从她指缝渗出的珍珠粉末,身子一僵,转瞬惊愕过后,声音柔和:”定国公主这是在威胁民女?”   “威胁你?你觉得你配吗?”展开掌心,连城随意地怕拍手,双手抱臂,姿态悠然:“我只是与你打声招呼。”淡淡笑了笑,她将莫婉倾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莫小姐今晚玩得很尽兴。记住,我想要你说实话,任你有再好的定力,也是无用。”   “你,你前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了什么?为何会说她今晚玩得很尽兴?莫婉倾咬唇,一颗心忐忑不已。   连城高深莫测地笑:“我前面说了很多话,莫小姐是指哪句?”   “定国公主,你,你莫要,你莫要仗势欺人!强行平复下心绪,莫婉倾微白着脸,时断时续道出一句。   “我仗势欺人?”连城笑得轻嘲:“就算我仗势欺人,那我也有这个资本。”说着,她理了理袖摆,边往自家马车停放的方向走,边丢出一句:“不要以为谁都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难道,难道她真看到了什么,亦或是听到了什么?凝望连城走远的背影,莫婉倾没于袖中的那只手,紧紧攥住,指甲深刺入掌心。   京中驿馆。   作为鸿胪寺少卿,岑洛送灵月公主一行抵达馆舍,便告辞离去。   夜风透过半开的窗送来丝丝清凉,屋内灯火摇曳,连锦倚窗而立,泪水顺着清丽出尘的脸庞缓缓滑落而下,而沉侵在自我伤悲中的她,却似是全然感知不到一般。   他们都还活着,都好好地活着,可是,可是她却无法与他们相认!   长头跋涉,踏入大周境内,她有着心腹婢女采莲偷偷打听有关宁远侯府的消息,没想到,没想到探听来的消息,让她激动得不能自已。   那一刻,她好希望快快赶至京城,好希望快快见到他们。   但真正见到了,她却身不由己,却不能与他们相认。   呵呵!即便,即便相认,他们会信吗?   会信一个死去的人,竟然还活着,以另一个人的身份还活在这人世。   他们怕是不信吧,就是她自个,也是用了好些时日,才接受了现实。   连锦无声地落着泪,嘴角漾出的苦笑是那么的悲痛,那么的凄凉!   “余将军,公主想一个人静静,没有通传,任何人不得进屋打扰!”采莲和彩露侍立在门外,见余绩迈步而来,互看彼此一眼,采莲上前一步,挡住余绩继续前行。   余绩年近四十,身量健硕挺拔,一看就是军中悍将,只见他国字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厉,眼神阴鸷:“公主?”冷哼一声,他言语轻谩:“在本将军眼里根本就没什么公主,滚一边去!”   “你大胆!”   采莲瞪大双眼,不曾挪开半步。   “你一个贱婢也敢在本将军面前如此放肆,是想本将军立马送你一程吗?”大手搭在腰间佩刀上,余绩声音沉冷无比。   听到门外的声响,连锦拿起绢帕拭去脸上的泪,眸光清冷,转身看向门口:“采莲,让余将军进来吧!”她声音轻浅,却透着极致的疏冷。   “是,公主。”采莲应声,轻推开门,见余绩入屋,又重新将门合上。   “末将见过锦公主!”   余绩先是看了连锦一眼,这才拱手行礼。   “余将军免礼。”连锦轻抬手,走至桌旁的椅上落座:“不知余将军找我有何事?”   “这里有封信是大将军临行前交于末将的,说是等到了大周,将这封信亲自递到公主手中。”从衣襟中掏出信,余绩上前一步,将信呈上。   接过信,连锦放到桌上,并没立时拆开阅览。   “怎么?余将军还有事?”见余绩迟迟不离开,连锦眉梢挑起。   余绩道:“大将军有吩咐,要公主看完信就立马销毁。”   唇角掀起一丝冷笑,连锦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信拆开,从里面抽出信纸,一目十行浏览一遍。   他,他要做什么?信纸掉落在地上,她脸上表情怔然,清冷的眸中蕴染出浓郁的愤怒和憎恶!   似是没看到她的神色变化,余绩弯腰捡起信纸,在摇曳的灯火上点燃,声音沉冷:“公主若是不想女皇出事,最好按照大将军的吩咐行事。”   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做那样的事?   且她有那个能力吗?   连锦心里不时地摇头,嘴里低喃出声:“我不可以那么做。我也没有能力那么做!”   “公主这是要违背大将军的意思吗?”余绩皱眉:“还是说公主一点都不在乎女皇的死活?”   “出发之前,他只是要我来大周联姻,并没要我对熠亲王不利。”对上他看不出情绪的目光,连锦缓缓自椅上站起,忽然笑了:“有国师在,你觉得他会看着大将军对我母皇不利?”   余绩亦笑:“国师?锦公主怕是不知道吧,在我们出发当天,大将军已经安排锦衣卫,将国师住的寝宫团团给围了住。”微微顿了顿,他转身走向门口:“哦,我还有件事没对公主说。”回过头,他沉冷的声音扬起:“女巫大人很支持大将军的举动,有她在,国师更不可能出寝宫一步。”   “卑鄙!”望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连锦朱唇轻启,轻溢出两字。   而后,她眼里散去的愤怒与憎恶,还有伤痛,再次蕴满双目。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来回在屋里走了数步,连锦又是摇头,又是自语:“可是不那么做,母皇的安危怎么办?”母皇很好,她不仅是一个好母亲,更是灵月子民的好君主,若是真被大将军谋害,整个灵月恐怕会立时立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两边都是她的亲人,都是她最为在乎的亲人,他们幸福安康,才是她活下来的意义。   否则,她宁愿,宁愿……   “王爷,不可啊!”皇甫熠一回王府,就将自己要住进宁远侯府的决定告知任伯,闻他之言,任伯当即就出言阻止。   皇甫熠负手站在窗前,星眸中染上一丝隐痛,喃喃:“我只是去住数日,而后我,我……”他实在无法道出后话,任伯站在他身后,眼里亦涌上痛色:“皇上所言,王爷不能不信啊!”血咒,是哪个给他的小主子下的血咒?要其承受这样的痛苦。   “我信,我怎么可能不信?正因为我信了,才想着趁现在尚能自控,与她多待几日!”额上渗出冷汗,皇甫熠按住心口,撤了扯唇,唇角掀起一抹极致的苦笑。   任伯伸出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神色郑重:“多待几日又能如何?多呆几日,只会让王爷的心更痛,更……王爷,处子之血,你不愿意饮用,又要住进宁远侯府,与顾二小姐近距离相处,我放心不下啊!”昨晚乍闻皇甫熠中了血咒,任伯感觉天都要塌了,整整一个晚上都在寻思着解血咒的法子,却什么都没有想到。   饮用处子血可以止住心痛,皇甫熠却断然直言,哪怕心痛至死,也不会饮用一口。   痛便痛吧,他的心已然给了她,那就让他在无尽的痛中,爱着她,爱着她!   “王爷,要不你服下忘情丹吧!这样的话,你将不会再痛苦,而顾二小姐也就不会,也就不会……”不等任伯说完,皇甫熠截断他的话:“不要!我不要忘记她,她是我喜欢的女人,是我爱的女人,我怎能忘记她?”沉默半晌,他转身,与任伯四目相对:“我不会伤害她,就算我死,我也不会伤害她一丝一毫!”   “王爷!”任伯语声悲痛,眼眶渐显湿润:“你难道忘记大仇了吗?如果你不爱惜自己,咱们的大仇怎么办?”   皇甫熠声音浅淡:“你别过于担心,我只是去她府里短住几日,一旦察觉身体不对劲,便会立刻离开。”轻叹口气,他握住任伯的手:“任伯,你得信我,信我有能力控制住自己在疯魔之前,不伤害她分毫,安然离开侯府。”   “那让离涵跟随在你左右,无论何时,你都不能支开他!”见皇甫熠意已决,任伯只好做出让步:“王爷要是不答应,那我说什么也不会让王爷住进顾二小姐府上!”他说得很认真,皇甫熠无奈一笑,颔首:“好,我答应你,让离涵那小子随时随地都跟着我,这样总成了吧!”   信阳侯府,景华苑。   “娘,你就答应我把莫婉倾赶出府吧!还有,我不想再在京中看到顾连城!”陆玉挽坐在羲和公主床边,泪水沿着脸颊滚落,低声啜泣:“她竟然敢算计我,要我替她背黑锅,还在那么多面前充好人,让我脸面无光,我讨厌她,讨厌莫婉倾!”   羲和公主的脸色很不好:“她的事先放放,至于顾连城,没了你小舅舅做后盾,要除掉她,对娘来说并不难!”   “娘,你为何这么说?”陆玉一怔,止住泪水,不解其母之言:“我刚刚都对你说了,小舅舅今晚与顾连城合奏曲子,别提有多默契了,他怎可能……”羲和公主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冷然一笑:“你以为灵月公主此番来咱们大周是何目的?”她没打算让陆玉挽回答,而是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之色,随之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她多半是来联姻的,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她的联姻对象应该就是你小舅舅。”   陆玉挽愕然:“这是真的?”   “十之**与娘的猜测无二。”顾连城,没了小九做依仗,你是否还能安然无恙?羲和公主心里狠狠想到。   “可是即便如此,以小舅舅对顾连城的感情,恐怕不会答应皇舅舅娶灵月公主的。”陆玉挽抹着泪,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羲和公主听。   森然一笑,羲和公主咬牙,森然笑了笑:“灵月极为神秘,千百年来不曾和中原大陆诸国有过任何往来,这次却突然派使臣和公主来造访我大周,身为一国之君,你皇舅舅不得不防。如此一来,在国家安危和儿女私情方面,你说你小舅舅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陆玉挽沉默,良久,她起身向羲和公主一礼:“娘,我不管小舅舅会如何,我只是不想再在京城看到顾连城那个践人!”一切不过是娘的猜测,她没法深信不疑。   “回院里歇着吧,娘答应你,会很快将那贱种除去!”摆了摆手,羲和公主慢慢阖上双眼,暗忖:“云暮雪,我会送你尚在世的三个贱种,很快与你在阴曹地府团聚!很快!”听到房门闭合的声音,她重新睁开眼,将头转向内室门口,见容嬷嬷走近,问:“你说那人会不会在灵月?”   容嬷嬷在她床边站定,思量了一会,回道:“这个老奴说不准。”   “他一定就在灵月,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望着床顶,羲和公主喃喃自语:“可是他怎会在灵月呢?想不通,我想不通他为何会在灵月……”   ☆、第188章:防备   夜色静幽,清冷月华如水,洒满一地。   莫婉倾坐在坤伯屋里,秀眉紧蹙在一起:“按照爹的吩咐,我要做的已经都做了,不知爹什么时候肯让我见他一面。”   “小姐做得很好。”坤伯佝偻着腰,在窗前站着,“几位皇子那,小姐可以不必再搭理,但也不能让他们对小姐生出疑心,至于要怎么做,我想小姐心里定有妥当的主意。”微微顿了顿,他转身,一眼望不到底的双目,锁在莫婉倾艳丽的脸儿上,“接着,你要协助灵月公主做一件事。”   “灵月公主?我为何要协助那灵月公主做一件事?而且,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协助她?”   目露愕然,莫婉倾声音禁不住提高。   “看了这封信,小姐就会知道是什么事,也会知道如何协助灵月公主。”走至床边,坤伯从枕下取出一封已经拆开的信,向莫婉倾走来,“这封信是主公写的,小姐看看吧!”   “我爹写的?”神色微有些激动,莫婉倾伸出手,颤抖着从他手中接过信件。但她没有即刻就抽出信笺阅览,而是坐了会,平复好激动的心情,方慢慢将信笺取出,眸中含着泪展开,看着上面苍劲有力,却令她倍感沉痛的字迹。   她笑了,片刻又无声地哭了:“我的家乡在灵月,我爹和我娘,还有我兄弟姐妹都在灵月吗?我爹既然那么有权势,为何还要将我放养在大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训练我走上一条不归路?”攥紧信笺,她声音哽咽:“坤伯,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不是我爹娘亲生的?要不然他们怎会如此狠心,要我做我不愿做的事。”   坤伯目中并没出现什么情绪:“小姐莫要说傻话,你怎会不是主公和主母的亲女?为了大业,主公不得不做出牺牲,你得理解!”   “我得理解?可谁又理解我?”泪水沿着艳丽的脸颊滴滴滑落,莫婉倾声音凄伤:“从出生,我就没有见过他们,更别说在他们身旁撒娇,享受他们的疼爱。每日伴着我的除过你和秋蝉,就是别院中的下人。我甚至有过怀疑,怀疑我是个野孩子,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才会从小经受那种训练。我有爱慕的男子,却因为爹的大业,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恨我,恨我绝情,恨我弃他,坤伯,你知道么?我的心好痛好痛,明明看他在眼前,却不能与他光明正大地说话,不能向他解释我的不得已,向他诉说我的苦衷,眼睁睁地看着他喜欢上旁的女子。”   将手中的信笺撕碎,丢在了地上,莫婉倾捂住脸哭得好不悲伤:“这对我不公平,坤伯,我爹这样对我不公平!”   “你很喜欢岑公子?”坤伯眼神复杂,看着她问。   莫婉倾点头,再点头:“我喜欢洛,当年我在别院后的树林里遇到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那时我们年少,彼此心系对方,可是,可是当他提出,要我和他离开时,我因为种种顾虑,没有答应他。再次见面,他和我已是陌路人,你不知,不知我看到他那陌生至极的眼神时,整个人痛得几乎快要窒息。”   坤伯道:“既已成陌路人,小姐还是莫要再惦记岑公子为好。”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想他,不能惦记他?”泪水透过指缝滴落,她慢慢放下手,对上坤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双目:“现在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为何连想他,惦记他都不可以?坤伯,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   “想了,惦记了又有何用?岑公子不会和小姐在一起的。”坤伯话中有话,然,莫婉倾此刻情绪激动,根本就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我们会在一起的,坤伯,我和洛会在一起的,只要爹大业有成,我便是公主,那时,他就能和我在一起。”莫婉倾眼里有了憧憬,她笑了,眸中含着泪笑了:“就算他到时不愿,我也不会放手,我要他,要嫁给他做妻子!”   “主公不会同意,所以小姐还是听我一句劝,长痛不如短痛,莫要再惦记岑公子!”坤伯语气有些生硬。   莫婉倾身子颤抖,从椅上缓缓站起,泪眼中涌满痛苦和不解:“为什么我爹不会同意?他为什么不同意我嫁给洛?那时,我就是公主,我就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洛即便再不愿要我,可碍于我的身份,也不得不接受我。我是爹的女儿,为他的大业做了这么多事,他为何到时不会同意我嫁给洛?”   “到时小姐就知道了,现在我不能说。”语落,坤伯不再说话。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莫婉倾泣声低喃:“我在他手里仅是个工具吗?”   坤伯依旧不语。   “坤伯,我好难过,我好难过哦!”转身,莫婉倾失魂落魄地向门口走。坤伯望着她凄然悲痛的身影,心里幽叹口气,暗忖:“你今日的痛苦,全是因你不该喜欢上岑公子!”   秋蝉跟在莫婉倾身后,全然能感知到主子身上散发出的悲伤气息,可她不知该说什么加以安慰。   莫婉倾和坤伯在屋里说话,声音压得很低,而秋蝉侍立在院子中央,根本就不可能听到。   “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无论我怎样努力,也不能和他在一起,秋蝉,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一进屋,莫婉倾瘫坐在榻上,失声痛哭起来:“我和他只能是陌路人,只能是陌路人,如果真这样,我还活着做什么?”   “小姐,是不是坤伯对你说什么了?”秋蝉上前,红着眼眶低声问。   “他没说什么,他能对我说什么呢?”   莫婉倾傻傻地笑了。   “小姐放心,岑公子与你有几年情分在呢,他不会忘记小姐,不会真不理小姐。至于定国公主,就算岑公子对她上了心又能怎样?有她羞辱丞相府在先,给岑公子写休书在后,老丞相和丞相断然不会应允岑公子再抬她进门。”按着自己心中所想,秋蝉轻声安慰。   “我不是顾连城的对手,我不是她的对手,在她双眸逼视下,我感觉我就是个透明人,心中所想全会被她一眼看穿。”回想起之前在宫门口的对话,以及连城盯向她的犀利之眸,莫婉倾的身子顿时抖动了下,咬着下唇颤声道:“她知道是我做的,她还出言威胁我,我虽,我虽不惧她,可我怕,怕洛会用厌恶陆玉挽那样的眼神,对我也……”   她脸上的泪珠子一滴一滴滚落,她眼里的恐慌和无助,皆落在秋蝉眼里,“小姐,你原不是这样啊!怎就能被定国公主的两句话吓到?在奴婢眼里,你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向来谨慎,岑公子不会知晓你有做过什么,他不会知道的,你莫怕,莫担心!”递上帕子,她红着双眸再次出言安慰莫婉倾。   定是对坤伯对小姐说过什么,才致她今晚的情绪波动这么大,秋蝉心里如是想到。   “婉儿!”皇甫烨磊人尚未进屋,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却已传入莫婉倾主仆耳里。   秋蝉回头望向门口,就见他已推门走了进来,“三皇子,我家小姐这会心情不好,您……”皇甫烨磊脸色一变,截断她的话:“出去,这儿没你的事。”秋蝉闻言,身形却一动不动,就那么站在原地。   “怎么?要本皇子拎着你出去吗?”阴鸷的目光落在秋蝉身上,吓得她身子一阵抖动,看向莫婉倾。   “你去门外候着吧,我与三皇子有几句话要说。”拭去脸上滑落的泪,莫婉倾抬起头,吩咐秋蝉一句,而后着皇甫烨磊在一旁的椅上落座,冷着脸问:“你怎么来了?”   皇甫烨磊没有作答,而是问她:“你为何哭落泪?是哪个又欺负你了?”   “你怎么来了?”盯着他,莫婉倾重复问其一句。   摸着鼻头讪讪一笑,皇甫烨磊讨好道:“回府后我睡不着,想忍忍吧,按着之前在御花园中对你说的,明晚再过来看你,却终还是没能忍住,就,就……”莫婉倾抑制住涌上心头的恶心之感,声音冷然:“你离开后不久,四皇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不多会大皇子也来了,为帮你,也为遮掩你我之间的关系,我诬陷四皇子欲对我不轨,大皇子为此很生气,已与四皇子翻脸。”稍顿片刻,她起身,手指门口:“我不要你的报答,我只求你莫要再为难我。”   皇甫烨磊愕然,但转瞬喜不自胜,他起身来到莫婉倾面前,上臂伸出,一把将人揽入怀中:“婉儿,你对我太好了,要我怎么报答你呢?我老早就看老四不顺眼了,没想到你竟帮了我大忙,让老大和他之间生出隔阂,宝贝,看来我今晚更要好好疼你了!”   挣脱出他的怀抱,莫婉倾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眼里泪水潸然而下,压着声音,悲声道:“出去!我不要再见到你,不要再见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是荡 妇,我不知羞耻,夹在你们兄弟之间……”说着,她捂住嘴,哭得双肩抖动不止,似是极力隐忍着心底的伤痛:“求你了,三皇子,我求你了,别再来找我了!我不要再和你们兄弟有任何关系,我想静静,我想好好的静静……”   被她猝然甩了一巴掌,皇甫烨磊先是怔了怔,随之眼底喷火,但在看到她哭得泣不成声,火气瞬间消散,柔声哄劝:“好了,别哭了,你看你打也打了,我这不也没说什么么!”   “我说的是真的,你回去吧,我最近不想见你们任何一个!”止住泪水,莫婉倾红肿着双眼看向他,“有定国公子落水一事,皇上不会将我指给你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个,而我也会因今晚发生的事,成为京中权贵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三皇子,你对我的情,我知道,可我也有自尊,我做不到对那些不堪的言语无动于衷,你若怜惜我,就给我时间,让我静一静吧!”她说得情真意切,让皇甫烨磊好一会道不出一句话。   良久,他方道:“好,我短期内不会再来寻你,但我不会放弃你,父皇不将你指给我,我就去求他,他一日不同意,我就求一日,他一年不同意,我就求他一年,若还是没有结果,我就抛去皇子身份,和你远走高飞,你想去哪,我便陪你去哪!”   莫婉倾笑容苦涩:“你舍得储君之位?舍得……”   握住她的手,皇甫烨磊截断她的话:“婉儿,其实我也不怕你笑话,于储君之位,于继承大统,我个人从未有过那个想法,之所以与老大相争,我全是为了我母妃,为了给她争口气!”   似是信了他的话,莫婉倾艳丽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柔和的笑:“三皇子,谢谢你对的一片心意!让我好好想想,我会给你答复!”   “成,我等你回我话,只要你点头,我便与你离开京城。”   然,他这话一出,莫婉倾倏然又道:“若是我想要你为我夺得储君之位,成为九五之尊,你可愿意?我可以等,等你登上高位那日,再迎娶我做你的皇后!”没有夺储之心,那怎么能行?她要他夺,要他与大皇子相争,这样才不枉她今晚所做的一切!   “只要是你要我做的事,我都会做!”   皇甫烨磊想都不想,就应道。   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莫婉倾坐回榻上,红着脸儿,语声轻柔:“那就做你该做的事,我会默默地支持你!等着有朝一日成为你的皇后!”   “你给我答复了?”皇甫烨磊眼睛一亮,心中欣喜不已。   莫婉倾嗔他一眼:“你说呢?”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府和幕僚相商,看如何能令父皇早日立我为储君!”语落,他望向莫婉倾笑了笑,转身快步出了房门。   “蠢笨的东西,若是没有洛,让我在你们两兄弟间选其一,我首当其选的是皇甫烨修,而不是一个满脑子装着稻草的蠢货!”注视着空荡荡的门口,莫婉倾眸光嘲讽,无声低喃一句。   翌日,用过早食没多久,京中就有消息传开。   刑部李尚书的嫡次女,户部顾侍郎的嫡女,分别被皇帝指婚给四皇子做正妃,五皇子做侧妃,还有彪远将军的胞妹等几位朝中大臣的千金……消息一出,自然在京中掀起不小的波澜。   但于连城来说,皇帝膝下的几位成年皇子,谁后院添了正妃,谁后院又添了几名侧妃,于她一点干系都没有,她只是惊讶,惊讶因落水受惊,并未在选妃宴上表演才艺的顾慧,会被皇帝指婚给五皇子做侧妃。   然而,短暂惊讶过后,她便释然。   因为在她看来,五皇子虽不喜言语,看着性子也太过温吞,但相比较其他三位成年皇子,他尚算是个不错的男儿。   顾慧跟了他,或许也是个好归宿。   至于为何是侧妃,而不是正妃,连城有想过,应该或多或少与顾耿府上发生的事有关。   “二小姐。”唤碧在门外轻唤。   敛起思绪,连城在椅上坐正身形:“进来。”   “是。”唤碧应声,挑起竹帘,进到屋里。   她先是与连城一礼,接着垂眸禀道:“熠亲王来了!”   连城眉儿微蹙:“人呢?”他昨晚不是与她闹着玩,而是动真格的!丫的,放着那么大的王府不住,非要跑到她侯府来住,想做什么啊?   “熠亲王正招呼下人往咱们府里搬东西。”咬了咬唇,唤碧抬眸看了连城一眼,揪扯着手指又道:“三小姐和骏少爷在正堂看着,没有出言阻止。”   “他带来的东西搬进哪座院里了?”连城问。   唤碧声音低弱:“鸣柳苑。”   “我以前住的那座院子?”连城又问。   “是二小姐以前住的。”沉默了一会,唤碧决定还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知主子,“熠亲王说鸣柳苑幽静,最适合他居住,嗯,还吩咐院里的下人,每日打扫完后,就不许再在院里逗留。” 连城眼睑微垂,轻颔首:“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唤碧应声是,转身而去。   原主喜静,便在懂事后,选府里颇为偏僻的鸣柳苑作为寝院。那座院子她有进去过,里面绿柳成荫,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小桥流水,各色花卉一样不缺,看过之后,她也甚是喜欢。原想着等兄长行动自如,身份公开后,他们几兄妹就住回各自院落,却不成想,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   撇了撇嘴,连城从椅上起身,打算出府到酒楼及各铺面看看,先不去搭理皇甫熠那厮。   哼,说搬来就搬来,以为这里是他的别院吗?   太不尊重人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没错,可在她出府三个多时辰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前往鸣柳院,打算看看皇甫熠在做什么。   悠悠琴音自院里飘出,连城踏入院门的步子微顿,片刻后,方循声继续而行。   凉风拂过,柳枝轻舞,一抹青色的身影,面向一方小荷塘,正盘膝坐在琴案后,轻拢慢捻,抚动着琴弦。   墨发在他脑后扬起,宽袖,衣摆如云浮动,这一刻的他,好似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心事。   似是感知到身后有人靠近,皇甫熠指尖流转出的曲音,逐渐止息。   我还以为你打算今个一日都不见我呢!“回过头,他俊美的脸庞上挂着温煦的笑容:”过来。“见他招手轻唤,连城澄澈的眼眸眨了眨,快走两步,进到亭中。“坐。”见她站在一旁不出 声,皇甫熠起身,在琴案旁的另一块软垫上坐下,手指琴案后的垫子,微微一笑:“我想听你弹曲。”   “你怎么说搬来就搬来了?”没接他的话,连城在琴案后落座,眉儿微蹙,轻声问。   皇甫熠看着她,浑厚磁性的嗓音扬起:“我向来说一不二。”   “可我并没答应你。”对上他的潋滟星眸,连城抿了抿唇:“你这叫不请自入,很不礼貌,知道么?”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呢!”皇甫熠轻笑。   连城哼了声:“为何我会高兴?”   轻抚脸庞,皇甫熠星眸中风华流转,凑近她,声音优雅而惑人:“有我这张俊美无双的脸在你眼前晃悠,你难道不觉得是种享受?”连城脸儿瞬间蕴出一抹红晕,小声嘟哝:“不害臊,有这么夸自个的吗?”   “我说的是实话,没什么可害臊的。”放下手,皇甫熠笑得一脸温柔。   “厚脸皮。”瞪他一眼,连城面向荷塘,纤手搭在了琴弦上:“想听什么样的曲子?是激昂的,还是洒脱随性的,亦或是婉转缠绵,空灵悠扬的?”   皇甫熠眸光宠溺:“我都想听,也都想学。”   “美得你!”说着,一曲‘笑傲江湖’自她芊芊玉指间流泻而出……   豪迈张扬,恣意潇洒的曲调,自鸣柳苑上空弥漫而开,令府中正在忙碌的下人们,不期然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仔细聆听起来。   皇甫熠看着连城清秀的侧颜,眸光渐转幽深,随之眼底快速闪过一抹隐痛。   权势,富贵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她要的是一世逍遥,她要的是一世逍遥!   他能给她么?   他好想,好想给她那样的生活,也好想陪她一起钟情于山水之间,逍遥世外,可该死的血咒,却折磨着他,不允他奢望那样的生活,不寻他和她在一起!   取出玉箫,他合着琴音吹起。   曲中意境,被亭中的他们诠释得淋漓尽致。   青衫,紫裙翩飞,不时缠绕在一起,他和她,全身心融入在了曲音中。   慢慢的,连城转过头,与皇甫熠四目相对。   她柔情涌现,他亦是。   “他们真是一对璧人!”连锦忍不住,她呆在馆舍真得没法忍住不来宁远侯府,午休过后,她在屋里来回走了数圈,自行换上一身便服,在采莲,彩露陪同下,前来宁远侯府拜访,听下人通传灵月公主来访,顾宁很是惊诧,但还是赶至正堂待客,却不成想后院中忽然传来一曲豪迈张扬的琴音,令她顿生惊奇,与她有同样感觉的,自然还有连锦,于是,二人在丫头跟随下,寻着琴音,到了鸣柳苑。   顾宁的眸光凝聚在连城身上,怅然道:“我二姐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她足以配得上熠亲王,可是,她和熠亲王会不会最终走在一起,现在却不好说!”   “三小姐放心,有情人终会成眷属。”连锦默然半晌,轻声说了句。顾宁收回视线,凝向她,蹙眉问:“锦公主昨日刚抵至我大周,怎忽然就前来我宁远侯府拜访?”不等连锦出言作答,她转身朝鸣柳院门口走:“而且,我觉得锦公主对我们一家人很感兴趣,不知锦公主能否告诉我其中缘由?”   连锦随在她身侧,听她之言,身子微微一震,眼底划过一抹伤痛,声音轻柔:“我没有恶意。”唇角动了动,她解释:“自我踏入大周境内,听了不少有关定国公主的事,我很仰慕她,就想和她多走动走动。”   “是吗?”顾宁拧眉,瞥了她一眼,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扬起。连锦张了张嘴,却没有即刻说话,而是觉得心口微微一痛,涌满酸涩之感。她感到好无力,无力顾宁对她生出防备之心。   虽然顾宁说话的语气不带丝毫情绪,可她就是能觉察出自己并不受欢迎。   二人静默着走在花园小径上,她抿了抿唇,语声柔婉:“宁儿……”   “你唤我什么?”顿住脚步,顾宁眼里染上一丝戒备:“锦公主和我好像并不是很熟。”   连锦身形晃了晃,清丽绝尘的脸儿上强挤出一抹笑容,出言解释:“我只是感觉你好亲切,就想这么唤你,不知可不可以?”凝视她看了好一会,顾宁继续前行:“我们尚不熟识,锦公主这样唤我,我有些不适应。”宁儿,好生奇怪的称呼,奇怪的是,她不讨厌这位锦公主如此唤她,且还觉得有那么一丝熟悉感。   顾宁好生懊恼,心知连锦有可能会和连城抢夺皇甫熠,也对其生了防备之心,但厌恶之感却丝毫没有。   “时日久了,我们自然会熟识。”走在她身侧,连锦忍住心里的酸涩,柔声道:“我可对天起誓,绝没有对你,对定国公主,还有骏小公子起歹心!我只是初来异国,感到你们姐弟三人好亲切,才想着能和你们交朋友。”   似乎怕顾宁追问她缘由,她扯唇微微笑了笑,又道:“我不知道缘由,不知怎就会对你们姐弟生出好感,但我知道你们尤为善良,不会拒绝我真心相交。”   ☆、第189章:说了   “你到我大周是来和亲的吧?”顾宁言语浅淡,也不等连锦回答,轻浅的声音再度扬起:“而且你是要嫁给熠亲王,可对?”   连锦停下脚步,垂眸久久未语。   顾宁转身凝视着她:“刚才你也看到了,觉得我二姐和熠亲王之间能否容下第三者?”   “我,我……”她不想和亲,更不想嫁给熠亲王,抢夺属于她亲妹的幸福,可她有苦衷,这苦衷短时间内,无法得到解决。“你回答不了,我就当你承认了。”顾宁没有生气,反而还浅然一笑,“我宁远侯府发生的事,你也说了你听到不少,那就该知道我二姐为了保护我和幼弟,都做了什么,并且为我们又付出了什么,你很好,我不讨厌你,但我也没法坦然接受你成为朋友,因为我不想我二姐多想,更不想看到她对我失望。”   “宁儿,我,我向你保证,即便我不得不嫁给熠亲王,但我绝不会与他发生任何感情纠葛,更不会与他有那种关系。”顾锦心急之下,出言保证:“我虽刚来大周,可我看到的,听到的, 都告诉我一个事实,那就是熠亲王很喜欢定国公主,而定国公主也对他有意,我不会破坏他们的感情。”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在不得已之下,做熠亲王有名无实的王妃,而我二姐,可以继续和熠亲王在一起。”顾宁不是问,而是面含微笑,言语肯定道。   连锦尤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这样又是何必?”顾宁选择相信连锦的话,但她不解连锦为何会有此想法,按理,现在的熠亲王,无论哪方面,都卓然出众,吸引女子的目光,世间女子,应没几个对他不生出心思,更何况这锦公主大老远来大周,先不说旁的,单就一生的幸福,也不能一点都不争取吧?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不会和定国公主争夺熠亲王。”言语到这,她轻叹口气,低语呢喃:“其实我心里有喜欢的男子,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不想背弃他,背弃我们之间的感情。”扯个小谎,只要宁儿相信,她扯个小谎无妨。然,在她音落后,一抹颀长挺拔的水蓝色身影,骤然浮现在她脑海中,他,那是他么?   转瞬,她心里又苦笑不已。   是他,那抹水蓝色的身影是他,如今的她,不,三年前的她,也与他没有关联,一点关联都没有。   或许,他早已忘记幼时的她,总是跟在兄长身后,围着他转悠。   还有,昨晚她有看到,他眼里已有心爱之人,而那人,是她至亲之人,是她好想好想唤出口,想拥抱着好好痛哭一场的亲人——二妹!   比之二妹,她不够坚强,一点都不够坚强。   “真是这样?”   顾宁琢磨着她的话,好半晌方眉儿微蹙,淡淡问。   “自然是真。”敛起思绪,连锦眼里染上一丝忧伤,轻颔首。   伸出手,顾宁掐下一朵花儿,片片花瓣自她指间飘落,她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无奈:“可是即便那样,我二姐恐也不会与熠亲王在一起。”唇角动了动,她看向不远处的凉亭:“我们去前面的亭子里坐会。”   连锦“嗯”了声,随她向前而行。   “我二姐曾告诉过我,说她喜欢的男子一定要听她的,要只对她一人好,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女人,就像我爹有我娘一个,否则,她宁愿一辈子不嫁。”倚栏而立,顾宁望着鸣柳苑方向,唇角漾出一抹幸福的笑:“二姐还说,要我也找那样的男子,像我爹那样的男子。”看着她双眸微阖,低语轻喃,连锦心里很滋味甚是复杂,她何尝不想找像父亲一样的男子?   ——一生一世只有娘一个女人,只爱娘一个。   “我二姐很厉害,她各方面都很厉害,我想,就算我遇不到我爹那样的男子,就呆在我侯府一辈子,也是件幸福的事!”   “你说得没错,她确实很厉害,我很敬佩她!”连锦微微笑了笑,说得无比真诚。   顾宁睁开眼,看向她:“你若出自真心,想要和我二姐交往,我自然不会反对你来我侯府,但你如果存半点加害我二姐之心,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不会让你得逞!”说到后面,她脸色微冷,声音也不由变得凌厉。   连锦的心为之一痛,脸上却无不妥之处,她声音柔婉:“我真有那种心思,就让我不得好死!”话一出口,她别过头,待逼退眼里的湿意,方重新将目光落回顾宁身上。   鸣柳苑中的二人,互看着彼此,直至一曲毕,谁都没有挪开眼,也没有张嘴出声。   他们静静地对视着,完全不知之前有人进入院中,看着他们合奏曲子。   忽然,皇甫熠动了,优雅起身,他将坐垫挪至连城身侧,在她身旁坐下,目光却至始至终锁在人儿清秀的脸儿上。   他伸手揽连城入怀,而连城竟丝毫不抗拒,她依偎在他的怀中,头枕在他肩上,鼻尖是独属于他的清爽干净气息。   犹豫片刻,她缓缓伸出双手,环上皇甫熠的腰。   皇甫熠蓦地身子一紧,臂弯用力,更是紧紧揽她在怀。   时间分秒划过,他们就这么静默地相拥在一起,良久,他轻浅柔和的嗓音在她耳边扬起:“无论我r后会做出什么事,都要信我,信我是爱你的。”连城靠在他的肩头,没有回话,只是环着他腰身的双手禁不住紧了紧。   又过去片刻,皇甫熠松开连城,动作轻柔,转过她的身形,握住人儿的柔荑,和自己眸光相对。   连城看着他眼里涌出的脉脉情愫,还有一丝她看不清,也说不清的情绪,轻声问:“说真的,我这两日确实感觉你很不对劲,告诉我,别瞒着我好么?”她言语认真,他却摇摇头,微笑着道:“我好着呢!”不能告诉她,告诉她只会让她担心,而且,而且以她的性子,他若告诉她实情,她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他,哪怕有一日会被他身不由己地伤害,甚至在他手中失去性命,她恐也不会怨他一句。   他不能自私,不能自私地只考虑自己的情感,却不顾及她的安危,更何况她还有家人要守护!   对不起!   对不起!   因为爱你,因为在乎你,我不允许自己对你造成任何的伤害,一丝一毫也不可以!   别怪我,也别怨我,只因我爱你!   “你额上有冷汗渗出!”连城不是问,而是尤为肯定说了句,随之快速抓起皇甫熠的手腕,为他把脉。她眉儿紧皱,低语呢喃:“你的脉息好着呢,可额上为何会有冷汗渗出?还有,你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皇甫熠眸底划过一丝隐痛,笑了笑:“我说了我没事,你放心好了!”   “你定是有什么隐疾,可我却诊断不出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能帮到你?”没有看他,连城懊恼地自语着。   她紧张他。   她懊恼帮不了他。   这些就够了,足够了!   他感到好温暖,此生能认识她,与她共筑一段情缘,于他来说,真得已经够了!   “傻瓜,我从小从未生过病,能有什么隐疾?”伸出手,抚平她皱在一起的秀眉,他声音温和,俊脸笑容璀璨:“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么好的女子,我还要娶你做我的王妃,如果患有什么隐疾,岂不是要便宜了旁人。放心吧,我身体很好,不信你可以问任伯,任伯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事,无论大小,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连城抬起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眸:“我就是感觉你很不对劲,尤其是你的脸色,怎么看都有一丝病态,再有就是你额上的冷汗,你能对我解释吗?”   “你定是看错了,我额上哪有什么冷汗。”皇甫熠笑着,将她的小手按在自己光洁的额头上,勾起唇:“有吗?是不是没有。”他额上温度适中,而她手心无一丝潮湿之感,难不成刚刚她真看错了?抽出手,连城垂眸望向自己的掌心:“如果你没患什么隐疾,那就只能说明你在担心什么事,而且那件事于你来说很重要,让你一想到,就会面露异样。”说着,她抬眼看向皇甫熠。   “呵呵!”皇甫熠眸光潋滟,宠溺一笑:“你也真能想,我要是有重要的事要做,又怎么可能闲闲地搬进你府中,与你在这弹琴说笑,还打算在你这多住段时日,和你学曲?”连城张了张嘴,却不等她发出声音,就听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再度扬起:“好了,我真没什么要紧的事放心不下,也没患什么隐疾,我只是单纯地想和你呆在一起,想着用我的行动,感动你早早答应嫁给我做王妃!”   连城似是被他蒙骗过去了,只见她眼珠子一转,目露狡黠,微笑着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说不定我真会被你的诚心打动,不顾世人的眼光,答应很快嫁给你呢!”   “当真?”皇甫熠俊脸挂着温润的笑容,眉梢上挑。   “什么当真?”连城笑容明亮,佯装不解。   皇甫熠笑瞅着她:“装糊涂?可我刚才听得很清楚呢!”说着,他在连城耳畔呼出一口热气,惑人的嗓音扬起:“我会努力的!”‘努力’二字被他说得极为暧昧,令连城禁不住想入非非 ,起身嗔他一眼,侧倚栏而立,红着脸儿,唇角轻启:“无耻!”   “你想到哪里去了?”皇甫熠亦站起,笑得意味深长:“你该不会想到那里去了吧?”   “我想到哪里要你管!”这才正经了多少天,又露痞出态,油嘴滑舌,没个正经,讨厌!   瞧着她蕴满红晕的脸儿,皇甫熠笑得一脸无奈:“我很想在那方面努力呢,可这不是还没到时间么!”言语到这,他眼神揶揄,面上却一本正经:“你放心,只要你一点头,我立马献身给你,日夜努力,咱们争取三年抱俩!”   “无耻,不和你说了!”接触到他揶揄的目光,连城知晓某人是在逗她,顿时脸儿更红,随之哼了声,逃也似地离开了鸣柳苑。   丫的,这是拿她解闷么?   逗弄她,就那么好玩,坏痞子!   等回到主院,她躺在床上,心静下来,再回想起他们二人刚刚的对话,心儿不由“怦怦怦地”地直跳。是她先误会他话中之意,才引得他出言逗弄,羞死人了!、   她当时都在想什么啊?   难不成,难不成她在想……   登时,她只觉脸儿好烫,捂住脸,在床上来回滚了滚。   凝望她身形消失的方向,皇甫熠眸中的笑意渐渐隐没。   知道她误会了他话中之意,可他就是想逗弄她,看着她脸儿红红,露出小女儿家的窘态。   “爷,你回屋里躺会吧!”离涵关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摇了摇头,他淡淡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皇甫熠目前的情况,除过宫里的皇帝,也就任伯和离涵知道。   “可是……”离涵眼里忧色涌现,唇角噏动,欲说出后话,却见皇甫熠随意的摆摆手:“退下,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   离涵拱手,提起轻功倏然隐身于暗处。   夜如期而至,皇甫熠站在院中,遥望主院方向,取出玉箫,吹起了‘寒山远黛’,清幽的曲音飘荡在静寂的夜空中,诉说着他的心事。   翌日,从日出到日中,再至阳光西斜,晚霞满天,连城的身影都未出现在鸣柳苑。而皇甫熠也没去主院找她,他独自坐在屋里,神情专注,手握一把精致的雕刀,正雕刻着一支木簪,比之上次他送给连城的那根桃木簪,这支上的花纹,和簪尾的花型更为精美。   他昨晚只睡了半宿,就起身坐在窗前雕刻着木簪。   她喜欢,他就多雕刻几支送她,让这些倾注着他深情与挚爱的木簪,代替他陪伴着她。   连城的爱已经显露出,且他能感觉到她的爱在加深。   痛,那该死的痛感侵蚀着他,恍惚间,他有些痛恨自己,为何要在一开始招惹她,让她陷入对他的爱恋中,如果,如果他突然离开,突然不再见她,她必是会伤心的吧!按住心口,他深吸口气,这里越是痛得难以忍受,越能证明他有多么的爱她。可也正是这深爱,会在某日对她造成伤害。   好恨,他好恨自个!   “爷,你在屋里呆了一整日了,要不属下陪你在花园中转转。”   离涵站在门外,轻声提议。   放下手中正在雕刻的木簪,皇甫熠起身走至门外:“我一个人去湖边走走,你不用跟上。”他声音轻淡而随意,离涵目送他走远,方提步跟了上去。他放心不下,任伯有过交代,要他时刻跟随在主子身侧。   用过晚食,连城没有着丫头跟随,一个人走进花园,吹着清凉的风儿,朝湖边漫步走着。后院中这处人工湖的面积自然与宫中那座胡泊没法作比,但放眼望去,也不算小。   “你在躲我?”连城在湖边一棵柳树下站定,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也不知想什么正出神,皇甫熠轻柔含笑的嗓音在她身后扬起。   乍一听到他的声音,连城身子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湖中,“哪个躲你了?你又不是会吃人的老虎,我用得着躲你吗?”从皇甫熠手中挣脱出胳膊,她缓缓转身,瞪着澄澈的眸子,嘴角撇了撇:“再说,就算你是老虎我也不怕,还有哦,这里可是我侯府,不是你的王府!”   “原来没躲我啊!”连城眸光躲闪,看着这样的她,皇甫熠唇角翘起抹好看的弧度,不待她反应,就已伸臂揽住她的纤腰,提气飘朝湖中一艘小船飘去。“喂,你要做什么?”本能地抱住他的腰身,连城急声问。 皇甫熠垂眸望她一眼,但笑不语。   “天色都暗下来了,你带我到这船上来干嘛?”脚一落在船上,连城皱着眉儿,盯向眼前笑得一脸温和的男人:“不许笑!”对他的笑,她无丝毫免疫力,尤其是他璀璨星眸中还流转着脉脉情愫,这更让她没法与他视线相对。   “不喜欢我笑?”修长的指尖抬起,将她额前的碎发缕至耳后,皇甫熠俊脸上挂着惑人的微笑,挑了挑眉。   连城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坐在小船上,月已当空,清澈的湖水微微荡漾着银光,仿佛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让她此刻只专注地凝视它宁静的美丽,不再思虑其他。   皇甫熠掀袍,在她对面坐下,暗自运力,船儿缓缓向湖中心盛开的荷花丛中前行着。   “明日我们去集市上转转,怎样?”静看连城好一会,轻柔的声音自皇甫熠唇齿间慢慢溢出,“就像寻常百姓一样,我们一起去集市上转转,可好?”他想说像寻常夫妻那样,他和她携手逛集市,她想要买什么,他就给她买,他想要看到她的笑靥,想要和她体验寻常夫妻平日里的生活,只因他担心,他未来再没机会与她走在一起,再没机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面前,宠她,疼惜她,爱她!   收回目光,连城澄澈的眸子眨了眨:“为何?”集市有什么好逛的,她又不是没去过。   皇甫熠笑容温和:“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到集市上逛逛。”   “好吧!”目光凝注在他俊美绝伦的脸上,半晌后,连城莞尔一笑,点头应允。   他,是她在意的男子,是她已经放在心里的男子,若是总闹小情绪,未免太对不起他的一片深情!   就算她矫情,但矫情也要有个度,否则,他不说什么,她就得先鄙视自个。   皇甫熠这一刻倒有些怕直视她弯月般的明眸,只能不经意地将头转向湖面:“谢谢!”   “谢谢?”连城疑惑:“干嘛对我说谢谢?”   “我,我……”皇甫熠一时嘴拙,不知该说些什么。   连城见他嘴角动了动,却不知如何接她话,禁不住娇笑出声:“嘴拙了?”   皇甫熠俊脸微红,张了张嘴,却还是没道出一语。   “好了,不逗你了!”船儿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连城笑了笑,望着周围沐浴在月下的荷花,声音柔和:“想听歌吗?”皇甫熠自是欣喜地点了点头,就听她柔和的声音又扬起:“那我这就唱了,你可要用心聆听,要不然,我以后再也不唱给你听。”以后?他们还有以后么?一抹隐痛快速自皇甫熠眼底闪过,连城的眸光由于落在远处的湖面上,因此并未留意到他眼底的变化。   慢慢的,她收回目光,垂眸想了想,起身站在船儿上,秀发,衣裙随风飞舞,悦耳好听的歌声在静寂的湖面上弥漫而开:“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弹一曲小荷淡淡的香,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歌声悦耳,令人的心好不放松,皇甫熠起身,眸光滟,看着眼前的人儿,专注地聆听着,“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皎月光,游过了四季荷花已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连城如水的眼眸,此时好柔和,其中情意流转,她将他对皇甫熠的情,全唱在了这首歌曲中,“……萤火虫点亮夜的星光,谁为我添一件梦的衣裳,推开那扇心窗远远地望,谁采下那一朵昨日的忧伤……”   她的眸中,有着浓郁的情,他看在眼里,想立时立刻上前,回应她,告诉她,他有多么的爱他,多么欢喜此生能遇到她,可心口的痛感如潮般汹涌,喉中也有了淡淡的血腥味,他得忍,得忍住,要不然,以她的聪明,定会在下一刻发现他身上有不妥之处。   微运力,压下喉中的血腥之气,取出玉箫,为连城的歌声伴音而起。   “那时年轻的你和你水中的模样……采下一朵连,是那夜的芬芳,还是你的发香……等你宛在水中央……”船儿静静地湖面上轻晃着,歌声落,箫声随之落,他们面对面站着,没有说话,谁都没有说话,夜风徐徐,淡淡荷香浮动,扑面而来,花瓣飘落,落于湖面,落在小船上,连城坐回原来的位置,捡起一片落在裙摆上的花瓣,随意把玩着。   过了片刻,皇甫熠动了,他在连城对面坐下,可就在这时,连城出声了,“我想要一朵开得最美的荷花,也不知在这湖中的荷花丛中能否找到。”说着,她望向坐在对面,正定定看着她的某人。   “我帮你找。”对上她明眸,皇甫熠翘起唇角,“要一起吗?”   “当然要了,我得看着你摘的那朵是否就是我想要的。”连城眨着澄澈的眼眸,笑着说了句。   两人起身,皇甫熠紧握住她的纤手,提起轻功,瞬间,便离开了小船。月下的他们,衣袂飘飘,宛若一对蝶儿在荷花丛中飞舞。   “这朵怎样?”   “不好。”   “那这朵呢?”   “还没刚才那朵漂亮呢!”   ……   皇甫熠抬手一会指着这朵荷花问,一会指着那朵,都不合连城的心意,对此,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有的只是宠溺和无尽的温柔。   以他的武功修为,带着连城纵飞在荷花丛中,就如鸿羽飞扬,不费丁点气力。   他握着她的手,这一刻落在荷叶上,下一刻又落在如明镜般的湖面之上,一直紧紧牵着人儿的柔荑。连城心里尤为欢喜,也尤为感动,她只不过是想逗他,想看看他对她的无理要求,有多大的耐心,现在她知道了,他纵着她,宠着她,由着她的性子,在这偌大的湖面上飞来飞去,好似并未发觉她只是在逗他,在无理取闹。   感动么?   自然是极为感动的。   “皇甫熠。”当两人如鸿羽般落在一片大大的荷叶上时,连城启唇轻唤。   皇甫熠星眸中柔情涌动,“嗯”了声。   “我喜欢你……”低语一句,抬眸见皇甫熠怔愣,连城脸儿微红,嫣然一笑:“皇甫熠,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我喜欢你,皇甫熠,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   他没听错,她说喜欢他!   她说喜欢他,而且说了好几遍!   皇甫熠眸光潋滟,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富有磁性的好听嗓音扬起:“听到了,我听到了,可我还想听你说。”痛吧,再痛,也值得,也值得!她说出口了,说出喜欢他了!   ☆、第190章:温情   “你瞧,那朵荷花开得好漂亮!”连城凝望他娇笑嫣然,忽然抽出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朵荷花,惊喜说了句,然而不等她音落,身子就往水中倒去,皇甫熠顾不及多想,就伸手拉她,却不料,连城在落水的一瞬间,拽住他宽大的袖袍。   猝不及防间发生的一切,他尚未再次提气,就紧跟着“扑通”一声,落入清凉的湖水中。溅起的水花在他们落水的位置四散了开,激起层层涟漪。   “皇甫熠救我,救我……”在水里挣扎了两下,连城拼命地将手伸向皇甫熠。   可就在皇甫熠游到她身旁,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时,她眸光狡黠,嘴里发出了如银铃般的笑声。   “你呀!”眸光宠溺,皇甫熠俊脸笑容涌现,唇齿间轻漫出两字。   刚刚真吓到他了,真怕她出个什么事,那他可该怎么办?   “我怎么啦?”环住他的腰身,连城扬起头,嘟起红唇问。   皇甫熠笑着摇头,催动真气,蓦地自水里窜出,向小船飘去。   “顽皮!”放连城坐到船上,他低沉轻柔的嗓音扬起。   如若不会游水,选妃宴那日,她又是如何救顾侍郎的千金上岸的?而他,却因担心她有危险,没顾上多想,被她戏弄了一把,一起落至水里。   “你生气了吗?”   连城歪着头问。   “没有。”皇甫熠笑容温润,轻声道:“我只是担心你会出事。”   “你不觉得我是在戏弄你?”连城眨巴着明眸,再问。   皇甫熠俊脸上笑容柔和,摇了摇头。   “不认为我是恶作剧?”   “不觉得,我只是担心你会失去你!”   “一点都不生气?”   “对你,我永不会生气。”   “皇甫熠。”   “嗯?”   “你对我真好!”   “我喜欢你,自然要对你好!”   “其实,其实我就是想看看我对你有多重要。”   “那现在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皇甫熠。”   “嗯?”   “你对我也很重要,知道么?”   “我,我知道。”   她问,他答;他问,她答。   她心里甜如蜜,他心里却痛而苦涩。   知道么?好想好想和你每日都呆在一起,好想每日都能听到你的欢声笑语,看到你一颦一笑……   仰起头,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让她看到他脆弱的一面,看到他眼底的隐痛和湿意。   连城散开的秀发上沾满晶莹的水珠,月华映照下,宛若一颗颗闪着光芒的水晶,她笑得轻柔,伸手握住皇甫熠的大手:“等我大哥行动自如,身份公开后,我就嫁给你!”她脸儿染了抹红晕,声音柔和无比。   反握住她的柔荑,皇甫熠对上她含情的双眸,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你不会改变主意,又不想娶我了吧?”长时间不见他启唇,连城长睫微颤,嘴角缓缓勾起:“你该不会舍不得你后院那些花花草草吧?怕真娶我进门后,会对你那些花草不利?”   揽她依偎在怀中,皇甫熠边运力,为两人烘干身上的衣物,边低喃:“我一点都不在乎她们,也不曾碰过她们,你信么?”   连城抬头,怔怔地望着他:“你说的我信!”他竟没碰过后院中的女人?他虽二十出头,但在富贵人家,男子在十五六岁,身边多半都已有女子服侍,更何况他身为皇家子嗣,竟到今日尚未女子行过那种事。   满满的幸福涌上她的心头,她双眸微垂,禁不住笑了。   傻瓜,她就是傻瓜一个,与他相处的日子里,他是有吻过她的,那时,他的吻是生疏的,笨拙的,如果阅女无数,他岂能连这最基本的都不懂。   皇甫熠眼底隐痛更甚,半晌后,他将头埋在连城的脖颈间嗅着,喃喃:“有你在身边真好!”   “我也是,有你我感到安心!”连城抬眸,就见皇甫熠温柔地凝视着她,她和他的脸儿挨得极近,近得她能看清他眸中所有的情绪。心跳得好快,他缓缓俯下头,这是要吻她么?就在连城这么想着的时候,皇甫熠略带丝凉意的唇柔柔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连城别过头,害羞地闭上了双眼。   皇甫熠轻笑,偏头吻上她的额头,而后,轻柔地吻着她的眉,她的侧脸,直至覆在她的唇上。   环住他的脖颈,连城闭着双眸,温顺地回应着他。   他的吻是温柔的,是疼惜的,是爱恋的,通过这个吻,他将他的情,将他的爱,传于她知道。   感知到她快要喘不过气,他笑了笑,结束了那令他甚感幸福,却又让他的心倍感疼痛的吻,温润而轻柔地嗓音扬起:“我爱你,连城,我好爱你!”连城的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低嗯一声。   他爱她,她知道,她早已知道!   修长的手指描绘着她的眉儿,皇甫熠缓声道:“你是我的一切,我不会让你受到丝毫伤害,尤其是我,尤其是我不能带给你丝毫伤害!”连城抱住他的腰身,虽然奇怪他怎说出这么感性的话语,却并没有多想。   此刻,她只知她好幸福,也好幸运,能在这异世,遇到一生相守的恋人!   船儿穿过荷叶,缓慢滑行在湖面上,四周一片寂静,紧拥在一起的他们享受着这月夜的静谧。   “皇甫熠。”也不知过了多久,连城轻唤。   “嗯?”   皇甫熠柔和的星眸落在她的脸儿上。   “我有些累了!”连城柔声道。   “那就阖眼睡会。”俊美的脸上挂上温润暖人的笑,皇甫熠轻抚着她的长发。   头在他暖暖的胸膛上蹭了蹭,连城紧抱住皇甫熠的腰身,不多会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或许是近些日子实在太过繁忙,亦或许是因依偎在心爱之人的怀里,她身心放松,睡得很沉。听到轻浅均匀的呼吸声自她嘴里溢出,皇甫熠低微略带些许伤感的嗓音自唇齿间漫出:“连城,连城……”他试探地唤了好几声,都未见熟睡中的人儿有丁点反应,这才收起真气,一手揽连城靠在怀里,一手掏出绢帕,擦拭嘴角溢出的嫣红。   “与你这般相守一生,是我毕生所愿,可我却,却恐怕不能和你携手走下去。”他缓声说着,若不仔细听,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要是主意他的星眸,从中不难看出浓郁的幽冷和隐痛,“血咒,我竟然在幼时就被人下了血咒,若是其他,我一点都不在意。然而,这血咒最终的结果,会伤害到你,我不能冒险,也不敢冒险让你留在我身边。”唇角掀起一丝苦笑,他嘴角动了动,续道:“若是,若是你我有缘,若是我能解除这血咒,我会,我会……我会怎样?呵呵!以你的性子,会原谅我么?原谅我瞒着你,没有将身中血咒一事告知你,你会原谅我么?”   “连城,我爱你!爱你胜过我的生命,所以,所以我还是奢望当你知晓一切的时候,别埋怨我,更别恨我!”言语到这,他收紧臂弯,宽袖覆盖在连城身上,好不让她在夜里着凉,“心口处的痛感愈来愈强烈,而且偶尔间我还会感到烦躁,那烦躁之感无论我怎样纾解,都无法从心头散去,这是我要疯魔的征兆么?”   虽是夏日,但夜深人静时,又呆在湖中小船上,还是不免感到丝丝凉意侵身。   横抱连城站起,皇甫熠提起轻功,脚尖轻点荷花,轻点湖面,忽高忽低,很快回到了鸣柳苑。   “睡吧,安心地睡个好觉,我就在屋里陪你!”将连城轻放到床上,取下她头上的发簪,皇甫熠眸色柔和,凝向睡得香甜的人儿呢喃一句,而后走至窗前,在桌后的椅上缓缓落座。他从盒中取出未雕完的木簪,唇角挂着暖笑,捏着雕刀,继续雕起了手中的半成品。   连城一觉睡到东方微微发亮,当她坐起身,环目四顾,看清屋里的一切时,心里禁不住生出抹疼惜,“皇甫熠,你是傻瓜吗?不送我回主院,那也别自个趴在桌上睡一晚啊!”低喃一句,她套上短靴,走到桌旁。   “你醒了!”在她低喃时,皇甫熠捏了捏眉心,自睡眠中倏然醒转,接着迅速将木簪放进盒中,微笑着转过头。   纤手抚上他略带些黑晕的双目,连城又是气,又是心疼:“你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吗?床那么大,你不会躺上去吗?”   “我没事。”皇甫熠握住她的手,眸光宠溺,柔声道。   “还没事,都有黑眼圈了!”嗔了句,连城抽出手,将他从椅上拽起,拉到床边:“上去躺会,我去厨房给你做些吃食。”   皇甫熠微愕:“给我做吃食?你亲自动手?”他眼里的不可置信,还有那么点惊讶,看得连城有些好笑,但她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挑眉道:“怎么?怕我做的吃食没法下咽?”   “不,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还会做菜,更没想到你会进厨房亲手为我做。”皇甫熠忙摆摆手,俊美的脸上溢满欢喜的笑容,“不过,我们先去逛集市吧,等回来你再给我做可好?”   连城摇头:“不好。你现在急需要休息,集市我们下午再去不迟。”   “那下午一定要去。”躺到枕上,皇甫熠柔和的星眸定定地锁在她身上,“我就睡一会,你做好吃食唤我一声就好。”是三年在外的生活,让身为侯府小姐的她,学会了下厨么?那三年中,她必是吃了不少苦,想到这,皇甫熠只觉心里酸涩不已,但同时,他也感到好幸福,能在有生之年,吃到连城亲手做的饭菜。   “嗯。”对上他柔和的眸光,连城笑着点了点头,“睡吧,我做好会唤你食用。”   看着皇甫熠缓缓阖上双目,连城转身出屋,看到离涵在院里站着,她随手合上房门,朝其走了过去。   “离涵见过王妃。”当她在离涵面前三步外站定,离涵心里一突,拱手见礼。   定国公主该不会想问他什么吧?   对于他的称呼,连城并没多加在意。   “你主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凝视着离涵,她神色认真地问道。   果不其然,定国公主果不其然要问关于爷的事。   可爷有吩咐过,他身中血咒,绝对不能告诉眼前这位女子。   其中缘由,他自然是知道的。   敛起思绪,离涵眼睑微垂,拱手道:“回王妃,爷很好,最近没遇到什么烦心事!”   “你主子真没遇到烦心事?”连城明显不信离涵之言,拧眉思索片刻,她清越的嗓音扬起:“他近几日很不对劲,我却从他嘴里什么都问不到,你若是关心他,就不要帮着你主子瞒我。” 语落,她仔细看着离涵的脸色,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却颇感失望。   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她抿唇去了厨房。   望着她走远的背影,离涵垂在身侧的上手微微收紧,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皇甫熠睡到半下午方醒转,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他的心软了又软。   “吃吧。”拿起筷子递向他,连城眸色柔和,微笑着道:“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我便多做了几道菜。”   “你,你为我做顿吃食,从一大清早忙到现在?”接过筷子,皇甫熠看着尚冒热气的菜肴和羹汤,声音磁性而轻柔:“辛苦你了!”   连城在他身旁的椅上坐下,摇了摇头:“半个时辰前我才动手做的。”顿了顿,她明眸眨了眨,轻声解释:“看你睡得香,我便将要用的食材准备好,觉得你差不多快要醒转,才到厨房开始动手的。”   “你做的肯定很好吃,我要将它们全食用完。”如果没有血咒,他们每日都可以这样坐在一起用饭菜,心里一阵抽痛,皇甫熠俊美的脸上笑容绽放,加了一口菜送进嘴里,待咀嚼食用后,毫不吝啬地赞道:“色香味俱全,好吃!”   两刻多钟过去,在连城多番劝阻下,他才终放下筷子。   “喜欢吃,我r后有的是时间给你做。”连城收拾完桌上的碗筷,笑嗔道。   大傻瓜,真像个不知道饥饱的小孩子!   嘴上说要食用完桌上的饭菜和羹汤,还果真要说到做到,傻瓜,大傻瓜,不过,傻得倒也可爱!   他们还有日后么?闻她之言,皇甫熠的心又开始抽痛,可他嘴角却牵起抹明亮的笑:“好,等咱们成了亲,你天天做给我吃。”说着,他从椅上站起,望向门口唤道:“离涵。”   “属下在。”   离涵快步进屋,拱手行礼。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看向连城,皇甫熠莫测一笑,问离涵。   “都备好了,属下这就给拿过来。”   离涵恭敬回了句,转身而去。片刻,他返回屋里,手中同时还多了一个鼓囊囊的包裹,“爷,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呢!”说着,他将手中的包裹捧到皇甫熠面前。   “放到桌上吧!”易容面具,两身粗布衣物,一会他就和她换上,如同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去逛集市,就这么想想,他满心都觉欢喜异常。遵照他的吩咐,离涵将手中的包裹放至桌上,而后,朝皇甫熠,连城行礼告退。   “这里面装的什么啊?”见离开出了房门,连城手指桌上的包裹好奇地问。   皇甫熠眸光宠溺,笑容温和:“打开看看。”   展开包裹,看清里面的两套粗布衣物,连城“扑哧”一笑:“你该不会还准备着易容面具吧?”   “自然是有的。”提步走至她身旁站定,皇甫熠从包裹中取出两个小盒,打开后:“咱们一人一张,乔装成市井中的寻常夫妻,这样逛街才有意思!”连城脸儿瞬间一红,轻啐他一口:“不害臊,哪个和你是夫妻了!”   皇甫熠望着她脸上的嫣红,笑道:“在我心里,你我早已是夫妻。”连城斜睨他一眼:“你还说,若再这样,我便不陪你去集市上逛了!”拿起包裹中的那身男子粗布衣衫和易容面具,皇甫熠走向门口:“我去离涵的房间换衣,你就在这换吧!”回头看到连城抿唇瞪着他,却不说话,皇甫熠扯了扯嘴角,出了房门。   待连城换好粗布衣裙,戴上易容面具走到院中时,就看到一穿着青色粗布长沙,墨发用木簪轻束的颀长身影,负手而立,背对着她站在一棵柳树下,遥望着远方天际。   瞅着那抹身影半晌,连城眸光狡黠,起了调皮之心。   只见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可劲地踮着脚,捂住皇甫熠的眼睛,粗声粗气地问:“我是谁?”   皇甫熠嘴角牵起,抬手覆在她的手上,笑回:“自然是我的娘子大人!”连城哼声:“才不是!我是面目凶恶,食人不吐骨兔的大灰狼!”皇甫熠闻言,朗声一笑,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转身把连城拽入怀中。   “你是大灰狼,那就吃了我吧,我绝不会跑的!”眉眼笑意涌现,他注视着连城的面容:“嗯,不错,这样旁人肯定认不出你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连城退出他的怀抱,盯着他平凡的样貌看了眼,撇了撇嘴:“我本就丢到人堆里一眼找不到,你却还给我找了张这么平淡无奇的易容面具,是存心要笑话我吗?”   “谁说你丢到人堆里一眼找不到?”皇甫熠勾唇:“知道么?就算你蒙着脸,我也能一眼识出你。”抬起手,他轻描着连城的眉眼:“容貌可以通过易容改变,可人的双眼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我喜欢看你的眼睛,那里面有有狡黠,有淡然,有沉着,还有果决。我为它痴迷,无论它的主人样貌有何变化,我都能第一眼认出她!”他的声音尤为轻柔。   连城的小情绪在皇甫熠的一番话之后,倏然消散全无,其实,她也没真觉得自己的易容面具有什么不好,不过是想逗逗某人罢了!因此,她倏然一笑,清越好听的嗓音扬起:“好啦,别抒发感情了,再不出发,我们就甭想逛集市了!”   “等等我!”看到连城已提步向侯府后门方向走,皇甫熠提步紧跟上。“你穿成这样出去,真不担心有人会认出你,从而笑咱们大周如天人般的熠亲王吗?”瞥了他一眼,连城挑眉笑着问。   皇甫熠神色轻松:“咱们穿着粗布衣衫,又戴着逼真的易容面具,保准没人识出你我的身份。”牵起连城的手,他浅淡一笑,又道:“就算不小心被人认出来,也无所谓。”   “没想到你这心还真够宽的。”连城眸光促狭,出言打趣。   皇甫熠嘴角噙笑:“我本就心宽,你不该现在才知道。”   说笑着,两人自侯府后面的小巷走到大街上,没用多久便抵至集市。   穿着粗布衣衫,戴着易容面具,看似寻常人的他们,周身无形中散发出的卓然气质,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集市上过往的行人,看到一对小夫妻不顾众人的目光,手牵着手一会在这个摊位上看看,一会又到另一个摊位上瞧瞧,脉脉温情在彼此间流转,好不令人羡慕。   有羡慕的,自然也就不乏有那么些卫道士,觉得他们大白天牵着手逛集市有伤风化,对此类言语,皇甫熠和连城只当没听到。   好巧不巧,今个是大集日,摆摊做买卖的,购买东西的人特别多。   “这集市上的小玩意可真多,我可要多买些回去。”从皇甫熠掌心抽出手,连城走到一个个摊位上,看得真真眼花缭乱。   忽然,她拽着他皇甫熠的衣袖,挤进一围着好多人的摊位前,双眼蓦地一亮:“这位老爹的泥人捏得真好,和真人几乎一模一样!”皇甫熠见她眼睛发亮,神色明显也激动不已,笑着道:“要不让老师傅给你捏一个。”   连城专注地看着坐在摊位后捏面人的老爹,这一听他的话,忙不迭地点头:“让老爹捏一对,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好,就捏一对。”皇甫熠望着她,宠溺地笑了笑。   等到给他们捏泥人的时候,那老爹将他们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一番后,面上露出朴实的笑容:“两位贵人稍等,我这就给你们捏泥人。”说着,他已拿起一块**的泥巴,手指灵活捏了起来。短短一刻钟,两个泥人就已经捏好。   而后,老爹拿起先捏好的那个泥人给上面上色,待两个泥人的色均上好,就见其拿过一个并不怎么精致的小盒,将两个泥人装好,递向连城:“这位夫人,你看看可合意?”连城接过,脸儿上笑容璀璨:“老爹你捏得真好,无论是我们的样貌,衣着,还是其他的细小末节,都在你的一双巧手下,惟妙惟肖地展露了出来。”   皇甫熠从袖中掏出一小块碎银,递到那位老爹手里。   “这,这太多了,我不能收!”老爹推拒。   “老爹你就收下吧,你卖的可是手艺活,这很值钱的。”见皇甫熠站在她身后,面色温和,却抿唇不语,连城出言,笑着劝那老爹收下银子。“可这太多了,我,我不能收!”老爹连连摇头,将手中的碎银往连城手里塞,道:“两位看似穿着普通,但一看就是贵人,那两个泥人也不值几个钱,就当我送给二位了!”   连城退后一步,边拽皇甫熠往人群外钻,边回头与那位老爹道:“老爹,那碎银你就收下吧,我们还有其他东西要买,就先走了!”身上能装碎银就已经不错,她可没指望某人能装着铜板上街。   “我身上没装铜板。”离开那捏泥人的摊位,皇甫熠牵起连城的手,薄唇抿了抿,轻语道。   离涵给他准备的钱袋中,除过碎银,剩下的就是银票,没得法子,他只能掏出一块碎银付给对方。   “我知道。”连城挽着他的胳膊,笑盈盈道;“估计你往常出门,身上别说碎银,就是银票都不会装吧!”皇甫熠颔首:“平日里离涵都跟在我身后,需要花银子的地方,都是他出面支付。”   连城歪着头看了他一会,脸儿洋溢出柔和的微笑:“知道么?你刚才的举动,在那位老爹和围观的人们眼里,那就是土豪!”   “土豪?”皇甫熠不解,问:“什么是土豪?”   “就是出手阔绰的那种人。”两个泥人也就十多个铜板,他却给了人家一块碎银,少说也有两三两,这不是土豪是什么?抿唇笑了笑,连城屈指在皇甫熠掌心挠了挠:“花男朋友的银子我很高兴!不许肉疼哦!”   “男朋友?”皇甫熠刚理解了‘土豪’两字的含义,这又冒出‘男朋友’这么个新鲜词,顿时,他剑眉微拧,望着连城求解。   ☆、第191章:无悔(一更)   灵动的眸子眨巴了下,连城俏皮道:“男朋友转正就是老公,老公就是丈夫,就是夫君,现在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吗?”   皇甫熠皱眉思索着她的话,半晌后,轻语:“我懂了。”   夕阳西落,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走在回侯府的道上,连城心情甚好,边走边道:“皇甫熠,我很开心!”   “我也是!”心口处一阵作痛,皇甫熠眼神柔和,朝身旁神采飞扬的人儿看了眼,附和道。   晃眼过去五日,皇甫熠感到他心口的痛,近乎无法再压制住,且,他还意外察觉,察觉他在面对连城的一双柔情目时,会生出一丝浅浅的恨。   恨?他怎会恨她?   那是他的爱人,是他要用生命守护的爱人,他怎会恨她?   是血咒,是血咒作祟么?   可皇兄并没告诉他,血咒会令他对心爱之人生出恨意。   呵呵!望着窗外的月色,他笑了,笑得发苦,笑得痛彻心扉。   疯魔,心痛,因为心痛,导致疯魔,出手致她死地,这是不是说皇兄已经隐晦地告诉他,在他感情愈发浓郁时,因为血咒之故,他会对她慢慢生出恨,随着恨意加剧,他会做出不理智的事,从而痛苦一生,再无独活于世的勇气。   定是这样的,定是这样的!   按住心口,他脸色发白,嘴角殷红丝丝溢出。   不能再在这呆下去了,他得离开,得离她远远的,否则,他会伤害她,这是他不愿看到,也不愿去做的。   缓缓坐到椅上,他从袖中掏出连城送给他的签字笔,在面前的纸上慢慢书写起来。每写一个字,他的心就会就多抽痛一分;每写一个字,嘴角就会有一丝殷红溢出,可他手中的笔没停,一刻都没停。   终于,他将自己要说的话全写在了面前的纸上,而后用装着两只木赞的精致小盒压住,低语呢喃:“对不起!连城,对不起,为了你能好好的,我不得不选择离开你,对不起……”拿起桌上,正对着他微笑的小小泥人,他轻抚着,轻抚着她的眉眼,她的唇……   虽然这泥人的样貌,是戴着易容面具的她,可含着笑意,望着他情意流转的双眸却是她的,是他熟悉的,是他深爱的人儿所拥有的一双似水明眸。   该离开了,将泥人放进袖兜,他转身,暗藏隐痛的双眸自屋里每个角落徐徐划过,终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走吧。”离涵等在门外,看到他面蒙黑巾,不由疑惑,低声问:“爷,你这是……”皇甫熠淡然的眼眸凝视着他:“你先回府,我去趟馆舍,随后便回。”   爷要去灵月使臣住的馆舍,他去那里要做什么?   离涵思量不出头绪,见皇甫熠提起轻功即将从自己眼前消失,忙运气,纵身而起,紧跟了上:“爷,任伯说过,要我随时随地都跟在你左右。”闻他之言,皇甫熠没有说话,由着他随在自己身后。   片刻,鸣柳苑中已无他们二人的身影。   近距离相处数日,让连城愈发肯定了她对皇甫熠的感情。   她喜欢他,甚至已经爱上了他。   夜里,每每回想起与皇甫熠呆在一起时的点滴,连城都会不由自主地在梦里笑出声。   白日,他们几乎形影不离,阳光西斜时,他们会手挽着手,漫步在花园,湖边。   有时候半晌他们都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走着,感到乏累时,随意地坐在凉亭,亦或是湖边大石上休息,并肩看落日余晖收拢,夜幕落下,明月升起;有时候,她会唱歌,会用绿叶吹曲给他听,而他,听着听着,眸中柔情涌现,拿起玉箫与她极为默契地合音。   还有,她偶尔也会向他叙说她的喜好,及一些有趣的故事,他耐心地听着,时不时会发出一声低笑。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有认真听;她问的每一句话,他都有认真作答。   她笑,他陪着笑;她静坐冥想,他陪在身侧,绝不出声打扰。   如水月华透窗而入,落在床上,连城睡得尤为香甜,清秀的脸儿上挂着抹浅浅的微笑,红唇微翘,呓语出声:“皇甫熠,我喜欢你,喜欢看到你笑,不喜欢看到你皱眉……要记住我说的话,只能对我一人笑,否则,我会生气,会不理你的……知道么?你的笑容太过惑人,女子看到那样的笑,没有一点免疫力……“她不知,她呓语中的某人,已经离开了宁远侯府,或许,她不会再见到他。   窗外凉风习习,不时传来树叶沙沙声响,连锦知晓眼下已接近后半夜,可她就是无法入眠。   忽然,她察觉到一道淡漠幽冷的目光好似在看着她,不由蓦地坐起身,循着那道目光望去,便见屋子中央站着一抹颀长的青色身影。由于屋里没点灯,仅有几缕月华映入,她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也不对,来人的脸上蒙着黑巾,就算屋里燃着灯火,她也无法知晓对方是哪个。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屋里?”她没有惊慌,只是凝视着来人,冷声质问。   皇甫熠行至桌前,燃起一盏灯火,冷幽的眼眸与她视线相对,淡淡道:“可听过血咒?”   于他的话,连锦没有作答,而是再次质问:“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我屋里?”他目光虽冷,但却没有杀意,如此一来,她无需过分害怕。   “回答我。”皇甫熠言语简单,却有着迫人的压力。   黑眸中的神光渐渐发生变化,令连锦只觉自己被他的双目摄住了魂魄,她在抗拒,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陷进那双如墨玉般的眸瞳中。   “回答我,你可知血咒?”   “没听说过。”   “灵月有人懂巫术,是否?”   “嗯,女巫大人就懂。”   “告诉我,如何才能到灵月?”   “我不知道。”   “为何要来我大周?”   “联姻。”   “对象是熠亲王?”   “嗯,是他。”   “知道原因吗?”   “不知。”   ……   在醉幻魅瞳作用下,连锦回答皇甫熠的问话,无一丝迟疑。   果真是冲着他来的,可这是为何?   “你多次出入宁远侯府有什么目的?”   “目的?我没有目的。”   “你有意接近定公主公主,还有他的家人?”   “是,可我不会伤害他们。”   连锦的精神力在反抗,反抗皇甫熠的问话,反抗自己身不由己回答的每句话。奈何无用,但她有竭力压制心底的秘密,不在下一刻被她说出口。   额上冷汗滴落,看着她苍白的近乎没有血色的面孔,皇甫熠倏然阖上双目,转瞬又睁开。   身子一阵猛颤,连锦定定地看着皇甫熠:“你究竟是谁?”她好像忘记了什么,是什么呢?   她不知,当皇甫熠撤去醉幻魅瞳时,他们之间的对话已全然消失不见。   皇甫熠幽冷的黑眸锁在她的身上,一字字道:“离宁远侯府,离定国公主,还有她的家人远些,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是熠亲王?”皇甫熠自进屋,就没有刻意转变自己的声音,连锦与他虽无多少交集,但对人的声音很敏感,由这,她断定出站在自己屋子中央的青衫男子,是皇甫熠无疑:“我不会伤害他们。”   皇甫熠没有出言否认自己的身份,但也没点头承认,只听他道:“最好记住你说的话!”她不知血咒,他或多或少可以理解,可身为灵月公主,又是刚离开灵月没多久,抵至大周,竟不知如何返回母国,这未免太过奇怪?   女巫大人,她有提到女巫大人,皇甫熠黑眸微垂,暗自思量,是那位女巫大人对她做了什么手脚吗?以至于她不清楚如何回灵月,那这是不是说,灵月的使臣身上也被那女巫做了手脚,不知如何返回灵月?   女巫,灵月;灵月,女巫,确实与传言相符——神秘至极。   “你,你要做什么?”看着颀长的身影一步步向床边逼近,连锦全神戒备地睁大双眼。   皇甫熠幽冷的眸子寒芒涌现,一把钳制住她优美的下颚:“灵月与我大周,乃至整个中原诸国数百年,乃至千年都未曾有过来往,现如今却突然要与我国联姻,且联姻的对象是本王,其目的,皇上和本王虽然不知,但本王要告诉你的是,收起你的目的,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蓦地收回手,他冷然一笑:“本王此生只喜欢一个女人,也只爱一个女人,你若知趣,就该知道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连锦眸光微闪,蹙眉问。   “本王之言是何意,你无需知道。”冷冷丢下一句,皇甫熠准备转身离去,却听身后传来女子带了丝怒意的声音:“你是打算娶我,是不是?你这样做,定国公主怎么办?她很喜欢你,而你,却要娶我做王妃,你让她情何以堪?”   转身凝向她,皇甫熠眸光犀利,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这不正是你要的么?不正是你灵月要的么?”   “不,不!我没想过要嫁给你,我从没想过要嫁给你做王妃!”摇了摇头,连锦眼里涌上凄然之色:“见到定国公主后,我有打退堂鼓,有想过回灵月,可我做不了主……我不能不顾母皇的安危,也没有力量对付余将军,有她在,我只能留在大周,只能嫁给你……”从她的言语中,皇甫熠听出了些许端倪。   “你果然是带着目的来我大周的。”   连锦神色恢复自然,道:“目的?你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那就把你的目的说出来。”他身上的血咒,会不会与灵月有关?亦或是,那血咒就是那灵月女巫下的?皇甫熠敛目思量,若真与灵月有关,与那女巫有关,那么他要找的人,是否就在灵月,而且与灵月的女巫关系密切?   但,如此一来,东旬的逍遥王又是怎么回事?   “你口中的余将军,可在随行的使臣中?”   敛起思绪,皇甫熠问。   与他视线相对,连锦绝美的脸儿上泛起一丝冷意:“他叫余绩,是我灵月大将军的部下,住在……”   “你想借本王的手除去他?”听完连锦之言,皇甫熠好看的眉梢挑起。   连锦言语肯定:“是,熠亲王若能除去他,我感激不尽。”   “哼,你倒也诚实。”嘲讽之语出口,皇甫熠注视着连锦端详了会,“本王或许可以如你所愿,但你也需配合本王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他要她配合什么?   皇甫熠言语浅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我答应你。”垂眸想了想,连锦应允了皇甫熠提出的条件。深望她一眼,皇甫熠收回目光,身形一闪,骤然消失不见。   翌日清晨,灵月使臣住的馆舍中如同炸开的锅。   “外面怎么这么吵,出什么事了?”洗漱穿戴好,连锦朝窗外看了眼,问侍婢采莲。   “回公主,余将军不见了!”   采莲恭谨回道。   “兴许出去办事了。”眸光闪烁,连锦自妆台前的登上站起,缓步走到窗前:“告诉罗大人,让大家伙无需大惊小怪。”余绩,是你自找的,若非你背叛母皇,我也不会借熠亲王的手除去你!   余绩是死了,但他并非是死在皇甫熠手中,而是自断经脉,一命呜呼。   之所以有此选择,源于他认识到自己已无路可走。   如若不了结自个,将会出卖对他有恩的大将军。   皇甫熠昨晚潜进他屋里,一番言语逼问,什么都没有问到,怒极之下,他再次启用醉幻魅瞳,结果,余绩在第一时间感觉到自身不对劲,随之当机立断,做出了抉择。为防止他的死,引起灵月与大周之间的矛盾,皇甫熠着离涵将他的尸体带出馆舍,予以妥善处置。   因此,这一大早,余绩身边的亲兵发现他人不在屋里,且馆舍各处也不见他的身影,不由心生恐慌,逐个敲开灵月各使臣的房门,好一起找人。   熠亲王府。   “王爷,你既已做了决定,就将定国公主慢慢忘了吧!”夜里从灵月使臣住的馆舍回来,皇甫熠站在寝院里整整一晚未回屋休息,不管任伯如何相劝,他始终站在那,遥望宁远侯府方向,定定地看着,他这样,任伯看在眼里,好不心疼,于是,这才道出这么一句话。   奈何皇甫熠不语,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任伯幽叹口气,走到他身旁,看到一丝殷红自他嘴角溢出,禁不住又劝:“王爷,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看着心里难受啊!”   “吩咐人下去,想法子查到灵月具体在哪个方位,还有弄清楚去灵月的路线。”皇甫熠没想到那余绩会在他面前选择自我了结,且在他启用醉幻魅瞳没多久,以极强的意志力抵制醉幻魅瞳的掌控,自断经脉,死在当场,从而致使探清灵月这条线猝然中断。   大将军?灵月公主口中的大将军,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联合女巫在灵月公主公主,及他们自己的官员身上做手脚,是不打算要这些人再回国吗?   久听不到任伯出声,皇甫熠掏出绢帕拭去嘴角的血渍,回头缓缓道:“她是我爱的女人,我不会忘掉她,虽然每每想起她,心口会抽痛难耐,但我能承受得住。只要查到灵月所在的方位,知晓如何前往,我身上的血咒便十之**可以解除。任伯,顾二是上天赐给我的无价之宝,我不能放弃她,也做不到放弃她,可是因这血咒,我又不得不暂时远离她,不得不伤害她,我恼我自个,甚至恨我自个,但,我无悔!”   额上冷汗滴落,他俊脸微白,眼神坚定无比:“我无悔,只要她好好的,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王爷,可你这样会很辛苦!”心里长叹口气,任伯声音低沉:“再说,王爷也知道有关灵月的情况,要想查到它的具体方位,难啊!”   “传我的话,再难,也要给我查到。”说着,皇甫熠抿唇,默然良久,补充道:“顺便告诉他们,速度要快!”   “王爷!”   任伯见他意决,声音不由加重。   “我意已决,任伯不用再劝我。”嘴角牵起一丝冷笑,皇甫熠黑眸中迸射出的神光,倏然冷若冰川:“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东旬的逍遥王,或许与灵月的大将军是同一个人。他一日不出现,我们就一日无法报仇,无法将这个祸患的源头铲除。所以,于国于己,我都必须找出灵月的位置,亲自前往一趟!   ☆、第192章:猜测(二更)   经他这么一说,任伯眼里立时被愤怒和恨意填满:“灵月的大将军若真是那幕后之人,就算拼掉我这把老骨头,我也要将他给揪出来,血祭恩公一门!”言语到这,他顿了顿,语气转为缓和:“王爷,要不你还是每隔数日,饮用些处子血,这样的话,你……”   皇甫熠抬手制止他再说下去,道:“任伯,我说过,我不会饮什么处子血,还望你日后莫要再提起!”   “是。”任伯静默许久,终应了声。   “你去忙吧,我到书房坐会。”摆了摆手,皇甫熠提步朝书房走,可没走几步,他身形忽然顿住,嘴角动了动,似是还有话吩咐任伯。就在任伯以为他要叮嘱什么的时候,他却提步继续往书房走去。   清风拂面,连城起床洗漱过后,清秀的脸儿上挂着柔和的笑,进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顾宁捂嘴站在一旁笑个不停。   她的二姐啊,前些时日还说,绝不会先给爱恋之人做羹汤,近些时日倒好,几乎每天亲自下厨,给熠亲王做这个,做那个,且总时不时地出神。嗯,最为重要的是,出神时,她还会傻傻地笑出声。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在想,那坐在亭中,手撑下巴,望着鸣柳苑方向出神,嘴里发出笑声的女子,是她英明睿智,清冷淡然,时而俏皮灵动的二姐么?   “二姐。”看到连城煲好汤,往厨房外走,顾宁眨巴着眼睛,娇声唤道。   “嗯?”连城顿住脚,回头望向身后:“你怎在这?”小丫头那是什么眼神,好似她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得,心里这么想着,随之疑惑的声音扬起:“我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好看的秀眉微拧,明眸锁在顾宁身上一眨不眨。   顾宁轻笑出声:“我在厨房里站了有好一会功夫呢!”说着,她走上前,挽住连城的胳膊,笑嘻嘻又道:“二姐,你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哦!”   “我病了?”姐妹俩走出厨房,连城抚上脸颊,目露不解:“我好好的,怎就病了?”   “二姐不是身体生病,而是被熠亲王锁住了魂魄,患了痴病!”说着,顾宁松开连城的胳膊,笑着跑向顾祁住的厢房:“我不会笑话二姐的,骏儿也不会哦!”连城骤然回过神,尴尬地轻咳两声,而后望着她跑远的身影,嗔道:“宁儿,你这坏丫头,越来越贫嘴了,打趣二姐都上瘾了是不?”   “没有啦,我只是实话实话!”顾宁头也不回,摆摆小手,娇俏的声音扬起:“二姐不是要去鸣柳苑唤我未来的姐夫过来用饭菜吗?若再不去,一会我那姐夫恐怕要饿肚子了!”连城无奈地笑了笑,边往院门口走,边极其自然地道出一句:“你们要是能用完那些饭菜,尽管随便,我大不了给他做更好吃的。”她的脸皮可不薄,小丫头想看到她的囧样,那是不可能滴!   鸣柳苑中静寂无声,连城心生奇怪,往日这个时候,皇甫熠基本都是在院里练功,今个这是怎么了?带着疑惑,她走至皇甫熠住的屋子门口:“皇甫熠,你醒了吗?”没人应声,她轻叩房门,柔声又唤:“皇甫熠,你再不吭声,我可就要推门进去了哦!”屋里依旧无人应声。   丫的该不会还没睡醒吧!腹诽一句,她推开门,径直往内室走:“我进来了,不想被我看到你的惷光,就赶紧穿戴好!”唇角勾起,她声音中带了丝打趣的意味。   没人,内室没人!   长睫颤了颤,连城凝视着整齐的床铺,暗忖:“一大清早人就不见人,丫的去做什么了?”眸光转动,不经意间看到一张用签字笔写满字的纸张,被一精致小盒压在下面。   他离开了?否则,怎会好端端地给她留信。   走到桌旁,将小盒挪向一旁,她拿起信笺看了起来。   有急事,需离京一段时日,要她保重身体,莫要挂念……   急事?什么事这么着急,连告诉她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莫挂念,哼!谁要挂念他!   要她保重身体,要她有事去王府找任伯,要她别因为想她,一不小心患上相思病。   孔雀男,丫的还真是个孔雀男,以为离开他,地球就不转了吗?   折叠好信笺,塞进袖中,连城撇了撇嘴,打开了桌上的长方形小盒。   桃木簪?怎又是桃木簪?还是两只,且每只簪尾的花型尤为雅致,比之之前送她的那一只,好像雕工精进不少。   好端端地,他为何又送她木簪?   信笺中没提起,他这是要玩什么花样?   坐到椅上,连城从盒中取出一支木簪,轻抚着。   忽然,她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想了想,脑中却什么头绪都没有。   “皇甫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望着手中的木簪,连城喃喃出声:“我怎就感觉到有些惶惶不安呢!感觉你瞒着我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他瞒着她什么?为何她每次问,他都露出温润雅致的笑容,说无事相瞒。   越想,连城的心越是无法平静。   要去王府找任伯问问吗?   良久,她摇了摇头,他存心要瞒着她,即便她去问任伯,任伯就能告诉她么?   主院这边,顾宁搀扶顾祁坐在轮椅上,而后皱着眉儿道:“大哥,我觉得熠亲王住在咱们府里这几日,特别特别反常。”   “坐下说。”手指一旁的椅子,顾祁温声说了句。   顾宁点头,在椅上落座。   “先不说他无缘无故住进咱府中,就是他每日那么黏着二姐,我心里总生出怪怪的感觉。”抬眼对上兄长的视线,她歪着头,若有所思道。   顾祁神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怪怪的感觉?”   “嗯,是怪怪的感觉。”顾宁点点头,言语认真道:“我觉得他对二姐的好,似乎有些过头了,好像,好像……”见她后话迟迟没有道出,顾祁深邃的眼眸微闪,接住她的话,语声略显低沉道:”好像他要离开你二姐,所以尽可能地对你二姐好,可对?“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顾宁眼里染上抹忧色:“大哥,你说他会离开二姐吗?我知道他爱二姐,想对二姐好,可也不至于突然间有如此大的变化吧?毕竟等他和二姐成亲后,他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相处。”   “会与那灵月公主有关吗?”顾祁眼睑微垂,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顾宁听,“是有些反常了!”他这一提灵月公主,顾宁眉儿不由蹙在一起,有些不高兴道:“那灵月公主我是不讨厌,可她这几日几乎每天都来咱们府里,而且对我们府上的事特别上心,尤其是她看我和骏儿,还有二姐时的眼神,总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大哥,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深思片刻,顾祁低沉的嗓音扬起:“她是灵月的公主,而灵月又极为神秘,这就造就她不是个简单的,记住,与她相处时,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免得被她算计还不知道。”   “算计?”摇了摇头,顾宁道:“单凭她身上的熟悉气息,我觉得她不会算计我们。”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是谨慎些为好。”看了她一眼,顾祁沉声道:“你二姐那我不担心,骏儿是男孩子,与那灵月公主没什么机会在一起相处,他,我也放心得下,就是你,我怕一个不慎,她会对你不利。”   顾宁笑了笑:“大哥放心,我又不傻,即便没对她生出不好的感觉,但也不至于傻乎乎地在她面前掏心窝子。”   “这就好。”顾祁颔首,半晌后,叹道:“你二姐是个有主意的,熠亲王的事,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皇甫熠,你近几日如此反常,真如我猜测的那般,要离开二妹么?若果真这样,你又是作何想的?   说来,顾祁能看出皇甫熠对连城的真心,虽心知他们要走到一起不是件易事,但他支持连城,支持她的选择!   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倘若自己疼惜的妹妹嫁给一个不爱的男子,那她婚后的日子定不好过。   身为兄长,他不愿看到她不开心,他要她幸福,要永远幸福!   连城回到主院时,唤碧,唤雪几个丫头已经在饭厅摆放好饭菜。   “咱们吃吧,他有急事,已经离开了!”唇角漾出丝淡淡的笑,她在顾宁身旁的椅上坐下。顾祁,顾宁相视一眼,心中蓦地一突,离开了,难道被他们猜中了?眸中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顾祁看向连城,故作随意地问:“为何不留熠亲王用过饭菜再回王府?”她脸上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可眉眼间却似是藏着什么心事。   “他好像昨个夜里就走了,我是看到桌上的留信才知道的。”拿起筷子,连城笑着说了句。闻她之言,顾祁没再多问,一时间饭厅里静寂一片。   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顾骏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两个姐姐,见他们都各自用着膳食,一语不发,只好拿起筷子跟着吃起来。   大哥,二姐,三姐这都怎么了?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用饭菜时,向来没那么多规矩,而且,而且每次用饭菜时的气氛特别温馨,不像今日这般沉闷。   时间在连城的忙碌中晃眼过去数日。   她是有意让自己忙起来的,白天多半时间呆在酒楼,各个铺面里,晚间会换上夜行衣,秘密观察信阳侯府,广武将军府的动静。   自从认识古绍,再结合府上设宴那日发生的事,她隐约间察觉,广武将军畏惧羲和公主,而羲和公主压根就不将这位亲家往眼里放,左思右想,她都甚感不对劲。可数日来,她却未发觉丝毫端倪。   半个多月没听到府外有刀剑声响起,要说那些刺客的主人不再与宁远侯府过不去,她是万万不信的。   羲和公主,刺客,血渍……   与她那晚交手的那批刺客,应该和羲和公主有着必然的关联,否则,她不会在信阳侯府外的街巷中,发现刺客身上滴落的血液痕迹。   “二小姐。”唤碧挑开帘子,进到屋里,朝连城行礼道:“陆公子派身边的人稍话过来,约你明日午后到咱们的酒楼见面。”   连城坐在桌后,手拄下巴,望着窗外逐渐暗下的天色,想事情想得入神,以至于并未发觉唤碧进屋,自然也就没听到她嘴里的话。唤碧见状,声音不由提高些许:“二小姐,陆公子约你明日午后在咱们的酒楼见面,说有件事想拜托你。”   “啊?”蓦地回过神,连城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问:“陆公子约我明日午后在咱们酒楼见面?”唤碧点头。   沉默片刻,连城神色不明:“我知道了,退下吧!”陆大哥有事找她帮忙,干嘛不来府里?好像有些时日没见到他了,食指轻叩桌面,她琢磨着陆随云找她有何事拜托,可转瞬,她似是想到什么要紧的事,忙唤住唤碧:“等等,我今个回府怎没看到三小姐?”   唤碧走至门口的脚步停下,转过身道:“回二小姐,古小姐下午到咱们府上,邀三小姐去城外水月庵进香去了!”   “什么时辰去的?”连城拧眉问。   “未时过半走的。”唤碧回道。   连城秀眉皱得更紧,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凝向唤碧又道:“谁跟在三小姐身边?”   “是唤雪和唤月。”   唤碧恭谨回了句。   未时过半离府,这会儿都已戌时一刻,怎还不见回来?走向门口,她交代唤碧:“我去府外瞧瞧,你万不可将三小姐尚未回府一事,在院里传开。”看她神色凝重,唤碧低应一声,而后小心翼翼地问:“二小姐,你是不是担心三小姐会出事?”   连城抿了抿唇,道:“眼看着天都快黑了,我……”话没说完,她人已朝院门口疾步走去。   由于临近傍晚,街上过往行人已经不多,连城出府后,放眼望向街头,一辆马车的影儿的没看见,一颗心不由提起。   三妹,三妹你不能出事!   运起轻功,她迅速飘向广武将军府,她要先看看古雨薇可有回府,这样她心里便会多少有些底。   熟料,她得知的结果却是,古雨薇午后出府还未回。   她没有大张旗鼓进广武将军府询问,而是问古府看门的老仆,方知晓古雨薇下午乘坐马车出府后,直至现在天色擦黑,人还没回到府中。   然,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古府里面很安静。   顾不得多想,她提气又迅速往城外飞驰。   水月庵距离皇城有七八里路,出城后,连城借着月色,看着空荡荡的官道,心揪得紧紧的。   出事了,三妹出事了,她的直觉向来不会有错。不过,她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想顾宁和古雨薇会不会留宿在水月庵。   “救……救命!三小姐……”   救命?三小姐?女子黯哑虚弱的声音隐约飘入连城耳里,而此时,她运轻功,正欲穿过眼前的小树林,就到了前方一里多外的水月庵,垂眸看向下方的小道,只见一抹瘦弱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自树林里奔出。   对,是奔出,看似东倒西歪的身子,却以不慢的速度朝她下方的小道上而来。   “唤雪!”连城试探着唤了声。   那身形的主人听到她的声音,立时顿住脚,是二小姐,是二小姐的声音,唤雪激动地张开嘴就哭出了声:“二小姐……奴婢……奴婢是唤碧……”连城闻声,瞬间便在她身旁落定:“唤雪,出什么事了?三小姐呢,快,快些告诉我!”她眼神担忧,语声尤为急切。   唤雪身子晃了晃,若不是连城及时扶住,险些摔倒在地。   “三小姐被……被数名地痞抓走了,他们……他们说……说要把三小姐,把三小姐和唤雪,还有……还有顾小姐主仆一起,一起卖进京中最大的花楼!二小姐……二小姐,你,你不用管我,快去……快起救三小姐……”看着唤雪沾满血渍的脸,看着她额上深深的伤口,连城冷眸中寒光毕现:“是那伙子地痞伤的你!”她不是问,而是肯定道。   “奴婢没用,奴婢没能保护好三小姐,被其中一个地痞用力推倒,撞在了一颗大石上,结果就,结果就晕了过去,等奴婢醒来时,发现被丢在小树林深处的一丛半人高的杂草中,天也黑了,奴婢,奴婢……”说到这,唤雪眼前一黑,瘫倒在连城怀中。   京中最大的花楼?   京中最大的花楼?   晓月楼,必是晓月楼无疑!   横抱起唤雪,连城提气,以最快的速度朝城中飞驰而去。   “二小姐!”酒楼里的服务员看到连城抱着唤雪进入大厅,忙迎上前行礼。   连城颔首,疾步登上二楼,将唤雪抱进自己白日休息办公的房间,“叫一名女服务员过来好生照顾唤雪,我还有要紧的事需即刻去处理!”   ☆、第193章:热舞   这会除过几个雅间还有客人用酒菜,就只剩下酒楼里面的掌柜和服务员在,安置唤雪在床上躺好,吩咐了那名服务员一句,连城瞬间就没了踪影。   一个时辰前,信阳侯府。   “确定事情没出现丝毫纰漏?”莫婉倾手握团扇,脸上表情闲适,坐在榻上悠然地扇着风儿,凝向秋蝉问。   “奴婢有交代那几个地痞,如果将事情办砸,别说剩下的五百两不会给他们,就是他们后半生的日子,只能在牢狱中度过!”说着,秋蝉走近两步,在莫婉倾面前站定,声音压低道:“小姐,你说陆小姐找的人被咱们花重金雇的人做了,她会不会有一日怀疑到咱们头上?”   莫婉倾眸色嘲讽,冷笑道:“怀疑咱们?她怀疑咱们什么?”言语到这,她倏然话锋一转:“就算她怀疑又能怎样?证据呢?”   “小姐,奴婢有些不明白,既然陆小姐找的人要直接了结掉顾三小姐主仆,咱们为何还要留她们性命?并且,并且将古小姐也牵扯其中,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世子的颜面丢尽。”陆玉挽的计划是要古雨薇邀顾宁出府,一起前往水月庵进香,然后在回城途中,让藏身在小树林中的地痞,扮作匪徒杀了顾宁主仆,却没想到莫婉倾着秋蝉在近期一直有留意她院里的动静,不期然的,她的计划,她着银翘所行的每一步,皆被秋蝉掌握,禀于莫婉倾知道。   让一个人死很简单,但这于莫婉倾来说,感觉没什么意思,也不够解她心头之恨。   她恨连城,怒陆玉挽,所以,她精心谋划了一出令人生不如死的戏码。   死,她不要顾宁死,她要顾宁失去女子最为珍贵的清白,让其永远活在耻辱的阴影中,她要报复连城,报复连城占据了岑洛的心。   一个侯府千金,被人卖进花楼,且以竞标的方式,价高者得其初 夜,如此一来,活着就是种折磨,且是最残酷的折磨。   就算中间出现变数,但只要顾宁出现在花楼中,那么她的名声也就算全毁了!   她有考虑过事发,但她无一丝担心。   因为有陆玉挽替她背黑锅。   也不全对,毕竟陆玉挽动了心思,也有所动作,事发后,那顾连城若要报复,首当其冲就是找陆玉挽算账。   至于将古雨薇主仆一同卖进花楼,莫婉倾则是想着不想事情太快被连城知道。   因为古雨薇到宁远侯府邀顾宁前往水月庵进香,这件事是光明正大而行,如果只有顾宁在回城途中出事,那么连城首先就会怀疑到古雨薇身上,进而由其口中知晓陆玉挽是幕后主谋。虽然不会想到是她所为,但她的计划显然会功亏一篑。   京中各花楼白日里可不做什么营生,都是在夜幕落下,逐渐热闹,淫 靡。   她不做便罢,做了就一定要目的达成,否则,她心底的嫉恨难解,恼怒难平!   收敛思绪,莫婉倾不咸不淡地道:“让一个人死很简单,可这又有什么意思。我要她活着,每日活在无尽的耻辱与痛苦之中,这比要她死更解恨,不是么?”秋蝉想了想,点头“嗯”了声。   “至于那位古小姐,我虽对她不甚了解,但就从你口中知晓的,断定她不是个出挑的女子,既如此,那我就帮世子一把,退了那广武将军府的亲事!”于她说的话,秋蝉听了深信不疑,道:“小姐说的是,奴婢也觉得那位古小姐根本就配不上陆世子。”   莫婉倾唇角翘起,笑了笑,轻佻道:“晓月楼今晚一定很热闹。”   “等天色暗下来,咱们要不从后门出府,过去瞧瞧!”咬了咬唇,秋蝉向莫婉倾提议。   在她音起时,莫婉倾的脸色就已经微不可察地变了变,这会听她说完,声音不悦:“你觉得以我的身份,能去那种地方吗?”察觉到她生气了,秋蝉蓦地跪倒在地,垂眸认错:“是奴婢欠考虑,还请小姐责罚!”   随意摆了摆手,莫婉倾着其起身,表情缓和:“你啊,虽然事事都以我为中心,但说话前,一定要过过脑子,要不然,我真不敢再让你呆在身边服侍。”   “奴婢,奴婢知道错了,往后奴婢会遵照小姐所言,说话前多动动脑子的!”   秋蝉自地上站起,低着头,略显不安地揪扯着手指。   提起轻功,飘出酒楼,连城直奔目的地——晓月楼。   归京的时日已不算短,有关晓月楼的传闻,她了解不少。   据说,这家规模最大,最豪华的花楼,里面的女子个个如花似玉,色艺双绝,且有传那些女子的房 中术也堪称各花楼女子中的翘楚。   基于此,京中只要有钱,有足够的银钱,及身份尊贵的爷,都可来这里寻乐子,高兴之余,还能将自己中意的姑娘买走。   连城听到这些传闻,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这也仅限于晓月楼与她扯不上干系。   现如今,顾宁被地痞卖进其中,她心里真真是气恼至极。   月华清冷如水,柔婉袅袅的丝竹管乐之声,自晓月楼里弥漫而开。   “王公子,听说今晚有好几个新鲜货开 苞,你可打算砸重金尝个新鲜?”   “那是自然,要不然我今晚干嘛坐这么靠前的位置。”   “我也是。”问话的那名风流公子一脸带笑,与坐在身旁的王公子道:“希望咱俩今晚都能中标,抱得美人枕边眠!”   那王公子闻他之言,“哈哈”笑了两声,右手握着扇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左手掌心:“宋公子,你这话我爱听,我爱听!”   宋公子却在这时轻叹口气。   “好端端的你怎么叹气起来了?”王公子目露不解,笑问。   “其实,我就是想和那绮梦有一晚,奈何,奈何有熠亲王做她的靠山,不是什么客人都肯接。”宋公子之前的兴致在说起晓月楼的头牌绮梦时,近乎消散全无。   王公子看着他,摇了摇头:“你既然心中明白,又为何自寻烦恼?要我说,绮梦美是美,但贵圈中谁不知她仅服侍熠亲王,所以啊,为了身心畅快,还是别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为好!”   “这我心里是明白,可要真正做到不去想,不去念绮梦,还是有些难啊!”说着,宋公子摇头一笑:“算了,不想了,就像你说的,想了也是白想,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忽然,丝竹管乐声渐渐肖止。   一穿金戴银,满脸抹着脂粉,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但姿色上佳的妇人,出现在偌大的舞台正中央,只见她手一抬,就有两个身穿粉色纱衣,面蒙同色薄纱的妙龄女子,分别被一个体型健壮,身穿黑色短装的打手抱上台,放置在舞台中央的两张卧榻上。   那俩妙龄女子双眸闭阖,四肢动也不动,被那俩打手随意摆了个撩 人的姿势。   “诸位公子,诸位大爷,今晚可是个喜庆的日子,有四位,对,大家没听错,咱晓月楼今晚有四位姿色绝佳,堪称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开 苞,诸位公子,大爷若是看中哪位,还是按照老规矩,价高者得!现在,我身后榻上的两位绝色佳人,左边这位叫紫薇,右边这个呢,叫蔷薇,别看她们的名儿没牡丹,夏荷,冬梅她们叫的大气,但这两位的样貌,可不是我吹嘘,那可与咱晓月楼的头牌绮梦姑娘有的一比,现在请诸位公子,大爷开始加价!一百两是低价,各位公子,大爷记住了哦!”   “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三百八十两!”   “五百两!”   ……   “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   短短不到一刻钟时间,那叫紫薇的美人儿已被舞台下方的诸位公子,大爷加价到了一万三千两,就这还没有停止,加码继续往上飙着。   连城身着一袭淡紫衣裙,凌空落在晓月楼大门外的街上,听着里面的加价声,以及诸人淫 靡不堪的谈笑声,眼底划过一抹暗芒,暗忖:“晓月楼,不知京中哪个权贵开的晓月楼是么?我今夜就叫你声名扫地,看哪个以后还敢再进去消费!”   知晓晓月楼今晚有新鲜货,京中有钱,有权的公子,大爷皆争先恐后地往来赶。   “定国公主?我该不会是眼花了吧,怎看到定国公主在那站着?”   “没错,是定国公主,你没看错!”   “你说定国公主来这男人寻乐子的地方做什么?”   “我哪知道。”   “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   “那咱们还要进去吗?”   “进,干嘛不进?定国公主或许觉得新鲜,在晓月楼门口站一会,不久应该就会离开!”   “哦,那咱们进去吧!”   ……   连城的目光由晓月楼显目至极的牌匾上收回,嘴角漾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提步登上台阶,跨过门坎,走进晓月楼中。   环目四顾,无视看到她的人投过来的诧异目光,她径直朝偌大的舞台一步,一步迈近。   榻上侧卧,蒙着面纱,罩着粉色纱衣的两名女子,就是三妹和唤月么?虽然一时半会无法辨识出她们的样貌,但应该是她们无疑。   对不起!   三妹,对不起!   都是二姐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不过,你别怕,二姐会让今日看到你的男人,皆讨不到好处!   她怎会出现在这里?二楼不同方位的两个雅间门口,岑洛,皇甫烨文,在看到连城的一瞬间,目中神光皆愕然不已。这可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她一个女子,且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怎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就算她已名声不堪,也不至于这般糟践自己吧?   二人双眸半眯,脚步移动,在栏杆后站定。   “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薄唇微启,岑洛无声呢喃:“难道榻上那两位正被加价的女子,是你认识的人?”他有留意到连城的眸光,留意到连城望向榻上侧躺的那两名女子,眼里划过一丝痛与悔!   周遭静寂一片,加价声,及再次响起的丝竹管乐声,在她身形靠近舞台时,戛然而止。   纵身而起,连城跃上舞台,唇角含笑,眸光妩媚妖娆:“借你这宝地一用,还望成全!”望着一旁的妇人,嗯,准确些说是晓月楼的老 鸨,她语声轻柔,有礼说了句。   老 鸨看着她,看着她妖娆的眸光,唇角的微笑,却周身打颤,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被礼待。   定国公主这是来砸场子的么?   她的笑容,她的笑容看起来颇为有礼,可她怎就感觉到特别冷,似是要冷到骨子里一般。   “定国公主,您,您……”老 鸨额上冷汗滴落,声音轻颤,许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连城凝向她笑得更为温柔:“近来我技痒,想借你这宝地一展舞技!”说着,她将眸光挪向台下仍处于惊愕中的诸位公子,大爷,眸光妩媚惑人,朱唇轻启,不疾不徐地道:“诸位想看吗?京中都在盛传我是个言行粗俗的女子,真真是在诋毁我呢!今日,我就让大家伙做个见证,看看我是否如传言那般粗俗不堪!”   她这话一出,处于惊愕中的诸人,无不感到惭愧。   言行粗俗?   选妃宴那日,定国公主用一片绿叶吹奏的曲子,引得蝴蝶,鸟儿自四面八方飞来的壮观场面,他们有的是亲眼见过,听过,即便没资格入宫的,第二日也听说了当时的旷世奇观。   “将她们抬下去吧,免得挡了我施展舞姿。”明眸挪转,连城手指软榻,与老 鸨说了句。   “是……”   老 鸨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招手唤数人上前,没用片刻功夫,就将摆放在舞台中央的那两卧榻抬离而去。   夜风透过晓月楼各处敞开的窗吹入,自梁上垂下的纱幔,轻舞飞扬,连城身上紫裙翻飞,秀发随风舞动,从袖中掏出手机,选中自己要用的那首歌曲,而后食指轻轻一点,素手运力,手机脱离掌心,凌空飘至放置在舞台靠角落处的一把椅子上。   半刻钟前,二楼一门窗紧闭的房间里。   “外面出什么事了?”皇甫熠盘膝坐在榻上,凝望面前几上的棋盘,头也不抬,淡淡地问身旁女子一句。   “属下去看看。”女子的声音如泉水叮咚,尤为悦耳。   她就是绮梦,有着完美的身段,倾国倾城的容颜,更为重要的是,她还有着上乘的武功,是隐在老 鸨身后,为皇甫熠打理晓月楼,及收罗来自大陆诸国消息的副掌事之一。片刻,她自屋外返回:“爷,定国公主在楼下,准备,准备一展舞技!”绮梦眸光微闪,低声禀道。   皇甫擎闻言,慢慢抬起头:“她来了!”   绮梦垂眸回道:“嗯,定国公主来了!”   夹在指间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皇甫熠心里隐隐作痛,起身往窗前走。绮梦先他一步,抬手推开窗,而后静默侍立于一旁。皇甫熠呆的这间屋,正对着一楼的舞台,因此,站在这,可纵观一楼中的场景。   在窗前站定,他负手而立,望着舞台中央的人儿,眸光一动不动。   想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奇异的音乐响起,连城舒展双臂,扭动腰肢,配合着那自手机传出的旋律,开始舞动而起。诸人慢慢抬起头,目中愕然再次聚满。这是什么曲子?为什么他们都没听过,而且,而且那曲子是从哪里发出的?   与丝竹管乐声完全不同。   听在耳里,让人禁不住想要跟随舞动。   妩媚,妖娆,狂野,魅惑……   定国公主不仅会跳舞,而且舞姿多变,尤为夺人眼球。   “……我抚慰那怀有怒火的爱人,消去我俩之间的重重阻隔,待含怒爱人笑靥再现,我逐渐疯狂沉迷……”这是一部印度电影中的插曲,连城前世不仅特别喜欢那部电影,也特别喜欢电影中由女主边唱,边舞动的插曲,曲子动感狂野,又不失性感妩媚,看得人不由自主就想跟着街怕起舞。   歌声悦耳,舞姿撩人,忽然,连城倏地拉开束腰的淡紫锦带,身上的裙裾立时迎风四散了开。   随着她的动作,无论是台下诸人,还是站在二楼栏杆后,身份尊贵的王侯公子们,皆发出一阵吸气声。   连城却跳得忘我,舞姿潇洒,将身上的衣裙以及其自然,不带丝毫挑 逗的动作脱下,而后拿在手中就那么随意扬起,飘至舞台一角的地板上,看到她的举动,又是一阵吸气声响起。   短靴,黑色怪异,果露双腿的那个东东,还有上半身那紧贴身体,肩膀和腹部暴露于空气中的衣服,不过,那是衣服吗?这,这……诸人第一时间想立刻闭上双眼,却做不到,只因他们确实被那动感十足的舞姿,及玲珑曼妙的身影所吸引。   “连城,你要做什么?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何,为何要这样……”皇甫熠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眼里聚满痛色,他想立时立刻出现在连城面前,将这淘气的女人打横抱走,狠狠地‘惩罚’,看她还敢不敢再这样‘顽皮’;他甚至想着,要挖掉晓月楼中所有客人的双眼,可是,终了他没动,他的身子动也没动。   他不能前功尽弃,他不能!   连城身上的穿着,其实于她来说不算什么。   脚蹬短靴,上身黑色吊带,下面是同色保险裤。天热,她衣裙下面就只穿了这一套行头。   纤细修长的双臂撩起长发,她时而凌空翻转,时而潇洒仰卧在地,曲腿;又时而侧卧,单腿抬起……其舞姿看得诸人喉结不时上下滚动。   “……我此生的真爱,谁能明白,你要如此;长夜终结,世界仍沉眠,不知为何,我却清醒,我此生的真爱……”她又一个凌空翻转,眼神妩媚,动作热情而狂野,舞动,再舞动,忽而,她屈起双臂,向舞台深处奔跑,她跑的很唯美,长发在脑后飞舞而起,悦耳歌声荡漾,只见她一脚高抬,踩在舞台深处的墙壁上,身子腾空翻转,随之悠然落回舞台上,“……我疯狂沉迷,为真爱疯狂沉迷;我疯狂沉迷,为真爱疯狂沉迷……”   单手背于身后,右手抬起随身形舞动,“……你渗入我心扉,流经我身体各处,我眼中的乐与愁,是你的喜与忧……”双膝跪地,双手撑于身体两侧,身子后倾,伴歌声,她身形变化,侧卧在地板上,单腿抬起,倏然间,身形又一变,自地上弹跳起……   劲歌热舞,恣意舞动,再舞动……   左手背于身后,右手抬起,五指展开,伴着动感的歌曲,自眼前划过……   欢快的音乐声中,她身形摆动,双手起舞,摆头,秀发如墨莲绽放,飞舞在脑后。   提气,她骤然凌空飞起,飘向一从梁上垂下的纱幔,素手轻扬,那纱幔立时聚拢在一起,被她紧握掌中。   此刻,她如魅,随着纱幔摆动,曼妙的身形在诸人头顶飞舞。   她的舞姿,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热情,那么的惑人。   岑洛痴了,一双眼痴痴地锁在连城身上,皇甫烨文,以及晓月楼中诸人,亦是如此。   “……我身着臧红袍,欲为高德修僧,让我释放眼中魔幻,让你忘却磨难……”手抓纱幔,她凌空落于舞台下方的地板上,发丝飞舞,抖肩,一手背后,一手舞动,可她的心在这一刻却刺痛了,她看到他了!   他不是说有急事要处理,离京了么?   那为何会出现在晓月楼中?   他身旁的绝色女子就是绮梦,就是他口中的绮梦?定是的,他为何要骗她?   淡漠,他望向她的目光是淡漠的,让她感到陌生,感到心口灼痛难耐。   抑制住那如潮水般泛起的不适感,连城神采飞扬,继续着她的劲歌热舞,侧身,舞动,朝眼前一相貌俊美的佳公子抛了个媚眼:“……我疯狂沉迷,我是清凉晨露,窃携满园芬芳,我如滔滔洪流,开山断石……”   ☆、第194章:狂傲   望着那名佳公子,她嘴角噙笑,双手时而舞动,时而撩起长发,旋转,再旋转……   抬腿,扭腰,空翻,舞姿热情而恣意。   “……我像闪烁星辰,你如明镜圆月,长夜终结,世界仍沉眠……”她全身都在舞动,都在尽情地释放着她的热情,“我疯狂沉迷,为真爱疯狂沉迷……”别人察觉不出她内心深处的变化,皇甫熠却感知到了,虽隔着不远的距离,他却感知到了!   她的心在痛,她妩媚的眼底,也有着一丝隐痛。   是他造成的么?   “连城……连城……我该拿你如何是好?连城……”薄唇紧抿,皇甫熠在心里一遍遍地唤着连城,忍受着彻骨的痛感,一遍遍地唤着连城!   “爷,你还好吧?”留意到他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绮梦关心地问了句。   皇甫熠沉默良久,摇头:“我无碍!”   舞步挪转,连城眼神魅惑,清秀的脸儿挂着妖娆妩媚的笑容,朝她之前抛媚眼的那位佳公子身边舞动着:“……我疯狂沉迷,为真爱疯狂沉迷,我疯狂沉迷,为真爱疯狂沉迷……“围绕那家公子,她双手舞动,整个人宛若一颗璀璨星辰。   忽然,她凌空而起,从那佳公子头上翻过,随之,一手撑着佳公子身旁的桌子,倒立而起,与其四目相对,眸中风华流转……   “我疯狂沉迷,为真爱疯狂沉迷……”慢跑而起,在舞台前方的空地上,她连续空翻,直至曲音渐缓落下,她再次热舞至那佳公子面前,右腿抬起,搭在那佳公子坐的椅子靠背上,而后右手食指以极为惑人的姿势,置于自己线条优美的下颚上,结束了劲歌热舞。   风儿扬起她的长发,只见她嘴挑起,无视那佳公子的痴态,提气跃回舞台中央。   “诸位可还满意?”清越的嗓音扬起,她笑容妩媚:“可是怎么办呢?就在我刚才劲歌热舞时,对诸位做了个小小的惩罚。”双臂伸展,那飘落于一旁的衣裙倏然穿在她身上,跟着,束腰的锦带也凌空而来,落在她手里。   慢条斯理束好腰身,她素手伸出,催动真气,置于椅上的手机似是长了眼睛,直接窜至她袖中。   惩罚?   自惊艳中回过神的诸人,额上冷汗涔涔而落。   定国公主刚才有对他们做了小小的惩罚?   什么样的惩罚,究竟是什么样的惩罚,为何他们没有察觉?   “是不是在想我对你们做了何种惩罚?”提步朝前走了两步,她面上表情倏然一变,眸中冷眸迸射:“我是谁啊?我是大周的定国公主,我是说想要一展舞技,也问过诸位是否想看?但诸位觉得本宫的舞姿,能是诸位这么光明正大地看得吗?”迫人的气势爆散而开,乌亮柔顺的秀发,如紫云般轻逸的衣裙,随之恣意飞舞。   诸人看着这样的她,只觉身子不由自主地连连打颤。   “乐悠散,无论是其色,还是其香皆浅淡异常,散落于空气中,将这偌大的晓月楼全然填满完全不成问题,武功修为到一定程度者,或许可嗅到一股子清雅至极的香味,进而运转真气,屏住呼吸,可逃过被乐悠散‘祸害’。呵呵,对,就是‘祸害’,因为只要嗅到乐悠散,诸位在三年内不能再展男儿雄风!”淡淡一笑,连城清透的冷眸自诸人身上一一划过:“记住,不是本宫有意和你们过不去,是你们不该冒犯本宫,更不该出现在这晓月楼里,所以,要怨怪,要泄愤,就找这晓月楼算账!”   算账?   他们敢找晓月楼算账吗?   再者,定国公主所言是真的吗?   三年不能再展男子雄风,那他们岂不是和宫里的公公们一样了!   “不要怀疑本宫说的话。”似是看出诸人心中所想,连城嘴角勾起:“正常男子看女子歌舞表演,身上会生出何种反应,我不说,诸位也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且深有体会。更何况本宫刚才那可是劲歌热舞,诸位难道就没心跳加速?但除过心律加速,诸位身上可还有其他反应?”   没有,刚刚看着眼前的劲歌热舞,他们是心跳加速,可是,可是其他的感觉一概没有。   尤其是那个部位,丝毫反应都没有!   他们,他们三年内真的不能再展男儿雄风了,如宫里的公公们一样,做不了那种事,不,不一样,公公们已经没有那玩意儿,他们还有,他们还有……   有又能怎样?   娇妻美妾在怀,心里再想,却不能付诸行动……   怨谁?这要怨谁?   怨定国公主?   他们敢吗?   怨愤晓月楼?   不,不,他们哪个也怨愤不起,只能自认倒霉!   “乐悠散,你竟然在热舞时用了手段,是你制出的么?呵呵!医术卓然的你,制出乐悠散这样的损人药物,怕是再轻松不过。”岑洛的俊脸上看不出情绪变化,但他的心却起伏不已,不时暗忖:“连城,我多想唤你连城,多想你能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你是我的,你本就是我的,我要你,无论如何,我都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连城身上的衣裙在飘 落时,乐悠散就已被她运气四散了开,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鼻尖嗅到淡雅,不知名的香味,岑洛想都未想,便屏住呼吸,却没想到,他这本能之举,令他险险躲过了乐悠散的效用。   与他同样生出本能反应,屏住呼吸之人,还有数人。   皇甫熠,陆天佑,对,还有陆天佑,他在二楼另一间房间门外站着,再有就是顾祁。   夜幕落下,却未见连城和顾宁的身影,不仅顾祁心生疑惑,就是小顾骏亦是。   而唤碧是答应连城,不将她出府寻顾宁一事在院里传开,可她是个奴婢,不能不顾主子的安危,她怕,怕连城夜里出府再遇到什么刺客,从而没找到顾宁,反致自己也身陷险境。于是,她便违了连城的意,向顾祁禀说顾宁进香可能遇险,连城出府寻找一事。   留顾骏在府里,他着李木推他出府,并吩咐府中的大半侍卫,在京中寻找连城,顾宁二人。   没成想,经过晓月楼门口时,里面传出的歌声,禁不住引得他抬眼望去。这一看之下,他脸色立变,跟着眼里染上深深的痛色。他相信连城不会无缘无故穿成那样,出现在晓月楼中,更不会无缘无故跳那样,那样的舞蹈。   按捺住心底的痛,他自轮椅上站起,撑着双拐,一步一步走至晓月楼大门口,定定地望着台上劲歌热舞的二妹。   因有食用过冰灵果,顾祁的内力在原有的基础上更为精进不少,加之习武之人的敏锐,在淡淡的奇异香气飘向门口时,他想都没想,直接屏住呼吸,忍住痛意,静默着看连城热情,狂放的舞姿。   听了连城的话,皇甫烨文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中了乐悠散,他竟然中了乐悠散,栽在顾连城手中,三年不能展男儿雄风,这,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可这能怨谁?多年习武,总觉得辛苦,便随意得很,从未下过苦功,现在倒好,吃上苦头了吧!   罢了罢了,不就三年不能做那种事么,他忍得!   再者,近些时日,每当回想起选妃宴那日在御花园中发生的事,他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为何会对,为何会对一个心思阴险的女人生出爱慕之心,以至于被其狠咬一口,致他……致他与甚为尊敬的大哥之间生出隔阂。   莫婉倾,你想做什么?处心积虑挑拨大哥和我之间的关系,你要做什么?是帮老三夺储才那么做的吗?阴险妇人,倘若有再见面的机会,他一定要当面问清楚,为何要用那种手段对付他?就在他对莫婉倾心生气愤之际,连城运转真气,催发出的清冷嗓音骤然扬起:“不过,我也不介意诸位找我滋事,但诸位请记住,找我滋事前,先想好后果,因为卑鄙无耻,阴险狡诈,手段狠辣是我的座右铭,而我,本非良善!且诸位再给我记住,并转告你们认识之人,只要是我在意,决定用一生保护的人,谁也别想伤害他!否则,哪怕与全天下为敌,我也在所不惜!”冷眸似剑,再次从诸人身上逐一划过。   接收到她锐利如剑般的目光,诸人目露惧色,只想速速离开晓月楼。   定国公主武功高绝,一把手术刀更是令人甚为畏惧,他们怎会伤害她在意的人?也不懂其为何会说出那番话。难道他们中,有人伤害过定国公主的亲人?谁,是谁,谁又敢啊?   “不想被本王剜去双目,就立刻滚!”心口再痛,他也无法忍住不出现在她面前。她有看到他,就在之前手抓纱幔,凌空飞舞时,有看到他。但,下一刻,她将目光不再投向他,她怨他,怨他留信骗她么?   冷厉的嗓音自皇甫熠唇齿间漫出,诸人闻言,蓦地全从椅上站起,争先恐后地往门口跑。   凌空落在连城身侧,不等其说话,他长臂一伸,就揽住连城的腰肢,飘向二楼。   绮梦站在屋里,看到他进屋,行礼后,垂眸退至门外。   “放开我!”连城声音轻淡,不带有丝毫情绪。   “我……”   皇甫熠没有松手,只是让她在地上站稳,眼里的情绪不停地变化着。连城凝视他片刻,倏地运力,从他怀中强行退出,紧跟着,她扬手就甩了皇甫熠一巴掌!   响亮的把掌声传至门外,绮梦神色微变,但转瞬便恢复常态。   脸上猝然挨了一巴掌,皇甫熠目光一怔,却并未生气。见他唇角噏动,想要说什么,却又迟迟不见出声,连城轻淡的声音扬起:“让开,我还有事要办!”熟料,皇甫熠紧抿唇角,不顾她用力反抗,横抱起她就到床边,接着,两人身子往床上一倒,皇甫熠俯身而 上,隐忍霸道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连城又岂会如他的意,张嘴就咬了一口。   皇甫熠吃痛,修长的手指轻拭唇角,就见指尖上沾染着抹嫣红。   “起来,我有事要办!”对于留信骗她离京一事,她可以不计较;对他突然变得淡漠的眸光,她亦可以,亦可以予以不计较,可是他明明在晓月楼,为何不救三妹?任三妹被人糟践!   他做什么了?   他刚刚做什么了?   都已决定与她保持距离,免得身不由己伤害她,却,却还对她做出冲动之举。   起身,皇甫熠站在一旁,不再看向连城。   门外,顾宁与唤月脸蒙面纱,在一名小丫头引领下,在绮梦身旁站定。   “谢谢你救了我!”进香回城途中,她和唤月明明被匪徒用药物迷 晕,且在晕倒前那伙子匪徒说要将她们卖进花楼,不成想,醒来时,她们却在一干净整洁的房间里,身上衣裙整整齐齐,发髻也没有凌乱不堪,她心里顿舒口气,跟着就见一小丫头进屋,告诉她们,这里是晓月楼,是绮梦姑娘救下了她和唤月,没让她们被人糟践。   身处晓月楼,心里虽不是特别舒服,但救命之恩,她还是要感谢的!接过那小丫头递来的面纱,遮住容貌,便被其领出了房间。   绮梦抬眸,淡淡的眸光落在顾宁身上:“你不用谢我,是熠亲王拜托我帮你们主仆的!”她就是要说给屋里的定国公主听,主子出手帮了她的妹妹,她倒好,仗着主子对她的喜欢,反掌掴主子一巴掌,实在是过分了些!   “熠亲王?”顾宁长睫颤了颤,轻声道:“是熠亲王拜托你救我们主仆的?”他不是离京办事去了么,怎会出现在晓月楼?   绮梦点头:“是熠亲王,他现在和定国公主就在屋里。”   “我二姐在屋里?”顾宁颤声问。绮梦再次点头,接着推开门,顾宁没加思索,就往屋里走,“二姐!”看到连城,她眼眶泛红,低唤一句。   顾宁与绮梦的对话,连城有听到耳里,此刻,见顾宁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心里瞬间涌上百般滋味。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没有看皇甫熠,她不知要如何面对他,那一巴掌她用的力度不小,他的脸上多半已出现殷红的巴掌印。   扑进她怀中,顾宁低声哽咽:“我,我以为我和唤月会凶多吉少,还有唤雪,她为了救我,被匪徒一把推到,撞在了大石上,当即就晕了过去,却不成想,我和唤月会被熠亲王相救,二姐,我好着呢,我一点事都没有!”   “那你怎么不回府?”   连城抬手,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问。   “我和唤月中了迷 药,刚刚醒转!”止住哭声,顾宁退出连城的怀抱,走至皇甫熠面前,欠了欠身:“顾宁谢熠亲王出手相救!”   皇甫熠摇头,示意她不用道谢,却没出声说话。看到他脸上的殷红巴掌印,顾宁将眸光挪向连城:“二姐,你为何要掌掴熠亲王?”除过二姐,没哪个敢甩熠亲王巴掌!可二姐为何要掌掴熠亲王呢?是因为熠亲王留信骗她离京,说是去办什么要紧的事,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二姐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她不会因为熠亲王的那封留信,就心生气恼。   “我,我不是有意的!”连城轻声说了句,而后看向皇甫熠,淡淡道:“对不起!”语落,她牵起顾宁的手就准备离去。   “等等!”皇甫熠唤住她,略显低沉的嗓音扬起:“三小姐遭遇匪徒一事,我想对你说说。”连城身形顿住,却没有回头,就听他又道:“我安排离涵从晓月楼的后门送三小姐回侯府,你无须担心!”   抽出手,顾宁朝连城微微一笑:“二姐,熠亲王定是知晓些什么……”她话尚未说完,离涵已从门外走进。   “为保险起见,你从后门送三小姐主仆回侯府。”皇甫熠浅声吩咐。   离涵拱手:“是。”   “从这屋里的后窗跃下,就是晓月楼的后花园。”绮梦进屋,对离涵说了句。   待离涵揽顾宁,唤雪飘出后窗,绮梦朝连城,皇甫熠各一礼,便出了房间,顺便随手将门合在一起。   “那伙匪徒是地痞所扮,我已经将他们解决。在这地痞劫持三小姐主仆之前,还有一伙地痞,不过,那伙子地痞尚未行事,就被我解决的那伙子地痞全杀了,从这不难看出,有两个幕后之人欲对三小姐不利。前者本欲致三小姐于死地,后者则是要毁三小姐的清白。”这些信息,都是他逼问那些地痞得知的。   “是我连累三妹遭罪的!”   连城抿了抿唇,道出一句。   “躺在榻上的那两名蒙着面纱的女子,是广武将军的嫡女和她的侍婢。”皇甫熠黑眸中无波无澜,看着连城道。   “我知道了!”静默良久,连城抬眸对上他的目光:“谢谢!”   皇甫熠道:“不用客气。”   “你……你没其他的话要对我说么?”没于袖中的手儿缓缓收紧,连城问。   “照顾好自己。”说着,皇甫熠将目光从连城身上挪开了。   照顾好自己?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嘴角牵起抹轻浅的笑,连城道:“你也是。”语落,她提步而去。   凝望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皇甫熠按住心口,嘴角溢出抹嫣红。彻骨的痛折磨着他,他不知,连城的心亦不好受,更不知连城唇角刚露出的那抹浅笑,费了多大的气力。她本是笑不出的,好强如她,却强挤出一抹浅笑,那笑看似淡雅柔和,实则只有她知,那笑是苦涩的,且苦涩至极。   稍平复好心绪,皇甫熠拭去嘴角的血丝,自后窗飘出,向皇宫方向而去。   “大……”步出晓月楼,连城看到顾祁坐在轮椅上,双目中聚满痛意。   顾祁从她身上收回视线,笑了笑,道:“怎样?”他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尤为压抑,是他没用,二妹才会,才会……   “已安然回府。”连城明了他问的是什么,也明了他脸上的笑有多么的压抑,更明白那压抑的源头在哪里:“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着李木先回府,她推着顾祁慢慢行走在月下的街上。   古雨薇主仆自迷 药中醒转,看清自己身上穿着的薄纱,及所处的环境,吓得脸色发白,唇角颤抖不停。   “这是你们的衣裙,换上后快些离开!”老 鸨命身后的小丫头将古雨薇主仆的衣裙放到桌上,丢下一句,就往门外走。   “我,我们为何会在这里?”古雨薇声音嘶哑,望着老 鸨的背影问。   回过头,老 鸨面无表情道:“这我可不知,不过有贵人让我放你们离开,不想被我这晓月楼玷污了清白,还请姑娘速速换衣离开。   “晓月楼?我怎么会在晓月楼?”古雨薇目光呆怔,喃喃道。   海棠是她的贴身婢女,见主子坐在榻上发怔,迟迟不换衣裙,不由道:“小姐,咱们快些换衣回府吧,要不然……”   要不然?是她自作孽,是她自作孽,还有什么要不然,扯下脸上的面纱,古雨薇站起身,在海棠帮衬下,机械地换着身上的衣裙。她实在没想到陆玉挽会连她一起算计,威胁她邀顾三小姐去水月庵进香,而后会将其关在一座别院里,让顾二小姐着急,就这么简单,她当时威胁她时,所言就是这么简单。   事实上,陆玉挽在欺骗她,甚至连她一起算计了进去。这就叫自作孽,呵呵!这就叫自作孽!   花楼,她现在身处花楼,还有清白可言么?   换好衣裙,海棠扶着她缓步出了屋。   “小姐,咱们被人匪徒劫持,迟迟没有回府,你说将军可有安排人出府寻咱们?”主仆二人坐上老 鸨安排的马上,海棠怯声道。   古雨薇眼里泪水打转,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第195章:坚定   多年来,她都在府外养病,与父亲相处的时日并不多,因此父女情并不深厚,加之三年前那件事后,父亲不知为何,突然续弦,由这,他们间本就不怎么深厚的亲情,无形中又被削减了不少。   原以为他是深爱母亲,才一直不续弦,没想到,那只不过是她自己的想法罢了!   广武将军府,主院。   “夫人,这都夜了,薇儿还未回府,我有些放心不下,要不,我还是亲自前往宁远侯府看看。”古绍来回在屋里走了两圈,顿住脚,看向姜氏道出一句。   姜氏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续弦,此刻,她坐在榻上,搂着自己不到两岁的独子在玩,听古绍之言,不由抬起头,微微一笑:“老爷是不信妾身说的话么?”古绍皱眉:“这,这……”他这个小夫人啊,什么事都喜欢多想,他不就是关心长女几句么!   “大小姐邀顾三小姐去水月庵进香,这么晚没回府,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在宁远侯府玩的忘记了时间。妾身可是听大小姐经常提起,说她极喜与顾三小姐交往,今个午后她乘车离府时,说进香祈福后,会随顾三小姐前往宁远侯府玩儿,还说兴许回府会晚点,让咱们甭为她担心。“姜氏之言,有多半是她自己随意捏造,缘由么,只因自她进府后,古雨薇压根就没承认过她这个继母,因此,她才不会管古雨薇这么晚还没回府,会不会出事。   而她能在古绍面前说假话,无非是她太过了解古绍这么个人。   整日里呆在书房,也不知忙什么事,从不与嫡女言语交流。   如此一来,她扯些小谎,他就算有疑惑,却也不会放在心上。   “即便那样,可眼下都这个时辰了,她还不归府,也不见宁远侯府那边有送话过来,我,我……”嫡妻留给他唯一的骨血,他不是不喜,而是尤为疼惜,但那孩子自幼身子不好,为能医治好她的身体,他就安排人陪在身侧,四处就医,以至于他们父女俩很少长时间呆在一起,亲情自然寡淡了些,可再寡淡,那也是他疼爱的女儿,要他对她的事不闻不问,他做不到!   姜氏唤婢女上前,抱走怀里的孩儿,起身拉着古绍在榻上坐下,声音柔和:“老爷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妾身这边安排下人前往宁远侯府问问,顺便接大小姐回府。”   “还是我骑马亲自过去一趟比较快。”   古绍欲起身,却被姜氏按回榻上坐稳:“你忙了一日,这会定是乏累得很,妾身吩咐栓子一声,让他骑马过去一趟,老爷看这样可好?”栓子是古绍身边的人,甚是得其信任。   “好吧!”见古绍点头,姜氏眸光柔和,微笑道:“老爷不必担心,大小姐不会有事的。”说完,她就走向门口。   然,就在这时,有丫头在门外禀报:“老爷,夫人,大小姐回府了!”姜氏止步,转身看向古绍:“老爷,你瞧妾身不是说了么,大小姐不会有事,这不人安然回府了!”谁知,她嘴里的话刚一落下,门外丫头又道:“管家说大小姐是走回府的,神色也很不对劲。”   闻言,古绍脸色当即一变,起身就往门外走:“你留在院里,我过去看看薇儿。”也不等姜氏应声,他人已消失在门外。   走回府?   神色不对?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姜氏坐回塌上,拧眉琢磨起来。   “薇儿,你没事吧?”古绍神色匆忙,一踏进女儿住的小院,就直奔主屋。听到院里的声音,海棠往屏风后看了眼,而后疾步出屋,看到古绍已走至门口,忙行礼:“奴婢见过老爷。”古绍顿住脚,凝视她问:“小姐睡了?”   海棠摇头,垂眸道:“正在沐浴。”   “那我在门外等上片刻。”说着,他仰望悬于空中的弯月,半晌后,续道:“进去看看小姐可妥当了!”   “是。”海棠应声,挑开帘子,进到屋里。   守宫砂在,她的守宫砂还在!   古雨薇看着自己的守宫砂,眼里的泪水不由自已地顺着脸颊滑落着。   “小姐,老爷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子功夫了,奴婢伺候你更衣吧!”走到屏风后,看到古雨薇自浴桶中站起,海棠上前,扶其跨出浴桶,跟着从屏风上拿过一方绵软的布巾,帮古雨薇擦拭着身上残留的水渍。   “有这东西又能怎样?有这东西又能怎样?”古雨薇抽泣着喃喃道。   海棠知道她说什么,于是低声劝道:“小姐没被糟践,这是好事,至于其他的,自有老爷为小姐做主。”她的守宫砂也在呢,刚刚转身拿布巾时,她有挽起衣袖,看到那醒目的守宫砂,说真的,她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虽说是奴婢,但她首先是个女子,这世间,没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的清白。   穿好衣裙,古雨薇自屏风后走出。   “小姐,奴婢这就唤老爷进屋?”海棠咬了咬唇,征求主子的意思。   古雨薇倚窗而立,尚未干透的长发,被透窗而入的夜风微微吹起,她没有出声,她在考虑,考虑要不要将陆玉挽威胁她的事,以及她今日做下的错事告知父亲。   迟迟听不到她言语,海棠不由朝门口看了眼,又道:“小姐,老爷……”未等她说完,古绍的声音突然自门外传入:“薇儿,你收拾妥当了,爹就进来了!”随着他语落,门从外被推了开。   “告诉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进屋看到女儿倚窗而立,听到他的问话也不回头作答,古绍不由神色微变:“你母亲说你是坐着马车出府的……”转过身,古雨薇截断他的话:“赶车的下人死了,被匪徒杀死了!”她双目略显红肿,声音低微而平淡:“而我和海棠,被那伙子匪徒用药物迷 晕,卖进了晓月楼,是位不知名姓的好心人救下了我们。”关心她,现在知道过来关心她,为何不早早安排人出府寻她?是姜氏不让吗?   “是谁?是谁竟敢对你做这种事?”面上表情一凛,古绍沉声问。   古雨薇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宁儿呢?宁儿有没有事?”稳住烦乱的思绪,古绍眼里涌上一丝关心:“你母亲说你有邀宁儿一起去水月庵进香,那她呢,她有没有出事?”古雨薇午后乘车离府时,确实有与姜氏打过招呼,可古绍就这么在她面前提起姜氏,还一口一个你母亲,这让她心里的委屈,不期然地加剧不少。   与古绍四目相对,良久,她方道:“那伙子匪徒将宁远侯府赶车的下人也给杀死了,还有,还有宁儿妹妹身边的一名婢女,也被那伙子匪徒一把推倒,撞在了一颗大石上,当即就晕厥了过去。在我被迷 晕前,那伙子匪徒有说将我们几人一起卖进花楼,后来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当我和海棠醒转,发现身处晓月楼,跟着就被那里面的人告知,我们是被好心人所救。”   陆玉挽的威胁,她不能说,因为她怕,怕一说出口,两府间的亲事,势必泡汤。   不是她有多喜欢陆世子,舍不得这门亲事,而是她不想事情闹大,从而让宁远侯府那边知道是她与陆玉挽联手,设计加害顾宁。   “他们有无对你……”唇角动了动,古绍话说到一半,没再继续。   知晓他要问什么,古雨薇嘴角挤出一丝毫无感情的浅笑:“守宫砂在呢,爹无须担心。”自她记事,就知未来的夫婿是宁远侯府的祁哥哥,却不成想,宁远侯府,乃至朝中数位将军府上,嗯,自然还有她自己的府里,会发生那样的惨事。   宁远候战死沙场,祁哥哥失踪,生死不明,还有……   惨烈的变故,传至她耳里,那一刻,她差点晕倒在地。好在父亲还活着,虽然少了只臂膀,但他还活着,她未来还有依靠。   可是,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本与宁远侯府定有亲事的丞相府,信阳侯府,相隔不过数月,就与信阳侯府,及她古府重新定下了儿女婚约。眼前的父亲没有和她商量,也没有告知她一声,就将她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   陆玉挽和她,分别取代了锦姐姐,连城姐姐,成为岑大公子,陆世子的未婚妻。   起初她是排斥的,但即便再排斥,又有什么用?   自古以来,儿女婚姻大事,皆取决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怀着对锦姐姐的愧疚,她慢慢的接受了事实。   察觉到古雨薇思绪飘远,古绍咳了两声,道:“你清白无损就好,至于那伙子匪徒,还有晓月楼的事,爹会想法子处理,绝不会让人知道我古绍的女儿在那种地方呆过。”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之色,他提步至古雨薇面前站定,抬手欲轻抚女儿脑后的秀发,熟料,古雨薇状似不经意地走至桌前“爹,你坐!”说着,她将眸光挪向海棠:“去沏壶热茶来。”   古绍停在本空中的手收回,叹了口气,道:“薇儿,爹知道这么些年来对你有所亏欠,但爹是爱你的,这点你一定要知道。歇息吧,”微微顿了顿,他续道:“你今日必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早早歇着吧,一切有爹为你做主,别去想那些事了!”   语落,他没再多呆,提步出了房门。   “小姐,奴婢服侍你安置吧!”古雨薇在古绍离开后,缓缓坐到椅上,臻首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海棠暗忖:小姐没听到我说话吗?朝窗外看了眼,她又道:”若是小姐还不想歇息,那奴婢去厨房端些糕点过来,小姐也可填填肚子。“奈何古雨薇对她说的话依旧没做回应,“小姐,你既不用晚食,也不用糕点,这样对身体不好。”海棠眼里染上抹忧色,心里做了番计较,上前两步,声音低低道:“老爷都说了,一切有他做主,小姐,你就别在想今日发生的这些事了!”   古雨薇慢慢的抬起头,眸光呆怔,言语断断续续:“你说顾三小姐主仆会不会有事?是我邀她去城外水月庵进香的,她,她若是真有个什么好歹,定国公主恐怕不会放过我!”连城姐姐,不,不,是定国公主,三年前,她与宁远侯府的二小姐不熟,三年后,亦是。   倘若顾宁真有个好歹,定国公主致她于死地,也不是没得可能!   “小姐,那伙子匪徒在迷 晕咱们之前,有说过将顾三小姐主仆一起卖进花楼,可是咱们在晓月楼醒转,并没有看到顾三小姐主仆的身影,如此一来,奴婢,奴婢无法断言顾三小姐是否安然无恙!”海棠恭谨回道。   “照你这么说,顾三小姐恐怕凶多吉少了,而定国公主要是闻知顾三小姐因我遇险,那么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我,就是我啊!”古雨薇自椅上站起,神色恍惚走向床边:“是我自找的,她要真找我,也是我自找的……”   被陆玉挽威胁,与其一起作恶,这些事古雨薇并未告诉海棠,因此海棠在听了她刚刚之言,忙出言安慰:“小姐,你是邀顾三小姐一起出城前往水月庵进香,可是回城遭遇匪徒,那是突发事件,同为受害者,定国公主又岂会不分青红皂白,前来咱们府里寻小姐的不是。”同是受害者,小姐为何就这么怕定国公主会和她过不去?而且,看她的神色,似是很怕定国公主。   海棠不解,在她的认知里,定国公主虽身份尊贵,但并不是个是非不分,随意会寻他人麻烦之人。   宁远侯府。   “宁儿,你和骏儿回房去歇息吧,我有几句话想和大哥单独说说。”兄妹四人坐在一起,就顾宁今日的遭遇,简单梳理了下前因后果,连城神色凝重,眸光自顾宁,顾骏身上划过,言语轻浅:“去吧,二姐会以最快的速度,查出事情真相,而后会狠狠地惩罚那行恶之人!”   “嗯。”顾宁点头,起身往门外走,顾骏紧跟其后。   房门闭合声响,连城这才将目光落回顾祁身上,眸色认真,言语坚定:“大哥,我知道我在晓月楼的举动有些不妥,但若再有下次,我依旧会那么做!”顾祁在轮椅上坐着,听她这么说,心潮一阵起伏,转动轮椅向连城面前而来,“大哥。”   连城见状,从椅上站起,两三步到他轮椅旁站定,旋即单膝跪地,仰头与其目光相对:“大哥想说什么便说吧,我听着就是。”   顾祁伸出手,将她的小手握于掌心,情绪略显激动道:“二妹,你那么做,是为将那些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个身上,从而保三妹不遭受他人非议,可,可你做的牺牲未免太大了!”连城微笑着摇头:“大哥,什么牺牲不牺牲的,于我来说,你和宁儿,骏儿的安危最为重要,其他的,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再者,我没觉得我那么做,有多丢人现眼,真得,大哥你信我,我真不觉得我在晓月楼中的举动,有多丢人!”   “二妹……”顾祁声音轻颤,眼眶渐显湿润:“你为我,为宁儿,骏儿做得太多太多,大哥身为七尺男儿,却迟迟帮不到你,更别说保护你,保护宁儿和骏儿,大哥惭愧啊!”二妹,没有你,我宁远侯府恐怕真就完了,大哥谢谢你,谢谢你!   连城从他掌中抽出手,递上绢帕,笑了笑,轻声道:“大哥,身为男儿,可是流血不流泪的,你这样,我会笑话哦!”接过她递来的绢帕,顾祁拭去眼角涌出的湿润,而后笑道:“要笑话便笑话吧,大哥不怕被自己的妹妹笑话!”言语到这,他着连城坐回椅上,皱眉思索片刻,语声低沉道:“你觉得今日之事,仅是场意外,还是说有人刻意为之?”从皇甫熠那听来的,连城没有在顾祁,顾宁他们面前提起一句,她想自己解决这件事,不想要顾祁担心,从而影响双腿复原。   “我若说是意外,大哥必不信。”嘴角掀起一丝冷笑,连城眸光冷然,缓缓道:“就其手段,应是女子所为无疑,而那人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不痛快。”   “会是哪个呢?”顾祁若有所思道。   “具体是哪个,我暂时不能断言,但我会很快找出证据!”要想全瞒着顾祁,连城心知这显然没有可能,与其提上两句,好过被继续追问,“大哥,你的腿正在康复阶段,莫要为这样的小事劳神,若是不出意外,约莫两三日,我就会有结果。”   顾祁闻言:“那你可得多加小心,绝不能让自己身陷险境。”连城点头“嗯”了声,他唇角动了动,语声略显迟疑:“二妹,你,你觉得三妹今个遇到的事,与古小姐有关联吗?”一般人出城去寺庙,姑子庙进香,无不选在一大清早出发,她却在午后突然过来,邀三妹前往水月庵进香祈福,此刻想想,实在有些奇怪。若与她有关,那她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二妹和她之间可没有过节,顾祁心中如是想到。   “古雨薇?”连城双眸半眯,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她勾起唇,淡淡道:“大哥或许不知,在我到晓月楼前,她和她的侍婢正被人叫价呢!不过,她是有些可疑,好端端的突然来咱们府上邀三妹去城外水月庵进香,又在回城途中,好巧不巧被一帮子匪徒劫持,进而被迷 晕,卖进晓月楼,这一连串的事结合起来,若说是意外,未免太不可信!”   “就咱们两府的关系,她没理由那么做,更不会傻傻的将自己也搭上,可若不是她,又能是哪个?”听完连城的分析,顾祁目光微敛,低喃出声。   连城道:“到底与她有无关系,我们很快就会知道。”她心里有怀疑对象,首当其冲的是陆玉挽,接下来是莫婉倾,羲和公主二人。   陆玉挽有理由恨她,莫婉倾在选妃宴那日受她威胁,亦有理由做出今天的恶事,而羲和公主就更有理由了,但,以羲和公主的手段,做事绝不会拖泥带水,好给她机会救下三妹。   “其实,打心底来说,我是不相信古小姐会做出这样的恶事。在我的印象里,她身体孱弱,说话柔声细语,待人真诚,无一丝坏心,可三妹今天遇到的事,若说与她无关,我又找不出足够相信她的理由。”长叹口气,顾祁眼底划过一抹黯然:“但愿她是无辜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哥甭为旁人的事伤怀,若与她无干系,我自不会拿她怎样,但真要与她有半点牵扯,我会给她个教训,让她记住自己今日的行径,免得日后再犯错!”   顾祁颔首:“嗯,就照你说的办。”   “瞧我,在这与你说话,将唤雪那丫头生生给忘到了脑后,我得赶紧拿些伤药去酒楼一趟,要不然,那丫头额上的伤多半会留下疤痕!”提到唤雪,连城不由想到顾宁回屋前说过的话,只见她眸光骤然一冷,道:“我不会让老七白死的。”   “也不知他的尸身被那伙子匪徒丢在了哪里,要是能找到的话,我们可要好生安葬。”   “这是自然。”连城点头。   夜色寂寂,月华清幽,出了顾祁住的厢房,连城动作迅速,拎起医疗背包就运起轻功,向酒楼飞驰而去。如果不是为给唤雪医治伤口,如果不是她脑中思绪尚未理顺,她此刻应该已潜入广武将军府,找古雨薇就今个发生的事,问个明白。   夏日的天气就像孩童的脸,说变就变,前半夜还是星子满天,月华倾照,后半夜却突然刮起大风,下起了倾盆大雨。   那雨一下就下到了翌日午后,就这还未停歇。   整个京城皆笼罩在黑蒙蒙的天幕之下,这让往日繁华热闹的街道,一下子显得清冷,沉闷许多。   “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今日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第196章:商定   信阳侯府,清玉院内,就算这会大雨磅礴,但院中精妙别致的布局,及随处可见的绿意,却依旧给人一种怡心之美,可这院里的主人此刻却心情糟糕透顶,“你说,为何到现在我都听不到一点消息?”尖利的声音自陆玉挽口中溢出,她凝向银翘,扬手便将捧在掌心的茶盏往地上摔!   “碰!”   茶盏落地,碎响声起。   微带了丝寒凉的风儿透过窗纱吹进屋里,粉蓝色的床幔随之曼舞飞扬。   “小姐,这会子雨大,林三即便脚程再快,恐怕也得等会才能将消息带回府。”林三是清玉院里的小厮,用过早食不久,便被银翘差遣出府,探听京中昨日可有大事发生。陆玉挽根本就不想听她的解释,恼怒道:“昨日之事,到现在都没动静,你告诉我,事是成了,还是没成?”   话虽是这么问,但她却没等银翘作答,气愤的声音又扬起:“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可是这次的事,我很生气!之前我有对你交代过,找人一定要找有能耐的,银两不是问题,你倒好,只找了几个地痞去行事,他们有那个能耐吗?地痞,那就是烂泥,谁人不知,烂泥扶不上墙,我这次真是要被你给气死了!”   银翘侍立在一旁,眉眼低垂,低声道:“奴婢就想着不过是几个女子,四五个地痞要解决她们绝非难事,再者,再者,奴婢也不认识什么武功高强之人……”陆玉挽截断她的话:紧跟着瞪其一眼:“我说你两句,你还顶嘴了?你不认识习武之人,张嘴不会问啊!”   身子猛地一颤,银翘跪倒在地,磕头认错:“小姐莫气,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自以为是,不该事前考虑不周!”陆玉挽闻她之言,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小姐,奴才有事相禀。”林三将手中的油纸伞合上,随手靠墙而放,侍立在陆玉挽房门外,恭谨道。   “进来,快进来!”   陆玉挽急切的声音自屋里传出。   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已经湿透的鞋子,林三迟疑道:“奴才,奴才……”   “叫你进来你就进来,那么多废话作甚!”冷冷呵斥一句,陆玉挽走出内室,在外间榻上落座。   “是。”林三应声,推门走进屋,躬身行礼道:“小姐,奴才在街上并没探听到昨日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奴才有按照银翘姑娘的吩咐,到宁远侯府附近瞧了瞧,没发现任何异常。”   果真没办成,事情果真没办成!   “滚!滚出去!”陆玉挽咬牙,抬手一扫,几上的茶具“哐啷”一声全摔在了地上。林三吓得身子打了个冷颤,接着朝其躬身一礼,退出门外。合上门,他拿起油纸伞,也顾不得撑开,便匆忙走进雨幕中。   银翘跪行至外间,低着头,看着散落一地的瓷器碎片,心里惊恐不已。   ”小姐,这次没成,咱们还有下次,你放心,奴婢待雨停后,就出府寻人打听,看看哪里有做那种营生的。“她嘴里的那种营生,陆玉挽仅是眸光闪了闪,便知晓是指杀人的买卖,但她并未因此消气,而是娇颜含怒,一掌拍在几上:“你以为我们还有下次吗?”顾宁那个小践人没死,要么就是雇的那几个地痞拿了银钱,并没按着银翘的交代办事;要么就是顾连城那个践人及时出现,将那几个地痞个个毙命,从而救下她的妹妹,无论是哪种缘由,皆让她气得她够呛。   尤其,尤其是她所猜测的真要是后面那个缘由,那么以顾连城的脑子,十之**会想到是她暗中指使那些个地痞,欲对顾宁那个小践人不利。   古雨薇,对,还有古雨薇这个隐患,如果顾连城从她身上着手。   事情便会顷刻间曝露。   起身,陆玉挽阴着脸,来回在屋里不停地走动。   良久,她都未想出应对之策,心头之火禁不住再次往上猛窜。   顾连城,就因为你,我变得越来越不像我,变得越来越招人讨厌,我恨你,恨你!岑公子是我的,你为何要勾 引他?你个践人,你为何要勾引我的未婚夫婿?怒火,妒火在她心头猛烈燃烧着,燃烧着她的理智,只见她走着走着,看到什么,就拿起什么往地上摔。   “小姐!”   银翘从地上爬起,紧抱住她的腰身,脸色发白,颤声阻止:“小姐,你这样摔东西也不是个事,万一侯爷知晓清玉院中的动静,定会过来问询,那时小姐该如何向侯爷解释?”   “解释?我要解释什么?在他眼里现在只有云幽居那位,哪里还有我和哥哥,我恨,我恨顾连城,我很她,恨她抢夺我的幸福!”粉拳紧握,陆玉挽眸中尽显劣气:“顾连城就是个践人,她就是个践人,为什么没死在三年前,为什么没像她的践人娘,和践人姐姐一样,死在三年前那晚?你说,你说我哪点没有她好?样貌,她仅算得上平庸,而我却姿颜艳丽;才情,我的才情自然也比她好,岑公子怎就会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她就是个践人,是个如乡野村妇一般粗俗的践人,竟然还敢妄想和我争夺岑公子,争夺我的未婚夫!”   “小姐,你莫要再气了,说来,定国公主对岑公子根本就无意,你,你不用紧张的!”这些日子以来,银翘算是看明白一点,那就是她家小姐根本就是恨错了人,嗯,也不对,准确些说,是她家小姐嫉妒定国公主,可要她说,定国公主根本就没错,是岑公子无视和她家小姐有婚约,把目光牢牢锁在了定国公主身上,这才致她家小姐心气难平,将所有的怨愤,一股脑地灌注在了定国公主身上。   陆玉挽这会近乎失去理智,听了银翘的话,用力将其推开,而后扬手狠甩出一巴掌。银翘捂住脸,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她没想到陆玉挽会出手掌掴自己,她只是好意相劝,却被主子毫不留情面地扬手掌掴,眼里渐渐聚满委屈的泪水,她唇角颤抖,想说什么,却终未开口。   “我掌掴你,你还委屈了?”陆玉挽手指银翘,眸光阴冷,愤愤道:“什么叫顾连成那践人对岑公子无意?啊?你告诉我,什么叫做她对岑公子无意?她若是不回京,她若是死在三年前那晚,我能变成现在这样吗?岑公子与我有婚约,却被她以狐 媚手段勾 住心神,如果不除去她,你说我嫁给岑公子后,能得到他的心吗?”   微微顿了顿,她咬着牙又道:“还有莫婉倾那个狐狸精,她竟然早就认识岑公子,选妃宴那日,她终于在我面前露出狐狸尾巴,说只要她愿意,岑公子就会是他的,我告诉母亲,要她赶莫婉倾那狐狸精离开侯府,可母亲却只当没听到我的话,你是我最为信任,最为倚重的丫头,你说我该怎么做?”   森然一笑,陆玉挽坐回榻上:“母亲那我指望不上,那我就自己找人动手,先除去顾连城那践人,接着再除去莫婉倾那个狐狸精,这样一来,岑公子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他眼里也就只有我一人。”   同一时间,莫婉倾院里。   “小姐。”秋蝉推开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向主子道:“街上没传出什么消息,宁远侯府那边也不见有任何动静。”   “你先回屋换身干爽的衣裙,再过来向我禀说。”秋蝉从外面刚回来,身上衣裙虽未全然湿透,但发丝,裙摆,绣鞋,却已湿漉漉得不成样子。   闻主子之言,秋蝉应声是,转身疾步出了房门。   街上没消息传出?   怎么会呢?   即便外面下着大雨,可也不该没丝毫消息传出啊!   还有宁远侯府,竟然无半点动静,奇怪,好生奇怪。   莫婉倾坐在榻上寻思着,忽然,她脸色微变,暗忖:“顾连城,是你么,是你及时出现在晓月楼,将消息压了下去么?”想到这个可能,她不淡定了,站起身,来回在屋里走了两步,又坐回榻上。她笑了,嘴角牵起一丝浅淡算计的笑:“你能将消息压下去,我便能将消息放出去。顾连城,就算你三妹没有被糟践,但一侯府千金出现在晓月楼那样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换好衣裙,秋蝉返回莫婉倾屋里,上前行礼道:“因为雨大,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可为落实昨晚的事,奴婢就往晓月楼,宁远侯府附近走了走,通过暗中观察,这两个地方皆没出现丝毫异况。   “看来是顾连城及时赶至晓月楼,救下了她的三妹,并用她的身份将消息压了下去。”莫婉倾没有生气,言语清幽道:“她的动作倒是蛮快,想想,是我计划的还不够周密所致。”   秋蝉抿唇想了一会,唇角噏动,嗫嚅道:“小姐,那你说定国公主会不会,会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我不是说过么,首先有陆玉挽那蠢货在前,随后才是咱们,而顾连城就算想到咱们有插一手,也得有证据不是。”漂亮的脸儿上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莫婉倾神态轻松,悠悠道:“把心装到肚子里,咱们就等着看戏好了!”   应陆随云之邀,连城乘坐马车冒雨前往酒楼,可就在距离酒楼不足百米时,她神色倏然冷凝,察觉到了不对劲。   杀气,好强烈的杀气!   且覆盖面颇广。   “快停车,迅速躲进街边的商铺里。”催动真气,她眸色清冷,急声与赶车的下人说了句。   “是,二小姐。”   赶车的下人一拉马缰,车子蓦地停下,紧跟着,他跳下车辕,撒开腿就往最近的一家商铺跑去。   二小姐是主子,她说什么,他照做就是,那下人边跑,边暗忖。   下一刻,箭雨破空之声自街两边的铺面屋顶骤然传来,随之漫天羽箭疾速袭向连城乘坐的马车,其来势,比之眼下自天幕中降落的大雨有过之而无不及。千钧一发之际,连城鼓动真气,冲破马车顶棚,高高窜至空中,速度之快,就宛若那翱翔于空的雄鹰,蓦地直冲云霄一般!   拉车的马儿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惊吓,仰脖嘶鸣过后,拖着已变成刺猬般的车厢,瞬间疾驰远去。这是给她布下天罗地网么?紫金索出袖,如张着大口,气势凛凛的游龙,快、猛、准地袭向它的目标。   惨叫声,重物坠地声,一声接一声响起。   殷红的血融于街上的雨水中,血色弥漫而开,似妖冶的地狱之花绽放,诡异而森然。   除过街两边屋顶上的黑衣蒙面弓箭手外,另有十多名同样穿戴的黑衣人陡然涌上街头,他们手握长剑,凌空而起,朝连城攻击了过来。   然,就在他们攻向连城的一刹那间,一抹颀长的水蓝色身影,飞驰而来,挡住了他们前行。   随之而来的便是那抹身影双掌击出,霸猛劲气如无数道利剑,直直刺中了那些黑衣刺客的身体。   空中血花飞溅,涌上街头的的十多名黑衣刺客尚未出手还击,便已丧命。   他们的尸身如同断线的风筝,飘出数米远后,重重地砸在了街上的雨水中。   “陆大哥!”看到陆随云及时出现,且武功不凡,助她一起对付一众黑衣刺客,连城眼里划过一丝错愕,但转瞬便恢复常态。陆随云看着她,轻颔首,接着双手继续催发掌力,向一侧屋顶上的弓箭手猛击了出。   街两侧屋顶上的黑衣弓箭手,人数加起来约有三四十号人,不算那些被连城灭掉的,现如今还有二十多个。   连城与陆随云凌于空中,背靠背,催动着真气,向那些弓箭手们攻击着。   雨势很大,令人的视线不甚清楚。   但,连城,陆随云出手,却百发百中。   箭雨骤然消失,剩下不多的黑衣弓箭手们,扔下手中的弓箭,随之迅速从腰间拔出长剑,向他们二人进攻而来。连城冷笑:“这么急着找死,我便成全你们!”也就眨眼的功夫,她手中的紫金索变换着各种形态,劲猛飙出。   令人闻之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接连响起,连城勾唇,冷冷道:“不自量力!”俯视坠在雨水中的数十具黑衣刺客的尸身,她抬手擦了把脸上的雨水。   掌心微运力,紫金索倏然收回袖中,她看向陆随云,笑着谢道;“谢谢陆大哥出手相助!”陆随云俊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摇了摇头:“让一个给跑了!”连城不在意地笑了笑,道: “没事,这次侥幸逃脱,下次可就说不定了。”稍顿片刻,她续道:“走吧,咱们去酒楼,这里一会自有府衙的人来收拾。”   语落,她提气飘向酒楼,陆随云紧随其后。   约莫过去一刻多钟,陆随云身着一袭普通长衫,在连城办公的那间房门外站定:“连城……”叩门,他温润的声音扬起。   “进来吧。”连城换了身酒楼里女服务员穿的寻常衣裙,看向门口,歉然道:“委屈陆大哥了!”陆随云进屋,随手关上房门,微微笑了笑:“好着呢!”说着,他垂眸往自己身上的长衫看了眼。   “坐。”听他这么说,连城释然一笑。   陆随云在她手指的椅上落座,道:“知道是谁做的吗?”连城倒了两杯热茶,一杯给了陆随云,而后自己端起一杯,走到窗前,秀眉微皱,望着窗外灰蒙蒙的雨幕,道:“我怀疑这些黑衣刺客是羲和公主的人。”陆随云坐在椅上的身形一震,不等他问为何,她带了丝冷意的声音再度扬起:“昨日宁儿差点遇害……”她在叙说着,将顾宁组日的遭遇,大致对陆随云叙说了一遍。   劲歌热舞什么的,她一句都没提起。   “陆玉挽,我虽不认同她与我之间的关系,但说到底,我们身上流着一个父亲的血,没想到她的心竟如此狠辣,与她的母亲不相上下!”陆随云搭在桌上的大手,蓦地收紧。   “她是阴狠,雇了几个地痞欲致宁儿丧命,可有一个人,与她相比,更为可恨!那人竟要毁了宁儿的清白,要她日后生不如死的活着……”言语到这,她默然良久,方续道:“是我不好,是我惹来的麻烦,才致宁儿遇到危险。”   陆随云望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目露疼惜,语声温和道:“不是你的错,别怨怪自个!”转过身,连城走向陆随云,与其隔桌而坐:“陆大哥,你武功很厉害,我真笨,与你相识已有些时日,竟半点都没察觉。”对于她突然转移话题,陆随云并未在意。   他唇角牵起一抹温润清雅的笑:“幼时我就有习武,多年下来,算是小有所成。”说着,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声音也随之转为低沉:“但自母亲离世后,我便不再出现在人前,更不让人知道我在暗中有勤加修习武功……”   连城听他慢慢说着,中间未插一语。   “我娘和我身上发生的变故,所有人都没生出过怀疑,可我知道,我娘不是病死的,而我也不是无缘无误患上哑疾,耳疾……不是我要怀疑她,而是她有足够的理由那么做,但我手里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指证她的罪行!”眼眶渐渐泛红,陆随云的声音中流露出极致的伤痛:“虽然她现在已经不能动弹,但她欠我娘的,欠我的都还没还……”别过头,他逼退眼里的湿意,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连城身上:“连城,我今日邀你相见,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一种药物,能让人说出实话。”   “有!”连城肯定地点头,原来这就是陆大哥要拜托她的事,抿了抿唇,她清透的眸子闪了闪,道:“我也有事要问她,要不,咱们今晚就行动?”陆随云在她点头说‘有’那一刻,心里便生出了不小的波动,这会儿听眼前的她又说今晚便行动,神色禁不住变了又变。   娘,娘你听到了吗?今晚,就在今晚,我就可以从那恶妇口中得到她作恶的证据,从而为你光明正大地报仇!   “陆大哥,今晚咱们这样……”昨晚为唤雪处理好伤口,连城便抱其回到了侯府,后半夜她躺在床上一直琢磨着顾宁险些遇害一事,终让她大致理出了头绪,此刻,她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与陆随云详细道出,看对方眼神惊愕,她眨了眨眼睛,问;“有什么问题吗?”   陆随云注视着她,疑惑道:“你既已断定是莫婉倾最后出手,为何不将她直接了结?”   “我怀疑她身份不简单。”连城食指轻叩桌面,眉儿微拧,道:“因为她,大皇子和三皇子现在已闹得不可开交,还有四皇子,也因为她,与大皇子生了隔阂,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再有就是,我侯府设宴那日,她与丞相府的岑公子独处在一座凉亭中,我敢说,她心里的那个人,应是岑公子,而非是大皇子,三皇子中的任一个。”   “岑少卿?他怎会和莫婉倾认识?”陆随云眸光微闪,状似无意地问连城。   “岑洛与莫婉倾如何认识的,我不知道,但从那日的情形,及他日常行事来看,他对莫婉倾似乎并没有什么情意。”连城淡淡道。   他眼里现在都是你,又怎会对其他女子有情,陆随云垂眸,心中暗道一句。   “那就按你说的办。”静默半晌,他俊脸上浮现出一抹暖笑:“看来今晚咱们会大有收获!”   “陆大哥,咱们今晚可是要去做坏事呢,你怎么还笑得这么好看,这哪里有坏人的样子嘛!”眸光锁在陆随云带笑的俊逸容颜上,连城出言打趣。   ☆、第197章:狠厉   陆随云握拳掩唇轻咳两声,出口之语真假难辨:“我若说我杀人无数,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温和,你信么?”好想在她面前道出另一个身份,顺便告诉她,他还欠着她一个条件,可他不敢冒险,他怕,怕她会认为他是有目的的在接近她。   “你即便杀人,也是杀该杀之人,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但在我心里,你是陆大哥,是永远对我露出笑容的陆大哥!”   知道她的好,可此刻听到她善解人意之语,他的心还是生出了深深的感动。   敛起思绪,陆随云朝窗外看了眼,笑容清雅:“就这天气,今晚行动方便吗?”连城挑眉:“陆大哥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天气才更有意思?”一抹狠厉的笑漾在她的嘴角,“我会让她们牢记今晚,牢记找我麻烦的下场!”   想了想,陆随云颔首:“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天气,咱们按原计划行事。”   大雨依然在下着,清玉院中,陆玉挽发了一通火后,理智逐渐回复。   “你说古雨薇那个蠢货会出卖我吗?”   银翘站在一旁,乍一听到她问话,忙小心翼翼地回道:“不会的,古小姐不会出卖小姐,如若她那么做,于她自个也没甚好处!”陆玉挽斜瞥她一眼,坐回榻上,哼了声:“她不会?就她那性子,恐怕被顾连城没逼问两句,便将什么都说了!”   “小姐放心,奴婢觉得古小姐即便再被定国公主逼问,也不会说出是小姐迫她那么做的,更何况她自个也不傻,怎会因为定国公主两句逼问,就将什么都道出。”言语到这,银翘垂眸想了想,又低声道:“再者,广武将军府和宁远候府的关系在那摆着,定国公主或许根本就不会对古小姐起疑!”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安心了!”因银翘的话,陆玉挽脸上的表情慢慢有所缓和,“我不该七想八想,更不该自乱阵脚,对你发那么大的火。”说着,她望向银翘,“脸上还痛吗?” 银翘摇头,就听她续道:“这会静下心想想,她顾连城又不是神仙,怎就会知道昨日的事与我有关。”   “小姐说的是。”   银翘低声附和一句。   窗外雨声阵阵,陆玉挽眉眼微垂,没再说话,但她心里却恶狠狠地想着:顾连城,事情不会就这么了的!   “爷,顾氏酒楼附近的大街上刚发生了一场血战。”数十名刺客围攻连城,虽说天色暗沉,下着大雨,街上没什么行人,可闹出的动静还是不小,离涵闻知此事,好一阵犹豫后,终到皇甫熠的书房,拱手禀道。   她遇刺了?皇甫熠坐在书案后,身子蓦地绷紧:“她怎样?”想即刻出现在她面前,想看她有无受伤,可是,他不能,不能……   “王妃无恙。”嘴角动了动,离涵嗫嚅道:“幸好有陆大公子出手相助。”既然在一起,会导致那样的后果发生,那么他就借陆大公子助定国公主斩杀刺客,断了主子的心思!   眸底隐痛划过,皇甫熠手按心口,俊脸略显苍白,慢慢道:“陆大公子?他怎会这么巧出现在顾氏酒楼附近?”陆随云,有陆随云在她身侧,她会不会用不了多久,便会忘记他这么个人?单单就这么想想,他就几乎窒息,若真成为事实,那时,他该如何是好?   “陆大公子当时正好在顾氏酒楼,估计是听到街上的动静,才好巧不巧帮到了王妃。”离涵如实道。   皇甫熠唇角紧抿,良久,方道:“她这会在哪里?”   离涵回道:“在酒楼。”微微顿了顿,他抬头看向皇甫熠,见其神色并无多大的变化,又道:“陆大公子也在酒楼,他们应该有事相商。”   “你有心了!”皇甫熠对上他的目光,嘴角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但你要记住,莫再有下次!”   离涵的心蓦地一突。   主子之言是在警告他么?   警告他别耍小聪明。   即便他出发点是为主子的安危考虑,可于他的身份来说,他显然越了规矩。   寻思到这,离涵单膝跪地,低头认错:“属下逾越规矩,请爷责罚!”   皇甫熠摆摆手,淡淡道:“你怎么想的我知道,就是任伯,他多半也与你想法一致,而我自然晓得你们是出于一番好意,但我每行一步,心里皆有底,所以,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是。”离涵恭敬应道。   “起来吧,转告任伯在我寝院附近收拾一座小院出来,一并配好丫头仆妇。”她若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心里会不会更失望?还有,她的心会不会也随之发痛?   昨晚,他淡漠的眼神伤到她了,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变化,他全然看得出。   那一刻,她痛,他更痛!   不想的,他不想用那样的目光看她,可他没有法子,为她好,他只能那么做!   让她痛,让她失望,甚至不惜让她对他生恨,好过不知某日她死在他手中。   都想的如此透彻,为何刚刚还自问?   是因为,是因为他放不下她,想着定能解掉身上的血咒,从而重拥她入怀么?   没错,他是这么想的,才会担心因他的一个眼神,及一言一行,会不会令她心生失望,会不会心口发痛。   皇甫熠,此刻的你,是多么矛盾啊!   担心这,担心那,又想着她痛,她失望,甚至被她恨,总好过不知哪日被你杀死,这样的你,确实够矛盾。   离涵听完他的话,好一阵怔愣。   转告任伯收拾一座小院,且有那么个专指,主子这是要将那座小院给谁住啊?   府中后院有好多小院,而那些皇帝送过来的女人,要么三人一座院子,要么五人住一院,且住的院子都很偏僻,没哪两个住一个院子,更别说有独住的。   “听清楚了,就下去吧!”迟迟不见离涵退出书房,皇甫熠不由淡淡道出一句。   眼下,他没功夫琢磨离涵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离涵的思绪无疑拉了回来。   只见他倏然调整好神色,拱手应声是,跟着退后两步,转身而去。   皇甫熠枯坐书案后半晌,方起身走至窗前,“你是今晚要做什么么?”望着暗沉的雨幕,他眸色伤痛,呢喃出声:“我多么想出现在你面前,助你一臂之力;更是想即刻,不,自知晓身中血咒那刻,我就想告诉你一切,却因顾虑那个我不愿看到的后果,我不能对你说出一句。你关心的眼神,及你一句句发自内心,真诚的问话,都令我好感动,可我却依旧不能对你说出实话。连城,等我,等我解除血咒,我必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一切。”嘴角牵起一丝苦笑,他这是否只是奢望?   从知晓血咒,知晓灵月的女巫或许能解掉他身上的血咒,已过去数天,是,是过去数天,但灵月的方位,还有如何前往灵月,依旧毫无线索。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窗沿上,忽然,他紧握成拳,好似在极力隐忍什么,又好似做了什么决断。   夜色浓郁, 大雨终于渐渐止息,这会已是深夜,人们皆已沉浸在睡眠中。   连城身着黑色劲装,身轻如燕,忽高忽低,潜进了广武将军府。   或许是因为做下错事,古雨薇这两晚入睡,屋里都燃着灯火。   无声无息进屋后,盯着外间榻上睡着的值夜丫头,连城想都没想,伸手直接点其昏睡穴。   而后,她提步走进内室。   她脸上表情清冷,眸中神光尤为复杂。   如兄长所言,她也不想相信眼前睡得明显不踏实的柔弱女子,会对顾宁生出歹心,且是和陆玉挽那种心思阴险的女子联手,从而给予她致命打击。   现今,京中谁人不知,她最在乎,她全心守护的亲人,是她的三妹和幼弟,当然,还有尚未公开身份的兄长。   古雨薇不会不知道,却还助纣为虐,挑战她的底线。   “海棠……”以为海棠在她床边站着,古雨薇迷迷糊糊睁开眼,低语道:“我没唤你,去睡吧!”这两晚她要起夜好几次,这丫头怕是做梦梦到她传唤,方起身到内室……   然,看清站在床前之人是哪个时,她立时头脑清醒,睡意全无。   凝视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坐起身的她,连城心里蓦地一冷。   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啊!   她与三妹出事真有关联,否则,也不会一看到她,就流露出这般神情。   ”是你自己说,还是我问你答?”淡淡的,没有丝毫感情的冰冷声音自连城唇齿间轻缓溢出。   古雨薇想否认,想出言否认,却在接触到连城犀利,好似能将人看穿的眼神时,放弃了!   她秀美的脸儿白了又白,声音轻颤:“我,我是被逼的……我不想害人,尤其不想加害宁儿。可说再多,我还是害了她……”说着,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而下,“陆小姐威胁我,用我和陆世子的婚事威胁我,她说陆世子喜欢你,会因为你,和我退婚。她还说,即便不退婚,陆世子也会冷落我一辈子,她还说如若我不做……”   连城没有打断她的话,听她断断续续说着,”她让我邀宁儿出城前往水月庵进香,说会在回城的路上劫持宁儿,然后将宁儿关进一座别院里,让你紧张数日。我不想被退婚,不是因为我贪恋信阳候府的权势,富贵,而是我不想受世人耻笑,再也无法抬头走在人前。她只是说关宁儿妹妹数日,我便信了。”   陆天佑喜欢她?这世界没玄幻吧?   心中哧笑一声,连城冷厉的嗓音扬起:”可结果呢?她要杀了宁儿,要我饱受痛苦,恨自个没能保护好妹妹。就因为你的不想,我府中赶车的下人死于非命,就是唤雪,也差点丧命当场。”   古雨薇啜泣:“宁儿妹妹……没事吧?”   “你说她有事没?还是说你希望她有事?”连城冷笑反问。   “不,不!我自然不希望她有事……”古雨薇用力摇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滴滴落下。   连城的目光定定地锁在她脸上,“哼”了声,声音幽冷:“我平生最讨厌,最痛恨分不清轻重,只顾着自我利益之人!对你,我并无多少印象,但宁儿喜欢你,说你很好,可你呢?是怎样对她的?哼,说什么视宁儿为亲妹妹,在你的利益受到威胁时,这些都是骗人的鬼话。别给自己找借口,什么怕退婚,怕被世人耻笑,这些都是你昧着良知,为自己害人所找的借口!”   ”我,我……”古雨薇泪眼大睁,不停地摇头。   连城冷笑:“如若不是顾及你我两府的关系,我势必会以最残忍的手法取你性命!”先让她活着,等围绕在古绍身上的谜团揭开,就算她不出手,皇帝也会下旨灭掉其满门!   ”可你也别妄想我就这么放过你……”连城说着,没于袖中的右手轻轻一抖,明晃晃的手术刀便跃然于她指间,跟着,她伸出左手,攥住古雨薇的右手,刀起刀落,只见半截小拇指倏然掉落在了地上,“这是对你作恶的惩罚,记住,若再有下次,我就不是这么简单对你了!”一切来得太快,令古雨薇迟迟没回过神。   等断指处传来痛感时,她才知晓刚刚发生了什么。   “啊……”她尖叫出声。   海棠慌慌张张跑进内室:“小姐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连城这时已无踪影。   削了古雨薇的小拇指,在其怔愣中,她闪身到了外间,隔空解开海棠的昏睡穴,便提起轻功飘然而去。   古雨薇活活痛死不是她想看到的,她要其暂时活着,好有朝一日尝受彻骨之痛。   说她心狠也罢,说她无情冷血也罢,谁让她好人不做,偏要做恶人,且撞到她的枪口上!   信阳候府,莫婉倾的小院里,两抹高大的黑影凌空落下。   他们进到莫婉倾屋里,瞬间就了结了秋蝉。   动作之快,真真令人咂舌!   秋蝉闭眼睡着,无一丝反应,就一命呜呼,这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谁?”莫婉倾会些粗浅功夫,因此对靠近自己的危险事物比之常人来说,要敏锐一点。   蓦地睁开眼,看到两抹高大的黑影站在自己床前,她第一反应就是提高戒备,进而准备出声惊叫,毕竟这里是信阳候府,夜间巡逻的侍卫不少,只要她这有动静,那些侍卫势必会立时赶到。   奈何她没这个机会。   只因那两抹黑影中的一人,在她坐起身那一刻,已封住了她身上几处大穴。   莫婉倾眼下只能怒争双眼,任人摆布。   “你来!”   “你来,我是兄,你得听我的!”   眼神交流的两抹黑影,谁也没理会莫婉倾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   终于,其中一人妥协,“好,我来就我来,谁让我是弟。”眼神交流的两抹黑影,是贺明,贺武两兄弟。   遵照陆随云的吩咐,他们要将莫婉倾弄出候府,并给其安排一个‘奇妙’的夜晚。   以极快的速度扒 光莫婉倾身上的衣衫,贺武退到一旁,递给贺明一个眼神,“该你了。”贺明点头,用被褥将人裹住,往肩上一扛,两人与来时一样,悄然而去。   “顾连城,你,你怎会在我屋里?银翘,银翘……”清玉院里,陆玉挽脸色煞白,蜷缩在床里侧,惊恐的眸子看着连城,仿若看到地狱之魔一般。   连城冷冷盯视着她:“你省些力气吧!”听她这么说,陆玉挽只觉呼吸困难,似要立马窒息。   银翘,院里的丫头仆妇,顾连城该不会,该不会将他们都杀了吧?   爹,哥哥,救我!   她在心里唤着,大声唤着!   她不敢随意出声,因为她的脖颈被一把泛着寒芒的小刀抵着,只要她稍微动作,那刀子就会划破她的血管。   她不要死,她还要嫁给心爱之人,嫁给那令她心神悸动的男子,要和他生儿育女,一辈子恩爱白头,所以她不敢乱动,也不敢随意出声。   “你就是个蠢货,明知不是我的对手,却非要和我过不去。威胁古雨薇欲杀死我三妹,你可知你的行动早已被一人知晓,而那人不仅将你花重金雇的地痞全部了结,并算计了你未来的嫂嫂,差一点,她只差一点就让你的兄长戴了绿帽子,且不是一顶。你呢,还真是识人不清,谋划良久,为她人做了嫁衣裳,就这还不够,你还需为惹恼我付出惨重的代价!”   唇角掀起一抹残忍冷酷的笑,连城续道:“说说你为何恨我,为何总想与我过不去?”不等陆玉挽出声,她“呵呵”一笑,“是因为岑洛吗?应该是这无疑,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到了极致,我的休书都已出手,足以证明我对他,对你的未婚夫无半点男女之意,而你这个蠢货,不知自个想法子笼络他的心,却对我心生嫉妒,进而恨上我,想着损招寻我不开心。我呢,这一不开心,就想教训人,手段残忍,令人发指。怕吗?怕惹到我了吗?”   陆玉挽算是听明白了,明白她的计划为何没成功,原来有人一早就知道她所行之事,她为他人做了嫁衣,计划良久,她竟然为他人做了嫁衣!   莫婉倾,一定是莫婉倾那个狐媚坏了她的事,一定是!   知道了又能怎样?此时,她的小命可是在顾连城这个践人手里捏着。说她不知如何笼络他的心,如若不是顾连城这个践人出现,他眼里只会有她,只会有她一人!   “三年前你没死,就该惜命,就该隐姓埋名活在外面,不该归京。就因为你回来,我的生活全乱了,我变得不再是我,我哥,我娘皆因你,不,还有我自个,我们皆成了京中权贵口中的笑话!我恨你,恨你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恨你让我哥在那么多人面前失尽脸面,更恨因你之故,小舅舅不顾血脉亲情,将我娘致成重伤,让她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你说你为什么要回来?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是你改变了我的生活,是你让我不得不恨你,不得不想法子对付你!你说啊?说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回到京城作怪……”   连城截断她的话,脸上笑容讽刺:“你管得可真宽,京城有我的家,我为何不能回来?”不想再与其废话,连城抬起空闲的那只手,点了陆玉挽身上几处大穴,一字字道:“念在陆伯父的面子上,我会留你一命!”语落,她抓起陆玉挽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削去其小指和拇指。   陆玉挽的右手算是废了。   往她的伤口上撒了点伤药,连城笑容闲适:“不用感谢我,我只是不想你血流尽,早早痛死!”在陆玉挽恐惧而充满恨意的双目注视下,她弹了弹衣袖,转身洒然走出房门。是时候去景华苑了,想必陆大哥已在那等着她呢!   他们可是事先说好,分头行动,再到景华苑汇合。   “都料理好了?”看到她的身影凌空而落,陆随云启用密术问询。   连城微笑着颔首:“陆大哥呢?”好看的眉梢挑起,她勾唇反问一句。陆随云俊逸的脸上浮现出抹温润的笑:“我有安排贺明,贺武去办那件事,放心,一定会给她一个难忘的夜晚。”微顿片刻,他又道:“这院里该解决的我都已解决,就剩下那恶妇了!”容嬷嬷,及羲和公主的几个心腹丫头,在陆随云悄无声息来景华苑后,皆瞬间丧命。   “那我们进去吧!”以密术回他一句,连城就提步往主屋走。   “容嬷嬷,给我倒杯水。”   ☆、第198章:罪证(一更)   羲和公主缓缓睁开眼,揉了揉额头,轻唤容嬷嬷。   却久久未听到有人回话。   她怎么就睡着了?   记得午后安排沈宽出动全部的人手,趁着磅礴雨势,结果掉顾连城,那时,沈宽领命而去,她静静地躺着等候消息,不料,不知何时竟阖眼睡了过去,且一睡就到深夜。是容嬷嬷给她的茶水中放了助眠之类的药物?应该是这样没错。   近些时日以来,她夜夜睡不安稳,白日里更是无法安睡。   唯有靠助眠的药物,方可阖眼睡个安稳觉。   “容嬷嬷,你听到了吗?我想喝水!”转头往内室门口看去,她的声音已明显带了丝不悦。   陆随云先于连城走进内室:“不用唤了,那老东西,还有服侍你的贴身侍婢,全已丧命。”冷漠的嗓音自他唇齿间漫出,惊得羲和公主当即睁大双目:“你,你是哪个?”这身形颀长,容貌俊美,气息迫人的年轻男子是谁?为何她不认识?还有,他怎会出现在她的屋里?   他所言是何意?容嬷嬷死了,服侍她的贴身侍婢全死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是哪个?公主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吗?”就样貌,陆随云与信阳侯有七八分相似,因此,他唇角漾出讥笑,才会有此一问。   羲和公主惊恐的目光落于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颤声道:“你是那践人的儿子,是陆臻和那践人生下的孽种!”   “啪!”一声重响。   陆随云隔空就甩她一巴掌,神色冷漠,不急不缓道:“恶妇,将你的嘴放干净些!”   “陆大哥,咱们甭和她废话,还是问正事要紧。”连城自陆随云身后走出,凝向羲和公主,问:“陆大哥的母亲不是病死的,可对?嗯,瞧我,刚还让陆大哥别和你废话,我自个却先问了句。”在床边站定,她嘴角掀起丝浅笑:“为心情畅快,你用毒毒害陆大哥的母亲,制造出她患病不治的假象;为保你的儿子坐稳世子之位,你再次用毒,致陆大哥突患耳疾,哑疾。而做出这一系列恶事,你身边的那只老狗没少为你出力。”   “顾连城,你,你胡说!”羲和公主狠狠地盯着连城,面上的表情狰狞无比。   连城轻笑:“我胡说?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还有宋嬷嬷,她本是秦姨的奶嬷嬷,却被你身边的那只老狗用一家人的性命威胁,不得不背主。多年过去,她良心上过不去,便每年偷偷为枉死的主子烧纸钱,却不料,今年由于疏忽,被人无意撞见,于是,就有了荷塘沉尸。”   宋嬷嬷背主一事,是陆随云今个下午在酒楼中与连城说的。   “身为公主,你专做害人之事,这样的你,有何脸面存活于世?”说着,她语音倏然加重:“你的好女儿,昨个刚筹划了一出谋害我三妹的戏码,今日,我在前往酒楼途中,又遭遇数十名黑衣刺客围杀,你是不知道呐,当时的场面有多么的激烈,箭雨,那从街道两边屋顶上射下的羽箭,就像箭雨一般向我袭来,可是,结果呢,我活着,我好好地活着,此刻还出现在你面前。羲和公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手上所有的人手,全丧命在顾连城手上,这,这要她接下来如何是好?羲和公主的脸色难看到极致。   不能承认,她什么都不能承认。   否则,等着她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甚至于她的一双儿女,也会被她牵连。   “这样问,怕是问不出什么结果。”陆随云亦站在床边,冷眸扫过羲和公主,落在连城清秀的脸儿上,缓缓道:“给她服下吧!”连城点了点头,而后掰开羲和公主的嘴,往里面强行塞入一颗真言丸。   陆随云见状,问:“可以了吗?”   连城轻“嗯”一声,道:“陆大哥问吧。”   “我娘是不是被你下毒害死的?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陆随云冷盯着羲和公主,幽冷的嗓音扬起。   “是。”羲和公主不受控制地应声。   “我突患哑疾,耳疾,是否也是你下毒所致?”   “是。”   “是你让身边的那只老狗以宋嬷嬷家人的性命,威胁她背主,是也不是?”   “是。”   “宋嬷嬷的死,是不是你身边那只老狗做的?”   “是。”   “很好!”   “说说你那么做的原因吧!”   陆随云目光狠厉,一字字道。   他和羲和公主之间的问答,连城坐在桌旁,皆用纸笔做着记录,好过会给羲和公主签字画押,以证她的罪行!   “我讨厌你的母亲,讨厌她的善解人意,明明陆臻有负于她,而她,却自降身份,成全陆臻,她以为这样做,陆臻就能念着她的好么?不,在陆臻心里,只有云暮雪那一个女人,他的心只为云暮雪跳动,答应父皇尚公主,娶我进门,也只是为他心爱的女人扫出障碍,让她和她爱的男人一辈子过得幸福安稳,所以,我要除去你母亲这个蠢女人,除去她这个自以为是的蠢女人!”   羲和公主眼里怒意涌现,“至于你,哼,世子之位是我儿的,我不能便宜了你,不能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对我儿造成威胁。陆臻有愧你母亲,因此,他格外疼惜你。我不能冒险,让你安然无恙长大成人,左思右想后,我寻来一种秘药,可以瞬间致人耳聋,失语,可现在想想,我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留你一条小命,以至于养虎为患,让你有机会回击我!”   她什么都说了,她怎就把什么都说了?   不,她不能再这样说下去,她不能!   奈何无用,她好想一吐为快,好想把心里知道的,一股脑地道出。   顾连城,是顾连城强塞进她嘴里的药丸,致使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意志,顺着陆随云那孽种的问话,道出当年那些隐秘之事。   恨,她恨顾连城,恨不得将其剖皮削骨!   “陆大哥,接下来你做记录吧,我来问问三年前的事。”连城起身,将墨笔递到陆随云手中,再次往羲和公主口中塞入一颗真言丸,她担心刚才那颗药丸药力不够,从而影响她接下来的问话。   陆随云坐在椅上,执笔向她点头,表示已准备好。   “你喜欢我爹?”连城神色浅淡,问出一句。   “是,我喜欢他。”   “因为我爹和我娘早有婚约,你爱而不得,就求先皇下旨,让我爹尚公主,不料,我爹心仪我娘已久,就算是死,也不接旨,从而致你因爱生恨,可对?”   “他为何不喜欢我?我是公主,是父皇最为宠爱的公主,我能喜欢上他,是他的福分,可他却因为云暮雪,致我的情意不顾,我恨,恨他无情无义!我更恨云暮雪,恨她抢我爱的男人!”   “这柄竹箫是我爹的吧。”左手运力,挂在墙上那把有些年代的竹箫,倏然到了连城掌心,“确实是我爹的没错,这上面刻有我爹的名字呢!”轻浅一笑,她续道:“你对我爹因爱生恨,   便苦心策划出三年前那件惨事,可对?”   “我是恨你爹,恨你娘那个践人,但我并没那么大的本事策划出那么一场震惊天下,轰动朝野的大事。”   “那是谁?谁与你联手的?”眸光蓦地一冷,连城逼视羲和公主:“旁的将军府上的家眷是被哪个指使人杀死的,我可以不去理会,但我现在要你回答我,我宁远侯府满门,可是你暗中指使人下的手?”   “是,宁远侯府的下人,全是我安排人铲除的,白云寺那晚的屠杀,也是我指使人做的,我吩咐我的人,不仅要杀死你们母子几人,更要极致羞辱你娘那个践人,还有你们姐妹三人!我要你们死不瞑目,要你们含着极致的屈辱而死,这样才能解我多年来的心头之恨!那人,那人很厉害,也很神秘,我不认识他,是他主动找上我的,他说他与我有血缘关系。血缘关系?呵呵!他与我竟然有血缘关系?你信吗?”   “我是不信的,但他说是,并说能帮我除去我所恨之人,是所有人,你知道吗?他说能帮我除去我恨的所有人!我恨你爹,既然他不要我,那我就要他死!我受够了,嫁给陆臻多年,我不仅没有忘记他,反而更为深爱他,他呢?却只要一回京,就和你娘那践人上演夫妻恩爱,成为京中人人口中的恩爱夫妻,我恨,恨他们恩爱,恨他推开我,让我活在爱而不得的痛苦中,所以,我要他死,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而那人应下了我,他能帮我达成心愿。”   “于是,你就和外人勾结,策划出三年前的惨事,不仅让我爹和诸将领不明不白地战死沙场,更让我大周数万兵士枉死,甚至于,你们残忍地将那些将士的家眷,全部斩杀殆尽,从而防止他们聚成一团,予以报复,对于不对?”   连城越往下说,心里的愤怒越往上袭涌。   “外人?我不是说了吗?那人说和我有血缘关系,虽然我知道父皇并没有流落在外的皇子,可是谁又能知道,那人的存在,是不是连我父皇都不知道。你知道的,男人无不多情,更何况一国之君,他想要女人,招招手就有,这么一来,要说那人是他散落在外的血脉,也未尝没得可能。我这一辈子只爱你爹一人,也只为他一人而活,得不到,那就毁了,那就彻底毁掉!他不是喜欢云暮雪那个践人吗,不是喜欢那践人生下的一个个贱种吗,那我就送他们统统去陪他,没想到的是,你这个小践人竟然有命还活着,呵呵!你可真够命大!被沈宽打成重伤,并在后心刺了一剑,还能护着妹妹和幼弟跃下断崖,活命归京,知道么?得知你们回来,我感到愕然不已,有想过你们不是人,你们是鬼怪,否则,那无底的断崖,怎没能要了你们姐弟的性命!”   “果然是你做的,三年前的惨事果然是你做的,你怎就不想想,因为你的爱而不得,残害了多少人性命?你还有心吗?你还是大周的公主吗?与他人联手,谋害了我大周那么多忠臣良将,导致我国之根本动摇,导致我国大周子民人心惶惶,我要是你,早已无脸活在人世!你倒好,不知悔改,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指使人刺杀我,想对我宁远侯府斩尽杀绝吗?”   “是,我是要斩尽杀绝!顾连城,你不该回来,不该回来后,还招惹我的一双儿女,看到你张狂地活着,我就恨不得要你立刻死!”羲和公主咬牙,眼里燃起熊熊怒火:“少给我提大周江山,那与我来说有何意义?我说了,我只为他一人而活,没有他,我呆在这世上,无任何意义。”   “与你联手的那个人在何处?”   “我不知道。”   “他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鬼幽,他只是让鬼幽通知我,不要擅自对你动手。”   “鬼幽?鬼幽在哪里?他又是哪个?还有莫婉倾,他真是你的义女吗?”   “坤伯,我怀疑他就是坤伯。莫婉倾,义女,是那人让我收她为义女。”   “坤伯又是哪个?”   “坤伯就是坤伯。”   “莫婉倾周 旋在几位皇子之间有何目的?”   “我猜是让他们内斗。”   “三年前那件事,广武将军是否有参与?”   “他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他嫉恨顾天,总想着出人头地,想着等那人事成后,能封他为王,所以,他是内鬼,是三年前那场战事中的内鬼!”古绍,果真是你出卖我爹,出卖数万将士,才致大周作战部署外泄,惨败于东旬。   该 死的,看皇帝怎么收拾你个败类!   陆随云的心,这一刻如惊涛拍浪,剧烈起伏不止。   三年多来,皇帝安排他率领血衣卫查探之事,竟在今晚得到如此大的突破!广武将军古绍,皇帝是有怀疑这个人,但碍于没有证据,一直将其放置着没有料理。思量到这,他有些担心地看向连城,就因为爱而不得,那恶妇毁了整个宁远侯府,并以那么惨烈的方式,对待她的娘亲和嫡姐。   更甚至,重伤她,逼她抱着妹妹和幼弟,不得不跃下断崖逃生。   在外三年多,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眼眶渐显湿润,他慌忙仰起头,逼退眼底的湿意。   “京中还有谁与那人勾结?”   “不知道,我不知道。”   羲和公主极力隐忍,却还是摇头道出心里话。   她无法控制自己,无法让自己不如实回答那一句句问话。   心知那些话不能说,但就是身不由己,有问必答。   “莫婉倾是怎么和岑洛认识的?”   “我不知道。”   ……   连城问完心底所有的疑惑,倏地伸手点了羲和公主的哑穴,声音冷然,一字字道:“我好想就在你躺着的这张床上,将你削成肉片,为我惨死的家人,为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数万将士,为无辜枉死的那些将士的家眷报仇,可这样的死法,未免太便宜你了!我要将你的罪行大白于天下,让世人看清楚你这一国公主的丑恶嘴脸,让你‘流芳后世’,永生永世被人们‘惦记’在心!   “有关她三年前与人合作做出的那件惨事,我觉得咱们还是有所保留,莫要全公诸于众为好。”陆随云拿起桌上一沓写满字的纸张,起身到连城身旁,出言建议。   眉儿微蹙,连城想了想,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打草惊蛇?”   陆随云点头:“眼下,咱们尚不知幕后最大的黑手藏身在何处,更不知他接下来的动作,如果按照她所言语的,直接揪出广武将军,无形中会令所有的线索中断。”   “陆大哥所言在理。”暂时不能揪出,还有莫婉倾,也不能让她今晚就消失在这世上,要不然,真就断了所有的线索。   再者,他们还不知坤伯,也就是鬼幽藏身在何处,更不知这京中可还有那人的同党。   还是谨慎为之得好。   “你看看,我摘除的这些内容,将它们公诸于世,足可定她的罪,也足可让她遗臭万年!而这份完整的内容,我会想法子送到皇上的御案上,你觉得怎样?”将上面的数张纸先递给连城看了遍,见连城逐一浏览完后点头,陆随云又把下面的纸张给了她看。   “我没意见,就按照陆大哥说的办。”言语到这,她突然有些不放心地道:“可是皇宫守备森严,陆大哥这般冒然潜入皇宫,不会有危险吗?”   ☆、第199章:够虐(二更)   陆随云笑了笑:“就我的身手,潜进皇宫,完全没有问题。”   “希望纸上这些内容,能对皇上找出幕后那只黑手起到一定的作用。”语落,连城抿唇没再说话。   “你没事吧?”陆随云眸露关心,温声问。   连城摇头:“我只是想到了我爹,想到了我娘,我大姐……嗯,还有我大哥,他们,他们实在不该遭受那一切。如果,如果没发生三年前那件……”言语到这,她苦笑:“我真傻,世上哪有什么如果,若是有如果,我,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却还是被陆随云有听到耳里。   若是有如果,她不会出现在这里?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随云有些想不明白,然,此刻他没时间在这句话上多花心思。   “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你回府休息吧!”说着,他将羲和公主用薄被一裹,直接拎在手里,“一起离开。”   连城深望他一眼,轻声叮嘱:“将她丢在皇宫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嗯,还有你潜入宫中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唇角牵起一丝浅笑,陆随云颔首。   二人行至院里,连城忽然顿住脚步,道:“陆大哥,下午那个逃走的刺客,应该就是沈宽,我得找到他,今晚一并解决。”   陆随云道:“他原是恶妇身边的侍卫,后来做了我侯府的护院,我陪你一起去他院里。”   “你在门外候着。”连城提出条件。   沈宽,从她手中连续逃脱两次,她不会让他活在世上继续为非作歹!   “好。”陆随云果断应声,而后双脚轻轻一跺,拎着羲和公主飘出景华苑。   连城紧随其后。   “你就是沈宽?”沈宽屋里亮着盏昏暗的灯火,连城一进屋,抬眼便看到他靠坐在椅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三年前,你帮助羲和公主作恶,大肆杀戮,我娘,我大姐,更是遭受极尽的凌 辱,活活被大火烧死;三年后,你帮着她继续作恶,欲致我于死地。知道么?你的声音,我牢记在脑中,就在我揽三妹和幼弟跃下断崖那一刻,我牢牢记住了你的声音。我当时发誓,如果我有命活着,一定要找出杀害我家人的凶手,一定要揪出你这个帮凶,为我的家人讨回血债!”   “想……想怎么做,还请……随便!”沈宽声音嘶哑,时断时续道:“公主是我的主子,但凡她有所吩咐,我唯有遵从。”她能找到他,能识破他的身份,多半主子曾做过的事,都已被她掌握。   本就重伤在身,却被主子着身边的丫头送出命令,要他率剩余不多的人手,全员出动,刺杀眼前这神色凛然,气息迫人的少女。   全没了,那些被他率出的下属,全命丧在大街上,他隐在不起眼的角落,暗中观战,才侥幸逃脱。   就这,还是挨了大公子一掌。   死,他知道今日将会是他的死期。   他惊讶,惊讶大公子多年来竟一直隐忍着,更是惊讶大公子有一身非凡的武功。   人生苦短,活着的的这数十年,他作恶颇多,可他不悔,从不曾后悔过,因为那是他的使命,是公主给予他的使命!   “后悔么?”   连城面无表情,凝视沈宽,冷声问。   “后悔?我有后悔的权利么?”说完,他闭上眼,不再说话。   “那我便成全你。”淡淡地道出一句,连城后退两步,催动真气到双掌,随之发力,狠狠击向沈宽。   连人带椅蓦地向后飘出,接着就听到一声重重的闷响传出。   血,殷红的血,顺着沈宽耳鼻喉往外汩汩涌出。   他趴在墙角,一动不动,已然气绝。   连城冷眸自他的尸身淡扫而过,素手轻扬,桌上的灯盏,凌空飘起,落在了沈宽的床褥上,骤时,屋里被火光映红一片。   “陆大哥,不介意我在贵府放了一把火吧?”   跨出房门,连城回望一眼屋里的火光,眨着明眸,问陆随云。   “你就算把整个信阳侯府烧了,我也不介意。”   说这话时,陆随云温润的眸中,流露出一抹极浅的宠溺,但很快就被他藏于眼底。   “呵呵!”连城轻笑:“陆大哥对我真好!”   离开信阳侯府,连城一路飘向自家府邸。   “大哥。”凌空落至主院,她就看到顾祁撑着双拐在院子中央站着,“都这么晚了,大哥怎么还没睡?”走上前,她微微笑了笑。   “推我去祠堂吧。”看她一眼,顾祁坐到身后的轮椅上。   连城心有疑惑,但还是哦了声。   祠堂内,顾祁的目光定定地锁在眼前的牌位上,半晌后,终于开口:“当着爹娘的牌位,告诉大哥,你今日遇到了何事,又都做了什么?”   “我应陆大哥的约前往酒楼,不成想半道上遇到一拨刺客。好在陆大哥及时赶到,帮我一起了结了那些人。”今晚所行之事,连城没打算瞒顾祁,毕竟所有的事,在今晚过后,算是告一段落,“而后,我们前往酒楼,陆大哥与我说了他对羲和公主的怀疑,他说秦姨不是病死的,说他幼时突患耳疾,哑疾,十之**皆是羲和公主所为,可他一时间找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羲和公主当年做下的恶事,于是找我,看有无妥善的法子,能让羲和公主主动开口。”   “我这有真言丸,当日惩罚二凤时,我有使用过,因此,便应了陆大哥,决定与他今晚一起行动,顺便问出我对三年前那件事所生出的疑惑……”连城面上表情凝重,一字字叙说着,顾祁听到后面,当即气得脸色铁青。   待连城语落,他冷沉的嗓音扬起:“做得好,你今晚做得很好!真没想到,古绍竟是个背信弃义,心术不正之人。枉爹真心待他,他倒好,为了利益,不惜背信弃义,出卖我大周的作战部署,致爹,致数万将士战死沙场。”深吸口气,他眼里怒火涌现:“羲和公主,她简直就是个疯子!就因为爹不喜欢她,便与外敌联手,屠杀我满门,若是我今晚同行,势必一掌了结了她!”   “大哥莫气,过了今晚,别说是京城,就是大周,乃至整个天下,都会知道羲和公主的罪行。”连城冷笑道:“我要她身败名裂,要她被皇帝削去封号,要她被皇室除名,如丧家之犬一般,被皇帝亲自赐死!”   “到时,广武将军恐怕就坐不住了,只要他敢动,咱们就有机会从他身上,找出幕后那只黑手,然后将那些该死之人,一网打尽!”   “嗯。”顾祁点头,疑惑道:“既然已知晓莫婉倾的身份,为何不直接将她交给皇上?”   连城明眸半眯:“她应该不是什么大角色,直接交给皇上,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既如此,倒不如就宁儿昨日的遭遇,好好惩治她一番,然后由着她蹦跶,指不定还能引出新的线索出来。”说着,她沉默许久,望向顾祁又道:“大哥,我怀疑京中还有人与那人勾结,我心里甚至已有怀疑对象,但又想着不太可能。”   顾祁表情郑重:“你怀疑哪个?”   “丞相府,我有怀疑丞相府。可是,我左思右想,又找不出丞相府有何必要与那人合作。权势,富贵,丞相府一样不缺……”摩挲着下颚,连城言语顿住,冥想起来。   “丞相府?你怎会怀疑丞相府?”顾祁显然不解:“就如你所言,权势与富贵,丞相府一样不缺,再者,作为开国功勋之后,丞相府更没理由与那人合作,毕竟那人能给予的,与当下丞相府所拥有的,怕是无法作比。”百年世家,开国功勋,没理由,也没道理放着这一切荣耀不要,去做什么乱臣贼子。   连城道:“我也是由莫婉倾身上,一个不经意想到的。”   “莫婉倾?她和丞相府有何关系?”顾祁拧眉问。   “她和岑洛相识。”连城言语轻浅,道出一句。   顾祁思索片刻,语声轻缓:“可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那可能是我多想了吧!”连城抿唇,淡淡地笑了笑。   “你既有怀疑,咱们往后留心下丞相府就是。”二妹从来不说些没根据的话,且她的直觉不曾出错过,而他,也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丞相府是么?没有与那人勾结最好,如若真如二妹所言,那等着它的将会是大厦倾塌,灭族之重罪!   “嗯。”连城点头,而后,兄妹俩定定地看着供案上的牌位,谁都没再言语。   祠堂里静幽一片,灯火摇曳,给室内的气氛增添了几分诡异之感。   通往皇宫大门的一条主干道端头,是一条三岔路口,此刻在这里,在这夜幕笼罩的露天之下,正上演着活春 宫。   而在距离这地不远的一座屋顶,皇甫熠长身而立,衣袂翻飞,墨发起舞,俊美绝伦的脸上无一丝情感流动:“事情办得怎样?”他的嗓音清冷而低沉,正如他的脸色一样,不带丝毫感**彩。   离涵站在他身后,拱手道:“陆大公子的人有找两名地痞轮番上阵招呼,属下遵爷的吩咐从花楼里又揪了三位颇有特色的过去伺候,并给他们逐一服下‘醉魂丹’助兴,保准伺候好那位莫小姐。”微微顿了顿,他续道:“曦和公主被陆大公子丢在了宫门口,属下在他纵身飘入皇宫后,现身曦和公主身旁,将她的双手骨骼全捏的粉碎。”   “很好!”沉默片刻,皇甫熠启唇:“天亮前,我要她的罪行贴的满大街都是。”   “属下这就去办。”离涵领命,转瞬踪影全无。   连城和陆随云,及曦和公主三人间的问答,皇甫熠当时立于景华苑一隅,运转内力,皆有亲耳听到。离涵当时在他身后站着,亦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料到曦和公主会背叛皇室,与他人合作,做下三年前那件天理不容之事。   就因为爱而不得,便心生恨意,屠杀宁远候府满门,致他心爱之人痛失母亲,嫡姐。   其人可恨,罪该万死!   她要整治那恶妇,他帮着整治,让那恶妇遗臭万年!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都会义无反顾相帮。   知晓这样下去,他会在感情上越陷越深,随之会令心口处的痛感加剧,但他无法做到对她的事不闻不问。   更何况她现在做的事,也是他想做的,找出幕后那只黑手。   古绍,她暂时不予动这败类,他便听她的,好从那败类身上获取有用的线索。   按住心口,皇甫熠眸光伤痛,无声呢喃:“原本陪在你身侧的那个人该是我,造化弄人,让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你,我心里的痛,心里的苦你知道么?连城,你知道么?”苦笑着摇头,“你不知道,你定不知道!你这会或多或少在怨我,对不对?好希望你别埋怨我,好希望你别对我失望,更别恨我……”   莫婉倾口不能言,四肢绵 软无力,只能承受着一轮接一轮的侵 犯。   眼泪已近乎流干,是谁,是谁指使人将她丢在这湿漉漉的街上,任这数个恶心的男人欺辱?   起初是两个,可就是两个,也已让她感到生不如死,不成想没过多久,又有三个恶心至极,满身肥肉抖动,气味难闻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他们好像还被服用了助兴之药,就是,就是她,也被一面蒙黑巾的男子,往嘴里塞了一粒不知什么名的药丸。   身体难耐,叫嚣不止。   以至于她瞬间功夫成为真正的荡 妇。   周 旋在几位皇子间,她是厌恶那样的自己,但他们的身份在那放着,再者,他们个个长着一副令女人着迷的俊脸,与他们行那种事,她不愿, 却也是种身体上的享 受。是,是享受,每每有过那种事后,她觉得整个人轻盈不少,肌肤也比之寻常时日水润许多。   然而,眼下的她,是多么痛恨这一个个欺辱 她的男人。   顾连城,是顾连城找的人这般对付她的么?   到底是不是,她心里没有准头。   只因那两抹带她出信阳候府的高大黑影,太过陌生,据她所知,顾连城手中没有这样的人手。   那会是谁?   还有后面出现,蒙着黑巾给她嘴里塞药的那个男子,他又是哪个的人?   莫婉倾躺在湿漉漉的被褥上,被以各种屈 辱的姿势摆弄着。   要死了么?她这是要死了么?   为何没人来救她?   爹,娘……   坤伯……   洛……洛救我……   不……不……   她不要洛看到这样的她,她不要,好想咬舌结束眼前的一切,可她没力气,连咬舌了结自个的力气都没有……   宫门口约百米外,曦和公主发丝紊乱,仅着中衣趴伏在在冰凉的青石地砖上。   孽种,陆随云,你个孽种不得好死!   活了数十年,她从不曾想过自己会栽在两个孩子手上,孩子?哈哈……   他们不是孩子,他们是秦晴和云慕雪那俩践人生的孽种和小践人,对,他们就是孽种,就是小践人!   用卑鄙手段逼她说出心底的秘密,又将她拎出府,以此种方式加以羞辱。   更是直接划破她的指尖,命她用血在她所犯的‘罪行’上签字画押。   罪行?她那是罪行吗?她是公主,是先皇宠爱的公主,想做什么不可以?   哈哈……   她是公主,想做什么不可以……   无声疯狂大笑,不是她不想发出笑声,而是她喉中出不了声……   皇帝的寝宫中,灯火明亮如白昼。   “这……这都是她亲口供述的……”皇甫擎脸色阴沉,攥着纸张的手抖动不止,“这都是真的……”他语声压抑,重复问了一句。   陆随云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只听他回道:“回皇上,全部属实。”   曦和公主的字迹,皇甫擎还是识得的,可他真不愿相信三年前那件震惊朝野,轰动天下的惨事会与他这个异母妹妹有关,就因为爱而不得,便与居心叵测之人联手,致他数万将士枉死沙场,致那些将士的家眷一 夜丧命,她怎么能那么做?她的心到底有多狠,才能做出那种天理难容之事?   看到纸张上面记录的内容,他震惊之下,是信的,却又不愿相信,才重复问沧澜。   信阳候夫人的死,沧澜幼时突患耳疾,哑疾,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曦和,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他极为不喜的皇妹,尤其是当沧澜拿着定国检验得出的证据,他对曦和谋害信阳候夫人,给幼时的沧澜下 毒,已然确信无疑,可为顾全皇家颜面,他只能说出没有确凿证据,无法定曦和的罪。现在呢?证据就在他手上,且这份证据里还有着令他愤恨至极,恼怒至极之事……   曦和,看来,朕是留不得你了!   攥紧手中的纸张,皇甫擎强行平复好情绪,忽然道:“定国那你打算怎么做?”   陆随云被他这突然一问,甚是不解:“请皇上明示。”他拱手道。   “熠亲王住进宁远候府,想必你是知道的,他突然离开,想必你也知道,且他进宫与朕说……”   ☆、第200章:明了   说到这,他嘴里的话倏然顿住,片刻后,续道:“朕不信他就此放下了定国,反有些确定他心里唯有定国一人,但朕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陆随云皱眉:“皇上能告诉臣是为何吗?”   皇甫擎摇头:“朕不能告知你原因。朕很欣赏定国,如若她是男儿,朕封她为侯为相都无不可,可她是女子,而且她的存在,会让朕日日提心吊胆,怕不知哪天会失去小九,所以,你若没把握尽快办成朕交代你的那件事,朕会想出更为周全的法子,让她远离熠亲王!”   “皇上,感情的事无法勉强,就臣观察,公主和熠亲王是真心相爱,像她那样的女子,一旦喜欢上,爱上一个男子,是很难改变的。”   “如果她爱的男子伤了她的心,她也不可能爱上别人吗?”   “那要看伤到什么程度,亦看那件事是否真是对方的本意,她很聪明,如果真被伤得彻底,她或许一生都不会再爱;但倘若伤她之人有苦衷,被她有所觉察,臣想,她会选择包容,并不会因此远离爱人!”他好像对她很了解,了解她的为人,了解她的性情,这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无尽的苦涩蔓延至陆随云心房的每个角落,他眸光微敛,抿唇没再言语。   “你很了解她,看来你是真喜欢上她了,要不朕直接给你们赐婚?”皇甫擎凝向陆随云,神色间晦暗不明。   陆随云抬眼,与他四目相对,言语不卑不亢:“臣不想她难做。”   皇甫擎道:“照此看来,朕只有另寻他法了!”说着,他没等陆随云出声,又道:  “宁远候府外的血衣卫可以撤了!”   “皇上……”陆随云的声音不由提高,待他意识到不妥时,忙拱手,语声放低,恭敬道:“这样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经今晚你们这么一闹腾,无人再与宁远候府过不去,至于幕后那人,他摧毁我国之栋梁的目的三年前就已达到,不会再和一小女子过不去。”摆摆手,皇甫擎淡淡道。   陆随云想再说些什么,却在接触到皇帝若有所思的神色后,终未多言。   “古绍的野心倒还真不小,原先朕也是看在顾爱卿的面子上,将他在军中的地位有所提升,就能力而言,他与三年前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将领根本没法比……先让他多活几日,到所有事情了结时,朕势必让他后悔当年的行径!”   静默良久,他将话题又转回曦和公主身上:“曦和公主人呢?”   “臣将她丢在了宫门外。”陆随云道。   皇甫擎眉头微皱:“是定国的意思吧!”他不是问,而是极其肯定道。   “曦和公主作恶多端,臣觉得没什么不妥。”抿了抿唇,陆随云眸光转为冷然: “昨日宫外发生的事皇上应该已知晓,如果不是臣及时出现,如果公主没有那么高深的武功,恐怕已凶多吉少。”   “天快亮了,文武百官多半已在来皇宫途中,你去将她给朕带到御书房候着。”长叹口气,皇甫擎看向殿外:“梁荣。”   “老奴在。”梁荣躬身而入。   “着人去信阳候府传朕口谕,让信阳候与陆世子,陆小姐进宫,见曦和公主最后一面。”他是该给沧澜,给宁远候府,给天下一个交代,至于幕后那只黑手,他会尽快将其揪出……   梁荣应声是,退后两步,转身疾步而去。   大雨虽在夜里减缓停歇,可街上还是随处可见雨洼。   微微泛亮的天色,并没有因雨驻就立时立刻转晴。   早起上朝的官员,因天气之故,基本都乘坐马车,从不同的方位往皇宫行来。   “出什么事了?”   岑洛端坐于马车里,正闭目想着心事,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不由出声问。   这条路他走了不知多少回,按着车程,此刻应尚未到宫门口。   久听不到青墨作答,他皱了皱眉,挑起车帘:“究竟出什么事了?”   青墨手指前方的三岔路口,脸色变了又变,甚是尴尬道:“公子……,咱们,咱们怕是一时半会过不去了!”粉紫色的锦被上,数个白花 花的……不用细看都知他们在做什么……   “照常前行……”岑洛自是看到前方发生了什么,也听到些不堪入耳之语,甚至于心神还恍惚了那么一刹那,可下一刻,他放下车帘,浅声吩咐青墨一句,似是刚才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一般。   青墨应声,马车继续前行。   “滚……滚……你们都滚啊!我要杀了你们!我现在就杀了你们!”莫婉倾突然间就恢复了气力,声音亦能发出了,只见她奋力推开……如疯妇一样嘶吼着。   车轱辘声,有车轱辘声传过来了,三条道上皆有车轱辘声由远及近而来,好多马车,好多声音……   她要杀了这些人,统统都杀掉,她不要被人嘲笑,不要被人辱骂,轻谩的活着……   催动真气,她不顾遮 羞,抬手就将近旁两人的脖颈扭断,剩下三人见状,吓得脸色惨白,想要抬腿就跑,却因为折腾了半晚,加之心底此刻生出的恐惧,根本无法挪动身形。   “姑……奶奶……姑奶奶饶了……”求饶之语尚未说完,那剩下三人便已命丧莫婉倾之手。   杀人的本事她有,且一招毙命。   死了,都被她杀死了,莫婉倾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身,笑了,她的笑容阴森而恐怖……   “婉……儿……婉儿……”   “婉倾……”   “莫……小姐……”   停在三岔路口的数辆马车上,相继走下大皇子,三皇子等人。   他们皆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然,再不相信,事实就是事实,那长发散乱披在肩上,周 身青紫斑斑……面目狰狞的女子,就是莫婉倾,是那个姿颜绝色,温柔可人的女子。   “公子……是,是莫小姐……”青墨再次停下马车,颤声道。   女子的声音,岑洛再熟悉不过,即便那声音有些变调,他还是能听出声音的主人是哪个。   是她做的么?   顾连城,是你做的么?因为昨日街上的围杀……   太多的事,他现在想不通透……   心还是微泛起不适,说过不再管那个女人,说过与她再无瓜葛,但,这一刻,听到她凄厉的嘶吼声,他的心还是感到了不适……   “滚!不许过来……你们滚……”   皇甫烨修,皇甫烨磊不约而同向莫婉倾走来,看到他们,莫婉倾腿脚打着颤,连连后退:“滚啊……不要过来……”   “婉儿别怕,我是修,我这就带你回府,再也不让你被人欺负……”皇甫烨满目怜惜,伸出手,轻唤出声。   皇甫烨磊亦是:“婉倾,过来,我们离开这,我带你离开这里,过来……”   他们的轻言细语,他们关心,疼惜的眼神,于莫婉倾一点用都没有,她继续后退着,然,她的目光倏地锁在一处,跟着顿住身形,任无助的泪水沿着双颊滚滚而落: “洛……”她无声唤着,唤着正向她走来的白衣男子,“洛……”   不可以,不可以让他看到此刻狼狈至极的她。   莫婉倾双手护在 胸前,再次往后退,边退,她边摇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好想逃离这里,好想……   就在她转身之际,岑洛提起轻功,倏然落在她身旁,不容她反抗,用宽袖遮住她的身体,而后横抱怀中,往他的马车飘去。   青墨看到他过来,忙打起车帘。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很脏,别让我玷污了你……”抱莫婉倾上车坐好,好似她说什么,他并未听到,“回府。”吩咐青墨一句,他薄唇紧抿,没再言语一句,也没垂眸看怀中之人。   青墨应声,调转马车,朝回府的方向快速而去。   大皇子,三皇子二人,望着疾驰行远的马车,迟迟没有回过神。   她心里那个人,不是他么?   皇甫烨修心里一阵钝痛。   初次见面,就知晓她和丞相府的大公子相识,甚至有可能是岑洛的女人,但,拥有她那一刻,他知道,知道她仅是与岑洛相识,并非与其有着那种关系。   可这一刻,他不敢肯定了!   经受如此遭遇,她不愿到他身边来,也不愿老三上前接近,却将目光锁在岑洛身上,看着他,她眼里有浓郁的痛苦和无助,还有躲避。   躲避?   是的,是躲避。   对感情,他的反应是有些慢,但他清楚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一个女子深爱一个男子时,她绝不会让对方看到她不堪的一面。   所以,她在面对岑洛时,眸光躲避,想要逃离。   还有,女子只会在心爱之人面前流露出痛苦,无助的一面……   想到这,皇甫烨修只觉胸口闷得慌,似是要窒息一般。   “原来她喜欢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呵呵!老大,你有没有觉得你我皆可悲,可怜啊!”扬声一笑,皇甫烨磊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马车。莫婉倾,你到底与多少个男人有瓜葛?坐进车里,他眼神阴鸷,脸上表情尤为难看。   闻他之言,皇甫烨修的身子微晃了下,方自岑洛马车消失的方向缓缓收回目光。   已知她心里的人不是他,可他还是放不下她,哪怕她现在不堪至极,他的心仍只为她一人跳动。   老三说的对,他们皆可悲,可怜,但,饶是这样,也无法撼动他对她的爱!   “走吧。”登上马车,他阖上双目,陷入沉思之中。   车轱辘声碾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发出“咯咯”声响,这会儿,宫门口那边的气氛,有着说不出的冷凝。   “那趴在地上的妇人是谁啊?”   “是曦和公主!”   “怎么可能?”   “怎不可能?你怕是还没看到这个吧!”   “李大人,宋大人说的没错,那趴在地上的妇人确实是曦和公主无疑,不过,过了今个,恐怕就不是了!”   被称作李大人的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在下一刻,紧闭住了嘴巴,只因他接过宋大人递过来的纸张一看,整个人惊得额上冷汗直往下掉。   “这,这……”待看完纸上的内容,他颤声道:“你们,你们信吗?”   谋害信阳候的平妻,给幼时的陆大公子下毒,这些属于后宅腌臢事,虽让人心生愕然,但也不至于震惊异常。   而,而三年前发生的那件惨事,竟与她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她可是公主啊!是大周的公主,是先皇宠爱的公主,就因为宁远侯有婚约,有心仪之人,宁死抗旨,不尚公主,她就因爱生恨,与他人联手,谋划出那样的惨事,动国之根本,致大周百姓人心不安,实在是可恨至极!   “信,怎会不信?昨日定国公主遇刺,今日一早就发生这样的事,你们不觉得事出有因么?再者,此等手笔,怕是也只有定国公主能做出。”说话的这位大人面色凝重,稍顿片刻,压低声音又道:“就定国公主的人品,从不屑打诳语,这纸上所罗列的罪行,必是曦和公主所为。”   宋大人点了点头,亦道:“我也确信无疑。李大人,你也不想想,如果曦和公主是无辜的,皇上能任由她在宫门口被人示众吗?”   “我信,我信这纸上的内容。”李大人将手中的纸张递还给宋大人,随之眼神复杂地盯曦和公主一眼,叹道:“我就是吃惊她怎能做出这种天理不容之事,想当年京中谁人不羡慕宁远侯夫妇的感情,谁人不敬仰宁远侯在沙场上的战绩,却不成想,就因为……罢了,罢了,不说了,想来皇上已知晓此事,必会给陆大公子,给宁远侯府,乃至给我大周百姓一个交代!”   “快看,曦和公主不见了!”   “刚不是还在那趴着。”   “是啊,刚才还在,可就在我抬眼看过去时,只见一抹水蓝色身影倏地自曦和公主身旁闪过,接着,人就消失不见了!”   遵皇帝之命,陆随云到宫门口带曦和公主前往御书房,他到了有些许功夫,不过站在一不起眼之地,没立刻出现而已。   他要曦和公主颜面尽失,要其亲耳听到文武百官对她的罪行是作和评论的,从而知晓她有多么的罪大恶极!   信阳候是黑着脸进宫的,昨晚府里发生的事,他已从贺明口中知晓些许,而贺明是奉陆随云之命,与信阳候说了个大概。看到陆玉挽手上的伤,听她嘴里道出的疯言疯语,他恨不得一巴掌拍醒这个女儿!   小小年纪不学好,整日里就想着算计人,这下倒好,被连城那丫头废掉一只手。   晓事的,得此教训,不说立马改过自新,最起码有所收敛才对。   她呢?毫无顾忌,扯开嗓子在屋里咒骂,乱摔东西。   比之气恼这个没脑子的女儿,他更为气愤,痛恨的是曦和公主。   原来所有的事都是她做的。   晴儿不是病死,云儿幼时突患耳疾,哑疾,不是意外,是人为!   云儿母子遭受的一切都是人为!   恶妇,堂堂公主竟是心如蛇蝎般的恶妇,害死晴儿,又下毒致云儿失聪,失语不说,竟还与人谋划那样的事。   至交好友和那个被他放在心底的女子,都死在了她的算计下。   慕雪,一个温婉如莲般的女子,无端端的惨死,且是以那样的方式惨死。   好狠,曦和,你真得好狠!   陆天佑骑马随在信阳候乘坐的马车旁,天已大亮,光线是不怎么好,但百米内的事物看的确是清清楚楚。   ‘罪行’,大街两侧,到处都张贴着一张张写满字的纸张,且那些字大而清晰。   随意扫那么一眼,他的心立时如坠冰谷。   真的,二娘真的是母亲害死的,大哥幼时突患耳疾,哑疾,也是母亲所为。就 是昨日,就是昨日街上发生的事,同样是母亲指使人做的。   刺杀,母亲一次次指使人刺杀那女子,她,她为何要那么做?   抬起手,微运力,他的手中就多出数张写满字的纸张。   他看着,一字字看着。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他没法相信,没法相信身为大周公主的母亲,会做出,会做出叛国之事,就因 为一个‘情’字,她就做出人神共愤,天理难容之事。   手上一松,一片片纸张如同落叶,自他掌心飘落而下。   御书房,皇舅舅,不,是皇上,皇上宣他们进宫,是要对母亲做出惩处么?是要他们见母亲最后一面么?是要连同他们一起治罪么?   她的母亲和嫡姐,嫡姐,那个曾经是他未婚妻的女子,她们因他的母亲以那种凄惨的方式死去,想必遭受那一切时,心里充满了恨意和无助。就是她,若不是身怀武功,恐怕……   或许正是因为心中的愤怒,及无尽的恨意,她才没死,才活着回到京城,才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报仇,她归京,是为查清三年前的事情真 相,是为报仇。   要是她早些时日知晓三年前的事与他的母亲有关,她还会在南湖比试那日对他手下留情么?   呵呵!她就不是个心胸狭窄的,否则,就不会只废玉挽一只手,不会只找他的母亲一人清算。   今日的早朝没用多久就结束了,文武百官很知趣,知道皇帝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因此,无一人呈上奏折。   皇甫擎在文武百官恭送下,沉着脸走出了朝堂。   “云儿……”信阳候一进御书房,看都没看趴在地板上的曦和公主,就往陆随云身边而来,“你,你怎会在这?”这可是御书房,无皇帝召见,怎能随意出入?不,得往前说,以云儿的身份,就是皇宫大门,恐也难进……   信阳候疑惑不解,就是陆天佑,蓦地一看到陆随云在御书房中站着,都不由得身子一阵,若有所思起来。   “娘!娘你怎么了?”陆玉挽扑至曦和公主身旁,张嘴就失声痛哭:“我的右手废了,娘,是顾连城那个践人,她昨晚潜进我院里,废掉了我的右手,呜呜……娘,你得帮我教训顾连城那个践人!呜呜……”蠢货就是蠢货,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轻重的胡言乱语,想着自己的那只废手。   曦和公主趴在地上,吃力地抬起头,但她没理陆玉挽,而是目光凶狠,盯着陆随云道:“孽种!你多年来竟然一直在伪装,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和顾连城那个小践人!”   “随云是朕的人,多年来为朕办事,是朕要他保密身份的。”沧澜这个名,皇甫擎没打算外露给信阳候几人知道,因为血衣卫里有规定,无论是都统,还是血衣卫成员,皆不得对他人泄露真实身份,以免给自身带来危险,毕竟血衣卫要做的事,大多危险系数过高,再有就是血衣卫中的成员,其身份,与宫廷暗卫中的成员不同,他们基本都有着不凡的家世背景,不出任务时,他们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做着正常人做的事,基于此,血衣卫就如传说中那般——神秘至极。   血衣卫?   皇甫擎语落,信阳候和陆天佑脑中不约而同跃出‘血衣卫’三字。   他不在乎世子之位,原来是因为早已得皇上赏识……   陆随云面沉如水,自信阳候三人进入御书房,始终没有说话。   坐到御案后,皇甫擎可没功夫理会信阳候,陆天佑因他说的那句话作何想法,锐利的眼眸锁在曦和公主身上,他语声低沉道:“你可知就你做出的事,朕便是将你碎尸万段,也不足以抵消你的罪过!”   “皇舅舅,我娘做什么事了,你为何要这么说她?”陆玉挽自羲和公主身旁站起,朝御案走近两步,睁着红肿的双目,定定地看向皇甫擎:“昨晚,顾连城那个践人……”熟料,不等她道出后话,皇甫熠一掌拍在御案上,将她之言骤然打断:“放肆!”   经他这么一声呵斥,陆玉挽吓得脸色惨白,身子如筛子般抖动不停。   “你对顾三小姐做的事,不要以为朕丝毫不知情。”有其母必有其女,羲和心思阴险,生的女儿同样如此,皇甫擎冰寒的目光自陆玉挽身上淡扫而过,看向信阳侯,陆天佑两父子,沉声问:“都知道了?”   对于他所问,信阳侯和陆天佑自然知晓是何事。   二人望向羲和公主,片刻后,朝皇甫擎同时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自今日起,皇家再没有羲和公主。”皇甫擎此言一出,羲和公主尖利的声音蓦地扬起:“在你心里难道就从没有过我这个皇妹吗?你好狠的心,不仅要削去我的封号,还要将我逐出皇室,皇甫擎,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我这个皇妹?”   “皇妹?你是朕的皇妹吗?如若是朕的皇妹,又为何会联手他人,谋划三年前那件惨事?朕知道你性情骄纵,只要你不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朕大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你这么些年来,犯下的事,哪件不是罪大恶极?”皇甫擎面上表情冷凝,一字字道:“朕真的想不明白,身为皇室公主,身为父皇最为宠爱的女儿,你怎就能做出叛国之事?”   “我没有,我没有叛国,我只是,我只是……”羲和公主说着,却只觉词穷。不,不是词穷,是她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她是以除去宁远候一门为目的,可她也的确与旁人联手,谋划出了三年前那件事,从而动摇了国之根本,令大周百姓人心恐慌。   忽然,她似是抓 住了救命稻草,急声为自己申辩:“不,我没有叛国,那人是咱皇甫家的人,是父皇遗落在外的皇子,我没有叛国!”   皇甫擎怒极反笑:“皇子?你凭什么如此肯定他就是父皇遗落在外的皇子?”言语到这,他语锋一转,“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难道你想着他有朝一日成为我大周国君?”   “我,我……”羲和公主说不出话了,慢慢的,她将目光挪向信阳侯,却发现对方看都不看她一眼,接着,她又将目光落在陆天佑身上,颤声道:“天佑,你求求你皇舅舅,求他收回成命,饶娘一回吧!”   陆天佑眼眶泛红,目光悲痛,深望她一眼,而后别过头,再没看她。   自古以来,君无戏言,他又怎能改变皇帝的决定?   再者,就那些纸上的内容,他也无颜在皇帝面前求情。   对不起!娘,对不起!   没于袖中的双手紧握一起,陆天佑强忍住心底的悲痛,缓缓跪倒在羲和公主身旁。   “天佑,你,你这是……”   羲和公主望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没道出。   她心里明白,明白她的要求,于陆天佑来说,是强人所难。   御案后坐的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怎可能轻易改变已出口的决定,更何况,她的一对儿女,包括她自己,与皇帝并不亲近。   “梁荣。”皇甫擎唤道。   梁荣端着托盘,躬身走进御书房:“皇上,老奴已遵照您的吩咐准备妥当了!”   “给她服下吧!”   ☆、第201章:不懂   皇甫擎轻摆手,随后靠坐在椅上,阖上双目,未再言语。   “皇兄,天佑和玉挽是无辜的,求你,求你别因我做下的恶,牵累到他们!”事已至此,再做挣扎,已然徒劳,羲和公主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陆天佑,陆玉挽,就着梁荣的手,饮下了毒酒。   怨了多年,恨了多年,一切终于结束了!   一切终于结束了!   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她似是睡着一般,咽下了最口一口气。   “娘!”看着她眼角滑落的泪水,陆天佑跪伏在地,悲哭出声。   叛国?陆玉挽呆站在原地,脑中一直回荡着‘叛国’两字,直至陆天佑悲怆的声音在御书房中响起,她才回过神,但随后,她傻傻的笑了:“娘死了,娘死了!爹,我娘死了,我娘死了……”   “剩下的就是你们的家事。”没理会陆玉挽这个少根筋的,皇甫擎将目光挪向信阳候:“念在你和天佑不知情的份上,朕就不严惩你了,但,曦和能做出此等天理难容之事,与你这个做夫君的,多少也是有些原因。”   说着,他长叹口气,方续道:“罚俸三年,你可有异议?”其实,从律法角度定夺,就是削去信阳候的爵位,也不为过,但,皇甫擎再三斟酌后,却没那么做,只因他有自己的考量。   “臣有罪!臣没有异议!”信阳候跪地,恭敬道。   皇甫擎抬手:“起来吧!”   “谢皇上宽恕罪臣!”起身,信阳候面向皇帝一礼,退至一旁。   陆天佑黯哑至极的声音这时响起:“请皇上削去天佑的世子之位!”他已不配做信阳候世子,不,应该说世子之位本就不属于他。   “信阳候,你觉得朕要准天佑的请求吗?”皇甫擎没立刻就陆天佑的请求做出决断,而是看着信阳候问。   “皇上圣明,自有定夺。”信阳候揖手道。   皇甫擎闻言,片刻后,将目光落回陆天佑身上,沉声问:“想好了?”   陆天佑跪在地上,眸色坚定:“天佑想好了!”皇甫擎又问:“不后悔?”   “天佑不悔。”陆天佑言语肯定,眼里无一丝动摇。   皇甫擎凝向他看了好一会,终颔首:“朕准了。”陆天佑叩头谢过,待抬起头时,只听他道:“天佑还有一事请求皇上,还望皇上应允。”   “你说来朕听听。”皇甫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注视着陆天佑淡淡道。   陆天佑道:“请皇上允天佑前往庸城驻守!”庸城是苦寒之地,位居大周和东旬交界处,属于战略要地。   一旦东旬攻破庸城,那么继而攻打大周其它城池就方便很多。   “你要去边关?”皇甫熠拧眉。   陆天佑道:“天佑要去边关。”   “那里可是苦寒之地。”皇甫熠若有所思道。   “天佑知道。”   “那你还求去?”   “天佑不怕苦。”陆天佑说着,稍顿片刻,他抿了抿唇,续道:“天佑自知有罪,也知留在军中不合适,但天佑想为大周尽绵薄之力,守好我大周的疆土。”   皇甫擎道:“你母亲犯下的过错,与你无关,莫要罪责自己。去庸城便去吧,到那里历练两年,朕相信你必会成为我大周又一猛将。”   “谢皇上恩准!”陆天佑再次谢过。   皇甫擎捏了捏眉心,摆摆手道:“你们可以退下了。”   “是。”随着应声,信阳候拽着陆玉挽的胳膊,陆天佑抱起曦和公主的尸身,相继走出御书房。   “随云,你等等。”唤住陆随云,皇甫擎道:“朕会加封你母亲为一品淑慧夫人。”   陆随云揖手:“臣替早逝的母亲谢过皇上。   “天佑是无辜的,日后别与他太过生分。”皇甫擎唇角牵起一丝苦笑:“朕知道有些为难你了,罢了,日后你们兄弟怎样,就看他的造化了!”   陆随云抿唇没有说话。   “你走近些,朕有几句要紧的话要交代你。”皇甫擎招手,陆随云遵命上前。   待听完他的吩咐,陆随云揖手一礼,瞬间没了踪影。   天阴沉沉的,连城手撑下颚,坐在桌后的椅子上,宁外窗外,想着事情。   “二姐,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吗?”顾宁推开门,进屋看到连城望着窗外,眉心微蹙,想事情入神,连她进来都未发觉,不由问。   连城摇了摇头,转瞬又点了点头。   弄得顾宁一时不知她要表达什么,于是,起了个话题,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二姐,街上都传开了,那个莫婉倾在大街上与人那个,嗯,听说有五个人呢!”   连城转过身形,招呼顾宁坐到近旁的榻上慢慢说。   “不过那五个人后来都被她杀了,但她当时的狼狈样可是让好多上早朝去的大人都看到了。”   五个人?   她和陆大哥不是说好找俩地痞招呼招呼就够了么,怎会平白多出三人?   而且她一下子杀了五人,还被人当场撞了个正着,难道这会已进了牢狱?   “那她人呢?可有被衙门的人带走?”敛起思绪,连城问。   顾宁摇头:“岑公子抱她回丞相府了。”   岑洛抱她回相府?   难道他对莫婉倾有情?   不对呀!若有情,为何之前对莫婉倾那般冷漠?   该不会是他们故意在人前那么做的吧?   缘由呢?   莫非真如她所想那样,丞相府与那幕后的黑手也有瓜葛?   “还有哦,二姐,曦和公主不仅被人丢到宫门口示众……”顾宁把街上传开的消息,一一与连城叙说着。   罪行贴的满大街都是?奇了怪了,陆大哥怎会有那么快的速度?   是他么?是他做的么?   莫婉倾身边后来出现的三个人,及将曦和公主的罪行贴的满大街都是,是他做的么?   昨晚,他多半是暗中跟着她,否则,不会对她做的事那么清楚。   就行事手法,是他做的无疑。   皇甫熠,你怎么了?还是你想怎样?   留信骗我,又以淡漠的视线看我,却又在暗中帮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皇上削了曦和公主的封号,将她逐出皇室,赐杯毒酒,这也太便宜她了!要我说就该将她千刀万剐,然后再将她的碎肉丢给狗吃,就这都难消我心头之恨!”顾宁愤然说着,“就因为爹不喜欢她,便做出那么残忍的事,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抬手拭去眼角滑落的泪水,她吸了吸鼻子,看着连城续道:“二姐,谢谢你帮爹娘,还有大姐讨回血债!”莫婉倾,曦和公主身上发生的事,定是二姐做的,唯有她才会不遗余力揪出曦和公主这个恶妇;唯有她,不会让她这个妹妹,不,还有骏儿,大哥,唯有二姐,不会让他们被人欺辱。   帮大哥教训陆世子,帮骏儿惩治二凤,帮她惩治古雨薇,陆玉挽莫婉倾三人。   大哥都告诉她了,昨晚二姐忙活了近一个晚上,方回府休息的。   “傻瓜,我也是爹娘的女儿,是大姐的妹妹,帮他们讨回血债是应该的,不过,咱们的债还没完全讨完,不日后,我会揪出幕后最大的那只黑手,让他血祭爹的灵位!”连城双眸半眯,脸上尽显萧杀。   姐妹二人静坐屋里,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   良久,连城看向窗外,叹道:“今日还没做什么呢,天就黑了!”   顾宁扑哧一笑:“二姐可是睡到半下午才醒的呢,而后坐在窗前发怔,才不免觉得今个的时间过得快些!”   “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都快成猪了,真能睡!”打趣自己一句,连城清秀的脸儿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知道么?前晚看到你好好的,二姐开心极了,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会的!”顾宁尤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而后,眼珠子转了转,她小声问连城:“二姐,在我进屋前,你是在想熠亲王吗?”   唇角动了动,连城轻“嗯”了声,眸光迷惘,缓缓道:“我觉得我看不懂他。”   “是因为熠亲王留信说要离京办要紧的事,实则却没有,你才看不懂她吗?”   连城摇头。   “那是因为那个绮梦姑娘?”   连城又摇头。   顾宁眨巴着明亮的眼睛:“那是什么原因,让你看不懂熠亲王了?”   连城道;“他有事瞒着我。”   “那你可以问他啊!”顾宁建议。   连城唇角漾出抹苦涩的笑:“我有问,且不止一次相问,他的回答却是什么事都没有。”拍了拍额头,她的声音里夹杂了丝淡淡的惆怅:“我有怀疑他患了什么大病,奈何把脉后,发现他的身体一点事都没有;我又怀疑他有难办的事,他肯定地告诉我,说没有。我空闲时就在想,凭我的直觉,一向不会出错,那他是怎么了?”   “结果他就突然搬进咱们府里,那几ri你也看到了,他几乎黏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去,还总是想着法子逗我开心,给我讲他这么些年来遇到的趣事,陪我赏月,陪我划船,陪我坐在合欢树下,看阳光西落,还每天都弹琴给我听,他似乎要把他所有的宠爱都给我,我是幸福的,是开心的,和他在一起那几日,我真的好开心,好幸福!”   “我甚至有想过,未来,我就和他过这样的生活,过这样平淡,但却极为温馨的生活!有天,我告诉他,只要大哥的腿康复,我便嫁给他,当时,他很高兴,我能感觉到他很高兴!”   “可是,就在我以为我们会这样甜蜜下去时,他突然留信离开了,并又赠予我两根他亲手雕刻的木簮。我觉得很不对劲,但他说有急事要办,才不得已之下匆忙离开。我信他,既然喜欢他这么个人,我就不会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前晚,就在前晚,我在晓月楼中看到了他,那一刻,我的心是欢喜的,是愉悦的,却不成想,他望向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我,那眼神好淡漠,淡漠到几乎无视我的存在。后来你也看到了,他对我说话客气有礼,无形中拉开了距离。”   “二姐,或许一切是你多想了!”看着连城这样,顾宁心里也不好受。   “我没多想。”摇了摇头,连城道:“说他逃避我,他却又关心着我的事,说他与先前无二,他却又对我表现出淡漠的一面。我看不懂他,宁儿,我现在真看不懂他,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顾宁拧眉道:“熠亲王不是先前那个痞子王爷,他既然没患什么不治之症,也没什么特别难办的事,那么就是他有苦衷,且那个难以对你说出口,又瞒着你的苦衷与你应该有关系。”   “他有苦衷?苦衷还与我有关?”连城眉儿微蹙,若有所思道:“难道因为他和我的辈份?不会是这个原因,绝不会是这个原因,就算皇上因辈份反对我们在一起,他也会有法子解决的。那会是什么原因?不治之症?他没患大病,难不成他的不治之症是……”言语倏地顿住,随之脸儿晕染出一抹极浅的红晕,真是,她都想什么了?他若是那里不行,又怎会,又怎会和她拥吻时……   “二姐,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瞧她久久不再言语,顾宁禁不住好奇地问。   连城尴尬地咳了两声:“他应该没什么不治之症。”   “算了,二姐你就甭费脑筋想了,要我说,你就直接找熠亲王问清楚,若他执意不说,你就凶给他看,这样要是还不行,你就晾着他,不理他,看他急不急。”顾宁明亮的眼眸转个不停,给连城出着主意。   凶他?   晾着他?   不理他   可行么?   现如今,他已与她拉开距离,已用淡漠的眼神看她……   如此情况,要怎样凶他?   凶他不成,晾着他,不理他,就更无可能。   我看我还是再想想吧,想想他为何突然似变了个人。”思量许久,连城微笑,注视着顾宁:“别为二姐担心,我没事的。”   顾宁“嗯”声,忽地似想到什么,只见她唇角动了动,嗫嚅道:“二姐……”   “嗯?”连城笑道:“想说什么便说吧,二姐听着呢!”   “你说……你说熠亲王会不会是因为灵月公主,才会……才会……”顾宁边说边看连城的脸色,见其唇角微抿,并未言语,于是,她续道:“熠亲王离开咱们府第二天,灵月工作竟然也不再过来了,这未免有些太巧了。”   心蓦地一紧,但瞬间过后,连城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我信他,信他不会因为灵月公主,有意疏远我。”   二姐别介意我说的话,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顾宁表情有些歉然,起身道。   “不会。”连城嫣然一笑,摇了摇头。   灵月公主,联姻,会是这个原因么?   皇甫熠,我信你,信你对我的感情是真,我等,我给你时间,等你对我说出缘由!   别让我失望!   穿着单薄的衣衫,莫婉倾站在院里,怔怔地望着漆黑的夜色。   夜风吹过,她不由抱紧双臂。   “莫小姐,夜里风凉,奴婢扶你回屋躺着吧!”说话的丫头名叫春梅,原始岑洛院里的一个小丫头,现在专门负责伺候莫婉倾。   他只是可怜她么?   亦或者只是同情她?   要不然,他不会带她回府后,吩咐青墨将她安置在这方静僻的小院,就未再露面。   “我想在这再站一会,你去休息,不用管我。”摇了摇头,莫婉倾眼里泪水滴落,慢慢的蹲在了地上。   脏污如她,他又岂会想多看一眼,就是抱她回府途中,他一句话都没说。   抱膝,她越想,眼里的泪越是滴落得厉害。   坤伯,坤伯在哪里?   她出事,为何到现在都不见他出现?   还是说,他,他与秋蝉一样,皆命丧昨晚?   洛,你既然不愿看到我,为什么还要抱我回府,并着青墨向衙门的人解释,解释为我并不是,并不是无缘无故杀人?   春梅侍立在她身后,并没离开。   就在这时,青墨走进院里,在莫婉倾近旁站定,道:“莫小姐,我家公子说你暂且就住在丞相府,等你有合适的去处,直接离去便可。”   语落,他也不等莫婉倾出声,转身便准备离开。   “你,你等等!”莫婉倾抹去脸上的泪,抬眼看向他:“岑公子再没其他的话与我说吗?”   青墨想了想,回过头道:“哦,公子还有句话让我转告你,过去的便让它过去,还望莫小姐以后好自为之。”   过去的便让它过去?   过去的便让它过去?   他这是什么意思?还让她好自为之,他不会是以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是她咎由自取吧?又或者是,他再次重申,和她不会有瓜葛?   真是这样的话,他何必理她,何必可怜她,同情她……   洛,你可知道,我此刻多么需要你安慰,多么想听你说一句,别怕,一切有我……   虽然我很不堪,很不知耻,很不想被你看轻, 但在感情面前,在你面前,我就是个懦者,是个彻头彻尾的懦者!   静寂的夜里,一曲充满爱恋,又夹杂着淡淡忧伤的箫音,从皇甫熠的寝院里弥漫了开。   心口处传来的痛感致他俊美的脸甚是苍白,可他的箫音没有停,他一直吹奏着,似是吹给他自个听,又似是吹给心里的那个她听。   嘴角血丝溢出,沉浸在箫音中的他,像是全然未发觉。   你在做什么?   可知我在想你,可知我明知一想起你,一对你动 情,就会激发血咒,心痛难耐,甚至于烦躁的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你面前,但我不能,我不能……   我有问过皇兄,问过他,一旦我对你的爱越深,就越能激发血咒,最终会因爱你而恨你,恨不得杀死你。   是不是很矛盾?   爱的越深,越是恨你,从而会不受控制的想要杀死你。   任伯劝我服下药物忘记你,被我拒绝了,因为我的心是属于你的,又怎么能让它遗忘你?   所以,为了这颗属于你的心,为了这颗只对你跳动的心,我不能出现在你面前,还迫自己每天少想你一点,这样,这样我便不会恨你,便不会出手伤你!   皇甫熠眼角渐显湿润,突然,他的箫音戛然而止,随之一口鲜血自他唇中喷了出。   血花点点,宛若妖冶,哀艳的花儿,飘落于地!   “爷,你……”离涵在他近旁站着见此情景,不由担忧地喊出声。   “我没事,想法子告诉离影,要她竭尽全力保护王妃。”从袖中抽出一方洁白如雪般的绢帕,他轻拭去嘴角的血丝,握着玉箫的手紧了又紧。   离涵拱手应道:“是。”   夜已过半,鬼幽潜进岑嵩卧房,低冷的声音扬起:“出了这么大的事,老丞相也能睡着,定力真是好啊!”因为近些时日,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一有功夫,他就在调理身上的内伤,以至于昨晚信阳候府发生那样的大事,他都无半点察觉。   岑嵩缓缓睁开眼,不慌不忙坐起身,沉稳的声音扬起:“那没脑子的东西出事,与老夫有何关系?”   “也是,她并不知道老丞相的存在。”鬼幽坐到椅上,目光闪动:“可老丞相别忘了,主公没了那蠢女人这步棋,后面的事可就有劳老丞相多费神了!”   “说吧,你今晚过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岑嵩淡扫他一眼,冷笑:“别说你只是过来找老夫聊那没脑子的女人。”   鬼幽笑:“老丞相就是厉害,对我的来意一猜一个准。”微微顿了顿,他续道:“顾连城那暂时不用出手了,我想主公不日就会有新的指示送达。”   岑嵩没有言语,他冷沉的声音再度扬起:“那蠢女人已死,和她有牵扯的那个蠢货,多半身份也已暴露,既如此,咱们便只当他这是枚废棋,来日若有需要,就将他丢出去。”   “顾连城这个小姑娘不容小觑,如若没有三年前那件事,洛儿和她再匹配不过,可惜了!”   ☆、第202章:痛笑   岑嵩没接他的话,而是双目半阖,忽然叹出一句。   鬼幽颔首:“她确实不错,配得上少主。”岑嵩没接话,他目光蓦地一闪,问:“听说少主将那蠢女人的义女抱回了丞相府,不知老丞相怎么看?”   “不过是个不知所谓的女子,他要怎样,老夫不会过问。”对于莫婉倾,岑嵩确实如他所言,全然没放在心里。   他并不知鬼幽就是坤伯,就是莫婉倾名义上的管家,自然也就不知莫婉倾和鬼幽之间的关系。   “既然老丞相这么说,那就随少主!”鬼幽状似随意道出一句。   平静的日子总过得很快,晃眼半个多月后。   用过早食,连城回屋稍作收拾,准备过会前往酒楼,及各个铺面看看,却听到顾宁略带些焦急的声音自门外传入。   “二姐,街上都在传,说熠亲王今个一早安排接身边的人,接灵月公主住进他的王府了!”   顾宁推门进屋,脸儿上挂满担心:“是唤芙急匆匆地赶回府,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唤芙在店铺里做事,每日很早就出府,听到街上的传言,顾不得多想,就急忙回府,将消息告知顾宁,好阻止连城今日上街,听到那些传言时,心里不舒服。   安排人接灵月公主住进王府?她等他半月多,等他找她,说出疏远她的缘由,等到的却是这么个消息。   “传言未必可信?”平复好情绪,连城理了理袖摆,看向顾宁微微笑了笑。   “二姐,人都已经住进熠亲王府……”咬了咬唇,顾宁支支吾吾又道:“说是宫里传出话,要熠亲王和灵月公主好好培养一段时日感情,好在钦天监推算出良辰吉日后,欢欢喜喜大婚。”   连城的心蓦地一突,抿唇问:“皇上有对外公布与灵月联姻?”   “这个倒没听说。”顾宁想了想,摇头。   “那皇上可有给熠亲王下指婚圣旨,要他不日迎娶灵月公主?”连城的脸儿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她的心抽痛着,微微抽痛着。   顾宁再次摇头:“可是宫里传出的话不会有假的,二姐,你,你要不去问问熠亲王吧!你喜欢他,就该将事情问清楚,要不然,要不然等事情真到了不可挽回之境,你会后悔的!”   “我得去酒楼了,今个要忙的事很多,回头再说吧!”于顾宁之言,连城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语落,她朝顾宁浅淡一笑,转身走向门口。   “二姐……”望着她即将消失在门外的背影,顾宁轻柔的声音响起:“熠亲王是真心喜欢你的,而你,也同样真心喜欢他,既然彼此间不知为何出现了问题,那就想法子解决,别这么僵持着。之前我就有让你找熠亲王问清楚,可半个多月过去,你却始终不见行动。我知道你有你的骄傲,你在等熠亲王来咱们府上告诉你缘由,但你有没有想过,熠亲王或许比你更为骄傲,他疏远你,好端端的,突然间疏远你,定是有很不得已的原因,你们彼此骄傲着,问题能得到解决吗?”   连城顿住身形,听她说着,她没有回过头,只是静静地听顾宁说出的每一句话。   她有她的骄傲。   他亦有他的骄傲。   彼此这么骄傲着,是好,还是不好?   答案不言而喻。   “他那么喜欢你,爱你,就是我这个旁观者都看得一清二楚,二姐,你心里不可能没有底。你想想,如果不是他的难言之隐,他的苦衷与你有关,甚至会对你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他会疏远你么?会用淡漠的眼神看你么?会不来见你,却在暗地里偷偷帮你么?”   顾宁很认真地说着:“二姐,骄傲有时候会伤人的,不仅伤己,且伤深爱你,关心你的人。”走近连城,她轻扯其衣袖,眨着明亮的眼眸,目光鼓励:“放下你的骄傲,去找熠亲王问清楚,为了你们的感情,先低头的一方,并没什么可羞臊的。”   转过身,抚着她脑后光滑柔顺的长发,连城唇角漾出抹浅笑:“我会去找他,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说到后面,她眉儿上挑,举起另一只手,握拳晃了晃:“他若敢对不起我,我就揍扁他!”看着她嘴角的坏笑,顾宁眼里的担心散去,娇笑:“熠亲王若真对不起二姐,我和骏儿也会揍他的,我们要揍得他满地找牙,管他是什么劳什子王爷!”   言语到这,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不过,二姐你到时舍得我们揍他吗?”   “他都对不起我了,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连城故作轻松一笑:“好了,二姐要出府了,你在府里好好照顾大哥,监督他做复健,就目前他的恢复状况看,不出半月,就能与常人无二了。”   “真的吗?”顾宁高兴地问。   连城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了!”   “那我这就去叫大哥做复健。”松开她的衣袖,顾宁嘻嘻笑道。   “去吧!”小姑娘蕙质兰心,也不知日后哪个有幸能成为她的夫婿。   房门外,连城望着顾宁快要走到顾祁房门口的欢快背影,清秀的脸儿上浮现出一抹极致温柔的笑,随后步下台阶,出了主院。   她没到各铺面巡视,而是坐在酒楼办公的房间,一座就是一整天。   去找他么?   去找他问明缘由么?   放下骄傲,去找他,可他会说么?   缓缓自桌后起身,连城走至窗前,望着朦胧月华,眸光有着一丝说不出的怅惘。   喜欢他,就找他!   找他问清楚,否则会后悔。   会后悔?到事情无法挽回时,她定会后悔!   两世为人,竟还没个小姑娘对感情看得通透,她这是不是算白活了?   嘴角掀起一丝苦笑,连城无声喃喃:“你会告诉我缘由么?会么?是什么让你不得不疏远我?难道真如宁儿所言,你的难言之隐,你的苦衷,是因为会对我造成伤害,才致你不得不那么对我!”   “为什么?”陆随云与皇甫熠相隔数丈远,俊逸的脸上,满是不解。   一大早闻知街上的传言,他费解的同时,深深为连城担心着,担心她会为此受到打击,进而心伤。   近期,连城和皇甫熠之间的关系,明显有所不同,明眼人无不能看出。   陆随云自然不例外。   他猜不出缘由,猜不出皇帝为何不允皇甫熠和连城在一起,更猜不出向来不把皇帝当回事的熠亲王,怎就突然妥协,不仅安排人接灵月公主住进王府,更是与连城疏远距离,半个多月都未去过宁远侯府,不,时间比半个月还要多出几天。   皇甫熠对连城的喜欢,对连城的爱恋,不是作假,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更没法理解皇甫熠现在的举动。   冥想一日,他什么都没想到,便决定天一黑到熠亲王府问问。   虽说这样与有违皇帝的命令,但他眼下顾及不了那么多。   他只想她开心。   只想她开心,只想她不受到伤害!   “什么为什么?”皇甫熠淡淡的眸光落在陆随云身上,俊美的脸上无一丝表情。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陆随云声音浅淡,与皇甫熠四目相对。   “你是问锦公主为何会被我接进王府?”皇甫熠唇角勾起,也不等陆随云出声,他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扬起:“京中的传言,你该听说了,就不用本王再解释给你听了吧!”   陆随云没于袖中的大手微微收紧,眼神骤然一冷:“原因,告诉我原因!”   “原因?”皇甫熠淡淡道:“也没什么原因,就是本王觉得锦公主是个不错的女子,想和她处段时日,解决人生大事。”言语到这,他话语微顿片刻,方续道:“锦公主来我大周的目的,本王即便不说,想来陆大公子也是知道的。”   陆随云道:“可你喜欢的是她!”   “她?你说的她是哪个啊?”皇甫熠不解:“是绮梦吗?”倏然一笑,他摇摇头:“她只能算我的红颜知己,若是要娶妻,就她的身份,怕是不够格。”   “在我面前你装糊涂,不觉得可笑吗?”陆随云目光嘲讽:“京中无人不知熠亲王喜欢的是定国公主,并放话,她是你认定要相守一生的女人,难道这只是说说玩的?”   皇甫熠笑:“你说本王那皇侄女啊?唉!其实大家都误会了,本王怎会喜欢她,要什么没什么,本王之前不过是陪她玩玩罢了!”这些话他不想说的,却在这一刻说得顺溜至极,她要是听到,会怎样想?   “你混蛋!”陆随云恼了:“如此说她,如此否认自己的感情,你根本就不配她喜欢!”   “本王用不着她喜欢,也不稀罕她喜欢。”皇甫熠说得云淡风轻,心却痛到极致,忽然,他笑了,道:“说来你得感谢本王呢,感谢本王成全你的一片心意!”   陆随云怒:“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是喜欢她,可那是他的事,用不着旁人成全,而他,也绝不会趁人之危,获取自己想要的感情。   “听不懂本王之言?”皇甫熠挑眉:“难道你不喜欢定国?”   陆随云抿唇未语。   皇甫熠又道:“你若干当场发誓,说你不喜欢定国,说你从未喜欢过她,说你与本王一样,只不过觉得她好玩,陪她玩了那么几天,本王就相信。”   “我喜欢她,我承认我喜欢她,甚至已经爱上了她,可是她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并不是我,基于此,我只要看到她幸福,此生便足矣!”陆随云一字字道。   他不要否认自己的感情,即便爱而不得,他也不要出言否认,违背自己的心。   “要我说你的爱真伟大,真无私,还是要我说你蠢?”说着,皇甫熠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懦夫,你就是个懦夫,是个没用的,要不然不会说出刚才那么一番话。”   朦胧月下,他们身上的衣袍被突起的夜风扬起,发出微微声响。   “看来我今日要出手将你打醒了!”深吸口气,陆随云缓缓抬起手:“我是懦夫,那就由我这懦夫打醒你,让你认清自己的感情。”   皇甫熠淡淡一笑:“就凭你?虽说你身手不错,可在本王面前你还差得远呢!再者,本王已然说得清楚,之前只不过陪定国玩玩罢了,需要你如此大费周章,让我明白什么感情吗?”   话虽这么说,但看到陆随云袭出的凌厉蓝芒扫过来,他负在身后的手还是松了开。   青色袍袖凌风绽开,一道如狂龙出海般的青芒,排山倒海而出。   周遭空气骤然一滞,世间万物所产生的力量,似乎都聚在了这劲猛的青芒中。   翻涌滚动,迎向陆随云掌间袭出的凛然蓝芒。   陆随云双掌中腾出的蓝色光晕越聚越多,似朵朵妖蓝之花绽放,几乎要将满院夜色照亮。   两股凛冽劲猛的寒芒撞击在一起,轰鸣声不绝于耳。   慢慢的,它们彼此牵掣撕扯起来,而它们主人的身形却动也不动。   她要什么没什么,与她只不过玩玩,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为疏远她找的借口么?   连城站在皇甫熠寝院门外一排翠竹后面,紧咬唇角,回想着院中刚刚传出的对话。   她听到了,全听到了!   从酒楼运轻功过来,刚落在这丛翠竹后面,便听到他说的每一句话。   皇甫熠与陆随云较量着,他击出的青芒,与陆随云击出的蓝芒,皆结出一朵朵妖花,越开越大,直至他们二人同时冷喝一声,那些妖花凌空爆散而开,他们束发的玉簪,不约而同地被震了个粉碎。   倘若不是各自有真气护身,此时的他们怕都已伤得不轻。   满头黑发如流水般披散而下,刹那间又被狂风鼓涌而起。   宛若怒龙舞动,在迎面而来的劲猛狂风中猎猎飘荡。   任伯,离涵在院门口站着,谁都没有说话。与他们在一起站着的还有连锦,及她的两个侍女。   怎就答应他了?   她怎就答应他,住进王府呢?   就算一开始不知他为何会提出此要求,可没过几日她就猜出了个大概。   他这是在演戏,演给二妹看,而她,是他戏中的一员。   明知这么做,会伤害到二妹,会让其生出误会,她却还是住进了熠亲王府。   因为母皇的安危么?呵呵!因为顾及母皇的安危,她,她不得不对不起二妹。   连锦眸中渐生水雾,虽然她不会和熠亲王有什么,可她还是伤害到了二妹,给其心中添堵。   院中两个极为优秀的男人,现在为二妹打的不开开交,这足矣说明他们都很在意那个被他们喜欢上,放在心底的女子。   但她就不懂了,熠亲王为什么要说那么一番话,即便二妹没在这,可那些话真得很伤人。   “都住手。”   清越的嗓音在轰鸣声不断的夜里扬起,却异常清晰。   伴音起,连城催动真气,凌空落在了皇甫熠和陆随云之间。   “连城快让开!”   二人边收敛真气,边异口同声道出一句。   “都住手!”清越的声音再次自连城唇齿间漫出。   那声音轻而浅,宛若山涧清泉,清清渺渺,无处不在。   敛回真气的二人,凝望她都不由一怔。   她来了,来了有多久,是否将他们间的对话全听在了耳里?   夜风微微吹起她的衣裙,淡紫的裙裾在朦胧月下凌风飞舞。   她清秀的脸儿上笼罩着一层浅浅的月华,看着清逸而坚定。   “我有话想问你。”看向陆随云礼貌一笑,连城收回视线,慢慢的走向皇甫熠,在他三步开外站定,“我要听实话。”他和她的感情仅是玩玩吗?她会在此刻全问清楚。   皇甫熠强压住心绪起伏,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为什么突然似变了个人?”连城眸光柔和,声音里带了丝嗔怪:“知道我担心你吗?这些天我一直想着,究竟是什么事,让你不得不疏远我,终于,我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你不想伤害我,才不得不远离我。可不想伤害我的缘由是什么,我却想不到,我想听你说,想与你共同面对。”   “我,我们不熟,之前和你走得近,只是因为你与其他女子比起来有所不同,其他的并没什么,如果让你误会了什么,请原谅!”心痛得厉害,好想立刻揽她入怀,却不能。   皇甫熠眸光淡然,缓声说着违心之语。   他请她原谅,之前走得近,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让她误会了什么,请原谅,他以为这样说,她就信么 ?   以为这样说,就能抹杀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么?   以为这样说,就能证明他不曾喜欢过她,不曾爱过她么?   呵呵!傻瓜,大傻过,他虽面无表情,虽眸光淡然,可他的隐忍,她看得到,也感知得到。   连城笑得更为柔和:“我们换个话题说吧!”   “什么?”皇甫熠鬼使神差地问。   “假设……”连城抿了抿唇,澄澈的眼眸紧锁在皇甫熠的俊脸上,声音轻柔:“只是个假设,如果……爱一个人,很爱很爱,却因为难言之隐,因为有苦衷,不能再和深爱的人在一起,不管爱人如何相问,都不告诉她,只因为怕伤害到她,这样做是不是不对?”语落,她等了许久,眼前的某只就是不开口。   她禁不住加重语气:“说!”   皇甫熠身子一震,讷讷道:“不对!”   连城抿唇微笑:“假设……还是个假设哦……”微顿片刻,她缓缓续道:“如果……如果你很爱的这个人,她喜欢一朵花,极为喜欢,但这花长在悬崖峭壁上,她要你亲手摘下,可是…… 可是你知道一旦你登上峭壁,就会摔死,你会不会去?”她矫情了,竟用如此刁钻的法子,要他承认对她的喜欢,及爱意。   然,话一出口,就好比覆水难收。   这一刻,她的心有些忐忑。   希望他说出会去,从而证明对她的感情是真,不是只玩玩。   却又怕他开口,怕他说出‘不会’两字。   真要是……她该如何是好……   她信他的感情,但再信,她也不是他,不知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皇甫熠迟迟不出声。   爱她胜过他的生命,如若没有血咒,他会摘下那朵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花儿,不会摔死,会亲手送到她手中,而现在,他不能那么说,他不能……   但要刺伤她的心,他做不到,他再也做不到。   “去不去?”连城眼里有期待,又有丝忐忑。   皇甫熠依旧沉默不语。   连城又问:“去不去?”   皇甫熠眸中染上了一丝浅浅的隐痛,俊美的脸庞白了又白,侯中腥咸之味涌上。   “你……你嘴角怎么溢出血了?”连城眸光一紧,极为紧张地抬起手,欲帮皇甫熠擦拭那血丝。   “没……没事……”向后连退两步,皇甫熠急急掏出绢帕在嘴角一拭:“我刚饮了些处子血,怕是反胃所致。”似真似假的说辞,连城闻之,不由怔了怔。   她怕了吗?   他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要她怕,怕他,再不想靠近他!   处子血?   那脏污的玩意,他不会饮用,一滴都不会饮用……   连城回过神,却笑了,嗔道:“别开玩笑,认真回答我!”   皇甫熠攥紧手中染血的绢帕,唇角动了动,语声艰涩:“我……我……我不会……”突然间,他吼出了声,丝丝恨意现于眸中,他极力控制,可怎么也无法让其散去。   他想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想……   脑中却有一道声音急吼,不可以,你不可以恨她,更不可以伤害他,快调息,快调息……心神放松,就会没事了,快啊……   连城低着头,并没看他,因此不知他眼里涌上的恨意,不知他此刻的面部表情,有多么的隐忍。   她在笑,抱腹在笑,却没有笑出声,只是扯开嘴角在那笑着,慢慢的,她笑出了声,声音不大,听在所有人耳里却很痛,因为她的笑好压抑,比哭还要让人心痛……   ☆、第203章:感动   她弯下腰,笑着,不停地笑着,许久,她双手抬起,抱住自己的头,用力揉了揉,好似这样才会让自己足够清醒。   假的吗?   对她的喜欢,对她的爱都是假的吗?   玩玩,他对她的感情仅是玩玩吗?   下雨了呢!怎就下雨了呢?弯月明明高悬于夜幕之上,怎就下雨了?   伸出手,接着飘然落下的雨丝,连城故作轻松,对着皇甫熠莞尔一笑:“不会也不用这么大声吧!开玩笑啦,若有给熠亲王带来烦恼,哦,不,应该是九皇叔,刚刚我要是有给九皇叔,有给九皇叔带来烦恼,还望九皇叔见谅,别与定国一般见识。”   说着,她深鞠一躬,转身走向院门口。   她走得很慢,很慢……   “连城……”看到她即将从身旁走过,陆随云一把攥住连城的胳膊,眸色担忧,温润的嗓音扬起:“我送你回府。”   抽出胳膊,她握住陆随云的手,轻拍了拍,微笑道:“陆大哥不必为我担心,我没事……”不就是失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有什么大不了的,过了今晚,她还是顾连城,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是三妹和俊儿的好二姐,是大哥的好二妹!   皇甫熠满目痛色,定定地注视着连城单薄瘦弱的背影,慢慢抬起手,却又转瞬收回。   “连城……”他启用密音传耳之术。   她伤心了,他还是让她伤心了,他不要,不要她伤心……   连城脚步倏地顿住,但她没有回头。   他要说什么,还要对她说什么?   “我……我想让你知道……我,我不会去悬崖上摘那朵花……”调了调气息,他眼里的痛色加剧:“因为我要活着,活着是为了在你吃完东西忘记擦嘴的时候,我的眼睛看得见……”   他还记着,记着那日她吃完糕点,嘴角沾了些糕点屑,而他,当时并没对她说,只是眼神专注,俊脸挂着清新雅致的微笑,慢慢靠近她,靠近她,那一刻,她以为,以为他要吻她,竟禁不住闭上了眼睛,不料,他却轻笑出声,修长的手指抬起,在她的嘴角轻柔地拭过,“你嘴角有糕点屑!”他声音好听而惑人,却夹杂了丝逗弄。   她当即羞红了脸,跺了跺脚,在他胸膛捶打了两拳。   哼,谁让他坏坏的捉弄她,看她出糗。   泪顺着脸颊滚落而下,连城笑了,笑得幸福,又有丝酸涩。   “当你不开心的时候,我的耳朵可以听到你发牢骚;当你开心时,我的嘴巴可以陪你一起说……当你冷的时候,我的双臂可以抱紧你……”   皇甫熠的眼角渐渐有了湿意,泪水沿着他棱角分明,俊美绝伦的脸庞滚落,落在了他的青衫上,蕴出朵朵凄清的碎花,看得人好不心碎。   “如果……如果有一天,当你找到一个男子,且是你更喜欢他的时候,我就会登到那个悬崖峭壁上,为你摘下那朵花……”   “你爱不爱我……”他是爱她的……他是爱她的,连城捂住嘴,无声地啜泣,任泪水如泉涌。   知晓他爱,可她就是任性的想问……   “我……我……我爱你……胜过爱我的生命,但我……不能……不能……”   “不能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傻瓜,大傻瓜……   蓦地,连城转身,跑向皇甫熠,扑进他的怀里。   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了他。   皇甫熠怔住了,身子紧绷,一动不动,任她热切地吻着,而他并未做回应。   过了会,连城止住了这个极为冲动,却满是深情的吻。   她纤手抬起,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流着泪笑道:“傻瓜!大傻瓜!你不想说出缘由,我不逼你,我不逼你……”吸了吸鼻子,她退后一步,笑着大声道:“皇甫熠,我爱你,我爱你!你听到了吗?我爱你!我不逼你,你想怎么做由你,你不理我也没关系,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我顾连城爱你!”她会自己找出他说不出口的缘由,她要和他一起面对,帮他解决,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她笑容柔和,轻声道:“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不会让自己有事,我还要等着做你的新娘呢!”说完,她踮起脚,在皇甫熠温凉的唇上印下一吻,微笑着转身走向院门口。   他必是启用密音传耳之术对她说了什么,否则,她不会突然顿住脚步,跑向他,进而扑进他怀中,那般吻他,还说出那么番话,尤其是那句‘我爱你’,猝不及防地刺痛了他,早就知她喜欢那一袭青衫,早就知晓她的心意,可听到那三个字,听到她对那抹青衫说出那三个字,还是刺痛了他,满心酸涩上涌,他只有苦笑,只有独自苦笑!陆随云站在原地,目中隐痛一闪而过。   任伯和离涵皆眼眶泛红,他们被感动了,被连城说的话深深感动了……   经过他们身旁时,连城礼貌地点了点头。   “二……”连锦眼里泪水滴落,在连城看向她时,嘴角动了动,差点唤出‘二妹’,意识到这点时,她忙改口:“你……你……”说什么?她要对二妹说什么?而她又能说什么?   连城看着她笑了笑,跟着提起轻功,瞬间失去踪影。   “你该告诉他缘由。”回过神,陆随云长叹口气,缓声道:“她心里一定不好受,可她说出的话却是理解你,理解你的难言之隐,理解你的苦衷!”   “我不是你。”   按住心口,皇甫熠忍着彻骨的痛,淡淡说了句。   陆随云又道:“是,你不是我,而我也不是你,可你该知道,她有能力和你共同面对一切,你以为的保护,她并不需要。她是骄傲的,这点你比我要明白得多,可她抛去她的骄傲,当着你的面,说出了那三个字,足矣证表明她对你的心意。”   皇甫熠紧抿唇角,一语不发。   “像我们这样的人,一生遇到真爱很不容易,而你,比我幸运,先认识了她,并得到她倾心相许,就该珍惜她,不让她落一滴眼泪!”   再次叹了口气,陆随云深望皇甫熠一眼:“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双脚轻轻一跺,他便踪迹全无。   “噗!”   一大口鲜血喷出口,皇甫熠身子晃了晃,就往地上倒,任伯和离涵同时提轻功飘至他身旁。   “王爷!”   他们伸手相扶,却被皇甫熠拒绝了。   他慢慢站稳身体,朝亮着灯火的主屋走去。   任伯和离涵不放心地跟在身后。   “去休息吧,我没事!”回屋,关上房门,皇甫熠低哑而疲惫的声音传出。   任伯,离涵对视一眼,没应声,也没离开。   “听到你说‘我爱你’,我好高兴,可高兴之后就是心痛,不是血咒带来的痛,是因为不能大声回应你,拥你入怀所生出的痛……”靠在门上,皇甫熠握拳掩唇连嗑数声,俊脸挂着笑容,他在笑,没错,他在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平生第一次,他落下了泪水,幼时经历那样的惨事,他都没有落泪,却在今日,在刚才,看到她眼里的泪水,看到她明明不开心,却掀起唇角对他笑,笑着落下一滴滴泪,那一刻,他的心痛如刀绞,血咒,都是因为血咒,致他们变成现在这样,嘴角翕动,他无声呢喃:“连城……连城……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血咒,我被人下了血咒,这血咒会让我疯魔,会让我身不由己伤害你啊!”   转身,他一拳砸在门板上!   “连城,我会解掉血咒,我会娶你,但眼下,只能,只能……”   无人的街上,连城慢慢走着。   他心里很苦,而且他的嘴里还溢出了血,他没生病,怎会有血丝自嘴里流出?   洛公子留下的那些医书古籍中,有记载蛊毒的,好像还有巫术。   假如他嘴里溢出的血,是因蛊毒导致,那么在他食用冰灵果那日,就该有症状显现,就该已化解蛊毒。   巫术?他难道中了巫术,有人通过诡异神秘的法子,对他下了巫术?   是这样吗?   幕后的那只黑手,是他对熠下的黑手吗?若是他,那么熠很早就已中了巫术。   “连城!”陆随云凌空而落,在连城身旁站定,温润的嗓音扬起:“熠亲王应该是有苦衷的,别伤心!”   连城停下脚步,将目光挪在他身上,摇了摇头,轻浅一笑:“我知道他有苦衷。”微微顿了顿,她续道:“我是有那么一刹那间伤心,但当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意没变,我便释然了,并被他的爱深深感动着,他是怕伤害到我,为保护我,才不对我说出缘由,我不怪他,我只会想法子从旁的途径,找出那个缘由,然后帮他一起解决。”   “这就好!”陆随云压下心里的酸涩,微笑着道出一句。   “陆大哥,你知道吗?在我刹那间伤心时,我感到我的梦碎了,幸福甜美的梦,很有可能成为现实,伴我一生的梦碎了。”两人并肩朝前走着,连城低语:“是他先招惹我的,是他一步步,在不知不觉中走进我心里的,突然间让我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就算我再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原来是梦,终是梦,梦会碎,会远去,可我却舍不得它碎掉,想要竭力抓 牢它,奈何徒劳……”说到这,她唇角漾出抹笑容:“好在他转瞬告诉了我,让我知道我没有爱错人,让我知道梦虽然是梦,但它没碎,也没有远去,且未来某日会如我所想,成为现实……”   “小心!”她的话尚未说完,身子突然离地,被陆随云揽住腰身,倏地一闪,随之一支羽箭与她擦肩而过,接着,就有十多名戴着面具的黑衣刺客将他们团团围了住。   “你们是什么人?”陆随云放连城在地上站稳,眼神幽冷似剑,周身杀气狂溢。   然,那些戴着面具,身穿劲装,将他和连城围在一起的黑衣刺客,根本就不说话,而是提起泛着刺骨寒光的利剑,直接袭击过来。   单从这些黑衣刺客散发出的气势来看,他们绝非泛泛之辈。   “陆大哥,对不起了,看来今晚我要牵累你了!”连城朝陆随云歉然一笑,旋即运转内力,紫金索骤时如怒龙出海,自她袖中窜出。   陆随云边出招应对黑衣刺客们的袭击,边启用密音传耳之术告知连城:“他们训练有素,多加小心!”   “嗯!”连城轻应。   交战良久,对方只折去两人。   连城鼓动真气,舞动紫金索,奋力击杀着。   训练有素,出招狠厉,这些黑衣刺客好像与她之前遇到的多有不同。   他们进攻时,彼此相互照应,就像一支无坚不摧的特种兵。   忽然,连城眸光一闪,手中紫金索迅猛袭向一瘦高黑衣人。   只听“噗”一声,那被她击中的黑衣刺客口喷鲜血,身子蓦地往后飘出两三丈远。   “撤!”   那黑衣刺客踉跄着站稳身形,而后大手一挥,嘴里生硬地挤出一字。   “是!”   随着应声,其余黑衣刺客不顾身上的伤势,快速抬起同伴的尸身,与那黑衣刺客齐提气,瞬间消失不见。   陆随云欲追,被连城出言唤住:“陆大哥莫追!”   “不趁机将他们铲除,他们不定哪日会再次行刺你!”陆随云收敛真气,皱眉道。   连城浅笑摇头:“他们身手非凡,且训练有素,咱们冒然去追,不定会遇到什么状况,再者,就算咱们今晚解决了他们,也难保不会再有刺客行刺于我!”   稍顿片刻,她脸儿上的笑容隐去,神色凝重道:“这批刺客虽然杀气很重,但他们出手的目的,好似在警告我什么……”说到这,她嘴里的话突然打住,随之轻轻一跃,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金黄色的令牌。   ‘暗’?   朦胧月下,连城的眸光紧锁在令牌上,脸色变了又变,终冷凝。   “怎么了?”察觉到她不对劲,陆随云不由问。   她没说话,只是转身将手里的令牌递向陆随云。   “这……这怎么可能?”接过令牌,看清上面的刻字,陆随云身子蓦地一震,愕然道。   连城秀眉微蹙:“可不可能要问过才能下定论。”   “你要进宫?”这就是皇上所说的周全法子?不,不,他是一国之君,且是明君,万不会用如此极端的法子解决问题,但要真是……她进宫岂不是会有危险?   “嗯,我要进宫,现在就去。”连城点头,从陆随云手中拿过令牌收好。   “我陪你一起。”如果那些黑衣刺客真是宫廷暗卫,那她进宫必凶多吉少。   “不用。”连城摇头婉拒:“我不会有事。”   陆随云道:“我放心不下。”连城默声不语,他抿了抿唇,温和的声音扬起:“走吧,你进宫若无事,我不会现身。”   “谢谢!”他的心意,她感知得到,但人的心只有一颗,因此,她只能在心里说句抱歉,并尽可能不麻烦他。   “对我别说谢谢!”陆随云浅淡一笑。   皇宫。   “定国……你……你怎会……”皇甫擎坐在龙床上,凝向连城,满目不解。   都夜了,她为何进宫?   而且眸光是那样的令人费解。   “皇上想杀我!”清越的嗓音扬起,连城拿出令牌,展示在皇甫擎面前:“今晚,有不下十名黑衣刺客围杀我,个个身手不凡,这是其中一名黑衣刺客身上掉下的物件,皇上应该不陌生吧!”   闻她之言,皇甫擎皱眉:“朕要杀你?且出动宫廷暗卫在今晚围杀你?这话从何说起?”说到这,他伸手,“将你手中的那枚令牌给朕看看。”   连城上前,将令牌呈上:“皇上突然收我为义女,又赐我公主封号,目的是不想熠亲王与我有牵扯可对?”   “这令牌确实是宫里的,但这并不能说明围杀你的刺客就是宫廷暗卫,就是朕派出的。”皇甫擎先是就连城之前的话,给出答案,而后续道:“收你为义女,朕是有那么个意思,不希望小九与你牵扯上关系。至于赐你公主封号,后又加封你为定国公主,其一,你既已是朕和皇后的义女,那么赐公主封号再正常不过;其二,就你归京后为我大周百姓所做的每件事,当得‘定国’两字。”   连城眸光清透,道:“我不在乎什么公主封号,我就是想问皇上,为何不许熠亲王和我有牵扯?还有,我很怀疑,就是因为你的不允许,才派出暗卫扮作刺客围杀我,从而取我性命。”   “胡闹!”皇甫擎微有不悦:“朕要杀一个人,需要暗中动作吗?”除去眼前的少女,他不是没有想过,尤其是听暗卫回禀,说小九近日有吐血,这一消息宛若响雷,击的他差点晕倒。当时他就在想,或许直接除去她,小九身上的血咒就会自动消失,但那只是或许,他不能保证,不能保证她真不在了,小九的血咒便会解除,更不敢冒险,一旦小九知道是他动的手,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基于此,他打消了那个念头,只希望小九能因为心中对她的爱,慢慢疏远她,直至忘掉她,这样一来,对他们两人都好。毕竟她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且于国于民有莫大的功劳,如果真就那么死了,无疑是大周的损失。慢慢的,皇甫擎敛起思绪,注视连城,一字字道:“你们在一起的结果,将是你死他亡。”   今晚围杀他的黑衣刺客与眼前的皇帝无关?   也是,皇帝要杀一个人,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何须暗中搞些小动作,并遗落下令牌,要她发现?   其中有诈!   必有诈!   连城正琢磨着皇甫擎说的前一句话,猛不防听到他的后话,当即如被人泼了盆刺骨的冷水。   “我死他亡?我死他亡……这,这是什么意思……”她目光呆怔,断断续续道:“他……他是不是……是不是中了什么巫术……”   皇甫擎此刻不打算瞒她,他想着,或许连城知道皇甫熠身中血咒一事后,会主动远离京城,从而化解他们二人间的‘死劫’。   “小九幼时被人下了血咒。”他轻颔首,似是回想起了往事,“那血咒是怎么下的,又是何人所为,朕并不知道。先皇过世前,告诉朕,说小九身中血咒,一生不能有心爱之人,否则,他会因为心里有爱,激发血咒,对爱人生恨……爱的越深,恨得就越深,最后会疯魔,会身不由己杀死心爱之人,当爱人死在他的剑下,他身上的血咒便会自动化解……”   他没再说下去,连城却接住他的话,道:“而他清醒后,看到爱人惨死在自己剑下,以他的心性,及对爱人的深情,必不会独活,这就是皇上说的我死他亡。”   皇甫熠……你,你个大傻瓜,为什么宁愿我误会,独自承受血咒的折磨?   脸色发白,额上冷汗滴落,时常手捂心口,突然住进我侯府,给我无尽的宠爱,而后,默然离开,用淡漠的眼神看我,疏离我,就为不伤害我,傻瓜……大傻瓜……   连城眸中顿生水雾:“他最近的变化,是因为快要控制不了血咒可对?”   “没错。他越是想你,越是深爱你,血咒就越叫嚣,他会心痛,一次比一次心痛,会吐血,终被血咒吞噬心智,做出身不由己之事。”   “看到我,与我在一起,会愈发激发他身上的血咒,是不是?”泪水沿着脸颊滚落,连城轻声问。   ☆、第204章:怒了   皇甫擎颔首,许久,他叹了口气,道:“知道他对你上心,朕便出言阻止,说你们不合适,但他不听,且不久就对你生出情意……等到他觉察自己极为不对劲时,才进宫问朕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朕便告诉了他实情。这么多年来,为避免他动 情,朕往他府中没少送各色女子,希望他从这些女子身上知道,其实女人不外乎就是个暖床的工具,用不着对其付出真情。熟料,他遇到了你,你的与众不同,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是皇上,难道这么多年来,就没寻到解血咒的法子吗?”平复好情绪,连城问。   “血咒很神秘,朕只知饮用处子血可缓解心痛,至于解除血咒的法子,多年来没找到丝毫线索。”皇甫擎摇摇头,目光黯然:“如果他能忘记你们间的这段感情,血咒自然对他不会再起作用,但是,他宁愿被彻骨之痛折磨,也不饮用处子血,更别说服用药物忘掉你,忘掉你们间的感情!”   处子血?   处子血可缓解他的心痛么?   “饮用处子血,能缓解他的心痛,还是可以让他再不心痛?”傻瓜明明没饮用处子血,却说的自然,是要她心生恐惧,远离他么?   若是饮用了,又怎会按住心口,嘴角有血丝溢出。   皇甫擎道:“只能缓解,且要时常饮用。”   “我……我会找到解血咒的法子,在此之前,我不会……我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深吸口气,连城眸光坚定:“我敢断定他中的是巫术,只要能找到精通巫术的巫师,他身上的血咒自然会解除。”   “巫师只是传说中才有的,咱们中原大陆诸国,朕从未听说过有巫师的存在。”巫术?巫师,要真如此,那么找到精通巫术的巫师,小九就不会再遭罪!可是哪里有巫师呢?   “中原大陆诸国没有巫师,我就往中原外找,既然世间有巫术存在,那巫师就不可能没有。”连城说着,倏地似是想到什么,只听她道:“若今晚围杀我的刺客与皇上无关,那么唯一解释就是,有人故意栽赃皇上,后果我不说,皇上怕是已经想到。”栽赃皇帝,不管她有无出事,只要被皇甫熠那厮知道,势必会与皇帝翻脸,引起不小的风波。   “经你这么一说,朕算是明白了一件事。”皇甫擎神色晦暗不明,嘴角漾出一丝冷笑:“近几年,朕给小九指婚,一个都没娶到府。她们全在大婚前离奇死去,为这,小九曾质疑朕有意为之,给他背上不堪的名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暗中的那只黑手在操纵!”   连城听他说完,道:“皇上,熠亲王身上的血咒,十之八、九也是那只黑手捣得鬼。”拧眉沉默,半晌后,她朝皇甫擎一礼,续道:“今晚冒然潜入皇宫,是连城不对,还望皇上恕罪。”   “定国,朕是你的父皇,孩子偶尔做错事,做父亲的自然不会怪罪。”皇甫擎神色恢复常态,笑了笑,道:“以后见到朕,记住要称呼父皇,莫要再皇上皇上的唤朕。”   对他之言,连城轻 “嗯”一声,却道:“父皇要是哪日想取我性命,大可直接与我说,但请父皇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勿迁怒我的亲人。”皇甫熠那厮若果被血咒折磨得厉害,她可不敢保证皇帝这个弟控,不会对她真下杀手。   ——致她于死地!   但她得把话说到前头,免得皇帝恼羞成怒之下,拿宁儿,骏儿他们开刀。   皇甫擎闻她之言,呛得连咳数声,待缓过气,他故作不悦道:“朕是昏君吗?”   “不是。”连城面无表情答。   “那你为何要对朕说那么一番话?”皇甫擎挑眉。   连城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可不信这个弟控皇帝没想过除去她,不过,心里虽是腹诽着,她面上却看不出丝毫不妥,道:“皇上疼爱熠亲王,与我疼爱三妹,幼弟无二,如果哪个的存在会危及到我三妹和幼弟的安危,我想我一定会将这个隐患除去。”   “你很聪明。”皇甫擎略有些尴尬,但还是出言赞连城一句。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连城不卑不亢回了句。   皇甫擎敛目静默片刻,抬眼看向她,语气郑重:“只要你说到做到,朕不会难为你,也不会为难你的亲人,更不会取你性命!”不出现在小九面前,找精通巫术的巫师,解小九身上的血咒只要她能做到,他自然不会动她……   否则,迫不得已之下,他或许真会采取那个极端手段,然后想法子给小九服下忘情之药。   “那连城就在这谢过皇上了!”再次与皇甫擎一礼,连城淡淡道:“皇上休息吧,我就不在这叨扰了!”   语落,她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   “定国,可惜你是女子了……”深邃的目光凝聚在连城站过的那个地,皇甫擎叹道。   “皇上怎么说?”与连城顺利飘出皇宫,陆随云温声问。   连城站在空旷的大街上,仰望朦胧月色,声音清幽:“不是皇上。”   稍顿片刻,她平复好心底涌上的万般情绪,续道:“要是我猜测无误,那枚令牌应该是幕后那只黑手的人,在熠亲王府遭袭那晚有意拿走的。记得那晚,熠亲王府血流成河,府中侍卫,及皇上派出保护熠亲王的宫廷暗卫,几乎全死在那批刺客剑下,当时那种混乱的场面下,有人从已死暗卫身上顺走一枚令牌,再轻松不过。”   “他们意在诬陷皇上,进而让熠亲王和皇上生出嫌隙。”皱眉略加思索,陆随云断然道。   连城“嗯”声,跟着慢慢收回目光,看向他道:“陆大哥,我……我有段时间应该不会再见他了!”咬了咬唇,她眸色坚定,又道:“我想……不久我会离开京城。”   “一段时间不见熠亲王,还要离京?”她要做什么?不是并没怨责那抹青衫,为何还如此?   陆随云不解,甚是不解。   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连城点头:“他近期的变化,皆是不想我受到伤害;他能为我做的,我也能为他做。”皇甫熠中血咒,连城不告诉陆随云,不是因为对其信不过,而是她不想他担心,不想对他有太多亏欠。   也是,如果陆随云知晓连城与皇甫熠之间的死劫,必会想法子帮着找精通巫术的巫师,且会无时无刻记挂连城的安危。   “我能帮到你什么吗?”她有事瞒着他,她不想说,他便不问,但暗里他可以多留意她的举动,好相帮。   连城微笑:“没什么可帮的。”   站在原地,二人静默了一会,相互道别,回府而去。   连续数日,连城坐在屋里,又是翻阅古籍,又是冥思苦想。   巫术?   中原大陆诸国,无人知晓巫术,那中原外呢?   灵月?好像除过灵月,中原外再没有其他国家。   可是灵月在哪里,她不知道,也没那本古籍中有记载,就是洛公子留下的那些书籍中,也没有对灵月太过详细的描述。   譬如它的具体方位,再譬如如何能抵达灵月,还有只说灵月是个神秘的国度,却并没有具体指出那里有无巫师。   丞相府,静秋院。   “夫人,莫小姐过来了!”鸣柳清脆的嗓音自屋外传入。   白氏闻言,语声欣喜:“快,快请莫小姐进来!”   “是。”   鸣柳应声,挑起竹帘,莫婉倾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走进屋里:“婉倾见过夫人!”自从数日前的午后,她在花园中碰到眼前这位温柔随和的丞相夫人,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而这位丞相夫人似乎并不在乎她在外的名声,竟瞅着她看了片刻,就喜欢上了她,且对她极好。   白氏是岑逍的夫人,平常很少出院子走动,可前不久,也不知怎么想的,吩咐丫头陪她前往花园转转,便好巧不巧碰到莫婉倾也在花园中散步。   当二人目光相对的一刹那,她陡然间生出抹熟悉之感。   没来由的,她喜欢上了这姑娘。   似是心里缺失的那一块,一下子得到了修复。   “坐,快坐!”敛起思绪,白氏拍着身边的软榻,眉眼笑意涌现,与莫婉倾道。   在她身旁落座,莫婉倾微微笑了笑:“夫人今个身子可好些了?”握住她的手,白氏笑着道:“好多了,好多了,有你每日过来陪我聊聊天,我这病用不了几日,就会痊愈。”如果她那可怜的女儿还活在世上,与坐在她身边的这位莫小姐差不多一般大小。   想到自己的孩儿,想到自己多年前刚生下来就被抱走的女儿,白氏心里禁不住一痛。   松开莫婉倾的手,她眼眸低垂,好一会没说话。   莫婉倾秀眉微蹙,关心地问:“夫人,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调整好情绪,白氏抬起头,朝她笑了笑:“洛儿对你还好么?”   “岑公子很忙!”脸儿上浮现出一抹娇羞的笑,莫婉倾臻首低垂,轻声回了句。   “他是忙些,你有空可以多去他院里走走,这样两人才能有话说不是。”白氏笑着道。   莫婉倾点头:“我会的。”   住进丞相府多日,他没找过她,而她也没机会见到他。   只因他每日下朝回府,都呆在寝院不出,并勒令青墨,闲杂人等一律不可进入院里。   心里难过是自然的,但她同时又有些小欢喜。   多日过去,坤伯不见来找她,该不会……该不会父亲传话给他,不再迫她做不喜欢做的事了吧?   约莫闲话两刻多钟,莫婉倾起身告辞。   待她离开静秋院,鸣柳进屋,小声道:“夫人真打算要大公子娶少夫人进门后,纳莫小姐为妾?”   “有什么不可以吗?”白氏淡扫她一眼,道:“她模样好,性情也好,给大公子做妾,这是天作之合。”   鸣柳嘴角翕动,嗫嚅道:“可是……可是莫小姐的名声……”言语到这,她瞅了瞅白氏的脸色,见已明显有所不悦,登时心里一突,止住了话头。   模样好,性情好?   夫人真是因为这喜欢那位莫小姐么?不是,就她对夫人的了解,根本就不是这个原因。   相府中,但凡见过莫小姐面的人,无不对她的样貌惊讶。   至于缘由,无外乎其样貌与夫人有六七分相似。   “莫小姐的名声怎么了?”被那么几个人糟践,又不是那孩子愿意的,何错之有?白氏眼神冷然,声音严厉:“若让我再听到你说这种话,就休怪我重责于你!”   鸣柳“扑通”跪地,磕头道:“夫人恕罪,奴婢不该多嘴,奴婢不该多嘴!”夫人向来对大公子不冷不热,突然间因为莫小姐,关心起大公子的事,且不与老爷商量,就欲在大公子大婚后,纳莫小姐做其妾室,如若不是担心大公子会因为此事,和夫人间的嫌隙加深,她一个做丫头的才不会多嘴。   “起来退下。”   白氏盯着她看了一会,摆摆手,而后身子一歪,侧躺在大引枕上,合起双目,想起了心事。   宫中,皇甫擎此刻很恼火。   东旬竟单方面撕毁五年前欠下的和平 协定,暗中联合西岐,对大周同时发兵进犯。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众说纷纭,竟无几人站出,拿出有用的法子,针对东旬,吕齐两国的挑衅。   就这便也罢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向来在早朝上不怎么说话的忠勇伯,提出要一女子领兵作战。   还以那女子是‘神女’之名,定能百战百胜,是率大军出征的不二人选。   定国,忠勇伯口中的‘神女’就是定国,是他三年前尤为倚重的顾爱卿之嫡次女,更是他现在的义女,亲封的‘定国’公主。   再有,她还是小九心爱的女子,这奔赴沙场,万一有个好歹,他该如何是好?   然,他的好丞相赞成忠勇伯的提议,朝中官员,只要是其门生,亦出言附和。   这边他尚处于气恼中,京城大街小巷却已传开东旬,吕齐已向大周出兵,传出那女子是‘神女’,可解大周于危难。   靠坐在御案后的椅上,他手捂额角,面上表情不时在变化着。   神 女?   他可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神怪,那少女是聪慧异常,是武功不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但她终究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女,怎能领兵作战?   月清凉如水,宁远侯府主院,顾祁屋里。   “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沉默良久,顾祁神色冷凝,语声低沉道。   连城无所谓一笑:“他们具体是什么意思,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就我所想,无非是想看我出丑,想让我成为大周的罪人!”‘神女’?要她率兵征战沙场,解大周于危难,可真瞧得起她?   虽说领兵作战于她来说,并非难事,可就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太特么不是滋味!   “二姐,你不能去!”顾宁,顾骏满目担心,异口同声道。   “我没说要去。”连城笑容温柔,好听的声音宛若山涧清泉,悦耳至极:“想算计我,那也得我愿意,放心吧!”   接触到她脸儿上洋溢出的暖笑,顾宁,顾骏的心安稳不少,但要彻底放下,他们还是做不到。   顾祁凝向连城:“接下来要怎么办?”   “静观其变。”   连城淡淡说了句。   在她语落后,满屋静寂,谁都没有再说话。   “我要去趟皇宫。”闻知朝堂上发生的事,皇甫熠怒火上涌,一掌就将院里一颗碗口粗的大树劈成两截。   要她率兵征战沙场,这是要她去送死么?   来回在书房中走了几步,皇甫熠拿定主意,决定进宫,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皇甫擎下旨,命连城率大军出征。   最近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而这,全是因想连城,爱恋连城之故。   心口处的痛感已经很难压下去,任伯看到他被血咒折磨,每每别过头,暗自神伤许久。   “王爷喝了这碗汤药再去吧!”朝药碗中微带丝血腥味的汤药看了眼,任伯说着,将汤药递上前。   从皇甫擎口中,知晓处子血可缓解血咒带来的痛感,连城便每日傍晚时,用注射器抽出适量血,和补身子的汤药熬制在一起,而后,会偷偷送到任伯手中。   皱了皱眉,皇甫擎接过药碗,仰头一口饮尽。虽然他不喜这汤药,可它能缓解血咒带来的痛,能让他每日多想想她,这于他来说,不是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   尤其是汤药中飘出的淡淡血腥气,他竟然有那么点贪恋。   对此,他有疑惑,但他选择相信任伯,这仅是汤药,不是什么处子血。   再者,他有命离涵端来真正的处子血,单单看到那鲜红的血液,他就感到恶心,更别说饮用它。   于是,他深信近来喝的这味道怪异的汤药,是真正的汤药。   放下药碗,皇甫熠走向书房门口。   “让离涵跟着王爷一起进宫吧!”任伯随其身后,温声道。   皇甫熠摇头:“我没事,一会就回来。”   语落,他双脚轻轻一跺,颀长的身形蓦地凌空而起,转瞬不见踪影。   “来了。”看到突然出现在御书房中的挺拔身影,皇甫擎道:“坐吧!”   皇甫熠却似是没听到他的话,而是定定地站在数米之外。   “我知道你的来意。”沉吟许久,皇甫擎放下手中的奏折,捏了捏眉心,慢慢道:“若是不到万不得已,朕不会应允朝臣的奏折,着她率兵出征。”   “什么叫不到万不得已?”皇甫熠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你是皇帝,你的话文武百官哪个敢反驳?”   皇甫擎垂下头,叹息道:“朝中有过半大臣赞成她率兵出征,且京中大街小巷都在传她是‘神女’,能解我大周于危难。”   “荒唐!”皇甫熠俊脸冷沉,喝道:“她就一寻常女子,岂是别人说什么她就是什么?”   “你我这么想,可文武百官,乃至我大周百姓不这么想啊!”皇甫擎抬起头,语气郑重:“既然你已选择远离她,那就彻底忘记她,别再过问有关她的事。”   皇甫熠低着头,默不作声。   “小九,血咒解不开,你和她没有结果的。与其到时……”皇甫擎的话尚未说完,突地被皇甫熠打断:“够了!”   周围垂落的帷幔骤然荡起,就见他身上青衫翻飞,一步一步走近御案,这一刻,仿佛整个大地都被他踩在脚下,而他,才是真正的王者。   皇甫擎坐在御案后的身形动也没动,但他眉头微皱,显然已感到已感到皇甫熠怒火上涌,且隐约间有股杀气自其身上毫不遮掩溢了出来。   “他是我的女人,你现在只需给我一句话,你那个不到万不得已要不要收回?”冷冽的嗓音自他唇齿间轻缓漫出。   皇甫擎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紧了紧,注视着他道:“皇兄是一国之君,不能不为我大周的江山社稷考虑。”   “大周江山社稷?”皇甫熠轻谩一笑,厉声道:“那是你的江山,与她一个女子有何干系?而她,又能为你做什么?就因为无端冒出的‘神女’之名,你就要将你的江山社稷压在她的身上吗?”   说着,他的眸子渐渐税利起来:“还是说你想借机致她于死地?”他的手倏然抬起,落下的帷幔再次扬起,没有掠起一丝微尘,只是轻柔地摇曳着。   一道似剑般的青芒自他修长的指间流溢出,正对着皇甫擎的面门。   “皇上!”   ☆、第205章:蹩脚   梁荣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察觉到里面的动静,推门,疾步躬身而入。   “退下,朕没事!”皇甫擎面色淡然,摆摆手道。   “是!”梁荣应声,退出御书房。   “我再问你一遍,要不要收回你的不到万不得已?”伴音起,他指尖流转的剑芒,向皇甫擎逐渐逼近。   其剑风看似柔和至极,却蕴含了大刚猛,虽无声息,但又如天风海雨,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皇甫擎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色,同时间,他运转真气,将自己护在其中。   小九对他竟动力杀意,不,是已经动手,欲取他性命。   只要他不收回之前说的那句话,他就会不留情面,致他死地!   这是他极为疼惜的皇弟,是他要用一生守护的皇弟,为个女子,要与他决裂,甚至和他刀剑相向。   若违民意,恐怕不用东旬和吕齐攻打大周,大周就已经陷入内乱。   因此,他不能收回那句话。   他不能!   皇甫擎敛起思绪,瞳孔骤然收缩。   他静静地坐着,身形一动不动,看着剑芒在他周围隐隐荡开。   久不见他开口,皇甫熠指尖蕴出的剑芒骤然爆散而开,刹那间逼出的凌厉气势宛若茫茫沙漠上突起的暴风。皇甫擎似乎动了动身子,又似乎纹丝未动,依旧平静地坐在椅上。   然,他的眸中却露出极致的伤痛。   “小九,你竟然要杀皇兄?”   他语声轻颤。   皇甫擎的武功修为亦达到至高之境,此刻静坐不动的他,无疑令皇甫熠心中一凛。   “我说过,他是我的女人!谁也不能伤害她!”这话一出口,他的心顷刻绞痛难耐。   谁也不能伤她?此刻听着,他怎就感到是那么的可笑。   他,爱她的他,近期做出的每件事,都已伤害了她,还何谈谁也不能伤她?   “皇兄没说非要她率兵出征,也没想过致她死地,皇兄只是说不到万不得已……”   截断他的话,皇甫熠冷冷道:“没想过致她死地?那暗卫刺杀她是怎么回事?”   “不是皇兄做的。”皇甫擎痛声道:“她是知道的,知道那晚被围杀,十之八、九是幕后那只黑手诬陷我而为,从而令咱们兄弟心生隔阂,直至决裂,好方便他行事,你是个聪明的,应该不难想到这一点……”   皇甫熠道:“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信么?”   皇甫擎眸光一闪,盯向他:“皇兄没有骗你。”皇甫熠闻言,双目赤红,指尖流溢出的剑芒倏地强盛起来,怒喝:“收回你之前的话,否则,我不介意立刻送你归西!”   “你果真要杀我,还是说多年来,你一直等着这天?”语气冰寒,他不信,也不想相信,可眼前的事实由不得他不信。   他眼里蕴出一丝失望。   皇甫熠这时反倒言语轻淡:“是,多年来,我是想过杀你,奈何我年幼,没那个能力,我要活着,好好的活着,一天一天长大,再找你讨回欠我的一切。怕死的不明不白,我隐藏自己,成为大周的痞子王爷,让你知道我对你,对你的皇位没有丝毫威胁……”   皇甫擎听他说到这里,面上一阵动容,神色温和道:“皇位本就是你的,你要,皇兄自会还给你。”微顿片刻,他续道:“皇兄敢对天发誓,从没想过加害你!”多年来,他所行荒唐之事,全是因为要在他这皇兄面前降低存在感,好好的活着,讨回一切本属于他的东西。   皇位,只要他要,还他全然没问题,可那些血债,他要讨,就搞错对象了,这点,他应该早已知道,怎就再次提起?   皇甫熠的俊脸上也是一阵冲动,嘴里笑出了声:“还我皇位……没做伤害我的事?那为何要瞒我?血咒,如果你早些年告诉我身中血咒,那么我势必不会有今天的痛苦。我不会去招惹她,也不会让她爱上我,更不会在近期一次次伤害她!”他深吸口气,脸上表情有所缓和:“我好痛苦,她想来也是,可即便再痛苦,我也要她活着,好好的活着,哪怕不能和她在一起,哪怕要每日忍受彻骨之痛,我愿意承受,也乐意承受。你呢?却因为朝臣不知所谓的言语,因为你的江山社稷,要她一个女子率兵征战沙场,这难道不是要致她死地,要将她从我心里活生生地剔除吗?”   “皇兄不论怎么做,出发点都是为你,为我大周的江山社稷好,你若知晓事理,就莫要再这般无理取闹!”皇甫擎的脸色越来越沉,郑重道出一句。   皇甫擎喝道:“收起你的自以为是!收起你的对我好!我只要她好好的!”他按住心口,转头,透窗望向宁远侯府所在的方向,眸中隐隐的痛色流转而出,口中喃喃:“就算这里痛死,我也要她好好的活着!”   “混账!为个女子,值得你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吗?”皇甫擎怒:“我在父皇面前许过誓,无论如何,都会护你一生周全,所以,我不会任你随着性子行事!”   皇甫熠冷笑:“是吗?”突地,一股强猛的劲气自他身上狂溢出,似神魔震怒一般,狠狠地向皇甫擎铺天盖地罩下。   力道之大,仿若贯穿天地而独立,又仿若阳光,明月倾洒世间万物,无人能阻挡。   皇甫擎心头一震,坐在椅上的身形倏地拔起,自御案后跃离。   那冲向他的力道就在他离开的一刹那间,从他身下极速掠过,随之消至,但紧跟着而来的是一阵碎响。   厚重结实的御案,化作碎屑,铺满一地。   皇甫擎的身子凌空落下,他看着皇甫熠,道:“小九,莫再胡闹!”他的心苍凉而无奈,感觉眼前的一切好不真实。   “我胡闹?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工夫吗?”皇甫熠略显苍白的俊美脸庞上无一丝感情。   他袖袍一拂,指尖剑芒再次爆散而开。   皇甫擎真气鼓动,身形倏然闪动,跟着扬手发力,迎上皇甫熠袭来的青芒之剑。   一声“砰”响过后,二人同时后退数步。   皇甫熠脸色苍白,一咬牙,指尖剑芒又一次迸出。   “小九,你身体不好,别打了,皇兄答应你,收回……”皇甫擎身形快速一闪,险险躲开皇甫熠的进攻。   皇甫熠冷笑:“你的话我能信么?”此刻说收回,刚才做什么去了?这是要将他打发走吗?   他进攻猛烈,皇甫擎退无可退,只好再度催动内力迎上。   只见他掌势才起,御书房中已卷起一阵冰冷狂风。   身形随风而动,将这狂风运成一股似实物般的圆柱,向皇甫熠袍袖中袭出的数道青芒冲了过去。   那狂风形成的圆柱威力很猛。   皇甫熠只觉身上有那么点刺痛,剑芒随之弱下去不少,可他怎肯就此败给皇甫擎?   提高内力,他唇角牵起一丝冷笑,宽袖中迸发出的剑芒更为劲猛凛冽。   皇甫擎愕然,忍不住全身一震,同时间,掌间运出的风形圆柱也为之一缓。   剑芒凛然劲猛,掌风咝啸鸣,御书房内寒意大作,周围的空气似是已然被冻结。   要这样打下去么?   论功夫,他不是小九的对手,可要是他出事,小九就是弑君,如此一来,即便他有心包庇,也难堵悠悠众口。   更何况,他还不定有命活着。   那时,别说小九,就是大周恐怕也会乱作一团。   只因他尚未立储君。   不是他不想立,而是几个成年的儿子,没一个中他的意。   尤为重要的一点是,他想在百年后,将大周交到小九手中,或者准确些说,是将皇位还给小九。   然而,数年来他们两兄弟间的关系……心下长叹口气,皇甫擎敛起思绪,面色凝重,沉声道:“小九你冷静点,皇兄向你保证,绝不会让定国率兵出征!”   奈何皇甫熠的理智,这一刻已被怒火覆盖,根本就不听他说什么。   皇甫擎见状,只好边接招,边寻找机会点皇甫熠身上的穴道。   她不能有事,她不能有事……   皇甫熠在心里一遍遍念叨着,就算我死,她也不能有事……   他定定地盯着皇甫擎,眼底竟聚满冰寒。   寻不到机会,要想点住他的穴道,丝毫没有机会可寻,看来他只有孤注一掷,以身犯险了!真气护体,他没有接皇甫熠袭来的剑芒。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下狠手么?”见他不出手应招,皇甫熠唇齿间冷溢出一句,剑芒直直向他刺去。   皇甫擎的身体微微一偏,右肩在他预料中被狠刺一剑,登时,鲜血如注。   “你……”皇甫熠怔住了,在看到皇甫擎被他指尖流转的剑芒刺中,看到鲜红的血液扑扑而出,看到皇甫擎衣袍上布满细细裂痕,他怔住了……   脚下踉跄,皇甫擎倒退数步,跌倒在身后的椅上,颤声唤皇甫熠:“小九……”   “你……为何不还手?为何……为何不躲开?”   “因为你是小九,是皇兄疼惜多年的兄弟!”抬手在伤口处轻轻一点,止住鲜血溢出,皇甫擎扯唇笑了笑,慢慢道:“而且皇兄知道你最近心里很乱,皇兄理解你,理解你一听到定国的事,免不得做出冲动之事。”   皇甫熠闻言,唇角翕动,嗫嚅道:“没事吧?”   “皇兄无碍,别担心!”皇甫擎笑着摇了摇头,“明日早朝,我就驳回朝臣们的奏折。”   “我……我出征……”或许领兵作战,他就会没心思想她,也就不会伤害到她,心念电转,皇甫熠果断道:“近几年,吕齐国力比之东旬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明日便前往我国与吕齐边境,用最短的时间将其击退!”   言语到这,他顿了顿,续道:“至于东旬,你大可下旨着信阳侯做主帅,率兵出征。至于京中的部署,我想你应该心里有数。”要说东旬,吕齐对大周发兵,绝对不是平白无故而为,如果他所料不差,多半与幕后那只黑手有关。   “你怀疑东旬,吕齐发兵侵犯我大周,与那潜在暗处的黑手有关?”不顾肩上的伤势,皇甫擎倏地坐端身形问。   皇甫熠面上表情恢复淡然,颔首道:“近期来的种种迹象表明,多半与他有关。”   沉默片刻,他声音低沉,续道:“为确保往事不再重现,京中这边的防卫,必须要加重。嗯,还有,那早不该活在世上的,也是时候斩草除根了!”   “小九……”皇甫擎很激动,他没想到皇甫熠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就小九的谋略,及处理事情的果决之态,确实比他还合适当一国之君,未来,大周交付其手,定会更加繁荣昌盛!   皇甫熠可不知他心中想什么,也没那个闲心去想,只见他唇角抿了抿,深望皇甫擎一眼,转身边往御书房门口走,边道:“你不必感动……我是大周的王爷,有义务保大周江山不被外人觊觎。”即将走出御书房,他脚步顿住,回过头,言语轻浅道:“传御医尽快给你包扎伤口,要不然会感染!”   未等皇甫擎出声,他人已消失在御书房门外。   “皇上……”   梁荣在皇甫熠离开后的第一时间,躬身急忙而入。   “莫要惊动太医院。”叮嘱梁荣一句,皇甫擎背靠椅上,眼眸半阖,没再说话。   朝他肩上的伤口看了眼,梁荣满目担心,迟疑道:“皇上伤得不轻,若是没有太医处理,恐多有不妥。”   熠亲王也真能狠下心肠,竟出手伤皇上,这要是被朝臣知道,铁定会被上折子弹劾,这么一来,难做的就是皇上了!   “那就以皇后的名义,宣太医前往栖凤宫。”睁开眼,皇甫擎起身:“记住,今晚之事不得泄露半句!”   多年伴君左右,梁荣自然是个有眼力见的,只见他躬身应声是,而后退后两步,转身快步而去。   脉脉月华似水流泻,一声声低哑的嘶吼,自一深巷小院中传出。   “你让我死……让我死吧……这样活着,对我来说只是折磨……”顾岩拖着残腿,蓬头垢面,欲往坚硬的墙壁上撞。   杨氏抱住他的腰身,哭求道:“你若死了,娘怎么办?你要娘怎么办啊!”儿子身残,女儿心残,都是顾连城那个践人害得他们至此,她恨,恨不得扒了顾连城的皮,剔其骨,饮其血,就这都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我活着生不如死,你还要我活着做什么?你还要我活着做什么?让我死吧,死了便一了百了,也就不会再拖累你……”回过头,顾岩眼里泪水横流,慢慢的,他瘫倒在地,任杨氏怎么搀扶,也于事无补。   “岩儿,你再忍忍,娘已经和忠勇伯联手了,这次顾连城一定会死在外面,只要她死了,宁远侯府就有一半是咱们的了,你放心,忠勇伯会帮咱们的,他会让顾骏那小贱种悄无声息的失踪……”揽顾岩靠在怀里,杨氏靠墙坐在冰凉的地砖上,眼神阴冷,面目狰狞道:“你变成今天这样,是顾连城造成的,绵儿一辈子被毁,也是顾连城造成的,还有娘被你爹休弃,亦与她有关,我们母子三人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娘定要她死无全尸……”   为给顾岩医治伤势,杨氏从府里带出的金银细软,以及宋学士给她的银票,花得所剩无几,现如今,她和顾岩每日吃饱肚子都是难事。   可即便这样,顾岩身上的伤势并未有多大好转,这致使她痛恨连城入骨。   数日前,她抹黑有再次找宋学士索要钱财,奈何连宋府的后门都没进去。   她痛骂宋学士,诅咒宋学士满门,终了差点被宋学士府的下人扭送官府。   得此待遇,她恨宋学士不近人情,恨连城将他们母子迫至凄惨境地,奈何就她现在的能力,拿连城一点办法都没有。   走投无路之下,她求到了忠勇伯府。   却不成想,女儿是见到了,但其神智已明显不妥,且除过凸起的腹部,人瘦得……瘦得几乎连她这做娘的都认不出。   究其根由,她方知……方知她的好姑爷……算不得男人了!   是顾连城那个践人害得,是她废了她家姑爷,毁了她女儿一辈子的幸福。   回想起他们母子三人的遭遇,杨氏森笑,咬牙一字字道:“顾连城废了世祖,让他再也不能人道,忠勇伯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呢!这次与娘联手,他是抱着致顾连城于死地的决心,向皇上进言,要其率兵征战沙场。”   顾岩靠在她怀里,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娘真没想到连天都助咱们,否则,东旬和吕齐不会同一时间发兵侵犯大周。顾连城不是很能耐吗?不是被坊间百姓传为神女么,那娘就成全她,看她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看她是不是刀枪不入,不会战死沙场的神女。”白日里,京中大街小巷有关定国公主是神女的传言,是她花银钱找街上的乞丐散布的,至于银钱的来处,则是忠勇伯府提供。   “皇上……皇上会答应?”顾岩似是自语,又似是再问杨氏。   “皇上?”杨氏顺着他蓬乱的长发,嘴角掀起,道:“为了过安稳的生活,百姓们会写万民书,奏请皇上着顾连城率兵出征,而且啊,他们还会跪在宁远侯府求顾连城出征,这样的情况下,顾连城哪还有退路。哼,明日一早,无论是朝堂,还是宫外,都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请神女率兵出征,保大周安危!”   顾岩道:“我要她不仅死,还要她死无全尸!”   “放心,忠勇伯比咱们更恨她,还有丞相府,他们都巴不得顾连城早点死呢!眼下,咱们等着就好,等着顾连城那个践人率兵出征,等着她死在沙场,被马蹄踩个粉碎!”   丞相府。   “前些时日不是说要留着那顾连城么,怎就突然间又做了变动?”岑逍实在不解,好端端的,老父却交代他在今个早朝上,对忠勇伯提出的奏请,在皇帝面前予以赞成。   岑嵩淡扫他一眼,沉声道:“那人怎么传话下来,咱们怎么做就好。”   “可洛儿对那丫头是动了真心,如果……”想起岑洛当日接连城写下的休书那一刻,所表现出的隐忍,岑逍不由担心起来。   “他若喜欢,自会有法子保那丫头一命。”手段真得很了得,竟能鼓动起东旬,吕齐两大国同时对大周发兵,看来,他得多提防提防那人了!岑嵩眼睑微垂,心中做着计较,良久,他敛起思绪,抬头看向其子:“接下来恐怕动作要加快了!”   岑逍没说话,他琢磨片刻,续道:“派人扮作宫廷暗卫刺杀顾连城,栽赃到皇帝头上,从而致熠亲王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恶化,好方便行事。”   言语到这,岑嵩冷笑:“小儿科的把戏,都用了不知多少次,要是熠亲王真中计,岂能等到现在都不对皇帝动手?”   行刺连城,是鬼幽所为,动作前,他有向岑嵩提及此事。   当时,岑嵩并没说什么,在他看来,反正又不是要他手中的人手白白去送死。   岑逍闻他之言,点头道:“父亲说的是。”   “逍儿……”沉默了一会,岑嵩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声音低沉而缓慢:“你母亲可好?”   “……”岑逍怔了住。   接触到他颇为尴尬的视线,岑嵩长叹口气,摆摆手:“罢了!自你出生,就未见你母亲一面,是为父不好,是为父对不起你母亲,才……才致他丢下襁褓中的你不顾,搬进那座偏僻的院落中居住。”平阳,多年过去,你怕是还在怨我,恨我吧?可是……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因为怕她怨,怕她恨,他曾数次婉转表示,他拿她仅是做妹子看待,奈何……奈何她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奈何一纸指婚诏书送至他手中,致使木已成舟,他只能迎娶她过门。   爱人进宫为妃,他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认命。娶公主进门,想过好好待她,哪怕他们间没有爱情,他也会像待亲人般待她。   熟料,皇甫泽既已承诺给盈盈一世荣宠,却让她失踪于宫闱之间。   而平阳……平阳性子刚烈,新婚夜……是他没把持住,在情动时,口中唤出盈盈,瞬间将她的女儿心打落谷底。   她是爱他的,且深爱着,这点他知道,在她围在他和皇甫泽身边,率兵各处征战时,他就知道她对他生出了少女情怀。   是他击碎了她对爱情,对婚姻生活的幻想,致性子刚烈的她,决然搬进了府中最为偏僻的小院居住。   兴许是对他还有情,又兴许是其他原因,她并没往宫里递话,道出一切实情。   这里面自然包括他和贱婢生下的孩儿,非她亲子。   “母亲搬进那座小院,是因为什么,父亲现如今可否告知孩儿。”搭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岑逍语声迟疑,低低问。   岑嵩敛起思绪,若有所思地望他一眼:“若是可以告知你,为父又何必瞒你多年?”   “身为人子,孩儿从未孝敬过母亲,更没亲口唤一声娘,数十年想起,孩儿每每感到心痛。”岑逍说着,眼眶渐显湿润,声音嘶哑道:“父亲做事,从来不容孩儿置喙,可有些事,孩儿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未等他嘴里的话说完,岑嵩面上已出现不耐烦,语声冷沉道:“时辰不早了,回你院里歇着吧!”   嘴角动了动,岑逍自椅上起身,倏然跪倒在地,眼角泪水滴落,痛声道:“父亲……孩儿不想一错再错下去了,咱们收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就此收手吧!”   岑嵩一掌拍到桌上,怒道:“收手?你以为现在还能收手么?”阴沉着脸,他盯向岑逍,一字字续道:“决定与那人联手那日,为父,乃至整个丞相府就已无回头路。为父不防告诉你,就算那人不找为父,为父也会想方设法,颠覆他皇甫家的江山!且要皇甫家断子绝孙,从这世上永久消失!”说到后面,他眼里除过浓郁的恨意,再无其他。   “为什么?父亲,你为什么要如此做?为什么要这般痛恨皇甫家?你难道忘记母亲也姓皇甫吗?忘记母亲也是皇甫家的一份子吗?还有我,我身上的血,有一半也是皇……”岑逍声泪俱下说着。   截断他的话,岑嵩怒喝:“你不是……”可话刚一出口,他骤然打住。   许久过后,都不见他张嘴再说什么,岑逍抬头,看着他的怒容,颤声问:“我……我不是什么?难道……难道我不是母亲的孩儿……”父亲定有事瞒着他,且不止一件。   “闭嘴!”呵斥他一句,岑嵩手指门口,沉声道:“出去,我要休息了!”   “父亲……”岑逍没有起身,磕头道:“父亲就告诉我吧,将所有瞒着我的事,都告诉我吧!我不想再这么稀里糊涂地活着,不想自己的孩子刚生下来,就被抱走,再无相见之日;更不想有朝一日,不明不白死去!”   岑嵩笑了,笑容阴森恐怖:“你想知道?”   “是,孩儿想知道!”岑逍肯定地点头。   “那就等着吧,等你死前,不,或者等为父死前,就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现在,你立刻从为父眼前滚!”   晃晃悠悠站起身,岑逍礼都不行,直接转身,走向门外。   他该做打算了,他或许该做打算了,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幼子送出府,安置在妥善的地方,否则,等事发,那孩子恐会跟着遭殃……   夜静谧,连城倚窗而立,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连续数个夜里站在暗处,看着她住的厢房。不言语,但自他身上散发出的伤痛,思恋气息,她远远的就能感知得到。   于是,她便每晚夜幕落下不久,貌似无意,倚窗而立,由他看着,而她,也同时感受着他的存在。   “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亦知道你心里的痛,但求你别放弃,好么?别放弃我,好么?”澄澈的眸中渐生水雾,她低喃出声:“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也没有什么让我不再爱你,熠,你得有信心,对你自己有信心,对我有信心,对我们间的感情有信心!”   他能听到么?或许可以吧!   她希望他听到,听到她心底的话,听到她对他的情。   皇甫熠是在暗处站着,那晚连城离开他的王府后,他一夜未睡,想着,念着心爱的她,即便心痛得厉害,他也未放弃想那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想她的怒。   想她的笑。   想她的喜。   想她的悲。   她的泪,令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想她!想她!   因此,自那晚后,每当夜幕落下,他饮过任伯端来的特制汤药,就运轻功,飘至宁远侯府,远远看着她住的厢房。   直至屋里灯火熄灭,他才会离开。   连城,他的连城,夜里睡得很晚,她倚窗而立,要么想着心事,要么凝望月色定定地发怔。   湿湿的,他的脸庞湿湿的,修长的手抬起,抹去俊脸上的湿润,皇甫熠笑了,笑容苦涩而幸福。   听到了,他都听到了!   听到她的低语声,听到她说的每句话,要对他说的每句话!   傻丫头,我伤你至深,你却无怨无悔,体谅我,深爱着我。   此生有妻如你,我心足矣!   我心足矣!   “傻瓜,我不睡你就不走么?”夜已深沉,连城眸柔和,无声呢喃一句,抬手轻合上窗户,转身走至榻边躺了下来。   灯要熄灭,否则,他还是不会走。   心里这么想着,素手便一扬,屋里登时只有淡淡月华透过窗纱映入。   风儿徐徐,树影摇曳晃动,如同暗夜中舞动的精灵。   偶尔几声虫鸣在院中响起,显得偌大的院里更为静寂异常。   她睡了么?   好想过去近距离看她一眼。   提起轻功,皇甫熠飘至连城窗外。   颀长的身影映在窗纱上,被连城看了个正着。   立时,她阖上双眸,佯装已入睡。   他要见她,他要近距离看到她!   她也想啊,也想和他面对面,好好地看他一会。   均匀的呼吸声传入皇甫熠耳里,他迟疑片刻,缓缓推开窗。   但他没有立刻飘进屋里,而是从袖中掏出一粒小小的药丸捏碎,随后弹弹指尖,这才提气跃进屋里。   昏睡药物?   他是怕她突然醒转么?   傻瓜,他要她睡,她睡就是。   皇甫熠一袭青衫,静静地站在榻前,宛若诸天神匠雕琢出的精致五官,在朦胧月色下显得深邃而神秘,却依旧俊美绝伦。   “熠……”连城微抿的唇中发出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可她的心在唤着他的名,轻柔地唤着,一遍一遍地唤着。   皇甫熠眸光柔和至极,他定定地注视着连城的睡颜,慢慢的,他弯了弯嘴角,即便幅度特别小,可也彰显出他此刻心情不错。   “连城,对不起!我不想你担心,不想不知哪日身不由己地伤害你,才不得不瞒着你,不得不用淡漠的眼神看你,疏离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么?”坐到榻边,他伸出手,将连城的小手紧握于掌心之中,“好些天没看到你,于我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连城想继续装睡,奈何她的心在不停地催促她,别装了,别装了,快些睁开眼,快些坐起身,看着他,和他说说话,要不然他一会离开,看你怎么办?就一次,就这一次近距离看到他,皇上不会知道的……   真要违背自己说过的话么?   没找到精通巫术的巫师前,没解开他身上的血咒前,不见他,此时此刻,她真要违背在皇帝面前说过的这句话么?   “我不怪你,我说过不怪你!”犹豫不决好一会,她终还是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俊脸,柔声道出一句。   皇甫熠先是一怔,而后蓦地松开她的手,起身往门口走。   她没睡着,他捏碎的那粒可致人昏睡的药丸,于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呵呵!她懂医,且医术卓然,又怎会因他的一粒小药丸陷入昏睡?   “既然来了,又为何要匆忙离开?”连城坐起身,凝向他走至门口的颀长背影,低声问。   皇甫熠顿住脚,回头淡淡道:“我走错地方了!”极为蹩脚,又有些可笑的理由就这么从他唇齿间漫了出。   他的表情带了丝淡淡的冷意,但声音里,眸光中,都透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仿若平静的湖水中突起一层淡淡的涟漪。   “走错地方了?”连城想笑,却只觉心酸,一声也笑不出。   她盯着皇甫熠的眼眸,不打算错过一丝情绪波动。   定力够好,这是她得小半刻钟过去得出的结论。   明明已在她榻边流露出真感情,明明已对她说过,他是喜欢她的,是爱她的,这一刻,却似小孩子一般,又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她,还说出那么个蹩脚的借口。   皇甫熠没有出声,视线由她身上收回,继续往门外走。   “你要去哪儿?”连城见状,忙下榻追。   二人一前一后飘出主院。   “既然来了,就陪我呆会吧!”将皇甫熠堵在花园里的一座假山上,连城声音低柔,缓缓说了句。   周遭静谧一片,皇甫熠与她相隔两步距离,面对面而立。   他默声不语,如雕像般伫立在那,从上到下,无丝毫动作。   只是唇角微抿,定定地看着连城。   约莫过去一刻钟,他唇齿间溢出一字:“好。”   “熠……”   连城轻唤。   “你说,我听着呢!”醇厚而优雅的声音在这静寂的夜里尤为好听。   “我不怪你,也不逼问你什么,所以,你无需对我说对不起!”   皇甫熠没有接连城的话,而是道:“顾二,我有一点后悔……后悔不该招惹你。”伸出手,皇甫熠修长而略带些薄茧的指腹,轻而柔地从连城清秀的脸庞划过。   倘若没有招惹她,他便不会认识她,也就不会爱上她,进而伤害她!   连城没有动,由他抚着她的脸颊,听他慢慢低语。   忽然,她只觉眼前一黑,瘫倒在一暖暖的怀抱里。   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身子更是绵软无力。   好诡异的手法……   “连城,我爱你!”横抱起她,皇甫熠呢喃一句,接着运轻功,纵身跃回主院。   轻放连城在榻上躺,他俯身,慢慢靠近。   感受到的愈来愈近的气息,连城不由心跳加速。   “在我心里,你胜过一切!记住,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他的气息已贴近她的脸颊,沙哑的声音里,很容易听到里面夹杂些许隐痛。   “我要走了!”皇甫熠一语双关。   他是要走了,回王府,明天天不亮,离京前往大周与吕齐边界。   唇上传来柔柔一吻,不到片刻,连城已感知不到皇甫熠的气息。   他走了,回王府而去。   一夜无梦。   清晨,连城刚一睁开眼,就听到房门被拍得直响,“二小姐,你醒来了吗?”唤雪急切的声音传进屋里。拉开门,连城问:“出什么事了?”   唤雪行礼:“咱们侯府门口,跪了好多百姓,他们请求二小姐率兵出征,解大周于危难!”   “要我解大周于危难,真是够荒唐!”说着,连城转身走进屋。   ☆、第206章:心机   说着,连城转身走进屋。   唤雪随其身后,道:“二小姐,这会不光咱侯府门口跪满了百姓,就是咱门口的大街上,从东头到西头,也已被京中各处赶来的百姓跪了个严实,并且那些百姓还写了什么万民书……”   万民书?若无人作梗,百姓们如何晓得写什么万民书?   “三小姐和小少爷呢?”洗漱梳妆好,连城边往门外走,边问唤雪。   “回二小姐,三小姐和小公子,还有荣公子,他们这会都在府门口呢!”   连城嘴角一抽,怎就她起得最晚?   是因为看到他之故么?   正堂之中,顾宁抿着嘴儿,满脸不高兴。   “大……荣大哥,那些百姓到底怎么回事啊?无端传出二姐是神 女,这又跪满整个一条街,求二姐率军征战沙场,他们难道不知二姐是女儿家吗?”   顾祁坐在轮椅上,低着头没有言语。   “三姐,街上刚还在传,宫门口也跪满了百姓。”顾骏小脸紧绷,没于袖中的小拳头紧了又紧。   连城走进正堂,察觉里面气氛异常冷凝,不由笑了笑,道:“不必为我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顾祁抬起头,嘴角翕动,嗫嚅道:“你决定了?”   “照眼下的情形看,有我拒绝的余地吗?”心中嗤笑,连城看向李木,吩咐道:“你去告诉管家,让他到府门口给百姓们说一声,只要宫里有圣旨下来,我必率军出征。”   李木应声是,疾步出了正堂。   “回院里吧!”考虑到顾祁多半有话与她私下里说,连城提步,行至其身后,推起轮椅,朝顾宁,顾骏微笑道:“该来的,躲是躲不开的,走,咱们回院里说。”   顾宁,顾骏“嗯”声,跟在她身后,走出正堂。   多半个月前,灵月。   “此次再不成功,你就干脆放弃那个心思!”大将军府,女巫与其夫隔桌而坐,神色间有着说不清的情绪。   “不成功?”洛翱目中厉芒一闪而过,凝向女巫道:“你就这么小看我?还是说你忘记了我与生俱来的使命?”   女巫静默片刻,道:“姨母不一定还活着,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心力,还是人力,物力,你都没少费,够了,你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想姨母若是知道,定已心满意足!”   “我做那么多,是为她没错,但最为重要的一点,我是为拿回本属于我的皇位。”洛翱沉声道。   “皇位?你要皇位?咱们只需逼连怡下禅位诏书……”不等女巫说完话,洛翱出言截断,冷哼一声,道:“我要的是整个中原,不是一个小小的灵月,再者,大周的江山本就是我的。”   女巫忽然笑了:“你要整个中原,翱弟,你这话敢当着珍妹妹的面说吗?”   “她既已是我的女人,那么我做什么,她都得一心一意的支持!”眼底柔情涌现,洛翱淡扫女巫一眼:“你心里有人,甚至将那人豢养在地牢中,我可以不当回事,但你不该对珍儿下狠手,致她多年来不曾为我诞下一男半女。”   “我心狠?你我既已成婚,你就是我的男人,再者,在我灵月,一个女人多个夫婿,无任何不妥,而我,只是将他禁锢在地牢中,却并未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且还给你生下三个孩儿,你倒好,不仅将我的一个孩儿打小抱离灵月……”   洛翱听她越说越激动,禁不住着恼:“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女巫起身,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你的珍儿很好,她是朵解语花,夺走了你的心魂,却让我忍受背叛之痛,翱,我实话告诉你,如若不是顾念你是我的表弟,是我的夫婿,是我孩儿的父亲,我早已与你一刀两断,更不会多年来一直帮你。”   想到还要用到女巫,洛翱瞬间神色缓和,起身到其身旁,长臂伸出,揽女巫入怀,眸光柔和,温声道:“霜儿,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咱们的孩儿很好,等我拿到大周,一统中原诸国后,你就能见到他。”   耳边的轻言细语,令洛霜的心软了软,只见她依偎在洛翱怀中,喃喃道:“我是喜欢你的,这点你应该从小就知道。我忍受不了和别的女人分享夫婿,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洛翱颔首:“我自然知道的。对不起,当年娶珍儿,我有我的不得已,回灵月后,我有告诉你缘由,她很好,我不能娶了她后,转头弃之不顾。”   “在我面前,莫要再提起她……我会吃醋的……”   “嗯,不提她,我以后在你面前再也不提起她!”喜欢他?喜欢他,为何将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禁锢在地牢中?女人,就是个贪婪的动物,总想着将自己喜欢的都抓在手里,洛翱眼眸半阖,心里嗤笑不已。   仰起头,洛霜看着洛翱平淡无奇的脸庞,皱了皱眉:“什么时候才能摘掉你这张平凡的易容面具?”   洛翱拨弄着她发髻上的流苏,淡淡笑道:“晚上安寝时我可没戴这面具。”   瞪他一眼,洛霜坐回椅上:“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在人前摘掉那破玩意儿。”   “快了,等东旬和吕齐对大周发兵成功,等我掌控了大周,我便摘掉这张面具,以真面目示人。”脸上的面具,一戴就是多年,他也厌烦得紧,但为了大业,他只能忍着。   洛霜闻言,没有做声,突然,她似是想到什么,问: “你要亲自去中原吗?”   “自然要去的,但不是现在。”洛翱沉思半晌,道出一句。   “余绩不明不白失踪,我觉得定是凶多吉少。现在就是不知锦公主会不会按着咱们的吩咐行事,以最快的速度除掉大周的熠亲王,如若成功,你得到大周的胜算就多了一筹。”   大周那边发生的事,鬼幽通过特殊方式,随时向洛翱夫妇传递着消息。   “女皇的命在咱们手上捏着,不怕她不照着咱们的吩咐行事。”   洛翱眼神阴鸷,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冷声道:“熠亲王是必须要除去的,他隐藏多年,不仅骗了皇甫擎,竟连我也骗了过去,此时回过头想,真恨不得十多年前,连他一起灭了!”   “就鬼幽传来的消息中看,大周这位熠亲王是个深藏不露的主,你得叮嘱鬼幽一声,要他小心应对。”洛霜出言建议。   “嗯,我会的。”轻颔首,洛翱脸色难看:“养那便宜货多年,却不成想她就是个没脑子的,竟和宁远侯的嫡次女干了上,还被那丫头整得名声尽毁。”   围绕莫婉倾身上发生的事,洛翱夫妇都已得知。   “既已至此,你还不打算给她自由?我可给你说,就她那样,别想我的孩儿娶她,就是做妾也不成。”洛霜说着,微微顿了顿,续道:“我虽是没见过顾连城那丫头,不过就鬼幽传来有关她的那些信息,我看过之后,甚是欣赏那丫头,但可惜的是,她终究和我们不同路。”   洛翱看着她,好一会后,若有所思道:“你从他嘴里还是什么都没问出吗?”   脸色变了变,洛霜道:“这么多年过去,我每次见面都问,他的回答只有一句。”   “你信吗?”洛翱挑眉,问:“他和女皇当年只生了锦公主,你信吗?”洛霜不出声,只听他又道:“还有那天出现的异象,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但你总不会忘了吧?”   “我没忘,可这些年过去,那异象再未显现,且咱们也将锦公主送到了大周联姻,应该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说到这,洛霜忽然眉头紧拧:“这几日,我夜观星象,察觉中原那边似有异状。”   “这话怎么说?”洛翱不解:“难不成锦公主……”   洛霜摇头:“说不准。”   “算了,先不想这事了,反正灵月现在被咱们掌控着。”稍顿片刻,他眼里倏然划过抹狠厉:“如若锦公主真是天命之人,我便传消息给鬼幽,让他直接解决掉就是!”   “成,就照你说的办。”洛霜点头赞成。   万民上书,请奏皇帝,下旨着定国公主率军出征,这一突发事件,实在搞得皇甫擎有些措手不及。   文武百官过半跪于朝堂之上,要其以江山社稷,以百姓安危为重,免得大周内忧外患,终国将不国。   皇甫擎骑虎难下啊!   昨晚他有答应皇甫熠,绝不会让连城率军出征,这一刻,却要……   然,衡量再三后,他的圣旨还是到了宁远侯府。   天未亮,皇甫熠就已离京,因此,他并不知京中眼下发生的事。   “皇上怎能下发这样的旨意,要你一个女子率军出征,二妹,不是大哥不信你的能力,实在是大哥放心不下啊!”攥紧手中的圣旨,顾祁眼里痛意尽显:“不行,我得立马进宫,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连城微笑着劝道:“大哥,先不说你的身份目前尚未公开,单就这圣旨已下,又岂能更改?”   顾祁目光灼灼,果决道“圣旨不能更改,那我就陪你一起去!”   “不可!”连城出言阻止:“大哥的腿看似已基本恢复,但要骑战马行军打仗还是不成的。”说着,她柔和的眸光自顾宁,顾骏的脸儿上徐徐划过,“宁儿和骏儿需要人照顾,若是咱们都离开了京城,万一他们要是出个事,又该如何是好?”   “二姐,大哥的腿要是真没事了,你就让他和你一起离京作战吧,骏儿有我照顾,不会有事的。”顾宁眼眶泛红,哽声道。   招手唤顾宁到身旁,连城动作轻柔,为她擦拭着泪水,笑道:“傻丫头,不用为二姐担心,你和大哥,还有骏儿可能不知道,回京这么些时日,我得空时,将爹书房中的兵书几乎都看了一遍呢!爹在大周百姓心目中可是战神,作为他的女儿,我差不到哪里去。”   “可是……可是二姐毕竟是女孩子,哪能领兵作战?”眨着红红的兔子眼睛,顾宁扯着连城的衣袖:“我怕……我怕二姐出事,怕你回不来……”   连城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怕,二姐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笑了笑,她澄澈,蕴满笑意的眼眸眨了眨:“知道平阳公主吧?”   顾宁点头。   连城从椅上起身,按她坐到自己的椅上,声音轻柔:“平阳公主也是女子,但她年少时就跟随在先皇左右,领兵四处作战,她贵为金枝玉叶,都可以上战场,我又怎么不可以?记住,虎父无犬女,我是爹的女儿,担起他的责任,保家卫国,不该有所迟疑。”   “……”顾宁仰着头,嘴巴张了张,终没再说话。   “二姐,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事已至此,他们再不放心二姐率军出征,也于事无补,如此的话,与其让她不放心的离京,倒不如在她面前展露笑颜,让她无后顾之忧,一身轻松远去。   顾骏脸儿上的笑容,看得连城好生心酸,她晓得小家伙心里在想什么,感动小家伙的贴心,于是,她回以微笑:“嗯,二姐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在府里要乖乖读书,习武,我凯旋回京后,会第一时间考你。”   “二妹,行军打仗,非同儿戏,你万事要多留心。”顾祁说着,顿了顿,接道:“还有,遇到难下决策之事,要多向陆伯伯请教,莫急于下决断。”   “大哥放心,我会的。”信阳侯有作战经验,却在这次出征队伍中做副帅,而她则被皇帝认命为主帅,照此分析,朝堂之上,必定有人费了不少心力,才致皇帝做出这么个决定。   哼,其目的,不用多想,她也知道。   无非是大周若战败东旬,由她负全责。   军情紧急,午后,连城就率着城外整顿好的数万大军,向庸城进发而去。   夜静谧无声,顾祁站在院里,负手而立,凝望着清幽的月色,全然沉浸在自我思绪中。   倏地,他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屋里。   片刻后,他再次出现在院里,已然恢复真容。   进宫,他要进宫夜见皇上,要尽快恢复身份,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三妹和幼弟,同时让暗处的黑手有所忌惮。   二妹离京已近十天,按照大军的行程,应该再有一日,便会抵至边关。   “谁?”皇甫擎在御书房批阅完奏折,回到寝宫刚躺下没多久,忽然感到有人潜入,蓦地坐起身,环目四顾。   他没感觉到来人身上有危险,因此并未朝殿外唤人进来。   “罪臣见过皇上!” 伴音起,顾祁自一粗壮的圆柱后走出,单膝跪地,抬眼看向皇帝。   皇甫擎怔愣片刻,方回过神,神色明显激动不已,“快,快平身!”他声音微颤,抬手着顾祁起身。   “罪臣归京,没有及时进宫向皇上请罪,请皇上责罚!”顾祁没有站起,而是继续请罪。   皇甫擎摆手:“快快平身,朕恕你无罪!”顾爱卿的长子还活着,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谢皇上宽恕!”缓缓站起,顾祁揖手:“臣回京已有些时日,但因为双腿……”叙说起三年多前的那场战事,及三年逃亡生涯,再至扮作乞丐回到京城,被连城无意相救回府,他眼里渐渐聚满伤痛:“臣无能,让二妹一个女子承担起了太多的责任!”   “定国是个好的,而你,亦没错!”听完顾祁的叙说,皇甫擎声音温和,问:“腿疾现在可大好了?”   顾祁回道:“谢皇上挂心,臣已无大碍。”   “这就好!”套上锦靴,皇甫擎着仅着明黄中衣在殿内来回走了数步,而后顿住脚,注视顾祁道:“你既已回京,就无需再对外瞒着身份。”   “臣正有此意。”顾祁揖手道。   皇甫擎的眼眸,深不可见底:“就东旬和吕齐发兵侵犯我大周来看,幕后那只黑手是打算孤注一掷了,你过来,朕对你有新的任命,且要交代你几件重要的事……”顾祁上前,在听完他的话后,禁不住一怔,转瞬后,他神色微变:“皇上要任命臣为血衣卫副都统?”   “怎么?你不愿意?”皇甫擎拧眉问。   顾祁忙摇头,解释:“臣只是……只是稍感愕然,毕竟臣资历不够,怕有负圣恩!”   皇甫擎道: “你的能力朕心里有底,若是再无疑惑,就按照朕所言行事吧!”   “臣遵旨!”顾祁揖手应道。   转身踱了两步,皇甫擎回过头又道:“得空与沧澜碰碰面,商量着行事。”   “是。”从皇甫擎嘴里知晓陆随云的身份,着实令顾祁吃惊不小,但他面上却未表现出丝毫不妥,此刻再次听到皇帝提起幼时好友,心里不由一热,爽快应声。   小半个时辰前,有一抹黑影在顾祁运轻功飘出侯府不久,悄无声息落在了主院。   “说,贵府小公子住在哪间屋里?”唤月被人从床上提起,迷糊中一道阴冷的声音飘进耳里。   登时,她吓得身子一阵哆嗦,脸儿煞白一片。   二小姐率大军出征,三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她现在要怎么办?   “说不说?”   蒙面黑衣人扯住唤月的长发,冷冷逼问。   不能说,她就是死也不能说。   唤雪,唤玉,还有离影,她们不怕危险,加入朝廷组织的医疗小队,随二小姐前往边关,好救助作战中受伤的将士。   留在府里的她,及院里旁的丫头,职责是照顾好三小姐和骏儿少爷,荣公子三人。   要是骏儿少爷出事,她就是死十次,也抵消不了罪过。   “看来你是宁愿死,也不说了!”   黑衣人目露凶光,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   “有刺客……”   暗自鼓足气,唤月张嘴大喊出声。但她也就仅喊了一声,便被黑衣人“咔嚓”一声,扭断了脖颈。   大黄,大黑浑厚的吠声适时响起,顾宁急急忙忙穿上衣衫,就往外间走:“快,院里有刺客!”唤碧应声,拉开门就往外走,“三小姐,你莫出屋,奴婢到院里看看。”   “不行,我放心不下骏儿,我得赶紧到他屋里看看。”顾宁摇头,越过唤碧,便往顾骏住的厢房走。   大哥屋里怎还没亮灯,他难道睡实了?不该呀,大哥身怀武功,有刺客潜入院里,他应该是第一个发觉,难不成……难不成大哥不在屋里?   亦或是……亦或是他已遇到了危险?   顾宁思索着,突然听到顾骏的声音传入耳里。   “三姐……”   “你是谁?快些放开我小弟!”看到顾骏被黑衣刺客夹在腋下,顾宁怒声道。   黑衣刺客冷瞥她一眼,提起轻功,倏地就不见了踪影。   待府中巡逻的侍卫赶过来时,主院这边已乱作一团。   顾宁怔在原地,眼里除过愤怒,再无其他。   “三小姐!三小姐!你快想法子啊,骏儿少爷被刺客掳走了!”唤碧望着黑衣刺客消失的方向,眼里溢满担心。   蓦地回过神,顾宁忍住嘶喊出声,径直跑向顾祁住的厢房。   推开门,屋里没人,她舒口气的同时,眼泪潸然落下。   大哥呢?   他去哪里了?   骏儿被刺客掳走,会不会遇到危险?   “出府找,快出府找!”一把抹去脸上的泪,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对赶至院里的侍卫命令道:“刺客应该还在城里,快些出府去找……”   “是,三小姐!”随着应声,院里的侍卫和丫头仆妇,皆疾步向院外走。   就在这时,皇甫颖慌慌张张地跑到她面前,颤声禀道:“三……三小姐……唤月死了……”   顾宁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好在唤碧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走,随我去一个地方,兴许在哪里可以找到小少爷!”   ☆、第207章:一起   杨氏,顾岩,是你们么?是你们找刺客掳走骏儿么?   最好不是!   最好不是你们!   否则,我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哪怕拼掉性命,我也要先将你们碎尸万段!   顾骏心里是怕的,但他脸上却未表现出一丝害怕。   他懊恼,懊恼自个怎就不小心,一出屋就被刺客封住穴道,夹在腋下掳出侯府。   忽然,一声闷哼自黑衣刺客嘴里传出,随之,顾骏感到自己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坠 落。   没等他从惊恐中回过神,人又被另一蒙面黑衣刺客夹在了腋下。   而先前那个黑衣刺客,在嘴里发出闷哼声的那一刻,已然重重坠在下方下屋顶上。   他们不是同一个主子!   先后掳他的黑衣刺客不是同一个主子!   顾骏心里肯定。   二姐说过遇事不能慌张,既然刺客没立刻要他命,那么定是另有安排。   这也就让他有了逃脱的机会。   “岩儿,顾骏那个小贱中今晚就要消失了!只要没了他,加上有忠勇伯这个助力,你爹必会接咱们回府,而后,世子之位只能是你的!”   顾岩靠坐在床上,脸色阴郁:“不会失手吧?”他可没母亲那么乐观,顾连城能放心离开京城,岂会不做什么安排?   “不会!”杨氏森笑:“忠勇伯恨顾连城入骨,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人出现差池!”   “但愿他能成功!”顾岩嘴角掀起一抹阴冷的笑。   母子俩在这想着他们的美事,却没料到,忠勇伯的人在得手后不久,已命丧黄泉。   “把门给我撞开!”顾宁有听连城提起杨氏母子住在何处,这会,她带着十多名侍卫,匆忙赶至这方院落外,手指关在一起的院门,冷喝道。   距离她较近的侍卫应声是,跟着一脚便将院门踹开。   “杨翠,顾岩,你们给我滚出来!”顾宁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只见她眼里怒火喷涌,快步向亮着灯火的那间厢房走去。   “是顾宁那个小践人的声音,她怎会到咱们的住处来?”杨氏从椅上站起,看向顾岩,倏然笑道:“定是忠勇伯得手了,要不然她不会这么晚找人找到咱们这来!”   顾岩眼底暗芒闪过:“娘千万要小心应对!”   “放心,娘知道。”给顾岩一个放心的眼神,杨氏就往门口走,熟料没等她拉开门,门已被从外踹了开。   着踹门的侍卫站在一旁,顾宁盯向杨氏,冷冷道:“说,骏儿在哪里?”   杨氏一脸不解:“宁丫头,你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将顾宁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她立马关心道:“瞧你的样,难不成是骏儿那孩子出事了?”   “你少给我装蒜,要不是你们母子作怪,骏儿好端端的怎会被刺客掳走?”   杨氏捂嘴惊叫:“刺客?刺客在哪里?”忠勇伯果真成事了!心里一阵高兴,杨氏佯装平复好受惊的情绪,好一会才道:“宁丫头,这骏儿不见了,你首要做的就是报官,怎找到叔母这来了?”   “你别告诉我骏儿被刺客掳走,与你们母子无关!”朝顾岩瞪了眼,顾宁声音冷厉:“我再问你一遍,骏儿在哪里?”   “你这孩子怎就这么轴?我都说了骏儿不见了,赶紧去报官,你却无所顾忌地闯进我们母子的住处,还出言诬陷人,你信不信我到府衙告你个乱闯民宅之罪,再告你个诬陷之罪。”杨氏说着,脸色变得阴冷起来,“我被你二叔休出府,你不拿我当叔母,我不怪你,但我们母子的清白可容不得你随意玷污!”   顾宁咬了咬牙,眸光幽冷,扬手就甩杨氏一巴掌:“你别以为你们母子的心思别人不知道!”猝不及防被掌掴,杨氏先是一怔,随之就扑向顾宁,熟料,不等她身子靠近,一股凛然掌风倏地袭来,旋即,她的身子如片落叶,朝屋里飘去,而后重重撞击在坚硬的墙壁上……   “骏儿是不是你们母子指使人掳走的?”   随音起,顾祁凌空而落,在顾宁身前站定。   他缓步走进屋里,一步一步逼近床边。   “你……你……”他是人是鬼?是顾祁,正在一步步逼近他的来人是顾祁!   顾祁没死,他竟没死在三年前。   好冰冷的目光,他这是要做什么?   “岩弟这是怎么了?”冰寒刺骨的眸光锁在顾岩满是惊恐的脸上,顾祁薄唇微启:“三年多不见,难道不认识我了?”   “你……你是人是鬼?”   顾岩身子往后缩了缩,颤声问。   “你说我是人是鬼?”揪住他的衣领,顾祁俯身,近距离与顾岩四目相对:“说吧,骏儿是不是被你们母子找人掳走的?”   杨氏趴在地上,口中不时往外溢出鲜血:“岩儿……事到如今,说什么……说什么都已无用……”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她恨极,恨顾祁竟还活着,致使他们母子的计划功亏一篑。   因为此刻顾骏的死活,已改变不了他们的处境。   有顾祁在,侯爵之位只能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基于此,他们母子就算死,都不能告知顾骏那个小贱中是被哪个掳走的。   她要他们痛,活在失去顾骏那个小贱中的痛苦里!   鲜血一口一口往外溢出,她吃力地抬起头,看向儿子。   顾岩脸上的恐惧骤然散去。   怕,他怕顾祁取他性命,但怕有用么?   没用,此时此刻,他说不说出顾骏的去向,正如母亲所言,已无用。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说什么!”说与不说都难逃一个结果,那么他选择装聋作哑,关于顾骏失踪,一句也不要道出。   顾祁冷笑:“看来你是不打算说骏儿的下落了!”说着,他蓦地松开顾岩的衣领,而后动作迅捷,三两下就将其四肢关节,全然捏得粉碎,“是不是很痛?”他问。   杀猪般的惨嚎声在屋里响起,顾岩这一刻,痛得只想去死。   “你……你卑鄙……”因为疼痛,他额上的冷汗涔涔而落,语声艰涩,痛斥顾祁:“你就是魔鬼,要我死,也没必要这么折磨我吧!给我个痛快,你若是个男人,就给我个痛快……”   顾祁站在床前,低沉冷冽的嗓音扬起:“要你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你们母子活着,如一滩烂泥般活着,活着生不如死!”   “说来咱们骨血相连,我不该对你下此重手,但,就因为侯爵之位,就因为这本不属于你们的侯爵之位,你们母子做出多少无情无义,罪大恶极之事?”之前的事,一幕幕跃上心头,他面无表情道:“四处散播谣言,损我二妹的名声,又唆使丫头,谋害骏儿性命,更是对生父,对自己的夫婿痛下毒手。”言语到这,他斜瞥杨氏一眼,随之目光落回顾岩身上:“像你们这种恶人,就算死百次,千次都不为过,可我今个偏不要你们死,活着吧,活着忏悔你们犯下的罪过!”   “你都知道?你竟然什么都知道?你什么时候归京的?”   顾岩不甘心地问。   “啪!”   顾祁甩手一巴掌打在他的嘴上,立时,顾岩嘴里鲜血溢出,数颗牙齿跟着脱落,就是他的下巴,也被顾祁这一巴掌打得错位了。   “我就是那个乞丐,就是被二妹从陆世子,熠亲王手中救下的那名瘸腿乞丐,这下你该明了我为何什么都知道了吧?”顾岩闻言,顿时面如死灰。   他就是个跳梁小丑,他们母子就是个跳梁小丑,哈哈……   心下疯狂大笑,他想死,想立刻死!   真蠢!   他真蠢!   明明有过怀疑,却终没当回事。   让顾祁不仅养好伤,还在今日,将他的尊严全踩在了脚下。   “贱种,你个贱种!你废了我的岩儿,我和你拼了!”杨氏爬向顾祁,嘴里恶言不断。   却在下一刻,她的身体骤然离开地面,随之再次撞向坚硬的墙壁……   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在这静寂的夜里听着异常清晰。   “说,骏儿在哪里?”走近杨氏身旁,顾祁冷声逼问。   “死了!他死了!他不会再活在世上……”杨氏眼下出气多,进气少,她狠狠地盯着顾祁,森然道:“就是死,我也要化作厉鬼,将你们兄妹几个全拉进阴曹地府……”   顾宁闻她之言,脚步虚浮,不由走向顾祁:“大哥……骏儿不会死的,是不是?他不会死的是不是?”眼泪顺着脸颊滚滚滑落,她声音嘶哑,眼神悲痛至极:“我有答应二姐,会好好照顾骏儿,不会让他有事,可是……可是……”   揽她入怀,顾祁轻声安慰:“别哭!骏儿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大哥一定会找到他,走,咱们先离开这脏污之地!”说着,他牵起顾宁的小手,转身走出房门。   “在城中各处再找找,找仔细些!”离开皇宫,回到府里,听管家说顾骏被刺客掳走,说顾宁带着府里的侍卫,怒气冲冲前往杨氏母子的住处寻找,那一刻,他真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什么时候不好进宫,偏要选在今晚。   以至于骏儿被刺客掳走。   院中侍卫虽不认识顾祁,可通过屋里刚刚传出的对话,以及顾宁对顾祁的称呼,已然知道他就是侯府世子,是他们的主子。   领命后,他们手持长枪,快步而去。   就在顾祁一行离开杨氏母子住的院落不久,两抹身量矮小,却身手还比较敏捷的黑影,出现在了杨氏母子住的房门外。   “老爷派咱们送你们一程,省得你们再祸害人!”其中一人扯下脸上的面巾,盯向杨氏道:“与其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老爷此举,真是行善呢!”   杨氏认识这张四方国字面孔,“那老东西……老东西的心……竟如此狠……”   “老爷心狠?你没搞错吧?我家小姐被你毒死,老夫人因此一病不起,终也早早撒手人寰。多年后,你又出现在老爷面前,像个讨债的恶鬼,说来,老爷真得对你已仁至义尽,你就放心去吧!”   说话之人,及他身后站着的同伴,皆是宋学士身边的人,他们是宋府的家生子,祖上三代都在宋府为奴,其忠心自然不用说。   为防止杨氏再肆无忌惮地惹出风波,从而致府上的晚辈无法在京中行走,宋学士这才下了狠心,除去杨氏母子。   应他之命,前来送杨氏母子一程的二人,赶到这方小院,好巧不巧就撞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果真作恶多端,要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生不如死之境。   “走吧,做完事,咱们好回府向老爷复命!”之前与杨氏说话那人,转向同伴言语一句,而后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火,杨氏母子住的房间,瞬间被熊熊大火围在其中。   顾岩如死人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杨氏却发出嘶吼声。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啊!   这一刻,她也不管仍躺在床上的儿子,用尽气力,往屋门口爬着。   奈何天干物燥,火势凶猛,加之屋内浓烟滚滚。   没爬多少距离,一根带着火苗的横梁凌空落下,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当即她就晕死了过去。   “大哥,好像是他们住的院落起火了!”火光冲天,顾宁和顾祁走到巷子口,不由回过头,看向杨氏母子住的院落。   顾祁静默片刻,唇齿间冷冷溢出一句:“他们活该!”   在那俩黑衣人藏身暗处,观察院中的情形时,顾祁就已知道他们的存在。   走出杨氏母子住的院落,他运转内力,听里面的动静,无疑将什么都听在了耳里。   宋学士?   罢了!罢了!   能让一个已颐养天年的文官出手,想来也是那对恶毒母子不该再活在世上。   下毒毒死主母,时隔多年,又下毒毒害二叔。   要是送官,等他们母子的,怕是凌迟处死也有得可能。   夜以继日赶路,这会儿连城坐在路边一块大石上,下命大军就地休息片刻,再行赶路。   天亮前,低至庸城应该不成问题。   “二小姐你喝口水,吃点干粮吧!”离影拿着水囊和干粮过来,神色谦卑与连城道。   看她一眼,连城拍拍身旁的位置,微笑道:“坐。”   离影也不扭捏,点头后,就坐了下来。   “二小姐……”没等她将手里的水囊和干粮递至连城手中,只见坐在她身旁身着青色衣裙,脸上略带些疲态的少女,倏地抬手,在她身上的几处穴位上轻点而过,顿时,一股暖流传遍她全身。   “运气试试,可还通畅?”   收回手,连城温声道。   离影摇头,感激道:“奴婢感觉到了!”将水囊和干粮放入连城手中,她跪地道:“谢谢二小姐!谢谢!”   着她起身坐好,连城道:“是我当初封住了你的内力,现在给你解开,是理所应当,无需说谢谢。”抿了抿唇,她凝向离影,神色凝重,续道:“离影……”   “奴婢在。”离影坐回大石上,低声应道。   连城看着她,沉吟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不必再跟在我左右了。”   “奴婢曾许誓,一生忠于二小姐!”主公的命令,她不敢违背,也不想违背,而眼前的少女,与其相处这么些时日,她深深被少女身上绽放出的风采所折服。   她同时深知,天下间,唯有这样的女子,才可与主公并肩而立。   至于她对主公暗生的那些许朦胧情愫,就深埋在心底吧!   此生能追随这样的主子,能看到主公,于她来说足矣!   想起离京前那晚,兄长找到她说的话。   离影禁不住心里一痛。   血咒,主公幼时,竟被人下了血咒。   如若解不开血咒,主公会一世痛苦,更会在不知哪日,杀掉身旁的少女。   知道么?身旁的她知道么?   应该是知道的,要不然她近些日子以来,眉眼间总染着一抹忧思。   还有,她有天傍晚无意间看到……看到少女用注射器……血,少女从她自个的胳膊上抽出鲜红的血,与汤药熬制在一起……   兄长有说处子血可缓解主公心口处的痛感,有说主公宁愿被彻骨之痛折磨,也不饮用处子血。   她定是知道这点,才将她的血与汤药熬制在一起……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你和唤雪她们不一样,不用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你是个好的,这些时日以来,我看得清楚明白,离开吧!去找你的兄长,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连城音起,拉回了离影飘远的思绪。   她知道离影有秘密,但她也知,离影留在侯府,留在她身边,并无歹心。   但,她不想因为战事,累及他人。   离影眸光坚定:“奴婢不会离开的,至于奴婢的兄长,他若是有心,定会设法找到奴婢。”微顿片刻,她续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这点奴婢知道。可二小姐都不怕,奴婢就更没理由怕!”   “你真决定留下?”连城郑重。   “嗯,奴婢绝不离开二小姐!”离影肯定作答。   连城笑了笑:“那好,你到时可一定要保护好自个,知道么?”   离影点头:“奴婢会的。”   仰头喝了口水,连城将水囊递向离影:“你也喝口吧!”离影谢过,小抿一口,而后收好水囊。   走得匆忙,也没为他调制出抑制心痛的药丸,更没详尽周到地安置好大哥,宁儿,骏儿他们。   连城手拄下颚,搭在曲起的右膝上,遥望天边孤冷的弯月,暗自懊恼不已。   突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   只见她掏出挂在脖颈上的竹哨,嘴角不由勾起。   好在这个小玩意,她一直有带在身上。   “二小姐,这是……”离影看着她手中精致小巧的竹哨,目露疑惑。   连城淡淡一笑:“这是旁人送我的。”多余的话她没说,只是吹起了竹哨。   他多久能赶过来?   两个条件,他答应她的两个条件,他会兑现么?   会的吧,像他那种人,应该不会食言而肥!   “好了,咱们得继续赶……”收好竹哨,不等她口中之语说完,眼前不远处传来一阵呵斥声。   “走快点,要不然别怪我等对你动粗!”   “我走得够快了,你们凶个什么劲?”   萧蓉肩上挎着行囊,被数名手持长枪的士兵压着,朝连城这边气鼓鼓地走了过来。   “蓉姐姐!”   连城起身,看清是她,禁不住双眼大睁。   “萧蓉见过定国公主。”在连城面前站定,萧蓉可没顺着竹竿往上爬,她先是向连城拱手一礼,而后瞪向身后的几名兵士,恼道:“我说我不是歼细,说我认识定国公主,你们一个个不信,将我的马儿扣住,还押着我到公主面前问罪,现在知道搞错了吧?”   连城了解她的直性子,无奈一笑,着那数名兵士退下,望着萧蓉道:“你背着伯父,伯母偷偷离京,跟在大军后意欲何为啊?”   “我要和你一起杀敌!”萧蓉理直气壮道:“我不是偷偷离京的,我有给家里留信。”   “战场上很危险,蓉姐姐这么做,太任性了!我想伯父,伯母这会定为你担心不已。”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信中写得很明白,我这是为国出力,为保护我大周百姓的安危上战场的。再者,我有武功护身,他们尽管放心好了!”   “你不打算回京?”   连城拧眉。   “你呢?你打算回京吗?”萧蓉嘴角噙笑,抱臂反问。   “我是皇上亲封的主帅。”   “我不管,你不回,我便也不回!”说着,萧蓉就提步往大军前头走:“主帅,军情紧急,若是再耽搁下去,可不好哦!”笑着丢出一句,她脚下的步子禁不住加快。   ☆、第208章:谋略   连城笑着叹口气,道:“去告诉副帅,大军开拔,天亮前必须抵至庸城!”   “是!”离影领命,疾步而去。   皇甫熠知晓连城作为主帅,率军与东旬大军作战这一消息时,连城人已离京。   气恼,愤怒,于知晓京中的具体情况相比,皇甫熠只好压下那些不适的情绪。   她有能力率军,她有能力保护自己,她不会有事,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一遍遍安慰自己,先别担心,先将全部精力投注在对吕齐的作战中。   不过,他为防万一,还是传消息给飞仙谷。   着他的神秘力量,全力以赴,暗中帮衬连城。   离涵被他派出,领导那支神秘力量,任伯则随在他左右,领军与吕齐大军作战。   吕齐国势是不弱,但作为进犯一方,其士气自比不得守卫疆土的大周将士来得凶猛。   加上皇甫熠精准,狠厉的作战布署。   近几日,接连打了好几个漂亮的胜仗。   静谧的夜里,皇甫熠站在营帐外,遥望庸城方向,喃喃道:“也不知她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任伯站在他身侧,眼底隐痛一闪而过,劝道:“王爷不必为定国公主担心……”皇甫熠打断他的话:“我怎能不担心?她就算能力非凡,可也毕竟是女子,怎能在那苦寒之地一呆就是数天,且还要领兵与东旬大军作战。”   月明星稀,他手按心口,俊美的脸庞显得苍白无比。   “有离涵率领飞仙谷的力量在暗处协助,加之庸城的地理位置易守难攻,东旬很难越过破我城池,长驱直入我大周境内。”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放心不下。”   “明日咱们的一战,将会夺回吕齐占我大周的最后一座城池,到时,这场战争也就算……”   皇甫熠抬手制止任伯再说下去,低沉冷然的嗓音扬起:“我不仅要夺回大周失陷的城池,还要打得吕齐大军没有喘气的机会,让他们失去疆土,主动臣服我国!”有胆侵犯大周,那就等着疆土沦陷,成为大周的属国,年年纳贡!   “那王爷为何不干脆铲除吕齐,将其疆土全纳入我大周版图之中。”任伯建议。   “我不想看到无辜百姓流离失所,更不喜战火纷扰不断!”皇甫熠说着,忽然掏出白色绢帕掩唇,连嗑数声后,他看着帕子上刺目的夭红,扯唇苦笑:“其实我死了也好,这样就不会伤害到她。”   任伯低声痛责:“王爷莫说傻话,咱们定能想到法子,解掉……”   皇甫熠摆手:“能活着,我自然不会想到去死……我舍不得她……但要是无法可寻,危及到她的生命时,任伯……你到时得帮我,最好让我走得痛快些,还不能被她知道……”   “不会有那一天!”任伯言辞灼灼,痛声道。   皇甫熠抿唇,良久,他转身走向营帐:“传唤各位将军过来,对于明天的一战,我要做出详密部署!”   守在营帐外的兵士,应声后,匆忙离开。   庸城这边,连城与信阳侯,及信阳侯曾经的数名部下,坐在半山腰上的营帐中,正商量着重要事宜。   “庸城三面环山,三年前的那场战事中,东旬秘密开了条山道,这才在我军中内鬼的配合下,破我庸城,并斩杀我数万将士。”连城手指桌案上的简易地图,脸色冷凝道:“这条山道后来被我大周占据,但东旬人诡计多端,眼下通过给流入城中的饮用水投毒,致我庸城百姓四肢绵软无力。眼下虽然有医疗小队解了大家身上的毒素,但若找不到毒源,找不到更多的干净饮用水,我庸城百姓,乃至我大军都将会被渴死,如此一来,将会不战而败。”庸城地处险要,除过东旬三年前开的那条山道,很难攻进来,但若长期没有足够的饮用水,就如连城所言,所有人渴都会被渴死,还谈什么作战,谈什么驱逐东旬大军。   山道另一头,是东旬边界,其数十万大军就在那驻扎着,他们在等,等着不费一兵一卒,进入庸城,而后攻占大周其他城池。   “主帅,我们可将我大周境内的甘河水引过来,这样就解决了庸城百姓和我大军的饮水问题。”一名中年将领提议。   连城摇头否决:甘河距离庸城太远,要修渠引过来,费时费力不说,最起码也要一月之久,咱们等不了。”   “那要怎么办?”之前提出引甘河之水进庸城的那位将军问。   连城蹙眉,在帐内来回走了数步,倏地,她素手一扬,喝道:“将人给本帅带进来!”   “是,主帅!”   守在营帐门口的两名兵士齐应道。   片刻,他们架着一身穿盔甲,四肢僵硬,脸色煞白的年轻小将走进帐内。   “说。为何在帐外偷听?”大军在庸城外的半山腰上驻扎后,她就一直感觉到有人鬼鬼祟祟,在暗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三年前军中出现古绍那么个渣,才致作战部署外 泄,从而令父亲和数万将士枉死。   眼下的这场战争,为杜绝古绍之流潜藏军中,每次与诸将领商议作战部署,她都有安排兵士守在帐外,且随时听着帐外的动静,却还是有不知死活的,敢于以身犯险。   至于帐内的将领,作为副帅,信阳侯对每个人的身家背景,都掌握在手。   再者,他们曾是其麾下的部将,信阳侯向连城保证,这些将领对大周的忠心绝对不会有问题。   连城问话的同时,右手运力,将封住那名小将身上的几根银针吸出,而后,她摆手,着架着那名小将的两名兵士退出帐外。   “不说是吗?”淡淡一笑,连城勾唇,清透的眼眸定定地锁在那名小将身上。   她都已在帐外严密布置,眼前这看起来一脸正气的小将,却还是寻着法子接近主帅营帐,在外面侧耳偷听。   “既已被主帅发现,末将无话可说。”那名小将眼里闪过一抹挣扎,终别过头,没再言语。   当连城欲再次逼问他时,只见前一刻还好好的人,此时却一头栽倒在地,嘴里黑血不断往外涌出。   他不愿做昧着良心之事,更不愿背叛家国,受世人谩骂诅咒。   可他不能不顾及家人的性命。   迫于无奈,他是迫于无奈,才应下忠勇伯,应下那曾经有恩于他之人,在军中多多留意定国公主的动向,将其做出的每一个作战部署,传回京城,要完成这种事,军中自然还有旁人接应。   且,忠勇伯还着人传话,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就了结掉定国公主。   他是人,不是连猪狗都不如的畜生。   因此,今晚在主帅营帐外偷听,并发出细微动静,是他有意为之。   好以此给定国公主提个醒,亦脱离忠勇伯的掌控。   “你为何宁愿自我了断,都不告诉本帅实情?”连城蹲身,眸中染上一丝惋惜。   那名小将嘴唇青紫,断断续续道:“末……末将……该死……”话未说完,他已没了呼吸。   帐内诸将领,包括信阳侯在内,皆怔愣得说不出一句言语。   缓缓起身,连城朝帐外道:“割下他的头颅,悬在军中最显眼的位置!”他以死提醒她,那么她就让他死得其所。   看哪个还敢在军中再作怪!   待那名小将的尸身被抬离,连城清透的眸光从帐内诸人身上徐徐滑过,道:“为确保庸城百姓有干净的水喝,我提议军中将士,每天饮水限量,且做到尽可能节约用水。”微顿片刻,她续道:“我白日里在这座山上随意转了转,发现在我军驻扎的这片营地后,约莫有不到三公里山路的一处谷中,有一天然湖泊,那湖中的水尤为澄澈,是山顶的瀑布倾 泻而下形成的。”   “在找出东旬投毒的那处水源前,我军中将士就辛苦些,利用水具,给城中百姓运水。”她这话一出,立时就有数名将领窃窃私语。   “这能成吗?”   “数公里山路,再加上运到庸城要走的路程,最起码有十多公里的路要走,如此下去,还不把人累虚脱?”   “就是,这要是东旬大军在此期间,攻破那条山道,庸城岂不是岌岌可危?”   “行不通,我觉得行不通!”   “我也觉得行不通。”   ……   说话的数名将领,一个接一个的摇头。   连城自然听到他们的低语声,但面上没有丝毫不悦。   “身为大周将士,我们的宗旨是什么?”话问出口,她也不等诸将领作答,嫣然浅笑,道:“我们的职责是忠于皇上,忠于大周,保家国不受外敌侵犯,保我大周百姓过平安祥和的生活,这是我们的职责,更是我们作为军人存在的价值和宗旨。”   “现如今,外敌侵犯,我大周国将不国,百姓面临流离失所,作为国家的柱石,我们为他们做些事,就生出各种异议,诸位觉得还配称之为军人,称之为国家的柱石吗?”   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将领一听她这番言语,立时红着脸,低头不再吭声。   未言语的将来,及信阳侯,目中皆充满敬佩之色。   国家柱石,军人的职责,军人存在的宗旨……   好一番振奋人心的话语。   连城似是没看到诸人眼里的敬佩目光,而是淡淡一笑,又道:“我已有妥善的法子,可令东旬不日后溃败。”   言语到这,她的笑容转为冷厉:“我不仅要他们溃败,更要将他们打得丢盔弃甲,让他们知道侵犯我大周,恶意撕毁和平 协定的下场!”   “此战之后,东旬再也不配与我大周鼎力,它只能作为我大周的属国存于世,如若不服,我不介意东旬就此从世上消失。”   “诸位不要以为我在说大话,既然我能说出口,那么我就有足够的把握。”   信阳侯抑制住心底涌上的激动,这时揖手道:“还请主帅明示!”   伴他音起,帐中其他将领亦出言:“请主帅明示,我等必严格遵从主帅之命!”   而此时的连城,嘴角挂着浅笑,身上透着股子与生俱来的傲然。   一瞬间,帐内燃起的灯火,其光芒似乎全聚在了她周围。   她翩然而立,周身光芒璀璨。   令看向她的诸人禁不住心下惊叹,且生出不可谛视之感。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是隔着遥远的距离,不可触及。   她是女子吗?   是三年多前那个被传为傻子,哑巴的女子吗?   瞬间过后,连城手指桌案上的地图,悠然自若,不疾不徐,缓声道:“大家看这里……只要密道挖成,我大军部分兵力,通过密道,穿到东旬大军后方。而余下的兵力,则佯装饮用有毒的水后,出现各种不良症状,陆续,记住,是陆续,以极其恐慌,萎靡之态,撤出庸城。至于城中的百姓,可在自家院里挖个地窖躲起来……”   诸人随着她的指尖在地图上移动,皆屏住呼吸,认真听着。   “待东旬大军误以为我军不占而退,进到庸城后,我们给他们来个关门打狗,一举将其歼灭。而后,我们直接对东旬发起进攻,看它还敢再嚣张否!”   “出其不意,请君入瓮,关门打狗,狠厉出击,妙!妙计啊!”   信阳侯在连城语落后,出言赞道。   诸将领自震惊中回过神,个个面露喜色,亦赞叹不已,且目中敬佩之色更为浓郁。   连城则稍顿片刻,抿唇微微笑了笑,指着地图上要挖密道的位置,续道:“从这里挖密道,一定要深些,以免东旬那边知晓动静。同时,我们要派出一支身手不凡,人数约莫有二十人的队伍,沿着庸城百姓饮用的水源往上找,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东旬的投毒点,然后除掉那里守卫的东旬士兵,记住,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否则,不仅饮用水的问题,很难解决,就是们后面的作战计划也会遇到障碍。”摩挲下颚,她静默了一会,抬眼看向诸将领:“诸位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诸将领一致摇头。   连城见状,将目光转向信阳侯,微笑道:“副帅可还有要补充的?”   信阳侯笑着摇头:“主帅该考虑得都考虑到了,末将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那成,现在我来具体布置下任务……”诸位将领上前,围住桌案,认真听着连城的指示。   半晌后,帐内诸将领领命散去,连城捏了捏眉心,走出营帐,在一棵松柏树下站定,望着山下的庸城。   徐徐山风拂面而过,带来一朵朵脱离枝头的山花,在脉脉月华下轻盈舞动。   张开双臂,仰起头,深吸一口清新雅致,格外怡人的花香,连城禁不住舒心一笑。   “夜里山风清凉,小心着了风寒!”信阳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温和而关心的嗓音扬起。   连城转过身,轻浅一笑:“谢陆伯父关心,没事的。”   “还是小心点好。你可是我军主帅,若是生病,那可是会牵动军心的。”温声劝说一句,信阳侯注视着连城,微微顿了顿,嘴角翕动,嗫嚅道:“天佑请求加入寻找饮用水毒源的队伍,不知你能否同意?”   “他在军中?”连城一怔,浅声问。   信阳侯颔首:“他母亲离去当日,他向皇上请旨,前往庸城驻守,大军到时,他又主动要求来军中作战。”   莞尔一笑,连城道:“是这样啊!”稍加思索,她眸光澄澈,续道:“作为军中一份子,他能提出加入寻找毒源的队伍,我没理由反对。再者,他身手不错,就由他负责率领那支队伍,务必注意安全!”   与她目光对视,信阳侯在其一双宛若清泉般的眸瞳中,有看到真诚和自己的倒影,再无其他。   一阵山风吹过,连城不由眨了眨眼。   秀发与长裙恣意起舞,她眸光怅惘,抿唇道:“对之前做过的事,我一点都不悔。就算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亦会那么做,因为只要一想起我娘,我大姐那晚遭遇的种种,我的心就会痛,痛得无以复加,我甚至恨自己,为何在那一刻没有能力救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遭受凌 辱,终惨死在大火中!”   信阳侯愧然,低语道:“她最该万死!对不起,如果我能对她多加留意,兴许三年前那件惨事就不会发生。”   “一个人要作恶,又怎会轻易被人发现?”连城唇角牵起一丝浅笑,摇了摇头,道:“不怨你,陆伯父无需对我说对不起!”   “若是你爹娘尚在世,定会以你感到骄傲!连城,你比这世间大多数男儿还要出彩,陆伯父希望你能幸福一生!”信阳侯神色温和,缓声道。   连城闻言,浅然一笑:“谢谢!我会的!”她会幸福一生,有他陪伴,她一定会幸福一生!   熠,你现在好么?   皎皎月华,宛若流水,滋润着世间万物。   陆天佑身着盔甲,静静地站在一处幽静之地,远远看着临风而立,衣裙,秀发随风起舞的少女。   顾连城,一个将他全然改变,与他有着不少纠葛的女子。从认识,到现在,她狂傲、她淡雅、她安静、她沉着、她果决……各种各样的她,不知不觉中,皆引人注目。   如着了魔一般,越是了解她,就越是被她吸引……   奈何他和她永远没得可能,永远没得可能……   倘若没有母亲做出那等事,他和她还是有些关系的。   小姨子,是啊,他会是她的姐夫,她会是他的小姨子,虽然关系隔得还是比较远,但总比现在这样要强过不少。   他不敢面对她,不敢光明正大站在她面前,只因他对她有愧!   “夜深了,还是回营帐歇息吧,明日有得忙呢!”许久,信阳侯温声道出一句,却见连城站在原地,依旧动也不动,于是又道:“现已入秋,夜里的风本就有些凉,更何况是这山里…… ”   连城回过神,朝他微微笑了笑,点头走向营帐。   凝望她渐行走远的背影,信阳侯低喃:“老友,你有个好女儿啊!”   夜巡的兵士穿梭在各个营帐间,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连城走到营帐门口,发现守在帐门外的两名兵士双眼闭阖,如木桩般站在原地,就是看到她从身旁经过,也不见有何动静。   登时,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二人被人封住了穴道。   “你来了!”微蹙的眉儿舒展,她掀开帐帘,步入帐内,环目四顾,就看到宽大的屏风后,站着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   “这里说话不方便。”低微清朗的嗓音扬起,那抹颀长身影倏地消失不见。   连城会意,熄灭帐内的灯火,提起轻功,亦迅速而去。   距离大军驻扎地较远的一处山腰上,陆随云长身玉立,凝望漫漫月色,轻启唇:“可是要我帮你做第二件事?”数日前的夜里,他正在和祁商讨寻找顾骏,并计划着要怎样安排,才能让手中的血衣卫发挥最大的效用,从而不负皇帝的信任,将隐藏在京中,属于那幕后黑手的同党,一网打尽。   知晓祁就是她从街上救的那名乞丐,是与她同住一方院中的荣公子,那一刻,他心里真是百般滋味上涌。   她……   她或许是不放心他,才没在初见他时,告知他祁还活着;又或许,她顾及祁身上的伤,才一直瞒着京中所有人。   总之,在与祁碰面那一刻,他的心情尤为复杂。   “你辛苦了!”连城在他身侧站着,目光挪转,看着月下的他,身上,面巾上沾满尘土,心中顿生抱歉。   ☆、第209章:救人   陆随云转头,与她四目相对,片刻后,摇了摇头:“我无碍!”   他身上的气息透着股极致冷酷,可他的目光却尤为柔润,散去了他一身的酷冷之气。   为何?   为何他对她流露出这样的目光?   他们好像除过‘一换二’的交易,再无旁的牵扯。   连城想着,可过去好一会,她什么都没想到。   “你在想什么?”陆随云问。   “没,没什么!”蓦地收敛思绪,连城摇头,尴尬地笑了笑,道:“我的第二个条件是……帮我看顾好京中的亲人。”   陆随云注视着她,温声问:“就这个?”   连城点头:“嗯,就这个。”   “……好!”他和她的‘一换二’,祁已知晓,是他主动告诉祁的,来庸城前,祁再三强调,无论她要他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他只需答应,但京中发生的状况,尤其是宁远侯府发生的事,只言片语也不能在她面前提起,以免她与东旬作战时分心。而他正好借此机会,以明面上的身份,留在军中,护她周全。   他们这一决定,自然有请示皇帝,但让皇帝应允的理由,自然不是为护她周全。   连城听到他应允,澄澈的眸中蕴出抹感激的笑意:“那就有劳了!”   “不必客气,这是我欠你的!”陆随云说着,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心里禁不住生出疼惜。   本就单薄瘦弱,现如今又清减了不少。   想来这么些日子里,她必是吃了不少苦。   “你还好吧?”伴心中所想,他不由问。   连城对他柔润的眼神,关心的话语虽有疑惑,但还是礼貌地笑着道:“我很好,多谢关心!”   她就是如此好强,一颗心全扑在家人身上,眼下又都投注在与东旬的战事上,从不考虑自个的安危。   从连城身上收回目光,他心下幽叹口气,道:“早些回去歇息,保重!”语落,他双脚轻轻一跺,片刻就没了踪影。   翌日早起,连城洗漱完毕,刚步出营帐,就看到陆随云身着一袭白衣,在信阳侯身边站着,怔了怔,她目露疑惑,禁不住道:“陆大哥,你……”   陆随云不等她问出后话,就微笑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在京中闲着无事,就到庸城来出分绵薄之。”   暖暖的笑容挂在他的唇角,连城闻言,赞道:“陆大哥的觉悟真高,我给你点赞!”说着,她抬手,翘起两个大拇指。   对于她的话,及她的动作,陆随云虽不是全然理解,但他唇角漾出的笑容却更为明亮:“我只是尽自己所能罢了!”   连城微笑,请他和信阳侯进营帐叙话,待陆随云听了他的作战部署,目中震惊之色毫不遮掩。   “此等……此等计谋,军中怕是没有第二人能想出!”   “我的想法只不过大胆些,也敢于说出口,这并不代表陆伯父,还有军中其他的将领没有想到。”   谦虚一笑,她盯着陆随云的眼眸,道:“陆大哥若是对我分派你的任务没有异议的话,那我们就尽快行动起来,尽早击败东旬,迫其对我大周俯首称臣,还天下百姓一个安稳,祥和的生活   。”   “我没异议,就照你说得办!”   转眼过去十日,密道已全然挖好。   “陆伯父,你放心,我会尽自己所能,将陆二公子从东旬大营中救出!”陆天佑率领那支临时组建的全能队伍,用了不到五日时间,找到庸城饮用水的毒源,他们动作迅速,将在毒源出投毒的东旬士兵全部斩杀殆尽,而后,换上东旬兵士的战服,驻守在毒源处,以此混淆东旬这边的视线,好让其不知他们的投毒计划已然失败。   然,再完美的布署,遇到狡诈多端的敌人时,不免会露出些许漏洞。   耶律琛是东旬的六皇子,刚被封王不久。这次东旬单方面撕毁和平 协定,联手吕齐进犯大周,他第一个站出持反对意见,奈何皇帝对逍遥王的话言听计从,即便这个异姓王行踪诡秘,多年不出现在朝堂上,老皇帝对其的信任,丝毫不见消减。   让耶律琛尤为气愤的是,他这个持反对意见者,还被指派到军中,任督军一职。   作为东旬的一份子,事已至此,他就算再不愿,但也只能在大局之下低头。   熟料,太子竟想出阴招,给流经东旬山脉,终汇入大周庸城的河流中投毒,达到他破庸城,进攻大周诸城的目的。   他这个太子眼中的对头,在军中这么些时日,没少受窝囊气。   督军,他是督军,却每隔数日,就要被太子这个主帅派到毒源处走一遭,美其名曰,尽好督军一职,防止往河流中投毒的兵士有所懈怠,误了军事。   陆天佑在下命斩杀东旬毒源处的那些兵士时,对耶律琛每趟前来的行踪,及问话,已从东旬士兵口中问得清楚明白。   可在毒源处那些东旬士兵全丧命后,他倏地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东旬与大周两国之人,说话的口音有着明显不同。如果耶律琛带兵过来巡视,那么他们势必会露陷。   为确保连城的作战计划顺利实施,确保庸城百姓,还有大周将士能喝上干净的饮用水,他想出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引起耶律琛注意,好让其顾不到假扮东旬士兵,驻守在毒源处的同伴。   没错,他以身犯险,在耶律琛前日抵至毒源处的途中,暴露了自己。   毫无悬念,他被耶律琛带领的东旬士兵擒获,押至东旬大营中。   “说!你潜进我东旬境内,到底有何目的?”太子耶律茂手握蘸着盐水的皮鞭,狠狠地抽打着陆天佑。   “太子,你这样日夜对他用刑,迟早会将人打死!”陆天佑被用铁链绑在柱子上,血水自褴褛的衣衫上滴滴滑落,他目光坚毅,咬着牙,一语不发。耶律琛淡淡的眼眸从他身上划过,劝说太子住手。   耶律茂本就和他不对眼,此刻听到他为大周细作求情,手中皮鞭蓦地转换方向,狠抽在耶律琛身上:“孤怀疑琛王与大周勾 结,欲对我东旬不利,将他给孤拿下!”高声命令一旁的侍卫   ,跟着,他手中的皮鞭再次抽向陆天佑。   “太子,你休要血口喷人!”耶律琛有武功,但因顾及耶律茂的身份,因此,他没有还手,而是生生被其手中的皮鞭抽中,踉跄着后退两步,站稳身形怒道。   “血口喷人?孤若说孤就是要血口喷人,你能将孤怎样?”耶律茂冷笑:“实话告诉你,孤已送信到汴京,父皇看到里面的内容,你觉得他会怎样?”稍顿片刻,他逼近耶律琛,续道:“还有,孤差点忘记告诉你,你的那些亲兵,已被孤的人刚刚收拾了,现在,你就是孤家寡人一个,看哪个能救你!”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士兵急切通报声: “报!”   耶律茂冷冷道: “进来!”   “启禀太子,我军探子回报,庸城已成为一座空城。”那通报的兵士疾步走进帐内,向耶律茂行礼禀道。   “前日不是回报,还有部分大周将士驻守在庸城吗?难道他们扯了?”   耶律茂抑制住心底的惊喜,问那名通报的士兵。   “回太子,扯了,他们扯了!拒探子回报,他们相互搀扶,神色萎靡,相继撤出了庸城!”   “好,很好!传孤的命令,大军拔营,天黑前必须进驻庸城!”看了眼帐外渐暗的天色,耶律茂向那兵士下达命令。   “是。”   那兵士领命而去。   “不可!太子,你千万要三思,谨防有诈!”耶律琛这会已被绑在另一根柱子上,听到太子下发的命令,他高声劝道。   然,他换来的却是狠狠地一皮鞭。   耶律茂阴鸷的眼眸锁在他的脸上,咬牙喝道:“你若再多嘴,孤不介意给你再吃两鞭子!”   “大周的主帅是他们的定国公主,那女子很不一般,太子三思啊!”身上的鞭痛,及耶律茂的威胁之语,并没有阻止耶律琛继续苦心劝说。   陆天佑这一刻极为欣慰。   她就要成功了!   哪怕他此时死去,也欣慰至极!   “你还说!”又是一鞭子落在耶律琛身上,耶律茂黑着脸,语声森然道:“别以为父皇宠你母妃,你就有资格争夺属于孤的一切!”   “臣弟从没想过和太子争夺什么……”   耶律琛出言为自己辩解。   “从没想过?那你为何行小到大和孤过不去?孤贵为太子所拥有的,你这贱种一样不缺,就只差孤这个太子之位落于你手中了!”耶律茂越说越气愤,扬手又招呼了耶律琛一鞭子,“多亏有逍遥王早些年向父皇进言,才没让父皇生出异储之心,要不然,你那好母妃只要吹一两句枕边风,孤怕是早已丢掉了太子之位,更甚至没命活到今日!”   “这只不过是是太子的臆想,臣弟从未生出过取而代之的想法。”母妃是得父皇的宠,但她并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女人,会向父皇提出异储这样关乎国运的大事,耶律琛直视太子,如是想到。   他不否认多年来拥有的富贵,堪与太子作比,可长者赐,无他推脱的余地。   更何况那个长者,还是主宰一国的君王。   耶律茂冷哼一声,道:“是不是孤的臆想,眼下已经不重要了!”丢下皮鞭,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笑:“今日或许就会成为你的祭日。”走至帐门口,他又回过头,对身后的亲兵道:“一会带着他们随孤一起进庸城!”   “是,太子殿下!”   随在他身后的数名亲兵高应一声,目送其走向寝帐。   夕阳收尽最后一缕余晖,东旬大军已有大半驶进庸城。   耶律茂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的两辆简易囚车上,端立两根牢固的十字木架,陆天佑与耶律茂被其指派亲兵粗 暴地扯 开双臂,用铁链牢牢固定在上面。   “出……”回过头,正欲喊‘出发’两字时,耶律茂倏然怔住,紧跟着双目喷火,怒吼:“起火了!快……”他没看错,那浓烟冒起,火光逐渐加剧的方位,正是他东旬大军的粮草囤积点。   奈何未等他后话道出,庸城内传出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就是他所在的后方,亦是厮杀声不绝。   中计了,他中计了!   看到尚处于怔愣中的东旬兵士,被如天兵降临的大周将士一个个砍死在刀剑,长枪之下,他急得额上冷汗直冒:“还愣着做什么?杀,快给孤杀啊!”   厮杀声,诡异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响起。   自抵至庸城那日,连城就有将制作霹雳弹的法子告知信阳侯,并着其命兵士秘密制造,越多越好,从而在与东旬大军作战中,尽可能保证大周将士少些伤亡。   耶律琛双目紧阖,刚毅俊挺的脸上无一丝感情。   不听劝,这就是不听劝的后果。   “陆大哥,宋将军,你们率兵与副帅带领的将士,两面夹击关在城中的东旬大军,孟将军,你带领人马截断尚未进城的东旬军退路,我去救人!”凝望眼前的激烈厮杀场面,连城做出决断,而后转向身后百名精兵:“走,随本帅前去救人!”语落,不等陆随云,及一旁的数位将军说话,她已提起轻功,向耶律茂的方向疾驰而去。   离影,萧蓉紧随其后。   “行动!”   目光由连城远去的身影上收回,陆随云眼神犀利,冷喝道。   “是!”   漫天血花飞溅,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本是皎皎月华,此刻也已成为妖红血月。   耶律茂骑在马背上奋力厮杀着,他没想到自己初次领兵出征,会栽这么个大跟头!   后路被断,无法请求援军增援,庸城内的大军,如瓮中之鳖,怕已尽数被屠。   这是天要亡他么?   不,他不会就此倒下,他还留有后手。   心念电转,只见他一掌拍在马背上,身子凌空而起,落在了陆天佑的囚车上面。   陆天佑被东旬兵士擒获,其不俗的样貌,以及周身散发出的淡定,华贵气息,让耶律茂断定出他的身份不简单。   即便他身穿普通士兵的盔甲,也难以遮掩他自身独有的气韵。   加之连城亲率百名精兵,一路披荆斩棘袭来,这让耶律茂更加断定陆天佑身份不凡。   然,他不知道的是,陆天佑的身份根本算不得什么,而连城要将其救下,一则是她不想信阳侯伤心,另一个缘由则是,她觉得陆天佑值得她救。   ——牺牲自我,为大周与东旬这一站,赢来有利局面。   她亲自来救他,他没看错,他没看错!   盔甲早已被卸掉,血水浸透衣衫黏在身上,他很痛,痛得好几次差点晕过去,但他忍耐着,忍耐着,只因他抱着一丝极其渺茫的希望——她会救他!   没想到,她真来了!   月下,她素手扬起,眸光冷厉,血花在她周围飞舞,而她青色的衣裙上却未沾染丝毫。   “她就是你大周的定国公主!”短剑抵在陆天佑的脖颈上,耶律茂站其身后,森笑道:“她还是你的相好吧?”前一句话,他用的是肯定语气,后一句话却是夹杂了些许疑惑“不对呀,孤听说她不顾伦理道德,心仪自己的皇叔,这要是与你有那种关系,她岂不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女子!”他的嗤笑,陆天佑似是没听到一般,幽深的眼眸中,涌出抹极其复杂的情愫。   数日前,吕齐宣布战败,但皇甫熠如他之前对任伯所言,命令将士连续攻占其疆土,直至对方派使臣在阵前喊话,愿臣服大周,成为属国,双方战事才全然停下。   打得吕齐大军丢盔弃甲,逃出大周边城,后续攻其疆土,皇甫熠安排好作战事宜,并未率兵亲自督战,而是与任伯赶往庸城,他放心不下连城,就算心口处的痛感已无法压制,他还是义无反顾,朝庸城极速赶来。   无论任伯如何相劝,都不起作用。   “我得去帮她!”站在距离连城作战近距离的一处山坡上,皇甫熠迎风而立,双手紧握成拳,痛苦与爱恋,以及隐隐生出的恨意交织在一起,他想极力抑制那不由自主涌上心头的恨意,却由不得他。   任伯在他身侧站着,自然感触到他身上的气息变化,以及将他目中涌现的情绪看在眼里,“不可!王爷你不可过去!”他急声出言阻止:“如果你一旦控制不住自个,免不得会出手伤到王妃!”   “我可以……我可以控制自己……”按住心口,皇甫熠一脸痛苦道。   任伯继续出言阻止:“有离影在王妃身边,还有离涵率领飞仙谷的力量,亦在与东旬军作战,王妃不会有事的!”   “都住手!要不然孤立刻杀了他!”见连城已逼至近前,耶律茂目露凶光,嘶声喊到:“这可是你们定国公主的相好,如果要他死,你们大可以攻向孤!”   连城面无表情,冷冷道:“放开他,我可以饶你不死!”她的眼神清冷似剑,刺的耶律茂禁不住周身一震。   “要孤放了他可以,但你必须自裁在孤面前!”压下心中的恐惧与不敢,他语声略打颤,命令连城。   正在交战中的两国兵士,在他这句话音起时,手中动作骤然全停了下来。   他们的目光齐聚向连城与耶律茂身上,一眨不眨。   “不用……不用管我……”疯子,耶律茂这个疯子,竟要她自裁当场,疯子,简直就是个疯子!陆天佑用尽力气,看着连城一字字道:“我早该死,你不用管我!”   连城似是没听到他说什么,而是将目光紧紧地锁在耶律茂的脸上,看着他的脸色不停变换着:“要我自裁?” 她声音很轻,甚至还带了丝浅浅的笑意:“你确定要我自裁?”提起轻功,她以电之速,倏然落在囚车上,逼视耶律茂:“拿开你的短剑!”素手轻抬,她轻轻地将耶律茂抵在陆天佑脖颈上的短剑拨开,随后一掌击出,就见耶律茂的身子如同落叶般飘下囚车……   她虽不会皇甫熠那厮的‘醉幻魅瞳’,但她懂催眠术,对付刚刚那心智不坚的渣滓,仅用些催眠术的皮毛,也会让其瞬间陷入呆滞。   “放箭,给孤放箭!”重重摔落到地上,耶律茂心神归位,晃晃悠悠站起,对空嘶喊。   顿时,仿若狂风暴雨般的羽箭,向连城周围疾速袭来。   东旬的军营扎在山道尽头的峡谷之中,一直延伸至谷外,而大周挖的密道,就通至其大营谷外的一丛树林中,这才将其囤积粮草的仓储,很轻松地烧了个精光。   谷峰参差不齐,其上树木苍翠,耶律茂就是考虑到这一险要因素,才放心在此扎营。   他有想过败北这个可能,同时也想过如何扭转局势。   基于此,他早早在两边谷峰上埋伏下数千弓箭手。   好在最后关头来个逆袭。   “救人!”   连城一声令下,紫金索如游龙飞舞,抵挡着暴风雨般的羽箭靠近陆天佑。   离影手中长剑挥舞,挡在耶律琛身前,长发飞扬,美丽的脸儿上尽显萧杀。   陆天佑想出声,想说耶律琛不是自己人,奈何他身上伤势太重,这会已晕乎的睁不开眼,更别说张嘴发出声音。   烫,他浑身滚烫得厉害,他知道,他这多半是伤口感染,高烧所致。   见他低着头,神色痛苦不堪,连城一手舞动紫金索,一手扬起,砍断束缚他双臂,及身子的锁链,将其腰身揽住,道:“坚持住,等回到营地,你就会没事了!”   青色衣裙恣意舞动,她紧箍住陆天佑的腰不停变换着身形,以免其被羽箭射中。   暴风雨般的羽箭来势凶猛,即便她武功卓然,奋力抵挡,还是被一支羽箭擦着左肩迅速划过。   “我去杀了他们!”   皇甫熠目中怒意翻涌,提气就向谷峰上疾飞。   ☆、第210章:请求   任伯亦知此刻情况紧急,便没阻拦他,而是提起轻功,疾速飘向另一侧的谷峰。   箭势减弱,连城轻舒口气,看向那抹疾飞在谷峰上的青衫,嘴角不由弯起。   可就在这时,离影尖利的惊叫声响起:“你要做……”她话未全然说出口,被她从囚车上救下的耶律琛,手中骤然多出的软剑刺穿连城的左肩,而她,则被其用力一震,身子当空坠向地面。   前一刻,她才将人救下,见其身上鞭痕累累,就揽住他的腰身,紧随在二小姐身后,向安全之地疾行,下一刻,这被她救下之人,竟袖中藏有软剑,他……他刺伤了二小姐,并挣出她的臂弯,飘向东旬太子身旁。   东旬人?   他是东旬人,不是大周的兵士!   连城肩上吃痛,眉儿倏地皱在一起,转向身后看去,就在她准备出手袭向耶律琛时,离影快要接近地面的身子蓦地腾起,先她朝耶律琛发起了进攻。   “太子,你没事吧?”扶住耶律茂摇摇晃晃的身子,耶律琛关心地问。   熟料,耶律茂甩开他的手,吼道: “少在孤面前假惺惺,孤的死活不要你管!”今日一战,即便他侥幸活下来,太子之位恐也不保。   “太子,这会不是您和臣弟置气的时候,当务之急,臣弟得先救您脱离险境!”他这边正说话,与他面对面而立的耶律茂,却被离影袭来的掌风重重地袭中后心。   “噗!”鲜红的血自耶律茂嘴里喷出,几乎全落在他月牙白的衣衫上。   “太子!”大喝一声,他横抱起耶律茂,对周围的残余的东旬兵命令道:“掩护本王突出重围!”深望疾飞而来的离影一眼,他运气轻功,迅速飘向谷外。   皇甫熠杀红了眼,他心口处很痛。   越是担心连城,越是想连城刚刚身中的那一剑,他越是烦躁,越是烦躁,心中的恨意越是鼓涌。   “王爷……”   任伯掌风扫过,为数不多的数十名弓箭手惨呼声响起,旋即跌落谷峰,而他则飘向皇甫熠,痛声喊道:“不可……”   连城揽陆天佑凌于空中,定定地看向皇甫熠。   他们间相隔不到两三丈距离。   却在这一刻,宛若隔着千、万重山。   他眼里聚满恨意,在那恨意下面,有着挣扎,有着浓郁的挣扎。   他是痛苦的,她知道。   是血咒作祟,是她刚刚被人刺穿左肩引起的。   他担心她,因为担心,因为极致的爱,才激发血咒,要杀她……   他在向她靠近……   袖中青芒涌动,周身杀气凛然……   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怕,不怕被他伤到。   眼里水雾涌现,她喃喃:“若是我的死,真能让你不再遭受血咒折磨,我愿意被你一剑刺中……”   下方没有逃离的东旬兵士,已放下手中的兵器,一脸惧怕地蹲在地上。   熠亲王要做什么?   他是要向定国公主动手么?   怎会这样?   大周将士紧攥手中兵器,个个身体似被冰冻,仿若所有的感觉,被无边的杀气吞噬。   他们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也仿若在这一刻停止,空气冷凝……   天地间仿若只有他和她……   “王爷……”离涵运轻功,飘至任伯身侧,握紧拳头,痛唤。   他们靠近不了,主子身上的杀气太过浓烈,他们靠近不了……   庸城中的东旬大军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全被俘获,与信阳侯打过招呼,陆随云就往山道尽头,往东旬扎营的地方赶。   结果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你疯了吗?”痛喝出声,他提气极速飘至连城身旁,冲着皇甫熠斥道:“看清楚,看清楚她是哪个……”   连城将陆天佑递向他,慢慢的摇了摇头,微笑道:“别责备他,他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横抱住陆天佑,陆随云眼里痛色涌现:“到底出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我不会有事,你放心!”逼退眼里的湿意,连城给他一个放心的笑容,道:“陆二公子急需救治,你快带他回大营。”   陆随云不动。   “我不会有事的!”连城再次面露微笑。   咬了咬牙,陆随云抱陆天佑落向地面。   皇甫熠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更为浓郁,他距离连城仅有一丈距离了。   “熠……我是连城,你真的要杀我么?”连城微笑着,可眸中逼退的湿意再次涌现,顺着她清秀的脸庞滴滴滑落。   她的声音好轻柔。   她满是泪的眼眸中,柔情尽显。   她一点都不恐惧那扑面而来的杀气。   她只想靠近他。   他还是那么俊美,如画的容颜,令人一如既往地挪不开眼。   深邃漂亮的星眸中写满挣扎和痛苦。   恨意……她没看见什么恨意……   只因那恨意也是他对她的深爱所致,是血咒所致……   “王爷!你不能伤害王妃!不能啊……”青芒自袖中袭出,任伯大喊,离涵怔愣,离影捂嘴站在一旁,眼里的泪簌簌往下掉落。   连城没有傻傻不动,她身形转换,尽可能地避开那道道青芒刺向她。   被他杀死,她是不怨,甚至希望她的死,能解除他身上的痛苦!   可她现在不能死,也不能死在他面前,从而致清醒过来的他痛苦自责,搭上性命。   让她做完所有的事吧!   没了牵挂,若也寻不到精通巫术的巫师,那么,她会……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我了结,让他好好活下去!   陆随云将陆天佑递给一名将领抱好,交代两句后,就欲运轻功,返回连城身侧。   不成想,皇甫熠已出手。   空中青芒交织,轰鸣声不绝于耳,连城眼里的泪水大滴大滴坠 落。   饶是她身形灵活,出手化解他的杀招,臂上还是被他击出的青芒之剑连刺数下。   血丝自她嘴角沁出,被那东旬人刺中的伤口,又被他狠狠刺中。   “熠……”她嘴里的轻唤,如缥缈的烟雨,自四面八方漫向皇甫熠。   是她在唤他么?   是她的声音!   皇甫熠手中动作稍滞,任伯见状,顾不得多想,极速飘至他身后。   随着他抬手,皇甫熠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连城左肩接连被刺,鲜红的血如泉涌 出,她脸色苍白,看到任伯将皇甫熠击晕,横抱怀中,终于放下心神。   “连城……”她的身子似是一瞬间失去所有的支撑,凌空下 坠,陆随云急唤出声,纵身而起,伸手接住了她。   他的眼里写满关心,疼惜,连城躺在他温热的怀里,艰难地扯了扯唇:“我……我没事……”   白衣若雪,与青色沾满血渍的衣裙被夜风吹起,宛若绽开的白莲和妖莲,自空中慢慢飘落着。   “二小姐!”离影此刻很担心皇甫熠的安危,但她清楚知道,有任伯和离涵在其身边,不会让皇甫熠有事,再者,她的身份没有主公允许,尚不能曝露,于是,她朝任伯望了眼,咬了咬唇,跑向陆随云身旁。   “别担心,我……我没事!”陆随云在地上站稳,连城看到离影过来,月下的她,脸色更显苍白,“帮我唤……唤任伯过来!”   离影眼眶泛红,重重地点了点头,往任伯身边疾步而去。   片刻,任伯到她身旁,嘴角翕动,嗫嚅道:“王妃,你……你还好吧?”   连城面露微笑,摇了摇头:“我……我无碍……”说着,她慢慢伸出手,任伯忙将手递上,连城紧握,语声尤为艰涩道:“他……他怎样?”   “没事,王爷没事!我只是将他击晕,过个把时辰,他就会醒过来!”   “这就好……”连城唇角漾出抹几不可见的微笑:“给他服用我的血……记住,别告诉他……别告诉他有出手伤我!我不想他自责……不想他痛苦……”缓了缓气,她续道:“在他清醒前,带他回京城,若是他痛得难以自已,就给他服用忘情之药,让他忘记我……”   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他忘记她,不愿他的记忆里,生活中没有她,可她不能自私,不能自私啊……   ——看着他因为爱她,硬生生地被血咒折磨!   任伯眼角湿润,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听他声音带着丝隐痛,慢慢道:“王爷不会同意的,他宁愿忍受那彻骨之痛,也不愿饮用处子血,自然就更不会服用忘情之药……”微微顿了顿,他目光伤痛,续道:“不过……不过我会尽量想法子分散王爷的心神……”   “不……听我的,任伯你一定要听我的,我不想他痛苦……”她太了解他,如果实在扛不下去,他怕是会直接了结掉自个的命!今日是意外,因看到她受伤,深深刺激到了他,才致血咒猛然激发,一个没忍住,向她出手。   傻瓜,大傻瓜,醒后最好别记得刚刚发生的事!   任伯默然片刻,道:“王妃身上的伤要紧,王爷的事,我到时视情况行事!”   陆随云抱着连城一直没说话,但他却将连城与任伯间的对话有仔细听到耳里。   那一袭青衫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竟需要服用忘情之药?   “陆……陆大哥……告诉陆伯伯,连夜……连夜进攻东旬,尽量别伤害无辜百姓……占据城池,让东旬没有喘息的机会,直至归降我大周,同意成为我属国,再……再停止战事……”与任伯说完话,连城将目光挪向陆随云,断断续续道。   回过神,看着她已如白纸般的脸色,陆随云眼底痛色划过,轻“嗯”一声,而后提起轻功,往大营疾飞。   连城在他纵身腾空的那一刹那,陷入昏睡之中,或许她知道自己伤得不轻,怕数日醒转不过来,从而贻误战机,这才对陆随云有那么一番叮嘱。   萧蓉与离影站在一起,双眼早已哭得红肿。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连城会受伤,更不敢相信皇甫熠会对自己的好姐妹出手。   他们是那么的相爱,他怎舍得伤心尖上的人儿?   “回大营!”离影看她一眼,而后双脚轻轻一点,腾空追向陆随云。   拭去脸上的泪水,萧蓉提起轻功跟了上。   闻知连城受伤昏迷,作为医疗队的负责人,杜院首忙招呼唤雪等人,为连城换下血衣,接着手脚麻利,清理伤口……   一盆盆血水自临时搭建的手术室中端出,唤雪边给杜院首递手术工具,眼里的泪边大滴大滴往下掉落,唤玉在给连城不停擦拭额上渗出的冷汗,眼里的泪,亦是止不住地滚落脸颊。   连城虽昏迷不醒,可她似是感应到痛苦一般,眉儿紧蹙,神色看上去好不让人怜惜。   大军连夜进发东旬,攻打其城池。   陆随云因挂念连城身上的伤,加之庸城这边大战后需要修整,所以没有随大军同行。   此刻,他面上表情焦虑,在帐外不停地走动着。   她不会有事的,有杜院首在,有那么多特效药物用,她一定不会有事……   问题是他看到一盆盆血水不停被人端出帐外,却始终不见杜院首出来,他急躁,忧虑,恨不得立时冲进账内,看个究竟。   两个多时辰过去,杜院首终于从帐内走出,卸下口罩,他长舒口气,神情略显疲惫道:“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要看她的抵抗力,求生意识了!”   多好的孩子啊,不受伤不说,一受伤就是重伤,若是一般人,流那么多血,恐怕早已撑不过去,可她却除过虚脱,其他体征倒没出现异常。   “抵抗力?”陆随云听了他前面的话,心神刚有所放松,可瞬间一颗心又揪紧,“不是有那么多消炎止痛的药物么?给她用,只要给她用药,她就不会有事。”深吸口气,他眼底隐痛划过,续道:“她有求生意识!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尤其……尤其是……她放不下京中的亲人,放不下熠亲王……”你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不下他,不是么?那就为他,为你的亲人挺过这一关,连城!   凝望帐内,陆随云心中默道。   杜院半晌后道:“先不说别的,单就连城的身份,我也不会让她出事,药物会按照她的具体情况给她用,只要她心里有放不下的事,那么就如你所言,她会好好活下来!”他也信她有着强劲的求生意识,也信她会挺过眼前这一关,好好地活着,可就他为她做手术前,听到的那些言语,她的心怕是被熠亲王伤透了吧?   她喜欢熠亲王,熠亲王也喜欢她,本那么相爱的两人,却会发生那种令人错愕之事!   杜院首就是到现在,都无法相信皇甫熠会对连城下杀手。   然,事实就是事实,由不得他不信。   被爱人那般相对,她定是极致心伤。   如果放弃活下去,也不难让人理解。   倏地,杜院首似是想到什么,眼睛倏地一亮,看向陆随云,尤为肯定道:“连城会没事,她会好起来,我保证!”要是她放弃活着,没有求生意识,又怎会流了那么多血后,除过身体虚脱,无其他不适症状出现?他真是老糊涂了,竟将她想成了一般的女子,为个‘情’字就轻贱自己的性命。   她是不同的,是这世间独一无二,是他见过最为与众不同的女子,又怎会因儿女私情走进死胡同?   她不会的,他认识的她绝不会那样做!   有杜院首如此肯定之语,陆随云揪紧的心算是彻底放松下来,抿了抿唇,他问:“她什么时候能醒转?”   “如果不出现高烧,不出现并发症,她应该三五个时辰后就会醒过来。”   杜院首想了想道。   陆随云闻言,默然片刻,轻声问:“我现在可否进去看她?”   “去吧,我也该到陆二公子那瞧瞧了,他身上的鞭伤很严重,也不知这么几个时辰过去,他的高烧可有消退……” 杜院首说着,人已走远。   夜入皇宫见过皇帝后,顾祁第二日便以侯府世子的身份,出现在府中,且在早食过后不久,接到皇帝的圣旨,正式袭爵。   此消息一传出,京中立时如同砸锅。   尤其是贵圈中的反应,尤为强烈。   宁远侯府的世子还活着,那个风采不输于岑大公子,陆大公子,还有熠亲王的祁世子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不知什么时候归京,且突然就袭了其父的侯爵之位。   那……那被顾侍郎休弃的妇人,及被其剔除族谱,断绝父子关系的顾公子,他们住的房舍夜里着火……尸骨无存,该不会就是归京后的祁世子做的吧?   恶有恶报,恶有恶报啊!是祁世子做的,也只能说那杨氏母子罪有应得。   顾耿知晓杨氏母子葬身大火,面上虽没出现什么情绪波动,但还是将自个关在书房,静坐了半晌。   京中的传言,身边的长随都有在门外向他禀说。   顾骏又一次失踪,他自是担心不已,甚至怀疑就是杨氏母子暗中寻人而为,可那对作恶多端的母子已葬身火海,他怀疑又有何用?   至于他们的死与顾祁有无干系,顾耿没有多想。   他只是觉得没脸出现在侄儿面前。因为……因为从一开始没有杨氏母子作祟,连城姐弟三人身上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比之顾耿的复杂心绪,古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年追杀,他暗里指派的人马,怎就让顾祁逃脱了?   说是跌落马背,滚下山破,被野兽吞噬……   原来一切不过是那些酒囊饭袋应付他的借口。   古绍气恼至极,但他为从顾祁嘴里知晓,三年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无暴露,便连续数日,往宁远侯府走动,面上是关心顾骏失踪一事,以及宽慰顾祁大劫归来,万事看开些,总能想出法子找到顾骏。   他不知,现在的他,在顾祁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   客来,自然有礼相待,但他前脚刚一走,顾祁就会命下人将他用过的茶具,坐过的桌椅,全扔掉。   由此可见,顾祁对他有多么厌憎!痛恨!   来套话,好啊,尽管来,作恶之人,不是不收拾,而是时候尚未到。   连城率军出征,顾骏突然被掳,顾祁蓦地归京,这一连串的事,令连锦又是忧伤难过,又是欣喜异常。   兄长还活着,他没有死,也没有失踪不见,他回到京城,而且袭了父亲的爵位。   听到街上传开的言语,她在屋里无声哭了好一场。   然,待情绪平复后,她好几次前往宁远侯府拜访,都被拒之门外。   她知道缘由,可她不能解释,于是积郁成疾,终卧病在床。   三妹是恨她么?   恨她住进熠亲王府,恨她身不由己的举动,伤害到了二妹……   每每想到自己的身不由己,连锦都会懊悔,自责不已。   到侯府,她只是想看看兄长,想知晓二妹在沙场上的情况如何,想了解有无骏儿的消息。但,三妹恨她 不愿看到她……   夜静寂无声,空中除过稀疏,零散的星子,根本就看不到月儿的影子,墨染般的夜色之下,岑嵩屋里的灯火显得甚是明亮。   “舅父,我现在没辙了,我怕……万一事发,不光忠勇伯府会有灭顶之灾,就是……就是贵妃和大皇子也会被牵累啊!”安排人掳顾骏失败,从军中传递消息至京城,寻机谋害连城的暗装被发现,忠勇伯怕了,怕的日夜难安,于是夜里来到丞相府,找岑嵩又帮着出主意。   他将自己近期做的事与其和盘道出,无半点隐瞒。   岑嵩此时脸色很不好,冷盯着他,沉声道:“你这是自个给自个找事!”   “舅父,我……我还不是咽不下那口气么,这不有人找上门,出主意,说一定能整垮宁远侯府,甚至于让顾连城死在沙场上,我才起了心思,与那人联手,做出后面之事。”   ☆、第211章:关心   梅道庵一脸后悔地说着,“可我没想到我的人在掳顾小公子途中,会出现差池,更没想到军中的人,那么不长脑子,被顾连城发现不说,还割了头颅示众……”   “事已至此,你怕又有何用?”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岑嵩双眼闭阖,幽幽道:“顾祁那小子要是知道顾骏失踪与你有关,你认为忠勇伯府目前能安然无恙吗?”   梅道庵思量着他的话,没有说话。   就听他又道:“稍安勿躁,以不变应万变,除此之外,我给你再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舅父……这样真的妥么?皇上可是很器重顾祁那小子呢!就这短短几天,不仅下旨让其袭爵,更是不时往宁远侯府赏赐东西。”   “你觉得我的法子不妥,难不成有更妥善的法子应对?”睁开眼,岑嵩凝向梅道庵,目中涌上不悦。   “我……我……”   梅道庵张了张嘴,却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既然你没有更妥善的法子,就不要对我说的话产生质疑。”岑嵩面沉如水,说着,摆摆手:“你可以回去了!”   从椅上站起身,梅道庵嘴角动了动,却见岑嵩看都不看他,只好咽下到嘴边之语,行礼而去。   这次他夜里到访丞相府,岑嵩并未着身边的老仆唤岑逍过来一起议事。   只因前些时日,他们父子俩之间出现不快后,岑逍每日下朝回府,除过日常请安,再不去他院里坐。   时隔多日,父子二人,一次对话都不曾有过。   “来了就现身,老夫见不得藏头缩尾之辈!”院中脚步声走远,岑嵩沉着脸,对空道出一句。   鬼幽冷哼一声,自暗处走出:“老丞相就不怕,若我提前现身在你面前,忠勇伯会怎样想?”   “他怎样想,老夫根本就不往心上放!”淡扫他一眼,岑嵩语声肯定,道:“宁远侯府的小公子在你手上。”   鬼幽点头: “没错,是在我手上,哦,也不对,我已安排人将他送去了一个地方。”   “你掳他有用?”岑嵩皱眉问。   “暂时不知,但想来迟早会有用。”顾连城太不一般,他不能不为主公的大业多做打算,再有,宁远侯世子还活着,三年多前的事,他又知道多少?鬼幽敛目沉思,倏地眼底暗芒流转,“我会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这里的事,就劳烦老丞相多费心了!”言语到这,他抬起头,与岑嵩四目相对,“顾祁不能留着,我离开前,会动用那枚不知是否已失效的棋子,若事成,再好不过,一旦失败,老丞相务必第一时间安排人接手!”   岑嵩没有立时接他话,而是过了好半晌,声音暗沉:“你怕他?”   “怕?”鬼幽嗤笑:“我不是怕他,而是担心他会坏了主公的大业!”稍顿片刻,他若有所思道:“他失踪三年多,眼下突然现身京城,老丞相可知他这三年里都做了什么?”   岑嵩表情未变,道:“也不知当初拉那些个蠢货作甚,说什么追杀途中,跌落马背,滚下山破,被野兽吞噬,结果呢?蠢货就是蠢货,老夫现在想想,不由为大业能否成功忧心啊!”   “他们是蠢,但也起了不少作用,老丞相说话还是注意些好,免得传到主公耳里可就不美了!”人是主公拉拢的,再怎么不成事,也得为主公多少留点面子,眼前的老家伙刚才所言,未免太不把主公放在眼里!鬼幽目光阴鸷,定定地锁在岑嵩身上。   “你用他来压老夫!” 岑嵩脸上浮现出一丝怒色:“没有老夫,你觉得单凭你的主公能成事么?”   鬼幽冷笑:“当初与主公联手,可不曾有哪个逼老丞相,现在老丞相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又是为哪般?”   老脸一阵滚烫,岑嵩错开鬼幽的视线,哼声道:“你以为眼下除去顾祁那小子,就会万事大吉?哼!就你所言,他失踪三年多,难保不知道些什么,既然他知道,你敢保证皇帝就不知道么?”   鬼幽道:“我不是没想过那个可能,但除去他与主公的大业没有坏处。”   “慢走不送!”岑嵩在他语落后,直接下了逐客令。   鬼幽揖手:“老丞相保重!”他音色平静,无丝毫恼意。   岑嵩靠坐在椅上,双眼微阖,未曾言语。   半晌后,他掀开眼帘,屋里已无鬼幽的踪影。   “一切快结束了!皇甫泽,你后悔么?后悔从我身边带走盈盈?倘若不是你横刀夺爱,又不知珍惜,我会隐忍多年,不惜百年家业毁于一旦,也要颠覆你的王朝,除尽你皇甫家的血脉……”嘴角翕动,他眼神狠厉,低语呢喃。   杜院首的手术是很成功,但连城在天微亮的时候,还是发热,且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唤雪,唤玉几个边尽一切所能帮她降温,边不停地抹眼泪。   好在过了数个时辰,她身上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但她却一直没有醒转。   晃眼过去三日,这期间,她降下的体温,偶有上升,却不像手术当晚那么滚烫。三日,三日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然,在陆随云看来,却宛若过去了三年。   除过给连城换药,是唤雪她们而为,其他时间,都是他在连城身边守着。   静寂的夜里,陆随云坐在床边,紧握连城纤瘦的小手,眼里溢满疼惜: “醒过来好么?”将掌心的手儿贴在自己脸上,他喃喃道:“大军已攻占东旬两座城池,我们也已拔营,进驻庸城,你醒来好不好?他回京了,是在昏睡中被他身边的管家带离庸城的,你就不担心他么?若他醒转,知晓因他之故,致你重伤,你说他会怎样?”   “我虽不知他身上发生了何事,虽不知你具体知晓些什么,可我知道,你们之间必是遇到了难事……”   眸中疼惜渐转为伤痛,他轻吻连城的手背:“我喜欢你,甚至不知在何时爱上了你,按理说,知晓你们之间出现问题,我该感到高兴,可我却高兴不起来,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我不想你不开心,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既如此,你就快些醒转,解决你们之间存在的问题,让我看到你幸福,连城……醒过来……好么?”   “……水……水……”连城嘴角慢慢动了动,嘴里发出若有似无的声音。   “连城,你醒了吗?你是不是醒了?”陆随云喜出望外,顾不得擦拭眼角的湿润,高兴地看向连城苍白的脸儿:“你要喝水是不是?连城,你想喝水……”他的话明显有些语无伦次。   杜院首推门而入:“连城醒过来了?”   “她要喝水,可眼睛却还没睁开。”陆随云颔首,随之道出一句。   为连城把过脉,杜院首眉眼间染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从脉象上看,她的情况已全然稳定,明个一早应该就能醒过来。”   “杜院首,你……你所言属实?”   陆随云颤声问。   “这种事我不会拿来开玩笑,你放心吧!”杜院首说着,顿了顿,又道:“待连城醒转,我会离开庸城,到前方与医疗小队汇合,这里有乔太医在,有什么事,你尽管找他。”   陆随云点头,起身送杜院首离开后,返身到屋里,端起桌上的温水,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连城喝。   或许是出于本能,当勺子靠近连城嘴边时,她自然而然地就张开了嘴。   约莫喝了半杯水,连城再次陷入昏睡。   东方渐显鱼白,她紧阖在一起的双眸颤了颤,随之长睫抖动,慢慢睁开了双眼。   欲坐起身,却怎么也使不出力道,她不由苦笑,想来在床上躺太久之故。   眸光转动,看到陆随云坐在桌旁,手扶额角,正在熟睡,眸中立时涌上抹感动。   “定国公主醒了!”   谁?是谁启用密音入耳之术传话给她?   “是不是想问我是谁?”   那入耳的声音带了丝不怀好意的笑,连城置于身侧的双手禁不住握在一起:“你是谁?”她同样启用密术,问对方。   “鬼幽,我就是鬼幽……”   “你在哪里?既然来了,又为何不露面?”   “我在哪里,露不露面一点都不重要。”   “你想对我说什么?”   连城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定国公主怕是还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什么?”京中出事了么?是骏儿,还是宁儿,亦或是大哥和他们都……   连城眼里忧色尽显,苍白的脸上,表情变了又变。   “你很厉害,竟使出连环计,击败东旬大军,并狠狠反击回去,哦,我应该顺便再赞熠亲王一句,他也是个狠角色,不仅收回吕齐侵占大周的城池,且打得吕齐大军丢盔弃甲,数座城池沦陷,不得臣服大周,成为其属国。”   “吕齐和东旬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它们自找的!”   “可是若没你和熠亲王,吕齐和东旬会很容易拿下大周,你说对么?”   “世上没有如果。”   “世上是没有如果,可就是因为有你们存在,致使我主公称霸天下受阻,你说我是不是得从你这讨回些什么?”   “你想怎样?”称霸天下?没想到幕后那只黑手竟有如此野心——不仅要大周,还要整个天下!   “我不想怎样,我只想告诉你,要想找到你的幼弟,就前往灵月。”   骏儿被掳?   灵月?   他要她去灵月找骏儿,目的是什么?   连城心潮起伏,前往灵月,在知晓皇甫熠身中血咒,知晓极为神秘的灵月或许会有懂巫术的巫师,她就想去那个地方看看,却没想到突然间就有了机会。   然,这个机会来临的同时,骏儿的安危却……却致她的心紧揪在一起。   “我不知灵月在何方,如何前往?还有,我幼弟为何会出现在灵月,与灵月公主一行有关吗?”她刚刚肯定脑袋短路,否则怎没想到,骏儿如果已有不测,鬼幽又岂会现在来找她,引她到灵月寻找?“再者,你所言,我凭什么相信?”她其实是信的,可为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她只能有此一问。   幕后那只黑手在灵月,这点她眼下可以肯定,要不然,鬼幽不会大动干戈,以骏儿诱她前往。   连城的脑袋高速运转着,或许他的巢穴就在灵月?   倘若真如她所猜想的这样,那锦公主是他手中的人吗?   是的话,熠会不会有危险?   “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再者,以我的手段,和你玩些小把戏,你不嫌无聊,我还没那个时间。至于如何到达灵月,我自会告知你。”   “你还没告诉我,灵月公主一行,与我幼弟身陷灵月有无关系。”   “定国公主是想从我口中套出什么话吗?”   连城抿唇,没有启用密术接话。   “塔瓦沙漠,记住进入塔瓦沙漠,径直往西走,而后穿过……”   塔瓦沙漠?   位居东旬境内,向西,且一直向西,走到尽头,他是想要她死在沙漠中吗?   就她所了解,要徒步走出塔瓦沙漠,最起码得半个月时间,就算她有武功傍身,怕是也得一半时日,期间还得保证有充足的水和干粮……   许久,连城耳里再无声音传入,便以为鬼幽已然离开,熟料,就在她准备坐起身时,又有密音时远时近传来,“尽早动身,否则我不敢保证顾小公子的安全。”   身子猛然一震,连城清透的眸中染上一丝杀意。   尽早动身,她也想,那也得她能行动自如。   右手抚上左肩伤处,她嘴角泛出一丝苦笑,要大好,最快也得半个多月。   奈何她等不得,只能再在这养上两三日,便简单收拾行囊,往灵月进发!   无论是为救骏儿,还是找懂巫术的巫师,她都必须去灵月一趟!   “二小姐你醒了!”唤雪端着碗糯米粥,进屋看到连城坐在床上,眼里登时落下激动的泪水,“杜院首说你约莫就这个时辰醒转,奴婢便到厨房熬好粥……”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连城在给她打手势。   “小姐,你要对奴婢说什么,直接说就是,怎么……”将碗放到桌上,她抹去脸上的泪,眨着眼看向连城。   不料,连城却没看她。   “陆大哥……”   连城的声音无疑打断了她口中之言。   唤雪先是一怔,而后顺着连城的目光看去,就见陆随云在桌旁坐着,瞬间,她神色懊恼:“二小姐,奴婢……奴婢刚刚没看到陆公子,更没留意到陆公子正熟睡,所以……所以才……”   “罢了,你退下吧!”瞧她满身不自在,连城浅浅一笑,并未加以指责。   唤雪行礼告退。   “瞧我,说好在这侯着你醒转,却坐着都能睡着。”陆随云尴尬地笑了笑。   连城微笑:“陆大哥赶至庸城,没顾上休息,就忙着军中事务,跟着又率兵与东旬大军作战,而后又照顾我,定是累得不轻,才会坐着都能睡着。”说到后面,她的话语带了丝俏皮,陆随云闻言,嘴角漾出温润而雅致的笑:“可感觉伤口还痛?”   “不痛。”连城面上表情柔和,摇头道。   陆随云知道她没说实话,知道她怕他担心,才会说伤口不痛。   被利剑接连刺穿,要说不痛,他怎么也不会相信。   即便伤口恢复得很好,但痛感却不会在三两日就消无。   她不想她他担心,他便信她吧!   “我喂你喝粥吧!”站起身,他端起桌上的粥碗,走到床边坐下,温声道:“温度适中,正好合适食用。”   连城有些不好意思,伸出右手,笑着道:“我自己来就好。”   陆随云手中的动作一滞,看着她道: “你左肩伤得很重,不能动作太大,还是我来吧!”捏着小勺,在粥碗里又搅了搅,而后,他动作轻柔,一口一口喂连城。   边喂,他边给连城叙说这几日发生的事,连城认真听着。   “我大军已攻占东旬两座城池,真好!哼,东旬若是不臣服,我们就打到它臣服我大周为止。”接过陆随云递上的绢帕,轻拭嘴角,连城眸中光华璀璨,一字字道。   陆随云点头,随之朝手中的空碗看了眼,道:“要不再用一碗?”   “不了。”连城微笑着摇了摇头,而后道:“我累了,想躺一会,陆大哥也回屋歇会吧!”   陆随云迟疑片刻,终道:“那我唤你的丫头进来。”   连城轻“嗯”一声,目送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大哥,她……她醒了吗?”远远看到陆随云从连城屋里走出,陆天佑脚步略显虚浮,眸色担心,上前询问。   知道连城为救他受伤,知道连城昏迷至今尚未醒转,有好几次他不顾身上的伤势,欲前来探望,可犹豫再三,始终跨不过心坎。   但心中的担心煎熬着他,让他没法继续静等下去,于是,他鼓足勇气,走出了房门。   陆随云微怔片刻,道:“醒了。”他浅淡的眸光凝注在陆天佑身上,“要想身上的伤早些复原,最好别四处走动。”   生硬,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在陆天佑听来,里面却有关心和责备。   大哥是关心他的,因为关心,所以出言责备,责备他不爱惜身体。   陆天佑的感觉没错,那句从陆随云唇齿间漫出的言语,确实带着丝关心,及责备意味。   眼角渐显湿润,陆天佑嘴角颤抖,哽声道:“大哥,对不起……”揖手,他向陆随云深鞠一躬。   他早就想说这句对不起,虽然……虽然于眼前抿唇不语的兄长来说,他的对不起尤为廉价,但他还是要说出口。   只因这“对不起”三字,是母亲……不,是他,是他欠对方的。   母亲再有错,其目的也是为他着想。   所以,“对不起”三字,他一定要说。   “我受不起!”陆随云声音淡漠,提步行远。   陆天佑扯唇,苦笑着凝望那渐行走远的身影,低语呢喃:“大哥,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很难得到你的原谅,可我还是要说,大哥,对不起!谢谢你刚对我流露出的关心,谢谢!”就算他多情,就算他理解有误,但那句“要是想身上的伤早些复原,最好别四处走动。”,还是让他倍感温暖!   三日后。   精气神基本恢复,肩部的伤若是不做大动作,便感觉不到有多痛。   该动身了!   望着窗外的月色,连城做出决定。   “叩叩叩!”陆随云站在门外,抿了抿唇,优雅而温润的嗓音扬起:“睡了吗?”   敲门声响那一刻,连城就已收拢心神,并把自整理好的行囊塞在了被褥下面。   “没呢!”拉开门,她请陆随云进屋,“陆大哥进来坐吧!”随手合上房门,她微微笑了笑。   “你要离开庸城,打算去哪里?”陆随云没有就坐,而是站在屋子中央,看着连城开门见山问。   连城蓦地身子一震,诧然道:“我离开庸城?”他知道什么了吗?这两日她并未表现出反常之举。   “你看似每日养伤,可你想事情时的专注眼神,还有你着丫头找来不少书籍,札记……”陆随云的目光定定地锁住连城的明眸,不错过里面丝毫情绪波动。   “我就是随便看看。”连城微笑道。   陆随云皱眉:“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只是了解了解东旬各地的风土人情,好得了空闲四处游玩。”她是不打算对他说实话么?   “呵呵!”尴尬一笑,连城讪讪道:“我的小心思还真被陆大哥给猜中了!我啊,是有那么个打算,等战事结束,好好在东旬各地逛逛,这才着……”   陆随云截断她的话:“这不是实话!”   “陆大哥,我没有骗你。”   ☆、第212章:隐忍   看那些书籍,札记,她主要是想多了解些塔瓦沙漠的情况,省得她这个“路痴”进到其中,分不清东南西北,走岔路,然后葬身在大沙漠。   实情是这样,可她不能说。   免得他劝说无用,陪她一起冒险。   “连城,你既唤我一声陆大哥,那么我就得担起这大哥的责任,别瞒我,只要你说出来,我势必会和你一起面对!”陆随云神色认真,出口之语尤为郑重。   连城浅然一笑,慢慢走近他。   “连城……”她要做什么?为何一步步向他靠近,而且唇角挂着极致温柔的笑?   陆随云心跳如鼓。   她今日身着浅紫衣裙,淡雅若兰,越是向他靠近,他越是无法从容自如。   连城淡笑不语,在他面前站定。   水蓝色的长袍光滑而柔顺,墨色长发有几缕自然地垂在肩头,俊逸清雅的面容在灯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陆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好!”清越好听的声音扬起,连城柔和的目光落在眼前俊逸的容颜上,甚是专注。   陆随云被她这样看着,不由别过脸。   连城目光挪转,落在他泛红的耳根上,暗忖:“抱歉!陆大哥,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更知道不该‘利用’这份纯真的情,可我别无选择!既然明知回报不了你,我又怎能自私地让你付出?我做不到,陆大哥,我做不到对你的感情视若无睹,做不到理直气壮得任你为我付出!”   陆随云极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却一点用都没有。   脸颊灼热,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间屋子,离开她眼前,可是又好舍不得,舍不得她望向他时,眸中所流露出的温柔。   她穿什么颜色的衣裙都好看,但她好似尤为喜欢浅紫和青色,嗯,准确些说,她喜欢素雅的颜色。   简单却不失雅致的衣裙款式,穿在她身上,衬得她腰肢细 软,轻盈而玲珑。   进屋看到她那一刻,他就为此禁不住心生悸动。   她还在看着他,他能感觉到,感觉到她柔和的眸光,自他的侧颜,挪至他耳根处。   没于袖中的双手微微收紧。   她怎能,怎么可以这么长时间看着他?   难道……难道她心里有他?   “陆大哥!”他俊逸的脸颊红红的,此刻,他必是极致隐忍着,隐忍着对她的感情。   陆随云转过头,目光却没有与她相对,而是落在连城简单却不失别致的髻上。过了会,他目光慢慢下移,看到她清秀的侧颜,两缕发丝垂落,只衬得她脸如白玉,嫩滑无比。   “我知道你对我的好!”连城抿唇,重复之前的言语。   她想说出后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婉拒他感情之语,她似乎……似乎有说过,真不想再次伤害他。   毕竟爱一个人没错!   对上她柔和的眼眸,陆随云一时觉得呼吸一滞,仿若是被她的双眸夺去一般。   身形明明纤弱,容颜明明仅算得上清秀,可她的魅力,她的风华,却是那么卓然。   ——灼人眼球,为之倾倒!   揽她入怀,这不是你许久前就想做的么?   那就行动啊!   无数个夜里,他有梦到她,且拥她入怀,彼此深情凝视……   脑中画面涌现,陆随云忙错开视线,不敢再看向连城。   他自责,他懊恼……   只觉自己好卑鄙,不敢想梦里出现过的那些画面——吻她……   奈何那些画面不是他不去想,就不会出现在脑中。   此刻,他感到身体不适至极,尤其是 某处!   在她面前,他怎就把持不住自己?   是情之所至么?   心里苦笑,同时,他没于袖中的双拳握得更紧!   他控制着,控制着自己情感外露,控制着自己长臂伸出,拉她入怀……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   绝对不可以!   她有喜欢的人,而那人不是你,不是你!   他羞愧极了,羞愧自己不该想她,这样的话,也就不会在无数个梦里梦到她……   慢慢的,他的心跳恢复常率,身上的不适亦逐渐消散,可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却动弹不得。   连城与他站得很近。   淡淡幽香,扑面而来,陆随云暗自调息,压吓体内再次腾 起的不适感。   他要冲破穴道,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陆大哥,对不起!我不想偷袭你的,可我不得不这么做!”连城眸光歉然,声音轻柔:“我要去一个地方,而且必须要去!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可正因为知道,我才不能自私地拉着你一起去。”   她果真要离开庸城。   穴道正在慢慢冲开,他眼底痛色涌现,看着连城,听她继续往下说着。   “回京后,你记得告诉大哥,让他照顾好三妹,过段时日,我会带着骏儿安然回府……”   她竟然……竟然知道顾骏被掳?   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说,军中无人知道,那她的消息从何而来?   而且,她要去哪里找顾骏?   从她的言语中,此行多半会遇到危险。   陆随云的心咯噔一下,愈发催动体内真气,好冲开被封的穴道。   缓缓转身,连城走至窗前,低微而轻柔的嗓音扬起:“一切都快结束了,我曾许誓,要手刃那幕后的黑手,为爹娘,大姐报仇,我相信此行,定能如愿!”   幕后黑手?   顾骏被掳,与其有关?   陆随云脑中思绪翻转,那人是想以顾骏引她去什么地方,然后……然后……   心口倏然钝痛,他无法再想下去……   冲开了,他冲开被封住的穴道了!   宛若一片鸿羽,他提气,悄无声息落在连城身后,随之手速极快,点其昏睡穴。   他得阻止,阻止她孤身犯险。   要去,也得她身上的伤大好,有他陪同,方可前往那个未知的地方,救顾骏脱离险境。   连城阖上眼的瞬间,唇角泛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暗忖:“这就叫‘现时报’吗?”   伸手接住她瘫软的身子,陆随云横抱起,而后大步走向床边,像是放珍宝般,将她轻轻安置到床上躺好,顺便随手拉上薄被盖在连城身上。   他要守着她,直至天亮,直至她睡醒,告诉他到底要去哪儿,继而等她肩部的伤恢复,陪她一起前往那个地方救顾骏。   见连城睡得安详,他来来回回在屋里走了两圈,寻思着顾骏被人掳走的消息,连城究竟是如何知晓?   近些日子以来,她很忙,忙着应战东旬,接着便受伤昏睡,期间,他一直有在身边,没见过她离开大营,与陌生人接触过。   忽然,一抹灵光自他脑中一闪而过——密音入耳之术。   定是有人以此法传话给她,一定是这样!   时间应该就在她醒转那一刻,而那时,他则因为困倦,不小心睡着了。   想到这,陆随云恼恨自个。   为何就在那会睡着?   转身,他迈步走至床边,看着连城沉睡的侧颜,低喃:“你怎就那么好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这样很累,知道么?”眸中疼惜涌现,随之而来的是心里一痛。   唤雪推开门,脚步轻浅而入,陆随云听到动静,回头看向她,低微,略带丝优雅的嗓音扬起:“我今晚会留在这,晚间不用进屋服侍。”   眼眸微闪,唤雪想问什么,却见陆随云留给她的只是一个后脑勺。   难道二小姐身上的伤口出现不适?不对,若真那样,也是她们几个丫头留在二小姐身边服侍,妥帖些。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转身走出屋,随手合上房门,唤雪心中禁不住思量起来。   算了,想不出便想不出吧,反正随云公子又不会伤害二小姐,再者,随云公子晚间又不是没在二小姐屋里呆过。   这么一想,唤雪心里不再存有疑惑,抿着嘴儿回了她和唤玉住的房间。   陆随云静坐在床边,看着连城清秀的脸儿出神。   他坐的位置,距离连城很近。   鼻尖轻易就能闻到独属于她的气息——淡淡兰花香。   恢复血色的脸儿纷嫩柔滑,两弯黛眉宛若墨色细细晕染而开,尤为好看。   小巧翘挺的鼻梁下,是花瓣般的唇瓣,泛着浅浅莹润光泽。   其实……其实他心中想的是那光泽好诱 人,好想俯身靠近,品尝它的味道。   混账!他怎又混账了,想到了不该想的?   陆随云,你不可以!不可以趁人之危,不可以让她恨你,你是君子,君子绝不会乱来,绝不会……   绝不会怎样?   他笑了,笑容苦涩至极。   然,心里那个曾鼓动过他的声音,再次叫嚣起来。   吻她,吻她啊!   她在沉睡,并不知你有做过什么。   你不是喜欢她,爱她吗?   那就吻她啊!   莫担心她会知道,屋里现在只有你们两人,且她在沉睡,快!还等什么呢?   陆随云,错过这次机会,你恐再没可能吻……一生都不会知道它是什么味道。不想后悔,就放开自己,大不了今日不做什么君子,再者,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做君子,这样真就好么?   鬼使神差的,他俯身,双手撑在连城身侧,慢慢靠近……靠近那想了无数次的朱唇。   越是靠近,他身上 越是不适,同时间灵魂深处的煎熬就越上升些许。   突然,他用力摇头,抗争着心底那个叫嚣不已的声音。不可以!你不可以吻她,不可以那么做!   最终,他的吻没有落下,而是停在距离她很近很近之处,只差挨上。   连城温热的呼吸如花儿轻吐芬芳,轻拂在他鼻翼之上。喜欢她,爱她,只要他愿意,只要他向皇上提出赐婚,皇上定会答应。可她会不高兴,所以,为不让她难做,不让她不开心,他宁愿独自承受对她的喜欢和爱恋,也不会像皇上开口求赐婚圣旨。   皇甫熠那晚伤她时,说与他的话多少有些真心,但同是男人,他知道皇甫熠那时不是不爱,而是……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要推开她,准确些说是保护她。   此刻,回想到她被他的剑芒刺穿左肩,再不难理解他当晚说的话,以及他淡漠的眼神和疏离的举止。   轻轻一触便可,他却宛若被钉住一般,无法在她的唇上,印下他的爱恋之吻。   许久,他倏地回过神,坐正身形,拉开与连城之间的距离。   他不要她鄙夷,不要做小人!   因为过度紧张,他额上冷汗渗出,脸色变了又变。   他和她如此之近,却又似远隔千里江河,万重山。   连城一觉睡得很沉,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睁开眼后,即刻要做的事,就是离开庸城,赶至灵月。   靠内侧的素手轻轻动了动,她屏住呼吸,刹那间屏住呼吸,而后纤指轻轻一弹,就听到闷响声接连响起。   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她方缓缓睁开眼。   坐起身环目四顾,发现陆随云趴在桌上,显然已陷入昏睡。   目光挪转,往门口移动,她又看到唤雪,唤玉侧身躺在冰凉的地砖上,轻舒口气后,她迅速起身,拿起丢在床上的行囊,就往门口走。   天尚未大亮,她得赶紧走,顾不上扶唤雪,唤玉躺倒床上了!   行至门口,她回头望向屋里,暗忖:“对不起!我任性了!”最后目光又移至散落一地的洗漱用具上,“我会平安回来!”低声道出一句,她转过头,提步正要步下台阶,却看到离影站在她眼前不远处,定定地看着她挎在肩上的行囊。   “二小姐你要去哪里?”   离影站在原地,眼里写满不解。   “我有事要去办,等战事结束,你和萧小姐,唤雪,唤玉一起随大军回京。”连城没有就她的问话作答,而是叮嘱一句,迈步走向院门口。   离影跟在她身后:“奴婢说过,二小姐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   “若认我这个主子,就莫跟着我!”连城头也不回,淡淡道出一句,提起轻功,瞬间不见踪影。   她的话离影没有听,而是在她提气疾速飘出院落时,亦提气而起。   乌镇位居桐城正东方位,而桐城则与塔瓦沙漠接壤,也就是说,只要出了桐城西门,便会看到一望无际的沙漠。   连城离开庸城,日夜赶路,现在前往乌镇途中,月色清幽,不甚平坦的道上,几乎不见一个人影。   她轻功极好,因此,到目前为止,尚未被离影追上。   忽地,一阵轰然声响,自前方数百米传至她耳里。   有人打斗?   功力深厚。   侧耳聆听,连城断定前方打斗的二人,功夫皆不俗。   这荒郊野外,他们是什么人?竟招招狠厉,互不相让。   疾速前行,连城藏身于道旁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透过如银月华,她看向正在打斗的两人。   道旁是一条宽敞的河流,水面上飘着一艘不大不小的货船,那打斗的两人眼下正在船上过招。   除他们二人外,船上还有旁人,只不过那些人,东倒西歪,全已死在血泊中。   而打斗的两人,一人身量挺拔,样貌俊秀,却满目光阴狠,身上杀气极重,似是走火入魔?   另一人则是体型健壮,留着一脸络腮胡,眼里怒意翻涌。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突袭我商船,杀死我船上的伙计和仆从?”   “我想杀人!”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给他们报仇!”   “你有那个本事吗?”   “有没有等你死那刻自会知晓!”   络腮男边出招,边狠声道。   与他交手的年轻男子,眼神时而幽冷阴森可怖,时而狂热如魔。   他如果不变声,如果不是这张足可掩人耳目的皮囊,连城单听声音,就会辩出他是哪个。   鬼幽,对,他就是鬼幽。   通过诡异的缩骨术,他可以随意改变身量,体型,再加上易容术,很难被人识出身份。   连城之前的断定没错,他确实是走火入魔。   追根究底,他之所以会走火入魔,还是源于皇甫熠之手。   血洗熠亲王府那晚,他被皇甫熠重伤。   外伤好治,但内伤却极难恢复,而他又太过自负,想着凭他的武功修为,短时间调理好内伤绝对不是问题,加之一心想助主子谋成大业,终在昨日夜里再次调息疗伤时,不慎走火入魔。   其结果,便是控制不住自我情绪,稍有不如意,想杀人发 泄。   他眼下心绪紊乱,不知自己是什么人,只知他要去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在哪里,他亦不知,仅凭着自身的潜意识前行。   打斗中的二人蓦地同时腾空而起,只听一声轰响,货船反扣在水面上。   络腮男一怔,登时大恨,一掌击向鬼幽。   眼见就要被击中,却让鬼幽躲了过去。   络腮男功夫不弱,要说身份,他可是桐城响当当的人物,人称“阎大人”。   但,他并不是什么大人,且姓颜而非阎,只因他面相长得凶恶,为人却义薄云天,人们才给他取了那么个绰号。   桐城地处东旬边塞,无论是地理条件,还是城内物资,都极为贫乏,真真就是那苦哈哈之地,与繁华一点边都沾不上。   可饶是这样,阎大人奉行的为人准则却是,府上但凡有多余的粮食什么的,都会着仆从拿到街上,分发给有需要的人。   好人,“阎大人”是好人,且是大好人,他担得起这个名号,可就是这么个好人,在往桐城府邸采办物资时,遭遇鬼幽这一劫。   他能不怒,不恼,不恨?   鬼幽仰天一阵狂笑:“你功夫不俗,可要想伤到我,再练十年,二十年吧!”   阎大人愤然,再次向其发出攻势。   奈何不等他发出掌力,就被鬼幽扫来的掌风扇到了河滩近前的水域里,顿时整个人变成了落汤鸡。   鬼幽是要杀人,可这一刻,他似乎来了兴致,与阎大人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好似这样要一个人死,才有意思。   阎大人静静浸在水中,调动散乱的真气,缓缓恢复功力。   “出手啊!我等着你呢!”鬼幽站在河滩上,一袭湖蓝长衫随风荡起。   阎大人双目大睁。   眼前之人杀了他那么多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心中一凛,他倏地提气,跃出水面,连番催动真气,攻击而出。   “勇气可嘉,那我就陪你再玩两招。”脱口之语,透着股极致森寒,让人闻之不由周身颤栗。   语落,他掌风扬起,就见阎大人口喷鲜血,凌空坠于河滩上。   “你……你是何人……为何要我……要和我的货船过不去?”   阎大人颤颤巍巍站起身,满口鲜血,因身上传来的剧痛,面目近乎扭曲。   “我是何人?”鬼幽目露迷茫,喃喃:“我是何人?我不知道,我就是想杀人,对,我就是想杀人,没有理由……”   “你是疯子……你一定是疯子……”阎大人一字字说着,而后又催动掌力。   鬼幽森笑:“我是疯子?我怎会是疯子呢?”抬手间,一块碎石凌空而起,随之似长了眼睛一般,袭向阎大人的嘴巴。   “哇”一声,鲜血再次从其口中喷出,数颗牙齿跟着掉落。   看着眼前一幕,听着那阴冷狂语,连城眉儿紧拧。   果真是疯子,走火入魔,能疯到如此程度,与魔鬼无二。   要管闲事吗?   垂眸看了眼左肩,虽说这几日赶路,她有服用补气,补血药丸,还服了颗冰凌果制成的特效药,功力是成倍大增,伤也基本痊愈,可偶尔还会隐隐作痛。   她知道伤口是愈合了,其实内里的肌肉还在长成中,如果一个不慎,拉上肌肉,恐怕恢复好的伤口就会裂开。   ☆、第213章:遇到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要她为个不想干的人冒险,她……   就在她犹豫当头,就在阎大人满目愤恨,准备从衣襟中掏出什么物什时,鬼幽突然窜上前,将阎大人塞进衣襟中的手一把捏住。   只听他语声森冷:“想使暗器!”   随着他语落,阎大人只觉被拽出的那只手,倏地传来一阵剧痛。   待低头看时,五根手已齐根折断,可这还不为过,站在他面前之人,再次运力。   将他小臂立时爆为屑末。   鬼幽劲气上行,阎大人那已被废的上臂突地刺出,沾血的白骨顿刺进他胸腔之中,直直刺穿了他的脏腑。   鲜血鼓涌而出,阎大人双目突出,连一声惨呼都来不及发出,就生生惨死在鬼幽那一击之力下。   鬼幽随手一拋,将他的尸身丢进河中,双目森寒:“和我玩心眼,不自量力!”   连城倒吸口凉气,够残忍,比之她偶尔使出的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   阴狠,没有丁点人性!   仰头一阵大笑,鬼幽忽然盯着连城藏身的那棵大树,目光宛若寒电,在树冠上扫来扫去,饶是连城定力够强悍,此刻也禁不住心悸。   “若不想死在我的手上,就出来吧!”   片刻,连城眸中冷芒一闪,提气凌空落下,在鬼幽数丈外站定。   “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他人留条后路,也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阁下却全然不在意这些,出手很辣,将人杀死不说,还用那种极致手段,简直与魔鬼无二!”   唇齿轻启,连城神色淡然,浅声道。   鬼幽一怔,大笑:“留后路?笑话,小丫头你说的简直就是笑话!我想杀人便杀人,没理由,也不怕哪个报复,为何还想你说的那些废话?”   “你很狂妄!”小丫头?无论是样貌,还是声音,都足以证明他年龄不是很大,怎就称呼她为小丫头?   没错,她目前是不到十八,可与他相比,差不了几岁吧!   拧眉思索,没想出个所以然,连城索性不再琢磨鬼幽刚才对她的称呼。   淡淡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像你这种人,迟早会丧命在他人之手。”   鬼幽凝向她,森笑:“是说你么?”不等连城说话,他又道:“小丫头,莫说大话,要是你能杀得了我,尽管出手,要不然,我会立马取了你的小命!”   “想取我命,没阁下说得那么容易。”连城面色如常,悠悠道。   “是吗?那我可要见识见识你的功夫了!”夜静寂无声,鬼幽目光狠厉而狂热,鼓动真气,向连城袭来。   看着朝自己袭来的猛烈杀气,连城深吸口气,抬手蓦地击出。   鬼幽站在原地的身子突然向后疾飞,随之轰鸣声爆响而开。   片刻后,四周恢复静寂,只见人影一闪,他又飘了回来,森笑: “小丫头,武功不赖!”   