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通房?夫君东厢歇息吧   作者:江南未雪   书籍介绍:   原本,她是从未想过嫁他的。此人不可一世、自命不凡、高傲冷漠,所倚仗的,不过是一个好的出身。   然而天意难测,她意料之外地做了他的妻。自做了他的妻才知,他最可恶的竟还不是高傲冷漠,而是小肚鸡肠,多疑善妒,杯弓蛇影,时刻都在怀疑家中妻子给他戴绿帽子!   ------章节内容开始-------   ☆、沐家有女初长成   已至清明,天早已回暖,却仍有几分凉意,沐景有些睡眼惺忪地开窗望向外面。初出的阳光带着一点黄,道道照耀在青瓦屋顶、新绿柳条以及地面石板上,说不出的朝气蓬勃,那一株同样洒满晨曦的杏花此时似泛了层金光似的异常俏丽,看得人心中都荡漾起来,几乎想立刻冲到她面前去。   沐景还在陶醉时,一声大叫将她拉了回来:“哎呀,我的小娘子,早上风冷着呢,快关了窗子过来,等会要去方家,可别冻着了!”这声音不用辨也知道是夏妈妈的,而且这家里也只有夏妈妈会整天像娘亲一样大惊小怪,唠唠叨叨,沐景回头一笑,朝旁边的绣儿吐吐舌头。夏妈妈早已走了过来,一把将她从窗子旁拉开,又迅速关上了窗,那一丝清爽的凉意、暖人的朝阳,以及院中俏丽的杏花悉数不见。   沐景并不当回事,反正今日要去舅舅家,一路行车过去,可以将两旁风景看得好好的呢!虽然这个姓方的舅舅与她没有半点血缘,舅舅舅妈以及方家表哥什么的与她是彼此都无特别好感,但这没什么,至少表面他们还是亲人的,一点都不影响她将做客当作开年踏青的好心情。还记得通往方家路旁也有棵杏树,快到方家时还有片可以远远看见的梨园,这时节正好都开得艳,相比起来院里这棵年年岁岁看的杏树都有些不新鲜了。于是一边仍含着笑,一边听话地走到面盆旁掬了水洗脸,心情十分舒畅。   夏妈妈见她听话乖巧,眉头也舒展开来,一边将脸帕递给她,一边说道:“今日去方家,一定要听话守礼,时刻不能大意。沐家虽是商家,可小娘子却也是读过书、知书达理的,到了方家,无论是对那边的舅舅舅妈还是不认识的表姐表妹都要和和气气、温温和和的,向老夫人祝寿时也要端端正正,捡好听的说,定不能被人看偏。”   一旁绣儿听了,轻轻撅嘴表示不赞同:“凭什么呀,小娘子对他们和和气气他们还不一定对小娘子和和气气呢!”说着压低声音道:“他们家和这院子里的那女人都一个尖酸样,看着就像一家人!”   “小丫头别胡说,当心被听到了打烂你的嘴!”夏妈妈立刻皱着眉喝斥,绣儿也自知话不能乱说,立刻闭了嘴。她所说的那女人正是自家的夫人,只要夫人一句话,对自己一个小婢女是打是罚连小娘子也是没法维护的。   绣儿闭嘴后,夏妈妈这才低声解释起来:“小丫头,真以为我是让小娘子专程去给他方家贺喜,真心实意叫人家一声舅妈的么?他方家教出的好女儿,自打进门就没好好待过我们小娘子和小官人,如今小娘子年岁一年大过一年,也没见她替小娘子张罗一下,真是心思恶毒,定是想着把咱们小娘子耽误了的!”   绣儿脸色也难看,连连点头:“就是,那个什么方家的舅妈也是的,每次见了咱们都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好像谁愿意去他家,喊她一声舅妈舅夫人似的!”   ☆、沐家有女初长成2   听着她二人你来我去心中不平,沐景只是笑而不语,不同仇敌忾,也不制止,慢慢坐到梳妆台前,看着夏妈妈给自己梳头。她们口中方家的女儿,正是现在家中的女主人,是自己的母亲。十六年前,沐夫人留下一男一女两个幼儿,难产离了世,没过多久,沐员外续娶,新夫人便是现在的方氏,今日要去的方家,是她名义上的舅舅家,今日是方家老夫人的六十大寿。   对于自己的继母,她没有多少真正的感情,也没有什么大的恨意。那时母亲刚去,父亲年少,还是个行商之人,实在照料不了两个幼儿,不久弟弟文杰就发烧生了重病,姨妈--他们自己的亲姨妈不忍,与父亲商量了将这一双姐弟抱到了自家,一照料就是一年多。后来父亲续弦,沐家有了女主人,前去亲家接孩儿,姨妈又不忍,唯恐年幼的外甥外甥女受继母的虐待,拿理由想还是把孩子留下来,父亲推托不过,也怕新夫人天天见着两个前室的孩子心中不乐意,就松了口,只是女儿是同意的,儿子却是怎么也不让步,还是给抱了回去。   她在姨妈家待了十三年,直到父亲的生意大了些,在这西河县挣出了些名气,不好意思将女儿养在别人家,她又马上要到开始谈婚论嫁的年纪,这才将她接了回来。虽然她想念着待她如亲生的姨妈姨夫,可也并没有那么恨这个自己真正的家。继母方氏确实不是什么良善的好人,但也不是特别恶毒之人,倒没有虐待她;而那个小时候每次去姨妈家都要拉着她不放的弟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方氏当初在他年幼时都没敢多亏待,现在更不会。总的来说,家中管事的虽是继母,但只要心放宽些,日子也并不难过。   在她想这些时,夏妈妈一边轻轻给她梳头,一边继续说着,颇为语重心长:“这些我自然知道,当然不会让小娘子自己委屈自己,可我说的和和气气,并不是做给方家人看的,而是做给今日去祝寿的客人看的。新年才过,小娘子已是十七了,这日子去得不知不觉,一年又一年,女儿家的年龄就这么几年,老爷男人家的不管,夫人也只操心她自己的女儿,老天稍不长眼就要被耽搁的。今天方家老夫人是六十的整寿,大办是一定的,不知有多少亲眷要去庆贺,到时候若有好人家看中了小娘子的贤惠,托人来家中说,可不是绝美的事么?”   听夏妈妈这么说,绣儿这才恍然大悟,直叹自己愚笨,夏妈妈考虑周到。接着又似想起了什么,立刻道:“那我给小娘子挑些首饰,今日好好打扮一番!”   夏妈妈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交待道:“就上次置的那支蓝色琉璃珠钗吧,看着沉稳守礼,长辈们喜欢。”   “欸,好!还好看,小娘子戴什么都好看!”绣儿应着就将那支珠钗从抽屉中拿了出来。   ☆、沐家有女初长成3   不一会儿夏妈妈就替她梳好了头,月儿似的眉,杏儿似的眼,一个稍稍加了些改动的堕马髻,看着庄重典雅,十分的贤良淑德,配了那蓝色的琉璃珠钗,也的确显得沉稳,不像个年轻的少女,倒像个善良的好媳妇。   “当年夫人的美貌小娘子是一分不差地全继承过来了,而且生得比夫人还好看,夫人若是还在,若是看见小娘子如今的样子,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说到后面,夏妈妈已是有些哽咽的样子,却又马上忍了心中的那阵酸楚,立刻笑了起来:“那方家虽没什么好人,不过认识的人多,也都有些身份,凭我们小娘子的样子,看上的一定不是一家两家。”   绣儿在一旁掩嘴笑,沐景也笑了起来:“妈妈啊,从我十五岁开始就念叨这些话了,也不怕我羞着。”   “姐姐脸皮厚,才不会害羞呢!”窗外突然响起一阵声音,让里面三人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是自家二郎,才松了一口气。夏妈妈皱了眉,朝窗口才迈出一步,那未栓的窗子便被人从外面拉开,露出个相貌与沐景相似,却黑了许多的脸庞来,咧嘴朝着屋中人笑。   “没个正经的,哪能闯到这里来,要让旁边三娘看见,向她娘告了状,看怎么罚你!快走快走!”夏妈妈立刻就冲了过去,扶了窗就将拉下。   沐文杰却不听,挡了窗子道:“夏妈妈,我可不是玩闹,我是有重大机密要告诉你们呢,事关姐姐的终身大事!”   沐夫人早亡,夏妈妈是沐夫人当年的陪嫁,名为主仆,实际却是拿这一对小主人当亲儿女对待,如今她心中最急最担心的莫过于这待嫁小主人的终身,一听这话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忙问道:“什么重大机密?关你姐姐什么事?”   “妈妈你让开些。”沐文杰此时也正了神色,待夏妈妈不知所已地退出几步后就按着窗台一撩腿跃了进来,随即又关上了窗子。   哪怕是亲姐弟,夏妈妈也觉得男女有别,这翻窗的事更是做不得,可听说事关沐景的终身大事,便将口中要斥责的话忍了下来,等着沐文杰开口。   沐文杰跑到夏妈妈身旁,朝她问道:“夏妈妈,你可知道什么应天府的李家么,老家在这边,后来发了财搬到应天府的?”   “自然知道的。”夏妈妈点头,随后又想起不对,立刻问:“你怎么知道?”沐文杰名为文杰,却十分不争气地诗词文章一塌糊涂,还不如姐姐沐景,平日也不大操心正事,整天与一帮同岁的男孩子混在一处撒野,十多岁了还拿木剑木棒玩耍,夏妈妈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还知道应天府李家。   沐文杰倒是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道:“那个李家现在回来了。”   夏妈妈一惊,随后又不悦道:“浑小子耍弄我,这要到清明了,李家自然要回来,你当我不知道他们每年都要回来祭祖的。”   ☆、沐家有女初长成4   “不是不是,我才没那功夫耍弄妈妈呢!”沐文杰立刻道:“这次他们不只祭祖,李家的主母这次也过来了,昨天刚到,今天也会去方家做客,他家与我们家是有个口头亲事是不是?”   夏妈妈神态更凝重些,一声不发地点点头。这些本应是沐文杰不知道的,他如今这么清楚,定是有事。   “李家的老爷与你过世的阿翁是好友,曾经说好了要做孙辈的亲家,可后来李家发达,沐老太爷又早逝,这事就放着了。”夏妈妈对这事十分清楚,偶尔也会想一下若是沐老太爷没去,当年的许诺被捡起来当了真,那沐景就能许给李家了,那是多好的事……只可惜如今两家身份悬殊,这想法若是说出来都能被人讥讽成不要脸攀高枝儿。   在夏妈妈暗自于心中叹息时沐文杰又说道:“今天那个李夫人去方家名为祝寿,实为看人,李老爷突然说要依当初许诺娶沐家的孙女为孙媳妇,现在咱们家合适的不就是姐姐和二姐么?李夫人这次就是要看看选谁的!”   “这,这你怎么知道的?”夏妈妈大吃一惊,立刻抓着他肩膀问。   沐文杰此时露出得意神色来,笑道:“后面的杨妈妈和喜儿说话,我偷偷听到的,所以就跑来传消息了。”   未待夏妈妈说话,绣儿就咬紧了牙,愤恨道:“夏妈妈,这是那边阴咱们呢,明知道李家要来看人,却藏着消息不说,想让那个二娘压过我们小娘子,到时候人家李家没选长女却选了次女,我们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这夫人,还真是……缺德!”最后那两个字夏妈妈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吐了出来,想了想,又朝沐文杰问道:“好官人,快告诉妈妈,她们还说了什么,别漏着,都告诉我。”   一旁沐文杰想了想,摇摇头:“好像是没什么了……对了对了,还有!”夏妈妈立刻又提了精神,只听他说道:“她们还说了好几个三郎……”   “呀,这么说是李家三郎!”夏妈妈惊得一拍手,又是欣喜又是紧张,连呼吸都急了起来,随后回头道:“小娘子,是三郎啊,听说那三郎生得一表人材,又有出息,在应天府做个小吏,认识的都是做大官的,关键是人品也不错,就算在应天府也有些名气呢!”   这人,沐景之前也听说过。无他,只因口头亲事一早就存在,沐家虽没有恬着脸在明里提出来,然而家中某些上心的人都是记在心里的,比如一心想她有个好归宿的夏妈妈。夏妈妈常说她亲娘没了,如今没人替她操心,说若是太老爷还在就好了,与李家的亲事算数就好了,若那人是才貌双全的三郎就更好了。   沐景也曾在心中勾勒过那人的模样,只是一想到是个没影儿的事就勾勒得没劲了,心想管他是谁,世间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他又有家世又有才华还有相貌指不定有什么暗疾呢!没想到一转眼,这人就又被提上了,还是确定了的人选。   ☆、沐家有女初长成5   脸庞微微有些发热,不知道红脸没有,沐景做贼心虚地抬眼来看是否有被发现,没想到才一抬眼就在镜中看见夏妈妈凝重的脸,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身后,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   呀,被看到了!