连城神色依旧淡然:“一般!”   “你倒是谦虚。”鬼幽阴阳怪气地说着,而后再度攻向连城。   既然人家要找麻烦,那她唯有应对了。连城体内真气倏然运转,紫金索自袖中窜出,打破迎面而来的杀招,直直袭向目标。   鬼幽错愕,正要连发掌力,却觉胸口一痛,宛若被利刃刺中!   是紫金索带出的劲气伤得他。   鬼幽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自然认识江湖中已经消失很久的紫金索。   因此,他刚刚才会目露愕然。   “你竟然有紫金索?谁给你的,你又是什么人?”   杀招频出,他逼问连城。   “阁下管得太多!”手中紫金索如游龙般舞动,连城身子轻盈,与其交战在一起。   鬼幽本就心绪紊乱,焦躁至急,一听连城这话,登时气得脸色发黑,猛然使出一招绝杀技。   “小丫头,这是你自找的!”他的声音似林中野兽暴怒时发出的嘶吼。   连城却置若罔闻,完全像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手中紫金索倏地力道大增,宛若张着血盆大口的怒龙,冲向他而去。   月光清亮,大地幽森,鬼幽再次被紫金索夹带的凛然劲气击中,自空中猝不及防落下,他后推着,踉跄后推着,终稳住身形。   然,他不经意间低下头,立时瞳孔收缩。   尸体,河中那些尸体,竟全在他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尤其是距离他最近的那具尸体,双眼突出,面目极度惊恐。   “怕了?他们可都是你刚刚杀死的。”紫金索舞动,她身法变换迅捷,肉眼根本捕捉不到,她要为之前的犹豫做些什么——取眼前这狂魔的命!   是她一时的犹豫,让那位中年络腮男惨死。   基于此,在看到河中漂浮着的一具具尸体时,她利用紫金索带动的劲猛之气,将他们全卷至河滩上,又出招致眼前的年轻男子自空中坠 落,步步后退到这些尸体近旁。   森森白骨斜 插 进脏肺,那最后死的中年络腮男,确实死得太过凄惨!   连城远远看着他的尸体,眼里涌上一抹歉意。   要是她早些出手,他或许尚活在人世。   现在,她只能默道一句抱歉!   “怕?小丫头,你说的简直是笑话!”鬼幽忽然一阵狂笑,随之双掌运力,那些尸体眨眼功夫就变成了碎肉,四处横飞,好不恶心。   浓浓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而开,连城皱眉,喝道:“你还有没有人性?”   月下,她眸光锐利似剑,直直盯着鬼幽。   熟料,鬼幽阴毒的目光迎上她的视线,狂笑片刻,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要、杀、人!”音落,他骤然拔地而起,踪迹全无。   连城正惊骇他口中之语,却没想到眨眼间,他便已消失不见。   “糟糕!”暗忖一句,连城朝乌镇所在的方向望去,距离这里最近,有人烟的地方当属乌镇,他该不会去哪里了吧?   心念电转,她提起轻功,朝乌镇疾驰。   希望来得及阻止那魔鬼!   然,即便她轻功再过人,似乎还是来迟了一步。   因为徐徐夜风中,浓郁的血腥气迎面扑来,不大的小镇,死一般沉寂。   连城心儿沉了沉,加快速度飘向乌镇。   风大起,苍天仿若看见杀戮,从而生出愤怒!   随风势,遮住明月,周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晚了,我还是来晚了!落在乌镇中央的道上,看着每家每户门板不翼而飞,四处皆是残肢断臂。   连城心里愧然不已。   无一具完整的尸身……   无一具完整的尸身,男女老少,死相皆……皆惨不忍睹!   鲜血与脏器,在那些残碎的尸体旁散落着,好不叫人凄伤连连。   墙上,道旁的枝杈上,挂有鲜红的血肉,残破的衣衫,血顺着墙缝流着……   宛若一朵朵凄艳的花儿,落于地上,随之融入泥土中。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瞬息间便没了,有的只是一张张惊恐不已的面容,及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眸。   “别让我再遇到你!”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连城眸光冷厉,清秀的脸儿上聚满愤怒!   四日后。   离影身着一袭利索的火红短装行走在桐城大街上。   “喂,你,你给爷站住!”   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怪里怪气的男声。   眉儿皱了皱,离影没有理会。   按着她的直觉,二小姐定是到了这桐城,且到了没多久,怎就不见人影?   乌镇,二小姐经过乌镇这点,她完全可以断定。   而走出乌镇,再往前就是桐城,一路上也有二小姐行走过的气息,但她真赶至桐城,却还是没找到人……   “爷喊你,小妞你是听不见,还是没把爷往眼里放?”   前行之路被人挡住,离影当即冷脸:“让开!”她的声音极冷,但配上她那美丽的容颜,一点都不具杀伤力。   那挡住她路的男子穿着上算不错,长得也还行,可仔细看他,就会发现此人一脸淫 靡之象。   “长得真水灵,也不妄爷跟了你一盏茶的功夫。”男子转向身旁的仆人说了句,而后伸出手,欲掐离影的脸儿。   却被离影一把掌拍落他的咸猪手。   “有味道,真有味道!”   男子见离影瞪着他,大笑道:“爷喜欢你!怎样?随爷回府,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瞧了眼离影身上沾满灰尘的衣衫,男子又道:“看你的样子,好像也没落脚地,这就随爷走吧!”   “不想死就让开!”离影冷声道。   男子哈哈一笑:“你发怒,还有威胁爷的样子,爷看着一颗心就“怦怦”直跳,就这么定了,爷要你,会对你好的 ”   “公子大白天如此放肆,难道眼里就没王法?”离影脸上的冷色丝毫不减,慢慢道。   那男子“呸”了声,不屑道:“皇帝老儿好端端的非要和大周作对,这下好了,反倒让大周给打得城池一个个沦陷,不知哪日,东旬就会被他玩完,哪还有闲工夫管这等小事!”   “你真不让开?”东旬城池接连被大周大军攻陷,离影自是知晓,可她没想到作为东旬人,眼前这男子竟张狂至此,全然不把他们的皇帝放在眼里,脸色又冷了几分,她暗自催动真气,打算教训教训这男子。不是她不敢杀此人,而是她不想把事闹大,从而绊住脚,延误她找到主子。   男子嬉笑,歪着眼儿道:“不让!”   离影抿唇,素手缓缓抬起。男子见状,哈哈大笑:“你真要对爷动手?”   “是真是假公子很快便会知道。”离影冷笑。   男子咧嘴笑道:“那就来吧,让爷看看你有多厉害!”   离影再次冷笑,随之掌风送出,男子身形一闪,迅速躲了开。   可下一刻,他如同木桩一般,被钉在了地上。   “本王倒不知桐城还有这等害虫。”沉冷的嗓音扬起,耶律琛缓步而来,在离影近旁站定。   那日奋力救太子逃脱,却还是没保住其性命。   回到汴京,老皇帝有心包庇他,奈何原属于太子党的朝臣,不顾国家尚处于战事中,联名上奏,力求老皇帝就太子的死,惩治耶律琛。   缘由则是太子那封信中所提之事。   老皇帝对信中提及的,并不是全然相信,加之现在又是用人之际,极其不想治罪爱子,奈何朝臣意决,为顾全大局,他只好暂时将耶律琛贬至桐城。   “你没事吧?”看向离影,他轻声问。   没看错,他刚刚没看错,站在他眼前的女子确实是那日救他的姑娘,当晚虽没看清楚她的容颜,但她的眉眼,他还是清晰地印在了脑中。   想不到她生得如此美——眉疏不画,自青于黛,脂粉未施,胜之白玉。   身量高挑,穿着简单,眸光清透,当真好看至极。   她的眼里充满怒意,是冲着他?是的,是冲着他。   个中缘由,他心里清楚。   “琛王,那姑娘长得甚是漂亮,您……您若是喜欢,小的把她让给您就是,还望您大人大量,饶小的一回!”被封住穴道,定定站在一旁的男子,冲着耶律琛的背影,颤声阿谀道。   他怎就忘了这号人物在桐城?   找死,他今个的行径纯粹是在找死啊!   但愿琛王得了那小妞后,能饶他一回。   男子正在这想着,蓦地一道掌风直接将他击飞。   “少爷……”跟随他的仆人自怔愣中回过神,扯开退就往他坠 地的方向跑。   “受死!”淡瞥那已丧命的男子一眼,离影冷喝,倏地运气攻向耶律琛。   她可没忘此人恩将仇报,利剑伤人一事。   耶律琛一怔,旋即纵身而起:“姑娘你听我说,当日我出手伤人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两国交战,他作为东旬人,不,是东旬的什么琛王,伤二小姐是迫不得已,这听着真真就是笑话!   街上行人见二人大打出手,瞬间四处逃离。   “听你说什么?”离影胸口一阵起伏,双眉几乎倒竖,眸如冷电,身形不时变换,所出招式,招招凌厉至极,“说啊!我该听你说什么?是忘恩负义,还是卑鄙龌龊?”她的声音与她的招式一般,亦凌厉得很!   耶律琛只是躲避,并未还手。   “姑娘,当时那种情况我真的是迫不得已!如果不刺伤定国公主,我就无法救太子。”   离影声音清冷:“那你也是恩将仇报!”说着,她催动真气至双掌,蓦地推了出去。   立时一阵疾风响起,宛若大漠之上激起超强风暴。   离影几乎用了十成功力。   掌力强悍,令耶律琛深觉不可思议。   她凌于空中,发出这一掌,似是将周围的气流全聚集在掌风之中,朝耶律琛狂袭而去。   耶律琛边接招,边赞:“姑娘好功夫!”他接招,却没有进攻,他怕伤到离影,伤到这个曾救过他的女子。   只见他亦是催动真气至双掌,瞬间,剑气自他掌间爆出,如同苍龙出海,疾速迎向离影击出的霸猛劲风。   他的身子凌于空中丝毫未动,凝向离影道:“姑娘,你来桐城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只要说出来,我可助你一臂之力,咱们还是别打了吧!伤定国公主是我不对,但东旬眼下的情况,即便我不说你也知道……”若是他估计无误,东旬很快会步吕齐后尘,臣服大周,为其属国。   这种结果,他是不愿看到,但与东旬百姓流离失所,与国土彻底沦陷相比,东旬成为大周属国就算不得什么了。   且,天下诸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指不定什么时候,东旬又会与大周鼎力于世。   在现实面前低头,不可耻,他打心底这么认为。   大周,国富力强,成为中原大陆的主宰,毫无悬念!   再者,此次联手吕齐进犯大周,多半是逍遥王的阴谋,能让其阴谋落空,也算大快人心。   两股劲气倏然接在一起,不时发出轰鸣声。   突地,耶律琛被离影击出的那股劲气击中,待周遭尘埃散尽,只见他衣衫褴褛,捂着胸口不住咳嗽,形容看着好不狼狈。   离影落地,收起真气,哼声道:“我还有要紧事办,今日先放你一马,若改日再相遇,我势必取你性命!”   “姑娘想要我的命,现在大可直接来取!”耶律琛嘴角掀起一丝苦笑,暗自调理内息:“那日之事,我是有些恩将仇报,这点我承认,姑娘,但你心里应该明白,如果我当真要对定国公主不利,就不会只刺伤她左肩。在那种情况下,我就是一剑刺中她后心,也全然不是问题!”   离影怒:“你一定要我杀了你,是不是?”他说的没错,当时他想一剑刺中二小姐的后心,那简直是易如反掌,但他没有,只是刺伤二小姐,而后就去救那什么东旬太子。她眸中神光流转,被耶律琛尽纳眼底,随之,他不由松口气,暗忖:“她信我了,信我刚才所言,这就好,这就好!”   气息顺畅后,他浅淡一笑,走近离影:“我还是那句话,姑娘想要我的命,尽管来取便是。但我看姑娘确实是有要事要办,不如我帮姑娘将事办成,再受死可否?”   不待他音落,离影双掌相继拍出,似游龙舞动,猛然袭出。   耶律琛步法变换,身形倏地随之一变,险险避开其霸猛劲气,跟着快速逼近她,长臂伸出,扣住离影腰肢,倒向自己怀中。   “姑娘,我今日一早听城门口的侍卫说,有一男一女,前后进入死亡沙漠,不知他们……”   猝不及防被人揽入怀,离影脸儿一红,跟着怒火上涌,扬手就欲击向耶律琛的胸口:“找死!”可就在电光火石间,耶律琛蓦地攥住她的手腕,口中之语道出。   “你……你说什么?”闻他之言,离影当即怔住,抓住耶律琛的胳膊,急声问:“今早有一男一女进入死亡沙漠,属实?”塔瓦沙漠,也称之为死亡沙漠,这点离影知道。   二小姐要做什么?   为何要进死亡沙漠,她难道不知一旦进入,有去无回么?   还有,先她一步进入沙漠的男子,又是哪个?   而那男子是否与乌镇河滩上的碎尸,及乌镇一夜被屠有关?   若……若真与其有关,或者准确些说,是那男子所为,二小姐怕是为追此人,才冒险进入死亡沙漠。   寻思到这,离影抬起头,冷冷看着耶律琛:“放开我,我要去找二小姐!她不能有事!”她眸色坚决,耶律琛不由自主松开手,浅声问:“你要进死亡沙漠找人?你可知那沙漠有多危险?首先很难找到水,其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沙尘暴,还有,即便走出死亡沙漠,你又知道前路有什……”她口中的二小姐是哪个?是定国公主吗?   据他所知,定国公主原是大周宁远侯府的二小姐……   思绪翻转,耶律琛断定离影口中的二小姐是连城,但他不解,不解连城为何会出现在桐城,并且继一男子之后,踏入塔瓦沙漠。   “我与你一起!”考虑半晌,他道出这么一句。   定国公主不是那种随意伤人的女子,且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屠杀他乌镇百姓,她在追杀凶手,追杀那先她一步走进塔瓦沙漠的男子……   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就必须得出手。   又或许,一切不过是他的猜测,乌镇内外发生的屠杀事件,与那男子根本就没关系,但眼前的她要去救人,他……他还是跟着一起吧!   至于为何会做此决定,他一时半会道不清缘由。   总之,他不想她有事。   “你要随我一起,意欲何为?”   离影盯着耶律琛,眼里满是防备。   ☆、第214章:危机   一阵猛咳,耶律琛笑道:“这是我东旬,死亡沙漠再可怕,但于我这东旬人来说,却并不怎么可怖,有我做向导,你找人会事半功倍。”   凝向他,离影的目光有些复杂:“你果真要随我一同前往?”   耶律琛微笑点头:“我从不打诳语。”   离影看着他的目光隐隐闪动,让人一时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片刻后,她道:“我要即刻动身。”   “半个时辰后吧!”耶律琛道。   “为何?难道你想反悔?”离影目露鄙夷。   耶律琛摇头:“要进入死亡沙漠,得做好充足准备。”   离影问: “你是指水和干粮?”   耶律琛点头:“还有其他一些必备物什。”   “尽快,我在城门口等你。”   语落,离影疾步而去。   半个时辰后,耶律琛牵着两匹骆驼,出现在西城门口,只见他向门口侍卫问了两句后,就牵着骆驼到离影身旁。   “走吧,他们出了城门径直往西而去。”   离影未语,只是点了点头,就纵身跃至骆驼背上:“咱们要快些,我怕二小姐有危险。”听她说咱们,耶律琛的心不由一软,微笑颔首:“他们徒步,咱们不难追上。”   等他们行进沙漠有段距离后,又有两男一女,三抹身影牵着骆驼,往沙漠进发。   “洛,这……这可是死亡沙漠,咱们真要踏入吗?”   莫婉倾骑在驼背上,不远不近跟在岑洛身后,咬了咬唇,语声低微而担心道。   “是我叫你跟着的?”岑洛头也没回冷冷丢出一句。   连城率军出征,想到她有可能会在沙场上遇到危险,岑洛心中日夜难安。   对于东旬,吕齐突然联手进犯大周,他多少猜出些缘由。   当他质问岑嵩时,却被其矢口否认。   说完全没有的事!   他不信,而后来他住的寝院被十多名高手暗中守着,也证实他的猜测属实。   那人丧尽天良,为图谋大周,乃至称霸整个中原大陆,竟然煽动东旬单方面撕毁与大周之前签订的和平 协定,且唆使其与吕齐联手对付大周,本事倒真不小。   十日,连城已离开十日,岑洛却始终走不出寝院,期间,自然没上早朝,至于缘由,岑逍以他患急症向皇帝告假。   坐等下去,岑洛自是做不到。   于是,他一日夜里,打伤那十多名高手,不管不顾地出了相府,而后径直离京,赶往庸城。   青墨自是跟在他左右。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前往庸城的半道,发现有人尾随在他们主仆身后,待用计引出那人,方发觉跟着他的是莫婉倾,是他极为不想看到的女人。   他有呵斥对方莫再尾随身后。   奈何莫婉倾根本不听。   说什么他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还说她现在可以自主,绝不会再背弃他们间的感情。   感情?   他们间现在可还有感情?   岑洛当时闻她之言,心中冷笑不已。   莫婉倾之所以会认为自己已自由,不用再帮着暗中的父亲做些她不想做之事,无非是源于坤伯在她出事后,一直没到丞相府与她联络。   但事实是这样么?   怕是未必如此。   赶不走,即便疾言厉色,岑洛也赶不走莫婉倾,终,他对其不理不睬,想着继续跟下去,她觉得无趣,亦或是知道他是为旁的女子,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赶往庸城,心伤之下,会主动离开。   却没料到,莫婉倾够执着,就算他一路不理不睬,她始终尾随在后。   他与青墨骑马,她也骑马;他与青墨提轻功疾驰前行,她亦是。   呵呵!他怎就不知她会武功,而且轻功不俗。   虚伪的女人,与他认识期间,她究竟有多少事瞒着他?   回想往事一幕幕,岑洛打心底对莫婉倾深恶痛绝。   泪水沿着莫婉倾艳丽无双的脸颊滚落而下,她低声啜泣:“洛,你真不明白我的心吗?这么些年过去,无论我再怎么变化,可我对你的心却是一直没变!”   青墨骑着骆驼随在岑洛一旁,静静地抿着唇,一路上除过主子问话,他恭谨作答外,再无半句言语。   “我……我知道现在的我配不上你,甚至无法入你的眼,可我爱你……你喜欢定国公主,你娶他做妻子,我会……我会祝福你,可你不要赶我走,赶我离开你……”   “我给你们做奴婢,洛,我宁愿在你和定国公主面前为奴为婢,也……也不要离开你!”   她泣声说着,岑洛却似是什么都没听到,神情冷漠,目视前方,只想尽快找到连城。   赶至庸城,知晓连城受伤昏迷,他心痛至极,但由于担心被人发现他在庸城,传至京城的皇帝耳中,犯欺君之罪,他只有忍耐着,守在连城在庸城住的府宅外,打探她的近况。   连城肩挎行囊,疾驰离开,他看在眼里,竭尽全力去追,结果与离影一样,还是将人给跟丢了。   然,他没气馁,而是暗中随在离影身后,继续寻找连城。   他担心她!   伤势未愈,就独自外出,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吗?   他有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离开庸城,会不会与幼弟失踪有关。   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否则,她不会不顾身上的伤,就悄然远去。   寻找她这些日子里,他尤为憎恨一人,同时也恼怒一人。   顾骏失踪,与那人肯定有关,他要做什么?为何要掳一个小孩子?其目的是想对付她妈?   只因她太过与众不同。   只因有她在,大周会更加国富民强,从而致他所谓的大业难以实现?   定是这样没错。   自从她归京,做出的事,件件造福大周百姓。   且这次率军出征,她谋略过人,更是扬名天下,成为人们口中名副其实的“神女”!   可就是这样卓然于世,风华万千的她,却被心爱之人出手致重伤。   是的,是心爱之人,是她全心爱慕之人伤的她。对此,他心生疼惜,疼惜她重伤昏迷数日不醒,同时,他恼怒,恼怒皇甫熠这个伪君子,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伪君子。   出手重伤她,就是他所谓的爱么?   每每想起皇甫熠伤害连城的种种,岑洛就会恨不得将连城夺回。   没错,是夺回,她本属于他,是阴差阳错,是他处事不周,才致他们间的缘分擦肩而过。   知道她不喜欢他,知道她不爱他,但这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喜欢她,爱她就好。他已知错,已知错过她,有多么得后悔!   所以,他要她重新回到他身边。   以真诚打动她!   “连城……你不会有事,我不许你有事!”瞭望眼前茫茫沙漠,岑洛无声呢喃一句。   日出日落,行走在沙漠中已有两日,明明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抹身影,且那抹身影眼熟得很,应是与她在乌镇外河滩上曾交过手的年轻男子,不,准确些说,他不是人,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奈何她运轻功追近,却看不到人,就这样,他们在沙漠中追逐着。   奇怪的是,那魔鬼怎会进入沙漠?   他要去哪里?   该不会也是灵月?   有此揣测,只因被连城称之为魔鬼的那个人,也就是鬼幽,与她前行的方向完全一致,都是径直往西走。   “你给我站住!”抬眼间,鬼幽的身影映入连城眼帘,立时,她双眸大睁,真气喷发,眸光森冷如寒电,向其疾驰而去。   她的声音鬼幽有听到耳里,皱了皱眉,他顿住脚,缓缓转过身。   从神色上看,他似乎很不耐。   “小丫头,你一路跟着我作甚?”鬼幽问。   此刻,他眸色正常,无一丝焦躁之感。   “我有闲工夫跟着你这杀人狂魔吗?”在他丈余外落定,连城清冷的声音扬起。   鬼幽挑眉,笑道:“杀人狂魔?他们与你可有关系?”这个称呼他喜欢,狂魔,能成魔,那也要有本事,不是么?   毫无悔意,连城从他眼里,没看出半点悔意,就像是那些人不是他杀得似的。   前世今生,她亦是杀人无数,但她是有原则的杀人,绝非像眼前不远处的魔鬼那样,由着心性,以那种惨绝人寰的手段,杀些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   在乌镇,她曾说过,只要让她遇到这魔鬼,那么势必取其性命!   替天行道,对,她今日就替天行道,杀了这该死的魔鬼!   眼眸半眯,河滩上的一幕,乌镇看到的一幕,刹那间全跃然出现在她眼前,登时,她感到体内腾起冲天怒气,那怒气瞬间又化为浓郁的杀意,促使她立刻出招,攻向那不配称之为人的地狱之魔。   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否则,还不定有多少无辜之人,被其残忍虐杀!   敛起思绪,连城一步步走向鬼幽,体内真气缓缓远转。   鬼幽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是全然没将她放在眼里。   随着她步步逼近,连城没于袖中的双掌,已聚满真气,而她身上的浅紫衣裙,在真气鼓动下,骤然荡起,发出猎猎声响。   两人间的距离愈来愈短,鬼幽依旧动也不动。   连城可不管他在想什么,更不管他会不会还手,双掌陡然击出,就见鬼幽的身子倏地向后飘出数丈远。   鲜血自他口中蓦地喷出,他生生被连城的掌风击中。   疯子,这人不仅是魔鬼,还是个地道的疯子。   被她击中,就那么站在原地,被她的掌风击中!   “你知道错了是不是?你有意让我杀死你这魔鬼是不是?那我这就送你去赎罪!”连城眸中怒火喷涌,冷喝道。   鬼幽目光闪了闪,刚刚他不是不想还手,而是恍惚间觉得眼前的少女颇为熟悉,他不解,极其不解,他们到目前为止,好像也就见过两面,且还大打出手,那他怎就会对其生出熟悉之感,还是颇为熟悉?   就在连城的双掌再次击出的瞬间,他身形一闪,双掌电光火石般抬起,与连城袭来的掌风接在一起。   连城有服用冰凌果制成的药丸,功力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的那可不止一倍。   只听“噗”一声,鬼幽再次口喷鲜血,身子踉跄后退数步:“你是谁?为何我觉得你颇为熟悉?我又是谁?你能告诉我我又是谁?你认识我吗?”他目光迷茫,倏地双脚一点,凌空而起,向西疾奔。   连城见状,怒喝:“你想哪里逃?”提气紧追。   鬼幽轻功不弱,若是以前的他,堪与连城做比。然,他先是被皇甫熠重伤,功力虽有所恢复却在数日前,及今日,又被连城伤得不轻,因此,连城追上他已不是难事。可是鬼幽懂的功夫皆尤为诡异,譬如那缩骨功,这就让连城每次快要追到他时,被其以诡异的身法逃脱。   但连城内力深厚,即便鬼幽身法诡异,连番逃脱,却始终在连城视线内。   二人一前一后,紧追不舍。   大漠孤烟直,万里黄沙无尽头,途中,连城与其又打斗数个回合。   但凡出手,她必使杀招,却每到要取鬼幽性命之际,就被其刹那间避开。   缩骨功,他竟然修得缩骨功?   明明她击出的掌力,会准确无误地将其打中,那魔鬼却身形倏然缩短,让她击出的掌风落空。   连城对此气得牙痒痒!   沙漠无边,夕阳渐落,四面皆是望不到头的黄沙,连城是又累又渴,可她不能停下来歇脚,因为只要一不留神,前面的身影就会瞬间消失不见。   天快要黑了,如果再不手刃那魔鬼,恐怕就会被其彻底逃脱。   暗自思虑片刻,连城将真气提至极致,纵身到鬼幽近旁,其速若电,眨眼功夫都不到。   “你……”而鬼幽则是只觉眼前一花,一只手便被连城猛然擒住。   下一刻,剧痛便传遍他全身。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连城对他用的这招,就是他对阎大人用的那招。   只见他那条被连城擒住的手臂,瞬间化为一团血雾,喷的鬼幽满脸都是。   惨叫声响彻天际,连城却静不做声,朝其胸口连击两掌。   鬼幽口中鲜血喷出,身子往后飞出数丈……   “我……我要杀了你!我……”极为艰难地从黄沙中爬起,他咬着牙,染血的脸狰狞至极。   连城纵身而来,连环腿踢出,每一脚都重重地踢在他的胸口上。   “杀我?你来啊!”冷厉之语自唇齿间溢出,连城体内真气远转,催至右掌。   挨她数脚,鬼幽再次向后飞出数丈,终凌空坠 下,他此刻狼狈无比,口中鲜血喷涌不断。   想起身,奈何怎么也站不起。   想说话,嘴里却发不出一声。   连城步履悠然,在鬼幽面前站定,慢慢抬起右手。   感受到她掌心迸发出的凛然杀气,鬼幽倏地狂笑出声:“你杀了我又如何?我会要你陪葬!小丫头,我前一刻死,信不信下一刻你就会给我陪葬?”   连城俯视着他,冷笑:“是吗?”随着音落,她掌间爆出一线森冷寒芒,如利剑般直直刺出。鬼幽张大嘴,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   血,鲜红的血,宛若喷泉上涌,看着看着,他那只完好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准确无误,朝他的伤口处便猛刺而入。   可也就是在这一刻,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咬牙,扯开胸 前的衣衫。   “嗡嗡……”声顿时传入连城耳里。   “魔影蛊”?   脑中映出“魔影蛊”三字,她第一时间挥动衣袖,不料,还是有数只钻入她体内。   鬼幽狂笑,看着插 入他脏腑的手臂狂笑:“我说过,你会给我陪葬,小丫头你现在信了吧!”魔影蛊尤喜血,除过钻入连城体内那几只,其他的全通过鬼幽胸 前喷血的伤口窜入。   以至于他额间黑气凝聚,周身丝毫动弹不得。   连城强行压制魔影蛊在体内作祟,冷眸似寒电:“你是鬼幽!”她不是问,而是极为肯定道。   “鬼幽?我是鬼幽?我是鬼幽……”鬼幽目光迷惘,喃喃出声,突然,他目光恢复清明,跟着盯向连城,大声诡笑:“我想起来了,小丫头,你叫顾连城,你叫顾连城……哈哈……没想到我活了半生,自命武功出神入化,竟栽在你和皇甫熠那小子手中!哈哈……不过,我也值了……值了,能在死前除去你,也算是死得其所……哈哈……”狂笑声戛然而止,他就这么没了呼吸。   趁手上还能使力,连城催动真气,对准鬼幽的身体袭出。   尸身凌空而起,在半空中轰一声爆响,顿时血雾四散,渐渐消弭于如银月华之中。   “你该死……罪该万死……”仰起头,连城低喃出声。   片刻后,她看着天上的明月,眸光恍惚,竟似游离出这个世界一般。   慢慢的,她笑了……   慢慢的,她盘膝坐于黄沙上……   体内有冰凌果的效用,可是就在刚才,她用尽所有气力,此刻再无能耐将魔影蛊从体内逼出。   她只能压制,只能压制一个晚上。   而后,便坐在这无边的沙漠中等死。   苦涩的笑容在她唇角漾开,她眼角渐渐湿润……就这么死去,她不愿,极其不愿!也不想!   骏儿还等着她救,熠……还有熠,她得找到懂巫术的巫师……   摇了摇头,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滚落而下,若是她就此死去,熠会活着吧?   世间再没有她,他身上的血咒会自动失效吧?   好舍不得,好舍不得就这样与他阴阳两隔……   身子逐渐不能动弹,从腿部往上,变得僵硬,连城抬起头,逼退眼里的湿意,暗忖:“大哥会救骏儿,大哥一定会救骏儿的!他还会完成她未做完的事,为死去的家人报仇,手刃那幕后的黑手……熠,你也会好起来,是不是?虽然不能和你长相厮守,恩爱白头,但我希望你幸福!一定要幸福哦!”   鬼幽死前发出的惨叫声尤为尖利,在静寂的夜里,在空旷的大漠中传得很远……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离影与耶律琛并排骑着骆驼往西一路前行着,突然,她双耳动了动,转向耶律琛问。   “好像有人惨叫……”耶律琛说着,皱眉想了想,对上她的视线,肯定道:“是有人惨叫……”   离影的心蓦地一突:“我刚也听到了,可……可我不敢肯定……二小姐,二小姐出事了!不行,我得立刻找到她!”说着,她提气,自驼背上纵身而起。   “姑娘,刚刚的惨叫声是男子发出的……”一拍驼背,耶律琛提起轻功追上。   离影被他一把扣入怀中,跟着带回驼背上坐好,“我肯定刚才的声音是男子发出的,你莫惊慌!”夜里行走在沙漠中本就危险,如果这么莽撞前行,还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他得阻止她,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晚。   “放开!你放开我!就算那声音是男子发出的,可也并不能说明二小姐没事。”离影挣扎着,也没能从耶律琛怀中脱开身。   “你这般冲动前行,万一遇到流沙怎么办?”耶律琛脸色微变,深邃的目光紧锁在她满是焦急的脸儿上,“还有,这沙漠中随时都会起暴风,与到那样的情况,你又该怎么办?”   离影怒:“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二小姐不能有事,她不能有事,你知道么?”主公,主公曾说过,要她好好保护二小姐,绝不能让二小姐遇到危险,绝不能!   否则,主公……   她不敢再往下想,一刻都不敢再往下想!   “她不能有事,你就能有事么?”耶律琛注视着她,眼里涌上抹说不清的情愫,语声低沉道:“她是主子,她的命是命,你的命难道就不是命?”   ☆、第215章:不欠   “你是谁?你是我的谁啊?凭什么管我的事?你又知道什么,就这么说话?”微怔片刻,离影嘶声吼道:“我宁愿我死,也不要二小姐有事,你听明白了吗?”   耶律琛被他一连串的质问,问得哑口无言。   他是谁啊?是她的谁啊?凭什么管她的事?   “松手!”离影眸光幽冷,怒喝。   耶律琛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将她揽得更紧:“我……我喜欢你……我不能让你去冒险!”喜欢?他喜欢她?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王府中不是没有女人,可她们中没有一个能牵动起他的情绪,而她,而近在咫尺,被他紧扣怀中的她,紧短短数日,就让他向来平静的心湖不时荡起涟漪。   他不要她有事,要不然也不会冒险陪她一起涉足死亡沙漠。   “啪!”   耶律琛怔住,她扬手就甩他一巴掌,这是为何?就因为说了句喜欢她,就引来她一巴掌,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为何?   “收起你的喜欢,我和你不熟,放开我!”他凭什么喜欢她?哪个又稀罕他的喜欢?离影怒视发怔的男人,一字字道:“放开我,你听到了没有?”   “不放!”对上她怒意满满的冷眸,耶律琛黑眸更为幽深,薄唇轻启,吐出两字。   离影催动真气,准备强行脱身,却发现不知在何时,她身上的穴道已被封闭。   “你……你混蛋!”   “我只是不想你有事。”   “二小姐若有个万一,你就等着东旬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吧!”   “你的二小姐就是定国公主吧!她能力非凡,一定不会有事,你且安心,我们今夜不歇脚,就这么一直往西前行,保不准天亮前就会追上她。”   距离他们数百米后,岑洛在之前的一刹那也有听到男子的惨呼声,他心里一紧,想都没想,就提起轻功,飘离驼背,却被青墨揽住前路。   流沙,沙尘暴,没有前面的人引路,他能在这沙漠中准确无误地找到她么?   黯然飘回驼背上坐好,他懊恼,懊恼此刻不在连城身边!   “洛,你是在担心定国公主吗?”莫婉倾是有功夫,但她也就轻功尚算不错,内力却粗浅得很,因此,鬼幽发出的惨呼声,她并没有听到。   岑洛对她的话全然漠视,但莫婉倾不放弃,声音轻柔又道:“定国公主不会有事,洛,你且放宽心,咱们指不定再有个把时辰,就能追上定国公主。”   他不理她,哪怕冷斥她两句也好,可他就是不理她,这是不是说他已将她视作空气,永不会再与她有牵扯?   紧咬唇瓣,莫婉倾眼里水雾顿生。   她是那么爱他,他不可以不理她,不可以不要她,不可以和她划清界限……   死,顾连城最好已死在这无边沙漠中,这样洛就不会不要她,不会不理她!   至于是否还爱着她,她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因为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像从前一样,喜欢她,深爱她!   他一定会的!   天终于亮了,连城就那么僵硬着身子静坐一 夜,大漠中的昼夜温差极大,她冻了一晚,整整冻了一晚,却还活着,为此,她唇角牵起一丝浅浅的笑,喃喃:“我还活着……天亮了,我还活着……”茫茫沙漠,除过她,再无活物,过了今日,她这个唯一的活物……   “快看!前面有人……”   耶律琛在东方渐显鱼白那会,方解开离影身上被封闭的穴道,且在那一刻,坐回他自个的驼背上。   闻他之言,离影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心里一紧,颤声道:“是二小姐……一定是二小姐!”伴音起,她已纵身而起,疾驰向前。   “二小姐……”在连城身旁凌空落下,见其额间黑气萦绕,满身黄沙坐在那一动不动,她缓缓蹲身:“二小姐,你……你怎么了?”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的脸颊掉落,她轻拉连城衣袖,哽声问。   “我是幻听了么?”连城双眸闭阖,暗忖:“我定是幻听了,要不然怎会听到离影的声音?为甩开那死心眼的丫头,我r夜疾速前行,她……她不会找到我的,她不会……”   离影捂嘴痛哭出声:“二小姐,我是离影,我是离影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就在你身边,你怎么了?告诉我,我……”   “定国公主怎么了?”耶律琛在离影身旁落定,凝向连城额间聚满的黑气,皱了皱眉,闻问离影一句。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二小姐不说话,她不说话,我该怎么办?”离影摇头,慢慢止住泪水,看着连城道:“二小姐,你是不是中毒了?我这就带你……”   不等她说完,连城嘴里发出轻微的声音:“离影……”是离影,是离影在她身旁,还有位男子,他会是谁?   缓缓睁开眼,看清离影就在自己身旁蹲着,连城微微笑了笑:“我中了魔影蛊,你运气帮我逼出,就会没事,别……别担心……”说着,她抬起头,将目光挪向耶律琛,“你……你是……”   耶律琛揖手,歉然道:“在下耶律琛,当日伤定国公主,实在不该,还望定国公主原谅!”   “耶律琛?”伤她?连城喃喃,仔细端详眼前的男人好一会,道:“你是东旬的琛王!”   “正是。”耶律琛颔首。   连城浅笑:“是我自己疏忽大意,怨不得你,所以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沙场上刀剑无眼,他伤她,也是一种谋略,再者,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完全可致她于死地,毕竟那一刻,她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因此,全无防备之心。   “定国公主这么说,在下实在惭愧!”耶律琛说着,朝离影望了眼。   就算当时他迫不得已,也不该恩将仇报!   此女果真不输于男儿,不,比之世间大多数男儿,她强过不是一点半点!   无论是智谋,胆识,还是气量,她皆堪称翘楚!   离影感受到他的目光,忙向连城解释:“二小姐,奴婢……奴婢和他不熟……”   轻浅一笑,连城缓缓道:“这可是死亡沙漠,要是没有琛王,你恐怕很难在这里找到我。”在与东旬作战前,连城就已掌握其皇室成员状况,更是对有关那位逍遥王的事,多有了解。   ——很神秘!   这是她对逍遥王下的定论!   “没有他,奴婢凭着自己的本事,也能找到二小姐!”   离影嘟囔一句,便往连城身后坐:“二小姐,我这就帮你逼出魔影蛊。”   “我来吧!”连城尚未出声,耶律琛沉稳的声音倏地扬起。   连城的目光在他和离影之间来回看了看,忍住体内的痛感,淡笑道:“琛王,等会离影帮我逼出魔影蛊,你要立时立刻将它们杀死,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她这么一说,耶律琛似是明白了什么,点头道:“好!”   催动真气至双掌,随之抵在连城后心,离影专心致志,开始为连城逼出魔影蛊。   短短功夫,她和连城额上皆汗珠滴落。   “快……快出来了,琛王准备好!”连城嘴里轻溢出一句。   耶律琛闻言,手中软剑握紧,盯着连城“嗯”了声。   “噗!”   连城喷出一口带着淡淡腥味,浓稠至极的黑血,跟着,那团黑血中就有“嗡嗡”声响起。   只见一道亮芒蓦地闪过,那极为惑人的诡异声音骤然消止。   良久,离影收敛真气,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就眸带关心,问连城:“二小姐你好些了吗?”魔影蛊,真如其名,有股子诡异的魔力,能令人不由自主怔神,仿若魂魄被吸去一般。   经过调转内息,连城的身子可以动了,睁开眼,她笑了笑:“我好多了!”   离影骤时松口气。   “给,将这个服下,会助你恢复功力。”缓缓站起,连城递给离影一粒冰灵果制成的药丸,顺便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快服下呀!”见离影看着药丸发怔,她不轻声催促。   “这药丸好香!”离影将药丸放至鼻尖嗅了嗅,这才送进口中。   连城微笑:“那芳香也是它效用中的一种,若不及时服下,药丸的功效就会减半。”   语落,她再次调理内息。   “你……你没事吧?”   远远看到连城苍白至极的脸色,岑洛提起轻功,迅速纵身至连城面前。   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凝向岑洛,连城敛气,眸中涌上疑惑。   “你率军出征,我放心不下,便赶至庸城……”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岑洛出言解释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死亡沙漠中的缘由。   莫婉倾自驼背上轻盈跃下,走至岑洛身旁站定,与连城道:“定国公主,洛很担心你,一路从京城赶至边关,在暗中守护你好几日,而后你突然离开,他又日夜赶路,不顾自个安危,进到这死亡沙漠……”   “够了!”岑洛冷着脸截断她的话:“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洛……”莫婉倾眼眶泛红,好不委屈。   他凶她,他竟然在顾连城面前凶她?   连城消化完岑洛之言,眼神复杂,道:“岑公子,就我所知,咱们现在可没有一点关系,你大可不必因为担心我,千里迢迢,不顾自个安危,踏入这死亡沙漠!”莫婉倾说什么,她一句没听到耳里,甚至连给其一个目光都没有。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担心你在情理之中。”她越是不想和他有关系,他越是要淡定,越要和她扯上关系,岑洛清俊的脸上泛出一抹微笑,优雅的嗓音扬起。   连城嘴角漾出抹浅笑,但那笑尤为淡漠:“曾经是。”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岑洛眸光柔和,一字字道。   “呵呵!”连城清透的眸光凝聚在他清俊的脸上,许久后,边往西前行,边淡淡道:“岑公子所言极其可笑。抛开我写的那张休书不说,就单凭皇上收回你手中的那道指婚圣旨,咱们间便已没任何牵扯。”离影与耶律琛,还有青墨,莫婉倾站在原地,并未及时跟上。   只因他们知道,有些话,前面行走的二人需要单独说。   “我对你有意,有没有皇上的指婚圣旨,都改变不了我要娶你的决心!”岑洛脸上的表情依旧淡定自如,好似连城说的话,丝毫影响不到他的情绪。   “你的决心?”蓦地顿住脚,连城转身,定定地盯着他,冷笑:“你有决心,可我无意!”   岑洛微笑:“你现在对我无意,不代表以后也无意!”   “没想到岑公子的脸皮竟如此厚。”不想再与眼前之人多费唇舌,连城冷着脸,言语郑重:“我现在可以直接告诉你,你我之间永远没得可能,不想我出手,你最好哪里来,回哪里去!”   “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我不想你再遇到危险时,我不在你身边!”   岑洛油盐不进,俊脸上始终挂着抹浅浅的微笑。   “这可是你逼我的!”连城神色倏然一凛,朝其击出一掌。 岑洛纹丝未动,微笑站在原地,双手背负,似是全然没打算出招。实则,他真气护体,于平淡中孕育着大变数。   连城心中犹疑。   他不动?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是试探她么?   试探她不会真的伤他?   掌力已击出,若想收回,完全没得可能……   或许……或许他懂什么护体神功……   连城瞬间转过多个念头,却未看到就她和岑洛间不足三步的距离,击出的掌力要是想伤到对方,刹那间就已伤到。   然,此刻,她袭出的掌力在靠近岑洛时,被其暗自运功已化解不少。   抬眼,她先是一怔,转瞬吼道:“你疯了吗?你真想被我一掌打死,去阴曹地府报道吗?”她对他是无意,但也并不是特别讨厌这个人,刚刚出掌,想着是个傻子也会立时躲开,要么出手迎招,总不至于生生受她一掌。   而他,前一刻还好好的一个人,眼下却脸色苍白,鲜红的血丝自嘴角溢出。   “我没事。”微笑着摇了摇头,岑洛抬起右手,伸指将身上几处穴道闭住,吐纳片刻,方语声轻柔道:“先前是我对不住你,从现在你,你怎么对我,我都会受着!”苍白的脸几乎没了血色,噙在嘴角的笑容,突然间就被体内传出的痛感剥离消散。   苦肉计,刚刚他对她用了苦肉计,化解她击出的一半劲气后,冒着被重伤的危险,硬是受她一掌。   值!看着她冲他吼,他受点伤,值得!   “给你。”从袖中掏出一粒白色药丸,岑洛递向连城:“你脸色很不好,服下它,会很快助你恢复内伤。”   连城对他递来的药丸视而不见,冷笑:“我是有内伤,要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命站在这与我说话?”不等岑洛出声,她又道:“我有事要办,不想有去无回,我劝你还是回京城得好。”   他给的东西她不会要,即便这东西于她大有益处,她也不会要,她就是不想与他扯上关系,她可知这粒药丸他也就只有一粒,是那人着鬼幽带给他的,说是服用后,对身体大有裨益,增长数年功力不说,还可即刻恢复内伤。   将这药丸交给他时,鬼幽说,这世上只有两粒。   除过他手中这粒,另一粒在那人手中。   眼底划过抹黯然,岑洛收好药丸,淡淡道:“我把它给你留着。”稍顿片刻,他的目光凝聚在连城清秀的脸儿上,“我不会回京!”他眼神坚定,声音甚是决然。   “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连城冷着脸,眸光淡漠疏离:“明明有未婚妻,且距离大婚之日已然不远,却在这与我纠缠,这样的你,我很瞧不起!”   岑洛却不以为意:“你能对我生气,能对我手下留情,说明你对我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至于旁的人。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陆玉挽,一个疯妇,娶她,想都别想!眼底暗芒闪过,他续道:“除过你,我不会娶别的女子!我可对天起誓,此生身边唯有你一个女人!”眸光轻柔至极,好比温煦的春风拂过这秋日的苍茫大漠。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连城只觉一阵烦躁,不由别过头。   “连城,我对你是真心,接受我不是很难吧?”她在想什么,为何久久不说话?   良久,连城对上他的目光,冷笑出声:“岑洛,请你莫自作多情,你刚刚之所以没死在我掌下,那只能说你命大,与其他的一概无关。”沉默片刻,她清越的嗓音再度扬起:“你的真心,我一点都不稀罕!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此生,我只认定皇甫熠!”   “我的真心你不稀罕?”岑洛怔住,随之突然脚步一个踉跄,后退两步,差点摔倒,“你此生认定皇甫熠?告诉我,他有什么好的?”连城见他脸色白了又白,目中染上痛色,禁不住嘴角动了动,嗫嚅道:“你……”但终究她没说出后话。   岑洛深呼两口气,盯着连城,目光紧锁在她清秀的脸儿上:“你告诉我啊!皇甫熠到底哪里比我好?我之前做事欠考虑,有伤害到你,可皇甫熠与我做比,他对你的伤害更大吧!他喜怒无常,突然对你极好,又突然对你不理不睬,还出手致你重伤,这些与我在你这犯的过错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你,却说什么此生认定他,这对我公平吗?你说啊!这对我公平吗?”突然间他声音拔高,情绪显得尤为激动。   连城凝向他:“你所谓对我造成的伤害,我若说过了那日,我根本就没往心上放,你信吗?而他,无论是突然间对我极好,亦或是又突然对我不理不睬,甚至出手想杀了我,我若说这全是因为他爱我,你又是否相信?岑洛,岑公子,说这么多,我只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我从未考虑过,也就无甚感情可谈……”   岑洛目中痛色涌现,截断她的话:“荒唐,他那般作为是因为爱你,这么荒唐的借口,你也能如此自然说出,欺骗自个,搪塞我!”忽然,他清俊的脸渐渐僵硬起来,语声冰冷至极:“我要定你了,不管你愿与不愿!”   闻言,连城周身蓦地紧绷,一字字道:“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左右我的意志!”   “我是谁?”仰起头,岑洛一阵大笑:“我是谁你不知道吗?连城,你是我的,此生你一定是我的!无论你是生是死,都只能是我的!”   连城变了脸色,瞬间没任何表情。   “你又想对我出手么?来啊!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对你不死不休!”   感受到劲猛真气扑面而来,岑洛竟浑然不觉。   “岑公子,你也算是大家公子怎就对我家二小姐耍起无赖行径了!”离影凌空而落,站在连城身侧,瞪着眼,怒气冲冲道。   岑洛淡扫扫她一眼,冷冷道:“滚开!”   连城这时似笑非笑:“我懒得和你这种人多费唇舌。”说着,她看向离影:“咱们走吧!”   “你要去哪里?”看到她冷漠地从自个身旁经过,岑洛心里一痛,伸手就攥住她的右臂。   转身,连城怒:“我去哪里与你何干?”伴音落,她左掌挥出,一道劲气蓦地爆出,击向岑洛。   此刻,她脸上怒气尽显,岑洛见状,倏地松开她的右臂,纵身而起,向西飘去,速度极为迅捷。   连城紧追,眨眼间,他们二人已从离影等人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我去追二小姐!”   离影急声道。   耶律琛不赞成地摇了摇头:“万万不可!”   “这可是大白天,有何不可?”想起昨晚被封闭穴道一事,离影眸光似电,冷声问。   耶律琛想都没想,道: “沙尘暴很厉害,你这样会有危险!”   “我不怕危险,我只担心二小姐会被岑公子伤到!”离影道。   “放心,岑公子不会伤到定国公主。”耶律琛淡笑。   离影疑惑:“为何?”   “一个人真心喜欢另一个人,哪怕自己受伤,也不会伤及对方!”耶律琛回她一句。   “可我还是不放心。”离影犹豫。   耶律琛道:“上驼背,咱们往西前行,会很快看到他们。”   青墨此刻挡在莫婉倾面前,面无表情道:“莫小姐,有些事,我想我家公子不需要外人插手。”公子对定国公主的心意,这么些日子以来,他算是彻底了解了!但愿定国公主能明白公子的心,别让公子再自苦!   “洛会有危险!”   莫婉倾双眸红肿,婉声道。   “就算我家公子有危险,也用不着莫小姐挂心。”说不定打着打着,定国公主会对公子生出别样情呢!   公子之前被定国公主打伤,必是他使的苦肉计!   莫婉倾定定地看着他,目中泪花萦绕:“青墨,你很讨厌我是不是?”   青墨面色不变:“青墨只是公子身边的奴才,岂敢对莫小姐生出什么看法!”   “你定是讨厌我,才阻止我去找洛!”莫婉倾低泣:“我对洛的感情你是知道的,这一路上我说与他的话,你也有听到,如此你还不放心我么?”   “青墨什么都不知道。”丢下话,青墨跃上驼背坐好,牵起岑洛先前骑的骆驼,朝耶律琛,离影二人追去。   站在原地默泣了一会,莫婉倾眼里涌满嫉恨,愤怒,咬牙喃喃:“顾连城,这世上有我就没你!”脚尖轻点,她坐上驼背,眼里嫉恨与愤怒丝毫未减。   黄沙漫漫,岑洛与连城留下的踪迹极易看见。   二人轻功皆属上乘,一起一落就是数丈距离。   连城催动的掌力连番击出,而岑洛则借着她的掌力带来的劲风,不费丝毫力气,向前疾速滑行。   黄沙粗粒,不时发出“沙沙”声响,仿若别有风味的旋律正在奏出。   鼓涌的掌力连绵不断,黄沙激荡,似一条怒龙形态多变,但目标却始终只是那一个——岑洛。   迫不得已时,岑洛会接一掌,可他没有硬接,也不敢硬接,他怕一个不慎,会伤到连城,会伤到那想要他性命的少女。   他喜欢她,不想伤她分毫,她可知道?   眼底划过一抹黯然,他足见轻点,用力纵出。她要他死,他却不能死,掌力催出,两股黄沙拧成的柱形劲风在空中碰到一起,“轰”一声爆响,黄沙如雨,倾 泻而下。   趁此之际,岑洛运起轻功,以最快的速度,顷刻窜得老远。   皓雪白衣在这一刻已凌乱的不成样子,但他优雅清逸的神态却没丁点变化,他很从容,运气向西疾驰。   他知道,她要西行,虽不知目的地在哪,可往西总没有错。   追吧,等追到她时,或许她已气消,允他随在身侧。   一个多时辰过去,他们相距数丈,连城掌风袭出。   岑洛宽袖拂过,便将她的掌力化解不少,他望着连城,清冷的脸上泛出一丝歉然之意:“我不该对你那样说话,更不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你发怒,对不起!”   连城眸光冷漠,掌力再次击出:“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既然你这么喜欢自找没趣,我还是那句话,成全你便是!”不知所谓,到底喜欢她什么,要如此揪着她不放?   丞相府,她可是对丞相府无一丝好感,甚至于怀疑其与幕后那只黑手有牵连,又怎会和他牵扯上关系!   “你没发现么?咱们今日相见,你对我是不同的。原来的你看到我,面上丝毫情绪都没有,而现在,你对我发火,且紧追我不放,这样的你是真实的,我感到很高兴……”他们间的关系正在慢慢发生着变化,虽不似一般男女之间那般情意交 缠,却独有一种味道,他心里甚是欢喜!   连城冷冷一笑:“没想到你竟如此自以为是!”伴语落,她纵身上前,与岑洛相距不到两丈。   狂猛掌力击出,黄沙四起,顿如天坍塌一般,朝岑洛当头罩下。   岑洛身子蓦地一闪,身法奇妙,险险躲过这一重击。   连城猛攻,他又跃出数丈,忽然转过身,出掌迎向袭来的掌风,一招一招接连化解。   “你……要做什么?”时间仿若突然静止,只见岑洛不知何时已与连城面对面而立,双手好巧不巧,贴在她 胸……   “我不是有意的。”想收回手,岑洛却怎么也拿不开,俊脸微红,尴尬道。   连城身子紧绷,所有动作骤然停下:“下 流!”冷喝一声,她身形变换,与岑洛拉开距离。   “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握拳掩唇轻咳两声,岑洛道:“你功力很深厚,就我而言是无法与相比,但你不久前连续受过内伤,虽有服用增强功力的药丸,但要想从根本上调理好你的内息,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因此,你击出的掌力,被我化解,不是什么难事。”   幽叹口气,他续道:“对你,我没有恶意,别再催动真气了,这样于你的身体没有好处!”   岑洛之言,连城何尝不知?   沙场上受的内伤就极重,没痊愈,她又与鬼幽交手,身中魔影蛊,这无疑是加重内伤,虽说有服用冰灵果制成的药丸,功力不止一倍增加,可内伤要想大好,少不了一些时日。   久不见连城张嘴说话,岑洛走近她两步:“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他眸中带了丝请求。   盯着他,连城突然道:“知道我在这沙漠中杀死了哪个?”   岑洛不解。   她又道:“鬼幽,我杀死了鬼幽!”她的冷眸紧锁在岑洛的脸上,不放过上面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鬼幽死了?被她杀死了!   岑洛眸光微闪,脸色骤然变了变,极其细微的变化,却全然被连城纳入眼底。   她不过是试探,从试探他,断定丞相府到底与幕后那只黑手有无关系。   没成想,真是一伙的!   极致的怒意,恨意顿涌心头,连城掌力狂猛爆出,击向岑洛。   “你这是作甚? ”   岑洛身子蓦地一折,错开她的攻击。   连城击空,又击出一掌,随之双臂一震,两道真气破空而上,径直袭向已然凌于空中的岑洛!   “三年前发生的事你不会不知道,之前我有怀疑丞相府与幕后那只黑手有关,可就在刚才,我确定了,确定你们丞相府,包括你,皆有参与三年前那件事!”   “你们很残忍知不知道?我要杀了你,而后将你们丞相府的人全部杀尽!为那些死去的亡魂讨回公道!”   岑洛瞬间恍然大悟。   她突然提起鬼幽,意在试探他?   她意在试探他,进而从他这确定丞相府是否与那人的计划有关。   他这么一分神,以至于没躲开连城的进攻。   身上痛感传出,他陡地大喝:“我没有参与!”   “你承认了!承认你们丞相府与幕后那只黑手有关联!”连城忽略他的话,眼神愤怒,厉声道。   岑洛凌空跌落下方的黄沙上,被连城击出的掌力打得连连翻滚,无还手之机。   “我承认什么?”忽地,他自黄沙上弹起,双目赤红:“他们做什么与我何干?你说我知道什么?”冲着连城,他怒吼。   他不要想起那人,也不要听有关那人的事,只因那是他心底的痛,是他不想面对的痛!   他不要做棋子,不要受人摆布,只想做自己!   但现在不行了,她什么都已知道,隔着家仇,她还会接纳他?还会成为他的女人么?   抽出腰间软剑,他迎向连城的攻击。   人剑合一,宛若恣意舞动的游龙,奋力发 泄着心中的不甘!   紫金索出袖,连城盛怒,连连催动内力至紫金索。   骤时,一紫,一白两条狂龙撕 咬在一起,带出强悍的劲气,击向它们主人的对手。   空中轰鸣声响,地上沙石腾飞宛若暴风大起。   好不渗人!   数个回合后,二人凌空落下,连城脸色铁青,而岑洛,则是手持泛着凛凛寒芒的软剑,抵在她脖间。   “杀了我,否则,我便杀了你!”连城大怒。   岑洛看着她,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伤痛,声音嘶哑道:“信我,三年前的事真与我无关!我讨厌被人当做棋子,我只想做我自己,你信我可好?” 言语到这,他低下头,伏在连城脖颈上,他在吻她,很轻很轻,仿若在吻稀世珍宝一般。   连城心生厌恶,眸中似在喷火,奈何她不敢动,生怕下一刻血溅满地,命丧他的利剑之下。   “多少次我都想这样吻着你,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抬起头,岑洛眸光温柔,但转瞬染上嫉妒之火:“皇甫熠没少那样吻你吧?你竟然厌恶我,你竟然厌恶我的吻……”看到连城满是怒意的眸中染上厌恶之色,他突然就怒了!   “你就是畜生!”连城怒喝一句,随之头迅速一歪,错开软剑,跟着身形倏地后退一步,左手运力,猛击出一掌。   近距离的两人,加之岑洛因她说的“畜生”二字,错愕异常,没有即刻回过神,愣是被她猝然间的掌风击中。   只听一声闷哼,岑洛身如断线的风筝,往后疾飞出去,终落在黄沙上,一动不动。   鲜红的血自他嘴里溢出,瞬间就渗入黄沙之中。   茫茫大漠,他……   连城站在原地,眼神尤为复杂。   他眸中的伤痛不似作假,他说的话,似乎……似乎……   后悔了么?   后悔出手重击他?   交手这么几个时辰里,他几乎都是在退让,在化解,很少真正意义上进攻她。   不……不能心软!他是丞相府的大公子,他的家人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该和曦和公主一样,为他们所犯下的过错恕罪!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慢慢移动脚步,向岑洛走近。   就在这时,离影惊慌的声音倏然传来:“二小姐快躲开!快躲开!”是龙卷风!是龙卷风,正以电之速从连城身后,及右侧远远地向她这个方位袭来。   连城也不知在想什么,竟好似没听到她的声音。   雷声响起,她的脚步依旧缓慢前行。   “快……快躲开!”抬起头,看到龙卷风由远及近袭来,岑洛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骤然从地上爬起,跃向连城:“是龙卷风,你不要命了吗?”他怒吼,手上一个用力,将连城向安全之地抛了出去。   而他,像是刹那间没了所有的力气,身子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龙卷风袭来的啸声震耳欲聋,不知何时聚于空中的黄云,坍塌而下,直冲向漫漫黄沙!   极为可怖的轰隆声不绝于耳,黄云落,黄沙起,龙卷疾驰……   “公子!”   “洛!”   莫婉倾脸儿煞白,一掌拍在驼背上,纵身而起,向岑洛疾驰而来。   洛不能有事,他不能有事……   熟料,她腾空的瞬间,被青墨纵身拽住,拖至地上:“我去救公子!”   连城回国神时,身子已被离影扶着在安全之地站稳。   看到岑洛单膝跪在她刚才站的地方,她脸色微变,提气轻功窜了过去,她是用最快的身法过去的。   将那抹狼狈至极的身影提起,她纵身跃起,极速往安全之地返回。   却在途中被龙卷风卷住,跟着狠狠地凌空甩了出去。   起先她只是攥着岑洛的左臂,在这一刻,顾不得多想,她在空中急忙身形变换,揽住其腰身……   她不要对他有所亏欠,家仇,她要报,但……总之,她不会因为他救她,就会与他扯上干系!   沙石漫天,凌空打旋,击在人身,宛若剑刺。   耶律琛紧扯住离影的手臂,不让她靠近龙卷风。   “公子……定国公主救你了……她救你了……”   ☆、第216章:语激   青墨站在地上,仰望空中紧拥在一起的两人,眼角湿润,嘴角抖动不已。   连城催动真气护住她和岑洛,好减少凌空打旋的沙石带来的刺痛。   “你……你不该冒险救我……”岑洛脸色苍白若纸,望着她清冷的脸儿,语声艰涩,道出一句。   “我不想欠你!你也不要以为我救了你,就会与你扯上什么关系!”   连城幽冷的嗓音扬起,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嘴角翕动,岑洛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看到连城的脸色极其难看,加之他们眼下的处境,他只好咽回到嘴边的话,抿唇没再言语。   狂风怒涌,莫婉倾捂着嘴,眼里泪水滴落,整个人如同在熊熊大火中煎熬着。   为救顾连城那个践人,他致自己陷入险境。顾连城那个践人又为救他,和他紧拥在一起。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是打算在一起么?   没于袖中的那只手,紧攥在一起,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也无法将她从无尽的煎熬中拽出!   得到耶律琛告诫,青墨与莫婉倾都不敢乱动,且各自运转真气,护住身体,防止被沙石击伤。   连城与岑洛终被龙卷风甩至地上,随之,他们听到“轰”一声爆响。   两股龙卷风相遇,猛地撞击在一起。   跟着,它们慢慢融为一体,形成一股更为强大的龙卷风,袭向远处。   所过之处的黄沙,要么被其吞噬入内,形成深坑;要么被其远远甩出去,形成一座座沙丘。   连城护岑洛在身 下,直至龙卷风带出的轰隆声渐行渐远,方起身坐在一旁,连喘两口粗气。   “为何要将我护在身 下?”岑洛跟着做起,想了想问。   连城哼道:“我不想白辛苦一场!”岑洛不解,但他识趣没有多问。   大周京城。   皇甫熠是在昏睡中被任伯带回京的,待马车行至王府门口,任伯才解开他的昏睡穴。   醒转后的他,独自坐在书房整整两日,一直思量着一件事——有无出手伤连城?   有,还是没有,他脑中混沌不清,什么也想不起。   最后,他走出书房,问任伯。   起初,任伯什么也不说,但被他一双犀利的眼眸看着,及再三沉声相问。   只好把那日发生的事和盘道出。   知晓自己重伤连城,皇甫熠只差一剑刺死自己。   却不成想,又得知其重伤未愈,消失在庸城。   瞬间,他心中的弦似是断裂一般,不顾任伯阻拦,再次赶往庸城。   他要找到连城,一定要找到!   战事已停,东旬与吕齐一样,臣服大周,为其属国,此事在皇甫熠心中未掀起丝毫波澜。   他找不到连城,庸城没有,距离庸城较近原属于东旬的几座城池中也没有那一抹纤细单薄的身影。   皇甫熠的心很痛,有血咒折磨所引发的痛,亦有爱人消失不见所带来的痛。   爱她,爱她!   想她,想她!   血咒叫嚣,因他对连城的爱,因他想连城,疯狂地叫嚣不停。   乌镇?   桐城?   死亡沙漠?   她去了那里,她怎么能去那里?   多方查探,外加陆随云知晓的讯息,皇甫熠确定连城已进入死亡沙漠,目的是为找顾骏,且亦有极大可能是为他寻找能解血咒的巫师。   她都知道了,他的苦衷,他的不得已,她都知道了!   为安抚他的情绪,为劝他保重身体,任伯将她为他所做之事,皆有告知他。   取血,她取自个的血,熬制汤药,偷偷送到王府,交给任伯给他服用,好帮他压制血咒,减轻痛苦。   她就是那么一味地付出,一味地顾及他人的情绪,自己承受心底的痛和苦。   处子血,只因他说过不服用处子血,她便……   疾行在沙漠中,皇甫熠满心满眼全是痛,快些!再快些!   兴许他很快就能找到她!   考虑到京中的形势,陆随云没有与他一同踏入沙漠。   任伯和离涵则一路随其左右。   “王爷,咱们歇会吧!”再次离京,前往庸城,直至现在身处茫茫大漠,途中除过用食补充体力,他们很少歇下脚真正休息过,若继续这样下去,哪个都会吃不消。   疾行在皇甫熠身侧,任伯劝道。   “不能停歇,我要尽快找到她,我不能让她有危险!”皇甫熠目视前方,忍住心口处泛起的极致痛感,回其一句   离涵在他另一侧疾行着,闻他之言,也不由劝道:“王爷,离影会追上王妃的,有她在身边,王妃定会安然无恙,要不咱们就听任伯的,停下歇会,喝口水,用些干粮,再前行不迟!”   皇甫熠没接他的话,而是问:“你探查清楚了?他们出了西城门,皆一路往西行走的?”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无非是耶律琛和离影,及岑洛一行。   “属下探得的消息绝对无误!”   离涵恭谨回道。   皇甫熠闻言,没再言语,继续运轻功,往西疾驰。   五日前。   夜已深沉。   大周,忠勇伯府,少夫人院里。   精美的珠帘,伴透窗而入的风儿,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美妙的声响。   暗香袅袅,顾绵斜躺在软榻上,脸色极为不好:“桂儿呢?”   冬葵一边为她捶腿,一边小心翼翼回禀:“傍晚时,姑爷派人传……传桂儿姐姐去他院里了!”   闻言,顾绵立时大怒:“她去那做什么?啊?桂儿去那做什么?”一脚踹开冬葵,她倏然坐起,竖眉质问。   冬葵从地上爬起,战战兢兢跪地道:“奴婢……奴婢不知!少夫人息怒,您腹中有小公子……”垂眸看向隆起的腹部,顾绵喝道:“这是孽种,都是这个孽种,害得我落到今日这处境!要是没有这孽种,我就是皇子妃……我就是皇子妃,你知道吗?”   知晓顾绵怀有身 孕,知晓他们忠勇伯府有后,梅老夫人,以及梅道庵夫妻,那可真是将其当菩萨般供起,责令府中诸人,谁也不准给顾绵气受,更不许在府里乱嚼是非。   可饶是这样,顾绵照旧心气不顺。   废人,她嫁的男人竟是个不能人 道的废人!且是个……是个……   一辈子就被那么个男人毁了,好恨,她好恨梅世祖,好恨那个周身无半点长处,如烂泥般的男人;好恨忠勇伯一家,恨他们盯着她腹中这孽种所流露出的恶心眼神!   同时,她亦恨极顾连城!   若没有她归京,她和母亲,兄长就不会遭遇如此多的变故。   尸骨无存,母亲和兄长平白无故葬身火海,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们母子三人已经够惨——母亲被休,兄长手脚被废,并被父亲剔除族谱,断绝父子关系,而她,已失女子最为宝贵的贞 洁。   就这还不够么?   非要她嫁给梅世祖这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夺走母亲和兄长的性命……   顾连城!顾连城!   今时今日,我所承受的,都是你“赐”给我的,都是你个践人给我的!   随心念翻转,顾绵忽然抱住头,嘶声痛喊:“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她这样,院里的丫头仆妇,以及忠勇伯府中诸人,早已习以为常。   只因她近期受到的刺激太大,加之有梅老夫人的命令,无人敢对此加以议论。   毕竟少夫人只是偶尔犯病,对,就是偶尔犯病——疯病。   其他时候倒也正常,也不见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基于此,伺候在顾绵身边的丫头仆妇,会在她犯病时保持静默,等过上片刻,一切自然会归于平静。   冬葵跪地,紧咬唇瓣,听着顾绵吐出的疯话。   “我咒你死……我咒你死……你死了吧!你肯定死了……”咯咯的笑声从顾绵嘴里发出,顾连城不是受重伤了吗?那她一定死了,死在男人 堆里,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良久,只听到“咯咯”的笑声在屋里荡漾,没在听到旁的话语,冬葵方抬起头。   她怔住了,看着眼前近乎疯狂的笑脸,呆怔住的她顿时脸露惧色。   起先她只是个打扫丫头,在小姐出嫁前,突然就被抬举为大丫头。   于旁人来说,这是天大的喜事,可她却是怕的,是不愿的。   小姐未出阁前,心智就已出问题。   得知姑爷是废人后,更是无法自控情绪。   近段日子以来,小姐发兵的次数愈发频繁,动不动就会情绪失控,要么打骂丫头,乱摔东西;要么就是跑到姑爷院里,说出些尖酸刻薄之语。   府中其他主子顾及小姐腹中这唯一的命脉,只当什么都没听到,由着姑爷受小姐的气。   也是,姑爷已是废人,比死人能多喘口气的废人,什么也做不了,且荒唐至极,残酷至极,与魔鬼无二。   桂儿姐姐被他着下人传去做什么,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但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或许小姐亦是知道的吧……只不过她没那个心思管罢了!   可她又是否知道,桂儿现在被 迫做的事,全是为她不受姑爷伤害?   小姐不知,她一定不知这个缘由!   想到桂儿正在被梅世祖用尽法子折磨,冬葵眼里顿生水雾,随之,泪水沿着脸颊大滴大滴往下掉落。   “走,陪我去姑爷院里!”站起,顾绵甜甜地笑着,眼神却是疯狂无比,当她看到冬葵脸上的泪,蓦地收起笑容,喝道:“贱婢你哭什么?是在哭丧,咒我死吗?”   冬葵慌乱抹去脸上的泪水,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时想起已故的夫人,才会禁不住心伤落泪,要是夫人尚在世,少夫人……”   未等她说完,顾绵截断她的话:“别说了,起来,陪我去姑爷院里!”娘……娘……绵儿好想你,好想你和哥哥!眼里的疯狂稍有消减,可转瞬,那疯狂之色更为浓郁:“快些,我要去看看桂儿被那烂泥叫去做什么!”   爬起身,冬葵脸儿一白,尽力稳定情绪,劝道:“少夫人,这会夜深了,您还是别去姑爷院里了,要是您放心不下桂儿姐姐,奴婢这就过去看看!”   忠勇伯府在京中贵圈中的地位,说来也就一般,但因有梅老夫人这么个名门闺秀——岑嵩同父异母之妹,以及出了位贵妃娘娘之故,府中规矩尤为森严。   ——顾绵身边的陪嫁丫头,仆妇小厮,都不许再称其为小姐。   顾绵很反感“少夫人”三字,但在忠勇伯府的规矩面前,只能压着口气受着。   “不用,你陪我一起过去。”说着,顾绵就往屋外走。   冬葵脸白如纸,只好紧随其后。   梅世祖院里,唯有主屋的灯火仍然亮着。   “换个 姿势,快些!快换个 姿势,这样爷看着不过瘾!”梅世祖骨瘦如柴,躺在床上,脸上挂着淫 靡的笑,正欣赏着眼前“别出心裁”的表演,是的,现在的他已非往日那肥猪样,身体枯瘦,眼眶凹陷……看着就似鬼怪!他接受不了自己已成废人的打击,便慢慢生出厌食症,许是他以为这样不久就能解脱。   自杀,他废人一个,根本无力拿起工具。   活着,他看不到希望。   便只好过着这鬼一般的生活,拿折磨身边的下人取乐子,消磨时光,迎接死亡。   男女 之事,他做不了,可他有眼能看,看后身体极度不适,他就疯狂地寻法子发 泄。   桂儿脸上满是泪水,这般屈辱的被折磨,生不如死地活着,她只希望小姐能平安生下腹中的孩子。   被换了个 姿势,她承受着,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少爷,这样你可还满意?”梅宽边卖力动作,边抬眼看向主子问。   是个男人都喜温柔 乡,可是他如今真是怕了,怕不知哪天死在女人 身上。   少爷做不了,就要他和丫头……   他不知已有多少个丫头因此羞辱,撞死,亦或是投井而死。   有罪恶喊么?   有,他有,但有又能改变什么?   他,还有另外两名少爷身边的小厮,每日轮流着与不同的丫头在屋里表演。   方法全是少爷想出来的,要不就放一本画册,让他们看着画册……   桂儿是个好姑娘,他极其不忍伤害她,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此对她是少爷的意思,更是少夫人的行径,逼得少爷不得不作践她身边的丫头。   “过来,别让爷只是看着……”   梅宽应声是,抱起桂儿上前……   “姑爷……奴婢该回去了,要不然少夫人发觉不对,会……会找过来的!”   桂儿长发散乱,哭求梅世祖。   梅宽停下动作,边拭额上的热汗,边道:“少爷,今个……今个就这样吧!”桂儿怕是走路都已成问题,要是再折腾下去……   梅世祖看向他: “你心疼这贱婢,那爷做主让你明个娶了她,可愿意?”眉梢上挑,梅世祖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奴才……奴才……”梅宽身子一颤,只觉凉气自脚底倏然上窜。   少爷要桂儿死,要是他再多说一句,少爷铁定要桂儿死,而后,要他娶一具尸体。   与其眼睁睁地看着桂儿死在眼前,他宁愿她活着,就这么活着,最起码……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是她唯一的男人!   “少夫人……您,您不能……”守在门外的小厮,看到顾绵走近,忙挡在门口。   “滚一边去!”顾绵怒瞪其一眼,那小厮吓得忙站到一旁。   他可不敢惹少夫人生气,要不然老夫人会命人扒了他的皮。   刚才他声音够大,少爷必是听得到,如此一来,屋里肯定会收拾妥当。   然,屋里三人,一个面露诡笑,其余两个双目呆怔,定定地看着门口。   因为屋门被人由外一把推开,随之一前一后走进两抹身影。   “滚出去!”看到梅宽极为恶心的样子,顾绵目光森冷,怒吼道。   梅宽蓦地回过神,拿起衣衫,白着脸就往外走。   少夫人的眼神好恐怖!   “少……少夫人,奴婢……奴婢……”抓起衣物,胡乱套在身上,桂儿跪爬至顾绵面前,泪流满面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不停地磕着响头。   顾绵弯腰扶起她,面色倏然很平静。   “你怎就这么贱?”轻抚桂儿的脸庞,她笑了,笑得很温柔,“告诉我,你怎就这么贱?”   桂儿只是落泪,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冬葵眼眶泛红,关上房门,垂眸在顾绵身后站着,好为桂儿担心。   “说啊!你为何就这么贱?你还是我的丫头吗?为何就如此犯贱,被人这般糟践!”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疯狂地揪扯桂儿的衣衫,长发,而后,扬手正正反反给其好几个耳光:“说啊!你说啊!你为何要犯贱?”   桂儿踉跄着后退两步,嘴角血丝溢出,捂着脸哽咽道:“奴婢不该犯贱,是奴婢不好,少夫人莫因奴婢气坏了身子!”   “你承认你犯贱?你竟然承认自个犯贱!”顾绵挺着肚子走至她面前,用力将其推倒在地,嘶声怒吼:“你为什么不自爱?为什么要犯贱?你是我的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你个贱婢,明知我落到今日这般处境,都是他害得,你却还犯贱,跑到他院里以如此屈辱的法子……”屋里的摆设,被她全摔在地上,她此刻就是疯子,已失去所有的理智。   梅世祖嘴角依旧挂着诡异的笑,看着她发怒,看着她发狂,好似这一幕尤为有趣。   “少夫人,您不能生气啊!您腹中有小公子,他是您日后的依靠……”冬葵在顾绵发狂摔东西时,吓得往后连退数步,靠墙而立,身子连连打着冷颤。   桂儿则顾不得身上有无力气,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扑倒在顾绵脚下,抱住她的双腿,仰起头,哭着劝说。   熟料,顾绵一脚踢开她,嘶吼着:“滚开!我嫌你脏,贱婢,你给我滚开!”脏,好脏!她与其是在说桂儿脏,更不如说是在声斥自己脏!只因这一刻,她满脑子都是他人看向她的鄙夷眼神,尤其是岑洛,她好像听到爱慕至极的男子在说,你这么脏,就是给我提鞋都不配,还妄想给我暖 床……   “啊……好脏!你好脏……滚开!”看到墙上挂着宝剑,她扑了过去,抽出明晃晃的利剑,在屋里挥舞着:“杀……杀……”   桂儿从地上爬起,想寻机夺下她手中的剑,以免顾绵自伤。   却怎么也靠近不了已尽疯狂的主子。   “我杀……我杀……”顾绵眼里被疯狂因子填满,无一丝清明,她狞笑着,面容扭曲,再无半点美丽可言:“我杀……”杀死顾连城那个践人,杀死顾宁,顾骏……杀死所有害过她的人……   梅世祖这时忽然道:“你要杀谁啊?杀桂儿吗?”贱妇,要不是她的堂姐,他能失去命 根,躺在床上等死么?   疯吧!   疯了最好!   “杀桂儿?杀桂儿……”慢慢的顾绵将目光挪向桂儿,一脸狞笑。   “对,你该杀那贱婢,她是你的丫头,却为讨好我,说尽你坏话,她说你是疯子,说你贱,说你因为没嫁给我表兄,才会心智失常……”梅世祖一句一句地刺激着顾绵,见其眼里的疯狂因子更为浓郁,他笑得好不得意。   顾绵倏地凝向他。   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梅世祖:“表兄?”   “对啊,就是我表兄,你该不会不知我表兄是哪个吧?他啊……”梅世祖故意拉长尾音,缓缓道:“他就是丞相府的大公子,是岑洛,是你放在心里,想要嫁的岑大公子!”   ☆、第217章:报应   贱妇,骂他一无是处,骂他连岑洛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骂他毁了她的姻缘,让她不能嫁给岑洛,真是个不要脸的贱妇,尚未出阁,就想男人,也不知他当日是脑袋进水,才对这贱妇动了心思……   哼,怀个野 种就说是他的,也就府中几个老东西相信,他是不会认的,不会认这贱妇腹中的野 种,是他的骨肉!   “少夫人……您别听姑爷乱说,奴婢……奴婢从没说过那样的言语……”   桂儿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不明白姑爷为何要这样污蔑她,是要她死么?   可即便要她死,也不用这样刺激小姐吧!   顾绵脸色铁青,看着她,一双疯狂的眸中,似能喷出火一般:“贱婢,我待你不薄,更视你为心腹,你却背叛我,说我是疯子……”桂儿跪倒在地,双肩颤抖,泪流满面地摇头道:“奴婢没有,奴婢没有背叛小姐,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奴婢自从伺候小姐,一心都是为小姐着想,小姐,您得信奴婢……”   冬葵想帮她说两句,可是目光一接触到顾绵手中的利剑,就吓得浑身战栗,一句话也道不出。   “是吗?你一心为我着想,你没有背叛我,那就以死证明你对我的忠心!”顾绵怒火上涌,说着,手中的利剑就刺向桂儿。   血,鲜红的血自桂儿胸前如泉涌 出,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小姐……奴婢没有背叛您……奴婢没有……”好冷,她好冷,可她真没有背叛小姐,她的解释小姐不听,一句都不听……   快要死了么?   她快要死了么?   往后谁还能用心照顾小姐?   倒在地上,桂儿睁着双眼,努力地再看了眼顾绵:“小姐……保重……”呼吸戛然而止,她大睁着眼,芳魂归去。   “桂儿姐姐……”   冬葵看着眼前的情景,再顾不得其他,扑倒桂儿尸体旁,痛哭道:“你为什么不对小姐说实话?你为什么不说实话,要小姐误会你……”   顾绵怔怔地后退两步,凝向桂儿的尸体,眼里涌上一抹后悔,可是转瞬,她眼里又被疯狂的因子填满,提剑质问冬葵:“说,桂儿瞒着我什么?快说,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杀了!”   “还是我说吧!”陆天佑森笑:“你嫁进我忠勇伯府不久,我着梅宽唤桂儿到院里,告诉她,要是她不乖乖听话,我就让梅宽他们一个个……,别不信,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也确实打算那么做……桂儿知道我不是吓唬她,怕你真被我那么糟践,就应允我,她会听我的话,无论我叫她做什么,她都会照做,只求别伤害你……”   “她是个忠心的丫头,为护你这愚蠢的主子,为护你腹中的野 种,甘愿……”见顾绵脸色白了又白,他哈哈笑道:“现在你该知道你有多蠢,有多么可怜了吧!顾绵,你给我听好了,你就是个践人,别说给我做妻子,就是给我做妾,我都不屑要,更别说我表兄那样的人物,他能看上你?滚吧,滚回你院里,别再让我看到你狰狞的面孔!”语落,他阖上眼,没再说话。   顾绵盯着他,喃喃:“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骗我对不对?”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忽地,她咯咯笑道:“野 种?我腹中的孽种是野 种……岑公子,我本来是要嫁给岑公子的,是你,都是你毁了我,都是你毁了我!”脚步移动,她往床边走,“我恨你!恨你毁了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听她这么说,梅世祖也没睁开眼,只是淡淡道:“恨我就下手吧!我在这等着呢!”生不如死地活着,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他在等死,刚刚言语刺激近旁的疯妇,也是他计划好的,他要解脱,他不要再活在这世上。   受够了,他受够了!自从得知疯妇有 孕,那三个老东西明显对他没以前好。   任这疯妇辱骂他,作践他!   “我要杀了你!”顾绵咬牙说着,下一刻,利剑已刺入梅世祖胸前。   松开剑,她疯狂大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他们该死……”还别说,她下手可真准,利剑直直插 入梅世祖心脏,让其瞬息间便没了呼吸。   “少爷!”   门被推开,梅宽看着鲜红的血染红主子身上的衣衫,登时怔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滚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顾绵脚步虚浮,走到门口,用力推他让路。   “少夫人,你……你好心狠!”   桂儿死了,少爷也死了,都是眼前这女子杀死的,她好狠!梅宽冷冷地盯着顾绵,手上一个用力,顾绵的身子顿时向地上倒去。   “少夫人!”   冬葵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忙惊叫出声。   毫无悬念,屋里传出一声闷响,令急匆匆赶过来的梅老夫人,梅道庵夫妻吓得脸色立时煞白。   屋门大开着,入眼狼藉一片。   “痛……好痛……”   顾绵躺在冬葵怀中,额上冷汗涔涔而落,脸上尽显痛苦。   她的裙摆已被鲜血浸透。   “快,快去请大夫,快去啊!”   忠勇伯率先回过神,忙命令门外的小厮。   躺在血泊中衣衫不整的丫头,躺在床上长袍敞 开,胸口插 着长剑的儿子,还有呆站在屋里的小厮,及丫头怀中,一脸痛苦,满身是血的儿媳,这一切,不用多想,他也知道个大概。   儿子出事后,所行荒唐之举,府中无人不知,对此,他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并勒令府中下人,全闭紧嘴巴,以免家丑外扬。   再者,同为男人,他理解,理解儿子的荒唐行径。   唯有那样,他才能活着!   但,他还是……   “完了,全完了……”梅老夫人看清屋里的情景,两眼一黑,骤然晕厥。   “老夫人……”   “娘……”   大半夜,忠勇伯府一团乱。   顾绵生了,不,准确说,是她流 产了。   流出个已成型的男胎,不过那胎儿背部竟多长出一只胳膊,且没有双眼,一出母腹,便没了呼吸。   孙子没了!小曾孙也没了,不,那是妖怪,是妖怪,不是她的小曾孙,梅老夫人醒转后,闻知顾绵流出的是个死胎,且还是个怪胎,当即呵斥梅道庵,不许给顾绵请大夫医治身体,由着她自生自灭。   夜还是那个夜,京中这一刻有许多人与忠勇伯府的人一样,碾转反侧,无法安然入眠。   黑暗中似有无数鬼魅之影忽高忽低在晃动,行使者各自的使命。   即使夜静如水,也无哪个觉得此时紧张的气氛,为此而心神放松。   广武将军府,古绍的书房内。   “都准备好了?”   端坐书案后,古绍眼里闪过一抹挣扎。   栓子拱手:“回将军,只等您下令!”   昏暗的灯光下,古绍嘴角紧抿,迟迟不出声,良久,栓子犹疑开口:“将军是否有旁的想法?”他有留意到古绍眼里的挣扎,亦深知其为何会在行事情,流露出此等情绪,但他除过浅显问询,不能往深说一句。   只因他不可逾矩!   “我很后悔……”古绍嘴角动了动,一脸痛苦地缓缓道:“栓子,我此刻尤为后悔当年不该利欲熏心,做出背信弃义,于国不利之事!大哥对我很好,更是在军中对我多有照顾,而我却因嫉妒之心,背叛了他对我的信任,与人联手,害他与数万将士枉死沙场!我是罪人,我是罪人啊!”   眼眶渐显湿润,他手撑额,深吸口气,续道:“原以为那件事后,我不会再……却没想到,又一抉择……又一抉择要我不得不……”   古绍言语到这,哽咽得说不出后话。   栓子抿了抿唇,劝道:“将军,栓子虽不识几个字,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句俗话,栓子还是知道的,所以,将军无须为往事自责。”   “有些事你不懂……知晓顾二小姐姐弟三人归京,我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前些日子祁世子亦回到京城,我为大哥高兴的同时,担心那孩子这三年间或许知道些什么,可即便这样,我也没想过除去那历劫归来的孩子……”古绍慢慢说着,语声尤为压抑:“万万没想到,那人竟又传话给我,要我屠杀宁远侯府,那人好心狠,以将军府近百条人命威胁我,……三年前,为成事,我忍痛放弃家人性命,唯有薇儿在外寻医问药躲过一劫,三年后,我不能,也做不到抛却家人性命不顾。但要我真带着人去屠宁远侯府,我……我只觉自己是魔鬼……死后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弥补不了我犯下的罪过,更无法偿还对大哥的亏欠!”   又是好一阵沉默,古绍呼吸沉重:“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步踏错,后面再想补救,也于事无补……”   栓子没有插话,听他痛苦地说着。   “若那人事成,是否按着先前许我的承诺封我为王,于现在的我来说,全然无所谓。然而,从近期发生的诸事来看,皇上不是昏君,他或许什么都知道了,不,准确些说,他应该已知道很多事,否则,不会将曦和公主剔除皇室族谱,更将其赐死。而我,与曦和公主在一条线上系着,她的身份已然暴露,你说我能幸免么?”   “将军忧心了!如果皇上知道三年前的事与将军有关……”不等栓子说完,古绍抬手制止他,道:“就这点我也摸不着皇上的想法!栓子,说这么多,其实我只想说,我不想做乱臣贼子,更不想被天下人唾弃!”   长叹口气,他忽然自嘲一笑:“然,不想又能怎样?时至今日,说什么都晚了……”   从他三年前踏出那一步,他就已经是乱臣贼子,已经背上骂名,眼下却可笑的七想八想,真真是愚人一个!   “行动吧!召集人手,我随后就到!”后悔无用,做都做了,他再后悔,再忏悔,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再拼上一把,为保家人周全,再拼上一把!只是他没想到,就眼下的局势,那人还不放弃,要与皇上斗,其行径,实在够疯狂!   亦或许,那人手里还有王牌?   栓子领命而去,不多会,古绍掌风一扫,书房中漆黑一片。   夜黑风高,是做见不得光之事的最佳作案时机。   顾祁闭目躺在床上,倏地双眼睁开,嘴角掀起一丝冷笑。   “来了!终于来了!”暗忖过后,只见他眸底恨意涌现,轻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好似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立时从床上弹起。   今晚注定会是血染之夜,他早已布置好一切,就等今晚到来……   倏地,十多个黑衣人破窗而入,借着月色,顾祁看清站在最前面,体型高大,脸蒙黑巾的精壮男子,语声平静道:“果真是你!”看着他眼里迸发出的滔天恨意,古绍身形一震,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三年多来,你心里可有愧意?为你做出那些猪狗不如之事,可生有愧意?可有夜不能寐?”不慌不忙坐起身,顾祁凝向古绍问。   看来他的身份已然曝露。   准确些说,今晚的行动眼前的孩子早有所察觉,才会将府中诸人做了妥善安置,让他看到的只是一座空府。   潜进侯府的一刹那,他心中有过怀疑,却还是带着人鬼使神差地进到这孩子住的寝院。   曾经,他曾经常来……   前些时日,他亦天天前来……   可是此刻,在对上那孩子看过来的视线,无限的愧疚与痛苦顿如潮涌,自四面八方向他袭来,做出抉择那一刻,离开将军府那一刻,他有将所有的愧疚和痛苦压在心底最深处,欲尘封它们……   没想到……没想到被他压在心底的那种种情绪未窜起,那孩子周遭的空气,这侯府中流动的空气却化为他最不想面对的各种情绪,涌向他,侵蚀着他,更是连他心底的情绪带动起,内外夹击他!   杀气,原本武装好的腾腾杀气,在对方说出第一句话时,就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保全家人性命,他有勇气杀死对面的孩子,但很难出言对他之语作答。   愧疚?他没有一日不愧疚!   夜不能寐?   呵呵,他是夜不能寐,多少个夜里,他要么一坐天明,要么阖眼不久,被噩梦突然惊醒。   顾祁冷冷地看着古绍:“古绍,你是来灭口的,可对?哦,准确些说,你带着人来是打算再次屠杀我侯府。”轻浅一笑,他续道:“你胆子真大,就没想过今晚会失手?而失手后,你又会面临什么,亦或是,你将会看到什么?”随着音落,他轻蔑的冷笑声扬起。   淡然的姿态,令古绍一颗心骤然高高提起,眼前的孩子除过察觉到他今晚的计划,难道还做了其他安排?   “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摘下面巾吗?”顾祁唇角勾起:“知道么?即便我不知今晚你会行动,单就看你面巾后的一双眼,我也可以确定你的身份!”   古绍面巾后的脸色尤为难堪。   他们彼此极为熟识,而他,还曾教过对方几套拳脚功夫,此番行事为免泄露身份,方面巾遮颜,不成想在对方眼里,只是徒增笑话罢了!   扯下面巾,古绍嘴角紧抿,片刻后,道:“你还是自行了结吧!”   顾祁笑: “你这是在可怜我么?因为我历劫归来,武功尽毁,所以你可怜我,怕我死得太惨,亦或是怕我不会留下全尸,才要我自行了结,好成全你这份好心!”   “好心”二字,他咬音极重,微微顿了顿,他冷漠至极的声音再度扬起:“可是怎么办呢?我这人很不识好歹,就想鸡蛋往石头上碰,你又打算如何做?”   古绍闻言,目中煞气毕露,沉冷的声音响起:“上!”   顾祁大笑,笑声尤为张扬:“古绍,你就是个蠢材,不做国之良臣,偏要给人做狗,步入万丈深渊,连带你的家人跟着一起为你陪葬,你蠢到家了!可怜,可悲,亦可叹!”   说着,顾祁自床上蓦地弹起,不等古绍身后的黑衣人涌上,他身法快速变换,袖中软剑弹出,剑起剑落,不稍片刻,那些黑衣人全命丧其利剑之下,一个接一个重重倒在了血泊中。   他们死前,连一丝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因此,皆面露惊愕,双目大睁,死不瞑目。   古绍站在原地,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落地,整个人木桩一般,动也不能动。   看着眼前血泊中的一具具尸体,他咬牙切齿道:“你不仅有武功,而且比之三年前强过不止一两倍!”   顾祁握在掌心的利剑发出一阵铮鸣声,鲜红的血顺着剑身滴滴滑落,滴于地板上。   “你难道没听过传言不可尽信这句话么?”笑了笑,他声音倏然转冷:“为铲除像你这样的国之罪人,我武功尽毁只不过是个烟幕弹而已。”   古绍阴沉着脸道:“你可真能耐,远比大哥要聪明!”   “闭嘴!”顾祁怒喝,手中利剑指提起,直指他面门:“你不配称我爹为大哥!”   “天地为证,我和你父……”   “你所言真是笑话!在你当年背信弃义那一刻,你就已不配与我爹称兄道弟!”顾祁说着,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只见他指尖轻轻一弹,屋里登时变得明亮,走至桌前,看着上面的纸和笔,以及一块有些褪色的灵牌,他看都没看古绍,淡淡道:“当着我爹的灵位,你是自己写出曾经犯下的罪孽,还是要我采取非常手段,你自个选择。”   古绍目光森然,咬牙道:“我一个字都不会写!”他不要遭人唾弃,遗臭万年!   “你的家人可都已到阴曹地府报道了,你打算让他们等你多久?”   顾祁凝向他,幽幽道。   “你……你说什么?”古绍先是一怔,随之脸色煞白,颤声道:“你安排人灭了我满门?”   “是皇上!”顾祁目光冷厉,一字字道:“而我,身为血衣卫副都统,不过是替皇上行事罢了!”   古绍目中溢满痛苦:“可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   顾祁冷笑:“他们若无辜,那我娘,我大妹,还有二妹,三妹,骏儿,以及……他们遭受的一切,又算是什么?那一夜,京中多少个府邸血流成河,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些人的死与我无关!”古绍赤红双目,嘶声道。   “真与你无关?”顾祁眼神讥讽,冷冷道:“那死在沙场上的数万将士,与你有关吗?你通敌叛国,引起我大周数万将士枉死沙场,更令那些国之忠臣良将的家眷,死在那幕后黑手派出的刺客剑下,古绍,你就是千古罪人,皇上就是诛你九族,都无法抵消你犯下的罪孽!”   古绍面如死灰,一声不吭。   “你的好女儿被人断掉一指,你知道为何吗?”眼里恨意划过,顾祁声音愤然道:“她与曦和公主的女儿联手,要致我三妹于死地,幸好有二妹及时赶到,才没让她们的阴谋得逞,实话告诉你,在我得知她的作为后,恨不得立时立刻冲进你将军府,了结掉她!”   “你没有……不是因为你念旧情,只因不想惊动我,以免打草惊蛇?”古绍死寂般的声音响起:“现在我别无选择了是不是?”   顾祁淡淡 道:“你说呢?”   古绍苦笑:“这三年多来,我r夜在愧疚与痛苦中煎熬着,我也不知我当时怎就鬼迷心窍,答应与那人合作,并且和曦和公主攀上姻亲关系,她死了,我有怀疑过身份曝露,但同时抱着一丝侥幸,毕竟皇上并没有拿我怎样,直至那人再次传话给我,要我……罢了罢了,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写,我这就将当年之事,以及我知道的写出来……”   ☆、第218章:无情   被世人唾弃,遗臭万年是他自作孽得来的,怨不得旁人!只是可怜了无辜的幼儿,还有整个将军府诸人……   隔空解开古绍身上的穴道,就见其走至桌前,先是跪地,对着桌上的灵位连磕三个响头,方起身坐至椅上,提笔写起自己的罪行。   约莫过去两刻钟,他站起,转向顾祁: “你看看吧!”   顾祁抬眸看去,半晌后,道:“签字画押!”   古绍照做,而后道:“京中与那人联手的,应该不止我和曦和公主!”   “是不止你们,不过皇上皆已掌握,且今晚不止你将军府被屠,凡事所有参与者的府邸,都会被血衣卫血洗。”顾祁出口之语,平淡至极,但在古绍听来,却字字锥心。   许久,他叹道:“你多保重!”   顾祁没有吭声。   直至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他方回过身,便看到古绍躺在血泊中,脖颈上鲜血如泉鼓涌。   不对劲,很不对劲!   岑逍突然自睡梦中睁开眼,额上冷汗涔涔而落。   隐约间他有听到刀剑碰撞声,还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可是睁开眼的一瞬间,又什么都没听到,是做梦了吗?   十多年前那晚,应国公满门被屠杀,他虽没参与,却是知情者,再有就是三年前发生的事,他亦是知情者,甚至有加入到杀戮的刺客中,对那些无辜的生命下狠手。   吸了口气,他抬手抹去额上渗出的冷汗,可下一刻,他感到浓郁的杀气在他周围弥漫了开。   具体有几人,又在何方位,他一时半会判定不出。   出事了!   府里出事了!   身子一震,他脑中突然划过一道亮芒,随之顿如跌落冰谷——血衣卫!   一定是血衣卫!   之所以有此断定,只因他相信与岑老丞相联手那人,万不会安排人来对付相府。   毕竟他们是伙伴,而非敌对。   由这,他方推测出周围袭向他的杀气,是皇帝的人,是皇帝手中的王牌,血衣卫释 放出的。   然,他不明白,不明白皇帝怎突然间对丞相府下手?   多年来,父亲行事缜密,而他,在朝堂上一直循规蹈矩,从未与皇帝为政事红过脸……   岑逍运转真气,一番思虑过后,仍想不通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问题,招致血衣卫上门。   想突围,想立时前往夫人和尚不足十岁的幼子院里看看,照眼下的形势看,显然已来不及。   “岑相,你还是莫作无谓反抗为好!”   清冷的嗓音咋然响起,岑逍欲出手,与其打算一拼,却不成想,未等他的手抬起,数柄明晃晃的兵器已卡住他的脖颈。   岑相?   与他说话之人的声音很生疏,他会是哪个?   血衣卫都统么?   岑逍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皇帝可真看得起他,不仅出动血衣卫,且派血衣卫都统亲自带队,来灭丞相府!   “你的家人已全部身死,不过,老丞相倒是手脚够快,在我们来之前,就带着他的老仆已然逃得无影无踪。不知岑相对此有何想法?”想起连城身上遭受的种种,想起死在沙场上的数万将士,想起许许多多无辜枉死的人们,陆随云,以及岑逍屋里聚集的血衣卫,无不恨不得将岑逍当场剁为肉泥!   百年世家,开国功勋之后,竟是叛国罪臣,这实在令人很难想象。   陆随云没说谎,率血衣卫潜进相府,他的命令是,但凡见到活物,格杀勿论。   要快,要准,要狠!不让任何一人有机会逃脱,却没料到,岑嵩那只老狐狸是如何知晓他们今晚要行动,竟舍弃家人,早早不见踪影。   “我夫人和孩儿都……都……”岑逍收敛真气,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斗志。   老父不声不响逃离,他竟带着身边的老仆不声不响逃离相府,置家人于不顾。   难道在他心里,压根就没有他们这些家人……没有他这个儿子,没有他的孙子……   屋里灯火燃起,陆随云俊逸的面容被半边银制面具遮颜,他凝视岑逍,徐徐道:“岑相肯定有想过,皇上怎会突然出动血衣卫光顾相府?”   对上他的视线,岑逍面沉如水,没有生出丝毫波澜:“你是血衣卫都统沧澜!”他没有接话,也没有问陆随云,而是语气肯定,淡淡道出一句。   陆随云颔首:“我正是沧澜。”唇角微抿,他续道:“鬼幽这么个人,不知你知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他前些日子活动太过频繁,且时常出入相府,以至于让皇上确定丞相府与外人有勾 结,暗中多年筹划,欲对大周不利。再有就是那位莫小姐,她与岑大公子间的关系,也引起皇上注意……”   “莫小姐?洛儿?”   岑逍喃喃。   “她出现在京城,以羲和公主义女的身份现身京城,这已经令人感到诧异,后面,她又搅在诸位皇子之间,其目的更是显而易见,一系列事串起……”陆随云一句句说着,岑逍身子一动不动,静坐在床上听着,他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可心里却如浪涛起伏。   那位与夫人样貌极为相似,又深得夫人喜欢的女子,与那人有关系……   也就是说,那女子有……有一半可能是他和夫人……当年一出生就被老父抱走的女儿。   以老父数十年来的行事手段,以及今日舍弃家人的逃离之举,他心里生不出奢望,奢望那可怜的孩子会在那人手里有好日子过。   经这么一想,岑逍心中骤然一痛,此刻,他有八成把握断定那位莫小姐就是他的女儿。   至于剩下那两成,只因他……只因他尚抱着一丝幻想,希望他的女儿不是那人手中的工具,现在正无忧无虑生活于某个地方。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此刻唯一的愿望,就是她能活着,能平平安安地活着!   岑逍陷入自我沉思,以至于没听到有人推门而入。   “血衣卫都统沧澜见过平阳公主!”看到来人,从其气度上,陆随云辨识出出现在屋里,面容上看约莫有五六十岁的妇人,是先皇胞妹,当今皇上之姑母——平阳公主。   如果忽略平阳公主两鬓染上的白霜,单看其面容,及整个人的精气神,她顶多也就是个五十出头的妇人。   她穿着简单,面上不带一丝笑容,眉眼中透着股子英气,是的,她的眉眼中有股子英气,与传说中的她,完全吻合。   岑逍的思绪被陆随云的声音拉回,慢慢的,慢慢的他将目光移向平阳公主。   母亲?   母亲没死,他该想到的,母亲是皇上的嫡亲姑母,怎会与他的妻儿一样,死在血衣卫手中。   眼眶渐渐泛起湿意,岑逍唇角颤抖,看着眼前不远处神色清淡,正与他视线相对的平阳公主。   血衣卫们拿离卡住他脖颈的兵器,但犀利的眸光,却一刻都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母亲……”   岑逍像孩童一般,光着脚,一步一步向着平阳公主走近。   “我不是你的母亲,你生母原是岑嵩的婢女,在别院生下你后,便被岑嵩去母留子……”似是没看到岑逍震惊的眼神,苍白的脸色,平阳公主声音平淡叙说着往事。   她做梦都想不到岑嵩会勾 结他人,暗中谋划多年,对大周行不轨之事。   但事实就是事实,皇上乃是明君,如果没确凿的证据,绝不会出动血衣卫,将丞相府,将这开国功勋之家连根拔起!   岑嵩……你所为可是为她……   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平阳公主又道:“我不想说岑嵩是个怎样的人,但我想,在你心里,应该对他有所定位。”缓缓转身,她朝门口走了两步,回过头,望着岑逍:“你是一国之相,应知触犯律法,会有怎样的后果,所以,别怨怪皇上心狠,也别一错再错,将你知道的,将你做过的错事如实相告皇上,从而减轻些罪孽吧!”   “母亲……”岑逍从打击中回过神,望着平阳公主即将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目光悲痛,颤声道:“你真不是我生母么?真不是么?”   平阳公主停下脚步,仅是摇了摇头,便头也不回地提步走出房门。   去母留子,从他懂事到今日,没有给过一个笑脸,也没温声说过一句话,为达他不知道的什么目的,终舍弃他,舍弃家人,带着老仆逃离相府,那是他的父亲么?   岑逍身子抖动,一时间很难接受平阳公主所言,但不接受又能怎样?   其一,她没必要骗他。   其二,他脑中清醒,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洛儿说不想做工具,说只想做自己,打心底不接受那人。   此时想想,他呢?   他是工具,是老父手中的工具……哈哈……   岑逍心中大笑不已。   工具?他是老父手中传宗接代的工具,是其为达什么目的的工具!   东窗事发,他这个工具被其毫不留情面弃之不顾。   权势,富贵,丞相府都有,多年来暗地里折腾,老父为的是什么?   杀死他的生母,与平阳公主多年分院而住……女人,他难道是因为女人,才做出这么多事?   而那个女人对他很重要,以至于让他铤而走险,置百年家业于不顾。   “岑相,走吧,皇上还在御书房等着你呢!”   陆随云凝向他,淡漠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岑逍对上他的目光,摇了摇头:“我不会去见皇上……”深吸口气,他隐去眸底的痛色:“我不配,我不配出现在皇上面前,但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告知你……”   低哑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着,陆随云听完岑逍的话,目中涌上一抹愕然:“岑少卿……岑少卿不是你的血脉?”   “不是。”岑逍笑的苦涩:“他十三岁时,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陆随云神色凝重,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如果见到我父,请帮我问句,在他心里到底有无我这个儿子,有无我们这些家人!”思虑片刻,岑逍看着他,道:“顺便问他,值吗?”   “我会将你这些话转告给皇上。”陆随云应承。   “谢了!”   揖手一礼,岑逍移步,从一名血衣卫手中接过利剑,对准自己的心口,狠刺下去:“我很后悔一味愚孝,否则,我……”话未说完,他已重重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御书房中,顾祁,陆随云身形笔直,端立于一旁,二人脸上皆无丝毫表情。   皇甫擎坐在御案后,脸色冷沉,翻看着手中写满字的纸张。   许久,他一掌拍在御案上:“一个个真是胆大包天,勾结那人,做出一桩桩天理不容之事!”   “皇上,到目前为止,除过老丞相逃逸,其他人皆以正法!”陆随云拱手道。   皇甫擎平复好心绪,语声低沉道:“朕实在没想到十多年前,应国公一门被灭与丞相府有关,更没想到他将心思隐藏得那么深!”深吸口气,他又道:“今晚的计划很周密,他不可能提前知晓,着人给朕仔细搜,丞相府中必有密道。”   “臣有考虑到这点,想来血衣卫很快会有所收获!”发觉岑嵩不在府中,陆随云就已着数名血衣卫在其寝院,以及相府四处寻找密道,岑嵩可是只名副其实的老狐狸,必定留有后手。   皇甫擎颔首:“这就好!”   陆随云抿了抿唇,犹豫片刻,道:“皇上,忠勇伯府……”   不等他说下去,皇甫擎抬手制止:“忠勇伯府得先留着。”   陆随云与顾祁同时目露不解。   “有件事朕暂时不能告诉你们,但不久后,你们就会知道缘由。放心,朕不会对忠勇伯府手软!”皇甫擎说着,脑不由浮现出梅贵妃母子的身影,骤时眼底掠过一抹狠色。   “皇上英明!”陆随云与顾祁同声道。   半晌后,皇甫擎摆手:“去忙吧,朕独自坐会。”   陆随云和顾祁应声是,随之踪迹全无。   飘出皇宫,两抹颀长挺拔的身影落在街边一高耸的铺面屋顶之上,遥望庸城方向,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也不知二妹怎样了?”大约过去半盏茶时间,顾祁眼里染上一抹忧色:“若不是京中这些事,我真想亲自去寻她,去寻骏儿!”   “是我不好,没有看顾好她。”陆随云自责。   顾祁摇头:“怨不得你。我那二妹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她认定的事,即便再艰难,也会想法子去做。”   “她那样的性子会让自己很辛苦!”陆随云说着,心底倏然涌上酸涩之感:“想必熠亲王已找到她了吧!”   顾祁负在身后的双手紧了紧:“他还有脸去寻二妹,要不是他,二妹能伤上加伤,昏迷数日不醒。”   “他有苦衷!”陆随云如实道。   “伤我二妹就是他的错,我管他有无苦衷。”顾祁冷哼一声,微微顿了顿,收回目光,看向陆随云道:“我怀疑岑洛离京,也在寻找二妹……”言语到这,他的声音中不免夹杂几分担心:“以他的身份,我怕二妹一旦落在他手,势必会有危险!”   陆随云道:“连城能应付得了,你莫担心!”   顾祁薄唇紧抿,久久未语。陆随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以她的智慧,定不会让自己有事。走吧,那只老狐狸可还没伏法呢!”   轻“嗯”一声,顾祁提气,与陆随云疾驰向丞相府。   长夜漫漫,但即便再漫长,也抵挡不住黎明到来。   东方亮出一丝鱼白,文武百官各自怀揣算计,与往日一样,恭恭敬敬走上朝堂。   当他们步入朝堂的一瞬间,看到端坐于龙椅上的皇帝,齐惊得睁大眼,随之额上禁不住冷汗渗出。   皇上今个怎这么早就到了?   皇上的脸色很不好,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   “宣旨吧!”深不见底的眼眸自文武百官身上徐徐划过,皇甫擎并没像往日一样,着诸臣起身,而是神色淡漠,与梁荣说了句。   可就是这简单三字,却令跪地的文武百官无不战战兢兢。   出事了!   一定是出事了!   而且是大事!   朝堂之上,岑相没在,广武将军府没在,还有几位……   越是往下想,诸臣越是胆战心惊,整个朝堂内,气氛压抑而沉闷,几乎令人窒息。   皇甫烨修眼睑低垂,心绪不时翻滚,暗忖:“到底出了何事?为何同时有数位大臣未上早朝?这太诡异了!”   其他几位皇子心里虽也有疑惑,但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接连数道圣旨下来,朝堂之上,诸臣皆瞬间脸色煞白,就是几位皇子,亦惊愕不已。   那些……那些未上早朝的大臣,全……全在昨夜被血衣卫血洗满门!   十多年前应国公满门被灭,先皇后宫中的雅贵妃,以及熠亲王胞兄六皇子的死,皆与丞相府有关。   开国功勋之后,竟伙同外人,意图颠覆大周江山,这,这太难以令人置信了!   还有广武将军,他……他竟然是三年前那件震惊朝野,轰动天下之惨事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他将大军的作战布署,暗中传递给东旬,有不败战神之城的宁远侯,及数万将士就不会枉死沙场。   皇甫烨修只觉自己完了,完了……   丞相府覆灭,支持他的那些个大臣,亦被血衣卫屠尽满门,就是忠勇伯府,他的外家,虽没被血衣卫血洗,但爵位被削,满门被打入大牢,将听候发落。   母妃,就连他的母妃也因忠勇伯府,被打入冷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皇甫烨修跪伏在地,好想为母妃,为外家求情,毕竟丞相府犯的事,忠勇伯府并未参与,只不过因为姻亲关系,走得稍微亲近些,但当他抬起头,看到皇甫擎脸上无一丝感情时,话到嘴边,又全咽回喉中。   按着丞相府,及满门被血衣卫血洗的大臣所犯下的罪过,即便九族被灭都不为过,但那坐在龙椅上的帝王,他从小孺慕至极的父皇,没有那么做,没有下那诛九族的圣旨,否则,今日的京城将会血流成河。而忠勇伯府,他的外家也就不会仅被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只因这等惩处,算不得什么。   就是母妃,就是他……   皇甫烨修强力抑制自己不往下想,因为越是想下去,他越是思绪紊乱,越是心慌……   身上渗出的冷汗,早已将衣衫浸透,他感到好冷,好压抑,只想立刻去个没人的地方,大吼数声,好释 放心中万般情绪……   储君之位与他无缘了,与他彻底无缘了……   努力这么久,却瞬间便与他无缘了……   皇甫烨文还是关心皇甫烨修的,虽然被其误会,被其冷眼以对,但他始终还是念着这位兄长曾经对他的好,微抬眼,他看向皇甫烨修,见其跪伏在地,煞白的脸上聚满痛苦。   他能感受到皇甫烨修此时的痛苦,可他却帮不上什么忙,父皇是一国之君,他已经够仁慈,仅下旨灭罪臣一族,并没残忍将那些罪臣的九族牵连上,不,准确些说,他没将那些罪臣的九族定为死罪,但这于一个帝王来说,已经够仁慈了!   投敌叛国,抄家灭族,文武百官对此震惊,错愕,在所难免。   可当最后一道圣旨在殿内被宣读时,他们登时只觉一股刺骨寒气,传遍全身。   他们都没想到,向来仁心治国的皇帝,连那些罪臣的九族都能免于一死,为何要对无辜的大皇子如此严厉,如此无情——逐出皇室,贬为庶民,终身幽禁皇子府。   皇甫烨修甚是震惊地抬起头,眼里有不可置信,有浓郁至极的痛苦,他唇角颤抖,却终没道出一句。   ☆、第219章:杀气   为什么?   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是皇子,是父皇的血脉,怎能被逐出皇族,贬为庶民?   皇甫烨修痛苦地阖上双目,心中连连大笑。   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自己会落到此境地!   他没没做什么啊!   他只是和老三不痛不痒地明争暗斗,尚未做什么太过出格之事,怎就落到此种境地?   皇甫烨文急了,他目光悲痛,看着龙椅上的皇帝,痛声喊道:“父皇,儿臣恳求您收回成命!大哥是无辜的,他没有做错什么,儿臣恳求您收回成命!”他边请求,边重重地磕着响头。   皇甫擎淡扫他一眼,幽深的眼眸落在皇甫烨修身上,慢慢的,那眼神变得冰冷而陌生,令皇甫烨修心底的大笑陡然消止,随之一颗心颤抖不已,委屈不已。   好陌生的目光,好冰冷的目光,无一丝温情,好像自己不是他的皇儿一般。   眼里染上水汽,皇甫烨修抬起头,颤声道:“父皇……您……您能告诉我为什么么?”他目中溢满乞求,他想知道原因,想知道父皇为何单对他这么无情!   皇甫擎起身,凝视他,冷冷道:“朕不是你父皇。”他话中有话,但此刻朝堂诸臣,包括皇甫烨修在内,都没细想他这句话的深意。   从皇甫烨修身上收回目光,皇甫擎朝殿外道:“将他给朕带下去!”原打算等所有真相揭开后,再处置贵妃母子,但他不想再继续等下去,等那人出手,而他只能被动接招。   计较过后,他决定先下这一步棋,迫那人出现,好将其彻底除掉!   这一刻,皇甫擎身上的帝王之气浑然外放,看着这样的他,皇甫烨修双目泛红,跪地向其连磕三个响头,而后不等侍卫拉他,自行起身,朝着殿门口一步一步,缓慢而行。   “父皇!”   由皇甫烨修孤寂伤痛的背影上收回目光,皇甫烨文眼里泪水滴落,再次痛声道:“儿臣恳求父皇收回成命!大哥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啊!”   文武百官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帝王之家亲情淡漠,皇帝如此对待大皇子,他们能说什么?   没有被牵累,已是万幸。   皇甫擎没再说话,而是袍袖一甩,步下台阶,径直朝殿外走。   梁荣高喝:“退朝!”疾步追上。   朝堂上下发的圣旨,在散朝后不久,便挂在了各个城门口的墙壁上,每处均有侍卫看守。   同时,那些圣旨旁边,还张贴着岑嵩父子,古绍等罪臣的罪状,以及朝廷对岑洛,莫婉倾的通缉令。   也就半个时辰左右吧,岑嵩父子,古绍等人的臭名,便传至京城大街小巷……   灵月。   风儿轻拂,阵阵花香通过敞开的窗飘进屋里,甚是沁人心脾。   然,洛翱却阴沉着脸,端坐于椅上,眉头紧锁在一起。   “我真是没想到那二人竟有那么大的能耐,不仅领兵击败东旬,吕齐,且占两国城池,迫它们归顺大周,为其属国!”今日收到东旬,吕齐两边暗探传来的消息,洛翱气愤至极,骂娘的心都有了!   洛霜与他隔桌而坐,柔声劝道:“事已至此,你要么收手,要么从长计议。”   “收手?”洛翱哼了声,道:“筹划多年,我不可能收手,说来这样也好,等我拿下大周,东旬和吕齐也就等于全纳入我掌心,皇甫擎怕是做梦都不会想到,他辛苦一场,全是在为我效力。”   你有妥善的法子了?“”洛霜眸光微闪,仔细观察着洛翱的脸色。   “有,但尚不成熟,我得好好在琢磨琢磨。”洛翱随口说着,忽然,他抬眼看向洛霜,问:“那小家伙还好吧?”   “好着呢!”洛霜微微一笑:“年纪小小,身陷异国他乡,却无一丝慌乱,我还真是喜欢那小家伙呢!”   洛翱只当没听到她后面之语,道:“看好他,我想顾连城应该很快就会抵至灵月。”   “说来也奇怪,这都有些时日没收到鬼幽传来的消息了,你说他会不会已经出事?”洛霜蹙眉,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洛翱听:“他该不会被顾连城那丫头给解决了吧?”   “鬼幽武功出神入化,能伤到他的人,这世上恐怕没几个。”想到鬼幽有可能会出事,洛翱顿觉心烦意乱:“他不会有事,顾连城不过一黄毛丫头,再有能耐,也不是鬼幽的对手,再者,她的幼弟可在咱们手上,她万不敢轻举妄动!”   洛霜却道:“那丫头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你该不会刚刚看了东旬传来的信,就忘记是那丫头率兵击败东旬大军,致使东旬臣服大周,为其属国吧!”   “你什么意思?”洛翱怒了,冷厉的眼眸锁在她身上:“鬼幽是我的义弟,他一直尽心尽力助我,你不盼着他好,为何总盼着他出事?”   “我知道他是你义弟,可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你犯得着为个外人这么凶我?”洛霜也恼了,对于鬼幽,她说不上有好感,但亦没生嫌恶之心,此刻,她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眼前之人就动怒发火,实在是过分。   洛翱沉着脸道:“他不是外人!”   “我管他是什么人,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你还别不信我说的话,指不定鬼幽还真被顾连城那丫头给解决在路上了!”凶她?凭什么凶她?不让说,她偏要说,看他能怎样?   “你……”洛翱铁青着脸,手指她,好一会没说话。   门外,一身着绿裙,顶多有十五岁的娇俏少女,此时正要扣门的动作,滞在半空。   又是顾连城,娘在爹面前经常提顾连城作甚?   “我怎么了?”   洛霜挑眉,嘴角泛出一丝冷笑:“按着时间估计,顾连城应该已进入迷雾山,等穿过迷雾森林,她应该很快就到灵月,见到人,你就会知道我所言是否属实。”   缓缓放下手,洛翱目光狠厉:“如果鬼幽真有个好歹,我绝不会放过她!”   “我可是对那孩子很有兴趣呢!甚至没见其人,就已经喜欢上那丫头,到时,我可不许你胡来!”洛霜悠悠道。   娘喜欢顾连城,那她这个女儿怎么办?不行,她不要顾连城来灵月,不要娘喜欢她,更不要娘和爹因为顾连城吵架!   迷雾山,迷雾森林?   少女眼珠子转了转,蹑手蹑脚走出两步,而后提起轻功,瞬间不见踪影。   连城终于走至沙漠尽头,在她身后,自然跟着岑洛一行。   “二小姐,咱们现在该往哪里走?”时值傍晚,离影看了眼天边的落日,继而目光投向眼前跌宕起伏的群山,走至连城身侧问。   霞光满天,将叠沓的山峦染得一片血红,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丛林密莽。   “翻过这座山,继续向西。”沙漠尽头就是山峦,依据鬼幽之言,除过翻山越岭,继续西行,此处再无路可走。   而她的直觉,也告诉她,往西行,必能抵至灵月。   骏儿……   他还好么?   身体极度困乏,却在一想到顾骏,想到皇甫熠身上的血咒,顷刻间,连城身上就聚满力量。   “定国公主,要不咱们在这山脚下歇一晚,你看怎么样?”耶律琛担心离影身体吃不消,出言向连城建议。   “时间与我来说很紧,琛王若是累了,大可再次歇息一晚,随后返回桐城。”看都没看他,连城清越的声音扬起:“我要继续赶路,诸位自便!”   语落,她提起轻功,宛若鸿羽般飘起,向山上疾驰。   离影紧跟其后。   中途,天色全然暗下,连城不得已只好宿在半山腰。   “二小姐,这附近好像有水声,要不奴婢陪你过去梳洗下。”流水潺潺,在静寂的夜里,听起来尤为清晰。   借着朦胧月色,连城垂眸看着身上皱巴巴的衣裙,点头轻“嗯”一声,便起身往水源方向走。   “洛……,我,我也想过去洗洗……”莫婉倾在岑洛不远处坐着,沙漠数日行,除过饮用水囊中的水解渴,她根本就没梳洗,换衣过,这会儿听到流水声响,心里禁不住一喜,可她怕和连城,离影在一起,因此,只好求助岑洛。   岑洛眼睑微垂,想着心事,于她的话似是全然没有听到。   “洛……”   莫婉倾很委屈,但她不得不求助岑洛,起身,缓步行至岑洛近旁,低泣道:“你就算再不愿与我说话,但我现在只能求助你!”   “青墨。”岑洛没有看她,只是吩咐青墨:“一会陪她过去。”   “是。”   青墨千般不愿,在此刻也只能应声。   朦胧月下,连城长发披散在脑后,脖颈以下,全没于水面之下,这一刻,她感觉周身细胞全得以放松,不免舒展四肢,在水里游了两圈。   “离影。”待游至岸边一块大石旁,她望向离影语声轻柔道:“你也下来吧,这是温泉水,特别解乏。”   离影迟疑:“等二小姐洗完,奴婢再下水。”寻着水声来到此处时,借着月色,看到眼前水汽缭绕,她就有想到这里必是一方天然温泉池。   “下来吧,不会有人过来。”以她的耳力,那坐在远处歇息的几人,稍微有所动静,她都可以听到。   听她这么说,离影应声是,下到水中。   等到两人出水,在岸上收拾妥当后,已过去半个多时辰。   “洛,你陪我过去吧!我会很快的……”看到连城和离影返回,莫婉倾再次求岑洛陪她过去。   奈何岑洛依旧不搭理她。   “莫小姐,你要过去还请快点。”   青墨站在一旁,声音里带了丝不耐烦。   紧咬下唇,莫婉倾最后只好提着自己的行囊,往温泉池方向走。   秋日里,山中的夜比山外要寒凉很多,加之山风吹拂,不免又冷了几分,好在几人都有武功护体,便不怎么难熬。   夜色深沉,连城双眸闭阖,靠坐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休息,忽地听到耳边传来轻微的声响,不由皱了皱眉。   此山峰峦叠翠,一眼望不到顶,后半夜,月华清幽,明亮无比,连城缓缓睁开眼,轻声唤醒离影,继续往山顶进发。   她不敢太过耽搁下去,她怕,怕顾骏在她赶到灵月前出个意外,那样的话,她会恨死自个!   “二小姐,要走出这座山,恐怕不是易事!”站在山顶之上,遥看远方,瑟瑟山风中,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森绿,宛若层层堆叠的浪涛起伏不已。离影禁不住心生担心,林木茂盛,山峦蜿蜒连绵,真不知需要多少时日,能出这深山老林。   两日前的后半夜,自她们以为的半山腰出发,谁知,运轻功攀至这山顶,竟整整用两日多时间,才到这山顶上。   “再不易,我们也得走出去,我相信它有尽头!”塔瓦沙漠还不睡一望无际,最终却也让走到了尽头,连城眼眸半眯,清越的嗓音扬起。   离影没再说话。   岑洛这时道:“你究竟要去哪里?”   “我有必要回答你吗?”连城转向他,唇齿间漫出一句。   脸色微变,岑洛与她四目相对:“非要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   连城眸光疏离淡漠,冷笑:“那我该用怎样的语气?你说,我该对你用怎样的语气?”   唇角翕动,岑洛目光黯然:“我真没参与那年的事,当时也不知情。”   “你没参与,你不知情,可这又能说明什么?说明你和他们没有关系吗?”   被她这么接连质问,岑洛顿时哑口无言。   他想说自己与丞相府没甚关系,想说他根本就不是丞相府的人,可说出这些,什么都改变不了!   只因他真正的身份一旦曝露,她会更加厌恶他,恨他!   “我还是那句话,你我之间绝不会谈及感情……”稍顿片刻,她眸光清冷似电:“记住,你我之间终有一战!”救出骏儿,回到京城后,不管皇帝作何感想,她首先不会放过丞相府,到那时,身为丞相府的大公子,他必会为护他那些罪孽滔天的亲人,与她交手。   语落,连城看离影一眼,提起轻功,便飘出数丈远。   耶律琛在经过岑洛身旁时,若有所思问:“你和定国公主之间有误会?”   岑洛没看他,也没出声作答。   他目光微闪,又道:“感情不可勉强,据我所知,定国公主与熠亲王……”   “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的事用不着阁下费心!”冷冷丢下一句,岑洛甩袖,提气行远。   青墨与莫婉倾一前一后,运轻功跟了上。   在原地站了片刻,耶律琛方双脚轻轻一跺,追向前行的几人。   古木葱葱,没有边际。   看不出年岁的藤蔓巨木中,一条有丈余宽的小河缓缓流入丛林深处,犹如大蟒在一片翠绿中蜿蜒窜行。   落日透过参天古树,弥漫于林间,墨色之气袅袅升起,云蒸霞蔚,给此片枝繁叶茂的丛林罩上了一层阴霾。   越是往深处走,古老而久远的气息,越是迎面逼来,仿若千万年来,这里从无人踏足。   连城走在最前面,沿着林中鸟兽留下的行迹,步入林间,落日余晖逐渐收拢,周遭虎啸狮吼,古怪之声,不时飘入耳中。   夜空中星辰密布,昭示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可在这丛林中,却让人丝毫感受不到心神舒爽。   水汽氤氲,扑面而来,阴森之气,可怖异常,别说是女子,就是岑洛,耶律琛,还有青墨都不由心生忌惮。   要继续深入么?   前路渺茫,继续深入,会遇到什么,他们皆无所知。   然,这种情绪转瞬从他们心里便消无。因为他们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道身形纤细,单薄瘦弱的青色身影,行走间没有半点迟疑。   她冷静,她极为冷静,看着她,会不由自主让人躁动不安的心绪平复。   突然,林中响起一声凄伤长鸣,随之就见一只大鸟,从不远处的草丛中扑腾着翅膀,朝几人飞扑而来。   连城拽住离影的衣袖,身形一闪,弯腰轻松躲过,学着她的样,耶律琛,岑洛,青墨亦险险躲开。   而莫婉倾则是发出一声惊叫,极其狼狈地跌倒在地。   她很累,好想歇会,否则,也不会在刚才躲避那只大鸟袭击时,一个不慎,被脚下的藤蔓绊倒。   没人等她,她跌倒,不仅没人搀扶,更无人回头看她一眼,扶她起身。   都是顾连城害得,害得她不仅无法挽回洛的心,而且要遭受这样的罪!   咬了咬牙,她从潮湿的地面上爬起,眼神阴毒,一步步追上前行的队伍。   **的瘴气,令人呼吸尤为艰难,莫婉倾以袖掩鼻,冲着连城的背影道:“你想让我们陪着你一起死在这深山里吗?”她的声音隐隐带着些许不满。   连城踩着微弱的月色,往深处而行,于她的话充耳不闻。   林中环境恶劣,气味难闻,以至于谁都没有提出在这歇一晚……   朝阳升起,离影站在一条澄澈的小溪边,轻舒口气,可转瞬望向溪流对面数百米外的峰峦时,她顷刻眉儿紧柠,又忧心起来。   蹲在溪边,连城洗了把脸,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离影回头望向刚走出的丛林,道:“这会看着,此处山清水秀,日照花妍,美不胜收……”   她后话尚未说完,连城起身,寻她目光看去,淡淡道:“这里一点都不美。不仅不美,反倒随处都蕴藏着危险。”说着,她将目光挪向溪面,指着上面晃动,颜色斑斓的光晕:“这些光晕很好看,是不是?可它们却是林中腐臭之物聚起的瘴气,经阳光照耀映于水面上形成的……”   “瘴气?”离影喃喃:“中了会致人于死地?”   连城点头:“必死无疑。”   “所以二小姐在林中找了那种药草,要我咀嚼后噙在口中。”回想起步入密林,连城递给她的药草,离影恍然大悟。   “坐下歇会,一会咱们又要进入前面的山峦,怕是会消耗不少气力。”在溪边坐下,连城与离影淡淡说了句。   离影点头,从行囊中掏出一块干粮:“二小姐用些干粮吧!”   连城接过,从中间一分为二:“你也吃点。”离影伸手从她手中拿过半块饼子:“二小姐,我们一定会平安走出这深山,也会平安回到京城。”   “嗯,会的!”连城微笑点头,顿了顿道:“快吃吧,到这山里,我们不用发愁会被饿死,渴死!”   离影脸上一红,握紧手里那半块饼子,放至唇边轻咬一口。   干粮毕竟有限,一路行来,她还真怕早早用尽……   好在进入山中,二小姐只要歇下来,就会猎来野物,极为利索地收拾干净,烤好给她们充当食物,来滋补体力。   相处时日越长,离影越是敬服连城,越是羞愧她对皇甫熠生出的那些许异样情愫。   先不论身份,就气韵,才识等方面,她有哪点出众?   足可令那宛若神衹般的男子,为她停驻目光?   没有!   她没有!   而身旁的少女就不同,她虽没有绝色容貌,可她其他方方面面,皆不属于男儿,不,应该是胜于这世间大多数男儿!   在她看来,普天之下,怕也就只有主公可与她并肩而立,相守一生。   离影眼睑微垂,不知这么些日子以来,耶律琛看向她的目光在不断发生着变化——由最初的淡然,到渐露温柔,直至现在眸光流转,柔情更甚。   山风猎猎,参天古木与藤蔓着地垂拂,形成一道道网状围墙,连城边走,边运转真气,扬手开路。   “二小姐,我怎么感觉越走越阴冷,隐约间还有杀气忽远忽近向我们涌来……”离影提剑帮着连城一起开路,可走着走着,她心儿一紧,全身进入高度戒备中。   ☆、第220章:毁容   “是有杀气,可这也恰好告诉我们一个讯息,我们就要走出这层峦叠嶂的重山了!”山中已行近八日,以他们的脚程,也该是快走到头了!杀气,能有杀气,就说明鬼幽的同伙,就在他们   不远处埋伏着。   忽远忽近?   哼!是想扰乱她的思绪,从而心生恐惧,葬身在这重山里么?   细雨如丝,一行人朝前约莫走了五六百米,眼前豁然出现一片面积不大的空地,空地上坐落着一间竹楼。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看样子一会势头还会加大,咱们在那座竹楼里避避雨,等雨驻再继续前行。”脚下残叶腐草沙沙作响,也不知积了多少年月,人走在上面,仿若要陷下去一般,连   城边往竹楼走,边与离影说。   他们走过发出的声响,惊起虫蛇飞鸟无数,皆使出看家本领,四处逃离。   明明是大白天,可参天古木环绕,将阳光近乎全然隔离。   只有数道细微的光亮,投射在平地上。   竹楼尤为简陋,也就是个挡雨的处所,要想尽可能遮住山中猎猎吹来的寒凉之风,那是想都不用想。   不过,就目前的处境,这对于连城一行来说,显然已经不错。   进入竹楼,连城很快点燃火折,其余人这才相继而入。   握着火把,连城环目四顾,忽地闻到一股子刺鼻的腥味,抬眼看去,方明了缘由。   近旁的墙上,挂着数只已干僵的野物尸身,竹屋中湿气重,此刻火把燃起,无形催动屋里的空气渐渐发生变化,才致那腥臭之气变得浓郁。   岑洛见她皱眉,大手蓦地扬起,合在一起的窗户随之向两边打开,而后,挂在墙上的那几只已干僵不知道多少时日的野物尸身,倏地远远飘至窗外的空地上。   雨势渐大,冰凉的雨水自竹楼缝隙滴落,犹如一柄无形之剑,紧贴在人的肌肤,森凉无比。   火塘被离影点亮,她动作迅速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看向连城:“二小姐你坐在这吧!”   连城正要点头,却倏地神色一凛:“杀气快要逼近这间竹楼,一会记着跟在我身后!”不待她音落,竹楼外就已围满黑衣人。   那些人没有遮面,一个个宛若没有灵魂的木偶,目光空洞,手中寒剑铮铮作响。   毒人?   他们是熠曾对她说过的杀人工具,毒人么?   心念电转间,连城已提气纵身跃出竹楼。   杀!   杀!   她心里此刻只有这一字。   因为她要活着,活着救顾骏!   紫金索出袖,她招招狠辣,不到片刻,黑衣人已倒下去数个。   除过莫婉倾尚在竹楼中,其他人皆从里面纵身而出,与黑压压一片毒人厮杀起来。   毒人中,并不是个个武功高深,但他们的优势在于人多。   半个多时辰过去,毒人倒下无数,但新增的比倒下的更多。   近乎多半个月连续赶路,加之饮食和休息都跟不上,离影与耶律琛几人,慢慢的有些招架不住。   “二小姐,咱们恐怕撑不了多久!”头发,衣衫皆在大雨中早已湿透,连城闻言,眼神一狠,吩咐离影:“你保护好自己,这些毒人我来对付!”   其实,她也已近乎力竭,可她不能倒下,不能!   鼓动全身真气,连城不顾左肩处骤然传来的痛感,身法蓦地一边,施出她当初与陆天佑在南湖比武时那招绝学来,狂风大气,只见她宛若一道青色闪电,以肉眼不及之速穿梭在一众毒人之   中。   痛,左肩上本已痊愈的伤口,此时此刻好痛!但即便这样,连城出手的速度,以及身法变换也没消减半分。   毒人大半已倒在磅礴大雨中,空气中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忽然,一道清脆月儿,宛若银铃般的娇俏声音,忽远忽近传来: “你是顾连城吗?”   连城手上动作不停,冷声道:“你是谁?”   “我啊……我就是我啊!”那声音的主人“咯咯”笑出声:“你很厉害,可是即便你杀光他们,就能走出这迷雾山,迷雾丛林吗?”   “你和鬼幽是一伙的!”连城不是问,而是尤为肯定道:“不管你使出什么阴险手段,我都会像除去鬼幽一样,将你碎尸万段!”   那娇俏声音的主人好一阵沉默后,再次“咯咯”笑出声:“有那个本事你尽管来啊!可惜的事,恐怕到你死的时候都不会知道我是谁!”   又一阵激烈厮杀过后,来袭击连城一行的毒人,全一命呜呼,倒在了血泊中。而这时,连城远离竹楼有段距离,他们站在茂密的古老森林中,抬手拭着脸上的雨水。   雨渐渐停了下来,微弱的光亮透过顶上空的枝叶,洒落下来,在地上投下幽暗的影子,摇摇曳曳,似幽魂飘荡一般。   “顾连城,你是不是很累?”如银铃般的娇俏声音,不,此时那声音就与鬼魅发出的一般,不知在何处,却清晰地在连城几人周围响起,“可是怎么办呢?我又要出阴招了哦!”那声音的   主人不慌不忙地说着。   “有招尽管使!”   连城喝道。   “今日所见,你果然与众不同,难怪我娘对你极其有兴趣!”   伴这句话音起,一抹娇俏的绿色身影,凌空而落,在距离连城几人十多丈外的空地上翩然站稳身形。   少女绿纱遮面,手中握着一柄晶莹剔透的绿笛,正笑盈盈地看过来。   林中光线是不好,可以连城的目力,对方眸光澄澈透亮,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使阴招之人。   绿裙随风舞动,少女眨了眨灵动的眼眸:“我要开始了哦!”语落,她“咯咯”笑了两声,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凌空而起,少女悠然靠坐在一枝树杈上,乌发,长裙轻盈曼舞,慢慢的,她将绿笛凑到唇边,清幽诡异的笛音,顿时在丛林中弥漫而开。   慢慢的,那笛音变得尖细,变得苍凉,似是能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层峦叠嶂,古木丛林,深不见头,将这诡异的声音传远,又缓缓收回,胆小者,在听到这笛音,加之身处当下的环境,铁定被吓得心神胆颤,只想尽快逃离此地。倏地,由远及近,夹杂着笛音传来阵阵“沙沙”之声,那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穿过山脉,淌过溪流,往这处古木丛林中聚集而来。   莫婉倾面露惊恐,神色慌张地四处看着。   “啊……蛇……好多的蛇……”她骤然大叫出声,手指不远处的几棵古树,吓得双腿直打颤。   没错,她没看错,不光那几棵古树上有许许多多的蛇,就是他们几人周围的古树上,草丛中,亦有密密麻麻颜色各异的蛇。那些蛇抬起它们的头,正口吐信子,睁着阴寒渗人的双目,盯着连城几人。   连城没于袖中的双手禁不住收紧。   毒蛇!只看那些蛇的头部,以及它们的颜色,她辨出那些蛇全剧毒无比!   “小姐……”   离影担忧地唤连城一声。   “没事。”   连城浅声回她。   就这样,那些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万的毒蛇大军,与连城几人对峙着,它们的目光死死锁在几人身上,好似只等它们的主人一声令下,便扑上去咬连城他们一口。   它们安静地蹲伏在地,亦或是盘绕在枝干上,口中喷出淡淡的,不同的恶心气味。   悠然靠坐在枝杈上的绿裙少女,见连城几人神色淡定,澄澈透亮的眼眸倏然一转,笛声顿时急促,愈加尖利起来。   她在发号施令,而那庞大的毒蛇大军也遵从她的命令,瞬间全都全扬起身,似是一幅幅五彩斑斓的帷幕,朝连城几人罩来。   它们长短不一,粗细不一,密密麻麻聚在一起,放眼望去,无尽头可言。   “洛……”   莫婉倾急唤岑洛,慌忙往他身边凑。   “不想死就自己应付!”岑洛冷瞥她一眼,而后身形一闪,站在连城身侧。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笛声蓦地扬高,那些毒蛇露出尖利的毒牙,朝连城几人发出森然嘶啸,猛扑而来。   “注意安全!”转向离影叮咛一句,连城双掌催动真气,快速扫出。   瑟瑟寒凉之风吹过,清幽月华宛若流水,漫过这迷雾山,迷雾丛林。   腥臭的血气,与空气融为一体,随处可见毒蛇的残体。   数个时辰过去,高昂尖利的笛音就没停过,连城此刻真得已有些招架不住。   其他几人亦是如此。   而绿裙少女却依然悠哉靠坐在枝杈上,吹奏着诡异的笛音。   月华透过枝叶缝隙,静静倾洒在她的身上。她眸中含笑,纤长的玉指在笛子上轻盈舞动,宛若鬼魅在跳幽灵之舞。   这一刻,她就似那带着魔性的暗夜精灵,美则美矣,却心如蛇蝎,做着世间最丑恶之事。   没有得到岑洛庇护,心机颇深的莫婉倾就紧随在青墨身侧,好减轻她周围的危险。   或许是被同伴们的残尸刺激到,那些聚涌过来的毒蛇,在绿裙少女的笛音鼓动下,更为凶残地攻向连城几人。   “擒贼先擒王,我去将那女子制服,你要多加小心!”连城与离影说着,倏地拔地而起,飘向绿裙少女。   奈何看似不远的距离,她却被枝杈上,藤蔓上扑下的毒蛇围攻的很难快速前行。   ……   突然,青墨嘴里发出一声闷哼,瞬间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是莫婉倾感知到身后有毒蛇袭来,她身子一闪,那毒蛇径自啃咬到了青墨手臂上,由于毒性超强,不待青墨运功逼出入体毒素,整个人已瘫软倒地。   岑洛闻声,想过去救他,却看到无数毒蛇将青墨的身子几乎覆盖。   大蛇压住他的身子,小的在他腿上,脖颈上疯狂地咬着,有的甚至已钻入他体内,只因细碎的骨骼吞噬声,清晰地从青墨身上传出。   死了,青墨活活被毒蛇吞噬而亡,一点碎渣都未留下。   耶律琛见离影手上动作减慢,眼看着无法再坚持下去,顾不得多想,便纵身跃至她身旁,将其揽入怀中,咬牙奋力发功,攻向他们周围的毒蛇。   莫婉倾心里有愧,对青墨有愧,可她要活着,她刚刚也不是故意为之,因此,她只是在心里对青墨说了句对不起,便连发掌力,袭向那一条条攻击她的毒蛇。   “魔女……我要杀了那魔女……”青墨从小就跟在岑洛身边,虽说是个奴才,但在岑洛心里他多少还是有那么些地位,此刻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无数毒蛇吞噬而死,岑洛怒不可遏,赤红双目,连续发掌,向绿裙少女疾驰而去。   随着他逼近,那绿裙少女将目光慢慢锁在他的身上。   “哥哥……”隐约看清岑洛的面容,绿裙少女心中喃喃一句,跟着轻盈舞动的芊芊玉指戛然停下。   她眸光怔然,望着与她仅差两三丈距离的岑洛,轻唤:“哥哥……”   哥哥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数天前离府,不是说去会友了么?   笛音停下那刻,所有的毒蛇皆停止攻击,原地蹲伏待命。   趁着这个机会,耶律琛抱起离影,极速飘远。   他要寻个安全的地方,他不能让她有事!   离影挣扎,却被他直接点了昏睡穴。   “魔女,我要杀了你!”   岑洛掌间运力,袭向绿裙少女。   “哥哥……你……你怎会在这里……”绿裙少女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不怕那攻向她的凛然掌风,“哥哥,我是阿罗……”   哥哥?   她唤他哥哥?   岑洛听到了,听到绿裙少女自面纱下传出的轻语声。   他脸色变了又变,掌风丝毫未减。   就在那掌风快要落在绿裙少女身上时,只见一道绿芒倏地一闪,而后是一声爆响,周遭已没绿裙少女的身影。   半晌后,笛音再度扬起,只不过这次笛声悠扬,不再似先前那般诡异。   那些蹲伏在地的毒蛇,在笛音响起的一瞬间,全调转方向,往古木老林深处窜去。   不过转眼功夫,连城周围已再无它们的踪影。   “离影……”   缓缓转身,连城寻找离影,却发现不远处除过莫婉倾外,根本就不见其身影,同时耶律琛也没在。   眸光闪动,她单膝跪倒在地,手捂左肩,暗自调理内息,却发觉内息受阻,一时半会提不上。   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近期,她又是赶路,又是与鬼幽交手,身中魔影蛊,随后又遇毒人,毒蛇攻击。   就算是铁打的身体,恐也经不起这样接二连三地折腾。   何况她身上本就有伤。   “你没事吧?”岑洛凌空落下,在连城身旁站定:“我扶你起来!”   连城抬头,看向他的眼神尤为复杂:“不用!”   “你肩上的伤复发了,别逞强,我不会对你怎样。”岑洛说着,不顾连城反抗,弯腰将她从地上抱起。   连城怒目而视: “放手,我自己能走!”   “你确定你还有力气走动?”垂眸看她一眼,岑洛大步往西而行。   莫婉倾心里恨极,恨连城故作虚弱,在她面前和岑洛秀“恩爱”。   由于之前她都是依附在青墨身旁,因此她内力消耗并不大。   提起轻功,她紧追上岑洛:“洛,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岑洛没理她,只是继续大步西行。   周遭一片死气沉沉,就连空气也甚是沉闷不堪。   “你要往西,我就一路陪你往西行走。”那个小魔女唤他哥哥……她为何会唤他哥哥,是他的样貌与她的哥哥很相似吗?岑洛心中生疑,再结合自己的身世,以及京中连续发生的事,他有   那么丝肯定——那人在灵月……十之八、九在灵月。   要不然,灵月公主不会突然造访中原大陆,更不会径直来到大周……   那人要大动作了,但他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东旬和吕齐会战败,会归顺大周,为其属国。   岑洛心中冷笑。   卑鄙,他只觉那个给他生命的男人卑鄙、无耻至极!   为达目的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引连城前往灵月。   对,他怀中的她,一路西行,定是前往灵月,救她的幼弟。   “我们在这歇会,待天亮继续赶路。”走至一棵粗壮的古木旁,岑洛将连城轻放到下,让她靠着树干歇息:“你好像有些发热,必须得歇会!”说着,他掏出之前给连城,结果被她拒绝服用的那粒药丸:“服下它,你会舒服些。”   “我不需要你假好心!”那绿裙少女不会无缘无故停下笛音,更不会无缘无故以笛音驱逐那些毒蛇四散。虽然那会因为对付毒蛇攻击,她听得不慎真切,但隐约间,她有听到那绿裙少女说   了什么,他们是认识的,他们多半是认识的,否则,笛音停止,那些毒蛇撤离,无法解释得通。   岑洛眼神黯然,语声黯哑道:“我不会害你!”   连城感到头好晕,肩上本已恢复好的伤口也痛极,她额上汗珠滚落,似是没听到他的话,喃喃道:“水……水……”也就转瞬功夫,她脑袋混沌,身上没了丝毫力气。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这一刻想必就是前者。   “把这粒药丸服下,我就给你去找水。”岑洛抓住她的手,目中溢满担忧。   连城闭紧嘴巴,于他之言不做丝毫反应。   岑洛想强行将药丸塞进她嘴里,却在接触到她抗拒的眼神时,抬起的手只好缓缓放下。   “看顾好她,我去找水。”站起身,岑洛深望莫婉倾一眼,神色复杂:“她若是出事,我不会放过你。”   语落,他双脚一跺,宛若大鹤展翅,登时不见踪影。   莫婉倾望着他身形消失的方向,眸光变了变,而后低喃:“我要她死!我要她以最惨烈的方式死!”   右手轻轻一抖,她的掌心陡然就多出一柄精致的匕首。   将匕首套仍到地上,她一步步逼近连城,眼神阴狠,终在连城面前站定,蹲身,揪住其衣领,咬牙问:“说,是不是你找人将我丢在大街上,接着找来那些个……”回想起那件令她痛不欲生的往事,莫婉倾满心的恨意,骤时全腾起,“你不说话是不是,那好,我就逼着你说!”   泛着寒芒的匕首,抵在连城的脸儿上,她笑容狰狞,狠声道:“你不说,我就划伤你的脸!”   “你……不该招惹我……不该因为对付不了我,就将矛头指向……指向我三妹……我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缓缓睁开沉重的眼帘,连城混沌中保持着一丝清醒,她视线模糊,看不清   莫婉倾此刻狰狞而丑陋的嘴脸,但她笑了,笑容清浅,宛若一朵徐徐绽放的青莲,从容至极,雅致至极:“我后悔对你的惩罚太轻了,像你这种心思阴沉的女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匕首扎进她的脸上,她一声都没坑,只是定定地看着莫婉倾,任其手中的匕首从她脸儿上划过。   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脸颊滴落,落在她青色的衣裙上,仿若一朵朵凄艳,哀绝的夭红,慢慢晕染而开。   不是她不想还手,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这一刻她提不起丝毫气力。   基于此,别说出手反击,哪怕是抬手推开莫婉倾,她也做不到……   “果真是你,果真是你害得我,顾连城,你知道么?我恨你!恨你吸引住洛的目光,恨你夺去本属于我的爱情!”连城双颊上,皆已被她划出两道交叉在一起的血口子,皮肉翻起,鲜血滴滴而落,她森然笑道:“你说你有什么?啊?你说你有什么?样貌平凡,又自命清高,给洛写休书,可就是这样不堪的你,却吸引住洛的目光,让他不再理会我,甚至厌恶看到我……”   ☆、第221章:志坚   “我喜欢他,我爱他,爱他胜过我的命……可是却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我们没能在一起,现在我自由了,我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只要没有你,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重拾我们昔日的感情……我很早很早就遇到了他,那时他还是个少年郎……他很狼狈,发丝紊乱,一个人趴在树林中,大声哭着,那哭声尤为压抑……”莫婉倾叙说着她和岑洛之间的往事,连城阖上眼,似是没听到一般。   说来,此时她脑中很清明。   呵呵!她嘴角牵起一丝苦笑。   是脸部传来的剧痛,致她混沌的大脑变得清明起来,她知道这会儿自己在发高烧,也知道是怎么引起的,更知道接下来会凶多吉少。   可是不到最后,她不会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毁容又能怎样?   就算她是丑八怪,她的家人,她的爱人都不会嫌弃她。   她有这个自信!   所以她要活着,活着救出骏儿,带他回大周,回家,回他们的家!   嘴里被塞入一颗药丸,连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药丸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只是棋子,只是他人手中的棋子,等你一没用,就会被执棋人毁掉!为你,我感到可悲……”淡淡的声音自她唇齿间漫出,莫婉倾闻言,手中匕首直接刺入她腹部:“我是棋子?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吗?”她森笑:“等我大业有成,我就是公主,就是这天下人眼里的公主!棋子?就算我被父亲当做棋子,我乐意,你听到了没有,我乐意做父亲手中的棋子!我一点都不可悲,倒是你,从归京,到现在做了那么多伟大的事,你又得到了什么?说啊!你又得到了什么?你不会立刻死,我也不会让你立刻死,我会把你丢下断崖,你若是命大还活着,那么刚塞入你口中的药丸,也会让你生不如死,这深山老林中可没有男人 供你 享用,你就等着与野兽共舞吧,等着最后被它们吞噬,等着去死吧!”   莫婉倾情绪很激动,她瞬间似有无穷大的力气,蓦地将连城从地上提起,就疾飞而去。   “我不会死……我不会死的……”连城语声艰涩,断断续续道。   等岑洛找到水返回,借着月色,看到的只有地上的血迹时,顷刻间,他脸色煞白,攥在手里装着水的竹筒蓦地脱落。   找人……他要立刻找到人……   嘴角抖动,他眼里尽显风暴。   莫婉倾……你找死……你找死……   她要是……   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双拳紧握,他提起轻功,纵身飘远。   “往东两百米,断崖边……”   一道娇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魔女,是那绿裙魔女的声音……   往北疾驰的身影陡然转方向。   “住手……”   莫婉倾站在断崖边,提起连城的身子正准备往下扔,咋然间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想都没想,立时松开手……   “二小姐……”就是这么巧,耶律琛带着离影就在这断崖不远处歇息,岑洛凄绝,悲怆的嗓音响起时,她自昏睡中突然睁开眼,本能地凄喊出声。   耶律琛见她似疯了般要往断崖边走,狠了狠心,抬手再次点了她的昏睡穴。   他不知断崖上发生了何事,他只要她平安无事。   迷雾山下,皇甫熠刚走出死亡沙漠,猝不及防下,心口处猛地一抽。   “噗!”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王爷……”   任伯,离涵见状,急声大呼。   “她出事了……她一定出事了……” 按住心口,皇甫熠眼神狂乱,提起轻功就往山上疾驰:“她不能有事……她不能有事……我要杀了她……我要……”他显然已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他心口很痛,他脑中思绪紊乱,头似要爆裂开一般。   任伯,离涵紧随其后,生怕他出事。   却不成想,他们正在心里担心着,那抹凌空疾驰的颀长身影,竟瞬间如枝头飘下的落叶,往下倏然坠 落。   千钧一发之际,任伯鼓动真气,窜上前,身手将皇甫熠的身体准确无误接住。   “王爷……”落到地上,他满目担心,急声连唤。然,怀中的人却紧闭双眼,一点回应都没有。   “现在该怎么办?”   离涵在旁问。   “王爷只是突然昏厥,走,咱们继续西行,想必王妃就在前面,否则王爷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任伯说着,抱起皇甫熠就往山上飘。   提气随在他身侧,离涵眼神忧虑,嗫嚅道:“可要是见到王妃,王爷若是控制不住自个,那可该怎么办?”   “咱们不让他接近王妃就是。”除此之外,任伯已没其他法子。   离涵思索片刻,道:“也只能这样了!”返回京城,肯定行不通!   唯有向前,让主子看到王妃无事,这样他才能安心。   断崖上。   莫婉倾为防万一,不等岑洛靠近,忙提轻功,远离断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致她于死地?”岑洛目光凶狠,凌空落在她面前,扬手就是两巴掌。   狼狈倒在地上,莫婉倾眼里的泪水大颗大颗滚落,捂住脸,凄声道:“你问我为什么?要不是你不理我,要不是你对我冷漠以对,我能将所有的怨气都灌注在她身上吗?”   岑洛踉跄着后退两步:“是我……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害了她……”煞白的脸上溢满痛苦,他目光呆怔,时断时续道。   “没错,是你逼我的,顾连城之所以有今日,都是你逼我的……”莫婉倾从地上爬起,朦胧泪眼凝向岑洛,嘶声吼道:“我喜欢你,我爱你,你不是不知道,却因为我不得已的苦衷,你恨我,讨厌我,起初我不怨你,因为确实是我当年不对,伤透了你的心,可我想着都过去几年了,你就算再恨我,再讨厌我,也不会将我们之间的感情忘得一干二净!”   走近岑洛,她流着泪控诉着对方的无情:“你不在看我,甚至讨厌我,我的心很痛,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喜欢的女人,即便那个女人一无是处,即便那个女人声名狼藉,即便她当着满大街人的面,写休书侮辱你,你还是喜欢她,你眼里没有我,那我就毁了她,要她从这世上消失,我要报复,要她后悔勾 引你……”   “却不成想,报复她不成,反倒我自己被她唆 使人抛掷大街上……那一刻,我恨不得死去,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的丑态被你全看在了眼里,当时你如果不搭理我,兴许今日之事便不会发生,但……但迟早我还是会对付她!”   “在他面前,你愈来愈不像自己,这样的你,我看着为你心痛啊!所以,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你,亦或是为了我们的爱情,我都要她死!而她,也必须死!”   岑洛看着她,定定地看着她,甩手又给她两巴掌:“你就是疯子!你以为她死了,我就会重新喜欢上你,爱上你吗?”   莫婉倾被他打得再次摔倒在地,头上发簪掉落,长发披散,凄然哭诉:“为什么?为什么她死了,你不会重新喜欢上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洛,我不后悔,我一点都不后悔害死顾连城,因为我很早就巴不得她早点死,今日有这么个机会,我又岂能放过……”   “你知道吗?”   “当年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已对你情根深种!”   “看我这里……”她手指心口,“就是这里,被你瞬间刺中……我想着,我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虽然那时你我尚年少,可我的直觉是对的,事实证明,你的确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你喜欢我,爱我,时不时偷偷到别院来看我,那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莫婉倾的声音变得沙哑,她嘴角血丝滴落,双颊涨红:“可是……可是当你提出要我和你远走高飞时,我因为有苦衷,不得不拒绝你……”   “你不死心,非得要我和你走,我……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出言伤你,亲手斩断你我间的感情!”   岑洛盯着断崖边,似是听着她的话,又似是什么都没听。   “我从小就没见过父母,也不知道有无兄弟姐妹!洛,你知道么?我就是在那座别院中长大的,身边除过丫头仆妇,就是老管家坤伯。他十多年如一日,监督我泡药浴……并着人教我如何取 悦男人……幼时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那药浴很难受……待我年岁渐长,我知道了,知道药浴的作用是什么,知道我学的那些取 悦 男人的技能,是多么的可耻!”   泪水沿着涨红的双颊滚落而下,她眼里聚满痛苦和耻辱:“那药浴,以及配合那药浴修炼的武功心法,是要我练成……平常时,我身上,不,是从我骨子里会散发出一股馨香,那香味会令人心旷神怡,但一旦我启动心法,那香气就会发生变化,它会让男子情 动……”   “我无数个夜里泪流满面,想着我的爹娘为何这样对我?为何将我丢在一座别院中,让坤伯督促我学这学那……是棋子也罢,是工具也罢,我照着父亲传给坤伯的话,一一履行着他的命令,就为看到他,看到娘,看到我那些素昧蒙面的兄弟姐妹,结果,我直至今日都没见到他们,见到我念了多年的家人……”   “洛,你说他们是不是从来就没将我视作女儿,要不然,就像秋婵曾经猜测的那样,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女儿,我只是他们不知从哪里抱来的弃儿,被他以那种法子训练,好助他成就大业……”   “我很脏,当我的第一次给出去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很脏,觉得对不起你,觉得无脸再面对你……谁知,为了父亲的大业,我越陷越深……我……”她捂住嘴,实在说不下去了,那些肮脏的往事,此时再说起,就宛若剖她的皮肉一般,浑身上下,由里到外无一处不痛!   岑洛的目光慢慢凝聚在她身上。   棋子?工具?   大业? 弃儿?   难道她是……   想到这,他身子蓦地一震,心中想否认,却找不出丝毫可以否认的理由!   他笑了,笑容讽刺而讥嘲。   “你……你笑什么?”含泪的眼眸凝注在他嘴角的笑容上,莫婉倾的心痛如刀绞,声音轻颤:“笑我是个笑话吗?笑我被顾连城算计,落得那样的下场,却除过你伸出援手,再无人管我死活,是不是?”   岑洛冷幽的嗓音扬起:“你很贱知不知道?我当初要带你走,而那时你明知自己未来会面对什么,却出言拒绝我……”他嘴角的笑容依旧讽刺,讥嘲:“时隔数年,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一面说着如何爱我,要我等你;一面又耍着手段搅在几位皇子之间,你以为那会我不知道你是带着阴谋,接近几位皇子的吗?”   “我只是懒得理你,因为在我看来,你我之间早已无瓜葛!”慢慢的,他嘴角漾出的笑容变得柔和:“她和你却全然不一样,虽被坊间传得极其不堪,可她举手投足间,却都是那么洒脱恣意,她是与众不同的,旁人再怎么说她,而她却始终如一。”   目中痛色涌现,他语声嘶哑而落寞: “是我……是我不够强硬,才伤害到了她,可即便那样,她的心是清明透彻的……”   莫婉倾倏地痛声截断他的话:“够了!你说这么多,是不是就想告诉我,我之所以会变得脏污不堪,都是我自找的,而顾连城,再怎么不喜欢你,甚至想杀你,却依旧是你想要得到的女人……”   “没错……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喜欢她,就算她要取我性命,我想娶的女人也只有她。”   岑洛凝向她如实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你是看我还不够惨么?”莫婉倾哭得泣不成声,眼里充满痛苦和怨怼:“你既然知道我是带着目的出现在京城,既然知道我有意搅在几位皇子之间,为何不阻止我?”   “或许你只需一句话,我便听你的,便与你远走高飞,不再顾及什么使命,孝道!你没有,你没有阻止我,你看着我一步步踏入地狱之门,看着我慢慢变得脏污不堪,你可知……你可知那些日子于我有多难熬?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将所有的目光投注在顾连城身上,而我……却痴痴地想着,念着,你还是爱我的,你不过是因为我当年说的那些绝情之语,一时半会很难原谅我……”   她笑容凄楚,质问:“我现在就特别想问问你,我在你心里头,到底算什么?我们之前那么几年的感情又算作什么?”   “知道吗?这些日子以来,你的关心,你的柔情,应该全属于我的,可你没有……你没有……你把你的关心,你的柔情都投在了一个没有心,一个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的女人身上。”   岑洛冷声道:“所以你就致她于死地,好让我痛恨自己,为何没早些除去你这蛇蝎女,从而让你有机会跟在我身边,加害她,终……”凄冷一笑,他续道:“你真的以为,她死了,我就能忘掉她,重新接受你,跟你在一起,过我原来许诺给你的日子……还是你就是想让我这辈子,都承受着这种痛苦自责,直到老死,或者哪一天也被人杀死,毒死……”   默然许久,他眼神阴鸷,声音中的冷意随之加剧:“莫婉倾,你给我记住,她今日是死了,但她永远活在我心里,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这辈子,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莫婉倾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目光呆滞,喃喃道:“我……我早知道就是这样……”她苦笑着,“我早就该知道是这样!”   “对!你早就应该知道,在你当年说出那些话时,你就该知道,我心里不会再有你半点影子!”岑洛冷沉着脸,一字字道:“自己好好想想吧,当初我对你用情至深的时候,是你拒绝了我……我愿用命护你的时候,你却以心计刺伤我……莫婉倾,我郑重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再说你想着我,爱着我,从相识,到今日,你心里只有自己,也只关心你自个,其他人于你来说都是多余的,都是可被算计的,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蛇蝎女!”   莫婉倾嘴角抖动,好一会,满目痛楚道:“原来我在你心里一直是这样不堪,原来我在你心里只在乎自己……”言语到这,她倏地疯狂大笑,“不就是一条命吗?好,你来取啊!你来取我的命为顾连城报仇啊!”手中亮出那把沾染着连城鲜血的匕首,她递向岑洛:“洛,你来杀我……你来杀我啊!”   看着匕首上的血渍,岑洛倏然间双目赤红,大步走向莫婉倾面前,攥住她握着匕首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你是怎么折磨她的,说!”他怎就忘了地上的血渍,她一定是被这恶毒的女人折磨够了,才拎到此处,丢下断崖,越是想连城被莫婉倾用匕首残忍伤害,岑洛的心就越是揪痛,同时目中的恨意就越加浓郁!   莫婉倾止住狂笑,神色狰狞道:“我毁了她的脸,我恨她那张平凡却吸引住你目光的脸,我在她双颊上划下两道十字交错的血口,你不知道,当我看到她满脸是血,皮肉翻起,足可见骨的凄惨样子时,我心里有多痛快!”   “就这还不够,我还给她嘴里塞了一粒药丸,那药丸不是毒药,但胜似毒药,我要她被这山里的野兽糟 践,从而感受我当时的无助和痛苦,我还在她腹部刺了一刀……”   不等她说完,岑洛抬起另一只手,“啪啪啪……”就是数巴掌。   他真想立刻掐死这个女人,可是心底深处却有个声音一遍遍在阻止他。   不可以,你不可以杀她!   因为你,因为给你生命的那个男人,才致使她变成今天这样!   是你们,全是因你们之故,她从小没享受过父母亲情,被人当做工具,过着违心的生活……   “杀了我啊……”莫婉倾的脸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甚至于,她感觉口中的牙齿都已经有所松动,她流着泪,凄声吼道:“你杀了我啊!今天你杀了我,能记住我一辈子的话,好……我求求你,你现在就杀了我……”   岑洛思绪被拉回,蓦地甩开她的手臂,转身往古木深林中走。   他要去灵月,要从那人手里帮她救出幼弟,他更要问问那人,为何要生出那么大的野心,为何要让那么多无辜之人枉死!   “洛……”莫婉倾注视着他颀长孤冷的背影,嘶声道:“我爱你……洛……我爱你啊!”形容狼狈的她,跌跌撞撞追向岑洛。   耳边森凉的山风呼呼吹着,连城只觉身体好热,她意识模糊,但她心里始终抱着一个念头,不能死,绝不能死!   鼓动内力,她不计后果鼓动全身内力,好减低坠 落的速度。   青色衣裙已被鲜血浸透,宛若凌空飘落的血莲,极速往看不到尽头的崖底坠 落着。   “熠……熠……给我力量……我不能就这样死,我要活着,我要救骏儿,要找巫师解你身上的血咒……”她喃喃着,一句句喃喃着:“我不要死……”   或许是诸天神明为她遭遇的一切感到动容,只见她染血的身形忽然间凌空一转,袖中紫金索如游龙般窜出。   一阵“砰砰”响声从她上方传来,而后就见碎石沫,以及藤蔓,枝杈陆续落了下来……   她的身子慢慢的停止坠 落。   她沾血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弧度,她知道她不会摔死在崖底,她知道肯定是紫金索绕在了崖壁伸出的藤蔓枝杈上……   活着,一定要活着……   ☆、第222章:没死   迷迷糊糊中,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艰难地抬起,她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潜意识地在身上摸索着。   也不管从衣襟内摸出的药丸是做什么用途,她手儿抖动,就往嘴里塞。   而后,她许是精疲力竭,又许是失血过多……总之,在药丸口中融化的一刹那,她完完全全失去所有的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晃眼过去三日。   “王爷,现在你该放心了吧!”看着眼前一具具尸身,以及他们身上的伤口,任伯轻舒口气,看向皇甫熠:“这些黑衣人有近乎一半是被紫金索致命,就他们尸身的僵硬程度,应该死去没几日……”   皇甫熠未等他说完,低沉的嗓音倏然扬起:“可这并不能说明她此刻安然无恙。”微微顿了顿,他深幽的黑眸闪了闪,续道:“从这我们只知路没走错,她是径直往西而行。”   心口处的痛感比之往日,现在是时刻折磨着他。   可他能忍住,也必须忍住!   他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她不会有事,虽然……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他希望她不要有事……   否则,他会覆灭这世间一切,为她陪葬!   他脸上的伤痛,任伯看在眼里。   他身上流露出的悲怆气息,任伯亦感受得到。   因此,任伯略加思索,温声道:“王爷,其实你有想过么?血咒要解,除非你杀死王妃,也就是说,如果王妃死了,你身上的血咒自然而然就解了,但就你目前的情况看,身上的血咒并没有解,这无疑告诉我们,王妃没事,她好着呢,应该就在咱们前方往西而行。”这一说法是有些牵强,但能安抚住眼前的孩子,比什么都强。   要解血咒,如果他估计无误,应该是……应该是身中血咒者,最终控制不住自己,亲手杀死爱人……   绝非是爱人随便死在谁人之手,血咒便会解开。   他会信么?   眼前的孩子,会信自己刚才的说辞么?任伯语落,久听不到皇甫熠出声,不由道:“王爷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一试便可清楚。”   皇甫熠按住心口,摇头道:“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我选择相信你说的话!”   音落,他压下眸中隐痛,继续往西前行。   任伯,离涵互看彼此一眼,紧随其后。   日夜交替,连城不知自己昏睡多久,亦或者,她不知自己现在是生是死。   “她还没醒吗?”   “没有。”   “应该快醒了吧?”   “嗯,就这一两日。”   “你说她怎会吊在琅崖壁上?”   ……   一白一紫两抹同样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忘忧岛上一座华丽却不失雅致的阁楼前,浅声交谈着。   身着白色长袍的男子,玉质面具遮颜,墨发仅用一根与长袍同色系的丝带,轻束于脑后。   语声温暖而优雅,尤为好听。   而那紫袍男子,则有着一头及至脚踝,宛若海藻般的蓝色长发。   他的声音以好听得很——如山泉长流,既清澈,又动人。   “她身上不见一丝伤痕,怎就身上衣裙被鲜血浸透,凌空吊在崖壁上?”紫袍男子琥珀色的眸瞳中,满满都是不解,“她生得很美,比我族的女子还美,就是我王妹,鲛人第一美女,都没她绝色……”言语到这,他微微顿了顿,方续道:“她醒转后,怕是会立刻离开这里……”   白袍男子闻言,转向他,优雅好听的嗓音扬起:“昏睡中她一直念叨着灵月,骏儿,照此看来,她应该是来自中原大陆,此番前往灵月寻人,却不幸出现意外,坠 落断崖,吊在了琅崖壁上。”海晏数日前之举,与他三年多年前救人的举动极其相似。   她会是谁呢?   来自中原大陆,具体又是哪个国家?   还有,她口中的骏儿,听起来好熟悉。   洛逸轩眉头微蹙,不由陷入思索中。   “王子,洛公子,姑娘醒了!”一容颜美丽的女子从阁楼中走出,向海晏,洛逸轩行礼禀道。   “醒了?”海晏清逸出尘的脸上立时涌上丝喜色,即便他极力压制,那丝喜色却还是一眼能看出,“那位姑娘醒了?”   女子眉眼低垂,行礼应声是。   好漂亮的人类的女子,比之悠悠公主还要美……王子数天前突然将其救回,好似便已……   奢望什么?   她在奢望什么?   作为王子身边的侍女,她有何资格奢望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再者,多年过去,王子也并未对她许下什么承诺。   连城睁开沉重的眼眸,声音沙哑,低喃道:“我……我活着,还是死了?”除过脑袋沉闷,她身上再无其他不适。   死了么?她死了么?   这世间,唯有死人才没有痛觉。   她没忘,没忘莫婉倾划伤她的脸,没忘那阴险恶毒的女子,喂她不知效用的药丸,更没忘,她手握泛着寒芒,滴着血的匕首,刺入她腹部。   “姑娘你醒了?”她不仅有看到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屋,还……还有听到男子的声音,难道她没死?   亦或是她死后的灵魂在做梦,梦到阳光,梦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而且声音是那么的清澈,动人。   “你是从中原来的吗?”海晏琥珀色的眼眸落在连城惊世无双的容颜上,嘴角漾出丝浅笑。   长睫微颤片刻,连城总算找回神思:“你是谁?这是哪里?”是她的声音,是她以往说话的声音。抬手揉了揉额头,她没等人扶,就自行从床上坐起。她觉得精力好充沛,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忽然,她怔住了!   脸,她的脸不是被莫婉倾毁了么,那她此刻触碰到光滑如玉般的脸颊,是哪个的?   手抚双颊,连城全然不可思议。   暗忖,她此刻要么是神经错乱,七想八想;要么就是再次穿越,成为另外一个人。   可奇怪的事,此刻的她,脑中并未增加什么记忆,更没遗忘什么。   海晏见她大睁双眼,似是因为他的问话在想着心事,不由浅淡一笑:“你可以叫我海晏,这里是忘忧岛。”   忘忧岛?   好陌生的名字,是海上的一座岛屿么?   是的话,她又怎会出现在这?还是说她二次穿越,身份是眼前样貌俊美,有着蓝发,琥珀色眸瞳男子的亲人——姊妹?妻子?   不,不会是姊妹,他的自我介绍,要她称呼他的名——海晏。   那就是妻……   眉儿紧柠,连城心里摇头,再次否决。   她不是他的妻,最起码有一半可能不是。   只因他的眼神怪怪的,至于怎么个怪法,她没工夫去想。   “我怎会在这?”敛起思绪,她清透的眸光从海晏几人身上徐徐划过,试探着道。   连城不想要二次穿越,不想再也看不到亲人,看不到皇甫熠,以至于她迫切想证实自己目前的身份。   “数日前,我途径望月湖,不经意间看到你满身是血,被吊在数十米的琅崖壁上,便出手救下你,并将你带回忘忧岛……”海晏语速不急不缓,叙说着事情经过,“好在我的朋友正好在岛上做客,经过他为你把脉用药,终于在今日看到你醒转。”   她还是她!   她没有二次穿越,她还是她!   心中一阵欢喜,但转瞬,连城疑惑:“我还是我,那我的脸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左肩,腹部都没有作痛,好似莫婉倾在她身上使出的卑劣手段,在她身上没有发生过似的。”   “姑娘感觉身上可还有不适之处?”   久久未再听到海晏与连城说话,洛逸轩上前两步,也不等连城出声,便在床边坐下,为她搭脉。   连城回过神,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味,萦绕在她鼻尖。   “我现在感觉很好,谢谢两位公子出手相救!”待洛逸轩收回手,优雅而从容地站起,她微笑着看向站在自己近旁的两人,诚恳道谢。   海晏摇了摇头,清澈动人的嗓音扬起:“姑娘不必客气。”洛逸轩则不受控制地轻咳数声,没有言语。   “你们听说过灵月吗?”垂眸见身上穿着一袭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轻薄宛若蝉翼,却不会透出身体的素白长裙,连城眸光闪了闪,套上短靴,看着海晏,洛逸轩问。   二人同时点头,洛逸轩道:“我就是从灵月而来。”   “你是灵月人?”   连城急声问。   洛逸轩轻点头。   “我要去那里寻人,不知公子可方便带我前往?”灵月,很快她就能到灵月,就能找出那只黑手,从其手中救出骏儿。   “今日动身,时辰已晚。”洛逸轩说着,再次连续轻咳数声:“明日一早,我会回灵月,姑娘随行即可。”   连城目露感激:“谢谢!”   “姑娘不必客气。”洛逸轩眸光温润,摇了摇头。   知道她会走,可亲耳听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海晏眸光黯然,转身朝阁楼外走。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见洛逸轩亦准备离开,连城微笑:“我姓顾,名莲,公子称呼我顾莲就好。”她不想带给旁人麻烦,用化名再好不过。   ☆、第223章:也是   蓝薇儿听了她的话,神色间有所动容,但也仅限于动容。   作为女子,她渴望那样的爱情。   然,身为王子身边的侍女,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于她来说只能是痛苦。   王族血统尊贵,容不得像她这样的侍女混淆的。   这点,她很早很早就知道,早到在看到王子第一眼,在他身边做侍女那刻,她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没有出过忘忧岛……”连城静静地躺在礁石上,听蓝薇儿低声叙说着忘忧岛上的生活,叙说着她是如何到海晏身边服侍,以及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月色清幽,海晏与洛逸轩并肩站在自己居住的阁楼前。   “我很羡慕你们人类,能自由行走在陆上。”天一亮,她就要离开,虽然他们相处时日很短,且今日才看到她睁开眼,听她说过几句话,可命运就是这么奇怪,他在救下她,看到她的一刹那,便心生悸动,想要与她共伴一生,奈何……奈何她是人类,而他,却是鲛人,一生注定离不开水。   他有想过冒险,想过服用药物,维持呆在陆上的时间。   可是行不通——使命,是的,他有自己的使命,护鲛人一族,不被陆上那些贪婪之人侵害!   洛逸轩温暖优雅的嗓音扬起:“这里很好,如果有可能,我宁愿一生呆在这忘忧岛上。”幼时,听过不少关于海上有妖怪的言传,也见过街市上,有人从大海中捕捞到那所谓的妖怪,以各种残忍的方式加以虐待……只为谋取利益。   当时看到那样的场景,他发自心底生出怜悯,一丝恐惧都不曾有过。   直至有日,他在望月湖游玩,不慎落水,被海晏所救,他知道,人们口中言传的妖怪,是鲛人,他们与人类一样,也有善恶之分。   随着数次相处,他亲眼见证到,传说中的一切,都属实。   ——人首鱼尾,貌美善歌,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所织鲛绡,轻若鸿羽;身死化为芸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你喜欢她吗?”海晏明白洛逸轩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却苦于帮不上忙,半晌后,他好看的唇角动了动,轻声问。   洛逸轩唇角漾出一丝苦涩的笑:“喜欢?在我的人生中,根本就不存在喜欢。”   “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海晏安慰。   “多年来,我药没少吃,加之你也没少为我的身体费力,结果还不是如此。”轻笑出声,洛逸轩转向他,语声略显郑重:“我知道你向来行事有自己的主见,也知道你恐已对顾小姐生情,但我不希望你冒险。”   海晏笑道:“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糟糕。到陆上,我只需服用药物,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服用药物,也需要在水中呆一两个时辰,才不会影响你的健康,但长期服用,会产生副作用,你该知道。”长期服用海晏说的那种药物,终会缩短他的寿命,洛逸轩有从他口中听说过,因此,两位老友相见,要么是在望月湖上,要么就是在这忘忧岛,总之,不会离水太远。   “我活得够久了,再者,就算寿命会缩短,与你们人类相比,我们鲛人还是活得太久太久。”说着,海晏幽叹口气:“她的眸光澄澈透亮,丝毫没被我的容貌所惑。”她对他无意,即便他 守在她身边,又有何用?可是就这么分开,永不相见,他心里还是感到极为不适,“天亮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到望月湖,我就不露面了!”   洛逸轩轻“嗯”一声。   “你要多保重身体!”岛上的忘忧殿中,有座神泉,据说凡人入泉沐浴后,会洗精伐髓,祛除百病,他有想过要好友进入忘忧殿,但族规所限,他便没与好友说出这个秘密。   “你也是。”洛逸轩道。   月色渐淡,天空清白,宛若鱼肚。   “我要走了,你多保重!”从蓝薇儿手中接过一个小行囊,连城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微笑道:“你一定会得到自己的幸福!”   蓝薇儿眼眶泛红,点了点头:“里面有我给你准备的几件衣裙,还有些吃食。”   “谢谢!”松开她的手,连城往阁楼外走。   “顾小姐……”蓝薇儿忽然轻唤。   连城顿住脚,回过头,神色柔和,与她视线相对。   “你身上原来带的那些物什,我有一起给你装在里面了!”语落,蓝薇儿背过身,捂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要离开的可是她的朋友,是个很温和,对她真心相待,无丝毫恶意的朋友,自此分别后,不知还能否相见?   “保重,我会想你的!”连城抿了抿唇,望着蓝薇儿婀娜的背影,浅声道出一句。   耳边脚步声渐行走远,蓝薇儿缓缓转过身,泪水沿着她美美丽的脸颊滴滴滑落而下:“朋友……我,我也会想你的!”她喃喃道。   晨阳跃出海平面,天已大亮,站在一艘奇异的船只上,连城回望忘忧岛,发现整座岛屿竟悬浮在空中,没错,确实是悬浮于空,距离海面有些距离。岛上景致优美,阁楼林立,错落有致。通往岛屿各处的小径,无不是用璀璨生辉的蓝色水晶石铺就,稳固华美,远远看去,宛若蓝色玉带在花园中轻舞。   它们将岛上所有的阁楼相互勾连,每隔数丈距离,便会看到别致的灯柱在小径两边竖立着,灯柱上镶着幼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夜里,将整个岛屿照得通明,可就算这样,昨晚,她都没留意到这忘忧岛美轮美奂,竟似神仙居住之地。   “这座岛屿如此美轮美奂,就不怕被陆上居心不测的人发现么?”船只已驶离忘忧岛,连城美眸中染上一抹忧色:“传说中虽说鲛人凶恶,可我发觉这岛上的鲛人却是善良的,若是被贪婪的人发现这座岛屿,那么势必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不用担心,忘忧岛不会被人发现。”   洛逸轩长身玉立,白袍临风而舞,乌发飞扬,优雅的声音徐徐扬起。   “他们懂法术?”   连城眨巴着澄澈的眼眸,好奇地问。   “不是人人都懂,而且法术要达到出神入化之境,最少要数百年。”   “是海晏公子告诉你的?”   “嗯。”   “看不见忘忧岛了!”突然间忘忧岛就在视线中消失,连城微愕片刻,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洛逸轩听:“幻术,一定是幻术,将忘忧岛隐于茫茫大海中。”   洛逸轩颔首:“准确些说,是鲛人中的长老,联手启动法术,将忘忧岛隐于大海之上,防止人类无意间看到,从而给族人招来灾难。”即便面纱遮颜,她依旧美得不可方物,那种美由她如泉般澄澈的眸中,由她身上不自觉地流露而出。   船只前行的速度极快,却非常稳,并且让人生不出丝毫眩晕之感。   “洛公子,你能给我说说灵月的情况吗?”落座在船上,连城抬起头,眸中神光流转,看向洛逸轩道。   洛逸轩唇角微抿,片刻后,沉吟道:“本是一个很美丽,很富饶的国度,但不知从何时起,灵月变了。打眼看,它依旧美丽富饶,但细看之下,会令人觉得没什么生机可言。”   “我从一些古籍,札记上看到,里面说灵月极为神秘,洛公子,这神秘一说,是不是指灵月也有人懂法术,亦或是……巫术?”连城知道这样问话,有不妥之处,但她想不出更好的言语,来探听灵月的具体情况。   目光微闪,洛逸轩缓缓道:“国师应该是懂法术的,至于巫术,家母略懂一二。”   连城闻言,眸光豁然一亮。然,转瞬,她便恢复常态。   许久,没听到她再说话,洛逸轩道:“顾小姐若是不嫌弃,可以暂住我府上,等寻到要找的人,再另行计较如何?”   “那就叨扰洛公子了!”连城眸中涌上感激,轻浅一笑,而后,她道:“洛公子,我此番前来灵月,要寻到人绝非易事,所以,我不想旁人知道我的来处,以免给你招来麻烦。”她也真是够粗心大意,既然要用化名,怎不随便捏造个名字,用起“顾莲”二字?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她的来处,再结合名字,稍加一想,脑中便会跃出她的身影——顾连城。   如此一来,她十之八、九就会暴露在明处,无法顺顺利利,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骏儿。   思虑到这,连城立时敛起思绪,眸光落在洛逸轩的身上,又道:“洛公子,等到了灵月,我打算用母亲的姓。”   “母姓?”   洛逸轩与她四目相对,似有不解,但也没想多问。   “嗯,我要用母姓,至于缘由,我刚刚有对你说过。”连城点头,眼神渐变清冷:“我母姓云,这次来灵月找人,我不知前路有多凶险,所以,我要谨而慎之,不容许自己出现丝毫纰漏。”   “需要我帮忙之处,云小姐到时尽管说。”她要找的骏儿,究竟是她什么人?洛逸轩说着,眸光投向远处,眉梢微拧,沉思起来。   从神色间看,她要找的人,对她来说极为重要,否则,也不会说出刚才那一番郑重之语。   时间随着船只疾速前行,很快过去两个多时辰。   “洛公子,前面就是望月湖了。”一道好听的男声自水面下传出,跟着,连城就看到一样貌硬朗,有着一头褐色长发的男子,慢慢浮上水面,不过,他仅露出上半身,腹部往下,则没于海水之中,因此,连城没看到他修长的鱼尾。   洛逸轩望向他,颔首道:“替我谢谢王子!”   褐发男子应声是,而后很快潜入水下,游得不见踪影。   望月湖边,建有一座两层竹楼,林叔每次送洛逸轩到此,便歇在竹楼里,等待主子回来。   远远看到驶向湖边的船只,他眉头微皱,目中露出不解。   怎会有女子与公子随行?   提起轻功,他跃至一艘小船上,撑起竹篙,划向洛逸轩与连城乘的那艘怪异船只。   两艘船只渐渐靠近,林叔招呼洛逸轩上船。   “这位是云小姐。”   洛逸轩提气,纵身跃至林叔撑得船只上,连城紧随其后,就听到他在向撑船的中年男子介绍自己。   “这是林叔。”   连城与林叔视线相对,彼此互相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当他们的船只划出数米距离时,连城看到她和洛逸轩之前乘坐的那艘怪异船只,竟慢慢化作无数水泡,消弭在湖面上。   此景象,虽说奇幻,但在知道忘忧岛上的鲛人懂法术后,她的眼里便也没流露出愕然之色。   “由望月湖往西,穿过浠水……就可抵至郦京。”   “郦京是灵月的都城?”   “嗯。”   “贵府在郦京?”   “嗯。”   从言语中,听出洛逸轩似是心不在焉,连城识趣的没再多问。   灵月。   “多日不见你在府里,跑哪儿去玩了?”盯着女儿,见其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洛霜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说吧,只要你说实话,便可免受你爹重罚!”说着,她朝洛翱看了眼,见其沉着脸,坐在椅上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女儿,定定地看着,好似稍有不慎,就会怒火喷涌。   “我知道我不该不给爹娘说一声,就偷跑出府,且在外一玩就是多日,害得你们担心,我知道错了!”娇俏而满是歉意的声音在大厅中扬起,少女慢慢移步,到洛翱身旁站定,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爹,你别生气了!阿罗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偷偷溜出府……”说话的少女,闺名素罗,是洛翱夫妻的小女儿。   “以后?你还想以后?”洛翱看向女儿,冷斥道:“偷跑出府也就罢了,这一出去,就是多日,连个信都没有,你知道我和你娘有多担心吗?”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害得你和娘担心了,爹,我真知道错了,你别生气,要不然气坏身子,娘和我,还有哥哥都会伤心的!”洛素罗眨巴着澄澈的眼眸,可怜巴巴地道:“爹,要不,你先让我回院里歇会,等我恢复精气神,你再训诫我成不?”   洛霜劝道:“好了,孩子既然没事,也知道错了,就别再发火了!”洛翱闻言,神色冷沉,没有说话,就听她又道:“你瞧瞧,阿罗的精气神很不好,她怕是真得累了,就让她回院里歇着吧!”   “你就这样惯着她,迟早给你闹出乱子,我看你到时怎么收场。”目光落在洛霜神色,洛翱眼里的怒气散去不少,“阿罗也不小了,是时候说门亲事,免得被你惯得性子越来越野,日后没人敢娶进门。”   洛素罗脸儿瞬间袖红,松开他的胳膊,跑到洛霜身旁,哼唧道:“娘,我还小呢,我不要嫁人,你别听爹的话!”   “你呀!”戳了戳她的脑门,洛霜眸光宠溺,笑着道:“十五不算小了,你爹说得没错,是该给你说门亲事,然后早些成婚,这样也好有人管制你!”   “不要,我不要嘛!”跺了跺脚,洛素罗嘟起嘴儿道:“哥哥比我年长好几岁呢,都尚未娶妻……”   不等洛霜说话,洛翱低沉的声音就响起:“你是女孩子,和你哥哥没法比。”微微顿了顿,他叹了口气,续道:“再者,你哥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再过个两年,他身子好点,我和你娘自然会考虑他的婚事。”   说着,他起身往正厅门外走,“我出府办点事,晚上便不回府了!”   “爹,你不能偏心,我和哥哥都是你的孩儿,你不能因为他身体不好,就搞特殊对待!”冲着他的背影,洛素罗娇声喊道。   洛霜握住她的手,声音温和道:“好了,别喊了,你爹又没说错,早些给你订门亲事,也好收敛你这性子,否则,怕是真没哪个敢娶你这猴儿做妻子呢!”   “娘……”洛素罗满脸不乐意。   “走,到娘院里坐会,好好给我说说你这些日子在府外都做了些什么。”洛霜这话一出,洛素罗的脸色立时生变,只见她凑到母亲耳畔,压低声音道:“娘,我,我私自从幽门带走不少毒人……而后,而后他们全折了!”幽门是洛翱训练毒人的场所。   “你说什么?”   蓦地站起,洛霜双目大睁:“没经你爹允许,你就……”止住话头,她径直往后院走,“随我去院里,快些!我要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   洛素罗瘪着嘴巴,跟在她身后。   “胡闹,阿罗,你真是胡闹!”进屋坐到榻上,洛霜挥退丫头仆妇,凝向女儿,斥道:“你顽劣,娘知道,可你也不能由着性子,直接从幽门带毒人出去啊,而且一次就折去那么多,这事要是被你爹知道,肯定对你没好处!”   言语到这,她突然觉得不对,一两百毒人,怎会轻易就全折了?   “你带他们去哪里了?又是全折在哪个之手?”   压下心底腾起的怒气,洛霜盯向女儿问。   “迷雾山。”   洛素罗小声道。   “你带他们去迷雾山做什么?”洛霜气恼,再次质问女儿。   “这几个月来,你和爹经常提到顾连城,而且因她不时置气,所以,所以我要她死,这样你便和爹不会再吵架。”还有一句“你便不会再喜欢顾连城。”洛素罗没说。   洛霜怒:“你有偷听我和你爹说话。”她不是问,而是语气极为肯定。   “我是无意间听到的。”洛素罗如实回答。   吸了口气,洛霜揉着额头道:“也就是说,那些毒人全被顾连城杀了,可对?”   “不光是她一个,他们一行有六人,不过,能到咱灵月的,多则就是四人……”没等洛素罗把话说完,洛霜出言打断:“你话中之意,是他们中有人死在了你的手上?”   洛素罗点头:“有一个确实死在了我手上,但顾连城……”   洛霜再次截断她的话:“什么?顾连城也死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鬼幽传来的消息中,那丫头不仅功夫了得,而且极聪慧,她怎会……摇头,洛霜连连摇头,“不可能,顾连城那丫头不会死的……”   “娘,她确实死了,而且死得很惨!”想到连城被莫婉倾毁容……洛素罗禁不住叹道:“那个将她害死的女子不仅毁了她的容貌,还在她腹部捅了一刀,嗯,让我想想,她还做什么了,哦,对了,她往顾连城嘴里塞了颗药丸,应该有催 情作用,最后,她将人拎到断崖边,直接给扔了下去。”   “顾连城武功不弱,怎就会……”心知女儿所言不虚,但洛霜就是不愿相信,那个她极为感兴趣的少女,会葬身在迷雾山中。   洛素罗撇了撇嘴:“是啊,她是武功不弱,要不然也不会有大半毒人死在她手上。不过啊,正因为她太能干,耗损内力严重,终力竭,才让那害她的女子有了可乘之机,娘,算了,她的事你就别想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看到了一个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起初,我以为他就是哥哥,可我唤他,他非但不应声,还欲出手伤我,索性我看在他与哥哥样貌相似的份上,饶了他们一命,要不然,我会让他和他的同伴,全成为我那些小伙伴们的口中餐。”   “你确定那男子与你哥哥长得很像?”抓住女儿的胳膊,洛霜神情激动,颤声问。   “娘,不是很像,是几乎一模一样。”洛素罗道。   洛霜闻言,手上的力度不由加重。   “娘,你抓疼我了!”洛素罗眉儿微皱,有些抱怨地说了句。   “他是你哥哥,他也是你哥哥……”   ☆、第224章:娶她   他怎就突然来到灵月?是因为顾连城那个丫头吗?洛霜嘴角颤抖,脸上的表情有浓浓的喜悦,亦有深深的自责,及懊悔。   是她不好,当年没能全力留他在身边,才致他们母子相聚千万里,多年不曾见一面,也不曾给予过他身为母亲的关怀。   “娘,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他也是哥哥?那个与哥哥样貌相似的男子,也是她的哥哥,这怎么可能?洛素罗眼里满是不解,靠着自己的猜测,她试探着问母亲:“娘,你的意思是……我……我本有一对孪生哥哥,却因为一些原因,他们中的一个,与我们没能在一起,是不是?”她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因为以娘的理智,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洛霜眼角湿润,点了点头:“是,他是你的哥哥,准确些说,他是你大哥,在他出生没多久,就被你爹送到中原,在大周一户人家寄养……”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她的声音渐变哽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没能阻挡住你爹,才让你大哥……”捂住嘴,她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道:“这回好了,你大哥回到灵月,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逸寒……她的逸寒啊……终于要要见到他,她好高兴……   “爹为何要那么做?”洛素罗眉儿微蹙,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作何要将她的大哥送到中原,“也不知他走出迷雾山了没有……”   “你是怎么称呼你大哥的?”洛霜拭去脸上的泪,语带责备:“那是你嫡亲兄长,不许那么没礼貌地称呼他。”   洛素罗嘟起嘴吧,低声嘟哝:“我这不是尚未习惯么,再者,他有没有走出迷雾山,咱们又不知道。”   洛霜原本已松开手,一听她这么说,顿时又抓住她的胳膊,急声问:“你既然看他像你哥哥,既然没再难为他,难道就没给他留走出迷雾山的标记吗?”   “娘,你先松开我,这样抓着我很痛的。”洛霜闻言,松开手,就听女儿道:“我是有留了些标记,但那个……那个……”嘴儿动了动,见母亲的目光紧锁在她的脸儿上,洛素罗只好道:“但大哥有无注意到,我就不知道了!”   洛霜道:“你大哥很聪明,一定会发现你留的标记。”   “就算他发现,我们也不能断定他知道那是走出迷雾山的标记。”罗素罗随口说了句。   洛霜垂眸,没有说话。   “娘,你还没告诉我当年爹为何要送走大哥?”拉了拉洛霜的衣袖,洛素罗再次道出之前那个疑问。   “你日后就会知道。”洛霜淡淡说了句。   洛素罗道:“我大哥好像很喜欢顾连城,现在心上人没了,他估计很伤心。”   “伤心又有何用?就算顾连城那丫头没死,他们间也不会有好结果。”隔着血海深仇,是谁也无法跨越这个鸿沟。   “最近半个多月,天都是阴沉沉的……”   “今个好多了呢!”   “你回院里歇着吧,如果要去街上玩,就多留个心,看到你大哥,想法子带他回府。”   “我会的。”   船儿行进夹在峰峦之间的浠水中,连城看着两岸的景致,禁不住叹道:“这里很美!”水清如碧,天空湛蓝,宛若被洗涤过一般。阳光倾洒,一路溪流葱绿,花香阵阵,风景好得令人心醉。   洛逸轩仅是嘴角漾出抹淡雅的笑,并未说什么。   景致是美,可这没却只是外表……   突然,“噼啪”一声响,一条肥美的月儿倏然自水中跃出,落在船上,连城眸光温柔,捡起那条鱼儿,将它放回水中。   她闲适地坐在船上,偏头看着碧波中自由畅游的各色鱼儿,一时兴起,伸手将泛着粼粼光泽的水面拨开,登时层层涟漪晕染而开。   而畅游的鱼儿们似是很喜欢她,并未因她拨出的涟漪受惊,它们随在船儿周围,依旧自由地畅游着。   “这些鱼似通人性。”洛逸轩微笑道。   连城正要说话,又是几声轻响,随之就见好几条肥美的鱼儿,在船上蹦哒着,它们蹦哒的很有规律,像是在对着她跳舞。   “你们很喜欢我?”鱼儿们似是能听懂她的话,竟然身子蓦地凌空而起,朝着她欢快地摆动着尾巴,“嗯,我知道了,你们很喜欢我,可是你们不能离开水的,去吧,回到水里……”她这话一出,那几条悬空摆动尾巴的鱼儿,忽地就跃入水中,而后与同伴们围在船儿周围,舒展着自己最美丽的舞姿。   洛逸轩心生奇怪,奇怪鱼儿们这么听连城的话,就是连城自个,也觉得不可思议。   慢慢阖上双眸,她凝神静气,忽地,整个人宛若进入忘我之境。   她……她竟然听到了青草拔节,花儿开放的声音,以及遥远之地,雪花落地的声音……   是那粒药丸的功效吗?   鸟儿在说什么,山里的动物们在说什么,水中的鱼儿在说什么,蝶儿等等世间万物发出的声音,她都能听到,也都能听懂。   身子好轻,轻如无物,好似她想去哪里,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能到达。   漆黑一片,周遭漆黑一片,可她的双眼却透过黑暗,能看清周遭一切事物。   这……这……   蓦地睁开眼,连城眸底划过一抹愕然。   暗忖:“我试试,我靠着意念试试,看看万物是否与我意念想通。”   鱼儿鱼儿,你们若是听懂我说的话,那就在水中给我拼出“灵月”两字。   登时,水中发出阵阵声响。   望着鱼儿们在书面上拼成的“灵月”两字,连城笑了,笑容如清风明月,尤为舒适明亮。   散了吧!   敛起意念的瞬间,她察觉到两道灼灼的视线,正聚在她身上。   洛逸轩和林叔真得惊愕不已   之前鱼儿跃出水面,在船儿上有规律的蹦哒,接着又凌空摆尾,这已经让他们吃惊不小,但却没多想,觉得这或许就是偶然间出现的异象。   不料,刚刚水面上,鱼儿们有序拼成的“灵月”二字,以及眼前坐在船上,之前似是一个不慎,就能乘风归去的少女,告诉他们,他们看到的,或许不仅仅是偶尔出现的异象,而是与这眸光澄澈,气韵卓然的少女有关。   肯定有关。   但他们只是看着她,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洛公子,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连城知道洛逸轩与林叔看着她,心里在想什么,但她不想就刚才的奇幻之象说什么。   一个人太过与众不同,必会招来不少麻烦。   她不想说,不想对鱼儿们拼出的“灵月”二字,对他做出解释。   心中微感不适,但转瞬,他便释然。   是啊,他不释然又能怎样?   他们才认识不久,她凭什么要对他解释那异象?   而他,又以何什么与立场问询她?   慢慢的,他转身望向远处。   暗忖:“我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释然了么?心里怎还泛起不适感?难道……难道我和海宴一样,也……也对她生出异样之情?不,不会的……”   “公子你没事吧?”似是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变化,林叔语带关心,轻声问。   洛逸轩默然片刻,摇头:“我无碍!”他的声音淡淡的,宛若暖风拂过。   连城咬唇,垂眸看着水面,心感歉然。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真不想在这异国他乡,找惹麻烦上身。   郦京,正街上一名叫“盛运”的酒楼里,皇甫熠站在二楼一雅间窗前,看着街上过往的行人和车马,俊脸上无丝毫表情。   “爷,王妃好像还没到这灵月。”离涵在他身后站着,低声道。   皇甫熠闻言,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染上一抹痛色:“她应该早就到了,继续找,目标锁在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任伯不解。   皇甫熠三人到郦京已有五日,可多番打探,却丝毫没有连城的消息。   “灵月公主突然拜访我大周,与其有着莫大的干系。”沉冷的嗓音扬起,皇甫熠道:“如果我们所有的猜测属实,那么他就是那位幕后黑手。而顾二之所以会突然离开庸城,多半也是他的手笔。”   离涵琢磨着他说的话,忽然道:“爷,你说骏小公子失踪,会不会就是那人设的局,目的是为引王妃来灵月?”   “应该是这样没错,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做?”一个弱女子,那人有必要花费心思,针对她么?皇甫熠黑眸中暗芒流转。   任伯道:“王爷莫忘了,王妃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再者。”   “即便如你所言,那人也用不着针对她,他要对付的人应该是我,否则,就不会多次安排人刺杀我。”皇甫熠说着,蓦地目光一冷。   主公,是主公!   离影与耶律琛在街上走着,脚步倏然顿住,循着落在身上的冷然视线看去,整个人又是喜,又是凄痛。   找不到二小姐,她在这郦京找了好几日,根本就找不到王妃。   她不信,不信二小姐会死!   “你怎么了?”耶律琛发觉她不对劲,逐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皇甫熠此时已坐在桌旁:“将离影带回别院。”两日前,任伯已在郦京郊外购买一座别院,方便一行三人落脚。   因为他知道,皇甫熠恐怕要在此驻留不短时日。   “是!”   离涵先是一怔,而后看到任伯递来的眼神,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即便知道那预感是什么,此刻于他来说,却无半点扭转之力。   “离影,你是不是看到定国公主了?”耶律琛收回目光,看着离影问。   断崖上发生的事,他是没亲眼看到,但他却有听到,听到站在崖顶之上的两人,都有说过什么。   毁容,腹部被刺,坠 落断崖……   那比世间多数男儿还要出彩的女子,多半已凶多吉少,可身旁的她不信,无论他如何相劝,她都不信那奇女子会身亡。   离影怔然的目光慢慢恢复常态,摇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一路照顾,她明白他的真心,也在近几日,为这份真心动容,但她没对他有所承诺。   至于缘由,很简单——她给不起!   她的命是主公的,没有保护好二小姐是她失职,知晓此事,主公降罪,毋庸置疑。   “我有点饿了,你在那里给我买两个包子吧!”手指前面百米外的包子铺,离影微笑道:“我就在这等你,快去快回。”她要支开他,免得主公降罪,牵累到他。   她不会忘记,在快要走出迷雾山时,右脚踝被毒蛇啃咬一口。   如果不是有他在身侧,如果不是他不顾危险,用嘴帮她将蛇毒吸出,她便不会有机会再沐浴在阳光下。   记得吸完蛇毒后,他的唇已肿 胀不堪,可是他却笑着说自己没事。   他的目光温柔极了,与他四目相对,她只觉一颗心跳得好快。   比之在主公面前的心跳还要快。   她不懂爱情,可她知道,在他不顾自个安危,帮她吸蛇毒时,他,被她记在了心里!   “好,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买!”耶律琛目光柔和,轻声说了句,就往前面的包子铺走去。   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离影无声道出一句对不起,而后,很快闪身,藏在近旁一家绸缎铺里。   耶律琛捧着热乎乎的包子返回时,神色立时骤变。   他焦急地四下张望,且不时问身旁经过的路人,却一无所获。   离影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她想出声轻唤,终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见耶律琛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走出绸缎铺。   “和我走吧!”离涵走到她面前,眼里痛色划过:“主公等着见你。”   离影轻“嗯”一声,跟在他身后,渐行走远。   她为何要支开他?   那带她走的男子又是哪个?   耶律琛并未走远,他只是走进街边一条小巷中,抱着那么一丝侥幸心理——她就在附近,她没走远,她有意支开他,她刚刚定是有看到什么人。   果不其然,她果不其然有看到熟人。   远远跟在离涵,离影身后,他要去一探究竟,以免她有危险。   夕阳余晖渐笼,一辆看似普通,实则内里宽敞舒适马车,缓缓停在大将军府门前。   林叔跃下车辕,朝车内道:“公子,到府了!”   洛逸轩轻应一声,修长的手指挑起车帘,与连城道:“不必觉得拘束。”   “嗯。”连城点头。   待二人下了马车,连城看着大将军府的门匾,道:“令尊是大将军!”   “得女皇看重,家父在朝中身居一品大将军,家母是灵月女巫,在我之下,还有一位小妹。”洛逸轩简单介绍了下自家府里的人际关系。   连城闻言,有些尴尬道:“我就这样空手住进贵府,实有不妥。要不你先进去……”似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洛逸轩温雅的嗓音扬起,截断她的话:“不必破费。”   “可是……”连城还是感到很不好意思。   洛逸轩道:“家父家母每日忙于朝中之事,很少大白天在府中。”微微顿了顿,他续道:“有可能在你离开郦京时,都不会看到他们一面。”   有这么忙吗?   连城明眸眨了眨,只好点头:“好吧,那我就在洛公子府上白吃白喝几日了!”   洛府很大,从正门走至正厅,再穿过花园,走了足足有两刻多钟。   着林叔将连城安置在后院深处,一幽静的小院里,洛逸轩这才前往主院,向母亲问安。   住在后院深处,是连城自己向洛逸轩提出的,她认为这样更方便她进出府办事。   灵月虽说四季如春,但夜里的风却尤为寒凉。   与离涵飘进别院,凌空缓缓落地,离影眸中水汽萦绕,咬唇道:“哥,你不要为我伤心!”   “我……”嘴角颤抖,离涵一把揽妹妹入怀:“我会求爷饶恕你一回,王妃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途中,离影有将连城前往灵月途中发生的事,有与离涵说过,想到主子爱王妃已入骨,这要是等会听到心爱之人……不敢往下再想,离涵不敢往下再想,他怕,这一刻他好怕,怕皇甫熠因连城有可能已遇害,重责离影。   离影笑着摇头:“哥,你是知道主公脾性的,再有就是,主公深爱二小姐,他不会因为你求情,就会……就会……”眼泪滴滴滚落双颊,她没再说下去,因为她知道,自己命运已定。   “走,我陪你一起去见主公!”抹去离影脸上的泪水,离涵隐去眸中的痛,轻声道。   “哥,我还是自己去吧,你告诉我主公住在那座院子就好。”离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她不要哥伤心,不要哥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这个世界。   离涵笑道:“傻瓜,你是我妹,我怎不为你做点什么!”他的笑容苦涩而伤痛,看得离影眼里的泪,再次簌簌往下落。   夜静谧,月清幽,忽然,别院中响起一阵琴声,但,瞬间过后,琴声却又戛然而止。   “离影见过主公。”进到皇甫熠住的院里,离影看着站在一棵花树下,仰望明月,身形孤寂,极为压抑的颀长身影,上前行礼道。   离涵则走到任伯身旁站定。   “你的琴艺不错,给本王弹一曲吧!”皇甫熠看都没看离影,冷幽却不失优雅的嗓音扬起:“刚才我在别院外遇到一人,你知道他是谁吗?”离影走向琴案旁的身影陡然顿住,就听那优雅,清冷的嗓音再度扬起:“他,你认识,且已经相当熟识。”   离影面容惨变。   耶律琛,主公说的人是耶律琛,他……他竟然跟着她来到这座别院……   傻子!   真是个傻子!   庸城之战,出手伤二小姐,主公定是知道了,才会……才会……   可是……可是主公怎会知道他就是东旬琛王?知道他的身份?   是他自己说的么?   他还对主公说了些什么?   该不会将二小姐被害一事,一并告诉……   离影眸光挪转,看向皇甫熠,险些问:“为什么?”   皇甫熠转头,对上她的视线,淡淡的笑容挂在唇角,却让离影觉得那笑容就像是一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又如何能够张嘴说话。   心在慢慢变冷。   人似乎也在慢慢失去知觉。   她机械地走到琴案后坐下,而后,尽力平复心绪,双手搭在琴弦上。   奈何……奈何她的十指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僵硬……   久久未发出琴音。   泪水滴落,打在琴弦上,瞬间晕染出一朵朵凄楚的碎花。   她低着头,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可是那笑却凄伤无比。   主公虽没说有对他出手,但是她知道,甚至是清楚地知道,主公势必不会轻饶他。   且以主公的身手,他一定是凶多吉少。   耶律琛……   你死了么?   琴音终于响起,初时有些杂乱,不过转瞬,便成曲调。   如诉如泣,曲调尤为低沉,宛若脱离枝头的花儿在冷风中零落,又似即将合眼离世的病人,在生命快要陨落时发出的喟叹。   幽静的夜里,那弥漫而开的琴音,令听者好不悲伤。   顺着双颊滴滴滚落而下的泪水,打在琴弦上发出的轻浅之声,与琴音相融在一起,甚是契合。   离涵眼眶湿润,任伯亦为之动容。   然,他没法劝那抹孤寂至极的身影。   一刻多钟前,听到别院外有人接近,前面两人,自然是离涵兄妹,可后面那人,显然是尾巴。   他和王爷片刻疾驰至别院外,挡住那人前行之路。   或许是王爷身上散发出的卓然之气,又或许是离影这么个原因,那人竟一眼认出易容后的王爷、就是大周熠亲王,就是定国公主深爱着的男人。   什么话都尚未说,那人直接就道出那与众不同的奇女子之死,与离影无关。   听到他之言,王爷当即口喷鲜血……   护主不利,理该受到惩罚,更何况那有可能葬身在断崖下的女子,是王爷的挚爱。   别过头,任伯不再看向离影,不再看她满脸滴落的泪水。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真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王爷惩处唯一的胞妹么?   离涵满目痛色,没于袖中的双手握紧,再握紧。   他知道是离影不对,知道她该受到惩罚,即便身死,也无法平复主子心里的伤痛。   可她是他的妹妹啊!   他不能……不能……蓦地跪地,他眼里泪水滚落,语声嘶哑,求道:“爷,你就饶离影一回吧!王妃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皇甫熠没有言语,他此刻神色凄伤,按在心口上的那只手,紧握成拳,他在隐忍,隐忍心中腾起的极致痛感!   “你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对不对?我这里还很痛,血咒没解,就证明你没遇害,证明你还活着,对不对?”他的心好似在滴血,他思绪极其紊乱,他好像稍放松心神,就会疯魔。   他在心里大声呐喊着,一声声呐喊着……   琴音落,离影自琴案后起身,跪倒在皇甫熠身后。   “把她离开庸城,再到被人丢下断崖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与我说一遍!”   他依旧没有看离影,只是淡淡道。   声音是淡淡的,可他的神色却更为伤痛!   离影诉说着,将她知道的全与皇甫熠说了一遍。   “王爷,离影虽说护住不利……”离影音落,皇甫熠未发一语,周遭空气仿若凝滞一般,任伯想了想,终还是出言想为离影求求情。   熟料,皇甫熠冷冷的声音突然截断他的话:“护住不利,既然你知道她护住不利,还欲多说什么?”   任伯一窒,没再多言。   皇甫熠身上凌人的气势,让他差点不由自主后退,好在他定力还行,稳住了身形。   “爷……王妃不会有事的,你就饶离影一回吧!”离涵跪伏在地,连磕响头。   “饶她一回?”   皇甫熠转身,冷厉的目光蓦地落在他身上。 .   迫人的杀气扑面而来,离涵脸色煞白,心中挣扎许久,方说出话:“爷,王妃定不会有事,属下可用性命担保。”   皇甫熠冷冷一笑:“我不需要你用性命担保什么,她若有事,我会让这天下陪葬!”   离涵再说不出一句话,他知道皇甫熠已然愤怒。   皇甫熠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而后,倏然甩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月华照在院里,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好不孤寂,好不伤痛。   望着他的背影,任伯长叹口气。   道:“王爷现在很痛苦,待他冷静下来,兴许离影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皇甫熠几乎不在下面的人面前,展露自己的痛苦,他一直隐忍着,压抑着自己,可这次,他实在是无法控制心底的伤痛,实在是无法控制住……   皇甫熠走进屋,站在窗前,凝望清凉的月色,将全身心的痛苦刹那间都释 放了出。   她在哪里?   她在哪里?   仰起头,他想逼退眼里的湿润,却做不到,却怎么也做不到……泪沿着他的脸颊滚落而下,他笑了,笑得凄苦,笑得伤悲……   他信她还活着,信她会出现在郦京……   他要找到她,告诉她,再也不分开,他和她再也不分开,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不会再让她离开身边!   翌日,清晨。   离涵兄妹在院中整整跪了一晚。   “哥……你别管我,别因为我令主公动怒……”离影脸儿发白,看着兄长,断断续续道:“二小姐出事,我很恨自个,如果我一直在她身边,莫婉倾就不会阴谋得逞,是我……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一路西行,二小姐很照顾我,只要有危险,她就……她就将我护在身后……我,我对不住她,哥,我对不住二小姐,更是愧对主公对我的信任……”   “傻丫头,不怪你……”离影声音嘶哑,劝道:“就是王妃在这,也会说不怪你……”   就在离影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耶律琛艰涩的声音在院里响起:“熠亲王……离影是无辜的,是我担心她会有危险……才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带走的……”   身上长袍脏乱不堪,且血迹斑斑,耶律琛跌跌撞撞,走进院里。   “熠亲王……你出来,我喜欢离影,就如你喜欢定国公主一样,我怎能看着她身陷险境,在我面前出事?同样是男人,同样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我有什么错,离影又有什么错?”   目光落在离影苍白如纸的脸儿上,他三两步上前,拉离影起身:“起来,你站起来,你没做错什么!”   离影挣脱开他染血的大手:“你走吧!离开灵月,回东旬去吧,我的事与你无关!”他没死,他只是受了重伤,主公没要他的命,这于她来说,已经很好,真的已经很好!   耶律琛看着她眼里滚落的泪水,心口钝痛,一字字道:“我要娶你……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   “不!我不会嫁给你!你我本就是陌路人,请你立刻离开,立刻从我眼前消失!”离影心里亦是疼痛难忍,但她护住不利,这是事实,所以,她必须得接受惩罚,而且是坦然接受!   “你撒谎!”   耶律琛长发散乱披在肩上,嘶声道:“我们不是陌生人,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不可以在我面前撒谎!”   “你要娶离影?”皇甫熠淡淡的声音扬起。   “我是要娶离影!”看着向他走来的青色身影,耶律琛目光坚定,一字字道。   他即便眼下发丝紊乱,衣袍不整,可是这丝毫没影响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   离影的目光慢慢从耶律琛身上收回,她看向皇甫熠,磕头道:“属下没有保护好王妃属下有罪,还请王爷惩处!”她只能主动请罪,从而转移主公的注意力,不再难为他。   爱,谈不上,喜欢是有点,就让她为了那一点点的喜欢,护他一次!   初见,他被铁链捆绑在囚车上,她没搞清楚状况,出手救了他,反倒被他一剑刺伤二小姐。   那时,她恨不得一掌劈了他!   再见,他出手帮她解围,虽说她不需要,但他出手帮她是事实……   直至一路西行,他处处护她,生怕她遇到危险……   说不感动,说不动容,那是骗人的。   皇甫熠冷嘲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听到了吗?离影是我的人,她正在向我请罪,你觉得你能达成所愿,娶她做王妃吗?”   耶律琛道:“我喜欢离影,君子有成人之美,熠亲王何不成全我们?”   “我又为何要成全你们?嗯?”皇甫熠冷笑:“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难道琛王不知?”   “既然熠亲王知道我的身份,那么有无想过,即便你不同意,我也可以向大周皇帝递交国书,请求与贵国联姻,如此一来,我照样可以娶离影做王妃!”耶律琛迎上皇甫熠迫人的视线,气势竟然丝毫不弱。   皇甫熠笑了笑:“你觉得没我点头,我国皇帝会同意与贵国联姻吗?再者,就贵国目前的处境,有何资格提出与我国联姻?”   “熠亲王到底想怎样?”耶律琛是个聪明人,知道就东旬眼下的处境,让他在皇甫熠面前不得不低头。   可是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向对方低头,然而这份自尊与骄傲在面对心爱之人眼里的泪水时,全然崩塌!   他单膝跪地,揖手求皇甫熠:“求熠亲王将离影嫁给我!定国公主遇害,真不是她的错,还望您莫罪责于她!”   “你走!哪个要嫁给你?你走啊!”离影知道他这一刻将骄傲与自尊踩在脚底,只为救她一命,是的,就目前而言,他只为救她一命。   她不怀疑,不怀疑他娶她的决心,不怀疑他的感情,可是,她怎能……怎能看着他这般卑微地跪在主公面前,为她跪在主公面前……   眼里的泪止不住往下掉落,她冲着耶律琛嘶声喊道:“耶律琛,你走啊!我没手刃你,已经算对你仁慈,你莫逼我对你下狠手!”   “你别哭,离影……你别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才害得你伤心……”耶律琛抬起手,略带些薄茧的指腹,轻拭去离影脸上的泪水,声音嘶哑道:“我不会走的,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我要娶你,就算你要取我性命,我也要娶你!离影……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   离影摇头:“你别逼我……别逼我对你动手!”他真是傻子么?没看到主公的脸色已经冷沉,杀气外露么?   “我没有逼你,我怎么舍得逼你……”耶律琛面露痛色:“既然你一心赴死,那我便陪着你……”   “你……你为何要这样?我只是一个丫头,不值得……不知道你如此付出,你明不明白?我只是个丫头,不值得你为我付出,离开灵月,回东旬,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帮他将凌乱的发丝理顺,离影止住眼里的泪水,微微笑道:“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进入死亡沙漠找二小姐,谢谢你一路护我,谢谢你在我命悬一线时,不顾危险,帮我吸蛇毒,耶律琛,我谢谢你!”语落的一刹那间,她抬手,快速封住耶律琛身上的穴道,而后朝皇甫熠磕头道:“爷,庸城之战中,因我没搞清楚情况,错救耶律琛,而他,又为救东旬太子,才出手伤了二小姐,求您……求您看在他已受重伤的的份上,饶他一命!”   离涵和任伯皆早早别过头,没有看向离影和耶律琛。   皇甫熠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离影又道:“爷喜欢听我的琴声,离影就为爷再弹奏最后一曲!”起身,她走到琴案后坐下,望着琴弦,静默片刻,随之双手抬起……   耶律琛不能动。   他一双眼睛定定地落在离影身上,生怕一眨眼,心爱之人就会与他阴阳两隔。   “皇甫熠,你不能让她死,你不能让离影死……”他可以说话,他的声音尤为沙哑,悲痛……   皇甫熠双手背于身后,神色浅淡,看不出他现在在想什么。   琴音袅袅升起,离影专注地抚着琴弦。   她没有再流泪,也没再心痛。   她的心很平静。   别了,主公……   别了,哥……   别了,任伯……   别了,耶律琛……   这一生,她的生命虽然短暂,可该经历的,她多半已经历……   至于没有经历的,来生再经历也无不可。   主公……你知道么?是你让我知道了少女情怀,你别伤心难过,二小姐不会有事的,她那么聪慧,那么好的一个人,上天不会残忍的带她走。   慢慢的,她的目光挪向耶律琛,看着他盈盈一笑。   如果有来生,我许你一世情!   ——耶律琛。   嘴角有血丝慢慢溢出,离影笑着,笑容如花儿绽放一般,慢慢在她美丽,却苍白的脸儿上晕染了开。   皇甫熠很是随意的一抬手,指尖轻弹,离影口中立时喷出一口鲜血,趴在了琴案上。   琴弦断裂,耶律琛呼吸一滞,仿若整个世界停止了转动,他脑中一片空白……   “离影……”   他嘶吼出声。   也不顾身上的穴道有无解开,脚下打着趔趄,一步一步走到琴案旁。   他抱住离影的身体,宛若失去心智一般,大笑着:“离影……”他一遍遍唤着离影的名字……   ☆、第225章:不信   忽然,“噗”一声,就见他嘴里亦喷出一口鲜血。   他身子晃了晃,却依旧紧紧抱着离影,生怕把她摔倒在地,生怕她感到冷,感到孤寂……   离影的头枕在他的臂弯里,她嘴角的笑容是那么宁静,宁静的让人不期然地感到心伤。   “傻丫头,你怎么就是个傻丫头……”   耶律琛笑着,怀抱离影,坐在地上就那么一直笑着。   他的笑悲怆至极,目不转睛地盯着怀中的人儿。   他眼里没有泪,没有一滴泪。   心里明明充斥着无尽的伤痛,愤怒,却凝结不出一滴泪。   他喃喃着,喃喃着,片刻后,他不再出声。   他不知,不知自己的眼角竟迸出鲜血,顺着脸庞滴滴滑落。   他的感情,所有的感情,在这一刻消影无踪。   同时,他的生命似乎也已燃尽,了无生机。   忽然,他猛地抬头,一双滴血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皇甫熠:“为什么?为什么我抛去自尊,抛去骄傲,都不能替她换得你的原谅?为什么不应允我娶她?你可知道,为保证定国公主有吃食,有水喝,她一路西行,有多少天是在偷偷挨饿?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皇甫熠站在一旁,动也不动,像是陷入沉思,于他之言,一句也听不到。   “说话啊!你说话啊!你为何不说话?只要你说不是你的错,她或许就不会选择结束生命,是你的沉默逼她的,是你逼她自行了结……”耶律琛控诉着,声音嘶哑,控诉着皇甫熠的残忍、冷血、无情!   嘴角掀起一丝冷笑,皇甫熠身上骤然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王者之气。   为什么?   他有何资格问?   离涵仰头逼退眼里的湿润,想抱妹妹离开,却被任伯用眼神阻止住。   “放心,离影没死!”他启用密术,传话给离涵。   登时,离涵身子一震,哀伤至极的目中露出错愕,转瞬,那错愕化为感激。   他看着任伯。   任伯轻点头。   “离影自断经脉的瞬间,被王爷出手阻止了。”怕离涵不信,他再次启用密术传话。   离涵哭了,似个孩子般哭出了声。   将离影轻轻放置到地上,耶律琛一步一步走近皇甫熠,嘶声吼道:“告诉我,你为何……”   不等他后话道出,皇甫熠抬眸,对上他滴血的赤红双目:“你娶她?你能给她一世幸福,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吗?”他是气愤,气愤离影没护好她,但他没想以死来惩罚,因为他坚信,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   少女情怀初绽,真正初绽,不是因他,而是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男子。   于他来说,这是件值得高兴之事。因为他不想离影对他生出的朦胧感情,在未来某日,不得不面对他的冷言斥责。   更不想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为此感到心烦。   但眼前这男子,他的皇室身份,注定他此生不会只有离影一个女人。   离影是离涵的妹妹,可是在他心里,他亦将其视作妹妹,能为她做点事,他觉得有必要。   耶律琛怔住,他被皇甫熠问住了,竟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皇甫熠凝视着他,语声清冷:“你是东旬的琛王,后院女人不说无数,但也不少吧!而那些女人,给你怕是已生下子女,是与不是?”   低下头,耶律琛依旧说不出一句话。   他是没王妃,那是因为他的王妃已去世两年,可是侧妃,妾婢他还是有的,且庶出子女……   “离影是个简单的女子,就你那后院,你觉得她呆在里面,能应付得了吗?单就这方面,她嫁给你只会心生痛苦,何谈幸福?”皇甫熠说着,也不管耶律琛的脸色变化,续道:“你,或许会成为东旬的国君,到那时,为制衡朝堂格局,后宫嫔妃将会无数,离影就算做了你的皇后,就算你将所有的荣宠给她,你觉得在深宫之中,她能活多少时日?”   耶律琛无言以对。   后院女人间的争斗,与男儿沙场作战一样,亦是战争……   虽不是血肉横飞,血气弥漫,但残忍度不亚于沙场。   离影是简单的,是直接的,她应付不来那些尔虞我诈,阴损腌臜手段。   基于这点,他能给她幸福吗?   “回答我,你能给她幸福,能护她一生吗?”皇甫熠逼问。   能吗?   他能吗?   舍弃一切——身份,地位,甚至是皇权!   他能舍弃这一切吗?   带着她找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过只有他们两人的生活?   他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我,我可以护住她……可以给她幸福……”良久,耶律琛呐呐道。   皇甫熠微微冷笑:“身为王爷,你或许可以护住她,可是你有你的野心,到你成为东旬国君后,你又是否能做到后宫只有她一人,你能吗?”   野心?   他有野心吗?   先前有太子在,他是没想过那个高位。   太子死后,他被父皇碍于朝臣压力,贬至桐城,那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东旬迟早是他的,他会回去,会有朝一日登上那个高位,看哪个还敢对他放肆!   他甚至还想过,收复失陷城池,脱离大周掌控……   他想的很多……   此刻,在这袭青衫面前,他觉得后面的那些想法,尤为可笑,尤为不自量力。   大周有熠亲王在,东旬与吕齐永不会有翻身的一天!   耶律琛想到这,敛起思绪,眼神伤痛而愤怒:“我若说我能给她幸福,若说我会放弃一切,你信吗?你又是否能让她复活?”   皇甫熠目光一冷,一字字道:“放弃一切,你舍得吗?你舍得丢下你的抱负,放弃一切吗?”似是看穿耶律琛的心思,他声音冷而讥嘲。   沉默片刻,他又道:“离影没死,你离开吧!”   耶律琛愕然,禁不住后退两步。   回过头,他看到离影已被一样貌俊挺的男子抱在怀中,她没死,她还活着,可他的心思却被眼前的青衫看穿,看透。   “我就算有朝一日成为东旬国君,只要你将她许给我,我向你保证,此生只有她一个女人!”耶律琛抿了抿唇,忽地眼神灼热,言辞灼灼道。   她还活着,他不能没有她,他确定自己的感情,此生不能没有她,那么,他就要足够强大,为她撑起一片天,做到无人敢拿他的私事大做文章!   皇甫熠唇角漾出一丝浅笑,但那笑尤为尖锐:“那就用你的行动说话,用你的行动证明你有那个能力给她幸福,你可以走了!”   朝离涵摆手,他不再言语,只是遥望远方天际,定定地看着。   耶律琛薄唇紧抿,好一会后,一字一字道:“我、会、做、到!”语落,他恋恋不舍,深望离涵怀中的人儿一眼,而后,转身一瘸一拐离去。   “你今日给我的痛苦,迟早你也会尝到!”到院门口时,幽沉,不甘心的声音,自耶律琛唇中漫出。   他好想即刻带走离影,回到东旬,回到他的王府,但那抹青衫阻止,不要他立时立刻拥有幸福,对此,他很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   他只能等,等到足够强大,足够有能力掌控东旬时,方可出现在那抹青衫面前,求娶她!   皇甫熠的心蓦地一阵揪痛。   耶律琛的话显然刺激到了他。   痛苦?   他这么些日子以来,哪天,哪一刻不是活在痛苦,煎熬中?   只要找到她,他就不再饱受痛苦,就不再……   “王爷,咱们今日可还进城?”任伯问。   皇甫熠轻“嗯”一声。   “离影醒来要是知道王爷为她做的事,必会感激涕零!”久听不到他说话,任伯温声道出一句。   皇甫熠脸色沉冷:“我用不着她感激。倘若……倘若顾二真……”他说不出,那个他不愿面对,不愿去想的结果,他说不出,眼神骤然一冷,他语声凌厉道:“她将会比今日更惨!”   任伯脸色微变。   他明白皇甫熠说的不是虚话,但他清楚不让离影即刻嫁给东旬琛王,不和那男子走,完全出于皇甫熠对离影的爱护。   “王爷放心,王妃绝不会有事,指不定她这会就在城中某处。”那个奇女子不是个短命的,她活着,一定好好地活着。   闻他之言,皇甫熠脸上稍有动容,淡淡道:“走吧!”   任伯应声,与他同时凌空而起,飘出别院。   洛府。   “你不是能看懂星象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天色微亮,洛翱骑快马赶回府,脸色难堪,盯着洛霜道。   十多年前曾出现过的异星,昨晚骤然亮于夜幕之上,这……这实在太过诡异。   洛霜眉头紧锁:“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十多年前就出现那么一会,便消影无踪,前段时日,我有说过中原方向出现异象,但那异象并不明显,却不成想,昨夜灵月上空就突然多出那么一颗璀璨星辰。翱,你说会不会是锦公主……”   “怎么可能?”洛翱沉着脸,道:“她是个什么样子,你我还能不知道?再者,她远在大周,不可能回到灵月。”   “怎么不可能?你可别忘了我刚刚说过的话,中原方向曾有过异象。”洛霜面上表情看着尤为凝重。   洛翱看着她:“当初她离开灵月,你可是用了手段,他们中无人知道如何返回。”   “这倒也是,可要不是她,那颗异星又会是哪个?”洛霜来回在屋里走了数步,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洛翱听,“该不会当年果真是双胎降世!”   “照昨晚的情形看,应该是这样没错。”洛翱颔首,紧跟着神色一凛,冷冷道:“昨晚异星才显现,想来那孽障尚未进京,我这就传令各个城门口,对进京的人大加盘查。”   “嗯。”洛霜点头赞同,“就照你说的做。”多年过去,仗着她的喜欢,深爱,他的口风真够紧——风清!   眸光微闪,她又道:“我会再问问他,当年究竟如何做到瞒天过海。”   洛翱没有说话。   “那个……”洛霜朝他脸上望了眼,嘴角翕动,终道:“有一二百毒人折了!”洛翱抬头,似是没听明白她的话:“你说什么?”   洛霜轻咳两声,语声轻柔道:“是阿罗擅自从幽门带人出去的。”   “放肆!真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了!”   洛翱大怒,一掌拍在桌上。   “顾连城死在了你那个便宜女儿手上。”洛霜又道。   “那些毒人皆是丧命在顾连城手上?”洛翱却像是没听到她刚刚说的话,而是冷着脸问道。   洛霜摇头:“他们一行有六人,逸寒也在里面。”   “他到了灵月?”洛翱身子一震,出言确认。   “阿罗亲眼看到的,不过,现在还不知他有没有进入郦京。”想着很快就能见到长子,洛霜的表情不由变得柔和。   洛翱沉默,半晌后道:“确定顾连城死了?”   “是死了,被你的便宜女儿又是毁容,又是刺中腹部,而后扔下断崖,这样要是还能活的话,那简直就逆天了!”洛霜说着,眼神倏然一冷,“她可真够狠,不枉你在她身上投注的心思!”言语到这,她转移话题道:“逸轩昨个回府了,看着身体还不错。”洛逸轩昨个回府,向母亲问安,并未提有关连城的事。   “回来便让他好好歇着,逸寒的事,等过阵子再告诉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孩子很排斥我,可我当年那么做,虽说出于大业考虑,但总归是为他好,而他却不理解,始终不认同我做的事。”长叹口气,洛翱起身,“我去下达命令。”说着,他就往门口走。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洛霜坐回椅上,想起了心事。   会是谁吹的箫声,淡然中夹杂着些许忧思,仿若在像人诉说着一个故事。   连城站在窗前,侧耳聆听,寻找萧声的来源。   很悠远,让她一时半会找不到。   收敛真气,周遭静谧如常,根本就没什么萧声。   花园深处,一座假山下的地牢中,顾骏小小的身子趴在铁栅门上,望着与他相隔数丈距离,比他这个牢房要大不止三四倍,摆设雅致,不像牢房,倒像是一间极为舒适的大屋子,道:“风叔叔,你吹的曲子很好听!”   “喜欢听?”将竹箫放到桌上,一样貌俊郎,身量颀长挺拔的中年男子,移动身形,走至他所在屋子的铁栅门前,眸光温和,看着顾骏,微微笑了笑。   顾骏点头,回他以微笑:“风叔叔,我二姐用树叶都能吹曲呢!她吹得曲子也很好听,引得蝴蝶,鸟儿自四面八方而来,围着她飞舞!”   “你二姐很厉害!”男子微笑着赞道。   “嗯,我二姐是很厉害,风叔叔,我可没有说大话!”顾骏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忽然眼眶泛红,带了丝哭腔道:“我想我二姐,想我大哥,还有三姐,我不想哭,可我……可我忍不住就想掉眼泪……”   男子笑着安慰:“你是小孩子,偶尔哭鼻子不丢人。”   顾骏抹去脸上的泪:“我不哭鼻子,二姐告诉过我,遇事要冷静,要坚强,我相信她会来救我的。”   “你二姐会来的。”男子眸光温和,低喃一句。   她可还安好?   他们的孩子可还安好?   他没用,连这座地牢都走不出去。   即便里面没人看守,他也无法走出这地牢。   但他要活着,活着等到女儿拯救灵月,活着……   “风叔叔,我二姐救我的时候,我会让她连你一起救走的!”见男子眼神怅惘,顾骏很认真地道出一句。   男子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拉回。   微微笑了笑,他温声道:“好,风叔叔等着你二姐相救。”   “咯吱……”一阵沉闷响声过后,接着又是数声闷响。   洛霜体态婀娜,唇角挂着微笑,步下一层层台阶,走至男子呆的那间牢房门口。   “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啊?你当年的举动没有白费,那个被你想尽法子送走的孽 种,应该回来了,昨晚,就在昨晚,异星突然出现,可是你别高兴的太早,我和翱是不会让那你和连怡生的那个孽 种踏入郦京一步,绝不会!”她说着,眼里渐渐涌上痛色:“我不好么?你为何不愿娶我,却宁愿入宫,做连怡那践人的皇夫,论美貌,我和她不相上下;论品性,我也不比她差,可你就是喜欢她,不喜欢我……”   “因为喜欢你,爱慕你,我没有在当年制服你后,一剑将你刺死,更是瞒着翱,让你以假死保得一命。”   男子坐在桌旁,冷眼看着她:“我宁愿死,也不愿被你废去武功,这么没有尊严地活着。”   洛霜笑,笑容凄冷而苦涩:“尊严?我有迫你做不愿做的事了吗?我有践踏你的尊严了吗?就为了每日能看到你,我花费人力物力,造就了这座地牢,但这像是地牢吗?你说,这里像是地牢吗?我只想看到你对我微笑,像对连怡那个践人一样,眼里,心里只有我,只想你温柔地揽着我,对我嘘寒问暖,更想给你生个像你一样的孩儿……”   “以你的身份,你觉得你说那样的话合适吗?”男子眸光嘲讽,冷笑道。   “你更想说我很贱,对吧?”洛霜笑着落下泪:“以我的手段,要想逼你就范,再简单不过。但我没有,甚至你不允许,我连这道门都不曾踏进,我只是想要你看到我对你的真心,只是想要你知道,我不是个肤浅的女人。”   男子阖上眼,没有说话。洛霜拭去眼角的泪,待心情略加平复,问:“当年你将那孩子送到了何处?”   “你现在问这个,不觉得多余吗?”男子缓缓睁开眼,淡淡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本不是心思险恶之人,别被人利用到头,落得凄惨下场,方知悔恨!”   洛霜脸色一冷:“我是怎样的人用不着你来说教!你不愿说,我照旧不逼你,你就等着吧,等着那孽 种的死讯吧!”   男子抿唇,冷冷看她一眼。   他的孩子回来了,他的钰儿回来了……   没于袖中,搭在膝上的那只手握紧,男子极力压制着心底腾起的激动。   “你心里一定很激动,但再激动也只是徒劳,也只是空欢喜一场。”说完,洛霜走向顾骏住的那间小牢房,站在门口,她看到顾骏睁着大大的眼睛,甚是警惕地盯着她,不由微微一笑:“小家伙你这样盯着我作甚?”   顾骏冷着脸儿道:“你不看我,又怎知我在盯着你?”   “真倔!”洛霜笑,笑容温和:“知道吗?若不是我觉得你讨喜,你早就被我男人杀了,所以,你要感谢我,谢谢我救你一命,并将你送到这没人欺负的地牢里。”   “你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夜里掳走我,不就是想引迫我二姐做些她不愿做的事吗,我告诉你,你妄想,我二姐一定会想法子救我,她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做坏事害人!”   顾骏一口气说完要说的话,中间无丝毫停顿。   洛霜眼里闪过一抹怜惜:“你很聪明!但你知不知道,你二姐已经死了!”   “你……你骗我……坏人……你骗我……”顾骏脸儿瞬间煞白,连连摇头:“坏人,你骗我对不对?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二姐武功高绝,人又聪明,她怎么会死?不会的,她不会死的,他不信她会死……   洛霜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要骗你?你二姐在来我灵月途中,被人毁容,刺中腹部,从迷雾山上的一处断崖给扔了下去,小家伙,节哀顺变吧!”   “不……我不信……”顾骏捂住耳朵,眼里泪水大颗大颗滴落,摇着头嘶声喊道:“你骗我,我二姐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你骗我……”   ☆、第225章:看上   “好好呆着吧,可怜的孩子!”   再次叹口气,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骏蹲在地上大声哭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倏地,他起身,跑到铁栅门前,抓着门用力摇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声音哭得沙哑,可仍旧大声哭喊着,“二姐……”   “骏儿,别哭,你不是说了么,你二姐很厉害,她不会死的!”暖暖的男声在地牢中扬起。奈何顾骏太过伤心,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一声声唤着二姐,大声唤着。   地牢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就算是功力深厚,没有连城那么超强悍的耳力之人,很难听到自地牢中发出的声响。   而连城会不但没有启用那特殊能力,更是不在府中。   她此刻走在大街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逸轩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   晨风吹拂,早起是他的习惯,因此,在天青色渐渐转为鱼肚白,第一道晨曦划破夜幕,透空而下时,他走出寝院,漫步在花园中,嗅着淡雅清香,想着心事。   当他抬起头,发觉不知不觉间,他竟走到连城住的小院门口,立时怔愣在当场。   院里有脚步声传出,他蓦然回过神,身形一闪,凝神静气,站在小径旁的一座假山后。   她要出府?   这一大早,她出府做什么?   是去寻她要找的那个人吗?   许是担心连城初来灵月,人生地不熟,又或者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个缘由,他尽量收敛气息,远远随在连城身后。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连城看似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实则她心里却在犯着嘀咕。   从踏进灵月,她看到的除过老弱妇孺,很难看到青壮年男子。   奇怪,想想还真是奇怪!   好好的一个都城,无处不是景致惑人,可即便如此,却让人感觉不到轻松,舒适。   压抑。   沉闷。   死寂。   ——这是她对这郦京,甚至对整个灵月生出的感觉。   她在想什么?   又要去哪里?   洛逸轩眉头微皱,看着连城拐进一条小巷。   几条大街都已经走过,此刻她进入巷子里做什么?   小巷静寂,连城走过一座座低矮的民居,侧耳聆听,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至走到小巷深处一民居外,方有妇人虚弱的啜泣声传出。   轻推开闭合在一起,有些破败的木栅门,她走进院里。   “需要帮助吗?”敞开的房门里,一脸色蜡黄,发丝蓬乱,穿着粗布衣裙的妇人,怀抱一年约两、三岁大幼儿,边为昏睡的孩子喂水喝,边啜泣,连城不是想多管闲事,她只是想弄明白心中的疑惑,因为她觉得就灵月目前的状况看,这个神秘的国度,定是暗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那个秘密百分之百与那幕后的黑手有关。   只要秘密解开,她便会找到骏儿。   妇人抬头,呆滞而浑浊的双目慢慢落在连城身上:“救……救救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生病了?”   连城上前,在床边坐下,望着孩子几乎没什么生机的脸儿,轻声问。   妇人止住眼里浑浊的泪水,点了点头。   “我先为他把脉。”说着,连城伸出手,搭在孩子微微跳动的脉搏上,“孩子有两日没进食了吧?”   妇人又点头。   “孩子腹部鼓胀,源于排泄不畅,终导致昏厥。”搭过脉,连城又按了按孩子的腹部,道:“别担心,我这就开服药,大嫂给孩子煎服,一日三次,很快就能解决孩子的病症,记着,别再给孩子食用太难消化的食物。”   “救救我的孩子……姑娘,你救救我的孩子吧!”听到自己的孩子还有救,妇人抱起孩子跪在床上,连连向连城磕头。   她都说给开药了,也说了注意事项,这位大嫂怎还在求她施救?   先让孩子醒来再说。   从妇人怀中抱过孩子,连城找准穴位,轻轻一按,孩子顷刻间睁开眼,接着便有气无力地哭出声。   那哭声犹如病死垂危的猫儿发出的声音,让人禁不住心生怜惜。   抱着孩子,连城在不大的屋里环视一圈。   什么叫家徒四壁,一室凄凉,她现在算是看到了。   空荡荡的屋里,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失去色泽的一方破木桌上,摆放着一个浅浅的小竹篓,竹篓中有两个黑乎乎的馍馍,那是馍馍么?要她看,说是石头还差不多。   再有就是竹篓旁边的碗里,先不说碗边沿那些个大小不一的豁口,就是碗里的黑色糊糊,看着都渗人得慌   “这些都是什么做的?你就给孩子吃这些吗?”妇人低“嗯”一声,颤声道:“自从……当家的数月前失踪后,家里……家里就断了口粮……我要照顾大的,还要……还要留心腹中这个小的,就没法出去做工……挣生活费用……”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妇人捂嘴哭道:“十天前家里就一点吃的都没有了,我……我便摘树叶……”   妇人不再说下去,但连城已从她的言语中,知道这个家的处境。   她也真迷糊,没发现妇人还挺着个大肚。   “我现在就带孩子去医馆就医,你在家里好好歇着……”连城话尚未说完,妇人就边下缓慢下床穿鞋,边道:“我……我不放心孩子,我跟着恩人一起过去,行不行?”   连城迟疑片刻,柔声道:“可你的身子……”   “我没事。”妇人摇头。   “那走吧。”   说着,连城抱着孩子就往门外走。   妇人脚步虚浮,慢慢跟在她身后。   定是诸天神明听到她的祷告,派神女下凡来救她的孩儿脱离病痛,定是这样的!   擦拭着脸上的泪,妇人身上似是一瞬间充满力量,脚步也不由加快几分。   “我来吧!”院门外,洛逸轩看到连城抱着孩子走出,不由迎上,伸出手道。   “……”连城顿住脚,怔然道:“洛公子在附近办事吗?”   洛逸轩唇角漾出浅笑,摇头:“看到你一大早出府,我有些放心不下,便冒昧跟在你身后,还望荣小姐莫恼!”   “我就是想随便在街上走走。”连城微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看了眼洛逸轩身上的白袍,再看了看怀中孩子身上不怎么干净的衣衫,嗫嚅道:“这……”   “无碍。”她都不介意,他一个男子还有什么可介意的,洛逸轩眼神温和,接过孩子抱好,“走吧!”   连城轻“嗯”一声,转身搀扶身后的妇人,跟在洛逸轩后面,走向巷子口。   大街上,皇甫熠与任伯正要走进盛运酒楼,突然一抹娇俏的绿色身影,凌空而落,挡在他身前。   “喂,你叫什么名字?”容貌虽普通,可这人身上流露出的气韵,却尤为吸引人的目光,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她今个一出府,就能有如此奇遇,洛素罗眨着澄澈,灵动的眼眸,看着皇甫熠,“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看上他了!   要嫁人,就嫁这瞬间令她怦然心动的男子。   就单看到他的背影,她就心跳加速,脸儿滚烫得紧,此刻与他面对面,她的心似乎一个不慎,便会跃出胸膛。   皇甫熠眼眸半眯,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让开。”他的声音淡淡的,不带丝毫感情。   “我们交往好吗?”罗素罗完全不将他的话当回事,依旧站在他面前:“我知道你在寻人,只要你同意与我交往,我便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怕皇甫熠不信她说的话,她娇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洛素罗,是大将军和女巫的女儿,现在你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皇甫熠凝向她,定定地注视片刻,醇厚优雅的嗓音扬起:“你是大将军和女巫之女?”他加以确认。   “是啊!”见他与自己搭话,洛素罗高兴极了:“我都做了自我介绍,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任枫。”皇甫熠唇齿间漫出简单两字。   洛素罗笑道:“那我直接唤你任枫好不好?”   皇甫熠没有吭声,越过她,提步踏入酒楼。   “这个雅间是你包的吗?”洛素罗自来熟地随在他和任伯身后,上了二楼,在雅间落座。   端起任伯倒好的茶水,皇甫熠轻抿一口,望着窗外,久久没有说话。   洛素罗无趣地撅了撅嘴,起身走到窗前,“你要找的人是女子吗?”背对窗,她看着皇甫熠,“那个女子于你很重要对不对?”   “贵府这几日没发生什么事?”眸光由窗外收回,锁在罗素罗身上,皇甫熠随口问。   洛素罗先是一怔,不明白眼前这令她心动的男子,怎就突然问起她府中的事,但她还是如实道:“没有。”   她难道还没到郦京?皇甫熠眼睑微垂,薄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   “你不是京中人吧?”又是好一会没听到他说话,洛素罗禁不住没话找话:“你住在哪里,要在京中呆多久?我要到什么地方才能找到你?”   皇甫熠淡扫她一眼:“出去!”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刚刚还好好的,转瞬就变脸,是觉得我话多吗?”扯着手中的软鞭,洛素罗有些不高兴了,“我们既然要交往,那我就必须得对你有所了解,这样我才好将你介绍给我爹娘认识。”   “自以为是!”皇甫熠看都没看她,低头再次轻抿一口茶水。   洛素罗心里一阵委屈,跺脚道:“你这人什么意思嘛?我是因为对你有好感,才跟在你身后,想与你交往,你倒好,对我却爱答不理,你知道吗?这郦京,乃至整个灵月,有多少……”见皇甫熠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她的话陡然打住。   他对她无意。   既然无意,又为何要对她道出名姓?   还是说,他依旧不信她的诚意,在试探她?   思绪反转,洛素罗移步,坐回椅上,盯着皇甫熠道:“你若是还在怀疑我的诚意,现在就可随我回府,我会郑重向我爹娘介绍你!”   “出去!”皇甫熠放下茶盏,起身走至窗前,负手而立,望着街上过往的行人。   洛素罗蓦地站起,委屈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对我无意,还是你已有妻室?”   皇甫熠不语,任伯这时有礼道:“洛小姐,我家公子不喜欢旁人过问私事,这次进京,我们只是有些事要办,等事情办完我们就会离开,所以洛小姐的美意,我家公子担待不起,还望见谅。”   “那他为何要一开始搭理我,还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洛素罗眼里泪花打转,咬唇道。   任伯陪笑:“洛小姐都已做自我介绍,我家公子若一句话都不说……”   好了,你别说了!他今个不想理我,明个我再来找他。”上二楼径直步入这间雅间,显然是这酒楼的熟客,且定是包了这雅间,她只要稍加打听,便会知道他们的来路,现在还是四处找找那位多年未见的大哥要紧。   洛素罗心下一番计较,起身望着皇甫熠的背影道:“我一定会让你在离京前喜欢上我的!”   语落,她转身走出雅间。   “从那丫头身上着手,不失为一个法子。”门外脚步声走远,任伯走到皇甫熠身旁站定,提议道。   “表象往往最容易骗人。”   皇甫熠淡淡道。   任伯思量片刻,道: “不过是个小丫头,再有手段,咱们也应付得了。”   “顾二并不一定能找到洛府。”皇甫熠眼底痛色涌现,“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几天都探不到她的消息。”   “王爷莫急,既然王妃是被那人以骏小公子引到灵月,那么双方碰面时,势必会有所动静,咱们现在只需耐心等待就好。”任伯低声安慰。   皇甫熠道:“但愿如此!”   距离盛运酒楼约五百米外,有家顺和客栈。   岑洛与莫婉倾抵至郦京后,就歇在这家客栈里,由于长途跋涉,加之一路惊险连连,莫婉倾已住进客栈便昏睡不醒。   本不想管她的死活,可又一想到莫婉倾的遭遇,与他多少有些关系,于是,岑洛忍住满心愤恨,留在客栈照顾对方到今日醒转。   “洛你到哪里去?”莫婉倾清醒后,看到岑洛在她客房里坐着,心里自然好一番激动,但她脸上却没显出太过明显的喜悦,略显吃力地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见岑洛面无表情,从椅上站起准备往门口走,她不由急声问。   岑洛转过身,看着她,眸色尤为复杂:“不想死在灵月,最好安心待在客栈。”作为棋子,她无疑已失去作用,以那人的手段,又岂容她多活?   不会,那人不会让她活着,要么立刻致她于死地,要么会安排她别的任务,直至她死于非命。   他忘不了,忘不了那个曾打小看着他,默默垂泪的女人,虽说她对他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些冷淡,但他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她从未亏待过。   是那人,是他,令她不得不和女儿分离,饱受相思之苦,她心里有怨,有苦,却只能受着。   终于在那一日,她忍不下去,冲着丈夫含泪控诉,说她当年明明生的是女儿,为何好端端的在她醒转后,女儿不见了,身边却多出个儿子。   在此之前,他是幸福的,因为他拥有旁人没有的家世,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即便家里很少有欢声笑语,但那也是他的家,是他出生,养他长大的地方。   却没料到,无意中让他听到双亲在屋里争吵。   起初,那个他唤了十年多的父亲,还咬定说当年生得确实是儿子,就是他。可在夫人一声声控诉中,他没经受住心里的煎熬,终道出实情。   他没多说,只说他们的女儿生下来因为体弱,被送出府在外养着,说他这个儿子是友人之子……   顷刻间,他如被响雷击中,脑中一片空白。   经受不住打击,他提起轻功冒雨出府 他不知要到哪里去,只觉世间一切都是那么虚幻。   他不是丞相府的大公子,不是父母的亲子,丞相府于他来说,没有一点干系,他就是浮萍,无根的浮萍,哪里才是他落脚之地,哪里才是能给予他温暖的港湾?   最后,他昏倒在城外的一片小树林里,醒后,就看到一长得极为漂亮,说话很温柔的少女蹲在身旁,问他怎么了,安慰他没有过不去的坎……   那时,兴许是刚经受打击,又或者是年少情犊初开,他们很快认定彼此。   奈何又一打击袭向他,令他猝不及防。   棋子,他竟是生父手中的棋子……   为所谓的大业,抛弃他这个儿子,还美其名曰,是为他好。   没多加思索,他决定离开丞相府,离开京城,远远离开,去个无人找到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   怀揣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他要她一起离开,承诺一生相守,携手白头。   结果却是被拒,甚至被言语羞辱,说什么和他只是玩玩,并没有投注真感情……   “我不要和你分开。”莫婉倾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岑洛冷冷道:“我之前的话说的还不够明显吗?我心里只有她,这一辈子都只有她,你别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莫婉倾低泣:“我……我只是不敢一个人待在客栈……”泪水顺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滚落,她看着岑洛,“洛,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吧!以婢女的身份跟在你身边好不好?”   “不想死在灵月,就按我说的安心待在这。”丢下话,岑洛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不想死在灵月,最好待在客栈?   眼里泪水渐渐止住,莫婉倾眸光怔然,咬唇沉思。   坤伯曾说过,要她协助灵月公主,一起对付熠亲王,对此,她曾提出疑惑,问,家人是否就在灵月,却没有得到坤伯肯定的答复,只是要她等,等父亲成就大业后,一家人团聚。   想到这,莫婉倾止住的泪再度涌 出眼角,顺着脸颊滴滴滑落,她要找到家人,找到爹娘……   但……但是她不能就这么离开客栈,不告诉他一声就离开……   “洛……你说我会在这里找到爹娘吗?你说他们这些年来,是否有想过我这个女儿?”莫婉倾笑了,唇角漾出一抹幸福,却又比苦涩的笑容,她喃喃道:“我好想爹娘,好想和家人在一起,可我又怕和他们相见,怕他们不接受我,排斥我,更怕爹再指使我做违心之事,洛……我好矛盾……”   走出客栈,岑洛站在大街上,眉头紧皱,暗忖:“我该去哪里找那人?”灵月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要找一个人绝非易事。   然,他有暗自许诺,会帮她找到幼弟,那么,就算前路艰难无比,他也要说到做到!   收敛心绪,他缓步而行。   “任枫,哼,你有什么好的,那么拽,不把本小姐当回事!”洛素罗边踢着碎石往前走,嘴里边碎碎念:“喜欢我的男子多了去,你拽,我让你拽,坏家伙!”脚下的碎石,被她猛地一脚踢出,“我踢,我就踢,谁让你不把我放在眼里!”一颗颗碎石被她狠狠地踢出,她将对皇甫熠生出的怨念,全泄愤在那一颗颗无辜的碎石上。   突然,她感到一道凌厉的视线,倏地聚在她身上。   抬起头,她双眼圆睁,张大嘴巴,半晌才发出声音:“大……大哥……”那些被她踢出的碎石,竟全在那正盯向她的男子脚边。   她……她竟踢中了自己大哥!   岑洛一步步走进她,面无表情道:“你叫我大哥?”   “是啊,我是叫你大哥啊!”眼珠子转了转,洛素罗合上嘴巴,注视着他看了一会,歪着头娇声道。   “你确定你没认错人?”   ☆、第227章:剖腹   小魔女唤他大哥,这一次,他们近距离面对面而立,她应该不会认错人。   眸光微闪,岑罗注视着洛素罗,候其作答。   洛素罗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佯装不高兴道:“我眼睛好着呢!智商也没什么问题!”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岑洛眉头微拧,一时不明其语中之意。   洛素罗见状,“噗嗤”笑出声,娇声道:“我是说我确定没认错人,确定你是我大哥!”眼前这位她多年未见的兄长,看似冷冰冰的,实则也蛮有趣得嘛!   “缘由?”就算小魔女与他有血缘关系,可她是从哪儿断定他就是她的兄长?岑洛没忘洛素罗在迷雾森林看到他时的惊讶表情,于是乎,他不由想到——孪生子?   难道他有孪生兄弟?   否则,小魔女看到他第一眼时,流露出的表情,以及唤他大哥,就没法解释。   他是这么猜测的,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只等眼前的小魔女再次加以肯定。   洛素罗上前,挽住他的臂弯,却被他将小手拿开,言语清冷道:“我不喜与人亲近。”   “我是你妹妹,又不是旁人!”洛素罗怏怏地垂下手,噘着嘴道:“你和我哥哥,哦,不,准确些说,初见你时,我以为你就是我哥哥,但转瞬过后,我又觉得你们不像,我哥哥看向我时,目光是温暖的,你却是冷冰冰的。回府后,我有将你的事告诉娘,然后就听娘说你是我大哥,与我哥哥是孪生兄弟。”   岑洛听她嘀嘀咕咕说着,中间没有插话。   “大哥,你和小哥长得真像,如果你们站在一起……”言语到这,洛素罗眸色黯然,长叹口气,“如果小哥健健康康的,你和他简直就像是一个人!”   “你可以走了。”果真与他所猜测的一样,他还有个孪生兄弟,不过身体不大好。岑洛转身,提步继续前行。   既然两人极其相像,那为何他走在街上,不见行人将他误认为对方?   “他不长出府?”洛素罗没有离开,而是溜溜达达地走在岑洛身侧,闻他之言,先是怔愣片刻,方道:“小哥因为身体的原因,脸色看着尤为苍白,他怕吓到人,出府时就一直面具遮颜。”   原来是这样!   岑洛了悟,随之冷然的声音扬起:“你打算一直跟着我?”   “咱们的府邸就在前方的太华街上,大哥不回府吗?”澄澈的眼眸眨了眨,洛素罗扯住岑洛的衣袖:“娘很想你!”   “娘?”岑洛心下冷笑,“我没有。”   洛素罗不解:“大哥,你没有什么啊?”岑洛不吭声,她倏地似是想到什么:“我娘就是大哥的娘,我爹就是大哥的爹,大哥不仅有我这个可爱的妹妹,还有小哥那么一个好兄弟,最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一对特别厉害的爹娘!”说到双亲,她立时言语欢快起来,“大哥,咱们的爹是灵月大将军,娘是女巫,不是我吹牛,就咱们爹娘的身份,咱们兄妹三人在这灵月,可是比宫里的公主还要受人敬重呢!”   于她之言,岑洛并未接话。   “哼,那连锦不自量力,三年多前,嗯,快四年了,出宫游玩,偏要和我过不去,结果被我一鞭子抽过去,当即晕倒……”   女巫?   大将军?   就他目前对灵月的朝堂格局了解,两人身份已达顶峰,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非得利欲熏心,以称霸中原为目的,将他从小舍弃,为他们的大业铺路。   “我会去贵府,但不是现在。”敛起思绪,岑洛停下脚步,转向洛素罗,神色冷凝,语声漠然道:“别再跟着我!”   不等洛素罗出声,他人已提步走远。   盯着他走远的背影,洛素罗跺了跺脚:“我今个是撞哪门子邪了,怎一个个都这么拽?”   惠民医馆。   “这方子成吗?”捏着手中的药方,医馆中的老大夫看着连城,目中神光有些迟疑。   按理说,就医馆现在的状况,但凡有病患上门求医,他该高兴才是,然,眼下这被抱来求医的幼童,实在是病入膏肓,无法医治,但眼前蒙着面纱的紫裙少女,却亲手写下药方,要他吩咐药童去后院煎药,万一……万一患者服用汤药后,立时立刻死在这,他该如何是好?   人吃五谷,生病是常事,进而求医问药,再正常不过。   熟料,数年前,灵山深处突然出现一深潭,潭中腾出一怪兽,以浑厚的声音放出话,说它是神之子,无论是患病求愈,亦或是求财,求运道,只要虔心拜它,并每月送一生人做祭,保准心想事成。   拜一拜,就能除去病痛,就能达成所愿,稍加想想,便知是无稽之谈,但,还是有不少人抱着一试的心态,前去跪拜那怪兽,祈求得偿所愿。   还别说,真应验了!   顿时,一传十,十传百……   从而致人们患病就医逐渐减少,不再勤于劳作,开动脑筋谋求生计,依赖那只怪兽,将其奉为神明。   可是慢慢的,那些跪拜过怪兽之人,一个个变得目光呆滞,性情极易暴躁起来……   老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收起飘远的思绪,就听到女子清越的嗓音扬起:“你尽管吩咐药童煎药,有事我负全责。”连城说着,将目光挪至妇人身上,“大嫂信我吗?”   妇人点头,片刻后,又点头:“我信恩人,我信!”灵山太远,她一个有孕夫人根本就去不了,更别说抱着患病的孩儿一同前往,再者,当家的失踪前曾说过,万不可去跪拜那怪兽。   因为那些曾跪拜过怪兽,尊奉怪兽为神明的那些人,慢慢的都变得和以前有所不同。   或呆怔痴傻,或时不时暴怒,四处惹事,总之,没一个正常的。   服过汤药,那妇人的孩子许是因腹部鼓胀难受,哭闹一会后睡着了。   待过去三个多时辰后,连城在那孩子身上的穴位上一按,孩子再次醒来,她又亲自喂着服了半碗汤药,方轻舒口气。   根据脉象,还有她刚刚按压孩子腹部的情况看,应该再有小半个时辰,小家伙就会喊肚子痛,就会排便便。   只要便便排出,再细心调养数日,孩子恢复健康,完全不成问题。   “恩人,我的孩子怎样了?”妇人神色紧张,双手紧揪住自己的衣摆,小声问连城。   “别担心,孩子不会有事。”   连城眸色柔和,看着坐在小登上的妇人,浅声道出一句。   她竟懂医术,且医术好似还尤为精湛,不,不对,她的医术不是好似很精湛,而是本就精湛。   洛逸轩与连城隔桌而坐,心潮起伏不已。   袁大夫说得不错,那孩子确实已病入膏肓,在来医馆途中,他有把过脉,可她却能医治得了,并提笔直接开出药方,看着药方上的字迹,以及上面的内容,他好不震惊。   为什么他就没想到那味药,那味可促进肠胃蠕动,方便孩子排便的药物?   用量,她对药物的用量,也把握得极准。   她……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时间分秒划过,静寂的医馆中,孩子细微如猫叫的声音,骤然响起: “痛痛……阿娘……宝儿痛痛……”蜷缩在床上,小家伙宛若一只小虾米,抱着肚子,不停地扭动着身子。   妇人顾不得身子重,闻声的瞬间,便起身往床边疾奔。   连城看在眼里,正要唤妇人小心些,意外还是猝然间发生了。由于久坐,妇人脚抽筋,却靠着强烈的母性本能,奔至床边,伸出手,正要抱自己的孩儿时,蓦地跪倒在地,高耸起的腹部不可避免地磕在了床沿上。   登时,她抱着腹部,流着泪看向连城求救。   “恩人……救……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紧张过度,她语声发颤,布裙已渐渐有水渍渗出。   连城脸色微变,先是着袁大夫的药童抱着床上的小家伙去拍便便,接着又对袁大夫道:“这位大嫂怕是要生了,麻烦老先生快准备一间病室出来,好方便我为她接生!”说着,她弯腰抱起妇人,“热水,剪刀……麻烦老大夫帮忙也准备下。”   突发状况,惊得洛逸轩站起身,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见连城抱着妇人随在袁大夫身后走进一间用木板隔开的小屋里,他倏地回过神,扬声问。   “一会估计需要洛公子帮忙。”连城说着,人已进入小屋。   孩子倒是顺利排出一些便便,可是妇人却在阵痛一个多时辰后,出现难产迹象。   剖腹产,她现在要做剖腹产手术,但身边没有手术工具……   连城来回在小屋里走了两圈,面上表情尤为严肃。   必须做决断,否则将会一尸两命。   妇人目前的情况已经很不好,连城不再犹豫,对着小屋门外道:“袁大夫,麻烦你尽快帮我找一把锋利,顺手的小刀,再帮我找……记得,一定要消毒,否则会引起产妇感染……”袁大夫连连应声,很快去找连城要的工具,药物等必需品。   “洛公子。”   唤洛逸轩进屋,连城道:“一会你按着我说的,逐次将工具递到我手中。”   洛逸轩颔首,唇角动了动,嗫嚅道:“你……你这是要……”   “我要做剖腹产手术,把孩子取出,要不然大嫂和孩子都会有危险!”袁大夫和他的药童,各端着托盘进屋,里面放着连城要的器具,汤药等物品,连城着他们放到桌上,而后对妇人道:“大嫂,我要给你做剖腹手术,这样你和孩子才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可愿意我做这个手术?”别说是正痛得说不出话的妇人,不知道做手术具体是要干什么,就是袁大夫,洛逸轩亦不知道。   尤其是洛逸轩,在听连城说要剖腹取出婴儿,震惊得以为自己听错,他觉得此举实在太过大胆,剖腹取子,母亲还能活着吗?   但在看到连城神色淡定,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又没来由的相信,她必能成功。   是啊,她能说,就必有能力诠释自己说出的话。   妇人没听全连城之语,可她有听到做手术,她和腹中的孩子才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看着连城,忍着腹部的疼痛,流着泪缓慢点头。   要活着,她要活着,两个孩子还需要她照顾!   “别怕,有麻佛散,我不会让你有事。”说着,连城接过洛逸轩递过来的药碗,让妇人就着她的手喝。   夜幕已全然罩下,小屋内灯火通明,连城神情专注,为妇人做着剖腹手术……   见她额上有汗水渗出,洛逸抿了抿唇,掏出绢帕,帮她轻轻擦拭。   洛府,洛翱夫妇隔桌而坐,一个面沉如水,看不出什么情绪;一个则一脸激动地盯着站在屋子正中央,那一抹颀长,挺拔的白色身影。   “你究竟要怎样才收手?” 岑洛对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心里有的只是排斥和厌恶,他眸色清冷,盯着洛翱,“称霸中原,你野心够大,可你就那么肯定会成功?”   冷嗤一笑,他续道:“今日之前我不是你的棋子,今日之后我更不会做你的棋子!”   “我有无将你视作棋子,难道岑老丞相父子,鬼幽没告诉过你吗?”洛翱似是没看到岑洛脸上的表情,缓缓道:“谋划多年,我最终还不是在为你做打算,至于我,你觉得大业成就后,我能在那高位上坐几年?”   言语到这,他神色微变,声音冷沉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究竟在执拗什么,又究竟为何执拗?多年来,我谋划的每件大事,有那件要你插手了?没有吧,我只是要你熟悉中原,熟悉那里的人文环境,好为我们大业成就后,付出你的才华,治理好属于我们的天下……”   岑洛怒:“你以为我在乎你那所谓的天吗?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就因为你那所谓的大业,让我……让我错失喜欢的女子,让我与她之间落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更是让我此生痛失她……”眼里痛色涌现,他声音嘶哑,一字字道:“我恨你,恨你们……是你们毁了我的人生,是你们让我失去了她……”   “你喜欢的女子是顾连城?”洛翱拧眉问。   “你有必要在我面前装吗?”嘴角掀起一丝嘲讽的笑,岑洛声音骤然一冷:“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洛翱被他的神色,及嘴里说出的话终于激怒:“放肆!”一掌拍在桌上,他目中尽显怒意:“你给我搞清楚了,你是在以什么身份与我说话?”   “你说我是在以什么与你说话,你又想要我以什么身份与你说话?”岑洛冷笑,一字字道:“你别妄想我会认你这个父亲,别妄想我认你们!”将目光挪向洛霜,他清冷的眸中,冷意更甚!   洛霜眼角湿润,缓缓从椅上站起,嘴角抖动,慢慢道:“逸寒……娘,娘知道这么些年来,你受了不少委屈,可是……可是你爹说得没错,你不是什么棋子,你不是啊!”初见长子的喜悦,已被浓浓的痛楚取代,她走向岑洛,一步一步,走向儿子面前,却突然间听到岑洛冷厉的嗓音扬起:“站住,别再靠近我,你不是我娘,我也没有娘,没有父亲,今晚过来,我只是想带一个人走,不想我动手,就将人交给我!”洛霜顿住脚步,泪水顺着脸庞滚落而下,泣声道:“娘也喜欢顾二小姐,也不想她有事,就是你爹,也没想过取她性命。她的死,与我们没有关系,是莫婉倾害死了她,是她害死了顾二小姐,你该比我和你爹还要清楚……”   “是,我是知道她是被莫婉倾害死的,可是莫婉倾是你们的人,从这,你敢说连城的死与你们没关系吗?”不想在这多逗留,岑洛平复好心绪,冷冷的目光锁在洛翱身上,道:“我再说一遍,不想我动手,就将人给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洛翱坐在椅上的身子纹丝未动,沉着脸道。   既然已经回来,他又怎会放其离去。   岑洛道:“你别告诉我顾骏不是你着人掳走的,更别告诉我连城前往灵月,是闲着没事过来玩的。”   “随你怎么想,总之,我这没你要的人!”孽障,真是个孽障,数年前因情,性情变得清冷寡淡,而今,又因情恨他这个父亲,这要他说什么好,要他说什么好啊!   洛霜看了洛翱一眼,想要与岑洛说些什么,却被被其一个眼色制止了住。   “看来你们是要我自己找了!”岑洛说着,身形倏然一闪,便踪影全无。   “逸寒恨我们,翱,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不想再失去他,不想再忍受母子分离之苦……”洛霜眸中泪水滴落,看着洛翱哽声道:“他要那个小家伙,我们就将人给他,这样以来,他对我们的态度多少会有些改变,可你,可你却阻止我告诉他,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非得逼他永远离开我们,你才甘心吗?”   洛翱置于桌上的那只手紧握,冷哼一声,道:“恨我们又能怎样?再恨,也改变不了他与我们之间的关系。”稍顿片刻,他与洛霜视线相对,“你以为将那小家伙给他,就会改变他对我们的态度,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再者……”目中划过一抹阴狠之色,洛翱森声道:“我这两日总是心绪不宁,总觉得……总觉得鬼幽……已经去了,且如你之前所言,多半丧命在顾连城之手,如果消息一旦落实,我势必会拿那小家伙血祭鬼幽!”   “他只是个孩子,你何苦要加以为难?”拭去脸上的泪,洛霜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会再让逸寒离开我,我要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和逸轩平安一生!”   “你以为我不想吗?”平安一生,他也想子女平安一生,但前提是他所谋划的大业,一定要得以实现,否则,不光是他,就是他们,哪个都别想平安度过一生,必要时,有所牺牲,他绝不会心软一分!   打斗声传进屋里,洛翱起身,洛霜道:“你别出去,由着他闹一会,找不到人,他的气自会消下来。”又不让把人带走,这会出去,岂不是火上浇油,她可不希望两父子没有轻重得大打出手。   “我去别院,要闹,随他!”   洛翱淡淡说了句,就往门外走。   “她那就那么好?好到你几乎每晚都歇在别院,你这样做,要置我于何地?”   洛霜阴着脸,声音尖利道。   “你要什么有什么,珍儿她有什么?”想到别院中那放弃高贵身份,背井离乡,来到灵月,宁愿做小,也要留在他身边的那抹纤细柔弱的身影,洛翱心里就顿生愧然和疼惜,“她只有我,霜儿,你该知道,在这里,她只有我可以依靠,若是连我都不在她身边,你不觉得对她太过残忍么?”   “滚!你给我滚!”洛霜怒极反笑,手指门口,笑容凄冷:“你滚啊,去找你的霜儿,我不稀罕你在身边陪着,我一点也不稀罕!”   约莫两刻钟前, 婴儿细弱的哭声自医馆中传出,连城看着还算健康的孩子,朝洛逸轩微笑:“是女孩,体征正常。”   语落,她将孩子先妥善放置一旁,接着动作娴熟,清理完妇人腹腔中的污物,而后清洁伤口,为其缝合起来,“手术很成功!”待缝完最后一针,连城替妇人把脉,满意一笑,看着洛逸轩道:“谢谢了!”   洛逸轩眸光温润而敬佩,摇了摇头:“我并没做什么。”   ☆、第228章:见到   手术,刚刚他看到的,就是她说的手术,这……这实在是震撼人心,不仅孩子安然无恙,就是那躺在床上,被剖开腹部,取出胎儿的妇人,此刻也体征正常,奇迹,简直就是奇迹!   妇人醒来的时候,夜已深沉,看到身边躺在襁褓中的婴孩,眼里立时涌现出激动的泪花。   “是女儿,很健康。”连城在床边坐着,握住妇人的手,“你的儿子也没事,他这会睡得很安稳,你放心在这医馆待几日,我还会过来看你。”明亮的灯火,在这一刻,仿若全聚集在她身上,她微笑着,眸中的笑意比之暖阳还要温暖。   妇人看着她,想透过面纱看清她的容颜,看清恩人的容颜,好铭记在心。   可是,她只看到个模糊轮廓。   但她知道,坐在床边,握着她手的紫裙少女,绝对有着一副美丽的面孔。   因为少女的心是那么善良,那么美丽,那么圣洁,诸天神明又怎会不赐予她一幅完美,没有丝毫瑕疵的容貌。   她或许就是神之女,是来拯救他们母子的神女。   妇人眼里的泪水滴滴滚落而出,她怎么也止不住:“神女……谢谢您……神女……”虚弱的声音,自她嘴里缓慢溢出,连城看着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神女,这天底下也没什么神明,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子。”   “神女……”妇人好似没听到她的话,目光牢牢锁在她的身上,一直念叨着“神女”两字。   无奈叹口气,连城松开她的手,起身道:“我明日再过来看你,你好好歇着吧!”说着,她转身交代袁大夫两句,而后从头上取下一支极为雅致的珠花,“袁大夫,大嫂母子三人就有劳你多费心了,今日出行仓促,我没……”递上珠花,她话尚未说完,洛逸轩已掏出一粒碎银,塞入袁大夫手中。   “洛公子,这……这我不能要……”袁大夫推拒,说什么也不收,“我什么都没做,这诊金不能收!”先不说洛公子在坊间百姓们心中的口碑,就这气质卓然的紫裙少女,她的言行举止,已然令他深深为之折服。   妇人说她是神女,或许她真就是呢,要不然,怎会从阎王手里强人?要不然,她怎会以那么诡异,极端的法子救人?   他是不信神鬼之说的,但此刻,他却愿意相信,相信眼前的少女就是神女,来灵月为拯救当下受苦难的苍生而来的。   “袁大夫,诊金可免,但大嫂母子的汤药费,还有护理费,这些可是不能免的,手下吧,那是你应得的。”将珠花插回头上,连城轻眸中含着浅笑,与袁大夫道。   “姑娘和洛公子尽管放心,我会安排人静心照顾这位大嫂母子。”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妇人母子,袁大夫见实在推拒不过,便手下碎银,目光落在连城,洛逸轩身上,保证道。   连城微笑颔首:“这就好。”   送她和洛逸轩走出医馆,袁大夫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静谧的夜里,两人漫步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连城语声轻浅:“谢谢!”   “我没做什么。”   洛逸轩想说,你不用向我道谢,可话到嘴边,他又忍住没说,只是很随意地道出一句。   “是我生分了!”   沉默片刻,连城看向洛逸轩,莞尔一笑:“我们是朋友,我不该总时常向你道谢。”就他的身份,为人,做出些助人之事,怕是从未想过要收获“谢谢!”之类的言语,因为他觉得,他做的一切再自然不过。而她,却连续向他道谢,不仅在无形中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更是让他多少感到不适。   这会儿想想,真是有些不该!   他人不错,且很不错,若当年没他出手相救,她和三妹,骏儿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再有,前不久,他又出手救她,如此恩情,有机会,她一定会还他!   洛逸轩身子微微一震。   朋友?   她说他们是朋友!   平静的心湖,顷刻间涟漪涌动。   如果……如果比朋友更近些,她会将他视作什么人?   思量到这,洛逸轩的心蓦地“怦怦”直跳,面具下的脸庞也随之变得滚烫。   “咳咳咳……”许是情绪起伏过大,他禁不住连嗑数声。   他的喘息声有些急促,整个人看着尤为不好受,连城见状,顿住脚,眸色关心,轻声道:“你没事吧?”   洛逸轩只觉尴尬,但他一时半会说不出话,于是只能慢慢的摇摇手,等到气息稍有平复,他直起腰身,看向连城:“夜里凉,我怕是犯病了,没什么大碍。”   “那咱们快些回府吧!”   连城听他之言不似作假,说着,便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凌空而起。   洛逸轩提气,与她并肩朝洛府后巷方向飘去。   满带着忧思的萧声在地牢中响起。连城凌空落于洛府花园中,不自觉地凝神静气,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萧声?   是她晨起时听到的萧声,只不过比之那时听到的,此刻的萧声中有淡淡的喜悦,但更多的是忧思。   “夜里凉,回院里歇着吧!”   久不见连城移步,洛逸轩语声轻缓,低语一句。   连城从怔忪中回过神,“嗯”了声。   洛逸轩没再多说什么,提步沿着花径渐行走远。   “会是谁?会是谁将满心忧思,用萧声全然倾泻出?”萧声听着似是很远,却又感觉就在不远处,连城眉儿微蹙,暗忖:“我要去找找吗?这样会不会太过唐突?可是那萧声好像有股子无形的魔力,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看到吹奏它的主人。”那还是循声去看看,嗯,就去看看,不打扰人家就好。   会在哪里呢?   洛府的花园很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怪石随处可见,而且走着走着,还能看到一片片花林,那些花树有成年男子那么高,花冠很大,伴随夜风拂过,清香怡人,花雨纷飞。   “这花园未免太大了吧!”无声低估一句,连城穿过一片花林,朝萧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到底是哪个在吹奏曲子?   没人?萧声好像就是从这传出的,怎会不见人?   盯着眼前不远处的一座假山,连城眸光闪烁,一手抱臂,一手摩挲着下颚,陷入沉思。   忽然,她突发奇想——人该不会在地下吧?   心念电转,她扯唇一笑,摇头喃喃:“怎么会呢?好好的人,怎会待在地下?”鬼魂?是地下的鬼魂在吹奏曲子?   顾连城,你也真会想,竟把鬼魂也扯出来了!   连城自嘲。   不是鬼魂,那肯定就是人,在地下,难不成是地牢?   洛府后花园的下面有地牢?   结合上面的分析,连城神色骤然凝重。   月华清幽,如水流泻。   连城启用意念:我需要帮助,帮我找出地牢的具体方位和入口。   她的意念对象是蚂蚁,对,就是不起眼的蚂蚁。伴随意念起,假山附近的蚂蚁倾巢出动,片刻组成一只蚂蚁大军。   借着皎皎月色,连城看着脚下,延伸到不远处假山背后的“黑色小径”,满意地笑了笑。   它们彼此靠拢,形成这条独特的小径,目的是为她指出地牢的方向和位置。   可爱的小家伙们!   她没有踩在“黑色小径”上,而是提气,顺着蚂蚁大军指出的方向,飘向假山后。   好了,辛苦你们了!   飘然落下,站稳身形,连城定定地看着假山上壁上一不怎么起眼,凸出在外,有成人巴掌大的不规则石块,暗忖:“这是机关?”蚂蚁大军接收到她发出的指令,不多会,全失去踪影。   凝神静气,连城双耳动了动。   没错,是这里!   伸出手,她掌心真气鼓动,机关开始慢慢旋转。   左三下,没动静。   那就往右旋转……   开了!假山壁向两边划卡,虽有声响发出,但并不大。   连城如今的眼力极好,通过敞开的缝隙,她看到通往地下的台阶。   身形一闪,她从可通过一人的缝隙中而入,随着身后一声轻响,假山壁上敞开的缝隙倏然合拢,同时间,连城眼前一亮。   只见并不怎么宽敞的通道壁上,相隔数丈距离,就亮起一支火把。   为防止有暗器,连城每下一层台阶都甚是小心。   这地牢也忒深了吧!   且不光深,还尤为严密结实,她都已转动机关,走过两道石门,却仍不见走到地牢中。   静,周遭死一般静寂,除过她嘴里发出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又是石门,连城嘴角微抿,清透的眸光闪了闪,直觉告诉她,这是最后一道石门,手上真气运转,机关在她掌心之下旋转,跟着,闷响过后,石门向两边打开。   眼前豁然一亮,连城暗忖:“这哪里是地牢,宽敞,整洁,没一丝意味。”   墙上镶嵌的颗颗夜明珠将偌大的密室,对,这应该叫密室,照得尤为明亮。连城一步步朝前走着,倏地,她脚步顿住。   有人,这里面有人,她有听到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继续移步前行,她看到密室左侧的墙壁上,有道铁栅门,放眼望去,距离那铁栅门有十多米距离的右侧墙壁上,也有道铁栅门。   不是密室,这里确实是地牢,是与密室同等严密结实,囚禁人的地牢。   站在铁栅门外,连城神色微愕。   也不知从哪儿透进的风儿,吹得层层垂落而下的洁白帷幔,轻轻摇曳,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铁栅门耳力,长及腰际的乌发,散落在脑后,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好似没发觉有人正看着他。   箫,他身旁的桌上,摆放着一柄竹箫。   她听到的萧声是他吹奏的……   白袍着身,那是她见过最纯粹的白,无半点污秽,极其随意地穿在他身上。   ——高雅清贵,温文谦和。   这是他给她的感觉,就单单一个背影,给出她那样的感觉。   甚至她还感觉到,对他,她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子熟悉感,亲切感。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为何会对一个没看到面容,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生出这种奇异的感觉?   男子负在身后,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禁不住收紧。   她的孩子出事了吗?   否则,这个时辰,那人不会出现在这里。   “有话就说。”   “你是谁?”   一淡漠,一轻浅,两道嗓音同时扬起。   “不是洛霜!”男子暗忖,缓缓转过身。   有多久他没看到如此澄澈,纯净的目光了?少女身着紫裙,身形纤细,看着尤为单薄,虽有与衣裙同色的面纱遮颜,可通过她的双眸,他察觉出,他似乎是认识她……   脚步挪动,他走近铁栅门,“你是谁?”距离铁栅门还有两步距离时,他顿住身形,唇角微启,问连城。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呢!”好清俊的美大叔,他在打量她,他的眉眼,与她现在所拥有的容颜,有着四、五分相似,他会是谁?   有趣的女孩子,男子眼里流露出一抹暖色,“只要你摘下面纱,让我看清你的样貌,我就告诉你我是谁。”他的一对孩儿也有这般大了吧,真希望能早些见到她们!   “好。”连城点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抬手,她慢慢取下面纱,就见美大叔神情激动,目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泪光。   “你……你是锦儿……”是他和怡的长女锦儿吗?男子声音轻颤,见连城目露疑惑,他又道:“钰儿……你是钰儿……对不对?”不是锦儿,那她就一定是钰儿,是他十多年前,以己之身,抵挡洛霜的人马,让护卫带出灵月的小女儿。   连城心里基本有了答案,但她没有直接承认,而是浅声道:“你是……”   “我……我是你君父,是你的君父……是冯护卫带着你回到灵月的吗?你们怎知道我被关在这里?可有进宫见到你的母皇,她还好么?”这是他的小女儿钰儿,她的样貌几乎与怡,与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就说她只是看着她的眼眸,便生出熟悉之感,原来这真是他和怡的小女儿!   连城掏出挂在脖颈上的月牙形玉佩,展露在男子眼前。   走上前,男子目中泪水滴落,修长的大手颤抖着伸向连城:“这是我和你们的母皇,亲手为你们姐妹雕琢出的玉佩,上面有你们的名字……”连城没有动,没有躲闪男子伸过来的大手。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男子眼里的泪渐渐止住:“你的这枚玉佩上刻着一个“钰”字,你可以看看。”   连城没看,因为她在初看到这枚玉佩时,就知道上面刻着“钰”字,但那时她没有多想。   收好玉佩,她重新覆上面纱,眸光柔和:“我带你离开这里!”她果真与灵月锦公主是孪生姐妹,她不是宁远侯夫妇的女儿,那个临死前给她紫金盒,要她一定要收好的护院冯叔,原来是生父身边的护卫。   连城脑中好多谜底倏然解开,但又涌上新的迷。   譬如生父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再譬如,早些年前,灵月究竟发生何事,以至于她被护卫抱离灵月,流落到中原?   还有就是,她又是如何成为宁远侯夫妇的女儿?   真气运转,“咔嚓”一声响,铁栅门上的锁子落在了地上,收敛真气,连城推开门。   男子摇头:“钰儿,你快些离开这,帮你母皇除掉女巫和大将军,君父不能成为你的累赘。”他武功尽失,如果和孩子一起,肯定都难离开。   连城没有说话。   只见她抓起男子的手腕,迅速搭脉后,方道:“你有武功。”男子惊怔,清俊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服下这粒药丸,你的武功就会恢复。”用冰灵果制成的药丸还剩下三颗,虽精贵,但用给该用之人,她一点都不会吝啬。   再者,得了空,她可以研制出解百毒,增强内力的药丸,这于她来说,不是难事。   男子想问连城,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已被洛霜废掉武功,怎就单靠这一粒药丸,便可恢复内力。   但他嘴角动了动,终没问出口。   或许那冥顽不灵,执拗至极的女人,当初说废了他的功力,只是用了什么障眼法,随后在他饮食中,加入某种可散功的药物,才致他提不起内力,以为武功真被废。   服下药丸,体内立时暖流涌动。   片刻后,男子调息,发觉他失去多年的内力,果真重回体内。   他嘴角翕动,想说什么,却听连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要紧。”   男子颔首,忽地似是想到什么,忙道:“我们要……”他后话尚未道出,顾骏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倏地在地牢中响起,“二姐……二姐,你没死是不是?我有听到你的声音……二姐……”   骏儿,是骏儿的声音!   连城眼眶一热,眸中泪水不可抑制地滚落而下,“骏儿!骏儿!你是不是在这里……”身形如电,瞬间,她人已从男子眼前消失不见。   骏儿,她认识骏儿!   她很激动,这……   他本要说,带着骏儿一起离开这地牢,没想到,她不仅知道骏儿,好像彼此还很熟悉。   二姐,对了,他好像听到骏儿喊二姐,瞬间就变得情绪激动……   比之见到他这个父亲还要激动。   男子心里微微有些发涩,不过,转瞬便释然。   十多年未见,钰儿有她的故事。   相信很快,他就会知道她的故事,了解这个女儿。   一掌劈开铁栅门,看着蹲坐在墙角,眼神呆滞,脸儿苍白,形容消瘦的小人儿,连城眼里的泪水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落。   “骏儿……二姐来了……”蹲身,揽顾骏靠在怀中,连城轻抚着他苍白的脸儿,哽声道:“是二姐不好,都是二姐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顾骏慢慢的对上她的眼眸,看着她眼角涌 出的泪水,目光渐渐有了焦距:“二姐没死,我有听到她的声音,她不会死的……”   “嗯,二姐没死,二姐活着呢!”连城扯下面纱,微笑着点头,“你是二姐的宝贝,就算二姐会有不测,也要保证你是安全的,也要将你设法送到大哥身边!”   顾骏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绝美的容颜,看着那容颜上挂满的泪水,嘴儿动了动,嗫嚅道:“你……你真是二姐吗?”是二姐的气息,是二姐的声音,是二姐以往看向他时的温柔眼神,可是……可是样貌却不是二姐的,是他眼花吗?要么是他在做梦……   拭去他脸儿上的泪水,连城眸中的泪逐渐止住,笑道:“二姐变得漂亮了,骏儿不敢认了是不是?”她声音轻快,眉眼弯弯,宛如月牙,“等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二姐就给你解惑。”   “比锦公主还要漂亮!”顾骏点点小脑袋,嘴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真的吗?”   连城抱起他,笑问。   “嗯。”顾骏再次点了点小脑袋。   他没有眼花,也没有做梦,真的是二姐,她活着,她没死,来救他了!   “哇”地一声,他趴在连城肩上,大哭出声:“二姐,我好想你,那个坏女人说你死了,我……我不信,我不信你会死……”   戴好面纱,连城在他背上轻拍了拍,柔声道:“好了,不哭了,二姐没事,二姐好着呢!”   吸了吸鼻子,顾骏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我不哭,二姐说过,遇事要坚强,冷静……”说到这,他眼里刚刚止住的泪,又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滴落而下:“我不想哭的,二姐,我真得不想哭的,可是我忍不住……”   ☆、第229章:太女   “骏儿被关在这里,一直很坚强!”暖暖的嗓音扬起,顾骏抬眼看去,眼里泪水滚落,却还是扯了扯嘴角,尽力露出一丝微笑:“风叔叔长得真好看,和我爹爹一样好看!”在此之前,男子与顾骏只是远远说过话,并没有看到过彼此,因此,谁都不知谁长得是什么样子。   男子笑道:“骏儿也很好看,长大后,不知会迷倒多少女孩子呢!”   顾骏闻他之言,脸儿一红,不好意思地趴在连城肩上,没再说话。   “走吧。”连城看向男子,声音轻缓道:“我们直接进宫。”趁没被发现前,进宫与女皇汇合,是最好的选择。   要不然,再想进宫,恐怕就难了。   该面对的,她会主动去面对,免得被动。   大将军,女巫,如果单是灵月的事,她心底的怒气或许还不怎么强烈,但……但是没想到,他们就是幕后那只黑手!   熠外家一门被灭,母妃和皇兄惨死,及四年前的血案,都是他们一手谋划,这笔账无论如何,她也要好好地清算!   连城不是没有想过,那二人或许不是幕后那只黑手,只是参与者,然,结合两人在灵月的身份地位,她找不出理由说服自己,把那两人只看成是简单的参与者。   眸中暗芒划过,她心里禁不住叹息,自此后,那曾与她有两次救命之恩,气度高洁的男子,怕是只能成为陌路人了!   “从这走。”男子没有走连城进入地牢时走的那条通道,而是带着连城往另一个方向前行“我来抱骏儿吧!”到一面墙壁尽头,他按下一椭圆形机关,墙壁立时往一面划开,伸出手,他神色温和,看着连城。   “我能行。”连城微笑着婉拒。   顾骏这时道:“二姐,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乖,你身体很虚弱,走不了两步的。”   安慰他一句,连城没再言语,紧跟在男子身后,往出口走。   “从这里出去,我们会到城外,而后,我会带着你,通过一条只有我和你母皇知道的密道,径直进入皇宫。”   男子在前边走边低声道。   皇宫。   徐徐夜风透窗而入,偌大的殿中,帷幔飘飘,君奕双眸微阖,坐在象征他身份的宽大座椅上,似是在想着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在休息。   长长的银发在椅上散落而开,仿若大鹤展开的羽翼,衬得他甚是神秘而惑人。   倏地,他双眸睁开,喃喃:“我终于等到你来了……”他唇角漾出一丝优雅的笑,但转瞬,那笑转为痛苦,无尽的痛苦……   为防止洛翱发现自己的秘密,洛霜在修建地牢时,并没在花园中的那座假山后开入口。   随在男子身后,连城抱着顾骏,沿着一条潮湿黑暗,脚下高低不平,不到一米宽的通道,一直朝前走着。   “再拐两个弯道,应该就到尽头。”男子温和的声音扬起,“钰儿,冯护卫可还好?”想起那个在他面前立誓,即便身死,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护好小公主的铮铮男儿,男子心里就泛起一阵感动。   连城默然片刻,道:“冯叔死了。”   “死了?”男子似是不信。   “四年前,为护我和妹妹,幼弟,他死在刺客剑下。”连城声音轻缓,低声叙说着当时的事情经过,“临死前,他塞给我一个紫金盒,盒里有一枚月牙形玉佩,还有一粒泛着莹润光泽,散发出淡雅馨香的药丸,他告诉我定要收好那两样东西。”   言语到这,迷雾山上发生的种种,仿若影片播放一般,陡然跃入连城脑中,眸中神光倏地一冷,她续道:“来灵月途中,我被人暗算,生死之际,误服下那粒药丸,却不成想,醒转后,身上的伤竟全然愈合,一丝疤痕都不曾留下,且样貌也发生了变化。”   男子心里一紧,欲多问,但嘴角动了动,只是道:“那粒药丸是国师耗费不少心力炼制成的。为保你活命,我和你母皇在你刚出生那刻,就依着国师之言,给你服下秘药掩去真容……”   容貌发生变化,原来是这样,连城眸光微闪,对男子口中的国师不由生出好奇——他是个怎样的人?   老头子吗?   一个会法术的老头子。   “咯吱……”一阵闷响,连城抬眼,就看到月色骤然照进通道。   男子道:“外面是一片桃林。”   “桃林?”跟在男子身后,连城抱着骏儿走出通道,“这桃林在野外?”男子摇头:“这里是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别院。”   “洛家的别院?”连城问。   男子点头:“出了别院,咱们东行五里多地,就可看到与这桃林面积差不多大的密林……”   “进宫的密道就在密林中。”提起轻功,往别院外疾驰,连城道:“灵月现在被大将军和女巫掌控着。”她不是问,而是肯定道。   “自你们姐妹出生那年,灵月就基本已被他们夫妻掌控。”男子眸光黯然,自责道:“是我能力不够,无法帮你母皇除去他们!”   “国师也对付不了他们吗?”连城疑惑。   “为除去上一任女巫,也就是现在的女巫之母,国师身受重伤,后来虽有闭关调理,但元气还是有所损伤,加之为护你,他又用去过半修为,将……”男子说着,缓缓叙说着连城出生时的异象,以及国师为连城所做的一切。   连城闻言,愕然问:“我是霸星?可拯救灵月?”这……这听着未免也太过玄幻,太不可思议。   “你是我灵月的希望,所以,你不能有事。”君奕当年没有将他所知道的,全告诉女皇,因此,女皇不知连城是灵月建国女皇的转世,自然而然地她的皇君也就不知情,他只知要保护小女儿不被害,保护灵月的希望,安然无恙地长大,从而拯救灵月度过劫难。   连城久久未语。   “钰儿,我知道这于你来说,有些不公平,但这是上苍赋予你的使命,我希望你能接受,而我,以及你的母皇,还有国师,我们会从旁协助你。”长时间没听到连城说话,男子放缓速度,与连城并排向前而行,他看着连城,目光甚是温和:“君父不会让你有事的!”   男子是连城的君父,名风清,在地牢中知其身份后,连城便晓得该如何称呼他。   奈何称呼虽然简单,却于连城来说,怎么也唤不出口。   她需要时间,需要时间理清一切。   到那时,或许她会唤……   错开风清温和而期盼的眼神,连城淡淡的声音扬起:“我不信命,也不知道什么使命,我只知我会铲除大将军和女巫……”唇角微抿,她眸中恨意涌现,“因为他们,我爹枉死在沙场;因为他们,我大哥双腿近乎被废,似乞丐般在外逃亡三年多时间;因为他们,我娘和我大姐惨遭凌 辱,葬身于火海之中,而我和三妹,骏儿,也是因为他们,不得不纵身跳下断崖逃生。他们欠我们一家太多,他们不死,我那些枉死的亲人,在九泉之下会永远合不上眼!”   “再者,我是大周的定国公主,我爱的男子是大周的王爷,为他,为大周无辜的百姓不做亡国奴,我也要不惜代价,除去他们!”   定国公主?他的钰儿是大周的定国公主,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他爱的男子……   她……她身上究竟发生了多少事,她究竟受了多少苦……   身为父亲,他一无所知。   风清看向连城,目光愧然:“对不起,是君父不好,都是君父不好,让你在外这么些年,经历了那么多苦难!”   连城没接他的话,而是目视前方,道: “是前面的密林吗?   “是那里。”风清颔首。   调整好情绪,他催动真气,前行的速度不由加快:“我们必须在天亮前,通过密道进入皇宫,这样也好和你母皇,国师他们商量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密道入口在密林深处的一道荒坡上,周围长满半人高的杂草,不知情的人,就算仔细在那查看,也发现不了丝毫端倪。   凌空而落,风清豁开杂草,走到记忆中的密道入口位置,伸出手,掌心运力,就听细微声响过后,他身前的荒坡上登时出现一个拱形洞口。   “进来吧!”弯腰走进密道,他向连城招手。   连城点头,抱着骏儿小心翼翼入内:“大将军和女巫既已掌控灵月,为何不干脆改朝换代?难道他们忌惮国师,可是国师不是已经元气大伤了么?”因是皇家有目的修建的密道,故而里面的空间并不狭窄,且密道内间隔不远,就有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在墙壁上镶嵌着,如此一来,行走就方便很多。   “国师元气大伤,女巫和大将军并不知。”风清道。   “即便他们先前不知,可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就不怀疑吗?”连城蹙眉问。   风清沉吟道:“即便有怀疑,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国师法力很高?”连城静默片刻,又问。   “是啊,国师如果没有伤元气,我灵月也不会被大将军和女巫掌控多年。”风清叹道。   连城声音微冷:“他们欲称霸中原,灵月就是他们的巢穴。”   “称霸中原?”风清惊愕:“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原有三大国,大周……”连城没有隐瞒,将她知道的以简明扼要之语,与风清说了遍。   没想到,他实在没想到,那两人的野心竟膨胀到要一统天下,风清眸光锐利,狠声道:“他们真是疯子!”   “疯子?”连城冷然一笑:“他们是嗜血的魔鬼,否则,也不会谋划出一桩桩令人发指的惨事!”魔鬼,他们是魔鬼,那她就是降魔之人!   清怡宫。   “国师,朕的钰儿真的回来了?”连怡身体虚弱,苍白的脸上有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君奕在她数步外负手而立,道:“回来了。”为知晓她的准确方位,他不顾身体安危,启用法力,更是在深夜,来到女皇宫中,就为见到她。   “你冒险到朕寝宫,就是为告诉朕这个好消息。”平复好激动的心情,连怡神色稍显凝重:“如果被他们知道你的法力已大不如前,朕该怎么办?灵月又该怎么办?还有钰儿,她现在尚是普通人,如何能应付得了大将军和女巫?”   君奕看她一眼。   长长的银发散落在脑后,丝丝缕缕笔直垂下,仿佛全然未教缠在一起,柔滑如银瀑流泻,在殿内的灯火中泛出莹莹光泽。   那光泽显得好苍白,苍白的近乎透亮,他就站在那,身形一动不动,眸光挪转,落回一旁空荡荡的卧榻,缓缓道:“女皇不会有事,灵月也不会有事,我会助她启动灵力,让她体内的异能全然释 放。”他的声音很轻,但却令人不由自主信服他说的话。   连怡轻舒口气,可转瞬,她担心地问:“国师会有危险吗?”   “我……”君弈最近翕动,终抿唇,什么都没说。   他会不会有危险,完全在于他有无继续活下去的必要,在于她心中是否还有他,还惦记着他。   连怡靠坐在椅上,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刻都没有挪转,等着他说出后话。   不料,一阵轻微的声响,将她的视线拉至卧榻所在的方向。   “清……”是清吗?连怡看着卧榻缓慢移动,看着卧榻移开的位置慢慢露出密道口,身子蓦地一震,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随之手撑椅子扶手,缓慢站起,嘴角颤抖,轻唤:“清……清,是你么?”除过她,只有清知道这处密道,一定是清,他还活着,他没死,一定是他……   眼眶湿润,泪水沿着脸庞滑落而下,连怡脚步轻挪,慢慢走向密道口。   “钰儿,我先上去,若无突发状况,你再抱着骏儿上来。”   是清的声音,多年过去,清的声音没有变,一点都没有变,“清……”连怡在距离密道口三步外站定,再次唤着爱人。   钰儿,他口中的钰儿,是他们的小女儿吗?   那骏儿又是哪个?   “怡儿……”风清出密道,抬眼便看到连怡,先是一怔,而后眼角湿润,笑了笑道:“我回来了,钰儿也回来了!”   说着,他望向密道口:“钰儿快上来,上面没外人。”   连城低应一声,抱着顾骏从密道中走出。   又是一阵轻微的响声,密道口闭合,卧榻回到原位。   “钰儿……”连怡含泪的目光由风清身上挪开,落在连城身上,颤声道:“快……快过来,让母皇好好看看你!”   放顾骏在地上站稳,连城这才看向站在她不远处,一脸病态的女皇。   基因真够强大,她与连锦的容貌,与女皇几乎无二,如果忽略女皇脸上的病态,说她们是姐妹,也无不可。   走近女皇,连城取下脸上的面纱:“你好,我叫顾连城。”   连怡怔忪:“钰儿,你是不想认母皇吗?”是她的钰儿,是她的小女儿,模样与锦儿近乎一模一样,不过,她们身上的气韵却有所不同。   以前的锦儿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出事后的她,虽性子大变,可是整个人很冷,极难让人与她亲近。   可眼前的钰儿,她身上也有股子冷意,但她收放自如,且微笑时,颊边流露出的两个梨涡,无形中又给她增添了几分亲和力。   “我只是还不习惯……”连城微笑,“这是我幼弟,他叫顾骏。”介绍顾骏与连怡认识后,她看向君弈,眸光澄澈,有礼道:“你是国师。”   她不认识他,看着他,眼里除过一丝好奇,就是陌生。   君弈心口一痛,妖冶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笑,那笑尤为清雅,不自然地惑人心神。   “我是。”   惑人的笑容,惑人的声音,比之熠,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城忍不住被君弈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吸引——银发,白袍,世俗之气,似乎没有半点沾染到他身上。   他就像无尽的黑暗中,突然涌现出的一道亮芒,给人以希望,光明的希望。   风清扶连怡坐回椅上,低声与她说了几句什么,就见连怡对空道:“魅!”   “臣在。”   随着应声,一身穿劲装的黑衣女子,倏地出现在殿内。   她单膝跪地,面向连怡的位置,头微垂,背脊挺得笔直,揖手待命。   “以后赤练就跟着太女,务必要保护太女安全!”连怡表情严肃,一字字道。   魅抬头,应道:“是!”赤练是连怡手中,仅剩下的唯一一支可完全信赖的力量,魅是这支力量的统领。   “带太女前往宸宫歇息,朕与国师,皇君还有几句话要说。”宸宫是灵月每代女皇登基之前住的寝宫,也就是国之储君的住所,在连怡之后,宸宫一直空置着,朝臣对此多有猜疑,但也仅限于猜疑。   至于缘由,则是女皇都已架空,要储君又有何用?   目光由君奕身上收回,连城讶异:“太女?”她看着连怡,风清,神色恢复淡然,浅声道:“我在灵月不会长时间驻留。”   连怡眸光柔和,声音虚弱道:“母皇需要你,灵月的百姓需要你,钰儿,你看母皇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支撑多久?”   “大周有我的亲人。”说着,连城走至连怡面前,伸出手,为其把脉,半晌后,她道:“祛除你体内的毒素,再加以药补,食补,不出数月,你的身体就会大好。”收回手,掏出一粒冰灵果制成的药丸,“服下这粒药丸,可以解你体内的慢性毒。”连怡接过她递过来的药丸,想都没想,直接塞入嘴里,待药丸融化,她问:“可知母皇中的是什么毒?”下毒,竟给她下毒,洛霜,你做事够绝!   连怡心里想着,随之苦笑,江山都快易主,宫里随处都是他人的眼线,她还指望什么?   指望那昔日的挚友,对她手下留情,若真是这样,她就是个笑话,是天大的笑话。   “我只知是慢性毒,具体是什么毒,一时半会无法确定。不过,你刚刚服下的药丸可解百毒。”连城如实说着。   “好了,母皇知道了,想来你也累了,快随魅到宸宫休息,今日早朝,母皇就会公布你的身份。”好孩子,她的钰儿真是上苍赐予她和清的好孩子,初见,不仅将清从洛府的地牢中救出,且解了她身上的毒素,。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忧虑过重,才致身体每况愈下,却不成想,都是洛霜所为。   —— 囚禁清,给她下慢性毒,掌控朝堂。   洛霜,朕必诛你九族,让灵月永不再有巫术!   “我会除去女巫和洛大将军。”抱起顾骏,与魅离开时,连城深望连怡,风清一眼,而后脚尖轻点,瞬间与魅踪迹全无。   “清,钰儿不会离开的,是不是?她不会离开我们,不会再离开灵月,她会继承大统,成为灵月下任女皇,是不是?”依在风清怀中,连怡气息虚弱,泣声道。   轻抚她的背脊,风清目光柔和,轻声道:“钰儿只是还不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过阵子她就会好起来,就不会再说离开的话。”其实,他心里没底,一点底都没有,那孩子极有主见,也特别有能力,再者,她喜欢的人在大周,且是大周的亲王,又如何能舍弃家国,到灵月安居?   “就按女皇说的行事,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而后,趁他们方寸大乱……”君奕突然出声,将拟定好的计划和盘道出后,便没在清怡宫多留。   宸宫。   安置顾骏睡下,连城倚窗而立,望着脉脉月华,静静地梳理着思绪。   “熠,怎么办?我原想着,女巫是洛公子的母亲,如果我诚心相求,或许她会应允,帮你解开身上的血咒,可是,她现在是我们的仇人……”   ☆、第230章:恋人   “……熠,洛公子的父母,就是那幕后黑手,就是我们的仇人,她又怎会应我的请求,帮你解除血咒。还有,就算她答应,我又怎能放心得下,而你,恐怕宁愿被血咒折磨,也不会承她的情。”眸中渐涌上一丝伤痛,她暗忖:“他们必须得死,熠,你说对不对?他们如果活着,就太没有天理了,但……但就我当下所知,灵月好像就女巫懂巫术,如果她真死了,是不是就代表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   连城这一刻好矛盾,她痛恨洛霜,洛翱二人,甚至在离开洛府,通过密道进宫途中,有想过皇甫熠身上的血咒,就是洛霜下的。   她恨不得立时立刻就除去洛霜,好解心头之怒,但她又担心爱人身上的血咒,又怕洛霜真死了,皇甫熠会因为对她的爱,终受血咒控制,疯魔。   她不惧死,不惧被爱人杀死,可她在乎自己死后,爱人是否会继续活下去。   不敢想,她不敢想自己死在皇甫熠之手,后面会发生何事?   “你有话与我说?”感受到身后有道目光正注视着她,连城蓦地收回心神,缓缓转身,看向那一头银发轻舞,白袍随风翩飞的颀长身影。   君弈眸光流转,直言道:“你要爱上我,这样你体内的异能,及你所拥有的灵力才会激发。”他这只是借口,只是他给他和她能有时间相处,所找的借口,然,也不全是。   “你说什么?”连城双眸大睁。   她没听错吧?   他竟说她体内有异能,还有什么灵力,最为诡异的是,要爱上他,那所谓的异能和灵力……   荒谬,太荒谬了!   淡淡一笑,她勾唇道:“国师确定没和我开玩笑?”   君弈抑制住心底腾起的万般情绪,目光淡然,徐徐道:“我不是在开玩笑。”月儿,你还是你,性格一点都没变,可是这样的你,还会再喜欢上我么?   连城通透的眸光,定定地凝聚在君奕妖冶的容颜上。   他面上表情淡然,静若止水;目中神光亦淡然,宛若无丝毫杂质的宝石,在暗夜中熠熠生辉,她看不透这个人,无法断定他之言是真是假。   可是,是真是假又能怎样?   她不在乎什么异能,不在乎什么能力。   ——要除去那俩罪大恶极之人,以她目前的实力,还有够用的脑袋,应该算不上难事。   嗯,或许她不该轻敌,但即便这样,她都不会出卖感情,背叛熠!   “若真如国师所言,那么我只当自己体内没什么异能,灵力。”敛起思绪,连城听不出感情的嗓音扬起。   君奕目光未变,依旧淡然清空,但却有着惑人的吸引力。   仔细看去,在他的眸底,有着看透世间一切尘事的宁静。   他看着连城,与她就那么静静凝视:“我们本就是恋人。”   凝向他,连城心里泛着嘀咕。   恋人?   还本就是恋人?   这是在对她讲冷笑话吗?   久听不到她说话,君奕唇角微抿:“是不是又觉得我在开玩笑。”说着,他身形移动,很慢,很优雅,一步一步走向连城,目中神光突然变化,宛若春风拂过如镜般的湖面,皱起了一抹微笑:“想知道缘由吗?”   他的声音轻淡柔和,令连城的心不由紧了紧。   “国师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对我说些莫名其妙之语?”到目前为止,他们也就两面之缘,一会说要她爱上他,方可释放体内的异能,灵力;一会又说与她本就是恋人。   她承认,就容貌而言,他是看不出年岁,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好似经过好多好多事,好似活了好久好久。   要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修为,也不会给人一种无法企及,飘渺之感。   而她,先不说年岁,就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算,也没多久吧?   聚在君奕身上的视线收回,连城别过头,看向旁处,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撇。   恋人,恋个毛线啊!   长得好看就以为有胡说八道的资本了吗?   她是喜欢欣赏“美人儿”,也会偶尔花痴那么一下下,可是,“美人儿”她见得多了,要发花痴,也只是对某个妖孽花痴,其他人再俊俏,于她来说,仅供欣赏罢了!   窗户半开,落花随风而入。   君奕伸出手,一朵娇艳的花儿落于他的掌心,他低头看了片刻,而后由着那朵落花自掌心飘离。   夜风掀起他的银发,轻舞飞扬。   白袍荡漾,宛若湖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这一刻,他看起来好虚幻,仿若一不留神,就会被风儿吹散,融于空气之中。   “你已有喜欢的人。”这句话他不想说出口,可她的神情,她说话的语气,致他不得不道出这一句。其实,他心里已有答案,可是……可是他不想接受,也不愿接受,这无疑违背了他之前在锦公主面前说过的话,但他顾不得,顾不得那些自欺欺人之语。   她的问话他不想回答,不是他顾忌什么,而是他说了,她就会信么?   要她信,唯有唤醒她近千年前的记忆,但当那记忆唤醒,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恨他,还是原谅他?   近千年等待,他时刻都没忘记她死前说过的话,以及看向他的眼神——悲痛,绝望!   她没有恨他,只是悲痛欲绝,绝望到以死来惩罚他。   心中骤然钝痛,君奕错开连城的目光,看着窗外的朦胧月色,暗忖:“月儿,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背叛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没有……”   皎皎爱慕他,他一直都知道,对此,他甚感烦恼,可因为皎皎是月儿的孪生妹妹,且是其以生命在爱护的妹妹。   以至于他除过疏远她,不能严词加以斥责。   连月,连皎自出生,就不知亲生父母是何许人。养父母在她们不到八岁时,相继离世。   连皎自幼体弱,因此,同岁的连月对她格外爱护。   这也造就了连月有着非一般人能有的意志力——坚韧,顽强。   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她和妹妹才能活下去。   机缘之下,连月发觉自己并非人类,震惊是有的,但震惊过后,她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且是冷静以对。   灵月原是蛮荒之地,为给连皎一个安定的家,她凭借自己的智慧和非凡能力,创建了灵月,创建了这个神秘的国度。   它不仅神秘,还尤为富饶,美丽。   在此期间,她遇到了一生相守的爱人——君奕。   一个容貌俊美,体格清奇,四处游历,一心修仙的绝世公子。   然,感情之事谁又能说得准。   君奕本心无旁骛,一心修仙,却在偶遇连月后,被她的真诚,善良深深打动,从而坠 入爱河。   连月疼惜妹妹,作为她的爱人,君奕自然对身体孱弱的小姨子多有关心。   可就是这善意的关心,令连皎动了女儿心,对他日渐生情。   觉察出连皎的变化后,君奕便有意与其疏远,却不成想,看似无害,孱弱,惹人疼惜的女孩子,竟对他用了心计。   一杯清茶,就是一杯清茶,让连月看到了倍受打击的一幕。   疼爱至极的妹妹,爱入骨髓的爱人……相拥在一起……   事情被撞破,连皎跪求姐姐,求连月允她一起伴在君奕左右……   君奕想解释,却在事实面前,什么话都说不出。   妹妹相求,甚至不爱惜自个的身子,跪地相求。   爱人沉默,一语不发。   促使连月这个爱恨分明,性情略显极端的女子,终走上绝路。   临结束一切前,她将灵月托付给身边的亲卫。   那亲卫为报答她的知遇之恩,改为“连”姓。   奇怪的是,自连月死后,灵月新生婴孩比例逐渐失调,男多女少,且皇室近千年来,未出过一个男嗣。   姐姐以决绝的方式离世,连皎顷刻间仿若失去主心骨。   她连哭三天三夜,悔恨自己不该走错路,不该插足在连月与君奕的感情中,更不该抱着姐姐对她的疼爱,知晓她也喜欢君奕时,会欣然同意两姐妹共侍一夫的想法。   真正的感情是一对一的,否则,就会显得拥挤,就会事端频出,谁也得不到幸福。   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连皎哭了三天三夜,明白了这个道理,却一切都晚了。   找到君奕,她道出实情,说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说她错了,说她要去赎罪……她说了很多很多,君奕却似是一句都没听进耳里。   她选择形神俱灭,永不超生,向连月赎罪,向从小爱护她,疼惜她的姐姐赎罪。   “是,我有喜欢的人。”连城清越的声音扬起,拉回君奕飘远的思绪。   “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喜欢我,否则,你肩上的使命无法完成。”君奕看着她,目中神光一动不动。   连城与他视线相对,浅笑:“我不信命!我只相信自己!”   “你了解巫术吗?你又可知无数失踪的灵月百姓,他们都去了哪里?还有那只作乱的怪兽,你对它又了解多少?”君奕缓声说着,“你是承天命降世的,更是承天命来拯救你亲手创建的家园,难道,你打算看着它毁灭吗?”   他的话,她怎么有一半听不懂?   连城眸光微闪。   她来这异世没多久,怎就从他的话中,听出极为荒诞之说——灵月是她创建的?   “你现在这具身体是你的,也不是你的,你来自异世,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本是同一个人……”君奕也不管连城脸上的表情变化,一句句慢慢说着。   “是你让我穿到异世的?”   连城没有惊讶身份被看穿,毕竟对方是懂法术,有灵力的国师,要想知道她的底,毫无悬念可言。   但她盯向君奕的目光,却骤然一冷。   君奕摇头:“是你在那个时代的命数到了,才会回到这里,回到你该待的世界。”   连城闻言,身躯猛然僵直。   真是这样么?   真是如他所言,她本该属于这里?   荒诞,太荒诞了!   什么承天命,什么命数,她不信命,不信天,她知信自己!可是,可是好好的,她被炸飞,极其玄幻地穿越到这个世界,又该怎么解释?   就在连城垂眸思索之际,君奕袖袍轻拂,整个人宛若无物一般,落在她身旁站定。   “你……”   连城回过神,嘴里仅吐出一字,便晕倒在他怀中。   “看顾好小公子。”对空道出一句,他抱起连城,瞬间没了踪影。   正如君奕所言,早朝上,连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自己当年生下双胎,小女儿钰公主不慎流落在外,已于昨夜归国,因此,特册封其为太女,洛翱,洛霜,乃至文武百官闻言,皆错愕不已。   尤其是洛翱夫妇,那真真是脸色难看到极点。   他们没想到连怡动作之快,会乍然出招,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而风清的出现,更是令洛翱夫妇面色冷如冰冻。   洛霜立于朝堂之上,看向与连怡并肩而坐的那抹白色身影,久久不相信自己双目所见。   待散了早朝,她看都不看洛翱难看至极的脸色,疾步走出宫门,马车都没坐,就提起轻功,向府邸疾驰而去。   地牢中没人,那被她囚在地牢中十多年之久的白色身影,没有在里面,他没有在里面。   高位之上,与连怡那个践人坐在一起的白袍男子,就是他,就是风清!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逃走?   不,是他和连怡生的孽种,救他离开地牢的么?   就算是这样,他怎么可以离开?   难道她对他不够好么?   这么些年来,为得到他真心以待,她忍耐,忍耐走进铁栅门,忍耐着不去惹他生气,忍耐着感情迸发,不可抑制地迸发。   结果,她得到了什么?   他毫无眷恋,离开地牢……   洛霜怒极,真气随之鼓动,登时,地牢中响起阵阵轰鸣声。   帷幔,桌椅,白玉床……全化为碎屑,在空气中翻飞着,她一边连续催动掌力,一边怒声嘶吼:“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么?让你毫无眷恋,就离开我这里……”   “疯够了就听我说。”洛翱不知何时出现在地牢中,沉着脸道。   洛霜跪在地上,抬起头,近乎歇斯底里冲他吼:“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你滚!去找你的珍儿,去找你的女人,滚啊!”   爱了一场,她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那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对她竟然没一丝一毫的感情。   泪水顺着脸颊倾斜而下,洛霜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走至洛翱面前,扯住他的衣领,嘶声吼道:“为了得到他的真心,我这么多年来,没碰他一下,我每次来看他,都是站在铁栅门外,终了,他还是对我没有丁点感情,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笑话,啊?你说是不是?”   洛翱看到她这个样子,神色微动容,语声缓和道:“你有我呢,有我们的孩子呢!他不识好歹,我们就连他一起除去!”   “有你,有孩子?你心里何时有过我,啊?你只是在利用我,只是在利用我复仇,利用我达成你称霸天下的野心,就是我为你生的孩子,你可有发自真心喜欢过?你没有,你没有喜欢过他们,他们也是你手中的工具,必要时,你会将我们母子全牺牲掉,洛翱,我说的可对?你说啊!”   洛霜情绪激动,扬手就给洛翱一巴掌:“你滚!滚回你的女人身边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再也不要!”   洛翱脸色阴沉,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又放下,强按住心底腾起的怒气,一把揽她靠近怀里:“霜儿,我心里一直有你的,有你和孩子们,你们不是我利用的工具,我可对天发誓,你们不是工具。你们是我最在乎的家人,是我要用生命守护的家人。”   “你撒谎……你撒谎……我不要听你说……”洛霜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信我,霜儿!”将她整个人紧箍在怀中,洛翱低下头,直接堵住洛霜的……   这个女人还有用,他不能由着她继续疯下去。   洛霜奋力挣扎,却因为男女力量过于悬殊,不多会只觉身子悬空,后背抵着冷硬的墙壁,而后……   “你滚开……你滚开……你不能这样对我……”她泪流满面,捶打洛翱的胸膛。   “你是我的夫人,是我孩子的母亲,我这样,没什么不可以。还是说,太久没这样,你有些接受不了!洛翱目光炙热……   良久,洛霜有气无力地依偎在他怀中,喃喃道:“你是故意的——”   洛翱轻吻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道:“不喜欢?”   “我要他死,要他和连怡那个践人一起死!”沉默半晌,洛霜咬牙道。   “他早就该死,放心,到时你下不了手,我来!”退出身子,放洛霜在地上站稳,洛翱整理好衣袍,跟着帮洛霜理顺头上稍显凌乱的发髻,道:“送逸轩进宫吧!”   洛霜怔愣片刻,道:“你要把他送给那个孽种做夫婿?”   “只是暂时的。”回府途中,街上盛传神女降世,帮助妇人剖腹产子,竟没出人命,且还令那妇人已病入膏肓的幼儿,转危为安,而与那所谓的神女一同出现在医馆中的,还有他的次子。   他们竟然认识!   却瞒着他们做父母的,看来孩子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心思。   神女?   神女会是太女么?   如果是,那他这步棋就一定要走。   “你说过不……”洛霜正欲往下说,却被洛翱的话截断:“我不是利用逸轩,你也知道,因为他的身体,这么多年来,我对他的疼惜,不比阿罗少。再有,他的心就如一张白纸,还不是你我处处护着他,才让他心无烦忧,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微微顿了顿,他续道:“当下,我们不能草率行事,那么就得寻着法子让国师和女皇,对我们放松警惕。逸轩进宫,以他的品性,很容易取得他人的好感,这样一来,我们也就有了口喘气的时间,进而在暗中做好一切安排。”   “可是连怡会同意吗?”洛霜迟疑道。   洛翱冷笑 :“由不得她拒绝。”   “逸轩呢,他会同意吗?再有,他行走在外都戴着面具,这样……”次子体弱,为防止他被俗事累身,这么些年来,他们夫妻所行之事,都瞒着他,不让他察觉丝毫,现如今,不得已之下,将他拉入其中,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这就要靠你去说服了,至于如何说服,你可要好好动动脑筋,莫让他感觉到可疑,从而对我们失望。”   揽住洛霜的腰身,洛翱眸光柔和,温声道:“面具他想戴就让他戴着。”   “好吧,我尽力说服他。”洛霜叹口气,怅然道:“逸寒那你要怎么办?”   “我得想想,随后再说。”洛翱说着,倏地目光一凛,“风清被人救走,竟连那小家伙也带走了,看来救他们的人,不是个小角色。”   洛霜退出他的怀抱,边往地牢出口走,边道:“会是那孽种吗?”   “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就算再能耐,也无法悄无声息找到这座地牢。”跟在她身后,洛翱冷声道出一句。   盛运酒楼,二楼雅间。   “一定是她,任伯,那被传为神女的荣小姐肯定就是顾二,肯定就是她!”   皇甫熠星眸中光华流转,在雅间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在任伯面前站定,颤声道:“我得亲自去惠民医馆,任伯,走,我们现在就过去,在那里等着,指不定就能见到她。”手术,助妇人剖腹产子,能做出如此惊人之举的,除过她,这世间绝不会有第二人。   ☆、第231章:对抗   任伯笑道:“离涵去医馆看了,王爷在这等着就好。”   “我等不了,我想立刻看到她,想看到她是否好着,看到她站在我面前笑,听到她与我说话。”心在痛着,因想她,念她,在剧烈地抽痛着,可这不会改变他要看到她的决心。   焦躁的心绪被他压制着,他不会被血咒控制,不会疯魔,更不会伤害她!   看他手按心口,一脸隐忍样,任伯好不心疼:“好吧,我陪你过去。”   就在这时,洛素罗娇俏的声音倏地自雅间门外传入:“任枫你要去哪里啊?”   走进雅间,她自来熟地上前,伸出手,想要挽住皇甫熠的胳膊,却不成想,皇甫熠脚步挪动,让她的手滞在半空,好一会后,她嘟起嘴,不高兴道:“喂,我们是朋友,你没必要这么生分吧!”   皇甫熠理都没理她,径直往雅间门口走,任伯紧随其后。   从日中等到日落,始终没在惠民医馆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皇甫熠眸光黯然,无论任伯怎么劝说,也不回别院休息。   “任枫,你们是等着看那什么神女吗?”洛素罗与皇甫熠三人站在一起,左脚在地上蹭啊蹭,嘟哝道:“哪有什么神女嘛!一个两个都这样,我哥也不知是怎么认识那个所谓的神女,竟屈尊降贵,在那破烂医馆中,静心照料那妇人的患病儿子……”   皇甫熠没有说话,许久,夜幕全然罩下,洛素罗跺了跺脚,哼声道:“我不在这陪你啦,我要回府了,不过,如果被我知道是哪个在假扮神女,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滚!”皇甫熠唇角微启,冷冰冰蹦出一字。   洛素罗双眼大睁,以为自己听错了,禁不住问:“任枫,你刚才是在与我说话吗?”   皇甫熠冷扫她一眼,唇齿间再次蹦出那一字:“滚!”   洛素罗“哇”地张嘴哭道:“你干嘛凶我?我又没说错话,你干嘛凶我?”她没听错,他要她滚,冷冰冰的声音,好迫人!   月华漫漫,洛逸轩与袁大夫交代两句,便走出医馆。   “哥哥……”看到他出来,洛素罗边抹泪,边委屈从街边跑了过来。   听到她带着哭腔声音,洛逸轩抬眼看去,就见街对面站着三道男子身影,而他的妹妹,则是从那三人身边哭着跑向他,登时,他眸光一闪,快走两步,“怎么了?是哪个欺负你了吗?”攥住洛素罗的手,他声音里满是关心。   “没……没人欺负我,哥哥,我们回府……”不能说,她不能说,如果知道是任枫凶她,哥哥肯定不会对他有好印象。   拭去眼泪,洛素罗嘴角强挤出一抹笑容,佯装难为情道:“我,我刚才不小心摔倒了,心里感到委屈,就不由落泪了!”   洛逸轩见她不愿多说,便也没多问。   兄妹二人缓慢走在街上,谁都没有说话。   忽然,洛逸轩似是想到什么,声音轻淡道:“这么晚了,怎跑到街上来了?”   沉默片刻,洛素罗道: “街上今个盛传什么神女降世,我就跑出府来看热闹,却没想到在这医馆外的大街上等了一天,都没看到那个神女的影儿,哥哥,你不是认识那个神女吗,她漂不漂亮?哦,她真的……”   不等她说完,洛逸轩截断她的话,道:“她不是神女,只是个普通的女子。”神女,背上这样的名,对她不一定是好事,可是,神女之名还是传出去了!   早起,在她院外没看到人,原以为她已出府,到了医馆,却整整一日过去,她都不见出现。   洛逸轩感到心里空落落的,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是她之故吗?   是因为今天没看到她,才会生出那种陌生的感觉吗?   “王爷,咱们也该离开了!”任伯是目光由洛逸轩兄妹走远的背影上收回,看着皇甫熠温声道。   然,皇甫熠似是没听到他之言,就那么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医馆门口。   离涵抿了抿唇,拱手道:“爷,你和任伯回去歇息,属下留在这看着,一旦确认那位荣小姐就是王妃,属下定会第一时间回别院相禀。”   “是她,不会有错。”皇甫熠低哑的嗓音扬起,“我确定是她!”荣小姐,若是他没记错,她的兄长在身份未公开前,也是用的“荣”姓。   不会有错,荣小姐就是她,就是他的顾二,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他要在这等,等她出现,而后……而后再不和她分开。   任伯与离涵相望一眼,好一会两人都没再说话。   “你们回去吧,我在这等着就好。”半个时辰过去,皇甫熠语声浅淡,低语一句。   任伯道:“我们还是陪着王爷一起在这等吧!”   耀月宫。   这是君奕在宫中的住所,位居皇宫最为幽静之地。   殿内布置典雅而大气,白玉石铺就的阶梯,自殿门口,一直延伸至象征国师身份的宽大座椅前。   放眼望去,那长长的白玉台阶就宛若浸透脉脉月华的缎带,逐渐没入柔和而宁静的夜色之中。   素色的帷幔,宛若飞瀑垂下,伴着透过窗棱缝隙而入的徐徐风儿,轻盈舞动着。   座椅之后,是宽敞舒适的内殿。   连城静静地在沉睡,各色鲜花将她围在其中,她就像是躺在花丛中的睡美人,等待着心爱的王子上前,将她从梦中吻醒。   柔和的烛光下,她眉儿微蹙,绝美的脸儿上泛着莹润的光泽,此刻的她,似是已在这鲜花丛中沉睡数百,数千,数万个日夜。   “月儿,你该睡醒了!”声音是君奕发出的,他这会儿就坐在连城身旁,目光柔和,专注地看着她的睡颜。   长睫微颤,连城似乎被这突然飘进耳里的声音惊醒。   她缓缓睁开双眼,仰望头顶柔和的烛光。   夜色静谧,月华清幽,她朦胧的眸光逐渐恢复清明。   连城眨了眨眼睛,感觉身心尤为舒畅,无丝毫疲惫之感。   “这是哪里?”嘴角翕动,她低喃出声。   君弈道:“耀月宫。”   耀月宫?   耳边是那国师的声音,心念电转,连城蓦地坐起身。   “你……是你带我过来的?”   她凝向君弈,眸光疏离,冷声问。   君奕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以及说话的语气,微笑着颔首,道:“对我真没一点印象吗?”   “国师要我有什么印象?”连城表情恢复淡然,“你我原本不认识,而我,来到这异世也不是很久,我能对你有什么印象?”   她不信他之前说过的话?君奕眸光微闪:“你是不想相信我之前所言,还是不愿相信?”   “有区别吗?”连城声音轻淡,“我就算信了又如何?我只知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更不是哪个的转世。”   君奕凤眸中染上痛色:“看来你是将我全忘了,将我们之间的过往全忘了!”微微顿了顿,他唇角漾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也是,近千年时光过去,你轮回太多次,遗忘我也在所难免。”   连城抿唇不语。   周遭一片静寂,烛光幽幽,空旷的殿内,没有一丝声响传出。   久不见君奕再启口,连城道:“我会设法除去大将军和女巫,而后,我会带着幼弟离开灵月。”   “月儿,要除去那二人,不是易事,要不然,我能允他们活到现在。”君奕隐去眸中痛色,看着连城柔声道:“巫术很厉害,若没有足够的法术和灵力做后盾,你很难对付得了女巫。”   又是一阵静寂。   摇曳的烛光下,连城的脸色变了变,道:“要激发我体内的异能,灵力,与喜欢上你有什么必然关系?”言语到这,连城通透的眸光骤然一冷,“别告诉我,需……”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君奕显然明白其意。   他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双方必须身心交融,方可令你体内的异能,灵力完全被激发。”   “你觉得我会同意吗?”真特么狗血,她又不是脑袋秀逗,与一个陌生人做那种事。   连城冷然一笑,又道:“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此生非他不可!所以,无论终了结果会如何,我都不会与你牵扯上关系。”   殿内寂寂,她的声音久久在空回荡。   一声极轻的叹息自君奕唇齿间漫出:“……我真就比不上他么?要你宁愿以身犯险,也不愿与我结合,激发体内的异能和灵力……”语音温和,夹带丝淡淡的怅然,在连城耳边萦绕着,“你我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造化弄人,分隔近千年之久,你可知,没有你的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连城的身子不由自主一颤。   他的悲苦,她刹那间好似感同身受。   良久,她回过神,淡淡道:“你活了近千年?”君奕点头,微笑道:“怕吗?”   “为何要怕?”   连城注视着他,反问一句。   “不觉得我是妖怪?”君奕笑问。连城朝他翻了个白眼:“那你是吗?”   君奕笑了笑,摇头:“不是。”   “那你还问?”   再次给他一个白眼,连城道:“活那么久,想必一定很累。”唇角动了动,半晌后,她续道:“国师,过去的已经过去,你没必要抓着不放,否则,只会让自己活得更辛苦。”   比之以前,现在的她多了些许调皮,狡黠,更是吸引人的目光。   这样的她,他做不到大而无私地放弃。   他做不到!   有了决断,他的声音随之变得凝重:“你既知道我活得辛苦,就更该知道,我不会轻易放你离开。我活着就是为等你,等你到来,重拾我们的爱情。”   月华照耀,给殿内仿若铺上了一层银霜。   连城看都不看君奕,提气,纵身而起,却不料,身子刚腾空,就被一股力量牵制,悬于那个位置。   不能上升,离开,亦不能落回鲜花铺设的大床上。   “国师这是什么意思?”她语声清冷,眸中怒火迸发。   君奕起身,帷幔微动,他一字字道:“叫我奕!”   “我们没那么熟。”   连城冷冷道。   “你很固执!”话音未落,突然间,连城的身体宛若飘离枝头的落花,凌空落至君奕怀中。   “放开我!”浑身使不上力,连城恼火,男人怎一个个都是这德性,专用卑鄙手段偷袭人。这一刻,她想起了皇甫熠,想起数次,她都被那厮用诡异的武功制服,动也不能动,只能被动地吃亏。   君奕见她喷火的目光倏然间变得怅然,好似正在回想什么往事,心底登时有些吃味。   “你在想他,他也这样欺负过你!”他不是问,而是肯定道。   连城敛起思绪,瞪着他道:“我想谁,管国师何事?”   熠……   你还好么?   君奕对上她的眼眸似是宣誓道:“以后只能想我,眼里,心里也只能有我!”此刻,他眼神炙热,妖冶的脸上,表情极为霸道。   “国师有人格分裂症吗?”连城哼声问。   “人格分裂症?什么意思?”君弈显然没有听懂。   连城冷瞥他一眼:“就字面上的意思。”   君奕淡淡道:“我现在就让你恢复记忆。”不管她随后对他是什么态度,他都要她想起他,想起他们间的过往。   因为……因为他无法承受……无法承受她眼里,心里没有他的存在!   连城怒:“我不要恢复什么记忆!”尼玛,太自以为是了,凭什么把别人的记忆要强行灌注到她脑中。   君奕抱着她坐回鲜花丛中,淡淡道:“那是你的记忆,你不该遗忘。”   连城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那不是我的记忆!”她挣扎,用力挣扎,鼓动真气,却皆是徒劳。   “别浪费力气。”君奕淡然的眸中突然涌上一丝笑意,那笑将他身上刚刚散发出的冷意全然驱散,整个人宛若顿处暖阳下,变得温和起来,他的嗓音很好听,“我是在用意念掌控你不能动分毫,而你,在服用我特地为你炼制的那粒药丸后,也有了一定的意念力,但与我相比,却尚处于初级阶段。等你我身心交融,合为一体后,你的意念力将会立时达到顶峰,这样你还是不愿恢复记忆,想起我,与我身心相融吗?”   连城道:“我不愿,你说什么,我都不愿。我不要违背自己的心,更不会背叛熠!”   “他也叫奕,看来他和我们还真有缘!”   君奕微笑道。   “我和你不是我们,还望国师莫乱扯关系。”连城愤然道出一句。   君奕道:“我们原本要成亲的,却因为突发事件……”说到这,他沉默许久,方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爱之至深的夫婿,我会对你好的。”   连城摇头:“我不是!我也不要你对我好!”   君奕身上的冷气又逐渐外散,目光微冷道:“你必须恢复记忆,记起我们间的过往,也必须接受你我间的关系,否则,我不知我会做出什么事!”   连城冷笑:“你在威胁我?”   君奕注视着她,缓缓道:“我怎么舍得威胁你?我只是在提醒你罢了。”   “你是国师,是灵月百姓心目中的神,你想用这个国家的安危威胁我,那你就大错特错。”连城清越的嗓音扬起:“灵月灭亡,就是这整个天下灭亡,又与我何干?我不属于这里,可却魂穿至此,我已经努力过,保护我的家人不受他人欺辱,也在这里遇到一生想要相守的男子,我已无悔。”   声音渐转为悲凉:“你或许不信,其实我随时都可以等待死亡降临,因为我不惧死,我一点都不惧死亡!人都有一死,没了我,我的家人倘若还是无法……”   君弈截断她的话:“你别说了!”她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世间没她可留恋的?就是她深爱的男子,她也不留恋?还是说,她只是在哄骗他,要他放手,别再纠缠于她?   可是她眼里的悲凉,看似不是装的。   她好像看透世间一切,如她自己所言随时都可以迎接死亡。   他要怎么办?   要放手么?   君奕将连城轻轻放置在花丛中,他起身,背对她而立,遥望窗外清凉的月色,陷入沉思。   忽然,连城察觉自己能动了,虽然仍提不起内力,但她可以坐起身,可以移动身形。心中一阵欢喜,她脚步轻挪,从君奕身后走过。   而君奕似是没发觉她正向外殿挪动的身影一般,他双眸闭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微握,轻置胸前。   连城回过头,看他一眼,而后一咬牙,继续向外殿走。   耀月宫很大,内外殿面积都甚广,连城只觉看似不远的距离,这一刻却显得很遥远。   但她脚步不停,奋力朝前走着。突然,她被一团耀眼的亮芒罩在其中,接着她感觉头部一阵刺痛,随之软软跌倒在地。   胸口怎在发热?头刺痛胸口在发热,她这是……这是怎么了?   是他对她做了什么么?   缓缓回过头,透过白光,她看到那抹颀长白影注视着她。   他修长的大手滞在半空中,罩住她的白光,是从他那只手的掌心释 放出的。   他唇角微抿,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胸口热而痛,她禁不住一阵剧烈咳嗽。   手捂住嘴,鲜血顺着她纤细的指缝,不住往外涌 出,瞬间在她的衣裙上晕染出朵朵刺目夭红。   君奕眼底有挣扎,有痛色,但他并没有收手。   全身都在痛,仿若每一寸肌肤,每一片血肉,每一根筋脉,乃至五脏六腑都在争先恐后地脱离她。   连城眼里没有愤怒,亦没有恨意,只有不甘心。   她慢慢的从君奕身上收回目光,双手无力地撑在冰凉的地板上,不住咳血。   垂落在她周围的帷幔,在风中恣意舞动着,她想抬起身子,想着即便是爬,也要爬出耀月宫。   却无能为力。   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尽力保持着清醒。   她怕睡着,怕睡着后再也醒不过来。   她还没安置好骏儿,还没找到可托付之人,送骏儿回大周,回到家人身边。   君父……   她想起了那个对她暖笑,唤她钰儿的美大叔。   他对骏儿很好,若她不在了,他回会保护骏儿,会送小人儿回大周的吧?   就在倦意一波一波袭来之际,她眼前的光圈逐渐扩大,紧跟着,极为奇幻的景象倏然跃入她的眼帘。   她精神立时为之一震。   连月,连皎……画面接连闪现着……   眼角渐显湿润,连城被画面中的姐姐深深感动……   好美的女子,好坚韧,善良的女子……   短短数年,就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王国。   ——富饶而美丽。   国师……   真浪漫,他和连月相逢在鸟语花香,瀑布倾泻的蝴蝶湖边……   一眼定情,就是一眼,他们便情定彼此……   痛,心口好痛,怎会这样?疼爱至极的妹妹,怎会这样?   连月在痛,她怎跟着一起在痛?   奕……奕你说话啊!你不出声,难道你也想……我们姐妹共侍一夫……   我信你,信你不会背叛我们间的感情,可是你说话啊!   连城感知得到连月的心声。   那善良,坚韧,骄傲的女子没像妹妹一样落泪,可她的心在滴血,她等着心爱的男子说一句话,说一句“我只要你!”,可是男子却因为内疚,因为不知道如何解释,迟迟不语。   连月失望,很失望!   终失望到绝望!   妹妹在逼她,用她的疼爱在逼她!   她能怎么办?   又该怎么办?   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岂容第三人插足,再者,奕和她之间有誓言——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232章:宽慰   罢了!   还是她来结束一切吧!   皎皎身体弱,她若不应允,傻丫头定会长跪不起……可是要她答应,她又做不到,做不到……   微风轻拂, 山花摇曳。   连城看到女子仰面躺在花丛中,眼泪顺着双颊滚落而下。   她乌黑的长发在花丛中铺开,宛若一朵墨莲绽放。   “月儿……你在哪里……”   焦急的男声自远处传来。   她笑了,笑容清雅而迷人。   她眼角不再有泪水滚落。   她脸上神情安详,双手合于胸前,喃喃道:“照顾好皎皎,你我……”祥和的面容,轻柔的语气,却道出决然之语。   她是在对自己决然,好一心成全妹妹和爱人……   连城注视着女子宁和的面容——美丽而圣洁。   虽然她们长得不像,却发自心底感到亲切。   目光久久凝注在女子的面容上,看着她的身形慢慢化作一朵朵洁白的花瓣,飘散于山野中;看着那叫君奕的俊美男儿,跪在花丛中悲痛欲绝……   凄美的爱情,真真催人泪下!   日夜交替,男子跪在原地,一刻都没挪过身子,他不知跪了多少时日,他只是痛声嘶喊着爱人的名字……   他痛苦,极致痛苦,他语声沙哑,呼唤着爱人,天地似是都为之震动……   之后,他在外流浪……   再之后,他在没有人烟的深山里苦修……   但他始终沉浸在失去爱人极致悲伤和痛苦中无法自拔。   数十年,数百年,近千年,他孤独地活着,时间并没有将他从悲伤中带出……   突然,连城周围光芒骤亮,她本能地闭上眼睛。   “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没有将你每世的记忆都灌注在你脑中。”帷幔荡漾,光芒消散,连城睁开眼,就见君奕在她身旁站着,而她,若不是垂眸看到衣裙上的朵朵夭红,还真以为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   揉了揉额头,她刚刚看到的一幕幕场景,全在她脑中,准确些说,那些好像原本就是她的记忆,只不过由于某种原因,被尘封着。目光落回君奕妖冶的脸上,她看到了斑斑泪痕。   “我把我的部分记忆,也灌注在了你脑中,你现在该知道我们间的关系了吧,该知道我近千年来,是如何度过的每一天,我在极致悲伤和痛苦中想着你,念着你,终于盼到这一世你到来,你说我能放手么?”   连城此刻依旧提不上气力,但身体上的痛感已经消失。   “我不是她,不是你的月儿!”她对上他的眼眸,缓缓从地上站起,“你们之间的爱情很凄美,我很感动,但我终究不是她。”   君奕蓦地按住她的双肩,眼神炙热,却不失柔和:“你是,你就是月儿!你是还不愿原谅我,才那么说么?”他声音沙哑,痛声道:“我没有背叛我们之间的感情,一切都是皎皎设计的,我和她没发生那种关系,月儿,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连城眉儿微皱:“你能不能轻点。”君奕看向自己的双手,登时一脸懊恼:“对不起,月儿,对不起,我不该用那么大的劲……”   “打住,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连月,不是你的月儿,我叫连城,顾连城!”连城冷着脸道。   君奕满目痛色:“你就算不信我说的,难道你自己的记忆,你也不信么?”   “我不是不信,而是现在的我并不是她。”深吸口气,连城眸光稍转柔和 “连月没有恨你,她知道你不会背叛你们彼此的感情……”   她欲再说下去,却被君奕打断:“她是不恨我,可她用那种决绝的方式惩罚我,这比恨我还要我痛苦!”   连城道:“你错了,她不是在惩罚你,她的决然是给自己的……”长叹口气,她眸光疼惜,叹道:“她很爱妹妹,看着孱弱的妹妹跪在地上,求她应允共侍一夫,她心里很痛……她想怨责妹妹几句,可又不忍,于是,她等着你说话,等着你说一句只喜欢她,只爱她一人。可你却始终沉默,因此,她以为你同意连皎提出的请求。选择以那种方式和你分开,是她太过爱你,爱她的妹妹,她要用结束自己的生命成全你们!方式虽然决然,但这是她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既然信我,为什么不等着我说出那句话……我,我以为我对不起她,我以为我和连皎发生了什么,我有想过对她解释……但在她看到的事实面前,我怕我的解释她听不进去……”君奕痛苦地说着,脸色好不苍白。   连城看着他:“因此,你就保持沉默,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让她内心饱受煎熬!”言语到这,她语声微斥:“君奕,是你的沉默,让她走上绝路,你现在承认吗?她爱你,所以没法容忍两女共侍一夫,且那个和她共侍一夫的女子,是她爱护,疼惜多年的妹妹,你知道她的心当时有多苦么?如果答应连皎的请求,她就得每天面对她不愿看到的一幕,看着你与连皎在一起,看着你把本属于她的爱,分出一部分给旁的女子,真这样的话,你觉得她能活得开心么?不开心,抑郁成疾,迟早还是死,那倒不如成全爱人,成全妹妹,成全她心里那份完整的爱……”不知不觉地,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她定定地看着君奕,唇儿紧紧抿在一起。   “是我的沉默逼她走上绝路,不,是逼你走上绝路,月儿,真是这样么?”君弈伸出手,眼角泪水滴落,轻抚上连城的脸颊,为她慢慢拭着泪水,“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不该沉默,不该不说一句话,让你心生误会……”   “我不怪你,真的,我一点都不怪你,是我们有缘无分……”这些话连城不想说的,可就是不受控制地张开嘴,一字字说着,“别再惩罚自己,你没有错……”   揽她入怀,君奕失声痛哭。   连城却蓦地回过神,推了推他:“喂,我不是连月,你别抱着我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真是见了鬼了,她怎么就无缘无故落泪了,还不自已地说出那么一番话。   “你是月儿,又不完全是……”良久,君奕松开她,脸上已无泪痕,目光伤痛道:“她没你这么俏皮。”   连城尴尬地轻咳两声:“我本来就不是她。”   “那些话是你凭着记忆说与我的么?”   君奕问。   “哪些话?”连城脱口道。   君奕没有吭声。   “就像你说的,她或许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我,因为那些记忆就跟长在我脑中一般,由着那些记忆,我便说了那么一大通,嗯,准确些说,那些话,也是连月对你说的,她真不恨你,她选择以那样的方式与你永不相见,只是她想保存一份完整的爱罢了!”连城嘴角动了动,边往外殿走,边道:“用我们那的话说,她就是个完美主义者,也有些太过极端,从而致你们三人都备受痛苦煎熬。她死了,连皎因为内疚也死了,你呢,因为痛失爱人,内疚加自责,痛苦而悲伤地活了这么久……”   坐在白玉台阶上,她拍着身旁的位置,转过头望向君奕:“个子那么高,我仰着脖子和你这大国师说话很累的,坐下吧!”   君奕犹豫片刻,在她身旁落座。   就听清越的嗓音再度扬起,“如果是我,在看到那一幕场景时,心里自然也会很痛,但痛过后,我会理智对待。深爱,就要么选择原谅,要么选择放手,否则,就将你彻底从心里剔除,活出自己的精彩。”   “原谅?放手?”君奕喃喃。   连城微笑:“是啊,彼此相爱,中间出现状况,首先要搞清楚缘由,倘若不是爱人的错,为什么不选择原谅他?但因为太爱,实在无法原谅,那就放手,何必要选择那样的方式,自以为是地成全别人?不够深爱的话,那就更没必要苦恼了……”   “月儿很善良……她一心只为别人着想!”   君奕盯着连城,似是看着另一个人——连月,幽幽道。   连城撇了撇嘴:“她是很善良,要不然也不会走那条路。”   “虽然你不完全是她,可我……”沉默许久,君奕眸光恢复清明,注视着连城,淡淡道。不料,未等他道出后话,连城倏然截断他的话:“喂,国师大人,你可是有品的人,别强人所难好不好?”   君奕抿唇不语,她又道:“我很喜欢他,很爱他……”抱住双膝,她将头搭在膝上,声音低微而轻柔,“他也很喜欢我,很爱我……”她说着她和皇甫熠之间的故事,从他们初识,再到互看彼此不顺眼,再到明了对方心意,她缓声说着,“我感觉他很反常,可问他,他什么都不说,说他好着呢,说他没事,住进我侯府,他极尽所能对我好,好像要将所有的爱一股脑的都给我,我虽心有忐忑,但却深陷幸福之中……他离开了,就留下一封信离开了,说离京有要事办,我选择相信他……结果,我得知他竟然是被人自幼下了血咒,一生不能爱人,否则,随着他爱意越深,血咒就会苏醒,就会折磨他……”   ☆、第233章:理解   “原来每次他拥抱我,脸色苍白,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来他动不动手按心口,是因为血咒之故,和我分开,源于他对我的爱越深,越想我,念我,越是激发血咒,从而他的心会备受痛苦煎熬,会变得焦躁,会慢慢被血咒控制,终疯魔,爱转为恨,他会不受控制地杀死我,就这样也就罢了,可一旦他亲手杀死我,血咒就会自动解开,他会恢复神智,会将做过的事记得清清楚楚,你说,那时,他还能活下去么?亲手杀死爱人,就他对我的感情,他势必活不下去,势必会追随我而去,所以,他在自己尚能控制血咒时,尽所能地对我好,而后……而后无法掌控时,担心伤害到我,选择离我而去……”   “傻瓜,他就是个大傻瓜,既然选择离开我,却在暗中又处处帮我,帮我惩治那些对我不利之人。处子血明明可以压制血咒,那个大傻瓜却不要饮用,宁愿忍着极致的痛苦,想我,念我,爱我……”   “我知晓一切后,有想过怨责他,骂他,狠揍他,但我想到更多的是,他之所以那么做,全是因为爱我……他就是个痞子,不止一次当着很多人的面宣誓,说我是他的女人,说谁敢欺我、辱我、害我,他将会不择手段灭之!知道么?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和为我做过的每一件事,都让我好感动。”   她眼眶泛红,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而下,但她嘴角却挂着幸福的笑,“所以我没有怨责他,没有骂他,更没有让他难做,我承诺皇上,在没有找到巫师前,没解开他身上的血咒前,不会与他见面。”   “灵月,我来到了灵月,我没想到我正想求的那人,极有可能就是给他下血咒的恶人,洛翱,洛霜,他们欲称霸天下,谋划了一桩桩惨绝人寰的血案,他外家一门,他的母妃和胞兄,我的父亲,我的家人,还有数万大周将士,及无辜之人,全枉死在他们手中,我要报仇,要除去他们,一定要除去他们……”   君奕的心深深为之撼动——为连城的坚强,为她所经历的每件事,为她和皇甫熠之间的感情。   空旷都大殿内,静寂一片,连城唇儿微抿,任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双颊滚落,久久未再言语。   君奕抬头,看向她,好听的嗓音终于扬起:“他……他身上有血咒?”   “嗯。”连城慢慢的点了点头   “要是他的血咒解不了,你会怎么办?”看着她脸上的泪,君奕的心竟微微抽紧,已知她不完全是连月,是他等待近千年的那个她,可是看到她落泪,看到她一脸伤悲,他还是禁不住想揽她入怀,想出言安慰她。   要告诉她么?   告诉她有一个法子可以压制血咒,比饮用处子血要管用得多。   连城止住眼里的泪水,良久,她道:“解不开他身上的血咒,我便不出现在他面前,但我会在某一个地方陪着他,直至生命终结那刻。”稍顿片刻,她又道:“如果做完要做的事,如果他被血咒折磨得很难再忍受下去,我或许会亲手了结自个,去个没人的地方,了结自个,这样的话,他身上的血咒应该会随着我的死,失去它的效用。”   “血咒只能施咒者才可以解开……还有就是如你前面所说,中咒者被血咒掌控,亲手杀死爱人,方可解开血咒。”轻而低沉的嗓音自君奕唇齿间缓慢溢出,连城闻言,身子一颤,喃喃:“难道我和他此生有缘无分?即便我选择牺牲自己,也解不开他身上血咒?”   君奕看着她的目光极为怜惜:“所以,你最好别做傻事。”   良久静默,连城似是下了某个决定,只听她道: “我不要他有事,实在无法子可寻,那我就选择死在他手中,而后着人在他神智恢复清明前,给他服下忘情药,忘掉我这个人,永远忘掉有我这么个人在他生命中存在过。”   君奕面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他真值得你那么为之牺牲?”   连城将头抬起,对上他的视线,缓慢而肯定地道:“值得!”   烛光点点,流泻在她的脸上。   虽然这这一刻的她,颊上挂着泪痕,发丝微微散乱,但在点点烛光的映照下,却显出一种别样之美,美到惊心动魄。   第一眼看到她时,她的美,她的不同,他就知道。   那时,他只是一心想着她就是月儿,旁的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而眼下,她就宛若夜下绽放的白莲,皎皎月华也不禁因她的风华黯然失色。   她,宁静而圣洁。   “只要他安好,我做什么都值得!”连城微笑,,那笑恬静而美丽,可是就算如此,她眼里的忧伤还是微不可察地流露出。   这一刻,她是幸福的,亦是忧伤的。   这一刻,君奕注视着她,只是注视着她,不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从昨个夜里到今夜,他首次只把她当做顾连城在看,也是从这一刹那间,将她铭记于心,刻之入骨,再也无法忘怀。或许这并不关乎情爱,仅是他情感的一种寄托方式,可他清楚知道——她,他放心不下!   这一刻,连城缓缓站起,一步一步下着白玉石铺就的台阶,朝殿门口走去。   这一刻,君奕彻底放下心中的枷锁,不再自苦。他决定为她做些什么,无论什么都可以,哪怕为她燃尽他的生命。   “激发你体内的异能和灵力,只需和心爱之人结合就可……”淡而优雅的嗓音扬起,君奕注视着连城单薄纤弱,却无比笔直坚强的背影道:“你有着旁人没有的特殊体质,通过与你结合,他身上的血咒可被压制三年。三年内,他不会有任何事,但三年期限到之前,必须找到施咒者为他解除血咒,否则,他将会沉睡不醒,而你,则会双目失明,一生活在黑暗中。”他终是没忍住,将知道的说出来了。   连城身形顿住,之后,站在原地,捂嘴无声哭泣。   “你没骗我?”半晌后,她拭去眼角的泪,转身看向君奕,“你确定没在骗我?”   君奕颔首。   “谢谢你告知我这些,谢谢你!”连城向他深鞠一躬,“三年后他若沉睡不醒,我便陪他一起沉睡。”   “据我所知,女巫从未离开过灵月,而要给人下血咒,施咒者必须要有对方新鲜的血液,方可施展咒术。”不是女巫,到底是哪个擅自利用巫术害人?君奕语落,拧眉沉思。   连城道:“不是女巫,那我就可无所顾忌除去她!”真正的施咒者,她会利用三年时间用心去找,倘若找不到,那么她便随他一起沉睡。   然,心念电转间,连城的心倏地一痛。   他远在大周,如何能与她结合?   她样貌发生改变,就算他奇迹般地出现在灵月,又是否能认出她,与她有那种关系?   再有,锦公主,她的那位孪生姐姐住在他的王府……他们是否已经成婚?   皇上那么疼惜他,怎会看着他被血咒折磨,什么都不做,或许任伯听了她的话,又或许皇上为保护他,已暗中给他服下忘情之药?   “你……”感知到她情绪波动较大,君奕抿了抿唇,安慰道:“如若你们真正有缘,心系彼此,那么他出现在灵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着,他沿着台阶而下,走进连城:“别担心,有我在你身边呢!”他的声音轻柔极了,让人甚感安心。   连城静静地注视着他,看着他在自己身旁站定,“谢谢!”她唇角动了动,挤出两字,紧跟着,她突然伸出手,环住君奕的腰身,头贴在他胸前,哽声道:“来到这异世,接连发生这样那样的事,偶尔……偶尔我会觉得无力再支撑下去,可是我肩上有责任,不能轻易就倒下。几次身处死亡边缘,我有心生害怕,怕自己真的会死,会再也见不到他,见不到家人……”君奕胸前被她的泪水浸透一大片,她似个孩子般哭泣着,她是坚强,是不惧危险,可她也有无助的时候。   只因她心中有了牵挂,方在生命即将要终结时,感到深深的无助   轻抚她的背脊,君奕轻声道:“再坚强的人也有无助的时候,我理解,理解……”月儿死去那刻,他距离并不是很远,却无法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身边,阻止她走上绝路,那时,他无助到极致,痛苦到极致……   看着月儿化作朵朵花瓣,散落于山野间,他悲声痛哭,不知还有无勇气活下去……   退出他的怀抱,连城手指他胸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   垂眸朝她手指的地方看了眼,君奕微笑着摇头:“无碍。”顿了顿,她续道:“好些了吗?”   连城勉强地扯了扯唇角,点头“嗯”了声。   洛府。   洛逸轩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清凉的月色,心绪起伏不已。   人没在院里,能去哪儿?   是离开了吗?   可以其行事作风,不会不告而别。   再者,她有答应那妇人,会前去探望,又岂会失信于人?   还是说她突然有了那骏儿的消息,所以情急之下前去相见?   若真如此,她可会有危险?   “我是你的朋友么?”唇角微启,他低叹一句,随之,眸中神光渐变黯然。   ☆、第224章:调教(一万+熠熠,连城见面啦!)   主院这边,岑洛脸色冰冷,凝视洛翱夫妻二人,一字字道:“你们到底要怎样才会收手?”   他现今是不待见莫婉倾,但人是与他一起来的灵月,且因为他,因为眼前那坐在椅上的两人,她的人生基本尽毁,就这,他们为何还不放过她,将人暗中带走?   昨夜没在这府里找到顾骏,白日里,他又在郦京各处寻找,依旧一无所获。   回到客栈,原本躺在床上的人,竟然不见踪影。   他能想到的,就是眼前这两人,将其秘密带离客栈。   至于目的,无非是再次被作为棋子使用。   “这是你对父母说话的语气吗?”洛霜爱怜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洛翱则沉着脸,与他四目相对,“大业即将有成,如果是你,你可会收手?”   岑洛冷笑:“我没你那样的野心,更不会如你那般丧心病狂,连自己襁褓中的儿子都不放过,早早为你的野心铺路。”   “放肆!”洛翱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我并没有利用你?”执拗,这孽子实在是太过执拗,如果逸轩身体康健,他对这孽子完全可以采取放任态度,由着他我行我素去,而他,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奈何逸轩自出娘胎,就体弱多病,按着大夫的话说,活不过而立之年。   不,准确些说,那孩子怕是连二十五周岁的生辰都过不了。   多好的一个孩子,文采并不比眼前这孽子差,却命运不济,被病痛折磨多年……   洛翱没再往下想,说心里话,他对次子的疼爱是发自心底而出,看到那善良,心思纯净的孩子,他的心会没来由得感到平静,宁和。   “你无需多言,我也没必要听你说些冠冕堂皇之语,我只想问你,顾骏和莫婉倾到底在哪里?”岑洛冷眸如锥,直直盯着洛翱,“宁远侯府被你害得还不够惨么?莫婉倾原是丞相府千金,却被命运捉弄,成为你手中的棋子,落得名声尽毁,就这样,你还不放过她,要继续利用她,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狠到如此境地?”   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只见他眼底迅速划过一抹痛色,而后目光讥嘲:“灵月突然出现一位神女,同时间宫里多了位太女,你不认为这是上天安排,来铲除你,铲除你们手中的势力吗?”会是她么?神女,太女会是同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她么?   助妇人剖腹产子,怕是唯独她有那个能力。   但是……但是她被莫婉倾毁容,微那种药丸,还被狠刺腹部,扔下断崖,如此种种,她能活下来么?   无底深渊,他有断崖边看过,那下面是无底深渊,她又不是神仙,怎会逢凶化吉,还好端端地活着?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可他希望今日街上所传的那位神女,就是她,就是那与众不同,他为之喜欢的女子。   “神女,太女,你觉得我会在乎吗?”洛翱面沉如水,凝向他道:“我谋划多年,绝不会功亏一篑!灵月,大周,乃至整个中原,都将会成为我的囊中物。”   微微顿了顿,他语声暗沉道:“她是我手中的棋子没错,但这怨不得我,是他的祖父心甘情愿将她交到我手中的。当年,我只是说要将你养在丞相府,却不成想,那老狐狸竟把嫡亲孙女交给鬼影,说是这样合作才能彰显他的诚意。”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信吗?”岑洛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紧握,“你为何非得从大周着手?又为何会找上岑府合作?”他始终没想明白,以岑府的富贵和权势,为何就要冒着灭族的危险,与人联手,做出叛国之事?   洛翱目光微闪:“暂时我不能告诉你。”   “逸寒,我和你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当年送你到大周,我们真没有别的意思。”从椅上站起,洛霜走至岑洛面前,“等你爹成就大业后,你就是太子……”   岑洛冷声道:“够了!我什么都不稀罕,我只要将人带走!”   “莫婉倾已在昨夜,被你爹安排人带离灵月,现在应该在回大周的途中。至于你说的那个顾骏,他也已被人从我们手中救走。”伸出手,想要握着儿子的手,却被岑洛冷冷看了眼,洛霜立时心中抽痛,收回手。   是哪个救走顾骏的?   岑洛薄唇紧抿,寻思着。是她么?难道她真没死?   她没死,她没死,她奇迹生还,来到灵月,救走顾骏,然后又意外助那妇人剖腹产子,会是这样么?   岑洛心潮起伏,目光定定地锁在洛霜身上:“你没骗我?”   “娘怎会骗你。这么些年来,娘虽不在你身边,但你的事,娘都知道,而且娘心里对你的爱,与逸轩,阿罗无甚分别。逸寒,娘知道你喜欢顾连城,可她已经死了……”轻叹口气,洛霜坐回椅上,看着岑洛,道:“别再想着她了,娘已安排下人在府里为你收拾了一座小院,这往后咱们一家人就住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我没有家人!”丢下一句,岑洛身形一闪,转瞬不见踪影。   洛霜眼眶泛红,望向洛翱:“他怎么又这样走了?难道在他心里,真没我们么?”   “先由着他闹两天,实在不行就将他脑中的记忆封存。”洛翱面无表情,沉声做出决断。   “你要我封存逸寒的记忆,这……这怎么能行?”洛霜不赞成地摇了摇头,“没有了记忆,他的过去就是一片空白,你就不怕他会生疑,同样不同意……”   洛翱截断她的话:“给他植入新的记忆。”   “不,我不同意,我不要欺骗他,这么些年来,我已经对不起他,现在你又要我这么做,说什么我也不同意。”洛霜极力反对。   洛翱注视着她,一字字道:“那你就宁愿看着他和我们作对?他知道的可不少。”   “你不是说先由着他闹两天吗,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劝说他。”沉默了一会,洛霜眼里泪水掉落,“我真不想三个孩子卷入其中,若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有个好歹,我……我……”她语声哽咽,无法再说下去。   “你想多了!”洛翱皱了皱眉,缓声道:“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有事。”   语落,他起身往门口走,“我去念安堂坐会。”   洛霜拭去眼角的泪,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唇角动了动,道:“今晚别去别院了!”   “最近我都会留在府中。”回过头说了句,洛翱提步走出屋门。   “老爷过来了。”房门被推开,烛火摇曳,一穿着普通的老妇,端坐在榻上,正慢慢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抬眼看到洛翱进屋,立时起身,欲准备向其见礼。   却被洛翱抬手制止:“说过多少次了,见到我无需行礼。”如果没这妇人,他或许出生不久,就会没了性命。   走到榻边坐下,洛翱看着老妇,低声问:“最近身子可还好?”   “多谢老爷关心,老奴这身子还算硬朗。”老妇说着,给洛翱倒了杯茶水放在面前的几上,“也不知小姐现在怎么样了!”想到多年未见的主子,老妇神色黯然,拿起帕子抹起了泪。   洛翱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道:“当年我到大周,潜进宫,几乎在宫里各处都找了,却怎么也找不到娘,你说她是不是早早就遭了毒手?”   “不会,小姐不会死的。先皇很喜欢小姐,可是小姐心里却只有那人,因此,她恼恨先皇,才在生下你后,让我抱着你,偷偷离开皇宫,回到灵月……”   老妇语落,洛翱道:“喜欢我娘?哼,先皇如果真喜欢我娘,又怎会纳应国公的嫡女进宫?并且让那女人诞下两位皇子,甚至要把皇位传给那女人的儿子,要我说,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娘!”   “老爷,你当年回来不是也说了么,那位雅贵妃的容貌与画像中的小姐一般无二,从这,不难看出,先皇只是将那雅贵妃视作小姐的替身,并非真心喜欢。”言语到这,老妇轻叹口气,续道:“小姐心里一直有那人,每次先皇到她寝宫来,她都不愿先皇近 身,老奴曾多次规劝小姐,事已至此,就对先皇好些,毕竟先皇对她的心毋庸置疑。宫里妃嫔不少,但自从小姐到先皇身边后,先皇再没去过旁的妃嫔寝宫,然而小姐就是转不过那个弯,每次见到先皇都是冷着一张脸。”   “得知小姐有孕,先皇甚是高兴,吩咐宫人一定要精心伺候,并且有对小姐说,只要孩子生下来,他就会力排众议,立老爷您为储君,而那时,皇后已产下一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   “你说的若属实,那我娘后来怎就无缘无故消失在皇宫?”洛翱放下茶盏,目中尽显冷意:“而且就我打听来的消息,他是在我娘失踪后不久,就纳了应国公的嫡女进宫。”   老妇叹道:“小姐的脾气很执拗,我当年抱您离开时,曾规劝过,就算再不喜欢皇上,也不能让龙嗣流落在外,可是小姐不听,应是想出妥当的法子,让我抱着你离开了皇宫。老爷,您同样作为男人,应该不难明白先皇当时的心情。”   “我娘为何要那么做?让你抱我离开就罢了,竟然还放了一把火烧了寝宫。”洛翱很不解。   “她那是在报复皇上。让皇上知道她有多讨厌给他生下子嗣,所以放了把火烧了寝宫,让旁人知道我们死在了大火中,实则趁乱逃出皇宫。”   洛翱沉默,半晌后看着老妇道:“我娘做事到这个份上,你就怎能保证先皇没有秘密处死她?”   “老爷,先皇很喜欢小姐的,就老奴对先皇的了解,他即便对小姐再寒心,也不会做出决绝之事。”老妇叹道。   “那我娘能在哪里?这么多年来,那人想尽法子找我娘,也没找出蛛丝马迹,我娘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你说她有可能还活着么?”母亲?他对生母可是没一点印象,如若不是她当年所行之事,大周就是他的,他才是大周的皇帝。同时也不会寄人篱下,在灵月生活多年。   “小姐不会死,最起码先皇不会要她死……”老妇垂泪,低声道。   静默良久,洛翱起身:“很快,我就会成就大业,夺回本属于我的一切,你好好歇着,如果我娘真没死,我定会找到她,让她安享天年!”   老妇只是无声垂泪,并没有说话,也没起身送他离去。   岑洛飘出主院,并没有立刻离开洛府,而是落在洛逸轩院里。   他站在一颗粗壮的花树后,借着月色,及屋里燃亮的烛火,静静地看着那一抹站在窗前的颀长身影。   那就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孪生兄弟——洛逸轩。   他有心事,眸光看似望着月色,却是处于放空状态。   每当回到院里独处时,洛逸轩就会卸下面具,因此岑洛看到了他的容颜。   禁不住心神一震。   除过过于苍白,近乎透明的脸色,他们的样貌几乎一模一样。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子悲悯之气。   悲悯?   岑洛嘴角牵起一丝淡淡的冷笑。   父母无时无刻不在害人,他有何资格生出那种情绪?   片刻后,岑洛唇角的冷笑散去,暗忖:“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洛府的事,岑洛白日里有打听过。   洛逸轩纯善,因身体之故,不喜与人过多接触。   洛素罗,一个被父母宠坏的小魔女,外表无害,内里弯弯绕绕不少。   大将军洛翱,女巫洛霜,百姓们多是畏惧,没有传出什么不堪的言语。   畏惧,是啊,是畏惧,夫妻俩把持朝政,架空女皇,无视国师,直白点说,那二人就是灵月的主宰。   敛起思绪,岑洛提气,骤然飘至窗前:“那个女子在哪里?”他们既然一起出现过,那么他多半知道那女子在何处。   洛逸轩先是一怔,借着满目惊愕。   “你……你是谁?”和他有着同样一副面孔,不过,对方显然很健康,洛逸轩眸光闪了闪,回过神,与岑洛四目相对,声音轻浅道:“我们素不相识,我没理由回答你的问题。”他会是谁?为何与他有着相同面貌?   岑洛神色淡然:“我是谁你或许很快就会知道。告诉我那女子在哪里,我只是想确定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不知道。”洛逸轩的目光由他身上挪开,遥望漫漫月色,低喃道:“她能去哪里?”   岑洛的目光锁在他苍白的脸上,问:“她是不是从大周而来,是不是要找一个叫顾骏的孩子?”   骏儿,顾骏……   顾骏,是他当年救的三姐弟中的那个小男孩吗?   那个孩子就叫顾骏,是宁远侯府的小公子,他的二姐叫顾连城,三姐叫顾宁。   洛逸轩心念电转间,脱口问岑洛:“你找的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对岑洛视线相对,他置于胸前的那只手慢慢收紧。   顾莲,荣小姐之前说她叫顾莲,而后又告诉他,为避免麻烦,方便找人改姓荣,顾连城,顾莲,难道她们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两个人样貌全然不同,且没有易容痕迹,荣小姐又怎会是那个护着妹妹和幼弟,为从刺客剑下逃离,纵身跃下断崖的顾二小姐……   洛逸轩心有矛盾。   倘若不是同一个人,对方之言又作何解释?   “顾连城,我要找的人叫顾连城,现在你是否可以告诉我,给那妇人做剖腹取子手术的女子叫什么名,人又在哪里?”岑洛可不管洛逸轩心中是怎么想的,他眼下只想确认街上传的那位神女,到底是不是连城。   “那位姑娘用的是化名,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是她,他有七、八分把握断定荣小姐就是顾二小姐,容貌之所以不同,或许她是用某种高超易容术遮掩的,而非戴着易容面具。   洛逸轩有些后悔,后悔回灵月前,没有随林叔一起回竹楼看一眼。要是那会他看到那女子睁开眼的样子,此刻就不会苦恼荣小姐究竟是不是她。   毕竟人的容貌可以通过易容术随意改变,但一个人的目光,却是很难加以掩饰的。   岑洛问他之言,好一会没说话。   洛逸轩也没有出声。   良久,岑洛提气,飘然而去。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洛逸轩自语:“你究竟与我有何关系?”样貌一模一样,又突然出现在他院里,说与他没甚关系,他是不信的。   静夜寂寂,月华如水,倾泻一地。   皇甫熠站在街边,仰头向天,看着东天升起的皓月,黑眸中尽显痛楚。   “我在这等着你,你可知道?连城……”月华照耀,将他的影子拉得那么长。   如同他胸中的孤寂与凄苦。   皇甫熠的身影在月色中显得朦胧模糊,似真如幻。他就那么一直望着高悬在夜幕上的皓月,让人不由觉得他满心的痛楚与孤寂,一瞬间消散全无,他似乎回到没遇见连城以前,独自在月下沉思的绝世公子。   “任伯,我要和她在一起!”收回目光,他看着任伯,缓声道。   “这……”任伯不知该怎么说。   皇甫熠嘴角漾出一抹笑,那笑如明月珠辉,不由自主吸引人的目光,“我离不开她……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她也不会有事……”血咒,他绝不会再在这该死的玩意面前服软,出手伤害她,“月可落,花可枯,我却不能死,我得护着她,得兑现我曾许下的诺言,爱她,疼她,宠她一辈子!”   黑眸中情意流转,他强力遏制心口处的痛感,“很快我就能见到她了!我心里好欢喜!”   任伯语带迟疑:“王爷真决定了?”   “嗯。”皇甫熠轻颔首,言语肯定道:“我身边不能没有她。”   闻言,任伯没再说话,但他眼底的忧色,却尤为明显。   “任伯,有咱们在身边,王爷和王妃不会有事的。”离涵看向任伯,将他目中的忧色尽收眼底,不由低声道出一句。   任伯朝他点点头,而后,长叹口气。   皇宫。   连城心绪平复后,君奕与她又说了不少事,其中包括连城如何运用体内的异能和灵力,及灵月目前的状况。   “我说的你都记下了?”目光凝聚在连城绝美出尘的脸儿上,君奕唇角微启,轻声问。   连城“嗯”了声。   久不见君弈再启唇,加之被他定定地看着,连城感到脸儿一阵滚烫,禁不住错开他的视线,道:“那我回宸宫了。”   君奕颔首。   目送她凌空而起,瞬间不见踪影。   “连城,顾连城……”他呢喃着连城的名字,一遍遍呢喃着。   这一刻,他似乎在沉思某件事,又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及地的长发在他身后宛若银瀑垂下,风儿徐徐吹来,那丝丝缕缕的发丝,就似冬日暗夜里,落了一场凄凉的雪,衬得他颀长单薄的身影,更显孤寂,落寞。   他的目光渐渐挪转,望着连城飘离的那扇窗,声音轻得宛若梦呓:“你就是月儿,又不全是她……可是我无法把你不看作是她,怎么办?我难道真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了吗?你已有心爱之人,你们是那么深爱,我该怎么办?”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成全你的幸福,这就是我最终的命运么!”   他的声音充满深深的痛苦,那痛苦渐渐蔓延,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长发与白袍在空中飞扬,此刻,他就宛若一只受重伤的夜之精灵,在自己编织的网中奋力挣扎。   慢慢的,他收回目光,转身,走向那象征他身份的宽大座椅。   他坐到了椅上,一动不动。   容颜精致绝伦,两道修眉宛若描画,鼻梁端正挺秀,饱含忧郁的眸子,通透得仿若琉璃,随着心绪起伏,不停地发生着变化。   如此妖冶的俊容,再配上满头银发,他,显得是那么凄美而苍凉。   “近千年等待,近千年等待,却……却不能与你相守……”悲凉的声音自他好看的唇中溢出,他笑了,那笑容让人看了,禁不住会心碎。   东方渐显鱼白,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女会在早朝散后,与皇君一起出宫,探访民情。   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没用多长时间,京中百姓皆已闻讯。   “不乘车辇吗?”走出清怡宫,风清看着连城,眸光柔和,温声问。   连城微笑摇头:“不用,我们就四处走走。”   “可是不带侍卫,怕是多有不妥。”拧眉思索片刻,风清目中涌上忧色,“女巫和大将军对半不会放过今日这个机会,要是到时出现个意外,你母皇会担心的。”   “没事的。”连城走在他身侧,声音轻浅道:“他们不傻,不会光明正大地和我们过不去。”   风清道:“国师和你母皇不是都说了么,京中,乃至距离郦京不远的几座城池中,有不少百姓失踪,而那些失踪的百姓,皆被国师和大将军送到一个秘密基地,训练成毒人,如果他们派出那些毒人,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有赤练在暗中跟着我们呢!”连城说着,看向风清,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道:“今天出宫,我们就是要引他们出手,如果真有毒人出现,正好让赤练跟上,从而找出那些毒人的巢穴,一网打尽。”   “他们都是老百姓,若是全杀了……”风清言语中带了丝犹豫,“就没有法子让他们恢复健康吗?”   连城抿唇,思索片刻,道:“那要看情况。”偷袭熠亲王府,以及出现在迷雾山上的那些毒人,已全然变成杀人工具,根本就没有了自我意识,那些毒人势必得斩杀!   “钰儿,你懂医术,君父希望你能尽最大努力……”说到这,风清言语突然打住,他觉得不该在连城面前提过多要求。   他是君父没错,但他并没对身旁的孩子尽过责任,又怎能这样那样要求她。   “君父……”连城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浅浅一笑,道:“能救的我自然会救。”   君父?   钰儿唤他君父了,风清顿住脚步,看着连城,眼角湿润,颤声道:“钰儿,你……你唤我君父了……”   连城眨了眨眼,歪着头笑道:“君父觉得奇怪吗?”她能感觉到身旁的美大叔,还有女皇看向她时,目中那浓浓的期盼,而那份期盼是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   君父,母皇,叫两声也没什么,毕竟他们是原主的生身父母。   没有他们,就没有原主,也就不会有她。   握住她的小手,风清逼退眸中湿意,暖笑道:“君父很高兴有你这个女儿!”   连城笑了笑,没有说话。   出了宫门,风清都没有松开连城的手,就那么牵着她走在街上。   “我们去惠民医馆吧!”连城由他牵着,完全无视街上过往行人的目光。   她今日身穿一身青色衣裙,同色面纱遮颜。   微风拂过,裙摆飘飘,宛若碧波荡漾。   风清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往惠民医馆所在的方向走。   由于他们二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度皆不凡,加上听说皇君和太女会出宫探访民情,以至于街上的百姓在看到两人时,几乎全驻足,目注他们从身旁走过,再至行远。   “荣小姐……”洛逸轩早早就到了惠民医馆,看过那对母子后,他就立于医馆外,等候连城到来。   他不知能不能等到,但他就想站在这等,等到那抹纤细的身影出现,好清楚她是否安然无恙。   皇甫熠站在对面街上,一双星眸定定地锁在连城身上:“任伯,是她,那个蒙着面纱,身穿青色衣裙的女子是她,可是她身边的男子是哪个?我怎没见过……”是她的连城,但她为何要别的男子牵着她的手?   “王爷,你确定那女子就是王妃?”任伯与离涵也都带着易容面具,他朝惠民医馆看了眼,眉头微皱,“那女子蒙着面纱,咱们根本看不到她长什么样。”   离涵这时道:“就身形,打扮来看,与王妃倒是有几分相似,至于是不是王妃,爷,属下过去……”   熟料,不等他说完,皇甫熠断然道:“我直接过去,你们在这等着就好。”   她的身形,她的穿着喜好,他很熟悉,不会有错,那站在惠民医馆外,正在与人说话的女子,就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是她的顾二。   “……洛公子!”看着洛逸轩,连城沉默片刻,淡淡道:“这是我君父。”   风清朝洛逸轩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你就是太女,这位是皇君……”洛逸轩愕然道。   连城颔首,而后对风清道:“君父,我们进去吧!”   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会是太女?   洛逸轩心有疑问,但还是向风清,连城各揖手一礼,跟着站在一旁,想着心事。   “连城……”皇甫熠见连城即将走进医馆,忙启用密音入耳之术。   连城身形蓦地顿住。   “钰儿你怎么了?”风清觉察到不对劲,不由问。连城却似是没有听到,缓缓转身,看向正走近她,身穿青色衣袍的颀长身影。   他脸上的易容面具,是与她逛集市戴过的那一张。   她认识,认识这张易容面具,认识这张承载着满满甜蜜的易容面具。   大傻瓜……   他怎么知道她在灵月,并且找到了这里?   连城眸中水雾顿生,随着皇甫熠一步一步走进,那清凉的泪,顺着脸颊滴滴滑落而下。   突然,一阵风儿吹过,吹落她脸上的面纱。   皇甫熠当即顿住脚步,看着她那绝美出尘的容颜,目光久久处于怔愣中。   他……他不再往前走,难道就因为这张不同的面孔,不认识她了么?   岑洛站在街边一不起眼之地,这一刻眼里写满失望。   不是她,不是她……   那有着绝色姿容的女子,不是她,不是她……   她真死了么?   真葬身在那无底深渊了么?   颓然转身,他恍恍惚惚地走向客栈。   “钰儿,你没事吧?”   街上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连城,看着这容颜出尘的女子,心中无不在想,那就是神女么?   连城接过风清递过来的绢帕,拭去脸上的泪痕,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进去吧!”大傻瓜,就因为样貌不同便不认识她,那就继续站在那发怔吧!   “是她,是他的连城,不就是容貌变了么,他怎会不认识她,更何况刚刚望向她他时,她眼里柔情,她眸中滚落的泪水都是那么真实……”皇甫熠暗忖,他就是脑袋反应迟钝的大傻瓜,记得曾当着她的面说过,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会一眼认出她,“连城,别走……”再次启用密术,他脚步移动,继续走向那抹正准备转身的倩影。   连城再度潸然泪下。   她凑近风清,低声道:“君父,他来找我了,是他,他来找我了,我好开心!”   风清拿过她手中的绢帕,帮她拭去泪水,温声道:“这是喜事,君父为你感到高兴。”   “我……我没想到他会来,更无法相信他能找到灵月……”说着,她将目光重新投向皇甫熠。   洛逸轩此时感到心有不适。   晨起,母亲来院里与他说,为洛氏一族的安危,要他进宫做太女夫。   他是不愿的,虽知母亲若不是迫不得已,不会做出那个决定,但他就是无法一口应下。   那时,他有想到她,然,片刻之后,他心下苦笑,即便她在他面前,又能怎样?就他的身体,根本无法给她幸福,更无法陪她终老,再者,她对他根本就无意,基于此,他还奢望什么?   与其奢望些不可能之事,倒不如为家族做点什么。   他应了,答应母亲进宫。   却……却没想到,原本打算今日碰碰运气,看能否再见她一面,熟料,不光见到了人,并知道她就是太女。   许是他敏感,竟感到她对他的态度与之前有所不同。   还有,她看到那身着青衫,样貌普通的男子为何要落泪?   他们认识么?   是了,他们定是认识,而且应该很熟,否则,她的情绪不会有那么大得起伏。   洛逸轩心中五味杂陈,午后他就要进宫,不知她的身份,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幕,他不会有什么想法,反正于他来说,已时日不多,在哪里居住只是地方不同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思绪处于紊乱中,一时难以理清。   “喂,你就是神女吗?”皇甫熠再有数步距离,便到连城面前,谁知,洛素罗凌空而落,在连城近旁站定,“你有什么本事,竟大着胆子自称神女?”手指连城,她转动着大大的眼睛,娇声问。   忽然,她脸色一变,怒道:“你是连锦,你不是去大周联姻了吗?怎又跑回来了?”   连城脸上表情淡然,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你是哑巴吗?没听到我与你说话,还是说,数年前那一鞭子没让你学乖,今日想让我再赐你一鞭子!”   洛素罗把玩着手中的软鞭,神情尤为倨傲。   “滚!”皇甫熠身形一闪,将连城拉到身后,凝向洛素罗,冷冷道:“我要你滚没听到吗?”身上杀气外溢,他目光如寒电,直直刺向洛素罗的面门。   “徐枫……你,你怎么在这?”不由自主后退两步,洛素罗怔怔地看着皇甫熠,“她是你什么人,你为何要护着她?”她脸儿微白,颤声道:“我们是朋友,你为这个一无是处的公主吼我,不觉得过分吗?”   洛逸轩听妹妹越说越不像话,忙走至洛素罗身边:“还不快向皇君,太女赔罪!”说着,他揖手先朝风清,连城赔不是。   风清面无表情,只是看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连城则干脆就没看他,而是从皇甫熠身后走出,清透的眸光锁在洛素罗脸上,徐徐道:“你有甩过我皇姐一鞭子?”   “是又怎样?”洛素罗心下醋意翻滚,想都没想脱口道。   待语落,她方感觉奇怪。   皇姐,眼前这身着青色衣裙,与徐枫站在一起的女子,唤连锦为皇姐,这是怎么回事?   连城唇角勾起,淡笑道:“洛小姐的胆儿可真大,竟全然不把我皇室放在眼里。”   “我为什么要将皇室放在眼里?这灵月,若是没我爹和我娘,恐怕早就乱套了!”洛素罗道。   连城嘴角漾出的笑容愈发明亮:“大将军和女巫德高望重,怎就养出你这种娇纵蛮横的女儿,看来,我今日得替他们出手调教你一番了,要不然,你哪日酿下大祸,大将军和女巫怕就要追悔莫及了!”   “你敢!”   洛素罗攥着软鞭的手举起,指着连城,双目圆瞪道。   “我敢不敢你很快就会知道。连城说着,右手随之伸出,微运力,洛素罗只觉掌心一震,那攥在手里的软鞭,蓦地挣脱开她的手,似是长了眼睛一般,落于连城右手之中。   而后,连城扬起软鞭,不等洛逸轩说话,只听“啪!”一声响,随之洛素罗如断线的纸鸢,向街上的人群中飞了出去。   “哥哥……”她惨叫一声,再没发出声音。   ☆、第225章:倾诉   洛逸轩提起轻功,宛若闪电,凌空接住她。   落回地上,看了眼昏厥过去的妹妹,他将目光挪向连城,嘴角动了动,终没说出什么,抱着洛素罗,转身而去。   “神女是太女……”   “是啊是啊,神女就是太女,她一点都不怕阿罗小姐,太厉害了!”   “你傻啊!太女既然是神女,哪用得着怕个凡人。”   “真漂亮,神女真漂亮!以后咱们再也不怕生孩子了!”   “你说的是,可咱们的男人现在都不知在哪儿……”   ……   围在街上的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间低声说了两句,瞬间过后,个个红着眼眶散了开。   当然,也有站在原地没走的,目光虔诚,望着连城专注地看着。   “连城……”   长臂伸出,揽连城入怀,皇甫熠目中柔情涌现,磁性惑人的嗓音扬起,“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我再也不要与你分开,再也不要……”   连城静静地在他怀中依偎片刻,而后仰起头,眸光疑惑:“公子,我们认识吗?你确定没抱错人?”   “昨日听街上传言,说神女降世,帮一位大嫂剖腹产子,我就有想到是你,可是我等了一天,又等了一夜,都没见你再出现在这家医馆,刚才看到你的身影,我知道那就是你,可是你面纱掉地,我一时间……我一时间怔忪,便停下脚步……对不起,我不该迟疑,不该停下脚步…… ”   修长的大手徐徐划过连城绝美出尘的容颜,他缓缓道:“变不回以前的样子了吗?”   “这样难道不好看?”   退出他的怀抱,连城哼了声,挽住风清的胳膊,道:“我君父长得这么好看,还有我母皇,那容貌美得就无法用言语形容,我是他们的女儿,长得好看些有什么不可以?”   眼前的少女是他心尖上的人儿没错,可她的容貌怎就与灵月锦公主一摸一样?还有,太女,君父,母皇又是怎么回事?   “你站在这慢慢想吧,我和君父先进去了。”瞧皇甫熠皱眉深思,连城丢下一句,就和风清转身走进医馆。   任伯和离涵从街边走过来,在皇甫熠身边站定,任伯安慰道:“王妃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王爷莫心伤。”   “爷,你是太想王妃才会认错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女子的样貌很熟悉,但绝不会是王妃,主子心里难受,在所难免,离涵幽叹口气,道:“我到其他地方再找找,肯定能找到王妃。”   皇甫熠回过神,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一字一句道:“她就是,我没认错人。”   任伯愕然道: “王妃易容了?”   “是真容。”皇甫熠说着,微顿片刻,这才续道:“她现在是灵月太女。”   “太女?这是怎么回事?”任伯大为不解。   离涵道:“爷,照你这么说,王妃难道不是难道不是宁远侯之女?”   怎么可能呢?宁远侯夫妇膝下有两子三女,整个京城没有哪个不知道。   “我也疑惑着呢,不过,我确定没认错人。”望向医馆内,皇甫熠出口之语尤为肯定。   离涵大开脑洞,想了想,压低声音道:“爷,你说王妃会不会是借尸还魂啊?”被扔下断崖,如若没有奇迹,很难生还,而王妃的样貌与之前完全不同,除过传说中的借尸还魂,他还真想不到其他的缘由,来解释刚刚看到的那位女子就是王妃。   “闭上你的嘴!”皇甫熠抬腿,踹离涵一脚,沉着脸道:“若是想找抽,你尽管随便乱想!”借尸还魂,那不过是民间一些荒诞传说罢了,他从未信过,再者,她好好的,用得着那样么?   他的感觉不会有错,抱住她那一刹那,是他熟悉的感觉,她就是她,就是原来的她,至于容貌,身份有变,肯定有着什么原因。   她迟早会告诉他,而他,耐心等着就是。   抱洛素罗到旁的医馆看诊后,听大夫说鞭伤不是很重,人只是受惊晕了过去,洛逸轩方轻舒口气。   回到府中,将洛素罗抱回她自个院里安置好,又叮嘱丫头几句,他正要离去,却听到院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丫头挑起门上的竹帘,洛霜脸色极其不好地走进屋里。   挥退里面伺候的丫头,她在洛素罗床边坐下,先是检查了下女儿身上的鞭伤,而后将目光凝聚在洛逸轩身上,语声轻柔道:“你是兄长,既然在场,怎不护住妹妹?”   “娘不觉得阿罗性子娇纵吗?数年前,她挥鞭打伤锦公主,宫里看在你和爹的面子上,并未就那件事多说什么,可今日,她面对的是太女,不仅出言不逊,且态度极为傲慢,就是我这个兄长都看不过眼……”洛逸轩正说着,突然连咳起来,半晌后,他顺过气,续道:“我有想过向太女求情,可没等我开口,太女手中的软鞭就已落在阿罗身上,娘,你身为女巫,我爹又是大将军,就阿罗今日惹的事,实在是有损你们的脸面,太女教训她,我觉得没错。”   洛霜见他喘气急促,道:“坐下说吧!”洛逸轩抬头,用帕子掩着嘴又连咳数声,摇了摇头,慢慢道:“娘,我自幼就身体不好,爷知道自己没几年可活,但我希望你和爹千万别走错路。”攥紧手中的白色绢帕,他眼里蕴出悲悯之色:“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艰难,眼下女皇立了太女,娘和爹该放手的就放手,莫再贪念权利不放。”   “逸轩,你……你咳血多久了?”本想斥责他两句,但那挂在他嘴角,没被擦干净的血丝,刺痛了洛霜的双眼,“告诉娘,你咳血多久了?”不是一直服用汤药么,怎就咳血了?她声音轻颤,眼里尽显疼惜。   洛逸轩眸光微闪,抬手就拭嘴角:“娘,我没咳血。”从小到大,母亲没少为他的身体忧心,他现已成人,不能再让她挂心。   “我都看到了,逸轩,别瞒着娘!”傻孩子,怕她担心,竟装作没事,洛霜眼角湿润,道:“你若不说,就将手里的绢帕递给我看。”   洛逸轩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道:“昨晚有人到我院里,看到他,我仿若在照镜子,娘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他有意转移话题,洛霜又怎能不知其意。   “他是你的孪生兄长。”她颇感心酸,眼前的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从小就懂事,可是他越懂事,她就越心酸,为何一胞双生,他的身体却不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服用汤药,身体时好时坏,始终不见大好,这……这要是失去他,她的心得有多痛啊!   孪生兄长,他有兄长,真好!   若是哪天他……   也可以瞑目了!   洛霜轻声问: “你就不想知道他更多的事?”   洛逸轩摇头:“我只要知道他是我的兄长就好,其他事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眼里染上一丝笑意,他道:“大哥很好,有他在娘和爹的身边,我很放心。”   “逸轩,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想娘担心,才说自个没事。”儿子眼里的笑意,让洛霜直想落泪,她终没忍住,起身走至洛逸轩面前,握住他苍白消瘦的大手,“娘不要你有事,你得好好活着,知道么?”   “嗯,我会努力活下去!”洛逸轩点头。   医馆门口。   “王妃……”连城和风清从医馆内走出,任伯和离涵互看彼此一眼,随之望向眼前的绝美少女,试探着唤道。   连城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微微笑了笑:“你们好。”   是王妃,任伯心下确定。   离涵这个直肠子,心里却泛着嘀咕,就一声你们还,咋就不再说些旁的,这要他如何确认她的身份?于是乎,他脱口就道:“你真是王妃?是顾二小姐……”   “你说呢,离涵!”连城笑了笑,目光挪到皇甫熠身上,勾唇道:“你是随我进宫,还是哪儿来回哪儿去?”   皇甫熠一把拉她入怀:“自然你去哪玩就去哪了!”他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魅惑。   “不害臊,君父和任伯,离涵在旁边看着呢!”轻捶他一圈,连城脸儿微红,挣脱出皇甫熠的怀抱,嘟哝一句。   皇甫熠握住她的纤手,璀璨星眸含笑,磁性惑人的嗓音自唇齿间轻漫出:“我抱我的娘子,一点都不害臊!”   是王妃,果真是王妃!   离涵挠头,目光落在连城身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王妃,请恕属下眼拙,没能第一眼认出您!”   他和任伯都戴着易容面具,王妃却能一眼认出他们,而他,却因为对方容貌有变,冒失地还出言加以确认,实在是给爷丢脸!   “与你相比,有人明明认出是我,却又突然心生疑惑,停下脚步不再上前,那才叫眼拙呢!嗯,不对,那人不仅眼拙,而且啊……”连城故意拉长尾音,淡扫皇甫熠一眼,“而且那人的心也不好使,所以啊,你无需对我说什么对不起!”她语声轻浅,神色无比柔和。   皇甫熠紧了紧她的手儿,脸上笑容涌现,厚着脸皮道:“我昨日就知道是你,我的心好着呢!”   “那你承认自个眼拙了?”连城甩给他一个眼刀子,“哼”声道:“放手,母皇还等着我和君父回宫呢!”   风清站在一旁,嘴角虽挂着宠溺的笑容,但心里却忧虑不已。   他能看出皇甫熠有多么喜欢,深爱连城,亦能看出连城对皇甫熠的深情,按理说,作为君父,看到此情此景,他为女儿甚是感到欢喜,然,他不仅仅是君父,还是灵月的皇君,他不能看着拯救灵月,继承灵月大统的新一任女皇,终回到中原。   可他不能说什么,不管是现在,亦或是未来某日。   因为他知道,即便连城与生俱来有着那么个使命,但于一个从小流落在外,并未得到过父母庇护的孩子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公平。   “王妃,爷这些日子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瞧连城瞪着皇甫熠不愿多搭理的样,离涵这时道出一句。   风清思绪回笼,笑容温和道:“钰儿,要不君父在各处再转会,你晚点再回来,记得多注意安全!”对上他温和而宠溺的目光,连城嘴角动了动,熟料,不等她说话,皇甫熠醇厚而优雅的嗓音抢先扬起:“谢谢,我不会让她有事!”   “去吧!”风清笑了笑,轻摆手。   皇甫熠朝他点点头,揽住连城的纤腰,提起轻功,倏地便疾驰远去。   “魅,不用跟着,保护皇君安然回宫。”启用密术,连城吩咐魅一句。   街上行人逐渐散开,风清一路走着看着,倒也没遇到什么事。   “你……你还好吧?”别院中,连城眸中水雾萦绕,静静地看着皇甫熠,“傻瓜……为什么要来这里?”抚上他苍白的脸,她声音轻颤,“这儿是不是很痛?傻瓜,大傻瓜……你这样,我的心会很痛很痛……”另一只手置于皇甫熠的心口,大颗大颗的泪,顺着她绝美出尘的脸儿滚落而下。   皇甫熠环住她的腰身,站在一颗花树下,眸中柔情流转,摇头,再摇头:“我没事,我好着呢!”极致的痛感在心口处传开,他爱她,深深地爱怜着怀中的人儿,痛吧,即便痛得窒息,他此刻只想紧拥她,只想这样陪着她地老天荒。   低下头,他吻着连城脸儿滚落的泪水……   额上冷汗滴落,他心口处的痛感,宛若刀剜一般,可是他的温却柔而缠 绵,似是要将他满满的爱意,全倾注在这一吻中。   良久,皇甫熠声音沙哑,抬起连城优美的下颚,喃喃道:“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去那冰冷的地方,可是听说你出事,我恨不得立时陪你而去,更恨不得毁了这天下为你陪葬……”   连城依偎在他怀中,唇角微启:“我没放弃活着,我告诉自己,就算身上的伤再痛,我都要坚持住!我要救骏儿,要找到巫师给你解血咒,我要你好好的,要和你共白首,和你永远相守在一起!”   抬起头,连城眸光湿润:“熠……我爱你,即便我被毁容,我相信你都能认出我,相信你不会嫌弃我,可是,我竟然没事,我被毁容,被喂下催 情之药,被刺中腹部,被扔下悬崖,我却还活着,我没事……知道吗?是一粒药丸救了我的命,那粒药丸是冯叔留给我的,其中还有一枚月牙形玉佩……身上的血往外流着,我不能死,不能有事,鼓足所有气力,我掷出紫金索……意识朦胧中,我往嘴里塞进一粒药丸,醒转后,我发现我被人救了……”   皇甫熠静静地听她说着,说着前往灵月途中遇到的每件事,“容貌发生改变,且与灵月锦公主几乎长得无二,我就对自己的身份心生怀疑……”微微顿了顿,她续道:“没想到,因为超常的能力,我在洛府地牢,意外见到君父,见到骏儿,一并知道真实身份……是国师为保我性命,在我一出生,便以秘药隐去我的真容,而后,君父又吩咐冯叔抱着我逃离灵月……”   微微笑了笑,连城柔声道:“我不在乎什么身份,我只知除去大将军和女巫后,就再也不和你分开,再也不……”   收紧臂弯,皇甫熠眼里满是心疼:“傻丫头,你担负的太多了!”   连城摇头:“为我所爱的人担负再多,我也心甘情愿!”   沉默半晌,她极其认真道:“你身上的血咒,我们一起面对,我不会让你有事,也不允许你有事!”   皇甫熠“嗯”了声,道:“一起面对,我和你……”   洛府主院。   “不能由着太女的声望在百姓心中高涨!”洛翱来来回回在屋里走了数步,阴沉着脸,凝向洛霜:“我虽没见到她人,但就今天发生在阿罗身上的事来看,她绝对不是个善茬!”   洛霜道:“她是异星,身上必有异能,是不容小觑。”   “放出消息,先毁掉她神女之名,再设法将其除去。”洛翱做出决断,目光阴狠道:“这边的事得尽快解决。”   “怎么了?大周那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洛霜神色微变,禁不住问。   洛翱面冷似冰:“岑府和广武将军府皆已被皇甫擎下密旨,一夜灭门!”   “是东旬那边传来的消息?”洛霜的心蓦地一突,“大周那边的暗线全被除了?”   洛翱一拳砸在桌上,狠声道:“岑老应该是逃脱了……”半晌后,他森然一笑,又道:“皇甫擎够狠,够有手段,但要清除我所有的暗线,他妄想!”   “大周那边还有暗线吗?”就她所知,除过被大周皇帝连根拔除那几个,大周那边已再无暗实力,眸光微闪,洛霜暗忖,“难道他有瞒着我什么?”   “有,不过,他们暂时是步死棋!”沉思片刻,洛翱心底的怒火稍有平复,“安排人查探下徐枫的身份。”   洛霜蹙眉:“你想收揽他?”   “他若识相为我所用,自然最好,否则,直接除去,免得阿罗一天到晚惦记!”洛翱并没见过皇甫熠,但他有从身边人的口中,听到洛素罗与皇甫熠相识的经过,及今日发生在街上之事。   “我虽没见过人,但就今日之事来看,他的心全在太女身上,要想为我们所用,恐怕很难。”洛霜说着,长叹口气,“阿罗对他似是用了真心,我就不明白了,她和那徐枫总共没见过几面,怎就一时脑热,对个陌生人付出真心?”   洛翱眼睑微垂,沉着脸,一时很难让人看出他在想什么,只听他道:“得了空就给她议亲吧!”   “嗯,这事我会放在心上。”洛霜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忽然,她眼眶湿润,脸色变得凄然。   洛翱见状,皱了皱眉:“你这又是怎么了?”   沉默良久,洛霜声音微带悲凉:“逸轩咳血了……他咳血了……可是他怕我担心,瞒着我说身体无碍,翱,要不咱们别送他进宫好么?”   心中一紧,洛翱目中染上一抹复杂之色,但转瞬,他的目光便恢复常态:“这事已定,此时再生变故,你觉得妥么?”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那孩子的命数在那放着,没几年可活,可是他能有什么法子?   他心里不适是自然,位那孩子心痛也是有的,但成就大业在望,他不能停下,不能就此止步。   基于此,他对那孩子只能说声对不起!   望其来世投生寻常人家,身体康健,过平凡生活,不再为人所利用。   利用?   他在利用自己的孩子,洛翱心里苦笑,是的,他是在利用自己的孩子,利用为他付出良多的表姐,可他没有法子,为达到目的,他没有法子,只能如此!   洛霜一听他这话,眸中的泪水顷刻间落下:“你一点都不为逸轩担心吗?他也是你的孩子,现如今他咳血,也不知……也不知还能……”   “我怎能不为他担心?”洛翱声音低沉,目中痛色涌现,“可我担心有用么?这么些年来,为他的身体,无论是我,亦或是表姐,咱们都已尽最大的努力……”   “表姐?你唤我表姐?”洛霜截断他的话,情绪激动异常,“我不是你的表姐,我是你的妻子,是和你共白头的妻子,告诉我,你唤我表姐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有多少年,他没唤过她表姐了?眼里泪水不可抑制地往下掉落,洛霜只觉心痛得要死。   自从成婚后,他就没有,没有再唤她表姐,他唤她霜儿,虽然她对此,并无什么感觉,单这是男女间的称呼,是爱人间亲昵的称呼,此刻,他却一反常态,唤她表姐,究竟是何意?   洛翱起身,到她身旁:“霜儿,你别生气,我唤你表姐,没什么意思的。”抬手拭去洛霜脸上的泪水,他声音柔和道:“咱们没成婚前,我可是一直唤你表姐呢,那时,每当我与你白搭话,你都会生气地说我没礼貌,说你是表姐,而我……”   “别说了!”   ☆、第226章:复苏   洛霜止住眼里的泪,嘴角掀起一抹自嘲的笑:“我算是知道了,在你心里,从未将我视作你的女人,你的妻子……我,我只是你的表姐……”她在渴望什么?又在期盼什么?从懵懂少女心初绽那刻,心中不是只有那一人么!   与他成婚,只不过是母亲的意思,是母亲强行要她嫁给他,嫁给这位小她两岁的表弟,因此,他们间没有多深的夫妻感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更何况,还有那个女人夹在他们中间,而他,心里也只有那个女人,既然什么都知道,她情绪这般起伏,这般自讨没趣作甚?   “我累了,想休息一会。”稳住情绪,洛霜起身,走向内室,“消息我会放出去,也会设法破太女的神女之名。”   洛翱注视着她的背影,长叹口气,道:“逸轩进宫不会太久,等咱们一切安排就绪,就可让他脱身回府。”   回应他的,只有一室静寂。   淡淡的纱垂下,微风透窗而入,轻盈舞动,皇甫熠静静地看着连城,看着站在他面前三步外的她。   夕阳余晖收拢,连城双颊微微泛红,眸光轻柔似水,就那么任皇甫熠的目光定定地锁在她身上。   在院里的花树下,他们相拥很久,也说了很多话,但她唯独没告诉他,一旦他们结合,他身上的血咒就会被压制三年……   至于缘由,只因她不想他担心,担心三年内找不到真正施血咒的那人,会面临的结果。   沉睡,他必不怕。   可是他必怕她会一起……一起陪他沉睡。   他爱她,且深爱着她,爱至骨髓,所以他会怕……   “你……”皇甫熠忽然开口,在此之前,他已沉默小半个时辰。   他不傻,知道她拉他进屋,满目柔情,会做什么 。   但是,他不想,也不愿就这么要了她。   即便那里的反应已然强烈,即便心里的爱意如潮水翻滚,即便血咒折磨得他快要失去理智……   他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单就他唇齿间溢出的一个“你”字,打破了屋里的宁静,连城饱含柔情的瞳眸眨了眨,但她依旧没有说话。她看着皇甫熠,看着眼前的爱人,看着他眼里的极致隐忍。   “你真要这样么?”喉结滚动了下,他喃喃道:“我想给你最美好的一 夜!”   连城一震,她也想拥有新婚夜,在龙凤喜烛映照下,和他……可是她更不想他被血咒折磨,更不想两人明明深爱彼此,却不能相守一起。   轻“嗯”一声,她等到他上前。   皇甫熠嘴角动了动,错开那柔情似水的眸光,道:“灵月的大将军极有可能就是那幕后之人。”   连城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转换了话题。不过,她没多想,只是轻语道:“鬼幽是他的人,骏儿是我从他府中救出的。”不是极有可能,而是那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幕后黑手。   “就是他……”皇甫熠凝视着连城,蓦地神色一冷,“我这就去灭了他!”   连城摇了摇头。杀洛翱不难,难的是铲除他所有的势力。否则,后面必生出不少事端。   “他和他的妻子,也就是灵月的女巫,现掌控着灵月整个朝堂,其身后必有不少党羽,再有就是,东旬,吕齐,还有大周应该都有他的暗实力,如果单单除去他们夫妻,实在算不上明智之举。”   皇甫熠微微一笑。   “你说的对,是我过于心急了!”   他眸光闪动,其中柔情尽显。   连城伸手,拂过眼前的轻纱,澄澈的眸瞳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母皇和君父会为我选太女夫,嗯,让我想想,他们好像说过,只在灵月的世家公子中挑选哦!”她是有意这么说的,看他还如何做到淡定?   额上冷汗滴落,不知何时手已按到心口,却还在忍,忍着血咒激发起的极致痛感。   傻瓜,宁愿忍着那彻骨之痛,也要看着她,爱着她……   皇甫熠唇角漾出的笑容,当即僵住,片刻后,他前行一步,也仅是那么一步:“不许!”他言语霸道,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我不许他们给你选太女夫!”   放下轻纱,连城转身走至桌旁,随之流云般的衣袖拂过桌面,开始往杯中倒茶水。   她的动作尤为轻柔,古雅,在这一刻,茶水似乎因她这么个无双的人儿,变得气味雅致而令人心醉。   端起杯盏,她轻抿一口,而后望向皇甫熠,微笑道:“你不喝口吗?”   皇甫熠心头莫名涌上一丝惆怅,移步到她身旁,端起另外一杯茶水。   “怎么不喝?”看他放至唇边的茶盏顿住,连城眉儿微挑,勾唇道。   她绝美出尘的脸儿上始终挂着笑容,皇甫熠怔怔地看了她良久,眸光渐转为痴迷,再由痴迷变得灼热。   “不喝就放下吧!”连城放下手中的茶盏,垂眸站在桌前,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画着圈,“熠,我不想你因为血咒备受煎熬,也不想和你分开,但是……但是光不想是没用的,要不,你就服下忘情之药,忘了我吧!”   言语到这,她眸中笑意涌现:“比之你能好好地活着,我甘愿被你遗忘,甘愿一个人承受相思之苦。”笑容依旧,眼角却滚落出一颗一颗的泪珠,“熠,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他的自制力太好,一个法子不行,她就再换个法子,看他还能忍多久。   皇甫熠心口处很痛,因为他的爱在剧烈燃烧着。   她爱他,她很爱很爱他,他知道,又何尝不是深爱着她。   要他服用忘情之药,要他遗忘她,他做不到……   仰头一口饮尽茶水,他将空茶盏放到桌上,忍住心口处的极致痛感,伸手抚着她沾染清泪的脸颊,他笑了,笑容如暖阳一般,但他的星眸中却隐藏着一丝浅浅的惆怅。   “傻瓜,你该知道的,无论怎样,我都不会遗忘你。”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她的笑脸映在他的黑眸中,他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对他盈盈绽放。   他的目光,似是穿过无数个轮回,但却始终凝视着她的瞳眸。   他要她,很想要她,就在这一刻,就在此时,要她……   奈何他心中这么想着,却迟迟不见行动,他只是抚着她的脸颊,凝视她,不见下一步动作。   月光照进屋里,落在他平凡的脸庞上,他唇齿间轻漫出两字:“连城……”   他看着连城,目光宛若夜空中的璀璨星子,明亮却遥远。   连城微笑着,她唇角勾起的弧度很美,她看着他,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动 情了么……   他越是想给她最好的一切,她越是深爱他,越是不想看着他痛,越是想解开他身上的血咒……   不计后果,她都要解开他身上的血咒,不计任何后果!   “熠,与你相识,再到与你相知,相恋,我很幸福!”连城唇角微动,柔和而饱含深情的嗓音扬起。   是的,她很幸福,因为有他,她很幸福!   他就像灿烂的太阳,时刻温暖着她,又似浩瀚的明月,在暗夜里伴她前行。   皇甫熠笑了,笑容宛若春花绽放:“因为有你,我才真正明白活着的意义!”简短的话语,却深深扣动了连城的心弦。   屋里没有燃亮烛火,唯有月华照进。但他们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看到对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连城看着皇甫熠,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那笑容如莲花般温婉,又似玫瑰般妩 媚。   皇甫熠还是没有动,还是在那隐忍着,压制着极致的痛,及满满的欲 望。   想拥有,又怕拥有。如果,如果血咒真解不开,如果某日他真被血咒控制,他决然了结自个,留下她一人,可该怎么办?   他不要她有事,他要她活着,好好地活着,与一个深爱她的男子在一起,生儿育女,健康快乐地活着,因此,他愿把此刻看到的,全视作梦,假若可以,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就这样让他凝视着她的笑脸,沉醉不醒。可是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心口处的极致痛感,以及焦躁不安的情绪,都在提醒着他,梦就是梦,终究会醒转,会破碎。   然而,这一刻,对,就是这一刻,他的梦还没有醒转,还没有破碎,恍惚中,他看到连城抬手,轻轻解 开衣裙上的丝带……   柔顺光滑的衣裙散落至地上,她,他眼前的她,则宛若破茧的蝶儿,褪 下了一身沉重,尽情绽放着她的美!   脉脉月华流转,照亮了她如玉的肌肤,泛出温暖而惑人的光泽。   皇甫熠感到喉中好干涸,感到身上极度不适。   地上衣裙散 落,她就那么站在他面前,长发随风轻舞,她笑容温婉而妩 媚,看着他,只看着他……   她和他距离很近,他前一刻刚垂至身侧的手,只需轻轻伸出,便可揽她入怀,从而感受她的温柔。   夜色寂寂,室内同样没有一丝声响传出,恍惚之中,他觉得……觉得她身上传出的温暖,他全然感知到了!   “熠……”连城轻唤。   他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出声。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不介意扑 倒你丫的!   连城心中暗忖一句,上前直接抱住了他。   她的脸贴在他心口处,低语道:“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随着音起,她的纤手已挪至皇甫熠腰间。   锦带落地,皇甫熠再没忍住,弯腰将她横抱起……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拥有她,因为这是他认定相守一生的女人,是他要全身心爱恋,痴 缠一生的女人。   谁也不能从他这把她夺走,谁也不能!   哪怕是她的母皇,君父,也不能左右她的人生,给她选夫婿,夺走他认定的妻子!   这一刻,他发现,他竟好想好想拥有她,当她靠近他,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时,原来他的心底深处,早就想要她,想要纳她入怀,好好地爱恋,痴 缠!   好强烈的感觉……   强烈到他几乎无法呼吸。   连城,她,是他的连城,此时她就像摄人魂魄的魔女,而他,丝毫都抵制不住她的诱 惑。   他的自制力全然崩溃,因为他无法不去想她,拥有她!   “连城……”他在她耳边呢喃。   连城躺在枕上,眸中情意流转,轻“嗯”一声。   是她,是他的连城,他没有做梦。   近在咫尺的人儿,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是他的连城,是他独一无二的连城,更是他魂牵梦萦的连城!   如轻烟般的床幔悠悠落下,他抱紧她,生怕人儿消失不见。   痛,心口处的痛感加剧,滴滴冷汗滑落而下,连城温柔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轻语道:“熠……我是你的……”她的手抚上他的脸庞,轻轻地取下易容面具,顷刻间,他俊美的容颜现于她眼前。   许是为减轻他身上的极致痛感,她将他抱得更紧……   长发散落于软枕上,宛若墨莲绽放,她眸中神光愈发柔和而深情。   微凉的风儿透过轻纱吹入,她却没感到丝毫不适。   皇甫熠亲吻着她,亲吻着她的发,她的唇,她的眉眼,她的耳畔……她的指尖,她的一切……   他的动作由轻柔,爱恋,再至疯狂……   连城眼眶湿润,为他的深情,为他痴狂的爱恋,她眼里泪水滑落,顺着绝美的脸颊,滴滴滑落而下,融入如云的秀发之中。   三年,她定要在三年内找到对他下血咒的恶人……   她不要他沉睡,她不要!不是她后悔之前许下的誓言——他沉睡,她陪着一起。   而是,她要和他相守白头,和他生儿育女,和他幸福共度每一天。   那个凄然的结局,就让它见鬼去吧!   连城唇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看着那正忘情拥吻她的男子。   朦胧月华如水流泻,他俊美的脸空灵至极,真真宛若谪仙。   他吻着她,拥抱着她,是那么爱恋,却又小心翼翼,生怕她不适。   “我爱你……我爱你……”他呢喃着,随之……   连城终于感到刺痛,那痛感瞬间传遍全身,但瞬间过后……   漫漫月色骤然明亮至极,通过缝隙照进屋里,照在宽大的床上,照出紧紧相拥的他们,照出他和她无论是生,亦或是死,都要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我在为他绽放着,只为他绽放……”连城满心都是幸福,暗忖:“无论生死,我都要和他在一起,永不分开,永不……”   皇甫熠眼里落下泪,那泪是释 放,释 放多年压抑在心底的极致伤痛,那泪让他感觉到了轻松,从此,他真真正正再也不是一个人,不用再独处时,为多年前惨死的凄然暗自心伤,落泪……他有了她,有她陪在身边,当他想起亲人伤痛时,她会在身边给予他安慰,会陪他笑,陪他看日出日落,共享他的喜怒哀乐。   他的泪落在连城唇上,咸咸的,那里面有他的心伤,亦有他满满的爱恋和幸福。   连城暖笑着,她的泪如同她的笑容,亦暖暖的,不仅温暖了他的眼帘,同时还温暖了他的心房。   窗外月华再次骤然一亮,最后一刻终于来临……   他将头埋在她散落在枕上的秀发中,喃喃道:“爱你……胜过我的命……”   连城心里一酸,她知道,她很早就知道,而她,又何尝不是啊!   良久,他手上倏然用力,她的身体随之离开软枕。   他躺在枕上,看着她,看着脸上满是红晕的她,目中尽是柔情。   就在这时,连城感到背部灼痛,好似要撕裂一般。   “你怎么了?”她脸上神色突变,吓得皇甫熠立时起身,抱她入怀,“你的背部好烫!”说着,他便往连城后背看,然,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屋内彩光四溢,耀眼至极。   而那彩光竟来自连城背部,“熠,我好痛……”抱住皇甫熠,连城神色痛苦,一字字道:“我好痛,我感觉我的背快要裂开了,熠……”   皇甫熠听到她呼痛,哪还顾得着看她的背脊,他紧紧拥她入怀,不顾手上的灼烫感,就那么将手贴在连城的背上,一下一下轻抚着……   彩光愈来愈亮,连城咬着牙忍受着背部的灼烫,她心里明白,这定是异能,灵力在她体内复苏所致。   是了,连城背部的灼烫感,及满屋四溢的彩光,正是因为她体内的异能,灵力复苏引起的。在她的背正中,一朵七彩莲花图案忽明忽暗,时而缓缓绽放,又时而慢慢合拢,周而复始数次,方彻底绽放为一朵七彩莲。   灼烫感逐渐消减,彩光随之缓慢消散,直至完全散去,满屋又仅剩下如水月华。   “熠……我没事了!”仰起头,连城看向皇甫熠,却发觉对方似是并没有听到她说话,不由又道:“熠,我没事了,你在看什么?”   皇甫熠半晌后回过神:“你背上原先有图案吗?”   连城摇头:“没有。”   “屋里刚才四溢的彩光,是由你背部的七彩莲释 放出的……”皇甫熠说着,坐正身形,与连城四目相对,神色郑重道:“我心口不痛了,一点都不痛了,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心中装的全是你,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这里面全装的是你……”手指心口,他神色变得愈加郑重,“可我却不痛了,你能告诉我为什吗?”拥有她那一刻,他的心便不痛了,但那会他并没多想,而后……到最后那一刻,他依旧没感到心口处有痛感传出,这无疑令他心生疑惑,紧跟着,屋内出现彩光,且是从她背部释 放而出,同时间,她的背很烫,灼烫,持续小半刻钟,那彩光随着她背部的灼烫感消减,慢慢消失不见……   如此异常之事发生在她和他……   想到这,再结合连城拉他进屋后的举动,以及说出的每一句话,皇甫熠断言道:“我身上的血咒解了,与咱们身心相融有关!”   连城抿了抿唇,点头承认:“是,唯有你我身心相融,方可解开你身上的血咒。”他的目光好透亮,仿若能看穿人心底,她骗不了,索性承认就是,但她绝不会说出实情——压制,血咒仅是被压制三年!   “真是这样吗?”绝不会就这么简单,她定是还有事瞒着他,皇甫熠握住连城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极其认真道:“感受到了吗?这里只为你跳动,如果因我致你身处危险之中,那么我会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你,现在,你还是不愿对我说实话吗?”   “我没有骗你,真的,我真没有骗你!”微微笑了笑,连城抽出手,将他紧抿的唇角往上掀了掀,“别板着脸,这样难看死了,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皇甫熠没笑,没因她甜腻的话语露出笑容:“我不要你有事!”他神色凝重,语声极为压抑。   “我真没事的。我有问过国师,要如何解开你身上的血咒,他便告诉了我这个法子,还说我会因此打开体内封印的异能,灵力,我原是不信的,可是事实却真如他所言,你的血咒解了,我体内的异能,灵力也冲破了封印。”语落,连城抚上皇甫熠的俊脸,嘟起嘴儿道:“你若再不信我,我可就要生气了!”   她说的话,无一丝漏洞,他想信,但直觉告诉他,绝不会仅仅是这样。   皇甫熠看着连城,看着他不再说话。   “你这是不信我说的话吗?”放下手,连城脸上表情冷凝,准备下床,“既然这样,我就回宫了,等你什么时候信了,再……”熟料,不等她说出后话,皇甫熠伸手一拉,立时,将她拽入怀中,接着……   ☆、第227章:说破   “熠,别闹,我还要回宫呢!”再床上都要了不下三次,这会又在浴桶中不规矩,连城幸福的同时,也倍感无奈,奈何尝到甜头的某只,嘴上说帮她沐浴,实则却时不时“欺负”她一下。   皇甫熠环住她的纤细的腰肢,将头轻搭在她的光滑如玉的肩上,低语呢喃:“好想和你一直这么下去!”他的直觉向来不会有错,但她不说,他能怎么办?   以下咒者的恶毒心思,血咒绝不会就这么轻易解掉。   可是经他再三思虑,都丝毫头绪都未想出。   没头绪,不代表他完全相信她的话,不代表其中没有隐患。   隐患?   是了,她和他结合,血咒不再作祟,这并不能说明它已不存在,或许……或许它只是被压制……   总之,必存隐患。   原打算趁着缠 绵之际,设法从她口中知道些什么,却不成想,醉于爱河中的她,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无论他如何问,她的回答只有一句——血咒已解。   “等这边的事解决完,我们就回大周,那时,我们天天待在一起,再也不分开。”连城转过头,在他俊美绝伦的脸庞上轻印一吻,嫣然笑道:“喜欢孩子吗?”   收紧臂弯,皇甫熠“嗯”了声,低喃:“我们现在就不分开,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你要随我进宫?”连城明眸眨了眨,“宫里可都是大将军和女巫的人,行事极为不便。”   皇甫熠神色一凛:“这样我更要在你身边!”   “也好,我们暗中动手,将那些眼线逐一铲除,这样大家在宫里行走也自在些。”说着,连城深吸口气,又道:“怕是已经后半夜了,咱们动身吧!”   “听你的。”皇甫熠颔首,而后松开她,缓缓站起。   由于视线尚未从他身上收回,登时,连城脸儿红晕满满,阖上双眸道:“它……它怎么长这样,这……这未免太……”   皇甫熠垂眸,看向昂起头,精神抖擞的 小熠熠,闷笑出声:“是不怎么好看,不过……它可是你的幸福……”说着,他拉连城站起,凑近她耳畔,磁性惑人的嗓音扬起,“它很喜欢你,有感觉到吗?”   “流 氓!”在他腰间掐了一把,连城红着脸就要跨出浴桶,熟料,皇甫蓦地将她横抱起,星眸中笑意流转:“你还没告诉我,它未免……太怎么了?”他言语缓慢,声音愈加惑人得紧。   连城只觉脸儿尤为滚烫,佯装生气道:“你再这么没正经,就别怪我……”   没等她道出后话,皇甫熠低头,倏然吻住她的唇,半晌后,他方放过怀里的人儿,眉眼含笑,徐徐道:“就我个人而言,它各方面都还不错,不知娘子大人可还满意?”跨出浴桶,他夹带着笑意的嗓音扬起。   “皇甫熠,你……”甩给他一个眼刀子,连城抿着唇儿,冷着脸不再说话。   那玩意儿除过长得不怎么样,其他各方面是不错,嗯,应该是极其不错,可是丫的也没必要这么逗弄她吧?   “生气了?”放她站好,皇甫熠拿过一方大而柔 软的布巾,动作轻柔为连城擦拭着身上的水珠,“长度,力度……”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故意拖着尾音道:……持久度皆没得说,这可不是我自夸……”   “我自个来!”回过头,瞪他一眼,连城抢过他手中的布巾,哼声道:“我看你就是个地道的痞子,以后别再装谪仙了,免得让人笑话。”拭干身上的水珠,她朝一旁叠放整齐的崭新衣裙看了眼,而后伸手拿过,边穿戴边道:“国师那才叫谪仙呢!不仅容颜生得绝世空灵,就是气度,那也是清雅卓然,高洁无边。”   皇甫熠正在穿衣的动作一滞,挑眉道:“他该不会喜欢你吧?”   喜欢?连城眸光闪了闪,没有立时回答他的话。   皇甫熠急了,忙掰过她的身形,很认真地道:“你是我的,也只能喜欢我,不许喜欢旁的男人!”   连城“扑哧”一笑:“真霸道!”   “我是认真的!”皇甫熠拥她入怀,一字字道:“我虽没见过那国师,但听你之言,他绝对非同凡响,如果他使手段,要从我这夺走你,那么我势必要他好看,我可不管他是不是国师!”   “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个没信心?”连城眸光狡黠,勾唇问。   那个身形颀长,身穿白袍,有着及地银发,容颜妖冶的男子,他是很容易让女子心动,尤其是他身上流露出的孤寂,苍凉之气,会情不自禁地引人为之注目,进而心生怜惜……   世间许许多多的感情,都是由怜惜转为爱情的,但她知道,她只是对他心生怜惜,只是为他和连月之间的凄美爱情动容,其他的,她给不了,也没法给。   而他,在知晓她并不是连月,并不是他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个女子后,恐怕也不想从她这得到什么。   皇甫熠挑起她优美的下颚:“这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是我皇甫熠的女人绝不容许任何人觊觎!”他眸光认真,一字一句道。   “好啦,我对他没意思,他呢,对我更没有意思,快些穿戴好,咱们还要动身前往皇宫呢!”   松开她,皇甫熠颔首:“任伯和离涵和我们一起进宫。”   连城闻言,点了点头。   忽然,她似是相当什么,道:“也不知离影现在怎样了?”   “她好着呢!”皇甫熠脱口道。   “啊?”连城微愕:“你见过她?”   皇甫熠嘴角翕动,嗫嚅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瞅着他看了一会,连城声音浅淡道:“说吧,我保证不生气。”   “其实……其实离影是离涵的妹子,直白点说,她本是我的属下,因为……因为听从我的命令,才到你身边的。”皇甫熠边观察连城的脸色,边续道:“那时,我只是想给你身边放个人,这样不仅可以护你周全,也方便我随时知道你的情况,但那傻丫头为接近你,自残得不轻,后面又因为我身上的血咒……”   连城截断他的话:“你想告诉我,她在我身边,其实并没传什么消息给你,对吧?”看他一眼,她又道:“我该早想到她是你的人,单就她和离涵的名姓,我就该有所察觉,奈何身边发生的事太多,以至于我顾及不到,算了,这件事我不怪你,也不怨责她,毕竟她在我身边,从未失责过!”   微微顿了顿,她理好身上的衣裙,看着皇甫熠,问:“她现在在别院,还是和那个东旬的琛王在一起?”   皇甫熠沉着脸道:“在别院养伤呢!”   “她受伤了?怎么回事?”连城讶异,“是不是因为我的事,你迁怒于她,所以……”心念电转,她断言,“定是这样,你因为她失责,就降罪她,致她重伤!你怎么可以这样?当时的情况不怨她,就是我自个,也没想到会栽在莫婉倾手中,而她,那时已被东旬琛王救走……”言语到这,她长叹口气,方续道:“她没性命之忧吧?”   “没保护好你,她就该死!但我坚信你不会有事,所以治罪她的话并没有说出口,是她自己觉得失责,欲自断经脉而亡……”抿了抿唇,他言语冷厉,一字一句道:“念及她跟谁我多年,加之任伯,离涵为她求情,我出手及时阻住她的动作,这才留了她条性命。至于那个耶律琛,不知感恩,反出手伤你,后面又因他的个人感情,致离影没有在你需要时及时出现……”   连城脸色微变,打断他的话:“你杀了他?”   皇甫熠冷着脸没有说话。   “他喜欢离影,是真心喜欢,我一路上看得出。”连城眼里染上忧色,“离影好像也不讨厌他,现如今他死在你手上……”幽叹口气,她没再说下去。   “我只是重伤他,并要求他,有足够能力给离影幸福,再来我面前求娶。”皇甫熠黑着脸道:“我不是无情之人!”   连城闻言,笑道:“这就好!”稍顿片刻,她眉儿微蹙,“离影受伤,进宫的话,肯定多有不便,要不就让离涵留在别院照顾她,有任伯跟着咱们一起就好,你看怎样?”   “好,就这么办吧!”   皇甫熠整理好身上的衣袍,颔首赞同。   “记得戴上你的易容面具。”自屏风后走出,连城回头叮咛。   皱眉想了想,皇甫熠提步到床边,拿起枕边的易容面具往俊美的脸上一敷,微笑道:“好了,咱们走吧,任伯怕是已经在院里候着呢!”说着,他走到连城身旁,握住她的手儿,就往屋门口走。   皇宫御花园。   洛逸轩站在花径旁的一座凉亭中,头微仰,似是在遥望悬于夜幕上的那轮明月,又似是什么都没看,只是任思绪飘远。   月华如水清凉,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身形一动不动,仿若被定住一般。   林叔在他身后站着,眼里有着难掩的担心:“公子,你既然不愿,为何还要答应夫人,进宫做太女夫?”   静寂的夜里,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落入洛逸轩耳里,还是清晰异常。   然,洛逸轩没有就他的话作答,也没回头看他一眼,仍旧站在那,动也不动。   “荣小姐……哦,不对,是太女,荣小姐现在是太女,她今晚怕是不会回宫了,公子若是有话与太女说,明日到宸宫去一趟就好。”连城就是太女,林叔平日里几乎不离洛逸轩,知她身份没什么奇怪。   洛逸轩终于动了,只见他收回视线,缓慢转身,侧对任伯,眸光迷惘,浅声道:“她有意疏远我,仅仅一天没见,她对我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我想问清楚缘由。”   “公子,你是不是喜欢上荣小姐了?”林叔眉头紧皱,沉默许久,又道:“真要是这样,公子……”言语到这,他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于是,不再言语。   “喜欢?就我的身体有什么资格喜欢他人?”洛逸轩眸光黯然,淡淡道:“而她,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又怎会多看我这病秧子一眼。”   林叔目光疼惜:“公子的身体会好的。”   洛逸轩摇头:“你无需安慰我,这么些年来,我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我恐怕没多少时日了!”说着,他的双手慢慢抬起,结印胸前,长眉紧锁,唇畔毫无血色可言。   他似乎在竭力压制,压制某种极致的痛苦。   他双眸微阖,身后的长发和白衣不时被风儿吹起……   “公子,你,你又犯心痛了!”林叔眼角湿润,喃喃道:“这都在风中站了两个多时辰,要不奴才扶你回沐风殿休息吧!”沐风殿位居宸宫内,是其中一座偏殿,洛逸轩午后进宫,女皇没加思索,便安排他住进其中。   洛霜心里是怎么想的,女皇没有深想,就了然于胸。   从而,她将计就计,遂了洛霜的意,着宫人引洛逸轩主仆住进沐风殿,好麻痹洛霜,洛翱二人。   好方便国师的计划顺利进行。   久久没听到洛逸轩说话,林叔只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浊泪默默地从他的脸上滑落。   良久,洛逸轩双目睁开,看向他慢慢道:“我要等她回来问清楚。”   林叔正要说话,连城清越的嗓音忽然在静夜里扬起:“你怎会在宫里?”随着音落,她和皇甫熠凌空缓缓落地,站在凉亭外,眸光微闪,注视着洛逸轩,“是有话要问我?”   与皇甫熠低语两句,她走进亭中,就听林叔道:“禀太女,我家公子现在是您的太女夫。”   太女夫?连城微愕。   皇甫熠走离凉亭的身形倏然顿住,回头,冷扫洛逸轩一眼,而后,走到距离凉亭数米外的花丛旁站定。   “这只是我娘和女皇的意思,太女若是不愿,我自会禀告女皇,离开皇宫。”对上连城清透,疏离的目光,洛逸轩嘴角强挤出一丝浅笑,语声轻缓道。   林叔想再说些什么,被他抬手制止:“林叔,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太女说,你在一旁候着吧!”   “是。”林叔不放心地看他一眼,然后走出凉亭,在任伯身侧站定。   任伯是在连城与皇甫熠之后,凌空落地的,此刻,他在皇甫熠不远处站着。   “你要问我什么?”亭中只剩下连城和洛逸轩两人,看了他一会,连城淡淡问。   洛逸轩注视着她,迟疑道:“我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算不上认识,但我知道你。”连城如实作答。   “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抹于袖中的那只手收紧,洛逸轩唇角微抿,又道:“你突然疏远我,我想知道原因。”   连城看着他,眸光变得极其复杂。   “不能说吗?”洛逸轩苦笑,“必是我无意中有做过对不起你之事,所以,你才会疏远我,不愿告诉我真名。”她是他曾救过的那位顾二小姐吗?如果是,如果是……   如果是又能怎样?   难道他要挟恩图报?   要她……要她怎样?   心绪烦乱如麻,洛逸轩转过身,背对连城,淡淡道:“太女若实在不愿说,就算了!”   连城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他……他是无辜的,不仅无辜,更是对她有救命之恩,现在,他问,她要说么?   相识时日虽不多,但她从他身上看出,他是个善良真诚之人,是个悲悯而优雅的公子,他身体不好,听她之言后,能否承受得住打击?   不说,倘若她现在不说,他迟早还是会知道,到那时,他又该如何自处?   知晓双亲并非善人,知晓他们十恶不赦,知晓疼爱他的亲人,双手沾满了鲜血,他……他怕是无颜再活在世上。   长痛不如短痛,给他提个醒,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心理准备,到真相揭露那日,打击想必会轻些。   “我来自大周,我叫顾连城,因为幼弟被歹人掳到灵月,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而那个歹人,正是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大周数万将士枉死沙场,害得无数个府邸一 夜灭门……”连城面无表情,轻声说着,洛逸轩先是身形一震,紧跟着极其不好的预感直袭心头。   她是顾二小姐,是顾连城,是他当年救下的那三姐弟中的二姐,她家人的死,大周当年发生的那件惨绝人寰之事,以及她的幼弟被人掳到灵月,难道……难道……   洛逸轩面具下的脸庞更加苍白,他唇角颤抖,只觉整个人好冷,仿若身处万年冰窟中。   “那晚,我随你从医馆回到洛府,突然听到有人在吹奏曲子,循着萧音,我在贵府后花园中的一座假山后,发现了机关……”言语微顿,连城吸了口气,续道:“机关开启,我眼前出现一条密道,沿着密道走下去,是一座宽敞,像地牢,又不完全是地牢的密室。在那里,我与君父相认,更是见到了我被掳的幼弟……”   “这都是真的?”洛逸轩身子晃了晃,转过身,语声艰涩,“这都是真的么?皇君,还有你的幼弟,都关在我府中那座你所说的地牢中?”   连城点了点头,道:“我没必要骗你,若是不信,你可以回府,去我说的那座假山后看看……”   “公子……”林叔疾步走进凉亭,扶住洛逸轩摇晃的身形,冷着脸看向连城:“太女,你既然知道我家公子是你的救命恩人,为何还要胡编乱造,说大将军和夫人的不是,你这样,是恩将仇报,要置我家公子于何地?”   “我只是实事求是,回答洛公子的问话,并没有编造一句谎言。”连城没有生气,只是淡扫林叔一眼,而后将目光重新落回洛逸轩身上:“洛公子,你对我有恩,我记在心里呢,可是,我家人的死,还有我们兄妹几人遭受的一切,我同样牢记在心,我曾发誓,无论如何,哪怕是失去性命,我也要为死去的家人报仇,你能理解我么?理解我知晓一切后,不得不……”   她没继续说下去,但洛逸轩却接着她的话:“我……我理解……”说着,他就往地上跪,任林叔怎样搀扶,他还是要往地上跪,连城见状,道:“你没必要这样……”再次吸口气,她又道:“哪个犯下的过错,我就找哪个讨回来,所以,即便你跪在我面前,也改变不了什么。”   洛逸轩被林叔搀扶着站好,眸光凄凉,一字一句,缓缓道:“我……我知道说对不起,于你来说没有丝毫作用,也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但我还是想对你说句对不起……”他不怀疑她说的话,很早以前,他就发觉双亲行事诡秘,再加上,近些时日,围绕在他身边发生的事,这些让他不得不面对一直想要回避,却又无法回避的猜疑,没错,是猜疑,但此刻,那所谓的猜疑已是事实。   双亲在密谋一件大事,一件他不知道的大事。   兴许那个和他有着相同样貌的兄长,知晓父亲和母亲在密谋什么……   “放开我,我能走。”从林叔手中抽出胳膊,他身形挪动,慢慢往亭外走,可就在走出第二步时,他身子一软,径直往地上倒去,林叔上前,一把扶住他,终了,他还是单膝跪在了地上。   头低垂,他久久未语。   林叔唤他,他好似全然听不到。   连城看向他,透过他宛若夜幕落下的散落黑发,清晰地看到了他眸中的泪光。   是的,是清晰地看到了,因为现在的她,无论是视力,亦或是听力,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他的泪,不是为他孱弱的身体所传出的痛感而落,而是……而是他一瞬间感到迷茫,深深的迷茫、痛苦、孤寂……无可奈何,为这些种种同时涌上心头的情绪所落,“公子,你没事吧?”林叔用力扶他起身,眸色关心,颤声问。   ☆、第238章:赎罪   连城的心一紧。   或许她不该,不该告诉他一切。   他身体很是孱弱,且他是无辜的,而她,却将一切告知他,这无疑对他是个致命的打击。   夜风轻拂,她走上前,语声轻柔:“我不会迁怒你。”   洛逸轩慢慢平复好气息,看着她,轻声道:“你无需顾虑我,要如何做,你尽管放手行事。”   “先不说中原诸国间发生的事,就目前灵月的现状,想必洛公子不用深想,也知晓一二,所以,我行事时必不会手软。”   连城眸光淡然,一字字道。   洛逸轩阖上双目,顷刻间又睁开,道:“我知道。”   “公子,我们现在……”林叔扶着他走出凉亭,行走间极其小心,“回沐风殿吗?”   “嗯。”洛逸轩缓缓点头。   待他们主仆走远,皇甫熠提气飘进亭中。   “我是不是太过绝情了?”凝望那远去的孱弱背影,连城喃喃道:“他毕竟对我有恩,若不是他当年出手相救,我和三妹,骏儿恐怕……还有,我现在能安然活着,也多亏他和他的朋友相救,而我,却对他做了什么?”   皇甫熠沉默了片刻,伸出长臂,揽她入怀,温声道:“该知道的他迟早会知道,你没做错什么,你只是提前让他了解一些事罢了!”   依在他暖暖的怀中,连城眸中还是涌上些许自责:“你没看出来吗?洛公子的身体很不好,如果因我刚刚说的那些话,致他病倒,那我可真就是恩将仇报了!”   “他是男人,没那么弱。”皇甫熠轻笑,“好了,别多想了,他既然已经知道,你再想下去,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   被林叔搀扶着回到沐风殿,洛逸轩再没忍住,“噗”一声,鲜血自他嘴里喷薄而出。   “公子!”林叔扶他走到床边,满脸担心,痛声唤道。   洛逸轩吃力地摆摆手,而后在床上盘膝而坐。   “你在旁守着,莫让人扰我!”沐风殿中自然有伺候的宫人,还有贴身伺候洛逸轩的一名女婢。   那女婢名竹芯,幼时就被洛霜安排在洛逸轩身边伺候,毕竟林叔是男子,衣食住行上免不得粗心。   但,只要外出,洛逸轩是绝不会带她在身边,因为他觉得长途跋涉,于女子来说太过辛劳。   因此,在外游历时,他身边唯有林叔跟着。   然,这次遵母命进宫,竹芯作为他的贴身女婢,自然要跟随左右。   “公子,您别赶奴婢去殿外。”近些时日公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林叔虽不让她多问,更不让她在妇人面前多嘴,可是她心里清楚明白,公子已然病情加重。咳血,公子这几天偶有咳血,她知道,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竟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这与太女有关吗?   要不然,好端端的他怎会……他怎会……   竹芯眼里泪水滚落,揪扯着手指,站在林叔身旁一动不动。   她看着洛逸轩,眼里痛色极其明显。   洛逸轩双手结印胸前,缓缓调理着气息,“林叔,太女与我说的话你想必都听到了,趁这会距离天亮还有个段时间,你回府帮我看看,记住,务必小心。”这是他给自己最后一点机会,不是不信她之言,而是他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双亲一个机会,否则,他会……   “公子……”林叔迟疑,半晌后,方道:“太女之言,不足为信。”   洛逸轩喃喃:“快去快回,你知道我的脾气。”林叔长叹口气,隐去目中痛色,招呼竹芯跟他到殿外。   “照顾好公子!”他与竹芯低声交待数句,最后又强调其照顾好洛逸轩,便提气没入漫漫月色之中。   回到殿内,竹芯双眸含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取下面具,长发散落脑后,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毫无血色的主子。   他很痛苦,她看得出,他正在运转内息,压制那极致之痛。周围似是被一层淡而薄的轻纱包裹,时动时静,好不稳定。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滴滑落,她不受控制地朝着床榻走近。   “公子,林叔将您和太女在御花园中的对话都告诉婢子了,婢子知道没有资格,也不敢妄说太女的不是,但婢子心里很清楚,夫人和大将军绝非大歼大恶之人,您得信他们啊!”夫人和大将军怎么可能是坏人?他们关心公子,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多年来从不见疏忽过,就是府中的下人,他们也不曾随意责罚过,这样的夫人和大将军,又怎会是太女口中说的恶人?   太女对公子说那些话,居心何在?   是因为讨厌公子,不想要公子做皇夫吗?   神女就是太女,就是与公子当日一起回府的荣小姐,既然彼此相识,就更不该说些无中生有的事,伤害公子。   竹芯想着,越想越对连城生恼,从而越为洛逸轩感到心伤。   她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劝说着主子:“公子,您身体不好,莫多想些有的没的……”   大约过去一刻多钟,洛逸轩缓缓睁开眼,随之围绕在他周围,宛若轻纱般的护体真气骤然散去。   竹芯抬头,见他嘴角有血丝沁出,蓦地嘶声唤道:“公子!”都已调理内息了,怎还会有鲜血从嘴里流出,公子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吗?   不要,她不要公子有事……   跪行至床榻边,她伸手去抓洛逸轩的衣袖。   谁知,洛逸轩明知此时的他,已无力将她的手震开,却还是轻轻一避,竹芯抓空,顿时跌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趴伏在地,悲声痛哭。   “公子,您为何不爱惜自个的身体,您明知因身体之故,不得情绪太过起伏,为何就任性地放纵自个?公子,您这样,不光婢子和林叔会心痛,就是夫人和大将军知道了……   “竹芯,恪守你的职责,其他事,莫多言!”洛逸轩的声音虽然很轻,不仔细听,几乎无法听到,,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人无法抗拒。   竹芯跪伏在地,摇头,不停地摇头。   洛逸轩凝向她:“你是想违背我的话么?”   “婢子不敢,婢子不敢,婢子只是觉得公子您太苦,只是觉得有必要向夫人和大将军说说您的身体状况,这样的话……”竹芯语声哽咽,低头说着。   “你和林叔是我最得我信任,而我的身体又是个什么状况,你们心里皆有底,既如此,为何不支持我做自己想做之事。”洛逸轩叹息一声,道:“这些年我过得很辛苦,每一天都很辛苦,他们是对我很关心,是对我很好,可这并不能抹杀他们对旁人做下的恶事,你或许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有做过什么,但我早早就有感知到,感知到他们在谋划什么……”微微顿了顿,他再次叹息一声,续道:“数年前,中原大周发生了一件大事,在那次事件中,死了好多人,而罪魁祸首,就是我的父母,就是我一直以来敬慕的双亲,你说,我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这只是太女的一面之词,公子您大可不必相信……”竹芯抬起头,痛哭道:“夫人和大将军是您的亲人,您不能不信他们,而去相信一个陌生人说的话……”   洛逸轩打断她道:“她不是陌生人,最起码于我来说,她不是,很早以前,我就见过她,她的人品我信得过!”   