怕人取笑自己乱想想得脸红,沐景立刻坐直身体摆上了脸,脸色正常一本正经起来。   没想到夏妈妈却不说话,只是十分干脆地将她发间那支蓝色的琉璃珠钗拔了出来,顺带把耳坠也下了去。   “小官人,下次再听到什么就立刻来告诉妈妈,现在先出去吧,你姐姐要换衣服了,当心点,别让人看见。”夏妈妈一边看了看沐景的发髻,又将发髻也拆开,一边拆一边朝沐文杰说道。   沐文杰知道事情轻重,不再多待,只走到窗边看着沐景笑道:“妈妈不用慌,姐姐比三娘好看多了,我要不是沐家的二郎,我就找人来说谋,把这沐家元娘娶回家做娘子,三娘送给我做妾我都不要。”   他话音才落夏妈妈就冲过去要抓他,他却一烟溜就从窗口翻出去了,利索得跟泥鳅似的,让夏妈妈抓了个空,只能朝窗外低斥道:“多大的年纪了,一口胡话,让你爹听见了打死你!”   弟弟的话确实浑,却也好笑,沐景忍不住捂着嘴开始耸肩,绣儿也笑,只一小会儿就看见沐景披散的头发,立刻提醒道:“夏妈妈,小娘子的头发还没弄好呢!”   夏妈妈这才回身,立刻又替沐景梳起头来,一边朝绣儿吩咐道:“快将上次孟家姨妈送的白玉簪子拿出来,再挑对能配得上的耳环。李家是大户人家,得让他们看看我们小娘子也不是太寒酸;他家如今成了读书的,估计也看不上一字不识的乡野小妇,咱们得打扮得文雅些,不能俗气。”   沐景继续轻笑着不说话,任夏妈妈打扮。夏妈妈原本是不怎么会梳头的,可就因为侍候她,就因为她没有亲娘,所以硬是学会了梳头,竟也能梳好些个发髻,也能稍稍变些样式……虽然她的手艺比不上夫人也比不上夫人房中的婆婆丫头,这从她与沐蓉的打扮上就能看出来,可是,这又如何?她心里一直很暖,很暖,没有娘,却有重情重义的姨妈姨父,良善忠心的夏妈妈与绣儿。   ————————————————————————————————————   新文让亲们久等了,先鞠个躬~~   有个大问题,就是文里的称呼,与以往的不太相同。到这里应该很多亲都遇到不太习惯甚至觉得雷人的地方了……这个,是因为我以前写架空,没讲究,怎么通俗怎么来,现在写古代,负责了一些。中国的很多东西,唐宋和明清都是不同的,比如称呼,最典型的是宋时“小姐”指妓 女,“相公”一般称呼宰相或高官,所以,既然我选择了古代,就想遵从史实一些,尽量与那个时候的称呼相近。文中,大部分是查实了的当时称呼,有部分是连我自己也接受不了而没使用的,还有一些是实在找不到确切资料而大概猜测的,亲们看习惯了就好,最重要的是:它是曾经的历史。   如果有不懂的,可以在评论区问我,如果有异议,也可以给我说声,毕竟我学识有限时间有限查阅的资料有限,肯定很多地方有不足,欢迎大家指出~   再有,新文的收藏是很重要的,很多时候,它代表着一个文今后的成绩,算是开文之初作者们最最关注的东西,它高,作者便会幻想日后各种名利各种红火,自己各种成功,写得十分带劲;它低,作者斗志十分便少了七分,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兴许会弃文什么的——所以,这东西,是我们的命根子,而它就捏在亲爱的各位妹纸手中,所以,大家懂的,收藏吧,收藏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沐家有女初长成6   夏妈妈的手十分利索,很快就替她梳好了头换好了衣服,仍是堕马髻,却稍稍变了样,不那么斜,放了几缕头发下来垂在脸侧,配上那支算贵重的白玉兰花簪、白底红花薄棉袄,的确是清丽脱俗,带着几分少女的娇俏,几分与生俱来的婉约柔顺。   夏妈妈看着满意地微微笑,绣儿也欣喜道:“其实小官人说的也不错,小娘子确实比三娘不知道好看多少。”老少两个仆人相视而笑,表示心中所见略同。外面依稀传来说话声,绣儿轻轻将窗子推开一丝缝探头悄悄往外瞧,不一会儿就缩回来小声道:“三娘出来了,打扮得细心呢,穿的是今年新做的那件桃红色的春衣。”   听说起那边的人,夏妈妈脸上稍有不豫,“还好碰巧给小官人知道了这事,要不然今天去方家咱们就落了风头了。”   沐景此时也站起身来,“妈妈,咱们去给娘请安吧。”   出去时,正与沐蓉碰上,两人房间都在西厢,相隔也不远,沐景出门时沐蓉才离房门不过五步,与她之间的距离也就十来步远。   这边一开门,那边要出去的主仆二人就听到了,沐蓉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往这边走,到她面前露出笑来。   “大娘。”沐蓉身边的妍儿屈身问安。   “姐姐,这是孟家姨妈送你的玉簪子吧,真好看,姐姐平常不是不戴的么,今日怎么戴出来了?”沐蓉脸上笑靥如花,与她靠得也特别近。   而沐景则依旧是保持着刚好不得罪人的微微笑,据她所知,沐蓉虽常笑,对着别人却笑得没这么厉害,只有对着她这个姐姐时才笑得最为灿烂,不知是要掩盖什么呢,还是要拿着笑容来欺骗什么。对此,沐景十分佩服,她是比较直来直去的人,这种事想做都做不来。   “今天不是开年来第一次出门么,又是舅舅家的喜事,心里一高兴就把簪子戴出来了。”   沐蓉又笑了两下,又在她身上打量一下,似乎心情有些不好了,无心再与她客套下去,只说了句:“咱们一同去给娘问安吧。”说完就转身朝正房那边走去。   沐景也不计较她的态度,含着淡淡笑,随她前去。   沐蓉虽比她小两岁,却只比她矮一小截,大有超出她的势态。她生了副好看的瓜子脸,身段也纤细,今日竟没有穿小袄,而是直接穿着桃花色的襦裙,别样的婀娜俏丽,让人从背后看着就特别想跑上前去一睹佳人芳容。果真是如绣儿所说的细心打扮了的,看来文杰那小子说的的确是真的,只是……如此,她不怕冷么?这才三月的天呢!   正在沐景看着沐蓉的背影在心中赞叹时,沐蓉已停步回过身来,带着笑待她靠近,让她在前,两人一同进屋给方氏请安。   沐家老爷沐广茂早因早先与方家一位叔父一同下淮南西路运货,昨天才一起回来,怕来回跑得麻烦,索性就留在方家了,此时只有方氏在房中,今日出门,也只是方氏带着三个孩子去。   ☆、沐家有女初长成7   方氏早已起床,正坐在房中黑漆圆桌旁吃着羹汤。沐景规规矩矩上前去,规规矩矩垂目屈膝道:“孩儿给娘亲请安。”   方氏抬起头来,面目慈善地一笑:“快起来吧,今日要早些去舅舅家,可准备好了?”   沐景点头:“多谢娘亲关心,都准备好了。”   “娘,你帮我画画眉好不好,你看,我的眉毛这么短,还没到眼睛呢,又淡,丑死了!”话未完,沐蓉就已从她身后跑过去扑到了方氏身上,搂着她的脖子摇晃,声音娇滴滴的让沐景这个姐姐都忍不住要答应,可惜她在此时只是个外人。   方氏也一样,虽皱起了眉看着是一逼不高兴的态度,可双眼却分明是带着笑意的,话语里也没有明显的责怪之意:“小丫头一个,画什么眉啊。”   “不嘛不嘛,娘你看看--”沐蓉嘟着唇,一手指向自己那一双细眉:“丑死了,表哥他一定会笑话我的,他从小就爱笑我!”   方氏笑道:“你表哥在太原府读书呢,哪里有时间回来,人家要去考进士做官的人,你还当是小时候天天与你玩闹呢,才没心思笑你!”   听了这话,沐蓉却笑得更得意,“娘,你这是什么记性,这会儿要到寒食了呢,寒食之后又是清明,难道学院的夫子就不祭祖不踏春呀,你看他回不回来!”   “你呀!”方氏笑着轻拍她搂着自己的手:“就你牙尖嘴利,娘都说不过你了,年纪轻轻的就像个长舌头的妇人。”   “那娘给我画眉?”沐蓉将唇嘟得更高,微皱着眉可怜兮兮地瞧着方氏,双臂搂着她脖子,身体半悬空半倚着,只要方氏说一个不,那身体就能轻而易举地在她身上磨蹭撒娇。方氏看她这样子自是怜爱不过,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场就含着笑无奈地在她额上一点:“好了好了,快去镜前坐着,再被你赖下去衣服都要被弄皱了!”说罢,便从桌旁站起身来,而沐蓉则早已跑到房中的梳妆镜前坐好。   方氏走出两步,才想起这房里还有个沐景,这才回过头来,只见她微垂着头,面露微笑,似乎一个懂了事的大姐姐看着妹妹在母亲面前黏糊而心中甜蜜愉悦。自然,这只是看上去,方氏才不会相信沐景是真心当她们母女是亲人的,相反,她最讨厌的就是沐景这一副死水般的模样,也不知是多圆滑世故,才十几岁呢,就能时时掩藏住心中的想法保持笑面虎的一张脸。方氏想起心中的正事来,之前被沐蓉打断差点忘记了,此时不免有些紧张,正了正神色又努力舒缓面容道:“阿景,阿蓉这不依不挠的,我就先给她画完眉再走吧,你先去外面等会儿。绣儿她们有给你准备吃的吧,你先去填填肚子,若是没有,厨房里还有些莲子头羹。”   沐景不紧不慢地低头称了声“是”,而在门外候的绣儿则大惊失色,立刻低呼道:“哎呀,忘了还煮着粥了!”说着就往厨房跑去。   抢姻缘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1:59 本章字数:1752   从沐家到方家,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路程也还有一个多时辰,到那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在家里垫一垫肚子自然是必须的。待沐景从正房出来回自己房中,绣儿早已将煮得稍稍有些过的粥和两样小菜放在了桌上。   沐景并不说什么,只是开始喝粥,因考虑着沐蓉那边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所以速度有些快,然而粥烫,再快要不能快到哪里去。原以为只吃到一半就要起身一起出门的,没想到正房那边却一直没动静,直到她将一碗粥都快喝完了,才听到外面有了动静,却是喜儿过来对绣儿说夫人硬要三娘喝莲子头羹,让她再等等。   喜儿走后绣儿才回房来,一边在脸上彰显着不悦,一边小声嘀咕道:“真是磨蹭,早干嘛去了!”   沐景好笑道:“绣儿你这是心存偏见呢,我刚刚喝粥时你说慢点喝,现在她要喝羹了你就说磨蹭,明显着不公平嘛!”绣儿伸伸舌头,却也坦然道:“我就是偏见,大娘做什么我都觉得是对的,三娘做什么我都不高兴!”   沐景便笑,口中也疑惑道:“不过阿蓉向来是要空着肚子去方家舅妈家吃粟糕的,娘也从来是由她的,今日怎么突然又喝起莲子头羹了?”   “不知道呢,也许是央着夫人画了眉,便听话了些吧。管他呢,反正小娘子就慢慢把这粥喝完就好了。”   如此,沐景就埋头喝粥,谁知直到粥喝完,直到时间多得似乎已经够喝完两碗莲子头羹了,正房那边才有动静,知是要走了,沐景才从房中出来。   走出房间,才见那边沐蓉缓缓出来。方氏对于穿衣打扮一直做得不错,描眉自然也有几分功力,这会儿看沐蓉,那双细眉果然生动不少,连带着一双眼睛也熠熠生辉,只是看她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因这眉而雀跃多少,反而没了刚才的灵动,直到见了她才露出一笑来。   沐文杰也已出来,十分乖巧地站着,见到方氏,微微屈了屈身,沐景看了,有些忍俊不禁笑起来,刚好被沐文杰瞧见,冲她做了个鬼脸,乖巧样尽失,沐景便又有些想笑。   两年前,沐文杰是十分顽劣的,特别是在方氏面前。后来沐景回来,他在劝诫之下才慢慢收敛了性子,却只在人前乖巧,见了她就顽皮得很。沐景才笑完,不经意抬头,发现方氏正看着自己,似乎完全看到了她与沐文杰的小动作,心头稍觉不合适,便又正色站好,然而余光中却发现方氏并没在意这些,看上去似乎有心事一样。   不待沐景在心中猜测方氏,一行人便出发,方氏与沐景沐蓉三人坐毡车,沐文杰一人骑驴,缓缓朝方家而去。   —————————————————————————————————————————   三更完   前辈告诉我,收藏要常吆喝~~~~~求收藏,求推荐,求留言,求印象~~~   忘了给大家说卷名“摽有梅,其实七兮”的意思,这句话出自诗经《诗经?国风?召南》,全句是“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我自己来直白点解释就是“我年纪不小了,如果有喜欢我的人,别耽误了好日子啊”,正经的翻译是“梅子落地纷纷,树上还留七成。