竹芯忽然不顾身份,冲着洛逸轩大声道:“你喜欢她对不对?你不顾自个身体,不顾她出言伤害,对她动了情,是不是?”   洛逸轩双眸神光微闪,慢慢的,又恢复平静:“这是你该过问的么?再者,就我的身体,不定哪日就会归入泥土,我有资格喜欢他人么?”   “不……不……公子不会死的,您不会死的……婢子不该乱说话,公子您莫气,莫说些自暴自弃的话,公子……您责罚婢子吧!婢子只求你保重身体,只求您每日平安喜乐!”竹芯磕头如捣蒜,泣声道。   “人活一世,生老病死,乃是常态,你无需过度悲伤。”洛逸轩说着,目中悲悯之色一闪而过。   竹芯倏然起身,咬牙道:“婢子这就去杀了太女,若不是她出现,公子就不会……”她说着,就转身往殿外走。   “站住!”洛逸轩一声轻喝,皓雪般的宽袖微扬,时,数道散乱不稳的劲气窜出,在竹芯周围爆开。   “公子……”竹芯倒地,鲜血溢出,缓缓回头,看着洛逸轩,任眸中泪水滴滴坠 落。   洛逸轩眸光闪烁,划过一抹不忍。   他没想伤他她,奈何此刻,他体内真气乱窜,稍有不慎,不光他会因血脉逆流,面临生死一线,就是竹芯,就是这个精心照顾他多年的丫头,也会身受重伤。   所以,眼下的状况,是不幸中的万幸。   “太女没错,她没错,你如此不管不顾,就去找她,意图杀她,欲置我于何地?再者,就你那粗浅的拳脚功夫,能接近太女么?”体内真气乱窜,洛逸轩一手撑着床,一手按住心口,极力压制着体内传出的痛苦,他清楚知道自己正在被真气反噬,只有静心,方可慢慢调试,“出去,在殿外候着,若有需要,我自会唤你进来。”他再也无法控制,伴着身形一阵抖动,整个人倒在了床上。   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枕上,涔涔冷汗自额头滚落,他在颤抖,周身都在颤抖。   竹芯看着他,看着蜷缩在床,不停颤抖的他,蓦地从地上爬起,不顾身上的伤势,朝他扑去。   她欲扶洛逸轩起身,欲扶他靠在自己身上,欲运气帮他疗内伤,却不成想,洛逸轩唇齿间漫出两字:“出去!”他的声音冷而坚决,令她动作一滞,接着不由自主收回手,向殿外一步步后退。   烛光下,洛逸轩宛若静夜般的目光透过乱发,落在她身上,他摇头,轻轻地摇头,涔涔冷汗已将他额前的乱发浸透,“出去!”这一次,他的声音除过依旧坚决,却已无冷意。   竹芯满目伤痛地看着他,点头道:“婢子出去,婢子出去!”捂住嘴,她转身跑向殿外。   公子不要她看到他的狼狈样,每次发病,他都不要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无论是林叔,亦或是她,甚至是夫人和大将军,都没有看到过他发病的样子。   然而,此时却被她看到了,看到公子极其无助,蜷缩在床,周身发抖的样子。   好想放声痛哭一场,好想宣泄心中的悲痛!   为什么?   为什么像公子这样的好人,会受那难以治愈的病痛折磨?   老天爷,你眼睛瞎了么?   不去惩罚世间为非作歹的恶徒,偏偏要来折磨我家公子,我讨厌你!   老天爷,我讨厌你!   跪倒在殿外,竹芯仰头望天,无声痛哭着,无声嘶喊着……   “就这么死了么?”洛逸轩强撑着力气坐起身,尽力保持心气平和,缓缓调理内息,“我还没有赎罪,没有向她赎罪,我得活着……”他近乎透明的俊美脸庞上,有着极致的痛苦和挣扎,一尘不染的衣襟上,滴落着斑斑水渍,不知是他额上滑落的冷汗,还是自他眼角坠 落的湿润。   若有人在旁,绝不忍再看下去。   时间宛若流水,在静夜中徐徐划过。   林叔返回沐风殿,看到竹芯在殿门口跪着,并未多言。   “公子,一切正如太女所言。”看着洛逸轩苍白没有丝毫血色,仿若琉璃般通透的脸庞,林叔心中一痛,揖手如实相禀。   洛逸轩的内息刚稳定不久,这会儿一听到他说的话,骤然又感到内息躁动不已。   双手结印胸前,他竭力平复,良久,方险险稳住气脉乱窜。   “我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洛逸轩抿唇,沉默好一会,轻声道。   林叔却没退下,而是唤竹芯进到殿内,吩咐道:“快去帮公子打理好。”   “是。”竹芯忍住眸中泪水滴落,应声后,低着头走至床边。   洛逸轩盘膝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由着她给自己梳理长发。   竹芯终还是没能忍住,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她以指代梳,梳理着洛逸轩散乱的长发。   她的动作极为温柔,也极为仔细,似是无数个日子里,她都是这样帮眼前这抹白衣打理一切——穿衣,束发……   “公子,婢子再也不惹您生气了!”帮洛逸轩束好发,又帮他理好身上的白衣,她起身侍立一旁,低声道。   洛逸轩看着她,沉默片刻,缓缓转开视线,望向桌上摇曳的烛火,轻语道:“你很好,我没有生气!”   “公子……”竹芯愕然,看向他喃喃道:“公子仁心,定不会有事的。”说完,她屈膝一礼,转身走向殿门口。   她知道林叔必是还有话与主子说。   基于此,她不便在殿内多留。   闻她脚步声走远,林叔将目光落在洛逸轩脸上,道:“公子,咱们府里有地牢,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洛逸轩嘴角牵起一抹悲悯的笑:“真不能说明什么么?还是说,你只是想竭力安慰我,要我别多想……”   林叔一时语塞。   “你在我身边多年,虽然只是照顾我,以免我出个意外,但我不信你对我爹娘所行之事,没一点了解。”叹息一声,洛逸轩将眸光转向他身上,“说这话,我不是怨怪你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个单纯的孩童,对于他们的事,并非没有察觉。”   林叔呆呆地看了他一会,迟疑道:“那公子打算怎么办?”   “我要赎罪,替他们赎罪,做我认为对的事,你和竹芯若心存顾忌,大可离开我。”缓缓起身,洛逸轩在殿内走了两步,他走得很慢,看似尤为吃力,“林叔,我其实很早就感觉到累了,现如今,如若不是有着一颗赎罪的心,我恐怕已经倒下,再也无法睁开眼了!”   “公子莫说傻话!”林叔眼眶泛红,声音暗哑道:“公子想做什么尽管做吧,我与竹芯虽是大将军和夫人安排在公子身边的人,但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在咱们心中,唯有公子一个主子!”   心底话道出,林叔顿觉整个人轻松不少。   “你不悔?”洛逸轩背对着他,轻声问。   林叔揖手:“无悔!”   殿内的说话声虽然低微,但竹芯侍立在殿门外,运力有意聆听,还是将洛逸轩与林叔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听到了耳里。   她不会离开公子,哪怕公子要与大将军和夫人作对,她都不会离开。   回头望殿内看了一眼,她眸中的泪水顿如断线的珠子,无声落下。   洛逸轩走到椅上坐下,轻咳了数声,神色黯然,与林叔道:“吩咐竹芯,都去歇着吧!”   深望他一眼,林叔应声是,转身而去。   这一天,连城和皇甫熠就待在宸宫,哪里都没去,但任伯却扮做宫人,在宫里四处来来回回,行走过数躺,且有到宫外前后去了两趟。   “骏儿,这段时日,你就待在宸宫,哪里也别乱跑,等二姐忙完这里的事,咱们就回大周。”握着顾骏的小手,连城抱他坐在椅上,眸光柔和,语声轻缓道:“迫于无奈,二姐才让你扮作小宫侍,别怪二姐哦!”   为保证顾骏安全,连城不仅给其易容,并吩咐魅寻来小宫侍的衣物,给顾骏换上,对此,顾骏虽没说什么,但举止间免不得放不开。   “二姐是为我好,我不会怪二姐的,更何况熠亲王不顾自己的尊贵身份,扮作侍卫待在……”顾骏眨巴着澄澈的眼眸,边说,边看向皇甫熠,“只要二姐好好的,我们扮作什么人,一点也不会在意。”   连城微笑:“在这不能唤那么唤熠亲王。”样貌虽平凡,可什么衣物,包括盔甲,穿在他身上,都是那么的气宇轩昂,让人很难挪开眼。   “那我唤熠亲王什么,唤姐夫吗?”眼珠子转了转,顾骏看向皇甫熠,眸中神光尤为狡黠。   连城脸上一热,还没等出声,皇甫熠就道:“这么唤我,我当然是没问题了,而且啊……很乐意!”   接触到他揶揄的目光,连城双颊微烫,摇手道:“不妥。”瞪皇甫熠一眼,然后她将目光挪回顾骏身上,“就唤任护卫好了!”   “任护卫?”顾骏歪着头,似是不解。   就听连城道:“任枫是熠亲王在灵月用的化名。”   顾骏问:“是这样吗?”   皇甫熠微笑着颔首。   “他们动作了!”任伯疾步入内,向连城和皇甫熠禀道:“我行走在街上,忽然听到有一算卦的老者,说灵月有妖星降临,并说那妖星就是太女,他神色惊恐,发了疯的在街上嘶吼者,嘴里说的话,无不蛊惑人心。”   “他都说什么了,百姓们又是作何反应?”连城嘴角漾出一丝冷笑,浅声问。   任伯道:“他说太女是妖星化作的妖女,降临在灵月,会带来灾祸,他还跪地,朝着灵山方向不停地磕响头,请求那个所谓的神之子,快进京除妖,要不然,灵月灭亡,指日可待!”稍顿片刻,他续道:“街上的百姓,有声援他的,有极力说太女是神女,不是妖女,但在我回宫的途中,京中各处已处于骚乱中,好些个人,以各种法子寻死,嘴里大喊着妖女,烧死妖女!”   “那些人面孔狰狞,即便断气之际,嘴里还喊着烧死妖女,双目中满是惊恐,似是看到鬼怪一般……”说到这,他嘴里之言打住,皇甫熠见状,道:“继续说。”   任伯应声是,道:“天上飞的鸟儿,地上跑的牲畜,还有水里游的鱼儿,好端端的,竟然随着那谣言四起,死去不少……”   ☆、第239章:不会   正如任伯所言,街上那些有关连城是妖女的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已然传得沸沸扬扬,并且也确实出现任伯说的那些诡异之象。   原本早该散去的朝会,因为街上的谣言,这都已到正午,还是持续着。   连怡端坐朝堂之上,风清坐于她身旁,他们二人均面沉如水,任御史们说得唾沫腾飞,情绪激昂,却始终静静听着,没做丝毫表态。   洛霜,洛翱好不得意,他们在等,等连怡做出决断,等其亲自下旨,烧死连城!   沐风殿中,洛逸轩自然也听到了消息,此刻,他眉头紧皱,透过敞开的窗,望着朝堂方向:“他们是要逼死太女!”他的声音冷冷的,有着浓郁的失望。   林叔道:“夫人和大将军绝不会轻易罢手。”   “是吗?”洛逸轩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林叔听,“我的命,他们在乎么?若在乎,又是否会罢手?”   “公子,你……你不了解大将军……”想了想,林叔只能这么说。   洛逸轩嘴角漾出一抹浅浅的笑,那笑甚是悲悯:“是啊,我是不了解他,不了解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林叔未语。   殿内恢复寂静。   “她定是启用了巫术。”连城放顾骏站在地上,着他坐到她身旁的椅上,而后目光由任伯,皇甫熠身上划过,冷笑道:“她以为这样就能除去我么?若真如此,我岂不是太弱了!”   “你打算怎么做?”   皇甫熠挑了挑眉,浅浅一笑。   “静观其变。”连城淡淡道。   “静观其变?你就不担心灵月就这么完了?”皇甫熠眸中风华流转,定定地看着她。   “要完早就完了,再者,灵月之前本就乱套,不在乎再乱些。”连城悠悠回他一句,片刻后,她续道:“今晚咱们就铲除宫里的眼线,明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往灵山。”   皇甫熠眸光潋滟,一字字道:“先破后立!”   “嗯。”连城点头,“前朝有母皇和君父应对,那些朝臣不会拿我怎样,至于那些被巫术操控的百姓,为灵月大局着想,有些牺牲,则是不可避免的。”   唇儿抿了抿,她补充道:“那些被巫术控制的百姓,我怀疑他们必是有服用过那什么秘药,而那秘药的来源,应该就是出自灵山那条畜生那。”   “也就是说,他们的心智早就已迷失,现在又被巫术控制,走上不归路在所难免。”皇甫熠断言。   连城点了点头:“我有答应君父,尽可能解救被他们所掌控的百姓,但这并不是我想,就能解决的问题,譬如那些毒人,他们中,有的已完全失去自我,目光呆滞,纯粹就是个杀人工具,且体内的血都带着剧毒,这如何能解救?所以,我们眼下由着他们闹去,暗里做我们该做之事。”   “就照你说的办!”皇甫熠神色凝重,道出一句。   朝堂上,连怡终于开口,且绝美,不失威严的脸上展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这两日早朝上,百官都有看到过,说不上灿烂,但始终带着一股子令人心神舒畅的暖意,然,今日百官透过那股子暖意,看到了久没看到,气势凌人的帝王威严,那威严之气,正缓缓外露。   百官个个周身一颤,跪在地上再不敢多言,就是那几个说得滔滔不绝的御史,也戛然止声,不敢再看向高位上的一国之主。   他们全低着头,面上竟或多或少多了丝恭敬。   恭敬?   好多年他们都没像今日这样,在朝堂上恭敬女皇了!   因为在他们心里,女巫和大将军才是灵月的主宰。   洛翱,洛霜亦跪在地上,可是他们跪的极其不情愿。   却又不得不跪。   毕竟一切并没挑到明处。   帝王威严,她身上的帝王威严竟全然外露,如果是她坐在那个高位上,再怎么有自信,恐怕也没那人身上的气势。   洛霜直视连怡,眼里有挑衅,有不服,还有些微自卑。   不过,那自卑被她隐藏得极好,让人从她眸中很难看出。   “诸卿如此情绪激昂,说太女是妖星降临,是灭国妖女,敢问朕又是什么,皇君又是什么?太女可是朕和皇君的嫡亲女儿,是朕十月怀胎生下她的,你们今日如此在朝堂上喧闹,要朕惩治太女,要朕将其视作妖孽烧死,是何居心?”   沉默良久后,她声音骤然一冷:“还是说你们受人鼓动,想逼朕退位,推狼子野心者承我灵月江山?”   “臣等不敢!”百官磕头道。   连怡冷笑:“不敢?朕可是看你们敢得很!”又是一阵沉默,她犀利的眸光从百官身上一一扫过,终落在洛霜,洛翱身上,“我灵月开国女皇,也就是近千年来信奉的月神,她背部有象征神女的七彩莲图腾,朕不说,诸卿心里应该都有数,现在,我要说的是,太女背部就有那样的图腾,与月神的一模一样,诸卿信吗?”   闻她之言,百官立时交头接耳起来。   洛霜,洛翱的脸色皆难看至极。   他们想不信,但当年的异象,以及近些时日异象重现,由不得他们不信。   可是就这么放过除去连城的机会,他们又心有不甘。   于是,洛翱递给洛霜一个眼色,洛霜会意,看向连怡,恭敬道: “皇上,既然您如此说,不防让臣等见识下太女背部的七彩莲图腾,这样也好堵悠悠众口,也好洗刷太女是妖星降世之名。”眼下除不去那孽障,但能让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丢进颜面,倒也不亏。   连怡凝向她,嘴角缓缓翘起:“你这是质疑朕之言吗?”   要她的钰儿当文武百官的面果露背部,其心真是阴险恶毒!   “臣不敢。”洛霜从地上站起,迎上连怡夹带冷意的目光,浅浅一笑,恭敬道:“臣所言只是帮太女正名,还望皇上莫曲解臣的一番好心!”   早朝迟迟不散,连城便着魅暗中去看看,好知晓那边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发展的。   却不成想,她背部出现的七彩莲图腾,被连怡当着百官的面道出。   对此,她其实也没生出什么不适,只是觉得在君奕面前,她就像是个透明人。   原以为,七彩莲图腾到目前为止,就她和皇甫熠知晓,奈何那风华高洁的妖冶男子,竟也一清二楚,并在她之前,告知了连怡,风清二人。   郁闷片刻,她走出宸宫,径直前往朝堂。   想羞辱她,想看她笑话,其手段未免太过小儿科!   “女巫大人的好意,我在这谢过了。”踏入朝堂,连城清越的嗓音扬起,“今晚夜幕落下,我会让诸位大人,让我灵月百姓看到我背上的七彩莲图腾!”   也不管洛霜的脸上是何表情,更未搭理百官看向她的眼神,连城步履悠然,在殿中央站定,面向连怡,风清见礼:“儿臣见过母皇,君父!”   连怡看着她,神色变了变,声音轻柔,微颤道:“钰儿,你……”这孩子要她说什么好?为应对那别有用心之人,竟不顾自己尊贵的身份,要当着无数人的面果露背部,展露出七彩莲图腾,此举,该承受多么深的委屈啊!   “母皇不必忧心,儿臣此举,若能安诸位大人,安我灵月百姓之 心,儿臣觉得值!”连城微笑道。   风清握住连怡的手紧了紧,笑着低声安慰:“钰儿行事有分寸,莫忧心!”   持续多半日的早朝就这么散了,洛霜从连城身边经过时,眸光冷而复杂,连城却微笑着向她点头,以示打招呼。   “走吧!”见她脚步微顿,洛翱朝连城敷着面纱的容颜上深望一眼,轻唤洛霜,二人一起走出朝堂。   沐风殿。   “我得回府一趟。”站在窗前,洛逸轩喃喃道。   林叔闻言,静默好一会,方低声劝慰:“公子明知改变不了什么,又何必回府一趟。”   “有些话,我要与他们道明。”他要问问,究竟为什么,做出那么多天理不容之事?问问在他们心中,是否有儿女的存在?   “什么时候出宫?”久没听到他再说话,林叔低声问。   洛逸轩沉吟道:“天黑前还要赶回宫里,现在就动身吧!”林叔怔了怔,道:“咱们还要回宫吗?”   “嗯。”   轻颔首,洛逸轩并没多说什么。   洛府。   “她不好对付!”坐在桌旁,洛霜脸上表情尤为阴郁。   洛翱来回在屋里走了几步,顿住脚,看着她道:“再能耐也不过是个小丫头,只要你我齐心,很快就能拿下连家的江山。”言语到这,他长叹口气,续道:“现在想想,咱们不该因为顾忌国师,而迟迟没有收网。”   “他太过高深莫测,我娘都不是其对手,你觉得就你我的能力,能斗得过么?”话说到这,洛霜眼里恨意涌现,“我娘行事向来谨慎,却……却失误在一个情字上。”   “国师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竟让姨母为他……”见洛霜脸色不好,洛翱到嘴边的话立马打住。   “能让我娘一见倾心,到死时都放不下的男子,必是人中龙凤……”洛霜眸光怅惘,忽然摇了摇头,“不,他不是凡人,我娘曾说过,他是得道高人,恐已成仙。”母亲为一个“情”字,终了没落得好。她呢?她现在也不正为一个“情”字,正在步母亲的后尘……   风清,一个令她初见就心神悸动,得不到,又忘不掉,既恨得要死,又想牵手共度一世的男子,最终她真要杀了他么?   洛翱倏然间心有不悦,虽然他没对洛霜付出真感情,可是看到对方神色柔和,思绪似是已然飘远,不由沉声道:“又想他了!”   他的语气极其肯定,洛霜闻言,蓦地回过神,目光躲闪,道:“没……没有……”   “不想功亏一篑,你最好把精神都放在国师和太女身上。”洛翱知道她在撒谎,但他没有拆穿,而是压下心气,语声尽可能保持平和道,“逸寒那就照我之前说的行事,我不想他阻碍我们的计划。”   “奴婢见过公子。”洛逸轩进到主院,丫头们看到他,忙屈膝行礼。   洛逸轩“嗯”了声,就径直往正屋走。   “逸轩怎会突然回府?”屋里两人止住之前的谈话,洛翱不解地看向洛霜,“他该不会知道什么了吧?”   “他能知道什么?”洛霜坐正身形,摇头道:“这些年,他要么待在自个院里,要么四处游历,哪有时间想些旁的。”想到儿子的身体状况,她眼里立时染上一抹忧伤。   挑起竹帘,推门而入,看着隔桌而坐的双亲,洛逸轩行过礼,在一旁椅上缓身坐下,道:“让我进宫做太女夫,不过是给你们争取时间,好一举拿下灵月,进而称霸天下是吗?”冷冷的语声,清透悲悯的眼神,令洛翱,洛霜瞬间身形僵硬,久久道不出一句话。   “我身体孱弱,虽不留心俗事,但我不是傻子,这么些年来,我有过怀疑,怀疑你们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可我不愿相信你们会行恶事,也强 迫自己不要多想,可是我终究是自欺欺人。”   洛霜慢慢回过神,一双泛红的眼眸定定地锁在他身上,摇头否认:“逸轩,娘和你爹没有做什么恶事,也没有谋划什么,更没有利用你,你别听他人胡说!”孩子似是什么都知道了,那她现在说的,他信么?   “是这样吗?”洛逸轩嘴角漾出一抹苦笑,“事到如今,你们还打算瞒我,难道在你们心里,我真就是个一无所知的痴儿吗?”   “傻孩子,别瞎说,我和你爹从没有那么想过!”洛霜再次摇头。   “很久以前的事我或许不知,但我在中原游历期间,大周和东旬之间的那场战事,我却是知道的,更知道同时间,大周都城内,有无数个府邸一 夜被屠……”   说着,他目中悲悯之色变得浓郁,“知道么?那时,我在无意间有救过三姐弟,而那三姐弟就是受害者,就是你们谋划出的阴谋受害者。为了保护妹妹和幼弟不受伤,那个身受重伤的女子,整整昏睡了三年多时间,我本以为她会死去,却没想到,她最终会活过来。”   洛翱面沉如水,道:“你到底听哪个说了什么?又为何在我和你娘面前提气中原诸国间的事?”   “爹你这是要装糊涂吗?”洛逸轩语声悲凉:“我救的那三姐弟,其中的二姐叫顾连城,而她的幼弟,则是被你着人掳到灵月,关押在咱们府中的一座地牢里,要我说出那座地牢的确切位置吗?”   洛霜捂住嘴,满目不可置信。   都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怎么办?她现在要怎么办?他是不是对他们这做父母的很失望?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他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他的眸中永远都蕴藏着一抹悲悯,仿若他就是为天下遭受苦累的人而活。   “你是怎么知道府里有地牢的?是太女告诉你的吗?”话既已说到明处,洛翱知道,他再装糊涂,再矢口否认,洛逸轩都不会相信,因此,他索性开门见山道:“人是太女救走的,是与不是?而她,又是你带进府里的,对不对?告诉我,她是不是顾连城?”   洛逸轩悲悯的眼眸锁在他身上,道:“我怎么知道的,人是不是太女救走的,你觉得现在问我这些,有什么作用?”   微顿片刻,他又道:“顾连城的生死你不是知道么,又何须再问我。”她的身份,他不能说,也不愿说!   “我今日回府,就是想告诉你们,无论你们是否收手,我都不会与你们站在一条线上。”起身,他走向门口,“本想问你们为何要做那么多见不得光之事,本想问在你们心中,可有过我们兄妹,但现在我觉得没必要问了!”   在门口站定,他回过头,悲悯的目光从洛霜,洛翱身上划过,“你们只为自己的目的活着,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旁人在你们眼里都是棋子。”   拉开门,他一眼看到岑洛脸色冷凝在门卫站着,怔愣片刻,他向其点了点头,而后,提步向院外走。   洛翱,洛霜一接触到岑洛冷若冰霜的目光,心蓦地同时一紧。   “逸寒……”洛霜轻唤。   洛翱阴沉着脸,斥道:“来了就进屋,站在门外鬼鬼祟祟像什么话!”   回应他的,回应洛霜的,只是岑洛一个决然消失的背影。   “我们谈谈。”追上洛逸轩,岑洛幽冷的嗓音扬起,“去你院里。”   洛逸轩身形微顿:“你不该来灵月。”说着,他继续朝前走。   岑洛随在他身侧,并未即刻言语。   阳光已西斜,二人站在院中一亭台内,岑洛道:“多年前知晓身世,知晓我只是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你很难想象到我当时的心情。”   洛逸轩静静地听他说着。   “不问我的意愿,便为我一而再定下婚事,当我知道对她有情时,却因为一时大意,致彼此生生错过。”   想到以往种种,岑洛的声音渐变低沉:“知晓她领兵作战,我r夜兼程赶到沙场,却不成想,她竟带伤消失不见……”   “好不容易找到她,看到的是她命悬一线,好在她命大,躲过了那一劫。谁知,途经迷雾山,迷雾森林时,她再次遇险,因为力竭,她被人毁容,腹部重伤,又被喂下……终了落入断崖,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扔下了断崖,来不及阻止,来不及救她……”   声音转为沙哑,他眼眶湿润,“是我,都是因为我,她才会被害。我恨自己,恨不得立刻死去,到阴曹地府向她请罪,可我不能,我得帮他她找到幼弟,得完成她的心愿……”   “你说她真的死了么?”由远方天际收回目光,他看着洛逸轩,“受那么重的伤,又坠 落断崖,她能活着么?奇迹,或许有奇迹,你告诉我,太女是不是就是她?是不是就是她啊?”   他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手按在洛逸轩肩膀上,只听他道:“你和他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告诉我,太女是不是她,顾骏是不是被她救走的?”   洛逸轩皱了皱眉,道:“人死又岂能复生?再说,你是亲眼看到顾二小姐坠 落断崖的,又何必欺骗自己,她尚活在人世?”这就是孽缘么?告诉兄长她还活着,只能给她徒增烦恼,同时令兄长陷在对她的感情中更加无可自拔。   孽缘,他们和她之间的缘分,就是孽缘。   明明不能在一起,却相识,并钟情于她。   颓然垂下手,岑洛笑容凄苦,喃喃道:“是啊,人死又岂能复生,是我奢望了!”转身,他神思恍惚走出亭台。   夜幕全然落下,朦胧月华如水,泻满一地,洛逸轩乘坐的马车,朝着皇宫方向徐徐驶去。   “公子,太女今晚要展露七彩莲图腾,位置设在皇宫南门广场的城楼上,咱们是顺便过去瞧瞧,还是绕到西门直接进宫?”   林叔坐在车辕上,边赶马车前行,边低声请示洛逸轩的意思。   沉默半晌,洛逸轩轻浅的声音自车里传出:“无需绕道。”   “是。”林叔应声。   宸宫。   “熠,有魅跟在我身边,我不会有事,倒是你,虽有赤练帮衬,但要除去这宫中所有的眼线,恐怕还是有些难度,记住,行事务必小心。”连城身穿一袭轻薄而柔 软的纯白衣裙,同色薄纱遮颜,依在皇甫熠怀中,语声婉转而轻柔,“别为我担心!”   皇甫熠揽着她的臂弯紧了又紧,恨不得将她立刻揉碎在自己的身体中:“他们今日如此羞辱你,来日我必千百倍奉还!”要他的女人当着无数人的面果露背部,着实可恨!   ☆、第240章:说情   “他们以为是羞辱,可于我来说真没什么的,你莫为此吃味,我晓得分寸的!”   退出他的怀抱,连城微微一笑,抚上他的脸庞,柔声道:“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皇甫熠眸光潋滟,轻喃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么?”   连城点头。   皇宫南门,偌大的广场上,早早就聚满了百姓。   “太女怎还没现身?”   “你说太女到底是神女,还是妖女?”   “我从西街赶过来时,听说城外的一片树林里,几乎全是鸟类的尸体,比咱们在街上看到的多了不止好几倍。”   “你见过,还是听说过剖腹取子,母子均安的?”   “之前倒没有。”   “那不就结了,我反正不信太女是妖星转世,来祸害咱们灵月的。”   “我也不信!”   ……   聚在广场上的百姓,相互间低着头议论个不停。   “如果太女背上真有七彩莲图腾,那她肯定就是月神转世,是神 女,转为拯救我们而来的。”   “对,你说的对!”   忽然,有人喊道:“快看!”   闻那人之言,人们陆续朝城楼顶部看去。   白裙随风轻舞,连城立于城楼之顶,面向下方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百姓。   漫天月华仿若在这一刻皆聚拢在她身上。   她的容貌虽遮掩在面纱下,但在皎皎月华映照下,还是能够看出大致轮廓。   美!   好美!   用言语无法描绘出的美。   这是无数人此时的心声。   单手负于身后,她唇儿微抿,没有说一句话。   “神 女!”   “神 女!神 女!”   ……   人群中倏地响起洪亮的叫声。那是神 女,只有神 女出现,周围才会涌现神圣的月之光华;只有神 女才拥有那样高华无比的气韵;也只有神 女身上才能散发出至尊无上的庄严。   连城眼波如水,无丝毫起伏,宛若静止千万年的湖水,一动不动。   一头乌亮的长发宛若墨莲绽放,在她脑后飞扬,慢慢的,她转身,背对下方诸人。   将长发理顺,拢到胸前……   衣裙半 褪,她暗自启动灵力,顷刻间,下方传出一阵吸气声。   彩光忽隐忽现,她背上的七彩莲图腾渐渐变得清晰,“我只是我,我不是什么神 女,但也绝不是妖女,大家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想在今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清越的嗓音自她唇齿间轻缓漫出,但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人潮如浪,一波接一波跪在了地上。   嘴里喊出的“神 女”二字无比虔诚!   “她真是月神转世么?”透过林叔挑起的车帘,洛逸轩定定地看着远处城门之顶上的耀眼七彩光源,暗忖:“我要怎么做才能向你赎罪?”璀璨的七彩莲,栩栩如生,似是只要你想,它随时都能飘到你眼前。   然,无人敢想,敢亵渎它丝毫。   它是神圣的。   她亦是神圣的。   望着它,会让人情不自禁落泪,事实上也正如此。   跪在地上的人们,个个泪水滴落,任其滴落。   在他们眼里,那七彩莲,及那七彩莲的主人,象征着慈柔、仁爱,象征着人类所有的美德。   洛逸轩抬手,拭去面具上残留的湿意,深吸口气。   纤柔而美丽的身形,与她背上的七彩莲一样,都是那么的灼人眼球,仿若只要靠近,就能被其释 放的光芒照出身体中的污浊,从而洗涤干净,变得清明而无杂质。   “进宫吧!”浅声吩咐林叔一句,他收回视线,缓缓阖上双眸。   林叔应声,放下车帘,赶车驶向宫门口。   “连城,是你么……”岑洛站在广场一隅,望向那衣裙飞舞的白色倩影,眼里泪水滑落,喃喃道:“直觉告诉我,那就是你,那一抹纤细的白色身影就是你,可是我不敢靠近,我怕,怕我的直觉会出错,怕会空欢喜一场……可是,那萦绕在空气中的声音,是你发出的没错,你说我该怎么办?要潜进宫找你么?”   耀月宫中,君奕端坐在宽大的椅上,心中苦涩不已:“近千年等待,我找到了你,而你却爱上了他人……你还是那么善良、美丽、聪慧,还是那么风采卓然……”   唇角掀起一抹悲凉而伤痛的笑:“你不再属于我,美好的你,不再属于我,即便我近千年等待,也换不来与你再续前缘。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只能选择祝福你……祝福你幸福永远……”   就因为一个误会,就因为他黙声不语,他失去了一生挚爱……   失去了……再也无法拥有……   哪怕他等待近千年,哪怕他寂寞近千年,失去便是失去,此时多想,只是徒添悲凉!   耀月宫外,不时传来刀剑碰撞声,君奕听得到,但坐在宽椅上的身形却纹丝未动。   不是他不想动,不愿动,而是他想看看皇甫熠的能力,看看对方有无足够的能力庇护连城,庇护他等待近千年,却不能相守的爱人。   没错,耀月宫外的刀剑碰撞声,是皇甫熠与洛翱的人打斗发出的,此刻,他的身子倏地冲天而起。   一片血光随着他的剑势登时卷起,随之化作道道寒芒,宛若闪电袭向围绕在他周围的黑衣人身上。   惊呼声四起,那些黑衣人逐一被剑光穿透身体,宛若鼓胀的气球,突然被利器扎破,“砰砰砰……”一阵爆响,血花飞溅,染红了皎皎月色。   皇甫熠眸光冷冽,手中软剑如游龙舞动,所过之处,没有活物。   浓郁的血腥之气,充斥着周围的空气,好不令人恶心。   不多会,洛翱安插在耀月宫外的数十名黑衣人,全命丧于皇甫熠的剑下。   他没在此地多停留,而是招呼任伯,继续清理宫中其他各处的眼线。   按理说,御林军是皇室的盾牌,直接效命于女皇,但其中有不少人已听命洛翱夫妇。   对此,连怡交代连城,对迷途知返者,可饶其一命,反之,则格杀勿论。   “效命女皇的退出队列!”犀利的冷眸从手持兵器的御林军身上划过,皇甫熠低沉幽冷的嗓音扬起。   无人应声,手持兵器将他团团围住的御林军侍卫,无一人应声,也无一人敢更近一步。   皇甫熠冷幽的嗓音再度扬起:“看来各位都是效忠大将军和女巫了,既然这样,就莫怪我手下无情。”   他这话一出,就算御林军侍卫中脑袋再不够使的,也明白了其中之意。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多会,就见不少手持兵器的御林军侍卫自发退出队列。   “灵月究竟是谁做主,你们可想清楚了?”一身穿盔甲的中年男子,怒目望向退出队列的御林军侍卫,“路是你们自己选的,一会可别后悔!”   皇甫熠深邃的冷眸锁在他身上,缓缓勾唇一笑,随之剑风咋起。   那中年男子目中涌上一丝惊恐,对那些未退后的御林军侍卫厉声道:“给本统领上!”   熟料,不等那些御林军侍卫冲上前,惨呼声却已从嘴里发出。   “放箭!放箭!”眼见情况不妙,那中年男子对空一扬手势,瞬间,箭矢如雨,自周围各个殿宇之上迅速袭来。   皇甫熠纵身而起,手中使出的剑法宛如怒龙出海,在他周围形成一道光幕。   光幕流转,他忽喝一声,就见那袭向他的无数羽箭,立时调转方向,袭向它们的主人。   在皇甫熠的剑风作用下,那些羽箭化成道道寒电,其势锐不可当……   漫天血雾袅袅,他凌于空,朝下方已经吓呆的御林军侍卫道:“不想步他们的后尘,就恪尽职责!”   那些退出队列的御林军侍卫,强压住心底的恐惧,战战兢兢应声是。   淡扫他们一眼,皇甫熠提气,疾驰而去。   皇宫南城门之顶,璀璨夺目的彩光逐渐消失,连城动作优雅,整理好衣裙,而后,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们,扬声道:“有关我的身份,我不希望再有谣言滋生。”不待语落,她已总机全无。   找她,去找她……   见月华之下那抹高洁无双的倩影消失不见,岑洛隐去眸中多变的情绪,决定潜进宫找连城。   宸宫。   “连城,你是连城,对不对?”宫中气氛不同寻常,岑洛感知得到,却顾不得多想,他一路飘至宸宫,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侧对着他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中,禁不住轻声道:“你没死,你还活着,对不对?”他慢慢靠近长廊,靠近眼前不远处的那抹纤细的身影。   连城知道有人潜进宸宫,但他没想到来人会是岑洛。   半晌后,她转身,面对正定定注视她的颀长身影,淡淡道:“阁下深夜潜进宫,是何等罪名,想必不用我说也清楚吧!”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才让莫婉倾有机会对你下毒手!”岑洛似是没听到连城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连城语声依旧浅淡:“我们素不相识,阁下说些莫名其妙之语,实在令人费解。”他要做什么?为何揪着她就是不放手?   难道她之前与他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我知道是你,知道你就是助那位妇人剖腹产子的女子,也知道你就是百姓们口中的神 女,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我很熟悉你的声音,所以,就算你不承认与我相识,不承认自己就是顾连城,于我来说,没什么关系。”在距离连城数米外站定,岑洛一字一句道:“以为你就那么去了,我暗自发誓要帮你救出顾骏,却没想到你还活着,并且成功解救顾骏,还做了灵月的太女。”   稍稍平复情绪,他续道:“连城,是我以前对不起你,是我不好,将你从身边推开,现在,我只想告诉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放下一切,随你隐居山野,或逍遥于江湖……”她愿意么?会和他离开这烦扰的俗世么?   岑洛满目期待,候连城作答。   “阁下眼力不好,认错人情有可原,可这么不管不顾胡言乱语一,就未免太轻狂了些!”扯下脸上的面纱,连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笑容冰冷没有丝毫温度,“我是灵月太女,名连钰,你现在好好看清楚!”   “你……你……”容貌有变,他有做过心理准备,可眼前的女子,与灵月锦公主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而且她此时眸光清冷至极,似是他再多言一句,就会向他出手。   因为她身上慢慢外溢的杀气,他感知得到。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选择相信自我直觉。   “容貌变了,可这并不能否决你的身份,你是连城,是我认识的宁远侯府二小姐,是大周的定国公主,我的直觉不会有错!”岑洛眸光坚定,出口之语尤为肯定。   连城瞧他执迷不悟,心中怒意登时上涌。   “公子这般冥顽不灵,那我就只能将你视作刺客了!”素手扬起,凛然掌风蓦地击出,直直向岑洛袭来。   死在她手上也好,死在她手上也好……   岑洛动也不动,嘴角笑容涌现,就那么站在原地,迎接袭向他的掌风。   “噗!”   口中鲜血喷出,他宛若断线的风筝,向后疾飞数丈。   连城冷笑:“你以为不接招,我就会罢手么?那你可就想错了!”说着,她掌心再次发力。   就在这时,另一抹白色的身影,骤然窜出,宛若一道流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岑洛身旁,将他凌空接住,而后,飘至一座凉亭中站定。   “太女,我想这位公子并没有恶意,还请您手下留情。”放岑洛站稳,洛逸轩看着连城,清润的嗓音扬起。   落于亭外的花径上,连城与他视线相对,一字字道:“你怎知他没有恶意?难不成你和他相识?”   洛逸轩隐藏在面具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语声轻浅道:“我和这位公子并不相识。”,顿了顿,他轻轻的嗓音又扬起,“但刚刚在这亭中,我无意间有听到你们的对话,从而觉得这位公子并非是恶徒,亦或是刺客。”   连城凝向他,没有说话。   半晌,她才将目光挪离,望着漫漫月华,冷冷道:“不想死,就莫再出现我面前!”   岑洛知道这话是对他说,可是他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进耳里。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嘴角血丝沁出,他满目痛苦一字字道:“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早已知错,你为什么就不愿给我一个机会?”他的声音极为压抑,他的每一句质问,都如此沉痛,他想吼,却吼不出;他想疯狂大笑,却笑不出,只能这么悲出声。   连城看都不看他,也不于他的话作答。   “真不给我机会么?真要装作不认识我么?”他的声音剧烈颤抖,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候连城作答。   “我和丞相府没有关系,我和他们每个人都没有关系,除过无心伤你那次,我再未做过对不起你之事,你怎就……怎就看不出我的真心,怎就看不出啊?”岑洛眼角泪水滑落,声音中充满了悲伤。   连城转身,一步步走向寝殿,她没必要再站在这,听一个执迷不悟的人胡言乱语。   望着她渐行远去的背影,岑洛紧紧握住双拳,骨骼也因极致压抑满心的痛楚发出一阵轻响。   洛逸轩不忍再看他,也不敢再看。因为他理解岑洛心里的痛苦,且尤为理解,甚至于生出共鸣,因此,他极为痛苦地将脸转开。   “我十恶不赦么?因为那些人,我也十恶不赦么?”岑洛全身颤抖着,指甲都已掐入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滴滴掉落,他却仿若丝毫都察觉不出。   “你还好吧?”洛逸轩终还是不忍心,他回过头,轻轻问。   岑洛将目光艰难地收回,落在他的身上,脸上的笑容惨淡而幽冷,他低声道:“我恨他们……恨他们生下我……”   洛逸轩的身体蓦地一震,随之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   走出凉亭,岑洛回头望他一眼,而后提起轻功,转瞬没了人影。   皇甫熠料理完宫中的眼线,回到宸宫,见连城一手撑着下颚,坐在桌前似是想着什么心事,不由皱了皱眉:“怎么还没睡?”   听到他的声音,连城立忙回过神,起身笑着道:“都处理干净了?”   皇甫熠道:“就算有一两个藏得太深的没有揪出,但经过今晚的事,他们也绝不敢再帮着那俩渣滓做事!”   言语到这,他忽然问: “有心事?”   连城想摇头,却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片刻又不停摇头。   “不想与我说?”皇甫熠挑眉。   连城微笑:“没什么,你先沐浴吧!”   “真没什么?”皇甫熠明显不信。   “我骗你作甚?”抿了抿唇,连城有些心虚道。   皇甫熠注视着看了一会,倏地伸出长臂,将她横抱起,就大步流星往内殿走:“看来不惩罚惩罚你,你是什么都不会说的。”磁性惑人的嗓音飘入连城耳畔,登时令她颊上红晕满满,心如鹿撞,语声略显结巴道:“你,你别乱来!”   “我不乱来,我会有条不紊地慢慢来。”穿过层层纱幔,皇甫熠在温泉池旁站定,放下连城,只听他道:“要我帮忙,还是你自个来?”   丫的这是在明目张胆地调 戏吗?   连城真想踹眼前的超级腹黑一脚,但接触到对方如春花灿烂般的笑容时,一个不慎没能抵住美 瑟佑 惑,被皇甫熠那厮很是随意的一抬手,身上衣裙顷刻间 落至地板上。   “你能不这么无赖成吗?”回过神,连城红着脸进了温泉池,然后瞪向皇甫熠道:“我可告诉你,如果胆敢再对我用美男计,我就没事时去耀月宫坐坐。”明明有易容来着,却刹那间真容露出,不见了那张薄如蝉翼般的易容面具,丫的动作真够快!   皇甫熠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双眸半眯,优雅地褪 去身上的衣袍,进入温泉池,向连城身旁游了过去,“去那里作?”伸出手,一个用力,便拥美人儿紧贴怀中。   他的嗓音本就磁性而惑人,这一刻在他有意而为下,那嗓音听起来就愈加惑人得紧。   “我,我去增强免疫力不可以吗?”挣脱不开,连城只能紧紧地依偎他怀里。   皇甫熠的大手慢慢游 移,咬 着她红如玛瑙般的耳垂,轻轻道:“娘子言下之意,是我没那个国师好看,对不对?”   “要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许蹭我,也不许 捏,不许 揉……听到了没有?”丫的现在咋就这么坏呢?还是说男人知晓情 事后,都是这么个德性?双眸圆瞪,连城紧盯着皇甫熠的俊脸,咬牙道:“再不规矩,我……”   “你就怎样?”不等她后话道出,皇甫熠嘴角笑容邪魅,手上倏地一个用力,连城只觉整个身体立时被 填满。   看着她微蹙的眉儿,及一脸的红晕,皇甫熠眸中神光逐渐灼热,凑在她耳畔,轻喃道: “告诉我……你就怎样?”   “你……你坏透了……”坏痞子,超级大腹黑,这个时候她哪还能说话……   水声不时四起,约摸过去一个多时辰,内殿中才归于平静。   月色渐淡,东方鱼白凸显。   “我和任伯去灵山就好,你就待在宫里歇着!”整理好身上的衣袍,皇甫熠轻抚连城的脸儿,眸光潋滟,语声轻柔道:“宫里各处我昨晚都已重新安置上了人手,那俩渣滓就算再有脑子,也不会想到咱们昨晚的行动,更不会想到他们放在宫中的眼线皆被铲除。”   连城笑道:“你都已做了周密安排,我若待在宫中就这么干等着,那我可坐不住。”   ☆、第241章:生祭   两人并肩走向殿外,她又道:“有国师和君父在宫里坐镇,他们不会翻起什么浪花,而灵山上的状况,我们现在尚不是特别清楚,多个人就多份力,这样总是好些。”   皇甫熠捏了捏她的鼻尖,眸光宠溺,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真拿你没办法,不过,要去可以,但必须事事听我的,知道吗?”   “是,我的老公大人!”连城俏皮道。   “你刚叫我什么?”停下脚步,皇甫熠目中风华流转,注视着她,柔声问。   连城莞尔一笑,直言:“老公就是夫君。”   牵着她的手儿继续朝前走,皇甫熠眉眼皆是笑意,喃喃道:“老公就是夫君,老公就是夫君,原来你早已视我为相公了!”   “你没傻吧?”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连城见任伯乔装好,在前方正候着他们,不由从皇甫熠掌心抽出手,“咱们别磨蹭了,任伯都在那怕是已候多时。”   向二人见过礼,任伯紧随连城,皇甫熠身后而行。   “太女这是要离京。”   “有事?”   “请太女允我一同前往。”   “你想清楚了?”   晨风轻拂,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衣,连城眸光闪动,却一刻都没从对方身上挪开。   她在观察,仔细地观察着洛逸轩眼里的情绪变化。   然,除过平静,再无其他。   “我只遵从本心而活。”淡淡道出一句,洛逸轩眸光坦然,任连城打量。   良久,连城道:“我选择相信你,但请别辜负我这份信任!”   洛逸轩揖手:“太女尽管放心!”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这么巧出现在她面前,除过有心留意她的动向,再无其他解释。   既如此,想来已有所准备。   而她这么问,不过是形式罢了。   希望他说到做到,莫做小人。   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从他眸中,她有看到悲悯,能流露出这种目光的人,无不是有颗善良,赤诚之心。   洛逸轩点头,转向林叔,道:“唤竹芯快些,莫让太女久等。”   林叔领命,转瞬不见踪影。   一行人秘密离京,骑快马日夜兼程,用不到三日时间,抵至灵山脚下。   “这山上风景就这么仰头望去,感觉还真不错。”手搭在额头,遮住倾照而下的阳光,连城仰着头叹了低赞一句。   但片刻后,她放下手,看向洛逸轩三人,又道:“越是美丽,越是宁静,说明这山上越是有蹊跷,你们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做起事来,她可没法顾上眼前三人,因此提前提个醒,极其有必要,免得到时那孽畜没除去,还让大家伙都深陷险境,无法脱身。   洛逸轩颔首:“太女也需多加小心。”   连城“轻“嗯”一声,便招呼皇甫熠和任伯,率先往山上走。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几人约莫行走半个多时辰,连城心中慢慢觉察出异常来。   “熠,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向我们靠近,听着似脚步声,可仔细听却又感觉不怎么像,好杂乱!”眉儿紧拧,她轻声道。   皇甫熠牵着她的手儿,边走边语声轻柔道:“有我在,不用担心。”   微笑着摇了摇头,连城道:“我不是担心,只是想到咱们此行定凶险至极。”   “再凶险都有我在你身边,莫忧心!”紧了紧她的手儿,皇甫熠目中神光柔和而神情,连城与他视线相对,心里禁不住暖意融融,道:“我能照顾好自己,你记着随时护着任伯就好。”   任伯在她和皇甫熠身后走着,闻言,心里自然感激不已,然,他却道:“王妃,你和王爷无需记挂我,就我的身手,对付数个高手绝对不成问题。”   回过头,连城望着他浅浅一笑:“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王妃说的是。”任伯神色温和,应了一句。   朝山上又行进一段距离,连城忽然停下脚步:“等等。”   皇甫熠如星辰般的眼眸中涌上疑惑:“怎么了?”   “比之刚才听到的声响,这里太过安静了!”死一般都静寂,就是鸟儿,虫鸣声都不见有。   “铃声,有铃声……”耳朵倏地动了动,连城神色严肃,道:“那铃声很诡异,好像在操控着什么。”   皇甫熠几人都身怀武功,耳力自然都不是一般的好,但与连城相比,还是有那么些差距。   “走,再诡异,咱们也应付得了!”侧耳聆听,皇甫熠感知到的除过静寂,就是周遭可怖的气息,铃声什么都,他丝毫都没听到。   然,他相信连城之言,相信身旁的人儿说的每一句话。   连城深吸口气,点点头,与任伯,洛逸轩几人道:“大家一定要多加小心。”   就在她语落,就在他们几人再次前行不到百米时,连城抬起的右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牢牢抓住,没法迈出那一步。   她的异样,皇甫熠第一时间觉察到了,低下头,他朝连城右脚上看去,只见一双枯瘦,苍白,满是褶子的手,紧抱住连城的右脚不放。   那双手是从一旁的草丛中伸出的,看不到人,也看不到那人的身子。   其他几人此刻皆怔在当场,洛逸轩澄澈无波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忧色。   上前,他宽袖轻拂,就看到连城身旁的草丛立时向两边豁开,露出了那双手的主人来。   阳光已渐渐西斜,林中光线不甚明亮,忽远忽近的铃声,时断时续响起,阴风阵阵,周遭气氛慢慢透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悚感。   那是一个妇人,看不出年岁,因为她的脸和她的双手一样,皆枯瘦,苍白无比。   眼眶凹陷,面上无半点感情。   就是她的双眼,除过空洞,再无其他。   她张着嘴,看样子想要吞咬连城。   “公子……你快看,有好多……”竹芯不经意间抬起头,就看到他们周围不远处,出现不少类似他们此刻看到的,枯瘦如材,面无表情,肤色苍白,眼神空洞之人。那些人全张大嘴,望着他们这个方向。   脚步轻移,竹芯往林叔身边靠了靠。   好难闻的气息!   忍住恶心,她掏出一方绢帕递向主子。   洛逸轩却没有伸手接。   难闻的气味是从那些人身上发出的,只因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已溃烂。   动了,那些人动了,他们或爬,或走,向连城几人逐渐靠近。   “我杀了他们!”皇甫熠淡扫那些人一眼,冷冷道出一句。   洛逸轩出言制止:“徐护卫不可!”他眸光悲悯,道:“他们还活着。”   连城没有说话,而是蹲身,伸手搭上那妇人的脉搏,半晌,她起身,道:“他们和死人已没区别。”   “可他们能动。”洛逸轩声音略显悲凉,轻轻道。   “眼神空洞,行动间如同木偶,根本没有自我意识,尤为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没有脉息。”连城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他们被人以铃声操控着,正常人被咬一口,会很快染上他们的尸毒,而后会变得与他们一样。”   洛逸轩嘴角翕动,嗫嚅道:“他们都是可怜之人,就这么被杀死,实在太过残忍。”   “洛公子真是慈悲心肠,照你这么说,我们就这么放任他们,由他们吞咬,由他们下山,去祸害那些无辜之人?”皇甫熠凝向他,淡淡道。   “他们只是被人用蛊术控制着,或许我们可以想出法子,将他们一一解救。”   洛逸轩知道自己所言有些不切实际,但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死去。   连城清透的眸光落在他身上,道:“洛公子,他们已经是死人,即便被人以蛊术掌控,也依旧是死人。”微顿片刻,她面色凝重,续道:“若不信我之言,你大可为他们搭脉。”   “公子,太女说的对,这些人既然已经死了,现如今被人操控,做些他们不知道的事,这于他们来说,也是种残忍,与其如此下去,倒不如让他们彻底归去,也好解脱。”林叔低声相劝。   洛逸轩皱眉,迟迟不语。   皇甫熠冷冷道:“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想必洛公子心里有数。”   “我送你们一程。”连城说着,左手慢慢抬起,就见奇异一幕出现。   无数道亮芒似是长了眼睛一般,向那妇人,向她的同类缓缓罩去。那些亮芒极为柔和,仿若轻纱一般,将那些人笼罩其中。   “公子你快看,那些人的眼睛和嘴都合上了,神态看着很安详。”竹芯眸光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幕。   慢慢的,那些人的身体变得透明,而后,化作无数晶莹,宛若闪光的萤火虫一般,飘散于林木花草丛中。   待周围恢复如常,连城放下手,道:“走吧!”她刚刚用的是灵力,国师虽提醒过,随意使用灵力,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出手那一刻,她没多想。   现在想想,或许是她不想让那有着一颗纯善,悲悯之心的男子失望吧!   是了,是这样没错。   那些活死人走得很安详。   值得了,她刚刚所为,尤为值得!   眼前看到的一幕虽奇异,但愕然过后,洛逸轩几人倒也没大惊小怪,毕竟他们知道连城的身份,知道她背上的七彩莲图腾,也知道那图腾意味着什么。   “谢谢!”几人继续前行,洛逸轩清润的嗓音扬起。   连城闻言,知道是对她道谢,回过头浅声道:“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洛公子无需向我道谢。”   皇甫熠这时道:“那怪兽所在的深潭,距离此地,还需翻越两个山头,咱们必须加快前行速度。”说着,揽住连城的腰肢,纵身而起,连城回过神时,只觉身体在树梢上不停起落。   “熠,我自己可以,你不用这样带着我前行。”紧依偎在爱人怀中,连城柔声道。   皇甫熠道:“知道你可以,但我喜欢这样。”   任伯,洛逸轩主仆三人,紧随在他们身后。   夜幕已然落下,借着皎皎月色,一行人此时到了第二座山的半山腰处。   “要不我们歇一个多时辰,再继续前行。”考虑到洛逸轩的身体状况,连城提议。   皇甫熠没说什么,只是带着她凌空落地。   “不行,咱们得快些离开这里!”还没站稳,连城忽然又道:“我感到……”不等她话道完,狼嚎,狮吼,蛇虫之声蓦地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紧接着,几人就见那些野兽虫蛇,似疯了般,前呼后拥,向着他们袭来。   它们前呼后拥,宛若没有眼睛,遇到树木不知躲避,就那么直直撞上。   后面而来的野兽不等它们后退躲开,就山呼海啸般而至。   登时,空气中到处都弥漫出血腥之气。   连城几人提气,相继跃上一棵棵粗壮的树木。   “咱们离京,他们不知,但这一而再状况频出,只能说明,他们早早就在灵山脚有埋伏,以防止母皇的人进入山中,铲除那只所谓的神之子!”连城冷冷道。   皇甫熠点头:“照咱们遇到的情况来看,是这样没错。”   连城唇角勾起,冷然一笑:“他们想阴谋得逞,妄想!”   语落,她双眸闭阖,凝神静气,意念随之启动:“都给我退下!听到了么?都给我退下,我知道你们身不由己,但现在全都给我退下!”   夜风吹拂,衣裙迎风起舞,皇甫熠几人齐看向那些突然止住前行,接着全仰起头看向连城的狮狼虎豹,虫蛇,看着它们虔诚地低下头,慢慢转身,向着来路而去。   洛逸轩站在树梢上白衣和黑发随风飞扬,他看着连城的目光,一眨不眨。   她不仅有灵力,还有超凡的意念力,或许……或许她还有其他的异能。   忍住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连城睁开眼,道:“重新找个地方歇脚吧!”   “这附近应该都已没地落脚,咱们要不就继续前行,不知洛公子可有意见?”皇甫熠没于袖中的那只手微握,注视着洛逸轩,淡淡道。   他虽言语浅淡,但洛逸轩凭着男人的直觉,感受到其语声中的不适。   心中一阵苦笑,他将目光挪至皇甫熠身上,道:“在下没意见。”   翌日傍晚。   “前面好像有人家居住。”落在一棵树端,连城手指远处袅袅炊烟升起之地,微笑道:“咱们过去看看。”   皇甫熠道:“去看看可以,但你得待在我身边。”   连城脸儿微红:“好啦,我知道了!”真是婆妈,自进入山里,几乎与她寸步不离,尤其是动不动揽着她的腰,向前飞驰。   不过,她喜欢他这样,虽然有些肉麻,虽然还有旁人在身旁,但她打心底喜欢被他这样疼宠,关心,爱护。   提气,几人朝炊烟升起之地,迅速飘去。   连城他们看到的袅袅炊烟是从一谷底升起的,当他们飘至这里时,看到的则是一群穿着粗布衣裙的山民,正围着一对母女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红日已然西斜,坠 入西山之中,那些村民亮起了火把,将他们周围照得尤为明亮,因此,连城几人将他们的神色看得是一清二楚。   “王家的,给神之子献祭,这是多年来的规矩,无论是山里,还是山外,大家都必须遵守这规则行事,否则,神之子日后就不会再庇佑我们,不会再应承我们的愿望,到那时,我们大家伙该怎么办?”   “村长说的是,王家的,你就别再哭哭啼啼了,前些年,我还不是把我的女儿奉献给神之子了么,当时是舍不得,可几年下来,我还不是好好的,而且,我身上的病痛也没有了。”   “不,我不要把女儿献祭,你们以为得了神之子的庇佑,其实没有,你们没有!我当家的临死前说了,你们不是不再生病,而是你们病了,身上没有知觉罢了!” 夫人发丝蓬乱,抱紧怀中的女儿,跪在地上,一字字道:“别不信我的话,你们掐掐你们自己,看有没有知觉,现在的你们,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由着身上的病痛加剧,由着肌肤溃烂,直至死在家中,还自以为是地想着得了神之子的庇佑……”   村长坐在一高高的竹椅上,手指那妇人,怒道:“王家的,我不许你这么污蔑神之子,不许你在大家面前胡说八道,你听到了没有?”   夫人哭着摇头,嘶声道:“我没有胡说八道,我没有,村长,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看看你前段时间受伤的那只脚,若是按着我当家的死前所留下的医治法子,你的脚这会早就好了,如今呢?你看看你那只脚,是不是已经废了,没错,你是不疼了,但你却失去了一只脚!”   “你个疯妇,我好着呢,大家都好着呢!”村长吼道。   “村长,咱们听她啰嗦什么,直接绑了她的闺女献给神之子就好,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说话的矮个中年男子,望着周围的村民,高声问。   “对!对!直接绑了阿秀献给神之子就好,直接绑了阿秀,直接绑了……”围住那对母女的村民,愤然呼道。   妇人流着泪求道:“不可以……不可以绑我的阿秀,我求你们了,就放过我们吧,放过我的阿秀吧!半月前,我砍柴时,不慎砍伤了左手,原本要用草药医治的,是你们,是你们逼着我去求神之子医治,你们现在看看,看看我的手成了什么样子!”卷起衣袖,亮出已经溃烂的左手,妇人嘶声哭道:“它不是神之子,它只是只畜生,是条巨蟒啊!它给我们的不是治病的神药,是害人的毒药啊!大家都睁亮眼,看清楚那畜生的真面目,看清楚你们自个吧!原来我们这村子,我们村的祖祖辈辈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再看看我们自个,人人都变得自私贪婪,变得好吃懒做,变得……”   村长一声怒吼,截断她的话:“够了,将阿秀给我绑起来,立刻献给神之子!”   “是,村长!”众人欢呼,就开始往妇人母女身边围拢。   熟料,阿秀突然从母亲怀中抬起头,看向诸人,她眼里没有泪,也没有恨,有的只是满目凄伤:“娘,我想爹了!”慢慢的,她将目光挪相母亲,笑了,她笑了,笑容如明月,纯净而柔和。   她眼里的凄伤散去,她天生哑巴,她不会说话,只是用眼神告诉母亲,她想爹了,想去另一个世界找爹爹!   在被诸人从家里拉到这处空地时,她的袖中早藏着一把剪刀,她不要葬身在那丑陋的巨蟒口中,她不要成为祭品,即便自行了结,也不要成为祭品……   握紧剪刀,她猛地 插 进心口,她很用力,生怕不会立刻断气,周围顿时死一般静寂。   没有人想到,想到一个不会说话的弱女子,竟决绝地当着大家伙的面,亲手了结自个。   由于阿秀在母亲怀中依偎着,加之连城几人看到的只是她们母女的背影,因此,她的一举一动,连城他们都没有看到。   直至周围气氛变得冷凝,直至淡淡的血腥气顺着山风飘来,连城知道出事了!   “……”妇人张着嘴,久久发不出声音。   忽然,她仰起头,嘴里发出凄厉的喊声,那声音有着极致的痛,极致的愤怒,极致的怨恨。   “村长,阿秀死了,咱们就把王家的献祭吧!”围在阿秀母女周围的人们,惊怔片刻,其中一人向村长建议。   “村长,神之子只要生祭,阿秀现在已死,咱们就……”不待这说话之人道完,村长将手中的长烟斗在竹椅上一敲,道:“王家的身上有污,不可献祭,咱们再商议商议,另选一人出来。”   ☆、第242章:悔悟   妇人放下女儿的尸体,身上粗布衣裙已被鲜血浸透,她缓缓起身,望着众人,嘶声喊道:“是你们,是你们逼死我的阿秀,当年也是你们出手打死了我当家的,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不待音落,她发了疯似得扑向村长。   “保护村长!保护村长!”   “王家的疯了,打死她!打死她!”   ……   众人声声怒喝而起。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连城清冷的嗓音扬起,随之提气跃至妇人身前,“这位大娘说的没错,那就是只畜生,根本不是什么神之子,你们这么对她们母女,心都黑透了吗?”   皇甫熠,洛逸轩几人在她之后,也落在了场中央。   “你是谁?你凭什么污蔑神灵?”众人的目光全聚集在连城身上,村长被人扶起,一脸怒容,斥责道。   清透的目光从众人身上徐徐扫过,终看向村长,连城冷冷道:“神灵?一只巨蟒都被你们奉为神灵,看来你们不仅中毒已深,而且眼瞎,心也瞎了!”   妇人凄声哭着,重新回到女儿的尸身旁,坐到地上,将其紧紧抱于怀中。   “我们好着呢!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少在这胡言乱语,要不然招来神之子降罪,就别怪我们一村人不饶你!”   村长怒视连城,大声怒道。   就在连城准备再次出声时,空中传来闪电雷鸣之声。   众人见状,方要高喊神灵发怒,却瞬间感到大地震了几震,立时,鬼哭狼嚎般想要四处逃散。   奈何心想无用,他们挪不开步子,他们吓得已经挪不开步子。   周遭数棵举木骤然发出巨响,惊恐中的人们抬眼看去,就见前一刻还好好的参天古木,此时已被雷电硬生生劈断。   地动山摇,树木哀鸣呼啸。顷刻间熊熊火光四起,尘土飞扬,根茎浅显的树木,还有花草被连根拔起,高高抛于空中。   “大家不要怕,都蹲在原地不要到处乱跑,这是地动,过会子就会平息!”连城清越的嗓音在闪电雷鸣中扬起。   可就是有不听她之言的,边嘶喊着神灵降罪了,神灵降罪了,边跌跌撞撞往林木中跑。   皇甫熠和任伯站在连城身侧,冷目看着,没有言语,也没有挪动身形阻止那些人乱跑。   洛逸轩却提气,吩咐林叔,竹芯,将那些人拉回。   然,没几个人领他们的情。   见此情景,洛逸轩只得运转真气,隔空点了那些个乱跑村民的穴道,而后,着林叔,竹芯拎着他们一个个回到空地中央。   “我的神,请饶了我们这些罪人吧!饶了我们吧……我们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村长跪地,朝着西南方向,一遍遍地磕着响头。   守在他周围的村民,亦满脸惊恐跪在地上,学着他的样,连连磕响头,祈求神灵息怒!   暴雨从天而落,其中还夹杂着冰雹。   担心冰雹砸伤人,连城催动真气至双掌,而后击向头顶上空。   这么一来,他们周围除过雨水,无一粒冰雹落下。   一刻多钟后,雨势减小,直至停息。   山峦也不再颤动。   看着周围狼藉景象,连城抹去脸上的雨水,运内力烘干身上的衣裙,这才对众人道:“这是普通的自然现象,不是什么神灵发怒,降罪,惩罚哪个。”   村民们一个个蜷缩在地,抱着头周身抖动不停。   有缓过气来的,借着重新出现的月色,怒瞪连城,咬牙切齿,颤声道:“妖女,你定是妖女,才来我们村里胡言乱语,冒犯了神明,从而给我满村人招来了灾难!滚,你们全滚出我们村,滚!”   皇甫熠眸光冰冷,正要对那人开口说什么,站在他一旁的洛逸轩却抢先道:“我们不是坏人,更无心伤害一人,这位是我灵月的太女,刚刚若不是她,诸位怕是都已性命不保。”他眸光澄澈,嘴角漾出的微笑,尤为暖人。   “太女?我管她是不是太女,正是由于她乱说话,亵渎神灵,才给我们招来了灾难,你们立刻滚出我们村,要不然,我们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将你们打死!”那说话的村民,坐在泥水中,怒气冲冲道。   皇甫熠淡扫洛逸轩一眼,走至那位村民身边,俯视着他,道:“我此生最讨厌不识好歹之人。”   那村民受他身上的威严所迫,脸色苍白,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此趟来这山中,其目的就是为了斩杀那畜生!”他没再看那人,神色淡然,一字一句道。   村长刚刚自昏厥中醒转,闻言,气怒攻心,双目倏然再次闭阖,昏厥过去。   除过老村长再度昏厥,其他村民要么自惊怔中回过神,要么从昏迷中醒转过来,总之,他们此刻全爬起身,面朝西南方向跪地,边磕着响头,边嘶声痛哭,那哭声好不凄怆,好不令人哀恸!   连城这会儿没有搭理那些村民,她在阿秀母亲身旁蹲下,轻声道:“大娘,孩子已经去了,你节哀……”   “不……我的阿秀没死,她还活着,她好好地活着呢,你瞧,她正在对我微笑……”妇人情绪激动,截断她的话,连连摇头,“当家的在天上保佑我们母女呢,他在保佑我们,不会让阿秀受委屈,不会将阿秀从我身边带走。”   月华如水流泻,少女依偎在母亲怀中,枯瘦苍白却难掩美丽的脸儿上,挂着宁静安详的微笑。   连城看着她,心中不由自责,为何自己就没能早些站出来?   如果她早站出几分钟,那么这瘦弱可怜的少女就不会走上绝路,那么眼前的大娘也就不会失去女儿。   现在晚了,现在再后悔,已经晚了。   “大娘,是我不好,没能及时出现,阻止那些村民逼 迫你们母女,才……”她眸中涌上自责,轻柔的嗓音中充满自责。   说来也怪,那妇人此刻竟神智清明异常,她看着连城,摇了摇头:“不是姑娘的错,是我的阿秀命数到了,是我自己没本事保护好她!”   连城沉默片刻,道:“要不我帮大娘一起葬了阿秀姑娘吧!”   “不要,地下凉,阿秀会冷,会害怕!”妇人再次摇头。   “那我们让阿秀直接去找她的爹爹,大娘看这样好不好?”怀抱已经死去多时,满身是血,渐变僵硬的尸体,这着实不是什么好事,连城眸光微闪,低声征询妇人的意思。   “找当家的,好,就让阿秀去找当家的……”妇人眸光空洞,喃喃出声。   得了她应允,连城抬起手,掌心立时腾出柔和的光芒,那光芒慢慢落下,罩在阿秀的脸上,身上,就见其嘴角,身上的血污全然消失不见。   妇人只觉女儿的身体越来越轻,竟脱离出她的怀抱,凌于空中。   她看着女儿,伸出手:“阿秀……你真要去找爹爹么?过来,让娘再抱抱你!”泪水顺着她枯瘦的脸滑落,她仰起头,就那么伸着双手,看向女儿。   “娘,我去找爹爹了,我很开心,你要好好地活着!”风儿吹起阿秀脑后的黑发,她虽身穿粗布衣裙,但这一刻的她却很美,漫漫月华围拢着她,她在微笑,微笑着与母亲道:“别伤心,我会照顾好爹爹,我们一起等你,等你百年后相见,娘,要活着,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妇人眼里的泪更是不受控制地滑落,她嘴角露出笑容:“阿秀,你会说话了,你会说话了,娘听到了你的声音,好听极了!”   阿秀微笑,没有言语。   “娘会活着,娘会好好地活着……”妇人泣声道。   “再见!娘,你要多多保重!”随着阿秀音落,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从额头,到整张脸颊,再到全身,而后,化作无数粉色的晶莹,慢慢的消弭在空气中。   妇人两声空空,伸在半空,久久她都保持着那个姿势。   “大娘。”连城轻唤。   妇人回过神,放下手,与她视线相对。   就听她道:“快看看你的左手。”连城眸光柔和,手指她抹于袖中的左手,声音温和无比。   “我的左手……”妇人喃喃,伸出左手,顷刻间她喜出望外,“好了,我的左手好了!”溃烂的肌肤已不复存在,她的左手又回到以前的样子,完好无损。   跪倒在地,她向连城磕着响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连城扶她站起,微笑着摇头:“不必谢我,是阿秀的赤诚之心,让你的手恢复如初。”其实阿秀说的话,只不过是她制造出的幻象,意在让这妇人好好活下去,至于妇人的手,以及她眉心消散的浅淡黑气,是她使用灵力所致。   她有仔细观察,这里的村民,个个眉心都聚集着黑气,只不过轻重不同罢了,那黑气是一种毒素,它可以令人心浮气躁,对疼痛失去知觉。   “王家的手好了……”   面向西南磕头的村民们,在阿秀的尸身凌空那一刻,皆禁不住回过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此刻,他们看到妇人左手完好,也不知哪个嘴里发出一声低叹。   连城清透的眼眸从他们身上划过,随之素手轻拂,那些人只觉周身一震,登时痛呼出声。   有倒地抱着脚呼痛的,有抱着胳膊,有抱着腹部满地打滚的,近乎都痛得连连惨叫。   连城只是驱散了他们眉心的黑气,并没有使用灵力,帮他们医治身上的病痛。   这是她对他们的惩罚。   再者,她没有忘记君奕的叮嘱,不可随意使用灵力,否则会……   洛逸轩站在月华下,眉头微锁,尽力平静自己,之前大动作,加之这几日连续赶路,他这会只觉身体很疲惫。   但他不能倒下,不能成为他人的累赘。   竭力平复半晌,他还是止不住微微喘息。   “你们现在已恢复痛觉,只要用药物加以医治,身上的病痛就会痊愈。”走至那些村民近旁,他悲悯的眸中染上一丝笑意,“我懂些医术,只要大家愿意,我会帮诸位医治病痛。”   熟料,一道愤怒的声音陡然响起:“你和那妖女是一伙的,少在我们面前假惺惺!”说话之人,是位小伙子,他挽起衣袖,看着由于溃烂,引起剧痛的胳膊,目中尽是恨意。   其他村民聚集在他身旁,亦满目仇恨,怒视着洛逸轩。   “你们这些人讲不讲道理啊?”竹芯气恼地走到洛逸轩身旁,看着那些满目仇恨的村民,大声斥责道:“我家公子一片好心,欲为你们医治病痛,你们倒好,不领情倒也罢了,竟然还出口伤人,要我说,你们就活该被病痛折磨!”   听她如此指责众村民,洛逸轩有些不悦道:“竹芯,不可无礼!”   竹芯与他视线相对,眼眶微微泛红,委屈道:“公子,婢子没有无礼,是他们善恶不分,胡乱指责公子,婢子才忍无可忍,说了他们两句。”   那怒斥洛逸轩的小伙子冷笑道:“我们善恶不分,我们怎就善恶不分了?你们擅自闯入我们村里,更是出言亵渎神灵,给我们大家伙招来神灵降罪……”   “阿虎……你少说两句……”村长醒转,朝夫人完好的左手看了眼,又看了看自己传出剧痛的那只伤脚,禁不住一阵沉思,或许他们真错了,不该信那所谓的神之子,从而逼死阿秀。   叫阿虎的小伙子转头看向村长:“村长您醒了!太好了,太好了,这样您就能我们大家伙做主,将这些恶人全赶出我们村。”他眼里的愤怒和仇恨散去,换上的是惊喜。   村长被人搀扶着坐回竹椅上,摇了摇头:“我们或许真错了,不该相信那妖畜的话!”长叹口气,他忍住脚上传来的剧痛,又道:“在那妖畜没出现前,我们大家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村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有人生病,只需服用阿秀她爹开的几副汤药,就基本会大好,可是自从咱们大家伙听信那妖畜的话后,现在回头想想,我们村都变成什么样了?”   眼里涌上浓郁的愧色,他自责道:“我们不听阿秀她爹的话,甚至将他活活打死,且一个个脾气变得暴躁,动不动就为些毫不起眼的小事,邻里间大打出手,尤为过分的是,我们……我们无情地拿亲人去生祭那妖畜……”   “村长……”   众村民全都看向他,眼神懊悔,齐声唤道。   “咱们每个人之前眉心都聚集着黑气,现在你们彼此看看,各自眉心可还有那污秽之物,没有,我们大家的眉心都没有了,我们感觉到了疼痛,感觉到了自己哪里不舒服,是不是?”   诸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才说明我们是个活人,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说到这,村长将目光挪向阿秀的母亲,“王家的你过来!”   妇人注视着他,半晌才移动脚步,在他数步外站定。   村长吃力地站起,颤声道:“是我这当村长的不好,不该逼着拿阿秀生祭,你要怨要恨,哪怕是要我去死,我都无话可说。”语落,他身形摇晃,就准备往地上跪,好请求妇人原谅。   “村长,不可!”站在他身边的村民忙将他扶住,高声阻止。   妇人捂嘴,痛哭出声。   皇甫熠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众村民,淡淡道:“既已知错,就莫再做糊涂事,否则……”   “熠!”连城出声截断他的话,“大家伙也是被那畜生蛊惑,现在已知道错,就别再斥责他们了!”说着,她走到皇甫熠身旁,“洛公子医术不错,他留下帮村民医治病痛,咱们继续赶路,争取天亮前抵至深潭。”   皇甫熠颔首,抿唇没再言语。   “任伯,你留下帮衬洛公子。”为防止他们离开后,这里出现突发状况,连城吩咐任伯一句,便与皇甫熠凌空而起,宛若蝶儿一般,向远处飞去。   晨阳初升,半山腰上草木茂盛,花香怡人,看着眼前的丈余宽的溪流,连城双眸半眯,道:“沿着这条溪流,咱们应该就能找到那孽畜容身的深潭。”   皇甫熠负手而立,青色衣袍在晨风中发出猎猎声响:“你就在这等着,我一人去就行。”周围雾气蒸腾,无形中给人心头增添一层阴霾,他不要她冒险,且很早以前他就说过——一切有他,她只需负责貌美如花!   想起往日之言,皇甫熠好看的嘴角不由漾出一抹微笑。   “你在想什么?”看到他嘴角浮现出的笑容,连城澄澈的眼眸眨了眨,好奇地问。   皇甫熠微笑:“我在想我们的孩儿。”说着,他的目光落在连城平坦的腹部。   “你正经点行不!”连城脸儿泛红,没好气地在他脚面上踩了一脚,“咱们眼下在做正事,别想些有的没的。”   揽她入怀,皇甫熠磁性惑人的嗓音扬起:“我怎就是想些有的没的了?”压低声音,他凑到连城耳畔,“每次我都很努力,这你该知道的!”   连城推了推他,却丝毫没推动,于是,她故作生气:“你总这么欺负我,很好玩是么?”丫的这才多久,就说她腹中已有小人儿,哪有那么快,真是没羞没臊的坏痞子!   “我哪舍得欺负你!”皇甫熠语声轻柔,缓缓道:“乖,就呆在这,我一人去对付那孽畜。”   “我们一起。”连城仰起头,眸色尤为坚定。   皇甫熠轻叹口气,只好道:“好吧,一起也行,但你到时只能在旁看着,不许出手知道吗?”   “答应你了!”连城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然,她心中却暗忖:“该出手时,我还是会出手!”他为何这般叮嘱,其中缘由,她一清二楚。   可他知道么?   她同样不想他有危险。   低下头,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皇甫熠脸上笑容柔和:“走了。”   连城眉眼含笑,轻“嗯”一声,就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已凌空飞起。   忽高忽低,皇甫熠的脚尖在溪面上掠过,不多会,已无踪影。   “溪流好像在前面断了,小心点!”环住皇甫熠的腰身,连城提醒道:“水声很大,应该是瀑布,那深潭应该就在瀑布下方。”   皇甫熠神色凝重,道:“把眼睛闭上,等我唤你时再睁开。”   “好。”阖上双眸,连城不再说话。鼓动真气,皇甫熠沿着飞瀑悠然落下,就在这时,下方的潭水中传出一声可怖的嘶吼声。   皇甫熠唇角牵起一抹冷笑,紧揽连城,凌于半空,转瞬,他身形变换,如落花一般与连城在潭边的一颗大石上站定。   他唇角冷笑依旧,目中丝毫没有惊惧。   飞瀑垂下,水花四起,一只巨蟒从水中探出头,双目圆睁,张着血盆大口,冲着皇甫熠,连城一声又一声嘶吼着。   单看它的头,还有它的双目,及大嘴,不难断定它没于水中的躯体有多么的庞大。   “这畜生想来食用过不少人,要不然也不会长成这副德性。”   皇甫熠浅声与连城道。   闻言,连城睁开眼,一双明眸凝向巨蟒:“也算他们有能力,能掌控这畜生胡作非为。”   “你们这两个无知的人类,说哪个是畜生?告诉你们,我可是神之子,是你们尊奉的神灵,不想死的话,快快跪地向我认错!”浑厚的嗓音在空中传开,连城唇角勾起,讥嘲道:“我就说呢,畜生怎会说人话,原来真有人借这畜生之名,在此行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放肆!”那声音突然高扬,大怒道:“既然来找死,那我便成全你们!”   ☆、第243章:解救   巨蟒始终张着血盆大口。   它在移动,移动着它庞大的身形,向连城和皇甫熠近旁而来。   潭水腾起落下,又腾起落下,反反复复中,那巨蟒多半个身躯已展露在水面之上。   皇甫熠和连城立于大石上,气势傲然,皆没将其放在眼里。   “我们陪它玩玩?”唇角翘起,皇甫熠星眸闪动,柔声道。   连城笑了笑,嗔道:“王爷,你老大不小了,还这么贪玩,这要是被旁人知道,还不定要怎么笑话你呢!”   “由他们笑话去,你只回答要不要随我一起陪这畜生玩玩。”   连城佯装思考,片刻后,她勉为其难道:“老公都这么求我了,我若是不给面子,岂不是让老公脸上无光。”   皇甫熠揽住她的纤腰,眸光宠溺,朗笑道:“老公这称呼我喜欢。”说着,他再次朗笑出声,而后,带着连城蓦地纵身而起,飘向那巨蟒的头顶。   待他们身形落下,那巨蟒顿时暴怒。   只见它庞大的身形剧烈摆动。   “它想咬咱们呢!”看着巨蟒张着血盆大口,不时转动的头部,连城笑道。   “咱们玩咱们的,由着它白费力气。”皇甫熠说着,脚尖一个轻点,带着连城窜起,转瞬又落下,袍摆飞扬,他瞅准那巨蟒的脑袋,狠狠地猛踢一脚。   巨蟒立时痛得在水面上乱窜。   “要不你也给它来一脚。”   二人凌于空中,皇甫熠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朝连城眨了眨眼。   “成,我也来赏它一脚!”连城眉眼弯弯,娇声道出一句。   皇甫熠闻言,带着她又落向潭中:“踢它的腹部。”   “就踢腹部。”连城应道。   巨蟒因为剧痛,倏然间自水中腾起,皇甫熠见状,冷然一笑,带着连城很快变换身形。   “我要踢了哦!”含笑的眼眸落在巨蟒庞大的身躯上,倏地转为冷冽,长裙飘飞,连城催动真气到右脚,瞅准巨蟒的腹部就踢了过去。   再次被踢,巨蟒痛得已无力嘶吼,只是在水面上不停地扭动着身躯。   “瞧,好像不止一只!”手指深潭一隅,连城眸光闪动,突然道。   皇甫熠道:“没这只体型大,像是一只母的。”   “你有火眼金睛吗?连它们是公是母都能看出。”连城嘴角抽搐,对爱人之言颇感好笑。   “火眼金睛是什么?”皇甫熠揽着她凌于空中,微笑道:“你瞧瞧这只的体型和凶恶样,再瞧瞧那只,一眼就能看出它们谁是公,谁是母。”   “好了,别贫嘴了,是时候解决它们了!”周围的林木丛中,杀气弥漫,看来,守在这深潭周围的爪牙数目不少。   就在他们说话之际,一道粗 壮的水柱冲天而起,跟着一只碧绿色的巨蟒,伴着口中的嘶鸣声,甩动长长的大尾,欲将连城和皇甫熠击落潭中。   “一人对付一只,速战速决!”   挣脱出皇甫熠的怀抱,连城催动真气,朝着那快要摆到身前的大尾,就狠击出一掌。   爆响声起,她和皇甫熠这时已向后飞驰数丈,躲避开了凌空爆散的恶臭,血腥之气。   碧绿色的巨蟒断了尾巴,痛得在潭水中不时挣扎。   连城见状,与皇甫熠道:“它们现在已彻底被我们激怒,定要小心应对。”   “不过是两只孽畜,我一人对付搓搓有余,你就在这看着就好。”不待语落,皇甫熠颀长的身形已然飞出。   血红的潭水激荡不已,两只巨蟒骤然间从水下跃起。   它们打算夹攻皇甫熠,以它们粗 壮的身体,将攻击它们的人类裹在其中,而后分食。   皇甫熠凌于潭心上空,神态傲然无比。   此刻,他衣带招展,墨发飞扬,与俯视众生的神明无二。   两只巨蟒张着大口,一只摆尾,一只扭动残躯,皆恶狠狠地朝他猛袭过来。   嘶吼声不断,听着好不渗人。   皇甫熠微微冷笑,腕部倏然一震,立时就见道道似寒电般的青芒,从那两只巨蟒的横扫而过。   潭水已成深红。   凝视其中数截巨蟒残躯,他冷冷道:“天下万物,皆遵循自己的本分存于世,你们倒好,竟已畜生之躯,妄称神名,祸害无数百姓,实在该死!”   似是听懂他之言,那两只生命垂危,在水中不时摆动残躯的巨蟒,瞬间动也不动。   它们慢慢抬起头,彼此依偎,看着皇甫熠的双目中充满哀求。   “现在知道害怕,已为时已晚!”皇甫熠淡然道。   却不成想,那两只快要死去的巨蟒忽地嘶吼出声,紧跟着,发狂一般,拖着一小段残躯跃出水面,直直袭向他。   其凶猛之势,比之身躯完好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甫熠凌于空中,身形一动不动,只见他宽袖轻拂,接连响起两声爆响。   登时,腥臭的血雨四处横飞,而他青色的衣袍上,却干干净净,未沾染丝毫。   再次挥袖,他震开周围的血雨,飘向连城。   “该收拾他们了。”二人转身,注视着深潭一旁空地上的近白黑衣人。   手握长剑,眼神呆滞,面无生机,是那些黑衣人的特征。   连城看了半晌,长叹口气,道:“他们是毒人,也是灵月寻常百姓,说句心里话,我真不想对他们下手,可是就我目测,他们已无康复的机会,一点都没有!”   “这都是那两人造的孽,来日,我们定为这些人从他们身上千百倍讨回公道!”眸光闪动,皇甫熠轻声相劝。   “动手吧!”连城点头,淡淡道出一句,便与皇甫熠向那些毒人中间飞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屠杀神灵,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之前装作巨蟒开口的那道浑厚男声,忽然又在深潭上空响起。   “阁下是女巫的人吧,既然对我们放下如此狠话,为何不干脆现身,也好咱们彼此较量一二,这样岂不是快哉!”连城边挥舞手中的紫金索,边言语浅淡,对空道:“还是说,阁下就是个酒囊饭袋,只会装神弄鬼,狐假虎威,没有一点真本事?”   毒人大半已倒在血泊中,那声音的主人却迟迟不见出声。   “看来阁下真是个一无是处的酒囊饭袋,也是,就女巫那样心思险恶之人,没那个有真才实学,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甘与其同流合污,祸害我灵月百姓。”   对付起那些毒人,于连城和皇甫熠来说,根本用不着费什么大力气。   收起紫金索,连城抱臂,闲闲地立于一块干净的大石上,微笑着一字一句道:“阁下既然愿意做孬种,做缩头乌龟,那我们今日便放阁下一马。”话虽是这么说,但她已提起轻功,随在皇甫熠身后,朝飞瀑后疾驰而去。“你以为躲在这瀑布后的山洞中,我们就找不到你了吗?”穿过飞瀑,展露在二人眼前的是一有三十多个平方的山洞。   洞中吃喝用度一样不缺。   连城清冷的眸光凝聚在一面目粗犷,体型高大的中年男子身上,道:“没想到你还赶着这等勾当!”   “我干着什么勾当了?”中年男子手持利剑,抵在一身形消瘦,双目空洞,颇有几分姿颜,身无 寸缕遮掩的女子脖颈间,森笑道:“我没将她们丢入深潭,喂那两只巨蟒,就已经是她们的福气,不信你问问她们,是否心甘情愿在这洞中伺候我。”他的脚下还踩着一女子,往他身后看去,另有数名年龄不等的女子,抱臂蹲在一起。   她们未着 寸缕,脸色煞白,瘦弱的身子不时地颤抖着。   “是啊,相比较那些被你丢人深潭为巨蟒之人,她们凭着几分姿色,方苟活至今,知道么?你就是个畜生,你的主子更是连畜生都不如。”皇甫熠在看到山洞中一幕的刹那间,便背转过身,不是他怕连城吃味,而是他想给那些可怜的女子留几分自尊。或许他的做法与现在的她们来说,有那么些多余,但他觉得连城十之八、九也希望他这么做。   人都是有尊严的,与其身份贵贱,没有丝毫关系。   他一直记着初见时,她当着满街百姓,当着他的面说的那一席铿锵有力之语。   “哈哈……”中年男子大笑,“我是畜生又能怎样?要想这些女子活着,你们立刻,马上自裁在我面前!”   逃是逃不走了,但就这么束手就擒,他做不到!   中年男子是洛霜的亲信,名吴松,多年来一直藏身在这山里,假借巨蟒之名,装神弄鬼。   至于百姓们从巨蟒口中求得的神药,及财运什么的,都是吴明受洛霜指使,暗中进行的一些小勾当。   连城神色一凛,凝向吴明没有说话。   “怎么?不愿意,你们不是想做英雄吗?既然要做英雄,那就得有所牺牲,快些!我数到三,你们若是还不见动作,那就别怪我下狠手了!”吴明面目狰狞,一字一句道。   当他正准备数数时,忽然感到握剑的那只手,竟慢慢拿离了开,无论他怎么使力,那只手都不听使唤。   “哐啷”一声,剑落地。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身体离地,吴明吓得额上冷汗淋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身体不受他控制?   难道眼前的女子对他用了什么妖术?   就在他心神恐慌,想七想八时,身体蓦地向一旁的洞壁撞去,力度很大,当机就听到骨骼断裂声响起。   连城清冷的目光紧锁在他的身上,此刻,她在用意念惩治吴明,惩治这丧心病狂的刽子手!   “疯女人!要杀便杀,你给爷来个痛快的……”身上剧痛阵阵袭来,吴明又是咒骂,又是惨嚎。   连城却只当没听见。   意念力加剧,吴明的身体再次撞响对面的洞壁,如此反复多次,只见他头发蓬乱,身上血迹斑斑,已无力气出声。   一声闷响,他重重地落到地上,连城冷笑:“像你这种渣滓就算是死十次百次,也不足以平民愤!”   吴明这会儿几乎已变成一滩烂泥,鲜血浸透他的衣袍,将地面染红一大片。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他嘴角翕动,但也仅是翕动,因为连他自个都听不到,听不到自个在说什么。   站在原地,被他一开始用剑抵在脖颈上的女子,忽然动了,只见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剑,身形颤抖,仍坚持一步一步走到这畜生身旁。   连城看着,没有说话。   握紧剑柄,那女子朝着吴明身上狠狠地刺了下去,鲜血飞溅。   她接连刺着,边刺,嘴里边发出悲怆的哭声。   吴明仅发出一声哀嚎,就再没了声。   此刻,他真正变成了一团烂泥。   “好了,他已经死了,你们找件衣服穿上,我们这就带你们离开此地。”见那女子许久都没住手,连城不由轻声劝道。   没人动,没一人动,好似她说的话,她们都没有听到似得。   “巨蟒已经被我们铲除了,以后再不会有类似事件发生。”声音柔和,连城缓缓道:“离开此地,你们就可以回各自的家,难道你们不愿意吗?”   手中握剑的那名女子,眼里泪水滚落,她回过头看连城一眼,喃喃道:“没家……没家……”   无情的亲人送她们生祭一只畜生,自那刻起,她们就已没家,没了亲人。   女子抬起手,将剑对准自己的脖颈,准备自我了结,却发觉剑脱离出她的掌心,倏地插 进一旁的洞壁中。   “记住,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如果就这么死在此地,哪个会记得你们?记得你们曾经活在这个世上?”连城语声轻浅,劝说着这些可怜的女子,“想回家的,我会送你们回家,不想回家的,可以随我进宫,但你们可要想好了,进宫后,就不能再随意出宫门,直至老死。”微顿片刻,她续道:“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跪倒她面前,那想寻死的女子磕头道:“进宫……我要进宫……”   “我是太女,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进宫后,你们与旁的宫女一样,没哪个敢轻视你们。”她这话一出,陆续又有几名女子跪地,磕着头,颤声道出“进宫”两字。   连城道:“都起来吧,找衣物穿上,我们一会就走。”说着,她走至两个一看,就年岁不大的少女面前,“你们想回家?”   那俩少女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低声道:“回家。”   “好,我知道了,你们也快去找衣物穿上,很快你们就能见到家人。”轻声说了句,连城转身,望着皇甫熠颀长挺拔的背影,唇儿微翘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虽有晨阳照耀,但谷中依旧雾气弥漫,距离稍远些,就看不清楚眼前之物。   经过连夜诊断,村民们身上的病症,洛逸轩心里皆已有底。   但要加以医治,就需要不少药草。   因此,洛逸轩交代竹芯两句,着她和任伯留在谷中看顾众村民,他则和林叔背着竹篓,到附近的山上采药。   熟料,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数十黑衣人手持长剑,涌进谷中。   任伯感知到重重杀气逼近,忙低声招呼竹芯,将村民们带到一颗巨石后藏身。   周围雾气蒸腾,很难看清楚黑衣人有多少。   然,任伯凭着高深的武功修为,感知到对方人数众多,并感知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熟悉气息——毒人!   回想到自己曾差点丧命在鬼幽和毒人手中,任伯心中就怒气翻涌。   杀!   他要将这些毒人全杀死,免得他们祸害无辜的百姓。   鼓动真气,剑风四起。   顷刻间,谷中传出激烈的打斗声……   半个多时辰后,雾气薄了些,四周的景物渐渐凸显。   任伯双目幽冷,盯着正一步步逼近他的十多个毒人。   已死去大半,他只需再坚持一会,这剩下的毒人都将到阎罗殿报到。   调理内息,他手中紧握的长剑陡然发出一阵铮鸣声,接着,他凌空跃起,催动真气至剑身。   多变的招式,凛冽的剑气,如狂风劲雨扫向那十多个毒人。这剩下的十多个毒人,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源于他们的武功皆不俗。   带着浓郁腥味的黑血,随着他森然的剑势而过,四处飞溅。   沾上毒人的血会有怎样的后果,任伯心里清楚明白,因此,他奋力与毒人厮杀的同时,尽可能避免空气中的毒血,落在自个身上。   “到谷中我们略做休息便出灵山。”与和皇甫熠将那些个女子带出山洞,连城边走边道。   回应她的只是一阵轻“嗯”声。   皇甫熠在最前面走着,对于连城救这些女子,及做主让这些女子进宫,他没什么想法。   “大家是不是累了?”   瞧走在她身前的数名女子摇摇晃晃,似是一个不慎就能跌倒在地,连城不由问。   过去好一会,那些女孩子出奇地同声道: “走……”她们不想在这座山上多待一刻,离开,她们要离开,远远地离开。   连城唇儿微抿,她理解这些女子的心情,也甚是同情她们都遭遇,但就这么坚持走下去,她们孱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住。   “我累了,大家原地休息片刻,再动身继续前行。”说着,她在一块大石上坐下。   皇甫熠自是明了她此举是何意,于是,停下脚步,望着远处层峦迭起的山脉,他似是想着心事,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找个地坐下吧!”心下长叹口气,连城甚感无奈,好心让她们休息,一个个却如木桩子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缓缓起身,她语声轻柔道:“既然大家都不累,那咱们继续赶路。”或许凭着一股子心气,她们一口气走到谷中也不是没可能。   竹篓中塞满草药,洛逸轩直起腰身,轻喘两口气,道:“回谷中。”   林叔拎起竹篓,应声是,便随在他身后往丛林外走。   忽然,洛逸轩眉头紧皱: “有血腥气!”难道谷中出事了?心念电转,他提气轻功,就往前疾驰。   百米距离不到,这一刻于他来说,却好似很远。   “公子,你莫急,那些村民不会有事的!”林叔紧随在他身后劝道。   洛逸轩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前行之速丝毫不减。   “竹芯!”凌空落地,洛逸轩看着满地的尸体,悲悯的眸中染上了浓郁的痛色。   为什么?   为什么不罢手?   林叔在他身旁站定,满目担心: “公子,你没事吧?”   “你说他们何时才肯收手?”嘴角翕动,洛逸轩沉默良久,轻语道。   收手?   要么目的达成,要么功亏一篑,只有这两种结果出现,大将军和夫人恐怕才会罢手。   但这样的话,他能对主子说么?   林叔眼睑微垂,没有作答。   “他们不会收手……”洛逸轩喃喃:“邪不胜正,他们迟早会得到报应……”   抬起头,林叔想劝主子看开些,毕竟他们再如何忧心,也改变不了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回喉中,只因他明白,以洛逸轩的心智,能想到的都会想到,无需他多言。   彼此静默半晌,洛逸轩轻声:“竹芯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那我这就去找找。”林叔回道。   凝神聆听片刻,洛逸轩手指前方数十丈外的巨石,道:“若我没料错,他们就藏身在那颗巨石后。”   林叔正要说话,却发现他已提气飘远,不由追上。   正午时分,连城方与皇甫熠带着那数名女子进到谷中。   “该死的!”握紧拳头,清冷锐利的眼眸从那些毒人尸体上划过,又挪向近旁的花草树木,连城愤然道:“他们的血剧毒无比,就连花草树木沾染上些许,都直接失去生命,可见那俩人的心有多狠!”花败草枯,树叶凋谢,看到这一切,即便立刻将洛翱,洛霜二人碎尸万段,也难解心头之怒!   “任伯他们没事就好。”皇甫熠轻揽她入怀,磁性而低沉的嗓音扬起。   连城红唇紧抿,良久,方道:“阿云就是这村里的,你带她过去,我留在这陪她们几个在这等着,要是洛公子那边都妥当了,我们就动身离开。”阿云就是那俩要回家的女子中的一个,此刻,她眼里泪水滴落,神色间好不激动。   “你爹娘看到你一定很高兴,别哭了!”退出皇甫熠的怀抱,连城眸光柔和,安慰那叫阿云的少女一句。   而后,目送皇甫熠带其飘远。   看到三年前作为生祭,被送上山的女儿还活着,阿云的爹娘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直至听到女儿唤爹娘,方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切存在。   包括老村长在内,众村民面上表情各异,待听皇甫熠简单叙说情由后,个个气得牙齿直打颤,但瞬间过后,他们只觉羞愧不已,觉得在皇甫熠几人面前抬不起头。   是他们的无知和愚昧,才致满村人落此种境地。   “按照我说的法子,你们日后自行用药,相信过不了多少时日,身上的病痛就会有所缓解。”洛逸轩注视着众村民,淡淡道:“该服用汤药的,记得按时服用,切莫耽误病情。”   众村民齐点头。   “我们可以走了。”走至皇甫熠近旁,他浅声说了一句,然后招呼林叔,竹芯跟上。   由于被解救出的那几名女子跟着前行,连城几人在三中整整行了四日,都未走出灵山。   山路既窄又陡,石板上青苔,裂纹相互交错,遮颜在杂乱的野草丛中,稍有不慎,就会跌倒。   入山时,连城他们都身怀武功,因此是抄着近路走,且时而运轻功前行,可眼下出山,他们不得不顾虑到那些个孱弱的女子。   所以,他们没得选择,只能走山道。   与来时一样,连城和皇甫熠走在最前面,洛逸轩主仆三人在最后面跟着,那些女子自然就在他们一行人中间走着。   行进途中,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安静地朝山外前行。   许是连续走了几天的山路,那些女子的脸上无不笼罩着一层病态的嫣红,但她们没一个叫苦,全都咬牙坚持着。   两个时辰前,洛逸轩在一行人短暂休息时,便有留意到那些女子的身体状况,这会又走了近两个时辰,她们的身体怕是无法再负担下去。   停下脚步,他望向连城的背影道:“太女,咱们已走近两个时辰,大家有些累了,不如在这里休息片刻。”   从离开山谷,一行人除过每次短暂歇息小半个时辰,几乎都没合过眼好好睡一觉,于习武之人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但对身体本就孱弱的女子而言,无疑承受不住。   连城止步,凝神静气,聆听周围的动静,凭她的直觉,这片丛林多有野兽出没,即便她有那个能力驱兽,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有所疏忽,岂不是会出现状况。   犹豫半晌,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又从袖兜中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最终决定在此歇一晚,让大家好好睡一觉。   “熠,今晚你我辛苦些,等明日天一亮,咱们继续赶路。”明眸眨了眨,她微笑着看向皇甫熠道。   对她的话,皇甫熠从来都只是听从,尤其是两人在郦京再次相见,连城的话那就是圣旨,嗯,比之圣旨还要管用。   轻颔首,皇甫熠握住连城的手到近旁的一棵大树下:“你坐在这先歇会,我去猎些野物回来。”   “王爷,还是我去……”任伯道。   皇甫熠抬手制止:“你年纪大了,留在这休息,我去就行。”   “任伯你就听熠的,坐下歇息吧,这林子里野物不少,熠不会走远的。”劝说任伯在旁边的树下落座,连城笑着叮嘱皇甫熠:“别走远!”   “嗯。”皇甫熠微微一笑,提气飘远。   半个多时辰后,皇甫熠拎着已经清理好的野物返回,“我来烤,你坐在一旁歇着。”接过他手中的野物,连城手脚麻利地架在了火堆上。   在皇甫熠去猎野物时,林叔找来不少柴火,在一行人歇脚之地,燃起三个火堆。此刻,每个火堆上都架着野物,随着肉汁外溢,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夜幕如期落下,将烤熟的野物分食后,那几个女子靠坐在一起很快睡去。   “公子,你和竹芯阖上眼休息,我坐在这值警就好。”林叔低声道。   洛逸轩抬眼,朝连城和皇甫熠所在的方向看了眼,然后将目光落在林叔身上,道:“那就辛苦你了!”   明知不可能,就别再自苦……可是这由得他么?由不得又能怎样?经过灵山此行,她怕是更不愿理会他,哪怕看他一眼,都免不得生厌……   她会是那样的人么?看他一眼,都会生厌,她会是那样的人么?   洛逸轩背靠树干,慢慢阖上双目,心里禁不住苦笑,她不是那样的人,不会看到他就生厌,她只会疏远他!   夜风徐徐,周围传来微弱的清香,,似花香,又不似花香,而是这林中树木生长时散发出的特殊气味。   连城依偎在皇甫熠怀中,教他怎么玩手机,这无疑将某只的好奇心全然调动起。   “我很早就想问你这宝贝是什么来着,却不成想,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害得你伤心难过的同时,并与你生生分开那么久。”边轻抚爱人脑后的秀发,皇甫熠边喃喃道:“那会我只想着……”   连城仰起头,伸手堵住他的嘴,柔声道:“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是怕伤到我,才会选择独自承受那份苦与痛,熠,你对我的好,我全记在心里呢!”   “可我还是伤到了你!”   皇甫熠叹道。   “听歌,别多想!这首曲子我很喜欢!”环住他的腰身,连城眸中情意流转,出口之语尤为婉转。   “这首曲子你有对我唱过。”   “荷塘月色。”   “是曲名?”   “嗯。”   “怎就想到拽我落水了?”   “想拽就拽了呗!难道你那会不高兴?”   “没有。”   “真话?”   “自然是真话。”   “我们以后就过那样的日子好不好?”   “好。”   “熠……”   “嗯?”   “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身边……”   听着悦耳的歌曲,闻着那似带着魔力的清香,连城不知不觉间在皇甫熠怀中沉沉睡去。皇甫熠垂眸,星眸中柔情尽显,看着人儿的娇颜,他好看的唇角微动,无声喃喃:“傻丫头,应该是我对你说谢谢,谢谢你在我身边,谢谢你带给我快乐!”   郦京,洛府。   “宫中这段时日气氛明显不对劲,你是否也有察觉出?”   洛翱来来回回在屋里走了数步,忽地停下脚,看向洛霜,沉声问。   “出事了,灵山那边肯定是出事了!”无论她身上的母蛊如何呼唤,都得不到吴明身上的子蛊回应,这必是出事了,洛霜眉头紧柠,想着心事,根本就没听到洛翱在说什么,“我得去趟灵山!”她喃喃道。   “我说话你没听到吗?”洛翱脸色暗沉,朝卧榻走近两步,抬高声音道:“这会子提什么灵山,宫里的情况要紧,难道你不明白吗?”   “宫里?宫里出什么事了?”慢慢抬起头,洛霜不解道:“宫里道出都是咱们的人,连怡那践人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从榻上站起,她迎上洛翱微带些不满的视线,又道:“今个晨起,我便感到心绪不宁,刚刚我又用母蛊唤子蛊,却得不到子蛊的回应,灵山那边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不就是两只畜生么,它们的死活与咱们现在已无关系。”洛翱毫不在意道。   洛霜哼声道:“是啊,现在是与咱们没甚关系。”稍顿片刻,她冷着脸续道:“可是你怎不说之前的几年,要不是有吴明,有那两只畜生,灵月能乱,咱们能顺利掌控朝堂吗?”洛翱被这么一问,顿时哑舌。   “还有,你可别忘了,灵山那边驻守的毒人,个个堪称堪称你的精锐,如果他们也出了事,你觉得就凭幽门那些半成品,日后能助你成就伟业吗?”   “你若真担心那边会出事,就安排逸寒去一趟就是。”想了想,洛翱神色稍有缓和,道:“如果宫里真出现变故,这于咱们拿下整个灵月,无疑少了一半胜算。”   ☆、第244章:不识   冷冷一笑,洛霜凝向他:“我虽尘封了那孩子的记忆,但新的记忆他并没有完全接受,这几日,你难道没从他身上,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   洛翱道:“他排斥与我们亲近。”   “既然能看出,你就不怕我安排他出去做事,会引起他怀疑?”明知自己的孩子会被利用,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按着眼前这男人说的话行事,她,算是个好母亲么?错开洛翱的视线,洛霜的眸光渐变黯然。   洛翱思索片刻,淡淡道:“质疑?他要质疑什么?我们多年来所筹划的,终了还不是属于他,如果他有脑子,就不会和我们继续这么别扭下去。”言语到这,他提步就往门口走,“我去和他说前往灵山一事,你还是将我之前说的话好好想想。”   凝望他即将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洛霜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既已谋划多年,就万没有收手的道理。   既然不收手,那么作为她的孩子就得面对现实。   未来是属于他们的,灵月,乃至整个中原都将会属于他们。   经过这么一番自我调适,洛霜心气顺畅不少。   如果……如果他到时出尔反尔,不将天下交给她的孩儿,那么,她定会让他好看!   眼里划过一抹森然之色,然后重回榻上坐好。   灵山。   为确保连城睡个安稳觉,皇甫熠外泄真气,将一行人全笼罩其中,这样一来,但凡周围有异动,他都会第一时间警觉,哪怕是一只轻盈飞舞的蝴蝶也不例外,更何况是凶猛的野兽?   “你刚才在做什么?”晨阳透过树叶缝隙,斑斑点点,洒落在地上,皇甫熠睁开双眼,看到连城专注地看着脚边的草丛,不由轻声问。   连城抬起头,对上他柔和的目光,微笑道:“我让这些小东西相互转告,帮我送信给大哥,三妹,说我已经救出俊儿,说我和你在一起,说我们大家都好着呢,让他们不要担心……”握住皇甫熠的大手,两人站起身,她声音变得轻柔,“你昨晚是不是一宿没睡?”   说好夜里和他一起值警,她倒好,竟躺在他怀中一觉睡到东方破晓,实在不该!   “我这不是刚醒转么!”   皇甫熠眸光宠溺,反握住她的纤手,继续往山外走。   其他人紧随他们身后。   “你是为让我安心才这么说的。”这片林子的情况,昨个歇脚时她就知道,可是夜里却寂静无声,早起,她看到大家伙个个精神饱满,想来都睡了个好觉,若不是他整晚以真气探查周围情况,让林中的猛兽心生警惕,没敢轻举妄动,说什么她都不信。   如此做,多半都是为她能休息好。   大傻瓜!这样的你,我如何能不喜欢,不深爱?   皇甫熠闻言,紧了紧她的手儿,笑道:“别担心,我夜里真有休息的。”   “嗯!”他不要她多虑,要她安心,她听着就是。   一行人这次动身,直至正午方止步休息,猎取野物补充体力。   待再次前行,就没再间歇。   两日后的傍晚时分,终于出了灵山。   “大家坚持一会,等咱们到了前面的镇上,就能好好歇脚了!”眸光由那些个女子身上划过,连城微笑道。   “我们不累。”   那些女子怯声回她一句,低着头都没再说话。   连城闻言,对她们倒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挪向洛逸轩,问:“洛公子的身体可还好?”近些时日,她都强忍着不去关心他,不去关心这对她有过两次救命之恩的男子,他很好,真的很好,若不是因为他的父母,她会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甚至是知己。   可是真疏远了他,真对他淡漠以对,他虽没流露出丝毫不适,但她心里不舒服,总感觉对他有愧,甚至能察觉出……能察觉出他最近无一日心神舒畅。   好矛盾的心情!   心下长叹口气,连城淡然的眸光微转柔和。   “无碍。”抬头,对上她稍显柔和的眼眸,洛逸轩先是一怔,这才浅声回了句。   她对他的态度怎么变了?   近些时日,她望向他的眸光总是淡淡的,可此刻,她的眸中有着真诚的关心。   因何改变?她究竟因何缘由才对他的态度有此改变?   洛逸轩想了想,没有丝毫头绪,但他眼角却渐显湿润。   怕失态连城面前,他嘴角浮现出一抹浅笑,而后,佯装不经意地与其错开了视线。   能不被她视作陌生人,这于他来说已足够。   他,还奢求什么?还想奢求什么?   没有,从忘忧岛初见,到知晓她就是他曾救过一命的顾二小姐,再到今日,他对她从未奢求过什么。   他只是,只是敬慕她的为人……   对,只是这样……   虢镇距离灵山十多里地,正常步行半个时辰就能到,但连城一行中牵扯有那么些个女子在,半个时辰肯定是无法抵达。   “大约再有三里地,咱们就能到镇上,大家再加把劲!”夜幕已然落下,感到身后女子们喘气急促,步子越来越沉,连城停下脚,回头微笑着为她们打气。   然,就在这时,一抹白衣带着一群黑衣人蓦地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前方数丈外。   危险靠近,连城自是觉察到,随之将目光挪向为首的白衣人,这一看之下,淡然的神色霎时转冷,只听她道:“数日未见,没想到你竟和他们走到了一起!”今晚月色并不甚明亮,但连城还是一眼认出领头之人是哪个,“不对,我刚才说的话不对,你原本就和他们是一伙的,只是你在我面前一直不承认罢了!”说和丞相府没关系,说所有事他都没有参与,那她现在看到的算什么?   是一个与他样貌相似的陌生人吗?   心下一阵冷笑,但转瞬,那冷笑就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   她……她还是不希望他站在对立面,不管之前对他说的每句话持何种态度,总之,她不愿有一日亲眼看到他是她的敌人。   愿望是好的,现实却极为残酷。   她失望了!   他终究与那些人是一伙的。   “我们认识?”岑洛没有即刻下令,所以他身后的毒人,只是紧握长剑,死死盯着连城一行看着,而他,则目光微闪,问出这么一句。   他的声音没变,只不过不带有丝毫感情。   眸中神光微动,连城讥嘲道:“岑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   岑公子?岑公子是哪个……   痛,头好痛……   抬起手,在头上拍了拍,岑洛无法再想下去,因为无论他如何费力气去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且越是想下去,他的头越是作痛。   近几日,他都有在想一件事——洛逸寒是他,真是他么?   脑中虽有属于洛逸寒的记忆,可他就是觉得那不是真正的他。   还有洛府,记忆中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也与他格格不入,他很排斥待在那座府邸,很排斥那两人——双亲。   他唤不出口,看到他们,他唤不出爹娘。   他有想过,或许他不是洛逸寒,不是这个连他都感到陌生的洛逸寒,但记忆不会有假,如若他不是,那他又能是哪个?   难道他是那女子口中说的岑公子?可是每当他对自己的身份生出怀疑时,头都会作痛,似是要裂开一般。   痛感逐渐消散,岑洛凝向连城,一字一句道:“我不认识你,今晚你们全都得死!”   “无需和他废话,咱们直接解决就是。”不等连城开口,皇甫熠看向她,双眸半眯,冷冷道出一句。   他可没忘连城因何被莫婉倾又是毁容,又是喂药,最后还刺中腹部,丢下断崖,这笔账他要和岑洛,莫婉倾算,且要狠狠地清算!   连城沉默,久久未语,她察觉出岑洛似是有些不对劲。   即便再变,他也不会装作不认识她!   他这是怎么了?   洛逸轩在一旁站着,看清白衣人就是岑洛那一刻,他的心蓦地一紧,紧跟着,眼里染上痛色。   抹于袖中的那只手慢慢收紧,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迟疑下去。   兄长的心地并不坏,是母亲,一定是母亲做了什么,才致使他忘记一些事情。   否则,他不会做违心之事!   心中拿定主意,加之担心皇甫熠真会出手,洛逸轩眼里的痛色转为凄伤,轻语道: “我去对付他!”就是这么轻微的声音,但在静寂的夜里,连城几人都有听到。   “公子……”林叔第一个反应过来,没等他喊出后话,洛逸轩已如一只巨蝶,纵身飞远。   也就在他离地的瞬间,岑洛身后的黑衣人持剑朝连城一行猛袭了过来。   森寒的杀意立时笼罩住这一片荒野。   洛逸轩宽袖用力一拂,将迎面向他袭来的黑衣人倏地震了开。   兄长无辜,不能死!   凭着这个心念,他几乎将全身内力全然鼓动。   “公子……”任伯紧跟在他身后疾驰。   洛逸轩轻功不俗,内力也是有的,但由于身体原因,他并没休息过什么高深的武功,而此刻,他竟不顾身体安危,催动所有真气,欲与那白衣人交手,尤为重要的一点是,那白衣人的样貌与……   林叔心中焦急不已,他隐约间似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他不能确定,因为他没听洛逸轩说过岑洛的事。   身后长发如墨云一般在夜风中猎猎扬起,洛逸轩催动掌力,径直向岑洛发起进攻。   “逸轩!”岑洛见他疾驰而来,并出掌击向他,不由腾空,向后快速疾驰。   “你要往哪里逃?”为打消连城他们心中的疑虑,洛逸轩冷喝一声,身法变换,前行的速度再次加快,追向岑洛。   他的轻功极高,岑洛的也不弱,瞬间,他们便已踪迹全无,就是林叔和竹芯,也朝着他身形消失的方向,疾速追去。   连城和皇甫熠,任伯,为护住那些个女子,根本分不开身,只能眼看着洛逸轩主仆去追岑洛。   两刻多钟后,解决完所有的黑衣人,连城轻舒口气,道:“也不知洛公子会不会有事,要不我去找找他。”   “他能有什么事?”皇甫熠负手而立,声音微冷道:“他的身份在那摆着,岑洛就算再怎么不长眼,也不会随便出手伤他性命。”   稍顿片刻,他续道:“更别说有他的人紧跟着,死不了!”   连城眉儿微蹙,想了想,轻叹口气,道:“你说的也是。”   耳边已听不到刀剑碰撞之声,洛逸轩追向岑洛的速度这才有所减缓。   要离开了么?就要离开这纷纷扰扰,既留恋,又想即刻远离的尘世了么?   他喘气急促,加之不时咳嗽,从而致体内真气紊乱,无法再运转轻功……   “逸轩!”岑洛没从他身上感知到杀气,因此与他之间前行的距离并没拉多远。   听到身后传来的咳嗽声不断,他脑中似是想到了什么,忙凌空转身,向洛逸轩看去,便发现那紧追自己的白影,竟向地面坠 落,顾不得多想,他以最快的速度,向洛逸轩飞去……   接住了,接住了,不过好险,差点,就差一点点,他便接不到人。   将洛逸轩放到一棵树下坐好,他有些生气道:“知道自个身体不好,为何还紧追着我不放?你这是要和我闹情绪吗?还有,你怎会和那伙人在一起?”   “那伙人?什么叫那伙人?”掏出绢帕,拭去嘴角沁出的血丝,洛逸轩眸光悲悯而凄伤,“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话?”话一问出,他嘴角禁不住掀起一丝苦笑,就在刚才,眼前之人已唤他的名,并且用那么熟络的语气与他说话,而他,这会儿还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   再有,就他心中所想到的,也不该犯白痴。   “我是你大哥,你说我是以什么身份再和你说话?”岑洛与他四目相对,冷冷道:“两日前,爹让我前往灵山一趟,至于去做什么,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不就是要你杀和我走在一起的那伙人么,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洛逸轩唇角牵起一丝讥笑,“而且是娘用法子,让你一遇到太女他们就格杀勿论,对不对?”   洛逸轩面露尴尬,轻咳两声,道:“娘不仅懂巫术,并且对蛊术也颇懂。”   “她让蛊虫给你带路,识人,这才让你将我们堵在了路上。”洛逸轩说着,声音陡然变得悲凉,“爹娘在做什么,你是不是都知道?”   岑洛颔首:“他们不是有意瞒着你的,而我也是几年前才知道,之前咱们身体不好,都一直待在府中养病……”   洛逸轩截断他的话:“你和我一直在府里养病……”好母亲,他们兄弟真有一个好母亲,用尽手段,欺骗自己的孩子,难道就没感到一丝愧疚吗?   眼前之人,他的兄长,他不久前才知道有这么一位孪生兄长,竟然被母亲利用巫术……   别想了,想了只会心痛……   “我如果……我如果说你我并没有一起长大,你信么?”身上好冷,好冷,洛逸轩的身子连连打颤,但他想在自己阖上眼前,尽最大努力,看能否唤醒岑洛之前的记忆。   岑洛沉默,半晌,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因为近几日,我忽然间就觉得困扰,我不仅怀疑自己的身份,更是觉得洛府与我格格不入,还有我对他们很排斥,但我的记忆里有你,有小妹,有我们三人的过往,这些又由不得我不信自己的身份,近段时日,我脑中很乱,但凡想些有的没的,头就开始作痛,想的越费力,头就会越痛。 ”   深吸口气,他又道:“你懂医术,能不能告诉我,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太女有说什么你忘了吗?”洛逸轩语声虚弱,缓缓道:“我很想帮你,可我……可我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记住,我认识你……我认识你并没多久,别……别做错事……”   “你怎么了?醒醒啊,你醒醒,把话与我说明白!”看到他眼睛闭阖,靠在树干上的身子往地上倒,洛逸轩情急之下,稳住他的身形,用力摇晃道。   “住手!”林叔凌空而落,疾步走至洛逸轩身旁,“公子身有重疾,这么使劲摇他,会立时立刻要了他的命!”也不管岑洛的脸色怎样,从他手中接过洛逸轩,林叔慌里慌张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小瓶,接着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就塞进主子嘴里。   “林叔,公子……公子没事吧?”竹芯赶过来时,林叔已抱起洛逸轩,准备离开。   她眸中泪水滴落,宛若断线之珠,林叔见状,沉声道: “公子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咱们得尽快赶回郦京!”   语落,他深望岑洛一眼,而后招呼竹芯跟上,很快失去踪影。   岑洛凝视着洛逸轩刚才坐的位置,直直地看了许久,方站起身,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神色莫名,望着朦胧月色,似是在思虑着什么。   皇宫。   连怡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她索性坐起身。   “睡不着?”风清亦坐起,揽她靠在肩上,温声道。   轻“嗯”一声,连怡眸中涌上忧色:“你说钰儿怎就还没回来,她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还有我担心洛霜已然发觉宫中有变。”   风清握住她的手,言语肯定道:“有那小子在钰儿身边,她绝对不会有事。至于洛霜,以她的性子,要是已知宫中有变,能安分待在府中不有所动作吗?”   “你所言句句在理,可我就是放心不下。”连怡微叹口气,喃喃道:“我很没用,不仅愧对先祖,更是愧对我灵月子民,任他们夫妇为非作歹,做下那么多十恶不赦之事!”如若她够有能力,就算没有国师坐镇宫中,灵月也不会落得今日之境。   连怡心中在想什么,作为她唯一的夫,风清又岂会不知?   他不仅知晓,也甚是心疼爱人。不是她能力不够强,而是以她一个寻常人,要如何与女巫斗?更何况,先皇在位那会,洛霜之母,上一代女巫就已对灵月生出不轨之心,否则,也不会拼着一死,也要与国师同归于尽,从而好毁掉整个灵月。   “你做得很好,别怨怪自个。”静默半晌,他柔声道。   “清……”二人目光相对,连怡苦笑:“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能力。”   风情笑着摇头:“我没有安慰你,我说的都是实话。”   “是么?”清凉的泪自眼角涌出,连怡低泣:“如果我做得够好,就不会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风清没有说话,由着她道出心中压抑已久之语。“一个刚出生不得不远离故土,一个战战兢兢得在宫里长大,不仅被洛霜的女儿一鞭子抽晕,更是被逼离灵月,前往中原与大周和亲,说什么为灵月的将来考虑,说什么与中原诸国建立起友好关系,会让我国变得更加富强昌盛,全是鬼话,全是骗人的!”连怡的情绪渐变激动,“那时,我明知那些都是谎话,都是骗人的谎话,是他们为达目中目的,才逼锦儿离开灵月,却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我远去。我恨他们,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恨不得立时立刻就诛洛氏九族,即便这样,都不能解我心头之怒!”   “你生气,愤怒,恨他们,我都能理解,但在我心里,在我灵月百姓心里,你是明君,所以,我不担心你会做出糊涂事!”   “明君?糊涂事?”连怡轻笑出声:“我算什么明君?我算什么明君啊?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保护不了自己的百姓,座其位不谋其职,我不配主宰灵月!至于你说的糊涂事,到那一日,我就糊涂一回又能怎样?”   ☆、第245章:海悠   风清轻抚她的长发,缓缓道:“孩子们这不都好着么!而你,虽说这些年对百姓有所亏欠,但那不是你想的,也不是你不愿护他们在羽翼下,过幸福安稳的生活。你也是受害者,且不比百姓们受的苦少!怡,要哭便哭吧,在我面前你尽管流露出你软弱的一面,但过了今晚,我希望你坚强起来,希望你做回受朝臣恭敬,受万民爱戴、敬仰的女皇,因为你本就是女皇,没有哪个能比你做得更好!”他的声音轻柔至极,似是有魔力一般,将连怡起伏不已的情绪渐渐安抚了下来。   “钰儿说锦儿在大周一切安好,可她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能好到哪里?”拭去脸上的泪,连怡轻叹口气,“我想等所有事都料理完,就将皇位传给钰儿,你觉得怎样?”想起连城的身影,想起她的行事作风,连怡嘴角不由漾出笑容,“她比我更适合做一国之主!”   “她是极为适合,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急不来。”风清的心头涌上说不出的苦涩,他眉头微皱,道:“钰儿自幼在外长大,要想她一下子接受我们,我认为并不容易。再者,她在大周有亲人,且对亲人的感情极深,否则,不会以身犯险,来灵月救幼弟……”   沉吟片刻,他又道:“还有,那小子可是大周的王爷,迟早都会回到自己的故土。”   连怡想了想,断然道:“他回便让他回,我灵月有的是优秀的男儿,我们可以给钰儿选夫,多选几个都没问题,只要钰儿喜欢就好。”   “呵呵!”风情轻笑,眉头一展,浮开一抹淡淡的笑容,“你也说了,钰儿喜欢就好,那你现在还没看出钰儿是否是真心喜欢着那小子?”夜色沉寂,殿内各处清清冷冷,但连怡在看到他这抹云淡风清,天高月朗的微笑,只觉心头不由得一轻,似是一刹那间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好一会,她方道:“我自是知道她真心喜欢着那小子,可她是我灵月的太女,不能由着性子行事,倘若那小子愿意为她留下,我欣然同意他们在一起。反之,他们只能分开!”   风清拥着她躺倒枕上:“我们分不开他们,就像任何人分不开我们一样,所以,钰儿终究会不会留在灵月,会不会继承大统,我们不能操之过急,只能等,等合适的时机,由她自个说出愿呆在灵月,愿成为新一任女皇。别逼她,不管我们有多少理由,也不能逼她做任何决定,她心志坚定,是万不会受人左右的。”   躺在他的臂弯里,连怡默然许久,方轻“嗯”一声。   “比起锦儿,钰儿受的苦实在太多太多,我们对她有愧,怡,你一定要记得,别想着她是我们的女儿,就要用身份来禁锢她,这样于我们没什么好处。”   “那我们就只能等着她最终和那小子离开吗?”   “离开?这里是她的出生地,却不是她长大的地方,但我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只要她在灵月多待些时日,就一定会真心喜欢这里,到那时,我们再以亲情劝说她留下,应该问题不大。”   “好,我听你的。”   两人没再说话,但也没立刻睡去,而是各自想着心事。   良久,听到身旁传来轻微而匀称的呼吸声,风情轻轻地抽出胳膊,而后坐起身,柔和的目光定定地锁在连怡脸上,喃喃道:“军中的那些败类也该解决了!”穿好衣袍,只见他身形一闪,瞬间不见踪影。   转眼过去四日,春城是郦京百里外的一座小城,连城和皇甫熠两日前,将另一名要回家的女子送至她的亲人面前后,一行人乘坐马车,现在行至这座小城。   “妖怪!杀了那俩妖怪!”   “她们是吃人的妖怪!”   “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   连城眉儿紧蹙,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皇甫熠听:“妖怪?这城里也有妖怪?”就她知道的,除过灵山上那只巨蟒,不,是两只,除过它们,没听说这灵月还有其他的妖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修长的大手抬起,皇甫熠挑开车窗上的帘子,往街上看去,片刻后道:“她们是不是妖怪我不能断定,但她们被人装在两只大木桶中,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和我们全然不同。”言语到这,他放下布帘,见连城脸儿上的表情尤为严肃,不由又道:“怎么了?”   “她们不是妖怪!”装在木桶中,那么木桶里肯定有水,头发和眼睛颜色不同于人类,是鲛人,她们是鲛人!心念电转,连城来不及向皇甫熠解释,直接道:“我要救她们!”任伯正驱车前行,听到他们的对话,立时将车子停下,就见车帘腾起,一抹青色身影宛若闪电,疾飞而出。   “#$%@^%^&^……”蓝薇儿如碧海般湛蓝的眸中,噙满了晶莹,她担忧地看向悠悠,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可是悠悠还是受到惊吓一般,蜷缩在木桶中,仅将头露在水面上。蓝薇儿见状,将眸光又挪向街上对她们指指点点的人们,眼里尽是乞求:“#¥@¥#%@¥%&&……”她在向围在她们周围的人类解释,解释她和悠悠不是妖怪,可是……可是由于太过紧张,她说不出人类的语言,一句也说不出。   都是她不好,没有看好公主,让她一时贪玩,离开忘忧岛,来到这人类的世界。   王子发现她们不见了,定担心得不得了!   怎么办?   谁能救救她们?   抓住她们的人类好凶残,他们要带她们去哪里?   “薇儿!”连城凌空飘然而落,在一辆没有车厢外沿,比普通马车大了不少的简易马车旁站定,看着抱臂蜷缩在木桶中的人儿,眼里满是疼惜。   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声音!   循声望去,蓝薇儿美丽的脸儿上登时浮现出一丝微笑。   她没有流泪,她忍着没有流泪,因为她知道他们鲛人的泪水很珍贵,不能轻易掉落。   “你是谁?”一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身穿暗灰色长衫,手握利剑的男子蓦地挡住连城的视线,怒道:“她们是妖怪,你打算做什么?”   连城将他打量一眼,淡淡道:“她们不是。”   “老子说她们是,她们就是!”络腮男怒视她道:“让开,别挡着老子赶路!”   “不想死,就赶紧滚!”连城云淡风清道。   络腮男冷笑:“老子的主子是女巫大人,你竟敢用这种口气与老子说话,是活够了吗?”   “原来你就是一条狗啊!”连城冷笑,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这是打算将我的朋友献给你的女巫大人吗?”   “是有怎样?臭丫头,你嘴巴给老子放干净一点,要不然,老子有你好看的!”络腮男双目赤红,手指连城,斥道:“你给我滚开!”连城凝向他,半晌没有说话。围在周围的人们,这一刻全紧闭嘴巴,不敢多言一句,因为他们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在女子身旁落定,那人身上的气场尤为强大。   紧张的气息渐渐盈满周围。   “她们是我的朋友,你将她们先抱回车里。”连城将眸光挪至皇甫熠身上,柔声道出一句。皇甫熠颔首,没有说话。   蓝薇儿在众人将注意力凝聚在连城身上那一刻,已幻化成人形,且用只有他们鲛人能听懂的语言,让悠悠也幻化成了人形。悠悠是海晏的胞妹,是鲛人一族最美丽,最乖巧的小公主,离开忘忧岛,她不仅仅是因为贪玩,而是她想看看人类的世界,顺便找她的洛哥哥,还有那位被皇兄救下的人类女子。   那女子很美,每次找蓝薇儿玩,她都会守在那女子床边看上好久,可是这日当她再去时,却被皇兄告知,那女子已离开忘忧岛,一并离开的还有她的洛哥哥。   闻言,悠悠心里很不开心。   于是,她坐在忘忧岛边的一颗大石上,手撑下颚,想了一晚,决定离家出走,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去找不告而别的洛哥哥,还有那位她喜欢,感到好奇的女子。没错,连城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女子,此刻,她看向连城的眸光,一转不转,里面充满了好奇。   惊慌,恐惧,统统已从她眼里消散不见。   “姐姐!漂亮姐姐!”当皇甫熠抱着她从连城身边经过时,她眨巴着琥珀色的瞳眸,望向连城甜甜地轻唤。   连城回她以微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接下来她要对付眼前的络腮男,还有对付周围突然涌出的七八个黑衣汉子。   “她们好像不是妖怪……”   “怎么就不是?”   “我看着不像是,她们那么美,而且一点都不凶。”   “她们没有腿,只有尾巴,你刚才没看到吗?”   “你肯定是眼花了,我刚刚看到她们有腿来着,就是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和咱们不同。”   “那是她们用妖术变得!”   “你倒是懂得多!”   ……   围观的人们觉察出气氛逐渐不对劲,不少人扭头,四散而开,但有那么些大胆的,还留在原地,相互间窃窃私语。   “诸位,那俩姑娘是我的朋友,她们不是妖怪,大家不想祸及自身,还是散了吧!”话音刚落,只见她纤手抬起,轻轻一扬,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顷刻间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好似被什么无形的物什捆绑住身体一般。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络腮男怒声质问。   连城道:“我有做什么吗?”耸了耸肩,她唇角勾起:“在你心里是不是女巫和大将军就是灵月的主宰?”   “这还用问吗?”   络腮男一脸傲慢。   “你在走一条不归路,可知道?”连城淡淡道。   络腮男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不归路?什么叫他在走一条不归路?灵月是女巫和大将军的,来日,他定会加官封爵,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连城脚步轻移,语气依旧浅淡:“知道么?多行不义必自毙!”络腮男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所迫,禁不住后退两步,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杀你们很容易,但念在你们也是我灵月的百姓,我决定放你们一马,但诸位若是再冥顽不灵,走错路,行错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面纱轻拂,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说不出的威严。   “你……你是谁?”良久,络腮男颤声问。   连城眸光清透,道:“我是太女。”   “太女?”络腮男喃喃,瞬间僵在原地。   “我不想与你讲什么大道理,但我还是那句话,不想死得很惨,就莫再行恶。”连城说着,长叹一声,“灵月现在是什么样子,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我想百姓们不知,但作为你们这些女巫的……”“狗”字到嘴边,她终没说出,“必是知道其中缘由!”   络腮男一时哑口。   连城并不理会他,而是注目远处街上的百姓,缓缓道:“我不妨告诉你,之所以我会突然出现,就是为还灵月一方净土,让灵月百姓不再辛苦过活!”   “就算你是太女,又能怎样?女巫……女巫和大将军在灵月根深蒂固,你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络腮男一面继续后退,一面高声道:“我不怕你,有女巫和大将军在,我不怕你!你记住,迟早你会被女巫和大将军杀了!”   眉头一皱,连城右手一招,只见络腮男一声惊呼,身形宛若一片落叶,朝连城手中飞来。   远远望向这边的民众,顿时惊呼连连,神色皆变。   是妖术?   还是法术?   那女子究竟是何来历?   就那么轻一挥手,那五大三粗的男子便被她擒入手中,丝毫不减用力。   太……太可怕了……   连城提着络腮男的衣领,向四下看了一眼,淡淡道:“大家不要怕,我是当朝太女……”她话尚未说完,远处围观的百姓倏然间全跪在了地上,高呼:“月神!月神!月神!”他们看到月神了,月神背上有七彩莲图腾,前不久,太女在京城,也展露出背上的七彩莲图腾,她定是月神转世,一定是!   他们不用再受苦了,有月神在,他们这些穷苦百姓,不用再受苦了!   哭声一片,那些民众望向连城的目光,尽显虔诚。   “大家都起来吧,我不是月神,但我会尽所能,让大家不再受苦!”连城空闲的那只手轻抬,微笑着道出一句。   络腮男挣扎,用尽心劲挣扎,奈何他身上的穴道为连城所制,莫说动弹,连喊叫呼救也不能。   此时,他又羞又怒,只憋得满面涨红,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涔涔落下。   “你说我是立刻杀了你,还是放你一马?”将目光落回他身上,连城淡淡道:“我最讨厌冥顽不灵之人,你现在回答我,是就此改过,还是继续做人走狗,为非作歹?”络腮男感到能说话了,于是,他张了张嘴,一脸羞愧道:“我错了,我改过自新,我改过自新!”   连城定定地注视着他,没有言语。片刻,她手一挥,络腮男的身体宛若被一股子无形的力道所托,向大街上滑出数丈,而后稳稳站住。   再一挥手,连城俯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几个壮汉,道:“知道以后该如何做人了吗?”   “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   那几个壮汉从地上爬起,连连磕头道。   连城没再看他们,而是转身走向马车。   “姐姐!”悠悠看到她走过来,高兴地就要飞出马车。   蓝薇儿情急之下,忙拽住她的手腕:“公主,不可!”   “薇儿,你干嘛不让我去找姐姐?”悠悠挣扎道。蓝薇儿攥住她的腕部,低声道:“顾小姐就过来了,公主坐在车里等就好。”悠悠瘪了瘪嘴,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好不怜人:“我要姐姐,我要姐姐带着我找洛哥哥!”   皇甫熠站在马车旁,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咱们继续赶路。”连城轻轻一跃,跳上马车,“怎么,你不进来坐?”坐到车里,她挑起车帘,眸光落在皇甫熠身上,微笑着问。   “不了,我和任伯坐在外面就好。”皇甫熠摇头,唇角漾出一丝浅笑,坐到了车辕上。   悠悠紧挨着蓝薇儿而坐,见连城坐进车里,也没第一时间和她说话,不由撅起嘴:“漂亮姐姐,你不喜欢悠悠吗?”闻声,连城放下车帘,将眸光落到她身上,少女拥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但仔细看,会发觉她的眸子还透着些淡淡的紫色,这让她看起来显得有那么点忧伤,可事实上,她的表情,她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很欢快。   纯净的眼眸,毫无半点渣滓。   她是海晏的胞妹?是蓝薇儿曾告诉她的悠悠公主?   应该没错。   好单纯的孩子,单纯的让人一看到她,就会不由自主喜欢上,并满心生出愉悦之感。   连城取下脸上的面纱,摇了摇头:“你的名字叫海悠,是不是?”她绝美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微笑,看得悠悠怔了怔,好半晌,她方回过神,重重地点了点头,“姐姐,你真漂亮!”她的声音清婉而动人,好听极了!   “你也很漂亮,嗯,还有薇儿,她也很漂亮!”连城笑着道。   悠悠眨巴着眼睛,嘟起嘴儿道:“我们没有姐姐漂亮。”顿了顿,她倏地转移话题,“姐姐,你为什么要离开忘忧岛?就算离开,为何不等我去看望你时再离开?还有,你知道吗?自你离开后,哥哥常常站在岛边的一颗大石上,望着大海,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而且也不再说话,不再笑了!”   坐在车辕上的某人,听到车里传出的话语,薄唇骤然紧抿,神色看上去也不怎么好。   “我有事要办,不得不离开。”好一阵尴尬后,连城轻柔的嗓音在马车里扬起,“你们离开忘忧岛,家人可知道?”   “姐姐,你这是转移话题哦!”悠悠歪着头,娇声道。   连城轻咳两声,莞尔一笑,道:“王子殿下还好吗?”她问的是蓝薇儿。   “嗯。”   蓝薇儿点了点头。   “姐姐,我不是刚刚说过了吗,我哥哥一点都不好,自你离开后,他就傻傻地站在大石上,望着大海发呆,还……”悠悠欲往下说,却被蓝薇儿突然出言截断:“公主,殿下长时间站在大石上,那是在静心修炼,他没有发呆。至于殿下不再说话,不再笑,那是因为他有太多的事要处理,所以没时间陪公主!”   “是这样吗?”悠悠澄澈的眼眸眨了眨,不解道:“难道哥哥不是因为想念漂亮姐姐,才那样吗?”蓝薇儿长睫颤了颤,想说什么,却又没道出。   “我不会看错的,哥哥每次站在床前看漂亮姐姐时,眼神好柔和,比看向我时还要柔和呢,他喜欢漂亮姐姐,而且不止一点点喜欢,蓝薇儿,我觉得我没说错,哥哥一定是因为思念漂亮姐姐,才站在岛边的大石上,望着大海发呆,他根本就不是在那精心修炼!”   悠悠在这自言自语地说着,蓝薇儿倒还好,但连城却怎么也坐不住了,透过车帘缝隙,她偷偷瞄向车外,发现坐在车辕上的某只,此刻薄唇紧抿,神色很不好,虽然她只看到个侧颜,但他身上的流露出的气息,很酸很酸,她能闻得到,还有那垂在他身侧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似是极力在控制着情绪。   丫的,这是吃味了!   铁定是吃味了!   连城嘴角抽搐,含笑的眼眸落在悠悠漂亮的脸儿上,道:“我猜你们离开忘忧岛,殿下一定不知道,对不对?”   ☆、第246章:动摇   悠悠吐了吐舌头,小小声道:“我们本是要告诉哥哥的,可是他那么忙,根本就没时间搭理我和蓝薇儿,不过,离开时我有留信的!”怕连城不信自己说的话,她起身奏到连城身旁坐下,声音亲昵娇软,又道:“姐姐,我没骗你,我和蓝薇儿离开时,真有给哥哥留信,不信你现在就问蓝薇儿,我可没有撒谎哦!”长睫轻颤,她好看的眼睛眨啊眨的,看着好不讨喜。   “顾小姐,公主所言属实,我们离开时是有留信给王子殿下。”蓝薇儿抬起头,看着连城低声道。   连城微笑:“可即便你们有留信给殿下,但以你们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在陆地上久留。还有,殿下看到信,肯定很担心你们的安危,这可如何是好?”言语到这,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不行,我得先送你们到望月湖,然后再回京城。”到望月湖,就等于到了忘忧岛,她们一入水,游回岛上,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不要!”悠悠挽住她的臂弯,不停地摇着,“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还有洛哥哥玩!”连城没有吭声,她佯装受了委屈,吸着鼻子道:“我长什么大,都没看过人类的世界,这次好不容易出来,总得玩上一段时日,再说回忘忧岛。”   “可你们并不适合在陆地上久留!”连城语声郑重,道:“再者,你们也看到了,人类的世界很复杂,如果不是遇到我,你和薇儿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洛霜身为女巫,肯定知道鲛人身上处处都是宝贝,如果她们真落到洛霜手中,那么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悠悠嘟起嘴儿,好一阵沉默,道:“我们有随身携带药物……”   “……”连城嘴角动了动,沉吟道:“你们真不要立刻返回忘忧岛?”   蓝薇儿肯定是想即刻回到她的王子殿下身边,但她不能丢下悠悠不管,所以,她低着头,抿着嘴儿不出声,候悠悠做决定。   “五天,五天成吗?”举起小手,悠悠可怜兮兮地看着连城,撒娇道:“姐姐,我保证,我只在外面再玩五天,等见到洛哥哥,我就和蓝薇儿回忘忧岛。”先稳住这位漂亮姐姐再说。   连城凝向她,唇角微抿:“真五天?”   悠悠点头如捣蒜:“就五天,我若是骗姐姐,那我就是小狗!”   “留下可以,但你们必须得听我的。”连城一脸严肃。   “在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自然要听姐姐的了!”悠悠眉眼弯如月牙,笑得很开心。   连城脸儿上的笑容重现:“你们的样子还能变变吗?”说着,她指了指悠悠和蓝薇儿那如海藻般的蓝色长发,还有她们漂亮的眼眸,“等咱们回到宫里,我会安置你们住进一座有很大湖泊的宫殿里,在那你们可以变回本身的样子。”宫里已无那两人的眼线,再有,近期她就会……   “可以啊!”悠悠欢快的声音扬起,无疑拉回连城的思绪,“但我们为什么要变啊?姐姐,难道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不好看?”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里面满是不解。   “你们什么样都漂亮!”连城莞尔一笑,轻语道。   悠悠就不解了,既然她们什么样儿都漂亮,姐姐为何还要她们变变样子?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连城微笑着解释:“你们也看到了,在我们这,大家的头发和眼睛颜色都一样,唯独你们与众不同,这样一来,是不是显得你们很特别?”   悠悠和蓝薇儿同时点了点头,就听她轻柔的嗓音又扬起:“如果是我,嗯,还有其他一些见过世面的人,看到你们现在的样子,只会说漂亮,说好看,但绝不会大惊小怪,将你们视作妖怪,出恶言打杀你们!”悠悠和蓝薇儿陷入沉思,连城绝美的脸儿上绽放出的笑容更为柔和起来,“可人类世界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   没等继续道出后话,悠悠娇婉动人的声音响起:“姐姐不用多说,我和蓝薇儿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这是想保护我们!”蓝薇儿闻她之言,一双如海般湛蓝的眼眸,落在连城身上,她点头,认同悠悠之言。   连城轻舒口气:“我们是朋友,所以,我得保护你们的安全!”就是放到现代,被有心之人发现她们,恐也不会有好结果,更何况是这落后愚昧的古代,尤其还有洛霜夫妇那种心术不正之人存于世,这于她们来说,无疑是危险的。   郦京,洛府。   “我就想不明白了,逸轩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为什么非得和太女搅在一起?”洛翱气愤地一拳砸在桌上,“如果不是看他躺在床上,尚未醒转过来,我真想将那小子给抽醒!”   洛逸轩随同连城前往灵山一事,洛翱,洛霜皆已从岑洛口中知晓。   他们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帮着外人与自家人作对。   持一线希望,他们唤林叔到主院。   就随口那么一问,二人顿如被雷击中。   他们原想着岑洛只是随便说说,毕竟他没进到灵山,不知山中的具体情况。   “你究竟想怎样?”洛霜怒瞪向他,厉声道:“逸轩有什么错?是,他是和太女走在一起,是随太女一行前往灵山,可他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洛翱被她这一指责,心火更为旺盛:“我促成的?怎就是我促成的?是他自个没脑子,非得和那孽障混在一起,与我们作对!”   “不是你吗?”洛霜冷笑,声音尖利道:“你让我劝说他,以家族安危劝说他进宫,劝他去做什么太女夫,这才导致他有机会与太女相识,更令他知晓我们都在做什么。”想起儿子躺在床上,近乎透明的脸上已没什么生气,她的心就如刀绞一般,“逸轩从小就心性纯善,且一双眼睛好似早已看穿世事,要不然,他也不会时不时流露出悲悯的目光,这些你不是不知道,可你刚刚说什么,说要抽醒他,你去啊!你去把他抽醒,看他是否认同你我所行之事……”   朝洛翱走近两步,她笑了,但那笑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你损失了毒人,我难道就没有损失吗?那两只巨蟒可是我静心培养的,还有吴明,他在我身边多年,还不是死了,可就算这样,我除过心痛,有的只是担心,我担心我的孩子,担心他有个三长两短,而你身为父亲,只是一味地愤怒,没想过他是否还能活过来。”   “他死不了!”洛翱气急,直接吼出一句。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心里真没孩子们,他一心只想着他的霸业,只想着复仇,好狠的男人,洛霜眸光冷然,盯向洛翱一字一句道:“我可告诉你,若是把我逼急,就别再指望我帮你,哪怕是一件小事,你也别妄想我会帮你!”   洛翱张嘴大笑,半晌,他迎上洛霜冷冷的目光,讥嘲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退路吗?现在的你,和我就像是绑在一根线上的蚂蚱,谁也无从抽手,因为自姨母将你许给我那日,你我就注定要走同一条道!”   “我现在的处境我心里清楚,但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让我的孩子有危险。”洛霜神色坚定,决然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没了我们,你觉得他们三兄妹还能活在世上吗?没有我们,你觉得洛氏一族,不,准确些说洛氏九族,能逃脱开女皇的惩处吗?”幽幽一笑,他走到洛霜面前站定,按住她的双肩,皮笑肉不笑道:“表姐,你醒醒吧,别再想着打退堂鼓,要不然,你只会自取灭亡!”   将他的双手从肩上打落,洛霜眸光鄙夷,讽刺道:“是啊,我怎就忘了,如果我功亏一篑,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而你,却还有另一张皮罩在身上,表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心中所想被人当场揭穿,洛翱的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要想大家都好,你就给我少说两句!”   洛霜“呵呵”一阵轻笑,那笑听起来令人甚感毛骨悚然:“就大周目前的实力,将东旬、吕齐纳入自己的版图,那简直就是探囊取物,再轻松不过,所以啊,我劝你,还是多想条后路吧!”   一把掐住她的下颚,洛翱目光阴狠,咬着牙道:“你疯了吗?非要这样与我作对!”   “是……我是疯了,但这是被你逼疯的,最近……我总在想,我到底在做什么,我这么些年来,到底在做什么?”忍住下頷处传来的剧痛,洛霜反倒心绪平和,慢慢道:“我喜欢风清,但风清却喜欢连怡,追逐多年,我仍然换不来他的真心……我娘呢,明明有爹爹在身边,而且爹爹也是灵月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他很喜欢我娘,最后甚至为我娘放弃了生命,却到死都没将我娘的心挽回。我娘真傻,傻得去追寻自己所谓的真爱,将我爹的爱踩在脚底,生生错失,我也好傻,可我没她那么傻,会因为得不到而坠 入万劫不复之境。”   “你不知道吧?这两日街上过往的行人,都或多或少发生了些许变化,嗯,我这么说,你可能还不明白,那我就直说了吧,那些曾信奉神之子,曾被我掌控的人们,他们眉心聚结的黑气,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如果我所料不差,你的幽门应该也出了状况。”   松开她,洛翱双手负于身后,拧眉好一会没说话。   洛霜看都没看他,坐回榻上。   “是国师,他走出耀月宫,甚至走出了皇城!”停下脚步,他的双目紧锁在洛霜冰冷的脸上,“你现在这幅样子意欲何为?是打算坐以待毙,让对方将我们一举拿下吗?”   “我累了,现在不想说话,你出去!”眼睑低垂,洛霜冷冷道。   洛翱见状,语气转为缓和:“夫妻间吵吵架是常有的事,刚刚是我不对,不该在你面前说逸轩的不是,霜儿,我错了,你别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逸轩不会有事的,大夫不是说了么,他今个傍晚就会醒转。”   回应他的,只有洛霜唇齿间慢慢溢出的三字:“我累了!”   抑制住即将腾起的心火,洛翱陪着笑脸,在她身旁坐下,并伸臂将人揽入怀中,温声道:“霜儿,你曾与我说过,说只要服用巫祖留下的那一滴血,就会……”   “你想要干什么?”猛地推开他,洛霜眸光戒备,冷盯着洛翱,“我几时对你说过巫祖的血?出去!你给我出去!我现在想一个人静静!”手指门口,她别过头不再看洛翱。   良久,洛翱从榻上站起,理了理袍袖,而后望向她,目中暗芒一闪即逝。   不说是么?   哼!就这么大的府邸,他还就不信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离开主院,洛翱没有出府,而是径直去了岑洛住的院落。   “有事?”看到他推门走进书房,岑洛扔下手中的书卷,眉头微蹙,淡漠的嗓音扬起。   洛翱在椅上落座,与他四目相对:“两日后的夜里,我们就行动,但在那之前,你务必除去太女。”   静寂的书房中无一丝声响,岑洛垂眸久久没有说话。   “逸寒,你该明白我和你娘的苦衷,我们这么些年来所谋划的,无非是为你们兄妹着想。”也不管岑洛有没有在听,洛翱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等拿下灵月,咱们就回中原,进而拿回本属于你我父子的大周江山,最后再一统中原,这样的宏图伟业,你如果想它实现,就全力以赴,助为父成事!”   长叹口气,他的声音转为低沉:“这么些年来,为父时刻都在想念你的祖母,想着她是否还活着,想着她当年为何要那么做,以至于为父不得不流落到灵月,过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生活。大周本就是我们的,皇甫擎是时候还给我们了!”为取得岑洛信任,洛翱将他知道的,这两日全都道了出。   “决定了?”良久,岑洛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你拿什么要我相信,到时你会立我做太子?”   洛翱先是点头,接着道:“我是你的父亲,膝下只有你们兄妹三人,逸轩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如此情况,你说我还有其他人选吗?”   “子嗣可以再生。”岑洛凉凉道。   “那也得我有那个精力。”洛翱面沉如水,回他一句。   岑洛眸光微冷:“若事成,你必须下令伺候你的妃嫔服用避子汤!”   “你……”洛翱的脸色变了变,嘴角抖动,没道出后话。   他有寻最好的药方给珍儿调理身体,好有朝一日,能看到他们的孩子诞生,如果真有那一日,他会将那孩子视若珍宝,给他天下所有最好的。   皇位……自然也包括在内。   “你可以走了!”他心里怎么想的,岑洛毫不在意,是他的终究是他的,不是他的,最终也会变成他的。   他的声音冷而疏离,洛翱闻言,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他拾起书卷,又翻看起来,于是,他缓缓起身,走向书房门口。   “逸轩和阿罗,我不希望他们卷入其中,否则,别怪我心狠!”就在洛翱的身影即将消失在书房外之际,岑洛清冷的嗓音自他身后幽幽传来。   洛翱身体一震,停下脚步道:“他们与我们所行之事不会有任何干系!”那是他的儿子么?为何在那小子面前,他总感到有股子无形的压力,压得他气息不畅?   还有,他实在看不出那小子心里在想什么?   洛翱负手边沿着小径前行,边心里坐着计较。他觉得自己无法掌控岑洛。   对,就是掌控。   对于他的儿子,他都想竭力掌控,可想而知他的权欲心有多么的强烈!   天边最后一缕晚霞散尽,洛逸轩终于自昏睡中醒转过来,“水……”他唇角动了动,嘴里发出一丝虚弱的声音。   “公子您醒了!”竹芯高兴极了,眸中泪水滴落,冲着门口就喊:“林叔你快进来,公子醒了,公子醒过来了!”   林叔一听她的话,倏地转身,就大步走进屋里。   倒了杯温水,竹芯端到床前。   “扶我……扶我起来……”洛逸轩看着林叔,语声艰涩道:“没事的,我可以!”以为林叔担心自己坐不起,他补充一句。   林叔点头,扶他靠着软枕坐好。   “把水给我。”伸出手,他看向竹芯。   “还是婢子喂公子喝吧!”   竹芯端着水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洛逸轩道:“我好多了,别担心!”睁开眼,他就知道这是回到洛府,回到他自个院里了,没在那晚死去,他并未感到惊喜,有的只是深深的悲悯。   活着,他还活着,可是多活几日又能怎样?   “醒了!”岑洛挑帘而入,入目看到洛逸轩靠在镇上正喝水,轻浅的嗓音不由扬起。   “嗯。”洛逸轩点头,将水杯递回竹芯手中,道:“你们去院里候着,没我传唤,不得进来。”   林叔迟疑片刻,方应声是。见他转身离去,竹芯抿了抿唇,低声道:“公子您这刚醒转,不能太过劳累。”她言下之意,要岑洛莫久扰洛逸轩。   “去吧,我无碍。”   洛逸轩摆摆手,招呼岑洛在近旁的椅上落座。   竹芯没法,只好向他和岑洛各一礼,然后垂着头走出屋门。   “离开灵月,远远离开这里,不要再与这府中的任何一人有来往。”屋里只剩下兄弟二人,洛逸轩眸光悲悯,气息虚弱道:“你我虽是孪生兄弟,但我们并没在一起长大,听我的,离开这里,过你想过的生活。”   岑洛却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我有自己的路要走,就算以前的我不是这个样子,但我喜欢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原来的一切已经不重要,否则,也不会被他遗忘,更不会只要他一用心去想,就会头痛不已,从这种种状况来看,他很排斥之前的记忆,对,一定是这样的,既然如此,那就彻底遗忘吧!   “你就听我一言,好不好?自古以来,邪不胜正,他们绝对成功不了,你又何必陪着他们一起走向灭亡!”洛逸轩轻咳两声,接着用力喘了两口气,方感觉舒服了些。   “既已入局,就没有半途出局的道理,要想知道结果,唯有整盘棋下完才知道。”岑洛风轻云淡道。   洛逸轩眸中悲悯之色加剧:“你真要和她作对?”   “你指的是太女?”岑洛问。洛逸轩点头,就听他又道:“我和她并不熟。”   “你会后悔的,若不听我劝告,你迟早会后悔的!”洛逸轩喃喃。   岑洛摇头:“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洛逸轩心里是矛盾的,他一方面想告诉岑洛实情,另一方面又不想将事情道破,因为他担心岑洛知晓真相后,会痛恨母亲,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他是对母亲很失望,但那终究是他的母亲,若是她真被自己的儿子痛恨,这于一个母亲来说,无疑是个沉痛的打击。   尤其是那个儿子从一出生就没在身边,作为母亲本就觉得对他有所亏欠,眼下好不容易见面,却还要利用儿子,这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怕都是难以接受。   从而,痛恨母亲是必然的!   可要是他不明说,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兄长走错路……   最终,他紧了紧抹于袖中的拳头,一字一句道:“你喜欢太女,而且很喜欢,即便这样,你还要继续和她作对吗?”   岑洛挑眉:“我喜欢太女?如果我喜欢她,脑中怎么没有她的身影?”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续道:“或许她和我之间并没有多深的感情,要不然那晚也不会对我冷嘲热讽,更不会与另一个男人走的那么近。”   ☆、第247章:劝离   “你喜欢她,但她未喜欢你,在我看来,她拿你当做朋友,可即便这样,你还是甘愿喜欢她,并为她做了不少事,无怨无悔。”洛逸轩将眸光挪向窗外,慢慢道:“你们之间发生过好多事,你伤害过她,就在前不久,你还找她请求原谅,我很羡慕你,羡慕你和她之间有故事……”   “那是我么?”岑洛起身,负手而立,目光亦挪向窗外,喃喃道:“我记不起和她之间的过往,就算记起,以我们目前的境况来说,我和她只能站在对立面。灵月,天下,拥不拥有,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想享受其中的过程,所以,你无需为我担心什么,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洛逸轩没有出声。   “两日后一切就会有结果,而在此之前,我会先除掉她……明晚,就在明晚……”岑洛的声音很轻,似是说给自己听,又似是说给洛逸轩听。   “你说什么?”收回目光,洛逸轩凝向他问。岑洛先是一怔,接着浅浅笑了笑,道:“没什么,你刚醒转需要好好休息,我就不在这打扰了!”一时不察,差点说漏嘴,希望他没听清楚才好,要不然,必会生出这样那样的事端。   两日后一切就会有结果,会除掉她,明晚?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们要……   想到那个可能,洛逸轩只觉刹那间要窒息一般,他咳嗽着,连连咳嗽着,似是要将肝胆咳出才肯罢休似得。   “公子你怎么了?”   林叔和竹芯见岑洛离去,就往屋里走,这还没到门口,便听到主子咳嗽声不断,吓得彼此对望一眼,步子不由加快。   “我……我无碍……”竭力平复好气息,洛逸轩的嘴角强挤出一抹笑容,吃力地摆摆手。   竹芯眼眶泛红,哽咽道:“公子您身体不好就别想太多事了!”既然阻止不了事态发展,倒不如不去想,远远避开该有多好,心中这么想着,她嘴上也就这么说了,“公子,您不是喜欢四处游历吗?听林叔说,有好几个地方您很喜欢呢,且在那里各有居舍,要不,婢子和林叔陪您离开郦京,重回故地走走。”   “公子,我觉得竹芯的提议不错,只要您点头,我这就去套车,咱们很快就能动身。”林叔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放松,声音温和,附和道。   洛逸轩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就我的身体状况,你们觉得能行多远?”他望向窗外已然暗下的天色,眸光悲悯,慢慢道:“有些事我不能不做,你们知道么?我从小就渴盼有位兄弟在身边,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读书、习武,如果他是哥哥,那么我偶尔在他面前耍个无赖,你说那该有多好;倘若不是兄长,而是我的弟 弟,我想,我一定会给他做个好榜样,不让他走错路,更会处处护着他,不让他受委屈。”   说着,他静默半晌,方续道:“没想到的是,我心中所想竟然成为了现实。我有兄长,他虽然和我不是很亲近,但我一点都不介意。他是我的兄长,性子是冷了点,但心地不坏,我不想他有事,也不想阿罗,不想母亲有事……可是就算我再不想,又能怎样?父亲为达目的,利用娘,利用我们兄妹三人,我不是傻子,岂会连这都看不出?呵呵……”他笑了,嘴角漾出的笑容苦涩而悲凉,“林叔,你带着竹芯离开灵月吧,去落英谷生活,那里位置隐秘,不会有人能找到你们。若是遇到好的男子,你做主就让竹芯嫁了,这样你老了也有个依靠。”目光收回,落在林叔身上,他一字一句叮嘱道。   “不,婢子哪里也不去,也不要嫁人,婢子要伺候公子一辈子!”竹芯捂嘴,边摇头,边流着泪,低泣道:“公子在哪,婢子就在哪,婢子不要和公子分开!”   林叔眼眶泛红,亦道:“我是不会离开公子的。”   “你们啊!”洛逸轩轻叹口气,“旁人我想为他们寻出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你们怎就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呢!先不说太女,就单凭国师的能力,你觉得一旦他出手,我爹娘他们有胜算的可能吗?一旦他们的计划失败,我洛氏一族,甚至九族都会被女皇降罪,若是一般都罪责倒也没什么,怕就怕……九族皆被诛……”谋反可是重罪,他再不懂灵月律法,也知道犯了此等大罪,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更何况他们还做了那么多对不起灵月百姓之事。   假借“神之子”之名,动摇民心,暗中掳青壮年男子,将他们淬炼为毒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恶毒之事,全是出自他们之手,出自与他血脉相连的双亲之手。   “我们不怕,总之公子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林叔决然道。   洛逸轩双眼闭阖,好一会都没说话,良久,他缓缓睁开眼,叹道:“我基本算是个死人了,你们却要为我陪葬,这于我来说是福气,还是罪孽……”林叔低着头,没有言语,就听他虚弱的嗓音又扬起:“林叔,太女就是顾二小姐,这点你是知道的,而大周当年发生的惨事,你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你现在给我说说,如果你是她,遭遇那么多苦难,现在晓得仇人是哪个,你会怎么做?”   “公子……”林叔嘴角动了动,抬起头,看向他,却迟迟没有说话。   “如果我是顾二小姐,我想我怕是活不到现在,那时她伤得很重,几乎无药可医治,但她凭着坚强的心志,以及求生的意念,硬是从鬼门关活了过来。”洛逸轩说着,思绪仿若回到那一年,回到救连城姐弟三人那一年,“我那时就想,能让她重新睁开眼,从鬼门关活过来,一方面是她放心不下妹妹和幼弟,但更紧要的一面是仇恨!是仇恨支撑着她活了过来,是仇恨支撑着她逐渐变得强大……”   林叔截断他的话,悲声道:“公子您别说了,就算太女要报仇,可你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不会拿您怎样的。当年之事,咱们并不知情,那是大将军一手谋划的,抽个空,你与太女说说,兴许她对夫人也会手下留情。”知道这样说会惹主子不悦,但他就是想把这些话道出。   洛逸轩闻他之言,先是怔了怔,接着道:“你们都回屋歇着吧,我这不用伺候了!”他苍白若纸的脸上,不见丝毫情绪起伏,林叔注视着他,嘴角翕动,嗫嚅道:“公子若觉得我说的话不妥,就当我没说过吧!”音落,他转身走向门口。   “去歇着吧,我有事自会唤你们。”转头朝系在床头上的一根绳索看了眼,洛逸轩着竹芯回屋休息。   那根绳索延伸出两个分支,分别通到林叔,竹芯屋里,只要洛逸轩这边有事,拽下绳索,林叔和竹芯屋里便会响起铃铛声。   洛逸轩夜里安寝,不喜屋里有人伺候,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好有事第一时间传唤林叔,竹芯过来。   夜静寂,月清凉,巡逻的御林军侍卫,不时穿梭在各殿宇,宫墙之间。   “我想他们近期恐怕就要大动作了!”连城与皇甫熠坐在主位下属,看向连怡,风清道:“到时宫中的警戒,君父就多费些心神,我呢,就和熠全力对抗大将军和女巫二人。”   风清颔首:“灵山一行,辛苦你和熠亲王了!”连城摇了摇头,微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母皇和君父就唤熠的名好了。”   皇甫熠听她这么说,眸光挪向连怡,风清,淡淡道:“两位是连城的亲人,唤晚辈的名即可。”   连怡,风清互看一眼,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片刻,连怡道:“我和你君父,还有国师商量过,与其等他们出手,倒不如咱们先发制人,你觉得怎样?”柔和的眸光锁在连城的脸儿上,她唇角挂着暖笑,只觉这个女儿怎么看也看不够。   “甚好!”连城稍加琢磨,表示赞同,道:“时间确定了吗?”   风清目光冷静,道:“后天夜里。”   “君父已除去军中的败类,现在他们手中的力量就剩下毒人,若是后天夜里双方交战,那些毒人恐怕都得死!”连城说着,眉儿不由拧在一起。   “君父还是希望你视情况而定。”提出这样的要求,风清觉得有些难为连城,但他这也是没有法子,总不能因为要除去那两人及同党,置那些本就遭受伤害的百姓于不顾。   连城沉默,好一会方道:“我尽量!”   “洛翱在军中的势力我是设法铲除了,现在军中领兵的都是我原来的老部下,但咱们不能低估洛翱的实力,他或许在暗中还培养着除毒人以外的其他力量,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   “嗯。”连城应声,忽然间她似是想到什么,问:“国师最近好吗?”   从灵山回郦京途中,连城自然发现周围气象有变,人们好似不再死气沉沉,个个脸上洋溢着生机,就像是久逢甘露,眉眼间有着说不出的喜意。   不用深想,她都知由有此变化,与君奕脱不开关系,也只有他有那么大的本事,大面积祛除那些受“神之子”迫 害之人眉心所聚集的黑气,可这样一来,他定是消耗不少灵力。   他,还好么?   “国师……国师他没事,你不用担心!”为了灵月,那人做出的牺牲实在不小,连怡浅声说了句,不由回想到君奕前晚叮嘱她的话——别把我的情况告诉她!   说这话时,他神态柔和,好似那个她是他的爱人一般。   这无疑令她心中一紧,国师喜欢钰儿,他口中的她,一定指的就是钰儿,可是他们认识没多长时间啊?   或许看出她心中的疑惑,他讲了一个很久远,很凄美,很感人的爱情故事,听完,她知道了一件事,她的钰儿是月神转世,是他挚爱的女子……   然,造化弄人,历经近千年,他和钰儿终有缘无分。   他即将离开这里,但在离开前,他要助心爱的女子一臂之力,除去那俩祸患。   他要她保密,要她别将这件事告诉他心爱的女子,告诉钰儿知晓。   没错,君奕是在前晚将自己的故事有说给连怡听,可是有关连城的事,他却是有所保留。   他只说连城是月神转世,至于其他的,他没说,只因他不想连怡,风清对连城有什么看法。   灵月是连月创建的,也就是连城的,让他们知道这些,就已足够。   “哦,我知道了!”连城抿唇想了想,起身道:“夜深了,母皇和君父早些歇息,我们就不在这打扰了。”   皇甫熠亦站起,向主位上的两人轻颔首,算作告别,而后提步与连城走向殿外。   “你担心那个国师?”走出清怡宫,皇甫熠握住连城的手儿,二人并肩前行,走在回宸宫的道上,轻声问。   连城深吸口气,微微笑了笑,道:“之前有听君父提过,说国师为保护我,为保护灵月,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这么多年过去,始终不见好转,此番咱们从灵山回来,沿途所见,与去时截然不同,这定是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停下脚步,她抬眸,定定地注视着皇甫熠,“熠,以国师的身体,帮助那么多人祛除眉心聚结的黑气,必会损耗不少灵力,如此一来,他的身体肯定吃不消。”   “可这会都晚了,你若实在不放心,明日过去瞧瞧就是。”皇甫熠眸光宠溺,语声轻柔道。   “不吃味啦!”连城俏皮问。   看着她澄澈的眼眸,皇甫熠轻轻一笑,紧握她的手儿继续朝前走,“我对自个有自信。”稍顿片刻,他嘴角勾起,又道:“不过,你能告诉我那位王子殿下是怎么回事吗?”他不是吃味,他只是好奇,对,就只是好奇,某只心下腹诽。   连城挠了挠他的掌心,娇笑道:“不是对自己很有自信嘛!怎还问旁的男子?”   “我只是好奇,你想说边说,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皇甫熠没有看她,而是随口道出这么一句。   “好吧,看在你这么能忍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连城浅笑盈盈,轻声叙说着忘忧岛上的事,“他叫海晏,是他救我回忘忧岛,而后又着洛公子给我用药,我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他喜欢你!”皇甫熠说话的语气尤为肯定。   如果不喜欢,犯得着每天守在一个陌生女子的床边吗?   如果不喜欢,怎会在那女子离开后,每天站在大石上望着漫漫大海发怔?   如果不喜欢,又怎会变得不喜言笑了?   皇甫熠想到这,心里直泛酸,要是他当时在她身边,该有多好,那她就不会出事,就不会遇到什么王子殿下。   他有听说过鲛人,且鲛人很美,他不仅有听说,今个白日更是亲眼看到了,而他的小无赖又喜欢对着长得俊俏的男子发花痴,她……她该不会心里已有那什么王子的身影了吧?   “他好像是对我有那么些意思……”连城憋笑,且故意拉长尾音,瞬间只觉手儿被某只握得更紧了些,“但我的心只有一颗,而且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所以啊,那谁谁你别紧张过度,小心握断我的手哦!”说着,她还不忘朝某人的大手上瞥一眼。   皇甫熠脸上一红,尴尬地轻咳数声,这才道:“都说了,我对自己有信心,一点都不怕哪个觊觎你。”   连城笑看向他:“真的?”   “假的!”皇甫熠捏了捏她挺秀的鼻尖,唇齿间缓缓漫出两字。   忽然,连城道:“熠,我要是哪天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不记得你了,你会怎么办?”话一出口,她的心微微一抽,暗忖:“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你若忘了我,我会设法让你想起我,想起我们间的过往!不过,我不会让你忘记我的!”只有爱到深处,伤到深处,人往往才会选择遗忘,他们彼此这么相爱,他就算性命不要,也不会伤她,又怎会让她由爱生恨,选择遗忘他?不会的,那种可能不会发生在他们之间。   思绪翻转,他眸中蕴开一抹愧然。   庸城之战中,他有伤到她,而她却丝毫未埋怨,只是一味地为他痛,为他着想。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对她,他要用一生来疼宠,呵护!   如水月华倾泻一地,洛逸轩躺在枕上,近乎一夜未眠。   东方破晓,他坐起身,下床穿好衣袍,走至镜前,看着里面漾出的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容颜,他伸出手,摸着镜中的脸庞,喃喃道:“若不是这脸色……”   “公子您起来了!”竹芯端着洗漱用具走进屋,“婢子服侍您梳洗吧!”   洛逸轩“嗯”了声,坐到凳上。   竹芯动作轻柔,为他梳理着长发,洛逸轩嘴角动了动,终却没说什么。   待束好发,洗漱过后,他起身走至窗前,吩咐竹芯:“饭菜清淡些就好。”   竹芯应声是,端着木盆出了屋门。   “我不能让他进宫,虽然以他的身手未必能伤得了她,可是有句俗话不是说的好么,“明箭易躲,暗箭难防。”能安排他进宫行刺于她,必是父亲的主意,我又怎能看着他被父亲利用,做出后悔终生之事?不能,我做不到,我要阻止他,要这一切尽快结束,还灵月百姓幸福安宁的生活!”心中思绪翻腾,洛逸轩拿定主意,准备做一件他认为对的事,“会有人记得我么?记得我这个罪人的儿子,未来有人记得么?”悲悯的眸光逐渐转为苍凉,他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苦笑:“多么希望能做你的朋友,做你一生一世的朋友,偶尔与你站在一起闲看云起云落,亦或是坐在石桌旁,与你浅饮小酌,沐风闲聊几句,没有机会,我没有那样的机会,因为于你来说,我是罪人之子,有什么资格和你做朋友?”   清凉的风儿透窗而入,吹落他几缕碎发,飘散至额前,他却仿若无知无觉一般,就那么站在窗前,身形一动不动。   竹芯端着饭菜进屋,摆放好,看着他的背影行礼道:“公子,饭菜准备好了!”   “知道了。”半晌,他轻语一句。   坐到桌旁,他尽是喝了碗粥,再没食用旁的。   “婢子给公子再盛碗粥吧!”竹芯见他几乎没动筷子夹菜,就想着劝他多用碗粥也是好的,但洛逸轩摆了摆手,起身就准备往门外走。   “我去书房坐会。”行至门口,他忽然顿住脚,浅声说了句,便头也不回而去。   现已深秋,眼看着就要进入冬日,可是灵月这个地方却依然如春日一般温暖。   “公主,钰公主对咱们真好!”连城安置悠悠和蓝薇儿住在宸宫近旁的甘泉宫内,那座宫殿很大,面积几乎与宸宫不相上下,其中布置虽说没宸宫精致,但在这皇宫却是极好的,尤为重要的一点是,这座宫殿外有一水质澄澈的大湖,此刻,悠悠和蓝薇儿坐在湖边,一脸惬意地摆动着她们的尾巴。   担心她们二人露出原形,会在宫中引起骚 动,连城将甘泉宫中的宫人全调离至旁的宫殿当差。   “漂亮姐姐是对我们很好啊!”悠悠摸摸扁扁的肚子,嘟起嘴儿道:“我饿了。”   蓝薇儿文言,立刻幻化成人形,起身道:“奴这就去给公主端吃食。”   “我和你一起。”随着语落,悠悠已在蓝薇儿身旁站定。   “你们是谁?”宸宫与甘泉宫离得近,顾骏每日早起练完功,就会跑到这座宫殿,坐到湖边发怔,他想家,想和二姐快快回家,在这里虽然什么都好,可他总有种感觉,二姐在这里迟早还会出事。   ☆、第248章:替代   二姐就是二姐,即便他们现在没有血缘关系,但在他心里,二姐没变,一直都没变。   他想,就算是大哥和三姐知道二姐的身世,肯定和他一样,不会将二姐视为外人。   她,永远是他们几兄妹中的一份子!   永远都是!   “你又是谁?”悠悠歪着头,打量着顾骏。   “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但我保证不是坏人!”顾骏板着小脸,很认真道:“我有看到你们的样子,是有那么点怪,不过也蛮好看的。”   悠悠眨巴着琥珀色的眼眸,走到他面前:“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而且坏人脸上又没写字,所以你的保证不做数。”婉转动人的声音自她嘴里溢出,顾骏凝向她,道:“那你想怎样?”   悠悠耸肩,摊开手笑道:“我不想怎样。”顾骏闻言,知道她是故意逗他玩,便不再说话,而是越过悠悠,朝他这几日经常呆坐的那块大石走去。   “这小孩子一点都不好玩。”悠悠低声嘟囔一句,随之足尖轻轻一点,飘至顾骏身后,故作凶巴巴道:“我们是妖怪,你不怕吗?”连城昨日回宫已近傍晚,安置好悠悠和蓝薇儿,就和皇甫熠到清怡宫面见连怡,风清二人,因此还没顾上给顾骏说悠悠和蓝薇儿的事。   又或许,她觉得没必要在顾骏面前提气她们,毕竟很快她们就会离开郦京,回她们自己的家。   坐到大石上,顾骏似小大人一样,淡扫悠悠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喂,你这小孩一点都不好玩,我要找姐姐,让她带我找洛哥哥玩去。”   悠悠跺了跺脚,哼声道。   “我不是小孩子。”看着平静的湖面,顾骏喃喃道:“我不是小孩子,我可以保护二姐!”   蓝薇儿这时走了过来,轻声道:“公主,你要去找钰公主吗?”   “我要姐姐带我去找洛哥哥。”悠悠百无聊赖地道出一句。   “可是钰公主说了,不让咱们到处乱跑,还说她会安排人叫洛公子进宫的。”保护公主的安危是首要的,至于能不能看到洛公子,相对来说就没多么重要。   顾骏听她们提到钰公主,不由将目光挪向二人,问:“你们认识我二姐?”   蓝薇儿学着人类的礼仪,朝他一礼,道:“刚刚我家公主多有冒犯,还望小公子莫怪罪。”顾骏摇头,表示没放在心上,就听她又道:“我们和钰公主是认识的,也是钰公主带我们到的这里。”   “我二姐最近很忙,你们若是没要紧事,就听她的安心呆在这里,等她忙完,自会达成你们的心愿。”顾骏面无表情说着,目光重新落至静静的湖面上。   悠悠在他身旁坐下,歪着头,盈盈笑道:“你即是漂亮姐姐的弟 弟,那也就是我的弟 弟啰!”顾骏没理她,她也不生气,续道:“你好像有心事,说出来,指不定悠悠姐姐能帮你呢!”   蓝薇儿站在他们身后,望着平静的湖面亦出身。   殿下有生气吗?没看到她和公主在岛上,他一定很生气,如果……如果殿下不要我再在身边伺候,我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悠悠坐在那实在感到无趣,起身连唤两声蓝薇儿,都没见对方回应,不由嘟囔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发呆啊?”   “公主……你,你说什么?”回过神,蓝薇儿有些结巴道。   悠悠摆手:“没什么啦,走,咱们吃东西去!”说着,她拽住蓝薇儿的手,朝顾骏扮了个鬼脸,两人不多会便已走远。   “公主,刚才那位小公子也说了,钰公主既然答应我们,会安排洛公子在宫里和您见面,我们就好好呆在这里,别到处……”蓝薇儿边走边小声再次规劝悠悠,生怕她觉得宫里无聊,拽着她偷溜到宫外去玩。   “哎呀,你别强调了,我知道,我会乖乖待在这宫里,不乱跑,不给漂亮姐姐生事。”截断她的话,悠悠琥珀色的眸中涌上一抹黯然,但更多的是后怕,“我不要再被坏人抓住,不要再被他们扔进木桶中……”沉默许久,她声音轻颤,“蓝薇儿,如果……如果实在见不到洛哥哥,我们五天时间一到,就回忘忧岛好不好?”   蓝薇儿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微笑道:“好,五天后我们就回家。”   “我想哥哥,想家,想父王和母后……”   一天总过去很快,洛逸轩坐在榻上,双目微阖,调理着内息,不知不觉已至傍晚。   “是时候去渊鸣居了!”   渊鸣居是岑洛在洛府住的寝院。   缓缓睁开双目,只见他往窗外看了眼,而后起身下榻,整理好衣袍,径直走进内室。   “改变脸色即可。”他眸光微闪,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接着他将那药丸捏碎,合拢双掌搓了搓,“可以了,涂在脸上,应该就可以了!”他心里暗忖,眸中神光宛若静止的湖面,无丝毫起伏。   拿起放在床头的面具,他行至镜前站定,看着镜中之人,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稍微白 皙一点,但与兄长的脸色几乎无二。   戴上面具,他向屋外走。   “公子……”天色已经转暗,公子不呆在屋里休息,怎到院里来了,而且还戴着面具?竹芯和林叔站在一旁,皆想不明白。   以往只要回到寝院,公子都会取下面具,说这样自在些。   怀揣疑惑,林叔又道:“公子这是要出府吗?”洛逸轩摇头,淡淡道:“随我到渊鸣居走走。”不待音落,他已向院门口前行。   示意竹芯就待在院里,然后林叔边追向主子。   岑洛已收拾停当,只等夜深人静之时,潜进皇宫。   “你身体不好,怎还到处走动?”他在窗前站着,看到洛逸轩走了过来,眉头不由微皱,“坐吧!”拉开门,请洛逸轩进屋就坐,他想了想,续道:“有事找我?”   洛逸轩没有坐,而是在他屋里随意打量一眼,方道:“你要出府?”   岑洛没有即刻应答,他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难道他昨日听到了什么?懊恼,岑洛此刻懊恼不已,是他太不小心,一时不察说漏嘴,现在被找上门了。   袍袖轻拂,敞开的窗旋即合上。   “我是要出府。”没等洛逸轩作答,他直言道。   洛逸轩却道:“你问我知道什么?”   闻他之言,岑洛一怔,浅浅一笑:“没什么。”原来他只是过来随便走走,并不知道他今夜要去做什么。   “大哥……”洛逸轩走至桌旁,拿起茶壶,倒满两杯茶水,“我们坐下说会话好么?”说着,他端起一杯,坐在一旁的椅上,“这茶水不错,大哥不喝么?”轻啜一口,他抬眸看向岑洛。   岑洛身形挪动,与他隔桌而坐,端起茶盏凑到嘴边,迟疑片刻,还是抿了一口。   洛逸轩见状,心中轻舒口气。   刚刚倒茶时,他有做小动作,不过,很难被人留意到。   “逸轩……”岑洛静静坐在椅上,他不知该如何与洛逸轩交流,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他们两兄弟虽在同一个府中,却很少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说话。   要么是对方说,他在一旁听着,要么就是他们坐在院中的花树下默然对弈,总之他们间的交集并不多。   “嗯?”放下茶盏,洛逸轩抬眸,与他视线相对,“大哥想说什么直说无妨。”   岑洛张了张嘴,浅淡一笑,摇头:“哦,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身体感觉可好些了?”   “谢大哥挂心,好多了。”洛逸轩最近漾出一抹笑,那笑轻轻浅浅,却尤为暖心,“我从小就盼望有位兄弟,如果他是兄长,那我就能在他面前偶尔耍无赖,那样肯定特别开心;倘若我是兄长,那么我会保护他,不让他被任何人欺负……”他慢慢说着,岑洛神色变了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感到身上一阵无力,眼皮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逸轩,你……你给我用 药了……”强撑着昏睡过去,他扶着桌沿吃力地站起,“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洛逸轩起身,扶住他,眸光悲悯,一字一句道:“我不想你有事。”   “你……”他要做什么,他这么做,究竟想干什么?   拿下脸上的面具,洛逸轩动作轻缓,给岑洛戴在脸上,而后将人扶到床边,“你会睡一觉,等你醒来,一切应该已经结束。”安置岑洛躺倒床上,换下两人的衣袍,以及束发的玉簪,洛逸轩笑了,俊美的脸上浮开的那抹笑容,好不悲凉,“我多么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可是……可是一切不过是我的幻想。爹有他的野心,娘有她的理由,在他们心里,我们兄妹三人恐怕只是工具,只是他们手中的工具。我要结束这一切,你要好好活着,带上阿罗一起离开……”   岑洛嘴里已发不出声,他双眸紧闭,但意识却仍然清楚着。   “阿罗有些任性,但她骨子里并不是个坏孩子,大哥,我拜托你,好好待她,让她做个好女孩,莫丢失本心。”   默然站在床前好一会,洛逸轩转身,走向门口。   “大公子……”看到他出来,林叔行礼,正准备问自家公子怎没跟着一起出来,就听洛逸轩道:“二公子突然身体不适,我便让他在床上躺会,过会子你在进屋唤醒他。”唤醒?没三 五个时辰,人只怕醒不过来。   “是。”林叔应声。   洛逸轩朝院门口走了数步,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林叔。   林叔疑惑:“这大公子怎么看着怪怪的?明明想说什么,却只是看着他,一语不发。”   “保重!”唇角翕动,洛逸轩无声呢喃两字,而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主院。   洛霜独自枯坐在榻上,似是想着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你怎么过来了?”听到有人进屋,她抬起头,看到来人,先是怔了怔,这才柔声问。   洛逸轩在一旁椅上落座,微笑道:“我就想过来看看你。”   他在对她笑,洛霜突然间有了精气神:“逸寒,你不怪娘了吗?不怪娘当年没能极力阻止你爹,将你送到大周,寄养在旁人府中……”   未等她说完,洛逸轩淡淡的嗓音扬起:“那不是你的错,我一直知道,身为女人,你有你的不得已。”没有哪个母亲愿意将襁褓中的孩子送人,是那人,是那个满心只有权欲的男人,为达自己的目的,才将亲子抱离母亲,送到他国。   洛霜眼眶泛红,清泪滴滴滑落:“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逸轩,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们……”   洛逸轩没有说话,他想听她还会说些什么。   “这几日我总在想,我或许错了,我不该听你爹的话,与他做下那么多错事,看到逸轩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我好后悔,后悔送他进宫,如果他没有进宫,就不会知道太多事,从而不会累心,不会……他快要离开我了,逸寒,逸轩快要离开我们了,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他会没事的,别担心!”站起身,洛逸轩脚步移动,终却走出两步,便没再前行。   母亲心里原来有他!   她似乎知错,知道以往所行之事都是错误的,有了这个认知,洛逸轩不由感到一阵欣喜,但转瞬,那欣喜之感便消散全无。   晚了,现在知错,已然晚了,况且,她能真正罢手,接受女皇惩治吗?   “我若让你就此罢手,进宫接受皇上惩治,你答应吗?”道出心底之语,他眸中蕴出满满的期盼。   洛霜眼里的泪陡然止住:“逸寒,你要我罢手,要我进宫接受皇上惩治,你……你……”他不是都听从那人的话,要一起谋天下吗?怎在这会子对她说这样的话?   似是猜出她心中所想,洛逸轩修眉微蹙:“我是答应爹与他成事,但我更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过日子。”   “可是你觉得我进宫认罪,皇上就能轻易放过我,让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过上你说的那种日子吗?皇上恨我,她只要有确凿的证据,势必不会轻饶我,甚至会诛洛氏九族,我没法罢手,即便我不愿再错下去,却也做不到就此罢手!”洛霜神色恍惚,喃喃道。   洛逸轩微微一笑:“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他的笑容苦涩而隐忍,洛霜抬眼看向他时,见他脸色微白,一脸隐忍样,禁不住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我没事,你歇着吧,我去前院找爹说会话。”身体微颤,洛逸轩说着就往门外走,他得尽快进宫,告诉她一切。   要不然,他怕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倒地不起。   “逸寒,你不用过去了,你爹他多半没在!”别院,那无情的男人一定在别院,守着他的珍儿正说着什么甜言蜜语。   洛逸轩顿住脚,回头看向她,轻声道:“娘,我觉得心里好苦……”   “你说什么?”由于他的声音极为轻浅,以至于洛霜并未听到他口中之语。   但她觉得儿子很不对劲,于是急忙起身,来到洛逸轩面前,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别多想,即便娘死,也不会让你们三兄妹有事!”   洛逸轩眼角湿润,抽出手,拥抱住她:“娘,我幼时就想这样依偎在你怀中,可是你却很忙,根本就没有机会抱抱我。”   轻抚着他的背脊,洛霜鼻子发酸,笑了笑,道:“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洛逸轩拥抱住她,背心微微起伏。   “有心事就对娘说。”洛霜心里虽有疑惑,疑惑儿子今晚的反常之举,但她更多的则是感到心中一片温暖。   因为今晚是她第一次听到岑洛唤娘,听到这个孩子第一次对她说出心里话,而且说了不止一句。可是她哪知,眼前这个儿子并不是岑洛,并不是她的逸寒,而是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逸轩。   如果她现在稍微细心一点,稍微别情绪化,她一定觉察出端倪。   然,她没有,她只是感慨,感慨儿子终于与她冰释前嫌。   “好了,回你院里歇着吧,我回屋收拾下过去看看逸轩,然后再去阿罗院里瞧瞧,那丫头昏睡两日,醒转后就似是变了个人,只坐在屋里发呆,竟连院门都不出了。”   “好。”洛逸轩松开她,轻浅一笑,告别而去。   皇宫。   “姐夫,我们什么时候回大周啊?”由于顾骏近几日不敢独睡,因此皇甫熠进宫后,就一直陪着他住在偏殿,躺在枕上,小家伙翻过来翻过去就是睡不着,于是坐起身,盯着皇甫熠的睡颜,小声问了句。   皇甫熠心里苦啊,这都什么时辰了,咋还不睡呢?他要去亲亲娘子殿中,如果小家伙再不睡,他就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等灵月这边忙完我们就回去。”双眸闭阖,他随口回了句。   顾骏手拄下颚,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那什么时候忙完啊?”   “就这几日。”   皇甫熠翻了个身,再回一句。   “姐夫,你就告诉我具体是哪日好不好?”戳了戳他的背脊,顾骏小声求道。   “你今晚这是怎么了?为何迟迟不入睡?”蓦地盘膝坐起,皇甫熠眉头微拧,目光锁在顾骏脸儿上,压低声音问。   顾骏盯着他端详好一会,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又想趁我睡着,去我二姐殿里睡?”皇甫熠被他这么一问,立时满脸尴尬,哼声道:“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我哪晚不是陪你在这偏殿睡着,别瞎说。”音落,他伸出手,欲揉揉顾骏的发顶,好解自己此时的尴尬。   熟料,顾骏身子一偏,他的手随之落空,如此一来,他更显得尴尬不已。   “姐夫,我虽叫你姐夫,但我二姐还没嫁你呢,既然你们还没成婚,你怎么能随便和我二姐睡在一起,这要是让我二姐有了小宝宝,可该如何是好?”将他滞在半空中的手打落,顾骏坐正身形,绷着脸儿,义正言辞道:“我不要二姐被人嘲笑,所以在你们没成婚前,你最好管住自个,莫再做出逾矩之事。”   “谁敢嘲笑我娘子?而且有什么可嘲笑的?”皇甫熠黑着脸,语气凛然道。   顾骏可是一点都不怕他,嘴角撇了撇,只听他慢悠悠道:“别人嘲笑岂会当着你的面,哼,真是没见识!人家会背地里说是非,说我二姐好好一个大家闺秀,怎就未婚先 孕了!还有,要是我大哥知道你欺负我二姐,铁定会给你厉害瞧!”   言语到这,他躺回枕上,叹了口气,道:“要是我大哥做主,让我二姐嫁给陆大哥,你到时怕是要痛哭流涕了!”   皇甫熠抿了抿唇,瞅着顾骏看了一会,倏地就勾起唇,道:“小子,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从我口中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回去,对不?”   顾骏没理他。   “我还就不告诉你,让你小子急去。”皇甫熠双手交错,垫于脑后,,亦躺回枕上,翘起二郎腿,悠悠道:“说不定你二姐腹中已经有我的宝宝了呢!小子,你如果再不乖,小心等孩子一出生,我不让他唤你小舅!”想到很快就会有一个、纷嫩嫩的小娃娃喊自己叫爹爹,某人禁不住好心情地笑出了声。   “幼稚!”嘀咕一句,顾骏阖上双眼,打算彻底不理身旁某个幼稚底家伙。   他是担心二姐会在这里出事好不好?都那么大的一个人了,还没个正经,鄙视!极度鄙视!   在甘泉宫陪悠悠和蓝薇儿说了会话,连城踩着淡淡的月色,往宸宫走。   倏地,她眼前划过一道亮芒!   ☆、第249章:重现   上前,拔下匕首,看清纸条上的内容,她秀眉双蹙,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约她东坡观景亭相见!   岑洛,你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东坡就在东城门外,距离皇城也就两里地。   就连城的身法,运轻功过去,用不了一刻钟。   去还是不去?   最终,她决定应约,看岑洛究竟有什么话要与她说,看他是否真走入歧途!   提起轻功,一路疾驰至东坡,连城翩然落地,向前方百米外的观景亭走去。   距离亭子还有数丈距离时,她停下脚步,站在坡上,看着远方潺潺流水的河流。   月影倒映,天空中突然划过数下闪电。   连城皱了皱眉,刚刚还月朗星稀,怎一转眼功夫,就黑云遮月,似是要下雨的样子。   还是在观景亭等吧!   脚尖轻点,她径直飘进观景亭,临风而立,望向亭外通往城中的小道,暗忖:“他若前来,必和我走的是同一条路。”   便在这时,一抹颀长的白色身影,正自百米外缓步行来。   来人正是洛逸轩,但看着连城眼里却是岑洛。   他前行着,一双清淡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亭中那抹纤细的身影,她就在那里站着,好想走近她,但不能,他不能离她太近,以免身份被识破。   待两人相距七八丈远时,他停下脚步,嘴角勾出一抹讥笑:“你可真好骗,我邀你前来,你就前来,看来今晚真是你的死期了!”这些话不是他要说的,可是当前的情况,他只能这么说,只能言语激怒她,而后被她掌风击中,好求她一件事。   是了,他今晚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就是为求她一件事,以他的残命,求她应允他一件事,他要死有所值。   连城微微侧头,斜睨着他,一股怒火蓦地就在胸中燃起,冷声道:“骗我出宫就是为杀我?”   “是啊。”洛逸轩唇角漾出的讥笑愈发明亮,“杀了你,而后我们再解决了国师,那么灵月就真正掌握在我们一家人手中,嗯,顺便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反正你今晚必死无疑,明个深夜,我们就会有大动作,你说那时,这京中会出现何种境况?让我来告诉你吧,明个夜里,这京中会血流成河,会惨叫声不断,会变成人间地狱……”   连城截断他的话,愤然道:“你们妄想!”   “是吗?我们是不是妄想,你怕是看不到了!”她从他之言中,听出些什么了吗?明个夜里,他把信息已经透露给她,就是不知此时在气头上的她,有无记警觉?洛逸轩心里一阵发苦,顾不得多想了,此刻,他得引她出手。   “出手吧!”他双掌做运力状,实则,他掌心未凝聚半点真气。   连城神色阴沉,厉声道:“既然你找死,那么我便成全你!”   洛逸轩摇摇头,凄然道:“我真有些舍不得致你于死地,毕竟我是真心喜欢过你!”   “收起你的喜欢,因为被你这样的人喜欢上,令我倍感恶心!”连城说着,人已腾出观景亭,双掌真气鼓动,狠狠地击了出去。   洛逸轩眼角湿润,身形如大鹤展翅,凌空而起,迎向那疾驰而来的劲风,他运气护住心脉,只因他不能当场就死在连城的掌力之下。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她感觉不到他有催动掌力应招?   他双手是在做着招式变幻,但并不见有掌风击出,连城想到一个可能——他在找死!   顷刻间,她心神一紧,欲收回掌风,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他双臂舒展,面带微笑看着她,这一刻,他似他,又不似他,因为那笑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在另一个人的眉眼间,她倒是看到过这种笑容,悲悯的笑容。   空中电闪雷鸣,连城咒骂道:“岑洛你疯了吗?快躲开!快躲开啊!”她想挥掌打乱那袭向他的霸猛之气,她顾不得想眼前迎向她掌风男子是不是岑洛,她只想对方千万别有事,奈何她的咒骂声一点用都没有,那人依旧微笑着向前飞来。   没错,出掌时,她是打算致岑洛于死地,可是现在她后悔了,后悔不该草率行事。   鼓动真气,她凌于空中的身子向那抹白影飞去。   晚了,还是晚了,她击出的掌风快而迅捷,且威力无比,“砰”一声响,那抹白影的胸口直直挨了一击。   鲜血自他口中喷出,他的身形宛若落叶,向后飘了去。   皓雪白衣在这一刻看起来好刺眼,刺得人眼睛生痛。   “太女……我,我有话与你说……”洛逸轩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向他飞来的那抹浅紫身影,哪怕抓住她的衣角也好。   他的声音极为虚弱,极为悲凉,却又透出一股子满足。   洛公子,是他么?   是他么?   连城眼眶一热,前行之速加快,终于在洛逸轩快要坠 地那一刻,伸手将他的身体接了住。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落到地上,她单膝跪地,揽着洛逸轩靠在自己怀中。   洛逸轩的手垂在地上,一动不动。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告诉我啊?”轰隆隆的雷声中,豆大的雨滴自空而落,砸在她的身上,脸上,她竟似无半点只觉。   她只想知道为什么。   她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但是只要他没走错路,她也不会非要致他于死地。   “岑洛,你说话啊!你是哑巴吗?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你给我睁开眼,睁开眼说清楚!”   “你给我说清楚啊!你不是说你与丞相府没有关系吗?你不是说他们作的恶,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那你为何要与大将军和女巫同流合污?你知道吗?他们就是幕后黑手,就是他们害得大周数万将士枉死沙场,就是他们害得我爹战死在沙场,害得我大哥拖着残躯,在外躲藏数年……你说话啊!告诉我为什么要和他们搅在一起!”连城声嘶力竭地控诉着,她不想这样怒吼,不想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是由不得她,由不得她,她怕,怕这个岑洛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岑洛,怕他是另外一个人。   而那个人就是洛公子,就是对曾对她有救命之恩的洛公子,是她刻意疏远的那抹白衣。   她好怕……   洛逸轩被她一阵摇晃,慢慢的自昏昏沉沉中醒转,他吃力地睁开眼,看着连城,勉强一笑,轻轻道:“我不是他……我不是大哥……”实在太过衰弱,说了没两句,他又闭上眼睛。   嘴角血丝往外流着,连城看着他,怔愣了住。   我不是他,我不是大哥……   什么意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垂眸,她见对方湿漉漉的俊脸有些奇怪,粉痕?   男子往脸上涂粉,这……   易容?   这人不是岑洛,是旁人易容的?   对,是旁人易容的,不是岑洛,也不是洛公子,不是他们……   连城惴惴不安地抬起另一只手,直接在洛逸轩脸上抹了两把。   雨水淋漓,他的脸变得很干净,干净到近乎透明,但他没有易容,从样貌上分辨,他是岑洛无疑,可是她知道,他不是……   她怕了,真正的怕了,怀中的他,就脸色看,是一种病态白,而且……而且从他身上,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香,只有那悲天悯人,气息高洁的男子身上才有的药香。   抱起洛逸轩,她一步一步走向观景亭。   “洛公子……”   进到亭中,她揽着他坐到地上,语声轻颤,试探着唤了声。   她知道这有些自欺欺人,可是她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怀中之人,不是洛公子,不是那抹熟悉的白衣。   洛逸轩迷迷糊糊中,听到她轻唤,不由“嗯”了声。   连城听到了,她听到了这一声轻嗯,立时,她的心如坠冰谷。   她都做了什么?   她恩将仇报,竟出手杀了救命恩人?   不能死,他不能死……   可是,可是要怎么救他……   慌乱中,她一时没了章法,输送真气,她输送真气助他疗伤,对,就这样,就这样肯定不会有错……   “洛公子,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救你,我现在就救你……”虽然心里有好多疑问,但这一刻所有疑问,都没他的性命重要。   当下,她就运真气,以内力输入洛逸轩体内。   瞬间,洛逸轩近乎透明的脸上现出一丝生气:“太女……”听到他的声音,连城停下动作,颤声道:“你醒了!”   洛逸轩“嗯”了声。   她又道:“唤我连城就好。”   “好。”洛逸轩轻应,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他眼神示意连城听他说下去,“别自责,这是我自找的……”喘了两口气,他续道:“岑洛是我兄长,我们是对孪生兄弟,因为我父的野心,他自小就被抱离灵月。他十多岁时,方知身份,但却一直不知生身父母在哪里,他不愿棋子,所以他极为排斥自己的身份……”   洛霜在洛逸轩离开后,先是到洛逸轩院里去了一趟,结果被竹芯告知主子前往渊鸣居还未回,对此,洛霜并没多想,而是又转道到岑洛院里,听林叔说洛逸轩因身体不适,在屋里躺着,她进屋看了一眼儿子,继而坐在床边发怔,约莫过去两刻多钟,她方起身,往主院走。   她不知道的是,洛翱这个时候正在主院寻找着什么。丫头仆妇全被打发离开,他在洛霜屋里整出的动静,站在院里都能听到。   府中各处他都有着身边的心腹用心找过,没有,哪里都没有那巫祖之血,看来就在她的屋里了。   只要拥有巫祖之血,服下后,他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且有一副不死之身。   怪物,即便是怪物又能怎样?   只要可以随意变形,可以掌控这天下,可以呼风唤雨,那他便是巫祖,哈哈……   巫祖是洛氏巫术来源之祖,生性残虐,更是长着九颗头的怪物,据传,远古时,他被诸天上仙降服,在即将魂飞魄散之际,竭尽法子留下自己一滴血,密封在一枚水晶瓶中,那瓶子虽看似是水晶制成,实则不然。   因为它不惧水火,更不惧重力打砸。   有此一举,源于巫祖心有不甘,他不甘被诸天上仙降服,不甘就此消失于世间。   而那滴血,则聚集了他的不甘,他的怨念,以及他一缕残败的魂魄。   他要等,等有缘人开启这枚水晶瓶,那时,他就可以重见天日。   作为他行存于世的后人,自然一代传一代,都知这个秘密,但他们怕,怕这个秘密给族人带来危难,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他们便不允族中的男儿习巫术,更不允族中任意一人学习巫术。   历经无数个年月,在这灵月,在洛氏一族中,也就只有嫡系的嫡女方习得巫术。   或许洛氏族中根本就不存在开启那水晶瓶的有缘人,亦或许其后来习得巫术的女巫忌惮祖先重现于世,会给族人招来灭顶之灾,以至于那水晶瓶被她们藏得极为隐蔽。   除过每任女巫,再无人知晓它的所在。   屋里很乱,被洛翱翻得狼藉一片,他已没时间再等待,洛霜与他离心,他感觉得到,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他要自己拥有力量,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灵月是他的,大周是他,整个中原,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母妃等着他去救,宏图伟业在等着他,今晚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那装着巫祖之血的水晶瓶。   “会藏在哪里呢?”走到镜前,他一把将梳妆台上装有首饰,珠钗的木匣子一把扫到地上。   没有,还是没有。   洛翱脸上表情阴郁,一脚踢翻近旁的高凳,接着鼓动真气至有掌,他看着梳妆台,定定地看着,好似眼前站着的是洛霜,蓦地,他一掌击出,好好的梳妆台立时“咔嚓”一声,化为无数碎屑,散落满地都是。   “你在做什么?”洛霜走进院里,听到屋里不时传来声响,心登时一突,就纵身跃向主屋门口,不待她推门而入,紧跟着就听到咔嚓声响,旋即脸色一白,怒冲向屋里。   外间狼藉,内室更是乱得不成样子,她怒视洛翱,吼道:“滚!”他在找什么,不用深想她都知道,可她没想到的是,他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境地,不经她同意,就乱翻她屋里的东西,而且脸上无意思愧意。   他这是要和她彻底翻脸么?   “东西给我,我自会离开。”洛翱缓缓回过头,与她四目相对,沉声道:“我已决定明晚收网,你如果实在不愿与我联手,就将巫祖之血给我!”   洛霜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忘性真大,但我却记得清楚呢,那晚你躺在我怀中……”洛翱面无表情叙说着某晚与洛霜温 存时,由其口中听到的有关巫祖之血一事。   “够了!你现在立刻给我滚,我不要再见到你!”手指门外,洛霜拔高声音,脸上怒色加剧。   可就在这时,洛翱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落在了面前的墙壁上。   “东西一定在这儿,一定在这儿!”看着墙上的圆形机关,他大笑两声,就抬手按了下去。   原来在梳妆台后有道机关,机关打开,就是一间密室,因为这府邸是洛家的老宅,修建有百年之久不止,因此府中哪里有暗室,有密道什么的,洛翱并不知晓。   “你出去!洛翱你给我出去!”密室石门被打开,洛霜的脸色白了又白,冲着洛翱疾奔了过去,拽住他的左臂,就往石门外拖。   熟料,洛翱毫不留情面地催动真气,振臂,将她自密室弹了出去。   “谁都别想阻止我拿到巫祖之血,别想阻止我称霸天下!”凝向她重摔在地上的身体,洛翱脸上浮开一抹狞笑,沉声道出一句,大步走进密室。   不多会,等他出来时,手中已多出一拇指大的水晶瓶,瓶中的血鲜红鲜红,仿若有股子魔力,召唤人将目光凝向它。   拭去嘴上的血渍,洛霜冷笑:“你以为拿到它就有用么?我告诉你,没用,即便你现在拿到它,也没用!你不是有缘人,你打不开那水晶瓶,就无法饮用巫祖之血!”   “是吗?”洛翱继续狞笑,“不试试你怎就知道我不是那个有缘人。”   说着,他的目光由洛霜身上挪至手中的水晶瓶上,慢慢的,他抬起另一只手,开始转动瓶盖。   “不……你听我说,巫祖之血是魔之血,饮用它会让你失去人性,会让你变得不再是你,洛翱,你听我说,将那水晶瓶放回原位,我帮你,我竭尽所能帮你,大周会是你的,整个天下都会是你的,算我求你了,把那水晶瓶放回原位吧!”怎么办?他不听她的,一心要打开水晶瓶,一心要饮用巫祖之血,难道整个洛氏真走到了尽头,要从这世间消失了么?   洛霜瘫坐在地上,摇头,用力摇头,不,不……洛氏可以毁灭,可是她的孩子不能死,她的孩子不能死啊……   挣扎着爬起身,她一步一步走向洛翱,却不成想,没等到她走到洛翱身边,就听到“砰”一声轻响。   水晶瓶的瓶盖开了,落在了地上。   袅袅血红之气升至空中,形成一抹虚无飘幻的人影。   那人影慢慢成形,从头到脚呈淡淡的红色,他很模糊,很朦胧,看似极其虚弱,稍有不慎,就会消散于无形。   “哈哈……我魔邪终于等到了,等到有缘人了,哈哈……”那红影狂笑着,虽然笑声不大,但听着好不渗人,好不令人毛骨悚然。   洛翱,洛霜皆怔忪在原地,盯向他定定地看着。   “孩子,你还等什么?快服下我的血,你就会拥有力量,更会有一副不死之身,快呀,快些服下我的血……”他注视着洛翱,一字一句引 诱着对方服下他的血,好让他复活。   洛翱紧攥着手中的水晶瓶,怔怔地看着他:“你是巫祖,你没死……”   “是,我是巫祖……我怎么可能死去?我是魔,我有着不死之身,我怎么可能死去,孩子,快服下我的血,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快呀!”魔邪继续引 诱,引诱洛翱服下他的血。   洛霜回过神,惊惧的目光锁在洛翱身上,劝道:“翱,你不能啊,不能服下那血,他是骗你的……翱,快捡起瓶盖盖上,你不能听他的……”翱竟是巫祖等的有缘人,他竟是那个有缘人,历代洛氏先祖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那个有缘人出自他们洛氏,且是男嗣。   她要怎么办?看情况,翱已经不信她之言,他的心神现在全在巫祖身上。   毁了它,对,只要她毁了巫祖之血,那么巫祖就不会重现于世,翱也就不会受他掌控,她的孩子也就有可能不会死。   拿定主意,洛霜暗自催动真气,准备扑向洛翱,以最快的速度夺下他手中的水晶瓶,然后将其中的鲜血洒落泥土,亦或是倒进院里的荷塘。   “快呀,服下我的血,你就会拥有力量,就……”魔邪的声音有了那么丝不耐烦,因为洛翱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洛霜瞅准时机,身体倏然腾空,飞向洛翱,熟料,电光火石间,洛翱周身一震,随之扬手就对准她的胸口给了重重一掌。   口中鲜血喷出,洛翱如断线的纸鸢,向后飞驰,重重地撞到坚硬的墙壁上,终摔落在地,动弹不得。   ☆、第250章:心意   论武功,她远不是洛翱的对手,这一点她很早就知道,可是她没想到洛翱会对她下如此重手。   夫妻一场,他要她死,而且他也做到了。   身上肋骨多根断裂,她动不了,只觉周遭空气似是越来越稀薄。   洛翱看都没看她,直接将水晶瓶凑到嘴边。   魔邪见状,眼里闪过邪恶的笑意,身形一闪,融进瓶中那滴血液中。   “翱,不要啊!”   洛霜趴伏在地,想尽最后一点力气阻止洛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仰头饮下巫祖之血。   东坡观景亭。   “太女……”洛逸轩的声音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了,连城却凭借过人的耳力听到了,她“嗯”了声,道:“洛公子唤我的名就好。”   洛逸轩强挤出一抹浅笑,吃力地点了点头:“好……”就在这时,他一口气没缓上来,身子软软地瘫倒在连城怀里,一动不动了。   连城的心一突,食指在他鼻尖一探,似乎呼吸全停了。她心中焦急不已,立时立刻又将掌心贴在他的后心,将真气送入他体内。   不到片刻,洛逸轩慢慢睁开眼,歉然笑道:“对不起,说着我就又睡着了,其实我想对你说的是,他因为记忆被封印,被我娘重新植入新的记忆,才会与你敌对……”   “你别说话了,我运功帮你疗伤,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岑洛是他的兄弟,他们是孪生兄弟,由于记忆出现问题,才会帮着其父做事,可是这件事,眼前的他完全可以进宫与她明说,为何要选择这样的方式,选择被她重伤,甚至有可能死去的惨烈方式告诉她?   她实在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洛逸轩笑着摇头:“你无需给我再输送真气,我本就命不久矣,之所以以这种方式见你,就是……就是想求你一件事,我知道这件事于你来说有些强人所难,但我还是想求你,放他,放我小妹一马……”说到这,他再次没了呼吸,连城知道现在的他,完全仗着她输入体内的真气再支撑生命,否则,不到一个多时辰,他就会气竭而亡。   刚才,就在刚才,她有给他把脉,原来他真的病得很重,如果没有受她那一掌,兴许还能活一段时日,可那是如果,眼下,他已命在旦夕。   洛逸轩虽然阖上了双眼,但他的意识却是清醒的,感到一股暖暖的气流从后心注入身体,他知道这是连城再次为他输送真气。   四肢百骸,是舒服不少,然而,他清楚明白自己已生命危矣!   心中感激连城为他做的,却又倍感苦涩。   苦涩并不是因为那一句我对你的喜欢感到恶心,而是她这么耗费真气,只是徒劳,是他不好,为达目的,不惜让她背上愧疚,都是他不好,太过自私。   睁开眼,他怔怔地落下泪来:“顾小姐,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愧疚……”   连城收住真气,眼眶泛红:“你别自责,是我不好,如果我细心些,不草率出掌,你就不会受伤。”   洛逸轩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又睁开眼,道:“你没有错……”   连城满脸愧然。   她真没有错?他是她的恩人,曾两次救过她性命,是她,是她的三妹和小弟的恩人,而她却一时气愤,出手伤了她。   那一掌,就是高手,如若不出手相迎,也会身受重伤,更何况是有重疾在身的他?   他五脏被她的掌力震成重伤,肋骨被她的掌力震断,好残忍,她好残忍啊!   “顾小姐,明晚我父就要行动了,你一定要阻止他,免得生灵涂炭,还有……还有答应我放过我小妹和兄长,如果我的死不能抵消什么,那么……那么我便用我对你的救命之恩,求你放过他们,虽然这样……虽然这样不是君子所为,但我兄长真无过错,长久以来,他过得一点都不开心……至于我小妹,她是任性了点,或者还做过什么恶事,可是我想请你看在她还年幼的面上,放过她……”   连城抿着嘴儿没有说话。   洛逸轩连咳数声,嘴角血丝沁出,他近乎透明的脸上聚满痛苦,扯住连城的衣袖,他语声虚弱道:“送我……送我回府,我再劝劝母亲,让她别再……别再错下去,让她进宫向皇上请罪,送我……回府……求你了……”这样一来,她应该可以放过兄长,放过小妹一命吧了吧!   连城低声道:“值得么?你这样做值得么?”为了旁人宁愿不要自己的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输送真气到洛逸轩体内,她心中五味杂陈,缓缓抱起怀中之人,提气轻功,朝洛府方向疾驰。   洛逸轩疲倦地闭上双眼,嘴里呢喃:“值得,值得……就像顾小姐……”   大雨不知何时已停,月华重现,连城闻言,疾驰向前的身形微微一滞,紧跟着前行之速加快!   服下巫祖之血,洛翱只觉浑身似被烈火灼烧一般,他将手塞进喉中,想将那喝进腹中的血吐出来。   奈何只是徒劳。   忽然,他发觉自己变了,变成了一只怪物,长着好多颗头颅,脖颈很长,全在半空中东张西望地看着。   兴奋,他的每只眼睛里都充满了兴奋。   “我现在就是你,你也就是我,这天下日后就是我们的了!”不是他的声音,耳边响起的声音,不是他的,是巫祖,是那抹血红虚幻的影子所发出的声音。   他就是他,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也不受任何人掌控。   凭着强烈的意识,他在心里大吼:“就算你是巫祖,就算我服下了你的血,但你别想掌控我,你想都别想!我是真龙之子,这天下是我的,如果你想好好的,就给我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很虚弱,没有足够的时间,你很难占据我的身体,但在此期间,你若逼急了我,我势必让你也不好过!”   魔邪狂躁,因他的话,狂躁不已,他甩动着自己的身体,将屋内的烛火打倒,顿时,火光四起。   “你生气了是不是?哈哈……你生气了又能怎样?哈哈……”洛翱在心里大笑。   突然,院中犹如白昼,一抹白色身影,宛若神明临世,凌于空中。   只见他袖袍轻拂,一道柔和的白光破窗而入,卷起洛霜的身体,骤然出了火海。   “没想到你还有重现于世的一天。”银发如瀑,随风恣意武动,他眸光清冷,凝向熊熊燃起的火海,一字一句道:“邪不压正,你即便重活于世,也别想为祸苍生。”   “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轰”一声响,那有着数颗头颅,外形如八爪鱼一般都怪物,自火海中腾空而出,它是魔邪的原形,奇丑无比。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不过今晚。”君奕轻淡的声音扬起,随之而起的是他袍袖拂动。   魔邪狂笑:“就凭你那两把刷子就想致我于死地,你做梦吧!”   丑陋的身形一甩,空中爆响不断。   洛府中诸人在主院起火时,皆已聚拢了过来,他们原本想救火,可看到从火海里腾出的怪物,吓得立时四处逃离,有的甚至直接吓得晕厥过去。   岑洛虽有饮用洛逸轩做了手脚的茶水,但他却只是轻抿一小口,因此,他凝神静气,竭力催动真气,欲将其逼出,一次不行,他就再试第二次,第三次……   调理内息,他不时尝试着,直至腹中一痛,蓦地趴至床边,吐出一口血水。   强行运力,身体是免不得受些内伤,可是他能动了,内力也恢了,这比什么都好。   下床,取下脸上的面具,他疾步出屋。   “公子你醒了!”林叔迎上前,关心道:“身体好些了吗?”   岑洛脸色冷凝,直接道:“我不是二公子。”林叔一怔,正欲问后话,却看到主院方向起火。   “去主院。”丢下话,岑洛提气,瞬间没了踪影。   洛素罗在院门口站着,看到他凌空而落,忙急奔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衣袖,身体抖动,眼神惊恐,颤声道:“大哥,那……那怪物好……好可怕……”   岑洛没有看她,也没有出声,只是盯着空中正在交战的一人一怪物看着。   “你个疯子,他是国师,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给我住手,你听到了没有……”洛翱歇斯底里地出声,魔邪却只当没听到,继续与君奕在空中交战。   没得法子,洛翱加强意念,下一刻,空中的怪物登时化作人形,也就是洛翱的样子。   他嘴角血丝滑落,按住胸口,冲着君奕道:“我知道你就是国师,但你给我等着,很快我就会毁了灵月!”不待语落,他身形一闪,如电般踪迹全无。   洛素罗双目呆滞,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大哥……爹爹是怪物……他,他怎么会是怪物……”   “国师……”连城抱着洛逸轩飘至主院上空,看到君奕凌于空中,再看向那燃起的熊熊大火,目中禁不住涌上疑惑。   君奕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接着他淡淡的嗓音扬起:“她快不行了,你或许从她嘴里能问出些什么。”翩然落地,他将目光挪向洛霜身上。   “洛公子……”在洛霜身旁站定,连城揽着洛逸轩蹲在洛霜身旁。   “逸轩……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洛霜趴伏在地,吃力地抬起头。   洛逸轩笑了,笑容悲悯而凄凉:“娘,我原是回来劝你罢手……没想到你……”   “是你爹,是那个畜生,为……为得到巫祖之血,为拥有不死之身,将我打成重伤……”洛霜眼里清泪滴落,痛声道:“你……你为什么要骗娘,为什么要扮作逸寒……”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竟然连自己都孩子都分不清楚,单凭样貌和衣着,就以为逸轩是逸寒……   明明有感到奇怪,却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她的逸轩要离开了么?和他一样,要离开这人世了么?   她的哭声凄然无比,只觉一颗心骤然碎了。   “我要大哥,要小妹活着……我不要他们因为你和爹的过错搭上性命……”洛逸轩看着她,微笑道。   洛霜凄声道:“所以你自己送上门……”洛逸轩摇头,截断她的话:“我要赎罪,替你和爹赎罪,因为你们,有太多无辜之人死去,即便我死百次,千次,都抵不了你们的罪过,我心里好苦,活着于我来说就是煎熬……”   “是娘不好,是娘不好,我不该帮着你爹成事……”是她害了孩子们,是她害了孩子们!眼里泪水止住,她朝院门口看了眼,虽是什么都没看到,但她知道她的另外两个孩子就在附近站着,嘴里念念出声,片刻后,她收回目光,看向连城,恳求道:“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如实相告,但请你救救我的孩子,逸轩最是无辜,他不能死啊,太女,作为一个母亲,我求你了!”她就那么趴伏在地,“砰砰”地磕着响头。   “娘,太女已经尽力了,如若不是她输真气给我,我恐怕撑不到现在……”洛逸轩慢慢道。   洛霜依旧磕着响头,朝连城磕着响头:“太女,我求您了,您是月神转世,您一定有法子救逸轩,一定有法子救我的儿子!”   “你可有对人下过血咒?”连城紧揽洛逸轩靠在自己怀中,清透的眸光锁在洛霜苍白的脸上,出言问道。   君奕对她说那句话时,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或许她真能从洛霜口中问出施咒者是哪个。   “血咒?”洛霜喃喃,思绪好似瞬间飘远,“幼时我听我娘提起过,也从我娘那里学过如何给人下血咒,可是这等巫术,我并未对人下过。不过你能问,肯定有亲人中了此咒……”沉默片刻,她续道:“我没对人下过血咒,我可以保证我娘也未对人下过此咒,那么除过我们,就只有一人了!”   连城道:“那人是谁?”   “我姨母……除过我和我娘,就只有我姨母有可能对人下血咒。”洛霜说着,眼里恨意闪过:“一定是我姨母,数十年前,我娘和我姨母是对姊妹花,原本灵月的女巫是我姨母,但就在承接继任仪式的前一晚,我姨母便带着贴身丫头离开了灵月,一去就杳无音讯,直至两年后,她的丫头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回到灵月,那婴儿就是洛翱,我记得我姨母给我娘的信中提到,说她在中原,并且做了大周皇帝的女人,但她过得一点都不开心,说等孩子长大,一定要前往大周救她离开皇宫……”   深吸口气,她眼里恨意变得浓郁:“从信中,我娘看出我姨母极为痛恨大周,痛恨大周皇帝……或许因为姐妹情深,又或许因为其他原因,我娘竟逼我嫁给洛翱,嫁给一个比我小六岁,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弟,如果不是我娘相逼,我也不会……我也不会生生错失自己的爱情……”   “你可知她还活着吗?”连城原本听到施咒者是哪个,心中欣喜不已,可没料到转瞬如被冷水浇过头顶。   就年岁,那个女人可还活在世上?   如果尚活着,她又在哪里?   大周皇帝喜爱的女人,是先皇喜爱的女人……   因为痛恨先皇,她才对年幼的熠施咒,那么先皇知道吗?   知道,他一定知道,否则当朝皇帝又如何能知熠中了血咒。   既然他知道,怎就不对皇上道明实情?   先皇啊,你可知你害得熠有多苦?你可知因为你的感情,给大周带来了怎样的祸事?   “洛大将军是大周皇室子孙?”敛起思绪,她凝向洛霜问。   洛霜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只听她道:“我姨母是否还活着,我……我不知道……至于洛翱是不是大周皇帝的子嗣,她在信中并没有提及……她的丫头就住在府里,你去问问,太女,我……我求你救救逸轩,救救他……”话未说完,她的头蓦地垂下,没了呼吸。   “娘……”洛逸轩嘴角动了动,再未发出声音。   院门附近的一座假山后,岑洛紧捂住洛素罗的嘴,不让她哭出声。   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在头部一阵刺痛后,他已知那份记忆才是他的。   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复。   母亲,兄弟……他们都去了,只因那无情之人都去了!   “走!”他轻语一句,揽住洛素罗的腰身,纵身离开了主院,离开了洛府。   感到怀中的身体一沉,似是完全没了支撑力,连城骤然间就回过神,急声唤道:“洛公子!洛公子,你醒醒,你醒醒啊!”   林叔和竹芯眼眶红肿,自院门附近一步一步走至连城身旁,他们二话没说,先是跪地给连城磕头。   好一会后,林叔流着泪,哽声道:“太女,求求您救救我家公子,您是神女,您一定有法子救我家公子,在下求您了!”竹芯只是低声抽泣,不时地磕着响头,如果公子真去了,那么她便去陪公子,她已打定主意!   连城似是没有听到他说话,她往洛逸轩后心输送着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着。   “顾小姐,没用的,没用的,你不要再为我消耗真气了!”缓缓睁开眼,洛逸轩勉强一笑,低喃道:“我……我只求你答应,饶我兄长和小妹一命,让林叔和竹芯跟着他们离去,远远离开灵月!”这种情况下,就算不考虑别的因素,连城又岂能不答应他的请求,只见她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我也不会让你死!”她不要做忘恩负义的小人!   而且,他是她亲手伤得,如果就这么死了,这一生她都难逃自责。   洛逸轩微微一笑,道:“谢谢你答应我,谢谢……”   言语到这,他已是气若游丝。   连城掌心加运内劲,从而不致洛逸轩脱力,她声音轻柔道:“对我说什么谢谢?要说谢谢,也是我对你说,若不是你当年出手相救,我和三妹,还有有对现在怕是早已化作一堆白骨……”   洛逸轩摇头:“不,当时那种情况,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出手救你们姐弟,你信不,好似冥冥之中,让我遇到你们姐弟,让我顺便救了你们,更让我与你相识,顾小姐,认识你,于我来说,是件极为愉快之事,我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顾小姐,我们还是朋友么?”他的声音愈说愈低,听在连城耳里,却感到一阵阵刺痛,是她不好,心胸不够宽广,因其父母之事,拒绝再将他视作朋友。   “是,我们还是朋友,我们一直是朋友!”她喃喃道。   忽然,她似是明白什么,道:“你今晚找我,最主要的是想告诉我……告诉我他们明晚要行动,是不是?”   洛逸轩近乎透明的脸上露出笑容。   她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她终于明白了,对此,他不自禁地感到欣慰!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虽然想隐藏,极力隐藏对她生出的朦胧情意,但说心里话,他还是想要她知道,知道他的心意……   没想到,她知道了,她终于知道了……   连城道:“你这么做,完全是为帮我,不想我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是不是?”   洛逸轩低声道:“是的。”连城的声音不由提高:“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明知我在疏远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第251章:后果   连城闻言,不由得热泪盈眶,泪水如断线之珠,大颗大颗掉落而下。   “能看到你为我落泪,我……我此生无憾了!”洛逸轩吃力地抬起手,想帮连城拭去脸上的泪珠,却在中途无力落下来了。   “你真傻,做这么多值得么?”此生,她只会回应熠的感情,他们一个个这么对她,值得么?连城心里酸涩不已,她想到了陆随云,想到了岑洛,再有就是眼前这抹白衣……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我,我只是遵循自己的心,只是遵循自己的心……”洛逸轩说着,身体猛地一颤,头垂了下来,长发散在他的肩上,一动不动。   她并没有停止输送真气,他怎就不动了?怎就不说话了?   “他还有救。”君奕这时走了过来,他神色浅淡,蹲身由连城怀中接过洛逸轩,随之抬起左手,就见柔和的光芒自他掌心发出。   他不要看到她内疚,能为她做的,他都会竭尽所能帮她实现。   “你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做,我来,我来救他!”脑中突然划过一道亮芒,连城出言制止,“人是因我出事的,就该由我救。”灵力,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有灵力?灵力可以修复伤口,亦可以救人性命,哪怕那人已重伤将死,也会在灵力作用下,很快恢复健康。   君奕眼底划过一丝隐痛,收起灵力,缓声道:“你该知道这么做,会有怎样的后果,你不担心么?”连城重新揽洛逸轩靠在自己怀中,道:“我知道后果,在我第一次用灵力救人时,我就知道后果,但这又能怎样?如果我真喜欢他,真心爱着他,那么即便我会忘却与他之间的过往,也不必担心,不必惊慌。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再喜欢上他,再爱上他!”   “你真想好了?”君奕起身,一双看穿世事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浅声问。   连城点头,没再说话。   柔和的光芒自她左掌发出,慢慢的,她将掌心贴到洛逸轩心口处。   光芒愈来愈盛,他们二人完全罩在其中。   林叔和竹芯惊愕地睁大眼,看着光圈中的两人,他们好似听到了骨骼愈合的声音,听到了主子五脏六腑正在迅速复苏的声音。   “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却感到有极尽柔和的光亮照在身上,好温暖,好舒服……我只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么?原以为会冰冰冷冷,没想到却比人世还要好。”洛逸轩只觉身体好轻,似在空中翱翔,“看到了,我看到了,好美的景致,山清水秀,蝶儿翩飞,各色花儿随风摇曳,舒展着曼妙的舞姿,真好!”他躺在无边的花毯上,双臂舒展,享受着周围宁静祥和的气息。   额上汗水滴滴坠 落,好一会,连城收起灵力,周围光芒散去,她抬手探了探洛逸轩的鼻息,眉眼间立时染上一丝笑意:“呼吸匀称,他的身体已全然康复,但由于元气大伤,要醒来恐怕需要数日,你们带着他和我一起回宫吧!”望向林叔,竹芯,她轻声道。   “公子没事了,他痊愈了?这是真的?”竹芯神情激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林叔亦是。   连城微笑:“洛公子醒来后,就是正常人。”他的心脉先天有损,才会从小到大服用汤药续命,经此一事,不用了,他不用再服什么汤药,因为他的心脉已被她用灵力修复,和其他受损的器官全然修复。   好神奇的灵力,比给患者做手术还管用,不过……不过什么……   她的脑袋怎么变得有些混沌了?   林叔从她手中接过洛逸轩,起身,她拍了拍额头,而后目光挪向君奕,笑道:“国师,我……”话未说完,她身子一软,便往地上倒。   君奕见状,蓦地上前,伸手接住了她:“回宫。”唇齿间淡淡漫出两字,他身形一闪,便失去踪影。   夜清凉如水,待耳边响起顾骏的熟睡声,皇甫熠悄悄起身,到了连城住的寝殿,却发现人并没在殿中。   “怎还没回来?”心里嘀咕一句,他走出宸宫,打算到甘泉宫看看,可是前脚刚踏出宸宫,他就觉得不妥。   至于缘由,无非是甘泉宫中只住着两个女孩子,他这么冒失前往,必会让连城尴尬。   等吧,最后他决定站在宸宫外的一座亭子中,等连城回来。   这雨都停了一个多时辰,怎还是不见人影?修眉微蹙,他凝向甘泉宫的方向看着。   忽然,他感到有人自远处靠近,不由抬眼看了过去,便见一抹白色颀长的身形飘然而来,“连城……”看清对方抱在怀中的人儿,他的心蓦地一紧,提气迎了上去,“她怎么了?”没顾得上看君奕的面容,他直接伸出手,就欲抱过连城。   缓缓落地,没等君奕出声,连城睁开了双眼。   “回宫了。”她轻声问。   君奕点头,放她在地上站稳。   “出什么事了?”皇甫熠抓住她的手儿,眼里满是关切,“不是去甘泉宫了吗,怎从宫外回来?还有你脸色怎这么差?”   与他四目相对,连城怔愣了住:“你是……”这人是谁?为何抓住她的手不放,且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关心。   “你怎么了?”皇甫熠疑惑,好端端的,她望向他的眼神怎么陌生起来?   闭上眼,连城猛地摇了摇头,脑中慢慢清晰起来,她笑了,睁开眼,她注视着皇甫熠,莞尔一笑:“瞧我,不过是出宫一趟,竟泛起了迷糊。”   皇甫熠眼里的疑惑并没有散去,声音略显低哑,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连城道:“岑洛约我东坡观景亭见,说有要事相告,我便应邀前往。”   “后来呢?”皇甫熠追问。   “后来我和他一起到了洛府……”说到这,连城稍炖片刻,方续道:“女巫死了,洛大将军变成了一只怪物,明晚他就会行动。”   闻她之言,皇甫熠道:“你没事吧?”   “我就是稍有点累,没其他什么事。”说着,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取下皇甫熠脸上的易容面具,笑着道:“我好怕忘记你长什么样子!”呢喃一句,她抚上他俊美的脸庞,微微笑了笑,道:“很快我们就可以带着骏儿回去了!”   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皇甫熠眸中情意流转,“嗯”了声,轻柔的嗓音扬起:“累了就回殿里歇息,我一会就过去陪你。”   连城点头,而后与君奕别过,径直走向宸宫。   待她行远,君奕转身,朝耀月宫方向走。   随在他身后,皇甫熠眸中神光闪动,不是问,而是言语肯定道: “你就是国师。”就样貌,眼前之人确实比他还要妖冶那么一点,可让他惊怔的是此人身上的气韵。   ——历经世事,高华无双。   君奕道:“是。”   皇甫熠敛起旁的思绪,直接问:“她究竟出了何事?”   “每消耗一点灵力,她就会遗忘一些记忆,且被她遗忘的记忆都是她最在乎,最难忘的。”君奕轻浅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因一时不察,洛府二公子被她重伤,为救人,她损耗不少灵力。”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皇甫熠心里一痛,眼里立时充满疼惜。他想起连城对他说过,如果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她忘了他,那时,他该怎么办?   问出这句话,她心里当时一定苦涩至极!   “就没有什么法子吗?”他的话没明说,但君奕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这是她要经历的劫数,或许不久后的某天,她的记忆会恢复如初也不一定。”沉默半晌,君奕止步,淡然通透的眼眸锁在皇甫熠俊美的脸上,道:“她既然选择了你,就好好爱她!她是个纯善,聪慧,风华无双的女子,值得男子一生疼爱!”这就是她喜欢的男子,确实有着龙凤之姿,与她很是般配,他看得出,也能感觉到这个男子真心喜欢着她,心中酸涩的同时,他更多的为她感到高兴。   皇甫熠好看的唇角微抿在一起,他没有说话,但他透过君奕静如止水的眼眸,看出那里面有着极致隐忍的情意,那情好深,好浓郁,宛若数百年,近千年沉淀而来,他心有疑惑,可那疑惑转瞬便被他挥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他,向来不喜探测他人的**,况且于他来说,完全没必要去探测什么。   语落,君奕收回目光,继续往耀月宫走。   皇甫熠站在原地,凝望他身形渐行走远,放转身回宸宫。   “我竟然慢慢开始忘记他……”看过顾骏后,连城到了自己寝殿,坐在桌前,她看着面前的记事本,神色凝重,垂眸在上面写着什么,“趁记忆尚在,我要将与他之间的过往,都记录在这小本上。”她心中暗忖,运笔如飞。   想想也真够狗血,拥有异能,有灵力,却偏偏要给她整出什么灵力不可乱用,否则遗忘记忆,还特么地遗忘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些人,一些事。   于她来说,除过家人,他就是她最为重要的人,和他在一起的点滴,都是那么美好,那么令人倍感甜蜜。   切,先这样吧,若说心里话,她还真就不信那个邪,会彻底遗忘他?   沉稳的脚步声自殿外传入,连城忙收好记事本,起身看向殿门口,眉眼弯弯,笑道:“国师是不是长得比你好看,不过,你无需郁闷,因为我这里无论何时都只有一个你。”摁住心口,她眸中柔情尽显。   加快脚步,皇甫熠在她面前站定,二话不说,伸出长臂,将人儿直接打横抱起。   “熠……你怎么了?”他好奇怪,一句话不说,就抱着她往偏殿走?   简单沐浴后,皇甫熠在连城愈发疑惑目光下,抱着她回到正殿。   躺在床上,他紧搂着她,好想就此将人儿揉 碎在自己的骨血里,同时将自己也揉 碎,就这么相融在一起。   但他不能,他知道她现在急需休息,他不可以折腾她,只能这么紧紧搂着她,感受她的温暖,感受她的心跳。   “不许忘记我,听到了么?我不许……”轻 咬住她玲珑精致的耳垂,他沙哑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扬起,“永远不许忘记我……”   他知道什么了吗?还是国师与他说了什么?感受到皇甫熠的情绪波动,连城抬手轻抚他的背,柔声道:“不会,我不会忘记你,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过往,等这里一切结束,我们就回大周,我要做最美丽的新娘,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我们要多生几个宝宝,这样他们就不会感到孤单,你说好不好?”   “好,我们要多生几个……”收紧臂弯,他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慢慢的,他加深了这个吻……   岑洛带着洛素罗原想找母亲口中说的那名老妇,也就是洛翱母妃身边的那名丫头,谁知,当他们到那老妇屋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洛翱先他们一步已将人带离洛府。   “大哥,我们现在去哪里啊?”下方房屋街道,树木向后疾速退离着,洛素罗紧抓着岑洛胸前的衣衫,眼里泪水滴落,带着哭腔问。   “去找他,我们去找他!”   岑洛脸色阴沉,低声回了一句。   洛素罗摇头:“我怕,爹的样子好可怕,我怕看到她……”   “怕?想想你在府里看到的那一幕,你就不会怕了!”对洛府中的人,甚或是对丞相府的人,他都没有什么感情,可是,那身体孱弱,却竭力护着他的孪生兄弟,为他能够活着,付出太多。   还有她,她要除去那人,那么他就帮她,是的,他要帮她!   而且,这也是逸轩的心愿吧?   定是他的心愿!他那么悲悯天下苍生,尤其会任那人为非作歹,致生灵涂?   他不会,所以他在极力阻止,以他的身份找她,送上自己的命,阻止一切惨事发生。   “大哥,爹爹已经变了,他还会在乎我们吗?如果他要杀了我们……”一想到会死在父亲之手,洛素罗的身体就会颤抖不止。   “暂时不会。”   简单道出四字,岑洛带着洛素罗凌空而落,隔着数丈距离,在一座别院外站定。   “我们不进去吗?”抹去脸上的泪,洛素罗红肿着双目道。   岑洛道:“咱们就在这等着,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别院中。   “我……我不行了……”耶律珍挣扎着,用力推拒洛翱,“翱……你到底怎么了……”一回来,二话不说就将她可劲地折腾,虽说她喜欢与他缠 绵,甚至期待与他夜夜恩爱缠 绵,可是今晚的他太过反常。既不事前温 存,且动作极其粗 暴,好似要将她拆骨剥皮入腹一般。   痛,那里传出的痛感,让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间屋子。   “你够了没?这是我的女人,你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哈哈……你没感觉到,还是没看到?哈哈……”   “珍儿是我的女人,你个疯子如果再不停止动作,我会永远让你出不来!”   “你在威胁我?”   “随你怎样说,我可告诉你,这具身体是我的,自然由我做主,你想出来,最好听我的话!”   “我是魔邪,我是巫祖魔邪,你一个卑贱的凡人,有何资格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没有我,你觉得你能做什么?没有我,你就不会拥有不死之身,不会拥有无尽的力量!”   洛翱与魔邪以意念争吵着,似是要报复洛翱,他的动作愈加粗 暴,痛得耶律珍哭求不停,差点几度晕厥过去。   “你的力量要恢复需要多久?”为达目的,洛翱抑制住满腔怒意,做出妥协。   魔邪尽兴,长舒口气。   “完全恢复要不短时日,但就我目前的能耐,毁了灵月那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很好,明晚我就会行动。至于你,只需把意念传给我。”   “你在吩咐我做事?”魔邪很不高兴。   洛翱冷哼:“你不觉得自己的样子太过丑陋,太过吓人吗?”   “哼!你个卑贱的人类懂什么?”魔邪亦冷哼:“但凡我恢复元气,那么这世间之人,将没有一个能胜过我的样貌!”   “那又能怎样?你本身就是那么个丑陋样子,幻化得再好,也只是幻化而成,并非你的真容。”洛翱言语讥讽,仿若对魔邪无丝毫惧意,“你给我记住,我是你的有缘人,没有我就没有你,如果你执意我行我素,惹我不痛快,那么我说到做到,有生之年,必将你幽禁在我体内,享受无穷无尽的黑暗!”   巫祖?以前多厉害他不知,但目前他却知道,没有他,它便什么都不是。   耶律珍身上疼痛难耐,已然昏睡过去,洛翱在床上躺了一会,起身去了书房,他得好好计划明晚的行动。   “我手中的力量几乎被除尽,你不是很有能耐吗?说说明晚我们该如何行动。”   一坐就是两个多时辰,脑中这样那样思量过后,洛翱眉头紧皱,不由问魔邪。   “急什么?到时你自会知晓。”   懒懒回他一句,魔邪没再言语。   耀月宫,君奕端坐在宽椅上,闭阖在一起的双眸倏然间挣了开。   “魔邪……”唇齿间轻漫出两字,他眼底划过一抹决然。   是的,他眼底确实划过一抹决然,只见他优雅而从容地站起身,目光挪转,朝着宸宫方向望去。   “我该怎么办?如果可以,我不愿你受到任何伤害,可是就眼下的情况看,以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灭掉魔邪!”眼里痛色涌现,他无声呢喃:“灵月是你一手创建的,就这么毁了,你心里一定也很难过,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这么些年过去,修为还是不见恢复,我知道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惩罚我没有珍惜你……”   推开殿门,连城一脸心事重重而入:“国师,今个这都半下午了,天色却依旧昏昏沉沉,你说是不是那怪物搞什么鬼了?”   在她推开殿门那一刻,君奕已收回目光,眸色柔和,注视着她向自己走来。   “是他在作怪。”君奕颔首,眸中现出一丝忧伤,轻语道:“别唤我国师。”   连城在他三步外站定,闻言,先是一怔,随之“嗯”了声。   君奕心中顿感温暖:“应该不出两个时辰,灵月就会陷入危难。”   “怎么会这样?”连城愕然,蹙眉道:“难道以你我的能力都不能对付他吗?”   “按理说,就魔邪目前的情况,你我对付他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的我已近乎油尽灯枯,帮不上你什么大忙。”   连城抿了抿唇,歉然道:“对不起,若不是为护我周全,你也不会大损修为。”   “别自责,我活着就是为护你。”君奕轻声道:“再者,也不全是那个原因,致我修为大损。”   “我去对付他,你在宫里待着就好。”静默片刻,连城抬眼对上他柔和的视线,“君奕,我不希望你有事!”   虽然她不是连月,对他也没什么感情,但是他很好,为心中的那份纯爱,孤寂千年,全身心守护着灵月,这份赤诚之心,令她甚是感动,亦敬佩不已。   所以她不希望他有事,希望他好好地活着。   君奕唇角漾出一抹微笑:“你一人对付不了他的。更对付不了他唤醒的邪灵大军。”   “邪灵大军?”连城身体一震,脸色凝重道:“他使用巫术?”   ☆、第252章:激战   连城眼蓦地大睁:“迷雾山?”   “迷雾山是邪灵聚集地,站在山峦之巅施咒,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君奕如实道。   “也就是说一旦他成功,凡人肉身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想到灵月将士全惨死在邪灵之手,想到灵月各地会变成人间地狱,连城的心不由一紧,她不是个同情心泛滥之人,可是这灵月与她有着一定的关系,她不能坐视不管,再有就是,一旦灵月被毁,中原恐怕也就危矣!   中原危,大周危,而她关心的家人,以及朋友亦危……   她得阻止,阻止邪灵作恶,更要除去那只怪物。   “你说的没错。”君奕言语肯定,一字一句道:“我们得除去魔邪,只要没了他,洛大将军就无法再兴风作浪。”   “我该怎么做?”连城问。   君奕道:“我之前说过,一旦你随意使用灵力,就会陆续遗忘记忆……”   “你是对我说过这个,在昨晚,我确实也有一瞬间忘记熠,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会这样?”连城不解地看向他,“你能告诉我缘由吗?”   “你是凡人,即便背上有七彩莲图腾,但你的肉身依旧是凡人,上天赋予你灵力和异能,同时它就会从你身上带走些什么,这就叫以物易物。你多次使用灵力救人,尤其是昨晚大量消耗灵力救洛公子,这才致你的记忆瞬间出现状况。”   “以物易物?”连城气恼:“我又没让它赋予我什么异能和灵力!”   君奕轻叹口气,道:“因为你是月儿的转世,而她并不是凡人。”   “照你这么说,是那连月致我逐渐遗忘记忆,遗忘于我来说最美好的记忆?”连城明显已经很不高兴。   “你就是她!”君奕喃喃道。   连城抿唇,半晌没有说话。   殿内静寂一片。   忽然,君奕轻浅的嗓音扬起: “要除去魔邪,除去邪灵大军,唯有一个法子,你可要听?”   “什么法子?”连城与他四目相对,淡淡问。   君奕没有说话,而是宽袖轻轻一拂,一柄精致,外壳上雕琢着祥云图案的小巧匕首,凌空出现在他和连城眼前。   那匕首凌于空中,周身光芒璀璨,好不灼人眼球。   “这把匕首是千年神冰铁锻炼,由诸天上仙打造,其锋利程度,以及坚韧度,我即便不说,你也不难想象到。”凝向那柄匕首,君奕轻幽的嗓音扬起:“我会对它施法,而你,只需用它刺中洛大将军,便会一举除去魔邪。”详细的他没有说,因为他不想她忧心!   连城没有说话,听他继续道:“在此之前,你需启用灵力,以最大的诚心召唤怨灵现世,用他们来对付邪灵。”   “以我最大的诚心?你的意思是我为此不仅仅要丧失所有最为珍贵的记忆,更甚至会失去生命?”连城眸光微闪,注视着君奕缓声问。   “只要爱你的人足够喜欢你,爱你,那些被你遗忘的记忆迟早会回到你脑中,至于……”君奕后话尚未道出,被连城出言截断:“你不用说了,我会照着你的话去做,但我不信命,不信什么上天,不信什么神明,我只信我自己。现在,你将如何召唤怨灵的术语传于我吧,我怕等会会来不及阻止魔邪!”熠,我不会有事,我定不会让自己有事!   “好。”君奕应声,走近她两步,二人面对面而立,他看着连城,专注地看着,好似要将她的容颜刻在脑中一般。连城脸上微泛红,尴尬地轻咳两声,他却依旧没有挪开视线,而是唇角轻启,向她徐徐道出术语。   待语落,他伸出右手,修长向手指轻抚上连城绝美空灵的脸庞,喃喃道:“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连城似是中了魔一般,就那么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他好忧伤,她感觉得到,他真的好忧伤!   好似有千言万语要与她说,却隐忍着,隐忍着不道出。   他这是怎么了?   “月儿,让我再抱抱你!”揽她入怀,君奕眼角渐显湿润,“近千年等到,近千年孤寂,我不悔,我一点都不后悔!你要好好的,要每天快乐幸福,知道么?”   连城由他抱着,唇儿微抿,只觉心一阵揪痛,她想张嘴说些什么,奈何发不出声。   “我爱你……无论是千年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无论你记不记得我,我都深爱着你,千年来一直不曾变过!”言语到这,他在连城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印下一吻,然后松开怀中的人儿,身形慢慢向后飘出数丈。   连城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离自己愈来愈远,看着他双手结印,凝向那柄凌于空中的匕首吟颂着什么,跟着,一道白芒自他掌心逬出……   匕首套脱 落,那道白芒径直注入匕首之上,忽然,连城发现那抹白色的身影竟慢慢变得虚幻,朦胧,“君奕!你要做什么?”她觉察到不对劲,忙急声问。   “我的精魂会与月冥融在一起,只有这样,魔邪才会永远从这世上消失。”月冥是那把匕首的名,闻他之言,连城眼里顿生水雾,她连连摇头,颤声道:“不要,你不要这样……我会除去他,你别……”泪水沿着她的脸庞滚落而下,她一个劲地摇头。   君奕的身体已变得几乎透明,他凌于空中,眸中忧伤消散,涌现的则是浓郁的满足感,他微笑着,笑容如莲,高洁无双:“别为我落泪,我很满足以这种方式陪在你身边,与你并肩作战,记住,要快乐幸福地活着,我会陪在你身边,一直陪在你身边……”   随着音落,他虚幻缥缈的身形骤然化作丝丝缕缕柔和至极的光芒,朝着月冥靠近……直至相融在一起。   “君奕……”   连城上前,捡起地上的匕首套,而后伸出手,月冥慢慢下落,终落于她掌心。   天色阴沉昏暗,灵月各地的百姓全吓得躲在家里,不敢上街走动。   皇甫熠和任伯一早出宫,直至连城从耀月宫返回宸宫,都没有回来,坐在桌前,连城拿出记事本,运笔如飞,不到一会功夫,厚厚的记事本就被她全写满了字迹。   收好记事本,她找来一块布巾紧紧包裹住,而后前往偏殿,交到顾骏手中,让小家伙暂时替他保存着。   顾骏觉得她异常,却只被她告知,很快他们就可以离开灵月。   “二姐,我们真的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吗?”他心里很不安,尤其是今日的反常天气,还有二姐对他说话时的语气,及她现在抱着他的力度,这都让他感到今日似乎要有大事发生,顾骏依在连城怀里,环住她的腰身,身体禁不住连连抖动。   他不要松开二姐,不要二姐有危险!   连城轻抚他的背脊,柔声道:“乖乖待在宸宫,二姐向你保证,很快咱们就会离开。”   “你会有危险吗?”仰起头,顾骏眼里噙满泪水,哽声道:“我不要你有事!”二姐要做什么事,没有人能阻止住,所以即便他再不愿松手,她都会离去,都会去做她该做,认为对的事。   “不会。”拭去他脸儿上的泪,连城微微笑了笑:“我很快就回来,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小小年岁,就遇事不少,以至于他极为敏感,这点她知道,可她没想到他会敏感到这种地步,好似预感到她会有事,预感到她会离开他。   “那二姐一定要小心,早去早回。”退开连城的怀抱,顾骏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朝着连城咧嘴笑道:“我会乖乖待在宫里等你回来。”   “好。”   连城点头,莞尔一笑,而后身形一闪,便不见踪影。   “把月冥抛在空中,它可以助你很快抵达迷雾山。”飘出皇宫,连城正疾驰前行,那柄被她带在身上的匕首,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身形一滞,她落于街边一座建筑之顶,拿出匕首,垂眸看着,语声微颤,道:“君奕,是你吗?”   “是我,快些抛出月冥,否则咱们很难及时赶到迷雾山。”   君奕轻淡的嗓音再度扬起,连城闻言,“嗯”了声,接着抛出月冥,就见那小小的匕首瞬间拉长,宛若一柄宝剑,凌于空中,等着她踩上去。   御剑飞行?   她现在是御剑飞行么?   是了,一定是!   就现在的她,自身,亦或是周围出现再多玄幻之事,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迷雾山最高的山巅之顶,洛翱迎风而立,俯视下方密密麻麻的骷髅邪灵,高声道:“尔等被我召唤,重现于世,匡扶天下,止世上混乱离败……”他口中之言,说得甚是激情澎湃,这些都是他的力量,都是之前为他战死的力量,很好,很好,现在都被他召唤于世,助他一统天下。   空中乌云密布,邪灵在洛翱一声令下,手握兵器,朝迷雾山下进发。   “快,快吟诵术语,召唤怨灵!”连城落在一座山峦上,就听君奕急切而担忧的嗓音扬起。   应他一声,她蓦地扬手,遵照君奕之前所言,吟诵术语打开了通往过去的通道,释放怨灵而出,“……你们都是受害者,都是邪恶之徒的受害者,今日,我以正义之名,献上我的永生……来让你们复活……熄灭被残害之人对那邪恶之徒,及其追随者的怒火!我召唤你们,成千上万……的冤魂,把握此刻,赢得胜利,以正义之名,报仇雪恨……”随着她音起,天地为之震动,片刻,无数骷髅怨灵自四面八方涌向迷雾山,他们都速度很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寻常百姓,也有军中将士,他们全握着兵器,如暴风骤雨般围向洛翱的邪灵大军。   见此情景,连城心中顿时豪气冲天,纵身而起,朝洛翱的邪灵大军中疾驰而去。   厮杀声,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小丫头没想到你竟有两把刷子!”洛翱看到飞速前来,提气迎上,“既然你要来找死,我便成全你!”   他脸上笑容狰狞,扬手就向连城发出攻击。   连城神色轻淡,紫金索出袖,招招狠厉,与他打得不可开交。   皇甫熠和任伯,以及风清,领着数万大军,聚拢在迷雾山下,耳边响起的厮杀声,令他们心神不由一紧。   “一定是钰儿!”风清抬头,往山上看去,“熠,我们得……”没等他后话道出,皇甫熠已经提气,跃离马背,朝山上疾驰而去。   看着手持利剑,与大军对峙,一眼看不出数目的黑衣人,风清眼里闪过一抹挣扎,高声道:“杀无赦!”他知道那些黑衣人极有可能是毒人,是灵月失踪的百姓,但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妇人之仁。   他的钰儿,一国太女正在拼死保卫灵月,他不能拖她的后退。   顷刻间,山下亦响起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刀剑碰撞之声。   血,不多会,血染满地,横尸遍野。   “你受死吧!”半空中,连城眸光如寒电,直刺向洛翱面门,厉声道:“就你这种邪恶之徒,根本就不配成为大周皇嗣!”   洛翱闻言,气怒异常,吼道:“你都知道什么?”她是从哪里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对他的秘密又知道多少?   连城冷笑:“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洛翱,你根本就不是大周先帝之子,既然不是,凭什么制造出这么多的事端,欲谋夺大周江山,乃至谋夺整个天下?”眼前这丧心病狂之徒,到底与大周皇室有无血缘关系,她不知,但此时她只想激怒对方,让他方寸大乱,从而寻机刺出月冥,除去他体内的邪魔。   “你闭嘴!”洛翱情绪激动,怒吼:“我是谁我心里清楚得很,你呢?你又是谁,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什么,今日,我定要除去你这贱丫头,除去你这孽障!”语落,他双掌倏然快速翻转,登时,连城周围变冷,接着,连城就见无数冰锥从四面八方向她靠拢。   “这等雕虫小技也想对付我,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清越的嗓音扬起,连城收起紫金索,右手随之出击,顷刻间,自她掌心袭出无数火球,那些火球迎向四处袭来的冰锥,接连爆散而开,化作雨水,自空中狅倾而下。   洛翱见状,心中怒火翻涌,斥责魔邪:“你就只有这两把刷子吗?”   “怎么?你这是责怨我,如果不是你逞强,将我幽禁在怒体内,又怎会被个小丫头这般羞辱!”魔邪凉凉道出一句,不打算再理他。   哼!卑贱的人类,喜欢逞强,尽管逞强好了,不求他,休想他现出原形再次相助。   “你说话!”   “我说什么?”   “难道你要看着我被一个贱丫头打败?”   “邪灵大军我已帮你召唤,而我拥有的异能,也支配给你随意使用,你还要我怎么帮你?”   “原来你的本事也就仅仅如此!”洛翱激将。   魔邪冷哼:“你这激将法对我没用……不过,要想我再次出手助你,你求我啊!并发誓这具身体日后都由我掌控!”   “你妄想!”   洛翱边出手攻击连城,边以意念与魔邪争吵。   连城双目微眯,一股凌厉的冰影从眼里透出,紧紧锁在他的身上。   她双掌翻转,衣袖随风舞动,身形蓦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洛翱袭去。   洛翱发觉危险靠近,脸色不由变了又变。他变身形变幻,欲一掌击毙连城。   熟料,连城的身体诡异一扭,整个身子仿若没有骨头一般,顺着他的掌力边缘极速掠过,洛翱的脸色愈加难看,催动所有真气,追向她,跟着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   连城眸光一凛,素手扬起,一道寒芒自指尖逬出,径直刺向洛翱抓住她脚踝的那只手。   洛翱大喝,硬生生地收手,却听“咯”地一声轻响,他的手腕因太过仓促收力而脱臼。   正好骨,他再次袭向连城。   “今日我必除去你!”   连城眸光幽冷,讥嘲道:“就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说着,她素手再度扬起,无数道寒芒宛若利刃一般,向着洛翱刺去。洛翱边进攻边躲避被寒芒刺中,却骤然间感到一股寒气刺中他掌心。   他愕然片刻,急忙运转内息,欲逼出这股寒气,没成想,连城指尖逬出的寒芒,倏然全聚向他那只被寒气浸透的手上。   登时,寒冰般的内力狂涌而入,他就算再有能耐,都无法施展出一招半式。   “不想死,就快些求我掌控……”魔邪可不想刚重现于世,就消弭于世间,他怒吼出声。   然,未等他道出后话,连城紧握月冥,已刺中洛翱腹部。   跟着,她拔出月冥,向后飞驰数丈,就见洛翱腹部被她刺中之处,鲜血外溢的同时,一团缥缈虚幻的血雾跟着腾起。   而洛翱这时似是一片落叶,向下方的林木丛中疾速坠 落而下。   血雾逐渐聚拢,连城眸中寒芒迸射,欲提气袭向那团快要成人形的血雾,却听到君奕轻淡的嗓音扬起:“别去,我来!”   伴他音落,月冥从她掌心倏地窜出,朝着那抹血影的心脏直直刺去。   没了寄身的宿主,没了依仗,加之元气尚未恢复,魔邪看着那即将刺中他心脏的疾速亮芒,目中尽显惊恐。   他躲避不开,终毫无悬念被月冥刺中。   “为帮一个心里没你的臭丫头,你这样牺牲自我,与我同归于尽,值得么?”魔邪邪恶的嗓音在空中扬起:“你就是个可怜的蠢材,近千年等待,也没有重拾爱人之心,比我魔邪可怜不止百倍千倍……”   “你是邪魔,本就不该活在世上,除去你是天道,至于我值不值得,那是我自己的事!”君奕淡然无波的嗓音在空中扬起,立时,天地间静寂一片,然转瞬,一声爆响在空中传开。   血影消散,月冥凌空旋转,连城眼里的泪水潸然落下。   邪灵大军随着血影散尽,刹那间全瘫倒在地,化作尘埃,消弭于空气之中。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怨灵欢呼声四起,连城却在这时缓缓伸出手,就见月冥朝着她飞了过来,最后落于她掌心。   暗沉的天色逐渐转亮,怨灵手持兵器,向来时的方向四散而去。   轻拂吹拂,连城凌空落于一片花丛中,她环目四顾,嘴慢慢勾起。   “连城……”   是谁在唤她?循声望去,她看到一抹青衫正向她疾速飘来。   他是谁?   为何她没有印象?   他们认识么?   喉中涌上一股腥甜,她对着那抹飘向她的颀长身形微微笑了笑,跟着嘴里鲜血喷出,整个人仰面倒向花丛中。   “连城!”皇甫熠嘶声喊道。   她不可以有事,她不可以有事!   从山脚一路往上疾驰,被他斩杀的邪灵不少,远远的,他就看到连城与洛翱在空中交战,却无法脱开身助她。   心这一刻好痛,他鼓动所以真气,纵身飘向连城,往爱人身边而来。   他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揽人儿靠在自己怀中,轻抚她的脸颊,眼眶泛红,颤声唤道:“连城……连城……”那一声声呼唤好不悲怆!   没有回应,怀中的人儿双眸闭阖,嘴角挂着微笑,就是不给他丝毫回应。   抬起另一只手,他颤抖着慢慢靠近连城的鼻尖,眼里瞬间落下欣喜之泪。   ☆、第253章:醒了   有呼吸,她不仅有呼吸,而且呼吸均匀。   她睡着了!   对,她肯定是睡着了!   这段时日她太累了,是需要好好休息,需要好好睡一觉。   可是,他又哪知,连城这一睡何时才能醒来?   永生,为唤醒怨灵,她以自己的永生作为代价,如果……如果不是月冥回到她的手中,如果……如果不是君奕将自己最后一点灵力,通过月冥传入她体内,如果……如果不是这个历经千年,痴情等待的男子以他永不超生为代价,与诸天神明做交换,连城在喷出那口血之际,便会没了呼吸。   皇甫熠不知道这些,他只知连城是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横抱起人儿,他提气飞往山下。   “王爷!”任伯在风清身后站着,看到他抱着连城凌空而落,急忙上前,满目关心道:“王妃没事吧?”   风清这一刻身体僵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血,他的钰儿嘴角沾染着血渍,毫无生机地躺在她的爱人怀中,一动不动,她怎么了?她怎么了?   脚步虚晃,他走近皇甫熠,想要接过连城的身体,却被皇甫熠错了开,“连城累了,别吵醒她!”他的声音很轻,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听到。   “她……她没事?”风清颤声问。   皇甫熠看他一眼:“她不会有事!”   半山腰上的一片林木丛中,岑洛单膝跪地,蹲在洛翱身旁。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洛翱腹部重伤,是他及时出现,将人救下,并上好伤药,包扎好伤口的,原本他可以一掌将洛翱毙命,但他不能那么做。   他要帮她,虽不知她身边的人哪个中了血咒,但她那么紧张,这就说明那人对她很重要。   所以眼前之人不能死,唯有此人活着,才能找到那个女人!   岑洛心里坚决不承认自己与洛翱的父子关系,因此就更不会承认他还有个祖母。   “去……去东旬……”来迷雾山前,珍儿已被她安排人送往东旬,就是为以防万一,好有个退路,洛翱气息虚弱,看着岑洛断断续续道:“可有……可有去过别院?”   “那里已被烧毁,什么都没有了!”岑洛淡淡道。   别院中的火是他放的,原本他以为找到洛翱养在别院中的女人,还有那名被其带出洛府的老妇,能问出些什么,结果进入别院后,除过一些死士和那名老妇还在,其他人都已不见踪影。   除掉那些死士于他来说,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名老妇居然宁愿死,也不张嘴回答他一句问话。   好个忠心老仆,既如此,他便送她一程。   火势熊熊燃起,仰头看着暗沉的天色,他发觉迷雾山方向尤为昏暗。   心念电转,他带着胞妹来到了迷雾山。   也正因为他赶至这里,才救了这可恨至极之人!   “她死了……若没她,为父当年……罢了,罢了!”洛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洛素罗有些畏惧地看着他,低声道:“爹,娘和小哥都死了,现在就剩下大哥和我,还有你了,我……我好怕……”   “别怕……爹会好好待你们……”洛翱看向她,一字一句慢慢道:“等咱们到了东旬,一切都会好起来!”言语到这,他将目光挪至岑洛身上,续道:“你……你二娘在东旬……等着咱们呢!走……”没等他说完,双眼突然闭阖,晕厥了过去。   洛素罗这时扯了扯岑洛的衣袖:“大哥,你说爹爹还会变成怪物吗?”   “不会。”抱起洛翱,岑洛抬眼朝空中望了一眼,而后提步前行:“记住我与你说的每句话,否则,你哪天陷入险境,就别怪我这做兄长的不出手搭救你。”   “大哥,我会听你的话,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绝不会再由着性子行事……”眼里水雾顿生,洛素罗低着头,小声回他一句。   岑洛没再说什么,继续前行。洛素罗紧随其后。   转眼五日一晃而过,皇甫熠守在连城床边,整个人似是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你都睡了这么久,醒过来好么!”他语声沙哑,容颜消瘦,紧握连城的手儿,喃喃道:“你不可以就这么睡着,你答应过我的,会和我一起回去,回去嫁给我,做我的妻,你不可以说话不算数的,连城……”   宫里的御医都给连城诊过脉,说她身体没一点病症,但人为何会昏睡不醒,他们又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洛逸轩三日前的傍晚醒转,从任伯口中知晓一切后,他半晌都没有说话,就是好友前来,这两日他依旧话很少。   “我对不起她……”夜风拂面而过,他站在连城寝殿外的一座凉亭中,眸中聚满痛苦。   海晏在他身旁站着,安慰道:“你没有错。”   “我怎会没错?她是那么善良,明知我是仇人之子,却耗费灵力救我性命,你知道么?我现在这条命是她给的,可是我的父亲却致她昏睡不醒,这于我来说,就是莫大的罪过!”言语到这,洛逸轩稍顿片刻,方续道:“倘若有法子可以让她醒转,即便用我的命去交换,我也愿意……”   “她是很善良!”海晏心里也不好受,发现悠悠和蓝薇儿不见,他焦急的不得了,安抚住父王和母后,并妥善安置好岛上的事宜,才离开忘忧岛,前往郦京寻人。   知道若非那女子出手,他将会失去胞妹,那一刻,他心里涌上百般滋味。   美好如她,善良如她,他却无缘牵手,只能由着心底的爱意强势滋生。   这两日,每每站在她床前,看着她躺在枕上昏睡不醒,他的心就会一阵阵抽痛。   “或许我有法子让她醒转。”神泉之水?沐浴过忘忧殿中的神泉之水,她应该能醒转吧?脑中划过这个念头,海晏不由道。   洛逸轩一怔,转向他道:“神泉之水?沐浴过神泉之水她就能醒转?”   海晏默然片刻,道:“到底能不能醒转,我不能下断言。”族中长老可会同意,同意外族人进入忘忧殿,沐浴神泉之水?   “有希望总比没有好。”洛逸轩低声道出一句。   良久没听到海晏出声,他不由问:“神泉之水于你们族人来说,一定极为重要,他们会允许外族人……”后话他没说出,因为他看到海晏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能被称之为神泉之水,其意义于鲛人一族定是非同凡响,好友怕是有帮她之心,却力不足吧?   洛逸轩眸光转为黯然,道:“会有其他法子令她醒转的,你不必为难。”说着,他将目光重新挪向宸宫方向,看着殿内并不明亮的烛火,续道:“我会尽最大努力让她醒转!”   “我会说服族中长老,说服父王和母后,允她进入忘忧殿,沐浴神泉之水。”即便不能与她相守,即便她不喜欢他,但她却是他喜欢的女子,如果就这么看着她永远沉睡下去,他此生怕是再无幸福可言。   只要她醒转,只要知道她在某一个地方幸福快乐地活着,那么,他便也是幸福的。   爱并不一定要得到,守望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洛逸轩道:“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你知道我的心思,她有事,我又岂会坐视不管。”海晏叹了口气,言语中透出一丝浅浅的落寞。   “他们很相爱,也极其般配。”洛逸轩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海晏听,只见他唇角掀起一丝苦笑,道:“数年前,我就认识她,只不过那时并没多想,熟料,近些日子以来……”   海晏感知到他身上的气息变化,劝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多想了!”   “嗯,不想了,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醒转。”洛逸轩颔首,回海晏以微笑,二人站在亭中,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在那,望着宸宫方向想着各自的心事。   甘泉宫中,悠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干脆起身,到偏殿找蓝薇儿说话,好纾解烦乱的心绪。   “公主!”听到有脚步声走近,蓝薇儿睁开眼,入目看到悠悠,忙坐起身,准备下床行礼。   悠悠见状,抬手阻止:“我都说过好多次了,私下里你别总动不动就对我行礼。”走到床边,她直接坐下,接着蹬掉鞋子,就在蓝薇儿身旁躺了下来,“你也躺着吧,我们说说话。”   “是。”蓝薇儿应声,身体往床内挪了挪,而后躺回枕上,道:“公主是在担心钰公主吗?”那么好的一个人儿,怎么就突然昏睡不醒呢?蓝薇儿蹙眉想着。   悠悠点了点头,转瞬又摇了摇头:“我是担心漂亮姐姐,可是更多的则是……”紧咬唇儿思索片刻,她方续道:“蓝薇儿,我这几日很烦恼,你知道的,我很喜欢洛哥哥,但是他对我好像没那个意思,如果是以前,我不会担心什么,因为只要给我足够多的时间,我相信我一定能让洛哥哥喜欢我的……”   “公主,您和洛公子没有可能的!”蓝薇儿侧过身,截断她的话:“对我们鲛人来说,非同族不能通婚,更何况你身为我族公主,就更不可能嫁给人类做妻子!”   “怎么就不可以了?”悠悠反驳,嘟起嘴儿道:“我姑祖母还不是嫁给人类男子了,而且她有对我说过,他们在一起时,过得很幸福。”   蓝薇儿道:“现在呢?现在你觉得蕊公主过得幸福吗?”不等悠悠说话,她又道:“我们鲛人的寿命要比人类多出好几倍,蕊公主的爱人离世后,这些年来,她每天都只能望着一幅画像,虽然我们看不到她落泪,但是她心里想必很不好受……”   悠悠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蓝薇儿闭上嘴,就听她道:“我想我姑祖母是幸福的,虽没能和爱人走到生命的终点,但他们彼此相爱数十年,这于我姑祖母来说足够了,现在她有那些美好的回忆陪伴,幸福定多于忧伤!”   稍顿片刻,她声音里流露出一丝颓然:“我很羡慕姑祖母,也想像她一样,拥有一份美好而甜蜜的感情,可是现在怕没得可能了!”   “公主……”蓝薇儿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禁不住小心翼翼地道:“钰公主很好,男子喜欢上她是很容易的。”洛逸轩看向连城时,虽极力掩饰着自己情感外露,但在旁人眼中还是能看出一二,否则,悠悠也不会心烦意乱,晚上怎么也睡不着。   悠悠抿了抿嘴儿,道:“我知道啊,漂亮姐姐无论哪方面都很好,要不然也不会引得哥哥和洛哥哥皆对她倾心,可是……可是漂亮姐姐有喜欢的男子,洛哥哥既然知道,怎么还对她动心呢?”   蓝薇儿默不作声。   “蓝薇儿……”侧过身,悠悠与蓝薇儿四目相对,眨巴着澄澈的眼眸问:“你心里是不是也很烦乱?”   “啊?”蓝薇儿显然没明白她话中之意。   “你不是喜欢我哥哥吗?可我哥哥却喜欢漂亮姐姐,你看在眼里,难道心里就没有不舒服吗?”悠悠大喇喇的直言道:“你千万别在我面前否认不喜欢我哥哥,多年来,你对我哥哥的心思,我可都看在眼里呢!”   蓝薇儿只觉脸颊滚烫,一时口吃:“公主……奴……奴不配……”喜欢又能怎样?她只是一个卑贱的丫头,是王子殿下身边的侍女,是奴,有什么资格喜欢主人?她没有资格,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幸福,这一生若是能永远陪在王子殿下身边,她就已心满意足。   “别自称奴,与我说话随意些,咱们可是好朋友呢!”悠悠故作不悦,嗔她一句,这才续道:“等我哥哥娶了王妃,我求他收了你,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永远待在他身边,不过,你终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于你来说实在有些残忍!”   蓝薇儿摇头:“我……我没有那样的奢望……”王族最重视血脉纯正,即便殿下将来要纳妾,也只会纳族中贵女,她是奴,也仅是奴,想要……罢了,别想了,再想也只是给自己徒增伤悲!   “有我在,你成为哥哥的女人就不是奢望!”悠悠拍着胸口,很肯定地说了句。   蓝薇儿咬住唇,没有说话。   长叹口气,悠悠仰面躺在枕上:“我该怎么办呢?就算我说服父王,母后,让我嫁给洛哥哥,但他不爱我,又如何会娶我?”再次长叹口气,她嘴里又嘟哝道:“而我,也不想他为难,不想因为我的喜欢,终了让他对我心生厌恶,蓝薇儿,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洛公子不是那样的人。”蓝薇儿低声道。   悠悠闻言,半晌,道:“你说的也是,洛哥哥不会因为我的喜欢,从而厌恶我,可是他一定会和我拉开距离,我呢,也就不能像原来那样,黏在他身边!”   “公主,您别烦恼了!一切顺其……”蓝薇儿说着,嘴里的话忽然顿住,片刻后,她道:“如果公主将洛公子视作哥哥,就像对王子殿下的感情一样,这样于公主,于洛公子来说,都是件好事。”   悠悠沉默,久久都没有言语。蓝薇儿见她双眸闭阖,以为人已睡着,不由道:“公主您睡着了吗?”   “我哪里睡得着,我只是在想你刚刚说的话,可是说着容易,做起来好难!”睁开眼,悠悠长吁短叹,“单纯的只将洛哥哥视作兄长,我……我很难办到啊……”   “那公主要怎么办?难不成要永远待在郦京,守在洛公子身边,不回忘忧岛了?”蓝薇儿蹙眉问。   悠悠看她一眼,哼了哼声,道:“我倒想呢,可哥哥允我留在这么!”   “王子殿下也是为公主您好,毕竟长期留在陆上,对咱们鲛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蓝薇儿婉声道。   “我自然知道,算了,不想了,睡觉吧!”揉了揉额头,悠悠翻过身,背对蓝薇儿,慢慢阖上了双眼,至于有没有睡着,怕只有她自个知晓。   月华如水,漫过一座座殿宇,透过窗纱,映照进殿内,连怡躺在风清的臂弯里,眸中泪水滴滴滑落,低泣道:“我舍不得钰儿离开,清,我舍不得钰儿再次离开我们,她现在昏迷不醒,我怎么放心她被熠小子带离灵月!”   风清轻抚着她的背,眸色忧伤,温声劝道:“我也舍不得,可是钰儿到现在都没醒过来,如果不让熠带她回中原,她终了怕是凶多吉少。”   “你说她到底是怎么了?身上无丝毫病痛,为何就不醒来?难道……难道洛霜对她施了什么咒术?”想到女儿有可能中了巫术,连怡瞬间眼里涌上怒意,“你不该劝我轻饶洛氏九族,只将他们流放到千里外的蛮荒之地,我该下旨将他们全斩了,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怒!”   “你是一国之主,首先想到的应该是灵月,怎能因自己心里的怒火,就将洛氏九族尽诛?”风清幽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凡是大将军和女巫的党羽,我们都已斩杀殆尽,存活的皆是些无辜之人,你已下旨不许洛氏族中之人再修习巫术,并派重兵在蛮荒之地看守着他们,这于那些人来说,已是莫大的惩处!再者,现如今我灵月百废待兴,百姓们刚刚缓过口气,若再看到眼前血腥一片,势必又会引起民心动荡。”   连怡被他这么一说,凄声道:“他们无辜,那我的钰儿,我的锦儿呢!她们就不无辜么?”   “钰儿绝对没有中什么咒术,至于她一直不见醒转,怕是有其他的原因,中原很大,应该有不少奇人异士,有熠小子在,他一定能找人医治好咱们的小公主,让她早日醒转过来!”言语到这,风清抬手抚上连怡的脸庞,柔声道:“国师能为我灵月牺牲自我,你是灵月之主,更应该以百姓为重,莫忧心,钰儿不会有事的!”   “国师?你怎么就能确定国师已经……”眼里泪水止住,连怡看着风清,道:“是钰儿昏睡前告诉你的吗?”   风清道:“是我的直觉。”   宸宫内静寂一片,皇甫熠坐在床上,揽连城靠在自己怀里,呢喃道:“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这里,你说好么?等回到王府,我立刻让皇兄张榜天下,寻名医医治你……”   “姐夫……”顾骏踏进连城住的寝殿,双目红肿,慢慢走向床边。   皇甫熠抬眼,看到他手里拎着包裹,勉强一笑:“这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呢!”说着,他招手,“过来,在床上再躺会,等天一亮,我们就动身。”   将包裹放到桌上,顾骏来到床边坐下,摇头:“我不要睡觉,我就坐在这陪着二姐。”之前的预感成为现实,这令顾骏好不难过,好在有皇甫熠和任伯在,且连城虽然昏睡不醒,但脸色却与常人无二,无形中顾骏的心里能稍微好受点。   但即便这样,一个人独处时,他还是会偷偷掉眼泪。   他好想和二姐回家,好想回到大哥身边,这样他就能叫大哥快些找高人医治二姐,好让二姐快些从昏睡中醒转。   “姐夫,二姐只是睡着了!或许咱们一回到大周,她就自个醒过来了呢!”注视着连城的睡颜,顾骏轻声道:“二姐睡得很安详,自从她带着我和三姐回到京城,每天都很忙,像这样好好地休息从来不曾有过。”   皇甫熠柔和的眸光落在连城的脸儿上,道:“我不会再让她辛苦!”   顾骏眼眶泛红,哽声道:“二姐辛苦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侯府。”   月色逐渐转淡,东方鱼白凸显。   任伯疾步走进殿中,朝皇甫熠道:“王爷,海晏王子说有个法子或许能让王妃醒转。”闻言,皇甫熠刚刚抱起连城的身体,蓦地一滞,半晌,他直起腰身,慢慢转向任伯,颤声道:“确定?”顾骏站在一旁,拎着包裹的小手紧紧攥在一起,亦看向任伯,面露喜色,道:“任伯,你没有骗我和姐夫吧?海晏王子真有法子能让二姐醒转?”   不等任伯出声,海晏和洛逸轩,及悠悠,蓝薇儿几人步入殿中,海晏道:“在我忘忧岛,有座神泉,那泉中之水有着神奇的功效,我便想钰公主或许沐浴过神泉之水后,能醒过来也不一定。”他们这是要离开灵月吗?那他之言,眼前这风姿毫不逊色于他的男子会听吗?   眸光微闪,海晏静候皇甫熠作答。   “姐夫,我们带着二姐去忘忧岛试试吧,或许真如海晏王子所言,沐浴过神泉之水,二姐就醒了呢!”顾骏走到皇甫熠身旁,轻扯他的衣袖,仰起小脑袋,道:“如果没有作用,咱们再动身回中原,想其他的法子让二姐醒转,姐夫,你说这样好么?”   皇甫熠垂眸,静静地看着连城的睡颜,眸中聚满疼惜:“好。”随着应声,他抬眼看向海晏,道:“有劳了。”   听说女儿有可能很快醒转,风清和连怡都很高兴,安排宫人备好宽敞舒适的马车,亲自送皇甫熠一行出了宫门,才转身回宫上早朝。   当天夜里,皇甫熠抱着连城,与顾骏,洛逸轩随海晏登上了忘忧岛。   任伯和林叔,竹芯三人则是待在望月湖边的竹楼中等候。   “不行!这坚决不行!”安置好皇甫熠几人,海晏便前往王殿,并着身边的人通传族中长老,前往王殿中议事,待众人到齐,听他之言后,王和王后倒还没说什么,那些个长老几乎异口同声,出言反对凡人进入忘忧殿,亵渎神泉之水。   “我能将人带到岛上,就已经拿定主意,诸位长老如此反对,是想和我作对吗?”既然软的不行,那么他就来硬的,总之,他一定要她沐浴神泉之水!海晏琥珀色的双眸半眯,徐徐从众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大长老身上,道:“她不仅对悠悠有救命之恩,更是我喜欢的女子,如果诸位不答应我的要求,那么此生我绝不娶妃。”言语到这,他唇角勾起一抹幽冷的笑,与大长老道:“听说大长老的孙女已经在准备嫁妆,迫不及待想做我的王妃呢!若是我此生不娶,大长老你说说,紫蔓小姐,你的乖孙女将会怎样?”   王听他越说越不像话,竟出言威胁大长老,不由怒道:“海晏,不可对大长老无礼!”   “父王,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面朝父王一礼,海晏神色淡然,悠悠道出一句。   大长老脸色难看,被海晏之言气得吹胡子瞪眼,“王子殿下,您与蔓儿的婚事可是王和王后亲口定下的,岂容殿下您说不娶就不娶?再者,就殿下之前所言,那位人族的公主有救过我族公主的性命,但老臣若没记错的话,不久前,殿下也曾救过那姑娘一命,如此一来,她与我族便是两不相欠。”   “大长老说的对!”   “大长老此言有理!”   “两不相欠,就是这个理,咱们不能让她进入忘忧殿,亵渎神泉。”   “是啊,绝对不能!”   其他几位长老七嘴八舌议论开来,其言无不是支持大长老,拒连城进入忘忧殿,沐浴神泉之水。   海晏冷瞥他们一眼,哼声道:“当日钰公主并非我所救,我只是顺道带她回岛上,救她之人是我的好友洛公子。还有,你们别忘了,我有提到,她是我喜欢的女子,如果你们坚决不同意她进入忘忧殿,沐浴神泉之水,我会说到做到,终生不会娶妃!”   “父王,母后,钰姐姐人真的很好!如果不是她那日偶遇到我和蓝薇儿,我们这会子恐怕已经被那些个坏人取了性命。”悠悠瞅瞅诸位长老,又看了看海晏,然后提着裙摆欢快地走到王和王后面前,行礼后,她挽住王的臂弯,娇声道:“后来,钰姐姐为护我和蓝薇儿周全,将我们带进皇宫,并且让我们住在一个很大很漂亮的宫殿中,尤为重要的一点是,那座殿外有一水质澄澈的湖泊,父王,母后,你们说钰姐姐是不是很善良啊?还有哦,哥哥说的话一句都没有作假,他确实很喜欢钰姐姐,如果你们大家真不同意他的要求,我想哥哥定会说到做到,终生不会娶妃,这样的话,紫蔓姐姐可就惨了……”   殿中一时静寂异常,悠悠心里一乐,面上却浮开一抹忧色,跟着长长叹口气,手拄下颚,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   王后和王对视一眼,而后看着她问:“告诉母后,你这么叹气作甚?”   悠悠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抬起头,与王后视线相对,再次叹气道:“我一想到哥哥终生不娶妃,我便不会有小侄子抱,心里就难受啊!”   海晏知她这是帮他,可是一想到要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在身边,并与其生儿育女,他的心就感到烦躁,同时苦涩不已。   “王,您看……”王后一思量悠悠的话,从而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永远抱不上小孙孙,忙将目光挪向王,示意王快些拿主意。   王会意,望着大长老道:“大长老,你现在还有要说的吗?”   大长老是个聪明人,知晓这是王给他台阶下,如果他继续反对王子殿下,拒绝那位人族公主进入忘忧殿,不仅他的孙女会孤苦一生,就是王室也会因此断了血脉延绵,那他可就成了族中的罪人了!   好一阵沉默后,他朝王和王后行礼,道:“不知王和王后可给殿下和蔓儿定了婚期?”答应可以,但他得为孙女求下婚期,越早越好,免得殿下迟迟不提娶亲,让他的乖孙女枯等着。   大长老心中所想,也正是王和王后所想,他们鲛人一族,极为看重感情,一旦爱上,就很难忘怀,膝下唯一的王子,如果因为对那人类女子的感情,拖着婚事不办,他们到时就只能干着了。   心里一番计较,王后直接道:“婚期已定,就在下个月六号,原想明日对外公布,没想到大长老此时提前问起,刚好告知于你。”   王道:“王后说的没错,海晏和蔓儿的婚事,就定在了下个月六号。”   “谢王,王后!”大长老谢礼后,转向海晏,也不管他脸上是何表情,直接道:“既然那位人族公主于我族公主有恩,又是殿下的朋友,老臣就破例一次,同意殿下之言,允那位人族公主进入忘忧殿。”   海晏神色清冷,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看向其他几位长老,语声漠然道:“你们可还有意见?”   那几位长老齐摇头。   大长老和王,王后都已没意见,他们又不是榆木脑袋,又岂会继续皱殿下的眉头。   出了王殿,海晏一刻没停,就吩咐蓝薇儿带着数名侍女,抬着连城进入忘忧殿。   神泉之水不是谁都能碰触的,因此,悠悠受王后之名,到忘忧殿中,亲自帮连城沐浴。   皇甫熠和洛逸轩,顾骏,以及海晏守在殿外,期盼着殿门打开之际,就能传来好消息。   然而,天色转亮,都不见忘忧殿的殿门打开,皇甫熠心中焦虑无比,只差一把推开殿门,冲进大殿。   “姐夫,你别急,咱们耐心在殿外等着,一会肯定会有好消息传出来。”似是感受到他的焦虑,顾骏极为懂事地小声安慰道。   皇甫熠扯了扯唇,强挤出一丝浅笑,抚着他的发顶,却并未言语。   殿中轻如蝉翼般的帷幔,伴着不知从哪里吹进的微风,曼舞飞扬,如梦似幻,清香袅袅,弥漫在殿中各处,悠悠拥着连城的身体,在神泉池中为她轻柔地沐浴着。   “蓝薇儿,这池中水舒服极了,还散发着淡淡清香,我感觉我整个人变得好神清气爽,可是漂亮姐姐怎么还不见醒呢?”   “应该快了吧!”蓝薇儿和抬连城进入忘忧殿中的那几名侍女,远远站在一旁,闻言,浅声回了句。   忽然,悠悠发出一声惊叹:“哇!好美哦!蓝薇儿你快过来,快过来看啊!”   蓝薇儿抬眸,朝神泉方向看去,就见好看至极的七彩光透过层层帷幔,照亮了整个大殿,而那彩光之源竟然来自于神泉池。   她眨了眨眼,就疾步朝神泉池而来。   “蓝薇儿,这七彩光好漂亮哦!是漂亮姐姐背上的七彩莲图腾发出的,你快看,这七彩莲慢慢绽开了,咦!怎又合上了?哇!又绽开了,好美哦!”悠悠看着连城的背部,眼里满是惊讶和好奇。   蓝薇儿站在神泉池边,眸光愕然,张开的嘴儿,久久没说出一句话。   “热……好热……”连城眉儿紧蹙,身体不停地挣扎着,“我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热?我这是在哪里?杰克……老K……”他们都去哪里了?,怎丢下她不管?   “大周?顾连城?顾连城是谁?我脑中怎会有旁人的记忆……热”挣脱开悠悠的怀抱,连城迷迷糊糊睁开眼,将身体直往水中浸没。   悠悠蓦地回过神,惊喜地唤道:“漂亮姐姐你醒啦!”   连城却好似没听到一般,身体依旧往水中浸没,嘴里还喃喃自语:“大周,侯府,好乱……好乱,我这是怎么回事?”倏地,她抱住头,将整个身体全部没入水中。   “漂亮姐姐,你快些把头露出来啊,要不然会溺水的,漂亮姐姐,你怎么了?”神泉之水尤为澄澈,一眼可以望到底,但是水深却有两米多,连城这会完全没于水面之下,吓得悠悠惊恐地喊了两声,便潜入水中,将她带出了水面。   背上的灼痛感已然消失,连城睁开双眸,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直直地看着悠悠,良久,她道:“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好美的女孩!连城心里惊叹,慢慢的,她目光下移,看清悠悠的鱼尾,登时有种做梦的感觉,只见她揉了揉眼,而后重新望向悠悠,发现美少女仍旧在她面前,且依然有着一条漂亮的蓝色鱼尾,她的发亦是蓝色的,宛若海藻一般,飘散在水面之上。   美人鱼,她竟然看到了美人鱼!   “你是美人鱼,好漂亮,你的眼睛,你的头发都好漂亮!告诉我,你怎会出现在我梦里?”绝美的容颜上绽放出善意的笑容,连城紧握悠悠的手儿,轻声问。   悠悠眨巴着琥珀色的眼眸,不解道:“漂亮姐姐,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悠悠,是悠悠啊!”漂亮姐姐这是怎么了?   “悠悠?”连城歪着头想了想,道:“我确定我不认识什么悠悠,哦,对了!我还有事要做,不能再做梦了!”这梦好真实,一会什么大周,还有追杀,跳崖,一会又遇到美人鱼,是有那么点乱,可是却真实得很,算了,不想了,得赶紧从这离奇的梦境醒来,要不然杰克他们准以为她挂了!   不就是颗破土雷么,也想炸飞她,真是笑话!   悠悠道:“漂亮姐姐你这不是在做梦,咱们现在在忘忧殿……”   “stop!”连城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接着眼睛很严肃地问:“我现在不是在做梦?”   “对啊!”悠悠点头。   连城又问:“你是美人鱼,你认识我,难道我也是美人鱼?”我莫不是已经挂了?莫不是挂了还不算,又赶了躺时髦,奇幻穿越了?而且,而且还穿越成了美人鱼?不会吧,不会吧!   ☆、第254章:接受   鲛人?   美少女是鲛人,嗯,也就是西方童话中的美人鱼,原来是这样啊!   可是,她怎会是什么钰公主?还有灵月是哪里?   即便她穿越了,脑中现在有的记忆,也是大周人啊……   熊熊大火,母亲和长姐惨死,被刺客追杀,抱着三妹,幼弟跳崖,宁愿侯府嫡次女……   她现在是顾连城,不是兵团首领了……   “漂亮姐姐,你在想什么?”久听不到她说话,悠悠禁不住问。   连城抿了抿唇,游到池边,而后转向悠悠,很冷静地道:“我不认识你,嗯,还有我现在脑中很乱。”   “钰公主,你不记得我和公主了吗?”蓝薇儿见她出了神泉池,忙招呼那几个仍在发愣的侍女上前,伺候连城更衣,而她,则边帮悠悠打理身上的衣裙,边低声问。   连城眉儿微蹙:“我不是什么钰公主,我姓顾,名连城,你们直接唤我的名就好。”跟着记忆行事说话,总不会有错,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三妹和幼弟。   蓝薇儿怔了怔,禁不住暗忖:“顾小姐好奇怪,似是变了个人,又好似没变;像是忘记了一切,但又不像,她究竟怎么了?”   “漂亮姐姐,看来你是失忆了呢!要不然,你不会不记得我和蓝薇儿的。”悠悠穿戴好,挽住连城的臂弯,歪着脑袋,转动着琥珀色的大眼睛,嘟着嘴儿说了句。   连城的身体微微一震,状似不经意地抽出手,浅浅一笑:“我们出去吧!”若说性情,她这人是比较随和,嗯,确实是比较随和,但是突然间被人这么亲热地对待,她还是有那么些不习惯。   看到她往殿门口走,悠悠和蓝薇儿对视一眼,忙跟了上。   失忆?她有失忆吗?   她是多了记忆好吧!   连城心里犯着嘀咕,不到片刻就行至殿门口,随在她身后侍女不等她亲自拉开殿门,便先一步上前,将厚重的殿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听到殿门声响,皇甫熠几人的目光立时聚了过去,直直地看着从殿中走出的人儿。   容颜绝美出尘,一袭皓雪般的白裙,在风儿吹拂下翩然起舞,乌亮秀发宛若墨莲绽放,飘散于脑后,她注视着他们,清透的眸中全然是陌生。   “二姐……”顾骏好不激动,二姐醒了,她不仅醒了,容貌和肌肤比之进入忘忧殿之前,变得还要美丽空灵,白 皙胜玉。   连城似是没有听到他的呼唤,而是极为不解地盯着皇甫熠和海晏,还有洛逸轩三人。   暗忖:“他们为什么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记忆中,我这个身体的容貌仅算得上清秀,完全达不到倾国倾城,摄人心魂的地步啊!再者,眼前这三人,无论是容貌,亦或是气度、风华,皆属于男子中的翘楚,他们怎就都会……”怎就会被她迷住?尤其是其中那身穿青衫,容颜俊美如谪仙,整个人身上流露出些许冷意的男子,他望向她的眸中,竟然聚满湿意。   奇怪,好生奇怪!   一个个看着她像似看着恋人一般也就罢了,可这长身玉立的青衫男子,怎就还落泪了呢?   是的,他眼角的湿意沿着俊美的脸庞滚落而下,正一步一步慢慢朝她走来。   眸光微闪,连城将视线从皇甫熠身上挪开,而后落在海晏身上,友好一笑,道:“你也是鲛人?”容颜妖孽,蓝发垂腰,琥珀色的眼眸,他必是鲛人,与殿中她看到的那位美少女一样,都是美哒哒的鲛人!   海晏疑惑。   她不认识他了!   他看着连城,半晌,点了点头。   “你好!”连城伸出右手。   海晏不解,但还是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连城微微一笑,和他的手相握在一起,道:“认识你很高兴。”   “我……”海晏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连城这时已松开他的手,道:“是你们救了我吗?那我能否问下,你们有没有同时救下一名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   顾骏在她身旁站着,可就是这么奇怪,她目视前方,望着海晏,洛逸轩两人问。   她忽略了皇甫熠,忽略了这快要走到她面前的俊美男子,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人。   他喜欢的人,是她这具身体的原主,即便她感情迟钝,也能感受到他眼里的极致爱意。   唉!脑袋乱糟糟的,被人追杀,迫不得已跳崖时,怎就不见这男子出现,现在倒好,她逢凶化吉,他却眼含热泪,欲靠近她?   不对,很不对!   如果他是这具身体的爱人,为何她的记忆中没有他?   双眸微眯,她仔细想了想,脑中除过她之前的记忆,就是与这边家人有关的记忆,再无旁人的影像。   “漂亮姐姐失忆了!”悠悠的嗓音突然扬起,她从连城身后走出,瘪着嘴儿与诸人道:“她醒来后,一会说自己在做梦,一会又说我是什么美人鱼,最后说不认识我和蓝薇儿!”   诸人当机怔住。   她失忆了!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瞬间,他们确定悠悠之言,确定连城确实失忆。   她的眸光是那么陌生,如果不是失忆,又作何解释?   还有她问出口的话,也好生奇怪。   洛逸轩和海晏怎么想的,无人知晓,只因他们的脸上这一刻,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   皇甫熠却不然,他眸中痛色涌现,长臂倏然伸出,揽连城入怀,语声沙哑道:“你怎么可以忘记我?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忘记我,会和我回王府,嫁给我,做我的妻,说过要和我多生几个孩子,这样热闹些,你怎么把这些都忘了?”泪水顺着他的脸庞滑落,滚进连城脖颈间,有那么点温热,又有那么点清凉。   推了推他,发觉没甚反应,连城不由加大气力,从皇甫熠怀中挣脱开,拧眉道:“你这人好奇怪,我们又不认识,做什么对我说些有的没的,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长得够帅,就可以对我动手动脚,如果把我惹急,我定要叫你好看!”语落,她抬起粉拳,在皇甫熠面前晃了晃。   “二姐,那是姐夫,你真不记得姐夫了吗?那我呢,你记得我吗?”顾骏急了,他轻扯连城的衣袖,仰起脑袋,一连两问。   连城低下头,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她眼里水雾顿生,伸手揽顾骏入怀,颤声道:“骏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一定不是她的感情,是身体的原主遗留下的感情外露,对,一定是!连城自我安慰,不对啊……记忆中小家伙个头好像要矮那么一些,而她揽在怀中的小男孩,其身高明显比小骏儿要高。   “你真是骏儿?”眸光定定地锁在顾骏精致的小脸上,她轻声问:“告诉我,你真是我的小弟骏儿?”   顾骏刚刚还高兴二姐认识自己,可转瞬,却听到连城这句问话,他抿了抿唇,心涩道:“二姐,我是骏儿!”   轻抚他的脸儿,连城语声稍显迟疑,道:“你长高了,比我们跳崖时长高不少,你三姐呢,她没事吧?”   “三姐没事。”顾骏的脑中现在也一团乱,二姐似是记得他,又似把他忘了!   “别怕,一切都有二姐!”报仇,既然她现在是顾连城,那么原主的责任,她来承担——给娘和大姐报仇……   顾骏道:“二姐,我想大哥,想三姐了,咱们回大周,回家吧!”   “你三姐没和咱们在一起吗?大哥……大哥和爹不是正领兵与东旬军作战吗?”连城问。   心念电转,顾骏瞬间似是想到什么,只听他道:“二姐,娘和大姐没了,你知道吗?”连城点头,他又道:“爹战死在沙场,他率领的数万将士也死在了东旬的阴谋下,大哥原本失踪不见,不过咱们归京后,他活着回来了,三姐现在和他在府里,我们回去……”   父亲战死沙场,兄长失踪,归京,重见,这……   她脑中怎没有这些记忆?   久听不到她说话,顾骏明了,道:“二姐,你失忆了!现在不是你抱着我和三姐跳崖那会。”   “不是那会?”连城怔忪。   她穿越而来,睁开眼,记忆里最后一个镜头就是被刺客追杀,抱着三妹,幼弟纵身跳崖啊!   “跳崖后,我们被洛公子相救,但你一直昏睡着,醒来后已距咱们府中出事过去三年之久,后来你带着我和三姐归京……”顾骏小声说着,却被连城出言截断:“你先别说了,我脑中这会乱得很,对你说的没一点印象。”   音落,她将目光挪向皇甫熠,神色清冷道:“你也什么都别对我说,等我头脑清醒些,再听你们口中的故事。”一个说她失忆,两个也说她失忆,看在场诸人,好像皆认定她失忆,难道原主跳崖没死,然后做了许多事,再然后又遇险,终一命呜呼,这才有她穿越而来?   真是这样的话,那原主跳崖后的记忆,为何她脑中没有?   松开顾骏,连城独自渐行走远,她需要静静地想一想,想想眼前的状况到底该如何面对。   诸人的目光全聚集在她笔直,洒脱的背影上,看着她向岛边走去。   “姐夫,我们该怎么办?”顾骏眼眶泛红,将目光挪向皇甫熠,低声问。   皇甫熠仰起头,逼退眼里的湿意,好一会,他平复好情绪,方看着顾骏道:“让你二姐先静静。”看样子,她的记忆停止在了当年那血腥之夜,除过她的家人,后面出现在她记忆中的人和事,她全然不记得了!   包括他,包括与他之间的过往,她皆……   没事,没事的……   她还是她,还是他的小无赖,还是他的连城,迟早有一天,他会让她记起,记起他们之间的过往……   临风站在岛边一块大石上,连城遥望远方天际,绝美的脸上轻轻冷冷,无丝毫感情波动。   良久,她轻叹口气,在大石上坐了下来。   想不想得通,她都已经穿越至异时空,就她所知,奇幻穿越,大多都是单程票,有来无回,更何况她的身体,多半已被那颗土雷炸得支离破碎。   回不去了,她是真回不去了,既如此,她倒不如干脆接受他们的说法——失忆。   对的,她现在处于失忆状态,也不对,嗯,应该是不全对,现在的她,准确些说是半失忆。   顾连城,一个有颇多故事的女子。   少言,装傻,懂武功……   “顾小姐,我能坐在这与你说两句话吗?”蓝薇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连城身后,闻她之言,连城敛起心神,回过头,朝她轻浅一笑,道:“坐吧!”   蓝薇儿与她相隔不远,缓缓坐下身,道:“之前王子殿下救你到忘忧岛,是我一直在服侍着你,你昏睡了好些天,醒来时对我很和善,你不怕我,还夸我漂亮,并且还鼓励我要勇敢去爱……”说到这,蓝薇儿的脸颊微微泛红,没有继续再言语下去。   连城起初只是听她说着,并没有看向她,但在听到她后面说的话,只觉那些话很像是出自她的口中,几乎全然符合她的风格,因此,她转过头,与蓝薇儿四目相对,微笑道:“你本来就很漂亮!”突然,她脸上表情僵住,就连嘴角漾出的微笑也随之一滞。   “我漂亮吗?”不是她自恋,而是她看到蓝薇儿眼中映出的女子容貌,实在是太美,美得空灵,美得令人惊叹,比之她前世的容貌,还要美上几分。   这是她吗?记忆中这具身体长得仅算得上清秀,那现在这幅容颜又是怎么回事?   易容?   原主有易容?   抬手轻抚双颊,又探向耳后,没有,没有易容的痕迹,这是她的真容。   连城蹙眉,嘴儿紧紧抿在一起。   “顾小姐很漂亮,是我见过人族中最漂亮的女子!”蓝薇儿如实道。   “我之前还与你说过什么?”挥去容颜之惑,就蓝薇儿刚说过的话,她随口问了一句。   “你有说我是美人鱼,一点都不怕我的样子,还和我交朋友。”蓝薇儿望着湛蓝的海面,婉转动人的嗓音扬起。   连城喃喃:“美人鱼,我有说过你是美人鱼!”她的目光亦投向无边的大海,思绪逐渐飘远。   中国古代典籍中记载的鲛人,即是西方童话中的人鱼,所以看到那个叫悠悠的美少女时,她才会脱口称其为美人鱼,照此来说,眼前这少女口中的她,极有可能就是现在的她,往深点说,她穿越到这异世的时间提前了些,并不是今日她睁开眼的那一刻。   屈起右腿,连城手拄下颚,搭在膝上,暗忖:“眼前少女之言,再结合那个小家伙说过的话,难不成数年前我就穿越到这异时空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遗忘了一些记忆,是这样吗?”   蓝薇儿陪连城静坐了好一会,见她想事情入神,便没有打扰,起身悄然离去。   “你在想什么?”皇甫熠站在距离连城数丈外的一块巨石上,定定地看着她的侧颜,无声呢喃:“连城,看到你醒来,我很高兴,可知晓你彻底遗忘了我们之间的过往,我不由得又心痛不已……想靠近你,却在接触到你陌生的目光时……”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连城竟慢慢的朝他看了过来,但也仅是看过来,再无其他进展。   她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眸光无波无澜,更没有起身,走向那一抹颀长的青衫。   日落月升,连城在忘忧岛待了三日,便牵着顾骏动身离去。   皇甫熠自然同行在侧。   至于洛逸轩,在经过一番思量,也离开了忘忧岛。   海晏心里尤为不适,再不想心底爱慕的女子离去,也只能看着她愈行愈远,与他或许再无相见之机。   在此期间,连城听顾骏说了不少事,而那些事,她越听下去,越加肯定她心中的猜测。   跳崖,昏睡三年之久,醒转,为家人报仇……所有事都是她做的,都是穿越来的她做的!   她在这里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他叫皇甫熠,是大周的熠亲王,他们之间发生了好多事,这次她之所以出现在忘忧岛,并且在那座什么神泉中醒转,是他带她来的,带着昏睡不醒的她,与海晏王子来到忘忧岛,借助神泉之水,让她醒转过来。   人是醒转了,却忘记了不少珍贵的记忆。   连城接受事实,接受顾骏说的那些事都与她有关,可是要她立时立刻就接受皇甫熠,接受这个她曾深爱着的男人,她做不到。   毕竟她脑中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如此一来,两人近距离相处,只显尴尬。   感情需要培养,需要时间来培养,如果他们真的有缘,真心系彼此,那么总有一天,她会重新爱上他吧?   说起来,连城在知晓与皇甫熠有那么一段过往后,对自己的眼光还是蛮满意的,就是现在,她虽对某人还没生出感情,但欣赏美好事物的那么点癖好,依旧油然而生。   望月湖边。   “我先回灵月,过段时日我或许会前往大周。”洛逸轩本想与连城几人一起离开灵月,却考虑到大周兵士并未在迷雾山上找到洛翱的尸体,他担心,担心洛翱不死心,会苟延残喘活在灵月某个角落,再给这里的百姓带来危害,所以他要暂时留下来,等一段时日后,灵月彻底恢复宁静,祥和,他便动身前往中原,寻找兄长,胞妹。   连城凝向他,礼貌一笑,道:“欢迎!”   “我会帮你留意,一旦有令兄和令妹的消息,我立刻想法子给你传信。”皇甫熠淡淡道。   洛逸轩颔首,温润的嗓音扬起:“谢谢!”   “你我也算是朋友,用不着客气……”稍顿片刻,皇甫熠示意洛逸轩借一步说话,洛逸轩会意,随他走到一棵巨木下,“给女皇和皇君带句话,就说她很好,顺便告诉他们,安排人暗中在灵月各地再找找,以免那人再作乱。”皇甫熠压低声音道。   “放心,我会转告女皇和皇君。”洛逸轩抿了抿唇,点头应了一句。   “其实,就我对那人的心思猜测,倒是觉得他不可能再待在灵月!”在这里栽了大跟头,且势力皆被铲除,留下只会自寻死路,如果他是那该死之徒,离开灵月才是最好的选择。   中原,那人一定会前往中原,做出这么多恶事,无非是图谋大周,图谋整个中原,或许中原还有其势力。   神色骤然一凛,皇甫熠又道:“他若是还活着,我势必不会放过,还望洛公子到时见谅!”   洛逸轩俊逸的脸上浮开一抹苦笑:“他该死,你不必觉得对我抱歉!”   大周,京城。   寒凉的风儿徐徐吹拂,顾宁倚栏而立,看着褪 去艳丽华妆,满目尽显苍凉,死寂之景,眼眶禁不住慢慢泛红。   其实,现在虽已入冬,可花园中的景致并不似她眼里显得那般——苍凉,死寂。   “宁儿,你二姐和骏儿吉人天相,他们一定会平安回府的!”萧蓉递上自己的绢帕,轻声安慰道。   大周和东旬之间的战争结束后,萧蓉随着大军返回京城,将自己在屋里关了数日,这才走出房门,她恨自个没保护好连城,恨自个不够义气,没能陪在好朋友身侧,一起去寻找顾骏。   但事已至此,她再恼恨,也无甚作用,唯有诚心祈求上天,保佑连城尽快找到顾骏,保佑他们早些回到京城,与家人团聚。   她坚信连城不会有事,坚信小顾骏不会有事!   为第一时间得到连城安好的消息,以及安慰顾宁,她近乎天天往返于自家与宁远侯府之间。   “蓉姐姐,我无数次告诉自己,二姐和骏儿都好好的,他们很快就会平安回来,可是……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却听不到一丝一毫有关他们的消息,我好怕,好怕他们出事,好怕他们回不来……”顾宁接过她递来的帕子,轻拭着眼角的泪水,低泣道。   ☆、第255章:策略   萧蓉揽她靠在自己怀中,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你二姐那么厉害,咱们要对她有信心,相信她能够平安找到骏儿,相信他们会回到京城,再者,有离影在她身边,还有熠亲王带着人沿途寻找,咱们只需耐心等待,莫胡思乱想,自个吓自个了!”   “嗯……”顾宁抽泣着连连点头。   “宁儿,灵月那位锦公主今个怎么又过来了?”想到连锦与顾祁这会待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萧蓉心里就感到极不舒服。   顾宁抬眼看向她,半晌,方道:“蓉姐姐,你喜欢我大哥?”   “啊?”萧蓉被她这么一问,一时怔住,待回过神,她红着脸道:“不许乱说,我哪有喜欢顾大哥!”   “你一定是喜欢上我大哥了,要不然也不会一看到锦公主来我们府上,尤其是她和大哥单独待在一起时,你总是心不在焉,往我大哥住的院子方向看。”顾宁略显红肿的眼眸眨了眨,然后拽着萧蓉在亭中坐了下来,“我觉得她很熟悉,也总不自然地想亲近她,但我心里明白,她和我们府上没有任何关系。”微顿一会,她接道:“她很关心我二姐和骏儿的事,平常与我说话,也很是关心我,并安慰我,说我二姐和骏儿一定不会有事……”   萧蓉听着她对连锦的感觉,脸上的红晕慢慢褪 去,神思不知不觉飘远。   她喜欢顾大哥?喜欢吗?因为喜欢,才会一看到灵月的锦公主出现在宁远侯府,出现在顾大哥面前,她随之便感到心里不舒服,是这个原因吗?   知道顾大哥就是住在宁远侯府的荣公子那刻,她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之前她有见过荣公子,样貌虽平凡,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很吸引人。   顾大哥长得一表人才,其貌更是堪称俊美,在她看来,与熠亲王,岑大公子,还有陆大公子三人完全可媲美。   他身上的气息与荣公子很像,准确些说,几乎无甚差别。许是偶然间看出她眼里的疑惑,亦或是因为荣公子突然从宁远侯府消失不见,顾宁私底下偷偷相告,荣公子就是她的兄长,只不过之前迫于无奈之下,易容了而已……   “蓉姐姐你有听我说话吗?”见萧蓉走神,顾宁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这几日锦公主是和我大哥走得近些,可是我向你保证,我大哥对她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萧蓉刚回过神,就听到她这话,登时尴尬不已:“你说什么呢?就算顾大哥喜欢锦公主,这也与我没什么关系……”她欲往下继续说,却被顾宁截断:“我可是认定你是我大嫂了,要是二姐知道你对我大哥有意,肯定也很高兴……”   “宁儿,这种事不能拿来乱说的!”萧蓉故作生气,嗔顾宁一句。   顾宁嘴里的言语打住,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她听:“其实我没有乱说,只要我二姐和骏儿平安回来,我大哥没了心事,准会对你上心,这样一来,你们的好事将会指日可待。”   渺风阁是顾祁住的院落名称,此刻,他坐在书房中,神色难辨,正在听着连锦说着什么。   “说完了?”待连锦语落,他抬眼看向对方,脸色微冷,道:“你这几日总是找我,就是为问有关我二妹的事?”   连锦坐在一旁的椅上,咬唇没有说话。   “而你的目的便是告诉我,我二妹不是我爹娘的女儿,与我们兄妹几个没有血缘关系?”   “顾世子,我所言并非没有事实根据,而你想必也找人打听过早些年离府的仆妇,她们可都是令堂身边的老人儿,也是令堂信得的,为何就在令堂生下二小姐后不久,相继离开侯府?还有,我对你说过,三小姐看到我脖颈上挂着的这枚月牙形玉佩,曾告诉我,说贵府二小姐身上也有一枚……”   顾祁冷着脸,道:“你别说了!”他是有找过早些年伺候过母亲的老人儿,也有找到其中一个,得知……得知唤他多年的二妹,给他医治好双腿,保护三妹和幼弟无恙,为死去亲人报仇的二妹,并不是母亲当年生下的那个婴孩。   母亲生下的女婴,出娘胎不到片刻,便夭折了,父亲知晓母亲生产,从军中赶回府的途中,在路边的草丛里捡到一“弃婴”,那婴儿就是二妹,原本他打算将这个孩子和母亲所生下的幼儿,对外说是生下双胎,却不成想赶回府中,听到屋里传出一声低微的婴儿哭声,短暂过后,便是仆妇出来禀报,说孩子折了。   父亲伤心之下,看了眼紧裹在披风中的婴孩,低声叮嘱那仆妇一句,就让她抱着他捡来的女婴进了屋。许是不想母亲伤心,又许是为了保护那女婴,父亲在过了数日后,找了些由头,将伺候母亲生产的那几名仆妇,都打发出了侯府……   二妹,就算二妹与他们几兄妹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他认定的亲人,是他要保护的二妹!   有那么些事实又能怎样,只要他不承认,眼前这位女子即便说破嘴,也无用。   现在回想起父亲曾对他单独说过的话,要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二妹,要好好疼惜她,原来父亲那时无意中已对透露出一个信息,要他别再某日因为二妹的身世,轻待于她,而是要更加疼惜她,疼惜这个妹妹!   冯叔,护院冯叔在二妹进府第二日,就跪在侯府门口,请求卖身为奴。   他还记得,当时冯叔脸上有着好几道未愈合好的伤口,且身上的伤不轻。   父亲看他是条汉子,且看他目光很正,就没有问缘由,便收下他留在府中做了名护院。   冯叔对二妹很好,只要一看到二妹,他的目光就会变得温和,旁的时候,从他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现如今回首往事,原来都是有情由的。   连锦眸光微垂,咬唇思虑片刻,道:“顾世子,贵府二小姐十之八、九就是我孪生妹妹无疑,至于她为何会流落到中原,其中缘由我已与你讲过……”   “连城是我二妹,永远都是,锦公主的话说完了,还请速离开我侯府。”顾祁的思绪无疑被她的话拉回,他脸色清冷,言语尤为冷冽。   是,他是知道了缘由,可是将一国之危难,加诸在一个女子身上,实在太过分。   拯救灵月出水火,呵呵,好重的责任!   心中嗤笑,顾祁不再看向连锦,背靠椅背,双眸微阖在了一起。   为给死去的家人报仇,为保护他和三妹,幼弟,那瘦弱的肩膀已经承受太多太多。   都是他不好,没有早早担起兄长的责任,才致她一个女孩子扛起了男儿该扛的重担,从而……   连城,你会好好的,对么?   你和骏儿都会好好的,大哥相信你不会有事,相信你会带着骏儿平安回归。   顾祁心里微痛,不由握紧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他发誓,只要连城平安回来,他再不会让她陷于险境,担负她不该担负的重担!   他要护她一世平安,要她幸福无忧过每一天。   “顾世子,能拯救我灵月的,唯我钰妹不可!而且,这是她一出生就该担起的责任,也是她的使命!”站起身,忍住心底腾起的酸涩之感,连锦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有那个能力,势必不会将我钰妹拉入泥沼,险境之中,可我没有,没有她身上非凡的能力,离开灵月时,我母皇……”   顾祁倏地睁开眼,清冽的嗓音扬起:“我再说一遍,连城是我二妹,她就是个普通女子,没你说的那么大本事……”稍顿片刻,他眸光转为黯然,幽冷的嗓音变得沉重起来,“更何况她现在生死未卜,你说那么多有何用?”   闻言,连锦身形晃了晃。   她是怎么了?就因为偶然间听到三妹提及,二妹也有一块和她一模一样的月牙形玉佩,加上她踏入大周,听到不少关于二妹的故事,就忘记自己之前的身份,忘记自己是这侯府中的一份子,想着法子在兄长面前,证明二妹就是灵月的钰公主,是她这具身体的亲妹妹。   骏儿呢,她可有想过骏儿的安危?可有想过为救骏儿,失踪不见的二妹的安危?   没有,她似乎没有想过,她只想着灵月,只想着母皇!   一门心思想证实二妹的身份,而后告知她灵月的情况,求她去拯救灵月。   眼眶渐渐发酸,连锦背转过身,拿起帕子轻拭眼角,“对不起,我不该只想着灵月,不该……”她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可是嗓音却多多少少有些涩哑。   她说不下去,她觉得自己既有情,又无情,明知要解救灵月不是件易事,却还是竭力想劝兄长,让二妹,让她这具身体的胞妹,踏入其中。   顾祁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她。   “我……我不会和她相认……”咬了咬唇,她做出决定,灵月她来救,她来想法子救,助母皇脱困,除去大将军和女巫,二妹……二妹已付出太多,她不能再牵累,哪怕之前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她心里,那就是她的二妹,是她的亲人。   嘴角掀起一丝苦笑,她眼里的泪水还是悄然滚落而下,现在的她,和二妹可是有着至亲的血缘关系,且她未长,更不应该置妹妹于险境。   拭去泪水,她慢慢走向门口,脑海中瞬间涌起很多往事。   “姐……”   “姐的女红做的真好!”   “姐,你的琴音很好听……”   “姐别担心,我没事……”   ……   简单的话语,却蕴含着对她这个姐姐极深的爱恋,二妹,一个不喜言语,被坊间传为哑巴,傻子的小女孩,从不曾对那些谣言生出愤懑,她总是羞涩一笑,说没事,说她不介意,也不要家人为她正名,她一直就是个默默的存在。   然,就是这么一个小女孩,用她孱弱的身躯,护住三妹和幼弟,让他们在那血腥之夜没收到丝毫伤害,甚至于她还光耀门楣,令宁远侯府重新扬威京城。   比之她,她这个做姐姐的又为这侯府做了什么?   “顾大哥!顾大哥!”萧蓉急切的声音突然在院中响起,随之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连锦听到她的声音,慌忙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脚步顿住,站在书房门口。   萧蓉看到她,礼貌一礼,就见顾祁从书房走出。   “萧姑娘,出什么事了?”对于萧蓉,顾祁目前没任何想法,只把她当做连城的好友对待。   “快,你快随我去花园,宁儿妹妹……”萧蓉也不顾连锦在旁,拽住顾祁的胳膊边往院门口走,边语无伦次道:“好多蚂蚁,有好多蚂蚁出现在凉亭中,它们很奇怪……”   本以为顾宁出了什么事,顾祁的心蓦地一紧,这会听萧蓉提到好多蚂蚁,想着顾宁没事,心下不由轻舒口气。   熟料,萧蓉下一句话,使得他直接揽过佳人的腰肢,就往花园飞驰。   “骏儿安好!二妹!”   这是萧蓉口中之言,此刻,她的心儿“扑通、扑通……”直跳,第一次,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他身上的气息好清新,有那么点冷,但却令她心悸不已。   他的手好温暖,他的臂弯好有安全感,还有他的心,跃动的好有力。   萧蓉只觉脸颊发热,不由暗道:她这也太不知羞了,都想了些什么啊!   “大哥,二姐没事,骏儿也没事,你快看,这些蚂蚁是替二姐传信来的!”凌空落地,顾祁放萧蓉在地上站好,就迈开长腿走进亭中,顾宁一看到她,激动的直掉眼泪。   顾祁上前,未顾上言语安慰她,就朝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看去。   “骏儿安好!不日归京,二妹!”无数只蚂蚁在地上组成这么两句话,看的顾祁不多会眼眶湿润,喃喃道:“二妹……你和骏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蚂蚁大军似是听到他之言,片刻,便四散而开,没了踪影。   连锦赶过来时,就看到亭中三人个个眼眶泛红,嘴角却挂着欣喜的笑容。   “锦公主,我二姐和骏儿都没事,他们都没事,我二姐说,不日她就会和骏儿归京!”顾宁看向连锦,高兴地说。   二妹和骏儿没事,真好!   连锦闻言,嘴角漾出一抹微笑,却没有说什么。   望月湖边,目送洛逸轩和林叔乘小船行远,皇甫熠与任伯道:“可有通知离涵?”   “离开郦京前,我有去过别院,想来他已经带着离影离开了!”任伯回了句。   皇甫熠颔首:“那咱们也走吧!”洛逸轩有告诉他回大周最快捷,方便的路线,因此,待语落,他便提步到连城身旁,轻声道:“上船。”   “嗯。”连城应声,牵起顾骏的小手就往停靠在湖边的、一艘类似画舫一般的大船上走。   沿途山川俊秀,层峦叠翠,然而除过连城外,其他三人都无心欣赏这醉人风景。   顾骏人小鬼大,自登上船就没黏在连城身侧,而是一直和任伯待在一起,好给连城和皇甫熠创造条件,促进二人感情进展。   奈何数日而过,一点成效都没有。   “任伯,你说他们怎么坐那么远,每天就客套说那么两句话,这等到了京城,可该怎么办?”坐在船舱内,顾骏瞅着闲闲坐在甲板上的两人,拧眉与任伯小声道。   朝舱外看了眼,任伯神色温和,笑了笑道:“你还小,有些事不懂。”   “我懂!”顾骏不服气地道:“我二姐失忆,忘记了和姐夫之间的过往,这对姐夫来说,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如果让我二姐重新喜欢上姐夫,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回到从前的样子,我喜欢他们那样,喜欢二姐和姐夫在一起。”   轻抚他的发顶,任伯叹口气,道:“我也希望他们能如从前一样,但是感情是急不来的!”是啊,他何尝不想看到那俩孩子能似先前一般,你侬我侬,甜甜蜜蜜在一起,可世事无常,偏要他们继续经历风雨……   但愿这场风雨过后,一切归于宁静!   “再往前就是太极河。”太极河是进出灵月的关键,其河道边设有机关,除过历代女皇和皇君,及国师,女巫知晓机关所在,再无旁人知晓。洛逸轩之所以知晓如何通过太极河前往中原,完全是洛霜出于爱子心切,告诉了他这个秘密。   然而单知道这个秘密,不知如何操作船只前行,也是徒劳。   因此,皇甫熠音落,便去了船尾,调节设置在船上的机关枢纽,准备穿过太极河。   “这船造的还蛮先进。”见他从船尾返回,连城状似随意说了句。   皇甫熠“嗯”了声,道:“我去前方开启河道上的机关,你坐稳些!”   “要我帮忙吗?”连城挑眉问。   “不用。”皇甫熠回她一句,提起轻功,宛若大鹤展翅,瞬间腾空飞远。   船继续往前自动行驶着,连城凝望那远去的颀长身影,撇了撇嘴。   小瞧她么?小家伙可说了,她武功很高呢!用不着她帮忙也好,免得浪费力气。   平复好心中那么一丁点不适,连城抄手盘溪而坐,决定闭目养神,好养足精神等会赏星星,赏月亮。   夕阳余晖渐拢,她果真在夜幕落下前没有睁开眼。   “累了就去舱里休息。”磁性而优雅的嗓音扬起,皇甫熠坐在连城不远处,看着脑袋一点一点的人儿。   多么想抱起她躺在自己怀中,可他不能,不能那么做,引得她反感。   凭着男人的直觉,他已感觉到,她在慢慢留意他,时不时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瞄他一眼。   呵呵!她还是那么调皮,他的小无赖!   “啊?”连城蓦地睁开眼,睡意全无,“我不累,熠亲王若是累的话,就去躺会吧!”囧!她怎么就在他面前打瞌睡了?也真是,回来悄无声息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刚刚吓得她的小心肝差点蹦出。   皇甫熠摇头:“我也不累。”连城侧眸看向他,就见皇甫熠左腿长伸,右腿曲起,看着漫漫月色。   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她这几日看到的那样——冷冽,沉静。   奇怪啊,他是因为她说过的那些话,才变得这样吗?   要不然就是他在伪装,将对她的感情全伪装在了冷冽,沉静的表象下?   总之,不管是哪种原因,于她来说,都没甚影像。   对,他爱怎样便怎样,对她丁点影像都没有。可是真实情况,是她想的那样么?连城心虚了!是的,她心虚了,不可否认,她被皇甫熠不自觉地吸引着,但她又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于是乎,嘴里突然冒出一句:“你总是这么冷吗?还有,除过面瘫,你那张俊脸上可还有其他的表情?”   冷?面瘫?是在说他么?   皇甫熠将目光平移到连城身上,薄唇微抿,道:“不喜欢?”   “你……”与他漆黑的眼眸相对,连城的脸骤然一热,暗道,她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怎就与她扯上关系了?这人,难道这人是在改变策略和她套近乎?,嗯,不对,刚刚那句,有点调 戏她之嫌呢!   大大方方绽开笑容,掩饰掉此刻的尴尬和略显暧昧的气氛,连城道:“我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还望熠亲王见谅。”   皇甫熠清俊的脸上无甚变化,目光沉亮,当连城语落,刚要移开目光之际,却见他唇畔微勾,静静地朝她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连城的心随着他那么笑容咯噔一下,只觉脸颊热得紧。   丫的要说话就好好说话嘛,做什么对她露出那么个笑容?这无形中让她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了几下。   ☆、第256章:怨念   顾连城,你可不能在他面前出糗,拿出你的定力,回他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想到做到,连城看着皇甫熠又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而后挪开了目光。   夜色渐深,两人谁都没有出声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各自的地方,看着满天星辰。   “夜里凉,还是回舱里休息好些!”寒凉的夜风阵阵拂面而过,皇甫熠磁性的嗓音扬起,跟着他缓缓站起。   连城这会儿确实感觉到些许凉意,也就没推脱。熟料,许是盘膝坐得太久,她起身刚站好,瞬间左腿发麻,身子就往甲板上倒去。   电光火石间,皇甫熠身形一闪,伸出长臂,揽她紧靠在了自己怀里。   连城反应过来,就发觉自己的腰被某人有力的长臂,牢牢圈在怀中。   怔了怔,她抬眸看向皇甫熠,就见对方垂眸也正看着她。   他没有松开手,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她,此时此刻,两人不仅身体紧贴在一起,脸也隔得极近。   静夜寂寂,月华倾照,连城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俊脸,由于距离实在太过于接近,她几乎能清晰地看清他眼中的她,看清那漆黑瞳仁中的倒影,看清他那一根根乌黑的眉毛。   而他,呼吸微有些急,应该是担心她摔倒之故吧!   温热的呼吸,丝丝缕缕喷在她的脸上,他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眼里的关心无丝毫遮掩。   连城的脸微发烫,心儿又急跳了那么两三下,启唇低声解释:“许是坐的时间久了,腿有点发麻。”   她说的是实话,可不是欲擒故纵,整什么投怀送抱的戏码,他会信么?   信她此刻的解释?   “嗯。”皇甫熠轻应一声,眸光恢复淡然,表情沉静,长臂却依旧没有松开。   他到底有木有明白她的意思?   她可不是轻浮之人,如果明白了,怎还不松手,让她自个站好?   他难道不知两人离得如此近,有点不合适吗?   还有,他的臂弯太有力了,就这么紧搂着她不舒服有木有?大手传出的灼热感,透过衣裙传至她,也很不舒服有木有?   熠亲王,你可是一国王爷,这样搂着一女子不放,是赤 果果的调 戏,懂否?   四目相对,彼此呼吸萦绕在一起。   连城怨念了!   不好,这样真的很不好。   转头,她不再看皇甫熠,低声道:“我可以自己站稳。”   皇甫熠没有出声,而是直接将她横抱起。   身体离地,她低叫一声,张着嘴,彻底怔住。   “我抱你回船舱。”轻语一句,皇甫熠抱着她朝船舱走去。   “我自己可以走。”   连城挣扎,她觉得这样下去很危险。   太快了,她这才多久啊,就要被他再度俘获吗?   皇甫熠顿住脚,低下头,凑近她,薄唇轻启:“不可以。”伴音起,他的呼吸喷薄在她脖间,就像一片泓羽,轻轻地那里阵阵掠过……   他是无意的……   他是有意的……   连城这么想着,禁不住鄙视自个,有意无意又能怎样?现在,就是现在,你的脸很热好不好?   “好吧!”为了自个好受些,连城终于妥协,由着某人抱她回船舱。   顾骏已经睡着,皇甫熠将她放在顾骏身侧,好听的嗓音扬起:“好好休息,有事就唤我。”连城松了口气,摆摆手道:“我知道了,晚安!”朝她袖红的脸儿上扫了一眼,皇甫熠轻嗯一声,转身走向隔间。   其实这样相处也蛮好!薄唇勾起,他在隔间的床边缓缓坐了下来。   “王爷,时辰不早了,你躺下休息吧,我去甲板上值警。” 任伯从床上坐起,下床整理好衣袍,低语一句。   王爷心情很好,看来他和王妃之间有进展了!心里一喜,不等皇甫熠应声,任伯已走出隔间,朝甲板上而去。   连城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睡,但她没有翻来覆去,只是静静的仰面躺在枕上,任脑中思绪万马奔腾。   缘由么?   她是怕扰醒顾骏。   “好烦躁!为什么他一个笑容,我就心跳如鼓?为什么他一凑近我说话,我亦感到心跳如鼓,且脸上发热?难道真动心了?这未免也太快了吧?”撇了撇嘴,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以为然起来,“动心又能怎样?只要我拿捏好分寸,不让他看出丝毫端倪,他便不会对我造次。”唉!她现在自制力差,肯定与小家伙说的那些过往有关。   初见,就对他毒舌,说什么这位爷有病就得治……   嗯,那确实是她能说出口的话。   还有,放狗咬他。   这种事,她做得出。   ……   他们之间竟发生那么多事,“她是我认定相守一生的女人,谁若欺她,辱她,害她,我就灭了他!”好霸道有木有?不过,她很难想到之前一直装痞子,装混世魔王的他,能当着许多人的面,说出那么激昂、近乎宣誓般的表白之语。   心跳又加速了!   不能想了,不能再想入非非了!   否则,万马奔腾的画面,今晚别想从脑中休止。   轻侧过身,她抬起手,戳了戳顾骏精致的脸儿,无声喃喃:“肯定与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有关,要不然我怎变得不像我了,倒像是电视剧里,还有言情小说中的那些坠 入爱河的小姑娘,动不动就脸红心跳……不过,这种感觉我也不怎么讨厌啦,就不和你个小人儿计较了!但是,你得记牢我说过的话,不许再叫那家伙姐夫,要不然,我定要你好看哦!”绝美出尘的脸上做出一个凶巴巴的表情,可惜看不出有任何杀伤力。   睡不着,距离他去隔间,怕是已经有两刻多钟了吧,她却依然睡不着,且一丝睡意都没有。   他入睡了吗?   要不过去看看,如果没睡下,就警告他别动不动就对她笑,也别时不时地靠近她,对,就对他这么说,省得她总担心着哪天一个不慎,在他面前出糗。   “皇甫熠,你睡了吗?”轻手轻脚起身下床,她走到隔间门口,抬手在雕着精致花纹的隔板上轻扣两下,隐约间听到里面传出一句,“进来吧!”,顷刻间,她的小心肝就“扑通、扑通……”失去常率跃起。   怎么回事?   她怎就直呼那厮的名了?且唤的顺口至极,甚至一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立马就进入紧张状态。   皇甫熠站在雕花窗前,正望着星辰璀璨的夜色,听到轻浅的脚步声靠近,转头,漆黑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神色看似平静而淡然,心中却在想:“她不仅亲昵地唤我的名,还主动过来找我,莫非她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抑制住满心激动,他静候连城出声。   “皇甫熠,你是长得帅……”话一出口,连城抿了抿唇,暗忖:“他一个古人知道帅是什么意思吗?”看来,她还是说直白点比较好。   于是,她明亮一笑,直接道:“我知道你长得好看,但能不能请你别动不动对我露出笑容,也别时不时靠近我。”   “为何?”皇甫熠修眉微挑,低沉醇厚的好听嗓音扬起,“你似乎说过我很冷,说过我面瘫……”说着,他言语倏然顿住,漆黑的眼眸锁在连城酡红的脸儿上,薄唇微抿在一起。   脑中万马奔腾而过,连城真的好想自己没踏进这隔间,真想时间倒流,没对眼前的男人说过刚才的话。   他太一本正经了,也好无辜,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而她,在之前语落的一瞬间,双颊就莫名热起来,并随着他的嗓音扬起,愈发变得滚烫。   啊……   在他面前,定力超强的她,怎就全化作浮云,踪影全无?   皇甫熠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连城只觉浑身不自在,神色间却装作很淡定,很坦然,她微微笑了笑,眨着眼道:“我有说过什么吗?哈,你肯定是听错了,嗯,你现在眼花,一定是出现了什么幻觉!”音落,她一刻都没多停,倏然转身而去。   顾连城,你也忒没出息了,竟睁着眼说瞎话,还单蠢地装糊涂,我瞧不起你,极度鄙视你丫的!   定力不好也就罢了,但你也不该不讲究时间,场地,就对某人发花痴吧?   是了,连城就算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刚刚在接触到皇甫熠的灼灼目光时,看着他的俊脸,有瞬间浮想联翩。   俊美如谪仙,和这样的人走在街上,保准会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   皇甫熠一直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直至她离开隔间,方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如银般的漫漫月色,薄唇勾起,慢慢笑了。   那笑宛若莲般清雅,甚是令人迷醉。   小无赖招架不住了么?   因为他的笑容和样貌,她必是觉得难以再招架,才过来与她说那么一通话。   幻觉?说他出现幻觉,仓皇而逃,呵呵……   她装起糊涂,还是那么一如既往地可爱。   七日后,大周鑫城。   皇甫熠一行四人在日落前,赶至这座城中,找了家客栈,打算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乘马车赶往京城。   “二姐,咱们为什么不坐船了?”顾骏沐浴过后,用了些许饭菜,就上 床躺在了枕上。   好好的走着水路,怎就又改成陆路前行?   连城侧身而躺,抬手轻捏了捏他的鼻头,笑道:“继续坐船,咱们就会离京城越来越远,跑到吕齐去了!”   “是姐夫……”话一出口,顾骏忙捂住嘴,见连城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放下手,改口道:“是熠亲王告诉你的吗?”   “是他说的,我可没有主动去问。”连城撇了撇嘴,随口回他一句。   原以为那晚过后,他会离她远远的,不会再对她动不动露出那该死的迷人笑容,熟料,他该怎样还是怎样,好似真把那晚之事当成了幻觉。   丫的,就那么有意无意撩 拨着她,弄得她心头犹如生了杂草一般,好不舒服。   见她走神,顾骏眼珠子一转,道:“二姐,你重新喜欢上熠亲王了吗?”   “没有。”连城脱口道:“我才不会喜欢那个超级大腹黑!”看似正人君子,实则闷 骚一个,嗯,就是闷 骚,而且制造暧 昧,撩 妞手段一流,如此之人,她万不会喜欢!   对,就是不喜欢。   连城这样想可就真冤枉了某人。   人家对她偶尔面露微笑,那是出于礼貌,对她嘘寒问暖,那是出于关心,至于两人间偶尔出现暧 昧,那是她总时不时偷瞄人家,被人每次逮个正着,然后就慢慢滋生出暧 昧气息在彼此间流溢,完全怨不到人皇甫熠头上。   闷 骚么?   说实话,还不是她言语警告的结果。   靠近不得,爱意外露不行,如果连心中想想爱人,关心关心爱人都不行,皇甫熠怕是夜夜泪牛满面了!   “二姐,你该不会口是心非吧?就我观察,你可是一看到熠亲王,就变得浑身不自在……”顾骏澄澈的眸子眨了眨,笑着道。   连城哼声:“我哪里有不自在了?肯定是你看错了,以后不许乱说。”   “眼神躲闪,满脸通红算不算不自在?”顾骏可没被她的话吓到,嘻嘻一笑,看着连城道。   “睡觉!”连城被他这么一问,脸上瞬间发热,背过身,不打算再理某个早熟的小家伙。   顾骏笑着打了个哈欠:“睡觉,我还真累了呢!”翻身,面向床里侧,他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连城听:“京中有不少女子喜欢熠亲王呢,要是这次回京,皇上看他还是孤单一人,铁定会给他选个温柔贤淑的女子……”言语到这,他嘴里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敢娶别人,就休想再靠近我!”连城嘴里犯着嘀咕,顾骏这时却慢慢翘起了嘴角。   一夜无眠。   连城睁开眼,就见窗外天色已大亮,起身唤顾骏,却看到身侧空空。   眉儿微蹙,她下床洗漱穿戴。   片刻后,她走出房门,径直朝任伯住的那间客房走。   敲门后,屋里并没有声响,放心不下顾骏,她又走向皇甫熠住的客房。   房门虚掩,有声响,看来小家伙就在这,连城轻舒口气,礼节性地敲了敲,不等里面的人应声,就推门而入。   怎么没人?   连城走到客房中央,四处看了看,明明有听到声响,却不见有人在里面,难不成是她听岔了?   就在这时,轻浅的脚步声自屏风后传出。   连城循声望去:“皇甫熠,你可有看到顾骏……”嘴角漾出的礼貌微笑僵住,声音也随之微微一滞,方续道:“我醒来没看到顾骏,任伯屋里好像也没人,便……便到你这来问问……”言语到这,她想了想,解释道:“我有敲门的。”   皇甫熠站在她两三米之外,乌发披散在脑后,身上没 穿衣服,下 身着一条白色长裤,质地极好,看起来顺滑而柔 软。   他手里拿着一块布巾,垂落在胸前的几缕黑发,及果露在外的肌肤上还沾着水珠,此刻,他正抬眸看向她,漆黑的眸中似是也蕴染着水汽,“任伯和顾骏上街去了,我早起在客栈后的树林中练完功,身上出了一身汗,便简单沐浴洗洗。”他这是对她解释么?解释他并非是暴 露狂,而且是在大白天,连城明眸眨了眨,嘴里慢慢“哦!”了声。   她不是没见过果露上身的男子,也不是没见过沐浴过后,紧用浴巾裹住腰际以下的男子,更不是没见过身材超级棒的男子,可是一双眸子怎就从眼前之人身上挪不开。   杰克,杰克可是混血,样貌,身材堪称一级棒,就是当红小鲜肉都不及他三分之一,但与眼前这厮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些,而差的那些不是样貌,是气韵,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气韵。   现在她算是知道了,为何会面对杰克那样的超级妖孽,她都半点不来电。   原来啊,她欣赏美的同时,更注重于一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韵。这么说,也不是指杰克身上没气韵……   哎呦,她站在这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啊!   真是够了!   但是……但是她眼下真的好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感觉就是十分的尴尬。   挪开眼,顾连城你挪开眼啊!你现在可是古代大家闺秀,怎么能赤果果地盯着人家一个半 裸 男猛瞧?   暗自鄙视自个一番,连城神色自若,背对皇甫熠,道:“他们走多久了?”每天尽量避免暧昧,避免尴尬,却……   连城对自己极度无语。   “有近两刻钟了。”皇甫熠清凉的嗓音扬起,提步朝床边走。   连城囧了,她背过身,正对着却是人家的床,而床上放着某人的衣衫。   此刻她要是再转个身,无形中说明她心虚,正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皇甫熠从容优雅地走到床边,拿起里衣的手倏然一滞,随之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又在偷看她,眸光尤为专注,他全然感觉得到。   连城可不知自个此时欣赏美男,被当事人觉察出。   标准的倒三角体型,肌理匀称,每一处线条完美到 爆,宛若诸天神匠精心雕琢出的一般。   身形笔直修长,那挂在他腰际上的白裤……胡思乱想,咳咳……她又胡思乱想了!   问题是由不得她啊!   丫的这会就似那国际名模,有着足够惑人的资本,让人禁不住想入非非,好想透过那条宽松的白裤,看到更多……   咳咳……   色 女!   顾连城你什么时候由偶尔犯花痴,演变成色 女了?   节操,你的节操呢?   碎了,早碎了,碎了一地!   有道声音在心里替她回答。   连城唇角翘起,当下饱眼福要紧,旁的就先别想了!   谁知,一抹白色忽然罩住了她眼前的美景。   搞什么嘛?不会等会再穿衣么?   皇甫熠可不知她心里的怨念,人家慢条斯理地穿着衣袍,而后缓缓转身,淡淡地看着她,薄唇微抿,道:“刚才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故意的,丫的一定是故意的!不过,这人360°无死角,未免也太养眼,太惑人了些!   “等任伯和顾骏回来,我们就动身。”久未听到连城说话,且看到人儿不时地朝他偷甩眼刀子,皇甫熠忍住心底的笑意,道:“坐吧。”   “客官,您的饭菜准备好了!”门外传来客栈伙计的声音。   “进来吧。”皇甫熠淡淡道。   连城朝桌旁走了两步,身形突然顿住:“我还是下楼去用吧!”   皇甫熠在椅上坐下,看着小二进屋摆好饭菜,道:“任伯和顾骏已经用过,临上街前,任伯专门吩咐客栈里的伙计送两份饭菜过来,坐下吃吧!”连城抿了抿唇,“哦”了声,许是心不在焉,又许是在捉摸着什么心事,只见她脚下一个不稳,身子迅速朝桌上倒去……   “啊!”   她情不自禁一声低呼,随之暗道:“完了完了,这回真是糗大了!大白天,平平整整的地板,她就这么马大哈地竟然能摔倒,没脸见人了!”   却没想到,腰间突然袭来一股力量,将她牢牢揽住,连城身子一歪,紧跟着就坐在了某人腿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若静止。   她怔怔地抬头看着皇甫熠。   “没事吧?”   皇甫熠与她视线相对,漆黑的眸中尽显关心。   他的手没有松开,仍然紧紧箍在连城纤细的腰肢上。   近距离中的两人,彼此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同时能感知到彼此身上的体温。   尤其是连城,她只觉自己身 下是那么温热,坚实有力。   她的脸毫无悬念地红了,低声道:“我没事。”一而再这样,就算他之前那次没有心生误会,这回肯定肯定要多想了?   ☆、第257章:圈套   老天,我的智商怎么有点向负数发展啊?   我是中了他的毒么?   隔三差五就会闹出这种低级意外,由不得人不误会。   “以后小心些!”皇甫熠薄唇微启,温热的呼吸落在连城的脸上,致使她转过头,想要躲过他的呼吸。   起身啊!你快些起身,还坐在人家怀里做什么?   要起身,也得对方松开臂弯不是。   两道声音在连城心里一前一后响起,她觉得必须,立刻,马上离开对方的怀抱,离开这间客房,否则,她心里的那俩小人儿,指不定过会会打起来呢!   “嗯。”轻应一声,她道:“你用饭菜吧,我不饿,回客房收拾收拾,好一会上路。”松手啊,快松手啊!她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怎么还不松开她?   连城心里嘀咕着,却在这时,她的头被一股力道轻轻掰正,就见皇甫熠俊美的容颜已至眼前。   他要……干什么?连城一怔,与其四目相对,发觉对方漆黑深沉的眼眸,宛若深潭,一眼看不到底,在那深潭中,仅有她,仅有她小小的倒影。   皇甫熠愈发靠近,连城隐约间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可身体上的每个部位似被定住一般,丝毫也挪动不了。   男人的唇,柔 软极了,带了丝微凉,准确无误地覆在了她的唇上。   他在吻她,连城瞬间周身僵硬。   脑中反应过来,不,准确些说,在她的头被掰正那刻,在他靠近她那刻,她就已知他要吻她。   可现在真被他吻上,她反倒惊怔不已。   皇甫熠的脸离她很近,慢慢加深了那个吻……   即便连城没作甚回应,他依旧在那与她纠缠着。   清冷而执着的气息,侵入她的领域,似是让她极力感知独属于他的爱恋。   连城觉得一股热血直往上窜,她呜呜嘤 咛一声,就欲挣脱开皇甫熠的怀抱。   而皇甫熠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捧着她的脸,没给她一丝一毫的退路。   “我好像不讨厌他的吻,而且有那么点熟悉感,那我为何想要逃离,想要他别再这么吻下去?”连城暗忖,心中万马奔腾,燥乱无比。   皇甫熠在亲她,她不讨厌,甚至还有那么点欣喜,可就是想逃离,苦恼……   “连城,我情难自已才会……”伴音起,皇甫熠终止了这个莽撞至极的吻,并松开臂弯,满眼歉意地看向连城。   缓缓拿离捧着她脸儿的那只手,他唇角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终没言语。   连城起身,在他身旁站了片刻,方道:“我回客房收拾东西,你用饭菜吧!”语落,她转身很快离去。   她生气了么?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皇甫熠一阵懊恼。   连城回到自己的客房,抓起桌上的茶盏仰头就喝,接连喝了三杯茶水,这才感觉喉中不怎么干燥了,感觉整个人终缓过一口气。   吻都吻了,干嘛还说对不起?   而且不也解释是情难自已么!   从刚才的吻中,她感受到他的压抑,对她情感的压抑,但吻过后,他眼里除过歉然,却再无其他感情,淡淡的,平静至极。   许是她的心理作用——若不是他好看的唇上泛着一丝莹润水光,很难证明他有吻过她。   坐在桌旁,连城抚上唇,就那么怔怔地坐着,一动不动。   暖阳照耀,皇甫熠和任伯骑马随在马车两侧,连城则和顾骏坐在车里。   “二姐你怎么不说话啊?”从离开客栈,到现在行了近多半日路程,二姐坐在这里除过发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她怎么了?   看起来好奇怪。   连城似是没听到他的问话,任思绪飘啊飘。   飘来飘去,脑中还是那一个画面——吻。   精致俊美的五官,染着莹润光泽的唇……   “啊!不能想了,不能想了!”连城连连摇头,因为一想到那个吻,她的小心肝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顾骏手拄下巴,眨巴着澄澈的眼眸,不解道:“二姐,你摇头做什么?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舒服吗?要不等会到前面镇子上找大夫给你看看。”   又没听到他说话吗?顾骏深吸口气,伸手扯了扯连城的衣袖:“二姐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啊?”连城回过神,明亮的眼眸眨了眨,“你有说什么?”   顾骏坐直腰身,一脸无奈道:“二姐你从离开客栈就心神恍惚,还有你刚才不停摇头,脸颊通红,这是怎么了?”他的小大人样逗得连城“噗嗤”一笑,道:“别这么老成,一点都不可爱!”   “二姐你别岔开话题,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顾骏严肃道:“该不会是与熠亲王有关吧?”连城没有吭声。   “你不说话,看来是了。”顾骏点着小脑袋,倏地生气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这就找他理论去,让他给你道歉。”生气是假,说这话他无非是给马车外的某人听,好让皇甫熠知晓连城现在的心思。   “没……没有!他没欺负我。”连城不知自己中了圈套,急声道。   顾骏绷着脸儿,道:“真没有?”   “真没。”连城只差举手发誓。   “那你干嘛神思恍惚,听不到我与你说话,还不停地摇头,脸也那么红?”顾骏追问。   连城唇角动了动,道:“可能昨晚没睡好吧!”言语到这,她忽然双眸半眯,凑近顾骏,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骏儿,你危险了!”   没等顾骏说话,她又道:“早熟的孩子长不高哦,照你目前的状况,或许永远都这么高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据说女孩子可都喜欢身量修长,样貌俊俏,武功高强,满腹才学的儿郎,你这样……”   顾骏脸上的表情没有因她的话生出丝毫改变,只见他笑笑,倏然截断连城的话:“二姐你这未免也太口是心非了!”   “我口是心非?”连城手指自己,眼里尽是不解。   明明是她在吓唬他好不好,怎就扯到她头上了,还说她口是心非?   小家伙所言是个什么意思?   顾骏似是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他点头,嘴角噙笑,道:“你刚刚说的那些男子该有的优点,熠亲王身上可都有,而且我觉得你话中所指的男子,就是在说熠亲王,二姐,如果你没被熠亲王吸引,没喜欢上他,能把他身上的优点尽数道出吗?”   “我……我没有喜欢他……”连城脸儿微热,眼神躲闪,不去看顾骏有些促狭的眼神。   这么小的孩子,真是快成人精了!   说起话,分析起问题头头是道,长大后,必是又一超级大腹黑。   “若真没有,你干嘛眼神躲闪,不敢看着我?还有,你的脸现在是不是有些发烫?”言语到这,顾骏忽然抬高声音,“二姐,你别遮掩了,之前你就喜欢熠亲王,现如今重新喜欢上,这就说明你们间缘分天定,不会因为任何原因,错失一世姻缘。”   风儿掀起车窗上的帘子,连城朝外瞄了一眼,发现皇甫熠端坐马背上,面色如常,目视前方而行,好似并没有听到她和顾骏之间的对话,不由长舒口气,然后故作严肃:“你是小孩子吗?不该懂得全都懂,真应了我之前所言,是个早熟的孩子!”   顾骏笑笑,满不在意道:“那你这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连城嘴硬。   “承认你喜欢熠亲王啊!”顾骏说的理所当然。   连城白他一眼:“我不跟小孩子讨论这类成人问题。”   顾骏笑,没再说话。   因为他知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马车外,皇甫熠可是将连城和顾骏之间的对话,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全听在耳里,此刻,他神清气爽,嘴角微不可见地勾起,暗道:她没有生气,没有因为他那个情难自已的吻生气,她只是不好意思,只是有些害羞罢了!   三日后,马车缓缓驶入京城。   将窗帘挑开一条缝隙,连城看着热闹繁华的大街,脸上浮开一丝浅笑:“真热闹!”   “二姐,你说大哥和三姐看到咱们会是怎样的表情?”顾骏的心早已飞回府中,他神色略显激动,只差掀开车帘,提起轻功直接跃回府。   连城放下帘子,嘴角笑容隐去,道:“高兴。”脑中虽有兄长和三妹的影像,但那是原主留给她的记忆,而她在这里所拥有的过往,却是一点都记不得了,他们看到现在的她,会不会觉得陌生?会不会和她生出疏离感?   “二姐你怎么了?”顾骏看出她脸上表情不对,也感知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化,不由问。   眸光落在他身上,连城静默片刻,道出心底之语:“我不仅失忆,而且也不是真正的宁远侯府二小姐,就这么回来,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接受我。”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想了又能怎样?记忆遗失,大周于她来说,就成了一个陌生的存在,但再陌生,比之灵月却要让她熟悉那么一点,毕竟她脑中现有的记忆,都是在这座都城,在宁远侯府。   然而,以她现在的身份,适合回到那座从小长大的府邸吗?   顾骏坐到她身旁,握着她的手,笑着道:“咱们是一家人,永远都是一家人,大哥和三姐绝不会因为旁的什么原因,和二姐生疏呢!”   抚上脸颊,连城喃喃:“但我这张脸于他们来说也太陌生了!”所有该知道的,连城从顾骏口中皆已知。   太女,她真正的身份是灵月太女,而灵月是个极为神秘的国度,如若不出意外,她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任女皇。   权利,财富于她来说,触手可及,但她需要那些么?   不,她不需要。   那她需要什么?   连城眉儿微蹙,她得想想,得好好想想,想想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德祥酒楼,二楼靠街面的一雅间内,陆随云长身而立,站在窗前,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及过往车辆,眸光一动不动,似是想着什么心事。   她没事,她很快会归京……   闻知这个消息,他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可同时间,他觉得苦涩不已。   连城安好,是顾祁告诉陆随云的,那一刻,两人互望彼此,眼眶均微微有些泛红,而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顾祁与他说了一句话:“若喜欢,就求皇上为你们赐婚吧!”   赐婚?他也想,且他也明白好友是出于一片好心,希望由他来照顾那聪慧女子一生一世,只因信他,信他会全身心疼她,惜她,爱她!   可是他不能,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而伤害到她。   基于此,他回好友一句:“我喜欢她,甚至爱上了她,但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所以我不会做令她伤心,感到为难之事。”   俗话说得好,同甘苦,共患难,方见真情。那人为寻她,不顾一切离开京城,他即便不深想,也知那人在这些日子里都会做些什么。   他肯定竭尽所能,护她平安。   有此用心,她的心只会更加坚定,与他相守一生!   “二姐,要去酒楼看看吗?”马车行到德祥酒楼门口,顾骏正好挑起车窗上的帘子,看到酒楼门口客来客往,禁不住笑问连城。   “是德祥酒楼?”连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浅浅一笑:“生意看上去很好。”   顾骏:“都是二姐的功劳!”   连城定定注视着酒楼门口穿着同款服饰的伙计,声音中带了丝落寞,道:“我都不记得了。”稍顿片刻,她着车夫将稳马车,续道:“我想在街上走走,你先回府。”说着,她已戴上面纱,准备下马车。   “我陪你吧!”顾骏伸手拽住她的衣袖。   “不用。”宁远侯府的位置,她有印象,不至于会迷路,回不了府。   顾骏见她意决,只好松开手:“那你早点回来。”回过头,连城微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停下,皇甫熠和任伯勒住马缰,看向车门口,就见连城挑开车帘,轻盈如蝶,跃至地上。   “你……”皇甫熠下马,漆黑的眼眸锁在那一抹浅紫身影上,唇角微动,却不等他后话道出,连城清越的嗓音已经扬起:“我想在街上随便走走,有劳你送骏儿先回侯府,随后我会自行回去。”   “我和你一起。”她记忆缺失,一人行走在街上,他放心不下,皇甫熠眸光闪动,也不管连城是否允他跟随在侧,便吩咐任伯送顾骏先回宁远侯府。   任伯颔首,,接过他递过来的马缰,便招呼车夫继续前行。   顾骏这时探出头,望向连城喊道:“二姐你早些回来,要不然大哥和三姐保不住会上街直接找你呢!”   “知道了!”朝他摆摆手,连城将目光移向皇甫熠,淡笑道:“连日赶路你恐也累了,回王府歇着吧!”   皇甫熠正要说话,一抹白色颀长的声音凌空而落,在他和连城近旁站定。   “连城……”不经意间看到一车两骑从眼前经过,尤其是看到骑在马背上那抹青衫,陆随云当即怔住,片刻,他就见一紫衣女子跳下马车,立时,他断定那就是连城,就是他多少个日夜牵挂在心头的那抹纤细身影,想立时立刻纵身跃下,身体却像是被人禁锢住一般,动弹不得,他知道,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激动,才无法提气纵身而下,直至顾骏的小脑袋自车帘中探出,他方控制好情绪,自雅间窗口跃出。   她是目光怎那么陌生?   他疑惑,也就在这时,连城礼貌开口:“公子是……”   陆随云闻言,怔愣好一会,看向皇甫熠,他需要一个解释。   “她失忆了!”皇甫熠接收到他问询目光,薄唇微抿,清冽又低沉的嗓音扬起:“这期间发生了好多事……”   连城可不想站在这做木头桩子,于是道:“两位慢聊,我沿着这条街走回府就可。”眸光温和,必是认识她的,但是她现在对眼前之人一点印象都没有,留在这,只会令彼此尴尬。   “一起到宁远侯府坐坐。”皇甫熠说着,将目光由陆随云身上挪开,便提步走在连城身侧,道:“唤你的是信仰侯府大公子。”   连城“哦”了声,没再说话。   失忆?她怎么会失忆?   陆随云呆站在原地,半晌,挪动身形,追向已渐行走远的两人。   送顾骏回到侯府,任伯没做逗留,就骑马奔向王府。   幼弟平安归来,顾祁和顾宁欣喜的眼睛直泛酸,就是府中下人,也高兴地直抹泪。   待彼此情绪都稳定后,顾骏将他被掳后发生的事,与顾祁,顾宁一五一十叙说了一遍。   至于连城容貌之变,还有失忆,他说要具体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问皇甫熠才能知道。   顾宁在听完他的话,捂嘴哭的泣不成声,她有想过二姐会遇到危险,却没料到那极受她尊敬,爱戴的二姐竟遭遇那么多磨难。   顾祁则是双拳紧握,眼里涌上极致的愤怒和疼惜。   “宁儿,你带骏儿回院里去休息,我到府门口等你二姐回来。”语落,顾祁就出了渺风阁。   府门口。   顾祁约莫等了两刻多钟,才看到一蒙着紫色面纱,身着同色衣裙的少女在两抹修长挺拔的身影陪同下,正由远及近,往自家府门口而来。   是二妹!那女子是二妹没错!   就算看不清她的容颜,但那行走间的洒脱之气,旁的女子身上是全然没有的。   远远的,连城就看到一抹高大的墨色身影,站在侯府门口看向她。   脚步微顿,她方继续提步前行。   “大哥。”是记忆中的模样,只不过比之前更要成熟内敛很多,连城走上前,看着顾祁,启唇唤了声。   长臂伸出,顾祁揽她入怀,紧紧抱着她,许久,他松开连城,略显低哑的嗓音扬起:“看到你没事,大哥很高兴。”顿了顿,他又道:“你什么都不必说,大哥全知道,记着,在大哥心里,你永远是二妹,永远是大哥的二妹!”   他都知道了,是骏儿告诉他的吧?是了,除过骏儿,还有哪个能第一时间告诉他有关她的事,记忆中,这府里的亲人都极其重视亲情,她之前多想了,以她此刻看到的,听到的,她真不该多想,想些有的没的。   盈盈一笑,她再次唤顾祁:“大哥!”这一回,她的声音少了淡淡的疏离,多了真情流露。   顾祁轻抚她脑后的秀发,笑着应了声,然后招呼皇甫熠和陆随云进府。   渺风阁。   皇甫熠和陆随云在顾祁书房坐下后,不等顾祁开口相问,就开口道:“连城离开庸城是鬼幽传音于她,说要救出顾骏,就听他的……”他说的很详细,“与鬼幽在塔瓦沙漠一战,鬼幽虽死,但连城却中了致命的蛊毒,好在她之前有服用过冰灵果制成的药丸,才等到离影和耶律琛……”   眼里冷意尽显,他的嗓音清冽又低沉:“迷雾山中到处都是危险,连番遭到围攻,加之身上内伤没有康复,她终力竭,被莫婉晴钳制住,又是毁容,又是……”   “她没死,被一位异族王子救下,醒来后就立马赶往灵月,在灵月的女巫府中,无意间救下一人,那人就是灵月的皇君,也就是她的生父……”   皇甫熠中间只抿了两口茶水,再无间断,向顾祁,陆随云将连城所遭受的一切全然道出。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皇甫熠语落,顾祁脸色阴沉,久久没有说话,陆随云理智尚在,扬声问。   ☆、第258章:羞愧   皇甫熠漆黑的眼眸中划过一抹狠色:“他不可能还待在灵月,若果我之前的猜测没错,他应该藏身在东旬,且就在逍遥王府。”   “既如此,我们直接上奏皇上,要么将东旬全纳入我大周疆土,要么暗中派人过去,将其解决掉!”陆随云提议。   “暂时并没有证据指明他就是逍遥王,倘若发兵攻下东旬,于我大周来说确实不费吹灰之力,但遭殃的却是众多的无辜百姓。”右手食指轻叩桌面,皇甫熠双腿交叠,徐徐道:“我会着人留意东旬那边的动静,一旦确定他就是逍遥王,势必不会姑息养歼!”   陆随云拧眉思量片刻,若有所思道:“可那位逍遥王神出鬼没,几乎无人见过他的真容,咱们又如何确定那位洛大将军就是他?”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压下心头窜起的怒火,顾祁一字一句道:“他让我二妹吃了那么多苦,我一定要将他揪出,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残忍!”说到这,他的眸光骤然冷若寒电,“莫婉晴多半再度受他唆 使,隐藏在某个地方害人,必须尽快将人找到。”恶毒的女人,用那么阴狠的手段,欲致二妹于死地,该千刀万剐而死!   “就像你说的,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咱们暗中寻找她的同时,也可以等她自动现行。”皇甫熠冷冽的嗓音扬起,“京中现在的情况怎样?”他突然转移话题,顾祁和陆随云并不感到奇怪,互看彼此一眼,陆随云轻语道:“丞相府,广武将军府,被皇上下旨连夜铲除,但还是让罪臣岑嵩跑了,至今查探不出丝毫音信,还有就是,忠勇伯府……”   了解完京中发生之事,皇甫熠沉吟道:“他现在就如同见不得光的老鼠,再能跑,也终有落网的一天,更何况他能弃整个相府不顾,逃离京城,这就说明他要谋之事尚未达成,露面是迟早的事。”   “熠亲王之言与皇上所想无二。”陆随云淡淡道出一句。   皇甫熠起身:“我得进宫一趟,就不久坐了!”说着,他就走向书门口。   顾祁,陆随云跟着站起,送他离去。   主院,连城之前住的屋里。   “二姐,我好想你,你不在这段日子里,我每天都好担心,担心你和骏儿会出事,现在看到你和骏儿平安回来,我好高兴!”坐在榻上,顾宁紧抱住连城,哭得好不伤心。   连城轻抚她的背脊,浅声安慰:“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么,骏儿也好好的,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被顾宁这么抱着,连城没有一丝不适,她只觉有亲人的感觉好幸福,能被亲人这么惦记着,关心着也好幸福。   她渴望亲情,渴望拥有一个家,拥有至情至性的亲人!   现代没有的,没想到在这里都有了。   闻言,顾宁松开她,抬起泪眼,连连点头:“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有大哥在,二姐也不用像先前那样再辛苦劳累!”   “宁儿,我记忆缺失,之前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但我知道,那时我所做的每件事,绝没感到过辛苦,你和骏儿,还有大哥都是我的家人,照顾家人,我只会觉得幸福。”连城这话说的一点不假,但凡是她做过的事,从来不曾觉得后悔,辛苦过。   夕阳余晖渐拢,信仰侯府,陆玉挽住的院落里,这会儿静寂一片,唯有一女子低微的哭泣声从主屋传出。   其实,自从羲和公主被皇帝赐死后,这座院落便陷入一片死寂之中,除过平日里贴身服侍陆玉挽的几个丫头外,其他丫头仆妇全被赶出院落,去了旁的主子身边当差。   “小姐……您,您别想不开啊!”银翘边低声啜泣,边红肿着双眼劝陆玉挽,“有侯爷在,他一定会为你重新寻门好亲事的。”   夫人离世,及断指之痛,对小姐打击很大,这些她都知道,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丞相府和广武将军府,竟都勾结他国的歹人,欲颠覆大周江山,被皇上下密旨,一 夜满门被诛。而夫人之死,与他们所谋之事脱不开干系,倘若不是皇上明理,加之仁心仁德,信仰侯府恐怕也早已完了。   如今虽已过去好长一段时日,但他们侯府在京中基本已没什么声望,这般情况下,二公子和小姐要想订下一门好亲事,简直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他们还有个罪人之母,自身之前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银翘想到这,立时收敛心绪,因为她知道事实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在主子面前说些丧气话,从而令陆玉挽更加失去对生活的向往。   “亲事?”陆玉挽形容消瘦,略显苍白的脸上带了丝病态,她扯了扯唇,想挤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却怎么也展露不出,半晌,她的唇角又动了动,眼神呆怔,喃喃道:“有谁还愿意娶我?娶一个无德之女,娶一个罪人之女?”抬起断指的那只手,她呆怔的眼里渐渐滚落下两行泪水,“恶毒如我,有谁愿意娶?再者,我心里只有他,既然此生无缘,那我……”   断指,她是备受疼痛折磨,亦恨顾连城至极,但相比较母亲为一己之私,与他人连手犯下的罪过,身体上的痛,及对顾连城的恨就算不得什么了。   自母亲东窗事发,被皇舅舅赐死,剔除皇族那日起,她的心就一直绞痛着。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知道一些,可是她实在没想到,母亲会……会做下那种足能灭门,诛族之事。   狠,母亲的心真狠,这是她这个做女儿的所不能企及的。   完了,一切都完了,随着母亲的死,她清楚明白地知道,她的一切都完了。   丞相府不会再要她这个罪臣之女进门,岑洛甚至连再看她一眼都不会,更别说娶她。   没想到,时隔不久,丞相府也成了这京中人人唾弃的对象,甚至一 夜间消弭于世。   同时被唾弃的还有广武将军府一门,从前她极为瞧不起这朝中新贵,瞧不起古雨薇那个木头做兄长的嫡妻,现在回过头去想,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家?   他们是一样的,一样被世人鄙夷,唾弃的对象。   “小姐,您正值花季,做什么姑子啊!夫人是犯了错,可皇上为此已降罪,而且夫人已不在世……”银翘侍立在软榻近旁,眼里的泪水就没止过,“您现在还有侯爷和二公子可以依仗,并没有到绝境啊!”侯爷怎还不见来?她着银穗去前院书房请侯爷过来,这都过去快两刻钟了,却迟迟不见院里有声响传来,难道侯爷赞成小姐离府当姑子,不打算再要小姐这个女儿了吗?   银翘寻思到这,禁不住悲从心来。   是了,侯爷如果关心小姐,这么长日子以来,早就过来看望小姐了,他没来,一次都没来。   “侯爷……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女儿么?我娘已不是这府中都嫡夫人,甚至死后连祖坟都未入,你说我和我二哥在这府里还有什么地位?我们怕是连后院中那些卑贱的女人都不如。这样的我们,还有什么未来可言?”陆玉挽言语到这,没再说话,而是起身在屋里看了一圈,准备简单收拾一下,待明日一早,离府而去。   “小姐……”银翘张了张嘴,终了却什么都没道出。   她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侯爷不过来,说明他的意思很明显——由着小姐离府到庵里当姑子去。   且就算小姐突然改变心意,愿继续留在府里,未来就会有好日子过么?   大公子和小姐,二公子之间,有着极深的仇恨,现在他没娶妻过门,府中内务被侯爷安排给梅姨娘暂时打理,这一旦他娶妻进府,那么侯府无意就是由他的夫人掌管,到那时,小姐的日子必定难过。   再说那梅姨娘,面上看是个好的,对小姐眼下也还好,没在吃穿用度上难为小姐,但以她之前在夫人面前受的气,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在暗中给小姐使绊子。   罢了,当姑子便当姑子吧,兴许在庵里小姐能活得自在些!   抹去脸上的泪水,银翘道:“小姐你坐下歇着,奴婢来收拾。”   陆玉挽正走向内室的脚步慢慢顿住,回头望向她:“我自己来就好。”   “奴婢会和小姐一起离开。”与她视线相对,银翘笑笑,走到陆玉挽身旁。   “你何苦?”陆玉挽摇头:“以前我或许不是个好主子,但现在我不想拖累任何人,你还是留在府里吧!”庵里生活清苦,她不要旁人跟着一起受罪。   银翘正要说话,却听到房门“咯吱”一声响,紧接着就看到信仰侯面无表情走进屋里。   “奴婢见过侯爷。”朝信阳侯屈膝一礼,她忙倒了杯茶水,恭敬地放至榻上的矮几上。   信阳侯在榻上落座,目光落在陆玉挽身上,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儿,并没有开口说话。   陆玉挽紧咬唇畔,好一会,才转向信阳侯,行礼道:“玉挽见过爹爹。”   “想好了?”信阳侯问。   他眸光幽深,声音浅淡,简单的言语,听不出丝毫感情。   “嗯。”陆玉挽点头。   信阳侯:“你可是我的女儿?”   “我……”陆玉挽闻言,愕然地抬起头。她想不明白信阳侯为何这样问。   “回答我。”信阳侯面色微沉。   陆玉挽:“玉挽自然是爹的女儿。”   “是我的女儿,就这么经受不住打击,想着法子逃离?”信阳侯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想想你大哥,再再想想你自己,你觉得你受的打击,有他当年遭受的一切沉重吗?”   “我,我没脸再留在府里!”陆玉挽咬住唇,肩头轻轻耸动,终于没能忍住,任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娘犯下那么大的错,我,我又变成现在这样,爹,你说我还有什么脸留在府中,有什么脸面对大哥,有什么脸在京中走动?”她的声音好不悲戚,泪水萦绕的眸中聚满痛苦,“爹,我怕那些鄙夷,嘲弄的眼光,更怕被人指指点点,唾弃谩骂……”   信阳侯神色稍微缓和,道:“怕就能解决问题?你娘犯下的错,她自己已受到惩罚,而你,不仅是她的女儿,更是爹的女儿,是咱们信阳侯府的小姐,犯了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悔改。只要你肯悔过,就无需在意旁人的目光,无需在意旁人说什么。你年岁尚小,有的是改过的机会,且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犯得着走上那条路?”   “你大哥幼时遭受那样的打击,更是被坊间传得极其不堪,多年过去,他可有自暴自弃过?他没有,没有自暴自弃,现如今你看看他,京中可还有哪个说他一句闲话,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还有你二哥,以前的他是什么样,我不说你也知道,但数月前,他是不是变了?庸城之战中,他更是差点死在东旬人之手,然,男儿气节,及对我大周的赤胆忠心,却没丢失分毫!对此,皇上还专门嘉奖了他。”   “他用他的一言一行,赢得声誉,赢得军中将士赞许的目光,赢得他人尊重,这样的他,你不觉得自己该效仿么?”   陆玉挽眼里的泪水止住,低喃道:“我可以么?”她看着信阳侯,眸光怔忪,“爹,我可以么?”   “只要你愿意改变,当然可以赢得他人尊重。”信阳侯说着,脸上表情变得温和起来,“最近你清瘦不少,精心调理好身体,从下个月开始,与梅氏一起打理府中内务。”   “爹,我……”与梅氏一起打理府中内务,下人们会听她的么?   信阳侯起身,脸上笑容温和亲切:“爹对你有信心。”语落,他招呼银翘好生照顾主子,而后走向门口。   忽然,他又顿住脚,回过头,看向陆玉挽道:“原先在你院里伺候的下人,爹已吩咐梅氏调他们回你这继续当差。”   “谢谢爹!”陆玉挽朝他一礼,提步走向门口。信阳侯抬手制止:“歇着吧!”说着,他已提步离去。   夜幕已然落下,如水月华泻满一地,他神色清淡,走在回前院的道上。   “连城和骏儿回来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轻浅的声音,他抬起头,就见长子站在前面不远处,正看向他。   此刻,他们父子相隔数米距离,站在花园中的一条小径上。   “你刚说什么?”他表情微显激动,以防听岔,不由出言确认。   陆随云提步,走向不远处的凉亭,信阳侯嘴角动了动,跟了上去。   “连城和骏儿回来了。”两人进入亭中站定,陆随云将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短暂沉默后,续道:“与熠亲王一起归京的。”   信阳侯声音轻颤:“他们还好吧?”   陆随云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为救骏儿,她数次命悬一线……”将从皇甫熠那听来的,他简单向信阳侯阐述一遍。   闻他之言,信阳侯惊怔好一会,道:“连城是灵月的太女?”   陆随云颔首。   他又道:“顾世子知道了?”   “祁数日前就知道了。”陆随云淡淡作答。   信阳侯眸光微敛,思量片刻,问:“他没说什么?”   “说了。”陆随云神色如常,“连城永远都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   “这就好,那孩子是个好的,值得他全力疼惜,爱护!”历经那么多磨难,并且失忆,真是苦了那瘦弱单薄的孩子,她值得家人全心爱护,更值得大周百姓敬重,信阳侯心里一阵感叹,道:“既然你已和连城无缘,就忘了她吧!”熠亲王各方面条件都上佳,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得了那孩子的心,如果自己再坚持之前的想法,无疑会制造出混乱局面。再者,他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步他的老路,一辈子过得郁郁寡欢。   所以,选择遗忘是最好的选择。   陆随云将目光挪向他身上,淡淡道:“你忘了云姨吗?”   “云儿,你……”信阳侯脸色微变,久久没有说话。他忘了么?忘了她么?他无法回答,因为他即便不去想,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抹素雅身影,依然存在,恐怕到他老死那日,才会……   “我不会令她为难,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你不用担心。”陆随云轻淡的嗓音扬起,“等一切全了结后,我会娶妻,会生儿育女,会一心一意对待我孩子都母亲。”娶妻生子是必然,给不了对方男女间的感情,但他可以给予对方一个承诺——此生绝不纳妾!   信阳侯眼里涌上愧色:“你还在怨为父?”   “谈不上怨与不怨,我只是为我娘感到心酸,不想我未来的妻子,得不到丈夫感情的同时,还要含泪忍受他后院中的其他女人。”他这话说的依旧轻淡,但却令信阳侯更加感到羞愧,只听信阳侯语声略显暗哑道:“是我不好,不该在伤了你娘的心的同时,又放纵自个……”   他言语顿住,苦笑片刻,又道:“其实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喜欢你云姨,更不配和你娘在一起!”   陆随云没有说话。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凉亭:“夜里寒凉,回院里去吧!”   皇宫,御书房。   皇甫擎端坐在御案后,面上表情尤为沉冷:“就你之言,岑嵩极有可能在东旬。”皇甫熠坐在椅上,俊美的脸上浮开一丝冷笑:“他如果在东旬,而那人又正如我所猜想的,是东旬的逍遥王,那么我们正好到时一网打尽!”   “我现在就是有一点想不明白,岑嵩为何要帮助那人,不顾惜百年家业,走上谋逆之路?还有,那人又为何专从我大周入手,来完成他一统天下的野心?”皇甫擎满脑都是疑惑。   皇甫熠修眉微蹙:“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可就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二人静默半晌,谁都没有开口再说话。   御书房中静谧一片,皇甫擎走出御案,在窗前站定。月色清幽,他负手而立,静静地凝望着天际上悬挂的明月,突然,他脑中闪过一道白光,随之转身看向皇甫熠,也就在这时,皇甫熠清冽而低沉的嗓音扬起:“权利,富贵那老东西都不缺,这么一来,能让他冒着灭门的危险,与外人联手颠覆我大周,就只有一个可能。”   接住他的话,皇甫擎沉声道:“仇恨!”皇甫熠颔首:“与其说他恨我大周,倒不如说他恨我皇室,再准确些说,他或许恨先皇。”   “恨先皇?”皇甫擎踱到他一旁的椅上坐下,皱眉道:“这没道理啊?他和先皇不仅是君臣,更是挚交好友,先皇离世,他伤心之下都病倒了!”   皇甫熠道:“或许他和先皇之间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又或许他的祖辈曾与我皇室存在什么矛盾,总之他对我皇室一定心存仇恨,否则,不会剑走偏锋,走上谋逆之路!”   “你说的在理,看来我们得好好想想了,还有那人的身份,我觉得也不简单。”皇甫擎说着,陷入沉思之中。   “他或许与你我有着血缘关系,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这个可能我也有想过,但是以先皇的行事作风,又觉得那种可能绝对不会发生。”说到这,皇甫擎看了皇甫熠一眼,见他脸上表情还算好,于是道:“在雅贵妃之前,先皇曾喜欢过一个女子,几乎是六宫专宠,但不知何故,父皇突然就冷落了她,再后来,那女子无声无息从皇宫消失不见。”   ☆、第259章:温馨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雅贵妃进宫不久。”   “你有见过她吗?”   “没有,宫里几乎无人见过那女子,兴许是为保护那女子吧,父皇根本就没让那女子在人前露过脸,甚至免了那女子向母后请安!”   皇甫熠嘴角漾开一抹嘲讽至极的笑:“他还真是多情种,一点都不像是个冷心冷清的帝王。”   “小九,不可这么说父皇!”皇甫擎眸光黯淡,叹道:“父皇是明君,即便他对旁的孩子不怎么样,但他却是真心疼爱你和六弟的。”   皇甫熠漫不经心一笑,没说什么。   “我想岑嵩的事,姑母或许知道一二,只是在丞相府出事后,她便前往眉山礼佛去了。”皇甫擎再次长叹口气,道:“母后去眉山礼佛,这都走了好几年,一直不见回来,姑母现在也去了,说来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派人骑快马捎信,看能否得到有用的信息,这样也好利于尽快找到那老东西。”语落,皇甫熠准备起身离去,却听皇甫擎道:“再坐会,我还有话要与你说。”   皇甫熠重新坐好,没出声,只是看向他。   就听皇甫擎道:“你也说了,你身上的血咒多半只是被压制了住……”   截断他的话,皇甫熠脸色冰冷:“你依然要阻止我娶她?”   “我也是为你们好。”皇甫擎语重心长道。   皇甫熠冷笑:“不需要。”   “小九……”皇甫擎的声音听着好不沉重,“定国现在是灵月的太女,如果她真有个意外,你如何向她的母皇和君父交代?”   “她不会有意外!”皇甫熠神色绝然,一字一句道:“她已经是我的人,我不可能让她出现意外,再说,我也只是猜测,猜测我身上的血咒只是被压制住。”   “真要娶她?”   “只要她肯嫁,我立时立刻就上门迎娶。”   “好吧!我不会阻止你,但你自己要心里有底。”   皇甫熠站起,朝御书房门口走:“东旬那边你不用管。”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皇甫擎嘴角翕动,终却什么都没说。   皇甫熠回到王府,就看到连锦不顾冬日里夜风寒凉,独自站在他的院中,正直直地望向院门口。   “锦公主找本王有事?”看到对方一见他踏进院里,就急忙迎上前,皇甫熠漆黑的眼眸闪了闪,便知对方所谓何来。   在他面前三步外站定,连锦即便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情绪起伏,出口之语却还是有些发颤:“是真的么?”母皇和灵月已没事,就是君父,也已回到宫中,而这些,都是二妹的功劳,从任伯口中得知这一切,她真的好激动,但同时,又怕自己听到的只是幻觉,因此不管任伯作何想法,就来到这座幽静的院落,等候眼前之人回来。   他和二妹在一起,那么对灵月发生的事,无形中就最为了解,只要她亲口问他,就会知晓自己之前有无出现幻听。   “任伯都告诉你了?”皇甫熠凝向她连锦,神色浅淡,没有丝毫情绪外露,他没有回答对方之语,而是随口问了一句。   连锦怔怔地看着他,颤声重复道:“是真的么?”她仿若没听到皇甫熠的问话。   皇甫熠修眉微皱,半晌,颔首道:“没错。”闻言,连锦捂嘴,眼里登时清泪落下。   “女皇和皇君安好,锦公主若是想回灵月,可以先与归国使臣商议一番,一旦拿定主意,本王会告诉你们如何返回故里。”淡然无波的嗓音扬起,皇甫熠说完,没再多停,朝着他的书房走去。   连锦站在原地,好一会才抬步离开。   对于灵月发生之事,她没有在彩莲,采露两个侍女面前提起一句,不是她不相信她们,而是她觉得没有必要。   日子如行云流水一般,晃眼过去多半个月,在此期间,连锦有去过几趟宁远侯府,但她明显感觉到顾祁,顾宁对她态度有所转变。   他们不欢迎她到府上拜访,这令她心里很不好受。   连城失忆,她知道,她有想与其相认,可是一想起顾祁说过的话,便不由自主打消了念头。   夜深人静时,她每每躺倒枕上就会暗自落泪。   她觉得这世间没人比她更苦,有亲人却无法相认,她心中的亲人自然也包括连城,包括这个现在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胞妹。   她不信连城不知她的身份,但是两人面对面时,连城淡淡的目光,客气的笑容深深刺痛了她。   连城没唤她皇姐,一声都没唤过。   内心备受煎熬的她,想过离开大周,带领使臣返回灵月,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这里有她的亲人,有她……   她舍不得,舍不得就此而去。   就这样,她在多种复杂的情绪中煎熬着。   窗外雪花纷飞,路面,枝头皆被皑皑白雪覆盖。这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已持续三日,连城手托下巴,坐在窗前的桌上,透过半开的窗看着外面的雪景。   “二姐,你这样会着凉的。”顾宁推门而入,看到她坐在窗前,禁不住嘟哝一句。   听到她的声音,连城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转向她微微一笑:“你二姐我又不是纸糊的。”顾宁可没由着她,只见她上前,二话不说就关上了窗户。   “有心事?”连城见她坐到一旁的椅上,迟迟不再说话,秀眉微不可见地蹙起。   顾宁抬眼,对上她含笑的眸子,吞吞吐吐道:“二姐……”   “嗯?”连城凝向她,轻柔的嗓音扬起:“有话与我说?”小丫头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要问二姐么?顾宁心里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与连城道出她的苦恼。   “遇到难事了?”久听不到她说话,连城澄澈的眼眸眨了眨,笑道:“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是哪家公子,说出来二姐好暗中替你把把关。”   顾宁脸儿一热,看着连城的目光躲闪起来。连城见状,一时来了兴味:“是哪家府上的公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对你好吗?”   熟料,顾宁再次抬起头,没就她的话作答,而是问:“二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将顾宁所问重复即便,连城脑中陡然跃出一抹修长,挺拔的青色身影:“看不到他会想念,看到他时,他的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浅淡的微笑,都会牵引起你的情绪……”她唇角轻启,喃喃道:“与他目光相对,心跳会不由自主加速,被他专注地看着时,脸会发烫……”   她没再说下去,顾宁歪着头想了想,眸光落在她身上,道:“二姐你说的这些感觉,都是熠亲王给你的吗?”   连城明明思绪已飘远,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看来骏儿说的没错,二姐重新喜欢上熠亲王了,那为何不在熠亲王面前道出心迹?”顾宁不解。   连城闻言,骤然回过神:“谁说我重新喜欢上他了?我没有,我只是给你说说喜欢的感觉,而这些感觉都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她还是那句话,就算喜欢,她也不能让那只大腹黑提前知道。   等什么时候考察期过了,再道明不迟。   她这么急声否认,令顾宁不由“噗嗤”一笑:“二姐你否认这么快,只能说明你心虚。骏儿可是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连城脸不红心不跳,盯着顾宁看了好一会,眸光促狭,揶揄道:“说吧,到底是哪家公子迷住了我的宝贝妹妹。”   “我才没被他迷住呢!”和连城说笑两据我,顾宁这会全然放开了,只听她道:“你和骏儿不在府上这段日子,五皇子受皇上之托,经常来咱们府与大哥商量事情……”   连城截断她的话,蹙眉道:“你喜欢他?”数日前进宫,她有看到那位五皇子,人是不错,可他不是即将迎娶侧妃了么?且侧妃还是她的堂妹,他怎么可以这样?   原先她对宫中那些贵人是什么样的感情,由于记忆缺失,她已然不记得,但就现在来说,她心中倒还真没生出多么情意。   即便皇后对她很亲切,她也未因此动容,只是应旨入宫,礼貌地陪皇后坐了会。   皇家的水不是一般的深,倘若没有足够的把握赢取皇室子弟的心,那么还是勿入为好。再者,身为皇室子孙,后院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嫁给这样的男人,获得幸福的风险系数实在太大。   “我不知道喜不喜欢五皇子,只是被他定定地注视时,脸上会发热,嗯,还有,他说初次在宫中见到我时,就有留意到我,还说会等到我及笄,再向皇上请求赐婚。”顾宁低声说着,看到连城只是盯着她看,却一句话不说,心里一急,又道:“二姐,我可什么都没应承他,就连他着身边的宫侍今一早给我传话,要我午后到咱们的酒楼一聚,我都没直接回应。”   连城搭在桌上的右手轻扣桌面,实话实说道:“五皇子人不错,但就他的身份,我觉得不是你的良配,再有,骏儿在回京途中曾告诉我,说皇上将二叔府上的慧妹妹赐给五皇子做侧妃,你觉得这样一个未来或许会有无数女人的男子,适合与你共度一生么?”说到这,她想到了皇甫熠的身份,想到顾骏对她说,熠亲王府后院可有不少皇上送过去的莺莺燕燕,丫的,这一回府,那些莺莺燕燕岂不是全往身边凑?   能把持住,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动作,一旦……看她怎么惩治丫的!   顾骏可是说过,那只大腹黑爱她至深,绝不会与除过她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扯上干系,对于小家伙说的话,她当时持半信半疑的态度,随后在两人相处中,看到他眸中时不时流转出的情意,以及怕情难自已冒犯她,极力压制住的神色变化,她信了,完全相信他爱她,深爱她!   “二姐,你说过,我们未来要嫁的男子,要像爹一样,一生只有娘一个女人。”顾宁神色认真,一字一句道。   连城笑了:“那你还纠结什么?”顾宁咬唇,道:“他是五皇子,我不知该如何拒绝。”   “说出你的想法,让他知道你们之间没有可能,这也是为他好。”连城很是随意地说,瞧顾宁又不吭声了,她从椅上站起,伸了个懒腰,柔声道:“我下午反正也没事,要不陪你一起去酒楼,由我替你把话说明。”   顾宁深吸口气,起身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亲口对他说。”   “宁儿,我知道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他是一位皇子,有可能还会成为一国之君,这就避免不了他日后会纳妃,会有无数女人在身侧,而你,是独一无二的,无论是我,还是大哥,我们……”没等连城说完,顾宁脸上绽开一抹明朗的笑容,道:“二姐,你要说的我明白,放心吧!”对他,她只是生有些许好感,谈不上喜不喜欢,更是没想过要嫁给他,既然两人之间没得可能,还是把话提前说明白的好,免得他单方面深陷。   连城微笑着摆摆手:“去吧!”最近也不知怎么搞的,总感觉睡不够,捂嘴打了个哈欠,某女走向内室,准备去睡一觉。   半个多时辰后,连城自睡梦中醒转,没让丫头跟随,踩在松软的雪地上,朝花园中漫步前行。   远远的,她看到一披着白色狐裘大擎,身量修长的挺拔身影站在高处一座凉亭中,禁不住朝着那抹身影走了过去。   “陆大哥,你怎一个人在这站着?”连城登上假山,步入亭中,眉眼含笑看着陆随云的背影,浅声问了句。   他是兄长的好友,几次接触后,她对此人印象极好。   性情温和,谈吐优雅,嘴角时常挂着一抹温润而雅致的笑容,让人看着好亲切。   连城哪知,唯有在她面前,陆随云俊逸的脸上,才会时常保持着微笑,换做旁人,他多数情况下都是漠然之态。   转身,陆随云嘴角笑容漾开:“外面冷,不在屋里待着跑到花园做什么?”说着,他就欲解开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连城见状,忙摆手:“我不冷,陆大哥,你瞧,我这不也披着狐裘斗篷么!”甜甜一笑,制止陆随云接下来的动作,连城在亭中落座。   当她的目光眼前的古琴上时,笑道:“是我大哥摆放在这的吧?”   陆随云提步,在她身旁站定,边伸手轻柔地为她拂去头上,斗篷上的雪花,边温声道:“今日闲来无事,你大哥便着李木将琴摆在了这亭中。”他的动作极其自然,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暧 昧,然,看在正好步入花园中的某人眼里,只觉亭中二人好不亲密。   “那我大哥人呢?”双手轻搭在琴弦上,连城有些怨怪的声音轻扬起:“把你丢在这,他倒好,跑的不见人影。”   “他有要紧事处理,刚离开没多久。”陆随云坐到连城对面,眸中染着一丝笑意,声音温和替好友解释道。   连城莞尔一笑,道:“是这样啊……”陆随云看着她,听着她故意拉长尾音,笑而不语,结果就听她又说:“为了不让我大哥知道我刚刚有冤枉他,我打算弹奏一曲,收买陆大哥,不知陆大哥可愿意被小女子收买?”说着,她狡黠一笑。   “你呀……难道不知你大哥有多宠么?”陆随云笑道。   轻轻浅浅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宠溺。   “我很幸福。”连城看他一眼,发自心底道出一句,而后曼妙悠扬的琴音从她玉指间升起,逐渐弥漫而开。   皇甫熠在一座假山旁站着,静静地看着亭中两人,漆黑的眸中光芒流转,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连城知不知道他在那儿站着,陆随云不晓得,但他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到了假山旁的那抹身影。   奇怪的是,他依旧坦然地坐在连城对面,聆听着对面佳人弹奏的琴曲,根本就没有理会某人投向他的迫人视线。   她,恬静淡然,聪慧娇俏。   此时此刻,正给他弹奏着琴曲。   心里暖暖的,好想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让他多感受一会此时的温馨。   寒凉的风儿轻拂,那垂落在她胸前的几缕乌亮发丝,随着她淡紫的袖摆荡漾,轻盈舞动着。在周遭皑皑白雪映衬下,她绝美出尘的容颜,更显得空灵无比。   素手轻拢慢捻,臻首微垂,时不时抬起弯弯的双眸,笑容恬淡,看他一眼。   容颜改变的她,其美态,令人毋庸置疑,哪怕无意中淡扫她一眼,便觉得心神心神为之一震。   时间慢慢流逝,曲音逐渐止息,而陆随云兀自沉浸在琴音带给他的如诗如画的意境中,久久没有回过神。   “弹得真好!”伴音起,皇甫熠宛若大鹤,自亭外飞入,落于连城近旁。   他磁性低沉的嗓音,于连城来说再熟悉不过。   “你怎么过来了?”连城眉儿微挑,看着出现在自己身旁的某只,浅声问。   陆随云在皇甫熠飘进凉亭的瞬间,就已回过神,起身,他朝皇甫熠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皇甫熠看他一眼,亦点头还礼。   “我去渺风阁看看,就不在这打扰两位了!”陆随云温润优雅的嗓音扬起,眸光落在连城身上,道:“花园里风大,你出来时间也不短了,记得早些回院里。”   连城迎上他温和而关心的眼神,浅浅一笑,点头“嗯”了声。   明知自己在这,还出言关心她,是故意让他不痛快么?皇甫熠脸色微沉,凝视着陆随云的身影走出凉亭。   “在这坐了会还真有些冷了!”连城自言自语说了句,接着搓了搓手,起身准备回院里。   皇甫熠将目光挪至她身上,磁性低沉的嗓音,再次轻轻扬起:“不想看到我?”   连城一怔,脱口就道:“我不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男人!   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斗篷,某女眼睑低垂,就那么站在原地,似是在想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想,总之就是没看某人。   “我来你不高兴么?”皇甫熠吃味了,整个人似是打翻了醋坛子,只觉有些话不说,憋屈得慌。   她可是他的女人,怎会不喜看到他?返京途中,还有近些天的相处,她对他明显又有了感觉,为何就是不愿说出口?   陆随云对她有意,他是知道的,可现在的她却不知,难不成她的心思变了……   连城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某人的灼灼目光,似空气般无处不在,牢牢地笼罩着她。   “你喜欢他?”这话一出,连城知道症结所在了——某人在吃醋!   有了这个认知,她心里一阵好笑。   丫的心眼就似针尖一般小。   “你是我的女人,不许喜欢旁人!”皇甫熠走近,口中之语一出,整个亭中仿佛都沾染着他强势清冷的气息,随之,周遭空气陷入一片暧昧的静谧。   连城脸儿发热,抬头看着他,哼声道:“我是我自己的。”霸道!什么叫是他的女人,什么叫不许喜欢旁人,难道她喜欢自己的家人也不可以么?   某女这么想,无疑是在故意曲解某只话中之意。   皇甫熠那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   深沉无比,突然间,连城觉得她看不透这双黑眸。   “真霸道!”与他四目相对,她声音轻软,嘟哝一句。   小样,还真吃味了!   ☆、第260章:有了   小样,还真吃味了!她刚刚在亭中弹琴给陆大哥,彼此间坦坦荡荡,又没做什么,怎就会兜起他一身醋味?   可是……可是她真没做什么啊,为何被他一双幽沉的黑眸看着,就不自然的生出些许心虚感呢?但她心里更多的则是兴奋的感觉——他,很喜欢很喜欢她!   她再次知道了他对她的感情。   ——深沉、热烈、强势,霸道!   而她,喜欢这种感觉,且非常喜欢!   “没事的话,那我回院里了!”说着,她移步就要走。   谁知,胳膊倏地一紧,被人拉进怀中,跟着整个身体就裹在了暖和的狐裘大氅中。   连城一晃神,某只便已经低下头,吻住了她。   他……他又吻她了……   比之客栈中那次,这次的吻更有力,强势,深入!   连城的小心肝瞬间失去常率,扑通通地直跳。因为某人强势,霸道的吻,令她只觉眼前一阵眩晕。   皇甫熠一手扯住银色狐裘大氅,紧裹住怀中的人儿,一手稳稳扣住她的后脑,让这个他深爱到骨子里的人儿只在他的掌中,他的唇间,无法动弹。   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由于亲吻,轻轻地在她的脸庞上摩擦着。   如此触碰,连城心里只觉好不温暖,还有他高蜓的鼻梁,也在不时触碰着她脸庞……   连城没有推拒,亦没有挣扎,乖顺地被某人热烈而执着地吻着。   温热的呼吸宛若一片鸿羽,在她的脸上,眉眼间轻轻地划拨……   丫的,她快要喘不过起来了,怎还不停下?   抓住皇甫熠胸前衣袍,连城眼前的眩晕感加剧,突然,她眼前一黑,身子瘫软了下来!   “连城……连城……”皇甫熠懵了,他竟将人给吻晕厥了!   丢人啊!实在是太丢人了,就一个吻,她都招架不住,这要是被杰克他们知道,还不得笑死她。   最后一丝意识失去前,连城在心里深深鄙视自个。   阳光已渐西斜,渺风阁。   “我现在不管你的身份,也不惧你的身份,只想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顾祁端坐在椅上,凝向皇甫熠,沉声道。   有孕,他的二妹尚未出嫁,腹中就已有了某人的孩子,得知这一消息,他气得当时下就朝眼前之人的面门上击出一拳。   连城晕厥,皇甫熠吓得抱她连忙返回院里,然后就着侯府的下人请杜院首过来,结果就知晓昏睡着的人儿有了一个多月的身 孕。   那一刻,他惊怔不已。   他有孩子了!   他和他的小无赖有孩子了!   瞬间,他高兴地咧开嘴笑个不停。没成想,下一刻,他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拳。   接着他便到了这书房。   近乎过去多半个时辰,他,还有书房中另外两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至刚才那道毫不客气的沉冷嗓音扬起。   “只要你点头,我明日就娶连城过门。”皇甫熠对上顾祁冷然的目光,回了一句。   顾祁语气冷漠:“凭什么?你凭什么娶我二妹?”   问出这话,他狭长的凤眸冷冷地看着皇甫熠。   “凭我爱她胜过我的命!”皇甫熠神色淡然,没有因顾祁的质问,表情发生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   顾祁的脸色依旧冷沉:“爱我二妹胜过你的命?说得好听,但你能保证她不受任何人的气吗?你可别忘了,名义上你与二妹是什么关系,更别忘了皇上并不赞成你娶我二妹,如此情况下,你连名正言顺的身份都给无法给她,还说什么爱与不爱?”   虽知不该不顾身份之别,在皇甫熠面前这般说重话,但他想不了那么多,此刻,他只是一个兄长,一个为妹妹讨回公道的兄长。   他目光冷淡,注视着皇甫熠:“我二妹对我,对我们侯府来说有多重要,即便我不说,你心里也该是一清二楚。如今,她因为你,恐将背上不好的名声,这就是你说的喜欢,你说的爱吗?喜欢她,爱她,你就不该在事情没定下前,那么对待她,熠亲王,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皇甫熠静静地望着他。   半晌后,他启唇:“我们彼此相爱,发生那种事也是情难自已,至于你说的我们之间的身份问题,那根本就不是事。”稍顿片刻,他续道:“还有,是我娶妻,旁人同不同意一点都不重要。再者,宫里那位也说过,对于我的婚事他不会插手。”他一点都不后悔之前在灵月发生那样的事,情到浓处,自然而然就发生了,有什么可后悔的?   陆随云在旁坐着,提起桌上的茶壶,起身给皇甫熠,顾祁面前的茶盏中添满茶水,也给自己添上。   而后坐回椅上,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事已至此,祁你就别指责熠亲王了!”这话看似说得轻松,且他面上的表情,及刚才的举动都淡然无比,但他心中却满是苦涩和失落。这种情绪,他早知不该有,也不该再想些有的没的,可是他控制不住自个,全然是身不由己。   她有孕了,这个消息实在来得很突然,震惊是有的,然,抛去震惊和其他别样情绪,他由衷为她感到高兴,终于与心爱之人修成正果。   “以熠亲王都能力,我想没人敢在背后嚼什么闲话,再有就是,我相信熠亲王对连城的感情,,相信他不会让连城受一点委屈。”   “云,你……”顾祁看向陆随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陆随云笑笑:“你也别太担心了,连城不同于一般女子,只要她喜欢,作为她的亲人,就该全力支持她。”   “可是……”顾祁嘴角翕动,却被陆随云出言截断:“没什么可是。祁,咱先不说熠亲王会不会有负连城,单就连城的真实身份,以及你我的能耐,你觉得熠亲王敢对不起咱们的妹子吗?”她,他会像好友一样,视其为妹妹,只是妹妹!   顾祁没再说话,他眸色幽沉看向皇甫熠,就见对方漆黑的深眸与他相对,语声诚恳道:“请相信我,我绝不会让连城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我可以进来吗?”轻扣书房门,连城招呼丫头在门外等着,推门而入,走进后,随手将门合上,而后抬眸,便见端坐在椅上的三人齐齐看着他。   醒转后,知晓腹中已有宝宝,她惊愣瞬间,随之心里竟涌上一股子暖流。   他和她,原来都已经发展到那种地步,如果不是她失忆,想来那大腹黑绝对第一时间,会迎娶她过门,而她,肯定是欢喜异常。   未婚有孕,在这里是为人不耻,受人唾骂,但她不是地道的古人,一点都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所以她会要这个孩子,会让他平安出生。至于要不要离开,马上就嫁给某人,她则无所谓。   “怎么都这样看着我啊?”微微一笑,连城歪着头,轻语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说着,她还故作在脸上摸了摸。   “你身体弱,怎不呆在屋里,跑出来做什么?”顾祁眸光关心,言语虽在斥责,但语气尤为温和。   皇甫熠这时站起,走到连城面前,灼灼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字一句道:“明天我们就成婚好么?”连城没有回答他,而是朝旁走了两步,朝顾祁,陆随云笑笑,道:“我身体没事,大哥,陆大哥你们不用担心。”   “都知道了?”着连城坐到椅上,顾祁温声问。连城点头,无视某个自觉站在她身旁的木桩子,轻浅的嗓音扬起:“有宝宝我很开心,我不在乎外面会传出什么闲言闲语,大哥也不必去理会。”   “那你真打算嫁给他?”淡扫皇甫熠一眼,顾祁挑眉。   连城静默片刻,道:“我虽缺失过往的记忆,也不知会不会有朝一日忆起,但就我与他近段时间的相处来看,我觉得他人还算不错。”她正要继续说,却感受到身旁之人灼热视线,不由斜瞥过去,毫无意外对上皇甫熠的灼灼目光:“我绝不负你!”   闻言,连城的心扑通通地直跳,脸儿也为之热得紧。   丫的要表忠诚,也不该选在这个时候啊!   哼,没一点眼力劲!   某女傲娇了!   故作没听到某人之言,连城将目光重新投向顾祁,接前话续道:“但我不要仓促出嫁,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呢是很随意,不在乎婚礼场面有多么隆重,可我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得为府上的颜面着想,不能让旁人小看了我们侯府。”   她这话听着是对顾祁说,实则是说给皇甫熠听的。   成婚可以,却不能仓促进行。   皇甫熠这个腹黑,岂能听不出她话中之意,立时,唇角一勾,慢慢笑了:“我会给你一场盛世婚礼!”她答应嫁他了,真好!   “谁稀罕!”语落,连城起身,朝顾祁,陆随云各一礼,看都没看某人一眼,转身就往门口走。   “我送你回院里。”没管顾祁脸上是何表情,也没在意陆随云在场,皇甫熠提步,晃眼就追上了连城,而后伸出长臂,拦腰抱起佳人,大不而去。   顾祁,陆随云二人,好一会才从门口收回灼灼目光。   “放下了?”   “当她婉言拒绝我那刻,就该放下了。”   “我是由衷地希望……”顾祁看着好有,欲往下说,却被陆随云抬手制止,淡淡一笑,他道:“从一开始,我就晚了一步。”   顾祁静默片刻,眸中痛色涌现:“这些年来,如果没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大妹怕是早已嫁你为妻,且已为你生儿育女。”   陆随云没有说话。   顾祁又道:“今后怎么打算?”   “一切结束后,我会娶妻。”陆随云淡淡说了句。在他的记忆里,是有那么个纷嫩漂亮的小女孩,总是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他和好友玩耍,她叫顾锦,每每看到他,会喊他云哥哥,对她,当时年岁尚小的他,并无甚想法。   母亲离世,他突然失聪,失语,被这一系列厄运砸中的他,将自己关在了云幽居……   时光荏苒,再光明正大现身于人前,物是人非,全变了。   见他思绪似乎飘远,顾祁抿了抿唇,靠坐在椅上,未在言语。   “你干嘛呢?快放我下来,我自个能走。”连城脸儿羞红,在皇甫熠怀中挣扎。   面对他,她现在还感到好糗,好丢人,就一个吻,都能闭气晕厥过去,她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紧紧抱着她回到院里,皇甫熠磁性低沉的嗓音这才扬起:“以后要记得换气。”放连城坐到榻上,某人凑上前,徐徐道出这么一句。   连城耳根子一热,瞪他一眼:“我们很熟吗?”又想搞暧 昧是么?那也得丫的能得逞。   “孩子都有了,你说我们熟么?”坐在窗前的椅上,皇甫熠漆黑的眸中,蕴染出一丝笑意。   我勒个去!   这般赤果果的调 戏,竟表现出一本正经的样,未免也忒能装了!   “回府后,我会在最近的日子里选个良辰吉日,亲自上门迎娶你。”皇甫熠眸光潋滟,轻语道:“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连城坐在榻边,轻晃着腿儿,漫不经心道:“我有说很快嫁给你吗?”   她这话皇甫熠只当没听见,笑着道:“府中那些女人,我会着任伯打发走。”   “你这未免也太无情了吧?”抬眸,连城鄙视某人:“据说你后院那些女人皆堪称国色,在你府里呆了数年,甭说她们是人,就是阿猫阿狗,也会生几分感情的,现在你却一句话就将人全部撵出府,也不考虑考虑她们的感受。”她可不是帮那些花花草草说话,她只是拿她们另有打算罢了!   皇甫熠皱眉:“我不想她们扰到你,虽然我从未碰过她们,甚至都没怎么见过,但继续留着她们,保不准你哪日会生我的气。”   “留着。”连城随口道。   “啊?留着,留她们做什么?”皇甫熠不解。   连城一只手搭在几上轻扣着,并没对他解释留那些女子做什么,而是问:“她们就对你没有想法?”   皇甫熠微敛眸,没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轻咳两声,唇角一勾,道:“你是打算用她们考验我么?”   “何尝不可?”连城歪着头,轻笑道。   “对我你还不放心么?”漆黑的眼眸锁在她的小脸上,皇甫熠在连城身旁落座。   连城推了推他:“坐这么近做什么?”皇甫熠不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难道……”连城被他这么看着,心里一突,就某人刚才所言,缓缓作答,不料,没等她说完,就被皇甫熠伸臂带入怀中,低头就吻了下来。   连城回过神,暗道:我勒个去!之前在亭中因为一个吻,让她出糗,晕厥过去,丫的这才过了多久,又搞突然袭击,吻住她不放。   好像门外有丫头伺候着,心念闪过,连城只觉心跳前所未有地慌乱跃动。   手被某人紧握着,腰被顺势搂着,这一刻,她只能贴在他怀中,任其索 取。   奶奶个熊,她又不傻,一次被吻闭气,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咦?   丫的这次吻的不急不躁,温柔而深入。他好似一点都不在乎门外有丫头侍立,揽着她细细品尝着……   蛮有技巧的嘛!   是无师自通,还是……   连城不知不觉中配合着某人,心里却盘算着,如果不是无师自通,是先前从她这取经的,那她自然不会说什么,倘若是……   嘿嘿,那她就要好好调教了!   应该不会,就这人身上的气场,以及她的直觉,他不是个随便的。   既然不随便,就没有她那个倘若是……   他纠缠着她,微热的男性气息,令某女很快有些招架不住。   皇甫熠心里好愉悦。   她在回应他,她在回应他!   好一会,他结束了这个温柔,却执着而强势的吻,连城被他松开,通红的脸儿似是都要滴下血来了,但更多的则是甜蜜,是无法言喻的甜蜜。她低着头,眸光躲闪,不去接触某人的灼灼目光。   皇甫熠潋滟星眸含笑,俊脸上的表情却尤为淡然,仿若刚才那一吻再正常不过。   是啊,情侣间拥吻,是展露爱意最直接的方式,他喜欢这样的方式,也喜欢那种甜蜜,缱绻之感。   “好好照顾自己和我们的宝宝,其他的都由我来准备。”皇甫熠抬起手,轻抚着连城滚烫的脸颊,低声说。   他口中的其他的,连城知道指的是什么,心儿一软,“嗯”了声,道:“开春吧!”   皇甫熠好听的嗓音扬起:“太晚了。”顿了顿,他续道:“那时你的腹部都要凸起了!”   “不晚。”连城仰起头,撇撇嘴:“我说了不在乎旁人乱嚼舌头,再者,三四个月,不仔细看看不出什么的。”   “可我想早些和你在一起,天天在一起。”揽她靠在怀中,皇甫熠喃喃。   连城却挣脱开,坐直身体,看他一眼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得无条件服从,要不然就另娶他人好了!”即便开春成婚,于记忆缺失的她来说,还是有些太快了!   莫不是她患了婚前恐惧症?   应该是!   保准是!   放松,对,她要放松,在婚礼前一定要彻底放松,然后开心出嫁。   “好,我听你的!”   皇甫熠终无奈点头。   坐了片刻,他在连城额上轻印一吻,起身离去。   两个多时辰前,德祥酒楼。   皇甫烨睿端坐在二楼一雅间内,他在等一个少女前来,而那少女就是顾宁。   “她会来么?”注视着雅间门口,他心中暗忖:“他对我到底有无那个意思?”   他这会有些矛盾,希望顾宁即刻出现,又担心人到后,说出他不愿听到之语。   慢慢的,他思绪飘远……   缘分这东西有时候就是那么奇妙,宁远侯府未遭遇变故前,每年宫中举办的年宴,亦或是其他一些大的宴会,皇甫烨睿也不是没看到过顾家的嫡长女,和小女儿,但那会子,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宁远侯的小女儿动心。   但就在今年的选妃宴那日,他无意间看到了那抹纤细的身影。   少女生得极美,坐在御花园中的一座凉亭里眉眼弯弯,嘴角挂着甜美的微笑,静静地看着她的幼弟和灵儿在旁玩耍。   一瞬间,他就觉向来平静的心湖,似被人丢入一粒小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以至于他不由自主向她靠近,步入亭中。   那时,他们没说几句话,而他又担心太过唐突,也没有刻意盯着她。   父皇要给他和几个兄弟选妃,没看到她前,或许他不会有什么想法,可造化弄人,让他就这么遇到了她,而她,因尚未及笄,并未在参选女子之列。   就在他寻思着如何说服父皇,母后,这次先不选妃时,远处传来女子落水的呼救声。   与她一起急忙赶过去,看到的是她的二姐,也是他的皇妹定国公主,及顾侍郎膝下的嫡女,二人狼狈至极地站在荷塘边。   九皇叔赶到,照看着他放在心坎上的佳人,顾侍郎的嫡女手足无措地在旁站着,忽然,她双眼一闭就往地上倒,那一刻顾不得多想,他伸出手,将她的身体接住,拦腰抱起,便往太医院走。   他只想着救人,却没想到他的举动,在旁人看来,有多么的不合适。   就这样,他有了一个侧妃,一个他并不愿意接受的侧妃。   知道那女子无辜,但他自从晓事起,心里便生出一个想法,此生娶妻,只娶想娶的女子……   “来了!”雅间门被推开,看到一抹纤细的粉紫身影走近,皇甫烨睿顷刻间回过神。   ☆、第261章:拒绝   顾宁朝他微笑点头,行礼:“顾宁见过五皇子。”皇甫烨睿眸光微闪,轻声道:“说了无需在我面前客气,怎总是记不住?”   “自古以来,尊卑有别,礼不可失。”顾宁回了他一句。   着她坐到椅上,皇甫烨睿唇角动了动,又道:“皇妹和顾小公子可还好?”   顾宁在椅上落座,抬眸看着他俊秀的容颜:“多谢五皇子挂心,我二姐和骏儿安好。”   静寂的雅间内,在顾宁语落后,二人谁都没开口再说话,半晌,皇甫烨睿搭在膝上的那只手逐渐收紧,深眸看向顾宁,略显低沉的嗓音扬起:“我打算请父皇……”   顾宁臻首低垂,突闻他这话,急忙抬起头:“五皇子,我们不合适!”截断皇甫烨睿的话,见对方脸色变了变,但并未显怒色,她紧咬下唇,片刻后,满眼歉意地续道:“您人很好,可我们真的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抑制住心底骤然腾起的不适感,皇甫烨睿浅声问。   她为何要拒绝他?虽然……虽然有想过她会拒绝,可真听她当面说出口,他的心还是为之一阵刺痛。   他保持端坐姿势不变,就那么看着她。阳光从透窗而入,从他背上折射过来,给他身上的宝蓝色锦袍和乌发,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而他神色莫辨,置于桌上的那只手,不知不觉间握在了一起。   “回答我,为什么不合适?”他盯着顾宁,慢慢地道:“是因为我有侧妃?”   顾宁抿唇不语。   一双眸子低垂,看着面前的茶水。   “我后院并没有女人,唯一的侧妃尚未过门,而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意。”皇甫烨睿说的很慢,边说边观察着顾宁脸上的变化。   “顾慧是我的堂姐,而你身为皇子,注定此生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放在膝上的双手握紧,顾宁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迎上他深沉的眼眸,“我虽年岁尚浅,但我对自己未来要嫁的人,心里很明白。我不求对方大富大贵,也不求对方长得有多么俊俏,但我唯一要求的是,他一生只能有我一人相伴,无论身心,都只属于我,否则,我宁愿终生不嫁。”她说的很认真,澄澈的眸光也尤为坚定。   “你怎么就知道我做不到?”   皇甫烨睿迟疑片刻,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不打算娶我慧姐姐吗?,亦或是你想忤逆皇上?”顾宁眸光闪动,语声柔婉:“五皇子,咱们认识时间并不长,而我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说起来一点都配不上您。”   皇甫烨睿沉默,过去好一会,转移话题道:“你喜欢我吗?”   顾宁想直接摇头,却又怕伤到对方,所以一阵静默后,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说不知道,这是不是说她心里还是有他的,虽不多,虽没完全占据她的心,但最起码有他的存在,是这样么?   皇甫烨睿眼睑微敛,如是想到。   “顾宁……”他轻唤。   顾宁抬眸,静望着皇甫烨睿,有礼道:“五皇子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么?”眼前的俊脸没有太多表情,眸色幽深如潭,身姿笔直挺拔。陡然间,顾宁回想到许久前的某日,他站在她身旁,低声说“我喜欢你!”,那时,她脸上瞬间晕满红晕,脑中能想到的唯有快些从他眼前消失,事实上,她也那么做了,就在他准备往下说时,她提起裙摆,跑出了花园。   “五皇子。”她语声轻浅,但极为平稳:“您很好,我相信您未来的王妃一定是位贤良淑婉的女子!”   说完,她起身,朝皇甫烨睿一礼,就往雅间门外走去。   眼角余光能瞥见他依旧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直直地望着她。   即将走出门口之际,低沉的嗓音自她身后传来:“顾宁……”   顾宁脚步顿住,回头看向皇甫烨睿,微笑道:“五皇子还有话与我说?”   皇甫烨睿望着她,沉静的眼眸明亮至极,轻启唇:“你是我多年来唯一喜欢的女子,也是唯一当面表露心迹的女子。”虽然她比他小好几岁,但他就是喜欢上了她,喜欢上这个有着恬静笑容,心思明亮的女孩。   顾宁的心突地一跳,她没说话,就听他低沉的嗓音再度扬起:“更是我唯一想娶进府,想相伴一生的女子!”   望着他深沉,明亮的眼眸,顾宁只觉心跳得好快,就是一双眸子也禁不住闪了闪。   她喜欢他?   刚刚都已出言拒绝,晃眼工夫,怎就出现了二姐说的那些个有关喜欢……   心下摇了摇头,顾宁决定不去想自己身上刚才出现的奇怪反应,二姐都说了,他不是良配,再者,就算他所言属实,又能怎样?   身为皇室子弟,有着太多的不得已,为求安稳,她还是莫多想,一切就此打住为好。   拿定主意,她没再多做停留,走出了雅间。   她走了,没对他说的话给予一点反应,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甫烨睿凝望着空荡荡的雅间门口,明亮的眸中渐涌上一丝失落和隐痛,还有执着。   不求大富大贵,不求样貌如何,唯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她所求,他原本可以给她,可是就因为那个意外,致使他无法开口说一句,“我可以给你!”   要放弃么?   此生唯一为之心动的女子,他要放弃么?   皇甫烨睿就那么端坐着,默默地端坐着。   越是深想,心里越是难受。   多种滋味涌上心头,酸酸的,凉凉的,苦苦的……   作为一个自幼没有母妃陪伴在侧,处处受兄弟姊妹欺辱,嘲弄的皇子,他能安然活到今日,离不开母后的庇护。   所以,他不能令母后难做,不能辜负她的好意,不娶那位女子过门。   说来,那女子也是无辜的,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好像也并不想嫁入皇室。   然而,造化弄人,谁都没想到那日会出现突发状况。   抛去这个不想旁的,她此生所求,他给得起!   是的,他给得起!   因为他从未奢望过那把椅子,奢望过从一出生,就不属于他的荣耀。   就算被母后养大,他也没生出过其他的心思,毕竟他只是……   唇角扯了扯,他苦笑,苦笑自个,明知会有今日这个结果,却还是约心中的她,来此一聚,从而被当面拒绝。   可是他真切喜欢着她,即使见面机会不多,也会时常想起她,想起一个叫顾宁的少女。   且每当想起她的时候,他的心总是没来由的温暖,舒适。   他好希望有她陪伴在侧,时刻陪伴在侧,看着她甜美明亮的笑颜,与她走到人生尽头。   顾宁……   顾宁……   一个纯真,聪慧至极的少女,她,真就这么决然拒绝他了么?   皇甫烨睿摇头,不,她对他是有感觉的,她之所以拒绝,只是因为那个缘由,要不然,她不会在听了他真心之语后,脸儿泛红,目光躲闪。   心又刺痛了,想到顾宁头也不回地离去,皇甫烨睿的心又是一阵刺痛,仿若被人剜去一块,痛得久久无法起身。   那只放在桌上的手在这一刻,微微颤抖不止,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角依稀泛起一丝湿意。   难道,难道他真的就这样与她错过么,放弃她么?   皇甫烨睿的心剧烈起伏着,时而想绝不能就这么放手,不管顾宁现下是如何想的,只要他真心喜欢她,总有一天,她会被他的诚意打动,答应嫁给他,亦或是,实在不行,他就求父皇指婚,怎么着也得让她到他身边来,这样,她就成了他的女人,陪他相守一生。然,时而他又想着应该尊重顾宁,尊重她的想法,让她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痛苦,矛盾种种情绪交织着,最终,他深吸口气,有了决定。   ——他不能没有她。   顾宁离开雅间,没有即刻回府,而是在酒楼里呆了小半个时辰,随后又乘坐马车,前往其他的铺面巡视一番,这才回到侯府。   连城不在京中期间,巡视各铺面,及顾氏生意上的事,基本都是由她负责。   当然,顾祁在闲暇时也没少帮忙。   天际上最后一缕余辉散尽,夜幕如期落下,顾宁走进院里,就见顾骏眉眼笑意难掩,从连城屋里走出。   “骏儿。”有什么喜事吗?看着顾骏含笑的眼眸,她心里禁不住疑惑。   顾骏见她走过来,先是朝周围看了看,没发现有丫头四处走动,留意他和顾宁,方点头“嗯”了声。   “快告诉我是什么喜事!”在他身旁站定,顾宁澄澈的眼眸眨了眨,满脸期待。   顾骏示意她头低下一点,顾宁照做,就见顾骏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道:“二姐有宝宝了!”   “啊?”顾宁愕然,但转瞬喜上眉梢:“真的?”   “自然是真的了,不信你进屋问二姐。”肯定地说了句,顾骏便回了自个屋。   顾祁身份公开后,就住进他自己先前的寝院,也就是渺风阁,顾宁则一直在主院住着。   前些时日连城和顾骏归京,顾宁有征询他们两人的意思,是大家继续住在一起,还是回各自院子住,没等连城出声,顾骏首先发表意见,说要在主院再住段日子。   连城也没多想,点头同意。   “怎才回来了?”顾宁推门而入,径直走进内室,连城抬头,微微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卷,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床头坐好。   顾宁在她床边坐下,娇笑道:“恭喜二姐!”   “不就是怀个宝宝么,没什么可恭喜的。”连城笑笑,盯着她又问:“与五皇子表明你的态度了?”   “嗯。”顾宁敛起脸上的笑容,点了点头,好一会静默后,她长睫微垂,慢慢道:“与他说明后,我在酒楼里看了会账本,接着又去巡视各铺面,这才回来的有些晚了。”   瞧她神色不对,连城柔声道:“后悔了?”小丫头该不会喜欢上五皇子了吧?   顾宁摇头。   “那你这是怎么了?”连城不解。既然不后悔,为何闷闷不乐?难道五皇子对她说了什么?这么想着,她不由问:“五皇子对你说了什么?”   “二姐……”咬了咬唇,顾宁抬起头,看着连城,低声道:“他真心喜欢我,可我却让他伤心了!”她没就连城之言作答,而是倾诉着自己的心里话,“与他说明我的想法后,我……我感到有些失落……”他脸上的表情虽没什么变化,但她能感觉到,他心里不好受。   连城抿唇,静默片刻,说出一句令顾宁诧异之语。   “你或许喜欢上五皇子了!”   顾宁先是一怔,接脸颊微红:“二姐,我……”连城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心里轻叹口气,道:“宁儿,感情有时候很奇妙,就像我,明明已不记得与熠亲王之间的过往,却还是不由自主被他所吸引。”顿了顿,她又道:“有些话也不怕你笑话,就我的性子,对感情的反应是极其迟钝的,但我也不知为什么,在一看到熠亲王时,就会脸红心跳,所以,当我确定自己的心意后,便没多想,愿意嫁给他,与他携手一生。可这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他只能有我一个女人,否则,我不会答应他的求婚,哪怕我现在身怀有孕。”   “五皇子这个人,下午你出府前,我对你说过,他人不错,无论是性情还是样貌皆不错,可是他却有一个皇子身份,更有一个即将过门的侧妃,这无疑给你们之间划出一道鸿沟,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他身边有旁的女人……”连城欲往下说,顾宁却突然截断她的话:“二姐,我介意!”今日她是有些决然,且在知晓有可能喜欢他的情况下,表明自己的心思,决然转身而去,那么她就不会后悔。   语落,她嘴角挤出一抹微笑,看起来好不勉强。   “好啦,不想笑就别笑了,难看死了!”捏了捏她秀挺的鼻子,连城笑嗔一句,片刻后,表情认真道:“别难为自个,走着看着,如果他真值得你喜欢,二姐能帮到你的自然会帮。”   顾宁闻言,唇角动了动,嗫嚅道:“皇上现在还没立储君,照目前的形势看,他或许也有可能成为太子人选,到时若真如此,他就会有很多的不得已,所以他即便对我再好,我都不会违心与他要好,做他后宫中的一员。”   “你做什么决定二姐都支持,只要你开心就好。”连城握住她的手拍拍,笑笑没再说话。   顾宁靠近她怀中,环住她的腰身,头贴在她胸前,很感性地道:“谢谢!二姐,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爱护,谢谢!”   “傻丫头谢什么啊?我可是你二姐,日后再说这些见外话,看我怎么惩罚你!”说着,连城在顾宁额头弹了一记。   故作疼痛的样子,顾宁退开她的怀抱,揉着额头道:“真疼,二姐的手劲可真大!”   连城笑:“别装了,我刚可只是碰了你一下,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   闻言,顾宁盈盈一笑,吐了吐舌头,而后放下手,看着连城道:“二姐,你觉得蓉姐姐怎样?”   “很好啊,是个不拘小节,极为爽快的女子!”回京第二日,连城便见到了萧蓉,一开始对方的爽朗热情,还真惊到了她,直到听顾宁介绍,说她们二人是好友,她方仔细打量这位她曾经相交的好友,没心机,即爽快又热情,是个好妞。   顾宁听她这么赞萧蓉,眼珠子一转,笑问:“那二姐觉得蓉姐姐做我们的大嫂好不好?”   “大哥没定亲吗?”回府这么长时间,她基本没出过主院,更是没过问过府中之事,也就不知兄长有无定亲。   “没有。”顾宁说着,眸光忽然就暗了下来,可这也只是转瞬功夫,“蓉姐姐喜欢大哥,我们撮合撮合,让大哥娶了她好不好?”   连城含笑点头:“好啊!”她与皇甫熠成婚后,这个府里确实需要一个女主人,否则,就小丫头一人打理侯府内外的事务,肯定是不成的,再者,就兄长的年岁,也早该娶妻了!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顾宁高兴地一拍手,起身准备回自个房间,但在与连城道别,转身走出两步后,又突然回过头看向连城绝美的脸庞,问:“二姐要一直蒙着面纱吗?”   样貌变化太大,加之连锦经常光顾侯府,还有就是尚未擒获洛翱,连城在一番思量后,决定暂时还是先戴着面纱比较好。   回京途中,顾骏告诉她的每件事,她都牢记在心。   洛翱,一个死上百次,千万次,甚至更多次都不为过的恶徒,并不知晓灵月的太女就是大周宁远侯府的二小姐,倘若被他知晓她还有这么一个身份,势必会引来他疯狂的报复。   对于阴险小人施出的手段,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缘由么?   无非是敌在暗,我在明。   但凡她的身份暴露,头一个受牵累的就是宁远侯府。   顾骏说了,若不是她,洛翱就不会兵败如山倒,受重伤逃得没了踪影,同时,灵月的危难也就不会解除。   总之一句话,洛翱恨她!   恨她粉碎了他的计划,因此,若知晓她顾二小姐这一身份后,势必会发起报复。   她不怕报复,但她不能不顾及这个侯府。   “出府是要戴的,至于戴多长时间,就要看那个大坏蛋什么时候在大周露脸了!”只要洛翱出现,将他彻底除去,那么她时常戴在脸上的面纱,自然就不用再戴了。   谋求大周,乃至整个中原,野心倒不小!   连城敛起思绪,嘴角随之漾出一抹微不可见的冷笑。   顾宁“哦”了声,出了房门。连城不知她为何突然问她这个,但她深知顾宁绝无坏心。   抚上脸庞,连城轻叹口气,暗道:为什么要长着近乎一模一样的脸?   有关灵月的事,有关她的身份等等事,她现在都知道,连锦,她血缘上的胞姐,自回到京城,人她是见到了,且见过好几次,除过身上时不时散发出的孤冷气息,是个不错的女子。不知出于何种缘由,这位胞姐并未与她相认,“连锦……”拿起枕边的书卷,连城百无聊赖地翻着,暗忖:“难不成你也喜欢皇甫熠?要不然怎不搬离熠亲王府?”此等狗血,最好别出现!   否则,谁会成为杯具,再清楚不过。   面纱这玩意儿,戴在脸上,是让人感到极为神秘,然而于连城来说,若无特殊情况,她是万万不会花心思,耍弄这等小聪明。   近期在府里,她偶尔会取下面纱,出现在院里,亦或是花园中,丫头仆妇看到她,无不感到疑惑。   那是他们的二小姐吗?完全不同的容貌,可是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完全无二,奇怪,真是奇怪……   丫头仆妇心里是疑惑不已,但他们中却无人私下里议论这个话题。   只因他们听到世子称呼那姿颜绝美的女子为二妹,三小姐和小公子称其为二姐,最最重要的是经常光顾侯府的熠亲王,他唤那女子连城。   连城,这不就是他们二小姐的闺名么,由此可见,二小姐就是二小姐,即便样貌发生了变化,人是二小姐却没错。   有了这个认知,加之顾祁在全府下人面前放下话,好好当差,莫背地里谈论主子是非,更不许将主子们的事传至府外,有违者,必严惩!   ☆、第262章:娶亲   其实,就算他不在下人面前不这么放狠话,也无人敢乱传主子的是非。   尤其是传连城的。   他们敬畏二小姐,敬畏那被坊间传为神女,领军击败东旬大军的奇女子,因此,他们近些日子对连城的样貌即便心生疑惑,也没哪个妄加猜测,乱说是非。   某女现在就是只米虫,啥心都不操,除了每日吃喝睡觉,就是偶尔在丫头跟随下,到花园中逛一会。   美其名曰——养胎。   无论是顾祁,还是顾宁,小顾骏,都乐于她这样。   “二小姐,咱们该回院里了!”花园中,唤碧随在连城身后,低声道:“虽说这两日天气好,可是风大得很,要是受了风寒就不好了!”距离今冬第一场雪停,已过去一个来月,花园中腊梅盛开,阵阵冷梅香随风而过,落入鼻尖,别提有多醒神。   连城有内力护身,外加披着纯白狐裘斗篷,一点都察觉不到冷,只见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唤碧,微笑道:“你若觉得冷就回院里去吧,我在花园中再走走。”最近她心情极好,大哥在努力劝说下,终于与萧府结下姻亲,且已定下良辰吉日,迎娶新娘子过门。   “二小姐,奴婢不冷,奴婢只是担心您着凉!”世子快要娶亲,主子高兴她知道,可也不能因为心情好就跑到花园里来吹冷风啊,这要是让世子和熠亲王知道了,还不知有多疼惜呢!唤碧心里寻思了一会,又道:“世子最近虽然忙着操办婚礼,可得了空,就着李木到主院来叮嘱奴婢几个,一定得劝住二小姐,别动不动就跑出屋到外面吹冷风。”搬出世子,主子该听她的劝回院里了吧?   “你别愁眉苦脸啊,我不就是在花园里走走嘛,哪有那么弱不禁风的就着凉。”见唤碧盯着她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连城无奈叹口气,举起双手,做缴械投降状:“好了好了,我败给你了,现在就回院里。”说着,她就往主院走。   “王妃!”   王妃?是在叫她?连城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   顿住脚,不等她回头,两抹纤细的身影,便倏然出现她面前。   “离影(绮梦)见过王妃!”离影身上的伤最近才完全康复,而绮梦也是近期忙完皇甫熠交代给她的差事,回京向主子复命,却不成想,被皇甫熠指派,和离影一起到未来王妃身边伺候,以护其安全。   连城澄澈的眼眸眨了眨,仔细打量起眼前两位美人儿来。   身穿淡青衣裙的美人儿,双眸含泪,定定地看着她,好似与她很熟,好似有许多话要对她说,唇角抖动,慢慢的,单膝跪在了她面前。另一美人儿身穿火红衣裙,模样儿生得尤为艳丽却不张扬,不卑不亢向她见过礼后,就那么挺直腰身,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她们是皇甫熠身边的人?   是了,如若不是,又怎会称她为王妃,并且有着不错的功夫。   数日前,他有说过,会安排两个属下到她身边,贴身保护她的安全,当时她说过不用,丫的还是擅自做主把人给安排过来了。   “王妃,都是离影不好,才害得你差点丧命在迷雾山,在此,离影请您降罪。”离影低头请罪。   离影?皇甫熠在她面前似乎有提到过这个名字,塔瓦沙漠,迷雾山……   连城回想皇甫熠曾对她说过之事,说她是如何离开庸城,又是如何穿过死亡沙漠,翻过迷雾山,到灵月去做什么等等。   迷雾山上她遇害,差点死在一叫莫婉倾的女子手中,还有那会她是和谁在一起,他当然都有提到过。   “起来吧,你没有做错什么。”知道离影是哪个后,连城收拢思绪,俯身扶离影站起。   离影眼里泪水滑落,神色恭敬再次朝她一礼:“谢王妃宽恕离影!”   连城笑着摇摇头:“既然过来了,往后你们就跟在我身边吧!”她可不矫情,丫的既然把人都指派过来,那她索性就收在身边用着。   离影和绮梦极为恭敬地应声是,然后随在连城身后往主院走去。   对于眼前这个新主子,绮梦是有一定认知的,因此在听到皇甫熠下达的命令后,她只短暂怔忪片刻,便接下这份新差事,贴身服侍连城。   先不说连城在京中,乃至在天下百姓中的名望有多么高,单就那晚晓月楼里发生的事,都足以让绮梦为之惊叹,折服。   那一刻,她只觉舞台上的女子,如星光般璀璨,无论是恣意舞动,亦或是凝向众人,淡淡言语,那女子身上皆流露出一股子无形的吸引力,将人的视线不自觉地吸引,怎么也挪转不开。   尊主望着女子时的目光,看似淡漠,看似无丝毫感情,但她知道,他在隐忍,在压抑,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感爆发。   他当时负手身后,紧紧握在一起,所以她绝不会看错。   女子容颜清秀,舞姿时而轻灵曼妙,时而又潇洒张扬,狂 野 性 感。   从舞姿中,她看出那正在舞动的女子,是个聪颖睿智,做事果决之人,事实上,正如她所料,那舞动着的女子确实是如此。   尊主有着天人之姿,风华绝然,跟在他身边,为他做事,她从未有过怨言,哪怕多年来,他一次都没有认真看她一眼,她也无怨无悔,甘愿为其奉献自己的忠心,一生一世。   他喜欢那女子,很喜欢,她不知因何事,他要避开,避开与那女子正面接触,甚至故作淡忘他们彼此间的感情,可是她知道一点,那就是舞动中的女子,与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唯有那女子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睥睨天下。   连城在前面走着,她感知得到一道灼灼视线在打量着她,更知道那道视线的主人是哪个,但她脚步未停,依然很是随意的朝前而行。   她唇角微勾,一丝淡淡的微笑,挂在唇角。那笑容舒适而恬淡,不夹杂丁点不好的情绪。   世子要大婚了,开了春,距离二小姐大婚的日期也就近了,为此,宁远侯府上上下下,除过某只米虫,皆忙碌不已。   这一天,终于到了顾祁大喜之日。   暖阳倾照,碧空万里无云。顾祁身穿大红喜袍,端坐在马背上,领着吹吹 打打,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向萧府远远而去,俊郎如他,不知乱了多少女 儿心。   娶妻?说实话,自家里出事后,他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即便是现在,他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被二妹,被那娇俏,时而古灵精怪,时而聪慧睿智,沉稳至极的小女子说服,以最快的速度请人到萧府提亲,随之过礼,定下婚期,再到今日敲锣打鼓,唢呐声响,上门迎娶。   “大哥,你觉得萧姑娘如何?”嘴角噙笑,她满目期待地看着他。   “很好。”他淡淡答。   “那你请人前往萧府提亲好不好?”澄澈的眼眸眨了眨,她眸光更为期待。   他不解:“为何?”   “你该娶妻了啊!”她理所当然。   他看着她,看着她一双明亮的眸中,那眸中清清楚楚写着“大哥,你的反应咋就这么迟钝涅!”,明明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她却眨着纯真的眼眸,笑嘻嘻地与他四目相对,像是根本不知自己的小眼神已被他逮到。   “不急。”心下笑笑,他神色温和,摇头道出一句。   她眉儿挑起,眨巴着眼睛:“你怎么能不急呢?”   “等安顿好你和宁儿,大哥再议亲不迟。”他眸中笑意涌现,温声说。   “哪有兄长尚未娶亲,妹子就嫁人的道理!而且大哥不急,我急啊!”她不高兴了,嘟起嘴巴看着他。   他知道她并没有真的不高兴。   于是笑笑:“有的。”微顿片刻,他又说:“你急?你有身子,万事都不能急,知道么?”她急,他虽不知其意,但他没打算追问。   “大哥,你看你马上就要做舅父了,可我要到猴年马月做姑母啊?”她表情颓丧,低声道。   他笑容不变:“会让你做姑母的。”丫头这是要他娶亲么?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他娶亲,善良如她,总这么为家人着想,即便记忆缺失,爱护家人的心思却一点没变。   她拿起帕子开始擦拭眼角,,肩膀随之还不停耸动:“我离开了,府里就剩下大哥和宁儿,还有骏儿,大哥每日那么忙,宁儿和骏儿还那么小,谁来照顾他们?我不想看到宁儿受苦,不想看到和骏儿小小年岁就担负太多,如果大哥娶了嫂嫂,宁儿就可以轻松些,骏儿呢也就能安心读书,我呢也就能好好安心养胎,来年给你生个聪明伶俐的小外甥……”   知道她在装哭,但她出口之语却字字发自心底,心为之一软,他好一会,方道:“傻丫头,你想那么多做什么?现在你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腹中的孩子,高高兴兴地等着出嫁就行。”他轻声说着,眼角微泛湿意,仰起头,被他逼退。   她不说话,低着头,肩膀依旧耸动不止。   无奈叹口气,他妥协了:“你想让大哥娶萧姑娘?”   “宁儿和骏儿也想。”她没抬头,轻声回她一句,片刻后,她又说:“萧姑娘很好,还是我的好朋友,她心思纯正,为人爽快,行事利落,有他陪伴在大哥身边,我放心,宁儿和骏儿也放心。”   萧蓉,御林军副统领萧湛之胞妹,如果论家世,萧府和宁远侯府根本没什么比头,然,同为朝廷,为皇上效命,他了解萧湛的为人,是条铮铮汉子。有这么个出色的儿子,说明他的父母,家风都没甚问题,从这,不难看出萧蓉是个好姑娘。   是啊,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姑娘!   二妹奉旨率军出征,她不顾家人劝阻,追二妹到庸城,一起对敌,二妹失踪,她随着大军胜利凯旋而归,来到侯府,一看到他就泪流满面,自责不已,说是她没有保护好二妹,没有尽到朋友的职责,以至于令二妹生死未卜。   他怎么能怪她呢?   作为兄长,都没能陪在妹子身侧,没能为妹子出头,任那些歼佞之臣在朝堂上算计一个弱女子,他混账,他混账至极,又有何资格怨责她,怨责一个为朋友不顾惜自我安危的女子?   许是出于朋友之谊,又许是她真的怨自个,后来的日子里,她隔三差五就来侯府,安慰三妹,陪着散心,说话,好疏解三妹的心伤。   有她出入府中,三妹心情逐渐有所好转,他,亦是。   他们皆相信,二妹不会有事,骏儿也不会有事。   久久没听到他说话,她慢慢抬起头,眨着泛红的双眸,看着他说:“大哥,你不喜欢萧姑娘么?是因为她的行为举止不像大家闺秀吗?”   原以为她装哭,不料,看到她泛红的双眸时,他的心微微一痛,他……他怎么能让她哭,怎么能害得她落泪?这要是被那个爱她胜过生命,高深莫测的男子知道,还不知要怎么心疼。   而眼下,他自个已经很心疼了!   “她很好。”他微笑着说了句。   大家闺秀?呵呵,大家闺秀有多好?表面看起来个个娴雅端庄,温柔可人,实际上又有几个表里如一,秀外慧中?   相比较那些如木偶,惺惺作态的大家闺秀,他倒是欣赏像二妹这样,洒脱自如,不拘小节,偶尔娇态流露的女子。   萧蓉是她的朋友,两人之所以能成为朋友,说明她们脾性相投,彼此谈得来,相互欣赏对方的行事作风。   娶这样一个女子做妻,倒也符合他的心意。   至于是否喜欢对方,他现在说不上来,但他相信,随着时光流转,他会喜欢上,甚至爱上自己的妻。   “那大哥要娶她吗?”她看着他,眼里再次聚满期待。   他唇角勾起,含笑点头:“只要她尚未婚配,我就请人上萧府说亲,娶她过门。”   “哇,太棒了!大哥,我爱你!”她突然就笑逐颜开,且蹦跳着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抱着他的脖颈,就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他当机怔住,而她却已松开他,欢快地走向书房门口,银铃般的笑声不时从她嘴里发出。   “大哥你忙哈,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三妹和骏儿去。”走到门口,她突然止住脚步,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音落,她盯着他明媚一笑,嘴里随之又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走了,脸儿上没有一丝难为情,目送她娇俏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抬手抚上脸庞,抚上被她亲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有她留下的温度,以及她清新甜美的气息。   他虽不清楚她为何要那么做,为何亲他一下,但他却明白,她的亲吻是单纯的,是纯粹的,不会夹杂任何暧 昧成分在里面。   她或许是因为高兴,对,就是因为太过高兴,因为目的达成,才喜不自胜,抱住他亲了下,那是她最直接的情感外露,别的没什么。   他笑了,抚着被她亲过的地方,笑得一脸无奈,宠溺!   “真顽皮!”他眸光轻柔,低喃一句。   为说动他娶亲,下的功夫倒不小,还装哭,让他不由自主为之心软。   街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们,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个个紧盯着顾祁不放,看着他俊郎的容颜,看着他坐在马背上的伟岸身姿,看着风儿中他随风飘动的袍摆。   “顾世子好俊哦!”   “那是自然,想当年宁远侯可是咱们大周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   “有宁远侯和侯夫人那样的父母,顾世子生得俊俏那是自然了!”   ……   对于飘入耳里的议论声,顾祁似乎全然没有听见。   他嘴角挂着浅笑,目视前方,就那么朝前行进着。   萧府内外无不洋溢着喜气,萧蓉头戴凤冠,身穿大红嫁衣,坐在床边,脸儿上尽显羞涩。   “蓉儿,娘说的话可都记住了?”萧母握住女儿的手,眉目慈和,柔声问。   “嗯。”   萧蓉点头。   萧母看着女儿脸上的羞态,及眼里掩饰不住的甜蜜幸福,笑道:“娘的蓉儿真是个有福的。”   “娘,我会幸福的是不是?”就算已经身穿嫁衣,就算知道他正骑着马儿,带着迎亲队伍来娶她,她还是似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能嫁给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梦想能变成现实。   她喜欢顾大哥,真心喜欢着,可是以他们两府的家世背景,要嫁给他,那只能是梦想。   然而她没想到,宁儿对她说的玩笑话,没过多久就成为了现实。那个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令她心神荡漾的男子,他突然间就请人到她萧府提亲,且过礼,下聘等事宜几乎一气呵成。   当时她就想,整个京城怕都是被他所行之事轰动了!   后来听丫头们说,街上把他和她之间的婚事,传的那叫个精彩。   有为他抱不平的,说堂堂侯府世子,定国公主胞兄,怎就看上个男人婆……   有鄙夷她的,说她一个寒门粗俗女子,有什么资格高攀宁远侯府世子……   还有的说,大婚后不久,她多半会被休出府,就算不被休,也会被顾世子冷落……   街上的传言再多,再难以入耳,于她来说,却是一点都不受影响。   因为她知晓他的想法,知晓他眼里的她是什么样的——她很好!   连城不会骗她,她们是朋友,她让丫头给她送信,说让她尽管许下这门婚事,说他对她印象极好,还数次说她很好。   基于此,在爹娘,大哥商议要不要应允宁远侯府的婚事时,她果断说要嫁,否则,就当姑子去。   家人之所以有顾虑,就是因为两家门第相差太过悬殊,怕她日后会受委屈。   受委屈?   她怎么可能受委屈?   顾大哥虽少言,但人很好。   连城和宁儿,骏儿,他们亦很好,与他们在一起,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被轻视。   他们待人真诚,就是府里的下人,在看到她时,也是甚为有礼,从没有让她感觉到不舒服。   萧母染着笑意的眸中,涌现些许湿意,她点头,眸光慈和,笑着道:“娘的蓉儿会很幸福!”将头轻搭在母亲肩上,萧蓉一脸幸福:“娘,你别伤心,我会经常回府来看你的。”   “傻丫头,嫁了人就不能太过随意行事,难道你忘了娘这些时日对你说了些什么?”萧母虽是在斥责女儿,但言语里却没丝毫恼意。   萧蓉挽着她的胳膊撒娇:没忘,我没忘,不过呢,宁儿曾对我说,他们侯府没有什么严厉的规矩,所以啊,我想婚后顾大哥一定不会阻止我多回府走动。”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由着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知道吗?”萧母紧了紧女儿的手,叮嘱道。   “嗯。”萧蓉点头。   萧母这时长叹口气,道:“也不知你大哥何时能成家,再过个把月,他就二十有二了,像他这个年龄的,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儿郎也已差不多都娶妻生子了,他倒好,我和你爹一提到请人到府上给他说门亲事,他给我们的就是一句“不急。”,问他可有中意哪家府上的小姐,有的话,咱们可以请人上门去提亲,他要么沉默,要么摇头……”女儿这就要出嫁了,儿子的亲事却是一点眉眼都没有,她急啊,可是光急也没有法子!   “娘,大哥他……他或许已有心上人,只是觉得……”   ☆、第263章:别扭   萧蓉坐正身形,看着母亲,言语间断,终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会是她想的那样么?   大哥对宁儿有意?为疏解顾宁的心情,萧蓉曾将其多次带到萧府散心,难免会碰到萧湛。   有一次,萧蓉有事离开一会,留顾宁一人坐在花园中的一座凉亭内,结果等她办完事,走到花园入口时,不经意间看到萧湛站在一棵花树下,正对着顾宁坐着的方向,静静地看着。   她看不清兄长眼里的神光,但她能看出,他很专注。那会她没多想,可后来的日子里,顾宁被她带到府里,但凡兄长在,总会时不时地有留意人家小姑娘。   不是她要多想,而是她真觉得兄长向来清心寡欲,完全不知儿女情长的兄长,竟留意起一个女孩子来。   他看上顾宁了,这是她得出的结论。   萧母闻言,先是一怔,随之脸上笑容浮开:“你大哥看上哪家府上的小姐了,你认识吗?快告诉娘,那位小姐叫什么名字?”   萧蓉没有吭声。   萧母看着她,半晌后,道:“蓉儿,你该不会想告诉娘你大哥看上了顾三小姐?”萧蓉没点头也没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顾三小姐今年最多也就十四……”萧母喃喃,回想起儿子近期的言行。   街边,陆玉挽脸蒙面纱与丫头银翘,站在一众看热闹的人群后,望向那骑在马上的高大身影。   如果……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那人是不是也像顾世子一样,骑着高头大马,唇角挂着微笑前来信阳侯府娶她?   如果……如果他们的大婚顺利举行,这会她是不是依偎在他怀中,正你侬我侬?   陆玉挽眼角湿润,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一个如果都没有,即便她想骗自己,只要你耐心等待,说不定哪天能遇到他,到那时,你可以舍弃一切,和他远走天涯,但是此时此刻,不,或许往前再推些时日,她就已经欺骗不了自个,在所有的事实面前,她就已经欺骗不了自个了!   这一刻,她的心里有着挥不去,抹不掉的失落和黯然,以及痛苦。   原来无论她多么努力,想要遗忘过去,都无法做到。   他早已烙印在她心里,哪怕有朝一日,她嫁为人妇,成为人母,怕是也难以忘记他。   呵呵!她真傻,为什么要这么傻?他不喜欢她,一点都不喜欢,她却义无反顾地赔进了一颗心。   他现在在哪里?可知定国公主来年三月底,嫁给熠亲王为妻?   真傻,为个不爱自己的男子赔进一颗心,她真傻,且傻得无可救药。   陆玉挽怔怔地望着渐行走远的迎亲队伍,银翘突然轻扯她的衣袖:“小姐,我们还要继续看吗?”   回过神,陆玉挽收拾起纷乱的思绪,看向她:“回吧。”   