有心求我的小伙子,请不要耽误良辰。”   放在这里作为卷名主要想表达的是开头这一卷主要是讲女主正是许配人的好时候,换句话说,就是大搞男欢女爱、媒妁之言的时候~~可想而知,第一卷会到女主嫁人时结束~~   抢姻缘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0 本章字数:1562   沐景其实更想和沐文杰一样骑驴走在外面的,然而这想法实在太出格,她也不会骑,所以只能悄悄藏在心底,退而求其次地一动不动看着前面车角的方向,那里的车帘被风吹得摇摆不停,露出极大的缝隙,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致。过几日,人们应该都出来踏春了吧,她也能与沐文杰一起出来了。沐家对于这点,是极不反对的,但凡有元宵清明这样的节日,总是极力赞成两个女儿出门,在这一点上,沐广茂与方氏观点高度契合:都期盼家中女儿出去能被富家子弟看上,然后嫁得个金龟婿。   这原本并不算什么高洁的思想,沐景却欢喜,若不是因为父亲心高,恐怕她早已出嫁了,因为上门说亲的都只是与父亲一个级别的小商户,父亲看不上,所以她才得以在家中留到现在。其实在心底里,沐景十分有自知知明地觉得自己这家境,自己这条件,也就配得上家底和沐家差不多的小商户,父亲的确有些心气儿高啊。想到婚嫁,便不由得想起不久前沐文杰的话:今日是要去给李家主母的看么?应天府李家三郎……她只知南京应天府与东京开封府相邻,那儿的繁华哪怕身在这边远的汾州也有所耳闻;那个李家,多年前发家迁往应天府,大为家乡人所羡慕,而李家三郎更号称才貌双全,品性高雅,是李家最有出息的儿子,竟进了官府任职。   她不知此生会嫁什么样的人,也不知想嫁什么样的人,而这些,明明关乎她的一生,却是她最不该想的。   眼中瞟到一点红,沐景立刻探了头往外看,似乎是棵早开的桃花,正欣喜,却对上个灰色的身影,是个扛着锄头的年轻男人,此时正好也侧头往这驴拉的毡车上看,恰巧与她的目光对个正着。   年轻男人似乎是成了亲的,不像别的小伙子那样羞燥,竟看得有些出神,沐景立刻缩头坐了回来,微垂的目光能清晰瞟见方氏脸上的笑意。方氏是个算得上聪明的女人,某些事她会趁机斥责继子继女,而有些事,她却不--在她认为真正不好的事上,只要不触及到她自己的利益,她是不会予以制止或批评的,顶多只是轻声说两句,而让那些不好的事不好的性格慢慢生根发芽,成为人身上某一项重大的缺点。比如沐景不规规矩矩坐在车内,却轻浮地探头去瞧外面,结果被陌生男子看到,她看到了却并不指责,只等日后有沐广茂或是别人在场,沐景再如此犯错,别人就能分辨出沐家的两个女儿到底谁更贤良淑德。   对此,沐景的应对方法是不予理会,随她算计,自己乐自己的。只是没想到,她才坐好,腹中便突然生起一阵抽痛,本以为忍过这一阵就好,那抽痛却越来越剧烈,直让人无法忍受,沐景不禁按住了肚子,脸上也瞬间白了起来。   ——————————————————————————-   说一说沐文杰骑的驴,为什么沐文杰骑的是驴而不是马捏?为什么沐景她们坐的毡车也不是马拉的呢?   因为在宋朝,马很贵(主要原因是版图小,没有养马的地方),只有富贵之人才骑得起,甚至连有些当官的,官小了都骑不起,连打仗的骑兵都不能保证一人一匹马,有的时候还要两人共一匹,所以,马并不是沐家这种家庭能骑得起的。   另外,有亲在催男主,如果大家有看过家斗,特别是那种从小长到大的,就会觉得我文里的男主实在出来得太快了……   抢姻缘3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0 本章字数:1571   “娘,我……我肚子疼……”再忍,却再忍不住,十分艰难地,沐景说了出来。   方氏脸上立刻露出惊讶来:“怎么回事?怎么肚子疼了?”   “停车,停车,我要……去茅房……”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沐景已疼得难以忍受,别说说话,连呼吸的劲都没,甚至有感觉额头上在阵阵冒汗。   方氏没再问,而是朝外大喊道:“停车停车,大娘要回去!”   外面赶车的仆人立刻停下,因听到说的是“大娘”,沐文杰未等车停稳就骑着驴赶了过来,一把撩起车帘看向里面:“姐姐,怎么了?”   沐景已没时间说话,立刻便拼着力气要从车上下来,沐文杰见状急忙下驴去扶她。身后方氏一脸关心,急着说道:“二郎你赶紧用驴带你姐姐回去吧,你姐姐似乎肚子疼得厉害!”   “回去……快带我回去……”沐景连连点头,只觉得再等下去已不是出丑的事,而是肠子都要绞断了,竟像是说书人口中服了毒药一般绞痛的感觉。   “姐姐!”沐文杰看着她的样子也吓住了,立刻就将她托着骑上毛驴,自己也瞬间骑了上去,什么都顾不上就赶着毛驴往来时的路走,还是沐景硬撑着转头对车中的方氏与沐蓉说了声“娘和阿蓉先走吧。”   方氏连连点头,脸上仍是急切,还有些放松,而沐蓉则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就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说。沐景觉得这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却又没力气去细想,下一刻,沐文杰就将驼了两个人的毛驴当马骑,飞快地往家中赶。   沐家并没有多大,在听到毛驴声时夏妈妈和绣儿就往院中看过来,在看到毛驴上不仅有沐文杰还有沐景时不禁大吃一惊,立刻就跑出来问怎么回事,两人却不及回答,沐景一下毛驴就往茅房跑去。   夏妈妈从来没见着她这样过,立刻紧张地看向沐文杰:“你姐姐这是怎么了?”   待喘过几阵气,沐文杰才回答道:“走到一半,姐姐突然肚子疼,就让我带回来了。”   “肚子疼,怎么会肚子疼?今天可是要去方家的,李家的夫人……”说到一半夏妈妈意识到不该,这消息只是偷听来的,立刻停住,却忍不住焦急难奈,立刻看向绣儿:“绣儿,小娘子昨天可还好好的,早上就喝了你煮的那碗粥,怎么就肚子疼了?你不是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吧?”   绣儿满脸委屈,立刻回道:“我能放什么呀,清粥不就是水和米吗?水是刚打的井水,米是我淘好了的,那小菜一盘是您去年冬天自己腌的,一盘是我早上现炒的,怎么会吃坏肚子呢,以前不也是吃这些?”   “可……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好端端的肚子疼呢!”夏妈妈急得都要流下泪来,想到李家那么好的姻缘在方家等着,心里都难受得厉害,只气恨这老天怎么这么不长眼,以前不想去时好端端的,刚好这次这么重要竟出了这事!   嗯……吼两嗓子,求收藏,求推荐,求留言,求印象,各种求~~~~   抢姻缘4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1 本章字数:1867   绣儿也急,咬着唇努力想早上的粥和菜是不是真出了什么毛病,却什么也想不到,全是她做过无数遍的,怎么会吃了就坏肚子呢?无奈,抬头道:“小官人,小娘子是怎么肚子疼的,在路上没吃什么吧?”   “在路上能有什么吃?”沐文杰皱着眉道:“突然的就说肚子疼要停车,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姐姐的样子好像很吓人,脸都白了,还不知道要不要请大夫呢!”   夏妈妈这时也想起沐景刚才的脸色确实不好,恐怕还不是轻微的肚子疼,一时心中又是急与李家的婚事,又是急沐景的身体,不知如何是好,急得跺脚道:“肚子疼可怎么办?绣儿,还是快让人去请大夫吧!”   绣儿闻言马上就往外跑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妈妈,张七刚刚不是赶车出去了么,让谁去请大夫啊?”   夏妈妈此时才想到这个问题,平常往外跑的事都是张七做,现在张七不在,屋中就只有她们这几个妇人了,绣儿从孟家姨妈那儿来,这两年也没怎么出门,不太认路,自己倒是可以,只是不放心家中这几个年轻人,怕等沐景出来出错招误了方家那边的事,而且张七那快手脚跑过去都要半个多时辰,她过去恐怕要上一个时辰吧。才着急着,便听沐文杰道:“我想起来了,爹上个月不是闹过一次肚子么,后来不是请大夫开了药?喝过之后当天就好了,应该是还有多的药的。”   他这一说,夏妈妈也记了起来,想着这治肚子疼的药不像补药,大火快点煮应该也不会出多大差错的,便立刻跑去正房那边要。   茅房内,隐约可以听见外面的夏妈妈他们的慌乱,沐景此时肚子疼得虽没有最开始那样严重,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正是这样,她才觉得蹊跷。她身体向来少病,闹肚子的事也是小时候才有过几次,她几乎连记忆都没有了,而且就算闹,也不会这么严重,几乎疼得她昏死过去,这哪里像是普通的闹肚子?而且今天不同寻常的事还出了好几件:比如一向去方舅舅家都固执着不吃早饭的阿蓉今天破例吃了,还花了两倍的时间;从正房出来时,阿蓉神色不对,方氏神色也不对,似乎有些紧张;再到车上,方氏神色仍是紧绷,而阿蓉则一直是低着头,甚至几次与她眼神相对都不自然地移开,这是从未有过的;最后一点,便是她在说肚子疼之后。其实以方氏的性子,原本兴致冲冲去方家,自己却突然说什么肚子疼,方氏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不高兴,觉得就自己多事。之后也肯定会说忍一忍就好,去方家解决,可是她都没有,而是表现得特别关心紧张,反应超出平常的快,能瞬间就说让文杰用毛驴驮她回来,似乎是早就想好对策一样。   外面的夏妈妈为什么这么着急?因为文杰说过,今天李家夫人会到方家做客,然后趁这机会看一下沐家的两个女儿哪个更好。   无论是李家的家世还是李三郎的人品在这小小的西河县都是一流,夏妈妈为她稀罕,方氏当然也稀罕,身为人母,她自然要为自己的亲生女儿极力争取。凭心而论,自己这个大女儿与三女儿沐蓉相比并没有明显的落差,她是嫡长女,沐蓉却是生母还在的嫡女;她在外没有什么多的贤惠名声,沐蓉也没有什么坏名声,真要说,便是她长得看上去柔顺温婉一些,而沐蓉看上去灵动俏丽一些,她知道,很多长辈,是乐意看到媳妇柔顺温婉的,更何况,她毕竟是长女。   也许,方氏觉得沐蓉胜出的希望不是太大,也许是想更有把握一些,所以她使出了手段。先在她的粥里下药,然后拖延时间,再上毡车,正好让她在到方家之前药性发作,她肚子疼必须回来,而方氏母女则不可能等她,所以最后她没有去成方家,而去了方家的方氏则可以和李家夫人相谈甚欢,最后给各自子女定下亲事来。   这是完全有的可能,而且做起来也并不难,并不需要策划太多。   沐景出来时,人看上去比先前更糟糕,脸色苍白,身子一点儿劲也没有,夏妈妈早已守在院中,立刻就将她扶进屋去。绣儿也正好端药来,立刻将药递向她。   抢姻缘5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1 本章字数:1382   沐景出来时,人看上去比先前更糟糕,脸色苍白,身子一点儿劲也没有,夏妈妈早已守在院中,立刻就将她扶进屋去。绣儿也正好端药来,立刻将药递向她。   沐景才接了药喝着,夏妈妈怕她没力气也在帮忙端碗,而绣儿则神色凝重地看看沐文杰又看看夏妈妈,等不了沐景还在喝药就对夏妈妈说道:“妈妈,我刚刚特意问了陆妈妈和小娟,小娟说我离开后只有杨妈妈进过厨房。您知道她一直在厨房看火,那时在烧水,她人小,坐在灶台前虽然看不见什么,可是却知道杨妈妈是背朝她在炉子前忙活了半天的。虽然没有证据,可我就敢说,这粥绝对是杨妈妈动了手脚,那莲子头羹和粥就放在一块儿的,倒羹的时候要放点药太容易了!”   因粥是绣儿煮的,所以在沐景吃出问题时她便心中十分愧疚又委屈,总想把事情弄明白,这才趁煎药的时候去问了家中其他的人。   