银翘“嗯”了声,搀扶陆玉挽朝信阳侯府方向走,小声道:“萧小姐可真有福气。”一寒门女子,就算其兄是御林军副统领,说到底还是个没什么分量的寻常女子。   “她是挺有福气。”陆玉挽淡淡道出一句,就没再说话。   半个时辰后。   抬着新娘的花轿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停在了宁远侯府门口,喜庆的氛围,自然引来不少民众为围观。   连城蒙着面纱,在大门口一侧站着,离影和绮梦各站她左右,以免她被人撞到。   她无需张望,便一目了然看到顾祁那高大挺拔,英姿不凡的身影。   “大哥今天帅到爆了!”心里喜滋滋地暗忖一句,她盯着那抹颀长身影,眼眸一眨不眨。大红喜服量体裁制,穿在他身上,衬得他玉树临风,俊美绝伦。   皇甫熠与陆随云,还有参加婚礼的几位皇子站在一起,他的目光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落在新娘的花轿上,而是长时间地凝注着连城。   她站在那里,眉眼间聚满盈盈笑意,即使不说话,即使就静静地站在那,也是满身灵秀外溢,吸引着人的目光。   似是感知到他的目光,她眸光挪转往他这边看了过来,望着他,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又将目光落在新郎官身上。   婚礼很热闹,待将新人迎进府,即将拜天地时,宫里来了圣旨。   众人跪地,等顾祁接旨后,皆起身恭喜。   “宁远侯,恭喜恭喜!”   “恭喜!”   “顾世子……哦,不对,现在该称呼您为宁远侯了,恭喜啊!”   ……   从众人的恭喜声中,不难听出,顾祁已正式继承父亲用战功获得的侯爵之位,同时,皇帝还册封新妇为诰命夫人,喜堂中这一刻,比之刚才更为热闹喜庆。   新人拜堂后,众宾客入席,顾祁没少被敬酒……   渺风阁,新房里,萧蓉脸上袖红,眉眼低垂静静地坐在床边。   没想到顾大哥还有那么温柔的一面,她心里想着,不知不觉间觉得热热的脸颊,愈发滚烫难耐起来。   “我已吩咐厨房,给你送些饭菜过来……”挑起她头上的红盖头,两人喝过交杯酒后,他眸光灼灼,语声轻柔:“我出去应酬了,一会回来。”   真嫁给他了!   她真嫁给他了!   抚上滚烫的脸颊,萧蓉唇角漾出一抹柔和而美丽的笑容,别想了,再想下去,心儿怕都会跳出胸膛。   好快,她能感觉到心跳得好快。   “小姐,侯爷既然都已经说了,要不奴婢服侍您用饭菜吧?”丫头秀芬上前,向她一礼,低声道。   萧蓉摇头:“我不饿。”   秀芬咬了咬唇,退至一旁,没再说话。   门外,顾骏和顾宁透过门缝,睁大双眼朝屋里瞅着。   “三姐,嫂嫂的脸好红,你说她是不是正想着大哥啊?”明显有些兴奋,但压得极低的声音自顾骏嘴里发出,“她怎么不坐到桌前用饭菜呢?这可是大哥特意交代厨房做的呢,要是一会凉了,吃起来对身体可不好。”   顾宁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似是自语,又似是在说给身旁的顾骏听:“嫂嫂好美!是不是每个女子新婚这一天都这么美啊?”   “没错哦!”连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后,眸光狡黠,盈盈笑道:“要看就进去看好了,干嘛挤在门边从门缝里瞧?”真是没长大的孩子,不仅将守在门外的丫头妈子打发走了,还吩咐院里的下人不许随意走动,好方便他们在这“偷 窥”。   突然听到她轻浅带笑的声音,顾宁和顾骏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   只见两人拍拍胸口,一脸尴尬地站直身体,而后抿唇笑而不语。   “好了,进去吧!”好笑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连城推门就往屋里走。   萧蓉以为是顾祁回来了,忙起身,看向门口轻唤:“顾大哥你回来了!”   “嫂嫂怕是还要再稍等一会呢!”连城眉眼弯弯,张嘴就打趣萧蓉一句。   “奴婢见过二小姐,三小姐,骏少爷!”秀芬向三人各施一礼,退出门外。   萧蓉此刻好不难为情。二妹在打趣她么?意在她急于见到顾大哥,肯定是了,坏丫头,不知道她会难为情吗?   抬起头,她看向连城故作凶恶状,狠剜一眼,恼道:“不许打趣我!”   “哎呀呀,嫂嫂这是恼羞成怒了么?宁儿,骏儿,二姐好怕怕,怎么办呢?我是不是该找大哥告状去,让他今晚好好惩罚咱们的嫂嫂。”连城表情夸张,连连拍着胸口,还不忘朝顾宁,顾骏挤眼。   熟料,顾宁,顾骏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顾宁道:“二姐,你别打趣嫂嫂了,瞧她这会脸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了呢!”   顾骏这时补上一句:“嫂嫂的耳根子也好红,是不是生病了啊?”他没再笑,而是眨着澄澈明亮的眼眸,一脸纯真地看着萧蓉。   “喂,你们……你们未免也太坏了吧!”这是闹洞房么?可是哪有小姑子,小叔子一起来闹嫂嫂的洞房,羞死人了,这让她以后还怎么与他们好好说话嘛?   萧蓉跺了跺脚,转身走到桌前坐下,哼声道:“我不理你们了!别和我说话哦,说了我也不理你们!”   “真的吗?”连城笑米米地问。   萧蓉脱口答: “自然是真的。”   院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连城眼珠子转了转,忙向顾宁,顾骏打了个手势,二人见状,边点头,边弓着腰,脚步轻移,宛若捕捉老鼠的猫儿一般,躲在了屏风后面。   “嫂嫂,我刚和你玩呢,别生气哈!”声音放低,放柔,连城亦慢慢往屏风后挪步,见萧蓉坐在桌旁,不出声应她,她憋住笑,又问:“你确定不理我了吗?”   让她别生气,哼,她是没生气,只不过反逗他们玩呢!谁让他们先打趣她?   秀芬在门外侍立着,见顾祁走了过来,行礼:“奴……”不料,未等她说出后话,顾祁抬手示意免礼。   轻推门二人,看到萧蓉独自坐在桌前,他提步走近,正欲开口询问这位新婚妻子用过饭菜没有,却听佳人道:“不理。”   皱了皱眉,他心下不解。   不理?   这是打算不理哪个?   疑惑间,就听到佳人又说:“你坏死了!我那么喜欢你,你倒好,不知安慰我,还来打趣我,你知道吗?我的心好慌,也好紧张,好怕和顾大哥面对面站在一起,我感觉今天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   连城和顾宁,顾骏躲在屏风后,紧捂住嘴巴,,生怕一个不小心,会爆笑出声。   “二妹是和你闹着玩呢,别往心里放。”以顾祁的警觉性,又怎不知屋里还有旁人,眸光挪转,他满目宠溺望摆放屏风的位置看了眼,而后走至萧蓉身旁,看着桌上未动筷的菜肴,温和的嗓音再度扬起:“怎没用饭菜?”说着,他看向门外:“来人。”   秀芬低着头,恭谨而入,行礼:“侯爷有何吩咐?”   “将桌上的菜端下去热热。”顾祁吩咐道。   秀芬应声是,退至门外。   萧蓉在顾祁出声时,已然站起,但她没有面对新婚丈夫,亦没有向其行礼,她这会只想尽快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什么时候进屋的?   是不是将她刚才说的话都听到了?   怎么办?   她现在该怎么?   好羞人哦!她怎么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说那些闹情绪的话,这下好了,他会不会觉得她太不晓事了?又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心胸狭窄的女子?   一想到这,萧蓉觉得她不能让顾祁误会,误会她是小肚鸡肠之人,于是,她转身面向顾祁,羞涩一礼:“妾身见过侯爷。”   顾祁神色温和,笑看向她:“这又没外人,不必拘泥礼节。”   身形站好,萧蓉垂眸,长睫轻颤,低声道:“刚刚妾身言语有失……”   看到新婚妻子脸儿微白,明显不安的样子,顾祁笑着摇了摇头,对着屏风后道:“还不出来么?难不成要大哥将你们一个个拎出来?”三个调皮鬼,不去宴席上招呼宾客,跑到婚房来打趣自个的嫂嫂,真真是贪玩得紧!   “……”萧蓉一听他这话,眸光亦望向屏风后,就见连城,顾宁,顾骏相继走出,且个个脸上都挂着掩饰不住的大大笑容。   登时,她感到窘迫不已。   连城笑出了声:“大哥,你看嫂嫂是不是很可爱啊?”   “没大没小。”顾祁笑嗔。   顾宁,顾骏站在连城身侧,只是抿嘴笑着,并没有言语。   “嫂嫂和我可是好朋友,她才不会介意我说什么呢!”连城声音娇婉,面上表情尤为轻松。   顾祁眸光宠溺:“你嫂嫂不介意,大哥介意,快些道歉。”说着,他将目光挪向顾宁,顾祁,“还有你们两个,也快些向你们的嫂嫂道歉。”   “大哥真偏心,这还没洞房呢,就护着嫂嫂,看来,我们以后没人疼没人爱了!”连城佯装吃味,小声嘀咕两句,却按着兄长的话,面向萧蓉道:“嫂嫂,刚刚对不起啦,您气量大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哈!”   萧蓉脸颊通红,绞着手指,咬着唇道:“连城……我,我……”   “好啦,瞧你咋就这么扭扭捏捏呢,我不逗你了,认真对你说声对不起,我啊,很喜欢你这位嫂嫂,宁儿和骏儿也很喜欢呢,这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低头不见抬头见,千万莫拘泥于礼节,弄得我都不知如何与你说话了!”握住她的手,连眸光真诚,微笑着道。   萧蓉脸上的热度退散不少,听完连城的话,她抬眼看向顾祁,见其点头,她方对着连城“嗯”了声。   连城松开她的手,盈盈笑道:“**一刻值千金,大哥就留下来陪嫂嫂,我和三妹,还有骏儿去喜宴上看看。”语落,也不等顾祁出声,某女已走向门外。   “二姐,你等等我和三姐啊!”顾骏见二姐离去,边喊,边朝顾祁,萧蓉各一礼,而后匆忙追向连城。   “大哥,嫂嫂,那我也去了。”二姐和骏儿都走了,她若还不离开,那就太没眼力劲了,顾宁想着,望向顾祁,萧蓉笑着说了句,便一阵风似得转身而去。   顾祁酒量不错,加之有陆随云陪伴在侧,因此,此刻的他不见丝毫醉意。   偌大喜庆的婚房里,只剩下他和萧蓉两人。   他温和的眸光专注地落在她的脸上,一动不动。   清秀的容颜,称不上是姿色上佳的美女,但在他眼里,含羞带怯的她,却是美丽的。她的脸上满满的洋溢着一个女子最幸福的笑容,装扮精致,让人不由得心生悸动。   “侯爷……”被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萧蓉只觉脸上消退的热度,再度席卷而来,她慢慢抬起头,看了顾祁一眼,又慌忙挪转开视线。   顾祁低笑:“二妹不也说了么,在咱们府,不必太过拘泥于礼节,而我,你又不是不认识,没必要慌张,知道么?”说着,他拉过萧蓉的手,两人在桌前缓缓坐下。   喜宴在顾祁离开不久,就已经结束,作为叔父,顾耿自然静心照顾着客人。   “二叔,今个辛苦你了!”连城到了喜宴场地时,见客人陆续起身,准备离去,不由加快脚步,走至顾耿近旁,打过招呼后,她着顾骏随在二叔身侧,一起送男宾离去,而她,则和顾宁与参加婚礼的女宾边寒暄,边陪着往侯府大门口走。   约莫过去两刻钟,热闹一天的侯府安静了下来。   “唉,我今个又没做什么,怎么感觉累得慌?”走在回主院的小径上,连城禁不住嘟哝一句。   顾宁在她身旁走着,笑笑道:“二姐现在是特殊情况,自然比往日容易感到累了。”   “我可没有那么娇弱。”连城嘴硬,可是身上确实是不得劲。   自从知晓有孕,她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嗜睡得厉害。   每日不睡半个多时辰,总会感觉没精神。   今个情况特殊,以至于她没回院里休息,这就是她眼下尤为困倦的根结所在吧!   想通了,她唇角不由勾起,摇了摇头,暗道:怀个小家伙,她都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的自己了!   “你……你怎么在我屋里?”回到院里,连城着离影,绮梦回屋歇息,不用在门外守着,二人领命,熟料,一推开门,看某人在椅上端坐着,正望着门口,关上门,她走到榻上坐下,眉儿微挑,撇了撇嘴,问:“你该不会打算今晚不回了吧?”   皇甫熠坐在椅上没有动,只是目光随着她移动而移动,最终锁在她的身上,一眨不眨。   他的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一双黑漆黑,幽沉的眼眸,紧盯着她。   一直盯着她,这让连城直感不舒服。   被这么紧盯着不放,他要做什么啊?   心里哼唧一声,某女低下头,避开皇甫熠的目光,身子一歪,便背过身侧躺到榻上。   “为什么不爱惜自己?”许久,皇甫熠起身,移步至榻边站定,沉缓的嗓音扬起。他还是穿着青色长袍,整个人看起来挺拔而冷峻。他漆黑的眸落在连城瘦俏的背上,里面有疼惜,有无奈,还有淡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生气了?”   连城不吭声,心里却嘀咕不停:“我怎么就不爱惜自己了?生气?我干嘛要生气?今天是吃错药了么,干嘛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并说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里作用,这会儿,她觉得那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似乎慢慢变得灼热起来。   坐起身,她蓦地坐起身,拉开身上的狐裘斗篷丢到一旁,迎上皇甫熠的视线,气呼呼道:“我怎么就不爱惜自个了?”   “你说呢?”看着那灼人,却清澈如水的目光,连城只觉面前这人的嗓音,今晚尤为沉缓。   “我不知道。”没好气地丢出一句,她禁不住腹诽:丫的难道真吃错药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反常。   她可是记得清楚,花轿在府门口停下时,他望向她的目光,及脸上的表情可都是柔和的不得了,眼下呢?咋就像是她欠了他几百两银似的。   尼玛……这是玩哪样啊?   看她上瘾了么?再看,她就剜了他的眼,看他还怎么盯着她不放!   没出息,她也太没出息了吧?明明怨愤某人要命,脸上却开始默默发烫。   啊……   她这是疯了么?   “身子重,就该多歇息。”皇甫熠可不知某女在想什么,俯身,伸手将人拦腰抱起,就大步往内室走,“夜了,外间两人,怎么能在那里入睡?”   ☆、第264章:不安   麻痹,她还没嫁给他好不好,咋就有种被他视为所有物的错觉?丫的管得太宽了,似乎她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都牢牢锁在他眼里,这让她还有没有自由?   某女傲娇了,且甚是傲娇,人家明明是在关心她,却还被她心生怨念,恨不得剜人双眼,这不是傲娇是什么?   “你虽有武功护身,可最近的天甚冷,你就算不爱惜腹中那团肉,也得爱惜自个的身子。”轻放连城在床上躺好,皇甫熠拉过锦被给她盖上,然后坐在床边,璀璨星眸中情意流转,“你不能有事,一点事都不能有!”   连城凝向他,没好气道:“我腹中怀的是宝宝,不是一团肉!”有像他那么说话的吗?将自己的孩子说做是一团肉,太不可爱了!   可爱?她傻了么?怎会想到用“可爱”来形容眼前的男人?   就在她脑袋当机这会,一道酸溜溜的声音在她心里响起。   ——喂,顾连城,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家可是关心你,并非你想的那样管着你好不好?   连城脸上一热,瞬间,那带了丝恼意的双眸渐渐恢复为常态。   他就坐在床边,与她近在咫尺,眸光专注,身形笔直,一只手紧握着她的,俊美的脸庞,棱角分明,好不灼人眼球。   “是宝宝,我说错了,别生气。”皇甫熠似是没看到连城眼里的变化,薄唇一勾,慢慢笑了。   他漆黑沉敛的眸中亦染上一丝笑意,就那么专注地望向她,连城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俊脸,看着他净白修长,柔韧的脖颈,心陡然一跳。   那感觉就如同空旷寂寞的荒原上,倏然间生长出几棵杂草,且生命力极其旺盛地滋长着。   抽出手,藏于锦被中,她阖上双眸,不再看皇甫熠。   他……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进她心底了么?甚至无声无息占据了她整颗心?看着他的容颜,她知道一件事,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他,他对她的影响,带给她的种种感觉,好似存在好久,好久。   在她身旁侧躺下,皇甫熠伸出长臂,将闭着双眼,长睫不停颤动的某女揽到自己怀里,宠溺一笑:“别和我闹别扭,我说过什么都听你的,绝不会食言,但前提是你一定要知道爱惜自个,时刻爱惜自个,知道么?”他声音轻柔,烛火映在他线条简洁的侧颜上,俊美如他,就像一副令人迷醉的画。   连城的头抵在他胸口,半晌,闷声道:“我没有。”皇甫熠轻吻着她额钱的秀发,低笑:“没有什么?”   屋内静悄悄的,连城抿了抿唇,慢慢睁开双眸,忍不住抬起头,轻瞄他一眼:“我没有闹别扭。”稍顿片刻,她又道:“我不是小孩子,你没必要那么担心。”   挑起她优美的下颚,皇甫熠让她和他眸光相对,连城看着他,眨了眨眼,他额头饱满,眼睛幽深而澄澈,此刻,这双眸子里染满笑意,那笑宠溺而柔和,他很爱她,非常非常在乎她……   淡淡酒气从他身上弥漫而开,他望着她,神色间颇为随意,嗯,还有那么点慵懒。   “我承受不住你有个好歹,乖,听话,阖上眼睡吧!”取下她束发的玉簪,他轻抚着她脑后的秀发,“睡吧!”   连城没有立时闭眼,而是浅声问:“你不回府吗?”   “等你睡着我就回去。”收紧臂弯,他俊美的脸上浮开一抹柔和的笑容。   连城与他四目相对,抿着嘴没再说话。   慢慢的,她眼皮子开始打架,终阖双眼闭阖,陷入睡眠。   皇甫熠看着已然入睡的人儿,禁不住抬起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眼前绝美的睡颜,轻轻地描绘着她弯弯的眉眼,灵巧的鼻,红红的朱唇。   这是他的女人,是他认定相守一生的女人,任何人也取代不了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即便是他们的孩子,也无法取代!   他要她幸福,只在他的爱恋中,长长久久幸福下去,且只在他面前,绽放她独有的璀璨华光。   对,从今往后,她只属于他,不用再背负任何责任,只幸福的享受每一天,在他面前释放她独有的华光。   距离黎明到来,约莫还有一个多时辰,皇甫熠这才恋恋不舍起身,俯身帮连城掖好被角,跟着在人儿额头印下一吻,柔声低喃:“再过阵子,我早起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你,好期待那天快些到来!”他眸中神光柔和而深情,宛若能滴出水一般。   片刻,他转身走出内室,带上房门,提起轻功,转瞬没入朦胧月色之中。   或许真是太累之故,连城一觉无梦,睡到天亮。   望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她嘴角撇了撇,暗道:离开也不大声招呼,真是没礼貌。   “王妃,您醒了吗?”离影和绮梦端着洗漱用品,站在门外。   连城起身下床,清婉的嗓音传出:“进来吧!”绮梦腾出一只手,轻推开门,与离影一前一后而入。   “王妃,您昨晚睡得可好?”放下洗漱用品,离影边帮连城整理衣裙,边轻声问。   “嗯,还好。”连城点头,回她一句。   穿戴洗漱好,连城前往饭厅,与顾宁,顾骏用完早食,就出了主院。   府中虽无长辈,但顾祁敬重二叔,便在昨晚回渺风阁前,叮嘱二叔晚上就歇在侯府,好翌日喝新妇茶。   顾耿自然应允。   天微亮,府中下人就已将正堂打扫得一尘不染。正堂很大,两边放置的椅子都是用上好的梨花木做成的,正中靠墙摆放一张厚重结实的红木桌,桌上的摆设,庄重而雅致,丝毫不显奢华,从这不难说明侯府主人的品味,以及彰显出主人尊贵的身份。   连城三人赶到正堂,顾耿已坐在其中,而顾祁和萧蓉则跪在蒲团上,正对着双亲的灵牌磕头。   “爹,娘,儿子娶妇了,她叫萧蓉,是个很好的女子……”连城姐弟三人站在一旁,眼眶泛湿,听着顾祁沉缓的声音在周围空气中回荡。   从丫头端过来的托盘中,端起茶盏,萧蓉端跪蒲团上,脸色肃穆,轻语道:“新妇萧氏给爹敬茶!”顾祁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动作轻缓,浇在宁远侯牌位前的地上。   待给“双亲”敬完茶,顾祁吩咐下人将双亲的灵牌,摆回祠堂。   “二叔请喝茶!”来到顾耿面前,萧蓉有礼敬上茶水,毫无意外地收到自家二叔封的见面礼。   待面对连城姐弟时,萧蓉脸儿微红,朝三人各一礼,而后着丫头送上她作为嫂嫂,给两位妹妹和小叔准备的见面礼……   “大哥,昨晚睡得可好?”顾耿离开正堂后,连城也不顾丫头仆妇还在正堂外侍立着,就开口问了句。   看着她狡黠的眼眸,还有那憋笑的表情,顾祁登时俊脸一红,瞄了萧蓉一眼,见自家媳妇儿的脸上,红晕满满,羞得更是抬不起头来,心儿不由一软,握住萧蓉的手紧了紧,看向连城,嗔道:“你可还未出嫁呢,就这么打趣大哥,不觉得难为情?”   萧蓉被他握住手,一颗心炖如鹿撞。抬起头,她朝正望向她的夫君展颜一笑,只觉有些冰凉的手被捂得逐渐热了起来,慢慢的温暖了她整个身体。   “人家只是关心大哥的睡眠,又没有说其他的什么,有何难为情的?倒是大哥,你以为我刚刚关心你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啊?”连城明眸眨啊眨,一脸无辜状。   顾宁和顾骏站在她身旁,看着兄长,抿着嘴儿一直笑个不停。   由于是新婚,皇帝特允顾祁休沐三日,不用去上早朝。   “殿下,您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属下,属下为您办就是,莫因忧思伤了身体。”散了早朝,皇甫烨睿向皇后请安后,就带着薛霄往宫外走。   薛霄是他的伴读,更是他身边得力之人,自小就跟随左右。   瞧主子近来心事重重,不由多嘴问了句。   皇甫烨睿朝前走着,半晌,摇了摇头,一句话都没说。   “殿下,属下一直跟随在您左右,从未见过您为何事这般忧思过。”殿下是信不过他么?薛霄嘴角微抿,眉宇间染上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皇甫烨睿身形微顿,看他一眼,继续前行,幽幽道:“别多想,我只是觉得即便我说出口,你也帮不到什么。”静默片刻,他眸色黯然,续道:“只有我自己才能解决这个问题,谁也帮不到我!”   薛霄心里一松,思量起他的话来。   除过殿下自个,谁也帮不到,难道是……难道是……   心下摇了摇头,他否决掉自己的想法。   顾三小姐拒绝当日在酒楼拒绝殿下,他可是知道的,再有,过去这么多时日,也没见殿下再去过宁远侯府,更不曾说约顾三小姐在府外见面。   昨日宁远侯大婚,殿下也只是送去贺礼,没多逗留,就回了府。   那殿下在忧思什么?   薛霄想不明白。   “是顾三小姐的事吗?”心下虽想不明白,但他还是试探着低声问了句。   皇甫烨睿薄唇紧抿,静默良久,方沉声道:“你逾矩了!”   “属下……属下……”他想想出口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皇甫烨睿看都没看一眼,脚步略加提快,不多会与他拉开数米距离。   薛霄顿住脚,懊恼了一会,这才追了上去。   “殿下,属下刚才多嘴了,还请您恕罪!”跟在主子身后,他恭敬地认错。   奈何皇甫烨睿没给他任何回应。   殿下生气了,薛霄断定,心中难免愈发懊恼。   跟随皇甫烨睿多年,薛霄极其了解自家殿下的脾性。   看似性情温和,但一旦有人,或者事,犯了他的禁忌,那么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一想到这么些年来,被皇甫烨睿暗中惩戒的那些人,薛霄禁不住浑身一颤,立时三缄其口,不再言语   殿下可不是表面上那么可欺,他只不过是在隐忍罢了!隐忍着终有一天,让那些曾欺辱过他的人,知道什么叫后悔。   罢了罢了,他还是别管殿下为什么这般心情差了,老实跟在后面,尽职尽责就好。   要不然一个不慎,被殿下当做出气筒,那可就自讨苦吃了!   薛霄心里计较一番,嘴里再不敢多言一句。   皇甫烨睿一路都没有出声,直至走出宫门,遥望宁远侯府方向,俊脸上才浮开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   “原来殿下的忧思真是顾三小姐。”偷瞄主子一眼,薛霄顿时全然明白皇甫烨睿究竟为何心情低落,随之不由暗忖。   不过,他觉得自家殿下脸上流露出的那一丝浅笑,好苦,是的,好苦涩!   栖凤宫,皇后接过蓝鸢捧上的香茗,轻抿一口,就放到了身旁的几上。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听到皇后叹气,转瞬又拧眉思虑什么,总之整个人看着心事重重,蓝鸢挥退宫人去外殿侯着,上前低声问。   皇后又是轻叹口气,方道:“睿儿好像有心事,可本宫问,他却说没有,还说一切都好,让本宫别操心。你说他这是怎么了?本宫是他的母后,更是一手将他带大,难道还不了解他的脾性?自半月前娶了侧妃,就没见他敞开心笑过。”   “五殿下这段时日在娘娘面前是笑得有些勉强。”蓝鸢想了想,如实道。   “看看连你都瞧出了不对劲,本宫问他,他却还说没什么事。”捏了捏眉心,皇后神色略显疲倦来,“听说到现在他都没和侧妃正式圆房,却偏偏在大婚第二日,弄出那么一出,让本宫知道他与侧妃琴瑟和鸣,唉!本宫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若对顾侍郎的嫡女无意,大可找本宫想办法解决他与那女子的婚事……”言语到这,她眼里染上一抹疼惜,“他是个孝顺孩子,或许不想难为本宫,才违心娶侧妃进门,可他现在这样,更让本宫担心,同时为那女子感到惋惜。”   “娘娘,五殿下怎么想的您既然知道,就别再忧心了,至于五殿下的侧妃,要奴婢说兴许再过些日子,她就会得到五殿下垂青。”蓝鸢低语宽慰。   皇甫烨睿是皇后一手养大,因此出于母亲的疼惜,皇后在他大婚前,将自己身边信得过的宫女,给这个养子身边拨了几个,好静心伺候皇甫烨睿的日常生活。   如此一来,五皇子府发生的事,皇后或多或少就知道一些。   “但愿如你所言,要不然,本宫真不知该怎么好了!”皇后缓缓说着,忽然转移了话题,“蓝鸢,皇上有几日没来栖凤宫了?”   “三日了!”蓝鸢垂眸回了一句,久没听到皇后出声,她眸光闪了闪,咬唇又道:“皇上也没去旁的娘娘宫里。”   三日,他三日没来她的宫里了,像这样的情况,往日从不曾有过。   是的,从不曾有过,即便晚上他有时不过来,但白日总会抽出时间,到栖凤宫来一趟,陪她说会话,方回御书房批阅折子,可最这三日是怎么了?   “除过上早朝,皇上都在御书房吗?”   “皇上有前往冷宫看望贵妃娘娘。”   “前往冷宫?”   “嗯。”   “可有与贵妃说什么?”   “没有。皇上就去了一回,在里面呆了大约半刻钟,便离开了。”   他去冷宫做什么?因忠勇伯犯事,不光忠其一门现如今还被关押在大牢,就是梅贵妃和大大皇子也未能幸免,一个被打入冷宫,一个被幽禁在皇子府,当时,她有想过,对于梅贵妃和大皇子来说,那样的惩处,说来是有些过了,但君无戏言,她也就仅在心里想想,并没在他面前说什么。   可是现如今,他怎就突然去冷宫看望梅贵妃?   皇后想不明白,想到底都想不出丝毫头绪,道:“梁公公可有跟在皇上身边?”   蓝鸢点头。   “本宫知道了!”抬眸看她一眼,皇后静坐在榻上,没再说话。   要传梁荣过来问问么?   她在寻思。   不行,她不能那么做。   因为他若知晓,十之**会不悦。   良久,皇后敛起思绪,淡淡道: “再有半月不到就除夕了。”   蓝鸢恭谨应答:“回娘娘,还有整整十二日。”   “每年除夕,皇上都会在宫里设宴,着文武百官携家眷参加,来庆祝新的一年到来。今年怕是比往年还要大办……”   “是因为长公主和太后都要回宫之故吗?”   “有这方面缘由。”   “娘娘,奴婢想起来了,前些时日,皇上过来好像说过东旬,吕齐会派使臣来我大周……”不等蓝鸢说完,皇后点头就“嗯”了声,神色认真,叮嘱道:“宫宴布置,你一定要多上些心,莫到时出了岔子。”   “娘娘放心,奴婢会用心的。”蓝鸢是栖凤宫身边的掌事姑姑,但凡皇后这有事,都是她出面亲力亲为。   “这就好。”皇后再次点头,“退下吧,本宫一个人静会。”   蓝鸢行礼:“是。”过后两步,转身走出內殿。   阳光逐渐西斜,皇甫烨睿站在德祥酒楼,二楼一雅间窗前,看着街上逐渐稀少的行人,眸中神光渐转黯然。   是为避开他,她才连续多日没来酒楼巡视么?没明着拒绝他之前,每隔两三日,她都会到这酒楼来一趟,如今却……   “殿下,咱们该回府了!”薛霄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朝窗外的天色看了一眼,出言提醒。   皇甫烨睿没有应他,半晌后,他转身,径自往雅间门口走。   薛霄紧跟其后。   五皇子府,秋水苑。   顾慧坐在窗前的榻上,凝望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眸中忧伤毫不遮掩地流露了出来。   嫁给五殿下已十多日,她看得出他与另外几位成年皇子不同。   后院到目前为止,除过她一个,再无旁的女子,于这点,她心里还算稍感安慰。   可是她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不碰她,还对她说,只要她想离开,他会设法相帮,如果不愿,他也不多说什么,且要她放心,吃穿用度什么的,绝不会少她,而她,只需做好他的侧妃就好。   名义上的侧妃。   顾慧一想到皇甫烨睿说的这些话,就不由得心伤。   她没想过嫁入皇室,从来没有想过,否则也不会在选妃宴那日没怎么装扮,便入宫来参选。   谁知,天意弄人,会发生那样的事……   随着指婚圣旨到府上,她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侧妃,她被皇上指给五皇子做侧妃,不知她心思的丫头下人们,为此荣耀,皆高兴不已。   唯有父亲和她高兴不起来。她的心思父亲知道,宁嫁小门小户,也不愿入那权富之家,更何况是皇室。   后院争斗她怕,才给自己定下那么个人生计划。   圣命不可违,接旨后,她再不愿,再不想,除过安心待嫁,别无他法。   既然无法与命运抗争,那她便受之,只要她不争不抢,在五皇子府过完一生,应该也不难。   然而,人往往就是这么奇怪,在知晓自己深处的实际情况后,不自然地就生出了其他想法。   却不成想,想法生出的同时,随之倏然破灭。   他那么做,那么说,无不让她明白一个事实——他心里有人,有喜爱的女子。   知晓这个,她禁不住自嘲:你奢望什么?他再好,也与你无关,你在奢望什么?当日抱你前往太医院,他只是出于救人,并无其他想法。   应下婚事,他多半也是身不由己。   无缘,你们无缘,又何必自寻烦恼。   “小姐……”秀云在一旁站着,看到她脸上滚落的泪水,看到她眼里的忧伤,心里不由一痛,“五皇子会对您好的!”主子还是女儿身,她这个贴身丫头自然知晓。   说真的,她想不明白五皇子为何要那么做,容貌,她家小姐有,才情,她家小姐也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她家小姐性子温婉,五皇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如果不是皇上的指婚圣旨,她家小姐嫁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哪个的妾室。   侧妃?说白了还不是妾……   秀云这些日子以来,时常为她家主子感到不公。可即便这样,她嘴上却不敢乱说一句,生怕引起顾慧伤心。   “你不用安慰我。”拭去脸上的泪水,顾慧将眸光由窗外收回,落在秀云身上,苦笑道:“殿下很好,对我也不错,只可惜我没那个福分罢了!”   “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现在您可是殿下的侧妃,也是这府中唯一一个女主人,殿下不对您好还能对哪个好。”秀云不赞同主子之言,抿了抿唇,又道:“时间久了,殿下知道了小姐的好,自然会对小姐生情。”   顾慧摆摆手:“不说这个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跟着就是丫头禀报:“侧妃娘娘,殿下回府了!”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顾慧应声,忙从榻上站起,问秀云:“你瞧我脸上可有不妥?”虽说殿下和她现在是有名无实,但明面上,这府中的下人却是不知道的。   平日里,殿下为帮她树立威信,好掌管这府中的内务,在下人面前对她给足了她脸面。   基于此,她旁的不多说,但予以配合至少还是要的。   秀云手脚麻利,拿过脂粉,帮主子重新打理了下妆容,道:“这样好多了!”   “走吧。”顾慧眸光闪烁了下,知晓是她刚才落泪,冲化了妆容,秀云才拿来脂粉,快速为她补妆,从而避免她在殿下面前失礼。   主仆俩出了秋水苑,一路无言,行至正堂。   “妾身见过殿下。”皇甫烨睿步入正堂的身形一顿,抬眼看去,就见自己新娶的侧妃,与贴身丫头恭敬地站在一旁,正向他见礼。   提步走到桌前坐下,他轻“嗯”一声,再未言语。   顾慧站直身形,接过丫头手中的茶盏,莲步轻移,捧上前。   “放桌上就好。”皇甫烨睿眼睑微垂,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淡道。   应声是,顾慧放下茶盏,退至刚才站的位置。   殿下今日是怎么了?不仅一句话不说,就是一个笑容也没有,是她哪里做错了么?   一想到是自己有可能做错事,令皇甫烨睿心情不悦,顾慧不由心生不安,甚至还感到一丝委屈来。   若真是她哪里做得不对,他可以指出来,这样她也好改不是。   皇甫烨睿心事沉重,只想好好静静,哪个都不想见,尤其是自己的侧妃,不是他讨厌对方,而是对方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提醒着他无法对喜欢的女子,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有事?”没听到有脚步声离去,他抬眸,淡扫顾慧一眼,沉缓的嗓音中明显流露出一丝不耐。   顾慧一怔,随之眸露愕然。   她没有出声,也没有转身回秋水苑,就那么怔怔地看向皇甫烨睿。   难道……难道她真做错了事?   第一次,这是新婚后,他第一次用这种口味与她说话。   顾慧多想了,这一刻她真的多想了,因此,她非但没有离开,反倒还跪在地上:“殿下,是妾身做错什么事了吗?只要您说出来,妾身一定改。”这样的她,看着好卑微。   秀云见主子跪在地上,跟着跪地。   “……”皇甫烨睿终于抬起头,凝向顾慧好一会说不出话。   他有说她做错事了吗?修眉紧皱,皇甫烨睿认真大量起顾慧来。   自幼母亲过世,在一个丫头抬举起的继母手中长大……   他在暗自分析着顾慧的性格。   温婉,识礼,没小心思,但终究怯懦了些。   “你没做错什么,起来吧!”敛起思绪,皇甫烨睿浅淡的嗓音扬起。   顾慧闻言,却依旧没有起身:“殿下……”她的声音微颤,这令皇甫烨睿禁不住感到一阵无力。   他本就心情不是很好,她却钻进牛角尖,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搭在桌上的那只手撑住额头,皇甫烨睿只觉心烦异常,好一会工夫过去,他站起身,沉声道:“你没做错什么事,起来,回院里歇着吧!”不待音落,人已走出正堂。   顾慧怔怔地抬起头,看着皇甫烨睿头也不回地走远。   薛霄跟在主子身后走出正堂,不知出于何故,回头望了顾慧一眼,而后轻叹口气,渐行走远。   幽暗的冷宫中,梅贵妃枯坐在床边,脸色呆滞,似是想着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昔日艳丽的姿颜,现在看着已然失去不少华光,倘若在这冷宫再多呆两三月,她身上余下不多的华光,怕是将会全然不复存在。   “翠喜……”呆滞的眸子挪向站在一旁的侍女,“你……你说皇上还会……还会来看我么?”   没错,在这冷宫中,是有一名侍女,且这侍女不是别人,正是翠喜。   梅贵妃被打入冷宫,翠喜哭着求着要跟随主子,梁荣为这事征询过皇甫擎的意思,得到应允,逐遂其心愿,让侍卫将这一对主仆关入冷宫。   “娘娘,皇上会来的,皇上一定回来看望娘娘,说不定还会放娘娘出这冷宫。”翠喜抹着泪,一字一句轻声说。   “会吗?皇上会放我出这冷宫吗?”   ☆、第265章:放出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兄长会因为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在军中安插人,欲刺杀顾连城那妖女,结果事情败露,牵累到她和大皇子身上,初听到这个消息,她恨,她不甘,明明只差一点点,她的皇儿就能成为储君,成为未来的大周之主,却被兄长全毁了!皇上为此厌憎她,厌憎她的皇儿,还说……   梅贵妃感到好冷,就算抱臂,也冷得直打哆嗦。   他不仅不许修儿唤他父皇,甚至……甚至还说没有修儿这个皇儿,从来没有过……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即便再厌憎她,也不能这么说他们的孩子啊!   他可知?她有多么爱他……   “娘娘……”冷宫里没有火盆,只有几床破烂棉被,翠喜见主子抱臂直打哆嗦,立刻上前,拉过棉被盖在梅贵妃身上,然后紧抱住主子,好为其增加点暖意,“皇上会来的,娘娘再坚持一段时日,皇上一定会放娘娘出冷宫,一定会的!”   忽然,梅贵妃用力推开她,“你在安慰我……你在安慰我……皇上不会放我出去的,他不会放我出去的,要不然之前来看我时,不会一句话都不说……”她唇角颤抖,起身面向御书房方向,蓦地跪在地上,高声哭喊:“皇上,臣妾知错了,求求您见见臣妾吧!多年夫妻一场,您怎就不给臣妾辩驳的机会,您好狠心啊!皇上,您好狠心啊,您对臣妾不闻不问,也不能那么无情地对修儿啊……”自进入冷宫,她一次都没有这样哭嚎过,没为自己鸣不平过,因为她知道就兄长犯下的事,根本就没有她和皇儿翻身的机会,所以她没有哭喊,没有为自己鸣不平,只是静静地呆在这冷宫等死。   但现在不同了,皇上对她还有心,要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来冷宫,看望她这个罪妇。   她不是个傻的,且不傻,还心思活泛得紧,皇上多半是气消了,多半想起来她的好,这才出现在冷宫,静看她一会工夫。   她要抓住这点,要趁热打铁,请求皇上,免去她的罪责……   梅贵妃的哭声在这静寂的夜里,穿透层层墙,传得好远。   那哭声凄凉无比,让人听之禁不住心生感伤。   慢慢的,她的哭声变得沙哑,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跪在地上,痛声哭着……   冬夜寂寂,森冷透骨的风儿穿过破败的门窗,吹进偌大的冷宫里,昏暗的烛火随之摇曳着,仿若郊外荒凉坟地里闪烁的鬼火,令人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翠喜兀自站在梅贵妃身后,红肿的双目中噙满泪水,她想帮助主子离开这冷宫,想尽可能地抚平主子心里的悲怆,奈何她只是个地位卑贱的宫婢,没有能力做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她只能静静地陪在主子身边,陪着一起落泪。   “咯吱!”   门被从外推开,就见一抹高大的身影,披着件银灰色狐裘大氅,走进冷宫之中。   梅贵妃嘴里的哭声倏然止住,怔怔地看着在她数步外站定的,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高大身影。   “娘娘……娘娘,是皇上,是皇上!”翠喜自然惊愕不已,她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又来冷宫,但她瞬间便回过神,跪地朝皇甫擎磕头见礼,而后,她声音轻颤,激动地扯了扯梅贵妃的衣袖。   “皇上……”确认眼前不远处站着的高大身影,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皇上,梅贵妃嘴角漾出一抹浅笑,不过,那笑在这个时候,在此刻的她脸上呈现出,真算不上好看。她颤颤巍巍站起,口中喃喃:“皇上您是要带臣妾离开这冷宫了么?”   想到这个可能,她眼里刚止住的泪,立时再度滴落。   被泪水萦绕的眼眸朦朦胧胧,她看着皇甫擎,脚步移动,慢慢的,慢慢的靠近,她默默流着泪……   她走着,一步一步地走着,可是突然间她却停下脚步,不再继续前行。   距离皇甫擎仅差两三步距离,她就这么陡然止步,只是看着对方,一步都不肯再挪动。   她捂住脸哭出了声,她觉得自己这会好脏,怎么能够出现在他面前,她爱他,她深爱着他,又怎么能够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   梅贵妃的哭声凄凉无比,虽然不大,但足以让人听出她的无助,悲戚。   “门外侯着。”皇甫擎淡扫翠喜一眼,沉稳的嗓音在空旷的冷宫中响起。   翠喜行礼,应声是,红着眼眶恭谨退下。   半晌后,皇甫擎抬眼看向梅贵妃: “想出冷宫?”   止住哭声,梅贵妃缓缓放下手,死寂般的眼里闪动出一丝光亮。   盯着她苍白的脸,皇甫擎唇角微启:“回答朕。”梅贵妃点头,片刻,又点头,目光小心翼翼,颤声道:“皇上真放臣妾出冷宫么?”   皇甫擎看着她这个样子,脸上禁不住流露出极浅的同情之色:“好,朕这就带你离开这里。”说着,他转身走向冷宫门口,“跟上。”   梅贵妃闻言,身子晃了晃,这才移动着脚步,跟了上去。   她没听错,他真要带她离开冷宫,她没听错……   “娘娘……”翠喜在门外站着,自然有听到皇甫擎之言,见皇甫擎走出来,慌忙跪地磕头谢恩,然后起身,搀扶着梅贵妃不远不近地走在梁荣身后。   幽静的宫道上,除过轻微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   冷月倾洒,宛若给大地染上了一层寒霜。   熠亲王府。   皇甫熠和任伯,还有离涵坐在书房中,三人的脸色都尤为凝重。   任伯道:“东旬那边传来消息,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动。难道我们猜测有误?逍遥王与灵月的大将军洛翱并不是一个人?”   皇甫熠淡淡答:“没有确认他们是同一个人,并不代表那边就没有动静。”   “王爷这话怎么说?”任伯问。   “你不觉得太巧了么?”皇甫熠深幽的眼眸微眯,徐徐道:“就在东旬帝欲传位给其子耶律琛时,携妻在外过闲云野鹤般生活的逍遥王,却突然回到东旬,且在东旬帝驾崩前,承接皇命,做了东旬的摄政王。”   离涵想了想,道:“这或许只是个巧合。”   “是啊,这或许仅仅只是个巧合,东旬那边给咱们传来的画像,王爷也看过了,那逍遥王虽戴着半边面具,但仔细看,他和灵月的洛大将军没有丝毫相像之处。还有,据说那逍遥王给人的感觉,全然与世无争,这样一个人,怎么想也与那位野心勃勃的洛大将军挂不上勾。”任伯阐述着密报中的内容。   皇甫熠静默,片刻,低沉而温凉的嗓音扬起:“他可以易容。至于他身上彰显出完全不同的气韵,咱们仅是听说。”   离涵拧眉,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任伯附和:“是啊,王爷接下来要如何做?”   皇甫熠漆黑的眸子微闪,食指轻叩桌面,道:“暗中联系东旬新帝,了解下那位逍遥王的具体情况。”言语到这,他微顿了一会,接道:“逍遥王和珍公主不是育有一对子女么,将他们的情况也打听一下。”   “好。”任伯点头领命。   “大婚前必须解决掉这个麻烦!”皇甫熠起身,走至窗前,任伯和离涵跟着站起,准备离开书房,却看到他忽然转过身,淡淡道出一句,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唇畔极难得的浮现一丝笑意。   也是,除过在连城面前,皇甫熠是极少情感外露的,更别说不经意间流露出这么一个雅致,温柔的笑容。   任伯和离涵甚感意外,但稍加一想,便什么都明白了。   “王妃近来可好?”任伯目光亲和,温声问。   皇甫熠“嗯”了声,然后转身看向窗外的月色,柔和的嗓音扬起:“她有孩子了,是她和我的孩子!”   “属实?”任伯惊讶。   离涵亦是诧异得紧。   主子突然安排离影,绮梦前往侯府贴身伺候王妃,那会他是感到有些奇怪,但却没多想。   熟料,自家主子会整出这么大个惊喜,抛给他和任伯。   皇甫熠轻声答:“在灵月有的。”   任伯一愣,倏地笑出了声。上前拍拍皇甫熠的肩膀:“王爷好样的!”   皇甫熠俊脸微红,轻咳两声,没有说话。   翌日,连城用过早食,坐在屋里正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一本书卷,突然听到顾宁的声音自门外传入。   “二姐,梅贵妃出冷宫了……”推门一进屋,顾宁就对连城说着街上传开的消息。   没错,今个早朝上,皇甫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忠勇伯犯下的事,着梁荣传他最终的裁决——忠勇伯府满门全部入奴籍,并流放北疆苦寒之地,永不得入京城;梅贵妃降为梅妃,大皇子解除幽禁……   连城眉儿微蹙:“这有什么问题吗?”她不解地看着顾宁。   “二姐……”想到连城记忆缺失,顾宁到嘴边的话,不由咽了回去。   “你想对我说什么?”连城眨着明眸,道:“一人犯事,一家,甚至是一族跟着遭殃,这样的律法很不人道,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顾宁迟迟不出声,就听她又道:“我不是同情心泛滥,只是心里有什么说什么。”   “二姐,忠勇伯府一门之所以被打入大牢,那是因为忠勇伯曾在军中安插眼线,欲寻机刺杀你。”还是告诉二姐吧,免得她往后进宫,在梅贵妃母子面前吃亏,顾宁寻思片刻,很认真地道:“梅贵妃和大皇子现在已经没事,日后二姐进宫,一定要多留意他们,免得被他们施些小人手段算计到。”   连城笑笑,不以为意道:“皇宫就是个华丽的鸟笼子,没事我进那里做什么?再者,哪个想算计我,也得他有那个能耐。”刺杀她,虽不知详情,但她能好好的领军作战,就说明那什么忠勇伯没在她手中讨到好处,嗯,非但没讨到,还一门落得入牢狱的下场。   瞧连城神色轻松,似是根本就没听进她说的话,顾宁不由郁闷:“我知道二姐厉害,可是有句俗话不是说,宁愿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么!梅贵妃不是个大度的,她现在没事了,肯定会把忠勇伯府的账算到你的头上,还有大皇子,他可是几位成年皇子中能力最出众,成为储君呼声最高的人选,这万一要是真让他做了太子,日后再登上那高位,不说你,就是咱们侯府恐怕都会被报复。”   小丫头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可是下一刻,连城眼珠子一转,凝向顾宁兴味道:“大皇子真是几位成年皇子中、能力最出众的那位吗?”   顾宁先是一怔,转瞬脸儿发红,垂眸嘟哝道:“好好的二姐怎么提起五殿下来了?”之前与五皇子生疏,她是不知他人品如何,能力如何,但自从和他认识后,她发觉,他性情温和而沉稳,胸有丘壑,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默默无闻。   “我有提到五殿下了吗?”连城脸上展露出无害的笑容,专注的目光锁在顾宁晕满红晕的脸上好一会,她收起笑容,问:“宁儿,说实话,你是不是真喜欢上五皇子了?”   “没有!”顾宁脱口就道。   连城眨着明眸,嗓音清越而柔和:“仔细想想再回答二姐。”   喜欢他么?   顾宁沉默,久久不语。   “嫂嫂前日过来看我,有悄悄告诉我一个秘密,她说萧副统领怕是对你有意呢,让我有空问问你……”连城还想继续往下说,却看到顾宁忽然抬起头,脸上红晕退散,浅声道:“二姐,我不想骗你,对于五殿下我是有那么点动心,但一想到他的身份,一想到他身边现如今有慧姐姐,那点动心就会……就会瞬间消散,可是要我立时立刻就忘掉他,我想……恐怕还需要些时间。”慧姐姐被皇上指婚做他的侧妃就已经够委屈,她不能再给其添堵,夺走属于慧姐姐的幸福。   “那萧副统领呢,你对他有什么感觉?”唉,宫里那位怎就乱点鸳鸯谱呢?连城心里叹口气,慢慢道:“萧府成员简单……”   顾宁截断她的话:“二姐,我还小呢,咱先不提这个事好不好?”萧府成员是简单,而萧大哥也确实人不错,可是她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过,尤其是他们二人似乎并没说过几句话,他怎就会对她生出心思?   “好吧,我不说了,你得了空好好想想。”见顾宁真不想就男女之事多说,连城便没再谈论那个话题。   坐到她身边,顾宁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跟着直直地盯着连城,问:“锦公主要一直住在熠亲王府吗?”   “不住在王府,难不成让她住回驿馆?”连城说着,放下手中的书卷,与顾宁视线相对,“你不觉得她很熟悉吗?别往我和她的样貌上想,就是感觉,你感觉她是不是很熟悉?”在她的记忆中,那个同胞姐姐身上流露出的气息,与这侯府中已逝的大小姐极像,莫非……莫非……   怎么可能呢?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不对,怎就没有可能,怎就没有那么巧合的事?她都能从遥远的异时空穿越来这里,顾锦怎么就不可能重生在她那个胞姐身上。   重生,如果真如她所想这样,那她的胞姐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拍拍额头,连城一时觉得脑袋乱哄哄的,看来要想搞清楚,她必须与那位胞姐,灵月的锦公主谈谈了。   渺风阁中,顾祁和陆随云隔桌而坐,正谈论着宫里传出的消息。   顾祁神色晦暗不明,道:“皇上为何突然这么做?”   陆随云摇头:“我没收到传讯。”每当皇甫擎有事吩咐陆随云,顾祁二人,都会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传递信息到他们手中。   “我也没收到。”顾祁沉声道出一句,皱眉想了想,目光挪至陆随云身上,征询好友的意思:“我们今晚要不要秘密进宫一趟?”   “不可。”陆随云断然否决,清润低沉的嗓音扬起:“没有皇上传讯,血衣卫不得露面。”   虽被皇帝任命为血衣卫副都統不久,但血衣卫的规矩,顾祁还是知道的。   “那就这么在旁看着?”顾祁皱眉道。   陆随云沉默,半晌,他淡淡道:“事出突然,怕是与幕后那人有关,咱们得相信皇上,静等指示没错。”   将他的话思量了一会,顾祁沉吟:“我有些纳闷,梅贵妃会与那人有什么关系?”   “圣心深不可测,或许有些事皇上并没对你我二人说,等吧,我总感觉过不了多久,所有的一切都将结束。”陆随云为皇甫擎办事多年,深知这大周一国之君的谋略。   同时间,皇甫熠对宫里传出的信息,也倍感疑惑,不过,他认为皇甫擎那么做,自有其理由。   因此,他没深想,但这并不代表他没做什么安排。   时间在连城惬意养胎的日子里,一转眼到了除夕前夜。   背靠大软枕坐在床上,连城瞅着眼前顾骏刚刚进屋给她的这个小包裹,暗道:这里装着什么东西啊?她为何要小家伙帮忙保管?   带着疑惑,她慢慢打开包裹,登时一个极为熟悉的物件映入她眼帘——手机。   她的手机,这是杰克,老K他们一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没想到这玩意也穿越到了这里,可刚一想到这,她一拍脑门,鄙视自个:真蠢!   多功能医疗背包都过来了,那装在背包夹层的小玩意还能不跟着过来,再者,她回到府中,无意中看到了那个简易手术室,及手术器械等物件,无不说明早前她就穿越到了这异世。   既如此,她现在看到手机,还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将手机放到床头,她拿起一本厚厚的记事本,开始逐张翻阅起来。   从笔记上看是她写的。   边看她边抿着嘴儿笑,可看着看着,她的脸色逐渐转为凝重,眸中也随之染上痛色。   血咒?   他竟然被人从小下了血咒,为防伤害到她,逐刻意疏远她……   眼角渐显湿润,她忍住泪水掉落,她不相信这就是他们的结局,所以她继续往后翻看着。当看到他追她到灵月,再到灵月期间发生的事,她终没能忍住,任泪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滴滴滚落。   三年,和他结合,只能抑制住血咒,三年后,他就会沉睡不醒。   腹中的宝宝也是她在灵月有的,多半是和他初次结合时有的。   “没想到我和你之间竟然有发生这么多的故事,痞子样的你,宛若谪仙般的你,竟都令我为之心悸。我更没想到,骏儿口中你当着好多人的面,对我许下的誓言竟是真的……我没有怀疑骏儿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只是不太敢相信而已。”连城嘴角漾出一抹温暖柔和,甜蜜至极的微笑,她暗忖:“虽然我还没想起那些缺失的记忆,但看过这一个个字,一句句话,我记住了它们,记住了它们是你我之间的过往。”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会找到那个老妖婆,让她解掉你身上的血咒!”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忙合上记事本,放到软枕下面,就听到门被推开,接着又是一声轻响,想来门被关上了。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连城抬眼望向内室门口,便看到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不期然地跃入眼帘。   屋外月华如霜,皇甫熠没有即刻走向连城,而是站在内室门口,暗自运转内力,感到身上寒气散去,方提步靠近床边。   ☆、第266章:不平   知晓他们相识,相知,相恋……知晓这所有一切的前因后果,连城只觉得……有些心疼眼前这正走向他的男人,莫名地感到有些心疼……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喜欢他,从而心疼他,怜惜他……   脸上的泪在门响那一刻,明明已经被她擦拭干净了,这会儿……这会儿一看到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要外流。   他过往的种种,她都感到好心疼,小小年纪掩饰真性情,背负血海深仇,他活得有多累啊!   遇到她,爱上她,进而激发血咒,被那该死的血咒折磨,隐忍着彻骨之痛,依然深爱着她,那时他又是多么的苦,多么的痛,多么的心伤……   好奇怪,前世,她就是女王般的存在,哪像现在动不动就伤感,动不动就落泪?   难道……难道这在变相说明,其实是她内心太过女王之故,因为是女王心,所以会为他遭受的种种感到疼惜,想要护着他,不想他背负太多,从而心生感伤,落下了爱之泪。   “怎么了?”她为何落泪?说过不要她落一滴泪,却在此刻看到她眼里泪珠滚落,立时,皇甫熠漆黑的眸中聚满关心和疼惜,“告诉我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急切,三两步走到床边坐下,揽连城入怀。   连城抹去脸上的泪,仰起头,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没事啊,我好着呢!”   烛光摇曳,柔和至极,整个内室仿若被涂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   皇甫熠身披一件青色狐裘大氅,长发轻束脑后,光滑顺垂,宛若上好的绸缎。   修眉之下的漆黑眼眸光华潋滟,眼角微微上挑,透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惑人风情。   薄唇轻抿,挂着柔和而温暖的笑意,肌肤细腻胜雪,单就是坐姿,也甚是挺拔。   看着这样的他,看着朦胧光晕中风华璀璨的他,连城只觉心儿一突,一刻也挪不开眼。   而她不知的是,她的说辞,皇甫熠显然是不信的。   “真没遇到什么事么?”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抬起,轻抚上她的眼角,她的脸庞,随之温凉而低沉的嗓音自他樱花般的唇中溢出,“知道么?你的眼泪会让我心痛,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不等他继续说下去,连城伸出手,堵在他的唇上,笑容明亮,道:“我真没事。”   握住她的手儿,皇甫熠放至唇边亲吻了下,眸光柔和而深情:“我要听实话。”他的声音本就好听,而这一刻,也不知是他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流露,总之他的声音尤为蛊 惑人心,让闻之者,不由自主就想吐露心声。   连城自然不例外,但好在她的理智还有剩余,因此,她嘴角动了动,有点脸热道:“怎么几天没见过来?”之前不想他因血咒太累,现在她亦是如此,不能让他知道身上的血咒只是被压制住,并没有完全解除,否则,他多半又会做出傻事。   解开身上的大氅,随手丢在一旁的椅上,皇甫熠很是随意地往床头一靠,伸臂就将连城圈在自己怀中。   他垂眸看着她,看着正对着他盈盈浅笑的人儿。连城这会子肩上披着件斗篷,坐在暖暖的锦被中,可是就这么被他紧搂在怀中,她还是感到脸红心跳。   因为斗篷下,她仅着一身薄薄的里衣,不是她想要多想,而是此刻渐显暧昧的气氛,由不得她思绪抛锚,想些少儿 不宜的 画面。   咳咳……   她都在想什么呢?   还少儿 不宜?   色 女,在他面前,她咋就变成不折不扣的色 女了,这般想着,她的脸颊更是滚烫起来。   “你……你坐到椅子上吧!”她有些不自在了,微用力,从皇甫熠的掌心抽出手,推了推他的胸口。   却不成想,手腕再次一紧,就被某人重新握住。   连城的心“怦怦怦……”一阵狂跳,伸出另一只手推:“你……”毫无意外,又被人给扣住了。登时,她的脸红到了耳根子上,就听到男人醇厚低沉,磁性惑人的嗓音,随着不知从哪里吹入的淡淡风儿,慢慢飘入她的耳里:“想我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她的脸,她的眉眼,她的心。   别过头,她不再看他漆黑惑人,似是能看穿一切,摄人魂魄的眼眸,答非所问:“那个……那个你不是很忙么?”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自己笨的无可救药,怎么就如此不淡定,轻而易举就被人乱了分寸。   傻瓜,都问人家怎么几天没过来了,后面却白痴的来了一句你不是很忙么。   既然知道人家忙,还明知故问,不是傻子白痴,还能是什么?连城这会儿真是又羞又窘,只想某人赶紧离开,别就她的话多想。   皇甫熠柔和而深情的眸中染上一丝笑意,他就那么看着连城,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间的人儿,好听的磁性嗓音也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嗯,确实很忙,忙着准备咱们的婚事,不过,再忙我也得抽空过来看看你,要不然,还不知你想我都想得怨上心头,独坐床头垂泪了!”他这话有着明显的打趣意味,但他的心却揪得紧紧的,她不想说为何落泪,为何伤心,以她倔强的性子,他是问不出的。   “哪个有怨你了?我才没有,我只是……我只是……”说什么好呢?她的嘴从来就没这么笨过,眼下却只觉词穷。连城转过头,盯着皇甫熠,后话怎么也接不上。   “没怨我,那你只是什么?”紧了紧她的手儿,皇甫熠唇角微勾,唇齿间漫出一句。   连城嘴角翕动,脸儿滚烫,眸光躲闪:“我只是……我只是……”看着她别扭的样子,皇甫熠眸中的笑意逐渐变得浓郁。   他轻声道:“你只是太想我,对吧?”这是他给她的借口,他不要她为难,因为他会通过其他的法子知道她今晚为何落泪。   闻他之言,连城觉得继续别扭下去,可不是她的风范,于是乎,她眼睛猛地睁得大大的,傲娇道:“是啦,我想你,因为太想你,才没控制住掉了两颗眼泪,要笑你就笑吧!”   “傻瓜,你想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笑话你……”皇甫熠轻抚着她的秀发,轻柔而饱含深情的嗓音扬起:“这几日我也想着你呢,时刻都在想着……”她是他的一切,就这么紧拥她在怀中,他才觉得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才觉得活着有意义,活得充实。   连城与他眸光相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她知道他忙这是真的,但要说他近期一直忙着在准备婚礼,她却不全信。   他多半在想法子擒获灵月那位大将军,而这么急着擒获那人的缘由,肯定是不想她再受到什么伤害。   然,他在她面前只字不提,只说想她,时刻想着她……   如此不动声色,守护着她,爱着她,怎叫她不动容?   他是个谋略超凡,处事果决很辣之人,这是她从他身上感知到的。   没错,从灵月回大周途中,她和他近距离相处,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他,却将她的目光深深吸引住了,说来,他和她很像,在某些方面简直是如出一辙。   总之,他,她喜欢,喜欢他独一无二的男性魅力!   连城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皇甫熠,久久一言不发,就是明眸也一眨不眨,仿若被眼前之人的黑眸锁住一般,她看着他俊美的脸庞,看着他深幽明亮的双目,专注地看着。   皇甫熠也看着她,也专注地看着,一刻都没挪开眼。   以为在这暧昧的气氛下,他会吻她,谁知,他执起她的手儿,送至唇边,低头又是轻轻一吻,而后将她肩上的斗篷拿离,大手轻轻一扬,就落在了他之前丢在椅上的大氅上。   揽着她的腰肢,他和她面对面侧身躺在了锦被中。   连城长睫轻颤,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妙!   也就在这时,皇甫熠的吻落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你要做什么?”她推他,瞬间像炸毛的小老虎,“你不能乱来,知不知道?”屋内的旖旎气氛并没有因她之言打破,皇甫熠看着她警惕紧张的样子,低声失笑,却没有说话,继续亲吻着她,亲吻着她的眉眼,她的鼻尖……   连城再推,拧着眉儿道:“喂,我知道现在是春天,可你也别……”超级腹黑的家伙,面上一本正经,实则……实则尽想些不该想的。   “别怎样……”皇甫熠轻声道:“连城,我喜欢你,爱你,为你我可以舍弃生命。”   连城怔然,喃喃:“谁要你的命了?好好保住你的命,要不然等你前脚去阎罗殿报到,我后脚就会带着你的孩子找旁的男人,找上七个八个,让你在那冷冰冰的地方跳脚去,我……我还让你的孩子……”想到一旦找不到那个老妖婆,某女的心倏地就钝痛不已。   她眼里渐渐蕴染出水汽,看着皇甫熠眼里立时为之一紧。   他堵上她的唇,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半晌后,他抬眸,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湿润,眸色幽沉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尤为坚定。   连城“哼”了声,道:“那你就一辈子守在我身边,否则……”见某人眼睑微垂,薄唇紧抿,俊脸上浮开一抹难辨的情绪,她到嘴边的话倏然打住,跟着就在他的俊脸上亲了下,“我说着玩呢,我们永远在一起,还有我们的孩子!”   皇甫熠依旧未言。   血咒,他身上的血咒到底解了没有?这个问题他一直有在想,也想过问身边的人儿。然而,之前的她,似乎并没有告诉他实话,现在的她,又记忆不全,那么他还能问谁去?   倘若……倘若血咒还在他身上……   后果会怎样,皇甫熠真心不想去想……   在他另一张脸庞上又亲了下,连城眨着明亮的眼眸,问:“你在想什么呢?”   皇甫熠唇角动了动,却依旧没有说话。   连城暗道:丫的是在生气她刚刚说过的话,还是真走神了?   为“惩罚”某人,她眼珠子一转,抬起头,以极快的速度在皇甫熠的唇角咬了一口。   只是小小的惩罚,她自然没用太大的力气。但就在这时,她腰间骤然一紧,随之紧贴在皇甫熠宽阔解释,温暖有力的胸膛上。   某人突如其来之举,令某女禁不住发出“啊”一声。听到她惊呼出声,皇甫熠深幽灼热的眼眸闪了闪,抬起身,低头就吻上了独属于他的朱唇。   朦胧烛光下,连城双眸睁得圆圆的,眼前是他放大的俊脸,周围清凉的空气中,是他独有的干净清爽之气……   好霸道……   好强势……   她不就说了那么个假设,至于这般惩罚她么?   某女怨念了,但同时间,她不知不觉地抬起手,环住男人柔韧的脖颈。   她的腿 被他轻压着,慢慢的,他的手覆上她尚且平坦的腹部,他的手没动,温温热热的,似是在感受着她腹中的小生命。   但她的心里还是生出了异样感。   他的吻没有停,从她的唇挪至她优美莹白的脖间,不多会,他的吻变得很轻,很温柔……   良久,他暂停下这个霸道强势,再到温柔若水般的吻。   可是……可是他的手现在放到了哪里?连城脸颊滚烫,想要拍拍某人的大手,奈何两只手都被箍在头顶,动弹不得。   “咳咳……”轻咳一阵后,她竭力保持平静,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异样,道:“能不能把你那只手拿开?”这话一出,她欲哭无泪了,因为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完全变了样,娇娇 软软,丝毫力度都没有,而且……而且她蠢到家还用了征询语气。   由于动 情,她和他的脸颊都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   连城闭上眼,不想看某人灼热带着笑意的眼眸,可是过了一会,男人的手非但没拿开,更是一句话都没说,感受着那愈发变得灼热的视线,连城蓦地双眼睁开,咬着牙低吼:“够了哦!”   “好像比以前更有触感了呢!”大手微用力,片刻后,皇甫熠才恋恋不舍的将手拿离,同时松开了另一只手。   连城被箍在头顶的双手一得到自由,就用力推某个男人:“下去,我要休息了!”麻痹占了便宜不说,还出言调 戏她,他不知这让人有多难为情么?   就算他们曾经有过亲密接触,可是记忆缺失的她,也仅仅只和他拥吻过,哪有……哪有那样过……   胸前还留有他手上的温度,不,准确些说,她感觉他的手还在那放着。   “今晚我在这陪你。”皇甫熠眸中笑意涌现,揽住她的腰身侧躺到枕上,“莫羞涩,也莫恼,我刚刚只是情难自已!”   推也推不动,连城冷哼一声,瞪着男人没有说话。   有孕后,胸前就有了变化,她知道这点,但也不用他亲自感知,亲口说出吧!   ——色 痞子,披着君子皮的色 痞子!   耳边响起某人微哑的嗓音,连城敛起思绪,没好气地给其一个白眼,转过身,背对而睡。   皇甫熠低笑两声,没再言语,手上也没其他动作,由着人儿留给他一个背脊,一个后脑勺。   “明晚的宫宴我也要参加吗?”算了,孩子都有了,她还矫情个什么劲,稳了稳心神,连城闷声问。   皇甫熠吻着她脑后的秀发,轻语:“今年的宫宴与往年不同,你怕是避不开的。”   “因为太后和长公主?”连城问。   皇甫熠“嗯”了声,道:“太后和长公主回宫,宫里面很重视,还有东旬与吕齐的使臣前来我大周拜访,我呢怕是明日会忙碌些,到时你就和侯夫人还有三小姐,小骏儿一起进宫。”   太后和平阳长公主回宫已有数日,但二人很少与外人接触,就是皇甫擎,皇甫熠两个,也没见上她们几面。   “知道了。”闷声答一句,连城阖上眼,再未言语。   “盈盈,岑老东西曾喜欢过一个叫盈盈的女子,姑母为何只对我说了这么一个信息,别的什么就再也没说?她是不知其他的事,还是说不愿与我道出?”深幽的眼眸闪了闪,皇甫熠不由暗忖,“那个女子与先皇有关系吗?还是说,她就是先皇身为喜欢,藏在后宫中的那个女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岑老东西因为爱而不得,怨恨先皇,怨恨皇甫一族,从而想要颠覆大周江山,也说得过去。”   “可若真如此,他为何又拖到现在?他大可以早些动手啊……”   皇甫熠梳理着思绪,却每每快要理顺时,又倏然乱成一团。   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皇宫,无论是办差的宫人,亦或是各宫的主子娘娘,一大早皆开始忙碌起来。   午后,暖暖的阳光透窗而入,照进偌大的殿中,宛若薄如蝉翼般的金色纱幔,在殿内轻柔而曼妙地舞动着,然而这殿中的主人却一脸的恼怒,只见她来来回回在殿中走了两圈,突然就停在桌旁,抬手便将桌上的茶具扫到了地上。   一阵碎响过后,她盯向侍立在旁的两个小宫女道:“还杵在那做什么,快些打扫干净给本宫滚出去。”   “是是……”那俩小宫婢连连应声,跟着战战兢兢地取来笤帚和簸箕,打扫起地上的茶具碎片。   见她们收拾好了,一年长些的宫女,对殿中所有垂眸侍立的宫人道:“都下去吧!”   “是,红叶姑姑!”宫人门恭谨一礼,低着头退出殿外。   他们口中的红叶姑姑不是别人,正是淑妃的心腹,是这咸怡宫的掌事姑姑。   “娘娘,今个可是个喜庆的日子,您莫要因一些不值得的人生气。”红叶上前,扶淑妃坐到榻上,轻声劝道:“延福宫那位现在得宠又能怎样?论姿色,她现在已大不如前,更是无法与娘娘作比;论家世,她现在就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如此情况下,大皇子还拿什么……”   淑妃阴着脸,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气愤道:“正因为你所言属实,本宫心里才憋闷得紧。她什么都没有了,可皇上就像是中了魔,近来不仅每晚歇在她的宫里,就是白日里,但凡有空,也会到她的寝宫坐坐。而我呢,别说伺候皇上,就是见皇上一面都难如登天,想想我就气不过!”   “娘娘息怒,要这么说,皇后那比娘娘怕是还要气闷,但栖凤宫那边却没传出一点消息。”红叶想了想,低声道出一句。   淑妃冷哼:“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堂堂后宫之主,竟然也见不着皇上的面,真是笑死人了!”言语到这,她眼神倏然一变,凝向红叶问:“你不觉得皇上近来奇怪吗?”   “奴婢愚钝。”红叶眨了眨眼,摇头回了句。   扫她一眼,淑妃冷冷道:“你平时的机灵劲都跑哪去了?”压下心中的不悦,她又道:“皇上对延福宫的原来可都是不冷不热的,为何突然间就宠起那个践人来了?还有忠勇伯犯下的罪,即便诛灭其满门都不为过,皇上却雷声大雨点小,只将忠勇伯府一门落入奴籍,流放到边疆苦寒之地了事,这未免也太过仁慈了些!”   红叶思量着主子之言,好一会后,抬眼看向淑妃,道:“照娘娘这么一说,皇上近来确实有些奇怪!”   ☆、第267章:突发   垂眸,淑妃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甲,眉梢上挑,冷冷一笑:“梅践人现在的位分在本宫之下,今晚本宫倒要看看,她如何拉下脸面,卑躬屈膝地对本宫行礼。”梅贵妃现在是梅妃,虽位居妃位,其尊贵程度却在四妃以下。   栖凤宫中,皇后在宫人服侍下梳妆穿戴好,此时静坐在榻上,看起来满腹心事。   数次她都想吩咐陈福,暗中通传皇甫熠进宫,好道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可一想到那样的猜测太过荒谬,又打消了念头。   “娘娘您还是在忧心皇上吗?”皇上好些时日没歇在栖凤宫了,就是白日里偶尔过来,也只是随意说上一两句话,便借口有政事要处理,匆忙而去。   皇后轻点头,瞬间又摇了摇头,她不能说,即便是蓝鸢,她也不能随便说出心底的猜测。想去慈宁宫与太后说,一则不知如何开口,另一则,太后多年没在宫中,对皇上的印象怕是还留在早些年前,再者,她说了,太后也未必相信。   小九,她只能与小九说,皇后拿定主意,就算她的猜测大逆不道,她也要寻到机会,与皇甫熠道出她压在心底的疑云。   现在的问题关键是,她如何能在不引起他人的怀疑下,寻到机会与皇甫熠见面。   皇后心里一阵发苦,甚至有些埋怨起皇甫熠,为什么近些时日不入宫上早朝?   倘若他入宫,倘若他与皇上接触,应该不难察觉出端倪吧?   宁远侯府门口,连城身着一袭浅紫色衣裙,脸蒙同色面纱,与顾宁,萧蓉同坐在一辆马车上,顾祁和顾骏则骑着马儿行在马车两侧,缓慢向皇宫进发而去。   “二妹,你身体不舒服么?”瞧连城靠着车壁,双眸半阖,一语不发,萧蓉语带关心,禁不住问。   连城睁开眼,看向她轻浅一笑,摇了摇头。   “嫂嫂,二姐是因为不喜热闹场合,才这般无精打采,看起来蔫蔫的。”顾宁灵动的眸子眨了眨,捂嘴娇笑道。   连城也没否认,耸耸肩,无可奈何道:“我是宁愿躺在屋里睡觉,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除夕,宫宴,热闹,要她说,今晚多半会有大事发生。   萧蓉闻言,抿着嘴儿也不由笑出声:“我也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呢,但这又不是咱们不想就能不参加的。”嫁入侯府,是她这一生最幸福的事,夫君人好自不用多说,就是两个小姑子,还有小叔,与她没嫁进门以前一样,待她还是先前那般好,没给过她一丝一毫的委屈受,因此,他们一家人之间说话,就没有太多避讳,显得极为随意。   “嫂嫂说的是,要不然我也不会和你们一起进宫做木桩子了!”连城扶额,故作一脸郁闷道。   顾宁清脆的笑声传出马车:“二姐你就别耍宝了!”   顾祁在琢磨着心事,听到自家三妹无拘无束,悦耳至极的笑声,唇角微不可察地掀起一丝弧度。   马车在宫门口缓缓停下,连城三人在丫头搀扶下,相继步下马车。   “骏儿,你记得要跟在大哥身后,莫到处乱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担心今晚宫宴上有事发生,连城转向顾骏,柔声叮咛。   顾骏笑笑,点头“嗯”了声。   就在这时,一道恭敬的女声传入连城耳里。   “蓝鸢见过定国公主。”皇后坐在栖凤宫,左思右想,终想到可以通过连城之口,将她心中的猜疑转告给皇甫熠,所以她安排蓝鸢前往宫门口,接连城到自己寝宫叙话。   连城闻声,慢慢转过身,浅笑:“蓝姑姑免礼。”是皇后找她有事?明眸眨了眨,某女也没多问蓝鸢什么,直接招呼萧蓉,顾宁跟上,自皇宫偏门而入。   到栖凤宫,与皇后见礼后,萧蓉和顾宁便被宫婢引领至偏殿,稍作休息。   而连城则留下来与皇后叙话。   偌大的內殿中,皇后踌躇良久,方递给连城一张纸。   连城好生奇怪,皇后让人把她半道叫来,先是着宫人将萧蓉,顾宁领走,又拉着她的手问些琐碎闲话,都约莫过去一刻钟,还不见说正事,难不成是她想岔了,皇后唤她到栖凤宫,只是为了说几句闲话,关心她这个义女最近过得可好?   熟料,皇后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她,待看完纸上的内容,连城先是一怔,接着仔细端详皇后一会,然后将纸张递还给皇后。   看着皇后亲手将那张纸烧为灰烬,连城眉儿紧拧,觉得纸上的内容或许并不那么令人匪夷所思。   毕竟夫妻相处多年,哪有妻子无端对自己的丈夫起疑,尤其是那为夫者的身份至高无上,如果不是太过反常,做妻子的怎么也不会生出那般荒唐的想法。   沉默片刻,连城自榻上起身,微笑着朝皇后一礼:“母后放心,儿臣近来一切都好。”眨了眨眼,她就着皇后之前说过的一席关心之语,浅声回了句,而后又道:“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宫宴就要开始,想来母后还要梳妆穿戴,儿臣就不在这打扰了!”她的话,以及她的眼神,让皇后沉重的心情瞬间感到轻松不少。   走出栖凤宫,萧蓉已经和顾宁在外面侯着。   “嫂嫂,你和宁儿先去宫宴吧,我想在御花园中独自走走。”皇后如此谨慎,莫非栖凤宫外已被人盯住?可是她并没有感到异常,回头朝侍立在一旁的十多个侍卫看了眼,连城唇儿微抿,提步往御花园方向前行。   顾宁盯着她走远的背影,不解道:“嫂嫂,你说二姐这是怎么了?”萧蓉摇头:“走,咱们先去宫宴,二妹或许有事情要想想。”   “可我……可我有些不放心二姐。”皇后娘娘对二姐说了什么?让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顾宁站在原地,想了想,与萧蓉道:“嫂嫂,要不我去跟着二姐。”   “二妹想事情,怕是不愿有人在旁打扰。”萧蓉柔声道:“再者,就二妹的身份,这宫里无人敢招惹半分。”   顾宁贝齿微咬下唇,默声不语,萧蓉见状,握住她的手儿,笑笑道:“放心吧,你瞧这宫里到出都是巡逻的御林军,若真是有不长眼的惹到二妹,恐怕不等二妹自己出手解决,御林军就会先冲上去,将人给制服。”   经她这么一说,顾宁才将视线从连城远去的身影上收回,与萧蓉在宫人带领下,走向另一条宫道。   阵阵冷梅香扑鼻而来,连城在御花园中的一株梅花树下站定。   夕阳余晖逐渐隐没,御花园中,乃至皇宫各个殿宇间却灯火通明。   烟花璀璨,在天际上恣意爆散而开,好不灼人眼球。   “姑娘还请自重!”   “五殿下,我……我喜欢你……”   皇甫烨睿在御花园中的一座凉亭内站了好久,想着宫宴就要开始了,便提步准备离去,却不成想,突然间就有个女子冲到他怀中。   四周围虽无人,可就这么被一女子紧抱着不放,还当面表白,这令皇甫烨睿的脸色很不好看。   于是,他手上蓦地一用力,推开怀中女子。   猝不及防下,那女子被他推到在地。   “五殿下,我爱慕你,这也有错吗?”女子的脸上蒙着面纱,甚是狼狈地坐在地上,泪眼朦胧,看着皇甫烨睿。   连城觉得好狗血,她不过是在这清净之地想事情,而且正准备离开,前往宫宴而去,却听到有人在此表白,而表白的对象,还是当朝五皇子,是她堂妹的夫婿,更是她家小妹略有些喜欢的那个男子。   是看下去呢,还是当做没看见,没听见,直接走人呢?   最终,她决定继续观望,好知晓五皇子接下来会做什么。   佳人告白,这于男子来说,可是极满足虚荣心的一件事,他真会就此拒绝,不予搭理么?   连城抱臂,明眸半眯,望着数丈外的凉亭,静候事态发展。   “你是谁?”皇甫烨睿凝视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子,冷冷问。   那女子站起身,梨花带雨道:“我是谁重要吗?我只是爱慕五殿下,只是想服侍在您左右……”她边说,边慢慢靠近皇甫烨睿。   连城只能看到女子的背影,但五皇子脸上的表情,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发现五皇子逐渐有些不对劲起来。   他的目光不再清明,不再冷然,竟在短短时间,染上了一丝情 欲。   不对啊!他就算对那女子动情,也不应该选在这么个地方,最起码把人带到一个隐秘之地,以防被他人撞见不是。   “我是不是很美?”女子取下面纱,露出一张倾城倾国的容颜,盈盈笑道。   皇甫烨睿站在原地没动,他在隐忍,在压制体内突然腾起的躁 动感。   他不明白自制力极强的自己,怎会一瞬间不受控制,想要揽眼前的女子入怀……   但他剩余不多的理智,却在提醒他,不可以,你不可以做错事,否则,你将会后悔!   他在挣扎,在理智与男人的本能间奋力挣扎,看到这样的他,看到他目中神光不时变化,连城嘴角勾起,掐下一朵妖艳的红梅,素手随意一扬。   疾速行进中的红梅,倏然散开,片片花瓣宛若一柄柄利刃,擦着皇甫烨睿的身体,以闪电之势划过。   嘴里发出一声闷哼,皇甫熠的双眸顷刻间恢复清明。   垂眸他朝自己的双臂看了眼,发现两边的袖袍皆被某种利器划出两三道细小的口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疼痛是从衣袖破损下的肌肤上传来的。即将走到他面前的女子,慌里慌张地戴上面纱,往后不由自主退出两步。   她想逃离,可是对方的眼神实在太过冰寒,仿若利剑,刺中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快速离开。   “走!”眼看着皇甫烨睿就要逼近女子,谁知,一抹黑影闪过,接着他的眼前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被救走了?那个黑影是谁?听声音应该是一名男子,还有,那黑影似乎从她背后飞驰而过,将亭中的女子救走的。   危险就在身后,她却丝毫未察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宫宴现场,梅贵妃与后宫一众妃嫔,按着位分已经就坐。   翠喜在主子身后跪坐伺候着,见周围嫔妃只顾着相互间说笑,无人留意到她们主仆,不由将身子前倾些许,凑到梅贵妃耳畔小声说了句什么,就见梅贵妃面色如常,轻颔首。   重新跪坐好,翠喜不经意间抬眼,正好对上红叶若有所思的视线。   身子一紧,她状似随意地挪开目光,心里却暗道:咸怡宫的发现什么了吗?   似是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化,梅贵妃淡淡道:“怎么了?”   翠喜敛起思绪,忙答:“没事。”   梅贵妃皱了皱眉,倒也没再言语。   踏入设宴的殿宇,连城在宫侍引领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完全无视众人打量的目光。   就那么忙么?   目光落在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上,连城撇了撇嘴,禁不住腹诽某人一句。   手拄下巴,她发了会呆,心里直叹无聊。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无疑令殿中的喧哗声倏地止息。   诸人起身下跪,连城即便再不愿屈就自己的双膝,还是随着满殿之人叩拜。   叫起声后,诸人一一归坐,连城朝上看了一眼,只见皇帝落座于主位上,深邃的眸光在殿内扫视一圈,而后招呼太后,皇后,长公主就坐。   丫的什么时候到的?感受到投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连城从主位上收回视线,将目光挪向皇甫熠的位置上,便看到男人眸光潋滟,表情柔和,向她点头打招呼。   故作没看到,连城傲娇地低下头。   放电也不看场合,真是够了!   皇甫熠修眉微拧,不知自己哪里又惹到人儿了,但短暂郁闷后,他就没再想这件事。   宫宴开始,宫人们端着各式菜肴鱼贯而入,接着就是东旬,吕齐使臣起身到殿中央拜见皇帝。   连城静静地看着,眼里明显染上了一丝不耐烦。   什么?突然,她睁大眼,看向东旬使臣中一名身穿华服,脸蒙面纱,姿态婀娜的女子,不,准确些说是少女,是东旬逍遥王的掌上明珠——翡翠郡主。   倾慕熠亲王,主动提出联姻大周,这……这少女未免也太大胆,直白了吧?   她难道不知大周的熠亲王已有喜欢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就是声名远扬的定国公主?连城可是一点都不脸红,因为她在这里的名声的的确确很哈皮。   哼,想和她抢男人,等着被虐吧!   皇甫擎没有就翡翠郡主的请求,即刻给予答复,而是着两国使臣就坐,说什么容后再议。   对此,皇甫熠俊脸上的表情一直没变过。他很是随意地坐在自个的位置上,看着心尖上的人儿,璀璨星眸一眨不眨。   连城被她看得脸热,低头连翻白眼。   至于殿中诸人,边饮酒,边相互间窃窃私语。   “这前面有个灵月的锦公主想要嫁给熠亲王,今个又多出个东旬的翡翠郡主,她们的耳朵难道都有问题,不知熠亲王喜欢的人是定国公主?”   “肯定是知道了。”   “知道她们还敢往熠亲王身边凑,莫非想和定国公主上演一场三女夺夫的戏码?”   “三女夺夫?”   “怎么?我说错了吗?”   “你觉得呢?熠亲王和定国公主的大婚日期已定,她们凭什么还与定国公主争夺?”   “说得也是。”   ……   殿中央的歌舞表演还算不错,奈何真正观看者却没有几个。   连城甚觉无趣,思绪不由飘啊飘,飘了一会,她瞅着主位上的皇帝打量片刻,没发现对方和她之前见过一面时的印象、有什么不同之处。   目光挪转,她又打量起太后和长公主,看到的是,一人面目慈和,与皇后不知在说些什么,另一人则面无表情地坐于几后,仿若周遭这热闹喜庆的气氛,全然与自己无关。   长公主,一个巾帼不让须眉,颇具传奇色彩的女子,怎么就看上罪臣岑嵩呢?   梁荣在皇甫擎身后侍立着,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尽心尽责随时恭候主子差遣,实则他的目光不时往长公主身上看。   “连城姐姐,你是在看姑祖母吗?”灵儿不知何时出现在连城身旁,眨着明亮的大眼睛,歪着小脑袋看着连城问。   将目光落到她身上,连城笑道:“没有啊,我就是随便看看,你不待在母后身边,怎么跑到这来了?”   灵儿嘟起小嘴,一脸不高兴道:“你离开京城好久,回来后也只进过一次宫,嗯,加上这次,也仅仅两次,我想你想得不得了,但瞧你这样,是一点都不想我,所以我很生气!”   抬手在她秀挺的鼻翼上轻刮一下,连城佯装自己错了,满目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是姐姐错了,灵儿就原谅姐姐一次吧!”缺失的记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如若不是三妹和骏儿有对她讲过宫中的人事,她还真不知自己与皇后母女有着极深的渊源。   嗯,同时还与那什么梅贵妃母子等人有着些许恶缘。   “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心的份上,我原谅你了!”灵儿嬉笑着娇声道。   连城轻浅一笑,朝着小丫头挤眼道:“谢谢灵公主大度!”就在她语落后不久,一宫婢这时走过来,在她的几前站定,一语不发,弯腰就欲斟酒。   “我不饮酒,你去伺候旁的贵人吧!”眉儿微蹙,连城抬手盖在酒盏上面,不悦道:“我说话你没听到吗?”那宫婢斟酒的动作当机滞在半空,迎上连城清透的目光,定定地看着。   热闹,喜庆的丝竹管乐声在殿内回荡着,连城声音不大,因此,并没有引起殿内诸人注意。   恨意,眼前这脸色有些苍白,但面容姣好的宫婢眸中,正慢慢涌上恨意,狠狠地盯着她。   为何?   连城不解,明亮通透的眼眸半眯,微不可察地将灵儿护到她身后。   “我要毁了你……”那宫婢的脸上忽然浮开一抹阴森,狰狞的笑。   连城懂唇语,因此,她看着那宫婢一张一合的嘴形,暗道不妙。   随之,蓦地站起身。   同时间,那宫婢直起身,扔掉酒壶上的盖子,将里面的酒水就往她脸上泼来。   其动作之快,令连城都为之一叹。然而,她快,连城更快,宽袖扬起,那即将袭来的酒水瞬间改变方向。   “啊……”一声惨叫,那宫婢手捂血肉模糊的双脸,重重地倒在地上,跟着蜷缩起身子,在自己脸上,身上,一阵乱挠。   静,殿中这一刻死一般宁静,唯有那宫婢凄厉而怪异的哀嚎声,回荡在周围的空气中。   哑巴,要毁了她,要她死的这名宫婢是哑巴,连城听着耳边的声音,再看向那宫婢大张开的嘴巴,心下暗道。   皇甫熠眸中寒芒逬射,掌心运力,朝着那宫婢就击出一掌。   立时,那宫婢便没了呼吸。   殿中诸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皆脸色发白,个别胆小的已然被吓得晕厥。   皇甫擎自主位上站起,嘴角动了动,正准备说些什么,不料,殿中央突然落下数只烟幕弹。   “烟雾弹里有毒!”连城冷冷道出一句。拎起灵儿,脚尖轻轻一点,就跃到皇后面前。   她没有说话,或者说她顾不上说话,便见二十多个黑衣人已凌空而落,在殿中展开了厮杀。   ☆、第268章:霸气   哭喊声,惨叫声,一时间响彻整个殿中。   骏儿,宁儿,嫂嫂,她得保护他们!   此刻只有她能保护他们,之所以这么想,只因连城知道,无论是皇甫熠,亦或是顾祁,还有这宫中的暗卫,御林军,他们首先保护的是皇帝,皇后等尊贵boss。   憋住气,她右手一抖,掌心立时多出一柄泛着凛凛寒芒的匕首。   凭着过人的目力,她很快找到顾骏,顾宁。瞧见萧蓉掩护他们正往殿外撤退,连城提起的心稍落些许。   皇甫熠几乎一掌了结一个,他不能让她有事,绝不能!   “你去保护二妹,这里有我和云对付!”厮杀中,顾祁和皇甫熠遇到一起,“二妹不能有事!”他的声音尤为低沉。   “好!”皇甫熠信得过顾祁,陆随云二人的武功,加之皇帝,太后一干人周围,有暗卫守护,他便没再多想,在殿中寻起连城的身影来。   顾祁,顾宁捂住嘴往殿门口退着,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不少朝臣,及其家眷。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不少人没来得及反应,从而吸入或多或少的毒气。   萧蓉的气息逐渐紊乱,连城和她挨在一起,自然感知得到。   “走,你快走,这里有我!”给萧蓉递了个眼色,她握紧手中的匕首,冷冷地盯着快速攻过来的数名黑衣人。   对方全是一等一的高手,连城清楚知道这点。   嘴角掀起一丝酷冷的笑容,她紧握匕首,凌空跃起,迎向那数个黑衣人,身形如电,顷刻间她便到那几名黑衣人中间。   这一幕恰好被皇甫熠看到,他想提气跃至连城身边,然而根本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名黑衣人齐攻向自己的爱人。   烟雾已逐渐散去,殿中之人几乎在这一刻,全感觉窒息一般。   皇甫熠喉中一甜,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怕,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出手,这样的话,免不了会伤害到连城。   太近了,那数个黑衣人距离连城太近了,仅一剑距离,就仅仅一剑距离。   五把明晃晃的利剑同时指向连城。然,连城犀利清冷的眸中却无丝毫惧意,有的只是酷冷的笑容。   “找死!”面纱下,连城唇角微启,唇齿间溢出轻飘飘两字,接着她倏然拔地而起,脱离出那五个黑衣人的围攻,而后,身形以肉眼不可及之势围着那五个黑衣人转了一圈。   闷响声接连响起,不多不少统共五下。   那五个黑衣人攥着手中的利剑,围绕着一个圈形,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每人脖间皆如血莲绽放,血流不止。   一刀致命,在那么恶劣的形势下,不仅脱离困局,且一刀了结一个,这……这太令人惊悚了!   夜风伴着血腥之气拂面而过,连城悠然站在五个黑衣人的尸体旁,墨发如云,恣意飘散于脑后,她唇角微翘,淡淡地看着殿中诸人。   锦公主?灵月的锦公主竟有这般了不得的身手?   不对,锦公主不是在那站着么,被灵月的使臣紧护在身后。   那这个女子是谁?   为何长着与锦公主一模一样的容貌?不,仔细看去,她的容貌比之锦公主还要精致,尤其是那由内往外散发出的傲然,洒脱之气,别说是锦公主,及在场的任何一个贵女,哪怕就是场上的诸位男儿,也没几个身上能展露出此等魄力。   诸人似乎一时间想不起连城这么个人来,想不起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女子,便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是皇帝和皇后收的义女,更是大周的的定国公主,是他们口中的神 女。   面纱不知何时落于地上,连城站在原地,白嫩如玉般的脸上,泛起两个浅浅的梨涡,她毫不在意诸人的目光,也不在意容颜暴露人前,她微笑着,眉眼弯如月,浅浅微笑着,一双明眸黑白分明,似是释放着某种魔力,令人不由自主陷入其中。   她姿态如此悠然,如此闲散而慵懒,让人很难想到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幕,与她有关。   “我没事。”她的目光锁在数丈之外的一抹青衫上,眼波流动,柔情中带了丝妩媚,她身形移动,徐徐走向他——熠亲王。   熠亲王?她和熠亲王认识,那……那她不就是定国公主!   是了,这般与众不同,风华超然的女子,不是定国公主还能是哪个?   皇甫擎定定地看着连城,眼底快速划过一抹精芒,没有人发现他目中的微妙变化,因为所有人都目光在这一刻全聚焦在那独特的女子身上。   她——顾连城,很好!   他心里暗忖。   “二姐(二妹)!”顾宁,顾骏,还有萧蓉,站在殿门口一众人之前,眼里噙着泪,颤声唤道。   又是为保护他们,致二姐身陷险境,差一点,差一点他们就有可能失去二姐。   顾宁和顾骏眼里泪水滴落,咬住下唇,直直地望着连城的身影。   听到他们的声音,连城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长长的裙摆随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宛若紫莲凌空而舞,慢慢的优雅落下,她对着他们眨眨眼,笑道:“二姐没事!”   语落,她回过身,继续走向皇甫熠。   “真没事?”不待她走近,皇甫熠伸出长臂,下一刻,她就已被他紧揽怀中,抬起头,她莞尔一笑:“好着呢,一点事都没有,放心吧!”皇甫熠闻言,心儿随之放松下来。   退开他的怀抱,连城身上的柔和气息骤然一变,只见她澄澈的明眸在殿内扫视一圈,而后落在东旬的翡翠郡主身上,片刻,她又挪开目光,当着殿中诸人的面,一字一句道:“我是谁想必我不说,大家皆知道,今日,我明明白白告诉诸位,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他是我的,是我顾连城的,哪个也别想打他的主意……”她脸色冰冷,声音同样冷得没一点温度,“如果有不自量力的,非得往我们身边凑,那么到时就休怪我出手……”“出手”二字,她咬音极重。   诸人闻言,身体皆不由一震。   霸道,狠厉,这是一个女子该说的话吗?   连城无视诸人脸上的表情,顺手握住皇甫熠的大手,又道:“我和皇甫熠即将大婚,我们很相爱,诸位祝福也罢,诋毁也罢,我们都会在一起!”她可没忘他们之间尚存在身份上的别扭关系——皇叔和侄女。   虽然坊间没有明传什么,但背地里的闲话多半不少。   哼!她可不是地道的古代人,别想着用舆论来压她。   站在爱人身旁,她微扬着头,语气依旧冷冽而霸道,这样的她,真真女王范十足,令人只觉不可谛视。   连城身上外溢出的霸气和强势,皇甫熠自然感受得到,这一刻,他激动不已——她竟然和他一样,当着无数人的面,向他表白。   似宣誓般向他表白!   这样的她,无疑进一步验证了她的独一无二,让他的心为之狂跳不止,更加无法容纳他人!   她是他的,他亦是她的,他们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爱我的家人,我爱我身边的他,倘若有人和他们过不去,我不介意负尽天下人,别以为我没这个能力……”霸道强势,冷冽至极的语气转为淡然,但这淡然的语气流露出的威慑力,并不比她之前说话的语气差。   诸人震惊得无法用言语描述。   “走吧!”微笑着与皇甫熠说了句,他们二人就往殿门口走。   “二姐!”顾骏跑上前,连城握住他的小手,柔声道:“回府。”   顾骏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   顾宁,萧蓉紧随在他们身后。   所有人盯着他们,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们一行,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   太大胆了,无视一国之君,就那么堂而皇之离去。   他们真堪称绝配!陆随云的目光由殿外收回,心下叹了句。   半个时辰前,皇宫最为偏僻的一座落败殿宇内。   “你是谁?你为何要救我?”凝向眼前的黑衣人,女子睁大眼,警惕地问。   黑衣人脸蒙黑巾,身量颀长挺拔,他对上女子的视线,冷幽低沉的嗓音扬起:“为何还要继续作践自己?”只是想多看看她,他才暗藏在一座假山后,却不成想,会让他看到这个女人。   女子取下面纱,接着又取下脸上的易容面具,眼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而下:“是你么?洛,是你么?”她又看到他了,而且刚刚是他出手救的她,真好!   扯下面巾,黑衣人的俊脸上无丝毫感情波动:“你不是他的女儿。”   “你……你说什么?”女子惊愕。   面对面说话的两人,正是岑洛和莫婉倾。   “你是岑府的嫡小姐。”目中闪过一抹歉然,岑洛如实道:“是你的祖父和那人达成某种合作关系,才致你一出娘胎被抱离。”   莫婉倾怔愣在原地,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那个对她很温柔,很好的夫人,是她的母亲,还有那个看似严厉,实则对她也不错的丞相大人,是她……是她的父亲……   莫婉倾不想相信,却在忆起往事时,又不得不相信。   她和丞相夫人的容貌有五六分相似,她喜欢待在那位夫人身边,与其在一起,她感到心里暖暖的。   “不……不……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洛,你在骗我对不对?”双手捂住耳朵,她连连后退着,她拼命摇头,不想相信这个事实,可越是不信,心里越是有个声音一遍遍告诉她,那都是真的,全都是真的,难道你自己就没有怀疑过么?难道你忘记秋婵曾在你身边念叨的那些话吗?   是真的,莫婉倾,一切都是真的!   蹲下身,莫婉倾无声哭泣着,眼里的泪如放闸的水,不可抑制地往出涌着。   爹死了,娘也死了,还有那个小人儿,见到她唤莫姐姐的小人儿,统统都死了……   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莫婉倾在心里撕心裂肺地吼着,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悲痛,无助,全一股脑地喷涌而出。   “告诉我,这……这都是为什么……洛,你告诉我啊……”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岑洛面前,“求你了,告诉我……”抓住他的胳膊,她声音嘶哑,一字一句问。   岑洛道:“你说为什么?”他声音苦涩而愤懑,“想想你都做过什么,想想你被关在那座别院,都遭受过什么,再想想岑府为何一夜被灭门,如此,你还需要问我为什么吗?”   双手倏然垂落,莫婉倾笑了,笑容凄凉而悲怆:“他们是好人,他们是好人……”她口中的他们,岑洛知道是指岑逍夫妇……   唇角微扯,他道:“岑相愚孝,你觉得他是好人么?就我所知,他没少帮其父,帮着那人做事,只不过他很矛盾罢了!至于丞相夫人,她是一位好母亲,可是没能守住自己的孩子,于她这个母亲来说,也是个不尽责的……”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这些?”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不告诉她?莫婉倾眼里泪水滚落,出言质问。   岑洛淡漠幽冷的声音扬起:“我如何能早些知道?就连我自己也是个悲剧的存在。迷雾山上,如若不是顾及你的身份,不是念在你遭受那么多不公,我当时绝不会让你还有命存活于世。”   “你是个悲剧,是个牺牲品,是他人手中的棋子,我又何尝不是。”眸中渐染上恨意,他幽幽道:“你我初见,我就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是棋子的命运,才会冒雨出城,我讨厌做别人手中的棋子,讨厌为达目的,六亲不认,无情利用自己的亲人。我娘,我二弟作为棋子,都已经离世,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我眼前,我的心刹那间全然被恨和怒填满,我不会让他的目的达成,我要他失去所有,我还要让他知道,多年来,他只是做了一场痴心妄想的梦,我要他后悔,后悔做过的一切!”   “他是你的……”捂住嘴,莫婉倾眼里泪水滴落,没有道出后话。   岑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日我在客栈等你,结果屋里突然出现一个戴着面具的中年男人,他说他是我的父亲,说很快就会大业有成,还说……”莫婉倾叙说着她是如何被人带离灵月、回到了大周,“……她要我彻底毁了几位皇子,要他们互相残杀……”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垂泪。   良久,岑洛道:“离开吧,离开大周,离得远远的,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莫婉倾蓦地抬起头,拒绝:“不,我不要离开!我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你要继续为他做事?”岑洛冷声问。   “我要找出他,我要问他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对待我,我要……”“报仇”两字她没有说出。   “他的真容连我都不知道,你要如何找到他?”岑洛冷笑。   莫婉倾抹去眼里的泪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情绪:“他不是最想要大周么,那他就一定会出现在这里,我等,等他出现。”   “你的祖父是个老谋神算的,为了逃命,他不惜抛下整个相府,别怪我没提醒你,在他心里,只有他自个,亲人什么的都是多余的。”稍顿片刻,岑洛拉上黑巾,深望莫婉倾一眼,“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随着音落,人已不见踪影。   好好的宫宴,因为刺客出现,草草结束。   皇甫擎下旨,命御林军在宫中各处搜查,看还有无隐藏的刺客,一时间整个皇宫全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而压抑。   延福宫。   “气死本宫了,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梅贵妃一脸恼怒地盯着翠喜,戳着她的额头,咬着牙道:“如果不是顾连城,我就不会一开始便倒霉,更不会落到今日这惨境。忠勇伯府败落了,我不仅进了趟冷宫,连位分也被降了,今晚你也看到了,咸怡宫那个践人是用怎样的目光瞧我,一直以来都是她向我行礼,在我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如今呢?我反倒被她踩在脚底,所以,我要除去他们,一个都不留,却没想到,刚一出手,就以失败而告终,你说我还留你在身边做什么?”说着说着,她猛扇翠喜一巴掌,然后走到榻边冷着脸坐下,端起几上的茶盏,就喝了一口,结果发现茶水是凉的,气恼之下,将茶盏重重地放回几上。   翠喜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红着眼眶跪地道:“奴婢照着娘娘的吩咐,有仔细交代阙嫔,她当时连连点头,奴婢就以为她都记清楚了,谁知……谁知她是个沉不住气的……”   阙嫔就是给连城泼有毒酒水,最后反自己被毒酒侵蚀,死在皇甫熠掌下的那名宫婢。   而她之所以会有今晚的举动,无非是被翠喜言语挑动,再交给她一包毒药,好为自己断舌,落入辛者库为奴报仇。   她或许知道自己只是被人当枪使,但她能接下那包毒药,说明她是甘愿的。   在辛者库中,阙嫔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从天堂,跌至地狱中的滋味。   每日有做不完的活计,吃不饱,还处处受人欺负。   她恨,恨害她失去一切之人,所以她要报复,报复那个人,而那个人就是连城。   说起来她也就是个吃软怕硬的,明明是皇甫熠当初削了她半截舌头,落入辛者库为奴,更是皇甫擎的命令,与连城又有什么关系。   但她不那么想,她觉得若不是连城害得她的好姐妹身陷冷宫,凄凉惨死,那么她就不会在御花园,藏着匕首找连城为好姐妹报仇,也就不会落得凄惨下场。   然而她没料到,仇没报成,自个却一命呜呼。   她死时双眼大睁,想来定是死不瞑目。   梅贵妃冷冷瞪翠喜一眼:“本宫早就知道她是个蠢货,算了,你起来吧!”想到冷宫中的日子,她面上表情有所缓和,着翠喜起身,又道:“今晚这事最好烂到肚子里,要不然别说是你,就是本宫和大皇子恐怕都要被牵累。”   “娘娘放心,奴婢就算是死,也不会将今晚的事泄露出一字半句。”翠喜起身,几乎用发誓的语气道。   梅贵妃“嗯”了声,忽然道:“顾连城怎么会与灵月的锦公主长得一样?你说她会不会不是顾连城,要么她就是妖怪?”声音没问题,说话时的张狂之态也没问题,怎就样貌与原来大不同了?莫非她与灵月的锦公主有着什么关系?不对,这京中任谁都知道顾连城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既如此,她的样貌又作何解释?   “回娘娘,就熠亲王的态度,还有宁远侯与顾三小姐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人是没有错的,至于样貌发生变化,这个奴婢就不知道是何缘由了!”翠喜恭谨作答。   “她应该与灵月锦公主有着什么关系……”眸中暗芒闪过,梅贵妃嘴角慢慢的浮开一抹森笑,道:“你靠近些,本宫有事交代你。”翠喜上前,就听主子低声说了两句,当时下她想都没想,直接应声:“奴婢会办好这件事的。”   “很好,今晚她够张狂,本宫接下来倒想看看她会如何应对。”一想到不日后会出现的一幕,梅贵妃嘴角的森笑不由加大。   宁远侯府主院,皇甫熠坐在床边,看着连城阖上双眼进入梦乡后,起身掖好被角,然后放轻脚步而去。   顾祁和陆随云出宫后,打马直接回到府里,而后二人进书房议事,期间他有着李木过来唤皇甫熠,说有要事相商。   “你们也怀疑皇上有问题?”一进顾祁的书房,皇甫熠反手关上门,走到近旁的椅上落座,开门见山道:“近些时日我虽没进宫,但宫里的事多少知道一些。”   “我和祁是在忠勇伯府一事的处理上,觉察出事情有些不对头,起初我们没多想,只想着皇上应该有什么大动作,可是就祁近期在朝堂上的观察,还有我今晚看到的,我们觉得现在这个皇上有问题,可是具体哪里出了问题,我们一时半会又摸不着头绪。”陆随云声音平淡,叙说着他对皇帝的看法。   顾祁修眉紧皱,道:“从说话行事上,看不出什么,因此我就呈上一道奏折,想着从批阅的笔迹上找出疑点,结果,我把那道回复的折子,与先前的折子一对比,发现并无二样。”   “有个很明显的点,你们没有留意到。”皇甫熠轻叩桌面,漆黑的眸中神光流转,“多年来,皇上极为敬重皇后,尤其是皇后经历一次死门关后,皇上对皇后更是多用了几分心思。不说他每晚到皇后宫里安寝,但最起码两三日去一次还是有的,但最近呢?他似乎有半个月没到皇后那安寝了!如果说他是因为想通过梅贵妃母子,钓出灵月大将军洛翱,这有些说不过去,毕竟梅贵妃一个久居深宫中的女人,又如何能认识外男?忽略这点不计,就皇上对皇后的感情,他也不该如此给皇后没脸。”   “熠亲王这么一说,皇上的作为确实令人起疑。后宫娘娘不少,皇上即便不去皇后那,也不该近乎每晚都歇在延福宫……”陆随云眼睑微垂,若有所思道。   顾祁脑中倏然划过一道灵光,看向皇甫熠,陆随云二人,迟疑好一会,方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大不敬,还望熠亲王见谅。”皇甫熠摇头,示意他尽管说无妨,就听顾祁沉稳的嗓音扬起,“之前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罪责大皇子,那时皇上说的每一句话,及每一个表情,我都听在耳里,看到眼里,皇上说他没有大皇子这个儿子,从来没有,能让一个父亲说出这样的话,要么就是其子做出的事令父亲寒心,要么就是这个孩子并非亲子。而大皇子虽说因储君之位,与三皇子明里暗里争斗不断,但他行事并没完全失去分寸……”他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看到皇甫熠和陆随云眼里皆已了然。   “这怎么可能呢?还有皇上为何要这么做?”陆随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作为皇帝,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的后宫,且将旁人的孩子养大成人?   皇甫熠道:“若属实,恐怕只有皇上知道了!”   “既然宫里那位有问题,真正的皇上又在哪里?现在又是否安全?再有就是,皇上身边的梁公公,他难道就没发现端倪?”顾祁神色沉重,就连声音也变得沉重无比。   “梁荣未必就是那个梁荣。”皇甫熠静默许久,道:“我有安排人在宫里四处寻找,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现在我只希望皇上,也只能想着皇上通过只有历代帝王才知道的皇室密道,在城外某处安身着……”如果真如他所猜想的这样,那么皇兄必是受了重伤,否则他不会不与自己联系。   陆随云接话:“可是城门口并没有异常。”   “这或许就是那人聪明之处。”顾祁冷笑。   皇甫熠薄唇微抿,幽深的眼眸逐渐变得冰寒:“他怕是用自己的人手正暗中寻找皇上,如果皇上真的出事,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那我这就出动血衣卫寻找皇上。”陆随云一脸凝重道。   “不可。”皇甫熠出言制止,顿了顿,他又道:“我这些时日一直有安排人在城外各处寻找着。”   “熠亲王是担心动静过大,引得宫里那位投鼠忌器?”陆随云道。   皇甫熠颔首,轻“嗯”一声,“就目前的情况看,宫里各位主子还算安全,但是一旦那位发现我们对他有所察觉,到时他来个鱼死网破,也不是没有可能。”言语到这,他的目光落到了顾祁身上,道:“连城在灵月坏了那人的事,更是将其刺成重伤,今晚之前,她不知连城就是灵月的太女,所以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但今晚过后,那人恐怕就会有所行动了!”他不能让她有事,他得时刻陪在她身边,拿定主意,他续道:“从今晚开始,我会住在侯府。”   闻言,顾祁怔了怔,倒也没说什么,应该算默允了!   “我会安排血衣卫守在侯府外。”她若有事,他心里必不好受,陆随云抿了抿唇,道出一句。   皇甫熠道:“谢了!”   陆随云摇头:“皇上若知晓眼下的情况也会如此安排。”   森寒的夜风呼呼吹个不停,一道不是很高很健壮的身影,背着一个明显要比他高大的身影,慢慢地朝着一家独门独户的农家小院而来。   “老爷您撑着点,您不会有事的,老奴就是死也要护您好好的!”嘴里无声念叨着,那中等身影背着背上的主子,一步一步向不远处的院门口移动着。   农户院里的灯火已然熄灭,突然听到似有人敲打院门,屋里不由亮起灯。   “老伴你说深更半夜的,谁会在这个时候敲门啊?”   “去看看不久知道了!”老妇人好像身子不大好,说一句话就连喘好几口气,“今个是除夕,本该守夜的,瞧我这身体,怕是撑不过几天了,还连累老头子你整日里为我挂心。”   “说什么胡话呢,你会没事的,我这不是坐在你身边守夜呢么。”嗔怪老伴一句,老翁端起桌上昏暗的油灯,下了炕就往屋外走。   “谁啊?”老翁站在院门里询问。   背着主子的男子答:“老人家,我们主仆是过路的,由于路上遇到劫匪,我家老爷受伤昏迷不醒,才耽搁了进城,不知能否让我们……”不等他说完,淳朴的老翁立马拉开门,让院门外的一对主仆入内。   “进屋吧。”将这一对主仆安置在一间不算大的屋子里,老翁道:“我儿子在城里一家酒楼做工,这几日估计东家的生意好,所以大过年的也没放假,你们若是不嫌弃,今晚就歇这吧!”   “谢谢老人家!”安置主子在炕上躺好,那仆从向老翁躬身道谢。   “我去给你们把炕烧热,这样夜里也暖和些。”老翁说完话,就往屋外走。   他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这半夜来投宿的主仆,单看面相,就是了不得的人物。   希望他们真的是路遇劫匪,才落难在他们家歇一晚,要不然,要不然……   老翁终叹口气,没再他想。   出门在外遇到难处,他要是顾忌太多,那一开始就不该开门,让那一对主仆进到院里,事已至此,就看他们一家人的命数了!   熠亲王府,连锦坐在床边,苍白的脸色好似仍未从宫宴上的突发事件中回过神。   “公主,奴婢伺候你沐浴歇息吧!”彩莲侍立在一旁,咬了咬唇,低声道:“如果公主觉得大周危险,咱们回灵月便是。”   连锦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静静地坐在床边一句话都不说。   她真被至亲的家人遗忘了吗?不,没有,他们没有遗忘她,只不过不知……不知她就是侯府的一份子罢了!   好想对他们吐露实情,好想与他们相认,好想在三妹,骏儿遇到危险时,能像二妹一样冲出去,保护他们……可是那样危险的情况下,她有什么能力保护他们,又有什么能力与二妹作比?   没有,她没有。   二妹是与众不同的,她值得大哥一力相护,发自心底疼惜,更是值得三妹和骏儿尊敬,爱戴!   心里明白这个理,却就是感到不舒服。   尤其是看到那几个手持利剑,凶神恶煞的黑衣人不明不白倒在血泊中那一刻,她震惊不已,甚至有些嫉妒二妹,嫉妒二妹有那样厉害的身手,嫉妒她那一刻绽放出的璀璨风华。   家人,爱人,二妹都有,她现在又有什么?连锦想到这,一颗心深深地抽痛着。   彩莲久久听不到主子说话,还以为连锦在为采露的事生气,不由气呼呼地瞪着采露道:“宫宴上发生那么大的事,你跑哪里去了?如果公主真要是有个好歹,你觉得女皇能放过你我吗?”采露双眼红肿,低着头不发一语,彩莲看着来气,又道:“采露,我发现你变了,变了有一段时间,不光话变少了,就是做事也总是心不在焉,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采露身子一颤,依旧沉默。   “今晚你又没被宫宴上的事吓到,怎就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彩莲冷着脸问。   “好了,别责怪她了,我想一个人待会,你们都下去歇息吧!”朝两个婢女看了眼,连锦低下头,又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采露不等彩莲出声,先应声是,便急忙退离。   “公主,你不觉得采露很奇怪吗?”望向采露急匆匆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彩莲狠狠瞪了眼,与主子道。   连锦没有看她,只是淡淡道:“人人都有不为外人道的心事,采露怕就是如此吧!”因为有心事,性情无形中会多少生些变化,就像她,与以前相比,竟变得……   愧然,连锦此时深感愧然,觉得自己对不起连城,觉得自己心胸狭窄,对二妹生出嫉妒之心,实在不该!   彩莲对连锦的极为不解,有心事便能不顾主子的安危,随便乱跑,耍小性子吗?压下心气,她道:“公主难道就不管管采露,让她继续这样没有规矩吗?”不是她要针对自己的姐妹,而是采露真真太不像话,若主子一直这么纵容着,那丫头迟早会摊上大事。   “你们两个是我最信得过的,别因些小事伤了和气。”说着,连锦轻叹口气,续道:“明日一早搬回驿馆住吧!”她不要给二妹造成困扰。   “公主是因为定国公主的话吗?”来大周就是为了联姻,再说,住进熠亲王府,可是熠亲王自个提出来的,主子为嘛要搬走?彩莲甚是不解。   连锦唇角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定国公主是我灵月的太女。”   “啊?”彩莲愕然,但转瞬她便恢复常态,可是出口之语却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看到定国公主现在的容貌,奴婢不是没有多想过,可事实真如此,奴婢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太女?女皇为什么不立主子为太女?难道主子不够好么?   “因为有太女,我灵月现在已不受女巫和大将军掌控。”连锦道。   彩莲诧异:“公主这是真的吗?”   连锦点头:“皇君也是太女救的,他现在和母皇在一起。”   “皇君……”彩莲面露喜色,颤声问。女皇重情重义,多年来一直孤零零一个人,没想到终于等到皇君回归。   “君父活着。”连锦扯了扯唇,笑道:“兴许回到灵月,于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彩莲不解其一意,但也没说什么,行礼告退。   御书房中,皇甫擎的脸色很不好。   “是你出手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有把我放在眼里?”他端坐御案后,眼神阴鸷,盯着梁荣连番质问。   ☆、第269章:那夜   梁荣在御案前不远处站着,面上无丝毫卑微之色,道:“我曾说过,我要皇甫家绝后!”   “你……”皇甫擎手指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深吸口气,方道:“你为何要如此执拗呢?难道你不想看着我大业有成?”   梁荣没出声,站在原地,似是想着什么心事。   “有件事我原不想告诉你,但考虑到你这么些年也不容易,现在告知你也无妨。”老东西,若不是知道的太多,他早就下狠手了,皇甫擎平复好心气,沉声道:“她或许还活着。”   他的话无疑拉回梁荣的思绪,只见神色略显激动,甚是难以置信道:“所言属实?”   “属不属实,你耐心等上一段时日自然知晓。”皇甫擎道。   梁荣沉默,直至脸上表情恢复常态,道:“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他相信自己说的话,坐在御案后的人能听懂。   果不其然,皇甫擎闻言,眼里阴鸷重现:“不将人解决掉,你觉得我能坐稳这把椅子吗?”   “他人在哪里我们并不知道。”梁荣如实道。   皇甫擎冷笑:“他身上的毒无药可解,倘若一月内不见有动静,那么必死无疑,到那时,我自然再无所忌惮……”言语到这,他嘴角的冷笑倏然僵住,梁荣见状,目光禁不住一闪,问:“有哪里不妥?”好端端的突然沉默不语,怕是有什么重要之事瞒着他。   “没什么。”话虽是这么说,可皇甫擎心里却烦躁不已。   他想起了半月前那晚……   夜色静谧,月华如霜。   十多道黑影在皇宫各殿宇间,忽高忽低前行着。   从身法上看,这些黑影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目标明确——皇帝寝宫。   仅用片刻工夫,护卫皇帝安全的暗卫,便被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了。   殿内烛火摇曳,梁荣挡在皇甫擎身前,看着站在他们不远处,与他和皇帝样貌一模一样的两人,心立时一突。   皇甫擎注视着来人,注视着易容成他的样貌,身穿常服,体型与他极为相似之人,淡淡道:“有备而来。”   “不愧为一国之君,定力就是够好。”对方嘴角挂着一抹让人感到尤为刺眼的浅笑,徐徐道:“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你现在可还有话要说?”   皇甫擎没就他的话作答,也未看他,而是将深幽不见底的眼眸,平移至他身旁,易容成梁荣的那个人身上,道:“岑老别来无恙?”   “没想到皇上还记得老夫。”那人见身份已被点破,便也不再遮掩,“皇上真真是好手段,不仅觉察出我相府有问题,更是将我满门一 夜屠杀殆尽,可现在呢,皇上不还是落在了老夫手里。”岑嵩木着脸,但说话的语气却沉冷无比。   “朕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引得岑老不顾家人安危,不顾丞相府百年基业,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皇甫擎心知自己此时身处险境,可他脸上的神色却至始至终淡定如常。   岑嵩冷哼一声,道:“是什么原因你不必知道。”   皇甫擎浅淡一笑,目光挪回和自己样貌一样的那人身上:“朕是该称阁下为灵月的洛大将军,还是称阁下为东旬的逍遥王?”   他这话一出,顿令对方双目一怔,“我的身份你是如何知道的?”   “朕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吗?”皇甫擎笑笑,声音依旧浅淡:“让朕猜猜,阁下多年来生出的事端,无非是想着身上留着我皇甫家的血,可是朕此刻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与我皇室并无瓜葛。”   “我不是?”说话之人正是洛翱,“你是想霸着本属于我的位置不放,就这么矢口否认我的身份,皇甫擎你未免太卑鄙了些。”洛翱隐有些动怒,“皇甫擎,你给我听好了,我是先皇最爱的女人所出,我叫皇甫敖,我身上正正经经留着大周皇室之血。”   皇甫擎嘴角浮开一抹讥笑:“若你是先皇之子,为何会流落到民间?还有,先皇可有寻找过你?”   “那是先皇以为襁褓中的我、死在了当年那场大火中。”洛翱冷凝着脸道。   “你可真会自欺欺人!”皇甫擎嘲笑。   洛翱道:“是不是自欺欺人你我心里都有底,皇甫擎你是自我了结,还是要我安排人动手送你一程?”   “你以为易容成朕的样貌,就能夺得我大周江山吗?洛翱,如果真这样想,你未免太天真了些。”皇甫擎在寻找脱身之机,然,事实告诉他,可能性极小。   “你不都说了我是有备而来么,既然知晓,又何必装傻?”洛翱笑得一脸轻松,“不放告诉你,为了今日,我可是对你的品性,喜好等等皆了如指掌,更是多年来严格要求自己,务必成为另一个你,而我做到了,等无声无息除掉你后,我会将你的子嗣,还有你甚是疼宠的熠亲王,一个个送去与你团聚。”   皇甫擎的身体当机一震,他知道眼前之人绝对会说到做到。   就在怔忪之际,数枚泛着黑色幽芒的暗器,疾速向他袭来。   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让人反应。   梁荣在他身侧站着,见此情景,顾不得多想,就催动内力,挡身上前。   第一拨暗器被他以内力震了开,可接踵而来的是更多的暗器,自四面八方袭向他和皇甫擎。   洛翱,岑嵩冷眼看着。   梁荣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皇甫擎的武功也不俗,他们在躲闪暗器时,貌似不经意地往侧殿方向慢慢移动。   “你们就别费力气了!”洛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两位皆已被暗器划伤,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毒入脏腑……”   皇甫擎扫了他一眼,手上动作没停。   “要想知道你是不是先皇的子嗣,大可直接问你的母亲。”   有人用密音入耳之术传话给他,谁?是谁?母妃真的还活着!   洛翱刹那间神色恍惚。   转瞬,他抬手,冲着皇甫擎问:“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周遭没再有暗器袭出,皇甫擎递给梁荣一个眼色,唇角紧抿,再次启用密术:“你母亲没死!”他之所以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采用这个法子,其目的一是为短时间稳住洛翱,给自己和梁荣争取时间脱身,另外一个是他不得不防着岑嵩这个老狐狸。   一个多年没有音讯之人,说她还活着,可信度实在太低。   但于洛翱来说,他肯定是选择相信的,毕竟他谋划多年,所依仗的不外乎是他皇族的身份。   如果身份不成立,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就只能用笑话来概括。   岑嵩却不同,倘若他做这么多,真因为先皇当年盛宠的那位女子,那么经年而过,他不会没有寻人。   找不到,那就是已身死,如此一来,他势必怒不可遏,才会一心一意要报复皇室。   皇甫擎这么想着,也那么做了,而洛翱不出所料,果然中计。   看时机已到,皇甫擎与梁荣身一闪,宛若电驰,转瞬不见踪影。   洛翱怔在原地,思量着皇甫擎的话,岑嵩发觉他神色不对,看着他正准备问话,却没料到就这么一刹那间工夫,让人给逃脱了!   偏殿中有密道,位置隐秘,很难被发现。   因此待洛翱回过神,与岑嵩赶至偏殿时,连个人影都没发现。   “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岑嵩突然开口,无疑拉回洛翱飘远的思绪。   脸色变了又变,洛翱挑眉: “我有事瞒着你?”老东西,自从碰上面,就没少在他面前拿大。   “最好没有。”岑嵩面沉如水,道出一句。   要不是看在盈盈的面子上,他是万万不会帮眼前这狂妄自大之人。   洛翱怒: “你这么与我说话,就不怕我杀了你吗?”从一开始联手,此人就倚老卖老,没将他往眼里放,这一点,让他很不痛快。   “呵呵!”岑嵩皮笑肉不笑,一双浊目锁在洛翱身上,一字一句道:“如若不是为了盈盈你觉得我当年会答应与你联手么?小子,你别太自以为是,否则,我不介意立马与你分道扬镳!”   盈盈,他的盈盈,为这两字,为这两字的主人,他此生舍弃太多……   悔么?   岑嵩在心里问自己。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无悔,他无悔,即便他的盈盈已经死了,已经与他阴阳两隔,他也不后悔这么些年来所做的一切。   虽是这么想着,却隐约间感到心口处微有不适。   尤其是脑中跃出今晚宫宴上看到她时的那一幕,不适感愈发强烈起来。   她还是那般清冷……   不,在不知晓他心有所爱之前,她是明媚快乐的,是他……是他不好,误了她一辈子——平阳。   洛翱不知岑嵩在想什么,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对方,冷讽道:“和我分道扬镳,岑老舍得?”对皇帝的女人都敢动心思,年轻时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敛起思绪,岑嵩沉冷的目光与他视线相对,哼声道:“你母妃若真还活着,以我的能力,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稍顿片刻,他加重语气,“老夫最厌恶自以为是之人,明白点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母妃,不是因为你当年给我的那封信,我怎么也不会帮你。”   “后悔帮了我,还是后悔没在当年就取了我性命?”洛翱反倒不生气了,背靠椅上,轻叩着椅子扶手,不咸不淡地问。   岑嵩斜瞥一眼,坐到近旁的椅上,道:“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依然会选择帮你,但同时我更想杀你。”   “哦?洛翱挑眉:“这是为何?”岑嵩静默片刻,眼里恨意涌现,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那个昏君横刀夺爱,我便不会与你母亲分开,更不会让她有机会生下你,知道么?看到你那一刻,我就想到了那昏君的嘴脸,恨不得当时下就取了你性命!”   “岑老说话还是主意些。”洛翱眉头紧皱,“就我所知,先帝可不是昏君,再者,无论怎么说,我也得称先帝一声父皇,所以……”没等他说完,岑嵩出言截断:“你倒有心,莫非忘了十多年前,应国公一门是怎么死的,忘了雅贵妃和六皇子又是怎么死的?”说着,他脸上浮开一抹讥笑。   洛翱声音倏然变得冷厉:“够了!”   岑嵩却不以为意,继续道: “那昏君如果喜欢你母亲,就不会平白无故让她消失在后宫,更不会转头娶另一个女子进宫,对其予以专宠。雅贵妃甚得圣宠,这是朝野内外都知道的事,要不然她也不会接连诞下两位皇子。更不会令那昏君不顾嫡庶有别,长幼有序,欲立六皇子为储君……”稍顿片刻,他的目光落到洛翱身上,“正因为你气不过那昏君的行径,所以才请求我出手援助,除了应国公满门,杀了雅贵妃和六皇子,既然心中有恨,又做什么一口一个父皇?”   “那是我的事,你无需多管!”竭力压住心底腾起的怒火,洛翱脸色阴沉,语气冷硬道。   “我只是在提醒你,莫在我面前太过自以为是!”音落,岑嵩双眼闭合,靠在椅背上没再说话。   洛翱冷冷地看着他,用命令的语气道:“近期我不想再看到突发事件。”   “难道你不想除去定国公主?”岑嵩没有睁开眼,只听他幽幽道:“那女娃子就是个迷,可不是好对付的,还有熠亲王,只要大周有他们两人在,你就别想坐稳这江山。”   洛翱气急,咬着牙道:“我心中自有计较,用不着你来提醒。”顾连城,定国公主,灵月太女,很好,身份够多,行事也够很辣,新账旧账,他会和小丫头一起好好清算!   手按到腹部,那里偶尔还会传出一丝轻微的痛感,这无形中让洛翱想起自己在灵月的惨况。   魔邪,那个与地狱之魔无二的畜生,实在妄称巫祖,还没怎地,就消失于世间,害得他被顾连城那个妖女,狠狠刺中一刀。   这一刀他不会忘,永远都不会忘!   农家小院内。   “小九……找小九……”   “老爷,您醒了!”   “嗯,醒了,找小九,告诉他……告诉他宫里的情况!”   “老奴会找九爷的,等老爷身子稍微好些,老奴就进城找九爷。”   “快……快去……我怕,我怕是没多长时间了!”   “老爷尽管放心,老奴已将您体内的毒素逼出不少,老爷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那你呢?你……你现在怎样?”   “老奴中毒不深,用内力压制着呢,暂时不打紧!”   说话的两人正是皇甫擎和梁荣。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被梁荣扶着靠在炕头上,皇甫擎接过水碗喝了口,感觉嗓子舒服不少,“我记得咱们在山里呆了有足足十日,是不是?”为隐秘起见,皇宫密道直通城外六十里外的山脚,梁荣背着皇甫擎出了密道,原想着即刻回京城,却又担心洛翱和岑嵩的人马在城外搜索,于是,耐着性子在山里呆了些事日。   梁荣将皇甫擎递过来的水碗放到炕桌上,这才道:“回老爷,距离那晚事发过去半个来月了,这一路上,老奴怕被人发现端倪,便背着老爷走小道回京,今个是除夕夜,咱们现在在城外一户农家院里安歇。”回京途中,皇甫擎多数时间在昏睡,就是偶有清醒,头也是晕晕沉沉,因此,他不知行了几天路程,更不知京里现在是何状况。这会儿听梁荣一说,他苍白的脸上立时浮出焦虑,语带迟疑,问:“京中现在情况怎么样?”   “很平静。”京中的情况,梁荣有从老翁嘴里打听了两句,“想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皇甫擎接连咳嗽数声,待缓过气,深幽的眼眸随之闪烁了下,时断时续道:“那人不仅……有备而来……就是心机……和城府也一样不缺。”是要找到他的尸首,方大动作么?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寒的笑挂在了他的唇角,“小九是个聪明的,他定会觉察出不对劲……”   静夜寂寂,皇甫熠和衣躺在连城身侧,忽然传来离涵的禀报声:“爷,有皇上的消息了!”   咋一闻言,皇甫熠以为自己幻听,结果当离涵略带急切的声音再次飘入耳里时,整个人立时从床上坐起身。   “你一直在我屋里?”连城睡眼惺忪,跟着坐起。   皇甫熠颔首,接着伸臂揽住人儿的肩膀,轻声道:“惊醒你了?”   连城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这还用问么?不过,她出口之语却是:“出什么事了?”皇甫熠眼睑微垂,一时沉默。   “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拍脑门,某女满脸自责,将皇后要她转告给皇甫熠的话,尽数道出,见皇甫熠没什么反应,她拧着眉儿道:“我觉得皇后的直觉应该不会有错。”   “确实没错。”皇甫熠说着,着连城躺回被窝,起身走向外面,“进来吧。”   离涵应声是,推门而入,凑到皇甫熠耳畔,低语两句。   “确定?”负在身后的双手逐渐握紧,皇甫熠一脸萧杀。   皇兄中毒,危在旦夕,城外农家小院,皇甫熠把离涵禀报的情况在脑中过了一遍,漆黑的眼眸中瞬间被暴风雨填满。   “是不是宫里又出什么状况了?”连城穿戴好,走出内室,看向皇甫熠问。   皇甫熠摆手着离涵退下,缓缓转身,握住连城的手,道:“宫里那位确实不是皇上。”连城没有惊讶,便听男人续道:“真正的皇上身中剧毒,现在在城外一户农家。”   “那就快些接皇上回城解毒啊!”明眸眨了眨,连城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恐怕得和我一起出趟城了。”夜里寒凉,若无必要,他真不愿她跟着受罪。   连城双眸大睁:“我?我去能做什么?”   “你懂医,且医术高绝,定能解皇上身上的毒。”以那人的心性,能对皇兄用毒,十之八、九无药可解,可是他偏就不信那个邪。   皇甫熠目光灼灼,看得连城一阵脸热:“我信你,你一定能解皇上身上的毒!”   “我是医术不赖,可我擅长的是外科手术,对解毒什么的不怎么在行啊!”抽出手,连城一脸无奈,“我怎么就失忆了呢?如果我好好的,兴许真如你所言……”   “对不起!”他怎就忘了现在的她记忆缺失呢?皇甫熠懊恼道。   连城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再说我失忆与你也没什么关系。”忽然,她眼睛一亮,扯住皇甫熠的衣袖,道:“解毒丸,你们这难道没什么解毒丸吗?”古装电视上可是经常演的,每当男女主中的任何一个身中剧毒,就会有人及时送上可解百毒的药丸,每每出现这样的情节时,她都觉得好搞笑,好狗血。但此时此刻,她倒希望电视上演得都是真的,这样的话,就帮他解决了难题。   “冰灵果,冰灵果可以解百毒……”皇甫熠喃喃。   “那你还等什么?快取了冰灵果救皇上啊!”连城推了推呆站在原地的男人,催促道。   皇甫熠薄唇微抿,好一会,沉吟道:“我国的冰灵果已经没有了!”   “大周没有了,旁的国家应该有啊!”连城抓住男人话中的重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补充道:“这次东旬,吕齐来我国明为拜访,实则纳贡而来,要我说,他们若想长治久安,必会……”皇甫熠心中一喜,转身就往门外走:“我这就进宫,到御药房找去。”   ☆、第270章:帝陵   “你别急啊!”拉住他的宽袖,连城瞪着眼道:“那只是我的想法,万一你去御药房没找到,又该怎么办?”仅是听名字,冰灵果就非凡品,东旬,吕齐虽说是属国,但这不代表他们真就愿意献上冰灵果这样的宝贝。   皇甫熠嘴角动了动,嗫嚅道:“我去找找,兴许就有呢……”言语到这,他微顿片刻,又道:“若是没有,我会前往杜府知会杜院首一声,也好让他有所准备。”   “嗯,就这么着。”连城松开他的衣袖,点了点头,道:“让人将皇上和梁公公连夜接回城中。”   “我会吩咐下去。”皇甫熠轻抚连城的发顶,微笑着颔首,“去歇着吧!”   连城回他以微笑,声音轻柔,叮嘱道:“小心些!”   皇甫熠“嗯”了声,转瞬,人已消失在门外。   昏暗的灯火摇曳不停,皇甫擎靠在炕头,内心尤为焦虑。   忽然,一阵寒凉的夜风透过窗棱缝隙而入,昏暗的灯火骤时熄灭,屋里一时间漆黑一片。   “皇上,有人正在靠近我们!”梁荣小心翼翼地为皇甫擎套上鞋袜,背起主子,寻机离开。   黑暗中,皇甫擎嘴角掀起一丝苦笑,暗道:今日就是他的大限之日么?   就在他自苦自悲,自责愤懑之际,窗外传来一道恭敬之声:“皇上,我家王爷派我等来接您和梁公公回城。”   皇甫擎,梁荣二人的身体皆是一震。   屋里久久没有声音传出,离涵纳闷,不由皱紧眉头。   难道皇上和梁公公已经离开了?不对啊,院外一直有人守着,他们除非长了翅膀,否则,人必定还在这农家屋里。   “皇上,微臣过来接您了!”从皇甫熠口中知晓皇帝的下落,顾祁立刻吩咐侯府外的血衣卫,去禀告陆随云,他自个则先赶了回来。   这一落地,就见离涵站在月下,皱眉不语,敏锐如他,自然很快知道缘由。   他的声音于皇甫擎,梁荣二人来说再熟悉不过。   “顾卿……”着梁荣放他站到地上,皇甫擎朝窗外轻唤。   顾祁应道:“是微臣。”下一刻,他已推门而入,“微臣该死,没能第一时间知晓皇上出事,还请皇上治罪!”单膝跪地,顾祁低头请罪。   皇甫擎抬手:“你何罪之有,快些起来吧!”梁荣见顾祁谢恩站起,忙道:“先离开这里要紧,免得给这户好人家招来事端。”   “公公所言极是。”顾祁说着,招呼离涵进屋,跟着背起二人迅速离去。   由于宫宴上的突发事件,宫中戒备愈发森严,但这对皇甫熠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御药房,不做他想,他径直朝密室走。   珍贵药材可都在那里放着。   还别说,当他一踏进密室就看到一冰玉盒。   大步上前,想都没想,他便打开盒盖。   看到里面的东西,皇甫熠顷刻间松了口气。   是吕齐进贡的,将冰玉盒收好,某人手上微运力,那攥在他掌心,标识吕齐进贡冰灵果的贴子,瞬间化作屑末,消弭在周围的空气中。   从城外到宁远侯府,顾祁仅用两刻多钟。   竹墨轩,原本是顾骏住的院落,但由于小家伙目前住在主院,这院子就一直空置着,饶是如此,院中每日也有下人按时在打扫。   “皇上,这座院落清幽,也不太引人注目,您和梁公公最近就歇在这里。”安置皇甫擎在床上躺好,顾祁站在床前,言语恭敬道:“熠亲王去宫里……”他这正说着话,皇甫熠和连城,还有陆随云三人就走进了屋里。   见过礼后,连城分别为皇甫擎,梁荣把脉。   “皇上体内的毒素虽被逼出不少,但残余的毒素还是会对皇上的身体造成很严重的影响。”连城神色严肃,一五一十道:“毒很特别,我诊断不出它的成分。”   眸中染上一丝歉然,她又道:“梁公公身上的毒虽被压制着,但情况很不乐观。”说到这,连城只觉自己说的都是废话,当务之急先让人食用冰灵果要紧。   刚才在竹墨轩门口,她碰到皇甫熠和陆随云,知晓御药房中好巧不巧,还真有枚冰灵果,一颗心顿觉轻松不少。   皇甫熠将冰玉盒放到桌上,漆黑的眼眸,落在连城身上,低沉温凉的嗓音扬起:“给皇上和梁公公食用吧!”   “好的。”连城轻应一句,移步走向桌旁。   半个时辰后,皇甫擎和梁荣一盘膝坐在床上,一盘膝坐在椅上,二人慢慢运转内力,相隔不多会,各向痰盂中吐出一口黑血。   而后,皇甫擎倒还好,梁荣则双眼一闭,直接昏厥了过去。   “梁荣没事吧?”皇甫擎靠在软枕上,神色虚弱,出言问道。   连城坐在榻边,仔细为梁荣诊过脉后,回道:“父皇不必担心,梁公公只是之前帮您运功逼毒,内力消耗过大,才会在吐出毒血之后,一时感到不适昏了过去。”   “这就好!”皇甫擎叹了句,着屋里几人就坐,道:“给我说说宫里的情况吧!”   皇甫熠淡淡说着,他边听,边寻思着一件事,那就是先帝曾喜欢过的那个女人,到底在不在他想的那个地方?   “梅贵妃……”皇甫熠语落后,皇甫擎突然就笑了,不过,那笑看着尤为冷漠,“大皇子可有什么动作?”   “没有,除过宫宴当日进宫,人基本都在皇子府待着。”皇甫熠如实道。   皇甫擎双目半阖,似是想着事情,片刻,他问:“东旬那边情况怎样?”   “耶律琛被下了毒,受控于洛翱。”接到东旬那边传来的消息,皇甫熠一阵冷笑过后,有问离影,是否还喜欢耶律琛这般窝囊的男人,得到离影肯定的回答,他当时真真被气得不轻,好在离影说,王爷不同意的事,她绝对不会去做,这才让某人心里的火气降下去不少。   “洛翱在东旬的实力,尽快铲除掉,这边的事,咱们还需从长计议,免得他狗急跳墙,做出我们预计不到的事来。”皇甫擎睁开眼,目中神光幽冷而果决,“洛翱已识破定国的身份,势必会报复她和宁远侯府,血衣卫务必尽职尽责,保定国公主和侯府一门的安全,嗯,还有,锦公主与灵月使臣的安全措施也要加强,以免他们被挟持,从而成为威胁定国的筹码。”   陆随云,顾祁同时起身,拱手领命。   皇甫擎抬手,着他们坐回椅上,出口之语逐渐变得沉重:“这些天朕有仔细想过,岑嵩之所以不顾相府百年基业,舍弃家人,走上颠覆我大周这条不归路,源于一位叫盈盈的女子,准确些说,那女子就是先帝曾经盛宠一时的神秘女子盈妃。他应该很喜欢盈妃,奈何他的好友,兼当朝太子也喜欢这位叫盈盈的女子,出于忠君之心,他不得不退出,成全了先帝。”   说这些虽是他的猜测,但并不是没有丝毫根据,由他嘴里随口乱说,“却不成想,先帝不知因何,突然间冷落了盈妃,并让其无声无息消失在后宫之中,这无疑令岑嵩大为恼怒,但那时的他或许因为顾及家人,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没有与先帝就盈妃失踪一事撕破脸。”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暗里没有所行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以至于皇甫擎的气息愈发显得虚弱,好一会后,他沉冷的声音再度扬起,不过他没有接住前话,而是直接跳到他最终猜测的那个点上,“盈妃还活着,而且他很有可能就和先帝在一起。”说这话时,他看了皇甫熠一眼,见其脸色还算正常,心里禁不住叹了气,接道:“先帝很早就给他修建帝陵,且帝陵修建好后,不管是施工的,还是绘图的,全在同一时间没了踪影,由这,朕怀疑在帝陵周围某处,先帝同时还修建了一座地宫,而盈妃极有可能被关在地宫之中。先帝很宠爱盈妃,他不会要心爱女人的命,但要说他会让心爱的女人活生生地陪在他身边,这点我是信的。”   皇甫熠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得冷然至极。而他抿紧的薄唇,在这一刻不自然地勾起,随之一抹讥嘲的笑,自嘴角逐渐漾开。   母妃专宠,深爱母妃,全是假的,不知母妃在天有灵,知道先帝的心从未放在她身上,会不会感到悲哀?   “小九……”皇甫擎凝向他看了好一会,轻叹了口气,道:“你去趟乾陵吧,在那里找找,若是真找到了地宫,就将那女人秘密带回京城。”先帝就葬在乾陵中。   ☆、第271章:消失   “我跟着一起去吧!”帝陵周围如果真有地宫,而那叫盈盈的老巫婆若真住在里面,那么此番前去,必是凶多吉少。不是她对他的武功没有信心,只是她不想他一人去冒险。她得陪在他左右,认清自己的心那刻,她和他就是一体的,是任何事物都不可分开的。   连城清越的声音扬起,屋里几人全将目光挪到她身上,且每个人眼里都带着不赞同。   “好好待在府中,我会很快回来。”皇甫熠面色凝重,漆黑明亮的黑眸中情意流转,他知道连城所言之意,她担心他,担心他前往帝陵会遇到危险,所以她要陪在他左右。   可是,于他来说,她的安危更为重要,更何况她眼下还是双身子,不允,他绝不允许她一同前往。   “二妹,你还是听熠亲王的,好好留在府里就好。”二妹的心思他明白,但他不会任她由着性子乱来。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她的处境已经够危险,若执意要去帝陵,那么等着她还不知是什么呢!顾祁眼里的不赞同尤为坚决。   连城自榻上站起,缓步走到火盆边坐下,她轻浅一笑,道:“我是一定要去的,不过你们大可以放心,我有异能在身,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稍顿片刻,她嘴角笑容轻柔而雅致,宛若空谷幽兰绽放而开,“再者,有我在身边,熠也有个照应。”她这话是对着皇甫擎说的。   暖暖的火光映照着她绝美出尘,恬静若水般的面孔,她看着皇帝,看着那个靠在床头,也正在仔细看着她的一国郡主,明眸中笑意浅淡,却有着用言语无法描述出的坚决。   皇甫擎略一沉吟:“有定国随行,确实多个照应。”他们彼此心系对方,这样浓郁刻骨般的感情,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   皇甫熠:“皇上,不可!”心里一急,他也顾及不了太多了,只愿皇兄能收回成命,“连城已有身孕,我不能让她有事。”   闻言,皇甫擎当机怔住。   他的小九有子嗣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嘴角翕动,他将目光挪向连城,未等说话,连城便抢先道:“宝宝很好,我一点事都没有,你们大家若不赞同我去,那就安排人守在主院,但是你们可都想好了,有人能看住我吗?”有些俏皮地眨眨眼,她又道:“熠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深爱的男人,我要他好好的,永远好好的,所以,我要和他一起面对人生中的甘甜困苦。”好肉麻啊,但在场诸位也不是外人,肉麻便肉麻吧!   她都这么说了,皇甫擎还能再说什么,默然片刻,他望向皇甫熠道:“就这么定了吧。”   皇甫熠薄唇紧抿,深望连城一眼,终点头。   “沧澜,京城的安危,朕就交给你和顾卿了!”深幽的眼眸落在陆随云,顾祁二人身上,皇甫擎脸色凝重,沉声道:“那女人回京之日,就是朕与他们了结一切之时!”他的声音明显虚弱得很,但作为王者的气势却丝毫未减。   “是!”陆随云和顾祁再次起身领命。   窗外月华冷幽,连城和皇甫熠回到主院,就手脚麻利开始收拾行囊。   皇甫熠坐在椅上,默默望着她忙碌的背影,语带疼惜道:“有任伯和离涵他们跟着,我不会有事,你还是留在侯府好些!”连城手中动作一滞,回过头,笑笑道:“我想黏着你,不想和你分开,不成么?”   “我还不了解你,可越是了解,我越是心疼你,你就不能听我一回劝?”皇甫熠起身,走到她身后,伸臂环住人儿的腰身,喃喃道:“我的心和你一样,只要你和腹中的宝宝都好好的,我心安矣!”他将头轻搭在连城肩上,轻柔的嗓音中满是爱恋。   连城背靠着他,双眸微阖,脸上笑容浮开,道:“我虽然还没忆起缺失的那部分记忆,但就现在的我来说,可是赖定你了,一辈子都赖定你了,不是有句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你是我认定之人,那么你走哪,我就跟到哪,反正有你的地方一定要有我,要不然,我会生气哦!”   皇甫熠的臂弯紧了紧,最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我们一起,但你可得事事听我的!”   夜色漫漫,阵阵寒凉渗骨的风儿,呼呼吹入亭中,顾祁和陆随云在这座假山上的亭中站着,二人皆怔怔望向主院,即便看不到那亮着灯的厢房,看不见那抹纤细单薄的身影,他们还是望着那边的方向出神。   半晌,陆随云收回目光,带着几分犹豫浅声道:“真由着她去么?”   顾祁长叹一声,亦将视线收回,望着假山下的一株梅树,怅然道:“她是个有主意的!”劝也劝了,没用,她决定的事,无人可以更改。   两人转身,走下假山,沿着一条花径,缓慢前行。   “熠亲王很有福气。”   “后悔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先于熠亲王认识她,是否也能拥有她这般真心。”   “你很好。”   “呵呵……”   “云……”好友虽然在笑,但听在顾祁耳里,觉得那笑苦涩中夹带着落寞,不由劝慰:“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么长久自苦下去,于你的身体没有好处。”   陆随云没有说话。   他又道:“既然已经放下,就彻底放下吧!”   “不用为我担心,自知晓她的心意后,我就拿她当做妹妹看待,只不过短时间还未适应罢了!”陆随云神色淡然,轻浅回道。   距离天亮约莫还有半个多时辰,皇甫熠拦腰抱着连城出了京城。   为隐秘起见,他们一行只有四人。   途中,连城没少和皇甫熠斗嘴。   丫的,她又不是泥娃娃,怎就不能自个运轻功前行了?就这么一路抱着她,怪让人难为情的。   阳光渐渐西斜,四人终赶至帝陵。   周遭山峦起伏,树木林立,虽说现在时值冬日,但这里的风景显然还是不错的。   放眼望去,大片梅林仿若红色花海,随着风儿拂过,阵阵冷梅香扑面而来,令人倍感神清气爽。   避开看陵的侍卫,四人在周围寻找着,寻找这里是否真建有地宫。   时间悄无声息划过,夜幕落下,明月升起,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奇怪啊,咱们找了这么久,怎什么都没发现?”在距离帝陵有段距离的梅花林中,连城坐在火堆前,手至下巴,歪着头低语道:“可是我又有种感觉,地宫就在这附近。”   离涵皱眉道:“这里除过山就是树木,河流,山石,真没什么特别之处。”地宫真存在么?他持怀疑态度。   “王爷您怎么看?”任伯站在皇甫熠身侧,遥望延绵起伏的山脉,出言问。   皇甫熠长身而立,青衫临风发出猎猎声响,他静静地站在那,好一会,他道:“皇兄的推断不会有错。”清冷淡漠的嗓音扬起,他眸色讥嘲,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先帝那么喜欢盈妃,是舍不得取其性命,可要他给那个女人自由,他做不到!”这世人都知先帝霸道,强势,绝不容背叛,这样一个人,会以他的方式让深爱的女人陪伴左右。   “这个你还是披上吧,山里风大。”连城起身,将皇甫熠披在她身上的白色狐裘大氅取下,递了过去。   她身上本就披着斗篷,一点都不冷,这人只知疼惜她,自个却站在那吹冷风,真不知道爱惜身体。   连城腹诽,皇甫熠自然不知。   接过她手中的大氅,他二话不说重新披在她的肩上,系好带子,揽着她坐回火堆旁,这才道:“我有内力护身,一点都不冷。”他眸光柔和,俊脸上笑容浮开,宛若暖阳照耀,让连城一颗心儿软软的,暖暖的,甚觉妥帖。   “真不冷么?”她眨巴着澄澈的明眸,看着他棱角分明,宛若诸天神匠精心雕琢出的容颜,暗忖:“真俊!”   她发怔,迷离的眼神,看得皇甫熠心中一阵好笑。   他的小丫头又对着他发痴了!   轻揉了下连城的发顶,他醇厚低沉,含着笑意的嗓音扬起:“我去前面看看,你和任伯,离涵就呆在这,知道么?”   说着,他已站起身。   连城倏然回过神,脸上一热,点头“嗯”了声。   囧!她的定力都跑哪儿去了?   但凡专注地看某人一会,就会不由自主发怔。   皇甫熠望着她泛红的脸颊,微微笑了笑,叮嘱任伯两句,下一刻,人已凌空而起。   他的轻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所以此刻的他,并不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炫耀自己的轻功有多么厉害。   飘上花海之上的他,如闲庭信步一般,朝着远处行去。   连城忽然站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间往上一纵。   只见她身姿轻盈,宛若一片随风舞动的花儿,追向远处那抹即将消失不见的青衫。   任伯,离涵急声喊:“王妃!”   她似是没听到一般,前行之速丝毫未减。   “跟丢了!”片刻后,她轻轻落在地上,看着周围花雨飘落,神色颓然,嘟哝道:“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知道她跟上来,他才加快速度,瞬间不见踪影。   任伯和离涵在她身旁落定,见人好好的,方轻舒口气,任伯目光温和,道:“王妃放心,王爷只是在前面再看看,一会就回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放心不下。”连城脸上的表情这时有些沉重。   她转身,缓缓朝前走。任伯,离涵紧随其后。   地宫会在哪里呢?皇甫熠边走,边在思索。   突然,他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杂草从中,似乎闪出一道亮光。   心中生疑,他深深吸了口气,提步走了过去。皇甫熠深幽的黑眸,紧盯向刚刚闪出亮光的地方,当他走进,只觉周遭的光线忽地一暗,跟着,他刚刚站过的地方,已空荡荡一片。   他不见了,就刹那间的工夫,他从地面上消失不见了!   “熠……”连城本朝着火堆走去,可没走多远,她蓦地转身,提起轻功,凭着直觉疾驰而行。   眼帘里跃入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她心里一喜,正欲出声,却目睹皇甫熠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眼前。   他就像坠 入深渊一般,刚刚的一幕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他刹那间坠 入深渊一般。   任伯和离涵赶过来时,也恰好看到自家爷消失一幕。   他们愕然的张大嘴,久久发不出一句声音。   连城面色苍白,一步步走向皇甫熠刚才站过的地方,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任伯和离涵听:“不可能,他不可能就这么不见了,我得找他,我得找到他……”   她蹲身在地,双手在杂草丛中胡乱刨着。   很实在的泥土,没有陷阱,那她刚看到的难不成是幻觉?不,不是幻觉,她看到的是真实的,绝对是真实的,他真真切切从她眼前消失不见,那感觉就如人坠 入深渊一般,对,就是这样的感觉。   “快帮忙找找,这里肯定有什么机关,你们帮我快找找!”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可声音听起来却还是有些发颤。   任伯和离涵在她蹲身在地那一刻,已经寻找着她嘴里的那个机关来。   脚下猝不及防一空,皇甫熠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便不可遏制地往下坠 落,速度极快。   他俊脸上无一丝慌张,因为他知道这里就是地宫的入口,而他是被人故意诱入其中。   慢慢的,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很轻,终落在一个漆黑的地方。   四周一丝光芒都没有,他站在那,薄唇紧抿慢慢运转内力,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静,死一般的寂静,一点细小的声音都没有。   就是自然界寻常的风儿,他也感知不到。但这里的空气却让人一点都感觉不到闷。   凭着感觉,他一步步走着,他不知自己会走到哪里,可他又知道,再怎么走,他都在这地宫之中,且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见到先帝最宠爱的女人——盈妃。   他愤然,恼怒先帝对自己母妃给予的宠爱,假惺惺,虚伪!   随着前行,他慢慢的挥去心中不适的情绪,因为他得集中精神,否则,难免被这地宫中的机关暗器伤到。   他行走很小心,他双手没于袖中,没有到处乱摸。   他是个聪明人,而且极其聪明,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倘若他一个不小心,触碰到机关什么的,等着他的或许是万丈悬崖,;亦或许是万箭穿心。   他不要自己出事,也不想自己出事,他得带着那个女人安然无恙地离开地宫,回到她的身边,陪着她,看着他们的孩儿出生。   “擅闯地宫者死!”一道沉冷的女声突然飘入皇甫熠耳里,随之眼前亮如白昼。   从声音分辨,说话之人年岁不小,最起码在五十岁以上。   皇甫熠漆黑深幽的眼眸半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空间不大,约莫有二十来平的样子,四四方方,一眼望去,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皇甫熠停下脚步,冷眸扫向四周密室平滑的石壁,他知道这石壁并不似表面看着这般简单。   机关,暗器必隐藏其中,还有这石室中的光亮,是从顶部无数个圆形的空中照射而下。   那光亮之源,应该是夜明珠无疑。   “咯吱!”一声闷响划过,皇甫熠看到眼前的石壁逐渐侧转。   他没多想,提步向前。   通道,走出石室,他看到的是一条两三米宽的通道,不等他出声,一抹灰色身影出现在通道中央,距离他大约十多丈远。   对方是位妇人,身量不高,眼里杀气尽显。奇怪的是,她没有梳妇人发髻,而是做未出嫁的女子装扮。   “先帝的盈妃在哪里?”皇甫熠目光灼灼,盯着那妇人沉声问。   熟料,那妇人在看到他的一刹那间,眸光骤然一怔,但转瞬又杀气外溢。   她没有回答皇甫熠的话,直接出掌,进攻而来。皇甫熠冷然一笑,身影如雷电一般,向着她迎面袭去。对方功夫非同凡响,他清楚知道,对于这样的劲敌,他需要一招将其制服,且要快、狠,准!   妇人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皇甫熠掌上劲气劈空而出,凝成一道势不可挡的利刃,在与那妇人仅有两丈距离时,他心念一动,掌上力道往旁偏移些许。   只听一声惨呼,皇甫熠的有掌已然击穿那妇人的左肩。   张开嘴,那妇人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向后疾驰数丈,落地后,她连咳数声,看向皇甫熠的目光带了丝戒备。   “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刚刚那一掌完全可取她性命,而他却没有那么做。   他是谁?   又作何对她手下留情?   皇甫熠注视着她,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带我去见盈妃。”他的声音缓而轻浅,目中神光让人不敢谛视。   妇人忽地张嘴大笑两声,道:“想见盈妃,小子你恐怕没那个机会。”   皇甫熠漆黑的眼眸一沉,身形蓦地窜出,一掌击向那妇人身上。   闷哼一声,那妇人肩上的伤口立时血流如注。她站在原地,身体只是晃了晃,而后坚若磐石,一动不动。   皇甫熠冷冷地看着她:“还是不说吗?”妇人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双目因身上的痛感,不时收缩着:“你若有本事自然能见到人,又何须我多嘴。”   皇甫熠冷笑:“说得也是。”   “那也得你有那个本事!”妇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片讥诮的笑意,“小子,你该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到地宫的,也该想到还有无机会出去。”   皇甫熠没有说话,提步直接越过那妇人,往通道尽头走。   “你还是想法子出去吧!”妇人轻轻合上眼,过了会,忍不住一阵猛咳。   皇甫熠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依旧朝通道尽头前进。   “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想见到盈妃,绝非易事。”妇人转身,面白如纸,盯着皇甫熠的背影道。   皇甫熠停下脚,回头冷冷看着她,却没有说话。妇人叹息一声,气息虚弱道:“看来你是要一意孤行了,那就请便。”语落,她身形一闪,随着通道中亮光消失,人已不见踪影。   皇甫熠看着黑漆漆的四周,目中神光凌厉至极。他身形动了,以极快的速度向通道尽头前行。   就在这时,他感到危险正在靠近。   宽袖扬起,一蓬蓬寒芒被他轻而易举荡了开。   “身手不错。”随着浑厚的男音透过石壁传入他耳里,通道中慢慢又有了光亮,不过,光线很暗,寻常人若在此,约莫只能看清眼前两米外的物什。   皇甫熠没有吭声,此时,他已到通道尽头。   之前还敞开的通道口,这会儿竟密封严实。   修眉微拧,皇甫熠抬手,掌心运力,隔空击向面前的石壁。   轰然一阵响动,那道堵在通道口的石壁,豁然向上升起。   皇甫熠眸光微闪,看着眼前的大殿。   帷幔飘荡,空荡的殿内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不对,有人,就在一根圆柱旁的红木椅上,那被他伤成重伤的妇人、这时靠着椅背,面上表情极为痛苦,但她嘴里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不甚明亮的殿内,皇甫熠幽深的眼眸落在她身上,看着她扭曲的面孔,对空道:“都出来吧!”   ☆、第272章:脱困   地宫之上,连城和任伯,离涵已寻找两个多时辰,始终找不到什么机关。   他们从皇甫熠消失的地方,向外延伸寻找着……   “为什么找不到机关?我为什么找不到进入地宫的机关?”瘫坐在一颗大石上,连城澄澈的眸中聚满焦虑。   身处地宫,是人就得吃饭喝水,既如此,那么必有通道与外界相通。   双手交叠轻搭在膝上,连城紧抿着唇儿思量着。任伯,离涵两人在她身旁不远处继续寻找,寻找有可能是机关的物什。   连城一旦全神贯注想某件事情,一只脚就会不知不觉地在地上蹭,可也就是她这么无章法的蹭来蹭去,左脚下竟慢慢凸出一碗口大的圆形石块来。   跟着她只觉自己坐着的这块大石、倏地颤动了下,开始向一旁自动移动。   她登时惊愣异常。   待大石停止不动后,她垂眸看向大石移开的位置——隧道。   阶梯式隧道。   这是地宫入口么?   她站起身,瞅着月下那阶梯式,不知通向何处的隧道,略带些惊喜的声音自嘴里传出:“任伯,你们快过来,这里……这里应该就是入口。”闻她之言,任伯和离涵纵身一跃,便到大石旁站定。   “这应该是入口没错。”借着月色,任伯朝周围环视一圈,“与帝陵毗邻,说不定下面还是相通着呢!”说着,他率先步下台阶,离涵,连城紧跟在他身后。   想着电视上演过的桥段,连城出言提醒:“任伯,小心隧道中有机关。”在他们三人进入隧道后,上面的大石不期然地归回原位。   真先进,一块破石头还有感应器功能。   连城回头,朝入口处看了眼,心里不由腹诽一句。   也不知是连城三人运气好,还是先帝在当年修建地宫时,信心十足想着后人不会知道有这地宫存在,因此,他在这通往地宫的隧道中,并未安置机关暗器。   总之,三人抵至隧道尽头,全然无恙。   偌大的殿中,不见丝毫声音传出,连城眉儿微皱,不由道:“怎么没人?”   任伯正四处打量,闻言,作答:“咱们再仔细找找。”   就在这时,离涵的声音响起:“王妃,任伯你们看那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连城和任伯看了过去,只见一妇人满身是血,靠坐在一把红木椅上。   看情形,应该是重伤昏迷,所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十之八、九是王爷伤的。”三人走近,任伯凝向那妇人,半晌,道出一句。   连城心里一紧:“那熠人呢?”他不会出事,一定不会出事,可是若人没事,这偌大的殿中怎不见那么熟悉的身影?“找,快在这殿中找找,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这话无疑有些自欺欺人,空荡荡的大殿,除过一根根结实粗壮的圆柱,再有就是薄如蝉翼般的帷幔在飘荡,哪有什么隐蔽的角落?   可即便这样,连城却是不信皇甫熠会出事。   只因她不想,也不愿心中的那个他有什么意外。   “仔细查看,看可有密室。”说着,她已提气,先行飘向一面墙壁,寻找有无密室机关。   任伯,离涵应声,分别飘向旁处仔细查看。   小半个时辰后,连城三人重聚在那妇人面前,彼此摇头,心知皆一无所获。   他们没找到机关,一个机关都没找到,无论是墙壁上,亦或是每根圆柱上,仔细检查一番,毫无发现。   难不成人没落到这地宫?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因为眼前这妇人身上的伤真切存在,而伤其的掌法,唯有皇甫熠能使出。   思量片刻,连城连城上前,抬手在那妇人鼻尖一探,明眸不由一闪:“不用装了,我知道你已醒转。”   “王妃!”任伯,离涵急唤一声。他们担心连城距离那妇人太近,会有危险。   连城摇头:“她还伤不到我。”   “小女娃,你怎就知道我伤不到你?”妇人缓缓睁开眼,暗哑至极的嗓音响起:“还是说你与那不自量力的小子一样,也是个过分自负之人?”   “他人呢?”连城没和她废话,直接问。   那妇人嘴角一够,慢慢笑了:“你们怕是永无相见之日了。”   连城神色一凛,伸手就掐住那妇人的脖子,冷冷道:“说,他在哪里?”她冷冷看着对方,一字一句又道:“不想继续遭罪,就回答我的问话。”伴音落,她抬起另一只手,按向那妇人伤口上。   顿时,已被止住的鲜血再次喷涌而出,伴随而来的是妇人嘴里发出的低微呼痛声。   够狠!眼前的女娃与那小子一样够狠!妇人如是想到。   痛,肩上的伤比一开始被那小子击中,还要痛上数倍。   剧痛难忍,脸上表情看着尤为可怖。不过,就算她此时痛不欲生,可依旧没就连城的话作答,而是问:“你怎知我醒转了?”   连城清越幽冷的嗓音扬起:“这点需要问我吗?”打扫对方伤口一眼。   “因为我身上的伤,致我竭力屏住的呼吸有些微紊乱,没想到,小女娃你竟连这等细微之处都能发觉,内力实在厉害!”妇人忍住剧痛,喘着粗气赞道。   “说吧,为他没要你的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手拿离,连城脸上的冷然之色微敛些许,徐徐道出一句。   妇人咳嗽了数声,对上她清冷的眼眸,,道:“没杀我,那是因为他不想多此一举,想让我慢慢坐在这等死。”   连城闻言,脸上表情骤然一变,恢复至刚才的冰冷样:“即便我一掌了结你,你也不打算说出他在哪里,可对?”   “我有我的职责!”妇人怅然一笑,又是一阵猛咳,随之口中不可遏制地涌出鲜血,“能知晓地宫,能找到地宫,能踏入地宫,小女娃你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但是,能进来,不代表你们就可以出去。”   连城冷冷道:“值得么?就为尽职,呆在这地宫中做个活死人,你值得么?”   “值不值得,我无需回答你,我只知这是我的职责!”妇人轻轻笑道。   “先帝就是个BT,这样的主子……”没等她说完,妇人目中含怒,截断道:“放肆!”   连城冷笑:“他不仅BT,而且还是个昏君,我难道说错了吗?”   “想知道那小子在哪里,你最好给我闭嘴!”妇人呵斥一句,慢慢抬起手,指向一面光秃秃的墙壁,道:“他就在那道墙壁之后。”连城三人自是不信的,但还是不约而同看了过去。就在这一刹那间,她一把抓住连城的胳膊,身子往身旁的圆柱上一靠,立时不见人影。   任伯和离涵发现不对劲时,只看到人影一闪,那近在咫尺的圆柱似乎很快裂开,眨眼工夫不到,又蓦地阖上,惊得他们只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任伯,王爷不知所踪,王妃现在又不知被抓去何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拳砸在圆柱上,离涵咬着牙道。   任伯心里也急,但他面上却不见丝毫变化:“那面墙壁后必有密室,王爷恐怕被困在其中,而这根圆柱里面有蹊跷,这点毫无悬念,我们现在尽快助王爷脱困,然后再一起解救王妃。”   “可是咱们在这殿中找得很仔细,一个机关都没发现。”许是年岁尚轻,离涵并不乐观。   皇甫熠这时确实被困在一间密室内。   出不去,他想尽法子就是出不去,难道要被困在这里等死么?   想起进到这间密室之前发生的事,皇甫熠只觉挫败不已。   知道殿中还有其他人,他却只闻其声,找不到那人究竟在哪里,不,凭着直觉,殿中某个地方,应该有不下三人,且都是内力浑厚,武功一等一的高手。   仔细找遍整个大殿,没找到那三位高手不说,就是机关也没找到一个。   熟料,当他静思许久过后,在一面墙壁前站定之时,忽然间就被一股力道往前一推,随之耳边传来浑厚男声,“入地宫者死!”待他回过神,人已身处这黑漆漆的密室之中。   时间分秒划过,他有试过以内力击穿墙壁,但轰响过后,那道墙壁依旧纹丝不动。   是他内力不够身深厚吗?   皇甫熠修眉紧锁,盘膝而坐,陷入沉思。许久,他起身,他决定再在这密室中找找,他不信自己会被困死在此。   黑暗中,他手摸四壁,希望能从中找到类似机关的物件,嗯,没有机关,哪怕找到一道小缝隙也好,这样的话,他就等于有了突破口,以内力震开墙壁。   然而,他从脚下摸到头顶,最终只能靠着默默站在原地。   墙壁外他记得清楚,是青石砖砌成,可这密室内的每面墙却仿若是精钢所铸。   很厚,很结实。   处处完美,见不到一条缝隙。   哪怕是自由流动的空气,在这密室中也是出不去,进不来。   皇甫熠的心情慢慢的变得有些焦躁,因为他感到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一点一滴流失。   虽然速度不快,却还是让他感到不安。   她还好吧?没等到他返回,她一定很着急。   任伯和离涵能安慰住她么?   倘若她有个好歹,他即便有脱困之日,也无法原谅自个。   等,他要等,他不信暗处之人将他困在密室,就这么了事。   于是,他再度盘膝而坐。   尽量少呼吸,免得人没等到,提前死在这该死的密室中。   是人都不愿过早面对死亡,更何况要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在困境中等待死亡——漫长,痛苦。   皇甫熠心里嗤笑,他现在的心态,暗处之人恐怕同样如此。   大家都在等,他在等待机会,在死神未降临前,等待脱困的时机,而那暗中之人,等的则是他多久会死。   忽然,他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耐性,他们比的是耐性。若他耐性够,那么对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是他的生机。   皇甫熠无疑是精明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因此,他估算出自己在这空气逐渐稀薄的密室中,不吃不喝,摒神凝气能支撑多少时日。   五日是绝对没问题的。   此刻他心气平和,将呼吸调到仅维持生命不息之态。   原以为就要这么等下去,等到脱困之机到来,却不成想,两个时辰后,那道浑厚的男声再度飘入他耳里。   “为何寻找地宫?”   皇甫熠双眸微阖,淡淡道:“大周现有危机,而这个危机的根源,与先帝的盈妃脱不开干系,身为先帝第九子,我有责任帮当今皇上解除危机。”   “能知晓地宫,能找到帝陵,想来九王爷该是知道先帝与盈妃之间的往事,既然知道,你觉得我们会让你带走盈妃吗?”暗中之人的声音透过墙壁传入,不多会,自一面墙壁上发出细微声响,接着光亮透入,一身穿灰色长跑,身型干瘦,精神却尤为矍铄的老者,出现在密室里面。   皇甫熠缓缓睁开眼,声音依旧浅淡,道:“但凡你心有大周,都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灰衣老者注视着他,好一会,道:“只要你能打赢我,盈妃由你带走。”   “你能拿另外两人的主意?”起身,皇甫熠与灰衣老者四目相对,“你们总共有四人,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曾经应该是先帝手中的血衣卫。”   “九王爷不愧为先帝之子,修为和谋略皆不同凡响。”没错,他,以及在这地宫中的另外三名同伴,曾经都是先帝手中的血衣卫,之所以入地宫,无非是先帝之命,多年来寸步不离,守在地宫之中,他无数次想过,当年承接圣命,究竟是对是错?岁月荏苒,他终想明白,先帝之举实在太过自私,但身为臣子,他唯有忠君,旁的一概不能放在心上,灼灼双目闪了闪,灰衣老者敛起思绪,浑厚之声响起:“我只拿我自己的主意。”   皇甫熠嘴角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出手吧!”   站在原地,他没有动。灰衣老者也不客气,瞬间催动真气,随之右腕一抖,掌心已聚拢一团霸猛劲气,那劲气宛若球型,泛着凛凛寒光,甚是刺目。   慢慢的,那球型自灰衣老者掌心升起,极速旋转。   凌厉的劲风“呜呜”作响,周围空气在那劲风之势下,宛若平静的海面突然出现无数个漩涡,看着好不渗人。   皇甫熠还是没动,身上的青衫被对方的劲风吹起,发出猎猎声响。他的目光凝聚在那团球型劲气上,看着它越转越快,倏然间散开,化身为无数道寒芒,似流星雨一般,悉数向他袭来。   皇甫熠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半握轻置于胸前,只见他漆黑的星眸蓦地一闪,那半握在胸前的手随之展开,进而如电般挥出。   流星雨落,而他已站在灰衣老者面前。   “你……”灰衣老者难以置信,对方没见有任何大动作,却已将他“制服”!   低下头,他看着那伸在他面前的长臂,看着那指在他咽喉部位的食指,怔怔地说不出一句完整之语。   快,对方无论是身法,亦或是手法,都快得令人愕然,而且出手极准。   垂在身侧,没于袖中的双手逐渐握紧,灰衣老者目中瞳孔收缩,强行压下心底腾起的惊惧之感,看着皇甫熠俊美的脸庞,一字字道:“这不可能……”   皇甫熠神色淡淡:“在我身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难道你没遇到过对手……”灰衣老者喃喃。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皇甫熠轻叹:“我所行之事无人能阻止!”   灰衣老者静默片刻,唇角翕动,嗫嚅道:“你一直这么自信?”   皇甫熠道:“我只知在我的生命里,只要是我想守护的,那么任何人也别想皱我眉头。”自信?他是自信,甚至于有些自负,但他要走出这里,安然走出这里,全然是因为她。   她的安危,给予他无力量,那力量无穷无尽,不允许他失手。   “你就没担心过会困死在这密室?”   “自然有过。”   “你是作何想的?”   “我在等,同时间分析着暗中之人恐也在等,我要和他比耐性,但凡他没忍住,出现在我面前,那么就是我脱困之时。”   “你很精于算计,可是你就不怕等到最后,只是空等一场么?”   “身在困境,总得给自己一丝希望不是么?而我,不仅等到了,还发现你并不是愚忠之人。这于我来说,可以算是一个惊喜,于我大周来说,亦是件喜事。”   “愚忠?”灰衣老者眼神黯然,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皇甫熠听:“我愧对先帝之命,我不该再活在这世上。”这话说完,他整个人仿若已死,就是黯然的神光,也似是一下子变成了死水,无波无澜。   沉默良久,他叹息一声,道:“动手吧!”他的声音中流露出解脱之感。   皇甫熠收回手,薄唇微动,淡淡道:“不必。”说着,他便往上升多半的那面墙壁走去,“看来,我还是看错你了!”   他话中之意,灰衣老者又岂不明白,但他没有出声,而是抬起手往自己的天灵盖扣去。   电光火石间,皇甫熠宽袖扬起,只见灰衣老者的手滞在半空,再动弹不得。   “你不该阻止我。”   “据说血衣卫不仅个个出身名门,且都有自己的妻儿,以你们四人进入地宫的时间来算,妻儿怕都是有了吧?”皇甫熠转过身,漆黑明亮的眼眸锁在灰衣老者身上,“多年过去,你们的妻儿有多想你们,你们每个人可知道?”   灰衣老者不语。   皇甫熠续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处这地宫之中,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他们?”   灰衣老者仍旧一语不发。   “我不想对先帝的作为予以评判,但今天既然让我知晓了你们的存在,那么我就不能看着不管。”   “妻儿……”灰衣老者死水般的眼里,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他们还会认我么?”   皇甫熠道:“不回府看看又怎会知道?离开地宫,回府安度晚年吧!”说着,他宽袖再次轻拂,解开了灰衣老者身上被封的穴道。   “谢谢!”灰衣老者放下手,神色祥和,看着就像一位很寻常,很普通的老者。   “你不必谢我,是你自己想通罢了!”皇甫熠摇了摇头。   灰衣老者没再说什么,走向之前进入密室的那道墙壁,抬手在上面轻拍三下,那面墙壁瞬间离地而起。   “王爷……”任伯和离涵运转内力,齐击向那道墙壁不下十次,除过轰轰声响,再无其他动静,二人心里焦急,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就见面前的墙壁倏然弹起。   皇甫熠看到二人,先是一怔,接着急声问:“王妃呢?”   没等任伯,离涵说话,那灰衣老者便道:“被竹音带走了,三位请随我来。”竹音就是那妇人的名字。   走到圆柱旁,灰衣老者伸手轻轻一按,对,就是轻轻一按,那粗壮的圆柱立时裂开一人可通过的尺度,“走吧!”看着眼前这诡异的圆柱,再望向那圆柱中间出现的,不知通往何处的黑漆漆隧道,离涵眼里染上一丝戒备,“王爷,咱们真要进这隧道?”   ☆、第273章:见面   皇甫熠跟在灰衣老者身后已踏入隧道,低沉冷然的声音扬起:“王妃是从这被带走的?”他虽是问,心里却已然有答案,要不然也不会二话不说,就跟在灰衣老者身后,踏进隧道。   拍拍离涵的肩膀,任伯紧追上。   真是猪脑子!心里暗骂自己一句,离涵亦提步进入隧道。   连城被那妇人拽着胳膊拖进隧道,没做丝毫挣扎。   她想看看妇人会带她到哪里。   “这……”森幽冷寂的氛围,一副孤零零的玉制棺柩,两个席地而坐,身穿黑衣的老者,这……这里难道就是先帝的陵寝,连城停下脚步,不管拽着她的妇人如何用力,她就是不往前再走一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么问,她不是害怕什么,而是想验证自个心里一个极其BT的想法——盈妃难不成在棺柩中躺着,与先帝的骸骨躺在一起。   那妇人冷冷笑道:“你倒是有几分眼力劲。”连城嘴角一抽,直接道:“就这里的气势,还有那副独特的石制棺柩,只要不是个傻的,都知道这是哪里。”   “走!”妇人冷喝。   连城道:“盈妃该不会每晚和先帝躺在一起吧,到了白日,你们又把她送回那座空荡荡的地宫之中?”之所以有此一问,只因某女看到棺柩上的盖子在一旁放着,而非盖在棺柩上。   妇人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拽着她走到那两位席地而坐的黑衣老者身边。   “时辰到了。”两位黑衣老者都没有看连城,其中一位朝棺柩扫了一眼,面沉若水,道出一句。   另一位老者颔首,起身行至棺柩前,将右手探入棺柩内,片刻,就见一身穿素白衣裙的女子,被那老者扶着跨出棺柩,踩着汉白玉铺就的台阶而下。   连城怔住了,当她看清那女子的容颜时,眸光怔愣,只觉自己一定是眼花,要不然……要不然她不会看到这样一张脸,一张于她来说,并不陌生的脸。   女子被扶到一旁的椅上坐下,自始自终没有说一句话,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她低着头,似是想着什么心事,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她就是盈妃?”心里虽已有答案,连城还是想确认一下。因为这是她最后的希望——解除爱人身上的血咒。   所以,她要确认那女子,哦,不对,她要确认那老巫婆的身份。   年岁明明已经一大把,容颜却如少女一般,不显丝毫老态。   殿内的火光忽明忽暗,静静地燃烧着,突然,火光倏地一亮,连城猝不及防地阖上眼,待适应周围强烈的光线后,她方重新睁开双眸。   “你们是为盈妃而来?”起先说话的黑衣老者,终于把目光落在连城身上,“可是大周出现危难?”   他这话一出,不仅连城愕然,就是那坐在椅上的女子,也就是盈妃,缓缓抬起头,无丝毫表情的脸上,亦出现一丝不明情绪。   连城回过身,眉儿微蹙,道:“既然你们知道,为何还要阻止我们将人带走?”她现在已完全确认盈妃的身份,以至于说话的声音冷然起来,“我们的人呢?”   奈何无人回答她的问话。   “先帝驾崩前,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为防止盈妃被旁人带走,因此我们不得不出手对你们的身份加以验证。”与连城说话的黑衣老者叹了口气,道:“岁月荏苒,没想到晃眼过去多年。”   连城冷冷道:“既然先帝早料到会有今日,作何不早早了结掉那个女人?”手指盈妃,她的眸光亦很冷,宛若寒电,令人不敢谛视。   “你或许知道原因。”老者淡淡道。   连城瞬间沉默。   是了,她知道原因,静静想想,她似乎能理解先帝为何要这么做。   他用此中近乎BT的方式,看似在深爱着眼前那个女人,实则,他在惩罚对方。   对,他就是在惩罚盈妃。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被种下血咒,他不想自己的儿子一生都活在血咒的阴影中,更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血咒的奴隶,与爱人双双惨死。   但他没有办法,盈妃不答应解血咒,他虽为一国之君,却没有办法对付这个女人。   于是,他将盈妃这个狠毒的女人,幽禁在地宫之中,等着她良心发现,等着她忏悔,好为自己的儿子解开血咒。   这是连城心中猜想的,可奇怪的是,她相信先帝当年幽禁盈妃就是这么个心思。   老者沉稳的声音又响起:“盈妃早年有诞下一子,先帝不信那个襁褓中孩子葬身在火海于火海,然而,他有着血衣卫四处寻找,却一直没有寻找到,直至应国公一门一 夜被屠,雅贵妃和六皇子惨死,他知道那个孩子回来了……”   言语到这,老者再次叹口气,方接道:“先帝为此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终郁郁而终。”   盈妃这时笑了,笑容好不得意。接触到她脸上的笑,连城冷声道:“你别笑得太早,知道么?因为你,你故乡的亲人皆没落得好下场,因为你,你的儿子作恶多端,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故乡的亲人?亲人?她的亲人?盈妃脸上的笑僵住,嘴角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眸光怅然,定定地看着连城。   连城冷冷一笑:“怕是先帝都不知你的真实身份吧!”她不是问,而是极其肯定道,而知道灵月发生的事,以及盈妃与洛翱,与洛霜等人之间的关系,全是连城从她的记事本中看到的,“你来自灵月,本是继你母亲之后的下一任女巫,而你却不愿承担这份责任,趁夜带着贴身丫头离家,离开灵月。”   “你的离开,令你的家族为之动怒,找寻你未果,不得不让你的嫡姐承接你母亲的衣钵。”   “知道么?你的家族就是从你这,走上了邪恶之路,最终九族被牵累,没落得好下场。”   盈妃坐在椅上的身子一阵颤动,慢慢的,她挪开目光,低头不再看连城。   “你恨先帝?你为什么恨先帝?就我所知,自打你进宫,先帝就专宠你一人,且将你保护得很好,这于你来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连城移步,在盈妃三步外站定,盯着这个恶毒的女人,一字一句道:“是因为岑嵩,对不对?”   盈妃身子一震,抬头对上她的冷厉的目光。   连城讥诮一笑:“可是你没对先帝袒露心声,要不然,先帝岂会和自己的臣子、因一个女人生出隔阂。进宫后,你心里有怨,更多的则是恨,所以你想着法子将自己的儿子送出皇宫,交代你的丫头,让你的孩子成为你复仇的工具,对不对?”   盈妃惊愕地睁大眼。   “我如果说你的孩子并不是先帝的血脉,你认为是对,还是不对?”连城逼视着眼前的女人,嘴角漾出一抹冷笑。   “连城……”   熟悉的声音飘入耳里,连城心里一喜,转身看了过去,“你没事吧?”看到那一抹熟悉的青衫正大步向自己走来,她盈盈笑了,笑容宛若花儿绽开一般,美丽而倾城。   皇甫熠也不管周围有旁人在,待在连城面前站定,伸出长臂就将人揽入怀中,低沉温凉的嗓音扬起:“我没事,你呢?”   连城微笑道:“我好着呢!”说着,她看向盈妃,“人就在椅上坐着,现在就离开么?”   皇甫熠“嗯”了声,漆黑深幽的眼眸,循着连城的目光看去,“母妃……”他怔住地看着盈妃,而盈妃也怔怔地看着他,“是母妃么?”他心里暗忖,转瞬,他否决了,否决眼前的女人是自己的母妃,不是的,这个女人不是母妃,母妃每每看向他的眼神好柔和,母妃嘴角永远都挂着暖暖的笑容……   痛,头怎就突然痛起来了?   “熠,你怎么了?”看他脸色不太对,连城眸色关心,急声问。   “没……没事……”揉了揉额头,皇甫熠目中神光恢复常态,头也不怎么痛了。   他想起了,想起十多年前那晚,母妃和六皇兄惨死,外祖一门被屠,父皇带着他到过一间密室。那密室就在宫中,位置很隐秘,很难被人发现……   “告诉朕,为什么要那么做?”皇甫泽牵着皇甫熠站在一绝美女子面前,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盈妃。   “我做什么了?”盈妃不咸不淡反问。   皇甫泽怒喝:“朕说过不会亏待你的孩子,也说过不会对你怎样,你为何还要想着法子将孩子送出宫外?你在报复朕对不对?你要那孩子替你报复朕对不对?”   “是我的孩子回来了吗?”盈妃嘴角翘起,“他一定是回来了,而且还做了什么事,要不然你不会这么大动肝火。”   “你到底有心没有,朕对你不够好吗?朕不爱你吗?”看着她脸上挂着的浅笑,皇甫泽声音嘶哑道:“难道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朕?”   盈妃讥笑:“我有没有心你不知道吗?你对我好,可是我一点都不稀罕。爱我?爱我你转头就接旁的女人进宫,爱我,你就将我关在这密室中?我讨厌你,皇甫泽,我讨厌你!”   “我……”皇甫泽嘴角翕动,他想说我一直是爱着你的啊,想说因为得不到你的爱,我才……我才接应国公的女儿进宫,才会将对你的宠,对你的爱投到那个女子身上,只因……只因她和你有着一张极其相似的面孔,可是他没有说出,他不能在自己的幼儿面前说出那一席话。可怜的孩子已失去外家,失去母妃和同胞兄长,他又怎能让小家伙知道……知道他敬爱的父皇,只是将他的母妃当做替代品……他不能,不能……   皇甫泽心里好苦,说起来,在与那女子多年相处过程中,他……他似乎有对那女子用了些许真心,可是他不愿承认,一直不愿承认,直至看到她躺在血泊中,求他照顾好他们的熠儿,他的心没来由的一痛,发觉他其实是喜欢这个温柔婉约,嘴角时常挂着微笑的女子……   女子阖上了双眼,就是已没有呼吸的她,嘴角依旧挂着暖笑。   她不傻,或许早早就知道他的心并没有多少挂在她身上,可是她从没有怨恨过,哪怕临闭上眼,离开人世那一刻,也没有怨恨他。   “你说不出来了吗?皇甫泽你就是个伪君子,你们一个个都是伪君子,我恨你们,恨你们每一个人,嘴上说什么爱着我,说什么只爱我一个,可是还不是一个个都爱上了别人……”盈妃的声音本来很好听,但这一刻,她的声音听着极为刺耳,只因那好听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恨。   皇甫泽看着她,目中聚满痛苦,他的目光让盈妃觉察到,那里面看到的人并不是她,而是通过她看到了别人。   她气愤,恼怒,右手指间突然就多出一枚银针,银针泛着寒光,她将目光挪向皇甫泽身边的小家伙,蓦地上前,抓住皇甫熠的胳膊就刺了下去。   皇甫熠吃痛,惊呼一声,晕厥过去。   “你对熠儿做了什么?”看着突然晕厥的幼儿,皇甫泽盯着盈妃,目中怒火逬射。   盈妃没有搭理他,她抬起手,看着指间的血渍,嘴里念念有词。   皇甫泽听不懂,但他知道盈妃嘴里溢出的每一句吟诵,都对幼儿不利。   当他一手抱着皇甫熠,一手欲劈向盈妃时,盈妃身形一闪,躲避开了。   同时她嘴里吟诵之语停下,看着皇甫泽笑道:“我给你怀里的小家伙下了血咒,你不知道血咒吧?嗯,你肯定不知道了,因为到现在,你们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皇甫泽脸色阴沉,怒道:“熠儿只是个孩子,你做什么要对他动手?”   “我要他替你还债啊!中了血咒,此生不能有所爱之人,否则会心痛,会疯魔,会丧失理智,会因爱生恨,亲手杀死爱人,而后神智恢复清醒,到那时,我不说你也能想到最后的结果……”盈妃眸光阴冷,嘴角漾出的笑容没有一点温度。   皇甫泽很无力,眼里的痛与怒交织着:“朕有亏欠你么?朕哪里亏欠你了?需要朕的孩儿还债,你说啊!”   “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盈妃笑得前俯后仰,眼里都笑出了泪水。   “朕该知道什么?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岑卿是不是?可是有哪个告诉朕了,是你还是岑卿,你们哪个有告诉朕,说你们彼此相爱,说你们要在一起?没有,你们哪个都没有说,是朕从你有孕知道你的心没在朕身上,可是朕是一国之君,而你已是朕的女人,朕又怎能让你回到岑卿身边?再者,岑卿已与平阳成婚,在平阳心里,你是她喜欢的盈姐姐,如果让她知道你和岑卿之间的感情,你说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幸福可言?”皇甫泽声音嘶哑,目光紧锁在盈妃的脸上,“解开熠儿身上的血咒,要不然别怪朕对你无情!”   盈妃止住笑,一字字道:“你妄想!”   掐住她的脖子,皇甫泽咬着牙道:“你打定主意了?”   “皇甫泽无论你怎么逼我,威胁我,我都不会解的,你等着吧,等着我慢慢报复吧!伪君子,一个个都是伪君子……”盈妃迎着他赤红的目光,无畏无惧道。   “啪!”皇甫泽松开她的脖子,重重地甩出一巴掌。   盈妃后退两步,跌倒在地。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甩她耳光的男人,“你打我……你竟然动手打我……”   皇甫泽看都没看她一眼,抱着幼儿转身朝密室门口走:“我会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不喜欢他是么,要他还债,给他的熠儿下血咒是么,阴毒的女人,等着吧,等着为她的罪责赎罪吧!   思绪回笼,皇甫熠一瞬间似是知道了什么,但这个点上,他顾不得深想。   漆黑的眼眸凝向眼前的女人,他眸光闪动,好看的唇微抿在一起。就是这个女人给他种下血咒,与母妃容颜相似的脸上,冷冷的没一丝表情,不过,她的眼里有恨,虽然掩藏得很好,还是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呵呵,是想起他是谁了么?也好,想起他也好,回京后,一切就由他清算吧!   皇甫熠收回目光,看向两位黑衣老者,淡淡道:“带着她随本王走吧。”   两位黑衣老者起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颔首。   “我们真要离开这里了么?”她出身将门,从小酷爱武功,加之行事爽利,突有一天,被人带到一个秘密基地,说是被宫里面选中,将成为血衣卫中的一员。血衣卫?当时她不知这是个什么组织,只知被选中的,出身,武功皆不凡,那时,她是兴奋的,她可以向男子一样,为皇上尽忠。出嫁后,她明面上是当家妇人,每日除过操持府中内务,就是相夫教子,实际上,她依然是血衣卫中的一员,为皇上效命,完成一些同伴不宜完成的任务。   竹音,是她在血衣卫中的名字,而整个血衣卫中,就她一个女子,所以大家都很照顾她。   灰衣老者颔首:“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孩子们可还认得我?还有……”妇人眼里泪花萦绕,喃喃道。   “记得,他们一定记得!”灰衣老者出言安慰。他很佩服队伍中这唯一的存在,方便任务施行,先帝选中他和另外两位同伴,还有她,一共四人进入地宫,对于帝命,身为臣子自然不能违逆,而令他们三个男子没想到的是,她,亦是二话没说,就拱手领命。   出地宫买办日常用品,她有很多机会离开,带着家人远远离开大周,但她没有,也没有回府看望自己的亲人。   灰衣老者想到这,握住妇人的手紧了紧,然后看向两位黑衣老者。   对上他的目光,其中身量略高的黑衣老者道:“回京后,一切都会明了。”   灰衣老者嘴角动了动,终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可他心里却疑惑不已,不解两位黑衣老者怎就轻易答应离开地宫?不解这俩同伴的脸色为何始终保持不变,难不成就他心里想着先皇自私,想着先皇当年的举动是荒唐的?   京城,宁远侯府,竹墨轩。   “皇上,您此举实在太过冒险,微臣不赞同。”经过一天一 夜休养,皇甫擎的精气神已大好,于是,他做出一个决定,可这个决定不光梁荣不赞同,就是陆随云和顾祁也觉得甚是不妥,毕竟那可是一国之君,万一有出个什么事,该如何是好?陆随云修眉紧皱,揖手请求皇甫擎取消刚才做出的决定,“宫中有那两人在,甚至有他们的力量渗透其中,皇上您真得不能前去冒险啊!”   皇甫擎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雪花,道:“朕意已决,你们都不必再劝。”宫里有他的皇后,有他的皇儿,他怎能不立刻回去?再者,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且只要他一进宫,后面的行动无疑会顺利很多。   陆随云,顾祁互看一眼,然后再齐看向梁荣,却见其摇摇头,表示自个也无法劝住皇帝,于是乎,三人一时静默不语。   “他们可以易容潜进宫中,朕也可以。”皇甫擎负在身后的双手握紧,转身道:“可找出人了?”昨日一大早,京中大街小巷就传开好些不堪的言语,而那些污言秽语的对象直指连城,说其是烂 鞋,尚未婚嫁,就有孕在身……   ☆、第274章:内讧   传言极其不堪,尤为过分的是,顾宁也被捎带了上,说她和连城一样,同样没有廉耻,多半也被人那个了!   大过年的街上行人原本不多,但自谣言一出,整个京城都变得沸腾了起来。   皇甫擎知道这件事后,气愤之下,着顾祁亲自去查幕后始作俑者。奈何对方行事周密,直至今个午后,顾祁才知谣言的根源自哪个嘴里传出,这会儿听皇帝问,他表情立时一凛,回道:“消息是从延福宫一个、叫翠喜的宫女口中传出的。”   “罪妇梅氏,好得很!”皇甫熠目光幽冷,沉声道出一句。   顾祁道:“皇上不用为此事动怒,微臣相信,以二妹的性情那些传言伤不到她,就是微臣的三妹,她在听到那些传言时,也只说了句清者自清,由坊间传去。”   “定国是朕和皇后的公主,更是灵月的太女,岂容他人这般糟践!”定国有孕是事实,但于他,于小九,于整个皇室来说,那是天大的喜事,他又岂能容忍那贱妇使阴损手段,毁定国的名声,皇甫擎一想到梅贵妃的嘴脸,心里就犯恶心,好一会后,他压下心头之怒,与顾祁道:“朕会给定国,给顾三小姐一个交代。”   顾祁谢过。   易容后,皇甫擎和梁荣在顾祁周密的安排下,顺利进入宫中。为保证皇甫擎的安全,陆随云亦易容随行。   他们三人现如今皆是御林军中的一员。   延福宫中,梅贵妃跪趴在地上,双颊肿胀,一个劲地向着洛翱磕头认错:“皇上,臣妾知错了 臣妾真知错了,您饶过臣妾这回吧!”   “蠢妇,你就是个蠢妇!是不是以为朕和你一样也是个蠢的,所以你才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那等蠢事!”洛翱黑着脸,抬腿就踹了梅贵妃一脚。   翠喜在一旁跪着,看到主子被皇上踹的仰面倒地,跪爬至洛面前,边哭边磕着响头道:“皇上,不是娘娘的错,是奴婢,都是奴婢做的,您饶过娘娘吧!”   洛翱狠厉的眼眸锁在她身上,久久未语。   翠喜被他看得脸色煞白,周身抖动不停,磕着响头又道:“奴婢看不过定国公主的张狂样,就……就想着给她点教训,皇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认罪……”   洛翱语声沉冷道:“宫宴上死的那名贱婢,是不是也与你们主仆有关?”   “是……是与奴婢有关……”翠喜颤声道:“那死掉的宫婢原是阙嫔娘娘,也是奴婢以前的主子,因为……因为定国公主,阙嫔娘娘被熠亲王削去半截舌头,跟着又被皇上贬入辛者库为奴,阙嫔娘娘心里苦,奴婢心里也不好受……”没等她说完,洛翱抬手,已朝她的头部击出一掌。   翠喜登时倒地,没了呼吸。   梅贵妃趴在地上,目光呆怔,直直地看着鲜血自翠喜头部外流。   好多血,好多血……   “你给朕最好放规矩些,要不然,就滚回冷宫去!”语落,洛翱甩袖,负手而去。   他正计划着以一个稳妥无误的法子,除去顾连城,除去整个宁远侯府,蠢女人竟突然间坏他的事,让顾连城那妖女不由提高警惕,让他的计划只能往后搁浅。   蠢货!   十足的蠢货!   冷宫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无疑代表的是落败和荒凉。   一体型纤瘦,样貌仅算得上清秀的宫婢,四下里一看,见周围没有他人走动,于是,急忙伸手推开眼前破败不堪的木门,闪身走了进去。   “你真不离开?”看到她走近这冰冷刺骨,落败不堪的冷宫中,一清冷略低沉的嗓音随之扬起。   那宫婢顿住脚,望向站在自己数步外,身量颀长挺拔的男子,声音中透着股子倔强道:“你呢?你要我远远离开这里,那你呢?”   “我有事要做。”   “我也有事要做。”   “你怎就执迷不悟?用脑子想想,你一个女子能做什么?”   “我不是少不经事的弱女子。”   对话的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岑洛和莫婉倾。   这两人说来也真是有缘,除夕夜无意间碰到,昨日又好巧不巧在宫中碰到一起,即便彼此都有易容,可是缘分这东西在他们之间,还真是奇妙得紧。   一个眸光,一个行为举止,他和她就认出对方是哪个。   “你原不在宫里,是如何进来的?”除夕夜这女人身上穿的可不是宫婢服饰,那时他看得一清二楚,绝对不会有错,岑洛眸光闪动,“他的身份你又是如何觉察出的?”   莫婉倾道:“我有入宫的腰牌。”稍顿片刻,她低着头续道:“那晚出宫后,我一直在想,好好的宫宴,怎就会出现那么多刺客,还有皇上和皇后之间的关系,有好一阵子不正常,加之宫宴不了了之后,东旬的翡翠公主却没有出宫……所有不合理之处串联在一块,由不得我不对宫里这位起疑。”   “你倒是聪明。”岑洛这话也不知是真心称赞莫婉倾,还是仅仅只是那么随口一说,只听他低沉清冷的嗓音扬起:“他身边的梁公公应该就是你祖父。”   莫婉倾抬起头,喃喃道:“我没有祖父!”一个为私利与他人联手,抛弃亲孙女,抛弃家人之人,不配做她的祖父。   “宫中处处暗潮涌动,你最好小心为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地盯着莫婉倾看了一会,岑洛道:“他们如何取代皇帝,又迟迟不见收网,我是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是,我确信皇帝并无危险,且有可能就在这京城,正筹谋着以怎样的法子,将他们彻底铲除。”   莫婉倾没有出声,半晌,她长睫颤动,突然问:“你仍然没放下她是么?”   岑洛没有就她的话作答,而是静默片刻,道:“你我之间早已没有可能。”   嘴角掀起一丝凄凉的笑,莫婉倾轻声道:“知道身世虽然才短短两日,可我却看透了很多事,也很厌恶曾经的自己。顾二小姐确实比我好,就算我没有与大皇子他们搅在一起,就算我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她也好过我很多很多。不,准确些说,我和她根本没法比,她不仅有着男儿般宽广的胸襟,更有着自身独特的魅力,她很坚强,没有因为家人的死,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反而还将妹妹和幼弟照顾得很好……”   她幽幽地望着岑洛,脸上浮开的笑容,愈发显得凄凉,眼波却如无波的湖水,平静至极,“我曾想过,如果和她这样的女子做朋友,肯定是件值得高兴的事,结果,我因为嫉妒,不止一次地伤害她,连带着伤害她的家人。现在回过头想想,我对自己之前那般残忍地对她,深深感到毛骨悚然。好在好人有好报,她并没有因为我做的恶,惨死在断崖下。”   岑洛没有打断她,他只是不解莫婉倾怎就突然间对他说这些话?   是在向他忏悔?   有那个必要么?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他的脸上却没丝毫感情起伏,就那么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冷月寂寂,透过落败的窗户照进冷宫之中,光线不是很亮,但足以让近距离而立的两人,看去彼此脸上的表情。   “顾二小姐值得这世间每个男子喜欢,所以,你能喜欢她,能将目光全落在她的身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我……而我喜欢你,多年来一直喜欢你,却不是作假的……”见岑洛挪开目光,望向窗外不再看自己,莫婉倾眼底划过一抹黯然,但转瞬即逝,淡淡笑笑,她道:“我只是想对你说说心里话,说说长久以来压在我心底的话,你不用多想。”   岑洛没有吭声,只听她轻缓的声音又扬起:“我有想过和你去一个没有俗事纷争的地方,就在你当年要我和你离开时,我就有想过,然而那时的我却心心念念着亲情,生生错过和你离开的机会。如果那时我们一起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盖间小屋,养几只鸡鸭……”言语到这,她没再说下去,其实她想继续说来着,想说时间如果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再拒绝他的情意,想说现在的他们一定过得很好,很幸福。   奈何世间没有如果,她若将那几句没说出口的话道出,多半会令他不悦,罢了!就让那没道出口的话,永远埋在心底吧!   岑洛凝视着她,良久,道:“一切结束,我会远离大周,你若愿意就跟着吧!”无关乎情爱,只是想有个人在身边作伴,这样一来,日子总好过一些。   她已有孕,有爱人相伴左右,唯有远离,他才会……   “你愿意带着我离开?”莫婉倾声音微颤,眼里禁不住涌上泪花:“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不会再与我有瓜葛……”   岑洛叹息一声,道:“你别多想,我只是想身边有个人,偶尔说说话,日子过得也快些。”   “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我不会有非分之想的!”莫婉倾拭去眼角的泪,边点头,边道出一句。   岑洛道:“多长个心眼,切莫在他们面前露出马脚。”   “嗯,我会的。”她要看那两人的下场,所以绝不会让自己有事。   皇甫熠一行出了地宫,简单乔装后,就往京城赶。   “地宫就那么毁了?”与来时一样,连城照旧被皇甫熠抱着行在回京的道上。   “不毁还留着做什么?”皇甫熠边疾速前行,边丢出这么一句。   连城依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身上暖暖的体温,道:“也是,不毁掉的话,指不定有屑小之辈从那而入,去盗帝陵呢!”   皇甫熠嘴角一抽,暗道:他可没想到这个。   “快些告诉我你是怎么消失不见的?当时我明明就在不远处,看到你在那站着,可是一眨眼,你就不见了。”此刻回想,连城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机关,我站的位置有机关控制,而我之所以消失不见,原因你应该已知道!”   “他们那么做,是怕咱们是岑老贼的人。”想了想,连城断然道。   皇甫熠叹道:“岑嵩怕是根本就没想到,盈妃会被先帝幽禁在地宫之中。”   “是我的话,也想不到呢!不过,岑嵩也够执着,为个女人不顾亲人死活,走到今天这一步。”以那执着劲,多年来肯定没少出动手中的势力寻人,却没成想,先帝会来那么一招,岑老贼着实可怜得紧,连城撇撇嘴,抬眼看向皇甫熠,见其俊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于是眼珠子一转,小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先帝的所作所为有些BT啊?”   皇甫熠前行的身体倏然一滞,若不是反应够快,他和怀中的某女这会肯定正做着直线坠 落运动。   “哎呀呀,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别生气哈!”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气息有所变化,某女忙打哈哈,“先帝那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不该乱说他的坏话,对不起了啊!”心里想想便罢了,怎就被她说出口了呢?   脑中忆起往事那刻,皇甫熠隐约间就已明白先帝为何要那么做。   对此,他心里没多大的起伏。   “他那是惩罚。”   “惩罚?先帝那么做,是在惩罚盈妃?”闻男人之言,连城绞尽脑汁在想,“是因为老巫婆不给你……”话说到这,她某女忙捂住嘴巴,差点就露陷了!   血咒尚未解,他现在还不知道,而回京后会发生什么,一切未知。   所以,她还是继续瞒着他好些。   皇甫熠轻轻落在一棵树捎上,借着月色,垂眸看向怀中的某女。   “是不是累了?那……那放下我吧,我自己运轻功和大家伙同行。”男人目光灼灼,某女有些心虚地别过头,不敢与对方视线相对。   “你记忆恢复了?”皇甫熠低沉温凉的嗓音扬起,“我身上的血咒是盈妃下的,在灵月时,你说我血咒已解,其实我是不信的,现在你能告诉我实话么?”   连城转过头,澄澈的眼眸眨了眨:“我要是恢复记忆了能不告诉你么?”伸手攀住男人的脖颈,某女继续装小白,“血咒?什么是血咒啊?你有中血咒吗?是盈妃给你下的,她为什么要给你下血咒啊?”头好大,现在装小白,在他面前扯谎,回京后,还不是要将一切说穿?   拖吧,尽量拖到回京,要不然他知道身上的血咒、只是被压制了住,指不定立马找老巫婆算账。要是老巫婆爽快答应解咒,这自然最好,倘若她不答应呢,甚至来个咬舌自尽,他岂不是就危险了?   不成,绝不能让他现在就知道事实,因为老巫婆那,似乎,好像以为他的血咒已解,要不然也不会在看到他们相拥在一起时,眼里有恨,有探寻。   皇甫熠薄唇紧抿,注视着她看了好一会,方道:“回京后,你应该会知道很多事。”他和她之前的过往,她皆遗忘了,又怎会知道血咒?刚刚恐怕是他没听清楚,才会以为她缺失的记忆恢复,以为她记起了他们间的过往。   盈妃多半以为他身上的血咒已解,可又不想相信,不愿相信,所以在看向他时,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恨意,及些许探寻。   皇甫熠和连城心里想的没错。   盈妃在初看到他们二人相拥,彼此间真情流露时,她的心无疑是震撼的。   她怎么也相信不了自己当年种下的血咒,会被人解掉,然,事实却由不得她不信。因此,她恨,将对先帝的恨,全转移到皇甫熠身上。   但她又觉得不可能,血咒除过下咒之人能解,旁人即便知道解法,也只是徒劳。   那是怎么回事呢?她有思量这个问题。她看得出皇甫熠和连城之间的感情不似作假,左右寻思,她想不个所以然。   终满目恨意涌现的同时,以探寻的目光看皇甫熠,好从其身上能发现什么。   语落后,皇甫熠提提起轻功继续前行。   “骑马应该会快些。”   “那样容易动胎气。”   “那坐马车也好啊,这样你太累了!”   “别小看你的男人!”看怀中人儿一眼,皇甫熠温声道:“马车慢,会误事的。”   连城“哦”了声,上下眼皮子慢慢打架,喃喃道:“照这速度,天亮前赶回京城……”没等说完,她嘴里已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皇甫熠将裹在她身上的狐裘大氅收紧,生怕自个放在心尖上的人儿受凉。   他知道她累了!   宫中,巡逻的御林军穿梭在各个宫道之间,洛翱这会子端坐在御案后,神色间略显浮躁,看得岑嵩禁不住出言讥嘲:“这两ri你倒是怎么了?不光不去后宫歇息,还整晚坐在御书房不休息,你身子骨好能熬得住,老夫怕是……”   洛翱脸色阴沉,截断他的话:“你非得这样冷嘲热讽与我说话吗?”这两日他感到心里极不踏实,尤其那个蠢货生出事端后,久不见宁远侯府做出反应,难道顾连城真觉察出什么来了?还是说……   “那你想要老夫说什么?”岑嵩凉凉道:“再有不到一个多时辰就要上早朝了,你若还是这么稳定不住自个的情绪,依老夫看今个的早朝不上也罢,免得被文武百官觉察出端倪。”   压低声音,洛翱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都是那个蠢女人,没事给我找事,现在倒好,弄得我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岑嵩冷眼看着他:“既然有大事要发生,索性直接在今个的朝会上,与文武百官摊牌算了。识相的,留着便是,要不然,直接拖下去斩了了事。”   “你倒说得轻松,要照你说的那么做,我用得着等到今天?”洛翱此刻尤为气恼,看着岑嵩的目光渐显凌厉,“这大周的江山是我的,你一心想毁了它,是有意要和我作对是不是?”多年来,为了掌控大周,掌控整个中原,他没少大肆杀戮,可眼下他不能那么做,成功在望,一旦再行杀戮,血流成河,大周必会混乱。   以中原各国目前的实力,大周无疑是翘楚。若这个翘楚突然乱了,人心散了,那么这整个中原无疑随之大乱。   自古以来,有句俗话——乱世出英雄。   他忙活半生,难不成要给他人做嫁衣?   哼!想都别想,任何人想都别想!   “天下有什么好的?”岑嵩全然不在意洛翱是否动怒,只听他道:“老夫若是你,宁愿将之前的心思多花些在东旬,吕齐两国上,那么现在事情就好办许多。”   洛翱怒:“你懂什么?大周是我的,从我晓事那天起,我的目标就是率先拿下大周,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要找到母妃,然后带着她到帝陵,质问先帝为何要任由我流落在外,我要他看清楚,只有我才配执掌大周!”   岑嵩冷哼:“老夫就再迁就你一段时日,等找到你母妃,老夫会带着她离开,大周,乃至整个中原,由着你折腾去!”   “你倒真是个痴情种!”洛翱嘴角挂起一抹讽刺的笑,“既然痴情至此,当初你又去做什么了?”   被他这一质问,岑嵩的脸色当机变得难看,嘴角翕动,目光怅然道:“当年老夫实有不得已之处。”   “说得好听,你有不得已,就眼睁睁地看着我母妃进宫,就由着她在后宫消失不见?”优柔寡断,没有担当的老东西,也不知母妃当年怎就喜欢上这么个人?   ☆、第275章:决裂   “自从知晓你母妃失踪,老夫一直有派人暗中寻找,可是她就似人间蒸发一般,任凭老夫怎么找,都找不着丝毫踪迹。”岑嵩说着,长长叹息一声,眼角湿润,道:“老夫对不起你母妃,对不起她啊!”   洛翱压下火气,迟迟没再说话。   “忠勇伯府出了那样的事,你也别埋怨梅儿,她不过是想给顾连城那个丫头一些教训罢了!”想到梅贵妃被洛翱踹的那一脚,岑嵩心下禁不住摇了摇头,跟着神色恢复常态,看向洛翱,劝说一句。   他不提梅贵妃还好,这一提,洛翱压下的心火蓦地重新窜起目光讥诮,“啧啧”两声,道:“对一个践人你竟生出怜悯之心,也不知你惨死的家人现如今在阴曹地府作何感想?”   “你别以为这样说,就能够看老夫的笑话,与老夫相比,你又能强到哪里去?”岑嵩老脸一红,冷斥一句。   洛翱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是啊,和那老东西相比,他又能强到哪里?生活多年,帮助他多年的妻子,不,是表姐,他自始自终喜欢的人唯有珍儿,还有他那懂事乖觉的次子,被他利用,终皆因他而死,这一刻,洛翱心态涌上了一丝愧疚感,可片刻,他便调整好情绪,起身步出御案,瞥岑嵩一眼,语声无波无澜道:“最起码我还有一儿一女,总比你断子绝孙来的好些!”说完,他整理好身上的龙袍,就大步朝御书房外走。   指着他的背影,岑嵩张嘴道:“你……”终了,他没说什么,因为他心里清楚对方没有说错。   东方尚未发亮,文武百官却已早早聚集在宫门口。   有两辆马车停靠在距离宫门口尚有断距离的街边,皇甫熠从其中一辆上跃下,对着车内道:“你就在车里,我去把文武百官打发了去。”   “嗯,你去吧!”连城在车内坐着,秀眉紧紧拧在一起,闻言,回其一句,而后听到车外脚步声走远,朝车外轻唤:“大哥。”   顾祁骑马在旁停着,听到她的声音,下马走至车窗位置,轻声道:“怎么了?”   “皇上不是有下命保护锦公主安全么,怎就让人无缘无故失踪了?”到目前为止,锦公主于她来说,仅仅只有血缘上的关系,情分什么的暂时还没有,但是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胞姐,是灵月的大公主,她真对其不管不问,由着她失踪不见,无疑有些冷血。   半晌等不到顾祁说话,连城不由疑惑,挑开车窗上的帘子又道:“大哥,你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吗?”顾祁抿了抿唇,一脸凝重道:“我说了你可别气。”   连城看着他,澄澈的眸中染上一抹不明情绪,但她掩藏得极好,点点头,轻声道:“我不气,你说吧!”   “前日一早,京里就传开你有孕一事,顺带着宁儿也被扯上了……”顾祁正要往下续说,连城脸色微变,截断他的话,道:“传言很难听,说我不知廉耻,没出阁就有孕在身,这些我还真不在乎,可关系到三妹的清誉,这着实让人恼怒。”   顾祁沉默,一时没有接话。   “因为这件事,你们大家伙就疏忽了锦公主的安全,让人有了可乘之机。”说到这,她倏然顿住,思索一会,方接道:“不对啊,按理说熠亲王的府里很安全,怎就她被人带走,府中无人察觉?”皇甫熠一行一回京,直接先到的宁远侯府,几人商量完接下来的事宜后,顾祁觉得灵月锦公主失踪一事,有必要与连城透个气,咋一知晓此事,连城当机愣住,但碍于宫里面皇甫擎的安危,她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   坐上马车,前往皇宫途中,她一直有在想,想着连锦的失踪,究竟是个怎么回事,所以这会儿禁不住向顾祁打听起事情的经过来。   “锦公主前个一大早就搬回驿站住了。”顾祁道。   连城诧异:“好端端的她为何搬回驿站?”   顾祁: “这恐怕只有她自个知道。”   “咱们的计划很严密,宫里面应该没发现什么端倪,可锦公主失踪,却直接指明是冲着我来的。”连城道出心底的猜测,或者说她已肯定连锦是被洛翱的人掳走。   “未必。”顾祁神色沉稳,道:“若真如你所言,宫里怕是早有行动了!”   连城蹙眉想了想,道:“也是。”倘若连锦真被洛翱的人掳走,那么也就是说对方发觉他们的计划已败露,如此一来,又怎么可能束手待毙,静坐不动?   那连锦会被谁带走?   “报上姓名。”洛翱坐在龙椅上,面上表情灰暗不明,凝向被岑嵩领进殿中的两名高个侍卫,沉声问。   那俩侍卫心里不约而同一突,相继报上名姓。   “朕怎么觉得你们有些面生?”途经殿门口,不经意间感到有两股视线,聚拢在他身上,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却还是被他警觉到了。   “回皇上,卑职前日才被指派到勤政殿外当差。”站在左边姓蔺名墨的高个侍卫,神色恭谨,拱手答道。   他右边的那名侍卫跟着答:“卑职亦是。”   注视着他们二人,洛翱迟迟未语。   被看出什么了吗?   那两名侍卫不约而同在想。   其实,他们并非这宫中的侍卫,就因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此时被洛翱传进殿中,这要是真被拆穿什么,将会发生什么事,不用深想,他们各自也知道结果。   不过,他们二人脸上的表情,却不见丝毫不妥之处。   “荣哲……你叫荣哲?”半晌,洛翱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俩侍卫专注地看着,而岑嵩这时却将目光落在右边那名侍卫身上,慢慢道:“皇上既然已经回宫,就无需继续伪装了吧!”他此言一出,不光那两名侍卫倏然一怔,就是洛翱的脸上,也显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勤政殿外的一根圆柱后面,莫婉倾神色紧张,交握在胸前的双手紧了又紧。   怎么还不见来?难不成她的话没有传到皇后,太后,还有长公主她们耳里?   若真是这样,她接下来要该怎么办?   洛不能有事,绝不能有事。   她就想不明白了,那**阴险的男人,还有她血缘上的祖父,怎就发现洛的身份可疑?莫婉倾是个有心思的,前个进宫后,便秘密谋划,出现在皇帝身边当差。   她行事极为小心,因此洛翱,岑嵩皆未发现她的身份。   也是,她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如果不是最为亲近,亦或是对她极其了解之人,很难辨别出她是哪个。   与岑洛在冷宫分开后,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没有入眠。   至于缘由,无外乎是岑洛说的那句,等一切结束,带着她一起离开。   可是她心中愉悦没多久,便感到右眼皮不停地在跳动。   有祸事要发生了么?   必是有祸事发生,但究竟是什么祸事,她又想不到。   这两日她做事循规蹈矩,万不会出现什么纰漏。不是她,莫非洛有危险?   怎么办?今天当值的不是她,是旁的宫婢,好一阵寻思,她都没想到妥善的法子。   最后,她决定偷偷到勤政殿外,只要隐藏好行迹,就不会有事。   当洛翱,岑嵩出现在勤政殿门口,脚步忽然顿住片刻,她的心蓦地提起。   因为她有看到洛翱眼角的余光、往岑洛站的位置瞄了一眼。   岑洛在勤政殿当差她是知道的,而他们也正是因此,识出对方。   与他目光不经意间撞在一起时,他修眉微皱,她的心则狂跳不止。   能认出她,能一眼认出她,说明在他心里,她还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会,她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快哭一场,为曾经的不知珍惜痛快哭一场。   而此刻,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只因他和另一名侍卫被传进殿中,好一会都不见出来。   结合右眼皮仍旧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跳动,她清楚知道就这么枯等,帮助不了岑洛脱身。   那就揭穿他们的面目,反正再有一会就要早朝,她就在今日揭穿他们的真面目,看他们到时还怎么对洛不利。   然,开宫门时间尚未到,在此之前,她得先拖住殿中那两人行事。   脑中灵光闪动,莫婉倾很快有了主意,紧跟着,她无丝毫迟疑便予以实施。   时间分秒划过,她在这等得焦急,却就是不见要等的人到来。   实在不行,她就闯进殿中,对,就这么办!   洛不能有事,她不要他有事!   抬手拭去额上沁出的冷汗,她慢慢平复好心绪,运转内力,偷听殿内的动静。   皇甫擎在被岑嵩传到殿中那一刻,就已想到自己的身份恐怕已被怀疑。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就一眼,他就朝着洛翱的背影仅看了那么一眼,可也就是那么一眼,令对方对他的身份瞬间起疑。   既然被识破了,那他再伪装下去,确实已没必要。   取下脸上的面具,他面沉如水,看都没有看洛翱,而是凝向岑嵩,淡淡道:“老丞相真是好眼力。”   岑嵩瞥他一眼,语带讥讽:“皇上下回若再想扮侍卫自娱自乐,别忘了把身上的帝王之气收尽。”他没说错,就算皇甫擎伪装的再好,可身上的帝王威仪,以及至高无上的尊贵之气,是怎么也全部掩饰得了的。毕竟那是作为一个上位者与生俱来就有的,且是自骨子里散发出的。而岑嵩又是只老狐狸,虽说退出朝堂,在相府颐养天年多年,可他对皇甫擎却并不陌生。   “经岑老这么一说,还真是真疏忽了!”皇甫擎说话的语气,依旧无波无澜,轻轻浅浅的。   洛翱沉不住气了,在一听到岑嵩之言,一看到皇甫擎取下面具那刻,就已然沉不住气,“你怎么还活着?你身上的毒无解,你为什么还好端端地活着?”站起身,他阴鸷的眼眸锁在皇甫擎身上,狠声质问。   “朕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吗?”目光挪转,皇甫擎迎上他的视线,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殿外,陆随云,梁荣二人见皇甫擎、和另一身份有疑的侍卫被传进大殿,长时间不见出来,于是彼此相望一眼,运内力聆听殿内动静,知晓皇甫擎的身份已被拆穿,瞬间,互眼神暗示,而后在一众侍卫呆愣的目光中,纵身跃向殿门口。   推开殿门的一刹那,陆随云右手倏然扬起,发出一支传信烟花。   “皇上!”疾步行至皇甫擎面前,他和梁荣一左一右,护在皇帝身侧,“你们的谋划全然败露,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陆随云的嗓音很冷,平日里颇为温润的眼眸,这一刻聚满寒意。   洛翱嗤笑:“小子你大话未免说的早了些吧!”说着,他轻拍拍手,立时,无数道黑影凌空跃下,手持泛着凛凛寒芒的兵器,直指殿中央。   岑嵩不动声色站在一旁,他的人在除夕宫宴上全部殆尽,现在,他静静观察局势就好。   “你的野心就那么重要么?重要到利用家人,残害家人,都要成就你野心的地步吗?”突然响起的男声,让殿中诸人一刹那间将目光全聚集在叫蔺墨的侍卫身上,只见他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随之扔掉头盔,一步步逼近洛翱。   嘴角尚未消散的嗤笑蓦地一滞,洛翱凝视着他,片刻,神色恢复自然,问:“你怎会出现在这?”   “我也想问我怎会出现在这里,多年前我就想问自己,为什么我会出现在大周,会出现在丞相府,会以岑相嫡子的身份,生长在一个原不属于我的地方,你现在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说话之人是岑洛,此时,他眸光幽冷而愤懑,一字一句怒斥着他的生父。   “我原以为你已知道我的用心,原以为你我父子间再无隔阂,为什么……”洛翱不理解,很不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何就是要和他唱反调,为何在这个时候出现,拉他的后腿?被救出灵月,在东旬养伤期间,他是欣慰的,因为他的逸寒变了,变得不再与他敌对,变得顺从,可是眼下的事实却告诉他,那一切都是欺骗,是长子在欺骗他这个父亲。他是无情,是六亲不认,但在这一刻,他的心还是有些承受不住,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你就那么怨恨我?难道在你心里真没有我这个父亲,难道你不喜坐拥这整个天下吗?”   岑洛仰头,“哈哈……”大笑出声,他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身上优雅的君子之风也瞬间消失不见,他笑得异常大声,好看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有的只是冷漠,宛若千年寒冰般的冷漠,“父亲?我几时承认你是我的父亲了?有吗?我有吗?洛翱,你很可笑知不知道?同时,你亦可悲至极,你又是否知道?妻子,儿子,女儿统统被你利用,最后妻子还惨死在你手上,本就命不久矣的次子,为替你赎罪,为护我这个兄长,亦凄然惨死,那时,你作何感想的,你心里痛吗?告诉我,你那时心里可有一点点伤痛?你没有,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只有你那不切实际的梦想……”   洛翱脸色变了又变,怒吼:“放肆!”这个儿子终究不能和他一心,那么,他还要忍什么?只要成就大业,他要多少儿子都可以再生,“你别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   “你当然会,可我不在乎。”收住笑声,岑洛周身气息冷漠,定定地注视着气急败坏,身穿龙袍,盯着皇帝面孔的中年男人,注视着这个他从曾承认过的生父,“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么?因为我不能让你就那么死在迷雾山,我要你活着,要你引出一个可恶的老妖婆,现在,我想啊,那个老妖婆应该快出现了,只要她出现,顾二小姐的烦恼就会迎刃而解。”他在刺激洛翱,一字一句在刺激洛翱,似乎对方越是生气,他就会随之愈发高兴,“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来啊,我等着呢!”   皇甫擎和陆随云,梁荣三人都没想到岑洛是洛翱的儿子,他们看着殿内的一幕,心中甚感唏嘘,但面上表情却没任何变化。   “你……你这个逆子!”洛翱手指岑洛,气得牙齿直打颤,他是可以不在乎这个儿子,是可以杀了这个逆子,然真要下定决心出手,他却怎么也抬不起手。他脸上表情阴沉,目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再多说一句,我立刻结果了你!”   岑洛掌心运力,声音沉冷决然道:“你来啊!”   “洛儿,不可!”岑嵩终于出声,他不能看着这个他一手养大,疼爱至极的晚辈,出现个什么意外,“他是你的生父,当年所为只是为你好,你如果真不喜欢,不赞同他的做法,可以离开这里,远远离开这里!”   “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不要以为多年来我对你还算客气,就将自己视作我的长辈。”岑洛将目光挪向他,语带讥讽,道:“你和他就是一丘之貉,甚至于你比他还要可恨,丞相府,偌大的丞相府,有着百年基业的丞相府,里面有你的子孙,有你的家人,有你祖宗的排位,你却倒行逆施,抛弃家族,抛弃子孙,抛弃所有的亲人,和他走上一条不归路……”手指洛翱,他目光冷漠,看着岑嵩又道:“知道么?被你抱离母亲,送出府的嫡孙女,被这罪大恶极之人怎么对待的么?她从小就训练那个小女孩,训练她一些下作手段,而那个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在丞相府住过一段时日的莫姑娘。她是个可怜的女子,是你们,是你们害得她走错路,害得人生尽毁!”   莫婉倾,那个人尽可夫的女子,是他的嫡孙女?岑嵩眼里的震惊怎么也掩饰不住,他看向洛翱,发现对方并不回避自己的目光,一时间,他脑中一片空白,原来……原来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有记挂那个孩子,片刻,他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问岑洛:“那孩子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这。”莫婉倾有哭过,要不然她的双眸不会红肿异常,看着殿门口走进的宫女,岑嵩颤声道:“你……你是婉倾……是我的孙女……”他脸上有丝动容,他没有绝后,他还有一个孙女活在世上。   莫婉倾刚踏进殿门,太后,皇后,平阳公主,以及住在宫中,脸蒙面纱的翡翠郡主在一众宫人跟随下,出现在了殿门口。   “皇后和长公主随哀家进去,其余人殿外侯着。”太后说着,就进了大殿。   “皇上,这……”看着殿中手持利剑的黑衣人,还有手握兵器的侍卫,太后目光一闪,走至皇甫擎身边问。   实则她心里多少已有底——身穿龙袍,与她的皇儿容貌相同,满脸煞气的中年男子,不是皇上,不是她的皇儿,不是大周的郡主。   太后之所以有此认知,一则是母子天性,另一则是皇后在来勤政殿的途中,与其遇到一起,便索性道出心底对皇帝的猜疑。   皇甫擎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尾随陆随云,梁荣二人进殿的众侍卫保护好太后,皇后,平阳公主。   莫婉倾在岑嵩不远处站定,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扬起:“我是莫婉倾,可我不是你的孙女。”   闻言,岑嵩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尤为僵硬:“孩子……我是你的祖父……”目光扫过太后,皇后,平阳公主,他扯下面具,露出真容,看向莫婉倾又道。   莫婉倾咬牙,一字一字道:“你、不、配!”短暂停顿,她续道:“你就是一个无心之人,不配有家人,一生活该断子绝孙!”见岑嵩面部表情更是僵硬难看,就是身子也禁不住一阵颤动,莫婉倾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解恨的笑意,但仔细看去,那笑竟带着凄凉,悲怆,虽然很浅,却还是能看出的,“知道我从小到大受的苦吗?知道我被那丧心病狂之人,怎么操纵吗?”眸光冰冷刺骨,她指向洛翱,声音嘶哑对岑嵩道:“我就在城外的一座别园中长大,我想我的家人,想着为什么不能和双亲待在一起,他的走狗坤伯告诉我,只要帮着父亲做事,只要我乖乖听话,只要父亲大业有成,我就会看到父亲,看到娘,看到我的兄弟姐妹,结果呢?我只是个棋子,是你和他手中的棋子,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做着自己不愿做,感到尤为恶心之事,为此,我变成了人人唾骂的荡 妇,这些都是拜你们所赐!孙女,到现在你还有脸说我是你的孙女,说你是我的祖父,你凭什么啊?告诉我,你凭什么啊?”   岑嵩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在一起,脸上表情忽明忽暗。洛翱见早朝时辰已过些许,却不见文武百官上朝,还有敞开的殿门外,由远及近传来御林军疾步而来的声音,他心里一紧,顿觉不妙,于是,森声下命:“关住殿门,给朕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黑衣人开始提剑攻向皇甫擎等人。   “你还站着做什么?难道你想死在这,不想与我母妃相见,带她远走高飞了么?”岑嵩站在原地不动,洛翱恼怒地大声吼道。   岑嵩身体一震,游目四望,便见殿内已厮杀一片。   “逆子,我今日就送你去见你娘和逸轩!”岑嵩虽已回过神,却依旧站着没动,洛翱气急,将怒火全发在了岑洛身上,他认为是这个与他不用心的儿子,泄露了他的计划,才会闹出今天的变故。岑洛正在与两名黑衣人交手,猛不防洛翱朝他袭来一掌。   险险躲开,他冷眸如剑,盯着那正向他走来的男人。对方目光阴狠,没有一点温度。   迎上洛翱的视线,岑洛眸中的冷意加剧,突地冷冷一笑:“来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老妖婆快出现了吧?   岑洛哪知,他心里念叨的那个老妖婆,并非自个暗藏某处不路面,而是被先帝幽禁在地宫,现如今正被连城一行人带着进入宫门。   洛翱阴狠至极的目光锁在他脸上,森声道:“很好!”他盯着岑洛不放,那目光就如同染着剧毒的箭矢,恨不得直接刺其心口,看着这忤逆他的孽子血流不止,死在他面前。   与他目光相对,岑洛眼里无丝毫惧意。   电光火石间,两人同时出手……   “逆子,你别忘了你的武功是谁教的,现在我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绝学!”   ☆、第276章:真相   许是年岁在那放着,岑洛的内力远不如洛翱来得浑厚,数招后,他俊脸发白,明显已有些招架不住,洛翱见状,面上表情狰狞,森声道:“去死吧!”霸猛劲风宛若凶猛的野兽,骤然袭向岑洛。   正如洛翱所言,这一招是他的绝学,是他的杀招,没有足够的功力,很难有人能逃脱出他这致命一击。   “不……”莫婉倾身上已有好几处剑伤,但她有留意岑洛和洛翱之间过招,此刻,看到深深爱慕着的男人胸口被狠狠击中,身体似断线的纸鸢向后飞出,接着重重地撞击到粗壮结实的圆柱上,她眸中泪水如雨而下,嘶声喊道。   就在这时,就在莫婉倾悲怆的声音落下的瞬间,那紧紧关闭在一起的殿门,轰然爆裂而开。   一抹青衫疾驰飞进殿中,对着殿中的黑衣人,一掌了结一个。   不多会,殿内不再有响动,只见洛翱,岑嵩目中一片灰败,被涌进殿中的御林军侍卫围在了中间。   他们没想到皇甫熠的功夫已经出神入化,未等他们反应过来,身上的内力就已经被封印,无论他们如何用力冲破,都无济于事。   属于他们的力量全没了,全没了!是的,全没了,全睁着愕然的双眼倒在血泊中,呵呵,死不瞑目……   岑洛嘴里鲜血如红莲绽放,不时往外涌 出。就要这么离开了么?莫婉倾跪地,流着泪抱起他的身体,靠在自己怀中:“洛……你,你别吓我好不好?你说过这一切结束后,会带着我离开的……”她声音轻颤,泪水顺着双颊滴滴滚落,好不凄然。   “她……她可有来……”吃力地睁开眼,岑洛对上莫婉倾的泪眸,“我想看她……看她一眼……想与她说句话……”   莫婉倾轻抚着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低泣道:“我这就给你找她……这就给你找……”他相见定国公主,那她就给他找,望向殿中诸人,她悲声喊道:“定国公主,您在么?洛想见你,您在的话,就过来看看他吧!”这一刻,她心里没有嫉妒,没有一点点不适,有的只是伤痛和凄然   盈妃带着帷帽,被灰衣老者,以及他的三位同伴围在中间,连城在他们一旁站着,听到莫婉倾的声音,她秀眉微蹙,不过,还是朝着岑洛走了过去。   她认识他们么?   怀揣疑惑,她走到莫婉倾近旁。   顿身,她拿起岑洛的左臂,开始搭脉,“筋脉尽断,内脏受损严重……”摇了摇头,她没再说下去。岑洛看着她,嘴角牵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其实,他想尽可能笑得明亮些,可是他没有力气做到,“谢谢……我,我知道自己不行了,洛翱就在殿中,他……他的母亲……老妖婆一定会出现的……”嘴里止住的鲜血又开始往外涌,他缓了缓气,莫婉倾为她拭去嘴角的血渍,他语声虚弱,又道:“血……血咒能解的……要幸福,你要幸福……”   他认识她,不光认识她,且知道血咒,他是谁?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静寂的殿中没有一丝声响,诸人的目光在此时此刻,几乎都凝聚在岑洛身上,各人脸上的表情截然不同。   有惋惜的,有平淡无波的,有漠然……   翡翠郡主慢慢朝岑洛走来,她的眼里聚满凄伤和痛苦,如果留心去看,就会发现她的目光从连城身上掠过时,浓郁的恨意自眼底一闪而过,她跪倒在岑洛身旁,是挨着连城的脚跪地的,“大哥……你怎那么傻……”她眼里没有泪,她的声音很轻,但她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却尤为凄伤。   她的右手动了,没于袖中的右手轻轻动了,一米粒大小的红色幼虫,顺着她的玉指爬下,继而爬进连城的长裙中……   “傻么……”岑洛眸中视线已尽朦胧,他看不清眼前的面孔,一个都看不到,“不,我不傻……我只是解脱罢了……”摇了摇头,他慢慢道:“婉倾……我不能带你离开了……活着……要活着……离开……”说起来,他没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会这么早死,他一直以为自己武功不弱,可是在那人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罢了!他心愿已了,老妖婆应该会出现救他的儿子,这样……这样那个从没把他放进眼里的女子,就会迫老妖婆解开那什么血咒……   “咳咳咳……”他连续咳嗽,鲜血再一次涌 出来了,止不住,无论莫婉倾怎么擦拭,都无法擦净他嘴里溢 出的凄艳夺目之红。   终于,他闭上了双眼,吐出最后一丝呼吸。   “洛……”莫婉倾紧抱住他,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她好恨,好恨那两个罪魁祸首,但她又知道,她现在做不了什么,那两人她杀不了,她杀不了,有御林军围着,她杀不了,想到这,她声音悲怆,痛哭出声。   灰衣老者和他的三位同伴、这时将盈妃带到殿中央。   “皇上,这是先皇留给你的。”与连城在帝陵曾有过对话的那名黑衣老者,走至皇甫擎面前,递上一薄薄的,有成人巴掌宽的木匣,道:“看了这里面的内容,皇上就能明白先皇当年所做的一切。”   接过木匣,皇甫擎慢慢将其打开,看着里面折叠在一起,已有些发黄的信纸,先是一怔,接着将其取出。   梁荣在他身旁站着,恭敬地接过木匣,垂目而立。   看完信,皇甫擎脸上并没有多余表情,因为一切和他猜测的基本无二。   他唤皇甫熠到身边,道:“小九,父皇留下的这封信你也看看。”将信递到皇甫熠手里,他神色浅淡,凝向洛翱看了一会,方道:“盈妃进宫不到一月,就已有月余身 孕,先皇知晓后,自然心情不适,可是人都在宫里了,他还能怎么办?”他说到这,就看到岑嵩和洛翱的脸色极其不好,还有那带着帷帽的女子,对他之言反应很大,只见她身子晃了晃,若不是身旁人相扶,险些摔倒。   半晌,他续道:“作为一国之君,先皇得顾及皇室颜面,加之他是真心喜欢盈妃,就想着待盈妃产子后,对那孩儿视如己出。奈何盈妃自进宫以来,没有给过他一天好脸色,但即便是这,先皇也没冷落盈妃,他只以为对方是因为他有后宫,才动不动闹情绪……结果是他高估了自己在盈妃心中的位置,是他太过自以为是,致使简单的男女情爱,一步步朝阴谋方向发展。”   他的声音渐转沉重:“盈妃生下孩子没多久,便策划出寝宫失火一事,先皇闻讯,不顾自身安危,将她从大火中救出,然而那个孩子,还有盈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却在那场大火中失去了踪影。盈妃悲痛欲绝,说要去找自己的孩子,说要陪孩子一起死,她这样无疑是要先皇确信、那个孩子已不在人世。她要报复先皇,报复那个她深爱的男子……”岑嵩已彻底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洛翱则脸色苍白,盯着那带着帷帽的女人,定定地看着。   “岑老就是盈妃喜欢,深爱的男子,然而,他在先皇道出喜欢盈妃,要接盈妃入宫时,没有对先皇说明他和盈妃间的感情,盈妃亦没有。爱慕一个人没有错,先皇虽身份尊贵,但他不是不晓理之人,如果当时岑老和盈妃中的任何一个,向先皇说明彼此相互爱慕对方,朕想先皇一定会成全他们,毕竟在先皇心里,很看重他的朋友。”   轻叹口气,皇甫擎沉稳的嗓音在殿中回荡着,“错误就是这样开始的,盈妃认为自己的爱人顾及太多,将她推到先皇怀中,所以她恨,恨所爱之人,恨先皇,随着岁月推移,那恨意丝毫没有消减过。终于,惨剧发生了,盈妃的孩子成人后,回到了大周,他要为母报仇,要拿回他自以为属于他的一切,因此,他拿着盈妃的信件去找岑老,去找母亲昔日的情 人,就这样他们联起手,开始谋划盈妃希望的那个大阴谋。”虽然后面说的是他根据事态发展猜测的,但他相信事实与此八、九不离十,“他们哪知自己只不过是盈妃手中的报复工具,哪知身为亲父子的二人,却被自己深爱的女人这般算计,他们不知,只知道盈妃多年来很苦,等着他们搭救。”   “先皇一心相对盈妃好,而对方丝毫不在乎,为此,先皇心里很痛苦,直至十多年前,应国公一门一 夜被灭,雅贵妃和六皇子惨死在血泊中,先皇大怒,带着年幼的皇儿去找盈妃,他怀疑造成这灭绝人性的杀戮,是盈妃早年产下的那个孩子所为,他要去质问,质问对方为何要这么做,结果却让自己的幼儿被盈妃算计了上。在那一刻,他不仅确定盈妃的孩子还活着,还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喜欢的女人,其实就是个恶毒,没有人性的蛇蝎妇……”   “奈何他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他的好友兼臣子,会与那个孩子联手,也不对,他临离世前,有对朕说过一些话,他要朕提防丞相府,提防和丞相府关系密切的朝臣。可是他没料到的是,他的好臣子是只深藏不露,心机颇深的狐狸,更没料到他疼爱的女儿,因为一段得不到的感情,与盈妃的儿子联手,他更没料到为使幼儿有个自由畅快的人生,令盈妃的阴谋顺顺利利地滋长着,终在四年前发酵,数万大军,及我朝多个忠臣良将,以及他们在京中的家眷,全一夕间枉死。”   皇甫擎的表情这时凝重异常,“朕这么些年来一刻都没有松懈,查找出阴谋背后的主使者,却晃眼经年过去,才有水落石出这一天。”他幽深冷峻的目光锁在岑嵩身上,一字一句道:“岑老,知道这事情的真相,你作何感想?岑府满门忠烈,就因为你年轻时的情爱,就因为你一时糊涂,全无可幸免蒙羞,就是你的子孙,也因为你的糊涂,全去了另一个世界,你现在觉得值不值得?”没给岑嵩开口的机会,他又道:“朕或许理解你当年的心情,毕竟臣子哪能和君争抢女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先皇不仅仅是君臣关系,你们更是多年的好友,是惺惺相惜,肝胆相照的好友。要不然,先皇也不会将姑母这个唯一的胞妹,许给你为妻。”   “你呢?你又作何感想?被自己的母亲当做复仇的工具,和生父见面不识,恐怕还没少起内讧,甚至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儿,你觉得值吗?”目光挪转,他看向洛翱,沉声问。   “哈哈……洛,你听到了吗?一切都是笑话,哈哈……你我竟是兄妹……哈哈,你我竟是堂兄妹……”莫婉倾忽然狂笑出声,眼里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往下掉落,她盯着岑嵩,盯着洛翱,狂笑不止,“我的祖父,我的伯父,你们不觉得可笑吗?哈哈……因为一个女人,有多少人死在你们手中,又有多少人被你们算计了去,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一定不得好死……”   岑嵩,洛翱木着脸看向她,看向她紧抱在怀中,早已没了呼吸的岑洛。   “洛……你我是兄妹又能怎样?在我的生命中,唯有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才是幸福而快乐的……”莫婉倾慢慢的收住笑声,抚着岑洛苍白如纸的脸庞,低语喃喃:“洛,你知道么?他们就是傻瓜,被一个恶毒的女人玩弄在掌心,他们是傻瓜……”心好痛,痛得无法呼吸,“我不能答应你,我不要离开这里,我不要活着离开这里……”凑到岑洛耳畔,她轻喃着,声音很小,很温柔,“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会照顾你……”   “噗!”一口鲜血自她嘴里喷出,谁都没有想到,她会自断筋脉,会选择走上绝路,莫婉倾的泪水滴落着,可是她在笑,唇角浮开一抹柔和而温暖的笑容,“记得我的样子,千万别走得太远,这样我会追不上你的……”吃力地抬起手,她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美丽却已渐失血色的容颜,“洛……我的心好痛,我好难过……虽然我们以后能长久在一起,可我的心却痛如刀绞……”她声音颤抖,轻轻的,轻轻的抚着岑洛的脸庞,“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自己死去,也要你好好的活着……”周身力气正在慢慢消失,她快要抱不住他了,不,不可以,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她收紧臂弯,惨然笑道:“不怕了,我们都不用怕了,谁也不能再拿我们做棋子,谁也不能……”她眸光温柔,定定地看着岑洛俊秀的脸庞,不知不觉间笑容变得明亮。   抬起头,她盯着岑嵩道:“都是你造的孽,都是你……”笑容在她脸上逐渐消散,她眼里的泪陡然间化为血泪,红红的,凄艳无比,那血泪顺着她的眼角滚落,一滴一滴打在她的衣衫上,很快晕染出一朵朵凄美的夭红,她收回视线,低头,将脸贴在岑洛的脸上,用力抱紧怀中的他,“我想那个地方应该也有山,有水,到时我们在山水间盖座小屋,再在院前摘几颗果树,顺便养些鸡鸭……没有人能找到我们,我们就在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过,你别误会哦!我只是陪在你身边,不会要求你娶我的,不会让你为难,所以,别讨厌我,好不好?”血泪滚滚而落,她的声音好温柔,其中夹带了些撒娇的味道。   死亡如潮水一般,侵袭着她,可是她还想与他说说话。   “我快要呼吸不了了,你得等等我……”用袖袍轻拭去岑洛嘴角的血渍,莫婉倾轻柔的声音自唇齿间缓慢溢出,“你还没有吻过我呢,即便我们以前在一起笑过,闹过……你都没有吻过我……傻瓜,那时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是爱着我的,却因为爱惜我,没有越雷池一步……”拭去自己嘴上的血渍,她的唇轻印在他的上面,血泪如花,落在岑洛的脸上,“对不起,我只是想满足自己这唯一一个心愿,因为到了那里,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惹你不开心的……”抱紧他,抱紧他再也不分开,天已经大亮,殿内还燃着灯火,她最后望了眼这世间的亮色,嘴角含笑,阖上了双眸。  诸人没有再看她,没有再看她怀中的他,只因这一幕太过凄凉,让人禁不住感到心伤。   “岑老,你们若是不信朕之前所言,现在大可以当面向盈妃证实。”皇甫擎深幽冷峻的眼眸自岑嵩,洛翱身上划过,而后朝给他木匣的黑衣老者点了点头。   那黑衣老者会意,着竹音取下盈妃头上的帷帽,将人带到岑嵩不远处,就在这时,连城突然纵身而起,跃至洛翱身旁,用匕首抵在他的脖间动脉上,一双明眸中,流露出如寒冰般的冷意,启唇道:“这是你的孩子,是你打他一出生,就利用至今的孩子,对他,你可有悔过之心?可有后悔过自己的行径?”   虽说洛翱,岑嵩身上的内力已被封,但为保证连城安全起见,皇甫熠袖袍轻轻一拂,洛翱,岑嵩同时间感到周身已没丁点力气,就是这么站着,于他们来说,也甚是感到吃力。   盈妃如少女般漂亮的容颜上没有丝毫感情,但她目光却闪烁了下。   给皇甫擎木匣的那位黑衣老者,从袖中掏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白色药丸,吩咐竹音塞进盈妃口中,然后,他看向盈妃,沉稳不带感情起伏的嗓音响起:“不想瞬间容颜衰败,最好放规矩些。”原来盈妃在地宫多年,容颜一直保持不变,还有口不能言,身上没多余的力气,皆是因为先帝在临离世前,暗中着人研制出一种秘药,那秘药可让人驻颜,但同时会化解内力,且有着不可忽视的毒性,一旦停药,服用着的容颜将会比普通人更易衰老。   盈妃最为看重,珍惜自己的美貌,先帝那么做,只是好让自己身边的四大血衣卫、更容易将其控制住。   还有一点,就是多年来,盈妃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先帝知晓自己大限将至,亲自给她喂下一枚哑药,以免她施展巫术,从而令他的计划出现偏差。那枚哑药入口即化。   她为此愈发恨先帝,恨岑嵩,恨他们无情,恨他们害得她成为一个生活在地下的活死人。   但她又舍不得死,所以不得不认命。说来,她不是个蠢的,觉得先帝这么对她必有缘由,而那个缘由与她的孩子,及那个被她下了血咒的小皇子有关,有了这个认知,她在地底下的日子倒也不难熬。   孩子,那身穿龙袍,一脸木然看着她的中年男子,是她的孩子?   是么?他是么?   如果是,他为何长得不像她,也不像那个人,却像极皇甫泽……   似是看出她心里的疑惑,连城抬起另一只手,自洛翱耳后,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面具。   登时,殿中响起一阵细微的吸气声。   像,太像了!   连城亦是双目微怔。   洛翱有着和皇甫熠很相像的容颜,或者说,皇甫熠人到中年时,多半会长成洛翱现在这个样子,而他们二人的样貌却与盈妃有着七八分相似。   见过雅贵妃的人,譬如太后,平阳公主,还有皇甫擎,他们眼里反倒看不出有何诧异。   子像母,这没什么稀奇的。   “孩……孩子……你……你是我的……孩儿……”盈妃脸上有丝动容,她望向洛翱,略显沙哑,极不流畅的声音自唇齿间缓缓漫出。   ☆、第277章:亲手   洛翱目光淡漠,脸色木然,只是看着她,未出一语。   连城轻蔑地笑道:“你除了生下他,还为他做过什么?凭什么你唤他孩儿,他就得认你?”盈妃低下头,眼里的情绪被她很快掩饰下去,然而,她心里涌上的情感,却是怎么也平复不了。   一直以来,她没将身上掉下的那块肉视作自己的孩儿,因为她恨那孩子的父亲,恨那个人由着皇甫泽将她带进宫,基于这满腔恨意,她要报复他,要他身败名裂,要他为当初的作为买单。   信,她有写两封信,一封是给长大的孩子,一封是给那个人,也就是站在不远处,正定定看着她的糟老头。   信中有她无尽的委屈和苦楚,有她对皇甫泽的不满和幽怨,更有她对孩儿的想念,以及对那个人的思慕之情。   她没有提及孩子的身世,不,她有暗示那个孩子是皇甫泽的,有暗示皇甫泽因知她心有所属,从而对她的孩子不怎么喜欢……   隐晦的言语,浓郁的情意,她要激发孩子心中的野心,激发那个人心里的恨意,要他们与皇室作对。   没错,这一切都是阴谋,她要报复所有有负于她的人,而她,好像也做到了呢!可是,她现在一点块感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丝酸涩,还有一丝怅然……   她的孩子……不认她这个母亲,他漠然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她。   第一次,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是个母亲,是个希望自己的孩儿、能唤一声娘的普通女人。   静寂都殿内,所有人都目光在这一刻,全集中在连城身上。   他们不知她要做什么,但皇甫熠,皇甫擎二人隐约间却似是知道些许。   “解开熠身上的血咒,否则,我会让他更恨你!”清越凌厉的嗓音扬起,连城目光冰冷森寒,宛若冰锥直刺盈妃的面门,“我的耐性很有限!”说着,她的左手抓起洛翱的腕部,“如果敢耍花招,那么就别怪我心狠。”她的声音不重,却尽显寒意。   岑嵩被皇甫擎说的那些言语,打击得久久回不过神,他看着盈妃,只觉脑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他不想相信那些都是真的,更不愿相信。然,皇甫擎之言,及盈妃的出现,由不得他不信。   报复,她在报复他,只因他当年顾及父母双亲,顾及丞相府的基业,顾及君威,没有在先皇面前道出他喜欢她,就为这个,她报复他,甚至于将他们的孩子当做报复的工具,酿出一系列罪恶滔天的惨事。   好想问,好想问一句,你还是个女人么?还是那个温柔婉约,善良纯真的盈盈么?   十多年前,看到她的亲笔信,看到那字里行间的思慕之情,以及对先皇的幽怨,苦楚等等,他决定寻找她,决定设法帮助她的孩儿得到大周江山。   决定的事,他做了,甚至不顾丞相府的基业,不顾子孙的死活他做下一件件,一桩桩不可饶恕的恶事。   终了,一无所有!   与他一样,洛翱亦是脑袋空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笑话,努力半生,筹谋半生,算计半生,他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为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为那个自以为本属于他的大周江山,他利用妻儿,利用什么每一个亲人,绞尽脑汁图谋所谓的大业,却不成想,他自己就是一枚棋子,是亲生母亲报复他人的工具。   兄弟惨死,尸骨无存,陪伴多年的妻,被他杀死,懂事听话的次子,因他做下的恶而死,就在刚才……就在刚才,他亲手杀死了长子,杀死了那个如清风明月般的孩儿……是她,这一切都是眼前不远处的妇人所致……   恨么?   他不知。   他只觉自己此刻是个笑话,只觉此刻生不如死,只觉殿中那具孩儿的尸体,刺得他难以呼吸。   盈妃的头依旧低着,原来并没有人解开她当年种下的血咒,原来那小东西的命还在她手中捏着,这一刻,她感到很是解气,这一刻她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畅快,不由暗忖:“皇甫泽,你没想到吧,末了,你皇儿的命还是握在我手中吧?”她瞬间忘记自己是个母亲,瞬间忘记因为自我偏激,酿出一个个悲剧。   她抬起头,眸中神光浅淡:“既然那小子身上的血咒没有解开,你们又是如何相爱的?”她想知道这个缘由,迫切想知道,竟有人在身中血咒的情况下,还可以倾心爱上一场。   “我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吗?”连城冷冷一笑,开始催动体内的异能,只见洛翱那只被她握住的手,自指尖开始到腕部、到整条胳膊已开始慢慢结冰,“还是不想解开熠身上的血咒是吗?”她浅声说着,不待音洛,只听“咔嚓”一声,洛翱这只手上的小指,掉落在地上。   一滴血都没有,洛翱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痛,好像那手指不是他的一般。   “怎样?你是打定主意不解开熠身上的血咒,是与不是?”连城脸上的笑冰冷没有一点温度,“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咔嚓”两声,洛翱的拇指和食指相继掉到地上。   “看来你是打算让他恨你了,哦,不对,他恐怕已经在恨着你呢,恨着你这个蛇蝎女人!”嘴角勾起,连城丢下手中的匕首,右手缓缓抬起,就见她掌心突然升起一个火球,“你说我要是用火烤他这只已冻成冰锥一般的胳膊会怎样,盈太妃,你想看吗?想看我现在就给你表演。”   盈妃这会儿双目大睁,眸光惊惧至极:“不,你不可以那么伤害他……”她颤声阻止。   “为什么我不可以伤害他?你知道么?我爹娘,我大姐,还有我侯府的下人,以及无数大周将士和他们的家眷,都惨死在他的阴谋下,嗯,不对,应该说,他只是你的工具,那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不是有句俗话说,父债子还,那么母债子还也就没错了……”故意拉长尾音,她的右手挪至洛翱已冻成冰锥一般的胳膊下方,“我数三个数,你若继续犹豫不决,那么我可就真要烤了!”   盈妃眼里闪过一抹挣扎,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却听不出丝毫属于一个母亲应该有的感情:“我解开血咒,能换回我孩儿一命吗?”   “你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不是?”连城嘲讽一笑,道:“就你们做下的恶,千刀万剐,死上百次千次,甚至更多次都不为过,而盈太妃你不自量力的还想和我讲条件,你是觉得我蠢么?”稍顿片刻,她续道:“不过,如果你解开熠身上的血咒,我倒可以向皇上请求,让他死得痛快些!”   “既然结果都一样,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盈妃这话一出,洛翱竟然眸光闪烁了一下,随之那只完好的手,慢慢握在了一起。   连城注视着盈妃,道:“你不答应,大不了我们继续用老法子,虽然很费力,但总归没有坏处,可你就惨了,我会将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削下来,并且划花你的脸……”   捂住脸,盈妃周身一阵颤抖,连连摇头:“你别说了,别说了,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就是!”她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要不然,也不会只因为报复那个人,报复皇甫泽,苟活到现在。   连城聪慧敏锐,岂看不出她这点心思,更何况那黑衣老者对盈妃说的那句警告之语,她也有用心琢磨,所以,她来了招打蛇就打七寸,逼其就范。   瞥洛翱一眼,她为这个罪大恶极的男人感到悲哀,明明是那个女人的亲子,却完全不被放在眼里,连其一张脸的重要性都比不上。   移开右掌,连城清透凌厉的眼眸锁在盈妃脸上,道:“开始吧,记住,别耍花样,要不然我说到做到!”   盈妃冷冰冰的脸上显出一丝恐慌:“不会的,我不会耍花样!”说着,她对皇甫熠道:“给我一滴你的血。”   皇甫熠闻言,漆黑的眼眸挪至连城身上,见爱人点头,他修长的大手伸出,拇指指尖在食指上轻轻一划,鲜红的血立时沁出。   接着,他指间轻弹,一滴刺目夭红落在盈妃伸出的指尖上。   专注地望着那滴血,她嘴里念念有词。   片刻,皇甫蓦地捂住心口,俊脸苍白,额上冷汗滴落,“噗”一声,他嘴里喷出一大口黑血。   “熠!”放下洛翱的胳膊,连城纵身而起,在他身旁落定,语声关切道:“你没事吧?”   皇甫熠眸光宠溺,边拭去嘴角的血渍,边摇头:“我感觉心口一瞬间轻松不少,应该是解了!”   “什么叫应该,我说给你解就不会玩花样,你们最好也给我记住,我是先帝的女人,应承我的莫要出尔反尔。”盈妃冰冷的脸上没有了恐慌和不安,此刻,她恼怒异常,冷冷道出一句。   站在她身旁的黑衣老者,朝皇甫擎拱手一礼,道:“皇上大可放心,熠亲王身上的血咒必是解了……”   沉默片刻,他又道:“先皇临离世前与臣曾说过,盈妃虽心机颇深,但她有一点尚算不错,那就是不屑说谎。”   连城暗道:不屑说谎,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也就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敢爱敢恨啰!   真不知先帝对这女人抱着怎样的心思?   “盈盈……你真就这般恨我么?”岑嵩动了,移动脚步,慢慢走到盈妃面前,“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变过……”   盈妃立时大怒:“够了!爱我,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进宫?爱我,当皇甫泽在你我面前向我表白时,你能无动于衷?爱我,在我进宫不久,你会另娶他人?收起你的爱,收起你的假惺惺,我一点都不稀罕。”   由于过度激动,她喘气有些急促,缓了缓,她眸中恨意涌现,接道:“知道么?当年我是多么喜欢你,多么爱你,明知皇甫泽对我有意,我却还是对你痴心一片,我把女人最美好的都给了你,想着你能给我一个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给我一个家,而你,却辜负了我的情意。”   “皇甫泽是对我很好,近乎专宠于我,可我不喜欢他,不爱他,因此,他越是对我好,我越是厌恶他,进宫不久,我因为身体不适,被太医诊出有孕,皇甫泽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为此,他封了所有知情人的口,只留下我身边的贴身丫头春儿。”   二人相对而立,盈妃眼里的恨逐渐被痛苦取代,“孩子,我有了你的孩子,可我讨厌他,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就想到了你这个薄情人,就愈发讨厌他,皇甫泽却对我比先前还要好,说会照顾好那个孩子,说那就是他的孩儿。他是什么意思,谁稀罕他的烂好心,他不过是用这个孩子提醒我,要我知道自己身上的污点,要我死心塌地留在他身边。”   冷哼一声,她眼里的痛苦散去,重新换上恨意,“我为什么要领他的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爱就是不爱,他为什么非要我喜欢上他,爱上他?我没有如他的意,没有领他的情,我给他冷眼,每每见到她,都不予理会。孩子生下来,我怀着对你们两人的恨,写下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孩子的,一封是给你的,哼,你不是有你的顾及吗?那好,等你看了我写的信后,我倒想看看你会怎样做,我交代春儿,要母亲和嫡姐好好培养我的孩子,等到孩子长大,让他前往大周,拿回本属于他的一切。”   “我是不是很阴险,是不是如蛇蝎一般狠毒?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利用,那时,我只有满心的恨意,只想报复你这个薄情人,报复皇甫泽那绑架式的爱!”   殿中诸人的脸色都有着细微的变化,尤其是太后和平阳公主。   她们一个深爱先帝,却因为盈妃的出现,伤透了心,另一个则爱慕岑嵩入骨,也是因盈妃这个女人,在新婚之夜心灰意冷,孤苦一生。   岁月如流水,经年一晃而过,她们熬过来了,却没想到她们曾经羡慕,甚至嫉妒过的那个女人,竟然一直活在无尽的恨意中。   这于她们来说,是该笑,还是该出言怒责几句?   笑她活该,怒责她不知好歹,践踏两个男人的真心?   互看彼此一眼,她们嘴角皆浮开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   “关我在密室多年,为了惩罚我,又将我关在地宫,你怕是不知道地宫吧?你怎么可能知道?在那里我就是个活死人,夜了,我会被带到他的棺柩旁,会和他躺在一起,虽然他的尸身多年来保存完好,可你能想象得到每晚陪个冷冰冰的死人,睡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么?皇甫泽的手段够狠,就这么惩罚我了多年,惩罚我糟践他的感情,惩罚我给他的幼儿下咒……”一直站在一旁,垂眸静听的翡翠郡主,这会儿脸色忽然一白,身体也不由颤了颤,然,她蒙着面纱,并无人留意到她的脸色变化。   “他凭什么惩罚我?就因为我不喜欢,不爱他么?而他又有何资格说喜欢我,说爱我,说专宠我?我亲手放火烧了寝宫,孩子被春儿悄悄带出了宫,不久后,我就被他关进密室,而他却迎娶新人进宫,这就是你们男人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爱。我虽然被关在密室,但伺候我的宫人却是可以出密室的,从他们口中,我知道他很喜欢那个女人,对那个女人百依百顺,和那个女人先后生下两个孩子,就这,他还动不动来密室,说什么在乎我,你说我能信他吗?我能信吗?”   抬起手,她佯装捋鬓边的发丝,却从髻上抽出一根簪子,那簪子不长,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诸人都没有注意到,更没有把她这个很随意的动作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他带着他和那个女人生下的幼儿来密室找我,我才知道我的孩子回来了,才知道我的报复正在逐渐展开……听我说了这么些话,岑嵩,你觉得我该不该报复你,觉得我该不该恨你?如果不是因为你顾及太多,我就不会进宫,就不会被关在密室,就不会入地宫,就不会陪个死人睡多年,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岑嵩,我现在只想说,我恨你……恨不得你立刻死在我眼前……”后面的话,她的声音轻柔而缠 绵,却是眸中含恨,咬着牙一字一句说的。   岑嵩站在她面前,眼里有着浓郁的愧意,喃喃道:“是我不好,当年是我不好,可你也不该欺骗我,欺骗我们的孩子,让我们父子……”   “父子?我的孩子有叫你爹吗?他有叫过你吗?”盈妃语声讥讽,道:“在他心里,一直以为自己是皇室子嗣,这是我有意给他的身份,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你,我很聪明是不是?”   “盈盈,你……你知不知道为了寻你,为了帮助翱儿成事,我都失去了什么……”岑嵩痛声道。   盈妃笑笑:“你都失去了什么?”上前,无视殿中诸人正在看着她,她依偎在岑嵩怀中,仰起头,笑着道:“告诉我你都失去了什么?”攥着簪子的那只手贴在岑嵩心口,忽然,她嘴角浮开一丝冷笑,“说啊!”拇指在簪身上一按,只见岑嵩眉头一皱,嘴角慢慢溢 出鲜血来,“盈盈……你……你……”他难以置信爱了一生,寻了一生的女人,最后亲手……   “去死吧!这是你欠我的……”自岑嵩怀中退离,盈妃冷眼看着对方大睁双目,直挺挺地仰面倒在了地上。   殿中诸人皆目瞪口呆,尤其是平安公主,这一刻,她无波的眼里竟涌现些许湿意,不过,她很快就将那湿意逼退。   “他是爱你的,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她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盈妃身上,淡淡的声音扬起,“而我之所以嫁给他,一方面是因为我爱慕他,从小就爱慕着他,另一方面是皇兄觉得他是个可托付的男儿,便将我许给他为妻。然而,新婚之夜,他口里唤的是你的名字,瞬间将我的心击碎,碎的七零八落。自那夜,我和他便没再见过面,我独自住在丞相府最偏僻的小院。而他,一生仅仅只让一个侍婢为他诞下孩儿,去母留子,他不喜欢那侍婢,他只要孩子,结果,因为你,他最终舍弃了整个丞相府,舍弃了百年家业,抛弃家人,落得今日这个下场。”一抹讥笑在她嘴角漾开,声音随之渐转凌厉,“其实,你杀了他,我该感到高兴,只因他活该,活该爱上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可是,你有想过没有,最该死的那个人其实是你,如果不是你太过偏执,又怎会有后面发生的事?”   深吸口气,她眼里出现愧意,“而我,亦不该活在这世上,倘若我当年没有意气用事,倘若我警惕性高些,或许后面的事也不会发生。”   “我太过偏执?是我太过偏执吗?你可知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可知不被心爱之人看重,踏进自己不喜的人生之旅,是多么无助和不幸?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你是公主,是大周最为尊贵的长公主,要什么有什么,怎会体会到这种种心境?”   “我呢?我是一个远离家乡的异族人,偶然间遇到一生想要相守的男子,我既开心又忐忑,我怕,我担心,怕他不是真心对我,担心他不会娶我为妻,因此,为留住他,为给自己一个归宿,我把自己给了他,可即便这样,我还是有些患得患失,也就在这个时候,你的好皇兄在他面前对我表白,我明明已经是他的女人,他倒好,看都没看我一眼,反倒还恭喜你的好皇兄。那时,我心里很难受,想找他,想让他与皇甫泽说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他却躲着我,一直躲着我,直至我被皇甫泽接走。”   ☆、第278章:结束   盈妃眼里的恨意、随着岑嵩的死淡下去不少,她与平阳公主四目相对,“从那一刻,我打心里恨上了他,恨上了你的皇兄,所以,我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一点都不后悔!更不认可你的偏执之说!”   “你不后悔?你一点都不后悔?”洛翱直直地看着不远处,样貌比他看着还要年轻许多的女人,看着那个给予他生命,给他自一出生就种下因的母亲,不,她不是母亲,不是心系血脉,爱护孩儿的慈母,她只是一个失去理智,满心只为个人情爱,报复他人的疯女人,他走近盈妃,一步一步,步履缓慢走近这个他无数次做梦、都想看到的女人面前,在她面前两步外站定,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看着她投在自己身上的复杂目光,“在你心里还真没我的存在,那当年为什么不直接拿掉我?”   说来,他是野心不小,可那都是因为他自小就背负太多,同时未来的路已为他定下,因此,他筹谋,没有一日不在筹谋,然而,再怎么想着拿到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他还是最最希望能看到生母,能寻找到她,好在跟前尽孝。   为取得成功,许许多多,成千上万,甚至更多的人,死在他的算计下,尤其是四年前发生的那件大事——东旬奇迹般灭了大周数万大军,同时间大周京城血流成河。   回想到狼藉一片的沙场,回想到鲜血染红的土地,以及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这一刻,他只觉周身发寒。   “拿掉你?我有想过啊,可是有人把我看得牢牢的,我没机会动手。”盈妃唇角微动,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她此时的情绪,“恨我是不是?你现在很恨我,就像我恨岑嵩一样,亲手将他杀死,方感到心里舒服不少……”微顿片刻,她嘴角漾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续道:“你也想着那么做,对吗?”她心底的话好似不是这样的,可一张口,却道出连她自个都不愿听,不想听的冷情之语,她这是怎么了?是被他脸上的木然,眼里的疏离刺激得么?   洛翱笑了。那笑容讥嘲而苦涩,只听他道:“你说我怎么就听不进去逸寒说的话?他总说我在做梦,说我在痴心妄想,一直以来都不参与我的事,更是在近日为阻止我继续作恶,死在我这个父亲手上。如果这么些年来,我偶尔停下来好好地想想,或许我会突然间收手,便不会有今天这一切发生。可那只是如果,时间不会因我而倒流,不会因我这一刻满心痛悔大悟,倒回到我第一次来中原,潜进大周作恶那一年。你是我的母亲,是千辛万苦生下我的母亲,看到你的信,我心里的滋味你恐怕也能想到,母亲,我渴望见到母亲,渴望着能尽快寻找到她,让她不再那么苦,所以我加倍努力,使自己变强,好拿回本属于我的一切,结果,那些都是笑话,是我一个人从一开始编制出的笑话。”   缓了口气,他说话的语气软了下来,疏离的目光染上一丝温情,“能看到你,看到你安然无恙,我的心一开始是有过激动的,原来母亲真的还活在人世,她没死,虽然看到她的场景,不是我想要的,但总比到死没见到她一面,不知道她死活要好很多。可我没想到在一个母亲心里,孩子的安危没有她的一张脸来得重要,那一刻,我失望至极,深深为自个感到悲哀……”   偌大的殿内很安静,唯有他舒缓的声音在响起。   也不知盈妃是幡然醒悟,醒悟自己真的太过自私,还是因为他的话有所动容,只见她走出一步,慢慢抬起手欲触碰洛翱的脸,却被对方头一偏躲过了。   她的手滞在半空,美好没有丝毫岁月痕迹的脸上,立时显出抹凄然:“翱儿,娘即便有万般不好,也是……”   洛翱闻言,转头看着她,那目光疏离而漠然,令她接下来的话卡在喉中,无法继续道出。   母亲?娘?看着她,洛翱心中除过陌生,除过恨,再无其他。   “我只是你手中的工具,并非是你的孩子。”这话一出,盈妃的身体不由一颤。   冰冷刺骨,他的声音如同他说出口的话,一样冰冷刺骨,他果真恨她,心里明明知晓,却还是难以接受。   盈妃浑身发冷,表情略显激动道:“你是我的孩儿,你得想想我当时的处境,我那么做,是被逼无奈啊!”她颤声说着,眼里逐渐聚满水汽,“我其实是在乎你的,之前说的话,只是……只是我一时不经脑子,随口说的罢了,你……你别当真……”   “是吗?”洛翱冷声问。   她登时哑舌。   “回答我,是吗?你之前所言只是随口说的?”洛翱面无表情,语气与刚刚一样,依旧冰冰冷冷。   盈妃心口好堵,面对这样的他,心口堵得近乎难以呼吸,不知怎样才能道出要说的话,不知怎样才能让儿子改变对她的看法,不知怎样才能让洛翱不恨她。   “说不上来是吧?你说不上来是不是?”洛翱突然双眼赤红,提步上前,将那只残缺,宛若冰锥般的手臂,直刺她腹中,从他狰狞的表情看,他恨盈妃,极恨!   诸人惊愕,惊愕他的举动,惊愕他哪来的力气,用一只残臂杀死自己的母亲。   盈妃只听“咯”的一声响,随之剧痛传遍整个身体,她垂眸,朝剧痛的来源看去,就见洛翱的那只残臂刺进她的身体,血,鲜红的血急速涌 出,仿若一朵朵红莲不住开谢。   “翱儿……”她的孩子果真像她一样,亲手杀死自己最恨的人,方能得到心理上的解脱,可她为何就感到悲凉?盈妃看着近在咫尺,与她极其相似的容颜,眼里泪水不可抑制地往下掉落着,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身体开始连连抖动起来,“你……你……”失去血色的脸上,挂着惨然的笑,她嘴角翕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就那么站着,与洛翱近距离站着。   洛翱看着她,嘴角紧抿,目光冷然,没有一丝感情。   美眸凄伤,泪水无休止滚落,她吃力地抬起手,抚上洛翱的脸庞。   洛翱这次没有躲,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而她,口中未发出丝毫吃痛的声音,就静静地站在那,爱怜地抚着儿子的脸庞。   此时,她美得柔弱,美得凄艳。   “这样……这样其实很好……”美丽的脸上浮开一抹温暖,慈爱的微笑,她柔声道。   很舒服的声音,没有了沙哑之感,听着异常柔美。   洛翱闻言,心里腾起万般情绪,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若有来世,别再做母子!”沉冷的声音自他嘴里溢 出,他竭力压下那万般情绪,竭力让自己脸上的神色维持冷然,定定地,目不转睛地看着盈妃,看着她嘴里不断沁出的血丝。   “好……”盈妃忍住喉中腥甜上窜,笑着应他。洛翱深望她一眼,蓦地抽出手,顷刻间,盈妃的身体如同一朵妖艳的花,落在了地上。   注视着染血的残臂,洛翱双目倏然阖上,再次做出让诸人感到惊愕之举。   他的残臂刺入自己身体,连刺数下,每一次都很用力,直至人重重地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中。   “翱儿……”盈妃捂住嘴,鲜血自她指缝流 出,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儿就这么死在她面前,且是带着满满的恨,死在她的前面。   “哈哈……为什么?为什么……”她表情突然变得疯狂,大笑不止。   侧躺在地上,她一遍遍悲怆地喊着为什么?喊着连她都不知道是何意的为什么?   生命在流逝,她伤心欲绝,已至癫狂之态。   慢慢的,殿中不再有她的声音。   她死了,美丽不再,在剧痛与悲怆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大睁双目而亡。   皇甫擎叹口气,着太后,皇后,平阳公主等人回寝宫歇息,只留下为数不多几人在殿中。   “罪妇梅氏你可知罪?”没错,他是在对梅贵妃说话,而梅贵妃和大皇子是在御林军侍卫冲入殿中那一刻,被两名数名蒙着黑巾的血衣卫带进来的。   他们在看到洛翱身上的龙袍,以及皇甫擎身上的盔甲时,刹那间便什么都明白了!   母子二人脸色变了又变,额上冷汗滴落,当即跪伏在地。   他们震惊眼前看到的,耳里听到的,即便一切已然落幕,他们却仍未回过神。   皇甫擎,皇甫熠,还有连城在椅上坐着。   梁荣侍立在皇帝身后,陆随云和顾祁身形笔直,静站在一旁。   殿门关闭,偌大的殿中,除过那一具具尸体,就剩下他们几人。   连城有孕在身,本想随太后等人一起离去,因为这里的空气实在不怎么好,奈何皇甫擎出言,让她和皇甫熠留下,说会给她一个交代。   不用深想,连城也知皇帝为何有此一说。   “皇上……臣妾……臣妾……”梅贵妃跪伏在地,身体如筛子般抖个不停,她不知情,不知放自己出冷宫的不是真正的皇上,不知近日对她宠爱有加的皇上是假的,然,事实是她背叛了皇上,说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是错啊!她怎就会那么蠢,怎就没想到皇上为何会突然间对自己那么好?没想到他是个假的呢?   她该死,无论皇上怎样惩处,她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而大皇子却不能死,不能有事,他是皇家的血脉,是皇上的龙嗣,但愿皇上别降罪于他。   皇甫擎这时反倒没有看向她,他深邃的目光落在皇甫烨修身上,落在这个唤他多年父皇的俊郎男儿身上。   他清楚皇甫烨修的秉性,清楚这个他养大的孩子不是个心术不正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其健健康康,长大成人。   感受到他的目光,皇甫烨修慢慢抬起头,跪直身体,一双眸中满是孺慕之情,他这会儿很平静,是的,他很平静,母妃虽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背叛了父皇,但背叛就是背叛,因此,母妃和他会被父皇怎样惩处,会落得怎样的结果,他不会生出任何怨言,更不会为自己求一句情。   从小到大,父皇就没多看过他一眼,说真话,他心里是有不适,可理智告诉他,父皇乃一国之君,喜好向来不表现于形,基于这点,他严格要求自己,让自己各方面都做到优秀,这样父皇即便不说,心里也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也知道他有多努力,做着一个皇子该做的事。   皇甫烨修薄唇微抿,目光迎向皇甫擎,定定地看着他的父皇。   他发现父皇望向他的目光似乎有些变化,虽细微得很,但他还是清楚看到,父皇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再是漠然,而是有些许温和,对,就是些许,这样的目光,在此时此刻没有令他欣喜若狂,他不知父皇为何这样看着他,却明白其中必有缘由。   “您有话对我说?”他想唤父皇,想唤那人一声父皇,然,他不能。被幽禁在皇子府那日的朝会上,他的父皇说过,说过不许他再唤父皇,说过没有他这个皇儿,从来没有过。他不能违逆父皇,就算心里酸涩难耐,也不能违逆父皇,唯有遵命。   皇甫擎看着这样的他,心里也是一阵酸涩,还有那么一丝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   其实,打心底来说,这个孩子真的很优秀,奈何他的身世在那放着。心里长叹口气,皇甫擎温声道:“你站起来回话吧。”   “是。”皇甫烨修应声,缓缓起身。   皇甫擎道:“还记得朕那日在朝会上说过的话吗?”他口中的那日,皇甫烨修自然知晓是指哪一日,只见他点头道:“回皇上,草民记得。”他已不是皇子,他是庶民,这一点他谨记在心。   “这就好。”皇甫擎说着,沉默片刻,续道:“你已成人,接下来朕要说的话,与你的身世有关,于你来说或许是个打击,但朕不希望你因此有所堕 落。”   身世……他的身世……难道他心里的那个猜测……属实?   他……他不是父皇的血脉……   皇甫烨修眸光微闪,竭力让自己起伏不已的心绪平复下来,道:“草民不会。”   梅贵妃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目露惊愕,不知皇甫擎所言是何意?   为何要说那样的话?他为何要说那样的话?修儿是她十月怀胎生的,是皇家血脉,怎就牵扯到身世问题?   她目中的惊愕,皇甫擎看在眼里,却还是徐徐道出后话:“梅氏到我身边之前,先帝就有告诫我,不可对与岑府有姻亲关系的、各府邸闺中小姐动心,更不能让她们生下我皇室的血脉。而梅氏到我身边,是岑老的主意,至于他这么做的缘由,你现在应该已知晓。”殿中今日发生的事,只要不是个傻的,心里都清楚明白,“明面上,我是有召幸过她,但实则,我去之前,她那里都已被点上一支迷 幻 香,那香的效用可致人产生幻觉……所以,我从未碰过梅氏。”   “不……这不是真的……皇上,这不是真的,修儿是您给臣妾的,那晚……那晚您……”   梅贵妃脸色煞白,边摇头边颤声道。   皇甫擎截断她的话:“那晚,你说的那晚是指应国公一门出事,雅贵妃和六皇子惨死那晚?”声音转为冰冷,他续道:“朕当晚并没去你那,却在一个多月后知晓你有了身孕,如果朕没猜错,那晚与你在一起的就是洛翱。他当夜必是受了伤,情急之中误入你那里,至于你看到的他是我,通过他今日的易容术,并不难理解。倘若你还是有所怀疑,那么想想他为何在这次潜进宫后,唯独对你特别?因为他了解我的生活习性,了解我的喜好,他不敢去皇后那,因为他怕,怕和皇后接触多了,会暴露身份,而要他去找其他的宫妃为他的身份做掩护,他又没有多的时间去冒险,所以,他只能找你。”   皇甫烨修平静的脸上,这一刻表情变了又变,他难以相信,不,准确些说,他不愿,也不想相信他会是洛翱的子嗣,会与深爱着,刚刚决然死在他眼前的那个女子,有着血缘关系。   他好想放声大笑,可是他笑不出,只觉一股血气涌上,被他竭力遏制在喉中。   喜欢她,深深地爱着她,看着她被带到丞相府,那时,他有想过去找她,有想过把她接到自己的皇子府,却碍于人言,碍于身份,没有那么做。直至丞相府出事,派人打探,并没发现她的尸体,他终于松了口气。   没想到的是,她今日亦在宫里,还有着那么个身份,且接近他别有目的……   这于他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   爱上堂妹,而堂妹爱着的男子,是和他有着血缘关系,同父异母的兄弟,听着怎就这般有戏剧性。   他们都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却还活着,背着这个天大的罪孽,还活在人世。   皇甫烨修脸上的隐忍,皇甫擎看在眼里,他缓缓道:“你没有错,出身不是你能选择的。知晓梅氏有孕,我那会虽恼怒,可我没想过要她落 胎,一则,明面上你是我的子嗣,另一则稚子无辜。我不知令梅氏有孕之人具体是哪个,但我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巧的事,应国公一门被屠,雅贵妃和六皇子惨死,梅氏受孕的日子却在哪个时间段,这由不得我不深想。于是,我留着她,留着她引出那个男人,谁知,对方竟销声匿迹一般,多年来再未出现过,未找过梅氏。四年前又一震惊朝野内外的惨剧爆发,我将那人与此事连接在一起,想到了他多半是所有阴谋实施的幕后主使者,结果,他还真是。”   “皇上……修儿无辜,臣妾又何其有罪?臣妾不知啊,不知他是哪个,臣妾……”梅贵妃眼里泪水滚落,凄声道:“臣妾心里的人从来都是皇上,从来未对皇上生过二心……”这一刻,她将自己之前所想的,全然忘在了脑后。   皇甫擎幽深如潭般的眼眸锁在她身上,淡淡道:“你说这么多想对朕表明什么?”   梅贵妃嘴里的哭声顿时止住,脸色也随之变得死灰,目光呆滞,与死水无二。   是啊,事已至此,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明明知晓这个理,她还张口说那些话做什么?再者,她不是有想过么,只要修儿无事,她甘愿接受任何惩罚,无一句怨言。   更何况就算皇上不计较她无心背叛这一罪责,单就兄长犯下的灭族之罪,身为梅府的女儿,她又岂会无辜?   梅贵妃低下头,苍白的脸上,笑容凄然。深宫这么些年,她的双手早沾满鲜血,死于她来说,说来也是罪有应得。   “梁荣。”皇甫擎从她身上挪开目光,看向梁荣。   梁荣上前应声:“老奴在。”   “梅氏身染恶疾,于今晨暴毙。”皇甫熠道。梁荣自然领会皇帝话中之意,恭谨道:“皇上放心,老奴随后就对外宣旨。”语落,他退后两步,然后走至梅贵妃身边:“罪妇梅氏,速随杂家前往延福宫。”   梅贵妃机械般地爬起身,跟在梁荣身后,走出殿门。   待厚重的殿门再次关闭上,皇甫擎重新将目光挪向皇甫烨修,看着他有些发白,却极力隐忍着情绪的脸庞,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   ☆、第279章:皇家   鲜红的血丝自皇甫烨修的嘴角慢慢沁出,跟着,他嘴一张,不受控制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身子晃了晃,他拭去嘴角的血渍,对上皇甫擎的目光,道:“我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就在被您下旨剔除皇家族谱,贬为庶民,幽禁在皇子府那日,我有好好想过,想过您动怒的根源,以及对我无情的发落,绝不仅仅是因为忠勇伯府之事,牵累我落到那般境地。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生父竟是那个人……”   “你还好吧?”皇甫擎眼里染上一丝疼惜。   “我没事。”皇甫烨修摇头,声音黯哑,道:“近几年来我虽与三弟时不时明争暗斗,但我可以拍着胸脯说,并未做过真正伤害过他的事。”   皇甫擎道:“朕知道你所言属实,可你却不知,朕从未想过将皇位传于你,亦或是老三,知道原因么?”皇甫烨修不语,他又道:“你呢是因为身份原因,而老三压根就不成器。”   皇甫烨修目露愕然,皇甫擎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想着就你们几个成年皇子而言,除过你,老三凭借母族力量,最有资格,也最有可能成为未来储君?”皇甫烨修没有摇头,亦没有点头,算是默认。   “朕要的接班人,要的是德才兼备,要的是一个一心为国为民的接班人,其他的在朕这仅做参考。”皇甫烨修闻言,目中愕然散去,跪地道:“您下旨吧,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皇甫擎沉默片刻,道:“朕没想过取你的性命,毕竟你是朕看着长大的,你的品性朕也了解。”皇甫烨修再次愕然,抬头看向他,“您想放过我?您就不怕留下祸患吗?”   “你会吗?”皇甫擎挑眉,温声问。   皇甫烨修想都没想,极其肯定地摇头:“我不会。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去觊觎,至于那人,他只是给予过我生命,以他做下的恶,即便刀刮而死也不为过,所以我不会去做糊涂事,不会昧着良心害人,终害己!”   “朕知道你是个明白是非的,起来吧!”皇甫擎抬手,一字一句道:“他们的尸身,朕允你妥善安葬,而后,朕会对你,对你府上诸人做出安排。”   皇甫烨修磕头谢恩,起身告退。他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毕竟以他目前的身份,全府上下都难逃一死,可事实确是,他会好好地活着,府上诸人也会好好活着,这说来由不得他不感动,且禁不住暗忖:“父皇……我不会让您失望……”   走到殿门口,他回过头,眼眶湿润,专注地看皇甫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在他心里,只有一个父亲,哪怕他不配再唤那一声父皇,但父皇永远都是他尊敬之人,永远都是他孺慕至极的父皇!   永远都是。   慈宁宫中,太后挥退宫人,与平阳公主二人隔几而作。   “一切就像是梦一场。”太后捻着手中的佛珠,轻叹口气,道:“身为母亲,我对皇上关心不够,差点断送祖宗打下的百年基业。”她与平阳公主说话,语气尤为随和,好似她们不是姑嫂,而是老友一般。   平阳公主抚着茶盏边沿上的纹理,慢慢道:“皇嫂是否还在埋怨皇兄?”   “经年已过,我早都放下了。”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珠,目光落在平阳公主身上,道:“再者,我也没有立场指责先皇的不是,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喜欢谁,不喜欢谁,由不得我们这些女人做主。”   “可你还是受伤了,否则也不会在皇兄离世后,离宫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礼佛。”皇甫泽后宫中的事,平阳公主不说全知道,但也不知道不少,“其实,皇兄心里是有皇嫂的。”   太后苦笑:“是啊,先皇心里是有我,但他对我却只有敬。”顿了顿,她看着平阳公主劝道:“你也该放下了。”   “不放下又能怎样?”平阳公主将茶盏放到几上,神色怅然,道:“我没想到他会为个女人,抛下所有,走上一条不归路。只是终了可怜那几个孩子了,他们……他们没有错,不该为他的错陪葬!”   “那是他们的命!”太后叹道。   平阳公主缓缓点头:“是啊,都是命!”   太后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忽然浮开一抹笑,道:“看到小九和皇上兄弟和睦,我这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高兴。”   “皇上这些年对小九很好,小九又是个通透的,自然与皇上处得融洽。”平阳公主笑笑,又道:“不知不觉间他已成人,很快就要做父王了!”   太后笑着点头:“你说的是,小九都要做父王了,不过啊,我回宫这些时日,可没少听说他做过的混事。”   “年轻人那个不狂傲,都过去了,你可别一见到他,就出言教训。”平阳公主声音轻缓,带着丝笑意道:“顾二小姐和他很般配。”   “嗯,是极为般配,他们都是个有福的。”太后附和道。   宫里发生的事,宫外自然无人知晓,但被皇甫熠在宫门口遣散的文武百官,心里多少有些疑惑,不解好端端地怎么就免了早朝。   不过,不解归不解,暗地里揣测,实情却全然不晓得。   “你有心事?”皇甫熠揽着连城坐在回侯府的马车里,见人儿神色凝重,长时间不说话,不由轻声问。   连城若有所思道:“那位东旬的翡翠郡主,还有东旬的使臣都被皇上下令关入天牢,你说他们最终会怎样?”   “你想为他们求情?”皇甫擎修眉微皱,声音低沉,道:“他们可都是洛翱的人,如果不惩处,势必会留下祸端。”   “皇上这不是没治罪大皇子么……”连城眸光闪烁,嗫嚅道。   皇甫熠挂了挂她的俏鼻,眸光宠溺,徐徐道:“他和翡翠郡主可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他们还不都是洛翱的子女?”连城不解。说起来,不是她圣母,而是岑洛死前对她说过的话,对她有着不小的触动,虽然她脑中对这么个人没什么印象,但她总觉得自己该为他做点什么,而翡翠郡主唤岑洛大哥,那也就是说他们是兄妹,如果他还活着,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妹子有事,所以,她在知晓皇帝下令,将翡翠郡主关入天牢时,心里不免有些不忍。   “大皇子是皇上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秉性,皇上心里一清二楚,加之他唤皇上多年父皇,又没做错什么大事,皇上难免对其有那么点“父子”情分。翡翠郡主就不同了,她是洛翱的掌上明珠,极受其宠爱,心性怎样,我们并不知晓,若是就此放过,谁知她会不会生出事端。”   连城边听他说着,边想着心事,倏地她一拍脑门,道:“岑公子和洛公子长得一摸一样,他们该不会是兄弟吧?”   拿下她的手,紧握在掌心,皇甫熠一脸无奈道:“做什么拍自己一巴掌?他们本就是孪生兄弟,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我遗忘的可真多。”连城嘟起嘴儿,嘀咕道:“你和骏儿为什么没对我说这些?是因为岑洛吗?他是不是喜欢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皇甫熠声音轻柔道:“重要的事,我和骏儿都与你说了,没与你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至于岑洛,他确实喜欢你,但你并不喜欢他。”   “哦!”连城点了点头,“洛公子人不错,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妹妹有事,你说他会不会心里难过啊?”说着,她歪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皇甫熠漆黑明亮的眼眸,锁在她精致绝美的脸儿上,磁性好听的嗓音自唇齿间漫出:“他是个明事理的。”   “……”连城张了张嘴,不知再说些什么为好,终抿唇依在男人怀中,阖上眼养起神来。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忽然,有低低的议论声传入车里。   “你们快瞧,宁远侯府的马车过来了!”   “是宁远侯府的马车没错。”   “定国公主怕就在里面坐着吧?”   “你这么问,难不成想学那些嘴贱的,也说定国公主的是非?”   “我可没想过说是非,我就是觉得吧,定国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女子,怎么就能在未出阁前……”   “有孕又咋了,定国公主可是熠亲王喜欢的女人,她腹中的孩子十之八、九是熠亲王的子嗣,咱们有什么好说叨的。”   “是,皇家的事,咱们平头百姓是没啥可说的,可是你们觉得有关顾三小姐的传言是真的吗?”   连城听到这里,不由蹙眉,跟着睁开眼,招呼车夫停车。   “你说是真的吗?”挑开车帘,她身姿轻盈,跃至地上站稳,清透的明眸从街边说闲话的那些个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一脸色微白的中年妇人身上,道:“告诉我,你觉得有关顾三小姐的传言是真的吗?”   那中年妇人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所迫,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讷讷道:“你……你是谁,我……我不认识你……”   连城抄手浅笑:“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定国公主,大家该不会因为我的样貌变了,就不认识我这位顾二小姐了吧?”她虽在笑,但笑意并未达眼底。   “本王不想在听到什么闲话。”皇甫熠这时挑帘而下,在连城身旁站定,漆黑明亮的眼眸中,冷意尽显,“如若再有一句流言蜚语传入本王耳里,本王不介意削了他的舌头。”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他知道,虽然她不在乎,但他不能由着他人乱说,从而诋毁她的名声。   就在这时,凌空落下数道纤细的身影。   “赤练参见太女。”   望着眼前脸蒙红色面纱,身穿同色衣裙,单膝跪地,拱手向她见礼的五名女子,连城眨眨眼,道:“是母皇派你们来的吗?”   那五名女子齐应道:“是女皇之命。”   “都起来吧!”连城虚抬手,心里禁不住嘀咕:她又没想过回灵月,再者她这都失忆了,什么太女不太女的。   魅等五名赤练成员起身,在一旁站定。   “是不是又疑惑我的身份了?”轻浅一笑,连城望着街边的百姓,清越的嗓音扬起:“我是宁远侯府的二小姐,也是灵月的太女,至于容貌有变,我觉得我没必要在此做出解释。今个我既然听到这些言语,我只想说,也只说一次,那就是我确实怀有身 孕,这一点我不想否认,也不愿否认,因为我喜欢我孩子的父亲,愿意为他生儿育女,而他就是我身边这位……”牵起皇甫熠的手,她嘴角漾出一抹幸福甜美的微笑,而后又看向街上百姓,道:“如果大家觉得无聊,觉得谈论我是件趣事,尽可以继续谈论,不用在乎熠亲王刚才说过的话,但是呢?有关我三妹的流言蜚语,我不希望再听到!”声音蓦地转冷,她盯着街边百姓,神色冷厉,一字一句道:“虽说清者自清,可这世间亦存在着留言可杀人一说,在没有搞清楚事实前,莫以讹传讹,重伤他人,尤其是重伤一个清白女子的名节,不知大家可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草民等听白了!”街边围观的百姓,红着脸,颤声应道。   就声音,就气场,这说话的女子是顾二小姐,是定国公主没错,诸人低着头暗道。   “既然听白了,就散了吧!”连城神色缓和,随意地挥挥手,然后对魅五人道:“锦公主失踪已有两日,你们现在到京城内外找找,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到宁远侯府禀我。”   “是。”魅五人领命,提起轻功,瞬间飘远。   坐上马车,皇甫熠直接揽连城坐在自己膝上,吻着她的额头,轻语道:“你对我真好,对我们的孩子也很好,这样的你让我好感动!”   白他一眼,连城傲娇道:“这有什么好感动的?有孩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喜欢你也是事实,进而为你生儿育女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皇甫熠顺着她脑后的秀发,笑容清雅如莲:“你说得顺理成章,可我听着就是感动。”   “那你自个感动去吧!”又给他一个白眼,连城低叹口气,脸上表情再次变得凝重,有些担忧道:“也不知连锦现在有无危险。”   “别担心,咱们进宫前,我有安排离涵带人去找了。”皇甫熠浅声安慰。   大周皇宫这边自天未亮,就在勤政殿中闹出那样令人感到凄然,又无比唏嘘的流血事件,同样的时间,东旬皇宫中,与之相比,并没有好到哪里。   血,宫道上,各殿宇间随处可见鲜红的血在流淌。   御书房中,一抹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站在窗前。   “琛……琛儿……告诉姑母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说话之人脸上表情有些紧张,却强按捺住起伏不已的心绪,望着窗前那抹修长的身影问。被侍卫带进宫中,她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还有刺目的红,那一刻,她无比感到恶心,以至于来御书房途中,没少在宫道边干呕。   出什么事了?她在心里问自己,皇兄过世,新帝已然顺利继位,驸马身为摄政王,协助新帝将东旬打理得也算是井井有条,如此一来,哪个不长眼色的,整出逼宫谋反一举?   “姑母真不知这宫里发生了何事?”耶律琛缓缓转过身,一双犀利的眼眸落在对方身上。   没错,东旬的新帝就是耶律琛,只不过此时的他和出现在灵月时相比,俊脸上明显多了丝病态。   “琛儿……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姑母和逍遥王生活多年,就不曾觉察出什么?亦或是姑母心如明镜,明明知晓枕边人是个怎样的人,却在自己亲人面前装糊涂?”看着眼前容颜秀美,着装华美,周身流露着贵气的妇人,耶律琛眼神骤然一暗,“逍遥王对姑母看来是真爱。”   耶律珍实在听不明白侄儿之言是何意,只见她秀美微蹙,耐着性子问:“有话你好好说就是,为何用这般语气要惹姑母不快?”   “姑母,逍遥王是个什么人你知道吗?朕的父皇又是怎么死的,你又是否知道?还有东旬原与大周,吕齐三足鼎立,却突然间单方面撕毁和 平契约,与吕齐联手攻打大周,终不仅疆土流失,且成为大周的蜀国,这些你知不知道都与谁有关?”耶律琛见对方似是什么都不知道,索性将话挑到明处,“还有,朕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看着病得不轻?”   被他一连串质问,耶律珍的身体不由一颤,紧接着后腿两步,脸色微微泛白,连连摇头:“不会的,你说的不会与驸马有关,我们刚回东旬不久,你说的这些事,绝对不会与驸马有关。皇兄年岁大了,是患病去世的,与驸马无关,你说的统统与驸马无关……”   耶律琛逼视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的好驸马不仅仅只是一个驸马,他可是父皇亲封的逍遥王,至于他怎么成为我东旬的逍遥王,姑母难道不知?”   “驸马……驸马人很好,他是逍遥王,是皇兄亲封的逍遥王,那是因为他有能力,又对东旬有功,皇兄才封的他,跟着我们大婚,他就带我离开了东旬,这次回来也是因为他听说东旬出事了,才决定……”不等耶律珍说完,耶律琛截断她的话,道:“你这是自欺欺人么?好好回想多年来你与他相处的点滴,好好想想他是个怎样的人?”   耶律珍怔在原地,嘴角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从一开始出现在东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他图谋东旬,图谋大周,图谋这整个天下。这次你们回来,父皇是患病,可还没到无药可医那种程度,却不成想,他在与你的好驸马见了一面后,翌日便……”   “而我,遵父皇遗诏继位,却……却只是个傀儡,这里面有无猫腻,你自己就没想过?”耶律琛目光冷漠,语气疏冷,“我被你的好驸马用毒控制着,倘若我不听命于他,整个耶律皇室都要遭殃,想我七尺男儿,明知他是歼佞之徒,却只能一味容忍……”说到这,他嘴角浮开一抹苦笑,“呵呵,我不忍又能怎样?皇宫,这偌大的皇宫基本都在他掌控之中,为了翻盘,为了保下我耶律家的江山,我……”   “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你在骗我是不是?琛儿,告诉姑母,你是在骗我是不是?”突然冲到耶律琛面前,耶律珍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摇晃着问。   扯开她的手,耶律琛回到御案后坐下,俊脸上的表情冰冰冷冷,道:“看见宫中那些尸体了吗?那些都是逍遥王的人。”   耶律珍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他……他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耶律琛轻扣御案,语气冷漠道:“怕是已死在大周皇宫里了吧!”不想欠人情,尤其不想欠那一袭青衫的人情,更不想被对方小看,却……却还是欠下这天大的情。   耶律珍眼里泪花萦绕,喃喃道:“他一直神神秘秘的,我不是没有生疑过,可是……可是他对我很好,多年来一直对我很好,什么事都不让我c心……”   “姑母若是念着逍遥王的情,就陪他去吧。”耶律琛拿起御案上的奏折翻阅着,头也没抬,抛出一句。   “琛儿,你……你……”耶律珍愕然,侄儿逼她死,逼她自裁……也是,即便他不出言相逼,她也没脸再活在这世上,可是她就是不明白,不明白同眠共枕多年的爱人,怎会做出……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毒害皇兄,用药控制她的侄儿,图谋东旬……   ☆、第280章:预感   从地上爬起,耶律珍神色恍惚,准备离开。   却听耶律琛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姑母还是喝了朕赐的这杯酒,再回府不迟。”   耶律珍身形颤了颤,忍住眸中泪水滴落,应道:“好。”转过身,她一步一步走到御案前,端起眼前的酒盏,没有丝毫迟疑,仰头一口饮尽。   “送珍公主回府。”耶律琛抬头,看了眼御案上的空酒盏。   一小太监手握浮尘,躬身走进御书房,恭敬道:“奴才遵命!”   耶律珍边往御书房门口走,边喃喃:“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这是要宫侍亲眼看着她上路。   凝望她消失在御书房门卫的背影,耶律琛唇角紧抿,脸上浮现出一抹倦色。   “我家王爷有句话转告琛帝。”一抹高大的黑影自垂落的帷幔后走出。   耶律琛背靠椅上,淡淡道:“说吧。”   那黑影道:“我家王爷说冰灵果或许可以解琛帝身上的毒。”   “冰灵果?”耶律琛喃喃,片刻,他道:“我知道了,替我谢谢熠亲王,谢谢他出手相助,助我东旬铲除歼佞!”   那黑影却道:“我家王爷此举,并非助琛帝,琛帝无需为此道谢。”语落,身形一闪,便不见踪影。   转眼两日一晃而过。   “公主……”彩莲从门外走进,见连锦坐在桌前发怔,禁不住道:“白公子也真是的,追公主都追到了大周,可是他明知公主您对他无意,却还是将公主从驿站劫出,所行之举实在太过莽撞。”   连锦神色微动,望向窗外朦胧月色,低语道:“他要带我回灵月。”   “怎么回?”彩莲睁着大眼睛,嘀咕道:“就算他最终想到法子回去,也不能不管其他人吧?”一搬回驿站,采露那死丫头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任她找遍整个驿馆都没找到人,而后回到公主屋里,就见本该在灵月的白公子,竟身穿侍卫服迫公主换上一身男装,不待她出声,便用剑指向她的面门,要她给公主敷上易容面具,梳好男子发式,接着又命令她自行乔装。   因是午膳时间,驿馆内走动的人并不多,加之他们三人皆乔装打扮,所以并未引得他人注意。   坐上马车,她和公主两眼一黑,待醒转,方知她们已身处距离大周京城、数十里外的一座小镇上。   “她不是采露。”收回目光,连锦转向彩莲,语气清淡道。   彩莲扯着手指,撇撇嘴道:“奴婢才不担心那死丫头!”倏地,她脸儿一白,直直地看向连锦,“公主您……您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不是采露?”   “我也是搬出熠亲王府那日,发觉她神思不定,看起来总觉得怪怪的。”平日里采露比彩莲还要话多,且时不时会讲些小笑话逗她这个主子开心,却不知从哪日起,采露变得话少,变得不再爱笑,直至除夕那晚,也不知怎的了,双目红肿,明显有哭过,第二日,整个人心不在焉……   想着采露的反常之处,连锦轻叹口气:“真正的采露怕是很早就已经出事了!”   彩莲捂住嘴,眼里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是谁?是谁害了采露,那个女人是谁?”   “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女子十之八、九是大将军的人。”连锦再次轻叹口气,语气轻柔,道:“我知道你和采露要好,想哭便哭吧!”   “白公子……”白子修一进屋,看到彩莲眼里泪水滴落,眉头立时皱在一起,“你出去,我与公主有几句话要说。”彩莲止住眼里的泪水,行礼后退出门外。   连锦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你要对我说什么?”   白子修注视着她,嘴角翕动,嗫嚅道:“若论身份,我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你,可我对你的心天地日月可鉴,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知到?”他的父亲也算是朝中重臣,而他自己在灵月有着“耀月公子”之称,不是他自傲,无论是文采,亦或是武功和样貌,他确实担得起“耀月”二字。   偶然间,他在街上还听人说过,说他的风采与失踪已久的皇君尤为相像。   风清,是女皇的皇君,也是女皇后宫中唯一的男子,据说其风采堪比明月,谈吐更是清绝无双,能与这样的人相像,他自然不差。   连锦抬头,看着眼前这面如冠玉,身量颀长的佳公子,半晌,她秀眉蹙在一起:“你喜欢我什么?以前的我性子娇纵,一无是处,那时不光是你,恐怕整个灵月的儿郎见着我,都会绕道走。之后我被洛小姐一鞭子抽晕,醒转后基本已不记得前尘往事,与白公子更是没有多少牵扯……”   没等她继续说下去,白子修道:“怎会没有牵扯?你我怎会没有牵扯?”他眼里涌上痛色,“御花园中相会,你忘了么?我对你许下的誓言,你都忘了么?”   “我对你并无意,你是知道的。”连锦淡淡道。   白子修脸色一白:“如果不是大将军作祟,你我怕是已经大婚,至于你说对我无意,这话我不信……”   “这世上没有如果,当初和你在御花园见面,是母皇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她为我的婚事忧心罢了!”连锦说着,目光自白子修身上挪开,思绪逐渐飘回飘远。   熊熊烈火,宛若地狱之魔,张牙舞爪咆哮着,她和母亲被那群畜生玷 污后,关进厢房。   窗被封,门上锁,无论她们怎么抗争那不公的命运,终还是在那场劫难中丧生。   却不成想,再次睁开眼,她竟成了灵月的锦公主,一个娇纵的皇室公主。   灵月,在她的记忆中,有听说过这个神秘的国度。   命运有此逆转,她不清楚是何缘由,可她知道……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回到大周。   但她同时间又不知,不知那边的家人可还有存活下来的……   母皇对她很好,即便她整日整日不说话,那个关心女儿的母亲,对她依旧很好。   时间如流水,晃眼过去两年,许是女皇担心大将军和女巫终会成事,便在暗里为她寻找合适的亲事。   白子修是女皇看中的,也是,有“耀月公子”之称的他,不管是家世,亦或是人品,样貌,皆是男儿中的翘楚。   婚事?她考虑什么婚事?她只想回大周,只想去找那些歹人报仇,为自己,为家人报仇。   奈何……奈何她无法离开灵月,更不能对他人道出心底的秘密。   因此,她应下女皇,与白子修见面,可她心里明白,大将军和女巫绝对不会随女皇的意。   果不其然,他们一方面给白家施压,一方面给女皇施压,就这样,她和白子修的婚事不了了之了。   “你这是真心话?你对我就真没一点情意?从灵月到大周,我一路跟着你过来,寻着法子想带你离开,你……”白子修言语到这,眼角渐显湿润,有些迟疑道:“你……你是不是看上那位陆公子了?”   连锦身体倏然一震,神色也随之变了又变,凝向白子修道:“你为何有此一问?”从椅上起身,她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是我看错了么?”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可在他看来,男人都直觉也不差。   连锦抿唇,没有作答。   “你怕是不知,每当那位陆公子出现,你的目光看似淡然随意,实则,你总是会时不时地去留意他。”白子修叙说着他看到的事实。   连锦依旧不语。   “陆公子是不错,可你是我灵月的公主,你们不可能在一起,和我走吧,如果你不想回灵月,我们可以去其他的地方……”上前,握住连锦的手,白子修目中情意流转,一字一句,缓声道:“我会对你好,会永远对你好!”   连锦抽出手,没接他的话,而是淡淡道:“你要回灵月,我可以请熠亲王帮你。”微顿片刻,她续道:“灵月已渡过危难,且君父也回到了母皇身边,我想我回不回去,不是什么大事。”   “你这是间接拒绝我么?拒绝和我离开,拒绝接受我的感情?”她为何这般清冷?白子修后腿两步,仰头逼退眼里的湿意,方道:“我……”   就在这时,彩莲的声音传进屋里:“公主……”   闻言,连锦越过白子修,拉开房门,就见数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拱手向她行礼:“赤练见过锦公主。”赤练?是母皇手里的暗卫么?眨眨眼,她淡而疏离的嗓音扬起,“你们是母皇的人?”   “回锦公主,我等之前效命女皇,现如今效命太女。”回话的女子是魅。   连锦先是一怔,片刻,出言着她们免礼,望向魅道:“是太女命你们找我的?”   魅恭敬道:“太女很担心锦公主的安危,所以特命我等在京城内外寻找锦公主。”   “她还好吧?”连锦不知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   既然关心她,又为何不相认?   这一刻连锦忘了,忘记她自个在知晓连城的身世后,决定不与其相认这一回事。   至于连城,则是因为记忆缺失,对个陌生人实在很难一时半会产生感情,但是,这并不表示她不认同胞姐姐。   “太女很好。”魅眉眼微垂,恭敬作答。   白子修脑中一团乱。   什么太女?灵月不就一位公主么,且人就在他眼前,怎就无端多出一位太女?   “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为弄明白心中的疑惑,他把个人感情暂时放到一边,走至连锦身边问。   魅抬眸看他一眼,与连锦道:“我等在院里侯着公主。”   连锦点头,转身走回屋子中央。   “顾二小姐,也就是大周的定国公主,其实是我的孪生妹妹,这次我明面是受大将军威胁,前来大周和亲,真正目的却是奉母皇和国师之命,到中原……”她声音轻缓,将有关连城的事与白子修一一道出。   闻她之言,白子修“哦”了声,脸上倒没太过明显的变化。   “白公子,要说的我已经都说了,对你我真无意,所以我不想耽误你,也不想你对我有所误会。”与白子修视线相对,连锦言语诚恳,浅声道。   白子修静静地注视着她,沉默半晌,问:“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连锦抿唇,错开他的视线,一语不发。她觉得她已经说得够明白,无需再多说什么。   “我会等,不过,你不用觉得困扰……”白子修目光灼灼,嘴角漾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那笑看起来略略有些苦涩,“倘若你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自会离开。”   连锦嘴角动了动,却没说出一句话。   冰冷的天牢中,翡翠郡主抱膝靠坐在墙角。   平生第一次进牢狱,尤其是进天牢,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冤枉啊!冤枉啊!”   ……   耳边不时传来凄厉的嘶喊声,听得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天牢,进到这里,十个有八个再难活着出去。   然而翡翠郡主却不怕,是的,她一点都不怕自己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   “报仇……我要报仇……”她将头搭在膝上,散乱的碎发遮在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顾连城,我不会放过你……”眼里恨意满满,她心里暗忖。   都是顾连城害得,全部都是顾连城那个践人害得,要不然她不会失去双亲,不会失去兄长。   夜静谧,月寒凉,连城躺在床上正要入睡,倏地感到腿上一痛,好似被人用锐器狠狠地扎了下一般。   “怎么了?”皇甫熠手握书卷,正用他那磁性醇厚,好听的嗓音在给宝宝做胎教,嗯,这是连城要求的,诗词歌赋,兵法什么的,只要是对胎教有用,某人就得唯妻命是从,要极其有耐心地读给宝宝听,话说就某女腹中宝宝的月份,这个时候便开始胎教,实在是有些早了,某女也深知这一点,可为了打发某只回王府,不再吃住都黏着她,胎教之举不得不在计划中提前,谁知,男人不仅没被烦到,反高兴异常,还说这样甚好甚好,等他的宝贝儿子一出生,绝对惊才绝艳,比他这个老爹还要厉害,对此,连城没少出言鄙视:想自夸就自夸得了,非得通过宝宝彰显自个有多厉害!虽是这么说某人,可在某女心里,还是承认孩儿他爹确确实实很牛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放下书卷,男人眸光柔和,轻语道。   连城摇头:“睡吧,时辰不……”不待她说完,身子突然一颤,皇甫熠觉察到不对劲,忙问:“不舒服就说出来,别忍着。”   “我的腿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下。”说着,连城就要坐起。   皇甫熠修眉微皱:“你躺着别动,我给你看看。”轻挪到床尾,掀开锦被,挽起连城的裤腿看了看,男人眉头皱得更紧,“这是怎么回事?”被褥上什么都没有,她的右腿怎会有伤?而且是新伤,正往外渗血。   “先处理伤口吧!”坐起身,连城看到自己腿上的伤,一脸不解。   下床拿来伤药和棉布,帮连城处理好伤口,两人重新躺好,皇甫熠道:“床上没什么东西,好好的你腿上怎么就多出两个小伤口?”   见他眉头紧皱,连城伸出手,轻轻抚平:“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感觉到忽然间似被人用什么东西刺了下。”   “再没其他不适吗?”握住人儿的小手放进锦被里,皇甫熠双眸微敛,隐约间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他俊脸上却没表现出丝毫不妥。   连城将头埋在他怀中,满是倦意的声音自唇中轻浅漫出:“没有,我好困哦,睡吧!”   “嗯。”皇甫熠在她眉心印下一吻,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连城听,“明日请杜院首过来给你把把脉。”   “我这两日都有把脉,身体好着呢!明个你就住回王府吧,宝宝月份尚小,用不着这么早胎……”听到她嘴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皇甫擎漆黑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凛然之色,无声喃喃:“我不会让你有事!”   昏黄的灯火摇曳不停,翡翠郡主嘴角勾起,看着手中沾着血的玉簪,森然一笑,暗忖:“顾连城,这只是开始,我会慢慢陪你玩!”撩起裙摆,看着右腿上的伤口已不再流血,看着伤口在慢慢愈合,她眼里闪过得意之色,然后将玉簪送至嘴边,伸出 舌头舔 食着簪头上的血珠。   近两日天气晴朗,午后暖阳高挂,连城懒懒地躺在榻上,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走进,不由望向门口   离影推门而入,“王妃,魅姑娘带着锦公主回来了!”   “什么?锦公主回来了?”起身坐好,连城确认道:“真的回来了?人没事吧?”   “回来了,锦公主安然无恙。”离影如实回道。   拿过斗篷披上,连城就往门外走,“她人现在在哪里?”   “锦公主和一位姓白的公子在花园中,魅姑娘她们在院里。”离影道。   连城闻言,道:“你领魅她们去院里休息,我到花园中走走,顺便与锦公主说两句话。”   离影应声是。从魅口中知晓找到连锦主仆的事情经过后,连城对白子修禁不住生出好奇心,同时甚是感叹,感叹这个男儿对连锦的一片痴情。   “你就是白公子?”步入花园,一走到连锦和白子修站的亭中,不待二人开口,连城看着面前的佳公子直接就问。   白子修与她四目相对,怔了怔,拱手道:“在下是白子修。”   “你可知罪?”连城冷着脸,故作严肃道:“就算你爱慕我皇姐,也不能那么冒冒失失地将人带走。”   “在下有罪,还请太女责罚!”白子修俊脸微红,单膝跪地请罪。   真不愧为孪生姐妹,实在是太像了!不过,太女之言,让他感到好不尴尬。   他是爱慕锦公主,可这么直白地被人说破,脸面上还真有些挂不住,尤其是锦公主对他并无那个意思,此刻太女之言,怕是令她也极不好意思吧?   “你起来吧,念在我皇姐安然无事,我就不治你的罪了!”朝连锦挤挤眼,连城不由轻笑出声,“你们要出城去玩也不与我说一声,害得我这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皇姐想想该怎么补偿我吧!”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别乱想。”连锦看白子修一眼,向连城婉声解释。   连城眸光狡黠,歪着头打趣:“不是那种关系那是哪种关系?”   白子修起身,握拳干咳两声,道:“太女,您和锦公主慢聊,我到花园中走走,不知可否?”   “白公子随意。”连城微笑道。等到白子修走远,却迟迟听不到连锦说话,连城纳闷,难不成……   不对啊,就魅的禀报,以及那位白公子的表情,她的猜测没理由出岔子的。   “皇姐,白公子人很好,你……”与连锦在亭中坐下,连城浅声问。   连锦静默,好一会,道:“我对他无意。”连城眉儿微蹙:“莫非皇姐已心有所属?”   “……”连锦咬唇,久久没有作答。   “灵月的困境已经解了,皇姐不必再心事重重,想说什么就直接告诉我,兴许我能帮到也说不定。”从连锦的目光中,连城看出对方明明有话与她说,却怎么也不开口,这无疑令她感到力不从心。   “国师有告诉我,你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连锦终于开口,且这一开口,就丢给连城一个响雷。   ☆、第281章:肯定   来自很遥远的一个地方,也就是穿越了,国师知道她穿越而来,那国师是谁?该不会又在她遗忘的那段记忆里吧?   我勒个去,好郁闷!   连城揉揉额头,抬眼迎上连锦的视线,笑笑道:“我是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用我们那的话来说,俗称穿越,你怕吗?”   “你就是你,有什么可怕的,再者,你本就是灵月太女,这是命数。”连锦摇头,随之脸上浮开一丝悲凉的笑,“二妹,你还记得大姐么?我是大姐……”她眼里渐渐聚满水光,喃喃道:“我原以为……我原以为我和娘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可等我睁开眼时,却发现……却发现我躺在一座宫殿中,发现我成了另外一个人……”   连城美眸圆睁:“大姐,你重生……”我勒个去,这,这未免也太玄幻了吧,她穿越而来,这府里的大小姐因四年前那晚的劫难,重生在灵月锦公主身上,此番状况,于灵月的女皇和皇君来说,岂不是太悲催了!   亲生女儿一个两个都换了芯,那一对夫妻却不知……   “重生?对,我现在的状况就是重生。”连锦的话无疑拉回连城的思绪,只听她极其淡定道:“我记得大姐,那时我不喜说话,但我记得大姐对我很好……”言语到这,她盯着连锦猛瞧了一会,又道:“你虽然样貌变了,可自骨子里散发出的气息没变,有点冷,却又不是真正的冷。”   “你不怕我吗?”连锦眼里泪水滴落,颤声问。连城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怕?我可是和你一样呢!”   “不,你和我不一样,你本就是你,本就是灵月的钰公主,你没有占据旁人的身体,而我……而我却占了锦公主的……”连城对连锦的话似懂非懂,什么叫她本就是灵月的钰公主,什么又叫她没占旁人的身体?心里虽搞不明白连锦话中之意,但连城也没深入纠结。   因为她知道纠结没用,反正她这一辈子只能待在这古代,甭想再回到原来的世界。   “别想那么多,现在的你就是我皇姐,如果你想和大哥,三妹,骏儿相认,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们,我相信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一定很高兴。”握住连锦的手,连城笑着安慰。   “不可以,我不可以和他们相认……他们不会相信的……”连锦连连摇头,眼里泪水掉落更甚。   秘密道出,心里舒服不少,可她不要吓到大哥,三妹他们,她不要……   已死之人,重生到他人身上,这听着太过骇人,倘若因她,吓得他们有个好歹,她岂不是罪过了!   至于在二妹面前道明身份,只因她身上本就有那种离奇之事发生。   连锦心里如是想到。其实,她很想顾祁,顾宁他们知道她的身份,但也正如她心中所想,怕亲人们因她重生一事被吓到,更怕顾祁他们不会认她。   “你怎知大哥他们不会相信?你如果不敢说,那就由我替你说,你看可好?”掏出绣帕,递到连锦手中,连城出口之语认真而诚恳。   拭去脸上的泪,连锦还是摇头。   “好吧,你仔细想想,若是考虑好了,就告诉我,到时咱们兄妹几个坐在一起,把这事说开。”连城见连锦意决,只好不再提一家人相认一事,“你就住在府里吧。”   连锦有些激动道:“可以么?”   “自然是可以的,我一会就去和大哥说,嗯,那位白公子也一并住下,反正咱府里有的是空院。”连城眉眼弯弯,娇笑道:“白公子对你有情有义,我觉得你应该和他处处,要不然便宜了旁的女子,那就太可惜了!”   “他是很好,但我对他没那个意思。”说这话时,连锦眸光变得有些怅然。   连城很是随意一笑:“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不急不急!”   熠亲王府,皇甫熠端坐在书案后已有近半个时辰没有说话,从他俊脸上的表情来看,此刻他的心情极度不好。   身体健康,无任何病症,这是杜院首在为连城仔细把脉后,亲口告知的他的。   怎么可能?   如果她身体健康,腿上突然出现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说来也奇怪,这两日,她整个人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探脉,体内没蛊虫,为保险起见,也为了他能安心,她提出食用冰灵果,这样的话,即便有蛊虫,通过冰灵果的效用,也可将那讨人厌的虫子引出。   结果,脉象依旧平稳,一点事都没有。   没有中蛊,莫非……莫非……   不,不可能……   皇甫熠摇头,可这并未让他的心绪平稳下来,也未说服他连城没有被下咒的可能。   漆黑明亮,宛若黑翟石般的眼眸蓦地一凛,他起身一拳砸在书案上。   任伯见状,脸色微变,“王爷,你这是怎么了?”从杜院首口中,他知晓王妃和腹中的小主子都好着呢,尤其令人高兴的是,王妃体内有股奇异的力量,将小主子环绕在其中,这于尚未出世的小主子来说,无形中又多了层安全保障,当杜院首说出此奇异之处时,他可是欣喜不已呢,而王爷却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想想还真是奇怪得紧。   静坐良久,一声不吭,突然神色冷峻,怒砸书案,又是怎么回事?   像此时这样情绪外露,嗯,准确些说,是怒意彰显之态,他往日从未见过。   “她可能被人下了咒。”站在书案后,皇甫熠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毕现。   任伯闻言,心倏地一突,脸色随之也变得沉冷,“这怎么可能呢?从灵月回来,王妃只是记忆缺失,其他方面都好好的,至于地宫之行,盈妃那时口不能言,且接近不了王妃,自然无法对王妃下咒,再下来就是回京后这几日,有王爷在身边,我实在想不到有那个还能对王妃不利。”下咒?这阴毒的招数,真是祸害人不浅。   “我也只是怀疑,但我的预感应该不会有错,总觉得她会出事。”皇甫熠感到极其无力,他觉得自己不配为男人,竟连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眸光黯然,他自责道,“自从与她相识,都是她尽可能地包容我,尽可能地对我好,从没有与我闹过情绪,也从没给我带来什么麻烦,或是祸事,反倒是我,我都为她做了什么?”   任伯见他情绪有些低落,语声缓和,安慰道:“王爷对王妃很好,要不然王妃也不会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下,再次喜欢上王爷。”微顿片刻,他想了想,续道,“王爷刚不是也说了么,并不确定王妃有无被人下咒,既如此,我们大可不必太过慌张。”   “我希望只是虚惊一场。”预感,该死的预感!一看到她腿上的伤口,他什么不好想,偏就想到巫术。   二月眨眼而过,三月里的天气逐渐转暖,早开的花儿也逐渐绽开笑颜,花园中处处彰显着春的气息。   “二姐,再有半个来月就到你大婚之期,我单单这么一想,心里便难过得不得了!”午后阳光明媚,顾宁挽着连城的臂弯,漫步在花园小径上,一脸无精打采地念叨着,“熠亲王也真是的,干嘛这么着急要娶你过门?动作和大哥娶嫂嫂时有得一比。”   连城笑笑,抬手捏了下她漂亮的脸儿,好听的声音自唇齿间漫出,“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有什么好难过的?再者,王府离咱们侯府也不远,往来很是方便,你若想我常过去走动就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也没有我天天看到二姐,天天和二姐在一个桌上吃饭,还有和二姐时常聊天来得好啊!”顾宁的兴致依然不高。   两人走到近旁的亭中坐下,连城伸开双臂,深吸一口迎面扑来的花香,眯着双眸,一脸陶醉道,“做米虫的日子真好啊!”   米虫?顾宁现如今可是个好奇宝宝,一听连城之言,眨眨眼,歪着头看向二姐,“二姐,你刚刚说的米虫什么意思啊?”不等连城回答,只见她眼珠子一转,嘻嘻一笑,“该不会是米里面的虫子吧?”   “宾果!答对了,加十分!”连城睁开眼,手势潇洒,打了个响指,“怎样,是不是做米虫很好啊?”   顾宁眉儿微皱,思量好一会,摇摇头道:“做虫子有什么好啊,而且米生了虫不就坏了吗,这样的话,虫子就是个坏东西,多令人讨厌啊!”   连城囧,接着额上划下无数道黑线,睁大美眸,似是看着什么奇怪的物什一般,看着顾宁小妞,半晌,她“扑哧”笑出声,这令顾宁小妞顿感无措。   二姐这是怎么了?是她脸上有脏东西吗?要不然二姐怎那样盯着她猛瞧?   顾宁摸着自己的脸,而后垂眸看手,干干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啊,这厢她还在疑惑不解,某个无良二姐又很不给面子的爆笑出声,登时,小丫头不干了,佯装生气,哼声道,“二姐,你欺负我,我不理你了!”说着,她背身而坐,给连城留下一个后脑勺。   连城被她的小脾气逗得又是笑了好一会,方止住笑声,戳着她的后背,道,“正因为周围都是米,虫子才什么都不用干,躺在里面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你说这样的日子对它来说是不是很惬意啊?”经她这么一说,顾宁明白了,可前面刚一明白,后面她的脸就跟着红了起来。   真笨,二姐不过是用米虫打个比方,说过那样的日子舒服,而她却只想到字面意思,怪不得逗得二姐用那样怪异的眼神看着她,跟着又笑个不停。   算了,能逗二姐一笑,她笨点就笨点吧,只要二姐开心就好。   “二姐很喜欢做米虫吗?”重新转过身,面对连城,顾宁眨眨眼问。   连城明亮的美眸亦眨了眨,“明白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顾宁咬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就听自家二姐舒缓好听的声音扬起,“以前的我,或许不愿过米虫一样的日子……”她这里的以前,自然指的是没穿越前,因为那时她无牵无挂,最喜欢的是刺激,是冒险,所以要她坐着什么都不干,只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那于她来说就是遭罪,“可现在不一样啦,我有一个好老公,又有一个很乖的宝宝,还有一个好哥哥,好妹妹,好弟弟,嗯,我得补充一下,我还有一个好姐姐,既然有这么多爱我的人在身边,那我就享享福吧,做个快乐幸福的米虫……”说到这,她与顾宁四目相对,很认真很认真地问:“你不会有意见吧?”   顾宁眉眼弯弯,笑着摇头。   “宁儿最好了!”连城似是习惯性动作,抬手又捏了下顾宁的脸儿,笑意盈盈,又问,“那你说大哥他们会不会有意见?”顾宁正要作答,不远处突然传来好几道笑声,“没意见,我们都没意见!”   皇甫熠,顾祁,以及连锦,白子修等人个个脸上带笑,由远而近,相继走进亭中坐下。   “那儿不是还有位置么!”连城咋一听到诸人的声音,就窘得不行,这会儿皇甫熠直接抱起她,在她的位置坐下,而她却被放在他的膝上,牢牢扣在他怀里,这……这人怎么这样啊?亭中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如此腻歪,羞死人了!   某女只觉双颊滚烫,暗道:脸肯定很红,怕是都红到耳根子上了。   宾果,她还真相了!   皇甫熠的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这样你坐着舒服些!”宠溺的眸光锁在人儿红晕满满的脸儿上,磁性柔和的嗓音扬起。   也不知连城对顾祁有说过什么,亦或是顾祁纯粹看在自家二妹的面子上,近些日子一来,对连锦的态度还是相当不错的。至于白子修,嗯,侯府诸人都蛮好客,他住在这里并未感到不自在,只不过每每碰到陆随云来侯府做客,他的心情不自然的就会有些抑郁。   好在连锦没机会与陆随云单独相处,要不然,他不敢保证会不会找对方单独“聊聊”。   说过等……说过会离开……   但他不想等得太久……不想黯然离开……   连锦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因此,她端庄矜持,没在陆随云来侯府做客时,流露出不该有的表情,亦或是说些不得体之语。   大家坐在一起闲聊时,她多数坐在一旁,静静聆听,不会插只言片语。   除非连城,亦或是旁人有问她什么,她才会启唇有礼作答。   “二姐,你喜欢做米虫就做米虫,姐夫养不起你,我养你,如果我养不起,还有大哥呢!”顾骏坐在顾祁身旁,眨着明亮的眼眸,笑呵呵地道出一句。   “咳咳咳……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们大家可别当真啊!要说我吧,别的本事没有,赚银子的本事却是杠杠的,即便要做米虫,那我也花自己的银子,就不给大家增添负担了哈!”坐都已经坐着了,别扭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连城索性放开了,望向顾骏笑笑,接着将目光挪到萧蓉身上,“要是大哥养我这只米虫,嫂嫂怎么办啊?嗯,还有咱们的侄儿,侄女又该怎么办,我这做妹子,做姑姑的,总不能让嫂嫂和侄儿,侄女们饿肚子吧!”萧蓉在连锦身边坐着,闻她之言,羞得脸儿瞬间袖红一片。   而某女边说还边朝连锦,顾宁,顾骏 眨眨眼,看着好不调皮。   “你把大哥说的也太没用了吧,多养你一个,好像就揭不开锅似的。”顾祁这会儿也是俊脸微红,尴尬得不要不要的。   他很努力了,可自家娘子的肚子并没见有什么动静,可是俏皮的丫头,却拿这个打趣他们夫妻,实在是淘气。   孩子早晚都会有,他不急,再说他们大婚也没有多久。   “不用你赚银子,你老公我养得起你这只米虫,也养得起你腹中这只小米虫……”皇甫熠现学现卖,直接自称老公,修长的大手轻置于某女腹部,笑容惑人,语声撩 人,“就算你生十个八个,你老公我也养得起!”   我勒个去!竟将她说的话都偷听到了,而且现学现卖,在这么多人面前,自称她老公。   哎呀呀,没脸见人了!还说什么要她生十个八个,以为她是那什么什么……   可恶的男人,没人时看她怎么调教!   哼!   某女顶着满是红晕的双颊,瞪男人一眼,傲娇道,“谁要给你生很多孩子来着?我就生这一个,再多的你自个生去!”   亭中诸人一听她这话,登时齐笑出声,就是皇甫熠也好心情地郎笑起来。   “你不许笑,听到了吗?不许笑……”揉 搓着男人的俊脸,某女尴尬得只差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皇甫熠止住笑声,抵着她的额头,轻语道,“好,我不笑了,你说生几个,咱们就生几个,我都听你的。”   “你还说!”连城捉起男人的大手,就在其腕部咬了一口,算是惩罚。   皇甫熠可是一点都不疼,心里别提有多愉悦了,他就喜欢她这样,喜欢她耍小性子的别扭样,“不气了,我只是开心,才这么笑来着。”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似是一瞬间又踩到了某女的狐狸尾巴,只见傲娇女的两个小爪子,揉 搓男人的俊脸更来劲了,“我要你这假仙脸一会没法出去见人,看你还乱说话!”咳咳咳……其实,她手上还是掌握力度着呢,要不然,男人没了花容月貌,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我就黏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了!”就在皇甫熠一脸宠溺,看着怀中的小女人说这话时,突然发现连城脸上表情一僵,双手也停下动作,不再他脸上继续作怪。   他神色变了变,诸人收起脸上的笑容,同将目光投向连城,顾祁关心道,“二妹你怎么了?”好好的,她怎就突然间发怔?   “痛!我的脸好像被人甩了两巴掌,还有我的胳膊,我身上也好痛!”连城喃喃,抬手抚上双颊,接着又挽起自己的衣袖。   皇甫熠和诸人看着她慢慢肿 胀起的双颊,看着她胳膊上一条条类似软鞭抽过的血痕,齐惊得双眼大睁。   “该死的!”皇甫熠俊脸表情阴沉,抱起连城就往主院疾驰。   原以为……原以为是他想岔了……   原以为她没有被人下咒,熟料,时隔多日,她身上又没来由出现新的伤痕。   “大哥,二姐怎么了?”顾宁眼眶泛红,望着皇甫熠飘走的方向,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担心,“二姐的脸好好的就红肿了,还有她胳膊上的伤痕……”   顾祁的脸色很不好,他没有回答顾宁的话,而是看着陆随云道,“你怎么看?”   “巫术。”陆随云想都没想,直接道出这么一句。   虽然他对巫术不甚了解,但有皇甫熠那个先例在,由不得他瞬间想到巫术上。   “巫术?”顾祁咀嚼着这两字,随之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握紧,“盈太妃已经死了,还有哪个懂巫术,又和二妹过不去的?”说着,他一拳砸在身旁的亭柱上。   在皇甫熠抱着连城纵身飘出凉亭那一刻,众人不约而同全站起,目送他疾驰而去。   “二妹……二妹怎么会中巫术呢?”连锦因为担心连城的安危,一时心急,出现口误,但这个时候谁都没有留意到这一点,留意到她嘴里溢出的“二妹”两字。   “别急,太女不会有事的。”白子修在她身旁站着,浅声安慰。   ☆、第282章:同生   顾骏抿着嘴静静地站在顾宁身侧,小脸紧绷,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他的小拳头却握得紧紧的,似是极力隐忍着心底的愤怒。   亭中静寂无声,直至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有远方来的客人到访,静寂的气氛方被打破。   洛逸轩没有想到洛翱会掌控东旬,跟着把手再次伸向大周,欲完成其所谓的宏图霸业,不,或许他有想到,只不过是在收到皇甫熠送至灵月、有关洛翱,岑洛的讯息前,没有刻意往那里去想……   死了,都死了,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他的心好痛,他好想大声问那个冷血残忍的父亲,为什么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杀死那个与他有着相同容貌的兄长。   皇甫熠站在一棵花树下,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我到殿中时,岑公子已经重伤倒地。”洛逸轩是顾祁亲自领到主院的。   “我……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心狠……不,我该想到,他对母亲都能下毒手,又何况是对一个从小没养在身边的儿子……”洛逸轩仰头,看着周围随风飘落枝头的夭红,慢慢逼退眼里的湿意,“太女近来还好吧?”转身,他看向皇甫熠,“女皇和皇君很想太女,要我转告太女,他们一切都好,莫挂心。”   皇甫熠眼睑微垂,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沉默片刻,方道,“她中了巫术。”   “怎么会这样?”洛逸轩的心蓦地一紧,身体也随之一震,“难道是那个女人解了你的血咒,又不甘心,给太女下了旁的巫术?”   “不会是盈太妃。”皇甫熠摇头。   洛逸轩道:“那会是哪个?”前些时日宫中发生的血染一幕,他有从皇甫熠口中了解了个大概,脑中一番思索,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紧跟着脸上表情一变,“阿罗,莫非是阿罗……”   皇甫熠抬眼看向他,漆黑的眸中立时喷火,“你说的是翡翠郡主。”语气虽是问,但他心里已有底。   “翡翠郡主?”洛逸轩一时不解,“翡翠郡主是哪个?”   皇甫熠清冷低沉的嗓音自唇齿间漫出,“东旬逍遥王的掌上明珠。”   “他在别院养着一个女人,母亲有告诉过我那个女人的身份,想不到他的谋算竟然那么深。”洛逸轩愧然道,“对不起……”   “与你无关,你先随我进屋看看,看她是否是中了巫术……”皇甫熠睡着,转身就往连城住的厢房走。   洛逸轩紧随其后。   “从脉象上我诊断不出什么。”为连城把过脉,洛逸轩眼底划过一抹隐痛,等到抬头看皇甫熠时,淡淡的眸光中再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就你说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巫术没错。”连城这会儿睡得正香。   皇甫熠闻言,拳头立时捏得咯吱吱直响,“我这就去天牢找她。”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一句话。   “我和你一起去。”将连城的手儿放进锦被中,洛逸轩从床边起身,“如果没发生这么多事,阿罗就会是继我母亲后的新一任女巫,她从小就随母亲修习巫术,且蛊术,毒术都尤为精湛,加之被我母亲一直宠着,性子不是一般的娇纵。”   皇甫熠走至院里,倏然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洛逸轩道:“我不管她有多娇纵,若是敢与我耍花样,我势必让她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语落,也不等洛逸轩说话,他已提步走远。   天牢中,翡翠郡主长发紊乱,双颊红肿,抱膝坐在墙角。   “离开……我要离开……离开这里……”她周身发抖,嘴里念念有词。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被那样貌奇丑的狱卒给玷 污了。   她不要,不要那像鼹鼠一样的脏东西碰,打死都不要。   脸上好痛,身上也好痛,她要怎么离开……要怎么离开这天牢……   对了,她在这挨打受痛,宫外有人陪着她呢!对,宫外有顾连城那个践人陪着她呢!   他那么喜欢那个该死的贱女人,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也应该不难想到吧?   想到这,翡翠郡主感到身上的伤不痛了。   慢慢的,她阖上眼进入梦乡。   “娘……娘,爹爹,我在这里呢,你们快来找我啊!嘻嘻……爹爹没娘聪明,一次都没有找到阿罗哦!”她在做梦,梦到自己幼时在院里和双亲捉迷藏,“哥哥,你也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啊……很好玩的,哥哥,你快来嘛……”   “阿罗乖,你哥哥身体不好,他就坐在那看着娘和你爹爹陪着你玩……”   “好吧。”小姑娘噘嘴,很明显有些不高兴呢!   ……   “娘!小哥!不要死,我不要你们死……大哥,大哥……娘死了,小哥也死了……”   “你要听话,要不然你的事我不会管了!”   “好,我听话,听大哥的话!”   ……   “阿罗,你现在是东旬的翡翠郡主,只要你听爹爹的话,不久就可以成为这天下的公主,你愿意听爹爹的话吗?”   “成为公主,那我能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当然能了,那时你是公主,没人敢不听你的。”   “那好吧,我听爹爹的……”   ……   “爹爹,熠亲王一定是任枫,他一定是……”   “成,你在宫宴上先提出与大周联姻,爹爹会想法子为你达成心愿。”   “谢谢爹爹!谢谢爹爹!”   翡翠在公主在梦里笑了,忽然,她嘴里发出一声,“不要……”而后她凄然哭出声,但她没有醒转,仍沉浸在梦里。   “为什么?爹爹,你为什么要杀死大哥?为什么啊?娘死了,大哥和小哥也死了,爹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对,不对,不是爹爹的错,是顾连城,对,都是顾连城害得……爹爹也死了……爹爹也死了……”   “顾连城,我恨你!我恨你!”   皇甫熠和洛逸轩站在牢房门外,听到翡翠郡主嘴里突然喊出的话语,两人身形猛地一震,就听皇甫熠冰冷的嗓音自唇齿间溢出,“将牢门打开!”   站在一旁的狱卒闻言,颤颤巍巍地上前,开锁后,退回原位置,不时抹着额上的冷汗。   有人来了,好熟悉的声音,是他来了吗?翡翠郡主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只知自己不能再睡下去,她要醒来,要不然,那个人就会走的。   她不知自己有说梦话,更是将自己刚才做的梦忘得一干二净,睁开眼,豁开眼前的乱发,她看向来人。是他,真的是他,俊美如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他会嫌弃她吗?   她现在的样子很糟糕,他会嫌弃她吗?低下头,她缩向墙角。   “你……你是谁……为什么来看我……”有易容面具在呢,他不认识她,不会知道现在这个不堪入目的女子,就是当初和他在街上斗嘴的那个她。可是这样的话,她岂不是就不……   翡翠郡主想什么,皇甫熠不知,恐怕也不想知道,只见他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墙角,身受鞭伤的女子,“解开巫术,否则,别怪我对你下狠手!”他目光幽冷,宛若利剑刺向翡翠郡主,就是声音,也冷得彻骨,令人闻之,禁不住打寒颤。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翡翠郡主,也就是洛素罗,这一刻,她抬起头,顶着红肿的脸颊,甚是无辜地看着皇甫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么?还是说你以为经过那天发生的事后,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清楚你的真实身份,如果真是那样,你又为何会被关在这里?”皇甫熠冷冷说着,抬手就扯下她脸上的面具,“我不想和你废话,快些解开巫术!”   洛素罗先是一怔,接着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要我解巫术,你凭什么啊?”他既然认出是她,既然知道她是哪个,为何还要这样凶巴巴地对她?“知道么?我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你,在灵月,我是那么喜欢你,你却不拿正眼瞧我一眼,在你心里只有顾连城那个践人……”皇甫熠扬起手正欲甩向洛素罗,却在看清她脸上的两个巴掌印时,动作生生滞在半空。   “你打啊……来啊,你打啊,使劲打,使劲往这打!”指着自己的脸,洛素罗像疯子一样,又是哭又是笑,“不敢吧,你不敢打我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了,我就索性告诉你,你不光不敢打我,还得尽可能地对我好,明白我的意思吗?”   皇甫熠俊脸似冰,杀气外露,一双漆黑的眼眸锁在洛素罗的脸上,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我现在要离开这里,走吧!”洛素罗笑呵呵地从他身旁越过,往牢房门口走。   皇甫熠没有转身,就那么站在原地,良久,他颓然垂下手。   “阿罗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洛逸轩冷凝向洛素罗,声音淡漠而疏离。这就是他的妹妹,年岁不大,心却狠如蛇蝎。   阿罗?这陌生的男子唤她阿罗,他的声音好熟悉,是小哥的声音,可是小哥不是已经死了么?洛素罗在洛逸轩面前站着,抬头,与其视线相对,“你又是谁?为什么叫我阿罗?”   洛逸轩眼里染上痛色,“阿罗,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恶毒,对一个无辜之人下毒手。这样的你,让我好失望!”   “你是小哥,你没有死……”洛素罗认出来了,认出眼前与她说话的男子就是洛逸轩,是她的小哥,可短暂欣喜过后,她突然嘶声吼道:“我恶毒,我就是恶毒,要不是顾连城,娘和爹爹能死吗?要不是顾连城,大哥能死吗?要不是顾连城,咱们能失去家,能落得今天这样的惨境吗?就在刚才,我差点让那个恶心的畜生玷 污了去……我恶毒,我是恶毒,我是对她用了巫术,不,准确些说,我是对我的宝贝下了咒,只要她钻进顾连城那个践人体内,那么她的命就与我的命连在了一起,同生同死,同甘共苦,通俗点说,就是我好,她就好,我不好,她亦不好。”   “你……”洛逸轩此刻气不打一处来,“你疯了!你以为这样,熠亲王就会喜欢你吗?你以为你残害她喜欢的女子,他就会多看你一眼吗?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他不仅不会喜欢你,不会多看你一眼,他只会厌恶你,像躲避瘟疫一般讨厌你!”他言辞犀利,一字一句似针扎一般,洛素罗征怔地望着他,“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你怎么……”   “你自己不是刚有说过吗?”洛逸轩冷着脸道,“你从未对那个男孩子上过心,可是熠亲王出现在灵月,你突然间就变了,还记得那晚我在医馆外碰到你么?那时我就看出你已经动了心,阿罗,别执拗了,熠亲王不会喜欢你,而娘和大哥的死,都是爹一手造成的,是他的野心葬送了我们一家,怨不得旁人,你明白不?”双手按在洛素罗的肩膀上,他的声音逐渐有些发苦,“爹因为他的野心,谋划出一个个阴谋……”   “你别说了!我不明白!”打落他的双手,洛素罗流着泪痛哭道:“我只知道我没有爹娘没有家了,只知道要不是顾连城出现在灵月,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阿罗,你不要以为我们现在是在求你,以我的能力,破解你的巫术应该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洛逸轩用话在激洛素罗,好从她口中知晓解除巫术,蛊毒的法子。   洛素罗也很“上道”,只见她眼里泪水止住,诡笑道,“我知道你医术不错,可是你懂巫术吗?解除顾连城那个践人身上的蛊毒,你可以用你的医术将其引到她腹中的孩子身上,可巫术怎么办?”   皇甫熠这时走出牢房,从洛素罗,洛逸轩身边走过,未发一语。   “熠亲王慢走!”开牢门的那名狱卒见他要离去,心里不由舒口气,狗腿恭送道。   熟料皇甫熠走到他身边时,倏然停下脚步,“是你掌掴的她,鞭子也是你抽的?”   “熠亲王……小的……”那狱卒话尚未说完,只听“咔嚓”一声,人已倒地没了呼吸。   “皇上问起,就说人被本王带走了。”幽深的冷眸从旁的狱卒身上一扫而过,皇甫熠丢下一句,提步行远。   洛逸轩定定地看着洛素罗好一会,道:“你好好想想吧,如果非要一意孤行,我只当没你这个妹妹。”说着,他朝天牢门口走,“跟上。”洛素罗闻他之言,抬眼望着他的背影,眸光呆滞,喃喃道:“我没做错什么,我只是在报仇,为爹娘,为我们一家人在报仇。”   一个时辰后,宁远侯府主院。   “既然我都已如此,为何还要将那玩意引到宝宝身上?”皇甫熠没有瞒连城,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想瞒,也瞒不住眼前这聪明的小女人,他都说了,把他的猜测,以及天牢中洛素罗说过的话,都有一一道出,连城听后,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之态,可她心里却极其不舒服,受制于人,有生以来,她从未受制于人,在这里竟让她遇到,真是见鬼了!但她不能让男人担心,更不能为一个未知的结果,牺牲掉腹中的宝宝,所以,她决定坦然面对,“要我说,她不会自寻死路,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他人注意罢了!”   言语到这,她澄澈明亮的眼眸落在洛逸轩身上,微微一笑,“告诉我吧,她还说了些什么?”   洛逸轩看皇甫熠一眼,迟疑道,“我还是了解阿罗的,她对你做出这种恶事,嘴上说是为报仇,实则就像你说的,为引起他人注意。”略加思索,他续道,“她喜欢熠亲王,在熠亲王化名任枫出现在灵月时,她就已经喜欢上,倘若没有发生后面这些事,她或许一生都不会离开灵月,不会给你们造成困扰,可是所有事早已注定,不是我们能扭转的,我娘死了,兄长也死了,那人也死了,她定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才将心里的怨气,和愤怒发泄到你身上,同时,她又想寻求温暖,想要所爱之人能给予回应,因此,她……”他后话没有道出,连城心中却已透亮。   “同生同死,同甘共苦!”这是要和他分享男人?男人自是不愿的,她亦是,如此一来,那个疯丫头就会自残,从而狠狠虐她。   皮肉之苦,她受得,就是和那疯丫头一起死,她也不会将男人让出去。   但是,在走到那一步之前,她要将宝宝顺利生下,有小东西陪在男人身边,结局也算完美,对,也算完美。   想到这,连城感到心中酸涩不已。   忽然,她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随之鲜红的血渗透衣袖,慢慢晕染而开。   “她在自虐。”挽起衣袖,看着胳膊上出现的血口子,连城浅淡一笑,“给我包扎伤口吧,我想和她去谈谈。”皇甫熠在她出声那一刻,已将目光锁在她的身上,看到她胳膊上的伤口,眼里的愤怒如烈火般迸射。   拿过伤药和棉布,他动作轻柔,仔细为连城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待一切处理好后,他薄唇紧抿,转身便朝门外走。   “熠……”连城轻唤,“这事你别管了,我去和她谈谈。”他去能做什么?打不得,杀不得,只会让自个生气。   洛逸轩这时道,“我陪你一起过去。”洛素罗在侯府较为幽静的一座小院住着。   “嗯。”连城点头。   皇甫熠,洛逸轩出屋,离影,绮梦被连城唤进内室,伺候着换衣裙,梳妆。   点翠轩,洛素罗身穿一身鹅黄衣裙,坐在椅上,翘着腿儿看着胳膊上不再流血的伤口。   她都不用包扎,伤口就会好起来,实在是又爽又解气。   这就是“同生同死,同甘共苦”的好处。   会来吧,他会过来看她吧?   他可是很在乎顾连城的。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洛素罗不知自己等了多久,总之她听到院里由远及近,有脚步声传来。   然,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她看到来人,瞬间美目圆瞪,“怎么是你?”站起身,她怒道。   “怎么就不能是我?”连城进屋,反手合上门,在洛素罗对面的椅上坐下。   她神态悠然,眸中染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坐下咱们好好聊聊。”   洛素罗手指门口,声音尖利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你走,我不要看到你。”   “我们可聊的有很多,譬如你怨恨我,说因我你才会失去亲人,再譬如你觊觎我相公,想要做我相公的小妾,做我的姐妹,这些难道不够咱们聊?”连城眨眨眼,笑着道,“你不想坐那就站着好了。”   “你就不怕我再对你下咒?”   洛素罗忽然冷笑。挑眉道。   “为什么要怕?都已经和你的命拴在一起了,没那个必要。”连城耸耸肩,摊手道。   洛素罗冷哼一声,“你倒真有几分胆量。”她可不是在夸连城,而是讽刺其破罐子破摔。   “多谢洛小姐夸奖。”连城说着,开始讲起故事来,也不管洛素罗有没有听,她将自己知道的,及皇甫熠告诉她的,还有听顾骏,顾祁说的,捡重点逐一道出,见洛素罗由一开始的恼怒,不耐烦,到后面的若有所思,她心里不由轻舒口气,“故事你听完了,可有什么对我说的,亦或是有什么想法?”   洛素罗不吭声。   她又道:“洛大将军走错路,罪魁祸首是盈太妃,间接祸首是他的野心和贪欲。而你的母亲,你的兄长,还有我死去的家人,以及大周,东旬,灵月无数死去之人,无一不是他的陪葬品。你怨恨我,你为何要怨恨我?”   ☆、第283章:大婚1   “当年的我比现在的你还要小两三岁,面对母亲和嫡姐被辱,被大火吞噬,你能想象得到我的心情吗?你能想象得到年岁尚小的我抱着妹妹和幼弟跃下断崖时的心情吗?能想象得到所爱之人身中血咒被生生折磨,却无力帮助他的我的心情吗?能想象得到幼弟被掳,我只身前去一个陌生之地寻找他的心情吗?”   连城说到激动处,声音不由提高,言辞也禁不住变得犀利,“就因为你的父亲,就因为你的祖母,就因为他们,多少人惨死,多少人哭天喊地,都没逃掉被杀的厄运。难道他们该死?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   洛素罗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乎一瞬间不认识眼前的女子似的。   “你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怨恨我?找我报仇,又凭什么找我报仇?”连城眸光讥嘲,“我顾连城所行之事,无愧于天地,如果我该死,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缓口气,她语声缓和,淡淡道,“再说说你的女儿 心,我没觉得你爱慕熠有什么不对,也没觉得这对我会造成什么威胁。知道为什么吗?”她没指望洛素罗回答,接道,“对于美的事物,人人都可倾心向往,更何况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儿,而你,少女情犊初开,爱慕他,那是他的荣幸,是令我感到骄傲的一件事。你别理解错了,以为我这么说,是准备答应你,让熠接受你,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   连城嘴角笑容漾开,“因为他够优秀,才吸引旁的女子为他动心,这于他来说又有什么错?而我感到骄傲的是,我的男人就是因为太过优秀,才招致旁的女子为他动心,但也仅仅于此,能听懂我说的话吗?听不懂我就说直白点……”轻咳一声,她语声轻柔,却又魄力十足,“因为他再优秀,也只能是我的男人,旁的女人只有羡慕的份,别的就甭想了,免得徒留心伤。”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解除巫术吗?是,我爹爹是没做什么好事,与你受到的伤害和恨意比起来,我是没资格怨恨你,没资格找你报仇,可我喜欢任枫,第一眼看到他时,就深深喜欢上了。那时,他样貌普通,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被他所吸引。”   疯丫头这么说想证明什么?证明她喜欢的是熠这个人,而非他的样貌和身份,意在说明她喜欢的是内在,而非肤浅的外在条件,连城心里哼哼两声,禁不住腹诽某人,真会招蜂引蝶。   “但他不喜欢你,这是事实吧?”她这一问,洛素罗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是啊,他不喜欢她,从初见那刻,就不喜欢她,加之现在她整出的事,他若不是心有忌惮,恐怕早已将她碎尸万段。   洛素罗悲从心来,怎么办?爹娘已经不在,灵月回不去了,小哥好似也很讨厌她,未来她该怎么办?该何去何从?   “现在我说说我的想法吧,也只对你说,只说这么一次。”连城放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我不怕死,也不怕你自残,捎带着虐我,所以,你就别奢望不该奢望的。”   洛素罗怔然,“你真不怕死?”   “怕有用吗?”连城唇角一勾,反问。   “我要和你一起进熠亲王府。”洛素罗沉默半晌,突然道出一句。   “他不可能抬你进府。”连城淡淡道。   洛素罗嘴角掀起一丝讥笑,“你觉得我会给人做小?”   连城挑眉,“那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住进熠亲王府。”洛素罗答。   连城嘴角漾开一抹玩味的笑,“就这么简单?”   “自然不是,我要和你住在一个院里。”洛素罗直言。   “你是想天天看到熠。”连城不是问,而是尤为肯定道。   洛素罗脸上微红,也不矫情,点头承认,“是,我是这么个意思。”   “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连城笑。   那笑如花儿绽放,雅致而明亮,落在洛素罗眸中,却只觉刺眼。   “如果我说就住一年,而后我会解除你身上的巫术,会远远离开,你会答应吗?会相信我吗?”洛素罗抄手而立,眸光挑衅,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连城起身,走向门口。   洛素罗放下手,盯着她的背影,脸色变了又变,她是不答应么?就一年,她也不答应么?难道她真不怕死,不怕自己做出过激行为?握紧双手,她脸色变得极度不好。   “我答应,也信你之言。”在门口站定,连城没有回头,只是一字一句道出自己的决定,然后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年,就给那疯丫头一年,到那时,她已生下宝宝,再无所顾忌!   事情就这么定了,皇甫熠等人知晓后,就算再不认同连城的决定,也只能依着洛素罗的意。   因为他们谁都不想连城有事,不想她和腹中的宝宝有事,孩子距离出生,还有六个多月,这中间绝对不能有什么变故。   否则,必会一尸两命。   熠亲王府西苑与整个后院被一道花墙给隔了开,里面的几个院落里住着皇帝历年来送给皇甫擎的各色美女。   花墙中间开着一扇拱形门,但数年来这扇门除过往里面送吃穿用度,再没有开过,更是没有让那些女人走出西苑一步。   “明日就是王爷大婚的日子,姐姐们倒是说句话啊!”   十多个打扮各有千秋的美人儿,围坐在一凉亭中,议论着府里明天要办的大事。   “有什么好说的?”其中一人边嗑瓜子边凉凉道,“只要王妃不为难咱们,我觉得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没什么。”   另一个美人儿附和道,“木姐姐说的没错。”   “瞧你们那么点出息,难不成想一辈子做老姑子,不想伺候王爷,不想给王爷生个一儿半女……”   “呵呵,我们是没出息,于妹妹心气高,先走出西苑这道门给咱们姐妹瞧瞧。”嗑瓜子的那位美人儿出言讽刺刚刚说话的于美女,“这都几年了,连王爷的面都没见过,还妄想攀高枝,妄想给王爷生儿育女,你就不怕这话被王爷听到,“咔嚓”砍了你么?”说着,她还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于美女脸上一红,扯着帕子哼声道,“我怎么就妄想了,咱们本就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女人,服侍王爷,给王爷生儿育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顿了顿,她的眸光从其他美人儿身上一一划过,“你们别假清高,别说你们没有我这样的想法。”   “别的姐妹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生过那样的心思。”从身旁丫头端着的盘子中又抓出一把瓜子,木美女徐徐道,“王爷若对姐妹们有意,就不会给这西苑竖起一道花墙,将咱们与整个后院隔开。”   “有可能的话,我其实想离开王府回家……”一瘦俏,样貌清秀,却很耐看的美人儿低声道。   她的话一出,亭中顿时静寂一片。   回家?她们还有家可回么?家里人送她们进宫,无非是为光耀门楣,倘若她们就这样回去,双亲,兄弟姐妹会让他们进府么?   就算有那么点可能,她们可以进入家门,后面呢?谁敢娶皇上,王爷不要的女人?   最终还不是被家人厌弃,然后远远的給嫁了!   众美人儿沉默半晌,心里皆不怎么好受。   木美女将手里的瓜子丢到盘中,起身道:“家?你们哪个还有家?没能光耀门楣,你们哪个还有家?回去,想回去你们大可以等王爷大婚后,请王妃做主放你们出府。回到家,然后让你们的父母把你们都卖了,卖的远远的去给一些老头子做妾,哼,反正我是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我也不要。”   “我也不要。”   ……   “我们大多来自偏远县城,回家不仅让家人没脸,还会被人指指点点……”   众美人儿似是一下子想通什么,不约而同捏起帕子,擦拭眼角来。   “我乏了,你们聊,我回屋睡会。”木美女招呼自己的丫头跟上,出了凉亭,不多会人已走远。   “主子,你真不想伺候王爷,亦或是离开王府吗?”青蔓是木美女的丫头,主仆俩一进屋,她就小声问。   木美女坐到榻上,拿起几上的茶盏,也不管里面的茶水已冰凉,仰头就喝进喉中。   “我想有用吗?”随手放下茶盏,木美女漫不经心道,“虽说西苑与整个后院隔绝,可是王府里的消息,整个西苑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既然知道王爷眼里心里只有定国公主,我还去凑什么热闹?”自嘲一笑,她把玩着茶盏又道,“我虽没见过王爷,却听过不少有关王爷的事,就算有人借我七个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到王爷面前造次。”   青蔓侍立一旁,低着头,恭谨道,“主子说的是。”   “罢了,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只希望王妃仁慈,给咱们一容身之地,平安过完这一辈子就好。”摆了摆手,木美女身子一歪,躺倒了榻上。   阳光西斜,此时不管是熠亲王府这边,还是宁远侯府那边,都热闹得不行。   “二姐,姐夫好宠你哦!”顾宁挽着连城的胳膊,笑盈盈地说着,“不光聘礼多多,就是催妆的盒子,及各式礼品也多得令人眼花缭乱,尤其是那一整套凤冠霞帔可是倾注了姐夫满满的爱意呢!”   连城有些好笑地摇头,“这就叫宠啊?要我说,他这是显摆自个财大气粗还差不多,不过话说回来,我看着还蛮高兴的,你们说我是不是很虚荣啊?”不等屋里旁人笑出声,她自个先扯开唇角,发出愉悦的笑声。   “二妹一点都不虚荣,熠亲王整这么大的排场,只因二妹值得他这么做。”萧蓉眉眼含笑,看了连城一眼,而后看向连锦,“锦公主你说我说的可对?”   连锦抿唇微笑着点头。   姑嫂几人在屋里说笑好一会,连锦和顾宁离去。   只因她们知道萧蓉这个嫂嫂还有些事要叮嘱连城。   毕竟这侯府再无长辈,作为长嫂,有些话还只能萧蓉来说。   “连城……”屋里只剩下连城和萧蓉两人,萧蓉挨着自己的小姑子、兼好朋友而坐,脸上表情柔和,道,“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很高兴能嫁给相公,很高兴能拥有你们这些好得不得了的家人!”她眼眶渐显湿润,握住连城的手紧了紧,“一定要幸福哦!”   “我会的,我会幸福的,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很高兴大哥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嫂嫂,很高兴拥有我们这一家子好得不得了的亲人。”抬起另一只手,连城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你也要幸福哦,如果大哥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到时替你欺负回去。”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萧蓉禁不住“扑哧”一笑,“相公对我很好,你可别为我c心。”她笑中含泪,柔声说。   “哼,这才多久,就一心一意护着你家相公,好像我是恶人一般,告诉我咱们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连城佯装生气,很严肃地控诉道。   萧蓉笑着戳了戳她的脸儿,“别装了,你这样可一点都不像是在生气。”   “真没劲,想逗逗你却又被你无情地拆穿了!”连城耍宝似得哼哼两声,眨眨眼道,“你专门留下来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萧蓉看着她,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目光一眨不眨,这令连城不由有些紧张,“干嘛啊?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见她这个样子,萧蓉目光挪转,落在她的腹部,“你有孕在身,明晚可别……可别太过纵容妹夫……”话一出口,连城倒还没什么,萧蓉自个倒先脸红起来,“哎呀,你很聪明的,我就是不明说,你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对不对?”与连城目光相对,她咬着唇,脸上满是难为情。   连城瞧着她,心里却一时间轻松不少,笑着道,“嫂嫂放心,生宝宝前,我不会让他得逞的。”说到后面,她故意咬重“得逞”两字,萧蓉闻言,脸上顿时羞红,轻啐一口,嗔道,“你可还没出嫁呢,也不害臊!”   “干嘛要害臊?我可是孩子都有了呢!”无辜的眼眸眨了眨,连城歪着头,瞅着萧蓉红晕满满的脸儿,笑道,“嫂嫂大婚到现在一直这么容易害羞吗?”不等萧蓉作答,她又道,“哥哥真是娶到宝了,一辈子肯定“幸福”得妙不可言!”   萧蓉听她如此打趣,索性放开性子,挠某女痒痒道,“要你打趣我,看我怎么欺负回去……”   “哎呦……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要笑岔气了,嫂嫂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连城往床里边挪着身子,连声求饶。   屋里灯火明亮,萧蓉收手,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裙,笑着道,“好了,不闹你了,明个还要早起呢,快些安寝!”连城回她以微笑,点头“嗯”了声,目送萧蓉离去。   要嫁人了,明日她就会嫁给他,成为他的王妃,他的妻,连城拥着被子靠坐在床头,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幸福而甜蜜的笑容逐渐漾开。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萧声传入耳里,虽不清晰,但在这静寂的夜里,还是隐约间能捕捉到那悠远绵长的音律。   会是谁在吹奏?眨眨眼,连城单手支着下巴,聆听起那有些忧伤,又带着些许祝福的萧音。   忧伤?   祝福?   和她有关?   准确点说,与她出嫁有关?某女歪着头想了想,终摇摇头,自嘲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来这里时日又不是很久,钓到皇甫熠那厮就已经很不错了,难不成是个男的都喜欢你啊?”啊呸呸……哪个有钓那没脸没皮,似假仙一般的痞子了?是那坏痞子用手段追的她,对,早先肯定是这样。   没错,肯定是这样。   而她,之所以再次接受她,是被某人缠得没法子,才应允在一起的。   连城大美女傲娇了,嗯,好像近来,时常口是心非,傲娇来着。   月华如水,漫过清幽的月色,流泻在花园中每个角落。   “没想到你也有心伤。”白子修步进亭中,在洛逸轩身旁站定,唇角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   萧声渐止,洛逸轩摇摇头,“我只是为自己感到遗憾。”如果初次救下她那会,他有多留意些,或许……或许……不,没有或许,就算那时他们相识,有幸能够相知,可终了,他们还是会成为没有干系的陌路人。   白子修望着寂寂月色,没有说话。   “我欠她颇多,更对她有愧。”清雅温润的嗓音自洛逸轩唇中漫出,“若不是她,我怕是已不在人世;若不是因为救我,她也就不会失忆。”发生在灵月的事白子修不知,因此他不太明白洛逸轩话中之意,但他还是出言相劝,“太女深明大义,不会为些不干你的事计较。”   洛逸轩闻言,唇角掀起一丝浅笑,“谢谢!”他看向白子修,“你还打算回去吗?”在灵月,这风姿相差不多的两人并不熟识,但缘分这东西有时真的是很奇妙,就譬如他们二人,一见面彼此就生出惺惺相惜之感,短短时日,便成为彼此的知己。   “说不上来。”白子修目光稍显黯然。   二人静站亭中,好一会谁都没有再说话。   信阳侯府,云幽居。   陆随云站在院里,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   “公子,夜里凉,您还是回屋歇着吧!”贺明在主子身侧三步外站着,见夜色已沉,禁不住出言提醒。   唉!自家公子这会心里肯定不舒服,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熠亲王早一步与顾二小姐相识呢,如果公子先于熠亲王结识……   罢了罢了,这世上哪里有如果,只希望公子早日看开些,免得心情抑郁,伤了身体。   “是时候了!”陆随云忽然道出一句。贺明看着他,一脸不解,“公子,什么是时候了?”   陆随云转身,边往厢房门口走,边淡淡道,“明个你就转我的话给侯爷,让他为我准备婚事吧!”   “啊?”贺明惊讶,大张着嘴,“公子您没开玩笑吧?”跟在陆随云身后走了两步,他出言确认。   “这种事我岂能拿来玩笑。”陆随云头也没回,大步走进屋里,反手关上门。   良久,贺明“哦”了声,就这都尚未从之前的惊愕中回过神。   太突然了,这也忒突然了!公子该不会想以这样的方式,迫自个忘记顾二小姐吧?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   不过,此法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否则,他家公子岂不是要孤苦一生,要真那样,未免太可怜了些。   就这么定了,明个天一亮,他就去前院,将公子的话转达给侯爷。   窗外月色明亮,顾祁揽着萧蓉躺在枕上,望着床顶,有些怅然道,“给二妹的嫁妆都妥当了?”   “按着侯爷的吩咐,妾数日前就备妥了,昨个还仔细过了一遍,没有差错。”萧蓉低声回了句。   顾祁又问,“该叮嘱二妹的都叮嘱了!”   他这一问,萧蓉脑中立时想起连城打趣她的话,不由脸上一热,好一会,才轻“嗯”一声。   “怎么了?”顾祁觉察到不对劲,侧转过身,挑起妻子的下巴,拧眉问。   萧蓉只觉脸颊滚烫得紧,边摇头,边道,“没……没事。”见她目光躲闪,双颊染满红晕,顾祁似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只听他轻笑道,“是不是那丫头又打趣你了?”   ☆、第284:大婚2   男人能这么问,说明他心里已猜出个大概,于是,萧蓉将头埋在顾祁怀中,小声道,“二妹……”闻言,顾祁笑着摇了摇头,“那丫头就是个鬼灵精,往后再与她说话,脸皮子可要放厚些,要不然准备她回回“欺负”了去!”他很满意这个娶进门的妻子,白日里打理家务爽快利落,与两位妹妹和幼弟也相处愉快,夜里和他夫妻共处,极其容易脸红,这样的她,让他清楚知道,她喜欢她,甚至深深爱着他。   有妻如此,真好!   看着眼前精致的眉眼,染满红晕的双颊,还有怀中逐渐变得滚烫的身体,顾祁眸光一沉,只觉身体某处……   “我们加把劲,也要个孩子吧!”随着沙哑低沉的嗓音自喉中溢 出,他已俯过身,行动起来……   翌日,东方尚未显鱼白,连城就已被离影,绮梦唤起。   没过多久,皇后精挑细选,送给连城的四个老嬷嬷,还有数个样貌端庄,行事得体的宫女,皆一脸喜气进到屋里。   大家伙在郝嬷嬷的指挥下,开始忙碌起来,屋里一时间很是热闹。   郝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儿,为人和善,做事却再谨慎不过。   “公主怀着小世子,大家伺候时可一定要小心了!”   “是。”   “公主,今个可是您大喜的日子,打起精神,让咱们好好替您梳妆打扮。”一位老嬷嬷见连城坐在梳妆镜前,还不时打瞌睡,不由笑着道。   连城闻言,“哦”了声,瞌睡照打不误。   离影在旁小心伺候着,生怕自家王妃一个不慎,栽倒在妆台上。   “嬷嬷,王妃怀着小世子,身子重,怕是还没睡醒呢!”绮梦看着那说话的嬷嬷,笑着解释。   “小心伺候着。”这位老嬷嬷也是个面善的,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梳好发髻,换上嫁衣,手巧的宫女上前,为连城过来描眉,化妆。   “妆别太浓了哈!”连城这会已彻底醒转,看着镜中精致的容颜,撇撇嘴角,“不化妆不成么?”   离影笑着道,“那可不行,今个是王爷和王妃的大日子,咱们一定要将王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时王爷一看到,绝对爱王妃爱得不要不要的!”   “坏丫头,不仅偷学我的话,还打趣我,哼,难道我以前不漂亮吗?”连城在离影腰上掐了一把,脸上表情别提有多傲娇了。   绮梦道,“王妃,离影现在是越来越坏了,与以前的闷油瓶简直是两样。”   “嗯,没错,看来都是我惯的,让咱们宛如空谷幽兰般的离影大美女……”没等连城继续往下说,离影忙可怜兮兮道,“王妃,我这可都是和您学的,也是您惯的,所以啊,就饶我一回,别帮着绮梦欺负我了吧!”   “坏丫头竟然还装可怜了,罢了,今个就放你一马。”连城心情愉悦,瞪离影一眼,嗔道。   侯府内外,无不彰显着喜庆的气氛,下人们虽然忙碌,但行动间却井然有序。   顾祁夫妇,还有顾宁,顾骏都在忙着招待来客。   按着时辰,侯府外终于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王妃,迎亲的队伍来了呢!”离影眨眨眼,笑看向连城。   连城绝美的脸儿上浮开一抹甜美的微笑,“是来了呢!”鞭炮声那么大,她不想听到都难。   府外,皇甫熠身穿大红喜服,端坐在马背上,迎亲这一路上,他嘴角一直挂着丝浅浅的微笑,全然彰显出他今日的好心情。   做工精致,剪裁得体的喜服,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本就高大颀长的身形愈发挺拔。   他的身后跟着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嗯,还有前不久被调回京城当值的小陆童鞋。   心里虽感不适,但她嫁的人是小舅舅,是从小与他关系极好的小舅舅,也唯有小舅舅能与她匹配,因此,心里那些许不适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祝福她,祝福她和小舅舅,携手一生,永远恩爱!   正堂中,顾祁与皇甫熠几人相互见礼后,就见连城在一众丫头嬷嬷簇拥下,娉婷走来。   额前流苏摇曳,她绝美的容颜忽隐忽现,看得诸人宛若身处梦境——瑶池仙女。   他们看到瑶池仙女了么?   一对新人先是跪拜宁远侯夫妇的牌位,这是连城事前与皇甫熠要求的,对此,男人没有任何意见,唯妻命是从。   接连磕了三个头后,连城被两位嬷嬷扶起。   皇甫熠这时微笑着向顾祁再次行礼,“大哥,我会对连城好的,此生只宠她、爱她、惜她,护她,绝不负她!”顾祁站得笔直,甚是满意地点点头,但出口之语却是,“若让我知道你有负我二妹,那么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说得认真而严肃,俊脸上的表情无一丝作假,这让周围宾客不由为他捏把冷汗。   那可是熠亲王啊!   是皇上宠爱,太后和平阳长公主疼爱的熠亲王,宁远侯也真敢放下如此狠话,即便人家现在是你的妹婿,说话不也得留三分余地么?   “大哥放心,我自当说到做到。”皇甫熠朗笑,完全没有因顾祁的话生出不适。   诸人汗颜,暗道:熠亲王这还没娶人过门呢,就已经妻管严了,看来,以后必是妻奴,唯定国公主之命是从了!   某人不知诸人心中所想,如果知道,保准会来一句——妻管严,妻奴,唯妻命是从,我乐意,不光光乐意,我还甘之如饴呢!   “二妹,大哥……”顾祁宠溺而温和的目光凝聚在连城身上,正欲往下说,皇甫熠却截断他的话,道,“还是我来吧!”诸人还没明白他话中之意,就见新娘已被新郎横抱起,大步朝正堂外走。   “这……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   “就是,有什么不合适的?熠亲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要他遵循那些俗礼,还是免了吧!”   “确实如此。”   ……   宾客们小声议论着,顾祁又是觉得好笑,又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看着滞在半空的双手,他叹道:“不过是些俗礼,还望诸位莫为此非议。”诸人连连摆手,表示并没往心上放。   说心里话,谁敢啊?谁敢对熠亲王的举动真正生出非议?   什么叫十里红妆,什么叫胜过十里红妆,此刻,也就是眼下连城的婚礼,完美地全面释出“十里红妆”这句话。   红毯铺地,街边树木上红色喜绸迎风舞动,打扮娇俏的宫女们,手提花篮站在红毯两边,不时往空中抛洒着色彩鲜艳,香气怡人的各色花瓣,围观的百姓祝福声不断。   皇甫熠并没有将连城放到喜轿中,而是抱着人儿脚尖轻轻一点,便跨坐到马背上。他觉得今个是他们大喜的日子,是值得一辈子纪念的日子,因此他要和怀中的她分享这份喜悦,让她好好感受此时的热闹,以及街边百姓的祝福。   他笑着,笑容温暖而令人迷醉,在连城耳边轻语,“高兴吗?”   连城脸儿袖红,盈盈一笑,点头“嗯”了声。她侧身在皇甫熠怀中坐着,绣鞋上用来装饰的两颗、比成人拇指盖还要大不少的璀璨夜明珠,格外灼人眼球。   绣鞋和嫁衣,还有头饰都是皇甫熠准备的,他说这些不要连城操心,也阻止顾祁他们张罗。   他要给她全天下最好的。   嫁衣是用极其罕见的天蚕丝锦所制,鲜艳的红色,滑软轻薄的面料,宛若流水月华一般,此种面料与鲛绡有得一比。   刺绣雅致逼真,尤为灵动。   “祝熠亲王和定国公主永结同心,白首偕老!”   “……永结同心,白首偕老,不离不弃……”   “祝熠亲王和定国公主多子多福,永远幸福……”   随着马儿前行,街上百姓的祝福声一波接一波,一刻都没有中断过。   “我很开心,从今往后,我们就可以时刻在一起!”凑到连城耳畔,皇甫熠低沉磁性的嗓音扬起,“此生有你,别无他求!”   流苏下,连城很想翻白眼好不好,这也忒高调了,不仅高调,还……还如此光明正大地在人前秀恩爱,就不觉得难为情么?   “你怎么不说话?”久听不到人儿出声,男人眨眨眼,轻声问。   说什么?丫的想要她说什么?街两边全是围观的百姓,他这么高调示爱,她很无语好不。   某女傲娇病又犯了,其实她心里老高兴老开心了!   骑着白马的王子,嗯,还是真正的王子,从今个起就完完全全属于她了。   任她奴役,任她欺负,任她调教,哈哈……想想就乐呵!   连城就这么一路被皇甫熠抱在怀里,骑马行至熠亲王府。   途中,她偶尔有挥手和街边送上祝福的百姓打招呼,但更多时候则是默默坐在男人怀里,一声不吭。   “定国公主真美,比仙子还要美!”   “那是一定的!”   “熠亲王和定国公主真真是绝配啊,好令人羡慕!”   “你都一把岁数了,羡慕个什么劲?真是!”   “应该说太女,说灵月的太女与咱们熠亲王很般配。”   “什么太女不太女的,我觉得吧,定国公主最喜欢的还是她顾二小姐这个身份。”   “我觉得也是,要不然她怎么不从皇宫出嫁?”   “有理,你说的着实有理!”   ……   婚礼喜堂布置的漂亮而雅致,太后作为长辈,坐在主位上,皇帝和皇后当然也有亲自参加婚宴,谁让他们一个是弟控,一个是女儿空,咳咳咳……辈分有些乱,不过在今个这热闹的场合就不讲究了。   拜堂礼成后,连城美女被自家男人拦腰抱起,径直送入新房。   而他自个则在喝过交杯酒后,到宴席上应酬去了,虽然很不想,但来者皆是客,真要怠慢了,于这喜庆的日子来说,也极为不美的。   宴席上众人吃得尽兴,喝得尽兴,却没哪个敢真正凑到皇甫熠面前敬酒。   多数是意思下,见皇甫熠端起酒盏仰头就喝,好些人心里激动无比。   然,他们不知道的是,某人这么着只不过给自己找个醉酒的借口,好尽快赶回寝院,陪自家亲亲娘子。   酒没少喝,但皇甫熠脚步虚浮被离涵扶着一走出宴席,整个人瞬间倍儿清爽。   “爷,你装醉?”离涵有些好笑地问。   皇甫熠道:“有吗?”他可不会承认。   酒他有喝,且没少喝,只不过前面喝,后面就被他以内力自指尖排出,无人发觉罢了!   “哦,爷没有,是属下看错了!”离涵挠挠后脑勺,笑着回了句。   皇甫熠没再说话,径直走向寝院,漆黑明亮的眼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就是脚下的步子都平常走路时快了许多。   连城在郝嬷嬷和离影,绮梦服侍下,吃饱喝足,沐浴过后,正躺在床上发怔。   嗯,咱们这位新娘子比较特殊,所以啊就没等新郎来,便手脚麻利喂饱自己的肚子,躺进被窝里了。   “王爷回来了!”郝嬷嬷一干人等在门外侯着,只因连城已然歇下,不喜身旁有人伺候。   皇甫熠修眉微挑,“怎不在屋里伺候王妃?可有给王妃食用膳食?王妃身体还好吧……”一开口,他就连问好几个问题。   郝嬷嬷恭谨而立,一一作答。   皇甫熠闻言,心里一松,挥退众人,推门进屋。   反手关上门,他脚步轻浅,往内室走。   新房很大,分外间和内室,内室中还带着一方不小的温泉池子,可想而知这间新房到底有多大了,说是一座规模不小的殿宇也不为过。   “回来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连城懒懒道出一句。   皇甫熠眸光潋滟,看向床上躺着的佳人,“喜欢吗?”他问什么,连城自然知晓,但她没有称赞男人,而是哼哼两声漫不经心道:“你是土豪吗?银子多了浑身感到不自在吗?”前一句话皇甫熠没听明白,后一句的意思他不光是听懂了,还听出自家亲亲娘子嫌弃他大手大脚了,微微一笑,只听他道,“原来这院子,还有这屋都很好,我也很满意,可是娘子你不满意啊,有天晚上潜进王府,二话不说就丢出好几个霹雳弹,将咱们这院子和屋子一眨眼全夷为平地。既然娘子不喜欢之前的,那我就得建一座娘子喜欢的院子出来,毕竟咱们要在这住一辈子呢!”   “霹雳弹?我丢霹雳弹毁了你的院子?”坐起身,连城手指自己,眼里涌上质疑,“你确定是我做的?”   “迄今为止,我可是只对你一个有兴趣,也只对你一个动了心思,这才引来你不满,不仅见面唤我无赖,痞子,还不时用脚踹我,最过分的就是那晚,潜进我院里,不仅将我看 光光,还丢出霹雳弹将我的院子夷为平地,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娘子若不信,明日大可问任伯和离涵,他们都可以作证的。”皇甫熠边说边笑,到后面竟装起可怜来,“信我么?莫非你明天还真要去问任伯和离涵,要真那样,我可又要被他们笑话一场了,说我连自个的媳妇儿都降服不了!”   连城歪着脑袋,瞅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忽地就“扑哧”笑了,“这倒是我能做出的事,我信,不仅信,而且非常相信……”见她笑得开心,皇甫熠只觉整颗心都变得软软的,“我先去沐浴,一会就过来陪你。”眸中情意流转,嗓音温柔如水,这样的他,连城不是没有见过,可是这一刻,她感到双颊倏然间就滚烫得紧,还有一颗心“扑通扑通……”猛跳。   “谁要你陪了?哼,我累了,现在就睡,你爱怎样便怎样,不用向我报备。”被男人的灼灼目光看着,某女拽过锦被往身上一裹,傲娇无比地躺回枕上。   皇甫熠被她逗得闷笑两声。   小女人不好意思了,今晚可是他们真正的洞 房花烛夜,她紧张在所难免,不过看到她此时此刻的娇俏别扭样,他真的好开心,好满足!   他没有说话,只是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俯身在连城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而后直起腰身,往温泉池方向走。   “闷 骚!不就去沐浴嘛,干嘛还要过来亲她一口?”手儿放在男人吻过的地方,连城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洛素罗是作为宾客进的熠亲王府,与她随行的还有洛逸轩,作为兄长,他对自己妹妹的做法,甚是恼怒得紧,但他没有法子阻止,所以只能一同住进这座府邸,以防止洛素罗生出什么幺蛾子。   “说好我要和顾连城住一个院里,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枫叶轩,是任伯奉皇甫熠之命,给洛逸轩安排的住处,此刻,洛素罗站在院里最高处的一座假山上,冲着兄长发着脾气。而洛逸轩就在她身侧站着,眸光淡淡,语气清凉却不失温润,“今晚你不能住过去。”   “为什么不能?我为什么就不能住过去?”洛素罗脸色难看,狠狠地撕扯着手中的绣帕,“是顾连城让你阻止我的,还是他……”洞 房花烛,他们洞 房花烛,她心里不畅快,一点都不畅快。   洛逸轩叹口气,嗓音浅淡,道,“没人让我这么做,是我自个觉得你不该太过失礼。”对于这个妹妹,他真没法发自真心疼惜。   ——性情乖张,事事只考虑自己的得失,从不站在他人的立场想问题,更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知道这不完全是她的错,可是人总要长大,总得学会为人处世,这样一来,自个也过得舒坦不是。   “失礼?我怎么就失礼了?”洛素罗瞬间感到委屈,只见她眼眶泛红,眸中泪花萦绕,低泣道,“顾连城自个都说了,爱一个人没错,我喜欢任枫,我想看到他,这很过分吗?”十里红妆,抱在怀里迎娶进府,他真就那么喜欢顾连城么?一路上温言软语,嘴角的笑容一刻都没有消失过,单这么回想一下,心便痛如针扎。   洛逸轩薄唇微抿,没有言语。   是啊,喜欢一个人没错,但错就错在喜欢的时间不对,错就错在那个人并不喜欢你。   “小哥你说啊!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我为什么就不能时刻看到他?”抓住洛逸轩的胳膊,洛素罗眼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落,“在遇到他之前,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孩子,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可是看到他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这难道不是缘分吗?不是我和他之间的缘分吗?”   洛逸轩看着,好看的眸中染上一丝悲悯,但转瞬即逝,“那只是你的喜欢,只是你的缘分。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欢,和自以为的缘分就强加别人也喜欢你,也认同你那所谓的缘分。”他的嗓音轻轻浅浅,语气却尤为郑重,“你若再这么执迷不悟,终了只会害了自己。”   “我自己的喜欢,我自以为的缘分……”洛素罗松开他,扯唇笑了,那笑容复杂,伴着脸颊上滚落的泪水,逐渐绽开,再绽开,“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她喃喃出声,紧跟着抬手就往自己身上掐,她掐得很用力,“顾连城想洞 房,我偏就不让她如意……”   “你这是在做什么?”洛逸轩一把攥住她的腕部,嗓音清冷,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喜欢自残,喜欢折磨他人吗?”   洛素罗欲甩开他的大手,却发现只是徒劳。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是喜欢自虐,喜欢折磨人,你看不惯可以别管我,我也没让你管我的私事!”瞪着洛逸轩,她愤然道。   ☆、第285章:大婚3   洛逸轩清冷如月般的眼眸锁在她愤怒的脸上,一字一字道,“你、这、样、只、会、让、人、更、加、讨、厌!”他说得很慢,语气颇为冷漠。   登时,洛素罗脸上的愤怒僵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洛逸轩,看着她的兄长。   好陌生,他好陌生,这还是她的小哥吗?怎会这么冷,这么……这么陌生……   半晌,洛逸轩丢开她的手,一句话也没说,纵身跃下假山,回房而去。   洛素罗目光怔忪,望着他渐行走远,直至消失不见的身影,眼里刚止住的泪水,再度簌簌掉落不止,她蹲在假山上,抱膝无声地哭着,月下,她就那么小小一团,显得无比凄凉孤寂。   温泉池那边不时传来轻微的水声,连城平躺在床上,手抚身上的痛处,眉儿紧紧蹙在一起。   疯丫头这个时候自虐,意欲何为?是不想她高兴,不想她好好过个新婚夜?   是了,以疯丫头的性子,十之八、九是这样没错。   皇甫熠沐浴过后,身上只着一件宽松如雪般洁白,如水如月华般柔 软光滑的长衫,乌发散落脑后,有那么几缕随意地垂在胸前。   美男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宛若画中谪仙,清逸出尘,却又不失妖娆,然而,某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皇甫熠皱了皱眉,是他魅力还不够么?对于自己的样貌和风采,他可是很有自信的,那……那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小女人美眸大睁,望着床顶,他都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她却没丝毫反应,这也忒打击人了!   原本想好的……就要这么泡汤吗?   他可不承认自己准备色 诱小女人。   憋 了好久了,好想狠狠 地疼爱她一番。   “有什么心事吗?”皇甫熠忍不住了,磁性撩 人的嗓音扬起,“今晚可是咱们的新婚夜,娘子没忘吧?”   “啊?”连城蓦地回过神,眸光挪转,便看到男人神态慵懒,又不失妖娆,嗯,还带了丝清雅谪仙之气,在床边站着。   妖孽啊妖孽!   长发散落脑后,长衫随意着身,胸前大半肌肤 果露,尤其……尤其是那长衫也忒薄了吧,她怎么就能看清那下面线条流畅……   咽了咽口水,连城在透过男人身上的长衫,看到两个小 红点,再到紧致结实的腰身,就不敢再往下看了。   “你……你干嘛穿成这样……干嘛摆出这么撩 人的姿势……”错开男人满是柔情的目光,某女面朝里,侧身而睡,小声嘀咕道。   皇甫熠轻轻掀开锦被,坐到床上。他柔情满满的眸中含着笑意,从容而优雅地躺在了自家娘子身侧。   “夜里安寝我一直都是这么穿来着,至于娘子说的那个什么姿势,可是冤枉为夫了!”长臂伸出,揽亲亲娘子入怀,男人含笑的语气轻柔似水,“为夫魅力无边,刚刚只是很随意地在床边站着,并没刻意摆什么撩 人的姿势,从而诱 惑娘子大人!”   连城的脸好红,哼唧道,“哼,以色 诱人很不好,真不知道你是从哪学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丫的嘴里没实话,倘若刚刚那一幕不是诱 惑她,她就……就怎样……   我勒个去,姐这会词穷!   其实……其实姐很欣赏……   啊呸呸……顾连城你的节操呢?都碎地上了吗?   某女心里捂脸,呜呜……没节操了,早没了,自从被丫的掳获芳心后,姐就没那玩意了!   宴席尚未散去,虽说这主院与设宴的地方有些距离,但在这静寂的夜里,门外还是时不时传来热闹的声音。   龙凤喜烛摇曳,偌大的新房里,处处彰显着喜气,放眼望去,满眼都是喜庆的红。   “床上都收拾干净了?”想到送亲亲娘子回新房那会所行之礼,皇甫熠不由笑问。   连城抬起头,与他含笑的黑眸相对,眨眨眼,“什么收拾干净了?”   “桂圆、栗子、大枣,莲子……”皇甫熠话没说完,就见自家娘子脸上又是一红,嘟哝道,“不收拾完,难不成要垫着我啊!”想到一进新房,她和他被要求站在一起,他紧握着她的手,喜嬷嬷嘴里边念叨着吉祥话,边往他们二人头顶撒各样带有喜意的干果……那情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二人目光相对,短暂过后,她转头,他也转头,嘴角隐隐漾开一丝笑意。   她有看到,眼角余光有看到那丝笑意,很宠溺,很温暖。   可她当时却在腹诽——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喝过交杯酒,喜嬷嬷端来半生的饺子,他只让她咬一小口,就让喜嬷嬷端走,低声与她说,“孩子咱们都有了,那就是个意思,吃太多肚子会不舒服。”哼哼,最后还不要脸地说了句,即便不吃那什么半生饺子,他们也能生出很多孩子,因为他会非常努力,非常勤快地 交公粮!   麻痹,听那话,丫的不是痞子还能是什么?假仙,哼!   “娘子……”皇甫熠轻唤。   某女真想翻个白眼,她就在身边好不好,就在他怀中正与他四目相对好不好,犯得着这么唤她么?   她抿着唇儿,忍着脸上的灼烫,没有说话,一句话也没有说。   皇甫熠定定地看着她红红的脸儿,看着她强装镇定,看着她明亮如玛瑙般的眼珠子不停地灵活转动,他笑了,声音低沉而柔和,“娘子,我就一点都不好看么?”   “啊?”连城懵,不知男人话中是何意。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瞄着她的眉眼,她的鼻,他又柔声道,“娘子的眼睛都不往我身上放呢,难不成为夫真就一点都不好看?”   我嘞个去!丫的这又开始启动诱 惑模式了,且逼着她说:你不仅好看,真真是太好看,以至于我不敢长时间与你视线相对,不敢被你那一双惑人的眼眸锁定,从而……从而扑上去,立马将你狠狠蹂 躏一番。   心里虽这么腹诽着,连城脸上却除过淡淡的红晕,剩下的就是淡定,“好看。”   挑起她优美的下巴,皇甫熠迫小女人与他四目相对,“不许躲闪,看着我的眼睛。”   “干嘛?”连城小声嘟囔。   皇甫熠在她唇上亲了下,低哑迷人的嗓音扬起,“真好看?”   “嗯,很好看,我好喜欢,好想立马扑 倒你丫的!”连城傻兮兮地说出了心里话,她不知男人此时有启用醉幻魅瞳,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对男人没有防备的她已深陷其一双摄人的黑眸中。   皇甫熠很满意自家娘子的回答,不光满意,一颗心也随之狂跳了数下。   扑 倒他,小女人原来一直想着要扑 倒他,他的女人就是与众不同,那今晚就由着她了!   黑眸一眨,他眼里恢复柔情蜜意,轻语道,“为夫等着娘子扑 倒!”   连城大窘。   什么?   等着她扑 倒?   她是很想那么做,可是她有那么说过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某女长睫微垂,装糊涂。   皇甫熠笑,“今晚可是咱们的新婚夜,我有问过杜院首,他说危险期已过,我们可以……”   这事都要问人,傻啊?她懂医,自然知道前三个月过去,夫妻间可以那啥,真是个傻子,为这事还问杜伯父。   某女心下狠狠鄙视男人一眼,依旧淡定道,“我是孕妇,一切得听我的,我说不行就不行,明白吗?”他身上的气息干净清爽,好闻极了,好贪恋这独属于他的味道。   “娘子,为夫都忍好久了,若是娘子不好意思,就由为夫来吧,我会很小心的……”皇甫熠说着,双臂就已撑在某女两侧,半俯身,“就一次……”连城美眸大睁,身体微有些紧绷,男人自然感知得到。   “别怕……”他轻喃一句,没有继续动作,只是爱恋地看着自己的女人。   过了会,他慢慢……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他的呼吸宛若一片鸿羽,轻轻拂过她的肌肤,痒痒的,好不让人脸红心跳。   “没有不舒服吧!”他动作很轻,尽力隐忍着,以免伤到她,伤到他们的孩子。   连城摇头……   “其实我没事的。”良久,待男人躺回自己的位置,连城小声道出一句。   傻瓜,也太能忍了!   知道他是为她好,怕伤到她和宝宝,可是这样的他,让她也心疼啊!   被皇甫熠揽在怀里,听着他仍有些紊乱的呼吸,连城伸出手,抚上男人轮廓分明,俊美绝伦的容颜,柔声道,“你这样我会心疼的。”说着,她的手沿着他的脸庞,到他修长的脖颈,一路……   “你……”倏地,皇甫熠身体僵住,漆黑的眼眸,随之瞬间灼热起来。   下一刻,他握住自家娘子的小手……   “谢谢你,小东西……”   “傻瓜……”这有什么好谢的。   皇甫熠笑笑,“只做你一个的傻瓜。”说着,他起身,直接用锦被裹住连城,径直往温泉池走,“累了吧,我给你沐浴,想睡就睡吧!”门外,郝嬷嬷听到屋里的动静,忙吩咐从宫里带过来的两名宫女进屋,“快些更换床褥,别让王爷和王妃沐浴过后久等。”   “是。”叫茉晴,茉雨的两名宫女,低应一声,忙推门进屋。等到皇甫熠抱着连城从温泉池返回时,床上已铺好新被褥。   连城已然入睡。   皇甫熠将她放到床上,拉过锦被盖好,方躺倒人儿身侧,“好梦!”凑到人儿脸旁,落下一吻。   连城是饿醒的,自从腹中多了个宝宝,她就时常感到饿。   睁开眼,拿开搭在自个腰上的大手,她起身看向窗外。   天还没亮,可她已经饿了,抚着咕咕叫的肚子,她戳戳皇甫熠的俊脸,“我饿了!”   熟料男人不知是昨个太过劳累,还是怎么着,竟然没反应。   某女怒了,好家伙这才新婚第一天,就这么不把她往心上放,这还能成?   于是乎,某女凑到男人耳畔,磨牙道,“你儿子饿了!你儿子他娘也饿了,听到了没有?”前面她声音娇柔似水,后面不用多想,嗯,完全不用想,因为男人蓦地坐起,睁着睡眼道,“饿了?我这就给你去做!”说着,就见人已下床穿衣,连城脑袋当机,美眸圆睁,张着嘴,有些难以置信道,“你……你刚说什么?”   他要给她做吃食?她没听错吧?   天雷滚滚,如谪仙一般的高大上王爷,要进厨房给她做吃的?   很难相信,真的很难相信,她肯定在做梦,对,一定是在做梦!   某女揉眼,再揉眼,而后看向男人。   却发现男人一脸歉然地看向她,宛若小媳妇一般,低声道,“娘子千万别生气,是为夫不好,不该睡得太实,以至于没听到娘子喊饿,不过娘子放心,为夫这就亲自下厨,给娘子做好吃的!”皇甫熠此刻的小样,看着好萌萌哒。   连城觉得自己被雷了,累的不是一点半点,且深感画面太美,不忍再看。   “喂,你没病吧?”抿了抿唇,她语气柔和道,“病了没事,让洛公子立马给你看看就好,千万别耽搁了,要不然……要不然我和宝宝可该怎么办?我不要守寡啊,嗯,不对,我还能嫁人,可是我不要拖油瓶啊,呜呜……”某女捂住脸假哭。   丫的装,看谁会装,你雷我,我还雷你呢!   “我咋就这么命苦呢,刚成婚老公就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   皇甫熠装不下去了,因为自家娘子真真比她还能装,瞧现在的样子,双肩抖动,那鼻子一吸一吸,发出的哭声多么令人为之感伤,为之心生怜惜。   “好了,我不装了,我只是想逗你开心嘛!”整理好衣摆,皇甫熠在床边坐下,好听的嗓音扬起,“我有学做菜煲汤的,嗯,还学了如何制作糕点,你若不信,等着看就好。”   连城不淡定了,眨眨眼,确认道,“你真的会做菜,会煲汤,还会制糕点?你什么时候学的?在哪儿学的?你就不怕被人笑吗?你学之前和学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这一刻,她就与现代的媒体八卦记者没两样。   皇甫熠揽她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拉过锦被将其裹住,这才慢条斯理,一脸微笑道,“我会做菜,会煲汤,也会制作些简单的糕点。昨日之前我方算是学有所成,统共学习一月。至于学习的地点,自然选最高档的地方了,那就是皇宫御厨房。我为什么要怕人笑话?我学习这些,是为照顾我的娘子,为她能有个好身体,旁人想笑就去笑吧。”还别说,皇甫熠这厮成婚前一个月,几乎天天往宫里跑,虽然每次时间不是太长,但宫廷御厨房没少被他祸害,嗯,好在这厮悟性极高,祸害几次后,还真学得有模有样,不光切菜,炒菜,煲汤顺溜,就是和面粉,制作搞点也蛮有模有样。不过呢,御厨大大们,还有皇帝,太后,平阳长公主就苦哈哈了,丫的每次做好一道吃食,就让人品尝,等到品尝结果出来,但凡火候欠佳啊,咸啦,没味啦,熟过啦,他都会重新再做,直至满意为止。   初时,能吃到他做的吃食,皇帝,太后各位大老板很高兴,可慢慢的,老板们就暗自叫苦了,感觉他们就是那试吃的小白鼠。然,最最要说的是,老板们心里其实是很高兴滴,他们知道这是小九在和他们亲热,只不过方式有些特别罢了。   没错,皇甫熠确实有此意,通过试吃他做的菜肴,和为数不多的亲人增进关系,他喜欢有亲人的感觉,他也没忘记过亲人们对他的好,对他无尽的包容,尤其是皇帝,多年来,一心一意为他好,哪怕被他误会,仍然坚持真心待他。   皇甫熠在乎亲人,多年孤寂,让他倍感亲情可贵。   所以他想做便做了,行动随心动。   对此,皇甫擎还笑骂他不务正业,但眼里却是满满的宠溺和笑意。   “你这是要宠我吗?”连城眨眨眼问。   皇甫熠刮刮她的俏鼻,嗓音轻缓柔和,“看来我以前做的真不够好,让我家娘子没感觉到我的心意,现在我郑重说一句,从今个起,我要努力,非常努力宠我家娘子!”   “是吗?”连城眉儿上挑,勾唇道,“那我就等着了!”   皇甫熠在她眉心印下一吻,起身道,“你再睡一会,我很快给你做几样可口的吃食端过来。”   “好,我等着”躺倒枕上,连城笑米米地目送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约莫过去两刻多钟,连城感觉已无睡意,便朝门外唤茉晴,茉雨进屋。   洗漱,穿戴这些活儿,最早是唤芙,唤雪两姐妹在连城身边服侍,后来为贴身保护她的安全,皇甫熠安排离影,绮梦随在左右,现在大婚了,一切阴谋诡计基本告终,连城便做出决定——离影,绮梦可以跟着她,但工作性质与魅五人差不多,就是在她身边当差,至于具体干些什么,待定。   宁远侯府那边的丫头,连城没往这边带,一则那些个丫头对侯府的情况比较熟悉,做起活计得心应手,另一则,有那些老人儿在侯府照顾顾祁,顾宁,小顾骏他们,她放心。   下人她不缺,光皇帝给赐的公主府中就有不少,而皇甫熠这个亲王,自然也不缺下人的。再者,大婚前,皇后从栖凤宫拨过来的嬷嬷,宫女,个个很能干,且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她用着完全放心。   连城是自信的,她看人的眼光向来不会有错,还有,她甚是肯定,以及断定,没哪个敢在她和皇甫熠面前耍滑头。基于此,她很放心做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米虫。   茉晴,茉雨伺候她洗漱穿戴好,茉雨笑着道,“王妃,奴婢给您梳个时下最流行的发式吧?”连城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微微一笑,道,“流行不流行倒不重要,我只要轻松,随意,   满足这两点就OK!”她做出OK的手势,茉雨当时下就愣住,不知何意,但她不是个笨的,稍加一想,便笑着点头,“奴婢明白王妃的意思,就是简单,随意,舒服就好。”   连城奖励她一个微笑,毫不吝啬地赞道,“你很聪明。”茉雨腼腆笑笑,恭敬道,“奴婢所言所行都只是奴婢的本分,当不得王妃如此夸赞。”   “尽本分自然没错,但你聪明却也是事实哦,莫动不动妄自菲薄。”连城眉眼弯弯,笑着道,“我不化妆,也不涂抹脂粉,嗯这样就好。”看着镜中的自己,连城颔首,“你的手很巧,这个发式我喜欢。”   小厨房外站满了下人。   王爷亲自下厨给王妃做吃的?这世界是不是玄幻了?   王爷还说,只要他在厨房,除过烧火的,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半步。   我滴个神啊,他们看到的,听到的是真的吗?   答案不言而喻,且千真万确。   你不想相信,不愿相信,除非剜掉自个的眼珠子,聋了双耳。   汗哒哒,厨房外诸人除过离涵,任伯二人,无一不汗哒哒,无一不目瞪口呆,如同木柱矗立在那。   香气飘飘,皇甫熠亲自端着个大托盘,满目含笑,施施然走进屋里。   乌鸡糯米葱白粥、豆鼓蒸鱼、姜丝牛肉、鲫鱼香菇汤,还有一小盘别致的糕点,看着桌上摆好的饭菜,看着那卖相极好,堪比酒楼大厨做出的佳肴,连城先是不自觉地吞咽两口口水,跟着在桌旁坐下,拿起汤勺喝了口鲫鱼汤,立时,双眼冒星星。   不错,嗯,很不错,好喝!   真是他做的吗?   放下汤勺,她眨眨眼,语带怀疑,“真是你做的?从配料到下锅?”   皇甫熠尚未说话,郝嬷嬷就笑着道,“王妃,这可全是王爷自个做的,咱们院里的下人都可以作证呢。”活这么大岁数,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身份尊贵,样貌宛若天人般的男子,如此宠爱一个女人。   古往今来,怕也就只有这一个。   “不错,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上,我今早就多吃些。”连城看着皇甫熠点了点头,盈盈一笑,翘起嘴角道,“你该不会只会做这几道孕妇吃的菜吧?这要是天天吃下去,肯定腻得不要不要的,再有,宝宝生下后,我还有得吃吗?”她眨眨眼,再眨眨眼,看得皇甫熠一阵好笑,“放心好了,不会让你只吃这几道,也不会等你生了宝宝没得吃。”   “这就好,开动吧!”说着,连城就开始用起饭菜来,可是为嘛她吃着吃着,有道灼热的视线总看着她,许久,当她准备再盛一碗乌鸡糯米葱白粥时,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她的碗放至一旁,随之磁性低沉,带着宠溺的嗓音扬起,“你应该少食多餐,今早不能再吃了!”   满是怨念地眸光抬起,便看到男人坐在她对面,正优雅地举筷用着饭菜。   讨厌,为什么他能吃,她就不能吃?这是虐待孕妇么?   接受到她满是怨念的目光,皇甫熠漆黑明亮的眸中染上一丝笑意,却没有说什么,也没停下用饭菜的动作。   “我还想……”某女话刚一出口,就被男人好听的声音截断,“不可以。”稍顿片刻,声音的主人笑笑,又道,“我陪你一起少食多餐。”   “哼!”某女显然很不领情。   她知道孕妇要少食多餐,因为随着子宫的增大会挤压胃部,尤其是在后期更要注意,这样一来,少食多餐胃会舒服些,也有助于消化,利于营养吸收。   奈何,奈何丫的做的菜好吃啊!无形中勾 起她的馋虫,让她看到桌上的饭菜就想动筷子。   唉!命苦!   宝宝,你妈我可真命苦,有木有?   皇甫熠说到做到,吃个半饱后,放下碗筷,接过茉晴递上的绢帕,拭去嘴角根本就没有的油渍,起身朝连城伸出手,“走吧,我扶你到院里走走,然后咱们进宫去。”   “真要每顿吃那么一点吗?”连城将小手放进男人的掌心,想打个商量,“在今早的基础上,再稍微加上一点点,成吗?”说着,她还做出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皇甫熠眉眼含笑,摇了摇头,语气轻柔道,“不可以。”   “好吧!”连城宛若霜打的茄子,蔫蔫的低下头,转瞬,她不郁闷了,心道:你不给多吃,不让多吃,我可以自己偷偷做,偷偷吃,看你能怎样?   总不能一直看着我吧?   某女真相了!   皇甫熠可是打定主意,天天陪自家亲亲娘子在一起,反正他又不用每日上早朝,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做,在府里陪娘子大人养胎,等儿子出生这是他最最重要的事,旁的他不会想,也不会过问。   走到院里连城没让皇甫熠搀扶,只是让他牵着自己的小手,沿着花径慢悠悠地溜达着。   洛素罗天不亮就跑到小夫妻住的寝院门口,得到侍卫禀报,皇甫熠皱了皱眉,便吩咐那侍卫将人放进来,并吩咐郝嬷嬷给洛素罗安排住处,又叮嘱离影,绮梦务必盯好这个不安全的存在。   气人,顾连城为什么就这般气人?自己在屋里睡觉,竟让……竟然一个如谪仙般的男人下厨房,这会儿吃饱喝足,还缠着男人不放,这是做给她看,让她知道他们夫妻有多恩爱吗?   洛素罗站在一处位置比较高的凉亭中,远远望着皇甫熠牵着连城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寝院。   他们要去哪里?是进宫吗?为什么要丢下她?不行,她要跟着他们,看他们能怎么办?   拿定主意,洛素罗提起裙摆就往亭外走,伺候她的两个小丫头紧跟其后。   “你们出府为何不叫我一起?”追上皇甫熠,连城二人,洛素罗瞪着眼,理直气壮道,“顾连城白天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是她答应我的,不信你问她。”这句话她是对着皇甫熠说的。   皇甫熠漆黑的眼眸半眯,凝向她看了一会,对站在一旁的离涵道,“再去准备一辆马车。”语落,他牵着连城继续朝王府门口走。   “你不能不理我,不能对我摆脸子,你该知道,惹恼我于你的王妃没什么好处。”“你的王妃”四字,她咬音极重。   皇甫熠瞬间脸色阴沉,“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回过头,深望洛素罗一眼,他冷冷道出一句。   洛素罗心里顿感难受,他就一点不在乎她的感受吗?一点都不在乎吗?   从头上拔下一支发簪,她喊道,冲着皇甫熠的背影喊道,“说你不会对我摆脸子,说你会好好与我说话,要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看!”眼眶酸酸的,可是她不要哭,不要在他面前落泪,不要他同情,怜悯,可怜她,既然已经恨她,就深恨吧!   最起码这样他能记住她!   皇甫熠和连城双双止住脚步,齐回过头看向洛素罗,就见其手握发簪,抵在脖间动脉处,一脸决然。   “你这样的要求我觉得倒没什么,可你自个就不觉得有些太假吗?”连城眸光清透,定定地看着洛素罗,徐徐道,“熠可以给你好脸色,可以好好与你说话,可他这样做只是因为我,于你来说,是什么样的滋味,要我说明吗?”   ☆、第286章:疯子   洛素罗瞪着她,怒道,“我会生出怎样的滋味不要你管,任枫你只说你要不要答应我?”她没再看连城,而是直直地看向皇甫熠,等其作答。   他是她的任枫,是她一个人的任枫,不是什么熠亲王,也不是皇甫熠,只是她在街上遇到的那个任枫。   “好,我答应你,走吧!”皇甫熠与她目光相对,神色缓和,语气轻浅道。   洛素罗再次确认,“你真的答应我?”她的声音微颤,眼眶愈发酸涩。   皇甫熠点头,轻“嗯”一声。   他答应了,答应他不再给她摆脸子,不再冷冰冰地与她说话,为什么听到他答应,她非但不开心,反倒心痛得不行?   是了,他是因为顾连城,因为顾及他的王妃受到伤害,才应允她的要求。   皇甫熠和连城已走远,洛素罗望着他们,眼里的泪终于没能止住,潸然而下。   怕被人瞧见,她忙抬手去擦拭,然后追向她的任枫。   王府门口,皇甫熠抱连城坐上马车,推开车窗,见洛素罗带着两个丫头过来了,这才吩咐侍卫赶车,往皇宫方向而行。   他没有留意洛素罗的双眼,也没那个心思去留意。   呵呵,要他别摆冷脸,要他好好说话,这样得寸进尺的女人,他向来不屑去看,哪怕是一眼。   如若不是为身旁的她,他恨不得立刻将那该死的疯女人挫骨扬灰,让其永世不得超生。   漆黑而幽深的眼眸半眯,他眼底狠色一闪而过。   很快,稍瞬即逝。   “她其实就是个可怜的。”皇甫熠推开车窗那刻,连城被他搂在怀中坐着,有透过车窗看到洛素罗眼眶发红,似是有哭过一般,她有同情心,也有正义感,但她不是圣母,对什么人都释放那样的情怀,可是这个让她很不待见,又时刻想着伤害她的少女,她是洛公子和那位岑公子的妹妹,而她,总觉得和那兄弟俩有过什么渊源,总觉得不能对那可恶的女子太过分,唉,她这是怎么了?原则呢?一贯为人处世的原则呢?奶 奶个熊,这回看来真要做回圣母,看看能否让那坏丫头走上正途,从而成为一个纯真善良的女孩,工程巨大,且行且看吧!   要不然……她会按原计划行事,到那时,任天王老子说情,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绝不会!   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圣母,也从来不是个以德报怨之人。   “……”皇甫熠看着她,清隽的眼里染上不解。   连城下巴微抬,故作生气,“还不是因为你太妖孽,迷得人家小姑娘失了魂魄,才不依不饶想着对付我。”   “与我有何干系?样貌乃天生父母给的,娘子难不成要我每日出门都遮掩不成?”收紧臂弯,皇甫熠在某女脸儿上亲了一口,眸中露出浅淡温暖的笑意,“可怜之人必有她可恨之处,莫因一时心软而致自己陷入险境。”   可怜?他可不认为那个疯女人可怜。   “我不会的。”回男人以微笑,连城没再多言。   进宫后,夫妻二人,还有一只不受待见的跟屁虫,先去给皇帝见礼。   皇甫擎很是高兴,当即就赏赐不少好东西,并吩咐梁荣安排宫人,尽快将御赐物品送至熠亲王府。   而后,他留皇甫熠在御书房说话,连城很有眼色告退,被宫人带着往慈宁宫走。   穿过御花园途中,洛素罗紧追上,冷着脸道,“不许在我面前和他秀恩爱。”她口中的他,连城自然知道是指哪个。   微微一笑,她转向身旁与自己并肩而行,满脸嫉妒的坏丫头,“我有吗?”她挑眉,跟在引路的宫人身后,继续往慈宁宫方向走,“我们是夫妻,言行举止即便亲密些,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说不允许就不允许!”洛素罗瞪着她,脸上的嫉妒愈发明显。   连城停下脚步,认真打量她一会,方道,“你生得很美,可你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吗?你嫉妒,嫉妒我拥有幸福,而这嫉妒令貌美的你,变得极度丑陋不堪。”   “我嫉妒,我为什么要嫉妒你?你少胡说八道,我要是丑陋不堪,你呢?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洛素罗微怔片刻,嘴硬道。   “我就是我,我觉得我很好,而且啊没一处不好。”连城耸耸肩,甚是随意道,“你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变成可怜虫,变得让人瞧不起,我言尽于此,你要听就听,不想听就当我没说过。”说着,她提步前行。   洛素罗被她的话气得胸脯起伏不已。   丑陋不堪?   可怜虫?   被人瞧不起?   顾连城竟然这样说她,不要脸的践人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   洛素罗气愤难耐,冲着连城的背影,肆无忌惮地吼道,“顾连城,你就是个践人,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如果不是因为有你,任枫喜欢的人就会是我,就会是我你知道吗?都是你这个践人不好,为什么要出现在灵月?为什么不早早死掉?”她就像疯子一样在那尖声吼着,引来不少路过的宫人惊怔在花径上,一副见鬼的样子直直地看着她。   “王妃,奴才这就去替您教训那不知死活的东西!”给连城引路的小宫侍顿住脚,一脸恼怒地看向洛素罗。   连城摆摆手,笑笑道,“洛小姐的神经有些不正常,无须理会。”她可不想间接被教训,唉,咋就这么苦呢?比黄连还苦!   “顾连城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让人惩治我冒犯你这个践人!”见连城只顾着朝前走,压根不理会她,洛素罗双手叉腰,如泼妇一般再次咒骂。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要骂你尽管骂好了,让这宫中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连城边走边浅笑嫣然,漫不经心道,“我想啊,大家肯定在想,就你这种没教养,没素质,没文化的三无女子,怎么就能入得宛若谪仙般的熠亲王的眼?算了,我不说了,大家心里透亮,你要发疯就继续发疯好了,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搭戏台。”   洛素罗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没再出言谩骂。宫人们散去,她在原地发怔半晌,才朝连城走过的花径愤然追去。   事情不会就这么了了,一年时间,她有一年时间对付顾连城那个践人,同样也就有一年时间和任枫好好相处。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她不信命运会一直这么不公,不信最终的结局,是她惨败!   御书房中,皇甫擎很无奈,亦很郁闷,不明白自家小九哪根筋搭错,无论他怎样说,都不能劝服这从小疼宠到大的皇弟,好好入朝堂做事。   “你真打算就这样陪着定国在府里安胎过日子,不想好好到朝堂上帮皇兄一把?”神色郑重,皇帝大大苦口婆心,只差跪求自家小九了。   皇甫熠坐在椅上,由起初的摇头,再到小半个时辰后,依旧是摇头。   “歼佞已除,麻烦也没有了,现在我大周国富力强,远凌驾他国之上,皇兄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嗓音清润柔和,他语速如流水,徐徐道,“再说,皇兄膝下已成年的三位皇子也能帮皇兄不少忙,我吧……还是待在娘子身边,好好相妻教子,方不辜负皇兄对我的圣宠。”他说得一本正经,眼里却染上一抹促狭。   皇甫擎笑骂,“你这皮猴子,这是责怪皇兄宠你了么?还是说又想做回以前的痞子王爷?如果是前者,那我就打今日起,不再宠着你,纵着你,你呢?每天给我准时到朝堂上报到。若是后者,即便我这个做皇兄的不说什么,定国首先就不会让你好过。”小九和他终于不再有隔阂了,和他终于可以敞开心扉,自在说话了,这样的感觉真好!   “皇兄宠我,纵我我高兴啊!既然都宠了多年,纵我荒唐多年,皇兄就继续宠着,纵着吧!”皇甫熠笑着道,“如果皇兄再无旁的事我便去母后那了。”语落,他缓缓站起。   皇甫擎却抬手,着他坐回椅上,面上表情认真,缓声道,“小九……”   “皇兄要说什么直说无妨。”瞧着皇帝的脸色,皇甫熠收起笑容,表情也随之变得凝重。   “皇位本就是你的,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想着有合适的机会……”不等皇甫擎说完,皇甫熠清雅低沉的嗓音便扬起,“大周是祖上留下来的,不是你的我的,当年我那么做,是有些自己的原因,但多年过去,皇兄将大周治理得很好,而我,素来不喜权势和名利,倘若真坐上那把椅子,于我来说无疑是牵绊。皇兄很适合那把椅子,也是位有道明君,更重要的是皇兄膝下子嗣不少,想要选个接班人一点都不难,所以要禅位于我这话,皇兄以后还是莫再提及。”皇位?江山?要是他在乎这些,早些年这天下恐都已落入他囊中。   大仇已报,此生他只要岁月静好,和她一世恩爱白头。   “子嗣众多?但又有几个成器的……”小九是真不在乎那把椅子,不在乎权势和名利,否则,以他的能力,随时拿回属于他的皇位,再简单不过。皇甫擎没有忘记大周与吕齐,东旬之间那场战争,更没忘记东旬战场上出现的一支神秘力量。   收到边城送回的奏报,他第一时间就有想过那支力量的主人是哪个,是小九,一定是小九,不放心定国,所以安排自己的力量到东旬战场上相助,从那,他又想到四年多年那场与东旬之间的较量……神秘力量横空现世,宛若天兵天将,扭转大周的败局,从而保大周度过危难。 心里轻叹口气,要不是小九和定国喜好和平,东旬和吕齐多半已不复存在,更别说旁的小国,可就是这样两个有着惊世之才的人,却无心权术,只想安稳,悠闲度日,他还真是不知要再说些什么好了!   抬头,他脸上流露出一抹倦色,“老三行事冒进,又没有主见,难堪大用;老四只知眷恋花丛,荒唐度日,亦是个不成器的,至于老五,看似一声不吭,实则是个心里有事的,但他的出身实在太低,加之……罢了,不说了,再往后看看吧!”背靠椅上,他揉了揉额头,没再说下去。   皇甫熠双腿轻轻交叠,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椅子扶手,“老五不错,皇兄若是心有顾忌,不妨与皇嫂好好努力一把,生个嫡子出来。”一个人在兄弟姐妹的欺辱中,在比自己卑贱的宫人鄙夷下长大,心里若是没有怨恨,他是不信的。   五皇子,皇甫烨睿,他的侄儿,并不似表面上看着那么默不作声,碌碌无为,这样的人耐性足,城府够深,成大事指日可待。但一旦这样的人上位,曾经有欺负过他的兄弟姐妹,无形中会遭受厄运,不,话也不能这么说,那所谓的厄运,只不过是他们当初种下的因,终了结出的果罢了!   然,手足相残,血流成河,皇兄不想看到,他亦是不想目睹那一切发生。   但愿那小子能在随后的日子里,将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戾气慢慢散去。   要不然,即便再有能耐,也难以坐上庙堂之上那把高椅。   皇甫擎没有就五皇子多说什么,只是苦笑道,“你皇嫂自生下灵儿,身体一直就不怎么好,这么多年精心调养,也不见有什么起色。”说不想生嫡子,那是假的,他很期盼皇后能够怀上龙种,诞下他们的嫡子,奈何他每个月没少到栖凤宫安寝,却始终不见皇后的肚子有动静,想想就心里发苦。   “让太医们好好瞧瞧。”皇甫熠宽慰。   “一直瞧着呢!”也不知想到什么,皇甫擎脸上忽然浮开一丝笑,“要不让定国再给你皇嫂好好看看。”   皇甫熠颔首,“这事成,不过皇兄可别抱太大的希望。”   “……”皇甫擎与他四目相对,眼里流露出不解。   “她缺失的记忆至今没有一丝恢复的征兆,医术恐怕与之前根本没法比。”皇甫熠眸光黯然,起身道,“皇兄忙吧,我去看看太后和姑母。”   皇甫擎自御案后站起,“我随你一起过去吧,顺便给母后请安。”   皇甫熠指着御案上的一堆奏折,挑眉笑道,“皇兄这是准备偷懒了?”   “混小子,你不都说了,现如今国泰民安,那些折子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晚点批阅不打紧!”拍拍他的肩膀,皇甫擎笑嗔一句。   知道连城和皇甫熠今日要进宫,皇后,以及平阳长公主早早就到太后宫里,三人边说笑,边等一对新人到来。   往事已矣,太后和长公主在目睹那日的血染一幕后,心中的郁结逐渐消散,人一下子看着明朗不少。   洛素罗追上连城,不管不顾跟着走进慈宁宫,但她没向任何一人行礼。   “给熠王妃和洛小姐看座。”连城与太后,皇后,长公主见礼后,太后看都没看洛素罗一眼,直接招呼宫女搬来两把椅子,伺候连城落座,至于给洛素罗看座,完全是顾及某女安危,方不得不为之。   宫里几位大老板皆已知晓洛素罗对连城做了什么,但就像皇甫熠和其他关心连城安危的人一样,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   杀一个人,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去,于几位大老板来说实在是件很容易的事,然,洛素罗死,就意味着连城跟着死,他们知道这个根结所在,所以非但不能对洛素罗动手,更是不能惹恼这个害人精。   基于此,太后忍,皇后忍,长公主亦忍,忍着心中的怒气,全然将洛素罗当做空气,谁都不曾看她一眼。   而洛素罗亦没看他们,她端坐在椅上,臻首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腹中孩子可好?”太后面目慈祥,笑问连城。   “回太后,好着呢!”连城莞尔一笑,眨眨明眸,望向太后,皇后,长公主,一脸歉然道,“因为有身子,我也没能时常进宫给太后,母后,长公主请安,着实不应该。”   太后笑笑,“这有什么?你可是咱们小九放在心尖上的人儿,只要你和腹中的孩子好好的,哀家和长公主,还有皇后就很开心了!”   “母后说的是。”皇后笑容端庄,望着太后说了句。   长公主虽没有说话,但眉眼含着浅笑,朝太后点了点头。   连城脸上一红,顿感羞涩。   瞧她这可人疼的小模样,太后三人不由笑出声,长公主语气温和,道,“你的事我近来听到不少,你很好,比我当年的行事作风还要潇洒,莫因为我们是长辈,就心生拘束,随意些,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这样再好不过。”如果当年她能向这小丫头一样,敢爱敢恨,拿得起放的下,那么也就不会在一方小院中自我封闭多年。   “姑母是女中豪杰,我比不上的。”连城很是欣赏长公主,嗯,除过感情,她觉得在这以夫为天的皇权时代,长公主这样的奇女子真真难能可贵。   与兄长领兵作战,不畏严寒酷暑,不惧风雨雷电,随在行军队伍中,击外敌,平叛乱,丝毫不输于男儿,值得她点赞,而且双赞,棒棒哒!   “母后和姑母都在这说什么呢?朕和小九在殿门口就听到笑声了呢!”经长公主那么一说,连城也不矫情了,放开性子与太后三人说笑起来,她是个机灵的,知道什么话能逗太后和长公主这样的老人儿开心,因此,当皇甫擎和皇甫熠二人走到慈宁宫门口时,便听到内殿中传出太后和长公主欢畅的笑声,这样的笑声于两位老人家来说,多少年都不曾有过了,于是乎,皇甫擎前脚一踏进内殿,就眼里含笑,扬声问。   太后和长公主隔几坐在榻上,看到他和皇甫熠一前一后进来,目中笑意顿时更为浓郁,手指连城,乐呵呵道,“还不是定国这丫头,给哀家和你姑母,皇后三人讲了好几个笑话,一个比一个好笑,哀家就是想忍也忍不住,这丫头真是个精怪,小九可要好好地疼惜,要不然,哀家和你姑母准不放过你这皮猴子!”说到后面,太后含着笑意的目光已从皇帝身上、挪至某个正宠溺看向自家娘子的男人身上。   “母后放心,孩儿自会疼惜连城的。”视线与太后对上,皇甫熠语气柔和而轻缓道。   兄弟俩与太后,长公主见过礼,就在宫女搬来的椅上坐下,一家人又热热闹闹地说了好一会话,直至皇甫擎看向皇甫熠,给其递眼色,皇甫熠会意,起身瞥洛素罗一眼,对连城道,“皇嫂身体近来不适,你就在母后这顺便给瞧瞧,看看是不是之前的旧疾发了。”连城眨眨眼,心想这厮之言到底是何意,却不成想没等她出声,男人淡淡丢给洛素罗一句,便径直走出内殿。   更为奇怪的是,殿中伺候的宫人,同时间被皇帝挥退。   这是毛意思?   某女眨巴着明亮的美眸,望着皇帝大大,又望向皇后。   发现皇后虽掩饰得很好,但眉眼间亦染着一丝不解。   太后和长公主这俩老人精,却看不出有丁点表情变化。   二人坐在榻上,端着茶盏不约而同轻品着,谁都没有说话。   “定国,你不用感到疑惑,是朕示意小九这么说的。”接收到连城疑惑的目光,皇甫擎淡笑道,“你医术不错,去给皇后好好把把脉,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致她多年不能受孕。”原来是这样,连城瞬间明了,可是她记忆缺失,就脑中目前对中医知识的了解,堪当此大任吗?   ☆、第287章:担心   起身,她唇角动了动,嗫嚅道,“父皇,我……我脑袋忘了好些……”她话没说完,皇甫擎就道,“去吧,父皇信你,你母后也信你。”诚恳,信任的目光,以及真诚的语气,彻底打消连城的顾虑。   太后这时也温声道,“哀家和你姑母对你的医术同样有信心,丫头好好给你母后把把脉,这样不定还能让我大周避免一场腥风血雨呢!”   “成,我这就给母后瞧瞧。”连城盈盈一笑,走到皇后面前,“母后,咱们坐到桌边吧,也好我为你把脉。”皇后神色明显有些激动,嫡子,这么多年了,皇上始终想着和她生下一个嫡子,好继承大统,她就知道,就知道他心里有她,一直都有她的,即便后宫有再多个皇子,他还是想要他们的皇儿。   慈宁宫外,皇甫熠负手而立,遥望天际上漂浮的云彩,薄唇微抿,没有与洛素罗说一句话。   “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看天上那几片云吗?”被他唤出殿外,她心里好开心,心知这里面肯定有原因,但她不想去想,只想着可以和他单独相处,可以好好看着他,可以和她说几句心里话,整个人就高兴的不得了。   皇甫熠收回视线,侧转身,洛素罗见他搭理自己,登时心里一喜,与皇甫熠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极黑极深,目光清冽而锐利,令她心头禁不住一凛,“你……你这么看着我作甚?难道你忘记进宫前答应我的吗?”错开皇甫熠的视线,她颤声问。   “本王可以直接告诉你,如若不是顾及本王王妃的安危,你早已被本王挫骨扬灰!”皇甫熠声音不大,而且轻轻淡淡,但却迫人得紧。   洛素罗脸色发白,惊愕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你早想将我挫骨扬灰?”她身形微晃,脚下一个不稳,连着退后两步。   胸口好痛,心在发寒,那寒意从指尖,缓缓渗透到身体深处,她想张嘴说些什么,奈何……奈何发不出声。   “知道么?十多年前,本王外祖一门,还有本王的母妃,以及本王的胞兄都死在你父亲的阴谋下,多年来,本王心里一直记着这笔血海深仇,现如今虽然大仇得报,但并不代表本王会对你这个仇人之女另眼相看。你得感谢本王,感谢本王并没有因你有个罪恶滔天的父亲,从而迁怒于你。”皇甫熠似是没看到洛素罗的神色变化,语气冷凛,“识相的话,本王自然会兑现今早的承诺,要不然……”   洛素罗缓过气,通体寒意散去,不等他道出后话,抢先道,“要不然会怎样?会一掌劈了我,还是立时立刻将我挫骨扬灰?”唇角挂着讥嘲的笑,她语声娇俏道,“你敢吗?告诉我,你敢吗?”威胁她,他竟敢威胁她,难道他忘记顾连城的命和她系在一起吗?   “你……”皇甫熠俊脸冷沉,负在身后的双手紧了又紧,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真会一掌劈了眼前这恶毒的女人。   洛素罗眼神挑衅,不疾不徐道,“我怎样?你说啊,我听着呢!”半晌,皇甫熠都不说话,她盯着他,眸中逐渐染上柔情,但转瞬又消散全无,“任枫,我喜欢你,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说着,银铃般的笑声自她唇中发出。   看到他拿她没辙,真是高兴啊!   恨吧!再恨,一年内也拿她没辙,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收住,洛素罗走到数步外的花丛旁,微仰头,心中大笑而起。   慢慢的,她眼里渐生水光,只觉心在碎裂,痛,好痛,他怎就不明白她的心?不知她的情?   “定国……”连城为皇后诊脉好大一会功夫,都不见说一句话,而且眉儿慢慢蹙到一起,皇甫擎见状,心里不免生出些许焦急,“你母后的身体真不适合受孕么?”他是想要嫡子,因为一旦有嫡子,正如太后所言,不定能免一场腥风血雨,可皇后要真是无法怀上,他不放弃也得放弃,同时得好好考虑储君人选。   唉!倘若小九接受他的提议,那他这会也就不用多加纠结。   连城收回手,没有看皇甫擎,而是问皇后,“母后可曾落过胎?”她问的认真,皇后静默片刻,朝她点点头,“没怀灵儿之前,我曾有过身 孕,但……但没过三个月那孩子就掉了!”想起往事,皇后不由神伤。   “母后自来葵水至今,周期一直不定,且伴有腹痛可对?”连城表情浅淡,语气轻柔,又问了句。   皇后“嗯”了声,道,“不过我一直有服用汤药调理身体,可效果却不怎么好。”葵水来时,腹痛的毛病时好,时复发,她也是被这不争气的身体累够了!   闻言,连城基本断定皇后多年不孕,是输卵管堵塞之故。   至于怀上皇甫灵,以及之前落下的那个皇嗣,多半因为服用汤药调理偶得喜。   然,那个落胎,对她身体造成的伤害,及葵水期间腹痛,这样的病症,中医疗理不仅慢,且见效微弱。   久而久之,造成输卵管近乎全堵塞。   此种病症放在现代,治愈率高先不说,就是患者也不怎么遭罪——微创手术。   可在这古代,她没有那高科技仪器,就如同巧妇无米之炊。   沉默良久,连城徐徐道,“母后多年不孕,是湿热下注所致,太医院开的药有,山药、玉竹、虫草……”皇甫擎与她视线相对,听她一字一句叙说着,“这些药物配合治疗虽有效,但效用慢,还不怎么明显,亦容易复发,从而很难受孕。”   某女汗哒哒,她其实对妇科不怎么懂得,却因为前世书看得杂,加之过目不忘,令她比一般人知晓得多,继而在这派上了用场。   “那要怎么办?”皇甫擎问。   太后和长公主坐在榻上,没有插一句话。   “服用汤药消散经脉郁结,补气养血……”连城食指轻扣桌面,道,“存在弊端,可要是终止用药,就等于无法医治母后的病症。”   皇甫擎一听她这么说,当时下眼神黯然,久久没再说话。   殿内静寂一片,几位大老板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尤其是皇后,只见其眼角湿润,唇边漾开一抹凄苦的笑。   再无机会孕育,她再无机会孕育,为他诞下皇儿。   “我可以治愈母后的病,很快就能治愈。”灵力,她有灵力在身,治愈皇后之疾,那简直就不是个事。   灵力的效用,以及用过的后果,连城在看过记事本上的内容后都知晓。   那是她写的,她自然相信,嗯,确信无疑。   用灵力,会失忆,会遗忘一些事,就是不知她等会会遗忘什么?   没事没事,她现在可是天天写日记呢,好通过这样的方式,防止某日她又情感大爆发,动用灵力救人,进而再丧失记忆。   “你能治愈你母后的病?”皇甫擎心中一喜,有些不确定地问。   “嗯。”连城微笑着点头,“我有灵力啊!”   皇甫擎微怔片刻,眼中露出犹豫,“这……这小九恐怕不会答应……”能这么说,是因为他想到皇甫熠曾对他提起过连城失忆的原因。   为给皇后治病,致眼前的小丫头再度失忆,小九能接受这个打击么?   “没事的,我只用一点点灵力。”连城无所谓地笑笑。   她从皇帝言中之意,明了对方定是知晓些什么,要不然不会说出那么一句。   皇甫擎摇头,长时间没有说话。太后和长公主就不解,很是不解皇甫擎之言。   皇后亦是。   再三思量过后,皇甫擎朝内殿门口道,“梁荣。”梁荣躬身走进,“老奴在。”   “去唤熠亲王进来。”皇甫擎吩咐道。   “是。”梁荣应声而去。   皇甫熠只觉洛素罗这个疯女人不正常,喜欢他?她喜欢他什么?灵月之行,他易容走动,对她更是没给什么好脸色,就是说话也没两句,单单这样,便喜欢上他,十足疯子行径。   在某人的意识中,可没想过是自己无形中散发出的魅力,吸引住一个女孩子的目光,进而令其深深为之着迷。   “熠亲王,皇上有请您进去。”梁荣走出慈宁宫,一看到皇甫熠就上前行礼道。   修眉微锁,皇甫熠短暂静默,颔首道,“本王知道了。”梁荣没有跟他返回,而是站在原地,留意着洛素罗这个祸害。   步入内殿,没等他开口,皇甫擎就先道出连城要用灵力,帮助皇后医治病症一事。   “熠,没事的,我只用一点灵力,你不用担心的。”皇甫熠修眉紧锁,久不说话,连城看着他,禁不住道,“母后的病只有我能治愈,也只有那一个法子可行。”   皇甫熠依旧不语。   她是要再次遗忘他,遗忘他们之间的点滴么?之前的记忆已经缺失,如果……如果下一刻过后,她又不记得他,他该怎么办?   被她遗忘在记忆之外,要说心里不苦那是假的,可他不答应的话,皇嫂和皇兄便生不出嫡子,没有嫡子,大周……   “我们都已经成婚了,即便我不小心忘了你,你也可以让我再度喜欢上你啊,这样踌躇可不是你的作风。”连城好听的嗓音扬起,笑嗔道,“孩子还在我腹中装着呢,难不成你怕我甩了你,和旁的男人跑路吗?”她言语打趣,奈何皇甫熠依旧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清隽的黑眸里染着一丝浅淡的忧伤。   “算了,不管你允不允,帮母后医病我势在必行。”说着,连城将目光从他身上挪离,落到皇后身上,“母后,让宫女进来伺候您准备下。”   皇后应声,起身向皇帝,太后和长公主行礼。   “去偏殿吧,那儿打扫得很干净,一应物品俱全!”太后笑容温和,看着皇后道出一句。   “谢母后!”皇后原本是要回栖凤宫的,毕竟在这万一有个什么需要,怕弄得人仰马翻,扰到太后和长公主,却没想到太后会那么说,顿觉心里温暖得紧。   皇甫熠抿了抿唇,见连城随在皇后身后即将走出内殿,忙快走两步追上人儿,“不管你忘我多少次,我都会让你再度喜欢上我!”握住她的小手,清隽的眼里溢满柔情。   “别担心,我有种感觉,这次应该不会忘记你。”朝他挤挤眼,连城莞尔一笑,“你就在这等着,我一会就回来。”   进入偏殿,皇后在在宫女服侍下做好准备工作,而后到榻上平躺好。   “母后您全身放松,慢慢合上眼,什么都别想,一会会就好的。”连城微笑着看向皇后,“一月后不定就能传出喜讯呢!”   皇后闻言,脸上不由一热,“有那么快吗?母后真能再次怀上么?”她轻声问。   “能,一定能!”皇帝也就四十多岁,正事男人的黄金年华,而眼前这位母仪天下的女人,比皇帝还要小那么几岁,不过,若是怀上龙嗣,也算是大龄产妇了,但是有整个太医院为皇后服务,还有她在呢,皇后生产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某女禁不住垂眸看自己的腹部。   要是……要是她生产时遇到难产可怎么办?没事,她可是穿越女主,应该,哦,不对,是绝不会那么倒霉催的,再者,杜伯父在她未失忆前的指点下,有精心钻研那些个小手术嘛,虽说没在人体上实施过,但那些被他做过手术的小动物,好像活着的还不少呢!   身体一阵发寒,小白鼠,她不要做小白鼠啦!她要好好做孕妇操,等预产期到时,顺顺利利诞下小宝宝。   收起思绪,见皇后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已经闭阖上双眼,连城伸出右手,慢慢催动灵力,就见掌心袅袅升起轻柔的莹白光点来,那些光点宛若星子闪烁,却一点都不刺眼。   她将掌心贴到皇后腹部,神情专注,唇儿微抿,整个人似是一瞬间与世隔绝一般。   皇后感到有股温暖而惬意的暖流,正在滋润着她的腹部,随之那暖流传至她四肢百骸,舒服极了。   忽然,她睁开眼,脸上晕出不正常的红。   “母后,是不是葵水来了?”连城这时已收手,唇角挂着浅笑,站在榻前笑望向皇后。   她虽是问,但语气却再肯定不过。   皇后尴尬地点点头。   “以后的周期都会正常吗?”她也知道但凡葵水周期正常,于妇人来说,孕育子嗣自然容易些。   “嗯。”连城笑着点头,问,“腹部不痛吧?”皇后自榻上起身,摇头,“不痛。这个月的葵水都过去好几天了,太医每日到栖凤宫问脉,说的话月月一样,要我放松心情,要我别担心,可是每到葵水而至,腹痛的感觉就没消减过。”挽住皇后的臂弯,两人走出偏殿。   “奴婢谢谢熠王妃!”蓝鸢一人在偏殿外侯着,一看到连城和皇后,便跪地磕头。   她是皇后的心腹,刚服侍主子做准备时,已然知晓偏殿中将会发生什么,她很激动,主子自此以后,葵水不仅会正常,而且不再受腹痛折磨,最最重要的是,主子可以怀上龙嗣,可以为皇上诞下嫡皇子。   连城绣眉微拧,“你谢我什么?我只是陪母后在偏殿歇息片刻,并没有做什么啊!”语落,也不管蓝鸢脸上是何表情,她和皇后已走远。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皇甫熠的心一直惴惴不安,因为连城和皇后回到内殿,神色间看起来尤为疲倦,一句话都没说。   从皇后脸上的表情,他看出她的身体已经没事,也就是说他的小女人已用过灵力。   忘记他了么?单单忘了他么?小女人望向皇上,皇后,还有太后,长公主的眼神是熟悉的,唯独没看他,没对他流露出一丝情感。   “我好困哦!”小声嘟囔一句,某女斜靠在男人肩上。   皇甫熠伸出长臂,在半空中停留片刻,方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见连城没反应,他的心稍加安稳,“连城……”轻唤,他试探着轻唤。   连城阖着眼,“在叫我吗?”浅声问。   “知道我是谁吗?”皇甫熠挑起她的下巴,嗓音清润温柔,“睁开眼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你是谁?”连城缓缓睁开眼,“是我老公啊,我又不傻,干嘛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丫的,该不会以为她真忘了他吧?说来这次用灵力也怪,记忆没有丝毫缺失,但在用过灵力后,她好困,只想美美睡一觉。   是因为腹中有宝宝吗?   也是,怀着宝宝本就容易犯困,今个又动用灵力,没削减记忆,精气神损耗些是自然的。   皇甫熠还是不放心,清隽的眼眸锁在她的脸儿上,又问,“那昨个是什么日子?”   “昨个我们大婚,今个我们进宫来给几位大老板请安,嗯,我顺便出手治好了皇后的输卵管堵塞之症。”丢给他一个白眼,某女重新闭上眼,嘟囔道,“好困,别扰我。都说了我不会有事,做什么不信?我记着你呢,没忘……”话没说完,均匀的呼吸声已自她唇中传出。   皇甫熠笑了,傻傻的笑了!抱小女人坐进怀里,让她贴着自己的胸膛而眠,他收紧臂弯,眸光如水温柔,喃喃道,“没忘就好,没忘就好……”他不知,某女和皇后返回内殿,之所以没搭理他,只是因为想逗逗他,咳咳咳……也算是恶作剧,整蛊他吧!   不过,某女困乏,这会儿已将那码子事忘到爪瓦国去了。   晃眼五日而过,期间连城自然有和皇甫熠回门,但她没在侯府多留,于当日便返回王府,因为她还有事要做。   “西苑那道花墙可按我的吩咐推了?”这日用过早膳,皇甫熠牵着连城的小手在院里三步,连城眨眨眼问。   十八个,十八个美女,皇帝也真舍得,数年就赐十八位美女进熠亲王府,让某人享尽齐人之福。   奈何某人没那个心思,将娇俏的女儿家全关在西苑,一关就是数年。   大好青春啊,就这样被岁月无情地掳走了!她发自心底为那些个女子感到可惜。   对,就是可惜,但可惜过后,就是庆幸,庆幸那些女子没有成为某人的床 伴。   从而完完整整地属于她一人。这可是某人自己说的,新婚夜亲口对她说——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我亦是,无论身心!   “推了。”皇甫熠俊脸表情有些不好,“为什么不把她们直接打发出府?”一群不知所谓的女人,关她们在西苑养着,眼不见心不烦,这把花墙去掉,放她们出来,还不定会生出什么事。   连城手指前面的凉亭,笑着道,“走,到那儿坐会。”打发出府是很容易,但那些都是皇帝赏赐的女人,他们倒是不会担什么罪责,但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被家族寄予厚望,终返回故里的女子,会落得怎样的境地,而他们又会被坊间传出什么闲话,不用深想,都能猜到。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起来还真是罪过。   她从不伤及无辜,这是她的处事原则,是她两世的处事原则。   给那些女子一条活路,嗯,说出路好一些,于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她们可是皇上赐你的,虽然你不承认,也没有受用她们,但坊间的百姓,以及她们的家人可不知道这点。”在亭中坐下,连城臻首低垂,玩着皇甫熠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嗓音宛若清泉石上流,“一旦打发她们出去,你说她们可还有活路?即便回到故里,又有哪个敢娶皇上,王爷不要的女人?没人娶,被家人嫌弃,等着她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第288章:挨打   皇甫熠不以为意道,“那干咱们什么事?如果她们的家人当初没生攀龙附凤的心思,她们又如何会落到那样的处境。”   “你忘记她们是选秀进宫的?”连城轻笑,抬头,就撞进皇甫熠漆黑明亮,略带些恼怒的眼睛里,“是你们皇家害得人家姑娘好不,你若有能耐,进宫请皇上,太后做主,以后别再选秀了!”   “就照你说的办。”闻言,皇甫熠爽快应声。   “呃……”连城嘴巴微张,诧异地睁大眼,“你不是开玩笑?当真要进宫与皇上,太后说取消选秀?”   皇甫熠捏捏她的俏鼻,唇角一勾,慢慢笑了,“这有什么可开玩笑的,我想皇兄也不喜欢那什么选秀。”稍顿片刻,他修眉微蹙,“但太后那就不好说了,不过,我会竭力说服。”   连城眉眼弯弯,笑如明月,“真要能取消选秀,也是一件好事……我给你说啊,其实有那么一个国家,是遵行一夫一妻制的,在那里,男人和女人都可以出外工作,地位平等……”她说的很多,皇甫熠听得也很认真,“真有那样的地方?”   “有啊!”连城微笑点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夹个第三者,甚至更多的人,不仅让彼此间感情乱套,甚至会生出接二连三的事端。”   男人悟性极高,接话道,“就像后宫争斗。”   连城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接着打个响指道,“没错,就像宫斗,宅斗一般,所以啊,我爹就只有我娘一个女人,而我母皇也只有我君父一个男人,还有我们,只有彼此,你觉得这样是不是更幸福一些?”   某只被腹黑女不经意地洗脑了,却丝毫不自知,只见他神色认真,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只有两个人的感情才是最幸福的。”   “好了,既然你也认同我说的话,那就给我记牢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皇甫熠截断,“记牢什么?”他明知故问,逗女人玩呢!   挑起他的下巴,连城眨着明眸,勾起唇角,痞痞道,“爷……您说呢?”她的俏皮样,立时引得男人心痒痒,于是乎,下一刻,红唇就被男人覆上。   热烈而缠 绵的吻结束后,皇甫熠嗓音低哑,眸中情意流转,一字一句道,“我从来没想过要第二个女人,从不曾想过!自成年,我就告诉自己,一旦认定,就是一生一世,绝不反悔!”   连城脸上微红,心里甜如蜜,“好啦,我知道了,别这么看着我,怪让人难为情的。”错开目光,她握着粉拳轻捶男人一拳。   皇甫熠低笑,一把握住她的手儿,“听你的,我不说了就是。”   二人相依,连城将头枕在他的肩上,道,“我这几天会让魅她们留意那些女子的动静,看看她们都藏着怎样的心思,然后我会做出一番计较,继而给她们寻个出路。”   “这么辛苦做什么?”皇甫熠心疼道,“若是担心她们出府受罪,干脆将人打发到城外庄子上去,养她们一辈子就是。”   连城不赞成,“她们可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这样于她们来说未免有些残忍,我呢,是这样想的……”   闻言,皇甫熠黑眸闪动,过了好一会,颔首道,“成,就照你说的办,倘若有不识趣的,咱们也就不用管她的死活了!”   连城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别太累。”皇甫熠语气轻柔,轻抚着她脑后的秀发,“我会安排府里的侍卫从旁协助你。”   摆摆手,连城盈盈笑道,“用不着,我也是闷得慌,就当逗乐好了!”   “真拿你没办法。”皇甫熠眸光宠溺,嗓音清润温柔。   连城的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忽然问,“这几天那丫头怎么不见出现?”自回宫那日后,洛素罗就变得异常安静,既不往连城身边凑,也不在院里走动,似是不存在一般。   “离涵有向我禀报,整日都在屋里待着呢!”皇甫熠淡淡道。   院里不见人,也就只有在屋里呆着,连城心里一番思量,玩着皇甫熠的手指又道,“你那日是不是对她说什么了?”   皇甫熠微怔片刻,眼底露出一抹凛色,但转瞬即逝,“我能对她说什么?只要她这一年内不作怪,我不会拿她怎样。”   “有时候我觉得吧,她就是个被惯坏的孩子,只要好好加以引导,总会变好的。”   “你比她大不了多少。”   “我和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不也是被岳父岳母疼宠大的。”   “我认输。”丫的嘴巴太能说,她招架不住。   皇甫熠低笑两声,“我说的是事实,你自然无力反驳。其实你想想,三妹比她还小一些呢,可三妹却是个懂事的。”   连城叹口气,“那是因为我们经历太多,也正是那些惨痛的经历,让我们姐弟三人心性过早成熟了起来。”   皇甫熠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温柔而怜惜,“要是我早些认识你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便能及时出现,救你们一家人。”   “说什么傻话呢,那种事谁能预料到什么时候发生?”早些认识,救下的人未必就是她。   “……”皇甫熠静默,没有说话。   西苑这两日炸开锅了。   什么?花墙被推了!   什么?可以随意走出西苑!   什么?后花园也可以涉足!   众美女不淡定了,而且很不淡定。这些都是真的吗?她们没听错吧?   白痴,她们不是白痴,即便听错,眼睛却是看得真切。   那道圈着她们的花墙真的一夜间没有了,可是就算这样,也没哪个敢大白天走出西苑一步。   “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木美女在一众美女中人缘最好,这不,今个用过午膳,大家伙都没有在屋里歇息的意思,陆续都聚到她屋里,你一言我一语就那道消失的花墙,道出各自的疑惑,顺便想听听姐妹们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姓薛的美女话一出口,不见诸位姐妹言语,又道,“难不成是王妃在试探咱们,看咱们有无勾 搭王爷的心思,然后再决定怎样安置咱们大家伙?”   薛美女真相了!   连城的心思,她倒还真是猜中些许。   “试探又能怎样?咱们可都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女人,王妃就算再厉害,也不能不顾皇上的旨意,做个妒妇吧?”于美女眉儿微挑,嘴角挂着妩媚的笑容道,“就凭咱们姐妹的姿色,王爷一准见着便喜欢上了也说不定。”   “姿色?”木美女瞥其一眼,凉凉道,“于妹妹,不是我说你,论姿色你觉得可与王妃做比吗?再者,咱们中大都已近双十,谈姿色不觉得好笑吗?”   于美女撇撇嘴,不服气道,“王妃绝色,咱们也只是这两日听说的,有哪个真正见过了?还有双十怎么了?咱们到现在可都是清白身子呢,哪个不是依旧娇嫩得跟朵花儿一样。”   “娇嫩?是你娇嫩,还是我娇嫩,亦或是众姐妹娇嫩?”木美女翻翻白眼,继续打击于美女,“花儿要娇嫩,是需要阳光和雨露的,你有吗?你们又有吗?可有阳光照到你你你身上,可有雨露滋润过你你你……”抬起手,她随意地在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接着嘴角掀起一抹嘲弄的笑,道,“要想安稳过活,就收起你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我是没什么心思的,现如今花墙没了,那咱们真能走出西苑,到花园中逛吗?”略显怯弱的嗓音自一众美女中发出,木美女朝声源瞥了眼,淡淡道,“有谁不让你去逛吗?”   那位美女摇头。   “那不就结了。”木美女收回目光,磕着瓜子道。   就在这时,有道清脆,带着娇羞的嗓音响起,“我昨个傍晚有偷偷到花园中去逛,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不等众美女出声相问,她迫不及待地便道出答案,“我好像看到王爷了,虽然只是个背影,但那身形颀长,浑身散发出的尊贵清逸之气,就让人不由得……”   “苏巧儿你就别发 春了!”于美女瞥那叫苏巧儿的美女一眼,讥讽道,“王爷样貌俊美,咱们大家伙虽没见过,可都有听说过的,这点用不着你来道明,而你,长得仅算得上清秀,就算王爷有日要咱们姐妹服侍,也轮不到你头上,所以你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为好,免得到时承受不住打击……”   “于凤你不损人能死啊!”见苏巧儿眼眶发红,咬着唇一脸委屈地说不出话,木美女将手里的瓜子“啪”地扔到盘中,冷盯向于美女,挖苦道,“就你生得美,怎不见被宫里留下牌子做主子娘娘?”   于凤气恼,起身手指木美女,“木娇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挖苦我,你说你凭什么挖苦我?”   “我有吗?有挖苦你吗?”木娇很不雅地耸耸肩,望着众姐妹,问,“姐妹们有听到我挖苦于妹妹吗?”众美女不约而同摇头,平日里她们可没少被于凤言语取笑,明明同等身份,却总是把自己放在他人之上,哼,不就仗着姿色妍丽些吗?有必要瞧不起人么。   “好……很好……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今个我就把话撂这了,你们最好别后悔!”只要得到王爷垂青,看她们哪个还敢在她面前放肆!   木娇嘴里发出一阵娇笑,“你该不会想说,等哪ri你在王爷那得了脸面,被抬举成暖床侍妾,嗯,也有可能是侧妃,到时就给我们姐妹颜色瞧,是不是啊?”于凤心思被揭穿,脸上顿时通红一片。   “让我告诉你吧,就你那人品,没戏,所以还是别痴心妄想得好!”于凤狠狠瞪木娇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木娇又是一阵娇笑,冲着她的背影轻飘飘地吐出一句。   屋里众美女听她这么说,倒也没将于凤丢下的狠话放在心上。   “姐妹们都散了吧,我想静待一会。”木娇摆摆手,揉着额头道,“花墙没了,想去花园走动尽管去好了,不过千万别做出惹人厌的事出来。”她只是好意提醒一句,至于诸姐妹要不要听,可就不是她能操心得了。   主院里,连城侧躺在榻上,听着魅禀报西苑的情况。   “木娇?”待魅语落,她咀嚼着这个名字,眼里染上一丝兴味,“这倒是个有意思的,挺合我的脾气。”   魅站在一旁没有接话,就听自家主子又道,“那位姓薛的女子也是个聪明的,看来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就那个于凤对王爷有那些个想法。”言语到这,某女眼珠子一转,勾勾手指,招呼魅靠近,“你过来些,我有事吩咐你办。”   待魅听完她交代的内容,当机面露难色,有些迟疑道,“太女,这……这不太好吧!”   “没事,安啦,绝对没事!”连城眸光狡黠,笑着连连摆手。   魅却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太女,要是太女夫知道是你在算计他,会和你生出隔阂的。”这么说,她是想连城收回成命。   熟料,某女嘴角弯起,全然不在意地笑道,“你就放心吧,他不会因这点事和我置气,再说,我也没让你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对吧?”她在做好事,对,她只是在做好事,让那位有想法的于美女早些认清事实,好过到时费尽心思算计,丢掉一条小命。   “魅遵命。”主子意已定,她唯有遵命。   罢了,太女夫那么宠主子,就算事情暴 露,怕也是舍不得凶主子一句。   “魅啊……”盯着魅美丽清冷的脸儿,连城眨眨眼,有些俏皮地小小声道,“我现在是熠亲王妃,不是什么太女哦,记着了,以后唤我王妃,唤我家亲爱的王爷,千万千万别再称呼我的那个他为太女夫!”魅懵懂,不知自家主子为嘛这么这么着重、对她强调称呼问题,太女的夫君是太女夫没错啊?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连城抚着额头,长叹口气,很是无奈道,“魅啊,这里是大周不是灵月,明白否?”称呼他为太女夫是没错,可是……可是她怎么就觉得很委屈那丫的呢?灵月是男尊女贵,可作为女皇,太女的男人,感觉还是有那么点点……算了,不想了,他对那个太女夫的称呼好像也没什么想法,那她还在这庸人自扰干嘛?   魅却道,“魅明白了,在这里,要唤太女王妃,唤熠亲王为王爷,等咱们回到灵月,称呼再换回去。”说到这,她拱手,“不知王妃还有什么吩咐?”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连城先是一怔,方恍然道,“没了,我没什么吩咐了,你就把我刚刚交代的事做好,出去时给我把绮梦唤进来。”   “是。”魅恭敬应声,退离而去。   绮梦推门进来时,就看到自家王妃很没形象地趴在几上,食指扣击几面,勾唇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心情看起来极好。   “王妃,您叫我。”行礼后,绮梦站在一旁,静候某女吩咐。   抬头,连城瞅着她看了好一会,微笑道,“我给你那几张纸上画的动作,可都学会了?”   绮梦答,“回王妃,都会了。”好奇怪的动作,说是舞蹈又不是舞蹈,奇奇怪怪,但整套下来,伴着嘴里的口令,离影说看着还蛮好看的,嗯,最重要的是,那一套动作下来,整个人会觉得周身舒畅不少。   “口令也都会了?”连城笑着又问。   绮梦点头,有些疑惑道,“王妃,你让我学会那些动作做什么啊?”   “过两ri你就会知道。”连城神秘一笑,轻语道,“你可以出去了,唤离影进来。”   “是。”绮梦离开没多久,离影就进来了,“王妃,你让我到制衣坊做的那些衣物,明日就会送到王府。”   连城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办事利落我喜欢!”离影闻言,抱臂后退一步,怕怕道,“王妃可千万别喜欢我。”   “……”某女不解,美眸眨啊眨。   离影一本正经道,“王爷很冷,很强大,我不想被冻成冰块!”彻底放下了,灵月之行后,她彻底放下了那丝埋在心底深处的情愫,这样的感觉真好。   “离影。”单手托着下巴,连城眨巴着明亮的眼眸,凝向离影道,“你可以出师了!”她说得正经,脸上表情亦正经得很,这样的她,倏地就逗得离影“扑哧”笑出声,“和王妃比,我的段数还低着呢!”说着,她收起脸上的笑容,上前一步,看着连城认真道,“王妃……”   “嗯?有事?”连城神色缓和,眼里露出笑意,与她四目相对。   离影道,“能认识王妃,能服侍王妃,我感到很高兴。”连城没有说话,她在思量离影说这话是嘛意思,就听眼前这样貌俏丽,眉眼间带了丝英气的女子又道,“王爷喜欢王妃,一定会待王妃好的,离影祝福王妃和王爷永远幸福!”   “哦!”连城笑靥如花,“你的祝福我收下了,好了,去忙吧!”目送离影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某女小声嘀咕,“莫名其妙,为嘛突然对我送上祝福?”任她想破脑袋,恐怕也想不到离影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对自己曾经悸动的女儿 心,做出一个最终的交代罢了!   阳光西斜,透窗而入,金色的光芒洒在书案上,皇甫熠神态慵懒,背靠在椅上,以审视的目光直直地打量着一个人。   良久,他薄唇微启,淡淡道,“你确定能给她幸福?”   耶律琛端坐在一旁的椅上,对,皇甫熠打量的那个人,就是东旬一国之君耶律琛,只见他神色郑重,语气肯定道,“我能!”   “你后宫中的女人和孩子怎么办?”皇甫熠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离影心性单纯,我不想置她于复杂的环境中。”   耶律琛神色未变,迎着他的目光,道,“没有生育的女人,我都已放出宫了,有子女的,我会保证他们一世衣食无忧,唯有离影是我想一生相守的女人,我此生绝不负她!”   皇甫熠轻扣书案,久久未语。   “你为定国公主能做到的,我亦能为离影做到!”耶律琛补充一句。   国事安定下来,他便对朝中心腹大臣做了一番交代,而后乔装,带着数名暗卫连日赶路来到大周,就是想先与眼前这抹青衫商议,看能否在最短的时间里迎娶离影。   “你和我有得比吗?”皇甫熠“嗤笑”一声,不是他自傲,而是事实本就如此,“在未认识我的王妃前,我身边不曾有过一个女人,为她,我可以舍弃一切,你能吗?能舍下你的江山,带着心爱的女子过隐居的生活,你能做到吗?如果你的孩子有事,你那些孩子的母亲哭着找你告状,说是离影作恶,要谋害你们的孩子,那时你会全然相信她吗?”   耶律琛脸色微变,与这抹青衫做比,他确实有些自不量力,但他爱离影的心,并不比对方爱定国公主少一分,稳定住心里的不适,耶律琛道,“如果我东旬皇室、有更合适的人治理江山社稷,我可以带着离影隐居。至于你说的后一种可能,我会选择相信离影,但我也会把事实调查清楚,不让她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背上谋害皇嗣的恶名。”   东旬先帝存活的龙嗣中,说实话也就耶律琛有能力治理江山,其他的不说全是废材,为君却有着很明显的不足之处。   皇甫熠自然知晓这一点。   “要不要嫁给你,我最终需要问离影自己的意思,如果她应允,我自然不会阻挠,但是,一旦让我知晓你有负于她,我不介意将东旬纳入我大周版图。我不是在威胁你,也不是在警告你,真有那日的话,我必会说到做到。”离影,一个很纯粹的女孩,她不仅仅是他的左右手离涵的胞妹,多年来,他也视那丫头做妹子看待,据他观察,那小丫头对他生出的异样情愫,已经不复存在,否则,也不会在他面前那么坦然。   基于这点,基于她晓事,通透,她,值得他相护!   闻他之言,耶律琛深幽的眼里,有的只是执着与坚定,只听他一字一句,极其认真道,“我不会让你有那样的机会。”   “是吗?”皇甫熠轻浅一笑,修眉微挑,徐徐道,“那我就等着看了。”言语到这,他起身步出书案,朝书房门口走,“你这次是以私人身份到访,我就不多留你在府里了,两日后,你再过来一趟,我会给你准话。”耶律琛在他起身时,跟着从椅上站起,闻言,颔首道,“成,我两日后这个时候再过来一趟。”语落,他告辞而去。   翌日,天尚未亮,西苑。   “妆别画得太浓,对,就这样,就这样很好……”于凤坐在妆台前,看着丫头给自己梳妆打扮,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好了吗?”   青柠放下眉笔,恭谨作答,“回主子,好了。”而后,她退至一旁,没再说话。   “马上就要天亮了,我去花园中走走,你不用跟着。”花园东边,桃林,王爷每日早起会在那儿练功,按着时辰,他这会应该在那里练了有一会,此刻她赶过去,来个偶遇简直就是完美。   于凤觉得自个就是好命,嗯,说来,她还要感谢木娇昨个午后联合一众姐妹欺负她,倘若没有她们一致排挤,她就不会负气跑出西苑,独自在偌大的花园中闲逛,好疏散心情。   于她来说,不,于西苑中任何一个姐妹来说,那件好命的事就在那里被她无意中听到了。   “听说了吗?”   “瞧你神神秘秘的,到底听说什么了?”   “咱们王爷每天早起都有练功的习惯。”   “这有什么?王爷每日晨起练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瞧你,就这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你就不好奇王爷在哪里练功?”   “我为什么要好奇?再说,王爷不在寝院练功难不成还要跑到旁处去?”   “还真被你说对了呢!”   “呃……为什么啊?王爷和王妃住的那座院子可是很大的。”   “咱们王爷疼爱王妃啊,院子再大,他也怕扰到王妃,于是每天早起都会到那片桃林里修习武功。”   “哦,原来是这样!”   “要不咱们明个早起,到桃林那偷偷看看怎样?”   “为什么要偷看?难道你不知桃林是王爷的禁地?”   “我当然知道啊!不过,你傻吗?我能说去看,又怎会让王爷发现,再说,你就真不想看看咱们俊美如天人一般的王爷,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吗?”   “我……我自然想了,可是这跟明早去桃林有什么干系?该不会,你该不会是想去偷看王爷吧?”   “我是想偷看来着,给句准话,你到底要不要一起?像咱们这样的小丫头,平日里是很难见到王爷的,既然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为什么……”   “要偷看你自个去,别扯上我,我可听说了,咱们王爷只对王妃好,要是……”   “你想说什么啊?我只是想偷偷看王爷一眼,又没想别的。”   “哼,你最好真的没想,要不然保准没有好果子吃!”   两个丫头打扮的女子站在一比较僻静的花径上,相互咬着耳朵,不过,她们的声音可并不小,最起码在距离她们五六米外的地方,可以将她们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两丫头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边说,边往数米外的假山后看一眼,似是有意在此闲聊似得。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我是什么身份,王爷又是什么什么,这点我心里可是清楚得很,绝不会去做你想的那种傻事的。”   “明白就好,走了,再不回去当差,保不准会挨骂呢!”   待那两个丫头走远,假山后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那身影的主人就是于凤,“傻事?是天大的好事好不好,真是两个没见识的蠢丫头!”   回想到这,于凤敛起心绪,垂眸将自个身上仔细打量一眼,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就往门外走。   “主子,要不奴婢还是跟着你吧!”青柠送于凤到房门口,小声道。   “不用,这会各处打扫的丫头都已起身,再者,王府里很安全,我不会有事的。”望着尚未发亮的天色,于凤断然拒绝丫头跟随。   她说的没错,这会儿府中各处已有人影走动。但天终究还是没有发亮。   然而,于凤一点都不害怕,甚至人尚未到桃林,心却已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踩着朦胧的月色,她小心翼翼地走出西苑,生怕被人撞到,从而知晓她要去哪里。   这是独属于她的好命,旁人休想和她分享。   她走着,往自己的目的地走着,忍住心底腾起的喜悦与悸动,她走得微有些急促。   不要错过,千万不要错过他!她暗暗告诉自己。   疏淡的月下,风儿吹拂,花香阵阵。   三四月份正是桃花绽放之际,落英吹雪,一抹颀长的白色身影,墨发轻束脑后,正在妃红丽白,烂漫如锦中修炼着最精深的武功。   他时而腾空,脚点漫漫花海,时而落地,伴着落英缤纷淋漓尽致地施展着功法。   无论是怎样的动作,都被他诠释得完美而优雅,但凡被人看到,保准挪不开眼。   周遭静谧,没有旁的杂音,唯有簌簌的落花声响。   好美!   于凤远远躲在一株碗口粗的桃树后,探出头望向那正在修习武功的男人。   这一刻,她并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孔。   这一刻,她心里生出的感叹,只是因为此时眼睛所看到的意境。   这一刻,她觉得双颊好烫,觉得狂跳的心似乎要跃出胸膛一般。   这一刻,她在犹豫,对,有那么点犹豫,要不要从这棵桃树后走出,要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如此天人一般的男子,她没有把握博得他的青睐,没有信心他会一眼看上她,进而对她生出情愫。   她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未进宫参加选秀前,只要是她看上的,府中姐妹谁也别想和她抢,更别想在父亲面前说她坏话。   因为在她决定夺取那件东西前,她心里已经有计较,已经想好事发后会出现的所有可能。   皇甫熠不在寝院休息武功,一方面是怕扰到连城,一方面是因为他喜欢这片幽静的桃林。待桃花落尽时,他又会到他喜欢的竹林中练功,说来,他还是个傲娇的雅痞。   练功就练功嘛,还非得选些富有诗情画意的地方修习,某女知晓他这个不算毛病的毛病后,曾还打趣过,“爷,您这样臭美您家皇兄知道吗?”闻言,皇甫熠当时可是一个没忍住,朗笑好大一会工夫呢!   皇甫擎赐这座府邸给皇甫熠时,那可是听下面的人说了,说此处有不下三眼温泉呢,想着自己疼爱的小家伙就要出宫另住,他在这座府邸的修建上,可是让工部花费不少精力呢,嗯,财力,物力也没少投入。   只因他要给小九最好的!   而这片桃林中就有一眼温泉,在工部的能工巧匠手中,这眼温泉现在呈花瓣形,准确些说,是桃花瓣形。   乳白色的雾气袅袅弥漫,朵朵夭红零落而下,宛如花雨纷纷,铺染在水面上,青青草地上,宛若一层厚厚的绣毯展开一般。   白日里,自会有下人清理温泉池中的花瓣,免得时间久了,水质受到影响。   泉水声轻轻浅浅,与落花发出的簌簌声相融,愈发衬得这桃林静谧,宁和。   东方露出鱼肚白,天逐渐转亮,清晨的薄雾宛若薄薄的纱幔,在微光中,在清风里摇曳出各异的姿态,与那习武的挺拔身影相称,如梦似幻,犹如人间仙 境。   收敛气息,皇甫熠额上汗珠滴落,但却没有擦拭。   他站在温泉池旁,静静地站在那,青衫临风翻飞,墨发恣意扬起,一双黑眸半眯,里面有着鹰隼般冰冷而锐利的光泽。   不远处有人偷窥,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哪个大着胆子明知这里是他的禁地,却还擅自闯入。   修习功法时最忌途中中断,因此,他才容忍那偷窥之人到现在。   “您……您是王爷吗?”见男人背对她的方向、静站在温泉池旁,于凤鼓足勇气,娇娇怯怯地从那棵桃树后走出,红着脸儿,忍住心跳加速,边朝眼前不远处的青衫靠近,边柔声道,“妾……妾最近睡不安稳,就早起在花园中走动,不小心……不小心误入桃林,若是……若是有扰到王爷练功,还望王爷见谅。”   皇甫熠薄唇紧抿,俊脸上阴云密布。   于凤似是感知到他在生气,禁不住停下脚步,颤声道,“王爷您生气了吗?妾姓于……”不等她继续往下说,皇甫熠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松开,随之右手轻扬,瞬间,无数花瓣腾起,旋转,跟着如一枚枚锋利的暗器,袭向某个别有心思的女人。   “啊!”于凤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惊叫出声,那声音尖利刺耳,在这静寂的清晨,传得很远。   她连连后退,捂住脸连连后退,还是没能避过那些袭向她的桃花瓣。   华美的衣裙一刹那间破烂得不成样子,手背,及衣裙破损的地方,点点血丝透过细微的伤口渗出,不多会她已变得狼狈不堪。   “滚,如果再让本王听到你的声音,知晓你出现在本王周围,就不会再有今天这般好运!”皇甫熠声音不大,却极其冷冽,迫人的威压,令此时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一脸惊恐害怕。   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出手伤她,还让她滚,让她别出现在他周围,是她还不够美么?就在刚才……就在刚才若不是她身手捂住脸,这会儿她必是已经毁容。   “王爷……妾……妾只是……”她凄然哭出声,眸中梨花带雨,整个人看起来透着股子说不出的凄楚。   “啪啪……”隔空数个巴掌而出,皇甫熠提步往桃林外走,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身后那别有用心的女人。   于凤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含泪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前方逐渐消失不见的颀长身影。   此刻即便她双颊红肿,疼痛难耐,却顾不得,一时一刻都顾不得。   桃林外的花径上,这会儿聚集了不少人,大家心里似乎都明白,明白桃林中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桃林可是王爷的禁地,他们这些打扫的下人也只是在王爷离去之时,迅速将温泉池中的花瓣捞起,然后再清理下桃林中的落花,就迅速离开这一禁地。   而今个这一早,竟有不知死活的女人闯入桃林,难道她真活够了?亦或是想通过偶遇王爷的方式,做这王府里的另一女主子?   真如此的话,那女人也就太不自量力了!   雾气弥漫,漫天花雨无声无息地在皇甫熠周围舞动,他走着走着忽地拔地而起,朝寝院疾驰而去。   娘子怕是已经起了,这一起床就会喊饿,他得动作快些,不能让娘子大人久等。   于凤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桃林外走。她神色恍惚,一袭破烂的白裙,以及身上点点鲜红的血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好不狼狈。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见桃林外聚集不少下人,她倏然吼了句,加快脚步径直往西苑前行。   那些女人应该还没起身,她不能,不能让那些女人看到她此时的狼狈样,不能让她们笑话,更不要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连城还没起身呢,皇甫熠今晚朝床上看了一眼,唇角不由勾起,暖暖笑了。   “小懒虫,真能睡!”低喃一句,他走向温泉池沐浴。   烛光下,水波浮动,粼粼光泽一圈圈漾开。他站在温泉池中,双手优雅地往脸上,身上泼洒着温热的泉水。   漆黑明亮的眼眸阖在一起,他深吸口气,整个人慢慢浸入水面之下,片刻,又缓缓钻出水面,水珠沿着他俊美的脸庞滚落,他没有睁开眼。要是这一刻的他被某女看到,多半会热血上涌,将丫的立时立刻扑 倒在池中,咳咳咳……前提是腹中没有小家伙!   某女甚至会流鼻血也说不定。   池中的水没于他腰腹以下,紧致结实,流畅无半点瑕疵的上半身曲线,全然果露在空气中。淡淡的乳白色水汽中,他清绝无双的容颜看上去好不真实。   约莫过去半刻多钟,他从温泉池中走出,身上点滴水光熠熠生辉。   拿过一旁宽大而厚实的布巾,他优雅而从容地拭去身上的水渍,而后催动内力,烘干那一头如墨染般的长发。   他穿衣的动作依旧从容而优雅,自行束好墨发,一抹微笑在他脸上浮开。   之前在桃林中遇到的糟心事,已然被他遗忘到脑后,因为他清楚知道,唯有好心情下,才能烹饪出可口的菜肴。   白衣如雪,风华无尽。   如莲般清雅的笑容,在这一袭白衣映衬下,惊心动魄,美得不可方物。   嗯,用美来形容一个男人脸上的笑容,实在有那么些不合适,但某只妖孽确确实实很美,确确实实用言语无法描述得出。   眼下的他,散去王者之风,只是一个爱妻如命的普通男人,而这男人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却如那山中的隐士,清远高绝。   连城其实早就醒了,她有听到男人进屋的脚步声,也有听到男人望着她道出的那一句宠溺,饱含深情的低喃之语。她心里有些兴奋,为自己吩咐魅制造出的恶作剧感到兴奋,她赖在床上,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眼睛半眯,似那做了坏事没被大人发现的小孩一般,享受着自己的恶作剧成果,一并脑补着桃林中刚刚发生的一幕。   俊男美女……   一冷酷一娇羞……   会发生什么……   啊啊啊……好想知道……   怎么还没沐浴好?怎么还不去给她做早膳?她想听魅说八卦好不好?   某女正在被窝中怨念,男人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床边站定。   “睡够了就起床,我去给你做好吃的。”看着小女人不时颤动的长睫,皇甫熠俯身,在她眉心亲了下,语气轻柔宠溺,“我去厨房了,顺便吩咐茉晴,茉雨进屋伺候你更衣洗漱。”   男人离开后,某女忙从床上坐起。不多会茉晴,茉雨,还有郝嬷嬷进屋,伺候她穿衣洗漱。待收拾齐整后,她直接朝门外唤魅。   郝嬷嬷三人退离而去,魅进屋,不等无良主子开口问话,就将知道的一五一十道出。   “就这样?没其他的了?”某女细胞中的八卦因子,以及脸上的八卦表情,在听完魅的禀报后,瞬间荡然无存,“真没意思,咋就一点都不浪漫呢?就算不浪漫,狗血点也好啊,为什么就“嗖嗖”发出些花瓣,将人整成一乞丐便了事了!”长叹口气,她双手托着下巴,朝着眼前的梳妆镜撇撇嘴,“是不是连你也觉得很无趣?”问着镜中的自己,她忽而就笑了,“也是,那丫的要是对旁的女人整出浪漫,亦或是狗血戏码,许就不是皇甫熠了!”嗯,对着,就是这样,要真像她脑补的那样,丫的就等着跪搓衣板吧!   “王妃还有要问的吗?”魅瞅着自家主子脸上不停变化的表情,嘴角不由抽搐了下。   连城摆手,“没啦,你退下吧。”魅行礼告退,可当她走至门口时,身后又传来无良主子的声音,“你亲自去西苑一趟,通知那些女人明日穿上我送过去的衣物,到花园中间的那一片空地上集合。嗯,衣物离影今个下午就会送过去。”   “是。”魅顿住脚,回头看向无良的主子,低应一声后,合上房门而去。   “我脸上有东西吗?”皇甫熠不解地看向娘子大人。   自从他端着早膳进屋,再到这会用完膳食,自家娘子大人总时不时地偷偷瞄他,就这还不算,偶尔她还会望着他莫名发笑。   唤门外的丫头将碗筷收拾下去,他实在无法再忍下去,便眨眨眼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你今天很帅,嗯,超帅,宇宙无敌那种帅,你坐哈,我去院里走走,然后和绮梦有些事要商量。”某女尴尬一笑,打着哈哈起身,朝门口走。   皇甫熠跟着站起,在小女人从身旁经过时,一把攥住其腕部,眸光邪魅,勾唇道,“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啦,你别多想,乖,去忙你的吧,不用陪我。”摆摆手,某女用力抽自己的手。   “今早桃林……”皇甫熠眸光一闪,清润温柔的嗓音自唇齿间慢慢外溢,熟料没等他道出后话,某女抢先道,“与我没关系,我什么也不知道,拜!”话一出口,连城只差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这是不打自招么,难不成真是应了那句俗话,一孕傻三年?   她这还没生呢,就傻不拉几的说话不过脑子,在大腹黑面前出糗,这……这要不得啊……-   本章完结-   ☆、第289章:变了   她可不想被某只吃得死死的!   一辈子都不想!   手儿被松开,某女眨巴着明眸,看着男人俊美的脸庞,呵呵笑了两声,“我男人确实够帅,百看不厌呐!”而后,她踮起脚,在男人的俊脸上“吧唧”一口,速速闪人。   皇甫熠怔在原地,嘴角慢慢掀起,他被自己的女人算计了,不过,他的举动好像令娘子大人蛮高兴。   想到这,他嘴角流露出的笑容,愈发显得明亮。   很帅,超帅,宇宙无敌那种帅……对于这些新鲜词汇,皇甫熠已经习以为常,因为只要是娘子大人说的话,那都是好的,更何况“帅”是形容他样貌俊美,嗯,娘子有对他解释过这个字的意思。   哦,还有“拜”这个字,意思是再见。   有时候静下来时他不禁会想,自己这是娶到宝了,且是无价之宝,正如她的名——连城!   于凤在下人们各异的目光下疾步走回西苑的,原以为姐妹们都没起身,谁知当她一踏进西苑,便看到已有好几个姐妹在丫头搀扶下,在西苑的小径上转悠。   单手遮住脸,她匆忙跑进自己屋里。   “主子……您怎么了?”见她衣裙破烂,血渍斑斑,青柠心里一突,忙关心地问。   进入内室,于凤爬到床上,眼里的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出,“关门,快去关门,这几日我谁也不见!”抽泣声在屋里响起,她双手紧攥被褥,只觉自己这会丢人丢大发了,会被木娇等人笑个半死。   青柠闻言,立刻关上房门。   主子究竟怎么了?返回内室,她想上前询问,从而好安慰主子,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只是一个小丫头,平常也并不十分受主子看重,算了,她还是静静地侍立一旁,侯着主子吩咐吧。   于凤的事不到中午,就已在王府后院传开,对此,西苑中诸美女的心思各有不同。   但却没哪个就这件事说于凤的是非,毕竟大家姐妹一场,再怎么关系不好,与到这种事也不好落井下石。   “主子,你说于主子怎就能做出那种事?”青蔓边给木娇捶腿,边小声嘀咕道。   木娇侧躺在榻上,脸上倒不见有什么特别表情,只是淡淡道,“她不过是想给自己未来谋个前程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谋前程?”青蔓笑笑,撇嘴道,“于主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就非得不撞南墙不回头啊?王爷再好,喜欢的女人也只有王妃一个,她凭什么就那么自信,以为自己整出一个偶遇,便能引得王爷注意,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都说了别再说这件事,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再这样的话,我可就去找管家打发你……”青蔓闻言,脸色骤然一白,跪倒在地,自掌嘴道,“主子不要赶奴婢离开,奴婢知错,再也不敢多嘴了!”她怎么一时忘了自我分寸?主子是宠她,可再宠,她也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小丫头。   木娇语气依旧淡淡,“起来吧,门外侯着,有事我自会通传你。”   青蔓应声是,退至门外。   午后暖阳倾洒,透过半开的窗正好照在榻上。连城靠着大引枕,姿态慵懒侧躺在榻上,与绮梦说着闲话。   “王妃,咱们真要从明日起,训练西苑那些女人吗?”跑步,做广播体操,这是她之前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事,可是王妃有吩咐,她即便再觉得怪异,也只能照做。可是……可是那些个动作做起来真的好别扭,到时定会引来满府的人围观。   连城半眯着眼,笑道,“怕了?”   “……”绮梦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话中之意,就听她又道,“用过早膳你我在院里散步时,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难不成晃眼你就忘了?”   绮梦回过神,摇头道,“忘是没忘,可那些动作好怪异。”   “所以你怕了,怕府中的人笑话你?”连城嗓音轻柔,慢悠悠道,“我觉得一点都不怪异啊,那些个动作是我想好久才编排出来的呢,可以让人强身健体,指不定不日后会发展成全民运动。”某女脸不红心不跳,把现代的青少年广播体操,说成是她花工夫想出来的。不过,她后面一句话却说对了,那就是不久后,青少年广播体操在京城,乃至整个大周,甚至整个中原都流行了开来,真真成为一项强身健体的全民运动,就是宫里的主子们,早起后也会做这套由熠王妃创建起的广播体操。   然,就目前而言,这就是后话了!   “强身健体,全民运动?”绮梦小声嘀咕,“可王妃为什么要对那些女人好啊?”   “我不是对她们好,我只是给自己解闷的同时,顺便操些闲心罢了!”睁开明眸,连城想着明天的场面,嘴角不由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放心好了,我已吩咐魅她们,明日在现场帮你维持秩序,不出三日,那些女人绝对妥妥的听你的话。”   绮梦抿着唇儿没再说话,半晌,她忽然很八卦道,“王爷唤离影去了前院书房,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与她说,王妃,您说……”连城看着她的八卦样,笑笑道,“离影怕是要嫁人了!”皇甫熠昨晚睡前,有对连城说起耶律琛求娶离影一事,并将离影与耶律琛之间的纠葛,也与连城简单说了下。听完他的话,连城一阵唏嘘,而后由衷为离影感到高兴。   能让一国之君如此倾心以对,作为女人这一生也值了!   “啊?”绮梦讶异,半张着嘴,久久没有合拢,“离影要嫁人了?我怎么没听她提起过,王妃您快告诉我,她要嫁的是哪个啊?哦,还有那个男人好不好,是不是真心喜欢离影?王爷怎么就会同意呢?他可是和离涵一样,都拿离影当妹子看待呢!”   连城眨眨眼,“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要怎么回答啊!”说着,她捂嘴打了个哈欠,“要想知道详细情况,一会自个问离影去,我要睡了,切勿打扰!要不然,我会让你家王爷给你找个五大三粗的莽夫,将你尽快嫁出去的!”侧转过身,她面朝内,合上眼嘟哝道,“真要那样的话,离涵恐怕会追在我身后嗷嗷叫了……”   “王妃,不兴你这么打趣人的!”跺跺脚,绮梦脸上红晕涌现,却发觉某女已然入睡,均匀的呼吸声在静寂的屋内听着尤为清晰。   上前拉过一旁的薄被,帮连城盖在身上,然后,她放轻脚步走出门外。   前院书房,离影坐在椅上,低着头,不时揪扯着自己的手指。   离涵与他隔桌而坐,脸色颜色,一语不发。   作为他俩的主子,皇甫熠懒懒靠坐在书案后的椅上,轻敲着椅子扶手,侯着离影就要不要嫁给耶律琛一事作答。   “爷,我不赞成离影嫁给琛帝。”离涵这已是第三次强调自己的态度了,而离影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现在是琛帝,他来了,带着数名暗卫,不顾个人安危,来到大周,只为求主子答应迎娶她。   要嫁给他么?   迷雾山,迷雾森林,以及在灵月期间发生的事,这一刻宛若历历在目。   他喜欢她,甚至爱上了她,要不然不会拼命救她,不会被主子伤成重伤,也不放弃要和她在一起的打算。   她不怀疑他的感情,可是他已经有女人和孩子,虽说他承诺主子,日后只对她一人好,只爱她一人,但说心里话,日后这个概念太广泛,太过遥远,他真能永远不变心,对她始终如一么?   离影心里有些乱,她想点头,相对主子说她答应嫁给琛帝,却又有些害怕,有些犹豫,那可是她一生的幸福,如果行差就错,后果会怎样,不用多想她都知道。   “你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影的决定。”淡扫离涵一眼,皇甫熠漆黑的眼眸锁在离影身上,“离影,告诉我你的决定。”   “我……我能不能多考虑两天?”抬头,离影撞进一双极深极黑的眼眸里。那目光清透而深幽,令她一时不敢直视。   皇甫熠看着她,摇摇头,嗓音轻淡如天际上的云朵飘过,“不可以,现在就告诉我你的决定。”   离影咬唇,没有说话。他道,“你这样我就当你答应了,可对?”   “嗯。”离影点头。嫁吧,心里既然有他,那就嫁吧,倘若有天他不再喜欢她,不再爱她,那她就选择离开,让他永远也找不到。   她不要错失爱情,虽然爱情有风险,但她不要错失掉,不要有天回头时心生后悔。   呵呵!和王妃待在一起久了,她的思维和意识竟然越来越与其接近,就是做人的准则也愈发向着王妃靠拢。   “不后悔?”皇甫熠问。   他对离影的决定一点都不惊讶。   离影很肯定地答,“不后悔!”   “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会和王妃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并会向皇上为你请封,介时你风光嫁到东旬。”   “谢王爷。”离影起身行礼,谢皇甫熠,跟着她又道,“请王爷答应离影,等王妃诞下小世子后,再和琛帝商议婚期。”   皇甫熠颔首,“我会的,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离影应声是,再次行礼,而后告退。   “爷,琛帝可是一国之君,他真能对离影始终如一吗?”院外脚步声走远,离涵望向皇甫熠,眼里溢满担心,“若是他过两年变了心,以离影的性子怕是会做出傻事的。”   皇甫熠眸光清冽,一字一句道,“他不敢!”稍顿片刻,他将没在离影面前说的话,与离涵淡淡叙说一遍,其实他也就是把耶律琛说与他的那些话,转告给离涵罢了!   “琛帝真是这么说的?”离涵确认道。皇甫熠真想步出书案,踹这小子一脚,不知何时竟学会对他的话提出质疑了,“爷的话你也质疑?”嘴角一勾,他清湛的眸中闪过一抹算计,转瞬即逝,“要是爷说,如果他有生之年敢对离影负心,爷就会直接将东旬纳入我大周版图,你信吗?”离涵惊得大张嘴巴,不敢置信道,“爷……你……你……”他既激动,又感动,一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皇甫熠嫌弃地瞥他一眼,“合上你的嘴巴,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远门吧!”   “爷,您这是惩罚我么?还是说你早就挖好坑,在这等着算计我,看着我往坑里跳?”合上嘴,离涵苦哈哈地吞咽口口水,死皮赖脸求道,“属下知错,不该对爷的话质疑……”   皇甫熠挑眉,嘴角漾开一抹玩味的笑,“所以呢?”   “现在也没什么大事,爷还是留属下在身边吧,这样属下也能第一时间看到小世子降生不是。”如果就这么出府,至少一年时间不能回来,自家那无良主子,可是很“小心眼”的。   第一时间看到他的儿子降生?皇甫熠黑眸半眯,很是危险地看着离涵,“我的儿子你凭什么要第一时间看到?”儿子出生,他肯定在亲亲娘子身边,要说第一时间看到小家伙,是他这个父亲,旁人先靠边站。   某王爷为这点小事就吃味了,而且是和自己视为兄弟的属下,因一个尚未出生的宝宝吃味,这要是一经传开,绝对会令王府中诸人惊呆。   “爷,瞧我这嘴,我说错了,我说错了还不成么,您是小世子的亲爹,小世子一出生,自然是您第一时间看到!”离涵佯装拍了下嘴巴,很狗腿道。   皇甫熠丢给他一个白眼,云淡风轻道,“鉴于你知错就改,本王暂且放你一马。”   “谢爷,爷对属下真好!王妃一定会给爷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小世子!”一听说不用收拾东西出远门,离涵立时松了口气,笑着拍马道。   皇甫熠扫他一眼,“要那么白胖作甚,只要我儿子健康就好。”白白胖胖,就娘子大人的小身板,那得多难生啊!虽然他也是很想看到那样一个小宝宝,但与娘子大人的安危相比,小宝宝瘦些,只要健康,也没什么的。   五皇子府,顾慧坐在桌前,握笔练着字,她的气色看起来很有些不好,时不时会咳嗽几声,听得秀云心里好不难受。   “小姐,您别练字了,今个天气很好,奴婢陪你到花园中走走吧!”也不知顾慧在执着什么,私下里一直让秀云按着原来的称呼唤她,也就是唤她小姐,而不是改口叫侧妃。   久听不到她说话,秀云又道,“要不奴婢过去与殿下说一声,让他……”不等她说完,顾慧咳嗽两声,截断道,“别去麻烦殿下,这些时日以来,他没少请太医到府上给我诊治,汤药也开了不少,慢慢养着自会好起来。”   秀云拧眉,嘀咕道,“可您自从半月前受寒,咳嗽就一直没好过,要是继续这么下去,您的身体怕是……言语到这,她没再说下去。   “都说了我有服用汤药来着,你就别担心了!”放下笔,顾慧捏了捏眉心,道,“随我到眉心居走走。”   一听她这话,秀云立马上前,将她按回椅上坐好,微有些气愤道,“去那做什么?当日我就该竭力阻止你搭理她,更该阻止你带她回皇子府。”   “她毕竟是我二妹,那ri你也看到了,整个忠勇伯府的人都被皇上下旨流放,而她……而她骨瘦如柴,神志不清蹲在街边,被一群小乞丐欺负,你说我能看着不管吗?”   洛翱易容皇甫擎,放梅贵妃出冷宫,解禁大皇子,惩治忠勇伯一门当日,顾绵却没随着梅府众人流放,而是蓬头垢面,流落街头任人指指点点。   恰好那天顾慧乘坐马车回侍郎府,突然间听到街边有小孩在喊,什么忠勇伯府出了个疯子,而且还是个被休弃的下堂妇,那一瞬间她只觉心一突,不由自主推开车窗,便看到一张虽脏污,但却还能认出的熟悉面孔。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对方抬头朝着她的方向,傻傻地笑出了声。   顾绵,是顾绵,她真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可活生生的人就蹲在街边,正对着她傻笑,由不得她不信。   吩咐车夫停下马车,她没有多想便着秀云去扶顾绵过来,而后马车一路行到侍郎府。   然,她没想到的是,顾绵根本就不呆在侍郎府,只是拽着她的衣袖不放。   任她怎么说都没有作用。   没得法子,她只好将人带回皇子府。   经她解释,殿下神色浅淡,说后院之事由她做主就好,旁的倒没多言。   “小姐对那种人念姐妹情,可还记得从前她们母女俩怎么欺负您来着?”秀云的话无疑将顾慧的思绪拉回,唇角动了动,她想说什么,却没道出一句,就听秀云冷声又道,“要奴婢说,她压根就没疯癫,您这些日子也看到了,她精神哪里不正常了?”   顾慧这时却轻浅一笑,缓缓道,“兴许经过这些日子的治疗,加上有我从旁开导,她的病情就有所好转了!”稍顿片刻,她攥住秀云的手,语气轻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往事已矣,我们还想那些做什么?现如今她有难处,又只认我一人,我就照顾她一些时日,等她的病大好,咱们便送她回侍郎府,你说这样好么?”秀云嘴角紧抿,一语不发,见她这个样子,顾慧从椅上起身,拽着她到榻上坐下,眸色怅然道,“我很羡慕连城姐姐和宁妹妹,无数个梦里,我都想着自己若有那么个姐姐,亦或是妹妹该有多好。许是上天听到我的心声……”   “小姐您别说了,她怎么能和定国公主与宁小姐做比?”秀云反握住她的手,脸色依旧不怎么好,冷冷道,“奴婢觉得她就是个养不熟的,有她在小姐身边,迟早是个祸患。”疯癫?哼,她打在街上看到那恶女第一眼就不相信,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精气神看着比她家小姐还要好,就是说话也利索得很,半点都看不出有病的样子。   顾慧轻叹口气,略带些责备道,“秀云,你对二小姐成见太深了!之前她虽有欺负过我,但经历那么些事后,是人都会改变的。这不,二妹现在已变得知书达理,看着浑身透着股子大家闺秀范,就是我与之相比,感觉都没她出色呢!”   “她这样的转变小姐就不觉得奇怪,陌生吗?”秀云直视着她的双眸,“一个人再改变,也不会给人如此反常之感,二小姐以前是个什么样子,即便奴婢不说,小姐心里也有底。现在呢?就像小姐刚才所言,经历那么多事,又是被忠勇伯府休弃的,她若真神志不清,真疯疯癫癫奴婢倒还能理解,可您瞧瞧,她自从被被小姐带回皇子府,短时日内整个人就变了,变得晓事,变得落落大方,看似一点都无害。”   “你呀,是过度紧张我了,才会想些有的没的。”顾慧拍拍她的手,正欲再启口,却再度连连咳嗽数声,似是要将肝胆咳出、才肯罢休一般。   秀云见状,忙帮她顺着背,一脸关心道,“好了好了奴婢不说了,小姐您别过急,也别生气,奴婢……奴婢什么都听你的,不会再就二小姐的事多言一句。”   半晌,顾慧止住咳嗽,有气无力道,“扶我回内室躺会。”秀云应声,起身扶她缓步走进内室,将人安置在床上躺好,就听顾慧道,“我今个怕是过不去了,你到眉心居看看,问问二小姐可有什么短缺的。”   秀云恭谨应声是,帮她掖好被角,转身而去。   “二小姐,侧妃让奴婢过来问问,看你这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   ☆、第290章:王妃   “咳咳……”捏起帕子掩唇接连磕数声,顾绵转头,温婉一笑,“让大姐姐挂心了,我这什么都不缺,倒是大姐姐的病可有好转?”许是之前遭的罪太多,以至于她的身子养了些时日,仍然消瘦得紧,仿若一阵风过就能将她吹走一般,便是昔日艳丽的容颜,此时看着也显得黯然不少。   秀云抬眸看她一眼,佯装关心道,“二小姐,你没事吧?”   “昨晚起夜,可能不小心吹了些冷风,不碍的。”回她一句,顾绵眉眼微垂,神态间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贤淑样,“秀云,我知道你不喜我,也知道自个未出阁前没少欺辱大姐姐,但时过境迁,我已被自己酿下的恶果惩罚……”   “二小姐想说什么?”截断她的话,秀云冷冷道,“虽然你是侍郎府的二小姐,但你也别忘了你已逝的母亲和兄长、早已与侍郎府没有了关系,就是你自个,与侍郎府亦没有了多大的干系,我家小姐是个心善的,不计前嫌,念着你们之间的姐妹情分,不仅将你带回府,更是请大夫为你诊病,养着你这么个闲人,如果你是个知趣的,就别再赖在皇子府,有多远走多远。要不然,让我知道你留在这里,却不知安分守己度日,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即便小姐不说什么,我这个做奴婢的也绝不会姑息养歼!”   稍顿片刻,她盯着顾绵又道,“你放心好了,我家小姐身体好得很,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关心。”说完,她冷哼一声,礼都没行,转身就朝院门口走。   凝望她渐行走远的背影,顾绵眸光闪动,攥紧手中的帕子,无声道,“倒是个护住的奴才!”   傍晚时分,熠亲王府西苑。   “主子,您说王妃这是要做什么?”青蔓瞥了眼放在桌上,类似骑马装一样的衣物,嗯,还有短靴,满目不解地看着木娇问。   “王妃有吩咐我照做就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木娇坐在桌前,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翻看着眼前的衣物,“都是上好意料制成的,款式虽说有些奇怪,不过看着蛮好看的,感觉穿在身上自有一股子飒爽英气。”   青蔓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主子又不是男儿,更不用前往沙场作战,要那么多英气做甚?”莫名其妙,又是送衣物,又是送短靴,还说明日让西苑的主子都穿上这套衣物,到花园中间的空地上集合,王妃这样做到底在搞什么?   “你不觉得今个下午来西苑的那两位姑娘,眉眼间流露出的英气很好看吗?”半下午,离影和魅一起到的西苑,二人一出现,西苑中诸美女皆双目大睁,愕然地看着她们。众美女甚是惊艳她们的美貌,只觉在她们面前,自个引以为傲的容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尤其是二人眉眼间流露出的英气,让人竟不由自主生出自卑感,这就是王妃身边的人,单单两个丫头,就有如此样貌和气场,那么王妃怕是更了不得了,木娇与其他姐妹一样,亦为离影和魅的姿颜惊叹,但她更欣赏的是她们眉眼间的那股子英气,“我觉得那两位姑娘不仅仅是王妃身边的丫头,我还有预感,王妃身边伺候的人,个个都很不简单,真期待明天早点来。”   “那两位姑娘很好看,但再好看也与奴婢一样,都是伺候主子的奴才,根本没法与主子比,主子莫羡慕她们。”话虽这么说,但青蔓心里清楚,就那两位女子,其身份正如她家主子所言,必不简单,嗯,还有,她其实很羡慕那二人,羡慕她们在王妃面前那么有体面,说话,行事一点都不像个奴婢,反倒比西苑中的主子们还要有气场。   木娇眼里染上一丝笑意,起身走到床边,“伺候我宽衣,我要睡了,明日还要早起呢!”   “是。”青蔓应声,上前伺候,“主子,那位身穿紫裙,容貌尤为冷艳的姑娘说,西苑中的主子明个谁也不能缺席,您说于主子会去吗?”   “她要是个聪明的就会去,否则……”木娇没有往下说,而是身着里衣到床上躺好,合上眼道,“明个说话行事定要注意分寸,莫给我生出什么岔子,要不然我可保不了你。”   青蔓恭谨道,“主子放心,奴婢不是个没眼力见的。”放下床幔,听到里面传出一声轻“嗯”,再无言语响起,她逐放轻脚步,退出内室,到外间榻上坐下。   主子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啊?她难道一点都不想成为王爷的女人?若真是这样,那日后还有什么出路?总不能一辈子都做个老姑娘,至死都呆在这西苑吧?拍拍脑袋,青蔓傻乎乎的笑了,瞧她竟操些闲心,主子想怎样那是主子自个的事,她一个小丫头尽好本分就足矣!   心里想通这一点,她和衣躺倒榻上,不多会就睡了。   翌日一大清早,花园中就热闹了起来,西苑中的众美女,全穿着清一色的短打服饰,聚集在花园里。   “各位排成两列,尽快!”绮梦脸上表情严肃,看着聚集在一起,相互间窃窃私语的一众美女,一字一句道,“从今日起,你们将会由我亲自训练,若有哪个不不遵从命令行事的,我自会禀报王妃,后果各位自负。”   训练?   要训练她们什么?   众美女面面相觑,不知绮梦之言到底是何意,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问道,“这位姑娘,你……你要训练咱们什么?”   “跑步,做广播体操。”绮梦不想多言,沉着脸道出一句。   跑步?   做广播体操?   跑步单从字面上看,不难理解其意,可是做广播体操是什么啊?还有,她们即便不是大家闺秀,可也算得上小家碧玉,在一众下人眼前放开手脚跑步,这样不雅的动作如何能做得出?   欺负人,这显然是在欺负人啊!她们是不受王爷待见,但在外人眼里,她们可都是熠亲王的女人,有这么给她们没脸的吗?   王妃想糟践她们就明说,何必这般羞辱人!   众美女中绝大多数怨念地看着绮梦,却在其一双冷眸下规矩排好队列,谁也不敢多言一句。   魅与另外四名赤练成员在旁笔直侍立着,她们和绮梦,离影,皆穿着与众美女一样的服饰。   “现在,听着我的口令,看着我的动作照做,如果诸位不笨,我教三遍,应该就能掌握基本要领。”绮梦可不管众美女的脸色有多难看,只见她利落地走到队列前面,在正中央站定,神色肃然,语气冷厉道,“立正……稍息……立正……”伴音起,她开始演示动作,“向前看……向右看齐……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她的声音十分有力,做出的动作宛若行云流水,潇洒而利落。   反反复复三遍,众美女看似都在认真看着,却没有哪个真正将她的口令,以及展示的动作放到心上。   绮梦没有我动怒,脸色依旧冷沉。   “现在我喊口令,诸位随着口令做一遍动作给我看。”   “是。”木娇在第一排站着,当绮梦语声落下之际,她出声应道。   从她的神态,还有她刚刚的语气看,一点都不矫情。   大大方方,不卑不亢,给人感觉极舒服。   于凤在第二排站着,忍着身上的伤痛,朝木娇的背影狠狠地剜了一眼。   陆续又有数位美女低应一声。   魅这时朝赤练成员递了个眼色,登时,几人走至众美女之前,与离影组成一排,随绮梦的口令开始做动作。   望着绝大多数如木桩子一般站在原地的各美女,绮梦心里一阵冷笑,收起口令,道,“从今日起,你们都有自己的序号,我呢会按着序号认人,也会按着序号叫人上前演示动作,嗯,还会按着序号惩罚那些不遵令行事之人,我不管你们是谁,也不管你们在府里是什么身份,在这里你们只是我的队员,听明白了吗?”   又是木娇第一个应声,“明白。”   绮梦的目光挪至她身上,满意地点点头,道,“一号、六号、七号、十一号、十三号、十四号出列,自组一队,准备随我沿着花园跑两圈,其余人原地继续练习我刚才教授的动作,过会我会复核一遍,倘若还有哪个不过关的,今日就不必用早膳了,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再回西苑。记住了即便学会队伍集合时的基本动作,也不能立马就回西苑,必须补上两圈,才能离去。”有意见是吗?矫情是吗?哼,在她手里,不出一日就让其一个个放下姿态,遵令行事。   多年来跟着爷办事,她学到不少,这回可有施展的机会了。   “立正,向右看齐,向右转,起步跑!”双臂屈肘,做跑步姿势,迅速到队伍最前方,“双臂屈肘,前后自然摆动,无需刻意,都听明白了吗?”绮梦在前领队,魅这一队,及木娇这一队,错后两三米距离跟随在后,齐应道,“明白了!”   短短的队伍,说不上很整齐,但木娇她们都有认真朝前跑着。   “随我喊口令……”绮梦慢步前跑,微冷而好听的嗓音扬起,“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   独属于女儿家的亮丽嗓音,在花园中不时响起,原本聚在远处看热闹的下人,这一刻竟情不自禁涌上一丝羡慕。   无不感觉这样蛮有意思。   “我不管了,我要学好刚才那些动作,我可不想被惩罚,不想没有早膳吃,更不想被木姐姐她们看不起。”和于凤站在一排的某个美女小声嘟囔一句,便开始自己喊着口令,原地学起之前绮梦教授的动作来。   她这一行动,不少美女开始跟着有样学样,唯有于凤兀自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于姐姐,你还是学动作吧,要不然吃亏受罚的保准是你,那位绮梦姑娘,不,是绮梦教官可是王妃的人,她的话就代表王妃的命令,你还是莫执拗为好!”听到身边的小姐妹提醒,于凤脸上的表情微变,片刻后,与身边姐妹一起做起了动作。   王府的花园可是很大的,虽说绮梦有缩减距离,且是慢跑两圈,但于木娇这几位从小没怎么锻炼过的美女来说,还是累得够呛。   “原地踏步……”回到花园中央,绮梦神色淡淡,边踏步,边道,“回去后,多加练习,申时末到这集合,学习广播体操。”言语到这,她拍拍手,“原地解散。”   木娇等几位美女,齐道,“是,教官!”接着,她们脸上一喜,忍住身体各处传来的乏累,招呼各自丫头过来,扶着往西苑走。   而于凤一众美女就没这么好命了,她们这会在绮梦的口令下,正一板一眼地做着动作。   “不错,但精气神不够,空闲时,各位私下继续努力。现在排成一列,向右看齐,向右转,起步跑!喊着口令,她继续带队在前跑着,暗忖,“今个的早膳怕是比平日要多吃一碗了!”   皇甫熠练完功,回到寝院沐浴,收拾齐整后,就到厨房给连城做早膳。   与往日一样,他做的菜肴还是清爽可口,丝毫不腻味。   连城用的很开心,“你的厨艺堪比大厨了,咱们哪日过不下去了,就凭你这手艺……”皇甫熠眸光宠溺,嗓音清润温柔,截断她的话,“不会有那一日!”   盈盈一笑,连城放下汤勺,接过茉晴地上的绢帕拭去嘴角的油渍,“我只是随口说说。”   “今早花园里可真热闹,你就不打算过去瞅两眼。”想起那些女人做作的姿态,皇甫熠只觉浑身不舒服,“扭捏造作,似小丑一般,实难入眼。”看着他俊脸上的嘲讽表情,还有语气中的鄙夷,连城眨眨眼,歪着头道,“绮梦和离影,还有魅她们也是小丑吗?”他要敢说是,看她怎么收拾!   皇甫熠摸摸鼻头,讪讪道,“她们倒还好了,不过,你那都是些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我自个没事想取乐子!”她才不说自己的目的,让他猜去好了!   白男人一眼,连城起身往屋外走,“我到院里转悠会,至于花园那边,我下午再过去瞧瞧。”一群闺阁女子,要是一朝一夕就能放开性子,那才奇怪呢!   矫揉造作?   小丑?   用不了一个星期,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连城今日没有在屋里睡午觉,而是吩咐茉晴,茉雨把躺椅搬到院里,头顶是随风零落的花雨,周围是太阳伴着花香的醉人气息,她眯着眼睛靠坐在躺椅上,身上盖着一件淡粉色的披风,就这么闻着花香,沐浴着暖阳,享受着花雨如诗如画般飘零,进入了梦乡。   院里很静,茉晴,茉雨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小心伺候着,生怕睡着的主子有个好歹。   连城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总之醒转后,她精神很好,回屋用了些许吃食,听茉晴说已过申时。   是了,阳光都已西斜,可不过了申时。   该去花园中瞧瞧了,说不定还真能一乐呢!   郝嬷嬷招呼茉晴,茉雨,还有另外两名大丫头跟随在她身后,一行人朝院门口去。   “王妃快过来了,糕点,果脯可都摆放好了?”魅朝花园中央的亭中瞥了一眼,问红影。   红影是赤练中的一员,模样娇俏甜美,只见她点头笑道,“都备好了呢!”   “一会多留些心。”魅叮嘱。   “会的。”红影低应。   洛素罗在屋里静呆几日后,今个终于走出房门,见连城在一众丫头簇拥下,往院门口走,她没有多想,便跟了上。   伺候她的两个小丫头自然紧随其后。   听说王妃要过来,众美女边跟着绮梦学广播体操,边四处张望,好第一时间看到传说中的定国公主,看到这王府的女主子,看到王爷宠爱至深,疼若至宝的好命女人。   看到了,她们看到了,那走在最前面,容颜清灵绝美,气息高贵,嘴角挂着浅笑的无双女子,多半……,不,肯定是,对,她肯定就是王妃……   用美不足以形容她的容貌,用尊贵亦难以描述她身上流露出的风华。   众美女不约而同停止动作,怔怔地看着那一抹正向她们走近的青色身影。   装扮好素雅,可即便是这样,也遮掩不住她自骨子里散发出的超然,洒脱之气。   “绮梦(离影,魅……)见过王妃!”绮梦,离影,魅几人面向连城,恭敬行礼。   周围的下人在她们语落后,齐跪地,磕头道,“王妃万福,奴婢给王妃请安!”   连城抬手,着下人们起身。   包括木娇在内,整个西苑中的一众美女,心里皆自嘲不已。   论美貌,她们加在一起,恐也没有王妃美;论气度,她们更是没法与王妃做比。   可就是这样的她们,竟还不自量力地想要成为王爷的女人,想要与王妃分王爷的宠,笑死人了,真真是笑死人了!   其实,其实木娇嘴上虽与于凤经常唱反调,甚至在众姐妹面前表现出,全然不在乎能不能成为这这王府后院的女主子,可打心底来说,她想,想有朝一日能够坐实身份,哪怕得不到皇甫熠的宠,但只要身份被肯定,她这一生也就算有了归宿。   然,此时此刻,在看到连城的一刹那间,她心里那个最卑微的想法,宛若云烟倏然消散不见,一点印迹都没有留下。   “木娇见过王妃!”回过神,她摆正自己的身份,朝连城一礼。   像她一样知趣的,对连城行礼时,同样以姓名自称。   可是就有那么一些看不清形势的,却以妾自称,望向她们,连城浅淡一笑,脸上没流露出丝毫不悦。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离影从亭中搬来一把椅子,连城优雅坐下,淡淡道,“我只是想让你们锻炼身体,等身体强健起来,做旁的事才有精神不是。”   众美女自然知道她问的第一句话是指什么——跑步,做广播体操。   但她们不明白她后面所言是何意。   锻炼身体?跑步和做那什么体操可以让她们身体强健,这有必要吗?她们能进宫参加选秀,身体都是很健康的。   王妃究竟是什么意思?说什么身体强健,做旁的事才有精神,这旁的事又指什么?   接受到众美女不解的目光,连城轻扣着椅子扶手,嗓音如清泉石上流,徐徐道,“你们虽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女人,但你们心里大概都明白,此生怕都是难以坐实那个身份。我呢,也不会给你们那个的机会,所以啊,我在得知王爷要赶你们出府时,考虑到你们未来的处境,便插手管起这一桩闲事来。”   赶出府?王爷竟然要将她们赶出王府?众美女脸上发白,个别心性怯弱的,这会儿整个身体禁不住连连发抖。   洛素罗在近旁的凉亭中坐着,嘴角紧抿,脸上看不出有丝毫表情。   “现在我就说说我的决定,你们听完后,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留下的我会给她足够的盘缠,安排人送回故里。而留下的,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我会安排人教授你们谋生的技能,并且会给你们安排一份工作,别惊讶,也别怀疑我说的话,更别去想什么女子足不出户,尤其是你们这些家境尚算不错的小姐们,知道么?在我心里,从来没有女子不如儿男一说,只要是人,只要有自尊,都可以自食其力,存活在这个世上。”   ☆、第291章:王爷   “本领大的,可以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惬意些,本领小的日子必然清苦,但这些人值得他人尊敬,因为他们是靠自己的头脑和双手,养活自己和家人的。如果你们觉得这样苦累,那么我会和王爷商议,给你们寻门亲事,会让你们体面的从王府出嫁,让你们成为掌家娘子,而不是哪个男人的妾室。至于男方是做什么的,你们也大可以放心,我不会黑心的给你们找些七老八十,家里美妾成群的嫁过去,毕竟你们是王府的人,而我都把事做到这种地步,又怎会落下以势欺人的名声。王爷说了,到时他会在军中找适婚的将领,以及朝中未娶亲,出身寒门的官员,总之,熠亲王府不会亏待你们。”   “王妃所言当真?”木娇上前半步,行礼后,确认道。   连城微笑点头,“自然是真的。有了好身体,你们做什么都会感到轻松不少,尤其是嫁人生子,如果没个好体力,产子时无疑会危险很多。”   “我选择留下,至于是自食其力做事,还是嫁人,我想再考虑两日。”木娇不卑不亢,望向连城道出自己的想法。   “这事不急,我给大家两日时间,想好后,你们可以在离影这做个登记,然后我会按照你们的意愿,对你们的未来做出安排。”连城嘴角含笑,起身淡扫众美女一眼,“想离开的,明天就可找离影,要是对我的提议皆不感兴趣的,我会以非常方式,请她自动离府。”语落,她优雅转身,没再看众美女一眼,朝凉亭中走去。   于凤周身生寒,她觉得连城最后之言,是冲她说的。   “红影,把椅子搬回亭中,让王妃坐得舒服些。”   “好勒!”   红影清脆的嗓音扬起,搬起椅子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于凤一眼。   小丫头?那叫红影的女子,就是……就是那日在花园中……   于凤身体一颤,顿感自己蠢到家,竟……竟自动落入旁人设下的圈套中,被王爷那般狠厉地惩罚,成为众姐妹口里的笑柄。   旁人?那个旁人是王妃么?   握在一起的双手慢慢收紧,她心有不甘,但更多的则是彻骨寒意。   王妃知道她的心思,没见过她这个人,却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太……太可怕了!   “你还真是蛮有手段,都将人要卖了,对方还得对你感恩戴德。”连城一步进凉亭,洛素罗就不阴不阳说了句。   但她并没有看连城,而是将目光一直锁在那一众美女身上,就是漂亮娇人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过于特别的情绪。   “呵呵!多谢洛小姐夸奖。”在红影搬来的椅上落座,连城嫣然一笑,“不过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来看,就会有不同的看法,而我只是做了件对她们有利之事,至于会不会被感恩戴德,我倒是一点都不在意,主要是她们自己选对人生要走的路,方不负我一番心意。”在屋里静坐几日,气性上平和不少,可这一张嘴说话,还是那么夹枪带棒的,一点都不可爱。   她们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西苑那一众美女则继续跟着绮梦学做广播体操。   但她们的眼睛却一刻都没从连城身上挪开过。   主子美得没边界,难怪连身边服侍的丫头、也一个个貌若天仙。   有那么多漂亮女子在身边,王爷要是想受用,早就受用那些丫头了,那还能轮到她们头上?   收起心思吧,按着王妃所言,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   是走是留,留下又是自食其力,亦或听王妃和王爷安排嫁人,她们都得好好想想。   这是绝大多数西苑美女此时的想法。   连城和洛素罗坐的距离不算远,闻她之言,洛素罗的目光挪至她身上,定定地看着她,似是不认识她这个人一般。   “怎么?几日不见,洛小姐这是不认识我了么?”连城唇角微翘,眉眼含笑,与洛素罗四目相对。   然,洛素罗没有接话,依旧只是看着她。   淡扫峨眉,不施脂粉,容颜已清绝潋滟。一双明亮的美眸,此时笑意盈盈,仔细看去,里面似乎还晕染出连主人都不曾察觉的妩媚,叫人很难挪开眼。   她很美,确实很美。   他,是因为喜欢她的美,才喜欢她这个人么?   几日没见到他了,今日可能见到?   洛素罗心里暗忖。   呆在屋里这几日,她想了很多,却越是深想,越是感到什么都想不通。   但有一点,她明白过来了,她不能再惹恼他,因为她的心伤不起。   所以,她得按耐住性子,不再在他面前像疯子一样叫嚣。   他讨厌她,甚至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可是他对她有着那么个承诺,只要她一年内不乱来,他会兑现承诺,会与他好好相处。   不乱来么?   在他面前她自然不会再乱来,背过他,她就不一定了!   任枫,我不傻,我一点都不傻,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么聪明,更会让你知道,我对你的爱到底有多深。   你不是喜欢她的美么?那么我很快就会变得比她还要美,到时,你一定会为我心动。   一定会,是不是?   “我怎会不认识你?”漂亮精致的脸上浮开一丝浅笑,洛素罗缓缓道,“你的风采全天下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即便忘记自个是谁,都不会不认识你,不认识大周的定国公主,熠亲王府的王妃,灵月的太女。”   “认识就好,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连城才不理会她那明显带着古怪,又透着股子酸味的话语,只见她轻浅一笑,望向绮梦一众人等,“其实早起无事你可以和她们一起做锻炼。”   洛素罗却并不领情,凉凉道,“我身体很好,用不着。”   “你不觉得这样蛮有趣吗?”连城笑笑,从袖中掏出手机,右手食指在屏幕上轻轻划动,而后,一首稍显欢快的曲子响起。   登时,整个花园的上空都在回荡着那首曲子,美妙的旋律与绮梦清亮好听的嗓音相融,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天衣无缝。   正在随绮梦做广播体操的众美女,无不对这曼妙动人的旋律感到惊奇,可她们的动作一刻都没停下。   王府中的下人这一刻、几乎都聚集在了花园附近。   连城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程度,微运转内力,对着亭外扬声道,“跑步和广播体操是一种强身健体运动,大家若是喜欢,我会和王爷商量下,以后每日早起,全王府的人都到咱们的练武场集合,大家一起跑步,一起做广播体操,好不好?”   “好……好……”   下人们闻言,齐大声回应。   “现在大家可以站在原地,就可以和绮梦教官学做广播体操,别感到难为情,这没什么的,锻炼身体,可以让自个少生病,何乐而不为,是不是?”   “是……是……”下人们再次激动应声。   就在这时,一道清润温和的嗓音扬起,“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明天开始,府中想跑步,做广播体操的,卯时初到练武场集合,离护卫和绮梦教官带队,这事就这么定了。”皇甫熠嘴角挂着浅笑,与洛逸轩和任伯,离涵四人缓步走进花园,他漆黑染着笑意的眼眸锁在、和他穿着同色衣裙的那抹倩影上,好似要把那里面所有的温暖,都给他的王妃,给那个叫顾连城的女子。   众人惊怔的同时,一拨接一拨得齐向他行礼,而他,仅是微笑地点头示意,目光一刻都没有从那一抹青色衣裙上移开过。   青衫如云,随着他的行走,伴风轻舞,看着这样的他,看着面露微笑,一步一步走向花园中央的他,众人觉得心好宁静,好舒适。   因为他的笑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洛逸轩是易容来到大周的,由于岑洛这么个原因,他始终没有揭下易容面具,以真面目示人,但他平凡的面孔,却在他清逸出尘的气质衬托下,将整个人的不寻常之处,全然彰显了出。   后花园这边的动静很大,他也是一时闲着无事,走过来瞧瞧,便好巧不巧与皇甫熠主仆三人碰上,就这样,四人一起过来了。   “王爷竟然会笑?”   “是啊,王爷不仅会笑,而且笑容清雅,好看极了!”   “要我说,王爷的笑容就像是清风拂面,让人感到既舒服,又心悸。”   “你心悸个什么劲,王爷即便在笑,那也是笑给王妃看的,与咱们这些下人,与这花园中的其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着呢,王爷确实是笑给王妃看的。”   ……   相互咬耳的几个小丫头,基本都是粗使丫头,她们平日打扫时,或多或少都有远远见到过皇甫熠。   清冷,疏离,漠然,这就是她们能形容出男主子的词眼。   与此刻她们看到的截然不同,也难怪她们惊叹,彼此间咬着耳朵,来表达心里的激动。   “你怎么过来了?”四人相继走进亭中,连城朝洛逸轩,任伯点头打过招呼,眨巴着明亮的眼眸问自家男人。   皇甫熠抬手,请洛逸轩坐下,自己则牵起连城的手,将人抱在怀里,坐在了娘子大人刚坐的椅子上,“离影的事定了,送走人,想着你在花园,便过来了。”笑容一直挂在嘴角,他漆黑的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宠溺,“不错,等生完孩子,我陪你一起跑步,一起做那广播体操怎么样?”   “呃……”连城原本被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抱在怀里而坐,觉得脸红得不得了,因此她偏过头,没有与男人目光对视,这会儿听他之言,顿感愕然,暗忖:这大妖孽要是和众人一起跑步,做广播体操,那还不得迷花多少人的眼,她才不要自找麻烦呢!   “不要!”她转过头,迎上他含笑而宠溺的眼眸,脱口道,“不许你掺和进来!”   “好,你说不许就不许,我不掺和,到时,我们在院里一起跑怎么样?”轻抚她脑后的秀发,他低沉温软的嗓音扬起。   连城点头,“答应你了!”说着,她眸光一闪,在男人腰间掐了一把。   大妖孽,不知自己的魅力吗?跑到这女人堆做什么来了?   接触到她略带些惩罚的目光,以及腰间紧跟着传来的痛感,皇甫熠嘴角一勾,抱着亲亲娘子直接起身,“时辰不早了,回院里我给你做好吃的。”   “还真有些饿了呢!”某女莞尔一笑,伸手环住自家男人的脖颈,“我想吃酸酸的面条,会做吗?”   皇甫熠微怔片刻,眼里露出暖暖的笑意,“不会也得会,就给你做面条。”他还真没学怎么做面条,这面食坊间百姓倒是常吃,富贵之家极少吃的,更何况在皇家。不过,她要吃,他现学就是,想来府里的厨师肯定会的。   二人请洛逸轩一起到院里坐坐,被其婉拒,说是在这亭中想多待一会。   至于洛素罗,完全被无视之。   “阿罗,我有话与你说。”见洛素罗准备起身,洛逸轩一把拽住她的腕部,将她拉回椅上坐好,“别再闹小孩子脾气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明显的恼意。   “王爷对王妃真好!”   “王爷好宠王妃!”   “王妃真幸福!”   “一对璧人啊!”   “神仙眷侣,王爷和王妃看着就像是一对神仙眷侣,要是能天天看到……”   “打住,王爷和王妃是什么身份,今个能让咱们一起看到就已经够幸运了,你还想天天见到,也忒不知足了吧!”   “瞧你说的,我就是想天天见到王爷,王妃,又没想别的。”   “你倒是想啊?那也得有资格能想。”   小丫头们如痴如醉,看着那一抹颀长的青衫,怀抱他们的女主子,宛若脚踏祥云,渐行走远。   “伸展运动,预备开始……”绮梦清冷的嗓音突然扬起,无疑拉回所有人的视线,更是将众人的思绪也一起拉了回来。   那就是王爷,就是俊美如天人般的王爷……西苑的美女们看似在做着广播体操,可个个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们算是彻底明白了,在王爷心里确实只有王妃,即便她们这一刻为之心悸,也只是给自己徒增伤感罢了!   还是听王妃的话,好好想想未来的出路,免得被“请”出王府。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可有的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此时竟然还想着如何能攀上、那不该她奢望的高枝。   夕阳收拢最后一缕余晖,夜幕随之悄然落下,木娇靠坐在浴桶中,只觉浑身似散架一般。   “主子,王爷长得可真好看,也就只有王妃能配得上王爷。”青蔓动作轻柔边在旁伺候其沐浴,边低声道。   木娇闻言,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她真是宠得这丫头没边了,张嘴就说些有的没的,想要为此生恼吧,她说的又没错,确实只有那貌美无双,清灵出尘的女子,堪与王爷比肩,可是……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遗憾。   是啊,在看到那抹青衫的一刹那间,她心里便生出一股子淡淡的遗憾。   她,根本就入不得他的眼,根本就没资格站在宛若天人一般的他身边。可心却在那一刻不受控制地狂跳数下,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好在短暂过后,她的心就恢复了常率。   不该奢望的,万不可去奢望,否则,保准自取灭亡。   明白这个道理,她一瞬间坦然起来,王妃人很好,说的话也尤为诚恳,并非哄骗她们,也并非想投她们什么,只是出于好意为她们着想,对此,有脑子的都该发自心底感谢。   做正室肯定比妾强,哪怕那个人是王爷,若他心里没你,这一生你也就是个比奴才强不到哪里去的侍妾,孤苦过一辈子是必然得了。那样的日子她不要,不要夜夜伴孤灯而眠,她是女人,也想要一个只宠自己,只疼爱自己的夫君,想要拥有他们的孩儿,一家人幸福在一起。   思量到这,木娇心里一下子有了决定。她选择留下,选择嫁人,武将也罢,寒门出身的小官也罢,以她的能耐,定会让未来夫君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就这么定了,明日她就去报名,而后用心学习王妃派人教授的一切,对,就是一切,但凡是王妃让学的,她都会专心致志去学,从而也为自己努力打造出一个锦绣人生。   “你所言没错。”敛起思绪,她回青蔓一句,淡淡道,“我选择留下,而后由王妃和王爷做主嫁人,你若是不想再跟在我身边,到我出嫁那日,我会求王妃收你在身边伺候。”站起身,她被青蔓扶着跨出浴桶,“我是认真的,你好好想想。”   青蔓拿过布巾,擦拭着她身上残留的水珠,眼眶渐渐泛红,“主子是不打算要奴婢了么?是因为奴婢做错事,说错话,主子才不要奴婢的么?”她低声抽泣,不知自己真离开主子,未来会是怎么个样子。   她是主子进王府第二日,被内务府分过来的,西苑里的丫头妈子,都是来自内务府,如果主子真不要她往后跟随在侧,那么这王府真就是她一生的落脚点么?   王妃生得貌美,性情看着也不错,可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即便主子的请求被应允,她就能……   “你没做错什么事,至于说错话,嗯,有时候话确实多些,但我不是因为这个对你说出刚才那一番话。”从青蔓手中拿过布巾,木娇自个擦拭着身上的水珠,眸色怅然道,“王妃虽说会给我们寻门亲事,但你该知道,就我们的身份,嫁入富贵世家肯定是不可能的,既如此,我又怎会让你跟着一起去过清贫日子?”放下布巾,在青蔓服侍下,木娇穿好里衣,走出屏风在妆台前的高凳上坐下。   青蔓在她身后站着,手拿一方宽大厚实的布巾,为她绞着湿发。   “主子都不怕日子过得清贫,奴婢贱命一条又有何惧,求主子别不要奴婢,留奴婢在身边服侍。”跪倒地上,青蔓啜泣着哭求。   木娇梳理着半干的长发,并没有看向她,只是道,“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句话得说在前面。”   “主子请说,奴婢听着呢!”抬起衣袖,拭去脸上的泪,青蔓抬头,就听木娇道,“你今年十四了,再过个一两年就是花嫁之期,我呢,是坚决不容许自己身边的丫头,有机会成为自个的姐妹,你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吗?”不等青蔓作答,她转过头,语气稍冷,“一旦被我发觉,我会直接……”   青蔓身子一抖,连连磕头道,“主子放心,奴婢从来没生过那些个不堪的心思,如果主子实在放心不下,等到姑爷府上的时候,主子可以给奴婢直接配个小厮,只求主子留奴婢在身边服侍!”爬男主子的床,可以改变为奴为婢的命运,更可以改变未来子女的命运,这些她都知道,但那其中的风险她更是清楚明白,基于此,她没打过那个注意,从来没有过。   注视着她好一会,木娇语气缓和,“起来吧,我信你就是,只要你一心向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更不会给你随便配个小厮。”起身,将手里的梳子放到妆台上,她长叹口气,往床边走,“到时会不会让你们这些丫头跟我们出府,还得看王妃的意思,我这会就对你说那些话,实在是有些早了!”   “会的,王妃会让咱们跟着主子走的!”伺候木娇在床上躺好,青蔓放下浅紫色床幔,小声说了句。   ☆、第292章:欢颜   半晌,床幔内飘出轻浅一句,“兴许会的吧!”而后再无声音传出。   一个时辰前,看着天色逐渐转暗,绮梦拍拍手,着西苑一众美女解散。   待花园中的人陆续离开后,洛逸轩清亮的眼眸锁在洛素罗精致的脸上,缓缓道,“怎么不说话?”   “是你有话说。”她言下之意是我没什么可说的。   洛逸轩脸上显出一丝尴尬,干咳两声,嗓音温和道,“阿罗,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听二哥一句劝,解了王妃身上的巫术,咱们一起离开这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洛素罗截断,“我觉得目前这样很好。”解开顾连城身上的巫术,离开,她为什么要那样做?眼里染上一丝嫉恨,她语气冷冷道,“你是我哥哥,我是你的亲妹妹,为什么不想着帮我,反倒总扯我后退?难道你也被顾连城那个践人迷住了魂魄,才这么乐此不疲地帮她说话,让我解除巫术放她一马?”   洛逸轩脸色微变,声音如水冰凉,“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个心里清楚!”洛素罗冷瞥他一眼,言语讥嘲道,“大哥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到死心里都念着她,而你,与大哥一样,亦是被她迷得头脑不清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带回府的女子是哪个,她就是顾连城对不对?正因为你将她带回府,才让她生出一系列的事端,害得爹和娘都死了,我就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帮着外人算计自己的家人?你说啊!”   “我只是做认为对的事。”洛逸轩没有动怒,不过语气依旧冰凉,“娘和兄长的死,是爹亲手所致,而爹的死,我不说你也知道。就他做下的那些事,即便死千百次也不为过。你不是个不讲理的,怎么就不明白这里面的关节,非得钻牛角尖,步爹和娘的后尘?”他目光清亮,直视着洛素罗,“熠亲王和他的王妃早就相识,他们彼此经历过太多的事,在熠亲王眼里,只有他的王妃,你这般为难他人,说到底就是自我作践。”   缓口气,他语重心长又道,“阿罗,放下吧,放下那不属于你的感情,这样你会过得快乐些!”   “不,我放不下,在我看到他第一眼时,我就放不下了!”洛素罗摇头,连连摇头,眼里泪水簌簌掉落,她感到了满心苍凉,“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他多呆些时日,想多看看他,就是这么个小小的心愿,都不可以拥有么?你阻止我,你是我的哥哥,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洛逸轩看着这样的她微有些动容,可在琢磨她前面一句话后,他神色严肃道,“你说你放不下,那你许给她的一年期限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是不是?”   “是是是!我是随口那么一说,你能拿我怎样?啊,你能拿我怎样?你去告诉她啊!去告诉任枫,说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说我无半点诚意,说我只是在耍他们玩,目的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想看到他,你去说啊!”心在绞痛,小哥不理解她,唯一的亲人不理解她,这对她来说太过悲痛了!洛素罗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就是刚才那一句句话语,她都是竭力压制着脾气,压制着情感爆发,轻轻缓缓道出口的。   她不要像疯子一样的嘶吼,不要失去所有的教养,被人指点鄙夷。   悲伤至极,她悲伤至极,却仍然没有放弃对那一抹青衫的爱,她不容自己放弃,绝不容许!   她好痛苦,痛苦到好想去个没人的地方,大声嘶吼,大声发泄,发泄心里的悲与痛!   “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洛逸轩从她的泪眼里,似是看出了她的悲,她的痛,他起身走到她身旁,将她一把拽起,与自己相对而立,冷冷问,“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明知不可能有结果,为什么不放手,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折磨自个?”   洛素罗仰头看着他,“我爱他!因为我爱他!”她流着泪,声音嘶哑而压抑,一字一句道,“这个理由够不够?因为爱他,我没法做到放手;因为爱他,我无法忍受他的不搭理;因为爱他,我想天天能看到他……”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明知他不爱你,明知他心里没你,还陷得这么深,你真是疯了!”洛逸轩声音不大,眼里全是恨铁不成钢,“别让他瞧不起你,知道么?”双手按在她的肩上,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   “他本就瞧不上我,本就视我为瘟疫,你不也一样吗?”洛素罗说着,眸光挑衅,忽地笑道,“你是个胆小鬼知道吗?明明喜欢顾连城,明明心里放不下她,却不敢言语,却竭力压制着自己,生怕她知道你的心思,生怕被她瞧不起,你就是个懦夫,就是个胆小鬼,没资格在这劝我,更没资格说教我!”   洛逸轩的脸色很难看,只见他扬起手,却在短暂过后,颓然垂下。   “你打我啊,来啊!懦夫!胆小鬼!”   “闭嘴!”终于,洛逸轩低喝一声。那一声凌厉无比。   洛素罗一怔,看着他极致冷然的双眸,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地滴落而下,,可是她却笑了,笑容无畏无惧,“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恼羞成怒了是不是?来啊!继续凶我啊!打我都可以,你来啊!”   此刻,她像是失去理智的孩子,声音里充满悲怆和自我放逐。   原来的她,是骄傲的公主,不,比那宫廷中的公主还要来得尊贵,骄傲。没有人对她摆脸色,更没有敢指责她,怒骂她,甚至威胁她。   现在呢?   一切都变了,那个她深爱,却得不到的男人,不仅对她冷脸,还冷言冷语羞辱她,甚至狠厉地说,要将她挫骨扬灰。   就是她的哥哥,也变得对她凶巴巴,怒斥她,厉声斥责她。   抱住头,她撕扯着头发,无声地流着眼泪。她身上的气息伤痛而悲戚,这样的她,无疑是可怜的,是需要人怜惜的。   洛逸轩眼里染上一丝不忍,想伸手揽她入怀,却终没有抬起。   “别哭了,放手吧!”他徐徐道。   “不!”   洛素罗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眼里泪水滚落,缓缓吐出这一字。   “阿罗,别这么执拗,你想想盈太妃,她就是因为对感情太过执拗,才酿下一连串惨事,以至于害得爹走错路,毁了咱们整个家。”他语声平静,慢慢说着。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盈太妃而起,若没有她的偏执,就不会有父亲筹划出的一个个阴谋,就不会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阿罗这样与盈太妃有关联么?她可是他们的祖母,洛逸轩想着,心里禁不住苦笑。   洛素罗看着他,“我和她不一样,她是恨,我是爱,我和她一点都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她放下手,就那么看着洛逸轩,泪化了她白日里精心描绘的妆容,让她的脸看起来脏兮兮的,她脸色微白,唇角漾开一抹甜甜的笑,看着纯真而洁净,与她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爱任枫,我爱他,所以我和她不一样!”   洛逸轩深吸口气,压制住心底腾起的怒意,语声温和道,“怎么不一样?她因爱生恨,谋划出那么个大阴谋,害无数人死于非命。你呢,因为你自私的爱,正在害人,而且是在害一个怀有身 孕,极其无辜的女子,算我求你了,放手吧!”   “不!”洛逸轩别过头,不再看他,“我爱任枫,我爱他!”她重复着这句话。   “你……”洛逸轩感到很无力。因为对方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亭外的月色。   “阿罗,你给我听好了,我不许你伤害王妃,你要爱便爱吧,只要熠亲王允许,随你怎么样,但我郑重警告你,你若是敢伤害她,我就当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妹妹!一年后,不管你会不会兑现诺言,我都会带你走,你知道的,我一定会想出万全的法子,在这一年里我一定会想出既能带走你,同时也伤害不到她的法子!”眸光冷然,他终没忍住,用力将洛素罗拽至身前,钳制住她的下颚,迫她对上自己的冷眸,语声严厉而肯定道。   “你不是我哥哥……”他是陌生的,不是小哥,小哥的眼神从来不会如此冰冷,小哥也不会这么这么严厉的对她说话。   道出这句话,她脸上全然显出痛苦之色,“我想过放手的,可我怎么也做不到……我不想惹他讨厌,更不想被他厌憎,可事情已经做了,再后悔也没有用,一年,就一年的时间,你为什么要怀疑我?为什么要以那样无情的语气与我说话?”洛逸轩松开手,听她喃喃哭诉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日出手对付她,我只知我心里好痛苦,好无助……我失去了娘,失去了爹爹,失去了我原本拥有的一切,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抬起手背,用力擦拭着眼泪,“你没有死,为什么不早早出现?为什么不早早找到我,如果我知道还有人关心着我,还有人在乎我,我兴许就不会那么做了!”   “你不要凶我了,不要不理我,我不会伤害她,一年内我不会伤害她,我只想在他身边呆一年……”心里虽嫉恨那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女子,虽巴不得她死,虽有想过被他恨着,越恨越好,可是……可是她仅剩下不多的良善却告诉她,那样不对,那样伤害他人不对。   怎么办?她接下来要怎么办?看着他们恩爱下去,等到一年期限到,解开巫术,解开她和顾连城之间的生死牵绊么?解开后,她要何去何从?就在昨日……就在昨日她亲手又给自己种下了“欢颜蛊”。   有此蛊,她的容颜会愈发变得精致,变得惑人心神,变得空灵绝尘,只为讨他欢喜。   本身无害,却一旦在加注巫术的生死蛊解除后,她就会被其反噬,出现无法预知的后果。   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她么?因为嫉妒,因为无中生有的恨,她加害顾连城,甚至扯着谎,只为能近距离看到他,在此刻之前,不,应该是在昨晚种下欢颜蛊之前,她尚在犹豫,要不要遵守约定,待一年期限到,解除与顾连城身上的巫蛊,熟料,终还是嫉妒,恨意,邪恶战胜了那么一点良善,致使她做出决定,义无反顾给自己种下驻颜的蛊虫。   只要与顾连城命运牵绊,欢颜蛊就不会反噬她。   然现在,她想要哥哥的疼爱,想要哥哥的疼惜,想要亲情……   “只要你好好的,答应解除王妃身上的巫蛊,哥哥不会凶你,也不会不理你,会陪着你在这里住上一年,你能答应哥哥么?”傻丫头,为爱陷得太深,如果真要立时立刻带她走,亦或是要求她立时立刻解除巫蛊,势必会再度激怒她,从而起反效果。他要稳住她,要慢慢引导她,要她不再执拗,要她做一个单纯快乐的女孩子。   洛素罗没有即刻回答,她回答不了,因为她不知被欢颜蛊反噬,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哥哥知道你其实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只是一时不留神才走错路,做错事。是哥哥不好,没有及时出现在你身边,没有救下兄长,让你一个人无助地面临那血染一幕。”揽洛素罗靠在自己怀里,他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晕化的妆容,脸上浮开温暖而平和的笑,“哥哥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很美,一年四季都很美,我们以后就生活在那儿……”   “我……”洛素罗仰头看着他,嘴里发出低低的声音。   她脸上表情看着安宁而静谧,只有眼泪仍不断滴落。   “哥哥相信你!”牵起她的手,兄妹二人走出凉亭,朝花园外走去。   六月的天酷热难耐,但好在皇甫熠这厮花重金重建的院落,处处绿树成荫,且屋子建得宽敞,大气,连城住在里面倒也不显得闷热,加上屋里摆放着冰盆,这就让某女更为惬意舒爽了!   “好闲啊,为毛这两个来月没发生一点有趣的事?”   “王妃觉得什么事才有趣?”望着某女高耸起,宛若顶个大西瓜的肚子,离影坐在榻边,边帮其捏腿,边笑问。   连城靠坐在榻上,长叹口气,道,“我就想听听八卦,咱们府里的,亦或是府外的,谁的八卦都行。可是咱们府里很安静,我没得可听,外面呢,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传开,唉!这日子过得我都快发霉了!”   “谁说咱们府里安静了?西苑那边有位不长记性的,最近可没闲着,正寻着法子想亲近王爷呢!”离影抑制住心中的冷笑,浅声道,“还有那位洛小姐,近来看似无害,可没少与那不长记性的走得亲近。”要不是王妃不让管,她早就将那俩不识抬举的解决掉了。   “由着她们折腾去,终了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从果盘中捏起一颗葡萄,连城慵懒地塞进嘴里,“等孩子一出生,我就可以一身轻松,将她们嫁出府了!”   离影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好身形,瞅着连城定定地看了会,问,“王妃什么时候给她们找到夫家了?”   “没影呢!”连城讪讪一笑,抚着圆滚滚的肚子道,“不过,王爷早就已经着手这件事了,我呢是这么想来着……”等她一说完,离影撇撇嘴,朝西苑方向翻了个白眼,“她们凭什么要王妃如此费心对待?”   “你啊,眼里就是融不进一粒沙子!”连城笑嗔   离影不以为意,“王妃还不是一样。”   “我和你可不一样,只要是无关紧要的人,即便她再不入眼,我也只当没看见。”连城嘴角漾开一丝笑容,语气轻柔缓和,“除过回故里的那两个,西苑现在统共还有十六位美女,而这十六位里面,撇开于凤那么个不安分的,其他人都甚是规矩,尤其是那个叫木娇的,我打算给她用心寻门亲事,也不枉她对我的信任。”木娇是第一个报名要留下的,更是当着连城的面说出,嫁什么样的夫婿,谨遵王妃之命,并发誓绝不会生任何怨言。   离影静默片刻,道,“我就是看不惯她们!王妃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这么为她们着想,要我说,当初直接将她们赶出府得了,免得有不知好歹的,还总想着闹出事端。”顿了顿,她续道,“那个叫木娇的确实挺有眼力劲,也好学,像她这样的是值得嫁给一个好男人。”   “离影……”连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专注地看着眼前这容易美丽,带着几分冷清的少女,“嫁人后万不可性子过直,即便那个男人很宠你,也要学会转弯知道么?”离影没有吭声,就听她又道,“要不然,你迟早会受伤。”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选择离开,不会让他伤到我的。”离影目光清透,语气尤为坚定。   连城不由心生怜惜,“傻瓜,有必要那样么?有时候转个弯,退一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言语到这,她脸上浮开一丝淡雅的笑容,“我和王爷为何屈就洛小姐,你恐怕不知,而我也不打算告诉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她这两个来月的变化,我还算满意。只要她不做得过分,想玩我便由着她玩,至于那个于凤,倘若真不长脑子被人利用了,那么我会让她自尝恶果,更会让她一生铭记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离影神色清冷,道,“王妃就是心性好,还给那种自个作死的多给机会,要是我直接就将人给灭了!”   “好了,不说她们的事了,免得影响咱们的心情,进而影响到我儿子的心情。”连城眉眼弯如月,笑米米地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这小子乖巧得很,自从有他到今日,从不闹腾我。”   “这是好事啊,说明咱们小世子懂事听话,一出生保准人见人爱。”离影亦是眼里含笑,大赞连城腹中的小宝宝,忽然她眨眨眼,仔细瞅着某女的肚子问,“王妃,您腹中怀的真是小世子么?会不会是小郡主?”其实无论王妃这胎生下的世子,亦或是郡主,想来王爷都欢喜得紧,就是他们这些属下同样会欢喜异常。   毕竟王爷和王妃这般出彩之人,生出的宝宝一定绝顶聪明,且粉纷嫩嫩,好看的不得了!   连城轻拍拍腹部,微笑道,“是男宝宝,前些时日我有探过脉象。”她的身上洋溢着满满的母性光辉。   “王爷知道吗?”离影笑问。   “我没告诉他,不过他每晚给宝宝做胎教时,都是儿子儿子的唤呢!”想起皇甫熠那厮每晚给孩子读兵书,还有诗词歌赋时的表情和语气,连城只觉一颗心软得不要不要得,丫的俊脸上自始至终挂着雅致的笑容,语气温润柔和,特别特别好听。   偶尔她会让他唱歌给宝宝听,说这是全面胎教的必要,每每这时,他会皱眉思索好一会,然后俊脸微红,轻唱一些民间小调,对此,要说她不感动,那是假的。   “胎教?”离影不解,眨眨眼好奇地问,“王妃,什么是胎教啊?”   连城见她有兴趣,就大概解释一番,离影听后,原本有些清冷的脸儿渐渐染上红晕,神思不知不觉已飘远。   “等你有宝宝后,就让琛帝也那么做,要是他不愿意,就让他睡御书房去。”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无疑拉回离影的思绪,只见她瞬间脸红到耳根子上,娇羞道,“王妃就会打趣我!”   ☆、第293章:笑闹   “这可不是打趣,我是真希望你婚后幸福!”招呼离影坐到近旁,握住她的手,连城眸光清亮,轻语道,“你嫁得太远,遇到事我和王爷,还有你哥哥肯定不能及时帮到,这就需要你用心守护你的婚姻,浇灌你和琛帝之间的感情,如此一来,你们的爱才能长久,才能永固,不是他人所能动摇的。而给宝宝做胎教,无疑有助于夫妻间感情增长,更能拉近父母和孩子间的感情,记住我说的这些,一定要记住哦!”   离影听得认真,却还是一知半解,不由问,“王妃,这胎教有你说得那么神奇吗?孩子那么小,他能听懂咱们大人说的话吗?”   “能的。”连城肯定地点点头,笑盈盈道,“宝宝四个多月就有意识了,他能感知到外界的声音,也能感知到母亲的心情,所以啊,我们怀宝宝时一定要让自己天天好心情。”言语到这,她将离影的手贴到自己腹部,接着语声含笑,与宝宝说话,“儿子,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吗?离影阿姨要和你打招呼呢,来,动动你的小手,小脚丫!”   她这正说着呢,离影忽然就美眸大睁,嘴巴半张,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好惊讶,又觉得好神奇,宝宝真和她打招呼呢,隔着薄薄的衣物,她刚刚感知到宝宝有踢她,对,宝宝就是在踢她呢,她的手有感知到,“王妃,小世子有踢我,我……我感知到了!小世子好聪明,他一听到您的话,就和我打招呼呢!”她欣喜,她高兴,差点语无伦次。   连城笑笑,“给宝宝做好胎教,可以让他变得更聪明呢!神奇吧?”   “嗯!”离影重重地点点头。   皇甫熠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从外面进来,就看到离影的手在自家娘子隆起的肚子上放着,微怔片刻,倒也没说什么。   “离影见过王爷。”从连城掌心抽回手,离影忙起身,向其见礼   轻颔首,皇甫熠道,“我今个进宫顺便替你向皇上请封,皇上的旨意当即就下来了!”说着,他就从袖中掏出一道明黄圣旨,递到离影手中,“是静安郡主。”   “谢……谢王爷!”离影接过圣旨,脸上表情略显激动,她知道王爷这么做,是想她出嫁体面,让东旬那边不敢轻看她,跪地,她面朝皇宫方向叩谢圣恩,而后起身,抿着嘴儿侍立一旁。   连城语声轻快,笑道,“离影,恭喜你了!”抬头,离影与她视线相对,轻浅一笑,“王爷,王妃若是没什么吩咐,离影就退下了!   皇甫熠“嗯”了声,走向榻边。离影向二人各一礼,恭敬退离。   “瞧你,不是说不惧寒冷酷暑么?看看现在这样子,脸上还红扑扑的呢,先去洗洗,换件衣服再到我身边来!”连城有些嫌弃地白男人一眼,可下一刻却已下榻,“你去沐浴,我给你拿干净的衣物。”   皇甫熠暖暖一笑,柔声道,“我这就去沐浴,谢娘子大人体贴为夫!”   “贫嘴!”连城“扑哧”笑出声,跟着又丢给他一个白眼,没再搭理自家的假仙相公。   男人宠溺地笑笑,就径直走向温泉池。   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衣物,连城嘴角含笑,边走边道,“之前一直穿火红色,后来全是青色,你这人的喜好也真够单调的。”温泉池那边只传来细微的水花声,男人并没有接话。   连城嘴角一勾,暗忖,丫的又要作怪了么?以为她现在肚子大,不方便是么?   “喂,你别闹我哦!要不然我会给你好看的!”近来每次沐浴,都要和她一起,虽说那种事做得少,可丫的黏糊度却愈发渐长。   穿过层层如紫雾般的纱幔,连城没有看到人,就是温泉池中也没有。   躲哪儿去了?   都二十出头的人了,真会玩!   “出来吧,别胡闹!”说着,她转身朝周围的圆柱后瞅,结果也不知怎么的,脚下一个不稳,人就往地上倒去。   就在这时,一有力的臂弯立马将她揽入怀中。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要是摔倒了,可就糟糕了!”连城惊慌未定,连连拍着胸口。   皇甫熠此时脸色煞白,刚刚那一刹那间他的三魂七魄险些被吓出来,是他不好,不该躲在圆柱后,等着一会抱起她一同沐浴。   说来,这夫妻二人都有个毛病,那就是沐浴时不喜下人在旁伺候,于是乎,自打成亲后,二人多数都是共同洗浴,毕竟夫妻两个没啥避讳的。   再者,这也是夫妻间的情 趣不是。   皇甫熠喜欢这样的相处,连城倒是无所谓。   “没事吧?”轻柔中带了丝微颤的嗓音扬起,皇甫熠拦腰抱起娘子大人,漆黑的眸中满是担心。   连城笑着摇头,“没事,瞧把你吓得。”言语到这,她发现……发现男人已不着 寸 缕,就那么紧紧地抱着她。   “你……你怎就……”无语啊,这丫的怎就……   天热,为图个凉快,她穿得很薄,如此亲密接触,就不怕……   “沐浴不都这样么?”男人的脸色逐渐恢复常态,笑着挤挤眼,“一起。”   “不要。”某女断然拒绝。   熟料,她手里的衣物已被男人抓起,接着随手一扬,就落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天热,洗洗舒服,我伺 候你。”男人凑近她耳畔,嗓音磁性而撩 人。   连城轻捶他胸膛,瞪着这无赖的男人,哼哼道,“我一点都不热好不好,你放我下来,快些!”   男人只笑不语,下一刻已步入温泉池。   坐在台阶上,温热的泉水漫过他的腰腹,他修长的手指甚是随意的一番动作,连城身上已再无 遮 掩之物。   “我可说好了,不能那样的。”脸上红晕扩散,她趴在男人紧致的肩上,低声嘟哝一句。   皇甫熠边往她背上撩水,边道,“我知道。”他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连城连连翻白眼——自找罪受。   她在他腿上坐着,岂能感知不到他的变化。   “你自找的。”她有些幸灾乐祸道。   皇甫熠点头,“是自找的,娘子就不怜惜我?”他的语气有些可怜兮兮。   没等连城说话,他又道,“距离生产还有三个来月吧?”   “是呢!”连城回道。   “时间过得有些慢啊!”皇甫熠怨念一句,温凉的吻已落至娘子大人白 皙优美的脖间……   他轻放人儿坐到台阶上,自个蹲在她身前……   “别……”连城眸光逐渐迷 离,只觉心跳得好快,倏地她回过神,阻止男人接下来的动作,“时间过得很快的,你起来!”   皇甫熠目光灼热,在亲亲娘子的要求下不得不终止动作。   挨着她坐好。   连城眸中已恢复清明,看向他,柔声问,“皇上那么急召你进宫做什么?”伴言语出口,她的小手顺着他紧致的胸膛……   “你……”很快,皇甫熠身体一颤,语声沙哑道,“我没事,你……”   “这又没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连城眨眨眼,略带些女儿家的娇羞,低语一句。   皇甫熠也就由着她了,娘子心疼他,他若不领情,岂不太对不起娘子大人的好意了!   某人心中所想,无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要是被他家娘子知道,哼,保准后面三个来月绝对再没有福利可享。   好一会工夫过去,男人神清气爽,方揽着娘子大人道,“皇后有喜了。”   “哦!”连城不觉得奇怪,病都已被她治好,按理说早该有了,这都过去两个多月了,才传出喜讯,看来皇帝的“功力”还是不够啊!   “皇兄也是,膝下龙嗣一堆,至于高兴成那样么!”午后,皇甫熠本好好地陪在自家娘子身侧,不料宫里传来皇帝的口谕,要他立刻进宫,好吧,圣明难违,他去,结果呢?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宫门口,继而跃下马背,疾步进入宫门,径直到御书房后,就告知他皇后怀上龙嗣了,已有月余,那一刻,他是真不知说什么好了!急唤我入宫,就告诉我这么个消息,当时下我就没好气地给他来了一句“就这事。”,皇兄倒好,一点都不生气,看着我笑得就像个毛头小子。”说到这,男人简单为两人清洗下,就抱起自家娘子走出浴池。   “皇上高兴也是理所当然,他唤你进宫就是想和你一起分享他的喜悦,你该恭喜才是。”两人换好衣物,牵手返回榻边,面对面侧躺而卧,连城语气温柔,笑着道,“这也说明皇上和皇后感情好,于大周,于整个皇室来说,都是好事呢!”   皇甫熠单手支头,不以为意道,“他们可是有个灵儿呢!”   “那不一样。”连城眼波流转,摇摇头,淡笑道。   “也是。”皇甫熠了悟,“希望皇后这次怀的是龙子,如此的话,大周也就安稳了!”   连城却道,“也不一定。如果有人非得挣那把椅子,即便皇后这胎诞下的是龙子,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皇甫熠沉思片刻,道,“淑妃不是个安分的,但她的儿子却难成大器,老五倒是适合那把椅子,可他是皇后养大的,如果顾念亲情,应该不会乱来,至于那几个小的,母族不显,又不得皇兄宠爱,未来很难成气候……”顿了顿,他续道,“不过,这些都不是绝对的,毕竟皇后就算诞下嫡子,论年岁也忒小了,等他成人,中间变数太多,看来皇兄要保证嫡子坐上那把椅子,这往后可要不少费心呢!”   “其实嫡子不嫡子的,于那把椅子没多大关系,只要心有雄才伟略,又勤政爱民,即便是庶出的皇子,也当得一国之君。”连城眼珠子一转,眸光狡黠,道,“你就没想过吗?”   皇甫熠一时不解,“……什么?”   “那把椅子啊?”连城眨着明眸,仔细看着他的神色变化。   “你若想,我现在就进宫与皇兄说,明日咱们就可入住皇宫,登上那高位,想么?”皇甫熠漆黑的眸中有七分认真,三分玩味,挑起连城的下巴,“只要你想,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哪怕我再不喜,也会为你做到。”关于那把椅子的事,他没有对连城提起过,也不打算提及。   但,她若真想他坐上那把椅子,那么他就有必要与宫里那位说说了。   “切,谁稀罕啊!”连城摆摆手,笑容浅淡,甚是随意道,“你忘记我的身份了吗?要是我想,灵月现在怕是已经由我掌管,要是我特别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那么别说是大周,就是这整个中原落到我手中,那也只是时间问题,你信么?”   拿开男人的手,这回由连城挑起他线条流畅,优美至极的下颔,勾唇,嘴角漾开一抹邪魅的笑,“告诉我,你信么?”那笑还带了丝妩媚,带了丝性 感,妖娆。   皇甫熠瞬间眸光炙热,握住她的手,靠近她,再靠近她,俯身吻上她的唇。   好一番痴 缠过后,他揽她靠在怀中,二人四目相对,他很认真地道,“信!我信!我信你有那个能力,也信你能成为天下之主,成为一代女王!庆幸的是,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而我没有和你站在对立面,嗯,也不对,就算我与你是对立的,但最终我会臣服在你的脚下,任女王奴役,无怨无悔!”   连城不可抑制地笑了,“就你嘴甜,就你会说话,真是的!不觉得肉麻么?”   “我说的可是真话。”他实话实说,没什么可肉麻的。   “好啦 不闹了!”抚着他俊美的脸庞,连城仰头道,“我呢,喜欢刺激,但也喜欢平淡,至于那什么女王,以及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是一点都不在乎。”   皇甫熠嘴角含笑,“我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他了解,而且很清楚。她可以寻求刺激,也可安于平淡,这样的她是与众不同的,在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一个她!   “嘿!我什么样你都知道,你难不成是我肚里的虫子?”连城眼神促狭,出言打趣。   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他说,“我这里和你的紧紧地系在一起,所以,你是什么样,你又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俊脸上笑容浮开,那笑非常宠溺也非常温暖。   连城脸上一红,专注地看着他,问,“我很好么?”   皇甫熠肯定地点头,“很好,非常好,如有来世,我还是你的夫,你也依旧是我的妻!”   “来世我要做男人,换做我来娶你,怎样?”连城嘴角一勾,秀眉上挑。   “成,来世我就做女人,只等与你相遇,相识,相知,好成为你的娘子!”他说得认真,逗得连城禁不住笑出声,“我说过么?我好爱你,好爱好爱你!”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口,她笑得一脸幸福而满足。   皇甫熠也笑了,笑容清雅如莲,唇角微扬,“说过,你说过……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记得那晚她来王府,当着他的面问他是否有事欺瞒,他不说,不想要她担心,而她似乎猜到了什么,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流着泪一字一句说喜欢他,说爱他,说他不愿见她,那她就不见……   那时她可能不知道,看着她滴落的泪水,他的心很痛,似要碎裂一般。   她说了一个假如,说要他去陡峭,明知有危险的山崖上采一朵她喜欢的话,问他去么,他的回答是不去,因为他放不下她,放不下她一个人在失去他的痛苦中煎熬。   所以他回答不去,跟着补充等她遇到更好的男人,那个人比他还要好,比他还要爱她,到那时,他会去采那朵开在陡峭山崖上的花,送给她……   只因那时她已有更好的归宿,他离去已无憾!   连城没再说话,皇甫熠这时抚着她隆起的腹部,嗓音温和,笑问,“宝宝今日可有闹你?”   “宝宝一直很乖的。”连城眼里染上暖意,微扬下巴,嫌弃男人道,“你小时不乖,总闹腾母妃,就以为宝宝和你一样吗?”   皇甫熠笑看向她,眼里温柔更甚,这令某女的小心肝不争气地快速跳了好几下。唉!她的定力还是不够啊!尤其是在他那样的眼神注视下,总是难以招架,绝美空灵的脸儿染上满满红晕,某女嘀咕道,“不许那样看着我,我又没说错,你小时候一定很淘气,要不然也不会初识我时,那样蛮不讲理!”她目光躲闪,皇甫熠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笑出声,“娘子说的是,我小时候是很淘气,没少闹腾母妃。”说着,他叹息一声,“咱儿子这么乖觉懂事,看来全像六哥了!”   连城没有出声,就听他续道,“六哥很安静,嘴角永远都挂着温润雅致的笑容,他也很聪明,十岁不到,就已熟读经史子集,每每父皇遇到难解的政事时,都会有意无意地问他,而他总会给出一个令父皇出乎意料,却又高兴的不得了的答案。”   “是母妃告诉你的?”连城问。   皇甫熠点头,又摇摇头,“有的是母妃与我说的,有的是我听宫人们私下议论的。”   “他如果尚在世,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连城赞道。皇甫熠静默良久,方道,“是呢!不过,你可别想着能嫁给他,有我呢,就算他是我嫡亲的皇兄,也别想抢我的娘子!”他语声轻柔得不要不要得,听着好不傲娇。   丫的这是在吃飞醋么?而且对象是他已故的皇兄,她不就赞人家一句么,真小气。   某女虽这么腹诽着男人,但小心肝还是再次不争气地狂跳两下,她最受不得他一双用情至深的眼眸,以及用极尽宠溺的语气与她说话。   躲着他的视线,心里却为他的温柔,为他的宠溺感到百般甜蜜。   她,好没出息哦!越活越回去了,与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家没两样。   哼哼,某女以为自个很老吗?   “好些日子没回侯府了,也不知我大哥,三妹,还有小骏儿他们可还好!”连城转移话题,不就之前的话再往下说,免得话到深处,勾起男人的心伤,“听说陆大哥定亲了,这是真的吗?”   “宁远侯和侯府诸人都很好,他现在在军中任要职,嗯,陆世子也在军中供职,婚事是昨日定的,对方是翰林院刘学士之女,品貌尚佳,是门好亲事。”皇甫熠嗓音温和,慢慢叙说着,“婚期在十月中旬。”   “那位刘小姐也真是好福气,能嫁给陆大哥这样的好男人做妻。”   “我不好么?”   “……”盯着男人,某女不解了,这和他有毛线关系?   “你的陆大哥真比我好?”皇甫熠做小媳妇样,“是不是?”他可没忘记陆随云曾经是自个的情敌。   连城明眸眨啊眨,嘴角一勾,“你很好,宇宙无敌,超级好!”   “是么?”男人多云转晴,笑问。   “当然是了!”丫的装吧,显然又吃飞醋了,却装腔作势,哼,碍于他男子汉的尊严,她就不拆穿啦!   陆大哥,那个宛若清风明月般的男子,她与他也有过颇深的交集么?   没印象,估计又在遗忘的那一段记忆里。   皇甫熠满意了,娘子大人已忘却过往,那他就不与陆某人计较了,反正抱得美人归的是他,而且娘子大人好像对某人当初也没啥意思。   有关陆随云的婚事,信阳侯原本打算好好计较一番的,熟料,他找陆随云商量,得到一句“孩儿的婚事,父亲做主就好。”,闻言,他心里总觉得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第294章:一起   府中几个孩子的婚事都没有安置下来,身为人父,信阳侯尤感惭愧。   陆天佑被皇帝调回京中任职,虽说官职不大,但前途却不可限量,只要好好努力个两三年,做到武官正四品那绝对不是问题。见他身上再无半点纨绔浮躁之气,信阳侯心下大慰,与其一夜彻谈后,于第二日上折子,为陆随云请封世子。   对此,陆随云并没未多言。   他不在乎世子之位,但信阳侯的举动,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也算是再次肯定了他母亲在侯府的地位——嫡妻。   娶哪个都是娶,再者,娶亲是他提出的,单就这一点,陆随云对刘学士之女,无丝毫不满意之处。   同样也无甚期待!   至于这其中的缘由,他不会向任何人道起。   此生他会扮演好为人夫,为人父这两个角色,也仅此而已!   连城的思路跳跃,某人有时候还真跟不上趟,这不她的话题又变了,“你说皇上是怎么想的啊?竟放心地将大周近一半兵力交由你掌管。”   她一脸深思样,逗得皇甫熠禁不住低笑两声,道,“这有什么放不放心的,要是我有那个心思,就算手上无一兵一卒,照样能坐上那把高椅,而皇兄到时只怕会高兴得合不拢嘴呢!”   “听你这话,好像皇上早有打算……”连城没道出后话,但她知道男人已懂她的意思。   皇甫熠也没逃避这个话题,淡笑道,“皇兄有提过,可我没答应。”   “哦!”连城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一眼,倏地冒出一句,“每日这样呆在府里好无聊哦!”   “你不介意?”皇甫熠嘴角一勾,笑问。连城迎上他的黑眸,挑眉道,“我该介意吗?还是你忘了咱们刚有聊过什么?”丫的忘性真大,之前好像有说过关于那把椅子的事,既然知道答案,还明知故问,欠扁啊!   某女瞬间忘了,是她说着说着又绕到了那把椅子上,男人可是很无辜滴!   “为什么会无聊?”皇甫熠经她这么一提,自然想到他们之前有聊过什么,此刻见亲亲娘子心不在焉的,知道她全然不在意那把椅子,只是单纯的无聊,与他说闲话罢了,知晓这一点,他有眼力见的顺着娘子大人的话题,续道,“我可每天都陪在你身边呢!”   连城没有接他的话,只见她时而蹙眉,时而又叹气,喃喃道,“等宝宝生下来,我该干些什么?”   “当然是继续努力,多生几个宝宝了!”皇甫熠语气温和而轻柔道。   “不要。”连城断然道,“要生你自个生,我有旁的事要做。”   “我没那个本事!”皇甫熠苦巴巴地道出一句。   连城眼珠子一转,道,“那就别生了,跟着我做事吧!”   皇甫熠盯着她,专注地盯着她,却不说话。   “有话就说,这样盯着人很不礼貌,知道不?”某女被他盯得怪觉,不由丢出一句。“你不做米虫了?”男人嗓音低沉温软,“做米虫不是蛮好的么!”   连城心里一软,抿抿唇道,“偶尔做做米虫是蛮好的,可我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皇甫熠没吭声,就听她语中带笑,一字一句道,“我要整个大周,乃至这天下的人都知道我,都知道“顾连城”这么个人!”她还是不安于现状啊!还是喜欢寻求刺激,丫的到时该不会被惊得说不出话吧?   “天下人都已经知道你了!”皇甫熠有些好笑道。   “不够,远远不够!”某女摆摆手,笑容璀璨,“你可以参与进来,与我一起成就一个梦想。”   望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眸,皇甫熠不由自主地点头,“好,我们一起!”梦想?她有什么梦想?他呢,又有什么梦想还没有实现?   “皇甫熠……”某女眼神倏然间变得柔和,“皇甫熠……皇甫熠……”她一遍遍地唤着男人的名字。   皇甫熠虽觉得奇怪,却在她唤一声,他就含笑应一声。   “我很高兴能嫁给你,很高兴被你这么宠着,疼着,护着,爱着!”她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对他说这些做什么,难道她在担心有一日会离开他?是了,她的梦想再美好,再想实现,与他一起实现,可有那该死的巫术在,她的命运还是不能自我掌控。   该死的恶女!只要有一线机会,她都不会放弃活着,而且是好好的活着!   皇甫熠搂着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描着她的眉眼,她的鼻,她的脸庞……   叹息道,“有这么好的娘子在身边,就是用来宠,用来疼,用来爱,用来护着的!”傻丫头,他的傻丫头,小无赖,今天说的话没有一句不让他感动,没有一句不让他开心,没有一句不让他感到幸福!   傻丫头,小无赖!这一辈子,我——皇甫熠,只宠你,疼你,爱你,护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只要你开心,哪怕把天捅个窟窿,都有我顶着呢!   想到这,他眼里厉色闪过,暗忖:“谁也别想伤她,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可以!可恶的毒女,一年期限到,胆敢玩花样,我势必要你生不如死,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依偎在他怀中,连城甜甜的笑了。   二人静默良久,某女从男人怀中探出头,眨巴着明眸,问,“我让你办的事怎样了?”   “二十个够不?不够的话,我再多找些。”对上她澄澈的眼眸,皇甫熠目光清亮,微笑道,“十五个是我从军中挑选出的,五个是朝中六品下,出身寒门的文官。他们身家清白,发展前景不错,家境嘛一般般,不过人品都没有问题。”   “多大年龄?”   “二十到二十八岁之间,不老吧?”   “合适,不会都是些歪瓜裂枣吧?”   “怎么可能,就我的眼光,能差吗?”   “听你这么一说,样貌和年龄倒真没问题……”   “咳咳咳……”皇甫熠轻咳数声,有些尴尬道,“他们中有的偶尔去过那种地方,只是偶尔!”   连城眉儿微蹙,她自然明白那种地方是什么地,不过她也没多想,毕竟军中清一色男儿,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加之古人都早熟,由于家境问题,屋里没通房,侍妾什么的,着实憋得慌。但是一旦成婚,他们若敢再去那种地方,她不知道就罢了,要是传到她耳里,看她怎么收拾那一帮混蛋!   眸中精芒闪烁,皇甫熠看着她,自然尽收眼底,立时为他挑选的那一帮子将领捏把汗。   “娘子,那个……那个我已交代他们了,若成亲后还敢再乱来,我会直接送他们进宫净身。”这话他确实有说,那几个家伙的人品绝对好的没问题,与吕齐作战期间,个个都是他手里的猛将,但是个男人都有那排不出的火气,家里又一时给说不上亲事,只能偶尔去那种地方纾解纾解了,同作为男人他能理解,咳咳咳……不过,他是没去过那种……咳咳咳,也不对,晓月楼是他的,他有去过那种地方,但他没做过,绝对没有过。连城见男人脸色变啊边,心觉奇怪,“你怎么了?”   “啊?没……没事。”某人一脸堆笑,连连摇头。   “通房,侍妾没有吧?”连城不知自己问了个有些白痴的问题,只听男人道,“媳妇都娶不上,哪来的通房,侍妾,他们可都是在刀口上过日子,娶妻难啊!”   连城白他一眼,“没出息,那有什么难的,只要有本事,建功立业后,还怕娶不到媳妇?我就不厌烦男人说这种没出息的话,如果真都像你说的一样,军人都不成家了!”   “娘子说的是,为夫受教了!”皇甫熠笑得一脸讨好道。   某女变脸如翻书,看着男人讨好的样子,伸手环住其脖颈,往下一拉,对着那温凉的薄唇就亲了一口,赞道,“事情办的不错,值得嘉奖!”   皇甫熠微怔片刻,手抚那还留有独属于她的香甜之处,漆黑的眼眸半眯,“就这样?”这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等你过生日时,我会给你送份特别的礼物,这样够了吧?”连城眉眼弯如月,声音甜美而娇柔,“不骗你哦!”   “生日?”皇甫熠眸光怅然,一时静默不语。   连城戳戳他的额头,盈盈笑道,“呆子,就是你的寿辰啦!”   “有好些年没过过了!”刚才他只是想到了幼年往事,那时母妃尚在世,每当他和六哥过生辰时,母妃都会亲手做好吃的给他们哥俩,自从母妃离开后,他就再也没过过。因为他不要回忆起往事,不要在那一日孤寂而落寞的独自心伤。   连城似是想到了什么,只见她柔和的眸中涌上一抹疼惜,握住男人的大手,“以后我每年给你过,还有我们的孩子!”   “好,以后每年都过,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家人,他又有了家,又有了自己的亲人。   他要好好守护这个家,守护他的亲人!   “唉!”他忽地长叹口气,手垫脑后仰面而躺,连城坐起身,靠在大大的软枕上,不解道,“干嘛叹气?”明眸锁在他的俊脸上,一眨不眨。   皇甫熠无精打采道,“你说咱们为何要费那么多神?又是给他们找媳妇,又要帮其中一部分置办府宅,这得花多少银子啊!亏,怎么想怎么亏!”这下连城跟不上某人的思路了,跳跃够大,一点征兆都没有,调整好思路,她眼神促狭,揶揄道,“那你自个将西苑那些女人受用了,就不亏了,怎样?要不要我今晚就给你安排?”   “我对你的心还不够真么?”皇甫熠好看的眼眸眨啊眨,看着无比萌萌哒!   连城“扑哧”一笑,嗔道,“别耍宝了,既然不想,就别心疼那些身外之物,再说就算给他们全置办一座小府宅,于咱们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   “话可不能那么说,我的银子都是拿来养我媳妇和孩子的,被他们这么白白花去一部分,我就那么一想,就觉得肉疼!”说着,皇甫熠双眸微敛,忽然他嘴角流露出一抹腹黑得不能再腹黑的笑,“就这么办了!”   “什么就这么办了?”连城暗恼自个,咋就这么跟不上男人的思路。   “那些个要娶媳妇的,可都是皇上的臣子,而西苑中的那些女人也是皇上送到咱们府里的,既如此,他们的亲事由皇上掏腰包,岂不是很合理!”   某个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折子,倏地连打喷嚏。   “皇上您没事吧?”梁荣在一旁站着,见皇帝喷嚏声不断,一脸担心道,“要不老奴去请太医过来……”   皇甫擎摇摇头,“不用,朕没事。”手中动作不停,却忽而纳闷道,“这好好的朕怎就连打那么多个喷嚏?”   谁说不是呢?梁荣暗忖。   又没受凉,天气虽说炎热,可这御书房的温度却并不高,皇上怎就打喷嚏呢?   “就你坏水多!”连城好笑道,“皇上被你这么算计,肯定正在打喷嚏呢!”某女完全真相了!   皇甫熠一脸不以为意道,“我又没说错。他们是皇上的臣子,为这大周的江山征战沙场,如今有难处,皇上帮上一把,那是明君作为,指不定还被世人千古传颂呢!”   “你有理,我说不过,随便折腾去吧!”连城笑嗔一句,温柔的目光随之落到隆起的腹部上,“儿子,你长大了可不兴这么坑人哈!尤其是坑自己人!”   皇甫熠闻言,坐起身,俯身凑到她腹部,语气温和而宠溺道,“儿子别听你娘的,爹给你说啊,能坑就坑,管他是哪个。记住,坑人也是种本事,能被咱爷俩坑,也是那些人的福气!”   “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连城嘴角含笑,在皇甫熠肩上拍了一把。   谁知某人因为紧挨着自家娘子的肚皮说话,猛不防被自家儿子给踹了一脚。   “臭小子……臭小子刚才在踹我……”漆黑的眼眸大睁,里面满是惊诧,“他学你,竟然也踹我,我可是一家之主啊!这……这也太没面子了!”皇甫熠望向连城一脸控诉道。   某女闻言,乐呵地笑个不停,“活该,谁让你没个正经!”   “笑够了?”待连城笑了好一会,皇甫熠清亮的眼眸如水般温柔,语气温软而磁性,道,“笑够了就躺下睡会,要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这样我心疼。”   连城收住笑声,娇嗔他一眼,“我有睡过的,再睡就变成猪了!”嘴上虽这么说着,但她行动上还是蛮乖觉的。   两人在榻上躺好,皇甫熠揽娘子大人枕在自己臂弯里,与其耳鬓厮磨道,“就算你是,那也是最美,最好的那一只,我不会嫌弃的!”   “哼,我不过是打个比方,你倒真认为我是了!若真那样的话,你和我可是同类!”连城瞪着男人,近乎磨牙道。   皇甫熠被她精怪的样子闹得一阵好笑,不免咬着她的耳朵又道,“别气,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夫妻俩正在说着蜜语,门外这时突然传来茉晴的声音,“王妃,您让给王爷准备的冰镇酸梅汤好了!”   “端进来吧!”连城朝门外看了一眼,着皇甫熠起身坐好,“本该你一回来就端给你喝的,结果你进宫就那么一会会,想来茉晴那丫头担心味道不够冰凉,就在水井中多放了些时间。”   “还是娘子疼我。”皇甫熠耍了句嘴皮子,见茉晴端着托盘进来,神色立马恢复淡然。   接过一饮而尽,皇甫熠摆手着茉晴退下,躺回连城身侧。   “饿吗?”   “天天除过睡就是吃,哪里能饿得着!”皇甫熠进宫后,连城坐在榻上边与离影说话,嘴里边吃个不停,时而瓜果,时而糕点,肚子吃得鼓鼓的,所以一时半会是睡不着的,“等会睡醒,我吩咐茉晴,茉雨她们给你端些瓜果,味道清凉爽口,吃着肯定爽爽哒!”   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皇甫熠笑着柔声道,“再爽口你也不能多吃那些凉的。”   “我自然不会吃的,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被他关心的感觉真好,虽说啰嗦些,但这样的男人无疑是可爱哒!“等孩子出生了,除过忙正经事,我一有时间就给你做好吃的,算是对你不辞辛苦下厨、为我做膳食所做的回报。”脸上笑容明亮,她言语尤为真诚。   皇甫熠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暖在心里,笑道,“不用刻意那样,为你做膳食我甘愿。”   “我亦是。”连城回他以微笑。   “好,那就听你的,不过千万别太辛苦。”吻着她头顶的秀发,他轻语一句。   连城忽然有些好奇地问,“没见你吃过甜食,是不喜欢吗?”皇甫熠想点头,但知晓自家小女人喜欢吃甜食,总不能往后为了他,改变她的口味吧,于是,他淡淡一笑,道,“吃的,不过平日里吃得少些!”   “我大哥不喜甜食,骏儿也不太喜欢,没想到……”连城在这自语着,某人却只觉窘迫不已,她怕是多半以为他似小孩子一样喜甜了,这要是传出去保准会被人笑话。   “看来咱俩缘分天定啊!真应了一句俗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告诉你哦,我做甜食的手艺超级棒,以后你可有口福了!”一听她这话,皇甫熠顿觉心情棒棒哒,暗忖,“他就喜欢甜食,谁爱笑就笑去吧!”   半晌听不到连城再说话,皇甫熠才发觉怀中的人儿已入睡,不由满眼宠溺地笑笑。   他没有睡,只是定定地看着亲亲娘子,看着她高隆起的腹部,忽然,他感到心疼不已,怀孕数月来,娘子大人没少吃,可营养全跑到腹部,嗯,那里好像也吸收不少,其他地方却依旧纤细得很。   如此瘦弱的她,再往后是否会被腹中的小家伙累到?   要是他能帮她该多好!   奈何世间没有男人生子,要不然,他准替她承受这十月怀胎之苦。   相识至今,他一直知道她是坚强的,知道她不愿依附男人而生存,也知道她有那个能力,活出自我风采。可他就是没来由得心疼她,想为她撑起一片天,想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傻丫头,其实……其实我只想你做只米虫,不想你辛苦,不想你劳累,虽知你有那个能力,可以创造出不菲的财富,甚至会做出令世人更为震惊,却又不得不叹服之事,但在我心里,你只是一个女人,是我需要保护一生的小女人!”不知何时,他开始喃喃低语,“连城……连城……听到我说的话了么?我不想你辛苦……”嘴角漾开一丝苦笑,他是不想,不想她辛苦,是只想她做只米虫。   然,比之这些,他更想她开心,唯有她开心,他才会感到真正的幸福。   唇角漾出的苦笑愈发明显,他暗忖:既然知道万事皆以她开心为主,为何还想着要将她像小鸟一样关在笼子里?她不是小鸟,她是苍穹之上展羽翱翔的大鹏,不该被禁锢在一座府宅中。   是啊,他不该那么做,也不该那么想,因为他以为的对她好,或许并不是她想要的……   然而,心里这么一遍遍的对自己说着,真要看着她为那个所谓的梦想辛苦,他还是免不得心疼身旁的小女人。   眸中柔情流转,似是能滴出水来,他决定了,决定用自己满满的爱包裹她,让她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感受不到疲累。   有他在,她一世无忧!这是他此生要为她做的。   连城睡得很香,身上的浅紫色睡裙宛若莲花绽放在榻上,她侧身面向皇甫熠睡着,整个人看着恬静而美好。   ☆、第295章:无关   她不知的是,男人目中柔情流转,已足足看她有半个时辰,同时还对她说了好多好多话,而这会儿,那聚满柔情的眼眸竟生出了变化,它炙热而缱绻,专注地看着她胸 前果露在睡裙外的嫩白。   由于天热,连城自己设计款型,让茉雨按着她画的图样,给她做出好几件式样漂亮,雅致,又不失妩媚,性 感的睡裙。   而今日,她则穿着件浅紫露肩的,皇甫熠初见她穿那些稀奇古怪,但却尤为好看的睡裙时,嗯,说实话,他没少洗冷水浴,毕竟娘子大人有孕,不能由着他可劲折腾。   因此,慢慢的他也就免疫了,不再容易冲动,不再动不动把持不住自己。可是……可是眼下娘子大人实在是太诱 人了,加之距离上次做运动已过去六日,他实在憋得慌,好想拥她共沐 爱河。   别说之前在温泉池中那个小福利,此时回想起真真不够塞牙缝。   怎么办?娘子大人会生气么?   专注地看着那两朵娇美的花儿,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小心翼翼地覆了上去。   突然,他似想到什么,只见他起身,轻抱起亲亲娘子就往内室走。   连城迷迷糊糊睁开双眸时,发现男人正将她放至床上,“你没睡么?”睡眼惺忪,她柔声问。   “我睡不着。”皇甫熠在她身侧躺下,嗓音沙哑而低沉。   某女似是还没睡醒,完全没发觉男人的异样。   “我睡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   “哦!”捂嘴打了个哈欠,她转身准备再睡一会。   “醒了就别再睡了,陪我!”皇甫熠圈住她侧转的身体,紧贴在怀中,“连城……”   “嗯。”某女应声。倏地她身体一紧,睡意全无。垂眸,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只白 皙修长的大手,覆在……   咳咳咳……还有……还有那东东……   “熠,你……”脸上一红,连城有些语无伦次道,“那个……那个能离我远些么……沐浴前,沐浴前不是已经帮……”   皇甫熠咬着她的耳尖,沙哑的嗓音徐徐响起,“不够,都过去六日了!”瞬间,某女双颊红晕更甚,就是那微红的耳尖,这一刻彻底红透,似是能滴出来。   前三个月,后三月是危险期,中间几个月行那种事,自然是安全的,而他总担心会伤到她和宝宝,期间要的并不多,且每次都很隐忍。   心下轻叹口气,她又是疼惜,又是无奈,没再说话。   摆正她的身体,皇甫熠的吻轻柔地压下,“我会很轻,很小心的……”他要只是行动,倒还好了,这言语一出,连城只觉羞臊得紧。   她是心疼他,想着由他行事得了,可这大白天的,要说不难为情那是假的。   却没料到,丫的啰里啰嗦,还说些撩 人的话。原本要甩个眼刀子给男人,最终她还是忍了下来。   长睫轻颤,仿若受惊的蝶儿,欲飞走一般。   近在咫尺的他,漆黑的眸中,神光幽幽,蕴藏着压抑,隐忍。   粗 重的呼吸萦绕在鼻尖,他的吻无比轻柔,让她感知到里面满满都是珍惜。   “连城……连城……”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一声比一声深情。   她应着,轻声应着,眼里柔情似秋水荡开,蕴出层层涟漪……   待一切结束后,男人餍 足的轻笑着,那笑幸福而满足,“还好么?”抚着她鬓边的湿发,他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暖暖的笑意。   连城“嗯”了声,在他怀中换了个姿势躺好,“宝宝生下前不可以了,知道么?”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里,那里面的幸福和满足让她禁不住心儿一软,“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   “我不会闹你的……”凑到她耳畔,他又低声补充一句,“也不会闹我们的宝宝。”   “没正经!”她娇嗔一句。   皇甫熠低笑两声,语气温软道,“是再躺会,还是先沐浴,然后继续睡?”   “都已经半下午了,再睡下去真成猪了!”被男人抱起,某女红着脸磨牙道,“就喜欢大白天乱来,也不怕人笑话。”   “为何要怕?”抱着亲亲娘子走向温泉池,皇甫熠全然不在意道,“夫妻间行敦伦之礼,旁人有什么可言语的?”   连城哼哼两声,道,“我是说大白天不合适。”   “在我们自个府上没什么合不合适的。”在她头顶秀发上一吻,皇甫熠柔声道,“别多想,一切有我呢!”   阳光透窗而入,水面上洒下点点金黄色的光斑,小夫妻俩沐浴过后,换上清爽干净的衣物,坐在外间榻上轻声说着话。   床上已被丫头收拾干净,静寂的屋里,不时响起某女的轻笑声,“好了好了,我的脚没事,用不着你按摩了!”说什么她的脚肿了,腿也肿了,非得献殷勤按摩,可是他手上力道轻柔,眼神如水波荡漾,那叫按摩吗?要她说,是使坏到能说得过去!   “就是想让你多笑笑。不过你的脚确实有点肿呢,还有小腿也是,要不让洛公子给你看看。”皇甫熠停下动作,眸光清亮而柔和,看着亲亲娘子,“越往后你的身子越重,我真怕孩子累到你呢!”   连城摆摆手,抚着腹部道,“没事,我又不是那娇气的人,怀咱们的宝宝一点都不辛苦。嗯,就别麻烦洛公子了,我每日有给自己诊脉的,身体棒棒哒,一点事都没有。”   说到这,她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地看着皇甫熠,“洛小姐和西苑那个叫于凤的,你别插手她们间的事。”   “我以为你不知道呢!”闻言,皇甫熠漆黑的眼眸登时深不见底,语气冷冽,道,“如若不是顾及你的安危,我早就将她挫骨扬灰了!”   连城眉儿微蹙,“被人这般牵制着,我心里也很不爽,但我们现在只能忍。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揉捏。”   “你不能有危险!”皇甫熠目光担忧,一字一句道,“你还是别管了,我有吩咐离涵,让他顶着西苑那边的动静。”   “我也有让人盯着呢!”说着,连城笑笑,摸了下鼻子,讪讪道,“之前那件事是我安排魅做的,原想着那蠢女人会适可而止,安心呆在王府待嫁,却没相到她会和那位瘟神搅在一起,既然她甘于被人愚弄,那么我会成全她。”   “我就猜到与你有关。”皇甫熠俊美的脸上浮开一丝宠溺的笑,但转瞬,他脸色一冷,幽幽道,“当日我就该一掌劈死那不知死活的东西,省得她现如今再生事端。”   “其实啊,咱们换个角度想,要不是有那个于凤,以小魔女的性子,这两个多月恐怕没这么安稳。”连城说着还点点头,“基于这点,于凤当日没被你解决掉,还是有好处的。”   皇甫熠听完她的话,神色凝重道,“你要做什么尽管做就是,离涵那会继续盯着。”   “好吧!”男人如此固执也是为她好,只希望那于凤别自取灭亡,还有小魔女也别玩得太过火……   思量到这,连城敛起思绪,清透的眼眸眨了眨,勾唇一笑,娇声道,“我饿了!”她这话一出,皇甫熠二话不说赶紧下榻,“你等着,一会就有好吃的,如果饿得紧,先吃点糕点。”   “嗯。”眉眼含笑点头,目送那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连城斜倚在榻上,美眸半眯,低喃道,“洛素罗……”   天气炎热,就连迎面吹过都风,给人的感觉都带着一丝热气。   连锦咬唇来来回回在屋里走着,神色间看着好不烦躁。   订婚了,他订婚了!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她一颗心直坠谷底。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从昨个午后开始,主子就看起来怪怪的,整个人神不守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问话也不吱声,真是急人啊!彩莲担心自家主子,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昨个晚上后半夜才勉强睡着,可天尚未透亮又起身,在窗前站不到片刻,便像现在这样,来回在屋里走个不停,“有烦心事公主说出来就是,奴婢愚钝帮不上忙,不是还有白公子么,公主,您就说句话吧!”   连锦停下脚步,眼波流转,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谁也帮不到她,而她,也不会为这种事开口求人相帮。   “公主如果觉得闷得慌,明日奴婢陪你到熠亲王府走走怎样?太女再有三个来月就要生了,公主是姨母,过去瞧瞧太女和……”彩莲以为自己的话可转移主子的心绪,熟料,不等她说完,便被连锦出言截断,“钰公主身子中,我过去只会扰到她。”   见她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彩莲忙问,“天色已经暗了,公主您这是要到哪里去?”   连锦走到门口的身形顿住,“我去花园转转,你不必跟着。”她声音轻浅,仔细听里面带了丝淡淡的忧伤。   “公主……”彩莲心思玲珑,自然听出她声音不对劲,禁不住道,“奴婢还是跟在您身后吧,不过公主放心,奴婢保证一句话都不说。”她不放心,主子现在的神色让她很不放心。   “不用。”连锦回头拒绝,而后走出门外。   随着夜幕落下,白日里的燥热之气消散不少,踏着如银月色,白子修走进花园。   “你……”抬眼间,看到一抹纤细熟悉的身影,背对他站在数丈外的凉亭中,他的心当时下一紧。   她的身影孤寂而凄伤,引得他不由自主靠近,“你没事吧?”步进亭中,他迟疑好一会,清凉却带着关心的嗓音扬起。   “他订婚了!”连锦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陈述一个事实,“我和他不再有机会。”   白子修嘴角翕动,想说你还有我,可理智告诉他,现在时机不对。   于是,他静默,没有说话,只是陪她在亭中站着。   就在昨夜,就在昨个下午听到那个消息时,他心里有的不是高兴,而是担心起她会不会受伤。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   想着立刻出现在她面前,用尽法子不让她听到那个消息;想着去找信阳侯世子,告诉他,有个女子爱慕他。   然而在他去找她时,顾三小姐带着丫头刚从她院里走出,边走边对身边的丫头说,“锦公主似乎有些伤心,这是为什么?我只是想告诉她陆大哥订婚的消息,让她也跟着一起高兴高兴,毕竟她也认识陆大哥的。”   那丫头回答,“许是锦公主想起旁的事了吧!”   “哦!”   望着顾三小姐主仆俩走远,他最终没有进她院里,而是选择前往信阳侯府一趟。   而他也确实去了。   月亮挂在树梢之上,花园里静寂无声。   白子修站在连锦身后,思绪不由飘回昨夜见陆随云时的场景。   “白公子……”听到书房门外传来敲门声,陆随云起身步出书案,拉开门,就看到白子修在眼前站着。   婚事已定,他的心非但没感到丝毫轻松,反倒愈发显得沉重。   于是,他静坐书房,尽量放空脑中一切烦恼,让自己对定下的这门婚事生出归属感,好不再念想起那一抹纤细,看似柔弱,实则坚韧至极的影子,同时也好郑重对待自己的亲事。   没成想,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直至敲门声响,将他自自我沉思中拉出。   “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白子修没有走进书房,他转身朝院中央走去。   陆随云微怔片刻,提步跟上。   他不解,甚是不解白子修怎会夜里来访,不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何时走得如此近。   至于对方如何找到云幽居,他倒没多想。   他们不是很熟,仅算认识而已。   “你订婚了?”白子修站在院中央,凝望漫漫月色,轻浅道出一句。   陆随云与他并肩而立,心中虽不解,且奇怪,却还是出于礼貌作答,“是订了。”白子修收回目光,看向他,恰好他的目光也转向对方,二人四目相对,白子修道,“我国锦公主对你有意。”既然已来此,他就没必要再绕弯子说话。   “……”陆随云眸光微动,淡淡的嗓音扬起,“这话怎么说?”灵月锦公主对他有意?她虽与那抹身影有着相同的容貌,但他对她并没那个意思,也与其统共没说过几句话,更谈不上做出什么暧昧的举止,她怎就对他生出了心思?   白子修轻叹口气,“我喜欢她,为了能和她在一起,特意混进使臣队伍中,一路追随到贵国。”言语到这,他嘴角掀起一丝苦笑,“却不成想,她竟对陆世子暗生出情愫,对此,我很难接受,但又无可奈何……”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陆随云皱了皱眉,截断他的话,“我和贵国锦公主并不熟,要说认识,也是因为她住在宁远侯府,出于礼貌,有打过几次招呼,旁的方面再无牵扯。”   夜色静谧,他的嗓音如同冰雪初融,清冷低沉。脸上的表情,亦冷冷清清。   “我不想她伤心,我有答应,只要她在贵国找到幸福,那么我会主动离她远去,返回灵月。”见陆随云脸脸上没有一丝动容,白子修的语气不由加重,“她很好,你就……”   陆随云不再看他,只是冷冷道,“既然喜欢她,就自己给她幸福,我成全不了你。”他负手而立,眉目清朗,声音略显讥嘲道,“虽说我与白公子不是特别熟识,也不甚了解,但就我目前看来,你很不错,完全值得无数女子倾心喜欢,而贵国锦公主倒好,有你在身边却不知珍惜,不知一段好姻缘唾手可得,反对我一个陌生人动心,这样的女子我劝白公子还是早些放手为好,免得日久伤己。”   “她不是个随便的女子,不是你说的那样,她真的很好,是我爱慕她,而她从未答应过我什么,至于对你动心,她没有说过,是我自己从她望向你时的眼神中看出的……”白子修闻言,知道陆随云对连锦有所误会,忙出言解释,熟料,陆随云不等他说完,再次截断,“她怎样与我无关。白公子,如果你今晚找我来说这些,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白子修顿感尴尬,同时有点生气,“陆世子,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我觉得没那个义务,也没那个必要。”陆随云语气依旧清冷低沉。   “锦公主与你好像很早就熟识,虽然我为此感到奇怪,但她看向的你的眼神,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样。”也不管陆随云会不会听进去,他还是将要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陆随云转身,径直走向书房。   他没有看白子修的脸色,亦没再出声搭理。   “陆世子……”白子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角动了动,语气有些发苦,却尤为诚挚地唤道。   回应他的只是书房门闭合的声音。   他尽力了,真得已经尽力!终还是没能帮到她!   脉脉月华清淡得宛若一层薄纱,洒落一地,也照进亭中,落在连锦那张与连城近乎一模一样的、绝色容颜上。   白 皙宁静中透着丝丝忧伤的脸庞,这一刻就似那最无暇的美玉,清透无比。   “我不是真正的连锦……”伴她这句话出口,白子修的思绪骤然回笼,就听她语气清幽,徐徐续道,“有时候我也不明白,明明已经死去的人,怎就在重新睁开眼时,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不是锦公主?已死之人?睁开眼变成另一个人?   这……这是什么意思……   白子修可不信这世上有鬼怪一说。   他想问,却又怕自己太过唐突,只好按捺住心绪,听连锦道出后话。   眼里渐生水光,慢慢的自眼角涌 出,顺着脸颊滴滴滚落,她的声音瞬间染上浓郁的伤悲,“我本是这侯府的大小姐,闺名顾锦。我有父母双亲,有兄弟姐妹,我们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很开心,很幸福的……”   顾锦?宁远侯府已故的大小姐,继其母之后大周又一才女,且容貌清丽绝美。   她……她竟是大周人……白子修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他信连锦之言,因为只有这一解释,才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四年前,锦公主前后的变化。   “可是……可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夺走了母亲和我的性命。无论我们怎么喊,大火还是恣意燃烧着,那时,我好绝望……为什么?为什么老天那么残忍,要对我的家人下如此惨重的惩罚?一 夜,就一 夜,我侯府没了,我家破人亡……”连锦笑了,笑容凄苦苍凉,“而老天又何我开了个玩笑,它让我以另一个身份,重新活了过来。我很痛苦,死于我来说没什么,可二妹,三妹,还有幼弟他们还小,也不知他们有没有逃过那场劫难。”   “我要报仇,要找出那些黑衣人,要回到大周,看看我的妹妹和幼弟可还活着。”拭去泪水,她笑容变得清雅,“想什么就来什么,大将军为掌控灵月,为他的野心,迫我前往大周联姻,他以母皇的命相要挟……不管是为保护母皇,亦或是为我自个心里的秘密,我答应了他。”   转身,她看着白子修,静静地看着,轻浅一笑,“二妹还活着,她不仅还活着,竟以小小的身躯,护下三妹和骏儿,没有让他们受到一丝伤害,就是大哥,也多亏了她,再次站立起来,成为我侯府的主心骨。二妹很厉害,她做出那么多事,遭遇那么多劫难,却从不曾埋怨过命运对她不公。与她相比,我这个大姐好无用……”   ☆、第296章:保护   她不知的是,男人目中柔情流转,已足足看她有半个时辰,同时还对她说了好多好多话,而这会儿,那聚满柔情的眼眸竟生出了变化,它炙热而缱绻,专注地看着她胸 前果露在睡裙外的嫩白。   由于天热,连城自己设计款型,让茉雨按着她画的图样,给她做出好几件式样漂亮,雅致,又不失妩媚,性 感的睡裙。   而今日,她则穿着件浅紫露肩的,皇甫熠初见她穿那些稀奇古怪,但却尤为好看的睡裙时,嗯,说实话,他没少洗冷水浴,毕竟娘子大人有孕,不能由着他可劲折腾。   因此,慢慢的他也就免疫了,不再容易冲动,不再动不动把持不住自己。可是……可是眼下娘子大人实在是太诱 人了,加之距离上次做运动已过去六日,他实在憋得慌,好想拥她共沐 爱河。   别说之前在温泉池中那个小福利,此时回想起真真不够塞牙缝。   怎么办?娘子大人会生气么?   专注地看着那两朵娇美的花儿,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小心翼翼地覆了上去。   突然,他似想到什么,只见他起身,轻抱起亲亲娘子就往内室走。   连城迷迷糊糊睁开双眸时,发现男人正将她放至床上,“你没睡么?”睡眼惺忪,她柔声问。   “我睡不着。”皇甫熠在她身侧躺下,嗓音沙哑而低沉。   某女似是还没睡醒,完全没发觉男人的异样。   “我睡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   “哦!”捂嘴打了个哈欠,她转身准备再睡一会。   “醒了就别再睡了,陪我!”皇甫熠圈住她侧转的身体,紧贴在怀中,“连城……”   “嗯。”某女应声。倏地她身体一紧,睡意全无。垂眸,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只白 皙修长的大手,覆在……   咳咳咳……还有……还有那东东……   “熠,你……”脸上一红,连城有些语无伦次道,“那个……那个能离我远些么……沐浴前,沐浴前不是已经帮……”   皇甫熠咬着她的耳尖,沙哑的嗓音徐徐响起,“不够,都过去六日了!”瞬间,某女双颊红晕更甚,就是那微红的耳尖,这一刻彻底红透,似是能滴出来。   前三个月,后三月是危险期,中间几个月行那种事,自然是安全的,而他总担心会伤到她和宝宝,期间要的并不多,且每次都很隐忍。   心下轻叹口气,她又是疼惜,又是无奈,没再说话。   摆正她的身体,皇甫熠的吻轻柔地压下,“我会很轻,很小心的……”他要只是行动,倒还好了,这言语一出,连城只觉羞臊得紧。   她是心疼他,想着由他行事得了,可这大白天的,要说不难为情那是假的。   却没料到,丫的啰里啰嗦,还说些撩 人的话。原本要甩个眼刀子给男人,最终她还是忍了下来。   长睫轻颤,仿若受惊的蝶儿,欲飞走一般。   近在咫尺的他,漆黑的眸中,神光幽幽,蕴藏着压抑,隐忍。   粗 重的呼吸萦绕在鼻尖,他的吻无比轻柔,让她感知到里面满满都是珍惜。   “连城……连城……”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一声比一声深情。   她应着,轻声应着,眼里柔情似秋水荡开,蕴出层层涟漪……   待一切结束后,男人餍 足的轻笑着,那笑幸福而满足,“还好么?”抚着她鬓边的湿发,他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暖暖的笑意。   连城“嗯”了声,在他怀中换了个姿势躺好,“宝宝生下前不可以了,知道么?”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里,那里面的幸福和满足让她禁不住心儿一软,“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   “我不会闹你的……”凑到她耳畔,他又低声补充一句,“也不会闹我们的宝宝。”   “没正经!”她娇嗔一句。   皇甫熠低笑两声,语气温软道,“是再躺会,还是先沐浴,然后继续睡?”   “都已经半下午了,再睡下去真成猪了!”被男人抱起,某女红着脸磨牙道,“就喜欢大白天乱来,也不怕人笑话。”   “为何要怕?”抱着亲亲娘子走向温泉池,皇甫熠全然不在意道,“夫妻间行敦伦之礼,旁人有什么可言语的?”   连城哼哼两声,道,“我是说大白天不合适。”   “在我们自个府上没什么合不合适的。”在她头顶秀发上一吻,皇甫熠柔声道,“别多想,一切有我呢!”   阳光透窗而入,水面上洒下点点金黄色的光斑,小夫妻俩沐浴过后,换上清爽干净的衣物,坐在外间榻上轻声说着话。   床上已被丫头收拾干净,静寂的屋里,不时响起某女的轻笑声,“好了好了,我的脚没事,用不着你按摩了!”说什么她的脚肿了,腿也肿了,非得献殷勤按摩,可是他手上力道轻柔,眼神如水波荡漾,那叫按摩吗?要她说,是使坏到能说得过去!   “就是想让你多笑笑。不过你的脚确实有点肿呢,还有小腿也是,要不让洛公子给你看看。”皇甫熠停下动作,眸光清亮而柔和,看着亲亲娘子,“越往后你的身子越重,我真怕孩子累到你呢!”   连城摆摆手,抚着腹部道,“没事,我又不是那娇气的人,怀咱们的宝宝一点都不辛苦。嗯,就别麻烦洛公子了,我每日有给自己诊脉的,身体棒棒哒,一点事都没有。”   说到这,她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地看着皇甫熠,“洛小姐和西苑那个叫于凤的,你别插手她们间的事。”   “我以为你不知道呢!”闻言,皇甫熠漆黑的眼眸登时深不见底,语气冷冽,道,“如若不是顾及你的安危,我早就将她挫骨扬灰了!”   连城眉儿微蹙,“被人这般牵制着,我心里也很不爽,但我们现在只能忍。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揉捏。”   “你不能有危险!”皇甫熠目光担忧,一字一句道,“你还是别管了,我有吩咐离涵,让他顶着西苑那边的动静。”   “我也有让人盯着呢!”说着,连城笑笑,摸了下鼻子,讪讪道,“之前那件事是我安排魅做的,原想着那蠢女人会适可而止,安心呆在王府待嫁,却没相到她会和那位瘟神搅在一起,既然她甘于被人愚弄,那么我会成全她。”   “我就猜到与你有关。”皇甫熠俊美的脸上浮开一丝宠溺的笑,但转瞬,他脸色一冷,幽幽道,“当日我就该一掌劈死那不知死活的东西,省得她现如今再生事端。”   “其实啊,咱们换个角度想,要不是有那个于凤,以小魔女的性子,这两个多月恐怕没这么安稳。”连城说着还点点头,“基于这点,于凤当日没被你解决掉,还是有好处的。”   皇甫熠听完她的话,神色凝重道,“你要做什么尽管做就是,离涵那会继续盯着。”   “好吧!”男人如此固执也是为她好,只希望那于凤别自取灭亡,还有小魔女也别玩得太过火……   思量到这,连城敛起思绪,清透的眼眸眨了眨,勾唇一笑,娇声道,“我饿了!”她这话一出,皇甫熠二话不说赶紧下榻,“你等着,一会就有好吃的,如果饿得紧,先吃点糕点。”   “嗯。”眉眼含笑点头,目送那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连城斜倚在榻上,美眸半眯,低喃道,“洛素罗……”   天气炎热,就连迎面吹过都风,给人的感觉都带着一丝热气。   连锦咬唇来来回回在屋里走着,神色间看着好不烦躁。   订婚了,他订婚了!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她一颗心直坠谷底。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从昨个午后开始,主子就看起来怪怪的,整个人神不守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问话也不吱声,真是急人啊!彩莲担心自家主子,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昨个晚上后半夜才勉强睡着,可天尚未透亮又起身,在窗前站不到片刻,便像现在这样,来回在屋里走个不停,“有烦心事公主说出来就是,奴婢愚钝帮不上忙,不是还有白公子么,公主,您就说句话吧!”   连锦停下脚步,眼波流转,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谁也帮不到她,而她,也不会为这种事开口求人相帮。   “公主如果觉得闷得慌,明日奴婢陪你到熠亲王府走走怎样?太女再有三个来月就要生了,公主是姨母,过去瞧瞧太女和……”彩莲以为自己的话可转移主子的心绪,熟料,不等她说完,便被连锦出言截断,“钰公主身子中,我过去只会扰到她。”   见她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彩莲忙问,“天色已经暗了,公主您这是要到哪里去?”   连锦走到门口的身形顿住,“我去花园转转,你不必跟着。”她声音轻浅,仔细听里面带了丝淡淡的忧伤。   “公主……”彩莲心思玲珑,自然听出她声音不对劲,禁不住道,“奴婢还是跟在您身后吧,不过公主放心,奴婢保证一句话都不说。”她不放心,主子现在的神色让她很不放心。   “不用。”连锦回头拒绝,而后走出门外。   随着夜幕落下,白日里的燥热之气消散不少,踏着如银月色,白子修走进花园。   “你……”抬眼间,看到一抹纤细熟悉的身影,背对他站在数丈外的凉亭中,他的心当时下一紧。   她的身影孤寂而凄伤,引得他不由自主靠近,“你没事吧?”步进亭中,他迟疑好一会,清凉却带着关心的嗓音扬起。   “他订婚了!”连锦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陈述一个事实,“我和他不再有机会。”   白子修嘴角翕动,想说你还有我,可理智告诉他,现在时机不对。   于是,他静默,没有说话,只是陪她在亭中站着。   就在昨夜,就在昨个下午听到那个消息时,他心里有的不是高兴,而是担心起她会不会受伤。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   想着立刻出现在她面前,用尽法子不让她听到那个消息;想着去找信阳侯世子,告诉他,有个女子爱慕他。   然而在他去找她时,顾三小姐带着丫头刚从她院里走出,边走边对身边的丫头说,“锦公主似乎有些伤心,这是为什么?我只是想告诉她陆大哥订婚的消息,让她也跟着一起高兴高兴,毕竟她也认识陆大哥的。”   那丫头回答,“许是锦公主想起旁的事了吧!”   “哦!”   望着顾三小姐主仆俩走远,他最终没有进她院里,而是选择前往信阳侯府一趟。   而他也确实去了。   月亮挂在树梢之上,花园里静寂无声。   白子修站在连锦身后,思绪不由飘回昨夜见陆随云时的场景。   “白公子……”听到书房门外传来敲门声,陆随云起身步出书案,拉开门,就看到白子修在眼前站着。   婚事已定,他的心非但没感到丝毫轻松,反倒愈发显得沉重。   于是,他静坐书房,尽量放空脑中一切烦恼,让自己对定下的这门婚事生出归属感,好不再念想起那一抹纤细,看似柔弱,实则坚韧至极的影子,同时也好郑重对待自己的亲事。   没成想,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直至敲门声响,将他自自我沉思中拉出。   “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白子修没有走进书房,他转身朝院中央走去。   陆随云微怔片刻,提步跟上。   他不解,甚是不解白子修怎会夜里来访,不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何时走得如此近。   至于对方如何找到云幽居,他倒没多想。   他们不是很熟,仅算认识而已。   “你订婚了?”白子修站在院中央,凝望漫漫月色,轻浅道出一句。   陆随云与他并肩而立,心中虽不解,且奇怪,却还是出于礼貌作答,“是订了。”白子修收回目光,看向他,恰好他的目光也转向对方,二人四目相对,白子修道,“我国锦公主对你有意。”既然已来此,他就没必要再绕弯子说话。   “……”陆随云眸光微动,淡淡的嗓音扬起,“这话怎么说?”灵月锦公主对他有意?她虽与那抹身影有着相同的容貌,但他对她并没那个意思,也与其统共没说过几句话,更谈不上做出什么暧昧的举止,她怎就对他生出了心思?   白子修轻叹口气,“我喜欢她,为了能和她在一起,特意混进使臣队伍中,一路追随到贵国。”言语到这,他嘴角掀起一丝苦笑,“却不成想,她竟对陆世子暗生出情愫,对此,我很难接受,但又无可奈何……”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陆随云皱了皱眉,截断他的话,“我和贵国锦公主并不熟,要说认识,也是因为她住在宁远侯府,出于礼貌,有打过几次招呼,旁的方面再无牵扯。”   夜色静谧,他的嗓音如同冰雪初融,清冷低沉。脸上的表情,亦冷冷清清。   “我不想她伤心,我有答应,只要她在贵国找到幸福,那么我会主动离她远去,返回灵月。”见陆随云脸脸上没有一丝动容,白子修的语气不由加重,“她很好,你就……”   陆随云不再看他,只是冷冷道,“既然喜欢她,就自己给她幸福,我成全不了你。”他负手而立,眉目清朗,声音略显讥嘲道,“虽说我与白公子不是特别熟识,也不甚了解,但就我目前看来,你很不错,完全值得无数女子倾心喜欢,而贵国锦公主倒好,有你在身边却不知珍惜,不知一段好姻缘唾手可得,反对我一个陌生人动心,这样的女子我劝白公子还是早些放手为好,免得日久伤己。”   “她不是个随便的女子,不是你说的那样,她真的很好,是我爱慕她,而她从未答应过我什么,至于对你动心,她没有说过,是我自己从她望向你时的眼神中看出的……”白子修闻言,知道陆随云对连锦有所误会,忙出言解释,熟料,陆随云不等他说完,再次截断,“她怎样与我无关。白公子,如果你今晚找我来说这些,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白子修顿感尴尬,同时有点生气,“陆世子,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我觉得没那个义务,也没那个必要。”陆随云语气依旧清冷低沉。   “锦公主与你好像很早就熟识,虽然我为此感到奇怪,但她看向的你的眼神,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样。”也不管陆随云会不会听进去,他还是将要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陆随云转身,径直走向书房。   他没有看白子修的脸色,亦没再出声搭理。   “陆世子……”白子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角动了动,语气有些发苦,却尤为诚挚地唤道。   回应他的只是书房门闭合的声音。   他尽力了,真得已经尽力!终还是没能帮到她!   脉脉月华清淡得宛若一层薄纱,洒落一地,也照进亭中,落在连锦那张与连城近乎一模一样的、绝色容颜上。   白 皙宁静中透着丝丝忧伤的脸庞,这一刻就似那最无暇的美玉,清透无比。   “我不是真正的连锦……”伴她这句话出口,白子修的思绪骤然回笼,就听她语气清幽,徐徐续道,“有时候我也不明白,明明已经死去的人,怎就在重新睁开眼时,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不是锦公主?已死之人?睁开眼变成另一个人?   这……这是什么意思……   白子修可不信这世上有鬼怪一说。   他想问,却又怕自己太过唐突,只好按捺住心绪,听连锦道出后话。   眼里渐生水光,慢慢的自眼角涌 出,顺着脸颊滴滴滚落,她的声音瞬间染上浓郁的伤悲,“我本是这侯府的大小姐,闺名顾锦。我有父母双亲,有兄弟姐妹,我们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很开心,很幸福的……”   顾锦?宁远侯府已故的大小姐,继其母之后大周又一才女,且容貌清丽绝美。   她……她竟是大周人……白子修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他信连锦之言,因为只有这一解释,才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四年前,锦公主前后的变化。   “可是……可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夺走了母亲和我的性命。无论我们怎么喊,大火还是恣意燃烧着,那时,我好绝望……为什么?为什么老天那么残忍,要对我的家人下如此惨重的惩罚?一 夜,就一 夜,我侯府没了,我家破人亡……”连锦笑了,笑容凄苦苍凉,“而老天又何我开了个玩笑,它让我以另一个身份,重新活了过来。我很痛苦,死于我来说没什么,可二妹,三妹,还有幼弟他们还小,也不知他们有没有逃过那场劫难。”   “我要报仇,要找出那些黑衣人,要回到大周,看看我的妹妹和幼弟可还活着。”拭去泪水,她笑容变得清雅,“想什么就来什么,大将军为掌控灵月,为他的野心,迫我前往大周联姻,他以母皇的命相要挟……不管是为保护母皇,亦或是为我自个心里的秘密,我答应了他。”   转身,她看着白子修,静静地看着,轻浅一笑,“二妹还活着,她不仅还活着,竟以小小的身躯,护下三妹和骏儿,没有让他们受到一丝伤害,就是大哥,也多亏了她,再次站立起来,成为我侯府的主心骨。二妹很厉害,她做出那么多事,遭遇那么多劫难,却从不曾埋怨过命运对她不公。与她相比,我这个大姐好无用……”   ☆、第297章:添堵   好在数月前,下面的人送给他一个美人儿,那女子娇娇怯怯的,就风韵来说,倒有那么几分与婉倾相像。   肌肤似玉,床 技了得,让人欲 罢不能,简直就是人间尤 物!   “你近几个月床 事上是不是太不知节制了!”淑妃不是问,而是极其肯定地道出一句,皇甫烨磊看向她没有说话,就见其疾言厉色,又道,“一会回府给我将那些狐狸精都打发了去!否则,别怨我着人到你府上亲自动手!”   “孩儿身强体壮,床 事上频繁些又怎么了?”皇甫烨磊不耐烦道,“母妃可别忘了,迄今为止我尚没有一个儿子呢!”   淑妃指着他的面门,厉声道,“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你没儿子我自然心急,可要是你的身子早早被那些狐狸精掏空了,到那时,别说是儿子,就是女儿恐怕也不会有一个!”   抚上脸,皇甫烨磊喃喃道,“我的气色有母妃说得那么严重吗?”   “严不严重你自个照镜子看去。”淑妃放下手,冷声道出一句,跟着端起茶盏,没好气地啜了口,道,“皇后那边的事我会琢磨着办,你走吧!”   皇甫烨磊静默,片刻后,提步离去。   随着炎热的夏日一天天过去,连城的肚子愈发高隆而起。   说来也怪,无论是大周,亦或是中原诸国,皆无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为此,某女甚感无聊。   “唉……”   “你这是怎么了?近些时日,总听到你叹气。”   “唉……”   “到底怎么了?”   “唉……”   “再有不到半月就是产期,你该不会真患上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产前抑郁症吧?”   窗外秋雨朦胧,皇甫熠揽着自家亲亲娘子靠坐在榻上,漆黑的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心。   “你才得产前抑郁症,你一家都得产前抑郁症,我只是无聊,其他各方面好得很呢!”白男人一眼,某女在接连叹三口气后,又一次长叹口气,“为什么各处都没有事情发生呢?咱府中没有,宫中也没有,就是京城内外,乃至这整个中原,全无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发生,很无聊你知道么?”   “别气,只要你好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皇甫熠含笑的眼里蕴着满满的宠溺,“各国无事发生,说明百姓安居乐业,这是好事啊!”   “我说的事可不是打打杀杀那种!”连城撇撇嘴,生着闷气。   皇甫熠笑,“我知道我知道,你指的是八卦,对吧?”   “知道还问。”白他一眼,某女望向窗外的雨幕发怔。   “其实宫里有事发生的。”皇甫熠静默片刻,嗓音如流水,徐徐道。   连城立时收回目光,转向他,“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快说快说,我等着听呢!”眨眨明眸,里面全是八卦因子。   “还不就是些腌臜事,我本不想让你听这些,无非是担心影响你的心情。”皇甫熠说着,嘴角掀起一丝冷笑,“宫中有为甄常在,平日里完全没有什么存在感,熟料,近些时日皇后胎坐稳了,就到御花园中散步,那甄常在竟然也好巧不巧出现在御花园中,一次偶遇也就罢了,但奇怪的是,每当皇后和宫人步入御花园,她就会适时现身,直至前日,她献殷勤扶着皇后在花径上走着,腕上戴的珍珠手链突然间就断裂了,当时下她和皇后脚下滚落不少珠圆玉润的珠子。”   连城心一突,“皇后摔倒了?”   “多亏蓝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皇后,才幸免主子险些摔倒在地。”说到这,皇甫熠嗤笑,“见事情败露,甄常在跪地连声哭诉,说手链是她出秋兰轩时才戴上的,当时好好的呢,她也不知怎就突然断裂了。”   “后来呢?快说说后来怎样了?皇后该不会信了她的话,就此放过吧!”皇后温婉贤淑,很少因为一些小事治罪后宫嫔妃,如果甄常在一个劲否认,哭诉着请求宽恕,想来以皇后的性子,多半会将事情不了了之,连城心念转动,禁不住觉得皇后的心有些太过软了。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皇后是温婉贤淑,是不曾因些小事治罪后宫嫔妃,但此番她怀的可是龙种,且这个孩子是她和皇上期盼多年,好不容易才有的,她又怎会听甄常在几句胡诌,以及掉下几颗不值钱的眼泪,就此放过欲谋害她孩儿的凶手。   “皇后自然是不信的。”皇甫熠握着连城的小手,语声轻柔道,“当机就让陈福将事情禀报皇上,而后皇上直接将人丢至冷宫,一番拷问下,甄常在说是受淑妃唆使,才会一时鬼迷心窍,想要对皇后不利。”   “淑妃一定不承认对不对?”淑妃行事算不上低调,但也没梅贵妃之前高调,基于这点,连城认为如果真是淑妃唆使甄常在,企图让皇后落胎,那么她必不会留把柄在甄常在手中。   皇甫熠点头,“淑妃确实不承认,还说甄常在是梅贵妃的人,想通过诬陷她,引得皇上厌憎三皇子,好给梅贵妃和大皇子讨公道。”   “梅贵妃和大皇子?这事怎么又牵扯上他们母身上了?”人都已死,也真是奇怪,还能被拉出说事。   “淑妃说梅贵妃身边的丫头翠喜,原是甄常在身边的人,因为梅贵妃偶见翠喜,觉得那丫头是个机灵会办事的,就讨要了去,同时许诺甄常在,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到延福宫找她。你也知道,皇上并不喜女色,甄常在入宫几年,怕是没见过几次龙颜,更别提侍寝,因此,她对梅贵妃感恩戴德,想着有朝一日通过这棵大树,达到她承宠的目的,却没想到梅贵妃这棵大树还没帮到她,就一瞬间倒了……”   “这都是淑妃说的吧?”连城眉儿微挑,嘴角挂起一丝讥笑。   皇甫熠道,“是淑妃说的,但她有人证。”   “人证?”连城眨眨眼,讽刺道,“她倒是真不简单啊!”   “她的人证就是甄常在身边的丫头。那丫头说甄常在在梅贵妃死后,时常诅咒淑妃,说是淑妃以见不得人的手段,让皇上厌弃了梅贵妃,终害得梅贵妃惨死。”皇甫熠轻叹口气,幽幽道,“任谁都能想到甄常在所行之事,与淑妃脱不开干系,但其做事滴水不漏,以至于甄常在最后只能做替死鬼,让淑妃侥幸逃脱罪责。”   连城蹙眉,“甄常在的那个丫头呢?既然能背叛主子,那么背叛淑妃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严加拷问,皇上岂会查不出淑妃的罪证?”   “皇上自然有想到这一点,可是那丫头为证明自己所言属实,在指证完甄常在后,趁所有人不注意,一头就撞上桌角,立时就没了呼吸。”女人多,随之而来就是阴谋多,事端多,还是他明智,早早就下定决心,一生只要一妻,恩爱白头两不疑。   “那皇上就那么放过淑妃了?”连城淡淡道。   皇甫熠摇头,“禁足,没有圣谕,不得走出寝宫一步!”   “她也真是个蠢的,难道就不知自个儿子是个什么德性吗?竟异想天开以为落了皇后的胎,她的儿子就能顺理成章成为大周未来之主。”   “我虽没怎么上早朝,不过听说前些时日的朝会上,有不少大臣联名上书,请求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早些立下储君人选,并上奏说三皇子能力出众,堪当大任!”   “就没人请奏立五皇子为储君?”连城玩味一笑,凝视着男人问。   皇甫熠挂挂她的俏鼻,笑道,“有的,不过人并不多。”   “说真话,五皇子真够沉住气!”连城若有所思道,“他喜欢三妹呢!”   皇甫熠闻言,眸光闪动,“他城府颇深,出宫建府后,也没少培养自己的势力。”   “你说皇上知道吗?”   “知不知道又能怎样?皇子成人,哪个手中没点势力,我想皇兄只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再说,老五很自持,并没做什么触犯皇上忌讳之事。”皇甫熠说着,浅淡一笑,“其实老五之所以有所准备,应该与皇后和灵儿也有一定的关系。”   连城思索,半晌道,“没错,我能理解。不过,他想得我可真够远!”   “世事变化,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如果我身处他的位置,也会考虑那么远的,总比事到临头,手足无措要好。”窗外朦胧细雨渐渐停息,皇甫熠忽然笑道,“咱们这关系可真够乱的,要是三妹真与老五走到一起,咳咳咳……”干咳数声,他续道,“称呼上无疑更加混乱。”   “若真成了,倒也没什么乱的,大不了分场合,各叫各的。”连城一脸不在意,撇撇嘴儿,缓声道,“五皇子人不错,但他后院已有侧妃,而且那侧妃还是我堂妹,这要是宁儿真嫁给他,得有多别扭。我反正是不希望他们走到一起。”   皇甫熠眸光宠溺,语气温软柔和道,“这有何难,你不希望三妹嫁给他,那咱们就不让他们走到一起就是。”   “你是要耍手段么?”连城冷哼,“我是不希望,但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准?要是三妹喜欢他,非他不嫁,身为二姐,我是会祝福她的!”那丫头似乎,好像对五皇子有那么点意思,可是堂姐妹同侍一夫,这也太别扭了!   连城知道于古人来说,这全然没什么,哪怕是亲姊妹共侍一夫,中国历史上也不是没有。   然,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希望三妹受委屈,尤其是在感情上!   但愿小丫头只是对五皇子有那么点好感,并未深陷。   “你那堂妹有些太过木讷。”皇甫熠这厮也不知是闲得慌,还是投亲亲娘子所好,又说起五皇子府上的八卦来,“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她当初可没少受她那继母母女欺辱。”   连城一听她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正色道,“她怎么了?难道遇上什么事了?三妹过来看我,我还有问到慧妹妹最近可好,她随口说了句好着呢,便没再提起旁的,你快说说顾慧到底怎么了?”   “她把忠勇伯府的弃妇接到皇子府住了。”皇甫熠闲闲地说着,“忠勇伯府被流放那日,因你那二堂妹已被休弃,就没将她一起押离京城。恰好那日睿的侧妃坐车回侍郎府,便从街上将那疯妇救下……”   “哎呀,你说重点成么!”连城嫌弃地瞪男人一眼,道,“顾绵该不会装疯吧?”   皇甫熠不疾不徐道,“是不是装疯除过你那二堂妹本人,咱们又岂能知道?不过,她现在可是一副大家闺秀做派,比睿的侧妃看着还要温婉端庄几分呢!”   “……”连城微愕,“顾绵……大家闺秀……你这不是逗我玩吧?”娇纵,和杨氏一样蛮不讲理,阴损,就这样一个女子,竟被称之为大家闺秀,莫非男人眼瞎不成?“你是听说的,还是亲眼有看到她的言行举止?”   “听说的。”皇甫熠笑笑,凝视某女,一字一句道,“可这并非空穴来风。”   “是吗?这话怎么说?”连城靠在大引枕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催促身旁某只,“说啊,你发什么愣?”   皇甫熠眨眨黑眸,慢悠悠道,“我在想一首诗。”   “你这是吊我胃口是不是?”连城气恼,伸手就在男人腰上掐了一把。   “没有。”握住她的小手,皇甫熠甚是无奈一笑,“我只是在想你那位二堂妹做的诗词。”   连城嗤笑,“她还会做诗词?”瞧男人依旧在认真回想,她不由道,“该不会她的诗词都已传到坊间了吧?”   “是有几首从老五府上传出,坊间的文人都称你那二堂妹有才华呢!有的甚至为她甚感可惜!”皇甫熠轻语,“哦,我想起来了,有一首好像叫什么“愁思”来着,想听吗?”言语到这,他眨眨漆黑的眼眸,淡淡笑道。   连城没好气道,“自然要听听的,我还真不知她是位才女呢!”   “成,我这就给你吟两句。”皇甫熠眉眼含笑,徐徐道,“落叶纷纷暮雨和,朱丝独抚自清歌。放情休恨无心友,养性空抛苦海波……”吟完,他问,“怎样?”   “蛮不错,可是这真是她做的吗?”连城咀嚼着那首“愁思”,总觉得以顾绵的脾性和才学,要做出这等诗词,实在不太可能,“还有吗?”   “有是有,不过我可没那闲心思记这些。”皇甫熠淡淡道,“你那二堂妹有无才学咱们可以不用想,但就她现在的转变,你觉得这于睿侧妃好么?”   连城无所谓道,“我有对她说过,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得自己厉害起来。照现在的情况看,她怕是把我说过的话都忘到耳朵背后去了。既然这样,我还操什么闲心。”一个人自己不知保护自己,旁人再急又有何用?   “其实老五府上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他那侧妃一直病病歪歪的,现在府里的内务由你那二堂妹从旁搭把手呢!”皇甫熠若有所思道。   “是慧妹妹自个提出的吧?”连城问。   皇甫熠淡淡道,“据说是。”   “好了,她爱怎样便怎样,我是不想再管她的事了!”烂好心,总得吃上一回大苦头,方知对有些人绝对不能心软。   有关顾慧,顾绵之间的事,就连城现在的记忆,了解得并不多。   未大婚前,顾宁和她闲聊,偶有提起过一些。听后,她仅是一阵唏嘘,再没多想。   室内好一会静默,两人都没有说话。许久,某女朝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望一眼,轻抚高高隆起的腹部道,“再有八日就是你的生辰,咱儿子要是能在那日出生,就太完美了!”   “不好。”皇甫熠皱眉道,“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如果和我生辰在一天,儿子岂不是要早产几日,这一点都不完美!”说着,他在连城眉心一吻,“我要你好好的,要我们的孩子也好好的,要不生辰就别过了,免得累到你。”眼里柔情闪动,他专注地看着她。   连城抚上男人俊美的脸庞,笑容温婉清雅,“说过给你过生辰,怎能临时取消?再者,我和孩子都好着呢,胎位也很正,根本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至于会不会累到,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有郝嬷嬷,离影她们在,我能做什么重活,累活?安啦,到时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我就是怕累到你!”将她的手握住,贴在自己脸上,皇甫熠语气温软道,“这几个月来辛苦你了!”   连城知道他话中之意,莞尔一笑“一点都不辛苦!”说着,她眨眨明眸,勾住皇甫熠的脖颈,往下拉了拉,凑到他耳畔,小声又道,“我有说过的,我很愿意为你生孩子,生我们的孩子,所以我从未觉得辛苦!”   “生产时我会陪在你身旁,我们一起等待儿子降生,一起看他第一眼,一起听到他的声音,一起看他睁眼……”眼里情意流转,温柔得似能滴出水一般,他轻轻地说着,嘴角漾开的笑容,如莲般绽放,清雅而醉人。   “嗯,我们一起!”连城点点头,望着他,亦笑容璀璨。   由于刚下过雨,地面湿滑,天色也是灰蒙蒙一片,王府内各处基本无人走动。   “洛小姐,你确定这里安全吗?没有人会发现咱们在这见面?”于凤朝四周围看看,小心翼翼地问。   洛素罗倚栏而靠,浅笑道,“先不说今个这天气如何,就咱们二人站的这地,你觉得有人能找到这里吗?再者,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那些姐妹可都在屋里用晚膳呢,放心吧,没有人知道你我在这碰面。”   闻言,于凤心下稍安,但身子还是往亭中一不起眼的角落挪了两步,而后看着眼前的绿衣少女,道,“洛小姐越来越美了,就是咱们女子看到,也只觉呼吸一窒呢!”脸上带笑,言语极尽谄媚。   “你可以变得比我更美,甚至可以拥有和顾连城一样的容貌,想吗?”洛素罗微挑眉,眼里染上一丝浅浅的诱 惑,“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你就可以成为熠亲王的女人,到那时谁还想你用过什么手段。”   于凤有一丝心动,但她不要成为旁人的替代品,尤其是王妃的替代品,“不,我不要变成和王妃一模一样,我就是我,我要王爷喜欢上真正的我,而不是王妃的替代品。”用力摇摇头,她拒绝道。   蠢货!以为自己是哪个啊?还妄想被那人真正喜欢上,真是愚蠢到家了!洛素罗心里一阵鄙夷,脸上却没表现出丝毫不妥。   “不愿意就算了。今个找你,我是来送这个的。”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尤为精致的长方形木盒,有成人巴掌那么大,“里面的东西你回屋再看,具体怎么用,我现在就告诉你。”眼神示意,于凤挪步,凑上前,待听她说完,于凤边点头,边低声道,“谢谢洛小姐,谢谢你这么帮我,我都记住了!”没想到,她实在没想到自己会有贵人相助,这位洛小姐不仅人长得好,心地也这么好,事成后,她一定要再次好好感谢洛小姐一番。   洛素罗摆摆手,一副云淡风轻样,“有什么好谢的?我也就是被你一片痴情感动,才决定帮你一把,至于事情到时会不会成功,可就要看你自个了!”顾连城,我答应小哥不会拿你怎样,但给你添点堵,没什么不可以吧?   ☆、第298章:开窍   “我有信心一定会成功!”于凤收好洛素罗递过来的木盒,眼神坚定,咬着牙道,“我本就是皇上赐给王爷的女人,王妃凭什么不让我留在王府,伺候在王爷左右?说得好听,给我们找差事做,给我们寻亲事,哼!她不过是想将我们打发出府,又不给自己留恶名罢了!”   “祝你成功,我先走一步。”洛素罗可不想在这做于凤的听筒,说着,她身形一闪,人已不知所踪。   晃眼五日一闪而过。   萧府。   “蓉儿,好端端的你今个怎么回府了?”在正堂与双亲和兄长见过礼后,萧蓉便和母亲回了主院,母女二人坐在外间的榻上,将身边伺候的丫头挥退,说起贴心话来。   萧蓉笑笑,故作轻松道,“我就是想您和爹了,便趁着侯爷今天休沐,过来看看你们。”   “那侯爷怎么没陪你过来?”萧母明显不信女儿的话,“告诉娘,到底出什么事了?”握住萧蓉的手,萧母脸上挂满担心。   唇角掀起一丝苦笑,萧蓉讷讷道,“是我没让侯爷跟着的。”稍顿片刻,她抬眸,看向母亲,“娘,我想给侯爷纳妾,你觉得这样好么?”成亲多半年了,她的肚子始终不见动静,虽然他不说什么,反还安慰她,说孩子迟早会有,不用急在一时,可是她能不急么?眼看着二妹的孩子就要出生,加之府里突然来了个表妹,即便她再迟钝,也能看出那个云表妹对自家夫君有意。然而,心里再慌乱,她也不能在侯爷面前露出丝毫不适,就是在三妹和小叔面前,她也不能。   侯爷对她很好,是发自心底那种好,他对那位表妹亦好,但从未超出礼仪尺度,仅是偶有关心对方,在侯府可还住的习惯。   毕竟历经数年前那场大难,一个年幼的弱女子与老仆流落在外,想来一定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侯爷,三妹他们自然要多关照些。   就是她这个表嫂,也需多多关心这位表妹,否则不免落人闲话。   “是侯爷对你暗示过?还是旁的什么原因?”萧母脸色凝重,看着女儿道,“给娘说实话。”萧蓉低着头,闻言,思绪无疑被瞬间拉回。   她连连摇头,“没有,侯爷从未暗示过我什么,是我想给他纳妾。”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萧母目光灼灼,凝视着她道,“女人一生最幸福的事无非是遇到一个好男人,你既然遇到了,为何不知珍惜?纳妾,你这是硬生生地把自个男人往旁的女人怀中推。如果男人领情的话,会觉得你大度,觉得你识大体,可是作为女人,我们要这些虚无的名声做什么?而侯爷显然不是那种重色之人,你此举,只会让他寒心,只会给你们夫妻间的感情埋下隐患,时日久了,离心是必然的。告诉娘这是你要的吗?”这孩子到底哪根筋搭错了?竟想着主动给丈夫纳妾,真是气人得紧!   萧蓉眼眶泛红,摇头道,“那不是我想要的,可我没法子啊!”看着她这样,萧母心里一痛,似是猜到了什么,只听她道,“是因为子嗣问题?”   “娘……”萧蓉眼里的泪终没忍住,顺着脸颊滴滴滑落,“我……我……”   知道症结所在,萧母心里一松,揽女儿靠近怀里,语气温和道,“傻丫头,娘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抬头,对上母亲含笑的眼眸,萧蓉抽泣道,“这还不是事么?对女人来说,子嗣是大事,可我……可我和侯爷成亲已有大半年,却一点音信都不曾有过,虽然侯爷说不急,说孩子迟早会有,但我急啊,我觉得很对不起侯爷,对不起已故的公公婆婆……”哭着哭着,她把那位表妹的事一并向母亲道出,“娘,侯爷对云表妹无意,我看得出,心里也明白……”   萧母打断她的话,“你看得出,心里也明白,可是对自己,对侯爷都没有信心,是与不是?”萧蓉咬唇没有言语,就听母亲又道,“我的女儿可不是个扭捏的性子,也不是个没自信的,瞧瞧你现在,竟还落起了眼泪,以前的你呢?有过这样吗?远的不说,就拿你上次臂部受伤一事说说,那时若不是熠王妃出手相助,你不单是失去一条臂膀,就是性命也难保,可你有落泪吗?再有,我和你爹不让你随军出征,你偷偷溜出府,在沙场上似男儿般作战,那时你可有哭过,可有胆怯过,可有气馁过?”被母亲连声斥责,萧蓉眼里的泪禁不住止住。   “不哭了就听我好好说。”萧母叹口气,怜爱地看着女儿,“我和你爹大婚三年多才有了你哥哥,你这才成亲大半年,没怀上有什么可急的?再者,你怕是已悄悄看过大夫,可有听大夫说身体有什么病症?”萧蓉摇头。   “这不就结了,既然身体没事,就好好安心等着,孩子该来时自然会来,急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拍拍她的手背,萧母温声又道,“至于那位云小姐,你莫在人家面前失礼,也莫在侯爷和三小姐他们面前说是非。就我听到有关你婆婆的一些事,不难断定出云府的家风一定极好,基于这点,云府的姑娘又岂是个不知礼的?”   萧蓉惭愧,低下头道,“娘,是我不好,是我不该乱揣测云表妹的心思,更不该把她一个姑娘家往不堪的方向想。”   “娘说那话不是说你不对,只是想告诉你,即便你没有看错,没有乱加猜测,但那些只能放到你肚子里,万不可道出口,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更招致侯爷不喜,知道么?”萧母语重心长叮咛,“做好分内事,好好伺候侯爷,用心爱护小的,长久下来,侯爷只会与你越走越近,就算有人想插足你们夫妻之间,那也得那人有机会不是?”   萧蓉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点点头,“娘说的是,我都记下了!”   疏解开女儿心中的烦闷,萧母脸上也露出笑容来,然,下一瞬,她又长叹口气,满脸愁容道,“你大哥的亲事到如今还是没有着落,我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好了!”   萧蓉一怔,片刻后,嗫嚅道,“大哥莫非真相中我小姑子了?”萧母没有接话,萧蓉想想又道,“可是我小姑子似乎对大哥没什么印象。还有……”   “还有什么?”萧母见她话打住,忙问。   “母亲应该有听我前些时日提起过,就是……就是五皇子有段时日似乎常出入侯府……”   “你的意思是府上三姑娘对五皇子有意?”   “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若真如你所言,你大哥拿什么和五皇子做比!”萧母有些头痛,为儿子的婚事头痛。   “我大哥很好的,虽说话有点少,但也是一表人才啊!要我说,如果三妹嫁给我大哥,肯定会很幸福的。”萧蓉说着,眨眨眼,看着母亲续道,“爹和娘的感情数十年一直很好,我和哥都看在眼里呢!而哥的品性又与爹极其想象,将来必会善待妻子,可劲地疼宠!”   萧母禁不住笑了,嗔道,“越发没规矩了,连我和你爹也拿出来打趣,真是个坏丫头!”   “我才没打趣娘和爹呢!你们本来就感情很好,而爹也是真得很疼……”没等她说完,萧母就笑骂道,“还说,是想让我唤你爹过来么?”   萧蓉娇笑,“娘,有您这么威胁女儿的么?”小时候只要她和兄长淘气,娘就会喊爹,结果就是他俩被拖到院中央,罚多半个时辰扎马步,中间不许停歇,不许喝水,长大后每每回想起,都会不由自主一阵胆寒。   母女俩说笑一会,又回到萧湛的婚事上,萧母道,“你大哥就是快木头,平日里又没机会见三小姐,若是他这一辈子认定对方,你说我和你爹可该如何是好?”   “娘,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萧蓉眼珠子一转,提议道,“以后你多做些我平日里喜欢吃的糕点,只要我哥在府里,你就让他亲自给我送到侯府……”她尚未道出后话,萧母当即高兴得一拍手,赞道,“还是娘的蓉儿聪明,给你哥那根木头创造条件,让他有机会和三小姐见面。”   萧蓉做出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娘你别大声啊,这事对我哥有利是自然的了,但于我小姑子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一旦传出什么闲话,你让我怎么在侯府做人!”   “你这丫头也真是的,这是在咱们府上,偌大的府中统共就没多少人,能传出什么闲话?好了,娘知道你的心思,不再高声就是。”萧母是个爽快人,这由她教出的女儿就不难看出,于是乎,她压低声音,道,“三小姐及笄是不是还得不短时日?”   萧蓉含笑点头,“是还早着呢!大哥这事要真能成,就让他慢慢等着吧!”   “我对你大哥有信心,他就不是个乱来的,一旦认定,更不会乱来!”萧母信心百倍道。   “爹没娶娘之前,是不是也没乱来过啊?”萧蓉笑嘻嘻打趣。   萧母起身,瞪她一眼,嘴上却笑骂,“再这么打趣我和你爹,日后就别回府了!”   “女儿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跟着站起,母女两人往门口走,“我该回侯府了!”扶着母亲走向正堂,萧蓉道。   萧母拍拍她的手,目光慈和,柔声道,“好好伺候侯爷,莫再想些有的没的。”萧蓉点头“嗯”了声。   正堂。   看到母亲和妹妹走过来,萧湛和父亲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就起身步出正堂,“娘,我送妹妹回侯府吧!”脸色淡然,他面向母亲道出一句,不等萧母说话,人已朝府门口而去。   萧母和萧蓉面面相觑片刻,忽然不约而同浅然一笑。   木头这是开窍了么?   这是母女二人此时的心声。   萧湛的确话很少,更别提有什么浪漫的心思,讨女孩子欢心,咳咳咳……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准确些说,他心中其实是有点浪漫心思的,但要让心思实现,就有那么些难度了!但有一点正如萧母所言,那就是他一旦认定一件事,绝对绝对很难再做改变。   没错,他是看上顾宁这么个小丫头,且认准这是他要娶进府的女人,年龄差距完全不在他考虑之列,他只知自己会对那小丫头好,会竭力对其好!   他没喜欢过女子,自然对女孩子的心思不怎么理解,可是他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什么都不做的话,或许会错过本属于自己的姻缘。   咳咳咳……他这个想法多少有些自负了,不,是很自负,对,就是很自负,谁说他认定的人,就一定是他的了?还本属于他的姻缘,丫的闷不做声,可这么一来,也有腹黑潜质嘛!   御林军中清一色儿郎,下属们喜欢这个寒门出身的副统领,因此,偶尔闲聚一起,就会有什么说什么,从不在他面前遮遮掩掩。   不是有个词叫“耳濡目染”么,而萧湛这厮整日里与那一帮子下属在一起,听到最多的就是如何讨好自家女人。   譬如说甜言蜜语,再譬如送礼物,嗯,还有讲笑话逗趣等等。   连萧母都说儿子是木头,因此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在小姑娘面前说甜言蜜语,就目前这八字都木有一撇的情况下,打死他怕也不出口,更别提嘴角含笑,讲笑话逗趣这种高难度撩妹技巧。   于是呢,萧湛这根还算开窍的木头,选择给爱慕的女子送礼物。   其实送礼物也是有风险的,毕竟婚前男女私相授受,一经被旁人知道,仅是唾沫星子,都能毁掉一个女子。   考虑再三,实在压不住心底那点悸动,丫的还是决定铤而走险,但他有告诉自己,务必小心谨慎。   骑在马上,随在萧蓉乘坐马车一侧,萧湛目视前方,紧抿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泛起一丝弧度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也不知她会喜欢他送的小礼物不?   会不会觉得他太过孟 ?   眼睑微垂,他望牵着马缰的那只手看了眼,咳咳咳……其实他不是看那只手,而是看那边的袖兜,因为他前日在街边买的一支外形素雅,做工尤为精致的簪花,就在此袖兜里面的小盒中装着。   东西不贵重,但于她很配,与她身上的气质很配!   萧蓉为兄长感到高兴,高兴他在感情这方面终于开窍,自己得到幸福,她当然希望兄长亦能得到。   自古以来,亲上加亲,无疑是佳话。   如果……如果小姑子能接受兄长的情意,就真真再好不过。   她会接受么?   萧蓉心里没底,不过,她希望顾宁接受,特别特别希望。   将车窗推开一道两指宽的缝隙,萧蓉眸中神光闪动,看向兄长,甚是意外地留意到萧湛嘴角露出的那一抹浅浅的,近乎看不太明显的弧度。   大哥真是开窍了呢!也不知他一会到侯府后,会对小姑子说些什么?   咳咳咳……她怎也变得这么八卦了?萧蓉此刻想到了好友,想到了自己另一个小姑子,想到了连城那丫的。   连城闲来无事,喜听八卦,两人关系好,受些影响在所难免。   短暂好笑后,萧蓉推上车窗。   要怎么制造机会,让兄长和小姑子有见一面的机会呢?   她不知的是,萧湛与顾宁其实不单单在自家府中见过,近几个月来,萧湛因为应酬,与下属到过德祥酒楼不下四次。   而顾宁前来酒楼巡视,就这么好巧不巧和他碰到过两次,两人虽只是互见礼,打招呼这么简单,但于萧湛来说,为此足感到愉悦。   两刻钟后,宁远侯府大门口。   “大哥,你就没什么话对我说吗?”下了马车,着丫头在旁伺候着,萧蓉看着萧湛跃下马背,上前柔声道出一句。   萧湛微怔片刻,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不喜言语,但不表示脑袋不灵光,“你别插手。”心思被母亲和妹妹猜中,说来着实难为情,可知道是一回事,帮把手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不想妹妹在妹婿面前受委屈,且是为他这个兄长受委屈,浅淡的嗓音出口,他顿了顿,又道,“走吧,我送你进府。”   “哦!”大哥那话是什么意思?是知道她已猜出他的心思了吗?萧蓉眉眼微垂,朝府门口走。   萧湛与她错开两步,在后面跟着。   “妹婿人很好,别因旁的事,给你们之间造成误会。”清淡的嗓音再次出口,萧湛脸上表情自然,随萧蓉往正堂方向而行。   闻言,萧蓉了悟,暗道:原来是这样!大哥怕她插手他和小姑子之间的事,惹得侯爷不喜,从而与她生出隔阂。   脚步微顿,待萧湛走到身旁,她轻语道,“大哥,要不你先试试侯爷的口风,若是侯爷没什么意见,往后你来侯府会方便些。”她话说的隐晦,于萧湛而言,却不难明白其意。   “嗯。”萧湛点头。   要想和那小丫头光明正大地在侯府见面,是要其兄长,也就是这侯府的一家之主认可,方稳妥些。   顾祁在前院书房处理公文,听李木在门外禀报,说萧湛亲送萧蓉回侯府,没加多想就放下手中的公文,前往正堂迎客。   见他过来,萧蓉行礼后,招呼丫头回了寢院。   “走,去前院书房坐会。”顾祁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请大舅兄移步,到前院书房叙话。   萧湛也正有此意,毕竟他一会要说的话,真不适宜在正堂中道出。   从椅上起身,二人边低声交谈,边朝前院走。   书房中很安静,顾祁和萧湛隔桌而坐,身旁的桌上各放着杯热茶,可谁都没有端起饮用。   “舅兄不是在开玩笑?”沉思好一会,顾祁抬头,深幽的目光凝注在萧湛身上,嗓音略显低沉道,“我三妹年岁尚小,舅兄等得?”   萧湛脸色郑重,醇厚温凉的嗓音自唇齿间溢出,“这种事我不可能拿来开玩笑,至于她年岁尚浅,这点我自然知道。”   “听舅兄话里的意思,是愿意等我三妹及笄了!”顾祁道。   萧湛颔首。   “可这事并非我说了就算。”顾祁淡淡笑道,“能和舅兄亲上加亲,我自然是乐意的,再者就舅兄的人品,我也放心将三妹许配给你,但是这事要想成,还需我三妹自个点头。毕竟这关乎着她一生的幸福,而她与熠王妃性子极像,都是个有主见的,所以,我暂时不能应允您什么。”   “我明白。”萧湛再次颔首,认真道,“我会等,等她点头同意那日,再过府提亲。”   顾祁笑道,“成,这事就这么定了!”舅兄对三妹有意?为何他一直不知道?人品没问题,家世也没问题,三妹若真嫁入萧府,婚后的生活自然无需他这兄长担心。   但她喜欢舅兄么?   这点,他心里却是没底的。眼睑微垂,顾祁脑中闪过一抹颀长,看似平庸无为,实则不可小觑的挺拔身影。   那人也是喜欢三妹的吧!可是皇家的水太深,他真不希望另一个妹妹也涉足其中。   “这个还劳烦妹婿转送给三小姐。”从袖中掏出装有簪花的精致小盒,萧湛脸上表情略显柔和,浅声道出一句。   顾祁起身,笑道,“还是舅兄自个送给三妹吧,我这就着人将三妹唤到花园西边的凉亭中。”那座亭子的位置不是很偏僻,但胜在清幽安静,甚少有下人从旁路过。   ☆、第299章:收网   “这……”萧湛嘴角翕动,想说这恐怕不合适吧,却短暂过后,收起那装有簪花的小盒,道,“好吧!”   主院,顾宁觉得好生奇怪,大哥有话与她说,干嘛不到主院告知,亦或是唤她去前院书房,反让李木传话,说是花园西边的凉亭见。   怀揣疑惑,她独自走出院门。   “大哥,您有事找我,干嘛搞这么神秘?”绕过一座假山,看到亭中一道背对着自己的高大身影,顾宁不假思索,清脆的嗓音便自唇中漫出。   萧湛听到她的声音,身体一震,缓慢转过身。   立时,顾宁尴尬不已,唤错人了,她大白天不仅认错人,且想都没想跟着一并唤错,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她面向萧湛一礼,歉然道,“萧大哥,对不起,我错把你认成我大哥了!”是送嫂嫂回侯府,才会出现在此的么?他好像有话对她说?   大哥呢?不是他唤自己过来,说有事告知……顾宁心中疑惑。   而萧湛似是看出她在想什么,嘴角微勾起笑意,“我有东西给你。”他的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闻言,顾宁错愕地看着他,手指自己,眨眨眼道,“给我?”   萧湛神色温和,点点头,“是给你的。”她现在的样子很可爱,不过,她气色为何看着这么不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目光闪动,他默然想着。   到这时候,顾宁要是还不明白所以然,那可就是笨透了!   是大哥故意为之,以他的名义骗她到花园,为的就是眼前这情景。   他这么做的缘由谁能告诉她?心思翻转,顾宁脸上却没表现出丝毫不妥。   “我不会吃掉你,进来坐吧!”见她仍站在亭外的花径上,萧湛嘴角微勾起的笑意,慢慢变得明亮,以免她再有所顾忌,他补充道,“李木就在不远处站着,不会有人路过这里。”   果真是大哥骗她到这里的,目的是为和眼前的他单独见一面。   对于萧湛,顾宁说不上了解,可对方身上的君子之气,令她知道此人不是个轻浮的。   于是,她浅淡一笑,走进亭中。   她没有坐,而是在萧湛数步之外站定,礼貌地笑笑,婉声道,“萧大哥要送礼物给我?”萧湛再次颔首,“是有礼物送给你。”小丫头可真够淡定,脸上丝毫情绪起伏都没有,让他都不知该不该将东西拿出。   “谢谢!”顾宁心里隐隐有些明白、眼前之人送礼物给她的用意,她想直言拒绝,却不知如何说出口,若是收下,免不得让对方生出误会,思虑再三,她眼波闪动,看着萧湛,“萧大哥……”萧湛与她四目相对,就听她语气歉然,目光真诚,道,“我还小。”   萧湛一怔,转瞬毫不避讳道,“我知道,但我会等。”言语简单,却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顾宁心一突,不知再说什么好。他看着她,目光一刻也不挪转,与这样的眼眸相视,她慢慢有些招架不住。   ——漆黑,内敛,里面永远沉静,却不失锋芒。   “给,只是个小物件,不值钱。”掏出小盒,行至她面前,他不容拒绝地塞入她手中,“与你很配。”   顾宁垂眸,望着手中的木盒,只觉这小小的盒子很沉重。   “不要有心里负担,若实在不喜欢,送人或者丢掉,随你。”观察着她脸上的变化,萧湛语气温和,目中神光略显黯然,“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她对他无意,一点都没有么?否则,他怎感觉她攥着那只小盒的手,是那么沉重?她还小,他有的是机会令她心动,所以他不会因首战没收到预期的效果,而就此放弃。   步出凉亭,他忽然顿住脚,回头凝向顾宁,“你气色很不好,有心事别憋着,可以与宁远侯说说,兴许他能帮到你。”他真正想说的话其实是——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解决,亦或者与你一起分担。   想是这么想没错,事实是他没立场道出那句话。   语落,他轻颔首,算是别过。   待他渐行走远,直至身影消失不见,顾宁方缓缓打开手中的小盒。   簪花,一支尤为别致,素雅,确实不值多少银子的簪花霍然跃入她眼里。   第一眼,她就有些喜欢。   纤细的手指在簪花上轻轻描绘,她紧抿的嘴角倏然间就漾开一丝浅笑。   笑容极浅极淡,却是柔和的,宛若含苞待放的花儿,让观之者禁不住心儿软软。   秋日的夜逐渐来得有些早了,连城静静地坐在床边,绝美的脸上极为突兀地挂着一丝忧伤。   屋里很安静,就她一人在里面。她不知皇甫熠忙什么去了,竟从半下午离开,到现在夜幕降下,星子满天都未回来。   缓缓站起,她顶着高隆起,几乎看不见脚尖的超大腹部,脚步缓慢,往温泉池而行。   考虑到产期将近,他慎重,再慎重强调,绝不允许她独自沐浴,以免发生危险。   她自然是爽快应允,不违背他的意,也不想违背他的意。可是随着产前临近,她的心愈发觉得慌乱。   而慌乱的根源不是因为生产有多么害怕,只是……只是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预感自己可能会……   该死的恶女,都是那该死的恶女,让她心神不安,生出强烈的不安。   那不安,那愈发逼向她的不好预感,自从知晓被下巫术,就一直存于她心中。   压抑,她压抑着那种不好的预感,压抑着不安的思绪,所以总在他面前,在离影他们面前喊无聊,以听八卦度日,从而防止那个预感没来临之前,自个先崩溃掉。   她也有记日记,这也是一种排泄心情的方式,而她不仅仅是排泄,另一方面她想记录下自己每日生活的点滴,记录下他的好,他的宠溺,他的纵容,还有他的爱护和疼惜。   有好多话她说不出,也不能现在就当着他的面道出,基于此,她选择全用文字道出,兴许……兴许他哪日能够看到。   在温泉池边站定,她盘起散落在脑后的如云长发,动作优雅而从容,层层衣裙 落地,小心谨慎地步入池水中。   就一会,她就在里面呆一会,然后回床上躺好。   慢慢清洗身体,她眼里渐生水光,那水光自她眼角涌 出,顺着她空灵绝美的脸庞滴滴滑下。   真是!她又落泪了!   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她喃喃,“连城,你懦弱了!你懦弱了,知道么?这要是被杰克那一帮子知道,铁定会被狠狠鄙视!”懦弱?呵呵!她是懦弱了,有太多不舍和放不下,由不得她不懦弱,由不得她不落下唯有弱者才有的眼泪。   别让他担心,清洗好身体就起身吧!抹去脸上的泪,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站起身,走出浴池。与之前一样,她同样小心谨慎,以免摔倒。   拭干身上的水珠,换上干净舒适的里衣,返回床边。   躺在枕上,她阖上双眸,不多会陷入睡眠。   静夜寂寂,前院。   皇甫熠负手而立,站在院子中央,望着寢院方向。   “我很担心她,可是那毒女始终无动于衷。”他有觉察到她不对劲,也知那不对劲的源头在哪里,于是半下午借故有事要办,离开王府,到了晓月楼。   洛素罗那个毒女是他吩咐离涵带出府的。   无论他如何相逼,毒女都不妥协——解除生死蛊。   心中又怒又恨,却拿其没有一点办法。   回到府里,天色已然暗下,可他的怒火与愤恨,怎么也平复不下,只好站在这先行疏解情绪,再回寢院面对她。   “王妃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任伯语气温和,言语安慰,“距离一年期限已经不远,到时洛小姐若不答应,我们再想其他法子。”   皇甫熠目光沉冷,“还有法子可想么?”   “爷,有的,一定有的!”离涵这时斩钉截铁道。   周遭好一阵静谧,谁也没有说话。   “王爷,西苑那边今晚怕是会有所动作。”许久,任伯道出傍晚时分得来的消息,“要立即将人处置了,还是再等等?”   “继续留意,有最新情况立刻禀我。”沉黑的双眸骤然一冷,不待音落,皇甫熠已提步走远。   屋里烛光摇曳,看着侧躺在床上已入睡的亲亲娘子,男人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就那么专注地看着。   他已在这坐了两刻多钟,静静地坐着,目光锁在她的睡颜上,无一刻挪转。   睡眠中的人儿,独自一人熟睡的她,和睡在他臂弯中时,有些许不同。   长发仅用一根玉簪盘在脑后,看样子自个沐浴了,真不乖,不知他会担心么?   伸手取下玉簪,轻放至枕边,他望着她的睡颜,依旧目光不眨。   气韵娴静婉约,与平日时而冷艳傲然,时而娇俏精怪,又时而迷糊可爱的她,显然有区别。不过,哪样的她,他都喜欢。   脸庞白 皙如玉,隐隐渗出淡淡浅浅的粉红,朱唇水润,泛着莹莹光泽。   很想一亲这独属于他的清甜,从而好好品尝其中的味道。但,他没有那么做,只因他看到她紧阖的眼角,有一丝极淡的泪痕。   她有哭过……   登时,心一紧,随之绞痛而起。   为什么才发现?为什么才发现她眼角挂着泪痕?   他自责,心下深深地自责不已。   掏出纯白的绢帕,轻拭去那斑斑泪珠,他禁不住低喃,“我不会让你有事,你会好好的,和我们的孩子都好好的。”似是有听到他的话语,又似是她本身沉浸梦中,那里面的他,正揽她入怀,说着暖心,总也听不腻的疼惜之语,所以她笑了,绝美出尘的脸上,浮开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清雅恬淡,幸福满足。   皇甫熠眼角渐生湿意,然,他的嘴角却略勾起,就是漆黑的眼里,也染上了一丝笑意。这是他的妻,这就是他的妻,令他时刻为之心悸的妻。   她是那么美好,美好到他一刻也离不开,只想厮守在一起的妻。于是,他俯身,爱恋而轻柔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爷,有情况。”离涵启用密术,传音给他。   坐直腰身,他很快站起。   等他刚一走出房门,某女长睫轻颤,跟着双眼睁开,那里面的神光宛若清澈的潭水,通透无比。   孕中的她,不,一直以来,她的睡眠都很浅,因此,在听到他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时,她便已醒转。   “魅!”起身下床,她对空唤道,片刻,魅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屋里。   “说吧。”府里肯定有事发生,准确些说西苑那边要动作了。   魅揖手行礼,将知道的情况一一道出。就在这时,连城感到左臂一痛,“她也动手了,看来是想助那蠢货一臂之力。”嘴角勾起冷笑,她挽起衣袖,看着一道刺目的血口子霍然跃入眼帘。   魅不太懂她话中之意,但眸色担心,很快在屋里找到伤药,为她包扎。   低声交代两句,连城凝视着包扎好的伤口,淡淡一笑,而后放下衣袖,在魅帮衬下穿好衣裙,“记住,必须照我说的做,万不可意气用事。”接过魅递过来的披风系上,她脚步轻盈,丝毫不像个快要生产的孕妇,往门外而去。   她要与那毒女好好谈谈,趁着今晚这事,好好再谈一谈,为自己能够避过劫难,争取更大的机会。   是啊,她还是舍不得离开这里,舍下一大一小两个,满心苍凉化作一丝幽魂,飘向不明之地。   “我就知道你会来。”洛素罗虽与连城夫妻同住一个寢院,但其住处却距离主屋附近的屋舍有些远,推开房门,连城不无意外地看到一抹娇俏的身影,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坐在桌旁正望向她。   淡淡的烛光下,对方的笑实在令人感到刺眼。   嘴角一勾,她似笑非笑,“今晚这事不单是想给我添堵吧!”   “不愧是顾连城,确实聪明。”洛素罗拍拍手,眼神妩媚而妖娆,还带了倨傲,“我要你看明白一件事,他喜欢你,仅是因为你有一副令他为之心动的皮囊!”在欢颜蛊的作用下,她已经变得很美,很空灵,却依旧没能吸引住他的目光。这让她瞬间明白,他喜欢美没错,但只喜欢顾连城那副皮囊。   “让我猜猜你是怎么做的……”连城神态轻松,语气浅淡,“你必是让那蠢货易容成我的样貌,而后再以见不得人的手段出现在熠面前,接着让我看到一幕限制级画面,最终知道他喜欢我,不过是我这幅皮囊,绝非我这个人,对吧?”   洛素罗再次拍拍手,赞道,“聪明。到那时,你就会知道你和我并没有区别,不外乎都是只可怜虫,从没有被他真心喜欢过。”   “即便那样,我好像也比洛小姐强些吧!”连城笑容清雅婉约,嗓音如清泉石上流,“最起码他还喜欢我的皮囊,你呢?他可是至始至终都没喜欢过。”   “哼!有什么了不起!等会我会看着你怎么绝望!”素手扬起,屋里顿时漆黑一片,“跟我走,不许出声。”   连城“嗯”了声,淡淡道,“放心,既然能一个人出现在你面前,我自然不会做些徒劳之举。”   “谅你也不敢耍花招。”洛素罗说着,闪身出屋。连城紧随其后。   皇甫熠被离涵唤走,中间约莫过去一刻钟时间,当他返回时,发现床上锦被稍显凌乱,亲亲娘子却不见了踪影。   “来人!”他走到门口,望着空气一人的院落,皱眉低喝一声。   奈何无一人回应。   顷刻间,他顿感不妙。   丫头嬷嬷难道都睡死了?赤练呢?离影和绮梦呢?   他不知,不知连城有吩咐魅,将院里的丫头嬷嬷皆点了睡穴,就是离影和绮梦也没有幸免。   至于赤练成员,这会儿有事做着呢!   毒女?他想到了洛素罗,立时提气,纵身而起。   门半掩,屋里漆黑一片。   黑眸冷冽,他一脚踹开门,燃亮烛火,不无意外地看到一张写有数行字的纸张。   “人被我关在清韵院,只给你一刻钟时间,如果赶不到,就别怪我不客气……任枫,我很累,几个月的相处,我感到身心憔悴,累得已经没法再在你身边呆下去。你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顾连城,可知为了爱你,为了能让你多看一眼的我,都为你付出了什么?你不会知道的,恐怕也不想知道,既如此,我还活着干什么?任枫,记住,是你……是你杀死了你的妻儿,与我无关,哈哈……”掌心一紧,那被他攥着的纸张,刹那间化为灰烬。   清韵院位居王府最偏远一隅,多年没有住人,但每隔数日,都有下人过去打扫,以备有需要时,稍加收拾便可供人入住。   青柠害怕极了,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她头戴帷帽在花园中晃悠。   暗处,离涵远远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明明人已动作,爷过来看了眼,怎依旧不下令除了这异想天开的女人,只是让他再继续观察着,没等他应声,主子的身影如风一般,瞬间不见踪影。   “不用在这留意了,人已到清韵院,你现在就将王爷事先准备好的人带过去,我在府中各处找找王妃。”任伯悄然出现在离涵身后。   “……王妃不见了?”回过神,离涵一脸惊愕,难以置信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又是哪一个?”手指远处的纤细身影,他连声发问。   任伯道,“她是谁不重要,我只是将王爷的话给你带到,快些去忙,我还要在府里继续找王妃。”   “哦!”点头,离涵倏地腾空而起,与任伯几乎同时飘出花园。   她聪明过人,不会让自己有事!对,一定是这样,她应该知道今晚的事,所以来了个将计就计,准备一会看场好戏。   抑制住冲上心头的焦躁感,皇甫熠运轻功,不多会就已到清韵院上空。   翩然落下,他漆黑凌厉的眼眸,当即锁在院中唯一亮着烛火的那间屋子。   “你说他一进屋会发生什么?”洛素罗与连城站在一幽暗的角落,看着皇甫熠往那亮着烛火的厢房走去,出口之语明显带了几分得意,“一看到你大着肚子被绑在椅子上,他顾不得多想,立马冲上前,而后……他会发现自己……”她没再说下去,只是嘴角露出的笑容更为得意了些。   连城神色浅淡,“你可别高兴太早了!”   “是吗?那咱们就等着看好了!”斜瞥她一眼,洛素罗不再说话。   连城自然也没继续言语。   如此拙劣的把戏,以为人人都会上当么?更别说她们的计划全在她和男人的掌控之中。   看来这坏丫头还真是个没长大,误入歧途的傻孩子!   行至门口,皇甫熠宽袖随意那么一拂,眼前紧闭的门窗,发出“咔嚓”一阵声响,而后碎得四分五裂,落到了地上。   女人眼里含着泪水,被捆绑在椅上,高高隆起的腹部看得人直心疼。   他来了,洛小姐没骗她,他真的来了!   起初她是不愿扮作顾连城那个女人的,因为她不想做旁人的替身,奈何她不照做,洛小姐就不会帮她。   为达目的,她只好点头,戴上易容面具,再做出一个假肚子绑在腰上,活脱脱地变成另一个顾连城,神不知鬼不觉,被洛小姐带到这座小院,上演一出好戏码。   洛小姐是个心细的,以免她的行踪被人窥探,叮嘱她先来个障眼法,骗过暗处有可能监视她的眼线。   ☆、第300章:吓到   呵呵!青柠这会怕是正在花园中晃悠呢!   难受,身上好难受,洛小姐给那只幻 情 香早早就被她点燃,这会儿她周身如被无数只虫子噬咬,难受 得只想尽快得到解脱。   他看着她,眼里显然有疼惜,为何站在那不见上前,不把她身上的绳索解开,不拿下她口中的绢帕,不见面上有表情变化……   难道哪里出差错了?洛小姐说幻 情 香效用很强烈,嗅上些许,人都会不受控制地动 情,而他在屋里已站好一会,身形依旧动也不动。   皇甫熠心疼的目光由那高隆起的腹部挪开,望向女人泛着不正常红晕的双颊,眼里顿时被厌恶和恶心填满。   刚才他是心疼不已,因为他有想到,眼前的女人若是自家娘子,此刻得受多大的罪,还有他们的孩子,又得受多大的罪?毒女,够狠!   以为这样就能骗过他么?宽袖再次轻拂,满屋萦绕的异香,倏然间往破败的门窗外飘去。空气逐渐变得清新,他终于启唇,“本王最厌烦犯贱的女人!”指尖白光萦绕,蓦地划出,女人身上的绳索随之断开,落地。   于凤颤抖着从椅上站起,抬手取掉嘴里的绢帕,眼神迷 离而痴 缠,“熠……我是连城啊……你……”已情难自控的她很不甘心,不甘心身份被揭穿,不甘心就这样功亏一篑,总之已经这样,倒不如再拼上一把。   皇甫熠不语,一双冷黑的眼只盯着她看,可就是这样的他,吓得于凤体内的燥 热感一瞬间消散不少。   冷,他即便不说话,气场却也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威严,清冷,不容冒犯!   “再说一句。”唇角翕动,脸上表情平静,他修长的大手缓缓抬起,于凤瞬间惊慌失措。   她脚不着地,正慢慢离开地面,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拖起,可怕而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只是想做你的女人,只是想陪在你身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眼泪滚滚滴落,她低声啜泣,眼里聚满绝望。   升至一米多高时,皇甫熠蓦地收手,接着袖袍又是一拂。   于凤坠地,身上衣裙已不知所终。那个假肚子也一并消失不见,这时的她紧着有些破烂的里衣,狼狈地趴在地上。   “将人带上来。”淡淡的嗓音扬起,片刻,离涵拎着两个身穿死囚服,体格还算健壮的的男子走进屋。   将人扔到地上,他冷冷道,“便宜你们了,临死还能有这么一份待遇!”   “不……不……”于凤连连摇头,她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要,她不要那样!   用尽力气,忍住那横冲直撞的燥 热感,她爬向皇甫熠,爬向那主宰她命运的男人。   “知道你为何落到这步田地吗?知道我又给你准备了什么吗?”连城清冷的嗓音自门外传入。   回头一看是她,皇甫熠提起的心骤然一松,可目光接触到她身旁的那道身影时,他沉黑眼眸立时变得如寒冰般酷冷。   洛素罗神色很僵硬,心知眼前的男人有多恨她,多恼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对上他的黑眸。   她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竟被身旁的一对夫妻,尽数掌握手中,不对,不对,她或许有想到,只不过抱着一丝侥幸,以及些许看热闹的心思,才没将今晚这事完全当回事。   所以,此时的状况也算是在她意料之内。   冷冷注视片刻,皇甫熠的目光平移回连城身上,见她衣裙整齐,没有一点事,平静不带丝毫感情的脸上,终于浮开一丝微笑,那笑宛若世间最美丽,最纯净的花儿绽放,好看极了。   伸出长臂,他揽连城入怀,但未发一语,听着自家娘子继续道,“什么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偏要行,什么又叫做适可而止,于凤,你现在都知道了么?”清透的眸中聚满嘲讽的冷色。   她一连串发问,还有嘴角漾开的讥笑,皆令于凤怕得要命。   “我有给过你机会,而你却不思悔改,不知珍惜那样的机会,选择正确的路前进,非得做只蠢猪被人利用,直至撞得头破血流,再无退路,方生悔,你觉得我还能轻易绕过你么?”说着,连城朝门外看了眼,“魅,将人带进来。”   “是。”魅应声,跟着与一名赤练成员,一人拎着一个尖嘴猴腮,眼神猥琐的混混进到屋里。   与离涵一样,二人将手中的垃圾丢到地上,然后退旁而立。   “自从可以踏出西苑,你,包括西苑其他人,应该都曾听说,我曾不止一次当着许多人的面提过,我的男人谁也别想觊觎,要真有不知死活的想要一试,那么久别怪我心狠!”一字一句,轻冷淡然却颇具威严的话语,自她唇齿间轻缓漫出。   于凤跪趴在地哭求,“王妃饶过我吧,我知错了,我这次是真知道错了……”她眼神涣散,目光迷离,语音轻颤,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响头。   因为这一刻唯有疼痛和刺骨的冷意,稍能帮她消减些许燥 热感。   “晚了!”连城淡淡道,“在你不知什么是适可而止,明知被人当枪使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晚了!你别恨我,也别恨王爷,更别怨怪我们无情,要怨只愿你自个心思不纯,要恨只恨你甘心被人利用,终没落好下场!”   “今晚的事你们早已心中有底是不是?”于凤不再磕头,抬眼,她边不自然地撕扯着身上的里衣,边嘶哑着嗓子问。   连城颔首,冷冷笑道,“我们不光早知晓你要做什么,更是在你筹谋这件事时,便已经安排人留意着你的一举一动,就是和你要好的洛小姐,她多半心里也早有底的,哦,不对,她本就心里有底,与你谋划这件事,她的目的不外乎是打击我,给我心里添堵,并非是在帮你什么。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如果还不明白,我呢,再直接些告诉你,你就是洛小姐手中的一枚棋子,且是不中用的棋子,拿你当枪使,从另一个侧面说,她也不是个聪明的,要不然,也不会被我们夫妻早早知晓你们的谋划。”   里衣已经被于凤撕开,她忍着体 内的强烈不适,从地上艰难地爬起,努力睁大眼,瞪向洛素罗,“是真的么?”   洛素罗自然清楚她问的是什么,勾起嘴角,冷嘲道,“是真的又能怎样?”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王上去招呼!”皇甫熠冷厉冰寒的嗓音突然扬起,同时间连城清越幽冷的声音亦在屋里响起,“不想死,就用心一些。”   语落,夫妻俩对视一眼,嘴角皆漾出一抹嗜血的冷笑。   由这,不难看出,咳咳咳……其实从之前料理莫婉倾那件事,就不难看出这夫妻俩在惩治践人时,手段是多么得一致。   那俩死囚,及那俩混混在一听皇甫熠和连城的话后,稍作迟疑,便齐向于凤靠近。   屋里的异香虽说清淡不少,但对于没有内力的他们来说,此时已再难控制住自个的意识。   怎么着都是死,不想上前,尤其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行那种畅快之事,可投到他们身上那迫人的目光,由不得他们做决定。   人都是有羞耻心的,即便他们罪大恶极,也是知晓的。   “洛小姐……我那么信任你,把你当做朋友……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你竟然只是在利用我,我恨你……洛小姐,我恨你!你不得好死,你今日害了我,你同样不得好死……”于凤真想扑向洛素罗,扑向那长着一副欺骗人的天真面孔,实则心如蛇蝎的少女,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掐死对方。   是,她是贪慕虚荣,是想攀高枝,是心怀不轨,可是……可是这有什么错?这有什么错啊?她只是为自己后半生能过上好日子在努力,却被人无端端地利用,很快就会被恶心至极的男 人糟践。   脚步挪不动,她扑不过去,只觉浑身难受。   无数虫子在噬 咬着,噬咬 着她身体每个地方。   一声闷响,她被猝不及防地推倒在地。冰凉的地面让她感觉舒服不少,但这远远不够,不够帮她解脱 身体上的不 适。   手,好多冰冷的手,在游 走着……   恶心,好恶心,不要,她不要这样……不要!   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他在看着她,她知道他还在看着她,看着她的丑态,看着她自作自受。   王爷,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她一心想要伺候的男人,却冷酷,无情,让这些肮脏的男 人作践她!   可笑可悲,她活这么大,真是可笑而可悲……忽然,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使劲推开周围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疯狂而绝望,“我做错了什么?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没人说话,屋里没人说话,被她推开的四人再次围拢。   于凤看着他们,又朝门口站着的几人看了看,猛地拔下髻上的发簪,握在手心一阵乱舞,“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死,就是死在这,她也不要丑态毕露,被人观赏。   热 浪席卷 着她,一波接一波。   她咬住唇,眼里闪过决然,再也不顾,攥紧发簪就往抱住她的人身上刺。   她很用力,抱着玉石俱焚之心,都要保全自己。   再次被推倒在地,她的长发被人揪扯着,头一下下往地上撞。   剧痛传遍全身,血腥的气息四溅开去,好不令人作呕。   连城清透想眼眸锁在洛素罗有些发白的脸上,“看到了么,她此刻遭受的一切,是你一力谋划的。”稍顿片刻,她嘴角一勾,漾开一丝邪魅幽冷的笑容,“有些话我不想重复说,但你的作为实在令我失望,那么我不介意再告诉你一遍。我……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我的男人亦不是,且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你狠,你恶毒,若真要与我们比起来,我们比你还狠,还冷血,残忍,所以……你最好记住之前有答应过我什么,否则,等着你的将会是什么,不用我说想必你也能想象得到!”她言语缓慢,目光淡定若水,然,那一字一句却似利刃,一下一下扎着洛素罗的心。   她看清楚了,也知道了,比之她,眼前这一对夫妻确实更狠毒,更冷血,更残忍!   用如此手段,惩治一个女人,他们……他们也会这样对她么?   洛素罗身体一震,她不敢再往下想。   “洛小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发簪猛地刺进脖颈,于凤趴在地上,瞪大双眼,盯向洛素罗,她身边的男人这一刻全怔在当场。   他们身上没少被刺伤,他们没料到这女人会像个疯子一样,握着发簪不停乱舞,更没想到她会在最紧要的关头,刺向她自个。   “处理了!”皇甫熠唇角微启,淡淡吐出一句。   离涵应声,三两步上前,对着那四个极尽丑态的男人头部,一一重击一掌。   鲜血流淌,仿若盛开的花,妖娆诡异,让人望之森寒。   “我累了!”忍住心底泛起的恶心,某女望男人怀中蹭了蹭。   男人二话不说,将她横抱起,转身大步走向门外。   魅和赤练几人帮离涵处理着地上的尸体,谁也没有管洛素罗怎样。   走了,他抱起他的王妃,就那样走了,好像刚才的一幕没有发生过似得。   抱紧双臂,她眼神呆滞,浑身抖动不停。   冷,好冷!   这冷是他带给她的,冷得彻骨,冷得没一丝人性。   缓缓挪动脚步,她朝清韵院外走,全身奇冷无比,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很迷茫,不知自己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有做过些什么,而那些做过的事,又是否有意义。   她不再说话,从走出清韵院那刻,她不再开口说话。   这回似是完全变了个人,她白日里要么枯坐在屋里,要么坐在院里的凉亭中,望着天空发怔,一句话再也不曾说过。   院里诸人,没一个理会她的异样,大家该忙什么忙什么,只当她不存在。   和煦的阳光洒满一地,洛逸轩走进亭中,看着洛素罗,看着她极差的脸色,看着她近乎呆滞的双眸,“阿罗,你怎么了?”那晚在清韵院中发生的事,除过在场几人,再无人知道。   洛素罗似是没听到他的声音,依旧望着天际上浮动的云彩发怔。   “要是呆在这里感到闷,哥哥带你到街上走走。”温润的嗓音再度扬起,然,回应他的除过周围细微的风声,再没有其他。   洛逸轩眸光闪动,在洛素罗身旁坐下,“告诉哥哥到底怎么了?”   “冷……”洛素罗终于有了反应,只见她缓缓转头,将聚拢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忽而抱紧双臂,嘴角发抖,连连自语,“冷……不要……”她被吓到了,被皇甫熠那晚的举动彻底吓到了!   洛逸轩皱皱眉,冷吗?现在是秋日没错,可天气还算好,并没有什么冷意。   稍作沉思,他忽然间似是明白了什么,“不冷,有哥哥陪着,阿罗不冷!”搂住洛素罗,他边小声宽慰,边轻抚着她的背脊,“想离开这里么?”   洛素罗点点头,“离开,离开这里,不要看到任枫,不要看到他……”   “那就解除巫术,哥哥即刻带你离开,好不好?”是熠亲王对她有说过什么么?要不然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连声喊冷,洛逸轩叹息一声,苦笑,就算那人有说过什么,他又能如何?是自己的妹妹不对在先,且现在还捏着……   “没到时间……没到时间……”退出他的怀抱,洛素罗起身,走向亭外,“没到时间……任枫今天生辰,我要去打扮得漂漂亮亮,要恭喜他生辰快乐!”她喃喃自语,神思恍惚,渐行走远。   洛逸轩看着她的背影,心下里感到无比苦涩。   “爷,王妃今个真有惊喜给你?”前院书房,离涵和任伯坐在椅上,看向书案后怎么也掩饰不住好心情的男人,禁不住觉得好笑,“会是什么惊喜呢,爷可知道?”   皇甫熠嘴角勾起,眉眼间全是笑意,“她没说,只是让我到了时辰过去就好。”   “我可听离影说了,王妃不仅亲自拟定菜谱,还为您排练了好几个精彩的节目呢!”昨个碰到离影,他有稍微打听了下,谁知那丫头也是个俏皮的,只透露那么一两句就不在多说,勾得人心痒痒的,却终究还是不知王今晚具体有什么安排。   任伯笑道,“王妃给王爷的惊喜,必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有没有惊喜我不在意,只要是她为我做的,我都高兴!”朝窗外望了眼,估摸时间已经差不多,皇甫熠起身步出书案,“随我到正堂去,今个王妃可还邀请了不少客人呢!”   “是。”离涵应声,随任伯一起从椅上站起,跟在主子身后,朝书房外走。   连城坐在妆台前,自己描绘着妆容,这是她第一次这般静心为自己上妆,且是在这里。   而她今晚要做的,要展现的,都只为他,只为他一个人!   放下眉笔,她起身由着郝嬷嬷,茉晴,茉雨她们帮她换上她特意准备好的衣裙。   待一切就绪,屋里登时寂静无声,郝嬷嬷等人眼里写满惊艳。   她们知道王妃是美丽的,且是世间绝色,可这一刻的王妃,美得简直令人窒息。   清纯,又不失妩媚,气息高贵,却又不失典雅,这……这简直是仙人般的人儿……   无法用言语描述,因为世间最美丽,最动听的语言,都无法阐述她的美,以及她身上散发出的无以伦比的优雅尊贵之气。   “绮梦。”连城嘴角翘起,好似一点都不惊讶诸人的反应,她看向绮梦,眸光柔和,“我让你找乐坊做的乐器可好了?”   绮梦闻言,骤然回过神,连连点头,“好了,前日就已经做好。”   连城颔首,“安排下去的节目……”没等她说完,绮梦就接道,“王妃放心,只要是您吩咐的,全已准备妥当。”   “郝嬷嬷……”将目光落在郝嬷嬷身上,连城笑笑,清越好听的嗓音扬起,“我做的那个蛋糕没人偷吃吧?”   郝嬷嬷一脸堆笑,“没有,绝对没有人敢偷吃,大家伙都知道那是王妃专门给王爷做的,小心翼翼守着呢!”   “嗯,很好!”连城微笑点头,“请的客人应该差不多都到了,走,咱们也该过去了!”   阳光西斜,花园中中央的草地上,一个个案几围绕着一个偌大的圆摆放着,在这个圆以外的空地上,同时还设有一张一米多高的长桌,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瓜果,糕点,酒水。   走进花园中的人,包括皇甫熠这个寿星,皆感到惊讶,新奇不已。   长桌?近三米的长桌,第一次见。   桌下竟然还设有高低两层挡板,比桌宽要窄些,上面放置着一摞摞干净,泛着光泽的碟盘,嗯,还有不少精致的瓷碗,汤勺。   酒水是用琉璃器皿盛着,五颜六色,令人望之,禁不住想要品尝一口……   夜幕缓缓落下,然,花园中却照旧明亮,顾宁和萧蓉坐在一起,她眼里充满了好奇和喜悦,“嫂嫂,这一定都是二姐的杰作,她就是厉害,我好佩服她哦!”丝竹管乐声在花园上空回荡,周围树木,还有头顶上空,各色彩带临风而舞,宛若一只只彩蝶在翩飞。   ☆、第301章 :生啦   身着统一服饰的丫头,往宾客面前的案几上,不停端上美味可口的菜肴。   “是啊,我也好佩服二妹呢!”萧蓉嘴角含笑,附和一句。   “刚刚吃那长桌上的食物,我都已经饱了,这会怎么还往上端菜?”   “今个可是熠亲王的生辰,二妹自然投个高兴,畅快,所以才想着让宾客吃好喝好,玩好,最主要的为了让熠亲王开心,发自心底开心!”   “我好羡慕二姐和熠亲王之间的感情!”   “是呢,他们间的感情真的好让人羡慕。”   “表嫂,宁儿,怎还不见二表姐出现啊?”云玲珑好听的声音突然响起。   萧蓉和顾宁看向她,齐道,“快了。”   “哦!”见她们不再多说,云玲珑端起面前橙色的果汁,轻抿一口,又道,“也不知二表姐还记不记得我?”   皇甫熠按捺着心底的喜悦,静坐在主位上,一颗颗夜明珠发出的柔和光亮,与皎皎月华相融,洒满一地,映得他俊美绝伦的容易竟有些不真实起来。   此时此刻,身着火红锦衣的他,即使在坐着,却也是挺拔如画,且是一副妖娆,极尽惑人心的画。   他没有看各案几后,喜笑交谈的宾客,而是一直望向花园入口,希望尽快看到那一抹可人的身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随着丝竹管乐声停,女子清越好听的歌声由远而近,传到了每个人耳里。   离影手推一造型奇特的车子,上面摆放着连城亲手制作的蛋糕。   那蛋糕统共有六层,最上面插着代表皇甫熠年岁的蜡烛。   只有两根,是的,只有两根手工雕刻出的“2”和“3”形状的蜡烛。   连城边轻拍着手,边唱着这首生日祝福歌。绮梦,魅,郝嬷嬷等人,在她身后跟着。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她,看着眼前奇异的一幕,听着她饱含情意的祝福歌。   连城穿着一袭水红长裙,款型简单却不失雅致。   即将生产的她,除过腹部高高隆起,身材一如既往的好。   袖口、领口,裙摆处点缀着朵朵清雅至极的梅花花瓣。   妆容精致,满眼笑意。   皇甫熠注视着她,今晚的她就似那蛊 惑人心的精灵。长发盘起,本就绝美的容颜,在精心描绘的妆容衬托下,更为灼人眼球。   娇美的脸庞上,额间一颗冰蓝色,似水滴般的宝石,散发着莹润而璀璨的光泽;长睫浓黑翘起,清亮澄澈的明眸里,聚满说不尽的柔情。   “连城……”他不由自主轻唤,不由自主起身,走出案几,一步一步朝着场中央而来,朝着他的亲亲娘子而来。   “熠,生日快乐!”看着站在身旁,身量颀长,望着她一脸难掩激动的男人,连城握住他的手,眸中神光流转,声音轻柔道,“快许愿,然后吹灭蜡烛!”   皇甫熠没动,沉静内敛的眼眸,就那么看着她,直至她踮起脚,在他耳畔低语一句,他点点头,漆黑的眼眸微阖,心中默道,“我要我的妻子好好的!”他就许下这么一个心愿,也就只要这一个心愿,只要她好好的,其他的心愿一定都会变成现实,所以,他只要她安好!一世安好!   许愿结束,一口气吹灭蜡烛,他唇角笑容漾开,“好了么?”语气温软,满满都是温柔。   连城笑着摇头,接过茉晴递过来的切刀,让皇甫熠握住,然后她的手覆在他上,慢慢切向蛋糕。   从中切下一小块,放到茉雨端着的盘子里。   “尝尝,好吃不!”她喂他一口。   “嗯,好吃。”男人点头,漆黑的眼里染满笑意。   连城道,“你先坐回去,我还有惊喜给你呢!”皇甫熠不想走,不想离开娘子大人,这一刻,他只想揽她靠近怀中,但他有答应过她,她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不会有一句非议。   返回案几后坐好,见在场宾客,无论男女皆将目光落在自家娘子身上,他心里很不舒服。   她是他的,旁人再羡慕,再惊艳,她也只是他一人的!   罢了,今个他高兴,就让他们多看一眼吧!   连城可不知他这会在想什么,吩咐茉晴,茉雨几个丫头,将蛋糕切成多个小份,分别端向宾客,而她则在魅搬来的高登上,以优雅的姿势缓缓坐下。   “王妃。”绮梦上前,递上吉他,对,就是吉他,这是连城画出的图样,让她找京中最好的乐器师傅做的,试了试音,连城甚感满意。   垂眸看了眼高隆起的腹部,她嘴角勾起,柔声道,“宝宝,我们一起唱歌给爹爹听好不好?”现在的她怀抱吉他是不怎么舒服,可是她想让他看到不一样的她,看到真实的她,看到前世那个她。   且,她想唱歌给他听。   静寂的月下,她的声音虽轻,诸人却都有听到耳里。   优美的曲调响起,连城有些艰难地抱着吉他,朝皇甫熠望去,她轻柔一笑,启唇唱道,“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风花雪月……,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   歌声飘扬,她就那么温柔地笑着,为他唱着动人的歌曲。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再次见面……”说来也怪,她年岁不大,而且特喜欢刺激,喜欢追求新的事物,却不知怎地,对于歌曲她喜欢的往往是那些老旋律。   每当做完一次任务,呆在家休息时,她都会听老歌,时而还会跟着哼唱,她觉得那些老歌里,都有一个美好的故事,都甚是耐人寻味。   月华倾泻,陆随云手持酒盏,站在不远处的一棵花树下,他望着那一抹弹唱的身影,俊郎的容颜上一派温和。   她幸福就好,而看着她幸福的他亦是幸福的。   与他有着共同心声的,还有另外两人,他们的目光皆凝聚在连城身上,一个眼里带着说不出的情绪,一个则溢满祝福。   “你会没事的,我不会允许阿罗伤害你!”洛逸轩隐去眸中的情绪,心中暗忖。   坐在他近旁的是陆天佑,如今的他沉默寡言,脸上极少看到笑容。   他轻品着酒水,听着耳边的歌声,目光没有从场中央的她身上挪开过。   对她,他有着深深的愧疚,要没有她,想来也就没有今日的他。   许是坐的太久不舒服,又许是吉他距离宝宝太近,连城忽然感到自己被小家伙踢了两脚。   莞尔一笑,她一曲毕,将吉他递向绮梦,然后被茉晴,茉雨扶着站起,边往皇甫熠身边走,边轻唱着另外一首歌,“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心间开启花一朵……”   到皇甫熠面前站定,她伸出手,“……在我生命中留下一首歌,不论结局会如何……”男人站起,大掌握住她的小手,被她带着重新走出案几,“……沉默太久,只会让我……”   伴着她轻缓优雅的舞步,他由生疏,由不自在,逐渐自如起来,“你是我生命的一首歌,想念汇成一条河……”   无数萤火虫在他们周围舞动着,连城口中歌声不断,启动意念,顷刻间,花雨纷飞,一只只萤火虫穿梭于其中,这一幕如梦似幻,好不唯美。   之前亮着的夜明珠,有数颗不知何时已被用物什罩住,坐在案几后的宾客看着眼前的景象,激动得陆续站起,学着连城起初的样子,轻拍着双手,为场中央那一对璧人的舞步打着拍子。   “二妹很幸福!”顾祁手持酒盏走到陆随云身旁,“看着这样的她,我心里很高兴。”   陆随云眸光温和,“我亦是。”   “再有半个来月就大婚了,都准备好了?”顾祁看着他,随口问道。   “没什么可准备的。”浅声回他一句,陆随云抿口酒水,“她快生了!”   顾祁点头,望向连城的眼神异常柔和,“就这几日。”   “他们母子会平安的。”女人生孩子仿若从鬼门关走一遭,他真诚的希望她不会有事,希望他们母子不会有事,一切顺顺利利。   “会的,她和孩子都不会有事。”顾祁语气郑重道。   他们在这轻语着,连锦和白子修站在距离他们数丈外的凉亭中,亦低声说着话。   “她看着好幸福,等看到她的孩子顺利出生后,我想回灵月。”他婚期将近,就算她不想放下也不得不放下,只因她知道感情是不可勉强的,他对她无意,她又何必再执着?放下,于她来说意味着重新开始,以后,她就是连锦,是灵月的锦公主,不再是宁远侯府的大小姐——顾锦,不再是!   顾锦已死,四年前就已死去!   “想好了?”白子修心里微泛起一丝欣喜,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变化,眸光清亮,语气温和。   连锦“嗯”了声,婉声道,“我以后只是连锦。”   “我们一起回去。”白子修道。   连锦点头,“一起。”   曼妙都歌声逐渐消止,场中央二人的舞步随之停下,连城目光挪转,递给绮梦一个眼色,下一刻,就见穿着清一色骑马装的西苑众美女,个个挺直腰身,排着整齐的队列,走到了场中央。   “你说他们等会会不会惊讶的睁大眼?会不会担心自己会娶回个母夜叉?”被皇甫熠横抱起,连城依偎在男人怀中,笑问。   主位上的案几已经扯去,重新摆上了桌椅。   “两把椅子呢!”考虑到她是个孕妇,案几肯定是坐不下去的,因此连城提前对魅有做交代。这才有扯掉案几,换上桌椅这么一回事。   “就坐我怀里。”说着,皇甫熠抱着亲亲娘子已落座,“军中将士每天早起,也有做你那个广播体操,不会对她们生出不好的看法。”   “不好的看法?瞧你说的,我那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健身运动,被你偷师就罢了,还……”没等她道完,皇甫熠低笑两声,截断道,“我没说不好啊,要不然也不会让军中推行你那跑步和健身运动。”“健身运动”四字,他故意咬重音。   逗得连城“扑哧”一笑,“希望他们能善待自己的妻子。”为西苑众美女选的夫婿,今个亦在宾客之列,此刻他们心里甭提多喜乐了,王爷和王妃对他们真好,场中央这些个做着广播体操的女子,一个个美得没话说,且看着一点都不矫情,大大方方,眉眼间竟然还带着一丝英气。   好,太好了!有这样的娘子此生作伴,也不枉他们到这世上来一遭。   节目一个接一个上演,连城忽然感到腹部一阵作痛。   要生了么?小家伙这是要迫不及待地出来了么?   额上汗珠滴落,她敛起心神,扯扯男人的衣袖,低语道,“我怕是要生了,快……抱我回院里……”她的声音有些微颤。   皇甫熠闻言,当即怔住,但转瞬,他抱起连城,朝一众宾客道,“王妃要生了,今日的生辰宴就到此结束。”不待音落,他人已纵身而起,怀抱娘子大人往寢院疾驰而去。   知道连城的产期临近,郝嬷嬷将该准备的都早已备好,这会儿一听皇甫熠之言,立时唤另外三位从宫里来的老嬷嬷,以及茉晴,茉雨等丫头速速回主院。   来参加生辰宴的宾客,除过那二十个为西苑众美女选的夫婿外,其他的都与皇甫熠,连城二人特熟,因此,这突发事件并没让大家伙心生不适。   “你和宁儿先回府,我留在这等二妹顺利生产后就回。”宾客已基本离去,顾祁站在主院门外,看着萧蓉,见其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心,微微一笑,道,“放心,二妹不会有事。”   顾宁在萧蓉身旁站着,不时往院里张望,语气恳求,“大哥,你就让我留下吧,我想……”熟料她话未说完,就被兄长截断,“你留下又帮不上什么忙,弄不好还会把自个吓着,听话,和你嫂嫂先回府,这边只要一有消息,我便立刻回府告知你们!”   瘪瘪嘴角,顾宁好不甘愿地“哦”了声,然后看向站在一旁,长时间没有说话的连锦,婉声问,“锦公主要和我们一起回吗?”   连锦思索片刻,点头,“留在这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回侯府等消息吧!”孩子要出生,快些也要数个时辰,慢的话一两日也是有的,与其在这等得心焦,倒不如回到侯府,静心为他们母子祈福,求神明保佑二妹母子平安。   神明?这世间真有神明么?想到这,连锦心里一阵苦笑,要真有,当年她和母亲就不会……就不会……   挥去心中的不适,她此刻真心希望神明是存在的,同时希望神明能听到她的请求,护佑连城和宝宝平安。   白子修自然是和他们一起回府的,一并离开的,还有萧湛,陆随云,皇甫烨睿等人。   “五殿下,我慧姐姐近来身体好点了吗?”走向王府门口的道上尤为静寂,顾宁忽然回过头,望向皇甫烨睿问道。   萧湛目光一闪,和陆随云朝皇甫熠点头别过,继而接着前行。皇甫烨睿站在原地,微怔片刻,方提步走至顾宁身旁,“还是老样子。”二人错开半步,他在前,顾宁在后,跟在前面一行人身后不急不缓走着,顾宁又道,“太医可有给慧姐姐一直瞧着?”   “有的。”皇甫烨睿答。   “慧姐姐是五殿下的侧妃,还望五殿下平日里多加照顾!”有些话她一个外人不能说,再者,她也不知该如何说,毕竟无凭无据的对他人妄加揣测,是很不道德的事。而且顾绵现在变得与之前大不相同,她即便说些不好听的话,五殿下也未必相信。   顾宁颇感自嘲,觉得自个纯粹瞎操心,连慧姐姐本人都觉得顾绵现在是个好的,更何况旁的人?   还好……还好她按捺住自个,没拿顾绵的事烦二姐。   要不然,肯定会让二姐费心,影响到宝宝健康成长。   皇甫烨睿心中不适,以至于迟迟没对顾宁的话做出回应。   她对他说那样的话,就不担心他难受吗?还是说她根本未曾在意过他?   “你很关心她?”许久,他略显低哑的嗓音自唇齿间扬起,“我真没机会吗?”   顾宁闻言,脚步骤然顿住,“五殿下,慧姐姐是我堂姐,她性情太过柔和,难免遇事会心软……”说着,她移步接着往前走,皇甫烨睿眸中染上一丝隐痛,回头望她一眼,道,“她不是我想要的。”他步履缓慢,抿唇又道,“对你我是真心的。”   “五殿下很好,但我要的是一份纯粹,不伤害他人的感情,而这点,五殿下是没办法做到的。再者,我年岁尚小,不想过早提及男女之事。”顾宁神色平静,出口之语听着亦轻缓淡然,但她的心却微有些苦涩。   他无疑是优秀的,可天意弄人,她和他之间有缘无分,只能彼此错过。   有时候她会想,若果她不坚持心中那份期盼,兴许……兴许会接受他的感情。   但那样的话,一道无形的裂痕必定存在她和他之间,一旦触碰,彼此皆变得伤痕累累。   皇甫烨睿声音低沉而落寞,“不到最后,我是不会放弃的!”   顾宁没有咬着下唇,半晌,道,“嫂嫂在等我呢,五殿下保重!”她没就他的话说什么,而是向他敛衽一礼,便朝自家马车停放的位置而去。   注视着她渐行走远的身影,皇甫烨睿神色黯然,站在熠亲王府大门口,久久一动不动。   主院有专门设的产房,连城被皇甫熠抱到里面,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   夜色深沉,连城躺在床上,眉儿拧在一起,极力忍着那一波一波袭来的痛感。   “痛就喊出来,别忍着!”皇甫熠紧握她的手儿,俊脸上的表情好不紧张,仔细看的话,好似连城这会承受的分娩之苦,他有身同感受一般。   连城额前碎发已被汗水浸透,微微笑笑,道,“不痛,我没事,要不你出去等着吧!”眉儿微舒展,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免得吓到男人,“这段时日我一直有做锻炼,但要生下孩子恐怕还得一两个时辰,你这么陪着我会心生焦虑的。”   “咱们说好的,生产时我要和你一起。”皇甫熠摇头,将掌心握着的手儿贴在自己脸上,语气温软柔和,“我很期待小家伙降临,这会儿虽有些心焦,但我能控制住,也知道生孩子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郝嬷嬷站在一旁,神色恭谨没有插一句话,她早些天就知道王爷要进产房,要陪伴王妃一起生产,等待小世子降生,虽知道这样极为不妥,但王妃却说这样没什么,还说王爷经过这一事,会懂得女人生孩子不易,从而更加疼惜她,爱她,爱他们的孩子。   其实,就算不这样,王爷对王妃的爱和疼惜已深厚得不得了!   杜院首和洛逸轩都在产房门外候着,以方便室内出现突发状况时,第一时间进去医治。   “阿罗,你回屋歇着去吧!”月华如水写满一地,洛逸轩不经意间转头,看到洛素罗脸色有些发白,整个人看起来甚是不好,不由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洛素罗摇头,转身往一旁的亭中走,她没有说话,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她这会感到腹部隐隐作痛,一波接着一波。   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同生共死”,顾连城正在产子,她承受的痛苦,她亦跟着承受,就像她之前的作为一样。   呵呵!这就是自作自受么?跟着顾连城一起痛,如果……如果她生孩子出事,无疑她亦会出事。   死,一起死,这个结局也不错!   倚栏而坐,她凝望产室方向,嘴角慢慢勾起笑意,喃喃道,“顾连城,你若好命,能顺利生下孩子,那我不介意提前解除巫蛊。要不然,咱们就一起死吧!每年祭日,任枫想起你时,指不定还会想起我这害人精呢!”笑容有些自嘲,她按住腹部,咬紧牙关,任额上冷汗滴滴滚落。   伴着阵痛,连城始终保持微笑,与皇甫熠低声说着话,这于她来说实在不易,可她怕啊,怕自己万一……万一有个好歹,恐再无机会看到男人,看到他的微笑,看到他眼里的柔情,以及听到他的声音。   “累么?”她的隐忍,她的辛苦,皇甫熠都看着眼里,他柔声道,“我知道你很痛,可我却不能代替你……”   “傻瓜,你若能代替,还要我们女人做什么?”嗔他一眼,她嘴里倏地发出一声闷哼,跟着就听到郝嬷嬷语声激动道,“王妃,宫口已经开了六指,再过个把时辰宫口就会大开,那时小世子就会顺顺利利产下来。”   连城扯扯嘴角,艰涩地“嗯”了声,而后目光落回男人身上,“儿子的名字可想好了?”   皇甫熠漆黑明亮的眼里柔情流转,颔首道,“单字一个曦,你觉得好么?”   “阳光?早晨的阳光,好,这个名字很好,我喜欢!”连城笑容轻柔,眼里聚满幸福,“小名就叫包子吧,好不好?”   皇甫熠嘴角一抽,暗道:包子?儿子,虽然爹觉得这小名不咋地,但你娘说了算,就叫包子,嗯,喊起来蛮顺口的。   “好,听你的,儿子的小名就叫包子。”   “包子白白胖胖多可爱啊,我希望他无忧无虑长大,长得和你一样伟岸俊美,那时我身边就有两个男神了 不过,你不许吃包子的醋,知道么?”连城声音缓慢,睁大美眸,盯着男人道。   皇甫熠笑容宠溺,“我不吃醋……”不吃醋是假的,臭小子日后敢和他抢娘子,看他到时怎么调教!某个无良爹狠狠想到。   东方渐显鱼肚白,郝嬷嬷温和的声音从产房中传出,“王妃,宫口已经大开,您用力,对,就这样,深呼吸,用力……”   顾祁在院里站着,面上表情甚是紧张,这从他负在身后,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不难看出。   会没事的,二妹会没事的,她很坚强,生孩子这样的小事,于她来说算不了什么。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她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一个月前,忘忧岛。   “海宴你个混 蛋,放开老子,快些放开老子,老子无数次说过……”杰克挣扎着,在男人强有力的 进 攻下下挣扎着,特么的,他要离开,要快些离开去找头,蓝美女和悠悠小美女说的那个灵月钰公主。她们口中的连城姐姐,一定是头,一定是他的老大,太好了,头没死,她好好的,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着,可是悲催的是,他怎就穿成个女人了?更悲催的是,他现在不仅是女人,而且还是鲛人,是什么狗屁王子妃,这没法接受,到这里都已过去两个来月,他始终无法接受现在的身份。想他杰克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貌双全,又是头的左右臂,最最重要的是,他是直的,是直的好不好?造化弄人,现在却被同性以卑鄙手段,压 在身 下驰骋,一晚上,整整一晚上,这特么的精力也太旺盛了吧?嘴巴,身体皆被 攻 占,他却反抗不了,娘 的,到底对他用了什么邪术?   海宴抬起头,冷眸幽幽,一字一句道,“还跑么?”身体蓦地一 挺,他逼视着杰克,“给我记住,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乃至以后都只是我的王妃!”   “老子不是,你的王妃早都已经死了,既然喜欢她又为什么不爱她,害得她绝望自杀?”这身体的原主是明长老的孙女,记忆中,很受家人疼宠,却因为婚后数月,无法得到自己男人的爱,甚至对方碰都不碰她,伤心绝望之下,就闹了出割 腕自 杀,娘 的,再睁开眼,芯便换成了他。他不过是一个没忍住,背着同伴独自去给头报仇,结果……唉!说起来都是泪,都是泪啊!好在头在这里,他倒也没什么遗憾了!   海宴托起 她的身体,冷冷道,“我不喜欢她,何谈爱?”他声音沙哑,气息迫人,杰克忍住身体上的本能 反应,吼道,“你喜不喜欢关老子什么事?老子是纯爷们,你给我滚!”随着这一声大吼,她双手猛地用劲,海宴猝不及防便仰面跌下床,但他落地的姿势却一点都不狼狈,“记住,是你勾 的我,要不然,我也不会对你有兴趣!”从地上站起,他拿过一件长袍披在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小东西,“告诉我为什么要执意离开忘忧岛?为什么向蓝薇儿和悠悠打探她的消息?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还是说你们来自同一个世界?”   拽过夏被裹在身上,杰克坐起身,眼神比之海宴还要冷,“你特么的给老子听好了,老子叫杰克,是纯爷们,我要离开这里自有我的理由,而我要找谁那也是我的自由,你特么的少多管闲事!”起身,站到地上,杰克悲催至极,原来的他身高也是杠杠的,现在在这混账面前却像是个小矮人,实在是太打击人,现实虽如此,但她一点都不输气场,仰起头,倨傲道,“老子只喜欢美女,勾 引你犯得着么?”   “你很不怕死?”海宴紧致的胸膛果露在长袍外,某处 看着尤为壮观,他一步步逼近杰克,“如果被我的族人,被明长老知道你不是她,你觉得会有怎样的命运在等着你?”捏住她的下颚,他眸光危险,嗓音低沉道。   “怕死我就不会到这里,不会变成一条鱼!”杰克一把打落他的手,眼神不惧,迎向男人的目光,“要说你现在就滚去说,让整个岛上的大小鱼都知道,我是人,而且是个男人,占了你王妃的身体!”无耻的男人,以他前世撩妹的经验,这货保准对他动了心思,只不过不承认罢了!   啊呸呸……   他是爷们,是纯爷们,不需要眼前这货对他动心思!   娘 的,明明也不是弯的,为何就抓着他不放。   某人忘了,忘记他现在已变成货真价实的女人,是有着爷们心,女人壳的美少女。   夏被落在地上,杰克根本顾不上去捡,娘 的不就是女人身 体么,被看 光又能怎样,刚刚都被 压了呢!   哼,爷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反正爷也不是没得益。   杰克前世御 女无数,但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在那种事上,他还真没眼前这货来得狂野!   不过,技术就是差了点,嗯,不是差点,而是很low!   “我们不是鱼,是鲛人。”海宴的声音很随意,此刻,脸上没有一丝怒意,“你也是鲛人,以后都是。”   “老子不是!老子要去陆地上生活,不要呆在这闭塞无趣的岛上!”杰克咬着牙道。   海宴微笑,“你应该听蓝薇儿说过,鲛人要想长期生活在陆上不是易事。”原本就俊秀绝伦的容颜,因为这一抹散漫不羁的笑,瞬间竟比平日还要俊美几分,好不真实。   “老子不担心这个问题,总之老子一定要离开忘忧岛,老子要去灵月。”和这货说话特么的实在来气,杰克转身返回床边坐下,垂眸想着心事,不再搭理某人。   海宴凝视着她,敛起笑容,淡淡道,“她应该不在灵月。”稍顿片刻,他眸光怅然,又道,“她很好,我原想和她共度一生,却只能目送她和她的爱人离去。”   杰克抬头,目光怔然,语带怀疑,“你喜欢她?她有爱人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于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毕竟以头的魅力,让男人喜欢上那几乎毫无悬念,但他好奇头有爱人,爱人,是爱人啊!就头的高智商,低情商,还有那时不时外露的冷酷女王范,要喜欢上一个男人,这比登天还难,而这一点,伙伴们都是知道的。   “看到她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没来由的喜欢。后来听说了她的故事,我更是无法阻止自己喜欢她,可是我们非同族不能在一起,而她也有喜欢的男人,那个男人很优秀,是一国王爷,同样也极其喜欢她,他们在一起很般配,所以我选择祝福他们,送他们离开了忘忧岛。”他不知为何要对眼前这个女人说这些话,说出心底的秘密。成婚后,他几乎很少去王妃屋里,对她的容貌也没什么印象,直至有人听到她自 杀,他才算正式出现在她面前。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黑发紫瞳,看到他时,她眼里全是陌生。不是喜欢他么,不是爱他么?却在自 杀醒转后,那紫瞳中再无一丝爱意,有的只是沉静内敛,审视。   审视?她审视他?他是鲛人一族的王子殿下是未来的王,她竟敢用那样的目光看他,真是不知死活。   她有法力,不过极为不起眼,但她却有着诡异奇特的身手,这在岛上他是从来没见过的。要不是偶然看到她晨练,他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与他说话粗俗无比,一口一个老子自称,说什么不是他的女人,不是明晓,但在蓝薇儿和悠悠,及岛上的女孩子面前,她却很有礼貌,且嘴角总是挂着微笑。   她喜欢逗弄蓝薇儿,夸赞其美丽,一切看似没什么,他却觉得她在撩 妹,对,就是撩妹,这个词是她说的,还对他解释过意思,还理直气壮的说,她就是在撩妹,问他能怎么着?   走路洒脱,不犯病时,说话也还好,她显然与之前大不相同,令他不由自主对她的事多加关注起来。   也不知怎么就听说了那女子的消息,进而她时常出现在蓝薇儿和悠悠面前,向她们打听更多有关那女子的事。   接着,她一次又一次逃离,想要离开忘忧岛,却每回被他的人给请回屋。   昨日,如果不是他亲自出面,铁定已被她得逞。   封住她微弱的法力,以特殊手法抑制住她强劲,不属于女子的力道,他气急,忍无可忍,终于将她压 倒。   他是扛着她回屋的,不顾她反抗,整晚 狠狠地 伐鞑。   至于缘由,他不知,只知她是他的女人,不该一次次忤逆他,逃离他,即便他不爱,她也只能留在他身边。   她竟然不认错,拼了命地抵抗他,她越是咒骂,他越是情绪高涨,越是放不过她。   很好,她很顽强,不愧是他鲛人一族的女儿,能承受住他那般对待。也不对,或许内里不同的她,有着超乎寻常人的灵魂——坚韧,不屈,倨傲。   杰克看着他,目光复杂,半晌,方道,“她是我的老大,我要去找她,谁也别想阻止!”语气轻缓,却执着无比,“说吧,你究竟怎样才放我走?”   “她真和你来自一个世界?”海宴确认。   杰克点头。   海宴久久不语,在杰克以为他就这么一直下去的时候,他突然道,“我会带你去找她。”不知她现在过得可好?数月未见,可还记得他?   眼波闪动,杰克一时没明白海宴话中之意,口吻淡淡道,“不需要,我自己可以找到老大,你我就此结束,至于明家的人,爱怎样怎样,我一点都不在乎。”   她大喇喇地坐在床边,说话的语气虽平淡,但言语中的意思就是要与海宴,与明家,与整个忘忧岛,与鲛人一族划清界限,这于骄傲的海宴来说,如何能应允?   “看来你还没学乖!”海宴不是问,而是肯定道,“做鲛人就让你那么难以接受么?”抖落肩上的长袍,他身形一闪,就到了明晓面前,“还是说你很讨厌我?”   将人按 倒在 床 上,他冰冷刺骨的眼,居高临下盯着她,“说!”   杰克一动不动,眼神讥讽,缓缓道,“是男人就来一场真正的较量,别以强势欺弱小。”   “较量?恢复你的体力?”海宴嘴角一勾,慢慢笑了,“好。”   修长白 皙的大手在她身上如电划过,杰克登时觉得身上充满气力。   心里冷笑一声,她道,“用男人的力量,其他的一概不许用!”格斗术,今个就让这货好好尝尝他的格斗术!   熟料,海宴颔首的同时,低头,重重咬 上她瘦弱的肩头。   他一把捉住她的双手,反剪到头顶,不待明晓纤长的腿踢出,刹那间就被他 压 制了住,“这就是男人的较量!”   杰克暗恨,娘 的,他再怎么劲猛有立,身体是女人的事实却改变不了,就这,他还大言不惭和这货讲什么男人间的较量。   双眸半眯,她冷睨着海宴,忽然抬起头,撞向对方。   一声闷响,海宴吃痛,手上力道一松,明晓立时见机行事,反压 他在下。   她跨 坐在他 身上,笑容邪魅,“老子是纯爷们,不是你想 压 就能 压的!”说着,她抬手还在男人的俊脸上拍了拍。   海宴看着她,白如玉的肌肤上,斑斑红痕处处可见,那都是他留下的。目光逐渐变化,变得灼热深沉,“这是你自找的!”随着嗓音扬起,他有力的双手就箍住 她的腰身,倏然往上 一抬,再猛然 压 下……   “混 蛋,无耻!”闷哼一声,明晓扬手朝男人脸上掌掴。   结果又被人闪电般反剪双手。   又一次被 压,这要是被头,被老k那一帮子知道,铁定笑死他!   苍天大地,老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难道是这女人的身体本身太弱……   唉!没有法力的鲛人女子,与人类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更别说明晓原就是被当做大家闺秀养来着,自然不懂什么拳脚功夫。而某“猎豹”成员杰克,虽说到这里后没有荒废自己前世的战斗力,但身体本身的条件在那摆着,加之原主自 杀 失血过多,体内元气要想恢复,怕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如此一来,只有被宰割的份了!   细细的汗水自海宴额头滴落,滴在 她纤细的脖颈上慢慢 滑下,顺着胸 前一直滑落。   速度与力量并 进,这令杰克极不甘心地发 出一阵阵自认为可耻的声音。而他,额上青筋凸显,暗沉的双眸直直凝视着她,“记住,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永远别想着忤逆!”   尼 玛,你以为你是谁啊?忤逆?这是说给老子听的吗?   杰克心中咬牙切齿,恨不得“砰砰”给某个不要脸的男人来两枪!   奈何手里没有家伙。   一切结束,海宴起身,“自行清理干净,六日后,我带你先去灵月,若她没在那里,我们再前往中原!”撂下话,他披上长袍,瞬间不见人影。   “混 蛋,老子不是 卖的!”坐起身,一手扶着老腰,一手握拳,用力砸在床上,杰克眼神冰冷,嘴角掀起一抹嗜血的笑,“老子迟早会让你知道厉害!”   窗外晨阳初升,产室内,连城眼眶泛红,嘴里咬着绢帕,手儿被男人紧紧攥住,鼓足劲力生着宝宝。   “王妃用力,看到小世子的头了,再用些力,小世子就生下来了!”郝嬷嬷边接生,边给连城鼓气,“对,就这样,王妃就这样使劲,没错,就这样!”   皇甫熠眼角湿润,看着茉晴她们一盆盆往外端血水,心里一阵又一阵抽痛,可是他的小无赖,他的小丫头却只是低声 闷哼,一句痛呼都没有发出。   汗水已然浸透她的长发,她此时正鼓足全身力气在生他们的孩子。   “连城……连城……”他不知要说什么,只是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好似这样连城就会充满力量,安然诞下宝宝。   女子生产,无异于一脚迈进鬼门关,而她身上还有着那该死的巫蛊,他不敢往下想,一点都不敢往下想。   仅此一次,仅此一次,他不要更多的孩子,不要她再受这种痛苦!   连城似是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变化,目光慢慢挪向他,示意男人取下她嘴里的绢帕。   接触到她的目光,男人会意,照她的意思做了。   “熠……我没事,孩子马上就要……就要出生了,别担心……”说着,她强忍住撕裂般的剧痛,望着他强露出一个笑来。   深呼吸,吸气,呼吸……她按着郝嬷嬷说的,调整着呼吸频率。   好累,无以言语的累,好痛……   忽然,她脑中涌上不少记忆,那些记忆如同潮水,灌入她的大脑。   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属于她和他的过往,她全想起来了,伴着这股子激动的情绪,她蓦地用力,只觉腹部一松,有什么东西从体 内滑 落而出,紧接着耳边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生下来了,她的孩子生下来了!   真好!   守在外面的顾祁,杜院首等人,听到中气十足的婴儿哭啼,脸上过于严肃的表情一瞬间全变得柔和。   尤其是顾祁,他紧抿的唇角竟掀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二妹生了,孩子很健康,产室内也没出现特别状况,想必她也是安然的。   “恭喜王爷,王妃,小世子很健康!”郝嬷嬷将孩子快速清洗干净,抱上针脚细腻,最为柔软的襁褓,笑着抱到皇甫熠和连城面前,“小世子长得真俊,长大后一定和王爷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儿郎!”   -本章完结-   ☆、第302章:等待   二人看孩子一眼,连城苍白的脸上笑容柔和,而皇甫熠眼里却不自主地滚下了眼泪,“连城……谢谢……谢谢你为……”不等他说完,连城声音虚弱道,“傻瓜,哭什么?我说过喜欢给你生孩子!”   却在这时,她半阖的眼忽然大睁,绝美的脸变得扭曲起来,“熠……痛,我痛……”抓住男人的大手,她很用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身体上的痛苦,“熠……熠……我想起来了,想起我们之间的过往了,我竟然那么早就喜欢上了你,我……”担心没机会再与他说话,她声音颤抖,嘴儿不时一张一合。   “快,快请杜院首进屋,快!”男人什么都顾不得了!   连城挣扎着,身子因为剧痛蜷缩在一起,她猛烈挣扎着,“肚子……肚子……”肚子痛,痛得彻骨。   同时间,洛素罗坐在亭中亦痛得面无血色,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没有解除巫蛊的意思。   “王妃出血了……有光……王爷,王妃身下有光……”郝嬷嬷语声惊恐,手指光源,有些语无伦次来,“杜院首,你快给王妃瞧瞧,快……”   “连城,你……你不会有事,我不允许你有事,听到了没有,我不许你有事……”皇甫熠的手被连城紧紧攥着,鲜红的血自他手指缝隙中滴滴掉落,他不知道痛,只知爱人有危险。   “啊!”连城猛地坐起,嘴里发出一声痛呼,跟着仰面重重地倒在床上,太过突然,别说是皇甫熠,就是正在为连城把脉的杜院首,还有产室中的其他人,都没自刚才的一幕中回过神。   他们不知的是,伴着连城那声痛呼,院里亦响起一声痛呼。   洛素罗滚到在地,抱腹痛得死去活来。   “连城……”女人躺在床上没一点动静,皇甫熠语声轻颤,耳边依然回荡着那一声痛呼。   那一声痛苦而嘶哑,就像是从身体深处传出,拼了命地自喉中吼了出来。听到他耳里,鲜血淋漓,整颗心都要为之碎裂。   泪顺着她的眼角无声落下,怎么也停不下来……   “王爷,王妃只是昏睡过去了,无碍的!”杜院首终于说话。   皇甫熠呆滞的目光从连城脸上挪开,落在地上那发着红光的球形物什上。   不,不是,那不是红光,是璀璨白光包裹着一只通体鲜红的恶心虫子。那虫子有婴儿拳头大,看着好不渗人!   灵力,是她体内的灵力包裹着这只罪恶之蛊,保护了他们的孩子,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孩子平安降生,灵力缠绕着这只携带巫术的蛊虫,到了她体外。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她安全了么?嘴角掀起一抹冰寒刺骨的笑,他修长的指尖倏地突现一道极致剑芒,朝着那球形物体就刺了过去。“熠亲王……”洛逸轩不顾顾祁赤红着双目阻拦,推门而入,却还是晚了一步。   光球炸裂,那携带巫术的蛊虫顷刻间化为血水,在地上开谢出朵朵令人厌憎的邪恶之花。   “哥哥……啊……”洛素罗凄厉的哭喊声传进屋里,洛逸轩心里一痛,抬眼往床上看了一眼,她面无血色,发丝湿透,沾在双颊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破碎的水晶娃娃,稍一用力,就会分崩离析。   皇甫熠似是没看到他一般,伸手从茉雨怀里抱过啼哭不止的孩子,转向连城柔声道,“儿子也在担心你呢!”眼里泪水滴落,他的声音里满是痛惜。   “阿罗已经被巫蛊反噬,这也是她罪有应得!”半晌,洛逸轩留下这么一句,转身走出房门。   亭中,顾祁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蜷缩在地,满头白发,容颜丑陋至极的女人,他虽不知道连城发出那一声痛呼的具体缘由,但却从洛素罗离开天牢,住进侯府,又住进熠亲王府这一系列异常举动,猜出些不对劲之处。   谋害二妹,该死!   他暗道   “哥哥……我很丑是不是?哥哥……我不要死……”趴伏在地,洛素罗眸色恐惧,抚上满是褶子的容颜,颤声道,“我……我被欢颜蛊反噬了……我……”洛逸轩单膝蹲在她身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正在逐渐化为血水的双腿。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洛素罗忽然疯狂大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顾连城没事,而她……而她竟要就此死去,以最丑陋的样子死去。母蛊,她体内下了巫术的“同生共死”蛊,因为子蛊亡,正在蚕食她的身体。   她想惊恐大叫,想歇斯底里呼痛,却在这一刻发不出一丝声音。没必要,完全没必要,因为她感觉不到痛,看着身体逐渐化为血水,她一丝痛苦都感觉不到,有的只是凄凉和不甘!   “阿罗……后悔么?”洛逸轩眸光悲悯,轻声问。   洛素罗看向她,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蘸着自己的血水,在地上写下,“我爱任枫,我不悔!我只是不甘心……”没写出后面的字,她的手便已开始化作血水……   “到死你都执迷不悟,不觉得自己可悲么?”洛逸轩缓缓站起身,隐去眸中的痛色,长叹口气,望着地上一大摊血水,低语一句。   半个时辰后,郝嬷嬷,茉晴一干人等为连城清理干净,不等她们多说什么,皇甫熠已抱人回了主屋。   “连城……”坐在床边,他柔和的眼眸锁在连城苍白的脸上,声音温软而轻缓,“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连城,你睁开眼告诉我好不好?”杜院首虽说连城身体无碍,只是累得睡着了,可是男人就是不放心,看不到她睁眼,他就是放不下心,总觉得她会……会离开她和孩子。   孩子的哭声从门外传来,郝嬷嬷抱着小包子进屋,“王爷……”刚生下的孩子哭闹本是常事,可是听到小世子哭,她的心就隐隐作痛,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似得。   接过儿子,他没有说话,郝嬷嬷行礼告退。   奇怪的是小包子一到他怀中就不哭了,只是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往父王的脸上看。   “包子喜欢我呢,他很乖,一到我怀里就不哭了!”将儿子抱到连城身侧放好,他俯身,近距离望着连城,嗓音轻柔道,“他就在你身边躺着呢,你能感觉到吗?”   包子?她的包子,隐约间连城听到耳边有声音响起,她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子却很重,还有……还有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很轻,仿若……仿若一片鸿羽,稍不小心就会飞起。   不,不可以,她还有好多话没对他说,不可以就这么离开,坚决不可以……   睁开眼,她要努力睁开眼,要再看看他,看看他们的包子,告诉他别伤心,告诉他只要有机会,她会设法回到他和孩子身边。   机会,她还有机会么?   奇幻穿越一回,难不成这等好事还会降临在她身上?   心里苦涩难耐,她终于睁开眼,“熠……包子……”转头,看着紧贴着自己而躺的儿子,她唇角牵起一丝柔和而温暖的笑。   这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小包子,眼睛乌黑,脸儿白白嫩嫩,嘴巴小小的,真好看,与他的爹爹长得真像。   “连城……你醒了……”皇甫熠眼眶湿润,颤声道。连城微笑,“嗯”了声,“熠,我爱你,我记起我们之间的过往了,要好好爱孩子……”我会想你她没有说出口,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发现自己张着嘴,却没有声音传出,就连抚在孩子脸上的手,在这一刻也没了触觉。   包子哭了,他瞪大眼看着她哭了,虽然知道他现在尚看不见事物,可她就是相信他是因为看着她的魂魄慢慢飘起,才张开小嘴哭个不停。   “来人!快来人!”看到她的手从孩子的脸上滑下,皇甫熠疯了似得冲着门外大喊,“快去请杜院首,请杜院首过来!”杜院首在诊断连城无恙后,已离开了王府。   “出什么事了?”洛逸轩没有回自己住的小院,他远远地站在主院一角,望着天极上的浮云发怔,突然听到皇甫熠近乎嘶吼的声音,他心里一紧,顾不得多想,提起轻功瞬间飘到主屋门外,看到丫头下人慌慌张张地不知所措,他忙抓住一人的胳膊问。   她出事了么?她还是出事了么?   “王妃刚才醒转没多大工夫,忽然就晕过去了!”茉雨忍住胳膊上传来的痛感,红着眼眶抽泣道。   王妃不能有事,要不然王爷和小世子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松开她,洛逸轩神色凝重,疾步跨进房门。   “熠……熠你别难过,会吓到包子的……”连城站在床边,看着床上人事不醒的自己,眸中水光萦绕,伸手想要抱起孩子递给男人。奈何她的手穿过襁褓,根本无法触碰到宝宝。   身影突然一晃,洛逸轩穿过她虚无的影子而过,坐到床边开始为她把脉。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他浓黑的修眉紧紧拧在一起,“有气息,但极其微弱,与我四年前救下她时的症状一样。”收回手,他抱起包子,走到皇甫熠面前,“孩子需要人照顾,你不能这样只顾着自己痛苦。”见皇甫熠伸出手,小心翼翼接过孩子,他眸色坚定,语气清润而执着,又道,“我会想法子医治她,让她早日醒过来。”   她没死?她只是气息微弱,醒不过来,连城思量着洛逸轩的话,魂魄往床上躺去,好进入身体醒转,却只是徒劳。   慢慢的,她的魂魄飘起,然后没有了意识。   晃眼小包子已经半岁,皇甫熠抱孩子的姿势,由一开始生疏到现在比郝嬷嬷她们抱得还要好,如果连城看到他抱包子时的情景,肯定会吐槽一句“卧 槽,酷毙了!”简直就是抱孩子男神中的战斗机。   一百八十多个昼夜,都是他在照顾连城和包子——给爱人沐浴,按摩,讲他每天都在做些什么;给包子换尿布,喂吃食,陪包子说话;天气好时,会抱她到院里晒太阳,包子坐在一旁的婴儿座椅中,落花纷飞,他会弹琴给母子俩听。   妻子和孩子的事,他一律不要下人插手。   偶然间,他拉开属于连城的小抽屉,看到里面放着一本特别的厚厚的记事本,还有好几本用普通纸张装订的,和那本记事本一般大的本子,出于好奇,他拿起一本慢慢翻开,当机眼里泪水滚落,心痛得难以附加。   她记忆缺失前,竟……竟知道会有那一天,所以将他们间的过往全用文字记录了下来,好在不得已忘记他后翻看……   街上初识,他欺负她,夜里宫中盗药,他又欺负她,还趁机占她便宜,从而缠上她;皇后被诬陷,她出手帮忙证清白,那会她鄙视他胆小,有抬脚踹他……   身中血咒,他离开她,她心中发苦却无怨无悔,设法为他寻找解除巫术的女巫……为拯救灵月,她选择以最宝贵的记忆交换,施展灵力唤醒不计其数的亡灵,与邪魔大军作战……他每天会看几页,他不想一下子看完,因为这些文字是支撑他好好活着,等待她的动力。   皇甫熠从连城留下的日记中,知道了她的梦想,怀着沉痛的心情,他闲时全力以赴在帮她实现。   傻瓜,傻瓜,原来随着孕期缩短,你每天叹气说什么要听八卦,说什么无聊,原来都是不想我担心,不想我看到你忧伤的样子;原来你怕,怕自己会离开我和孩子,可是我这个笨蛋却自以为是,以为凭己之力,可以化解这一劫难,终还是……   坐在床边,看着日记本上的内容,皇甫熠眼里的泪止不住往下掉落。心好痛,他只觉自己的情绪近乎崩溃,嗓子嘶哑却发不出声音。   小无赖,你怀孕后期所承受的苦涩得有多深啊!   含泪的眼眸落在她微微带着丝红晕的脸上,他无声地落着泪。   要是……要是他的小无赖一直醒不过来,他该怎么办?能坚持到包子长大么?   不,不,小无赖会醒过来的,她一定会醒过来的,她不会舍下他和包子,她爱他们……皇甫熠脸上露出满满的痛苦,心亦是一阵阵钝痛,那痛宛若闪电,从胸口蔓延而开,瞬间侵袭到他身体每处。   大滴大滴的泪顺着他俊美的脸庞滚落,他目光挪转,落回打开的日记本上,却好一会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他全身不自主地颤抖,他想竭力平复情绪,却做不到……做不到……   “连城……半年多了,我为什么梦不到你,是因为你恼我么?恼我是个笨蛋,不知你的心事,眼睁睁地坐在这看你昏迷不醒,却无能为力么?”抹去脸上的泪,他嘴角漾开一丝浅笑,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你的与众不同,我知道是何故了,原来你本不属于这里,原来你有着那样丰富多彩的过去……”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爱我,谢谢你带给我快乐!谢谢你为我生下咱们的包子!”忍住想要再次流出的眼泪,他嗓音轻柔道,“你会醒来的,我会等你醒转,我和包子一起等你!我觉得自己现在好懦弱,明明有答应你不难过,不伤心,却每次看你的日记时,都会情不自禁落泪,你会笑我的吧,对不对?笑吧,只要你高兴,尽管笑我好了,笑我没出息,连咱们的包子都比不了。”   夜色静幽,他坐在床边一字一句地说着,说给自家娘子大人听,“我有好好照顾包子,他的事我从不让旁人插手,包子很聪明,每当我抱他到你身边时,他都会对你发出“咯咯”的笑声,嘴里咿呀不停,握着你的手指在摇啊摇,唤娘醒来呢!”   “知道么?你曾经的部下,你的伙伴就住在咱们府里呢!她说自己是爷们,叫杰克,可是却阴差阳错穿成了女子,她为人很风趣,有和我一起为你实现梦想呢!快些醒来吧,醒过来你绝对会看到惊喜!”   “连城……听到我说的话了么?我好想你,好想你……”   目光继续看着日记本上的内容,皇甫熠还是没能忍住,眼眶再度变得湿润。   “熠,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离开你和孩子,可是那该死的预感却随着产期推进,愈发变得强烈。我爱你,爱我们的孩子,爱所有关心我的亲人,然而,此时的我是那么身不由己,我想发脾气,想揪住那恶女的衣领问,我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要她这般恶毒的对我,终了,我什么都没做,因为我知道她不过是只可怜虫,是只得不到爱的可怜虫……”   翻过一页,他含泪的眼里,目光幽深而冷然,毒女,若你没死,我势必将你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说来也奇怪,我本不相信命运,我只信自己,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遇到你后,我似乎有那么一点信命了,是命运将我带到了这里,是命运让我和你相遇、相识、相知,相恋,让我们缔结姻缘,牵手一生。对于感情我就是个白痴,你无数次对我好,而我却迟迟没有反应,还觉得你在戏弄我,那时你肯定很憋屈吧?呵呵!肯定是了,熠,我好喜欢你哦!无论是之前痞痞的你,还是后来清冷如谪仙般的你,都让我喜欢到骨子里呢!我无数次暗自庆幸,这世上最最最了不得,最最最俊美的男人,竟然被我俘虏到了,成为我连城的老公,是呢,我叫连城,熠,我本名叫连城,不是顾连城哦!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个秘密,告诉你我本不属于这里,告诉你我来自另外一个时空。”   他好像看到她在温柔的对他笑,在写到这里时,嘴角微翘,眸色柔和,里面聚满对他的爱意。   “不过,安啦,我来自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是你的妻子,是你的亲亲老婆!熠,我最近每天过得很努力,目光每时每刻都锁在你身上,你怕是不知道吧?”傻瓜,我怎会不知道,我怎会不知道啊?我以为你对着我又发花痴,哪知你只是想把我看个够,我很笨是不是?皇甫熠嘴角掀起伤痛的笑,这一刻,他好像看到连城就在他身旁坐着,说傻瓜别难过。   “我想多看你一眼,要是我没事的话,多看你这一眼会让我感到满心甜蜜;若是……若是我出事了,那么多看你的这一眼,会让我牢牢记住你,无论我到哪里都会牢牢记住你!熠,别难过,别为我伤心哦,要是我真的不得已之下,离开了你和孩子,请多保重,千万千万别为我伤心难过,因为这样的话,我会心疼你的,会在另一个地方心神不安,担心你,担心宝宝,熠,我会努力生下宝宝,让他陪在你身边,他就是我,知道么?小家伙就是我哦……”纸上有明显的水渍痕迹,是她含泪写下这段的么?她哭了,独自坐在桌前,写着这些,禁不住心伤落泪,那时他在哪里,为什么就没待在她身边,揽她入怀,说句你不会有事,你一定不会有事,好好安慰她呢?   “哎呀呀,瞧我没出息的样子,竟然掉金珠子了,小痞子别笑哦,嗯,不许笑话我,要是你敢笑,我就唤你小痞子,小痞子……熠,记忆缺失让我一度苦恼,可在看了我之前的日记后,我整个人好生感动,感动我们之间的过往,感动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感动我们之间的爱情……”   傻丫头,他的傻丫头,是我感动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感动你那么用心爱我……   “再有两日就是你的生辰,熠,我要给你过个最难忘,最开心的生日,你就等着吧,等着我带给你的惊喜!”   ☆、第303章:是我   傻丫头,那个生辰让我倍感幸福,倍感开心,永远都忘不了,但它同时令我心痛,因为在那个生辰宴上,你腹痛要生宝宝了,接着就昏迷不醒,傻丫头你睡够了就醒过来吧!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是你回来了,不成,不能让你发现我的日记,嗯,最起码现在不可以……熠,熠,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看到末尾画上的数个心形图案,一颗饱含爱意的泪滴落而下,打在了日记本上,在心形图案周围晕然而开,仿若他的爱与她的爱密切相融,互暖彼此。   夏去秋来,小包子即将满周岁。   “爹爹,爹爹,娘娘……娘……”屋里,皇甫熠怀抱小包子,在连城身旁坐着,小家伙抬起胖嘟嘟的小手,指着自家娘亲大人,想要近距离与娘在一起。   皇甫熠眸光温和,嗓音温软柔和,“好,爹爹放包子去娘身边,不过,包子不能闹娘哦!”小包子眨着黑而明亮的大眼睛,连连点小脑袋,还不忘摆肉乎乎的小手,“包子……听话,不……不闹娘娘……”小家伙不到七个月就已经开口说话,虽咬字不真,但落在皇甫熠耳里,却高兴得眼眶直泛红,他们的小包子发出的第一个音节是“娘娘……”,为此,他好高兴,一点都不吃亲亲娘子的醋。慢慢的,小包子开始唤爹爹,开始和他说简单的话语,偶尔还会和他保持同样的神态,看着娘子大人的睡颜静默沉思,这么小的人儿,好似知道很多事一般,从不闹他。   被爹爹放到娘身边,小包子蹬着小短腿,跪爬至连城身旁,望着娘的脸,张着小嘴儿道,“娘娘……亲亲,醒……来……看包子……”“吧唧”一口,他在自家娘的脸上亲了一口,接着,他坐起身,攥着连城的手指摇摇,“爹爹……包子……想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在静寂的屋里响起,皇甫熠坐在床边,没有管小包子,只是满目柔情看着娘子大人。   快一年了,你还不醒来么?咱们的小包子的周岁生辰,你不想和我一起给他过么?他心中暗忖,随之眼角湿润,周身被浓郁的忧伤覆盖了住。   “爹爹……”小包子似是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息变化,转过小脑袋看向自家老爹,“爹爹……不哭……”爬到皇甫熠身边,他鼓着腮帮子站起,抱住爹爹的脖颈,一只手擦拭着男人的眼角,“不……哭……爹爹……乖……”   皇甫熠牵起嘴角,望着他,声音极其柔和,“好孩子,爹爹不哭,爹爹和包子一样乖,这样娘就会醒过来!”   “嗯……乖……娘娘……醒……”小包子声音软糯,边说,边重重地点小脑袋。   男人逼退眼里的泪,换上满满的笑容,“包子很乖,娘醒来看到一定很喜欢!”说着,他在包子的小脸上亲了亲。   包子学他的样子,小爪子扒住自家爹的俊脸,亦亲了一口,弯起澄澈的大眼睛,“咯咯”笑了!   皇甫熠脸上的表情任哪个看了,都会叹息一声,这哪是冷面王爷,这明明就是孩奴,慈父好不好?他看着包子,由着包子在他怀里蹦跳。   他知道这是包子有意为之,目的是为逗他开心。   “还没有起色么?”洛逸轩门外走进,嗓音温润而歉然。   看他一眼,皇甫熠摇摇头,目光落回连城的睡颜上,“你已经尽力了,我相信她很快就会醒转,很快就会……”   “该给她扎针了!”洛逸轩展开针囊,到桌边燃亮烛火,开始给银针消毒,“她的体质很好,内脏没有出现丝毫病变,如果睁开眼,只需稍作休息两日,就会和正常人无二样。”   皇甫熠“嗯”了声,没有多言。   “辛苦你了!”见皇甫熠抱着孩子起身,洛逸轩道,“要不是日复一日这么精心照顾,她怕是……”   站到一旁,皇甫熠目光灼灼,语气坚定,“她不会有事,她会在包子周岁前醒过来,照顾她,是我这做丈夫该做的,谈不上辛苦,只是苦了她每日只能躺在床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充满了疼惜。   二十一世纪,B市,这里有着全市,甚至是全国最大的图书馆——鸿文图书。   中午,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图书馆的休息间内,两名大约有二十三岁左右的女管理员,坐在一起正低头咬着耳朵。   “你也发现了?”小姚有些愕然地看着小崔,“我还以为就我觉得不对劲呢,你可不知道,这近一年来,我……总以为自己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眼前才会出现那些异样。”   小崔脸上倒是没什么多余表情,只听她道,“瞧你,胆儿也忒小了吧!”   “你不胆小干嘛今个找我说?”小姚反驳,她不是胆儿小好不好?明明下班前整理好好的图书,还有关掉的电脑,第二日早晨上班,不仅电脑处于开机状态,就是那原先摆放好的图书,也明显被人动过,嗯,有的书甚至都放错了地方,害得她一上班又忙着去归类。图书馆好大好不好,有好几层,并且图书种类繁多,一次两次遇到这样的怪事,她也不会多想,可是近一年来每隔数日就被她遇到,岂不是太……太邪乎了!   “我就是觉得奇怪,这才没事与你聊两句么,说来除过那些异样,图书倒是一本都没少,电脑上的资料也没有丢失……”   没等小崔说完,就被小姚出言打断,“你说咱们该不会真撞到鬼了吧?还是个爱读书的鬼,这可该怎么办,我不想死啊!我还没有谈男朋友,还没有……”   “打住!”看着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小崔皱眉,“世上哪有什么鬼怪,真服你了,难不成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叹了口气,她又道,“就算有鬼怪,咱们遇到的也是只好鬼,你刚不也说了么,那只鬼是个爱读书的,你我又没招惹她,只不过每天多做些活罢了!”   拉住她的手,小姚颤声道,“要不咱们今晚过来看看……”   “干嘛?要看什么?”小崔不解。   小姚怕怕道,“看看馆里是不是有鬼。”   小崔轻笑,捏了她的手一下,“说你胆小,你到好,竟还想着夜探,你就不怕真遇到鬼?”   横她一眼,小姚道,“我就是想确认下,如果没有也安心不是。”   “若是真有呢?你会怎么办?”小崔挑眉。   沉默良久,小姚起身,似要英勇就义一般,挺胸道,“若真有,我就辞职!”   小崔跟着站起,喷笑道,“图书馆的工作清净,又不劳累,待遇也好,你真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得,我还等着我的白马王子娶我呢!”小姚扭着手指道。   “好吧,今晚我陪你来馆里一趟,顺便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挽住小姚的胳膊,二人往休息间外走,小崔道,“不过这件事最好咱俩知道,要是传开了,旁人会把我们当疯子的,弄不好咱们还会被关进精神病院!”   小姚脸色凝重,点点头道,“知道了!”   连城伤感极了,不明不白飘出身体,又不明不白飘回现代,这也就罢了,可当她睁开眼,对周围事物有感知时,发现自己竟站在一片豪华却不失雅致的墓园内,而她面前是两座相隔不远的墓碑。   一个是她的,一个是杰克的。   她立时脑袋一懵,杰克不是被她救下了么,怎就死了呢?   上前,她想要触碰杰克墓碑上的照片,却和她离魂那一刹那一样,没有真实的触感。   可以感知,可以听到,可以看到,就是摸不到,说话别人也听不到,嗯,怕是也没人能看到她。   回不去了么?回不到熠和孩子身边了么?飘回先前的家里,里面全被白色被单覆盖着。   这应该是老K他们做的。   去找老K,去找其他的同伴,她又深深感伤了一把。   他们解散了,说什么没有她的“猎豹”就不是猎豹,说什么没有她这个老大,做什么都没动力,没精气神。   好在他们除过偶尔缅怀她,并没有自暴自弃,整日买醉。   “猎豹”解散便解散吧!   反正他们赚的几辈子也花不完,往后还是过平安日子好,娶妻生子,一家人美满和乐!   根据日历上显示的时间,她确定自己离开不久,与在大周呆的时间差不多。   我是鬼么?显然不是,电视,电影上演的鬼是不能见光的。   那就是游魂了,东飘西荡,不知道累,也不知道饿,想想这样倒也好,免得晚上像鬼那样出现,吓到旁人。   得想法子回去,回到熠和孩子身边,她还要在那边做一番大事呢!   说话旁人听不到,也看不到她,找人帮忙这条路显然行不通。   冥思苦想,弘文图书馆,她想到了这个地方,那里面什么书都有,指不定能找到有关玄学方面的,顺便再看看其他书籍,回去也能派上用场。   值得高兴的是,她虽已没有了灵力,但异能和意念力却还在,且就她目前的情况竟然能操作。   太好了!这于她来说,无形中是个安慰。   白天去馆内看书肯定不行。   她是不现形,可书有形态啊,若是被人看到一张空荡荡的桌旁,一本书在那儿自动翻页,铁定以为撞到鬼了!   基于此,她选择晚上光顾图书馆。   时间过去好快,包子快一岁了,她在这边依旧一点头绪都没有,烦躁,很烦躁,同时满心忧伤。   工作一天,小姚和小崔与馆内其他同事一样,下班背着包包离去,她们在附近一家面馆,一人吃了碗酸汤臊子面,见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便到一旁的商场闲逛,待天色暗下来,两人面上保持镇定,心里却七上八下,往图书馆走去。   门卫看了她们都工作证,并没有多问便放二人通行。   十多分钟过去,这俩好姐妹牵着手步入电梯。周围很安静,只有电梯运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姚心里怕啊,攥着小崔的手直发抖。小崔却出奇冷静,隐约间还有那么点兴奋,暗道:真有鬼么?   有的话,那个爱读书的鬼又长得是什么样子?   是美女帅锅,还是垂垂暮年的老人?   嗯,应该是位极有主见,极其了不得的年轻人,她可是有看过那些放乱的书籍名称,有军事方面的,有医学方面的……总之很多,很杂乱,如果是位老人,应该没这么多的精力,在馆内看书一看就近乎一年。   所以她确信,以及肯定,如果馆内有鬼,那个鬼就一定是年轻人。   光亮的电梯壁映出两人纤细的身影,小姚脸儿微白,讷讷道,“我……我怕……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回家吧……”   小崔白她一眼,“来都来了,回什么回,给我拿出点气场!”   “……哦”小姚真的怕了,白日里她说的话只是一时意气,此刻只想时间能够倒流,让她收回对小崔说的那些话。   电梯停下,楼道内光线很暗,一眼望去,每个馆室的门都闭着。   越往尽头望,越是漆黑一片,在这静寂的氛围下,看着还真有些渗人。   “去……去哪间馆室……”扯扯小崔的衣袖,小姚声音轻颤,小小声问。   “随我走就是。”挣脱她的手,小崔干脆走在前面开路。   人啊,有时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胆子不免就大起来,小崔现在就是如此。   轻推开靠里的一间馆室门,小崔和小姚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静,耳边似乎更寂静了。   忽然,小姚不走了,只见她双腿打颤,手指前台,几乎哭着低声道,“你……你看,那电脑我下班离开时,明明有检查过是关着的,现在:现在屏幕却亮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小崔发现,正如小姚所言,不远处的电脑屏幕亮着,上面好像显示的是书籍目录……   目光挪转,她边朝前继续走,边四处打量,竟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她道,“你要不就留在前台,我去后面的书架间瞧瞧。”   “不……”小姚坚决摇头,“我要和你一起。”   小崔没有说话,只是点头,让她跟在身后。   有书页翻动声?她没听错,确实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循声走去,小崔看到在最后面的一排书架前,有一穿着迷彩军装,五官精致绝美,充满时尚气息的女子,正对她的方向端坐着。那女子正在翻阅着一本书,神态很专注,竟没发现有人正在看她。   军人?女军人?鬼?   为何她一点都不怕?小崔暗忖。   “真有鬼……小崔……真……”小姚好想晕过去,可是睁大的双眼,落在那坐在桌前看书的女子身上,怎么也闭不上。   女子好专注,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她到底在找什么?快一年了,她在这到底再找什么?又为什么忧伤?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图书馆?”小崔紧了紧小姚的手,朝前又走两步,顿住脚,凝向连城问。   是的,那穿着迷彩军装,端坐在桌前看书的绝美女子就是连城,她要快些找到穿回大周的法子,回到爱人和孩子身边。   毫无疑问地这突然传入耳里的声音,令她的注意力从书中蓦地收回。   “你们……”抬起头,她目露惊讶,起身手指自己,“你们能看到我?”   小崔,小姚相继点头。   连城微笑,续道,“那你们也能听到我说话了?”   小崔,小姚又点头。   “别怕,我不是鬼,我只是查阅一些资料。”见二人神色有些紧张,她笑容愈发柔和。   就在这时,一道极耀眼的光亮突然出现在三人眼前,“我来带你回去,他和孩子都很想你。”虽没看到人,但传入三人耳里的声音听着尤为好听——温润而轻柔。   男子的声音,他应该在微笑。   “君奕……君奕是你么?”望着光源,望着那从光源中走出,白袍白发,容颜清绝出尘,嘴角挂着暖笑,正向自己走过来的男子,连城情绪激动,捂嘴哭出了声。   君奕优雅而从容地走到她面前,伸出长臂,揽她入怀,“是我,我来带你回去!”他笑着,声音里有着让人安定的力量。   仰起头,连城脸上挂着泪珠,“我……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以为你就那么去了,不成想竟然还能再见,而且……而且……”她可以回去了,这个她亏欠颇多,原以为形神俱灭的男子,他不知怎样找到这里,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说要带她回去,他很好,好得让她只觉欠他更多。   君奕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嗓音温润平和,“别哭,我不该来这么晚,不该让你一人孤单呆在这里,不知如何回去。”要是可能的话,当她离魂那一刻,他便会现身帮她,帮她锁住魂魄,不让她满怀心伤,飘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可是那时的他做不到,为了对付魔邪,他灵力几乎耗尽,形神也近乎全灭,全然力不从心,只能呆在月冥中干着急。   她失忆,她大婚,她有孕……这些他都是知道的,为此,他感到很高兴,却不曾料到,厄运又一次缠上她,令她离魂而去,远离爱人和孩子。   那一刻,他虽没看到她眼里的伤痛,可心里感知得到,感知得到她很伤心 很不舍。   帅锅,超级大帅锅!不,那应该就是古神话中才有的仙人吧?对,那搂着军装女子入怀的古装男子,一定就是神 仙!   小崔有些花痴的想到。   “君奕,你别自责,你对我已经够好,千万别自责,你不欠我什么,知道么?你不欠我,什么都不欠我,反倒是我……欠你颇多……”连城含泪的眼里染上笑意,语气轻柔,缓缓道。   君奕笑容温和,紧了紧臂弯,“你不欠我,为你我做什么都甘愿。”言语到这,他宽袖轻轻一拂,就见一缕柔和的白光飘向小崔,小姚二人,紧跟着她们二人身体一软,晕倒在地。   “她们……”连城不解地看向他。   “有些记忆于她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君奕温声道。   连城静思片刻,了悟,“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今晚的事要是传开,这俩位姑娘多半会被当成疯子,如此的话,她们怕是不仅仅丢工作那么简单了。   “走吧!”握住她的手,君奕清浅一笑,二人朝着近旁的光源走去。连城咬唇,静默片刻,问,“熠和孩子还好么?”   君奕颔首,“都很好。”闻言,某女心里莫名泛起酸涩之感。   她是不想他伤心难过,可丫的……莫非,莫非伤心数日,就把她给忘到脑后了?要不然,怎和无忧无虑的包子一样,过得很好?   踏进光源中,不多会,两人随着光源齐消失不见。   忘川河畔,君奕松开连城的手,朝奈何桥上看了一眼,眸底染上一丝忧伤,但转瞬即逝。   而后,他收回目光,转向连城,嗓音温润柔和,“我们要在这分手了,你沿着身后那条小径直走,等到穿过一片迷雾,就会抵至大周,回到王府。”   “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连城与他四目相对,眸中溢满关心。   君奕修长的大手抬起,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轻轻捋到耳后,脸上笑容如莲绽放,温雅一笑,道,“我要去投胎转世了!”   ☆、第304章:喜悦   若是可以,他不愿与她分开,哪怕不能和她在一起,但只要能呆在距离她不远之地,每天看到她,他就足以感到幸福。   然,世上没有如果,倘若错过这次投胎转世的机会,他将会完全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心里有她,且很是放心不下她,所以……所以他不要魂飞魄散,不要永不超生。   投胎转世,或许……或许他们有缘还可以再见。   呵呵!他心里苦笑,即便再见,她还能认出他么?他又是否能认出她?   奈何桥,孟婆汤,此生了却,何谈来世?   连城心里一紧,眼里顿生水光,“你要投胎转世?那我还能见到你吗?告诉我,你要投胎到哪里?是大周吗?亦或是吕齐,东旬……告诉我,我好去找你……”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她心里好难受,这个男人近千年等待,付出太多太多,却……却……   “有缘自会相见。”君奕唇角微抿,良久,回她一句。   拭去她脸上的泪,他笑笑,“快回去吧,别让他和孩子等得久了!”   具体投胎到哪里,又具体是什么年代,他也不知。   但他希望……希望能落到与她不远的地方,希望和她处在同一片天空下,这样……这样或许还有相见的机会。   不记得又能怎样?只要可以碰到,他相信他定会觉得她熟悉,定会……   “君奕!”环住他的腰身,连城依偎在男人胸前,啜泣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虽不想承认她就是月儿,就是他的月儿,可是男人近千年等待,又怎会认错人?   好傻,她遇到的男人怎就一个比一个还傻,为她,皆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月儿……”君奕眼神柔和,低头看着连城,“别哭,你没有对不起我,回去吧,他很好,在你昏睡期间,都是他尽心尽力照顾你和孩子的,从不让旁人插手。月儿,他值得你喜欢,值得你倾心以对,值得你托付终生,去吧!”掰开她的手,他退后两步,“再耽搁下去,会错过孩子周岁生辰的。”语落,他摆摆手,却见连城还不走,最后狠下心,自个转身,往奈何桥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每走一步,脚下犹如千斤重。   奈何桥……只要踏上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他就会忘记她,忘记近千年等待,忘记与她之间的一切过往。   慢些,他要走的慢些,好舍不得就此忘记她。   泪滴滴掉落,宛若断线的珠子,连城望着君奕孤寥的背影,心里一遍遍暗忖,“傻男人,君奕,你就是个傻男人,为什么那么痴心,为什么痴心不变?去投胎吧,忘记我,忘记过往,忘记近千年寂寥。”男人没有停步,亦没有回过头,好一会过去,她抹去脸上的泪,转身朝着男人先前指的那条小径而行,她亦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唤住他,会乱了他的心神,从而致他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她走远了,他却顿住脚步,回过头注视着她,深情的双目,紧锁在她纤细的背影上。   心抽痛着,一阵阵抽痛着,极其不想踏上奈何桥,不想喝下孟婆汤,不想了断那刻骨的浓情!   直至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收回目光,继续前行,但他没有走向奈何桥,而是朝一旁的三生石走去。   忘川从桥底静静流过,桥上分分秒秒都有人走过,有欢喜的,有无所谓的,还有和他一样,一脸忧伤的。   穿过那条河,人也就真的死了,因为心已死,人又岂有不死的道理?   至此,不再有过往的记忆。   三生石,看着三生石,君奕觉得这于他来说,是莫大的讽刺。   近千年等待,由于他一个过失,生生错过了她。   他,哪来的三生?   一生一世都没过完过,便看着她如枝头的花儿凋落,死在他眼前。   孤寂等待,等她转世而回,却没有与她续上前缘,也就谈不上……嘴角掀起苦笑,他不再想下去,只因想得越多,他的心就越痛。   面露喜悦,兴匆匆登上奈何桥的人,他们是怎么想的?难道对过去就没有一点留恋吗?   没有,他们肯定是没有的,前世过得太不幸,他们此时急于投胎,希望再试一次,会有个好的来生。   不,也不全对,兴许他们也有过得好的,只是命运不济,没有享尽福,便来到了这里。他们心急,想着快些投胎,来生没准还是好命,还可以享尽荣华富贵。   毕竟没有人厌恶好运的一再眷顾。   而他,却不急,一点都不急,他要再待会,再怀缅一下过往,哪怕那里面有着无尽的苦涩和伤痛,但至少也有愉快的回忆。   “孩子你怎么不走?若果错过了好时辰,来世说不定要辛苦一辈子呢!”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有留意君奕好一会,见他站在三生石旁,一动不动,似是被定住一般,不由走过来询问。   君奕仿若没听到他的问话,眼睑微垂,一语未发。   “过往虽珍贵,但来世未尝不好。别想了,别放不下,即便你再舍不得,即便你不喝下孟婆汤,即便你带着过往的记忆投胎转世,即便你又遇到了前世的人,或者难忘的事物,你就能保证自己不后悔么?”老者自顾自地说着,不管君奕有没有听到耳里,也不管他说的话是否是君奕心中所想,他语重心长,续道,“爱恨离合,恩怨情仇,是是非非,当你带着这些过往投胎转世,当你来生非人,只是一棵树,一粒石子,一头猪……那些于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君奕眸光闪动,终于有了反应,“谢谢!”他抬眼看向老者,诚恳道谢。   老者脸上笑容慈和,摇摇头,转身走向奈何桥。   “我多想那些过往做什么?有那人在身边,她未来的日子必会过得开心幸福。”而他,若继续沉浸在过往的记忆里,只会让自己愈发放不下,永远无法做到真正豁达,真若这样,他对她所言,对她的祝福,无疑是虚假的,这是他要的么?   显然不是。   那就放下吧,彻底放下吧!   敛起思绪,君奕登时感到浑身轻松,提步亦朝奈何桥而行。   阳光璀璨,大周皇宫,御书房内。   “这军校,医学院眼看着就要建好,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快一年了,那丫头仍未苏醒,真是难为这对父子了!皇甫擎心里叹口气,温和的目光落在皇甫熠怀中的小家伙身上,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么小,就懂事乖巧得紧,与小九小时候很像,聪慧异常,知道他们两个大人在说话,小家伙静坐父亲怀里,静静地听着自己听不懂的话语,一声不吭,也不闹腾。   皇甫熠将包子在怀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俊脸上表情浅淡,目光却极为柔和,“学员已到位,到时直接开课就好。”   “定国是我大周的大功臣,军校就以她的封号命名吧!”皇甫擎道。   “她若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小无赖,你听到了么?定**校,以你的封号命名的定**校,即将开校了,你写的梦想计划书我有看到,也照着计划书上的每一步在操作,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皇甫熠别过头,逼退眼里的湿意,嘴角掀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皇兄,此生能遇到她,能娶她为妻,我很高兴很高兴,她不会一直沉睡下去,她会醒来,会回到我和包子身边。”眸光移回皇帝身上,他言辞灼灼,极其肯定道。   他知道这话不仅仅是说给皇帝听,更是说给他自个听,好想好想她,没有她的日子很难熬。   “会的,定国会醒的。”二十出头一点,两鬓已染上斑白,小九,皇兄知道你对定国用情至深,可是傻小子,为何这般苦自己?听暗卫禀报,熠亲王不假他人之手,独自照顾沉睡不醒的王妃,及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小世子,他的心当时下就为之一痛,快一年了,傻小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忍住心底泛起的酸涩之感,他状似无意地低下头,转移话题道,“什么是特种兵?”军校里设的兵种,作为极少出宫门的皇帝,皇甫擎了解的还真不多。   “特种兵的学员,基本都是从军中选拔出的,嗯,御林军中也选出了一部分,这些人各方面的能力都比较突出,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支精兵悍将,将会是我大周无坚不摧的力量。”闻言,皇甫擎似懂非懂,嗫嚅道,“类似我朝的“铁骑营”吗?”   “铁骑营”是大周的一支骑兵队伍,统共有百余人,个个精悍,擅格斗剑术,驰马控弓百发百中,真真是大周一等一的军事力量,奈何经历数年前那场阴谋后,这支队伍基本已无幸存者,说来,实乃一大憾事!   皇甫熠点头,“没错,但要比之还要强悍不少。”稍顿片刻,他又道,“为加强国防安全,军校中还会多出一个兵种“暗谍”。”   “暗谍?这是……”皇甫擎从字面上理解,有些懂,认真思量却又有些不懂。   “就是间谍,特殊时期可渗透到他国,亦可散落我国各地,为我国防事业做出贡献。”皇甫熠语气平和,神色淡淡道。   皇甫擎,“这也是定国计划中的一部分。”皇甫熠颔首,“是的,她各方面考虑的都很健全。”   “那暗谍中的成员,应该不会是出自军中吧?”   “不会,他们中什么身份的都有,与皇兄的血衣卫成员的身份有些像,但他们的身份覆盖面要更广些,世家子弟,贩夫走卒等各样的人都有。”   “要真这样的话,不出数年,我大周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一统天下了。”   “皇兄若想,我们现在就可以一统天下。”   “打仗就有伤亡,皇兄知道你和定国都不喜,不过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不,不是我们不喜。”皇甫熠摇头,“我们只是不想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成为战争的牺牲品。不过,皇兄大可放心,数年后,或许更短时间,诸国必会甘愿归我大周统治!”整个中原一统,于国于民多有益处,她定然想看到那样的局面,看到整个天下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面带笑容,过着惬意无争的生活。   “小九……”皇甫擎微愕。   真有那么一天吗?不用打仗,就可一统天下?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皇甫熠道,“我大周国富民强,各方面让诸国无可企及,这种随时可发起战争,令他们失去一切的威慑力,足以让诸国甘愿归入我疆土。”   皇甫擎很激动,就听皇甫熠又道,“军校不仅培养军官和士兵的作战能力,以及素养学识,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培养他们忠于大周,忠于我皇的政治觉悟,如此一来,由军校中走出的精英人才,才会无私的为国为民征战沙场,为我大周的繁荣昌盛和稳定发展做出最有力的贡献!”   他的一番言语,听得皇甫擎一愣一愣的,而他稍作停顿,将连城所拟的计划书中的内容,又道出不少。   “小九……你,你说得太好了!皇兄真想年轻二十来岁,到军校中磨砺一番!”起身步出御案,皇甫擎来来回回在御书房中走着,只觉狂热激动的心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皇甫熠抱包子起身,眸色忧伤,淡淡道,“那些话都是她写在纸上,我不过是对皇兄复述一遍罢了!”在包子脸上亲了亲,他语气温软柔和,“包子,给皇伯说再见,我们要回家看娘了。”   “皇伯……再见……”包子懂事的摆摆小手,而后搂着老爹的脖子,糯声道,“包子……想娘娘……”   停下脚步,皇甫擎的目光落在这一对亲密无间的父子身上,叹口气道,“定国若是知道你这近一年来过的日子,也该醒来了!”   “她不是不想醒,只是生产时体力损耗太大,加之灵力流失,才会这么昏睡着。”说着,皇甫熠抱着包子已走向门口。   皇甫擎唤住他,“母后和姑母多日不见曦儿了,昨个还让宫人给我传话,召你抱着孩子进宫让她们看看呢!”   身形微顿,皇甫熠答,“我这就去慈宁宫,皇兄要一起吗?”回头,他看向皇帝。   皇甫擎未加思索,点头便提步跟上。   眼前白茫茫一片,连城临踏进其中之际,转头望向身后,看不到了,他怕是已踏上奈何桥,已喝下孟婆汤,已投胎转世,双眸一酸,她喃喃道,“君奕,对不起!来世你一定会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幸福,一定会有一位善良温柔的女子全心喜欢你,爱你!再见,我的朋友!”收回视线,她义无反顾走进白茫茫的迷雾中。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知脚下突然一个踩空,再睁开眼时,人已躺在一张宽大舒适的床上。   地上散落着阳光透窗而入投下的斑驳影子,周遭很静,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意识渐渐清晰,记忆随之恢复,她笑了,眸中泪水滴落,她扯开唇笑了!   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这是她和他的寢屋,在大床一旁,摆放着一张精致舒适的婴儿床,那小床是她亲手画图,让他找木匠做的。   好熟悉,眼前的一切都好熟悉,她确定以及肯定,自己这是真的回来了,动了动四肢,好像……好像并没有什么不适,奇怪啊,她这都躺了快一年,身体竟然好好的。   摸摸脸,光滑柔嫩,有触感,她有触感。坐起身,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连城眼里的泪抑制不住地再度滴落。   他把她照顾的很好,从指甲的轮廓看,他应该近两日才帮她修剪过。   “熠……”她下床,轻唤男人的名字,脚下却一个不稳,差点摔倒。没事没事,运气,调理内息,很快就会有气力,她安慰自己,然后坐回床上,盘膝催动真气。   片刻,她感觉精力好了不少于。   人都到哪里去了?光着脚再次下床,她走向窗口。   半开的窗外,依旧静寂一片,没有人在院里说话,也没有人在院中走动,生怕扰到她一般。   没错,这是皇甫熠要求的,不许下人在院里随意走动,不许整出任何动静,扰到自家娘子休息。   是的,是休息,在他看来,娘子大人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等休息好了,自然而然会醒转。   “有人吗?”赤脚走向门口,她轻柔的嗓音自唇齿间漫出。   茉晴,茉雨就在门外侍候着,咋一听到这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二人双眸大睁,捂住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王妃醒了?王妃醒了?她们没听错吧?   “茉晴……茉雨……郝嬷嬷……”连城连唤三人,伸手准备拉开房门。   “王妃醒了!郝嬷嬷,王妃醒了!”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茉晴放下手,流着泪朝院里大声喊道。   她声音微颤,有着难掩的激动。   茉雨紧随着回过神,慢慢推开门,就看到连城光着脚丫,只穿着白色里衣站在自个面前,“王妃……”她又是哭又是笑,让连城只觉好笑,“快别哭了,我这不是醒来了吗!”   “嗯,不哭,奴婢不哭,奴婢这是高兴的,是喜极而泣!”说着,她匆忙进屋,片刻,提着绣鞋回到连城身边,“地上凉,王妃还是穿上鞋子吧!”   低头看着自己光光的脚丫子,连城尴尬一笑,“瞧我,竟然连鞋都忘记穿就下地乱走!”   茉雨眼里含泪,只是抿唇笑,没有说话。   伺候连城穿好绣鞋,茉雨起身,“王妃,奴婢扶您到榻上坐吧!”   连城轻点头。   “王妃……”郝嬷嬷一听到茉晴的声音,就急忙从厨房赶了过来,看到女主子靠坐在榻上,气色看着还算不错,心里一阵欢喜,不时用袖子抹泪。   “嬷嬷你这也是高兴的?”连城笑着打趣,“你们一个个看到我都这般喜极而泣,我是不是……”没等她说完,郝嬷嬷抹干泪,笑道,“那可使不得!老奴和丫头们看到王妃醒来,是在为王爷和小世子高兴呢!”   “哦?”连城挑眉,佯装不高兴,“感情是我自作多情了?”   郝嬷嬷一怔,片刻,笑着自掌嘴,“王妃莫恼,是老奴不会说话,老奴该罚!咱们是看到王妃醒来喜极而泣的,同时也为王爷和小世子感到高兴。”   “好啦,我和你们闹着玩呢!”连城笑容明媚,朝门口看了眼,眼珠子一转,对郝嬷嬷交代道,“让大家伙都散了吧,该忙什么就忙什么,莫把我醒来的事宣扬开,我想给王爷和包子一个惊喜。”说着,她忽然顿住,看着郝嬷嬷问,“王爷和包子都不在府里吗?”   郝嬷嬷恭敬回道,“王爷一早就抱着小世子进宫了,不过洛公子和王妃的君父在府中呢!要告诉他们吗?”   “洛公子的妹妹……”眸光闪动了下,她语气平淡,问,“她还好么?”   “王妃产下小世子当日,她就化作一摊血水死了!”说起洛素罗,郝嬷嬷就是一肚子气,因此声音不由冷寒得紧。   连城静默片刻,道,“你们都知道了?”   “也就老奴和伺候王妃生产的几人知道实情,府里其他人一概不知。”郝嬷嬷回了句。   “哦!肯定吓坏你们了!”   ☆、第305章:想你   连城莞尔一笑,道,“茉晴,茉雨伺候我梳洗穿戴,你安排两个小丫头将我醒过来的消息与洛公子和君父说一声,嗯,顺便再派个人往侯府去一趟,告诉我大哥,三妹他们,就说我醒了,一切都好,改日便回府看望他们!”   郝嬷嬷应声是,告退而去。   化作血水死了?是被巫蛊反噬所致吗?保准是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洛素罗,你这可是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倘若你没死,恐怕现在过得日子是生不如死,所以,死于你来说,也算是解脱吧!   为情所困,为情作死,傻得令人甚感可悲,可叹!   起身,连城走向温泉池,简单沐浴后,由茉晴,茉雨伺候着梳妆穿戴好,挥退二人,独自前往风清住的院落。   不料,没等她走出主院,风清和洛逸轩一前一后已走进院门。   两抹颀长的挺拔身影,就这么撞入她眼帘。   三人不约而同止步。   “我醒了!”她绝美尚有些苍白的脸上浮开一丝微笑,望向眼前不远处,正怔怔注视着她,极力隐忍着情绪的两人,“害大家为我担心,实在不该!”   “钰儿……”风清提步,眼里热泪盈眶,一步步走向连城。   洛逸轩站在原地没动。   她醒了,他没有做梦,她现在就在他数丈外站着,微笑着看向他,看向她的君父。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他定定地注视着她,一动不动!   “君父,害得您大老远跑过来,是钰不孝。”多半是魅将她产子后沉睡不醒一事,传回灵月的。   风清抚着她的脸颊,目光温和,摇摇头,“是君父想来看看你的,如果不是国事走不开,你母皇也会亲自过来的。听到你出事,她几乎夜夜垂泪,催促君父前往大周看望你,还要求君父带你回去呢!”揽女儿入怀,他温声道,“熟料熠那小子说什么也不同意,还有君父的小皇孙,他也不要你离开,最后君父只得留下,等着你醒过来!”   “包子那么小,能知道什么啊,竟还和他站在一条线上!”连城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真想看到包子的小模样,看看她的包子有多高了!   “小家伙聪明着呢,那会虽不会说话,可一听我要带你走,张嘴就哭,任熠小子怎么哄都不起作用呢!”风清说着,招呼洛逸轩跟上,然后牵着连城的手,朝丫头们摆放好的桌椅旁走。   “好想看到小包子呢!”三人围桌而坐,连城笑米米道。   风清语气轻缓柔和,“父子俩去宫里有一会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身体没什么不适吧?”闻风清之言,连城笑盈盈地点头“哦”了声,父女俩没再说话,洛逸轩见状,目光落在某女身上,轻声问道。   连城笑道,“好着呢!洛公子近来可好?”至始至终他都是无辜的,可以他的心性,恐怕没少因家人犯下的错怨责自个。   “嗯。”洛逸轩点头,半晌,语气歉然而愧疚道,“对不起!”   “与你没关系的,别给自个揽包袱!”甚是随意地摆摆手,连城忽然按着腹部道,“我有些饿了呢!君父,您和洛公子要不一起用些。”   洛逸轩想说不用,奈何风清已经欣然点头。   待郝嬷嬷招呼茉晴,茉雨几个丫头摆好饭菜,连城双眼冒光,端起粥碗就吃。   她其实很想吃肉的,但考虑到身体长久未进食,还是忍下了,看着她有些怨念的小模样,风清扬起嘴角,眸光宠溺,笑道,“小馋猫,过些日子你想吃什么都没人拦着。”   连城“呵呵”一笑,接过郝嬷嬷再次盛好的粥碗,一勺一勺地喝着,哼哼道,“怀包子时,皇甫熠那家伙就不许我放开吃,说什么少食多餐,饿得我够呛呢!现在君父和他一样不近人情,不许我吃肉……”风清没等她絮叨完,放下筷子,掏出袖中的绢帕,动作优雅擦拭嘴角后,不由朗笑出声,“你呀,明知我们是为你好,却故意说这话逗君父一笑,真是个贴心的丫头!”洛逸轩脸上此时亦染上一丝浅笑。   连城脸上一红,嘟囔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才没故意逗您笑呢!”   在欢快的氛围中,某女终于填饱肚子。   风清和洛逸轩陪着她又说了会话,二人便起身离开了主院。   “茉雨。你到正堂那边盯着点,一看到王爷抱着小世子回府,就速速回来禀我。”回到屋里,听郝嬷嬷说了不少关于男人照顾她,照顾小包子的事,连城心儿软软,吩咐茉雨一句,取下墙上的吉他,嘴角不由翘起。   她的男人竟然还有当奶爸的潜质,一把屎一把尿将他们的小包子拉扯到快一岁,值得嘉奖!   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茉雨气虚喘喘,疾步进屋,“王妃……王爷,王爷抱着小世子回来了,应该再有不到一刻钟就会到院里。”说完,她才努力平复气息。   “好,我知道了,告诉郝嬷嬷和大家伙,千万别露出什么马脚。”连城眉眼弯弯,微笑着叮嘱。   茉雨应声是,行礼告退。   “包子,你不觉得府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吗?”皇甫熠抱着小人儿,边往主院走,心里边泛着疑惑。小包子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似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歪着小脑袋做认真思考状。   皇甫熠看着他这个样子,禁不住一阵好笑,“你还真是人小鬼大,知道爹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爹爹……说……奇怪!”小包子很会抓重点。   他糯糯的声音从小嘴里一发出,皇甫熠微怔片刻,旋即笑道,“包子就是聪明!”小包子其实有些抗议啦,为嘛要唤他包子?他是长得有些白胖,像刚出笼的包子,可是他也很酷,很有人格魅力好不好?一个两个都唤他包子,就是不唤他的大名,莫非他们忘记他叫皇甫曦了?   算了算了,要叫就让他们叫吧,听爹爹说包子可是娘娘给他取的小名,想来他被辣么多人唤包子,全是因为他们想娘娘之故吧?   应该是这样没错的,他可是绝顶聪明的包子!   忽然,皇甫熠不淡定了,只见他脚步倏地顿住,怔怔地看着儿子,“包子……包子你有……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随着那传入耳里的声音愈发清晰,男人俊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激动起来,“包子……听到了吗?听到那个声音了吗?”   包子眨眨黑溜溜的大眼睛,糯糯道,“娘娘……”老爹啊,你无数次给我用娘的那个神器放曲子听,这传入耳里的音律,和那些曲子很像哦,难道是娘娘醒了,怀抱你给我说的那个只有娘娘会弹的乐器,奏出这飘荡在咱家上空的曲子么?   “醒了,你娘醒了!”男人嘴角抖动,顷刻间拔地而起,抱着包子往主院方向疾驰。   落到院门口,曲音愈发变得清晰,皇甫熠隐忍着,隐忍着泪水滴落,慢慢走进院门,是她醒了么?不是我幻听,是她真的醒了么?   运转内力,连城听到他熟悉的脚步声,眼里含着柔和的笑意,边弹奏吉他,边往院里走,“……可不可以不想你,我需要振作一下……需要你,我是一只鱼……”清越动听的歌声自她嘴里漫出,她站在院中央,看着距离自己六七丈远的男人。   男人眼里含着热泪,怀抱她的小包子,正痴痴地望着她。   父子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的,就那么齐注视着她,谁都没有说话,亦没走动一步。   唱到“水里的空气,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这时,她俏皮地朝一大一小挤挤眼,歌声悠悠,欢快而动人,“……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快要活不下去……”   包子眨着澄澈的大眼睛,看着那弹着乐器,嘴角笑容柔和,看着他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颜。   娘娘……是他的娘娘……   有娘娘的包子像块宝!   要是娘娘能抱抱他该有多好啊!   咦?手上怎么湿哒哒的?小包子疑惑地转向老爹,发现男人眼里泪水滚落,顺着没天理的俊脸,一滴一滴落下,打在他的胖手上。   他嫌弃地瞥了男人一眼,没出息,看到娘娘就这么不淡定么?还落泪珠子,真是丢人哟!娘娘喜欢男子汉,像这种动不动掉眼泪的娘气男人,没资格喜欢娘娘,就这么决定了,以后娘娘就是他包子一个人的,老爹还是哪哪凉快去哪呆着吧!   某包子眼里闪过狡黠之色,很酷,很爷们地抬起小爪子,帮男人抹掉脸上泪,糯糯道,“不哭……”见男人不理他,小包子伸长胳膊,又摸摸男人的头,“乖……”   某女见自家儿子人小鬼大,这么有爱,差点就忍不住喷笑出声,不过,正在给他们爷俩唱歌,抒发自己满满的想念呢,绝对不能笑场。   “……爱是快乐的事情,我只有真心而已,世界末日我都不会离去……”对不起,之前离开你们,是我不愿,不想,却无可奈何的!   对不起,我的爱人!   对不起,我的宝贝!   “……需要你,我是一只鱼……”   她一遍遍的唱着,不知何时,郝嬷嬷带着丫头们,远远站在一旁,看着这幸福的一家三口,个个眼眶泛红,由衷祝福他们,永远开心快乐!再也不分离!   熠,包子,知道么?我很想很想你们,离开你们的日子里,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想着你们过得可好,想着你们有没有不开心,想着你们有无生病……   眼里泪水滴滴而下,连城嘴角漾开的笑容却依旧,“……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   皇甫熠这时终于挪动脚步,很慢,很怕自己现在看到的是幻觉。   招手唤茉雨到身边,连城将吉他交其手中,准备奔向男人,准备与她爱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拥抱在一起,谁知,一道瘦俏的身影宛若子弹一般,猝不及防地向她冲了过来。   “头……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没有躲避开的某女,被人蓦然抱个满怀。   皇甫熠这下急了,只见他黑眸半眯,语气清冽,咬牙道,“明晓,你给本王滚一边去!”娘子大人刚醒,身体肯定还很虚弱,怎经得住那疯男人,咳咳咳……应该是疯丫头更准确些,怎经得住她那样扑过去,还……还抱个满怀?   娘子大人是他的,他这个老公还没抱呢,哼!其他人靠边站!   明晓?   头?   扑倒自己怀中,抱着她喊头,国语发音不怎么准,留着一头碎发,穿着稀奇古怪,看鼓鼓的 胸脯,应该是妞的这么个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连城身体往后背了背,用手推推杰克,懵懂道,“姑娘……你是……”唤姑娘应该没错。   “皇甫熠你丫的才滚一边去,这是我老大,是我“猎豹”的头,你没有保护好她,现在没资格站在她身边!”杰克紧环住连城的腰身,瞪向皇甫熠恶狠狠地道。   连城大脑当机。   嚣张,好嚣张!   竟敢用这不要命的语气与她家男人说话,等等……不对,很不对,这抱紧她的妞说什么“猎豹”,还说自己是她的老大,是“猎豹”的头,难道……难道她是……   想到这,连城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她看向杰克,仔细看着,打量着,而后试探着唤道,“杰克……”   “到!杰克闻言,倏地松开她,退后两步,面向连城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连城不想笑的,尤其是能看到为她报仇,被毒 贩几乎扫射成蚂蜂窝而死的同伴,兼好哥们的杰克出现在这里,说什么她也不该笑的,可是……可是眼前这男儿心,女儿身的娇俏小妞,怎么看都让觉得好笑,因此,她终没能忍住,抱腹喷笑出声,“杰克……你……你现在是女人,哈哈……”   “头,不许笑,不许笑!我是爷们,一直都是,没变过,只不过现在块头小了点!”杰克脸色难看,恨不得立马扑上前,用手堵住自家老大的嘴。   皇甫熠弯腰放包子站到地上,蓦地纵身到自家女人面前,脸色冷如寒冰,“明晓,你给本王滚远一点!”不待音落,某女已被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屋里走去。   “喂,皇甫熠,你不能这样,放下我老大,听到了没有?”杰克气得高声咆哮,也只能站在原地咆哮,至于缘由,很简单——武力值根本不是某个王爷的对手!   连城娇嗔男人一眼,而后冲着杰克道,“咱们过会再叙,你先帮我照顾好包子!”丫的还是这么霸道,就这么丢下儿子,抱着她回屋,真是的!   有些不服气地看着皇甫熠抱着自家老大走远,杰克转身,哼哼唧唧来到包子跟前,蹲身抱起小人儿,没好气地道,“瞧瞧你爹那混账样,有了老婆就不要你这儿子了,要不你以后就跟着叔叔混吧?”   包子眨眨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看着这个说话阴阳怪气,穿着打扮古怪的漂亮阿姨,糯糯道,“姨姨……”   闻言,杰克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兔崽子是和他杠上了么?自会说话起,无论他怎样校正,熊孩子还是一口一个“姨姨”地唤他,忍住心底窜起的火药味,某个爷们心,女儿身的美妞,一字一句对着怀中的小人儿强调道,“是叔叔,不是姨姨!”可恶的肉包子,和他那霸道似冰山一般的老爹一样一样的,就会用话膈应人!   “……姨姨……”这姨姨一定有病,虽然穿着异类,头发……嗯,算不上异类了,爹爹带他去军中,好多叔叔都留着这样的发式,不过,这发式留在姨姨头上,看起来乖乖的还是有哒,小包子腹诽杰克,腹诽这奇怪逗比的姨姨,明明和娘一样,漂亮得不像话,干嘛总让他唤她叔叔?经过一番思量,包子默了,姨姨果真有病,得治!“姨姨……病了……要治……”   杰克双眼大睁,只差将怀中的小屁孩扔出去,恶狠狠地道,“臭包子你再说一遍我听听!说啊,你再说一遍,说哪个有病,得治?”兔崽子这还不到一岁,就已有腹黑的潜质,这要是长大,还不知怎么祸害人呢!   “姨姨……”包子眨着澄澈无辜的眸子,很不解,姨姨为什么要生气?他只是关心她好不好?   “你还叫!”杰克磨牙道。   包子委屈极了,黑溜溜的大眼睛里顿时泛起水光,瘪着小嘴要哭不哭,看起来好不可怜。   “我的小祖宗,您……您别这样,我错了,我真错了,不该凶你,不该冲你发脾气……”杰克最怕最怕小包子可怜兮兮地掉金豆子,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要栽在这臭小子和他老子手上了,爷俩一个武力远远值胜过他,一个无辜的眼睛一眨,只要泛起水光,他就会完全没辙,杯具啊!这于他杰克来说,真真是杯具啊!   还是倒霉催的杯具!   “姨姨……乖……”包子笑了,抚着杰克的碎发,眉眼弯弯,奶声奶气,糯糯道,“包子……香香……”   杰克仰头望天,心里内牛满面,好一会,她看着包子,板着脸道,“你这么腹黑,你娘,我老大她知道吗?”小屁孩,不兴这么玩人的,老子可是你叔叔,是你老娘的铁哥们,丫的欠调教啊!   虽如此腹诽,可某人还是回回在小包子这吃瘪,应付不来人家的萌萌哒!   屋里静谧无声,皇甫熠抱连城进到内室,直接将人往床上一放,双手撑在她两侧,二人四目相对,半晌,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似是从唇齿间挤出的,“为什么?为什么不醒来?为什么要离开我?不是说好不分开么,不是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么?回答我!”眼里没有柔情,亦没有了泪,有的只是隐忍至极的伤痛。   连城红唇紧抿,没有说话,但心头腾起的酸涩,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浓郁。   男人凝视着她,忽然大手从她腰身一侧伸过,紧接着将她翻了个身,他背躺床上,而她则面对自己,趴在他 身上。   看着这近在咫尺,俊美绝伦的脸庞,看着这极力隐忍,满目伤痛的男人,连城心里的酸涩愈发变得浓郁。   同时,她的心悸动不已,她想他,没有一刻不在想他。   纤手抬起,她抚上他英挺俊美的脸,轻轻描绘着,“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不该昏睡不醒,不该把痛苦和伤悲留给你,不该让你那么长等待,不该这么晚才醒过来……”手儿停在他的眉眼上,她声音温柔,眼里水汽萦绕,“我有想你的,有想我们的包子,有想着法子怎么回到你们身边,可是一天一天过去,我却无能为力,那时我疯了的心都有,好在……好在我等到了君奕,是他带我回来的,回到你和孩子身边……”   男人听她一句句说着,心里亦是酸涩不已,且溢满疼惜。   “君奕?”那个为帮她出去魔邪,容颜俊逸不似真人的男子,不是形神俱灭,消弭在世间了么?可照她所言,那男人好像还存于世。   虽然君奕很好,也把娘子从不知名的地方带回。但他心里还是吃味,为什么就不是他自己找回娘子?   有太多不解他想问,然,在接触到她的泪眼时,所有话刹那间全卡在喉中,一句也道不出。   男人没有话要问她么?没有什么要对她说的么?连城眨眨泪眼,将头贴在皇甫熠胸前,低声叙说着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   她说了很多,他听得认真,眼角渐显湿润,泪滴滴滚落,浸透两鬓斑白。   ☆、第306章:叙情   “熠,别伤心,我其实在那边很好的。”抬起头,看着男人眼角的泪水,她轻轻拭去,嘴角牵起一抹温柔的笑,可是下一刻,那笑立时僵住,因为她看到了男人两鬓那显眼的斑白,“傻瓜,傻瓜,你为什么自苦?为什么要钻牛角尖?我只是沉睡不醒,又不是真的离开,你何苦……”她低声啜泣,声音里尽是疼惜和自责。   皇甫熠抹去她脸上的泪,“我很没用,又特别自以为是,没能保护好你,害得你沉睡不醒,害得你飘回那么远的地方,如果……如果你真不回来了,我只有更加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弄丢了你!”他盯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眉眼,目中只有一个她。   放她侧躺到身边,粗粝的指腹抬起人儿优美消瘦的下颚,他温凉的唇坚定地覆了上去。   “就是为你一 夜白头,我亦无所谓!”他在她唇齿间,喃喃道,“何况只是白了两鬓。”   他搂紧她,加深了这个吻,坚实的胸膛和臂弯,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   强而有力的攻势,让连城没有心思再想其他,再忧伤他两鬓的斑白。   这一刻,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一个男人,只有他——她的老公,她的爱人,她的夫!   他的吻 热烈执着,她心里清楚,那是因为他失而复得,极力隐忍的伤痛情绪,瞬间爆发所致。   所以她由着他,由着他宣泄对自己的感情,可是这好似远远 满足 不了他。   “好想好想你,好想好想 要你!”头埋在她脖间,他声音沙哑低沉,缓声喃喃。   再想,再怎么按捺不住,此时此刻他也不能。   她刚醒转不久,承受不住他的爱,他不要伤害她,不要!   暗自调理内息,然,一点用都没有。   那里 还是难受,似乎要爆 裂一般。   连城自然有感觉到 男人的变化,也听出了他话中 之意。   她轻吻着他的眉眼,他修长紧致的脖颈……   扯 掉他的锦带……男人长袍散 落而开,她笑容柔和,却不失妩媚,吻着他……   “不可……”它被她 握住,男人身体 一阵颤栗,急忙出言制止女 人往下的动作。   她要给 他那样,不可以,他怎么能让她做那种事?骄傲如她,他就算 再难受,也不可以让她那样!   “为什么不可以?”连城妩媚一笑,眨眨眼,“你是我老公,因为担心我的身体,宁愿委屈自个,这样的你值得我那么做!”不待音落,她的头已来 到男人……   随之,男人嘴里 发出一声闷 哼,那声音听着好不舒服。   为他,她做到如此地步,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待一切结束,皇甫熠伸出长臂,拉女人靠在怀里,指腹在她嘴角轻拭而过,他眸光幽深而缠 绵,声音沙哑温软,“我爱你!”简单三字,却将他满腔的爱意,满目的柔情,尽数诠释了出。   “我亦是!”连城柔声道。   男人在她唇上亲一口,语气甜蜜惑人,“要么?要 我么?”   “……”这要她如何回答,她自然想,可是刚刚他还担心她的身体来着,眼下又问她如此暧 昧之语,丫的是怎么想的?   某女尚处于腹诽之中,却不知男人已经开始行动。   “熠……你起来,别这样……”羞死人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男人抬起头,笑容宠溺,眸光灼热,启唇道,“这叫礼尚往来,我很高兴为老婆大人服务!”说着,他埋下 头,继续完成未完之事。   连城双手攥住身侧的 被褥,咬唇忍住 发出声音,她不想被杰克那丫的笑话,这大白天的,这刚醒转时间不长,就……就……   “熠,好了,别……”她双腿 并拢,实在不想继续下去,因为她 快要 忍不住,快要发出羞 人的声音……   奈何男人 很努力,一力讨自家老婆大人欢心。   良久,连城眸色迷离,眼里泪水滚落,呼吸急 促,方从某只爱的“折磨”中解脱。   “包子怕是等得急了!”抱起自家老婆大人,男人大步跨向温泉池,“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嗯。”连城在他怀里蹭了蹭,澄澈的眸中聚满幸福和甜蜜。   “过几日,一定要好好补偿我,把欠我的都还回来,一切由我好不好?”两人沐浴过后,皇甫熠边为自家老婆更衣,边温言软语为自个讨要福利。   某女脸上的红晕本就未散,闻言,脸儿瞬间红到耳根子上,“由你就是!”嗔男人一眼,也不管他有没有整理好衣袍,见自己身上都已妥当,转身就朝门外走。   见她逃跑般离开,皇甫熠嘴里发出愉悦而宠溺的低笑声。   理好袍摆,他提步跟上。   “娘娘……”包子看到自家老娘红着脸从屋里出来,张开双手,就要某女抱。   杰克没得法子,只好抱着他走向老大,“老大,你这也太……”脖颈上一颗颗草莓印,不用多想都知她做什么了,“那男人就是禽 兽,你刚醒来就没多久,就……”   连城抱过包子,打断她的话,笑道,“是我愿意的。”   “哼!原以为老大不一样,没想到终还是与旁的女人没什么不同,被男人三言两语一哄,就全由着人家吃干 抹净了!”杰克神态傲娇,一脸愤愤然,“皇甫熠你若是个男人就节 制点,我老大可是刚醒没多久呢,经不起你这禽 兽折腾!”看到男人神清气爽从屋里走出,某妞双眼圆瞪,咬牙切齿道。   皇甫熠瞥她一眼,来到老婆大人身边,长臂一揽,就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搂到怀里,望向杰克凉凉道,“你若是想让本王将你丢回忘忧岛,亦或是传信给海宴过来亲自扛你回去,就可劲地与本王叫嚣!”   “皇甫熠你给我闭嘴!告诉你多少遍了,那混 账王八 蛋与老子没一点干系,你若再在老子面前提起他,别怪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王府!”娘 的,虽有带他出忘忧岛,可一路上没少占他便宜,最无耻,最不要脸的是,他有找到老大,说什么也不要再回满是鱼的岛上,却不成想,那卑鄙的混账东西如影随形,跟了他半年多,直至岛上有事,才决定返回,可该死的见强带不走他,竟托付皇甫熠这厮牢牢看紧他,说什么办完事,很快就过来。   该死的,以为他是软柿子么,由着人拿捏?手往腰间摸摸,杰克嘴角掀起一丝酷冷邪魅的笑,暗道,再努力些许时日,老子这防身的家伙就会大功告成,看尼玛的还怎么骑到老子头上!   眼里划过得意,她盯着皇甫熠又道,“老子告诉你,老子武力值是不如你们这些蛮夫,但老子有脑子,等着吧,迟早老子会用枪抵着你们的脑袋,看你们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好,本王等着,现在你可以滚了!”皇甫熠眸光嫌弃,朝她身上的行头扫了一眼,摆摆手道。   杰克跳脚,手指他,“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子穿成这样多利落,不会欣赏,没品味,你很low知不知道!”   连城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和皇甫熠斗嘴。   “别一口一个老子,你有那玩 意吗?”皇甫熠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个时候竟学起他家老婆大人,毒舌起来,“没那玩 意,就别再自称老子,免得徒惹人笑话,还以为你是个女疯子呢!记住,疯了不可怕,可怕的是疯了还不知请医问药,那就实在……”   “皇甫熠你够了哦!”杰克截断他的话,脸色涨红,“老子是爷们!”她几乎是吼出这句。   “好了,熠你就别再逗杰克了!”在包子脸上亲了一口,连城将小人儿递到男人怀中,“我陪杰克说会话,你和包子在院里等着!”   “不成,我得跟着。”皇甫熠拒绝。   绮梦和魅一行数人进到主院,就看到连城好好的在她们不远处站着,顷刻间个个热泪盈眶,颤声道,“王妃……”王妃醒了,终于醒了,她们没做梦。   “让你们担心了!”连城望向她们笑笑,“快回院里洗洗吧,等包子周岁生辰那日,我们给他和王爷一起过,到时好好热闹热闹。”绮梦她们刚从外面回来,身上风尘仆仆,好似做了大量运动。   “是。”她们应声,继而将目光挪向杰克身上,齐行军礼道,“杰克教官,我们按您的指示,已做完所有训练!”   杰克颔首,满意道,“很好。”说着,她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教官?怪异的行头,还有那个军礼,连城盯着杰克,眼里露出探索的目光,“杰克,你……”   “你男人要帮你实现梦想,我就勉为其难搭把手了!”杰克很臭屁地说了句,转身就往院门口走。   连城转向皇甫熠,眼里柔情流转,“你都看到了?”她留下的日记,还有写的计划书,他多半都看到了,要不然杰克不会这么说,但她还是想加以确认。   男人点头,“不仅有看到你的梦想计划,同时有看到你写的日记,那时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帮你实现梦想,等你睁开眼的时候就能看到军校,看到医学院。”   环住他的腰身,连城喃喃,“你真好!谢谢!”踮起脚,她在一大一小的脸上各亲一口,“我和杰克就在花园说几句话,你要跟着便跟着吧!”语落,她盈盈一笑,提起轻功,飘向院外。   清凉的风儿拂面而过,杰克低着头走在花径上。虽来这里不算短,可他仍然不习惯呆在这,更不习惯这具身体。   “杰克!”连城凌空而落,在她身旁站定,“走,咱们到前面的亭中说会话。”   杰克“嗯”了声,情绪明显低落得很,“老大,你就不想离开这里,回到我们原来的世界吗?”   二人在亭中落座,她眸光怅然,一脸颓然道,“没死我本该感到高兴,可是这具身体我一点都接受不了。老大,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连城在她身旁坐着,如前世二人相处模式一样,目光赤诚以对,点点头,“我理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事已至此,除过接受,你别无选择!”握住杰克的手,她目光歉然,“其实我沉睡期间,魂魄回到了我们的世界,在那里知道你为替我报仇,瞒着老K他们独自行动,结果毒 枭头子是被你解决了,而你自个却死在一群小喽啰的射杀下,站在你的墓碑前,我真想揪出你扇几巴掌!谁让你报仇来着?谁让你单独行动来着?我那是意外,是意外踩中土雷你知不知道?你们大家是我的同伴兼铁哥们,我去救你和老K那是理所应当,你这个大傻瓜却满怀愧疚,背着老K他们去给我报仇,你没脑子吗?不知道我们“猎豹”从来都是一起行动的么?”   说着,连城眼眶逐渐发红,杰克对她之言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语。   ““猎豹”解散了,我有去看过老K他们,奈何我能听到他们说话,他们却看不到我,听不到我说话,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有一蹶不振,没有沉浸在失去我们的痛苦中难以走出,他们现在的生活过得都还算正常……”   “但他们心里一定很痛!”杰克断然道,“他们只不过不想彼此让对方担心……”   连城笑容苦涩,“是啊,他们一定很心痛!”稍顿片刻,她又道,“我飘来飘去,心里很不好受,我想他,想我们的孩子,所以我竭力想法子,想回到这个世界,然而却一直未能如愿。直至一个很好的男人,一个我很对不住的男人出现,他带我回来了,让我回到了爱人和孩子身边,而他却……”她没再说下去,杰克也没追问。   “杰克,忘忧岛和海宴是怎么回事?莫非你这具身体是鲛人,而且与海宴王子有着密切的关系?”连城忽然好奇地问。   杰克顿如炸毛的老虎,“不许提那个混 账!”   “到底怎么回事啊?”连城眨眨眼,有些好笑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现在这具身体,可事已至此,只能看开些不是么?再者,海宴王子人蛮不错的……”   “你还说!”杰克阴沉着脸,哼声道,“我是男人,而且是直男,却落到现在被男人 压的地步,你让我情何以堪?”   连城眸光促狭,揶揄道,“被 压了?”   “没有!”某妞回答太快,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同时脸上浮出一抹极不自然的红,这愈发坐实自己被 压一事。   连城很不地道地“扑哧”一笑,松开她的手,背靠栏杆,悠悠道,“谁说女人一定就是被压那一个,只要你有能耐,放倒海宴王子就是!”   “你有放倒过那禽 兽?”不等连城回答,她自顾自又道,“也是,就你那女王范,放倒那个狗屁王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没有。”连城连咳数声,脸上红晕满满,“不过以后倒可以试试。”   杰克睁大眼,指着她,满目惊诧,“老大……你的节操呢!”头也忒威猛了,在这封建王朝,什么话都敢说。   “早碎了!”连城耸耸肩,笑着道,“他很好,我非常喜欢他,爱他!”   “我都不知道就你那情商,是怎么喜欢上那冰山王爷的。”杰克亦懒散地靠在栏杆上,撇撇嘴道。   连城道,“在感情上我确实迟钝的要命,是他有事没事总黏着我,看似处处和我作对,惹我动怒,实则只是为讨我欢心,就这样,我和他不打不相识,慢慢的,方发觉他已在不知不觉间走进我心里。”   “老大……”   “嗯?”   “你现在老公和娃儿都有了,可得想法子帮帮我。”抓抓头上的碎发,杰克郁闷道,“我想撩妹,想得都快要发疯了,可是美女们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全然没把我当成男人。”   连城瞅着她的碎发,再瞅瞅她身上类似迷彩军装款式的穿着,忍不住吐槽道,“你也真能折腾,好好的一头长发,怎就剪成这么个样子?”抓住她的衣襟,某女继续吐槽,“这种柔 软而光滑的面料,亏你也能找人裁剪出迷彩服饰,好好一个大美女,偏把自己整成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没少闹笑话吧?”   “谁敢笑老子,老子就让他好看!”杰克挥挥拳头,慷慨激昂道,“按照你写的那个计划,军校中各兵种的学员都已就位,我呢,自然带特种兵了,那些兔崽子的样子现在与我完全没两样。”   连城愕然,“你把他们的长发都剪了?”   “是都剪了,而且是我亲自动手的。”杰克漫不经心道。   “在古人看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那些大老爷们就愿意?”   “不愿意我就让他们滚!结果没有一个肯离去。”   “好吧,I服了you!”拍拍杰克的肩膀,她眉眼弯弯,嘴角含笑道,“我其实也有这个打算来着,不过有告诉自己,一切慢慢来,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杰克道,“老大,既然干都干了,那咱们就大干一场,将这个时代进化的脚步推进得快一些,你觉得怎样?”   “那是自然。”连城微笑着点头,“你最喜欢倒腾了,以后就多费费脑子,搞些发明出来。”   “你还不是一样,从前也没少倒腾。”杰克白她一眼,道,“这军服问题你能给咱解决不?”   连城眼珠子转转,道,“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可不知道,为了能寻到法子回到这里,我在B市的鸿文图书馆近乎泡了一年,差点被俩女管理员当成鬼了呢!”   “你以为你那会不是鬼?”杰克很不给面子地道出一句。   “自然不是,我只是魂魄漂移。”   “呵呵!还魂魄漂移?”杰克勾唇一笑,悠悠道,“你要多谢我,要不是我及时出现,看到你沉睡不醒,想着再也见不到你,流下一颗泪珠子……”   “鲛珠?”鲛人的眼泪落下,会化作鲛珠,而这鲛珠据说既珍贵又颇具某些神效,尤其是鲛人轻易不会落泪,这就使得鲛珠更是贵重得紧。   难道这丫的给她有服下鲛珠?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杰克也不傲娇,直接道,“没错,我那一滴赤诚之泪化作鲛珠,海宴那混 账说给你服下后,不仅可保你身体机能不发生变化,更能护住你的心脉……反正他说了很多,我现在记不得多少了,总之你能这么快活蹦乱跳,离不开我那一滴泪!”   “谢谢!杰克,谢谢你!”揽住杰克的肩膀,连城臂弯紧了紧。   杰克挣脱开,朝亭外不远处瞥了眼,哼哼道,“别这么肉麻,你男人看着呢!”   “他不会把你怎样的!”连城朝某个男人站的位置看了一眼,笑笑道。   “他是不能怎样,但他将我丢到忘忧岛,我却是信的。”   “真不想做女人?”某女问。   “那还有假?”杰克连翻白眼,决定不理这没节操的老大。   “如果君奕还在,或许他能帮到你。”   “君奕是谁?该不会是你另一个爱慕者吧?”杰克八卦。   连城沉默片刻,道,“如果不是因为帮我,他会活得好好的。杰克,你知道么?他灵力很高深,而我之前也有灵力,却因为一些原因,我的灵力消失了,他则几乎形神俱灭。”   “这个世界真特么的奇幻。”杰克爆了句粗口。   “是啊,这里确实与咱们那不同,所以我才说如果君奕还在的话,他或许懂什么移魂术,帮你换具男人的身体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307章:傻瓜   “老大,你这是玩我知不知道?你家的小屁孩也喜欢玩我,你们一家人都是超级腹黑!”杰克气呼呼地说着,“既然那什么君奕都不在了,你说出他,不是让我空欢喜么?”   连城目光歉然,搓搓手道,“你别气,是我不好,不该让你空欢喜,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有生之年,绝对会帮你达成心愿,只要你到时还想着做男人,我决不食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我喜欢做女人似得,老大,我可告诉你,别人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可你不能和旁人一样,认为我现在就是个女人,知不知道?”杰克凝视她,很认真道。   “知道知道,你是爷们,是纯爷们!”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连城往亭外走,“天不早了,回院里吧!”   杰克跟着站起,两人朝皇甫熠父子俩走去。   两个时辰前,宁远侯府,正堂。   “大哥,二姐真的醒了么?咱们没有听错,熠亲王府的人过来,说是王妃让他传话过来,说她醒了,这是真的么?”顾宁情绪激动,望着顾祁,眼里直掉泪。   顾祁在主位上坐着,亦是眼眶泛红,“没听错咱们都没听错,熠王妃醒了,你二姐醒了,她醒过来了!”他的二妹啊,真是多灾多难,这一沉睡就近乎一年,可知他们这些亲人有对么的担心,多么的心痛?   “嫂嫂,锦公主,我二姐醒了呢!”似是想多确认确认,顾宁目光挪至萧蓉,连锦她们身上,含着泪高兴地说着,见她们个个眼眶湿润,朝她点头,她又看向顾骏,“骏儿,二姐醒了呢!她没事了,我好开心,好高兴!”   顾骏抹去脸上的湿润,扯开嘴角笑道,“是呢,二姐醒了,我也好开心,好高兴!”   “大哥,我现在要去王府看二姐,你说好不好?”走到顾祁身旁,她扯着兄长的衣袖,有些撒娇道,“我很想二姐的!”   顾祁摇头,“我们都很想,可是你二姐刚醒来,身体肯定还虚得紧,再者这会王爷和包子肯定陪着她呢,我们就别急着过去打扰了!”   “三姐,大哥说的对,我们就安心等着,二姐不是传话过来,说过两日就回府看咱们么!”顾骏这时道。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云玲珑,亦笑着道,“宁表妹,我觉得表哥所言在理,二表姐刚醒,身子弱,禁不起太多人过去叨扰。”她的声音温婉而动听,如山涧清泉从人心头轻缓漫过,加之嘴角噙笑,整个人看起来极有大家女儿风范。   这样的她,旁人倒没感觉到什么,萧蓉心里却怎么也不舒服,总觉得有东西哽在喉中,上不来也下不去,好不难受。   顾宁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落在自家嫂嫂身上,关心道,“嫂嫂你近来身体不适,让大哥陪你回院里吧!”   “你们聊,我这就陪你嫂子回去。”顾祁起身,走到妻子身边,温声道,“走吧,我扶你。”   “不用,有丫头在呢!”萧蓉微笑着摇头,“侯爷还有公务要忙吧,就别为妾身挂心了!妾身没事,这两日身体好多了!”   云玲珑看着夫妻俩站在一起你侬我侬,心里甚是不舒坦,可她脸上却始终挂着温婉的笑容,无丝毫不适。   “侯夫人气色看着是不怎么好,就让宁远侯扶着回去歇着吧!”连锦声音轻柔,与萧蓉道。   “真不用,侯爷……”萧蓉看向她感激一笑,而后朝顾祁再次摇头,可到嘴边的话尚未说完,身子倏然一软,眼前发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祁眼明手快将她横抱起,“蓉儿,你怎么了?快醒醒!”他声音里充满担心,一颗心紧紧揪在一起。   “李木,快,快去请大夫,还愣在那做什么!”顾宁冲着一旁的李木喊了句,接着又对顾祁道,“大哥你快抱嫂嫂回院里,大夫一会就到。”小丫头现在的做派爽快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而且镇定异常。   当家主母晕倒,侯府中却并没乱套。   萧蓉醒转时,天色已然转暗。   “醒了!”看到她睁开眼,顾祁眸光柔和,扶她靠坐在软枕上,“有想吃的么,我吩咐厨房给你做。”   长睫颤了颤,萧蓉心里有些不解,她知道侯爷一向对她都很好,即便大婚至今,她肚里都没传出喜讯,可侯爷对她的好一日都没变过,但是今日,不,准确些说,是此时此刻的侯爷对她未免好过头了!眸色温柔,嘴角挂着温暖宁静的笑,注视着她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还问她有什么想吃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侯爷才……   “侯爷……妾身,妾身怎么了?”不想问,却还是没能忍住,萧蓉声音微颤,低声道。   埋于被中的双手紧握,她脸儿泛白,给自己鼓气,没事,没事,就算得了不治之症,也没事,她是萧蓉,她很坚强的!   此生能有这样的夫君,她已无憾!   可是……可是心里依旧舍不得,舍不得离他而而去,去那冷冰冰的地方,她还没为他生儿育女呢!没爱够他呢!   “傻瓜,在想什么呢?”看到她眼眶湿润,顾祁笑笑,揽她靠在自己怀里,粗粝的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柔声道,“你没事,你只是怀上我们的孩儿了!”   萧蓉一怔,接着仰头对上他含着笑意的双眸,有些不确定地问,“侯爷,你……你没骗我,我真的怀上了?”   “嗯,有了,都一个半月了!你也真是,竟然自个都没发觉。”顾祁言语宠溺,轻语道,“独处时唤我祁,说过不知多少次,你这丫头总也记不住!以后要是还这样,看为夫怎么罚你!”   萧蓉眼里流出欣喜的泪水,捂嘴啜泣道,“快两年了,我进门快两年了,一直不见有喜,我觉得自己好没用,觉得对不起你,甚至有想过给你纳妾,可是我又不甘,不甘让旁的女子分享你的爱,我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很善妒?”倚在男人温暖宽阔的胸前,她哭的泣不成声。   “傻瓜,我不是说过么,子嗣是急不来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很好,若果此生真没有孩儿,我也不会怨怪你,只会更心疼你,你莫忘了,咱们府里还有骏儿呢,有他为顾家延绵香火就已足够,你却傻傻的想着为我纳妾……”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顾祁声音轻缓,眸色沉静而内敛,“还好你没那么做,要不然我会对你失望的。从小,我们兄妹几个就羡慕爹和娘之间的感情,他们只有彼此,无论身心,都只有彼此,所以自我懂事起,我便许誓,此生要像爹一样,只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我的妻,我要疼她,爱她,一生一世对她好,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很幸福,能够嫁给你,我觉得自己好幸福!我会好好养胎,为你生下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未来我还要给你生更多的孩子,直到不能生为止!”眼里泪水止住,萧蓉似是发誓一般,对爱人许下她的誓言。   顾祁搂紧她,满目怜惜,喃喃道,“傻丫头,与子嗣相比,你的安危才最重要!”他想起了连城为生包子,沉睡一年方醒转,而这一年里,那个人的苦与痛他不仅看在眼里,也感知得到。   为此,他不止一次在心里称赞那人——皇甫熠,你是个男人,好样的!   窗外,月华如水流泻,唱着摇篮曲哄包子入睡后,连城与皇甫熠躺在枕上,说起了悄悄话。   “离影在东旬过得可好?”被男人搂到臂弯里,某女眨眨明眸,问,“西苑那边的女人,可都有按着我之前的安排成婚了?”   皇甫熠挂挂她的鼻头,声音温软轻柔,“没问郝嬷嬷?”   “那顾得上,我醒来之后又是沐浴,又是陪着君父还有洛公子说了会话,嗯,中间还有填饱肚子,没过多久你就回府了……”连城嘴角笑意盈盈,低语说着,男人认真听完,道,“离影本是不同意出嫁的,说什么要等你醒来后,重新商定婚期,这等关乎两国友好的大事,我岂能应允她临时变卦。”   “于是你就如期让她出嫁。”连城眨眨眼,接着他的话说。   皇甫熠“嗯”了声,道,“就目前来看,琛帝待她极好,四个月前传信回来,说有喜了!”   “希望她一直能幸福下去。”连城由衷祝福道。   “会的。”皇甫熠眸光柔和,语气温软又道,“那些个女人在你沉睡两个月后,于同一日被看中她们的那些将领,还有官员来王府抬着八抬大轿娶走了,听说也过得都不错。”   “这就好,以后咱们府里再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女人,想想心里都畅快!”连城脸上笑容浮开,神色间好不轻松。   皇甫熠好笑道,“若不是你要闹着玩,我早就将她们赶出府了,那还用得着你烦恼!”   “最初让你留着她们,我就是想玩来着,至于后面,许是一时心软,觉得同为女子的她们着实可怜些,便脑袋短路大发善心,做了回老好人,给她们也找了个归宿。”说着,连城轻叹口气,“听郝嬷嬷说洛素罗被巫蛊反噬,化作血水而死,我为她多少感到可悲了些!明明知道一个不慎会伤害到自个,还义无反顾想着害人,终尝到恶果,也不知最后她有无悔悟。”   “像她那种毒女要是能悔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想起亭中那几个血字,皇甫熠的目光不由一冷。   连城叹道,“我说她是个蠢的,还果真是,可惜了!”   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皇甫熠在老婆大人的眉心亲了亲,嗓音清润柔和,“你写的那些个计划,皇兄觉得极好,就是我第一眼看到,也甚觉不可思议。”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是谁写的,又是谁的梦想。”连城眨眨眼,有些嘚瑟道。   皇甫熠笑,“我自然知道是我老婆写的。”稍顿片刻,他续道,“知道么?你的那个提高将士的政治觉悟,让他们尽心竭力效忠大周……保家卫国的口号,在军中传的很响亮呢!”   “要的就是这效果。不过,咱们可不只是要他们口头上喊着号子,要的是实质性的记住,深入骨髓的记住效忠大周等口号,是他们从军的使命,尤其是让军校的学员,从根本上认识到这一点,毕竟他们以后可是军队中的精英骨干,要领兵作战,指挥千军万马的。”连城表情严肃,出言强调。   皇甫熠吻着她的秀发,道,“我有吩咐下去,按照你拟定的那份计划做,效果很好。”连城往他怀里蹭了蹭,“梦想很伟大,于国于民也只有益处无坏处,可要操作起来,却是很费精力的。经过这回离魂一事,我只想呆在你和孩子身边,就做只幸福,无忧无虑的米虫。”   “那就不用去管什么梦想了!”皇甫熠笑容宠溺,语气温柔而纵容。   “这可不行,计划已经拟定,而且你和杰克都帮我做了那么多,不可以半途而废。”连城摇头,低语道。   皇甫熠抚着她脑后的秀发,敛目思量片刻,道,“要不你无聊时,继续写后期计划,实际操作由我和明晓,以及宁远侯,陆世子,萧副统领,还有天佑来完成。”   “……我大哥他们都加入军校建设中来了?”连城微愕。   “是教官队伍,他们到时都要授课的。”皇甫熠神色柔和,缓缓道,“他们都有各自的特长,在军中也颇有威信,很合适军校这个领导班子的建设。”   连城“扑哧”一笑,“也真有你的,把我写的那些现代话不仅全然领会其意,而且说起来也蛮顺溜的。”   “不懂的地方,明晓有对我解释。”皇甫熠被老婆大人这么一夸赞,俊脸禁不住微微泛红。   “很好,就照你说的做,我呢,偶尔带着小包子去打打酱油,看看你们的教学成果蛮好。”嘴角勾起,连城笑着说出自己的决定。   皇甫熠吻着她的眉眼,喃喃道,“你就是个小 妖精,如果不是顾及包子,我想我会陪着一起沉睡,直到停止呼吸。”   “傻瓜!”连城眸中柔情流转,嗔道,“要真那样,我会饶不了你。”   “我只要你,就是包子也没你在我心里分量重。”吻 到她的唇上,他对上女人的视线,“我说过,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比我的命还重要!”   连城抚上他的俊脸,“所以才说你傻啊!”说着,她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那个我写的国徽,国旗什么的,你们可有设计好?”   “按着你的注解,我们有设计出两套,最后皇上看过,选了其中一套用。”   “你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皇上智商也不赖,应该很不错,看来开学典礼指日可待啊!”   “不会太远!”皇甫熠眸光轻柔,“夜了,不说那些闲事了,好不好?”   连城窘,撇撇嘴道,“那不是闲事,是公事。”   “好,是公事,咱们现在睡觉,不说了好么?”皇甫熠无奈一笑,言语宠溺道。   “……”连城脸儿微红,长睫轻颤,看着他不语。   男人双眸忽然变得深沉,“好想将你拆卸 入腹!”闻言,连城脸儿愈发滚烫通红,他好像变了,比之以前,还要霸道!   占有 欲 也愈发强烈了!   身体 因为这句意有所指之语亦 逐渐发烫,连城美眸半垂,默默道,“王爷舍得?”   “自然舍得,因为只有那样,你才会知道,也才会记住我对你的爱!”看着她,男人眸光灼热,声音沙哑而低沉。   连城听着他的情话,耳朵根子都红了,似能滴出血一般。   尽管被他已紧紧搂在怀里,可是她明显感觉得到,男人似乎认为这个强有力的占有姿势,还是做得不够彻底。   忽然,他一个翻身,将她 压在身 下,两人这会只 穿着里衣,而他的松松散散,似乎并没有系几颗盘扣,立时男人紧致强健,线条流畅的胸膛撞进她眼里。   连城有些怕怕的动了动,男人 很强势,可是有太久 没那个,且她今日才醒过来,虽说身体还行,但真正运动起来,她能吃得消么?   再者男人之前刚说过的那句 爱语,也让她怕怕好不好?   ——拆卸 入腹。   皇甫熠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只见他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固定在头顶,另一只与他温凉的唇开始慢慢游 移……   “熠……”半晌,连城轻喃,甚是疼惜这个傻男人。只差一步,紧紧只差一步,他的 它在那 里徘徊,轻柔的来回徘徊,却就是 不前进,不去 拥有她。   他在 隐忍,他很温柔,她都 感觉得到。   他的吻宛若风儿拂过,在她身 上每一处都留下了浅而爱恋 的痕迹。   就是 指尖也不放过。   双手抓紧 床褥,连城连连轻唤,“熠……不要……”傻瓜,怎么又那样?知道他爱她,很爱很爱,可是真没有必要那样啊!大傻瓜,皇甫熠你这个大傻瓜!   他轻轻 埋首,温柔而怜惜地爱着她……   这一刻,他是沉稳、冷静的,亦是无尽温柔的。   连城一阵 颤栗,男人沉黑的眸中方染上一丝满足而幸福的笑意。   “熠,你就是个大傻瓜!”她流着泪喃喃,“我没事的,我身体 没事,你不必那样小心翼翼……”   皇甫熠握 住 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温软沙哑的嗓音自唇齿间漫出,“喜欢那样么?”   “傻瓜,大傻瓜,只要是你,怎样我都喜欢。”与他黑眸对视,她柔声作答。   就在这时,他腰 身一沉,缓慢 而不失 力度,隐忍 却又 执着得紧。   漆黑明亮的眸中,聚满幸福而满足的笑意。   良久,一切结束后,他揽着她,看着她潮 红的脸,迷蒙 的双眼,柔声低喃,“可有不适?”连城略带些困倦地摇头。   男人笑了,沉静带着浅笑的眸中瞬间染上兴奋的光芒,好似他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般,真像个偷 吃得逞的孩子!   连城抬起手,擦拭着他额上浸出的汗水,“傻瓜!”嘴角翘起,她嘟哝了句。   “是你的傻瓜,只是你的!”抱起她,他下床 走向温泉池,“今晚就先到这,来日我们一晚不睡可好?”   连城握拳,在他胸膛轻捶了下,娇嗔道,“到时再说,现在你给我闭嘴。”   男人好心情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但我有个条件,到时不许 忍着,我要听到 你的声音。”   “还说!”再次捶他一拳,连城哼哼道,“你以为咱们在荒郊野外住着呢,还是觉得这屋里屋外就咱们两人?”   皇甫熠甚是不在意道,“包子那么小能知道什么,再说他不早已睡了。至于门外,她们听到也只当没听到。”   “不害臊!”连城脱口道。   “呵呵!”皇甫熠低笑,“随你怎么说。知道么?历朝历代皇帝做 那种事的时候,宫人可都在旁候着呢!”   连城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就是没法理解,也不知皇上和他的嫔妃当时是个什么心情。”说着,她禁不住笑出了声。   某个宠媳妇没边的男人,笑着道,“要不我改天见到皇上,帮你问问。”   “问什么?”某女眨眨眼,盯着男人满目好奇。   皇甫熠笑声清朗,“问皇上是什么心情了!”   “你……”连城脸上一红,剜他一眼,不再搭理某妖孽。   为两人清理好身体,床 上被褥也已被丫头换过。   “我要睡了!”被男人抱回床上躺好,连城阖上眼,呢喃一句。   ☆、第308章:喜乐   他霸道而温柔,极尽占有却又无比宠溺,令她一颗心柔软的似能滴出水来。好累哦,张嘴打了个优雅的哈欠,身体困乏,睡意瞬间袭来。   她很快陷入甜睡。   翌日早起,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男人却已不在屋里。   “娘娘……吃……”小包子穿戴齐整,在她身旁坐着,手指桌上的膳食,黑溜溜的眼睛转啊转,只差流哈喇子了!   抱过她亲了一口,连城很快下床收拾自个。   “包子饿了,一会娘就给包子吃饭饭,可是爹爹呢?”在茉晴,茉雨服侍下洗漱穿戴好,某女重新抱起儿子,往门口边走,边笑着柔声问。   包子眨巴着大眼睛,糯糯道,“爹爹……来……”胖乎乎的小手指向门外,连城抬眼看去,就见自家有着仙姿的男人,身着一袭青色长袍,端着一碗热汤正朝门口走来。   “老大,我要和你一起用早膳!”杰克不知何时跑进院里,一看到连城,就大声喊道。   没等某女说话,男人冷冷嫌弃的嗓音已扬起,“没你的份,大厨房又没饿着你!”   “老大,你老公欠调教!”杰克一脸控诉。   连城笑着摇摇头,“好了,熠只是随口说说,进屋一起用吧!”   “还是老大对我好。”杰克喜笑颜开,屁颠颠地跟在皇甫熠身后,走进屋里。   看着一桌子精致的菜肴,杰克吞了吞口水,有些试探地问道,“老大,这些菜,还有你老公手里这碗汤,该不会都是他亲手做的吧?”   答案自然是连城肯定地点头。   “熠的厨艺很好,我怀包子时,每顿膳食几乎都是他做的。”   杰克像是看怪物一般盯着皇甫熠上下打量,“你是皇甫熠?是大周朝尊贵无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熠亲王,是君子远庖厨的古代男人?”   “我来喂包子,你快些吃,省得被没脸没皮的一会吃干净。”皇甫熠压根不搭理她,只是对自己老婆柔声道。   抱过包子,他还状似无意斜瞥杰克一眼,“仅此一次,以后还是老样子,在你自个院里用膳食,记住了?”   记住才怪?   有更好吃,更精致,还带着满满爱心的膳食他不吃,去吃大厨房做的,莫非他傻了不成?   杰克腹诽完毕,拿起筷子就开动。   “你还是不是个女人啊?吃饭狼吞虎咽,小心噎着!”见自家老婆还没怎么吃,某个粗俗的女人却一筷子一筷子不停往自己嘴里塞菜,就这还不算,面前的碗中也填的满满的,真能吃!   男人极度嫌弃,鄙夷!   “老子是爷们!”咽下嘴里的菜,杰克瞪向皇甫熠,怒道,“再说老子是女人,老子和你没完!”   连城深知杰克排斥现在的身体,毕竟正如他所言,骨子里他是真真的纯爷们,不是女人,亦不是弯的,于是乎听到被人一次次以女人称呼,心里肯定来气,窝火,虽然外在的确是女人,可他就是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愿时间久了,他能……   心下叹口气,她看向自家男人,以很认真的口气道,“熠,杰克在我们那,无论是样貌,还是气度,与你可是一样很man,很爷们的,因为给我报仇,他才死于非命,穿到这具身体上,你往后别把她视作女人,就当男子看待吧!”   皇甫熠听完她的话看向杰克,而杰克这时只顾着吃菜,喝汤,根本就没理他。   “知道了。”回连城一句,男人没再多言,开始细心温柔地喂包子喝米粥。   饭毕,杰克离开主院,和绮梦一行出了王府,前往军校忙活,连城则吩咐门房准备马车,准备回侯府看看。   “你去忙吧,我有包子陪着就成。”见男人跟着坐上马车,连城笑得一脸无奈,“我又不会走丢,也不会一去不回,更不会凭空消失不见,你真不必如此紧张,时刻看着我的。”   皇甫熠伸出长臂,揽妻儿靠在自己怀里,“陪你是我最重要的事,旁的先暂时放到一边,无需理会。”   “好吧,随你了!”连城在包子纷嫩嫩的脸儿上亲了一口,下一刻,一张放大的俊脸凑到她眼前,“还有这里。”男人手指自己的脸庞,吃味道,“你不能厚此彼必!”   包子不等连城有所动作,伸出小爪子就推男人,“娘娘是……包子的!”圆溜溜的眼睛大睁,表情严肃,糯糯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小子,这是我老婆,什么叫做是你的?去去去,一边去!”轻轻拍落包子的小爪子,某无良爹对着亲亲老婆卖萌道,“老婆,你是我的,你仔细看看,我可比臭包子好看多了,你要多喜欢我一些,多爱我一些,至于臭包子你就适当爱点得了!”说着,他又指指自己的俊脸,“老婆……你好久没亲我了呢!”   大老爷们一个还和小孩子吃醋,再者,什么叫做好久没亲他了?   那她昨晚亲谁了?又和谁深 吻了?   连城极度鄙视男人,就是包子也对自家老爹的无耻行径感到丢人哟!   与他这个小肉包争风吃醋,爹爹,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羞羞哒!   一手抱紧包子,一手勾过男人的脖颈,连城很霸气地在某只嘴角咬了一口,御姐范十足,扬眉道,“够了吗?”   抚上吃痛的嘴角,皇甫熠笑容璀璨,“这怎么够,娘子晚上 继续,我躺平了 到时随便 你咬,哪哪都行,绝无怨言!”   “收起你的痞样,别教坏了我家包子!”包子很配合自家老娘,干脆闭上黑溜溜的大眼睛,将小脑袋埋进娘娘 软 软香香的怀中。   连城看着他这小样,笑得不亦乐乎,“包子够绝,是我的亲儿子啊!”小家伙也忒聪明了吧,竟能听懂她说的话,还极其配合,太可爱啦!   “臭包子,那里 不是你的,是属于 你老爹我的,把头放一边去!快些!”皇甫熠炸毛了,皱着眉,就欲从连城怀里拎起包子,“再不挪开,我就把你扔到车外去。”   包子可怜兮兮地抬起头,雾蒙蒙的大眼睛眨啊眨,看得连城一阵心疼,“喂,你够了哦!再凶我儿子,小心让你睡书房!”话虽这么说,但她的脸近乎已经红透。   无耻,不害臊,什么叫那里 是他的是 属于他的,流 氓啊流 氓,节操碎了一地,几乎连渣都看不到。   皇甫熠憋屈地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言,某包子却望向他“咯咯”地笑了,看得男人好想抽其小屁屁。   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车里一家三口在保持好一阵沉默后,终被小包子糯糯的声音打破静寂的氛围。   “爹爹爱……娘娘……包子爱……娘娘……”小包子指指老爹,又指指自个,对老娘道。   连城笑靥如花,亲着包子的额头,柔声问,“包子知道什么是爱吗?”   “娘娘……睡觉觉……包子……爹爹想……娘娘……”包子话说的慢,句子也不连贯,但他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白,连城有听懂,禁不住为小人儿的话动容,某个无良爹亦是,暗道:包子,爹没有白疼你!   让包子站在自己膝上,连城笑米米道,“要叫娘,不是娘娘,包子记住了吗?”   包子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点点小脑袋,似小大人般糯声道,“娘……”某女一听顿感有些奇怪,咋这么老气横秋呢?包子明明萌萌哒,糯糯的声音也萌萌哒,喊她一声娘,怎就听着这么奇怪?不行,暂时还是别喊娘了。喊母妃?不成,包子还小,叫母妃太正式,也显得和她这亲亲妈咪太过生分。那就妈 咪了?不符合这个时代,洋气过头,某女蹙眉想了一会,终于决定,就叫妈妈好了,于是,她笑看向包子,“包子,喊声妈妈好吗?”   “……”包子小嘴儿动了动,看到老娘的鼓励眼神,终于糯声唤道,“妈妈……妈妈……”   连城爽快应声,高兴得眉开眼笑。   “大户人家将那些在府里当差的老妈子喊妈妈,你让包子这样唤你合适吗?”男人显然对包子这个唤法有意见。   连城不以为意道,“我们那就是这样的唤法,怎么?你有意见?”眉儿挑起,某女眼神暗示,敢说有意见,小心姐惩治你!   “那在你们那里,孩子叫爹爹什么?”皇甫熠无条件投降,讪讪地摸着鼻头问。   “爸爸,我们那叫父亲爸爸……”说到这,她眼神怪异,歪着脑袋盯着男人道,“你该不会让包子改口唤你爸爸吧?”   皇甫熠理所当然道,“我这是妇唱夫随!”连城笑,“也不是不可以,可总觉得按着我们那的叫法,在这大周朝听着好奇怪呢!算啦,由着包子自个吧,他想怎么唤咱们由着他就是。”   “娘娘……爹爹……”包子小童鞋闻言,当即就有了自己的决定。   从学说话起,老爹就教他唤娘,唤爹爹,只是他这嘴巴尚且有些笨,总把娘唤成娘娘,和皇伯后宫里的女人称呼一样了,必须要改正,等他再大点,一定要改正过来。   宁远侯府,顾宁和云玲珑漫步在花径上,伺候她们的丫头远远跟在后面。   “云表姐……”顾宁觉得有些话嫂嫂不好说,但她有必要与身旁的女子说清楚,省得这位表姐越陷越深,到时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云玲珑不解地看向她,“宁表妹有话对我说?”顾宁点头,“咱们到前面的亭子里坐会吧!”云玲珑应声,二人逐朝顾宁手指的那做凉亭走去。   “云表姐,有些话我本不适合说,但为了大家好,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与你提个醒。”招呼云玲珑在亭中一起坐下,顾宁表情淡然,徐徐道,“我大哥很喜欢嫂嫂,现在他们也有了孩子,我不希望有人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希望看到她给我嫂嫂添堵,从而影响宝宝在母腹成长。”说到这,她抬眸直视云玲珑的眼睛,目光认真道,“云表姐,你明白我言下之意吗?”   “宁儿,你……”云玲珑脸上一红,怔怔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是对顾宁以往的敬称,也瞬间做了改变。   顾宁看着她,神色依旧淡然,“我侯府的男儿不会纳妾,不光我大哥不会,就是骏儿以后成人,亦不会。而我侯府的女儿也不会给人做妾,更不容忍自己的丈夫纳妾,否则,宁愿一辈子做姑子!这点我大哥,骏儿,还有二姐和我都知道。就是以后,我们的子女亦是,我们要像爹和娘一样,未来只有对方,一生一世只有对方。”   “可……可我喜欢表哥,从小就喜欢……”云玲珑眼眶泛红,边拿起帕子擦拭眼角,边讷讷道。   “我正因为知道,才对你说刚才那些话,也是不想你越陷越深,最终苦了自个。”顾宁一字一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我大哥只拿你当表妹,他对你的好没有逾越一丝一毫的分寸,而你却越来越依恋他,这于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忘记那些不该有的感情吧,我相信大哥和嫂嫂必会给你找门好亲事,让你拥有自己的唯一。要不然,你只会引得我大哥厌烦,就是我和骏儿到时恐怕也不待见你,你该知道,嫂嫂对我们一家人都很好,未出阁前更是二姐的好朋友,如果让二姐知道她在你这有受委屈,你觉得我二姐会帮你,还是帮助嫂嫂?”   云玲珑低声啜泣,“我……我……要是没有当年的事,姑姑肯定会让表哥娶我的。”   “当年的事谁也不想发生,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就别再提了,免得徒增伤感。”顾宁怅然道。   “如果不是娘和奶娘用身体护住我,我当年怕也难逃一死。奶娘身受剑伤,带着年幼的我,远走他乡逃命,你知道我们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了顾全我的名声,为了云府这唯一的血脉,奶娘一千个,一万个不允许我抛头露面,而她自己却给人家做最苦最累的老妈子,挣少得可怜的银钱,租着一间低矮小屋,和我可怜度日。终于我们回到了京城,有了侯府,有了表哥这个依靠,你这是要赶我们走么?”云玲珑哭得好不伤心。   顾宁眸光闪动,有些生气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走了?我只是让你别再对我大哥投注感情,这也是为你好,难道你听不出吗?还是说你想给我大哥做妾,亦或是想让我大哥休了嫂嫂,由你来做这侯府的女主人?”   “没有,我没有那样的想法,我只是想留在侯府,想就在表哥身边,我会用心服侍表哥和表嫂的。”云玲珑哭着连连摇头。   “还说你没有,可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明就是想给我大哥做妾,你这样对得起大舅和大舅母吗?对得起云府的列祖列宗吗?外公一门直系血脉中所出的女儿,有哪个给人做妾的?云表姐你说说?”顾宁声音有些严厉,“你比我年长三岁,应该比我懂得世事多,可你的思维怎就这般让人着急?二姐有说过,女人并不一定要依附男人生存,只要自己够努力,自己不要瞧不起自己,就算一生不嫁,照样可以活得精彩。你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也没人笑话你,毕竟咱们女子绝大多数都是在后院生活,相夫教子过一生,可你不能插足别人的感情啊!更何况我大哥真不喜欢你,只把你视作表妹看待,你何苦执迷不悟,抓着他不放。”   云玲珑擦干脸上的泪痕,眸光清明,慢慢道,“你别说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只是爱慕表哥,既然你们都这么讨厌我,我和奶娘搬出侯府就是。你放心,顺便告诉表嫂,让她也放心,我不会给你们大家造成困扰,不会缠着表哥不放,更不会进侯府做妾!”她说的决然,起身朝亭外走,“我也有自尊,并不是厚颜无耻,非要赖上哪个不可,可我喜欢一个人没有错的!”她其实真没做什么,来这侯府,投靠表哥,她真没做出格的事,只是心里爱慕表哥,偶尔没有遮掩好,被他人看出心思罢了!这于她来说就已经很难堪,但宁表妹今日却把话挑到明处,还说那么些伤人之语,若再留下,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云表姐,你……”顾宁起身,脸上表情有些歉然,注视着云玲珑的背影渐行走远。   她所言重了吗?顾宁有些迷惘,可是那些话不说,她又为嫂嫂感到心疼,每日里看到一个觊觎自己丈夫的女子,在眼前晃悠,怎么想怎么憋屈。   “三小姐,熠亲王和王妃,还有小世子来咱们府上了!”顾宁的思绪无疑被小丫头的禀报声拉回,“二姐和包子回府了?”   那从正堂疾步而来的小丫头,行礼又道,“回三小姐,是二小姐和小世子,还有二姑爷来侯府了!”   顾宁面上一阵激动,走出凉亭,忙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二姑爷抱着小世子和侯爷去了前院,二小姐到夫人院里去了,哦,骏少爷和白公子也跟着去了前院,锦公主陪着二小姐一起……”小丫头恭谨回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这就去嫂嫂院里。”说着,她招呼自己的丫头跟上,匆忙前往萧蓉院里。   连城和连锦一进萧蓉屋里,就高兴地恭喜道,“恭喜嫂嫂,贺喜嫂嫂,给咱们侯府怀了个小世子。”   “连城……你……你过来了,为什么不让下人通传,我好到府门口迎你。”萧蓉身体有些虚,所以顾祁便按着大夫的叮嘱让她在床上多躺两日。   话一出口,萧蓉觉察到自己称呼不对,立时满脸歉然道,“二妹,我……我刚才心急……”   连城知道她想说什么,摆摆手笑道,“名字不过是个称呼,我这人比较随意,喜欢你那么自在地唤我,要不是碍着大哥,我还想唤你蓉儿呢!”察觉到她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同,萧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道,“你……你恢复记忆了?”   “生下包子那会就恢复了,我想起了过往,想起了大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连城在床边坐下,手很自然地搭在萧蓉的脉搏上,片刻后,她道,“你啊,是忧思过多,方害得身体有些虚弱。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曾有过假孕迹象,才没将自己这个月的月事迟迟没来当回事?”   萧蓉红着脸难为情道,“和侯爷大婚一年多都不见有身子,我不由心生忧虑,便出现了一次假孕,当时很高兴,以为终于有了,结果大夫探过脉后,说那是假孕迹象,缘由则是你说的那样,思虑过多,导致月事失调,还伴有呕吐,所以这个月月事过去好几日,我都没敢往那方面想,好怕自己又搞错,害得侯爷和大家空欢喜一场。”   “结婚两三年怀上身 孕的多了去,你急个什么劲,又忧虑个什么劲?再者,就算你怀不上孩子,亦或是咱们任何一个女人怀不上孩子,又不单单是女人的问题。”   “啊?”闻言,萧蓉惊讶地睁大眼,连锦亦是。女人怀不上孩子,不单是女人的问题,难道与男人还有关,这……这怎么可能?   在这以夫为天的古代,不仅仅她们这么想,恐怕所有女人的想法皆与她们无二。   连城笑容清雅,“我懂医,而且啊医术非凡,骗你们作甚?”扑哧笑了笑,她眸光狡黠,又道,“你们不妨想想,只有女人,孩子能生出来吗?”   “自然是不成的。”萧蓉和连锦异口同声道。   ☆、第309章:护母   语落,萧蓉脸上倒还没什么不自然,连锦却已经羞红了脸。   她尚未婚嫁,怎能说出那种话?羞死人了!   “大姐,那没什么好害羞的。”连城眉眼弯弯,笑如明月,柔声安慰连锦一句。   萧蓉终于反应上来连城之前的问话,以及她和连锦的回答,登时也甚觉不好意思,“你说得在理,是我之前钻牛角尖了!”   “本来就是,不是我说得在理。”连城言语轻快道,“我小侄子发育得很好,嫂嫂再卧床躺两日,就可以如常行走,记住,每日要有个好心情哦!我会叮嘱大哥,等你们的宝宝四个多月时,让他开始做胎教,这样生出的孩子很聪明呢,就譬如我家包子!”某女不仅推广着胎教的好处,还顺带着把自家儿子拉出来赞了一番。   听得萧蓉和连锦满心愉悦。   “二姐!”顾宁在院里就听到了屋里传出的笑声,也听到了连城说的那个什么胎教,进屋后,她眼眶湿润,站在屋中央,看着二姐直掉眼泪。   连城听到她的呼唤,转过头,起身向她伸出双手,微笑道,“来,让二姐抱抱,摸摸头,摸摸哒,不难过!”   “二姐,你真坏,竟然睡那么久都不醒,你好坏!”扑倒她怀里,顾宁哭得泣不成声。   “二姐怀,是二姐不好,不该耍懒睡着一直不醒!”摸着顾宁的头,连城语气轻柔,宠溺,“我们宁儿长高了呢,等一及笄就可以说亲了,也不知哪个有福气的小子,可以娶到我们宁儿这么漂亮的新娘子!”   顾宁拭去眼泪,抬起头,对上她含笑的眼眸,嘟起嘴儿道,“我还小呢!不急着嫁人!”   “三妹不急,我大哥可就要急了呢!”萧蓉这时笑着出言打趣。   连城好一会没反应过来,盯着顾宁看了看,又望向连锦,见她抿唇笑着不语,逐又把目光落到萧蓉身上,“成了?”   “二姐……”顾宁跺跺脚,背过身,羞得满脸通红。   萧蓉柔声笑道,“我大哥尚在努力阶段,不过三妹好像并不讨厌我那木头哥哥。”   “不讨厌就是有戏。”连城微笑点头,然后戳戳顾宁的胳膊,“宁儿害羞了?说说萧副统领那根木头怎么追你的?让我们大家伙也乐呵乐呵。”   顾宁转过身,红着脸哼哼道,“没有啦!”   连城故意问,“什么没有啦?”眨眨眼,一脸无辜。   “二姐你这么闹我,我姐夫和包子知道么?”顾宁这话一出,连城当机怔住,片刻,凝视小丫头问,“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顾宁白她一眼,“这是二姐你的口头禅,我拿过来用用不成么?”   “是吗?我咋不记得了!”还以为小丫头也换芯了,真吓她一跳,连城眨眨眼,再次摸摸顾宁的头,“乖,摸摸哒!”   “你醒来了真好,这样君父也就放心了,再过些日子,我和子修会回灵月,估计君父应该和我们一起走,要不,你和熠亲王带着孩子……”连锦话还没说完,顾宁就抢声道,“我不要二姐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大家都舍不得二姐,舍不得包子,还有,我要参加二姐开办的军校,如果二姐走了,谁罩我?”   连城诧异,“你进军校做什么?身体那么弱,好好做你的三小姐就成。”   “不要,我也想活出自己的精彩!”顾宁鼓着腮帮子道。   “那你去医学院好了,到那里你也算是知道些医学知识,学起来应该顺手些。”连城建议。   顾宁静默片刻,道,“去医学院倒也不错,可是我还是想变成二姐这般厉害,谁也不敢招惹。”   “你又不用整天找人打架拼命,要像我这么厉害做什么?”连城好笑道。   “二姐活得很潇洒,很恣意,我向往那样的生活。还有你们王府的绮梦姑娘,魅姑娘,明小姐她们,一个个英姿飒爽,现在京中的女儿家都很羡慕她们能像男子一样,可以进军校呢!”   “军校应该有招收女学员,如果你有嫂嫂平日里的身手,我倒是可以考虑破格录取你,可是你有吗?”   “没有我可以练。”顾宁不服气道。   连城浅笑嫣然,“练?恐怕你进军校一日,就会累得趴倒在地,被人抬着回府了!好了,要想学点什么就去医学院找杜院长报名,至于顾氏我会转告大哥,让他交由骏儿慢慢接手打理,等嫂嫂生完孩子,也可以帮把手。”   “我有那么差劲吗?”顾宁红着脸嘟囔一句。   连锦婉声笑道,“医学院蛮好的,如果学得一身好医术,三小姐定也可以像钰妹一样,救人性命被人们广为传颂。”三妹,你知道么?大姐多么想像你二姐一样,拥抱你唤你一声三妹,可是,那一步大姐始终迈不出。   看到顾宁刚刚和连城之间亲情互动,她真的很羡慕,然而短暂过后,就是心酸。   很快就会离开大周,到那时,她或许永远都再看不到这些亲人。   “我才不要被人民传颂呢,而且我也没二姐那个本事,我就是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不用像旁的女子一样,只把眼光锁在府宅后院,成日里跟个斗鸡似得。”顾宁突然扬起的声音,无疑将连锦自伤感中拉回,更是引得连城和萧蓉一阵好笑。   待笑够后,萧蓉语声温柔,道,“三妹放心好啦,我萧府几代下来,都没有男儿纳妾的,而我大哥就更不用说了,他心里可只有你一个,等你嫁过去,绝对没人在你面前扮斗鸡,和你叫板哦!”   “嫂嫂,你打趣我,你和二姐都好坏,就知道欺负我,哼,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们了!”顾宁扯着帕子,脸儿娇羞通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丫头的禀报声,“夫人,奴婢有事回禀。”   屋里几人正容,萧蓉道,“进来吧。”   “是。”那禀事的丫头推门而入,一进内室,便向几位主子各一礼,而后面朝萧蓉,禀道,“表小姐和邢嬷嬷要离开侯府。”邢嬷嬷就是云玲珑的奶娘。   “什么?”萧蓉脸色一变,当即坐直身形,“你说什么?表小姐和邢嬷嬷要离开侯府,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她们怎会想着离开?是府里有人慢待表小姐了吗?”说着,她就要下床,“不成,我得过去看看,她一个姑娘家带着个老仆,离开侯府还能到哪里去?”   连城伸手,轻按她坐回床上,“先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决定怎么办方妥当,你有孕在身,万急不得。”   “可是府里出了这样的事,要是你大哥知道,少不得埋怨我!”萧蓉神色有些黯然,“云表妹是外家留下的唯一血脉,我们不能让她有事的。”   “出现问题咱们就解决问题,我还是那句话,你是孕妇万不可情绪起伏过大,否则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听连城这么一说,萧蓉只好靠坐回引枕上。   “人现在在哪里?”看向那禀事的丫头,连城眸光通透,淡淡道。   那丫头答,“回熠王妃,表小姐在客厅呢!”   “嗯,你退下吧,这事夫人知道了,一会就前往正堂处理。”挥退那丫头,连城将目光锁在顾宁身上,语声含笑,道,“宁儿,你是否知道些什么?”自那禀事的丫头一进屋,顾宁脸上的表情就看起来不怎么好,这点除过萧蓉因心中焦急没有留意外,连城和连锦却都有看在眼里。   顾宁撇撇嘴,道,“我就是提醒她两句,谁知她这么小家子气,竟真闹着要离开。”   “你提醒她什么?”连城挑眉问。   萧蓉和连锦这一刻已心中了然,但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云表姐喜欢大哥,自从来咱们府上,她爱慕大哥的心思就表露了出,虽然她掩饰得很好,大哥没有察觉出一二,可我看得清楚啊,原本想着她可以适可而止,可一年时间过去,她愈发黏大哥了,只要大哥在府里,她总有着无数个借口接近大哥,现在嫂嫂有孕,我担心云表姐做得过分,影响到嫂嫂的心情,从而对宝宝不好,就在半个多时辰前,与她在花园中将事情挑明,告诉她大哥不会纳妾,要她收起对大哥的心思,我当时语气很委婉,还说有大哥和嫂嫂在,定能为她寻门好亲事,谁知云表姐哭得稀里哗啦,说她没那些个想法,说她只是想有个依靠,说我这是赶她走,就这样啰!”大概叙说完事情经过,顾宁学着连城以前的样子,有些不雅的耸耸肩,摊摊手,表示自己真没说什么重话。   连城在她脑门上轻弹一下,笑容宠溺,“你一个姑娘家别再做这么不雅的动作。”稍顿片刻,她又道,“你那么说也是为她好,想来她也是个性子烈的,一时半会没转过弯才会闹着要离开。”   “我这是和二姐您学得,要是不雅,您以前为嘛经常做这种动作?”顾宁吐吐舌头,瞅着连城故作小心翼翼道,“云表姐爱怎样怎样,我反正没做错,咱们随她去就是。”   捏捏她的鼻头,连城笑道,“云表妹的事,我会帮着解决,现在说你的事。”   “我的什么事?”顾宁手指自己的鼻尖,娇声道,“我很好的,没什么可说的。”她自然知道二姐要说什么,不过在装糊涂罢了!   连城笑,“我没规矩惯了,你是侯府大家闺秀,以后莫再学我那些坏毛病,知道么?要不然,总有一日会吓到萧副统领,看你怎么办!”   “二姐你坏!”顾宁一脸涨红,跺脚道,“为什么老是提萧大哥,我……我和他没什么的!”   “哎呀呀,我们宁儿难为情起来了,看来真是长成大姑娘了!”   萧蓉接话,微笑道,“等三妹一及笄,到时我就让……”   “嫂嫂你也跟着二姐一起打趣我,你们都是坏人,不理你们啦!”顾宁脸皮子还是薄了些,被连城和萧蓉这么一而再打趣,实在再待不下去,转身就跑出了内室。   在她跑离的瞬间,内室中传出一阵愉悦的笑声,片刻后,连城看向萧蓉,“云表妹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萧蓉敛目,点点头,“我是知道,但我相信侯爷,所以在纠结一段时间后,便也看开了!毕竟侯爷人品,样貌皆无可挑剔,云表妹心生爱慕,也是在所难免的事。而这种事只能她自个时日久了,从心底明白过来她和侯爷是不可能的,旁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连城笑笑,揶揄道,“你的心也真够大,万一大哥对她真有意了,那时你可该怎么办?”   “侯爷不会的,我信他!”萧蓉轻柔一笑,满脸幸福道,“他曾说过,即便我生不出孩子,也不会纳妾。”   “好啦好啦,我大哥没在这,你不用摆出一副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姿态,给我和大姐看的!”连城笑说着,还不忘抱紧双臂,朝连锦眨眨眼,“大姐,我怎么感觉好肉麻哦,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你是不是也一样?”   连锦抿唇笑着“嗯”了声。   “坏丫头,我可是你嫂嫂!”被连城打趣,萧蓉虽觉得不好意思,但心里却软软的,甚感欢乐,幸福。   眼前的女子还是连城,还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连城,一点都没变。   乐观、直爽;正义、有爱,很出色的女子!   连城眸光狡黠,“我没说你不是啊!”见萧蓉顿时吃瘪,她捧腹娇笑片刻,方止住笑声,道,“你歇着吧,我和大姐这就去正堂看看。”   “有劳了!”萧蓉点头,眼里染上感激,“云表妹知书达理,劝她留下吧!”   “自家的事,嫂嫂说那话就有些生分了!至于云表妹的去留,我会看着办,嫂嫂就甭挂心了!”神色恢复常态,连城说完,便和连锦与萧蓉告辞,前往正堂而去。   一刻钟前,顾祁听到下人禀报云玲珑要离开侯府,忙赶往正堂,皇甫熠抱着包子与顾骏,白子修跟着出了前院。   “玲珑你这是做什么?”见云玲珑明显有哭过,顾祁眉头微皱,语带关心,浅声问。   “表哥,玲珑谢谢你这一年多来的照顾,可我一个外人长时间住在侯府,免不得会招人闲话,所以我想奶娘搬出去住。”云玲珑没有哭,也没有扭捏矫情,惹人疼惜,她声音温婉柔和,有礼道。   顾祁招呼皇甫熠在主位上坐下,然后看着云玲珑又道,“是哪个对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是我觉得这样住下去不好。”云玲珑摇头。   邢嬷嬷见自家姑娘受了委屈还不敢说,心里一阵感伤,不由上前一步,准备对顾祁道出实情,不料却被云玲珑拽到身后,微恼道,“奶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姑娘……”邢嬷嬷嘴角动了动,低下头,终没说什么。   正堂中静寂一片,谁都没有再说话,半晌,顾祁道,“前段时日,我已安排下人将云府收拾了,里面也配了丫头仆妇,够你和邢嬷嬷使唤。原属于云家的铺面和庄子,我也会让宁儿整理出来给你,往后你就自个打理吧!”这个表妹对他有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装作不知,以免她难堪,毕竟这是大舅舅留下的唯一血脉,更是整个云府留下的唯一血脉,本想着她看到他和夫人恩爱情深,逐渐打消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没成想她竟越陷越深,若继续留在侯府,无疑是不妥的。蓉儿必是也看出她的心思,但碍于他的情面,只能委屈自个,让这么个有失分寸的女子留在府上,而她自个则忍受着委屈,竟还想到给他纳妾。傻丫头,他以为自己真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她因为久不孕,又加上表妹这么个存在,心里生出的压力吗?孩子现在有了,为他们母子平安,他还是趁今日这个机会,将自己的安排说明,送她们主仆回云府吧!   云玲珑愕然,“表哥……你……”她没想到爱护自己的表哥会这么做,更没想到他会提前着手,将她的出路安排好,他是知道她的心思了吗?所以才有此安排,一定是这样的!   表哥不喜欢她,对她好只是出于礼仪,出于待客之道,送她回云府住,是怕她给表嫂添麻烦么?   不想落泪,可是心中的酸涩簇涌而出,眼泪还是止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滴滴滑落。   “大哥的决定我赞成。”连城走进正堂,脸上表情清淡,凝向云玲珑道,“你既然要离开侯府,让你漂泊在外,作为亲戚我们自然会不忍,好在大哥考虑周详,把云府提早收拾出来,还配上了丫头仆妇,你放心回去住吧。属于云府的产业,如大哥所言,我们会还给你,里面的伙计和奴仆也可以留给你,但自此以后,云府的产业经营,将于我顾氏再无瓜葛,你有能力就自行打理,没有能力就雇人掌管,再不济,盘出去,亦或是直接转让都可以。”   坐到皇甫熠身旁的椅上,接过包子坐到自己怀中,她嘴角漾开一丝浅笑,那笑淡淡的,仔细看透着股微不可见的冷意,“同是女人,我最讨厌明知对方有妻室,却上竿子生爱慕之心的女子。是,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是没有错,是没什么不可以,但前提是对方没有婚娶,云表妹可理解我说的话?”   “二表姐,你……”云玲珑脸色发白,定定地看着连城,嘴角颤抖,一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云家是有些产业,可那些产业多是二叔那一房的,她这一房占的并不多,加之当年那场祸事,属于云家的产业几乎全落入官家之手,是二表姐,是眼前这位女子,将那些产业拿回,并与顾氏合并在一起,才有了新起色。   她不是个不晓事的,厚着脸皮拿回那些产业,再者,即便拿回,以她的能力能打理好么?还有那些伙计,他们又是否愿意听她的?   闹出眼下这一出,她原想表哥规劝两句,便顺着台阶留下,却不料,表哥早已有了注意,那气息尊贵,容貌绝美的女子,亦有了决定。   留下已无可能,唯有离开一条路可走。   抹去脸上的泪,云玲珑看着顾祁,连城道,“那些产业我不能要,就算你们给我,我也打理不来,还有表哥对我已经够好,我不能失了分寸……”   她没说完,邢嬷嬷扯扯她的衣袖,一脸着急道,“姑娘,既然表少爷都已经那么说了,你就收下吧,那些个产业有夫人的嫁妆,还有二老爷……”   “奶娘你别说了!”云玲珑不悦道,“你觉得以我的能力能打理起那些产业吗?不是我说泄气话,若是由我打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一无所有。”   此女还算有些脑子!连城暗道一句,明眸闪动,将目光落到云玲珑身上,淡淡道,“我说个提议,云表妹若同意,就点头,若不同意,就摇头,怎样?”   云玲珑与她视线相对,低语道,“二表姐请说,玲珑听着就是。”   “属于你娘嫁妆里的那份产业,还有你们大房的,我们会全部给你,而属于二舅舅,及云府的那部分产业,我会按照当时接手时的情况,折成银子全买到我顾氏旗下,最后呢,我会再给你整体的两成补偿,你觉得如何?”   云玲珑长时间不吭声,连城笑道,“不算给你的产业,光我们要折给你的银子和额外补偿的那两成,你手中将会有近八十万两净银,莫非你觉得我给的少了?”接手云府的产业,按照当时的市值估算,也就值二十万两吧,她现在统共给的直接翻了四倍,对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二姐,当时你接手外家产业的时候,那些铺面什么的根本就没什么收入。”顾宁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正堂,只见她走到云玲珑近旁,一字一句道,“当年二姐带着我和骏儿回京,别说云府的产业不知所踪,就是我顾府的产业也被杨氏败得一塌糊涂,哪有什么盈利,是二姐,是我二姐力挽狂澜,将云府的产业从官府手中设法要回,并且重新规整,才有了今天的顾氏。云表姐,你是云府的血脉没错,是大舅舅的嫡女没错,但做人要有良心,要知足,否则只会让人生厌!”她字字如针,扎得云玲珑一颗心疼痛不已。   身子轻轻晃了晃,要不是邢嬷嬷眼明手快扶住,这会儿准已跌坐在地。   “我没嫌少,宁表妹,二表姐,我没嫌你们给得少,我是觉得我不该要那些银子!”边摇头,云玲珑眼里的泪边往下掉。   连城微笑,“既然云表妹不觉得少,那也就是同意我的提议了!”云玲珑抿唇没有说话,但连城心里已有底,她看向顾祁,“大哥,你觉得我这样做可好?”   “只要表妹没意见就成。”顾祁面沉如水,点头道。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连城说着,吩咐顾宁,“你今日就让账房准备八十万两银票,晚点给送到云府,亲自交到你云表姐手中,属于大舅那一房的产业,找出当日从官府带回的账册,将铺面,庄子等契书对应过后,一并给送过去。”言语到这,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云玲珑身上,“云表妹放心,铺面里的伙计,还有庄子上的人,我会让三妹传话下去,让他们好生当差,如果哪日云表妹有自己的人,用不着他们了,可以给大哥,或者嫂嫂说一声,我们会将人带回顾氏。至于经营方面,不懂的你有空时可以多问问宁儿,嗯,问小顾骏也是可以的,他很聪明,对经商方面的门道知道不少。”   云玲珑满眼含泪,朝她盈身一礼,“谢谢表哥,谢谢二表姐,我和嬷嬷这就回云府了!”语落,她转身朝正堂外走。   邢嬷嬷紧随其后,却忽然被连城叫住,“你是邢嬷嬷吧,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还请稍留片刻。”   “王妃请说。”邢嬷嬷停下脚步,先是点头应声,接着面向连城恭谨道。   连锦跟在云玲珑身后出了正堂。   “嬷嬷既然是我表妹的奶娘,其忠心我侯府诸人自不会怀疑,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到前头,若果云府中有哪个因为我表妹是孤女,做出背主,亦或是奴大欺主之事,我侯府不会坐视不管,就是熠亲王府亦不会不管,嬷嬷听白了吗?”连城眼神锐利,声音不大,却威慑力十足。   邢嬷嬷行礼道,“王妃之言,老奴谨记在心。”   “这就好。”连城颔首,神色渐转柔和,“府上若是遇到什么难处理的事了,记得及时安排下人过来通禀大哥和嫂嫂知道。”   邢嬷嬷恭谨而立,应声是。   “表妹年岁不小了,如果有人上门提亲,也记得知会大哥和嫂嫂一声,也好有人帮忙拿个主意。再有就是,云家旁支若敢欺凌表妹,或者图谋什么,也要记得知会侯府一声。”说来,外家一门遭变,与侯府有着莫大的干系。   能帮上忙的,她和大哥,和整个侯府都会帮一把。   邢嬷嬷沉默良久,道,“我家小姐的婚事……还望王妃和侯爷多费些心!”有银子又能怎样?有貌有才又能怎样?门第已经败落,想要寻一桩好姻缘,怕是根本就没得可能,就算此刻她说的话惹人厌,但为了小姐的幸福,她也认了!   顿了顿,邢嬷嬷又道,“还有,若是侯爷和王妃觉得妥当的话,能否从云家旁支,给云府嫡系一脉挑个能继承香火的后生?”   顾祁尚未说话,连城就道,“邢嬷嬷认为这样妥当吗?”不等对方作答,她又道,“挑个年岁大的,难保他不会向着自己的家人,若挑个年岁小的,就算倾心将其养大,你又是否能保证那孩子的父母,或者兄弟日后不找上门打秋风?”   “这……”邢嬷嬷倒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她只是按照古人惯有的思维考虑问题,想着云玲珑未来多个依仗总是好的,毕竟女子出嫁,没有强有力的娘家撑腰,在夫家是很难立足的。   她所想连城又岂能不知,就是顾祁这个大男人,也猜出了个大概。   “过继的事你就别想了,也别在表妹面前提及,往后她嫁人生子,我们可以与她的夫家商量,从她的孩子中过继一个到云府,从而延续外家一门的香火。”连城淡淡道。   邢嬷嬷心里一喜,面上却没露出分毫,只听她颤声道,“王妃,这……这能成么?”   “到时我和大哥的面子要是不够,王爷出面,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吗?”语落,也不等邢嬷嬷作答,连城摆手,“你可以退下了,府门口应该已备好马车,好生伺候你家小姐回府吧!”   邢嬷嬷谢礼告退。   通往府门口的道上,连锦和云玲珑站在一棵粗壮的树下,连锦道,“云姑娘,我能够理解爱慕一个人的心情,也能够理解那个人不爱自己的心情,但是,作为女子我们更应该懂得自爱,懂得疼惜自己,要不然只会自己痛苦!你不防放下心中的牵绊,放下那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就会不难发觉,其实有更好的就在自己身边,就在一个你不知的地方,正等着与你相遇,相识,相知,那是属于你的幸福,也只属于你,没有人再会多说你什么,大家只会发自心底祝福你,祝福你幸福!”   云玲珑神色忧伤,喃喃道,“我可以有那样的幸福吗?有那么一个人等着我吗?”   “你可以拥有那样的幸福,也会有那么个人等着你,只要你保持纯善,迟早会等到那么个人出现,他会知冷知热,会一心一意疼你,爱护你!”连锦眼神鼓励,握住她的手认真道。   在她的记忆里,眼前的女孩子是快乐的,是纯真的,是无忧无虑的,是那场劫难改变了这个女孩子,让其变得多愁善感,从而失去了往日的率性,欢乐。   “谢谢!我会记住你的话,试着放下心底那不属于我的感情!”云玲珑说着,朝连锦欠身一礼,独自走向府门口。   望着她渐行走远的背影,连锦嘴角浮开一丝柔和的笑,无声呢喃,“忘却很难,但我相信你会放下的,唯有那样,你才会拥有只属于自己的幸福。”   “锦儿。”   “啊?”   耳边突然响起的熟悉男声,愣是吓了连锦一跳,转身看到来人,她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子上,“你什么时候……”他怕是都听到了吧?听到她说给表妹的那些话,这人真是,走路干嘛没一点声音!   白子修看着她通红的脸儿,眸光温柔,语声宠溺道,“不放心你,我便跟出来了,之前一直在那站着,听到云小姐脚步声走远,才走出来唤你的。”他唇角挂着暖笑,手指身后不远处的一座假山。   “真是的,以后不许走路不出声。”嗔白子修一眼,连锦往正堂方向前行。   “好,我以后都听你的,走路时尽量让声音大些!”白子修走在她身后,低笑两声。   连锦闻言,只觉心“扑通扑通”直跳,脸也愈发变得滚烫。   “锦儿……”白子修轻唤。   “你说,我听着呢!”她没有回头,也没有止步,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白子修注视着她通红的侧脸,柔声道,“等回到灵月,我就让家父给女皇递请婚折子,你觉得好么?”   “随你。”这种事还问她,呆头鹅!   连锦心里甜甜的。   “女皇赐婚后,我会亲自进宫请求,早些定下婚期。”白子修趁热打铁,又道出一句。   “随你。”某女语气娇羞,回给他同样一句。   白子修心喜不已,嘴角翘起,笑着道,“我会对你好的,一生一世对你好!”   连锦这回没有说话,只是脚步加快些许。   明明不喜多言,这会儿话多不说,还肉麻得紧,是哪里不对劲了吗?   得走快些,免得男人又说出什么令她难为情,令她脸红心跳的话出来。   白子修却停下脚步,注视着她匆忙前行的身影,慢慢笑了!   她终于要属于他了,心里也真正装下他了,他不敢保证她的心里全是他,但就目前而言,已足够他欣喜若狂!   “二姐好厉害,短短功夫就把所有事情解决了,不过给云表姐那么多银子,我会心疼得几晚睡不着觉的!”邢嬷嬷离开正堂后,顾宁也不管皇甫熠这尊大佛在场,看着连城就大赞特赞,还适时地装装小可怜。   “钱财乃身外之物,够花就行。”连城笑看向她,忽地想到什么,于是乎,接道,“你既然喜欢银子,就别去医学院报名了,继续打理顾氏就好,我呢,还真想把你打造成商界女强人呢!至于骏儿,他脑瓜子聪明,又善于发现新事物,还喜欢瞎捉摸,我就把他丢给另一个人调教,相信过不了几年,咱们大周会出现一位科学达人!”   顾骏来兴趣了,忙问,“二姐,你快说说什么是科学达人,还有你要把我丢给哪个调教?”   “就是发明家,创造家,譬如咱们用的纸,笔墨……”连城眉眼含笑,一口气给顾骏列举出不少这个时代的发明创造者,“现在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知道是知道了,可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吗?能像前人那样,发明出对人类有用的东西吗?”   “做什么怀疑自己的能力?二姐说你行你就行,加油!二姐会给你列举几个事物的头绪,你到时慢慢研究,等小侄子生下来,你也可以带着他一起搞发明,如果不嫌弃的话,包子也可以加入你们的行列!”某女所言跟真的似得,听得正堂中诸人一愣一愣的。   等她发觉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时,嘿嘿一笑,摸着鼻子道,“我这人不打诳语的,你们要是实在不信,那我也没有法子!”   “我信!”皇甫熠目光灼灼,看着自家老婆大人,他是无条件相信的。   她的世界比这里先进好几千年,他没理由不信她说的话。   “包子……信……娘娘……”小包子坐在连城怀里很乖巧,这会见大舅舅,小舅舅,和小姨都持怀疑的目光看自家娘亲大人,某宝护母心切,扯扯娘亲的衣袖,仰起小脑袋,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糯声道,“……娘娘……棒……”   连城听着她奶声奶气的声音,笑得真真合不拢嘴,“儿子棒棒哒,娘爱你,非常非常爱你哦!”说着,她在包子脸上狠狠亲了两口,“么么哒!”   小包子被自家娘又是夸又是亲,高兴得双眼都笑成了弯月状。   突然,他察觉到无良老爹嫉妒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整个人一下子不好了!   小气,连小孩子的醋都吃,羞羞!   腹诽归腹诽,他行动上还是有帮无良老爹的,“娘娘……亲……爹爹……”扯住连城的衣袖,他糯软的声音在静寂的正堂中显得尤为清晰,“爹爹……信……娘娘……”   登时,正堂中响起一阵大笑声。   “姐夫,你刚刚看包子的眼神,是在和他吃醋吗?”   顾骏年岁小,可没多少忌讳,加之他和皇甫熠可是很熟悉滴,曾经好像还以哥们,朋友相称,因此,在听了包子的话后,不由打趣男人一句。   皇甫熠俊脸涨红,咳嗽两声,颇感尴尬道,“童言无忌,别把包子的话当回事。”臭小子,一张口就让他出糗,等会回府,看他怎么收拾!   ☆、第310章:浪漫   包子好委屈好不好?明明人家帮您来着,帮您讨娘亲大人的福利,却被深深误会,还要被调教,包子无辜,包子冤枉!   将头埋在娘亲大人怀中,包子不说话了!大人都坏坏,包子没说错话,做什么那般大笑啊?   无良爹爹肯定又要嫉恨包子了,当务之急还是抱紧娘亲大人寻求安慰吧!   “二姐,包子太聪明了,比寻常三四岁的孩子都要聪明呢!”顾宁笑了一会,目光落在连城怀中的小包子身上,声音轻柔欢快道,“要不把包子留在侯府几天吧,我来教他写字看账本……”   “教他写字看账本,你没搞错吧?”连城挑了挑眉,嘴角一阵抽搐。   皇甫熠道,“从明日起,包子就得跟着我练功,至于认字写字什么的,暂且缓缓。”他言下之意,是包子不可能留在侯府滴,因为他这老子要开始调教自家肉包子。   “我不同意。”甩给男人一个眼刀子,某女哼声道,“包子才多大点,就让他和你学武功,我看你是想趁机修理他吧?”   “咳咳咳……”皇甫熠连续干咳,半晌,方一脸陪笑道,“我绝对没那个意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刚才的话我收回,千万别生气!”某个妻奴此番话一出,引得正堂里又传出一阵低笑。   包子好幸福,无良爹再厉害,在自家娘亲大人面前,就是只乖乖小绵羊,真可乐!   抱紧娘亲大人的大腿,未来的日子一定很哈皮!   就这么决定了,以后,以后的以后,都和娘亲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打击报复无良爹。   与家人热热闹闹相处多半天,半下午的时候,连城一家三口告别侯府诸人,坐上马车又进宫一趟。   待返回王府,天已擦黑。   用过晚膳,包子被杰克抱到她院里玩去了,连城则和皇甫熠去了花园中散步。   月华明亮,夜色清幽。   皇甫熠原本牵着连城的小手,谁知某女忽然抽出手,抱住男人的胳膊,由着自家某只半拖着往前走。   知道她在闹着玩,皇甫熠嘴角牵起,笑容明亮也就由着老婆大人了!   “熠……”两人闲话好一会,某女停住脚不再前行,声音温软甜腻,唤男人一声。   皇甫熠自然是跟着停下了,微笑道,“我在呢!”   “你好像还没背过我呢?”某女脸儿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向往道,“我想你背我。”   男人笑容宠溺,背过身,蹲在地上,语气柔和而幸福,“来,爬上去。”别说背一会,就是背一辈子,背更久他都愿意,都只会感到满满的幸福。   “这是第一次有人背我,我好高兴,而且背我的人是你,是我的亲亲老公!”趴到他的背上,连城语声绵软,“熠,你能跑起来吗?”   皇甫熠不解,却还是按着她说的,快步在花径上跑起。   “哈哈……熠,这感觉真好,我从来没体验过,哈哈……”连城双臂环在男人的脖颈上,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熠,我好爱你,再快点好不好?老公再快点……哈哈……”   感受到她的喜乐,皇甫熠一颗心软得不要不要的,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如此畅快,无所顾忌的笑声,以前的她虽然也笑,可从没像今晚这样放怀大笑过。   “傻丫头,喜欢我背你,为什么不早些说?”慢慢的,他跑步的速度减慢,笑着对背上的人儿说。   连城紧紧趴在他的背上,蹭着他脑后的黑发,语声轻柔,含着幸福的笑意道,“以前没想到,就算想到,也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的。你知道吗?最早认识的你,那痞样我哪敢招惹得起,后来你又仙范十足,我更不敢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照做,傻瓜,你不是常说我是假仙么!既然是假仙,还要什么仙范,我只想和我的老婆过普通实在的生活,才不想拥有什么仙气,仙范呢!”皇甫熠语气缓而轻,仿若林间山泉,好听极了。   “中间发生那么多事,是我没想到的,知道你被血咒折磨,我满心都为你感到痛,虽然在一起了,虽然暂时帮你压制住了血咒,可我怕,怕最终找不出施咒者,那样的话,你会沉睡不醒,会永远都醒不过来,好在我们终了找到了那个人,迫她解了你身上的血咒,要不然,我会陪着你沉睡,永远永远……”连城柔声说着,“和你一路走来,真的很不容易,我只想好好爱你,好好保护我在乎的每一个亲人,不让你们为我担心,却没料到,还是将伤痛带给了你们。”   “那是你不想的,那样的伤痛我们虽感到难受,但更多的则是牵挂你,担心你,怕你永远会那么沉睡下去。”背着人儿,皇甫熠在花径上慢慢前行,“为了你的嘱托,我强忍着陪你沉睡,照顾着我们的孩子,照顾着你,我相信你会有醒来的一天,相信你不会就这么丢下我和孩子,事实上我也等到了,我和儿子等到了你从沉睡中苏醒,为此,我好高兴,好幸福!”   “所有劫难已过,未来我们只有幸福,老公,你说对不对?”挥去伤感的情绪,连城轻吸口气,娇笑道。   皇甫熠颔首,“对,我们以后只有幸福,再无分离!”说着,他迈开步子,又快速跑起。   连城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她张开双臂,唱道,“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歌声悦耳动听,回荡在花园上空,皇甫熠嘴角噙着笑容,蓦地腾空而起,踩着花枝,树枝,忽高忽低,背着自家小女人,如同真正的鸟儿一般,飞翔在花园里。   府里巡逻的侍卫,还有些听到歌声赶到花园瞧个究竟的丫头,小厮,望着月下飞舞的一对璧人,皆眼睛大睁,嘴角抽搐不停。   没想到啊没想到,王爷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包子,你老爹这么宠你老娘,也不怕把人宠上天!”某女太过欢乐,以至于歌声就变得高昂起来,把正在和包子玩乐的杰克也不由自主吸引了过来,“唉!你娘和你爹现在卿卿我我,高兴得不要不要的,却可怜了杰克叔叔我哟!”好酸的语气,也不怕被小包子笑话。   “……飞飞……包子……飞飞……”小包子手指月下的老爹和老娘,嚷着也要飞飞。   杰克语气酸而苦涩,“叔叔是只笨鸟,飞不起来!”   “王爷要是发觉我们在这逗留,会不会一下子结果掉我们啊?”   “为何要这么说?”   “是啊是啊,你为何要这么说?”   “你们是榆木脑袋吗?平日里咱们看到的王爷是什么样子,这会儿看到的又是什么样子……”   “那有什么?王爷宠王妃,想怎样便怎样,才不管旁人怎么看呢?”   “就是,咱们可别把自个当根葱,还是继续巡逻吧!”   “今晚月色真美!”   “没错。”   “月下巡逻,感觉很不错!”   “切!”   巡逻的侍卫们嘴上虽相互打着哈哈,其实吧,还是怕被某王爷削,要不然一个个也不会哧溜哧溜继续去巡逻。   “散了吧,快别看了,要是扰到王爷和王妃的兴致,那可就不得了了!”   “对,赶紧走,趁王爷和王妃没发现,该干嘛干嘛去!”   “好想再多看会!”   “想掉脑袋,你就呆在这。”   ……   远远驻足观看某对夫妻秀恩爱的丫头小厮们,继府中巡逻的侍卫离开后,也不多会四散了开。   “老公,我有听到包子的声音,他也想飞飞,你快放下我,带着他飞会。”唱完一整首歌,某女终于发觉自家儿子的存在,于是拍拍男人的肩膀,娇软甜腻的嗓音扬起。   皇甫熠笑着“嗯”了声,背着小女人翩然落地。   被侍卫,丫头小厮围观,他不是不知道,可那又有什么?   他喜欢宠她,乐意宠她,纵她,就算在大街上,只要是她提的要求,他都会照做,何况只是背背她这么简单。   “爹爹……包子……飞飞……”看到老爹背着老娘落地,正朝着自己走过来,包子伸出短短的小胳膊,等不急自家老爹抱着飞飞。   连城望向儿子,笑容柔和,道,“快放我下来,包子等不及了呢!”男人闻言,蹲身,某女身子轻盈,很快从他的背上离开。   “老大……”包子被皇甫熠抱在怀中,倏地飘出老远,杰克左脚蹭着地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想体会下飞在空中的感觉。”   “海宴王子没带你飞过?”连城眨眨眼,脱口道。   杰克顿时如那炸毛的公鸡,“好端端的,老大提那混账做什么?”离开忘忧岛,前往灵月,接着又到大周,那混账男人冷得就跟冰一样,嗯,与皇甫熠这块冰山有得一拼,虽施舍般地说要运轻功带他赶路,哼,他才不稀罕!   想占便宜就明说,找出那么个蹩脚的借口,他又不作死,自然不会答应。   “瞧我这张嘴,突然间就说话不过大脑,来吧,老大带你装 逼,带你飞!”轻拍拍自己的嘴巴,连城边伸出右臂,朝杰克眨眨眼。   杰克在她身旁站定,望着正忽高忽低,抱着包子飞的某个男人,低语道,“你家冰山不会吃醋吧?”   “不会。”连城笑着摇头,揽住她的腰肢,脚尖轻点,人已凌空而起,“过两日我会输给你一些内力,再传你几套功法……”不等她话说完,杰克高兴地立时心喜不已,“老大你太好了,你对我太好了,我就知道聪明如你,肯定会从根上帮助我!”说着,她就准备亲某女一口。   结果却被人家用另一只手给生生挡住,“那男人很霸道的,你对我的热情还是稍收敛好些,否则他背着我整你,我可没法像奥特曼一样,立时立刻去拯救你!”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眼神,全洋溢着满满的幸福,看着这样的老大,杰克不服气地哼声道,“我才不怕他!”   皇甫熠今年这个生辰过得比教简单,这是他自个要求的,至于缘由,则是第二日就是包子的周岁宴,作为父亲,他可不想抢儿子的风头。   虽然臭小子动不动和他在老婆大人面前争宠,可念在小崽子是奶娃娃的份上,以及一出母腹,就没享受到母爱的情境上,他就勉为其难,大度一回吧!   对,就一回,仅仅一回。   吃完亲亲老婆做的长寿面,又吃了一小块蛋糕某男人被老婆大人拉出房门,到院里溜了一圈,方牵着手儿往他们的爱巢走。   “今个的生辰虽给你过得简单了些,但接下来的时间,我会让你感到欢心,让你为之雀跃,信我么?”挠挠男人宽厚温暖的手心,某女偏过头,笑米米地道。   皇甫熠黑眸闪动,第一时间点头,“信,你说什么我都信!”嘴角勾起,他笑得好不温柔。   “那就闭上眼,把自己 完全交给我,等我喊OK时,才可以睁开哦!”攥住男人的大手,连城含笑轻柔的嗓音自唇齿间轻缓漫出。   男人照办,宛若忠犬,双眸紧紧闭阖,被老婆大人带着往前而行。   “不是要回屋吗?怎么又在院里转圈?”奇怪,她要做什么?明明正朝主屋而行,忽然就转了方向,莫非她有安排别的什么节目在等着他?   欢心,雀跃,这可是她说的,看来很快他就要感受到了!   男人想到这,俊脸上登时溢满愉悦的笑容。   “不许说话,和我走就是。”有杰克,绮梦,魅她们帮忙,郝嬷嬷她们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算了,不急在一时,为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在院里多走一会好些。   “OK,一切OK,大家可以撤了!”杰克看着屋里温馨浪漫的布置,拍拍手,唤刚忙完的诸人离开,“包子,今晚你和叔叔睡怎样?”老大要和冰山搞浪漫,过二人世界,包子这个灯泡还是不在为好。   郝嬷嬷这时道,“明小姐有心了,王妃有做过交代,今晚小世子睡在他自个屋里,老奴会在旁陪着。”包子委屈,娘娘要和爹爹过二人世界,今晚竟把他打发出屋,很过分有木有?抱住郝嬷嬷的脖颈,他转头不看杰克,默默地在心里画圈圈,腹诽无良老爹,又无耻地霸占了他的娘亲。   “那成,我先回院里了!”杰克颔首,转身离去。明小姐?他很不想听到“明小姐”这三字,可是他知道郝嬷嬷没有恶意,而是他真正的身份除过老大和冰山王爷,还有忘忧岛上的那个混 账东西知道外,再无其他人晓得,由此一来,不光他在军校中的部下,还有王府里的丫头小厮,侍卫们,都是管他唤明小姐。   烦躁,特么的很是烦躁,也不知有无可能换成男儿身。   两颗有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被两层折叠在一起的淡紫薄纱罩住,柔和而朦胧的紫光,宛若流水般泻满一室。   同色纱幔随风轻舞,淡雅醉人的花香萦绕鼻尖,令人心旷神怡,禁不住陶醉其中。   “真香!”皇甫熠深吸口气,脸上表情柔和,嘴角挂着笑意,唇齿间轻漫出两字。   连城松开他的手,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小小声道,“不许睁开眼哦,原地站在这别动!”   “好。”皇甫熠像乖宝宝一般,微笑着应道。   某女嘴角翘起,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内室,不多会,她在里面喊道,“可以啦!”   皇甫熠睁开眼,当即怔住。   “傻了吗?往里面走!”甜腻娇软的声音从内室传出,皇甫熠抑制住满心惊喜,怔然的目光恋恋不舍地自周围温馨,浪漫的布置上挪开,一步一步,走向内室。   一样,和外间一样,内室布置得亦浪漫而温馨,不,与外间比起来,内室里营造出的温馨,浪漫氛围,远胜一筹。   连城启动意念,只见内室中如蝶儿般轻盈舞动的花瓣,在皇甫熠眼前不远处,组成两行满是爱意的话语,“老公,生辰快乐!”,“老公,我爱你!”   “看到了吗?”只听其声,不见其人,某女不知躲在哪里。   皇甫熠嗓音低哑,“嗯”了声,道,“老婆,你在哪里?”   “喜欢吗?”某女没有回答男人的问话,娇声问。   “喜欢,非常喜欢!”男人的嗓音愈发低哑。   悦耳好听的笑声在屋里扬起,“一会别激动,千万别激动哦!”随着音落,一曲令人浮想 联翩,骨头都能为之酥 软的旋律,悠悠飘入皇甫熠耳里,“闭上眼,我数到三,再睁开。”   “好。”薄唇微启,皇甫熠再次阖上黑眸。   “一……二……三……”某女数到三的瞬间,男人黑眸骤然睁开,就见浅淡而朦胧的紫光下,一个着黑色纱衣的女子,以优美而惑人的姿势,趴在距离大床不远处的纯白皮毛毯上,说起来,不单单是内室,就是外间,他们都有铺着厚厚的毯子,从而防止包子摔倒磕着,碰着。   女子埋在玉 臂上的头伴随舞曲的旋律,慢慢的,慢慢的抬起,一头如云秀发,犹如墨绸光滑而乌亮。   耳上,脖颈上皆挂着素日未戴过的精致饰品,莹润光泽闪耀,让这一刻的她宛若静夜里的妖 精。   薄薄的纱衣 下,那曼妙的身姿,隐约 可见。   连城画着精致的舞娘妆,娇艳 妩媚,性 感妖娆。   看清她的脸,皇甫熠只觉呼吸一窒,心“怦怦”狂跳,而身体 最本能的 反应如狂 浪 袭来,根本无法 抑制。   “乖,站在原地,不许动!”见他身体明显一震,欲提步走向自己,某女娇声喝止,一双迷蒙,充满诱 惑的双眼紧锁在男人身上。   柔韧的腰肢似乎与音乐完全相融在一起,舞动,旋转,再舞动,再旋转,而她整个人在这一刻,也仿佛沉浸在舞蹈的世界中,因此,对男人炽热,灼灼的目光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   小妖 精!他的小无赖,他的亲亲老婆今晚化作小妖 精,是要补偿 他么?补偿 他近乎一年的隐忍,近乎一年的孤寥么?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皇甫熠忍住 上前的冲动,调整内息,防止自己鼻血 喷出,某处 难耐而 爆 裂。   连城知道自己此刻的妆容和穿着,以及所跳的舞蹈,会对 男人 产生怎样的效果。   她是不愿他 难 受的,但这样做,是她给他的生辰惊喜,也是对她离去近一年,给予他的补 偿。   美妙的旋律终止,不等她说话,男人身形一闪,已在她面前站定,横抱起她就往 床边走。   “还没完呢!熠,还没完呢!听话,让我来服 侍你!”某女挣扎着,见男人无动于衷,不由身体一扭,便挣脱了男人的怀抱,“来,坐到桌前。”拽着他的大手,两人走到桌前。   将皇甫熠按到椅上坐下,连城端起桌上的橙红色的果酒,跨 坐 在自家老公 腿上,语气轻柔,“这是我专门调制的果酒,味道很好,你尝尝。”男人抬手,准备拿过琉璃酒盏一饮而尽,却被俏皮老婆轻而易举躲开,“我先喂你几口。”   熟料,皇甫熠以为的喂并没有发生,而是……而是老婆大人嘴里噙满酒水,堵上 他的唇,正慢慢渡入 他口中。   “连城……你……”他的呼吸 已然有些 粗重。   连城温柔一笑,“不许说话。”他忍得很难 受好不好,小妖 精还要这么折 磨他?皇甫熠目光灼 热,强 行忍住扛人直奔 主题的节奏。   半晌,某女放下空酒盏,起身,顺便拽男人站起,“老公幸福吗?”   皇甫熠薄唇微抿,眸光灼灼,没有说话,心里却暗忖,“目前只难 受,性 福尚未感觉到。”   “今个你是寿星,我伺候 你沐浴哈!”   “不用,我伺候 你!”不等女人 做出反应,已被男人拦 腰抱起,走向温泉池。   水波荡漾,男人二话不说要了一次,方抱亲亲老婆 出浴池。   “小妖 精,今晚我不会 放过你!”拭去两人身上的水渍,皇甫熠黑眸明亮,步子很稳,赤 身抱连城一步步 走向床边。   柔和梦幻的光亮下,连城平躺在枕上,脑后秀发铺染而开,宛若墨莲绽放。   “只要有精力,我舍命陪君子!”泛着潮 红的脸上,挂着妩媚而轻柔的笑容,尤为蛊 惑人心。   皇甫熠这会儿在床边站着,闻言,缓缓躺倒她身侧,目光晶亮,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连城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逐错开视线,就在这时,他粗粝的大掌伸了过来,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它 忍得太 久,气势 昂扬,你得小心些!”抓住她的手,握住 它,男人暗哑的声音扬起。   连城本就带着红晕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温度也随之升高。   这一刻,她和他 如初生的 婴儿,直视着对方一览 无余 的身体。   “怕吗?”男人沉黑的眼眸定定地盯着她,半晌,他忽然笑了,“要是怕,就求饶,我会适时放过你的!”   说着,他臂弯收紧。   从而令她的柔 软,瞬间与他坚实 紧致的胸膛 紧贴 在一起。   连城这会儿只觉心慌意乱,丫的……丫的太坏了!   抬头,对上他的黑眸,发现里面竟有几分得意。   “喜欢我这样吗?”   皇甫熠嘴角噙笑,痞笑着问。   连城微怔片刻,抬脚就踹他,“坏痞子,你再这样,我就睡了!”   男人坏笑,抬手就捏 了捏,接着又低头 亲了好几口,“我们的包子都没喝过……”他喃喃道。   “是我对不起他!”连城眼里染上一丝愧然,“等咱们再有孩子,我会好好喂养的。”   捧起她的脸,他柔声道,“就要包子一个,我们就要包子一个。刚刚我不该提起那句,你别往心里放。”   “我喜欢给你多生几个孩子,这样包子也好有个伴,之前的事不会发生了,别担心。”他担心什么她自然知道,如若不是身中巫蛊,她根本就不会在生下包子后,发生那样的事。   她相信以后的每一天,他们一家人都会平安喜乐,不会再有波折发生。   “暂时不要。”男人认真道。   连城眸中柔情流转,“嗯”了声,“包子还小,我们过几年再要。”   抚着她的脸,他压低声音,轻喃,“我要 开始了!”   连城脸儿通红,只是看着他,没有言语。   夜色静幽,某个精力 旺盛的家伙,一晚上 要 了好几次,到最后,某女干脆睡自个的,由丫的自己折腾。   待天微亮时分,她只听到一句暧昧至极,沙哑至极的话语,“小无赖……和我做……高兴吗?喜欢吗?”   丫的太不知羞了,竟想法子弄 醒她,非要她做出回答,否则不会善罢甘休。   直至她迷迷糊糊“嗯”了声,丫的才满意地发出好几声低哑的闷笑,总算放过她继续入睡。   晨阳自东方亮出第一缕光线,皇甫熠抱老婆大人起床沐浴,“一会我去准备包子的周岁宴。”   真精神,整晚没睡,还这么有精神,连城有听到男人说什么,却困乏得睁不开眼,她需要多补充一个时辰睡眠,要不然真心伤不起。   某女连早膳都没用,似蚕宝宝一般,睡得好香甜。   男人给她 沐浴,抱她回床 上这一系列举动,于此时的她来说,没有丁点印象。   温暖的阳光洒满一地,皇甫熠吩咐任伯,将包子的周岁宴设在花园中央的草地上,也就是他去年过生辰连城给他设宴的场地。   照旧,待客的案几围成偌大的圆摆放,不过中央的草地上,却是全铺上了厚实的毯子,好方面包子一会在上面畅快抓周。   瓜果酒水已摆放好,受邀的客人也已陆续而至,花园中一眼望去,好不热闹。   “嫂嫂,你说怎不见二姐的人影啊?”在花园中没看到连城的身影,就是小包子和某王爷的身影,宾客们亦没有看到,顾宁扶着萧蓉,和连锦漫步在花径上,不由嘀咕道,“今个可是包子周岁抓周,这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二姐一家三口倒好,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见出现,要不咱们去主院瞧瞧。”   萧蓉微笑道,“成,那就过去看看,反正距离开宴还有半个多时辰。”连锦倒没说什么,只是随二人朝主院方向走。   顾祁和陆随云坐的案几紧挨着,这会儿,两人眉眼间都染着淡淡的笑意。   “自二妹醒过来,我这心一下子舒畅不少,紧跟着就得知内人有喜,这几日于我来说,简直就像是在做梦。”浅酌一口酒水,顾祁俊郎的脸上,表情柔和,徐徐道。   陆随云执起酒盏,笑看向他,“恭喜!”顾祁浅笑,颔首道,“你小子比我能耐,再有两个来月,直接就能抱上儿子了!”   闻言,陆随云笑笑,将酒盏送至嘴边,小酌一口,没就顾祁的话往下说,而是道,“小世子很聪明,不知今个会抓到什么?”   “那小子确实古灵精怪,像极二妹,尤其是那一双灵动的眼睛,让人看着不自觉的就会被吸引。”说到包子这个小外甥,顾祁俊脸上的笑愈发显得明亮,“知道么?别看他人尚小,心思可通透着呢!”将连城到侯府那日发生在包子身上的事,某舅公忍着笑低声叙说一遍,当即就引得陆随云一阵好笑,“熠亲王也是,自个儿子的醋都吃。”她无疑是幸福的,希望自此以后,不会再有厄运降临在她头上!   顾祁却笑着摇头,“我觉得吧,那爷俩那么闹,无非是为逗二妹开心。”言语到这,他轻叹口气,眸中神光疼惜,“二妹太不容易了!”   “确实如此。”陆随云点头认同。   主院这边,连城忍着浑身 酸痛,从床 上做起,揉着惺忪睡眼,张口打了个哈欠,也不看屋里有没有人,随口就问,“什么时辰了?”   “再有不到两刻钟就巳时末了!”皇甫熠盘膝坐在毛毯上正陪着包子玩,听到某女问话,抬头看过去,满目宠溺道。   连城心里犯嘀咕,快巳时末到底是几点啊?来这古代时间已不算短,可对于古人的计时法,她还是懵懵懂懂,摸不着头脑,兴许是她没用心记之故吧!   在床上四处摸了摸,不稍片刻,手机到手,垂眸往屏幕上一看,某女嘴角抽搐,一拍脑门,懊恼道,“我怎么睡到中午了,这都快十一点了,客人多半已经来了!”嘴里边嘀咕,边环顾屋里,当看到某个罪魁祸首时,女人立时生恼,“你还笑,都怨你,害得我睡到现在!”   “莫恼,宴席已设好,等你洗漱穿戴好,咱们就过去。”男人笑容满面,语气温软柔和,这让即将炸毛的某女立时没了脾气。   “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不和你计较!”   “你要是早些 求饶,我自然会放过你,再者,后来你一个人睡过去,我心里憋屈啊,就不免……”   “你还说,我哪知道你精力 那么旺盛!”某女欲哭无泪。   “为夫不是 精力旺盛,是憋得 太 久,以后不会了!”男人一脸陪笑。   老婆大人有孕期间,他就 憋着,一直没有畅快过,后来又出那样的事,致他身心皆处于极度痛苦中,好不容易盼到老婆醒过来,且昨晚给他营造出那样 把 持不住的氛围,真真怨不得他 失控好不好?   “哼!”剜男人一眼,某女速速前去洗漱,更衣。   其实,她也没有真生气,只不过今个有正事,咳咳咳……也怪她自个,昨晚整那么一出,要是他能 憋 得住,那么她铁定会怀疑男人 那里 是不是不行了!连城嘴角翘起,忍着身上 甜蜜的 酸痛,麻利地洗漱穿戴好。   茉晴,茉雨在屋里传出说话声时,就已端着洗漱用品进屋,只不过两人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自行屏蔽男女主子间的对话,以免王妃面上难为情。   当连城意识到这俩大活人在屋里站着时,脸上别提有多滚烫了!梳妆好,她嘴角动了动,还是没忍住,道,“你们刚才什么都没到,对吧?”   茉晴,茉雨闻言,恭谨作答,“王妃放心,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她们的王妃脸皮子还是这么薄。   “我们包子好可爱哦!粉纷嫩嫩,来,让娘亲啃一口!”待茉晴,茉雨端着洗漱用品告退后,连城从皇甫熠手中欲接过包子亲一个,却听男人说,“包子这么胖,我抱着就好。”   连城白他一眼,凑上前,在包子肉嘟嘟的脸儿上吧唧亲了口,道,“我们包子一点都不胖!”   “是,他不胖,就是肉比较多。”皇甫熠笑道。   包子“咯咯”笑个不停,他最喜欢看到老爹在老娘面前吃瘪,也最喜欢老娘处处维护他。   “臭小子你乐呵个什么劲,一会抓周时,要是没抓对东西,看宾客们怎么笑你!”皇甫熠挑眉,威胁包子一句,而后不管小人儿脸上是何表情,挪转目光,看着老婆大人笑道,“那些个丫头可都是出自宫中,而且是皇后宫里调教的,最懂得规矩,你没必要说刚才那些话。”   “我没你那么厚脸皮!”知道丫头们懂规矩,可那些话实在太那个啥了,她自个不好意思好不好?   “老婆,我脸皮很薄的,要不你摸 摸感觉一下。”皇甫熠怀抱包子,与连城往门外走时,不由凑上前,笑着低语一句。   连城在胳膊上顺手就掐了一把,娇嗔道,“没正经!”   “二姐……”顾宁和萧蓉,连锦在丫头引领下,进到主院,抬眼就看到连城一家三口,对面而来。   