沐家人并不多,却是明显的分了两派,杨妈妈,喜儿是方氏与沐蓉那边的,而从小在孟家侍候沐景长大,后来又被孟家送给沐家的绣儿自然是这边的。夏妈妈是沐景生母的陪嫁,尚还年轻的陆妈妈是侍候沐文杰的,小娟则是陆妈妈的女儿,全算是这边的,所以小娟的话十分可信。   听了绣儿的话,夏妈妈早已咬牙切齿,原本她就觉得事情有鬼,现在一想,这前前后后,绝对就是方氏做的安排,一下子气得拽了拳头道:“这毒妇,她怎么使得出这手段!她就不怕小娘子亲娘上来找她么!小娘子可被她害惨了,错过了李家,小娘子可得落个什么糟糕的人家啊……”想到沐景年龄已不小,再想到沐广茂长年忙铺子生意也不管女儿的婚事,再想到本该操心儿女婚姻大事的方氏一颗狠毒之心,夏妈妈就急得差点哭出来。   绣儿也急也恨,立刻道:“我们去告诉老爷,这样大的事,老爷一定会为小娘子做主的!”   “自然要告诉老爷!小官人,不如你快去方家看看情况吧,可别让夫人得逞了!”   夏妈妈才说完,放下了药碗的沐景便缓缓道:“妈妈,算了。”   “为什么算了?”夏妈妈、绣儿连同沐文杰一起喊出这句话。沐景神色未变,只扶着桌子,开口道:“这事的确是她做的,要找证据也不是找不出,只是就算告诉爹了又有什么用呢?爹向来没耐心管家的事,而且对爹来说,无论谁去李家做媳妇都是一样的,就算他觉得娘不对,也只能说一两句,娘是能硬能软十分聪明的人,到时候定会诚恳地向爹认错,若是再哭诉一番,那爹便没辙了,必定说两句,小事化了,反而是我们不依不饶,不知道多想进李家似的,并讨不到什么好。”   “可……可这也欺人太甚了,小娘子,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啊,咱们就这样被她毁了么?丢了这机会,以后再去哪里找这样条件的?夫人不管,老爷也不知给你预备了多少嫁妆,这以后万一……”   抢姻缘6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1 本章字数:1532   沐景只觉腹中又痛起来,却忍着慢声劝慰夏妈妈道:“妈妈,其实这件事也许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你想那李家这么多年都没提履行婚约的事,现在怎么突然提起了?若说是守信,那早就该提不用等到现在,这些年与我们家也越来越疏远,似乎有意要对当年那口头之约避而不谈。现在突然又改变心意,很可能是有其他原因,而这原因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一定是可怕的。”   “小娘子,你这……你这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么?我看咱们还是……”夏妈妈话未说完,沐景就再撑不住,话不及说就又出门去跑向茅房。   夏妈妈看着心疼又心急,想了想又看向绣儿:“你说小娘子这要闹到什么时候去?那药有没有效,药效要什么时候才奏效呢?”   绣儿茫然地摇了摇头,而后才说道:“上次老爷肚子不舒服,好像是当天晚上就好了些的。”   “晚上可不行,那时候好还有什么用啊,李家夫人都走了!”夏妈妈忧心道:“要是药能快些奏效就好了,小娘子去个半天,在李夫人面前露个脸也好啊,我们小娘子一定不会输给三娘的!”   一直望着两人没说话的沐文杰开口道:“那就等等呗,待姐姐好些了我们就接着去方家。”   夏妈妈点头,“也只有能这样办了,到时候路上一定要快点,可别……”说到这儿,她突然抬头道:“谁来赶车呢!张七都出去了!”说罢便又咬牙切齿道:“算好的,都是算好的,就算到我们就算想去也没车,毒,可真毒啊!”   沐文杰有些受不了夏妈妈这说急就急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眉,却也跟着想办法,可沐家本来下人就不多,像夏妈妈是娘当初的陪嫁,绣儿是姨妈家送的,杨妈妈是方氏的陪嫁……总之家中就两个能赶车的仆人一个跟着沐广茂一个才赶车出去,想来想去都是实在没人,无奈之际,沐文杰只得说道:“要不,就我来吧。”   “小官人……”此话一出,其余两人齐齐看向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秀儿开了个口,忍了忍,最后还是说道:“你又不会。”   沐文杰不觉来了倔气,唯恐让人瞧不起,一撇头道:“我怎么不会了,我和张七学过的,那赶车就和骑驴一样的,你们什么时候见我骑驴摔过?”   二人想想,好像还真没有,小官人别的不行,骑驴那是一流的,甚至曾经在驴背上表演说书人口中的大将军,虽然以驴当马,以木棍当枪,但……起码他还能放一只手呢!   “那个,赶车和骑驴真的一样么?”绣儿不放心地问,而看夏妈妈的样子,显然她也持着同样的疑问。   沐文杰回想自己和张七学赶车的那两回,又回想自己赶着车前进了十来丈而被父亲喝住,心想那一回若不是有人阻止,说不定他就能驾着车一路行到底,而去方家的路实在是好走,想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便挺胸抬头,底气十足起来:“当然不是,骑驴可比赶车难,要不是我会骑驴,还没那么快学会赶车呢!反正我是可以的,你们若信不过我,要么姐姐不去了,要么我骑驴带姐姐去。”   抢姻缘7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3 本章字数:1604   “骑驴?那怎么行!小娘子可是跟着孟家姨父读过书的,骑着驴招摇过市弄得像乡间野丫头似的,还是坐毡车吧,小官人你路上小心点,慢点都行,别摔着,当然,也不能太慢,得快些赶到方家去,路上别让你姐姐弄乱了头发,下车前你给好好看看……”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我去外面等着了。”沐文杰实在受不了,未待夏妈妈说完就跑了出去,夏妈妈也不理他,只是摇了遥头就立刻跑到服箱前翻找起来,准备等会在沐景好之后能立刻换上衣服。   庆幸的是,沐景在两个时辰后真的好了些,来不及吃东西也不敢吃东西,换了衣服整了整发髻就又被夏妈妈催着坐上了毡车,直到毡车离开沐家,沐景才撩了帘子朝外面的沐文杰认真道:“文杰,你说实话吧,你真的驾过车么?”   沐文杰就知道她没有夏妈妈她们好蒙,心中早有了准备,却也不慌,只得意道:“你看我这不是驾得好好的么?这有什么好骗的,我本来就学过。”他确实得意,因为被他所驾的车自出门到现在都是平平稳稳,虽然大部分原因是一路平坦。   沐景有些将信将疑,打量打量他,又看看前面的路,这才说道:“那你慢些,不用太急。”   “你当我想急,那不是夏妈妈说姐你的终身大事就交在我身上了么,我没办法呀!而且我也想找个应天府的姐夫,那样我兴许能跑去应天府玩玩,说不定还能再跑去汴梁城去玩玩,听说那里满街满巷都是吃的,铺子一天开到晚,简直是人间天堂啊!”沐文杰说得几乎流口水,沐景在车中提醒道:“别太陶醉,注意赶车。”   沐文杰“嗤”一声,“头发长见识短,跟你说你也不懂,总之以后我要有机会去汴梁,你别腆着脸让我来给你带东西!”   沐景忍不住笑,不与他争辨,又见路上没什么人便索性挑起了帘子看向外边,一来对沐文杰赶车不放心可以盯着路,二来还可以看看两旁的春景。至于那李家姻缘,她原本就没有怀太大的梦想,现在出了这事让她肚子疼了半天,连仅剩的那点好感也没了,夏妈妈逼着去,她就去做回客好了,反正她也难得出门。   早春时节处处都是一片新绿,正午强烈的阳光照在那片片新绿上,绿中带着黄,说不出的春意盎然,路边又有各种鸟儿的叫声,伴着车轮声竟像和鸣一样分外动听,沐景不觉翘起唇角露出笑来,连刚刚还微微有些发疼的肚子也好像没什么感觉了。   车行一半,沐景估摸着要看到那棵总是杏花满枝的杏树了,正期待着,便见眼前路不知什么时候塌去了一半,窄了很多,又要拐弯,便提醒道:“小心点,前面要拐弯了。”   沐文杰不屑道:“看着呢,前面我走那个大坑时你还在什么都知道的神游呢,现在倒管起事来了。”   “猖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半吊……”正说到一半,在车拐弯时仿佛看到一抹人影从眼前晃过,沐景便立刻交待一声“小心点”就放下了帘子。   ——————————————————   木有收藏的,收藏个,有推荐票的,推荐个,有话要说或能有话说的,留个言~~拜托大家了,任何一个都能让我激动~~   杏香白影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3 本章字数:1477   没想到这边的路突然凹进来了一大块,让路一下子窄了大半,而且碰上拐弯,沐文杰有些紧张,立刻拉紧了手中的缰绳要往左边偏一点,却似乎力道过大,使得毛驴往左去,来不及反应的车反而往右偏了,沐文杰心中大叫不好,冷汗都出了一身,只见前面“嗖嗖”几只不知名的东西飞来,他还来不及细看毡车就猛地停了下来,却又没停稳,而是歪着车在那里轻微晃动,似乎随时有掉下去的可能。   “怎么?”沐景的声音从车中传来。此时毡车歪向一边,似乎还不稳,看上去像是要翻下坡却又被什么并不结实的东西拦住了一样。她本已摔倒在车中,见车摇晃也不敢立刻起身,只缓缓挪了挪身子朝外问道:“怎么了?”   外面沐文杰却没应声。   沐景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也忘了刚才憋见的什么人影是不是走到前面了,为怕车翻下去,尽量放轻了动作倾身挑开帘子看向外面。   车是停了,毛驴也未动,而沐文杰手拿着缰绳放在半空,一动不动,不声不发地看着前面。   沐景也看向前面。   那棵杏花树,花开得似乎比以前还要多,白中带着粉,片片妖娆烂漫,东风拂过,吹落点点花瓣,落英缤纷中,她对上了一人的眸光。他着一身白色深衣,骑一匹高壮白马伫立在杏花树下,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就如他头顶洒落在杏花上的阳光一样温暖耀人眼。在周身被风吹来若有若无的杏花清香中,沐景只觉得有些眩晕,有些身在梦中的感觉。   “好漂亮的马……”直到耳边传来沐文杰抑不住惊叹地喃喃赞叹,她才回过神来,这才意识自己竟看一个男子看痴了,竟不知不觉沉浸在了一个男子英挺的容颜中。慌乱之中,才要躲进马车中去,却忘了放帘子,只这一下,便见白马上的那一人就策马自杏花树下跑了过来。那时的阳光,那时的轻风,以及那时他逼人心魄的身姿,又让她有些恍惚,恍惚觉得,那人是朝她跑来一样。   那人果真到了她面前,甚至与她只隔三五步的距离,而后停住,翻身,下马,迅速上前一把抓住右边的车辕,“小娘子当心,车快歪下去了。”车上有两人,他没对同为男性又坐在外面的沐文杰说,却对她这个车内的年青女子说,说完他似乎才意识到不妥,当下脸上有些不自然,立刻侧过头去不再看她,只看向落在路边的车轮。   沐文杰也反应过来,立刻下了毡车,同时朝车中伸手道:“姐姐,车歪了,先下来吧。”   沐景先被自己的心中的荡漾给臊住,又被男子看了那一眼,哪怕心中再淡然也撑不住开始发烫起来,早想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平静了,听了这话也反应过来,知道有人扶着也不会出事,便立刻下车。虽然沐文杰在左边接她,她是往左边下的,可这毡车不比方氏她们坐的那辆大,左右也不过就隔了两人宽的距离,沐景从车门下来时只觉得像与旁边的男子擦身而过一样,恍惚中好像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顿时脸又一次发烫,心也狂跳起来,一时慌不迭地下了车,连姿势都未顾,竟是直接从车上跳下去的。   杏香白影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3 本章字数:1481   这一下车,才发觉在场的似乎还有人,抬头过去,这才发现那杏花树底下还站了一人,也不知刚才是被沐文杰挡得严实还是她太关注其他了,竟始终不曾发觉。