快走两步,连城迎上三人,眉眼间染满笑意,“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包子穿着喜庆的吉福,款式是连城醒转当晚,连夜画的,由郝嬷嬷,茉晴,茉雨等人紧赶慢赶,于昨个下午做好,然后叠放整齐,今个一早经由皇甫熠这个老爹之手,亲自给包子小盆友换上。   “这都入秋有一阵子了,二姐……你屋里该不会还有蚊虫吧?”萧蓉和连锦与连城打过招呼后,目光皆聚在皇甫熠怀中、一脸笑呵呵的包子身上,而顾宁却是瞅着二姐白 皙的脖颈专注地看了会,歪着脑袋,眨着纯真无辜的眼眸,甚是不解地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连城这会正看着萧蓉逗包子玩,一听她之言,想都没想就道,“没有啊!”   “那二姐脖子上怎么有那么多 红红的 斑痕啊?肯定是你睡着,不知藏在哪个角落里的蚊子飞出来叮你的,记得今晚入睡前让丫头在屋里……”顾宁眸光心疼,好心道。   皇甫熠往老婆大人脖颈间看了眼,瞬间俊脸一红,干咳两声,别过头却没有说话。   萧蓉和连锦循着他的视线一望,二人脸上亦染上一丝红晕,萧蓉忍住笑,扯扯顾宁的衣袖,示意小姑娘别再说下去,免得某女尴尬。   “嫂嫂你有话对我说吗?”顾宁将眸光从连城身上挪开,眨着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家嫂嫂。   “……哦,没,我就是看觉得时间不早了,该过去参宴了!”唉!如此单纯的三妹,哥哥以后怎么办哟?   ☆、第311章:举动   通过几人的目光,还有不自在的面部表情,连城要是还不明白情况,那可真就二得过头了!   微不可见地瞥男人一眼,只见她脸色一变,略显烦闷道,“我想起来了,这两晚上是有那么一只讨人厌的蚊子,总是在我耳边嗡嗡叫个不停,怎么拍都拍不走,看来今晚得找些灭蚊药,无论如何也得将那只蚊子给放倒!”说到后面,她的语气近乎咬牙切齿。   皇甫熠又是一阵干咳,神色却没什么变化,“走吧,开宴时间就要到了!”揽过某女的腰肢,男人嘴角噙笑,大步朝院门外走。   “嫂嫂,那咬二姐的蚊子也实在太可恶了,是需要找些厉害的药给灭了!”顾宁还是没明白状况,萧蓉对此只能无比同情自家哥哥,往后如何与这么单纯的小娘子相处。   连锦则抿着嘴儿浅笑,与萧蓉一样,都没对顾宁做任何解释。   其实,看到二妹脖上的斑斑红痕,起初她也是一愣,不知是何故,但瞬间过后,便心下明了,从而感到双颊微微发热,不好多言。   “都怨你,让我在三妹面前出糗了吧?讨厌,烦人,放开我!”出了院门,连城边低声嘟囔,边挣扎着要脱离男人的臂弯。   皇甫熠笑道,“三妹就是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再说,你不也解释了么,是一只大蚊子咬你的,我敢打包票,三妹一定是信了!”   “哼!就算三妹信了,嫂嫂和大姐却未必信。”抚上滚烫的脸颊,连城嘴儿嘟起,“以后不许下口那么重,知道么?”说着,她将中衣的领子往上提了提。   “好!”嘴上虽这么应着,男人心里却暗忖,“那也得我能控制住啊!”情 动之时,他只想好好爱她,旁的什么都顾不得想,再者,看到那些爱的印迹,他整颗心好满足,好幸福,所以啊,老婆大人这句话听听也就罢了!   他可不会当真遵命。   一行人到花园中时,前来恭贺小包子满周岁的宾客,皆已坐到各自案几后,有的在品酒水,有的在和近旁的人说笑,当看到皇甫熠一手抱着包子,一手揽着连城走到主位上就座后,诸人同声道贺后,抓周宴算是正式开始。   中途,宫里竟安排人送来一套用黄金打造的抓周物件,说是皇帝和太后的一点心意,皇甫熠和连城自然没有拒绝,收下后,二人面向皇宫方向谢恩叩拜,待宫人离去,抓周宴上再次恢复欢声笑语。   重头戏马上开始,皇甫熠命人抬着一特别大的托盘到场中央,那托盘的直径最少也有一米五,上面铺着一层喜庆的红绸,在红绸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抓周物件,有印章、书本、笔、墨、纸、砚、算盘、钱币,以及用黄金打造的精致,小巧的弯弓,宝剑,等等物件。某个坏心娘还不忘黑自家儿子一把,吩咐魅偷偷往里面还放了别致的簪花、胭脂水粉、吃食,玩具什么的。   看到平白多出的那些物什,某爹嘴角抽搐,为自家小子暗暗叫苦:你娘这是要将你养成纨绔子弟呢?还是养成吃货啊?亦或是二者都在你娘的计划养成之列?   包子小盆友可不知道老爹为他一会上阵抓周,担心得不要不要的;亦不知无良娘算计他,正等着看他的笑话。   连城此举确实逗弄小包子的,为的是乐呵乐呵,她可不信什么抓周,孩子要养成,全看做父母的怎么教养了!   “包子,该你上场了,爹爹告诉你哦,你娘亲在算计你呢,要是聪明的话就别让她得逞,知道么?”场中央的东西都已经摆好,皇甫熠凑到包子耳畔,压低声音低语道。   连城在他身旁坐着,自然有听到男人对儿子说的话,不过,她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微笑,看着父子俩,没有出声打断二人间的悄悄话。   包子很懂事,坐在老爹怀中,静静地听着,至于他会抓到什么,这会子可全然没去想。   “好了,爹爹要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将包子放到草地上站稳,皇甫熠嘴角挂着暖暖的微笑,叮咛道,“走稳些,别摔倒惹人笑话哦!”   包子酷酷地看他一眼,心里腹诽,有什么好笑话的?   他还是小娃娃好不好,走路跌倒在所难免,但是,他会尽量走稳些,不让自己跌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小包子身上,看着他迈着小短腿,往场中央放着大托盘的位置,一步一步,很稳很稳地走去。   小包子一点都不怯场,也是,人家连宫里的几位boss大大都不怕,干嘛怕此刻聚集在他身上,满是善意和祝福的目光。   围着托盘,他慢慢的转着走了两圈,而后往主位上的爹娘看去,时间分秒划过,,他“咯咯”笑了,接着小心蹲到托盘旁,拿起簪花,胭脂水粉,起身望向众人。   皇甫熠薄唇微抿,抄手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连城却始终微笑着看向自家儿子。   诸人睁大眼,不知包子接下来要做什么,没有人发笑,也没有人面露怪异神色,毕竟熠亲王府的小世子聪明,这可是连京中百姓都知道的事,更何况他们这些熟悉小包子的人。   于是乎,大家伙很期待小家伙如何处理簪花和胭脂水粉,同时期待包子小盆友的后招。   包子行动了,只见他一手攥着簪花,一手攥着胭脂水粉盒,麻利地奔向自家老娘。   连城微怔,不知小屁孩要做什么,但转瞬她一脸带笑的表情恢复自然,候着包子过来。   “给娘娘……娘娘好看……”将簪花和胭脂水粉盒递到老娘手中,包子抱着连城的脖颈,在自家老娘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没等连城和众人反应过来,包子已离开她的怀抱,又奔回场中央。这一回他抓起糕点,利索地来到皇甫熠身旁,糯声道,“爹爹……爹爹吃……”同样,他搂着老爹的脖子,在男人俊脸上亦亲了一口。   “扑哧”一声,连城笑了,小声与皇甫熠道,“在包子眼里,你竟然是吃货!”某女笑容明亮,只差捧腹大笑了!   “我哪里像吃货了?”皇甫熠在案几下握住女人的小手,笑得一脸柔和,“儿子是在孝敬我这老子呢!”   夫妻俩在这说着悄悄话,包子小盆友这会儿已返回场中央。   太有爱了,这孩子实在太有爱了,仅仅周岁,就知道孝敬双亲,真真讨人喜啊!   坐在案几后看着包子的诸人,个个眼里笑意满满,心中赞叹不已。   玩具被包子从托盘拿出,扔在了一边,他才不要那些低智商的布娃娃,他要玩娘说的什么益智玩具。   认真瞅着托盘中的其他物件,包子坐在毛毯上,双手托腮,似是在想什么,半晌,他爬到托盘中,将里面的抓周物件全扒拉到一起,接着将下面的红绸从边缘收拢,众人皆屏住呼吸,注视着他的动作。   直至红绸把所有物件都盖住,他伸出双臂,往怀里就那么一揽,好一会,他抬起头,黑溜溜的大眼睛环顾诸人一圈,糯声道,“爹爹棒棒哒……娘亲棒棒哒……包子要像爹爹……娘亲一样……棒棒哒!”这是他自会说话起,说的最长,意思最明确的一句话。   登时,不,准确些说,他在将红绸包裹的抓周物件揽入怀中的一刹那,周遭静寂一片,没有丝毫声响传出。   印章是皇甫熠自己的,被儿子抓到,是他希望的,也是他极其乐意的,因为他手中的一切,未来都属于他的孩子,其他物件抓其一倒也没什么,可小包子竟然全揽到自个怀里,那无疑有些犯忌讳。   什么都会,岂不是要治国平天下,这要是传到宫里,不知那位会怎么想呢!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风清温润柔和的嗓音扬起,“从今个起,包子就是我灵月的皇太孙,继其母之后,会成为我灵月的君主。”从案几后站起,他长身玉立,眸光温和而宠溺,笑看向连城,“钰儿,这是你母皇的决定。”   是不是母皇的决定,连城不知,但她清楚明白,这一刻,君父是在为他们夫妻解围,为包子的举动含蓄地向众人做出说明:别多想,我皇孙即便有雄才伟略,也是有地施展的。   灵月山清水秀,土地肥沃,只要缓上两三年,势必又会强盛起来,风清有这个自信,而他自个也有那个能力,帮助爱人,为他的女儿,皇孙建立起一个坚固,强盛,有力的国度。   让旁人不敢对他们生出加害之心!   走到场中央,风清弯腰抱起包子,亲亲他的额头,目光亲和,轻语道,“和皇爷爷回灵月好不好?”   包子搂着他的脖颈,笑呵呵地望向自家爹娘,“包子和爹爹,娘亲在一起。”这话诸人理解为,熠亲王夫妇去哪里,包子小盆友就会去哪里。   皇帝若是听了今日之事,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无疑是将熠亲王夫妇逼走,如此一来,大周能否再傲立中原诸国之首可就难说了。   岁月风云变化,谁也不知未来五年,十年,乃至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更何况熠亲王夫妇对大周贡献非凡,就是现在的定**事院校,以及医学院的筹备,建立,皆出自定国公主之手由熠亲王一力督建而成。   要是真有一日皇帝令二人寒心,那么熠亲王一家离开大周,那就是铁板钉钉之事。   “君父,我会和熠带着包子时常回灵月、看望您和母皇的。”连城和皇甫熠自案几后起身,步履从容而优雅,行至风清身旁,微笑道,“日期定了?”   风清颔首,“明日。”   “这么急?”连城眉儿微蹙,“我醒来没两日,您就要回去了!   “你母皇的身体不太好,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风清语气温和,轻语道,“别让我和你母皇等得太久,你知道的,灵月要想恢复往日的繁荣昌盛,只靠我和你母皇是不成的,再者,那里是你的家,你总不会不要君父和你母皇了吧?”   “当然不会。”连城摇头,“可是……”   风清望着她,神色温和道,“没有可是,我会和你母皇等着你的,如果久不见你回来,我会传信给魅,让她直接将包子抱回灵月。”言语到后面,他语气倏然变得郑重,“君父可是会说到做到的。”   一众宾客再有什么想法,此时在听了风清和连城之间的对话后,心里生出的只有惋惜。   是啊,只有惋惜,他们不约而同地觉得,大周多半是留不住定国公主,而熠亲王又是妻奴,孩奴,岂会在妻儿离开后,独自守在熠亲王府?   他不会,他必跟着同行。   抓周宴终还是在热闹的氛围中结束,宾客们陆续离去,宁远侯府几人却还留在王府。   顾祁和皇甫熠前往前院书房叙话,顾宁,萧蓉,连锦三人,则与连城回了主院。   至于包子小盆友,被杰克抱着在花园中玩闹了一会,便做了睡宝宝。小孩子嘛,本来睡眠就多,这样才有利于长身体。   将他送回主院,杰克没有回自个院里,而是坐在一旁,听连城与萧蓉三人说笑。   他有种直觉,老大绝对有话要和他说。   “二姐,你会回灵月吗?”顾宁挨着连城坐在榻上,整个人有些蔫蔫道,“我不想你离开,不想包子离开,咱们说好的,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连城拍拍她的手,笑容雅致,语声柔和道,“不知道呢,但是若不得不离开,我会选择回灵月。”稍顿片刻,她认真地看着顾宁,萧蓉二人,“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有事。”   “其实那不过就是个抓周,不代表什么的。”萧蓉道。   “我也觉得那没什么,就怕有心人利用此事,最终伤害到包子,亦或是整个熠亲王府。往深点说,我还怕连累到你们呢!”连城虽是在笑,但眼里染上的一抹忧色却很明显。   顾宁下巴微抬,无畏无惧道,“我才不怕呢,我相信大哥也不怕,要我说,就皇上膝下……”没等她说完,就被连城打断,“宁儿,莫乱说话!”她表情严肃,思量片刻,又道,“皇上对王爷很好,对我和包子也很好,再说,包子就算以后能耐非凡,于大周来说也是好事,不是吗?”谁说有才就必须要坐拥天下?她家男人辣么厉害,还不是完全不把权势放在眼里,“给你们说句心里话,那个位置看似尊贵无比,其实是最累人的。我呢,只希望我的孩子平安喜乐长大,做他们喜欢做的事,就像我和王爷一样,活得逍遥自在,这样岂不是更畅快。”   “你还是多留个心好些,如果真到迫不得已之境,就直接回灵月,免得母皇和君父担忧。”连锦脸上表情凝重,道出一句。   连城朝她笑笑,点头道,“我会的。”   考虑到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某女话锋一转,问顾宁,“颖儿呢?她不是一直在骏儿身边伺候么,为何我回侯府,还有今个都没见到她?咦?不对,在我的记忆中,好像从灵月回来后,就没在侯府看到那小丫头,该不会是被你和大哥给赶出府了吧?”前面的话,她确实是出于对颖儿的关心才问的,后面就有些打趣顾宁和顾祁了!   顾宁唇角动了动,与她视线相对,讷讷道,“二姐,我说了你可别急。”   “莫非颖儿出事了?”连城眸光闪动,若有所思道,“亦或是她自个离开了侯府?”   萧蓉嫁进侯府,皇甫颖就已经不在,因此她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个人,而连锦与她一样,更是一无所知,她们看看连城,又看看顾宁,对这个话题一时生出了兴趣。   “你率大军离开京城不久,我发觉颖儿怪怪的……”顾宁回想皇甫颖之前的举动,语声轻缓道,“没事时她要么独坐一旁发呆,要么捧着你的医书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这样过去一个来月后,有日我便在府里看不到她了,后来问门房……”   “门房怎么说?”见她言语打住,连城不由问。   顾宁接道,“门房说她当日离府时,是上街为我买做女红用的丝线。可我没有吩咐她去啊,直至天黑都没见她回府,为这事,大哥还专门派府里的侍卫四处寻找呢,却好些时日过去,都没有她的音讯。二姐,你说颖儿会不会出事了?”眼里露出一抹担心,她语气多了丝疑惑,“我有翻过她经常看的那本医书,那上面记载的内容多半是阐述如何制毒,又如何解毒,关于医治人的却很少。”   “是《医毒杂记》那本书。”连城不是问,而是无比肯定道。   “对,那本医书就是叫这个名。”顾宁点头。   连城神色莫辨,淡淡道,“颖儿的事我知道了,不怨你。”那丫头莫非又回到宫里了?不会,宫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就算再聪明,若没有人帮忙,是很难重返那道宫墙。   那她……   小丫头的身份,她是猜出那么些许,而她的仇人只可能出现在宫墙内,真没入宫的话,这么长时间以来,无声无息,还能去哪里?   “二姐,要是你得了空,去看看慧姐姐吧!”颖儿的事时隔太久,说来顾宁基本忘得也差不多了,不是她凉薄,不记得那丫头曾舍命救顾骏,而是她,以及侯府真的已经尽力,但有关顾慧的事,她是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再管,可彼此毕竟有那么丝血缘牵绊,加之二叔对他们兄妹确实很好,她终还是没有忍住,决定将事情告诉二姐,好帮那个柔弱的女子一把。   连城眉头拧在一起,食指轻扣几面,道,“生包子前,我有听王爷提过她的事,哦,对了,还有那个顾绵,据说整个人都变了,而顾慧又特别信任这个妹子,竟让这么个人帮她打理府中内务,我听后倒也没多想。怎么?她现在遇到什么难事了?”一个不知自我爱惜之人,旁人再努力相帮,也只是徒劳。   “慧姐姐身体很弱。”顾宁低语道。   “身体弱,凭她是五皇子的侧妃,自有太医上门医治。”连城回她一句。   顾宁又道,“太医一直有给瞧着,可慧姐姐的身体就是不见大好,还有那个顾绵,也不知撞了什么大运,竟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一般,如今京中名门闺秀,还有风雅文人,世家子弟无人不知她的才名。”   “王爷有对我说过这个,说她做的诗不错。”“秋思”,怎么有些熟悉呢?她好像在那本书上看到过,这突然一想却又想不到是哪本书。   连锦这时道,“她的诗确实不错。有一首好像叫“把酒问月”,我感觉无论是从意境,亦或是其他方方面面来品鉴,那诗都堪称为佳作。”   “把酒问月”?莫非是李白的那首?如果是,那现在的顾绵岂不是与她和杰克一样,也是穿越人士,连城双眼半眯,低头思索着。也不对,如果那个顾绵是穿越者,怎不见之前来王府找她?外科手术出现在古代,只要是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   难道那个人不是和她,和杰克来自同一个时代?要不然,不会不知道她做出的那么些事。   想起来了,那个什么“秋思”来着,她有在鸿文图书馆内的一本诗词古籍中看到,那本古籍里的诗词多半出自晚唐诗人笔下。   敛起思绪,连城基本断定顾绵已换芯,但具体来自哪个时代,她却不能肯定。   ☆、第312章:落空   或许是现代,或许是中国古代,而这个古代最起码在清朝之前。   倘若是前者,那么那个人就是想过自个的日子,不想和她有任何牵扯,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要“呵呵”两声,大批量挪用古人诗词,是想掳获无数男儿心么?   是后者的话,除过不知道她这么个存在外,还是让人“呵呵”不已。   古代的女子不是都很保守么?出现那么个奇葩,让人不由得不往歪处想——风尘女子。   “大姐,你给我吟两句那首“把酒问月”,我听听是不是有你说得那么好。”嘴角勾起抹玩味的笑,连城将目光落在连锦身上,嗓音徐徐,如山涧清泉石上流。   连锦点头“嗯”了声,开始吟诵,“青天有月来几时……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由于着实喜欢这首诗,她禁不住将整首诗一字不差道出口,“这诗真得很好,我没忍住……”不好意思一笑,她垂眸没再说话。   诗仙的诗,肯定很好了,否则,后人也不会把那么个美誉送给太白先生。   “宁儿,顾慧的事你不用担心了,有空我会前往五皇子府一趟,为她搭脉瞧瞧。”“顾绵”,我就赏脸去会会你,若真是你搞什么幺蛾子,就别我灭了你!   顾耿的好,连城心里都记着呢!她这人最是恩怨分明,既然能帮把手,她就给小丫头个面子,也算是还二叔一个人情。   免得顾慧没了,成为他心中一憾事。   萧蓉三人又坐了片刻,起身告辞而去。连城送她们坐上马车,方返回主院。   “你和大哥说什么了?”顾祁是和萧蓉他们一起离开的,连城回屋见皇甫熠坐在榻上,与杰克正说着话,微微一笑,走到男人身旁的位置坐下,“可是说包子抓周的事?”   皇甫熠握住她的手,颔首道,“你不用担心,如何皇兄对此真有什么想法,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我觉得不会。”连城宽慰道,“你不是有说过,即便你现在要那把椅子,皇上二话不说都会给你的么,而今个不过是包子玩闹性的抓周,皇上心胸宽广,不会当真的。”   “皇兄不会,难保其他人不会,难保未来新君不会,我可不想置我的孩儿陷于险境。”皇甫熠脸色凝重道,“我有想过,也和舅兄商量过,过个两三年,就把包子和顾骏送到灵月去,我们呢就暂时就在这边,若果真出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不介意坐上那把椅子。”他的话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连城从他脸上的表情,全然看得出。   “挺爷们,我支持!”杰克扯开嘴角道。   连城叹口气,缓缓道,“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不过,你说的对,我们是该做些什么。”   皇甫熠却笑了,“我刚才过于严肃了,其实即便我们目前什么也不用做,也无需忧心。”   “你手中早有自己的势力?”连城尚未说话,杰克两眼冒光,抢先开口。皇甫熠点头,看着连城道,“军校和医学院的建设还要继续下去吗?”   连城笑答,“自然要继续了,如果现在停手,无疑是在告诉皇上,我们有什么想法似的。我对你再强调一遍,我是喜欢挑战,是喜欢刺激,但安逸,舒适的生活必须是这一切的前提,那把破椅子劳心劳力,有什么好的,要是有人真小肚鸡肠,没事给咱们找事,我可不管他是哪个,照样收拾,绝不手软。”   “头,你的魄力依旧杠杠的!”杰克翘起大拇指,笑嘻嘻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啊?”   “要不你去灵月吧!”连城微笑道。   杰克一怔,片刻后摇头,“那里距离忘忧岛太近,我不想去。”   “忘忧岛有什么可怕的?”连城嘴角一勾,慢慢笑了,“你是怕海宴王子?”   “谁怕那混 账东西,我就是不想离开老大你!”杰克差点跳脚,不过还是被他忍住了,“我知道你让我过去是何意,但别这么急好么!你家男人不也说了,两三年后会送包子过去,到那时我跟着一同前往,不迟。”   “那还不叫迟?”连城瞥她一眼,以不容商量的口气道,“明天你就和君父走,至于你这边留下的工作,我会代你完成,走时顺便带上顾骏。”   杰克想反驳,终了话到嘴边,又咽回喉中。   “灵月需要你过去,需要你帮我投入精力建设,要是没有意外的话,包子以后就是那里的老大,你这个叔叔提前过去为他搞搞开发建设,顺便再过把王爷瘾,岂不美哉、爽哉!”   “王爷?你是要让灵月女皇封我为王爷,老大,你确定没骗我?”杰克睁大眼,一脸惊讶,然,转瞬她便恢复常态,语气慵懒道,“那也不现在去。”   连城想再加以规劝,皇甫熠磁性低沉的嗓音却在这时扬起,“你想加强灵月的国力也不急在这一时,暂且等等吧,我想皇上近日必会宣我进宫。”   “哎呀呀,你说咱们是不是有些太过紧张了?”连城闻言,忽然笑容明快,翘起嘴角道,“不就是个抓周么,多大个事啊!”   杰克附和,“就是,屁大的事,皇帝要真觉得咱们包子是个大威胁,我不介意以最快的效率端掉他的皇宫。”哼!整出几个炸 药包出来,直接往宫墙内一丢,“轰轰轰”几声响,那破地立马变为平地。   “杰克,皇上对包子很好的,别乱说话!”怕杰克的话惹男人不高兴,连城挤挤眼,示意同伴闭上嘴巴。   皇甫熠淡淡笑道,“就咱们三人在这说话,不必忌讳太多。”说着,他看向杰克,“但是在外面你说话可就要注意了,要不然别说是你老大,就是我这个王爷也救不了你!”   “切!”杰克漫不经心道,“谁稀罕你救?再说,我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吗?”   连城见俩人开始斗嘴,甚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阳光逐渐西斜,霞光透窗而入,洒落在书案上。皇甫烨睿坐在椅上,有小半个时辰没有说话,看着这样的他,薛霄一时不知主子在想什么。   “殿下,今日之事京中已经传开,您真就没有什么想法?”他终还是没能忍住,问主子对熠亲王府小世子抓周一事的看法。   皇甫烨睿抬头,淡扫他一眼,道,“多半是从哪家府上的下人口中传出的,不过,传开又能怎样?那孩子本就聪明,抓周时的举动虽令人震惊,但以他有那样了不得的一对父母来说,并不是见奇怪的事。”   稍顿片刻,他续道,“父皇圣明睿智,万不会因为那么件事,就和九皇叔生出隔阂。”   薛霄挠挠后脑勺,目光略显黯然道,“殿下真放弃了?”   “要我说几遍你才能不再问这句话?”神色微变,皇甫烨睿起身步到窗前,背对薛霄而立,“八弟虽不足一岁,可他是母后的嫡子,那就是我的兄弟,我之前尤为肯定地说过,只要母后所生是男孩,那么我必会倾力辅佐他。”   “可是皇上并没有立八皇子为储君。”薛霄抱着一丝侥幸,继续劝说。   “那只是时间问题。”皇甫烨睿的心念却并未动摇,缓缓道,“其实九皇叔很适合那把椅子,如若父皇百年后传位于他,我想不光是朝堂之上,就是坊间都不会有人生出一句异议。”   “殿下说的是,熠亲王确实有能力坐上那把椅子。”薛霄低下头,心下叹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以后还是莫再提那事为好——储君之位。   书房门外,顾绵端着托盘站在门口,垂眸往自个身上看了眼,方婉声道,“殿下,我能进来吗?”   听到院里有脚步声传来,皇甫烨睿的眉头就不由皱起。   “进来。”低沉淡漠的嗓音传至门外,顾绵立时嘴角漾开抹轻浅而柔婉的笑容。   丫头推开门,她莲步轻移,走进书房,行礼道,“殿下从熠亲王府回来也没用晚膳,姐姐知道后,便着我吩咐厨房,给殿下……”不等她话说完,皇甫烨睿便出言截断,“放到桌上就好。”他站在窗前,没有转身,亦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顾绵站在原地没动,眼眶却逐渐泛红,“殿下,我刚没有说实话,其实……其实这羹汤是姐姐在小厨房亲手给您做的,她怕您责怪不知爱惜自个,就让我撒个谎,顺便看着殿下喝完……”她的声音里染上一丝忧伤,“如果殿下不领姐姐这份情意,作为妹妹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也不得不说几句冒犯殿下的话。”   皇甫烨睿没有吭声,就听她道,“姐姐是殿下的侧妃,却至今都是女儿身,这也就罢了,殿下竟然将她丢在后院,十天半月才过去看一眼,可是姐姐对此没一句怨言。她身体弱,仍尽心打理着府中内务,殿下难道一点都不为之感动吗?”   “二小姐今天的话未免太多了些!”转过身,皇甫烨睿走到她面前,拿起盘中的汤碗,仰头一口饮尽,“你可以走了,顺便给侧妃捎句话,身体不好就好好将养!”他想说重话的,可一想到那抹病弱单薄的身影,心还是禁不住一软,只能把那伤人的话压下,“二小姐,长期留在本皇子府于你清誉有损,明日我会安排人送你回侍郎府。”   顾绵见他喝下那碗羹汤,眸中精芒一闪而过,可下一刻,她没料到皇甫烨睿会说出这样的话。   送她回侍郎府?为什么要送她回去?他难道心里没她,一点都没有吗?   她不信,平日里她在花园抚琴作诗,有无数次留意到他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凉亭中,目光灼灼,直直地看着她。   端着托盘的手紧了紧,她抬起头,莞尔一笑,“好,我听殿下的,明日就回侍郎府。”呵呵,过会,等她成了他的人,他还舍得送她回去么?   皇甫烨睿抿唇未语,只是摆摆手,示意顾绵告退。   “殿下您怎么了?”待顾绵离开书房没多久,薛霄见主子扶额,身子微微晃动两下,忙上前扶皇甫烨睿坐到椅上,“殿下,您身上……”   顾绵走得很慢,甚至在心里默数着数。   “我原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会用这种手段……”皇甫烨睿只觉喉咙干燥,身上如被火烤,滚烫难耐,“去,去找个干净的丫头带过来,我不会……”   薛霄领命,朝书房外走,可行至门口时,他突然回过头,道,“殿下,侧妃不会做那种事。”   “快去给我带人过来!”沙哑低沉的声音自唇齿间漫出,皇甫烨睿感觉 某处 要爆 裂一般,即便他再不想,再不愿与不喜欢的人做那种事,可是此刻却难以忍住。“幽媚”,他定是中了幽媚,一种效用极强,来得极快的催 情之药,唯有通过交 合,方可疏解 药效,否则,十之**会血脉 爆 裂而亡。   就算你定力再好,就算你再冷心冷情,一旦沾染些许,都会沦为幽媚的奴隶。   此药坊间是有,但多出现在烟花 柳巷中,她又是如何拿到的?   偏偏在今晚给他炖汤,还让自己妹妹送过来,看着他喝下去,是忍不了么?   觉得他太过薄情,所以想用这一招……   皇甫烨睿的意识逐渐混沌,一看到薛霄领着一丫头进来,顾不得多想,就起身将那丫头 按到 书案上,掀起袍摆……   而薛霄看着这一幕,脸上倒也没出现什么特别的神色,只见他迅速转身退离,随之传来书房门闭合的声响。   顾绵站在院中央,心里的怒火噌噌地往上蹿。   宁愿要个低贱的丫头也不要她,他果真无情,否则也不会至今都没碰顾慧那个女人。   但是怎么办呢?她不想就此放过他,重活一世,她不要再像前世一般,被男人抛弃,年纪轻轻就惨死。   他是皇子,还是这个王朝,极有可能登上大宝的皇子,成为他的女人,哪怕是妾,未来也是一片光明。   妾?不,她不要给男人做妾,再也不要。   双手紧握在一起,她眼里染上浓郁的恨意,及无尽的悲凉。   曾经……曾经她是那么爱那个人,宁愿委身做妾,终了却得到什么?被他的正室时刻打压,而他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惧内,可是既如此,为何还要招惹她?   纳了她却又不护她,想她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才情更是女子中的佼佼者,跟着他,原以为遇到良人,却被他深深伤害,弃如敝履。   他升迁,携妻同行,她则就此进入一段不堪的人生。   前世的苦受够了,老天现在把她送到这个陌生的朝代,那么就是让她重活一回。   才名她有了,原主身上的污名应该没几人还记得,呵呵……就算记得又能怎样?还不是同情她,同情她的遭遇,同情她一个弱女子命运多坎坷。   皇甫烨睿,大周五皇子,他将会是她的,至于那个顾慧,就这么病病歪歪下去吧!   说来,那也是个可怜的……   书房内传出的声音很大,顾绵越是听下去,心头的妒火越是燃得炽烈,薛霄远远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渐变复杂。   难道是她……   无凭无据,他还是先不要妄加猜测得好,等殿下事毕再计较不迟。   耳边的声音太过刺耳,顾绵没久逗留下去,招呼早已羞红脸的两个小丫头,缓步走出前院。   倒是镇静,一般女子听到那种声音,无不羞臊疾步而去,她倒是与众不同,脚步不显慌乱,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依旧是那么婉约,娴静。   薛霄注视着顾渐行走远的身影,禁不住想。   “殿下您饶过奴婢吧……奴婢 不行了,再下去 奴婢会死的……”   近一个时辰过去,书房中的动静不见减弱,反愈发 激烈起来,皇甫烨睿赤红 双目,动作一刻也没停下。   那被薛霄领进书房的丫头,一开始是欣喜愉悦的,她没想到自己一个二等丫头,竟有幸被殿下受用,在前院当差已有一年,每每看到殿下,她的心都会狂跳不止,那时她就在想,如果有朝一日能成为殿下的女人,哪怕没有名分,只是个暖床侍婢,她也甘愿,也会烧香拜佛,感谢神明对她的庇佑。   然,现在她不要了,不要做殿下的女人,她只要活着,只要好好地活着……她承受不住殿下这份厚爱……   “殿下,您就放过奴婢吧……奴婢求您了……”那丫头泪流满面,脸色好不苍白,她没有力气反抗,也不敢反抗,只能这么 承受着,忍痛 承受 那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 猛烈的 撞击。   皇甫烨睿根本就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他只感到一把火 在体 内燃烧,这让他停 不下来,怎么也停 不下来。   薛霄有些头疼了,殿下这样可是会 伤身的,但不继续下去,同样会 伤身,搞不好会就此失去男儿 雄风。   唉!为何就不听他的劝,往后院里多填充几个女人,非得守身如玉,要什么两心相许的爱情。   爱情?像他们这样的人,哪个有熠亲王那般好命,能拥有倾心以对的爱情?   虽经历诸多波折,但结果终究是好的。   “将她带出去处理了!”皇甫烨睿低沉暗哑的声音传出门外,薛霄好一会才回过神,时间太久了,他差点站着睡着,应声后,他推门而入,拎起那昏厥过去的丫头,迅速走出书房,没入静幽的夜色之中。   两刻钟后,他返回,书房内已恢复如初。   皇甫烨睿沐浴过后,仅着一袭水蓝色长衫站在窗前,黑发披散在脑后,还没有完全干透。   “殿下,人已处理了!”寒气渗人,多待一会,指定被冻住,薛霄眼睑低垂,拱手禀道。   “天亮前我要知道结果。”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皇甫烨睿声音冷寒刺骨,“我此生最恨什么你是知道的,速速去办!”   薛霄领命而去。   这一晚,五皇子府死了好几个丫头仆妇,而这些逝去的鲜活生命,有顾慧院里的,还有眉心居的,她们临被杖毙那一刻,都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秀云,你告诉我,殿下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为什么要杖毙那几个丫头妈子,她们只是在小厨房当差,没做错什么事啊!”顾慧披着件外衫坐在椅上,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病态。   秀云侍立在旁,听她刚止住的咳嗽声又响起,捧上一杯热水,道,“小姐先喝杯水顺顺气。”   “我没事,你说,你现在就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摇头,顾慧没有接秀云手中的水杯,“说啊!你倒是告诉我啊?殿下为何会下那样的命令?还有眉心居那边,为什么二妹身边的那俩个小丫头……”她抬眼看着秀云,说着说着又不停地咳嗽起来。   “与那碗羹汤有关系。”秀云沉默片刻,将薛霄找她单独问话一事,与主子低声道出。   顾慧原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顿时愈发苍白,她身形颤抖,讷讷道,“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我只是到厨房……不,不会的,咱们院里的丫头仆妇都是老实的,她们不会这样陷害我,不会这样陷害我的……可是……可是这与二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身边的丫头也被杖毙了……”给殿下下药,还是那种药,打死她都做不出那种事。   是,她心里是有些埋怨,可再怎么埋怨,她也不会那种法子逼殿下就范。   “小姐就没想过是二小姐所为吗?”秀云跪地,攥住顾慧的手,言辞恳切,一字一句道,“奴婢知道说什么小姐也不会听,但是现在奴婢就算是死,也要小姐把眼睛睁大些。”   ☆、第313章:醒悟   “什么死不死的,谁要你死了?为什么要想着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不是不信,可是她变了啊,彻底变了啊!”顾慧反握住她的手,眼里泪水滴滴掉落,啜泣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对我怎样你是能看出的,又帮着我打理府中内务,却不居功,总是挂心我的身体,这样一个处处为我好的人,我怎能怀疑她的用心?”   秀云道,“殿下知道小姐身体不好,所以一再告知,要小姐安心养病,不用在他的事上操心,这些小姐没忘吧?”   “我没忘,殿下说过的话我一句都没忘。”时间如流水,虽然他们间至今没有肌肤之亲,但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进她心里,她喜欢殿下,爱慕他,爱慕这个一生的依靠,因此,才会心里生怨,埋怨他不懂她的心,不知疼惜她……   “既然小姐没忘,怎就在今个下午被二小姐说动,不顾自个还病着,就到厨房给殿下做羹汤?”秀云说到这,眼里染上一丝冷意,“她压根就没安好心,不仅让小姐煲汤给殿下,跟着又主动提出替小姐送羹汤到前院,小姐你仔细想想,这里面能没有猫腻吗?”   顾慧咬着唇,只顾着掉眼泪,一句话都不说。   “二小姐是变了,变得会伪装自个的心思,变得会讨好人,可她这些变化都是有目的的。她想成为殿下的女人……”   “不,她没那样的心思,二妹她没有……你别说了!”顾慧忽然捂住耳朵,不要再听秀云往下说。   “她没有?她没有会整天间的在花园中卖弄文采,这府中,除过小姐和殿下两个主子,还有旁人吗?没有,而小姐又因为身体有恙,不怎么去花园,殿下倒是每每忙完公务,会到花园里散心,从这,小姐还看不出她的心思吗?二小姐步步为营,不光改变了她在咱们府中下人心中的名声,更是让整个京中的人都知道侍郎府的二小姐变了,变得知书达理,才情过人,温婉娴雅,更甚至有些人还对她生出怜惜呢!说侍郎府的二小姐真命苦,当初怎就嫁个那样的人家……”   顾慧泪眼朦胧,“你为什么还要说?为什么还要说?”看着秀云,她眼里聚满痛苦和挣扎。   她想相信秀云之言,隐约间觉得自己其实很早就对顾绵生疑,但是……但是她的善良,她血脉中的亲情却告诉她,顾绵不会害她的,不会和她抢相公,不会生出那些心思。   “二小姐今日之事,好在没有得逞,要不然,小姐您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有。殿下喝下那碗羹汤,后面会发生什么,奴婢不说小姐也能想到。”   “二妹想用那碗羹汤成就她的好事,成功的话,她会在在殿下面前说,一切皆是我的意思;不成功,错更在我身上,是我不知廉耻,想用那样的手段逼殿下就范,成为他真正的侧妃。”   “小姐你想通了,原来一直以来你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把人往坏处想……”   秀云捂住嘴,哭得像个孩子。   “今晚死这么多人,薛侍卫没有找我,却只叫你到院里问话,因为他相信我不会做那样的事,呵呵!是啊,谁会相信?要逼殿下就范,我用得着等到现在吗?”顾慧眼里的泪止住,忍住胸腔中涌上的腥甜,目光宛若死灰般沉寂,“可是,他在眉心居那边也找不出证据,对吧?要不然也不会将些无辜之人杖毙,以消减殿下心中的怒火。”秀玉低着头默默哭着,她心里高兴,高兴主子终于清醒,不再被人蒙在鼓里,一味地做烂好人。   以至于她没有看到,顾慧嘴角慢慢有血丝浸出。   “殿下怨恨我,他必是以为今晚的事是我所为,是我不甘被冷落,才会使出那种下作手段迫他就范。他觉得我不堪,对我很失望……”她没再说下去,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内室走,“我累了,你也休息吧!”   熟料,她还没走出两步,嘴里蓦地喷出一口鲜血,跟着身形一晃,便往地上倒去。   秀云听到动静,抬头看去,就见她的身体已接近地面,“小姐!”伸出双手,她接住顾慧软而无力的身子,悲声哭道,“小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明知你身体不好,还对你说出那么多话……”一手揽住主子,她一手连连自掌嘴巴。   清凉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落下,打在顾慧苍白如纸的脸上。   “不怨你,秀云……不怨你的,是我自己太傻,太容易轻信人,终导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扶我回内室休息……”   扶她站起,慢慢走进内室,秀云哽声道,“奴婢这就去前院……”   躺倒枕上,顾慧抓住她的手,缓缓摇头,“你去前院做什么?告诉殿下药 不是我下的,就算殿下愿意相信,可是证据呢?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吗?还是说你找殿下请太医进府为我诊病?别了,别做那些没用的事了!我不想去殿下面前解释什么,你也不许去,至于请太医诊病,更没有必要,就这样吧!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语落,她的咳嗽声又一度响起。   “可小姐的病久不见好,只怕……”   “只怕离死不远了是不是?”秀云正说的话突然中断,顾慧却只是笑笑,“那样就可以见到娘了,我不觉得伤心,就是往后不能再孝敬爹爹,实为做女儿的不孝。”   秀云为她拭去嘴角的血渍,吸了吸鼻子,道,“明日奴婢出府前往熠亲王府一趟,请熠王妃来咱们府上给小姐瞧瞧,奴婢相信,以熠王妃的医术,小姐的病兴许过段时日就会大好。”   “连城姐姐……”顾慧喃喃,“她还会管我么?”   “会的,连城小姐一定会的,原来在侯府,连城小姐和宁小姐对小姐都是不错的。”   顾慧干涸的眼角再度滚出泪水,扯唇苦笑,“连城姐姐告诉过我,只有自己变强,才不会受人欺负;只有心思机敏,莫动不动心软,才不会轻易被人蒙蔽。我呢?却没谨记她的话,还有何脸再见?”   “小姐不是没记住,只是太过善良,不知人心险恶,不知有些人骗术太高,才一时不察轻信于人,而连城小姐是大气量的人,比之男儿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一个人又怎会和小姐置气,又怎会不搭手给小姐医病?放心吧,明个奴婢就请连城小姐过来,小姐只要病一好,做旁的事也就有了精气神。”秀云含泪的眼里染上一丝笑意,轻声安慰主子。   明日,明日就算跪磕响头,她也要请动连城小姐过府,为她家小姐诊治病症。   这一刻,她心中有些宽慰,小姐没有糊涂彻底,没有让她走到以死相谏那一步,便明了了二小姐的真面目。   眉心居中,顾绵抱膝坐在床上,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他有怀疑她?怀疑是她在羹汤中动得手脚?不,他不肯定,要不然也不会将顾慧院里的、小厨房中的丫头仆妇一并杖毙,更不会由着她安然留在眉心居。   自古以来,男人都极其好面子,岂容女人在那种事上算计自己。   而皇甫烨睿作为皇子,就不会容忍那样的事发生。   所以他气愤,恼怒,派出身边最为得力的属下,连夜处理这件事。   顾绵想到这,心头不由一松,就是没有表情的脸上,也随之浮开一抹淡淡的笑容,但转瞬,那笑容便僵住了,明日,他明日就会安排人送她回侍郎府,她怎能忘记这件事?   要她离开,她就得离开么?然,不离开,她又得以什么法子留下?   装疯卖傻肯定是不行的,再者,她也不想那样埋汰自个。   慢慢的,她的思绪飘远……   前世,她是被官府处死的,短暂疼痛过后,再睁开眼的她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周围一切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好在脑中留有原主的记忆,让她没有一时乱分寸,在那个偌大的宅院中露出马甲。   蠢,原主就是个蠢的,明明没有能力得到那位丞相府大公子倾心,却偏要虎山行,到终了落得一无所有。   忠勇伯府也够狠,就因为她杀死那个脏污不堪,已是废人的男人,在她小产后不给请大夫医治,致使一女子芳魂归兮,换得她来掌控这具身体。   要想活下去必须装疯卖傻,这是她从下人们口中听到的,他们要她自生自灭,好啊,她忍,总有法子离开伯府,然后开始新的人生。   没想到的是忠勇伯府竟犯事,满府的人皆被下大狱,她这个已经收到休书的疯妇亦没能幸免。   等死,她又一次蹲进大牢等死,却在心灰意冷之际,她没事,被放出大牢,流落在街上。   回侍郎府,她有想过,但母亲和兄长曾犯下的错,令她不敢回那座府邸,加之她不是真正的顾绵。   人啊,好运来了真是想挡都挡不住,就在那日她碰到顾慧,碰到性软好骗的嫡姐。   这可是一棵大树,抱住这棵树,她的生活一定会慢慢发生改变。   如她所愿,顾慧将她带回皇子府,重新点燃她对生活的向往。   步步为营,她小心谨慎行事,安然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度过这么长时间。基于她的付出,基于她处心积虑所行的每一步,无论如何,她只能越过越好,不再重复之前的命运。   她要好好想想,要如何做才可以继续留在皇子府,才能实现她的梦想,成为这个朝代最为尊贵的女人。   对于薛霄的回禀,皇甫烨睿很不满意。   “一点证据都找不到?”坐在书案后,他目光冰寒,冷声道。   薛霄如实道,“那些被杖毙的丫头仆妇,全说什么都不知道。”   “在侧妃屋里,还有小厨房,以及她那妹妹屋里,院里可有仔细搜查?”   “殿下,侧妃如果想逼您就范,早就做那样的事了,根本没必要等到现在。”薛霄不是想为顾慧说情,他只是有什么说什么而已,“再者,属下有问过侧妃的贴身丫头,好端端的怎么煲汤给殿下喝。”   “那丫头怎么说?”皇甫烨睿黑着脸道。   薛霄答,“那丫头说半下午的时候,顾二小姐曾到侧妃院里,说什么殿下每日那么辛苦,侧妃要是就这么一直不闻不问,只会与殿下愈来愈离心,于是,侧妃不顾身体有恙,亲自去前往厨房,但她只是站在一旁,吩咐丫头秀云按照她说的步骤煲汤,当时周围有好几个人在,无论是侧妃自个,亦或是她的丫头,都没机会在汤里动手脚,更何况煲好汤后,侧妃自个还尝了尝味道,觉得口感尚佳……”   “说重点。”皇甫烨睿不耐道。   “是。”薛霄应声,接道,“原是丫头秀云送汤过来,结果顾二小姐提出她帮侧妃送,来前院途中,托盘是顾二小姐身边的丫头端着,待行至书房门外,顾二小姐方自个端过托盘。”   皇甫烨睿没有说话,薛霄看他脸上表情阴沉,又道,“侧妃院里,顾二小姐的住处我都有仔细找过,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见主子依旧沉着脸不吭声,他稍顿片刻,语声吞吞吐吐,“殿下在书房行事时,顾二小姐就在院里站着,好一会人才离开。”   “你怀疑是她而为?”皇甫烨睿目光冷冽,一字一句道。   薛霄作答,“就算属下怀疑,也只算是怀疑。”书房中静寂无声,半晌,他续道,“殿下,顾二小姐对您必是有意,要不然不会这么久都不提出回侍郎府。还有,她一个女子,有事没事总在花园中作诗,这无疑是想要吸引您的目光。”   “明日就送回侍郎府,我不想再看到她,也不想再听到她的名,还有她的事!”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样的女人他没有见过?在他面前卖弄文采,好博得他的好感,那也得他愿意投注那份心思。   直觉告诉他,幽媚一事十之八、九与其脱不开干系,但薛霄之言没错,他们只是怀疑,完全没有证据证明。   薛霄拱手应声是,道,“殿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皇甫烨睿缓慢摇头,眼里聚满痛色,幽幽道, “我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殿下要是实在放不下三小姐,直接进宫请皇上赐婚就是。”薛霄目光灼灼,道,“只要赐婚圣旨一下,三小姐即便不太甘愿也于事无补。”   “这与强取豪夺有何区别?”请旨赐婚,近来他有想过这个法子,可是有九皇叔护着宁远侯府,只要她不愿意,九皇叔只需一句话,父皇就能收回赐旨意,到那时,她对他恐怕只有厌憎,再无他情。皇甫烨睿扶额,声音怅然道,“我要的是她心甘情愿,要的是和她琴瑟和鸣,倘若由于一道圣旨将她和我捆绑在一起,你觉得她会开心吗?会对我敞开心扉,倾心相待吗?”   薛霄不说话了,被主子这么一连串相问,他一时词穷,实在不知再说什么好。   “她和熠王妃是姐妹,性子无疑有几分相像,若果我一意孤行,此生就算得到她的人,却难得她的心,这于我来说何尝不是种折磨和羞辱?”皇甫烨睿的声音逐渐有些发苦,“罢了,我和她终究无缘!”   翌日,用过早膳没多久,宫里就来人传皇帝口谕,宣皇甫熠进宫议事。   连城没多说什么,目送自家男人走出院门。而后,她将自己昨晚写下的有关浆染,印花等详细资料整理好,让丫头唤来任伯,一番交代后,任伯带着那些资料很快离府去忙碌。   “包子,娘亲今天带着去串门子好不好啊?”着郝嬷嬷备好几样贵重礼品,连城抱包子坐上马车,一路驶向五皇子府。   不到半个时辰,一前一后两辆马车缓缓在五皇子府大门口停下。   “王妃,五皇子府到了!”赶车的侍卫放下马凳,侍立一旁恭敬道。   连城在车内应声,紧跟着郝嬷嬷和茉晴,茉雨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疾步而至,“王妃,小世子交给老奴来抱吧!”见连城抱着包子从车里出来,郝嬷嬷眉目慈和,笑着道。   “嬷嬷抱包子!”没等连城应声,包子笑米米地伸出胳膊,就往郝嬷嬷怀中要去,爹爹有对他说过,娘亲醒来没几日,他肉太多,别动不动就让娘亲抱,免得累着他们两个爷们极为心爱的女人。   郝嬷嬷笑着从连城手里接过某个小人儿,满脸都是笑意,“嬷嬷好喜欢我们小世子哦!”   “曦儿也喜欢嬷嬷!”包子已经开始用大名了,但在亲近的人面前,还是自称包子的。   天没亮,风清带着灵月来的侍卫,以及随同连锦到大周的那些使臣,动身离开了京城。   洛逸轩本打算也在今日离开,却被连城劝住,说她还有事拜托,至于连锦和白子修亦没能走成。   因为某女觉得有件事还没告知顾祁他们,所以,在昨个傍晚,她就有着人往侯府送话,结果就是连锦和白子修继续留在侯府,推迟回灵月的日期。   “包子,一会要叫人哦!就按着娘亲在车上教你的那么叫,知道吗?”连城和郝嬷嬷走在一起,茉晴,茉雨,以及捧着礼品的侍卫在后跟着,看向自家儿子,某女眉眼含笑,柔声叮嘱。   包子很是不解,娘亲说慧姨是五哥哥的侧妃,侧妃是什么啊?他不知道,问娘亲,娘亲说就是五哥哥的女人,既然是五哥哥的女人,就和爹爹和娘亲间的关系一样,那为嘛让他唤五哥哥的女人叫慧姨,不叫五嫂嫂?   他可是有听到娘亲和小姨,小舅舅唤舅母叫嫂嫂的,既然大舅公是他们的哥哥,他们又把大舅公的女人叫嫂嫂,到他这,咋就不一样呢?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哦!   真难懂!   脑袋瓜里有太多不解,但包子脸上却挂着乐呵呵的笑容,糯声应自家老娘,“包子知道。”莫非慧姨也是娘亲的妹妹,和小姨一样?唉!一样的话,慧姨怎么能给五哥哥做女人呢?某个小人儿好纠结啊,纠结大人的世界太深奥,他希望自己快些长大,就可以变得和爹爹,娘亲一般厉害。到那时,他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烦恼。   五皇子府的下人一看到连城,个个面露恭敬,垂首站在一旁,待连城一行在管家带领下经过后,方抬起头,望着那一抹尊贵无比的身影,好一会都没回过神。   “哎,你们说熠王妃来咱们府上做什么啊?”一个小丫头问身边站着的其他丫头小小声问。   马上就有人回答她,“你傻啊!熠王妃肯定是来看咱们侧妃的。”   “熠王妃身份多尊贵,竟屈尊降贵来看望咱们侧妃,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简不简单与咱们可没什么干系,还是该忙什么忙什么吧,免得一会被管家逮到,又得数落咱们。”   “管家才没精力管咱们这些小丫头呢!”   “就你精,管家没精力,管事的妈妈总不会没精力吧?”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该去忙了!”一个年岁大点的丫头阻止那俩小丫头继续斗嘴,压低声音道,“府上昨晚可折了好几条人命,也不知犯了什么事,别一个不留神做错事,指不定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头上。”撂下话,那年岁大点的丫头转身走远,忙自个的事而去。   之前斗嘴的那俩小丫头,微怔片刻,脸色倏然一白,跟着疾步追上。   秀云很高兴,高兴得眼眶泛红,看着正朝她走来的那抹熟悉身影。   ☆、第314章:来去   是熠王妃,是连城小姐,她没有看错,真的是连城小姐。   刚出院门,准备前往熠亲王府,就有这样的惊喜砸中她。   “秀云……秀云见过王妃!”连城走近,秀云眼里泪水滴落,唇角颤抖,恭敬行礼。   连城微笑,“免礼。”语落,她示意秀云在前带路,“你家小姐还好吗?”走进院里,她柔声问。   “不好,小姐一点都不好!”秀云边摇头,边低声抽泣,“奴婢正准备出府……请王妃过来……”许是因太过压抑,又许是心情太过激动,她嘴里的话一时说得很不利索。   “好了你不用多说,我今日过来就是看望慧妹妹的,她不会有事你放心吧!”秀云对顾慧的忠心,连城心里清楚。   待走到院中央的时候,她忽然止步,转身对管家道,“你去忙吧,不用在这伺候。”   管家应声是,躬身告退。   “嬷嬷,你随我进屋,其他人留在院里候着。”吩咐完,连城继续前行。   郝嬷嬷嘴角动了动,嗫嚅道,“王妃,小世子还小,进屋怕是……”她说得婉转,连城却明白其意,摆摆手,不在意道,“包子和他慧姨打过招呼,你就抱他到院里玩。”过病气什么的也不是子虚乌有,毕竟孩子还小,免疫力差,万一有个好歹,还真就不太美,但进去一会,应该是没事的。   一进屋,淡淡的药味扑鼻而来,连城微不可见地皱皱眉,着秀云打开窗户通风。   “连城姐姐……”听到她的声音,顾慧原本在床上躺着,立时吃力地想要坐起身。   连城抬手,“你身体不适躺着就好。”说着,她看向包子,柔声道,“包子,快叫慧姨!”   “慧姨好!”包子肉嘟嘟的脸儿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糯声和顾慧打招呼。   顾慧眼眶湿润,捂住嘴啜泣,“连城姐姐,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带着小世子来看我,可这屋里病气重,还是让嬷嬷抱小世子到院里玩吧!”好俊俏,好纷嫩,好聪明的孩子,她……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的。   “嬷嬷,你抱着包子到院里玩会,我给慧妹妹搭把脉。”连城也没矫情,闻顾慧之言,便着郝嬷嬷抱包子去屋外。   郝嬷嬷领命,行礼后,抱包子转身走出内室。   “怎这么消瘦?”坐到床边,连城看着顾慧消瘦的面容,眼里染上一抹怜惜。   秀云在一边侍立着,听了她的话,眼里泪水止不住地掉落,顾慧却只是扯唇,露出一丝浅浅的笑。   连城叹了口气,开始给她搭脉,便听到顾慧语声虚弱道,“倒也不是什么大病……”   半晌,连城收回手,道,“确实不是什么大病,但你的身体很虚弱知道么?”   顾慧躺在枕上轻点头,“我知道,可我不知道原因出在哪,太医每隔断时间就会到府上给我诊脉,开药,汤药我没少喝,可是身体就是一直不见好转,尤其时常头晕,咳嗽,严重的时候,喘气也觉得难受。”   “王妃,我家小姐原来身体很好的,可自从得了一次风寒后,身体慢慢就变得虚弱,咳嗽始终不见好转,昨晚因为情绪激动,都……”   “秀云……”顾慧阻止秀云再说下去,她不想因为自己和顾绵之间的私事,扰到连城。   秀云眼里泪水滚落,似是没听到她的话,看着连城继续道,“小姐昨晚吐血,吓得我连夜就想去熠亲王府请王妃过来,却被小姐制止,说那么晚打扰王妃不好。王妃,我家小姐都是被二小姐气得……”   “这话怎么说?”连城挑眉。   “事情是这样的……”秀云将昨个傍晚至夜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叙说一遍,跟着眼里涌上怒意,“她想勾 殿下,凭自个本事就是,为什么要使那种招数害旁人?枉小姐念着姐妹情对她那么好,到头来却被她那样对待,一并还害死了好几个无辜之人。”言语到这,她忽地悲从心来,面向连城,跪地续道,“王妃……我家……我家小姐至今还是女儿身呢!昨晚小姐之所以吐血,多半是担心殿下会因那碗羹汤的事误会她,所以……”   连城秀眉紧皱,目光落在顾慧脸上,“秀云所言是真?”顾慧别过头,眼里泪水滚落,抿唇不语。   见状,她心里基本已确认,可她还是挽起顾慧的衣袖,入目便看到那耀眼刺目的守宫砂。   起身,连城在屋里走了两步,忽然盯着一处墙角,不经意地问,“这屋里可是经常摆放花草?”秀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回道,“是有盆花在那摆放,不过白日里都是在院里放着,晚上小姐才让奴婢端回屋。”   “什么花啊?能带我出去看看吗?”屋里摆放花草原本很正常,可此刻她却没来由地心生奇怪。   秀云应声是,从地上站起。   “那花是二妹去年进府没多久送我的。”顾慧这时侧转过身,看着连城走向内室门口的背影,低声道,“花很漂亮,我觉得喜欢,就一直养着。”   顾绵送的?一听她这话,连城顿时心中有底,明白自己刚才为何会生出怪异之感。   有些花清雅怡人,病人嗅到花香,自然会感到神清气爽,对病情康复也大有裨益,但有些花吐出的香气却可致患者病情加重,因为它的气味带着某种有毒的物质。   白日里端到院里,傍晚端回屋,会是什么花呢?   “夜里放在内室,是顾绵告诉你这么做的吗?”回过头,她问顾慧。   想了想,顾慧答,“二妹送我花时有提过一句,说她屋里也有一盆……”   连城截断她的话,“你休息吧!我和秀云到院里看看。”人家那是设套,傻丫头就往里钻,唉,这也太老实了些!   包子很酷,并没有在院里玩,而是蹲在花圃旁正仔细观察着什么。   “娘亲……虫子打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小家伙回过头看到娘亲大人,高兴地伸出小胖手,指着地上的几只蚂蚁糯声道。   连城走到他身旁,弯腰一看,微笑道,“包子观察的真仔细,那是蚂蚁在打架呢!”说着,她摸摸儿子的发顶,交代郝嬷嬷一句,就和秀云朝另一处花圃走去,“就是这盆花?”看着眼前并没有多出彩的绿叶和花苞,连城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就是这盆花,至于花名奴婢不知。”秀云先是点头,接着摇头。   “此花一年开两期,你知道吧?”   “这个奴婢知道。”   “它叫夜来香,开在夏秋两季,而且是夜间开花。”连城敛起嘴角的笑容,淡淡道,“而夏秋两季,你家小姐的身体相对春冬季来说,要虚弱许多,且时常感到头晕,气喘,咳嗽怎么也好不了,对吧?”   秀云点头,慢慢的她眼睛大睁,盯着地上的花盆,有些难以置信道,“王妃,你的意思是说……是说……”   “我没说什么,你唤个小丫头带我去二小姐院里走走,你就留下照顾你家小姐,记住,这盆花别再端回屋里,天气好时,房间每天要通风,过会我会写几张食补单子,你让厨房照着上面的法子做,再配合汤药调理,不出一个月你家小姐的身体就会逐渐恢复如初。”夜来香,连城认出那盆花是夜来香,也深佩服顾绵的心机,竟相到用一盆不起眼的花来加害顾慧。   至于太医为何一直找不出病症,也不难理解。   花白天在院里摆放着,太医留意不到不稍说,就算有看到,不认识这花也只是徒劳。   她反正来到这个世界,是第一次见到这夜来香,一种花香有毒,气味浓郁,长期放在屋里,可致人头昏,咳嗽,甚至气喘,失眠的隐形杀手。   顾绵是怎么认识这花,又是在哪里找到的这种花,她现在不知道,但过会,相信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王妃,二小姐许是昨晚受到惊吓,听说一大早就发热……”秀云吞吞吐吐道。   连城淡笑,“那或许又是她玩的什么把戏,不过你放心,她再能耐我也不放在眼里。”   闻言,秀云只好招手唤来一小丫头,带着连城前往顾绵院里。   没错,顾绵确实是在玩手段,但生病却是事实,因为她不想离开五皇子府,也不要离开,所以昨个后半夜,她紧着单薄的里衣在窗口站到天明,硬生生让自己受凉,从而染上风寒。至于秀云听说的受到惊吓,发热起不来床,不外呼是眉心居的小丫头闲聊传出的。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就少不了八卦,眉心居里面的丫头,多数很眼红顾绵身边那俩丫头,觉得能贴身伺候主子,被主子器重,是无限荣耀的事,虽说她们是皇子府的丫头,伺候的主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但比之她们这些奴婢,侍郎府二小姐的身份却是她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如此一来,能贴身在其身边伺候,倒也甚是有面子的。   然,昨晚的事突一发生,她们好庆幸,庆幸自个不被主子器重,才没不明不白丧命在杖刑下。   夜晚过去,黎明到来,明面上没人大张旗鼓议论什么,但背地里那些丫头说什么的都有,同时有多远避多远,尽量不往顾绵屋里凑。   眉心居的院门虚掩着,院落不是特别大,但假山怪石,花草树木之类,还是应有尽有,可想而知,顾慧打心眼里对顾绵这位妹子好。   给连城带路的小丫头轻推开院门,垂首侍立一旁,恭谨道,“王妃,顾二小姐就住在这眉心居里面。”   “嗯,你回侧妃院里去吧,我自个进去就成。”连城点头,没让那丫头跟着。   院里清幽一片,看不到有丫头仆妇走动。   顾绵躺在床上,双眸闭阖,脸色微有些苍白,此刻,她暗恨院里那些丫头仆妇,一个个跟人精似的,就因为她身边的那俩丫头昨夜被杖毙,今个一早没一个到她屋里来,即便她有唤人,说自个身体不适,也不见有人搭理,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奴才。   嗓子干燥,偶尔会咳嗽两声,额头有点发热,身上困乏,整个人一看就病恹恹的,他若知道的话,还会坚持要送她回侍郎府么?   谁来了?门外的脚步声听着陌生,是谁?莫非是院里哪个丫头。   连城推门进屋,跟着手风一扫,房门重新合在一起。   她神色淡然,一步步走向内室,“床前明月光……”李白的静夜思自她唇齿间慢慢吟出,顾绵听到这首诗,当即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盯向内室门口。   “你很惊讶!”连城的身影出现在内室中,她凝向顾绵,嘴角一勾,慢慢笑了,“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前面吟诵的那首诗,她意在告诉顾绵,你的来历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顾绵,后面这首诗,她欲确认已坐起身,目光由惊愕转为清明的女子,具体来自中国哪个朝代。   对方眼里竟然流露出欣赏,似乎并不熟悉这首诗的出处,那么她是宋朝之人的可能性就减半,总之,她不知王安石,那她的来处肯定比那个时期要早。   连城的目光耐人寻味起来,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吟道,“朝朝送别泣花钿……”顾绵眸光变了,变得有些激动,她这一变化,连城尽收眼底,接着又连续吟出两首诗,皆出自同一作者之笔。   “你……为何知道这些……告诉我,你为何知道这些……”顾绵语声轻颤,定定地看着连城问。   顾连城,在原主的记忆中,对顾连城既怕又恨,可以说原主的母亲和兄长,以及原主的遭遇,与眼前这叫顾连城的女子有着直接干系。   “说,你是谁?”语声依旧轻颤,目光却清明无比,没有出现惧意。   连城抄手站在内室中央,与她四目相对,只是浅浅笑着,一句话却不说。   “你为什么不说话?”女子双眸似水般通透,嘴角虽挂着丝笑意,却露出淡淡的冰冷,她……她似乎能看透一切,已知晓自己不是原主,以及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顾绵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注视着眼前身着一袭淡紫衣裙,气息尊贵无比的女子。   肤若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面上不施粉黛,娥眉淡扫,却难掩其绝色容颜,原主没见过顾连城现在的容颜,可她见过,有在街上偶尔瞧到过一次,当时,心里除过有几分羡慕,倒也没旁的感觉。   人美,各方面能力出众,又被夫君当做宝一般宠着,纵着,夫妻二人更是有着极其尊贵的身份。   像这样的女子,一生无疑是幸福的,他人除过羡慕还能怎样?   “你是她……对吗?”连城移步,走到床边站定,俯身凑到顾绵耳畔,唇齿轻启,吐出三字。   顾绵当即如触电一般,身子往一边挪开,盯着连城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陆续吟出的诗你不是很惊讶吗?你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谁?”连城笑着反问。   “你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顾绵确认道。   “是同一个时空,但不是同一个时代。”连城拉过一把椅子,在上面坐下,一字一句道,“我来自现代,你呢是我国的古代,咱们之间隔着一千来年呢!”   顾绵懵懂,显然听不明白她的话。   连城道,“简单些说,就像你和秦汉时的人那种关系,明白了吧?”顾绵神色微变,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起初得知顾绵变了,变得温婉娴雅,我很惊讶呢!接着又听说不少你做的诗,由这我判断出你不是顾绵,不是我二叔的女儿。”   说着,她的神色转为漠然,“我以自己的法子排除你和我来自一个时代,刚才又通过几首诗,确认出你具体来自哪里,最后的最后,我便知道了你是哪个。其实,你是谁于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但你用这副身子伤害他人可就不好了!”   “我没有伤害哪个!”顾绵目光清亮,神色变得平静,道出一句。   连城冷笑,“没有吗?没有的话,你往送给顾慧那盆花是怎么回事?没有的话,昨晚无辜被杖毙的丫头仆妇又是怎么回事?”顾绵脸上表情僵住,短暂过后,她恢复自然,道,“你为活着努力,我为什么不可以?前世我过得太辛苦,这一世我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   “你可以过好日子,但要自个努力,不是靠残害他人上位,这点你懂吗?”连城眸光讥嘲,“还是说我看到那些有关你那些事是真的?”   顾绵神经紧绷,脱口问,“什么事?”   “不甘寂寞,以……最后因嫉妒……”连城说的很慢,顾绵听着听着脸色苍白,连连摇头,“不,不是那样的,他们故意给我泼脏水,我不是那样的……”   “你也不必过度紧张,那些只是些野史,只是些八卦,真正欣赏你的人,不会把那些事当真。”稍顿片刻,连城目中染上一丝同情,“我也为你感到可惜,而且很可惜,有情有义,却被无情抛弃,年纪轻轻便芳魂归去,着实可悲,可叹!”   叹息一声,她又道,“姿色倾国,天性聪明,才思敏捷,奈何人生如梦,致你终没落得好。”   顾绵眼里泪水如泉涌出,只觉心口很痛,痛得难以附加,“我喜欢他,他却那样待我,到死我都喜欢着他啊!”   “世上之事,有太多不公,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跟那个人,不该委身做妾。”连城幽幽道,“但话说回来,既然事已发生,你再痛,再难过又有何用?”   “是,那盆花是我在院里无意中发现的,我知道它的香味有毒,所以栽种两盆,一盆送给了顾慧,说是摆在屋里对人身体有益。而我也确实摆放在房间里,但晚上我会亲自把花端到窗外,所以我没有事,她却因为染上风寒迟迟不见好转。我没想过要她的命,这点我不想多解释。”止住眼里的泪,顾绵神色轻淡,看不出什么表情,“至于昨晚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也就无需我再说些什么,现在,你可以说出你来找我的目的了吧?”   “目的?”连城嘴角一勾,淡淡笑道,“你说我的目的是什么?”   顾绵道,“你要我死!”   “是。”连城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就你做出的事,如果被皇甫烨睿知道,也只有死路一条。”   “我知道。”顾绵抱膝而坐,低语道。   连城又道,“其实在我们那你还是蛮有名气的,从这不难看出,其实你前世活得还是蛮精彩的。”   顾绵嘴角牵起一丝苦笑,“精彩?是啊,能让后世的人记住我,我确实活得还蛮精彩。在这里,我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开心,我始终还想着他,念着他,放不下他。”   “自古女子多痴情,然,有情郎却很难得!”连城发了句感慨。   “有什么法子可以没有痛苦的离去么?”顾绵起身下床,坐到妆台前整理好发髻,又换上一袭素色衣裙,然后重新返回床上躺好,“你送我一程吧,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也有能力处理好后事。”   连城从椅上站起,从袖中掏出一粒黑色药丸,递向她,“入口即化,就像睡着一般,没有任何痛苦。”   “呵呵!你果真是有备而来。”接过药丸塞入口中,顾绵嘴角牵起一丝浅淡的笑,那笑细看之下,有些凄凉,又有些释然,慢慢的,她阖上了双眼。   ☆、第315章:暗帝   确定她没了呼吸,连城目露怜悯,喃喃道,“你还是做你的晚唐女诗人吧!从与你今日的言谈中,我选择相信你并非因嫉妒杀死婢女之人,走好!”   奉皇帝口谕,皇甫熠进宫后,径直去了御书房。而皇甫擎正好刚散早朝,两人便好巧不巧在御书房门口遇到。   “皇兄找我过来可是有事要说?”行礼后,皇甫熠跟在皇甫擎身后步入御书房,落座后,他直接开口询问。   皇甫擎颔首,接着便吩咐梁荣,“将圣旨给熠亲王,沧澜过目。”散朝后,陆随云被皇帝唤住,说有事商议,就这么跟着一起到了御书房。   看过圣旨上的内容,陆随云脸上没什么表情,而皇甫熠却显然一怔,望向皇甫擎道,“皇兄,你这是要做什么?”“暗帝”?从今日起,他就是大周的暗帝,待他百年后,他的子孙会继承他这个位置,且暗帝有监督明帝的权利,一旦明帝荒 淫 无道,劝说无果后,即刻废除,另立新帝,亦或是取而代之。   皇甫擎一脸郑重道,“皇兄不是开玩笑,说句心里话,这把椅子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可你却不愿挑起这重担。而昨日曦儿抓周一事,在有了这道圣旨后,你大可不必再忧心什么,小家伙很聪明,与你和六弟幼时一般无二,如果说由他来接那把椅子,我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皇兄,包子是我儿子,我和连城都不希望他背负太多。”截断皇帝的话,皇甫熠一脸认真道。   “正因为了解你和定国,我才给了你那道圣旨,而沧澜就是见证人,日后他的子嗣会一直做这道圣旨的见证人,与你那一脉共同监督我大周未来的君主,一旦为君者德行有失,做出对不起我大周子民之事,亦或是想加害你那一脉的后人,那道圣旨就可直接将他赶下龙椅,方为大周子民之福!”言语到这,皇甫擎招呼陆随云上前,又递给他一道圣旨,“有此圣旨,没人敢不信熠亲王手中那道圣旨的真实性,朕要你当着朕和熠亲王的面起誓,你和你的子孙必会世代忠于正义,忠于国之明君,否则子子孙孙必遭天谴,永不超生!”   陆随云接过圣旨,二话不说,就遵照皇帝所言起誓。   昨个日落时分,皇甫擎有到太后宫里,母子俩说了好一会话。   “都退下吧!”看到皇帝一脸凝重,走进内殿,太后心知所谓何事,逐挥退殿内宫人,目光慈和,缓声道,“皇上可是为那事而来?”   皇甫擎先是一礼,而后与太后隔几而坐,颔首道,“母后也听说了!”   “嗯”太后点头,脸上神色轻淡,道,“说起来那也没什么,但人言可畏,外面怕是已经传开,如果皇上不做些什么,即便小九心宽,可也会坐立不安的。这么一来,你们兄弟之间无疑会生出隔阂,久而久之大周国之根本,必然将受到影响。”   “母后说的是。”皇甫擎沉默片刻,接道,“这会过来找母后,其实朕心里生出个想法,想要母后定夺定夺。”   太后道,“皇上乃一国之君,自行拿主意就是,哀家一个后宫妇人又能知道什么。”   “在朕心里,母后一向心思玲珑。”皇甫擎笑笑,接着道出他的想法。   太后好一会没说话,皇甫擎抬眼望向她,“母后觉得不妥么?”   “没什么妥不妥的,可是皇上真想好了么?”太后问。   皇甫擎道,“朕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有这么个想法的。”   “说起来,这大周江山是祖宗打下来的,无论是你坐,亦或是小九坐,都是一样的。同样的,到你们子孙辈上,只要君是明君,大周子民日子过得好,君主是谁,也就不那么重要。”太后捻着佛珠,慢慢道。   “朕就是这么想的,只要我大周长盛不衰,谁当皇帝都一样。”皇甫擎淡然一笑。   太后脸上亦露出一抹微笑,“皇上睿智,哀家为此很高兴。”   “是母后自小教导的好。”皇甫擎温声道。   “哀家……”太后嘴角翕动,想说些什么,却转移话题道,“罢了,不说那些往事了,皇上空闲时多去皇后那走走,用心教导老八,别让皇后太宠着那孩子。”   皇甫擎起身,朝熠亲王府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叹道,“曦儿很聪慧,朕很喜欢他,要是老八能有那小子一般的机灵劲,这大周江山日后交给他朕也就能放心了!”   “老八是个聪明的,只要皇上和皇后用心教导,来日自然会成大气。”太后也喜欢小包子得紧,但与皇后生的八皇子相比,她自然喜欢自家亲孙孙多那么一些。   “但愿老八不会让朕失望。”   御书房里,皇甫熠收好圣旨放到身旁的桌上,眸色认真,言语坚定道,“皇兄放心,无论是我,还是我身后的子孙,都会将大周的繁荣昌盛,以及我大周子民的利益,放在心头最重的位置上,万不会因为自我私欲,生出祸国祸民的心思。”他的话无疑拉回了皇帝的心绪,只见皇甫擎龙颜上笑容浮开,边颔首边道,“皇兄信你,信我大周长久不衰!”   连城出眉心居,回到顾慧院里,写下好几道食补方子,又宽慰这个堂妹两句,便自个抱起包子,和容嬷嬷一行人打道回府。   可途经花园时,却看到自家男人和五皇子站在一座凉亭中说话,不由停下脚步,交代郝嬷嬷几人一句,就走向那座凉亭。   皇甫熠见她抱着包子过来,忙步出凉亭接过包子,“你堂妹没事吧?”   “就是身体虚弱,没什么大事。”连城莞尔一笑,回他一句,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回府看你没在,一问就知道了。”皇甫熠眸光宠溺,语声温软道,“你有话与睿说?”老婆大人神色不太好,莫非睿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侧妃的事?   男人眸光微闪,不由朝皇甫烨睿看了一眼。   “睿见过皇婶。”   皇甫烨睿带着丝不解,向连城见礼。   连城淡淡道,“五皇子不必与我客气。”说着,她清越的嗓音转冷,“既然将人迎进门,为何不进到为人夫的责任?”   “皇婶……你这话……”皇甫烨睿不明白连城为何这么说。   “你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连城冷笑,“要不是我今个专门来贵府看望慧妹妹,又好巧不巧给她把脉,无意中瞥见她臂弯上那颗守宫砂,都还不知我堂妹被你一直冷落在后院。”   皇甫烨睿当即俊脸一红,讷讷道,“皇婶,这事……这事睿有自己的苦衷……”   “我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苦衷,既然人已在你府上,更是你名正言顺的侧妃,你就该对她担起责任。”连城不是没想过这其中的缘由,无非是两情不悦之故,她可是知道眼前之人的心,多半全系在自家三妹身上,这才没法跨过心里那道坎与旁的女人有肌肤之亲,但皇家子弟妻妾成群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咳咳咳,她家男人除外,这五皇子竟出乎她的意料,还是个痴情种。清透的眼眸闪了闪,某女神色缓和,浅声道,“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已经是你的就好好珍惜,不是你的,你再用情终了只会伤自己更深,不知五皇子能否听懂我这话?”   皇甫烨睿薄唇紧抿,半晌,才启口,“皇婶之言,睿懂。”   “懂就好。”连城嘴角漾开一丝浅笑,又道,“顾慧身体一直不见好,是因为顾绵送的一盆名叫夜来香的花之故,那种花夜晚开放,气味浓郁有毒,长时间摆放在室内,会致人头晕,咳嗽,气喘。我已经交代秀云那丫头,将那盆花不要再放进屋里,这样的话,只要静心调养一个来月,顾慧的身体就会恢复如初。”说到这,她望向眉心居,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之色,“顾绵已经去了,你找个合适的由头,把这事盖过去,免得有什么不好的话从贵府传出。至于我二叔那,我会让我大哥近日到侍郎府与他说说,哦,还有,顾绵的事顾慧不知,你没必要在她面前提起。”   “谢皇婶为慧儿诊病,至于侍郎府二小姐的事,睿知道怎么做,皇婶不用挂心。”皇甫烨睿揖手谢礼,一脸郑重道。   连城摆摆手,和皇甫熠出了凉亭,渐行走远。   注视着他们走远的背影,皇甫烨睿眸光闪动,暗道:也就只有这样爽利,聪慧无双的女子,堪与九皇叔那般卓然的男子携手白头。   郝嬷嬷几人已在五皇子府大门口等着,见皇甫熠一家大小三人走过来,忙迎上前行礼,伺候主子上车。   “睿和三妹之间可惜了!”马车往宁远侯府方向缓缓前行着,皇甫熠看着老婆大人,边抚着怀中包子的发顶,边低叹一句。   连城却不以为意,“有什么可惜的?既然明知有缘无分,就不该让自己身陷其中。”   “你说的也是。”皇甫熠点头,淡淡笑道,“要不然就像睿这样,不光自个辛苦……”叹口气,他没再说下去。   “顾慧的事我以后再不会管,太过柔弱,轻信于人,如果她那个毛病不改,等五皇子后院中的女人一多,有得她受罪。”神情淡漠,连城低语道,“为帮她,我今日出手结果掉顾绵,你知道么?其实我有些下不去手呢!”   皇甫熠嘴角噙笑,“为何?”   “她不是顾绵,来自我们那个时空的古代,是位很有才学的女子。不过后世流传她的事很多,有说她是个淫 娃荡 妇,因嫉妒婢女和情 人勾 搭,出手将那婢女毒打致死,掩埋在花园中,终事情败露,身陷牢狱被判斩刑。连城声音很轻,她是凑到男人耳畔说这件事的,“不过,她究竟是不是那样个人,史料中却没有明显的证据,所以,她因婢女的死被斩首,始终是个谜团。”   “是因那些诗,你确定出她不是顾绵,确定出她是哪个的?”皇甫熠的语气虽是在问,心里却已有答案。   连城“嗯”了声,“她不是个罪大恶极之人,只是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辙,才想到踩着顾慧往上爬。”   “好了,别想了!就算那人有才学,心思不是特别阴险,但终究做下害人之事,死便死了,也是她罪有应得。”皇甫熠声音温软柔和,宽慰老婆大人。   闻言,连城静默片刻,道,“是啊,她的死罪有应得,要不是她给五皇子送去一碗加料的羹汤,昨晚就不会有数条无辜的性命枉死。”   “那种事摊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会气得杀人,你也别觉得睿行事过分。”换位思考,若果他是睿,昨晚死去的人恐怕会更多。   连城瞅着男人端详好一会,忽地笑道,“那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必要那样吗?”   “你说有必要吗?”长臂伸出,一把将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拉到身侧坐下,皇甫熠漆黑的眼眸半眯,咬牙道,“还是说你想将之前发生咱们府中的事重新上演一回?”   肩膀被男人紧紧扣住,连城嘴角抽搐,干咳两声,甚是讨好地笑道,“于风那事又不是我设计的,我呢只不过是想看一场好戏罢了!你是王爷,更是我的男人,气量大,别与我这小女人一般见识哈!”   皇甫熠眸光深邃,一字一句道,“若不是纵着你任事态发展,我一开始就该将那女人结果掉,也就不会一看到那毒女留下的纸条,心瞬间高提起,担心你会出什么事。”   “我那会不是无聊嘛,不找些事做,会闷坏的。你该知道,我并非良善,触到我的逆鳞,我必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可是我怀着宝宝,根本不能拿洛素罗怎样,否则我死无所谓,但宝宝出事的话,我会一辈子恨自己,更会死不瞑目……”头靠在男人肩上,连城握着包子的小手,嘴角露出幸福甜蜜的微笑,“看着我们包子这么聪明可爱,我觉得我当初的放任之举,很值得!”   皇甫熠收紧臂弯,转头轻吻着她额前的秀发,低喃道,“你若出事,我同样会恨自己,哪怕陪着你死,都绝不会自我原谅,会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你和孩子。”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坐正身形,连城忽地似想到什么,表情略有些严肃道,“皇上传你进宫都说了什么?”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皇甫熠只觉心里暖暖的,笑道,“没什么。”话是这么说的,但下一刻,一道明黄圣旨已递到亲亲老婆手中。   “这……”连城自然知道这明黄色的玩意是什么,可她奇怪的是男人进宫一趟,怎会多出这么个东西,皇甫熠温软柔和的嗓音扬起,“打开看看,保准你一切烦恼不会再有。”   连城眨眨眼,暗忖:“烦恼?还一切烦恼?我什么烦恼都没有好不好?”展开圣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她的嘴巴顿时张成O型,半晌,甚是不可置信地讷讷道,“这真是皇上给你的?”   “不是皇上给的,难不成是我自个伪造的?”皇甫熠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不愧是明君,心胸就是宽广,眼界也放得长远!”“暗帝”,她的男人从今日起就是暗帝,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无需担忧受怕,且有权废弃昏君,另立新君承接大统,这于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神色恢复如常,连城嘴角一勾,微笑道,“我现在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下一步,我要鼓足气力,完成我的梦想,成就大周帝国,嗯,灵月那边也不能落下,我要让它成为美丽,富饶,强盛的国度!”   皇甫熠修眉上挑,“大周帝国?”   “怎么?你不想那样吗?”连城眨眨明眸,歪着头与他四目相对,“还是说你觉得那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我自然是想的,只是刚一刹那间没反应上来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国力,综合实力皆远超中原诸国之日,就是大周帝国问世之时,他信会有那一天,而且不会很遥远。   收好圣旨,连城挽住男人的胳膊,语气轻柔又带了丝无奈,道,“君父话都说到那了,如果我执意不回灵月,那就只能对不起包子了!”   皇甫熠垂眸看包子一眼,笑着安慰老婆大人,“若是想他,我们完全可以随时过去探望,又不是一辈子不再相见。”一对无良爹娘就这样决定了包子的未来,不过啊,那也得人包子愿意不是?再说,未来就是未知,指不定灵月那边会生出什么变数呢!   包子转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似是认真听着老爹,老娘之间的对话,奈何大人的世界和语言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太过深奥,小家伙听不懂啦!   宁远侯府,连锦和白子修走在花径上,眉儿微蹙,不解道,“你说二妹要咱们留下有什么事吗?”   “或许……”琢磨片刻,白子修停下脚步,看着她道,“或许她不想你带着遗憾离开。”   连锦当即怔住。   “锦儿,你只需顺从自己的心,旁的不用多想。”白子修轻按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认真道,“宁远侯他们会认你的,会很高兴与你相认,没有什么比知道亲人尚在人世还来得让人高兴。”   “子修,我……我……”连锦眼眶泛红,嘴角抖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白子修揽她入怀,柔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理解你此时的心情,就按我说的那样,顺从自己的心就好!”   “嗯,我想与他们相认,想唤声大哥,唤声三妹,唤声骏儿,我无数次想过,无数次想过的……”眼泪顺着脸庞无声落下,连锦低声抽泣道。   前院书房,顾祁,顾宁,顾骏都在里面坐着,在场的自然还有连城一家三口。   “大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目光从顾宁,顾骏身上划过,终与顾祁四目相对,连城道,“其实,我本该早些告诉你们的,可是大姐不让说,遵从她的意愿,我只好瞒你们到现在。”   顾祁心里甚感奇怪,不知连城要说的事是指什么,还与灵月的锦公主有关。   对于连城对连锦的称呼,不仅他没多想,就是顾宁,顾骏两个也没多想。   大姐,连城唤连锦大姐,在他们心中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人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什么事啊?瞧你一脸严肃的样子,弄得不光大哥我心生紧张,宁儿和骏儿也紧张不已呢!”顾祁笑容温和,“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连城唇角微抿,深吸口气,方道,“灵月的锦公主,其实就是大姐顾锦!”   瞬间,书房内静寂得没有丝毫声音,就是周遭的空气似乎随着某女那句话,也停止流动一般。   “二妹,你说什么?”良久,顾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可是一启口,还是有那么些微颤,“大妹还活着,你没开玩笑吧?她就是锦公主,就住在我们府上,就在我们眼前……”   顾宁捂住嘴,仿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至于顾骏,那年出事时实在年岁小,就算还记得顾锦这位大姐,但对连城之言一时间不怎么能听懂。   什么叫做大姐还活着?   什么又叫做灵月的锦公主就是大姐?   明亮的眼睛眨啊眨,他带着不解,带着疑惑问连城,“二姐,大姐不是和爹,还有娘都在那年没了吗,她怎么可能是灵月的锦公主?”   ☆、第316章:光芒   连城看看他,又看看顾祁,顾宁,声音轻柔道,“初见到锦公主时,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熟悉之感?”稍顿片刻,她续道,“就算那会没有,慢慢的,当锦公主经常出入我侯府,这个时候,你们别告诉我还对她没生出什么感觉。”   顾宁眼里渐生水光,低泣道,“我……我是有感觉的,我觉得锦公主很熟悉,但我却没有往那方面想,我只是感到奇怪,明明以前不认识的人,怎就见过几面后,会生出那种奇怪的感觉,原来……原来她是大姐……”她笑了,眸中含着泪,笑得很开心,“大姐还活着,她还活着,太好了!”   “我也有感到熟悉,可是,可是大姐怎么会变成锦公主啊?”顾骏心里的疑惑和不解仍然没有解开。   顾祁虽然甚感荒唐,甚感不可能,但自从连锦频繁出入侯府,偶尔望向他的眼神,以及道出连城的身世等等事,倘若她不熟悉侯府的一切,又怎会知道那么多,尤其是知道母亲身边那些下人的情况……   脸上表情变了又变,他薄唇紧抿,神色凝重,久久没有说话。   “我胞姐因和洛素罗发生口角,被那恶毒的丫头抽了一鞭子当即昏迷,再次睁开眼就成了大姐。”连城缓缓道,“也就是说大姐重生在我胞姐身上,她没有死,她还活着。许是因为看到我们,她心里既激动又难受,方与我道出实情,听她之言后,我也是蛮震惊的,但我相信她就是大姐,也有说过将这件事告诉你们,可是大姐怕,她怕你们会害怕,怕你们不认她,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所以你昨晚让人送话过来,让她和白公子多留一段时日,好让我们相认。”顾祁道。   世间有无鬼怪他不知,原来也没信过,但现在他信,信那位锦公主就是大妹,是他们侯府的一份子。   “我不想她带着遗憾回到灵月,也不想你们心有遗憾。”连城脸上笑容浮开,“大姐应该快过来了,她多半已猜到我对你们讲出了实情。”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李木的声音,“侯爷,锦公主和白公子到了!”顾祁一行进入书房前,连城有吩咐李木去请连锦过来,但却没想到白子修会跟着同行。   “白公子应该已知晓大姐的身份。”连锦身份特殊,有外人在场自然不妥,然,白子修能出现在书房门外,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已知道连锦非昔日的锦公主,为安顾祁他们的心,连城笑着说了句。   顾祁短暂静默过后,望向书房门口,道,“请锦公主,白公子进来吧。”   “是。”李木应声,推开书房门道,“两位里面请。”待连锦和白子修进入书房后,他合上门,走到院中央站定。   李木是个懂规矩的,知道主子们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所以他很自觉地行远,以免听到些不该听到的。   “大妹(大姐)!”顾祁,顾宁,顾骏三人从椅上起身,看着站在不远处,明显有哭过的瘦弱女子,三人同声唤道。   连锦没有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任眸中的泪水滴落。   “过来,到大哥身边来!”顾祁眼角湿润,嘴角挂着暖笑,颤声道。   白子修在连锦身边站着,只见他眸光柔和看着她,轻语道,“去吧,宁远侯唤你呢!”   “大哥!”眼泪不受控制地滴滴掉落,连锦终于扑到兄长怀中,“大哥……大哥……”她连声唤着,声音里有太多太多的痛,有太多太多的情,有太多太多说不出口的话。   顾祁抚着她的背脊,语声低哑道,“让你受苦了!”   “不,我不苦,我在灵月过得很好,最苦的是二妹,若没有她,我们这个家就散了,而我即便能回到大周,也会见不到三妹,骏儿,见不到你……”抬起头,连锦泪流满面,朝顾宁,顾骏伸出手,俩小眼眶红红,走到她和顾祁身边,兄妹四个紧抱在一起。   眼前的一幕看得连城几人好生感动。起身,她从皇甫熠怀里包过包子,笑着道,“好啦,这是喜事,别一个个哭鼻子。”   “二姐真坏,和大姐一起瞒着我们!“顾宁拭去脸上的泪,眨着红红的兔子眼,看着连城,嗔道。”   “我那也是有原因的,刚刚也有告诉你们的!”连城笑靥如花,亲包子一口,对小人儿道,“包子,你快数数这书房中有几只兔子。”   包子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看顾宁,又看看连锦和顾骏,糯声道,“红红的眼睛,三只兔兔……”   顿时,书房中传出一阵愉悦的笑声。   这一日,连城一家三口在侯府待到用过晚膳,才坐上马车返回王府。   “包子睡了?”沐浴过后,皇甫熠着一袭纯白丝绸长衫,缓步朝床边走来,温柔的眸光从包子的小床上挪到老婆大人身上,磁性低沉,好听至极的嗓音自唇齿间漫出。   连城盘膝坐在床上,微笑着点头,“刚睡下。”在她身边坐下,皇甫熠缓缓凑上前,嘴角一勾,语声暧 昧而 惑 人,“我们做些什么吧?”   “做什么?”嗔他一眼,连城佯装不懂。   皇甫熠在她耳边 呼出口热气,声音温软一字一句道,“做我们爱做的事,来吧!”说着,他俯身直接将人 按到身 下。   “孩子刚睡着,你就要整出动静来吗?”连城脸上染满红晕,推推他的胸膛,“躺好,说会话不成么?”   “边做边说,这样岂不更好。”皇甫熠眸光灼热,极度无耻道。   连城抬脚在男人 腿上蹭了蹭,“明晚吧,刚 洗过,一会又得折腾。”她眸光如水,语声轻缓甜腻,加上刚刚的小动作,这哪里是在阻止男人,分明是在添柴 加火。   “精怪,你这是口是心非么?”皇甫熠轻 咬 着她的耳垂,低喃道,“哪次事后 不是我伺候 你沐浴的,交给我,你只管做女王就好。”   “我哪有口是心非,你别冤枉……”某女话还没说完,不料男人已 开 始行动,“喂……你……”丫的真猴 急,说风就是雨……   皇甫熠动作 不 停,俊脸上笑容荡开,道,“我有报备的……”   完事后,某只如往日一样,给两人 清理 干净,搂着自家老婆一脸 餍 足道,“有关那道圣旨,还有侍郎府二小姐的事,我都与舅兄说了!”   “哦!”   依偎在他怀中,某女闭着眼懒懒低应。   “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开学典礼?”   “再过段时间吧!”   “还要过段时间?会不会晚了些?”   “你们平日里不是照常训练着么,这与开学典礼晚些举行并不冲突。”睁开眼,连城抬头看着男人,“要给他们授专业课,也得我准备好教案吧,哦,还有,得整出个大的沙盘出来。”   皇甫熠眸光闪动,问,“沙盘?是行军打仗用的那个?”   “是行军打仗用的,不过,你们现在用的那个太过简单,也不是特别形象,明日咱们一起去军校,我和杰克给你们整出一个真正的沙盘。”说到有关军事方面的事,连城立时来了精神,“我之所以推迟举办开学典礼,还有个原因是军装什么的还没有准备好。”   “军装?”皇甫熠想到了杰克身上穿的那身怪异服饰,皱眉道,“就明晓身上穿的那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我说还没有军中将士现在穿的盔甲战衣好呢!”   连城白他一眼,“杰克那是没选好布料,款式还是不错的,而你说的那什么盔甲战衣,不仅沉重,而且穿戴也麻烦。”   “沉重是沉重,但可以在两军交战时,保护身体不受到伤害……”皇甫熠欲往下说,却被连城截断,“是刀枪不入吗?”   皇甫熠好笑地捏捏她的鼻头,“你这是抬杠。”   “我有吗?给你说吧,你这里现在还都是冷兵器时代,而我们那……”说现代的一切,他未必能全然理解,弄不好,还会让他生出和她之间的距离感,这可不是她想要的,思量到这,连城眼珠子一转,道,“还记得我炸平你寝院用的那玩意吗?与东旬交战,我也有用到那东西,其威力你是知道的。”   “那东西确实厉害,你们那打仗都用它吗?”皇甫熠好奇地问。   连城抬起手,描绘着他俊美的眉眼,“那玩意在我们那算是最次的武器。”   皇甫熠沉默,半晌,方道,“后悔吗?”   “什么?”连城不解,   握住她的手,皇甫熠漆黑明亮的眼眸,宛若星子般熠熠生辉,“后悔来到我们这里么?”   “为什么要后悔?”连城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我们那再好,也没有一个叫皇甫熠的男人。”   皇甫熠笑了,笑容如春花般璀璨,“就算你后悔也没用,因为此生我再不会放你离开,更不会弄丢你!”   “我不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连城眼里柔情流转,在男人俊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而后张嘴打了个哈欠,道,“睡吧,我累了!”   “好。”皇甫熠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掌风随之扫出,登时,屋里只留下一室月光。   原以为做沙盘很简单,嗯,准确些说,在现代确实很简单,因为要什么材料就有什么材料,可这里是古代啊,而某女又追求什么完美,说那样看起来更直观,更方便给学员教学,于是乎,整个沙盘做下来整整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就这某女还只是勉强觉得OK。   “二妹,这……这就是你和明小姐这一个多月来做出的沙盘……”顾祁震惊地看着眼前展示在他、和诸人面前的一座缩小城池模型,眼神兴奋,整个人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连城之前有与皇甫熠提起,说做沙盘时叫上顾祁和陆随云等人,结果,别说旁的人,就是皇甫熠这个亲亲老公,她也没带在身边,只是叫上杰克,还有魅几人给她做下手,每日早出晚归,待在军校的军事演示厅专心制作这玩意。   “怎样?逼真吧?”连城手握一支精致的教杆,指向沙盘,慢慢对诸人解释,最后,她道,“有这样的沙盘,行军打仗是不是很方便?”   这厢她语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没有人说话,但这响亮的掌声足以说明在场诸人的心声。   陆随云看着她,心里腾起阵阵酸涩,她越是与众不同,越是聪慧,那烙在他心底的印迹,就越发灼痛,越发清晰,越发难以忘怀。   明知这样不对,且甚是不对,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于是乎,他觉得自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不该贪恋那份不属于他的感情,不该对不起自己的夫人。   深吸口气,他努力平复下心情,这才将目光挪到连城身上,就听到她与诸人说,“这是庸城内外的格局,我将它以浓缩的方式,用各种颜色鲜明,质地适宜的材料制作成沙盘展示在大家面前,这样以来,于我们的学员来说,将会更容易掌握作战技能。这个沙盘只是个模型,同样的,我们还可以做其他城池,亦或是地理山川等模型出来。当然,行军作战中,我们要备齐这么些材料肯定不是易事,但我们可以就地取材,按照地图上的指示,以最快的速度摆出要攻打战地的地形图。”说到这,她招呼杰克将一旁长桌上,比普通纸张要厚出不少的一米多宽的卷轴打开,“这是我根据记忆,加上我大周零零散散的地形图,绘制出的一张大的地图,从这张地图上,大家很容易看到我大周都有那些城池,山川,河流等等……”   一阵吸气声响起,诸人再次被震惊到了,地图?整个大周的地图,这……这太难以置信了,他们没眼花,也没做梦,眼前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真真切切存在。   “这个东西就目前来说,自然不能落入他国之手,否则于我大周肯定不利。因为信得过大家,因为诸位都是我大周的中坚力量,所以我今个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呢,有计划,也有打算请奏皇上,安排专人到他国走走,然后在不久的将来,绘制出一张整个中原的地图出来。”这一刻,连城就像是个发光体,她傲然自信,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卓然出群 仿若这世间所有的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而她,就是那最耀眼,最璀璨的存在。诸人全看着她,定定地看着她,无一人说话,都在认真听她说着,听她由沙盘讲到地图,又由地图这个话题重新落到沙盘上,接着讲到战争,“以前诸位所看到的沙盘,实在太过简单,而且精确度也欠缺,这在行军作战中免不得会出现一些失误。”   “大家记住了,我们打仗要用沙盘,目的就是为了能取到战术上的胜利,而这个胜利一方面是由我们的兵士拼杀换来的,但更重要的一点是出自指挥官的作战部署,要想作战部署严谨,指挥官有着过人的洞察力又是其一,另一方面就是我说的沙盘。所以,我们在战场上使用沙盘,是为了能够将敌我双方的战地情形一目了然彰显出,为指挥作战提供立体、形象,直观的信息,从而方便指挥作战的将军,也就是我口中的指挥官做出精准的资源布置……”   “山就是山,河流就是河流,道路,树木,城池等等,皆一目了然,这就是规范的沙盘,有了沙盘,我们可以在战场上做战况分析和推演,进而取得作战胜利,也可通过沙盘推演曾经发生过的战事,这样一来,无疑可以增强我们未来指挥官的作战能力,让他们知道那场仗胜是胜在哪里,败又败在哪,达到理论与军事相结合的作用。”放下教杆,连城单手负于身后,“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共同努力,我大周将会如一艘坚固,牢不可破的大船,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江河之上,也依旧稳若磐石!”   她望着诸人,眼神灼灼,里面传递满满的自信和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相信她说的话,且个个心潮澎湃,只想大喊数声,好抒发此刻难以自制的激动心情。   忽然,连城笑了,虽轻轻浅浅,却如莲般清雅好看,“其实沙盘不光光在军事上有作用,在其他方面也有着很大的用途,譬如城池规划,道路建设,房屋建造上……”   “还有这样的用途?”皇甫熠心里为自家老婆大人连连喝彩,更为他自个也喝彩不断,这个周身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女人,是他的;这个傲然自信,洒脱随性的女人,是他的;这个令所有人为之叹服的女人,是他的妻,是他挚爱一生的女人,抑制住满心激动,他嘴角挂着柔和的笑,温声问。   连城看向他,道,“这样说吧,我们如果要扩建城池,动工前可以先做个沙盘模型,如果发现哪里不妥,就可以随即加以调整,这样的话,再动工,是不是就避免了很多麻烦?”   皇甫熠颔首,诸人亦相继点头。   “好!这沙盘比之我们以前行军打仗用的,确实更为精准直观,且妙处甚多,熠王妃果真是我大周的福星,请受……”陆臻的声音突然扬起,说着就揖手准备向连城行礼。   连城见状,忙抬手制止,笑着道,“陆伯父这样我怎承受得起,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做了我该做的事,毕竟大周要强盛不衰,与我们在场诸人,与我大周数万万将士,及所有黎民百姓来说,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咳咳咳……这话说得有些冠冕堂皇,但这会她也只能假清高了!   “熠王妃博学多才,又谦逊有礼,熠亲王有熠王妃携手做伴,共白首,实乃人生之幸事!”陆臻说这话是发自肺腑,他看着皇甫熠,脸上挂着浅笑,语气尤为温和。   无意间听到陆随云,陆天佑哥俩在正堂说话,说沙盘昨日已做好,今个可以到军校去参观,信阳侯就骑马跟着二子一起而来。   皇甫熠在怀中的小包子脸上亲了口,而后看向老婆大人,与信阳侯道,“信阳侯说的是,此生有定国相伴,确实是我人生之幸事。”   听她这么一说,连城脸上一红,并没有说话。诸人却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大家若是好奇,可以随手触摸,但一定要谨慎小心,以免破坏沙盘。”见顾祁等人的目光落回沙盘上,个个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芒,连城微笑着道出一句。   “熠王妃,我们真的可以么?”有人难掩兴奋地问。   连城颔首,“当然可以。”   约莫过去一颗多钟,诸人满怀激动,边低声谈论今个听到的,看到的,边随在连城,皇甫熠身后,走出军事演示厅。   军校里面正在做绿化,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   操练场上,数十个上身仅着现代款型的背心,下身着杰克那丫的之前倒腾出的所谓迷彩裤,个个体格魁梧,容貌俊郎正在做着各种严格的训练。   看到连城一行走来,他们迅速排好队行,朝连城这位军校院长,朝他们的杰克教官,以及皇甫熠等人行军礼。   杰克自然回以军礼,连城则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就见他们蓦地稍息、立正站好,整齐划一地背过手,以标准军姿,昂首挺胸目送连城这一帮子重要人物走远。   “杰克,你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是不舒服吗?”在军校里随意走了一会,诸人该忙的忙去了,回府的回府而去,见阳光已西斜,连城和皇甫熠,杰克便没在军校久留。   ☆、第317章:多想   行至军校大门口,无意间发现杰克脸色微泛白,连城不由关心问道。   “老大,我……我没事……”双腿该死的疼痛,身上也如刀割一般,就因为长时间没化作鲛人泡水,就要这样折磨他么?他不是有服那混 账给的秘药么,难道非得每月进水泡两个时辰,方可以疏解这种痛苦?   不,他你要变成鲛人,不要拖着一条鱼尾呆在水里。   杰克很执着,这么久过去,依旧极其排斥自己这具身体。   “还说没事,你瞧瞧你脸色都成什么样了?还有你额上不停地往出渗冷汗,可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太冷才这样的。”虽已深秋,可白日里的温度并不是特别低,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   皇甫熠凝视杰克好一会,若有所思道,“她应该长时间没入水之故,或许自从海宴离开后,她就没好好在水里待过两个时辰,而且是一月一次。”说到这,他脸色一沉望向杰克,语气微冷道,“你就这般不待见自己的身体?既如此,为何还活着,为何不了结自个?免得连城为你担心。”   “你……”杰克闻言,气得牙齿直打颤,“我死不死关你屁事,你少在我面前啰嗦!”   “我只是心疼我老婆!”皇甫熠凉凉道。   连城见杰克双腿打颤,近乎快要站立不住,而皇甫熠还用话相激,她知道男人是出于一片好意,无非是想让杰克认清事实,善待自个的身体,可是这些话于此刻的杰克来说,无疑是听不进去的。   “熠,你少说两句。”敛起思绪,她拦腰抱起杰克,“杰克需要尽快泡进水里,需要医治,我先带她回府。”不等男人说话,她已提起轻功,疾驰远去。   皇甫熠抱紧包子,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俊脸上浮开一丝落寞。   在她心里,还是同伴重要么?他和孩子加在一起的分量,难道比不过那个叫杰克的?   “爹爹回,娘亲和姨姨都走了!”包子手指连城消失的方向,糯声与老爹道。   皇甫熠看着他,嘴角牵起一丝暖笑,点头道,“好,爹爹抱包子飞回府。”包子一听这话,高兴地在他俊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包子,在你娘亲心里,爹爹和包子还是最重要的对不对?”纵身而起,皇甫熠边往城中飘去,边问亲亲宝贝。   包子转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点着小脑袋糯声道,“娘亲喜欢爹爹和包子!”   杰克住的院落,比之连城和皇甫熠住的主院略小一点,里面有一大大的活水荷塘,安排她住在这座院里,也是因从海宴口中知晓她的身份,皇甫熠才好心做出的安排。   “杰克,你醒醒,你快醒醒啊!”飘到杰克住的院落上空,连城垂眸望着怀中已晕厥过去的某妞,轻语道,“我这就带你泡进水里,你不会有事的。”   瞅准荷塘位置,她抱着杰克自空中翩然而落,下一刻,荷塘中激起不小的水花。   触水的一刹那,杰克的身形就开始生出变化。   “我……我讨厌做鱼……我不要被海宴那个混 账压……”看着她的鱼尾,看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听着她嘴里的呓语声,连城心口腾起一股子酸涩感,她揽着杰克的腰身,游到荷塘边的一块大石上靠着,就听到某妞的呓语声再度扬起,“老大,离开,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做鱼……不要做女人,我讨厌那个混 账……”   深秋季节,荷塘中的水无疑是冰凉的,可连城顾及不了那么多,她只想杰克好受点。   若不是因为给她报仇,眼前的同伴就不会身死,就不会穿成鲛人,一并连性别也换了,这于他来说,的的确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能帮到杰克,她一定会帮,他不要做女人,不要做鲛人,那么她就想法子帮他。   由于乌云遮挡,今晚的月色朦朦胧胧,不甚明亮。   皇甫熠喂包子用过饭食后,陪着小家伙在院里玩了会,却始终不见连城回来,于是,抱包子回到屋里,给小家伙沐浴过后,爷俩躺在床上笑闹着,不多会包子张着小嘴打了两个哈欠,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将小人儿轻放到床上躺好,他起身下床,就往门外走,“小世子已经睡了,你们在门外多留点心。”吩咐茉晴,茉雨一句,他便朝院门口走。   夜色清幽,他步入杰克住的院落,站在荷塘不远处的一丛竹林后,看着紧贴在一起,躺在大石上的两人。   知道她们都是女儿身,可是他心里就是感到不舒服。   明晓,那个魂魄是男人,真名叫杰克的女鲛人,不,她不是女的,他是男的,即便外形是女人,心却是男的没错。   他莫非在他们那个世界喜欢连城,亦或者他们不仅仅是老大和下属,同伴兼好哥们的关系?   那他们会是什么?情侣?是连城口中那什么情侣吗?   皇甫熠胡思乱想着,他不想想,奈何看着远处那两抹身影,以及连城对杰克的紧张程度,由不得他不多想。   按住心口,他觉得这里又酸又痛,她是他的,就算以前不是,但在这里,在他的世界,她只能是他的!   站在那,他一动不动,清幽的夜在他身旁,在他周围形成暗黑的背景,然,比这墨染的天空还要幽深的是他静静注视爱人的双眸。在宛若潭水般沉静的眼里,隐藏着一丝浅而淡的隐痛,剩下的全是男人毫不掩饰的占有 欲。   乌云将那朦胧的月色全遮住了,夜愈发显得漆黑,连城揽住杰克的腰身,声音柔和道,“杰克,你再不醒,我就将你的鱼尾曝光在人前了!”   “老大……你不能这样对我……”杰克缓缓睁开眼,虚弱地说着。   “那就幻化成人形,我好抱你回屋。”连城嘴角一勾,垂眸看着杰克紧皱的眉头,好笑道。   杰克“哦”了声,片刻,已成人形。   “你那什么秘药在哪里放着,我等会喂你服下。”抱起她,连城提气,很快飘离荷塘。   “在……在桌上……”没说完,杰克再次晕厥过去。连城感到她身上有些发烫,禁不住哼唧道,“还是鲛人呢,就泡会冷水都染上风寒,真是不服你都不成。”杰克这会的体质是最弱的时候,足足在冷水中泡了两个时辰,若是不受凉那才叫奇怪。   其实,就算是正常人,哪怕是习武之人,一旦在恶劣的环境中放任自个,那么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会或多或少吃不消。   这一点,连城倒是知道的,所以她刚才对杰克说的话,不外呼打趣而已。   着伺候杰克起居的两个小丫头,给浴桶中倒入温度适中的热水,连城给丫的简单沐浴后,将人抱到床上躺好,“累死姐了,从没有这么伺候过人呢!”吐槽一句,她从桌上拿过一精致小巧的瓷瓶,打开盖子闻闻,发现气味清雅怡人,应该是那什么秘药没错。   “乖乖把药咽下去。”往杰克嘴里塞入一颗药丸,她接过丫头拧得半干的脸帕,折叠好放到杰克额头上,“将热水放下,你们先去轮流休息一会,等我唤的时候再过来照看明小姐。”那俩小丫头闻言,应声告退。   也不知何时窗外下起雨来,听雨声好像还不小,连城靠着床尾而坐,思绪不由飘到自家男人和孩子身上,他们怕都已经入睡了吧?   可这仅仅是她心中所想,某个钻牛角尖的傻男人,这会儿站在一不起眼之地,看着杰克屋里透出的光亮,就那么任雨水当头淋着。   他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主院。   只是机械地换下湿衣,步入温泉池沐浴过后,运内力烘干长发,穿上干净的中衣,在外间榻上坐了一会,这才起身返回内室。   柔和的烛光轻轻摇曳,包子躺在老爹老娘的大床上正睡得香。   皇甫熠注视着他肉嘟嘟,纷嫩嫩的脸儿看了一会,这才在小人儿身旁躺下,担心自己夜里翻身会压倒小家伙,他身子往外不由挪了挪。   “那女人多半是病了,要不然你娘亲不会这么晚还不回来!”转头看着小包子,他似是说给自己听,又似是说给包子听,总之,心里觉得舒服了不少。   没过多久,困意席卷而来,他正要阖眼入睡,却察觉到身旁的小人儿手脚并用,抱住了他的胳膊。   皇甫熠身子登时一僵,却是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把小人儿惊醒。   快到后半夜,连城才回到寝院,见茉晴,茉雨还在门外守着,不等她们向她行礼说话,就忙招呼两人快回屋休息。   茉晴,茉雨互看彼此一眼,只好屈膝行礼告退。   “这是做什么去了,长衫,锦靴,还有换下的中衣都湿漉漉的?”站在温泉池边,看着堆在一旁的湿衣,连城秀眉微蹙,不由嘀咕一句。   等她沐浴好,换上舒适的睡裙走到床边时,就看到眼前的一幕,男人平躺而眠,包子竟没在他自个的小床上睡,而是趴在男人的胸前睡得正香。   似是知道小人儿在他身上,男人一手牢牢圈住小家伙,生怕把这宝贝疙瘩摔着似的。   “娘亲……”连城这厢勾起嘴角,还没等笑容漾开,某包子忽然皱皱小眉头,接着睁开眼,眨巴着滴溜溜的眼睛寻找着自家老娘,“娘亲,爹爹热……”目光一落到连城身上,他立时在男人胸前奋力的动起来。   “乖,别闹,小心吵醒爹爹!”抱起小家伙,连城轻声哄着,奈何小包子这会不想再睡,只是一个劲地指向自家老爹,对亲亲老娘糯声道,“爹爹热……爹爹生病……”   连城微怔片刻,抱着包子在床边坐下,接着探出手抚上男人的额头,是发烫呢!   就说包子刚才那么闹腾他都没反应,以他的警觉着实不该,她却没想到他竟是生病之故。   探过脉,不外呼是着了凉,这也就奇怪了,杰克是因为泡了近两个时辰冷水,染上风寒,着凉发热,这丫的莫非是站在雨里淋着受凉的?   要真是这样,男人该不会连脑袋也病了吧?连城甚感无奈,看着包子道,“包子真聪明,爹爹是病了呢,来,娘给包子也把把脉,看我们小包子好着没有。”片刻后,她抱包子从床边站起,微笑道,“包子是乖孩子,没有生病哦!”   包子听到老娘夸自己,“咯咯”笑了起来。连城在他脸儿上亲了一口,放包子坐到他自己的小床上,而后走向外间,对着门外唤道,“茉晴,茉雨……”雨已经停了,夜很静,因此她的声音传到屋外很清晰。   “王妃,出什么事了?”许是上了年岁,郝嬷嬷夜里不仅睡眠浅,而且醒得也特别早,基本每到后半夜都是醒着的,一听到连城屋里传出声音,就立时穿上外衫赶了过来,茉晴,茉雨亦赶至主屋门外。   连城拉开门,看到三人,轻浅一笑,道,“王爷受凉发热,包子留在这不合适……”郝嬷嬷没等她往下说,就往屋里走,“老奴这就将小世子抱到他自个屋里去。”   “有嬷嬷在身边真好!”郝嬷嬷的办事能力,还有察言观色能力,都令连城尤为佩服,身边有这么个人用着,她觉得甚是轻松。   “王妃……”茉晴奉命去厨房熬姜汤,好一会皇甫熠服下发汗,茉雨则跟着连城进到内室,吞吞吐吐道,“王妃,王爷有出寝院找您。”   连城正准备将手中的热脸帕贴到男人额头上,听她这么一说,动作蓦地一滞,“王爷有去找我?”回头望向茉雨,她问。   “有的,前后有一个多时辰。”茉雨垂眸答道。   给男人敷好脸帕,连城眉儿微蹙,“也就是说王爷是淋着雨回来的。”湿衣,以及湿透的锦靴,这下便有的解释了!他有去过杰克住的院落,好巧不巧看到她揽着杰克靠在那块大石上,接着又看着她抱着杰克回屋,一呆就是好久,始终不见从屋里走出,加上她在军校门口之言,傻男人定是多想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厨房瞧瞧,看茉晴熬好姜汤没有。”收敛思绪,连城吩咐茉雨一句,随后将目光落回男人身上,“皇甫熠,你丫的怎会做那样的蠢事?傻傻的站在院里淋雨,这是要给我玩苦肉计么?”丫的身强体壮,无所不能,淋了一个多时辰的雨,就病倒了,这小心肝得多脆弱啊?   茉雨离开不多会,茉晴就端着姜汤走进内室,“王妃,姜汤好了,温度适中,给王爷可即刻服用。”   连城扶男人靠坐在自个怀中,接过姜汤,开始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给皇甫熠喂。   “王妃,奴婢给您也端了碗姜汤,等会您记得趁热服用。”   “嗯,知道了,盆里的水怕是有些凉了,换盆热的过来。”连城朝桌上放着的另一碗姜汤看了眼,吩咐茉晴道。   茉雨这时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内室,“王妃,奴婢去厨房又打了盆热水。”   “放到凳上就好。”皇甫熠虽昏睡着,但还是蛮听话的,没用多长时间,就服下一碗姜汤。   茉晴上前,接过连城手里的空碗放回桌上的盘中,又端起另外一碗姜汤递给连城,关心道,“还温着,王妃快喝了吧!”   “好的。”连城也没推脱,顺手接过,仰头很快喝完,“好了,你们可以去休息了,多睡会不用急着起来。”将碗递回茉晴手中,她笑着叮嘱道。   “奴婢和茉雨还是留下帮着王妃一起照顾王爷吧!”茉晴恭谨道。   连城摇头,“不用,我自个就能成,你们去休息吧!”说着,她拿过皇甫熠额上的脸帕,起身走到茉雨方热水盆的那张凳子前,伸出手先试了下水温,觉得正好,于是将脸帕放进水里,揉搓两下,再拧干热水,返回床边给男人重新敷到额上。   “别愣着了,快去休息,一会天就亮了,白日里你们可有的忙,我呢却是可以美美睡一觉的。”半晌不见屋里有动静,连城转头,就见茉晴,茉雨两个垂首还侍立在一旁,完全没有要回屋休息的意思,禁不住笑着说了句。   “那奴婢告退了!”迟疑片刻,茉晴,茉雨行礼,同声告退。   东方渐显鱼白肚,皇甫熠觉着有些不舒服,四肢动了动,方略吃力地睁开双眼。   “你醒了,可感觉舒服了些?”没等他说话,连城轻柔温软的声音飘进他耳里。   皇甫熠目中带着几丝迷茫,嗓音沙哑道,“我这是怎么了?”话一出口,他修眉紧皱,感到嗓子有些干,还有些疼,这是生病了?他心中如是想到。   昨晚……   必是昨晚淋雨所致!   一想到这,他俊脸不由一红,尴尬地别过头,没再看老婆大人。   连城似是看出他的心思,但这会儿却并没拆穿,只听她柔声道,“杰克由于泡了两个时辰的冷水,不由着凉发热,我便留在她那多照顾了一会,待烧退下来,我便赶回院里,谁知你竟然也受了凉,而且也在发热……好在我吩咐茉晴熬了姜汤给你服下,又帮你及时物理降温,烧总算在一个时辰后退了!”   “你一晚没睡?”听她说完,皇甫熠的目光落回老婆身上,眼里禁不住染上疼惜。   “我不累。”连城微笑着,缓声道,“你病着呢,别多说话,听我说就是。”   皇甫熠想要坐起身,被她按回枕上。   “我感觉好多了!”   “什么好多了?”连城佯装不悦,“嗓子都发炎了呢,必须静卧两日,服用几副汤药才行。”皇甫熠嘴角扯出一抹微弱的笑,“我哪有那么弱,不信你给我把脉,看看是不是好了!”   连城撇了撇嘴,道,“你没醒之前我有把过脉,病气还没过去呢,只是烧退了而已。”   稍顿片刻,她朝杰克住的院落方向望了眼,而后将目光锁在男人的俊脸上,又道,“我在我们那个世界是未婚,嗯,也就是没有成亲。男朋友我也是没有的,除过做任务,我要么待在家里练书法,画画,听音乐,要么就是和杰克他们一起去玩!于我来说,杰克他们很重要,同样的,在他们心里,我也是最重要的那一个,我们之间虽然是合作,是同伴,是哥们般的关系,但我们却都可以为彼此舍弃生命,这种情意,几乎超脱了亲情。”   皇甫熠隐隐觉得她话中有话,想说什么,奈何老婆大人看到他嘴角翕动,直接抬手制止,接道,“我有告诉你我前世的事,也有告诉你我和“猎豹”成员间的关系,说真的,知道杰克的死因,我心里很难过,回到这里,又惊喜地知道他也穿了过来,那一刻,我内心是欢喜的,是激动的。”   “可是杰克反感那具身体,始终不愿承认自己是鲛人,这无形中让我心生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死,就不会来到这里,就不会穿成鲛人,甚至连性别都变了!昨个抱她回到府中,她就已经晕厥,而要缓解她身上的痛,就需在水里浸泡两个时辰,基于此,我没法将她一人丢在荷塘中,没法不管她。”   “熠,我知道你心里在担心什么,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的担心完全没必要!在我心里,你和宝宝,与杰克一样重要,但你们又是不同的,知道不同在哪里么?”她直视男人的眼眸,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爱你,爱包子,你是我的爱人,包子是我和你的爱情结晶,这世上任何感情都盖不过我对你们的爱!而杰克是我的朋友,在她没有全然融入这个世界之前,我得护着她,让她在这里尽量感到开心,快乐!”   皇甫熠愧然,“连城,我……”   “你不必说什么?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吃味,才会做那样的“蠢事”!”连城戳着他的额头,故意咬重“蠢事”两字,“真是傻子,这么大个人了不仅胡思乱想,还站在雨里淋着,这是要给我上演苦肉计么?还是说你质疑我爱你的心,亦或是对你自个,对咱们之间的感情没信心?”   男人满脸涨红,说不出一句话。   “说吧,那会子都在想什么,让我也听听。”嘴角一勾,连城秀眉上挑,“如果不说,等你病好后,就去书房住一段时间,等哪日我原谅你了,再唤你回来住。”   皇甫熠若继续保持沉默就是傻子,就真蠢了,只听他讷讷道,“我以为你们之前是那种关系,然后就像你说的那样,胡思乱想,自个给自个找不痛快来着。至于站在雨里淋着,我不是有意的,这你得信我!”说完,他可怜巴巴地眨眨眸子,开始向老婆大人卖萌。   “卖萌可耻!”连城嘴角一抽,随之轻叹口气,语气转为柔和,“是包子发现你病了呢!我沐浴后来到床边,看到他在你胸前趴着睡得正香,你呢一手紧揽着他,忽然他就睁开眼,说爹爹热,爹爹病了!”   皇甫熠坐起身,靠在床头,勾了勾嘴角,“是我的好儿子!”   “没我,你能有那么好的儿子吗?”连城娇嗔他一眼,见茉晴端着汤药走过来,伸手接过,边给男人喂服,边嘀咕道,“因为你,茉晴,茉雨两个昨晚也没睡呢!”   “那就让她们今个白日里休息。”连城喂了一半,皇甫熠接过药碗,仰头一口气喝完,“你用些早膳,也休息吧!”   连城看着茉晴,见她接过皇甫熠手中的空药碗,行礼准备告退,眨眨眼道,“我说话你和茉雨不听,这下王爷下令,你们总会听了吧!”   “王妃恕罪,奴婢和茉雨没有不听您的话。”茉晴垂首而立,恭谨道,“能伺候王爷,王妃是奴婢们的福气,也是奴婢们的本分,再者就一晚没睡,没什么的!”   “瞧把你吓得,我刚和你开玩笑呢!去吧,若是不觉得累,明姑娘那你也多费些心,记得给她也送碗汤药过去。若是她醒了,就转告我的话,让她在院里歇两天,不用去军校那边了。”上床,在男人内侧躺下,连城浅声吩咐。   茉晴闻言,恭谨应声是,道,“王爷,王妃什么时辰用早膳?”   皇甫熠道, “王妃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再用。”连城打了个哈欠,没有说话。   “是。”茉晴行礼告退。   “要不我睡外间榻上吧!”攥住亲亲老婆的手儿紧了紧,皇甫熠柔声道。   连城往他怀里蹭了蹭,迷糊道,“干嘛?”   “我病着呢,万一把病气过给你……”熟料,不等他说完,就被连城出言截断,“没事!”顺带着还把腿架在了男人身上。   皇甫熠搂着她,俊脸上笑容浮开,但眼里还是流露出了几分担忧,“真没事?”   “睡吧,真没事,我懂医,你得信我!”在杰克那呆了大半宿,回到院里又熬到现在,某女实在是累得够呛,但又怕男人再问她什么,索性又道,“包子没事,我有给他把过脉,你若是不放心,等我睡醒再给他瞧瞧。如果等不及我醒来,你现在就喊人抱包子到洛公子院里,让他给仔细瞧瞧……”   看着怀中的亲亲老婆已然入睡,皇甫熠满目宠溺,笑着笑着摇摇头,无声喃喃,“信你如信我自己,我又怎会对你说的话生出质疑?我只是怕把病气过给你和孩子……”她说得没错,他确实做了件“蠢事”,就因为胡思乱想,做出那么件没脑子的事,害得她辛苦照顾他,一宿没睡。   “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再也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事,让自个不痛快,还累及你!明晓是你的朋友,我亦会拿她做朋友看待!”   连城睡醒的时候已经到半下午,屋里安静无声,男人没在身边躺着,起身下床,自行洗漱穿戴好,一出房门,就看到皇甫熠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笑米米地看着包子蹲在地上玩。   暖暖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地上形成无数个斑驳的光影,包子好奇地盯着那些光影看着,还时不时伸出小胖手戳戳那个影子,看到影子落在自个手上,小家伙扬起脑袋,冲着男人快乐地“咯咯”笑个不停。   “醒了。”看到她走过来,男人的目光立时投了过来,笑容璀璨,道,“我料想你也该醒了,就吩咐厨房正给你做膳食呢,想必快好了!”   连城勾了勾嘴角,笑道,“听声音你的嗓子已经没事了,身上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我身体底子好,又接连喝两顿汤药,自然比常人要恢复的快些,再者,就是受点凉,又不是什么大病。”皇甫熠嘴角噙笑,嗓音温软而富有磁性,“这会儿我哪哪都好,没任何不适,要不你过去看看明晓,瞧瞧她可大好了!”   包子在听到老娘的声音那刻,就已经从地上站起,这会他拽着连城的裙摆,仰起小脑袋,糯声道,“娘亲抱!”   连城弯腰将他抱起,笑问,“包子今个可有淘气?”   “包子没有闹爹爹。”小肉包眨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老爹,然后看着自家老娘糯声道。   连城眸光柔和,笑了起来,“包子最乖了,来,娘亲亲一个。”说着,她在包子肉嘟嘟的脸儿上“吧唧”亲了一口。   “还有爹爹,爹爹也很乖!”包子手指老爹,糯声与自家老娘道。   皇甫熠俊脸一红,起身干咳两声,“我是你爹,才不会和你这小肉包一般见识呢!”小家伙是怕他吃味吗?要么就是在同情他?再要么就是向他炫耀?某无良爹误会小包子了,人家只是想和他分享娘亲的爱而已。   “爹爹不气包子吗?”包子眨巴着无辜的眸子,倏地问出这么一句。   立时,皇甫熠俊脸爆红,哼声道,“你爹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那么点个小人儿,咋就什么都懂呢?真是个小人精!   连城看着这一大一小两父子,满心都是幸福,笑了笑,将包子递到男人怀中,“那我过去看看杰克,等会我回来咱们一起用膳食。”   “去吧。”皇甫熠点点头,抱着包子目送老婆大人朝院门口走去。   杰克昨个泡过两个时辰的水后,加之有服用秘药,身体上的痛感已基本完全消失,至于染上风寒,她完全不当个事。   额头不烫,身上也不是很困,只是偶尔咳嗽那么一两声,应该过两天就会没事。   基于此,她一睡醒就在院里练功。   连城说到做到,不仅有输送内力给杰克,并且还给昔日这位铁哥们默写出两套武学功法,一并呢,还让杰克服下一颗以冰灵果做配料的药丸,从而帮助杰克提高内力。   对此,杰克自然喜上眉梢,可短短时日别说练好那什么武学功法,就是对习武之人来说,极其简单的轻功,丫的到现在都没学会。   所以,她不想荒废时间,便趁今个在院里休息,努力修习起轻功来。   升起来了!他竟然升起来了,真棒!继续,对继续,杰克自个给自个加油,打气,慢慢的,随着体内真气运作,他已上升到七八米高,杰克心里很高兴。   双臂伸展,她朝院中最高的一棵树上飘去,可就在这时,她只觉体内真气一个不稳,接着身子一颤,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下 坠 落。   杰克脑子冒出一个念头:完蛋了!   ——即便不死也残。   天旋地转间,她整个呼吸都显得艰难起来,疾速坠 落,“老大……救我!”这一声她几乎是用尽力气,从嗓子眼里喊出的。   就在这时,她的腰身被人箍住,紧跟着一道清越而紧张,却不失关心的嗓音扬起,“给你说过无论是习武,还是学轻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这点道理你又不是不懂,瞧瞧,若不是我想着过来看看你身体好点没有,你知道自己最终会有怎样的结果?”   杰克哪顾得上她说什么,这一刻,她就宛若溺水之人遇到浮木,只紧紧抓住自家老大的胳膊。   连城知道她是真的怕了,毕竟从高空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是人都会害怕,更何况这丫的目前还是古武中的门外汉。   周围风很大,她身上散发出的镇定宁和之气,慢慢的令杰克狂跳不止的心平复不少。   两人下 坠的速度减慢,连城在接近地面时,凌空转了圈,这才飘然落至地上。   待站稳后,她松开杰克,没好气地道,“还胡闹么?”   “只要老大教我,我就不胡闹了!”杰克摸摸鼻头,讪讪笑道。   连城颇为无奈地叹口气,“我没说不教你啊,这段时日咱们不是在军校忙着做那个沙盘吗,你这个急性子就不能等两天?真是的,害得我刚才担心得不得了,生怕没接住你。”   “我就知道老大对我最好。”杰克咧嘴笑道,“刚刚那事我也不是有意害你担心的,我只是太过高兴,就不免有些得意忘形,进而没控制好气息,再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一幕。”   “使用轻功,绝对要对气息收放自如,否则你就随时等着摔成肉饼吧!”说着,连城想了想,决定不能再让杰克这么冒险激进,要不然真出个什么事可就晚了,于是她凝向某妞,“这样吧,从明日起,我专门在府里教授你轻功,以及帮你分解武学功法,半个月时间哈,你得用心学,过后就要看你自己下的功夫了!”   杰克立时眉开眼笑,“那自然好了,不过不能从现在就开始吗?”虽然有些得寸进尺,但老大应该会答应的吧?   “我刚睡醒,肚子还饿着呢!”连城显然是不愿意的,白他一眼,道,“你给我回屋里躺着去吧,身体尚没大好,不许再这么折腾。”   “老大,你……你不会昨晚又那个啥了吧?”杰克睁大眼,盯着连城的眼里充满惊诧,“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可是也不用天天晚上 大战三百回合吧?”她说的很夸张,面部表情亦夸张得紧,“这样会教坏包子的,哦,最重要的是……你家王爷 过早弹尽粮绝的话,那您以后的性 福可该怎么办?”   瞧着她露出坏笑的夸张表情,再听着她满嘴的荤 话,连城不客气地朝着丫的就踹出一脚,却被杰克身形一闪给躲过了。   “你才 过早弹尽粮绝,你才每晚 大战三百回合!”丫的还是嘴上不把门,竟拿那种事打趣她,还诅咒她家男人 过早弹尽粮绝,看来接下来的半个月,得好好调教这家伙了!连城美眸半眯,抄手看着杰克,勾勾嘴角笑道,“未来半月,我会……很有耐心……很负责任……地教你武功……”她说的很慢,最后还把尾音拉得长长的,杰克顿感周身凉嗖嗖的,“老大你该不会要打击报复我吧?”抱紧双臂,他边搓着胳膊边陪笑道,“我错了,老大我真的错了,我不该……”   连城却只当没听见,嘴角挂着抹邪笑,出口之语却尤为一本正经,“我男人昨晚也受凉了,在你这我伺候到大半夜,回到院里又照顾他,这么一来天就亮了,要是下次再没搞清楚状况,就肆无忌惮地说荤 话,外加诅咒我男人,小心我亲手丢你回忘忧岛!”她可是很护短的,就算是好哥们,也不能随便欺负,诅咒她家男人!   “老大……”一听到“忘忧岛”三字,杰克就炸毛,就浑身不舒服,只见她手指连城,近乎跳脚道,“你这是赤果果地威胁我,我可告诉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回那个满是鱼的岛上!”   ☆、第318章:好吧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你刚刚有和我说话吗?”连城眨眨明眸,故作什么都没听到,接着笑得好不得意,“哎呀呀!我现在心情好好,就给你表演下轻功,然后呢,再给你看一招绝学。”不待音落,只见她青色衣裙微张,纤细曼妙的身形已凌空而起,无声无息地飘到荷塘中央。   兴致来了,她竟脚点水面上漂浮的残叶,舞动双手跳起舞来,看得杰克一愣一愣的,忽然,她脚尖再次轻轻一点,人又一次凌空而起,双臂舒展,飘落至一旁的竹林上空,静静地站在竹梢上,衣裙临风飞扬,宛若一只扇动着翅膀的蝶儿,轻盈而灵动,让人一刻也挪不开眼。   长发如墨莲在身后绽放,她嘴角笑容雅致,轻柔,垂眸看向杰克。   而杰克这会亦仰着头看着她,眼里满满都是激动和向往。   太牛叉了!老大实在是太牛叉了!这要是被老K他们看到,绝逼会惊得张大嘴说不出话。   杰克这么想着,她怕是不知,又或是没留意到她自个此时的表情。   双眼闪闪发光,嘴巴张成O型,似是被孙大圣吹了口气给定住一般。   启用意念,只见自花园方向飘来朵朵妖娆的花儿,它们随着连城飘离竹梢,将这绝美出尘的女子围在其中,悬浮于空。   连城芊芊十指悠然迸出缕缕轻柔的真气,那些花儿聚成一个圆形的彩球,在她十指间旋转,再旋转,接着一声细微的响动过后,花球四散而开,自她玉指间宛若花雨一般飘然而下。   “杰克,看好了哦!”清越的嗓音扬起,她飞回竹林,素手轻扬,一根约有一米长,有食指粗细的断竹到了她手中。   身形落地,她步履悠然走到一块竖立在花圃中的大石旁。   “老大……你要做什么……”杰克终于从惊诧中回过神,结结巴巴地问。   连城笑而不语,下一刻,手中断竹似是敷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白光,随之腰间丝绦微招,她整个人仿佛闪电般,不,比之闪电还要快,因为人的肉眼根本看不到她这一刻的形体,只看见一缕青芒围着那大石在旋转。   “回神了!”当连城站在杰克身边,含笑的声音扬起的一瞬间,某妞没出息地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老大……你……你刚才……”拽起她,连城嘴角一勾,慢慢笑了,“我数到三,你猜会发生什么?”   杰克没说话,只是朝着那块大石走近两步,看着上面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细纹,似是自语,又似是回答自家老大的问话,“该不会散落成碎块吧?”   “宾果,回答正确!”打了个响指,连城凝向那块看似完好无缺的大石开始数数,“一……二……三……”   “滋滋”一阵轻响,那块大石仿若一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哗”地散碎一地。   “好好修习武功吧,总有一天你也会这样滴!”拍拍杰克的肩膀,也不管人是否被吓到,连城转身,悠然走向院门口,“我饿了,回院里用膳食了,你好好沉思哈!”含笑的悦耳声飘入杰克耳里,她这才发现某无良老大已经不见人影。   “比子弹还快吧?杀伤力好像比子弹也要厉害,老大是神人……”杰克喃喃自语,望着眼前不远处的一堆碎石,慢慢陷入深思,半晌,她得出一句——有老大,得永生!   “没出什么事吧?”连城一回到主院,皇甫熠抱着包子上前就问。   “差点出大事。”连城挽住他的胳膊,边走边道,“要不是我正好过去,这会不定已摔残了呢!”   皇甫熠皱了皱眉,道,“修习武功得循序渐进,万不可冒进,要不然迟早都会出事。”   “我说了,还给露了一手。”连城笑着道。   皇甫熠看着她,勾勾嘴角,语声清润宠溺,“不止一手吧!”   “呵呵!”连城笑,接着干咳两声,道,“嗯,我多显摆了两下子,让那丫的知道要想学有所成,必须要慢慢来!”   茉晴,茉雨将膳食一一在桌上摆放好,便恭谨退至门外。   直至屋里一家三口用罢,方进屋收拾。   “我一会要写些旁的计划,包子就由你带着,没什么问题吧?”吃饱喝足,一家三口在院里散了会步,回屋沐浴过后,皇甫熠闭着眼躺在床上小憩,忽地听到老婆大人说出这么一句,登时心中正在燃起的 激情澎湃 荡然无存,昨晚没那个,今晚他好想,这会一身清爽就等亲亲老婆来亲 热,却要丢包子给他,而她则要写什么计划?这怎么可以?   半晌,他没应话,也没睁眼,但也没听到连城有什么动静,于是乎,他悄悄眯出条缝儿,望向老婆大人,结果就看到连城怀抱洗白白,只穿着可爱睡衣的小包子正蹙眉看着他。   心里一突,某个与包子智商可以划等号的男人,忙又闭上了眼睛,语声虚弱,喃喃道,“唉!这生病了,头痛,嗓子疼,浑身哪哪都不舒服,老婆不知过来安慰也就罢了,还要丢个包子过来,我怎么就这么可怜呢!”边说,他还一边皱眉,俊脸上装出一副苦巴巴,难受至极的可怜样。   包子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家老爹,好一会,他糯糯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爹爹,包子很乖的!”   “你爹爹在耍宝,别理他!”连城亲亲包子的脸儿,而后看向男人,既好气又好笑,哼声道,“你就装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里那些花花肠子,如果继续装下去,我保准你一个月 做和尚。”   闻言,皇甫熠立时睁开眼,眸光可怜兮兮,似小媳妇般怯声道,“老婆……我没装……我好难受,你陪我吧!”做一个月 和尚?绝对不可以,可要他一下子败露那点心思,他面子挂不住啊!   连城挑眉,上前将包子放在男人身边,“知道杰克今个说你什么了吗?”也不等男人问,她凑到他耳畔,压低声音道出一句,顷刻间,就见某人俊脸一沉,一字一句,咬牙道,“我有那么弱吗?”说他夜 夜 “啪啪啪”,就不怕 那个啥,竟敢诅咒他,不知死活的假男人!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连城嘴角噙笑,耸耸肩道,“如果……”   皇甫熠听她那么一说,接着又听到她还如果,不由坐起身,瞪眼道,“没有如果,你老公我 那方面如何,你还不知道吗?”言语到这,他眸光倏然变得邪魅,勾勾嘴角,用极其惑人的语气道,“要不我现在就让你……”   “喂,够了哈!儿子在你身边坐着呢!”坏痞子,当着孩子的面什么话都说,看来不给丫的吃几天素,都对不起他那张嘴。斜撇男人一眼,连城转身走到桌旁坐下,“你和杰克一样一样的,嘴上都不把门,我呢,从明日起准备好好调教他,对你,就吃七天素食吧!”说完,她抿唇笑了笑,不再理会男人,也没看可爱的包子,拿起笔就开始在纸上书写。   笔尖发出的细微声响,在静寂的屋里听着尤为清晰。   皇甫熠看着她认真的侧颜,好一会才将目光挪至包子身上。   爷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包子酷酷地绕过男人,爬到床里侧,很乖觉地拽着锦被往自个身上盖。   皇甫熠的目光随着他移动而移动,此刻看着他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样,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这一脸嫌弃样,是瞧不上和我玩吗?”他故意的,故意将人包子的酷态说成是嫌弃,这完全是想和人搭话的节奏。   “不吵娘亲。”包子言简意赅,糯声说着。   娘亲在忙,他要是和老爹玩闹,肯定会影响到,所以他要做乖宝宝,睡觉觉。   臭小子什么意思啊?这是说他想吵老婆大人吗?还是说他已经吵着老婆大人?某无良爹漆黑的眼眸半眯,盯着包子紧抿薄唇,目光有着难掩的危险。   然,包子似乎完全不在意,随自家老爹爱怎么盯怎么盯,乖宝宝一个侧躺着与某男人四目凝视。   “你这是向老子我示威?”皇甫熠亦躺倒枕上,与他面对面侧卧,“我是你老子,在我面前别这么装乖觉!”小家伙腹黑过头了吧?给他来这么一招,是想要老婆大人多让他吃几天素吗?   七天?就因为说那么一句话,就要吃七天素,他这未免也忒冤了!   都是臭包子害得,此刻竟然还那么无辜地看着他,要是不让这小东西知道他的厉害,他这做老子的岂不是太没面子。   某爹就会冤枉人,包子才没心思和他玩腹黑,人家只不过是真不想吵到自家老娘,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握住包子的小胖手,皇甫熠作势要咬一口,却看到包子很淡定地看着他,似是由着他咬似的。   “不怕?”嘴角露出抹玩味的笑容,皇甫熠挑了挑眉,“怕了就喊声爹爹,老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你一回怎样?”   包子甩给他个白眼,平躺而卧,懒得理这个呦齿的男人。   皇甫熠却笑了,亲着他的小胖爪子笑了,“不愧是老子的儿子,有气魄!”他其实是逗小家伙玩呢,亲亲老婆下的命令,要他陪玩,他能不答应么?可是,真要他专门和个小孩子玩,他实在是放不开。虽说包子是他一手带到一岁,但说句实话,陪玩这一点他几乎很少有。   只要是闲着,他要么就是抱着小人儿坐在床边,对亲亲老婆说话;再要么就是抱着小家伙静坐发呆;还有就是对着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叙说他和亲亲老婆间的过往。   或许正因为这样,才致使他和她的包子,他们的儿子比同龄普通小孩来得乖觉,进而让人看着心疼。   “包子,没事的,咱们小小声说话,饶不到娘亲的!”敛起心绪,皇甫熠捏捏包子的小鼻头,笑着眨眨眼,“难道你真不想理爹爹吗?”小家伙咋还不搭理他呢?   “不好。”包子转过小身子,重新与自家老爹面对面而睡,糯声道,“爹爹和包子睡觉觉。”   “不玩?”皇甫熠嘴角一勾,目中神光全是怜爱。   包子摇摇小脑袋,而后阖上晶亮的大眼睛,打了个很秀气的哈欠,不多会就睡着了。给他盖好被子,皇甫熠转身朝某女看了眼,见老婆大人写得很用心,本想说句什么,终还是抿上嘴巴,没有言语。   连城约莫写了一个多时辰,方发觉屋里静得出奇,抬眼望向床上的一大一小,见没丝毫动静,心道;不愧是爷俩,去见周公还一起,真让人嫉妒!   起身,伸了个懒腰,她收拾好桌上的纸和笔,便往床边走。   当看到父子俩的睡姿时,她笑了,眸中全被幸福和满足填满。包子像个树袋熊一般,紧抱着男人的胳膊,而男人熟睡的容颜尤为柔和,唇角微翘,一抹暖暖的笑就挂在嘴边。   “写好了?”似是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皇甫熠睁开惺忪睡眼,望着连城温声问了句。   连城摇头,“没呢,不过今个就先到这了!”上床,在包子里侧躺下,“包子和你很亲呢!看来你带他一年还是蛮有收获嘛!”   “你这是在吃味?”眼里睡意消散不少,皇甫熠掌风扫出,屋里烛火熄灭,随之浅蓝色的床幔翩然落下,“睡这边来,不同意,那我就睡过去。”   “包子是咱们的儿子,和你亲近我自然高兴,干嘛要吃味?”丢给男人一个白眼,连城懒懒道,“睡觉!”   皇甫熠闻言,却坐起身,挑眉道,“你不过来也不准我过去,那我就将包子放到小床上去睡。”   “孩子睡得正香,别闹!”连城压低声音道。   “那你取消让我七天吃素那句,我就听你的今晚好好睡觉。”昏暗的光线里,皇甫熠眸中精芒闪过,和某女弹起了条件,“不答应,我现在就抱包子过去,然后……”他话没说完,但其中的意思,连城是明白的,尤其是他说话时那令人遐想的语气,直接让人双颊滚烫,心儿狂跳不止。   男人要下床了,看来是要动真格的,某女见状,忙道,“好了,我取消,现在可以睡了吧?”还病着就想乱来,她算是服了!   夜静幽,窗外漆黑一片,顾慧在秀云服侍下洗漱完毕,披散着头发,坐在床头却并没有想要就寝之意。   自从一个多月前那日过去,殿下每隔两三日就会到她院里坐一会,但他并不多言,只是问候她几句身体可好些了,其他的再没什么。   比之以前,殿下能这般时常到她院里走动,确实已经极好,可是……可是她却感觉到殿下待她的态度,似乎更为疏离了些。   顾绵死了,听说是突患恶疾,不治而亡。   偶尔她会自问,信么?顾慧,你信么?信顾绵是患恶疾而死的么?   终了,她只是自嘲一笑。   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   总归顾绵的死,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回想乍一听到那个消息时的反应,她心中一突,暗道:顾慧,其实你也不怎么纯良!   “小姐,你在想什么?”见主子坐在床头一语不发,秀云不由问。   顾慧抬头,看着她道,“我在想顾绵……”秀云截断她的话,蹙眉道,“想她做什么?像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本就不该活在世上。”   “她的死与我也有些关系的,如果……”顾慧眸光怅然,低语喃喃。   秀云再次截断她的话,“小姐,就算她的死与你有关又怎样?是你让她生出那些个坏心思的吗?”   “我……”顾慧嘴角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   “你没有,你什么都没有让她做,是她自个作死,怨不得旁人。”秀云深吸口气,道,“再者,她是患恶疾而死,那是她的命,与任何人没干系。”顾慧垂眸不语,这令秀云心里一时有些生急,禁不住加重语气道,“小姐,你要是再这么心软,往后遇到事,熠王妃定不会再出手相帮的。”   顾慧抿了抿唇,好一阵沉默,方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小姐就别再软弱下去,别再轻信于人。”秀云语声缓和,道出一句。   “嗯。”顾慧点头。   屋里短暂一阵静寂后,秀云咬了咬唇,朝主子脸上看了一眼,见顾慧臻首低垂,脸上没什么特别神色,她低声道,“再有半个来月,宫里面给殿下指的林侧妃就会进府,小姐最好能趁这段时间和殿下把房 圆了,否则……”   “这是我想就能成事的吗?”顾慧闻言,嘴角漾开一抹凄苦的笑,“殿下不提出,我就算脸皮再厚,也做不出主动投怀送抱之举。”   秀云看着她,心生疼惜,但有些话又不得不说,“小姐做不到也得想法子试着做,奴婢这话不是让小姐用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只是……只是想说……”言语到这,她吞吞吐吐好一会,方续道,“若殿下再来咱们院里,小姐可以主动些,对殿下热情些,让殿下知道小姐的爱慕,这样于一个男人来说,应该都是极为受用的吧!”   久没听到顾慧出声,她又道,“小姐要是做不到,等那林侧妃一进门,先一步怀上殿下的子嗣,这于小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顺其自然吧!”顾慧终于做出回应。   秀云听她这么说,有些急道,“小姐,你这样不行的。”顾慧拿起枕边的书随意翻看起来,淡淡道,“你别说了,我不想被殿下看轻,更不想在殿下面前用什么心计。”   “小姐难道不喜欢殿下吗?”秀云拧眉问。   顾慧盯着书页,眸光怔然,“自然是喜欢的……”   “那小姐为何?”秀云不解了,既然喜欢殿下,做什么不为自己争取幸福,为殿下生下子嗣?   “我对殿下的感情是纯粹的,不想夹杂任何除此之外的东西,你明白吗?”顾慧轻叹口气,喃喃道。   秀云听得似懂非懂,小声嘀咕,“那殿下要是一直这样对小姐,小姐难道就认了?就这样一辈子老死在后院,若真如此,与做姑子有何区别?”   “累了你就去歇着吧,我再看会书。”顾慧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浅声道出一句,随手翻过一张书页,认真看了起来。她面上表情很平静,似是将之前与秀云之间的对话全忘到了脑后。   “小姐,今晚这话是奴婢多嘴了,小姐怎么想的便怎么做吧,总归有奴婢在身边服侍,万不会让小姐被人欺负了去。”殿下何等聪明,要是小姐真按她说的那么做,弄不好会引得殿下反感,如此一来,怕就再没机会亲近殿下了!秀云想着想着,神色渐显惭愧,她不该心急的,不该乱给小姐出主意,虽是本着为主子好,但那样的做法,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顾慧看她一眼,目光又落回书上,语声轻柔道,“别自责,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若非你事事想着我,兴许我早就没了!”   皇甫烨睿从阳光西斜就坐在书房,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他白日里有做出一个决定——圆 房。   没错,是圆 房,与顾慧,与他的侧妃圆 房。   可真要迈出这一步,他又觉得很难。   至于缘由,他心里清楚明白。   所以,他在用过晚膳后,打发薛霄提前回府,自个坐在书房中静思。   直至夜幕全然落下,他方起身走出书房,前往后院。   ☆、第319章:有过   还奢望什么?他还有什么可奢望的?再过段时间,这府里又会多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同样是父皇指的,他不能出言拒绝。   心是痛的,接旨那一刻,他的心无疑是痛的,再无可能,他和她,和那个娇俏的小丫头再无可能,此生注定只能错过。   怀着满满的心事,他终还是一路行至顾慧住的这方院落,见婆子正要落锁,他咳嗽一声,便提步迈进院里。   院里行走的下人不多,他没有让他们行礼,也没让人前去通禀。   行至正房门外,屋里传出低微的对话声,不是他有意要听,而是习武之人的听力本就好。   喜欢?听到那被他一直放在后院的女子,说喜欢他,说不会那么做,说她对他的感情是纯粹的,他心里说不上来有什么滋味。   就身份而言,喜欢他的女子是不计其数,然,他喜欢的女子却只有一个。   屋里不再有声音传出,他推门直接走向内室。   “奴婢见过殿下!”房门声响,顾慧主仆就心生疑惑,没等秀云挪动脚步去外间看,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就霍然出现在内室门口。   短暂怔愣,秀云便回过神,抑制住满心激动,忙向皇甫烨睿见礼。   这么晚过来,殿下显然是要在小姐屋里过夜了!没想到她们刚刚还在说那事,下一刻就变成了现实。   皇甫烨睿淡淡“嗯”了声,只是看着仍怔怔地望向他,手里紧攥着书卷,坐在床上,身体明显僵硬,脸上挂着难以置信表情的女子。   她紧张,她难以置信,观察着顾慧脸上的表情,皇甫烨睿薄唇紧抿,一语未发。   秀云有眼力见的退至门外,嘴角噙着笑顺便合上门。   “侧妃是不欢迎我过来吗?”低沉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自皇甫烨睿唇齿间终于漫出。   顾慧身体一震,忙下床行礼,“妾……妾见过殿下……”   皇甫烨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长发散落脑后,仅着中衣,比之刚才的紧张,这会的她倒镇定了几分。   “怕我?”上前,俯身拿起她慌乱中丢在床上的书卷,他随便翻了两页,是本杂记,想来是平日里用来解闷的。   转身将书放到桌上,他道,“可有怨我?”顾慧一听这话,身体又是一震,慌忙摇头,“妾……妾没有……”   “我要听实话。”挑起她的下颚,皇甫烨睿眸光幽深,声音浅淡,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顾慧脸色骤然一白,跟着眼里渐生水光,颤声道,“有……有过……可是,可是妾再埋怨,又有什么作用?殿下是妾的夫君,是妾的天,殿下喜不喜欢妾,也是殿下的自由,基于此,妾不怨了,妾唯有等,等殿下垂青……”说实话,好,她说,她全说出来,这么憋下去,她心里其实很不舒服。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口气把心里话皆向眼前英俊高大的男子道出,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低声啜泣。   “前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他是在逼 迫她说出实话,迫她当着他的面道出,对于这个女人,他没有用什么心思,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了解她——懦弱,太容易轻信人。   如果她继续像之前那样,遇事只等着旁人帮忙解决,那么日后只能是他纾解欲 望的工具,绝不会被他视作自己的女人。   他不喜欢懦弱的女子,自然也不喜欢虚伪做作的女子,一个人连自我都保护不了,总被人算计,这样的女人不配给他孕育子嗣。   好在她还有那么点倔强,有那么点勇气,敢对他说出心里话。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顾慧久不作声,皇甫烨睿脸色一沉,一字一句道。   转过头,顾慧泪眼朦胧,低声道,“有些怕的……”不等皇甫烨睿问怕什么?她流着泪补充道,“怕做错事惹殿下不喜。”   松开她的下颚,皇甫烨睿与他四目相对,沉声问,“知道教训了吗?”   顾慧眼里泪水止住,不解他话中之意。   “侍郎府二小姐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皇甫烨睿凝视她,神色冷凝道,“我不会让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女人,给我孕育子嗣,因为那样的女人即便让她怀上孩子,再侥幸生下,但终究免不了孩子哪日被人算计,从而失掉性命……”   这是殿下给她的机会,也是警告她的话,要是她再懦弱下去,那么此生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顾慧明白男人话中之意后,连忙摇头,认真道,“不会的,妾不会再让那样的事发生!”   “最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皇甫烨睿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沉声道出一句。   顾慧点头道,“妾会谨记于心!”闻言,皇甫烨睿的脸色缓和不少,接着,他张开双臂,启唇道,“还愣着做什么?”   “哦……”顾慧看向他,脸上瞬间染上一丝红晕,伸出手,开始伺候 男人宽衣。   她的手不停地在颤抖,仅仅解 开 几个盘扣,就用了约莫半刻钟时间,皇甫烨睿皱了皱眉,却并没说什么。   当外袍 散开的一刹那,顾慧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她已被男人 拦腰抱起,不轻不重地放到床上。   吓了一跳,她想着这样不妥,就准备跪坐而起,不料,还没等起身,男人高大的身影 已然 压下。   顾慧紧张得浑身颤抖,就听到皇甫烨睿沉稳、微冷硬的嗓音扬起,“第一次 会 痛些,你忍忍,往后就不会了!”说着,他掌风扫出,屋里烛光熄灭,床幔随之飘然而落……   极致 刺痛过后,顾慧在昏暗的光线中睁开了眼,她眸中噙泪,喃喃道,“殿下……我喜欢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环住皇甫烨睿的脖颈,她流出了幸福,满足的泪水。   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就算在夜里,视力也是极好的,因此,她眼里,她脸上的任何一个情绪变化,皇甫烨睿都有纳入眼底。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凭着 本能,极尽索 取。   说不上温柔,却也并不粗 暴。   顾慧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只知她有求过,有哭过,可回答她的只有一下 又一下的 撞击。   翌日一早,当她忍着浑身 酸痛睁开眼时,身边已不见男人的影子。   “侧妃醒了!”秀云和一名叫青苗的大丫头进屋伺候,看到主子身上的 青紫痕迹,虽心疼不已,但更多的则是高兴。自此后,小姐就是真正的侧妃了,是殿下的女人。   顾慧裹着锦被坐起身,呆呆地问,“是你们帮我清理的?”   “是奴婢和青苗清理的。”秀云笑着伺候主子更衣。   “殿下什么时候走的?”顾慧有些担心地问,她怕自己昨晚又是哭,又是求惹得皇甫烨睿不喜,所以急切想知道男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脸上又挂着怎样的表情。   秀云道,“天不亮殿下就起身了,说是到前院洗漱,好顺便换朝服。”笑了笑,她又道,“殿下走时,交代奴婢和青苗给侧妃小心清理,还说侧妃往后有什么事难以解决,可以直接差人到前院相告。”   顾慧算是放下心来,轻声道,“扶我去沐浴吧。”他没有怪她,那是不是说昨晚……   想着,她脸上一热,羞得忙别过头,怕被秀云看到笑话。   “殿下也真是的,明知小姐是 第一次,还那么不知轻重。”青苗和秀云一样,都是顾慧从侍郎府带出的大丫头,看到主子身上显眼的 青紫瘢痕,禁不住嘟囔道。   秀云立时瞪她一眼,“闭嘴,殿下岂是你我能非议的!再者,殿下若不是喜欢侧妃,能那样吗?”顾慧在昨晚之前仍是清白身子,知道这事的丫头也就秀云和青苗两人,要是刚刚到话不小心传出去,还不定会生出什么风波。   “好了,青苗也是无心之过,别斥责她了!”被俩丫头扶着走到屏风后,顾慧先看秀云一眼,然后凝向青苗,“往后莫再多言,要不然迟早祸从口出。”   青苗恭谨道,“侧妃放心,奴婢再也不会了!”   “记住就好,你去门外侯着,秀云在这伺候我沐浴就成。”顾慧说着,轻摆摆手。   “是。”青苗应声告退。   待服侍顾慧坐进浴桶,秀云蹙眉道,“青苗都跟在侧妃身边两年多了,还是不够沉稳,这要是再多言说错话,不定给侧妃惹出什么事来呢!”   顾慧趴在桶壁上,眼睛闭阖,缓声道,“她是个老实的,有什么说什么,平日里你多在旁提点些,总会稳重起来。”   “也只有这样了!”秀云说着,顿了顿,又道,“殿下临走时还说……”   “殿下还说了什么?”顾慧睁开眼,回头看向她。   秀云咬唇道,“殿下说不准再唤侧妃小姐。”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从秀云身上收回目光,顾慧看着荡漾不止的水面,不由想到皇甫烨睿迫她说的那些话。   真心话,实话,他不允许她撒谎,要她在他面前只说实话,更是告诉她,在这座府邸,没有什么能瞒过他。   “侧妃在想什么?”长时间没听到她说话,秀云禁不住问。   顾慧敛起思绪,摇头道,“没什么。”既然府中的事他都知道,又为什么不知那碗烫到底是哪个下的 药?终致好几条无辜的性命死在杖刑下。   忽然,她嘴角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暗忖:或许顾绵做的足够谨慎,他才没有事先发现端倪的吧!   说到就要做到,连城半个多月来哪里也没去,只待在王府教杰克功夫。   府中下人每天很有规律地会听到、从后院传出的惊心动魄,令人毛骨悚然的痛呼声。   杰克很悲催,也很杯具,他没想到就学个功夫,会让他这个铮铮铁血汉子,发出那样渗人的声音,狠,老大够狠!那哪是在教他功夫,明明就是摧残他好不好?   打退堂鼓,又有那么点不甘心,而且,他也不想被绮梦,魅那一帮子女人笑话,他可是她们的教官,怎会惧怕修习那什么古武?   再者,唯有练好古武,练好轻功,他才能对付海宴那个混 账。   就这么着,杰克咬着牙挨过连城半个多月的 摧残。   咦,他竟然能运轻功安然飘起,掌控自如,不再半途从空中掉下来,还有……还有他修炼的武学功法,也有了明显的进步,发现到自己的变化,杰克乐得喜不自胜,抱着连城没出息地哭的那叫个稀里哗啦。   时间如流水,晃眼两个多月闪过。   雪花飞舞,腊梅盛开,大街小巷,处处飘荡着年味。   而军校中的学员,却依旧如火如荼进行着各项操练,由于教材还没有完全制作印刷好,因此,到目前为止,所有学员都还没有上专业理论课。   连城很忙,皇甫熠也很忙,总之来说,只要和他们夫妻认识的人,就没有清闲的。   每个人都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   譬如某王爷每天往皇家专设的火器局跑,嗯,这“火器局”是某女向自家男人提议建造的,而男人又请示皇帝,很快火器局就在一隐秘之地设立,并且集工部不少精英,参照连城提供的各种图纸进行仔细研究,加以制作。   杰克这个被连城称之为的机动人员,又是跑火器局,又是跑军校,除过休息时抓紧练练功外,简直忙得脚不离地。   提意见,哼,连城会抛出一句,那就回你的忘忧岛去,要么我让我男人写信叫海宴王子过来,只要一听这话,杰克立马怂了,任自家老大奴役。   再譬如陆随云,顾祁这俩血衣卫正副都统,基本被连城整出的各种有关治军的计划,拴在了军校之中。   二人自然不会有啥意见,但连城还是好声好气地对他们说,一旦军校正式开学,他们身上的担子就会随之减轻不少。   而目前,他们只能多吃点苦,受点累,为大周帝国的军事建设多多发光发热。   萧湛这个未来妹夫也没幸免被某女奴役,咳咳咳……也不能这么说,连城可没想过奴役旁人,她只是一心为大周好,一心让大家好多为大周帝国早日到来,多发光发热罢了!这一点,皇帝大大自然知道,还不时让某王爷向连城转达他的问候。   至于萧湛具体做什么,连城有些不好意思啊,她让人一铁血男儿做了“中 央情报局”头子, 其实说白点就是暗蝶领导,眼看着要过年了,她却进宫一趟,结果就是萧湛率领暗蝶组织中,拥有专长的精英游览他国而去。   游览是假,绘制各国地图是真,这一去还不知要多久,不过,连城也不是那黑心的,将自个未来妹夫,外加亲家大舅哥丢出大周就不管了,她说了,只要下面的人顺利驻进诸国后,他便可以撤退归国。   任伯,离寒等人也没闲着,就是小顾骏亦是很忙滴!   熠亲王府的产业中,近几个月来增加不少新的作坊,铺面等。而这都是任伯暗中在经手。   “王爷,王妃,任伯求见。”连城一家三口正在用早膳,门外传来茉晴的通禀声。   皇甫熠放下碗筷,起身道,“快请任伯进来。”连城拿过帕子给包子边擦拭嘴角,边柔声笑问,“饱了吗?”   “嗯。”包子拍拍圆鼓鼓的肚子,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重重地点点小脑袋。   连城笑了笑,将小人儿放到地上站好,“那包子自个去玩会,一会娘亲带你去军校好不好?”   包子一听说要去军校,立时笑米米地糯声应道,“好,包子等娘亲。”   外间,任伯让两个侍卫放下一口不小的箱子,便朝皇甫熠,连城行礼。   “东西都做好了?”皇甫熠不知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连城心里却清楚明白。   任伯笑道,“都好了!”打开箱子,任伯取出两套迷彩军装,还有作战背心,军帽等,最后,他取掉箱子中间的挡板,只见两双战斗靴霍然跃入连城和皇甫熠眼帘。   “东西做的不错。”将所有的东西看了遍,连城毫不吝啬赞道。   任伯道,“王妃满意就好。”为做这些东西,真是费老大劲了!   “放心,这些东西皇上买单,咱们不用掏腰包。”任伯虽没多说,但连城心里却亮堂着呢,这些东西从选择材料,再到制作出成品,人力,物力,财力方面,肯定花费不少,她可不是冤大头,拿自家的银子给公家用。   皇甫熠的注意力还集中在那些物件上,似是根本没听到她说的话,任伯这时嘴角一抽,道,“皇上会同意吗?”   “为什么不会同意?”连城嘴角一勾,挑了挑眉,“这些东西都是军用,理应由国家买单。”   任伯闻言,笑了笑,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见两位主子都没有要吩咐的,便告退而去。   “这衣服比杰克身上穿的倒是好看不少,你在你们那就是穿这个吗?”皇甫熠瞅着迷彩军装问老婆大人。   摸手感与普通人家穿的布衣没甚区别,不过就是颜色奇怪了点,还有他用手扯了扯,也算结实。可这样的衣服哪有他们身上穿的这些衣物来得舒适?   连城似是看出他心中的疑惑,嘴角一勾,笑道,“我们那的军人穿的可比这个要好太多,至于我,除过做任务时穿,其他时候都是穿常服。”稍顿片刻,她俏皮地眨眨眼睛,续道,“你别看这些衣物摸起来手感不怎么样,但它耐磨,极其适合作战,训练时穿,且穿起来方便。”   皇甫熠“哦”了声,手指桌上其他几样物件问,“那这些刀啊什么的是特种兵身上佩戴的吗?”   “是啊,这里面有格斗刀、求生刀、登山绳……”连城顺着男人手指的物件,一一报上名,道,“这些刀具做的都还不错,不过,我们身上配备的可不止这些,你之前有看到过我那个军用背包,里面的东西可是很全的。”   对于面前这些东西,说真话,连城是看不上眼的,但在这古代,它们却已经是极好的。   或许随着时间推移,再过个五年,十年,摆在她面前的这些装备,将会有惊人之变也不一定。   “没有我的?”皇甫熠挑眉。   连城眨眨眼,“你也想穿这套军装?你确定吗?”凑上前,踮起脚在男人耳边低声道,“你不怕人笑话?这衣物穿上身,肯定会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你确定,以及肯定不会感到难为情?”   她附在他耳边说话,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热气拂起他耳鬓垂下的几丝碎发,令男人感到微微有些痒,忍不住想要拥住她。   熟料,他的手刚一抬起,就被某女往后一退躲开。   漆黑明亮的眼凝向她,而她也正含笑眨着明眸看着他。   她明眸微挑,眼波似满天花雨中流连的月光,每一瞥都是那么灵动曼妙,轻俏柔软,就像落花翩然擦肩而过,香气萦绕鼻尖,好不惑人心醉。   “想看我穿上这套衣物的样子吗?”拿起桌上的衣物,连城语气轻浅,明眸如珍珠般璀璨,“如果喜欢,可以考虑给你也准备一套。不过,我觉得效果不怎么好。”   “为何?”皇甫熠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的神情,只觉一颗心仿若瞬间化作春水,随着目中神光变得灼热。   连城这时上前一步,重新在他身旁站定,“因为你这头长发啊!”攀上男人的肩,她把玩着他耳鬓垂落的那几丝碎发,“会不伦不类,你真要不介意,亦或者愿意像杰克他们一样……”   ☆、第320章:说服   她没再说下去,只因她看到男人的脸色微变,似乎,好像很难接受杰克,和那些特种兵学员的发型。   其实,她蛮喜欢他现在的样子,虽说内心深处很期待看到他留着一头精致碎发,身穿迷彩军装时的那一幕,但就他身上散发出的气韵而言,现在这样却是再完美不过。   “我可以尝试,只要你喜欢。”本是随口那么一说,他竟然短暂思索就给她这么一句。连城心湖荡漾,忍不住在男人身上蹭了蹭,“你对我可真好。”   皇甫熠身体一僵,漆黑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她这是在邀请他么?这个小妖 精,就不怕此刻是白天吗?刚用过早膳,不是说还要去军校,怎突然间对他这么好?她知不知道,她刚刚那一蹭,温 软 饱 满紧挨在他的臂侧,令自控力再好的他也禁不住心潮涌动,想立时立刻要她。   “来人。”抑制住冲动,他朝门外唤了声。   茉晴进屋,就听他淡淡道,“抱小世子到他自个屋里玩会。”   “是,王爷。”恭谨应声,茉晴从内室抱出包子,很快走出房门。   “喂,你要干嘛?为什么唤茉晴抱走包子?”某女不解,对上男人幽深如潭般的双眸,忽然,她似想到什么,随之就在男人腰间掐了一把,“你别想在这时候打坏心思。”   皇甫熠嘴角含笑,箍住她的纤手,“是你勾 引我的。”   “哪有!”抽出手,连城撇撇嘴儿,站直身体。哼,就算有那个心思,打死姐也不承认。   小妖 精就是嘴硬,她可知刚才那一刻,她的神情有多美丽娇媚,有多撩 人心神,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想入非非。   “真没有?”黑眸半眯,他逼近她,勾唇道,“那刚才是哪个撩 拨我来着?”   他近一步,连城退一步,嘿嘿笑着连连摆手,“我就是想试穿那身军装给你看,然后就是想告诉你,你现在这样很仙范,很好看,实在不用做什么改变。旁的想法真没有,你得信我!”   “你喜欢我这样?”将女人逼到墙角,皇甫熠双手往墙面上一撑,与某女四目相对,目光邪魅,声音温软轻柔,“不想看到我剪碎发,身穿你们那的衣物是个什么样?”   心“怦怦”直跳,想啊,很想很想的,但是真要你那样的话,我岂不是太霸道,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些?长睫宛若蝶翼般轻颤,连城点头,转瞬又是摇头,“想是想的,可你这样本就很好,我喜欢这样的你。”   “真话?”近乎贴着她的耳畔,他磁性惑人的嗓音自唇齿间轻缓漫出。   “自然是真的啦!”   连城双手垫在身后,只想降低存在感,好避免男人热血 上涌,下一刻吃 掉她。   “要我信你也成。”皇甫熠抵着她的额头,一字一句,悠悠道,“现在就试穿那身衣物给我看,还有晚上再给我跳那晚的舞,要不然我现在便将你就地正法!”   妖孽,大妖孽啊!不知道在他面前她的抵抗力很弱吗?竟这般近距离挨着她,还说出那么暧 昧的言语,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忍住喷鼻血的冲动,连城倏地蹲身,从男人臂弯下逃脱,“答应你了,我现在就去换衣服。可是晚上很冷的,你要我跳那样的舞,就不怕冻着我吗?”抱起桌上的衣物,她眨着明眸瞧向男人。   “多放一两个火盆就好。”屋里压根就不冷,这是想推脱他,不想跳那支舞给他瞧,小滑头一个,他又怎能随她的意。   连城没脾气了,只好怏怏道,“好吧!”待她走进内室,男人低笑出声,心情好不愉悦。   不多会,随着一声“好了”,皇甫熠就见一英姿飒爽的女子,出现在内室门口。   珠钗不见,发丝在脑后绾成髻,头上戴着那什么贝雷帽,身上穿的迷彩军装笔直英挺,与脚上的军靴搭配在一起是那么的相得益彰,整个给人一种无法言语,甚感亢奋之感。   “怎样?”明眸含笑,连城站着军姿,朝男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俏皮道,“熠亲王殿下,“猎豹”雇佣兵团首领连城前来报道!”   良久,皇甫熠宛若樱花般的唇中溢出两字,“很适合你!”她本该就是这个样子,狂傲,张扬,又不失灵动妩媚。   连城狡黠一笑,“其实我更喜欢裙裾飘飘,长发迎风而舞,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与你很配!”他高兴她就高兴,所以,她不想改变他,不想因为她之故,致他违心迎合她。   男人眼里的情绪,她有看到,也能感知到他有那么点失落。   而失落的源头,她心知肚明。   他必是觉得和她隔着一层说远不远,说近又不近,难以触摸到的距离——时空。   是的,他们不是在同一个时空中长大,没有接受同一个时空的文化熏陶,因此,他失落,只要她稍微情绪不对,他就会患得患失,怕失去她,怕她再次离他而去。   皇甫熠定定地看着她,连城被他剔透又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微笑,“我没骗你,现在我就去换下这套衣服。”   “我喜欢看你穿这样。”皇甫熠伸臂揽她入怀,轻吻她的眉心,喃喃道,“我为什么就没和你生在同一个时空,为什么就没早早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连城仰起头,娇笑如花,“傻瓜,我这不是来了么,知道你在这等着我,便快马加鞭赶来和你相会,乖,摸摸头,没什么可失落的,摸摸哒!”摸着男人的发顶,她俏皮道。   “真淘气。”听她之言,男人心头涌上的失落感骤然散去,道,““猎豹”,你想用这个给特种兵队伍命名?”   “不,我不会用这个名。”眸光怅然,连城摇头,““猎豹”独一无二,那是我的过去,是我和我的同伴所拥有的荣耀。”顿了下,她接道,“那支队伍我早已想好名字,今日去军校,便会告诉他们。”   收紧臂弯,皇甫熠笑容柔和,温声道,“叫什么?”   ““狼牙”,它叫狼牙。”连城说着,嫣然一笑,似是刚才那一刻的怅然完全没存在过一般,“狼在人们的认知里,危险、狡猾,冷酷至极。它是群居动物,有着非常强的团队合作精神,行动有秩序……这些都是我要的。我会将那支队伍打造的如狼群一样,让他们拥有狼的精神,狼的狠戾。不仅有秩序、有能力,有纪律;还要有着冷静达观的强者心态,以及卧薪尝胆的耐心、无畏无惧,不怕失败的精神。他们彼此忠诚,紧密团结,任何环境之下,不抛弃,不放弃自己的队友,这就是“狼牙”,是我要的狼牙!”神色倏然变得凝重,她声音轻幽,补充道,“当然,也不排除特殊情况。”   她没解释这特殊情况,但她相信他懂。   执行任务,什么样的情况都可能遇到,如果到万不得已时,为保护更多队员安全撤退,不得不牺牲掉自己的战友,甚至有可能要自己人亲自动手了结,也是存在的。   于那死去的队友来说,一是解脱,卫国尽忠,二是免他落在敌人手中,饱受非人折磨。   忠诚,他们活着,死去都要忠诚自己的国家,绝不容许背叛。   所以,在迫不得已,在无法扭转的局势下,他们都会抛弃个人生命,保护团队安全,求队友送自己上路。   他们知道,他们死了会忘记所有,可那帮他们一把,送他们上路的弟兄,却会承受一辈子的良心谴责。   但,无论是他,还是他,在那种特殊的环境下都别无选择。   这就是他们生存的价值,作为特种兵,作为国家柱石的价值!   皇甫熠没有去火器局,他陪着妻儿一同来到军校,看学员们正在雪花纷飞的训练场上操 练。   站在主席台上,连城凝望数百名军校学员,眸光锐利如剑,一字一句道,“告诉我,军人的天职是什么?”清越的嗓音回荡在空中,数百名学员站着笔直的军姿,齐刷刷的目光全聚在主席台上那一抹纤细,却充满力量的绝美女子身上,高声答,“服从命令!服从命令……”   连城抬手,止住他们的呼声,神色严肃,说了几句鼓励之语,最后道,“二月中旬,我定国皇家军校将举行开业典礼,届时让皇上,让在场所有人,看到你们每个人的英姿,可能做到?”   “做得到!做得到!做得到!”整齐划一,似响雷般的应答,连响三遍,气势恢宏,令人为之尤为振奋。   皇甫熠身上披着白色狐皮大氅,将小包子紧裹在里面,只露出个戴着毛茸茸虎头帽的小脑袋在外面,父子俩皆睁着明亮的双眼,看向他们深爱的女人。   那是他的爱人,是他的妻。   那是他的老娘,是孕育他生命的至亲。   她如日月星辉般璀璨,他们要守护她,永远守护她!   窗外雪花纷飞,萧蓉和连锦隔几坐在软榻上,这会子齐瞅向顾宁,不约而同地笑笑,就听连锦轻柔温婉的声音响起,“三妹可是想萧公子了?”   “啊?”顾宁从自我思绪中回过神,抬眼对上大姐的眼眸,见对方神色怪异,不由心生奇怪,“大姐你刚刚有说什么?”   连锦抿唇一笑,眨眨眼道,“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顾宁摇头,一脸懵懂。   萧蓉捂嘴笑道,“三妹,大妹问你是不是想我大哥了!”   “没,没有,我才没有想他呢!”木头一个,每次到府中给嫂嫂送吃食,虽然有设法和她见面,却每次只站在那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哼,目光柔和宠溺又能怎样?大木头,一点都不可爱!心里这般嘀咕着,可顾宁的脸儿已经通红一片,“我……我在想二姐和包子怎么也不回侯府看咱们,对,我就是在想这个。”说出这口是心非之语,连她自个都觉得没可信度,嫂嫂和大姐会信吗?   果不其然,连锦和萧蓉皆轻笑不已,萧蓉盯着她通红的脸儿,柔声道,“三妹,你脸红做什么?是被我们说中心事了吗?”小丫头看似冷静,也颇为稳重,可心性还是娇嫩了些!   她们又不是小孩子,怎会信她那想都没想就拉出的借口。   二妹可是前日才带小世子回侯府的,这中间才隔了一天,却被小丫头说得好像是很久没回来过似的。   “嫂嫂,你和大姐都被二姐带坏了,总是有事没事打趣我。”臻首低垂,顾宁的脸几乎红到耳根子上,“我和萧大哥又没怎样,干嘛想他啊?我不想他,一点都不想,也不要去想一根木头!”   她低声嘟哝着,还是被萧蓉,连锦两个听得一清二楚,“木头?三妹原来也知道我大哥是根木头!”萧蓉忍住笑,定定地看向顾宁,脸上尽是兴味。   连锦眼波流动,笑道,:“三妹莫急躁,二妹说了……”   这厢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宁红着脸截断,“我及笄他爱回不回,我才不稀罕呢!”   “三妹这是不打自招么?”连锦笑着打趣,“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这就一急之下说出了心里话。”   萧蓉亦笑言打趣,“三妹,其实也没什么的,你喜欢我大哥,我大哥也喜欢你,你这般念着他,想着他乃是人之常情!”   “你们太坏了,就知道欺负我!”顾宁扯着帕子,起身往门外走,“我决定不搭理你们了,别找我,要不然我和你们急。”   听到她脚步声走远,连锦收起笑声,注视着萧蓉道,“嫂嫂,宁儿以后就拜托萧家大哥了!她年岁小,还望萧大哥日后多多担待。”顾祁在多番思量后,还是把连锦是大妹一事,与妻子简单提了两句,萧蓉乍一闻言,着实吃惊不小,但转瞬过后,她便接受连锦就是顾锦这么个事实。   “大妹说这话做什么?”萧蓉脸上表情柔和,嘴角笑容漾开,道,“我大哥是话不多,但他很会疼人的,你放心好了,往后三妹绝对是我萧府的宝贝,不仅有我大哥疼着,护着,就是我爹娘也绝对一心护着三妹。”   连锦听她这么说,不由舒心一笑,“这就好。”   “决定三妹及笄后就走吗?”萧蓉眼里染上不舍,“留在大周不好么?”   连锦点头,道,“子修的家在那边,而我现在的身份你也是知道的。二妹喜欢这里,如果连我也不回去,母皇和君父势必会感到寂寞,所以,我还是和子修早回去比较好,这样不仅能在旁照顾母皇和君父,也能让二妹安心留在这边不是。”   萧蓉笑笑,“你说的是,有熠亲王在这边,二妹回灵月的可能性实在不怎么大,不过,你要是想咱们这边的亲人了,随时可以回来的,而我们同样可以随时过去看望你。”   “嗯。”连锦微笑低应。   从军校出来,杰克这个黏连城黏得紧的家伙,自然挤到马车上和自家老大坐在一起。   “头,还是你有能耐,整出的这一套军服像那么回事。”摸着连城身上的迷彩军装面料,杰克笑得一脸谄媚,“给我准备了吗?”   连城好笑地看着她,“自然准备了,等会回府你就试穿下,有哪里不合适的,让丫头们给你改改。”   “头眼光向来精准,我看肯定合适。”想到不用再穿自己身上这不伦不类的衣裳,杰克心情好好。   “我三妹及笄后,你就和洛公子,还有我大姐他们回灵月吧!”连城这话一出口,某妞的好心情立时荡然无存,“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早过去?”他不情愿,一百个,一千个不情愿!   连城看着她,口吻轻缓而柔和,“灵月之前遭受重创,你过去就当是帮我不成么?”海宴王子自从回了忘忧岛,没有一点信息传过来,杰克虽一直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但只要他一天占着那具身体,就一天是海宴的王妃,加之现在的他是鲛人,长久远离大海真不是什么好事。   她不是个冷情之人,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人,她只希望他好好的,无论是男是女,只要他还好的。   “经常服用那种秘药于你的身体没甚好处。”皇甫熠斜睨杰克一眼,淡淡道,“灵月是你的好去处,在哪里你只要稍感不适,就可以回到海里缓解那种要死不活的痛感。”   “万年冰块,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杰克挑眉看向他。   皇甫熠傲娇地哼了声,凉凉道,“我只是不想让我老婆为某人担心。”   “说句关心我会死啊,没劲!”杰克白他一眼,转向连城,“老大,其实我没事的。”   “怎没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近期不对劲吗?”连城索性也不伪装了,直白道,“杰克,我不希望你出事,你明白吗?”杰克点头,她又道,“你和海宴王子之间的事,随你自个拿主意,我不会干涉的,但你必须保证自己好好的!”移魂术,这世间有哪个懂移魂术?要是她知道,一定给他找出来,可是君奕已经不在,她还能问谁?   杰克目光黯然,嘴角动了动,嗫嚅道,“我是不是没希望做回男人了?”   与她四目相对,连城静默良久,方启口,“我会尽一切可能帮你。”   由她的表情杰克已知晓答案,忽然,她笑容明媚,似个没事人一样,道,“好了,你别纠结了,其实做鲛人也没什么不好。”   连城讶异地看着她,不知这厮怎就瞬间看开了,“你……”   仿若看出她在想什么,杰克耸耸肩,没心没肺道,“鲛人寿命可是很长呢,等你和万年冰山一脸褶子,头发花白时,我保准还是貌美如花,到那一天,你们就羡慕嫉妒恨吧!。”   连城噗嗤一笑,瞅着她的花容月貌,和玲珑有致的身形道,“在这看到你第一眼那刻,我就已经羡慕嫉妒恨了!”   “那您还请继续。”杰克扯唇笑笑,目光挪至包子身上,“去了那边就不能看到可爱的包子了,唉,那得多无聊啊!”   包子这会在自家老爹怀中睡得正香,可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过两年,我会送包子过去,兴许在那边住上几年也说不定。”灵月,晚年住在那山青水美,四季花开之地,是个不错的选择。   时代要发展,人类文明要进步,需要一步一步来,过于急躁,达到的成效未必好。   基于这点,她还是悠着点来,莫把饼画得太大,从而累着自个。   再者,她又不是救世主,不是万能王,单就凭着脑中那些东西,一下子就把这个时代打造成二十一世纪那样。   梦想是伟大的,是美好的,但咱也要尊重现实不是,否则,还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某女有些没出息地想。   心念电转,她不由鄙视自个,没出息,忒没出息了,之前还雄赳赳气昂昂要大干一场,突然就找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想要临阵脱逃,这是你吗?连城,是你吗?   杰克的事就这么定了,三人一路无话。   回到王府在主院用过膳食,杰克就回自个院里而去。   冬日里的夜来得特别早,沐浴过后,皇甫熠身着一袭纯白长衫坐在床边,侯亲亲老婆跳舞给他看。   “真要看?”某女站在一旁,瞅着自家男人敞 开的领口,定定地瞧着。   借口哄包子睡觉,逃避开和某妖孽共浴,可这一回到屋,就让她看到如此香 艳的一幕。   微微敞 开的领口,露出一线胸膛和半抹锁骨,紧致肌肤在朦胧光线下,泛着莹莹光泽……   ☆、第321章:捉弄   锁骨平直精致,引得她不由想起他那仿若诸天神匠、精心雕琢出的完美肌理。   她犯花痴了,就在这会,她没出息地犯花痴了,明明都和他那个那个不知多少次,且看 光光他不知多少次,她咋就还是没有免疫力,咋就还是这么容易被美色所获?   没出息的,某女听见自己咕嘟咽口水的声音,他怕是也听到了吧?要不然,他眼里不会蕴出玩味而邪魅的神光。   扑 倒他,不是都准备好了么,那就今晚将他 压 身 下,好好蹂 躏一番。   可是这会就好想上去 摸 一把,行动随心动,某女不知不觉间已走到男人身旁,而且爪子毫不客气地抚上男人的俊脸,慢慢的顺着修 长优美的脖颈 一路往 下……   “我今个才发现你的皮肤竟是这么细 腻,光滑……”   皇甫熠嘴角微翘,眸光邪魅而幽深。亲亲老婆这是花痴病犯了,没错,确实是犯病了,有多久没看到她用这样的眼神,且直接对他动起手,如此迷恋他了?   被她迷恋,他喜欢。那就看看她接下来会玩什么花样出来。   小半刻钟过去,她眼里除过迷恋,怎么没有泛起情 欲呢?而他,已经被她撩 拨得难以自已。小妖 精喜欢美色,却也仅是喜欢,要她动 情,还需他出马。   是的,连城是喜欢美的事物,尤其是美男,美女,这一点她可从没掩饰过,看到就多瞅两眼,给眼睛添点福利,但也仅限于此。   皇甫熠暗自调理气息,很是随意地拨开了某女的爪子,顺便还把自己的领口拉好,嘴角一勾,懒洋洋地笑了笑,“老婆,你就算再急,也得给为夫把那支舞跳了,要不然,为夫可没精神给你 性 福。”这也算间接对某女之前的问话作答。   连城脸上一红,看着自己的手,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被调 戏了,不知不觉中去调 戏人家,却最终反被调 戏,真特么丢人!   腹诽归腹诽,但某女心态还算好,只见她撇撇嘴,转身往温泉池方向走,“我 摸 自己老公又不犯法,需要心急吗?你等着,我马上就跳给你看。”之前做的舞衣还在,今晚她就不跳旋律旖旎的古典舞了,给丫的整一段肚皮舞,再把刚研制出的那些好东西用一丢丢,然后……   某女笑容诡秘,而男人却丝毫不知自己一会将面临什么。   “别惊讶,要淡定!”伴随某女娇笑妩媚的声音传来,皇甫熠只觉眼前蓦地掠过一道红光,当看清那站在眼前白毛毯上的人儿时,他登时被定住一般。   毯子中央,她就在那站着,身姿婀娜,红纱遮颜,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双眸,朝他看过来。   柔顺的长发也不知她怎么弄的,这会竟宛若波浪,不对,应该与那些鲛人脑后的长发一模一样,方更具体,更贴切些。   这一刻,她张扬随性,诱 惑大胆,热情奔放却不失柔媚。   流泻在脑后的卷发轻盈飞舞,额间水滴形吊坠,在烛光映照下,尤为耀眼。左边鬓角插着一枝火红妖娆的花儿,这个时节,她从哪里找到那么一朵花,他不得而知,此刻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看她,只想看她!   与往日中衣里穿的小 衣一样,“三 点 式”,对,就是她曾告诉他的三 点 式,只不过今日这一套小 衣有些不同,火红的颜色,金色的琉璃珠子垂落,纤细又莹白的腰腹外露,胯上系着一条长及脚踝,如梦似幻般的薄薄红纱,衬得小 裤裤 若隐若现,透出一股子说不出的风情。   在那层薄纱上,绕胯垂下一圈长短不一,和胸前同色系的琉璃珠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让人挪不开眼。   她这是要跳什么舞?穿着打扮奇怪,如雪般白 皙的脚踝上还挂着精致小巧的银铃,此刻站那不动,一双勾 人的美眸似是在看他,又似是什么都没看。   忽然,她素手抬起,指尖在另一只手握着的手机屏幕上一滑,是的,是手机,这也是她告诉他的,可以通话、拍照、摄像、录音,播放音乐什么的。   陌生却尤为热情奔放的旋律倏然响起,她素手一抛,手机向他直直飞了过来。抬手,他从容而优雅地接住,目光却一直锁在她身上。   妆容精致而魅 惑,这样的她即便不用做任何动作,不用传递任何眼神,就只娉婷立于你眼前,无疑都是撩人的。   皇甫熠握着手机,修长的手指不由收紧,黑眸锁在某女身上,仿若全世界唯有她存在。   带着异域风情的舞曲,在光线朦胧,柔和的室内弥漫,回荡,连城踩着曲中的鼓点,伴着充满异域风情的旋律,快速旋转,整个人宛若风中的玫瑰,妩媚妖娆,性 感至极。   皓雪般的玉足轻灵如蝶,在白色长毛摊上不停地闪动着双翼,红得耀眼的长裙仿若红莲绽放,与飞扬而起的琉璃珠子一起尽情舞动,摇曳着它们的舞姿。   舞曲节奏愈发变得明快,动感,就似夏花般灿烂,绚丽。   而她,而这个如精灵般的人儿,就在这极具风情,极具动感的旋律中,用她的身体阐述着这首曲子。   这种独特的语言,落在男人眼里是那么相得益彰,是那么令人迷醉其中,甘愿从此再也不醒。   她,从头到脚,每一处都写满诱 惑——颤动不止的双臂,摇曳柔韧的柳腰,还有那晃动着如玉般的肚皮……   这一刻,她周身各处好似都在动,都在向外表露着舞曲中蕴含的激情与火热。   连城跳的是肚皮舞,不过,又稍微有那么些不同。   因为此刻她有加入自己随性设计的几个舞蹈动作。   这支舞不仅将女性的美全然展示而出,更令舞者从骨子里坚信自己是美丽的,是可征服世间万物,傲然于世的女王。   朦胧烛光下,皇甫熠随着她的舞姿,竭力隐忍着体 内激情燃烧。   清脆的银铃声,曼妙轻盈而舞的玉足,似火燃烧,恣意翩飞的裙摆,以及宛若金光流溢的琉璃珠,无一不充斥着男人的黑眸,进而带给他极度震撼和喜悦。   连城有观察男人俊脸上的表情,并为那不断变化的神色感到尤为满意。   比之她最早在晓月楼跳的那支劲舞,此舞不仅火爆,更多了一股子妖娆之感;再有就是他生辰那晚她跳的舞虽也不失性 感魅 惑,但过于轻柔,没有今晚这般**,动感。   他痴迷,他喜欢她的舞姿,已深醉其中。   妖 精,他的小无赖,他的小女人,就是惑他心神,勾 他魂魄的妖 精,而他,甘愿被她所惑,甘愿被她 勾 引,甘之如饴。   该给丫的加料了,要不然等会就是她遭罪了!妩媚含笑的美眸闪动,连城舞姿变化,旋转而至男人近旁。   右手一抖,一朵妖娆的花儿凌空落于她指间。这朵花与她左边鬓角别的那支是同一品种,娇嫩至极,若仔细看去,会发现花萼上还残留着晶莹的露珠,仿若刚从枝头摘下。   身体微倾,长长的卷发如水流泻,她朱唇轻启,“好看吗?”随着娇柔甜美的嗓音自唇齿间漫出,她夹着花儿的玉手状似无意从男人鼻尖轻缓划过。   男人轻吸口沁鼻清香,不由暗忖:晓月楼中舞动的她是狂野的,狂野到他好一阵惊怔后,方回过神;生辰那晚的她,性 感柔媚,令他只觉一颗心全被幸福填满,且那晚他的确很“幸福”;今晚看到的她,令他为之深深震撼的同时,好想藏起她,藏起这独属于他的妖 精,不让任何人知晓她的美,看到她的一颦一笑,看到绝色无双的姿颜。   此刻的她风情万种,只为他在绽放,只为他!   忽然,皇甫熠感到身上的力气在逐渐消散,黑眸一闪,他瞬间知道缘由出在哪。   眼里染上宠溺的笑,他一把箍住女人的腰肢,让某女没能及时旋舞而去。   “算计我?嗯?”他声音诱 人,一双黑眸如深潭般幽深,只要与他对视,便会让人不由自主沉沦其中。   连城眨眨眼,眸光狡黠而妩媚,“有意见?”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仿若羽毛从人心头划过,痒痒的,有着说不出的感觉。皇甫熠箍住她腰身的大手收紧,而她就坐在他 大 腿上,双臂抬起,环住他修长的脖颈。   男人沉黑的眼眸自她玲珑有致的曲线上掠过,嘴角一勾,温软宠溺的嗓音宛若轻柔的风儿拂过,“我喜欢被你算计。”   “是吗?”她在他耳边吹气,姿态婉转 娇媚,声音柔腻得似能滴出水来。   皇甫熠尽管在运力,想阻止身上的力气流失,却感到只是徒劳。   “当然。”他手上的力道逐渐减弱,却又有些不想让女人太过轻易得逞,于是,他眼睑低垂,继续运转真气,好排出那窜入体内,不知是和名的药物进攻。   那里没事,他能感觉到,想来她亦能。   呵呵!这个小妖 精,该不会今晚 化被 动为主动吧?她能行吗?   拭目以待,他由着她,尽情享 受就好了!   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啊!   “真乖!摸摸头,摸摸哒!”连城笑容妩媚,摸着男人的发顶,慢慢的,她的手下 滑,探 进 他的衣襟内……   “你……”皇甫熠身体一震,黑眸瞬间染上情 欲,“别这样……”小妖 精,明明还不想满 足他,却……却在此刻一把握 住它,这明显是在坏心眼地折磨他,他的小妖 精啊!   连城眨眨眼,一脸无辜,“别怎样啊……老公……”她故意拖长尾音,只见男人俊脸涨红,目光变得危险起来,不料,她却嘻嘻一笑,“我不怕哦!”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不能拿她怎样,今晚她是女王,是主宰他的女王陛下。   自男人怀中不费吹灰之力起身,一个旋转,她到了桌前,执起琉璃酒盏,旋转返回到他怀中,“相公,妾来喂你喝一杯……”甜腻绵长的声音犹如情蛊一般,令皇甫熠坠 情的同时,倍感无奈。   “折磨”,她这般就不怕他出个万一,雄 风不再么?   身形依旧笔直,就那么坐在床边,他拒绝不了,任着她给他渡酒水。   呵呵……   又被她算计了!   酒水中竟然也有料,清醒的意识变得迷离,但转瞬又清醒异常,接着再迷离,再清醒……就这么交织着,“你这样会要了我的命……小妖 精……”眼底的她,如同侵入他喉中的酒水,香醇醉人,蛊 惑人心。   “会吗?还是说你不喜欢我这样……”她清甜软腻的呼吸喷在他脖间,痒痒的,侵蚀着他每一寸肌肤。   皇甫熠苦笑,声音沙哑而低沉,“若继续下去,会的,你舍得?”   “你说呢?你说我舍得吗?呆子!”从他怀中站起,她伸出芊芊玉指,在男人胸前轻轻一推,跟着酒杯飞回桌上,而她一个旋转,舞姿妖娆,返回白毛毯上。   她的声音带了丝娇嗔,还夹带丝哀怨,听得男人嘴角禁不住一阵抽搐。   呆子?也是,在她面前,他就是呆子,要不然也不会躺在这,满心身不由己。   动感十足的舞曲还在继续,男人一脸幽怨地看着舞动中的女子,恨不得立马将 人按到 身 下,狠狠 挞 伐,然后再在女人的 屁 屁 上拍几巴掌。   但,他只能,也只能这么想想,因为现实很骨感,他全身除过那儿没事,整个人就像团棉花,悲催地无力啊!   就是这时而迷离,时而清醒的意识亦在折磨他,“老婆……”没办法,他现在极需要亲亲老婆抚慰受伤的小心肝。   某女望向他却笑得娇俏而慵懒,“还有意识啊,那就再等等……”舞曲已接近无声,她裙裾飘荡,旋转至床边,对上他的黑眸,“我美吗?”   男人声音沙哑,眼神迷离,“美,老婆一直都很美!”   什么药啊?为何像是喝醉酒的感觉?越来越像了,即便他努力保持清醒,可是那迷离感却逐渐占了上风。   “我就是想看你醉酒的样子!”曲毕,某女俯身,望着男人迷离,嗯,甚是萌萌哒的俊颜,娇声道,“各种各样的你我都看过了,唯独没见过醉酒的你,亲,别让我失望哦!”素手轻扬,屋里顿时光线一暗,随之纱幔垂落,他就安静地躺在枕上,她则 跨 坐在 他 身上。   以他们的眼力,都可在这暗淡的光线中,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   “坏丫头……”唇齿间轻浅漫出三字,皇甫熠脑中的意识愈发混沌,但仍尚存那么一丢丢清醒,“你会付出代价的……”   “哦?是吗?”连城娇笑,“给你两刻钟,若是能扭转现在的局势……”   没等她说完,男人性 感沙哑的嗓音就扬起,“这可是你说的。”她不知他武功已登峰造极,身怀奇学吗?两刻钟,有这两刻钟,他势必扭转这悲催的局势。   皇甫熠不再说话,只是睁着恍恍惚惚的黑眸看着人儿。   “别怕,我会很 温柔的!”好可爱,好萌萌哒!连城趴在 男人胸前,闻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她贪恋他身上的清爽之气,着迷他时而清冷绝尘,又时而痞气十足,洒脱不羁的气韵。   说来,他的眸从来都是深如泓潭,但那里面自从有了她,满满都是宠溺和柔情,她喜欢那双黑眸,喜欢沉醉其中,喜欢他的一切。   “熠……”她轻唤,呼吸微微 急促。   男人没有说话,目光与她相对,里面写满情 与欲。   覆上 他的唇,那唇 温凉柔 软,正待她要离开时,他一手搭在她的腰上,一手按住她的头,虽没甚力气,可他却趁势 吻上她。   刹那间,她感到 周身 似被电流滑过,她和他都为之 一阵 颤栗。   笨拙,这一刻的男人是笨拙的,他没有深 吻,竟只是在她唇上那么一贴,就挪了开。   想看看他还会做什么,她没有动,随之就被他吻上 耳垂,再就是鬓角。   每一次都是那么轻,都是那么可爱,这令连城感到痒痒的同时,好想笑有木有?   丫的太可爱了!   霸道强势、冷静自持,运筹帷幄在此刻似乎都从他身上消失不见,有的只是笨拙,给她的只是可爱萌萌哒!   连城会有这种感觉,不是皇甫熠装出的,而是这一刻他实实在在就是这样。   他不想的,奈何那有料的酒水作祟,致使他行为举止上只能如此。   “我这样是不是太不地道了?”某女低声嘟囔,任男人 像 小狗狗一样 舔 着自己。   她让他做了小白鼠,还这么看着他的窘样,不该啊不该,好罪恶哦!   “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柔声问。   皇甫熠微微蹙眉,凝神想了想,眉头很快舒展开,“喝多了,亲顾二,亲我的顾二……”   “……哦!”喝多了?她的成果这么厉害啊,不光让他潜意识以为自己喝多了,还一瞬间侵入他记忆深处,催发出他最纯真的一面——顾二,他要亲顾二。   顾二是他们相识没多久,他给她取的别名吧,独属于他唤的别名。   他喜欢她,很早就喜欢上了,否则,不会说亲顾二,亲他的顾二。   亲切而轻柔的称呼——顾二。   连城忍不住笑了,笑得无比幸福。未料到她弯起的嘴角,落在男人的眼里,令迷蒙中的他不由皱起眉头,“你在笑我?”他那里 抵 着她,再不帮他,恐怕真就玩大发了!某女摇头,红着脸道,“没有,我……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你好可爱!”   “可爱?”男人的眉头愈发紧皱。   连城没有回答,这会儿她要忙了,对,她确实要忙了,压 倒他已做到,接下来就是“蹂 躏”他。   其实,她是要好好爱他。   片刻,男人那深邃的双眼一弯,似乎极其享 受某女的服务,看着他深邃却依旧萌萌哒的双眼,连城爱的吻 很轻,很柔,手上 动作亦是。   他的身体很完美,线条流畅,肌理分明,每一处都散发着浓郁的阳刚之气。   “顾二……”   他闭着眼,突然出声。   “嗯?”她抬眼看向他。   “你在亲我?”他问。   “嗯。”她应声。   “你还在 摸 我?”他又问。   她明眸眨阿眨,再次“嗯”了声。   原本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以为他阖在一起的黑眸不会睁开,由着她为所欲为,不料,他忽地睁开,自言自语道,“顾二……我喜欢你亲我,也喜欢你 摸 我,只喜欢你一个这样对我!”   天呐,这丫的该不会呆了吧?竟一口一个顾二叫她,还似傻子般说出如此露骨之语。   连城脸上好烫,虽言语露骨,不过,她喜欢。   半晌,某女开始继续未完成的工程。   累人啊!   这也忒累人了,她宁愿被 他 压,也不要再想法子反 压了!   许是出于 本能,他有扶住 她 腰身,可是因为那支花的缘故,他手上没多少力道好不好?   全靠她自个 在运动。   两刻钟很快的,某女累得 趴在男人 胸前喘了两口气,打算一会继续。   和他做的 那种快乐是有,可相比较此刻的 乏累,就不怎么值得一提好伐。   料加的不足,那支花也是一晃而过,所以男人已逐渐恢复气力,神思也渐显晴明。   “老婆,你这样我喜欢!”沙哑低沉,惑人至极的嗓音倏然扬起,某女吓了一跳,刚刚由着她 折腾,一脸享 受的某人,这会儿黑眸如繁星璀璨,正定定地盯着她。   而且,而且他有力的双手 箍 住她的腰……   ☆、第322章 :求她   这一刻,连城微微仰起头,长长的卷发在空气中飘散……   她倔强,妩媚,却又不失纯真,宛若一束通透无尘的光,照亮了一室幽暗。   一切结束后,她躺在他的臂弯里,喃喃道,“再不这么玩了!”   “怕了?”他描绘着她的眉眼,嘴角含笑,柔声问。   “累!”   她答。   男人低笑,吻上她的眉心,“被你那么折 磨,为夫也好 累,似乎,好像还神思不明呢!”   一听他这么说,连城抿唇笑笑,道,“那会你好可爱,好萌萌哒!”顿了下,她不解道,“为什么你忽然就有了力气,还恢复晴明意识了呢?”   “你不说了么,兴许是你料 下得不够!”皇甫熠拥紧她,“都是什么名字?”   “我是各用了那么一丁点,可你要想头脑清醒,恢复自如,最起码需要半个时辰,可你却……”   “为夫修习的武功五花八门,本想着排解你那些药 物产生的效用,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终还是用了不少时间,就这还不算,我近乎被那杯酒给迷乱 了心神……”男人嘴角掀起一抹雅致的笑,“这次我算是栽在你手上了!”   连城哼哼道,“我不是付出代价了么,别做小气男人,那样一点都不可爱!”   “还没告诉我是什么名呢?”皇甫熠低笑好一会,挑起她的下巴,挑了挑眉问。   “随便折腾出来的,还没顾得上取名。”在他怀里蹭了蹭,连城慢慢阖上双眼,“真 累,我发誓再不算计你了!”   皇甫熠刮刮她的俏鼻,嗓音温软柔和,“你啊,真是古灵精怪!每天那么忙,还有闲工夫整些奇奇怪怪的药 物,以后莫再受累了知道么?”   “……哦!”某女应声,片刻,低喃道,“可要看到你萌萌哒的样子,只能……”   萌萌哒的样子?是他意识不清流露出的样子吗?他有说过什么,在她面前又呈现出什么样子,让她感到欢喜得不得了?   拍拍额头,皇甫熠似是能想到点什么,却在一阵细想过后,脑中却没她口中萌萌哒的情形痕迹。   醉酒?脑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皇甫熠想起自己意识时而迷离,时而清醒时,感到与醉酒的状态很像。   多年来,他仅醉酒一次,记得那时他苦恼迟迟不能给母妃,兄长,还有外家一门报仇,于是某个晚上,他独自坐在院里饮酒,具体喝了多少他不知,只是知道翌日醒转后,任伯和离涵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后来在他逼问下,离涵强忍住笑,吞吞吐吐告诉他,醉酒后,他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与平日里的形象截然不同,有些像没长大的孩子……   闻言,他当即踹那家伙一脚,跟着吼了声“滚”。   像孩子?那时他都十六了,怎么可能像没长大的孩子,他不去想那个画面,但一段时日里,脑中却时不时会自个脑补。   ——肯定很糗!   敛起思绪,皇甫熠俊脸泛起一丝红晕,呢喃道,“没想到,我最糗的样子被你看到了重生之弃少归来!”萌萌哒,她说他萌萌哒,也就是喜欢他的孩子样!心里是感到甜蜜,可这往后在她这面子挂不住啊!嘴角一抽,他实在很难想象自家女人时常对他来句“萌萌哒”!   一年一度的除夕宫宴再度来临,宫中处处都彰显着喜庆之气,然,却有那么一个地方是不同的。   咸怡宫,对,就是咸怡宫,这里不见流露出丝毫喜气,有的只是阴郁的冷意。   “红叶,你去看看,这江禄怎么还没把人请过来。”淑妃神色憔悴,来来回回在内殿中走着,“也不知她会不会前来见本宫,要是她不来,本宫可该如何是好?”   红叶在一旁侍立着,心知主子在忧心什么,在急什么,而她和主子一样,亦忧心不已,“娘娘莫忧心,也莫焦急,江公公向来办事妥当,只要他一看到熠王妃,定会将人请过来。”   朝窗外的天色看了眼,淑妃坐回榻上,但神思依旧不定, “是么?可按着时辰,她该进宫了啊!”   “如果已经进宫,那这会子应该正和江公公往咱们咸怡宫走呢!”红叶捧上一杯热茶递到主子手中,言语宽慰道,“只要熠王妃出手,三殿下必不会有事,娘娘喝口热茶再稍等一会,奴婢这就去殿外瞧瞧。”   淑妃揭开杯盖,看着晃动的茶水,怔怔道,“你就留在这陪本宫吧,要不然本宫怎么也坐不住。”她没有让红叶到殿外去看,只因她心神慌乱,着实一个人静坐不住。   “是。”红叶恭谨应声。   “你说磊儿怎么就不听本宫的劝,非得把自个的身子折腾成那么个样子,才让人进宫给本宫传话……”淑妃说不下去,她恨极三皇子后院中的那些女人,一个个似狐媚转世,将他的皇儿折腾得近乎没了人形。   太医有去过去看过,说身子近乎已被掏空,别说要子嗣,就是能好好活上两年都难。   皇上知晓此事后,好一番震怒,斥责她没有教养好皇儿,随后甩袖而去,似是一瞬间忘记有三皇子这么个皇儿,任他在府中自生自灭。   那是她的皇儿,皇上子嗣多,可以当做没有过这个儿子,可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作为母妃,她不能不管他,更不能让自己后半生没有依靠。   “娘娘,现在不是您计较三殿下不是的时候,当务之急,您得说动熠王妃给三殿下诊病,这样一来,不光三殿下可以续命,娘娘后半生也有依靠不是。”喜 美色不是什么大事,可她真没想到三殿下竟荒唐到会把命搭在上面,在那 种事上没有节 制,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经受不住,但愿熠王妃妙手回春,能医治好三殿下。   红叶自然有私心,三皇子若死翘翘,那么淑妃就没了依仗,往后还不定在这宫里被人如何欺负,主子没好日子过,她一个奴婢自然而然地跟着倒霉。   三皇子能否成为储君,她现在是一点想头都没有了,就是淑妃亦是熄灭了所有的“雄心壮志”。   儿子要是没了,能否安然过完一生都是问题,若继续妄想下去,只会给人徒增笑话。   “可是就算人被江禄请过来,你觉得她会答应给本宫的皇儿诊病吗?”红叶的话,淑妃不用细想也是认同的,但正如她此刻所言,她心里很没底,不知连城会不会出手帮他们母子一把。   红叶闻言,想了想,抬眼看向她,“娘娘和熠王妃之间好像并没什么过节,而三殿下在名义上还是熠王妃的皇兄,奴婢以为就凭这,熠王妃也没理由拒绝给三殿下诊病。”话虽是这么说,但红叶亦心里没底。   三殿下得的是那种病,熠王妃身为女子,方便诊治吗?   再者,就算熠王妃同意,熠亲王又是否答应?   “没过节,本宫和熠王妃没过节,一点过节都没有,一会本宫求她,她一定会出手医治本宫的皇儿,一定会的家旗再扬。”淑妃一下子似是有了希望,高兴得眼里都染上了水光,“本宫旁的不求了,只要三殿下好好的,比什么都好!”但她心里却是极不甘心的,就因为儿子房 事上没有节 制,染上不治之症,从而激怒皇上,与储君之位再也无缘,导致她坐上后宫最尊贵的那把椅子上的梦想,跟着化为泡影,只要想起这个,她的心都会揪痛得难受,都会恨不得撬开那不成器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连城很奇怪,这刚一到宫门口,就被淑妃身边的管事太监截住,说什么他家主子娘娘要见她。   莫名其妙,她和淑妃不熟好不好?   “这位公公,你回去告诉淑妃娘娘,我和她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要说的。”   江禄躬身而立,额上冷汗滴落,求道,“熠王妃,我家娘娘……其实有事相求……”熠王妃不答应,他没发回去交差,可就这么站在这,他又无法忽视熠亲王身上散发出的冷气,唉,做奴才实在太苦!   “回去告诉淑妃,本王的王妃没空。”不等连城说话,皇甫熠冷冽的嗓音便扬起,见江禄站着不动,他锐利的眼眸半眯,不由呵斥,“让开,别当本王和王妃的道!”   有事求她?求她什么?连城眨着明眸,思量着淑妃的目的,就见江禄脸色发白退至一旁,给他们一家三口让开了道。   “你觉得淑妃为何事求我?”走进宫门,连城没有坐辇轿,而是和皇甫熠步履悠闲,朝前慢步走着,“就她的身份来说,有事也求不到我头上啊,再者,我和她可一点都不熟。”琢磨好一会,始终没有头绪,她不由瞄自家男人一眼,浅声道出心中疑惑。   皇甫熠闻言,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出口之语却甚是漫不经心,“应该是为三皇子的病情。”   “三皇子患病,宫里那么多太医难道都医治不好,要她求到我这来?”连城心里唏嘘,摸摸包子纷嫩嫩的脸儿,将他的小手塞进男人的狐裘大氅内,看向亲亲老公又道,“难道患了不治之症?”真要是患不治之症,她又不是神仙,求她有毛线用。   包子被老爹抱在怀中,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状似很认真地听着老爹,老娘说话。   “房 事没有节 制,身体近乎被 掏空,太医说能活过两年怕都悬。”三皇子的事,皇甫熠还是从皇帝口中知晓的,当时二人在御书房商量完政事,皇甫擎叹口气,沉着脸在皇甫熠面前提了提。   连城身形顿住,歪着头睨向男人,“没这么简单吧?如果我没差错,他应该还得了什么脏病,对不对?”皇甫熠抿唇,没有吭声,她又道,“要不然太医也不会做出那个定论,嗯,还有,你知晓此事,必是皇上说起的,这也就表明皇上其实……”   “皇上是随口说起的,你无需多想。”截断她的话,皇甫熠揽住老婆大人的腰身继续前行,“你又不是神仙,只要是病就能治。”皇兄当日提及三皇子的事,他又岂不知是何意?   只不过他装傻,没有言语罢了!   连城已没有灵力,就算有,他也不允自己的妻子去治那种病,即便对方是他的侄儿,也不可以。   更何况太医已做出诊断,说活不过两年,她医术再好,难不成还能出现奇迹不成。   “你怎么想的我知道。”连城笑笑,悠悠道,“那种病我确实不在行,可是皇上把话都说在你面前了,无非是想得到你应允,让我过去瞧瞧,看能否救三皇子一命,既然你不愿意,那咱们不理便是。”   对皇甫烨磊这个人,连城还真没什么印象,但淑妃的人品确实不咋地,不是有句俗话么——“上梁不正下梁歪”,母妃品行在那放着,儿子又能好到哪里?   大红灯笼高高挂,宫道上,御花园中随处可见重生之争霸宇宙。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会,我和嫂嫂,大姐她们打声招呼,你抱着包子先过去吧!”步入御花园,连城抬眼间看到萧蓉和连锦,顾宁三人在不远处的凉亭中坐着,于是与皇甫熠说了句,然后在包子脸上亲了一口,就走了过去。   目送她走远,皇甫熠捏捏包子的小鼻子,笑着道,“走,咱们先去宴会上,你娘亲一会就来。”   包子望着老娘离开的背影,糯声道,“这儿冷,会冻坏娘亲的。”   “包子真懂事。”赞儿子一句,某爹抱着包子边往设宴的宫殿走,边温声道,“你娘亲有内力护体,没事的。”原想抱包子跟过去的,但那都是女眷,过去不免有些唐突。   亭中,萧蓉三人一看到连城,立时眉眼间皆染上笑容。   “这儿怪冷的,若是受凉可就不好了。”握住萧蓉的手,连城嘴角含笑,嗓音轻柔道,“身子重,今个你就不该来参宴。”   萧蓉心里很感激连城对自己的关心,笑了笑,道,“今儿是宫宴我不能不来的,想着距离开宴还有段时间,便在这透透气。”顿了下,她抚着微隆起的腹部,垂眸柔声续道,“我穿的暖和,不会受凉的。”   “那也得小心些,等会宴会开始,你若身子实在不适,就与大哥说一声,早些回府休息,莫强撑着。”说着,连城将目光落在顾宁身上,叮嘱道,“照顾好嫂嫂,知道吗?”   顾宁点头,微笑应声。   就在这时,淑妃的声音传进连城耳里。   “熠王妃……”为什么不想帮她一把?为什么不出手救她的皇儿?   眼里噙着泪,淑妃被红叶搀扶着进入亭中。   萧蓉,连锦,还有顾宁心生疑惑,不明白淑妃怎跑到这找连城,但她们脸上却看不出丝毫不妥,三人朝淑妃见礼后,萧蓉凑到连城耳边低语一句,便和连锦,顾宁出了凉亭。   “淑妃娘娘找我有事?”连城眨眨眼,凝向眼前身着华服,妆容精致,却依然难掩憔悴面容的女人。   淑妃未语先落泪,接着就往地上跪,连城见状忙避让开,“淑妃娘娘好端端的这样是做什么?”面色微冷,心里的厌恶蹭蹭往上窜。   “熠王妃,我就三殿下一个皇儿,他现在患病,只有你能相救,我求你了,求你救救他!”淑妃没有因为连城的避让就起身,她打定主意,只要连城不应她救皇儿,那她就豁出脸面,跪到连城答应为止。   三皇子不能有事,有这么个希望,她无论如何也要争取。   “淑妃娘娘这是要折煞我吗?”虽说对方是后宫妃嫔,在她面前身份高贵不到哪去,可再怎么说这也是皇帝的女人,此刻完全不顾脸面跪在她面前,说来还是极不妥的。秀眉微蹙,连城朝亭外环顾一圈,见有不少前来参宴的官家夫人和小姐,边自花径上行过,边往这边看过来,登时,眼底划过一道冷芒,“三皇子患病,宫里有的是太医,淑妃娘娘在这求我,又有什么用处?”   她语声明显不悦,然,即便这样,淑妃跪地照旧没有起身。   红叶,江禄两个奴才在她身后跪着,二人神色恭谨,谁也没有言语。   只因这里没有他们做奴才的说话的份。   “太医救不了三殿下,熠王妃,我知道你医术高超,求你看在皇上的情面上救救他吧大牌宠妻是辣妹!”淑妃眼里泪水滚落,一脸凄伤,“我给你磕响头,我这就给你磕响头,只求熠王妃答应救我皇儿!”   见她不似作假,连城眸色清冷,一字一句道,“淑妃娘娘这是在求我,还是在逼我?”   “我……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淑妃怔住,流着泪讷讷道。   连城抄手背靠栏杆,冷冷道,“那就起身说话,否则,我立马离开。”   “你……你答应了……”淑妃抬眼,嘴角颤抖,再次确认,“熠王妃答应救我皇儿?”   搬出皇帝,她能不应允吗?连城心里翻个白眼,盯向淑妃,语气冷漠疏离,“我有空会过去看看,至于能否医治三皇子,那还得视具体情况而定,毕竟我是人不是神。”   “谢谢,谢谢你!”淑妃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而后,红叶扶她站起。   “熠王妃,三殿下尚没有子嗣,还望你到时多费些心!”拭去脸上的泪,淑妃言语低缓,眼里溢满渴求。   连城心下冷笑,嘴上却道,“我都还不知他患何病,淑妃娘娘还是莫抱太大的希望为好,免得到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你一定可以救治三殿下的,你的医术我信得过!”淑妃肯定地说着,忽然,她脸色一变,咬着牙道,“都是那些狐媚子,是她们一个个祸害三殿下,让他的身子近乎 被 掏空,还……”她没说下去,因为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注视着淑妃痛心疾首,恨不得提把刀杀进三皇子府后院的狰狞样,连城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斗篷,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出凉亭,朝设宴的宫殿而去。   “娘娘……”淑妃望着她走远的背影,久久不言,红叶禁不住轻声提醒,“宫宴快开始了,娘娘是回寝宫休息,还是……”   淑妃似是没听到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道,“三殿下不会有事,他会好起来,一定会好起来!”她声音尤为坚决。   有顾连城出手,她的皇儿不会有事,他会好起来,会的……   红叶眼中带泪,扶着她往亭外走,低声附和道,“娘娘说的是,三殿下吉人天相,加上有熠王妃医治,不日就会大好。”江禄手握拂尘,躬身跟在她们后面走着,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夜幕已然落下,喜庆的丝竹管乐之声,从设宴的宫殿中传出,参宴诸人个个一脸喜气,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森凉刺骨的风儿刮着,丫头如儿轻推开三皇子的房门,端着汤药走进屋里。   “出去!”皇甫烨磊不等她说话,就出言呵斥。   近些时日以来,他受够了,受够每天喝着难闻的汤药,闻着一室药味,哪儿都不能去。   且还要饱受私 处病变的摧 残。   如儿没有吭声,只是规矩走到桌旁,将手中托盘放到桌上,而后端起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恭谨走到床边。   “我叫你出去没听到吗?”瞪向她,皇甫烨磊消瘦病态的脸上全是怒气,“滚!”抬手打翻汤药,他再次冷斥。   如儿蹲地,慢慢收拾碎碗片,抿唇一语不发。但她低垂的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明情绪,很快,转瞬即逝。   将地上收拾干净,她返回桌旁,拿起托盘朝皇甫烨磊行礼后,退离而去。   -本章完结-   ☆、第323章 :复仇   屋里恢复寂静,精致的熏炉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香。   皇甫烨磊靠坐在床上,整个人宛若病入膏肓的老者,没有一点生气。   除夕夜,宫宴,阖家团圆,这些都与他无关,都与他无关。   谁能想到昔日风流倜傥,有着大好前程的三皇子,会落到今日的境况。   太医虽没对他明说病情,可他不是个蠢笨之人,岂会看不出他们脸上的神色?再者,他自个的身体状况如何,他心知肚明。   ——房 事频繁,雄 风不再,私 处……   无法下地正常走动,他有好好想过,为何近两年来在房 事方面,无法控制住 自个?每到晚上,就会情不自禁走进后院行那 种事!   皇甫烨磊顾不得体内传出的痛感,他吃力地坐在靠坐在床头,目光惊愕,注视着皇甫颖,注视着眼前不远处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孔,注视着她眼里刻骨的仇恨,注视着小姑娘垂在身侧,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   “你……你是她的女儿……”他声音微颤,眼里愧意毫不遮掩,“她是自我了结的?”他是喜欢她的,那日的事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因为喝了新鲜的鹿血,又喝了烈酒,他才没能忍住,才进宫找的她……   他们又不是发生 过一次两次,她为何就那么想不开?打下的野物他有留给她,也说了会接她出宫,为什么?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要选择那样的方式和他撇清关系?   父皇根本就不喜欢她,只将她视作后宫中的一员,多年过去,除过他还惦记她,旁人哪个还知道她的存在?   “是,我是……娘给我娶名颖儿,在那方小院,娘教我认字,和我过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苦日子,可我们没有心生怨恨,只想平安度过一生,是你,是你突然闯进院里,不顾我娘的反抗,对她做出禽 兽不如之事,我有看到……我有亲眼看到,那一刻我恨不得杀了你,可娘无助痛苦,屈辱的眼神,使得我只能装傻,只能装懵懂。”   凄凉,痛恨的泪水,顺着皇甫颖的脸颊滚落而下,她咬着牙,声音悲痛道,“你走了,你一副什么都没有生一般,堂而皇之走了!娘唤我进屋,抱着我说出了我的身世,在那之前,我只知道我有娘,没想过自己还有父亲,可娘告诉我……我是公主,是皇上的女儿,就因为你,她和未出世的我,被你母妃算计,在生产时“一尸两命”。”   “死了倒也好,免得屈辱苟活……”沉默许久,她眼里恨意加剧,“可我们活着,被你们关在那么个牢笼中,过着最卑贱的日子……你是皇上的儿子,是身份尊贵的皇子,更是我血缘上的兄长,却对我娘做出那样的事,你说我能不恨你吗?”   “娘要我好好活着,要我一旦有机会就离开皇宫,远远地离开,她不要我报仇,也不允我找父皇相认,她只想要我活着……”   皇甫烨磊眼里又痛又悔,他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听她一字一句说着,听她控诉着自己的罪孽。   “可我如何能畅快地活着,如何能像正常人那般活着?皇上不知道有我这个女儿,我只有娘,只有相依为命,爱我,护我的娘,她走了,以决绝的方式,满含屈辱地离开了我。”为了能逃脱那个牢笼,为了让你们知道我也死了,我放了把火,烧了那座小院。”   “从狗洞钻出,我跑,我拼命地跑,能跑到哪里我不知道,被宫人当疯子一般打骂,我也不知。我只知大火烧着我,烧得我好痛;只知眼前全是血,随处都是……我几乎不能呼吸,像只无头苍蝇一般,没有目的地跑着。”   皇甫颖笑了,嘴角漾开一丝感激的笑,“娘死前说过,说我会遇到贵人,说贵人会救我,会带我离开牢笼,我真遇到了,遇到了娘口中的贵人,她的笑好亲和,没有因我冲撞她而发火,并且关心我,为我把脉,还在皇后娘娘面前替我说好话。”   “就是她,她就是我的贵人,而我也真的和她离开了皇宫,离开了那个我痛恨至极的牢笼。”   “后来我知道了你的身份,知道你是三皇子,是淑妃唯一的儿子,我要报仇,那么只需对付你一个,淑妃自然会得到报应。”   她嘴角的笑容转为阴冷,“我做到了,混进你府上,我为奴为婢,终于有机会对你下手……”   “我现在这样都是你所为?”皇甫烨磊听完她的话,没有愤怒,反而心气平和道。   皇甫颖点头,很恨地盯着他,“意外吗?”   -本章完结-   ☆、第234章:忤逆   “没想到,我没想到当初那个蠢笨的丫头,会有你这般能耐,会慢慢布局……”言语到这,他话锋一转,“带你离开皇宫的那个人是定国公主?”   “我以为三殿下并不会感到意外?”皇甫颖没有点头,但也没否认,“如果我身上的毒没有解,那么今日的我兴许还是个蠢笨的丫头,而你,多半还活得逍遥自在。”二小姐不仅给她解毒,并且给了她自信,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如果有来生,她会好好报答二小姐,报答她的恩人!   “你已得偿所愿,离开吧,我不会让人拦你……”皇甫烨磊闭上眼,喃喃道,“我该死,是我害死了你娘,你为她报仇没有错。”有因就有果,既如此,他还活着做什么?   再者,就这件事,他还能活着么?   “不,我不要就这样离开,我要皇上知道你和淑妃的恶行,我要为我娘讨回公道。”皇甫颖摇头,坚决拒绝。   “如果我有命活着见到父皇,我会向他坦白一切。”报应,这就是他的报应,是他罪有应得,怨不得旁人。   皇甫颖冷冷道,“我凭什么信你?”   “你……”皇甫烨磊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没再说话。   腹内绞痛,他额上冷汗涔涔滚落,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看上去很冷很冷。   死一般静寂的屋里,他闭着双眼,皇甫颖冷盯着他,眼里除过仇恨,再无其他。   连城和皇帝指派的那两名太医到三皇子府后,看到屋内的情景,脑中灵光闪过,似是瞬间明白过什么,只见她凝向皇甫颖,看着如木桩般站在自己眼前,满目仇恨盯着三皇子的小姑娘,试探着唤道,“颖儿……”   “……二小姐。”皇甫颖从皇甫烨磊身上收回视线,对上她的眼眸,讷讷道,“对不起。”她眼里没有情绪,什么情绪都没有,她只是为自己不声不响离开侯府,向面前这容貌绝美,气质出尘,感觉却尤为熟悉的女子说对不起。   在三皇子府,她时有听到下人议论定国公主,议论熠王妃的事——容貌变化,灵月公主……   然,在她心里,二小姐再怎么变,都是二小姐,都是她的恩人,都是她皇甫颖最为尊敬之人!   果真是那个小丫头,连城眸光闪动,半晌没有说话。   “熠王妃,三殿下……”从宫中来的那俩太医,分别为皇甫烨磊诊脉后,互看彼此一眼,摇摇头,然后齐看向连城。   闻声,连城没说什么,只是挪步到床边,抓起皇甫烨磊的手腕搭脉。   “皇婶,不用这么麻烦了,我想进宫面见父皇。”皇甫烨磊睁开眼,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腕,却听连城淡淡道,“别动。”   片刻,她被连城扶起,背对而坐。   掌心微运力,连城将手贴在他背上,“忍忍。”“噗”一声,皇甫烨磊张嘴,喷出一口黑血,那血从腹部涌上喉头的瞬间,痛得他好一阵惊鸾。   “银针消毒。”放皇甫烨磊平躺倒枕上,她转向皇甫颖,“你先到院里侯着,一会一起进宫面圣。”   皇甫颖没有说什么,转身低着头走出房门。   其中一名太医递上消过毒的银针,连城伸手接过,示意另一名太医解 开皇甫烨磊身上的中衣,待一切就绪后,她神色专注,开始下针。   她扎针的手法快而准,一丝含糊都没有。   约莫过去一刻钟,她逐一拔下皇甫烨磊身上的银针,起身走向门外,对那俩侍卫道,“进屋伺候三殿下更衣。”   “是。”那俩侍卫恭谨应声。   “回屋收拾干净。”目光落到皇甫颖脸上,她眸光轻淡,浅声道出一句,没再多言。   皇甫颖自是知道她的话是何意,抿了抿唇,低应声是,很快走远。   梁荣先一步回宫,知晓皇甫烨磊这边的大致情况后,皇帝着人通传淑妃,在御书房中侯着连城一行进宫。   “那丫头是什么人,她为何要给老三下毒?”坐在御案后,皇甫擎脸沉如水,凝向梁荣问。   梁荣躬身立于一旁,恭谨道,“这点老奴也不知。”太医从皇甫烨磊房里走出,他有上前问了两句,得知三殿下是中毒导致吐血,加之屋里站着的院里站着的那个满目仇恨的小丫头,方猜出些许大概,继而连忙赶回宫,向皇帝禀报。   继梁荣回宫没多久,皇甫烨磊便乘坐马车随连城等人一路行至皇宫。   看着被侍卫扶着走进御书房,准备跪地向他行礼的三皇子,皇甫擎皱了皱眉,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神色。   “行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坐着回话吧!”淑妃站在一旁,看着三皇子,眼眶泛红,泪水不受控制地连连滴落,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皇儿的,要不然也不会免他行礼,但是她看到的却是三皇子执意跪倒地上,“父皇,儿臣有罪!”皇甫烨磊强撑着跪直身体,一脸痛悔道。   皇甫擎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落在连城身上,问,“老三的病能治吗?”   “可以医治,不过康复时间怕是比较长。”有杜院首他们研制出的新药,抗生素,治好皇甫烨磊的病,问题不是很大,但过程却很是熬人,如果坚持不下来,功亏一篑也是有可能的。   沉默良久,皇甫擎心里轻舒口气,挥退宫人和太医,只留下连城和淑妃,还有三皇子在御书房中。   “你有罪?”深沉不见底的眼眸锁在皇甫烨磊身上,皇甫擎眉头微挑,缓缓道,“说说你犯了什么罪。”   淑妃自然不知儿子要说什么,可她一颗心七上八下,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要发生。   “磊儿,你是病人,能犯什么罪?快些起来,莫在你父皇面前乱说话。”   “不想回咸怡宫,就安分点。”扫她一眼,皇甫擎沉声呵斥。   淑妃闻言,吓得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说吧。”皇甫擎将目光落回三皇子身上,帝王威严全然彰显了出。   皇甫烨磊应声是,接着跪伏在地,诉说起自己年轻时做下的荒唐事。   “……磊儿,你……你别乱说……”淑妃捂住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没想到三皇子会说出往事,会说出那大逆不道的辛秘之事,她出言阻止,却只是徒劳,三皇子看都没看她,将事情从头到尾,到柯常在自行了结,再到皇甫颖对他说的那些话,向皇帝一五一十,和盘道出。   皇甫擎听完,自是震怒异常,但龙颜上除过阴霾,再看不出旁的情绪。   作为一国之君,他有足够强的自控力,加之三皇子所行之事,乃皇家丑事,闹出动静过大,只会让他,让整个皇室的颜面,荡然无存。   儿子玷 污父亲的女人,这在寻常人家,都是见不得光的丑事,更何况是天下万民的表率——皇室。   后宫女人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而死去的柯常在,在他脑中还真没什么印象。   “定国,那丫头的身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皇甫擎没再看三皇子,也没看淑妃现在是何表情,他凝向连城,沉稳,凝重的嗓音倏然扬起。   连城神色淡淡,与他眸光相对,“当年在御花园偶遇颖儿,那时我就有些怀疑她的身份,毕竟宫有宫规,一个毫不起眼,穿着比宫女还要差的小丫头,不仅双颊肿 胀,且体内很早就被人下了抑制生长,延缓智力发育的药物,这很难不引人猜疑。”   稍顿片刻,她抿了抿唇,这才接着启口,“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那孩子拽着我的裙摆不放,加之当日宫里好像有一座宫殿起火,我就想这未免太巧了些。后来母后见那小丫头不肯松开我,就让她随我回府。”   “出宫后,我有问过她的名姓,她只说自己叫颖儿,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肯说。回到侯府,我用药物慢慢帮她排出身上的毒素,过了些时日,那小丫头的样貌渐渐发生改变,就是个头也长高不少。”   “领兵作战,再到我从灵月返回,嗯,准确些说,也就是近期我才知道她在我率军出征不久,便偷偷离开了侯府。今晚我去三皇子府上,看到一个小丫头满目含恨,站在屋里,虽然她的样貌有做改变,但那双眼睛我还是识得的,就这样,我认出她就是颖儿,便将人一并带进了宫。”   “让她进来吧!”皇甫擎捏着眉心,靠坐在椅上,好似瞬间疲惫得很。   他还有一位公主,一位他以为死在母腹,没有降生的小公主。此刻用心回想,他似乎对那位柯常在有那么点模糊印象。   ——住在咸怡宫,存在感很弱,性情柔和,话极少,甚是腼腆的女子。   他没怎么宠幸,似乎,好像就那么一次,她便有了身子,对此,他并没有多欢喜。   女人,后宫中的女人,即便是皇后,都不外呼是他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工具。   只不过皇后与他有着、其他嫔妃没有的夫妻情分,所以,他对皇后还是不同的,甚至对她用了几分真情。   皇甫颖被连城唤进御书房,她没有四处乱看,但也没有朝御案后的帝王下跪。   她倔强地看着那个样貌俊挺,不见有丝毫老态的帝王,他……他是给予她生命的父亲,却……却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恨?不,她不恨。   就像娘说的那样,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她又从何恨他?   可是他是皇帝,是这皇宫的主人,他怎就不知淑妃的伎俩,不知她的母亲被三皇子欺辱,不知她们母女没有死在难产中,不知她和娘苦巴巴地活在那方死气沉沉的院落中?   是他没心,对,肯定是他没心,如果他心里有她们母女,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就不会有娘被辱……   所以,从根上来说,她还是恨这个男人的,恨他的无心,改变了她们母女的命运;恨他的无心,让她失去唯有的亲人;是他的无心,让她不得不出手为娘报仇。   “你恨朕?”皇甫擎在她走进御书房那刻,目光就锁在她精致美丽,隐约间有些熟悉的脸儿上,他问她,问眼前这个身上流着他的血,眼神倔强的小女孩。他仿若看到了她心底,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   皇甫颖先是点头,转瞬又摇头,她怕那落在她身上的迫人视线,但即便再怕,即便双腿打颤,她依旧倔强的与皇帝对视,“我是恨你,恨你没有护住我娘,没有护住我们母女,但我又不能恨你,娘临死前说过,她说你并不知情,还要我别恨你,告诉我你是喜欢我的,我那时是反应迟钝,可我知道娘心里满满装的都是你,所以,我不打算恨你,就算再不愿,也不打算恨你,因为我不想娘不开心。”   她声音微颤,却不卑不亢,将自己要说的话,没有丝毫隐瞒地向皇帝一一道出。   “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女,要恨你便恨吧!回头朕会……”   “不要。”似是知道皇帝要说什么,皇甫颖拒绝道,“谢谢你让娘怀上我,但我不要做公主,不要留在皇宫,这也是我娘的心愿。”   皇甫擎长叹口气,摆摆手,“你先退下吧!”皇甫颖朝三皇子和淑妃身上看了眼,方行礼而去。   “既已知罪,你觉得朕该怎样惩治你?”好一会沉默,皇甫擎凝视皇甫烨睿,脸色凝重,语气低沉,出言问道。   淑妃不知何时已跪地,只见她哭诉道,“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没有管教好磊儿,才致他年少做错事,您要惩治就惩治臣妾吧,磊儿现在还病着,您就饶过他吧!”在事实面前,她就算想狡辩,也已回天乏术。   唯有诚恳认错,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一线活下来的机会。   皇甫烨磊慢慢抬起头,眼里尽是孺慕,他看着皇帝,看着自己从小就孺慕至极的父皇,道,“求父皇饶母妃一命,柯常在的事都是儿臣犯下的罪孽,而母妃只是护子心切,才用那样的法子瞒天过海,蒙骗父皇,多年来,为此事,母妃没少责骂儿臣,都是儿臣鬼迷心窍,一步步错下来,终落得报应。儿臣知错,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说完,他也不等皇帝说话,倏地就强行催动真气,不顾体弱,自断筋脉,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   鲜血从嘴里喷出,皇甫擎才发觉不对劲,“老三……”太过猝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是连城,也没想到皇甫烨磊会这样。   淑妃怔住了,看着三皇子身体倒地,嘴角不断涌出血,她泪眼怔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待脑中有了意识,她立时惊骇异常,整个人跪爬至连城面前,磕着响头道,“熠王妃!熠王妃救我儿,熠王妃,你快救救我儿吧!”   连城没有看她,而是直接走到皇甫烨磊身旁,蹲身为他诊脉。   “筋脉尽断……”收回手,她抬眼看向皇帝,摇摇头,表示已没救回的可能。   皇甫擎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好一会,才点点头,意在他知道了。   孽子即便该死,可就这么死在他眼前,身为父亲,他……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阖上眼,他背靠椅背,搭在扶手上的手不由收紧,再收紧,以此掩饰他心底腾起的悲痛。   那是他的孩子,是他看着长大,虽行事有些荒唐,却终究还是他的孩子,就这么……就这么……   “磊儿……”淑妃脸色惨白,强自镇定,却仍难掩心底的伤痛,以及那不好的预感,她扑向三皇子,泪流满面地揽三皇子靠在自己怀里,伏在他肩头哭得泣不成声,“磊儿,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是母妃的错,都是母妃的错,母妃不该从小逼你,不该那么严厉对待你……”   皇甫烨磊看着她,想要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奈何没有那个气力,他扯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怪母妃,是孩儿不争气,才做错事,累及母妃没少为孩儿操心……”   “不……不!你没错,都是母妃的错!”淑妃疯了似的直摇头。   “母妃要活着,要活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可他还是不放心淑妃,不放心自己的母妃,他吃力地抬起头,看向御案后,“父皇……求您答应儿臣,饶母妃不死……父皇……儿臣求您……”   皇甫擎睁开眼,看向他,眼底带着隐痛,终颔首。   “谢……谢父皇……”断断续续说完这句,皇甫烨磊望向淑妃露出孩童般的纯真微笑,却没再言语,慢慢阖上了双眼。   淑妃抱紧他的尸体大哭,“磊儿!”   连城站在原地,唇角抿了抿,望向皇帝道,“父皇若是再无事吩咐,定国就此告退。”   “颖儿不愿认祖归宗,你说父皇该如何是好?”皇甫擎仿若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他看着连城,就皇甫颖的事问道。   “这……”连城有些无语,且不解皇帝干嘛问她这个,但短暂静默后,她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说了,“我觉得还是维持现状好些。”认皇甫颖,无疑会提起旧事,加之今晚发生的事,这很不容易会让人禁不住联想,二者是否有关联,而柯常在之前就住在淑妃宫中……反正她是觉得极为不妥。   皇室爆出丑闻,民间百姓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但背地里说什么谁又能管得住?再者,事情一捅开,于颖儿母女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皇甫擎没有作声,连城咳了两声,又道,“颖儿自个也不愿回宫,父皇就当是成全她的心愿,如果实在觉得对不起她们母女,父皇大可以找个由头,将已逝柯常在的名分提一提,而后再从其他方面对颖儿做出弥补,这样一来,颖儿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就按你说得来。”连城能想到的,皇甫擎这个帝王自然也能想到,权衡利弊,他赞成连城之言,“颖儿既然和你亲近,那父皇就将她交给你了,日后多看顾她一些,知道么?”   连城点头,“父皇放心,我会的。”皇甫熠将包子安置好,又交代郝嬷嬷几句,便赶往三皇子府,却发现包括三皇子在内,连城一行去了皇宫,于是他又提起轻功来到宫里,御书房中发生的事,凭着过人的耳力,他几乎都有听到。   看到连城从里面走出,他也没多问,揽住她的腰身,就往宫门口走。   “颖儿,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跟上。”连城唤上皇甫颖,三人步履不急不缓渐行走远。   而淑妃抱着三皇子的尸体哭够了,见皇甫擎从御案后走出,她忽然发了疯地嘶吼道,“为什么?磊儿也是你的皇儿,你为什么要看着他死,为什么?”轻放下儿子的尸体,她身形摇晃,一步步走近皇甫擎,“你不喜欢我,连带着不喜欢磊儿,告诉我,你到底喜欢哪个?”   这一刻,她顾不上什么叫忤逆,什么叫不应该,她只知她的皇儿没了,只知这高高在上的男人生生地看着她的皇儿死在眼前。   她恨,恨这无情的男人,恨这从来没真正关心过他们母子的男人!   皇甫擎站在窗前,凝向她,哼了一声,“你还有脸问朕为什么?如果不是你从小给他压力,给他灌输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给他压力?我还不是为了他好,生在皇室,要是从小不严格要求自己,迟早有一日会成为兄弟剑下的亡魂。”   ☆、第325章:梦魇(二更)   “我只是让他为目标而努力,只是想成就他,不至于最终成为他人爬上那把椅子的垫脚石,我有什么错,啊?我有什么错?”淑妃流着泪吼道。   “你还不知错?”皇甫擎目中冷芒如剑,直直刺向淑妃面门,“为了你的私欲,你给他压力,让他性格生变,才会对朕后宫的女人生出心思,才会做错事,才会有今日这局面出现。淑妃,朕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你和梅氏一样,都是个蠢笨的……”   淑妃截断他的话,瞪大眼道,“我和那践人不一样,你别在我面前提她!我的皇儿说到底是你害死的,要是你一早就立他为太子,我也就不会那般严厉对他,更不会一而再数落他这个没做对,哪个又没做对,都是你,都是……”   “够了!”皇甫擎脸上罩过一层寒霜,“是你的贪念和私欲害了老三,你这一生就好好在冷宫反省吧!”   淑妃哈哈大笑,“冷宫?你要将我打入冷宫,为什么不干脆赐死我?说啊,你为什么不干脆赐死我?你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后宫的女人都是你的,可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想的念的全都是你,皇儿,皇儿出生,不见你有多高兴,如果从一开始你就不喜我,就别给我皇儿啊,给了我,你又无情地把他夺走,让我失去他,让我再也见不到他,你好无情,皇上,你好无情啊!”   皇甫擎被她的不可理喻气得浑身颤抖,他怒极反笑,猛地扬手,只听“啪”一声响,淑妃打着趔趄后退两步,一个没站稳,终跌倒在地。   她捂住脸,双眼大睁,嗓子眼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来人!”看都懒得看她,皇甫擎望向御书房门口,连下发口谕,“抬三皇子尸体回府,削去淑妃封号,即刻起打入冷宫……”御书房外,江禄和红叶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皇上要处死他们,要处死……   想喊声皇上饶命,奈何张开嘴却喊不出,伺候淑妃的宫人全部都要被处死,他们又是淑妃身边最亲近的奴才,又岂能被饶过?   完了,一切都完了,此刻,他们只能认命!   淑妃知道自己混账了,她被皇甫擎一巴掌骤然掴醒,只见她从地上爬起,跪倒在皇甫擎面前,不停地磕头,以求帝王原谅。   皇甫擎却甩袖,朝着御书房门口走去,“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朕!”他的声音中透出几分萧索,片刻,人已消失在御书房门外。   “皇上……”淑妃看着空荡荡的御书房门口,声音悲怆而凄绝。   皇儿死了,她马上就要进入冷宫,整个母族都被她牵累,削官的削官,发配的发配,哈哈……全都是她的错,所有人都是受她牵累……   年迈的爹娘,血脉相连的兄长,还有她的那些侄儿……   都被她牵累了!淑妃张着嘴,无声哭着,形容好不狼狈。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连城将头枕在皇甫熠的肩膀上,二人手握着手谁都没有说话,抱膝坐在一旁的皇甫颖亦没有发出言语。   不,准确些说,她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不知何时已陷入沉睡。   死了,那个欺辱娘的畜生死了!   连带着他的母妃和外家都受到牵累,她该高兴的,该放声大笑,告诉娘知道,颖儿给你报仇了!颖儿给你报仇了!   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她只觉双手沾满血,只觉此刻身处地狱。   地狱?   地狱是什么样子?   是专门惩治恶人的所在吗?   那她……那她现在是恶人么?如若不是,她为何会待在这里?   周围黑暗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皇甫颖感到自己像棵浮木,像一棵飘荡在茫茫浪涌中的浮木,周围漆黑一片,而她就被包裹在其中,紧紧包裹着,丝毫不能动弹。   忽然,她又感到周围的漆黑,一瞬间化成滚滚烈焰,灼烧着她,灼烧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似是时刻都能将她化为灰烬。   这是对她的惩罚吗?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惩罚她报复那人,惩罚她牵累到无辜,惩罚她残忍,是这样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惩罚她?她只不过是为娘报仇而已,她没有做错,没有做错!   她痛苦地嘶吼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痛,身上好痛,仿若有皮鞭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打着她,将她的罪孽,将她的无情与残忍,一鞭一鞭地从身体中抽打而出。   罪孽,无情,残忍?   不……   她没有罪孽,她不无情,也不残忍……   她嘶吼着,声音悲怆而凄伤。   然,那鞭笞却没有停下,它要抽出她体内所有的罪恶,直至完全消无。   “她在发高烧……”   “交代下人煎服汤药给服下,你不必这么守着。”   “不成,她已经惊厥,我得留在身边,看着她退烧。”   “……”   “熠,这孩子心地纯善,此时突然发烧,惊厥,应该与今晚的事有关。”   “我是没想到一个小孩子竟能布出那样的局。”   “怨不得她,当年柯常在的死对她刺激肯定很大。她要报仇,可仇报了,一时间又难以接受,毕竟皇上接连下发的那几道口谕,牵扯到不少无辜之人,她肯定很矛盾,想着自己有无做错,这才……”   “好了,我不说了,不过等她一退烧你就得回院里休息。”   “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甫颖感到那紧裹住她的浪涌,那灼烧她的烈焰,那一下又一下抽打她的皮鞭,仿若都在慢慢消失。   光,她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然,由于身处黑暗太久,无形中令她的双眼变得脆弱,一接触到光,就脆弱无比。   隔着眼皮,光亮灼得她双眸刺痛,皇甫颖心生惊恐,她不敢睁开眼,不敢看眼前会出现什么。   酷刑?还有酷刑等着她么?   譬如油锅,再譬如滚烫的烙铁……   心里愈发感到不详,地狱,她真身处地狱,且已受过不少酷刑,而现在还没完,还有继续承受!   忽然,她听到有声音在唤自己,那声音轻柔而温和,还有那么丝熟悉,瞬间,她惊喜不已。   睁开眼,她要睁开眼,不怕,她不怕,有人在唤她,于是,她很努力很努力地睁开眼。   朦胧视线中,她没看到烈焰,没看到油锅,更没看到牛 鬼蛇 神,没有看到她以为的地狱,而是看到一抹紫色身影。   再次用力,她的双眼睁得更大了些,终于看清这抹紫影,熟悉的紫影,二小姐,是二小姐,她欣喜,她欢愉。   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幻想,她没有下地狱,她没有。   恐惧,不安,骤时一扫而空。   “醒了。”连城坐在床边,笑容柔和,注视着她。   清晰听到她的声音,清楚看到她的容颜,皇甫颖眨眨眼,不知是因为光亮刺激了双眼,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只见泪水瞬间充满她的眼睛。   眼前雾蒙蒙的,她看不清二小姐,她怎么看不清二小姐了,皇甫颖大急,她怕自己刚才只是做梦,于是她想抬手拭去泪水,奈何身子如灌铅一般,半点都动弹不得。   连城伸出手,动作轻柔,抚上她的眼帘,替她擦去泪水。   朦胧散去,皇甫颖眸中神光恢复清明,她看清眼前之人,看清二小姐就在她身边坐着。   她嘴角颤抖着,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想唤二小姐,想真切唤一声,想落下激动的眼泪,可是她又不敢,怕会再次看不清这抹紫影,看不清这仿若仙子般的女子,她忍着,强忍着眼泪不涌出,强忍着不哭,生怕双眼再度朦胧。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就是柯颖,随你母亲姓,好么?”连城握住她的手,眸光柔和,语声亲和。   柯颖?她有姓了,而且是随母姓,这是不是说她将会有个新的开始?   她能有么?可以有么?   皇甫颖笑了,笑容有些迷离,“我……我以为自己身陷地狱,我哭,我喊,一点用都没有……我残忍,无情,我罪孽深重,为了给娘报仇,好多无辜之人被牵累,我好矛盾,娘死得那么惨,我没错,我没有错,可是……可是那些被牵累到的人,又有什么错……”她努力说着,声音沙哑而破碎,可她就是想对这绝美亲和的女子说出心里话。   但她不知,不知自己的声音有多么沙哑破碎,几乎不成音调,而连城却耐心听着,听着她嘴里溢出的每一个字,“你没有错,不要怨怪自个。”   望着脆弱得像玻璃娃娃般的小姑娘,连城笑了,笑容温暖而包容。   “我没有错?”闻她之言,皇甫颖苍白的脸上浮开抹凄凉,苦涩的笑,“可要是我不报仇,那些无辜的人就不会失去家园,就不会变得一无所有。二小姐,你说我是不是太恶毒了?”   连城神色柔和,轻摇头。   “我怎么不恶毒?我偷看你的医书,仔细留心你配药,又想着法子进入那人府上,按捺着性子,一步一步引他走上不归路,最后还下狠手……我……我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狠,没想到自己会杀人……”皇甫颖笑容惨淡,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连城紧了紧她的手,柔声道,“你虽对他用 毒,但我有帮他逼出毒素,他本可以不死的,是他自己觉得之前犯下的错太过深重,才选择自断筋脉,向你娘赎罪,洗刷他的罪恶。”   嘴角动了动,皇甫颖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我……我……”   “别说话,你发烧一天一夜,差点就丢了小命,现在身体弱得很,急需好好休息。”傻丫头,既想报仇,又顾及太多,终苦了自个。   皇甫颖看着她,半晌,止住泪水,喃喃道,“我想离开这里,远远离开,留在这,我只会想起过往,想起我做下的那些事。”   “离开?你想好了?”连城蹙眉问。   “嗯,我要离开,远远离开,以柯颖的身份活着,我要好好活着,让娘看到我快乐地活着!”娘,我要离开京城,我不要留在这里……因为在这,我会想到我们在宫里过的日子,会不受控制地想到你被那人糟 践,想到你死前那一刻,想到宫里那个王者。   娘,他长得好高大,也很好看,虽然他不是一个好夫君,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是一个好皇帝。   与他相见那一刻,我心里其实是激动的,可我倔强地看着他,拒绝做公主,拒绝认祖归宗。   他眼里的黯然和愧疚我看到了,而我还是选择不认他。   父皇,他是我的父皇,是好多孩子的父皇,没有你在身边,我要父皇做什么?他的爱注定不属于我一个人,那么倒不如不要。   也是,倒不如不要,长这么大,本就没享受过父爱,又何必去眷恋那份感情。   它不属于我,只有离开,才不会去想。   “好,那就离开,过段时日,你就和锦公主他们一起前往灵月,那里很美,很温暖,到处都开满好看的花儿,在那你可以忘记烦恼,就这么决定了,我会叮嘱他们好好照顾你,哪天你想回来,再回来便是。”连城柔声说着。   皇甫颖笑了,笑容如花却好不脆弱,似是稍微不慎,那笑,那花就会碎掉,“去灵月,我听二小姐的。”许是身体太过虚弱,语落的同时,她阖上眼睡着了。   三皇子患病猝死,淑妃被打入冷宫,以及其母族瞬间崩塌,在朝野内外还是引起不小的轰动。   数日过去,皇甫擎似乎仍未从三皇子的死中走出来,但凡独处时,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你是个好父亲么?不是,你不是,如果你是个好父亲,就不会有那样有悖伦理的事发生,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眼前。   朝堂上大臣们禀着政事,他神色落寞地坐在龙椅之上,放眼看去,再也看不到那一抹挺拔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他几乎不再笑,哪怕坐在栖凤宫,看着皇后逗八皇子玩,他都微笑不起来,就算偶尔会扯扯嘴角,落在皇后和宫人眼里,却显得是那么勉强。   旁人或许不知皇帝现在的心情,但梁荣心里清楚得很。   这个睿智的帝王,也有感伤和脆弱的时候。只不过他掩饰得很好而已。   “皇上,夜深了,您该回寝宫歇息了!”窗外夜色深沉,梁荣躬身站在御案前,恭敬道。   皇甫擎放下手中的折子,半晌,缓声道,“老三走了有半个多月了吧?”   “已有十八日。”梁荣点头。   低头敛起双目,好一会,皇甫擎再抬起头,眼里神光深幽,起身步出御案,“朕该走出来了!”梁荣没有说话,只是跟在他身后,出了御书房。   距离军校开学典礼之日越来越近,连城也随之变得愈来愈忙。   除过每晚回府休息,她和杰克几乎都泡在军校里,二月里的天暖意融融,草木吐出嫩绿的新芽,迎春花开放,随处可见春天的气息。   “军姿和队列,步法都训练得没问题了吧?”在晨阳沐浴下,连城和杰克跃下马背,并肩走向军校大门。   “老大,你这是怀疑我的办事能力吗?”杰克挑了挑眉,佯装一脸严肃,看着某女反问一句。   连城笑笑,“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那你还问?”杰克撇撇嘴。   “我就是随口一问。”说着,连城顿了下,又道,“你说三日后的开学典礼,会不会如我们所料想的那般,在整个中原引起大的轰动?”   杰克似是看怪物一般看向自家老大,“这可不像你哦!”   “呵呵!”摸摸鼻子,连城耸耸肩道,“我可能过度紧张了,继而有些不自信起来。”   “放心,我敢打包票,开学典礼绝对轰动整个中原,先不说旁的,就那火炮,还有那枪杆子一亮相,铁定会吓破诸国皇帝的胆儿。”杰克笑得一脸嘚瑟,“前期做测试实验,我有在旁看着,效果很理想!”   “那可是咱们的强项,自然出成绩。”连城笑着附和。   杰克却在这时皱起眉头,“头,你为何没早早收了诸国?”   “那会事多,便没多想。再者,一旦国与国交战,无辜百姓将会不可避免地被波及……”轻叹口气,连城眸光怅然,“你不知道,当你真正看到眼前各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时的场景,先不说恶不恶心,首先你会感到刺骨的渗冷,会不由自主生出悲悯。”   杰克听完她说的话,却不以为意,“你来这里,或多或少有些变了,想想咱们以前,哪次出任务不是枪林弹雨中来去,哪次不是看到遍地的尸体。”   “不一样。”连城简单吐出三字。   “怎么就不一样了?”杰克反问。   连城看她一眼,“好了,不说这个话题了!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天下一统指日可待,说不定还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成为现实。”   “难!”杰克不是给连城泼冷水,因为自古以来,有哪个国家的帝王,愿意拱手相让江山?就是现代的商界,政界,又有哪个愿意将手中的资产,权利拱手让人?   “威慑力。”连城轻浅一笑,唇齿间缓慢溢出三字,杰克怔愣,她又道,“大周远远凌驾于诸国之上,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让诸国的国君坐立不安。经济,军事,综合国力各方面远不如人,诸国内部首先就会出现混乱,到那时,你说整个中原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杰克眨眨眼,道,“你们可真有耐心。”要是他,直接率军一统得了!   “不是有无耐心问题,而是我和他喜欢和平,不希望我们的孩子生活在打打杀杀的环境下。”连城笑得一脸温柔。   搓搓双臂,杰克哼哼道,“知道你和你男人感情好,但也请您照顾照顾我这单身汪的感受。”   “你是单身汪吗?”话一出口,连城觉察到不对,忙尴尬地笑笑,赔罪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杰克短暂静默,摇摇头笑道,“说什么对不起,我本就是单身汪一个。”做不了男人,他也不想做拉拉,大不了独自过完一生。   揽住她的肩膀,连城笑靥如花,“谁说你单身汪来着,你有我,有包子呢!我们永远是你的亲人,嗯,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男人也可以做你的亲人。”   “少来了,谁喜欢你家冰山王爷做亲人!”拍落她的手,杰克一脸嫌弃,“看到你男人我就感到进了南极,冷得不要不要的。”   连城哈哈笑出声,“有那么冷吗?我觉得还好啦!”   二人行至操练场上,见陆随云和顾祁正在监督所有学员在做锻炼,相视一笑,走了过去。   “让他们唱唱军歌吧,如果有哪里音不准,我也好再纠正纠正,免得开学典礼那日拿不出手。”看向陆随云,顾祁二人,连城柔声笑着道。   陆随云,顾祁同颔首。   “现在不仅军校学员会唱军歌,全军将士也唱得相当不错。”对上连城澄澈明亮的双眸,陆随云脸上笑容温润,浅声道出一句。   连城闻言,眸如弯月,微笑道,“军歌任何人都可以唱,但唯有军人才能唱出那种激情澎湃,斗志昂扬的气场。”   “你说的没错。”陆随云点头道。   ☆、第326章:激昂   顾祁集合好所有学员,表情严肃,注视着一张张血气方刚的面孔,语声低沉浑厚,训诫几句话后,就见他抬起右手做出个手势,随之响彻云际的军歌,就在整个军校上空回荡而开。   “狼烟起,江山北望……马蹄南去,人北望……”没错,是《精忠报国》,某女很没节操地拿这首歌,稍作改动,做了大周众将士的军歌,“……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周要让四方来贺……”初听她轻唱这首歌,陆随云,顾祁一众人等,就感觉这歌唱出了所有将士的心声,个个激动不已,而后又见连城亲自击鼓而唱,那种难以自制的豪迈之情,更是油然而生。   “精忠报国”,这是每个军中男儿的心声,基于此,无论是军校学员,亦或是军中将士,他们每唱响这首歌时,都是在拿心,拿自己的精魂在唱。   歌声嘹亮,唱出了他们骨子里的荣耀,更唱得他们热血沸 腾,时刻准备着为国为民抛头颅,撒热血。   “很好,唱的很整齐,很有气势!”连城听完军歌,毫不吝啬大赞一句。   杰克站在她一侧,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下。   头可真能耐,不声不响就给人洗脑了,想起那些激昂的口号,再回想起刚才的军歌,某人对自家老大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同还不忘给某女起个绰号——大忽悠。   连城不知杰克在想什么,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会觉得有啥不好意思。   本来嘛,军人的天职就是精忠报国,服从命令,听指挥,一切以人民利益为中心。她即便忽悠,也是正当忽悠,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医学院那边已举办过开学典礼,院内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始授课。   学生不多,有杜院首,还有太医院的数名太医太医,及皇甫熠从民间寻来的医术高手在,整个学院的风貌看着还是很不错的。   身为医学院的创建人,连城自然每隔五六天,前去上那么一节课,而她的授课内容,就是她最擅长的西医学。   一到她授课之日,不光学生兴奋,就是杜院首等几位中医学界泰斗,亦是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日子过得很充实,转眼就到军校开学典礼之日。   清风拂面,阳光明媚,蔚蓝天际万里无云。   皇帝身穿军装,有些不自然地骑在马背上,左右两侧是皇甫熠和陆随云等人陪同,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一起朝军校进发而来。   “不自在?”皇甫熠看着皇帝身上笔挺的军装,唇角一勾,笑问。   皇甫擎干咳两声,朝陆随云,顾祁等人身上扫了眼,再将目光落在小九身上,故作严肃道,“朕觉得甚好。”   “皇上感觉好就成,要不然我这心总是七上八下,生怕您招架不住大家伙的目光,中途返回皇宫换衣服呢!”听说皇甫熠在军校开学典礼这日要穿军装,皇帝大大禁不住好奇,要求自家九弟务必给他也准备一套,考虑到帝王威严,某人不答应,且各种劝说,奈何皇帝大大就是不听,还说什么要与军中将士融为一体,方可体现出他心系这些赤胆忠心,为国为民的铮铮铁骨男儿。   陆随云嘴角漾出一丝浅笑,看着皇帝道,“皇上这套军装很英武,看来熠王妃在设计上花费不少心思呢!”   “皇上可是大周兵马大元帅,军服自然要与众不同些。为这,她可是好几晚没睡觉,咬着笔杆子琢磨款式,以及身上佩戴的挂饰。”皇甫熠这话一出,皇甫擎当即笑道,“定国辛苦了,等回宫后,朕会好好加以赏赐。”   皇甫熠眼里染上笑意,揖手道,“那臣弟就代定国在此先谢谢皇上了!”   闻言,皇甫擎朗笑出声,“你啊,说那么多就等着我那句话吧?”   “有吗?”他可不承认。   皇甫熠漆黑明亮的眼里,尽是无辜。   约莫过去一刻多钟,一行人终于到军校门口,抬眼望着校门楼上的耀眼国徽,皇甫擎顿觉整个人充满精气神。   校门两边,雄赳赳气昂昂列队相迎的军校学员,站着标准的军姿,朝诸人敬礼致意。皇甫擎很满意,虽然第一次踏进军校,但他很满意眼前看到的,以及耳边听到的。   “都下马吧。”说着,皇甫擎率先下了马背,皇甫熠等人紧随其后。   进入军校,看着眼前风格大气的建筑,还有随处可看到的绿化,皇甫擎不停地点头,连声说好。   陆随云在旁,低声与皇帝做着开学典礼的流程解说,他的声音温润而沉稳,随在皇帝身后的朝堂大臣不难听到。   边走边说,一行人很快行至偌大的广场上,看着空荡荡的广场,皇甫擎不解地看向皇甫熠,“人呢?”除过主席台上摆放的桌椅,及少数几个穿着军装的接待人员,皇帝大大再没看到其他人。   皇甫熠勾唇一笑,“皇上先上台就座,很快就会看到。”   “是不是在其他地方正列队?”想到陆随云解说的开学典礼流程,皇甫擎走上主席台,在中间的主位上坐下,不由问。   皇甫熠瞅着**oss看了眼,笑道,“皇上果真睿智。”   不知何时,信阳侯来到主席台上,揖手向皇帝行礼,“启禀皇上,一切以准备就绪,臣前来请令,开始典礼!”   皇甫擎颔首,表情严肃,道,“准!”信阳侯应声是,站在连城着工部特意制作出的扩音喇叭前,高声道,“奏军乐!燃礼炮!”   主席台上,此刻已不见陆随云,顾祁的身影,而随着信阳侯高昂的声音响起,刹那间,鼓声响,礼炮隆隆,随之传出观礼诸人的吸气声。   还没怎么着呢,但眼下的气势已让人亢奋,激动不已。   鼓点声声,从四面八方,由远而近逐渐传来阵阵脚步声。   皇甫擎和诸朝堂大臣,皆眼里充满好奇。   “快看!你们快看,出来了!”诸朝官中也不知哪位看到眼前的情景,禁不住高呼一声。   片刻功夫,军校所有学员,在各自教官带领下,在偌大的操练场中央,汇聚成数个方阵,随着信阳侯的指令,整齐划一地原地踏步。   皇帝大大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一众朝官见状,亦随之起身,个个眼里闪烁着激动,狂热。   “立正!稍息!”教官们与众学员听到指令,唰地分腿,背手而立。   军容飒爽,军姿齐整,气势浑然天成。   开学典礼流程被连城倒腾成了一个小小的阅兵仪式,虽有些夸张,但某女觉得很有必要。   嗯,其后还有学院方阵演练近半年多来的学习成果。   首先从主席台前经过的是“狼牙”特种兵方阵,陆随云,顾祁两人身穿笔挺军装,走在队伍最前方,嘴里高喊,“敬礼!”伴正步走,特种兵众学员将头转向主席台,表情严肃而庄严。   当连城和杰克率领女子学员方队经过时,所有人都眼睛大睁。   这就是女子军校学员,其军姿,军容,飒爽之气丝毫不亚于男儿。   “好!很好!很好!”皇甫擎眼眶湿润,连声大赞。   诸朝官亦是眼中含着热泪,赞叹不已。他们与有荣焉,他们为这些军校学员感到荣耀,为自己是大周的一份子感到荣耀,自豪!   小型阅兵仪式结束,众学员在操练场组成一个长方形大方阵,连声高呼,“大周万岁!皇上万岁!大周万岁……”   主席台上,信阳侯新的指令下发,顿时,激昂的军歌响彻云霄,气势恢宏,磅礴,令主席台上诸人深深为之震撼。   开学典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到学院演练这一环节时,连城嘴角掀起微不可见的微笑。   她知道这次的开学典礼成功了,而且效果非常好,想来不出数日就会传遍中原诸国。   “学员们的短发很利索。”看着操练场上的演练,皇甫擎貌似不经意地道出一句。   皇甫熠在他身旁站着,微笑颔首,“是很干练,利索,不过要在全军中施行,恐怕需要些时间。”   “下发一道旨意即可。”   “不妥。”   “……”不妥?皇甫擎眉头微皱,脸上浮出不解之色。   皇甫熠笑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将士中不乏有死脑筋的,如果太过逼 迫,难免会引起他们情绪上反弹。”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身为我大周将士,又岂能不听命行事。”皇甫擎脸色微沉,脱口便道。   “是这样没错,但定国说没必要强行逼 迫,等过段时日,大家看到短发的好处,会自然而然地接受,这样一来,岂不比下令剪发要好很多。”皇甫熠笑得一脸柔和,“看演练吧,一会还有惊喜呢!”   皇甫擎闻言,没再多说什么。   此刻是尖刀班学员演练,只见他们身穿薄而轻便,却有着很好护体功能的明亮盔甲,在操练场中央正气势凛然地演练着每一个杀敌动作。   他们都是无畏无惧的勇士,都是不知退缩为何物的强者;他们脸上都洋溢着无以伦比的骄傲,他们是大周近身武器的掌控者,是与敌面对面厮杀的佼佼者。   “接下来是骑兵演练,再然后我们换场地,去练靶场观看步枪,火炮手演练。”回头扫了眼神情激动,嘴巴就没合拢过的诸朝臣,皇甫熠目光挪转,看着皇帝徐徐道出一句。   “好!朕今个前所未有的激动!”皇甫擎说着,目光一刻都没从操练场上挪开过。骑兵控马驰骋,骑技,马上动作皆娴熟至极,“精兵悍将!他们都是我大周的精兵悍将!有他们在,我大周必长盛不衰,傲立于世!”   皇甫熠笑着颔首,“皇上说的是。”   骑兵演练完毕,众人移步至一占地面积不比操练场小,四周围栽种不少树木,还设有攀崖等军械设施的场地上。   “皇上,你看那片树林。”手指十多丈外的一丛树林,皇甫熠道,“除过树木和杂草,皇上可还有看到旁的什么?”   皇甫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仔细端详许久,摇了摇头,随之暗忖:小九这是搞什么名堂?他虽年长这小子不少,可也没到老年昏花那步不是?   “皇上,咱们不妨走近些再仔细瞧瞧。” 说着,皇甫熠在前带路,边走边道,“定国和天佑他们带领的特种兵学员就在这片林子里。”   “哦?”皇甫擎似是不信,目光专注地看向前方参差不齐的杂草,就见原先全然不动的杂草丛,开始似风吹过,慢慢晃悠,摇曳,接着一个,两个……身穿与杂草颜色差不多的迷彩军装学员,出现站在他们一众人眼前。那些学员头上戴的军帽,以及脸上涂抹的那类似作画颜料的东西,让人根本无从看出他们的真容。   “皇上,这是伪装术,适用于对敌打伏击战。”皇甫熠微笑着解释。   皇甫擎自怔愣中回过神,没说话,直接拍手称赞,“好,这一定又是定国的点子!”一时间,掌声雷鸣。   特种兵学员朝皇帝行过军礼,接着动作迅速,宛若丛林之狼进行雷霆万钧的军事演练。   涉水,钻火圈,攀崖等,他们一一娴熟演练着,当看到他们投掷霹雳弹,拿起步枪射击这两个环节时,有胆大的官员不自觉间想要靠近观看,却被信阳侯三言两语给劝回队伍中。   “这……这些都是火器局研制出的?”皇甫擎搓着手,脸上表情激动,好想亲自端起步枪试着射击下,皇甫熠点头,笑道,“皇上想学,等平日政务不忙时……”   没等他说完话,皇甫擎就高兴地道,“成,就这么定了!”   步枪?除过教授学员打靶,杰克压根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低级玩意,连城亦是。不过,杰克这厮手中,有一把她自个制作出的手枪,外观说不上多么精致,性能也说不上多么特别,但与工部照着她画出的图纸,研制出的步枪相比,却已经好的不要不要的。   “那不是城门,城墙么?”看完射击演练,一行人又换地方,来到一片荒芜之地,远远看着正前方修建的城门,城墙,皇甫擎目光闪动,一字一句,沉声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他隐约有猜到一种可能,但却没说出口。火器局研制出的武器,他是知道的,可并没有真正看到,且在今日之前,更没有亲眼见识过那些武器的威力。   “皇上真不知那是作何用?”皇甫熠挑了挑眉,嘴角漾开一丝诡笑,“还是说皇上不敢相信一会将要发生的事。”   任伯抱着包子小盆友站在一旁,按着连城的吩咐,他早早就将包子头上的虎头帽拉下,紧遮住耳朵,免得小家伙被霹雳弹爆炸之声,还有打靶的枪声,及一会的炮声震了双耳。   虽然听不到声音,可包子的眼睛却一直滴溜溜地转着,里面释放出的神采,晶亮晶亮的。   “朕……”皇甫擎嘴角翕动,嗫嚅道,“朕不是不敢相信,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发炮弹,城门破,城墙倒,单就那么一想,都让人震惊不已,更别说一会要亲眼看到。   皇甫熠笑容轻松,手指那准备点火的炮兵学员,道,“皇上淡定就好,马上就要发射炮弹了!”皇甫擎和诸臣看过去,只见小小的火苗燃烧着,引线变得越来越短,直至消失不见,接着就听到“轰”一声响。   “破……破了……”   “轰!轰!”又是两声震耳欲聋般的轰响,结实的城门,坚厚的城墙在诸人面前已全然倒塌在地。   尘烟散去,皇甫擎率先朝一片废墟前走去,入目是数个深浅不一的大坑,当时下,他就朗声大笑道,“威力无穷!这火炮着实威力无穷!”诸臣则怔愣着双目,嘴巴大张,久久没有一人说话。   回过神时,诸臣才发现自个已在不知不觉中返回到主席台上。   皇甫熠作为掌握大周近一半兵力的统帅,自然要有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听着他唇齿间漫出的一字一句,操练场上集中的众学员,个个情绪激昂,但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庄严之态。   皇甫擎很欣慰,欣慰自己有如此兄弟可以依仗,欣慰大周有这样的护国王爷可以仰仗,进而不由暗道,“小九,谢谢!皇兄谢谢你!谢谢你和定国,谢谢你们夫妻为大周所做的一切贡献!”如果有朝一日,他的子孙不争气,大周真到了小九一脉手上,九泉之下的他,除过真心欣慰,不会再有旁的任何心思。   是的,他不会再有旁的心思,在他做出那个决定,在他拟下那两道密旨时,他就没想过其他。   “学员们,现在我宣布从此刻起,你们已成为我定国皇家军校第一批学员!”皇甫熠讲完话,雷鸣般掌声响起,接着连城这个军校院长上台,素手轻抬,将那连绵不绝的掌声制止了住。   她神情严肃,清越的嗓音在操练场上空扬起,“是你们无以伦比的勇气和坚持不懈的努力,让我们大家取得了今天的成功,但是,长路漫漫,我希望大家再接再厉,来日成为我大周真正的铁血柱石,坚不可摧,护我大周繁荣昌盛,护我黎民百姓衣食无忧!”   顿了下,她续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只要诸位心中有国,有家,那么就能无畏地拿起手中的兵器,为我大周,为我皇倾洒一腔热血,哪怕是舍弃生命也在所不惜!”   配合着手势,连城说的话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令闻之者不自已的热血 沸腾。   嘴角掀起抹微笑,她声音缓和,眸光却依旧澄澈坚定,“作为军校中的一员,作为不久后会进入我军不同岗位上的一名铁血军人,你们一定要记住,团结就是力量,也唯有团结才可让敌人无缝可钻,才能在每一个战斗任务中取得最终的胜利,我希望你们永远牢记这一点!”   “团结!团结!团结!”诸学员高声回应。   “也请你们记住,你们今日的荣耀,是大周,是我皇,是我国黎民百姓给予的,且请你们一并牢记,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我们每个人的幸福,所以,你们中的每个人,是为国为民,为我皇而生,国家为你们感到骄傲自豪,黎民百姓和我皇亦是……”   连城说了好多,但每一字,每一句无不是发自肺腑,最后,她抬起右手,神色傲然,宛若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柱石,一字一句续道,“假若有一天,你们为国,为民,为我皇终战死沙场,那么你们也不必感到悲哀,因为大周会记住你们,我国黎民百姓会记住你们,我皇会记住你们,你们的后代,亲人亦会记住你们,记住你们的英魂,永远铭记于心!屹立不倒!”   甭说众学员听完她一席话,个个目光灼热,痴狂,就是皇帝和在场所有的人,同样情绪激动,难以自已。   轻吸口气,她声音倏然拔高,“此时,请你们再次说出你们从军的誓言,在我皇面前大声说出!”   诸学员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向皇帝身上,高声道,“保家卫国!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注视着一双双无畏而忠诚的双目,皇甫擎连声道好。   连城这时走到他面前,行标准军礼,神色庄重道,“皇上,今日是开学典礼,还请您为众学员训话!”   ☆、第237章:出事   皇甫擎微笑颔首,而后走到主席台中央,望向众学员,浑厚沉稳的声音扬起,“今日所见所闻,朕心里甚感欣慰……”煽情,激励之语从皇帝口中一字一句不时溢出,连城和自家男人互望一眼,彼此嘴角均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甫擎语落瞬间,无论是众学员,还是文武百官,及在场所有人,皆高声欢呼。   好一会过去,诸人见皇帝抬起右手,那高呼之声这才止息。   知道下面就是升国旗仪式,于是,皇甫擎从主席台中央返回,将位置让给一旁侯着的信阳侯。   手势起,鼓声响,信阳侯表情郑重,目视前方,扬声道出一句,就听到军乐奏响,随之,国旗班学员挺着笔直的身板,穿着特制的统一军服,护送国旗迈着正步走向升旗台。   他们动作规范,神色庄重,肃穆,无丝毫懈怠之色。   听从指令,学员旗手将国旗系好,紧跟着又是几声鼓点响起,旗帜飘扬而起,军乐转换旋律,众学员,凝向迎风招展,缓缓上升的国旗,唱响了军歌。   咳咳咳……由于条件有限,某女只能拿军歌充当国歌,不过,好似也没什么不妥。   所有人,是的,所有人都注视着国旗行注目礼,怀着身为大周一份子的骄傲,高声唱着豪迈,激昂,又带着些许悲壮的军歌,情不自禁中,连城和皇甫熠亦微启唇,跟着军乐旋律唱出心中那一丝悲壮,激情。   开学典礼就这么圆满结束了,至于在整个中原,乃至这天下只要有人的地方,产生的轰动效应,自然不言而喻。   日子照旧忙碌而过,杰克也不知那根神经不对,时不时拿开学典礼的流程打趣连城。   说什么看似有条有序,实则很不符合常理,听到她这样的言语,连城只当是在吹风,左耳进右耳出。   杰克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但凡有空就念叨升国旗仪式怎就放到最后,且念叨为何要做辣么多不符合时代的古怪之举。   连城被他说得烦不胜烦时,便会来一句,“姐高兴,姐愿意怎么来就怎么来,你一个外国人懂什么啊!”她其实也没想辣么多,纯粹只是投个开心,至于抱负,梦想也就是那么一说。但是,既然她在这里,也有那个能力让这个时代进步稍微快些,如果只投自个开心,随便乱整也是不对滴,所以啊,就她目前施行的每一项举措,还是很认真,很负责的。   要不然,如何对得起她家男人,还有他们家可爱的小包子,毕竟他们一家人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呢!   对于她有些强词夺理,近乎无赖的说法,杰克回应的是耸耸肩,哼唧道,“你母国的阅兵仪式,我可是有全程看过的。”   切!还她母国,还阅兵仪式,丫的没事和她抬杠,简直就是闲得慌。   她搞得是开学典礼,而且是异时空开学典礼,只要有条理,只要个中意思表达到位,只要这里的人接受,谁还管旁的?   再说,同样的失误,她又不会再犯。   啊呸呸……   她那才不是失误,她不过是进行一系列流程后,让众学员和诸朝臣再次加强爱国,忠君的思想罢了!   丫的,思想教育懂不懂?   没事斗斗嘴,再嫌弃嫌弃对方,终于到了连锦,白子修要离开之日。   洛逸轩打心底不想回灵月,但连城拜托他的事,他又说不出“拒绝”两字,只好欣然应允,将她所交代的竭力做好。   带着不舍,带着满心留恋,连锦他们在三月初走了,皇甫颖在马车驶出京城那一刻,还是不由自主落下了眼泪。   她,她其实很想唤一声父皇,感受下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可她又明白,让一个帝王释放出于常人来说再自然不过的情感,却是有多么难。   更何况……   更何况她这个女儿对他来说,多半是个陌生的存在,加之再往不好的地方想,看到她,势必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罢了,就这样吧!   离开是她最好的选择。   于他,或许也是。   顾宁的及笄礼是在二月里最后一天举办的,就宁远侯府在京中的威望,以及有连城这么个熠王妃在,小丫头的及笄礼举办的相当隆重。   然,顾宁却有些不开心。   明明有说过在她及笄之日尽量赶回,如果实在回不来,会写封信给她,可是她非但没看到人,就是一封信件也没收到。   想起这茬,顾宁心里就不由自主涌上恋爱中的女儿家,常有的那种情绪——心爱之人许下承诺却没有兑现,从而生出的别扭和不痛快。   暖暖春日说过去就过去了,夏日来临,连城军校,医学院两头跑,闲时就带着包子和自家男人到“晓月楼”中看歌舞,话剧表演。不对,晓月楼现在已经过重新规整装修,改名“星光大剧院”,里面设置了不少vip包 房,一周七天,每天表演的节目不重复,对此,京中不管是有钱的,亦或是有权的人家,都喜欢到这里来消费。   且,这里不限制女宾出入。   是个积极向上,完全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娱乐 场所。   知道晓月楼是自家男人的,某女当即一阵狂喜,便忙里偷闲筹思着她的整改计划。   装修,歌舞,话剧本,全由她这个女超人一力幕后操控。   当“星光”整改完成,对外首营业那日,某女又是一阵狂喜,对男人说这是精神文化建设,并且在这条道上,她还要走得更远。   譬如搞什么大周月刊,建图书馆,建学校……能想到的,她几乎都向男人说了遍。   某个妻奴目光宠溺,看着亲亲老婆不停地点头。   歌舞,话剧要欣赏,回侯府与家人时常相聚,联络联络感情也是要的。   这就让某女的日子过得既充实又快乐。   萧湛离京已**个月,仍旧不见返回,秋风送爽,顾宁觉得她怕是真的喜欢上某个木头了,否则也不会在萧府前来提亲,亲口告诉大哥,她愿意这门婚事,更会动不动就想起他,想起那个言少,只看着她目光宠溺,嘴角牵起浅笑的男子。   风儿吹拂,花园中处处飘荡着清新怡人的花香,连城独自走进花园,寻找着近来心神明显不安的三妹。   “宁儿。”穿过数条花径,绕过一座假山,她看到那抹纤细,娇俏的身影独坐在亭中,望着落花在发呆,“在担心他?”坐到顾宁身旁,她声音轻柔,微笑问。   她的到来无疑拉回了顾宁飘远的思绪。   “二姐,你说萧大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啊?”都离京那么久,一点音信都没有传回,这不由得她不担心。   连城看着她,看着她澄澈的眼眸中蕴出的担心,笑笑道,“别乱想,你的萧大哥不会有事。”顾宁在连城面前什么话都说,从不做隐瞒,但唯独近些时日心里没来由生出的不安,却让她怎么也道不出口。   她不想萧湛有事,不想自己的担心有日成为现实,可是今天她忍不住了,实在没法再忍下去。   于是,她嘴角动了动,低语道,“我这几天总感到心里不安,总觉得萧大哥出什么事了,二姐,你这里真没萧大哥的消息吗?”萧湛具体离京去做什么,除过皇帝,连城,还有皇甫熠等几个重要人物知道外,其他人皆不知,包括他的家人在内。   顾宁冰雪聪明,不难想到这一点,之前她没问连城有关萧湛的消息,那是因为她清楚明白自己不该过问,毕竟有关国家机密,不是她一个小女子可知道的。   现在,她却顾不得那么多,她只想知道他是否安然,是否好好的。   “有,他无事。”每月连城这边都会收到萧湛传回京的讯息,但碍于其所行之事的隐秘性,她即便知道顾宁平日在想什么,也没有对她透露出半点萧湛的情况,但此刻看到小丫头眼里的担心和期待,她不由心软了,违背规矩道出那么一句。   顾宁顿时面露喜色,抓住她的手问,“是近期的消息吗?二姐,你快告诉我是不是近期的消息?”拍拍她的手背,连城眸光柔和,微笑着点头,“三日前,我们有收到他传回的讯息。”小丫头看来是真喜欢上那人了,也好,他们彼此相互喜欢,这样确实再好不过。   而另外一个人,就不免让人……   “这就好,只要萧大哥无事,我就安心了!”顾宁新月般的眼睛里溢满甜笑,小声嘀咕道,“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连城笑着打趣,“你这是迫不及待想嫁人吗?”   “才没有,我只是不想他在外面有危险。”脸儿羞红,顾宁口是心非不承认。   “嫁人太早不好,二姐希望你过个两年再出嫁,至于要孩子,最好往后再推两年。”女人生孩子犹如到鬼门关走一遭,虽有她在,但她还是希望三妹一生平平安安的,再者,小丫头身体正在发育,过早成婚也极为不妥。   顾宁脸儿涨红,嘟起嘴瞪着她道,“二姐你这是说什么嘛?我说了不急着嫁人,你倒好,连那种事都说出来,也不怕人家难为情。”   “哪种事?”连城眼里染上促狭的笑意,挑了挑眉,语气颇为揶揄。   “二姐……”见说不过她,顾宁干脆撒娇,以此缓解自己的羞臊。   连城瞧着她这模样,嘴角一勾,笑了笑,道,“好了,二姐不打趣你了,不过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成婚过早,对你身体不好。”   “那二姐还不是早早和姐夫成亲了,并且很快连包子都生了呢!”顾宁眨着眼睛反驳。   “我那会是是十五吗?”连城笑问。   顾宁哼唧道,“但年岁也不大。”连城凝向她,“算了,我不管你了,反正有大哥给你操心,他肯定也不会让你早嫁的。”   “大哥……大哥说等萧大哥一回京,就和萧府商量给我们定婚期。”说出这句话,顾宁只觉心跳得好快。   连城明眸闪动,悠悠道,“肯定是嫂嫂对大哥说什么了。”萧湛年长顾宁不少,嗯,似乎比她家男人还要大两岁,要是再不娶妻,免不了会被人传出不好的言传。   想来萧府考虑到这一点,极有可能让萧蓉在兄长面前,就萧湛和顾宁的婚事没少说话。   敛起思绪,见小丫头不自觉地又在发怔,连城叹了口气道,“听包子他爹说,五皇子前几日被皇上降罪了!”   “为什么?”闻言,顾宁骤然回过神,“皇上为何要降罪五皇子?”   连城凝视她,好一会,方启口,“皇上要给他指正妃,他执意抗旨,说此生有两个侧妃足够。”言语到这,她仔细观察起顾宁的表情。   “五皇子是不打算娶正妃吗?”顾宁不解,“可是身为皇子,怎么能没有正妃呢?”   “他是那么个意思,而且言辞坚决,说此生正妃之位会空悬,当时下激怒皇上,被责令闭门思过,直至什么时候想通,方可出府继续为朝廷办差。”   “五皇子干嘛这么做?”顾宁想不通。   连城默了!   “你真不知道?”她问。   顾宁摇头,“我怎么知道?”她该知道吗?   看来傻丫头对五皇子仅有的那么一丝朦胧感情,在知晓自个全然喜欢上另外一个男人时,不知不觉间皆已忘却。   那她还需把话说明么?连城心里自问。   说与不说能作何改变?既然没啥可改变的,倒不如就这么着吧!   “好了,咱们不说五皇子的事了,走,一起去嫂嫂院里,逗小侄子去。”说着,连城起身就往亭外走,“小家伙好像很喜欢我呢,每次只要我抱着,他都会露出可爱的笑容。”萧蓉生了个大胖小子,有两个多月大了,奇怪的是小家伙虽吸收了父母所有的优点,但却与双亲中的任一个都不太像。   连城看到小家伙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甚觉侄儿合她眼缘,隐约间,生出一奇怪的想法,可不待想法成熟,她就摇摇头,一挥而散,觉得没可能,觉得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发生。然,随着顾家小包子眉眼逐渐长开,她那种奇怪的想法只有更甚,没丝毫减少之态。   “不是好像,是皓哥儿的的确确喜欢你。”顾宁起身跟上,一脸愤愤不平,声讨自家小侄儿,“我明明也是他姑姑,而且我也好喜欢他好不好,却每次我一抱到怀中,他就一脸的不情愿,好似我是坏人一个。”   连城只笑不语。   “就是大哥和嫂嫂抱,小家伙也是酷酷的一脸要理不理的。”   “是吗?我倒没发觉。”   “二姐,你就装吧!皓哥儿这般黏你,小心姐夫和包子吃醋。”   “哈哈!没有皓哥儿,他们爷俩互吃彼此的醋照样欢实得很!”一想起男人和包子对她的占 有欲,某女就笑得一脸无可奈何。   顾宁很是郁闷,她自然知道连城这话的真实性,“你说的是没错啦,可是能不能看在你是我二姐的情面上,帮我在皓哥儿那说说好话,让他别再对我爱理不理成不?”可怜巴巴的语气,逗得连城一乐,“小孩子哪知道什么?皓哥儿再聪明也才那么小点,等他再大些,自然会喜欢上你这位可爱到爆的小姑。”   姐妹俩说笑着渐行走远。   夜色浓郁,萧湛没想到自己会有被人暗算的一天,且是最卑鄙,最龌蹉的暗算。   身上很热,受伤的地方血流不止,他该不会会死在这山脚下吧?   怎么能死?他怎么能死,她还在等着他,得活着,他必须得活着!可是那帮子不像马贼的马贼,正在后面疯狂追赶着。   如果他不努力找到安全之地藏身,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鲜血滴落,剧痛与燥 热双重折磨,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强撑着不倒在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往前方的一片树林中,跌跌撞撞走去。   “不要……”顾宁躺在枕上,额上冷汗渗出,双眸紧闭,呓语不断,“你们走开!走开啊!不要伤害萧大哥,不要伤害他,你们走开啊!”   无人听她的,那些坐在马背上,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壮汉,没有人听她的话,止住手里的动作。   他们挥舞着满是木刺的长棍,还有粗重的大刀,往他身上刺,往他身上砍杀,好多血,他身上的血不停地往下流……   在铁骑包围中,他是那么孤单无助,只要一个不慎,就会惨死在那伙子面目狰狞的壮汉手中。   “萧大哥!”猛地睁开眼,顾宁坐起身,看着淡淡月华照进的内室。   梦,她刚刚做的是梦!可是它好真实,好真实!   额上渗出的冷汗滴滴掉落,她没有擦拭,只是怔怔地坐在床上。   眼泪和冷汗早已浸透她两鬓的黑发,“萧大哥……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二姐说你前几日才传来讯息,那说明你没出事,说明你现在好好的,是不是?”她抱膝而坐,流着泪低喃着,“找大哥,我现在就去找大哥,让他请奏皇上,安排人去找你……”下床,她随手拿过一件披风披在肩上,就往门外走。   “三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听到她屋里的动静,住在偏房的丫头赶紧赶了过来,便看到她披散着长发,急匆匆地从屋里走出。   “找大哥,我要找大哥,找大哥……”她没有回答丫头们的问话,脚步不停,嘴里不时念叨着。但走到院门口时,她顿住脚步,又连连摇头。   大哥不会信的,任何人都不会信的,那只是个梦,只是她自个做的一个梦。   怎么办?   她现在要怎么办?   忽然,她身子一软,阖上眼往地上倒去。“三小姐!”随在她身后的丫头见状,忙伸出手扶住主子。   顾宁连夜发高烧,吓坏顾祁一众人等。   担心她出事,连城在半夜被侯府的下人请了过来。   接连两天,烧退下来,过不了多久又升上去,如此反复好几次,终于才算彻底退热。   人是清醒过来了,却紧闭嘴巴,眸光呆怔,不肯说话,看得人好不心疼。   “宁儿,你那是梦,梦都是反的,你得信二姐。”高烧时,顾宁呓语不断,连城从她口中那些断断续续的言语中,知晓整个事情缘由后,心里的滋味尤为不好受。   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就那么喜欢萧湛,以至于一个梦便能将自己击倒。   顾宁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眼睛望着床顶,依旧一语不发。   长叹口气,她又道,“现在天下太平,你的萧大哥去做的事虽不是光明正大,但也没有什么大的危险……”   “梦很真实……”顾宁嘴角动了动,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二姐,我做的那个梦很真实,萧大哥满身是血,没有人帮他,那些坏人一个个面目狰狞,用大刀砍他,用满是木刺的棍棒刺他,他伤得很重,我却帮不上忙……”   连城拿过枕边的绢帕,为她拭去眼里涌出的泪水,目光疼惜,柔声道,“别哭了,二姐可以悄悄告诉你,你姐夫有传信出去,让人暗地里去找呢!过个几天咱们就能收到消息。”因为一个梦,向皇帝请旨寻人,实在太过荒唐。   “二姐信我……信我那个梦……”顾宁神色激动,颤声道。   “信,你说什么二姐都信。”连城看着她微笑点头。   顾宁又道,“姐夫也信吗?”   ☆、第328章:黄雀   “我说什么他信什么,现在你总可以放心了吧,有你姐夫在,什么都不是事!”皇甫熠的能耐,连城很早就知道,再者,男人对她现在可是无一丝隐瞒,不论大事小事,亦或是他的老底,都有全盘说与亲亲老婆知道。   “谢谢……谢谢二姐!”顾宁总算有些放心,扯唇勉强一笑,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连城见状,忙从旁拽过一个大引枕放到床头,这才扶顾宁坐起身,靠在上面。   夜风徐徐,寒凉的月光倾泻一地,吕齐皇宫,一座冷幽的废弃宫殿中。。   “你,你是谁?”吕齐皇帝齐远是在睡梦中、被人从寝宫带到这座废弃的冷宫里的,此刻他一有意识,发觉自己身处的环境,不由竭力保持冷静,看着站在不远处正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黑衣人。   对方身躯挺拔,脸上戴着青铜打造的狰狞面具,身上由里到外隐隐散发着酷冷,尊贵之气。   他是谁?   黑衣人凝视他,半晌,这才启口,“我是邬蒙太子。”面对齐远的质问,他语气冷漠,没有隐瞒身份。   “邬木禛,你是邬蒙太子邬木禛?”齐远仅着明黄中衣,身为王者,他最起码的冷静自持还是有的,只见他从地上站起,迎上邬木禛幽深不见底的褐色瞳眸,嗓音厚重,再次确认对方身份。   邬蒙是吕齐之南的邻国,领土面积约有吕齐一半那么大,民风淳朴,为不被吕齐吞并,几乎每隔数年,送公主,亦或是皇室贵女前往吕齐和亲,因此,吕齐每代皇帝的后宫,都少不了有邬蒙女子为妃为嫔。   担心这是邬蒙使出的什么计策,吕齐这边的历代帝王,从不给对方送来和亲的公主,贵女尊位,亦不让她们生下吕齐的皇室血脉。   数十年来,两国之间相处,也算和平友好。   但,半年前,齐远听下面的人禀报,说邬蒙那边好似不太安稳,得知此讯,他忙安排人打探更多的消息,便在不日后知道,邬蒙太子数年来一直在秘密练兵。   邬木禛是邬蒙皇帝的嫡长子,据说不仅有着出众的样貌,更是天纵奇才,但可惜的是自幼体弱多病,曾被断言不是个长命的。   基于此,他并没有将这个晚辈往心里放。   然,照目前的情形看,对方很早就在伪装自个,从而给天下营造出一个假象,最终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能报出身份,还有必要欺骗你么?”齐远在想什么,邬木禛心里知道,但他似是完全不在意,只听他凉凉道,“大周那边近期传出的事,你该听说了吧?”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齐远目光一闪,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知道,又为何装着不明白我话中之意?”邬木禛嘴角一勾,讥诮道,“莫非你巴不得将吕齐拱手送给大周?”   “吕齐现如今是大周属国,双方有签下协议,只要……”齐远欲往下说,却被邬木禛抬手制止,“慢。”他道,“你以为大周整出那么大的动静是闹着玩吗?还是说你想吕齐永远作为大周的属国,再无翻身之日?”   面对他的质问,齐远好一会没说话,他觉得眼前年轻人的目光太过迫人。   吕齐长久受大周掌控,他愿意吗?而邬蒙太子之言,又是否会成真?   大周难道真有吞并天下的野心?   不,不对,大周若真有那个心,之前大可不必轻饶吕齐,东旬两国。   再者,如今的吕齐远不是大周的对手,与其作对,无疑是以卵击石。   一番思量过后,齐远道,“你不用多说什么?朕可以明白告诉你,此生绝不会再受他人利用!”逍遥王,要不是东旬的逍遥王,吕齐也就不会从与大周的三足鼎立之势,变成其属国。   邬木禛嗤笑,“利用?本太子是在利用你吗?”双方自称瞬息间皆改变,也不等齐远说话,他又道,“本太子只是想和吕齐联手,不,我们可以和东旬,以及其他诸国联手,一起铲除大周,这样一来,我们彼此都将永享真正的和平。”   “木禛太子未免也太轻狂了些!”齐远凝向他,冷笑,“你是有天纵奇才之称,可你不该忘了大周有比你厉害更甚的熠亲王夫妻在,更别忘大周有威力无穷的火器,这样的大周,木禛太子也想纳入囊中,简直就是笑话!”嘲讽的目光,令邬木禛眼神骤然一冷。   “本太子的能力并不在熠亲王夫妻之下,不妨再告诉你,本太子已对大周采取行动。”冷幽的声音自他唇齿间缓缓漫出,“还有,本太子要做成的事,一定会成功。”   齐远哼了声,道,“是吗?那朕可就要拭目以待了!”   “你已经没那个机会。”邬木禛这话一出,齐远立时就感到浓郁的杀气流动在周围的空气中,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邬木禛,里面染上一丝惊恐。   他有武功,但很粗浅,根本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朕是吕齐之主,你冒然出手,可有想过后果。”隐去目中惊恐之色,他强忍镇定,凝视邬木禛,一字一句道。   邬木禛看着他,没有立时说话,只是看着他,这让齐远的心又是一阵惶恐。   对方没有动,就那么站在原地,但气势却似乎已充满整个冷宫,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齐远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想要避开邬木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感觉自己的心思似被看穿一般。   那感觉诡异至极,甚是致命,让人本能地想要招架,但却无从着手,有的只是任人宰割的无力感。   “来人!”抑制住慌乱的心神,齐远对空唤道。   邬木禛淡笑,“你不用白费力气。”   “你……”齐远一时哑舌。   是啊,能从寝宫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带到这,对方的能耐足见非同小可,又岂会没事先扫除一切障碍。   “将人带出来。”邬木禛的目光从齐远身上挪开,看向一处幽暗的角落,命令一句。   齐远刚舒口气,结果就看到自己的太子、被两个黑衣人带到了邬木禛身旁。   “知道他是谁么?”邬木禛淡扫吕齐太子一眼,看向齐远,“他不是你的太子,不是你和皇后生下的血脉,他是我邬蒙的三皇子,自一生下来,就做了你和皇后的嫡子。”说着,他双眼微眯,姿态好不慵懒闲适。   齐远被这一惊雷般的事实,震得身体颤动,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阴谋,邬蒙果真对吕齐有阴谋,不仅换走他的嫡子,甚至现在要杀了他,取而代之。   就在昨日,他才下旨立了储君,没成想今日就是他的死期,也是吕齐即将走入灭亡的起始。   齐远喘着粗气,仿若刚经历一场大战似的,体内的力量全已被激发,这会儿处于极度疲惫之态。   “朕的皇儿呢?你们把他怎样了?”深吸口气,他颤声问。   邬木禛道,“你觉得我父皇当初做下那个决断,还会将人留下吗?”顿了下,他续道,“为了蓄积力量,我邬蒙不得不向你吕齐服软,数十年来,我邬蒙多少位公主,贵女凄凉死在你吕齐皇宫,为此,你知道我整个邬蒙皇室有多恨你吕齐吗?原本打算继续留着你,等多国合纵铲除大周后,再送你与你的列祖列宗见面,但你竟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我只能提前送你上路了!”   “你以为掌控了吕齐,合纵他国就能除掉大周吗?朕告诉你,那是痴心妄想,你的举动只会激怒大周,让大周早一日一统天下!”齐远怒急过后,恢复为帝者冷静沉稳之态,怕又能怎样?既然改变不了什么,他作何还要畏惧眼前之人?他字字铿锵,徐徐说着,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笑意中的意味,邬木禛懂。   无非是自取灭亡。   邬木禛面容一冷,缓缓道,“我邬蒙韬光养晦,谋划多年,绝不会功亏一篑!”看着他嘴角亦浮出一丝笑意,齐远目光一暗,但转瞬便恢复常态。   “你不可能得逞!”他此言一出口,邬木禛的双目骤然间几乎完全眯住,然,齐远却感到有一丝厉芒从他身上划过。   很冷,很锋利,宛若身坠冰谷,血肉被人一片片削下,令他不寒而栗。可即便这样,他脸上的表情却还算正常,没有流露出异样。   此时此刻,要是什么都不做,就站在这等死,这于一国之君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   敛起心绪,齐远目光一凛,纵身而起,可也就在他凌空的一瞬间,邬木禛手中突然多出一柄利剑,那剑宛若一缕月华,轻薄柔韧,又似一道寒电,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饮血剑……”齐远大惊,奈何没等他说出后话,邬木禛手中利剑蓦地刺处,直击他心口……   没有丝毫声响,亦没见他身上的明黄中衣破损,更没见有鲜血溢出,但他的身体已直直坠地,刹那间便没了呼吸。   苍白的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了,他的血,这一刻全被饮血剑吸尽。   “将人送回寝宫。”看向一旁的属下,邬木禛手腕微一震,饮血剑瞬间没于袖中。   闻他之言,那属下拱手应声是,扛起齐远的尸体很快不见踪影。   “三弟。”目光挪转,邬木禛看向吕齐太子,伸出手,拍拍对方的肩膀,道,“明ri你就会成为吕齐新君,希望咱们兄弟齐心协力,以最短的时间拿下大周,拿下这整个天下。你放心,父皇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你,更是对你的母妃宠爱有加,一旦天下一统,你就可以和欣贵妃相认,共享天伦之乐。”   吕齐太子,也就是邬蒙三皇子,只是点头“嗯”了声,再未多言。   见他神色中带了丝畏惧,邬木禛心里很满意,“记住,你是我邬蒙三皇子,身上流的是我邬蒙皇室的血,莫做出令自己后悔终生之事。”   邬木灿抿了抿唇,迎上邬木禛幽深不见底的目光,道,“臣弟会谨遵父皇和太子之命行事。”   “很好。”邬木禛嘴角漾开一抹浅笑,点点头,“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语落,他提起轻功,与其余的属下片刻消失不见。   邬木灿?吕齐太子齐澈嘴角紧抿,怔忪的眼里涌上极致伤痛,在这伤痛下面,是极致恨意。   十八年,十八年来,他都以为自己是齐澈,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儿,却在数天前的一个夜里,被人告知,他不是齐澈,不是吕齐人,更不是吕齐太子,他是邬蒙的三皇子,从一出母腹就被秘密送入吕齐宫中。   难以接受,也无法接受,但在来人摆出的一系列证据面前,以及,以及对方用一种不知名的药膏抹在他胸口,随之出现的那个只在邬蒙皇室男嗣身上才出现的神秘图案,在他原先什么都没有的胸口上显现而出,那一刻,他宛若被雷击中,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血缘,就因为身体里流着邬蒙皇族的血,瞬息间就要他背叛父皇,背叛吕齐,眼睁睁地看着养他十八年,倾心教导他十八年的父皇,惨烈死在当场。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在一起,鲜血顺着指缝滴滴掉落,他却仿若浑然未觉。   经连城安慰,顾宁算是安下心来,身体也在三日后,彻底恢复如初。可是她脸上常有的娇俏笑容,因那个可怕的梦再没有浮现过。   每天,她几乎每天都要去熠亲王府,问询有无萧湛的消息传回。   去一次,失望一次,时间匆匆,很快距离她做那个梦已过去近一月,仍旧没有萧湛的消息,顾宁心里难受,但不想亲人担心,便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顾氏、和医学院的学业中。   这样的她,无疑让人心疼,奈何谁都不知该如何相劝。   因为开解,劝说之语,连城等人都没少说,实在想不出能再说些什么。   且,萧湛确实出事了,就在顾宁做那个梦后的第五天,皇甫熠收到一封飞鸽传书,里面提到萧湛为掩护暗蝶成员脱困,被人下了黑手,随后又遇到马贼围杀,最终失踪。   收到这个讯息,连城心里当下就一紧,一再叮咛自家男人和兄长,万不能将此消息告诉顾宁,以免那傻丫头做出过激之事。   由飞鸽传出知晓萧湛发生了意外,而七天后的夜里,连城和皇甫熠看到满身疲惫,带着厚厚一卷简易地图回来的暗蝶成员,再从其口中听到萧湛遭暗算的具体经过后,两人的心情变得尤为沉重。   遭那种龌蹉手法暗算,又莫名其妙遇到马贼围杀,这于功力受限的萧湛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九死一生。   人,可还活着?   活着,又会遇到怎样的事?   “还是没有消息么?”沐浴过后,连城和皇甫熠躺在床上,将头枕在男人的臂弯里,皱着眉头道,“你说……会不会凶多吉少啊?”   皇甫熠亲吻着她的眉心,轻叹一声,柔声道,“别担心,不管人有没有事,我都会想法子把事情查清楚。”   “皇上知道了?”连城。   男人“嗯”了声,道,“出这么大的事,肯定得让皇上知道,而且我和皇上分析了,事情肯定不简单。”顿了下,他语气略显低沉道,“你不觉得吕齐有问题吗?”   连城闻言,抬眼道,“很突然。”   “对,确实很突然,一 夜间皇帝驾崩,太子继位,这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会令人生疑。”正当盛年,又没传出患病,先一天还有上早朝,翌日一早却被宫人发现无声无息死在龙榻上,简直就是奇事一桩,不,应该说里面有阴谋方准确些,皇甫熠边思量,边道,“萧湛出事的地方在邬蒙境内,但距离吕齐也很近,由此看来,这两国的嫌疑最大。”   “吕齐是大周的属国,之前被你领兵打得后怕,如果我是吕齐的皇帝,万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事。”仔细琢磨片刻,连城语气轻柔,说着自己的想法,“再说那吕齐太子,据传性情温文,在朝中口碑极好,加之他是帝后所出的唯一嫡子,只要吕齐帝百年,皇位非他莫属,由此可见,吕齐帝的死绝不会是他所为。”   皇甫熠道,“那么萧湛所遭遇的一切就是邬蒙做的,往深点说,咱们这边的动静,邬蒙那边颇为了解。”   “能对咱们的人下黑手,看似偶然事件,实则是有预谋的。”连城神色凝重,幽幽道,“这几日我有打听过一些关于邬蒙的事,咋一听,甚觉这个国家不容易,可稍加琢磨,便感到这个国家的君王很不简单。明知送到吕齐和亲的公主,皇室贵女会遭受不幸,却义无反顾将人送过去。”   “邬蒙帝要么是真正的懦弱无能,要么就是他故意示弱,来迷惑吕齐的视线,从而达到他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皇甫熠断言。   连城笑笑,娇嗔,“你这是故意给我卖弄的机会吗?”说着,她挠了挠男人的掌心,“能生出天纵奇才的皇子,邬蒙帝能是个懦弱无能的主吗?而且,我怀疑邬蒙太子自幼体弱,命不长久的传闻,也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精怪,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捏捏她的鼻尖,皇甫熠眸光宠溺,道,“明日我就传信出去,让好好探查下邬蒙的情况。”   “那边的情况是要探查个清楚,但我同时建议咱们京城这边……”她话尚未说完,皇甫熠就笑着截断,“我知道,你是担心京中有他国的细作。”   连城伸出食指,摇了摇,“不是担心,是肯定有,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言语到这,她眸光倏然一凛,“军校学员中应该就有细作隐藏着。”暗蝶虽没列在军校学员中,但萧湛之前是御林军副统领,长期出入军校,忽然不见人影,势必引起有心之人怀疑。   再有,那日她在军事展示厅讲解沙盘的用途,以及后面说的那些话,很难保证不会出现隔墙有耳这种情况。   否则,萧湛遭遇暗算,又被马贼围杀,就无法解释通。   都是乔装,行踪又隐秘,怎会被人盯上?且,数月过去,在其他国家都安然无事,偏偏就在邬蒙出现状况,这不让人多想都不成。   “那就先查军校学员。”皇甫熠说着,忽然翻身 而上,“想你了!”沙哑低沉的嗓音自他喉中溢出,一双黑眸里燃起的 炽热,令某女瞬间脸红心跳,嘴上却道,“说着正经事呢……”   不料,男人温凉的唇已然 覆上,堵住 了她的后话。   既然心已生疑,加之有十足把握,连城就没耽搁找出细作这件事。然,对军校学员的身份多次复查后,却未发现任何一个有可疑。   但这并没让她放松警惕。   能被选入军校,多是能力出众者,他国若是有心安插细作,恐怕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岂会让他们轻易揪出人来。   晃眼过去半个多月,皇甫熠这边却有不少收获。   皇宫御书房。   “查出的十多名细作,除过没有东旬,邬蒙的,其他诸国都有一人,或者两人。”皇甫熠轻叩桌面,修眉微皱,“但这并不能说明那两国没有所动作。”   皇甫擎坐在御案后,脸色凝重,“他们想做什么?是打算联手对付我大周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也有可能只是想探查我们这边的军事,以及其他方面的信息。”嘴角笑容讥讽,皇甫熠幽幽道,“但不管是哪种可能,既然惹到我们,就等着接受恶果吧!”   ☆、第329章:傻儿   “如果诸国真联手,你觉得我们胜算的可能是多少?”被人挖墙根,皇甫擎自然气恼,但作为一国之君,他又不得不多想。   皇甫熠嗤笑,“联手?哼,他们想联手,也得我们允许不是。”言语到这,他顿了下,续道,“只要摸清吕齐,邬蒙,东旬三国的情况,我大周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东旬?琛帝不是个没脑子的,他会参与进来吗?”皇甫擎问。   “聪明的话,他或许不会,但难保他不会为了利益,铤而走险。”耶律琛是个有城府的,这一点皇甫熠很清楚,但凡让他知道东旬有什么动作,那么即便有离影这个存在,他也不会手软半分。   皇甫擎沉默良久,叹息道,“还没有萧爱卿的消息吗?”   “没有。”皇甫熠摇头,淡淡道,“要是人活着,应该就在邬蒙。”   “你确定?”邬蒙?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国,竟会生出极不可能实现的心思,让人相信是有些难度,同时又禁不住觉得那仅是个奢望的笑话,皇甫擎这样想着,但这并不代表他认为邬蒙是无辜的。   皇甫熠神色郑重,颔首道,“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再者,就邬蒙和吕齐之间多年的纠葛,我敢肯定吕齐帝突然驾崩,与其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于他这话,皇甫擎听得一知半解,却没有深问,只是道,“那就照你心中所想行事,需要皇兄做什么你尽管说就是。”   闻言,皇甫熠笑着摇摇头,“暂时不用,等咱们摸清所有情况,皇兄下令直接一统中原就好。”原不想以战争成就成就她心中的梦想,现如今却不得不纳入考虑之列。   向往日一样,顾宁巡视完铺面,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突然之间,车外传来一阵嘲笑,打骂声。   “傻子!打死这个傻子!”   “这是哪里来的傻子?”   “谁知道呢,听说昨个在城外的官道上,有人看到他一头是血,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呢!”   “莫非是被人打傻的?”   “不清楚,不过就算是被人打傻的,也不能不给钱抓起人店家的包子就咬啊!而且你看看这地上,全是他糟蹋的包子。”   “那是店家打他,他才掀翻那一屉包子的。”   ……   由于街道被看热闹的百姓堵了个严实,顾宁坐的马车不得不停下。   “三小姐,这怕是要等一阵子了!”赶车的下人站在车旁,朝顾宁恭谨道。   推上车窗,顾宁被丫头唤碧扶着下了马车,“这儿离府不远,我走回去便是,等会人散了,你再回来。”看向赶车的下人说了句,她便往人少的地方走,好尽快离开这喧闹之地。   顾宁和连城不一样,她不喜管闲事,也觉得自己不像二姐那样有管闲事的能力。   但就在她走出两步之时,周围的人群倏然散开,有人大声喊道,“你们快看,这傻子发怒了!”   “大家快躲开,傻子打人可没有轻重的,万一被他伤到,连讨要看伤的银子都没有。”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沐儿没有偷包子,沐儿没有,呜呜……娘亲,沐儿要娘亲,沐儿肚子饿……”挥舞着两只胳膊,在人群中乱撞,被人们称作傻子,身上穿着脏污不堪的锦衣,发丝凌乱,满脸血痕的高大男子,似五六岁的稚童一般,哭得好不伤心。   “三小姐小心……”眼见这傻儿就要撞到顾宁,那站在车旁的下人,连忙出声提醒。   顾宁想着心事,完全没听到有人唤她,唤碧却听到了,顾不得多想,立时伸手拽主子往一边躲,谁知还是晚了那么一点点。   “娘亲,沐儿饿,沐儿要吃包子……”傻儿撞到顾宁胳膊上,先是一怔,接着拽住顾宁衣袖不停地摇,“娘亲,沐儿乖乖,沐儿听娘亲话,娘亲给沐儿包子吃……”抬起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鼻涕眼泪,傻儿眨着湿漉漉的凤眼,一脸期盼地看着他认为的娘。   顾宁被他这么一闹腾,自然回过神来,清亮淡然的眸子落在傻儿身上,她却久久没有说话。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家小姐尚未……”唤碧扒拉着傻儿的手,不让他扯顾宁,神色恼怒,嘴里叽里呱啦斥责道。   萧大哥现在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流落在异地,受人冷眼,被街上的百姓欺辱,却无从还手,只能饿着肚子挨打挨骂?   眼里渐生水光,顾宁轻摆摆手,着唤碧立于一旁,而后,将目光重新锁在傻儿身上,轻声道,“你家在哪里,我着人送你回去。”   “娘亲,那个姐姐好凶,沐儿乖乖,娘亲让姐姐别凶沐儿了!”傻儿似是没听明白她的话,只是一脸怕怕地指着唤碧,眨着晶亮澄澈的凤眸怯声道。   唤碧见周围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不由跺脚道,“小姐,这人咱们又不认识,管他作甚子!”小姐虽已订婚,可要是被这么个不知深浅的傻子坏了名声,婚事岂不是会出状况?   不成,她坚决不能让这傻子缠上小姐!   拿定主意,唤碧不顾顾宁高不高兴,冲上前就再次扒拉傻儿的大手,“放开!你快放开我家小姐,要不然我就叫官了!”她脸色很冷,比刚才看着还凶。   “娘亲,姐姐坏,姐姐弄疼沐儿了!娘亲别不要沐儿,沐儿很乖的,沐儿不要吃包子了……”傻儿眼里的泪水说流就流,大颗大颗落下,看得顾宁心里一软,禁不住道,“先带他回府,等问明他家在哪里,再送回去。”   她话一出口,唤碧再不愿,也只好从命。   “呜呜……娘亲要沐儿了,娘亲不丢沐儿了,呜呜……”傻儿又是哭又是笑,脸上的脏污和血渍,被泪水一冲,再被他用袖子一抹,倒露出一张俊秀的脸来,“娘亲……”   “我不是。”   “娘亲,沐儿听话。”   “我不是。”   “娘亲是不喜欢沐儿了吗?”傻儿嘴巴瘪着,眨着湿漉漉的凤眸,可怜兮兮道,“沐儿不淘气,沐儿乖乖,娘亲别不喜欢沐儿……”   顾宁任她拽着衣袖,往人群外走着,“我不是你娘亲。”她眼里湿意已逼退,不过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她没有看傻儿,唤碧却一路瞪着眼,似是要将傻儿的背盯出个窟窿似的。   皇甫熠出了皇宫,就听到满大街的人都在议论、宁远侯府的三小姐带着个傻子回府了,本想去侯府看看,却见天色已转暗,便暂且作罢,径直回府而去。   和连城用晚膳时,他提了提顾宁带傻儿回府这事,连城听后,点头说她知道。   侯着老婆大人说出后话,却不成想,晚膳用罢,一家人在院里散完步,他都没等到一个字。   包子两岁整,就被某个无良爹拎到他自个屋里睡,不愿意,想反抗,某爹直接来一句,那就睡你的院里去。   如此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包子小盆友只好屈服,认命地独自睡在自个屋里。   “熠……够了,真的 够了,别……”水面 荡漾,水声哗哗响个不停,皇甫熠嘴角微抿,眸光灼 热 痴 缠,狠狠 地疼爱着老婆大人。   “为什么不搭理我?”撞击 一下,他嗓音轻柔,逼问一句,“是对我不满么?”   连城双臂环着他的脖颈,整个人都在 男人身上挂着,她眸光 迷离,脸色 潮 红,连连摇头,“没,没有,我没有不搭理你,我只是在想事情……”丫的,今晚似是有着 使不完的劲,力道 未免也 太重了,让她没多久 就有些吃不消。   皇甫熠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力道 随之也削减不少,声音沙哑而惑人道,“在想什么?”   “军……军校……我感觉有个别学员这两日总是精神不济,问他们,他们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是总犯困,还时不时打哈欠……”身体 骤然一颤,连城嘴里的声音 不受控制地 变了腔调,“……熠……我,我爱你,我好爱你……”男人最喜欢听她这娇 媚,绵绵的声音,也最喜欢听这满是浓情的 爱语。   “我也是,我也是……”   动作倏地 加快,好一会后,男人低 吼一声,慢慢的水面恢复了平静。   “你们这里有罂 粟吗?”回到床上,连城窝在自家男人怀里,忍着疲倦,抬眼看着皇甫熠宠溺的黑眸,道,“说话啊,到底有没有?”见男人不作声,不由在其腰间掐了一把。   皇甫熠嘴里发出“嘶”一声,捏捏她的脸儿,柔声道,“手劲可真大。”顿了下,他皱眉想了想,又道,“没听说过,怎么?你说的罂 粟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口中的那几个学员所出现的症状,与这罂 粟有关?”   “根据他们身上出现的症状,我只是有些怀疑。”京中没有,那几个学员也不认识那玩意,更没抽 过,怎就会出现那样的症状?连城蹙眉道,“罂 粟是一种有毒的植物,它的毒可致人上瘾,从而消弭意志,最终会将人毁掉。不管你多么了不得,但凡沾上它,就会慢慢变成废人。”   皇甫熠忽然道,“米囊子?你说的这罂 粟和米囊子对人产生的后果很像。”数年前他曾无意中翻过一本古书,上面有对米囊子的记载,说什么可以作为药物治病救人,但同时也是有毒的,且毒性不小……   “对,就是米囊子,它是罂 粟的另外一个名字而已。”脑中灵光闪过,连城想到了罂 粟就是米囊子,两个名只不过是将猫叫成了眯,“快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见过这种植物的?”   “我没有亲眼看到过,也没听说哪里有这东西。”皇甫熠摇头。   连城道,“那你怎么知道的?”   “数年前有从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皇甫熠答。   “既然古书上有记载,就说明你们这有罂 粟这种植物,看来真的有人要对大周施行大动作了!”说着,连城眼里的困意倏然散尽,眸光清透锐利,道,“必须得找到哪里有种植罂 粟,同时要尽快查出京中有那些地方,在用罂 粟害人,还有,必须让那些沾染上……”   一口气说完罂 粟这个话题,见男人听得认真,点头认可,她顿了下,又开始说起顾宁带傻儿回府一事,“我有回侯府,就那人的穿着来看,应该出自富贵人家,如果他真的脑袋有问题,那么多半是因为头部受过重创所致。”   “他有武功,就我把脉估测,内力应该不弱,问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都只回答“沐儿”两字,再有就是黏着三妹不放,一口一个娘亲叫着。”   皇甫熠沉思片刻,道,“看似没什么可疑,但仔细琢磨之下,事情还是有些太过凑巧。”   “没错,所以我和大哥商量了下,不妨就将人留在府中,要是那人单纯的只是因为失忆,不记得往事,那么他的家人迟早会找到京城;反之,他过段时日多半会有所动作,到时咱们捉个现形,看他还能玩什么花样。”连城双眸微眯,语气清冷,道,“他最好是前者那种可能,要不然,露出马脚是迟早的事。”   皇甫熠颔首,亲吻着她的秀发,温声道,“三妹和俊儿,还有侯夫人母子的安全,你可有叮嘱过宁远侯?”   “嗯,有交代过大哥。”说着,某女往男人怀里蹭了蹭,低喃道,“有人不识时务,我们这回就把问题彻底解决掉。”   “我正有此意。”皇甫熠黑眸中厉芒闪过,唇齿间轻缓溢出一句。   自叫沐儿的傻儿住进宁远侯府后,顾宁身后便从此多了个跟屁虫。   每天除过夜里睡觉,他几乎一刻也不离开“娘亲”。   许是由于那个梦,由于萧湛在外失踪之故,整个侯府就顾宁对沐儿最好。   叮嘱下人不许欺负他,安排丫头,小厮伺候在左右,以免这仅有五六岁孩童智商的男子,不慎出个意外。   暖暖的阳光照进亭中,顾宁倚栏而立,望着遥远的天际发怔。   突然,一个好听磁性,却带着孩子气的声音在她身后耳边响起,“娘亲,吃……”   转过头,她就看到沐儿攥着一块糕点,正笑米米地递向她。   而他,嘴角沾着不少糕点屑,看来是自个吃饱的同时,还不忘给她留一块。   朝亭中摆放的糕点盘中看了眼,顾宁心里一阵好笑,午膳刚用过没多久,这与孩童无二的男子不回房休息,非要跟着她来花园吹风,还一口气吃了那么多糕点,也不怕肚子撑得慌。   柔和的暖阳下,他穿着绛紫色长袍,脑后的黑发和衣摆随着清凉的风轻轻舞动,衬得芝兰玉树般的他,身形更为纤长挺拔。   不去看他懵懂,澄澈的眼眸,不去看他脸上流露出的纯净笑容,他,就是偏偏佳公子一个。   是的,他的眸光很澄澈,他的笑容很纯净,没有一点杂质,纵然顾宁因思念萧湛心情抑郁,这一刻看到他的眸,看到他的笑,也禁不住下意识地跟着笑了起来。   她的笑很浅,但这于萧湛出事后的她来说,已经极为难得。   “我不饿,你吃吧!”抬起手,她动作轻柔,捏着绢帕为他拭去嘴角上的糕点屑,“吃完喝杯茶水,免得噎着。”   看着他如晴空般,染着笑意的眸子,顾宁轻声说了句。   沐儿眨眨眼,却用力摇摇头,将手中的糕点执拗的塞入她手中。   没得法子,顾宁只好拿着。   她看着他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只觉它们比她意识中的还要纯净、澄澈。   哪怕仅仅不经意地一次对视,都会让见到它们的人相信,相信这个世间有传说里的精灵存在。   它们从静谧的古森林中苏醒,穿梭于林木、山花,清涧间,在明亮而柔美的月下,舒展着曼妙,轻盈的舞姿。   顾宁捏着绢帕的那只手,依然在他唇边停留着,她看着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竟一时忘记所有,不知收起自己的动作,不知这样看一个虽然是幼童智商,但体型其实是成年男子有多么不妥,她目光怔然,感到困惑不已。   他怎么就是傻子呢?拥有如此眼眸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傻子。   他的眸纯净剔透,没有沾染一丝世俗之气……忽然,她发现自己有些可笑,他又不是真正的傻子,他只是头部受伤,失去过往记忆,智商暂时停在五六岁孩童时罢了!   沐儿喜欢顾宁这么看着她,他觉得娘亲这样看着自己,满心都被幸福填满,然,他在这时挠挠头,扯开嘴角露出个纯净无暇的笑容,“娘亲,沐儿肚子好饱,沐儿要在花园中玩一会。”   “就在附近,不许乱跑。”回过神,顾宁收回手,微笑着说了句,看着他欢快地走出凉亭。   沐儿就在亭外的花径上蹲着,低着头,手攥一截小树枝,戳着泥土中的虫子玩。   没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眼睛微阖,俊秀的脸上不再有纯净,通透,有的只是危险,带着魅惑的危险。   他嘴角轻轻勾起,漾开的笑容也有着一丝危险的魅惑意味,眼角余光朝亭中的倩影瞥了眼,他暗忖:你很好,而我却不得不利用你。   前院书房,顾祁和陆随云,还有皇甫熠两口子都在里面坐着。   “罂 粟带来的危害,我们暂时已得到控制,给那几家酒楼供应罂 粟 壳的客商,却在禁卫军赶到客栈时,已不知所踪。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得尽快找到那客商,看他可还有同伙,顺便摸清他们的底细,进而从根上解决问题。”皇甫熠扣着桌面,脸色凝重道。   陆随云目光微敛,“人应该还在京中,只不过隐藏起来了。”   “没错,皇上有下密旨,命各城府衙在城门口添加驻守侍卫,严格盘查进出城人员,及各人携带的物品,这么长时间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说明对方十分狡猾,对我们的行动基本掌握得**不离十。”顾祁语气沉重,修眉紧皱在一起。   连城明眸闪动,这时道,“那个沐儿没什么动作吗?”   “没有。”顾祁摇头,沉声道,“这两个多月来,他白日里几乎一步都不离开三妹,夜里也没见出过房门,每天就是吃玩,与五六岁孩子没任何不同。”   “他如果是装的,那未免也太会装了,但是这么装下去,又不见有所行动,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连城疑惑,秀眉拧在一起,“莫非他只是个有武功的江湖人,亦或是世家子弟,只不过因莫名的原因,导致头部受到重创失忆而已?”摇了摇头,她还是不解,“可是这样的解释显然不合理,你们说是不是?都这么长时间过去,根本就没听到京中有寻人的消息传出,而且,他给我的感觉是个极有教养的人,偶然间,身上还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贵气。”   顾祁道,“我会继续让人盯着。”   “嗯。”连城点头。   皇甫熠双腿交叠,黑眸里精芒闪过,“有消息传回,近期时有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出入各国皇宫,还有,邬蒙皇帝患病不能早朝,由他的病太子暂时监国。”   “这邬蒙现在倒是活跃起来了!”顾祁随口道。   连城道,“邬蒙绝对有问题,咱们要将邬蒙,吕齐两国纳为重点探查对象,只要找出证据是这两国中的一个,亦或是它们一起作怪,咱们便直捣黄龙,灭之!”   顾祁和陆随云自然赞同她的话,至于皇甫熠那就更不用说了,人两口子早已达成共识。   花园中,顾骏拿着一张纸走进亭中,“三姐,我刚做了首诗,你帮我看看好着没有。”斜睨沐儿一眼,他走到顾宁身旁。   ☆、第330章:平妻   “……”目光落在顾骏身上,顾宁眨眨淡然的眼眸,很是不解,就一首诗还专门找到她给看,论文采,大哥和二姐都好过她不少,怎就偏偏要她品评?   顾骏似是看出她在想什么,瘪瘪嘴道,“大哥和二姐那么忙,我怎么能去打扰他们?三姐,你就看看嘛,不好就直接给我说。”   “好吧。”顾宁抿了抿唇,接过他做好的那首诗。   一看之下,她怔住了,这,这哪是诗,明明就是几句话好不好?   说什么沐儿有问题,他早想与她说,却因为沐儿一直缠在她身边,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要她小心这个人,还说大哥,二姐应该也有留意沐儿。   怎么可能?沐儿怎么可能有问题?   他头部受到重创,二姐当日可是有把过脉的,再有,要是他没失忆,怎会一直留在侯府?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并没有做出任何一件伤害她,伤害侯府诸人的事。   每天他都很快乐,那快乐是那么纯粹,只有在孩子身上才能看到,如果这一切都是伪装的,他一个历经世事的大男人又如何能做到?   纯净的笑容,通透澄澈的眼眸,此刻要她装,她未免能装得出来。   顾宁心里如浪涛起伏,她有些不信顾骏纸上写的话,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沐儿要算计的地方,可是她相信兄长,相信二姐,从不怀疑,既然他们觉得沐儿有问题,那么她即便再对他有好感,也会多留个心思,免得不知哪日被骗,给大哥,二姐他们惹上麻烦。   收敛思绪,她没有看沐儿,而是将诗递回顾骏手里,轻浅一笑,赞道,“这首诗做得不错。”   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顾骏咧开嘴笑笑,“谢三姐夸奖,我回院里继续温习课业了!”   “去吧。”顾宁点头。   顾骏离开了,沐儿依旧蹲在地上,低垂的凤眸却闪了闪。   那小家伙聪慧至极,看向他的目光总带着点审视,从不与他说话,哪怕他乐呵呵的有意亲近,小家伙也不予搭理,莫非他看出些什么?   才拿首诗告诫自家三姐,小心他这个人?   会是他想的这样吗?   沐儿攥着树枝在泥土里胡乱戳着,心下摇摇头,应该不会,小家伙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再说他伪装得极好,连宁远侯顾祁,及熠亲王夫妇都没发现他身上有端倪,一个小孩子又能知道什么?   皇甫熠……   顾连城……   从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他算是信了齐远的话,这两人确实非同小可,万不可在他们面前掉以轻心,从而露出马脚。   春暖花开,皇甫烨睿被皇帝勒令闭门思过,数月过去,他还真没踏出府门一步,不是他有意违背皇帝的旨意,拒绝娶正妃,而是他实在不想再委屈自己,与不爱的人共守白头。   在他心里,正妃之位只有她配坐,也只有她有资格与他共白头,携手一生。   现如今他和她虽已无缘,但正妃之位他要留着,永远留着,留给心中的她。   皇帝数月来一直等不到他改变主意,无奈之下让皇后召皇甫烨睿进宫,好加以规劝。   “睿儿,告诉母后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皇后挥退宫人跟随,与皇甫烨睿漫步在御花园中,她睨这个养子一眼,目中神光尤为亲和,“你知道的,你父皇也是为你好。”   御花园里姹紫嫣红,百花争艳,如此美景,却并没有吸引住赏花人的目光。   皇甫烨睿静默着,好一会,才启口,“我知道父皇是为我好,可我,可我不愿与不喜欢的女人共白首。”   “你有喜欢的女子?是哪家小姐,只要你说,母后这就去告诉你父皇,让他给你赐婚。”皇后停下脚步,眼里有着难掩的喜意,她看着皇甫烨睿,嗔道,“瞧你这孩子,就这么简单个事,却一直藏着掖着,逼得你父皇非得罚你闭门思过。”   皇甫烨睿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皇后又道,“就算那女子出身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她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母后相信你父皇会应允你娶她的。”   “母后……”对于皇后之言,皇甫烨睿甚为感动,嘴角动了动,他嗫嚅道,“她出身极好,原本我和她还有可能,可如今只能错过。”   皇后不解,“为何?”   “她要的是唯一,而我却因为犹豫不决,最终做不到那一点。一步错,步步错,时至今日,她已有婚约。”眼底染上一丝隐痛,皇甫烨睿神情落寞道,“我想忘记她,却始终无法做到,也想过稀里糊涂过一辈子,随便往后院抬几个女人,奈何过不了心里那关。我早已认定她就是我一生挚爱的女人,也早已认定正妃之位非她莫属,所以,即便我和她之间已再无可能,但正妃之位我还是想留在那。”   唯一?这个美好的词眼,不光她有想过,恐怕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有想过,都有奢望过。   奈何想又能怎样?   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身为女人,只有认命。   不过,世间还是有命好的女人,她们能得到深爱之人唯一的爱,能与爱人携手一生,共白头。   只有他和她,只有彼此。   就譬如已逝的老宁远侯夫妇,及现任宁远侯夫妻,对了,小九和连城也是一对,他们的生命里唯有彼此;他们忠诚对方,无论身心,都只忠诚对方。   “你喜欢顾三小姐。”思绪翻转,只有宁远侯府出的女儿,才会有那样的心思吧?也只有这座府邸的女儿敢生出那样的心思,且勇敢地将它说出口,皇后对此是羡慕的,见皇甫烨睿表情怔忪,她笑笑,柔声道,“你不用感到奇怪,这京城除过宁远侯府的女儿有那样的气魄,我想不出还有哪家府上的小姐会有。再者,你之前常出入宁远侯府,母后不难想到。”   轻叹口气,皇后目光怜惜,缓声道,“那年选妃,顾三小姐年岁不够,要不然……”   “那时我和她并不熟识。”皇甫烨睿低声道,“就是在那日我看到了她,才对她动了心思,却……”   皇后接住他的话,神色温和道,“却没想到你父皇会将顾侍郎的嫡女指给你做侧妃,是不是?”皇甫烨睿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她又道,“你有想过推掉这门婚事,可又顾及母后的脸面,甚至有想过退婚对一个无辜的女子而言,无疑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最后你只能委屈自个接受了她。”   “没想到的是,你喜欢上的顾三小姐,却对你道出她只要唯一,就这样,你们错过了!”皇后所言,基本**不离十,这令皇甫烨睿一时间更无话可说。   半晌,皇后叹口气,继续前行,皇甫烨睿紧随在她身旁,“睿儿,母后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既然无缘,你为什么还要苦自己?”   皇甫烨睿道,“孩儿只是不想将就。”侧妃,侍妾不过是暖床,延绵子嗣的工具,而妻子是他一生的伴侣,是灵与 肉 的结合,是彼此身心产生共鸣,恩爱一生之人,基于这,他不会将就自个娶不爱的女人到身边,也不愿那么做。   “不想将就?”皇后咀嚼着他这句话,叹道,“这世间有多少夫妻是将就着过日子,可他们还是相敬如宾走到了人生落幕。”   皇甫烨睿沉默,只是跟着她在花径上走着。   相敬如宾?   他不需要!   “你那俩侧妃都还好着吧?”皇后转移话题,柔声问。   皇甫烨睿淡淡地“嗯”了声。   “听太医说顾侧妃怀的是男嗣,再有两个来月她就要临盆,你可要多上点心,莫在此期间出岔子才好。”皇后说着,稍顿片刻,续道,“林侧妃那……你有空的话也过去坐坐,虽说你的后院只有她们两个女人,但彼此相安无事,于你来说也轻松不是。”   皇甫烨睿应道,“孩儿会的。”   “至于咱们今日的谈话内容我不会告诉你父皇,但我会尽力劝说,让他依了你的意。”   “谢母后!”皇甫烨睿上前一步,站在皇后面前,揖手一礼,诚恳谢道。   皇后摆摆手,语声亲和,“傻孩子,对母后有什么谢的,只要你开心,母后这心里就舒坦。”她是打心底拿这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也知道他是真心敬重她这个母后,这于她来说,倍感欣慰!   嘴角掀起一抹浅笑,皇甫烨睿送皇后往栖凤宫走。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滞不前,再过去数日,就到四月底,顾宁发觉自己对萧湛的思念愈发强烈,好几次她都想冲动地离京,去各处寻找她的未婚夫。   她知道萧湛已凶多吉少,也知道大家极有可能都瞒着她什么,不告诉她,怕的就是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然,说离开就能简单地离开么?说去找人就能顺利找到人么?   武功她不懂,甚至一个人没出过远门,这样行走在外面,恐怕还不等找到他,她自个不定已经出了什么意外。   基于此,她只得抑制住冲动,虔心祈祷,希望萧湛能够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一年不回来,她就等一年;两年不回来,她就等两年……   她会一直等着,等他归京迎娶她过门。   窗外细雨如烟,纤瘦的人儿静站窗前,盯着朦胧细雨,眼里有着抹不去的忧思。   “萧大哥,你在哪里?”她的声音很轻,但就是这么轻浅的声音里,却蕴含着浓郁的思念。   半个时辰前,一辆寻常的马车在萧府大门口缓缓地停稳。   待车上下来一男一女后,车夫调转马头,不多会打马行远。   正堂之中,萧父,萧母看着站在眼前的儿子,又是欣喜,又是气恼。   萧湛出事,萧家二老有从顾祁口中知道一二,为顾全大局,顾祁委婉地要求他们保持常态,莫将事情声张出去,并向二老保证,会竭力找到舅兄。   所以,自知晓萧湛出事到今日,萧家二老即便心里再不好受,再为儿子的安危担心,面上却一直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爹,娘,这是鸾儿。”萧湛目光柔和,看着身旁已有数月身孕,容貌清秀,举止间有些拘谨的女子,向双亲介绍道。   萧家二老凝向那女子微凸出的腹部,半晌没有说话。   萧湛又道,“她是孩儿的妻子……”   “你说什么?”不等他说完,萧母恼怒的声音倏然在正堂中响起,“你给我再说一遍,她是哪个?”妻子?临离京时,还嘱托他们二老,一定要在顾三小姐及笄后,第一时间给他定下亲事,好等他回京后迎娶新人过门。现在倒好,他们都在担心他的安危,而他却一回来就指着一个有孕的女子,说那才是他的妻,这是和他们闹着玩吗?   “娘,这是鸾儿,她腹中的孩子是我的,至于我们怎么认识,又什么时候有的孩子,等会我慢慢给你们解释。”萧湛浅声说到这,而后,扶他身旁的妻,名叫聂鸾的女子转身向正堂门外走,温声宽慰,“你别怕,等我一会给爹娘解释清楚,他们会对你和孩子好的。这会你肯定也累了,我先扶你回院里歇息。”   聂鸾水眸中噙着泪光,腼腆地摇头,“湛哥,我没事,我理解伯父,伯母的心情。”   “是爹娘,不是伯父,伯母!”萧湛神色柔和,浅声道出一句。   萧家二老瞪着眼看萧湛扶着那女子走远,气恼之下直接回了主院。   “混 账!我萧震怎么就生了那么个混 账东西!”萧父坐在椅上,眉眼间全是怒气。   萧母也好不到哪儿去,“湛儿行事向来有分寸,向来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他对宁儿那丫头是动了真心,怎么说变心就变心呢?”   冷静下来,萧母细细思量一番,觉得整件事肯定有问题。   “你现在说这有什么用?”萧父看向坐在榻上的夫人,长吁短叹道,“蓉儿有告诉过咱们,说顾宁那丫头因为那混小子出事,不仅大病一场,而且人也消瘦得令人心疼,就是平日里挂在脸上的笑容,都几乎再难看到。你觉得她要是听到今日这事,会遭受怎样的打击?”   萧母闻言,心里不由为顾宁生疼,“那你说怎么办?你那儿子就是一根木头,只要是他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这话就是笑话!”萧父冷着脸,气愤道,“顾宁那丫头是他认准的吧,结果呢?他还不是从外面带了女人回来,并且两人连孩子都有了,难不成你想让那混小子左拥右抱,委屈顾宁那丫头一辈子?”   “我怎么舍得委屈宁儿,可是……”萧母正说着话,就听到萧湛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我会娶宁儿。”二老说的话,他刚在门外都有听见,那傻丫头竟然因他病倒……   萧湛心里一阵疼惜,推门而入,“我有与鸾儿说过,家里有未过门的妻子,如果她执意要跟着我,那么只能做平妻。”   “平妻?你个混账东西,还给老子整出个平妻,你这是不把宁远侯府往眼里放,还是有意羞辱顾宁那丫头?”萧父抓起桌上的茶盏,毫不含糊地朝儿子身上砸了过去。   萧湛没有躲避,硬生生被砸中左臂,萧母看着心疼,嘴上却道,“宁儿夜里做梦,梦到你被一帮子骑马的壮汉围杀,惊醒后她就病倒了!待人稍微有了点精气神,就求熠亲王和熠王妃,还有宁远侯安排人离京找你,那丫头这几个月来,心里有多苦你知道么?”   “爹,娘,我是有被一群马贼围杀,再此之前还被人暗算,如果不是鸾儿一家人相救,我恐怕已死在那夜……”萧湛叙说着那晚的事情经过,听得萧父,萧母脸色变了几变。   “她的父母为救你都死了?”萧父问。   萧湛点头。   萧母道,“因为你身中那种药,那女孩子便将身子 给了你,随后围杀你的马贼……”一家子为救他的儿子,家破人亡,只留下个柔弱的女儿活着,而那女子又是因为那种原因……这,这要他们如何是好?习武之人最在意的无非是个“义”字,难道他们要恩将仇报,将那女子赶出府?   要是不那么做,宁儿那丫头又该怎么办?   退婚,无疑会毁了那孩子的一生,但不退这门亲事,就得委屈那孩子。   萧母一时间头痛,萧父坐在椅上更是一句话不说。   良久,萧母看着儿子,一脸严肃道,“宁儿那丫头不会答应的,她绝对不会答应你有平妻,你和她认识时间不算短,应该了解她的脾性。”   “我会求她答应!”萧湛眸色坚定,一字一句,道,“她是我认定的女人,我一定会娶她过门!”   “派人去侯府请宁远侯和蓉儿过来吧,今日这事得先让他们知道,要不然一旦在京中传开,再传入顾宁那丫头耳里,事情恐怕就闹得很难收拾了!”萧父长叹口气,目光锁在萧湛身上,道,“你和那山里女子的事虽然事出有因,但这于宁远侯府和顾宁那丫头来说,是极为直白的羞辱,照为父看来,咱们府上和宁远侯府这门亲十之**怕是结不成了!就是蓉儿,也恐在侯府难以做人!”   萧湛嘴角紧抿,半晌,言辞坚决道,“我会向宁远侯解释,也会向宁儿解释,无论如何,都要娶宁儿进门!”   萧母唤丫头进屋吩咐一句,就见那丫头恭谨应声是,退离而去。   顾祁夫妇收到萧府下人送来的消息,心里好一阵激动,可是当他们到萧府后,从萧湛口中知晓聂鸾的存在后,两人顿时如萧家二老一样,脸色变得凝重。   顾祁很想痛揍萧湛一顿,但在妻子和萧家二老面前,他强行忍住了。而萧蓉则情绪有些激动,抓着萧湛的胳膊,不时质问,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非要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为什么还要将人带回府。   回答他的只是萧湛一句,“我不能不管她。”与对萧家二老说的一样,他将自己和聂鸾之间发生的事,毫无保留地和顾祁,萧蓉也道出一遍。   不能不管?萧蓉哪里听得进去他这说词,她捶打着萧湛,觉得自己一家,尤其是兄长,极其对不住顾宁。   是他们想法子让给萧湛制造机会,好接近那善良,纯真的小丫头,是他们以尤为积极的态度,和宁远侯府结亲,到头来,却是伤顾宁最深的人。   倚在母亲怀里,萧蓉哭得好不伤心,为顾宁,为她自己。   那么骄傲的小姑娘,如果知晓这个事,能接受得了么?   而作为嫂嫂的她,日后又该如何在小丫头面前自处?   “妹婿……”良久沉默后,顾祁沉着脸走出房门,萧湛紧随其后,“有些话我想单独对你说。”   顾祁身形一震,唇角微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声音不大,但里面的怒意却很明显,伴音落,他握紧拳头,转身直接朝萧湛脸上狠砸一拳,“说啊,你想对我说什么?说你那是迫不得已,说你心里很过意不去,还是说你对宁儿从没用过心?”揪住萧湛的衣领,他语气幽冷,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   萧湛没有回手,生生受他一拳,此刻嘴角血丝沁出,脸庞肿 胀,眼里染满痛意,愧然道,“是我对不起宁儿,你这会就算将我打死,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听我说几句话吧。”   丢开他的衣领,顾祁冷哼一声。   ☆、第331章:机会   丢开他的衣领,顾祁冷哼一声。   萧湛转身,走向萧父的书房,好一会,顾祁才跟上。   静寂的书房里,唯有萧湛低哑的声音时断时续响起,顾祁中间没有插话,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不时发生着变化。   直至萧湛语落,他这才启口,“我会将你说的转告熠亲王,但是,这件事我不敢保证宁儿是否会接受,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与熠王妃有太多相似之处,要是知道你带个女人回府,她一时半会怕是很难接受,最终,与你解除婚约也是有可能的。”   “我会向她解释。”顾祁的话,萧湛听得明白,但他不会放弃。   顾祁脸上表情有所缓和,言语却带了丝讥讽,“你解释什么?解释那个女人腹中的孩子不是你的,还是解释你们之间没有什么?”   “我……”萧湛被问住了,是啊,就眼下的情况,他能解释什么?   “既然伯父,伯母,和蓉儿那都瞒着,那也不差宁儿一个。”长叹口气,顾祁起身,“趁着尚未天黑,我现在就去熠王府一趟,你进宫向皇上复命吧!”   起身,送他走出书房,萧湛嘴角动了动,嗫嚅道,“宁儿那,还望妹婿多留些心。”   顾祁回头望他一眼,脸上情绪不明,淡淡道,“宁儿是我妹妹,我自不会让她有事。”   “谢谢!”萧湛道。   却没得到顾祁的回应。   离开萧府,送萧蓉在侯府门口下车,顾祁就去了熠亲王府。   绵绵细雨依旧下着,窗外天色阴沉,皇甫熠和连城坐在榻上,谁都没有说话。   包子被顾祁抱在怀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事情就是我给你们说的这样,以免打草惊蛇,越少人知道实情越好。”   “你说的没错。”皇甫熠颔首,神色郑重道。   连城眉头微蹙,轻扣几面,徐徐道,“照此情况,咱们锁定邬蒙准没错。可宁儿那受到的冲击,怕是不会小。”   “为彻底铲除京中的细作,一举拿下邬蒙,统一整个中原,只能暂时委屈她。”话虽这么说,可顾祁心里却很是为顾宁心疼。   连城眼里染上疼惜,“明日她或许就会听到消息。”   “我会叮嘱你嫂嫂陪在她身边,不会有事的。”顾祁说着,轻浅一笑,“你也别太担心,那丫头与你很像,是个通透的,不会苦了自个。”   摇摇头,连城还是担心道,“在感情面前,她一个小丫头即便再通透,也会一时半会转不过弯。”顿了下,她又道,“再者,宁儿太过懂事,为免咱们担心,肯定不会表露出自己的情绪,这样一来,她只能把委屈藏在心里,一天两天没事,可是时日久了,难保不会憋出病。”   皇甫熠这时道,“近期你多到侯府走走,有你在旁开解,我觉得小丫头挺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会陪在她身边。”连城闻言,点点头。   萧蓉在回到侯府后,就挥退身边伺候的下人,独自坐在屋里一直没出门。   她怕见到顾宁,怕忍不住在顾宁面前流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从萧府出来,她能感觉到顾祁心情极其不好,虽有轻言安慰她,让她别多想,还说出这样的事,于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是,他越这么说,她心里越是难受,越是觉得对不起他,对不起顾宁。   孩子有奶娘照看着,她在屋里无声落着泪。   对兄长发了一通脾气,指责他不该做出那样的事,但就当时的情况而言,能由得兄长吗?   如果,如果没那个女人和她的父母相救,兄长必已凶多吉少。   加之那女人的父母又因兄长,被马贼残忍杀死,于情于理照顾人家女儿也是应该的,更何况……   然,心里知道这些理,知道兄长的不得已,要她接受却无比困难。   “怎么没用晚膳?”顾祁推门进屋,皱着眉道,“说过让你别钻牛角尖,却还是一个人坐在屋里胡思乱想。”从熠王府回来,一进院丫头就上前相禀,说夫人心情好似不好,不让人在身边伺候,晚膳都没用,直至现在还没出屋,听到这些话,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禁不住一声叹息。   萧蓉忙拿起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痕,“你回来了,熠王妃可有说什么?”似是没听到顾祁说什么,她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看向他。   “二妹能说什么?”在她身旁坐下,顾祁表情略显沉重,道,“出那样的事我们谁也不想的,再者,舅兄能安然回来,这比什么都好!”   闻言,萧蓉刚止住的泪水再度滚落而下,“是我大哥不好,都是他不好,要是三妹知道他带个女人回来,那得多伤心。还有我,要是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万不会给大哥机会接近三妹……”   顾祁揽她靠在自己怀里,抬起手,粗粝的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温声道,“别哭了,舅兄的事不怨你,而我也相信宁儿,相信她能够面对这件事。”   “三妹一定会很难过,就算大哥不喜欢那个女人,她一样会很难过,同是女人,我再明白不过女人对这种事的反应。”萧蓉低声啜泣,一脸忧伤道,“明天就将大哥的事告诉三妹吗?”   “越早告诉她越好,免得她从别人口中听到,认为咱们在有意欺瞒。伤心难过在所难免,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顾祁说着,松开萧蓉,“去洗洗吧,一会丫头就会送晚膳进来。”   萧蓉坐在榻上没动,摇头道,“我不饿。”顾祁嘴角扯出一抹浅笑,“不饿也得吃点。”   迟疑片刻,萧蓉终于“嗯”了声。   翌日,天气晴朗,顾祁用过早膳,专门到顾宁院里,向自家妹子说萧湛回京一事。   “宁儿……”事情大致经过道完,见顾宁表情怔忪,久久不语,顾祁有些担心地轻唤。   半晌,顾宁脸上浮开一丝笑容,与他视线相对,道,“萧大哥安然回京,想来伯父伯母很高兴。”心口一阵一阵抽痛,可是她能怎么办?若是没那个女人一家相救,他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与这相比,她就算再难受,又算得了什么?   还有,她不想大哥担心,不想爱她的每一个人担心,所以,不能落泪,再怎么委屈,再怎么不好受,都不能掉眼泪。   “你没事吧?”风儿夹着花香拂面而过,顾祁眼里满是担心。   傻丫头,明明不想笑,明明心里难受,却装作没事的样子,面对他强挤出笑颜。   “没事啊,我很好。”萧蓉故作轻松,娇声道,“萧大哥又不是有意带个女人回来,他那是不得已为之,我能理解的。”能理解是一回事,可要打心底接受,她,她做不到,最起码现在做不到。   顾祁走上前,伸出长臂,揽她倚在怀中,“傻丫头,心里难受就哭出来,没必要憋着自个。”边说,他边轻拍顾宁的背,“大哥在这呢,也明白你现在的心情,要是真的难以接受,咱们就退了这门婚事,就凭我们宁儿这样的女孩子,有的是好男儿娶。”   “我,我没事……大哥,我没事的……”顾宁眼眶泛酸,鼻子也在泛酸,嘴上却逞强,但不到片刻,无声的泪水自她眼眶涌出,将兄长胸前的衣襟染湿好大一块。   花园中各色花儿开得极好,沐儿看似在花径上追逐着彩蝶玩,实则眼睛时不时往不远处的亭中瞅。   看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哭吧,哭出来好受些!”顾宁肩膀轻轻耸动,语声中夹带着浓浓的鼻音,顾祁知道她这是哭了,不由放心不少。   哭出来就好,只要哭出来,心里的压抑,委屈就会少些,这样他也就能放心不少。   待心情平复了点,顾宁退出他的怀抱,红着眼眶道,“大哥,我想自个呆会。”   “好。”顾祁颔首,神色柔和道,“大哥不会让你受委屈,你好好想想,要是实在接受不了,就照大哥说的办。”   顾宁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嗯,我会仔细想想。”   深望她一眼,顾祁嘴角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却终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转身,缓步走出凉亭。   目送他走远,顾宁倚栏而立,望着天际上的浮云,任泪水夺眶而出。   退婚?她真的要退婚么?   萧大哥是喜欢她的,而她,也甚是喜欢萧大哥,就因为他带回的那个女人,就要和他退婚么?   但不退婚,她就得和另一个女人分享萧大哥,这样一来,她能心平气和,长期与其相处下去吗?   孩子,萧大哥和那个女人都有了孩子,往后看着他们母子,她能保证不心生怨念……   不,她不要想这些,不要想,顾宁用力摇头,想挥去那些个烦乱思绪,奈何没用,它们就像魔鬼的手,抓着她牢牢不放。   “娘亲,你哭了!”沐儿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扯着她的衣袖,眨着无邪的眼眸,道,“有沐儿在,娘亲不哭。”   抹去泪水,顾宁笑笑,“我没事,你自个去玩吧!”见她虽在笑,表情却苦涩而忧伤,沐儿没再言语。   松开顾宁的衣袖,他后退两步,坐在亭中,默默地作陪。   连城是午后过来的,与萧湛夫妻打过招呼,便前往顾宁的住处。   “二姐。”看到她推门走进,顾宁忙从榻上坐起,“怎不让丫头通禀我一声,瞧我现在的样子,好不像话。”理好长发,她边拭眼泪,边低声道。   连城微笑着走到她身旁,“还伤心着呢!”在榻上坐好,她嘴角一勾,慢慢笑道,“实在不痛快,就退婚得了,没什么可纠结的。”   “……”顾宁愕然地看着她,“二姐都知道了?”   “嗯。”连城点头,收起脸上的笑容,愤愤道,“我真没想到,一根木头也会做出这样气人的事,还说什么迫不得已,说什么平妻,就他这话,我第一个不答应你嫁到萧府去!”   顾宁咬了咬唇,讷讷道,“不怪萧大哥,当时的情况在那放着,要是没有那一家三口相救,没有那姑娘……给解毒,他怕是早已经不在了!”   “都带着人回府了,你还为他说话,难不成你要原谅他,要继续履行婚约嫁给他?”眸光闪动,连城一脸严肃问。   “二姐,我不知道,我心里现在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做。”顾宁忍着泪水滴落,摇头道,“萧大哥没错,那女子更没错……”   连城截断她的话,没好气地道,“那就是你错了,既如此,你索性退婚,成全人家好了!”   “我,我喜欢萧大哥……二姐,我是喜欢萧大哥的,萧大哥也喜欢我,我做不到成全他人,牺牲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摊上这样的事,顾宁笑了,笑容苦涩而忧伤,“可要我大度的接受那个女人,我亦做不到,二姐,你说我是不是太心胸狭窄了?”   握住她的手,连城叹息道,“你很好,像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不好受,再说,咱们之前有说过,要么不嫁,要嫁就嫁一心一意的男人,绝不与旁的女人共夫,那根木头带女人回来,是事出有因,但咱们无需管他那么多,随心走,知道么?”   “随心走?”顾宁眸中含泪,看着她低语呢喃。   连城笑着颔首,“是,你只需随心走。”   顾宁没有说话,似是在琢磨着这句话之意,连城轻浅一笑,拍拍她的手背,“反正婚期没定,你有的是时间想,我和大哥,还有骏儿都支持你,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是你强有力的后盾。”   “我会好好想的。”说着,顾宁拿起帕子将眼里的泪全然拭去,“我不会再哭了,我要理智的想想。”   揽住她的肩膀,连城紧了紧,微笑道,“这才对嘛,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说给大哥和二姐听,再不许一个人把事憋在心底。”傻丫头,爱情是需要理智,可两人间的感情若太过理智,就不叫爱情了!   萧湛带个有孕的女人回府,这件事在京中并没生出什么波动,毕竟在京中权贵眼里,他的行径那是司空见惯,没啥稀罕的。   但有一个人却对此异常气愤,恨不得将萧湛从府中揪出,一剑给了结掉。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五皇子皇甫烨睿。   “他就是个混 账,既然和她已有婚约,为何还在外面找女人?他这样简直不是个男人!”来来回回在书房中走了两圈,他凝向薛霄,“我得去看看她,她这会定不好受。”   薛霄自然知道主子口中的她是指哪个,只见他面嘴角动了动,一脸不赞成道,“顾三小姐已有婚约,殿下这样冒冒然过去,多有不妥。”   “有什么妥不妥的?我有事找宁远侯商谈,能传出什么闲话?”皇甫烨睿顿住脚,凝向薛霄,脸色极度不好。   薛霄被他这样看着,不由打个冷颤,陪笑道,“殿下说的是,可即便要过去,也得过个几天方稳妥。”   皇甫烨睿拂袖,踱回书案后坐好,阴沉着脸摆手,“你可以走了!”   “是。”薛霄见已劝下主子,忙揖手应了声,没再多言,告退而去。   夜幕徐徐落下,清凉的月光透窗而入,洒在书案上,皇甫烨睿靠着椅背,双眼微阖在一起。   她要的唯一,那本能给她的人现如今也给不了了,她会怎么办?   是毅然退婚,还是,还是委屈自个,照旧嫁给对方?   如果她选择后者,于他来说,是不是也算一个机会?   皇甫烨睿静静地琢磨着。   夜静谧,宁远侯府花园。   萧湛跟在顾宁身后,慢慢走在花径上。   “宁儿……”   “你有话对我说?”顾宁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他。   “嗯。”萧湛颔首,嘴角动了动,眸光柔和,道,“我很高兴你牵挂我。”   顾宁咬着唇,良久,倔强地问,“就这?”   “那种事我也不想发生的。”萧湛的声音变得艰涩,满脸歉疚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请你相信我,这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他指着自己的心口,目光尤为真诚。   “我不怀疑这一点。”顾宁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俊颜,道,“可我,可我一时没法接受。”   萧湛伸出手,想要揽她入怀,却见她倏然错身避开,登时,他心里一阵难受,“你这是排斥我么?宁儿,我知道自己有错,但事情就是那样发生了,我不能放下她不管,要不是因为救我,她的爹娘也就不会惨死在马贼刀下……”顾宁没有说话,他眼里染上痛色,又道,“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宁儿,我需要你的理解!”   “我理解。”顾宁平静道。   “那你为何不肯见我,不肯让我碰触你?”隐去眼里的痛色,萧湛叹了口气,“是觉得我已经不配,已经没有资格了吗?”   顾宁一下子语塞,她想说不是,想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却又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感到很委屈很委屈。   理解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他得给她时间不是么?   “你得给我时间,毕竟一切来得太突然,我需要时间好好考虑。”道出这句,她看到男人眼里顷刻间染满痛色,别过头,她没敢再看,只因看着这样的他,她的心抽痛不已。   萧湛声音里有着极致压抑,“你要考虑什么?是要和我解除婚约吗?如果是,我坚决不答应!”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压抑着心底的痛,一字一句又道,“照顾她是我的责任,但娶你,爱你,是我用毕生的生命,要书写的大事!”   “我没说要退婚,我只是说要时间想想。”顾宁抬头看他一眼,又忙低下头,浅声道出一句。   这一刻的他,眼神好幽深,仿若能看到人心底,让人不敢与他对视过久,否则,所有的心事将无所遁藏。   萧湛上前一步,拽她入怀,“不许想,也不许考虑,我要娶你,而且很快会敲定婚期,娶你进门。”他霸道地说着,“我不会给你机会反悔,更不会看着你嫁给别的男人,你是我认定的妻,这一辈子也只能做我的妻!”五皇子至今还留着正妃之位,这是个危险的存在,他不能迟疑,否则难保会被撬墙角。   “你放开我,放开我好不好?”顾宁挣扎着,用力挣扎着,因为一想到这个怀抱曾揽过旁的女人,她心里就会不由自主难受,甚至还会感到有点恶心,奈何萧湛紧箍着她的腰身,根本就不松手。   顾宁登时眼眶泛红,“萧大哥你放开我,我 难受,求你了,放开我好吗?”她委屈极了,几乎带着哭音求道。   为什么要这么霸道?是他不对,是他给她委屈受,为什么还要这么霸道,这么不讲理?   她低声啜泣,越想越委屈。   萧湛见状,忙松开她,紧张道,“是我不好,你别哭,宁儿,你别哭,是我不好,你打我吧……”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却看到顾宁侧过身,一声接一声地在干呕,他不是个愚钝的,稍微想想,就知道问题症结,“你是觉得我脏么?宁儿,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如果我告诉你……”不能说,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感到心口舒服了些,顾宁直起腰身,缓声道,“你别多想,我多半是受了凉,才会感到不适。”说着,她转过身,朝住的院落方向继续前行,“时辰不早了,萧大哥还是快些回府吧,免得伯父,伯母担心。”   ☆、第332章:请期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她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下,刚才那样,明显伤害到了他,这是她不想的,却无法克制住自个,他这会心里必不好受。   “对不起!萧大哥,对不起!”她边走,边无声呢喃,“请给我一些时间,等理清这烦乱的思绪,兴许我们会重回之前的时光。”   风儿吹拂,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还有虫鸣之声在这静谧的夜里不时响起,周遭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宁静祥和,唯独萧湛的心如浪翻滚,起伏不已。   凝望顾宁的身影渐行走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中,他握紧的双拳都没有松开过。   她确实在排斥他,不想与他有过多接触,这于他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夜色漫漫,一条黑色的身影倏然在城外南湖边出现,他全身都裹在黑色斗篷中,只露出两只眼睛。   那眼睛仿若这湖中之水,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   他身量高大,在月光下,显得更为修长俊挺。   然,就是这样的他,就是这样看似无丝毫危险的他,骤然间威严之气外露,“还没搞到手吗?”低沉的语气,萧杀至极。   “属下一直在寻机会找,可就是不知他们将那些机密资料藏在哪里。”在黑衣人身后,站着一抹同样高大的身影。   “可有被人察觉出端倪?”黑衣人问。   他身后之人恭谨作答,“那倒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黑衣人声音沉冷,显然很不悦。   “那几个因米囊子上 瘾的学员,症状越来越明显,这肯定会引起上面怀疑。”   “怀疑?那就让他们怀疑好了!”米囊子种植隐秘,谁又能想到这可致人上 瘾的植物,会出现在他的国家?   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诡秘的笑。   “动作快些,都这么长时间过去,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火炮,枪支,只要弄到这些武器的图纸,大周还拿什么嘚瑟?   “属下会传话下去,加紧时间寻找。”   “嗯。”黑衣人颔首,叮嘱道,“吩咐他们小心行事,万不能被发现,否则,我们这么长的时间努力,就会白费。”   “请公子放心,属下会将您的话传达下去。”   忽然,黑衣人目光一冷,“你快走,我来应付。”   “公子,您……”   “他们怕是早就有怀疑我的身份,不过碍于没有证据,又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安排人在暗中密切监视我的行踪,今晚出来,我已经很小心,没想到还是被跟了上。”   “属下留下来帮公子。”   “不用。”   “那公子保重,属下就此告退。”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就见他身后之人瞬间没了踪影。   “不用隐藏行迹,我已知道你们就在附近。”低沉轻蔑之语自黑衣人唇齿间溢出,他缓缓转过身,背对湖而立。   随着他语落,两个身材魁梧的劲装男,凌空而落,出现在他眼前。   “你们觉得可还有活下去的机会?”黑衣人静静地凝视着那俩劲装男,轻轻地,他的声音传到了对方耳里,“我只需一招,就可了结你们两个,如果不想死,可以选择跟随我。”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愈发空灵而缥缈。   那俩劲装男迎上他的目光,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催动真气,准备向黑衣人发起进攻。   黑衣人似乎是在叹息,“你们还真是冥顽不灵,我已经给你们机会,却不知珍惜,非要与我作对,那就别怪我出手了!”   他语气平淡,并没有刻意释放出杀气,但那俩劲装男却在一刹那间感到无形的杀气,朝着他们扑面而来。   互看彼此一眼,他们蓦地拔地而起,冲黑衣人发起了攻击。   黑衣人脸色稍变,只见他右手一抖,掌心立时多出一柄奇异的利剑。   一道亮芒划出,随之红光闪现,紧跟着那俩劲装男坠 落至地。   而黑衣人却凌于空中,俯视着他们的尸体看了一会,方飘然落在两具尸体旁,他眉峰耸了耸,眼波沉静,“不自量力。”   翌日一大早,宁远侯府中的气氛显得尤为冷凝,尸体,起早的下人打扫花园,竟在花圃中发现两具僵硬的尸体。   闻讯,顾祁赶过来一看,当即脸色变得不好。   吩咐下人将那两具尸体抬到前院,又安排人请皇甫熠和连城,还有陆随云到侯府。   此刻,他们坐在书房中,个个表情凝重,正就那两具尸体,说着各自的看法。   “夜里没听到打斗声,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始终想不通。”顾祁道。   陆随云浓眉紧皱,“他们是从高空坠 落而下,双目大睁,满目惊恐,这就说明肯定有人和他们交过手,而且对方功夫很高。可奇怪的是,他们身上并没有致命的伤口。”   “有。”连城这时道,“不仅有,他们还是一剑穿胸而死,伤口很细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这怎么可能?”顾祁,陆随云愕然地看向她,顾祁道,“二妹,刚才咱们一起检查过尸体,没发现他们身上有什么伤口啊!”   “祁说的没错,除过摔伤,那两具尸体上根本就没有出血口。”陆随云边回想看那两具尸体的情景,边道出自己的看法。   皇甫熠坐在连城身旁,只是静静地听他们说着,没有言语一句。   “那是因为他们在停止呼吸的一瞬间,体内已没有血。”连城这话一出,不光顾祁和陆随云一怔,就是皇甫熠这个见多识广的,也明显吃惊不少。   “杀死他们的那个人,手中的剑很薄,很锋利,尤为重要的一点是,那把剑被称之为“饮血剑”,但凡被它伤到的人,会在瞬息间被吸取所有的血。”说着,连城的声音转为幽冷,“杀的人越多,那剑无形中吸得血就越多,继而威力就更大。”   “直接将那叫沐儿的抓住,我还就不信逼问不出他的来路。”顾祁脸色阴沉,冷声道。   连城摇头,“那俩影卫肯定是在府外死的,但他们到底死在哪个手上,咱们目前尚不得知,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那个沐儿百分百有问题,夜里出府,他必是去会同伴。”顿了下,她续道,“将咱们的人杀死,又拎回来扔在花圃中,他想的多半是咱们并没有证据证明他在装傻,另一方面,他或许还有些自得,想用那两具尸体给咱们个下马威。”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我们都不能在他这轻举妄动,否则,我们之前布的局就会暴露在他眼前。”   皇甫熠颔首,“我赞成连城所言。”陆随云亦颔首,“我也赞成。”   “好吧,我收回之前说的话。”顾祁这么说,算是间接赞成连城说的话,稍顿片刻,他道,“我们是不是该加快行动?”   “是得加快行动,但也不能让他们察觉出端倪。”连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眸光却晶亮而税利,“就咱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他们想要找火炮,枪支的图纸,嗯,还在找一些其他机密资料,比之我们,他们怕是也不想把时间拖得太久,所以,我打算……”压低声音,她眼里染上诡秘的笑,看得皇甫熠三人,禁不住都感到身上拔凉拔凉的。   “引蛇出洞这招绝,就照你的意思办吧!”陆随云笑容温和,看着连城道。   连城含笑的目光自三人身上划过,道,“军校中的内鬼很快就会现身。”   “也该现身了!”皇甫熠淡淡道出一句。   顾祁忽然道,“那几个因米囊子上 瘾的学员,听你之前说不是已经戒掉了吗,我怎么看他们的症状反倒越来越严重?”   “装的。”连城笑笑,朝自家男人看了眼,将目光落回兄长身上,“不光他们再装,京中有不少人都在装呢,这是我和王爷定的计谋,以此麻痹对方的耳目。”   陆随云看着这样的她,只觉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暖意融融,但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不妥。   萧府,主院。   萧家二老坐在外间的红木椅上,满目惊诧地看着儿子,“定婚期?”萧父眼里的惊诧散去,随之换上不置可否的眼神,“你想清楚了?”   “是,我想清楚了,我要立刻定下婚期,最好能在这个月底将人娶进门。”萧湛神色坚决,很是认真道。   萧父凝视他久久没有说话,萧母叹了口气,道,“湛儿,你觉得就你目前的情况,咱们适合去侯府商量婚期吗?而且要在这个月底娶新人过门,先不说宁远侯会不会答应,单就宁儿那恐怕也不会同意的。”   “爹,娘,我不能没有宁儿,如果迟迟不定婚期,不娶她过门,或许,或许会就此失去她也不一定,真那样的话,我不知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想起顾宁对他的排斥,萧湛心里一痛,掀袍跪地,“求爹,娘答应儿子!”   “是不是宁儿有对你说过什么?”萧母起身,拽儿子站起,而后返回椅上坐好,神色温和地问。   萧湛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距离月底不到二十日,你凭什么笃定侯府那边会答应?”萧父凝视着儿子,脸上尽显不悦,“婚姻乃是大事,宁儿是侯府嫡女,有宁远侯,熠王妃他们做主,你觉得那二人会仓促得将妹妹嫁出府吗?”   “儿子会求得他们同意。”萧湛表情郑重,一字一句道,“爹,你和娘收拾收拾,今日就过侯府请期吧!”   萧父定定地注视着儿子,半晌,长叹口气,道,“好,我和你娘就亲自过侯府一趟,至于结果,为父可不敢保证。”   “我和你们一起去。”萧湛唇角微抿,目光坚定,道,“就是求,我也要求得宁远侯答应。”   “你这样像话吗?”萧父瞪着眼,气恼道,“为父和你娘过去请期,这已经给人家压力了,你倒好,还要过去求,如此做法,就不怕惹恼宁远侯府?”   萧湛道,“我意已决。”言语到这,他转身往门口走,“我到府门口侯着。”   “你瞧瞧,你瞧瞧你养的好儿子!”手指门口,萧父气得吹胡子瞪眼,对夫人道,“简直就是头倔牛,都敢用这种态度与我说话了!”   萧母苦笑,“湛儿脾气倔还不是随你了,他今日突然提出到侯府请期,必是有他的缘由,咱们就随了他吧!”   收回手,萧父冷哼一声,沉着脸道,“多半是宁丫头露出口风,想要和那混小子退婚,所以才给咱们整这么一出。”   “你啊,和自个孩子计较什么?”萧母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走向内室,“既然知道缘由,咱们做父母的理该尽最大努力,帮孩子达成心愿,免得侯府那边真提出退婚,那可就真不美了!”   萧父道,“府里有那么一个在,我看今个请期悬。”   “你进来换身衣袍,也让侯府那边看出咱们的诚意。”萧母的声音从内室传出,“那叫鸾儿的,虽说对咱们家有恩,可我就是看不惯她,如果今日请期成功,你可给我记好了,待宁儿进门,万不可让她受委屈。”   萧父起身,步入内室,“侯府那边答不答应还两说呢,你的心操得未免也太远了些!”萧母伺候他边换衣袍,边道,“我觉得有六成把握可以请期成功。”   “你就乐观吧!”萧父看着夫人,清矍的脸上表情淡然,片刻,他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湛儿和那女子间的事有蹊跷,你觉得呢?”   萧母帮他整理好衣袍,静默好一会,这才道,“对于湛儿说的那些事,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只是一看到那叫鸾儿的女子,就极为不舒服。”   “从那女子的言行举止看,一点都不像个山里女子,你往后多留点心。”携萧母走出内室,萧父低声叮嘱。   萧母点头,“你说连咱们都能看出这一点,湛儿他知道吗?”   “那混小子是个有注意的,怕是心里有底,但碍于救命之恩,多半没往其他地方想。”意识不清,醒转后,和那女子在地窖呆着,而那女子的父母则惨死在院里,一切看似没什么疑点,但仔细琢磨的话,却会发觉还是存在可疑之处的。   譬如那女子的仪态,一点都不粗俗,就是乡野之气,也不见身上流露出丝毫,反倒像是大户人家,受过良好家教的小姐。   萧母思索了一会,道,“要不咱们提醒提醒湛儿,让他对那女子也多留点心,别到时替别人养了孩子,还不自知。”   “别。”萧父不赞成道,“能将人带回京,又与宁远侯在书房单独说那么长时间话,想来这里面必有什么蹊跷,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甭插手为好。”   “我听你的。”萧母说着,拉开房门,随萧父一前一后走出屋。   顾祁几人在前院书房刚议事完毕,就听到李木恭谨的声音从门外传入,“侯爷,萧府的老爷和夫人过来请期了!”   请期?顾祁微怔片刻,看向连城,“怎这么突然?”   “一点都不突然。”连城眸光闪动,神色莫辨道,“我去宁儿院里,你去正堂招待萧家伯父,伯母,熠和陆大哥就在前院再待一会。”   顾祁拧眉,不解道,“二妹为何觉得不突然?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连城笑而不语,从椅上站起,径直出了书房。听到她的脚步声走远,皇甫熠淡淡的嗓音在书房中扬起,“做得不错。”   顾祁闻言,更为不解,陆随云亦是。   “五皇子喜欢宁丫头,至今都空悬着正妃之位,如果萧家那小子没带那个女人回京,或许不用担心什么,但现在事态有变,他不得不急,所以就想着赶紧请期,将人娶过门。”皇甫熠这么一解释,顾祁和陆随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见顾祁嘴角一阵抽搐,起身道,“宁儿不答应,他就算求我也没用。”   “五皇子人不错,要是和萧府这门婚事不成,不妨考虑考虑他。”皇甫熠勾唇笑道。   顾祁当即就道,“不用考虑,我可不想乱了辈分,更不想我又一个妹妹嫁到你们皇室。”   “我就这么一提,决定权肯定在你这大家长手里。”皇甫熠端起茶盏,耸肩笑笑,没再言语。   “熠亲王知道就好。”顾祁望向他丢出一句,接着目光挪至陆随云身上,“我去正堂看看,你和熠亲王在这再聊会。”   陆随云微笑颔首。   “二姐,你,你说什么?萧府过来请期了?”一到顾宁院里,连城就将萧家二老来侯府请期,告知自家正坐在屋里翻看账本的萌妹子,闻她之言,顾宁手上动作一滞,整个人立马僵在椅子上,“这,这也太突然了,我有告诉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他怎就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出?”这是逼她么?   “他这么做是太过在乎你。”顾宁眸中瞬间染上委屈,连城靠着桌沿悠然而立,自然看在眼里,心下叹口气,她笑容柔和道,“你说需要时间想想,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知道么?从另一个层面说,你还不够喜欢他,不够爱他。要不然,你不会对他的感情生出质疑,更不会对他说出那句话。”   窗户半开着,连城眼角余光时不时朝院里瞅一眼,看着那蹲在不远处的花树下,正在玩耍的“傻儿”。   “我,我没质疑他对我的感情,我只是,我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顾宁眼里渐生水光,苦笑道,“他就那么带个人回来,而且已有孕在身,我只要一想到他们在一起相处的点滴,这里难受不说,还会泛起一阵恶心。”按住心口,她脸上禁不住也流露出凄伤。   连城揽她靠在自己怀里,轻抚着她脑后的秀发,淡淡的声音扬起,“我不是有对你说过,随心走,别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可是他们都有孩子了,我怕自己做不到大度。”顾宁呜呜地哭着。   “你怕,说明你在乎,既然在乎,又为何不勇敢向前?”连城凝向窗外,淡淡的眸子通透无比,却宛若海水般深不可测。   顾宁止住哭声,“你是要我答应他么?”   “不是我要你答应,是你自己的心是如何想的,只要你能做到不后悔,大可以借今日萧府过来请期,向他们提出退婚。”连城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你的萧大哥也来了呢,他这会定是在请求大哥定下婚期。”   她说得笃定,顾宁不禁默然,良久才道,“你怎么知道?你又去过正堂吗?”   “来你这之前,我有问过李木,他说你的萧大哥和他的父母都在正堂坐着,你想想啊,就他们这阵势,那得抱着多大的决心。”说着,连城轻轻叹息,“你的萧大哥就是根木头,更是个直肠子,倔脾气,要是大哥不答应请期,难保他会因此一病不起也说不定。”   顾宁一听她这话,心里只觉一软,嘴上却道,“可我要的是唯一,他现在给不了……”   “那就退婚得了,咱不为他再纠结,免得忧伤过度,对身体不好。”真想对小丫头道出事实,奈何她不能,最起码目前是不能的。   顾宁这下想都没想,连连摇头,“我不要退婚,我不要和萧大哥退婚。”   “那就是说你答应萧府请期?”连城挑眉问。顾宁垂首不语,连城笑笑,又道,“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那我这就去正堂,将你的意思告诉大哥。”   ☆、第333章:把戏   语落,某女出屋离去,独留顾宁坐在椅上发怔。   她只说不要退婚,没说要即刻定下婚期,嫁进萧府啊?   随心走,二姐要她随心走,也就是随心做决定,还说什么别只相信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那个女人有问题?   连城赶至正堂,见里面气氛明显沉闷,不用多想她也知道缘由。   朝萧家二老点头打过招呼,她走到顾祁身旁,凑到兄长耳边,低语两句,就见顾祁明显一怔,“你确定?”转瞬恢复常态,他看着连城问。   “嗯。”连城点头。   顾祁目光挪转,淡扫萧湛一眼,而后,落回连城身上,神色凝重道,“婚期定在本月底,你觉得合适吗?”   “啊?这么赶啊!”连城诧异。   萧湛心一突,声音恳切道,“请你们放心将宁儿交给我,我保证会对她好!”不能迟疑,他绝对不能有丝毫迟疑!   “萧公子会不会对我三妹好,这点我心里还是有底的,可是这时间上确实有些太紧,我和兄长可还没给三妹准备好嫁妆呢!”萧府里的那个女人,连城完全不放在心上,是阴谋的话,终了直接铲除,不是阴谋也不难办,总之她有的是法子让宁儿舒心幸福。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狂妄也罢,谁让她是个护短的呢!   萧湛沉吟片刻,道,“时间是有点紧,不过,嫁妆我萧府可以准备,到时直接抬过来就是。”   “萧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是我侯府嫁女,又岂能让男方准备嫁妆。”连城说着,语气故意转为轻谩,“还是说在萧大公子眼里,我侯府就是个破落户,给自家的女儿备不起嫁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萧湛俊脸涨红,一时口拙,说话很不利索。   萧母瞪他一眼,忙向连城笑着解释,“熠王妃见谅,我儿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想着这样能……”连城摆手,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我刚只是和萧公子开个玩笑,萧夫人无需解释。”   顿了下,她嘴角笑容加大,注视着萧湛道,“如果让我知道宁儿过得不幸福,我不介意让她和你合离。”   “我会让她一生幸福!”萧湛目光灼灼,言语尤为肯定。   连城道,“很好,你这话我会记着,你呢,最好也记牢点。”说着,她朝正堂外走,“你随我到花园中走走,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对你说。”   萧湛知道这话是对他说,于是,他拔步跟上。   走在幽静的花径上,连城低声说着,萧湛走在她身后静静聆听,当两人走进一座凉亭中时,连城回过头,注视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道,“因为信你,我才帮你一把,促成和三妹的婚事,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熠王妃大可放心,他日我若有负宁儿,必不得好死。”萧湛表情郑重,只差举起右手对天发誓。   连城很满意他的态度,又道,“宁儿年岁还小,要孩子太早对她身体不好,随后,我会给大哥一种药物,你拿到手,只需每月服用一次,便可避免宁儿受 孕。”   说到这,她眉梢微挑,观察着萧湛脸上的表情,发现没什么变化,心中不由为这个男人点赞,“不过,你不用担心,那药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副作用,等宁儿年满十八,你只需停药两月,便可要你们的宝宝。”按常理,避 孕都是女人的事,但她偏不,既然想提前娶她的妹子,那么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滴!   萧湛尴尬不已,脸上也有点热,他没想到连城会对他一个大男人说出那样直白的话,可是看到连城脸上并未出现不妥,这才感觉自然了些。   连城说完话,垂首不知在思索什么,因此没有发现他脸上的微妙变化。   半晌,她抬起头,道,“宁儿现在出现反常,你要多多理解,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   正堂中萧家二老和顾祁敲定婚期,就看到连城和萧湛从门外走了进来,便没再多做逗留,告辞而去。   知晓婚期定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知晓自己即将离开侯府,到一座相对陌生的府邸生活,顾宁心中百味杂陈。   她没有很高兴,很愉悦,却也没有沮丧,亦或是不甘心。   嫁吧,是女子都有出嫁的一日,更何况她喜欢他,且对他目前的现状生有疑虑。   或许一切只是她多想而已。   信他,既然喜欢他,爱他,那就信他。   倚窗而立,她望着如水般的月色,脸上缓缓浮起一丝释然的笑。   日子一天天掀过,侯府和萧府两边都很忙,一方紧锣密鼓备嫁,一方忙碌着操办娶亲事宜。   再有两日,就是萧湛和顾宁的大婚之期,两家府邸能不忙么?   “娘亲,你真要嫁人吗?”   “嗯。”   “那娘亲不能丢下沐儿。”   “……”   “娘亲不说话,是不想要沐儿了吗?”   “……”   “沐儿很乖的,娘亲别不要沐儿。”   阳光透过敞开的窗照进房间,顾宁面前的桌上摆放着厚厚一沓账本,这会儿,她的目光锁在沐儿身上,只是看着他,似是要将这个样貌俊秀,目光纯粹澄澈,笑容天真无邪的男子看穿一般。   她没有说话,就静静地注视着他。   “娘亲……”她在看什么?难道发现他有哪里不对?   沐儿心中暗忖。   后天晚上,一旦后天晚上的计划成功,他就可以离开大周,做回真正的自己。   所以,他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出现纰漏,不能让她觉察出端倪。   “饿了吧,走,我们去雅间里用些饭菜。”整理好桌上的账本,顾宁起身,往门口走。   婚期越是接近,她的心越是难以安定下来,以至于今日来酒楼巡视,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一坐就是多半天,连用午膳的时辰都耽搁了。   “娘亲,这里面真漂亮。”在雅间里坐好,沐儿瞅着里面的摆设,弯月般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顾宁在椅子上坐下,唇角漾开一丝微笑,“一会伙计就给咱们上菜,你若饿了,就先吃几块糕点。”   “娘亲也吃。”沐儿抓起一块糕点,递向顾宁。   “你吃就好。”顾宁摇摇头,端起茶水轻呷一口,而后单手支着下颚,垂眸想着心事。   皇甫烨睿这段时日的心情极度不好。   他恨极自个,为何没有早些去找顾宁,为何没有在萧家二老前往侯府请期前,找到顾宁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如果,如果他提前找她,当着她的面说出——嫁给我吧,正妃之位我一直给你留着。   听到这话,那两日后娶她的或许就是他。   酒一杯杯地喝进喉中,得知她月底就要出嫁,他的心,他那本就出现裂痕的心,瞬间被击得粉碎。   来到她每隔数日都会出现的这座酒楼,想再争取争取,却拿不出勇气站在她面前。   骄傲,他有自己的骄傲,他不想听到她说“不愿”两字,不想听她说“我不喜欢你。”,不想听她说“我喜欢他,即便他现在给不了我唯一,可我依旧喜欢他,非他不嫁。”,因此,他明知顾宁就在酒楼里,但就是走不到她面前,只能坐在这雅间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殿下,您不能再这么喝了,如果心里实在难受,实在放不下顾三小姐,您就当着她的面为自己争取一把。”薛霄在旁劝着。   他真想早些天前好好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说什么过几日再让殿下前往侯府拜访,结果倒好——萧府突然请期,侯府那边也应允,婚期就定在月底。   要不是他多事,兴许殿下已经拿下顾三小姐的芳心,便不会这样天天喝闷酒自苦。   “争取?我怎么争取?”放下酒盏,皇甫烨睿眼里隐痛涌现,“明知那人已给不了她唯一,她却依然答应萧府请期,你说我还有什么能耐去争取?”一个女人的心不在你身上,哪怕你做再多的事,说再多的话,也只是徒劳。   薛霄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终未发一语。   看他一眼,皇甫烨睿端起面前的酒盏,接着喝起。   伙计上齐菜肴,向顾宁行礼告退,沐儿望着桌上一盘盘精致的菜品,笑米米道,“娘亲,这些菜看着好好吃!”   “快吃,一会凉了味道可就不好了!”拿起筷子,顾宁往他面前的碗里夹了块鸡肉,轻浅一笑,“这是咱们酒楼里的招牌菜,肉质滑嫩可口,多吃些。”   沐儿脸上绽开纯真的笑容,“谢谢娘亲!”就在这时,雅间门被人从外推开。   “夫人,您是……”见来人是位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顾宁微怔片刻,起身微笑道,“是找不到就座的雅间了吗?没事的,我现在就唤伙计过来,让他带您去找。”   去洗手间怎也不唤上丫头?看着眼前衣着端庄,容颜俏丽的少妇,顾宁心里暗自嘀咕。   还是个孕妇呢,丫头妈子也放心主子独自离开雅间?   少妇似是没有听到她说什么,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落在沐儿身上,登时,眼里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原以为看错了,原以为那不是他,没想到的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真真切切在她面前。   娘亲,他是什么身份,好好的要唤一个女子娘亲,还露出那种孩子般的笑容。   “夫人,您认识沐儿吗?”顾宁自然发觉少妇的目光锁在沐儿身上,不由道,“沐儿失忆了,见他可怜,我便暂时收留他……”   她话尚未说完,少妇从沐儿身上收回目光,摇摇头,看着顾宁道,“我一个内宅妇人,怎可能认识外男。”她声音娇柔,出口之语乍一听也没什么不对劲,可是细细品味,就有些不对劲了。   内宅妇人?   怎可能认识外男?   她这话无疑在影射顾宁不知廉耻,与外男勾勾 搭搭。   但她神色柔和,澄澈的眼神里还染着些许娇怯,这让顾宁没法将她的话往旁处想。   沐儿坐在椅子上,眨巴着亮晶晶的凤眸,偏着头看向顾宁,“娘亲,这个姐姐是谁啊?她为什么打扰我们吃好吃的?”   “这位公子看着玉树临风,没想到竟是个傻子!”少妇长睫闪动,撇了沐儿一眼,好不惋惜地道出一句。   “沐儿不是傻子,娘亲,沐儿不是傻子!”沐儿从椅子上起身,三两步来到顾宁身旁,扯着她的衣袖,鼓起腮帮子,委屈道。   顾宁拍拍他的手背,微笑道,“沐儿很聪明,这位夫人说着玩呢!”   “姐姐,咱们往后可是一家人,你怎么能帮个傻子挤兑妹妹呢?”少妇上前一步,脸上浮起一丝浅笑,欠身行礼道,“鸾儿见过姐姐。”   刹那间,顾宁如被雷击中。   姐姐?这有孕的少妇唤她姐姐,莫非,莫非她就是萧大哥带回府的女人。   “你,你是……”竭力保持平静,顾宁看着少妇,想加以确认,奈何到嘴边的话迟迟出不了口。   聂鸾笑笑,对,少妇就是聂鸾,就是萧湛带回府的那个山野女子,她对上顾宁明亮的眼眸,缓缓道,“我叫聂鸾,爹娘和夫君都唤我鸾儿,姐姐要是不嫌弃妹妹出身山野,大可以同夫君一样,唤我一声鸾儿就是。”   顿了顿,她续道,“再有两日夫君就要娶姐姐过门,可我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和好奇,就想先见见姐姐,也好咱们两姐妹提前培养培养感情,顺便一睹姐姐的绝世芳容。”   顾宁没有说话,听着她柔软的声音一丝一缕飘入耳里。   “夫君说姐姐人很好,一定会善待我和腹中的孩儿,姐姐,我想亲口听你说这句话。”   “沐儿,你端两盘喜欢吃的菜,到我办公的房间去用,我和这位夫人说两句话就过去找你。”转向沐儿,顾宁浅声道。   沐儿摇头,“沐儿在雅间外等娘亲。”松开顾宁的衣袖,他慢慢挪步,朝门口走,在经过少妇身旁时,他瞪大凤眸,鼓着腮帮子,凶巴巴道,“坏女人,不许欺负我娘亲,要不然沐儿会替娘亲欺负回去!”   雅间门一开一合,里面只剩下顾宁和聂鸾两人在。   “我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你想说什么便直说吧!”顾宁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她凝视着眼前的女子,静候对方说话。   熟料,“啪!”一声响,她瞬间懵了,僵在原地,目光怔忪,看着猝不及防下甩她巴掌的女子。   “你凭什么和他在一起?他是我的,是我的你知不知道?只有我才可以站在他身边,只有我才可以拥有他的温柔。”聂鸾咬着牙,但声音却竭力压制,冲着顾宁道。   “娘亲!”沐儿推门进来,看到顾宁脸上的巴掌印,扬起大手就准备掌掴聂鸾。   “你敢?”下巴微抬,聂鸾隐去眼里的嫉妒,带着一丝委屈,瞪着他,呵斥道,“出去,这里没你一个傻子什么事!”   顾宁已经回过神,深吸口气,她朝沐儿摇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你出去吧,我没事。”   沐儿眨着雾蒙蒙的凤眼,站着一动不动,“沐儿要保护娘亲。”   “我真没事,刚刚只是我不小心,被椅子绊倒,才发出那么大声响的。”忍着脸上的痛,顾宁撒谎道。可是她哪知,红肿的脸颊足以说明雅间内刚有发生过什么。   “快些出去,等会我们就回府。”摆摆手,顾宁再次着沐儿离开包间。   慢慢的,他放下手,眼里泪珠子滚落,边往雅间外走,边带着哭腔道,“沐儿没用,沐儿保护不了娘亲,沐儿没用……”   “那傻子对你可真好,为你竟差点打我。”聂鸾轻柔一笑,出口之语仔细听的话,不难听出里面的酸味。   顾宁逼视她,一字一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接近萧大哥?”   聂鸾心里一突,神色却静若止水,柔声笑道,“姐姐难道不知我来自哪里,又是如何与夫君相识的吗?”   “啧啧”两声,她接道,“我还以为夫君告诉你了呢,既然他没说,那我就给姐姐说说吧!”轻缓的声音在雅间里扬起,她几乎事无巨细,将与萧湛在一起的点滴,全向顾宁叙说了遍,“夫君待我可好了,起初的日子里,我以为他就是根木头呢,谁知,他温柔起来,我还真有些招架不住呢!”好在她反应快,才没有露陷。   以口渡药……他们的关系就那么亲密吗?   “是不是心里很难受?可你再难受,我也没法子同情你,因为我们都是女人,都想拥有男人一心一意的爱,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我和夫君这数月来相处的点滴,就悔婚吧!”什么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现在的聂鸾活脱脱就是。   顾宁淡淡地看着她,“你绝不是简单的山野女子,而我也不会让你不为人知的目的达成。”稍顿片刻,她又道,“萧大哥的命是你们一家人救的没错,可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阴谋,他现在没发现你是个两面三刀的女人,并不代表他永远会被你瞒在鼓里。”   “姐姐还真不简单,让我不由生出一股子巾帼不让须眉之感,可惜啊,姐姐是个女子,若是男儿,肯定能成为国之栋梁。”聂鸾姿态慵懒地说着,忽然,她听到雅间外有熟悉的脚步声走近。   顾宁的思绪尚停留在她的讽刺之语中,却没料到眼前的女人蓦地拔高声音,“姐姐,您怎么可以这样?我只是出于好奇想见见您,您怎么能这样冷言冷语讽刺我!”   不等她思绪回笼,手已被聂鸾抓住。   “你做什么?放开我!”   “很快我就会放开你。”聂鸾表情冰冷,低声道。   跟着,她就抓住顾宁的手往自己脸上掴。   力道很猛,很重。   她的举动无疑是滑稽可笑的,可稍加琢磨,不难猜出这小把戏中的阴谋。   “湛哥哥!”这一声湛哥哥唤出口,顾宁便看到雅间门被推开,一抹高大的身影豁然站在那,而某个耍手段的女人已扑倒男人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唤出湛哥哥之前,聂鸾已松开顾宁的手。   “姐姐打我,我只不过仰慕姐姐,就让丫头打听到姐姐今个会出现在这家酒楼,结果,结果姐姐不光指责我别有用心接近你,还说我是个践人,最后直接给了我一巴掌!湛哥哥,我的脸好痛……”   仰起头,晶莹的泪珠簌簌落下,点缀着她俏丽的面孔。   顾宁由错愕,转瞬到心绪明朗。   恶人先告状,这就是对方的阴谋么?   她看着倚在男人怀中哭泣的女人,看着正注视着她的男人,没有出言解释。   而聂鸾却仍旧梨花带雨地表演着,指责着她的不是。   “你没事吧?”萧湛没有推开聂鸾,他的目光锁在顾宁的红肿的脸儿上,抿了抿唇,轻声问道。   天知道他有多想揽她入怀,有多想对她说出实情,但在这节骨眼上,他不能。   顾宁望向他的目光淡淡的,里面还夹杂了些许疏离,这无疑刺痛了萧湛的心。   “湛哥哥……”聂鸾退出他的怀抱,含泪的眼眸大睁,“被打的人是我,是我啊!湛哥哥你为什么不关心我,而是问姐姐有没有事?”她一步步后退着,脸上尽显委屈。   沐儿在萧湛身后站着,似是被眼前的一幕给吓住了,怔怔地呆站在那,任眼里泪珠子滚落而下。   “谁让你来找她的?你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府里?”萧湛冷着脸,凝视聂鸾,凉凉道,“我以为你是个乖巧懂事的,没想到你现在跟个疯子无二样。”   ☆、第334章:坐实   聂鸾止住哭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湛哥哥,你,你竟然说我是疯子,你是不是还要我向她道歉啊?你说是不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有说过会好好照顾我,有说过这一辈子都会对我好,有说过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可现在呢?你竟然这么对我……”   “够了!”顾宁的沉默,疏离刺激了他,令他心底腾起的怒火并没因聂鸾的话熄灭,“给我道歉!”   聂鸾摇头,指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大声哭道,“不!我没有做错事,是姐姐打我的,你为什么要逼着我道歉?我讨厌你,湛哥哥,我好讨厌你!”   “给我道歉,要不然我会……”   萧湛浓眉紧锁,看着她红肿的脸颊,又看看顾宁脸上的,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要不然你会怎样?你会不要我,不要我们的孩子,会赶我出府是不是?”聂鸾哭得好不凄凉,“湛哥哥,你好狠心,是你说过要照顾我和孩子,是你说过会对我好,可是,可是我现在看到了什么?”   “你心里只有姐姐,只有你的未婚妻,没有我这么个人!”   “呜呜……爹,娘,鸾儿往后该怎么办啊?湛哥哥不要我和孩子了,他不要我们了,要不,要不我现在就和孩子去找你们吧!”一把抹去泪,她转身就往敞开的窗口跑。   萧湛登时急了,“鸾儿!”身子一闪,他很快挡在聂鸾身前,“你做什么傻事,我几时说过不要你和孩子了?”   “你刚刚说的,你这个坏人刚刚说的……”聂鸾边哭边捶打着他的胸膛,“湛哥哥是坏人,明明是姐姐打我的,却要我道歉,鸾儿不要理湛哥哥了,鸾儿要去找爹爹和娘,你放开,你放开我,我不要再理你了!”   “好了,别闹了,是我不对,是我没有了解情况,就乱指责你!萧湛声音转为柔和,轻拍着聂鸾的背,缓声道,“回府一听说你到这酒楼来了,我没做休息就赶了过来,生怕你和孩子会出事,还好你这会好好的!”   对不起,宁儿,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等一切结束后,我会向你解释明白,任由你打骂。   顾宁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骗子,大骗子!   “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我要姐姐给我道歉,要不然,要不然我会想着法子死给你看!”聂鸾哭得声音都哑了,挣扎着要从萧湛怀中离开。   萧湛薄唇紧抿,凝向顾宁,嘴角动了动,很难说出一句违心之语。   要她道歉,就她的品行,就他对她的了解,小丫头绝不会做出掴人巴掌这种极**份之事。   然而,顾宁却身形挪到,一步步走近他,“萧大哥想让我给她道歉,是吗?”在萧湛和聂鸾近旁站定,她轻缓的嗓音自唇齿间漫出,“成,我道歉。”   “姐姐真要给我道歉?”聂鸾眨眨泪眼,让萧湛放开了她,面向顾宁道,“其实不用啦,姐姐既然已经知错,这就可以了,以后咱们两姐妹低头不见抬头见,用不着这么客气的。”   “对不起,我只有兄长和姐姐,还有弟 弟,从来没有妹妹,所以,这位夫人还是莫和我拉关系比较好。”顾宁眸光清透,神色淡漠地说着,“现在我就向你道歉,听好了……”扬起巴掌,她就朝着聂鸾脸上左右各掴一下,而后,一脸歉然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这手也不知怎么了,竟不听使唤地甩了出去,还望这位夫人多多见谅。”   雅间内的所有人都懵了,谁都没想到顾宁会这样做。   “惊讶吗?”看看捂住脸,震惊异常的聂鸾,再看看目瞪口呆的萧湛,顾宁调整神态,淡笑道,“我这人极不喜欢自己吃亏,也不喜欢徒有虚名,所以啊,刚刚那两巴掌,一是为我不想吃亏掴出的,一是坐实我打人的名声。”   拿起帕子擦擦手,她盈盈一笑,将手中的帕子丢到地上,缓声道,“好了,这位夫人要我道歉,我呢,也照做了,再没什么事的话,我可要去忙了!”   “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富贵人家的小姐就这么欺负人么……我不活了……”陡然间,聂鸾扯开嗓子,哭嚎出声。   萧湛脸色变了又变,他盯着顾宁,低沉的嗓音从胸腔中震出,“宁儿,这不是你……”   “这位公子,我们认识吗?”顾宁挑了挑眉,淡淡道。   “道歉!”萧湛言语生硬,脸色甚是阴沉。   顾宁秀眉微拧,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这位公子,你没病吧?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而且也已经道歉了,你凭什么要我再道歉?”他的目光很复杂,里面冷热交替,直直地锁在她的面门上。   “别让我说第二遍。”萧湛扶住聂鸾站立不稳的身子,盯着顾宁道。   萧大哥,这就是你对我的爱么?   顾宁神色怔然,僵直地站着。   聂鸾的哭声却在这时已经转为低弱,她抬起头,朝顾宁得意地眨眨眼睛,而后,她目光挪转,落在沐儿身上,狠狠地瞪了一眼。   顾宁不知道自己这会在想什么,只知要离开这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眼前拥在一起的两人,太过刺眼,她没办法继续看下去。   “离开,顾宁,你快离开!要不然,你会让他看到你狼狈不堪的样子,会让他看到你懦弱的一面。”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她,可是身体却像被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喜欢他,爱他,信任他,他却在距离大婚只有两日的今天,给她如此沉痛一击,是她错了么?   错在不该执着什么爱情,错在不该答应萧府上门来请期,错在不该喜欢上他,爱上他……   她茫然极了,没有再看那两人,她知道那个叫聂鸾的女人,肯定在心里可劲地嘲笑她,知道那个她喜欢着的男人,正冷冷地凝视她,逼她向他怀中的女人道歉。   谁能带她离开,谁能在这一刻带她离开?   她期待那个人的出现,带她离开这令人快要窒息的地方。   突然,雅间门口传入一声怒喝,“够了!”一抹墨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身量挺拔,面容英挺,就这么突如其来,宛若一把匕首,插 入几人眼帘中。   顾宁不由一窒,其他几人亦禁不住一窒。   那人目光幽冷而锐利,整个人在这一刻,似一把真正的匕首,令人心生寒意。   “你不配喜欢她!记住,你不配!”他冷盯着萧湛,从牙缝中挤出简短两句。   萧湛神色一沉,道,“我配不配,不是五殿下说了算。”   “五……五殿下……”顾宁望向眼前的皇甫烨睿,眼泪骤然夺眶而出,止也止不住。   她再坚强,再理智,也没有二姐那般强大的心脏。   她终究还是落泪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落下了委屈的泪水。   皇甫烨睿在人前几乎没动怒过,就是此刻,他的脸色也并没什么改变,甚至比平时还要沉静一些,但此时的他所流露出的冰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萧湛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仿若一道无形的寒芒在两人目光中迸开,谁都不肯退让。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如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乌云,沉沉地笼罩在整个雅间里。   “既然已经给不了她要的,为什么不放手?为什么要这般凌辱她?”都怪他,喝那么多酒做什么?都怪他,没早点冲进这间雅间里,才让她如此无助地僵立在当场。   傲冷之气蓬勃迸发,向萧湛压下。这是他作为皇家子嗣与生俱来的气质。   冷峻的面容,尊贵的皇子地位,助长了他身上的气质,令他有着无人敢当的威严。然,萧湛丝毫不惧他的威严,他松开怀中的女人,走到顾宁身旁,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为什么要放手?还是说五殿下希望我放手,好成全您的心思!”他身上散发出的怒气,近乎有跟皇甫烨睿分庭抗礼之感。   沐儿无辜纯真的眼眸在他们间来回穿梭着,里面精芒不时闪过。   “松手。”顾宁已然逼退眼里的泪水,她转向萧湛,声音不大,却令人难以拒绝。   萧湛对上她澄澈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眸,轻唤,“宁儿……”   “放手,我想一个人静静。”顾宁用力抽出手,没有看任何人,移步走向雅间门口。   “我陪你。”当她从皇甫烨睿身边经过时,被他又一把握住手腕。   顾宁摇头,“谢谢,不用。”皇甫烨睿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如果他执意要求,只会让她心生厌烦。   他松开了她的手,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雅间门外。   坐上回府的马车,顾宁的肩膀才开始耸动。   她用力捂住嘴,大颗大颗的眼泪随之落下,担心有半点哽咽之声流露出,从而引起赶车的下人,还有街上的行人注意。   隐忍,走出雅间,走出酒楼,她一直在隐忍着,压制着心里的痛,心里的委屈。   就要大婚了呢,却让她遇到今天这样的事。   她该怎么办才好?   酒楼里发生的事,顾祁和连城在顾宁回府没多久就知道了。   是皇甫烨睿放心不下,特意前往宁远侯府一趟,正好连城也在,于是将聂鸾闹事,萧湛没来由地维护,一五一十向二人道出。   原本他还想多说些什么,却见顾祁,连城神色凝重,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   夕阳奚落,天色逐渐转暗,坐在正堂中的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皇甫烨睿起身,嘴角动了动,终还是没多言,告辞而去。   “走,和大哥到书房坐会。”送走皇甫烨睿,顾祁招呼连城,兄妹二人走向前院书房。   “看来对方和咱们一样,都想极着收网。”一进书房,连城在椅子上坐下,食指轻扣椅子扶手,眸光清冷,表情凝重道,“该布置的都布置好了,只是时间上咱们要做些调整。”   顾祁颔首,“这件事由熠亲王和云全权负责,自然不会出现纰漏。”顿了下,他长叹口气,“宁儿今个怕是真伤心了!”   “伤心是难免的,不过很快就会雨过天晴。”连城眼里染上一抹疼惜,“这样的事对她来说,也是种磨炼,大哥不必太过担心。”   顾祁抬手揉了揉额角,笑容有些发苦,道,“我只是心疼三妹。”   连城嘴角微抿,半晌,言语轻缓,“我也心疼,可未免打草惊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兄妹二人约莫谈了一刻钟,皇甫熠和陆随云从军校赶了过来,与他们打过招呼后,连城离开前院,去了顾宁的住处。   院里很安静,下人们许是知道主子心情不好,行走做事无一人闹出动静。   “宁儿,二姐进来了哦!”走到顾宁住的厢房门口,连城脸上浮起温柔的笑容,轻推开门,走进屋里。   跟着,她反手合上门,借着透窗而入的月色,在外间环顾一圈,没看到顾宁的身影,于是移步进了内室,却发现里面亦没人。   “没在屋里,能去哪里?”嘀咕一句,她出屋,朝院门口走,“该不会是躲到花园中的某个角落在哭?”去花园找找。   顾宁有回过屋,可是心情太过压抑,她止不住想哭,又怕惊动外面的丫头仆妇,就趁着夜幕落下,悄然跑去花园,以便寻个僻静之地,纾解心中的伤痛。   “宁儿。”连城很了解自家妹子,因此没花费多少工夫,就在花园深处的一丛桃林中找到了人,“傻瓜,做什么躲在这一个人偷偷伤心。”   顾宁背靠一株桃树,抱膝在地上坐着,一听到她的声音,忙起身要跑开。   “是二姐,你跑什么?”一个轻跃,连城已到她身旁,拽住她的胳膊,语声温和道,“酒楼里的事二姐知道……”她正在说,谁知,顾宁突然用力挣扎,看都不看她,想要挣脱她的手,好便于跑到一个没有人能发现她的地方,将自个深深掩藏起来。   她不要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不要人看到她这会的狼狈样,不要亲人为她担心,哪怕来人是她最最喜欢,最最仰慕的二姐。   连城却一把拉她靠在自己怀中。   她的手温暖而有力,她的怀抱亦温暖得紧,可是她身上这一刻散发出的气场,却变得强势,不容违逆。   “看着我的眼睛。”她迫顾宁抬起头。   “二姐……”顾宁眼里噙泪,慢慢的,抬头对上她明亮的眼眸。连城看着她,问,“为什么躲在这哭?”   顾宁抽泣出声,“我,我……”   “你有做错什么吗?”连城又问。   “没有,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没让自己吃亏而已。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顾宁眼里泪水滴落,无法回答。   或许她知道怎么回答,却说不出那句话罢了!   连城看着她,眸光清透,一字字道,“你的可是是因为心里倍感委屈,因为你的萧大哥对你使了脸色,因为他维护另一个女人,让你不由质疑他对你的爱,甚至让你生生觉得他这个人很陌生,是不是?”   虽是问顾宁,但她没等小丫头作答,就给出答案,“这就是你心里的想法,所以你躲起来伤心,不想让人看到你的脆弱,看到你此刻的无助。”   “如果我是你,也会掴出那两巴掌,但我会走得很潇洒,会等着那个惹我伤心的家伙,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会想着法子“折磨”他,看他还敢不敢为旁的女人让我不痛快。”   “既然喜欢他,爱他,那么我自然是相信他的,相信他对我的感情。但发生那样的事,他不给出解释,就只能等着被我折磨。”   她注视着顾宁,“你仓皇从他眼前逃开,又坐在这林子里七想八想,除过自个心里难受,还有旁的用处吗?”   “又或者是,你打算临阵取消婚约,将你的萧大哥拱手让人?”   顾宁含着泪摇头,语声哽咽道,“二姐,你说的都对,可我没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一想起他下午看向我的眼神,一想起他身上散发出的陌生气息,我的心就会痛,就会好痛好痛,就会不由自主地多想,就会怀疑他对我的感情……那些不好的想法就如同杂草,在我心里肆无忌惮地疯狂滋长着,我也有告诉自己,相信他,相信他肯定有隐情,奈何……”   连城微微皱眉,“就这样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心么?”   “明白自己的心?”顾宁的心仿若一下子被轻轻一握,紧跟着,猛然抽紧,转瞬,又注满了悲凉,“我竟然那么喜欢他……因为太过喜欢,太过在乎,我才无法承受他那样的眼神,无法……”   说着,她错开连城的目光,声音很轻,轻得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二姐,我该怎么办?我喜欢萧大哥,我很在乎他,我现在该怎么办?”这一刻,丝毫不见她平日里冷静自如的样子;这一刻,她只是个为爱情,受了伤的少女,心痛地落着眼泪。   连城神色缓和,声音轻柔道,“喜欢他,相信他,那就嫁给他。”   “喜欢他,相信他,那就嫁给他?”顾宁重复着这句话,脸上慢慢浮起笑容,但那笑容里明显带了几分苦涩,“要是一切都是事实呢?要是他真喜欢上那个女人,那我岂不是会变成一个笑话?”   “他今日的眼神好伤人,他护着那个女人的动作,尤为灼人眼,还有他对那个女人说的话……我在乎他对旁人的态度,更在乎他看我的眼神,要是真让我变成一个笑话,我怕我会活不下去。”   “我怕,真怕有那一天!”   连城一直静静地听着,听着她说出的每一句话,此刻却不得不打断,“你是顾宁,是我宁远侯府的三小姐,更是我顾连城的妹妹,就那么脆弱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直接合离好了!”   “合离?”顾宁讷讷道。   “对,就是合离,你不会成为他人口中的笑话,你将会活得更出彩。而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咱不必吊死在他一棵树上。   顿了下,她神色果决,又道,“在我看来,他就是根木头,也没什么好的,没了他,二姐可以为你设下擂台,公然在大周,在这天下帮你选夫,选出一个玉树临风,才华横溢,既幽默风趣,又特别会疼人的男子伴你一生,这样岂不是更好?”   顾宁抬眼看着她,表情怔愣,以为自个在幻听。   “二姐,你……”   “我好着呢,我可没病,更没疯言疯语。”连城嘴角一勾,慢慢笑道,“我给你说啊,灵月那边遍地是美男,要不是提前遇到你姐夫,我呢,保准会选一打美男做王夫,这样每日看着,肯定养眼得很!”   她望着顾宁,笑容温暖,让人倍感舒适,其中还带了丝狡黠,“那时,就让那根木头后悔去吧!”   顾宁眨眨眼睛,表情仍怔怔的,好似不相信眼前站着的是她的二姐,且不太敢相信刚才那一番话是从自家二姐口中说出的。   “干嘛这么看着我?”连城翘起嘴角,明眸眨啊眨,“我没有开玩笑哦!不过啊,你就是个小古董,要是多给你整几个王夫,你肯定会吓得不要不要的,所以呢,二姐会给你选一个最最完美,最最好的,高兴吧?”   她这话一说完,顾宁倏地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第335章:小丑   二姐真好,用这样的方式安慰她,开解她,要是她继续在这胡思乱想,黯然落泪,那也太对不起她的一片苦心了!   “二姐,我没事了,我一点事都没有了,我要像你一样坚强,像你一样乐观面对生活,再不会动不动胡思乱想。”二姐就像是一束光,一束指路的光,指引她在人生之路上勇敢前行。   她又像是已逝的母亲,不但包容她的悲伤、忧虑,还用一双羽翼时刻护着她,让她遇事不再脆弱,不再做缩在壳里的乌龟,独自默默疗伤。   这一刻,她不由在想,或许某一日,她会变得和二姐一样,亦有着宽大的胸怀,乐观的处世态度,那样的话,她自个不但活得开心,而且也可以给他人带去温暖和信心。   坚强,乐观,这就是她要奋斗的方向,是她面对任何事时的力量。   连城看着她眼里闪动的璀璨光芒,捏捏她的鼻头,笑道,“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顾宁与她四目相对,眼里有感动,有笑意,“二姐很好,一直都很好,我很仰慕二姐!”   连城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姐妹两人往桃林外走,“不用仰慕二姐,其实你已经很好。”   “真的吗?二姐不觉得我有些小家子气,不觉得我无理取闹么?”眨巴着明眸,顾宁歪着脑袋,看向连城。   “当然是真的。”连城笑笑,边走边道,“我们宁儿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而且很完美哦,今个的事,也没有无理取闹,你只是不想自个憋屈罢了!二姐可是一开始就说了,很赞成你的举动。”   顾宁闻言,短暂沉默后,哼声道,“我就是不想憋屈自个,既然她说我打她了,那我就坐实她的说词,免得她还以为我好欺负。至于萧木头,要是给我解释不出个子丑寅卯出来,我便听二姐的,好好折磨他,要是不让我满意,我就丢出一封休书,让他做和尚去兰少的呆萌纨绔妻。”   “哈哈!这样好,这样才像是我顾连城的妹妹!”连城说着,清越好听的笑声随之在花园中响起。片刻,顾宁亦跟着笑起。   安抚好自家的妹子,连城和皇甫熠向顾祁夫妇告辞,回王府而去。   “我大哥也真是,护那个女人都护到了外面,害得三妹那么伤心,让我很是看不过去。”边伺候顾祁宽 衣,萧蓉拧着眉儿边声讨自家兄长,“要不是有二妹在,三妹这会恐怕还在伤心呢!”   顾祁躺倒床上,眉眼微阖,淡淡道,“舅兄恐也是无心,你是做妹妹的,就别数落他的不是了!”   “什么有心无心?我看他就是缺心眼!”在他身边躺好,萧蓉冷着脸道,“要是他不知自个今天错在哪里,就算三妹两日后嫁过去,也会迟早丢给他一封休书,若果真有那一天,我坚决支持三妹,就是我爹娘肯定也会站在三妹这边。”   “那是你大哥。”顾祁睁开眼,有些好笑道。   萧蓉神色愤然道,“我知道,可我帮理不帮亲,再说,三妹还是我小姑子呢,论亲近,不亚于那根木头来得亲厚。”笨木头,真是笨得令人捉急!   顾祁掌风扬起,屋里烛火熄灭,轻语道,“睡吧,明日还有得忙呢!”   时间过得很快,明天就是萧湛和顾宁大婚之日,除过两府中诸人忙外,连城和皇甫熠,陆随云等人在暗地里亦忙得脚不离地。   “唤碧,你也没看到沐儿吗?”顾宁很懊恼,由于酒楼中发生的那件事,她竟然把沐儿弄丢了,着下人在京中四处寻找,根本就不见人影,这无形中令她心焦不已。   唤碧摇头,“奴婢没看到。不过,小姐也不用着急,沐公子兴许昨个在街上遇到了他的家人,一时没来得及给您打招呼,就回家去了也说不定。”   “那样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我就怕他被坏人带走。”顾宁望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忧虑道。   连城这时走进屋,眸光闪动,笑道,“他很聪明,如果不是跟着家人走了,肯定能知道怎么回侯府。”   “照二姐这话,他没回到咱们府上,必是被他的家人带走了?”顾宁歪着头问。   “你觉得他傻吗?”   连城没就她的话作答,而是随口问了句。   顾宁摇头,“沐儿很聪明。”   “那不就结了!”连城摊摊手,仔细检查了下凤冠霞帔,还有款式新颖,做工精致的嫁衣,见一切皆妥妥当当,这才坐到榻上,紧握住顾宁的手,笑着道,“我们宁儿终于长大了,也即将为人妻,为人母,二姐感到很高兴!”言语到这,她的笑容突然就变得有些伤感,“这几年来发生不少事,让你一个小丫头不得不担负太多,记住,往后有任何事,都不要怕,你有侯府做后盾,有大哥,有二姐,还有远在灵月的大姐,我们都会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丝毫委屈。”   顾宁听着她的话,渐渐眼眶泛红,扑倒连城怀里,“二姐,二姐我会幸福的,我一定会幸福的!我是顾连城的妹妹,我不会给你丢脸,不会给大哥,给咱们侯府丢脸,我要活出自己的精彩!”泪染湿了连城的衣襟,她轻抚着顾宁脑后的长发,欣慰地笑道,“二姐相信你!我们的宁儿从来没让我们大家失望过!”   陪着小丫头说了有半个时辰话,连城便起身回自个之前住的院落休息,并叮嘱顾宁早些安寝,这样才能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好明日欢喜出嫁。   夜色深沉,侯府大小院落皆静寂一片,枝头,房檐下悬挂的红绸,伴风轻盈舞动,在淡淡的灯晕和如水月光下,投下一个个旖旎曼妙的影子血印妖瞳之冥皇傲妃。   忽然,一道黑影轻轻飘进顾宁住的院落,跟着就见数道如流星般的白芒,自四面八方闪过,随白芒闪现的是道道红光,这一幕全是在眨眼间发生的,不,准确些说,比之眨眼还要来得快很多,似是一切都未出现过一般。   “谁?”屋里光线骤然一暗,顾宁登时睁开眼。她是没练什么高深的武功,但粗浅的拳脚功夫和调息心法,却也是在小顾骏的指导下,学习过一段时间。   因此,她的警觉性与常人作比,要强过不少。   “我是谁你无需知道。”黑影一闪,顷刻间到她床边。   顾宁想要坐起身,却发觉身上突然间就没一点力气,“你是……”她惊愕地睁大眼,看着从头到脚,全罩在黑色斗篷下的高大身影,“你……”   嘴里发不出声了,她只能看着那露在黑巾外的眼睛。   既熟悉又陌生,是沐儿,眼前的黑影是沐儿,他……他果真有问题,骏儿说的没错,她带回府的傻儿果真有问题。   她不会认错人,他的眼神有变化,但那双凤眸,她很熟悉。   黑衣人往她嘴里塞入一颗药丸,而后将人用锦被裹住,扛在肩上,刹那间就没了踪影。   顾宁想喊,想大声质问,奈何都只是徒劳。   他要带她去哪里,又给她喂了什么东西,入口即化,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   卑鄙!   心里再恼怒,再愤恨扛着自己忽高忽低飘出侯府的黑衣人,但她心里却始终保持着冷静。   不能慌,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慌!   但是,但是身上正在慢慢变热,这让她感到极不舒服。   终于,黑衣人飘进城一座府邸。   “好好享受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顾宁躺在宽大的床上,眼里迸射出的冷芒,似利剑一般直刺黑衣人的双目中。   陌生的房间,怪异的燥 热感,她不用多想,就已知对方的阴谋。   “再见,我要去忙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到那时,我或许会对你网开一面。”黑衣人说完,在屋里燃起一支异香,而后,瞬间没了踪影。   “明天,明天就是她出嫁之日,你说她怎么就不给我机会?”皇甫烨睿坐在书案后,神色痛苦,边往嘴里倒酒,边一字一句道,“那人和我一样,他和我一样,后院都有了旁的女人,她却能原谅他,一心一意要嫁给他,哪怕刚被那人又一次无情伤害,还是不肯给我机会,还是选择原谅那人,难道在她心里,真没有一点我的影子吗?”   薛霄往地上几个空酒罐看了眼,劝道,“殿下不是也说过么,感情是不可勉强的,既然顾三小姐有她的选择,殿下若是在乎她,若是真心喜欢她,就彻底放手,祝福顾三小姐不好么!”说着,他走到书案前,一把夺过主子手中的酒罐,“殿下喝醉了,属下这就扶您回房歇息。”   “不,我没醉!我不要休息,过了今晚,她就会成为别人的女人,就和我再没有关系!”薛霄扶皇甫烨睿走出书案,却被他一把推开,“昨天我有找她,有说会好好爱她,有说会把后院的女人送到别院去,可是她只给我一句,说她喜欢萧湛,此生非那个人不嫁!”   “哈哈!那我算什么?那我对她的爱算什么啊?是我自作多情,是我一个人唱独角戏,没事给她添么?”   薛霄见他的身体东倒西歪,忙再次将人扶住,“殿下当然不是自作多情,只是,只是和顾三小姐有缘无分罢了娼门庶色!”   “有缘无分?”皇甫烨睿念叨着,没再挣扎,由薛霄扶着他走出书房,往寝屋走。   房门推开的一瞬间,薛霄感觉到了不对劲,靠着敏锐的感知力,和过人的嗅觉,他倏地掌风扫出,就听到一阵碎响,外间的两扇窗户霎时散落在地。   “出什么事了?”窗户落地的声音,无疑令皇甫烨睿清醒不少,“有人进来过?”   薛霄点头,脸色凝重,“不仅有人进来过,而且这屋里燃过……”   “不用说了,我知道。”截断他的话,皇甫烨睿冷着脸,眼神阴鸷,走进内室。   薛霄紧跟在他身后。   该死的,又是哪个想算计他?   当皇甫烨睿看清床上的人,身上的酒劲瞬间全然消无。   “出去!”看都没看薛霄,他冷喝一句,疾步走向床边。   顾宁身上的中衣已经凌乱不堪,额上热汗不断滴落,她知道自己怎么了,很清楚地知道,可是她喊不出,只能鼓足力气抬起手,狠狠咬在自己的胳膊上,好以此令自己脑袋清醒。   疼痛帮助了她,没让她做出不堪 的动作,亦没让她发出 那种羞耻 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在这?你……”坐到床边,皇甫烨睿顺手拉过锦被,盖在顾宁身上,然后将人扶起靠坐在自己胸前。   顾宁一看是他,眼里立时落下泪水,“送我回侯府,找,找二姐。”她的嘴在动,声音却依旧发不出。   皇甫烨睿顿知是何故,“冒犯了!”说着,他掀开锦被,动作迅速,解开了顾宁被封的哑穴。   “送我回侯府,找二姐救我,快……快,求你了!”抓住他的手,顾宁流着泪求道。   “薛霄,准备冷水,快点!”下完命令,皇甫烨睿看着顾宁,忍着心底的苦涩,道,“你现在的情况很糟糕,若是直接送你回去,肯定会引起不小的动静。”   薛霄在外间领命,就听到皇甫烨睿的声音又传来,“让人立马前往宁远侯府,请熠王妃过来。”   “是。”薛霄应声,快步而去。   连城从顾宁那回到自己之前住的院里,并没有早早休息,而是陪着包子完了会,然后吩咐郝嬷嬷抱上小家伙先去睡,而她则坐在桌前,拿起笔向往日一样,又开始写写画画。   中途朝手机屏幕上瞥了眼,见快要十一点,她便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洗洗就安寝。   正在这时,她心口一抽,只觉有事发生。   顾不得多想,她急忙出屋,提起轻功就往顾宁住的小院方向飘去。今晚他们是有大行动,那隐在暗处的敌人亦是,基于此,顾祁,皇甫熠等人都去秘密执行任务,留下她在侯府看顾萧蓉母子,还有顾宁,顾骏,小包子几人的安危。   各个院落虽都有侍卫在外驻守,亦有宫里安排的暗卫藏匿在暗处,照这样的周密安排,不该有事发生啊?   然,这一刻,她就是觉得顾宁可能出事了!   注视着眼前面目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一具具尸体,连城的脸色冰冷到了极致。   饮血剑,又是饮血剑翰林家的女汉子!   沐儿,是你么?   眼神犀利,在院里搜索着线索,奈何除过七八具早已冰冷僵硬的尸体,再无旁的发现。   招呼府中侍卫,将顾宁院里的尸体搬离,她秀眉紧皱,边思索,边往正堂走。   沐儿,你是打算用宁儿逼我等就范么?亦或是,你还有其他的目的?   “熠王妃。”一道沉稳的嗓音飘进耳里,连城抬头,就看到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在她数步外站着。   好在对方身上没有杀气,否则,她怕是已被暗算到。   “你是……”她问。   “五殿下让我过来转告……”那黑衣劲装男说明来意,而后,拱手一礼,腾空飘远。   阴险!卑鄙!在这个时候,竟还想挑起事端。连城嘴角掀起一丝讥讽的笑容,着下人将萧蓉母子,顾骏,郝嬷嬷等人唤到正堂,又吩咐侍卫和暗卫保护好几人,这才疾速飘向五皇子府。   水很冰凉,顾宁坐在浴桶中,神智处于半清醒,半迷离状态,“谢谢……谢谢你……”她趴在桶壁,嘴里连连念叨着。   皇甫烨睿在一旁看着她,生怕她一个不慎,整个人滑至水面之下。   谢谢?她谢谢他,是谢谢他没有侵 犯她,还是谢谢他设法保全她的贞 洁?   她可知,无论是为那种缘由谢她,于深爱她的他来说,都是极大的讽刺。   作为男人,作为一个极度想拥所爱女子在怀的正常男人,他此时此刻忍得很辛苦,且一颗心痛得在滴血。   萧大哥,即便意识不清,她嘴里唤的都是她的萧大哥,唤的都是那人。   顾宁觉得自己像是在被烈火灼烧着,很是不舒服,又好像是被数以万计的虫子在撕咬,那种感觉根本没法用言语描述出。   “二姐……二姐救我……”她呢喃不停,双手紧紧抓着桶壁,“难 受……二姐,我好难 受,救我……”随着药 效在体 内催 发起的效用,仅靠冷水已经无法帮助她。   皇甫烨睿看着神智不清的她,沙哑的声音扬起,“再忍忍,你再忍忍……”他只能这么说,也只能这么说!   他不要她恨他,更不想乘人之危。   “萧大哥……萧大哥你在哪里……”   皇甫烨睿嘴角紧抿,没有出声,他不想听到那三个字,不想听到心爱的女人唤别的男人。   如水月华泻满一地,萧府后院,聂鸾住的小院里。   “鸾儿,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昏暗的屋里,聂鸾肩上挎着一个行囊,刚走出内室,就看到一抹挺拔的身影在外间站着,立时,她脸色变了又变,支支吾吾道,“湛哥哥,你……”   站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确实是萧湛。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出现在你屋里,对不对?”萧湛面沉如水,令聂鸾只觉他有些莫测高深,她笑笑,“我是湛哥哥的妻子,湛哥哥来我院里休息,这再正常不过,我又岂会多问!”身子往窗户旁微不可见地轻挪,好寻机破窗而去。   萧湛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淡淡道,“打算继续骗我吗?还是说你以为我不知你的计划?”说到这,他摇摇头,“哦,不对,准确些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计划?”   “湛哥哥说什么我听不懂执剑寻仙。”聂鸾眨眨水眸,装傻。   她一直伪装得很好,他是如何发现她有问题的?   “我或许是被一户山野人家搭救,但你绝不会是那家的女儿,你是不是以为每隔几日,给我服用一次米囊子煎的汤药,就能掌控我,让我对你的话言听计从,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会伪装,我也会。”   萧湛徐徐道,“醒转之前,我有做过什么,自然记不太清楚,可被你扶出地窖,看到院里躺着一对老夫妻的尸体后,我发现了疑点。”   “山护人家的女儿,为什么会有大家小姐的言行举止?就算你那会穿着粗布衣裳,可你身上的贵气,以及言谈举止,与你的身份半点都不相符。”   聂鸾怔在当场,眼里充满惊愕。   自以为伪装得极好,没想到在一开始就露出了马甲。   “我身受重伤,喝着你煎的汤药,身体虽然在一日日康复,可精神却出现了异常。”目光骤然一冷,他沉声道,“刚喝过药,精力充沛,可没过多长时间,整个人就变得颓然无力。”   “因本就对你的身份生疑,我不难猜到是汤药有问题。于是,后来你端给我的汤药,我都背过你处理了,但身体上该出现的症状,按着之前的规律,我便装出给你看,这也就致我身上的伤恢复得慢了些。”   “既然怀疑我的身份,又为何带我同行?”聂鸾咬唇沉默片刻,抬眼望向他,讥嘲道,“还是说你看上了我的美色,而且也舍不得我腹中的孩儿?”   萧湛脸色未变,淡淡道,“孩子是不是我的,你自个心里比谁都清楚。至于带你来我大周,进我萧府,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   “用龌蹉手段给我下 药,又派出一伙不像马贼的马贼围杀我,你们不是想要我死,而是想通过我达到你们不为人知的目的。”   “令你们没想到的是,我竟然从马贼的围杀中逃脱,又好巧不巧被一山护人家搭救,所以,你们循着血迹找到我时,便将那户人家全部杀死,由你扮作那对老夫妻的女儿,和我扯上那种关系。”萧湛说着自己的猜测。   “听你这么说,倒像那么一回事,可是,我要说我就是那户人家的女儿,你能找出有力的证据证明我不是吗?还有,我是那对老夫妻的义女,因为两年前遭遇大难,不幸落入深山,继而认那对老夫妻做爹娘,如此一来,我的言行举止,还算是疑点吗?”   聂鸾洋洋自得地说着,“夜里,爹爹听到山道上有马蹄声不时响起,便外出查看,结果回来时就带着个血人回来。”   “看你当时的情况,明眼人很容易知晓是何缘由,为救你,我不得不舍弃女儿家最为宝贵的贞 洁,瞧瞧,我们山里的女儿多淳朴。”   “谁知,翌日一早马贼找上门,让爹娘交出你 否则就杀死他们。那时,我和昏迷不醒的你,被爹爹藏在地窖中……”   “你以为这样的说辞,我会相信吗?”萧湛静静地看着她,“进我侯府后,你多次去我书房,别以为我不知道,若是你现在还想狡辩,就解开你肩上的行囊,一切自然明了。”   聂鸾心里一突,但面上却自若得很,“你不相信又能如何?顾三小姐可是信呢,虽然她答应嫁给你,但你能保证她心里没有刺吗?能保证她还能像之前那样与你交心吗?”   “这点不需要你操心。”萧湛目光一凛,沉声道,“你,还有那个沐儿,你们都是邬蒙人,而米囊子可致人上 瘾,被我大周熠王妃一早就发现了,好在我有先见之明,暗地里早早戒掉了那米囊子之毒白头的世界。”   “熠王妃……她,她一早就发现了……”聂鸾张大嘴,怔怔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沐儿装失忆,扮傻,缠着三小姐住进侯府,你别以为宁远侯,还有熠王妃他们没有一开始起疑,他们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酒楼中,你在三小姐离开后,背着我有和那叫沐儿的接头,或者应该说,你是在和邬蒙太子接头。”   “今晚是你们自以为是的大功告成,准备携带我大周的火器分解图纸,及我大周的一些机密文件撤退。好不日后用我们自己研发的武器,来攻打我大周。”   “实话告诉你,你们就别痴人做梦了,从你们一翘起尾巴那日,一切已掌握在我国熠亲王夫妇的手中。我们暗中看着你们布局,看着你们像小丑一样跳来跳去,没有早早将你们除去,是因为我们在今晚设了局,要将你们全部一网打尽。”   “哦,忘了告诉你,你们合众他国之事,我们也早已知晓,并且将他国的细作全部揪出,送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还有,你们在京中的布置,也被我们无声无息地捣毁,但在你们看来一切都很正常。”   “街上那些精神萎靡之人,是你们的人装的?他们没有因米囊子的毒上 瘾?”聂鸾听了萧湛一席话,脸上几乎已无血色,身子晃了晃,她颤声问。   萧湛颔首,“没错。”   “能告诉我他的身份你们是怎么识出的吗?”哄骗她背井离乡帮他做事,而他却扮傻子与美女纠缠不清,酒楼相见,竟一度想掌掴她,邬木禛,你究竟要置我于何地?   仅是利用吗?   “各国都有我们的人,要想确认那叫沐儿的身份不难。”顿了下,萧湛补充道,“邬蒙皇宫中的太子,不过是邬木禛的替身罢了!因为常年青铜面具遮颜,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而你非富即贵,又和那沐儿相识,加之那个沐儿几乎没亲自动手做过什么,从这不难猜出他的身份背景。”统领全局,深藏不露,若没有足够的城府,手段,及御人的本事,又岂能布下那么大的一个局?   而那样能耐的一个人,身份自然尊贵无比。   从这不难想猜到——天纵奇才的邬蒙太子。   收敛心神,他起身走到聂鸾近旁,“走吧,去你们的聚集点。”   “我不知道什么聚集点,既然被你拆穿身份,想怎样,随便就是。”聂鸾扔下肩上的行囊,索性坐到榻上。   跳梁小丑?他们全都是跳梁小丑,从一开始,就被人家掌控在手,呵呵!那个自命不凡之人,肯定没想到这一点。   “不想见他最后一面?”萧湛微挑眉,“今晚可是咱们双方收尾的时候,你说会有怎样的结果?”   最后一面?聂鸾心里一紧,蓦地站起,“你们要杀他?你们怎么可以杀他?”她质问道。   萧湛神色冷沉,一字一句道,“怎么不能?我们不仅将你们的人一网打尽,且我皇已经向以你邬蒙为首的合众国派兵,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天下将会一统。”   “你们……”聂鸾嘴角动了动,半晌道,“我从你书房拿的……”   不等她说完,萧湛已知她话中之意,于是截断道,“你拿的并不是什么机密文件,你们的人盗取的所谓火器分解图纸,只不过是熠王妃随手乱画的几张废纸,拿回去根本就没用。”   聂鸾的心在此刻已完全坠 入冰谷,“你不想要我腹中的孩儿了吗?”那人虽是在利用她,但她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毕竟,毕竟她是真心爱他的,要不然也不会做出那种事帝国夫夫指南。   “别说我不肯定你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我的,就算是,我也不会让他活下来!”萧湛声音很冷,目光宛若寒电,直刺她面门上,“不要妄想和我谈什么条件,今晚的一切,皆在熠亲王掌握之中,想见你的太子殿下一面,就和我走,要不然,等……”   聂鸾呛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所言都是真的,万一你骗我呢?”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难道我今晚是一时兴起,才站在这里的吗?”萧湛冷冷道。   走向门口,聂鸾神色不明,缓声道,“你可别后悔。”   萧湛唇齿间漫出一句,“我从不做后悔之事。”孩子?他会有,今晚了结一切,他就会和小丫头结为夫妻,两年后,他们会生出属于他们的孩子!   从侯府一路疾驰至五皇子府,看到紧着中衣坐在浴桶中的妹子,连城顾不上自责,忙从袖中掏出一枚、散发着淡雅之香的莹白药丸,动作轻柔地塞入顾宁口中。   接着她着五皇子先到院里侯着,而她则将顾宁自浴桶中抱出,换上干爽的衣物,又帮小丫头绞干长发,包扎好胳膊上的伤口,这才唤五皇子进屋。   “我有事要出城一趟,一会还望五殿下送舍妹回府。”来阴的是吗?那就别怪她手段狠辣!   皇甫烨睿朝床上昏睡的人儿看了眼,而后目光挪转,锁在连城身上,“你放心我?”   “我为什么不放心?”连城微笑,边朝门口走,边轻缓道,“五殿下若想乘人之危,就不会吩咐暗卫前往侯府寻我过来,更不会将舍妹置于浴桶中泡冷水。”   皇甫烨睿凝向空荡荡的门口,脸上浮起一丝若有似无,苦涩无比的笑。   是啊,要是想占 有小丫头,他还需将人置于冷水中,吩咐人去侯府么?   她的心思就是比常人通透,什么都看得真真切切,才无所顾忌地将人交给他照顾。   顾宁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发觉床边坐着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骤时情绪激动,喊道,“出去!滚!畜生,你给我出去!”对不起,她对不起萧大哥,现在的她已经不配嫁给萧大哥了!   泪水夺眶而出,沿着她的脸庞滚落,浸入鬓发之中。   “是我,你没事。”皇甫烨略显低沉的嗓音自唇齿间漫出,“是皇婶给你换的衣物,也是她解了你身上的毒。”   五殿下?与她说话的是五殿下,他说她没事,说二姐有给她解毒,这都是真的么?眼里泪水逐渐止住,顾宁目光挪转,看向坐在床边的男子。   当看清对方的面孔时,她恐慌,不知所措,伤痛至极的心,方落到了实处。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颤声问。   皇甫烨睿轻颔首,静默片刻,轻声道,“一看到你在我床上躺着,起初我是有那么点情难自已,但更多的则是……我不想乘人之危,更不想被你痛恨一生。”   “皇婶是我吩咐暗卫唤过来的,给你解毒后,她拜托我送你回侯府。看你睡得香,我就想着让你多睡会,顺便再让我多看看你,赶在天亮之前再将你送回。”   他如此坦然承认自己的想法,又神色平静地说着每一句话,这倒让顾宁一怔,反而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皇甫烨睿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再有两个多时辰,你就要嫁人了,而新郎却不是我,为此,我苦恼过,也心痛过,但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我会祝福你,祝福你一生幸福妖女的逆袭!”   顾宁被他扶起,靠坐在床头。   她凝视着他,眼里染上一丝歉然,“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早前皇婶就告诉过我,感情是不可以勉强的,而这个理,我自个一直都明白,要不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和旁人定下婚期。”皇甫烨睿笑了笑,道,“或许我们真的是有缘无分吧!”   顾宁淡淡地笑笑,“你人很好,我相信你终会遇到真正喜欢的女子。”言语到这,她稍顿片刻,又道,“谢谢你!”   皇甫烨睿摇摇头,自嘲一笑,“别对我说谢,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明明所爱的女子就在身边,而且是那种情况,自己却忍着满心痛楚,设法帮她保住清白 之身。”   “你不是傻瓜,你只是不想让我痛苦。”顾宁脸上微泛起一丝红晕,“从认识你到现在,我一直觉得你人很好,或许正如你所言,我们是有缘无分,才没能走到一起。”   皇甫烨睿看着她,眸光辽远而深沉。   淡淡的忧伤从他身上流溢而出,那忧伤令人禁不住心生疼惜。   “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我想听你真实的想法。”   “你说。”   “若是之前,我或许不会问你这个问题,但是现在,我不得不问。”说到这里,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想着如何启口。   顾宁隐约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没出声,只是静候他言语。   “如今的他既然也给不了你唯一,为何还要非他不嫁?”   顾宁与他四目相对,很认真地道,“我觉得他有苦衷,也相信他对我的感情。”顿了下,她续道,“还有就是,我发现那个女人是有目的的接近他。”   “有苦衷,信他,就这么简单?”皇甫烨睿确认。   顾宁点点头,“嗯。”   “是这样啊!”皇甫烨睿叹口气,释然道,“看来,我还是不及他。”见顾宁欲说话,他抬手制止,笑了笑,道,“你不用多说什么,我都知道,也明了你对他的感情。”   “五殿下,我现在好多了,你能送我回府吗?”朝窗外的夜色看了眼,顾宁有些担心道,“我是被沐儿劫出府的,我担心嫂嫂和骏儿他们。”   “沐儿?就是之前在街上黏着你的那个傻子?他把你劫出府,送到了我这?”皇甫烨睿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似只是灵光一闪,再细想,脑中却什么都没有。   顾宁眼神一冷,“他不是傻子,都怪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府。不过,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骏儿曾告诉过我,说我大哥和二姐都有留意那个人,还说那人必定有问题。就在前几日,我府中莫名其妙还死了两个人呢,再有就是,两日前,他没有回侯府。”   京中一定出了什么大事,而他由于执意要空悬正妃之位,被父皇勒令在府中闭门思过,便没多加留意。   即便后来母后有在父皇面前替他说情,但父皇许是太过气恼,近期仍没安排他帮忙处理政事。   “不怪你,你只是太过善良而已。”收敛心绪,皇甫烨睿眸子深邃,神色郑重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会子应该正发生着一件大事。”他表情认真,言语亦认真,绝不似凭空乱说-   本章完结-   ☆、第336章:心碎   “会是什么大事?”顾宁信皇甫烨睿之言,她觉得眼前之人没必要在她面前说诳语。   皇甫烨睿沉默,良久,他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快送我回府吧,我现在很担心我的家人!”说着,顾宁就揭开锦被,准备下床穿鞋。不料,没等她的脚着地,就听皇甫烨睿道,“你坐着别动,我帮你。”从床边站起,他蹲身在地,拿起绣鞋边穿边道,“你身上穿的衣物,还有这绣鞋,都是府里针线房为顾侧妃做的,还望不要介意。”   顾宁想阻止他手上的动作,却在短短时间内,男人已给她穿好绣鞋,起身站好,她脸儿微红,随手整理着衣裙道,“是慧姐姐的衣物,我怎么可能介意?”   “不介意就好。”皇甫烨睿眸中染上一丝伤感,道,“或许就此之后你我再无单独相处的机会,我现在想将刚有对你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你可愿意听?”   顾宁臻首低垂,咬唇没有言语。   皇甫烨睿道,“我已经彻底明白,与你再无可能。此生,能够看到你开心,幸福,知道你就在不远处,这于我来说便足矣。”   他说得很慢,声音也很轻,“我会远远守护着你,但凡你有需要,我都会义无反顾地相帮。宁儿,我说这些话,不是想给你增加什么心里负担,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爱你!你可以当我不存在,亦把我的话转身就忘到脑后,我不会怪你的!”他静静地看着顾宁,仿若看着久别多年的恋人,在暮年之时重复一般。   所有的烦恼、悲喜、心痛,都被岁月磨尽,留下的只有无言的凝望。   顾宁这一刻清晰感觉到,感觉到他这份爱意有多么的浓郁,深沉。   为此,她的心忽然一痛,喃喃道,“你不必这样的!”说着,她稳住心神,挥去刚才的不适感,“只要你真正做到放下,做到释然,总有一天,你会拥有自己的幸福。”   皇甫烨睿淡淡一笑,道,“别有压力,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你放心,我不会再主动出现在你面前,除非你有需要之时。”   顾宁默然。   皇甫烨睿又道,“走吧,我送你回府。”说着,他人已转身,提步室外走。   顾宁抬起眸子,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跟了上去。   “冒犯了!”两人在院里站定,皇甫烨睿静静地注视着她,仿若要将眼前人儿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刻在眼里,烙印在心中,好一会过后,他揽住顾宁的腰肢,双脚轻轻一跺,凌空而起,飘向侯府方向。   顾宁一路上没有言语一句,即便皇甫烨睿离去,她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影,不多会融入漫漫夜色之中。   距离皇城三十里地外,有一面积不小的荒坟场,坟场周围是一片片密林。   皇甫熠此时身处坟场靠背的密林丛中,此刻,他负手而立,嘴角挂着一抹浅淡而隐秘的笑,凝向眼前不远处,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   “还不打算束手就擒么?”他目光挪转,扫了眼黑衣人周围的尸体,“本王平生最讨厌不自量力者,所以,阁下还是束手就擒来得好些。”青色长袍临风舞动,发出猎猎声响,他的声音很轻,但透着股无与伦比的威严。   陆随云和顾祁,以及数名血衣卫,在他身后站着,个个神色冷然,盯着那形单影只的黑衣人。   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沾染不少血渍,看来是刚大战过一场。   “要我束手就擒,你觉得可能么?”黑衣人并没有因为所有属下已经战死而形容狼狈,他眸光倨傲,气势上并不输于皇甫熠。   “既然阁下想做垂死挣扎,那本王也没什么话可说了!”说着,皇甫熠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松开,右手随之优雅地抬起,刹那间,他修长的指尖跃出数道晶亮的寒芒。   黑衣人目光一怔,似是完全没想到他的武功已达登峰造极,以劲气为剑的境地。   之前的大战中,皇甫熠只是观战,并没有出手,也难怪黑衣人这会子怔忪。   “太子殿下,咱们的计划早已被败露,您还是收手吧!”   黑衣人回过神,右手腕一抖,掌心倏然多出一柄利剑,然,就在这时,就在他欲和皇甫熠交战时,一道女声传了过来。   跟着,他就看到一男一女两抹身影凌空而落,在他的敌人阵营前方站定。   “他们什么都知道,咱们的所作所为,尽在他们掌控之中,而咱们看到的,拿到的都是他们……”   “够了!”黑衣人冷声打断女子的话,“是你出卖孤的对不对?”   落到眼前的处境,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圈套,所有一切都是圈套,他呢?却自以为布局周密,没想到一切都在对方掌控之中。   细作、米囊子,渗透到大周京城中的普通暗桩,还有他装失忆,扮傻儿,这些在不远处的诸人眼里,全是笑话。   在刚刚开战前,他就已经知道,还需要她提醒吗?   曲远和他一起长大,是他此生最重视的朋友,为帮他完成这次的任务,不畏危险,渗透到定国皇家军校,结果在今晚惨死在他眼前。   左臂被利器砍断,身受重伤,满身是血赶至这片密林,想告知他计划早已败露,让他快些带人离开,终还是晚了一步!   “我,我没有……”聂鸾说出这话,显然没有太多底气。   是的,凌空而落的一男一女,就是她和萧湛二人。   而她之所以没有底气,源于打一开始,她的言行举止就已引起萧湛怀疑,基于这点,她不敢保证萧湛没有用什么她不知道的法子,将他遭遇暗算,被马贼围杀,还有后面发生的一些事,有无传回大周。   要不然,大周这边也不会一早就做出安排,对他们的布局见招拆招,却又给他们制造出每行一步,皆得逞的假象,从而迷惑他们的视线。   “是吗?”黑衣人,也就是邬蒙太子邬木禛微微一笑,“过来,当着孤的面,近距离告诉孤你没有。”   明明是在笑,明明声音很轻柔,可这却令聂鸾不由感到心慌。   要过去么?   要到他身边去么?   他不会对她不利的,他们之间还有感情在呢!   聂鸾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慢慢的,她脚步移动,一步一步朝邬木禛走近。   萧湛没有管她,只是低声在皇甫熠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皇甫熠收敛真气,指尖寒芒随之而散。   “真没有出卖孤?”当聂鸾靠近,邬木禛伸出手,挑起她秀美的下巴,垂眸朝她已凸显的腹部望了眼,勾起嘴角,语声邪魅道,“你凭什么要孤信你?莫非就凭你腹中这孽种?”讥讽之语自他嘴里溢出,他倏地收回手,嗤笑道,“原以为你会忠于孤,没想到你和你娘一样,都是人尽可 夫的践人!”   “我不是,我不是!”聂鸾摇着头,身体轻晃,往后禁不住退了两步。她眼里聚满恨意和决然,“她为了和二叔在一起,毒死我爹爹,又亲手将自己的幼儿推入湖中,就是我,她也不顾念母女情分,要将我下嫁给一个接连克妻,还有残疾的老男人。”   “我恨她,我恨死她了!是你的出现,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是你的出现,让我杀了她,杀了二叔一家,给爹和小弟报了仇,不为别的,就为你这份恩情,我都不会做出背叛你之事。”   “更何况我是那么喜欢你,甘愿为你离开繁华的都城,甘愿为你舍弃一切,帮你实现愿望,你倒好,竟怀疑起我的忠诚。”   眼里泪光闪现,她满目痛色,又道,“记得那晚么?就是在那晚,我将自己给了你,将清清白白的我给了你。也就是那晚,让我有了他,让我有了你的孩儿,而你却因为自己的猜疑,说他是孽种,邬木禛,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手抚腹部,聂鸾眼里的泪水大颗大颗滴落。   邬木禛并不为她之言,以及那凄凉的泪水所动,“你觉得孤会信吗?还是说你觉得孤很容易受骗?”他的眼里没有丝毫感情,语气亦是,“孤从未喜欢过你,帮你只不过是孤一时无趣,找个乐子解闷罢了,嗯,也不全对,往根上说,是皇上和孤早就想铲除你狄家了!”   “所以你就借我娘和我二叔的丑事,利用我……”聂鸾不信,不信邬木禛所言都是他的阴谋,若真是,她岂不是太可笑了?   她喜欢他,甚至深爱着他,全是出于他的柔情,出于他一力相帮,为父亲和幼弟讨回公道。   没想到的是,她确确实实只是被利用,借她的恨,他派出人手,杀了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一家,让百年世家狄家,瞬息间崩塌,从此消弭于世,而她则为此背上了不堪的名声,只能隐姓埋名……   “孤利用你,那也要你有利用的价值,否则,孤用得着在你身上费心思!”邬木禛说着,手中利剑就朝聂鸾腹中刺去,“孤不会容忍任何一个背叛者活在世上。”   不料,他的剑在快要碰到聂鸾时,却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剑身一寸寸开始结冰,从剑尖一直往上,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好一会没回过神。   “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杀,简直连畜生都不如!”清影如蝶,在漫漫月色下,翩然落于地上。   连城神态悠然,嘴角漾开的笑容却尤为讥讽,“除过会使用饮血剑,邬太子可还有其他本事?”抱臂而立,她凝视着右臂已经冰冻的邬木禛,“啧啧”两声,轻笑道,“这姿势可真英武,不服气的话,你可以使出其他招式来攻击我。”   邬木禛根本就动不了,甚至于他都不知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   “顾连城,要我死就直接动手,羞辱人应该不是你的作风!”这个女子,这个容颜绝美,风华出众的女子,他不该小瞧她。   可是,此刻于他来说,一切皆已晚。   连城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羞辱人的确不是我的作风,但那也得看对谁了!”说着,她脸色骤然一变,“你装傻缠上我三妹,不说别的,单就她对你的照顾,你也不该算计到她身上。”   伴音落,她身上蓦地露出杀意。   邬木禛目光闪烁,心中划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落此境地,生死虽已置之度外,但不到最后关头,他还是想搏一把。   “我只是成全她和贵国五皇子罢了!”稳住心神,他幽幽道。   连城脸上绽开一丝笑容,那笑容嘲弄无比,“死到临头,还妄想挑起是非,你以为我们大家都是傻子吗?”   顿了顿,她接道,“实话告诉你,你的算盘已然落空。”   “不可能。”邬木禛断然道,“我给她服用的是我邬蒙的秘药,唯有男女 欢 好,才能解开药效,否则必死无疑。还有,五皇子屋里我可是燃了异香的,醉酒的他,在那异香作用下……”   连城鼓掌,截断他的话,“你布置的够周密,可惜的是你小看了他。”说着,她掌风从邬木禛面门上扫过,只听“咔嚓”一声,他脸上的青铜面具倏然碎裂,落在了地上。   “知道冰灵果吗?它不仅可以驱蛊,更可以解白毒,而我手中正好有这奇珍异果,后面不用我说,你也该想得到。”   邬木禛闻言,俊秀的脸上表情一怔,瞬间不知再说什么好。   “熠王妃,宁儿她真没事了吗?”萧湛乍一听到顾宁出事,心蓦地就一紧,恨不得立刻赶至她身边,这会儿虽确认顾宁平安,可心神还是有些不定,于是,他禁不住问连城。   “她若有事你会怎么办?”连城转过头,挑了挑眉,抱臂凝向他。   萧湛想都没想,直言道,“无论她有事无事,我都喜欢她,深爱她,非她不娶!”   “不错。”连城很满意他的回答,微笑道,“她很好,一点事都没有,在府里等着天明,侯你带着迎亲仪仗上门迎娶呢!”   萧湛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安稳的同时,俊脸随之涨红,好在这会是黑夜,即便有月光照耀,旁人也看不甚清楚。   要不然,他铁定尴尬的不得了。   聂鸾定定地看着邬木禛,看着这个想杀她,想杀死他们孩子的男人,她实在难以相信他会用剑指向她。   额上冷汗滴滴滚落,她忍着腹部传出的痛感,眼神伤痛道,“酒楼相见,起初你在顾三小姐面前,欲扬手打我,那时我心里很难受,可是随后你我单独相处时,你又对我很好,很温柔,说只要我拿到东西,咱们今晚就可以回邬蒙。”   “知道么?那一刻,我很是恼恨自个呢,不该对你生出误会,更不该怀疑你对我的感情。然而,眼下我所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我,你不过是在利用我,不光利用,你还怀疑我不贞,要杀死我和孩子,告诉我,你为何就这般心狠?”   邬木禛脸上除过冰冷,再无其他表情,“卑贱如你,孤从未看在眼里。”说出这句话,他整个人身上充满桀骜不驯的霸气,“孤是邬蒙的太子,未来更会是邬蒙帝君,乃至这天下的君王,而你,不过是家族没落,背着不堪之名的卑贱女子,有何资格站在孤身边?”   “你……”聂鸾腹中又是一阵剧痛,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流出身体,抱住腹部,她蹲身在地,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你好无情!”   “孤本就无情,你现在才知道不觉得太晚了么?”邬木禛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脑后黑发飞扬,没有丝毫隐瞒自己的心思,“从小到大,孤心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感情!”   “唉!可惜了,像你这种善于伪装,又冷血无情的男人,还真是适合做帝王,做孤家寡人,奈何你生不逢时,又上杆子往我这撞,终了,你只能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连城淡笑着,“我会让你不带一丝痛苦离去,你觉得怎样?”   左手优雅抬起,催动异能,立时,邬木禛感到如狂浪般的冰寒之气,朝他铺天盖地罩下。   “我现在仅用五成功力,但不消半刻钟,你就会由内到外,全被冰冻,然后呢,我只需轻轻一指,你就会消失在这个世间,会尸骨无存哦!”邬木禛这会子已经变成半个冰人,但他眼里竟出奇的没有恐惧,“谢谢,我很喜欢这样的结果。”嘴角掀起一抹桀骜的笑,他没再说话。   “喜欢就好。”连城笑容邪魅而冰冷,“记住,这是我对你算计我三妹,做出的惩罚。”   皇甫熠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谁都没有言语。   “熠王妃……”聂鸾却忽然跪地,脸色惨白,求道,“熠王妃,求求您放过太子吧!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邬蒙的情况,只求您饶太子一命!”   “你要告诉我什么?”连城朝已经冰冻到胸口的邬木禛扫了眼,目光挪转,锁在她身上,“告诉我米囊子在贵国哪里生长着,还是告诉我有关贵国的其他秘密?”突然,她笑了笑,话锋一转,“可是怎么办呢?你要说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这世上很快就不会有邬蒙。”   聂鸾吃力地站起身,望着邬木禛的冷脸,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连城听,“米囊子有专人培养,生长在幽幽谷,那里很美,成片成片的米囊花开放,就像是人间仙境一般,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它们是可致人丧失自我,成为行尸走肉的毒药……”   “别靠近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邬木禛语声艰涩,道出一句。   “怎么办?就算你利用我,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可我还是无可救药地爱着你。”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抬起手,她抚上邬木禛俊秀的容颜,“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在另一个世界,你试着喜欢我,试着爱我,好吗?”   邬木禛此时已冰冻到颈部,因此,他无法开口说话。   收回手,聂鸾退后两步,转身望向萧湛,“萧大哥,我有话对你说。”她笑的轻柔,笑的凄伤。   萧湛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又道,“你不想知道和我究竟有无发生那种关系吗?想的话,就走过来抱抱我好不好?”不是她不想走过去,而是腹部传出的剧痛,让她无法再迈出一步。   此时的她,如风中即将零落的花儿,让人看着禁不住心生怜意,很难说出拒绝之语,加之萧湛也很想知道自己有无做过对不起顾宁之事,所以,他眼里闪过挣扎之色。   “我不让你抱了,你走过来就好。”似是看出他的犹豫,看出他的挣扎,聂鸾笑笑,语声轻柔道。   萧湛的身形终于还是移动了,他走向她,最后在距离她三步外站定。   熟料,下一刻,聂鸾已扑倒他怀中。   他身体僵硬,捶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握紧。   他很想推开她,推开这个没有多少心机,但却无法让他原谅的女子。   连城看着他们,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只是朝邬木禛透明、似冰雕般的身体伸出一指,只听“砰”一声碎响,无数细微的冰晶飞舞而起,慢慢的随着夜风飘散了开。   邬木禛站的位置上,此刻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再有。   他死了,尸骨无存,他真的死了么?   聂鸾脑中一片混乱,她紧紧环住萧湛的腰身,身体不停地剧烈颤抖着,那“砰”的一声,在她耳边久久回荡,消失不去,让她难以平复下如巨浪般汹涌的心绪。   ☆、第337章:爱恨   她的目光好空洞,忽然间张开嘴,放声恸哭起来。   没有人安慰她,萧湛没有,在场诸人,谁都没有。   她就像是个孩子,不顾一切地宣泄着自己的痛,宣泄着自己的情感。   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知道,他真的死了,随风而逝,真的死了!   好绝望,她好绝望,虽有对他说在另一个世界相聚,虽有告诉他,在那里试着喜欢她,试着爱她,可是那一点都不现实。   只因真有那样的期待,人还会惧怕死亡么?恋人还惧爱而不能相守,阴阳相隔么?   所以,这一刻,她绝望至极,由着哭声在静寂的夜里传开。   尖锐的痛苦凌迟着她的身体,让她颤抖的更为厉害。   她想起了过往,想起了与邬木禛之间的点滴,想起了他迷人的笑容,温柔的目光,还有俊秀无比的面容,以及温暖至极的怀抱。而这一刻,回想起的一幕幕,都似一把把利刃刮在她身上,令她痛苦不堪。   再也见不到他了,即便她去找他,也再也见不到了!   闭上眼,她将头紧紧贴在萧湛的胸口上,任泪水从眼角坠 落而下,在她无尽的伤痛中铿然破碎。   “萧大哥,我喜欢太子,哪怕他是在利用我,哪怕他要杀死我,我都无可救药地喜欢着他……”她开始低低叙说,叙说着她和邬木禛之间的美好。   萧湛没有言语,可他的手却不自觉地抬起,轻拍着她的背脊。   聂鸾仰起头,朦胧的泪眼望着他俊挺,没有丝毫表情的容颜。   他低下头,亦望向她,定定地注视着她脸上滚落的泪珠。   不去想她给他服用加有米囊子的汤药,不去想对宁儿耍的小手段,其实,她还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否则,也不会露出那么多破绽,引起他对她的身份生疑。   那几个月,她并没有刻意接近他,就是回到大周,住进侯府,她亦是很少接近他。   他们从没住在一起过,除过偶尔迫不得已的肢体接触,他和她之间再无其他的事发生。   当然,他昏迷期间那几天除外,因为他不知道是否有和她发生过那种关系。   “萧大哥,你说我能再见到太子吗?宝宝已经找爹爹去了,我很快也要去找他们,真希望在另一个世界遇到他们,可是,我却又是如此理智,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她神色痛苦地说着,那痛苦仿若吐着血红信子的毒蛇,缠绕在她的身体上,越收越紧,慢慢的吞噬着她的生命。   她笑了,笑容是那么的痛苦,可她仍坚持笑着,笑的满脸是泪。   “其实有些话我没有骗你。”她一字一句,语声低哑道,“那对老夫妻是收留我的义父母,他们虽身居山野,但义父却有着一手不错的医术。”   “他救你回来,没用多长时间,就解了你身上的毒,而后你一直昏迷着,是我和义母帮助他给你包扎伤口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哦,也不对,应该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子一手安排的,要不然,我也不会突然被送到山里,而你也不会中那种药,又被我邬蒙的骑兵扮作马贼围杀,进而被我义父搭救。”   “太子真的很聪明,他设的局环环相扣,为的就是针对你。而你,也栽倒了这个局中。可惜的是,太子没料到天纵奇才的他,算计来,谋划去,却远不是贵国熠亲王和熠王妃的对手,要不然,也不会落到尸骨无存的下场。”   松开萧湛,她后退两步,笑容苦涩道,“为什么我爱上的人不是你?萧大哥,你是个好人,虽然话不多,也很无趣,可你却实实在在是个好人。心里怀疑我接近你的目的,但自始至终,都待我极好,和你相处这几个月,是我有生以来感到最放松,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若是没有遇到太子,若是没有任务在身,我真想就这样默默地待在你身边,在你的羽翼下,幸福度过每一天。”   萧湛仍然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聂鸾怆然一笑,流着泪道,“但是,但是那都是我的奢望。重活一世,我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宿命。”她的声音很轻,尤其是后一句,怕是只有她自己才可以听清楚。   嫡女重生复仇,本以为遇到良人,却最终被良人利用,再次要以死结局。   想想自己即将要面临的命运,聂鸾禁不住捂住脸,再次恸哭出声。   但短暂过后,她的哭声止住了。放下手,她看向萧湛,道,“替我向顾三小姐说声对不起,那日在酒楼,我是因为看到她和太子在一起,心里一时嫉妒难忍,才说了些过分的话,一并掴了她一巴掌。”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和萧大哥你很般配,天亮就是你们的大婚之日,我在这提前祝福你们,恩爱白头,永不相疑。”   萧湛嘴角动了动,迟疑片刻,缓缓道,“你可以生活在大周。”他对于聂鸾说的什么孩子去找爹爹了,似懂非懂,他只是觉得邬蒙的阴谋已经败露,即便她还想再做些什么,已于事无补,既然不是罪大恶极,非死不可,那么能继续活着,总是好些。   “不,我宁愿去死。”聂鸾嘴角漾出笑容,那笑容苍白而凄伤,“我不要欺骗太子,我要说到做到。”   语落,她倏然往嘴里塞了个东西,接着她一阵上气不接下气地猛咳,随之一只手抬起,按着喉部,慢慢地瘫倒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了?”萧湛单膝蹲地,将她扶坐起。   聂鸾含着眼泪,缓缓笑了,“我……我很快就可以见到太子……和我们的孩子了!”她说得很慢,气息微弱至极,“……萧大哥,保重……我,我看到太子抱着我们的孩儿……在向我招手了呢!”脸上绽放出动人的微笑,她合上双眼,停止了呼吸。   陆随云,顾祁,以及那些血衣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密林。   皇甫熠走至连城身旁,揽着人儿的腰身,语声温软柔和,“走吧!”   “嗯。”连城点头,脚步却没有动,她看着萧湛,“她的孩子已经流了,死于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稍顿片刻,她又道,“她是吞金而亡。”   萧湛将聂鸾的尸体平放到地上,道,“她不是个罪大恶极之人……”他目光淡然,望向连城,静默片刻,续道,“让她也随风去吧,这或许也是她希望的。”喜欢的男人死了,孩子也没了,若是活着,她怕是真的生不如死。   “好吧,我卖你个人情,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婚后对宁儿不好,小心我让你也随风而逝!”眨眨明眸,连城左手抬起,在萧湛眼前晃了晃,这才催动异能……   片刻,聂鸾的尸体变成透明冰冻状。   “这世上的傻女人真多!”叹了句,连城掌风一扫,碎响声传出,随之,漫漫月光下,无数晶莹宛若挥动着翅膀舞动的萤火虫,往四面八方飞了去,终不见踪影。   “傻男人也很多的。”见亲亲老婆提起轻功飘远,皇甫熠凌空而起,追了上去,笑着道,“老婆,我是你的傻男人,你说是不是啊?”   “你傻吗?”装傻还差不多,丫的要真傻,这世上恐怕就没聪明人了!某女回头,抛给男人一个白眼,“懒得理你!”丢下一句,前行之速骤然加快。   “老婆,你等等我!”   弃了仙范的男人,扯开嗓子,嚎了一声,开始启动无赖痞范。   再有一个时辰不到,天就要亮了,东旬皇宫。   离影悔不当初,且痛恨自己竟眼拙看错人,近一个月来,她过得很辛苦,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令她更为之心灰意冷。   忽然,睡梦中的她,眼珠子倏地动了动,像是陷入什么噩梦中。   她全身在颤抖,似是备受折磨,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一连串的呓语,不断从她口中发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的心真狠……”   耶律琛刚坐到她床边,正要伸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熟料,就听到她口中呓语,随之,身子不由一震。   “我恨你,我恨你……给我服用化功散,抱走轩儿,将我从大周带来的宫人全部关起来,你以为这样就能禁锢住我……”   深邃带着沉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而后缓缓移开,落在她的额头上。   离影双目紧闭,身子不时翻转,“你答应过王爷的,不会生出不轨之心,结果呢?你竟然与他国联手……合纵,你以为合纵,就能攻下大周吗?有王爷和王妃在,你们妄想,你们只会自取灭亡……”   她很痛苦,是的,从表情上看,她这一刻痛苦无比。   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她的眉眼,脸庞滚落,与泪水相融,将她两鬓的发丝已全然浸透。   那噩梦仿若一条铁链缠绕着她。   “你这是在折磨我么?你明知道我不愿你走错路,明知道我喜欢你,爱着你和孩子,却执意要那么做……我恨你……”身体微微惊鸾,离影不再呓语,只是悲痛地哭着。   耶律琛握住她的手,喃喃道,“我是一国之君,有着迫不得已的苦衷。大周日益强大,若我不答应与他国合纵,东旬迟早会落入大周手中。我不喜权势,但要我什么都不做,将祖宗打下的江山便拱手呈给他国,作为男人,作为这个国家的主宰者,我做不到。”   “给你服用化功散,我一开始是不知情的,是德海擅做主张而为,他担心你会伤害我,才背着我做下那罪无可恕之事。”德海是耶律琛身边的太监总管。   “许是知道罪孽深重,他在向我说出实情时,已服下剧毒……”顿了顿,他眼里的伤痛被柔情取代,“至于抱走轩儿,确实是我的决定,我怕,我担心你会用孩子做要挟,从而离开我。”   “但是我却用孩子要挟了你,呵呵!我用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要挟自己心爱的女人,这实在是可悲。”他笑容苦涩,眼角渐显湿润,“可我没有法子,我不想你有事,只要一日不让你见到轩儿,你就不会选择走上绝路。”   “让我搏一把吧,虽然知道极有可能是以卵击石,但我不得不那么做,所以,我现在只能对不起你!”   突然,离影的眸中倏地睁开。   她定定地看着耶律琛。   “你怎么会在我宫里?滚!”坐起身,她仿若没看到男人眼角的湿润,而耶律琛似是也不想她看到,别过头,逼退眼里的湿意,他装作随意地捏捏眉心,而后,动作迅速,在眼角擦拭了下。   “滚,我不想看到你!”凝向他,她眼神冷然,没有一点温度。   耶律琛松开她的手,暖笑道,“快要上早朝了,我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我说过不想再看到你!”说出这句,离影清冷的眸中,似乎染上了一点泪光。   然,那泪光却又遥远而迷离,看不真切。   “你做噩梦了,我不放心,就在这多坐了会。”呓语时,哭得悲痛至极,清醒后的她,眼里瞬间恢复清冷,这无疑令他的心为之刺痛。   可是此时此刻,她红肿的双目中,再度染上晶莹,他该感到欣慰,欣慰她心里还有他,只是嘴上不愿承认罢了,但是,他却没来由的心慌。   薄唇紧抿,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伸手抚上她的长发,柔声道,“我不会与大周为敌!”然,他知道,现在即便他不想,事情恐怕也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那人心思睿智,运筹帷幄的本事无人能及,若是知道他暗中与他国合纵一事,恐怕……   心里苦笑,罢了,该来的总会来,而他会正面相迎。   他的话像是一道奇异的符咒,让离影脸上的神色骤然变得缓和。   “你不会骗我?”她望着他,眼里的冷意消散,但也没有其他情绪。   轻浅的声音飘进耶律琛耳里,令他不由得心弦震了震,虽然那声音中不带丝毫感情,可比之近段时日她对他冷言冷语,却已经好了很多。   “嗯,我不骗你。”他郑重点头,眼里柔情尽显。   离影不再看他,淡淡道,“你可以走了!”不与大周为敌?他的话,她能信么?   他可知道,说到底,她是在担心他,担心他会……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王爷和王妃的能力,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两人做事时的果决态度。   他们不会因为她,任东旬,任他国在眼皮子底下作乱。   合纵?多国合纵,攻打大周,先不说大周已经有威力无比的火器,单就有那两人在,他国间的合纵,也不过是笑话一场。   还爱他么?   她不知。   恨么?   她却清楚知道,她恨,恨他纵着身边之人,使用阴损手段,致她现在变成没有武功的废人。   于习武者来说,武功就相当于命。   既然命都没了,还活着做什么?更何况,她的武功有一部分是主子亲自教授的,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那样的方式夺走它。   “你好好休息,我去上早朝了!”见她沉浸在自我思绪中,耶律琛凑上前,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起身朝寝宫外走去。   离影静静地坐在床上,没有看那一抹渐行走远的高大身影,也没有对他那一吻生出任何情绪,她就定定地坐着,一动不动。   不能死,最起码现在不能。   她太了解他,只要她敢决然而死,轩儿势必会出事。   轩儿,她的轩儿……   东方露出一抹轻微的鱼白色,连城和皇甫熠回到侯府已有两刻多钟。   沐浴洗漱,换上一身清爽的衣裙后,她唤上萧蓉,一起去了顾宁院里。   有关萧湛和聂鸾之间的事,顾祁先一步回到侯府,已与顾宁说过些许,闻之后,顾宁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没有多言,只简单道出一句“知道了!”,便静坐在榻上,想着心事。   连城和萧蓉进屋,见她气色还算好,二人相视一笑,挨着小丫头分坐在两侧。   “二姐,嫂嫂。”抬起头,看她们一眼,顾宁微笑着打声招呼,而后,臻首低垂,抿着嘴儿继续静默。   “大哥对你说的都事实。”有关萧湛和聂鸾之间的事,顾祁也有告诉萧蓉,因此,在来顾宁院落的道上,萧蓉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连城,那件事是否属实,得到连城肯定的回答,她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顾宁抬眼看向她,“我没有不信。”   “那你还在闹什么别扭?”连城眸光柔和,脸上浮起温暖的笑容,“你的萧大哥没有**哦!聂鸾的义父有着不错的医术,那晚他救回你的萧大哥后,是用药物给他解毒的。这一点你的萧大哥也是刚刚知道,还有,邬蒙太子,嗯,也就是你好心带回府的邬蒙太子,他已经死了,而且尸骨无存,聂鸾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他们母子……”   “他们也死了?”顾宁眼里染上一丝惋惜,“二姐,是你……”后话她虽没道出,连城却深知其意。   微微笑了笑,她嘴角勾起,“邬蒙太子是死在我手上的,因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在乎的人,他死有余辜,怨不得我。至于聂鸾和她腹中的孩儿,却与我没有关系的。”   轻叹口气,她续道,“聂鸾喜欢邬蒙太子,在得知自己仅是爱人利用的棋子,一时经受不住打击,导致落了胎,而后,她吞金而亡。”   “她为什么要那样做?”顾眸光怔然,喃喃道。   连城道,“女人啊,就是这么傻,一旦爱上,很难回头的。孩子没了,深爱的男人也死了,她……”   “可是,可是邬蒙太子根本就不喜欢她,不是么?”顾宁道。   “我刚不是说了么,那是因为她傻,明知不被对方喜欢,还要选择陪葬。”说到这,连城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宁儿,你这心软的性子二姐可是很不喜的!”   顾宁讷讷道,“二姐,我……”   “你什么?”连城戳戳她的额头,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你心软,邬蒙太子怎会混进咱们侯府,又怎会对你生出那种歹心?还有那聂鸾,她再可怜,也不是咱们让她选择走那样的人生。”   “你给我记住,同情,怜悯这样的感情,你可以有,但绝对要看针对什么人,知道么?”连城叮咛。   顾宁轻点头,“嗯”了声。   “顾慧就是最好的例子,之前我有多次告诫过她,她倒好,将我说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以至于差点死在顾绵手上。”连城脸上表情微冷,浅声道,“因为你求我,我才答应再帮她一次,但我也有最后一次告诫她,如果再因为她的脾性,出个什么事,别指望我相帮。”   “二姐放心,我不是慧姐姐,也不会像她那样,对什么人都烂好心。之所以带那人回府,全是因为我想到萧大哥在外的处境……”咬住唇,顾宁眼眶泛红,没有再说下去。   萧蓉这时握住她的手,歉然道,“三妹,你别难过,都是我大哥不好,我在这替他先向你道歉。等今个大婚后,你就可劲地收拾他,如果他不认错,便让他住书房去!”傻哥哥,既然有苦衷,干嘛连爹娘和她都瞒着,害得他们没少怨责他。   可相较于瞒着他们,他最不该瞒着的人就是这小丫头,唉!她的兄长啊,真是傻得没法说。   “嫂嫂说的对,你心里不舒坦,就可劲地“折磨”他,虽然事出有因……”连城正在说着,萧蓉忽然截断她的话,撇嘴道,“什么事出有因?告诉我们难道会坏事吗?害得我们一个个心里直窝火!”   ☆、第338章:迎娶   连城朝她笑笑,道,“告诉你们确实怕坏事。”   “不许你为那根木头说话。”萧蓉这会全然不把萧湛当做自己的兄长,只见她瞪着眼,冷冷道,“你可不知道,当我听说他带着个有孕的女人回府,还是什么平妻的时候,我只差提剑和他干一场,方解心头之怒。”   “为了顾全大局,为了在聂鸾面前营造假象,他只能那么做,别无选择。”连城说着,柔和的目光由萧蓉身上挪开,重新落回顾宁身上,“要是把事实都告诉你了,你想想那日酒楼中发生的事,你还能流露出最真实的感情么?所以,整件事中,你的萧大哥是最难做的一个,他明明不喜聂鸾,却要在她面前装关心,装维护;明明不愿看到你心伤,却只能隐忍着感情,不自觉地伤害你,比之他,我反倒觉得我们几个知情人罪无可恕,所以,你心里不舒服,就冲着我和你姐夫,还有大哥来吧!”   顾宁逼退眼里的泪光,吸吸鼻子,道,“二姐这是帮萧大哥说话吗?可是,你不是告诉我,要我可劲地折磨他吗?难不成你是拿我玩儿?”   揽住她的肩膀,连城笑呵呵道,“二姐可没拿你玩儿,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至于要不要折磨那根木头,全由着你!”   “三妹,二妹说的对,要不要折磨木头全由你!”萧蓉出言附和。   连城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狡黠,转向萧蓉,揶揄道,“嫂嫂平日里是不是没少“折磨”我大哥?”“折磨”两字,她说的特别耐人寻味。   萧蓉一怔,转瞬脸上一红,掐着连城的腰肢,嗔道,“哪有小姑这样开嫂嫂的玩笑,坏丫头,都做娘的人了,还这么没正行。”   “好啦,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不过,这有时候折磨折磨男人,也是种情 趣,别说你不赞成哦!”清脆的笑声,不时从屋里传出,这让候在院里的全福人,还有丫头仆妇好不羡慕她们姑嫂间的感情。   顾宁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还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待笑够后,连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道,“好了,咱们别闹了,一起帮着宁儿换衣吧!”   萧蓉含笑点头。   “宁儿,二姐送给你的……”   “二姐,你别说啦,我收着呢!”想起自家二姐给她的几套“三 点 式”,还有好几件漂亮的睡裙,顾宁的脸就觉得滚烫得厉害。   “什么好东西,为何不见送我?”萧蓉眨巴着眼睛,看着连城,眼里渐生幽怨。   连城凑到她耳边低语两句,顿时,萧蓉脸上通红一片,“你也真是的!”   “我怎么了?”连城无辜道,“我可记得当时送某人……”   “不许说。”萧蓉上前,欲捂连城的嘴,却被某女给躲过了,接着,她就听到,“你大哥好喜欢,说我穿着好看!”连城学着萧蓉当时说这话时的语气,一脸娇羞道。   羞得萧蓉连忙捂住脸,只差找个地洞钻进去。   皇甫烨睿有亲自送礼物过来,但他没有交到顾宁手中,而是让顾祁转交。   “都拾掇好了吗?”顾祁从院里走进屋,将手中颇为精致的礼盒放到桌上,“这是五殿下送你的礼物。”温和的目光落在顾宁秀美的眉眼上,他笑着道,“今个天气很好,想来我们宁儿嫁人后,日子一定会过得喜乐幸福。”   因为要招待来客,萧蓉这个女主人早已从顾宁这离开。   此刻,顾宁穿戴好,只等新郎官带着迎亲队伍上门迎娶。   连城笑着回兄长的问话后,接着随口附和道,“大哥说的是呢,我们宁儿可是个有福的,这往后的日子一定过得美满而幸福。”说着,她挥手着屋里诸人退下。   顾宁这会目光微怔,盯着兄长放在桌上的礼盒,静静地看着。   “宁儿,五殿下说这是他的一份心意,望你莫多想。”顾祁轻咳两声,温声道,“妹婿人不错,有什么误会,大哥和你二姐都与你说清楚了,千万别耍孩子脾气,和妹婿再闹别扭。”   “我不会的。”收回目光,顾宁看向兄长,略显娇羞道,“萧大哥人好,我一直都知道的。”   “知道就好,那大哥就先去招呼宾客了,等会子喜轿来了,大哥就过来背你出门。”深望顾宁一眼,顾祁眼眶微红,转身走出内室。   连城心里也是一阵酸涩,脸上却挂着笑容道,“大哥舍不得你出嫁呢!”   “那我就不嫁得了,反正我年岁还小。”看着二姐,顾宁亦是眼眶泛红,“等骏儿娶媳妇了我再嫁人。”   “傻丫头,不许哭,听到了吗?”连城揽她入怀,柔声嗔道,“今个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若是哭花了妆容可就不美了!”   顾宁带着鼻音轻“嗯”一声。   “五皇子是个难得的君子,二姐知道你之前对他有那么点情意,但自今日过后,他只是五皇子,与你可没有一点干系,知道吗?”不等顾宁吱声,她又道,“不是二姐守旧,也不是二姐不相信你对萧家那根木头的感情,二姐只是不想你没事给自己找事,到时苦了自个,也累及他人。”   “二姐,你说的是哪里话啊!”顾宁仰起头,染着湿意的眼眸与她视线相对,“自从我心里有了萧大哥,就再没想过五皇子,不对,应该是从一开始,我就没对五皇子抱不该有的心思。我知道他身边有慧姐姐,又怎会上前去凑热闹?可是,可是他对我却用情至深,这无疑不令我感动,但也仅此而已。”   “我有告诉他,让他放下对我的感情,这样他也能过得舒心些,可是他却说,却说要远远守护我,看着我幸福,还说我幸福就是他幸福,甚至还说以后再也不会单独见我,让我别因他的感情有心里负担。”   “所以,我刚听大哥说他有送礼物给我,只是心里感到有些不适,觉得对不起他,才一时间有些恍惚。”   “傻瓜,你没有对不起他,而他说得也对,千万别因为他对你的感情,影响到你日后的生活。”连城轻声说着,叹道,“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没有错,要不要忘记一段感情,亦或是守望自己的爱情,这也是当事人自己的事,我们这些外人无权干涉,知道么?”说到这,她不由想起那为爱等候千年,为爱舍身之人,不由想起那眸光悲悯,总觉得亏欠她的男子,他们都很傻,傻得令人深感心酸。   顾宁点头,“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拥有自己的幸福。”   “未来的事谁又能未卜先知?或许会的吧!”松开她,连城转身走至桌旁,打开桌上那长长的精致礼盒,“是副画。”说着,她拿出画轴,在桌上缓缓展开。   亭外花团锦簇,亭中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佳人娇笑嫣然,看着两个俊俏可爱的孩子在和大狗狗玩闹。   画风随意,却唯美至极。   其中不管是人,还是物,亦或是风景,皆惟妙惟肖,令人看之无不感到一股子温馨感油然而生。   “没想到五皇子还有这么了得的画技,我今日可是大开眼界了!”朝顾宁眨眨眼,连城毫不吝啬地赞道,“不管是你,还是骏儿和灵儿,嗯,就连咱家的大黄,他无一画得不好,很传神!”   顾宁望画上看了眼,轻声道,“这是选妃宴那日,他看到我时的情景,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对我动了心思,却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   “是他告诉你的?”连城将画轴卷好,放回精致的长盒中,“唉!这就叫有缘无分。”   “是他说的。”顾宁如实道。   连城轻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好了,过去的已然过去,咱们不想了!来,让二姐瞧瞧,要不要再给你补补妆。”   “好着呢!”顾宁盈盈一笑,忽然娇声道,“萧大哥要是今晚不给我说对不起,我就让他跪搓衣板。”   “说了也得让他跪,咱们那些眼泪可不能白流。”连城这个无良二姐,什么话都让她说了,一会让人小丫头可劲地“折磨”某个木头,一会又帮木头说好话,这会呢?嘴角浮起诡笑,给自家妹子添柴加火,一副为妹着想的好姐姐样。   顾宁水眸眨啊眨,看着她讷讷道,“这样不太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让我妹子掉眼泪,跪一晚上搓衣板他都该!”   连城愤愤地说着,忽然,她双耳一颤,随之脸上笑容浮现,“来了,你的萧大哥迎娶你来了!”说着,她朝院里喊道,“都进来吧,新姑爷马上就到了!”   “是。”院里诸人应声,跟着鱼贯而入。   登时,屋里又热闹起来。   “快,大家都手脚麻利点!”   “凤冠,给新人快戴凤冠!”   “来了来了!”   “红盖头,快拿红盖头过来!”   ……   连城站在一旁,嘴角笑容明亮,看着眼前这热闹的情景。   “二姐,这凤冠好重哦!”   顾宁小声嘟囔。   连城上前,笑着道,“是有点重,不过忍忍就好。”   “嗯。”顾宁点点头。   连城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又道,“我和嫂嫂叮咛你的那些话一定要记住,要不然会闹出笑话的。”   “……”挑开红盖头,顾宁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向她。   连城嘴角一抽,额上立时滑下数道黑线。   这丫头,这丫头要她说什么好啊?咋就和她一样,在某方面也是个白痴!   “就是……”腹诽完,某女小小声提醒。   顾宁当即羞得脸儿涨红。   “脸红做什么?”连城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道,“还记得你的蚊子论吗?”   “二姐……”什么蚊子论不蚊子论的,那会她是真以为……   顾宁捂住脸,不再看某无良二姐。   “嫂嫂可都告诉我了,你回府后,还从她那打听我怎么被叮的呢!”连城也不管屋里还有旁人,咳了两声,瞅着顾宁又道,“今晚别嘿 咻过度,要不然明早起 床可就成问题了!”   顾宁虽不知“嘿 咻”两字何意,可看着她的坏笑,以及嘿 咻后面“过度”二字,便什么都明白了,只见她鼓起腮帮子道,“二姐,你可真坏!”   “我坏吗?我可不觉得哦!”连城呵呵笑道。   顾祁进屋,见姐妹俩笑着斗嘴,不由跟着笑笑,道,“喜轿来了,走,大哥背你出门。”   “我也要拜祭爹娘,萧大哥要和我一起,否则,我就不嫁了!”顾宁趴在兄长背上,嘟起嘴儿说了句。   连城有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顾祁道,“妹婿就在正堂,爹娘的排位你嫂嫂都吩咐下人摆放好了,大哥记着这茬呢!”   拜完爹娘的牌位,顾宁再次爬上兄长的背,怀着淡淡的忧伤,坐上了花轿。   “爹,娘,我出嫁了呢!”花轿外稚童的欢呼声,鞭炮声,喜乐吹打声不时传进耳里,可这丝毫没有冲走小丫头心里的忧伤,她无声呢喃,“大哥和二姐都有了他们的幸福,还有了可爱的宝宝,就是大姐……爹,娘,大姐没死哦,她还活着,她现在是灵月的大公主,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爹,娘,我们侯府能再度崛起,我和大哥,还有大姐,骏儿能再度开心幸福,都多亏了二姐。你们若是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二姐,让她别再经受什么磨难,让他们一家人永远喜乐平安!”   笑容在嘴角荡漾而开,她努力逼退眼里的湿意,“萧大哥是个好人,他会给女儿幸福的,是不是?爹,娘,我喜欢萧大哥,虽然他有让我伤心过,但那是他无心之失,我已经原谅他了呢!”   凤冠确实很重,抬手轻拭去眼角即将涌出的泪水,她嘴角漾开甜蜜的笑,随之,动了动快要僵硬的脖子。   从侯府到萧府有一段距离呢,顾宁知道自己不能乱动,只能像二姐说的那样,忍忍就挺过去了,可是此刻,她头上虽感觉重,心里却装着满满的幸福。   花轿缓缓前行一个多时辰,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还好,还好袖中有二姐和嫂嫂给她提前塞的一小包糕点。   不管了,先垫垫肚子再说。   就在这时,轿窗上的帘子被人掀开一条缝,接着就有一包东西递了进来。   转头看去,顾宁立时脸上一红。   是萧大哥,他,他竟骑在高头大马上,不知何时在花轿一侧而行。   这,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垫垫肚子,再过会就会到咱们府上。”萧湛眉眼含笑,俯下身,凑到轿窗口,与里面的人儿低语一句。   顾宁从他手上结果糕点,咬唇“嗯”了声,忙别过头,与男人错开视线。   咬着软 酥的糕点,她心里甜蜜,脑中却想着,就凭这想讨好她,好抹杀之前欺负她的事实,没门!   晚上该怎样她还怎样,绝不轻易放过他!   信二姐,准没错,否则,她气不顺。   哼,她就是小心眼,就是蛮不讲理,二姐可说了,蛮不讲理,小心眼,那可是女人的特权。   男人要是爱这个女人,只会对此大为喜欢,包容,万不会和女人置气。   花轿已行远,皇甫烨睿站在一酒楼靠街边的二楼雅间窗前,凝望着那已经远去的佳人。   他脸上表情难辨,只是目不转睛地凝望着。   她可有打开他送的礼盒?可有看到那里面的画卷?   那画卷中的一幕,于他来说毕生难忘,她可还记得?   就是在那日,他对年岁尚浅的她动了情。   多少个夜里,他都幻想着有一日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喜庆热闹的迎亲仪仗,前往侯府迎娶她,奈何,奈何那只是梦,只是他难以实现的梦。   刚才的一幕,他看在眼里,酸在心里,亦痛在心里。   那人不顾规矩,从迎亲队伍前端落后,只为给她偷偷塞一包糕点。   要是他,自然也会这么做,不,甚至于他会像小皇叔一样,直接将她抱出花轿,与他同骑一匹马,光明正大地喂她吃糕点。   去它的礼法,只要她开心,他就开心,旁人的说词又何必在意。   然,他没有那个机会,也永远不会有那个机会。   他已经知道近期京中发生的事,是父皇身边的梁公公来府上告诉他的,顺便传父皇旨意,要他立刻离京,去追已经开拔吕齐的大军,并让他作为信阳侯身边的副将,虚心学习领兵作战之策。   原来在他闭门思过这几个月里,以邬蒙为首,合众诸国,欲出兵攻打大周。   或许,自此后,在他的人生中,没有了那争高位的心,没有了儿女私情,却有着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保家卫国,铸就大周永世繁华。   也好,这样也好,为她,他就当是为她付出毕生心血,保大周太平昌盛。   收回目光,他义无反顾地转身,奔赴新的征程而去。   喜乐阵阵,花轿终于在萧府大门口停下。   顾宁快速抹去嘴角的糕点屑,而后稍微整理整理身上的凤冠霞帔,就听到轿外一阵笑闹声响起。   “踢轿门啰!”   “新郎官快些,新娘子可在花轿里等着呢!”   “是啊是啊,速度些!”   “大家伙可都等着看新娘子呢!”   ……   在昔日一帮子同僚和宾客的笑闹声中,萧湛动作潇洒,跃下马背,朝花轿走来。   她就在里面坐着,很快,她就会成为他的妻,成为他一生一世的妻,与他携手共白头。   三踢轿门,在一片喜乐热闹声中而过,接着,轿帘被挑开,不等顾宁有所反应,人已被抱到一温热宽阔的怀抱中,“我抱你跨火盆。”低沉却尤为温柔的嗓音飘进她耳里,当即,顾宁脸红到耳根子上了。“快放我下来,这像什么话嘛!”她小声嘟囔着,换来的却只是男人愉悦的低笑声。   就这样,顾宁捧着红绸挽成的大绣球,被某根木头抱着,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跨过了火盆。   随后又是跨马鞍,拜天地,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   “哎呀,我算是真开眼界了,之前熠亲王迎娶定国公主,就不安礼法行事,硬是将定国公主从侯府抱出门,然后二人同骑一匹马到了王府,今个萧大人之举也不遑多让啊!”   “那是人定国公主和三小姐、值得熠亲王和萧大人那么做,这要是搁到旁的新嫁娘身上,自然不会有这种羡煞他人的待遇。”   “是呢,定国公主的能耐不用多说,咱大周,乃至这天下之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单就这三小姐,我可是听说她一个小女子独自打理着整个顾氏呢!”   “什么听说?那是事实。”   “确有其事,顾三小姐也是一难得的奇女子!”   “有如此出类拔萃的儿女,老宁远侯夫妇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没错没错。”   拜完天地,宾客们目送一对新人离开喜堂,眼神艳羡,凑在一起小声谈论着连城和顾宁姊妹俩的福气。   婚房内,萧湛注视着坐在床边,身穿大红嫁衣,头戴凤冠,日思夜想的人儿,心里各种滋味齐涌心头。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便会失去她。   现如今,他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她,是他的妻,已经是他的妻了,谁也别想将她从他这夺走,哪怕是皇子,也绝无可能!   ☆、第339章:自罚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也是他的一个不算毛病的毛病,越是兴奋,越是紧张,他面上越是表现出无以伦比的平静,甚至还有些严肃。   看着这样的他,全福人,还有屋里的丫头媳妇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子咋就这么冷呢?他不是该高兴吗?今个可是他大喜的日子,脸上不露出笑容也就罢了,咋还就板着个木头脸啊!   莫非,莫非公子对新娘子并不是特别中意;莫非,莫非公子的心都让从外面带回的那个女人勾 走了?   不对呀,公子喜欢三小姐那可是全府皆知的事,就是老爷和夫人,还有已出嫁的大小姐,他们也都喜欢三小姐得紧,那现在这状况究竟是何意?   萧府这边的丫头媳妇、在心里不时地泛着嘀咕。   “萧大人,礼还没行完呢!”萧府这边的全福人静默半晌,出言提醒。   萧湛闻言,蓦地回过神,随之嘴角上扬笑了笑,他这一笑,诸人顿如春风拂面,不由一怔。   我滴个神,原来萧大人(公子)也会笑,而且一笑是这么好看!   木头会笑,令人吃惊,在所难免。   在萧府下人眼里,虽然不敢把他们不苟言笑的大公子比作木头,但视作冰块还是大有人在的。   真傻,他刚刚怎么就一语不发,冷着脸站在婚房中央,这样的他,无疑会令诸人多想,还以为他不喜小丫头呢!   心里一阵自责,跟着,萧湛脸上笑容洋溢,看起来既幸福又愉悦。   接过全福人递上的喜称,他动作轻柔而小心地挑下了顾宁头上的红盖头。   顿时,婚房内传出一阵吸气声。   美,好美!   宛若天上的仙女一样,肤若凝脂,绝美容颜在剪裁考究,做工精致的喜服映衬下,更显得出尘,美丽。   顾宁抬眼,正对上萧湛含笑痴痴的眼眸,瞬间脸儿一红,与他错开了视线。   “做什么那么看着她,又不是没见过。”臻首低垂,她在心里嘀咕。   全福人嘴里不时念叨着吉祥之语,二人坐在床边喝过交杯酒后,萧湛端着丫头捧过来的夹生饺子,用筷子小心翼翼夹起一个,往顾宁嘴边送,“咬……”他正要说咬一小口意思下就好,熟料,顾宁张开嘴直接吃进嘴里。   旋即,包括萧湛在内,屋里诸人皆目瞪口呆,看着这貌美如花,似仙女般的新娘,竟有如此彪悍的一面。   那可是夹生的啊,没煮熟,她却毫不含糊一口吃进嘴,爽直,这是个麻利,爽直的女子,不仅貌美,性情也讨人喜啊!   诸人自怔愣中回过神,心里好一阵大赞。   “生吗?”萧湛憋住笑,就听全福人问自家亲亲小娘子。   顾宁眨着澄澈的大眼睛,看看萧湛,又看看全福人,心里直犯嘀咕,怎么给她吃生饭啊?还明知故问,生吗?   “生。”心里虽疑惑,她嘴上却实话实说。   全福人一拍手,眉开眼笑,“生就好,生就好!”顾宁饿啊,咽下嘴里的,就往萧湛手中的碗里又瞅,萧湛好笑道,“生着呢!”   “我不怕。”顾宁道。   登时,屋里传出一阵笑声。   顾宁感到莫名其妙,不知大家在笑什么。   萧湛看着她懵懂的表情,凑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两句,立时,顾宁羞得满脸涨红。   真是的,二姐和嫂嫂咋就不给她讲这些?害得她闹出笑话来。   看着她的娇羞样,萧湛眸中柔情流转,紧抿住唇,防止自己一个憋不住笑出声。   随顾宁陪嫁过来的几个丫头,一个个抿着嘴儿,好一阵憋笑,她们的主子啊,与之平日里冷静自如时相比,现在这样虽少见,但也蛮有趣的。   姑爷看来很喜欢主子这样呢!   也不对,主子无论怎样,姑爷好像都很喜欢。   “我去前面应酬,一会就回来。”待顾宁脸色恢复正常,萧湛柔声说了句,起身往门口走,“我会吩咐厨房给你送些热乎的饭菜过来,你多用些。”   回过头叮咛一句,他走出了房门。   龙凤喜烛烧得正旺,屋里诸人在萧湛起身前,已陆续离开。   “啪啪啪”的烛花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这令本就寂静的屋里更显得静谧异常。   顾宁独自坐在床边,盯着一室喜庆的红静静地发怔。   凤冠已被某个疼媳妇的男人取下,在新床上放着。   烛光下,顾宁拿起凤冠,起身走向妆台,这时,唤雪推门进屋,笑着道,“主子,您是先沐浴换衣,还是等一会用些膳食再……”   没等她这说完,顾宁就笑了笑道,“还是先沐浴换衣吧,穿着这一身好看是好看,但着实没平日里穿的常服来得舒服。”   唤雪闻言,撇撇嘴儿道,“这喜服无论是面料,还是做工都极佳,要奴婢说,主子这纯粹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刚刚我和唤碧几个可有仔细留意姑爷的表情呢!姑爷他嘴角挂笑,眼睛发直,盯着主子您一刻都不曾挪转过呢!”   “净贫嘴。”顾宁嗔了句,在唤雪服侍下,取下头上的簪花,将一头长发用一根玉簪轻挽起,便往屏风后走。   待她沐浴好,唤碧领着两个小丫头提着食盒,正好走进屋。   坐到桌旁,填饱肚子,吩咐唤雪,唤碧着小丫头们收拾碗筷,顾宁坐回新床边,又开始发怔。   “主子,你漱漱口,再擦把手,若是累了,就先上 床躺会,等姑爷回来,奴婢和唤碧进屋唤你。”唤雪端着漱口水,唤碧拿着厚实的热面巾,两人走上前,唤雪轻声道。   “哦。”眨眨眼,顾宁回过神,漱口,擦手后,坐在了床上。   唤雪,唤碧行礼正要告退,萧湛却推门走了进来。   互看彼此一眼,两人眸光愕然,慌忙请安退下。   姑爷提着搓衣板做什么?   唤雪,唤碧皆甚感疑惑。   “你,你……”顾宁脸上的表情,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见她眸光愕然,手指男人手中的搓衣板,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萧湛没有让她下床,而是将搓衣板往地上一放,很认真地道,“我先去沐浴。”就留下这简单一句,他人已走到屏风后。   由于在顾祁屋里见过改良后的浴房,萧湛觉得极好,便请工匠将他屋里的浴房也做了改善,这样的话只要小厨房有人,随时可以烧好热水,通过冷暖两条管道,传送至浴房中。   这可是连城为自家兄长想的点子,不用每次沐浴前,吩咐丫头往屋里抬水,倒水那么麻烦。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家男人那样,土豪得不要不要的,有方活水温泉池在屋里。   “哗哗”的水声从屏风后传来,顾宁觉得心里有些乱。   她是想过要男人跪搓衣板,可是真要那么做的话,她又于心不忍,也觉得甚为不合适。   还有,今夜真要像二姐和嫂嫂说的那样么?她,她还没想好呢!   也是奇怪,知道他没有和那个聂鸾发生什么,她竟出奇的没再生出恶心之感。   难道这说明……她潜意识中已做好准备,接纳他成为她的男人,甚至即将和他融 为一体。   想到这,她脸上一阵滚烫。   装睡,对,就装睡好了,看他一会怎么办?如此想着,随之,顾宁就拉开喜被,面朝内,侧身躺倒了枕上。   萧湛一身清爽回来,看到的便是这样。   然而,他眼里没有一丝不喜,有的只是满满的宠溺和柔情。   将搓衣板往床边挪了挪,他穿着洁白的中衣想都没想便跪在了上面。   “宁儿,对不起,那件事我不该瞒着你,更不该那日对你态度不好……”温软低沉的嗓音在屋里响起,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异常认真,诚恳,“我身上的毒是聂鸾的义父用药物解的,我没有和她那样,这是聂鸾亲口说的,当时熠亲王和熠王妃都在场,他们可以证明我此言非虚。”   顾宁没有吭声。   他继续道,“养伤期间,我是独自睡一个屋的,回到府里,我也是住在自个院里……宁儿,我句句属实,绝无一句欺瞒于你。至于,至于揽她入怀,还有偶尔扶她,那只是我不想引起她怀疑……”   “我知道这些。”顾宁突然截断他的话,但也仅说出这么一句,就没再言语。   萧湛嘴角扯开一丝憨憨的笑,“是熠王妃告诉你的吧!宁儿,虽然我那是事出有因,可还是伤到了你,但请你相信,伤你的同时我心里也痛得很,恨不得给自个两巴掌,尤其是看到你那日从酒楼中疾步走出,看到你眼里隐忍的泪水,我的心抽痛得似要窒息一般。”   “活该。”顾宁咬着唇轻语道。   “是,是我活该!”萧湛苦笑着连连点头,“被你嫌弃,被你排斥,那都是我自找罪受,都是我活该,不值得你同情。”   顾宁哼声道,“没错,我才不会同情你呢!”   “宁儿,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现在诚恳地向你说对不起,要是你不原谅我,我今晚就一直跪在这搓衣板上。”他这话一出,顾宁立时翻身坐起,抬眼看了过去,“你起来,你做什么要这样,快些起来!”木头,笨木头,怎就真跪搓衣板了!   “从你说话就在上面跪着是不是?”微恼,微带些疼惜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顾宁瞪着眼问。   萧湛含笑点头。   “起来。”顾宁冷着脸道。   “我说了要跪到你说原谅。”萧湛目光灼灼,看着她认真道。   顾宁气得吸了两口起,白他一眼,跟着嘴角一勾,缓缓道,“要跪是吗?那就跪两刻钟再起身。”说完,她躺回枕上。   想说半个时辰来着,却又下不了那个狠心,算了,既然人家要跪,就让跪两刻钟,免得认为她没脾气,往后将她吃得死死的!   萧湛这根不开窍的木头还不知自家娘子生气了,竟爽快应道,“好,我听你的。”两刻钟,她的意思是只要跪足两刻钟,就表示原谅了他?   小丫头就是善良心软,舍不得重罚他,某根木头越想越欢喜,一颗心软得都仿若能滴出水来。   两刻钟过得很快,萧湛站起时,只觉心跳得好快,“宁儿,两刻钟到了!”听到他突然响起的声音,和一步步走近的脚步声,顾宁亦是心跳加速,宛若鹿撞,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外面还不时传来喧闹声,屋里却出奇的安静。   掀开喜被,萧湛在她身侧轻缓躺下,因为两人都 仅着 中衣,稍一碰触,都只觉对方 好烫。   沐浴后的淡淡皂角香味在彼此间萦绕着,他和她谁都没有说话,这让本就有些暧 昧的氛围,不由变得更加旖 旎起来。   他慢慢 挨近她,这令顾宁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宁儿,转过来看着我好不好?”他说着,就已伸出长臂揽过她的身子。   顾宁眉儿微蹙,“你那是征求我吗?”瞥他一眼,她鼓着腮帮子嘟囔道。   盈盈水眸中眼波流转,在烛光映照下尤为熠熠生辉,萧湛看着她,看着这样灵动娇俏的她,目中尽显笑意。   “你笑什么?”嗔他一眼,顾宁问。   萧湛听着她娇软的声音,本就加快的心跳骤然间“怦怦”猛跳两下。   成年以来,他虽没和 女人做过 那种事,可是整天和那一帮子弟兄待在一起,什么没听到过?   约莫是性子冷吧,他倒也没往那方面想过。   但今天不一样,这是他的新婚 夜,而且身边躺着 的是他用生命来爱的女人,加之身为一个 血气方刚 的男儿,要是再不有所作为的话,他未免也就太衰,太不是爷们了!   更何况要他 忍,他也忍 不住啊!   因为多忍一刻 于他来说,都是种 难以言喻的 煎熬。   冲动 一起,萧湛的嗓音禁不住变得暗哑,“宁儿……”他眸光 灼热,定定地看着她。   顾宁对他这样的目光没来由的有些害怕,“你,你说。”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似是要将她……一口吃掉一般。   二姐……二姐,你不是说很美好吗?为啥我就觉得害怕呢!   嫂嫂……嫂嫂,你不也说不用怕,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为何我就感觉你和二姐一样都在骗我?   “我喜欢你……”低哑温软的嗓音在静谧的屋里缓缓扬起,他握住她的手儿 慢慢 向下,直至触碰到……这才停了下来。   顾宁的脸瞬间涨红,心儿也不自已地狂跳。   蓦地,她抽出手,神色慌张,满脸不知所措。   “帮 我。”   他的眼神更为 灼热,声音也愈发低哑了几分。   “萧大哥……我,我……”顾宁语拙。   帮他?帮他什么?   她脑袋里乱哄哄的,似是清楚他话中之意,可仔细一想,又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萧湛温热的大手 落在了她的腰上,“你紧张?”他笑问。   “我,我为什么要紧张?还有,你想做什么?”脑中一个机灵,她倏然拿开他的手,坐起身正对上他微愕,却又染着笑意的眼眸。   看来小丫头什么都不懂,这会儿必是紧张了,也难怪,老侯夫人早早离世,就算有姐姐,嫂嫂在身边,可就那两位的年岁,恐怕也不好意思对她多说什么。   顾宁懊恼极了,话一出口,她就懊恼极了!   暗责自个有些反应过度,还傻傻的问出那样的话。   今晚可是他们的新婚 夜,他要做什么,她还需问么?   再者,再者二姐和嫂嫂都说,今晚无论有何事发生,那都是天经地义,都是再正常不过。   只因她已是他的妻。   伸手拽她入怀,萧湛既觉好笑,又颇感无奈,喃喃道,“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顾宁将头埋在他怀里装死。   “夫妻间该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她不说话,他只是低笑,继而道,“别紧张。”她的身体还是紧绷在一起,好似他是要吃人的大灰狼一般。   大灰狼?之前她看向他的眼神,好像就是在看大灰狼似的——害怕而紧张。   想到这,萧湛情不自禁闷笑出声,他得有多喜欢她,多爱她啊?才会对她流露出那种占 有,掠 夺的眼神,从而吓得她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只大灰狼。   “睡觉好不好?”听到他的闷笑声,顾宁的脸滚烫极了,小小声说了句。   萧湛嘴角一勾,笑道,“好,睡觉。”说着,他修长的手指 已然开始 动作。   “你……”顾宁懵了,不是答应她睡觉么,怎么就,怎么就……   萧湛似是没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只是说,“我们这就睡觉。”   他含笑的嗓音,以及手上的 动作,令顾宁瞬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她说的睡觉,和他理解的“睡觉”全然不是一个意思。   “这是……”萧湛一个翻身,垂眸望着自家娘子 身上那奇怪,却又让人莫名兴奋的肚 兜,一时目光被锁在那,一转不转。   顾宁捂住羞红的脸,从指缝中看到他呆怔,好奇,兴奋莫名的目光,嘴里轻缓溢出,“是二姐送我的,她说这个好看,说你会喜欢。”萌妹子,小白 兔就这样把自己往大灰狼口中送,而她自己怕是还不自知,只是觉得好害羞!   半晌,萧湛“嗯”了声,“我喜欢,非常喜欢!”低哑的嗓音宛若魔音一般,听得顾宁不由自主放下手,盯着他的俊脸呆呆地看着。   不知何时,她只觉 身上 一凉,接着就听到男人低叹,“好看……”   待她回过神,知晓他称赞什么的时候,脸上刚散去的热度,倏地再度袭来。   “萧大哥,你,你别看……别看了……”   她的声音微颤,几乎带着几丝难为情的哭音道。   萧湛挪开目光,望向她盈盈水眸,“别怕,也别 紧张,一切交给我就好。”顿了下,他开始 吻 她,喉中发出轻柔而宠溺的声音,“小丫头,从现在起要叫夫君,记住了?”   “嗯……”顾宁应声,可那声音几不可闻,要是耳力不够好,怕是完全听不到。   萧湛对此很满意的,足以证明她的回答取 悦了他。   有连城和萧蓉说的,再加上顾宁又不是真的傻妞,所以,慢慢的,她索性 放开,也就不矫情了!   为人妻,为人母,是每个女人要走的路,这一刻,她就要成为他真正的妻,而后,她会为他生儿育女,延续他们的生命,单就这么想着,都是件很幸福的事。   痛!   咬住唇,她眼里泪光浮现,却没有吭声。   “很 快就 不痛了!”似乎有 感受到 她的痛,萧湛边小心翼翼 继续,边轻声安慰。   他的小丫头真的 很美好,从头到脚 无一处 不让他 为之痴狂——眉目如画,肤若凝脂。   奈何她是 初 次,而且 年岁 尚小,经不起他多 要。   忍着心底 总想往上窜的 火苗,萧湛调整好内息,抱起小娘子 走向浴房,“今晚就 一次,你累了便睡。”   唤雪,唤碧在门外守着,听到浴房传出水声,忙推门而入,麻利地更换 床上的被褥。   染着朵朵 妖娆花瓣的 白色方帕,被唤雪小心折叠好,然后放进一精致的小盒中,与唤碧道,“都收拾妥当了,咱们退下吧!”   唤碧拉展锦被,“嗯”了声,两人转身而去。   翌日,东方刚显露出一线鱼肚白,顾宁就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萧大哥,快起了,一会还要向爹娘请安,敬茶呢”坐起身,转头看着仍在熟睡的男人,看着他棱角分明,英气十足的俊颜,她眼珠子转了转,伸出食指,朝某根木头的脸庞上轻戳戳。   ☆、第340章:绾发   熟料,男人倏然睁开眼,一把攥住她的手,再轻轻一带,她就被他揽入温暖宽阔的怀抱中,“不急,再睡会。”轻吻着她的眉心,他柔声道。   “可是睡晚了会被人笑话的。”顾宁枕在他的臂弯里,眨巴着亮眸有些不放心地说。   萧湛笑笑,道,“这府里没人敢笑话你,放心睡就是。”   “我睡不着。”顾宁小声嘀咕。   “睡不着啊?”萧湛眸光一闪,凑到她耳边轻语道,“那……”他的声音很轻,听得顾宁脸上倏地一红,直接拒绝,“不要。”   “真不要?”萧湛挑了挑眉。   顾宁红着脸瞪向他,点头,“不要。”   “可 它 想要。”说着,萧湛搂紧她的身子,用那 里蹭了蹭。   “别闹了,会晚的!”顾宁长睫轻颤,脸儿羞红更甚。   萧湛压下 那股子 冲动,低笑两声,而后,身子往外挪了挪,语声轻柔道,“听你的,不闹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还好了!”她知道他问什么,小声回了句,就没再说话。   他昨 晚 时而温柔,时而 强 势,但力度 把握 得还好,也只要了一次,就没再“欺负”她。   她心里明白,那是因为他在乎她,所以才没自我放纵。   萧湛看着她羞红的脸儿,满心都是幸福,“虽然咱们已成婚,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瞻前顾后,知道么?”   “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也不能全由着性子来。我想过了,顾氏那边我已经交给骏儿和嫂嫂在打理,这往后,我就可以不用操心了。医学院我还得去,统共有四年学业,我得学有所成。其余时间,我会待在府里帮娘一起料理内务,不让你分心,嗯,还有,我会帮你好好孝敬爹娘的。”   “拥有你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萧湛眸中柔情流转,出言叹道。   顾宁盈盈一笑,“这都是我该做的。”   两人在床上又躺了约莫一刻多钟,便起床洗漱,穿戴。   萧家二老一直以来就很满意顾宁这个儿媳,因此,请安敬茶这些礼仪,在喜气祥和的氛围中圆满完成。   回门那日,连城私下里没少打趣自家萌妹子,见小丫头娇羞的同时,脸上的笑容,及满满的幸福就没消失过,不由发自心底为顾宁感到高兴。   京中所有不安分的因子已经铲除,而奉皇命已开往合众诸国的大军,皆已在诸国边界上驻扎好,以备随时待命,拿下这些看不清形势,被邬蒙当枪使的国家。   皇甫烨睿低至吕齐边城外,信阳侯领的大军已经驻扎在此。   令他们感到的奇怪的是,还不等他们率兵攻打,吕齐边城的守将,就大开城门,呈上他们新帝的密旨,向大周无条件投降。   月色如银,洒满一地,邬蒙国君派到齐澈身边的探子,知晓吕齐城池接连失陷,全是因为齐澈下的密旨,让大周没费一兵一卒,就将进驻到吕齐都城,气恼之下当即与齐澈撕破脸。   “三皇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那是要毁了邬蒙,毁了我们邬蒙啊!”那探子身着灰色长袍,凝向齐澈怒声道,“有吕齐做屏障,我邬蒙……”   齐澈端坐在御案后,淡淡地看着他,忽然,他截断对方的话,道,“那是你们的邬蒙,与我吕齐何干,与朕又何干?”   稍顿片刻,他嘴角漾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我父皇曾说过,你们根本就不是大周的对手,与大周作对,无疑是在以卵击石,贵国太子殿下自傲,不信我父皇所言,结果呢?所有的阴谋还不是被大周全部瓦解。合众,多国合纵?现在你们看到的是什么?大周在料理贵国太子的同时,朝各合纵国皆已发兵。”   “朕是吕齐的皇帝,首先要以我吕齐百姓的安危为先,再者,我朝文武百官,以及皇室宗亲都赞同朕的决定,你一个身份卑贱的外人,又有何资格在这对朕指手画脚?”   要他做傀儡,要他拿众将士,拿整个吕齐百姓的安危,为邬蒙存亡做掩护,他做不到!   父皇倘若在世,恐怕和他一样,也会选择完全归顺大周。   因为他们都知道,天下“分久必合”这个理,而现如今,大周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都占着,就算诸国合纵,与其厮杀在一起,也未必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再有,谁有能保证诸国中,没有第二个,第三个邬蒙?   战争一旦爆发,就很难终止,届时,处处杀伐掳掠,生灵涂炭,这与人间地狱有何区别?   那探子一听他的话,先是一怔,转瞬冷着脸道,“太子已死,皇上打算立三皇子为储君……”   “你觉得我在乎吗?”齐澈冷笑,截断他的话,“朕不妨实话告诉你,自朕有记忆以来,从没想过做什么一国之君,但碍于身份,朕不得不做太子,不得不替父皇分担政务,而贵国从来就不曾被朕放在眼里!”   “三皇子这般决然,难道就不在乎贵妃娘娘在邬蒙有个好歹?”那探子不死心道。   齐澈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只有父皇和母后,没有母妃。”连自个的孩儿都保不住,任他一出母腹就被送到他国,这样的女人不配他称作母亲。   “三皇子,你身上可是留着我邬蒙皇室的血,你觉得大周皇帝会放过你吗?”   “既然能走到这一步,朕该想到的都已想到。”   “你是说大周那边已知晓……”   “你可以回邬蒙复命了,否则,朕不介意现在就下令将你擒拿。”齐澈神色平淡,缓缓道,“告诉贵国皇帝,让他自求多福!”   那探子深望他一眼,道,“三皇子可真狠,一点都不顾念亲情。”   “亲情?皇家有亲情可言么?若有,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若有,那也仅存在我和我已故父皇之间。”和他讲亲情,这是他有生以来,听过最好笑的话。   冷哼一声,那探子瞬间消失不见。   “你们都出来吧!”起身步出御案,齐澈背对窗而立,对空道。   立时,数道黑影凌空而落,出现在御书房中。   “刚才的谈话你们也听到了,朕不是先帝之子,你们若接受不了,就直接动手。”   那些暗卫单膝跪地,齐道不敢。   吕齐都将不复存在,还计较皇帝的真实身份作甚?   “朕不是贪生怕死,才将吕齐双手捧给大周,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与朕一样,都知道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既然大家都知道,而大周一统天下又是势不可挡,朕又何必拿众将士,还有黎民百姓的命去拼,去守护这江山?”   长叹口气,他转身望向窗外的月色,“大周的皇帝是个贤明之君,朕相信他会善待我吕齐众将士和每一位黎明百姓。”   一统天下于大周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就因为不想生灵涂炭,熠亲王夫妇才没有一举拿下吕齐和东旬。   他们心有大爱,他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齐澈心里自嘲一笑,抬手,“你们都起来吧!”   “谢皇上!”那些暗卫起身谢礼,见齐澈又摆手,逐提起轻功,转瞬隐去身形。   邬蒙帝近几日脾气尤为暴躁,心知这样有失帝王风范,可他就是忍不住对朝堂众臣大发雷霆。   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一个个垂首静默不言。   他的太子,他引以为傲,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太子,已经为国捐躯,闻知这一密报,差点将他击倒在地,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小被秘密送往吕齐皇宫,现是吕齐新帝的第三子,竟不顾他的命令,向大周呈上降书,大开城门迎接那虎狼之军进入吕齐,进而直捣邬蒙。   孽子,早知那是个孽子,他就不该留他活在世上。   “你是自行了结,还是要朕送你一程。”走进欣贵妃住的寝宫,邬蒙帝脸色阴沉,凝视正笑脸迎向他的娇媚女人。   闻他之言,欣贵妃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跟着,满眼不可置信地问,“皇上,皇上您说什么?”许是一直备受荣宠,加之保养得宜,她的容颜没有丝毫岁月留下的痕迹,就算刚入宫的新人与她站在一起,恐也难以分辨出年岁。   “既然双耳不受用,还要它们做什么?”邬蒙帝这话一出,立马有宫人端着托盘,里面放着明晃晃的匕首,恭谨上前而来。   欣贵妃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数步,“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要您这般决然就降罪?”数日前才说要立她的灿儿为新的储君,那话俨然还在耳旁回荡,这一刻,却要赐死她,这到底是为什么?   “朕只恨没在你生下那孽障之时,就将他掐死!”邬蒙帝盯着她惨白的容颜,冷冷道。   “皇上,您不是说灿儿很好吗?您不是告诉臣妾,灿儿有答应太子会兄弟联手,一起助您成就……”欣贵妃哭得梨花带雨,将邬蒙帝之前对她说过的话,一一往外道出。   却不成想,她的言语更是激怒了邬蒙帝,“够了!你一个贱妇不配提朕的太子!”   邬蒙帝截断她的话,目中宛若喷火,“那孽障嘴上应承得极好,暗里却有着他自个的谋算,否则,否则朕的太子也不会死的尸骨无存!”   欣贵妃瘫倒在地,捂住嘴啜泣道,“皇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灿儿不会忤逆您的,他不会背叛邬蒙,不会不顾我这个母妃的。”   “大周已通过吕齐,即将抵达我邬蒙边境,你说这里面还有什么误会?”邬蒙帝说到这,嗤笑一声,“在那孽障心里连我这个父皇都没有,你觉得你这个母妃在他心中又有几分分量?再有,在他的身份没捅开之前,他可是和邬蒙没有一点干系。”   “是朕失策,为防止他的身份在齐远那败露,没有让人在他记事时就告知真实身份 从而生出这么个始料不及的隐患,不,不是隐患,那孽障已经是我邬蒙的罪人,而你,身为他的母妃就更是罪大恶极。”   邬蒙帝之言,不带有丝毫感情,就如利刃一般,剐在欣贵妃身上,一刀一刀连血带肉在剐着。她抬起泪眼,脸上笑容凄凉而柔美,“难道皇上对臣妾就没有一丝情分吗?难道这些年来臣妾所受的荣宠都是假的吗?”   “你以为呢?”邬蒙帝沉着脸,冷笑,“像你这样的女人,后宫多的是,本以为你这些年受的荣宠,可以让那孽子知道我对你们母子有多么重视,同时也让他晓得一个事实,那就是你这个母妃在朕手上,他即便想忤逆朕,也要三思而后行。但令朕没想到的是,他完全就没把你这个母妃当回事,心中全然无一丝亲情,你说事已至此,朕还留着你做什么?”   欣贵妃摇摇晃晃站起,凄然道,“皇上,臣妾从未做过对不起您之事,就是臣妾的灿儿,他亦没有对不起哪个,是您,是您自己将邬蒙带进了死胡同,是您自己置邬蒙陷于危难之中,若不是您一开始利用灿儿,他能怨恨您,能和您作对吗?要不是您过于心大,您疼爱至极的太子,能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吗?”邬蒙帝被她一句句指责,激得暴躁如雷,厉声道,“送这贱妇上路,真不想再听她多说一字。”   “是!”那手端托盘的宫人恭谨应声,朝欣贵妃走来。   “皇上,错都在你,错都在你……”欣贵妃盯着邬蒙帝,凄然一笑,而后从那宫人端着的托盘中拿起匕首,决然道,“皇上保重,此生爱您一场,臣妾无怨无悔,臣妾也不恨灿儿,毕竟于他来说,臣妾只有生恩,却没有养恩,而养恩大于天,所以,他没有做错。”   语落,她握紧匕首直接划在脖颈间,旋即,鲜血如泉涌出,随着她倒向地板,那血宛若一朵朵凋零的夭红,落于地板上,凄艳至极,哀婉至极。   一声闷响,欣贵妃嘴角挂着抹轻淡,宁和的微笑,倒在了斑斑夭红之中。   “将裴氏的尸体拖下去直接弃了!顺便传朕口谕,裴氏之女恃宠而骄……”听着他的口谕,那位宫人额上直冒冷汗,邬蒙即将面临大难,皇帝却不知安抚民心,竟因此事下旨诛杀裴氏九族,这还是那个谋略不凡,心思睿智的皇帝吗?   寻思到这,那宫人不由劝道,“皇上,奴才以为……”   “你以为什么?”邬蒙帝凝向他,冷斥道,“宦官不得干政,你是不记得了,还是觉得朕对你太好?”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那宫人跪倒在地,急忙磕头认错。   邬蒙帝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没有了武功,离影就像被剪掉翅膀的鸟儿一样,每日除过远远看到孩子时,脸上会流露出一丝浅浅的,微带些苍凉的微笑,其他时候,她都是独自待在一处,不让宫人靠近。   耶律琛告诉她,不会和大周敌对,可是近几日来,她明显感觉到整个宫中的气氛,都很不对劲。   清风拂面,她走进御花园,在一僻静的亭子里坐下,抬起眼,遥望大周方向,心绪起伏不已。   是大周出兵了么?   要不然,所有人不会神色紧张,生怕没有明天似的。   说过不想再见到他,但还是能天天看见他出现在眼前,然而,最近几日,他一次也没出现过。   “听说了吗?”   “……”   “你呀,还是这么呆头呆脑的,皇上在今个的早朝上做出决定,要亲自率领精兵支援林城。”   “这,这我自是知道的,可是知道又能怎么办?大周那么厉害,也不知咱东旬能否度过这一劫。”   “我看难!吕齐已经无条件向大周归降,咱东旬如果执意要战,就算打到最后,恐怕还是难逃被灭国的命运。”   “你可别乱说话,虽说宫里近些时日传什么的都有,可咱们只是地位卑微的宫女,小心言多被治罪。   “我有没有乱说,你难道真就不知道?”   “知道又能怎样?”   “你还真是胆儿大,我却是怕呢,听说大周那边是熠亲王亲自领兵,如果他一声令下……”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了!”   “……”   “你难道没听说大周军中有规定,两国交战,不得伤害无辜百姓,这可是熠王妃请求大周皇帝下的旨意,而熠亲王最在乎的就是熠王妃,他又岂会对无辜百姓大开杀戒?”   “可我们不是百姓。”   ……   离影脸色变了又变,凝视亭外两米外的假山,轻淡的嗓音缓缓扬起,“你们说的可属实?”   登时,假山后死一般静寂。   皇后?是皇后的声音。   她们这回难逃一死了!   “出来吧,我不会降罪你们。”宫里都传开的消息,却唯独她不知道。   呵呵!他倒是有心,将所有消息皆堵在琼华宫外。   要不是她今日背着身边的宫人,从琼华宫一偏门到这御花园中透气,恐怕东旬没了,她才会知晓具体情况。   也是,自从失去武功,她就没出过琼华宫。   因为她不想撞到他,不想看到他在眼前走动,更不想听到他说话。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那俩宫婢从假山后垂首走出,一进亭中就跪倒在离影面前,其中一人磕头回道,“回皇后娘娘,奴婢两个说的都属实。”   离影注视着她们,良久,摆摆手,“你们退下吧!”   “是。”那俩宫婢明显松口气,磕头谢恩后,起身恭谨退出凉亭,而后转身很快走远。   林城?他要领兵前往林城,他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主子么?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东旬?以为这样就能向他的子民证明,他是一位好帝王么?   他可知,就算他战死在林城,依旧改变不了东旬的命运。   缓缓站起,她临风而立,瘦弱的身形看着好不单薄。   周遭静谧无声,她不知自己在这站了多久,只知当她回过神时,他就在亭外静静地看着她。   “你身体不好,站在这长时间吹风会受凉的。”他走到她身旁,牵起她的手,走出凉亭,朝通往琼华宫的方向慢步前行着,他没再说话,只是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没有挣扎,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   “你答应过我的!”进了琼华宫,他挥退里面的宫人,就听她轻淡的声音响起。   他抿了抿唇,将她带到梳妆台前坐好,这才启口,“好久没给你绾过发了!”   “是好久呢!”他没就她的话作答,她也没追问,微微笑了笑,道,“自从我失去武功那日,你就没为我绾发了呢!”那时,她不要他碰她,更不要看到他,他又如何为她绾发,向往日一样,每天上完早朝回来,不管她的发髻有无梳好,都要放下她的长发,重新帮她梳理一遍,从不熟练,从笨拙,到熟能生巧,为她绾出一个个别致,却不繁琐的发髻。   耶律琛在她身后站着,“我现在为你绾发好不好?”   “好。”她点头。   解开她头上的发髻,耶律琛拿起木梳,仔细地梳理起来,“此生能遇到你,娶到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福气。”青丝在他指间流泻,他语声温柔,很认真地梳理着,还不时往铜镜中看一眼,“可我却不够好,竟然害得你伤心。”   他叹了口气,语气尤为自责,懊恼,“对不起!”离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镜中的他在为她绾发。   ☆、第341章:值得   “好了。”用玉簪束好发髻,他扶起她,揽着她的腰身在榻上坐好,“我不是有意骗你,也不想骗你,可我是东旬的国君,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拱手送上祖宗用血汗打下的江山,那样的话,我就是东旬的罪人。”   抬起手,他缓缓摸着她脑后垂下的秀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之意,慢慢道,“皇室宗亲,尤其是我那几个兄弟,我会带着他们一同前往林城,宫中我也已布置好,不会让你和孩子出现任何意外。”明知不是那人的对手,但他宁愿战死在自己的疆土上,也不愿亲手将江山拱手相送。   而她,还有孩子,相信那人必会善待。   离影心里一痛,依旧没有言语。   他这是在向她做告别么?   “影,我真希望自己是个寻常人,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我却出身帝王之家,从小就有自己的责任要担负……”   说到这的时候,他嘴角忽地掀起一丝微不可见的苦笑,“瞧我说的,要是我不是东旬的皇子,又怎会在庸城一战中与你相识,又怎会和你发生后来的事……”他的声音很轻,宛若花蕊上卷起的风,不仔细听的话,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收紧臂弯,他凑到离影发鬓轻印下一吻,“影,别再恨我,在这世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陪着她又坐了一会,他站起身,朝殿外走。   离影眼里渐生水光,望向他高大清瘦的背影,喃喃道,“你何必执着?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又何必执着呢!”   耶律琛身体一震,脚步却没有停下。   他懂,可是他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将江山拱手相让。   “在你心里江山就那么重要么?重要到可以不要自己的妻儿……”   看着他即将走到殿门口的身影,离影站起身,眼眶湿润,一股浓郁的愁苦从心底泛起,让她很不好受。   “你若走出这殿门,我会恨你,会永远恨你,哪怕你死去,我也会恨着你!”她声音低微,耶律琛却将每一字都听到了耳里,且那一字一句都在击打着他的心房。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过头,“如果恨我,让你可以心里舒服些,那么我宁愿你恨我一生。”既然再没能力给她幸福,就放手祝福她吧!   耶律琛缓缓闭上双目,脸上掠过痛苦之色,“你一定要幸福!”睁开眼,他回过头,远远的注视着离影。   他有看到她眼里的泪光,有看到她不停抖动的唇角,“轩儿也是你的孩子,希望你能好好待他。”眼底隐痛涌现,他轻声说着。   离影身子一震,神色倔强道,“轩儿是我的孩儿,我自然会待他好,用不着你操心。”   “好,我不操心。我就知道你会对他好。”耶律琛淡淡道。   离影忽然冷笑,“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么?”耶律琛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或许是吧!”   “耶律琛,你就是个自私的男人,我讨厌这样的你,恨极这样的你!”以为保护好她和孩子,就是为他们好么?以为陪着东旬一起覆灭,就能彰显他的伟大吗?自私,好自私的男人!   退一步,何尝不是好事;退一步,不知会保住多少人的性命;退一步,或许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但他显然不听劝,显然不要对大周做出退让,非要以卵击石,葬送无数人的性命。   离影的脸色渐渐转白,她望着耶律琛倏然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会对你这样自私的男人动心。如果我不认识你,如果我不对你动心,如果我不答应嫁给你,就不会让自己的心支离破碎,痛得难以言喻。”   她的笑容中有些辛凉,“你走吧,做你该做的事去吧!自此后,你我再无瓜葛!”这是她最后一搏,希望他能打消心中那没有胜算的念头。   然而,她还是失望了。   只见耶律琛从她身上收回目光,转过头,毅然走出了殿门。   他脸色痛苦,语声怅然道,“对你,我永远不会变心,哪怕我死!”   离影听着这句飘来的话语,神色动了动,任泪水大颗大颗滚落而下。   阳光照进殿中,她的脸在阳光与阴影中油走着。唇角紧抿,她没有言语。   夕阳余晖收尽,夜幕落下,她怀抱儿子静静地坐在榻上。   他已经走了,已走一个多时辰,在他离开不久,宫人就将孩子送到了琼华宫,说是他吩咐的。   孩子还小,在她怀中玩了会,就睡着了,而她,却定定地坐在榻上,一坐就坐到后半夜。   夜色深沉,清冷的圆月孤独地高悬于夜幕之上,她突然对空道,“不想本宫和太子死在这宫中,都出来听我的吩咐。”   下一刻,就见十多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暗卫,凌空而落,在殿中央站定。   “本宫知道你们有皇命在身,但本宫既然能说出之前那句话,就定然有所准备。”离影冷冷说着,蓦地,手中多出一只匕首。   “皇后娘娘,不可!”见她将匕首抵在熟睡的太子颈间,众暗卫登时单膝跪地,齐拱手道。   离影盯着他们,缓缓道,“那就听本宫的命令行事,可有异议?”   众暗卫恭敬地应声不敢。   “很好,现在你们……”着暗卫们起身,她抱起孩子缓声下着命令,听得众暗卫脸色皆发生变化,但他们不敢违背主子娘娘的意,唯有听命行事,方可保全皇后和太子。   晃眼过去五日。   天色阴沉,沙尘满天,林城外,大周,东旬两军战旗飘飘,正处于紧张的对峙中。   “耶律琛,本王之所以领兵压境,你该知道缘由。既然知道,还要做无谓的反抗,你是觉得本王只是做做样子吗?”皇甫熠端坐战马之上,一袭青衫随风发出猎猎声响。   他凝向耶律琛,俊脸上浮起一丝浅浅的笑容,但那笑容却透着股子极致的冷意。   “熠亲王的本事朕早就领教过,又怎会生出那样的想法?”耶律琛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朕是东旬之主,又岂能不战而败,将江山拱手让于他人?”   稍顿片刻,他脸上慢慢爬上一丝讥嘲的笑容,“就算朕没答应和邬蒙合众他国,一起攻打大周,我东旬就能幸免被大周彻底吞并那一日吗?”   不等皇甫熠说话,他续道,“既然不能,我为何不拼上一把。”   皇甫熠神色浅淡,只见他忽然抬起右手,朝着东旬大军的方向一挥,此动作毫无征兆,就见东旬大军上空,迎风招展的战旗,瞬间悉数化为屑末,融于沙尘之中。   大周这边的将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然,东旬这边却响起一阵接一阵的吸气声,且不少人脚下出现了一摊水渍。   他们被吓 尿了!没错,那些脚下出现水渍的士卒,皆是看到自家的战旗瞬间没了踪影,吓得双腿大颤,不自已地尿失禁。   有关大周熠亲王的传说,以及之前两国之间发生的那场战争,他们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再有,吕齐已无条件归降大周,邬蒙此刻被大周的另一支大军,打得节节败退,据说再有不到两日,就会彻底被大周的铁骑踏平。   那他们呢?难道真要以卵击石,成为对方兵器下的亡魂?   “吕齐未伤一兵一卒,已归入我大周版图,而邬蒙接连两战被我们打怕了,提出主动归降,却被我大周拒绝,知道为什么吗?”皇甫熠云淡风轻地说着,“那是他们不自量力,先对我大周行不轨之举,像这样的弹丸小国,不给点厉害瞧瞧,还真以为我大周好欺不成?”   耶律琛骑在黑色战马之上,长发束于脑后,眉心处透出一丝凄苦之色,在明显的敌强我弱之势下,他真要下令众将士殊死搏杀吗?   “归降吧!倘若不是顾及离影,我早已下令攻进林城,直捣你都城,又何必给你时间,让你领兵出现在这里。”皇甫熠眉眼清明,淡然的神情中,却自有一种掩不住的威严。   隔着数十丈距离,耶律琛骤然道,“朕宁愿与你拼死沙场,也不愿不战而败。朕亦相信,我东旬诸将士与朕抱着同样的决心,所以,熠亲王无需多言了!”   皇甫熠淡淡一笑,“是吗?”随之,他再次扬起右手,只见东旬大军前方那些将士手中的兵器,皆脱手而出,朝一处汇聚,接着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凌空旋转,直至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声响起,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朝两军中央的空地上看去。   “铁球”?那些兵器竟融在一起,化作一巨大的铁球,豁然跃入他们眼帘中。   大周的火器还没有使出,单就熠亲王那登峰造极的武功,他们这些血肉之躯也无法与其对战啊!   诸东旬将士心里叫苦,他们不是不想为国捐躯,可在这样鲜明的形势下,他们还真不想做无谓的牺牲,置家里的妻儿老小于不顾。   “贵国将士已心生惧意,耶律琛,这样你还要继续与我大周殊死一战吗?”皇甫熠微笑着看向耶律琛,打马行至那巨大的铁球旁,“我有答应王妃,能不见血就尽量不见血,但你若是实在不识抬举,我不介意大开杀戒,让贵国一众将士为你的一意孤行陪葬!”   “若不是大周有一统天下之心,我东旬能走到这一步?皇甫熠,你最好别太过分!”耶律琛沉声道。   皇甫熠脸色微变,目中神光倏然如刀锋一般,凿在他的脸上,“对,我大周是有一统天下之心,可我们并没有主动发起战争,而且这天下分久必合,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我大周无论是哪方面,皆遥遥领先诸国,如此一来,这天下由我大周掌管,百姓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这样有什么不好?”   “朕不与你废话,既然两军已经对阵,那朕就没有打退堂鼓这一说。”   耶律琛语声幽冷道。   “是吗?”皇甫熠的目光锐利起来,跟着,杀气蓦地散开,令正午的阳光,在这一刻都变得陡然森寒起来!   那杀气不是从他身上流露出,而是周围的沙尘凝风而成,袭向了耶律琛。   人没动,就那么端坐在马背上,青衫随风招展,他看着耶律琛弃马而起,凌于空中。   失去主人掌控的战马,见危险袭来,嘶声长鸣着奔驰远去。   随之,一阵呼痛声响起,无数东旬将士口中喷血,倒在地上痛苦地呻 吟。   杀气太过强悍,宛若拥有神明的力量,这令耶律琛震撼不已。   他眉头紧锁,凝视皇甫熠,似是寻机攻向对方。   皇甫熠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他扫了眼那袭向东旬大军中的劲猛之气,而后将目光挪至耶律琛身上,慢慢道,“想动手,尽管来好了!”   “为捍卫疆土,朕战死犹荣!”耶律琛说着,还真催动真气,朝皇甫熠发起了攻击。   没有双方主帅的命令,两军将士皆只能原地待命。   皇甫熠在马背上轻轻一拍,顿如大鹤展翅,腾空而起。   他依旧神色淡然,宛若温雅的君子一般,双手负于身后,淡淡地注视着耶律琛。   即便对方杀招袭来,他的俊脸上亦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这就是他,傲然于世的他,真真如九天之上的仙人,不沾有半点世俗之气,可就是这样的他,狠厉起来,恐地狱之魔都比之不上。   耶律琛双瞳收缩,掌心真气加剧,就算是死,他也不能不战而败。   站在城楼之上,离影怀抱孩子,眼里染满痛色,远远地看着两军正中央,。   她在这已经站了近半个时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间的对话。   在主子面前,除过王妃,其他人都会感到自惭形秽,又岂是他的对手?   “你若继续执迷不悟,我就抱着轩儿从这城楼上跳下去。”临离宫前,她有着其中一名暗卫给她输送了些许内力,以备不时之需,然而以她目前的体质,很难掌控那股子力道,从而在来林城的道上,没少往外咳血。   要死是么?那大家就一起死,死了倒也干脆,免得徒留心伤。   阻止不住,劝说不住,除过这一个法子,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爱与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实在没脸再见主子和王妃。   暗卫和城楼上的侍卫不敢上前,因为他们的皇后手握匕首,曾说过谁敢上前一步,太子立马会血溅当场。   离影脚尖轻轻一点,立于城墙之上,火红的衣裙迎风而舞,她催动起那么点内力,向耶律琛道出一句。   乍一听到她的声音,耶律琛身体一震,体内真气大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离影,你这是要做什么?”皇甫熠反应够快,运起轻功直接向城墙方向飘来,耶律琛忍着体内传出的痛感,紧随其后。   离影眼里泪水滚落,“都不许过来,你们谁都不许过来,要不然我现在就跳下去。”主子还是关心她的,还是向以往一样,关心着她。   “影,你别……你别做傻事!”被自个的内力反噬,耶律琛已然不能凌于空中,这时,他站在地上,仰着头,冲离影急声喊道。   傻事?她是在做傻事吗?离影看向他,目光中露出决然之色,“如果用我的死,可以阻止你与大周交战,可以救下东旬诸将士的性命,我觉得值!即便是傻得无可救药,我也觉得值!”   目光落到孩子粉嘟嘟的脸儿上,她低泣道,“对不起!娘知道不该拿你做要挟,让暗卫带咱们母子来林城,可是娘没有法子,娘真得没有法子!”人常说虎毒不食子,作为母亲,她又岂舍得加害自己的孩子?   耶律琛眼里聚满痛色,他迟迟没有说话。离影最后望他一眼,然后将目光锁在皇甫熠身上,微笑着道,“王爷,轩儿就有劳你和王妃照顾了!”说着,她将孩子往皇甫熠的方向一抛,笑容凄凉而绝美,“耶律琛,如果这就是你要的,我现在就成全你!”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除过皇甫熠,所有人都怔住了!   身形如电,皇甫熠伸手接住离影的孩子,却在下一刻看到那一抹耀眼的红,双手张开,直接跃下了城墙……   红裙翻飞,宛若凋零的花儿,赴向它的终结点。   “影……”耶律琛痛声大喊,喉咙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想凌空而起,去接住爱人,然,真气提不上不说,就是双腿也如灌铅一般,挪不出一步。   离影闭着双目,向下坠 落着,她好像有听到哥哥的声音,听到哥哥嘶声唤她;好像还听到主子的声音,主子在骂她蠢;王妃和绮梦她们的声音,也好像在耳边回荡着,她们都在唤她,唤她的名……   身形凌空变换,皇甫熠以最快的速度朝离影疾驰而来。   腰间倏地一紧,跟着,下落的速度减慢,离影心里顿时酸涩不已,她慢慢睁开眼,就看到主子一手紧抱她的孩子,一手揽着她,正缓缓飘落而下,终落在耶律琛不远处,站稳身形。   “王爷……”   眼里泪水闪动,她眸光怔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皇甫熠脸色冷然,注视着她,“你就那么点出息吗?”冷漠的嗓音自他齿间漫出,传入离影耳里,令她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着。   “王妃就担心你会做傻事,果不其然被她言中。”   耶律琛参与邬蒙的多国合纵,这一消息一传到大周,连城就担心起离影的安危来,她清楚离影的性子,也对耶律琛这个人多少有些了解,因此,她叮嘱皇甫熠,尽量以最委婉的手段,让东旬归降。   如此一来,离影就不会难做。   熟料,耶律琛太过执着,竟逼得自己的皇后以那样惨烈的方式,阻止更多人枉死沙场。   “影,我……我答应你,不打了,东旬不和大周作战,东旬归降大周……”耶律琛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捂着胸口,一步步走向离影。   皇甫熠这时抱着怀里、吓得哇哇大哭的小家伙,站到了一旁。   “你已和我没有关系。”离影止住眼里的泪水,别过头,不愿看到眼前的男人。   忽然,她一阵猛咳,嘴里涌出鲜红的血丝。   “影……”耶律琛眸中尽显痛色,轻唤。   离影身子摇晃,一字一句道,“别唤我,别再……”不等她说完话,眼前就漆黑一片,随之失去了意识。   看到她的身子倒向地面,耶律琛顾不得自己身体不适,大步上前,伸手将她接住,“影,你醒醒……你怎么了?影……”   单膝跪地,他看着离影几乎没有血色的苍白容易,神色悲怆,一声声地唤着。   皇甫熠走了过来,伸手搭在离影的脉搏上。   片刻后,他脸色阴沉,盯向耶律琛,“她自个的内力呢?”   耶律琛愧然,嘴角紧抿,说不出一句话。   “你心思够深,否则,我也不会在半月前才收到东旬这边的具体情况。但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会对离影下这样的狠手,她可是你求娶到东旬的,而且为你育有一子……”皇甫熠一字一句地说着,眸光幽冷似剑,刺向耶律琛的面门。   “给她服下化功散,虽不是我下的命令,但与我也脱不开干系。我对不起她,不该担心她会离开,就,就……”耶律琛截断他的话,目中痛悔交加,说着说着,却无法再说下去。   皇甫熠冷哼一声,“她已无法再练功。”稍顿片刻,他又道,“而她体内现在有股子不属于她的内力,因为得不到有利的疏通,正冲撞着她的脉络,从而致她每隔数个时辰就会咳血。”   语落,他也不等耶律琛说话,直接将离影体内的内力引至自己身上,这才启口,“我会带她回大周,后面会如何,就看你自己了!”   两军将士听到不用开战,瞬息间皆舒口气,尤其是东旬这边,将士们拥抱在一起,神情中有着难掩的激动,有的甚至都哭出了声。   没人喜欢战争,没人在面对死亡时,眼睛眨也不眨。   他们除过是一名兵卒,还是普通的百姓,只要天下太平,一家人吃饱穿暖,围坐在一起说笑,那就是最美好的生活,这是他们一直所向往的,现如今就要实现,心里能不欢乐么?   虽说这样的生活是用国土沦丧换来的,听着有些悲凉,但往远追溯,他们的祖辈又是否是东旬的子民?   天下由谁来主宰,与普通百姓,与他们这些寻常人来说,无任何区别,只要没有战争,没有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这于天下百姓来说,就足以!   而大周国势昌盛,政令清明,皇帝仁心爱民,无疑有着号令天下的资本。   基于此,东旬归降其实也是顺天道而行,无需太过悲凉。   吕齐,东旬两大国已无条件归降大周,与邬蒙合纵的其他几个小国,不等驻扎在他们边城外的大周军队攻打,各国皇帝即便再不愿,即便再不甘心,还是吩咐朝臣呈上了归降书。   信阳侯和五皇子率领的大军,势如破竹,将邬蒙的城池一座座拿下,他们严格要求将士,不得伤害手无寸铁的百姓,更不得祸害田地里的庄稼。   只因战争是两**人间的较量,百姓则是弱势而无辜的存在,让他们成为战争的牺牲品,从人道主义来说,那就是杀戮,是血淋林的杀戮!   于这些道理,真正懂得的人不多,然,这是连城请求皇帝下的旨意,尽可能不伤害百姓。   她当时引经据典,说出不少大道理,什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得民心者得天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皇甫擎听完她的话,只觉受益良多,更是在心里感叹自己的不足,惭愧自己竟没有一个小丫头懂得多;朝堂众臣从皇帝口中知晓连城此番言语时,一个个羞得低垂着头,愈发对那容颜绝美,才华超群的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而,某女却完全不当回事,她不过是引经据典,将前人的见解搬过来用用,没皇帝和朝臣说得那么伟大。   心里是这么想的没错,但她也不会傻得说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借用前人的,因为她清楚,即便她这么说也没人相信;再者,要是说深了,必言多有失,自个被当成异类群而攻之,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甫熠私下里听她碎碎念,笑得一脸宠溺而无奈,他谢连城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文明带到大周,谢亲亲老婆让大周有今日繁荣昌盛的局面,同时他也宽慰某女,不用担心会被当成异类,群起而攻之。   她是他的妻,是他的挚爱,有他在,这天下谁也别想伤她分毫!   否则,就是与他作对,等着被灭吧!   夜幕降临,邬蒙都城的街道上不见一个百姓,五皇子率领近万精兵,朝皇宫挺 进。   宫中这会乱的已不成样子,昔日唯皇命是从的宫人们,都想方设法逃离皇宫,脑袋实在不灵光的,哭喊着找隐秘的地方藏身,可是邬蒙帝又岂能容他们贪生怕死。   他下令禁卫军,但凡见到逃跑,躲藏的宫人,一律格杀勿论。   此刻,他将所有宫妃和子女召到勤政殿内,不,准确些说,后宫所有嫔妃和他的子女,是被手持兵器的禁卫军押过来的。   女人和孩子的哭声不时响起,他们不知邬蒙帝要做什么,亦或许他们心里隐约间清楚,却又不敢往那想,也不愿往那想罢了!   “关上殿门!”邬蒙帝端坐龙椅上,对侍立在殿门口的侍卫命令道。   随着应声,厚重的殿门“咯吱”一声关闭了上。   完了,邬蒙今日将要走到尽头,都完了!邬蒙帝阖上眼,回想着自己在位这些年来,所下的每一个政令,以及密发下去的每一步谋划,原以为有生之年必会大见成效,却不曾料到,大周会在劣势中逆转,不仅没被东旬和吕齐联手端掉,反打破三国鼎立之势,将那两国变为属国。   大周的发展势头是他始料未及的,难道就因为那个奇女子的出现,改变了大周的命运,乃至改变了这天下的局势?   是了,经过这么多天的分析,他确定,以及肯定,正因为那叫顾连城的女子,大周才有了今天坚不可摧的国势。   要是早知道这一点,他会想尽法子将她除掉,也就不会有今日灭国之命。   “送他们上路吧!”缓缓睁开眼,邬蒙帝对殿内手持利剑的暗卫们下令,立时,殿内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更为响亮起来,“这是你们的命。”沉冷的目光从殿内诸人身上环顾一圈,他轻浅道出一句,就见一个个宫妃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   年幼的皇子哭喊着看向他,“父皇,父皇……孩儿不要死,求父皇放过孩儿……”   邬蒙帝起身,慢慢走向台阶,在小皇子面前站定,“你的太子哥哥都为国捐躯了,邬蒙也要没了,你还活着做什么?”他俯视着小人儿,目光又挪至另外几个子女身上,一字一句道,“不要怕,父皇亲手送你们一程。”说着,他从一名暗卫手中接过利剑,一点犹豫都没有,朝皇子皇女们身上就刺了过去。   每剑致命,仅一瞬间工夫,大殿中已血流成河。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没有了,殿外的厮杀声,兵器碰撞之声亦愈来愈低,直至消无。   厚重的殿门从外被推开,众暗卫提剑护在他身前,而他则直直地看向殿门口,一语不发。   皇甫烨睿朝殿内扫了一眼,目光沉静,抬手做出一个手势,顷刻间,殿内传出数声轰响。   护在邬蒙帝身边的暗卫瞬间死的死,伤的伤,就是邬蒙帝自个,这一刻也变得极为狼狈不堪。   “后悔么?”一道轻浅的声音传入殿中,随之邬蒙帝就看到一身穿白衣,气息清贵,眼神却尤为清冷的年轻男子,出现在眼帘中,“知道你心狠,却没想到会狠到如此地步。”年轻男子朝殿中横七竖八的尸体扫了眼,嘴角泛起一抹讥嘲的笑,“都说虎毒不食子,而你,不光不反省自己造的孽,反残忍地杀死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像你这样的人,就该一无所有。”   邬蒙帝盯向他,忽然哈哈大笑,“你就是那个孽子,朕此生最为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在你一出生,便将你掐死,从而让你有机会忤逆朕,置我邬蒙山河破碎,毁于一旦。”   “后悔?你后悔什么?”齐澈沉静的眸光没有半点变化,是的,这白衣男子就是吕齐新帝齐澈,也是邬蒙三皇子邬木灿,他缓声道,“我与你从未有过关系,你那句孽子还是莫再挂在嘴边为好。”   邬蒙帝笑声倏然停住,怒道,“孽子,你就算再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身体里留着朕的血!”   “在我父皇被你的好太子杀死那一刻,我就只是齐澈,只是吕齐先帝的嫡子齐澈。”齐澈说着,稍顿片刻,又道,“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蓦地,他目光转冷,“我是来看看城府过人的你,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不是小看眼前之人,父皇或许就不会死,就不会被邬木禛一剑刺死。   “孽子,你会遭报应的,邬蒙的今日都是拜你所赐,你一定会遭报应!”邬蒙帝脸色铁青,伤得不轻的身体晃了晃,厉吼齐澈一句,接着命令重新护在他身前的数名暗卫,“给朕杀了那孽畜,速去杀了他!”   那几名暗卫身上的伤口还在淌着血,听到他的命令,不假思索就朝齐澈腾空袭来,熟料,就在他们飘至殿中央的时候,轰轰几声响,空中除过血肉飞散,已没了他们的身影。   邬蒙帝见此情景,不由一个趔趄,往后退了步,紧跟着,瘫倒在地。   他狂笑出声,似是在发泄着心里的不甘和愤怒,半晌,他收住笑声,往口中塞入一枚漆黑的药丸,而后他怨恨地瞪向齐澈,“朕要你记住朕的死状,要你一生都不得安宁。”   ☆、第342章:资格   奈何齐澈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神平淡如初,只是看着他,看着血肉从他身上一片片脱落,看着他沾满鲜血的骨架在地上扭动,看着他骨架中的五脏六腑蠕动着,慢慢的化为一堆黑色的血水。   “父皇,你看到了么?他比你死得还惨。”心里暗道一句,齐澈转身,身形没于夜色之中。   皇甫烨睿对眼前发生的一幕,只觉感触颇多,比之邬木禛,比之齐澈,比之诸国的皇子,他能够做大周贤明之君之子,实在是老天赐予的福气。   从布局到收网,再到诸国归降,统共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大周便完成了一统天下的宏图伟业。   为这份伟业做出巨大贡献的,当属邬蒙这个弹丸小国。   若没有它暗地里谋划,合纵诸国,对大周发动战争,大周要实现一统天下的伟业,要成就大周帝国恐怕还得些时日。   至于缘由,无外乎连城和皇甫熠二人不想以武力征服他国,更不想主动挑事罢了!   天下一统,皇帝在连城的建议下,大力扩展皇城规划,从而安置各国皇室成员。   人家都无条件归降了,要是将人赶尽杀绝,亦或是流放到犄角旮旯,再或者将人贬为庶民,那就太不合乎常理了,但要给这些昔日享受富贵,操持权柄之人权利,那也是不能随意就付诸行动的,必须要先看清人,摸清底细,再酌情委以任用,为大周帝国发光发热,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种种考虑过后,皇甫擎和九王,连城等朝堂众臣商议过后,给诸国迁至大周皇城安家落户的皇帝,逐个封王,嗯,也就是个虚名而已,而各国直系皇族,也看着给封了个爵位。   之所以将他们迁至皇城,无非是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这些昔日诸国之主,会不会再玩些花花肠子,一旦发现,那就是灭族,杀无赦!   皇帝肯定不会把这些想法道出,但迁至皇城的诸国皇室成员,却个个心知肚明。   安置好这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接下来就是诸国朝臣的任用问题,这也不难办,根据严谨的考核制度,以及诸人昔日的官评,由皇帝亲自挥朱笔,是选择留用,还是罢免等。   皇帝大大为此忙得可是没少在皇甫熠面前叫苦,换来得却是小九一句,“你是皇上,忙点是应该的。”话虽是这么说着,小九还是没少帮助皇帝大大,毕竟他可是大周的暗帝,于大周帝国的江山社稷,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年时间过去很快,整个皇城的战地面积不仅比之前扩张了近两倍之多,就是各行各业也皆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点。   连城能折腾啊,她一有空,脑袋里一有点子,就给皇帝出主意,说什么国旗,国徽咱有了,天下也一统了,自然就要有国庆等等节日啦,就这样,皇帝被他引上贼船,咳咳咳……应该说皇帝大大也乐意吃她这一套,于是乎,订下好几个全民欢庆的节日。   譬如“春节”、“十一国庆”等,这里面自然也有大周以前的传统节日在内。   百姓们在这一年里,日子明显比以前过得还要好,加之皇帝勤政爱民,降低赋税,又四处开办学堂,医馆,并鼓励百姓在各行各业大力发展,真正做到了以民为本,为民考虑等准则,这在无形中聚拢了民心,以至于百姓们一谈起皇帝大大,就赞不绝口。   皇城这样的好地方,自然将诸国世家大族,也都吸引了过来,这一下子京中的贵女,佳公子就多出好多。   想要在皇城站住脚跟,最直接的法子就是结亲,因此,诸国世家大族,拖官媒,拉关系,无不忙碌着给自家未婚配的公子,闺秀,在大周本土世家,朝臣府中寻亲,有的甚至不惜让自家的嫡子,娶大周这边门户相当的庶女为妻,更有的将嫡女嫁给大周中年丧偶的官员做继室,总之,什么样的奇葩事都有。   皇帝大大很给力,竟然下发一道于男人来说,宛若惊雷,于女人来说就是蜜糖般的圣旨,大致内容是:家有妾室的,不许再纳妾,年满十五周岁,及十五周岁以下的男女,男的弱冠之年方可娶妻,妻十年无所出,才可纳一良家女为妾,违令者,严家治罪;女的十八周岁方可嫁人,过期未许配人家,将会由官媒给婚配;还有就是近亲三代内不许通婚,一经他人举报,婚姻即刻被视为无效,且双方都会被予以重罚。   由于医学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安排学员到城里繁华地段,讲解一些医学常识,譬如早婚早育都有哪些坏处,以及近亲结婚会出现怎样的苦果,学员们讲得很认真,并且通过之前的调查,走访,列举出实例,这让一开始全然不相信他们之言的民众,慢慢的对他们的话开始生出疑惑,再慢慢的从心里接受,进而帮助他们扩散消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连城小日子过得滋润啊,没事逗逗包子,去军校,医学院转转,再隔三差五对离影做思想工作,好让她和耶律琛这厮破镜重圆。   秋风送爽,她和离影漫步在花园里,低声说笑着,忽然,包子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了过来,“影姨,我带轩儿去前院玩会,可以吗?”   连城和离影停下脚步,回过头,离影微笑着点头,“去吧!”包子高兴地“哎”了声,牵起快三岁的耶律轩就往前院方向走。   “跟在两位小世子身后,莫让他们摔着,碰着。”连城叮咛茉晴,茉雨一句,与离影走进近旁的亭中坐下。   “王妃有话与我说?”被连城仔细看着,却久久不见开口,离影不由笑了笑,轻声问了句。   连城没点头,但也没摇头,她眸光挪转,望向亭外的落花,叹道,“人生就这短短数十年,开不开心都是过一天少一天,既如此,每天开心愉悦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王妃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离影长睫颤动,心里明白连城这话是对她说,嘴上却道出这么一句。   开心愉悦?她倒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很好!   连城将目光挪回她身上,浅声道,“还不打算给他机会?”离影抿唇不出声,她又道,“都这么久了,他也有向你认错,更何况当初给你服用化功散,并非他下的命令……”   没等她继续说出后话,离影骤然情绪激动起来,“他还要下命令吗?只要他一个眼神,身边的人就会把事办妥。”   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失了分寸,她稍微平复心情,又道,“因为他的真心,我嫁给了他,而他有答应过我,不会与大周作对,可是结果呢?”   “站在你的立场,他是做得不对,但就他的身份和立场,知道大周要一统中原,不做些准备那未免也太怂了!”连城语气平和,就事论事地说着,“我和王爷没收到东旬有参与邬蒙合纵他国的情报前,就已经将其划在合纵国里了。因为耶律琛不是个无所作为的皇帝,他有自己的坚持,有他的抱负,如若猜到大周未来的动作,却坐以待毙,拱手呈上江山,那他就不是耶律琛,不是那个值得你付出真心喜欢上的男人。”   离影臻首低垂,咬唇不语。   连城续道,“由这,当东旬那边的探子迟迟送消息过来时,我们并未感到惊讶,反倒佩服他定力够好,竟然那么长时间没露出蛛丝马迹。”   “那是他阴险!”离影愤然吐出一句。   “怎么能说是阴险呢?”连城笑着摇头,“那是谋略,是心思缜密,至于你出事,这倒是我们没想到的,我啊,在收到东旬的情报时,只想到你极有可能被看得很紧,以至于我们这边没有早些收到密报,可以你的性子不该那么安静的,加之你有段时间没写信回来,我便叮嘱王爷,能不动手的情况下,千万别动手,我是打心底不希望你和孩子有事。”   言语到这,她握住离影的手,眸光柔和,有些后怕道,“好在我对王爷有那么一番叮嘱,要不然,你这傻丫头那还有命坐在这?真傻,怎么就能做出那样不理智的事!”   “王妃,您不用再劝我,我和他不可能和好的。”离影静默半晌,抬起头,看着连城辛凉一笑,道,“他如果在乎我,就不会看着我走到那一步。”   连城叹气, “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连一句都没听进去?如若不在乎你,他最后能主动归降大周?还有……”嘴角动了动,她思索片刻,这才接着道,“有件事耶律琛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离影看着她,眼神淡然,并没流露出什么情绪。   “东旬归降大周后,他就散了功。”连城的目光专注地锁在离影脸上,好观察她的神色变化。   闻她之言,离影的身体明显一颤,脸上表情也变了几变,眼里瞬息间染上痛色。   “心疼他了,是不是?”连城拍拍她的手背,缓缓道,“他说这是欠你的,说你是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却没想到还是伤害了你,甚至差点永远失去你。”   离影仰起头,片刻后,她忽然笑了,“前几日皇上下发的那道圣旨,一定是是王妃的功劳。”对于她强装无事,明显转移话题的举动,连城只是摇摇头,没再就之前的谈话继续,而是接住她之言,道,“我可没找皇上说那些,估计是王爷提及的。”   “就算是王爷对皇上提及的,那也是因为王爷从您口中有听到,要不然,他一个大男人哪有那样细腻的心思。”离影微笑道。   连城嘴角勾起,轻浅一笑,颔首,“我是有在王爷面前说了两句,没想到他还真当回事,也有胆在皇上面前提及,更没想到皇上会应允,高效率地下发了圣旨。”其实,那是她有心之举。   在这古代,女人地位太低,就这还不够,还要忍受丈夫妾侍成群,这样的生活,过得有多压抑,不用深想她都知道。   再有,早婚,近亲结婚没有一点好处,此等陋习若能除去,她这也算是为时代进步做贡献不是?   所以啊,听到皇帝下发的那道圣旨,她心中愉悦的同时,为皇帝大大还大大点赞了呢!   “皇上是明君,现在天下一统,货币流通和度量衡,以及文字等,都有了统一的施行规则,这于国于民有着莫大的益处,而别人或许不知这样的举措……”离影眸中含笑,言语轻缓地说着,却被连城摆手打断,嗔道,“你呀,是打算给我戴高帽吗?也不怕把我压垮。”   “我说的都是事实。”离影抿唇微笑。   连城却不以为意,“什么事实啊?我可是个寻常妇人,每天除过吃喝就是逗弄包子,才没那么多心思东想西想。”   “王妃可不是乱想,王妃的每个想法,都是利国利民的,在我心里,不,应该说在这天下百姓心里,王妃就是个传奇。”离影毫不掩饰地大赞。   “瞧瞧你这高帽给我戴的,还天下百姓,还传奇?就不怕我摔下来成肉饼啊?”连城挑了挑眉,自我揶揄道。   离影捂嘴笑了笑,“有王爷呢,他可不会让您摔着,再说,王妃也摔不下来!”   “都做娘的人了,还是这么贫嘴。”连城好笑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忽然,她站起身,往亭外走,“我记得还有些事要忙,就不在这与你闲聊了,你再坐会哈!”说着,她回过头朝离影挤挤眼,而后,脚步轻盈,踏上了花径。   离影正莫名其妙,却在接触到她颇具玩味的眼神后,不由望向亭外,就见那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挺拔身影,抱着儿子朝她坐的亭中走了过来。   连城从耶律琛身旁经过时,笑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渐行走远。   “影……”步入亭中,耶律琛抱着儿子在离影身旁坐下,“我很想你。”   迁至皇城居住后,由于一直得不到离影原谅,男人只能在这漫长的日子里,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任思念在心里无止境地蔓延。   “母妃,轩儿要父王。”耶律轩坐在自家老爹怀里,眨巴着晶亮的黑眸,看着眉头微蹙,身体略显僵硬的老娘。   离影掀起唇角,朝他露出个柔和的笑容,跟着,目光落到男人俊挺的脸上,淡淡道,“你来做什么?”自林城外一别后,她就没与他近距离待过。   虽知他时常来熠王府,虽知他借着看望儿子,想顺便看她一眼,顺便找机会与她和好,可是,她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每个人只有一颗心,而她的,已被他伤得千疮百孔。   人们常说时间可以疗伤,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尽量不去想那些心伤的过往,但很难很难做到。   只要一想起无知无觉地失去武功,想起孩子被抱离身边……她的心就会不受控制地抽痛。   “带你回家。”耶律琛温柔地笑着,眼里情意流露,丝毫不掩饰。   离影语气依旧平淡,“我记得你我已经没有关系,又何谈家?”   “影,我知错了,我很早就知错了!”耶律琛言语诚恳,慢慢道,“我不该太过执着,不该明知结局会怎样,还执着的想搏一把。”   “你是东旬的皇帝,你没有错。”离影笑了,笑容尤为自嘲,“我配不上你,从一开始就配不上你,却还满怀幻想地嫁给你,最后却令自个遍体鳞伤。”   耶律琛脸上的笑容一滞,半晌,方启口,“已经没有东旬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做错事,请求妻子回家的男人。要说配与不配,是我配不上你才是……”顿了顿,他续道,“影,我还是那句话,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从来都不曾有过,和我回家吧,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我也需要。”   “你有的是孩子和女人。”离影凉凉道。   “我没有让他们住进咱们的家里,以后,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耶律琛凑到儿子纷嫩嫩的脸儿上亲了口,笑了笑,道,“你不该因他们吃醋的,自打认定你是我要娶的女人,我便与那些女人没再发生过什么,至于那几个孩子,他们与轩儿根本没法比……”   离影拧眉,截断她的话,“你别再说了!”耶律琛当即闭上嘴,等她示下。   “谁让你散去功力的?”瞪他一眼,离影冷冷道。   耶律琛闻言,心里一喜,半点都没有因为她此刻冷然的表情感到不适,他柔声道,“你都知道了?”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脸上看似冰冰冷冷,心里却仍关心着他。   “你以为苦肉计对我有用?”离影挑眉。   “不是苦肉计,我只是觉得唯有这样做,才有资格站在你面前。”耶律琛目光认真,一字一句道,“在功力散失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你当时的心情,体会到你心里有多痛。原谅我,好么?影,过往种种咱们就让它烟消云散……”   离影起身,耶律琛见状,忙止住言语,抱儿子跟着站起,“你要去哪里?”   “你管我?”离影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就往亭外走。   她还是心软了,还是做不到放下他,这一点她其实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王妃说得没错,站在他的立场,他确实很难做到什么都不做,就将江山拱手呈给大周。   他是一个帝王,且非昏君,知晓大周有一统天下之心,从而有所筹谋,在所难免。   而她,最开始之所以和他冷战,多半原因是因为化功散,心知不是他授意宫人那么做的,却就是不由自已地迁怒到他身上。   后面劝说他收手,甚至跃下城楼,无非是想他活着。   是的,她无非是想他好好地活着。   东旬不是大周的对手,他则更不是主子的对手,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她做不到。   回想起往事,回想冷战未发生前,他和她之间,每天过得幸福而开心。   他对她极好,对他们的孩子也极好,不管政务有多忙,都会抽出时间陪他们母子,有时候,她和孩子都睡着了,他却端坐在几案后,借着并不是很明亮的烛光批阅着折子。   她知道,他怕光线太亮,影响到她和孩子的睡眠。   “影,你是要和我回家吗?”耶律琛走在离影身后,眉眼间染满了幸福的笑意,“影,你快看,轩儿高兴得都拍手呢!”   离影只是沿着花径往前走,没给他一句回应。   “母妃,母妃抱轩儿!”某宝在父王示意下,糯声唤走在前面的娘亲。   往日的甜蜜浮上心头,离影只觉心里好不酸涩,眼里亦是,“不是喜欢你父王吗?那就让他抱个够。”深吸口气,她强行稳定住情绪,轻声道出一句。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还好了,却被耶律琛听到了异样,“影,你哭了!”男人的语气尤为肯定,“是我说错话了吗?”走到离影身前,他挡住去路,自责道,“你别伤心,要是实在不想和我回家,就在熠王府再住段时日。”她眼眶泛红,果真有哭过,他真混,为什么要惹她伤心?   耶律琛眼里愧色涌现,喃喃道,“影,我不逼你,你什么时候想回家,只要让身边的丫头告诉我一声,我会立马接你和孩子回去。你不想看到我,我就离你远远的,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惹得你……”   “我有家为什么不回?难道你反悔了?还是说你想将那些女人接回府里住?”离影在他脚面上狠踩一脚,接着绕过他,提步就往花园外走,“别跟着我!”   ☆、第343章:逼问   “我有家为什么不回?难道你反悔了?还是说你想将那些女人接回府里住?”离影在他脚面上狠踩一脚,接着绕过他,提步就往花园外走,“别跟着我!”   耶律琛笑了,笑得一点都不含蓄,“儿子,你母妃答应回家了!”   小轩儿当即“咯咯”笑出声,拍着两只小胖手糯声道,“父王真棒!”他这话可是跟曦哥哥学的,曦哥哥可聪明啦,教会他好多连父王都不知道的东西呢!   耶律琛蹭了蹭儿子的额头,而后,快步追上离影,“影,我很高兴!”   “我不高兴。”离影斜睨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离我远点!”   “没法远。”伸出长臂,揽住她的腰肢,耶律琛笑容柔和,轻语道,“日后你走哪我跟到哪……”   离影没有挣扎,任他揽着自己,撇撇嘴道,“没想到一国皇帝也有油嘴滑舌的时候。”   “现在是静王。”耶律琛纠正道。   “哦!是静王啊!”离影故意怪里怪气说了句,好给男人添堵,熟料,耶律琛笑容明快道,“我是静王,你是靖王妃,我觉得这样蛮好!”   离影随口道,“接受现实了?”   耶律琛笑看向她,“在归降那刻就什么都看开了。”慢慢的,他收起笑容,叹道,“其实早在庸城一战时,我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冥顽不灵!”离影哼声道,“天下一统有什么不好,有空你可以四处走走,看看百姓们是不是比之前过得要好了很多。”   “不用看我都知道。”耶律琛怅然道,“大周人才济济,皇上又是贤明之君,国势昌盛,那是必然的。”如今的天下,各行各业发展迅速,随处可见一派欣欣向荣之势,就在三个多月前,一家叫“锦绣”的作坊,研制出了一种叫玻璃的物什,紧跟着那什么望远镜、老花镜、放大镜,还有照人特别清晰的水银镜逐一问世,目前虽还没有在市面上大量销售,但京中权贵之家,都有收到除望眼镜外,经由皇帝赏赐下的其他几样物什各一件。   据说玻璃安在窗户上,室内光线要明亮很多,而他也在皇帝的御书房,还有熠亲王的书房见识到了玻璃窗的好处。   从这不难想到“锦绣”作坊的主人是哪个。   “府宅够大的话,你就将他们接进府住吧,待来日他们成年,再分出府去住就是。”离影突然冒出口的话,无疑拉回耶律琛飘远的思绪,只见他目露愕然,道,“影,你……你不介意他们……”   离影看他一眼,问道,“介意有用么?”耶律琛哑舌,良久,道,“就让他们住在外面吧!”   “我可不想旁人说闲话。”离影淡淡道,“府里有地方住,就让他们搬回来,王妃有给我说过,说要是我愿意的话,可以在她手中的几个产业中入股,这样的话,咱们就能每年分到不少红利,养一大家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耶律琛收尽臂弯,柔声道,“我有俸禄呢,再说皇上也有分产业给咱们府上,养一家人绝对没问题。”   “你以为王妃这话对谁都说吗?”离影拉着脸,微恼道,“不算轩儿,你可是还有两儿一女呢!他们日后男的要成家,女的要出嫁,手里不提前做点准备能成么?”   “别气别气,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耶律琛连忙陪笑。   离影这时神色变得郑重,又道,“孩子那该关心的随你,但那三个女人,你最好别给我添堵。”不是她烂好心,而是她实在不想京中传出对他不利之言。   “有你就足够,其他女人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各样女人他都已见识过,而他,又不是贪恋女色之人,所以她说的,他能做到,也在很早就做到了。   夕阳渐落,与皇甫熠,连城二人告别后,耶律琛一脸愉悦地抱着儿子,和离影坐上了回静王府的马车。   “哎呀,离影的事终于解决了,我是真没想到,她竟是那么个倔脾气,明明知晓静王深爱着她,而她自己也放不下人家,咋就拖了这么久才回心转意,同意夫妻双双把家还?”窗外月色明亮,夫妻俩沐浴过后,躺在床上闲聊,连城实在是很难理解离影纠结的心情,不由对自家男人吐槽一通。   皇甫熠捏捏她的脸儿,笑道,“离影确实是个倔脾气,但她之所以迟迟不和静王和好,多半原因是出在功力被散一事上。”   轻叹口气,他续道,“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突然间失去武功,尤其还是在有可能被爱人算计的情况下失去,这于任何人来说,恐怕都是很难接受的。”   “静王之前不是有对她解释过吗?”连城抬眼,与男人目光相对,挑了挑眉,道,“该不会是你教授她武功的吧?”离影有暗恋过这丫的,她可是知道的。   “我有指点过,真正授离影武功的是离涵。”皇甫熠似是看出她的小心思,笑了笑道,“没认识你之前,我有觉察到她对我的心思,但并没给她机会表露。”   连城脸上一红,撇撇嘴儿道,“你是我肚里的虫子吗?我想什么你都知道。”稍炖片刻,她接道,“离影没老早与静王和好,肯定与你多少还是有那么点关系,不过,暗恋你那码子事都过去了,你可别洋洋自得。”   “我为何要自得?”皇甫熠好笑道,“在我心里,她就是妹子,旁的感情一概没有。”   “不许那么笑,我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瞧你,就知道笑话我。”在男人腰上掐了一把,连城嗔道。   皇甫熠收起俊脸上揶揄的笑容,语声温软道,“好,我不笑了!”握住她的手,逐渐往 下 移动,连城瞬间知道他的坏心思,毫不客气地道,“打住,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说就是,我听着呢!”男人嘴角勾起,唇齿间慢慢溢出一句,随之不受控制地 闷 哼一声。   连城邪魅一笑,“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哦!”将它 攥 住,她手上 故意 用 力。   “坏丫头!”皇甫熠嘴角一抽,甚感无奈。   她却一本正经,就离影的事又道,“看来是我今日告诉她静王的事,让她终于拿定主意,打心底原谅了静王。”   “你对她说什么了?”皇甫熠问。   “还不就是靖王散功一事。”连城如实道。   皇甫熠眉头微皱,“静王不是不让说么?”   “不说?不说他能在今日接妻儿回府?”连城眸光轻淡,慢慢道,“女人最容易心软,他都做到那个份上,离影要是再无动于衷,那就只能说明她心里没有那么个人。结果呢,离影一听说静王没了武功,情绪那可是激动的不得了呢!”   “不说他们了,反正现在两人已经和好,用不着咱们再操心。”皇甫熠说着,灼热的眸子锁在亲亲老婆的脸儿上,声音暗哑,道,“别折磨 为夫了!”   连城装作不懂,情绪有些低迷道,“两年多了,灵月那边也太安静了点,竟什么消息都不往过传。”   “咱们忙,那边也忙啊,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别多想。”皇甫熠眸光闪了闪,柔声宽慰。   “母皇和君父,还有大姐和颖儿我都不怎么担心,但我始终放心不下杰克,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是和海晏在一起,还是……”   “那女人既狡猾,又能折腾,日子肯定过得自在。”不想小女人再想灵月的事,皇甫熠说着,就开始 吻上 了……   待连城反应过来,她的双手已被他箍在头顶,人也随之翻身而 上,开始 攻城掠地。   一切结束后,他餍 足地抱着亲亲老婆走向温泉池,为两人清理 好身体,返回床上躺好,就听连城娇软中略带不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两年多了,你几乎夜夜 这么努力,而我也甚是配合,为何就不见肚子有气色?”   手抚平坦的小腹,她拧眉看着男人的俊脸,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什么,立时扯住男人的耳朵,咬牙凶巴巴地问,“你该不会背着我服用什么药了吧?”   皇甫熠拿下她的手,眸光柔和,温软的嗓音自唇齿间溢出,“咱们有包子就够了,我不想你再受苦。”   他这话无疑应证了某女之言。   “我知道了,你必是从萧湛手中要的药。”皇甫熠微笑着没有否认,连城又道,“就说那根木头总时不时让身边的人到我这取药,说什么他的几个朋友因为心疼夫人生育之苦……”絮叨完萧湛给出的那些个频繁讨药的由头,某女美眸一瞪,警告男人,“立马给我停药,否则就睡书房去。”一个孩子实在太过孤单,她很想再为包子生个弟 弟,或者妹妹。   “包子既懂事,又聪明伶俐……”皇甫熠话还没说完,就被连城出言截断,“我想再要个女儿不行吗?”   皇甫熠看着她,认真道,“你知道的,我和包子都不能没有你!”   “生包子时会出事,那是有原因的。”连城也很认真,二人四目相对,她眼珠子忽然一转,勾唇道,“你若实在不想,那我就找别的……”   “你敢!”皇甫熠幽深的眼眸半眯,在她唇上 咬了一 口,令某女未出口的话,不得不咽回喉中。   见她抿着嘴儿不再说话,而是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皇甫熠心一软,脸上连忙浮起柔和的笑容,“我听你的,听你的总成了吧,咱们要个女儿,要个和你一样聪明漂亮的女儿!”   连城顿时笑逐颜开,“说好了,不许反悔。”   “不反悔,睡吧!”轻吻她的眉心,皇甫熠眸光宠溺,柔声说了句,而后,掌风一扫,桌上的烛火顿时熄灭。   萧湛最近总觉得顾宁有心事,可是任他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这令家里二老没少给他脸色瞧,且不止一次数落他,做什么欺负顾宁。   可是,萧湛心里冤啊,疼惜自个媳妇都不够,他怎舍得去欺负,但二老根本就不听他的解释,只说顾宁心情不好,与他有着莫大的干系。   这不,今个休沐,萧湛和顾宁在他们自个院里用过早膳,就被二老着身边的丫头,又给单独唤道主院问话。   萧母看着自个儿子,好一会工夫过去,这才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宁儿的事了?”   “娘,这段时日我都说过好多遍了,我没有欺负宁儿,也没做对不起她的事。”萧湛很是无奈道。   萧母瞅着他,从头到脚仔细瞅了个遍,表情严肃,摇头道,“我不信,你爹也不信,不想我们担心就老实说吧!”   “娘,我真不知你让我对你和爹说什么。”萧湛揉着额角,感到头痛不已,“我年长宁儿不少,在我眼里她永远都是个小丫头,我疼惜她都还觉得不够,又怎么可能给她委屈受。”   唉!看这情形,就算他把心掏出来,二老也不一定信啊!   “你真没欺负宁丫头?”萧父这时开口,接触到他审视的目光,萧湛苦笑,“爹,真没有,我真没有!”   萧父和萧母对视一眼,萧母神色缓和,道,“那就没问问宁儿,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有问过的,可她每次都是微笑着摇头。”萧湛如实道。   “那就奇怪了,侯府那边也没发生什么事,熠王府那边也安静得很,她还能为什么事发愁?”萧母眉头微蹙,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萧父爷俩听,“咱们府里也没出什么事啊,那我就想不通了,宁儿会为何看着心事重重的?”   “要不你寻个机会问问宁丫头?”萧父提议。萧湛忙点头附和,“娘,爹说得没错,要不你问问宁儿,我反正是什么也问不出。”   萧母看他们父子一眼,叹了口气,道,“你们以为我没问吗?”看着明明有事,却总是笑容柔和,说自己很好,还让她别操心,“那孩子打眼看就是个乖巧的,来咱们家有一年多了,我啊,是越看越喜欢,越相处越是觉得与那孩子亲厚,说句心里话,蓉儿都没宁丫头来得贴心呢!”   言语到这,萧母的目光忽地锁在儿子俊挺的脸上,神色严肃道,“混小子你该不会因那事对宁儿说什么了吧?”   “那事?”萧湛不解啊,不解母亲口中的那事是什么事,“娘,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问出疑惑,他的表情看着带了几分凝重。   萧父亦不解萧母之言是何意。   “宁儿嫁过来一直没传出有喜,你……”萧母话还没说完,萧湛就连连摇头,“娘,我没就那事与宁儿说什么。”说着,他一拍脑门,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我大概知道她有什么心事了!”   萧母眼神示意他快说,就听他懊恼道,“问题出在我这……”服用 药物,令顾宁无法受 孕,终于被他当着二老的面道出。   “你啊!”萧母手指儿子,真不知该说自家这木头什么好,“熠王妃之举没有错,可你怎就不和宁儿通通气?”   想起萧蓉之前也是因为久传不出有喜,不光心事重重,而且难过得不成样子,萧母就不由心疼顾宁,“知道吗?蓉儿嫁到侯府迟迟不见有孕,整个人心焦得都想给宁远侯纳妾,后来没忍住对我说了心事,被我好一通数落,现在好了,不仅皓儿长得极好,肚里这个也快生了呢!”   “宁儿现在恐怕就是她当时的那种心情。”   萧湛却笑道,“小丫头才不会想着给我纳妾。”   “但她会和你合离!”萧母瞪他一眼,道,“那孩子是个好的,若是三年不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肯定会选择离开你。”   “娘,我信你这话,可我们用不了三年就会有孩子,她不会离开我的。”过个年小丫头就十八了,那时,他们自然会有孩子。   萧母闻言,嗔道,“都这会子了你还笑,既然已经知道宁儿为什么不高兴,还不快去找她说说去。”   “成,我这就回院里。”萧湛挠挠头,起身正要往屋外走,却听到丫头在门外禀,“夫人,少夫人身边的唤碧姐姐刚过来,说少夫人有事前往熠王府拜访熠王妃,怕是要到午后才能回府。”   “少夫人已经出府了吗?”萧母问。   那丫头道,“回夫人,少夫人约莫一刻钟前出府的。”   “我知道了。”萧母淡淡说了句,凝向萧湛,“你还杵在这做什么?”   木头就是木头,半晌,方回过神,“哦”了声,道,“我这就去追上宁儿,陪她一起前往熠王府。”   萧母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萧父则摆摆手,二人皆对自家这根木头无语到极点。   待萧湛离开,萧父朝门口翻个白眼,这才启口,“我年轻时脑袋有混小子那么不灵光吗?”简直就是榆木疙瘩一个。   “不遑多让。”萧母想都没想脱口就来了句。   萧父笑道,“原来我那会也是根木头啊,看来我们爷俩都蛮好命,有你和宁丫头两个这么好的女人不嫌弃,肯嫁给我们这两根木头。”   他这话一出,逗得萧母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谁说不是呢!”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顾宁坐在马车里,眉儿微微蹙在一起,琢磨着要怎样才能从二姐口中问出实话。   近半年来,她只要去熠王府,都少不得让连城给把脉。   而连城每回都是笑着说脉象平稳,身体好得没话说。   顾宁有含蓄地问,既然自个身体很好,为何就是不见有喜,连城则给出一句,“一切随缘,急不得。”再无二话。   奇怪的是,半个月前她故意苦巴着脸又问,说再传不出消息,她就……就住回侯府,然后提出合离,结果让她看到连城眼神闪烁,立时,她心里“咯噔”一下,心知二姐有事瞒着她。   会是什么事呢?连城口风紧,她自然没问出什么。回萧府后,她没事时就琢磨,半个月过去,脑中依旧毫无头绪。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顾宁敛起心绪,看坐在一旁的唤雪一眼,唤雪会意,正要挑起车帘问赶车的下人出了什么事,结果就看到一只大手先她从外面挑起帘子。   “宁儿。”萧湛上车,在顾宁身旁坐好,唤雪行礼后,识趣地挪到车门近旁而坐,低着头装隐形人。   “你……”顾宁蹙眉,看着身旁的男人。   萧湛嘴角泛笑,“我陪你一起去熠王府。”   “哦!”微微笑了笑,顾宁收回目光,垂眸摆弄着皓腕上的玉镯。   随着马车继续前行,车里气氛渐变尴尬,萧湛好几次想启口,奈何小妻子心不在焉地玩着手镯,加之有丫头在旁坐着,这让他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约莫过去一刻多钟,他握拳掩唇连续轻咳数声,终没能忍住,低声道,“宁儿,我有事与你说。”   “啊?”顾宁抬起头,看向他怔愣片刻,眨巴着盈盈水眸,柔声道,“你说,我听着呢!”   萧湛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陪着小心道,“那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也不许不理我。”   “……”顾宁心中生疑,猜不透男人到底要说什么,竟整得这么郑重其事。   “我知道你有心事,也知道你的心事是什么。”萧湛说着,就发现小妻子脸色倏然一变。他扯唇笑笑,语气愈发柔和,“每次问你,你都说没事,知道么?这样的你让我很心疼。”   顾宁尽量调整好情绪,但神色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你知道我的心事?”   ☆、第344章:瞒她   “嗯。”萧湛颔首,伸出长臂,揽她靠近,自责道,“其实问题出在我这,你不该多想的。”   “你说什么?”顾宁睁大眼,眼里尽显愕然,“什么叫问题出在你这?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说着,她表情变得凝重。   萧湛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说了两句。   闻言,顾宁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宁儿,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你好,所以,所以……”见她久不说话,萧湛紧张得说句完整话都成了问题。   “将你的手拿开。”半晌,顾宁神色淡淡,看他一眼,“我说了将你的手拿开。”萧湛没动,她又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萧湛嘴角动了动,慢慢收回手,“宁儿,你答应我不生气的。”   “我没生气。”   “你答应不能不理我的。”   “我有不理你吗?”顾宁凝向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不等他接着说话,她又道,“现在,我想静静,不许和我说话。”   为她好,就都瞒着她,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嘛?   尤其是二姐,既然她都找上门了,做什么还不告诉她实情?   “宁儿,你在生气?”   “我没有。”   “你有。”   “我说了没有。”   “可你明明就在生气。”   “……”   萧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妻子,看着明明心里不痛快,脸上却没露出丝毫不妥的小女人,轻叹口气,道,“要不你打我骂我吧,就是别跟自个生气,也别怪熠王妃。”   “我又不是母老虎,干嘛要打你骂你?还有,我没病做什么和自个置气,做什么要怪二姐?”顾宁挑眉,语气不轻不重,甚至于嘴角还漾开一丝浅而柔和的笑,可是这笑落在萧湛眼里,却不似之前那么甜蜜腻歪,总觉得小丫头在气头上呢,而且他就是那生气的源头。   马车在熠王府大门口缓缓停下,顾宁自膈应萧湛后,就没搭理他,这会儿一下马车,更是不予理会。   “宁儿,你等等我!”顾宁走得太快,萧湛跳下马车,就急忙追上。   “别跟着我。”顾宁斜睨他一眼,道,“也别和我说话。”   唤碧有眼色地放慢脚步,不远不近地随在两主子身后。   “你答应我不生气的,也答应不能不理我的。”萧湛可是个认死理的,就用这句话回应着小妻子。   顾宁只是朝前走,于他之言似是没听见一般。萧湛也不气馁,跟在她身后不时地赔不是。   “宁儿,你这是怎么了?”连城一家三口从院里走出,准备前往侯府做客,就见顾宁和萧湛一前一后,一面无表情,一满脸歉然,朝着他们这边走来,稍怔片刻,她已心中了然,脸上却故作什么都不知。   萧湛和顾宁走近,朝她和皇甫熠见过礼后,萧湛讷讷道,“熠王妃,宁儿最近心事重重,我不想看到她不开心,就将什么都说了!”   “你和王爷到正堂侯着吧,我和她说两句就过去找你们。”连城对他说了句,淡淡一笑,然后将目光挪至皇甫熠身上,柔声道,“带上包子。”   皇甫熠颔首,牵起包子的小手,与萧湛朝正堂走去。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干嘛还生气?”招呼顾宁走进不远处的亭中,连城眸光柔和,笑着道出一句。   顾宁注视着她,半晌,方道,“为什么要瞒着我?”她水眸中染上一丝委屈,“我很怕自己……”   “怕什么?”截断她的话,连城脸上浮开暖笑,“有二姐在,你怕什么?”   “可是,可是……”顾宁喃喃,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一时间说不出口。   连城揽住她的肩膀,姐妹俩四目相对,她柔声微笑道,“女人生孩子就如同一脚踏进鬼门关,而年岁太小有孕,生产时更是危险几分,二姐不想你有事,就让你家的木头那么做了。”   顿了顿,她捏捏顾宁的脸颊,续道,“萧湛当时二话没说就应了,可见他有多么爱你!”   “过了年我就十八了呢,还要继续等下去吗?”顾宁眼里的委屈逐渐散去,脸上蕴起一抹娇羞来,“过了年我就十八了,也就几个月的事。”   小丫头想做娘了!连城心里笑了笑,柔声道,“让你家木头停药吧!”   “停药?”顾宁眨巴着澄澈的水眸,喃喃道,“停药就可以有了吗?”   连城牵起她的手出了凉亭,朝正堂方向边走,边道,“停药两月,只要你们行 房,就有可能会怀上。”   “哦!”顾宁这下真有些难为情了,好在唤碧和茉晴,茉雨几个丫头远远跟着,才没让她感到太过羞臊。   宁远侯府这边,顾祁见他们一同前来府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再三询问下,从萧湛口中知晓缘由,只觉自家小妹是真的长大了!   感到欣慰的同时,心里又泛起一股子酸涩之感。   要是爹娘还活着,该有多好!他心里如是想着。   想到老宁远侯夫妇,想到双亲看到他们兄弟姐妹一个个成家,相继都有了自己的孩子,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的有多么的开心!   然,这些都只是他想的而已,双亲在另外一个世界,又是否能知道,他不得而知。   但他希望双亲知道,知道他们兄弟姐妹,过的很好!   顾皓很黏连城,但凡看到这位姑母,就跟在身边,且纷嫩嫩的脸儿上始终都流露出可爱的笑容。   看着他的笑容,看着他愈发熟悉的眉眼,连城觉得一颗心软软的。   君奕,小家伙是君奕的转世,从笑容与眉眼间,她完全可以确定。   只不过,他已没有前世的记忆。   可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让他和她还是扯上了关系。   基于这点,基于之前君奕为她做的一切,她疼宠这小家伙的程度,绝不亚于包子。   皇甫熠是个精明的,自然有想到顾皓可能就是君奕的转世,毕竟他有见过君奕,对其说不上特别了解,但容貌什么的还是记得的。   因此,他对小家伙也颇有好感。   清凉如水般的月光透窗而入,写满一室。   顾宁的心情已恢复如初,却依旧不搭理某根木头。   用膳,沐浴,就寝,都没说一句话。萧湛身穿中衣,一身清爽走出浴房,就见小妻子面朝里,侧身而卧,隐约间还传出均匀的熟睡声。   他可不信她这么快就睡着。   掀开锦被,他在顾宁身侧躺下,二话不说就将人揽入怀中,亲 吻 着她的眉眼……   他吻 的极为温柔,极为用心。   顾宁一开始还在 推拒,可是在他满满的柔情 攻 势下,不多会就已涨红脸,由着他 亲 吻,爱 抚……   “下个月我就停药,两个月后,我们就会有孩子!”一切结束后,萧湛取来温热的面巾为两人清理干净,揽顾宁枕在臂弯里,声音依然略带些沙哑,缓声道。   顾宁抬起眼,看着他,娇嗔道,“你说有就会有啊!”   “在我的努力下,在你的配合下,保准很快就会有!”萧湛嘴角挂着笑,眼里亦染满笑意,回她一句。   剜他一眼,顾宁羞红脸道,“说话这么露骨,也不嫌害臊。”   萧湛低笑,“这不是与你说么!”他言下之意,这是他们的私房话,又没旁人听到。   怕他再说出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话,顾宁翻过身,有些困乏道,“睡吧!”   她算是明白了,再木讷的木头,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是呢,她喜欢这样的他,嗯,应该是,无论他是什么样,她都喜欢得紧。   这或许就是二姐口中那所谓的爱情吧!   对,肯定就是爱情,两个人之间的爱情。   秋去东来,晃眼又到了春节,连城总感觉皇甫熠有什么事瞒着她,还有,魅几人明显也变得话少很多。   然,感觉只是感觉,男人日常生活与以往并无不同,就是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至于魅几人,或许是她自个过于无聊,才觉得她们的话变少了,于是乎,过年期间,她没再就自己那所谓的感觉,继续瞎琢磨,以免自寻烦恼。   春暖花开,萧府传出喜讯,说顾宁有喜,约莫快两月。   得知这个喜讯,侯府和连城这边都很高兴。   奇怪的是,临近三月底,连城感到胸口直犯恶心,而且特别提不起精神,可这些不适,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没料到,皇甫熠却察觉出端倪来,这日,一家三口用过早膳,不等连城起身,他盯向她的腹部,眼里有关心,又有些自责,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连城眨着无辜的眸子看着他。   皇甫熠道,“你最近明显精神不振,而且动不动就干呕……”   “我干呕,你怎么知道的?”连城不解。   她每每恶心干呕,都是背着这厮的,丫的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总之你多半是有了!”皇甫熠说着,目露疼惜道,“都怨我,说过不想让你再受苦,再有危险,却还是让你有了孩子。”   “娘亲,我要有妹妹了吗?”包子轻盈地从椅子上跳下,迈着小短腿来到连城身旁,瞅着自家老娘平坦的腹部,似小大人一般,严肃道,“妹妹,你要怪怪听话,不可以折腾娘亲。”   连城爱怜地摸着他的发顶,笑道,“不一定是妹妹哦!”她是有了,就在身体出现反常那日起,经过自我把脉,愣是让她又惊又喜。   她腹中的孩子竟然比顾宁的,月份还要大半个多月,也就是说,她现在已有两个半月身 孕。   且脉搏跃动尤为怪异,好似并不只有一个。   她喜欢孩子,喜欢孩子笑闹的声音,喜欢孩子糯糯地唤娘亲,唤爹爹。   见她承认有孕,皇甫熠蓦地站起,过来就抱起她,“我,我只是怀疑你多半有了,可没想到……你真的又有咱们的孩子了!”他神色激动,说出口的话微微有些发颤,“怎么办?我又是开心,又是……”   伸出食指,堵在他的唇上,连城微笑道,“我很好,不用担心。”说着,她手指包子,对男人又道,“包子在呢,你这样抱着我像什么话,快放我下来。”   皇甫熠闻言,轻咳两声,这才小心翼翼放她在地上站好。   包子这时却道,“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他言语认真,小表情严肃,无形中逗乐了自家老娘。   “这小子愈发有腹黑潜质了,和你不遑多让啊!”俯身,揽住包子,“吧唧”亲了口,连城笑容如春花绽放,明艳至极,幸福至极。   “他惯会装,长大后还不知哪个女孩子被他骗呢!”皇甫熠睨包子一眼,轻飘飘地来了句。   连城松开包子,直起腰身,笑看向他,“没听过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我又没装。”皇甫熠一阵尴尬,怏怏道。   “是吗?”连城挑眉,语声轻缓,似笑非笑道,“我最早认识的好像是……”“痞子王爷”四字还没有说出,皇甫熠忙截断她的话,“哦,我想起来了,火器局那边有些事急等着我处理,我这就先走了,忙完后,我会立刻回府陪你。”伴音落,人已走出屋门。   连城好笑地摇摇头,看向包子道,“你到前院找任伯习武去吧,过会娘亲就去找你。”   “嗯。”包子乖觉地点点小脑袋,可是目光却仍留在她平坦的腹部上,连城见状,不由一笑,柔声道,“还有七个多月小宝宝才出生呢!”   包子这才挪开晶亮的目光,抬起头,看着她道,“娘亲,我会好好修习武功的,这样就可以保护弟 弟和妹妹,也能保护娘亲!”   “好!”捏捏他纷嫩的脸儿,连城笑容柔和,“娘亲等着包子保护呢!小宝宝也是哦!”别看包子现在年岁还小,可是在皇甫熠这无良爹的“摧 残”下,小家伙的轻功已经很了不得呢,就是拳脚上的功夫,打出来也是有模有样,这令某女既心疼,又倍感欣喜,只觉自家孩子是个练武奇才。   说她心疼,这的确没错,可是半年前她也开始凑热闹,竟然每隔两三日,就将包子叫到一旁,给小家伙讲医毒知识,还有她懂得的武功绝学。   包子懂事啊,从不叫苦喊累。   老爹老娘,还有任伯他们教什么,他就学什么,在学习过程中,小家伙竟然发现自己记忆力特别特别好,几乎是过目不忘,他没有将这个小秘密告诉任何人,就是爹爹和娘亲,他都没有告诉。   为了证实这个本领,他去前院书房随意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发现自个的确有这异于常人的能力,当即就高兴得不得了。   “娘亲,我一定能保护你和小宝宝!”包子很认真地说着,连城眉眼间皆是笑意,点点头,“娘亲信你。”   包子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我有个秘密要告诉娘亲。”   “秘密?”连城俯身,笑道,“说吧,什么秘密?娘亲听着呢!”该不会是过目不忘的本领吧?她压根没想到自个过目不忘的天赋,还可以遗传。   小家伙虽没对她说过什么,但他平日里接受“知识”的能力,足以让她明白一个事实——他不是简单的聪明,而是拥有和她一样“过目不忘”的天赋。   “娘亲,我……”包子凑到她耳畔,小小声说了两句,而后问,“娘亲,你信我说的吗?”   连城蹲身,搂住他的小身子,语声轻柔道,“信,娘亲信包子说的每一句话,还有哦,娘亲也有和包子一样的能力呢!”   “……”包子看着她,眨巴着澄澈的黑眸,糯声道,“娘亲没骗我?”   “娘亲永远不会骗包子,好了,快去前院,别让任伯等久了!”起身,牵着包子走到院里。   交代茉晴,茉雨两句,看着她们跟在包子身后走远,某女这才收回目光,而后环顾周围一圈,淡淡道,“魅,我知道你在院里呢!”语落,她转身返回屋。   魅今个没去军校,因为有些话她实在是憋不住,不得不对主子道出。   “主子……”   连城坐在榻上,凝向站在自己眼前,久久不说话的冷艳女子。   “说吧。”浅声道出一句,她从魅身上收回目光,端起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这几个月来,我发现你们几个都不怎么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就往我身边凑,该不会你们有事瞒着我吧?”   魅迟疑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这倒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了!”放下杯子,连城单手支着下颚,挑了挑眉道,“想说就说,不想说就退下吧!”   “是这样的……”魅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终于吞吞吐吐将要说的话尽数道出,并且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到连城手中,“这是葵昨晚送来的。”葵是女皇身边的影子,亦是赤练中的一员。   连城没有即刻拆开信,而是脸色微变,垂眸坐在榻上一句话都不说。   六个月前,母皇被太医诊出有孕,传信过来,要她前往灵月掌国,一并来信说,杰克一到那边,就被封了王,但就在半年多前,有个叫海晏的男子经常出现在她身边,两人明显不对盘。   后来,杰克被海晏带走……   搭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   海晏,强行带走杰克,而杰克也有给她写信,多半是让她相救,然,男人却将从灵月过来的信件全截住了,且要求魅她们不许在她面前提及此事。   他为何要那么做?   是海晏也有来信过来,让他瞒着杰克的事,不让她出现在灵月,站在杰克身边吗?   敛回思绪,她拆开手中的信,看完上面的内容,立时做出决定,“收拾收拾,我们半夜就出发。”   母皇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不料胎位却极不正,很有可能会难产,再有就是杰克被海晏带走后,至今没有消息传回……   “是!”魅行礼告退。   收起信件,连城起身,来来回回在屋里走了几圈,而后出屋径直朝前院而去。   能藏到哪里呢?任伯带着包子在前院一竹林中习武,连城没有过去打扰他们,而是挥退院里的下人,进了皇甫熠的书房。   书案上,抽屉中,皆没有找到从灵月过来的信件,看来他是有意藏起来了,就怕被她发现。   拿起书架上的书一本本翻着,连城眉头微蹙,她还就不信找不到。   暗格,书架上一定有暗格,她边琢磨,边在书架上仔细寻找。   忽然,她眼睛一亮,伸出手,按下眼前一个毫不起眼的圆形机关,随之,就见一巴掌宽的暗匣从书架中缓缓向外弹出。   待看清里面的信件,连城眸光一闪,将它们全都拿了出来。   四封信,最下面的一封写的是男人收,两封是她亲启,还有一封是给魅的。   每一封都已拆开,想来三封是出自男人之手,而写给魅的那封信,应该是她自己拆开的,否则,她也不会知道母皇有孕,要她回灵月掌国一事。   灵月女皇写的信,内容与魅对连城说的基本无二,而杰克笔下的那封信,以及海晏写给皇甫熠的,让连城没来由地为杰克的安危担心起来。   霸道强势,海晏不顾杰克的意愿,强行带人回忘忧岛。说是因为喜欢,说是不想两个人分开,这才让男人帮他……   该死的,不知道感情是不可以勉强的么?原以为是个不错的,没想到也有着男人的劣根性——占 有 欲。   ☆、第345章:追妻(正文完)   要帮海晏是吧?朝暗匣又瞥了眼,某女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施施然走出书房。   皇甫熠午后就回府了,完全没发觉连城有何变化。   晚膳是他亲自下厨做的,对亲亲老婆的照顾,比之前怀包子时还要精心。   可口美味的膳食,连城却没有用多少,只顾着不停起身,到院里去干呕。   “舒服点了吗?”吩咐茉晴,茉雨收拾完桌上的碗筷,皇甫熠端杯水来到院里,递到亲亲老婆手中,“包子可没这小家伙能闹腾。”   接过杯子,连城漱口后,垂眸朝自个腹部望了眼,柔声道,“或许还真是个女儿呢!”   “只要是你生的,儿子,女儿我都欢喜!不过,这么能闹腾,日后多半没有包子乖觉。”皇甫熠嘴角勾起,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和宠溺。   连城将杯子递回他手里,道,“我去包子屋里看看。”   “别太晚。”皇甫熠颔首,缓声道,“你不能受累。”   “知道了!”笑着摆摆手,连城渐行走远。   回屋沐浴后,皇甫熠坐在床上,拿着一本书翻看着,令他奇怪的是,往日这个时候,他都尚无睡意,今个也不知怎么回事,已经连打好几个哈欠。   将书放至一旁,他缓缓阖上眼,打算先这么靠坐在床头眯会。   谁知,不觉不觉中已然陷入沉睡。   翌日,午后,茉晴和茉雨,以及郝嬷嬷等人,个个心焦得不行。   “嬷嬷,你说王妃到底去哪里了?”茉晴皱着眉头,看着郝嬷嬷低声道,“一大早,我和茉雨就没看到王妃,还有小世子也不见了,这真是出了怪事。”   郝嬷嬷虽心有焦虑,但脸上表情倒还算平静,“王爷一醒,咱们就会知道。”   “可是王爷什么时候醒啊?”茉雨小声嘀咕,“杜院首一大早就过府给王爷诊断,也没见王爷醒过来,嬷嬷,你说王妃和小世子该不会被坏人劫走了吧?”   “别乱说!”郝嬷嬷看她一眼,脸色变得严肃,“先不说府里有侍卫随时巡逻,单就王妃的身手,也不会和小世子出事。”   茉晴附和,“嬷嬷说的是。”接着,她有对茉雨道,“你可别忘了魅姑娘她们也不见了呢!”   听她这么一说,茉雨吞吞吐吐道,“王妃会不会带着小世子回灵月了?”   郝嬷嬷和茉晴一怔,谁都没有再言语。   因为她们心里已有底,王妃和小世子十之八、九连夜去了灵月。   屋里,任伯和离涵盯着放在榻上的软枕,对自家王爷极度无语。   “任伯,爷这回真让人没法说!”向来警惕性极高,怎就栽倒在一个软枕上了?虽说那软枕被王妃做了手脚,可也不该轻易就中招啊!离涵又是叹气,又是不解,连连摇头道。   任伯朝内室看了眼,眼里染上一丝笑意,道,“那是王爷全然没想到王妃会突然有这么一出。”   “莫非爷做了对不起王妃的事,这才令王妃一气之下……”没等他说完,任伯就点头道,“应该是你说的这样没错。”   杜院首有给皇甫熠仔细诊脉,身体并无恙,只是中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迷 药昏睡罢了,至于何时苏醒,他给任伯,离涵留下一句,傍晚差不多就会醒来,然后就离开了王府。   任伯有请他想法子,让某人尽快醒转,杜院首却无能为力地摊摊手,道,“王妃的药太过诡异,我这连名都不知道,又如何能想出法子。”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他有第一时间拿掉皇甫熠枕在头下的软枕。   “咱们就这么等着爷醒转?”离涵说着,倏地一拍脑门,“我觉得杜院首一定知道王妃用的是什么药 物,致爷睡得这么沉。”   “端盆冷水过来。”任伯走向内室。   离涵闻言,带着疑惑,很快端盆冷水返回屋里,“任伯,你该不会要我将这盆水泼到爷脸上吧?”一进内室,他就苦巴着脸道。   任伯道,“没错。”   “我不敢。”离涵摇头,后退两步,“要是这样可以让爷醒过来,杜院首咋不告诉咱们?任伯,咱俩无冤无仇,而且我一直很尊敬您的,您可不能害我!”   “那是因为杜院首知道王妃的心思。”任伯笑得一脸无奈,“王爷有事瞒着王妃是必然的,不巧被王妃发觉,然后气恼之下整这么一出,以示对王爷的惩罚。”   离涵狐疑地看向他,“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这不也是刚想到么!”说着,任伯走上前,从离涵手中接过水盆,“我来吧!”   “任伯,王爷肯定会发怒的。”离涵退至内室门口,紧闭双眼,声音低颤道。   任伯却只当没听见,端着水盆就走到床边,对着皇甫熠的俊脸就浇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皇甫熠睁开眼,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珠,坐起身看到任伯在眼前站着,脱口就问。   “王妃带着小世子离府出走了。”任伯眼观鼻鼻观心,如实道。   皇甫熠身形一震,望向任伯,一脸不可置信,“任伯,你没和我开玩笑?”   抬起头,任伯与他四目相对,摇摇头。   “王妃有孕在身……”   “王爷,你说什么?”任伯和离涵皆惊诧得双目大睁,异口同声道。   “昨个我才知道,还没顾上告诉你们。”   任伯的目光从他身上划过,转身就往室外走,“王爷有事惹恼王妃,昨个夜里,王妃带着小世子,魅她们就秘密离府了!”   离涵没有说过,跟着任伯而去。   短暂怔忪过后,皇甫熠心下了然,知晓连城必是知道他所瞒之事,才设法致他沉睡,于昨夜已动身前往灵月。   沐浴换衣之后,他赶至前院书房,看到暗匣中书信被翻动过,更加证实自个的想法。   唤任伯和离涵到书房,与二人一番交代,便匆忙踏上追妻之路!(正文完)   灵月。   自到这个美丽的国度,杰克可是卯足劲,替连城在这里发光发热,洛逸轩本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个原则,加之灵月也是他的母国,于是乎,亦将全部精力投注在建设和繁灵月的国事中。   军事院校,医学院的兴建,以及各行业的发展举措,与大周近乎如出一辙。   起初,杰克还担心海晏会突然出现,从而影响他的心情,却没成想,日子一天天过去,并没有看到那一抹讨人厌的身影现身。   为此,她心情舒畅得不要不要的。   然,七个多月前的一天夜里。   月光脉脉流泻,仿若给整个大地撒下一层霜雪。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飘入瑞王府,不多会,已至瑞王住的院落上空,接着,他凌空而落,在正屋窗前站定。   “瑞”代表吉祥,是女皇赐给杰克的封号。   由于每晚睡前,某妞都会修习武功,心法,因此,这会儿并未安寝。   凭借不错的感知力,她知道有人在窗外站着。   慢慢的,她睁开眼,借着屋里的月色,看了过去。   就在这时,禁闭的窗户倏地向两边敞开,那人影如同一片飞花,自窗外飘进,落于她眼前三步开外处而立。   杰克盘膝坐在榻上,双眸半眯,没有任何动作。   是他,竟是他!   “你该随我回去了!”海晏凝向眼前的女人,出口之语尤为轻缓。   没错,来人正是海晏。   睁开眼,杰克淡淡道,“我们认识吗?”真蠢!他可真够蠢的,就因为没觉察出危险,生生错过先发制人的机会。   “我已经给了你足够长的时间,如果再任性下去,我想……我不会再有那个耐心!”海晏身形挪动,目中神光幽深而灼灼。   杰克手腕一翻,右手登时握住一把手枪,对准他,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站住!再上前一步,我立马开枪!”   她手中的玩意海晏不识,但却明白那是一种他没见过的武器,然而,他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床边靠近。   “这是你自找的。”随着音落,杰克扣动扳机,“砰!”一声响,子弹冲出枪膛,直直袭向海晏胸口。   熟料,杰克期待的一幕并未发生。   此刻,她目光怔忪,看着那已挪位而立的男人,只觉自己肯定是眼花了,要不然,刚刚看到的一定不是真的。   “走吧!”海晏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唇齿间溢出两字。   杰克回过神,当即道,“我说过我们并不认识。”再次扣动扳机,且是连扣,且是对准眼前之人的眉心,奈何,那人似光,似电,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挪位、下腰、侧斜,将他射出的子弹全躲避了开。   枪膛中统共就只有那几发子弹,要想重新装上,他根本就没那个时间,杰克皱眉,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也是,单就老大在他面前施展的几招,就已经够让他震撼,而眼前这混账,压根非人类,如此一来,能力自然非寻常人可比。   蠢到家了!   他之前又不是没领教过。   静寂的夜里,接连响起“砰砰砰”的声响,自然惊醒了府中的下人。   一时间,偌大的瑞王府喧闹起来。   “明晓……”   “老子不叫明晓!”   “你若不随我回去,你祖父会带人亲自来接你的,到时,情况定一发不可收拾。”   “老子没有祖父!”   “你是鲛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是明家的嫡长女,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还有,你是我的王妃,这个事实也永远不可改变。”海晏站在近旁,不急不缓地说着。   杰克脸上神色不动,冷冷道,“老子现在是鲛人没错,但老子与明家,与你都没有任何关系,老子也不怕明老头子带人来。”   “你不怕难道灵月的女皇也不怕?”海晏脸色微变,道,“我鲛人一族数百年来虽不曾与人类真正为敌,但这并不能保证未来不会。你该知道,在我族面前,人类其实是很脆弱的。”   “是吗?”杰克嘴角一勾,慢慢道,“有本事你们全部上岸啊!”鲛人不能长时间离开水,她可是深有体会的。   海晏脸色一暗,正要说话,杰克忽然将一根春葱般的玉指竖了起来,轻轻嘘了一声,做出噤声的手势。海晏不知她要做什么,杰克忽然展颜笑道,“你可别忘了灵月背后还有我老大和皇甫熠那座冰山,别怪老子没提醒你,虽然你们有什么狗 屁法力,但也不是每个鲛人都有,更别说……”   “你为什么要执意留在陆上?”压下心中的不快,海晏截断她的话。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快,杰克开心地笑了,“老子不想做鱼,不想被你欺压,就这么……”话尚未说完,海晏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然向她逼近。   杰克脸上笑容立即僵住,“你要做什么?是不是又想压 老子?”话一出口,她脸上骤然涨红,然,她没顾得多想,眸中寒意迸射,催动掌力,向海晏发出了攻击。   海晏似乎有意让着她,竟和她过起招来。他的掌风威力并不大,却将杰克锁得死死的。此种情形下,杰克只能奋起全身的劲力,与他一掌掌地对打着。   屋里声响逐渐加大,赶过来的下人全聚集在院中。   杰克心知再在这打下去,他的卧室铁定会被夷为平地,弄不好,他还会在一众下人面前,被这混 账男人制服。   真要那样的话,他的脸可就丢大发了!   于是,她娇俏的身影一闪,顿如一道闪电,划出了窗外,“都回屋休息,本王无事!”撂下一句,她就往府外疾驰而去。   院中的下人和手持兵器的侍卫,怔愣地看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半晌都未回过神。   海晏没想到她的轻功会如此了得,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倏然逃离了开。   提气紧追其后,二人就这么一路疾驰出城。   一个多时辰过去,杰克明显感到体力不支,可身后的某个混 账还是紧追不舍,这令她尤为气愤不已。   夜风习习,从前方山坡上飘来阵阵野花香,然,她哪有心思沉醉花香,享受这夜的宁静。   “你这么追着老子,到底是几个意思?”纵身飘过一条在月下闪着粼粼波光的河流,她忽然转身,凌于空中,凝向追上来的男人问。   海晏与她相隔两三丈距离,伴着山风吹来,二人身上的衣袍皆发出猎猎声响,他对上她冰冷的双眸,道,“和我回忘忧岛。”   “就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死皮赖脸地揪着老子不放,实话说吧,你是不是喜欢上,甚至爱上老子了?”嘴角缓缓勾起,杰克笑容邪肆道。   静默,海晏静默不语。   “不回答,难道老子所言属实?”杰克言语讥嘲,缓声道,“可是老子只喜欢女人,你呢,从不在老子考虑之列!”   海晏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现在是女人,而且是我的王妃。”喜欢她,爱她?他不知道,只知自己从开始留意她那刻,就没有原则地纵容她,更是在继那奇女子之后,为她做出了人生中又一次让步。   “要老子说多少次?老子不是,不是……”杰克眯着眼,冷冷地吐出一句,但没等她后话道出,身体骤然一软,不受控制地快速往下坠 落,“你对老子使暗招!”回过神,她出声嘶吼。   海晏这时已揽住她的腰肢,注视着她的眼眸,沉声道,“我只是想让你认清事实,在我面前,你永远别想逃脱,更要时刻记住,你是我的女人!”他身上的气息很危险,杰克瞪着眼,咬着牙一语不发。   他就是这么悲催,在这一刻无论说什么,都特么的显得苍白,无力。那他还说什么?还白费力气做什么?   二人缓缓落至开满野花的山坡上,海晏定定地看着她,“说,你是我的女人。”   说尼玛!   老子是男人,什么女人不女人的?   还是你的女人,滚远去吧!   杰克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挑了挑眉,眼里尽是鄙夷与不屑。   “看来你是要我用事实说话了!”海晏说着,就将她按 倒在摇曳的野花丛中。   杰克顿知他即将要做什么,吼道,“你是禽 兽吗?要是你敢侵 犯老子,老子绝对和你没完!”   “禽 兽?”海晏俯视着她,神色威严而沉肃,忽然,他笑了,那笑容竟然有几分温和亲切,但就是这样的笑容却令杰克遍体生寒,紧接着,她的感觉应验了,只听他说,“那我就禽 兽给你看!”   他的纵容,让她一次次地忤逆他,这是他无法允许的。   “滚!你给老子滚远点!”即便身上没有力气,杰克也在奋力做着挣扎。   被 压,他是爷们,为什么在这个混 账面前,总是被 压的那一个?   该死的,就算是鱼死网破,他也不能……   杰克瞪着海晏,脑中思绪翻转,以便寻找机会脱身,然,身上 猛地一凉,拉回了她的思绪。   “从今日起,你必须得改改你的脾气,否则,我会用行动让你改过!”他的手动作着,声音低沉,略带笑意。   杰克扯住他的衣领,咬牙道,“你特么的到底有多饥 渴?”   “你说什么?”海晏手中动作一滞,显然不明白她话中之意。   “你是弱智吗?”杰克怒吼,“老子是爷们,是纯爷们,你这该死的背背山,赶紧给老子滚!”来到这个时空也不算短了,但某人就是固执地不肯接受自己的性别,并且自动忽视身体特征。   海晏眸光一闪,这回算是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只见他微笑着看向她,本就俊美到极致的容颜,因为此时这散漫不羁的笑容,一瞬间变得比之平日还要来得惑人。   “是爷们吗?”他手上一紧,杰克立时感到 胸前 吃痛,他又道,“如果还不清楚自己是男是女,我会帮你深刻体会。”随着音落,杰克只觉某 处蓦地一痛,“清楚了吗?说,你现在清楚自己是男是女了吗?”   海晏很用 力,似是在 宣泄什么,杰克紧抿嘴角,完全不予配合。   “说,现在清楚了吗……”撞 击一下,海晏沉声问一句,这一刻,他很冷,眼里,身上仿若没有一点温度。   他身形高大,杰克完全被他包裹在 身 下,由着他变 换着 各种难 堪的姿 势。   而这些 姿势,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心里一万头草 泥马狂奔而过,他就这么悲催地 承受着,承受着 前世今生在“这方面”上的角色转换。   “不说话是吗?但你的 身 体却 很诚实 替你做出了回答,你是我的女人,是我海晏明媒正娶的王妃!”海晏眼神邪魅,一字一句地说着,“还忤逆我吗?还说自己不是鲛人吗?还张口就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杰克此时哪有力气回答他,她只是望着他幽深的眼眸,望着他俊脸上浮开的怒意。   “是,灵月是她的母国,即便不为别的,单凭她让我多年来第一次感到什么叫悸动,我也   不会做出对不起她之事。可是,你有想过吗?无论怎样说,你都是我的王妃,都是明家的嫡女,我要留你在身边,她又能以怎样的理由不允许?”海晏的动作更 猛烈了,“说话,我命令你说话!”   “好,我说……”杰克也豁出去了,抬起头,一口咬在他的肩上,“你特么的就是变 态,放着真正的女人不喜欢,偏喜欢上老子。这也就罢了,竟嘴硬得还不承认。”   ☆、第346章:矛盾   喜欢他是吗?很好,很好……   “我没有……”海晏箍在她 腰上的双手猛地 用力,冷声道,“你这个粗俗的女人,我不可能会喜欢上,绝对不可能!”   杰克嘴角一勾,慢慢笑了,“老子会让你承认,承认喜欢上老子,而且爱上了老子!”她的笑容尤为诡异,这令海晏禁不住 停下 动作。   “想什么?”杰克挑眉,“是发觉老子说中你的心事了吗?”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却不喜欢他,久而久之,在某种缘由催化下,无疑就会上演他们此刻这狗血的一幕。   海晏凝视她,深望一眼,随之骤然用 力,再 一轮猛烈 撞 击 开始。   疯子,这货真是个疯子!   疯狂地爆发着,连带他也要疯狂起来!   “你够了哈!”杰克嘶吼,在他的 怀中奋力嘶吼,“我会让你很快明白……你有多喜欢我……”越喜欢,终有一天就会越痛,海晏,你给老子等着……   “这里没有人烟,随你喊!”他轻 舔 她的耳垂,沙哑的嗓音扬起,突然,他低头,重重地咬在她柔美,白 皙的肩头,“这是还你的。”   也不知是疼痛所致,亦或是旁的什么原因,杰克眼角竟涌出了泪水。   海晏看着她,力道 逐渐减 弱,抬起手,粗粝的指腹轻轻帮她拭去,他不喜欢看她落泪,一点都不喜欢。   “眼泪不属于你。”他叹了口气,浅声道。   杰克眼眶红红的,冷冷道,“谁特么的喜欢落泪?老子只是一时疼痛难忍。”其实,他是为这一刻悲催的自个,流下了鄙夷的泪水。没错,他极度鄙夷自个,做什么恨不起眼前这个混 账东西,恨不起这个王 八 蛋?   明明被这般肆无忌惮的欺负,而他却没节操地生不出真正的恨意。   海晏看着她眼下的别扭样,出奇地笑了笑,跟着……   “你是人吗?”持久 力好得真没话说,单单一次,就用了寻常男人四 五次都比不上的时间,杰克这原本讽刺的话一出口,下一刻,她就觉得自个蠢到家了。   眼前的混 账本就不是普通人,而他,却愚蠢的还问出那么一句。   海晏仰面躺在她身侧,道,“鲛人在那方面自然胜于常人!”   “领教了。”杰克道出一句,随手抓过衣物,就准备起身。   感知到身旁的动静,海晏转过身,随之两手撑在她身侧。   目光冰冷彻骨,冷盯着她,“你想做什么去?”   “回城,老子回城不行吗?”细细的汗水,从他额头滴滴掉落,落在她纤细优美的脖颈上,再慢慢滑下,融入身 下的花丛中。   海晏低下头,慢慢靠近她,“回城可以,但我必须在你身侧。”微顿片刻,他补充道,“我允你再在陆上呆两个月,期限一到,必须随我回去!”他说得很认真,暗沉双眼紧锁住她的双眸。看着这样的他,杰克一瞬间不知自己在想什么,竟然,竟然傻傻的,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得到满意的答复,海晏抱起她,纵身而起,沉声道,“清洗干净,我们就回城。”   河水清凉,可这于鲛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变回真身,这样会舒服很多。”说着,海晏便当着杰克的面,身形立时变换。   人身鱼尾,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这一刻的他,比之刚刚的人形,竟更灼人眼球。   杰克哪需要他说,作为鲛人,有多么喜欢水,她心里可是明白得很。   “丑死了!”看着她头上的短发,海晏唇齿间挤出一句,跟着目光从她变换后的身形上划过,“别再剪了,要不然一回岛上,肯定会被大家视作怪物。”   杰克没搭理他,只是盯着水面,想着心事。   约莫过去两刻钟,海晏揽过她的腰肢,二人从河中窜起,落在之前的山坡上。   “你的衣物穿不成了。”将自己的外袍裹在杰克身上,海晏仅着中衣,将其横抱起,径直往回城的方向飘去。   短短数日,整个灵月都在传,样貌绝色的冷面瑞王,竟早已是人妻,而且相公貌若天人,就是,就是身上散发出的冷意,与冷面瑞王完全有得一拼。   对于这样的传言,杰克就是用脚后跟想,也知是哪个放出去的风声。   嗯,直白点说,那些言传完全不用人有意为之,单就某个无耻,混账至极的男人,每日将他跟前跟后,也足以向他人说明,他们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不过,杰克可没有在人前承认过自己已有“相公”。   即便女皇旁敲侧击询问,她也只字不露。   为不引起人们异样的目光,杰克的发色和瞳仁颜色皆与常人无二样。   海晏自然也不想被人识破身份,因此,他利用法术,也改变了长发和眼眸的颜色。每日,杰克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俨然成了某人的保镖。   由于二人颜值实在惊为天人,所以走到哪,都会吸引无数目光为之驻足,直至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人们方各自散去。   山坡那晚过后的十多天,海晏虽和杰克躺在一张床上,但却没有再强 要身边的女人。   且话也不多,甚至看到他都像是没看到一样,眼波平静,似他为空气一般。既然是这样,咋就不干脆离开,这一点令杰克没事时就会琢磨一通。   其结果,那就是海晏那个混账在装,装作没喜欢上他,好在他面前维持狗 屁 尊严。   奇怪的是,他这个没出息的,偶尔独处时,会不由自主想起山坡那晚,想起之前在忘忧岛上,他和那无耻之徒之间……   虽然每次强横,霸道,但……但在整个过程中,还是有柔和的一面体现出。   尤其是山坡那晚,被他抱着纵身而起,跃向河中的时候,他的那个玩 意顺 势滑 进……   “翻来覆去不睡,是想我做点什么吗?”窗外月色照进屋里,海晏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感觉到身旁的人不停地翻转身体,不由转过头,沉声道出一句。   杰克闻言,立时敛住心神,哼声道,“妄想!”   “你原来是什么样子?”海晏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静默一会,低沉的嗓音再度扬起。   “和你身高无二,样貌与你相比也丝毫不逊色。”杰克斜睨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着,“要是在我们那,你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海晏沉吟道,“我从没想过成为你的对手。”   “那为何揪着我不放?”杰克反问,“你明知我的真实性别,也知道我无心待在岛上,怎么就不能成全我?”   “你是我的王妃,有这一层关系在,你和我之间永远不可能分开。”   “我不介意你写封休书。”   “在我们鲛人一族,从来没有休书一说。”   好一阵静寂后,杰克忽然问,“岛上有发生什么事吗?”   海晏身体一震,久久没有说话。   “不想说就算了。”等不到他说话,杰克丢出一句,转过身,面朝里而睡。   “你迟早会知道。”良久,海晏回她一句,慢慢阖上了双眼。   宁静的午后,暖阳倾洒一地,丝丝缕缕的清风,夹带着清雅的花香拂面而过,令人倍感心旷神怡。   然而,一抹纤细婀娜的身影,却满怀心事地走在偌大一片花树中,在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女,她们只是静静地随在主子身后,以备随时传唤。   “你们就在这候着吧,我到亭中坐会。”女子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仅轻声交代一句,便走进了近旁的亭阁内。   一个月,已经过去一个月,殿下还不见回岛上,难道他心里真没有她,哪怕一点点都没有么?   明岚眼里忧伤涌现,倚栏而坐,望着亭外开得极好的木槿花发怔。   朝开花落,这就是木槿花,就是它的宿命,可是,它的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丽的开放,就如同她的心情,每天早晨愉悦地睁开眼,然后出现在他眼前,好让他看到最美好的她,却不成想,他总是淡淡的,即便在那种事上,他也依然如此。   暮色落下,她颓然地回房,期待第二日快点到来,好再次以最饱 满的激情,出现在他面前,从而换得他一眼相望。   日复一日,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却始终没有丝毫改变,哪怕她为他诞下孩儿,他还是对她淡淡的,无一丝男女之情。   呵呵!这么一想,她好像还不如这木槿花。   最起码它暮落朝开,更为绚丽,被人毫不吝啬地称赞,如同春去秋来四季轮换,却生生不息,她呢?笑颜绽放,收起,又一日日绽放,但根本无人在乎。   要坚持么?要坚持爱他么?   自幼,她就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仅是因为他这个人。   奈何她上有嫡姐,而嫡姐是王上,王后和祖父为他敲定的王妃人选。   为这,她没少伤心难过。   但,他似乎对嫡姐并无意,否则……   一朵落花这时随风飘了过来,落在她的膝上,无疑拉回了她的思绪。   轻拈起,她垂眸看着,喃喃道,“我该怎么办?殿下好像喜欢上姐姐了呢!”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难免会出现低潮,纷扰,若就这样放弃,还是喜欢,还是爱么?心里这般想着,明岚缓缓笑了,笑容柔和而甜美,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不再惆怅,不再忧伤。   ——坚持。   没有什么能动摇她爱他的心。   明岚是明晓的嫡亲妹子,两姐妹的年龄仅相差两岁,同样是个大美人儿。   忘忧岛上的气候与灵月一样,一年四季都令人感到适宜。   “奴婢见过夫人。”候在亭外的两名侍女看到由远走近的华装妇人,连忙恭谨行礼。   那妇人“嗯”了声,道,“你们也留在这候着吧!”   “是,夫人。”她身后跟随的数名侍女垂首齐应一声。   “娘,您不是在午睡么?”看到母亲,明岚起身一礼,挽着妇人的胳膊,母女俩紧挨着重新坐下。   妇人是明晓,也就是杰克和明岚的生母,只见她握住明岚的手,满目疼惜道,“傻孩子,你这才刚刚生产没多久,若是吹风受了凉可怎么好?”   明岚将头搭在她的肩上,娇声道,“都一个多月了呢,而且咱们又不是普通人类,身体没那么娇弱。”   “你啊!”明夫人叹了口气,柔声道,“娘知道你心里有事,可是娘一个人说服不了你祖父和父亲。”   “我知道您疼女儿,但姐姐也是娘的女儿……”明岚说到这,却被明夫人出言截断,“我没她那样的女儿,木讷不说,还做出那样的事,害得殿下和皇族,以及咱们明家皆颜面尽扫,就这便也罢了!谁知道醒转后,她又抽了哪门子风,整个人忽然像是变了个人,疯疯癫癫的,哪有半点贵族嫡女风范。”   杰克穿到这里之初,确实有些脑袋短路,时常展露出一些不合乎身份,令人极为惊诧的言行。   譬如“老子”这个口头禅,她就时常挂在嘴边,还有走路大步而行,与男子无两样,衣着上更是让人看不过眼。   后来在蓝薇儿和悠悠的帮助下,才迫自己变得稍微有些女人样。   明岚微笑着劝母亲,“娘,姐姐再怎么变,那也是姐姐啊,再说,姐姐自个恐怕也不想那样的。”   “这话怎么说?”明夫人一时不解。   “殿下对姐姐那样,若换做是我,也会伤心难过的,而姐姐本就敏感,加上性子弱,才一时想不开走上绝路。”稍顿片刻,明岚长睫颤了颤,又道,“好在有惊无险,姐姐捡回了一条命,但经受那样的事,难免性情会发生些改变,咱们是姐姐的亲人,该多包容才是。”   明夫人听完她的话,神色有所缓和,但嘴上却道,“可你爹和你祖父未免也太偏心了些!”   “爹和祖父有他们的考量,再说,我现在很好的。”她好么?原本以为怀的是男嗣,没成想生下的却是女儿,这于她,于整个明家来说,都是难以言说的遗憾。   不,她心里其实还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就生这一个女儿。但是,不甘心又能怎样?等姐姐回来,她是否还有机会得到殿下宠幸,即便那宠幸没有丝毫感情在其中,她又是否能得到?   明夫人戳戳她的额头,目露疼惜,道,“好什么好?你可是娘的宝贝,怎能一辈子只做殿下的妾!”   “娘,不是妾,是侧妃,我是殿下的侧妃,而且是唯一的。”明岚压下心底的委屈,笑了笑,柔声与母亲说了句。   侧妃?唯一?可这与依附他的另外两个女人有何区别?   “侧妃也是妾,娘只要一想到这个,就禁不住为你感到心疼。”明夫人说着,脸色突然一冷,“不成,我得和你爹说说,让他请老爷子出面,求王上和王后做主,将你们姐妹俩的地位互换过来。”   明岚连连摇头,不赞成道,“这使不得,娘,这万万使不得,我觉得殿下现在喜欢姐姐呢,要是祖父真求王上和王后,无疑会激怒殿下,弄不好会给咱明家招来祸事。”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她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丝欣喜。   “你祖父德高望重,就是王上也要礼让三分,殿下只是个晚辈,不敢随便乱来的。”明夫人这人怎么说呢?同样是她的女儿,而她也不知怎就哪根神经搭错,打明晓出生,就不喜这个女儿,按理说,在明晓之前,她已诞下一子,这第二胎是个女儿,该是很喜乐的一件事,但她就是不喜欢,甚至看向这个女儿时的眼神,都透着股子莫名的嫌恶,嗯,还有疏离之感,不过,她在人前却掩饰得极好。   “娘……”明岚欲再劝说母亲,却被明夫人抬手止住,她看着女儿,胸有成竹道,“殿下要是喜欢她,早就喜欢上了,用得着现在……”   明岚这回打断她的话,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如果殿下没喜欢上姐姐,为何纵着姐姐在外面游玩?要是殿下不喜欢姐姐,又怎会在我生产没多久,就离岛去接姐姐?娘,我不想自欺欺人,我只愿姐姐回来后,我们姐妹俩能好好相处。”   “傻丫头,殿下要是真喜欢她,就不会答应娶你做侧妃。”明夫人笑着道。   关于这一点,明晓也想不通。   因为一切真发生的令人难以置信。   本陪着嫡姐在外散心的殿下,有天突然回到岛上,跟着没过几日,就传出要娶她做侧妃的事,当时,她的心情用任何语言都难以描述。   激动,她很激动……   只要一想到马上能和他在一起,她就会傻傻的发笑。   婚后,她清楚一件事,殿下并非是因为喜欢她,才娶她做侧妃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对她淡淡的。但究其缘由,她却不知,也从他脸上,从所有人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半点。   令她开心的是,自娶她后,他除过和她同房,就是独居,那两个跟他好几年的侍妾,几乎连他的面都碰不到,更别说做那种事。   “娘,我不想多想,你也别去找爹说什么。”静默半晌,明岚对上母亲的眼眸,柔声道,“家和万事兴,别因为我让姐姐伤心,也别因为我闹得一家人不愉快,更别因为我惹得王上和王后,还有殿下不喜。”她目光认真,看得明夫人愈发为这个女儿感到心疼。   “好,娘答应你,不在你爹面前多言。”为安抚女儿的心,明夫人笑容亲和,缓声道出一句。   明岚脸上当即笑容绽放,“有娘真好!”明夫人起身,笑道,“出来时间不短了,蕴儿怕是要睡醒了呢!”   “好吧!”明岚站起,挽着明夫人的胳膊,母女俩出了凉亭。   近两日,杰克的饭量猛然大增不少,而她自个却没有发觉。   “你不能再吃了!”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海晏放下筷子已有多时,杰克却还在不停地往碗里夹菜,见此情景,海晏怕她撑着,于是,低声劝道。   杰克白他一眼,咽下口中的饭菜,冷冷道,“老子又没吃你的,你管得着吗?”吃个饭都想管老子,真因为是他什么人吗?   “再吃会撑的。”对于她这极其不待见的态度,海晏并未表现出不悦,而是再次劝了句。   “啪”地方下筷子,杰克瞪着他,“撑不撑我自个不知道吗?还是说,在你眼里老子就是个傻缺?”   海晏薄唇紧抿,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老子没吃饱多吃两口,你要是看不惯,大可坐到一边去。”说着,杰克拿起小勺,端起面前的粥碗,一口一口喝了起来。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海晏嘴角动了动,还是没能忍住,“这会距离午膳时间……”   “你啰嗦不啰嗦啊?”杰克打断他的话,随之将勺子扔在粥碗中,起身来来回回在屋里走了几圈,方停下脚步,凝向他,“要是闲得慌,就赶紧滚回去!”   海晏心里一阵气恼,然,俊脸上的情绪却竭力隐忍着,慢慢道,“我只是担心你撑着。”   “用不着。”冷哼一声,杰克转身走到榻边,身子一歪,就毫无形象地躺在了上面。   今个下雨,他就好好在府里享享清闲吧!   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左腿搭右腿高高翘起,时不时还晃悠那么一下,这样的她看得海晏禁不住一怔,但转瞬便恢复常态。   ☆、第347章:有情   他在思量杰克最近几日的反常之举,饭量明显增大,且脾气极易暴躁,没说两句话就和他呛声,这与之前一段时间,完全不同。   还有,安寝时间提前,晨醒却延迟,好似睡不够一般。   莫非,莫非她有了?   思量到这,海晏的心立时不受控制地狂跳了两下,眸中神光也禁不住变得柔和了几分,只不过他目前尚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时间过得可真慢,得再等半月,才能带她回忘忧岛,可照眼下的情形看,他没耐心再等下去。   希望他猜想得没错。   如此一来,她有了牵绊,应该就不会继续想着离开他,离开忘忧岛。   目光由杰克身上收回,他缓缓站起,走出房门在屋檐下站定。   凝望雨幕,他嘴角竟慢慢勾起,一丝浅淡的微笑在嘴角漾了开。   杰克不傻,自然知道很快就会被某人带离灵月,因此,这些时日里,她一直琢磨着对付海晏的法子,奈何东想西想,唯有写信叫连城过来,或许能帮上忙,旁的法子一概没用。   唉!枪对那厮没用,拳脚功夫……   连阴雨整整下了三日,最终她拿定主意,给连城写下一封“感情深厚”的求助信,并不顾外面还下着雨,专程去了趟皇宫,请女皇帮忙将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连城手中。   她走哪海晏跟到哪,虽不知她给女皇的那封信中具体写的是什么,但为防万一,海晏还是在暗地里做了准备。   雨过天晴,午后。   风清陪连怡在御花园中散步,二人脸上皆挂着幸福愉悦的笑容。   “清,我真没想到此生还能给你生孩子!”就在昨日早朝散后,连怡忽然感到头晕,欲出声唤风清,谁知眼前骤然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意识回笼,慢慢睁开眼时,就看到风清眸光柔和,一脸喜悦地看着她。   正感到奇怪,便听他说她有了,又有了他们的孩子。   那一刻,她惊怔得久久没回过神,直至他揽着她,再次告诉她这个事实时,她才相信自己确确实实有了,且已近两月。   泪水涌出,她不顾形象地依在他怀中,哭了好一会工夫。   肯定是上天可怜他们夫妻分别多年,才继锦儿和钰儿这对双胎后,特意再赐给他们一个孩子。   风清扶着她慢慢走着,笑容温和,语声清润道,“能有这个孩子,我也没想到。”   “高兴吗?”连怡看向他,轻声问。   “这还用问?”风清笑着道,“是时候唤钰儿回来了!”   连怡闻言,眉头微蹙,“那孩子是个有主见的,她能听咱们的吗?”顿了下,她又道,“晃眼都过去了这么久,我还真想那孩子了,哦,还有咱们的小皇孙,他怕是长得有这么高了吧?”说着,她伸出手朝着地面比划了下。   “放心,钰儿有答应过我,说会带包子回来。”风清眼里聚满笑意,徐徐道,“小家伙聪明伶俐,你见到保准喜欢得不得了。至于他的身高,要我说,怕是比你刚比划的还要高一些呢!”   “那咱们一会就写信给钰儿,顺便将瑞王写的那封信一并送出。”   “成,就一会写。”风清颔首,笑道,“等她看到信,知晓你有孕在身,若是再不回来,看我怎么兑现当初与她说的话!”   连怡笑得一脸无奈,“你啊,怎么还和孩子较上劲了?真是的!”   “我那不是较劲,是在为你分忧呢!”风清不以为意道,“再说,钰儿也是时候担起她的责任了!”   连怡静默半晌,一字一句道,“钰儿为灵月做的已经够多,身为父母,咱们没有尽到一点责任,所以,我不想强求她什么,只愿她能开开心心地顺着自个的想法过活。”   责任?灵月的江山社稷于她来说,是一份责任;于她的子女来说亦是一份责任,但她真不想强 迫那孩子。   至于之前不顾其意愿,就……   则是形势所迫,以及国师预言之故。虽然预言属实,灵月也被那孩子解救出危难,但她不愿承接祖宗基业,不愿被那把椅子捆住手脚,只想和爱的人在一起。   作为对女儿有所亏欠的母亲,将这种种都看在眼里,既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过于相逼?   “忘记我从大周回来对你说过的话了么?”风清扶连怡走进亭中坐下,目光锁在她的脸上,表情尤为凝重,闻他之言,连怡摇头,意在她记得,就听风清又道,“既然没忘,你觉得咱们要钰儿继承灵月的江山社稷,还是在强求她,逼 迫她吗?”   连怡被他这么一反问,旋即叹口气,“刚刚我没有想那么多。”   “即便钰儿不继承灵月,但包子却是必须要的,否则,往后大周那边真要有个什么事,钰儿一家人的退路在哪里?”风清言语到这,目光变得有些怅然,“不是我不信任灵月的新君,而是咱们不能让钰儿有个万一,绝对不能!”   倘若没那心思敏锐的孩子,他现在或许还被禁锢在那座地牢中,而灵月,恐怕仍处于水深火热中,亦或是已被女巫夫妇完全掌控……   真是这样的话,后面发生的种种,只能是场遥不可及的梦,永远难以成为现实。   “锦儿是个好的,她不会……”连怡嘴角动了动,可话一出口,却没有说完。   风清知道她要说什么,只见他脸上浮起一抹微笑,浅声道,“我知道锦儿是个好的,可是她并不适合坐那把椅子。”   “是啊,锦儿那孩子实在是话太少了,而且她对政事什么的,完全就没上过心,加上现在又有了孩子要照顾……”摇了摇头,连怡抿唇没再说下去。   因为连锦现在完全就是个幸福的小女人,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相夫教子,对于名利神马的,压根没费心思想过,即便她现在是公主之尊,但在她心里,一直只当自己视作顾锦,视作一个只想和爱人,孩子幸福相守一生的寻常女子。   灵月的权柄,她认为只有连城适合执掌,也只有连城有资格执掌!   风清也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亭中,闻着花香,享受着午后的宁静。   “陛下……”一宫侍拿着封信,由远及近匆匆走了过来,他的声音无疑打破了周遭静寂的氛围。   连怡皱了皱眉,循声望去,就见那宫人躬身疾步走近,行礼禀道,“瑞王府上送过来一封信,说瑞王殿下失踪了!”   “女皇亲启”,从宫侍手中接过信,连怡看着上面四个苍劲有力的字,然后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仔细看了起来。   片刻后,她抬起头,将信递到风清手中,有些不悦道,“信是海公子写的,他说他来灵月,目的就是接瑞王回家,让咱们不必派人寻找。”   风清一目十行,将信中的内容过了一遍,脸色亦变了变,“这事得给钰儿说一声。”   “是要告诉钰儿,要不然那个丫头有个什么事,咱们可没法向钰儿交代。”说着,连怡就站起身,“走,咱们这就去写信。”   海晏和洛逸轩,连城相识,风清和连怡都知道,但就杰克对海晏的态度,他们可不认为那二人真是夫妻。   两人回到御书房,没用多长时间,便安排人将写好的信,连带着杰克那封,给送了出去。   “你说海公子会不会就是瑞王的夫婿?”斜躺在隔间的矮榻上,连怡眉头微蹙,想了想,道,“之前你有对我说过,海公子曾在钰儿府上住过一段时日,而且,他一直有跟在瑞王左右的。”   风清在她身边坐着,脸上表情浅淡,缓声道,“没错,我是有在钰儿府上见过,但他不受瑞王待见,这可是事实,从这,要说他们是夫妻,未免有些牵强。”   “可是洛卿不也说海公子是瑞王的夫婿么?”连怡问出心底的疑惑,“莫非洛卿有意骗我们。”   “洛卿骗我们作甚?”风清笑道,“他的人品我信得过。”   连怡闻言,登时完全不理解他的想法了,疑惑道,“那你之言岂不是很矛盾?”信洛卿的话,却又不信海公子就是瑞王的夫婿,这让人实在太难理解。   “不矛盾。”风清笑得云淡风轻,嗓音轻柔,让人听着极为舒服,“海公子与瑞王之间的关系,我没有肯定,却也没有否定,我只是觉得钰儿做事是个稳妥的,她能让锦儿稍那封信给我们,要我们好好照顾明晓和小颖这俩丫头,并且要您给明晓封王,这里面肯定隐藏着什么事。”   稍顿片刻,他神色变得凝重,续道,“由这,我们不难知道瑞王和海公子之间有某种纠葛,而瑞王不待见海公子,甚至总想着摆脱这么个人,多半与这纠葛有关。”   “你说的在理,希望瑞王不会出什么事才好。”连怡听完他的话,低叹一句。   风清微笑着安慰,“这点你可以放心。”   连怡抬眼看向他,“……”   “海公子虽然看着冷,但他对瑞王应该是有情的。”风清解释。   “你倒观察得仔细。”连怡嘴角漾出一丝浅笑,“也不知钰儿收到信,会不会笑话我们!”   “笑话什么?”风清挑了挑眉,温柔的嗓音扬起。   连怡嗔他一眼,抬手轻抚腹部,“你说钰儿会笑话我们什么?”都一把年岁了,却突然怀上孩子,这让她脸面上确实有些挂不住。   “钰儿只会为我们高兴。”能让女皇深爱,能让女巫为之痴狂,风清自然不是一般人物,在听连怡提起话头那刻,他就知道她语中之意,只不过故作不解罢了。   连怡脸上一红,错开他灼灼目光,没有说话,就听风清又道,“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这个孩子的出现,证明你我夫妻情浓意浓,你说是不?”俯下身,他凑到她耳畔,声音温软得不要不要的。   “别这样,咱们都一把年纪了,这样腻歪多让人难为情。”推了推他,连怡眸光躲闪,轻语道。   风清低笑两声,坐直身形,“你不到四十,我四十出头,这年岁一点都不大,再者,就咱们的样貌而言,也就二十七八岁……”   “打住。”还二十七八岁?连怡截断他的话,笑嗔,“你说那话,也不嫌脸上臊得慌!”   “没觉得。”风清脸上爬上一抹笑容,道,“这可是钰儿对我说的,小丫头甚至还说我和熠那小子年岁相当呢!”   “美得你!”   看着爱人俊逸,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痕迹的容颜,连怡只觉心里充满幸福感。   他是她的爱人,一直都是她的清,即便多年不见,他却一点没变,无论性情,亦或是样貌,皆未发生任何变化。   尤其是对她的感情,他始终如初,只想着疼她,爱她,一心一意地付出,全然不在乎是作为皇夫的身份留在她身边。   皇夫?说起来好听,但于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来说,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名头,无疑令其在尊严上矮于所爱女人一截。   “在想什么?”长时间没听到她说话,只是眸中含情,静静地看着他,风清神色柔和,不由启唇问。   他的声音无疑拉回了连怡的思绪,她微笑着摇头,忽然问,“后悔么?”这一刻,她的表情尤为认真。   从她的眸中,风清清楚她问的是什么,只见他笑若春风朗月,揽她枕在自己膝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脸庞,低喃道,“这话你不该问的。”   “我想知道。”连怡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不认识我,如果没进宫做我的皇夫,或许你……”   食指堵在她的唇上,他道,“世上没有如果,而我很高兴认识你,很高兴进宫做你的皇夫,或许宫中的生活有些单调乏味,但有你在的地方,于我来说就是毕生最大的幸福。再说,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我都很自由啊,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纵情山水,逍遥江湖,曾是他的梦想,但在认识她后,她便是他的一切,至于那个梦想,则被他深埋心底,没再去想过。   “我答应你,等哪日我从那把椅子上退下来,就陪你游遍这天下的名山名水,顺便再到江湖中闯荡一番!”说到后面,连怡的语气竟透出股子江湖儿女气魄,登时逗得风清朗笑出声,“好,到时我牵着你的手,去闯荡江湖!”   杰克只觉自己一觉睡得好沉,迷迷糊糊睁开眼,她发现身处的环境好陌生。   不,不是很陌生,有些熟悉,眼前的布置,摆设什么的,她似乎有那么些熟悉。   忘忧岛?彩贝装饰,她有在忘忧岛上看到过,脑中乍一跃上“忘忧岛”三字,她立时不淡定了!   “海晏,你给老子出来,你听到了没有,快些给老子滚出来!”竟敢趁他睡着,将他带回岛上,真特么气人!   偌大的寝殿中,除过她外,不见一个人影,也就无人对她的话做出回应。   轻盈的帷幔随风而舞,她光着脚在殿中来回走动,“海晏,你给老子滚出来!海晏,你个王 八羔子,有种你滚出来,听到了没有?”怒吼声不时在殿内回荡。   这里是海晏的寝殿,四周围花海延绵,假山怪石林立,流水潺潺,景致优美至极。   杰克喊得嗓子累了,抓起案几上摆放的瓜果,糕点一阵猛吃,又连喝好几杯水,这才一抹嘴巴,大喇喇地朝殿门口走。   殿宇很大,里面布置精巧,抬眼随便一望,不难发现这里面处处露着玄机。   以为老子是犯人么?   冷冷的目光从那些个极有可能藏着机关的布置,摆设上轻缓划过,杰克嘴里发出一声嗤笑。   站在殿门口,看着延绵的花海,看着宛若人间仙境的景致,她半点欣赏之意都没有。   那混账到哪里去了?   杰克有些茫然,是的,她茫然至极,不知该往哪里走,因为四周静谧异常,而这静寂中又透着一股诡异之感,直觉告诉他,要想离开这里,绝非易事。   可就这么坐以待毙,任某个混账肆无忌惮地欺压,那未免也太没尊严可言。   沿着花径,她无目的地走着,突然,脚下一痛,前行的步子随之变得踉跄,几乎站立不稳,情急之下,她伸出手,去拉身旁的一株花树,这才勉勉强强站住。   低下头,她咧着嘴看向那只吃痛的脚,方发觉自己没穿鞋就往殿外走,这下好了,右脚心被一粒带着棱角的碎石划伤,鲜血正滴滴落下。   就在这时,一个恭敬,甚是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妃,您没事吧?”   那声音轻柔至极,仿若天际上的一朵云彩,在阳光中缥缈浮沉,让人恍惚间以为得了幻听,却又如暖风拂面,给人以极其舒适之感。   杰克循声望去,就见一抹淡紫的婀娜身影,正沿着花径由远及近向他走来。天空湛蓝湛蓝的,美丽的花海,以及碧绿的枝叶,在这一刻似是被剥离了原本扣人心弦的色泽,变得是那么灰暗阴郁,唯有她,像一道明媚的阳光从遥远的天际破空而下,嘴角挂着丝浅浅的笑意,看着他,加快了脚步。   吞咽了口口水,杰克眨眨眼,目光依旧怔愣,迎向那光,迎向那抹婀娜的身影。   近了,那光越来越近了,见此情景,某个有着爷们心的美妞,竟傻傻的笑了!   “王妃,你怎么不穿鞋就往殿外跑啊?”蓝薇儿走近,一看到杰克脚上的伤,忙掏出一方洁白的绢帕,蹲身为其包扎。   “蓝薇儿?你是蓝薇儿!”杰克看清女子的样貌,看清她眼中的这道光源,诧异片刻,喃喃道。   蓝薇儿起身,退后两步,朝她一礼,恭敬回道,“奴婢是蓝薇儿。”   “哦!”杰克盯着她漂亮绝伦的容貌,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蓝薇儿听,“真好看!”   “啊?”蓝薇儿不解,抬眼看向她。杰克猛地摇摇头,别过头轻咳两声,掩饰此时的尴尬,道,“没什么。”他可不能被美女误认为是色 狼。   好想说句:妹子,约么?   奈何对上那澄澈纯真的眼眸,他开不了口啊!   杰克暗忖,不知从哪里突然吹起一阵幽风,将满地的落花扬起,转瞬又纷纷飘落。   花雨纷飞,两人就静静地站在原地,谁都没再说话。   半晌,杰克微笑着道,“我怎会在这里?”   “殿下天不亮带王妃回来,说王妃以后就住在这座殿中。”蓝薇儿低声回了句,顿了顿,转身背对杰克,“奴婢背王妃回寝殿吧!”说着,她就蹲身。   “不用。”那么点小伤,对他一个爷们来说根本不算事,杰克摆摆手,转身就往殿里走。   蓝薇儿一脸紧张地紧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一个不慎摔倒。   王妃有孕,殿下交代她要好好照顾,可现在王妃脚上受伤,等会被殿下看到,她该怎么办?   坐到榻上,杰克招呼蓝薇儿也坐,却见美妞脸色微白,瞅着他那只伤脚,连连摇头。   “我的脚没事,你不用担心,坐吧!”脸上笑容浮开,她再次着蓝薇儿坐下说话。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找绷带和药水,重新给王妃包扎伤口。”   “不用的,那只是个小划伤,这会都不流血了!”拿掉绢帕,杰克看着自己的脚,阻止蓝薇儿忙活,奈何美妞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转眼已不见人影。   ☆、第348章:遇见   半个时辰前,王上和王后住的宫殿中,海晏此刻脸色很不好看。   “你们一定要逼我么?”他俊脸冷然,看着王上,王后问。   王上道,“这怎能算是逼你?就是父王不也有你母后,和四妃吗?而你,到现在只有一正妃,一侧妃,两侍妾,这样如何为我皇族多延绵子嗣?”   “太医已给明晓诊过脉,确定她已经有了!”延绵子嗣?他不想,也不愿,海晏沉声道。   “要想保住明家那丫头的正妃之位,你必须将雷侍妾提为侧妃,这没得商量。”王上态度强硬,但眼里却有着无奈,“要不然,雷家那不好交代。”   海晏冷笑,“他们都想反了不成?以为将女儿,孙女嫁给我,就能巩固他们家族在我族中的地位吗?”   “宴儿,你不想看到族内大乱……”王后这时道,却不成想,不等她说完,就被海晏截断,“母后,你不必多说,我不会同意的。”   王后脸色一沉,“你为何不同意?那粗鄙的丫头有什么好的,让你现在这般护着?别说她还没生,就算她生下我皇族的嫡长孙,母后也不稀罕!”   顿了下,她续道,“若不是顾及皇族和明家的脸面,你那正妃现在已被囚禁地牢中了!你倒好,不仅纵容她在外两年,还为她忤逆母后和你父王,你这般行径,眼里可还有我们?”   海晏抿唇不语,王后见状,神色不由变得缓和,“你喜欢明家的女儿,现在不是还有个明岚在身边么,那个明晓,你以后就甭理会了……”   “母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海晏的心蓦地一突,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王后道,“我和你父王,还有明长老那边商量过了,这明晓往后就幽禁在幽怜殿,直至老死!”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海晏眼里的冷意剧增,一字一句道,“迎娶明岚,已经是我做出的最大让步,如果你们再逼我,就干脆将我放逐吧!”   “不是我们在逼你,是我皇族的责任要你不得不那么做,否则,雷长老那边一旦闹事,我族还能安稳下去吗?”王上脸上泛起苦色,“明长老不退步,雷长老也不想退步,他们两个向来有些不和,但碍于明长老在我鲛人一族中的威望,雷长老才不敢过于猖狂,但明晓做出那样的事后,格局瞬间被打破,雷长老直言,他的女儿必须要与明家的孙女,在你那有着同等地位,否则,他会将明晓自杀一事直接闹大,到那时不仅明家在岛上难立足,就是我皇族也会成为鲛人一族的笑柄,再往深处想,忘忧岛恐怕也就毁了!”   “她之所以自杀,是因我而起,我不计较,旁人有什么可说的?”海晏冷然的神色丝毫微变,“这次能带她回来,我就不允许她再出任何事。”   转身走向殿门口,他幽冷的声音再度飘出,“他会和我住在一起,身边会有专人服侍看护,如果她出事,我不介意将明,雷两家彻底铲除!”逼他是么?那就试试!   望向空荡荡的殿门口,王上叹道,“这孩子怕是动真感情了!”   “若真如此,咱们可该怎么办才好?”王后脸上浮起忧色。   王上面沉如水,道,“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一步看一步?雷长老那边能安生吗?”海晏有两个侍妾,其中一个就是雷长老的女儿,不过,只是庶女而已,因为他的正室夫人只生有一子,但为巩固家族地位,他硬是将自己的庶女塞给海晏做了侍妾,熟料,数年来,海晏极少宠幸他的女儿和另一名侍妾,这让他心里感到极为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却不成想,明晓自杀一事一出,明家竟不以为耻,反设法让王上,王后同意,将另一嫡女许给海晏做侧妃,此等好事,族中另外几个长老岂能没有意见?尤其是雷长老蹦哒的最欢,他当着明长老的面,向王上,王后提出,要想明家嫡次女成为王子殿下的侧妃,那么就必须得提升他那做侍妾的女儿位分,否则,他不同意明家继续与皇族接亲。   说来,皇族与哪家结亲,是皇族自个的事,但在这忘忧岛,在这鲛人一族中,却是要四大长老与皇族集体议过后,达成一致意见,才能令婚事达成。   然,此规矩并不是对皇族中任何一个成员而言,而是仅针对未来鲛族之王所定。   海晏是王上和王后的嫡子,来日必然是鲛族之王,基于这点,不光四大长老的家族,就是岛上其他的权贵之家,无不想将女儿送进皇族,成为海晏的女人。   雷家,雷勇坐在书房里正在想事,门外忽然传来下人禀报,“老爷,许姨娘过来了!”   敛起思绪,他朝书房门口看了眼,有些不耐烦地皱眉道,“让她进来。”   哪下人恭谨应声是,而后轻推开门,请许姨娘进入,跟着又将门合上,垂首侍立一旁待命。   “有事?”淡扫许氏一眼,雷勇背靠椅上,敛起双目,随口问到。   许姨娘未语先泣,好一会才道,“老爷,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何还不见殿下提升晴儿的位分?”   “你问我我问谁去?”雷勇知道她来书房问的就是这事,心里不由一阵恼火。   “可是您不是说,王上和王后,还有明家那边都……”许姨娘脸上清泪滴落,支支吾吾想往下说,却看到雷勇骤然睁开眼,吓得忙止住言语。   雷勇盯向她,脸色阴沉,“明家那老东西之前在王上面前,是对我的提议没多说什么,可是现在难说了!”   “为何?”许姨娘低声问。   “为何?”雷勇嘲讽一笑,道,“他的好孙女专房独宠,好不容易有孕,生下来的却是位公主,你觉得他会就此甘心?”   许姨娘一听他这话,立时哭得梨花带雨,“那咱们晴儿岂不是要继续守活寡?”   “哭什么哭?”雷勇呵斥一句,沉声道,“殿下不是将正妃带回来了么,咱们先看着,指不定有场好戏上演呢!”   “妾不懂。”许姨娘拭去脸上的泪,望向雷勇怯声道。   “你无需懂,退下吧!”雷勇重新敛住双目,摆摆手,“往后别总往我书房跑,免得夫人又得斥责你没规矩。”对于这个许氏,雷勇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因此,才不忘提点一句。   许姨娘行礼告退,“妾省得。”   雷勇是打心里不服气明长老,只因他已故的父亲在任长老时,就被明长老给压了一头,待老父过世,他接任其长老之位,又被明长老给压制着,这口气他实难咽下。   他在等,在等一个有利的时机,一举扳倒明家,从而振兴他雷家在鲛人一族中的威望。   照目前的情形看,他的机会就要来了!   海晏在踏入寝殿的一瞬间,很快调整好脸上的表情。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蓝薇儿慌忙放下手中的绷带和药水,起身向海晏行礼,“奴婢,奴婢见过殿下。”   “蓝薇儿,你怕他做什么?”杰克坐在矮榻上,左腿屈起,手拄下巴,正专注地看着蓝薇儿给他小题大做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就看到海晏顶着冰山脸从殿外走进,立时气得牙痒痒,这会又看到蓝薇儿小心翼翼地向海晏行礼,好似做错什么事一般,只觉心底的火气嗖嗖地直往上窜。   美妞是他的,他得护着她。   蓝薇儿咬唇看她一眼,而后臻首低垂,没敢说话。   “怎么受伤的?”海晏没理会蓝薇儿,径直走到榻边,执起杰克的右脚就问。   蓝薇儿跪地,忙道,“是奴婢不好,没照顾好王妃……”   “起来!蓝薇儿,你给我起来,谁让你给这王八羔子跪了!”截断蓝薇儿的话,杰克右脚一个用力,便从海晏手中挣脱开,瞪着眼,怒斥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好两个月期限,结果却趁我睡着,将我掳回岛上,还是不是男人啊?”   海晏注视着她,冷冷道,“是不是男人你还不知道?如果不知,我不介意让你现在再……”   “流 氓!无耻!你给老子滚远点!”尼玛,这话他经常对女人说,现在全反着来了。   是老天在报应他吗?报应他前世太过风 流,才让他穿到这满是鱼的岛上,还给他一副女人的身 体,啊呸!什么女人的 身体?是半人半鱼,真特么的倒了八辈子霉!   海晏神色未变,也没有离开,只见他拿起蓝薇儿放在榻上的绷带和药水,索性坐在榻边,而后,一把捉住杰克的右脚,放在自己膝上,“不许动,我给你上药包扎伤口。”他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威严。   奈何杰克偏不惧他,抬起下巴吼道,“你给老子松手,老子……”   “想蓝薇儿现在就死,你就扯开嗓子继续嚎!”海晏这话一出,杰克立时压低嗓门,“你什么意思?蓝薇儿做错了什么,你要置她于死地?”   海晏边认真给她上药,包扎,边道,“自你住进这座寝殿,蓝薇儿就是专门服侍你的奴婢,她没照顾好你,就该死。”   “伤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和蓝薇儿没关系,你最好别因这事治罪蓝薇儿,否则老子一定要你好看。”杰克咬牙道。   “老子?若是让我再听到你一口一个老子,一口一个爷们,蓝薇儿的死相会很惨。”就一个小小的伤口,而且已经不流血了,却被海晏包扎得仔仔细细,等到妥当后,他才松开杰克的脚,抬眼与她四目相对,“今个的事我可以不治罪她,但下不为例。”   杰克怒瞪着他没有说话。   海晏又道,“我怀疑你已有孕,便提前将你带了回来。经确诊,你腹中胎儿已有一个半月……”   “你,你说什么?”杰克目光怔愣,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然后又抬眼对上海晏的视线,一脸难以置信道,“我不相信,老子不相信,老子怎么会有孕?海晏,你个混账,你一定是拿我玩是不是?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他有孕?这,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海晏对她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但他脸上也没表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听他道,“这是我的寝殿,也是你以后要住的寝殿,殿里殿外布有不少机关,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机关伤到,所以,你别妄想着离开。”   也不管杰克有无听进去,他沉冷的嗓音再度扬起,“倘若你侥幸离开,那么我会第一时间抓回你,并且当着你的面,以岛上最严酷的刑罚,处死蓝薇儿。”杰克喜欢美女,喜欢与蓝薇儿待在一起,海晏心里清楚,因此,他觉得这应该是杰克的软肋,以此威胁,想来杰克不会再想着离开忘忧岛。   即便再不愿相信,杰克也只能相信,自己肚子里现在揣着一条小鱼,但要他生下来,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会生下小鱼的!”回过神,她凝向海晏,抬起下巴,认真道,“我是坚决不会生下小鱼的!”   海晏深幽的眸光锁在她脸上,似笑非笑道,“你试试,只要孩子有事,就是我不拿你怎样,鲛人一族都不会放过你,他们会将你架在火上活活烧死,知道为什么么?我们鲛人最重视子嗣,哪个若随意杀死自己的孩子,无论是皇族,亦或是贵族,平民,奴隶,都将罪不可恕,施以火刑惩处!还有,孩子的安危也关系到蓝薇儿的死活,你最好记住我今日说的每一句话。”   “卑鄙!无耻!”杰克眸光冰冷,咬牙切齿道。   优雅地站起身,海晏于她的咒骂丝毫没有动怒,“好好服侍王妃,没我的允许,不可踏出朝晖殿区域半步。”转身看向蓝薇儿,他沉声吩咐一句,而后又将目光落回杰克身上,“明晓,你给我记住,你只是明晓,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言语缓慢,却让人不容置啄。   蓝薇儿跪在地上,垂着头,恭谨应声是,紧抿嘴角,不敢发出只言片语。   某人可是愤怒得很,可也仅是愤怒,因为眼前之人的脸色虽平静,但眼里蕴藏的危险,足以震慑人心。   杰克深知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识时务者为俊杰”方为上上之策,更深知“刚猛易折”不可取。   因此,他忍,也必须要忍,还是那句话,总有一日,他会让海王八知道他的厉害!   海晏见她闭紧嘴巴,只是瞪着他,一句话都不说,这才转身,负手而去。   “那混账走了,你快些起来吧!”目光由那消失在殿门外的身影上收回,杰克立时换上怜香惜玉的表情,招呼蓝薇儿起身。   “谢王妃!”   蓝薇儿谢恩后,方慢慢站起。   “以后在我面前不许下跪。”跪个 屁 啊!女人是用来疼,用来宠的,何况这妞美得如此没有天理,他怎么舍得她动不动下跪?   杰克脸上爬起一丝笑容,拍拍身旁的位置,道,“过来坐,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那么就得按着我的习惯行事。”什么叫无耻,她这才叫无耻好不好,蓝薇儿只是奉命服侍她,怎就是她的人了?   然而,她却说得理直气壮,且从心里认定蓝薇儿现如今已是她的私有财产。   “奴婢,奴婢……”蓝薇儿抬眼看向她,身形一动不动。   杰克皱了皱眉,“我让你坐你就坐,不许说不。嗯,那个奴婢也不许再挂在嘴上了!”   “可是……”蓝薇儿咬着唇,依然不敢违了规矩。   截断她的话,杰克故作生气,“没有可是,在我面前你要么自称薇儿,要么就称“我”,否则,就别站在我面前。”傻妞,就这么愿意给人做奴才啊?   蓝薇儿听她这么说,只好慢慢走到榻边坐下,良久,听不到杰克再说话,她禁不住抬起头,就撞进杰克含笑的眼眸中,脸上一红,她忙又低下头。   杰克笑道,“还是这么害羞,我看你好看,便不由多看两眼,没旁的意思哦!”姑娘家就是容颜害羞,不过,这一害羞,小模样更加娇丽动人了呢!   “王妃……”稍微平复好脸上的尴尬,蓝薇儿重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王妃,殿下人很好的。”   “他哪里好了?”一听蓝薇儿提到海晏,杰克骤然如炸毛的公鸡,“除过卑鄙,无耻,我从他身上找不出一点优点。”   蓝薇儿道,“殿下从来没有对旁人这般好声好气过。”王妃那么咒骂,也不见殿下生气,还细心地帮王妃包扎脚伤,殿下多半是喜欢上王妃了!   前有钰公主,后有王妃,殿下喜欢的女子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或许也只有钰公主和王妃这样的女子,才值得殿下喜欢。   她,还是收起那份奢望,亦或者彻底的遗忘为好,免得心伤难耐,郁郁寡欢,被王妃看出什么端倪,那时可就酿下大祸了!   “他对我好声好气?”杰克嗤笑。   蓝薇儿嘴角动了动,嗫嚅道,“殿下只对王妃这样。”   “别说什么殿下了,我这会饿得慌,你找些吃食端过来吧!”躺倒榻上,杰克揉着肚子,嘴角抽了抽,就说他怎么吃也吃不饱,原来是肚子里还装着条小鱼的缘故。   “我这就去给王妃端饭菜。”蓝薇儿起身,晃眼已走出老远。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杰克感觉相比较坐牢,还是舒服很多的,但这没有极大的自由,却还是很影响他心情的。   朝晖殿里面,以及殿外的花花草草,假山怪石,小桥流水,杰克能走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就是不能走出朝晖殿范围外一步。   郁闷,悲催,想寻个法子离开这里,难啊!   扳着指头数啊数,这都过了七天了,海王八除过每晚回寝殿安寝,白天根本看不到人影。   而且这七天中,每每临近傍晚回到寝殿,沐浴过后就安寝,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再度将他视作空气。   大 爷的,老子很不爽知不知道?   殿外风和日丽,杰克百无聊赖地走出殿门,沿着花径东拐西拐,漫无目的地超前走着。   蓝薇儿紧随在她身后。   “王妃,您走了好久了,要不在这亭子里歇会。”东逛西晃,都走了快半个时辰,蓝薇儿不由为杰克的身体担心,便小声劝说道。   杰克似是没听到她的话,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忽地眼睛一亮,手指前面不远处一条幽静,两边翠竹林立的小径,问,“那条路通往哪里啊?”回过头,她满脸笑容,看向蓝薇儿问。   却见美妞弓着腰,轻捶打着双腿,可怜兮兮道,“王妃,我实在走不动了,咱们还是歇会吧!”她是装的,目的有二,其一自然是让王妃坐下歇会,另一个原因是她不能对王妃的话作答。   “你累了啊,成,那咱们就在这亭中坐会。”杰克放下手,微笑着道,“要我扶你吗?”   蓝薇儿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近旁的亭子里坐下,杰克眨眨眼,道,“你还没回答我那条路通往哪里呢!”   “王妃,我不能说。”蓝薇儿很是为难地摇摇头。   穿过那条小径,就会出朝晖殿的范围,而后走上出一片枫叶林,便会涉足三殿下的寝殿区域。   三殿下是王上的庶子,因母妃过世的早,导致性子怪癖,不太喜欢与旁人接触。   但他偶尔会过来找殿下,要么切磋两盘棋艺,要么闲聊片刻,就起身告辞而去。   可就在王妃住进朝晖殿那日起,三殿下没再过来,殿下也将那条小径列为禁地,不许任何人踏足。   杰克眼眸半眯,凝视着她,半晌,百无聊赖道,“好了,不想说便不说吧,我不逼你。”莫非从那条小径可离开此地?   唉!即便要走,也得带上美妞,要不然,海王八一定会将她治罪。   等会,探探路先。   就这么决定了!   拿定主意,杰克嘴角浮出笑容,看着蓝薇儿道,“要我帮你捶捶腿吗?”   蓝薇儿当即惊得目瞪口呆,起身道,“王妃,这万万使不得的,再说,我现在好多了!”   “坐下说话,咱们歇够再逛逛,便回寝殿。”靠着栏杆,杰克伸了个懒腰。   闻她之言,蓝薇儿重新坐下。   约莫过去两刻钟,杰克忽地站起,提起轻功,就飘向那条翠笔直挺立的小径。   “王妃,你不能去那儿!”蓝薇儿回过神,起身连忙去追。   杰克在飘到那条小径中间时,凌空落下,稳稳站定身形,而后,转过头望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蓝薇儿道,“已经走到这了,我是打算继续,你呢?”   蓝薇儿抿嘴不说话,只是神色紧张地看着她。   “放松,如果海王八要怪罪,自有我担着。”瞧着她这模样,杰克说着走过来,拍了拍蓝薇儿的肩膀,声音轻缓道,“这几日我实在是感到无聊,咱们就顺着这条小径走走,一会就返回。”   “殿下不允。”蓝薇儿终于启口,小声道。   杰克凝向她,“我知道啊,否则你也不会不让我往这走!”说着,她故作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露出洁白的牙齿,朝蓝薇儿微微一笑,“你不说我不说,海王八又怎会知道?”   语罢,也不等蓝薇儿应声,她已转身朝小径深处走去。   竹林小径静谧而深幽,杰克边往前走,边警觉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风轻拂,竹叶发出沙沙细响,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再无其他声响。   蓝薇儿想阻止,奈何她知道没用,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里好安静。”行至小径尽头,杰克看着眼前红似火的枫叶林,叹道,“不错,很美!”飘落枝头的风衣,伴风轻盈舞动,落于地上,仿若一层红毯延展而开,人踩在上面软软的,舒服极了!蓝薇儿这时道,“王妃,咱们回吧!”再往前就是青月殿区域,她得阻止王妃继续朝前走。   杰克却在这时竖起食指,做出嘘的手势,示意她别说话。   周围很安静,阳光透过枝叶落下,在“红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令这美丽的枫叶林更显得宁和,静谧。   然,杰克眉头微蹙,在这时听到了一阵稀疏的声响,是人的脚步声,似乎有些匆忙。   会是谁呢?   “你站在这别动,我到前面看看。”她说着,提步继续前行,蓝薇儿急声道,“王妃,您不能再往前走了!”枫叶林很大,一眼望不到头,杰克没有因蓝薇儿的话止步,朝着刚才听到的声源,照旧往前而行。   终于,她生出一股子不安之感。   静,太静,静得离奇。   脚步声,鸟声、虫鸣声、甚至是风声似乎瞬间全然从这世间消失一般。   落叶也无声,身边的树木静静地伫立着,仿若雷电与暴风雨此刻袭来,都不能撼动它们丝毫。   “蓝薇儿,我觉得这有危险,你别靠近。”杰克被这沉闷的静寂压得几乎难以呼吸,以至于忍不住咳了两声。蓝薇儿哪听她的话,摇头道,“我要跟着王妃。”危险?怎么会有危险呢?她为何感觉不到?   杰克是靠内力感知到的,蓝薇儿不懂武功,自然觉察不到,也就不会在潜意识中生出胸闷气短之感。   许是因为杰克那两声咳嗽,周围静谧的气氛瞬间就被打破,落叶多了起来,竟朝着她和蓝薇儿周围聚拢,隐约间,她似乎还听到了“嘶嘶”的声音,像是无数条蛇在油走。   停下脚步,她开始催动内力,准备出手。   蓝薇儿站在她身后,愕然地睁大眼,看着将她们两人逐渐围在其中的片片落叶,“王妃,这,这是怎么回事?”她颤声问。   “没什么,别怕!”低声安慰蓝薇儿一句,杰克伸出双手,准备发力,就见那聚拢在他和蓝薇儿周围的落叶,竟忽然四散了开,随之身边的氛围逐渐恢复如常。   “嘶嘶”声没有了,一切又是那么宁和静谧。   收敛真气,杰克轻舒口气,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蓝薇儿听,“这林子倒也诡异,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她仰头看着落叶飘飘,因此没发觉在有人正看静静地注视着她。   “蓝薇儿,你怎么不说话?”没听到身后传出声音,她回过头,蓦地脸色一变,喝道,“谁在这儿?出来!”蓝薇儿双目紧闭,不知何时晕倒在了地上,看脸色,好似并未受伤。可是,她怎就没听到这丫头倒地的声音?蹲身,探了探蓝薇儿的鼻息,很均匀,似是睡着一般,杰克提起的心这才落下,起身环顾四周。   “是在找我吗?”好听的男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杰克抬眼望去,就见一身量颀长的男子靠在数丈外的一棵树干上,身上白袍松松散散,胸膛大片肌肤 暴 露在空气中,神态颇为慵懒。   那人修眉微挑,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正看着他。   有意思,没想到在这枫叶林会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杰克眸光闪动,嘴角亦挂起一抹微笑,那笑诡秘至极。   她走向那个男子,待两人仅相隔数步时,她顿住脚脚,朝男子身后望了眼。   ☆、第350章:相助   原本平整的“红毯”略显狼藉,再往远瞧了一眼,她会意一笑,勾唇道,“兄弟可真有雅兴,竟选这么富有诗情画意的地方野 战,看来是我一时不察,扰到了兄弟的兴致,对不起了!”说着,她拱手一礼,算是道歉。   实则,她这是讽刺对方,回击对方刚才带有攻击性的举动。   “还挺记仇!”男子笑了笑,脸上并未因她的话出现尴尬,难堪之色。   还真特么地长得美,比之前世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阴柔,绝对够阴柔,简直到了雌雄莫变的地步。   老大家的冰山王爷和风清大人清冷若谪仙,信阳侯世子和那位洛公子俊逸出尘,宁远侯和萧湛那厮英挺俊郎,嗯,还有海王八……俊美干净,咳咳咳……海王八干净个毛线?杰克心下用力摇摇头,接着暗忖,他们皆有着不俗的容貌,可眼前这男子与几人相比,丝毫不逊色不说,还有着股子难以言喻的味道。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   特么的,这还是男人么?   如果不是身高在那放着,如果不是看到那精壮光滑的胸肌,杰克真怀疑自己正和一个超级美妞在对视,且各自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在审视着对方。   “刚才之事放在兄弟身上,难道兄弟会当做没发生过,一笑了之?”杰克抱臂,闲闲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男子嘴角笑容明亮,“真变了很多呢,不过,我觉得这样的你倒是挺好。”   “我们认识?”从对方的话中,杰克断定自己是遇到了熟人,但搜刮脑中记忆,却对此人毫无印象。   “我叫海明。”男子挑挑眉角,自报名姓,“你没见过我,但我却是见过你的。”   杰克眯着眼再次仔细打量他的样貌,淡淡道,“你和海王八是什么关系?”   “你平常就是这么称呼王兄的?”男子笑着,越笑越灿烂,花容潋滟,但那勾 魂摄魄的眼里,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杰克一怔,转瞬恢复淡然之态,道,“你是海王八的兄弟。”听似问句,实则她已肯定。   “没错。”男子说着,朝她走了两步,而后停下,“你不喜欢我王兄?”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杰克挑眉反问。   男子又往她面前走,“王兄好像蛮在乎现在的你。”在杰克面前站定,他右手抬起,撑在杰克身后的树干上,“真不喜欢王兄?”含笑的眸子锁在她的脸上,他唇齿轻启,缓声问。   杰克面不改色,心不跳,“你很关心?为什么?而我,有必要回答你吗?”她的声音淡淡的,迎上男子的双目,“你长得很美,笑容也很迷人,不过,我这没感觉。”拍拍心口,杰克邪魅一笑。   “你是女人吗?”男子嘴角一抽,收回手,后退了一步,盯着她道,“行走大大咧咧,说话比男人还粗俗,若不是你这样貌和身量,我还真怀疑你和我是同性别呢!”   老子是男人,是真男人,在老子面前玩撩妹这一套,你还嫩了些!杰克心里腹诽,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凉凉道,“我不是女人难道阁下是?”海王八的话他不能忘,否则被识破身份当成妖物抓起,施以火刑那可就悲催了。   “没一点女人样,不过你这不扭捏的性子还算讨喜。”   “我做什么要扭捏?扭捏多累啊!做人就要直来直去,这样才畅快。”直来直去?在这破烂地方,直来直去只会提前去阎罗殿报到。   男子始终微笑着,那笑容宛若夜里绽放的昙花,让人禁不住生出醉生梦死之美,不过呢?   他除外。   “想离开这里吗?”男子笑问。   杰克狐疑地看着他,“……”这厮是寻着法子勾 引他吗?   “想离开,要是真信我的话,五日后咱们在这里再叙。”男子笑容绝艳,转身飘然走远。   蓝薇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坐在一棵树干上,旋即身子一颤,忙急声唤,“王妃……”   “我在这呢!”杰克在旁边另一棵树下靠坐着,听到她的声音,笑着道,“睡醒了,那咱就回。”她的表情看不出任何不妥。   “我怎么会睡着呢?”蓝薇儿揉揉额头,起身看着杰克,满眼不解。   杰克道,“许是这两日照顾我累得,走吧!”语罢,她已站起往那条竹林小径走。   蓝薇儿走在她后面,小声嘀咕道,“可我没感觉到累啊?怎么就突然间睡着了……”   傍晚时分,海晏回到寝殿,吩咐蓝薇儿退下,便独自去沐浴。   杰克这会子已躺倒枕上,脑中不时回响着海明说的话。   要信那家伙吗?   “在想什么?”沐浴后,海晏着一袭质地柔软的白色长衫,清清爽爽地地走到床边,见某人睁着眼,完全深陷在自我思绪中,不由问了句。   杰克蓦地回过神,脱口就道,“没什么,我什么都没想。”然,在海晏看来,她这显然是在欲盖弥彰。   “莫忘记我与你说的话。”在她身侧躺下,他又道,“今个去枫叶林了?”   “我去哪你管得着?”该死的,几天都不吱声,今个作何反常?   海晏阖上眼,沉声道,“不想与三弟传出闲话,你最好别踏上竹林小径,更别进入枫叶林。”   三弟?那家伙是海王八的三弟,就是不知关系如何?   “你们关系好吗?”伴心中所想,杰克状似随意一问。   海晏转身面朝外,没予以作答。   “切!不说就不说,谁稀罕知道。”话是这么说,但杰克通过脑补,心里多少已有底。   一般般,既然海王八与那家伙关系一般般,他是不是可以赌一回?   只要离开忘忧岛,只要登陆,他有的是法子甩开那个妖孽。   如水月华流泻一地,三殿下海明独自坐在晴月殿外的亭台中,神色晦暗不明地饮着酒。   王兄在乎她,这是毋庸置疑的,倘若他真将人带出岛,王兄又会如何做?   酒一杯杯入喉,海明嘴角浮起一丝苦色。   理智告诉他不能背弃王兄,但他不想理智,不想一辈子都靠理智行事,她们配不上王兄,一个都配不上。   给酒盅里添满酒水,他端起,再次仰头一口饮尽,许是喝得太急,又许是他身体本就不适,只听咳嗽声不时溢出喉,似是要将心肝肺咳出才肯罢休一般。   良久,他才止住咳嗽。   夜了,都已经夜了呢!   站起身,他摇摇晃晃地朝寝殿走,嘴里无声呢喃,“你适合最好的,你适合最好的,她们都配不上你!”   五日晃眼而过,海晏白日里依旧忙碌不停,直至傍晚才回殿中安寝,杰克不知他忙什么,也不想知道,更别说出口相问。   “王妃,您怎么又要去枫叶林啊?”扯住杰克的衣袖,蓝薇儿坚决不让其踏上竹林小径,“殿下前日有问过我的……”   杰克闻言,神色骤然一变,回过头道,“他有问过你什么?”   “殿下问王妃可有心事,还问王妃白日里都做些什么。”蓝薇儿怯怯地看着她,慢慢道,“我不知道王妃有无心事,至于王妃白天都做了些什么,我都有如实禀殿下。”   杰克皱眉,“去枫叶林的事你告诉他了?”蓝薇儿忙摇头,“这个没有的。”她敢说此事吗?说了,不仅会让殿下对她的忠诚失望,且会令殿下和王妃之间生出嫌隙,再者,王妃有特意强调,绝不许将去过枫叶林的事告诉殿下,她现在是王妃的婢女,得谨遵主子的命令。   “没有就好。”杰克见她不似撒谎,提起的心不由放下,微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咱们涉足枫叶林。”   蓝薇儿却还是不松手,“殿下有再次强调,不许王妃……”杰克抬手止住她再说下去,严肃道,“你是阻止不了我的,这点你该知道。”   “王妃……”蓝薇儿咬唇,慢慢的,她松开了手。   她是阻止不了,也没资格阻止,只能尽全力劝说,但王妃显然不听她的。   幽静的竹林小径上,杰克前行片刻,状似随意地问,“要是我离开,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蓝薇儿跟在她身后,久久未语。   她又道,“是不愿意吗?”   “王妃为什么要离开?”蓝薇儿心中不解,看着杰克的背影道,“我们是鲛人,在陆上是无法长期生存的。”   杰克道,“可我喜欢陆上的生活。”   “岛上也很好啊,虽没有陆上那么热闹,可这里都是我们的同族,不用担心哪天因为体弱,被人类捉住。”蓝薇儿说着自己的想法,稍顿片刻,她咬着唇瓣,续道,“王妃身上流露出的气息,与钰公主很像,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可是我不能因为王妃好,就背叛殿下……”   “而且殿下对王妃极用心,若王妃执意要离开,我想殿下心里一定不舒服。”   “……”杰克不知该怎么说了,海王八对他用心?有吗?再说……   脑中有些乱,算了,不想了!但,蓝薇儿的话却搅得他一阵心烦。   他离开,海王八会不舒服?   海王八对他用心?   “如果王妃有天离开,我虽阻止不了,但我会选择以死谢罪!”蓝薇儿这话一出,无疑拉回了杰克的思绪,只听她有些生气道,“命是自己的,你怎就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蓝薇儿低着头,默不作声。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命从来都不属于自己,而她,对此也毫无怨言。   枫叶林中的景致还是那么迷人,周围也一如既往地宁和静谧。   “王妃……”见杰克一直往枫叶林深处走,蓝薇儿不由轻唤,却不等后话道出,只觉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杰克回过头,就见三殿下海明不知何时站在蓝薇儿身后,正将美妞的身体往地上放。   “兄弟,你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很没礼貌知道吗?”杰克说着,从三殿下手中接过蓝薇儿,让她靠坐在了近旁的树干上。   待她站起,海明倾身上前,伸手撑住树干,挑了挑眉,笑容诡异道,“她只是一个丫头,你有必要对她那么好么?”他贴近她的脸,语气听起来好不怪异。   杰克的心一突,想都没想,便闪身站到了一旁,翻个白眼道,“丫头怎么了?难道丫头就命贱,不配得到别人的好吗?”   “既然你对一个丫头都这么好,又为何对王兄总是冷脸相向?”海明挪步,离她很近,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好似逗弄老鼠的猫一样,“你该不会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吧?”   强保持心里平静,杰克将他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遍,亦挑挑眉,戏谑道,“那阁下呢?该不会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吧?”   海明神色微变,但转瞬就如常,他眸光揶揄,笑了笑,“我喜不喜欢女人,难道你不知道?”杰克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那日他和蓝薇儿突兀地出现在枫叶林,扰到了人家的好事。   当时,他有看到糟乱的落叶中,有女子仓皇离开,落下的一根鹅黄色挽纱。   海明慵懒地站在她面前,与她四目相对,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静候她说话。   清清嗓子,杰克眼里染上笑意,颇替其着想地压低声音,“三殿下或许男女通吃也不一定,不过,你放心,我当你是兄弟,绝对不会向旁人走漏风声的!”   “哦?是吗?”海明眨眨眼,忽地一阵低笑,“王嫂可真是善解人意!”   杰克恼了,“不许唤我王嫂,我和海王八没有关系。”特么的,这是要他时刻谨记自己是个女人吗?   “你本就是王嫂啊,不这样唤你,难不成要我喊你喂?”海明勾 魂一笑,一双好看的眼眸挑了挑,跟着,骨节分明,如玉的食指搭在性感至极的唇上,“要不你说说,我该怎么称呼你?哦,还有,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妇道人家,就别再在我面前称兄道弟了!”   看着他这妖孽样,杰克心里连连鄙夷,真特么风 骚。   “和你称兄道弟,是看得起你,既然三殿下不愿,那我就叫你小明好了,你呢,就唤我小克。”杰克神色清淡,脱口就道。   海明嘴角笑容一僵,片刻后,他道,“你唤我什么?小明?你就打算这样称呼我?”   “不可以吗?这样多亲切,我觉得蛮不错。”杰克耸耸肩,笑回他一句。   “……亲切?”海明拧眉思索片刻,点点头,“好吧,比之其他称呼,这个是亲切一些。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我叫你小可?”   杰克扫他一眼,道,“我喜欢这个名不成吗?”不等海明接话,她又道,“说吧,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离开!”   海明提步,慢慢在枫叶林中走着,杰克不由跟上,忽然,他停下脚步,偏过头,斜睨她一眼,媚然一笑,“你信我?”   “我说你好歹是个男人,别动不动就乱放电,这样与你的身份很不配好吗?”杰克眸光鄙夷,没有就他的话作答,而是一脸嫌恶道,“据说你性格怪癖,不喜与人接触,若照此分析,你该属于高冷范,可就目前你给我的认知,我觉得你这人与传言完全不相符,莫非你喜欢上我了?所以违背自己的意愿,有意和我套近乎?”五日前回朝晖殿途中,出于知己知彼,他可是拐着弯从美妞口中打听到有关这厮的一些情况。   “我要说是呢?”海明脸上看不出异样,他笑着道,“没错,我是不喜与人接触,但也有例外啊!譬如你,现在变得这么有趣,我想不注意都难。”   杰克一怔,嘴刚张开又立刻合了上。这厮虽是笑着在说,但眼神却尤为认真,难道……   NO!   是他多想了,肯定是他多想了,要么就是这厮故意逗他玩,和他比定力,想看他出糗。   “怕了?”海明笑容灿烂,朝她挤挤眼。   “我怕什么?”杰克挑眉,笑靥如花,“能被小明喜欢,那是我的荣幸,再说,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你随便就是!”和他玩,还不知道谁撩谁呢?   海明嘴角噙笑,“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也喜欢上我了,那么我们就畅游江湖怎样?”   “好啊!”杰克朝他抛个媚眼,妖娆一笑,道,“现在,我作为朋友回答你之前的问话,我呢,既然要离开这,而你又有意帮我,那么我没理由不信你,说吧,你有什么法子?”   “五日后。”海明凝向她,道出一句。   杰克皱眉,“怎么又要五日?你就不能直接说给我听吗?”   海明摇头,道,“我得做些准备。”   杰克急忙问,“做什么准备?”   “岛上处处布着机关,还有外围都被长老们施法罩着,以避免人类发现我们的存在,确保我族安全。咱们要离开,机关什么的都好说,但冲破长老们设下的那道防线,却非易事。”   “你没有法术吗?”杰克看着海明,眼神中流露出你若敢说没有,看我怎么鄙视你。没等海明作答,她忽地又道:“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咱们要离开?眼前这丝也要离开忘忧岛?   海明笑道,“没错,我是要和你一起离开。”顿了下,他续道,“我是庶出,本没资格修习法术,但因身体原因,王兄有教授过一些皮毛,是上不得台面的。”   “你比我厉害,既然连你都不行,那我的岂不是更没法拿出手?”杰克可没忘记和这厮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先不说法力如何,单就功力,都强过他不少。   “你安心等着吧,等我确定一件事,再做些准备,咱们离开肯定没问题。”   “我想带蓝薇儿一起走。”朝昏睡的蓝薇儿看了一眼,杰克道。   海明摇头,“不成,人多目标大,很容易被发现的。”   “留下她会有危险的。”想到海晏警告他的话,杰克眼里染上忧色。   “蓝薇儿不会有事。”   “你凭什么保证?”   “你信我,就一切听我的,我到时自然会安置好她。”   离开忘忧岛,是杰克心里最为坚定的念头,她是很想带走蓝薇儿,不想海晏因她离开,治罪这美妞,可是比之一辈子捆在岛上,她的自私还是占了上风。   不过,她有再次问海明,“蓝薇儿真不会有事?海王八可是说了,要是我离开,蓝薇儿会死得很惨!”   海明郑重保证,“我保证她不会有事。”王兄做事向来有分寸,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在忙着想法子应对明,雷两家暗中争权的海晏,全然不知三殿下正策划着带他的女人离开忘忧岛。   与王上议完事,他一个人来到岛边,长身玉立,站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远望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到这来了?”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收回视线,慢慢地回过头。   海悠轻提气,便飘至他身旁站定,“王兄有心事?”远远看到这抹孤寂的身影,她禁不住就走了过来。   “我能有什么心事?”嘴角泛起一丝浅笑,海晏将目光重新投向天际。   时光荏苒,海悠已不是先前那个无忧无虑,对喜欢的男子怀揣懵懂情愫的小女孩,她长大了,知道了愁是何滋味,也知道什么叫做距离,什么叫做艰难。   她喜欢洛哥哥,可因为两人不同族,只能暗自隐忍,埋藏这份感情。   有想过去找他的,有想过不顾任何后果和他在一起,但她心里又知道,他,其实只把她当做小妹妹。   好久没见,不知他是否安好?   无数个梦里,她都有梦到他,却相隔太远,看得不甚清楚。   当她努力靠近他时,骤然间就梦醒,然后,眼角会涌出心伤的泪。   选驸马?父王和母后打算半年后,在族中给她选驸马,她有抗拒,有说不愿,奈何父王和母后都不听她的,说到了年岁,选驸马成家是天经地义,由不得她不同意。   “没有吗?”敛起心绪,海悠看向兄长,低声道,“王兄喜欢嫂嫂,可是嫂嫂却像是变了个人,对王兄再无昔日之情,这让王兄心里很不舒服是不是?”   海晏没有点头,亦没摇头。   她微微笑了笑,又道,“要想嫂嫂重拾昔日之情,王兄就得拿出足够的诚意,让嫂嫂知道你的真心。”   “你还小,有些事并不明白。”海晏没有看她,只是轻语一句。   海悠眼里染上一丝忧伤,“我不小了。”怎么又想起洛哥哥了?   “你和逸轩没可能,别想他了!”海晏突然道。   “王兄……”海悠怔怔地看着他,王兄竟然什么都知道。   海晏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之前和蓝薇儿偷偷出岛,我就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但你要知道,我们是鲛人,和人类是不可能结亲的。”   “可是姑……”海悠想辩驳,却被海晏出言截断,“姑姑?你觉得她真的幸福吗?”   “那你又怎么觉得她不幸福?”海悠反问。   海晏缓缓坐到礁石上,看着海平面,沉声道,“姑姑是否幸福咱们先放到一边,单就父王和母后那,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和人类通婚,再有,逸轩有喜欢的女子,而你,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小妹妹。”   “我知道,我知道他喜欢哪个,可是你以前不也一样吗?结果呢,你现在还不是喜欢上了嫂嫂。”海悠在兄长身旁坐下,声音不大,却流露出一股子倔强。   他是喜欢那个风华卓然的女子,就是现在,他心里还喜欢着她,那他执意要将那人拴在身边,又是出于何意?   难道真如悠悠说的,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移情……   不,这不可能,那个人虽与她来自一个地方,可他们的性格完全不同,他又怎会去喜欢一个言行粗俗之人,且那个人……还是个男人……   海晏心下摇头,于海悠之言不予认同。   “我对你王嫂只是责任,我并没有喜欢她,你不必再拿我和你王嫂在这说事。”转过头,他注视着海悠,神色郑重道,“逸轩身边有位小颖姑娘,她不仅人漂亮,性子也特别好……”   “王兄,你干嘛让人守在寝殿外,连我想进去看嫂嫂都不成?”海悠倏地打断他的话。   为什么?王兄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个?他可知道,即便他不说,她也能想到以洛哥哥的人品和样貌,身边必少不了有好女孩相伴。   自个想到是一回事,但亲耳听说又是另一回事。   王兄是意在打消她那不可能实现的念头吗?   海晏目录疼惜,“你一方面很想知道逸轩的消息,又一方面回避听到有关他的事,尤其是他身边出现别的女孩子,你这又是何苦?”长叹口气,他抚着海悠的秀发,温声道,“听父王和母后的,半年后好好选个驸马,免得自个日后心里不好受。”   ☆、第350章:不解   “没试过,我怎么就能放弃?”海悠眼里渐生水光,抓住兄长的手,求道,“王兄,你在父王和母后面前替我说说好话,让我离岛去灵月一段时间好不好?”   “父王和母后不会答应的。”海晏拭去她眼角涌出的泪水,俊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你不是喜欢和你王嫂玩吗,过段时日,你便可以和她,还有蓝薇儿天天见面。”   海悠扑进他怀中,放声哭道,“王兄,我喜欢洛哥哥,我喜欢他……”   “乖,不哭了,王兄知道,可咱们也得接受现实不是,要不然,激怒父王可就不好了!”人类传言鲛人凶残,其实也不是空穴来风,只因他是鲛人中的一员,深知鲛人一旦真正动怒,后果会有多严重。   尤其是雄性。   闭上眼,海晏脑中跃出无数个画面——海浪翻滚,人类行在海上的渔船,被一个个吞噬,呼救声不绝于耳,血水与海水融为一体……   那时他还小,只觉好残忍。   但父王有告诉他,之所以会发生那样的事,是因为人类触怒了他们鲛人,所以他们要报复,要人类知道他们的厉害。   成年后,作为鲛人一族的王子,作为未来的王,他多番规劝父王,规劝四大长老,莫与人类为敌,毕竟人类之中,不乏能人异士。   一旦挑起两族之间的战争,等待鲛族的十之**是灭族。   陆上人类众多,而鲛族数百年,近千年以来,繁衍能力已经愈来愈弱,这也是为何鲛人一族会立下严厉的规矩——任何人不得伤害子嗣。   哪怕是皇族,也不能随便伤及自己的血脉。   好在父王听劝,以过人的手段,严格管制着族人,才在近些年来,没再出现过他幼时看到的血腥场面。   未来,他会成为王,会更加竭力与人类和平相处,只因陆上有他的朋友。   当然,身为王,他也不希望族人有危险。   明岚在海晏带着杰克回岛那天,就已离开明家,住回王宫,这会儿,她在自个的寝殿中正逗弄着女儿。   “蕴儿,来,笑一个,对,就这样……”让女儿攥着自己纤细的玉指,她边摇,边柔声笑着道。   从小伺候她的丫头丁香和云梅在旁侍立着,见主子这几日与往常无二样,两人互看彼此一眼,心里皆不禁泛起了嘀咕:殿下回来都有几日了,却不见来翠玉轩一次,主子竟然一点都不急?   丁香倒是个能沉住气的,心里虽七想八想着,但嘴巴一直禁闭,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   而云梅性子急躁,这不,想着想着就变了脸色,只听她道,“主子,要不奴婢现在去请殿下过来?”   明岚逗弄女儿的动作一滞,片刻后,她从女儿的小手中抽出玉指,抬眼看向云梅,“找殿下做什么?”她笑容柔和,也不等云梅作答,继而又道,“姐姐身体不好,殿下既要忙着替王上分忧,又要照顾姐姐,如果再记挂着翠玉轩,那他的身体如何吃得消?”   敛住笑容,她站起身,清亮的眸光,从云梅,丁香两人身上滑过,神色柔婉,语气却有些严肃,“我不想再听到你们因殿下没来翠玉轩,在背后乱嚼舌头。”   “奴婢不敢!”   云梅,丁香脸上一白,低着头忙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可是姐姐是正妃,而我即是她的胞妹,又是殿下的侧妃,不管别人怎样看待姐姐,但我必须始终如一地站在姐姐这边,也必须和姐姐同心,这样一来,殿下欢喜,我明家亦欢喜和乐。”   言语到这,她转身走向门口,“我去花园中走走,你们留下照顾小主子,不必跟着。”   “是。”云梅,丁香齐恭谨应声。   独自行在花径上,明岚脸上浮起一抹愁丝,她从海晏这次带杰克回来,并安排杰克住进朝晖殿,不许任何人踏足其中一事上,更加看出海晏对杰克的不一般。   殿下,你是真喜欢上姐姐了吗?   咬住唇畔,她停下脚步,朝朝晖殿方向望去。   天色已经逐渐转暗,但她眸光怅然,就那么站在原地,痴痴地凝望着。   我会等你,殿下,我会等你回头,等你发觉我的好,等你喜欢上我……   她在心里暗道。   很快就能离开这里,杰克心里高兴是自然的,但她又莫名地感到惆怅,遗憾。   至于这惆怅,遗憾的源头,她自认为是蓝薇儿这么个缘故——留下美妞,自个拍拍 屁 股走人,是不是有些太不地道?   然而,再惆怅,再遗憾,她决议还是要走的。   蓝薇儿的安危她是担心,不能再看到这样的美妞是很遗憾,可相交于这些,她的自由和畅快的生活才是重点。   殿内静悄悄的,海晏回来后,如往常一样,沐浴后直接安寝,一句话都不说。   但,夜深人静时,也不知是他无意,亦或是有意为之,总把杰克紧搂在怀中。   对此,杰克心里没少翻白眼。   她有想过给他来两脚,亦或是掰开那强势的大手,却在考虑到要发生的后果,只好生生忍住。   自穿到这个世界,自认识海晏那刻起,她甚感不明白,不明白这鲛人一族的王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对女人有兴趣,为何偏偏揪着他不放?   他说过,曾不止一次直白地说过,他是男人,是纯爷们,而这该死的鲛人王子却就是不听,认死理地将他看做女人,且一到气头上,便对他行禽 兽之举。   莫非这货真如他所想,喜欢上他了?   就这个问题,杰克每每从半夜思量到天明,方不知不觉再度睡着。   是啊,她都是半夜突然醒的,而罪魁祸首就是身边之人,具体些,是其卑鄙,无耻的行径——紧揽她入怀。   晃眼又是五日而过,杰克用过午膳,便朝殿外走。   “王妃,您该不会又要去枫叶林吧?”蓝薇儿跟在她身后,支支吾吾地问了句。   枫叶林有什么好的?每次去那里,她都会无缘无故犯困,然后无知无觉地睡着,这未免太诡异了些。   杰克道,“是啊!”傻妞,他们马上就要踏上竹林小径,这还用问吗?   “咱不去成吗?我觉得那里很古怪。”鼓足勇气,蓝薇儿说出了心里话。   “古怪?我没觉得啊!”杰克回头看她一眼,继续前行,“那里宁和静谧,靠坐在树干上想想心事,再美美睡一觉,别提有多惬意了!”   她的话一出,蓝薇儿心存的古怪之感,立时淡下去不少。   原来王妃也有在枫叶林中睡着,原来是因为那里的氛围宁和静谧,才令王妃喜欢去那里静坐。   算了,反正三殿下又没出现在枫叶林,只要王妃高兴,只要王妃和她不说,殿下就便不会知道她们有涉足其中。   心里虽这么想着,可蓝薇儿仍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不出意外,一入枫叶林,一走到与海明的见面地点,蓝薇儿便不自知地昏睡了过去。   “怎么样了?”看到三殿下,杰克脱口就问。   海明抱臂靠在树干上,挑了挑眉,道,“不后悔?”   “后悔什么?”杰克不解地看着他,“说话别拐弯抹角,这样容易让人心累。”   “离开王兄,你真舍得?”短暂相处,这女人并不是特别令人讨厌……不,即便她不是很讨厌,也没资格待在王兄身边,心下摇摇头,海明敛起思绪,脸上浮开一丝笑容,“想好再回答。”   杰克摆摆手,“我还以为你问什么呢,就这,那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能离开海王八,我只差敲锣打鼓庆祝呢!”   “不许那么称呼王兄。”海明神色骤然变得不悦。“为什么不能?他就是海王八,还是个不知所谓的混账,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这样称呼。”杰克冷哼一声,全然没将他的不满看在眼里。   海明看着她,身形蓦地蹿至她面前,箍住她的皓腕,眯着眼道,“想离开,就得听我的。”   “我是想离开,可我也没求你带我离开,你若想反悔,咱们只当没见过面。”杰克暗自运力,震开了他的大手,跟着,她随意地向后退了两步。   熟料,海明勾起唇,慢慢笑了,那笑看着尤为诡异,“反悔了?”他提步,朝她走了过来。   杰克定定地看着他,真想骂一句有病,他反悔什么?这满是鱼的岛屿,他可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鬼才会反悔。”她嘴里吐出一句,顿了顿,又道,“没有你相帮,我迟早也会离开这。”等摸清这里的情况,安然离开于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海明在她面前站定,再次箍住她的皓腕,一字一句道,“记住你的话。”   “说话就说话,你攥住我的手腕做什么,放开。”杰克淡扫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出一句。   却没料到,对方在松开她腕部的一刹那,脸色变了几变,满目愕然道,“你有孕了!”   “有没有关你什么事?”肚子里的小鱼他好几日都没想了,被这厮突然间又提起,真特么地闹心!   海明懂些医术的,此刻,他已完全确定杰克有孕,就是怀了多长时日,他都推算了出来,再联想到海晏让其住进朝晖殿,以及下令不许任何人不经允许擅自踏入自己的寝殿,他进而确定,及肯定杰克腹中的孩子是海晏的,是他王兄的。   怔忪的眼眸锁在杰克尚平坦的腹部上,他好看的眉头微拧,似是在思索什么。   半晌,他收住心神,抬眼凝向杰克,冷冷道,“既然已经有了王兄的孩子,为何还要离开?”   “你以为我想有吗?”杰克翻个白眼,凉凉道,“我肚里的小鱼是他强 迫我有的,终了要不要生下,由我自个决定。我呢,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你既然犹豫不决,那就只当咱们没见过。”   强 迫 ?王兄要女人,还需用那种手段吗?可他又不由得相信眼前这女人说的话。   毕竟以王兄的魅力,别说这岛上的女人,就是陆上的人类女子,那也是一个个为之倾倒。   而她却只想离开,远远逃离王兄的掌控,照此看,她是真不喜欢王兄了!   神色渐转缓和,他眸光一闪,嘴角勾起暖心的笑容,但指尖却在杰克腕部快速划了下,而后,用力按住,登时,清晰的痛感倏地传出。   杰克“嘶”一声吃痛,冲着他吼道,“你对我做什么了?”这时,海明已松开她的手腕,笑容诡异道,“你自个看啊!”   闻言,杰克目光挪转,落在吃痛的腕部一瞧,只见那里有道血痕,顺着血痕周边看去,一肉眼可见的小黑点正在她的皮肉下油走。   “这是什么?你又为何这么做?”那黑点是虫子吗?如果是,它又是什么虫子?如果老大和“洛洛”在就好了,以他们的医术,一定知道这玩意是个什么东东。   “洛洛”是杰克给洛逸轩取得别名。   海明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见杰克短暂惊愕过后,便恢复镇定,禁不住赞道,“你倒挺镇静。”   “怕有用吗?”杰克心里怒极,面上却笑容浮现,“说说这是什么玩意吧!”   东西已进入他的身体,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既如此,倒不如沉着应对,想这阴险至极的小人也不会真拿他怎样。   “它可以限制你的自由,让你不能离开我三米远。”海明笑容邪肆,悠悠道,“再有不到一个时辰我们就可以走了!”   杰克没有高兴,任谁被人用手段牵制着都无法高兴,她对海明的话持怀疑态度,不由移动脚步,往远处走,结果刚至三米外,四肢就开始一阵酸痛起来,那痛感令人用言语简直难以形容。   不是刺痛,是酸痛,是令人抓痒挠肺般的酸痛,甚是不舒服。   调息,催动内力,想通过这样的法子,看能否缓解这酸痛之感,杰克却发现内力根本使不出。   该死的!   手段够阴!   那薄弱得可怜的法力,竟然也半点施展不出,现在,他就算身上有硬功夫,但也没办法报复不远处那笑得一脸欠揍的祸害。   怀揣愤怒,杰克不甘心地返身走回海明面前,唇齿间挤出一句,“你够阴!”   “没办法,我有我这么做的理由,走吧,先随我去乔装。”海明耸耸肩,转身往青月殿方向走,“不想浑身不舒服就快些跟上。”   杰克冷声道,“蓝薇儿怎么办?”   “她已经被我的人带走了,你不用担心。”他这话一出,杰克忙望蓝薇儿靠坐的那棵树看去,发觉人确实已经不见,快走两步,她追上海明,语气警告道,“要是蓝薇儿有个好歹,我和你没完。”   海明斜瞥她一眼,痞笑道,“怎么个没完法?”不等杰克作答,他又道,“该不会想狠揍我几拳吧?”   “性情果真怪异。”阴晴不定,笑容多变,手段卑鄙,脾性怪异的近乎不正常。   海明呵呵一笑,“我怪异的地方多着呢,你会慢慢知道。”   “你这样就没人称你是神经病吗?”老大,你要是收到我的信,记得快马加鞭赶到灵月,解救我出水火,远离这性情多变的卑鄙小人吧!   海明眼神柔和,笑容明亮,“你是第一个,不过,我不生气。”   杰克冷扫他一眼,“你怕是不懂“神经病”是什么意思吧?神经病就是人格分裂,而你所表现出的症状,完全与之符合。”   “我有吗?”海晏微挑眉梢,轻声问。   “你说呢?”杰克亦挑眉,反问一句。   海明扬扬眉梢,颇有风情地瞥她一眼,“你该说我很风趣。”   “风骚更适合你。”说到这,杰克忽地感觉身旁之人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竟能把“神经病”和”风趣”这俩风马牛不相及的词语扯在一起,而他,还跟着搭话,说其风骚,真是醉得没话说!   暖阳透过枝叶,落下一地斑驳的光影,周围格外安静,海明在杰克身旁走着,一身白袍飘飘,身姿翩然,此时看着就如那世外高人,颇有仙姿。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杰克,只是徐徐朝寝殿走着。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我说错了不成?”杰克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轻嘲道,“说你高冷吧,你又时不时乱对人乱放电;说你风流吧,你却又对外传出那样的名声,嗯,还有你那时而流露出的痞气,让人看着很不顺眼。”   她在这说着,回答她的除过虫鸟鸣叫,再无旁的声音。   听不到海明出声,杰克一时无趣,讪讪地摸摸鼻头,随在海明身侧前行,寸步不离。   唉!原以为好运,通过这厮离开忘忧岛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没想到会身携一小黑虫同行,若是老大找不到他,若是身旁这货再使出什么阴招,他即便想无数个可以脱身的法子,也都只能化作片片浮云,风一吹,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个多时辰过去,海明怎么说,杰克就怎么来,两人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寻常衣物,在岛边停放的一搜装货物的大船旁停下。   “要坐这……”   “每个月的今日,岛上都会有船去陆上买卖物品。”   “咱们不会被发现吗?”   “你我只是寻常人,谁有空注意?”   “哦!”   正在低头耳语的两人,忽地听到有人在喊,“马上开船了,没上船的快些!”   “走吧。”   “嗯。”   “自然些,要不然被人认出,可别埋怨我没兑现诺言。”   “你走你的,我跟着呢!”他是小孩子吗?杰克心里翻个白眼,浅声丢出一句。   船上约莫有三四十人,个个都经过乔装,看着与陆上的普通百姓无甚差别。   “什么时辰能到陆上?”大船开始缓缓移动,杰克望向一望无际的海平面,禁不住问。   海明在她身侧站着,淡淡道,“后半夜。”   “会在哪里靠岸?”   “不知。”   “你打算什么时候拿掉我身上那只该死的虫子?”   “不清楚。”   “……”   “你这是要和我永远待在一起了?”   “或许吧!”   杰克嘴角一抽,彻底无语,这人是真打算和他耗上了,可这究竟出于何种缘由?   他想不明白啊!   初见,就说可以带他离开岛,照现在的情形看,确实兑现了承诺,可好端端的,又弄一只该死的虫子在他体内,还打算与他拴在一起,这让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我怎么看这船没有任何阻力地离岛越来越远了?”挥散脑中烦躁的思绪,她随口问了句。   海明看她一眼,道,“长老们已对这个方向做过法。”   “是这样啊!”杰克点头,忽地又问,“就没有人类的渔船发现过忘忧岛吗?”   “你回头看看。”丢给她一个白痴的眼神,海明不再予以搭理。   杰克瞥他一眼,转头往身后看去,发现除过茫茫大海,什么都看不到。   隐形**?   幻境?   眸光闪了闪,她没想出个所以然。   雷勇虽说静观其变,但今日他却在王上和海晏面前施压,言语不算激烈,意思却极为明确,要海晏将他的庶女从妾升为侧妃。   为此事,海晏心里恼怒,根本就没给他好脸色,更是一句话都没说。   直至他离开,海晏才启口,与王上再度表明自己的态度,维持现状不变,除过正妃,旁的女人那他不会再去。   ☆、第351章:怪症   王上怒极,将他好一通斥责。   父子二人就那么僵持着,待夜幕缓缓落下,王上这才长叹口气,摆摆手让他回朝晖殿。   晚风微凉,撩起他的袍摆,一进寝殿,海晏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静,静得太过离奇,往日这个时候,他基本都能听到有说话声从內殿传出,今个却什么都听不到?   心念一闪,他疾步走向內殿,结果却什么都没看到。   没人!   蓝薇儿没在,宽敞舒适的床上,她也没在,她们会去哪里?天色已黑,即便在殿外的花园中玩闹,也该回来了,海晏这样想着,紧跟着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转身,急忙走出寝殿,他在花园中四处寻找着,除过虫鸣的叫声,还有脉脉月华流转,空荡静寂的花园中再无其他。   “你最好别让我找到!”眸光冷冽,他无声道出一句。   担心闹出太大的动静不好收场,海晏在确认杰克和蓝薇儿没有走出朝晖殿的区域后,独自在花径中慢步而行。   她能去哪里?   假山怪石后,花海中,小桥上,都不见人影,她还能去哪里?   蓦地,他脑中电光一闪,随之腾空而起,飘向竹林小径。   月色清明,枫叶林中宛若铺上了一层银霜,海晏飘过竹林小径,自空中飘然落下。   他身上气息迫人,朝枫叶林深处一步步走去。   周围静寂无声,他走得很慢,清冷的目光不时四处看着,直觉告诉他,自己要找的人有在这里出现过。   血腥气?忽然,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气飘入他鼻中。   海晏心一紧,提气就跃向血气之源。   “那不是你,那一定不是你!”明亮的月光下,他看到一女子趴伏在地上,走近一看,海晏口中低喃,蹲身在地。   熟悉的衣物,是他早起看到她穿的那身衣物,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出事?   他不信!   伸出手,他想掰正地上的女子尸体,动作却倏地停滞在空中。   腐烂之气?他有从尸身上闻到腐烂之气,即便这是她的尸体,即便她今个遇害,也不可能一天功夫不到,就发出这中难以入鼻的气味。   慢慢的,他站起身,笃定这不是杰克的尸体,因为除过那熟悉的衣物,他感觉不到一丝熟悉感。   抬眼,他盯着前方不远处的青月殿,目中骤然染上怒色。   “三殿下呢?”疾驰至三王子的寝殿,他看着一样貌清秀的男子道。   那男子是海明身边的近卫,也是他身边最为信得过之人。   海明喜欢静,加之脾性怪异,整个青月殿中的奴仆并不多。这会儿奴仆们都已回各自的住处安寝,只有他的近卫青云在殿中,好似专门为等海晏而留在这。   “主子离岛了。”青云恭敬一礼,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海晏,“大殿下果真英明,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这里。”   海晏脸色阴沉,从他手中接过信,“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主子说殿下看过信就知道。”青云恭谨作答。   拆开信,海晏一目十行,看着看着手上倏然一紧,那被他攥在掌心的信纸,很快化为灰烬,自他松开的掌心中飘散而开。   “蓝薇儿呢?”他冷声问。   青云手指一旁的矮榻,“昏睡着。”   “你明知三殿下的身体,却还帮他做这种事,是不怕我动怒治罪于你,还是在你心里巴不得三殿下早些离世?”   海晏身上杀气外溢,一字一句冷若冰刃。   “主子交代什么,作为属下,奴便做什么。”青云面色如常,回他一句,顿了顿,他揖手又道,“主子从未去过陆上,这也是他的心愿,还望殿下成全。”   想起那一抹白色清绝的身影,海晏抿唇沉默良久,方道,“那具女尸是怎么回事?”   青云将知道的如实相告。   海晏沉着脸命令道,“尸体从哪儿盗来就送哪儿去。”   “主子原本也是这么交代的。”青云点头,道出一句。   夜晚的风实在有些凉,尤其是还在一望无际的海上。杰克坐在甲板上,吹着清凉的海风,望着月下的海平面,思绪不由自已地飘回了忘忧岛。   “他发现我不见了,一定很气愤。”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坐在她身旁的海明听,“希望蓝薇儿不会有事。”   海明斜瞥她一眼,嘴角漾开一抹笑意,不过,那笑落在杰克眼里,却觉得很不顺眼。   “蓝薇儿不会有事,至于你,王兄这会多半正看着一具尸体,面无表情命人埋了呢!”   杰克一怔,但转瞬便恢复常态,勾起嘴角,笑道,“若真这样,我巴不得呢!”   “你就不问问是怎么回事?”海明挑了挑眉,嘴角噙笑看着她。   接触到他那阴阳怪气的笑,杰克语气平静,道,“有必要问吗?”   “看你的神色,我真觉得有些怪怪的,莫非你……”海明俊美的容颜凑近她,却不等他话说完,就被杰克出言截断,“谢谢你考虑周详,让他以为我死了,不会再找上我,揪着我不放。”   海明瞥她一眼,目光挪向海平面,突然道出一句,“我第一次到陆上呢!”   “你真不打算回去了?”杰克问,男人没看她,也没回答她。   沉默,海明的目光锁在海平面上,唇角紧抿,沉默不语。   他没有说话,大船抵至岸边,两人随着众人登陆,他都没有说话。   “这是哪里?”因为赶集市,那些下了船的鲛人,背着沉重的货物不多会已经走远,徒留杰克和海明两人走在陌生的树林中。   借着月光,杰克发现此地极为隐秘,也甚是清幽,很难被人发现有艘大船停靠在岸边。   丫的纯粹瞎操心,船在山脚最为偏僻,常年不来人的野生湖边停放着,能轻易被人发现吗?   海明在她身旁走着,闻言,“我不知道,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等天明再决定往哪走。”他声音显得有些疲累,这令杰克很不解。   距离下船,他们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这货怎就喘气略粗,好似很累的样子?   “你很累?”杰克问出心中的疑惑。   回应她的是海明一句还好。   “既然不累,咱们再往前走走。”杰克淡扫身旁之人一眼,加快两步与海明拉开两米多距离。   树林茂密而深幽,两人一前一后再次前行有两刻多钟,终于看到不远处有座破败的房屋。   走近,方发觉这是一座破庙。   里面供着一座泥菩萨,梁上蛛网密布,地上乱七八糟,很难找到一块干净的歇脚地。   “打扫出一块地方,生上火。”海明说着,从袖里掏出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慢慢塞进嘴里。   杰克看他一眼,不情不愿捡起地上的干草,顺着一面墙铺好,而后,又在近旁生起一堆火,“好了。”唇齿间溢出一句,她率先挨墙坐下。   “手脚倒挺麻利,一点都不像个贵族小姐。”海明在她一旁坐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杰克看着火堆,没搭理他。   海明以为她怕了,不由道,“怕了,想回岛?”杰克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嗤笑道,“有什么可怕的?能一心要离开,我就不会想着回去。”顿了下,她又道,“将我体内的虫子拿掉吧!”   “没到时候。”海晏道出一句,不再看她。   外面凉风呼呼吹个不停,破落的窗户不时发出“咯吱吱”的声响,看着四周围的脏乱,破败样,杰克只觉自个悲催的不得了,两世加起来,他还没受过这样的苦呢!   肚子“咕噜噜”一阵叫,她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有带吃的吗?”   熟料,却没听到对方答复。   “你究竟怎么了?”明明是个爷们,竟虚弱得缩作一团,整个人像筛子一样,不停地瑟瑟发抖,额上一头大汗。   盯着海明,她眉头微拧,再次问,“你究竟怎么了?”特么的,千万可别一声不响地死在这。   “喂,小明,说说你怎么了?”伸出手,她戳了戳男人的胳膊。   海明的头搭在膝上,一动不动,只管颤抖不止。   “你可别死啊!我身上的虫子还需要你拿出来呢,若是你现在就死了,我保证会将你的尸体丢给这山里的狼吃。”   杰克语落的瞬间,原本纹丝不动的海明倏地抬起头,面色苍白,表情狠厉,一双呆滞的眼眸紧锁在她的脸上,宛若两柄冰冷的利刃一般。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神经病,老子好心关心你,不领情反怒目而视,要死赶紧死吧!杰克心里先是一突,跟着凉凉腹诽一句。   熟料,就在这时,海明蓦然间蜷缩倒地,喉中发出一声嘶吼,那声音好似极度痛苦,听得人汗毛不禁竖立而起。   没等杰克从惊怔中回过神,他抬起头,一口鲜血倏地喷出口。   “喂,你到底怎么了?”睁大双眼,朝地上的血渍看了眼,杰克伸出脚踢了踢海明的身子。   该不会真的死了吧?   海明此刻已然无力地躺倒在干草上,双目禁闭,一动不动,面如死灰状。   脑中一跃出这个念头,杰克哪里还能坐得住,只见她迅速靠近海明,将他身子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嘴里一并愤愤道,“醒来,你给我醒来听到没有,快点,你快点给我醒过来……”该死的,他好不容易在这与老大重聚,有着许多未完成的事还要去做,绝不能就这么死在此地!   “三殿下!海明!小明!我喊你祖宗行不行,你醒过来吧!”   探鼻息,很弱,近乎没有。   杰克忽地牙一咬,朝着海明的俊脸一巴掌就扇了下去。   随之,一声低弱的吃痛声传出。   “你醒了对不对?醒了就再吱一声!”摇着海明的身子,杰克眼里染上一丝欣喜。   海明皱了皱眉,跟着慢慢睁开眼,看着她,语声艰涩,道,“没死呢,鬼嚎什么?”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杰克轻舒口气,将他的身子挪到墙边靠好,“你要是刚才真一命呜呼,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是因为喜欢上了我么?”注视着她,海明眼神有些复杂,但转瞬便恢复常态。   杰克鄙夷道,“你没做梦吧?”海明闻言,视线由她身上挪开,朝忘忧岛方向望去,“那就是担心再也见不到王兄……”他人是醒转过来了,可身体却依旧很虚弱,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担心见不到海王八?   他担心这个?   真好笑!   按住“咕咕”叫的腹部,杰克眼睛半阖,懒得再和身旁之人做口舌之争。   半晌,海明的精神似是好了点,只见他阖上眼,盘膝坐好,开始调理内息。   杰克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的,当她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醒了就走吧!”熟悉的声音飘入耳里,她抬眼望去,就见海明长身玉立,在旁站着,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比之夜里要好过很多。   他瞅着她的腹部,嘴角漾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不饿吗?”不等杰克说话,他又道,“你不饿我的侄儿怕是已经饿得很呢!”   扫他一眼,杰克起身就往门外走,“别再我面前提什么侄儿!”海明跟在她身后,笑笑道,“为何不能提起?”   “我不会生下一条鱼。”女人生孩子很痛,他是爷们,才不要受那种痛苦。   海明脸色一沉,一把攥住她的腕部,“你要是敢对我侄儿不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放手!”杰克停下脚步,瞪向他,“我真特么后悔认识你,后悔上了你这条贼船!”   丢开她的手,海明哼了声,道,“只要有我在,你休想乱来。”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加之杰克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哪有心思顾上料理腹中的小鱼。   因此,她没再逞口舌之争,继续提步前行,只希望赶快抵达就近的小镇,找个客栈好好饱吃一顿,然后再美美睡一觉。   悲催的是,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就近的镇子上,却发现谁也没有带银两。   “我说小明童鞋,你到底有准备什么?”说什么给他五天时间做准备,这会子看来纯粹就是扯淡,两人身上连一钱银子都木有,难不成就这么每天喝西北风,露宿街头,破庙?   杰克抱臂,看向海明的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鄙视。   海明心里一阵苦笑,长这么大,他的生活起居都有奴仆打理,哪里用得着他费心,又怎会随时往身上装银钱?   见海明皱眉不说话,杰克又道,“怎么办?你不会是打算咱俩以后乞讨度日吧?”   “饿不着你。”海明朝街边林立的铺面看了眼,而后,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这个应该能换不少银子。”说着,他提步就往一家当铺门口走。   杰克斜眼看着他,片刻后,才跟了上去,“这玉佩你随身戴在身上,想来对你很重要,真要当掉吗?”   停下脚步,海明扬着一张俊脸,贴近她,不急不缓,若有所思道,“你身上有可当的东西吗?”头上,身上一样饰品都没戴,这会儿倒关心起他,女人可真够口是心非。   杰克轻咳两声,挑眉道,“我不喜饰品不行吗?”穿成女人是他不能决定的,可要他像女人一样饰品满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朝她那不伦不类,不长不短的头发上扫了眼,海明不咸不淡地道,“王兄也真是纵你,让你折腾这么个丑样子在人前晃荡。”   “我想怎样折腾是我自个的事,与你皇兄一两银子的关系都没有。”纵他?听着咋就这么刺耳,杰克愤愤然地道出一句。   海明瞧她脸色不好,似乎心气不顺,目光不由一闪,拍拍她的肩膀,道,“好了,我不提王兄了,你也别再生气,咱们赶紧去换银钱,找家客栈歇脚。”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来着?”白他一眼,杰克没好气地道。   脾气真大,王兄也不知和这女人怎么相处的?海明心里暗忖。   “走啊,还站在这做什么?”必须尽快想法子让这厮拿掉他体内的虫子,否则,等当玉佩的银子花完,他还得跟着饿死。   海明步履缓慢,随在杰克身侧而行,状似随口道,“这玉佩于我来说也就是个寻常挂饰,没什么特别的意义,或当或卖根本不用记挂在心上。”   “嘿!你这人也真够自作多情,我什么时候将你的事放在心上了?”杰克睨他一眼,凉凉道。   他不过就那么一说,还真以为他有多好心似的,自作多情!   半个时辰后,悦来客栈。   “为什么只要一间客房?”按理说,就海明那块玉佩,不管是当,还是直接卖给当铺,都值不少钱,奈何他和杰克两个二傻子,对银子完全没概念,一块上好的玉佩,人家只出三十两银子,而且是死当,要不然,直接拿着玉佩走人,考虑到眼前的处境,海明即便再不舍,还是用玉佩换了那三十两,随后,二人找了家客栈,要了间上房,吩咐伙计备热水,酒菜,打算沐浴过后,好好歇歇,不料,杰克见海明只订一间客房,阴着脸一进客房,就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海明坐在桌前,挑了挑眉,动作优雅而随意地拨了拨脖自己脖间垂落的发,勾唇笑道,“先不说我身上再无值钱的东西,不说三十两银子够咱们开销几日,单就你自个而言,你觉得能和我分房而住吗?”   经他这么一说,杰克立时耷拉下脑袋,好一会没说话。   “我先沐浴,你随后。”海明神色淡然,脸上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杰克本就在客房中站着,闻言,忙挡住他身前,“我先,你随后。”说着,人就往屏风后走,“提前说好,我睡床,你打地铺。”   “你觉得可能吗?”海明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一字一句道,“不想饿肚子,不想露宿街头,就乖乖听话。”语罢,他松开手,就去沐浴了。   不多会,屏风后响起哗哗水声,杰克气气得干瞪眼,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   海晏心里十分烦躁气恼,在知晓杰克是被海明暗自谋划,带离了忘忧岛,那一刻,他甚至有想过,只要海明在他面前站着,他绝对会狠狠地给出一拳。   哪怕那是他的兄弟,哪怕这位兄弟身体不好,哪怕……都不能阻止他压下心底腾起的怒火。   可是,海明留下的那封信,致使他不得不冷静下来,致使他万不能莽撞行事。   于是,他忍住立刻离岛,追回杰克。   他不要她有危险,不要因他一时没沉住气,招致她被自己的兄弟伤害到。   信中的内容,那与他有着血缘关系,唤他王兄之人,能一字一句地写出,也就能不带丝毫迟疑地做到,只要他不按着信里的要求做,将会后悔终生。   然而,五天时间一晃而过,海晏再怎么克制着自己不去想杰克现在的境遇,也无法让烦躁不安的心安静下来。   终于,他趁着这天夜黑人静之时,带上两名心腹,主仆三人悄然离岛,欲寻回杰克和海明。   “真特么的睡相差!”杰克坐在床上,朝窗外逐渐亮起的天色看了眼,怒不可遏地盯着海明道,“你怎么回事?这每夜睡着睡着,就给我架条腿,知不知道会累死人啊?”   ☆、第352章:自知   在小镇那晚,海明沐浴过后,径直走到床边安寝,按他说的,杰克晚上要么打地铺,要么蜷缩着身体,躺倒桌子,长凳上休息,却不成想,杰克压根就不是个吃亏的。洗漱好,她也不管海明作何想法,返回床边无所顾忌地便往上一倒,没多会就进入了梦乡。   海明对此吃惊不已,愣是愕然地瞅着她的睡颜,定定地注视了有两刻多钟。   结果,杰克一点反应都没有,睡得依旧香甜。   打地铺,睡桌子板凳,海明是不会那么虐自个的,于是,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就这么与杰克睡在了一张床上。   他们在小镇只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便动身继续前行,是的,这俩不是傻子的傻子,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继续前行着。   几日下来,身上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准确些说,今个过后,他们又会变成一穷二白的穷光蛋。   “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听到杰克的怒斥声,海明翻了个身,似乎还睡得意犹未尽。   杰克瞪他一眼,下床开始洗漱,“我没累死是我命大,你就好好睡,今个过后,咱们就喝西北风,露宿街头吧!”   “咱们的银子花完了吗?”海明动了动眼皮,而后坐起身,慢慢地伸了个懒腰。   “银子在你身上装着,你心里没数?”   “我看看。”   “你看吧,看看那一点点碎银可有下崽。”   ……   两人隔着屏风,杰克声音幽冷,不时地讽刺,挖苦,海明则不急不缓,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地接她一句。   洗漱好,杰克从屏风后走出,凝向男人的眼眸突然大睁,“呀……你,你的脸色愈发不好了,该不会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不出所料,海明二话不说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没有血色,还泛着青紫的脸,嘴角紧抿,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你没事吧?”从登陆,这厮的身体就发生变故,好似身患重病的人一般,一日比一日看着憔悴,说来,除过那只小黑虫,这一路上丫的对他还算客气,要是真眼睁睁地看其死在眼前,他怕是还真做不到。   再者,这厮要是死了,那他又该怎么办?   是跟着死去,还是会彻底得到自由?   答案尚不得而知。   “我好着呢!”良久,海明眼底蕴出一丝不明情绪,随之淡淡道出一句,走向屏风后洗漱。   好个 屁 啊!杰克凝向他颀长,却明显不大精神的背影,撇嘴腹诽一句,凉凉道,“你想死可千万别拉上我,我还没在这活出精彩呢!”   “你不会有事。”和杰克近距离相处数天,海明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该想着法子将人带出岛,更不该在一开始就对杰克生出偏见。   她和那个女人还是不同的,有着明显的不同。那个女人极善伪装,看似娇柔可人,实则暗藏心机。   而她,而这个行为举止大大咧咧,说话直来直去的女子,她有着一颗通透至极的心,她不屑与人兜圈子,玩心眼,这样的她,直白点说,就是个缺脑子的,但或许也正是这样的她,才吸引住了王兄的目光。   杰克闻言,脱口就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感觉即将咽气,必须无条件拿掉我体内那只恶心的玩意。”   顿了下,她神色缓和,又道,“看在你也并没有刻意难为我的份上,到时我会想法子将你妥善安葬的。”   海明没有说话,收拾妥当后,他走出屏风,方道,“赶在今天日落之前,咱们应该能抵达湖城。”   就剩一点点碎银,要是雇了马车,两人这一整天只能饿肚子。   基于此,行往湖城的路程,杰克和海晏只得支使自己的两条腿前行。   “这几日我实在琢磨不明白。”   “什么?”   “瞧你现在的样子,好似很难在陆上生存,而你应该也知道这一点,却不顾自个的身体状况,想法子带我到了陆上。”言语到这,杰克沉默片刻,这才续道,“别说你是为帮我,因为我压根就不信。要我说,你多半不想我留在岛上,这才谋划出带我离岛这一戏码。”   “奇怪的是,你明知我离岛的心思很坚定,为何又要耍手段,用一只恶心的虫子控制我,不让我自行远去?”   海明看她一眼,答非所问,“陆上果真有趣。”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杰克挑眉。   “咱们几日来,好像有经过四座小镇吧?”海明嘴角含笑,可即便这样,他那青紫的脸色看着还是相当的骇人,“其实陆上和岛上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杰克道,“加上今早离开的那做镇子,统共五座。”   “五座啊,瞧我这记性,连走过几座小镇都记不清楚。”嘴角掀起一抹自嘲的笑,海明忽然道,“你说王兄现在在做什么?”   “不知道。”海王八这会在做什么关他何事?杰克心中虽如此腹诽着,但她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海晏发现她已离开忘忧岛,势必会大发雷霆,甚至极有可能离岛在寻她。   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变化,海明若有所思地又道,“若是王兄找到你我,你说我会将你交给他吗?”看到他的信,王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失望,气恼,暴怒等情绪恐怕都有的吧!   杰克没有看他,可出口之语却尤为冰冷,“你胆敢这么做,我必让你好看!”   “呵呵!”海明笑了笑,缓声道,“其实不管你身处何地,只要王兄想,都能找到你的。”杰克抿唇,一声不吭,只是朝前走着。   她觉得自己一定有病,否则怎会上了身旁这人的贼船。   阳光西斜,夜幕逐渐落下,湖城外的小道上,海明背靠路边一棵大树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今晚就露宿这吗?”杰克坐在他近旁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攥着一截树枝在地上随便乱划着,话一出口,她方觉自己所言纯粹就是废话。   连吃饭的银子都没有了,还谈什么住宿?   娘 的,老子怎就混得这么背?杰克心里气闷至极,只觉自己此刻的人生黑暗无比。   “我,我没法再朝前走了。”顺着树干,海明双腿一软,滑至地上坐下,半晌,他低弱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过来,我给你自由。”他没想到离岛才数日,自个的身体就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她不能陪着他等死,她腹中有王兄的孩儿……   杰克身体一震,抬眼看向他,“你说什么?”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生怕自己听错。   “坐到我身边来。”海明说着,盘膝而坐。   “你可别骗我。”遵照他的话,杰克起身,在他面前站定,而后背对他坐在了地上。   丫的怎突然这么好心?   莫非知道自个活不久,不想拖累她?   真是这样的话,算丫的还有点良知,没坏彻底。   海明牙关紧咬,双手贴在杰克后背,不多会,他头顶升起袅袅轻烟,跟着他双掌骤然用力,而这时,杰克只觉喉头泛起一股腥甜,“噗”,她张开嘴,一口鲜血似天女散花一般,喷了一地。   “好了。”垂下手,海明有气无力道,“你可以走了。”   杰克试着调息,发现体内气脉通畅,心里不禁一喜,丫的竟然真没耍花样。   “为什么我吐出的是血,不是虫子啊?”瞅着地上的血渍,她随口问。   “被我直接化解了!”顿了顿,他皱眉又道,“我有说过那是虫子吗?”   杰克回过头,忙摆手,赔笑道,“没说,你没说,是我自个瞎猜的。”管它是虫子,亦或是什么毒药,总之他现在已恢复自由,想去哪儿便可去哪儿。   咦?这厮面容枯槁,整个人好似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思量到这,她瞬间感到不妙,“你……”娘 的,被这厮钳制几天,恨得那叫个牙痒痒,此刻,一想到丫的可能会死去,他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海明阖上双眼,脸上浮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痛色,“我的体质不适合陆上生存。”   “你不是有药吗?”果真如他之前所想,可是既如此,丫的为何又要和他一起离开忘忧岛?杰克到现在依旧没解开心底的谜团。   摇了摇头,海明道,“最后一粒被我早起是就已服用。”慢慢睁开眼,他看着她,“想走便走吧,不用管我。”走?她能去哪里?王兄一旦认定,要放手绝无可能。   但离开他,她最起码不会饿死在这。   抿了抿唇,杰克倏地伸出手将海明揽住。   “你要做什么?”海明目露疑惑,虚弱道,“不必管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一开始有想过要杀你的。”他不需要人同情,怜悯,一点都不需要。   杰克没有松手,她和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从你说会想法子助我离岛,再到突然用那黑色的不明物牵制住我,以及登陆后发生的种种,我就已对你的态度变化做过不止一次的猜测,可笑的是,我却始终想不明白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杀你,又突然不想杀你就这么简单。”这就是他的目的。   “不能说出缘由吗?”杰克挑了挑眉,却见海明抿唇不语,不由一笑,“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看在你人不是特别坏的份上,我决定送你到咱们登陆的湖边。”   海明注视着她,正要出言拒绝,却听到一道冷然,没有丝毫温度的熟悉嗓音传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朦胧月下,海晏长身玉立,站在不远处凝视着那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他幽深的眸光,冷若冰霜,锁在杰克和海晏身上一动不动。   特么的,做什么好心,现在好了,要想脱身,怕是有着一定的困难。   杰克听出声音的主人是哪个,她这会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只见她松开海明,缓缓站起。   下一刻,陡然提气,就向湖城方向飘去。   “带三殿下先上船,我一会赶到。”丢下话,海晏蓦地腾空而起,以闪电之速追出。   片刻工夫,他便堵住了杰克,见此情景,杰克冷冷一笑,随之改变方向,再次疾驰飘远。   海晏脸色阴沉,紧追不舍。   卧 槽!这么缠着他到底为哪般?   短短半个时辰里,杰克疾驰到哪,海晏就会将她堵到哪,对此,她将男人祖宗十八代在心里全骂了遍。   “和我回岛。”   两人这会面对面,相隔数丈距离,立于一河流上,海晏眼波平静,没有丝毫情绪。   杰克一听他这话,心中一阵厌烦,大声道,“强人所难有意思吗?”   “强人所难?”海晏目光闪动,沉默片刻,道,“别忘记你的身份。”   她是他的王妃,不好好待在岛上,总想着逃离,他只是找回她,让她牢记自己的身份,怎么就叫强人所难?   “我什么身份?”杰克一脸的不耐烦,“我就是我,不是你的什么王妃,算我求你成不,别再阴魂不散,揪着我不放!”   海晏板住了脸,冷冷吐出两字,“你是!”   是尼玛!杰克心里腹诽,脸上愈发显得不耐烦,“不是,老子不是!”   海晏见她满目愤然,神色反倒缓和,语气却尤为认真,“你是!”   “你特么的听不懂人话吗?”杰克彻底怒了,冷笑道,“说吧,说你喜欢上我了,说你没我就睡不着觉,只要你说出这话,我便和你回岛上。”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海晏抿唇一语不发。   杰克见状,继续冷笑,“不敢说,还是你对我根本无意?”   海晏道,“你是我的王妃。”   杰克啐了一口,道,“谁特么的是你的王妃?”海晏看着她,道,“你是我的王妃,这是不争的事实。”   “看来你执念很深呐!”杰克说着,而后抬起双手,体内真气随之鼓动,将她披散在肩上的碎发吹起,向后飞扬。   碎发散乱,她脸色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这一刻,她抱着鱼死网破之心,也要与海晏划清界限,再不想多做纠缠。   衣袍翻飞,劲猛之力自她掌上涌出,宛若一蓬蓬箭雨,毅然袭向海晏。   海晏凌于水面上,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没想过要还手。   箭雨盘旋,围绕在他周围盘旋,却迟迟没有靠近他。   “你以为不还手,我就会放过你吗?”杰克语声轻佻,伴音落,她掌间真气愈发鼓动猛烈。   海晏双手很自然地垂在身侧,依旧纹丝不动。他看着她,只是看着眼前数丈外的她,目中神光清淡,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杰克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尼玛,这是小瞧他吗?心中这么想着,她更不犹豫,双掌霍然送出,就见那围绕在海晏周围的每一蓬箭雨,像是听到了主人的指令,蓦地齐朝他涌了过来。   河水激荡,宛若游龙冲天而起,转眼又似落雪,飞花,纷纷扬扬,散落于河面上。   月华清亮,海晏还是在那站着,他没有躲避,身形如松,一动不动站在那。   由着那一蓬蓬箭雨凌虐着他的身体,将他已经湿漉漉的衣袍割开道道血口。   他的目光变得坚毅起来,紧盯着杰克的眼眸。   杰克忽然感到身上一阵发冷,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又要落入眼前之人手上……   她正这么想着,只见对方抬起手,缕缕如丝般的白光,朝她周围延绵而来。   她想调转身形,想立时立刻疾驰远去,却发觉那缕缕白光一瞬间便抵至眼前,将她牢牢捆绑了住。   “你逃不掉的。”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目光怔然,看着已横抱起自己的男人。   海晏面沉如水,目光从她惊愕的脸上滑过,瞬间飘离河面,没了踪影。   回岛途中,海晏一句话都没有和杰克说,而杰克嘴角紧抿,亦是没有言语。   知道逃脱不开,知道挣扎无果,她索性装死,看都不看海晏的脸色。   夜色静谧,朝晖殿内灯火通明,海晏大步踏入,将怀中之人往床上一放,转身就往殿外走。   然而,他希望身后传来杰克的声音,希望她能说声自己错了,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他脚下步子不由加快,转瞬便消失在殿门外。   清凉的夜风吹着,他长身立于一座假山之上,宽大的袍袖被风儿撩起,四周无边落叶萧萧而下,却没有一片能落在他身上。   片叶不能加诸于身,此刻,他身上的气势宛若江水喷涌,令人不敢谛视。   缓缓抬起眸子,穿过萧萧落叶,穿过静寂夜色,目光如炬,凝住着青月殿方向,仿若那殿中的主人就在他面前站着。   月色寂寥,他眸中神光渐笼,跟着纵身而起,飘向三皇子的寝殿。   “类似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站在偌大的殿中,他眸光深幽,锁在床上那脸色极差的身影上,“如果觉得活够了,大可直接点!”幽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嗓音在殿内扬起,听得那半靠在床上之人的身体禁不住一颤,随之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显得没了血色。   “我,我只是觉得她不配,只是觉得王兄适合更好的女子相伴一生。”王兄在生气,且竭力克制着怒火迸发,他看得出,也感觉得到,但他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一点都不后悔。   说话之人是三殿下海明,这会儿他半靠在床头,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痛色,“王兄是我最亲的人,我只希望王兄幸福。”   海晏注视着他,脸上浮起怒色,一字一句道,“配与不配,我自个心里清楚。”   稍顿片刻,他神色一凛,又道,“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也不要再踏足朝晖殿一步。”   “王兄……”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海明猛然间坐直身形,眸光沉痛,颤声道,“我真的只希望你好,只希望你幸福。”   接连咳嗽两声,他嘴角掀起一抹苦笑,“其实我没对她做什么,知道她有孕,知道她怀着你的孩子,我就打消了要她永远消失在你身边的念头。”   “我感觉得出你在乎她,又岂会真正做出令你不快之事?”   海晏并没因他的话动容,只是道,“记住我说的话,否则……我只当没你这个兄弟!”   语罢,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殿外。   青云在殿外侯着,看到海晏出来,忙恭敬一礼,目送其行远,这才疾步返回殿内。   “殿下……”见主子面色不好,他站在一旁,目光不由有些担忧。   海明再次咳嗽两声,而后,慢慢靠回床头,摇头道,“我没事。”阖上眼,静默好一会,他问,“我不在这几日,可有人过来过?”   “明侧妃……有悄然过来一次,不过,属下以主子身体不适为由,将人打发了。”青云低着头,恭谨回道。   “你做的很好。”睁开眼,海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她若再来,知道该怎么做吗?”   青云抬起头,道,“殿下放心,属下知道如何行事。”   “嗯,你退下吧!”海明点头,而后摆摆手。   青云站在原地却没有动,只听他道,“殿下这样躺着也不是办法,还是……”   不等他说完,就被海明出言截断,“我过会就去海里调节身体,你不用担心。”   他这么一说,青云只好不再言语,行礼退下。   杰克大喇喇地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望着床顶的眸中,没有一丝灵动的光彩。   ☆、第353章:内疚   殿中帷幔飘飘,四周围死寂般的安静。   “王妃,奴婢伺候您沐浴后,用点膳食再休息吧!”一样貌清秀的侍女恭谨地站在床边,低声道。   杰克却只当没听到。   蓝薇儿没在,她没在殿里,莫非她已经……   不,不会的,她是那么乖巧可爱,那人即便再恼怒他离岛,也不会……也不会残忍的立时立刻处置蓝薇儿。   可要是真如此,他为何没在殿中看到人?   呆滞的眸中染上自责,杰克内疚至极,痛恨至极,是他不好,都是他不好,是他的自私害了蓝薇儿。   夏秋咬了咬唇,不知再说些什么方能劝慰王妃。今日之前,她还只是修剪花草的小丫头,却不成想,半夜里被总管着人唤醒,传达殿下的命令,要她即刻到殿下的寝殿伺候王妃起居。   闻言,她自然是极高兴的,但她又不由想,王妃身边不是有蓝姐姐在服侍吗,怎就突然安排她前去伺候?   夏秋是个脑子简单的,想不通,便也没再去想。   “出去!”转身,杰克面朝里,冷冷道,“我让你出去没听到吗?”没有脚步声离开,她眉头紧皱,声音禁不住又冷了两分。   殿下要她寸步不离地伺候王妃,她不能离开,夏秋心里想着,随之恭谨道,“没有殿下的命令,奴婢不能擅自离开寝殿。”   杰克旋即坐起,瞪向夏秋,“蓝薇儿呢?”   “奴婢不知。”   夏秋垂眸回道。   “那你知道什么?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心知这样对一个无辜之人发脾气不对,且有失君子风度,可他就是控制不满腔怒意,好似唯有如此,才能遮掩住他对蓝薇儿的愧疚和歉意。   呵呵!他这是在自欺欺人么?   杰克嘴角掀起一抹自嘲的笑,身子一歪,重新躺倒在床上。   晃眼过去两日,她没吃一口膳食,也没喝一口水,更没下床,走出寝殿一步。   海晏自那晚将她放到床上,就没再出现过,整整两日,一次都没有来过。   日出日落,夜幕再度落下,朝晖殿一偏殿中,海晏端坐椅上,凝向一旁的近卫,道,“王妃今日如何了?”   那近卫恭敬地作答,“回殿下,王妃依旧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从椅上站起,海晏走至窗前而立。   良久,他走出偏殿。   “奴婢见过殿下。”夏秋听到內殿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忙看了过去,见是海晏走了过来,立时凝神静气,恭谨见礼。   海晏点头,跟着摆摆手,就见她悄然退离而去。   “为什么不吃东西?”凝视杰克侧卧的背影好一会,他走上前,沉声问。   他的脚步声杰克很熟悉,因此,在他一进内殿,还未等夏秋出言见礼时,杰克已然知晓海晏到来。   但即便如此,杰克也没有转过身相望,更没有坐起。   “想见到蓝薇儿就不要再使性子。”海晏双手负于身后,眸光淡然若水,缓声又道出一句。   杰克闻言,倏地坐起,她看着海晏,出言确认,“我可以见到蓝薇儿?”   “嗯。”海晏点头,眼里情绪复杂,道,“明天你就可以见到。”   蓝薇儿没事,那丫头没有被治罪,这就好,这就好,杰克心里念叨着,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我现在就要见到蓝薇儿。”他现在就要见到美妞,好知晓她究竟好着没有。   “明晓……”海晏没有即刻对她的话作答,而是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启唇道,“我不允许再有下次!”他眸色认真,表情异常严肃,好似在告诉杰克,一旦再出现离岛这样的事件,后果将会很严重,甚至于不是你能担当得起的。   杰克不傻,自然领会他话中之意。   “我可不想再饿肚子,再露宿荒郊野外。”老大收到信一定会赶来灵月,他就在这等吧,免得一次次离岛,又被人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抓回,再者,他可是惜花之人,不能再因自己的私事连累到美妞遭殃。   海晏眸光闪动,似是在想她说的话的真实性,以至于久久没有言语。   “上膳食,我饿了。”杰克可不管他在想什么,目光挪转,落在夏秋身上,“记得全部上荤菜。”下床,她走到桌前,拿起水杯仰头就喝。   娘 的,两日没吃没喝,差点能要老子的命。不过话说回来,女人绝食这一招,对男人倒蛮管用。   杰克是有意绝食的,她要清楚知道蓝薇儿有无出事,才琢磨出这么一招,逼海晏就范。   而聪明如海晏,又怎会不知她玩这小把戏的目的?但他还是没能忍住,还是心软做出了妥协。   “慢点喝。”夏秋领命准备膳食而去,海晏走到一旁的椅上坐下,注视着杰克拿起就没放下的水杯,唇齿间缓缓溢出一句。   杰克喝下第三杯水,这才将目光移向他,道,“你是王子,一言九鼎,别让我鄙视你。”   “将人带过来吧!”海晏面无表情,启唇淡淡道出一句。   杰克就听到殿外有人高应声“是”,而后是脚步走远的声音。   约莫过去一刻多钟,蓝薇儿低着头从殿外走了进来,“奴婢见过殿下,见过王妃。”在海晏面前站定,她跪下分别向两位主子行礼。   “起来吧。”海晏扫她一眼,起身往殿外走,“尽好本分,莫再犯错。”轻浅却不容置啄之言,自他身后慢慢飘来,蓝薇儿一听这话,立刻面向殿门口,恭谨应声是。   杰克坐在桌旁,目光怔然地看着蓝薇儿,看着这个仅数天没见,已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少女。   “蓝薇儿……你过来!”她不再用膳,招手唤蓝薇儿上前。   蓝薇儿应声是,臻首低垂走到她面前站定,恭谨道,“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抬起头,让我看看你。”杰克看着眼前的少女,眼里充满了内疚。   咬了咬唇,蓝薇儿慢慢抬起头,澄澈的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杰克注视着她的眼睛,忽地伸出手,攥住她的双臂,“这才几天没见,你怎就变成了这样?告诉我,他是不是有降罪于你?”   “殿下没有。”忍住胳膊上传来的痛感,蓝薇儿低声回了句。   她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被杰克尽纳眼中,“你受刑了?”蓝薇儿身子一颤,连忙摇头。   杰克自然不信,只见她挽起蓝薇儿的衣袖,整个人瞬间呆怔。   鞭伤,入目是一道道鞭伤,虽然已结痂,但看着却尤为触目惊心。   “身上也有是不是?”抬起手,她声音轻颤,想看看蓝薇儿衣裙下的肌肤是否完好,却被蓝薇儿后退两步,跪在地上躲了开。   蓝薇儿仰起头,澄澈的眸中没有丝毫怨气,“王妃,殿下真没有降罪于我,至于我身上的鞭伤是我自个求来的。”醒转后,得知王妃失踪,她原想以死谢罪,却被殿下阻止了住。   殿下没有罪责她,只是吩咐她好生呆着就是。可是她深知自己犯下的错有多严重,又怎能心安理得地得到殿下的原谅?   所以,她跪地请求殿下降罪,这一跪就是一天,最后殿下只得命人抽她二十鞭,罚她三天不得进食。   她欣然受之,因为唯有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些。   从蓝薇儿的眼中,杰克看出她所言非虚,但这个认知,令她却更为内疚,痛恨自个。   收回手,她目中内疚与歉然交织,轻语道,“对不起!我不该只顾自己不管你的处境。”起身,扶蓝薇儿站起,她又道,“你退下休息吧,等养好身体再到我身边伺候。”   “谢王妃体恤,奴婢的身子已无大碍。”蓝薇儿没有离开。   杰克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容,摆摆手,道,“去吧,我这有夏秋在,你不用担心。”   蓝薇儿见她虽语气柔和,但态度却坚决得很,于是,只好行礼退下休息。   时间如流水,一晃眼就过去两个多月。说来,杰克每日过得还是相当开心的,因为海晏这两个多月来,除过每日和她一起用膳食,旁的时候都没有在她眼前出现过,就是夜里安寝,海晏也是一直住在偏殿,没有再和杰克同床共枕。   对此,杰克这个没心没肺的,可完全没有多想。   天气好的时候,她会带着蓝薇儿和夏秋在花海中,在假山怪石之间逍遥晃荡,遇到阴雨天,则坐在殿中拿着本闲书翻看。   嗯,偶尔也会和蓝薇儿,夏秋两个玩纸牌。   纸牌自然是她整出的。   杰克有孕,到目前为止,尚未对外公开,这是海晏的意思,他想等杰克腹中胎儿坐实,再将这个好消息放出,从而令族人同欢喜。   这可是他的嫡脉,他不允许出现任何闪失。   而雷家,迟迟等不到王宫中传出话,也看不到明家两姐妹相斗,这无疑气得雷勇这个当家人不轻。   可气闷归气闷,要他真正闹出什么事,雷勇还是不敢擅自妄动的,只因明长老的存在,让他从骨子里为之忌惮。   大事是闹不成,但何时提升雷侍妾为侧妃一事,他却是时不时地就会在王上,王后面前提起。   即便每次得不到回复,甚至被海晏冷言相向,这利欲熏心之人依旧雷打不动,每隔数日就会给王上,王后添回堵。   雷勇这般闹腾,明家这边自然也不会风平浪静,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窗外夕阳渐落,明淮安坐在老父书房,一脸阴郁地道,“父亲,咱们就任雷勇这般逼 迫王上,王后么?”   明长老双目闭阖,靠坐在椅上,幽幽道,“殿下不松口,他雷勇逼 迫王上,王后又有何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椅子扶手,他微顿片刻,又道,“咱们只要插一句嘴,就会被那疯狗咬上,进而拿那件事再次说事。”   “大丫头那件事早已过去,而且殿下在事发那日便道明不予计较,一并因那件事对大丫头的态度有所改观,他雷勇想旧事重提,那也得他有那个本事逼殿下就范。”言语到这,明淮安目光闪动,忽然若有所思续道,“父亲,你说殿下是不是喜欢上大丫头了?否则,也不会让大丫头住进朝晖殿,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不让任何人踏进朝晖殿一步,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   海晏寻回杰克和海明,事情做的相当隐秘,除过他和两名心腹,再无人知道这件事。   之所以会有如此周密的安排,无非是海晏不想事情闹大,从而传出不好的言传,污了杰克,还有海明的名声。   基于他做事谨慎,岛上诸人皆以为杰克自被海晏接回岛后,一直住在朝晖殿哪里也没去过。   闻明淮安之言,明长老缓缓睁开眼,注视着他,神色凝重道,“殿下是对大丫头的事没有多做计较,甚至像你说的那样,他很有可能喜欢上了大丫头,可是那件事有发生这是不争的事实,它就像个隐藏的危机,一旦被人捅破,旧事重提,就是殿下想护,也恐无法保大丫头周全,最终,我名家会跟着一起遭殃!”   “那该怎么办?”明淮安一时没了主意,面上浮起怒色,“难道咱们真要顺了雷勇的意,帮他给王上,王后施压,逼殿下将雷侍妾提为侧妃?”   明长老眼睑微垂,没有说话,明淮安搭在桌上的拳头蓦地收紧,面容气恼,又道,“如果雷侍妾分位提升,那她就与岚丫头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了,这要是她先怀上殿下的男嗣,咱们岂不是就变得被动了?”   “为父也在考虑着这件事,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没遂雷勇的意,帮他在王上,王后面前说话。”想到当初与雷勇达成的协议,明长老不由长叹口气,道,“实在不行,就把大丫头舍了吧!”   “父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明淮安身子一震,不赞同道,“大丫头是孩儿的嫡长女,更是您的亲孙女,怎能说舍就舍?”   明长老道,“大丫头的情况你也知道,有这么个存在,咱明家只会成为族人口中的笑柄,可岚丫头就不同了,她不仅生得貌美,且性情柔顺温婉,更重要的一点,岚丫头已给殿下诞下一女……”   明淮安截断他的话,“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岚丫头取代大丫头的位置,这于大丫头不公平!”晓儿之前虽木讷,出事后又变得乖张,可她再怎么不好,再怎么变,也是他的女儿,若是为了家族兴盛,舍弃她,让她成为他人口中的笑料,甚至丢掉性命,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难以做到。   “公平?这世间之事有多少是公平的?”明长老挑眉,沉着脸道,“为我家族兴盛,舍弃一个孙女,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眼里染上一丝痛色,明淮安道,“父亲难道忘了?现如今,大丫头有殿下护着,只要殿下不同意,你我又能奈何?”   “只要想,总会有法子的。”明长老道。   明淮安有些疲累的站起身,“我还是那句话,那样做对大丫头不公平,父亲再好好想想吧!”   回到自个院里,其妻阮氏一看到他进屋,忙迎上前,关心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明淮安一脸颓然地坐在榻上,叹气道,“父亲打算完全舍了大丫头。”   闻他之言,阮氏心里不由一喜,但脸上却表现出忧伤之色,“老爷,老太爷真……真打算舍了晓儿?这怎么可以,晓儿性子弱,要是知道这事,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明淮安摇了摇头,抬眼看向阮氏,问道,“岚儿最近可好?”   阮氏道,“好着呢!”   明淮安又道,“大丫头自从被殿下接回岛上,咱们都没有见过人,也不知岚儿可有见过她长姐。”   “老爷又不是不知道,殿下下令,任何人不得踏进朝晖殿一步,岚儿就算有心去探望大丫头,也不能违殿下的意不是。”阮氏说着,眼珠子微不可见地转了转,她决定找个时间将自个听到的这个好消息,告知明岚,也让她的宝贝女儿高兴高兴。   夜静谧无声,翌日又是个好天气。   用过早膳,杰克脸带微笑,嘴里哼着歌儿走出了寝殿。   夏秋和蓝薇儿不远不近地跟着,听着她那怪异,不成曲调的歌曲。   杰克可不知自己唱得有多么差强人意,她就觉得吧,今个天气好,而她也心情好,那就尽情释放下情怀,岂不是美事一桩?   不成调的歌声在偌大的花海上空,在假山怪石,亭台楼阁间缭绕盘旋,显得极不和谐有木有?   蓝薇儿和夏秋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因为她们早已见怪不怪,对这独特的歌声生出了免疫力。   “王妃,再往前走就是竹林小径。”忽然,蓝薇儿好听柔婉的声音响起,杰克闻言,头也没回,就道,“我知道啊,不过,你大可以放心,以前的事不会再发生,我只是想去找三殿下玩玩。”在杰克来看,“玩玩”两字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可听在蓝薇儿和夏秋耳里,却宛若被雷劈中。   王妃竟然要去和三殿下玩玩,这,这可怎么使得?   互看彼此一眼,蓝薇儿咬唇,快走两步,随在杰克身侧,恭谨道,“王妃,男女有别,您这样去找三殿下,不合规矩的。”   “你其实想说会被人传闲话的,对吧?”杰克顿住脚步,回头瞅瞅蓝薇儿,又瞅瞅夏秋,“我只是找三殿下聊聊天,又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大可以把心装到肚子里。”也难怪两丫头眼神怪异,就他现在这样,虽做男子打扮,可性别却依旧是女人,想到这,杰克深吸口气,接着用力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想这个于他来说,尤为残酷的事实。   蓝薇儿听她这么说,拧在一起的眉头并没有松开,“王妃,咱能不去找三殿下吗?”三殿下虽是殿下的兄弟,可在王妃这,他就是小叔,是外男,而且三殿下已成年,王妃真要去青月殿,一旦被人知道,势必会传出闲言碎语。   “必须去,你家殿下要是问起,自有我担着。”拍拍胸脯,杰克继续前行。   从被海王八抓回岛,他还没见过那妖孽呢,也不知丫的现在情况如何,不说别的,就其言出必行,带她离岛一事,他也得过去瞧瞧那厮的死活。   对于海明之前的作为,杰克不愿深想,也不打算深想,在他看来,海明这个人整体来看,还算是个不错的。   他需要朋友,尤其是在这没什么乐趣,又没有老大在身边的岛上,他需要一个能谈心,不对,不是能谈心,而是能斗嘴的人,否则,他会无聊透顶,迟早闷死在这。   都这么久了,也不见老大来岛上找他,该不会是女皇还没有把信送出去?   走在幽静的竹林小径上,杰克不由想到。   约莫一刻钟前,枫叶林深处,一僻静一隅,三殿下海明正与人说着话。   “你找我究竟所谓何事?”注视着眼前容颜娇美,体态婀娜,眼里情意流转的女子,海明脸上现出些许不耐烦来,“你走吧,我无话与你可说。”   女子神色一僵,半晌,才喃喃道,“你在逃避我?为什么?你为什么逃避我?”   “我有必要逃避你么?还是说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海明嘴角勾起一抹讥嘲的弧度,挑眉道,“我和你从来就不熟。”   ☆、第354章:轻松   “你撒谎,你为什么要撒谎?”女子眼里的情意瞬间散去,随之水光萦绕,“你说过……你说过喜欢我的,说过可以为我做任何事,而且你之前也有答应我,会帮我解决掉心头之忧,可是这都过去多久了,你不光没有动静,还以各种借口不愿与我相见,难道……难道你心里没我了吗?”他对她的情意不似作假,关于这点,她有足够的自信。   但是突然间他的态度发生转变,却是她始料未及,没有想到的。   什么原因呢?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态度生变,刻意疏远她,与她保持距离的?   女子想不明白,只觉自己不能任男人与她越走越远,于是,她稳住情绪,眼里泪水缓缓滑落,一步步靠近眼前之人。   终于,她扑进男人怀里,低声抽泣着,“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从与你相识那一刻,我的心就被你的身影装得满满的,距离今天已过去近四年,我的心意一直都没有变过,我原是想要嫁给你的,可是,可是……”   海明双手垂在身侧,目视前方,看都没有看抱着自己哭的女子,更没有出言安慰一句。   他目光冰冷而嘲讽,由着女子一句句哭诉着自己的不是。   “明,你得帮我,要不然我和孩子的日子都不好过,我知道……我知道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很不合情理,可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只能找你啊!”   女子仰起头,泪眼朦胧,一脸凄楚,“你也不想看到我痛苦吧?你是那么在乎我,一定见不得我受委屈,对不对?”   “你很贪得无厌知道么?”推开女子,海明后退两步,声音冷漠而疏离,“孩子你有了,你还想要独宠,你以为你是谁啊?”   “不……不,我没想要独宠,我只是想要他心中有我……有我和他的孩子,只是想要他偶尔能到我的寝宫看看我们母女,就这么简单,明,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你得信我!”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许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她嘴角不停地抖动着,“自从有孕,他就没碰过我,就连孩子生下来,他也没看一眼,我是个女人,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既然已嫁给他,就只能以他为天,以他为一生的依靠。”   “但是我心里很苦,总在幻想着时间可以倒流,那我是不是就能避免嫁给他,是不是就能和你在一起,执手共白头,明,我不止一次这么幻想过,可是那终究是幻想,时间不会因为我心里的痛,因为我的无奈,便倒退回去。”女子说到这,捂住脸默默哭了好一会,方放下手,泪眸重新落在海明身上,“罢了,是我强人所难了,是我太高估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太自以为是,才会对你提出那样的要求。”她这是在以退为进,然而海明并没如她的意,他站在原地,目光依旧望着空中的落叶,抿唇一句话也不说。   女子顿感失落至极,可她是个要面子的,只见其揩去脸上的泪,微微笑了笑,道,“明,你变了,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谢谢你曾经给我的美好,谢谢你……”不料,未等她说完后话,海明双耳忽然动了动,随之便截断他的话,漠然道,“你可以走了。”   “好,我走,我这就走。”女子微怔片刻,苦笑着道出一句,转身渐行走远。   海明没看到的是,女子在转身的一刹那间,眼里骤然划过一丝极致冷意,那冷意足以渗人骨髓,又似利刃入体,难以用言语描述。   “喂,小明!”杰克远远看到海明,就扬手打招呼,“好长时间不见,可有想我啊?”   蓝薇儿和夏秋被她这话吓得脚步一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海明则嘴角一抽,朝她走了过来,“自然是想的。”他笑容邪魅,缓声道。   “哈哈!开玩笑了,你可千万不能想我,要不然我这两丫头保准会被吓得魂飞魄散。”杰克大喇喇地笑了笑,将走近她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咧着嘴道,“你还好吧?”   海明在她数步外的一棵树旁站定,抱臂懒懒倚在树干上,勾起嘴角,慢慢笑道,“我没事,你呢,还好么?”对于她前面的打趣之语,他并没往心上放。   “除过每天无聊,好着呢!”杰克耸耸肩,靠在近旁的一棵树上,“一直没听到你的消息,还以为你一命呜呼了呢!”   “你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么?”海明自我打趣道。   杰克喷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往后我就喊你祸害。”   “随你。”海明不以为意道。   他此刻不知,与他之前说话,已经走得不见身影的那名女子,这会正站在十多丈外的一座大石后,听着他和杰克的对话。   女子这时脸色阴沉,咬着牙,十指紧绞在一起。   “唉!”杰克长叹口气,可怜巴巴道,“每日这样待着,与坐牢无两样,你有什么好玩的没有,说出来,咱们可以一起玩玩。”   海明故作思考状,半晌,一本正经地摇头道,“没有,长这么大,我要么待在殿里看书,练字,要么就是画画,抚琴,研究棋艺,再无其他。”   “真没劲!”杰克摆摆手,满脸嫌弃,“还不如我呢,最近我和蓝薇儿,夏秋时常坐在一起玩牌呢,但是玩的次数多了,也觉得没多大意思了!”   “玩牌?那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海明不解地看向她,眼里还涌上一丝好奇,“给我说说。”   “你想学?”杰克挑眉。   海明点头。   杰克笑道,“想学可以,但你必须拜我为师,怎样?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教你!”说着,她从袖中掏出纸牌,招呼蓝薇儿,夏秋两人上前,而后,三人就地而坐。   “那还是算了吧!”海明摇摇头,拒绝道。   “自古以来,唯有拜师方能学艺,你这么扭捏,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师傅吗?”杰克挑了挑眉,把玩着手中的纸牌,“我会的东西多了,只要你拜我为师,绝对不会后悔。”   海明对她之言持怀疑态度,“你会的东西很多?”一个极少出门的贵族小姐,都会些什么,他还能不知?   吹吧,使劲吹吧!   连海明自个都没发觉,现在的他,和杰克相处起来就如同老友一般,无一丝不自在。   或许这与他们在陆上相处的那几天多少有些关系吧。   “当然了!”杰克笑着颔首,“就单这纸牌的玩法,我就会好几种,更别说我脑中还有很多其他的点子。”指指自己的脑袋,杰克好不得意。   海明笑了,“既然你这么会玩,为何还感到无聊?”   “这不是没玩伴嘛!”杰克悻悻道,忽然,她眼珠子一转,抬头看向海明,“你是不是怕自己太笨,所以才不愿拜我为师?”不等海明作答,她摆摆手,很善解人意地续道,“安啦,我呢很好说话的,绝不会嫌弃自己徒儿笨,而且我很有耐心,保准不厌其烦地教会你这个徒弟。”   蓝薇儿和夏秋坐在地上,二人低着头,脸色平静,谁也没有说话。   可她们心里却如潮水起伏,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王妃和三殿下如此自在说笑,莫非他们之前相识?   杰克与海明离岛一事,即便是蓝薇儿也不知详情,她只记得自己醒转后,就被殿下告知王妃不见踪影,而后,她想都没想,便跪倒地上请罪。   至于夏秋,先前只是个修剪花卉的小丫头,就更不知道什么了。   两丫头在这寻思着,杰克则眨着眼静候海明说话。   摇头一笑,海明无奈揖手,道,“好吧,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哈哈!”杰克不顾形象地大笑出声,“好说好说,来,好徒儿这边做!”说着,她身子挪动,空出一块地方,拍了拍,让海明坐下。   海明也不讲究,学着她的样子,撩起袍摆,微笑着坐在了她身旁。   盯着他,杰克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怔然。来到这霉催的古代,他算是真正见识到,见识到什么叫优雅,什么叫高贵,而且在不少人身上见识到这两点。   老大自然不用说了,无论是现代,亦或是在这古代,人一直是优雅,高贵的化身。   嗯,还有,老大身上还有妖娆,妩媚,如罂 粟一样的气质,及宛若地狱修罗般的强大,狠劣气场。   “被我迷住了?”接触到她的目光,海明眉梢一扬,眼神促狭,故意打趣道。   然,说句心里话,被杰克那么直直地看着,他其实有感到些微不适,只不过他掩饰得好,才没现出不合时宜的表情。   杰克的思绪无疑被他的话拉了回来,只听她轻咳两声,摆手道,“切,谁被你迷住了?要我说是你自作多情还差不多。”说到这,她手指海明妖孽的面容,“你的脸好红,难道你是为掩饰被我迷住,才倒打一耙?”她眸光澄澈,说的又一本正经,这令海明禁不住抚上脸,似自语,又似问她,“我有脸红吗?”他的脸刚刚是有那么一丝丝发热,可要说泛红,他是不信的。   “哈哈!你上当了!”杰克看着他呆萌的样子,不由握拳捶地,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小明啊,为师没想到你竟然还这么好玩,哈哈,笑死我了!”   知道自己被耍,海明禁不住跟着笑道,“你笑得这般无所顾忌,也不怕惊到这俩丫头。”   “才不会呢,她们知道我的性子,怎么畅快怎么来,我才不要憋屈自个。”杰克笑得一脸不在乎。   能像她这样大笑真好,可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似她这般无所顾忌,什么都不去想,都不去在乎的畅怀笑出声?   最起码他做不到,王兄怕是也做不到,甚至他于他身边除过她之外的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边说笑,杰克边教海明怎么玩牌,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时辰。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站起身,杰克很不雅地伸了个懒腰,而后打了个哈欠道,“真困,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   藏身在大石后的女子,并没有在那站立多久。   她离去时,脸色极度不好,浑身都散发着酸味和冷意。   “再过段时日,你的身子会愈来愈重,能不往殿外跑就别跑了!”海明朝杰克腹部看了眼,微笑道。   登时,杰克脸色一沉,“哪壶不开提哪壶!”顿了下,她理理袍摆,垂眸瞅着自己的腹部,满脸阴郁道,“衣袍这么宽松,你难道有透视眼不成?”这几日沐浴时,他有看到平坦的腹部鼓起,感到生命神奇的同时,亦恐慌得不要不要的。   生孩子?那得多痛苦,多可怕啊!   老大为生包子,差点连命都搭上,更何况他是个爷们,还要生出条小鱼,这,这真没法往下深想。   海明笑着摇头,悠缓道,“我可没有透视眼,可我知道你腹中胎儿的周期。”   “你说我肚里是不是装着条鱼?”杰克长睫忽闪,微微偏着头,浅声问。   “你这话很傻知道么?”海明看着她,眸中染上淡淡的笑意,“我们是鲛人,你腹中怀的是王兄的后代,自然也是鲛人,怎么能是鱼呢?”她怎会问出这样白痴的问题?她以为她不是鲛人吗?   杰克抿了抿唇,半晌,方道,“生产很痛,你知道吧?”   “自然是有些痛的。”海明笑着作答。   “要是我在生产时突然死了,兴许也就自由了!”杰克这话说的很自然,让人看不出她是在开玩笑,海明心里一突,嘴角笑容僵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王兄对她显然已用心,这女人为何不知道满足,总想着离开,还说什么自由?   难道她现在不自由吗?   杰克扯唇一笑,转身往竹林小径走,“我和你开玩笑呢,千万别把我的话当真。”约莫前行数米,她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微笑道,“有空记得来朝晖殿看我哦!”   凝望她离去的背影,海明笑容苦涩,无声喃喃,“我不会做出令王兄不快之事,对不起!”   海晏那晚前往青月殿兴师问罪,虽然仅道出数言,却令海明的心深深为之抽痛,为之感伤。   但不多会,他便调节好心情,告诉自己无论王兄说什么,他都会照做,不会记恨从小视他为胞弟的兄长。   王上身边有不少女人,而这些女人又为其诞下不少王嗣,三殿下海明的母亲是奴,本没机会侍奉尊贵的王上,但由于她容貌娇美亮丽,加之脾性柔婉,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王上垂幸,也就是那一次,她怀上了三殿下。   然,因身份太过卑贱,这就引来王族诸人诸多不满。   最后没得法子,她以命换命,在生下三殿下的当日,便自缢身亡。   唯有这样做,才能保住孩子在王族中成长;唯有这样做,孩子才不会成为兄弟姐妹中的笑柄,不会被他人瞧不起;唯有这样做,她的家人才不会被族人遗弃,赶出忘忧岛。   就这样,那个可怜而伟大的女子,选择结束生命,不让自己成为孩子和家人的负担。   她是欣然离世的。   是的,她是欣然离世的,在她看来,她的一生已经很完美,若说有遗憾,那就是不能陪在自己的孩子身边,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娶妻生子。   没有母亲庇佑的王子,在偌大的王宫中能过得多好?   身边除过奴才,一个贴己的人都没有,更何况那些个奴才个个捧高踩低,见主子不得王上宠爱,不得兄弟姐妹爱护,没少怠慢年幼的三殿下。   孤零零长到五岁,海明遇到了海晏,遇到了比他年长七岁的嫡王兄。   许是同情,怜悯,又许是看海明乖觉懂事,小小的海晏自初遇海明后,便将这个幼弟带在了身侧。   可以说是走哪带到哪。   对此,王上和王后都没说什么。   而王宫中的其他人则不然,他们中有嫉恨的,有不屑的,有惧怕的……总之,再无人敢明面上欺辱三殿下海明。   至于背地里,也就是说些不中听的,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海晏待海明极好,即便他不喜多言,但与海明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教授其不少东西。   为方便照顾海明,他还请求王上,王后,让海明搬到距离朝晖殿最近的青月殿中居住。   这一住就是多年。   海明知道感恩,在他心中,海晏不仅仅是他的兄长,更甚至被他视作“父亲”,他很敬重海晏,敬重这位王兄,以至于达到依恋的地步。   说来,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其打小就没有得到过长辈的疼爱?   直至杰克的身影消失不见,海明才收回苦涩中略带些怅然的视线。   转身,他往自己的寝殿方向走,一步一步,缓慢前行,身形无比孤单落寞。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杰克没有等来三殿下海明前来探望,准确些说,她没有等到这个玩伴来朝晖殿拜访,心感疑惑的同时,她挺着已经明显鼓起的腹部,有再此光顾枫叶林,却并未看见那抹颀长的身影。   今日没见到,她第二日再去,第二日依然没见到,第三日她继续,连续五日过去,枫叶林中始终不见那一抹身影。   杰克深感无趣,总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尤其是当她提出去青月殿找人时,蓝薇儿和夏秋二话不说,就会跪在她面前。   她问为何要如此,那俩丫头禁闭嘴巴,不作任何回答。   想着只当二人不存在就是,奈何两丫头脸上的委屈表情,却令她做不到不管不顾。   静下心,她有想过,多半与某人有关。   于是,这日晚膳前,她挥退蓝薇儿和夏秋在身边伺候,而后朝摆放好的膳食看了眼,接着游目四顾,觉得周围的光线似乎有那么些黯淡,不由将没燃起的灯盏一一点亮。   灯盏遍布大殿中的每个角落,她慢慢点着,一盏一盏地点着,动作很仔细,也很悠然。   仿若这么件小事做起来很有趣。   辉煌的灯火燃烧着,照得朝晖殿中画壁锦绣,绚丽多彩。   杰克满意地点点头,在摆放好膳食的矮几后坐了下来。   美酒佳肴近在眼前,她执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连喝三杯后,她才将杯盏放下,单手撑在头侧,目光怔然地望着殿门口。   保准是丫的下令,不让小明过来找他玩,也不让小明再出现在枫叶林,并且严令那俩丫头阻止他去青月殿。   该 死 的!这是要憋死他么?   老子只是不想连累他人遭殃,不得不暂时呆在这,不是犯人好不好?   看着他,将他当作犯人一样看管着,这太特么的太伤人自尊了!   头有点眩晕,娘 的,穿成女人,连酒量都不行了,这都没喝多少,就头晕眼花。   半阖上眼,杰克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倦,毕竟,任何一个男人遇到他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不在意。   男变女,被圈禁,稍微想想都累得慌。唉!要是不惜命,要是不想再见到老大和包子,或许他早就自行over了!   灯火摇曳,轻薄的纱幔曼妙地舞动着,在洁白而厚实的地毯上投下婆娑的影子。朝晖殿里面布置得尤为精美,但或许由于其太过高大宽敞,给人的感觉依旧空旷寂寥。   杰克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她慢慢抬起头,冲着那一抹英伟挺拔的身影笑了笑,“我有话要问你。”   ☆、第355章:有意   她的神思还算清醒。   “喝酒了?”看着她面前倒在几上的酒杯,海晏修眉微皱,走上前问。   杰克点头,“对,我喝酒了,来,快坐,陪我再喝两杯。”   她虽然在笑,虽然坐在这富丽堂皇的殿中,可给人的感觉竟是那么寂寞。   海晏心一紧,道,“你不能喝酒的。”   “不能?我为什么不能?”杰克眨眨眼,起身走到他面前,勾唇笑道,“酒是好东西,可以解忧,可以解千愁,很多人都喜欢的,尤其是男人,所以啊,我也不例外。”   “孩子生下来,你可以尽管喝。”她这是要给他耍酒疯么?还是说又想要离开?她可知,他这些时日为她的事过得有多艰难?可知那些人是怎么逼他的?   她不知道,不知道他的苦衷,也不理解他的苦衷,只想着离开,离开他,离开忘忧岛。   杰克盯着他,片刻后又瞅瞅自己鼓起的腹部,笑道,“你是有意的吧?”海晏明白她话中之意,但他面容平静,没有作答。   “知道么?我特么的从来没这么窝囊过。”退后两步,杰克想尽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可是喝下的酒水却使她浑身燥 热起来。   目光从海晏身上扫过,她在殿中来来回回走了好一会,方停下脚步,凝向海晏,有些急躁道,“既然已经栽在你手,说明我技不如人,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要阻止我交友?为何要禁锢我的自由?”   “我只是在保护你。”海晏沉声道。   “保护我?这是你的地盘,有哪个敢对我不利?还是说你怕我再次逃离,所以才那么做的?”保护?谁要他保护?杰克心中愤然无比。   海晏道,“有些事你并不了解。”   杰克耸耸肩,接着摊开双手,自嘲道,“是,我是不了解你的事,不了解这岛上的事,而我也不想去了解,可是你的事,你们岛上的事管我什么事?”她的话如绕口令一般,自唇间漫了出来。   顿了下,她又道,“小明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就是想和他做个朋友,无聊时说说话,斗斗嘴,就这都被你干预,莫不是你想我憋死在这朝晖殿中?”   海晏唇角紧抿,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之感。好亲切的称呼,老三在她心里似乎比他要重几分,不,她心里压根就没有他,无论他做多少事,她都装作看不到,都不会放在心上。   一个是他的王妃,一个是他视为胞弟的兄弟,他们要做朋友,他们竟然要做朋友?   他不想多想,真不想多想,但现实却是一对男女,且是嫂嫂和小叔,这两人要做朋友,他能无所顾虑地由着他们交往吗?   再者,她了解老三么?   “有意思”?简单三个字,就真能概括老三这个人?   多年相处,老三的性情,老三心中想什么,他都知道,无数次他有规劝过,兄弟就是兄弟,迟早他们都会娶妃,都会有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奈何他的话对老三好像不起什么作用。   老三恋兄,他不排斥,也知这是因何所致。   幼时的遭遇是其一,还有就是他过多的保护,才终使得当年的小家伙只为他这个兄长而活,从不为自个的未来考虑。   海晏眼睑微垂,眸底划过一丝苦色。因为了解海明,他才怕杰克和自己的三弟走得太近,从而受到伤害。   事实上,杰克也确实差点被海明所伤,甚至差点丢掉性命。在海明看来,一个不知好歹,举止粗俗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待在自己王兄身边,不配,对,他就是觉得杰克不配做海晏的王妃,而海晏身边的其他女人亦不配。但她们的存在,海明并未太放在心上,缘由么,则是海晏根本就对那几人无意。   原来的明晓,是个木讷的,是不被海晏待见的,基于这点,海明对她也没生出什么恶意,然,随着杰克的到来,一切都变得微妙起来。   同是男人,海明看得出,也感觉得到海晏对行为变得乖张后的明晓有所不同。   先是割 腕,令自己的王兄和王族蒙羞,紧跟着性情大变……一系列的事,让海明觉得明晓就是海晏的耻辱,必须要将其除去。   巧的是,杰克身怀有孕,令他不得不打消计划。可是,要他就此接受杰克就是海晏的王妃,这无疑还是有些难度,从而也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久听不到海晏说话,杰克禁不住火冒三丈,“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是被我说中,还是觉得自个理亏,无法作答?”   她突然扬起的怒斥声,将海晏飘远的思绪蓦地拉了回来,只听他道,“你想说话,我可以陪你说话,你想要出去走走,我也可以陪你……”   杰克截断他的话,“和你这样的人说话,你觉得有意思吗?你就是一个无趣到极点的人,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呼吸都困难!”这还真是话赶话,什么能气人就说什么。   闻言,海晏双目中迸射出锐利的光芒,“你喜欢老三?”他语声低沉,质问道。   特么的,长耳朵是摆设吗?他只不过说小明挺有意思,只不过说想和小明聊聊天,斗斗嘴,怎么就变成他喜欢那妖孽了?杰克心里一阵冷笑,注视着海晏的冷脸,故意道,“是,我是喜欢小明,他比你有趣,我就是喜欢他,你能怎样?”气死你!   她笑容亮丽,声音娇慵,好整以暇地看着不远处的海晏。   “你再说一遍?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试试?”海晏身子一震,一字一句道。   杰克轻笑,缓步朝他走了过来。随着她走动,袍摆翩然而舞,她嘴角噙着笑意,那笑很淡,却尤为灼人眼球,“小明很有意思,我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你能怎样?”   海晏忽地笑了,不过,笑容冷得人发颤,“你很有胆量?”   “我向来胆大,你才知道啊!”杰克笑容邪魅,悠缓道,“让我说十遍,百遍,我也是刚才那句,生气了?呵呵!看到你生气,我可是相当的高兴。”   海晏禁不住大笑起来,“你就是个没心,不知好歹的女人!”   “我有心,但是颗男儿心,所以啊,你刚才的话,我只当没听见,也不会与你多计较。”杰克淡淡道。   收住笑声,海晏摇头,“不,你是女人,在我眼里,你只是女人,是个没心,不知好歹的女人!”   杰克笑了笑,转身来到几前,弯下腰执起酒杯,往里面斟满酒水,而后站直身体,回过身看向他,“你可能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轻抿一口美酒,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胸部,再到凸起的腹部上。   半晌,她目光挪转,重新转到海晏脸上,海晏的脸色倏地变了,因为他看到了她眼里的讥嘲!   杰克启唇,语声轻缓道,“不过是一具皮囊,你就真以为我是女人,而且是你的女人?如果我说,你再这么看不清状况,再这么自以为是,我会舍掉这具皮囊,你信吗?”   海晏只觉心底有什么东西突然崩塌了。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要自我了结……   不,她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在扰乱他的生活后,决然地说出这样的话,甚至要去做那样残忍的事?   海晏的身子微晃了下,在辉煌的灯火照耀下,骤然间显得有些脆弱。   沉默,好一阵沉默,他终于张嘴,嘎声道,“你……你说什么?”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杰克把玩着酒杯,然后仰头一口饮尽酒水,接着扬手,酒杯甚是随意地抛了出去。   一声碎响过后,周遭又恢复死寂。   嘴角勾起,她慢慢笑了,轻浅悠缓的声音扬起,打破了这令人感到沉闷,窒息的氛围,“我说什么你没听到?”   海晏紧抿嘴角,目中神光幽邃不见底,他没有出声。   她说什么他知道,但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个女人为何就这般残忍?为何这般没心没肺,看不出他的努力,看不出他的用心?   杰克淡淡道,“在我们那个时代,我喜欢美女,喜欢各色美女,但我最喜欢的是老大,为她,我才来到了这霉催的古代。”海晏脸色变了又变,听着她继续道,“谁知老天捉弄,再次给我生命的同时,一并给了我一副人鱼的躯体,好吧,人鱼也算是半人,这么长时间过去,我不想接受现实也只能接受了。”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仿佛对自己的躯体完全不屑似的,“想和老大重续前缘是不可能的了,她已有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喜欢她的男人,我只能选择祝福她。”   “没想到的是,在和小明相识后,我竟然觉得他很有趣,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了他,唉!性别变了,竟然连喜好也跟着变了,我很对不起老大……”杰克打算今晚好好气气海晏,因此,她越说越上瘾,越编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海晏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握紧,道,“你对我无意?一点都没有吗?”   杰克笑着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没有,一点都没有。”海晏闻言,心里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愤怒,他看着杰克,看着这个引起他兴趣,甚至极有可能已走进他心里的女人,竟是如此的无情无义。这一点,他从未想过,因为他觉得悠悠说的话在理,只要他肯付出,诚心的付出,眼前这个女人就会知道他的真心,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无论他有多努力,这女人心里都没有他。   既如此,他是要选择放弃么?不,他不会放弃,是她先招惹的他,那么她就得对他负责,就得认清他是她的丈夫,而他,也有义务帮她认清楚。   想到这,海晏的心情逐渐冷静下来。   杰克见他脸上不见丝毫表情波动,不由又道,“怎么,是不相信么?”   海晏凝向她,忽地笑了,“对我无意,那多次在我身 下……”没等他说完,杰克蓦地截断,“闭嘴!”   “闭嘴?你对我有感觉,却因为面子不敢承认,又不让我说,对不对?”海晏脸上的笑容转冷,“你可是很享 受呢!”   杰克脸上一红,片刻后,笑意从她脸上兴起,淡淡的,好看极了,“你那方面 能力那么强,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觉得是一种享 受,嗯,即便是低贱的动物 和你在一起,多半也是陶醉得不行,更何况我一个拥有七情六欲之人?所以啊,那并不能代表我对你有意,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说着,她眼里泛出一丝嘲讽之光,海晏看着忽然感到心一阵刺痛。   她,她竟那样说他……   明晓,这个招惹他的女人,竟那样说他……   她不屑,不屑和他在一起,不屑他的一番用心!   难道她对老三真动了情?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老三不会喜欢她,他不会。   “今晚你说的话都是为了气我,看在你有孕,是我女人的份上,我不会和你计较。”敛起脸上露出的浅淡情绪,海晏微笑道,“别闹了,快过来用膳。”   对,她一定是故意说那些话,故意在惹他生气,就因为他阻止她和老三一起玩闹。   没错,就是这样。   女人啊,脾气真是说来就来,她也不想想,他那么做只是为她好,别无他意。   海晏自我纾解着心里的情绪,暗暗告诉自己,他没猜错。   事事是他确实没猜错,杰克就是因为海明的事,有意激怒他。   “过来。”他招手,“想出朝晖殿玩,我允你就是,不过,前提得有我陪着。”   杰克像是在看怪物一样打量着他。   这人是脑袋抽风了么?瞬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都被他那样出言嘲讽,竟一点都不生气,还说什么允他走出朝晖殿?   “你是不是被我气糊涂了?”她长睫忽闪,偏着头道,“我现在喜欢小明,小明也喜欢我,你这样自作多情不觉得累,不觉得有失自尊么?”   海晏怔了怔,但转瞬恢复常态,“老三是不会喜欢你的。”   “你怎么知道小明不会喜欢我?”杰克笑道,“在陆上那几日,我和他可是每晚都同床共枕呢!”   闻言,海晏的心猛烈地跳了跳,他咬牙道,“你在撒谎!”   看到他动怒了,杰克心里一阵畅快,耸耸肩,摊手道,“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屑撒谎。”   海晏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两步。   她没有撒谎,她的目光告诉他,那是真的。   “为什么?”海晏定定地看着她问。   杰克道,“投缘啰!”   海晏嘴角泛起一丝苦色的笑容,“你一定要这样对我?”他看着杰克,目光一动不动。   好吧,他承认,承认在不知不觉中他喜欢上了她,因为她的与众不同,他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喜欢上她,由着她的身影走进他的心里。可要他说出口,他暂时还做不到。是的,到目前为止,他做不到当着她的面吐露出心声。   她给他的感觉和那女子给他的感觉有着明显的不同。   那个容颜绝美,各方面卓然的女子,令他的心为之悸动,他喜欢她,想过和她在一起,但那种感觉并不强烈,要不然,他也不会轻易地放她离去,看着她和心爱之人双宿双栖。   而对于眼前的她,他想的是占有,想将人拴在身边,不让她逃离开,想狠狠地 宠她,爱她!   用一生的时间,深爱她!   奈何她不领情。   凭什么?   她凭什么不领情?   凭什么这样对他?   就凭他动了情,就凭他喜欢她么?   呵呵!看来,是他太纵容她了,太过纵容老三,所以他们都想着背弃他。   结果,他们也做到了!   背弃,伤害,欺骗,羞辱,想怎样他们就怎样,用这一切来打击他,摧毁他的人生信条。   “你很好,老三也很好!”他沉着脸,目光锐利,冷声道。   他们好的他没法说,好到他的心在滴血,可他们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他的纵容,没有他的庇护,他们能那样肆无忌惮地对他么?   杰克皱起了眉头,她甚至有想到,自己玩大发了。   脑中清醒异常,一点酒意都没有。   他怒了,终于,海王八终于怒了!被他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彻底的激怒了!然而,他嘴角却突然漾出笑容,那笑容看着炫目,却很危险。   “你想和老三在一起?”海晏说着,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杰克想说我只是在开玩笑,奈何她的倔脾气上来,出口之语竟变成,“没错,我就是想和小明在一起。”唉!又是一个情商低的家伙,估计很快就会有苦头吃了。   海晏阴沉的脸在摇曳的灯火下晦暗不明。   “是吗?”他目光冰冷,声音亦是,“你很特别,言行举止都尤为特别,就像你说老三一样,说他很有趣,在我眼里,你亦有趣得很!”   “你站住,别靠我太近!”杰克看着他,冷冷道。   尼玛,这又是想闹哪样?   海晏并未止步,继续逼近她,“说,你所言都是谎话!”   “不是。”杰克抬起下巴,哼声道。   “很好!既然你不说,我就用你的身体证明你所言皆虚,而且让你彻底认识到惹恼我会有怎样的下场!”   杰克看着他阴鸷的眼神,看着那里面的疯狂因子,想都没想,直接催动真气,双掌发力,向海晏击出。   海晏仅是袖袍轻拂,便化解了那袭向他的掌力。   “你疯了!”杰克大吼。   “要疯也是被你逼疯的!”海晏继续逼近,高大的身影即将罩住她。   杰克大怒,“你特么的真疯了,滚开!”提气,她向后飘出数丈。   海晏冷笑,提气紧逼而来,“我说了,我要是疯了也是被你逼疯的!”   “滚开!你给老子滚开,要不然我死给你看!”杰克掌心运力,对准自己的头部。   “你死啊,要死现在立马动手!”海晏并未被她吓住,也并未动容。   卧槽!这一招竟不起作用,他怎舍得死?   杰克心里泪牛满面,老大啊,你咋还不来找我呢?难道我又要被人摧残么?   “快滚开!你再靠近,我真就动手了!”心里虽然已缴械投降,但杰克脸上的表情,却表现得异常决然。   熟料,就在她音落的瞬间,双臂蓦地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冷冽的笑容在海晏嘴角挑起,“你舍不得死,因为这里有钰公主,有你的老大在。”说到这,他微顿片刻,又道,“我没说错吧?”   杰克目光骇然,往后退了一步,随之竭力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该死的!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弱点。   傻瓜杰克,她怎就不想想,从一开始来到这里,她嘴上就无时无刻不挂着“老大”两字,且不顾路程遥远,也要找到连城,这让人不难知道连城在她心中的分量。   加之她之前与海晏说的话,什么喜欢老大了,什么为了老大才来到这里。   海晏心思深沉,又岂会猜不出她心中所想?但为防止万一,他还是点了杰克双臂上的穴道。   “为什么要背弃我,为什么要羞辱于我?”他抬起手,轻撩起她散落在肩上的碎发,目中柔情流转,但这柔情却透着股子残忍,“难道我真入不得你的眼?让你不知死活地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   ☆、第356章:无聊   他逼近一步,杰克后退一步,直至杰克退无可退,被他逼在冰冷的墙面上。   “我一直努力着,而你却置若罔闻,将我对你的好,对你的纵容全视作理所应该;老三亦是,他和你一样,都将我的纵容,将我的庇护视作理所当然,这样的你们,可还有良心?”字里行间充满着愤怒,可他的声音却柔和无比。   “老三幼时受过不少苦,王宫中谁都可以欺辱他,偶然间被我撞到,看到他无助地蹲在地上,抱着双肩颤抖不已,我想都没想,便决定庇护他一生,不让他再被人欺辱,不让他再无助地掉眼泪。”他似是沉浸在了回忆中,声音有些嘶哑。   片刻,他的大手抚在了杰克的脸上,续道,“我做到了,我做到了自己的承诺,护他长大成人。”   “他是我护着的人,你亦是,我怎么能看到别人算计你们,欺负你们,所以我得设法保全你们的名声,不让你们被有心之人算计到。”贴在她的耳畔,他压低声音说着,“他不领情,你也不领情,很好,你们统统不领情,联起手羞辱我!”   声音打住,他的手沿着她的脸,到她脖颈间,再缓缓地 一路往下。   杰克眼里怒火喷涌,“你在嫉妒,嫉妒我喜欢小明,嫉妒我和他同床共枕!”她就是这样,明知事实并非如此,却就是不肯服软。   海晏神色一凛,接着手上一沉,她身上的衣袍立时在一股强劲的力道下 散落了开。   “……”杰克张大嘴,怔然说不出一句话。   待她反应上来,注意到自己凝脂外露,顷刻间怒吼出声,“禽 兽!”   海晏解开她被封的穴道,而后将她的双手箍住,摁在头顶的墙面上。   “换个新鲜点的词。”身体贴近她,他嘴角笑容冷酷而邪魅。   杰克被他牢牢钳制住,根本无法挣脱。   “你会后悔的!”她霍然仰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海晏道,“这话你也说过。”话虽是这么说,但他有看到杰克眼里的冷漠,还有暗藏的嗜血之芒。   冷漠,他不介意,可这嗜血之芒却令他感到恐惧。   她要做什么?或者,准确些说,她想做什么?   杰克语声冷冽,又道,“只要你敢迫我,一定会后悔的!”   海晏听着她的话,心钝痛不止,宛若碎裂一般。他抬起另一只手,将杰克的下巴挑起,让她与自己四目相对,“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他的声音很冷,出口之语似是从牙缝中挤出,字字有力,彰显出他此刻的怒意有多么的强烈。   “只要你敢迫我,就会很快知道。”杰克的声音冷若冰霜,眼里无丝毫惧意。   海晏看着这样桀骜不驯的她,突然就压下头,吻在她的唇上。   杰克岂能让他如意,只见她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张嘴就咬他一口,登时,海晏吃痛,一朵夭红在他嘴边绽开。   趁着他吃痛之际,杰克腕部陡然用力,自他掌心挣开,人随之向安全处飘去。   许是过于焦急,她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海晏心神回笼,看向她时,发现她抱着腹部蜷缩在地,脸上尽显痛苦。   他的心一紧,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纵身而起,飘至她身旁,急声道,“你怎么了?”   “滚!”杰克额上冷汗滚落,她愤然地看着他,“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她脸上的痛苦,她眼里的愤怒,宛若森冷的利刃,刺进他的心口。   后悔?他会后悔的,原来是指孩子,是指她腹中的孩子……   只要他迫她,她会杀了他们的孩子,这就是她眼里为何会迸出嗜血之芒。   心痛难以附加,但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将人强行抱起,对殿外高声传令,“速请御医过来!”   “你特么的给我滚远,我不想看到你,滚!”躺倒床上,杰克忍着腹部的痛感,冲着一脸自责的男人嘶吼道。   海晏眼里染上忧色,好声好气道,“好,我走,但你别伤害孩子,也别伤害自个。”说着,他从床边站起,往后退了数步,“刚才的是我不对,我不该冲你发怒,更不该那样对你,对不起!”   他说的诚恳,脸上表情亦诚恳至极。杰克盯向他的眼里,怒意稍微消散些许,“我蠢吗?我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是你,是你……”看到海晏眼里的愧意,她嘴里的话没再说下去。   她心里清楚,之所以会发生刚才的事,多半的责任出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她说话不把门,有意惹眼前的男人动怒,也就不会有其怒火中烧,欲行那禽 兽之事。   海晏看着她,见她抿唇不再言语,也不再看他,慌乱的心渐缓平静了下来,也就在这时,他恍然大悟,悟出杰克刚刚未道出的话是什么,也悟出那句“你会后悔的!”究竟是何意——如果他……如果他之前没控制住自己的怒意,强行要了她,那后果……简直不敢想。   她腹中有孩子,盛怒之下的他势必控制不住力道,加上她不甘的反抗,孩子十之**会保不住。   嗜血的眸光,原来这才是她真正露出那样眸光的根源。   真混,他混得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想通杰克说出那些狠话的缘由,海晏心中自责不已,痛悔不已,恨不得重重地给自己两巴掌。   或许,或许她之言都是谎话,都是骗她的,都是故意惹他动怒的?   三弟不会背弃他,这一点,他该有足够的自信。   虽这么安慰着自己,但海晏还是决定找个时间问海明,问清楚杰克那句“同床共枕”,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御医很快就赶至朝晖殿,经过仔细诊脉,告知海晏,王妃只是略动胎气,并无甚大碍,但也需卧床休息几日才好。   海晏提起的心终于归到实处。   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担心影响杰克的心情,海晏接下来的日子几乎很少出现在她面前。   明岚脸上最近极少露出笑容。   “主子,您都有段日子没出翠玉轩走走了,要不……”坐在桌前,她手撑下颚,望着窗外的花树发怔,足足过去有一个多时辰,云梅在一旁侍立着,好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却都不知如何启口,但心里又担心主子因为心事累及身体,终还是上前语带关心道。   熟料,明岚突然抬起手,制止她再说下去。   距离那日已过去一个多月,他们间的关系如何了?可有进一步发展?   忍耐,她尚需继续忍耐,否则,那于她有利的消息,终了指不定会白白流失掉,不慎的话,可能还会让她受累。   明夫人阮氏将她从明淮安那听来的消息,早早就告诉了女儿明岚,对此,明岚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可嘴上却一个劲地说不妥,还说这样对长姐不公平。   听她这么说,阮氏自然没少出言责备。   “正妃还是没有走出朝晖殿吗?”回岛已数月,长姐究竟是因何原因一直未走出朝晖殿?还有,殿下又是为何下令,不许任何人踏足他的寝殿?那日虽未与长姐对面相见,但从声音分辨,应该是她没错,且也没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丝毫不妥,如此一来,还真是令人难以费解?   明岚心里思量着,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其中关节。   乍一听到她问话,云梅禁不住怔愣了住。   “你在想什么?”目光由窗外收回,明岚回过头,蹙眉道。   接触到她略有些不悦的目光,云梅连忙回过神,诚惶诚恐道,“回主子,奴婢刚刚有些走神,不过,奴婢有听清楚主子问话,只是没来得及作答。”跪在地上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她好担心被主子责罚。   明岚凝视她片刻,淡淡道,“好了,起来回话。”谢恩后,云梅起身,恭谨道,“朝晖殿那边还似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她音落的瞬间,丁香从门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主子,正妃有孕了!”这可怎么好?正妃有孕,加上殿下宠爱,原本岌岌可危的地位,怕是已然稳固如初。   “正妃有孕?”明岚一惊,一双眸子紧锁在婢女丁香慌张,焦虑的脸上,“多长时间了?”有孕?长姐竟然有了身孕,怎这般突然?   丁香道,“王宫中已经传开了,正妃已有孕数月。”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明岚脸色倒还好,可一颗心却似被巨浪突然击中,震惊得不得了!   数月,长姐已有孕数月,也就是说……   站起身,她抿唇来回走动数步,而后,顿住脚步,看着丁香问,“消息是朝晖殿那边放出来的,还是王宫中有人看到正妃挺着孕肚四处走动。”   “殿下今个有陪正妃去过中正殿,很多人有看到呢!”中正殿是王上和各长老议事的大殿,海晏之所以将杰克带到那,目的无外乎是让某些人打消不该有的心思。   当然,杰克是不知情由的,也是极不甘愿由海晏陪伴,走出朝晖殿闲逛。   她可没有忘记那晚激怒海晏,而海晏也差点再次强她之事。   冷战多日,实在不想再憋闷下去,才满怀抵触情绪,跟在海晏身后走出朝晖殿,在王宫各处转了转。   然而,她并没有感到多快活,反觉得自己被人当做猴子一般,从头到脚打量个不停,尤其是在中正殿,好些人看向她的目光若有所思,有的甚至满目不善。   “最好别再让我去见什么王上,王后,还有什么长老。”回到朝晖殿,杰克眼神淡漠,盯着海晏脱口就道出一句。   海晏知道她为何说这话,只见他点了点头,浅声道,“今日会有此安排,一来是为让你散心,二来呢,也是警告一些人,别想对你动什么歪心思。”知道她有孕,雷明两家不得不停下暗地里的动作,因为他们没胆伤害王嗣。   “就因为我腹中的这个小东西?”杰克皱了皱眉,指着耸起的腹部,不咸不淡地问。   海晏没有否认,如实道,“是。”   “行了,你去忙吧,我想睡会。”摆摆手,杰克懒懒地往榻上一趟,没再说话,也没再看站在一旁的男人。   “那你好好休息。”深望她一眼,海晏转身朝殿外走去。   她还是不肯原谅他,不肯原谅他那晚暴怒之下,差点伤害到她和孩子一事。   是他不好,不该将她的那些气话当真,以至于情绪太过激动,险些酿出大错。   同床共枕,没错,她是有和三弟同床共枕,但那是有原因的,且她和三弟之间仅仅只是睡在一张床上,旁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海晏有问海明,就在那晚后半夜,他去了青月殿,就杰克说的话,亲口问海明可属实。   答案自然没令他失望,而事实上,海明和杰克之间也确实没发生什么不该有的事。   知晓一切,海晏没少在心里自责。   怨怪自个不该不信任兄弟,不该因杰克几句话,就乱了心神,从而胡思乱想。   “王妃,您今日不开心吗?”见海晏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蓝薇儿站在软榻近旁,瞅着杰克的后脑勺,小声问道。   杰克坐起身,看着她澄澈的眼眸,笑道,“你觉得我该开心吗?”蓝薇儿怔住,显然没明白她话中之意,就见她嘴角浮起一丝讥嘲的弧度,慢慢道,“被人当做猴子在观赏,任谁都不会觉得开心。”   “……”有吗?蓝薇儿细密如扇般的长睫忽闪了下,转头看向夏秋,以眼神询问,“王妃被人当做猴子观赏,有这回事?”   夏秋收到她的眼神,摇了摇头。   作为婢女,蓝薇儿和夏秋在不得主子允许下,无不是垂手待命,因此,她们很难看到旁人投在杰克身上的各异目光。   长叹口气,杰克躺回榻上,无精打采道,“出了这寝殿,王宫中也并没有什么好玩的,看来我r后索性就待在这殿中好了!”   蓝薇儿微笑道,“王宫中好玩的地方很多呢,王妃今个只是到中正殿转了一圈,其他地方可都没去过呢!”   “我睡会,你们都退下吧!”杰克似是没听到她的话,摆摆手,跟着闭上双目,想起了心事。   岛上四季虽不是很明显,可她是在秋季被带回岛上的,眼看着马上要开春,可老大到现在都还没来寻他,莫不是忘了他这么个人?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真得很害怕生孩子,老大若迟迟不来,指不定就见不到他了,想想心里真不是滋味。   明长老父子自看到杰克,看到她鼓起的腹部,目露惊诧的同时,心里的感觉那可真叫五味杂陈。   既想欢喜庆祝,又担心雷家狗急跳墙之下,捅破旧事。   “父亲,殿下今日之举,虽对明雷两家有警告之意,但您别忘了,大丫头可是咱明家的女儿,所以,孩儿以为,殿下此举相对来说,警告雷家的意味要重些!”再过不久,他就要多个小外孙,照此情形看,殿下之前的种种举动,都是为保护晓儿,想到这,明淮安不由为长女感到欣慰。   明长老沉吟道,“大丫头有孕,按理说,于咱们明家只有裨益,但是她错就错在不该做出当年的荒唐事,这无疑给人留下把柄,同时也让咱整个家族陷入被动的局面。”授人以柄就是授出己命,雷勇又岂会就今日所见,善罢甘休?   “那照父亲的意思,难不成还是要放弃大丫头?”明淮安心有不忍,劝道,“有殿下给大丫头撑腰,还有咱明家在,雷勇再不甘心,恐也不敢随意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要是以大局着想,他知道唯有放弃长女,方可无后顾之忧,但那毕竟是他的嫡女,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说舍就舍,他实难做到,更何况那孩子已经有殿下的子嗣,也甚得殿下的心,就这样被家族遗弃,她还能好好地活下去么?   而殿下又是否能如他们所愿,将岚儿提为正妃?   明淮安看着父亲,边敛神思量,边静候其说话。   “为父岂是铁石心肠之人?”明长老幽叹口气,道,“只要雷家不做小动作,为父这自然没什么想法,可是就雷明的小人行径,他能忍气吞声什么都不做吗?”   “父亲……”明淮安脸色变了又变,想张嘴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明长老淡扫他一眼,道,“你也别太担心大丫头……”明淮安还是没能忍住,截断他的话,道,“我能不担心吗?大丫头是我的女儿,让我这个做父亲的亲眼看着她绝望,甚至一手将她推向深渊,单单这么一想,我的心就抽痛得紧。”   “妇人之仁!”明长老脸色一沉,一字一句道,“只要雷明不先动手,为父可以留着大丫头,否则,你到时只能按着为父的话去做。”   明淮安没有看父亲,也没再说话,只见他缓缓站起,朝明长老行礼后,转身出了房门。   雷家。   雷明此刻黑着脸,只觉再等下去,于他来说就是种羞辱。   之前明明说好抬他的庶女为侧妃,结果呢?一拖再拖,以至于那个早该被幽禁,德行有失的女人怀上了殿下的子嗣,且再过不久,那属于殿下的嫡出血脉就会降生。   欺人太甚,明家简直是欺人太甚!   “给宫中传话,让他们密切留意明家两姐妹的动静,一旦有情况,立刻传消息出来。”抑制住心里蹭蹭往上窜的怒气,雷明对空吩咐道。   “是,主人。”暗处之人应声,随之,似有一阵风吹过,书房内再次恢复宁静。   雷明不信明家两姐妹会在王宫中和平相处,因为在他看来,女人都是善妒的,而明晓本已没资格做海晏的正妃,现如今却不仅怀上其子嗣,一并被海晏竭力呵护着,这必然引来明岚嫉妒。   就身份而言,同为嫡女,若不是因为长姐做出那样的事,完全可以嫁给旁的王子做正妃,然,为家族兴盛,却不得不成为大殿下的侧妃,这便也罢了,因为相比较大殿下身边的其他女人,能被专宠那么久,又诞下一女,可以说身份已经很是尊贵,而今日这事一发,就算其心性再好,多半也会心生怨言,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但凡那丫头有所动作,等着明家的将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想着想着,雷明脸上浮出一抹森然的笑。   时间匆匆,再有不到两月,杰克便面临生产之苦,自那日与海晏在中正殿溜了一圈后,她没再出朝晖殿。   白日里除过吃喝,就是睡觉,日子过得要多无聊有多无聊,从而没少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殿外惷光无限美好,殿内却不时响起叹气声。   “老大啊,你该不会真把我忘了吧?”挺着高耸的腹部,杰克来来回回,不停地走动着,看得蓝薇儿和夏秋都有些眼花了,“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呢?老大不来,肚子里的小家伙咋出来,要是万一有个好歹,我岂不是要与世长辞了!”心里碎碎念个不停,某人神色极度焦躁不安。   “王妃,您没事吧?”蓝薇儿见她突然停下脚步,望着殿门口发怔,不由问。杰克想都没想,随口就道,“有事,而且事情很严重,你们都帮不了我。”言语到这,她拔步就朝殿门口走,“你不是说王宫中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吗,走,陪我去逛逛。”   蓝薇儿闻言,和夏秋快步追上,有些迟疑道,“王妃现在身子过重,不能走远路的。”   ☆、第357章:隐患   “有多远?”杰克回过头,看她一眼,继续朝殿门口走,“还不就在王宫里。”   瞧她脸色不好,蓝薇儿只好道,“那我和夏秋扶着王妃到五彩池那边转转。”   “我自己能走。”出了朝晖殿,杰克慢悠悠地走在花径上,“为什么要叫五彩池?难道那池中的水是五种颜色?”   蓝薇儿忙不迭地点头,“是啊,五彩池中的水是有五种颜色,可好看了!”   “人为的还是天然的?”话一出口,杰克只觉自己傻到家了。   世间有天然五彩水?   不料,却听到蓝薇儿说,“是天然的。”   杰克诧异,“你没骗我?”是他孤陋寡闻么?蓝薇儿眨着澄澈的眼眸,摇头道,“没有,王妃若是不信,可以问夏秋,可以多问几个人。”   “我信你,走,咱们就去那溜一圈。”看向蓝薇儿笑了笑,杰克焦躁的情绪平复下来不少。   明岚得知杰克带着两名婢女出朝晖殿,前往五彩池转悠,立即吩咐云梅,丁香抱着自己的女儿往翠玉轩外走。   终于肯路面了,让她好等!眸光闪烁,明岚暗忖一句。   五彩池周围的景致极美,杰克一到那,就被迷住心神,“这里真美!”低叹一句,她走到外形似花瓣绽开的五彩池边,叹道,“太神奇了,真的是五种颜色!”红、黄、蓝、紫,还有绿色,五种不同颜色的水,分布在五片花瓣中,无外物相隔,却彼此泾渭分明,没有交融在一起。   水光粼粼,澄澈可见底。   缕缕清风拂面,花香沁鼻,彩蝶翩飞,四周静谧宁和,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美好,那么令人心醉!   “王妃,我没骗你吧?这里不仅景致优美,而且静谧得很,最主要的是离朝晖殿也不是特别远,这样的话,只要王妃想散心,我就和夏秋陪您过来。”蓝薇儿眉眼含笑,语声轻柔道。   杰克在池边坐下,眼神促狭,笑道,“来的路上,你不是说这里很远么?”蓝薇儿一怔,红着脸支支吾吾道:“王妃身子重,我怕,我怕万一……”   “好了,我就随口一问,瞧把你紧张的。”杰克脸上笑容柔和,语声轻缓道,“你和夏秋也坐,这里确实不错,让人一踏入其中,情不自禁就会忘却烦恼。”   “长姐……”   长姐?耳边飘来女子亲切柔婉的声音,杰克抬眼,不由循声望去,就见一身量高挑绰约的白衣丽人正朝她走来,在那丽人身后,跟着二婢,其中一人怀中抱着一纷嫩嫩,打扮甚是可爱的幼儿,嗯,就小家伙身上的穿着来看,应该是个小公主没错。   那白衣丽人气质出众,如百合般清婉雅丽,年岁看上去要比她这具身体要小些,一双眸子尤为明亮,此刻就如同一个熠熠生辉的发光体,令周围的景致都为之失色不少。   明岚?她是明岚,是她这具身体的胞妹,脑中闪过记忆片段,杰克嘴角不由露出抹微笑。   “好久不见。”待明岚走近,她语声轻柔,道出一句。   杰克这丫的,保准又被美女迷住了,虽没露出怔然的眼神,但她脸上浮现出的笑容,未免也太明亮了些。   “长姐,咱们是好久不见了呢!”   明岚想笑,可眼里却不由自主地生出水光,“自长姐嫁给殿下,岚儿就再没和长姐见过。”杰克窘,这美女是怎么了?怎两句话没说,就掉泪珠子,弄得好像是他做错什么事似得。   心里腹诽着,她嘴上却道,“这不是见到了么!”说着,她的目光挪至云梅怀抱的幼儿身上。   不等她说话,明岚忙招呼云梅将女儿抱上前,道:“蕴儿,快叫母妃!”   “这孩子不是你女儿吗?怎叫我母妃?”杰克眨眨眼,甚感不解。   蓝薇儿和夏秋是知道情由的,她们互看彼此一眼,见云梅和丁香朝王妃行礼,二人立时亦朝明岚见礼,“蓝薇儿(夏秋)见过岚侧妃!”   正妃?   岚侧妃?   母妃?   杰克歪着头,看看云梅,丁香,又看看蓝薇儿和夏秋,最后朝云梅怀中的幼儿深望一眼,这才将目光落在明岚身上,似是明了道,“你是海晏的侧妃,这孩子是你和他的孩子?”她是在问,但心里显然已有答案。   “嗯。”明岚咬唇,轻轻点头,“对不起,我没想过和长姐抢殿下的,实在是,实在是没得法子……”她神色渐显委屈,没有继续往下说。   特么的,海王八竟然还有侧妃,而且侧妃竟是她这具身体的胞妹,该死的,究竟有多少个女人?   病了,他肯定是病了,做什么生气?   那该死的男人即便有十个八个女人,与他又有何干系?   杰克眼睑微敛,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心里却极其不舒服。   “长姐,你生气了吗?”   久听不到她说话,明岚眼里泪水滚落,抽泣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别怨祖父和父亲,也别怨殿下……”杰克抬起头,眼里染上淡淡的笑意,“我没生气啊,也没怨任何人,你能做殿下的侧妃,这是好事,嗯,这确实是好事!我很高兴!”老子为什么要生气?能见到大美女,能被美女环绕,也是美事一桩,对,就这么决定了,只见她眼珠子一转,笑道,“有空,你和雷,孟两位妹妹,若是还有其他妹妹,你们都可以到朝晖殿来玩,我那可有好多好玩的呢,保准你们到时会喜欢上。”   在杰克的记忆里,是有雷,孟两位侍妾的。   那二人对原主这位正妃倒还尊敬,只不过在他穿成原主,性情大变后,就不再有所来往。   “长姐,你,你真不怪我么?”明岚似是担心自己听错,怔怔地看着杰克,婉声确认。   杰克起身,朝她走近两步,伸出手,轻怕怕她的肩膀,笑道,“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何要怨怪你?”说着,她收回手,逗弄起云梅怀中的幼儿来。   微不可见地朝杰克高耸起的腹部瞥了眼,明岚低声道:“我能求长姐一件事吗?”   “啊?”杰克将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微蹙眉,“有事你就说,但我不保证能帮到你。”在这岛上,他什么都不了解,认识的人也不多,有事不去求明家,不去求海王八,却求他,真是奇怪。   明岚站在原地,唇角噏动,却迟迟不见说话。   杰克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大美女,看着对方那弱柳似的腰肢,只觉一个不慎,那腰肢就能折断。目光上移,她发觉美女刚还好好的脸色,此刻竟如褪色的花瓣,微微有些苍白,莫非大美女要求她的事,是件难启口,关乎生命的大事?   泪眸依然璀璨,这女子还真是我见犹怜,怎么看怎么好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即便脸色有那么些泛白,却依然是大美女一个。   明岚终于说话了,“殿下自从接姐姐回岛后,就没再到过翠玉轩,甚至连蕴儿一面都没见过。”语声缓慢,好似这话很难说出口。   “那你去找殿下啊!”原来是想男人了,可是与他说这话起什么作用?难不成要他帮她带话给海王八,让其多多光顾翠玉轩?   八成是这样没错。   杰克心里暗忖。   “我,我见不到殿下。”明岚静默好一会,方接道,“长姐,我只是可怜蕴儿自出生还没见过殿下,所以,所以才借今日偶遇,求你帮帮我。”杰克抿唇不语,良久,她道:“好吧,我帮你捎句话,至于能不能成功,我可没把握。”   闻言,明岚美丽的眼眸里立时蓄满泪水,不过,这一刻,那泪水是欢喜之泪,“长姐,谢谢,谢谢你!我代蕴儿谢谢你!”走上前,抱住杰克颤声道。   眼泪大颗大颗掉落而下,不多会,就将杰克胸前的衣襟染湿好大一块。   “好了,别哭了!”拍拍她的背,杰克语声轻缓道,“以前我可没见过你掉过一颗金豆子。”   明岚松开她,退后两步,抬起头,带泪的脸庞宛若白玉兰花瓣凝朝露,绽开一个绝美的笑容,“让长姐见笑了!”从小到大,她确实就没掉过一滴眼泪,今日却不得不呈现出柔弱的一面,没想到还真起到了作用。   “长姐,你这样打扮很怪异,殿下都不说你吗?”用丝帕拭去眼角的泪,明岚瞅着杰克随意披在肩上的碎发,再看看她身上的男子衣袍,好心道,“自从长姐性情生变,行为举止都很奇怪,祖父和父亲,还有娘都为之不高兴呢!长姐,你往后还是莫再如此着装了,免得被那些碎嘴的说闲话,气着自个!”   杰克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喜欢这样的穿着,旁人喜不喜欢,又或者说什么闲言碎语,我一点都不在乎。”言语到这,她眼眸忽然一亮,“小明,你怎么也到这来了?”伴音起,她已绕过明岚,朝一旁的小径走去。   蓝薇儿和夏秋紧随其后。   “整日呆在寝殿,再不出来走走,身上怕是都要发霉了!”海明嘴角挂着微笑,语气轻缓柔和。   杰克笑道:“没错,出来走走挺好。”   “你这是要回了吗?”   “出来有一会了,是该回去躺会了,要不然,我会累倒的。”拍拍自己高高鼓起的腹部,杰克做出一个极其夸张的表情,“我现在就像个球,走路怕是还没滚着来得快呢!”海明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声,“确实像。”   蓝薇儿,夏秋两个抿着嘴儿,也一阵低笑。   “你这人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说像你就说像,还幸灾乐祸地笑我,真不够朋友!”斜瞥海明一样,杰克望向明岚,抬起手再见,“我身子重,就先回了!”明岚看着她笑了笑,点点头,柔声道:“长姐有空记得来翠玉轩坐坐。”   杰克应道,“好,我记着,有空就去看你和小宝贝。”海明没和明岚打招呼,仿若全然没看到有这么个人在五彩池边站着,他走在杰克身侧,不多会,两人已走远。   “主子,三殿下和正妃好像很熟。”云梅和丁香都颇感奇怪,正妃出阁前后,几乎和三殿下就没有交集,可今天她们却看到二人很熟悉的样子,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事是她们不知道的?明岚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转身往翠玉轩方向走,并未就婢女丁香的话做出反应。   然而,她眼里却精芒闪现,嘴角也在不知不觉中翘起。   果真是她,那日听到的声音,果真是她!   海明陪着杰克朝朝晖殿方向走了一会,停下脚步,神色认真道,“别和岚侧妃走得太近。”   “为什么?”二人四目相对,杰克一脸不解。海明道,“你不了解她。”   “她是我胞妹。”记忆中,明岚与原主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就刚才他所见,那位大美女是有些小心眼,可心机还不算深,毕竟在前世,他见过的女人多了,从她们的眼神,表情中,就能看出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品性。   要想在他这占便宜,亦或是对他不利,不光门没有,就是窗子也没有。   “听我的没什么坏处。”海明看着她,嘴角动了动,挪步走到另一条小径上,道,“好了,快回去歇着吧,我再去旁处转会。”有些话他即便说到明处,她也未必相信,但还是希望她能谨记他那句忠告。   杰克目送他走远,笑着摇摇头,似乎并未将海明的话放在心上。   暮色垂下,海晏尚未走进殿门,就听到杰克的声音传了出来,“今个怎还不见人回来?”   “应该快了。”是蓝薇儿的声音。   “他会听我的话吗?”   海晏顿住脚步,浓眉微皱,暗忖:“她有话要与我说?”   “回来就往进走,杵在殿门口做门神啊!”杰克走到殿中央,抬眼看到殿门外站着的高大身影,没好气说了句,而后,转身便往内殿走,“我有话对你说,动作迅速些。”回过神,海晏嘴角漾出一抹微不可见的微笑,拔步跟了上。   当二人走进内殿,隔着矮几坐下后,杰克瞅着海晏定定地看着,却好一会工夫过去,都不见开口说话。   被她灼灼的目光看着,海晏渐感脸庞发热,不由轻咳两声,道:“有什么话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就觉得奇怪,像你这样容貌出众的男人,那可是相当招女人喜欢的,而且啊,就我目前知道的,你身边已有三个女人,当然,我是不算在内的……”看着杰克逐渐变得古怪的眼神,还有那越说越不对劲的言语,海晏眸光一闪,不待她继续往下说,便出言截断,“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他不想对她的话作解释,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杰克会明白他的心。   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杰克言简意赅,道:“翠玉轩那边想你了,你过去看看吧!”不想听,老子也懒得多言。   海晏脸色微变,却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挪向蓝薇儿和夏秋身上。   两丫头见状,吓得身子皆一颤。   “行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便是。”看蓝薇儿和夏秋一眼,杰克语气平淡,将今个去五彩池,遇到明岚一事,简单说了两句。   海晏听完,起身道:“再过不久你就要生产了,多转转自然好些,但以后别与不相干的人凑在一起。”语罢,走向偏殿。   “岚侧妃不是不相干的人,她是你的侧妃,还是我胞妹,她说孩子想你了,你今晚就过去看看吧,免得回头我和她见面……”望着海晏的背影,杰克眉梢微挑,絮絮叨叨地说着,却不成想,那已走远的高大身影突然顿住,回过头,一字一句道:“你只需照顾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旁的事无需操心。”   杰克哼声道:“你以为我想管你的破事吗?是人家有求于我,我才不得不帮着捎句话罢了!”海晏身影已消失不见,至于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那就不得而知了。偌大的殿中,静寂异常,没有一丁点声音,良久,蓝薇儿低声道:“王妃要安寝吗?”   “我再坐会,你和夏秋退下歇息吧!”摇摇头,杰克手撑头侧,凝望窗外的夜色,心头涌上百般滋味。   前世的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那时,他寻的是开心,没想过好好交个女朋友,成家生子。   今生,穿成女人的他,不仅已是人妻,还即将成为人母,想想真特么见鬼!   女人心,海底针,现在的他深有体会。   否则,也不会在违心的情况下,说出刚才那一番话。   违心?   难道,难道他不愿意海王八去翠玉轩?   怎么可能呢?   他又不喜欢海王八……   脑中一阵混乱,杰克用力摇摇头,暗忖:“我是直的,我是直的,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月色如霜,铺满一地,海晏沐浴过后,换上一身常服,沉着脸出了朝晖殿。   “殿下!”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明岚抑制住心里的欢喜,脸上浮起红晕,眸光羞怯而满含柔情。   海晏双手负在身后,薄唇紧抿,静静地注视着她,半晌,方道,“不想到死都走不出翠玉轩一步,就莫生出贪心,奢望得到更多。”明岚愕然地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殿下,妾,妾有做错什么吗?”贪心?说她贪心,这,这从何说起?还有,奢望,她又奢望什么了?   “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海晏的声音如他脸上的表情一样,冷冷的,不带有丝毫温度,“孩子我已经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明岚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榻上,眼里水光萦绕,喃喃道:“喜欢殿下,就是贪心吗?想要得到殿下的爱,就是奢望吗?”长姐,是你让殿下这般残忍地对我,是你么?海晏冰冷的眸子锁在她身上,又道:“王妃身子重,若是因为你让她们母子出现个好歹,到时就别怪我心狠!”   “殿下,我,我有那么不堪吗?”明岚眼里泪水滴滴滑落,笑容凄苦道:“王妃是我长姐,是我的同胞姐妹,我怎会做出对不起她之事?殿下,你不喜欢我,我不怨你,但请你别把我想的不堪,想的一无是处。”他就那么喜欢长姐么?为件小事,便过来兴师问罪,而她,却还以为,却还以为他是来看望她们母女的,实则,他是来斥责她,来警告她,别玩小心思,别在长姐面前玩小心思。   心好冷,好痛,时至今日,他还是看不到她的好,看不到她的爱,或许……或许他看得到,只是不屑要,对,他只是不屑要,因为他的心已被另一个人女人占据,而那个女人就是她的长姐,是各方面都不如她的长姐。   如果,如果没有长姐,他是不是就会看到她的好,看到她的爱?   明岚的眼泪,于海晏来说,不起任何作用,只听他冷冷吐出一句,“不会最好。”转身,看都不看坐在榻上,已哭成泪人的女人一眼,很快不见人影。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长姐是明家的女儿,她亦是。   长姐貌美,她比长姐还要美上三分。   长姐之前木讷,现如今言行举止粗俗,而她,性情温婉,甚得长辈疼爱,且从小到大,一言一行从未出现过差池。   这样的她,还不够好么?   静寂的夜里,女子的低泣声,听起来尤为凄楚。   ☆、第357章:来了   午后暖阳透窗而入,连怡靠坐在榻上,如玉般的手轻抚着高隆起的腹部,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忧色。   “别担心,钰儿应该已经快到了。”   风清眸光柔和,轻声宽慰爱人。   “要是钰儿有收到之前的信,这会儿她已打理数灵月国事好几个月了,可是……”但凡收到信,那孩子即便一时抽不开身过来,也会给她写封回信,然而,回信她是没收到,就是送信出去的影卫,到现在几个月过去,连个影儿都没见,这让她由不得不多想,连怡长叹口气,道:“清,你说宏会不会遇到危险了,才没将我写的那封信,还有瑞王给钰儿的信件送到大周?”   “宏有无出事,咱们现在无需去考虑。”连怡对之前送出的信,一直不见有回应,禁不住心生忧虑,风清亦是,但如今天下太平,加之宏是影卫中的高手,理应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想是这么想着,可大周那边没有回信却是事实,然而,风清不想连怡担心,微笑的脸上,不见丝毫不妥之色,柔声道,“葵是赤练成员,比之宏,武功,能力各方面都不弱,我们得信她。”   连怡静默好一会,点点头,“好,我听你的,信葵的办事能力,信她已经见到钰儿,信钰儿正在来灵月的路上。”再有不到一月,孩子就要出生了,若是钰儿不能及时赶到,她和这腹中的孩子必将凶多吉少。   思量到这,连怡心里涌上一股子酸涩之感,她抬眼,眸中情意流转,静静地注视着风清,注视着自己的爱人,“清,万一,万一我和腹中的孩子迈不过那道坎,你……”风清不等她继续往下说,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堵在她的唇上,微笑道:“莫说傻话,你和腹中的孩子都不会有事,相信我!”   握住她的手,连怡轻置于心口处,嘴角漾出清雅柔婉的笑容,“我信你,一直都信你的,可我就怕有个万一,会和你分开,再也看不到咱们的孩子,不过,我会努力让自己好好的,等着钰儿到来。”   “嗯,我们一起等钰儿和包子。“风清笑容温和,点了点头。   柳林渡口位于嘉里县境内,这里距离皇城已经很远,连城一行从马车上下来,这时正站在渡口,准备一会乘船渡江。   “娘亲,为什么不要爹爹和咱们一起前往灵月?”让宏放自己站在地上,包在迈着小短腿来到连城身旁,扯着娘亲的袖摆,仰起小脑袋,眨着乌黑晶亮的眼眸,奶声奶气地问。   连城低下头,笑容轻柔道:“我没说不要你爹爹和咱们一起啊!”臭男人,竟敢欺瞒她,冷水浇头都是轻的了!想到男人被任伯,离涵他们当头浇下一盆冷水,连城嘴角浮现的笑容不由加大,心里别提有多解气了。   包子忽闪着长睫,“娘亲你笑的好奇怪哦!”路上是没听娘亲说过不要爹爹,但爹爹被蒙在鼓里,让自家老婆和宝贝“遗弃”在府中,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怜的老爹,你要是聪明,这会子应该已经追上我们了,奈何一路上连你的人影都没瞧到,莫不是你中了老娘的算计,无法行动自如?   赶在追妻路上的某人,要是知道自家儿子正在为他默哀,俊脸怕是与锅底都有得一拼。   “有吗?没有吧!”连城眨眨眼,抚上脸庞,染着笑意的眸子,澄澈至极。   包子小大人似的摩挲着下巴,稚声道,“莫非我看错了?可是不对啊,刚刚我明明看到娘亲笑得好奇怪。”连城笑容明亮,伸手在他额角轻弹一下,道,“你肯定看错了,娘亲向来笑容亲和,又怎会露出什么奇奇怪怪的笑?”   “娘亲,我猜爹爹必是被你算计了,要不然,他不会到现在都没追上咱们。”说到这,包子乌亮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又道,“爹爹能被娘亲算计到,只能说明他太放心娘亲,所以要是爹爹追上咱们,娘亲要对爹爹好些,可以吗?”   连城挑眉,道,“难道我以前对你爹爹不够好吗?”小家伙太聪明了,肯定有想到什么。   包子看着她,认真道,“爹爹必是做了惹娘亲生气的事,要不然,娘亲也不会连夜带着包子离家出走。”连城蹲身,盈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家伙,不言亦不动,片刻后,她忽地轻笑出声,“人小鬼大!”说着,还伸手捏包子纷嫩嫩的脸儿,这是她这几年惯有的动作,今年之前,每每被她这样捏肉嘟嘟的脸颊,包子都会眨着晶亮的大眼睛,笑米米地任她捏,可是过了个年,包子觉得自己长大了,再这样被娘亲捏脸,也太难为情了,于是乎,他学会了躲避,当然,他躲避的很自然,否则,他怕娘亲不高兴,说他傲娇。   他的这点小心思,连城岂会不晓得?   每当他看似随意,往一边躲避她的魔爪时,她都会一把将人捉住,多捏两下,方罢休。   这般做,算是小小“惩罚”。   “娘亲,我长大了!”包子怨念地看着老娘。   连城笑容愉悦,又在他纷嫩嫩的脸儿上捏了下,挑了挑眉道,“你哪里长大了?是年岁,还是身高?”染着笑意的眼眸紧紧地锁在儿子肉嘟嘟的脸儿上,她慢慢凑近,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个头是比去年高了些,可是就算你未来长大成人,和你爹爹一般高,也是我的儿子,知道吗?”包子点点小脑袋,她咧嘴一笑,续道,“既然是我儿子,那我想什么时候捏你的脸儿就什么时候捏,这有什么不可以?”她这是在逗包子,因为此刻显得闲得无聊,只有逗儿子寻开心了!   “那娘亲只能在私下里捏包子的脸,这样成吗?”包子朝宏,葵他们看了眼,小小声道。   某无良娘亲登时大笑起来,指着眼前的小人儿道,“哈哈哈,包子脸红了,娘亲的小包子竟然知道脸红了,哈哈哈!你这是要让娘亲笑抽吗?才多大点的小屁孩,就知道脸红,哈哈哈!”自家小儿早慧,某女自然知道,可她就是忍不住想笑,小家伙太逗了,小小年纪就知道要面子,竟要求她别再人前捏他的脸儿。   “娘亲……”   包子被自家老娘笑得脸儿愈发通红,不由扑倒娘亲怀里,将头埋在连城肩膀上,奶声奶气道,“包子是男子汉,娘亲不许这么笑包子,包子不许!”   连城旋即收住笑声,连连点头,“好好好,娘亲不笑了,娘亲的包子是男子汉,知道害羞了呢!”抱起包子,她往江边看了看,就见魅在一艘大船上站着,正顺着江水朝他们一行人这边行来,“船来了,等上了船,用不了几天,咱们就能到灵月境内。”与包子说了句,她便招呼宏,葵,赤练成员准备登船。   “咱们等等爹爹好吗?”包子趴在连城肩上,往他们之前走过的路上望去,“爹爹应该正在追咱们呢!”   “好,等他一个时辰,要是还不到,就不管他了!”大船在渡口泊好,连城一行人登上船。   此处渡口之所以称作柳林渡,自然是因为岸边柳树很多之故,尤为特别的是,这里不仅柳树多,而且啊每棵柳树都很粗壮,根深叶茂,四月里的风拂面吹过,翠绿的柳条随之摇曳起舞,好像在向人们招手,又似朝人们点头微笑,总之,看着岸边勃勃生机的绿色,让人不由心生闲适惬意之感。   盘膝和儿子坐在甲板上,连城像是变戏法一样,手中忽然就多出一柄碧玉萧。   “娘亲,你是要吹曲子吗?”包子眨着乌亮澄澈的眼眸,定定地盯着娘亲手中的玉箫,甚是渴望道,“包子还没听过娘亲吹曲呢!”连城摸摸她的发顶,微微一笑,柔声道,“娘亲现在就吹给你听。”说着,她将碧玉萧放至唇边,试了试音,便吹起一支曲子来。   随着箫曲袅袅升起,船上诸人皆将目光落在连城身上,神思伴着她吹奏的箫曲,全然陷入其意境之中。   箫声柔和婉约,缓缓流敞,时而短促回旋,又时而仿若山涧遇石,萦绕迂回,继而继续潺潺而流。   包子虽年幼,但他听得好认真,只觉娘亲吹的曲子实在好听,只见他单手托腮,歪着头看着吹曲的娘亲,神色间安安静静,似是与宏他们一样,亦沉醉于箫曲所带来的意境里,难以自拔。   待一曲终了,诸人好一会才从美妙的曲音中回过神,包子扯扯连城的衣袖,稚声道,“娘亲吹得真好听,包子也要学吹曲。”   “好,娘亲有空就教我家包子。”连城爱恋地抚着他的发顶,笑米米地道。   包子脸儿上立时浮起欣喜的笑容,“爹爹也会吹曲吗?”   “会的,你爹爹啊,不仅会吹曲,而且琴弹得也特别好呢!”想起男人弹琴,吹曲时流露出的优雅之态,连城的眸光禁不住柔得能滴出水来。包子一脸的敬服,眨巴着乌亮的眼眸,稚声道,“爹爹和娘亲都很厉害,包子要学吹曲,也要学弹琴,长大要成为和爹爹,娘亲一样的人。”   “嗯,娘亲相信包子会梦想成真,相信我们包子有朝一日,会比娘亲和爹爹还要厉害。”连城笑容如花绽放,眸光柔和,语气尤为温和。   包子听她这么说,重重地点点小脑袋,“包子会的,包子不会让娘亲和爹爹失望。”   “好。”连城笑得一脸舒心。   抿着嘴儿想了想,包子忽闪着乌亮的眸子,道,“娘亲,包子还想听您吹曲。”对于儿子提出的要求,连城又岂会拒绝?就这样,她拿起玉箫,接连又吹了好几支曲子,吹得口干舌燥,方才停止。   “臭小子,有你这样折腾你娘亲的吗?”在连城放下玉箫的瞬间,一抹青色挺拔的身影凌空而落,稳稳地站在了甲板上,“去,找魅他们玩去,别缠着你娘亲。”走到亲亲老婆身旁,男人直接拎起儿子,往魅一众人面前就那么随手一丢,也不怕自家儿子落入汩汩奔流的江水中。   连城站起身,剜男人一样,没好气地道,“你是包子的亲爹吗?”   “自然是了。”男人赔笑,凑近她身边,“老远我就听到你的箫声,中间一刻都没停过,你有身子,这哪能吃得消。”他是心疼亲亲老婆,却不被老婆领情,想想真冤!   包子被魅稳稳接在怀中,纷嫩嫩的脸儿上没有生出丝毫不满。   是他不好,为了听曲子,忘记娘亲腹中还有小宝宝来着。   “滋味怎样?”被男人揽在臂弯里,连城眉梢上挑,不等男人作答,嘴角一勾,笑盈盈道,“很舒爽对吧?”   皇甫熠笑得一脸无奈,“你还问,为夫被任伯那一盆冷水浇下,还以为失火了呢!”说着,他抬起手,捏捏连城秀挺的俏鼻,眼神柔和,语声温软道,“我不是有意欺瞒你的,你想想,就杰克的情况,离开海晏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可是你有想过吗?”连城看着他,眼里染上一丝忧色,缓声道,“杰克始终接受不了他现在的性别,就这样让他和海晏在一起,未必是件好事。”   “不接受又能怎样?如今的他可是女儿身,而且是明家嫡长女,更是海晏明媒正娶的王妃,倘若她能离开忘忧岛,在陆上长期生存,咱们尽心竭力帮她和明家,和海晏,和鲛人一族脱离关系,也不是不可以。”皇甫熠俊脸上表情凝重,语声略显沉重道,“但是,她不能长期生存在陆上,还有,鲛人的生命远比咱人类要长,等哪天咱们都离开了,留下她一人在世上,你觉得她会开心吗?身边没有我们这些朋友,孤零零的她,你又是否能放心得下?”   连城听他这么一说,抿唇久久未语。   是啊,如果没了他们这些朋友,又与鲛人一族闹僵,杰克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吗?   上天真会捉弄人,做什么给他一副女人躯体?即便让他成为鲛人,也给他一具男子的躯体不好么?   若他是男子,就不会为性别纠结,就不会从骨子里排斥自己非人类——鲛人。   “也不知杰克现在怎样,我很担心他和海晏对着来,更担心他会在岛上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真这样的话,你说他会不会被鲛人一族当做怪物给处理掉?”杰克的性情,连城尤为了解,那厮就是个桀骜不驯的,偶尔还会犯抽,和个幼稚的孩童没两样,要是因为自己的一张嘴,被有心之人听到不该听的,岂不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因为给她复仇,那厮才死相凄惨,穿到了这里,对他,她有责任守护,有责任护他平安。   皇甫熠臂弯紧了紧,轻语道,“应该没事的,你想啊,海晏既然要我相帮,就说明他心里有杰克,又怎会和其对着干?至于你担心的,我觉得就更没必要,杰克都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万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他,才会这么说。”那厮一旦犯抽,什么话都能说出口,才不管会生出什么后果,连城一想到杰克,心里就是一阵无奈,“但愿他不会有事,要不然,我会恨我自己,没能护住他。”   大船已开始滑行,江水汩汩奔流,斜阳倾洒,江面仿若铺上了一层碎金,闪烁着璀璨的金芒,随着船儿顺流而下,那金芒宛若金蛇舞动,变换着各种不同的姿势。   江风吹过,依偎在一起,站在甲板上的两人,似那莅临凡间的神仙眷侣,青衫飘飘,风姿卓然,放目一眼望不到头的江面,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皇甫熠启唇,征询连城的意思,“要不我们先去忘忧岛,而后再前往灵月。”   连城摇头,“母皇就要生了,而且胎位极其不正,我担心她会出意外。”顿了下,她补充道,“去忘忧岛,必然要途径灵月,我们还是先进宫看看母皇的情况,若是没什么大问题,再即刻动身前往忘忧岛。”   “听你的。”吻着她头顶的秀发,皇甫熠柔声道出一句。   水路行了约莫有十日,连城一行才登上岸,没顾上在附近的城镇找家客栈休息,便向郦京方向疾驰而行。   清凉的月色倾泻一地,清怡宫外的花园中,风清和洛逸轩站在一亭台内,二人遥望天际上的圆月,风清道,“有几成把握?”白日里,连怡忽然感觉腹痛,正好洛逸轩进宫禀事,风清便让他给爱人把脉,得知连怡因忧虑过度,产期恐提前。   闻言,风清的心骤时一紧。   钰儿尚未赶回,爱人胎位又极其不正,这产期提前,岂不是,岂不是……   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愿往下想,只能让洛逸轩想法子,尽量将产期往后多拖几天。   然而,洛逸轩却经过细细思量,摇头,说一旦破了羊水,是无法拖延产期的。   安慰连怡别多想,见其腹痛减轻,进入睡眠,风清方走出清怡宫,看到洛逸轩在亭中站着,便走了过来,但他没有说话,这就有了之前两人静立于亭中,齐望天边圆月一幕。   “五成。”洛逸轩将视线由圆月上收回,眸光落在风清身上,神色凝重道,“有五成把握顺产。”   风清道,“剖腹产呢,由你执刀,剖腹产又有几成把握?”   洛逸轩唇角微抿,静默良久,道,“钰公主提供的手术教案,我都有仔细研读,也有用小动物做过实验,效果是不错,但到目前为止,尚未为人做过手术……”又是好一阵静默,他方续道,“如果皇君确定要我亲自执刀给女皇做剖腹产手术,我只能说我会尽力,成功率有七成。”   “七成?你有七成把握,也就说女皇十之**不会有生命危险,这就好,这就好!”嘴上虽是这么说,但风清心里还是有些微不安,他不能失去爱人,不能短暂相聚后,再次承受离别之苦,可是心中再不安,他也不能在洛逸轩面前说起,因为他不能给这年轻人心理负担,从而影响后面的手术效果。   洛逸轩并未因他之言感到自喜,只听他轻缓的嗓音扬起,“皇君不必忧心,我相信钰公主这两天就到,有钰公主在,女皇和腹中的皇嗣必不会有事。”岁月荏苒,而他,却一时一刻都不曾忘记过她,再见,她又是否还记得他?   “钰儿……”风清喃喃,却没有后话。   是熠小子不让她来么?若不是这样,宏送出的那两封信,又怎会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传回丝毫消息。   风儿徐徐,洛逸轩轻淡舒缓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时辰不早了,皇君早些休息!”说着,他朝风清有礼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走出亭台,朝曾住过的沐风殿走去。   望着他渐行走远的身影,风清微叹口气,暗忖:“是个好孩子,但钰儿只有一个!”洛逸轩钟情连城,明眼人稍用心,就能看出来,但看出来又能怎样,只能说明他们有缘无分。   确实是有缘无分,否则,仅凭当年的救命之恩,连城怕是也会与洛逸轩生出一段感情纠葛。   奈何连城醒转那刻,他没有奈何连城醒转那刻,他没有回竹屋看一眼,就回了故里。   生生错过认识连城的机会,从而相隔数年再次见到,才会心生苦涩。回竹屋看一眼,就回了故里。   生生错过认识连城的机会,从而相隔数年再次见到,才会心生苦涩。   ☆、第359章:找到   日出日落,晃眼又过去两日。   比之怀包子时,连城这回孕期反应很是严重,尤其在行水路期间,她基本没吃什么食物,因为前一刻吃下肚的东西,下一刻,她会尽数吐出,可为了腹中的孩子健康着想,她还是硬逼自己每天吃些许干粮,看着这样的她,皇甫熠心里自是不好受,可又拗不过连城,一行人下船后,顾不得身上疲劳,接着往郦京方向疾驰,两天时间里,除过在途径的镇子里稍微吃得好些,夜里他们都是在路过的树林里就地歇息,根据路程估算,要赶至郦京,最起码还需半天时间,可这会子日已西斜,再紧赶慢赶,也不可能在天黑之前抵达,于是,皇甫熠也不管连城同不同意,便吩咐魅一行人在前面的小镇上,找家客栈好好歇息一晚,明个一早再动身赶往郦京。   “做什么要歇这么一晚?”在客栈安置下来,连城沐浴过后,坐在床上一脸的不高兴,“就半天的路程……”没等她道出后话,皇甫熠长发散在脑后,一身清爽来到她身旁坐下,目露疼惜,柔声道,“你有孕在身,加之这段时日一直在赶路,人都消瘦了不少,还有咱们的小包子,最近也露出疲态来了呢!”   连城想说我身体好着呢,想说我一点事都没有,却在听完自家男人的后话,立时将到嘴边的后话咽回喉中。   慢慢的,她转过头,望向儿子的睡颜,柔和的眸中渐染上懊恼之色,“包子瘦了!”伸出手,抚上包子明显瘦下来的脸儿,她自责道,“是我不好,太赶时间了,竟把包子还是个小不点全忘到了脑后。”好不称职,作为母亲,她真得好不称职,把一个小孩子当做成年人看待,连续多日吃不好,睡不好,光知道朝前赶路。   揽她躺到枕上,皇甫熠声音温软而轻柔,道,“包子就是有些疲累,等到郦京好好补补,掉下去的肉又会长回来的,倒是你,可千万不能再收累了!”在连城额前印下一吻,跟着他掌风扫出,屋里光线骤然暗了下来,“睡吧,明日咱们就会到郦京。”   “嗯。”连城低应一声,不多会,便进入了睡眠。   一夜无梦。   翌日,东方初现鱼白肚,诸人用过饭菜,就离开了小镇。   由于连怡生产在即,因此,这两日的早朝无形中就免了。   “身体没不舒服吧?”用过早膳,风清扶着腹部高高隆起的爱人,走出清怡宫,来到小花园散步,“不舒服就说出来,千万别瞒着我。”昨个夜里,连怡腹部又传出一阵痛感,好在并不严重,羊水也没有破,这令风清不由虚惊一场。   说句心里话,他还是希望连怡能等到连城到来再生产,因为这样,他的心才能落到实处。   不是他不信洛逸轩的医术,而是他太在乎连怡,不希望爱人有任何闪失。   “好着呢,不用担心。”连怡微笑着,柔声回风清一句。   花园中各色花卉开得极好,清风徐徐,夹着怡人的花香,扑面而来,让人倍感心旷神怡。   瞧连怡的脸色还算好,风清笑道,“产前多走动走动,生产时会顺利很多。”   连怡含笑点头,“太医有对我说过,前日洛卿也有提起。”   忽然,她脚下步子不动,面上表情渐生变化,好似很痛苦的样子,“清,我肚子好痛,怕是,怕是要生了!”紧紧抓住风清的胳膊,语声轻颤道。   闻言,风清心里一紧,忙将她横抱起,就大步往寝宫走。   “小颖,你和竹芯一定不能慌张。”这一次,连怡腹痛实在难忍,且在风清抱其回寝宫途中,羊水已破,实在再耽误不得,洛逸轩从清怡宫宫婢口中闻讯,忙招呼柯颖,竹芯带上手术用具,赶至清怡宫。   柯颖原先有跟着连城学过医理,也见过连城做手术,来到灵月后,又和竹芯在洛逸轩的支持下,进入医学院学习,二人的医术到目前为止,算不上有多好,但协助洛逸轩做手术,那是完全   没什么问题。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柯颖和竹芯齐朝洛逸轩点头,“洛公子(公子)放心,小颖(奴婢)不会紧张!”竹芯从小跟在洛逸轩身边伺候,因其打小聪慧,洛逸轩但凡有空,就会教她识字,基于这点,在医学院建立后,洛逸轩想都没想,便让她与柯颖一起去学习。   多个懂医的,于国于民终归是有益的。   连城一行一入郦京,就直奔皇宫。   “钰儿!”清怡宫偏殿中,洛逸轩正在给连怡做剖腹产手术,风清心有焦虑,在偏殿外来来回回走个不停,生怕爱人有个不测,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抬眼,看到连城一家三口由远及近,正向他走来,脸上顿时笑容浮现,“钰儿,逸轩正在给你母皇做剖腹产手术呢,你快进去看看,快些,千万不能让你母皇有事!”见连城走近,他声音急切,抓住女儿的手,毫不掩饰眼里的担心和忧色。   “君父,洛公子医术很好,你不必过于担心,我拾掇拾掇就进去。”柔声宽慰风清一句,连城动作迅速,在宫婢服侍下,梳洗换衣,便进了偏殿。   洛逸轩已划开连怡的腹部,听到有脚步声走近,没有丝毫分心。   “王妃(钰公主)……”柯颖一看到,神色明显有些激动,竹芯只是出声和她打了声招呼,便继续手中工作。连城朝柯颖点点头,眸中满是鼓励。   约莫过去两三分钟,洛逸轩从连怡腹中取出婴儿,跟着,小家伙响亮的啼哭声在偏殿内响起。   “是位皇子,身体健康。”将孩子递到竹芯手中,洛逸轩接着完成后期手术。   偏殿门外,风清从竹芯手中接过清洗干净,包裹在襁褓中的幼儿,眼里溢满欢喜之色,“熠小子,你快看,这小子和包子长得很是相像呢!”皇甫熠抱着包子,笑容柔和,看着他怀中的婴儿,道,“是和包子有几分相像。”说着,他在包子脸儿上亲了一口,语声温和,问自家儿子,“包子,小舅舅可爱吗?”   包子眨巴着乌亮的眼眸,瞅着风清怀中的小肉团看了好一会,表情认真,稚声道,“可爱!”心里却道看,“没有娘亲肚子里的弟 弟妹妹可爱!”小舅舅?才那么小点,他为何要唤小舅舅?   “包子,还认得我是谁吗?”将儿子递给宫婢放回摇篮,风清从皇甫熠怀中抱过包子,脸上笑容慈和而亲切。   “皇爷爷。”包子一张口,风清当即就笑得不亦乐乎,毫不吝啬地赞道,“皇爷爷的小皇孙真聪明!”在等洛逸轩和连城做完手术,从偏殿出来期间,皇甫熠甚感歉然地就他拦下信件,没及时给连城看一事,向风清做出了解释。   听完他的话,风清笑了笑,并未加以怪罪。   偏殿内,连城凑到连怡耳畔,微笑着道,“母皇,手术很顺利,皇弟身体也很健康,你累了就睡会。”连怡确实累了,闻言,嘴角漾开一抹温暖的笑容,而后,阖上眼,放心地睡了过去。   “逸轩,你的手术做得很棒!”和洛逸轩边往偏殿门口走,连城边出言称赞。   洛逸轩脚步微顿,看着眼前熟悉,含笑的面孔,眼里染上浅浅的笑意,浅声道,“是你的教案写得好。”   “那也得你领悟力强,还有勇于实践啊!”连城脸上笑容明亮,好似站在自己身旁之人,是关系极好的老友,无丝毫疏离之态。   也是,她都亲昵地称呼洛逸轩的名了,又怎会没将其真心视作友人?   而此时此刻,洛逸轩心里宛若被人丢进一粒小石子,荡起层层涟漪,他感觉得到连城不再似先前那般与他客套,感觉得到自己暗自爱慕多年的女子,拿他当做真正的友人看待,心口泛起阵阵酸涩的同时,他亦感到欣慰不已。   就这样挺好,能被她真正视作朋友,于他来说,足矣!   两人走出偏殿,连城好端端地忽然感到头晕,跟着眼前就一黑,失去了意识。   “熠小子,你也真够糊涂的,既然知晓钰儿有孕在身,做什么还要那么急着赶路!”连城是疲累过度,加之女皇和皇弟安然无恙,一时间心神一松,便晕厥了过去,好在洛逸轩在她身旁站着,顺手就将人接在怀中,而后,为连城把脉,知其已有近三月身孕,且可能不止一胎,但他没将诊脉的真实结果,告诉皇甫熠和风清,只是说连城有孕,闻他之言后,风清当即就表示出对皇甫熠的不满。   皇甫熠笑着认错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好在连城只是晕厥,身体其他方面都没什么问题,风清才这才松口气,叮嘱皇甫熠好生照顾自己的女儿,他则牵起包子的小手,去清怡宫看望爱人。   “皇奶奶好!”连怡睡醒已近薄暮时分,一睁开眼,她就听到耳边响起孩子糯糯的声音。   皇奶奶?   有孩子唤她,是钰儿的孩子,是她的小皇孙么?眸子眨了眨,她睁大眼,循声看向床边,就见风清怀抱一眉眼如画,纷嫩嫩的小男孩正温柔地看着她,不由问,“是钰儿的孩子,是包子?”风清眉眼含笑,点点头,“是钰儿的孩子,是咱们的小皇孙包子!”   “这孩子不仅长得好,而且看着可爱得紧!”连怡柔和的眼眸锁在包子的脸儿上,嘴角漾开的笑容温和而亲切。   包子这时道,“皇奶奶和娘亲一样好看。”风清笑了,笑家伙嘴巴真甜,就是刚走进内殿的连城和皇甫熠,亦是被自家儿子的甜嘴逗得禁不住勾唇一笑。   皇甫熠原本让连城多躺在床上歇会,不料拗不过自家亲亲老婆,这不人刚一醒转,就要过来看望母皇和君父,没得法子,他只好陪着过来。   “皇奶奶老了,没你娘亲好看。”小家伙嘴巴真甜,连怡心里甚是高兴,高兴自己有这么可爱的小皇孙,这一刻,她甚至都忘记自己刚诞下的幼子,满心满眼只有小包子一个。   包子摇摇小脑袋,想了想,道,“老人家都是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一点都不好看,可是皇奶奶却很好看,所以皇奶奶一点都不老哦!”   连城和皇甫熠在宫婢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心中禁不住暗忖,“臭小子这么童真的奉承,其杀伤力未免也太强大了,就这苗头,再过个几年,腹黑程度绝对不亚于某人。”这么想着,她微不可见地斜瞥身旁的男人一眼。   “皇奶奶的小包子嘴巴真甜!”连怡抬起手,包子见状,小身子摊上前,结果就被自家皇奶奶轻轻刮了下鼻子,旋即,他脸儿一红,坐回风清怀中,连怡心情愉悦,笑着打趣道,“包子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就是太容易害羞了些!”   登时,某个无良娘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母皇,包子说他已经长大了,不允我在人前捏他的脸儿,刚刚你刮他鼻子,他肯定是难为情了呢!”   “娘亲不许笑。”包子转过头,小眉头紧皱,一本正经地看向老娘道。   皇甫熠眉梢一挑,故作生气道,“做什么不许你娘亲笑?”见他沉着脸,包子顷刻间耷拉下脑袋,将头埋在风清怀中,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小声嘀咕道,“爹爹坏,就知道欺负包子!”风清哈哈一笑,看了皇甫熠一眼,语带责备,但脸上表情却不见丝毫不悦,“熠小子,包子可是我和你母皇的心肝宝贝,不许你再欺负他。”   “熠听君父的。”腹黑的包子,看老子一会跟你怎么算账,皇甫熠俊脸上虽挂着合宜的微笑,心里却给小包子记了一笔。   连城抿唇嘴儿,绝美的脸上笑意盈盈,才不管自家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暗地里如何斗法呢!   “钰儿,你过来,母皇有话和你说。”连怡爱怜地看了包子一眼,目光挪转,看向连城道。“母皇。”连城起身上前,微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安心养身体就好,我明个就和熠去找明晓,她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都怨母皇和你君父,没有照顾好明丫头,让她被海公子带走了!”自杰克被海晏带走,连怡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连城,对不起女儿的托付。   她眼里染上的歉意,连城尽纳眸中,不由笑着安慰,“母皇,明晓的性子虽有些急躁,但她最知道审时度势,万不会让自己吃苦头,你真无需觉得过意不去。”   风清道,“你母皇就怕海公子欺负明丫头。”   “不会的,海晏不是个乱来的,他不会欺负明晓,这点我信他。”宽慰君父一句,又朝母皇说了两句贴心之语,连城这才将目光落在包子身上,柔声道,“走吧,和娘亲,还有爹爹回宸宫,让皇爷爷和皇奶奶早些休息。”   包子乖觉地点点脑袋。   送他们一家三口走出清怡宫,直至看不到他们的身影,风清这才转身返回。   夜静谧,月如水,连城在皇甫熠和包子都睡下后,起身出了宸宫,往君奕之前住的耀月宫走去。   推开沉重的大门,灯火照耀下,偌大的殿中一如既往地干净,不见有丝毫灰尘,看来是母皇安排人每日都有打扫这里,连城心想着,朝大殿深处一步步前行。   君奕在这世上活了千年之久,且法术高超,他这应该有不少关于玄学类的书籍吧?   想起杰克的执念,连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要移魂,谈何容易?   但她总得竭力想想法子,要不然,之前对杰克的承诺,岂不是空谈,岂不是无半点诚意?   拾阶而上,约莫过去半刻多种,连城步入内殿。   环目四顾,她在寻找,寻找君奕看过的古书典籍,突然,她眼前一亮,随之纵身而起,飘向殿北一隅。   两排古朴典雅的书架上,古书典籍堆得满满当当,那些书籍有一大半装在布囊中,呈圆筒状,应该是书简无疑,剩下的就是布帛,及纸制线装书。   怀着期待,连城从上到下,将书架上的那些书,逐本翻阅着,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翻过的书愈来愈多,却找不到丝毫有关移魂的记载。   “不会没有吧?”秀眉微蹙,她自语道。   忽然,皇甫熠满是关心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在找什么?”   “啊?你怎么来了?”目光由书卷上挪开,连城朝男人看了过去,皇甫熠俊脸上浮起一抹暖笑,“老婆不在身边我睡不着,想了想,便猜到你可能会到这里来,于是就过来了。”连城出宸宫,皇甫熠是知道的,但他没有起身,心想女人多半是忆起了那人——君奕。   熟料,近乎两个时辰过去,都不见连城回来,他登时有些躺不住,起身就来耀月宫寻人。   连城笑嗔道,“就会贫嘴,既然来了就帮忙在这些书中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移魂的法子。”   “移魂?”皇甫熠走上前,从书架上拿起一本线装书边翻看,边道,“真要有移魂的法子,而杰克也终移魂成功,那时,海晏作何感受,你有想过吗?”连城一怔,好半晌才道,“我……我是没站在海晏的立场上想这件事,但我有答应杰克,那就总得尽力不是?”海晏对她有恩,这是毋庸置疑的,可要背弃对杰克的承诺,她还有何资格配做人老大,配做铁哥们,兼好友?   抿唇又是一阵沉默,她续道,“先找找,看有无移魂的法子,若有,咱们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   “好吧!”   皇甫熠叹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静寂的殿内,两人一本一本地翻阅着为数不多的古书典籍。   “熠,你快看,这好像就是移魂的法子,没想到还真被我找到了!”连城展开一年代久远的书简,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一脸欣喜道,“是君奕记载的,是他记载的,我认识他的字迹。”  因太过情绪激动,她出口之语明显有些轻颤。   皇甫熠放下手中的古书,凑到她身旁,将目光落在书简上,片刻后,他点头道,“就字面意思,确实是移魂的法子。”   “做好必要的布置,然后再吟诵秘语,就可让人“死而复生”,这,这真得好奇妙。“连城喃喃道。   “是很奇妙,但要找到断气时间不长,年龄相当的男子,怕不是件易事,还有,就是那人的身家背景等一系列问题,你有考虑过吗?”皇甫熠道出自己的想法,见连城目光专注,仍看着书简上的文字,不由又道,“我觉得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你再考虑考虑吧!”   连城卷好书简,紧握手中,抬起脸,与他视线相对,神色郑重道,“就这一会子功夫,你都提醒我不下两次,熠,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海晏对我有恩,这点我记在心里呢,但凡杰克和他有情,我保证不会道出移魂之法一个字。”   “成,那咱们天一亮就前往忘忧岛。”皇甫熠微笑颔首,指着她手中的书简道,“这东西还是销毁吧,留着终究有些悖逆生命规律。”连城没有多言,只是将手中的书简递到他掌心,皇甫熠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攥着书简,往殿外缓步而行。   尚未走出两步,他那只握书简的手,已空无一物。   回到宸宫,夫妻二人躺在床上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窗外就现出了亮色。   洗漱穿戴好,一家三口到清怡宫陪着风清和连怡用过早膳,连城便和皇甫熠朝清怡宫外走,道,“母皇刚做了剖腹产手术,需要注意的地方很多,我先去沐风殿叮咛逸轩两句。”皇甫熠微笑颔首,“你去吧,我在御花园候着。”   ☆、第360章:哑叔   三天前。   日已渐落,杰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是的,他没想到,没想到自己会有身陷囹圄,被人挑断脚筋,手筋的一天,而且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数天前,方被他发自内心视作亲妹的那个女子。   自从五彩池那日“偶遇”,明岚便寻着一切机会接近杰克,当然,于她来说,那一次次接近杰克的机会要么是偶遇,要么就是杰克这二傻出言邀请,让人看不出丝毫是她刻意为之。而雷,孟两位侍妾,自以为正妃和侧妃与她们二人交往密切,是给她们创造机会多多接近殿下,殊不知,她们只是明岚打出的烟雾弹罢了。   海晏看杰克与明岚、雷,孟两位侍妾走的近,起初心里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生怕那三人会对杰克不利,但一段时日过去,四个女人在一起除过玩牌、闲聊,或者结伴在往宫中游玩,并无其他异样之事发生。   尤为重要的一点是,杰克和明岚三人相处时,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就是与海晏之间的距离,以及对其的疏冷态度,也在与明岚三人的相处过程中,有了很明显的缓和之势。   基于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海晏的警惕心不由逐渐放松,只是吩咐蓝薇儿和夏秋好生照顾杰克,便不再多管杰克和明岚、雷,孟两位侍妾交往过甚。   可令他,令杰克都没想到的是,一个蓄谋已久的算计,将他们同纳入其中。   森冷,剧痛,侵蚀着杰克的每一根神经,从醒过来到现在已过去近一个时辰,他没看到一个人,周围光线昏暗,而他被捆绑在一间水牢中。没错,这里应该是一间地底水牢,四周围全是水,而他则被绑在水中间的一块石柱上,断了筋脉的手脚皆被捆绑着。   他想大喊,想喊人来相救,嗓子却灼痛无比,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真狠,如果一切真是那个女人所为,那她确实够狠!   想不明白的是,她究竟为何要这般对他?   因为海晏?   呵呵!也只能是这个缘由。   女人啊,为爱什么事做不出?   不顾手足亲情,只为爱而活。   蓝薇儿,夏秋她们是否安好?   还有小明,他是否又安好?   当时他们是在一起的,是的,在明岚和雷,孟两位侍妾离开后,他和小明,蓝薇儿,夏秋四人仍留在五彩池,也就在那时,他只觉一股清香入鼻,随之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他就在这光线昏暗的地底水牢中。   他是被痛醒的,是被手脚上传出的剧痛痛醒的。   他身上没有丝毫气力,唯能感受到的,就是那阵阵侵入骨髓的痛感。   肚里的小东西还在,在他身体经历那样的折磨后,小东西竟然还好好地呆在他腹中,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生命力顽强地令人惊叹。   暮色落下,明夫人阮氏来到明岚未出阁前住的小院里。   “岚儿,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你和娘都已没有回头路可行,所以,万不能让你祖父和父亲知道这件事。”一进屋,明夫人阮氏挥退云梅,丁香两个丫头去院里候着,就走到床边,挨着明岚坐下,握住女儿的手,低声叮嘱道。   殿下的正妃之位,鲛人一族未来的王后,只能由她的岚儿来坐,那呆笨的蠢丫头根本就不配!   明岚看着她,眼神依旧澄澈可见底,“娘,你后悔么?后悔帮我算计长姐,后悔安排人助我成事么?”明夫人阮氏摇头,“在娘心里,只有你和你兄长,那蠢丫头娘从未将她往心里放过。”说这话时,她脸上没有一点温度,目中也没有丝毫温情,好似明晓不是她生的一般。   “娘,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水眸轻眨,明岚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母亲为何不喜长姐,自她记事起,就能看出长姐极其不讨母亲喜欢。同是母亲的女儿,长姐只是性子木讷些,单为这母亲就心有不喜,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明夫人阮氏脸色微变,嘴角动了动,道,“有些事你无需知道。”蠢丫头就是她身上的污迹,是她一生的污迹,若是神不知,鬼不觉能将其处理掉,那么无形中她就得到了解脱。   “既然娘不想说,我不再问便是。”明岚臻首低垂,眸光闪烁了下,再抬起头时,她眼神变得冰冷,“长姐的事我不光不惧祖父和父亲知道,且会在合适的时间里告诉他们。”只因家族利益,就将她送出给殿下做侧妃,只因家族利益,就改变主意,不打算帮她坐上正妃之位,只因家族利益,要她与那一无是处的长姐和平相处,哼!她做不到!   殿下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谁也别想和她争,和她抢,哪怕那个人是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妹,也别想和她争抢。   “岚儿,你……”明夫人阮氏眼里涌上掩饰不住的担心,“要是你祖父和父亲知道这件事,他们一定不会轻饶咱们母女俩的。”这孩子在想什么?将人处理掉不就了解了,做什么还要整出其他的事端?   明岚道,“一切尽在我掌控之中,娘不必担心。”   “可是……”明夫人心中的忧虑,并未因她的话消散,而是愈发担心地看着她,“那蠢丫头腹中有孩子的,要是事情一旦曝露,别说你和娘不得善终,就是整个明家,恐怕也会就此崩塌。”   鲛人一族尤为在乎子嗣,要是,要是……   明夫人身子一颤,不敢再往下深想。   明岚冷冷一笑,气定神闲道,“没有可是,我能这么做,就必然有所准备,娘只需在旁协助我就是。”明夫人阮氏见她胸有成竹,提起的心才不由微微放下些许,只听她道,“水牢已闲置多年,根本就无人到哪里去。”   “这就好。”明岚说着,顿了下,犹疑道,“哑叔可靠么?”   “他是你外祖给娘的人,自然可靠了!”   要说身边的奴才哪个忠心,没人能与哑奴作比,这点,明夫人阮氏深信不疑。   窗外静夜寂寂,窗内美人私语,险恶伎俩层出不穷。   水牢中,杰克无声喃喃,“好渴,好饿,该不会就此死在这吧?”老大,你再找不到我,再不来搭救我,怕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杰克心里一阵发苦,跟着又是一阵自嘲,都怪他自以为是,怪他色迷心窍,明知女人是阴险的代名词,尤其是越美的女人越阴险,而他却将蛇蝎视美女,视亲人,从而遭其算计,落此境地。   自怨自艾中,水牢外的长廊中由远及近,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忽重忽轻,来人应该是个瘸子无疑。   “啊啊啊……”牢门从外打开,一身量消瘦,佝偻着背,容颜极为丑陋的老人,端着水碗从脏污的水中走至杰克面前,他腾出一只手,比划着喝水的动作,而后,他将水碗送至杰克嘴边,让其就着他的手喝。   哑巴,这送水给他喝的老人是个哑巴?杰克心里想到。   嗓子灼痛得紧,即便清凉的水入喉,仍然痛得人难以自已。   但杰克坚持喝完了一整碗水,感激地朝这送水的老人看了眼。   片刻后,送水的老人,也就是明夫人阮氏口中的哑奴,出了水牢返回,“啊啊啊……”他做着手势,欲给杰克喂饭食。杰克张张嘴,想说谢谢,奈何灼痛的喉眼还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哑奴朝他露出个慈和的笑容,动作小心,慢慢地往他嘴里喂饭食,杰克张开嘴吃了一口,却因为嗓子灼痛根本无法咽下去。   他摇头,感激地摇摇头,他能感觉到老人身上散发出的善意,也想多吃几口饭食,好有力气支撑这残破的身体活下去,等待老大来相救,然此刻的境况,让他根本无法吞咽食物。   哑奴看出杰克喉部难受,只见他低下头,端着碗默默转身,从脏污的水中,朝牢门口慢慢走去。杰克若是刚有仔细留意他的双眼,不难从其目中看出湿润,看出那里面的悲苦,疼惜之色。   “救孩子,我要救那可怜的孩子,可是,就凭我的能力,要如何将这可怜的孩子救出?”哑奴在背过身那一刻,浊泪自眼角涌出,嘴一直在颤抖着,他暗道,“她的心真狠,为什么要这般残害那孩子,那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牢门重新关上了,忽轻忽重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杰克目光呆怔,长时间望着空荡荡的牢门口,一转不转。   “我是不是可以请求刚刚那位老人相救?”他心里暗道。   摇摇头,他嘴角掀起苦笑,“能到这水牢中来,想必定是忠于那个面如天使,心如蛇蝎的女人,又怎会出手救我?”心中长叹口气,杰克阖上眼,不再做他想,只因此刻的他想了也白想,根本改变不了自身的处境。   明夫人阮氏在女儿房中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就这还没打主意离开。   “冉起向我复命,说在动手时有人相助他们。”   “确定?”听母亲之言,明岚身子当即一震。   明夫人阮氏点头,“你说那相助之人会是谁的人?”明岚想了想,摇头,“这件事咱们做的这般隐秘,怎会有人知道,还从中插了一手?”   “会不会是雷,孟那俩小践人的人?”明夫人阮氏道出自己的猜测。   明岚嗤笑,“那二人都是家族里的庶女,且被殿下嫌弃至极,他们的家族多半已将两人放弃,绝对不可能设法为她们出头。”   “那会是谁?”明夫人阮氏眉眼微垂,思量片刻,道,“要是那人不怀好意,咱们岂不是变得很被动!”能想到的她必须想到,也好及时寻出法子弥补那个漏洞。明岚不以为意道,“娘忧心什么?那人能出手,说明他和咱们心中想的一样,既如此,又怎会对我们不利?”   “你这孩子未免也太心大了些,要是那人只是想借咱们的手成事,而后以此要挟咱们,做出对不起明家之事,那时咱们该怎么办?”明夫人阮氏眼里的担心毫不掩饰,脸色也变得很不好,她是明家的主母,自然不想,更不能因为助女儿坐上正妃之位,牵累到整个明家遭殃。   “娘,就咱明家的地位,哪个敢放肆,敢针对咱们?”脸色上展开一抹轻谩的微笑,明岚轻声与明夫人阮氏道,“放心吧,祖父在族中威望颇重,没人有胆量和咱明家作对。”   “但愿如你想的那般。”   明夫人阮氏低叹口气,好一会没有言语。   “夫人,哑叔过来有事禀报。”门外传来丫头禀报之声。   明岚蹙眉,看向母亲,明夫人阮氏朝她点点头,然后对着门外道,“让他进来吧。”那禀报的丫头是明夫人阮氏身边的近婢,亦是其心腹大丫头。   推开门,哑奴腰身佝偻,恭谨而入,行礼后,他连比划好几个手势,明夫人阮氏看了后,冷着脸道,“她不吃就让她饿着去。”忽然,她眉头一拧,定定地注视着哑奴,“你是说那丫头不能开口说话,手上筋脉……”   哑奴“啊啊啊……”数声,又是比划,又是点头。   “岚儿,是你做的吗?”明夫人阮氏将眸光挪至女儿身上,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声音听起来还是有那些不对劲。   明岚一双水眸这一刻正锁在哑奴身上,目中神光变了又变,听到母亲问话,收回视线,与其四目相对,点头道,“是我做的,娘是打算怨责我吗?”明夫人阮氏凝视她久久没有说话,就听明岚又道,“娘在应允我行事之前,既已打定主意不要长姐,现在又为何心生不舍?还是说娘后悔了,后悔助女儿成事?”   “你退下。”朝哑奴摆摆手,明夫人阮氏盯着女儿道,“娘自然不会后悔,但你也没必要这么折磨她吧!”哑奴是有些功力的,刚刚在院里,将明夫人阮氏母女间的对话,几乎一字不落全听在耳里,这会他刚走到门口,又听到明岚之言,袖中双拳禁不住紧握在一起。   “是,我是在折磨她,可这是她逼我的,都是她逼我的!”明岚脸上的表情,与昔日柔婉可人的样子,简直无法作比,她面色冷然,嘴角笑容讥讽,“她要什么没什么,凭什么独占殿下,就这也就罢了,熟料,她竟然还不知好歹,对殿下大呼小叫,一点都不尊重殿下,好似殿下是她的奴仆一般,我看不过眼,她的一言一行我皆看不过眼,所以,我便暗中发誓,即便她死,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明夫人阮氏心里一阵发冷,她自认心狠,可眼前的女儿,比之她这个母亲,心狠的程度,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蠢丫头再怎么说,身上也留着她的血,就算她再不待见,岚儿也与其是亲姐妹,怎么就能心狠到这种程度?怎么就不能给其一个痛快?   王宫,青月殿外被手持兵器的侍卫,围了个严严实实。   殿内,海明被海晏揍得鼻青眼肿,口喷鲜血,就是那不染铅尘的白色衣袍上,这一刻也变得皱皱巴巴,沾满了血渍。   他没有还手,任凭海晏的掌风扫在自己身上。   “说,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帮着她离岛?”海晏每击出一掌,怒问一句。   “我没有。”   海明自始至终就只有这一句话,不是他不想多说,而是到现在他自个也糊里糊涂。   晕倒,醒转,身旁扔着一柄染血的匕首,而在他不远处,则躺着两具女子尸体,一具是蓝薇儿的,一具是夏秋的,当他站起身,借着淡淡的月色看着眼前的一幕时,除过怔愣,脑中一片空白。   小可没在,他明明是和小可站在一起说话,蓝薇儿和夏秋在一旁候着,那时暮色临近,怎么突然间会晕倒,怎么会发生这样残忍的事?他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是小可吗?是她杀了蓝薇儿和夏秋,迷 晕他,然后乘坐今日要离岛的大船……   他站在原地发愣,思索,也就在这时,一拨巡逻的侍卫将他团团围了住,接着,他便被王兄带回青月殿,一并得知父王下令,命数百侍卫将他的寝殿团团围住,似要将他幽禁其中。   “撒谎,都已经被我揍得只剩半条命,你竟然还撒谎!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海晏又一个掌风扫出,随之海明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朝后飘出数丈,接着重重地撞在一根圆柱上。   鲜血自他口中溢出,他的身子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可即便这样,他依然强撑着站起身,看着海晏,眸光诚恳,语声虚弱道,“王兄,我没有,之前带她离岛,为的是什么我有告诉你,绝无半句欺瞒,今日之事,我确实不知情,且也不信小可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   “小可?你唤她小可?为什么要这样唤她,她是你的王嫂,是我的王妃,你为什么要那样唤她?”海晏似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身上猛地爆发出一股子力道,周围的桌椅,摆饰,全被那股力道震了个粉碎。   海明苦笑,“王兄何必动怒,我和王嫂没什么的,至于唤王嫂小可这个名字,是我失了礼数,但这个名是王嫂让我唤的,说小可是她的小名,她喜欢听人唤她这个名字,若是因此惹王兄不高兴,我现在只能说句对不起,并发誓再不会唤王嫂这个名字!”   “不会再唤?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寻回她吗?能做出如此周密的布置,你觉得我就算找到她,她能和我回岛上来吗?退一万步说,即便我再次强行将她带回,你觉得父王和母后,还有四大长老,以及我鲛人一族,可还能容她活在世上?”蓝薇儿,夏秋两条人命,放在任何人身上,也背不起这项罪责。   “王嫂最近从未说过要离岛……”海明是不信杰克会离开忘忧岛,不信杰克会残忍地杀死蓝薇儿和夏秋,背负两条人命,迷 晕他,然后登上今日离岛,前往陆上进行物品买卖交换的大船,可是他再不信,一切证据都指明那个和他很谈得来的女子,离开了忘忧岛。   海晏大笑,“她是没说过,那是因为她在演戏,演给我看,演给所有人看,好让我放松警惕。没心的女人,她根本就没有心,明明再有半个多月就要生产,却还想着离开我,无所不用其极地离开我。”笑着笑着,他眼角渐显湿润,“我只差把心掏出来给她了,却还是留不住她!”   言语到这,他转身,背影寂寥而悲怆,缓步走向青月殿门口。   “王兄,我相信王嫂,她就算再想离开,也不会对蓝薇儿和夏秋狠下杀手。”海明冲着他的背影道。   “她们只是卑贱的丫头,与她要的自由相比,与她心中的渴望相比,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至于没对你动手,或许是念在你给她离岛指出了一条明路,所以,她才只是将你迷 晕,没有要你的性命。”冷冷的声音飘入海明耳里,他看着那一抹身影渐行走远,直至消失在殿门外的夜色中。   海明摇头,再摇头,他还是不信杰克会做出那样的事,身形挪动,他忍着满身的痛,边跌跌撞撞地往殿门口走,边道,“王兄,你现在离岛,还能追上大船,我敢肯定王嫂不再船上。”   幽幽的声音向他飘来,“是啊,她那么聪明,又怎会坐在船上等着我去抓她。”   “不会的,王嫂怀着孩子,要是入水,这样风险太大……”靠着自身体力,游到陆上,海明觉得这于一个孕妇而言,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第361章:自得   然而,夜色中那抹颀长悲怆寂寥的身影已走远,没有给他回话,只言半语都没有。   明家是鲛人一族的贵族世家,其府邸占地面积颇广,房屋构建,假山游廊,庭院花草等等,与陆上的那些大富大贵之家的宅院无二样,此时夜色漫漫,清冷月色泻满一地,溪水清光跳跃,妖娆桃花洗尽铅华,与梨花同白,仿若冰雪之姿,明长老坐在一八面开窗的亭阁中,脸色阴沉,望着窗外花雨纷落,久久没有说话。   “父亲,您倒是说句话啊!”明淮安在其父近旁的椅上坐着,好一会听不到明长老言语,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整个人显得尤为焦躁不安。   晓儿迷 晕三殿下,杀死身边伺候的两名婢女,逃离出岛,这种骇人之事,怎么能发生在她身上?   他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可是,那孩子为何要这么做?   身怀有孕,眼看着马上就要生产,又深得殿下宠爱,没理由,完全没理由那么做啊!   “说什么?你想为父说什么?”明长老缓缓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儿子身上,眼里看不出任何感情,“今日这件事,不仅让我明家的颜面彻底扫地,更是在王族和我明家之间,划出一道不可填补的鸿沟,你说说,为父还能说什么?”   明淮安脸色一白,道,“可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就算是没有法子也得想出法子解决,总不能任事态发展下去吧?”雷家肯定会借机生事,加上王上对明家生出的嫌隙,要是就这么一直处于被动局面,整个明家多半要危矣!   与家族荣辱兴衰相比,长女离经叛道,逃出忘忧岛将会面临什么,在明淮安心里孰轻孰重,这一点,根本无需多想。   说来,他现在也很失望,失望长女不顾家族安危,做出那样天理难容的恶事。   明长老沉着脸道,“有法子可想,为父会不告诉你?你等着看吧,明日将会流言四起,而雷家也会趁机跳出,借今天这事,将我明家推至风口浪尖。”王宫中发生那样的大事,就算王上和王后有心遮瞒,以免让王族威严有损,但消息还是如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飞出王宫高墙,传得人尽皆知,于是乎,王上不得不宣召四大长老进宫,商议具体如何处理这件事,然,由于四大长老各有私心,一碰面便开始争论不休,弄得王上一阵头痛,最后不耐烦地摆摆手,吩咐他们暂且回府,容后再议。四位长老行礼告退,行至王宫大门口,明长老不经意间看到雷明目光挑衅,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当时下,就气得不轻,只觉自己,乃至整个明家,都被小人给彻底惦记上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雷明为扳倒明家,耐着性子隐忍多年,今日终于等到机会,他又岂能放过?   高兴,幸灾乐祸,狠踩明家是自然的,往王上那火上浇油,亦是必然。   而明长老深谙权谋,无需多想,便将雷明此时的心思揣测的八 九不离十。   “那咱们就坐以待毙,等着被王上降罪,被雷明那歼佞小人落井下石,骑上头?”明淮安知道父亲说得没错,可事已至此,就这么认命,由着事态朝不利于明家的方向发展,他心里实在是窝火得紧。   明长老目光挪转,重新望向窗外清冷的月色,沉吟道,“你回去歇着吧,让为父再想想,看可有法子扭转局势。”明淮安嘴角动了动,站起身,终没说话,转身而去。   水牢中,杰克低垂着头,不知何时已陷入沉睡。   筋脉被挑断,咽喉灼痛,极有可能已失声,还有就是深陷如此惨境,都没有令他悲痛,也没有恐惧,只是深深地感到懊恼:多半又要和老大分开了!   梦中,他仿若再次看到连城为救他和老K,被那颗该死的土雷炸上天。   任他和老K,和一众“猎豹”伙伴大声疾呼,也唤不回老大,唤不回他们的头。   滴滴湿润顺着她的眼角慢慢滑下,梦中的他,哭声尤为悲怆。   第一次,平生第一次,他落下了男儿泪,队友们亦是。   这个梦很长,直至她感觉到身体被人抬起,方蓦地睁开眼。   睡了多久?我睡了有多久?心里自问,只因她想知道自己被关在这多久了。两名着黑衣,面无表情的汉子,将她抬出水牢,而后,进入一间光线稍微明亮的牢房中,这间牢房中没有水,但地上却潮湿无比,放她到地上,那俩黑衣汉子转身走出牢门,不多会,她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走来。   是女子,来人是女子,那么定是明岚无疑,要不然还能是哪个?   杰克心中暗道。   “你一点都不惊讶?”来人确实是明岚,只有她一人,走进牢房,当她接触到杰克眼里那了然的目光,心一突,转瞬就笑了,“没想到你还蛮聪明,可是再聪明还不是被我耍得团团转,最终落到这般境况。”   “为什么?”杰克表情淡然,眼神询问。   她捂嘴,笑得花枝乱颤,“你是在问我为什么,对不对?问我为何要对自己的长姐动手,问我为何不顾念亲情,不光将你掳到这,且断了你的手脚筋脉,一并致你失声?”言语到这,她骤然收住笑声,眼神森冷道,“你,就你,凭什么做我的长姐,凭什么做殿下的正妃?没做出那件有损殿下,有损王族,有损明家颜面之事前,你就是个木讷蠢笨的女人,而我,不仅拥有绝色容颜,更是才艺双绝,却因为是明家的次女,忍着满心委屈,看着你嫁给殿下,嫁给我从小就爱慕的男子,从那时起,我就恨你,恨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稍顿片刻,她走近杰克,续道,“殿下不喜欢你,我很高兴,想着我或许还有机会成为殿下的女人,熟料,你竟做出那样的蠢事,最终却没死成,而这奇迹般地让你因祸得福,引得殿下注意,并让殿下甘愿背着王上,王后的怒火,带着你离岛,纵你在陆上游玩两年之久。”   “我知道殿下在意你了,可是奇怪的是,他在意你的同时,竟突然娶我做侧妃,这令我真真喜出望外。”   “婚后,他虽对我冷漠疏离,但唯有我能与他同床,因此,我很满足自己拥有的一切,即便我只是侧妃,直白点说只是他的妾,也满足得不得了。我想啊,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我迟早可以得到他的心,迟早能走到他心里,成为他最在意,也唯一在意的女人。却不成想,怀孕,生产后不久,他就离岛将你接了回来,还下令不许任何人踏足朝晖殿。”   眼里恨意涌现,她愤愤地道,“他在保护你,怕你受到伤害,我是后来知道的,是你挺着大肚子在王宫中耀武扬威走了一圈,傻傻的我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护你,为了让你坐稳腹中胎儿。”   “我气愤,凭什么?言行举止粗俗,一无是处的你,凭什么就能得到他的心,让他不惜违背王上,往后的命令,也要护住你?”   杰克心潮起伏,脸上却不见丝毫情绪变化,那个酷冷的男人竟动了真心……   “知道么?我是有意接近你的,打听到你的行踪,我就制造偶遇,好这样与你拉进距离,以前的我们,关系还算亲密,但自从你性情变化后,我发觉你对我,对整个明家都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我要弄清楚这是什么原因导致,一并取得你的信任,从而方便接近殿下。我求你帮忙,想着殿下能看在我有蕴儿的份上,多多来翠玉轩看看我,你倒好,也不知对殿下说了什么,当晚我就被殿下冷言警告,要我莫贪心,莫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是他的侧妃,想要给他生儿育女,想要拥有他的感情,怎么就是贪心,怎就是奢望了?”   蹲身,她伸出手,狠狠地在杰克脸上掴了一巴掌,森声道,“是你,都是你在殿下面前谗言,才使得殿下不顾念夫妻情分,冲到翠玉轩指责我的。”   杰克侧躺于地上,脸上传出火辣辣的痛感,她对上明岚的视线,眼里染上一抹讥嘲的笑容。   疯女人,不可理喻的疯女人,当晚他有帮她稍话,至于结果是什么,他没想,也不知道,却好人没做成,倒被反咬一口,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疯子!而他,之前竟认为这疯子是个难得的美人,性情温柔婉约,还想着好好待这个妹子,他——不仅眼瞎,且蠢到家了!   “你在嘲讽我?都这个时候了,你不知求我放过你,却还在嘲讽我,你以为我仅仅这样就会放过你么?”明岚脸上笑容冰冷,尖声道,“我会让你失去所有,让你以最屈辱,最无助的方式死去。”   杰克听了她的话,脸上表情依旧无丝毫变化,目光也转为沉静,就听眼前的疯女人又道,“外面可都传开了呢,传言你这位未来的王后,与三殿下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那些言语实在是不堪入耳,还有,昨个在五彩池,你亲手杀了两名婢女,又迷 晕三殿下,然后乘坐去陆上买卖货物的大船逃出岛……”   随着明岚嘴里的言语吐出,杰克脸上的表情由怔然,变成惊愕,再转为愤怒。   和海明之间的谣言,他一点都不在乎,因为清者自清,这没什么好说的,但,但蓝薇儿和夏秋……她们死了,而且是被他杀死的,这怎么可能?   阴谋!   都是眼前这女人整出的阴谋!   “一切都是你做的?”杰克眸中怒火燃烧,狠狠地盯着明岚。她眼里的意思,明岚自然看得懂,只见其点头道,“没错,是我做的,不过,母亲有帮我呢!不妨告诉你,母亲从未喜欢过你,知道我要除去你,她二话不说,就安排人秘密进宫,助我成事。你是不是很伤心啊?同样是母亲的女儿,你却被视如草芥,我呢,却是母亲手中的珍宝,然而我并不是很高兴呢!”   扬起手,她突然又甩了杰克一巴掌,“就因为你是长女,祖父和父亲都偏颇你,他们在得知你有孕后,将要扶我坐上正妃之位的心思立马打住,并告诉我,若不是因你当年整出的那件丑事,我便不会被送到殿下身边做侧妃,哈哈……”似疯子般大笑好一会,明岚眸光如锥,语声幽冷道,“我原以为的惊喜,原以为的姻缘,不过是场笑话,在他们眼里,我是棋子,是为家族兴盛,付出大好年华的棋子!”   杰克的心,这一刻钝痛不已,是他,是他不好,才害得蓝薇儿,夏秋命丧黄泉。她侧卧在地,双目呆滞,整个人全然被悲痛包裹着。明岚站起身,没再看她, 而是自顾自地说着,“三殿下原是喜欢我的,为了让你离开殿下,我求他将你带出岛,然后扔得远远地,那时,我没想要致你于死地,只是想让你离开殿下,离得远远的,熟料,三殿下嘴上应允帮我,行动上却背道而驰,他背弃我,和你走在了一起,听到你们在枫叶林中说话,躲在大石后的我,那一刻只差冲出去,给三殿下一巴掌,质问他为何要背弃我,最终,我忍住了,目的没达成前,我不容许自己出现差错,所以,我得忍,我得咬牙忍住,方才能做到狠厉地报复你们!”   “就在昨日,我的忍耐得到了回报,且会回报颇丰。”得意地笑了笑,她来回在牢房里走了数步,然后神色一变,将目光落回杰克身上,走上前,再次蹲身,语声轻柔道,“长姐,哦,不对,我长姐已经死了,你呢,只是个附身在我长姐尸体上的孤魂野鬼罢了,要不然,性情也不会大变,也不会一高兴时,让我唤你叫哥,更不会时不时地 言语调 戏我,以及雷、孟那两个践人。”杰克就是个嘴上不把门的,和明岚处熟了,就有些原形毕露,将海晏叮嘱的话全忘在脑后,言行做派与男子无两样,雷、孟两位侍妾倒没多想,毕竟一个人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性子变了也就变了,她们好奇、质疑,又能怎样?于是就没多想。   明岚则不然,她一心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后又误会杰克在海晏面前算计她,便将自家长姐的性情变化,专往旁处想,这便有了鬼魂附身之说。   她有暗暗告诉自己,要做便做大,哪怕残害嫡姐,也要达成目的,否则,她此生只能做殿下的侧妃,只能独守空房一辈子。   杰克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地上,仿若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你等着吧,等着我送你上火刑架,等着在全族人的愤怒和谩骂中化为灰烬。”明岚很满意杰克现在的状态,认为是她的话将其击得精神溃散,却没料到,杰克的目光突然恢复清明,   而且眼里慢慢地露出轻谩的笑容,她一怔,转瞬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佩服吗?佩服我的计划吗?你怀着王嗣,若是不做周密部署,我根本就扳不倒你,所以,我所行每一步都谨而慎之,且费尽脑汁,想出鬼魂附体一说。”   老子是鬼魂附体,恶毒的女人,以为致他于死地,就能得到想要的吗?   ——痴心妄想!   杰克的目光愈发讥嘲,轻谩。   明岚笑道,“你的心态很好,很强大,短短工夫就恢复了生气,但这又能怎样?”说着,她那如毒蛇一般的眼眸锁在杰克高耸起的肚子上,“应该是位小王子呢,可惜投错了胎,只能陪着你一起死。”伸出手轻抚了下,杰克身子随之一颤,就见其收回手,柔声笑道,“放心,我可不想被诅咒,被施以火刑,死后永不得超生……我啊,会目送你们母子同时升天的,不对不对,是妖孽,你们母子是鬼怪附体,恶贯满盈的妖孽,到时,给你们送行的场面一定很壮观……”她故意拖长尾音,好彰显她此刻的好心情。   “祝你心想事成!”给出这么一个眼神,杰克干脆闭上眼,不再看眼前这心如蛇蝎的恶毒女人。   他不信自己悲催的就这么挂掉,是的,越是到危急关头,他越是不信命,不信自己会轻易挂掉!   “哼,你就逞强吧,很快你就会欲哭无泪!”明岚接触到她的眼神,站起身,冷冷道出一句,转身朝牢房外走。   恰巧哑奴这时端着托盘,深一脚,浅一脚走到牢房门口。   明岚朝盘中的饭食看了眼,而后,目光挪转,凝视哑奴好一会,方道,“给她少吃点,不饿死就成。”   “啊啊”应两声,哑奴点头退至一旁。   待耳边脚步声走远,他这才进了牢房。   放托盘到地上,哑奴眼神疼惜,扶杰克靠墙而坐,“啊啊啊……”听到他的声音,杰克睁开眼,就见他比划着手势,示意自己喝水。   轻点点头,杰克感激地笑了笑。   喝了约莫有半碗水,哑奴端起饭食,开始慢慢给他喂,这回是稀粥,杰克吞咽起来方便了许多,心道,“那恶毒的女人绝对不会这么好心,让这位老人家给我送稀粥,定是老人家看我吞咽困难,才想法子将干饭换成稀粥给我食用。”吃完一碗粥,眼里感激之色毫不掩饰。   哑奴摇摇头,示意杰克不用感激他,跟着,他重新端起水碗,“啊啊啊……”比划着,问杰克可还口渴。   嘴角牵起一抹微笑,杰克摇了摇头,就见哑奴伸出食指,蘸水在墙上写字,“我会救你出去!”看着这一行字,杰克眼神一亮,转瞬露出疑惑,哑奴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又在墙上写下一行字,“相信我,请相信我!”歪歪扭扭的字迹,令杰克心里好生感动,点头,她重重地点头。   对方眼神真诚,还有着深深的疼惜,虽然他心感奇怪,但他选择相信这位朴实的老人。   “啊啊啊……”从衣襟内掏出一包药粉和绷带,哑奴比划着手势,想给杰克包扎手脚上的伤口,但又担心自己有所冒犯,他的表情看起来不由有些局促。   杰克看向腕上的伤口,想摇头,因为他知道双手,双脚已使不上力气,与废人无两样,但老人眼里的疼惜是那么的真切,这让他又不忍拒绝,于是,他点点头,哑奴见状,脸上当即就浮上一丝慈和而亲切的笑容,那笑容与他丑陋的容颜虽然很不搭,却在杰克看来倍感温暖。   约莫过去一刻多钟,哑奴为其包扎完伤口,“啊啊啊……”的再次比划了几个手势,方端起托盘,深一脚,浅一脚出了牢房。   “他让我别怕,老人家让我别怕,呵呵!都已经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老大会来的,我不会有事……”杰克心里暗忖,良久,她嘴角漾出抹苦笑,“要是老大没赶过来,要是最终还是难逃一死,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是啊,不一定是坏事,或许我还可以重生,成为另外一个人。”想到这,她的目光落在高隆起的腹部上,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残忍,有些无情了,“小家伙在踢我呢,他是不是也觉得我残忍,觉得我冷血无情?这孩子虽不是我要的,但他在这具身体的腹中已呆了快十月,眼看着就要瓜熟蒂落,而我却,却心志不坚,动不动就往最坏的结果去想。”   慢慢的,她的眸光变得柔和,“好吧,我不往坏处想了,我们一起坚持,坚持到最后一刻,看能不能出现奇迹。”腹中的小家伙似是感觉到她的想法,不再闹腾,变得安分起来,杰克嘴角翘起,嘴巴动了动,“真顽皮!”她说的是唇语。   ☆、第362章:惊骇   夕阳渐落,暮色垂下,朝晖殿内,海晏坐在一张案几后,不时地往喉中灌着酒水。   “绝情的女人,不顾危险,就那么跑了,坐船,纵身跳海,真聪明啊!”他心里既愤怒,又痛楚无比。   至于缘由,则是他身边的近卫昨个半夜带回消息,说确实有名即将生产的孕妇乘坐大船来着,但在船行驶途中,那名孕妇不知为何,纵身跃入海中,诸人虽感到奇怪,但也没多想。毕竟于鲛人来说,大海就是自己的家,若不出现突发事件,是绝对不会遇到危险的。   从近卫口中闻知此事,海晏失望急了,旋即暴怒,将朝晖殿中的桌椅,摆设击碎不少。   昨晚离开青月殿时,他其实有将海明的话听进耳里,心想蓝薇儿和夏秋的死不会是杰克做的,心想杰克不会狠绝地离开他,离开忘忧岛,且是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开,奈何事实给了他沉重一击,更是将他的心击得粉碎。   “明晓,明晓……”蓦地抬起头,他神情冷冽,一字一句道,“你是想让我再去找你么?妄想,你妄想!因为在乎,我才一次次迁就你,换来的却是你百般玩弄!”心好痛,为什么,为什么还会痛?不是都碎了么,不是都被那无情的女人击碎了么,怎还会痛?按住心口,他眼里瞬间聚满伤痛。   “轰隆隆”数声响雷陡然从殿外传入,放下酒杯,海晏摇摇晃晃站起身,走至窗前,就看到如墨般的夜幕被闪电一道道划破,紧跟着,雨点落地之声便响起。   春夜寂寂,清凉的风儿夹带着雨气从窗隙灌了进来,“被你那样玩弄,被你全然不放在心上,我却还是念着你,想着你,担心着你,不知你现在是否安好。”满是痛楚的眸中染上一抹忧色,他喃喃低语着,“明晓……不,杰克,杰克才是你的名,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雨声由大转小,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直至黎明时分才缓缓停下。   海晏离岛了,不顾王上怒斥,王后规劝,带着两名近卫毅然离岛,寻杰克而去。   昨夜他一宿没睡,枯坐在案几后,就找不找那个没心没分,冷情决然的女人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终,心底不时泛起的痛楚让他拿定注意——放不下,就去寻找。   至于找到要不要带回岛,再另行计较。   他不希望她出事,即便那该死的女人背着两条人命,他仍然不想,也不希望她被施以火型。   闻知海晏离岛,明岚立时立刻,开始继续施行她的计划。   “父亲,你这一大早将我叫过来,是不是想出应对的法子了?”借向祖父请安,明岚神色柔婉,向明长老说她有法子助家族度过难关,明长老疑惑地看她片刻,问是何法子,她却嫣然一笑,请明长老着下人唤明淮安过来,再与祖父和父亲详细道出,明长老觉得自己这个孙女今日似乎与以往大有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于他来说不难看出,但,他想不明白一个自小娇柔婉约,纯真无邪的女孩子,心机怎就藏得那么深?以至于连他这个祖父多年来都没看出丝毫端倪。   明淮安正准备和夫人阮氏用早膳,听到下人禀报明长老唤他过去议事,不由心念一动,便疾步赶至明长老这。   “是岚丫头有法子。”明长老看他一眼,直接了当地说了句,而后端起桌上的茶水轻啜一口。   “啊?”明淮安显然有些惊诧,这一进屋,他急于知道老父有何法子应对雷家,便目不斜视,向明长老一礼,问出进门那句话,却不成想,老父却道出这么一句,“岚儿,岚儿有法子?”目光挪转,他这才看到明岚在一旁站着,稳了稳心神,他看看明长老,又看看明岚,眼里尽是狐疑。   明岚朝他盈盈一礼,神色恬淡道,“祖父,父亲,长姐之事今日便可解决。”   “哦?”明长老放下茶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说说,怎么个解决法。”事关重大,这小丫头竟轻轻松松地说今日就可解决,难不成她真有妙法可行?明淮安却脸色一沉,微恼道,“岚儿,你想帮助咱明家度过难关的心,为父能理解,也倍感欣慰,但你一女子……”他话尚未说完,就被明岚截断,“父亲先听我说完可好。”说着,她朝祖父看了眼,见明长老点头,示意继续,于是,她语声轻缓,道,“长姐在我手里,嗯,准确些说,前日王宫中发生的事,是我一手谋划的。”   “什么?你说什么?”明长老和明淮安当即惊骇地睁大眼。   幻听,这肯定是幻听,大丫头出事,竟是岚丫头一手策划的,这怎么可能?明淮安不可置信地摇头,再摇头,言语坚定道,“不,为父不信!”   明长老没有说话,只是凝向明岚定定地看着,那眼神尤为犀利,仿若能看穿人心似的。   然而,明岚却一点都不畏惧,轻笑道,“我挑断了长姐的手脚筋,还让她再也无法出声说话,祖父,父亲,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很无情啊?”笑容纯真,宛若天使,但她之言,却令明长老,明淮安父子身上一阵发冷。   “实话告诉你们吧,是你们逼我的,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同样都是明家的女儿,就因为我是次女,你们便无视我,便让我做替补,嫁给殿下做侧妃,祖父,父亲,你们可知道,我从小就喜欢殿下?”嘴角笑容逐渐变冷,她悠缓道,“长姐木讷,你们却处处偏颇她,做出当年的蠢事后,你们仍然偏颇她,我呢?于你们来说,有用时才会记起,没有用处了,便放到一边,你们究竟将我当成什么了?”   明长老注视着她,沉声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便出手残害长姐,制造出这样的事端,要毁了整个家族?”不等明岚答话,明长老抓起桌上的茶盏,直直扔到她身旁的地上,碎响声起,他怒喝道,“本以为你是个纯善的,没想到你竟心思歹毒到连自己的姐妹都要残害,甚至要整个明家为你的贪念,为你的私心陪葬,跪下,你现在就给我跪下!”   “我为什么要跪下?是你们逼我走这一步的,还有,我忘记告诉你们了,长姐其实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尚且活着的是妖孽,是一个附身在长姐身上的孤魂野鬼。”明岚脸上表情轻松,根本不管明淮安已被她气得头昏眼花,身子摇晃,险险晕倒。   扶住桌沿,好一会工夫,他才稳住身形,强忍住愤怒,道,“岚儿,长幼有序,让你长姐嫁给殿下,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至于后来让你给殿下做侧妃,缘由我和你祖父也于你说过了,而我们之所以那样做,全是为家族兴盛考虑,不管是你,亦或是你长姐,都是……”   明岚截断他的话,凉凉道,“不用再对我说那些话,我不想听,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不想明家有事,你们都得听我的,而我,对已逝的长姐并没做过什么。”   “那是你长姐,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嫡亲姐姐,你怎就能胡言乱语,说她是妖孽,是孤魂野鬼附体?岚儿,你这是被嫉妒冲昏了头,从而失去理智,才会做出这般残忍之事。”明淮安痛声斥责道。   “就算是,你们现在又能怎样?”明岚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道,“不听我的,整个明家遭殃,听我的,明家便不会有事,祖父,父亲,你们打算选前者,还是后者?”明长老背靠椅上,双眼闭阖,久未言语,明淮安则道,“你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呵呵!”明岚抬手,将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扰在玉指上把玩着,轻笑道,“我今日要做的事是于我族,于我明家有利的大事,会遭到什么报应?”   “晓儿是你嫡姐!”   明淮安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   “她不是,她只是妖孽,是孤魂野鬼,是恶贯满盈的孤魂野鬼,要不然,她怎会在做出那件蠢事后,像是变了个人?”明岚朝他走近两步,收起不该有的表情,眸光澄澈而认真,道,“爹爹,你和祖父好好想想,想想明晓在那件事后的变化,如果她是长姐,为何言行举止会那般粗俗不堪,还有,她有让我唤她哥哥呢,还动不动就调 戏我,看向我的眼神与男子没两样,这样的一个人,你们相信她是长姐吗?”   明淮安道,“你长姐去过一次鬼门关,性子有所变化,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怎就单凭自己的臆想,咬定她是孤魂野鬼附身,进而将她往深渊里推?”嫉妒,女子的嫉妒心实在是可怕,但他真没想到明岚的嫉妒心,竟疯狂到要杀死自己长姐的地步,“殿下喜欢你长姐,你心生嫉妒,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没了你长姐,殿下就会喜欢你吗?”   “我是在除妖孽,没了妖孽作祟,殿下迟早会喜欢上我。”明岚脸色很难看,她都已经把话说到明处,祖父和父亲竟然还有意偏袒长姐,难道在他们心里,压根就没她?微冷的目光从明淮安身上挪至明长老身上,她道,“祖父,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是无法做到的,说说,是哪个在暗中助你。”缓缓睁开眼,明长老看着自己这个孙女,脸色如静止的湖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明岚迟疑片刻,心道,“即便我不说出母亲,祖父和父亲恐怕也能想到,毕竟我所行之事,确实是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一番计较后,她迎上明长老的灼灼目光,道,“我求母亲帮我的。”   明淮安闻言,脚下当即一个踉跄,“你娘帮你算计你长姐?”他目光惊愕,颤声问。   “我都已经说了,爹还问,这有意义吗?”明岚眉梢微拧,浅声道出一句。   “为什么?”   同样都是女儿,阮氏是作何想的,为何要帮助岚儿算计晓儿?明淮安心口钝痛,怎么也想不明白。   “祖父和父亲疼爱明晓,娘疼我,就这么简单。”为什么?有那么多为什么吗?就算有,她也宁愿相信母亲是因为疼惜她,才欣然助她除去明晓这个绊脚石。   明长老这时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去吧,祖父和你父亲还有些事要商量。”听他这么一说,明岚脸上旋即挂上笑容,语声娇柔道,“那祖父和父亲慢聊,岚儿这就先先告辞了。”语罢, 转身出了书房,前往母亲阮氏院里。   “父亲,你怎能依着岚儿?”院中脚步声走远,明淮安愤懑之下跺了跺脚,看着明长老道。明长老看他一眼,面沉如水,道,“你告诉为父,现如今不依着岚丫头,咱们还能如何?”明淮安想也不想,脱口就道,“让她放了晓儿。”   明长老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事情已然闹大,三殿下也被卷入其中,想息事宁人,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根本就不可能,明淮安想到这,嘴里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就听明长老长叹口气,语声颇为疲惫道,“大丫头是不是鬼魂附体,咱们可以先不不用理会,但就她目前手脚筋已被岚丫头挑断,你觉得这于咱明家还有何裨益?她现在就是个废人,且背着两条人命,你我想给她翻身,绝对不是件易事,而且雷家那边此时必定盯得紧,又岂能容咱们有所动作?”   明淮安眼眶湿润,“那就不管大丫头了吗?就要牺牲掉她吗?”   “就目前的情况,咱们只能顺着岚丫头。”被自己的孙女相逼,明长老心里其实很不舒服,可是在家族存亡面前,他只能顺着明岚,不能将其怎样。明淮安眸色痛苦,脸色苍白,语声轻颤道,“大丫头还怀着还怀着王嗣呢,就这样让她蒙受冤屈,丢掉性命,我这做父亲的无法看着不管啊!”   “你管,你怎么管?若不是阮氏和岚丫头,大丫头能蒙受冤屈?”明长老怒了,沉着脸道,“若要保住大丫头,就要将她从前天的事中摘出来,你认为这有可能吗?”明淮安登时说不出一句话,看着这样的他,明长老继续怒道,“岚丫头城府很深,就她刚刚简单说的那么几句,就已经让为父大为吃惊,如果我们不依着她,事情的走向只会对我明家愈发不利。”   “阮氏,都是阮氏那个践人生的事,儿子这就去教训那贱妇!”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明淮安咬着牙道,“如若不是她太过偏袒岚儿,又岂会纵容那不知轻重的丫头做出此等天理难容之事。”夫妻多年,他真没想到阮氏的心竟狠毒到帮幼女算计长女,残害长女。   贱妇,他一定要那贱妇好看!   明长老呵斥道,“你给为父静下心来,就目前的局面,咱们只能舍掉大丫头。”微顿片刻,他补充道,“甚至还要昧着良心,大义灭亲,方可扭转局面,消除王上与我明家之间的嫌隙,让一切归于平静。”   “大义灭亲?好……我听父亲的,大义灭亲,舍掉大丫头!”明淮安说的很慢,出口的每一字仿若都在滴血,转身,他神思恍惚地朝门外走,忽然,他转过身,看向父亲,“大丫头多半在咱们府里,地牢,她或许就被关在地牢,我得去看看她!”说完,他接着往书房门口走,明长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句话都没有说。   暖阳当空,清风徐徐,哑奴坐在明府地牢上面的一间简陋木屋门外,目光低垂,眼里满满都是苦痛和自责,没得法子,要想救出那孩子,单凭他自己是无法成事的,因为暗处又增加了数位身手不错的高手。   要不他去求老爷,求老爷救下那孩子……   哑奴如是想着,忽然,他听到有脚步声走近,抬起头,就看到明淮安走了过来,慌忙起身,他恭谨地低着头,心念迅速转动:“老爷怎会到这里来?难道,难道那孩子遭难,与老爷也有关?”   很快,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的,老爷不可能参与其中,老爷对那孩子是真心疼爱的。”   “啊啊啊……”明淮安走近,哑奴上前,挡住其继续前行,连连比划手势。   他想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明淮安为何会到这来,来这里为的是什么,还有,他要看看明淮安的态度。   明淮安道,“为何阻止我去地牢?”闻他之言,哑奴又接连做了几个手势,明淮安冷笑,“是夫人让你守在这的。”哑奴连连点头。   “让开,我要去看看我的女儿。”呵斥一句,明淮安甩袖,径直朝地牢走。   哑奴没再阻止,紧随其后下了地牢。   “晓儿……”下了地牢,哑奴快走两步,在前面为明淮安引路,不多会,二人便行至关着杰克的牢房门口,透过结实的铁栅门,明淮安看着那腹部高耸,侧躺在地的女儿,神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开门,快开门,我要进去看看晓儿。”哑奴“啊啊”两声,直接推开门,率先走近牢房。   对于一个手脚筋皆断的孕妇来说,牢房门上不上锁完全没有区别,更何况这是地牢,要到地面上,不仅要走过一条数十米长的阴暗通道,还要上近二十个台阶。   杰克睁开眼,目光往明淮安身上看去。   记忆中有这么个人,是原主的父亲,他来做什么?   “你受苦了!”走上前,明淮安蹲身,扶杰克靠到墙上,跟着,抬手将其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此刻,他的心一阵阵抽痛着。只因杰克淡然中带着丝疏离的目光,刺得他极度难受,孩子,这是他的孩子,她定是认为他和岚丫头一样,都想致她于死地,所以才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这个父亲。   淡然,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抗争无用。   疏离,是因为她已从心里剔除有他这么个无情的父亲。   明淮安这般想着,不由甚感惭愧。   “啊啊啊……”哑奴比划着,在他看来,明淮安此时眼里有愧,有痛,必会将杰克带离地牢,然而,明淮安看着他比划的手势,眼里的愧色和痛色更甚,口里道,“你倒是个良善的。”顿了下,他续道,“我不能,我不能带着孩子离开,呵呵!”苦笑出声,他语声嘶哑道,“是我没教导好岚儿,才让她酿出大祸,若是,若是带晓儿离开,那祸事会毁了整个明氏一族,所以,所以只能委屈晓儿,只能委屈这孩子了!”眼里泪水滚落,他别过头,抬手抹去,久久没有回头看杰克。   猫哭耗子假慈悲,以为掉两滴眼泪,说两句不得已,就能证明自己是个好父亲吗?杰克心里冷笑,看都懒得看明淮安一眼。   “啊啊啊……”   扯扯明淮安的衣袖,哑奴跪在地上,继续比划手势。   明淮安转过头,见杰克双眼紧闭,心又是一阵刺痛,半晌,他心情稍加平复,逐将目光落在哑奴身上,“你让我给夫人说,让夫人劝岚儿?没用,没用的,就是因为那母女俩,晓儿才遭此劫难,而我,而我现在知道实情,却只能看着她们将晓儿推上绝境,我束手无策啊!”站起身,他边往牢房门口走,边悲声道,“我……我不是个好父亲,我对不起晓儿……”   ☆、第363章:公愤   半个时辰后,明岚与母亲阮氏一番商议后,又返回明长老的居处。   “岚丫头,女孩子城府过深,不是件好事,你好自为之吧!”听完孙女接下来的计划后,明长老眸光晦暗不明,叹口气,道出一句,起身便准备前往王宫。   虽说他有想过大义灭亲,牺牲掉明晓,但真正听明岚说出完整的计划,心还是不由一沉。   明岚随在他身后慢慢走着,声音娇柔,道,“岚儿只不过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哪有什么城府……”微顿片刻,她语气变得轻佻,又道,“不过,祖父既然那么说岚儿,岚儿也不想为自个多做狡辩,但祖父还是莫操闲心得好。”好自为之?有城府怎么了,为何要好自为之?难不成要做个傻子,被人算计,就是没有城府?若真是这样,她倒愿意做个城府深的人。   停下脚步,明长老回过头深望她一眼,那一眼尤为复杂,看得明岚禁不住身上一颤,抿唇不敢再言语。   “等这件事了了,明家将会与你再无瓜葛。”丢下话,明长老渐行走远。   望着他的背影,明岚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又变,甚是难看。   这是要和断绝关系么?   以为这样她就会害怕,那就大错特错,只要今日事了,单凭她的手段,成为殿下唯一喜欢的女人,绝对是件轻而易举之事。   到时,她就不信,将家族兴盛与存亡放在首位的他们(明长老父子),会真的和她再无牵扯。   王宫中,王上,王后目露惊愕,半晌,王上回过神,注视着明长老,问,“妖孽?鬼怪附身?明长老,你所言属实?”明长老跪在地上,眼睑微垂,恭敬地作答,“回王上,确实属实。”他将明岚之言,与王上,王后和盘道出,并且请罪,说一切都是他的罪过,没能提前发现孙女已被鬼怪附体,从而做出那等恶事。   “你刚有说人抓到了,这也属实?”王上又问。   明长老答道,“属实。”该说的他都说了,并且言辞恳切,选择大义灭亲,不为大丫头做任何辩解,王上总该放下对明家的芥蒂了吧?   大殿中静寂无声,王上和王后对视一眼,而后凝向跪在殿中央的明长老,道,“既如此,就按照明长老说的办,施以火刑吧!”明长老磕头领命,起身后退两步,这才转身往殿门口走。   此时,整个忘忧岛上的鲛人,齐往王宫南门外的广场上聚集。   “大殿下的正妃是妖孽,是鬼怪附身,这是真的吗?”   “你呀,还问这种傻话,若不是真的,明长老能进王宫向王上请罪,让对他那嫡长孙女施以火刑?”   “说的也是,可这事也太玄乎了!”   “玄乎什么?若明家的那个长女不是鬼怪附身,又怎会作为大殿下的正妃,暗地里却勾 引三殿下?熟料,三殿下不为所惑,于是,那只鬼怪气恼之下,便迷 晕三殿下,杀死身边的两名婢女,逃出王宫,乘坐大船离岛,奈何她运气不好,被明长老派出的人暗中抓到,又被带回岛上……”说话的是名三十多岁的妇人,只见她脸上表情丰富,声音忽高忽低,向周围人详细叙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好似她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般。   等这妇人语罢,有人紧跟着接道,“一会见到那鬼怪,咱们定要她不好过!”   “没错,就算她要被施以火刑,咱们也得让她先吃吃苦头。”   ……   越来越多的人往广场上汇集,各种议论之声不绝于耳,不明真相的人们,个个愤怒异常,恨不得立刻见到那传言中的鬼怪,然后狠狠地泄愤,诅咒,除恶。   救孩子,他要尽快救出那孩子,哑奴从明家奴仆口中,听到街上的传言,只觉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于是,他到了地牢,看着杰克“啊啊啊……”地接连比划了好几个手势,也不等杰克点头,就蹲身将人抱起,往牢房外走。   老人家这是要救他离开么?是了,从老人的眼里,还有比划的手势上,他不难看出老人要做什么,可是,他们能成功么?   杰克如是想着。   “娘,你看我没说错吧!”   幽静的院落里,哑奴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脚步不由顿住,但转瞬,他神色坚定,抱着杰克继续前行。   杰克心里一阵发苦,刚出地牢,就被人捉住,他怎就这么悲催?   “哑叔,你这是要做什么?”明岚昨日有告诉明夫人阮氏,说哑叔看着古怪,为免计划出现岔子,对其不能不加以提防,明夫人阮氏闻言,嘴上连道明岚多心,但行动上还是配合女儿,在地牢周围暗暗加派了人手,此刻,看到她最为信任的老仆背着长女出地牢,脸色立时变得难堪。   哑奴将杰克轻放到一棵树下,给其一个“稍等”的眼神,而后,站起身,看向明夫人阮氏,眸光恳求,“啊啊啊……”地比划着手势。   “你看大小姐可怜,不忍她待在地牢受罪,所以要带她离开?”看明白他的手势,明夫人阮氏面无表情道。   “啊啊啊……”哑奴连连点头,继续比划着手势。   明夫人阮氏冷笑道,“你求我放过大小姐,可是你有什么资格求我?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奴隶,别仗着我之前对你好,就自不量力地想多管闲事,让开!”杰克算是看明白了,也听明白了,他现在多半身处明家宅院,要致他于死地的人,不光是这具身体的胞妹明岚。   可悲,可叹,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家子人?   没有丝毫亲情可言。   “你能看到么?你的母亲有多么的偏心,你的父亲又是多么的冷情,他们齐纵容你的胞妹,要将你,也就是我置于死地。”杰克目光淡然,脸上无半点情绪起伏,心里笑道,“呵呵!其实你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我,但明面上,我就是你,如果眼前这一幕你看得道,亦感受到这几日我所遭受的一切,我想你怕是早已承受不住这无情,冷血的打击。”   哑奴站在原地纹丝未动,慢慢的,他的眼神发生着变化,藏在袖中的软剑正准备弹出的一瞬间,就被两抹快速而来的黑影制服在地上。   “先关进屋里,待今日事了,再予以惩处。”明夫人阮氏对哑奴还算是仁慈,并未下令将人当场斩杀,亦或是丢进地牢,只是吩咐身边的粗壮汉子将其关进屋里,哑奴痛苦地闭上眼,他知道现在反抗的话,就真的再无机会救杰克,因此,他生生被那俩壮汉拖进自己简陋的木屋里,反锁其中。   破釜沉舟,等一会脱身,他便去王宫外的南门广场,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那一个个明面上身份尊贵,实则心思险恶到极致的贵族的真面目。   “长姐,他们会带你到王宫外的南门广场,那里有什么等着你,想来我不说你也能猜到,别怕,我和母亲,还有祖父、父亲、兄长,我们一家人都会去为你送行的。”走到杰克身旁,明岚阴阳怪气地说着,杰克眸光讥嘲,扫了她一眼,便阖上双目,不再看这心思险恶的假面天使。   明岚冷哼一声,抬手,很快就有两个汉子上前,将杰克抬起,放进一顶小轿中,明夫人阮氏这时道,“仔细些,若有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抬起轿子的四名壮汉齐应声是,便抬着轿子出了院门。   “娘,二妹。”明默数日前离岛办事,今日刚一回来,就听到各种关于大妹的传言,心急之下,匆忙赶至府中,到父亲院里好问个究竟,熟料,在听完父亲之言后,他整个人当即就懵了,他难以相信那性情婉约可人,心地纯善至极的二妹,会做出残害亲人之事,可是父亲脸上的悲苦却是真切的,由不得他不信。   回过神,他径直就来到地牢这边,心知以目前的状况他改变不了什么,但他要问清楚母亲,问清楚二妹,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对待大妹?   明夫人阮氏一听到儿子的声音,脸上立时露出欣喜的笑容,“默儿,你可算回来了!”儿子离岛前往陆上办事,她是真的放心不下,生怕孩子在外有个闪失。   “大哥。”明岚微笑着看向兄长,柔声唤道。   向母亲一礼,明默道,“为什么?娘,你和二妹能告诉我具体是为什么吗?”看着儿子含痛的眼神,再结合其一回府就来到地牢这边,明夫人心下明了,知道明默必是什么都知道了,只见她脸上表情平淡,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问娘和你二妹岂不是多此一举。”她的这个儿子啊,除过样貌与她几分相似,性情可是全像极他的父亲,温和过度,没多少城府,反倒岚儿这丫头,无论是样貌,亦或是性情,皆随了她这做娘的。   明默道,“我不信,我不信大妹是鬼怪附身,我不信她是妖孽,娘,爹将什么都告诉我了,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何要这般偏心,为何要为成就二妹的心愿,不惜拿整个明家冒险,也要置大妹于死地?”其实,明夫人阮氏还真没他说的想得那么多,她是有想过整件事情败露,会给明家带来什么危机,但她帮明岚行事时的初衷,只是想让自己疼爱的女儿,能够心想事成,坐上正妃之位,来日成为鲛人一族的王后。   “这是你对娘说话的口气吗?”心潮翻滚,明夫人阮氏脸一沉,嘴上道,“我刚不是对你说了,那不是你大妹,你大妹在做出那件蠢事后便已经死了,活过来的是妖孽,是鬼怪附她身体的妖孽,否则,她的性情,她的言行举止,也不会发生那样大的变化。”她只能一口咬定那蠢笨的丫头是鬼怪附体,她不能承认这只是岚儿捏造的一个借口,一个除去那笨丫头的借口。   明岚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兄长和母亲对话,这会儿见母亲面有不悦,不由对目露痛色的兄长道,“大哥,长姐真的已经死了……”未等她说完,明默掩去眼里的痛色,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二妹,你让我很失望,甚至于我都感觉不认识你了,希望来ri你别后悔今日所为!”父亲对他说了很多,有对大妹生出的惭愧,有对现实的无可奈何。   是啊,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唯有牺牲大妹,方可保家族度过危难,因此,作为明家人,作为明家的一份子,他们皆对大妹有愧。   “大哥……”明岚委屈地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见兄长不再看她,转身大步而去,登时,她跺了跺脚,眼里泪花打转,带着哭腔,看着母亲道,“娘,大哥……大哥做什么要那么说我?我有做错什么吗?”   明夫人阮氏用帕子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安慰道,“娘的岚儿好着呢,你大哥多半是难以接受你长姐已死这个事实,才会对你说些有的没的。”   “大哥从小就疼我,我不想他对我生出误会。”在这个家里,就娘和兄长和她最亲,旁人怎么想她,她一点都不在乎,但兄长的爱护和疼惜,还有信任,她不要丢失掉,也万不能丢失。明夫人阮氏笑了笑,道,“放心吧,等你大哥静下心想明白,自会知晓今个不该对你说那些话,到时,他怕是求着要你原谅呢!”   王宫,青月殿中,海晏不顾青云规劝,硬是下床,要出王宫救杰克。   “殿下,王上都已经下令,您去了根本救不下人!”青云跪地,挡住主子的去路,道,“再者,单就围在这青月殿外的侍卫,以您目前的身体状况,是极难出去。”都是他不好,做什么遵照殿下的命令偷偷去打听消息,打听也就罢了,回来还一字不落地禀报给殿下,这不是明摆着让殿下心急,不管不顾地去救人么?   海明脸色苍白,按着胸口接连咳嗽了数声,气息略显急促道,“你不也说了,大殿下不在岛上,作为兄弟,这个时候必须由我出面救下王嫂,否则,王兄怕是一辈子都会陷入痛苦之中。”阴谋,原来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阴谋,为何他没早些想到?以至于,以至于王嫂即将面临火刑。   王宫内外的传言,海明从青云口中全已知晓,当时下,他就觉得一切都是阴谋,且与明岚,与明家人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他和明岚是相识的,而且颇为熟悉,但这仅限于他们两人,及各自的心腹知道。   至于为何这般隐秘,二人好似心照不宣,皆有自己的秘密。   而彼此的秘密,谁都没有探究之心,然,海明却是知道明岚心里想的是什么,也正因为知道,他才有意无意地接近对方。   明岚却是不知自己的心思已被海明看穿,更不知人家接近她,为的是让她没机会心愿达成,想着自己也许真和思慕已久的那个人无缘相守,她便告诉自己退而求其次,以能够成为海明的王妃为目标,达到近距离看到心上人的目的。   然,天意使然,明岚的小心思还是成为了现实,这令海明气恼不已。在他心里,没有哪个女人能配得上自己的王兄,但木已成舟,他只得忍着满心嫌恶,与明岚在暗中继续交往,好让海晏看出这个女人的真正嘴脸。   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明岚产下女儿,但至始至终都未走近海晏心里,海明看在眼里,心中不由舒口气,只觉王兄仍然是他的那个王兄,是他如父般敬重的王兄,没有那个女人能抢走,对于自己严重恋兄这一点,海明是不知道的,他只知能与王兄匹配的女人,是这世间一等一的,但这样的女人就如凤毛麟角,很难找到,每每想到这一点,他会禁不住觉得欣喜。   奈何,杰克的出现,让他意识到王兄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被吸引,烦闷焦躁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袭上心头。   正好明岚有事求他,求他帮忙将长姐带出岛,远远地丢在陆上,最好让其没机会再回来。   存着私心,他答应了。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杰克有孕,致他不得不调整原有的计划。   那一刻,他心里极度不好受,极度不甘心,但事实就是事实,他敬重至极的王兄,似乎好像喜欢上了性情大变,粗俗不堪的王妃,否则,不会设法让其怀上子嗣,并禁止他再踏上竹林小径,进入朝晖殿。   海晏竭力保护杰克周全,真真对海明打击不小,从而致其冒着生命危险,走出一步险棋。   说海明破罐破摔也好,说他为验证王兄对他的兄弟情也罢,他终留下一封信,让青云转交给海晏。   信中的内容有要求,有威胁,他要求海晏看到信后,不能即刻离岛寻人,要不然,他会做出令海晏后悔终生之事。   一天,两天过去,海晏没有出现在陆上,没有出现在他和杰克面前,海明为此感到好不欢喜,王兄心里有他,要不然也不会顾忌他……   “殿下要如何救人?就算殿下能够出青月殿,能够到南门广场,可殿下有无想过,您有什么法子能够救下大殿下的王妃?”青云之言,如当头棒喝,将海明刹那间击醒,只见他身子晃了晃,眸光怔然,喃喃道,“是啊,流言蜚语已经将我和王嫂团团包裹了住,如果我去救她,无疑中人下怀。”忽然,他目光一亮,随之决然道,“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也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我得去救王嫂,哪怕舍弃性命,也要将人救下!”   语罢,他绕过青云,就往殿门口走。   “殿下!”青云起身,急声唤道。   海明头也没回,语气坚定道,“你不用再劝我。”见他意决,青云只好跟上。   “三殿下,没有王上允许,您不能……”刚一出青月殿,主仆二人就被手持兵器的侍卫团团围住,其中一人上前行礼,但没等他说完后话,海明手中突然多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滚开!”将匕首抵在自己脖颈动脉上,他神色冷峻,唇齿间挤出两字。   众侍卫登时惊愕地睁大眼,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就是那说话的头目,也被海明的举动惊得脸色一变,张着嘴不知再说些什么好。   三殿下可是大殿下护在羽翼下的兄弟,虽现在被王上下令禁足在青月殿中,但人终究是王子,要真有个万一,他们的项上人头铁定不保。   “不滚开是么?”见众侍卫只是齐退后数步,并未让开道,海晏握着匕首的手微用力,脖间立时出现一道血痕,那侍卫头目目光复杂,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终于,抬手一挥。众侍卫看到他的动作,整齐划一地收起兵器,让开一条道,恭谨而立,目送海明主仆渐行走远。   杰克是从明宅的后角门被抬出府的,就在她被小轿颠得昏昏沉沉间,轿子落到了地上,接着,她被人从轿中抬出,随之,耳边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喧闹声。睁开眼,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听着那一句句不堪入耳的咒骂之语,她笑了,笑得云淡风清。   妖孽,鬼怪附体的妖孽,不知廉耻,祸害大殿下不够,还勾 引三殿下,恶毒,活该被王上下旨,施以火刑……   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恶毒说什么,人们义愤填膺,不光声声咒骂指责,同时向她狠狠地丢着烂菜叶,臭鸡蛋,果皮等生活垃圾。   “能引起如此大的公愤,也不枉我来这鬼地方走一遭!”   ☆、第364章:顿悟   一身狼狈地被人用锁链捆住手脚,固定在广场中央的火刑架上,杰克苦中作乐,心道,“老大要是看到这一幕,怕是会毫不吝啬地对我翘起两个大拇指点赞,夸我好样的!”   再说今个一大早连城前往沐风殿,叮嘱洛逸轩照看女皇之事,当她尚未踏进沐风殿的大门,就见要找的人正缓步从殿中走出。   “逸轩。”嘴角掀起一抹微笑,她顿住脚,朝洛逸轩打了声招呼,道,“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闻言,洛逸轩点点头,语气温和,“我正好也有话与你说。”二人说着便走向不远处的亭台。   待踏进亭中,连城和洛逸轩几乎同声道,“你先说。”听到彼此之言,二人禁不住皆笑出了声。   片刻后,洛逸轩眼里含笑,道,“你先说吧!”连城也不矫情,笑着点头,“成,那我就先说了……”听完她的话,洛逸轩好看的眉头微皱,“女皇的身体你不用担心,可是,你真要现在就动身前往忘忧岛吗?”女皇昨日才做过剖腹产手术,要注意的地方自然不少,这些他知道,也会多加留意,但她不顾自己的身体,刚来灵月尚没有歇息两日,便要动身去寻瑞王,这也太不把自个的身体当回事了!   再说,她知道自己怀的是多胎吗?   连城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不由笑了笑,道,“我身体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   “你有孕在身,而且怀的不止一胎,连日赶路,身体已经极为疲惫,不多做休息,又要赶路劳累,这于你,于腹中的孩子都不好!”洛逸轩眸色认真,缓声道出心中的忧虑。   “我知道,我知道我怀的不止一胎。”连城眨眨眼,柔光柔和,脸上笑容浮现,身上满满都洋溢着母性光辉,“倘若身体真有不适,我万不会拿腹中的宝宝冒险,不作停歇便到忘忧岛寻人。”她这么说,意在告诉眼前关心她的好友,告诉对方她的身体很好,一点事都没有,洛逸轩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听出话中的之意,但他还是劝道,“就不能歇息两天么?过个两天,等你身体彻底恢复过来,再去忘忧岛不迟。”   “逸轩,说句实话,我担心明晓会出事,她和你一样,都是我最为珍惜的朋友。”连城眸光怅然,叹口气,道,“她很排斥海晏,这都过去数月了,也不见她给母皇和君父,亦或是我来封信,这令我感到很不安,所以,我不能再等下去,哪怕是一天,也不能等。”   洛逸轩看着她眼里的忧色和担心,轻声安慰道,“我了解海晏,他看着虽冷,也不喜多言,但人还是很好的。从他和瑞王相处的那段时日里,我能看出他是在乎瑞王的,既然在乎,他就不会让瑞王受到委屈,更不会让她遇到危险。”   “海晏的人品我不怀疑,但是……但是我更了解明晓的脾性,她最受不得约束,倘若海晏以爱的名义管制太多,必会引起她强烈反弹,弄不好,两人打起来也有可能。”杰克的真实身份,以及性别,连城没打算与洛逸轩说,不是她不信任这位朋友,而是她不想多生出枝节。   沉默半晌,洛逸轩只好道,“那你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若是感到身体不舒服,就停下来休息休息,千万别逞强。”   “嗯,我会的。”连城点头,笑着道,“那我走了。”洛逸轩颔首,与她一起走出亭台,目送她朝御花园方向而去。   御花园中,皇甫熠长身玉立,站在一条花径上,看到亲亲老婆走了过来,俊脸上立马笑容浮现,“没什么问题吧?”连城摇头,“没问题,逸轩医术很好,咱们放心走吧!”   许是太过牵挂杰克,连城一出皇宫,就没停下歇息过,与皇甫熠运着轻功,往距离郦京最近的河道疾驰,接着乘船一路行往忘忧岛。   四月天气,清风淡淡,春日和煦,途中风景清雅,小船顺流而下,行驶的极快。   站在船头,望着夹岸如画景致,连城眼里却无一丝欣赏之意,有的只是忧色,“很快就到望月湖,可是没鲛人引路,咱们又如何能到忘忧岛。”   皇甫熠每隔一会,便催动掌力,助小船能够更快速地顺水而行,闻言,轻语道,“大概方位我还记得。”   “忘忧岛可是隐在海面上呢!”   “总有法子的,别担心。”   “好吧,我不担心,但愿杰克那丫的别有事,要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出来。”   “真有事也有我呢,你无需动手。”   “可我还是希望杰克好好的,啥事都没有。”   “咱们要相信海晏,更要相信杰克,再怎么说,她的芯也是个响当当的爷们,绝对不会让自个在岛上吃亏的。”   船儿疾行,为免连城太过忧虑杰克的安危,皇甫熠不时讲些半冷不热的笑话,却不成想没将亲亲老婆逗笑,反招来老婆大人不少白眼,就这,他依旧乐此不彼地讲个不停。   皇宫。   “没回来?钰公主和熠亲王今早动身去了我忘忧岛?”海晏愕然地看着洛逸轩。   黎明时分离岛,他以比平时登陆快数倍的时间,赶至郦京,先去瑞王府,没看到那一抹身影,继而前往好友府上,闻知人在宫里,却没料到听到的是这样两个消息。   没回灵月,挺着孕肚没回灵月,能去哪里?   还有钰公主,她不仅从大周赶了过来,并且已动身前往忘忧岛,如果,如果让她知道明晓出事,恐怕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宴,到底出了什么事?”洛逸轩神色凝重,定定地看着海晏,“明晓是你的王妃,她不在岛上,能跑去哪里?还有,钰公主和熠亲王这会子恐怕已经坐上船了,你若是不赶紧追上将事情解释清楚,我想以钰公主的性情,以及她对瑞王的维护,一场风波势必会掀起。”想到连城临走时眼里染上的忧色和担心,洛逸轩不由为面前的好友捏把冷汗,“熠亲王视钰公主比命还重要,而且钰公主现在怀着身子,如若因为明晓的事出现个闪失……”不等他说完,海晏截断他的话,问,“他们动身多久了?”   洛逸轩道,“快两个时辰了!”   “轩,我现在就去追钰公主和熠亲王。”顾不得多做解释,海晏语罢,提气便向宫外疾驰。他的两名近卫在宫外一僻静之地候着,一看到他人,正欲行礼,就看到主子似电般从他们头顶而过,仿若没看到他们二人一般。   彼此互看一眼,急忙运起轻功跟了上。   鲛人化成原形,一旦入水,其前行之速,不可谓不快。   “熠,有东西正在接近咱们,务必小心。”船儿行至望月湖,连城脸色一变,忽然道。   皇甫熠闻言,给她一个微笑,“无需惊慌,一切有我。”水下有东西疾速靠近,他有听到。连城斜瞥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只是提醒你,哪有惊慌?”她很胆小,很没用吗?   “没有,你没有,是我听错了,千万别生气,要不然对身体不好!”皇甫熠满脸赔笑,但下一刻,他神色一凛,目光落在身后的湖面上,然而,仅刹那间功夫他脸上表情便缓和起来,“刚还和连城说怎么去你那岛上呢,没想到在这就遇到了你,难不成你能掐会算,知道我们要来,专程过来相迎了?”看着身子慢慢浮出水面,紧跟着幻化成人形,倏然而起,落在船上的颀长身影,皇甫熠眼里染上丝揶揄之色,勾起唇角,徐徐道。   落在船上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海晏无疑。   “我,我……”礼貌地朝皇甫熠和连城点头打过招呼,海晏想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却一时间又不知如何开口。   “是不是明晓出事了?”人明明是从船后而来,且脸色看起来明显不好,怎就是来接他们的?暗道男人一句傻子,连城清透的眼眸闪烁了下,不由问。她盯着海晏,见其迟迟不说话,心弦立时绷紧,“你不说话,就是是了,对不对?”皇甫熠脸上的笑容收起,一双眼眸亦落在海晏身上,静后期作答。   那聒噪的“女人”千万别出事,否则,亲亲老婆定会怨责他这个帮凶!   “她没去找你们?”海晏抱着一丝希望,满目期待地看着连城,皇甫熠二人。连城的脸色当即一沉,不客气地道,“你这话问得好生奇怪,要是明晓去找我们,我和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海晏闻言,心立时沉入谷底,良久,他眼底染上痛色,将围绕在杰克身上发生的事,缓声道了出来。   有孕,杀人,逃离,这,这太让人难以相信了,连城和皇甫熠惊愕不已。   “你怎就确定那两名婢女是明晓杀的?又是如何确定她必定离开了忘忧岛?”皇甫熠有漆黑深邃的眼眸锁在海晏面门上,表情凝重,沉声道,“一个设法逃过忘忧岛,却被你捉回岛上,现如今还挺着孕肚,即将面临生产的女人,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能做到那么干净利索——既杀人,又乔装出宫,进而乘坐贵岛前往陆上买卖货物的大船离岛,中途又纵身跃下海这一系列看似不怎么难办到,实则却需要周密计划的事吗?”这也是连城想问的。   海晏目光怔然,显然被问住了。   “海晏,不是我想说杰克有多好,但就你说的,以他和蓝薇儿,还有那名叫夏秋的婢女之间的感情,我坚信他不会杀她们,不会杀两个手无寸铁,且真心待他的女孩子。”连城的声音渐渐转冷,“再有,你没想过整件事发生的太过蹊跷吗?前面杀人,迷 晕三殿下,后面就乔装出宫,乘坐大船离岛,紧接着第二日围绕杰克和三殿下身上的流言蜚语便四起,这一点你就没怀疑过为什么?”   被皇甫熠,连城接连一番质问,海晏顿感发生在杰克身上的事,极有可能是个阴谋,同时,他亦知道那个已被他放在心里的人,此刻多半凶多吉少。   回岛, 他要立马回岛!   她不能有事,她一定不能有事!   “你们护送钰公主和熠亲王上岛,我先行一步。”敛起心绪,朝两名近卫吩咐了句,海晏便纵身跃入水中,很快不见踪影。   对于他突然间的举动,连城只觉心口血气上涌,恨不得跟着跳下水,以闪电之速游向忘忧岛,但这明显不现实,只见她抓住皇甫熠的胳膊,眸色溢满担心,一脸焦急道,“熠,杰克出事了,我们得尽快赶到忘忧岛!”   海晏的失态,以及突然离去,皇甫熠又岂能看不出事态的严重性?   但碍于连城的身体状况,他不得不有所顾虑,因此,他脸上的表情尽可能地显得柔和,轻握住亲亲老婆的双手,眼神鼓励道,“咱们要相信杰克,相信他不会有事。”说着,他朝海晏留下的那两名近卫道,“走吧!”   “是。”随着应声,船儿如离箭之弦,倏然行远。皇甫熠紧揽着连城的腰肢,两人齐望向忘忧岛方向,谁也没再开口言语,只是静静地目视前方,希望快点抵达忘忧岛。   高高的火刑台上,杰克苍白的脸上浮起抹轻淡的笑容,那笑容若仔细看,不难看出其中的嘲弄之色。   为除掉他,名义上那些所谓的亲人,全在火刑台下方站着,个个猫哭耗子一脸悲恸。   袭向他的烂菜叶、臭鸡蛋、果皮等生活垃圾,如雨点似的就没停过。   疼么?屈辱么?   杰克心中摇头。   因为这些污物打在身上生出的疼痛,与筋脉被断产生的痛感作比的话,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所以,他此刻没有感觉,仿若那些污物不是打在自己身上一般;而人们落在他身上的愤怒目光,嘴里吐出咒骂之语,他只当没看到,没听到,也就无屈辱可言。   他没做错事,没有做昧良心之事,他的心干干净净,不曾对不起任何人,所以,他笑容嘲弄,甚感这岛上的当权者瞎了眼,被一群别有用心的小人耍得团团转。王上,王后坐在椅上,边听明长老阐述杰克的罪过,边抬眼望向那绑在火刑架上的“儿媳”,不,是妖孽,是鬼怪附身的妖孽,那不是他们的儿媳,可是,为何接触到那女子淡然的目光,略显嘲弄的笑容,他们会不由自主生出心虚感?   明长老一口一个妖孽,一字一句皆将杰克与明家撇得干干净净,最后,他面向王上跪地,恳求道,“请王上下旨行刑。”王上迟迟没有出声,他又请求一遍,奈何王上依旧没有言语,只是和王后齐将目光聚在杰克那高耸起的孕肚上,那里面有他们的小皇孙,他真得也是妖孽么?作为嫡亲祖父,祖母,他们真要因“妖孽”两字,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母子活活烧死在火刑架吗?   王后是不喜杰克,可这一刻,她还是生出了不忍,甚至感觉到那被称作妖孽的女子,长期以来被她嫌弃,不被她接受的女子,看起来并不怎么惹人讨厌,反倒让人尤为疼惜。   “王,要不,要不这事还是等宴儿回来再定夺。”将目光由杰克身上收回,王后凑到王上耳畔,低声说了句。   王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在思考王后的话,看是否可行。   毕竟朝令夕改,有失王者威严。   唉!心里长叹口气,他暗忖,“我怎就不好好考虑考虑,便草率做出决定,下令依着明长老的意思办?若果宴儿回来,知道自己的王妃和孩子被我视作妖孽下令烧死,后果怕是不堪设想。”突然,明长老再度恳求道,“王上……”然,不等他后话道出,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明长老,你是要大义灭亲么?”说话之人是雷明,只见他行至王上面前,行礼道,“王上, 臣有事禀奏。”   王上面沉如水,深望明长老一眼,而后朝雷明点点头。   “王上,请您不要听雷长老谗言!”明长老跪地磕头,高声道。   “明长老,你这话是何意?”王上不解地看向明长老,心道,“雷长老可还未禀奏呢,怎就是谗言?”   明长老张了张嘴,强忍住心底的惶恐,道,“雷长老说老臣大义灭亲,这话纯属诬陷……”他竭力保持声音平稳,不急不躁,将杰克是妖孽一事又做了一次强调。待他说完,雷明却接道,“王上,大殿下的王妃是不是妖孽,可以暂时不用考虑,臣要禀的是,杀死那两名婢女的凶手,并不是大王妃所为,而是另有其人,还有,大王妃也没有出宫逃离,而是被人掳出宫,关在一座私牢里。”   他的话一出,不仅王上,王后面露惊愕,就是聚在广场上的众人,亦是睁大眼,难以置信。   杀人者另有其人?   私牢?   再结合明长老一开始之言,这不难让人联想到,今日这事是明家自编自导的一出阴谋。   太明显了,什么鬼怪附身,什么派人暗中捉回,为王上分忧,在此刻而言,全是谎话,全是掩盖其不可告人目的的谎话。   在场诸人都知道,那所谓的妖孽是被明家人抬上火刑架上的,加之雷长老言辞灼灼,让人不信都难。   “雷长老,你莫血口喷人!”明长老脸色沉冷,一双怒目紧盯向雷明。   雷明笑道,“明长老这么生气作甚?我只是向王上陈说一个事实,有提你什么吗?”说着,他拍拍手,就见一身形瘦小,长得尖嘴猴腮,年龄约莫有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畏畏缩缩地从人群中走出,然后跪倒在王上,王后面前。   熟料,同时间一道急切愤怒的嗓音骤然从远处传来,“父王,王嫂是无辜的,这里面有阴谋!”不顾身上的伤势,海明从拥挤的人群上空朝火刑台这边飘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全聚在了他的身上,看着他凌空而落,护在杰克身前。   明家人的脸色现在很不好,尤其是明夫人阮氏母女,她们在雷明站出说出第一句话时,心就一沉,想到那暗中“帮”她们成事之人,十之**是其安排的。   眼下,又看到三殿下不顾流言蜚语,挺身而出护在杰克身前,还说出那么一句话,这让她们心里一下子更没了底。   “老三,你这是做什么?快下来!”看着火刑台上的儿子,王上脸色变了又变。   海明与他四目相对,语声坚定道,“王嫂是无辜的,是有人栽赃陷害,通过父王的手杀人,从而达到自我目的!”说着,他眸光如剑,刺向明岚。   “老三,你这么说可有证据?”王上顺着他的目光朝明家人那边扫了眼,语气低沉,缓声问。海明回过头,给杰克一个安慰的眼神,让她无需恐慌,无需害怕,因为哪怕他死,也会救下她,杰克看着这个交往没多久的朋友,目露感激,却摇摇头。   死便死,他不要拖累任何人,尤其那人还是他的朋友!   “你不会有事!”海明启口,轻声道出一句,然后将目光落回王上身上,道,“明家二小姐,也就是大王兄的侧妃,因为不甘心侧妃之位,曾有求于我,要我设法接近王嫂,接近她的长姐,再寻机将人带出岛除去,因为长久爱慕她,我答应了……”   明岚脸色煞白,冲着他嘶声喊道,“三殿下,你血口喷人,妾和你无冤无仇,你作何这般污蔑妾,作何诋毁妾的声誉?在妾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大殿下!”明家人在她开口的一瞬间,齐羞得无地自容。   ☆、第365章 :自残   要是没有那回事,又何必情绪激动,何必加以理会?   此地无银三百两,完了,明家就要这样完了么?   明淮安父子,明家所有人,这一刻全低下头,好遮掩脸上的羞愧,以及即将面临的王者之怒。   “然而,就在我欲动手时,发现王嫂有孕在身,于是,我放弃了,但有人不依不饶,再次找我,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帮忙除掉王嫂,却被我严词拒绝,没再理会。”海明似是没听到明岚之言,语气不急不缓地说着,“王嫂是个好女人,虽然言行举止有些奇怪,但她心地良善,从无害人之心,我想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王兄才会让王嫂住进朝晖殿,才会一心一意加以爱护。”   随着他的话一句句道出,前一刻还愤怒咒骂,用生活垃圾丢杰克的民众,个个眼里全被同情,被愧疚填满。   这样的情况,不是雷明乐于见到的,之所以隐忍到今日,他为的就是扳倒明家,又怎么可能让明家长女保住王妃之位?于是乎,他在海明音落的瞬间,高声道,“三殿下,大王妃虽然没有杀人,但现在的她的确已经不是大王妃,你这样为一个鬼怪附身的妖孽说话,难不成她真把你迷 惑住了?”   海明怒道,“王嫂不是妖孽一世烟云!”   “她是,这可是明长老亲口说的,王上、王后,以及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雷明说着,朝明长老看了一眼,而后目光挪至王上身上,恭敬道,“王上,这人叫崔三,曾是臣府中的一名护院,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臣赶出了府,王宫里出事那日,他正好在街上闲逛……”   崔三傍晚时分在街上闲逛,谁知一辆豪华马车自他身边经过时,从车厢中落下一枚玉佩,同时,他还听到车厢里有奇怪的声音传出,因为好奇,这崔三捡起玉佩揣进怀中,暗中一路跟着那辆马车,直至马车从明家宅院的后门驶入,这无疑令崔三更加好奇,心想如此豪华的马车,主人不走正门,怎么从后门而入?   见暮色落下,崔三靠着自己三脚猫的身手,潜进明宅,想着定要探个究竟。   就这样,他发现了明夫人阮氏母女的秘密。   之前在雷府当差,多少知道一些主家和明家之间的过节,崔三心念电转,觉得只要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前主人,那么他就不必再为生计发愁,就可以重新回到雷府当差,但他又担心前主人不信他的话,于是思来想去,终拖到今日早上,才前往雷府,将捡到的玉佩,还有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全与雷明这个前主人禀报了遍。   玉佩上刻有王族标记,且刻有一个“晓”字,而这样的玉佩还代表着主人的身份,地位,只有每位殿下的正妃才配拥有,雷明是四大长老之一,自然认识这玉佩,也知道这玉佩代表着什么,更知道它对主人的重要性。   由此,他结合王宫中发生的事,及街上的传言,断定出大王妃,也就是杰克并没有杀人,出宫逃离,而是被人诬陷,掳出宫,关进私牢里一说。   当然,这些都是雷明向王上的说词,实则,全是他为扳倒明家,虚构出的故事情节。   王宫中有他的眼线,明岚的举动又一直在他的监视之中,知其当日行事,他的人自然暗中相助,从而为一举扳倒明长老,击垮明家坐实罪名。   明长老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蠢笨如猪一般的孙女,被人利用竟不自知,以至于让他,让整个明家即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王上,你万万不能信雷长老的片面之言啊!老臣敢对天起誓,我明家之人,不管是哪个,绝对不会做出血脉相残之事,更不会,更不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这话一则是为自家辩解,一则是在影射雷明,说其为达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知怎么得到大王妃的玉佩,进而诬陷明岚,诬陷明夫人阮氏。   此刻的他,也真是黔驴技穷了,单不说雷明使出的这一招,就海明道出的那些话,也足以让所有人明了杰克是被诬陷,真正杀人的多半是明岚所为。   明家所有人这时皆抿紧嘴巴,垂首静立一旁,生怕多说一句话,坐实雷明诬陷之言。   “崔三,雷长老说的可属实?”王上看都不看明长老,而是望向跪在面前的崔三问道。   “回王上,属实,全属实,玉佩是奴在街上捡到的,岚侧妃和明夫人之间的对话,还有她们吩咐下人将大王妃抬下马车,关进明府私牢,这些也是奴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当日杰克四人昏迷的瞬间,雷明的人以闪电之势,从她身上拿走了玉佩。   原本杰克是不喜佩戴饰品的,但那日却一时兴起,随手就将玉佩挂在腰间。   有心人惦记上你,那么你的一举一动,身上的每个细节之处,都会被他们惦记上。   雷明的人拿了玉佩,隐在暗处,看着后面的事在眼前发生,随后,又跟着明岚的马车出宫,潜进明府,目睹明夫人阮氏母女吩咐身边的奴才,将人关进私牢,这才抽身前往雷府,向主子复命。   “岚侧妃,你可有话要说?”王上幽邃的眼眸朝明家人站的方向瞅了眼,语声轻淡,但却透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离婚,要戒!。明岚身子一颤,忙走上前行礼,“回父王,岚儿没做过那样的事,岚儿……”话还没说两句,眼泪已顺着脸颊不受控制地滚落而下,看着好不令人怜惜。   王上最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见她这样,不由皱了皱眉,“你没有,那当日宫里出事,你可有出宫回明府?”若睁眼说瞎话,那么他也就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有的,宫外传话进来,说母亲身体不适,岚儿便吩咐奴才备车,出宫回明府看望母亲,今个母亲身体稍有好转……”她欲往下再说,却被王上抬手制止,接着就听到王上问母亲阮氏,“明阮氏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阮氏恭谨上前,跪地道,“回王上,岚儿所言属实,臣妇无话可说。”   突然,男子暴怒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响起,“放开明晓!”远远的,海晏就看到形容消瘦,衣袍脏污,碎发散乱披在肩上,被绑在火刑架上的女人,是他不好,都是他不好,因为满心的怒气,只顾着怀疑她,怀疑她杀人,出宫逃离,没想过她是被歼人陷害,提快速度,他疾驰至火刑台上空,飘然而落,“放开明晓!”目中喷火,他看着王上咬牙道。   捆绑她的玄铁链上灌注着深厚的法力,就他的能力根本无法将其摧毁。   “宴儿,明长老说你的正妃是鬼怪附体,是妖孽,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可乱来。”王上对上他赤红双目,心平气和地说了句。海晏当即大笑出声,那笑声尤为悲怆,痛楚,只见他手指杰克被绑在火刑架上的双手,指着那被包扎的腕部伤口,一字一句道,“要是我没猜错,明晓的手脚筋已被人挑断,是与不是?”王上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便听到他续道,“试问一个断了手脚筋,挺着孕肚的女人,她能在你,在你,在你们这些人面前逃跑吗?”伸出手,他指着王上、王后,指着明长老,雷明,指着高台下的所有人,怒声道,“你们回答我,她能吗?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吗?”   杰克在他落于高台上那一刻,只是短暂怔愣了下,接着便在心里连翻白眼。   “有病啊!我都已经这样,才逞英雄蹦跶出来救人,绝对是有病,哼,别指望我心存感激!”这么想着,可心口还是有那么点泛酸,他没有忘记明岚在地牢中吐出的愤愤之语。   在乎,喜欢,护着他,她说海晏在乎他,喜欢他,护着他,现在想想,似乎,好像是有那么点。   闭上眼,杰克不再想明岚说过的那些话,也不打算再看海晏。   “放开明晓!”幽冷的眸光凝注在王上身上,海晏又道。   他的声音如他的眸光一样,冷得令人禁不住周身生寒。   “宴儿,你和老三先下来,等事情弄清楚,父王自会命明长老解开玄铁链。”难道那明晓真是鬼怪附体,真是妖孽?要不然,他的两个儿子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忤逆他,对其竭力维护。   王上眼神复杂,望向杰克。   “王,要不你就听宴儿的,先命明长老将人放下来吧!”手脚筋皆被挑断,如果所有事真是岚侧妃和明家所为,那这一家人未免也太狠心了,王后在王上耳边低语一句,然后凝向明夫人阮氏母女,眸光变得疏冷起来。   “不可。”王上摇头,道,“若说我之前还对宴儿正妃的身份持怀疑态度,那么现在我基本可以肯定明长老之言。”他的儿子心智之坚,作为父亲,他是知道的,再者,没有发生明晓割腕那件事之前,宴儿可是连正眼都不看那女孩子一眼,奇怪的是,自那件事后,明晓性情生变,言行举止粗俗,宴儿却对其慢慢动了心思,这要不是鬼怪,妖孽作祟,又作何解释?   海晏心口钝痛,见王上始终不松口,不由展开掌,登时,一把泛着寒芒的匕首跃然出现在他掌心,“解开玄铁链!”握紧匕首,他朝自己身上猛刺下去,“解开玄铁链,放下明晓分身追美眉!”拔出匕首,他再次猛刺下去,鲜血如注,喷涌而出,台下众人大睁双目,响起阵阵吸气声。   “王兄不可!”海明悲声唤道。   王后从椅上站起,情绪激动,目中含泪,亦高声唤道,“宴儿,不可啊!你不能这么伤害自己!”儿子痛在身,母亲痛在心,傻孩子,怎能这样伤害自己?海悠一直在王后身边站着,因为蓝薇儿的死,她对杰克生出了怨气,所以看到杰克被绑在火刑架上,被愤怒的人们丢烂菜叶,臭鸡蛋,果皮等生活垃圾,她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生出。   比之和杰克亲近,蓝薇儿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在她看来,杰克就是个恶毒的女人,竟心狠到不惜杀死蓝薇儿,杀死夏秋,也要离开她的王兄。   令她没想到的是,事情全然不似她想的那样,不是大家听到的那样,他们所有人极有可能冤枉了王嫂,冤枉了那被绑在火刑架上,挺着孕肚的女子。   否则,三王兄不会说出那些话,不会不顾一切地赶至火刑台上救王嫂。   否则,王兄也不会自残,以此迫父王将王嫂从火刑架上放下来。   海悠眼里渐生水光,走至王上身旁,求道,“父王,你就命明长老放下王嫂吧,我也相信王嫂不是鬼怪附身的妖孽,父王,悠悠求你了,你若再不命明长老放下王嫂,王兄是不会住手的。”海晏身上已出现三四个血口,身上衣袍已被鲜红的血染红大半。   他刺的每一下都很深,好似唯有这样,才能体会到杰克身上的痛。   “蠢男人!哪个要你自残了,哪个要你救了?”在海明唤海晏那一声时,杰克睁开了眼,入目便是鲜血飞溅,心一紧,她眼底迅速划过一抹痛色,想张嘴阻止,却在想到自己已经失声,只好闭紧嘴巴,看着海晏用匕首一下又一下地在身上猛刺,从而迫王上下令,将他从火刑架上放下来,“真蠢,我又不喜欢你,何必这样?真不喜欢么?我真不喜欢他么?”许是失血过多,海晏挺拔的身子晃了晃,跟着单膝跪地,嘶声道,“放明晓下来!”   雷明怕事情有变,望向火刑台,出声劝道,“大殿下,身为人子,您不可以这般逼 迫王上啊!”明家必须在今日倒台!   “将大殿下,三殿下带回宫,没我的允许,不可踏出寝殿一步。”王上终于说话,却不是下令放下杰克,而是命身后的侍卫将海晏,海明带回王宫,准确些说是押回宫。“是,王上!”随着应声,数名身手尤为矫健的侍卫,手持兵器,径直走向火刑台。   海晏握着匕首,眸光如寒冰般盯着那些侍卫,“我看你们谁敢上来!”海明在他身侧站着,眼里聚满愤怒,冲着那些侍卫亦喝道,“不想死,最好止步!”   “大殿下,三殿下,请!”那些侍卫不惧他们的怒意和威吓,上到火刑台上,其中一人不卑不吭道。   “是你自找的。”海晏缓缓站起,朝着那侍卫就是一掌,只听一声闷响,那说话的侍卫已掉下火刑台,躺在地上,口中鲜血直往外溢出,看样子不死也残。海晏这会儿只想着救下杰克,旁的他一概不顾。   王上见此情景,终于动怒,冷喝道,“宴儿,你闹够了没有?”   “我没有闹,我只是请你下令,将我的王妃从火刑架上放下来!”在他说话的时候,海明伸出手,自他出血的几处伤口上快速划过,慢慢的,鲜血不再往外涌出,海晏朝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看着王上又道,“父王还是不准备下令么?”   被自己的儿子在臣子,子民面前这般逼 迫,王上只觉自己的王者威严扫尽,目光沉冷,下令道,“行刑!”   雷明眼巴巴地正候着他这句话呢,闻言,直接朝着火刑架下面围着的木柴施法,海晏,海明怔住了,他们没想到王上会这般心狠;广场上的民众也怔住了,他们没想到他们的王会在事情尚存在疑点的情况下,便下令处死那绑在火刑架上的女子校花的贴身狂龙。   这一刻,他们再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再没有义愤填膺的念头,有的只是同情。   忽然,他们看到朗朗碧空之上,飘来一股子水流,那水流似是长了眼睛一样,当空浇在那燃起的柴火上,火灭了,人们愕然地看着这一幕,接着就见一高一低,两抹青色身影凌空飘来,“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皇甫熠飘落在海晏,海明两兄弟身旁站定,连城则悬浮在空中,与杰克面对面相视。   “老大,我,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我不会悲催地死在这。”杰克眼眶湿润,嘴巴一张一合,却无半点声音发出。连城眼里泪水滚落,知道他必是遭人暗算,从而失声所致,但她读的懂唇语,他们“猎豹”中每个成员都读得懂唇语,“你怎么这么笨,怎么这么笨,被人害成现在这狼狈样!”   “你知道的,在咱们几个中,我是最笨的一个。”杰克嘴角牵起一抹笑容,眼里泪水亦不受控制地滴滴掉落。   皇甫熠眼神冰冷,负手而立,凝视着火刑台下的所有人,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这样的他,令人从骨子里心生畏惧。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这里所有人都无法与之作比。   静,整个广场上静寂无声,人们的目光全锁在这乍然出现在火刑台上的男女身上。   哑奴匆忙赶至这里时,见人们齐齐将目光投向火刑台,心里禁不住一突,亦抬眼望了过去,看到杰克被绑在火刑架上,心骤然一痛,抬手按住衣襟处,目光决然,就往人群中挤。他要见王上,要亲手将衣襟内的东西交给王上,只有这样,那些披着尊贵外衣,心思却险恶至极的贵人们,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也只有这样,那被绑在火刑架上的孩子,才能最终得救。   “啊啊啊……”在人们异样的目光下,他终于挤到广场最前面,终于到了王上面前,跪倒在地,他抬手比划着手势。   明长老、明夫人阮氏、明岚,以及明家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聚在了哑奴身上,他们不知府中这位老仆要做什么,只看到其向王上比划了一连串手势,接着将手探进衣襟内,取出厚厚的一沓纸,双手捧起,呈于王上面前。   接连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以至于王上的心神久久未从火刑台上收回。   而明家诸人仅片刻功夫,便知哑奴手里捧的是什么,尤其是明夫人阮氏母女,她们心里最清楚哑奴捧着的那一沓纸上所写的内容,可是阮氏心有疑惑啊,哑奴根本就不识字,又怎会书写?但为防止万一,她抬眼瞪向哑奴,希望凭着自己的眼力能令这老仆畏惧,从而收起手中的东西,赶紧退到一旁去,奈何哑奴似是没感受到她那阴冷至极的目光,双手依旧高高捧着那沓写满字迹的纸,请求王上阅览。   “呈上来吧!”王上终于回过神,看着他道出一句。   哑奴起身,恭谨上前,将捧着的那一沓纸递到了王上手里。   “火刑台上出现的那一男一女是谁?他们难道是大王妃在陆上的朋友,此刻突然出现是来助明家脱困的吗?若真如此,我该怎么办?就这样放过明家,继续忍气吞声下去?不,我无法放弃,也不能放弃,因为错过今日之机,我怕是再无可能扳倒明家那老东西……”雷明眼睛半眯,看着皇甫熠,心绪激烈翻转,想着如何令自己筹谋已久之事,继续进行下去,因而,他没有留意哑奴,没有看到王上边看哑奴呈上的那一沓纸,神色边发生着明显的变化。那变化是怒,是狂怒,但王上却在极力隐忍着,克制着自己怒火爆发。   待他看完最后一张纸,冷厉的声音骤然响起,“雷长老你可知罪?”   雷明身子一震,惶恐地跪倒地上,“回王上,臣不知自己犯了何罪。”怎么回事?王上怎突地对他发火,还问他可知罪?额上冷汗涔涔而落,雷明静候王上后话。“将这一沓纸拿给雷长老看看,让他明白自己所犯何罪仙荒劫。”朝身旁的侍卫说了句,王上不再言语。   恭谨地接过他手中的纸张,那侍卫奉命送到雷明手里。看着纸上书写工整,却没有力度的字迹,雷明的脸白了又白。   雷耀还活着,他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多年前他就没收到过雷耀从明府送出的消息,后来他还安排人从明府下人口中打听过,得知的是有个叫“徐耀”的下人因为犯了少夫人阮氏的忌讳,被赶出了府。徐耀就是雷耀,被赶出府,不过是为掩人耳目罢了,他知道那个他最为信任的……多半已被明淮安的夫人阮氏在暗地里处死了。   至于缘由,无非是对方识破了徐耀的身份,为遮自己的丑事,才将人给了结了掉。   慢慢的,他将手中的纸张递回那侍卫手中,然后将目光落到哑奴身上,“你是雷耀?”虽是问,但他心里已有答案。   哑奴看他一眼,目光尤为复杂。   片刻,只见他抬起手,沿着耳际扯下一张薄如蝉翼般的面具,在雷明面前证实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背也随之挺得笔直,不再佝偻。   明夫人阮氏一看到他的真实样貌,当即吓得惊叫一声。   不,他不可能还活着,当年她有着人挑断了他的手脚筋,并灌药致其失声,最后还亲自给他一剑,确认人已死,才暗中派人丢入海里的。   若眼前之人不是他,又能是谁?是他,她熟悉他的样貌,当年也正是因为他那俊秀的容颜,才引得她一步踏错,给自己招来一生也抹不去的污迹。他活着,还以哑奴的身份重新回到明府,回到她身边,却没有找她报仇,为的怕是那蠢丫头吧?一定是,一定是为那蠢丫头,今日之举,他也是为了那蠢丫头,方揭去伪装,以真面目示人。   哑奴呢?真正的哑奴去哪里了?   莫非已遭遇不测?   “将那沓纸张拿给明长老也看看。”王上没理会雷明,还有明夫人阮氏脸上的表情变化,只听他又吩咐那侍卫一句,而后没再言语。   明长老看完纸上的内容,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淫 妇,他明家竟然娶了个淫 妇进门,因为这个淫 妇,整个明家,甚至是明氏一族今日怕都要完了!   雷耀的目光此时紧紧凝聚在杰克身上,里面溢满了疼惜。   晓,晓是他的女儿,自重新回到明府,以哑奴的身份呆在阮氏身边,他就隐约感觉到,感觉到闺名叫晓的小姑娘,是他的孩子。看着明晓,雷耀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那时他是雷明身边的近卫,因身手好,人灵活,极得主子信任。有天,雷明传他到书房问话,告知他有件很重要的事,要派给他去做。   知道要做的事是什么后,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能答应,似乎是看出他心里的想法,雷明道出一个有关他身世的大秘密,并说只要事成,他就会被家族承认,予以认祖归宗。   从小到大,他都以为自己是雷家老家主收养的孤儿,却不成想,他是其在外和女人生下的孩子,连庶子都算不上。   雷明见他还不点头,于是又说他的生母只是个奴隶,根本就不配给主人生子,是其母心慈,说服父亲,方才有的他。生母难产而死,他一出生便被抱回雷府,等到记事后,就在雷明身边做伴读,随后又成其近卫。   说起来,若不计较身世,他在雷府过的日子还是很好的。   许是身体中留着雷家的血,又许是身为奴,多年养成的唯命是从,致他应下雷明,决定做那件事一品女帝师。   化名徐耀,卖身进明府,因有手脚功夫,很快被安排做了一名侍卫,且听命于少主人——明淮安。   雷明也真是卑鄙,为助其父扳倒明长老,扳倒明家,什么法子不好想,偏想出一出红杏 出墙之计,从而令明家在鲛人一族中的威望,因丑闻而一落千丈。   他要雷耀设法接近明淮安的妻子阮氏,还不能让对方察觉出端倪,在成功给阮氏留下好感后,便找准契机行事。   明淮安夫妇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在雷耀进入明府之前,阮氏已经为明家诞下嫡长子明默,可是自此过了三四年,就没再见阮氏传出喜脉,明长老为了子孙兴旺,便做主给明淮安纳了房良家女子为妾。   阮氏自然不高兴了,可她又不能多说什么?   是人都有感情,时日久了,明淮安竟在阮氏院里歇息的次数愈来愈少,这让阮氏每到日暮落下时,都会甚感心痛,她心想,“我阮氏虽没有出长老,但我阮氏也是名门贵族,而我又是阮氏的大小姐,凭什么要受这样的气?”于是,她开始以酒解愁。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阮氏内心感到孤独寂寞的时候,她留意到了徐耀,留意到样貌俊秀,话极少的年轻侍卫。内心空虚的她,慢慢的发现自己又充实起来了,她喜欢看到徐耀,喜欢看到那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在院里走动,于是,她总寻着法子找徐耀为自己做事,好方便近距离看到对方。   一来二去,她觉得仅是看着思慕的男人已满足不了自我情感宣泄,可要做出不知廉耻之事,她又迈不出那道坎。   雷耀是带着目的进明府的,看出阮氏对他有意,起先,他心感厌恶不已,觉得这个女人轻浮,哪有半点贵族女子该有的矜持,因此,只要阮氏不着下人唤他,他能避则避,尽量不出现在阮氏面前,这显然与他进明府的目的背道而驰,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熟料,明淮安去妾室院里的次数更多了,一个月里几乎有二十五六天在妾室那安寝。   阮氏为此变得憔悴不堪,但她没有落泪,没有求明淮安留在自己身边,只是独自黯然神伤。这样的她,看在徐耀眼里,禁不住心生怜惜,尤其是阮氏倚栏而坐,凝望亭外落花纷飞时,脸上浮起的忧伤,更是惹人心疼。   雷耀没经历过感情,在他看来,女人是需要疼宠,呵护的,说来阮氏样貌是极美的,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生悸动,他有些不能理解明淮安,不能理解有这么美的妻子在身边,为何不知爱惜,却偏要宠一个妾室。   有怜惜,有同情,慢慢的,也就滋生出了异样情愫。   发觉自己一看到阮氏,会感到心跳加快,雷耀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心知这样于他没有好处,但无论他怎样克制,看到阮氏时,他依旧感到不自在。   阮氏是个女人,心思又细腻异常,岂会看不出他的微妙变化?   而她,并没有捅破雷耀的心思,只是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夜里,打发身边的丫头早早歇息,独留雷耀在屋外廊檐下给她守夜。   坐在案几后,她一杯杯地喝着酒,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唤雷耀进屋陪她喝两杯。   雷耀拒绝。   阮氏当即就泪如雨下,凄凉笑道,“陪我喝杯酒你都不愿意,我就那么让人讨厌吗?”走出屋,她伸展双臂,仰起头站在雨里,任雨水打在身上,她无声哭着,整个人看起来痛苦极了。雷耀已经动了感情,看着这样的她,自然心有不忍。   “进屋吧,淋雨会生病的。”走上前,不顾阮氏挣扎,硬是将人扶进屋里首长吃上瘾。   当他要转身离开时,阮氏突然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身,脸贴在他的背上,抽泣道,“别走,你别走,坐下来陪陪我好么?”雷耀周身紧绷,一动不动,他没有应声,但也没走出房门。雨下大了,风也呼呼响个不停,半开的房门“咯吱”一声关在了一起,阮氏笑了,但笑声里仍夹着痛苦,“你看,连老天爷也让你留在这陪陪我呢!”说着,她松开雷耀的腰身,改握住他垂在身侧的大手,拉着他坐在了案几旁。   雷耀不知自己怎就端起了酒杯,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更不知自己后来都做过什么,只知当他醒来时,与阮氏赤 果相拥,那一刻,他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慌,虽说他来明府的目的就是要整这么一出,可当一切真发生了,他却感觉到了手足无措。   “你,你……”阮氏也清醒过来了,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忙抓过锦被裹住自己,而后别过头,不再看雷耀,手指门外道,“你出去,立刻出去!”套上衣物,雷耀没做多停,就到了门外。夜色如墨,雨还在下着,屋里隐约间传出女子的哭声,无形中将他的心神搅得更为燥乱。   翌日,他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阮氏身上,以免不知如何自处。然,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阮氏还似往日一样,该怎样便怎样,好像昨晚的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为此,雷耀心里禁不住自嘲一笑,便也没再多想。   晃眼过去一个多月,这期间,明淮安有在阮氏这里歇息过数晚,而周遭一切也并未因那个雨夜有任何变化,这让雷耀提起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谁知,一直不见他传出消息到雷府,雷明暗中派人来催,让他尽快想法子将那件事实施,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阮氏自那雨夜过后,又一次找他。这次,还是在夜里,在一个雨雪交加的夜里,阮氏说她有孕了,说她很害怕,不知腹中的孩子是明淮安的,还是他的,问他该怎么办。   雷耀懵了,完全没想到阮氏会怀上他的孩子,就一次,就那么一次,阮氏竟有一半可能怀上他的孩子,心潮瞬间起伏不已,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端起案几上的酒盏,想都没想,仰头就喝进喉中。   下一刻,他只觉咽灼痛无比,紧跟着周身无力,张嘴想要说话,奈何发不出半点声音。在临晕倒之际,他看到阮氏眼里含恨,嘴角噙着冷笑,说他给她带来了一生的污点,说要他死,说即便孩子生下来,也别想得到她的疼爱。   腹部被利器刺入,看着阮氏手中滴血的匕首,他彻底晕了过去,想着就这样死了也好,否则,他势必会找这个恶毒的女人讨回公道。   忘忧岛上有座山,名玉山,位居西南方位。   雷耀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一座山洞里,心在跳动,那就证明他没死,可是手腕,脚腕,以及腹部传来的痛感,让他知道自己基本已成了废人。对于能活着,他没感到有多惊喜,只是怔怔地盯着洞壁,心道,“是谁救了我?阮氏要置我于死地,是谁不顾惹怒她,将我救了下来?”哑奴背着药篓出现在他眼帘中时,他知道了,知道定是阮氏身边,这位极为忠心的丑仆救了他。但事实却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哑奴懂医,懂毒,用手比划,说雷耀喝的那杯酒水中的毒,是阮氏从他那拿的,还说雷耀是他奉命连夜丢进海里的,最后说到,许是雷耀命不该死,竟被海浪吹到玉山脚下,他只是来此采药,好巧不巧遇到,便一时心软将其救下,背到了这处山洞中养伤。   闻他之言,雷耀并未心存感激,但也没有生出恨意,毕竟哑奴只是个仆从,主子让做什么就只能做什么,身不由己。可是他之所以筋脉被废,口不能言,与哑奴也脱不开干系,所以,他不感激这个救命恩人,一点都不感激。   在山洞中养了多半年伤,断了的筋脉虽被哑奴的妙手尽可能地医治,但还是不能使出大力气。   哑奴身量不矮,但由于先天之疾,腰挺不直,走路总是佝偻着背。   -本章完结-   ☆、第366章 :出手   一日,他浑身是血来到山洞里,朝雷耀比划,说自己采药时一脚没踩稳从山上摔了下来,撑着口气来到这山洞,就是想说一句,看在他相救的份上,来日别找阮氏报仇。   话尚未说完,哑奴便没了呼吸,看着他的尸体,雷耀坐在一旁,久久没有说话。   伤完全养好,距离被阮氏谋害那晚,已过去近两年时间。   雷耀怀着不甘,还是易容成哑奴的样子,回了明府。   出门采药,消失一年多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阮氏只是怔愣了片刻,加之看着哑奴比划的手势,知道他是因为采药跌下山,摔成了重伤,才没能及时回到府里,基于此,她便没往深处去想。就这样,雷耀以哑奴的身份,成为了阮氏身边的忠仆。   他要找机会报复阮氏,但在看到小小的明晓,他的心没来由的软了。那孩子粉纷嫩嫩很是可爱,一看到他,就对他笑,一点都不怕他丑陋的容颜。阮氏在人前对那孩子很好,在人后却是另一个样。   怒斥,用手拧那孩子是常有的事,做这些,她从不避讳哑奴,因为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忠仆,而且哑奴也知这孩子并不是她想要的。   雷耀是不知道的,因为哑奴没在他面前提过明晓的事。然而他又是心思细腻的,想到阮氏谋害他那晚说的话,再结合他现在看到的情况,他确定,以及肯定明晓就是自己的女儿,看着孩子不被母亲喜欢,看着小小的孩子受了委屈,独自躲起来哭泣,他的心好痛,好想上前抱起那孩子出言安慰,但他不能那么做,以免在阮氏面前露出破绽。   而且……而且他已然失声,根本就无法出声安慰那孩子。   报复阮氏的心思在明晓一天天长大中逐渐淡了下去,雷耀告诉自己,他要守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不能与之相认,那就让他守着她,看着她平安长大。   结果呢?他非但没保护好女儿,还在她遭受他当年同样的厄运后,没有能力救她离开,就是此时此刻,那可怜的孩子还被绑在火刑架上,等待着王上的宣判。   愧疚而伤痛的泪水,自雷耀眼角缓缓滑下。   半晌,他收起思绪,仰头逼退眼里的泪,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一步一步,缓慢地上了火刑台王妃反穿记。   他不再跛脚,但他的脚步却看着尤为吃力。   明长老攥紧手中的纸张,一双含怒的眼看得明夫人阮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就在这时,明长老感到那攥着纸张的手一痛,随之那一沓纸脱手而落,接着便向火刑台上飘去,登时,看到这一幕的诸人,皆发出一声惊叹。   只见皇甫熠一手伸出,那飘来的纸张一张张地落于他掌心之中。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偷袭老夫?”明长老从惊怔中回过神,冲着皇甫熠喝道。   皇甫熠理都没理他,目光低垂,翻看着纸上的内容,片刻,他将那沓纸递到海晏手中,淡淡道,“看看吧。”海晏点头。   “你是明岚?”望向火刑台下,正注视着他的女子,皇甫熠唇角微启,“回答我?”对于王上,王后,以及其他人的目光,他完全不予理会。   明岚没有说话,只觉那问她话的俊美男子,浑身流露出的气场,宛若九天上神般威严无比,令她不甘谛视。后退,她眼神躲避,慢慢地向后退着,皇甫熠见她这样,嘴角不由牵起一丝淡淡的冷笑,跟着,他一扬手,一股惊天动地的力道宛若钧天雷裂,从半空中冲着明岚直劈而下。   “熠,先不要动她。”连城轻柔的声音扬起。众人随之便看到那飞旋在空中的霸猛之力,瞬间似被冰封而止。   皇甫熠回望连城一眼,轻颔首,掌下那股巨大的真气不进不退,凝聚在了半空。   海晏和海明与他近距离站着,此时,他们身上的衣袍被他的真气鼓动,发出猎猎声响,宛若振翅的巨蝶一般。   “我有话要与阮氏母女说。”连城轻柔的声音再次扬起,皇甫熠闻言,一拂袖,空气中的真气立即消散而去,但紧接着,明夫人阮氏母女的身体忽然离开地面,飘到了火刑台上。“你,你是谁?想要对我们母女做什么?”阮氏惊恐地看着皇甫熠,将女儿紧护在身后。   王上和王后坐在椅上,静静地看着火刑台上发生的一幕,谁也没有说话,就是广场上聚集的民众,亦摒神静气,直直地望向火刑台,欲看个究竟。   至于明家的人,这一刻,除过惶恐不安,哪还有心思顾阮氏母女。   “爹,娘和二妹在上面,要不,要不我们也上去吧!”明默心里虽觉得对大妹明晓有愧,虽是恼怒母亲和二妹的作为,可是看着自己的亲人被一个不明来历之人那样对待,他心里还是腾起了不忍,然,明淮安听了他的话,纹丝未动。   徐耀,扯开易容面具的哑奴,是他的侍卫徐耀,他不是被夫人阮氏赶出府了吗,为何还活着,为何还是以哑奴的身份活着?这里面有他不知道的事吗?雷明和父亲看的那沓纸,上面都写着什么?父亲看后,脸色难看到极致,尤其是望向阮氏的眼里,充满了愤怒,好似阮氏做了什么天理难容之事。   而阮氏在看到徐耀的一刹那间,眼里全然被惊愕填满。   她为什么会这样?   她和徐耀之间难道……   明淮安在心里摇头,连连摇头,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阮氏会背叛他。可是阮氏对待长女和次女的态度,却令他又不得不信,不得不信长女多半不是他的血脉,否则,阮氏也不会心狠到帮助次女算计长女。   贱妇!果真是个贱妇!就因为她行差踏错,整个明氏一族都要跟着遭殃!   明默身上突然一冷,他看到父亲望向母亲的眼里,满满的全是冷意。   “爹,你……”嘴角动了动,他想问父亲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母亲,却终还是闭紧了嘴巴一生何安。   大妹现如今被绑在火刑架上,罪魁祸首就是母亲和二妹,父亲愤怒是必然的。   既如此,他还有什么要问的?   心里一阵苦笑,明默不再做他想,只希望王上不要因为母亲和二妹犯下的事,降罪他整个明氏一族。   从杰克口中,连城知道了今日之事的大概经过,心里的怒意自然狂溢。   她要阮氏母女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她们的恶行,要她们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她阻止皇甫熠了结明岚,因为痛快的死去,对其太过便宜。   “我现在就断掉你身上的玄铁链。”连城轻声说着,纤手便开始抬起。   海晏有听到她对杰克说的话,转身,眸光有着难掩的痛色,道,“那玄铁链有法力灌注,要摧毁不是易事。”连城似是没听到他的话,见皇甫熠走近欲帮忙,她摇摇头,“我行的。”现在的她虽然没有了灵力,但因服用冰灵果,功力可是不容任何人小觑,加之她还有强大的异能,要毁掉这玄铁链不是什么难事。   素手轻抬,连城启动异能,身形凌空移动,伸手在捆绑杰克的玄铁链上连续轻点数下,然后袍袖轻拂,那玄铁链骤时发出一阵碎响,紧随而来的便是断落一地。   杰克身子一软,向火刑台上倒了下来,海晏想要伸手去接,却已被连城抢先,将人横抱在了怀里,“你好好坐在这歇着,等处理完阮氏母女,咱们就走,再也不分开。”低声与杰克说了句,连城将其轻放到一旁,靠着石阶坐好。   忍着腹部突然传出的痛感,杰克牵起嘴角朝连城笑着点头。   有血气上涌,他得忍着,不能让老大这会子担心,得忍着。   “说吧。”连城嘴角挂着轻浅而雅致的微笑,甚是随意地走至距离阮氏母女三步外站定,但清透的眸光却是落在明岚身上,“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她的语气如同她的笑容一样,轻轻浅浅,却令阮氏母女只觉恐惧得紧。   此女容貌极美,宛若林中精灵一般,清丽绝尘。   阮氏自认她和女儿已生得绝色,自认见过样貌漂亮的女子也不少,譬如王后,再譬如悠悠公主,但她还是被连城的美深深震撼。其实,在连城转身面对广场上诸人那一刻,所有人和阮氏一样,都被火刑台上那身着青色衣裙女子的美惊艳到了。   脸庞如玉,浸在暖阳之中,五官精致而绝美,尤其是那一双澄澈清透的眼眸,淡淡的,却宛若夜明珠一般熠熠生辉。   女子在笑,笑容纯净至极,不掺杂任何渣滓,仿若清新美丽的兰花,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娇艳绽开着。   “为什么不开口?是因为我的态度还不够好么?”连城没有理会阮氏强装镇定的目光,只是看着一脸惊恐的明岚,浅声问。她的声音比之刚才还要柔和甜美,似弦音轻震,透着股子惑人之感,在空气中袅袅散开,说不出的好听。然而,然而就是这么美好的声音,明岚听在耳里,却宛若听到索命的魔音一般,只见她连连摇头,至于为何摇头,连她自个恐怕都不知晓。   连城注视着她,眸光骤然转为凌厉,“说,将你所做的一切都说出来。”   明岚美丽而苍白的脸上掠过惧色,一字字道,“我不认识你,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谁?”连城唇角勾起,慢慢笑了,“我是明晓的朋友,现在想知道你是如何作恶的。”挑起明岚的下巴,她玉指轻轻一捏,明岚立时痛得惊呼出声,“你走开,我是大殿下的侧妃,你不能这样对我!”抬手欲打落那捏住她下颚的玉指,熟料,却被连城一把攥住腕部,“信不信我会让你死的很惨穿系统之软妹复仇记!”   阮氏急了,顾不得害怕,怒道,“你一个外来人凭什么在这撒野,放开我的女儿,要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啪啪!”两声脆响起。   “对本王的王妃说话客气点!”皇甫熠隔空给了阮氏两巴掌,此时,阮氏目光怔然,站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半晌,她嘶声道,“你是谁,你凭什么打我?”   皇甫熠轻弹弹袍袖,神色冷然,淡淡道,“本王是谁,你不配知道。”   “王上,你就看着这两个外人欺辱你的子民吗?”阮氏望向王上,凄声道。   王上却只当没听见。   阮氏又将目光挪向明长老,挪向明淮安……挪向她母家之人身上,她失望了,那一个个亲人,要么漠然地看着她,要么愤怒地看着她,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们母女出头。   “你不怕我,还是不信我说的话?”连城上前一步,凝向明岚轻声道。   闻言,明岚身子一震,脸色更加苍白。   “我什么都没做,我没什么好说的。”抑制住恐惧和不安,她抬眼迎向连城的目光,冷冷道。连城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道,“不知道吗?若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这里所有人能看着你站在我面前,而不理会吗?”   雷明在心里做着计较,想着如何能让王上免掉他的罪过,毕竟当年是他不怀好意,暗中派雷耀潜入明家,这罪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弄不好,他这个长老怕是多半当不成了。站在他不远处的明长老,静静地观察着皇甫熠和连城二人,他很吃惊,当连城不费吹灰之力摧毁杰克身上的玄铁链时,他吃惊得无以言说。   玄铁链本就不易断裂,更何况他还在上面灌注了法力,要想将其摧毁,一般人是很难办到的,要不然,大殿下也不会通过自残,迫王上下令,命他解开大丫头身上的玄铁链,将人放下来。他们是什么来历?那身量颀长的俊美男子,自称本王,莫非他是灵月的王爷?不对,灵月皇室没有男子,有的只是公主,那么他又是哪国的王爷?中原,那男子来自中原,很遥远的地方,他没有去过中原,更不了解那里的情况,可是从男子身上散发出的气场来看,此人很强大,要是打起来……   明长老在心里摇头,不,他不能和那俊美的男子动手,也没必要动手,现在的他,只希望……只希望什么?阮氏那个贱妇做出那种见不得光之事,并且助女儿杀死两名宫婢,明氏一族在王上那保准落不得好。   先看吧,先看火刑台上的情况,再作打算。   明岚所行之事,明长老知道已经包不住,因此,他对于连城要明岚道出所行的恶事,心里并无多大反应。   倘若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阮氏母女身上,从而保住明氏一族的根基稳固,明长老绝不会有二话。   “那你动我试试!”真没人理会她了吗?明岚神色变化,目光朝海晏身上看了眼,又望向母亲,望向火刑台下的亲人,发觉除过母亲外,她从旁的亲人目中,看不到丝毫担心。父亲不看他,大哥眼神忧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祖父面沉如水,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瞬间,她悲从心来,迎上连城的眸光,恶声又道,“动手啊,你动手啊!我倒想看看你能拿我怎样!”   连城松开她的腕部,开始催动异能,道,“看看你的手。”   冷,一股极致冷意自右手指尖渗入,明岚垂眸看去,立时吓得嘶声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的右手正在慢慢结冰,虽没有痛感,但五根手指已成冰冻状。连城云淡风清道,“你不是让我动你试试吗,怎么,害怕了?”   收起异能,她笑得一脸无害蜜意江湖。   明岚恶狠狠地看她一眼,怒道,“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   “嘴巴真硬。”连城的目光盯在她身上,眉头微微皱了皱,跟着叹息道,“我会让你主动开口的。”说着,她眸光挪转,看着自家男人道,“熠,你来吧!”皇甫熠颔首,一双眼眸锁在明岚脸上,淡淡道,“本王不想浪费时间。”听到他的声音,明岚盯着她,恶声道,“你又想怎样?”谁知,就在这时,她发觉自己的心神竟然不受控制地陷进对方的眼里,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啊?仿若带着某种魔力一般,让她心甘情愿坠 入其中,哪怕为它死,她都不会眨下眼。   她不知,不知在她抬起头的一瞬间,皇甫熠已启动“醉幻魅瞳”,目中光晕层层蕴染而开,令她着了魔般醉在其中。   “为何加害明晓,又是如何实施你的计划,一五一十全说出来。”皇甫熠语声轻浅,徐徐道。   明岚点头,“我说,我现在就说……”她说的很仔细,不光说出了她的不甘,还说出了她对杰克的鄙夷,继而道出加害杰克的整个过程。阮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看着自己的女儿,疯了,她的岚儿难道疯了吗?刚刚还什么都不说,怎么这青衫男子一句话,就将什么都道了出来,而且一字一句,吐字尤为清晰。   站在广场前方的民众,把明岚说的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且落在阮氏母女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愤怒。   恶毒!   太恶毒了!   为自我贪念,竟然出手陷害自己的胞姐,更为狠毒的是,手段残忍,挑断嫡亲姐姐的筋脉,并致其失声。而身为两姐妹的母亲,不知规劝,阻止女儿作恶,还帮着一起残害长女,这,这简直就是灭绝人性,连畜生都不如!   忽然,阮氏冲着皇甫熠厉声道,“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事情已经公开,她没什么可怕的了,可是她想不明白,也很不甘心,眼前这容颜俊美,气场强大的男子,到底对她的岚儿做了什么,竟让她乖觉地开口道出所做的每一件事。   皇甫熠眸光一闪,片刻,明岚恢复心神,懵懂道,“我怎么了?”   “岚儿!”阮氏眼里含痛,苦笑道,“你,你什么都说了,你将什么都说了!”明岚摇头,连连摇头,“不,不可能,我什么都没说,娘,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承认。”她说了吗?她心中自问,“我刚刚都说了什么?我把什么都说了,那么,那么所有人都知道是我陷害明晓,都知道我才是罪魁祸首,不,这不是我要的,这不是我要的……哪里出错了,到底哪里出错了?”完好的那只手插 进发髻中,三两下就将绾得整齐的髻弄得糟乱不堪,簪花落地,发髻松散垂落,她似疯子一般直摇头。   阮氏心一紧,发觉她很不对劲,不由悲声唤道,“岚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明岚好似没听到她的话,她又道,“别怕,有娘呢,有娘在你身边呢,岚儿不怕!”真真是位好母亲,都到了如此境地,还不忘安慰女儿,做女儿的依靠。   “娘……我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放下手,明岚的眸光落在母亲身上,但短暂过后,她目光挪转,定定地看着连城,“是你,都是你害得!”说着,她身影蓦地如鬼魅一般,已欺到连城身旁,手中紧攥一支发簪,森然刺向连城心口。   连城没有动,含着笑意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她。   “为什么动不了,我为什么动不了了?”再向前些许,她就可以刺中这可恶的女子,奈何她周身动弹不得,明岚狠狠地盯着连城,森然道,“你对我用了什么妖法,说,你对我用了什么妖法?”连城脸上神色似笑非笑,诡异至极,“妖法?我可不会什么妖法,而且,我站在这可是完全没动哦!”声音轻柔,却带着股子幽冷之意。   -本章完结-   ☆、第367章 :坚持   皇甫熠的心,在刚才明岚冲向连城的一瞬间,差点跳到嗓子眼,此刻,听到亲亲老婆语声轻柔,站在那一点事都没有,他无奈地笑了笑,是他多虑了,以她的身手,很难有人能近身伤到。   但除过他之外,不少人都是心 一沉,被明岚刚刚那猝然而起的举动,惊得张大了嘴。   阳光倾洒,落在明岚脸上,令她因恼怒而变得狰狞的面容更为恐怖。   “你不得好死,你定不得好死!”咬着牙,她恶毒地诅咒连城。   “先顾好你自己吧!”连城说着,体内真气骤然狂溢而出,青裙翻飞,如展翼之蝶,“你,很可恶!”唇齿间挤出一句,不带明岚说话,身体已如断线的风筝,朝后飞了出去,连城站在原地,依旧动也不动。   一声闷响过后,明岚仰面躺在地上,嘴里鲜血汩汩涌出,命已危矣!   连城的目光凝注在她身上,冷笑一声,道,“就是让你死上十次,百次,也不解我心头之怒!”   “岚儿!”从震惊中回过神,阮氏冲着躺在地上不断吐血的女儿悲呼一声,却得不到一声回答,好恨,这一刻她好恨明长老,好恨明淮安,好恨明家的每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出手,只要他们中的任一人刚刚出手,她的岚儿就不会摔成那样,就不会吐血不止,就不会性命垂危!于是乎,她愤然地望向明淮安,厉声道,“明淮安,你还是不是男人,是不是岚儿的父亲?看到女儿被人欺负,你为何不出手?”   明淮安没有看她,也没有出声。明长老这时却注视着连城道,“小女娃,你未免也太猖狂了吧!”   不待语落,他已出手向连城发起了攻击。岚丫头是该死,可是再该死,也是由王上定罪,岂能由一个人类女子决定她的死活?明长老气不过,不为别的,单为他自个的面子,也要让连城好看。   原来明岚落地的位置,就在他身旁。而他,却没有在刚才接住明岚,这无形中让所有人唏嘘不已。   因此,他脸面臊得慌,只觉再不出手,就会沦为其他三位长老口中的笑柄。   连城眼中神光闪动,却并未有所动作,海晏和海明有些焦急,齐冲着明长老喝道,“明长老住手!”这个时候,明长老怎会听他们的,王上见此情景,正欲出言喝止,熟料,皇甫熠轻轻抬起衣袖,身形一闪,便挡在了连城身前。   只见他掌间骤然多出一柄长剑,其剑声如龙吟一般,凛凛寒芒宛若清雅圣洁之花绽放,将他俊美绝伦的风姿映得更甚。   青衫如云,人亦如云只道静水情深(娱乐圈)。   整个人看起来随意无比,根本就不像是在御敌,而是万物之主宰,睥睨着天下芸芸众生。   薄如蝉翼般的剑刃微颤,仿若沾着雨落的花蕊,悄无声息地绽放着。但发出的瞬间,便似那花之海洋,碧浪翻卷,威力无比,无可抵挡。   浪潮汹涌,花狂叶舞,铺天盖地罩向了明长老。   或许是出于同族之念,雷明,已经另外两位长老,不约而同地出手相帮起明长老来。海晏怒目而视,怒吼道,“你们会后悔的!”不自量力的东西,自以为有法力傍身,就想着与那人抗衡,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上杆子在找羞辱!   连城一点都不担心自家男人,此刻,她抱臂,悠然看着男人飘逸卓然的风姿。   “本王不想与你们为敌,是诸位自找的。”皇甫熠唇齿间漫出一句,身形蓦地拔地而起,宛若遮天之云,凌驾于怒浪上空,紧接着轰然而下。长剑搅动,怒浪尽数散开,化为朵朵花瓣,漫天恣意舞动,随之,伴皇甫熠真气鼓动,倏然浸过漫漫空无的大地,侵蚀向四大长老。   互看彼此一样,四大长老都拿出了看家本领,来接他这一招。   道道光华氤氲流转,宛若游龙在天,嘶吼声不断。   然而,尽管这样,尽管他们齐攻向皇甫熠,却依然伤不了人分毫。   空中轰响声不断,皇甫熠手中长剑似那油走的银蛇,尤为随意,但迸射出的寒光却愈来愈盛,如碧涛怒吼,一浪接一浪倒泻而下,压得四大长老近乎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要是四对一都不能胜,那么他们可就丢人丢大发了,还有何资格做鲛人一族的长老?   暴喝声起,四人使出的招数更为劲霸猛烈。但,回应他们的凛然剑气,只比他们来得愈发强悍,无丝毫消减。   此人功力到底有多深厚?好似无止境一般,就连他们合力而战,都难以战胜,这未免太惊人了!四大长老心念翻滚,只觉周身骨骼仿佛都在颤抖,还有体内流淌的血液在这一刻也沸腾了起来,似要冲破血管,冲破他们肉身的禁锢,方可得到解脱。   周遭空气如同被撕成无数碎块,每一块都像是千斤巨石,向他们压来,四大长老再次暴喝出声,用尽力气挥出掌力。   奈何没等他们招数发出,就已被突然袭来的如虹剑气震得凌空坠 落于地。   “噗!”   四人同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在落地的瞬间,方险险稳住身形,没有已狼狈之姿折了面子。   “还要与本王打吗?”皇甫熠飘然落于火刑台上,手中长剑已不见踪影,他神色浅淡,语声悠缓道,“明晓是本王和本王王妃的好友,她究竟做了什么天理难容之事,需要诸位竭力置于死地?”说到这,他手指向明岚,继而再指向阮氏,“该死的是她们母女,不是明晓,你们若是不糊涂,应该已明了事情经过。”四大长老脸色苍白,按住胸口,无一人说话。   王上这时道,“今日之事,虽对明晓不公,但她极有可能是妖孽,若是放她在岛上,于我族来说……”不待他说完,海晏语声悲恸,道,“父王,明晓不是妖孽,她是孩儿的王妃!”海明亦道,“父王,孩儿也相信王嫂不是!”   “父王,王嫂很好的,她不可能是妖孽。”海悠扯扯王上的袍袖,在海明语落后,跟着道出一句。   皇甫熠淡淡道,“我们会带走明晓。”明晓非明家血脉,皇甫熠没有拆穿,在场诸人,只有看过雷耀呈给王上的那些纸上的内容的人才知道,因此,冷静下来的明长老,雷明两位眼睑微垂,谁也没有说话,毕竟有关明晓身世之事一旦捅开,于雷、明两家来说,都是丑闻子宁不嗣音。   “王上,晓儿不是妖孽,她不是,一切都只是岚丫头捏造的!”明淮安这时走至王上面前,跪地道,“为了成为大殿下的正妃,岚丫头不惜残害胞姐,更是迫……”言语到这,他语声哽咽,没再往下说,但他相信王上已然知晓他的后话。   明长老听儿子这么说,心念电转,跪地认罪道,“请王上治罪,老臣实不该听信岚丫头谗言!”   “王上,大王妃不是妖孽,请王上明鉴!”明默,以及明家所有人跪地道。   “王上,大王妃不是妖孽,请王上明鉴!”   广场上所有人亦高声喊道。   阮氏已面呈死灰状,此时此刻,她的岚儿生死未卜,所有人都已知晓那蠢丫头无罪,都已知晓她和岚儿才是罪魁祸首,关于那蠢丫头的身世,看样子是不会捅开了,这样也好,这样最起码她不用被人视作淫 妇,受人指指点点。   可是,她再无明日了,再没有了!   皇甫熠袖袍轻拂,她身子晃了晃,跟着瘫软倒地,宛若失了魂魄一般。   突然,雷耀“啊啊……”惊慌而焦急的声音响起,火刑台上的几人闻声,齐将目光朝他望去,就见他指指杰克坐着的地方,连连做着比划。连城率先反应过来,纵身上前,抱起杰克,看向海晏道,“明晓要生了!”   “……”海晏先盯着杰克刚才坐着的地方,只见那里湿漉漉的,此刻听到连城的话,怔了怔,转瞬便道,“随我前往朝晖殿。”身体已虚弱不堪,可比之杰克的安危,他根本顾不得自己,提气,他在前面带路,连城抱着杰克紧随其后。   见雷耀又是担心,又是手足无措,皇甫熠道,“走吧!”雷耀感激地看他一眼,却摇了摇头。   皇甫熠似是猜到什么,只见他上前两步,抓住雷耀的手,就腾空而起,追向海晏和连城。   半个时辰很快而过,朝晖殿内不时传出杰克嘶哑的呼痛声。   “老大,我,我怕是不行了……”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的虽然是奇奇怪怪的音节,但连城却从口型上,很容易看出她在说什么,不由道,“不许说不行!加油,鼓足气力,你一定行的!”鲛人体质特殊,不存在难产一说,可生产时所承受的剧痛,与人类没任何区别。   “老大,我,我坚持不下来,之前,之前我有问过蓝薇儿,她说要产下小鱼,最少要两天时间,老大,我很痛,我真得坚持不下来……”腹部传来的剧痛愈来愈烈,杰克只觉肚子要裂开一般。   连城帮她擦着额上的汗,连声宽慰,“你行的,你一定行的,咱们好不容易在这相见,你难道想丢下我一个在这,要落跑吗?”   “我是有些不甘心呢!来到这原以为可以和老大再也不分开,没成想,没成想……”杰克说不下去,这几日经历的事,基本已将的气力耗尽,加之身上的伤不轻,她实在有些难以支撑下去。看着她的口型,连城紧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柔声道,“不会分开的,我们不会分开的!”从火刑台上抱起杰克那一刻,看到鲜红的血从其嘴角溢出,她的心钝痛不已。   一到朝晖殿,她就有搭脉,发觉,发觉丫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   眼眶渐显湿润,探身凑到杰克耳畔,她低语两句。   杰克的眼神骤然一亮,“老大,你没骗我吧?”   “没有,我怎会骗你呢?相信我,只要你努力产下孩子,坚持到我们回灵月,一切就都会过去!”   “我信你,老大 ,我信你,抱我去殿中的温泉池,抱我过去,蓝薇儿说在水里生产会顺利一些半城。”   “好。”连城点头。   海晏在殿门外候着,任凭皇甫熠怎么劝说,都不去包扎身上的伤口,却在过去两个时辰后,终还是没坚持住,两眼一黑,便向地上倒去,好在皇甫熠在他身旁站着,及时将人接住。   “带他去包扎伤口吧!”。   海明在一旁站着,闻他之言,点点头,便招呼青云从皇甫熠手中接过海晏,走向了偏殿。   暮色垂下,“呃……啊……”殿中不时传出痛呼声。   杰克在水里扭动着身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腹部传出的阵痛之感。   她的声音落在连城耳里,甚感凄凉惨厉。   “杰克,你一定能坚持住,对不对?你一定能坚持住,你不会丢下我,对不对?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连城一手托着杰克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肩膀,眼里满满都是愧疚,如果不是为她报仇,杰克就不会身死,就不会穿到这,就不会经受这些苦痛。   杰克疲累至极,疼痛折磨得她近乎失去了意识,可是在听到连城之言后,她努力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最最亲近的人,看着他的老大,“我,我会坚持住,我会的!”老大没有做错是什么?   是他一时疏忽,才会被乱枪打死。来到这,又是他自命风流,掉以轻心,才被那有着天使面孔魔鬼心的女人算计到。   后半夜,殿里传出的呼痛声愈来愈小。   “杰克,你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孩子还没出来呢,你得坚持住,你忘记我对你说的话了吗?快醒醒,包子还等着和你玩呢,他喜欢你,喜欢他的杰克叔叔,你听到了吗?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杰克双眼闭阖,嘴里发出轻微的呼痛声,连城怕她昏睡过去,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脸,不时说着话,好让她保持脑袋清醒。   吃力地撑开眼皮,杰克掀唇笑了笑,“包子,包子……好想看到他,好想陪着他玩,老大……包子很可爱,你说我的小鱼是不是也像包子一样可爱啊?”   “嗯,你的小鱼一定很可爱,和包子一样可爱,所以你得努力把他生下来哦!”   连城脸上笑容浮开,眼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忧伤。   “坚持住,你要坚持住!”她暗忖。   杰克听了她的话,倍感暖心,可疲累之感,以及腹部传出的阵痛,令她真得已经再难提起气力,她吃力地笑了笑,“好,我努力生下小鱼,让他和包子做好朋友!”连城点头,“嗯,做好朋友,和我们一样,做永远的好朋友!”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忙将杰克挪至池边的台阶上坐好,道,“我差点忘了,我身上带着好几种药丸呢,兴许给你服下,会助你提升体力。”不待语落,她已从袖中掏出好几个精致小瓷瓶,仔细看了看,从其中一个里面倒出一粒莹白色,有黄豆大小的药丸,“来,把这粒药服下。”送至杰克口中,她微微笑了笑,“我对你有信心,有信心你会顺利生下你的小鱼。”   咽下药丸,杰克回她以微笑。   约莫过去一刻多钟,体力是有了,可腹部传出的阵痛,却折磨得杰克更为痛苦不堪,只见她脖子后仰,嘴里发出长长的痛呼声,紧接着喘息急促,胸部快速起伏。日出,日中,她有感觉到孩子向下移动,但那移动带给她的疼痛,似要将她骨肉活生生地撕裂。   “海王八,海王八,我和你势不两立,我和你势不两立!”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吼着,都是因为那该死的男人,才致使他遭受这样的罪。   连城从她的面部表情上看出她很痛,除过柔声安慰,除过陪她说话转移注意力,别的忙还真帮不上绝世重生邪王追妻。   “……啊……”   “杰克,没事,痛就叫出来,大声叫出来,宫口已经开了,咱们再努力努力,孩子就会生下来,加油啊,杰克!”   耳边传来连城轻柔的话语,杰克却一句都听不进耳里,她扭动着身子,双腿在水里不停地蹬着,实在是痛得无法忍耐。   “我要进去看她,三弟你让开,我要进去看你王嫂,她正在给我生孩子,我得在她身边陪着!”殿外传来海晏的声音,一睁开眼,他就疾奔而来,却被海明挡在身前,说这样不妥当。皇甫熠轻淡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你确定要进去?”   海晏想都没想,道,“是,我要进去!”他知道皇甫熠所言是何意,若不是他大意,明晓又怎会被明岚算计?又怎会被那恶毒的女人挑断手脚筋,连嗓子也毁了,她怕是不想看到他,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忍受痛苦,诞下他们的孩儿。   “让他进去吧。”皇甫熠目光挪至海明身上,淡淡道出一句。   海明站到一旁,海晏推开殿门,快步而入,“明晓!”看到连城托着杰克的身子在水里,他眼里聚满疼惜,颤声唤道。   “出去!”杰克转过头,看着他张嘴无声说着,因为腹部传来的痛感,脸上表情近乎扭曲。   她的眼里除过怒意,再无其他。   “杰克让你出去。”连城眸光疏淡,说话的语气无波无澜。   “是我不好,如果我,如果我心细些,你……”海晏没有离开,他注视着杰克,目中疼惜逐渐被伤痛和懊悔取代,“我知道你现在生我气……”杰克别过头,不再看他,连城道,“海晏,杰克的情况很不好,你在这只会影响他的心情。”将人从灵月带走,并且播下 种子,却没有保护好,这无疑令她恼怒异常,但此时此刻,她不能发脾气,只希望杰克能撑下去,能顺利生下孩子,撑到和她回灵月,否则,她一定要眼前的男人好看!   疏冷的眸子从海晏身上掠过,连城亦不再理会海晏。   她在责怪他,也是,她有理由责怪他,是他没有照顾好她的好友,可是接触到疏冷的目光,听到她淡漠的话语,以及她脸上呈现出的淡漠表情,他的心没来由的就感到酸涩。   海晏站在池边,脸色尤为苍白。慢慢的,他往后退了数步,在一根圆柱旁站定,目光始终没离开杰克。散乱的发在水中飘荡着,臃肿的身体不停地痛苦扭动,这一刻,他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怎就没有护好那正在为他产子的人儿!   “痛,好痛,痛死老子了!”杰克嘴里没再发出痛呼声,她咬紧牙关,在心里连连大呼着,“海晏,你特么的不得好死!老子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栽倒你手里,经受这种折磨!啊……老子,痛死老子了!”好想一拳砸在肚皮上,奈何断了筋脉的手提不上力气。   “小鱼,你要出来就快点出来,不要闹了好不好,算老子求你了!小鱼,我的小祖宗,你出来吧,快点出来吧,再折腾下去,你老子我怕真要一命呜呼了!”他的心声腹中的宝宝好像听到了,竟然出奇的安静了片刻,没等他喘口气,小家伙又开始闹腾起来,这一次,动静更为厉害,杰克咬着牙,心里怒吼,“我是你老子,是你爸爸,你再这么闹腾下去,出来见不到我,看你怎么办?坏小子,怎么能这么折磨你老子呢?你丫的和海王八一样,都不是好东西,都知道欺负我,老子,老子……”一个没忍住,她张开嘴,发出“啊……”一声哀嚎!   连城轻抚着她的腹部,柔声道,“对,就这样叫出来,痛了就大声叫出来,日落时孩子保准能生下来!”   -本章完结-   ☆、第368章:明心   “痛,你就咬我吧!”海晏不顾身上有伤,速度地下入水中,到了杰克身旁,将自己的腕部递到杰克嘴边。杰克周身战栗,脸惨白的几乎没有丝毫血色,她看着海晏,定定地看着,突然就张开嘴,仿若泄恨般地狠狠地咬在男人的手腕上,直至血腥味充斥整个口腔,才缓缓松开。   海晏本就微抿的薄唇,在她咬出那一口时,抿得更紧了些,与直线无二。   “好些了吗?”他轻声问。   杰克没有任何表示。   “当日,我满脑子都是你无情无义,都是你绝情离我而去,就没往旁处想。”见杰克不看他,也不吭声,海晏一字一句,缓声说着,“自你我那次争吵后,我一直担心你会离开,后来看到你每天过得很开心,我提起的心才慢慢松懈下来,直至,直至那天的事发生,我,我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上,被你骗得团团转,我很生气,坐在殿中整晚都在喝闷酒。听到近卫说确实有个孕妇坐大船离开,还在中途纵身跃海,我想这次即便找到你,你也不会随我回来,于是,我待在殿中哪里也没去,整个人处于极度愤怒悲痛之中。”   “终了,我还是没能忍住,离岛前往灵月寻你。”   稍顿片刻,他续道,“我真没想到你会被明岚算计,更没想到她会那么狠毒。”   杰克嘴巴一张一合,连城替她转述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海晏与她视线相对,诚恳道,“对不起!”   “呵呵!”杰克脸上扬起一丝苦笑,嘴唇缓慢动着,连城看着她的口型,继续替她转述,“只是对不起么?”嘴角沾染的血渍给她惨白的脸平添了一丝妖冶,“你,你很讨厌,一直以来都很讨厌,明知我不喜欢你,明知我不愿呆在这渔岛,却对我始终纠缠不休,直至今天,害得我筋脉全断,无法言语。”连城将她要说的话,逐字逐句说与海晏听。   突然,她张大嘴再次发出凄凉的哀嚎声!   痛,好痛!   或许,或许他真得过不了这关,或许他不得不丢下老大,离开这里了!   海晏看着她脸上的痛苦,心一阵又一阵地抽痛着,杰克张大嘴,再次发出哀嚎之声,连续不断,一声高过一声。海晏抽痛不已的心随着她的哀嚎声忽然狂跳起来,她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不会有事,他不要她有事!   注视着杰克在痛苦中挣扎,他伸出手,对连城道,“我来托着她吧!”连城沉默片刻,轻点头,而后收回手。海晏轻轻托起杰克的腰背,揽在怀中,“你会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的,我知道你讨厌我,知道你恨我,但请你一定要坚持住,等孩子生下来,我随你打骂,好不好?”   “啊……”杰克哀嚎出声,心中痛呼着,“……痛,好痛……啊……”她的头向后仰起,口中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好一会过去,她身子一软,像是失去所有生气一般,倒在海晏怀中,唯有胸脯上下起伏,证明她尚有呼吸,证明她还活着,连城知道生孩子不是件易事,知道生孩子极为痛苦,她自己也切身体会过,可亲眼目睹杰克产子,她只觉心口、鼻子、眼睛皆酸涩难耐。   杰克是个爷们,他是个爷们,本不用受这种极致之痛,却因为她之故,在此刻,被生产所带来的剧痛折磨着。眼里溢满愧疚,她看到杰克张嘴说话,于是,敛起情绪,与海晏道,“海晏……”海晏知道这是杰克在唤他,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虽然没有声音,虽然是通过身旁女子之口,但他已经感到很高兴。   “我在呢,我在这,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他收紧臂弯,静静地看着杰克,然而,杰克却没再言语,只是与他四目相对,当他以为她不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杰克却张开了嘴,紧接着,连城的声音便扬起,“你就是个傻子,是个白痴,对,你是傻子,是白痴!”   海晏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腹部,一只手将她往怀中又贴近些许,低下头,凑近她道,“是,我是傻子,是白痴!”杰克倏地拧紧眉头,张嘴说着,“痛,好痛!”没有声音,但海晏有留意她的口型,声音低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痛,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让你承受产子之痛!”   一波疼痛过去,杰克无力地喘着气,看着海晏眼里流露出的疼惜,心没来由的一紧,“你心疼我?你是在心疼我吗?”海晏没看出她在说什么,连城神色淡淡,将杰克嘴里要说的话,给转述了遍。   海晏点头,“是,看着你痛,我心里很不好受。”杰克嘴角微勾,眼前这冰山,向来自以为是的男人,竟道出如此直白之语,虽说是他问话在先,但也让人甚感惊讶。忽然,腹中的小家伙再度闹腾了起来,杰克咬牙忍着,忍着不发出痛苦地哀嚎之声,毕竟他是个爷们,是条汉子,总那么杀猪般地嚎叫,实在有损男儿尊严。   “你又痛了是不是?”海晏的目光凝注在她脸上,小心翼翼地问。杰克瞪向他,闭嘴一声不吭,心道,“你特么的眼瞎了不成,老子若不是痛得不行,能这么不停地扭动身子,能一脸痛苦么?”   海晏好不委屈,刚刚他没说错什么啊,见她脸上聚满痛苦,他才问了那么一句,结果换来的却是她怒目相向。委屈的表情,与他沉静俊美,近乎妖孽的容颜搭配在一起,落在杰克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滑稽之感。   但她没有笑,因为腹痛折磨的他根本笑不出,半晌,她嘴角动了动,近乎咬牙切齿地张着口型,“收起你脸上的表情,难看死了!”连城这么一转述她的话,海晏先是一怔,随之正要说话,却见杰克闭上嘴,又是一脸的隐忍,他知道,她这是又痛了,于是,轻叹口气,点头,“好,我听你的。”说着,他脸上再无任何生动的表情,说是冰山,面瘫一点都不为过。   “啊……痛死老子了,臭小子,你要几时才出来,老子真得快没力气了!”杰克在心里嘶吼着,恨不得一把将腹中的小鱼揪出来,狠狠地打小 屁 屁。腹痛时间愈发长了,痛感也愈发剧烈,然而小家伙却下移的特别慢,她此时的隐忍,看得连城和海晏皆满目疼惜。   继续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海晏看向连城,道,“我没法看着她这样痛下去。”不等连城说话,他开始运起法力,贴在杰克腹部,帮助孩子向下移动,此举虽然可促使小家伙下移的快些,但杰克所承受的痛苦,同时也会倍增。   只见她双臂拍打着水面,似要抓住什么物什,好方便用劲。   奈何手上没力,根本使不上气力。   柔软的碎发凌乱地贴在她的的脸上,脸色更是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她紧咬着唇,血丝慢慢浸出,顺着她优美的下颚滑下,落入脖间,最后融于水中。   “老大,痛,好痛,我要死了,我挺不过去,老大,我挺不过去,对不起,对不起,我怕是要食言了!”她的嘴一张一合,眸中染着满满的痛色,看向连城,“好……好舍不得和老大分开,好舍不得……”   连城紧握住她的手,连连摇头道,“不会的,你不会有事,你可以的,你能挺过去,杰克,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努力生下孩子,不会丢下我,你得信守承诺!”她竭力隐去眼里的焦虑和忧色,尽量蕴出柔和而安抚的笑意,“以后我们每天在一起,你想学什么武功,我就教你什么武功,还有,还有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全都由着你,好不好,全都由着你,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说话算话,不丢下我,我都依你!”   她的话说得情真意切,可是杰克听不进去,痛,她实在是太痛了,痛得无法再忍受下去,仰起头,大声哀嚎不止。海晏此时此刻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她痛,他比她还要痛,可是除过用法力助她早些产下孩子,他再帮不上其他的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这痛苦挣扎。   “……啊……”近乎泣血的哀嚎声在殿内回响着,传至殿外,海明的心也不由为之一紧,暗道,“你不会有事的,小可,你不会有事的!”   皇甫熠倒是神色如常,因为他清楚生孩子是个怎样的过程,也知道看着爱人痛苦地分娩,作为亲人,作为丈夫会是何种心情。慢慢的,他眸光望向窗外,仿若回到了连城生小包子那天……   “孩子下移的还是很慢,你别再催动法力了,她的身体很弱,承受不住的。”连城制止海晏继续以法力助产,闻言,海晏收手,听着杰克嘶哑的哀嚎声,心如刀绞般的痛,可这与眼前的人此时所经历的痛苦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明晓,我知道你很痛,可是再痛,咱们也得把孩子生下来不是,坚持住,我就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坚持住!”抱紧杰克,他语声温柔,缓声道,“你不是一直问我喜欢你么,现在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从你招惹我那天起,你就引起了我的注意,但感情迟钝的我,却不知道自己已对你动了心,不知道如何爱一个人,只知不能让你离开。”低下头,他轻吻着杰克的额角,声音变得更为温软柔和,“可我的举动却让你愈发生厌,让你总想着逃离,好几次,我想说,我想说我在乎你,想说喜欢你,却又怕你嘲笑,怕你不信,怕你说我是疯子!”   “你不止一次说你是男子,是纯爷们,我由开始的怀疑,到确信,心里经历了好一段时间的煎熬,我,我是对女子有感觉的,这你应该知道,因为我对你说过,说过我曾对一个女子有动心,是她让我知道什么叫心动,可是,可是在明知你是男子的情况下,我还是愈陷愈深,不想放你离开。”   杰克不再哀嚎,这一刻,她很安静,仿若睡着了一般,但她的身体却仍然在不停地扭动,证实她没有晕厥过去,证实她在努力忍着腹部传出的痛感。   “杰克,你叫杰克,我喜欢的是你,喜欢的是你的灵魂,不管你是男子,亦或是女子,我,我都喜欢你,杰克,你听到了吗?我说我喜欢你,这是真心的,是我很早就想对你说的话。你曾说过,说我若是喜欢上你,会后悔的,不,我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开心,虽然我不善表达,不善笑脸对人,但我的心是欢喜的,每每看到你,看到你与蓝薇儿她们说笑,我心里也倍感快活呢!”   “海王八,傻子,这个傻子真的喜欢我,还说不管我是男人,亦或是女人,他都喜欢,听着他说的每一言每一句,我的心竟然软软的,同时,还有些酸涩,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也喜欢上他了?我是爷们,是纯爷们,就这么被海王八掰弯了吗?还是说因为做了一段时间的女人,我从里到外都变成了雌性动物?”杰克双眼微阖,心中暗忖。   海晏不知杰克心里在想什么,此时,他只想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就在他启口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连城突然道,“杰克,用力些,宫口已经大开,快,再用力些,孩子就可以出来了!”闻她之言,杰克集中精神,将身上仅有的力气齐往腰腹部使出,海晏看着咬牙努力的她,从未眼眶湿润过的他,这一刻竟涌出两行泪水来,清凉的泪滴滴掉落,打在杰克光滑饱满的额头上,他吻着她的额头,深情地吻着,似是用这样的方式在给杰克力量,“杰克,你不是明晓,你只是杰克,是我喜欢的人,你一定可以平安生下我们的孩子,一定可以的!”   额上的湿润杰克岂能感觉不到,她想抬起手,抬手帮海晏擦拭泪水,奈何手上不得劲。   海晏见她的胳膊抬起,急忙握住她那只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声音沙哑而痛楚,“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努力让孩子生下来,好不好?”杰克长睫颤了颤,算是对他的话做出肯定的回答。   “我喜欢海王八,是有那么些喜欢海王八,要不然,要不然不会因他落下的泪,心里就好生难受。但我,但我怕是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既如此,就让他似先前一样,以为我只是一味地讨厌他,对他并无丝毫感情。”边用力生产,杰克边心中暗道,“在渔岛待的这些日子,其实也蛮开心的,尤其是看到他在我面前吃瘪,看到他有怒却隐忍不发,一味地迁就我,我心里很乐呵,能欺负到他,我心里的的确确很乐呵。比之像岚侧妃那样有着天使面孔魔鬼心的女人,与他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宫口已然大开,孩子却迟迟还是不见出来,连城急啊,生怕杰克有个闪失,而杰克也能感觉到孩子停滞不前,于是,她的目光落在连城身上,无声道,“让他用法力助我吧,我,我能忍住!”连城看着她点点头,而后与海晏道,“杰克让你催动法力助她生产。”   海晏迟疑片刻,这才抬手置于她腹部上。   延绵不绝的剧痛折磨着杰克,可她一声不吭,只是用尽气力,努力在生产。   “痛,好痛!小鱼你出来吧,老子我真得好痛!你,你再不出来,咱们都得去见阎王!”腹中的小家伙动了动,显然是对她的心声是有反应的。海晏边催动法力助产,边柔声在她耳边低语,“我知道你行的,你可是爷们,是纯爷们!”   杰克嘴角挤出一丝极其浅淡的笑,“呵呵,承认我是爷们了,海王八,你可知道今日的你,嘴巴就像是抹了蜜一样!啊……痛死了!这比子弹打在老子身上还要痛上十倍,百倍!”心里哀嚎不觉,嘴里依旧无丝毫声音发出。   “杰克,加油,加油啊!”连城在给杰克鼓劲,却见其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晕厥过去,心慌之下,她忙伸出手掐其杰克的人中,大声唤道,“你不能睡,听到了没有?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你千万不能睡!”   长睫颤了颤,杰克吃力地睁开眼,与她相望着,“老大,我怕是不行了,但我会努力生下孩子,记着,记着将我带走……记着,记着告诉海晏,说我讨厌他,说我很讨厌他,从未想过和他在一起,从没有过!”连城眼眶泛红,怒道,“说什么傻话,你究竟在说什么傻话?你再说一句试试!”她的怒,杰克知道那是老大在疼惜他,老大怒他不争气,怒他轻言生命,扯开嘴角,她气息虚弱,无声说着,“哪怕有一丝活着的机会,我都会努力,都会好好地活着,可是,可是我的情况你该是知道的,老大,答应我,如果我真有个万一,一定要将我那些话转给海晏,让他知道我的想法,这样,这样他就不会想我,不会念我。”   “你自己说吧,你自己说给他听吧!但是现在你给我鼓足力气生产,听到了吗?”连城眼里噙泪,口中之语几乎是怒吼而出。海晏看着她生气的样子,不用深想,也知杰克多半是说了什么气馁的话,他想劝说一句,劝连城别生杰克的气,嘴里却什么都说不出,只是紧紧搂住杰克的肩膀,催动法力,好让孩子快点产下。   在法力作用下,杰克腹中的宝宝终于下移,再下移,“痛,那里传出的痛感,好似要被撕裂一般,女人生孩子真特么痛啊!”她在心里嘶吼着,大声嘶吼着,“啊!老子是爷们,这点痛算不得什么,痛吧,痛吧!老子能忍住!”   身体猛地一震颤抖,她头一歪,又一度陷入晕厥之中。   海晏方寸大乱,见杰克身下血红越来越多,红得刺眼,红得令人心碎,他张嘴,悲恸大呼,“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你听到了没有?”连城心里虽也抽痛不已,但面上还算镇定,她再次猛掐杰克人中,一字一句道,“你想要憋死孩子吗?你不想看到他吗?你的小鱼肯定比包子还可爱,你不想抱着他在我面前嘚瑟吗?”   “想,我想的,我想看到我的小鱼。”睁开眼,杰克目光凝聚在连城脸上,嘴巴动了动,无声吐出一句。   连城笑了,边落泪边笑,“想看到小鱼,就给我加油生下他!”   “嗯,我加油!”杰克缓慢地点了点头,跟着,她嘴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呜声。   “你活着,真好,你还活着,真好!”海晏脸上笑容绽开,大颗大颗的泪落下,紧握住杰克的手,“就算孩子有事,我也不要你有事,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我不要你有事,坚决不要!”   杰克眸光挪转,看着他,只是看着他,眼里并没有露出什么情绪。但海晏不在乎,他不在乎杰克对他有没有情,他只想眼前之人好好的,别出事,因为他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让她喜欢上他,爱上他。   他可以等,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他都可以等,可以用一生的时间等她爱上他。   杰克呼吸有些急促,心道,“我对他很重要,甚至比孩子都重要,鲛人不是最重视子嗣吗?他竟然说我比孩子还要来得重要,他,他喜欢我已经那么深了么?”眉头微皱,她眼里染上一丝疼惜,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海晏看在了眼里。   ☆、第369章:成功   她,她对我是有感觉的?   我没有看错吧,她眼里有疼惜,刚刚我没眼花,我真有看见。   短暂是短暂了些,但我却看得真实。   心里好欢喜!   海晏脸上挂着泪,傻傻的笑了,那笑容落在杰克眼中,就像是个白痴在笑,翻个白眼,她不再看他,也没精力再看,继续努力她的生产大计。“老大,他很丑,海晏很丑!”杰克边鼓足气力生产,边看着连城无声嘀咕。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分心,真是的!”连城微笑,嗔她一句,而后看向海晏,道,“杰克说你很丑,而且是很丑那种!”   “……”海晏微怔。   丑?他丑吗?而且很丑?   没有吧,他的容貌即便是和门外那人作比,也丝毫不逊色,怎就与丑挂上了边?   想不通便不再想,只听他道,“这岛上没有比我更俊的男人,就是陆上,也没几人的容貌能胜过我。不过,你说我丑便丑吧,我不介意。”   杰克自认脸皮后,却没见过脸皮比他还厚的,心里暗道,“还是个孔雀男,老子今个算是见识到了!”   “加油,看见孩子的头了,杰克,加油,用力!”连城欣喜的声音扬起。   “我行的,有老大在,我不会有事,我行的!”杰克不再胡乱扭动身子,只是用足力气将身子往上挺起,好让孩子顺利通过产道,连城继续鼓励她,“对,就这样,继续!不要停,加油,你行的!”   撕裂般的剧痛来袭,杰克已经听不到耳边的声音。   她咬着牙,努力生产着,一声不吭,其隐忍的模样,看得海晏满心生疼,“你行的,杰克,你一定行的!用力!”   连城的声音不时响起,“很好,就这样,用力啊!出来了,快出来了!”   “海王八蛮好,既然对他有那么些感情,就努力给他生下孩子吧,再说,借人家的王妃身体一用,总得付些利息不是?”杰克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心里却清明如镜,暗忖,“能活下来最好,活不下来,只能对不起老大了!”   海晏温暖的大掌在她腹部轻轻按压,法力源源不断输入,“很快就不痛了,杰克,咱们再努力努力,很快就不痛了!”他眸中情意流转,言语甚是柔和。   “孩子的头出来了,再努力一把,身子就会出来,杰克,加油!用力,继续用力!”   连城托住孩子的头部,高声鼓励道。   “啊……”一声凄惨高亢的哀嚎骤然从杰克嘴里发出,随之,她身子往下一落,婴孩响亮的啼哭声便在殿中响起。   “杰克,生了,你生了,是个男孩,杰克,他很漂亮,是个很漂亮的男孩!”连城笑声愉悦,将孩子抱在怀中,大声与杰克道。   海晏亦是欣喜地直落泪,边吻杰克的眉眼,边喃喃道,“我爱你,杰克,我爱你,辛苦你了!”   “他不仅喜欢我,甚至已经爱上我……”杰克丝毫力气都没有了,听着飘入耳里的话语,他缓缓睁开眼,与海晏咫尺相对。   当连城将孩子清洗抱好,放在榻上放回时,发现杰克身 下的水愈发血红刺目,不由大惊,“海晏,快抱杰克上来,快将她放到床上,快!”海晏回过神,眸光挪转,落在杰克身体 下方,当即满目伤痛,抱起怀中之人立时跃出温泉池。   两人很快为杰克将身子清理干净,接着连城开始为其仔细把脉。见她脸色愈来愈变得凝重,凝重中还带着痛与疼惜,海晏的心揪在了一起,颤声道,“她怎样?没事吧,她没事吧?”连城没有说话,只见她松开杰克的腕部,将人从床上扶起,靠在自己肩上,然后凑到杰克耳畔,轻声道,“杰克,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海晏说吗?”   冷,好冷,杰克牙齿打着颤,身子也一个劲地抖个不停,要死了么?我这是要死了么?这感觉好熟悉,前世被乱枪打成马蜂窝,随着血液流失,他躺在地上,只觉整个人冷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就在那愈来愈冷中,他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便成了鲛人。   缓缓睁开眼,她的眸光落在海晏脸上,看着他眼里的痛,嘴角掀起一抹微笑,“你喜欢我,甚至还爱上了我,可你却一直嘴硬不肯承认,现在倒好,你承认了,并且很喜欢我,很爱我,但是,但是我还是不喜欢你,不爱你,海王八,你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很没有面子?”连城看着她的嘴型,复述着她的话给海晏听,“我说过,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应验了吧,现在应验了吧!喜欢我,爱我,却得不到回应,反被我讨厌,被我嫌弃,只想离你远远的,现在你后悔了吧?我这是在报复你呢,海王八,记住,我这是在报复你,报复你揪着我不放,报复你将我禁锢在渔岛,报复你仗着有几分能耐,总欺压我。”   她无声说一句,连城转述一句,“海王八,占据你王妃的身体不是我所愿,念在我拼命为你生下小鱼,咱们之间就算彻底两清了!如果,如果你对我的报复感到心里不好受,就恨我吧,反正我又不知道,随你恨吧!”   从海晏身上挪开目光,她仰起头看着连城,嘴角微启,“老大,带我离开,即便要死,我也不要死在渔岛上,带我离开这里……”注视着她的口型,看着她阖上眼,软软晕倒在自己怀中,连城眼里泪水滚落,点头道,“好,我这就带你离开,这就带你走。”用薄被裹住杰克的身体,她将人横抱在怀,起身道,“她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顶多支撑到黎明时分,我这就带她离开这里,完成她的心愿。”   “不,我不信,孩子不是生下来了吗,她怎会有事?不会的,她不会有事,你不能带她走,她是我的王妃,是我喜欢的人,你不能带她离开!”海晏满目痛楚,怔怔地站在原地,语声悲恸道,“求你了,求你将她留在这好么,我可以抱她进入神殿,那里有神泉水……”   连城截断他的话,“神泉水可祛毒清髓,但能修复已断的筋脉吗?能令杰克的身体恢复如初吗?为生孩子,她刚刚大出血,你没看到吗?此时,她只有不到半天可活,你还要禁锢她在忘忧岛,在你身边,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我,我……”海晏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在一起,张开嘴,却一时不知说什么。神泉水可清髓祛毒,这一点毋庸置疑,是否有旁的效用,他不知,也没见王室保存的古籍中有记载。   “海晏,我不想指责你什么,即便你给熠来信,让他拦截下杰克,还有母皇写给我的信,我也没为此事对你生怒,我想着既然你是出于喜欢杰克,就不会让他遇到危险,不会让他有事,所以,即便再不放心杰克是否心情愉悦,我还是将你视作朋友,视作我顾连城的朋友。”   稍顿片刻,她眸光骤然一冷,续道,“可是来到这里,我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既然喜欢,为何没有好好护住他,既然喜欢,为何不放他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海晏,爱不是占有,不是强取豪夺,是两情相悦,你知道么?”   “她对我是有感觉的,我有看在眼里,也有感觉到。”海晏痛声道。   连城凝向他,“那杰克刚刚让我转述的话,你有听到吗?他讨厌你,从未喜欢过你,他只想离开,只想远远离开这里,你还要继续纠缠他吗?难道就不能让他安心离开忘忧岛,在生命即将终结前,离开这座他完全不想呆的地方?”   “我要陪在她身边,陪她最后一程。”我看错了么?她眼里是有疼惜的,她是对我有感情的,难道我看错了,是我眼花,看错了?否则,她怎会说出那些话——报复,讨厌,离开。海晏心里好痛,痛得几乎失去知觉,从不懂爱,学会爱,突然间失去爱,失去她,未来,他的日子该怎么过?   “海晏,我有句话要送给你,爱,就深爱,否则,就请放手!要不然,只会彼此痛苦。”连城定定地看着他,眸光微不可见地闪了闪,道,“你身上的伤不轻,若果担心我欺骗你,就安排人随我一起到灵月一趟。”这样,他总该相信杰克时日不多了吧?   海晏朝她走过来,伸出手,满目伤痛道,“我身体无碍,我要亲自送她回灵月。”他态度坚决,连城沉默片刻,将杰克递到他怀中。   二人走出殿门,海晏交代海明,“照顾好孩子,不能交给任何人!”回望殿中一眼,他招呼两名近卫跟随在侧,与连城,皇甫熠出了朝晖殿。   月华清冷,静夜寂寂,宸宫一幽静的偏殿中,灯火摇曳,杰克双眸紧闭,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张大床上,若不是她胸脯尚在微微起伏,给人的感觉与已死之人全然没两样,因为她的脸色已接近透明,仿若玻璃娃娃一般,稍加碰触,就会支离破碎。   由于有海晏身边的两名近卫相助,连城一行回到灵月皇宫,并未用很长的时间。   途中,她就有用秘银入耳告知皇甫熠,让亲亲老公一回到灵月,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在郦京内外寻找断气不久之人,她着重强调是男人,因为他不想杰克再因为性别而烦恼。   海晏在杰克床边守了近一个时辰,眼里的伤痛和悲苦,连城都看在眼里,可她什么都不能说,最起码在杰克移魂之前,未征得好友的同意之前,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看着这个用情至深的男人,枯坐床边,盯着杰克那没有血色的惨白睡颜痛悔神伤。   “杰克的时间不多了,你先出去吧,让我与她说说话。”她需要去密室布置一番,要不然等男人一会回来,再急急忙忙做准备,难免会出现差错。海晏半晌才起身,“我就在殿外,她若,她若醒过来,请唤我一声。”语罢,他深望杰克睡颜一眼,转身而去。   这座偏殿有密室,自然也就有一条通往旁的宫殿的密道,这样一来,皇甫熠带着寻来的男尸而归,就不会引起海晏怀疑。   时间如流水般静静划过,连城在密室中做好一切准备,返回杰克床前坐下,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发现再有两个多时辰天就会亮,可自家男人却还是不见踪影,心里不免有些焦躁。   “杰克,你说熠能找到合适的男尸吗?”握住杰克的手,她喃喃自语道,“能的,他一定能找到,熠很厉害的,只要他稍微用心,就能找到,你说对不对?再者,这么大的郦京,总有那么些个身体不好的,久病难医,不得不面临死亡的男子,熠会找到的,我信他,杰克,我信熠,你也要抱有希望,千万不能放弃,知道吗?”   她说了好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令焦躁不安的心平复下来。   海晏满身寂寥地站在偏殿外的一棵花树下,目光锁在偏殿门口,一转不转,希望能有好消息从里面传出。   夜风习习,他就默然站在那,身上月白长衫随风扬起,飘逸出尘,仿若很久很久以前,他便在这站着,他的眸中蕴染着满满的痛楚和忧色,好希望她快些睁开眼,好希望她一点事都没有,好希望这几天发生的事,仅是一场梦。   花香扑鼻,却沁润不了他的心田,只因那里被痛,被悔填得严严实实,无缝可入。   “她怕是醒不过来了!”皇甫熠轻淡的嗓音突然划破夜的寂静,飘入海晏耳里,“从大周出发,来灵月途中,我一直在想帮你瞒着连城,到底是对是错,现在我有答案了,或许,或许我不该帮你,真那样的话,杰克就不会出事,你也就不会心痛,连城更不会心伤。”长叹口气,他拍拍海晏的肩膀,“看开些吧!”   海晏唇角紧抿,目光望着偏殿方向依旧一转不转,整个人仿若被钉住一般。他眼里的痛很明显,就是身上,散发出的也全是丝丝缕缕的哀伤,皇甫熠没有看他的眼睛,但他感觉得到海晏的痛,感觉到身旁的男人竭力压制着那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痛楚爆发,“记得连城生下包子,陷入沉睡那刻,我感觉天都塌了下来,感觉到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我唤她,一声声唤她,却听不到她回我一句,我想着或许我也沉睡不醒,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她,是不是就可以重新拥有她,是包子,是包子将我从无尽的伤痛中唤醒的,他哭的很大声,仿若知道他的母亲为生她,而陷入沉睡,我蓦然间醒过神,只觉自己根本不配为人夫,为人父,妻子已经陷入沉睡,或许永远也不会醒过来,竟连她留下的唯一骨肉,我都不去在乎,这样的我,还配喜欢她,爱她吗?”   “抱起孩子,我告诉自己,我会等,等她醒来,等她重新回到我身边,而我也等到了!”   “钰公主当初只是沉睡,杰克不一样的,他,他是要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彻底离开我,再也看不到了。”眼眶渐显湿润,海晏终于启口,“何况他讨厌我,讨厌我揪着他不放,讨厌和我在一起。”   皇甫熠凝向他,淡淡道,“真是这样吗?他真讨厌你吗?你用心想想。”   良久,海晏沙哑,悲恸的声音扬起,“现在说讨厌,亦或是不讨厌,还很重要吗?我,终还是失去了他,且是我之故,才致他,才致他……”皇甫熠沉默,半晌,他道,“既然他能从另一个世界来这里,那么他有可能还会变成其他的人,重新活在这世上。”   “有这种可能吗?”海晏喃喃。   “只要你抱有希望,总会有的,就算最终没有出现奇迹,可你有他留下的孩子不是吗,那孩子可是他用尽心力生下来的,你得好好照看他长大,做一个好父亲。”皇甫熠此番劝说,可谓用心良苦。   他不想海晏变成和自己当初一样,从爱人离去的痛苦中怎么也走不出,有希望总归好点,这样便有盼头,能好好地活着,看顾幼儿成长。其实,他想把话说到明处,想说连城正在偏殿的密室中给杰克移魂,但亲亲老婆不允,说一切等移魂成功,等杰克醒转,自行做决定。   偌大的郦京,他费了好一番功夫寻找,竟然真让他找到一傍晚时分咽气的男子尸体,那男子约二十出头,一年期丧妻,许是因为夫妻伉俪情深,太过思念,终积郁成疾,药石无效,于昨个傍晚时分咽下最后一口气,留下年迈双亲和一两岁幼子活在人世。   因府门口挂有白灯笼,他才想都没想便纵身跃入那户还算富裕的人家,然后启用醉幻魅瞳,从一仆妇口中知晓死者的具体情况,继而悄无声息将其带出了府。   偏殿密室中,连城按着君奕记载的移魂之法,刚谨而慎之地吟诵完最后一句秘语,烛光摇曳,周围却无一点动静,见此情景,她禁不住想,“难道,难道移魂之法无效?亦或是我哪里没操作好?”就在这时,烛光倏然暗淡下来,接着她就看到杰克的魂魄,从明晓那具身体中缓慢坐起,连城惊得双目大睁,她,她竟然能看到魂魄,只是那属于杰克的魂魄,却好似没看到她一样,他站起身,眸光清明,表情平淡,朝一旁的男尸走近。   慢慢的,那缕魂魄自地上升起,飘到男尸的上空,面朝面,随之往下,与其身体融合,直至完全沉了进去。豁然间,暗淡下来的烛火又变得明亮起来,连城挪步,在杰克之前的那具身体旁站定,伸出手,先探了探鼻息,而后,又把脉,喃喃道,“没呼吸,脉搏停止跳动,看来真得是移魂成功了!”   “呃……”杰克只觉眼皮子很重,想要睁开,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我是死了么?不对,我能感觉到指尖传来厚重的感觉,能感觉到心脏在跳动,也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流动,我,我没死,我还活着。”手指轻轻动了动,他听到有人在耳畔轻唤,是老大的声音,没错,就是老大的声音。   连城一遍遍地唤着杰克的名,她成功了,她真得成功了,这具被自家男人送进密室中已没有呼吸的男子,此刻,此刻胸脯微弱地起伏着,脉搏也开始跃动起来,“杰克,杰克,你听到我在叫你吗?听到了吗?听到了就睁开眼,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呢,咱们成功了,移魂成功了!”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她语气轻柔而欢快,看着眼前枯瘦的男子容颜道。   “老大!”深吸口气,杰克鼓足气力,随之双睫抖动,宛若蝶翼轻颤,慢慢睁开了眼,“老大,我没死,我还活着,我现在是男人了?”许是嗓子干涸,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连城在他身旁站着,视线对上他的眼眸,杰克注视着她,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他笑了,“我真得做回男人了,老大,我真得做回男人了!”他能说话,喉中发出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听着是男声没错。   “嗯,你做回爷们了!”连城轻颔首,神色激动,轻语道,“这具身体现在还有些弱,你先躺着别动,我这就把明晓的尸身抱出去,要不然,海晏会起疑心的。”杰克闻言,眸中划过一丝隐痛,“嗯”了声,道,“火化吧,将骨灰撒入望月湖,他若不同意,就说是我之前说的。”如果让他把明晓的尸体带回去,那货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   ☆、第370章:孕期   “成,听你的。”抱起明晓的尸身,连城出了密室。   杰克慢慢阖上眼,脑中倏然间涌上许多陌生的记忆,头有点痛,他干脆闭上眼,心道,“应该是这具身体主人的记忆,这是要融入我脑中?定是这样的!也好,这样也好,自此后,我便就是他,他便就是我,我们是一个人了!”   偏殿外,海晏听完皇甫熠的话,久久没有言语,突然,连城悲痛至极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杰克!杰克,你说话不算话,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你说过不会离开的,说过不会丢下我,你个骗子,大骗子!”   “他,他还是离开了!”海晏眼里泪水涌出,一个纵身,便疾驰向偏殿,他在心里大声唤着,“你怎就离开了?你怎就离开了?与我最后再说几句话都不愿意么……”进入偏殿,看到连城握着床上之人的手,一个劲地掉眼泪,他脚步沉重,一步一步靠近,颤声道,“你,你真绝情!”站在床前,沉痛的眼眸锁在那苍白没有生气的容颜上,他不停地念叨着那一句,“你真绝情!”   连城哽声道,“杰克一直没醒,就这么躺着去了!”海晏仿若没听到她的话,嘴里依旧念叨着“你真绝情”这一句。   “天亮就将她火化吧,骨灰撒入望月湖,这是杰克要求的。”说着,连城起身,失魂落魄地朝殿门口走,她得让自家男人趁天还没亮,赶紧将杰克送回那户人家。   看到她从殿门口走出,皇甫熠前进的脚步顿住,而后伸出双臂,连城想都没想就扑进他怀中,低语道,“成了,杰克没事了!你快些送他回那户人家,要不然,天一亮,准会生出事端。”皇甫熠紧紧揽住她,轻“嗯”了声。   “快去吧!”从他怀中退出,连城嘴角牵起一抹轻浅的微笑,“告诉杰克随机应变即可。”皇甫熠颔首,而后朝海晏带来的那两名近卫淡扫一眼,道,“你有身子,莫太过伤心。”他这话是说给那俩近卫听的,以免那二人多想。   淡淡的月光穿窗而入,偏殿内的布置很简单,却不失雅致。海晏紧搂着明晓的尸身,嘴角紧紧抿在一起,他好想抱起怀中的人儿,抱她回到岛上,让他们的孩子唤醒她,可是,心痛得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仿若一把泛着寒芒的利刃贯穿胸口,伸手去探,却没有半点血。   他眉头紧皱,忽地笑了,傻傻地笑了!   原来,原来那本就破碎的心,在刚刚闻见她离去的刹那间,就已被掏走了。   难怪觉得胸腔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烛光与如水的月华交融,映照在他脸上,将他的伤悲与哀恸全现了出。低下头,他凑近明晓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上,轻吻着,他吻得很仔细,很小心翼翼,生怕惊醒“睡梦”中的她,又似是在吻稀世珍宝,生怕他的一个不小心,令她出现瑕疵。   碎发柔顺地垂落于他臂弯之中,她的身子极为瘦弱,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他怀中,仿若天外偶然落下的仙子,没有一丝烟尘之气。   肤极白,白到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脉络骨骼。   她闭着眼,睡得很沉,整个人看起来娇柔无比。   “我,我爱的是她里面的灵魂,不是这具皮囊,可是,可是相处久了,这句皮囊就是他,就是那走近我心里,将我的心掏走之人。”他暗忖,双目定定地锁在怀中之人身上,他不知自己在此坐了多久,总之窗外已现鱼白。他很茫然,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又该何去何从?“我要做什么?我该去哪里?”他嘴里喃喃道。   连城知道他痛,知道他心伤,因此,她目送皇甫熠离开后,交代魅她们去偏殿后的桃园中布置下,便返回殿内,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他。   天亮了,他不愿面对,不想面对,该做的她还是要做,唯有这样,他才能早些从悲痛中走出。   “海晏,让我给明晓收拾收拾吧!”从宫婢手中接过托盘,盘中齐整摆放着衣裙,簪花等物件。   海晏的目光慢慢聚焦在她身上,神色间渐显燥乱,“她只是睡着了,她没死,你要拾掇什么?”连城走上前,将托盘放到床边,缓声道,“杰克逝去,你不好受,作为他的朋友,我又能好到哪里?知道么?这一刻,没有人比我更心痛。”她眼里的哀恸尤为明显,因为做戏就要做足,否则,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还是绝情的离开了!”将明晓的尸身轻放好,海晏起身,脚步虚浮,慢慢走向殿外。是啊,有谁能比她好受?那狠心之人来到这,就是为她而来,离去又是因他保护不当,基于此,他在她面前有何资格心伤,哀恸?   魅遵照连城的吩咐,和赤练成员在桃园中搭建好一被各色鲜花围绕的花床,花床下面堆积着木柴,做好这一切,她们静静地侍立一旁,就见连城横抱“瑞王”的尸身,从花径上缓步走了过来。   “安睡吧,来世别再做傻事!”将明晓的尸身放到花床上,连城俯下身,低喃一句,而后为其整理好衣裙,再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这才退后两步,接过魅递过来的火把,将花床下的柴火点燃。   女子双目闭阖,身着嫩粉色衣裙,平躺在花床上,除过嘴角浅浅漾出的那一抹微笑,脸上再无旁的表情。   她很安详,仿若在做一个幸福而美好的梦,静静地沉醉其中,不为外物所惊扰。   海晏远远站在一旁,双目锁在花床上,痛楚而凄伤,呢喃道,“终失去了他,我终失去了他!”即便死去,都不愿给他留半点念想,要化骨成灰,随风而散,“你果真心狠,果真绝情……”嘴角还在噏动,眼前却突然一黑,周身力气仿若一瞬间被抽离,往地上倒去。   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这是在哪里?身子好轻,如鸿羽一般漫无目的地飘着,没用痛苦,没有喜怒哀乐,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飘着。这是要飘去哪里?海晏眉头紧皱,隐约间听到有个声音在喊他,一遍遍,固执地在喊他,说父王和母后因他而卧病在床,说幼儿每日里都在哭泣,说他不能这样就走,就不管不顾地离开。   “王兄!王兄你醒醒啊!”海明握着海晏的手,语气中满满都是痛和关切。   海晏无力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   “王兄,你怎能这样想不开?王嫂虽然去了,可是你还有孩子啊,还有王嫂留给你的孩儿,还有我啊!你不能就这样一直沉睡不醒,不能这么不负责任。”海明声音有些嘶哑,说着,他朝身旁摇篮中的婴孩看了眼,继而对海晏续道,“你再不醒来,我也不管侄儿了,让他被人欺负去!”   眼泪顺着海晏紧闭的双眸中滑落,海明拿过绢帕替他轻拭泪水,“快醒过来吧,你都已经昏睡三天了!”长叹口气,他语声悲凉道,“我知道你很喜欢王嫂,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折磨自己又有何用?”海晏嘴角噏动,仍旧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海明见他张开嘴,见他努力在睁开眼,眼眶瞬间变得湿润,欣喜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咱不急,不急这一时。王兄,你知道么?你是发着高烧被带回岛的,三天了,整整三天,你才终于退烧,嗓子要恢复,只怕还需几日。”   “他呢?他在哪里?”三天,他烧了三天,那杰克呢?化骨成灰,难道,难道已经随风而散,不,不可以!海晏睁开眼,抓住海明的手,在其掌心写道,“骨灰,他的骨灰呢?我要他陪着他,我要陪着他!”   “带回来了,钰公主在你晕倒后也昏了过去,熠亲王便将王嫂的骨灰让人装好,着律和祺一起带回岛上,说待你身体好些,亲手把王嫂的骨灰撒入望月湖。”海明凑在王兄耳畔,轻声道。   海晏闭上眼,半晌,重又睁开,在他手上又写道,“扶我坐起,将骨灰拿过来。”   “王兄身体尚未大好,需要静心在躺数日。”海明没有起身去拿骨灰,海晏见状,自己强撑着就要坐起,没得法子,海明只好将他扶起靠坐在床头,“好,我这就去拿,这就去。”头晕晕乎乎,不分日夜,他怀抱明晓的骨灰罐,时而醒来殿内通亮,时而又光线暗淡,就这么强撑着体力,紧抱骨灰罐不撒手。海明每日都亲手给他喂饭,看他这样,心里的痛难以用言语描述。   数日后,他终于头脑清醒,终于能开口说话,终于恢复了体力,可是他怀中仍旧抱着骨灰罐。   阳光透窗照进殿内,这日,海明一进朝晖殿,就见他抱着骨灰罐坐在案几后,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不由冲上前,吼道,“王兄,你这样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你听听,听到侄儿的哭声了吗?如果王嫂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她会怎么想?”   “他能看到吗?他就是个心狠的,能看到我和孩子现在在遭罪吗?都是因为他,我们爷俩才会这样,都是因为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水,海晏放下骨灰罐,从案几后站起,脚步虚浮,走至摇篮旁,他定定地看了孩子一会,然后伸出手,准备抱起儿子,熟料,海明抢先一步,将侄儿抱起,不悦道,“王兄还是先沐浴换衣,拾掇拾掇再抱侄儿吧!”伸出的手在空中滞了好一会,方缓缓落下。   自海明一顿喝斥,海晏不再饮酒,但整个人依然处于极度伤悲中。   每天孩子清醒时,他会抱着小家伙坐在殿外的亭台中,遥望天际上的浮云发怔,孩子睡着了,他会起身回到殿中,将其轻放到摇篮里,而后将明晓的骨灰罐又抱在怀中,坐在殿外的桃花树下,眼神伤痛,痴痴地看着。   他这个样子,海明真得是既心痛又无力。   “王兄,这都过去半个来月了,咱们还是遵照王嫂的遗愿,将她的顾慧撒入望月湖吧!”海明身着一袭月白长衫,在王兄身旁坐下,道,“岚侧妃和阮氏都已被父王下令处死,明长老和雷长老也已被削了长老之位,但凡有伤害过王嫂之人,都已得到了惩处,王兄,你该走出来了!”   海晏的目光由骨灰罐上挪开,看着他道,“徐耀还好吧?”   “好着呢!”海明说着,稍顿片刻,续道,“我留他在青月殿中住着,你不在的几天里,我有和他一起照顾侄儿。”   “让他日后就呆在朝晖殿吧!”海晏道。   海明点头,“好,回头我就与他说。”   清风吹拂,花瓣飘落,海晏抚着怀中的罐子,双目酸涩难忍,泪落而下,“今日,今日我便带你到望月湖,便将你抛洒在湖中,你高兴吗?你自然是极高兴的,这样你就自由了,不用再被我禁锢在身边,可是你知道么?这里,我这里已经空了,可是即便空了,一想起你,还是疼痛得无以言说。”按着胸口,他一字一句呢喃道。   “王兄。”海明有些担心地轻唤。   海晏摇摇头,意在自己没事,也就在这时,突然吹来一阵风儿,满树花瓣如雨纷落,漫天飞舞,落在他和海明的头上、肩上、衣袍上,抱紧罐子,他将额头贴在上面,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下,落在骨灰罐上,“我会照顾好孩子,但也希望你能给我奇迹,能么?你能么?”起身,他抱着罐子就纵身而起。   望着他飘远的方向,海明这些时日提起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话说杰克移魂后,被皇甫熠以最快的速度,赶在天色放亮前送回那户人家,由于已和原主留下的记忆融合,他心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惊慌的,退一步讲,他又不是没有借尸还魂过,因此,当府中仆人一大早看到他从尚未封盖的棺木中坐起,惊得大叫少爷诈尸,疾奔灵堂外时,他只是牵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而后,自己强撑着气力,从棺木中跨出。府中二老闻仆人之言,不但没有被吓到,反倒神色激动,赶至灵堂,就见儿子扶着廊柱,在灵堂外的长廊中站着,正怔怔地望着他们二老。   “阳儿……”与仆人们脸上的惊恐之色不同,二老相互搀扶,朝儿子走近,嘴角抖动,眼里老泪横流,颤声唤着儿子周阳的小名。   杰克回头朝灵堂内看了眼,继而目光落回二老身上,微笑道,“爹,娘,儿子只是一口气没喘上来,才会闭气,看着与死人没甚区别……儿子还活着!”以后他就是周阳,是二老膝下唯一的孩儿,记忆中,二老对这个儿子特别好,奈何儿子却是个情种,因妻子离世,积郁成疾,长年求医问药,终还是没保住性命,撒手而去,让年迈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且留下幼子让二老操心,实在是不孝。   扶着廊柱,杰克缓慢跪地,眼眶湿润,惭愧道,“都是儿子不好,对月禾离世一事看不开,才积郁成疾,让爹和娘担心了!”这么说,他是为打消周家二老,以及府中众奴仆的疑心,免得有闲言碎语传开,同时,也是他对自己身份的再度认可,好从此担起周阳身上的责任,孝顺二老,养大幼子。   儿子到鬼门关走了一遭,竟一下子看开了,周家二老高兴地又是一阵浊泪横流。   “好,我儿能看开就好,我儿能看开就好!”二老上前,一左一右,扶起儿子,周母道,“娘这就着人请大夫给你瞧瞧,咱们好好调理身体,等身体壮实了,娘和你爹也就能彻底放心了!”说着,她忙对管家吩咐一句,就见站在一旁的管家应了声,转身便疾步往院外走。   周父扫了眼灵堂,继而瞪着一众奴仆道,“少爷只是闭气,不是诈尸,若是传出什么闲话出府,就别怪我这做老爷的到时不讲主仆情面。”顿了顿,他又道,“都还愣着做什么,快些扯了灵堂,看着都晦气!”   众奴仆一听他的话,跪地应声“奴才(奴婢)不敢!”起身,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积郁成疾,也就是心病,看开了,也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在自个院里将养了十多日,杰克身上不但有了力气,整个人的起色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周阳,年方二十有二,身高有一米八三,比他前世稍矮一点点,样貌俊秀,官身一枚,虽是六品小文官,不过,有这官身在,他就有机会和老大,还有皇甫熠那厮亲近。至于日后官要不要做大,根本就不用他考虑,一切有老大在呢!   半个多月过去,连城只是让魅打听了下周阳(杰克)的情况,知道杰克一切都好,便也放下心来,想着再过段时日,等杰克身体恢复康健,进宫上早朝,他们总能见到。于是,她安心替母皇监国,但批阅奏折这样的繁琐事,她可是碰都没碰,全由皇甫熠代笔。   连怡和风清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他们乐呵呵地享着清福,整日里围着幼子和包子转悠。   灵月的夏日与春日区别不是很大,与中原那边的气温作比,这里简直就是避暑胜地。连城腹部已经隆起,比之怀包子时的同月份,她现在的肚子可是大了不止一圈,这可把皇甫熠吓得不轻,生怕亲亲老婆腹中胎儿长得过于强壮,到生产时让娘子大人遭罪,于是乎,他严格要求连城的食量。   对此,连城没少在心里翻白眼。   哼!不给多吃,她就和怀包子时一样,趁他不在时偷吃,就是不告诉她腹中怀有几个宝宝。   见她身子愈来愈重,连怡担心有个好歹,就没再让她临朝理政。   养胎无疑是安逸而舒适的,每天除过吃喝,就是睡觉散步,某女的日子过得很是逍遥惬意。   “唉!君父怕包子和小炜儿闹腾我,都不让我和他们玩,真无聊啊!”风清给幼子取名连炜,原本连怡是打算让孩子姓风,却被风清以于理不合拒绝了,其实,连城心里很是明白,君父怕是也想有个孩子随他姓的吧,这么想着,她便和皇甫熠商量了下,告诉母皇和君父,不管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一生下来就姓“风”。   到目前为止,除过洛逸轩知道她怀的是多胎,她谁也没告诉。这会子她和皇甫熠闲闲地坐在榻上聊着天,许是坐得累了,只见她身子一歪,就将头枕在男人腿上,熟料,皇甫熠捏捏她的鼻头,佯装不悦道,“身子重,还这么冒失,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朝男人眨眨眼,连城嘟起嘴儿道,“我就这么一躺,怎就冒失了?”真把她当做瓷娃娃了,这未免也太小心谨慎了!   “你这胎肚子大得有些不寻常,我这不是担心么!再说,君父和母皇也担心得很呢,要不然,怎不允你继续临朝理政,并且尽可能地不让包子和小炜儿到你身边来?”再有四个来月就要生产,看着这大大的肚皮,他心里就怕得紧,忧虑得慌!   皇甫熠说着,温柔而宠溺的眸光锁在亲亲老婆的腹部,语声温软道,“算算产期,和生包子时的日期差不多呢!”   “比包子晚十多天。”连城轻抚着着实不太寻常的腹部,嘴角翘起,“猜猜里面是儿子还是女儿。”皇甫熠笑道,“你不说,我哪能猜得着。”眉梢上挑,他嘴角勾起,又道,“不过,真要我说的话,我觉得里面应该是双胎,而且是一儿一女,否则,就你这肚子目前的情形来看,是没法解释的。”   ☆、第371章:心慌   连城笑而不语,皇甫熠凝向她,捏捏她的鼻子又道,“你该不会有事瞒着我吧?”   “你说呢?”连城俏皮道。   “双胎?”   皇甫熠喜滋滋地问。   连城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点头。   “看来我猜中了!”看着她眸中的狡黠,皇甫熠低下头,就在她唇上轻咬一口,呢喃道,“让你瞒着我!”   “我有吗?”连城才不认账,再说,男人也没猜中不是吗?眼珠子转了转,她撇撇嘴儿道,“我肚子明显比怀包子时大很多,是你自己没留意到,现在还来赖我,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讲理……”   皇甫熠吻住她,致她没说完的话不得不咽回喉中。他吻得轻柔,却饱含着满满的深情。   抬起双臂,连城环住他的脖颈,回应 着她。   忽然,她感觉到了不对劲,不由推推男人。   窘了,皇甫熠窘了,这都入秋了,他的火气怎还这么大?   “你又流鼻血了!哈哈!”连城手指他鼻下的鲜红,坐起身,抱着高隆起的腹部笑得那叫个不亦乐乎,“让我想想,这是第几次了,三次?四次……”边笑,她还边嘴里念叨,令皇甫熠郁闷得不要不要的。   有这样幸灾乐祸的老婆大人吗?   他还不是怕伤到她们母子,才这么一直忍着么!两三个月了呢!   亲亲老婆在怀,却只能看,不能做 爱做的事,是个男人都会憋出病来得好不好,而他,只是,只是偶尔流几滴鼻血,完全可以理解不是吗?   笑得差不多了,连城无奈地摇摇头,“火气可真旺,每日就不能想些旁的?”拿起绢帕,边为男人擦拭鼻血,边眼神促狭,揶揄道,“你的定力可是一点都不低,瞧瞧现在,一点点诱 惑都受不住!”今日她穿的衣裙领子较以往有些偏低,男人自是一看到她胸前,就情难自已,一个没忍住便动 了情。   皇甫熠看着眼前的小女人,眼眸醇黑深邃,渐染上连城极为熟悉的情绪。然,面对他这样的目光,连城不仅不怕,反而还得意地冲他挤挤眼,神色间完全是有恃无恐。只因她知道自己目前有孕在身,男人既然能忍,就万不会这会“狼 性”大发。   忍着吧,哈哈!最快也得半年不是。   “你在诱 惑我!”盯着女人脸上的一颦一笑,鼻间闻着自其身上散发出的淡雅香气,皇甫熠只 觉整个身 体迅速 绷起,某 处 比之刚一瞬间愈发变 得兴奋。   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磁性,惑人得紧。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被他直勾勾地注视着,连城有些慌神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旁处挪,好和男人拉开距离。丫的该不会,该不会要将她“就地正法”吧?她在这暗自想着,皇甫熠却已然行动,只见他起身下榻,俯身直接抱起她,就往宽大舒适的床边走。   “好啦好啦,我不笑你总成了吧!”   连城可是很有眼力见的,见事色不对,忙扯开嘴角赔笑。   “晚了。”皇甫熠放她在枕上躺好,唇齿间轻溢出两字。连城眨眼,再眨眼,跟着又将身子往床里移动,“我,我是孕妇,而且肚子这么大,你忍心下手么?”   皇甫熠知道她在提醒自己什么,但他并没有就此放过小女人,而是俯下身,双手撑其身侧,漆黑如墨的眼眸半眯,用 唇舌 将她身上的障碍物 全除了去,接着恶狠狠地在她脖颈上 “咬”了一口,恨不得就这么将其 拆骨入腹,吞得连渣都不剩。   小妖 精,不知道他忍 得 多辛苦么?还有意无意地勾 引他,真真罪无可恕!   “你,你是属狗的吗?”被男人 咬 了一口,连城口中吃痛一声,幽怨地看着化身为 狼的某人。皇甫熠没有作答,只是自顾自地忙碌着。   伴他轻而柔地慢慢 啃 噬,连城幽怨的小眼神不自已地生变——柔情似水,脉脉流转。   “老婆,你 那里 想我了!”凑到她耳畔,皇甫熠使坏,舔 着亲亲老婆精致诱人,鲜红欲滴的耳垂,言语缠 绵而暧 昧,令人好不羞臊。   连城身子一僵,跟着慌忙错开视线,使劲摇头。   丫的是存心的,存心这么撩 拨她。   “要吗?我会 很 小心的。”独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致连城脸红心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瞧她红着脸,双眸闭阖,长睫微颤,抿着嘴儿不说话,皇甫熠低笑两声,道,“夫妻欢 好,道出口,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稍顿片刻,他嘴角微勾,继续诱 惑,“回答我,要吗?”连城脸皮再厚,自制力 再强,在皇甫熠这痞子,无赖面前,简直就是溃不成军。   环住他的脖颈,她嘴角微启,吐出抑制在心底,极难说出口的那个字。   丫的,厚脸皮,逼着她难为情。   ……   一切结束后,连城脸上潮 红未散,浑身困倦,任男人抱起沐浴更衣,而后,躺其臂弯里美美睡了一觉。   待她醒转,暮色已然垂下。   “这往后的半年里,你得用 它帮 为夫,要不然,为夫还不知要留多少次鼻血呢!”握住连城的手儿,皇甫熠意有所指道。   连城嗔他一眼,没有搭理。刚刚他虽有纾解,但因顾及她和腹中宝宝,显然没有畅快。   “不说话,为夫就当你答应了,到时为夫需要时,你可不许反悔。”皇甫熠在她眉心爱怜地印下一吻,嘴角噙笑,悠缓道。“没羞没臊。”连城暗忖一句,道,“我饿了,传晚膳吧!”皇甫熠起身,二话不说,就朝殿外唤了声。   半个多时辰后,皇甫熠扶着亲亲老婆从殿外的花园中散步回来,关心道,“你晚膳也没吃多少,要不我亲自下厨再给你做些爱吃的。”连城摇头,“晚膳吃多对身体不好。”顿了下,她眉头微蹙,又道,“最近也不见杰克进宫来看我,也不知他在忙什么。”   皇甫熠笑道,“就他那副身体,没个一年半载,是很难完全康健的。”接住他的话,连城若有所思道,“他还在每天健体,修习武功心法?”皇甫熠点头,“是啊,每天忙忙碌碌,好似总也闲不下来。”   “他不知道万事都需要循序渐进吗?总想一口吃个大胖子,哦,还有,我不是有说过,让他不用急着办差,他近期该不会……”皇甫熠不等她说完,就笑着道,“杰克现在可是周家的长子,上有老小有小,他怎会让自己长时间荒废?再者,你短短时日就将他的官职往上提了两个品级,要是不见他做出些事实,又岂能服众?”   连城叹口气,道,“他真得多虑了,以他的能力,就算做一品官都没问题,更何况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前为灵月也做了不少事。”   “之前他是瑞王,现在他是周阳,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二人躺在床上,皇甫熠揽老婆大人入怀,语声轻缓而温柔,“你如今身子重,别想太多,他那么大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连城将头贴在他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没有吭声。   轻抚她脑后的秀发,皇甫熠又道,“以杰克现在的身份,常进出宫,会在同僚中生出不少闲话,你总不会想让他面临那样的处境吧?”杰克现在是男儿身,现虽官居四品,但经常出入宫门,难免会惹来他人非议,这一点,皇甫熠心里明白,连城又岂会想不到?只不过,她每日实在无聊得紧,想多个人,多个熟悉,亲近的人在身边说话罢了!   嗯,还有,她其实有往旁的地方想过,那就是杰克多半是用忙碌,来遗忘一些人,一些事,但,真是这个原因吗?   她又说不准。   “你说……你说杰克是不是因为海晏,才让自己忙碌个不停?”想了想,她抬眼看着男人,道出心里话。   皇甫熠沉吟道,“或许有吧!不过,具体是怎么回事,怕只有他自个知道。”   “海晏那边竟然也很安静,要我说他就是个傻子,那日火化明晓尸体时,他难道就没留意到破绽?”连城皱眉,嘟囔道。   “那会他处于极度悲恸中,没有发觉异常,也是在所难免。”皇甫熠为海晏辩解一句。连城哼了声,撇嘴道,“杰克一直都穿男子衣袍,而且最讨厌被人当做女人,海晏要是有心,那日看到我给明晓换上的女子服饰,就该有所怀疑。”   “有缘他们自会再相见,这不是你我能操心的。”皇甫熠说着,突然发现连城眸子晶亮,甚是玩味地看着自己,不由怔了怔,问,“你这么打量我做什么?是我那句话有说错?”   连城眼神促狭,嘴角牵起一抹怪异的笑,缓缓道,“你好像并不排斥……”后面的话她几乎是无声道出。皇甫熠闻言,俊脸一红,连连轻咳数声,方道,“我是不排斥,但那个人必须是你……”这下轮到连城脸红了,心里禁不住“啊呸”一声,哪个要和他背背山,即便有朝一日她是男人,也只会喜欢大美女,才不要和他在一起呢!看到她脸红的小样,皇甫熠脸上刚腾起的尴尬之色瞬间消散全无,闷笑道,“其实那种事真没有什么,只要当事人双方你情我愿,碍旁人何事?你说对吧?”   “没想到你这老古董倒看得挺开。”连城睨他一眼,揶揄道。   皇甫熠邪魅一笑,在她唇上惩罚性地啄了一口,“我怎么就是老古董了?”连城抬手就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捏了一把,嗔道,“不许搞偷袭!”收紧臂弯,皇甫熠愉悦一笑,眨眨眼,甚是无辜道,“偷袭?我有吗?”   被他这无赖样逗得一个没忍住,连城“扑哧”笑道,“坏痞子,咱们说说杰克那个小姨子吧,她近期可还日日往周府跑?”   “有的,不过杰克仍然不怎么搭理。”   “那女孩可真不一般,竟然不顾女子矜持,倒追自己的姐夫,其行径着实大胆。”连城说的这女子,芳龄十八,姓苏,闺名绣雯,因才艺双馨,加之貌美,不免眼界就高,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寻到一门合适的亲事,这不,一个月前,和其母前往周府探望小外甥,见到曾经言少,病怏怏,从不怎么笑的姐夫,变得与往日截然不同,不由芳心萌动,向家人道出自己的小心思。无非就是姐姐离世,孩子尚小,周家若是再娶新人进门,势必会亏待其姐留下的幼子,与其这样,倒不如她委屈点,嫁给姐夫做续弦。   眼看着女儿年岁越拖越大,现在终于有看对眼的,苏家二老自然是极为高兴的,可一想到男方是已逝长女的夫婿,这要是将次女嫁过去做续弦,怎么说都有些委屈。但考虑到小外孙日后面临的处境,苏家二老经过再三思量,终默许女儿的提议,且和周家二老暗中也有通气,得到的回复是,只要两年轻人谈得来,彼此没意见,他们是乐见其成的。   说来,周家二老也有自己的担心,毕竟儿子身体逐渐康复,年岁又不大,要再娶亲是必然的,但新人过门若果因为私心对长孙不好,作为长辈,他们私底下说教一两次倒没什么,可次数一多,难免会让小两口心生嫌隙,这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如果能与苏家再结成一门亲事,那他们的担心无疑是多余的,毕竟哪有小姨不疼自己亲外甥?于是,二老也就没和儿子商量,由着亲家二小姐隔三差五过府上做客,名为看望小外甥,实则是与其子培养感情。   杰克又不愚笨,岂会看不出那苏家二小姐的心思,然,不想二老劳心,他只当那二小姐为空气,看到与没看到完全无二样。   而苏绣雯小姐却浑不在意,她觉得凭着自己的样貌和才学,只要多努力,多关心体贴姐夫,用不了多久就会得偿所愿。   不是有句俗话吗?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有她这么一个大美人时不时在眼前晃悠,即便姐夫再思念长姐,再紧闭心门,也会有天被她的情意,百炼钢成绕指柔。   日子就在连城无聊,却悠然闲适养胎期间,宛若流水般划过。   来灵月这么几个月以来,除过初到那天晕倒,有被洛逸轩诊过脉,后来的日子里,都是连城自己给自己把脉,因为她要把大大的惊喜留到宝宝生产前一日,再亲口告诉自家男人,及母皇和君父,要不然,他们恐怕还没喜出望外,就先惊着了!   没想到的是,距离产期越近,她那鼓起的肚子像是吹气球一样,愈发快速地在增长,看得连怡和风清不由得不担心,且不由得不多想,生怕她出个意外,那时可如何是好。基于此,他们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却在一个秋雨绵绵的午后,着宫人请洛逸轩进宫,当着他们的面给连城把脉。   连城没有多想,就知母皇和君父要做什么,可她不但不能出言拒绝,还要乐呵呵地配合,只因再有不到一月,腹中的宝宝就要出生,是时候让关心她的亲人,知道宝宝们的情况了。还有就是,她即便想继续欺瞒,那几乎在走路时看不到脚尖的腹部,也无法让她面不改色心不慌地“扯谎”。   殿外细雨如丝,风清和连怡,皇甫熠三人坐在一旁的椅上,静静地看着洛逸轩在给连城诊脉。   “洛卿,钰儿的情况怎样?”连怡见洛逸轩眉头微蹙,号了左脉,又号右脉,迟迟不言,禁不住出声问。   良久,洛逸轩终于收回手,抬眼看向连城,见其点头,这才将目光挪向连怡,道,“回女皇,钰公主腹中怀有三胎!”   “啊?三胎?你说钰儿腹中怀有三胎?”连怡惊得目瞪口呆,风清脸上的表情亦是。   皇甫熠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   三个宝宝?他的老婆大人怀着三个宝宝,这,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在此之前,他以为就两个,没成想,现在却是三个,如此的话,要如何生下来?   她到时一定很痛,会不会再遇到生包子时的那种情况?   皇甫熠心慌异常,神色却凝重无比。   “回女皇,钰公主腹中确实怀有三胎。”说着,洛逸轩沉默片刻,接道,“微臣之前没有禀明,是源于不确定,还请女皇恕罪!”起身,他欲跪地,被连怡抬手阻止了住。连城注意到母皇和君父,以及自家男人脸上的表情,眸光柔和,莞尔一笑,道,“我没事的,宝宝们也都很健康,母皇、君父、熠,你们无需为我担心的。”   风清回过神,满目疼惜道,“你这孩子,为何要一直瞒着君父和你母皇,就是熠,你怎么也瞒着他?”他深知连城之所以瞒着他们,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可一想到她独自承受这么大的事,心里还是禁不住感到酸涩。   “我不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嘛!”连城抿着嘴儿笑了笑,然后又吐了吐舌头。   就在这时,她的身体蓦地悬空,待回过神,才发觉自个已被男人横抱于怀。   “母皇,君父,我现在有些事要处理,和钰儿暂不能作陪了!”语罢,皇甫熠抱着怀中的小女人,疾步就往内殿走。风清和连怡面面相觑,片刻后,二人从椅上相继站起,招呼洛逸轩边往宸宫外走,风清道,“熠小子怕是生钰儿的气了!”   连怡眼里染上忧虑,摇摇头,“他不是生气,他是和咱们一样,担心钰儿生产时出状况。”   “女皇,皇君皆可放心,有微臣在,万不会让钰公主和腹中的孩子有事。”她不会有事,他也不会让她有事。   洛逸轩眼底划过坚定之色,表情亦是坚定无比。   闻他之言,连怡,风清的心虽稍有放松,但还是难以落到实处。   “你这是要我的命吗?”内殿之中,皇甫熠将连城放到榻上,捧着她的脸庞,深邃的眸子满满都是担心,“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你的痛,不想再……”不待他往下说,连城伸出食指堵在他的唇上,看着他发红的眼眶,看着他眼里的湿润和痛楚,摇摇头,言语认真道,“我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事。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怕你乱想,怕你担心,更怕你没来由的自责。”   拿下她的手,握在掌心,皇甫熠声音嘶哑,一字一句道,“可这次你是怀着三个孩子啊,这怎能让我不担心,怎能让我不自责?要是知道会出现现在的情况,我之前就该任着被你埋怨,也不会让你再受孕。”说着,他揽连城靠近怀中,“我真的怕了,从你生产包子那日,我就怕了,再到杰克为海晏诞下孩子所发生的种种,我,我怕我会在你腹中的孩子出生前,自个先把自个给……”连城截断他的话,“别说这么没出息的话。”嗔了句,她抬眼与皇甫熠视线相对,言语轻柔,续道,“相信我!倘若还是放心不下,就想想逸轩,只要有他在,你说我能出什么事?”顺产不行,大不了就剖腹产,孩子总归是要生下来的。   皇甫熠静静地看着她,唇角紧抿,一语不发。   但他眼里的情绪,连城全都明白,为了不让他过度紧张,真把自个整出个好歹,她长叹口气,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男人听,“宝宝已经在腹中,这眼看着就要出生了,不生下他们,难不成要他们永远呆在我肚子里,要不然,就寻个神仙过来,朝着我的肚子吹口气,让宝宝们全消失不见?”   ☆、第372章 :紧张   久不听不到他说话,连城眸光转动,握住他的大手,柔声又道,“熠,别担心,也别自责、懊恼,想要宝宝是我自己提出的,而且我现在真得很好。”闻她之言,皇甫熠的心滚烫如火,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儿,臂弯再度收紧,连城皱了皱眉,“熠,我又不会跑,你干嘛抱我这么紧?”虽知丫的此刻心潮翻涌,短时间无法平复下来,可是,他就不知自个使这么大的力气,会让她生痛吗?心里正在这嘀咕,却不成想,男人突然间垂首,吻住她宛若樱花瓣般娇嫩的唇,又爱又怜,又像宣泄某种情绪一般。   知晓他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对她表达心中的激烈情感,连城也就由着他近乎痴狂地 吻着[美娱]瓶中美人。   好一会,男人才松开她。   连城调整好呼吸,睨其一眼,这一眼有娇嗔,有柔情,还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现在好了?”皇甫熠知道她问什么,迟疑片刻,颔首,语气温软轻柔 ,“是好点了,但要整颗心落到实处,怕是只能等待你顺利生产之后。”   将他的手放在自己高隆起的肚皮上,她幸福甜笑道,“感觉到了吗?宝宝们在动呢!”皇甫熠“嗯”了声,跟着他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在连城的腹部慢慢轻抚,似是在与三个小家伙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我答应你,生完这次后,咱们就不要了!”连城眉眼弯弯,如明月般熠熠生辉,她静静地感受着,感受着男人的疼惜和爱恋,感受着他和宝宝们之间的交流,语气轻柔,道,“包子聪明懂事,可就他一个,难免孤单了些,如今有了这三个小家伙,不仅可以和他作伴,日后更可以帮他分担些肩上的担子。”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未雨绸缪总是好些。   皇甫熠轻颔首,却没有说话,只是揽住亲亲老婆又吻了片刻。   与连怡,风清走出宸宫,洛逸轩朝二人各行一礼,便走向宫门。   有段时间没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优雅,风华无双。   即便身怀三宝,腹部高耸,也没折损丝毫美态,反给她徒增几分慵懒。   想到这,想到连城身上流露出的慵懒之气,以及脸上浮起的恬淡笑容,洛逸轩只觉心里微泛起酸涩,但转瞬那感觉便消散了,随之,他唇角牵起一抹轻雅的笑容,暗忖,“我不该多想的,能被她视为好友,我已心满意足。”   包子在灵月这段日子里,并没有因为连怡和风清的宠爱,就荒废自己的课业和武功,每日,他依旧早起,按着以前在王府中的习惯,做课业,修习父王教授给他的武功心法,而后,会陪着他极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小舅舅玩会,此刻,他小眉头微皱,正与躺在摇篮中吸 允着自个手指玩的小连炜说话,“炜舅舅,我想娘亲了,这几日我都没好好和娘亲说说话,也没和娘亲腹中的弟 弟妹妹说话,要不我等会悄悄回宸宫看看娘亲,你说好不好?我会很小心的,不会碰到娘亲身上,也不会惹娘亲不开心,这样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风清和连怡一踏入内殿,就听到小包子惹人疼的话语,二人禁不住对视一眼,暗道,他们是不是有些过了?   “皇爷爷,皇奶奶,我娘亲和腹中的宝宝好着吗?”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包子回过头,眨着乌亮的眼睛,看向二人就问。   伸开双臂,风清蹲身道,“过来,皇爷爷抱抱。”迈着小短腿,包子很快到其怀中,将小家伙抱起,风清脸上浮起慈和的笑容,“你娘亲很好,她腹中的宝宝也很好,皇爷爷的包子想回宸宫看望娘亲是不是?”   “可以吗?”包子重重地点点小脑袋,眼里满满都是渴望。风清亲亲他的脸儿,语声温和道,“当然可以了,从今个起包子想什么时候过去看望娘亲,就什么时候过去,皇爷爷和你皇奶奶不会再拘着我们可爱的小包子了!”   连怡弯腰抱起摇篮中的儿子,望向祖孙俩笑了笑,道,“清,你抱包子过去吧!”   “不用不用,”包子连连摆小手,奶声奶气道,“包子是男子汉,自己可以回宸宫。”风清满目怜爱地看着他,眉梢微挑,“真不用皇爷爷送你过去?外面可是刚下过雨呢,地上湿滑,要是摔倒,可会很疼的。”   包子摇摇小脑袋,接着拍拍胸脯,“包子走路可稳了,而且包子也会武功,不会摔倒的。”风清疼爱孩子,但不会溺爱,再者,就包子的心智,以及这么些日子以来他从小家伙身上所看到的,令他很是放心地将怀中的小人儿放到了地上,交代道,“皇爷爷相信包子可以自己回宸宫,但走路时还是要小心些某点男主们的师傅。”   “嗯。”包子乌亮的眸子弯起,点了点头。   宸宫这边,皇甫熠搂着连城还在腻歪着,就看到自家儿子独自朝他们走了过来,两人干咳一声,稍微拉开些许距离,连城眉眼含笑,朝儿子招招手,“快过来啊,娘亲可想我们包子了!”包子提快小脚步,却听到老爹道,“自个过来的?”小脚步顿住,他摇了摇小脑袋,“有宫女姐姐陪我。”老爹脸上不高兴,是嫌弃他来看望娘亲吗?   “你娘亲身子重,不许在她身边闹腾。”皇甫熠板着脸道。   连城不痛快了,儿子就在眼前,她想得紧,丫的没事做出个凶巴巴的样子,这是要做什么?“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板着脸?包子从出生到现在,几时闹腾过了?”瞪男人一眼,待目光落在包子身上时,立时又笑意盈盈,语气里满满都是怜爱,“包子,来,到娘亲这来,不用理会你爹爹。”   “我会很乖的,不会闹娘亲。”包子没有立刻走向她,而是朝无良爹糯声说了句,这才迈开小短腿,继续前行,“娘亲,你别凶爹爹,包子知道爹爹这是为娘亲好,为娘亲肚子里的弟 弟妹妹好。”在床边站定,包子澄澈乌亮的眸子眨了眨,很是乖觉道。   皇甫熠俊脸上浮起笑意,伸手将小人儿抱到床上,坐在自己怀里,眼神疼爱,语气温软,道,“爹爹知道你懂事,可你娘亲肚里有三个宝宝呢,咱爷俩一定得小心,再小心地照顾好娘亲,要不然,你娘亲和弟 弟妹妹们都会有危险,知道吗?”   “三个小宝宝?”包子震惊了,慢慢的,他拧起小眉头,伸出手,在快要碰触到连城高隆起的腹部时,又迅速缩回,“娘亲,你肚子里真有三个弟 弟妹妹吗?”他眼里满是好奇,看着可爱的儿子,连城微笑着点点头,“高兴吗?”   包子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只不过,他盯着连城腹部的眼里,却似大人般染上了担忧之色,“娘亲一定很辛苦,等弟 弟妹妹生下来,包子和爹爹照管他们,娘亲在旁歇着好好养身体。”听着儿子这话,再加上包子刚才伸出手,又缩回的小动作,连城心软极了,不由拉过儿子的小胖手,贴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眸光柔和,轻语道,“包子感觉到了吗?小弟 弟和小妹妹再和他们的哥哥打招呼呢!”   “嗯,包子感觉到了!”好神奇哦!娘亲肚子里的弟 弟妹妹竟然在踢他,包子澄澈的眼眸此刻出奇的明亮,里面充满了欢喜和惊奇,“娘亲,爹爹,我会很疼爱弟 弟妹妹的,不让任何人欺负他们。”看看娘亲,又看看爹爹,小家伙奶声奶气,表情认真道。   连城两口子看着愈发懂事的儿子,两人眼里聚满笑意,一颗心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忽然,包子充满灵气的乌亮眼眸闪了闪,而后看着连城,做出很大度的表情,稚声道,“我是哥哥,娘亲和爹爹以后就少爱我一点吧,多疼爱疼爱弟 弟和妹妹。”   他这话一出,连城和皇甫熠先是一怔,接着两人一个抚着包子的发顶,一个握紧儿子的手儿,齐声道,“娘亲(爹爹)不会少爱包子的!”懂事的小人儿,这是担心他们有了三个小的,无形中会将他们对他的爱分去不少,却又考虑到自己是兄长,不能和弟 弟妹妹争宠,所以提前把话说出来,表明自己的心意,好不让他们难做。   一手揽着亲亲老婆,一手抱着懂事的儿子在怀,皇甫熠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为幸福的人。   包子是长子,未来所担负的责任无疑会重些,作为父亲,作为一个男人,他知道从小担负责任,心里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更知道一个孩子幼时最需要的是什么。敛目思量到这,皇甫熠心里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严格要求包子的同时,会比疼爱三小多疼爱长子一些。   时间如流水,转眼连城产期临近。   这日傍晚时分,皇甫熠牵着包子的小手,从殿外走了进来,连城靠坐在榻上正翻看着一本杂记,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脸上立时浮起笑容,放下书,抬眼看向父子俩,见一大一小两人额上皆布满了汗珠,不由嗔自家男人,“包子还小,总这么早晚不间断地跟着你练功,会累坏的重生之幸好遇见你。”说着,她无比疼惜地看了儿子一眼。   “娘亲,我不累!”早一天学有所成,他就能早一天像爹爹一样,保护娘亲和弟 弟妹妹。   皇甫熠对儿子之言很满意,俊美的脸上笑容浮开,勾起嘴角,赞道,“儿子好样的!”   “好啦,你们爷俩都好样的,快去沐浴吧,要不然等会受了凉,可就不好了。”娇嗔男人一眼,连城边摇头,边满脸无奈地道出一句。皇甫熠笑笑,牵着包子走向了温泉池。约莫过去有小半个时辰,父子俩一身清爽从浴室返回,看着五官精致,几乎和男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纷嫩儿子,连城心里瞬间腾起无数粉泡泡,“包子,你生得这么漂亮,娘亲好舍不得哦!”包子不解,歪着脑袋看向她,“娘亲,我在这呢!”   “你有我还不够吗?”某女话中之意,小包子不理解,皇甫熠这厮又岂会不知?咳咳咳……就算不知,单看亲亲老婆此刻望着儿子的花痴样,他也能猜个八 九不离十。连城白他一眼,“你老了,哪里有我家包子水嫩。”叹了口气,她絮絮叨叨又道,“也不知日后哪家闺女有幸能嫁给我顾连城的帅气宝贝,现在只是想想,我就满心都是羡慕嫉妒恨呐!”   包子脸红了,老娘把话都说得这么明了,早慧的他,又岂会不知其中之意?   “哈哈!”逗儿子上瘾的某无良娘,瞬间愉悦地笑出声,“熠,你快瞧,包子此刻这娇羞可爱的模样,简直就是水灵灵的小姑娘!”“娘亲,我是男子汉,不是女孩子!”包子眨着乌亮的眼眸发出抗议。   连城似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依旧笑得合不拢嘴。   “娘亲!”包子不由提高声音,继续表示抗议。皇甫熠见状,皱了皱眉,望着他道,“你娘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她现在让宫人将你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你也不能说不,记住了?”某忠犬老公,坑娃无良爹,就这样毫不掩饰地帮着亲亲老婆,一起欺负弱弱的小包子。   “知妻莫若夫,熠,你太了解我了!”朝儿子眨眨眼,连城笑得像狼外婆一般,道,“包子,明ri你就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让娘亲看看好不好?”包子能说不吗?无良爹这会儿正瞅着他,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立刻马上就会被拎起,从窗户给丢出去,于是乎,小包子点点脑袋,还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装可爱道,“只要娘亲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皇甫熠眉目舒展,满意一笑,摆摆手,“你可以去睡了!”恋恋不舍地看了娘亲一眼,包子被一旁候着的宫婢带往偏殿安寝。   望着他离去的小身影,连城嘴角的笑容收起,有些自责道,“我感觉自己太无良了,总这么逗弄包子,好对不起他!”顿了下,她望向男人娇嗔一眼,“你也是,总顺着我的意,帮我一起欺负包子,不对,你比我更可恶,但凡看到包子腻在我身边,你就会将人赶走,这哪是为人父亲能做出的事?”皇甫熠抱起她边往床边走,边哼了声,浑不在意道,“你是我老婆,岂能由他腻着?”   嫉妒,赤果果地嫉妒,觉得她关注儿子比关注他多,就小心眼地总是和包子过不去!连城嘴角抽了抽,失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儿子吃醋,这要是长此以往下去,醋可有得你吃了!”   皇甫熠往她腹部看了眼,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你肚里的三个小东西要是敢学包子的样,整日总想着腻在你身边,我会不客气地将他们全丢得远远的。”在枕上躺好,连城伸出食指在男人俊脸上戳了戳,好笑道,“瞧你这点出息,还真打算和自个的孩子杠上了?”   “不是杠上,是你本来就是我的,他们靠边站。”捉住她的手儿,皇甫熠神色有些担心道,“产期就在这几日,你还好么?”对于他突然转移话题,连城只是怔了怔,转瞬就恢复常态,笑道,“很好,不用担心。”现在她每天早中晚都给自己号次脉,宝宝们的胎位都妥妥的,顺产应该没问题。   心知亲亲老婆不会骗自己,但皇甫熠这两日还是紧张得不要不要的,“你睡吧,我守着你[韩娱]在家干嘛呢。”在连城额头上轻印下一吻,他唇角牵起,语声轻柔,道出一句。连城抚上他的俊脸,“真不用紧张,若夜里发动,来得及的。”早在一个月前,母皇就已经安排好宫里最有经验的接生嬷嬷,还有从宫外精挑细选的奶妈子在偏殿待命,以备她这出现突发状况。   “我不紧张,只是睡不着,你不用管我。”皇甫熠这话一出,连城只差喷笑出声,还说不紧张,不紧张怎就睡不着?这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但她没有拆穿男人,而是顺从地“嗯”了声,道,“那我睡了,你要是累的话,就阖眼眯会。”看着她柔水的双眸,皇甫熠颔首,低应道,“好。”   夜静寂无声,连城睡得很是香甜,忧心妻子生产的某人,还真一宿没阖眼。对此,某女颇感无奈,只觉男人就是个傻子,但这个傻子却是她喜欢,深爱至极的男人!压抑住满心的感动和疼惜,一家三口在极其温馨的氛围中用过早膳,而后走出宸宫,前往花园散步消食。   熟料,刚出殿门没几步,连城忽然停下脚步,紧跟着脸上表情变了几变,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见状,皆疑惑地看向她,就发现他们要加倍爱护的女人这会儿正低下头,望脚底下看。   用早膳时,腹部有传出微弱的阵痛,想着不严重,到花园走走,兴许等阵痛真正来临时,生产会顺利些,却万万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羊水就破了,且阵痛明显强烈起来,“熠,我羊水破了!”柔软的声音自连城嘴里溢出,皇甫熠登时只觉脑袋一懵,呆怔在原地,满脸不知所措。   她,她脚下湿漉漉的,羊水破了,羊水破了?   “熠……”连城额上滑下数道黑线,心道,“这是什么状况?昨晚还在担心我出现突发状况,这会儿却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傻男人!”嘴角一抽,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爹爹……”包子虽不知娘亲脚下湿漉漉的是怎么回事,但仰起脑袋,看到连城额上布满汗珠,不由抬手拽拽仍在发怔的老爹,“爹爹,娘亲是要生弟 弟妹妹了吗?”听到这奶声奶气的声音,加之自个看到的,皇甫熠当即从怔忪中回过神,表情大变。   “要,要生了……”喉结上下滚动了数下,他口中艰涩地挤出一句,还想再说些什么,奈何嗓子眼似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一般,让他后面要说的话半晌道不出。连城抓住他的胳膊,强忍住腹部传来的阵痛,嗔道,“是,我是要生了,你打算继续发呆到什么时候?”   闻言,皇甫熠本能地弯腰,将她横抱而起,转身就往宸宫走,“要生了,孩子要生了……来人,快去,快去沐风殿唤洛大人,唤接生嬷嬷,孩子要生了……”看到宫人从身旁经过,他声音略有些打颤,连声吩咐。   “什么孩子要生了?傻男人,是我要生了好不好?”被男人抱着疾步而行,听其言,连城好不尴尬,心里禁不住吐槽,“这还是那个遇事冷静,沉稳内敛,运筹帷幄,甚是腹黑的熠亲王吗?”包子此时已提起轻功,飘向清怡宫。   不到一刻钟,洛逸轩从沐风殿方向疾驰而来,这一刻,他全然不顾什么仪容风度,只想着连城不能有事。   进到待产室,他朝皇甫熠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便开始给连城诊脉,片刻后,他抬起头,与皇甫熠,及产室中的几位接生嬷嬷道,“脉象正常。”连城腹中怀三宝,几位接生嬷嬷都是知道的,其中一位见皇甫熠听了洛逸轩的话,紧张的表情依然不见放松,不由上前一步,恭敬道,“请太女夫放心,太女腹中的小主子们胎位很正,顺利生产没有问题。“说出这话,她一是为安皇甫熠的心,另一方面就是委婉地劝其离开产室。   连城在生产前,一直有坚持做锻炼,知道自己身怀三宝,也知道要顺产下他们不是件易事,因此,她平日里很是留意宝宝们的胎位,所以在听到接生嬷嬷的话后,她心里并无多大反应,但却明白那接生嬷嬷所言何意,于是,微微笑了笑,道,“熠亲王是孩子们的爹爹,留在产室陪着我等待宝宝们出生,这不犯什么忌讳。”要想男人离开产室,那简直难如登天。   听了她的话,那位说话的接生嬷嬷恭谨行礼,退回原位,没再多言豪门甜宠日常。   “我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就唤我一声。”与皇甫熠说了句,又朝连城看了眼,洛逸轩语气轻缓,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连城唇角漾出抹浅笑,轻“嗯” 一声,眸光明亮,言语肯定道,“我会顺利生下三个小家伙。”   风清和连怡看到洛逸轩走出产室,眸光担心,齐声问,“情况还好吧?”包子被风清抱在怀中,澄澈乌亮的大眼睛落在这位性情温和的洛叔叔身上,一眨不眨,他也好担心娘亲哦!可是大人们不让他进去,他就不明白了,爹爹都能在里面陪着娘亲,为什么他就不可以?   “脉象正常,胎位正常,倘若不出现意外,顺产没有任何问题。”洛逸轩向二人一礼,如实道。   该做的准备皆已做好,产室内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响起。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的,我现在情况很好。”宫口大开还要一段时间,这会儿除过一bobo阵痛侵袭,她精神和体力都好得没话说,但周围的气氛,却让人无端端地会感到紧张,眸光闪了闪,连城不由微笑着道出一句,好让产室内诸人放松心情,尤其是她家的傻男人。   几位接生嬷嬷,还有打下手的宫婢向她恭谨一礼,齐道,“谢太女关心,老奴(奴婢)不紧张。”太女人生得好看,看似言语不多,却极容易相处,有这样的女子做灵月未来的君主,是他们灵月的福气。   也是,灵月有这样的太女,确实是天大的福气,要不然,这世间怕是已经没了灵月这个国度。   “若是痛,就喊出来,我不想你忍着,这样我会心疼。”握住连城的手儿,紧贴在自己脸上,皇甫熠语气温软轻柔,喃喃道,“记住你答应我的,不许耍无赖!”女人生产,自然会受痛,连城是个理性的,自制力又极好,她不会因为本该为人母所承受的苦痛,就矫情地大喊出声,基于这点,她在当年生包子时,尽可能地没发出一声痛呼,至于……至于生下包子后发出的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真心不是她能控制住的,敛起心绪,连城笑着道,“好,我忍不住,就喊出声,嗯,还要咬你,这样才能减轻痛苦。”她又岂会不晓得男人的心思?莞尔一笑,连城秀眉上挑,忽然问,“我有耍赖过吗?”哼!不就到皇宫盗了回药吗?竟给她取绰号“小无赖”,还动不动就这样唤她,真是个十足的坏家伙!   “没有吗?”皇甫熠眸光流转,好似也回想起了皇宫盗药那码事,只见他凑近连城耳畔,轻语道,“皇宫盗药那次,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生包子之前,你对我说的话又是否记得?嗯,还有很多很多……”   脸儿一红,连城哼声道,“你记性倒好!”皇甫熠勾起嘴角,慢慢笑了,“我记性向来很好,尤其是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牢牢记着呢,所以你这回一定要说话算话,要不然……”言语倏然打住,他没有再往下说。   连城有留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见其眼里骤然染上痛色,心里一紧,忙道,“好了好了,我说话算话,我会好好的,定不会再耍无赖!”音落,她嘴里突然闷哼一声,显然是阵痛加剧之故。额上冷汗滚落,她的隐忍,皇甫熠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拿过绢帕,帮她轻轻擦拭额上的冷汗,柔声道,“疼就喊出来,别忍着!”连城摇头,紧闭着嘴儿不说话。   产室外,杰克急匆匆赶来,极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可眼里的担心和忧色,还是怎么也掩饰不住,“逸轩,里面的情况怎样了?”虽没有天天到宫里来赔连城,但自从知道连城腹中怀着三个宝宝,杰克的心就紧绷在一起,没有一刻松懈过。   数天前,他进宫与连城坐了一会,甚是认真地说要在产室外,近距离候着连城平安顺利地产下宝宝。   连城自然无条件应允。   对于连城突然和朝中一不起眼的小文官亲近,起初风清和连怡是心有疑惑,但看到皇甫熠与那文官也极其熟悉,全然不在意女儿与那小文官呆在一起闲聊,二人便没再多想。其实,他们隐约间有感觉到那叫周阳的文官,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及说话的语气好不熟悉,可仔细想想,二人脑中却没多大印象淮上云崖暖。   对周阳有同样感觉的,不光只是风清,连怡二人,洛逸轩亦是其中一个。   具体不知是哪日来着,林叔说有位周大人前来府中拜访,洛逸轩当时感到奇怪不已,在朝中,他向来独来独往,没结识,也不想结识什么同僚,怎就有人来府中拜访他?见到周阳,嗯,也就是杰克,他礼貌打过招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但他知道,他不讨厌认识这个人,与其说话,也极其自然,好似认识很久的朋友一般。   杰克之前是瑞王时,因为有连城这一层关系在,加之与洛逸轩共同办军校,医学院,为灵月劳心费力,接触机会多了,二人毫无意外地成为了朋友。得知他(明晓)去世,洛逸轩心里甚不是滋味,认为海晏要是保护得当,明晓就不会被人断筋脉,不会早早死去。   以至于,一个多月前,海晏着近卫来灵月相邀,说在望月湖边聚聚,被他以有事要忙为借口,婉言拒绝,没有前去赴约。   爱一个人,就要全力保护她,海晏是他的朋友,既然深爱瑞王,为何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护其周全?明晓在连城心里的地位,洛逸轩有眼睛从二人之间的相处中,看得一清二楚。看着要好的朋友死在自己眼前,却无能为力相救,那种苦,那种痛旁人是很难理解的,每每想到这,洛逸轩就莫名地心疼,心疼连城,心疼自己放在心底的这个人,从而不免对海晏这位好友生出些许迁怒。   好在没过多长时间,豁达如他,想明白了,想明白明晓的死,与海晏来说,其实亦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心里是想通了,但一个月前好友相邀,他还是没有去赴约,或许……或许与连城临近生产多少也有些关系的吧!   洛逸轩不希望连城有事,尤其在知其腹中怀着不止一个的时候,他的心就时刻悬着,生怕他不在郦京期间,连城会出个闪失,那他会后悔一辈子。   “一切正常。”收拢思绪,看着眼前这位仅认识不到半年,但潜意识中却好似认识很久的朋友,洛逸轩扯开唇角,浅声道出一句。   杰克听了他的话,眸中的担心和忧色并未消退,“一切正常?那为何里面没有声音传出?”他问得急切,任谁都能听出言语中的关心和紧张。   风清和连怡望着他,心下颇感欣慰,连怡道,“周卿勿惊慌,钰儿的性情你应该了解,她多半是忍着,不让自己出声的。”钰儿眼光不错,相交的朋友都极好。   先不说帝王心术,单就连怡与风清识人的经验,他们也能看出洛逸轩、周阳(杰克)等人是否以真心在和连城做朋友。   “原来是这样……”杰克望向产室门口,口中喃喃,“没错,我该知道的,以她的性情,在生产时是绝对不可能出声的。”老大虽是女子,但在“猎豹”中,她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坚强,尤其是遇事时,那种冷静自持,坚韧不拔的心态,深深令他们佩服。甚至有时候,让他们都会不自觉地忘记她是个女子,是个需要男人呵护,疼爱的小女人。   比之老大,他……他当日生产时的情形,简直没脸得很。   大老爷们一个,就因为生个孩子,哀嚎声几乎就没间断过。   想起过往,杰克眼里瞬间染上不知名的情绪。   他是否安好,孩子又是否安好?   能做回男人,他心里是高兴的,却也有着一丝怅然。   不是自大么?   不是酷冷么?   不是喜欢老大么?   怎就喜欢上他?还爱上了他?那时,他就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蠢男人是眼瞎不成,竟会对他起了心思,且一度深陷其中顾少独宠之经纪人爱妻。   半年多过去,没有刻意去想,但他还是会时不时想起在忘忧岛上发生的种种,还是会想起和那蠢男人之间纠葛,还是会想起被他怀在腹中,伴他度过多个日夜,生产时差点让他一命呜呼的小鱼。   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件好事,却又无法阻止那些过往涌上心头。   所以,他每日让自己很忙,忙得没时间多想,也尽可能地和府中二老,还有幼儿多相处,从而加强自我归属感,拉进与亲人间的距离。   结果呢?   夜深人静之时,他依然会想起作为明晓期间,发生的种种。   产室内,几个接生嬷嬷,及打下手的宫婢,这会子无不在心里暗赞某人。   “太女夫对太女真好!”   “虽这么呆在产室不合情理,但太女夫却是真切关心太女的安危,才不肯离开产室。”   “像太女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这世上也就只有卓然脱俗的太女夫能配得上!”   ……   阵痛加剧,间隔时间愈来愈短,连城始终咬紧牙关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呼痛声。   “别这样,我知道你痛得厉害。”皇甫熠满目疼惜,一手帮亲亲老婆擦拭额上的汗,一手抬起,放至连城嘴边,“忍不住就咬我!”她的唇上已有血丝浸出,看得他双目刺痛,心口抽痛得紧。   连城鬓角秀发已然湿透,摇摇头,意在她能忍住。   都过去约莫有两个时辰了,宫口也已逐渐打开,她感觉再有个把时辰,孩子就会生下来,比之头胎生包子时所受的痛,这次要好上些许。再者,她产前运动可没白做,加之有他在身旁陪伴,给她精神上最大的支持,哪用得着矫情地咬他解痛。   话又说回来,真咬住男人的手,就能让自己少受点罪吗?她可不信。   见她不说话,也不张口咬自己,只是将身子不时地往上 挺,皇甫熠眸中痛惜愈发浓郁。   清风徐徐,暖阳洒满一地,风清和连怡,以及洛逸轩三人,脸上表情虽还平静,心却变得焦急起来,怎还没生呢?就是没生,也发出一声声响啊!杰克不像他们那么冷静,这会儿,他不停地在产室外走动,只差推开门,直接冲到连城的产床前,像皇甫熠一样,守在自家老大身旁。但他终究还是有理智的,知道那样做不妥,可要他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亦或是坐在椅上枯等,他实难做到。   连锦得到宫里传来的信儿,忙将孩子交给身边的嬷嬷看顾,便和白子修赶了过来,此刻,她站在连怡身旁,不时轻声安慰,“母皇,你别担心,钰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连怡点点头,唇角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没有言语。   “周大人,你还是坐在椅上歇会吧!”杰克脸上的焦灼,白子修终看不下去,不由浅声劝道。   杰克停下脚步,朝他摇摇头,而后,目光又落回产室门上,不过,他没再来回走动。   眼看就要正午了,产室内突然响起接生嬷嬷的声音,“太女,宫口已经全部打开,用力,对,就这样,再用力,小皇子马上就出来了!”连城一手紧抓住产床上的被褥,一手被皇甫熠紧攥在掌心,将力气往腹部一股脑使出,跟着就是接生嬷嬷激动至极的声音响起,“太女,老奴看到小皇子的头了,咱们再使把劲,小皇子就会出来,用力,太女!”   -本章完结-   ☆、第373章:喜乐   额上汗水涔涔而落,连城仰起头,身子挺起,嘴里蓦地发出一声痛呼,便听到婴孩响亮的啼哭声响起,而她腹中也随之感觉轻松不少。看着她身子落回产床上,看着她脸上,额上那被汗水浸透的凌乱发丝,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皇甫熠嘴里直接蹦出一句,“我是混账!”若不是他,她能受这种罪?   “熠……我,我没事,别那么说自个……”调整好呼吸,连城转过头,眸中染上一抹笑意,语声虚弱道,“你的手怕是流血了,记得一会让逸轩帮你包扎。”刚刚她有使足力气,也有觉察到她的指甲深深刺进他的掌心,她没忍住,是的,她没忍住那一刹那间的疼痛,伤着他了!   风清他们听到接生嬷嬷着宫婢出来报喜,说是生了位小皇子,脸上皆露出欢喜表情。他们不是因为连城生了皇子而欢喜,而是因为连城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安好而舒心笑了。   “娘亲很痛!”包子坐在风清怀中,心里高兴娘亲给他生下了一个小弟 弟,可一想到产室里刚传出的痛呼声,他就高兴不起来了,见他抿着嘴儿,乌亮的大眼睛里噙满水光,风清笑着安慰,“你娘亲生你时也很痛的,不过,等她生完弟 弟妹妹,就会好起来,包子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一定要记得你娘亲生你时所受的疼痛,要好好爱你娘亲,知道吗?”   “嗯!”包子重重地点点小脑袋,稚声道,“我会牢记的,我也会让弟 弟妹妹们记住,我们一起爱娘亲,一起保护娘亲!”小家伙确实很懂事,说着话的时候,眼里的泪水已然逼退,有的只是孺慕和坚定。   生了!老大生了!不对,还有两个,老大腹中还有两个,他不能高兴过早,得等老大将宝宝全生下来,再欢喜雀跃。   杰克盯着产室门口,抑制住心底腾起的喜悦,凝神静气,候着报喜声再度传出。   “太女,太女夫,你们要看看小皇子吗?”负责给小不点清洗的那位接生嬷嬷,将洗得白白净净,生得纷嫩俊俏,裹在襁褓中的婴孩抱到产床前,神色恭敬,却难掩喜意道。连城和皇甫熠两个,在孩子生下的瞬间,是有听到接生嬷嬷报喜的,说孩子身体健康,是位小皇子,然,他们二人倒好,不光没有抬眼去看,就是吭一声都没有。   一个心疼着亲亲老婆,恼恨自个,一个心疼自家男人,怨自个没忍住,将人给伤着了,还真是对奇葩父母。   “抱一边去。”皇甫熠扫了眼襁褓中的孩子,目光就重新落回连城泛白的脸儿上,“傻丫头,现在是你在受苦,记挂我做什么?”就他掌心那点小伤,她也放在心上,这只会让他更加恼恨自个。   连城虚弱地笑笑,没有说话。皇甫熠将她脸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发现她秀眉忽然紧蹙,身子又往上挺起,忙道,“忍不住就别忍,大声喊出来!”握紧连城的手,皇甫熠柔声道。由于已经生下第一个,第二个宝宝产下,就没第一个费力,很快,产室内再次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恭喜太女,太女夫,又是一位小皇子,身体健康,和第一个小皇子长得一模一样,很俊俏!”接生嬷嬷报喜,皇甫熠点点头,依旧没看自家儿子,只顾着给连城擦拭额上的汗水,一声声问着亲亲老婆身体可还好。   “生了,娘亲又生了一个弟 弟,娘亲好棒!”包子听到宫婢出来报喜,高兴得一个劲地拍手。   两个宝宝已经顺利产下,洛逸轩的心才算稍微放下,就是那看似平静淡然的眸中,此刻也染上了动容之色。   “老大好厉害,连生下两个小子,不知接下来要生的会不会是个闺女?”杰克脸上浮起笑容,心里暗道,“最好是个闺女,这样的话,他就能看到老大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儿,一定很可爱,很纷嫩!”   接生嬷嬷知道连城辛苦,可肚里还有一个,必须得再加把劲,于是乎,她给连城鼓气道,“太女,老奴知道您辛苦了,但是您腹中还有一个小主子,再坚持一会,用点力,小主子就会很快出来。”   深呼吸,连城接连深呼吸好几下,一鼓作气,将身上所有的力气全使了出来,很快就听到一声婴啼传入耳里,与前两个宝宝相比,这个孩子的哭声稍微有那么点弱,她不由担心其孩子的状况来,“孩子,孩子没事吧?”   皇甫熠见她神思尚清醒,忙问那接生嬷嬷,“孩子如何?”   “回太女夫,是位小公主,身体很健康。”将手中的婴儿递到给孩子洗浴的那位嬷嬷手上,负责亲手接生的这位嬷嬷,满脸都是笑意地回了句。“是女儿,老四是女儿,她一定和你长得一样,咱们有女儿了,咱们有女儿了!”皇甫熠将连城的手握住,放在唇边亲吻着,眼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落。   孩子都平安地诞下来了,她没事,她身体没事,也不会有事!   连城虚弱地笑了笑,“原来是个女儿,我,我还担心孩子有什么事呢!”女孩子到底没男孩子嗓门大,让她刚刚好生担心,真怕老四身体有个好歹。   “三个孩子都很好,都很健康,你还好吧?”也不管产室内的接生嬷嬷和宫婢们尚未离去,皇甫熠眼里的泪依旧往外涌出,沿着他俊美的脸庞滴滴滑落而下,连城看着这样的他,心一软,笑嗔,“快别这样了,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想睡会。”   一听她这话,皇甫熠眼里的泪当即止住,身上所有的神经都紧紧地绷在了一起,“你,你要睡会,你这是又要丢下我,丢下我们的孩子,回去吗?”紧攥住连城的手,他眼里痛意涌现,一字一句道,“不可以,你不可以睡,不可以一睡不醒,不可以丢下我和几个孩子!”   如果这会子有多余的力气话,连城真想坐起身,在其后脑勺上削一巴掌,然后大吼一句,“老娘只是太累,想睡会,你丫的想到哪里去了!”奈何她现在全身上下哪哪都疲惫,根本就没有力气冲男人吼,更别提抬手削男人。   “一次生三个孩子,耗那么大体力,我累得只想睡会,不会一睡不醒的。”无力地叹口气,她声音微弱,道出一句,好安抚男人那胡思乱想的心。   宫婢们将产室收拾干净,洛逸轩这时走了进来,恰好听到连城两口子的对话,不由道,“我给连城看看。”私下里,连城不让洛逸轩称呼自己钰公主,亦或是太女,她觉得大家既然是朋友,就不能显得太过生分。洛逸轩自然觉得这样不妥,但碍于连城一再坚持,只好妥协。   走至产床前,皇甫熠朝他点点头,眼里充满了期待,希望听到一句“连城身子无恙,不用担心。”这句话。   片刻后,洛逸轩道,“除过体力消耗过甚,致身体虚弱,其他方面没什么问题。”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语气轻缓,却让人生不出半点质疑。   闻他之言,皇甫熠终于对连城道出一句,“不是累了么,睡吧!”看着他眼里的柔情,连城牵起唇角,露出抹淡淡的笑,跟着长睫颤了颤,阖上眼睡了过去。   她实在没力气再言语一句,此刻她只想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宫中近几日尤为安静,至于缘由,无疑是连城产期临近,担心她受到影响,连怡下令,任何人不得在宸宫附近,乃至整个皇宫里制造出噪音,就是平日里巡逻的侍卫,也被勒令不得靠近宸宫周围的宫道。   然,当洛逸轩走出产室,对连怡禀了连城的情况后,连怡旋即就喜笑颜开,吩咐宫人将连城顺利产下两儿一女三胞胎,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传出宫,好让灵月的百姓也乐呵乐呵。同时,她还下旨大赦,兼减免百姓一年赋税。   旨意一传出,京城内外立时沸腾了起来。   百姓们先是震惊,震惊连城一胞三胎,产下两位小皇子和一位小公主,皆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但宫里有圣旨传出,又岂会有假?于是乎,震惊过后,便是欢喜愉悦,朝着皇宫方向送上自己的祝福,祝福连城身体康健,祝福三小健康成长,且跪地叩拜,感恩他们的女皇陛下颁发的那两道旨意——大赦,减免一年赋税。   无人不觉今日是个喜庆,永生难忘的好日子。   夕阳西斜,夜幕完全垂下不久,连城方缓慢睁开眼。   “醒了!”见她睁开眼,皇甫熠欣喜道。   “本还想再睡会,又怕你这傻子胡思乱想,就只好强撑着醒转了!”柔水的眸子落在男人身上,连城微微笑了笑,“天都黑了,宝宝们可还好?”望窗外看了眼,她轻声问。   皇甫熠语气温软柔和,满目都是疼宠,“好着呢,母皇挑选的那几个奶妈子很精心。”   “这就好。”话虽是这么说来着,但连城眼里染上愧疚,很是过意不去道,“我本想亲自喂他们的,可又怕他们都吃不饱,身为母亲,对此我真的感到很愧疚!”初生婴儿吃母乳,对母亲和孩子都有着莫大的益处,然,这却要成为她的遗憾,想想心里就泛酸。   不行,哪怕不够给他们三个吃,她也要亲自喂养,大不了让奶妈子们到时再喂些。   “能生下他们三个,你已经是位好母亲。”皇甫熠的心思可都在亲亲老婆身上,至于三小能不能被母亲亲自喂养,他一点都不关心,他只要连城好好的,只要自己的老婆好好的。连城被他扶起靠坐在怀中,抿着嘴儿一语不发,皇甫熠以为她还在自我愧疚,不由吻了吻她的额角,又道,“包子都能好好的长这么大,他们怎就不可以?”   正因为觉得对不起包子,她才要亲自喂养三小,好弥补她这做母亲的缺失。   敛起心绪,连城很是认真地看着皇甫熠,看着男人满满都是疼惜和爱怜的双眸,“熠,我决定了,我要亲自喂养二宝他们。”瞧她态度坚决,皇甫熠眼里的疼惜愈发浓郁,叹道,“你啊,你觉得你的身子吃得消么?再者,你有那么多奶水喂他们?”小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即便她不说,他也是知道的,可是现实情况在这放着,她能行么?修眉微蹙,他就听到连城说,“过个两天,我身体保准恢复过来,至于你所担心的问题,我有想过哦。”说到这,连城故意卖起了关子。   皇甫熠挑眉,“你打算和奶妈子们一起喂他们三个?”虽是问,他心里已有答案。   “不可以吗?”连城眨眨眼,反问一句。   “你没听说过小孩子的嘴都很刁的吗?他们一旦被你喂养,那么奶妈子们就只能当做摆设了。”母亲身上的气息,幼儿都是极其贪恋的,皇甫熠能知道的道理,连城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刚刚她没想这么多罢了,瞧她蹙眉又要费脑子想这事,皇甫熠直接作出决定,“这样吧,老四是女孩,吃的不多,就由你亲自喂养,至于老二和老三,照旧交由奶妈子喂,可以了吧?”连城知道男人这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已经作出决定,且一旦决定,要想更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只好道,“好吧,就按着你说的来吧。”不想连城就喂养三小一事再纠结,皇甫熠心念电转,岔开话题道,“京里今个下午可热闹了,想知道为什么吗?”勾起唇,他挤挤眼,故意引起连城好奇。   “不就是我产下两儿一女三胞胎吗?”怀三胞胎,且顺利生产,在这落后的古代,怕是很难见到,人们震惊在所难免,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翻个白眼,连城不急不缓道。   皇甫熠笑了笑,“还有呢?”   “还有?”连城眼珠子转动,片刻后,道,“该不会是母皇下了什么惠民的旨意?”三个小不点的到来,在母皇和君父心里,绝对算得上是件天大的喜事,为此,母皇下旨减低百姓赋税,亦或是其他的惠民旨意,完全有可能。   “一猜就让你猜着,这样让我很没面子知道不?”皇甫熠故意苦着脸,可怜兮兮道,“老婆,以后在我面前别再这么聪明,给我留点做男人的尊严,好不好?”连城闻言,“扑哧”一笑,嗔道,“你就装吧!”   一听她这话,皇甫熠朗声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顿了顿,他眸中情意流转,轻吻着连城的鬓发,声音温软而饱含深情,“谢谢!老婆,谢谢你为我生下孩儿!”三儿一女,怀中的女人,他的亲亲老婆,他一生的挚爱,承受痛苦,甘愿冒着生命危险,给他生下三儿一女,这样的女人,令他全身心深爱的同时,更深深为之敬重。   回首往日种种,她,丝毫不逊色他,甚至于比他还要出类拔萃,可就是这样聪明睿智,七窍玲珑的女子,与他铸就了刻骨铭心的爱情,成为了他的妻,并且给他生儿育女,这无疑羡煞旁人,欢喜在他心里。   “谢什么啊?”轻柔略带些责备的声音扬起,连城没好气地看男人一眼,“我生我儿子女儿,用得着你说谢谢?”傻男人,动不动就对她说谢谢!她的声音自然拉回了皇甫熠的思绪,只见他赔笑道,“我又惹你生气了,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吧!”握着连城的手儿,作势就要往自己身上打。   “打你我还嫌疼,再说,我也没力气打你。“连城璟头贴在他的胸口,柔声说了句。   皇甫熠将掌心握着的小手紧了紧,勾起唇角,慢慢笑了,“我知道你舍不得。”   “就会作怪!”连城哼声道。   产下三胞胎,于连城的身体来说,是消耗极大,但经过数日精心调养,她的精气神已基本恢复。每日看着看着摇篮中的三个小不点,看着愈发变得懂事的大儿子,她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而日子就如流水般在她照顾几个孩子中,悄然过去了数月。   期间,她有给大周那边写信,告知顾祁他们她有顺利诞下三胞胎,并且告诉他们不要牵挂她,待孩子大些,待安顿好这边的一切,她就会带着孩子们回去。   顾祁收到她的来信,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并且连夜就写回信,要她务必说话算话,等孩子稍微大点,便一家人返回大周。   否则,他会亲自过来接人。   与连城写的那封信一起到达大周的,还有皇甫熠写给皇帝的信件。   说他在灵月一切安好,说连城一胞三胎,产下两儿一女,说他不会忘记肩上的职责,会回到故里,但具体时间,他在心中并未提到。   皇甫擎高兴啊,高兴皇甫熠一下子就又多了三个孩子,并在当日就下旨,封包子为熠亲王府世子,封汤圆、丸子、小糯米分别为郡王和公主。   汤圆是老二皇甫泽的小名。   丸子是老三皇夫彦的小名。   小糯米呢,毫无疑问就是皇甫熠和连城的小公主,皇夫韵的小名了。   熠亲王府诸人,以及大周的百姓知晓这一喜事后,其震惊、欢喜、热闹程度与灵月这边的百姓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福泽深厚,人人都说皇甫熠夫妇福泽深厚。   也是,也确实是福泽深厚,毕竟一胞三胎太少见。   尤为重要的一点是,三胞胎还是顺利产下。   这如何能不叫人羡慕,欢喜?   收到回信,连城和皇甫熠看完信中的内容,发现里面除过恭喜之语,就是要他们记着早些归故里,没提及其他的旁的事,这也就说明大周那边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着,无形中令他们安心不少,从而可以在灵月多停留一段时日。   为促进灵月这边的经济等方面更快速地发展,连城有建议母皇,与大周互通贸易,进行商业往来,经过一番思量,并与风清商议后,连怡做出决定,认同连城提出的举措,和大周互通有无,建立友好合作关系。   朝中大臣起初有些持反对意见,但在两国互通有无后不久,他们看出女皇和太女的做法,着实令灵月的经济等发展起了明显变化,无不为自己之前所持的态度感到羞愧。   连城每日悠闲度日,杰克却依旧忙碌个不停,就好像转动的陀螺,怎么也停不下来。   知道他这样是事出有因,连城也为此没少劝说,让丫的随心走,却不成想,人家要么矢口否认,要么就是充耳不闻。   这日休沐,杰克没有外出,留在府里看书练功,再有就是陪二老说说话,与幼儿玩耍,临近傍晚时分,他站在院里,遥望远方天际,眸中神光一转不转,似是在想着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在那站着。   “少爷,老夫人让奴婢过来传话,说亲家二小姐见时辰不早打算回府,却被小少爷缠住不让走,老夫人这会陪着老爷在用药,抽不开身过去……”说话的丫头从院外走进时,杰克就感知到有人过来,能进他这院里的,除过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菊香,就是他自个院里的几个仆从,而菊香的脚步声,以他的耳力,不难辨出,再有就是她为何而来,他心里亦是清楚明了,因此,不待菊香走近,他的眉头就不由皱在一起,目中光芒也随之闪了闪,这会儿听她即将道明来意,他脸色一沉,直接截断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再多说。”   老母之所以这么安排,其目的与往日无非一样,要他和那位苏二小姐多亲近,好成就一段姻缘。   但是,他真无意再娶妻。   ☆、第394章:表白   然,他无意,那位苏二小姐却执着得很,总是能想出法子与他见面,为免伤其自尊,他一直隐忍着没将话挑明,希望对方能够从他疏冷的态度中,看出他无意与她成就姻缘,好知难而退,熟料……   想到这,杰克眼中光芒闪烁,身上骤然散出一股子了冰寒之气,慢慢的,他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好一会过去,他没听到有脚步声离去,不由问,“怎么还没走?”菊香恭谨地侍立在一旁,低着头小声回道,“少爷,老夫人,老夫人说让您务必过去一趟。”老夫人让她看着少爷进了小少爷院里后,再回主院复命,此刻少爷不挪步,她就是想走也不能啊!   杰克并没有看菊香,但他的神识感到她怕他,至于缘由,他再明白不过。   从脾性上来说,他是比之前温和不少,但那温和除过在二老和幼子面前是真,在这府中其他人面前不过只是表象。   ——同样都是笑,却从未到达眼底。   菊香确实很怕杰克,怕现在的少爷,总觉得少爷看似温和,却给人很冷的感觉。   原来的少爷是不喜说话,也不怎么笑,但少爷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以及脸上的表情,并不会令人心生畏惧。   “我知道了。”淡淡道出一句,杰克身上的凌厉之气,没有丝毫收敛。   怕他口头上应了,行动却不然,因此要亲眼看着他过去?   心里暗忖,却没再言语。   菊香感受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气,整个人完全没有抵抗意识,可就是侍立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她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压抑,再继续呆下去,自己只怕会窒息在这,但老夫人有再三叮嘱,她一个丫头是万不敢违命的。   良久,杰克猝然阖眼,道,“我现在就过去。”语罢,他就朝院外走。   菊香闻言,顿时只觉身边空气恢复常态,呼吸随之也变得通畅起来。   不远不近地跟在少爷身后,见其颀长挺拔的身影进入一方院落门内,她这才疾步回主院。   这座院落距离杰克住的小院并不是很远,院中格局也颇为雅致。   走了两步,杰克修眉微皱。   静,很安静,偌大的院里不见一个下人走动,更是听不到孩子可爱稚嫩的声音。   行至假山旁的花圃前,他站在花径上,没再继续前行。   夕阳余晖倾洒,罩在他月白长衫上,仿若涂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负手而立,一双静若止水的眸子俯瞰着花圃中的惷光,他就这么默然站着,一动不动。   清风徐徐,月白长衫随风扬起,飘逸出尘,似乎周围的一切全消失不见,唯有他在此站着,且站了不知有多久。   忽然,他听见有曼妙的琴声从不远处的桃花林中传来,循声望去,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继而提步继续前行。   桃花林并不大,统共也就种着不到二十颗桃树,远远看去,花雨纷飞,算得上是这小院中的一道独特风景线。   碧绿的草地上,铺着一张四方白毛毯子,头顶夭红飘落,下方美女跪坐在琴案后,芊芊玉指在琴弦上轻拢慢捻,婉转曼妙的音符,如烟般袅袅升起,回荡在周围的空气中,进而悠悠然飘远。   在距离桃林数步外站定,杰克疏冷淡然的眸子落在弹琴的女子身上,唇角微抿,没有说话。   苏绣雯身着一袭鹅黄色衣裙,眸光低垂,仿若整个人已沉侵在音律中,全然没觉察到有人正注视着她。   “灿儿呢?”没看到儿子,杰克本想转身离去,却还是不由问了句。   他不想母亲一会再着身边的婢女传话给她。   琴音陡然中断,显然是苏绣雯有听到他的声音。   抬起头,如秋水般的明眸闪了闪,她美丽的脸上浮起一抹轻柔的笑容,唤道,“姐夫。”起身,她朝杰克裣衽一礼,略显娇羞道,“姐夫是来找灿儿的吗?”闻言,杰克心里觉得此女好做作,但俊秀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情绪起伏,他点头轻“嗯”了声,淡淡道,“二小姐不是要回府么,这会天色已经不早,还是莫再耽搁下去。”   苏绣雯看着他,如水般的眼眸一转不转。   简单的月白长衫,没有任何装饰,哪怕是简单的刺绣,也不见有。只是简单纯粹的月白色,完美地贴合着他的身量。   神色浅淡,墨发轻舞,衣摆翩飞,这样的他,不自觉地便将人的目光牢牢吸住,让人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姐夫,这就是姐夫,就是我喜欢上,深深为之迷醉的男子,可是他却对我意,是我不够好么?”心绪起伏,苏绣雯眼里慢慢染上委屈,暗忖,“即便是这样简单的装束,淡然的神态,也无法掩盖他出众的风采,这让我如何不心生爱慕,如何不沉溺于他无心编织的情网中?为了一生的幸福,姐夫,我只能,我只能……”眼角余光朝白毛毯上摆放的托盘中看了眼,她拿定主意,告诉自己,“我不会后悔!”   “灿儿刚还在这缠着我玩,可没过片刻就累得睡着了,我便招呼丫头将他抱回屋了。”苏绣雯柔声说着,顿了顿,又道,“我有话想和姐夫说,说完了我就回府。”杰克想着有些事也该挑明了,也就没有拒绝,朝她走近两步,道,“我正好也有话与二小姐说。”   苏绣雯道,“姐夫为何与绣雯这般生分?”二小姐?之前一直称呼她为妻妹,后来又是二小姐,怎就不唤她的名?难道这么久以来,他还是没看出她的情意?   杰克没就她的问话作答,言语依旧浅淡,“二小姐既然有话与我说,还请不要耽误时间。”他算是给足她面子了。   “姐夫能陪我喝杯酒吗?”霞光与飘落的花雨交融,落在她的衣裙上,衬得她尤为娇媚可人。见杰克不动,她嘴角掀起一丝苦笑,“我知道是我奢望了,知道姐姐在姐夫心中是任何人不可取代的,可我却不自量力,更是不受控制地对姐夫生了情,明知没有结果,却还是管不住自己,隔三岔五往周府跑,总希望能以情意打动姐夫,能和姐夫结下姻缘,执手一生,共白头。”   说着,她眼里渐生水光,“姐夫,今日我将这些心里话全说出来,不是想给你什么压力,也不是想为自己再争取什么,我只是想对自己的感情做个交代。”   杰克道,“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何还要陷入其中?”她既然误会,误会他难忘“亡妻”,那他就将错就错,让她误会好了,反正他又不会再娶妻。   “我控制不住自己啊!”苏绣雯眼里泪水滚落,但她抬手很快抹去,“灿儿还小,姐夫又是因为姐姐差点离去,我一想起这些,就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姐夫,想要照顾姐夫和灿儿,但这么些日子以来,我显然是自作多情了!”   牵起嘴角,她笑了笑,笑容略显凄凉,“直到今天,我算是想明白了,感情不可强求,不能因为我对姐夫有意,就要求姐夫对我也有意,所以,我打算结束这一切,只希望姐夫能陪我喝杯酒。当然,姐夫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朝托盘中摆放的酒水杯盏看了眼,杰克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看着他向自己缓步走来,苏绣雯却有些莫名的紧张,暗中却又有几分欢喜。   “我这就斟酒。”娇羞而感激地说了句,她忙往两只杯盏中倒酒,只要对酒壶器皿稍有了解之人,不难看出她手中的酒壶有着怎样的猫腻——两心壶。   没错,苏绣雯此刻正从两心壶中往杯盏中斟酒。这酒壶之所以称之为两心壶,源于壶内有两心,壶上暗藏机关,里面可同时装两种不同的酒水。   杰克眸光疏离,脸上表情依然淡淡的,将她递上前的杯盏接过,仰起头一饮而尽。苏绣雯见他已喝下酒水,道,“谢谢姐夫陪我喝这杯酒!”喝下自己手中的酒水,她接过杰克递过来的空酒盏,放回托盘中。   落日余晖散尽,天色暗了下来。   “我去看看灿儿。”杰克的目光从苏绣雯身上收回,转身踏上花径,往正屋方向走。苏绣雯看着他颀长的背影,脸上笑容轻柔而甜蜜,暗忖,“姐夫已经喝下酒水,我就要成功了。”端起托盘,快走两步,她追上杰克,小心翼翼道,“姐夫,我以后还能时常过来看望你和灿儿吗?”   杰克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停顿,“为了二小姐的闺誉,我觉得还是不要的好。”他的声音淡淡的,透着股子疏冷漠然之气。   “我是灿儿的小姨,过来看望他,谁爱说闲话就说去,我一点都不在乎。”她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是为防止杰克多想刚喝下的那杯酒。   奇怪啊,这马上就要到屋里了,为何还不见他有所反应?   步履稳健,好似那杯酒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苏绣雯蹙眉,暗自寻思着,“看来我一会还得让姐夫再和我喝一杯。”朝托盘中的酒壶看了眼,她嘴角不由牵起,“今日我一定要成功,这是我最后的机会,要不然,姐夫就会直接掐断我的念想,将话说到明处,从而绝了我的心思。”   原本要与苏绣雯将话挑明,却在听了她的那番言语后,杰克打消了心里的念头,算是给其留足了脸面。   只因他的话一出口,无形中会令苏绣雯难堪。   正屋门口,伺候苏绣雯的两名俏婢看到杰克和自家小姐过来,忙恭谨行礼,“奴婢见过姑爷,见过二小姐。”杰克轻颔首,跟着推门进入屋里。   苏绣雯朝两婢使了个眼色,那二人会意,屈膝一礼,很快走向旁处。   “姐夫,我想再和你喝杯酒。”进屋,反手轻合上门,苏绣雯走进内室,将托盘放到桌上,见杰克站在床边,正看着熟睡的幼子,她眸中眼波流转,娇柔的声音中带了丝渴求。   杰克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冷冷道,“二小姐究竟想怎样?”苏绣雯一怔,脸上浮现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他虽待她不冷不热,但从未像此刻这般冷厉,思量到这,她的语气禁不住带上了浓浓的委屈,“我没想怎样,我就是想和姐夫再喝一杯,就最后一杯,难道这很过分吗?”   杰克没有说话。   苏绣雯深吸口气,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又道,“姐夫不让我再来周府,不让我再过来看望灿儿,我心里难受,就不免想多喝杯酒,可是一个人喝又没什么意思,便想着和姐夫再喝杯,姐夫不愿意直说便是,为何要用那样的语气与我说话,而且还质问我想怎样?”   “你非要我说出难堪的话吗?”杰克忽然笑了,嘴角挑起讥诮的弧度,“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二小姐这么隔三岔五来我周府,想着法子纠缠于我,不觉得有些轻浮吗?”苏绣雯错愕,全然没想到眼前之人会说出这般令她难堪的话。   自尊自爱?   纠缠?   轻浮?   他是说她不自尊自爱,说她纠缠于他,说她轻浮,这就是他眼里的她吗?   心口一痛,她强装镇定道,“姐夫觉得我不自尊自爱,觉得我轻浮,难道姐夫眼里的我就是如此不堪?”言语到这,不见杰克张口,她倏然笑了,笑容温柔而婉约,但声音却带上了几分恼意,“是,我是不自尊自爱,我是纠缠于你,可是我那么做,全是出于我喜欢你,因为喜欢,我才放下女子应有的矜持,放下自我尊严,不时往你府中跑。你倒好?心里只惦记着姐姐,只惦记着一个已逝之人,从不正眼看我,从不在意我对你的感情。告诉我,我哪里不好了?是不够好看,还是不够温柔,亦或是见识浅薄,粗鄙不堪?你说啊,你现在就告诉我,为什么就是不愿正眼瞧我,不愿接受我的感情。”   杰克淡淡道,“请你离开。”他不想和她多言。   逐客,他在逐客?刚刚羞辱她,这会儿立马又逐客,长这么大,她平生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羞辱。   臻首低垂,她眸光闪烁,再抬起头时,眼泪已顺着脸颊大颗大颗滚落而下,哽声道,“姐夫很讨厌我?”烛光摇曳,杰克凝向她,道,“时辰已经不早,二小姐该离开了!”讨厌她?根本就不曾注意过,谈何讨厌?   苏绣雯咬唇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愿意留你就留在这吧!”收回视线,杰克俯身,打算抱儿子回他院里。苏绣雯见状,立时冲上前,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身,“姐夫别走!”杰克眉头紧皱,将她的手正要掰开,却听她娇声道,“姐夫,你知道我之前给你喝的是什么酒吗?”杰克身子一僵,她似是感知到了,立时笑出声来,“姐夫能猜到吗?”   掰开她的手,杰克转过身,与她四目相对。   苏绣雯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她注视着杰克,脸上的笑意渐渐有些疯狂,“姐夫,你能猜到吗?能猜到我给你喝了什么吗?”拿起酒壶,她给杯盏中斟满酒水,而后端起,微微沾唇,“真香,这酒真香!”由于笑得怎么也止不住,以至于她娇躯乱颤,连手中的杯盏也握不住了,酒水点点洒出,落于地面,瞬间如朵碎花绽开。   杰克皱眉,面无表情道,“你给我下毒?”   “下毒?”喝下酒水,她将杯盏丢在桌上,好像有些不胜酒力,轻轻地按着额头,娇媚一笑,道,“也算是吧?不过,你再猜猜。”看着杰克面无表情,皱眉的样子,她脸上的笑容更为甜美,“姐夫能猜到吗?猜不到我可以告诉你哦!”   她在磨蹭时间,在等他就范。   “猜不到吗?”苏绣雯秋波斜瞥,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杰克听,“伯父伯母都很喜欢我,他们都想我嫁给你,我爹娘也愿意我嫁给你,愿意我成为你的妻子,愿意我过门照顾你和灿儿,你却不要我,为什么呢?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要我?旁人都说我是因为眼界高,才高不成低不就,迟迟没有嫁人,却不知,我只是想找个自己喜欢的男子,与其相守一生。”说到这,她笑了笑,自嘲道,“本以为就我的容貌和才情,你不说像喜欢姐姐那样喜欢我,深爱我,但最起码不会对我没有一点情意,熟料,我高看自己了,在你心里,我竟是那么不堪,姐夫,你今日伤我心了,伤得我好痛,但是我却对你生不出半点恨意。”   杰克冷冷地看着她,并未因她的话有所动容。   苏绣雯这时忽地又发出一阵大笑,“还是猜不出来吗?姐夫你可真笨,竟然猜不出我给你喝了什么?你说我还能对你喝什么啊?”笑了好一会,她眸中神光潋滟,双颊晕红,衬得本就娇美的她更为魅 惑人心。   微微喘息两口气,她知道自己多半是醉了,娇喃道,“姐夫,我给你喝的酒水中有那种药,现在你可以猜到了吧!”   “那种药?”杰克修眉皱得更紧,他知道她口中的那种药是什么了,登时,目中神光转为凌厉。   苏绣雯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她丝毫没有因自己的所作所为难为情,“看你的样子,是知道我给你喝了什么了,对,就是那种药,只要是人,就无法抗拒。”   杰克冷冷道,“本以为你只是轻浮,没想到还这般下贱!”隐约间身体 似乎有了反应,这让他不得不相信她的话,相信那杯酒有问题。   苏绣雯止住笑,无惧地迎上他的视线,“我轻浮,我下贱,可这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觉得有多丢人!”说着,她含着醉意的眸中流露出无尽妩媚,“姐夫,你不觉得我美吗?”走到杰克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她眨眨眼,“我不介意给灿儿做继母,我会好好疼爱他,会好好爱姐夫,照顾好你们父子,姐夫别拒绝我,好么?”   “不想我说更难听的话,二小姐最好适可而止。”杰克若有似无地看了她一眼,唇齿间吐出一句。   奈何苏绣雯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话,只见她松开他的胳膊,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直接偎依在杰克怀中,“姐夫,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真心想嫁给你做妻子,我知道这么些日子以来,自己的行为有些违背常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个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才放下女子该有的矜持,不时来周府看望你!”音落,她抬起手,芊芊玉指搭在他的环扣上。   杰克不等她动作,将她的手一把捉住,然后甩开,“我对你无意,甚至极厌烦你,若是你还有自尊,请立刻离开我周府。”   苏绣雯退后两步,心里好不难受。   他神色浅淡,垂眸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唇齿间忽然染上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笑有几分冷傲,同时还有几分久经风月的从容,“女人我见得很多,像你这样的,完全引不起我的兴趣。”体内的不适,他尚且能压制住,毕竟只喝了一杯,而她,也算是大家闺秀,行为虽卑劣了些,但还没卑鄙到全然抛弃女子该有的矜持。   酒是有问题,然而正如杰克心中所想,苏绣雯再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加之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未免还是有些害怕的,因此,她没用多大的药 量,这也就有了杰克喝下那杯酒水,到现在才发觉稍有不适。   “姐夫真的对我无意,真的厌烦我吗?”心中明知答案,苏绣雯却还是没有收敛自我行径,她下巴微抬,目中满满都是柔情。   ☆、第375章:撞墙   “姐夫真的对我无意,真的厌烦我吗?”心中明知答案,苏绣雯却还是没有收敛自我行径,她下巴微抬,目中满满都是柔情。   她在等,等他不得已之下,改BT度。   杰克这时倏地展颜一笑,“你打定主意了?”   伴脸上笑容绽开,伴音起,他轻轻用力,将她拉入怀中。   烛光映照在两人身上,窗外夜色静寂,苏绣雯心如鹿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他在吻她,而她竟然……竟然很期待这个吻,并情不自禁地回应着。   然而,苏绣雯却不知,杰克此刻吻她所怀的心思,并非她心中想的那样。于她来说,这一吻无疑是喜悦的,是欢喜的,自以为是自己的美貌和柔情,终俘获了对方的心,让其陷入她的精心编织的情网中,难以自拔;而在杰克这,他若即若离,不过是像前世那样,随手采撷这眼前风月,但也从容应对,“戏假情真”,实则,他后面要做什么,怕是只有他这个当事人清楚,旁人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无法知晓。   “他吻我了,他很温柔,我好开心,好欢喜!”苏绣雯心潮起伏,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觉得自己现在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觉得之前不顾女子矜持,主动追求自己倾慕的男人,是此生再明智不过的举动。   窗外夜色清幽而柔美,轻轻地,杰克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尖就那么一挑,怀中女子的腰带飘落在了地上。   苏绣雯脸上晕红一片,心跳又加快了几分,“他要我了,他竟然真的要我了,我没有做梦!”柔 软的娇躯动了动,似是欲拒还迎。   衣裙松散,露出凝脂般白 皙的肌肤,宛若丝绸般光洁。   清凉的夜风穿窗而入,苏绣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也让她往男人怀中又贴近了一些。   “姐夫……”她在心里一声声轻唤,眸中柔情丝毫不加以掩饰。   杰克脸上不见任何表情,修长的手指沿着苏绣雯的背脊,慢慢地,一寸寸地在移动。忽然,他结束了那个吻,垂眸注视着对方迷离的双眼,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滋味一般。”稍顿片刻,他续道,“知道么?我的手指只要略微用力,你就会当场死在这。”   “姐夫……”苏绣雯惊恐地看着他,不明白刚刚还对她极好的男人,还吻她的男人,为何一瞬间就转变了态度,“姐夫,你,你怎么了?”她颤声问。   杰克唇角微抿,一语不发,只是看着她。   接触到清冷嘲讽的眼神,苏绣雯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仅仅刹那间工夫,清幽宁和的夜色,还有一室春意,便被撕了个粉碎。   “没听到我刚说的话吗?”本不想这般羞辱她,可是他也是有脾气的,怎能容忍自己一而再地栽在女人手中?明岚算计他,让他差点死去,二次获得新生的他,竟然又被女人算计到头上,是个男人都不会容忍这种耻辱!   “你,你刚刚只是在进一步羞辱我?”杰克嘲讽的眼神,以及嘴角掀起的弧度,令苏绣雯明白了一个事实——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她自作多情了!   真傻,她怎就这么傻,一个人明明不喜欢你,明明对你疏冷漠然,且之前已经言语羞辱过你一次,没脑子的她却因为那一个吻,便沉醉其中,忘记了他的态度,忘记了他说过的话。心口好痛,如刀绞一般,她哭了,无声地哭着,任泪水顺着苍白的脸庞滚落而下,“你究竟有多讨厌我?”眸中含痛,她凄声质问,“你说啊,你究竟有多讨厌我?言语羞辱我不够,又用那种手段羞辱于我,我真得就那么贱吗?”   杰克冷冷道,“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苏绣雯摇着头,眼里恨与痛交织,道,“因为喜欢你,我才让你喝下了那杯酒,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你怎就不明白,怎就这般践踏我的自尊,怎就如此残忍地对我?爱慕你,想嫁给你做妻子,我有错吗?”   “我讨厌被人算计!”调整内息,将体内的腾起不适感再次压制,杰克凝向苏绣雯,一字一句道,“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知适可而止。”怕惊到熟睡中的幼子,点了其昏睡穴。   苏绣雯笑了,笑声怆然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人?是人都有心,你呢?心在哪里?”杰克凝向她,没有说话,就听她又道,“你不是人,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人,因为你没心,所以活该被我算计,我真后悔,为何没早些明白过来,要是早早就知道,我会给你下更厉害的毒,让你不会有机会羞辱我。”   杰克的眸光骤然一凛,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她脑后的长发,将人拉到自己怀中,俯视着苏绣雯痛与恨交织的眼眸,一字字道,“记住,若不是因为顾念你是苏府二小姐,在知晓你那杯酒有问题的第一时间,我就将你结果了!”手一松,他退回原位,言语讥刺道,“像你这种不知自爱的女人,与烟花柳巷中的女人完全没有分别。”   “你把我比作烟花女子?”苏绣雯眼里的痛与恨愈发浓郁,惨然笑道,“我是苏府二小姐,我要貌有貌,要才情有才情,更有我的骄傲,却因为喜欢上了你,被你无情残忍地羞辱,说我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说我轻浮,说我下贱,更说我与烟花女子无二,姐夫,你好狠!”   爱一个人有错吗?   她有错吗?   苏绣雯觉得自己的心痛得滴血,觉得自己的骄傲不容许她再活在世上。   是她太不知所谓,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凭着美貌和才情,能够成就自己要的姻缘,到头来,她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我还是那句话,有给你机会。”狠?他若是狠的话,就不会将她的命留到现在。   杰克冷漠的表情,淡淡的声音,刺得苏绣雯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又是为之一痛,只见她眼里的泪忽然止住,随之射出狂热的目光,一字字道,“机会?我的所作所为只想和你在一起,我要那个机会做什么?”言语到这,她笑了,笑容看着说不出的诡异,“姐夫,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的。”她的声音极为温柔。   “你有那个本事吗?”杰克冷冷道。   要他后悔?他为何后悔?   是想对府中二老和幼子不利,还是想继续对他不利?   哼!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只要她有那个本事!   苏绣雯慢慢地靠近杰克,凑在他的脸边,轻轻地朝他耳孔里吹了口气,声音说不出的娇柔甜腻,“我有没有那个本事,你会很快知道。”她突然间的转变,让杰克禁不住心生疑惑,不知她到底要搞什么?   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满目恨与痛,一会又如风尘女子般妩媚魅 惑,她该不会是精神失常了吧?   杰克思量着,却半晌没有想明白。   “说,你到底想做什么?”为防万一,他眸光一凛,蓦地到苏绣雯面前,掐住其下颚,将人逼退至墙壁上,“我不喜被人算计,同时亦不喜被人威胁,尤其是女人!”   此刻的他,浑身透着萧杀之气。   “你不喜,却还是被我算计到了,被威胁到了不是吗?”苏绣雯迎上他冷厉的目光,眸中含笑,语声艰涩道。   收回手,杰克不再看她,到床边抱起幼子,便转身往室外走。   他不想和疯女人一般见识。   熟料,苏绣雯却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柔声道,“姐夫,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可你却给了痛苦,同时让我对你生出了恨意。”   杰克冷笑了一声,并未言语。   苏绣雯道,“但是,相比较对你生出的恨意,我心里更多的是痛,姐夫,我心里好痛,痛得滴血,你能感觉到吗?”杰克道,“那是你自找的。”苏绣雯闻他之言,笑了起来,然,瞬间她神色一变,厉声道,“是,是我自找的,是我自以为是,自己给自己找痛苦!”声音一顿,又变得柔和无比,“我要做的事,不仅会让你后悔,还会让伯父伯母后悔,会让你们一辈子良心不安。”   杰克沉着脸,道,“随你便。”语落,他提步走出内室。   苏绣雯的手僵在半空,冲着内室外凄声道,“姐夫,你会后悔的!”伴她音落,一声闷响随之响起。杰克心里“咯噔”一下,正要跨出屋门的脚步顿住,跟着,转身就往内室走。   入目便看到苏绣雯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   她撞墙自杀,这就是她说的他会后悔?   怔忪片刻,他阖上眼,转瞬又蓦地睁开,将怀中的幼子放到床上躺好,不加多想,掏出袖中的白色绢帕,就绑在苏绣雯头上,而后,抱起人便往疾步往室外走。   洛逸轩在书房中看了会书,起身正要回寝屋沐浴安寝,却听到林叔的声音从院里传来,“公子,周大人……”没等林叔说出后话,他已走出门外。   “逸轩,快,快给她看看。”一看到洛逸轩,杰克忙道。   他本想抱苏绣雯进宫,找连城医治,奈何这会子天色已晚,宫门关闭,他无法进去。   再者,从周府到皇宫还有段距离,等他赶过去,怀中之人恐怕因失血过多,早已停止呼吸。好在洛逸轩的府邸与周府相距不远,且其医术也甚是不错,基于这点,杰克便疾驰而至。   “这是出什么事了?”将杰克带进一件厢房,洛逸轩边为苏绣雯清理伤口,上药包扎,边浅声问。   杰克道,“说来话长,她可有事?”   “脉象还算平稳,不过要什么时候醒过来,又是否有后遗症,现在还说不准。”洛逸轩根据他诊脉的情况,如实与杰克说了句。   久没听到杰克说话,洛逸轩抬眼,又道,“这位小姐额上的伤口比较严重,就我的医术,我还真没法诊断出她何时醒转,要不,你明日进宫与太女说说,让她过来再给这位小姐瞧瞧。”杰克轻“嗯”一声,道,“我得先回府处理一些事,苏二小姐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洛逸轩朝昏迷不醒的苏绣雯看了眼,然后将目光重新落回杰克身上,道,“你放心去吧,我会吩咐丫头在这里守着。”他虽疑惑杰克口中的这位苏二小姐是何身份,但却没有出言询问。毕竟就他眼下看到的,此事怕是有些不简单。   而他也没有过问人**的癖好,作为朋友,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救人。   “谢谢了!”杰克揖手一礼,转身而去。   周府,主院。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杰克会到府里,径直前往主院,将苏绣雯的事与二老一说,周父周母当即惊得不轻,一边着下人先去苏府报个平安,将事情先瞒下来,一方面急急地想着法子,好明日给苏府一个交代。   见二老一脸忧愁,尤其是母亲目露焦色,嘴里不时念叨个不停,杰克只觉自己太过不孝,没有处理好与苏绣雯之间的事。   但话又说回来,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是苏绣雯自个想不开,用那样的方式报复他,报复周家,从而败坏他和周家的名声,这样的女子不可谓不阴毒。   “都怨你我,要不是咱们默许苏家将绣雯嫁过来,也就不会出现今日这事。”周父看了老妻一眼,叹了口气,自责道。   周母此刻的神色比他还要自责,“与老爷干系不大,要说有错,也只怪我太过纵着那丫头,更是想方设法将阳儿和她往一起凑,尤其是今日,我怎就没多留个神,以至于阳儿被那丫头算计到。”   “爹,娘,我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们,并不是想你们为此忧心,我只是想说,这件事与我没有关系,苏家也怪罪不到咱们府上。”杰克神色浅淡,终于启口。   周父摇了摇头,道,“人是在咱们府上出的事,怎不怪咱们?”   “按阳儿叙说的事情经过,绣雯出事与咱们是没有什么大的干系,但是,人又确实在咱们府里出的事,苏家要是追究,我们也脱不开责任。”言语到这,她抬眼就看向杰克,“阳儿,娘和你爹将绣雯和你往一起凑,初衷是为你和灿儿好,可你这孩子既然对那丫头无意,为何就不早早对我和你爹说明?”   杰克道,“我想着只要我态度摆明,她应该能看出我无意,进而不再纠缠于我,还有就是,我不想娘和爹忧心。”   “你这孩子,我只以为你性子慢热,便不时给你们创造机会,却不知你对绣雯并没男女之意,要是知道的话,我会直接与苏家说明不结这门亲事。”是她不好,担心小孙子有了后母受委屈,才同意苏家将次女嫁过来,唉!她这都办的事什么事啊?   “当初苏家上门提出再结亲时,咱们就不该应承。”周父看向苏母,表情凝重道。周母道,“是我不好,是我担心阳儿再娶新人进门,会对灿儿不好,才在听了苏家的话后,默许绣雯那丫头隔三差五来府上做客。”叹口气,她又道,“要是知道有今日这事发生,我万不会应允的。”   杰克这时道,“爹,娘,你们不必忧心,这事我会处理好的。”   “你怎么处理?”周父看着他,目中忧色难掩,“绣雯若是醒不过来,咱们即便有理也说不清,弄不好,苏家会直接让你将人娶进门,到那时,你一辈子岂不是要毁了!”杰克眉头微皱,道,“我不会娶她。”顿了下,他眸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补充道,“此生我都不会再娶妻。”   周家二老一听他说这话,双双怔住,半晌,周父回过神,道,“你不想娶绣雯,为父和你娘会想法子帮你尽可能地应对苏家,可是,你这此生不娶妻又是为哪般?”杰克淡淡道,“不为什么,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再娶。”   “你该不会还是忘不掉灿儿他娘吧?”周母问。   杰克摇头,“娘别多想,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好什么好?你还年轻,灿儿也还小,怎能没个女人在身边照顾。”周母微恼,道,“要是哪日我和你爹离世,就留你和灿儿爷俩在这世上,你让我们如何放心得下。”   “爹和娘会长命百岁的。”杰克说着,从椅上站起,“时辰不早了,我去看看灿儿,爹和娘歇息吧!”周母见他转身往门外走,忙唤住,“阳儿,绣雯的事你就别多想了,娘和你爹会设法解决。”虽然现在还没有合适的法子,但她不想看到大病初愈的儿子再有个好歹。   “娘,你和爹不用操心,逸轩虽说不知人什么时候醒,但也没说人就此醒不过来,明日我进宫请太女再给苏二小姐瞧瞧,然后向苏家那边讲明情况,如果他们执意要将事往我身上推,我万不会让他们如愿。”   周母看着他淡然的脸色,忧虑道,“和苏家撕破脸,与咱们两家都没什么好处。”   “无非名声有损,他苏家只要不怕自家女儿日后难以出门见人,咱们又怕什么?”音落,杰克没再多做逗留,出了房门。   翌日,早朝散后,杰克到宸宫,就苏绣雯的事与连城说了说,当即就被好一阵数落。但数落归数落,连城还是随着他出宫去了洛逸轩府上,经过仔细诊脉,确定苏绣雯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性昏迷,并无大碍,方心里踏实了些。   对于苏绣雯,连城觉得人还蛮不错,可她没想到的是,杰克竟然会那样羞辱一个女子,即便对方有错在先,作为男人,也该大度点不是?   丫的倒好,先是言语羞辱,接着又行动羞辱,在这个时代,放在任何女子身上,都是难以承受的。   由此,也就不难理解苏绣雯会走上绝路。   阳光洒满一地,连城和杰克走在御花园中的小径上,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杰克没忍住,先启口道,“老大,你觉得我做错了?”   “走,前面亭中坐一会。”连城没有对他的话作答,而是随口说了句,就朝近旁的亭台中走。   随在她身后迈入亭中,杰克又道,“我讨厌被人算计,更讨厌被人威胁,老大你是知道的。”   连城招呼他落座,方表情严肃道,“这世上谁都不喜欢被人算计、威胁,可苏二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小姨子,你怎就能一点情面都不给留?”   杰克道,“我留了,是她自己不自爱,不适可而止,岂能怨我身上。”   “杰克,要我说,苏二小姐的事她自己有错,但错的更多的还在你那二老和你自己身上。”连城看他一眼,道,“尤其是你老娘和你,一个纵容人姑娘靠近自己的儿子,一个又不将话打一开始挑明,这才导致昨个的事发生。”   “我自认为态度很明确,至于我娘,也不全错在她身上。”杰克脱口道。   “你态度明确,但这并不代表对方就能看出来。”白他一眼,连城不急不缓道,“苏绣雯对你的心思,一开始你就知道,为了能嫁给你,她抛下女孩子应有的矜持倒追你,单从这看,她就不是你口中那种心思阴毒的女子。至于她撞墙寻短见,那只是因为被你连番羞辱后,她觉得没脸活在这世上,选择的无助之举。”   ☆、第376章:开解   闻言,杰克脸色微变,“看不出那是她自己的事,与我何干?”哼了声,他续道,“但凡她适可而止,我也不会一而再地加以羞辱。更可气的是,在算计我后,又威胁我,这样的女人心思若还不算阴毒,那怎样的的才算?”   连城再丢给他一个白眼,“我刚说的话你没听进去吗?”杰克唇角微抿,看着她并未出声,就见她没好气地道,“苏二小姐是一门心思想嫁给你,对你用了手段确实不对,可你也没必要以那种方式羞辱人家吧?她是女孩子,而且身处这个时代,你那么做,让她如何还有脸面活下去?”杰克依旧不吭声,她不由轻叹口气,“要你后悔,或许并不是威胁你,仅仅只是让你记住她。”   “是,我当时的行为是有些莽撞,可那会我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一刻,他怎就吻她了?杰克目光低垂,回想起昨个吻苏绣雯时的情景。   要说有无感觉,无疑是有的,但与他前世对女人生出的那种微妙感觉相比,就显得太过微乎其微。   他……被掰弯了?   这个念头从脑中刚一划过,杰克的心就猛不丁地快速跳了两下。   “杰克。”连城轻唤。   抬眼,对上她的若有所思的目光,杰克嘴角动了动,却终未言语。   “你还是无法正视自己的心吗?”连城话一出口,杰克瞬间怔住,跟着脸色变了几变,嗫嚅道,“我,我……”他要说什么,又该说什么?正视自己的心,老大要他正视自己的心,是要他去找那人吗?   连城注视着他,见他久久不语,不由蹙眉,“原来的你对于围在身边的女人,几乎是来者不拒,而苏二小姐也算是个美女,且才情不错,你不仅对她生不出心思,还极其反感,这不难说明你放不下海晏,既然放不下,为何不让他知道你的消息,亦或是前往忘忧岛找他?”   “我喜欢女人。”沉默良久,杰克唇齿间缓缓溢出一句。   “是吗?”连城勾起唇角,微笑道,“我可是了解你得很,别以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你心中的想法。”   杰克道,“我没什么想法。”   “真没有?”连城挑眉问。   “没有。”眸光望向亭外的春色,杰克语气轻浅,缓声道,“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只想做个好儿子,好父亲。”那个地方他不想再踏足,即便会时常想起小鱼,他也不会去那里。连城只觉无力极了,“杰克,我想要看着你幸福,不想看着你孤零零的一辈子。”如果没有穿到这,他的日子还是如以往那般过得逍遥,怎会像现在这般心事重重,看得人心里好不是滋味。   “老大,我不是孤零零一个人,我有父母,有孩子,每天过得很充实,你不用挂心我的。”杰克回过头,扯开唇角,浅淡一笑,显得极为轻松。   然,他的笑容落在连城眼里,却是勉强的,非舒心而笑。   “苏家那边没难为你吧?”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若是当事人总是逃避,不愿正视自己的内心,她就算再劝说,再心急,也是于事无补,心下摇了摇头,连城话锋一转,回到二人一开始谈乱的话题上。   “为难我倒没有,只是请我别将苏绣雯的事说出去。”苏绣雯昨个没回府,苏家二老在得了周母派人过府传的话后,并未往深处想,熟料,今个白日知晓女儿没有回府的真正缘由后,羞得简直是无地自容,他们虽不是官宦之家,但也是书香门庭,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家女儿会做出那种事,为保全苏绣雯的闺誉,他们以亲家身份请求,要杰克一定要守口如瓶,万不可对外人道出苏绣雯用有料的酒水,迫自己姐夫就范一事。   至于女儿能不能醒过来,他们不会怪罪苏家和杰克。   说来,他们也怪不上。   毕竟苏绣雯已经是个成年人,所作所为没有人逼她,是她自个做错事,觉得没脸见人,才选择撞墙自尽。   “既如此,你也就别担心了,最晚明日苏二小姐就会醒转,到时我开解开解她,你就不用再见了!”轻缓柔和的嗓音扬起,连城站起身,“走吧,到宸宫坐坐,三个小家伙怕是醒了。”杰克跟着站起,默不作声,跟着她出了亭台。   苏绣雯是傍晚时醒转的,发觉自己身处一陌生而宽畅的屋子里,短暂怔然后,便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   “你醒了!”   被杰克唤到洛逸轩府上为苏绣雯诊完脉,连城就将人带进了宫,安置在湘雨阁中,以免坊间传出不好的闲话,影响到杰克、洛逸轩二人的声誉。当然,苏绣雯的闺誉她也是有考虑在其中的。   不说话,是没听到她说话吗?   “你额头上的伤不轻,还是躺着吧。”缓步行至床边,连城微笑着劝道。   没错,来人正是连城,这个时候过来,她就是想看看苏绣雯醒来了没有,顺便再为其额角的伤口换药。   苏绣雯没有听劝,只见她吃力地坐起,目光死寂,落在连城身上,问,“这是哪里?”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表情木然,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   “这里是皇宫,是我将你带进来的。”在床边坐下,连城神色温和,看着她道。   “皇宫?”苏绣雯喃喃。   连城颔首,道,“你可以唤我钰公主,也可以唤熠王妃,你的事我已听周大人说了。”   “周大人,姐夫……说了,他都对你说了,你们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对你说我的事?”苏绣雯盯着她,死寂般的眸中渐染上痛楚,“是让你一起嘲笑我吗?嘲笑我不自量力,嘲笑我自作多情,活该被他羞辱吗?”   “我和周大人是朋友。”嘴角漾出一抹清浅淡温和的微笑,连城徐徐道,“身为女子,抛下矜持,追求爱慕之人,这样的你不但没错,反而勇气可嘉,我作何嘲笑你?”苏绣雯听她这么说,嘴角动了动,道,“勇气可嘉?你说我勇气可嘉,可在他眼里,却是不知自爱,是轻浮,是下贱,莫非你是变着种方式在羞辱我?”   钰公主?   熠王妃?   朋友?   半年多前,她怎没听说他和钰公主(太女)是朋友?   “他是不是喜欢你?因为喜欢你,他才那样羞辱我,觉得我配不上他。”苏绣雯自顾自地说着,“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他怎会和太女成为朋友?而你,多半也喜欢他,否则,也不会帮他救我。”   连城没有因她的态度和口中之语生气,但她却道,“就凭你刚才的冒犯之语,我便可治你死罪,就是你的家族,也会一并获罪。”   “随你便。”苏绣雯阖上眼,不再说话。   “苏二小姐,你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我若是想让你死,便不会救你。”凝向她看了好一会,连城暗忖,“性子倒挺烈,可惜心眼还是小了些。”苏绣雯嘴角掀起一抹嘲弄的弧度,道,“我没让你相救,我要的是他后悔。”   “周大人为何要后悔?就因为你不想活,自个寻死,他就要后悔吗?”连城声音骤然一冷,道,“男女之间的感情是你情我愿,不是一方有付出,另一方就必须得做出回应,你爱慕周大人,这没有错,但你错就错在明知他对你无意,却还纠缠不休上,尤其是昨个之事……”   苏绣雯忽然截断她的话,“你别说了!”   “我为什么别说了?你算计周大人就是你不对,而且感情也不是算计就能得来的。”连城清透的眸子锁在她的脸上,道,“感情是纯粹的,容不得半点虚假,更容不得半点算计,为了你好,周大人才没有与你太过亲近,而你如果只是一味地追求她,并未作出那种龌蹉事,我想他万不会对你说出过分的话。”   “还有,命是你自己的,你不想活,那是你个人的事,做什么威胁旁人?”   眼角泪水滚落,苏绣雯咬住唇,暗忖,“感情是纯粹的,是你情我愿,容不得半点虚假和算计,真是这样的吗?若真是这样……”   “我不会让你额上的伤留下疤痕。”连城说着,伸出手准备为其诊脉,却不成想,在她的手刚搭上的苏绣雯的腕部时,被其蓦地抽回,躲了开,“你这是做什么?”秀眉微蹙,她言语轻淡,问了句。   “我要回府。”睁开眼,苏绣雯眸中泪水已然逼退,一字一句道,“告诉我姐夫,我不会再缠着他,不会再厚着脸皮往周府跑。”   连城观察着她的神色,问,“想通了?”   “没什么想通想不通,我知道你所言在理,也知道自己所行之事不对,但我不后悔,不后悔往酒水中加料。”说这话,苏绣雯心里很痛,可是她有自尊,有自己的骄傲,即便它们皆已被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踩在脚底,却依然是独属于她。   ☆、第377章:直觉   眼角泪水滚落,苏绣雯咬住唇,暗忖,“感情是纯粹的,是你情我愿,容不得半点虚假和算计,真是这样的吗?若真是这样……”   “我不会让你额上的伤留下疤痕。”连城说着,伸出手准备为其诊脉,却不成想,在她的手刚搭上的苏绣雯的腕部时,被其蓦地抽回,躲了开,“你这是做什么?”秀眉微蹙,她言语轻淡,问了句。   “我要回府。”睁开眼,苏绣雯眸中泪水已然逼退,一字一句道,“告诉我姐夫,我不会再缠着他,不会再厚着脸皮往周府跑。”   连城观察着她的神色,问,“想通了?”   “没什么想通想不通,我知道你所言在理,也知道自己所行之事不对,但我不后悔,不后悔往酒水中加料。”说这话,苏绣雯心里很痛,可是她有自尊,有自己的骄傲,即便它们皆已被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踩在脚底,却依然是独属于她。   对于苏绣雯之言,以及看着她眸中的坚定之色,连城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半晌,她淡淡道,“三日后,我会安排人送你出宫。”语罢,她转身而去。   “我不后悔,姐夫,我不后悔让你喝下那杯酒水。”望着窗外的朦胧月色,苏绣雯眼里满含痛楚,喃喃道,“我说到做到,不会再纠缠你,不会再往周府跑,我会很快让自己嫁出去。”嫁人,对,她要嫁人,出宫后,让爹娘立马给她寻门亲事,将自个嫁出去,这样的话,他就会彻底放心,就会心情愉悦吧!   止住没多久的泪水再度滚落而下,她暗忖,“姐夫,我不会向你道歉,我不会……”   三日后,苏绣雯额上的伤已无大碍,连城便安排侍卫将人送回苏府。   苏家二老是知道女儿在宫里养伤的,因此,他们深深感激连城的同时,觉得整个家族荣耀无比。   看到女儿安然回来,他们高兴极了,却不成想,苏绣雯一开口,就说要寻门亲事,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出嫁。   心知这一出是缘于何故,也竭力规劝女儿,奈何苏绣雯根本听不进去父母之言。   最终,苏家二老在女儿绝食相逼下,不得不妥协。   闻知苏绣雯忽然嫁人了,周家二老心觉有愧,好几日都没有露出笑脸。   这日午后,清风徐徐,周母坐在榻上,轻叹口气,道,“老爷,这都过去几日了,可我这心还是觉得愧对绣雯那丫头得紧。”   周父劝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绣雯既然已经嫁人了,咱们也就别再多想了!”   “是我的错,要是我没有应允亲家再结亲,没有给那丫头和阳儿创造机会,后面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周母看着周父,目中满是愧然之色,“才一月时间,亲家就将绣雯嫁出去了,这也太仓促了!”   周父听她说着,没有插话。   “尤其是那丫头心里明明喜欢的是阳儿,却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她这一辈子能开心么?”   “绣雯喜欢又能怎样?咱们总不能促成一对怨偶吧?”即便没有发生一月前那件事发生,但只要儿子不喜苏家女,他这做老子的万不会勉强。   周母道,“是不能。可是绣雯仓促出嫁,与我,与阳儿都脱不开干系。”   “别给自己身上揽责任,也别给阳儿随便揽责任。”周父皱眉。   “……”周母看着他,满目不解。   周父解释道,“要是亲家当初没提出再结亲,没让你尽可能地给绣雯和阳儿提供独处的机会,又怎会出现那丫头算计阳儿,还闹到撞墙自尽的地步。”   “老爷的意思是说,绣雯仓促出嫁,源头都出在亲家那?”细琢磨了下周父之言,周母若有所思地问。   “没错。”周父点头。   要不是苏家太过宠爱女儿,怎会一味地纵着自家孩子的想法,并要求给两个晚辈创造机会,好达到促进感情的目的。   暗道一句,周父起身往往门外走,“我去书房待会,你累了就躺会吧。”周母“嗯”了声,望着他的身影在门外消失不见。   时光匆匆,晃眼三年如流水般而过。   忘忧岛。   “我不会和你成亲的!”海风拂面,海悠站在一块大大的礁石上,转身瞪向一身量修长,容貌清俊至极,嘴角挂着微笑的男子。   她要去找洛哥哥,一定要去!   “为什么?”   男子语声温润,看着她问道。   海悠嘴角噏动,想着要不要摊牌。   久久不见她开口,男子又道,“我们的亲事已经订下三年多了,是时候成婚了!”他是容家的嫡长孙,祖父是四大长老之一,无论是家世,亦或是样貌才学,都能配得上王上和王后最为喜爱的悠悠公主。三年前,王上为爱女选驸马,说起来,他并无意参选,奈何王上早早就中意他,告知祖父,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出现在选驸马的宴会上,为了不给家族引来事端,他只好应允祖父,会出现在宴会上。   悠悠公主很美,可称之为鲛人一族最美的女子,岛上世家男儿无不想成为她的夫婿。   而他,只是本着参与,至于能不能选中,根本就没往心里放。   熟料,整个宴会结束,悠悠公主都没有挑出自己中意的男儿做驸马。   为此,王上的脸色很不好。   想着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出乎意料的事却发生了——王上于翌日直接下旨他为驸马。   没等他从惊怔中回过神,亲事便这么定了,就是成婚的日期也定了下来。   能娶到公主为妻,无疑是荣耀的。   可是当婚期即将到来时,悠悠公主找他,说不要嫁给他,说他们不熟,说对他没有感情,说要请求王上取消和他之间的婚事。   王上金口玉言,又岂会出尔反尔?   以至于悠悠公主的请求没能如愿。   但婚期却退至三年后,也就是今年的七月。   眼看着再有一个多月不到,他们就要成婚,这个站在他距离数米外的女子,却依然不愿嫁给他。   三年,三年时间里,他和她相处时日虽然不多,但他显然是动了心,想要娶她为妻,想要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与家族利益无关,与个人荣耀亦无关,只想娶她,共度一生。   “我有喜欢的人。”海悠好听却带着疏冷的声音突然扬起,无疑将容枫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他一怔,嘴角笑容也随之僵住,半晌,才恢复常态,微笑道,“能告诉我是谁吗?”她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他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话既然已经出口,海悠也就不再有所顾忌,“他不是鲛人。”他为何还笑?不是该生气吗?三年来,每每听到她说不喜欢他,说不要嫁给他,他的眼里,脸上始终都是浮现着轻淡的微笑,那微笑宛若阳光般温暖,旁人看到这样的他,无一不感到亲和,可落在她眼里,却觉得不甚舒服。   好似她做错了什么事,生怕被对方洞穿心思,不敢拿正眼去看。   容枫因海悠的话心里一紧,脸上表情却丝毫微变,“咱们和人族是不能通婚的。”他眼里依旧带着微笑,声音也依旧温润柔和。   “是不能,可我喜欢他。”海悠这一刻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眸,一字字道,“我喜欢他好多年了!”   “可你是我的未婚妻。”既然喜欢很多年,那为何没在一起?容枫心里寻思,不能和人族通婚是一个原因,但这个原因并不是绝对,只要她肯求王上,最起码有一半机会可以让王上同意,但她没有,没有请求王上让她和人类男子成婚,从这,他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位人类男子对她并无意?   海悠冷着脸,道,“我不是!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要去找洛哥哥,我要和他在一起!”这几年被父王和母后看的紧,致她没有一次成功离岛,原以为随着时间流逝,她会忘记洛哥哥,却只是自欺欺人。   是的,是自欺欺人,她始终还想着他,想要当着他的面表露心声。   “你喜欢他很久了!”听似问句,其实容枫心里已有答案。   “是,我是喜欢洛哥哥很久了,你现在知道了,总可以向我父王提出退婚了吧!”比之前一刻,海悠的声音明显有些提高,情绪也变得激动了起来,“容枫,你很好,想嫁给你的女孩子肯定不少,你就帮帮我,向我父王提出退婚可以吗?”   容枫道,“你喜欢他,但他却不喜欢你,你这样又是何必。”海悠闻他之言,脸色骤然变得很不好。   “我没说错对吧?至于你要我向王上提出退婚,这一点我办不到。”他已动心,那么就没有理由提出退婚。再者,只要他向王上提出,带给容家将会是什么,不用深想,他都能知道。   埋在心底深处的忧伤被人戳穿,这令海悠一下子就怒了,只见她素手一扬,一股子厉风陡然旋起,朝着容枫袭去。那厉风宛若尖锥,蓦地散开,在空中形成一张大网,瞬息间凌空罩下,将容枫全然罩在了其中。   容枫没有动,似是全然没将那厉风当回事,而事实上,片刻过后,厉风不见踪影,他的仪容风度丝毫未受影响。   “你是伤不到我的,我呢,此生都不会对你还手。”温润柔和的嗓音扬起,他笑了笑。   海悠冰冷的眸子冷冷地盯在他身上,“你这样有意思吗?”她话都已说明,是个男人都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他倒好,竟然还是微笑着看着她,好似她的话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容枫没想到海悠的眼神会这般冰冷,但他心里并没有不适。不喜欢他,他可以让她喜欢上,因为他有的是时间。   既如此,他就没必要在乎那个什么洛哥哥。   阳光淡淡洒下,慵懒地照在海平面上,淡黄的夕阳中,他和她的影子都拉得老长。   他们各自站在原地,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公主,我有个提议,你愿意听吗?”容枫开口了。海悠道,“你说。”容枫唇角微抿,目光低垂,似是在拿最后的主意,终于,他抬起头,直视着海悠的眼眸,缓声道,“我可以带你离岛去找你喜欢的那个人,有什么话你当着他的面亲口说出,如果他喜欢你,接受你的感情,我会请求祖父向王上提出解除你我之间的婚约;但他若是不接受,还望你如期和我成婚。”走这步棋,是有些冒险,但冥冥中,他感觉自己会如愿。   海悠眼里透出淡淡的悲伤。   要答应吗?   多年不见,洛哥哥有无娶妻,她不知道。   若没有,她又是否能心想事成?   等了好一会,不见海悠开口,容枫不由问,“公主考虑的怎样?”   “好,我答应。”她要搏一回,如果洛哥哥没有成亲,她就当着他的面道出爱慕之意,结果如愿的话,最好不过,要不然,她会慢慢收起自己的心,一辈子再也不要爱人,这样的她,嫁给谁都无所谓。   容枫道,“我会说话算数。”他的声音轻得宛若来自天际,“也希望公主说话算数。”说完,他淡淡一笑。   “你放心。”海悠说着,转过身,面向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容枫提气,飘上礁石,在她身旁站定,“你说的那个人是大殿下的那位朋友吗?”海悠没有看她,也没有回话,但从她的沉默中,他已看出就是那位洛公子没错。目光落在海悠的侧颜上,他忽然回想起偶然一次看到她的笑靥,那笑靥温婉而甜美,让人一刻都不愿挪开眼。   然而,三年来他就看到了那一次。   现在他知道缘由了,也有那么点感同身受。   爱人是辛苦的,被爱无疑是幸福的,她爱而没有回应,他亦是。   “容枫,洛哥哥有喜欢的女子,在他心里我就是个小妹妹……”海悠低声说着,这一刻她好想把心里的话道出,“可是自从见到他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他了,我知道我和他不合适,也知道他对我没那种感情,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他。”风吹起她的裙摆,如蝶般舞动着,她一字一句缓声说着,“王兄曾不止一次劝过我,说我和洛哥哥没得可能,让我别再想他……奈何我做不到……”   容枫静静地听着。   唇角牵起一抹苦笑,她续道,“其实我很傻的,心里明明很清楚不可能和洛哥哥在一起,却执拗地想着对他吐露出心声,让他知道我不是个小孩子,让他知道我长大了,让他知道我喜欢他。”   容枫温声道,“公主不傻。过两日大船离岛,我便陪公主一起登陆。”   海悠看他一眼,浅声道,“容枫,你也好傻!”   “……”容枫张了张嘴,却没有接话。   就听她又道,“明知我总想着和你解除婚约,明知我不想嫁给你,明知我有喜欢的人,却还是想要娶我。容枫,等见到洛哥哥,就算被他拒绝,我想我还是会默默地喜欢他,这样的一个我,对你不公平。”   容枫清俊的脸上浮起温润的笑容,“我只是顺从自己的心,而且我也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   “真傻!”海悠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你是我要娶的妻子,自然要交付真心。”她是看出什么来了吗?看出他喜欢她,对她动心?要不然她不会说出“容枫,你也好傻!”这句话。容枫心念翻转,一直以来自认为将感情掩饰的很好,却在此时失了自信,不过,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知道便知道了,他就是喜欢她,就是对她动心了,就是愿意等她喜欢上他。   海悠嘴角微抿,半晌后,道,“我该回宫了,再见。”说着,她转身提气,朝王宫方向飘了去。   脉脉月华如水,泻满一地。   “是你吗?是你在暗中看着我吗?”哄睡幼子,海晏走出朝晖殿,站在一株花树下,望着漫漫月色,无声喃喃道,“如果那个人是你,为何又不现身?”自从将明晓的骨灰撒入望月湖那日起,海晏就像是变了个人,每日除过带孩子在殿外的花园中走走,就是将自己关在殿中喝酒。生怕他就此废了,王上没少到朝晖殿训斥,但一点作用都没有。就这么着,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年多时间,直至有一日,发现孩子不见了,才将他从那种仿若失去魂魄的日子里惊醒。   孩子是被海明没打招呼暗里抱走的,为的就是让他快些从过去的痛苦中走出。   而海明的目的也达到了。海晏不再喝酒,但每个月都会带着孩子前往望月湖一趟,一待就是一整日。   他希望看到奇迹,看到心中的那个人出现。   就在三个月前,他带着孩子又到了望月湖,无意中发现湖边的竹楼中竟亮着灯,一开始他没注意,可在过了半个多时辰后,他发觉有人在看着他,而那个人就在竹楼中。竹楼是林叔修建的,目的为方便他在此等候洛逸轩每次前往忘忧岛归来。   但近几年来,洛逸轩没再到忘忧岛上去过,湖边的竹楼自然也就无人再居住。   空置的竹楼,没有人打扫,落满灰尘是必然,夜里没有光亮透出亦是必然,加之望月湖这边位处偏僻,白日里几乎没人来此地,更何况夜里。基于此,竹楼中亮起的灯火,还有落在海晏身上的目光,让他不由得多想。   抱着孩子飞至竹楼门外,正要推门进去时,里面的灯火倏地灭了。   推开门,燃起桌上的灯火,环目一股,海晏的心当即就狂跳了两下。屋里干干净净,明显是被人打扫过,还有他感觉里周围未散去的气息尤为熟悉。然而,他没看到人。直觉告诉他,那个暗中望向他的人,有可能就是他心里的那个人,这个心念一起,他喜悦极了,却不成想他抱着孩子在竹楼中坐了一夜,都没见那人再次出现。   有了期盼,人无疑就有了动力,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将孩子托付给海明和徐耀照顾,独自在望月湖这边住了一段时间,却大失所望——那个人没再出现。   想着许是他出现在竹楼,那人才躲着他,没再到望月湖这来,于是,他便在水里等着,等着竹楼中的灯火重新点亮,等着那个暗里望向他的人重现。   日复一日,到了上个月的一个夜晚,他终于又察觉到有人在暗中望着他,但这一次那人没在竹楼中,而是站在一隐蔽之地。   急急忙忙腾出水面,飘至那人藏身的位置。   等着他的是人已消失不见。   敛起思绪,他口中喃喃,“直觉告诉我那个人一定是你,我会找到你的,一定会!”   其实,海晏的直觉很准确,那个在暗里望向他的人,正是杰克。   一直以来,他隐忍着自己的感情,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忘忧岛,不去想海晏和小鱼,却都是徒劳。   最后实在按捺不住,他便在八个月前的某日,离开郦京到了望月湖,想着在这或许能看到那一抹身影,毕竟出了望月湖就是大海,而忘忧岛又在大海之上,或许,或许他运气足够好,能够见到人也说不定。   许是缘分注定,当他到望月湖的第二日,海晏带着孩子出现在望月湖上,怕被发现,他凝神静气,将自我神识全隐藏起来,远远望向湖中之人。   ☆、第378章:提醒   那一刻,他心里五味杂陈。   那一刻,他好想现身,最终却理智战胜冲动,没有从藏身处走出。   直至看到海晏抱幼子离去,他才缓缓走至湖边,眸光怅然,静静地站在那。   第二日,他没有即刻回郦京,至于缘由,他心里清楚。   但又不愿承认,是那个缘由留住了他的脚步。   熟料,他失望了,人并没有再来。   心绪紊乱,他只好回京。   然,没过多久,他又到了望月湖这边,结果一天时间过去,连个人影都未见着。随后的日子里,每隔七八日,他便往望月湖这边来一趟,想着总能再见到人,事实上他也确实再次看到海晏抱幼子出现在望月湖上。   远远看着,他与前一次一样,远远地站在不起眼之地,望着那对父子。   杰克无疑是聪明的,通过两次偶见海晏的日期,猜测出海晏每月会来望月湖一趟,而且是在每月的同一日。   在他刻意隐藏气息的情况下,行踪一直没有暴露。   可是随着一月一次看到海晏和幼子,他的心绪愈来愈无法平静。   连城发现他的反常后,命令赤练暗中留意其动静。   得知情由,她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与自家男人一番商量,便将杰克的身份与洛逸轩道了出,之所以要这么做,源于她有自己的打算。   乍一听到杰克来自异世,听到他先是穿成海晏的王妃,接着又被连城移魂,成为现在的周阳,也就是他的好友时,洛逸轩惊诧得说不出一句话。尤其是后面听到连城说她和杰克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一刻,他双目大睁,震惊度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身处虚幻世界中。   好在他没用多长时间就消化了连城说的话,跟着颔首应允,定会在杰克和海晏的事上,助一臂之力。   做好一切安排,连城一家六口带着赤练今日到了望月湖。   洛逸轩自然同行。   “我还以为你和我绝交了呢!”傍晚时分,海晏听到近卫说望月湖上空有信号烟花燃放,心里那可是好一阵激动,因为他知道放信号烟花之人是洛逸轩,是他多年的朋友,原以为两人间的友情在三年多前已经终结,不料,好友来看望他了,于是,他立刻命身边的近卫将人接到了忘忧岛上。   月清凉如水,二人隔着案几而坐,洛逸轩脸上笑容浮现,道,“朋友是一辈子的,你可别冤枉我。”之前虽然因个人情绪没有赴约,但他从未想过要和眼前之人绝交。   仰头饮尽杯中酒,海晏眸光变化,怅然道,“她还好么?”洛逸轩点点头。   “明晓和你,和她都是朋友,因我之故,被人算计,最后惨然而逝,你们自然有理由恼我、怒我。”往杯中斟满酒水,海晏端起又是仰头饮尽,眼底染上一抹隐痛,语声有些黯哑道,“你知道么?只要一想起他当年遭遇的种种,我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剑。”他还不知好友已清楚“明晓”的秘密。   洛逸轩劝道,“他出事你也不想的,别再怨责自个。”   “我是不想他有事,可还是让他丢了性命。”海晏唇角笑容凄凉,痛声道。   怨责?这几年来他再怨责,再悔恨,又有何用?   “你相信人有魂魄一说吗?”洛逸轩慢慢将话往他前来忘忧岛寻海晏的目的上拉。   “有的吧,可我却没等到奇迹……”说到这,他又往酒盏中倒酒,洛逸轩见状,伸出手制止他再喝,“你现在心情不好,多喝对身体无益。”海晏将他的手轻拿开,眼眶渐显湿润,“我 有阵子没喝酒了呢,今个难得你来看望,就让我借着酒劲与你说说心里话,要不然,我怕自个迟早会憋出病来。”   轻叹口气,洛逸轩言语轻缓道,“我原先一直以为人死如灯灭,可最近我相信人死后,魂魄会飘离身体……”海晏不等他说完,喃喃道,“人有魂魄,死后魂魄会飘离身体……对,有的,人是有魂魄的,但是……”说到这,他嘴里话语忽然顿住,洛逸轩不解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他还活着,逸轩,他还活着,我等到了奇迹,我等到了奇迹!”他情绪激动,口中念念有词,“那人一定是他,我熟悉他身上的气息,那人必是他无疑,可是当我去寻人时,却什么都没看,逸轩,你说他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眸光闪烁,洛逸轩问,“你确定他还活着?”   “……”海晏沉默,久久没有说话。   “不确定?”洛逸轩眉梢微挑,打量着他的神色变化。   海晏摇头,“人死后,魂魄附身,这种事太少见,他又岂会一而再有好运。”眼里的痛楚毫不掩饰,他一字一句道,“但我希望好运再度降临到他身上,希望他能死而复生,希望有奇迹出现在我面前。”   洛逸轩道,“你刚不是说你等到了奇迹吗?”   海晏看着他,目光黯然,“是啊,我也以为我等到了,可我就是见不到他人,你说是我想的太多,还是他恨我,根本不想再与扯上关系?”   “你真的喜欢他,爱他?”杰克这话一出,海晏当即怔住,好一会不见他说话,杰克又道,“他来自异世,名叫杰克……”身子一震,海晏怔怔地看着他,“是她告诉你的吗?”杰克明白他口中的她指的是哪个,于是颔首,“前不久她有与我说起。”   “很可笑是不是?”海晏嘴角牵起自嘲的笑,道,“明明一开始他就向我道明了身份,说他是爷们,说他不是明晓,说他叫杰克,而我,由起初的不相信,到慢慢相信,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关注他,直至陷入其中而不自知。”   洛逸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他说着。   “当我清楚知道自己喜欢他,并且爱上他那一刻,我心里既矛盾又彷徨,甚至感到极其不可思议,奈何喜欢就是喜欢,爱上就是爱上,不是我能克制住的。于是,我想留他在身边,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要留他在身边。他逃出岛,我设法将他找回,他不想与我说话,我就尽量不开口,总之,他心情好我便心情好。我想着,他怀有我的孩子,等时间久了,他或许就会忘记自己之前的身份,从而慢慢对我态度改观,从而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后面相处的日子里,我感觉到他变了,可就在这时,就在还要快要出生时,发生了那样的事。”   “你相信吗?他其实是对我有感觉的,要不然,他的眼里就不会出现疼惜,我看得清楚,也确定自己不会看错。”   洛逸轩见他目光低垂,表情悲怆,不再说下去,心里不由叹口气,道,“你们能相遇,就说明彼此有缘,我又怎会觉得你可笑?”   “我对他的感情是世俗不允许的。”低语一句,海晏笑了,不过,那笑苦涩无比,“可我不后悔,不后悔对他生情。”   “既然那么喜欢他,在乎他,就没发现他死后有什么异常?”洛逸轩话中有话,海晏看着他,半晌,方道,“死后有什么异常?他停止呼吸时我并没在跟前。”连城有交代洛逸轩,要他好好敲敲海晏的脑门,明明很聪明的一个人,竟然没发现她在明晓尸身上做的手脚。   “火化时你也没在跟前?”洛逸轩言语引导,方便好友想起当日的情景。   海晏道,“没在近前,但我有在不远处站着。”   “你把当时看到的回忆一遍。”洛逸轩说着,见海晏似乎还是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想了想,又接着提醒,“想想他的言行举止,再想想他平日里都穿什么服饰。”来忘忧岛之前,连城有叮嘱洛逸轩,只能言语提醒,绝不可直接向海晏道明一切。   洛逸轩有问为何,得到的回答是——惩戒。   惩戒海晏对杰克不用心,要不然,岂能从明晓的尸身上看不出端倪?   “他言行举止洒脱随性,从不穿女子衣物。”刚一说完,海晏黯然的眼眸随之一亮,“明晓的尸身火化时,她身上的穿着和打扮,完全是女子样。”然而,他话都说到这了,却还是没有想明白洛逸轩所言之意。   “火化的是明晓,不是杰克。”洛逸轩无语极了,道,“就连城和杰克之间的关系,你觉得她会违背自己好友的意,给其穿上讨厌的女子衣裙,还化妆,佩戴饰品?”   “火化的是真正的明晓,他,他还活着……”杰克还活着?难道,难道她懂移魂之法?海晏心念电转,情绪瞬间变得激动,“她懂移魂之法?她将杰克的魂魄从明晓身体上移走,附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对不对?”回想起皇甫熠当年对他说的话,海晏眼里的泪倏然落下,“我真笨,竟然将熠亲王与我说的话没仔细琢磨,竟然没留意到明晓尸身上穿的衣物。”   洛逸轩“嗯”了声,道,“想见他吗?”海晏嘴角抖动,不停地点头,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口中说不出一句话。   迟疑片刻,洛逸轩又道,“他现在可不是女儿身,你确定要见他?”   海晏竭力平复情绪,良久,点了点头,颤声问,“他真做回男人了?”   “是啊,他做回男人了,你再好好想想,看要不要相见。”洛逸轩说着,见好友表情变了又变,接着道,“他现在有妻有子,日子过得还不错。”海晏闻言,彻底呆怔,“有妻有子,过得不错。”他重复着洛逸轩的话,慢慢的,嘴角泛起苦笑,“他讨厌做女人,如今身为男人,有妻有子,他的日子自然过得好,过得顺心如意。”语罢,他抑制着心口处传来的痛感,暗忖,“你,你对我真无半点情意吗?”   ☆、第379章:傲娇   半晌,他道,“见,我要见他。”   洛逸轩轻浅的嗓音扬起,“好,明个傍晚你随我走一趟。”   “能告诉我她为什么瞒着我吗?”杰克移魂成功,她却不告诉他,这是何故?   海晏静静地看着好友,希望可以得到答案。   “这个我不知道。”洛逸轩摇了摇头。   夜静寂无声,海晏心里的激动已全然平复下来,语声黯哑道,“他或许早把我忘了吧!但我还是想见见他。”洛逸轩没有说话。   脉脉月华流转,连城坐在望月湖边,澄澈的眼眸注视着如镜般的湖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孩子们都睡着了?”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回过头问道。   皇甫熠轻“嗯”一声,在她身旁坐下,关心道,“有心事?”   连城摇头,却转瞬又点头,“你说咱们这么做,究竟对还是不对?”揽她靠在怀里,皇甫熠眸光温柔,语声温软道,“如果他不想和海晏再有牵扯,这么几年来又怎会一直单身?还有,魅不是说了么,他有在竹楼中燃灯火,虽然没被海晏发现人,但这显然说明他有意曝光身份。”   “可是上个月他又藏身在暗处了!”连城秀眉微蹙,“我真搞不懂那丫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望而生怯吧!”皇甫熠笑笑,徐徐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和海晏好,我想,他们一定会被明日的惊喜深深感动。”连城听了他的话,道,“他们是否感动,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希望大家都别太尴尬的好。”丫的会不会怪她多管闲事?哼,不管了,要是敢在她面前耍性子,她这个老大直接开削就是。   想到这,连城嘴角弯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明日就会见分晓,你无需想太多。”轻吻着她鬓边的秀发,皇甫熠柔声安慰道。   翌日午后,海晏一睁开眼,感觉头昏脑涨,不由抬手揉了揉额头。   “昨晚劝你少喝点,结果你还是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洛逸轩轻淡而无奈的嗓音扬起,“快起来洗漱,我们一会就得离岛。”从床上坐起,海晏朝窗外望了眼,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洛逸轩道,“酉时已过半。”   窗外阳光已西斜,海晏起身下床,看着他道,“谢谢!”   “谢什么?”洛逸轩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以后还是别沾酒的好。”   “我也不想的,可就是没忍住,一杯接一杯地那么喝着,让你受累了!”杰克做回男人,这对海晏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冲击的,脸上表情竭力保持平静,心里却似被棉花堵着,无法纾解腾起的伤痛与苦闷,以至于随着夜色渐深,无论杰克怎么规劝,执起酒壶,仰头就往喉中灌,那时他只想着快些喝醉,醉了的话,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用去想了,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大喊出声,排解心里那无法言语的痛。   他不知何时睡着,但能从床上醒转,就说明昨晚没少麻烦好友。   洛逸轩目光通透,笑道,“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用得着你这么客气地谢么?”海晏扯起嘴角,勉强回他一个微笑,“是我客套了。”说着,他前去沐浴洗漱,“原本今日要带孩子去望月湖,也被我耽搁了。”   望着他的背影,洛逸轩道,“三殿下中午有过来,看你还在睡着,就将孩子抱到他那边去了。”   “三弟很喜欢那小子,那小子也很黏三弟……”   小半个时辰后,海晏身穿一袭墨色长袍,与洛逸轩出现在岛边的一艘小船上。   “王兄,洛哥哥……”洛哥哥来岛上了,她怎么不知道?这会子,他要和王兄去哪里?海悠站在不远处,眸中有着难掩的激动,喃喃道。容枫就在他身旁站着,他也看到了海晏和洛逸轩二人,“大殿下要离岛,咱们是直接跟上,还是乘坐大船先登陆再说。”   海悠脚步挪动,“没有小船吗?”   “有。”容枫道。   “那就跟在王兄他们身后。”洛哥哥突然出现在岛上,又被她看到,这是缘,还是凑巧?海悠心潮起伏,紧抿着嘴儿望向远处那一抹修长而熟悉的白色身影。容枫注意到她的神色,要说心里没有不适,那是骗人的,但他清俊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   夕阳西下,在连城吩咐下,赤练成员在魅的带领下,已在竹楼前的空地上燃起了好几堆篝火,并将从郦京带来的烧烤用具,酒类肉食等摆放妥当。   “逸轩和海晏快过来了,你赶紧去给杰克解开昏睡穴。”望着围坐在一堆篝火边,正欢喜地吃着烤肉的四个小家伙,连城眸光温柔,与站在身旁的自家男人说了句。皇甫熠点头,“成,我现在就去。”   今日是杰克来望月湖的日子,却不成想,一大早刚到就被皇甫熠隔空点了昏睡穴。   “我怎会躺在竹楼中?”竹楼二楼,杰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量着自个身处的环境,脑中满满都是疑惑,“是他发现我了吗?可即便被他发现,以我现在的容貌,他也不知我是哪个,又怎会将我安置在竹楼中?”起身走至窗前,登时,他双目大睁,“老大,老大怎会在这?篝火,烧烤,她这是要做什么?”心里想着,顾不得出屋下楼,提气直接从敞开的窗户中飘出。   连城和皇甫熠坐在一堆篝火旁,面前的案几上有烤肉,有酒水,二人没有回头望向竹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边谈笑,边执起酒盏浅酌。   “老大。”翩然落在自家老大身旁,杰克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强作镇定,道,“你们这是……”悄然出现在这,神不知鬼不觉地点他昏睡穴,让他一睡就是一天,为的是哪般?“篝火晚 会,外加野外烧烤,怎样,很美很惬意吧?”目光落在他身上,连城眨眨眼,笑着道。   杰克嘴角抽了抽,暗忖:“这里是很美,可距离郦京有段距离,大老远跑到这来燃起几堆篝火,搞什么野外烧烤,这是骗鬼呢?”   “坐。”指指身边的位置,连城的眸光从他身上挪开,落回皇甫熠身上,道,“你说逸轩会请动海晏过来吗?”杰克刚坐下身,乍一听到她,口中之言,身体当即紧绷,“老大,你该不会,该不会是……”   “你想说什么?”目光转向他身上,连城眨着无辜的眼眸,看得杰克心一突,忙错开视线,道,“没,我没想说什么。”其实,他想说你在算计我,却想了想后,终没将到嘴边的话道出。连城眼珠子转了转,歪头道,“告诉我你怎会到这里来?”   皇甫熠忍住笑,望向杰克的眸中,全是促狭。   “我,我……“杰克脸上一红,嘴角噏动,迟迟道不出后话,连城故意道,“你怎么了?脸这么红,说话还结结巴巴,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哦!”被她这么一说,杰克索性拉下面子,脱口便道,“你有安排人跟踪我。”听似问,实则他已有答案。   连城瞧他强装镇定,认真无比的样子,禁不住“扑哧”一笑,道,“你近期魂不守舍,我只是出于关心,才安排魅她们留意你的动向。”   “你们这么算计我真的很没意思。”瞥了皇甫熠一眼,杰克看着连城哼声道。   “算计你?我们才没那么无良好不好,我们只是在帮你。”连城笑道。   杰克别过头,不再看她,也没有说话。   “你该不会怕见到海晏吧?”连城问。   “怕他?他又不认识我,我做什么怕他?”回过头,杰克瞪着连城,佯装生气道,“侵犯他人**,极其不道德。”   连城“切”了声,撇撇嘴道,“话说,在我这你有**吗?有吗?”没穿到这之前,丫的什么话都对她说,简直就拿她当闺中密友了!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很在乎自己的**。”连城那话一出,杰克自然想起了前世的点滴,想起了他和连城之间的过往——肝胆相照,无话不说。连城白他一眼,道,“在乎个屁啊,瞧瞧你这两年的怂样,明明动了心,明明放不下人家,却固执地不愿随心而行,要我说,现在的你就是个懦夫。”   “我没有,我没有动心。”杰克红着脸反驳。   换来的是连城又一个白眼,“嘴硬吧,你没有动心,怎会一直不续娶?没有动心,为何月月往这跑?没有动心,干嘛每次藏身暗处偷看海晏?没有动心,干嘛在竹楼中燃起灯火?”杰克唇角微启,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你是有意那么做的,有意引起海晏注意,让他发觉你还活着,我没说错吧?”杰克默声不语,因为他那日确实存着这个目的,而海王八也被他引到了竹楼,不过,在电光火石间,他从后窗飘出,并未与海王八相见。   半晌,他叹口气,道,“好吧,我承认我被海王八掰弯了,你想笑就笑吧!”皇甫熠这个看热闹的一个没忍住,终于喷笑出声,连城却并没有笑,只见她拍拍杰克的肩膀,语声轻柔,缓缓道,“我做什么笑你?在咱们那,像你这种情况可是一点都不稀奇。”   杰克瞪向她,气呼呼地道,“什么叫像我这种情况?老大,你搞清楚,我心理没问题,我还是纯爷们,若不是穿成海王八的王妃,若不是在那具身体里待那么长时间,我,我能被海王八那个欠扁的掰弯吗?”   “听你这话,是打算做 攻了?”连城眸光璀璨,笑嘻嘻地看着他。杰克咬着牙,没好气地道,“你看我像是被 压的那个吗?”连城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一本正经道,“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如今,你看着都像是下面的那一个。”   闻她之言,杰克郁闷的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前世的他,外形不就长得太过妖孽点吗,怎就像是她口中说的那样?现如今的他,容貌俊秀硬朗,与她口中说的更是一点都不沾边,哼!无良的女人,真会给他添堵!   “腐女!”杰克嘴里挤出两字,目光落在皇甫熠身上,“我老大是腐女你知道吗?”   腐女?皇甫熠收起笑容,不解地看向连城,“什么是腐女?”   “乖,改日给你解释。”摸摸男人的头,连城眉眼笑如弯月,“去看看孩子们,别让他们吃太多烧烤。”皇甫熠起身,朝杰克点点头,“ 你们聊,我过去看顾着包子哥几个。”见他走远, 连城收回目光,静静地看了杰克好一会,方道,“别再固执了,等会人到这,便将话说开吧!”   杰克神色怅惘,“见了面,说开又能怎样?我有自己的责任,不能弃那两老一小不顾。”稍顿片刻,他续道,“我是不会和他回忘忧岛的。”双亲对他很好,幼子黏他,且极其孺慕他这个爹爹,他们是他的亲人,说什么他也不会舍弃他们。   “你可以每月到岛上住几天。”连城提议。   “我不会去,也不想给他惹上麻烦。”杰克斩钉截铁道。   连城蹙眉想了想,又道,“要不你们每个月就在这湖边竹楼相聚几日……”不等她说完,就被杰克截断,“再说吧!”海王八若真对他有心,又怎会在老大火化明晓的尸身时看不出端倪?或许,他打心底喜欢的是女人,杰克心道。   月色清幽,海平面上,一艘小船疾速行驶着,海晏和洛逸轩立于船上,海风吹过,将两人的衣袍掀起,发出猎猎声响。   突然,海晏望向远方的眸光一亮,“望月湖边有火光!”   “嗯,我看到了。”洛逸轩点头,淡淡道。   竭力压下心底窜起的激动,海晏问,“他,他该不会就在湖边吧?”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杰克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很快,船在湖边停下,海晏望着竹楼前燃烧的堆堆篝火,望着围坐在火堆周围的诸人,嘴角抖动,眼神怔然,站在船上的身子动也不动。洛逸轩提气跃上岸,“愣在那做什么?快上来!”见海晏似木桩般站在船上,他有些好笑道,“不想过去打招呼吗?”   “海晏,你站在船上不动,该不会是要我和熠过去亲自请你上岸吧?”轻柔而欢快的嗓音扬起,连城缓缓站起,嘴角噙笑望向海晏。   杰克怀抱小糯米,目光低垂,正与小人儿说着悄悄话,好似并未留意到海晏的到来。   是他吗?那个怀中搂着小女娃的男子,是他吗?   海晏纵身而起,落在洛逸轩身侧,两人朝连城和皇甫熠走去,可他的目光却一直锁在杰克身上。   “那位是我灵月的周大人,你想认识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洛逸轩已在连城和皇甫熠近旁摆放的案几后坐下,而海晏却迟迟不就坐,一双眸子盯着杰克,唇角紧紧地抿在一起,看着这样的他,连城禁不住瞪了杰克一眼,丫的坐在那装死呢,没看到人到了吗?   感触到自家老大投过来的视线,杰克慢慢抬起头,朝海晏有礼地点点头,随后,又垂下目光,和小糯米玩。   “我过去坐。”海晏唇齿间漫出一句,就往杰克坐的位置走。   连城和皇甫熠相视一眼,心里不由腹诽杰克:丫的就是个胆小鬼,就这还说不是下面那个,骗谁呢?   “小糯米你过来!”皇甫熠嘴角微勾,招手唤自家小棉袄到身边来,免得小人儿在那碍事。   随着愈来愈靠近杰克,海晏确定,以及肯定这位周大人就是自己放在心里的那个人。这是直觉告诉他的,不过,单单打眼一看,也是能瞧出眼前的男子是哪个。   也是,刚刚海晏和洛逸轩尚未上岸时,湖边诸人中,仅有两位成年男子,一个是皇甫熠,另一个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小糯米在杰克的俊脸上“吧唧”亲了口,然后起身礼貌地朝海晏打招呼,“叔叔好。”海晏注视着她精致纷嫩的脸儿,嘴角勉强扯起一抹笑容,点了点头。歪头盯着他看了会,小糯米转动着乌亮的大眼睛,道,“叔叔真好看!比爹爹还好看哦!”说完,她迈着小短腿奔向自家爹爹。   “你……”见小糯米去了皇甫熠和连城那,海晏深吸口气,眸光锁在杰克的脸上,好半天嘴里仅吐出一字。   杰克面色如常,眼里故意染上一丝不解,“……”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杰克。”唤出这个名字,于目前的他来说,显然是有些困难。   “我叫周阳。”执起酒盏,浅酌一口,杰克目光低垂,言语浅淡道。   海晏注视着他,语气肯定,“你是杰克,是我的王妃明晓。”   “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杰克傲娇了。   娘 的,还王妃,哪个是他的王妃?   就在这时,海晏撩起袍摆,准备往他身旁就坐,熟料,杰克瞬间炸毛,“你要做什么?”站起身,他二话不说,就催动内力袭向海晏。海晏躲避不及,左肩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连退数步,他才稳住身形,“你这是要做什么?”   杰克呆怔在案几旁,盯着海晏嘴角溢出的鲜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那人一靠近,他就控制不住自个想发怒,并且出手打伤了对方?   连城等人只是朝他们二人看了眼,便没再关注。   “我们谈谈好吗?”海晏走近。   “我和你认识?”杰克回过神,修眉微挑。   哪个要和他谈了?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看来着实欠扁!   心里刚升起的那么一丢丢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海晏道,“我知道是你。”   “你没病吧?”杰克皱眉,“有病就赶紧治,别乱认人。”说着,他朝湖边走去,“别跟着我。”海晏提步,紧随其后,好似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   杰克停下脚步,转身道,“是不是还想挨我一掌?”   “你打不过我的。”海晏眸中染上笑意,语声轻缓道。   “那就试试。”说着,杰克就发起了攻击。   海晏只是躲避,并未还手。   杰克见状,心里更是气恼,进而出招愈发凌厉。   连城心里连连叹气,暗忖,“丫的咋就这么傲娇呢!”耳边不时响起湖水激荡声,终于,她出声了,“喂,要打,你们往远点打,别影响我们烧烤!”一袭击,一躲避的两人,似是听到了她的话,瞬间便飘远。   “真能折腾!”摇摇头,听着耳边远远传来的树木倒地声,石块碎裂声,连城嘴角抽了抽,对杰克的傲娇样甚感无语。   皇甫熠和洛逸轩闻她之言,笑了笑,洛逸轩道,“让他们打吧,打着打着就好了!”   “又有船朝湖边靠过来了。”不经意间抬眼,皇甫熠看到一艘小船朝望月湖边行来,船上站着一男一女,由于距离比较远,尚看不清他们的样貌。   “就衣着和身形看,是一男一女,他们会是谁呢?”连城循着亲亲老公的视线望去,浅声道出一句。   忽地,她脑中灵光一闪,“该不会是悠悠吧?”随着小船愈来愈近,她嘴角弯起,“是悠悠,不过,她身边的男子是哪个?我怎么没一点印象。”   “是海晏的妹妹。”皇甫熠看清船上的两人,启唇道,“她这会怎到望月湖上来?”   连城若有所思道,“许是来寻海晏的吧!”   ☆、第380章 :歌声   洛逸轩望着已飘至岸上的两人,嘴角微掀,慢慢笑了,“海悠。”他声音不大,但海悠却清晰地听在了耳中,随之脚步禁不住一顿,喃喃道,“洛哥哥在唤我,容枫,你听到了吗,洛哥哥在唤我,还望着我笑呢!”容枫“嗯”了声,道,“快些过去吧,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就全说出来。”   海悠轻点头,跟着继续前行。   “洛哥哥,洛哥哥,你会拒绝我吗?”她慢慢走着,心里暗忖,“好希望你接受我的情意,不过,不过你要是真拒绝我,我也不会怪你的,因为你是我的洛哥哥!”忍住心中腾起的酸涩,美好的她雍容华贵地朝洛逸轩一步步走近,这一刻,她表情庄重,脸上没有丝毫笑容。   长裙随风飘起,上面刺绣的花朵脉脉流动,行走间步步莲花,仿若九天仙女降临凡尘。   此时,洛逸轩眼里也染上了轻浅的笑意,篝火的光芒似是全聚集在他身上,又从他的笑容中腾出,一股脑地倾注在朝他走来的海悠身上。   容枫跟在海悠身后,当他的目光落于洛逸轩俊逸的脸庞上时,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如此清逸绝伦,难怪公主对他念念不忘,我还有机会吗?”他心中暗忖。   还有缓缓走至洛逸轩面前,轻唤,“洛哥哥。”   “过来坐。”洛逸轩微笑着颔首,招呼她坐在自己身旁。   她却没动,容枫则朝连城和皇甫熠,洛逸轩三人点点头,以示打招呼,三人面向他亦轻颔首,算是回礼。“公主,我在一旁候着。”低声与海悠说了句,他移步至洛逸轩的案几旁而立。   在洛逸轩的案几前站了片刻,海悠澄澈灵动的眼眸转了转,歪头问,“洛哥哥,你想我吗?”   洛逸轩微笑着点头豪门千金的布衣人生。   海悠高兴极了,不由笑嘻嘻地又道,“有多想啊?”她的话,令洛逸轩一怔,但转瞬他便恢复自然,笑道,“你说有多想?”这小丫头还是如从前一般纯粹。海悠秀眉微蹙,故作想了想,摇头道,“我想不出洛哥哥有多想我。”   “真是小孩子心性。”连城心里暗叹。   洛逸轩听了她的话,轻浅一笑,招手,“古灵精怪的丫头,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来,到洛哥哥身边坐。”   “娘亲,姐姐真好看,比刚才那位叔叔还要好看!”小糯米在爹爹怀中坐着,只见她伸出小胖手,扯扯娘亲的衣袖,奶声奶气道。连城眸光柔和,微笑着点头,“小糯米说得没错,姐姐是很好看。”   皇甫熠看着母女俩,满眼都是宠溺。   “我不要到洛哥哥身边坐。”海悠皱起鼻子,故意耍性子道,“你骗人,说想我却又不说有多想,你是个大骗子!”容枫看着这样的她,暗忖,“就算身旁的这位洛公子拒绝了她,可我就真能让她移情于我,进而深爱?”   静,周遭好安静。   在连城眼里,海悠是懂事乖巧的,而此刻,小丫头竟不管不顾地耍起了性子,这实在让她感到惊讶。   洛逸轩也有些意外,他看着海悠,眼中笑意流转,道,“悠悠耍性子了,这样可不好哦!”海悠似是没发觉周围的气氛变化,哼哼道,“我就耍性子,谁让洛哥哥不说有多喜欢我。”说着,她嘴巴一瘪,“洛哥哥不喜欢我了,对不对?”   “没有,洛哥哥没有不喜欢你。”洛逸轩笑容温和而亲切,心里却甚感无奈。   还有眨巴着眼眸,“你没骗我?”   洛逸轩淡淡一笑,“没有。”   海悠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微笑,不由喜笑颜开,“我好高兴,洛哥哥,我好高兴哦!”连城和皇甫熠似是觉察出了什么,只见二人互看彼此一眼,却谁都没有说话,洛逸轩这时缓缓道,“为什么高兴啊?”   “因为你喜欢我啊!”海悠开心极了,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洛逸轩目中神光微变,道,“我可是一直拿你当妹妹的,自然和你王兄一样,都很喜欢你呢!”小丫头该不会以为他说的喜欢是那种喜欢吧?不过,有他补充的这句话,她即便有那么些心思,也应该清楚他口中的喜欢是何意了。   “我是王兄的妹妹,不是洛哥哥的妹妹。”她就知道……就知道他会说拿她当妹妹,海悠心里一阵难受,脸儿上却依旧笑意盈盈,“洛哥哥,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不等洛逸轩说话,她又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唱歌给他听,却又怕当着他的面唱不好,现在先给你唱唱,你帮我听听成吗?”   是他意会错了?小丫头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应该是这样没错,想到这,洛逸轩笑道,“成,你唱吧,洛哥哥给你听着。”容枫心里感到尤为酸涩,但望向海悠的眼神却依然柔和。   “那洛哥哥一定要认真听哦!”海悠眨着澄澈的眸子,笑米米地道。   洛逸轩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嘴角噙笑,点了点头,“我认真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此刻,他觉得自己有些纵海悠了,不过,在看到连城对他笑着摇头,他心里禁不住安稳了些。   “洛哥哥,你过来。”海悠招手,娇声道,“我要给我喜欢的人唱情歌,按照我们鲛人一族的传统,要和心爱的人面对面而立,这样才可以让他感受到我的心意,而我喜欢的人这会又不在这,你可以扮作他一会会吗?”   她看了洛逸轩一眼,却在接触到他疑惑的目光后,赶紧低下了头,掰着手指,低声道,“洛哥哥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的压倒冷俊王爷。”   洛逸轩沉吟片刻,道,“好吧。”说着,他起身从案几后走出。海悠蓦地抬起头,眼里有着难掩的喜色。“洛哥哥,我们去那边。”上前,拉住洛逸轩的手,不顾旁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愉悦地奔向湖边。   见他们走远,连城叹道,“熠,你说逸轩知道海悠的心思吗?”   皇甫熠摇摇头,“难说。”   连城道,“难说?”   “海悠眸光澄澈,性子天真,是个纯粹的小姑娘,而逸轩又不是个心思深沉的,单凭海悠的言语,怕是很难猜出小丫头心里真正在想什么。”皇甫熠道出自己的看法。连城秀眉微蹙,“我倒是觉得逸轩知道海悠的心思。”   皇甫熠笑了笑,道,“海悠虽是鲛人,但她是真心喜欢逸轩的,要是他们能在一起,也是一桩佳话。”连城静默片刻,点头,“要是逸轩也喜欢海悠,那他们的结合确实算得上是佳话。”稍顿片刻,她的目光挪至容枫身上,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皇甫熠听,“那位公子对海悠用情很深。”   容枫在海悠拉着洛逸轩走向湖边时,不由自主地也跟了过去,但他现在站的位置,与二人还是有些距离的。   “爱而不得很伤人的。”皇甫低叹一句,注视着连城,语气温软柔和,道,“此生能与你相识相知,相恋相爱,我很幸福!”   连城傲娇道,“一开始我可没看上你。”   皇甫熠嘴角勾起,笑道,“岂止是没看上我,那会你一看到我就横眉冷对,还动不动抬脚踹我。”乖巧懂事的小糯米坐在爹爹怀中,眨巴着乌亮澄澈的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老爹和老娘在这你侬我侬,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暗道,“娘亲真厉害,竟敢抬脚踹爹爹,爹爹却不生气,眼里全是幸福。”   篝火燃烧着,魅和几个赤练成员用到削下鲜嫩的肉片,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包子哥三个虽被自家老爹警告不得多吃烧烤,但汤圆和丸子还是偷偷地吃上那么一块,而后朝老爹和老娘坐的方向偷瞥一眼,见没被他们发现,忙吐吐舌头,规矩坐好。   包子瞧着他们这样,没少丢白眼,心里还暗道,“贪吃鬼!”   说起来,他在汤圆,丸子,小糯米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可是很高的,三小平日里皆唯他命是从。嗯,尤其是老二风泽,那可是将包子这位兄长的言行举止全学得有模有样,不过呢,他毕竟还小,偶尔难免也会淘气些,譬如这会儿不顾老爹警告,不顾大兄丢白眼,与老三皇甫彦互相掩护偷吃烧烤。   “你好久没给我唱歌了,要不今晚为我唱首怎样?”连城拿起案几上的酒水正要喝,听得皇甫熠这话,手中动作一滞,道,“要我唱也行,你先给我唱首吧。”说着,她将酒水饮入喉中,入口甘凉,芳醇无比,“这酒水真不错!”赞了句,她往口中送了片魅刚烤好的肉片,边咀嚼边道,“美味啊!”顿了顿,她又道,“怎样,考虑好了吗?”   抬起头,看到皇甫熠只是看着她吃喝,唇角弯起,一句话不说,不由道,“你还没为我唱过一首歌呢!”   皇甫熠凑到她耳畔,嗓音温软柔和,“等只有咱们两人时,我唱给你听好不好?”连城斜睨着他,目光促狭,“不会是令人发狂的魔音吧?”皇甫熠俊脸一红,“别小瞧你相公我。”连城点点头,“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皇甫熠郁闷地看着亲亲老婆。   他是没唱过歌,可是他有听过她唱好不好,歌词曲调他都记着,一经唱出绝对差不了!   “爹爹你真会唱歌吗?”小糯米睁着澄澈的眸子,仰起脑袋,笑盈盈地看着爹爹,眼里有期待,但更多的则是怀疑,这让某爹更为之感到郁闷重生之悍妃倾城。连城却在这时“扑哧”笑出声,为他打圆场道,“乖女儿,你爹爹会唱歌哦,而且唱得保准好听。”   小糯米转动着眼珠子,稚声道,“可是娘亲刚还说爹爹没唱过歌呢!”   “咳咳……”连城连咳数声,打哈哈道,“娘亲刚刚记错了,其实呢,你爹爹有唱过歌子的。”小糯米拍手道,“那爹爹现在就唱歌给娘亲和韵儿听好不好?”连城挑眉看向身旁的男人,只见其嘴角抽搐,一脸头痛样,于是对女儿又道,“好了,咱们现在先听那位漂亮姐姐唱歌,等回宫后,再让你爹爹唱成吗?”   “好吧!”小糯米乖巧地点点脑袋。   情歌是男女在热恋时,互诉衷肠所唱,因此,歌声既欢快,又缠绵悱恻。   海悠走到湖边,松开洛逸轩的手,两人相距两三步距离。   “洛哥哥,你不许笑哦,要是你笑了,我可就唱不好了。”柔水般的眸子眨了眨,她声音娇柔而甜美,轻缓道出一句。无数个夜里,她都有唱心中的那首情歌,为他而唱,声音不大,而且是在自己的寝宫里唱,每每唱到最动情之际,泪水就会不受控制地掉落。   洛逸轩眸中含着笑意,温声道,“悠悠唱歌肯定好听,洛哥哥不会笑的。”小丫头是喜欢那个和她同来的男子吗?就容貌和气度而言,那男子皆无可挑剔,若他们真是一对,他也为小丫头感到高兴。   “洛哥哥,我要唱这首歌给你听,你要好好听,要用心听哦!”海悠眸光流转,心里暗忖,“此生我只为你唱这首歌,只为你唱,今天我不会落泪,绝不会让自己在你面前落泪,我要好好的把这首歌唱完。”她看着他,看着他修长的身形,看着他身上如皓雪般的长袍,看着他脑后随风飞扬的墨发,看着他含笑的眼眸,俊逸的面容,看着他神态间流露出的飘逸之气,这就是她的洛哥哥,是她喜欢多年的洛哥哥。   脉脉月华如水流泻,他就在她眼前站着,如同阳光般夺目,璀璨,以至于周围万物此时都因他而黯然失色。   “洛哥哥,我要开唱啦!”娇声说着,她深吸口气,跟着曼妙的音符便从她唇齿间溢了出。   静夜寂寂,月色柔和,偌大的望月湖边,这一刻,仿若只有她一人,只有这貌若天仙,纯善至真的少女一人,风儿掀起了她的衣裙,宛若蝴蝶挥动着翅膀轻盈曼舞,她就站在这里,就站在这漫漫月华之下,轻而柔地尽情在歌唱。   鲛人的歌声本就美妙动人,而这一刻,海悠所唱的情歌,里面汇聚了她浓浓的情,听起来更是好听得不得了,宛如仙音一般。   眼泪还是不自已地落了下来,歌声婉转,情真意切,多情的少女,唱得好不专注。   洛逸轩嘴角的笑容僵住了,看着海悠脸上滚落的泪水,看着她含情的眼眸,他再想自欺欺人,也是不能了。小丫头喜欢的人是他,她竟然喜欢他……洛逸轩犯愁了,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将她看做妹妹,而她,怎就偏偏对他动了情?   心思翻转,他决定装作不知,因为他对她仅有兄妹情,因为他此生不会娶任何女子为妻!   做了决定,他便不再有心理负担,进而嘴角僵住的笑容恢复自如。   “洛哥哥,你懂我的心意了么?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哦!”歌声悠悠,海悠眸光湿润,心中暗忖,“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哪怕忍着身体上的不适,陪你生活在陆地上,我也无怨无悔。洛哥哥,我好期待你点头,只要你点头,只要你接受我的感情,我会立马回岛,请求父王解除我和容枫之间的婚约;只要你说一句话,说一句“我喜欢你。”,我即便会被父王剔除鲛人一族,心里都是欢快的。我只想守在你身边,只想每天看着你,看着你笑,听你对我说话。”   悦耳婉转的歌声在望月湖上袅袅飞扬,湖边诸人无论是哪个,都专注地静静聆听着,倾听少女发自肺腑唱出的歌儿龙姬养成计划。   少女歌唱着,眸中的泪光如星光点点,又似那清凉月辉下的霜华。容枫心里腾起的不适感好不强烈,可是他又极其疼惜海悠,疼惜那站在月下,眸中含泪歌唱的女子,如若……如若洛公子不接受她的情意,她定会心痛至极。   她可知,可知她歌唱的每一句都是倍加用心,可知她歌唱的每一句都仿若是在赞颂,在叹息?她应该是不知道的,但她的歌声却将她心中的情感和念想,尽数阐述了出来。她在赞颂,赞颂那位洛公子宛若空中的骄阳,将她的生命点燃,让她生生不息地在燃烧;她叹息,叹息自个作为鲛人的身份,有着难以逆转的命运安排,但她想搏一把,为自己燃烧的生命,为自己的爱情搏一把。   只要能让她收获爱情,能让她守在他的身边,她哪怕少活十年,二十年……都是甘愿的。   如仙音般的悦耳动听的歌声,久久没有停息,如水的月华下,少女纤细的身影,落在岸边所有人眼里,是那么的单薄和寂寞。容枫好想走上前,好想拥海悠入怀,好想告诉她,“别怕,你还有我,我一直会站在你身边,会用我的爱温暖你,会成为你一生的依靠,让你不再寂寞,不再落泪!”   洛逸轩再镇定,再拿定主意,可是在海悠那发自肺腑唱出的歌声中,他有些站不住了。他想离开,想离开这里,不再去看少女脸庞上挂着的泪珠,不再去看她眼里霜华。她为何这般执着?为何要喜欢上他?她知不知道,她的歌声听在他耳里,近乎是用心尖上的鲜血在歌唱。   这让他如何是好?   “洛哥哥,你可有感动?感动我的歌声,感动我对你的情意,感动我的用心?”海悠的目光一刻也没洛逸轩身上挪开过,她歌唱着,唱得用心,唱得情浓,而她的心却苦涩得要命,因为她清楚看到洛逸轩的目光变化,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他眼里满满都是歉疚。   她不傻,自然知道这歉疚代表的是什么。   他不接受她的情意,他不要她陪伴一生,不,他不是不要,而是他心里有人,那个人在他心里早已扎下根,很难拔出,无论她用情多深,无论她多努力,也不能取代那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可是,那人已有归宿不是吗?既如此,他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她一个机会?“洛哥哥,你真就一点都不喜欢我么,不喜欢悠悠么?”她心中泣血道。   “悠悠,你别唱了!”洛逸轩眸中歉疚加剧,看着海悠轻语道,“洛哥哥很喜欢你,很喜欢你这个乖巧可人的妹妹!”   海悠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依旧歌唱着,声音宛若九天上的云彩,飘逸而曼妙,“洛哥哥,我还没唱完呢,我要唱完这首歌,所以,我不能听你的话,不能停下来。洛哥哥,你可知道?我多么不愿意做你的妹妹,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只想看着你啊!”她心中喃喃,泣血喃喃。   容枫眼眶渐显湿润,他的心在痛,在为海悠痛,“傻丫头,你就是个傻丫头,用得着这样么?你可是咱们鲛人一族的公主,是王上和王后宠爱的女儿,何须这般让自己被感情折磨?”他心中暗忖,只想立刻出声,“悠悠,停下来,你停下来,别再折磨自己好么?”   “我怎么了?我不是有告诉自己不哭么,不是有告诉自己在洛哥哥面前好好唱完这首歌么,可我终究还是哭了,终究还是没出息地泪流满面。”最后一个曼妙的音节落下,海悠眸光怔然,站在原地。   她缓缓稳住心绪,抬手抹去脸上的泪,露出娇柔可人的微笑,道,“洛哥哥,我唱得好听么?”   洛逸轩迟疑片刻,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海悠又控制不住地哭了,她一面哭,一面落泪,“洛哥哥,其实这首歌我是唱给你的,我喜欢你,洛哥哥,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微颤,她望着眼前的男人,望着她爱慕已久的洛哥哥,终说出了心里话,终在他面前亲口表白了修真之仙路商侣。洛逸轩唇角紧抿,定定地看着她,只是看着她,依旧没有言语一句。   半晌,海悠竭力隐忍住心底的痛,再次抹泪,抬起头,笑着道,“洛哥哥喜欢我吗?不是兄妹那样的喜欢,是男子对女子的喜欢,洛哥哥你喜欢我吗?”洛逸轩嘴角动了动,眸中染上笑意,道,“你的歌唱得很好听,你喜欢的人若是听你歌唱,一定会欢喜的。”他答非所问,有意回避少女的问话。   “洛哥哥没听清楚我刚才问的是什么吗?”   海悠眼里水光打转,倔强地看着他。   “悠悠,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还有,我此生不会娶妻。”洛逸轩诚恳道。   “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海悠忍住泪水滴落,提高声音冲着他道,“你听到了没有?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喜欢你!”洛逸轩不语,她续道,“是因为连城姐姐吗?是因为连城姐姐,你才此生不娶,对不对?”洛逸轩脸色变了几变,眸光微冷,却还是没有言语。   海悠“哧哧”笑了,“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喜欢连城姐姐,我很早就知道,你和王兄都喜欢连城姐姐,可是连城姐姐却有喜欢……”不等她说完,洛逸轩倏然截断她的话,“够了!”他声音不大,却令人禁不住发颤。   冷,洛哥哥的声音从来没这么冷过,从来没有,尤其是在她面前。   他的眸也从未这般冰冷过,从未有过。   海悠身子颤抖着,却还是倔强地抬起下巴,“你不要我说,好,我不说,但我会杀了连城姐姐,你信吗?只要杀了她,你就不会再想她,不会再念她,你说我这样做好不好?”这一刻,她就像是个小魔女,看在洛逸轩眼里很是陌生。   她的话,连城和皇甫熠,以及赤练诸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但大家伙脸上却不见一丝吃惊。   因为他们知道少女在耍性子,在闹脾气,知道少女心里这会很痛,甚至于他们心里都多少生出了些许怜惜。   觉得洛逸轩不该拒绝少女的情意。   皇甫熠看了自家亲亲老婆一眼,眸光若有所思,连城回望他,嘀咕道,“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你说呢?”皇甫熠嘴角翘起,半眯着眼问。   连城白他一眼,嗔道,“你真够无聊的,逸轩是个怎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者,悠悠只是个小姑娘,这会儿爱情受挫,难免会说出些不合适的话,你可别放在心里。”洛逸轩是个怎样的人,她心里清楚明白,他就是个君子,虽对她有情,但却从未做过令她为难之事,也从未说过令她为难的话。这会儿被海悠那么一说,比之她,他脸面上更是不好看。唉!真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洛哥哥,你的眼神好可怕。”海悠看着洛逸轩的眸子,看着那眸中的冷意,小心翼翼地问,“你讨厌我了是吗?”   洛逸轩抿唇,未作答。   “洛哥哥,你别生气好不好,别那么看着我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胡言乱语……”咬了咬唇,她小声道。洛逸轩神色有所缓和,但眼里的冷意却并未散去。海悠慢慢低下头,道,“我,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那些话,那会我控制不住自己,洛哥哥,那会我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只想你能轻声说句“我喜欢你。”。”说到这,她终于忍不住,眸中水光顺着腮畔滚落而下,“我错了,洛哥哥,我知道错了!”   “真知道错了?”洛逸轩盯着她问。   海悠扬起脸庞,眸中水光闪烁,点头“嗯”了声,道,“我真知道错了,洛哥哥,你原谅我吗?”洛逸轩淡淡道,“知道错就好超级仙侠世界。”   知道错就好?那他到底有没有原谅她?海悠心里好难过。   喜欢多年,爱慕多年,在他心里,她始终只是个妹妹,唱了情歌,表白了心意,这些又能怎样?   他还是不喜欢她,有可能还会因为她刚才的话,日后再也不会搭理她。   单单这么一想,她的心就痛得难以忍受,可是她不能再在他面前耍性子,不能再闹情绪,她要微笑,在他面前微笑,这样的话,他或许,或许会将她刚才的话真当做小孩子过于冲动所言。于是,她站直了身体,边擦泪,边傻傻的笑道,“洛哥哥是原谅我了呢,我就知道洛哥哥不会和我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熟料,正说着,她眼里的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落。   看着她这样,洛逸轩眼里的冷意散去,心里一软,“好了,别哭了,一会去向钰公主道歉,听到了吗?”   “嗯。”海悠哽咽着点了点头。   洛逸轩见她应了,神色也温和了起来,“在洛哥哥心里,你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好女孩,洛哥哥相信,会有男孩子将你当宝一般疼爱。”   海悠咬住嘴唇,低着头,道,“我若懂事就不会惹洛哥哥生气,就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洛逸轩嘴角牵起一丝笑意,道,“你呀,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好了,咱们一起过去吧!”   说着,他转身便往连城摆放连城和皇甫熠他们那边走。   “我,我一会过去。”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海悠轻声道。   洛逸轩脚步顿住,转过身,道,“怎么?心里觉得委屈了?”海悠紧咬住嘴唇,且咬得很用力,口中都感到了丝腥咸。委屈?她是感到委屈,甚至是委屈极了,虽然她没有连城姐姐那么厉害,那么有本事,可是她也不差啊,为什么就是不被他喜欢?心中虽是这么想着,她嘴上却道,“不委屈,我不委屈,是我不对在先,不怪洛哥哥凶我。”   “那还不快点随我过去。”洛逸轩挑眉,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海悠低应,提步跟了上。   “连城姐姐,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在这,我以酒赔罪,还望你原谅!”待行至连城和皇甫熠坐的案几前,她双眼红肿,道歉之语尤为真诚,就在连城准备说“没事”的时候,她端起案几上的酒坛,就一阵痛饮!连城摇了摇头,笑道,“悠悠快别喝了,连城姐姐知道你是好女孩,之所以说那些话,只是一时感到委屈,无心而言的。”闻她之言,海悠眼里刚刚止住的泪,再度涌出,混合着酒水沿着她的脸颊滚落而下,凉凉的,终滴在她胸前的衣襟上,蕴染出一朵朵伤痛凄凉的碎花。   “好了,别喝了,哪有女孩子像你这般喝酒。”洛逸轩从她手中拿过酒坛,放至案几上,微笑道,“给,快擦擦。”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绢帕递上,海悠却没有接,她抬起衣袖在脸上抹了一把,而后目光从他,从连城和皇甫熠三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他身上,忍着心痛笑嘻嘻道,“好啦,我没事啦,欢迎你们大家到我们岛上做客,今晚不请自来,若是扰到了你们的兴致,只能说句抱歉啦!”   言语到这,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容枫,唤道,“容枫,你过来。”   容枫毫不迟疑地走了过来,就听她道,“洛哥哥,连城姐姐,熠亲王,我向你们介绍下,这位是我的驸马,名叫容枫,很快我们就会成婚,你们记得一定要来参加哦!”连城三人似乎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本该就是这样,容枫礼貌地朝他们三人打了个招呼,就没再说话。   “我们该回岛了,大家再见!”海悠说着,手儿被容枫紧紧握住,跟着两人转身,朝停放在湖边的小船走去。   船儿从湖边慢慢飘远,海悠一个没忍住,扑进容枫怀中放声哭了起来,“容枫,我很没用是不是,我是不是很没用?我告诉自己不哭的,告诉自己不再洛哥哥面前哭的,可是我却哭得稀里哗啦,怎么也止不住纵我不往。容枫,我的心好痛,好难过,洛哥哥不仅拒绝我,还用那么陌生冰冷的眸子看我,那一刻被他看着,我的心痛得几乎滴血!”   容枫轻抚着她的背脊,眸光疼惜,柔声安慰道,“想哭就哭吧,大声哭出来,哭过了就好了!”   “呜呜……”偎依在他怀中,海悠愈发哭得大声,不多会便将他胸前的衣襟打湿一片,“容枫,我知道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我知道是我说的那些话触怒了洛哥哥,可我控制不住,在那一刻,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我现在好后悔,好后悔说出那么恶毒的话!连城姐姐对我很好的,她有救过我,还将我和蓝薇儿带进皇宫,精心照顾我,我怎么能忘恩负义,说要杀了她?”   “我好坏,我不是一个好女孩!”   “你是好女孩,你那会说的话只是无心之言,那位连城小姐并没有怪罪你不是吗,别多想!”温和的声音扬起,容枫收紧臂弯,“我不会让你流眼泪,一滴眼泪都不会让你留!”后面还有一句“我发誓!”他没有说出口。   海悠只顾着“呜呜”地哭着,似乎全然没听到他的话。   夜色已然深沉,忘忧岛,朝晖殿。   “杰克,只要你不再闹,我就解开你身上的穴道,你看怎样?”偌大的内殿中,只有海晏和杰克两人,此刻,海晏眸光温和,定定地看着杰克。而杰克此时背靠圆柱,吼道,“海王八,你就是个卑鄙的小人!”特么的,自己功夫明明不错,还是被眼前这该死的制服,并且带到了渔岛上。   海晏笑了,笑容轻柔而温暖,“你承认了,你承认你是杰克了!”   “老子叫周阳,你想要老子承认什么?”丢给他个白眼,杰克没好气地道。   “海王八虽然不好听,但这是你给我取的绰号,旁人不知道,也不敢这般叫我。”海晏眸中情意流转,徐徐道,“杰克,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几乎天天与酒作伴,要不是咱们的孩子,我想我怕是已经成废人了!   杰克哼声道,“你骗鬼呢?”   海晏忙辩解,“我没骗你,我所言都是真的。”   “哼!”杰克别过头,不再看他。   灵光一闪,海晏瞬间想到杰克为何气愤不已,不愿好好与他说话,只见他此时满目歉然,道,“钰公主火化明晓的尸身时,我因为心里难过,就没多留意尸身上的衣着,从而不知你还活着。”   杰克不吭声。   “我知道钰公主多半是恼我没有保护好你,才没将给你移魂之事告知我,说来,也是我蠢,熠亲王是有提醒我的,可我当时满心都是痛楚,将他的话没有多想。”海晏的解释,杰克有听进耳里,嘴角却撇了撇,不客气地道,“解开我的穴道,快点!”   “哦!”海晏边应声,边帮他解穴。   杰克得了自由,先是白他一眼,接着活动了下四肢,道,“我叫周阳,家里有父有母,还有一幼子,你怎么看?”海晏先是一怔,但转瞬便道,“我听你的。”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小心地问道,“你的妻子还好吧?”   杰克闻言,一步步逼近海晏。海晏不解,但本能地还是往后退着。他每退一步,杰克便逼近一步,直至将其逼得背靠圆柱,“死了,在我移魂之前,周阳的妻子就已经死了!”手撑在海晏头顶的圆柱上,杰克直视其双目,一字一句道,“我是不会待在这岛上的,至于孩子,我还是有那么些感情的,若是你不介意,就让他唤我一声爸爸。”   -本章完结-   ☆、第381章:好了   “还有呢?”海晏只觉心跳得好快,他感到现在的杰克虽然在武力上还是不及自己,但气势上却比他还要强悍,以至于此刻被其这么逼视着,他心慌得不行。   杰克嘴角翘起,眸光邪魅,不急不缓道,“老子原本喜欢女人,却被你这该死的给掰弯了,想想心里就来气。”海晏怔愣,就在这时,杰克凑近他,两人面部距离愈来愈近。   见眼前之人这样,他喉中立时感觉有些发紧,想推开杰克,奈何双手根本就不受大脑控制。“怕了?”杰克半眯着眼笑道。   海晏咽了咽口水,摇头。   “不怕就好。”杰克说着,便吻了上去。   熟料,海晏却偏过头,欲躲开。   太突然了,心里是很想,但现实却太过突然,让他一时还无法接受。   “不想就算了!”杰克似痞子般随口说了句,就转身准备离开。海晏嘴里发出一声叹息,道,“我就是觉得有些突然。”杰克转过身,瞪向他就爆了句粗口,“麻痹,你还知道突然,当时做什么去了?老子明明是纯爷们,被你特么的硬生生地掰弯,老子冤不冤啊!”   海晏有些不解,“……”   “不明白是不是?那老子就明白地告诉你,”戳着他的胸膛,杰克冷着脸,一字一句道,“老子现在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了,你说说,这是不是你的罪过?”海晏听了他的话,嘴角噏动,嗫嚅道,“是,是我不对。”   他的话令杰克立时火大,“你现在道歉有屁用啊!”   “那你想怎样?”海晏皱眉问。   杰克眉梢挑起,反问,“你说老子想怎样?”   “我,我还是那句话,一切听你的。”心里满满都是眼前这人,若是再也不见,他做不到。“这可是你说的。”杰克沉声道。海晏没加思索就点了点头,下一刻,不等他有所反应,便被杰克一个用力,扣在了怀中,故作恶狠狠地道,“若敢再惹恼老子,老子定要你好看!”   海晏微怔,片刻后,很是认真道,“对不起!”他有想到他们之前在一起时的情景,好似每一次都是他强行逼对方就范,就因为他的武力值高,以至于杰克回回都是被动的一方,不过,那时的他,全是出于真心,真心想要和其在一起,但方法确实不对。   “对不起”三字,他说得认真,这让杰克不自已的心一软,跟着错开他的视线。   “杰克……”海晏轻唤。   杰克重新将目光凝注在他脸上,哼声道,“做什么?”他的手还是牢牢地将人箍在怀中。   “我们再也不闹别扭了好不好?”海晏眼神柔和,嘴角挂着轻浅的微笑。“谁闹了?你说谁闹了?咱们两个到底谁没事总闹腾?”杰克沉着脸,故作凶悍道。海晏看着他生气的模样,神色倏地紧张得不得了,道,“别生气,是我不好,是我闹腾了。”   “知道就好。”杰克哼了声,没好气地道。   海晏笑了笑,与其四目相对,谁都没再说话。   夜静寂如墨,月如水清凉,殿内的气氛在两人沉默中慢慢发生着变化。   “海晏。”良久,杰克唇齿间漫出两字,他在唤海晏,沉黑幽邃的眸中迸射出的神光,看得海晏心“怦怦”直跳。   “嗯。”海晏应了声,声音与他一样皆有些沙哑,“你说。”在海晏轻吐出这两字后,杰克凑近他耳畔,沙哑低沉的嗓音扬起,“我有想你,有想小鱼。”   海晏一听他这话,心跳得更快,神色也变得激动起来,“没骗我?你没骗我?”杰克对上他的视线,摇摇头,但转瞬眉头紧皱,问,“你不信我?”海晏竭力平复心底的激动,嘴角抖动,语声微颤,“信,我信,你说的话我都信。”好欢喜,这一刻他好欢喜!   也是,明明白白得到杰克感情上的回应,海晏心中欢喜,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很高兴?”看着他眼里的欣喜,杰克嘴角一勾,挑眉问。“嗯。”海晏点头,如实道,“能被你接受,我很高兴。”杰克半眯着眼睛看他,只觉海晏一双眼眸比星空还要璀璨,他笑了,轻语道,“我也高兴。”   闻言,海晏注视着他,目光一转不转,倒看得杰克有几分紧张起来,不由咳了两声,问,“这么看着做甚?”   “你府中还有女人吗?”他这话一出,杰克的脸色又变得不好了,冷冷道,“你这是质问我?”该死的,自己都没质问他有没有和那俩侍妾牵扯,反倒被质问了,真特么的令人皱眉头!海晏牵起嘴角,看着他凝肃的表情,低语道,“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想说便不说,以后我不会再过问。”   杰克拧眉,一字字道,“随口问问?”   “是随口问问,你别多想。”海晏点头,神色微有些尴尬。杰克白他一眼,“是你多想了吧!说说你那俩侍妾。”他的声音又低又沉,海晏闻言,道,“全遣回府了。”说着,他又补充道 ,“这几年我都是一个人。”   “周阳只有一妻,没有侍妾。”杰克抛出一句,显然很满意海晏说的话。   其实,就他们二人的智商而言,彼此都知道对方问那话是什么意思,还不就是吃醋了,只不过,谁也没有将话挑到明处说罢了!   “你很早就对我有感觉了吧?”   海晏眸中笑意蕴染,出口之语听似问,实则他心中已有答案。   “话真多。”杰克身体蓦地一僵,几乎咬牙切齿道。海晏低笑,杰克晲他一眼,既生气,又有那么些无奈。没错,他是早就有感觉,否则,也不会在做回爷们后,时不时想起对方,但要他承认很早便心动,他才不要。   见他不似真的生气,海晏道,“松开我吧,我们说会话。”杰克闻言,臂弯愈发收紧,出口之语尤为强势,“不松。”稍顿片刻,他眸光微闪,状似无意道,“我差点又栽在女人手里。”海晏不解,听他又道,“是周阳的妻妹,竟用下作手段逼我就范……”说到这,他故意没再说下去。   “那你……”海晏很上道,立时就问。杰克笑道,“吃醋了?”海晏注视着他,没有即刻作答。观察着海晏的神色,见其眸光变了又变,杰克轻笑出声,“哎呦,我说都是大老爷们,你有必要这样么?真酸!”丫的竟然吃味了,哈哈!酷冷的海王八还真有趣。   海晏瞧他这样,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他都说了差点又栽在女人手里,自己又怎会吃味?只不过担心他罢了,担心他又被女人算计,遭受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厄运,而吃尽苦头。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又在女人手上吃苦头。”   “要是再栽在女人手里,我看我就不必再活在这世上了。”杰克冷哼道。海晏与他对视,听了他的话,短暂怔愣,紧接着就斥责道,“这么没出息可不是你!”杰克不自然地别过头,刚刚说的话,他只不过就那么一说,丫的有必要用那种眼神看他么?   “怎么?不敢看我,想要躲我,躲开我的目光?”海晏说着,将他的头掰了过来,“你自己说的,在你们那个世界你可是很厉害的,要是因为女人就要死要活,我还真要怀疑你之前所言的真实性了!”   杰克拿下他的手,淡淡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以为我还真会因为一个犯贱的女人,就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那你未免也太小瞧我,太看不起我杰克。”海晏眸中染上笑意,“真想看看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子。”   “老大手机里应该有我的照片,等回头我拿过来给你瞧瞧。”杰克说着,眸中神光开始变化,慢慢的,他凑近海晏,在其额上印下一吻,紧跟着,他的吻……   海晏整个人紧绷,怔怔地原地,被杰克揽住腰身,听着他喃喃“不许反抗,一切听我的。”明明很是轻浅的声音,语气却强势至极。   海晏双目大睁,仿若被他的话震撼到了,但他还真没有反抗。   “杰克……”海晏声音里有着掩藏不住的沙哑和低沉,暗忖,“他在吻我,他在吻我,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意,感受到他对我的感情。”杰克先是“嗯”了声,接着道,“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海晏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腰间锦带落地,杰克一把扣住他后脑勺……   要一味地被动,海晏可是很难做到的。   榻上,杰克怒呼呼地盯着 上面的人,“忘了我说的话了?”海晏摇头,就在这时,杰克一个巧妙的翻身,两人的位置便瞬间发生了变化。   他双手撑在海晏身侧,翘起嘴角,“最好听话点,要不然,我要你好看。”说着,他在海晏腰间的软肉上掐了一把。   海晏嘴里发出“嘶”一声,吃痛得不要不要的。   “知道痛就好。”杰克得意一笑,而后瞧了瞧两人身上凌乱的衣衫,张嘴就吐出一句,“真碍事!”   一夜荒唐,海晏在杰克离开时,那是强撑着起身更衣,送人离岛的。   望月湖边,连城一行人已收拾停当,准备返回郦京。   “记着咱们说好的事,我到时在竹楼等你。”   “从离岛到现在你一直在叮咛,我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孩子在三弟那,这回没让你见着,没有不开心吧?”   “来日有的是机会,我可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   连城看到由远而近的小船,看着船上站着的两人,绝美的脸上浮起了然的笑意。   “别说了,老大在看着我呢!”杰克有看到连城在湖边站着,忙转头与海晏说了声。海晏自然也有看到连城,于是,点点头,抿唇没再言语。   熟料,杰克却又道,“你还好吧?”闻言,海晏脸上瞬间一红,别过头,轻咳两声,道,“没事。”   杰克眸光柔和,语声歉疚道,“昨晚太仓促,下回不会了。”海晏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要是从此总在下面,他肯定是不愿意的,不过,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他还是先让着点比较好。   “回头我会多做些准备。”脸上热度散去不少,他这才浅声道出一句。   “嗯。”   杰克点点头。   小船在岸边停稳,两人提气,飘至岸上。   “你不打算多留几日?”见二人一前一后朝自己走过来,连城先是朝海晏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笑着问杰克。她眸光促狭,脸上笑容怪异,看得杰克身子一颤,脱口便道,“留下来干嘛?府里还有老人和孩子等着我呢!”瞧他那欲盖弥彰样,连城“扑哧”一笑,与海晏道,“那我们这就回了。”   海晏颔首,走至洛逸轩和皇甫熠他们身旁,三人寒暄两句,而后目送一行人登上船。   “照顾好小鱼,要是让我知道他被人欺负,有你好看的。”随着船只距离岸边愈来愈远,杰克站在船头,冲着岸上那一抹颀长挺拔的墨色身影大声喊了句。海晏提高声音,回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孩子的。”   连城和杰克在一艘船上,见岸上的人影越来越模糊,而杰克却盯着那里仍未挪开目光,不由打趣,“现在不嘴硬了吧?”收回目光,杰克瞥她一眼,道,“哪个嘴硬了?”他才不认账。“你说哪个嘴硬了?”连城眉眼含笑,揶揄道,“分不开,舍不得,便留下好了!”   “老大,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别这么阴阳怪气好不好?”杰克脸皮再厚,也受不住连城这一而再的打趣,揶揄,因此,他故意板着脸,没好气地抛出一句。连城澄澈的眸子转了转, 勾起嘴角笑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哦!”   杰克瞅着她,没有吭声,就听她道,“你丫的昨晚一定很暴力,要不然海晏走路不会成那样。”海晏脚步虚浮,在连城这个腐女看来,不难想象到昨晚有发生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做。”杰克脸上一红,别过头,连咳数声,而后目光落回连城身上,强装镇定,哼声道,“再说,我和他能做什么?”   “你没做什么?你们两个能做什么?”连城复述着他的话,接着捧腹“哈哈”大笑,“你该不会想告诉我,昨晚你们只是躺在一起盖着被子纯聊天来着?”   杰克脸皮滚烫,被她笑得浑身不自在,禁不住翻个白眼,嘟囔道,“知道你还问,这是纯心要我脸子挂不住是不是?”   好一会,连城的笑声终于止住,戏谑道,“这能怨我吗?你明知我好奇心重,一开始就与我实话实说,我铁定不会似刚才那样打趣你,揶揄你,还看你的笑话。”说完,瞧着杰克的别扭样,她一个没忍住,又无良地笑出了声。   “要笑你就笑吧,没错,他出现今个这状况,是我昨晚所为,现在你该相信我的厉害了吧?”连城笑个不停,杰克心里是没辙了,便索性放开性子,悠缓道,“还别说,他很听我话的。”   连城收住笑声,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很认真很认真地道,“你确定你所言属实?确定不是海晏让着你?”杰克磨牙,瞪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哈哈!”看着他吃瘪,连城不受控制地再次大笑,“被我说中了吧,哈哈!杰克,就你的能力,要想……”   杰克红着脸,恼道,“老大,你就这么喜欢看我吃瘪?”连城连连摆手,边笑边道,“小子,我不是喜欢看你吃瘪,我就是想告诉你做人要诚实,否则,一旦事情真相曝露,你丫的里子面子都会没有滴!”   “哼,你永远有理,我不和你说了。”哼哼一句,杰克错开视线,不再看某无良老大。   时间如流水,晃眼到了来年三月。   大周皇城,宁远侯府。   “大哥,你事比较多,就留在京中吧,我保证将二姐和几个孩子接回来。”顾祁坐在书案后,听到顾骏之言,神色凝重道,“你还小,又没出过远门,大哥怎能放心得下?”   顾骏笑着道,“再有两个月不到我就十六了,而且这几年我武功进步很大,你是知道的,还有,宫里也有安排人同行,你就放心吧!”   顾祁思索片刻,轻叹口气,道,“你二姐也真是的,去那边马上就整整五年,除过每隔数月写封信给咱们,就是不见人回来,熠亲王也纵着你二姐,由着她和几个孩子呆在那边,一家人难不成还真要扎根在灵月?”   “不会的。”顾骏摇头,清朗的眉目间染上一抹笑意,道,“皇上都亲自安排人过去请熠亲王回来,他就算再纵着二姐,这回怕是也不得不回来了。”稍顿片刻,他眨眨眼,又道,“至于二姐,她可是很疼我的,只要一看到我,势必会收拾东西和我返回故里。”   “是,你二姐是疼你,臭小子,难道大哥和你三姐就不疼你了?”顾祁眼里涌上笑意,有些吃味道。   顾骏嘿嘿一笑,道,“大哥和三姐自然也是疼我的。”顾祁起身,步出书案,顾骏跟着从椅上站起,就见兄长已经到自己身旁,“骏儿,大哥知道你长大了,可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些,知道么?”顾祁拍拍他的肩膀,打量着眼前这容貌俊秀,身量修长,快要和他一般高的幼弟,叮嘱道,“别让大哥担心,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到灵月。”有二妹和熠亲王在,从灵月返回大周他可是一点都不担心。   “嗯,我会的。”顾骏眸光孺慕,看着兄长,点了点头。   顾祁想了想,又道,“记得去你大姐府上也看看,顺便告诉她,我们大家都很想她,若是能走得开,就和你大姐夫,还有孩子一起回大周住段时间。”   “大哥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会去大姐府上,将大哥说的话亲自带到。”顾骏保证道。   “好,好!我们骏儿真的是长大了,再过个两三年就可以娶亲了,大哥单单这么一想就高兴得紧。”三个妹妹现在有儿有女,过得都很好,年岁最小的幼弟也长大了,爹娘在天之灵,看到他们兄妹几个过得好,定是既舒心又欢喜。   顾骏俊秀白 皙的脸庞立时泛红,别扭道,“大哥,我娶亲还早着呢!”   “哈哈!”看着他脸上腾起的红晕,还有现在的别扭样,顾祁朗笑出声,“到了年龄你不娶亲,十一公主首先和你急。”   “我和灵儿没什么的。”顾骏别开视线,小声嘀咕道。   顾祁笑道,“是吗?你和十一公主真没什么?”   “大哥,你得信我,我们真没什么!”真是的,大哥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来了?顾骏眉头微皱。“这没什么,十一公主都快要将咱府上的门槛踩断,要是有什么,那岂不是要住在咱们府上了!”说完,他抑制不住地又朗笑出声。   顾骏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二姐是熠王妃,慧姐姐是睿王的侧妃,咱们顾家和皇家的关系已经够乱,我可不想再添上一笔。”   “乱什么?按着场合各自称呼,能乱到哪去?再说,灵儿可是个好女孩,一点公主的架子都没有,对你又特别上心,皇上在我面前有隐晦提起你们俩的婚事,我当时说先不急,等你成年,再由皇上定夺,所以啊,小子你可千万别犯轴,惹灵儿不开心。”   深吸口气,顾骏道,“到时再说吧,我现在不想考虑个人的事。”   ☆、第382章:舅甥   “骏儿,你知道的,对于权势大哥并不热衷,更是不想攀附权势,之所以与你说刚才的话,是大哥和你嫂嫂打心眼里觉得灵儿是个好姑娘,有她给你做伴,大哥放心!”再次拍了拍顾骏的肩膀,顾祁语重心长道。   “我没说灵儿不好,我只是暂时不想考虑婚事。”顾骏低着头,轻声道出一句。就在他语落的瞬间,书房门被从外推了开,紧跟着就传来孩童稚嫩,但却尤为认真,尤为严肃的声音,“爹爹,我要和小叔一起去灵月,我要找姑母提亲,让她将小糯米妹妹许配给我做媳妇。”兄弟俩齐看向走进书房,眉目如画般的纷嫩小男孩,愕然地张大嘴,半晌,互看彼此一眼,“扑哧”笑出了声。   顾祁道,“你才几岁啊,就想着娶媳妇?还有,你知道小糯米长什么样吗?”顾骏亦笑道,“皓儿,你想娶小糯米,也得人小糯米喜欢你不是,要不然,就算你姑母愿意,你也是娶不到人的。”   走进书房的小男娃是顾皓,虽六岁不到,但身高却要比七岁的孩子还要高那么一些,五官精致绝伦,长大后绝对是一位绝世美男子。如果连城此时在这,势必会长大嘴巴,因为顾皓的样貌与君奕愈发相像了。   “爹爹,我先和小糯米定亲,等她长大后我再娶过门。”小顾皓很有主意,与爹爹说完,他将目光挪至小叔身上,“小叔,小糯米一定会喜欢我的。”   “为什么?”顾骏唇角微翘,好笑地打量着侄子。   小顾皓眨巴着澄澈乌亮的眸子,甚是认真道,“因为我会永远对小糯米好,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嗯,我还要像二姑丈纵二姑母那样,纵着小糯米,由着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顾骏笑看向兄长,“大哥,皓儿竟将咱们的谈话全偷听到了。”   “小叔,皓儿没有偷听。”小顾皓很严肃地道,“我只是不小心运了点内力,然后就不小心听到了你和爹爹谈论二姑母的事情。”顾骏脸上绽开的笑容更为愉悦,只见他抚了抚小顾皓的发顶,与兄长道,“皓儿多半和包子一样,也是个筋骨奇佳的习武天才。”   顾祁宠溺地看着儿子,笑道,“皓儿的筋骨是不错,可要是和包子比的话,怕是还差那么一点。”说着,他微顿片刻,方续道,“也不知那小子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都是自家孩子,大哥没必要太过谦虚,至于包子现在长成什么样,要我说,肯定比以前更好。”   兄弟俩在这自顾自地说着,一时间没有搭理小顾皓,小人儿不干了,稚声道,“爹爹,你就同意我和小叔一起去吧!”顾祁蹲身将他抱起,和顾骏边往书房外走,边和颜悦色地问,“真想去?”   小顾皓重重地点点脑袋。   “不怕路上有危险?”顾祁挑眉问。小顾皓摇头,“小叔很厉害的,皓儿也很厉害,坏人不敢招惹我们。”   “骏儿,你怎么看?”听了儿子的话,顾祁看着顾骏,问其意见。顾骏拧眉思量了一会,道,“灵月已经和咱大周通商好几年了,沿途有两国兵士乘船巡逻,安全上不会有什么问题。”顾祁朝怀中的儿子看了眼,目光落回顾骏身上,“你的意思是要带上皓儿?”   顾骏脸上浮起笑容,“大哥若觉得不带能成,我自然是愿意他留在府里了。”   “皓儿不要留在府里,皓儿要和小叔一起去接二姑母。”顾皓眨着澄澈的眼眸,不等爹爹决断,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吧,就让他跟着你一起去灵月。”男孩子多些历练总是好的,自家这小子别看年岁不大,但却是个有主意的,要是背着他偷偷溜出府,去追骏弟,那可就真的危险了,唉!孩子太过聪明,也不见得是好事,顾祁心里对儿子又爱又怜,又是无奈,“皓儿,爹爹同意你去,但你要保证一路上都要听小叔的话,要不然,等回京后,爹爹会狠狠惩罚你的。”故意板着脸,看着儿子严肃道。   小顾皓懂事地点点脑袋,“爹爹放心,皓儿不淘气,皓儿听小叔话。”   事情就这么定了,翌日一大早,顾骏就带着顾皓,还有府中数个身手不错的侍卫,与皇帝派出的人离开了京城。   连城和皇甫熠收到大周这边的来信时,顾骏一行动身已有七日。   灵月皇宫。   “皇上和大哥玩的这是哪一出啊?”将手中的信纸叠好,塞进信封,连城笑得一脸无奈,“莫非是担心咱们再找什么借口搪塞归期?”   “我看是。”皇甫熠放下信,叹道,“老婆,咱们是该回去了!”   连城道,“我今个本打算告诉你,下个月咱们就回大周,没想到皇上和大哥先一步采取了行动。”五年,在灵月已整整呆了五年,他们一家人是该回去了!皇甫熠伸臂,揽她靠在怀里,语声轻柔道,“日后想过来咱们再来。”   “嗯。”连城点头,轻应一声,道,“炜弟很聪明,有母皇和君父精心教导,将来必能担起灵月的江山。”   皇甫熠道,“女皇和君父怕是不会同意。”   “他们会同意的。”连城说着,抬眼对上自家男人柔和而专注的目光,“母皇和君父都知道,我只想和你和孩子们在一起,其他的与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皇甫熠轻吻着她的额角,道,   “我都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连城笑得一脸幸福,“走吧,趁现在天还没黑,咱们去清怡宫那坐坐。”夫妻俩从榻上站起,牵着手出了宸宫。   清怡宫中很安静,连怡和风清在听完连城的话后,两人互看彼此一眼,而后垂目静默,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连怡抬眼,表情凝重地看着连城,“钰儿,你要回大周住段时间母皇没意见,可你要母皇废了你的太女之位,母皇做不到。”风清在她语落后,亦道,“君父知道你想大周那边的亲人了,可是你不能因为这就撒手不管灵月,不管你母皇和君父啊!炜儿是聪明,可他现在才几岁,难道你要你母皇一直这么辛苦下去?”   “君父,您和母皇都还年轻,而且我也不是说回了大周就不再来灵月。”连城脸上挂着轻浅的微笑,缓声道,“之所以我让母皇立炜弟为太子,不过是因为我想过平淡的生活,想每天守在熠和孩子们身边,看着他们身体康健,一家人快快乐乐,无拘无束地在一起。而您和母皇也是我最亲的亲人,我肯定会不时来灵月看望你们,就是孩子们也会时常过来,我不会不管灵月,不会不管你们二老的。”   风清皱眉道,“我和你母皇可是不年轻了,再者,炜儿那么小,你就舍得将灵月的责任压在他身上?”   “这不是舍得不舍得的事,炜弟是我灵月皇室子弟,自他一出生就有自己的责任。”连城笑着解释,顿了顿,她接道,“母皇治国有方,再掌管灵月十年完全不是问题,到那时,炜弟就能帮母皇和您分忧了!”   “不行,就算你磨破嘴皮子,我和你母皇也不会同意由炜儿接掌灵月。”君奕态度很坚决。   连城无奈极了,不由娇声道,“君父,母皇,你们就答应我吧!”   “撒娇也没用。”看他一眼,君奕哼声道。   连怡恳切道,“钰儿,灵月真的不能没有你。”风清和连怡的态度,让连城为难了,以至于她不知再说什么好。皇甫熠这时开口道,“母皇,君父,我知道你们真正的用意,你们要钰儿掌管灵月,无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弥补对她的亏欠,可是你们真没必要这样!”说着,他握住连城的手,眉目间满满都是疼惜,“钰儿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很累,我想你们也是知道的,这么些年来,她经历的事,担负的责任实在是太多太多,她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回首往事,他眼眶渐渐泛红,“先是宁远侯府的血债,接着是我大周的危难,随后又是灵月的危难,在这期间,还有其他的一些大事小事,全是她一力承担,解决的。她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我现在就是想想,心里也是抽痛得紧。君父,母皇,我真得不想她再操劳了,真不想她事事只为他人着想,从不考虑自个的安危……”连城截断他的话,“熠你别说了,我,我是心甘情愿做那些事的,心甘情愿守护爱我,关心我的亲人,心甘情愿助我的国家度过危难。”她眼里水光浮动,可她没有让泪水落下,她笑着,笑得温柔而甜美,“看到中原一统,看到大周和灵月的百姓安居乐业,我很开心,很高兴。”   风清和连怡的眼眶亦泛红,连怡道,“好吧,母皇答应你。”   “君父知道你这些年很辛苦,也知道你几度徘徊在死亡边缘,更知道即便让你掌管灵月,也弥补不了我和你母皇对你的亏欠!”风清一字一句,诚挚地说着,“但是,君父还是想说,你可以不做太女,包子却不能不做皇太孙,有他掌管着灵月,这往后我和你母皇不在了,大周那边万一有个什么事,你们一家也好有个退路。”   连城知道君父这是为她好,为他们一家人好,可是真没这个必要,于是,她笑了笑,道,“君父,我之前不是与您和母皇说了么,大周那边不会有事,即便有,也不会影响到我们一家人。至于包子,他身上的担子可不轻。”   “是啊,君父,包子成年后,是要接我的位子的,他将会是大周下一任暗帝,灵月这边根本就没时间打理。”皇甫熠说到这,见风清和连怡神色有些黯然,不由又道,“不过老二风泽,我会让他成年后安居在灵月这边,到时还得有劳君父和母皇多多关顾那孩子。”   风清目光一亮,看着他道,“熠小子,你真打算让汤圆以后留在灵月?”   皇甫熠点头,淡淡笑道,“汤圆姓风,留他在灵月,没什么可说的。”   “好好好!灵月也设明帝和暗帝,具体操作模式就效仿大周的,这样的话,于你们一家多有裨益,于汤圆来说也是个保障!”风清想得有些远,他不想有天因为皇权,给汤圆一脉带来杀身之祸,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而是皇权有着太多的you惑,若是他和连怡百年后,他们的后人觉得汤圆一脉碍眼,决意除去,那他和连怡无疑对不起连城夫妇。   他想到的,连怡自然想得到,因此在听了他的话后,连怡当场表态,同意他之言。   连城却道,“母皇,君父,你们没必要这样的!”   “有必要,完全有必要!”风清神色郑重,沉声道,“皇权充满you惑,炜儿掌管灵月后,或许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残害汤圆,但他的后人谁又能保证?而且啊,我和你母皇还能活多少年?若我们离世后,炜儿听信谗言,欲对汤圆不利,那时我和你母皇……”连城微笑着打断他的话,“君父,炜弟才多大啊,您就把他往坏处想?再者,有您和母皇悉心教导,他能长歪吗?还有,你们就不担心汤圆日后为了皇权,先把炜弟给干掉?”说到后面,她所言纯碎是在逗君父和母皇一笑。   风清听她这么说,不期然地和连怡笑出了声,道,“君父信得过汤圆,他是个好孩子,在你和熠小子教导下,品行绝对不会有问题。至于炜儿,别看他比汤圆年岁要大那么点,可论懂事,他远不及自己的外甥。”   “君父,哪有您这样说自个儿子的?”连炜和丸子性子差不多,都属于跳脱型,而汤圆则是和包子的性格很像,是那种比较稳重言少的,如此一来,小小的他和连炜一比,显然要懂事那么点,但贪玩爱闹是孩子的天性,如果把几个小家伙凑在一起,闹腾程度几乎不分伯仲,连城喜欢孩子闹腾,因为这是孩子天性使然,拘得太紧,管得太严,只会让他们失去童年应有的快乐,“炜弟很好的,他和汤圆他们几个玩耍时,很有舅舅样呢!”   “他是舅舅,让着汤圆几个那是理所应该。”风清嘴上虽是这么说,其实心里对自家儿子还是很满意的,小家伙是跳脱了些,但从不会长着自己辈分高,就欺压几个小外甥。   一家人又说了会话,连城见天色已经暗下来,便起身和皇甫熠告辞而去。   幼弟要到了,还带着侄儿一起,连城就算心再大,也放心不下顾骏和顾皓叔侄俩,于是乎,估摸出顾骏一行到灵月的日期后,便和皇甫熠带着几个孩子、在这日一大早就赶往渡口接人。   “怎还没到啊?”眼看着都要到晌午了,渡口上过往的船只上都未看到顾骏他们的身影,连城不由心急,“熠,你确定大哥在信中提到顾骏他们在这个渡口下船?”皇甫熠在她身旁站着,帮她将额前垂落的几缕碎发捋到耳后,笑着安慰道,“是这里没错,咱们再等等,兴许一会就到了。”   连城“哦”了声,跟着遥望远处的宽阔湖面,“按着顾骏动身的日子,今个肯定到,我就在这继续等着,你到车里去陪孩子们吧!”不能急,也不能慌,骏儿和小皓儿不会有事,对,他们一定不会有事,心里一遍遍自我安慰,连城神色慢慢舒缓下来。   大周与灵月之间的水路,水势还算平缓,也没有暗涡什么的,加之有两国的巡逻船队在做安保,根本就不存在危险系数。   “有赤练他们在马车周围守着呢,孩子们不会有事。”皇甫熠轻声说着,身形没有挪动。   夕阳残照,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包子和三小在半个时辰前下了马车,这会儿被老爹,老娘各牵两个,在渡口边站着,看着河道中往来的舟船。   “娘亲,骏舅舅和皓表哥在哪条船上啊?”丸子和小糯米眨巴着大眼睛,齐声问娘亲。   连城正要哄两小,忽地听到包子惊喜的声音响起,“娘亲,爹爹,你们快看!那是骏舅舅,在他身旁站着的应该就是皓表弟!”抬起头,连城循着包子手指的方向,和皇甫熠定睛看去,由远而近的一艘大船上,顾骏和顾皓叔侄俩站在甲板上,也正望向他们。   视线触碰到一起时,彼此眼里都涌上了难掩的激动。   “骏儿……”连城口中喃喃,眼眶渐显湿润,少年身着一袭青色长衫,眉目俊秀如画,在船只距离岸边还有数丈距离时,竟倏地抱起身边的男童,纵身而起,凌空向她疾驰而来,“二姐,我和皓儿来了!”顾骏高声喊道。   连城喜极,一整天焦躁不安的心在看到顾骏抱着顾皓落在面前时,终归于平稳。   “二姐,二姐夫!”放顾皓在地上站稳,顾骏脸上挂着笑容,向连城和皇甫熠二人见礼,顾皓见状,有模有样地学着小叔的样,朝二姑母和二姑丈亦见礼,“皓儿见过二姑母,二姑丈。”连城注视着他,神思有些恍惚,但转瞬便恢复清明,弯腰抱住顾皓,高兴地在他脸上亲了口,“我们的小皓儿都长这般高啦!”小家伙的模样像极了君奕,看来当初她猜想得没错。   顾皓脸上一红,满眼孺慕道,“二姑母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皓儿嘴巴真甜!”当年离开大周时,小家伙还是个小豆丁呢,根本就不可能记住她的样貌,不过,她喜欢这小子嘴巴甜,会说话。顾皓眨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心里暗忖,“二姑母,我不是嘴巴甜,我是真记得您,您和以前一样好看,这是实话哦!”   连城抱着顾皓在说话,她手中牵着的丸子和小糯米,此时已从她掌心挣脱出小手,两人扬起小脑袋,扯着顾骏身上的长袍,迭声喊着,“骏舅舅骏舅舅,骏舅舅骏舅舅……”顾骏半蹲着张开双臂,一手揽住一个,看着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穿戴也一模一样的小家伙,喜上眉梢,笑嘻嘻地道,“让骏舅舅猜猜你们俩是哪个。”   丸子和小糯米对视一眼,两人眼珠子同时转了转,齐声道,“好啊!骏舅舅猜吧。”连城此刻已直起腰身,牵着顾皓的小手和皇甫熠,包子,还有汤圆站在一起,心道,“五年未见,骏儿长高了,也长大了,再过个两三年,就可娶亲生子,这让人好不高兴。尤其是这五年间,他不仅将顾氏打理的很好,还在研发上取得不小的收获,连熠都夸赞不已呢!”   顾骏虽是和两小在说话,但他的视线没少往二姐身上看。他微笑着,微笑着打量二姐,匆匆五年而过,二姐还是那样美丽高贵,不见有丝毫岁月的痕迹,一袭淡紫色长裙随风而舞,身形纤秀,眉目间笑意盈盈,这就是他的二姐,是他五年没见的二姐,她没变,一点都没变,无论是形貌,亦或是言谈举止,还是他熟悉的二姐。   “你是汤圆,你是丸子,对不对?”目光落在臂弯中的两小身上,顾骏含笑道。   丸子和小糯米捂住嘴,齐“咯咯”地笑出了声。   “舅舅没猜对哦!”丸子乐呵呵地道。小糯米跟着道,“舅舅你真没猜对我,我是小糯米,他是丸子!”丸子不高兴地看她一眼,“我可以自己向舅舅做介绍,不用你多嘴。”小糯米甜甜地笑了笑,“我都介绍了,你能拿我怎样?”抬起下巴,还挺了挺小胸脯。   ☆、第383章:训弟   “哼!”丸子瞪她一眼,看着顾骏道,“舅舅,我想大舅舅,也好想您,还想舅母和三姨!”   小糯米听他这么说,不由提高声音,“舅舅,我更想大舅舅,也更想您,还更想舅母和三姨!”顾骏瞧着他们这样,禁不住大笑,而后抬眼看向包子和汤圆,“你们想骏舅舅吗?”包子和汤圆微笑着点了点脑袋。   “二姐,你呢?你想我吗?”他又问连城。   连城含笑的眼眸一瞪,道,“你说我想不?”说着,也不等顾骏说话,她就笑出了声,“二姐很想你,很想大哥和你们每一个人,心里舒服了吧?”顾骏道,“我们大家也很想二姐!”说到这,他看向顾皓,“皓儿,过来和丸子和小糯米打招呼啊!”   丸子滴溜溜地眼珠子一转,对小糯米道,“我认识皓表哥,这是大舅舅家的皓表哥,娘亲说过,还给我看了手机上的照片。”   小糯米听了他的话,当即就嚷嚷道,“我更认识皓表哥,更知道这是大舅舅家的皓表哥,娘亲对我也说过,给我也看过皓表哥的照片!”丸子怒了,好个蛮不讲理的糯米团子,从有记忆起,什么事都和他争,每每他说话,她都会跟着着重强调,加些令他尤为气恼的语气词,势要将他压下去,好像她有多厉害似得,哼!这回他就是不让她如愿,想到这,他便不客气地伸手推搡小糯米一把,瞪着大眼睛,怒呼呼道,“学我说话很有意思吗?说说你还有什么本事!”   “娘亲,三哥哥打我,痛痛!”小糯米可不是个受气的,当下就眼里水光环绕,很是委屈地向娘亲告状。   丸子大叫道,“好男不和女斗,我没打她,我只是不小心轻推了她一下。”说着,他白了小糯米一眼,暗道,“就知道哭鼻子告状,没出息!”顾骏抱起小糯米,看着他道,“丸子是哥哥,得让着妹妹点,不可以欺负妹妹,更不可以推她,要不然,妹妹摔倒会很痛的!”丸子委屈了,凭什么他要让着糯米团子?他也小好不好,他们是同一天出生的好不好,越想越委屈,丸子仰起头,瞪向小糯米,对顾骏道,“她和我一般大,凭什么就要我让着她?”   小糯米看着她,抿着小嘴儿不说话。   顾骏道,“你和小糯米真的一般大吗?要不,你唤小糯米姐姐,她唤你小弟,这样你就可以不用让着她,你可愿意?”他这话一出,丸子顿如泄气的皮球,耷拉下脑袋,不再吭声,连城和皇甫熠瞧着他的小模样,好笑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汤圆走了过来,在丸子身边站定,皱着眉头道,“幼稚!”   “谁幼稚啦?”丸子抬起头,盯着他,握紧小拳头,“别以为你比我早出生那么一会会工夫,就有资格教训我。”汤圆小大人似的摇摇头,“说你幼稚还不承认,我懒得再和你多说。”说着,他揉揉额头,走回包子身边,道,“大哥,我看老三是皮松了,你有空帮他紧紧。”   “喂,老二,谁皮松了,你让大哥给谁紧紧?”丸子迈着小短腿,蹬蹬地也到了包子身旁,变脸如翻书,扯着包子的衣袖道,“大哥,你别听老二胡说八道,我好着呢,我很听话,我很疼妹妹的!”他的狗腿样,看得顾骏,连城和皇甫熠又是一阵好笑。   包子凝视着丸子,半晌,唇齿间挤出一句,“老二说得对,你真的很幼稚!”   “大哥……连带你也欺负我……”丸子瘪了瘪嘴,扭头看向娘亲和爹爹,又看了看顾皓,终挪步至表哥身旁,仰着头道,“皓表哥我可喜欢你了,可想你了,你以后会罩着我对不对?”顾皓看他一眼,又看了小糯米一眼,然后不急不缓地道,“只要你不欺负妹妹,我罩你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一旦你欺负妹妹,我会和曦表哥一样,好好调教你!”   丸子欲哭无泪,为什么大家伙都护着糯米团子?为什么大家都不帮着他说话?   “爹爹,我好可怜哦!”来到老爹面前,他眨巴着满是委屈的眸子,看着爹爹寻求安慰。   皇甫熠无奈地笑了笑,弯腰将他抱起,温声道,“彦儿是哥哥,不可以不讲理,知道么?”丸子趴在他的肩膀上,“嗯”了声,却没有说话,就听爹爹又道,“你大哥和二哥,还有皓表哥没有欺负你,他们只是想告诉你,要爱护妹妹,别仗着自个是男孩子,就欺负妹妹。”   “我,我没有!”丸子有些理屈地小小声道。   连城抱起顾皓,招呼顾骏朝马车停放的位置走,笑着道,“三个小的,汤圆还懂事些,丸子和小糯米每日里可没少闹腾,真让人头痛。”顾骏在小糯米脸儿上亲了口,道,“孩子们爱闹腾是天性,这没什么不好。”说着,他又对小糯米道,“你三哥是和你闹着玩,他其实是很爱护你的。”小糯米眨巴着黑珍珠般的晶亮眼眸,点着小脑袋道,“三哥哥很好的,我喜欢和他玩,刚刚向娘亲告状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了!”   闻小人儿之言,顾骏脸上笑容亲和,用额头蹭了蹭小糯米的脸儿,赞道,“我们的糯米团子真懂事!”   小糯米听到舅舅夸赞,竟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逗得顾骏禁不住笑出了声。   一行人回到皇宫,夜已深沉,安置好顾骏,顾皓叔侄,连城便回了宸宫安寝。   夜风夹着花香穿窗而入,宫中各处静谧而宁和。   顾骏沐浴后,长发随意散落在脑后,仅着一件白色丝绸长衫,站在半开的窗前,望着外面皎洁的月色,嘴角勾起,慢慢地笑了,心道,“二姐没等我开口道出前来灵月的目的,就说原本便打算下个月回大周,听二姐这么说,我好高兴!二姐没有忘记大周的亲人,没有忘记我,没有忘记兄长和三姐,没有忘记我们大家伙,虽然和我们一家人没有血缘关系,但二姐就是二姐,还是那个疼我,爱我,护着我们一家人的二姐。看着二姐现在子女绕膝,笑得一脸开心幸福,我比二姐还要高兴!二姐,你一定要永远幸福下去,我长大了,我也可以保护你了,可以帮你分担责任,不让你再辛苦,再为我们大家伙劳心劳力!”   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总之顾骏心情很好,回床上躺好没过多长时间,就进入了睡眠。   一夜无梦。   翌日用过早膳,连城带着顾骏叔侄拜见母皇和君父后,就留顾皓和包子几个在清怡宫玩,她则与顾骏,皇甫熠到御花园中散步。   “二姐,大姐今日会进宫吗?”三人步入一座亭台中落座,顾骏看着二姐,微笑着问。   连城道,“会的。”昨晚她就吩咐魅,务必翌日一大早就送消息到白府,告知长姐,骏儿已到皇宫。   “这就好,大哥让我顺便问问大姐,若是能走得开,就和咱们一起回大周住段时间,不知大姐是否会随行。”顾骏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声音温润而亲和,尤为好听。连城眸光爱怜,看着他道,“大姐又有喜了,怕是无法和咱们一起回去。”   “大姐又有了?”顾骏欣喜地确认。   “差不多快两个月了。”连锦已有一儿一女,现在又怀上第三胎,白府上下为之皆高兴至极,宫里面得到消息,连怡和风清,连城自然也是极为高兴的。   顾骏道,“那就让大姐好好养胎,等孩子生下来,再和大姐夫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回大周住段时日。”   “也只能这样了!”连城颔首。   皇甫熠神色温和,静静地听着他们姐弟俩说话。   “骏儿,大哥信中说你离京第二天,灵儿可是气闷得躲在寝宫,生皇上的气呢!”连城眼神促狭,看着顾骏缓声道。   熟料,顾骏却避重就轻,微笑着问,“大哥有写信过来?”连城忍住笑,点了点头,“你们离京没几日,大哥和皇上的信就用飞鸽送了过来。”   顾骏眼睑微垂,“哦”了声,却没再说话。   “怎么?不喜欢灵儿?”连城目光狐疑,言语轻浅,笑道,“灵儿天真纯善,又特别喜欢你,你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顾骏道,“我暂时不想考虑婚事。”连城抬手在他额头戳了戳,嗔道,“又不是让你立时立刻就娶亲,瞧你现在这发愁的模样。”   抬眼,顾骏对上她满是爱怜的柔和目光,微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颇感无奈道,“也不是不满意,就是她太黏人了,而且话也多,我总觉得耳根子疼。”稍顿片刻,他续道,“还有,我只要一不搭她话,她就闹脾气,让我什么事都做不成。等脾气过了,又开始黏上我,问东问西,问我吃了没,问我累不累……我有时实在觉得烦躁,不免吼她一句,结果她就好几天躲在寝宫,谁也不见,弄得我好像做错什么事是的,但等她再出现在咱们府上的时候,我开口询问为何闹情绪,她却说没闹,说我嫌她吵闹,便在寝宫自罚,好让我耳根子清净清净。就她这样阴晴不定的性子,我觉得我实难吃得消。”   连城双眉一挑,美眸一瞪,盯着眼前的幼弟,盯着这个身量修长,眉目疏朗,俊秀绝伦,浑身透着儒雅之气,却不失蓬勃英气的少年,道,“二姐从不觉得你是根木头,可在灵儿这件事上,你就是根大木头,比你三姐夫还要迟钝,还要木得要命!因为爱,灵儿才会关心你,因为在乎,她才会闹脾气,才会生你的气;因为包容,包容你的无理,她才沉默,才在寝宫自罚,因为想要你快乐,她才时常在你耳边啰嗦,这些你都知道吗?”顾骏怔忪,不等他回神作答,就听二姐又道,“如果她不在乎你,便会无动于衷,随你爱怎样怎样,如果她不在意,便会无所谓,随自己的心行事,才不管你的感受如何。”   顾骏听她说到这,眼里染上愧然,讷讷道,“二姐,我,我……”   “多聪明的一个人,怎就在感情上是根不开窍的木头?”连城长叹口气,摇摇头,而后语重心长接道,“骏儿,二姐想告诫你,不要把别人对你的爱,当做你伤害别人的资本,不要等你哭了,才知心疼!不要等人离开,才知挽留!不要等失去,才知珍惜!”沉默半晌,她握住顾骏的手,拍拍他的手背,“转身就是一辈子,骏儿,二姐希望你记住今日我对你说的话,牢记在心!”   “我会的。”顾骏低声回她一句。   “其实,你是在乎灵儿的,也喜欢她在身边叽叽喳喳,只不过你还未意识到那就是男女间的喜欢,就是爱,二姐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识清灵儿对你的真心。”连城神色凝重,道,“倘若你终还是对灵儿没生出男女之情,我会与灵儿说,让她收起自己的心,痛是会痛点,但她的路还长,总不能因为你这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你是知道的,我们大周不乏青年才俊,加之以灵儿的身份,她想要找个喜欢,疼爱自己的小子,绝不是什么难事。”   顾骏嘴角动了动,嗫嚅道,“二姐,我,我会好好考虑的。”可转瞬,他朝皇甫熠看了眼,又道,“灵儿唤姐夫皇叔,唤瑞王皇兄,这要是,这要是……岂不是乱套了?”皇甫熠憋笑好一会了,一听他的话,再没忍住,张嘴就笑出了声,道,“要说乱早就已经乱了,可是你看我们大家伙不是好好的么?场合不同,咱们的称呼自然跟着不同,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你姐夫说得没错。”连城出言附和。   顾骏道,“大哥和姐夫说的一样。”   连城笑道,“那不就结了,我们大家都很看好你和灵儿,你可别让我们失望。”   顾骏迟疑片刻,讪讪道,“二姐,我还是那句话,会好好考虑,你就别给我压力了!”喜欢是什么感觉?爱又是什么感觉?他暂时不知,也没太多心思去探究,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得好。   “说了半天,你还是榆木疙瘩一个。”连城故意拉下脸,准备再好好说叨说叨不开窍的小弟,却被皇甫熠抬手制止,“好了,骏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我们作为亲人,可以给他提供建议,但具体要怎么做,还是要他自个来决定。”   连城默然半晌,才点点头,没再就灵儿的事说叨。   清怡宫外的花园中,包子站在一亭中,看着连炜和丸子,还有小糯米在花丛中追逐着蝴蝶玩。   “大哥,皓表哥,汤圆你们也过来玩啊!”丸子玩得兴奋,见顾皓和汤圆站在包子两侧,三人就像木头桩子似的,一脸的无趣,不由大声唤道。   包子朝他摇了摇头,然后对顾皓和汤圆道,“你们俩去玩吧,我就在这看着。”   “泽表弟去吧,我陪表哥待在这就好。”顾皓的目光落在汤圆身上,笑着说了句。   汤圆仰起头看了兄长一眼,“大哥真不过去玩吗?”   “丸子叫你呢,你快去,我和皓在这看着你们玩。”包子笑了笑,拍拍汤圆的肩膀,“玩归玩,不可欺负三弟和妹妹。”汤圆点点脑袋,跟着迈开小短腿,兴匆匆地出了亭台。“别跑,慢点走,小心摔倒!”包子嘴角一抽,望向他的小身影叮嘱一句,还不忘腹诽:明明贪玩得紧,还非得学他的样,装沉稳,臭小子!   顾皓这时道,“曦表哥,韵儿表妹一直都是和两位表弟穿着打扮一样的吗?”包子笑着点头,“小妹不喜穿裙子,娘亲拿她没办法,就让她和二弟,三弟穿着打扮都一样。”顾皓的目光追逐着小糯米的身影,皱着眉头道,“可是这样的话,大家如何区分他们哪个是哪个啊!”相貌一样,穿着打扮一样,就是熟人若不仔细区分,也很难知道他们谁是谁。   “皓区分不出他们吗?”包子目光促狭,歪着头问。“他们不说话,齐整站在一起的话,我是很难具体区分出他们。”顾皓如实道。   包子笑道,“确实如你所说,只要他们静静地站在一起,别说是你,就是我和爹爹,还有娘亲,也是很难一下子将他们分辨出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个秘密。”顾皓凑近,“曦表哥你说,我听着呢!”   “遇到他们站在一起,故意作怪时,你只需……”包子压低声音,与其说了两句,就见顾皓眼里瞬间聚满笑意,“曦表哥,这是真的?”包子道,“自然是真的了!”老二喜装大人样,脸上表情时常都很严肃,而且喜欢皱眉,老三嘴角永远挂着淡淡的笑意,至于小妹,一双灵动的眼珠子最喜欢咕噜噜地转个不停,每每三人站在一起作怪时,这些小细节都会不自知地表露出来,由这就不难分辨出他们谁是谁。   顾皓的目光落回小糯米追蝶的快乐身影上,道,“曦表哥,我会保护好表妹,不让她被任何人欺负。”包子一怔,凝向他定定地看着,“你才多大,就想将我妹妹占为己有?”混小子,比他还小,想得却比他还远。   “不是占为己有,我是先下手为强!”包子腹黑,顾皓不遑多让。   包子白他一眼,不咸不淡道,“那我可拭目以待了!”小妹是女孩子没错,但脑袋里的弯弯绕绕不必老二,老三少,要不然,也不会把老三吃得死死的。   花园中四个小屁孩追逐着蝴蝶玩得不亦乐乎,亭中的两个小腹黑则你一言,我一语地较量着心智。   连锦和白子修带着两个孩子,一进御花园,就看到连城三人在一亭中坐着,逐吩咐柯颖将两孩子送到清怡宫,再过来和他们一起与顾骏叙话。柯颖来到灵月后,起初是在宫里住着,后来连锦嫁给白子修,她便搬出宫,以义妹身份住进白府,从而方便到医学院上课。   听说大周有人过来了,她嘴上虽没说什么,但连锦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叫上她一起赶至皇宫。   离开那个伤心之地已数年,强迫自己不去想宫中的那些人,不去想原来的生活,可她还是控制不住,数年过去,她还是控制不住,不时在梦中梦到那给予她生命的帝王。那是他的父亲,是她从出生没唤过一声的父亲,更是一国之君,但或许是血脉亲情之故吧,她无法做到对大周的事,完全抛之脑后,不闻不问。   他还好么?   是否有想过她这个女儿?   柯颖没少在心里自问。   亭中没有外人,因此顾骏一看到连锦,难掩激动,开口就唤大姐,就问询连锦这些年过得可好。   连锦亦是激动不已。   眼眶湿润,对他的问话,微笑着一一作答。   几人坐在亭中说了好一会话,柯颖才从清怡宫返回。   “柯颖见过骏少爷。”   看着聘婷进入亭中,朝他见礼的绝美少女,顾骏目光微怔,不明所以。   少女身着一袭素色长裙,神色略显清冷,却不失恭谨地在向他行礼。   她是谁?他认识吗?   “骏儿,这是颖儿,你该不会忘记她是谁吧?”连城笑问。   顾骏回过神,看着她,口中喃喃,“颖儿?是曾经救过我性命的那个颖儿?”连城眼里笑意盈盈,颔首道,“没错,就是曾救你性命的那个颖儿,不过,你现在要称呼她一声姐姐,颖儿早在离开大周前,就已被我和大姐认为义妹了!”   ☆、第384章:嫌弃   “连城姐姐,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柯颖连连摆手。   能被两位出色的女子认作义妹,能被女皇和皇君当做女儿疼爱,于她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幸,而且她也知,二小姐之所以有此安排,无非是想让她在灵月过得舒坦些,身份上不受人欺辱。   她是知道好歹的,又怎能让顶天立地的骏少爷,唤自己一声姐姐?   “颖儿,你是我和长姐认的义妹,是母皇和君父认的义女,不是骏儿的奴婢,莫再称呼他少爷。”连城看向柯颖,甚感无奈。这丫头实在太倔,明明已过去数年,可整个人还是有那么点放不开,总觉得矮人一等。   柯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在接触到连城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只好咽回喉中。   瞧顾骏站在原地还不给柯颖见礼,连城禁不住提醒,“骏儿,还不快些向你柯颖姐见礼!”顾骏“哦”了声,面向柯颖揖手道,“骏见过柯颖姐。”柯颖迅速往旁挪了挪身子,只受了他半礼。   对于柯颖跟着连锦一家出现在宫里,连城没多想便知她的来意,于是,将话题引至皇帝身上,问顾骏皇上身体可还康健,柯颖感激地看她一眼,听顾骏说皇上龙体很好,心里自是尤为感到欢喜。   连城有留意她脸上的表情,因此在看到她神色微不可见地放松下来,禁不住问,“颖儿,我们一家会在十日后动身回大周,你要一起吗?”柯颖闻言,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后,只见她嘴角噏动了下,却没道出一字。   “没事,你好好想想,想好再回答我。”注视着她,连城又道。   要回去吗?柯颖臻首低垂,看着自己的脚尖。回去后,她能做什么?既然数年前已经拒绝那人的好意,拒绝加入皇家族谱,那么她还有什么必要回去?思量到这,她抬起头,一双秋眸如泉水般纯净,澄澈,看着连城道,“灵月很好,我喜欢呆在这里。”   在她开口说话时,白子修心里是有那么些紧张的,还暗中扯了扯连锦的衣袖。连锦则是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凑到连城耳畔,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就见连城看向柯颖的眼里瞬间染上笑意。   “成,那你就留在这灵月。”说着,她佯装思忖,片刻后,对上柯颖的眼眸,接道,“这次回大周,我也不知道哪年再过来,你已到花嫁之期,婚事我会拜托给母皇和君父,嗯,还有长姐和姐夫,让他们给你做主,早些嫁人,莫误了年华。”   柯颖闻言,脸儿一红,垂眸道,“我,我不嫁人,我觉得一个人挺好。”脑中却浮现出一抹颀长的身影,跟着,只觉脸庞愈发滚烫得厉害。   “你不嫁,冉弟怎么办?他可是已经向府中二老撂下话,说此生非你不娶呢!”连锦望着她红红的脸儿,笑着打趣。柯颖到底是个脸皮子薄的,一听她的话,本就臻首低垂,这会儿又往下低了几分,嘴里喊道,“锦姐姐,我,我和子冉公子不熟!”白子冉是白子修的胞弟,原本早两年就该娶妻了,却不成想遇到柯颖后,便像着了魔一般,眼里心里只容得下这个人儿,即便柯颖无意,他也坚决不改初心,发誓除过柯颖,他谁也不要。   一开始柯颖对他只是礼貌相待,无半点旁的心思,奈何白子冉这厮毅力可嘉,年复一年围在柯颖周围,从一开始的嘘寒问暖,到只要柯颖有需要,他保准第一时间现身,给予最稳妥的帮助。   柯颖的心就算是冰块,被他这么无微不至地时刻温暖着,也有融化的一天。   慢慢的,她在白子冉面前不再冷着脸,会对他露出微笑,露出小女儿家才有的娇态。   不过,迄今为止,她还未想过要嫁给白子冉做妻。   此刻听到连锦将话说到明处,自然羞涩得很。   十日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这日用罢早膳,连城一家人,和顾骏叔侄,与连怡,风清,还有小连炜道别后,就往宫门口走,因为大周皇帝派来的人早已在那里等候。   连怡和风清就算有千万般不舍,也只能送女儿一家离去,然而,当连城即将登上马车时,她终没忍住,出声唤道,“钰儿……”她的声音不大,却饱含了母亲对女儿满满的不舍之情。   清凉的泪水顺着她脸庞滑落,她眸光柔和,言语轻柔道,“记得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们,记得回来看看母皇和你君父,记得母皇和君父想你,念你,钰儿,你一定要回来啊!”连城双肩微颤,心中再明白不过母皇所言之意。母皇舍不得她离开,舍不得她走,在灵月五年里,她深深感受到了父爱和母爱,感受到了父母亲的疼宠,这种感觉,前世的她是从来没有过的,就是穿到这古代,一开始,她感受到也只是兄妹姐弟间的亲情。   皇后和皇上是对她好,可他们毕竟不是她的双亲,不是生养她的父母,所以对于他们给予的疼爱,她只是感动,从而尽可能地为大周百姓多做些事实。而母皇和君父,则与她有着剪不断的血缘关系,是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他们,他们虽然只是生下她,没有养她成人,但他们有着自己的不得已,自从相认,他们极尽可能地对她好,他们对女儿的亲情,对女儿的爱护,对女儿的疼惜,全是出于真心,不掺杂半点虚假。   缓缓转过身,连城眸中泪花萦绕,小跑着奔向站在宫门口的母皇和君父。   她扑进母皇怀中,哽咽道,“母皇要多保重身体,我会好好的,孩子们也会好好的,我们会回来看您和君父的,一定会回来,我保证!”连怡轻抚着她的背脊,眼里的泪就没止住过。风清一手抱着连炜,一手揽住母女俩,眼眶湿润,语气里有着太多的不舍,“钰儿,君父和你母皇实在舍不得你走,但是我们又知道,在大周也有你牵挂的亲人,再者,熠小子有他的责任,总不能一直呆在咱们灵月,所以,君父和你母皇再不舍,也只能看着你离去。”   深吸口气,他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续道,“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你的话,记得回来看望君父和你母皇,记得回咱们灵月来。”   “二皇姐,你也要记得回来看炜儿哦!炜儿会很想很想二皇姐的,会很想很想几个外甥的,二皇姐定要记得带他们回灵月!”连炜虽然人小,但早慧的他,从母皇和君父的表情中,从他们说的话语中,知道二皇姐这是要离开灵月,回大周了,回到一个距离他们灵月很远的地方,因此,他乌亮的眼眸里也噙满了泪水,“二皇姐,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带着母皇和君父去大周找你,我们会住在姐夫府中,永远不离开,将他府里的好吃的,统统吃完,一点都不剩哦!”   连城退出母皇的怀抱,伸手从君父怀中抱过连炜,亲了亲他的脸儿,亲切而柔和地笑道,“二皇姐会回来的,会带着你的小外甥们回来,炜弟要听母皇和君父的话,用心做课业,勤于修习武功,二皇姐回来可是要检查的哦!”   “二皇姐放心,我会用功学习课业,修习武功,不淘气,不惹母皇和君父累心!”连炜边抹着眼角掉下的泪珠子,边奶声奶气地保证道。   “好,二皇姐相信你,相信你会做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不会让母皇和君父受累。”连城微笑着,将小家伙递回君父手上,然后看向站在一旁双目泛红的长姐,叮咛道,“大姐,母皇和君父,还有炜弟就有劳你多照顾了!”   连锦依偎在白子修怀中,眼里含着泪,点头“嗯”了声。   “逸轩,颖儿,你们也多保重。”目光挪至洛逸轩,柯颖身上,她嘴角挂着如莲般雅致的微笑,轻声道出一句。   连怡看着她再次抬步离去,又一次出声喊道,“钰儿,答应母皇,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转身,连城忍着泪水滚落,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母皇,您和君父还没听过我唱歌呢,我现在唱首歌给你们听。”   不待连怡应声,她嘴角轻启,美妙而深情的音符自唇齿漫了出来,“……总是啰嗦始终关注……亲恩终可报答,春风化雨暖透我的心……是你多么温馨的目光……”唱着唱着,她眼里的泪还是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没法解释怎可报尽亲恩,爱意宽大是无限,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这是首写给母亲的歌,虽然前世的她没享受过母爱,但这首歌却似种子一样扎进她内心深处,如果有可能,她好想有个能在耳边啰嗦的母亲,有个疼她,爱她,护她的母亲,深深感受母亲给予子女的爱和宠,感受母亲的鼓励和关注!她是用国语唱这首粤 语歌的,她希望母皇听懂,希望母皇知道她的心意。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始终给我照顾未变样……分享光辉盼做到……”连怡捂住嘴,抑制不住地流着泪,女儿在给她唱歌,可她有那么好么?值得女儿这般深爱么?身为母亲,她为眼前不远处的孩子做过什么?连城眼里的泪滴滴滑落,可她脸上始终保持着温暖而幸福的微笑,“……是你多么温馨的目光,教我坚毅望着前路… …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   目光由母皇身上慢慢挪移,落至君父身上,她口中的曲调骤然一变,唱了一首送给父亲的歌,风清这一刻与连怡心中想的一样,他有女儿说的那般好么?父爱如山,女儿长这么大,为他,为灵月所付出的,远超过他这个父亲赋予她的。在女儿的生命中,他这个父亲对其有太多的亏欠!   连炜用胖胖的小手帮他擦拭着脸上滑下的泪水,还不时稚声道,“君父不哭,君父是男子汉,不哭哦!”   “君父,母皇,我走了!”最后一个音符自唇中漫出,连城朝风清,连怡深鞠一躬,道,“你们多保重。”而后,转身走向马车。她没有回头,她怕自己再这么磨蹭下去,只会让君父和母皇心里更不舍,只会让他们心伤。   三辆马车缓慢而行,但不多会还是从连怡,风清他们的视线内消失不见。   杰克近半个月都没在郦京,为了不打扰他和海晏相聚,连城将一家人离开灵月回大周一事,留了封信着魅送至周府,待杰克从望月湖回来转交其手就好。而魅和赤练所有成员,连城本不打算再带在身边,嗯,准确些说,她将这支力量交还给了连怡,因为她已不再是太女,无资格再继续拥有这支暗力量。但连怡和风清说什么都不同意,还说赤练的主子永远都是她,若她实在不想要,就将赤练解散。   没得法子,连城只好收回自己的话。   水路行完,行陆路,连城一行终于在两日前抵至大周皇城。   无论是宫里,亦或是熠亲王府,还是宁远侯府,皆热闹异常。   顾不得舟车劳顿,连城一家于当日午后回府,稍作休息,便沐浴换衣,前往宫中参加皇帝设的接风宴。看着已长成美少年的包子,及纷嫩嫩的三小,皇帝和皇后既羡慕又高兴得乐不可支,整个宴会上,丸子和小糯米极尽所能,逗得太后,皇帝和皇后嘴里的笑声就没停止过。   汤圆则装深沉,被包子牵着小手,与皇伯,皇伯母,还有皇祖母等皇室成员见礼后,便规矩地坐在兄长身边,小眼神没少鄙视爱耍宝的丸子童鞋。   接风宴在一派喜乐声中结束,翌日,连城一家又马不停蹄地前往宁远侯府,参加兄长为他们一家设的家宴。   五年未见,亲人相聚,免不得情绪激动,相拥而泣。   直至夜幕全然落下,连城才带着几个孩子与亲人们一一告辞,随亲亲老公回了王府。   灵月是个好地方,山美水美,哪哪都好,可再好,都没有自个家的好。没错,在连城心里,王府就是她的家,是她和皇甫熠的爱巢,是他们一家人的港湾,住在自己家里,身心无不通畅,舒适,无不欢欣愉悦。   暖风轻拂,院里四处花香浮动,一株粗壮的花树下,近距离并排摆放着两张竹制躺椅,连城和皇甫熠双目微阖,惬意地躺在上面,享受着午后的宁静。   “韵儿不喜穿裙子依着她就是,瞧瞧这两日,小丫头没少被你弄得哭鼻子。”握住连城靠近自己这边的那只纤手,皇甫熠俊脸上扶起清雅而柔和的笑容,嘴角缓缓翘起,“不过,小丫头是该穿裙子,要不然,长大后还不得成了假小子!”   连城双眸依旧闭阖,听了他的话,撇撇嘴角,道,“那你还说我?”   “我就是一看到她哭心里禁不住生疼。”皇甫熠睁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转过头,眸中神光微动,如化一潭春水。他注视着连城的侧颜,语气温软而轻柔,“看到小糯米我就像是看到了你小时候的样子,要是那时我就认识你,就在你身边,你说该多好!”   “被你从小黏上,我哪还有机会看全世界的帅锅?”说着,连城睁开美眸,嫌弃地瞥男人一眼,“你已经是老腊肉,不想被我轰到书房去睡,就别阻止我看小鲜肉。”哼!自从有了闺女,嘴里说出的话,几乎句句不离那小丫头,就这还不算,竟不允包子哥三个黏在她身边,不许她和三个亲亲儿子太过亲近,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皇甫熠嘴角一抽。   老腊肉?   他怎就成了老腊肉?   论年岁,他好像还不到而立之年,就相貌,与数年前完全没两样。   想不通,皇甫熠实在想不通,自己咋就被亲亲老婆称为老腊肉,还一脸嫌弃样?   “老婆,我不老,我还很年轻,你看看我,脸上没有一点褶子,眼角也没有那丑丑的鱼尾纹,肌肤光滑如玉,样貌俊美绝伦,你仔细看看,我是实话实说,绝对没有自吹自擂哦!”抬起身子,凑到连城近旁,皇甫熠没脸没皮,王婆卖瓜,好一顿自夸。   连城在他凑过来的时候,双眸蓦地阖在一起,跟着,额头滑下无数道黑线,心道,“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比城墙还要厚的;见过自吹自擂的,却没见过如此大言不惭的,真是够了!”玩着她的芊芊玉指,皇甫熠嘴角忽然勾起,揶揄道,“老婆,你该不会是吃小糯米的醋了吧?”   “懒得理你丫的!”连城抿着嘴儿,暗忖。   皇甫熠笑道,“小糯米是咱俩的闺女,我喜欢她没错,但我最喜欢最喜欢的还是你,老婆,别吃小糯米的醋了,我保证以后……”没等他说完,连城刚阖上的双眸再度睁开,截断他的话,“我有你那么小气吗?”   “好好好,我小气,我是小心眼,为了独占你,不让包子哥三个靠近你,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认错,我道歉,老婆这样可以了吧?”皇甫熠陪着笑脸,认错态度极好,“这样吧,我再退一步,咱家的几个小鲜肉你想怎么看由你,但街上的小鲜肉你就别看了哈!”   连城“扑哧”笑出声,“现在承认自己是老腊肉了吧?”皇甫熠不解地眨眨眼,就听她续道,“和包子哥三,还有皓儿相比,你说你不是老腊肉,还能是什么?”皇甫熠败了,被亲亲老婆说的话彻底打败了,他能和那几个小鬼头比吗?要比也是和舅兄,和萧木头,还有陆随云那厮比不是吗?五年不见,一个个下颔上都留着短短的胡须,看着是成熟稳重,可是也显老不是?想到这,他眼底迅速闪过一抹精芒,很认真,很严肃地道,“老婆,既然你说我是老腊肉,那我从今个起也蓄上胡须吧!”   “你敢?”连城美眸一瞪,道,“蓄胡须有什么好的?”   “显得成熟,稳重,也符合我老腊肉的身份啊!”皇甫熠心下憋笑憋得难受,但严肃认真的表情却丝毫未变。   连城哼哼了声,“我觉得你这样很好,不仅成熟稳重,而且看着也甚养眼,别瞎整。”   “可我是老腊肉,这样的话,岂不是名不副实?”皇甫熠佯装委屈道。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连城白男人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好啦,你不是老腊肉,就目前来看,还是小鲜肉一枚。”皇甫熠趁热打铁,再接再厉,“那你喜欢看我吗?喜欢天天看到我吗?”   “喂,你够了哈!”真是的,给根竹竿,就顺着往上爬,坏痞子!腹诽一句,连城没好气地瞪其一眼,道,“你也不去寻寻那三个小东西,要是他们偷溜出府,看你怎么办?”为了和亲亲老婆享受午后的宁和时光,皇甫熠将三小赶出院子,让他们找包子玩去,却不成想,三小头摇得似拨浪鼓,说什么不想打扰兄长午休,说他们自个在府里玩就好,让爹爹不用担心。   熠亲王府的安全自然没的说,加之有赤练,还有王府的暗卫在暗中守护着三小,皇甫熠也就顺了他们的意,没再多言。   然,就在小半个时辰前,三小凑在一块,叽叽咕咕地商量了一会,便散了开,朝不同的方向走。   小糯米本是往花园方向走的,熟料,这会儿她竟出现在王府大门口。   守门房的老仆在她身旁站着,心“突突”地直跳,“小公主,您怎么跑到这来了?”   ☆、第385章:明天(大结局!)   王府庭院深深,小公主才这么点大,身边也没跟着个丫头,这要是跑到街上,被坏人抱走,那他可就罪过大了!   “老爷爷,我就是在这站会,不会乱跑的,你去忙你的吧!”小糯米穿着嫩粉色的裙子,小脑袋上梳着两个可爱的包包头,粉色丝带垂在肩头,微风拂过,如蝶儿般轻盈飞舞,此刻,她眨着黑珍珠般的乌亮大眼睛,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门房老仆,连连摆手,“老爷爷你快去忙吧,我很乖的,绝不会乱跑的。”   王妃和王爷仙人玉姿,府里的几个小主子,也个个似小仙童一般,看得人真真挪不开眼。   门房老仆听到小糯米的话,忙敛起心神,恭谨道,“小公主,您是主子,不可那么唤老奴!”顿了下,他接道,“老奴姓宋,小公主唤老奴老宋头便可。”老爷爷?小公主是什么身份,他 又是什么身份?怎担得起小主子这般称呼,不可,万万不可。   “老爷爷,娘亲说过,人没有贵贱之分的哦!”小糯米说着,眼角余光瞄向老宋头身后,就见自家二哥哥,三哥哥已经麻溜地窜到街上,于是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接着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与老宋头道,“这街上也没什么可看的,算了,我还是回府里玩吧!”   老宋头听她这么一说,心下当即舒了口气。   主院这边,皇甫熠此时朗笑不止,“没想到啊,那三个小东西还真有本事,竟把赤练和府里的暗卫玩得团团转。”魅刚有过来禀报三小的情况,闻言后,某无良爹拍着大腿一个劲地大笑,他是知道三小和包子一样,不仅聪明,而且古灵精怪,但他没想到三小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把赤练和暗卫耍得团团转不说,还在门房的眼皮子底下,偷溜到了大街上。   “你还笑!”连城这会儿已从躺椅上坐起身,甚是无奈地摇摇头,“就没一个消停的,全随你这老子了!”   皇甫熠收住笑声,满眼宠溺道,“我怎就不消停了?是我的孩儿,自然得随我了,而且,随我不好么?”   “闹腾,诡计多端,让人头疼!”连城连翻两个白眼,道,“你还坐在这干嘛?快到街上找那三个小东西去!”皇甫熠笑道,“让他们玩去。”说着,他双手垫在脑后,躺回竹椅上,“有 赤练在暗中保护,不会出事的。”   “被人拐走了,你可别哭!”连城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也躺回竹椅上。三小溜到街上玩,打心底说,她可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的安危,刚才的话,只不过是不想看到男人嘚瑟罢了!   “就那三个小东西的智商,还有会的那两下子功夫,不拐人,不欺负人就不错了,哪个要想拐带他们,要我说后果多半不堪设想。”   虽然回京短短两日,但京中怕是没有人不认识三小。   只因三小往人前一站,那精致纷嫩的样貌,太让人熟悉了——集父母之优点,与兄长包子幼时的长相简直如出一辙。   五年前,包子可是时常被老爹和老娘抱着在京中走动的,那小模样几乎刻在了京中百姓心里。   热闹的大街上,汤圆和丸子各牵小糯米一只手,兄妹三个沿街走着,边走边好奇地东看看西瞧瞧,眼睛里满满都是好奇。过往行人,无不用惊艳的目光打量他们,好纷嫩好眼熟的小   娃娃。   “二哥哥,三哥哥,你们说爹爹和娘亲要是知道咱们偷溜出府,会不会很生气啊?”顺利溜出府玩,小糯米心里是高兴得很,可是,可是她还是有那么些担心,怕老娘发火,那他们可就没好果子吃了。她是不怕老爹的,因为老爹才舍不得说她呢,老爹最最最喜欢糯米团子。   丸子看她一眼,道,“现在怕有用吗?还是说你想立时立刻回府?”都已经出来了,这还没到集市上,他可不想败兴而回。   “你二哥哥说的对,咱们既然已经出府,这会儿回不回去都得挨训,那还不如逛完集市再回。”汤圆面无表情,当机立断道。“好吧!”小糯米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觉得大哥哥说得没错,于是点点小脑袋,对两位哥哥之言表示赞同。   走着看着,忽地三兄妹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向一处。   “冰糖葫芦!”小糯米舔舔嘴唇,糯声道,“大哥哥,二哥哥,我想吃糖葫芦。”   汤圆为难了,出来的仓促,他身上没装一个铜板,还有,他也很想吃好不好。   丸子看着汤圆脸上的表情,也是为难得不得了,他也没有铜板,也很想吃好伐!   “妹妹,咱们今个就先逛逛,改日出来再买糖葫芦吃成吗?”思索片刻,汤圆和小糯米打着商量道。小糯米抿着嘴儿不吭声,其实她想点头,想说改日再买糖葫芦可以,但是那一串串糖葫芦红得太诱人,太让人垂涎欲滴了!   丸子这时说话了,“汤圆,要不我先将身上这枚玉佩押给那卖糖葫芦的大叔,等改日咱们上街,再拿银子换回来,你看成吗?”没等汤圆说话,小糯米就抢先道,“不可以,二哥哥不可以拿身上的玉佩换糖葫芦!”   “妹妹说得没错,咱们身上的玉佩是皇爷爷和皇奶奶送给咱们的周岁礼物,上面刻着咱们每个人的名字,在这世间独一无二,不能给旁人的。”汤圆看着丸子从腰间扯下的玉佩,表情严肃,附和小糯米的话道。   “我只是先抵押在大叔那,又不是给他不要了。”丸子蹙眉道,“妹妹很想吃糖葫芦的。”   汤圆果断道,“那也不可以。”   “二哥哥,我不吃糖葫芦了,咱们继续往前走吧!”小糯米的目光毫不留恋地从卖糖葫芦的小贩身上挪开,看着丸子很是斩钉截铁地说了句。就在这时,陆随云和顾祁,还有萧湛,以及几名同僚从街边一家酒楼中走出,抬眼间,三人便看到三小站在不远处,不由心生奇怪,运起内力听三个小家伙在说些什么。   今个军校中有名教官过生辰,念及皇帝提倡节俭,那名教官便吩咐家人无需大办,而是趁着午间休息时间,在城中一家酒楼里订了桌酒席,邀请顾祁,陆随云等同僚热闹热闹。而三小好巧不巧这时站的位置,正在顾祁他们吃生辰宴的这家酒楼的右街边上。   “走吧,妹妹都说不吃糖葫芦了,你还犹豫什么?”汤圆皱着眉头,盯着丸子问。   丸子没理他,只是看着小糯米,表情认真问,“妹妹你真得不吃糖葫芦了吗?”小糯米摇头,眨巴着澄澈的大眼睛道,“二哥哥,我不吃,改日咱们再出来玩时,记得带上银子,然后买三串,不,买六串,咱们买六串糖葫芦,爹爹和娘亲,还有大哥一人一串,咱们一家人一起吃,这样才好呢!”   “那成,我就不拿玉佩去给你换糖葫芦了,不过,你也别伤心,改日我和汤圆一定买六串,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丸子将玉佩挂回腰间,精致的脸儿上浮开一抹淡淡的笑容。   顾祁三人听出来了个大概,彼此面面相觑,萧湛道,“三个小家伙应该是偷溜出府的,二姐和二姐夫也真放心得下!”他是看着顾祁说的,闻他之言,顾祁笑了笑,道,“暗中应该有人保护着他们呢,不过,这三个小东西也真够聪明的,竟然能从王府里偷溜出来。”   “我给孩子们买糖葫芦去。”陆随云是第一次看到三小,这会儿,他眼里流露出的神光,甚是柔和而亲切。是她的孩子,知道她带着孩子回来了,知道她昨个有到宁远侯府做客,想过去看看她,问问她这五年过得可好,奈何在昨个那样的日子,他没有合适的理由出现在宁远侯府。   再者,人家那是家宴,他一个外人去算个什么事。   “别,还是我去给他们买吧!”见陆随云提步朝买糖胡的摊贩那走,顾祁忙笑着出言阻止。   陆随云停下脚步,回过头,嘴角漾出一丝浅笑,淡淡道,“你是孩子们的大舅舅没错,可我这个叔父也是当得的,不是吗?”说到这,他看了眼三小,又道,“三个小家伙开始前行了,你们这一个舅舅,一个姑丈还不赶紧跟上,是打算看着他们走丢吗?”   “哦,我这就过去,我这就过去。”萧湛经陆随云这么一提醒,迈开大步,就疾步追向三小。   顾祁的目光锁在三小身上,与陆随云道,“看他们走的方向,应该是去集市上溜达。”   “确实是去集市。”陆随云眸中也染上了笑意,道,“这三个小东西和他们的大哥一样,都是个鬼灵精啊!”顾祁道,“一个个古灵精怪,二妹昨个还说没少被这三个小家伙闹得脑仁疼。 ”   陆随云笑道,“闹腾点好,闹腾点好,我家那小子实在是太过安静,没少被我说叨呢!”说着,他的目光落在穿嫩粉色裙装的小糯米身上,“回头见到熠亲王,我得和他提提……”顾祁忙截断他的话,“打住哈!小糯米已经是我宁远侯府的了!”   “……”陆随云挑眉,尤为不解。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顾祁得意一笑,释疑道,“皓儿已经和他二姑母说好了,等小糯米长大,他就八抬大轿迎娶过门。”   “你,你……我看咱们这朋友是没得做了!”陆随云手指好友,笑骂,“我真是没想到你会来这一手,没想到皓儿好的不学,将你满肚子的坏水全学了去!”顾祁笑道,“什么坏水不坏水的?我肚里可没坏水,我儿子那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还是回家在你那闺女身上多下些功夫,看看能不能嫁进熠亲王府。”   “哼!要你说,我不仅要将女儿嫁进熠亲王府,还要将小糯米娶到我信阳侯府来,反正孩子们还小,这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听完好友的建议,陆随云撂下一串话,转身头也不回地买糖胡而去。   顾祁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自语道,“我也是有女儿的,到时让你女婿,儿媳一个都捞不着,也是有可能滴!”与一旁候着的同僚们打了声招呼,然后疾步追向萧湛和三小。   三小没想到会在街上遇到大舅舅和三姑丈,还有大舅舅给他们介绍的陆伯伯,此刻,被顾祁三人各抱一个在怀,往集市方向边走,边喜滋滋,美滋滋地看着手里握着的糖葫芦。   忽然,三小齐开口道,“大舅舅(三姑丈,陆伯伯),您吃!”顾祁抱着汤圆,萧湛抱着丸子,陆随云则抱着小糯米,三人目光宠溺,笑看着怀中的小人儿摇了摇头。   说来,他们仨怕是还没这么抱过自家孩子,满目含笑逛集市呢!   “陆伯伯,这个糖葫芦又酸又甜,很好吃呢,您就吃一颗,尝尝味道,看我有没有撒谎好不好!”娘亲说过小朋友要懂得分享,可是陆伯伯说什么也不吃,她只能用这个法子了!小糯米乌亮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渴盼,看得陆随云没法再拒绝,“好吧,伯伯就尝一颗。”轻咬下一颗,他慢慢咀嚼完,点头道,“嗯,小糯米说得没错,这山楂冰糖葫芦确实是又酸又甜,很可口!”   小糯米笑米米地道,“那陆伯伯要不要再吃一颗?”说着,她就将糖葫芦往陆随云嘴边放。陆随云微笑着摇头,“伯伯不吃了,小糯米快吃。”多么可爱的孩子,要是自家的女儿,儿子也这么活泼可爱就好了!   想到这,他心下摇了摇头。   这几年,无论是在外面,亦或是在府中,他都极少露出笑容,孩子们对他这个父亲,有的只是敬重和孺慕,那种寻常人家的亲情,多半是没有的。吃完糖葫芦,不见陆随云再说话,小糯米眨巴着眸子道,“陆伯伯,您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陆随云一怔,就听怀中的小人儿又道,“陆伯伯,娘亲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对哦!”   陆随云回过神,笑问,“是什么话啊?”   “我是无意间听到娘亲对周叔叔说的,她说‘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那我们何不开心度过每一天呢?’”小糯米模仿着娘亲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听得陆随云和顾祁,萧湛三人怔了怔,转瞬齐笑出了声。   小糯米不解了,转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道,“陆伯伯,大舅舅,三姑丈,难道我娘亲这话说的不对吗?”   “对,对着呢!”   “没错,你娘亲说的对着呢!”   “嗯,你娘亲说的很对!”   陆随云三人分别道。   “我给你们说哦,我娘亲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哦,我爹爹最喜欢听娘亲说话,而且对娘亲的话唯命是从,从不和娘亲唱反调,我和哥哥们也喜欢听娘亲说话,因为娘亲说的话很有道理,可以让我们学到很多东西呢。”小糯米奶声奶气地说着。   握住她肉肉的小手,陆随云嘴角翘起,语声轻缓而柔和,微笑着道,“小糯米给陆伯伯做女儿好不好?”顾祁有些捉急,生怕自家外甥女上了好友的当,但是他更想听听小糯米会怎样作答。   小糯米歪着脑袋,定定地瞅着抱着她的陆伯伯,半晌后,她开始说话了,“陆伯伯,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可别生气哦!”陆随云道,“不管小糯米问多少个问题,陆伯伯都不会生气。”小糯米闻言,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眸,问,“您会讲奥特曼大战怪兽的故事吗?”包子幼时睡前,连城都会给其讲故事听,里面就有奥特曼大战怪兽,皇甫熠在老婆和儿子身边躺着,听着听着自然也就记在了心里,有三小后,连城便将睡前讲故事的任务,移交给了亲亲老公,因此,小糯米这会先是拿出了这个问题来问陆随云,她喜欢听奥特曼大战怪兽,喜欢听爹爹讲的好多故事,可是陆伯伯会吗?他若不会,就不能怪我不给他做女儿,也就不会生气,这样的话,我还是好孩子,还是娘亲说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好孩子。   陆随云想了想,摇头道,“陆伯伯不会。”奥特曼大战怪兽?这是什么故事?他从未听说过啊!   “那您会唱歌,会陪着我捉蝴蝶吗?”小糯米继续问。陆随云嘴角抽了抽,如实道,“陆伯伯不会唱歌,但陆伯伯会陪着你捉蝴蝶。”顾祁和萧湛憋着笑,脸上全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汤圆和丸子的脸儿上倒是没啥特殊表情,他们一个抿着嘴儿看着妹妹,一个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妹妹,他们知道妹妹这是用策略,婉拒陆伯伯的提议。   小糯米这时抬起肉肉的小手,轻轻碰了碰陆随云颔下的短须,道,“陆伯伯长得真好看,可是这个很扎人的,陆伯伯有想过刮掉他们吗?”说到这,她又补充道,“爹爹没有蓄短须哦!”陆随云笑问,“小糯米觉得陆伯伯蓄短须不好看?”小糯米迟疑片刻,诚实地点了点小脑袋,“小糯米和娘亲一样,都喜欢帅锅,喜欢美男子,喜欢小鲜肉哦!”帅锅和小鲜肉,陆随云和顾祁,萧湛是没听明白其意,但美男子,他们却是知道的。   老?小家伙是说他老,说他蓄短须不好看。心里想明白,陆随云禁不住笑出了声,“陆伯伯可以为了小糯米刮掉短须,嗯,还有,陆伯伯家应该有小糯米说的小鲜肉哦!”小鲜肉应该是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吧?陆随云自动脑补。   顾祁晲他一眼,对小糯米道,“小糯米,舅舅家的皓表哥是小鲜肉吗?”小糯米想都没想,脱口就道,“皓表哥是小鲜肉,皓表哥生得好好看,和大哥一般好看,大哥,二哥哥,三哥哥都是小鲜肉哦!”说着,她还不忘讨好汤圆和丸子两位哥哥。   为了达到自己“诱 拐”小萝莉的目的,陆随云没理会顾祁的话,而是对小糯米道,“小糯米还有问题问陆伯伯吗?”小糯米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歪着脑袋道,“最后一个问题,我再问陆伯伯最后一个问题哦!”   陆随云点头,示意她问。   就听她糯糯的声音扬起,“陆伯伯喜欢大哥和二哥哥,三哥哥吗?如果喜欢,那么喜欢我们娘亲吗?如果不喜欢,那我就不能做陆伯伯的女儿,因为我要和娘亲,和三位哥哥在一起哦!”这是一个问题吗?   陆随云瞬间窘迫至极,顾祁和萧湛这时终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谁知,小糯米又道,“陆伯伯,爹爹会讲奥特曼打怪兽,会讲好多好多好听的故事;爹爹还会唱歌,在我们回京城的路上,爹爹给我和娘亲,还有三个哥哥唱了好几支歌子呢,爹爹的歌声很好听哦;我们在灵月的时候,只要天气好,爹爹都会陪着我和二哥哥,三哥哥到御花园里玩,陪着我们捉蝴蝶,还抱着我们玩飞飞;爹爹没有蓄短须,而且爹爹长得实在是太俊啦,娘亲曾对爹爹悄悄说,只要一看到爹爹沐浴后的样子,心就会像小鹿乱撞,怦怦地直跳;最最最关键的是,娘亲很喜欢爹爹,我和三个哥哥也很喜欢爹爹,我们不能离开爹爹,所以啊,我只能对不起陆伯伯了,不能给您做女儿了!”   说到这,她忽地话一转,“不过,陆伯伯您别不开心哦,在小糯米心里,陆伯伯也是美男子哦,可是小糯米真得不想和爹爹,和娘亲,哥哥们分开!”语罢,她在陆随云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陆随云,顾祁,萧湛三人在听到她说娘亲看到爹爹沐浴后的样子,心如小鹿乱撞,怦怦地直跳那一刻,不约而同地红了脸,暗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而连城这个当事人,则在小糯米噼里啪啦说出那些话时,不停地打着喷嚏,急得皇甫熠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还不时催促她赶紧自我诊脉,看有无受凉。   “陆伯伯,只要您欢迎,我会经常到您府上去看您的。”瞧着陆随云泛红的俊脸,小糯米眨巴着澄澈无辜的眸子,心道,“陆伯伯怎么不说话呢?他的脸为什么红红的?他生气了吗?娘亲生气时,好像有时候也会脸红,要不,我再亲亲他,他就不生气了!”行动随心动,陆随云又被小丫头“吧唧”亲了口。   顾祁不愿意了,故作不高兴道,“小糯米,你还没亲过舅舅呢,怎么?你不喜欢舅舅了?”他突然扬起的声音,无疑将陆随云从怔愣中拉了回来,只见其笑呵呵地蹭了蹭小糯米的额头,温声道,“陆伯伯没有生气,陆伯伯欢迎小糯米天天到信阳侯府来玩!”这就是“亲情”,他心里苦笑,在别人的孩子这,他体会到了什么才是“亲情”。   没有芥蒂,发自真心流露出的情感,令人不自已地心生感动。   他和两个孩子之间还是生疏了些,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也难怪孩子们不敢和他亲近。   玩到临近傍晚,顾祁雇了辆马车,将三小送回王府……   如水月华穿窗而入,一番恩爱后,连城躺在皇甫熠的臂弯里,轻语道,“三个小东西今个是玩嗨了!尤其是小糯米,竟然什么话都往外说。”皇甫熠轻抚着她的背,嘴角翘起,语声仍略带些沙哑,问,“说什么了?”   连城仰起头,看着他,将兄长学小糯米的话,一股脑地道了出。   立时,皇甫熠就低笑出声,“是我的好女儿,古灵精怪!”   “你还笑!”在男人胸膛轻捶一拳,连城没好气地道,“今个先放过你乖女儿,明个看我怎么整治她,什么不好说,非得说什么我一看到你沐浴后的样子,心就像小鹿乱撞,还怦怦地直跳,这是一个小娃娃该说的话吗?”悔不当初,她咋就口无遮拦,不经意间在三小面前说过那么肉麻的话呢?   皇甫熠挑起她优美的下巴,低下头,在她的朱唇上轻啄一口,眸光轻柔似水,柔声问,“那话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没错,可那是咱们私下里说的,臭丫头竟然在街上与陆大哥他们说,这让我以后见人很尴尬好不好!”小糯米,臭丫头,小魔女,你老娘我和你丫的没完!某无良娘亲和女儿记上仇了。   “我倒觉得一点都不尴尬,那只能说明咱们夫妻感情好,说明你爱我。”皇甫熠说着,忽地再 度翻 身而上,“老婆,我……”   连城睁大眼,“你……”丫的,精力咋就这么旺盛呢?刚刚结束好不好。   “老婆,你放心,明天我帮你整治小丫头,好好地帮你教训,让她……”某爹为了自己的利益,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前一刻还在维护女儿,此时此刻却和老婆站在同一战线上,甚至要帮老婆亲自调理自家闺女,这爹真不愧是无良爹。   “你敢!”   随着男人进一步动作,连城禁不住闷哼一声,嘴里挤出两字。   ……   夜静谧宁和,信阳侯府,陆随云书房里的烛火还亮着。   窗户半开,他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如梦似幻般的月华,嘴角时而翘起,时而又紧抿成一条直线。   她过得很好,她的孩子也很好,一个个聪明伶俐,古灵精怪,惹人疼爱。原本想问她的话,今个下午从她的孩子口中全知道了,可是心底某处却还是空落落的。心知这样对另一个女人不公,但情由心生,从定亲那一刻,便已然注定,已然注定他会亏欠另一个女人,亏欠妻子,亏欠孩子们的母亲。   多年过去,他算是彻底明白父亲的感受,明白父亲迎娶母亲,与母亲生下他,期间所承受的情感折磨。   爱,却无缘相守。   放手,却又做不到。   最后,只能苦了自己,苦了另一个女人。   或许,他要做些改变了,起码让孩子们真切感受到他的爱,感受到他的疼惜,感受到他是一个平凡、可以亲近的父亲。   “能做到么?我能做到么?”双眸阖在一起,陆随云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暗忖,“我能做到今天下午在小糯米面前、那样发自内心的笑吗?能做到微笑着与儿女说话吗?我能吗?”多年来,今个下午是他笑得最多的一次,也是最畅快的一次,更甚至,今个下午的笑,比之他人生在世这么多年来的笑的总和还要多。   “ 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那我们何不开心度过每一天呢?”这话说得没错,可真正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蓦地,陆随云睁开双目,口中喃喃,“我可以做到的,最起码我可以让我的儿女开心度过每一天,不让他们人生留有遗憾!”慢慢的,他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随之,俊脸上浮开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云淡风清,天高月朗,让人倍感轻松。   或许,他此时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吧,轻松,不再有丝毫阴霾。   夜风徐徐,花雨纷飞,阵阵清香,伴风而来。   淡而雅的微笑浮在陆随云白玉一般的脸上,又似乎浮在如银的月色中,“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而我,也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他嘴角噏动,无声道。   是啊,昨日已去,叹息、迷茫又有何用?   明天将来,又是新的一天,从头再来,未尝不会更好! 本书由新鲜论坛(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