那人也是骑着马,黑色的马,穿的是一身黑色深衣,高抬着下巴,脸上竟是一副倨傲之态,高高在上的样子,没含着一点让人看了觉得亲切的表情,到是觉得这黑马黑衣与他那神态不好发黑的脸再配不过。   沐景心中觉得不舒服,又见他轻带了带手中的缰绳让马移了步似乎要往这边来,便立刻移开了眼去。   那马只走了几小步便又停下,就站在离毡车七八步左右的距离,沐景忍不住又往马上那人看去,只见他看着一手扶着车辕防止毡车翻落山坡的男子,板着脸,似乎对同伴下车“管闲事”的行为十分不满。   沐景心中不喜,彻底不再看他,走到山坡那一边要去看歪着的车,却不由自主被扶在车旁的那一人吸引住,也不敢看他的脸,只是盯着地上,好像是在看轮子,眼里映着的却分明是那扫在了地上的银灰色深衣镶边与一只陷在泥地了弄脏了的黑靴。   沐文杰也扶着车辕,焦急地问向旁边的陌生男子道:“现在怎么办?”   男子又笑了笑,宽慰道:“没事,我负责给小哥弄上来,你先像我这样扶着,别让车落下。”   沐文杰听了,立刻点头,使出全身的劲来扶住车辕,男子便松手直起身,将深衣外面的罩衫脱下甩在毡车上,又将深衣下摆撩起,扎进了腰带一侧,这才立刻去扶住了车辕。   没想到那罩衫竟从毡车上滑落,铺了下来,本在一旁想着他刚才那脱衣动作有些脸发热的沐景心中一慌,想也未想就立刻弯腰下去捡了起来抱在怀中。抬起头,只见那男子极快地看了她一眼又立刻微低下头,开口道:“多谢小娘子。”   那语气,那声音,与先前同沐文杰说话全不相同,柔了很多,轻了许多,似乎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怯,沐景心中又一紧,本欲再将衣服放下的手下不好再伸出去了,只拿着衣服退后了几步,心想拿拿衣服真的没什么,什么姨父的表哥的弟弟的她好像都拿过,真没什么……可是心里,竟再也不能安,明明只是拿着衣服,竟好像那衣服就是他一般,与她离得这么近,叫她气都喘不过来。   直到她再低头时才猛然发现,手中的白色罩衫滑滑的,竟是整个西河县也少见的丝绸质地,那银灰色的镶边更是绣得精巧无比,非普通绣工绣线所能及。不由自主地,她去看他脚下的靴,果然又是自己身边所有男子都不曾穿过的精丝靴。这才想起,不说衣鞋,单单是那一匹俊秀强壮的白马也是难得一见的,她早该看出他的身份不同一般,家境不同一般。   一时之间,心中泛起强烈的失落感。   ————————————————————————----   若有新读者,若有未收藏《妒夫》的,快快行行好抱走吧~~~免费卖 身……   杏香白影3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3 本章字数:1383   只是短短的一小会儿,男子就与沐文杰一起将歪了只轮子在坡上的车移了上来,沐文杰连身道谢,男子则笑笑,似有似无地看向沐景这边。   在强烈的失落之后,沐景早已收拾好了心情,将手中对她来说太过贵重的丝绸衣递给沐文杰,由沐文杰还给男子。   “多谢郎君的相助,奴家与舍弟感激不尽。”沐景万福道,她为女子,虽受了恩,却也不好问对方姓什名谁、何方人士,况且到了此时就算能问也不想问,不过是个路途相助之人,别过之后就罢了吧。   男子则辑一辑,轻声道:“小娘子客气了。”说完也没立刻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是想不起说什么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站在原地,这让垂着头等待他离去的沐景心中又紧张起来,心中又有点懊恼——明明她已平静下来的,他这个样子倒叫她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最终没等来他下面的话,却等来从后面传来马蹄声。“走吧。”那黑衣男子自后边策马过来,沿来时的方向而去。他并没有让马跑起来,只是慢走着,却也很快就到毡车后方,白衣男子见了便忙应了一声,一边穿上罩衫一边对沐文杰说道:“小兄弟快上车吧,这段路不好走,我帮你看着。”   沐文杰也反应过来,连声感谢,再次扶沐景上车,然后驾了那小毛驴往前走,这次倒是顺利,毡车渐行渐远,沐景回过头,只能从车后的缝隙里看到他一身白衣朝自己这方跑来,就在她心跳又开始急促时他却停了下来,却是到杏花树下上了马,然后往反方向而去,不一会儿,就因拐弯而隐没了踪影。   浅草,杏花,蓝天,白云,再不见他的身影,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一样。   “姐姐,你看到了吗?好高大的马,他们一定是做将军的,要不然怎么那么威风!还有后面那人手上的弓箭,啧啧,那弓,那箭,那箭法,简直就是神箭手!要不是他不怎么说话,我一定要去求他让我摸摸那弓的!姐姐,你说他们是做什么的,该不会真的是将军吧,可将军不都是长得跟大山似的,说话跟放炮似的吗?而且他们这么年轻,看上去比我都大不了几岁嘛,姐姐,你说他们那是哪里的口音,是从哪里来的呢?”   “还操闲心,仔细看着路,还想再翻一回吗?”不知怎地,沐景不太愿意去想那两人,哪怕那里面其中一个,给她带来的触动不比沐文杰小。   沐文杰果然成功被她转移话题,从极端的兴奋中慢慢落到了现实上,争辩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路什么时候垮掉了那么多的。”   “还不肯认错,你说你多大的胆子,明明不会赶车还骗人说自己会,你当这翻车是闹着玩的么?”回到正事上,想起刚刚的惊险,沐景就忍不住责怪弟弟,同时也在心里责怪着自己,明明知道他喜欢讲大话的,却还抱着侥幸相信他。   杏香白影4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4 本章字数:1904   听了这话,沐文杰有些理亏,却也没有认错,只是声音小了许多,分辩道:“我也是想过了的,这条路好走,而且……路边的坡又平又小,就算翻车也不至于摔死的……”   沐景被他说得几乎无言以对,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眉头凝重道:“文杰,爹小时候打你么?”   沐文杰不知她话题为何变得这样快,却也得意道:“娘去得早,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才舍不得打我!”   “那家里的那个娘有偷偷打你么?”沐景又问。   沐文杰一脸不屑:“哼,她敢!”   “那你这脑子是谁打的呢?”   沐文杰这才知道她原来绕着大弯子在说自己,回过头,哀怨地看向沐景:“姐姐,我这可是为了你在卖命,你当我愿意翻车呢,还不是想要你嫁个好男人。”   沐景睇他一眼:“少胡说。你没把我摔残就不错了,竟然出门就准备翻车的,还摔也不会摔死。”   “摔残了我养你呗,嫁了人又要侍候婆婆又要侍候官人,还不如跟着我,我让一大堆人侍候你。”   沐景忍不住笑,提醒道:“别大意,看路。”   有时候,会忍不住彷徨。未来,她会去往何方,一生一世陪伴何人?拿侍俸自己父母的心血来侍俸公婆,为家中锁事费尽心力,如果那人家境殷实一些,或许还会有几房小妾,她得与她们争宠斗狠,她得为了自己的孩子努力丰满自己的羽翼……这样可见的人生,似乎并不是她想要的,可她却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又为何生出了这不想要的心思。   前面,终于露出了那片记忆中的梨园,白白似雪的一片在春光下烂漫欢笑,她想伫足,却只能在快速行驶的毡车上匆忙一瞥。   到方家时,太阳已经偏西。也许是迎客时间早已过去,门外并没有站着方家的人,直到毡车行到门口,方家人才听闻消息出来,是方家的一个叔叔,以前好像听人叫过二爷,见了二人立刻满脸堆着笑,问沐文杰怎么这么晚才来。   在院中说话的沐广茂也知道他们到了,出来看着二人皱眉道:“怎么这么晚才来?真是不懂事,寿都拜完了。”   沐文杰立刻解释:“姐姐临行身体不舒服,喝了药才赶过来,在路上又差点翻车,这才晚了嘛。”   “爹,都怪女儿。”说完,沐景又转头道:“方叔叔,都怪我身体不好误了时辰,没给姥姥拜寿。”   方二老爷忙笑道:“哪里哪里,只要你们都好好的你们姥姥就高兴了,有这份心就行了,拜不拜寿她老人家都不介意的。倒是你们,怎么,是二郎驾的车?这可怎么使得,说是翻了车?没伤到吧?”   沐广茂也去看二人,伸手在沐文杰身上捏了捏发觉没伤才放心下心,又斥责道:“真是胆大包天,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这么胡闹,阿景你做姐姐的也是,不仅不拦着他还和他一起胡闹,这驾车难道是好玩的?”   “女儿知错了。”沐景低着头十分柔顺地认错,未待沐文茂说第二句,方家二老爷就立刻劝道:“算了算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两个孩子想必是又累又饿,我带他们去歇歇,吃点东西。”   沐景和沐文杰马上就被带进大门,到厅前时方二老爷就将沐景交给了院中一个妇人,自己则领了沐文杰走。   ————————————————————————-   今天更新完了,四更哦~~~各种数据,期盼亲们往上加啊~~   杏香白影5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4 本章字数:1500   “沐小娘子,你娘她们都在后院呢,我先带你过去歇着,等会再让人给你送些吃的过来。”   “麻烦婶娘了。”沐景笑着道谢,心中猜测着她可能会是哪个婶娘。对于方家,她实在不甚熟悉,当年在姨妈家时整天央着姨父问这问那,回沐家后的两年也是被夏妈妈逼着临时抱佛脚地练练女工或是摆弄她那些不怎么值钱的花草,反正心里觉得与继母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挺好,也没怎么关心方家的事。只知道与她和沐文杰两个前室之子比起来方家是一家人,可方氏与方家的关系却并不怎么好,原因无它,只因方氏是庶出。若不是庶出,当年怎么会嫁给父亲续弦呢?小妾与正室,庶子女与嫡子女之间自然有数不清的恩恩怨怨,这个沐景实在没精力弄清楚,反正对起外来他们肯定是一致的:比如李夫人来方家的事,方氏就知道,而自己是因为弟弟偷听了才知道。   心猿意马想了一通,才回过神来就发觉已经到了后院,前厅那边男人们的说话声也因一墙之隔而小了很多,自然,某些高声大气的声音仍然能听得清楚。   后院全是女客,此时正是最舒服的饭后时间,这一群那一群说话说得正欢乐,乍一听似乎各说着各的话题,细细听来才发觉其实话题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张家长李家短。她由方家的婶娘带着往里走,虽是低眉顺首,却也能感受到身旁阵阵投来的目光,甚至连刚刚不小的嘈杂声也暂停了,只有小小的声音隐约传出:“这是他家四娘那边的女儿吧,好像是姓沐?”   “是呢,是大女儿,隔了两年,没想到就这么大了,长得倒是标致呢!”   “该有十六七了吧,许了人家没有?”   “没听说,他家还有个女儿是上午就来了的吧,估计就快了,这一下子两个女儿,两份嫁妆,倒是难为了他家里。”   “上午那个跟在方家四娘身边的?怎么两姐妹长得不像呢?那个看着倒是像她娘。”   “那怎么能像,你不知道……”   “……”   声音压得更低了,她也离得远,几乎完全听不到了。可她们接下来的话题她倒是能猜到的:定是先说完当年她亲娘难产早去,她爹续弦,然后又有了沐蓉;也许还会因为庶出身份说到方家当年的一些事,也许过不了多久又绕到她与沐蓉的终身大事上,最后话题估计会在对她同情的叹息中而终结。唉,夏妈妈最担心的就是她年纪渐大,无人帮着操心婚事,家中又没有厚重嫁妆拿出等等各种不利因素累积之后落着个凄凉结局,所以每次一想起,便会在她以后可能会孤独终老又可能做小又可能续弦嫁老鳏夫的猜测中焦急心疼不已。   接受从十四岁便开始有的一路注目之后,沐景便看到了里边也陪着众人在说话的方家老夫人,开口朝身前妇人说道:“婶娘,我先去见过老夫人。”   “诶,好,老夫人就在那边坐着呢,哟,你看你娘和你三妹也在那边。”妇人说话时也指向那方,正好方氏抬起头来,与沐景的目光对个正着。   杏香白影6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4 本章字数:1319   “诶,好,老夫人就在那边坐着呢,哟,你看你娘和你三妹也在那边。”妇人说话时也指向那方,正好方氏抬起头来,与沐景的目光对个正着。   从她脸上,沐景看到了属于胜利者的自豪得意,又看看周围几个妇人,心中便依稀猜到了什么。李家不管在应天府过得如何,至少在这西河县东安乡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过来这边,装扮气质肯定要不同些,而依方氏的性情,此时抱着目的,一定要与李夫人待在一起,可方氏身旁那几人不管眼熟的不眼熟的与方氏都是差不多的打扮,这里面应是没有李夫人,那李夫人呢?   果然,在沐景走过去与方老夫人行过礼道过歉又说够吉祥话后,方氏才说道:“元娘,到这边与三娘一块儿坐吧,身子好点了没?刚才从应天府过来的李家伯母还问你来着呢,可惜你来得晚,她有事吃过寿酒就走了。这李家伯母你还没见过吧,她可是咱们这一片最有福气的人,都搬到应天府去了,家里还有人做官呢!”   沐景在心中忍不住想“什么做官啊,不就是说那个李三郎么,小吏和官可还差着远”,却又想起夏妈妈说自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想好像还真有这嫌疑,便笑笑自己,又在脸上摆了笑,一边朝沐蓉那边走一边说道:“劳烦娘亲操心了,我身子好多了。没见到李家伯母倒确实遗憾呢,没想到她倒还这般关心我。娘,李家伯母远道而来,您应该一直没与她离身好好照顾着吧,要不然让她觉得被怠慢可就不好了。”   沐景话才说完,有个女声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是方氏大嫂的娘家妹妹,而方氏脸上早已红一阵白一阵十分不自然。方氏是庶出,生母在当年最是得宠,可想而知方氏、方氏生母与方太老爷正室夫人、嫡长子、长媳自然是关系不好的,这妇人是长媳娘家人,肯定是向着长子长媳那边,刚刚李夫人还在时方氏便是百般讨好奉承,还当真是寸步不离身,这大嫂的娘家妹妹不比旁人,自然也知道个中原因,见了她这样子便十分不屑又好笑,此刻听出沐景暗中讽刺方氏,还讽刺个正着,像是亲眼所见一般,便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又说道:“来,元娘,到婶娘这边坐,这过了个年,长得更俊俏了,可真算是个大美人了!”   “婶娘取笑了。”沐景本是往沐蓉那边去的,听到那婶娘相邀,也依然是往沐蓉那边走,只是过去将凳子稍稍挪了挪,正好坐在了沐蓉与她中间。   沐蓉与沐景平时就没话,现在被人笑了,脸更抬不起来,连做样子说话的心都没有,所以与沐景各坐各的似乎不认识一般,而沐景也没主动去理她,和那婶娘说着话。倒不是她连一句在众人面前以示姐妹亲热的话都说不出来,而是想着此时无论她说什么沐蓉肯定都会觉得是随那句暗讽而来的嘲笑,定会羞愤不堪,这并不是她愿看到的。计谋是方氏策划的,药是方氏让杨妈妈下的,沐蓉除了听方氏的安排其实什么也没做,她犯不着殃及池鱼。   杏香白影7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5 本章字数:1378   没多久周围人又谈出了新话题,连带方氏与那婶娘也参与了进去,话题有些男婚女嫁的事,沐蓉以找表姐为由离开,沐景与方家的几个表姐妹实在不熟,也因晃神而错过了随沐蓉一起走的机会,最后只得留下来或是玩自己的或是抬头看天作冥思状而装作没听见旁边说什么。   午后的时光总是透着一股安静详和,哪怕这院中根本就不安静。晒着那一点淡淡的太阳,感受着时不时吹来的几阵“杨柳风”,不一会儿便觉沉浸,本来是装作没听身旁话题的,到后来却是真的没听了。   然而这安静详和并未持续多久就被前厅那边传来的几阵声音打断。   前厅那边从来就没平静过,此时却更加喧哗,而且喧哗得不似之前那样,因偶尔传来的吃惊赞叹或是“贵客贵客”的话语让后院这边也奇怪起来,不觉停了家长里短一齐望向看不见的墙那边,甚至已有人让身旁的丫环仆妇跑到门口去看看。   沐景也看着后院与前院相通之处,看着一个个下人往那边趴着去看,没想到未等她们听出什么,前面倒进来个妈子,兴冲冲三步并作两步往这边跑来,站到了方老夫人面前,气都来不及喘便急着开口道:“老夫人,五郎回来了,还带来两位贵客呢!”不等老夫人激动,她便更加兴奋道:“您是不知道,那两位贵客遍身丝绸,样貌不凡,骑着两匹这么高的马,威风得不得了,简直就像那天上的神仙似的!”那妈子一边比着一边高兴道:“五郎可真本事,竟能认识这样的人!”   听到是两人,又听到说骑着马,沐景不觉心头一紧,脑海中就印出一人的模样来,那时杏花的香味,撩人眼的白色身影……只是他的样子她早就准备让它风吹云散,没想到现在却听到这样的消息,虽然不停地告诉自己没那么巧的事,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整个东安乡也难得看到两个骑马的富贵之人,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出现四个?若是一天遇两次是巧,那一天之内出现四个骑马之人更是巧,前厅来的那两人必定就是……   沐景不敢在往下想,只觉心跳得厉害,为怕人看出自己的紧张来,慌忙低下了头去。   方老夫人已是喜极,这个在太原府读书的孙儿是方家的希望,是她的心头宝,虽然元宵才回来过,离此时却也有些时日,让她依然激动难奈,当即便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起来,由身边下人扶着往前院而去。   没等她走几步方鸿飞就从外院快步走了进来,一下子在她面前跪下,神采飞扬道:“孙儿给奶奶拜寿,祝奶奶泰山不老年年茂,福海无穷岁岁坚,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亲们,收藏能再涨点么,能么能么~~~~   杏香白影8(加更贺某人生辰)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5 本章字数:1640   方老夫人本就激动的脸顿时眉开眼笑,急忙弯腰去扶他,身旁其他人则不约而同称赞方鸿飞果真是读书的,祝起寿来都说的这般好。   “不是说不能回来的么?怎么又回来了,我这把老骨头算什么,你还是专心读书的好,哪能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到时候惹得学究不高兴了可怎么办?”方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抚着方鸿飞的头仔细打量着,似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明明元宵才见过,却似乎隔了两三年一般。   方鸿飞笑道:“读书重要,奶奶却更重要,没奶奶哪来的孙儿?学究那边没事,这不是要到清明了么,学院有好几天假的,这样好的机会我都不回来,那还是人么?只是紧赶慢赶,还是晚回了半天。”   “半天算得了什么,我可想都没想过你能回来,你也不提前让人带个信……”   刚从外地回来的方鸿飞与寿星方老夫人此时是重要人物,自然不能一直待在后院,所以两人一边说一边朝外走着,旁边女客也簇拥着一起朝外走了,沐景心头虽被自己强逼着冷静下来,却仍有些想弄清猜测是否属实,也跟着方氏身旁往前走。   男客此时都聚在了外头,只是没进来而已,当方老夫人一行人走到前院与后面相通的走廊门口时就停了下来,只听门外传来几声客人们唤“老夫人”的声音,接着,便是一个声音道:“恭贺老夫人寿辰,望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声音……果真……   沐景微微移了移步,从前面两人的夹缝间看过去,那一身白色丝绸衣赫然出现在眼前。他就站在走廊入口之处,与她隔着好几步的距离,可此时她却得以细细的看他一眼。   站得直直的,很挺拔的身姿,头上戴着白底牙边的方顶巾,浓眉星目,明明脸庞明媚如画,却又有一番气宇轩昂的气势,一声一语,听着温雅,又透着刚强,竟像是说书人口中才会出现的男子。   身旁似乎多了一人,沐景侧过头去,却是沐蓉,此时也看着前方,脸上竟能分明地看出一点点加深的红晕来,似是被人无形地一层层洒着胭脂。再看其他人,年轻女子无一不是站在人群后面从夹缝里羞达达看着前方,眼中闪着光芒脸上带着红,年纪大的女人则目不转睛打量着前面两人,神情也是激动,似乎看到了寻觅已久的女婿一样。   看到这情形,沐景突然释然了,原来自己不是见了这男子春心大动,而是不免俗地和众女子一样,到了这年纪,少女怀春。想到如此,心里便没那么紧张了,抬头以平常心正视前方,却一下子与那星目对个正着。   沐景心中一惊,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见他脸上也是一惊,似乎还认识她,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竟盯着她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意识到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无礼,便立刻移开头去看向方老夫人,脸上露出歉意道:“早上只是随便出门,又不知贵府有喜事,竟穿了这样一身,还望老夫人见谅。”   ————————————————————--   谨以此章祝“淡紫nanning”生日快乐~~~这么多日子,谢谢你们大家的一路追随   今天是此文第一天页面推荐,当日成绩很重要,跪求大家的收藏推荐~~不胜感激呀~~   杏香白影9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5 本章字数:1462   “无妨无妨”,方老夫人此时高兴,对这倒真不在乎了,而且看着这样贵气英俊的人心中也欢喜,笑道:“两位是五郎的朋友吧,可是一同在太原府读书?”   老夫人才说出口,方鸿飞便说道:“奶奶,您可别辱没了两位官人,太原府算什么,他们是从东京汴梁来的,在禁军中做着大官,连官家的面都能常常见。这位官人,您可知道他姓什么,姓赵,是堂堂正正的皇亲国戚!”   此言一出,周围生生发出一片抽气声,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传说是皇亲国戚的黑衣男子,满脸敬畏,晃若那是天人一般。   黑衣男子仍是高抬着硬板似的脸,面色比在那杏花树下还要不豫三分,甚至隐隐露出几分厌恶之色,也不理周身的人,看着方老夫人淡淡道:“祝贺老夫人。”   多的话,竟再也没有,沐景不禁对此人又嫌恶了几分,刚刚听到那不凡身份的惊叹不是和众人一样转化成了崇拜和艳羡,而是不屑,直到瞧见白衣男子朝周身看着他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微笑,心情才又稍稍好了点,只叹同样的身份,那人不过是有了个“赵”姓就高高在上,不把众人看在眼里,比起他身旁之人的谦恭,实在大大不如。方家表哥既能邀他们到家中,肯定是与他们相熟的,应该早知道此人是个傲慢之人,怎么还请了他来?   拥有至高无上皇亲国戚身份的贵人到了自家,而且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向自己贺寿,这辈子哪怕死了都值了,方老夫人早已激动得不能自己,看着黑衣男子竟有些颤抖,隔了好久才拉回心神,颤声道:“谢谢官人,谢谢大官人,我……老身……”老方夫人一生没见过什么当官的,一时竟不知道如何称呼如何说话,又不知道是不是要跪下,手脚都不知放在哪里才好,还是方鸿飞朝黑衣男子笑道:“我们这西河县穷乡僻壤的,奶奶这辈子也没见过子昀兄与云止兄这样的大人物,倒让两位见笑了。”   “是啊是啊,岂只是老夫人,看我做生意,自以为识人多呢,可这京中的大官人还真是没见过,这不也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咱们这些穷人哪里能见到像两位这样的大官,就是他二人骑的那马也难得一见啊!”   “哎呀,两位官人才一进门我就吃惊,这般贵气,这般相貌,哪里会是一般的人,果然,又是京中高官,又是皇亲国戚,果真不是一般人!在这院中一站,咱们整个西河县都沾了贵气!”   “……”   非常明显地,沐景看见黑衣男子朝说话人斜斜看了一眼,眉头稍稍皱了皱,整张脸板得更厉害,那样子简直就像某个富人上街,不巧遇到上前乞讨的乞丐,见了他一身脏乱急急避开的模样。这让她一下子生出了许多怒气,只因说这话的人正是她亲生父亲!   ————————————————————————————   官家:这里指皇上,以后可能还会出现   ☆、杏香白影10   她承认,方老夫人、她父亲,还有其他仍在说着恭维之话的众家乡人的确有些稍稍的过火,可他们都在这小县城里土生土长,的确没见过什么大官,而且都是做小生意的,没人家读书人那般清高的气质,见了人总是低眉顺眼习惯了,可这有什么,迫于生计嘛,这人至于如此么?别说他就是当今赵官家不知是近是远的亲戚,就算是那赵官家,听人家喊万岁也高兴吧,有他这样的么,好像见着粪土似的。心中闷气时一偏头,又发现自己那龙凤胎的弟弟竟站在黑衣男子身后眼巴巴仰头如瞻仰天神般一边看他,一边又看看他背上背着的一把弓,模样不知多虔诚,不禁又气了一遭,恨不得走过去将他脑袋拍两下,告诉他这种人没什么好看的。   “我二人不过在军中任个小职,实在不算什么大官,众位抬举了,今日过来不过是为恭贺老夫人花甲大寿,顺便讨两杯寿酒喝,众位这样抬爱,倒叫咱们不知如何自处了。”白衣男子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众人的恭维,也赢得一片赞叹与欢声笑语,同时赢得的,还有沐景由衷的赞赏。从他脸上微微露出的不自然中,她能看出他这并不是说的面子话,而是真的觉得受不起这样的夸赞,看着周围人的目光也十分真诚,没有丝毫的不屑。   如此鲜明的比较,沐景不禁觉得哪怕同样的身份地位,人真是各有不同,直到想起那黑衣男子无比光荣的“赵”姓,才算了然。看他们二人的样子,在军中任的职位应该都是差不多的,白衣男子家中应只有富有一些,所以这官职是凭真实本事升迁的。而那不可一世的赵某人就不同了,人家姓赵嘛,皇亲国戚呢,凭着父荫或是家中稍稍打点一些就成了,说不定连在军中都是斜眼看人的,更不用说到了这小小汾州了,如此差距,再正常不过。   心中闷气散完,再看白衣男子,沐景突然想起刚才方家表哥似乎提过他名字的,子昀兄……云止兄……姓赵的某人身份高些,方家表哥应该会将他的名字排在前面,所以……沐景从人缝中看着白衣男子,云止……原来他的字是云止……   方鸿飞与两位朋友的到来让这原本无奇的寿辰欢快了许多,就连方家大老爷与夫人脸上都神气了许多,好像周围那艳羡的目光都像投在了自己身上一样,还是方鸿飞瞧了瞧黑衣男子的脸色,这才开口道:“子昀兄与云止兄还没用饭呢,娘,让人准备些酒菜,我与他们二位去厅中填填肚子吧。”   “好好好,你们坐着去,我马上去准备。”方夫人说着就往厨房那边走,一旁有人叫道:“大嫂,沐家小官人与小娘子才来也是没吃过的,我刚才去厨房说过来着,却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准备好。”却正是带沐景上后院的婶娘。   方夫人听过也连连点头,“大概是要多弄点饭菜才费了些时间的,元娘去后边厢房里用饭,二郎等会就与你表哥他们一块儿吃吧。”说话时她也回过头来搜寻沐文杰的人,黑衣男子随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只见身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边应着“哦,好”一边迅速从自己背后收回手去,样子十分尴尬,一副做小偷被人捉到的样子。再看自己身后,正好瞧见肩膀上方镶在弓上的玉片。   ☆、杏香白影11   沐文杰也看了看那玉片,又看向高了自己足足一个头的黑衣男子,却从他俯视的眼中瞧出了鄙夷与不屑,顿时明了他心中所想,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解释又如何面对,只是脸上忍不住阵阵泛红。   待方鸿飞领二人去厅堂,众人才散开,一群女客又回了后院,话题顿时转向,全是议论白衣男子与黑衣男子的,然而并未议论多久便又换了话题。若他们只是普通人,被议论的时间肯定是要无限拉长的,而且关注的定是年龄大小,婚配与否,可事实并非如此,他二人对于这方家众亲戚来说实在不是普通人,那般家世那般人品实在太高不可攀,只能在心里幻想一下,谁也不敢稍稍表露一些心思。   没多久,方家就有人叫沐景用饭,去的是间普通厢房,往房中去时瞧见院中另一边已搭了台子摆了凳子,似乎今日还请了杂耍班子来的,此时一切都准备好,却独独未开始。初春白日时间并不长,若有杂耍此时应该快点开始的,要不然耽误下顿酒饭的时间,又耽误宾客回家的时间就太不好。瞧瞧厅堂方向,沐景自然能猜到方家是在特意等白衣云止和赵某亲戚的,只是这般情意,别人却不一定稀罕,当然,这别人是要除开云止的,他那样温和谦恭的性子,怎会不记下别人心意?当意识到自己在心里叫了人云止,沐景竟有些被自己羞到的感觉,忍不住笑骂自己脸皮厚。   才用过饭,便有人来叫她去看杂耍,沐景很是高兴,立刻出去。到了前院,只见人们差不多都聚过来了,正被方家人领着就坐。好在方家院子虽不宽,却长,长凳摆了五六排倒都摆下了,只有最前面放着几把精致的雕花靠背椅。   沐景一边跟在方氏身后走,一边小心地搜寻,瞧见了方大老爷,瞧见了方鸿飞,甚至都瞧见了仍是一张漠然面孔的黑衣男子,也没瞧见那一袭白衣,直到他略一侧头,露出那英俊无比又带着暖人笑意的脸。   原来他换了衣服,将那身白色罩衫换成了黄色罩衫,看上去是方鸿飞的衣服,只是细布衣,没有丝绸的光彩夺目,也没有白衣的风流倜傥,然而穿在他身上却仍是出彩,反将他好看的眉目衬得更明媚。   他朝着方大老爷笑,朝着自己父亲笑,淡淡的似乎只是礼貌上的微笑,却又温暖照人,一点也没有做作客套之意。身体笔挺,步伐稳健,为众人所包围,却如鹤立鸡群般醒目。沐景看着他笑,看着他说话,看着他被领着走到前排的雕花椅子前,只觉得他哪一样都是好的。直到他在落座前突然抬头似乎不经意地看向女客这边,扫一眼便看见了她,而且似乎……有可能……也发现她正在看他。   ————————————————————————————   罩衫:亲们在古装剧里看见的,里面一件交领衣服后外面又披的那件宽袖子、不扎腰带的衣服,这种衣服穿在身上看上去一般不是老爷就是少爷;里面那件交领,就是一边叠在另一边然后系根腰带的衣服叫深衣   若还是有亲不明白,可于群中相问~~   心悦君兮君不知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5 本章字数:1411   沐景顿时大窘,立刻低下头去,想了想却又抬起头来,表情自然,目光随意而落,佯装哪里也没看。过了好久,心中猜测他应已低下头去了才又看向前方,果真只能见着他脑后被阳光照出光泽的乌发。沐景这才松了口气在长凳旁坐下,一偏头,正好瞧见身旁沐蓉脸上深深的红晕。   这儿的客人大多数都是小生意人,毕竟不是真正的高门大户,讲究的也就没有太多,又因为条件所限,看杂耍时男女没有完全分开,只是摆着的长凳分了两边,一连男客一边女客,中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像沐景与沐蓉这样尚未出阁的小娘子自然坐在了最边上,与男客那边隔得远远的。又远,人也不高,也就再不能看见白衣男子了,沐景便收了心绪,认真看台上。   众人坐好后,杂耍开始,可一开场,许多人的兴致便下来了。杂耍不比别的,稍一看就能知道表演之人的功底,而方家请的这杂耍班子,功夫实在只能算一般,其表演的精彩程度也是一般,对于一些经常上有钱人家做客吃酒又经常看表演的生意人来说就算不得什么了,只是看着当打发时间。   沐景也看出这班子并不是最好的,但看杂耍的机会少,看得还认真,没料到才过一会儿,就见男客那边有人慢慢冒出了个头,然后从边上一溜,鲜少引人注目地离开了座位,往大门口跑去。   沐景皱了皱眉,见自己身旁只有两人,出去还算方便,便也小心地站起身来离座,追了出去。一直追出大门,追到方家院子旁边,才朝正牵驴的那人喊道:“你偷偷摸摸的去哪儿呢?”   沐文杰一惊,回过头来见了她,表情立刻极其自然道:“不去哪儿,就是在路上落了东西,回去找找。”   “落了什么了?”沐景一脸怀疑。她这弟弟虽才小她一刻的时间,却一直顽劣如十岁小儿,整天逃学四处玩耍,由不得人不怀疑。   “唉呀,男人的东西,你不知道的。”沐文杰一边答着,一边急着快速解缰绳。沐景被他这答案弄得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只快速往前走着要去拦他,他却已解开缰绳,将毛驴骑了就跑。毛驴虽不快,但那是相比马来说,与人的两条腿可就不同了,比起来可快得多,等沐景回头追沐文杰时他早已将小毛驴赶得飞快跑掉了,隔着丛丛树木,再也不见身影。   沐景不觉微微叹息,想着回去再好好问问他都做什么去了,回头时却意外地看见远处好几丛星星点点的蓝色,躲在绿草丛中很是醒目,心中顿时欣喜,立刻跑去仔细看来,果真是开着的蓝色小花,叶子也小,一簇一簇生在一起,十分好看。   在家中,她最宝贝的就是自己种在院子后的那一小块花地,最常做的就是跑到那花地浇浇水松松土,最最开心的自然是又弄到新花种上去,现在碰上这么好看的小花,自然开心,不觉嘴角扬笑,马上就往方家厨房跑去。此时大多数人都跑到前院看杂耍了,别的地方不定找得到人,沐景便直接去厨房,拉着个小丫环借小铲子。   心悦君兮君不知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6 本章字数:1364   拿了铲子,这才又跑去方家院子旁看见小花的地方,捏了裙子蹲下身就开始挖。   这样的事沐景并不是第一次做。无奈她虽长了一副贤良淑德的脸,却是表里不一,对父亲不唯命是从,针线活不被逼是不会做的,厨艺也只一般,大略能做个家常的味道,对料理家事什么也并不关心,总的来说,平日里若没有夏妈妈盯着她是无事可做的,唯一感兴趣又能自由自在去做的就是养花。然而这实在是个费钱的兴趣,沐广茂可以对她屋后那片养花地不闻不问,但若是要拿家里的钱去买花草来养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那片花地花种来源极窄,平时出门碰上好看的野花了自然要欣喜一番,也自然要尽力去采。   欣喜之余,沐景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根给铲到了,也怕不小心伤了正开着的花,所以下手很轻。这小蓝花个子不高,根也不大,底下土也是松软的,很是好铲,沐景含着笑,一口气铲了三棵。当最后一棵挖好,沐景便放了铲子,以手托着根上的土将它捧出来,却一下子看见个黑黑长长的脑袋从土里缓缓钻出。   呃……蚯蚓……   沐景不禁皱了眉,忍着立刻松手的冲动将小花轻放到地上,看着那还在奋力从小花根系土壤中往外钻的肥大蚯蚓止不住胃中翻滚,有些后悔刚刚看方家的饭菜好吃多吃了半碗。虽说养花种地免不了要和某些脏物打交道,比如肥,比如虫子什么的,可别的她都能接受,独独这蚯蚓有些看不下去,两年来也就从一见就跑锻炼成了看着少碰。   那蚯蚓似是冬眠才被惊醒,行动很是缓慢,身子又长,爬了好久才从土里爬出来,可把一旁蹲着的沐景忍得痛苦,紧抿着嘴待它一爬出来就铲了土去埋它,想将它盖起来她好把周围的花快点拿走。   然而铲子有些小,她扔好几铲子土下去那蚯蚓一下子就钻出来了继续往它想去的地方爬,让她好一阵苦恼,想将它铲到坑里去吧,又怕手一个不准将它弄断了,到时候两截血淋淋的身体满地缠绕打滚更是恶心,只得加快手中动作。   正在她奋力埋蚯蚓时,身旁不远处却传来一阵轻笑声,她闻声抬头,没想却瞧见那张阳光下的脸。   字为云止的男子对上她的目光,脸上的笑立刻停住,一阵尴尬后低头说了句“在下无礼”转过身就往回走,却在走出一步后想了想又转了回来。沐景那颗在今日饱受摧残的心马上又开始扑通扑通起来,手上还不知所措地拿着小铲,眼睁睁看着他渐渐往这边走来,自己只能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   为何收藏迟迟不见涨?留言也寥寥无几?盼大家能动动手指动动鼠标收一个冒个头啊~~~各种感激~~~   心悦君兮君不知3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8 本章字数:1863   男子在她面前停下,迟疑片刻,才拱手道:“在下只是出来闲逛,不小心才看到小娘子……实在不是有意……”   他似乎不是那种惯于与女子说话的人,到此处脸已微红,有些说不出话来。   沐景的心稍稍安静了些,蹲了这么久也回复了些理智,放了铲子起身道:“无妨,我知道你不是……”说着看了看地下的蓝色小野花与那一伸一缩爬行的肥蚯蚓,往旁挪了一步躲开蚯蚓,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也没什么好看的。”   男子又忍不住露出笑来,沐景这才发觉原来他真正的笑和礼貌的笑也是有区别的,现在的笑,似乎是真笑。   只见他又朝自己这边走来,直到她几乎能闻见他身上气息才停下,蹲下身去摘了片叶子,以那叶子包着手拈起蚯蚓扔进了她挖起小花的坑中,又拿了她握过的小铲拨下去一些土才站起身来,后退两步,朝她笑道:“别人都好好坐着看杂耍,小娘子却一个人在这儿挖草。”   沐景分辩道:“不是草,是花,郎君没见这花开得正艳么?这么好看,我自然要挖几棵回去的。”   男子看了看她脚旁的几株开了开着蓝色小草的植物,这才笑道:“是,是花。”随后又问:“小娘子是挖这花回去种吗?”   沐景点头:“之前来不是春天,没见到这花,竟到今天才发现。”   男子又将那花看了一眼,说道:“这花就长在这一处草地上,而且一长就长了好几丛,应该是汾州之地能经常见的野花吧,小娘子看上去却很喜欢。”   “好看,自然就喜欢了。”沐景笑道:“在汾洲也许能常见,可我在家中却不能常见,在别人眼里是野花,在我眼里只要好看便可比牡丹,而且牡丹我不一定养得活,这花却再好养不过。”   男子又笑,眸中波光流转,“小娘子喜欢种花,却怕蚯蚓……”   就知道他是看见自己埋蚯蚓才笑的!沐景又是一番窘迫,微低了头解释道:“它爬起来实在太丑太恶心……”   男子一边笑一边轻轻点头:“是有些恶心。”   话声停后,再无声音,只听得方家院中阵阵杂耍声,又听得头顶鸟儿叽叽鸣叫,以及春风抚动树枝的声音。   男子怕觉尴尬,想了想,却想不出好的话来说,最后无奈,开口道:“在下云止。”   此时的他好像再不见身上那道华美的光圈,倒像是个见了女子就口齿不伶俐的普通少年,沐景心中漫出一股无法言语的喜悦,抬起头,轻轻道:“我知道……郎君的字是云止。”   男子有些尴尬,随后立刻开口道:“我姓名为英霁,随周太尉从汴京来此吊唁武襄公之墓。”   “济世之济?”沐景问。   “不,雨后初晴之霁。”   英霁……沐景看着他,任他的声音他的名字在脑中环绕,只觉得人如其名。停了许久才又问:“是拜刘村狄青狄大将军的墓?”   似乎没想到她一个女子也知道这些,英霁脸上又露出些许惊奇,随后眸中又是光芒转动,点点头,“正是。小娘子是方家的亲戚?”   “云止--”   不远处一阵语气平平双稍嫌冷淡的唤声传来,二人同时侧过头,只见黑衣男子就站在离方家后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这边。   心悦君兮君不知4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8 本章字数:1572   不远处一阵语气平平双稍嫌冷淡的唤声传来,二人同时侧过头,只见黑衣男子就站在离方家后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这边。   就算沐景坐车爱掀车帘看外面,没那么注意男女大防,却也不敢让人看见自己与陌生男子孤男寡女独处说话的,也怕有其他本地人听见黑衣男子的声音而从后门出来看见这情形,忙道:“我先走了。”说着便俯声抱了她那三棵小花离去。   在她自身旁走过时英霁双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只是转过头,见她快步往前,拐过弯往大门而去才又回头。   赵晔早已往这边走来,抬眼见沐景不见了身影,才开口道:“这女子竟有意与你搭话?”   英霁立刻道:“不是,是我偶然在这里看到她,才站着说了几句话。”   赵晔转头看向方家院子,神色不耐道:“这院中之人的形态你也看见了,还有那女子的父亲、弟弟,皆是市井低俗之人,想必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别太拿不下脸,给了她相缠的机会。就算她长得有几分姿色,然而品行如此,以后做了妾或是外室也是一大祸患,惹得家中不得安宁。”   抱着三棵刚挖的花,折回来拿小铲的沐景正好听到黑衣男子说自己,便停下了步子,待听到他后面的话,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发现他回头才立刻蹲下身躲到了身旁几棵半人高的杂草后,憋着一口气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与他争论一番,却想到到时候情绪激动下恐怕引来院中的客人,影响自己的名誉反而得不偿失,这才没有起身。   “这……是我自己先主动说话的,她什么也没有做,而且她也不见得……”英霁回头看了看,实在不忍在背后议论那女子的身份人品,甚至是她给自己做妾做外室的情形,便不再说下去,转了话题道:“你怎么也出来了?到时候展之不见人恐怕要找。”   赵晔不禁皱起了眉头:“方鸿飞么,早知他如此涎皮赖脸,当初我就不出手相救了,今日出来碰到他,碰到这些人,实在败兴。”   “他们的确是……太过火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笑笑也就罢了,你就当出来吃些酒呗,平心而论,这里的酒菜虽不那么精致,口味却也不错。”   听见英霁的话,沐景心里才好受了些,继而慢慢平静,意识到自己和那高傲之极的赵某人生气实在太不值,只是微微嘟了唇,想到那些什么妾什么外室的话来就气不过。   赵晔的声音却再次传来:“一群市井谄媚之徒,对着他们,怎么吃得下,也就你还能同他们说话。”   “姐姐,原来你在这儿呢,让我好找!”   这突来的熟悉声音让沐景猛然一惊,立刻从草丛后回过头去,只见沐蓉正款款走来,微颔首,笑靥如花,那白皙脸庞映着随风摆动的桃红色襦裙,比三月的桃花还要俏丽三分。   ——————————————————————————   外室:没有任何名份的女人,类似今之二 奶、小三   心悦君兮君不知5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09 本章字数:1533   听见声音,说话的两个男子怎能不看过来?偷听的沐景也再躲不下去,缓缓从杂草后站起身来。目光投到英霁身上,只见他脸上无不透着惊愕,看着自己神色很是着急尴尬,唇角微动似乎想立刻解释什么,沐景朝他温和地笑笑,示意他她心中毫不介意,再看向那面朝这边的赵某人,只见他也看着自己,竟是面色不改。   好啊,说人坏话的都没觉得羞耻,她这个听见人说坏话的就更不会觉得怎样了,当即也神态自若起来,回头道:“妹妹怎么来了?”   “见姐姐不在,就寻出来了。”沐蓉的笑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比往常还要娇美一些,待再往前走两步才突然一惊,似乎刚发现在场和还有旁人一般,立刻低头万福道:“不知二位官人在此,奴家打扰了。”   赵晔瞧着她,面色不冷不淡没有分毫改变,倒是英霁朝她礼貌性地笑了笑,开口道:“无妨。”再无别的话。   沐蓉缓缓直起身,低头半含羞道:“二位官人怎么不在院中坐着而在此说话,是嫌杂耍不好看么?乡野之地,好的杂戏班子确实不多,若早知有像二位官人这样尊贵的客人来,舅舅他们再怎么也要寻些好把戏来供二位赏玩的。”   英霁状似无意地往沐景这边看了看,问道:“展之父亲是二位娘子的舅舅?”   听到他的关心,沐蓉脸上飞起难以掩饰的喜悦,点头道:“正是,你们与表哥是好友么?”   英霁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沐景却在这时意外地发现他与沐蓉说起话来无比自然,就像和院子里其他男客们说话差不多,而对自己说话时却……顿时有些想入非非,又欢喜雀跃起来。   没听到回答却瞧见了笑容,沐蓉理所当然当英霁默认,立刻又说道:“我之前听表哥提起过二位官人呢,说他若是早见着二位官人英姿就不读书了,和二位官人一样做个武人不知要威风许多!”   赵晔有些不耐,也不回话,转身似乎有离去的趋势,英霁仍是笑着不说话,看看赵晔,又看看沐景,有些迟疑是就此与赵晔一起离去还是再站会儿,毕竟此一离开,也许便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沐蓉也看出了他们二人将要离开的势态,自己无可挽留,又随英霁的目光看了沐景一眼,当即便立刻又开口道:“呀,姐姐,你平时尽种些牵牛花仙人掌什么的就算了,怎么连这野花都挖呢?扔在地上都没人要的东西呢!”   沐景不慌不忙地笑着走出杂草丛,又走到赵晔身旁,蹲下身捡起落下的小铲说道:“可这不正是这花的可贵之处么?明明出身不好,生在荒野之地无人问津,却能凭自己的生命力不需任何人照料,甚至不看天时就长得一片一片,开美丽如此的花,结落地就能生的果。不像某些一长出就身价万贯的名贵之花,仗着那点出身,仗着那百花之上的地位,过着不挨一点风雨的日子,这也就罢了,却还偏偏自侍甚高,一副睥睨天下低贱花草的姿态,连往普通花儿旁边走一走都觉得大受侮辱。只是不知若有一天它不再有屋子遮风挡雨,不再有人加水加肥细心照料,到底会落败凋零成什么样呢?莫说开花结果,就是活下去都不是个容易的事。”   心悦君兮君不知6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10 本章字数:1369   话音落地,沐蓉一脸疑惑,不知她突然说这么多话是怎么回事;英霁半低了头,微微有些惭愧;而赵晔则紧抿着唇一动不动盯着她,脸色难看到极致,不知怎么形容才好。沐景心中不知多乐呵,只是觉得对不住英霁,因为她说的不是他,可他却也是出身好的,算得上是那“名贵”之列,便有意走到他面前,轻笑道:“英郎君,谢谢你方才替我弄走那蚯蚓让我好拿花,以后这花长大了,我要告诉它你是它恩人。”说完,再也不看身后某人一眼,转身就走。沐蓉看着她离去,又看看英霁与赵晔二人,实在无理由再留下,只得朝二人欠了欠身,跟上沐景。   沐景拿着自己的花,也不大理沐蓉,自顾自地从院子另一旁绕到屋后去,将花放上自家毡车,一点也不去管后面在方家大门外站着朝着她看了好半天才进院子的沐蓉。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爱耍些小心眼她是知道的,她小自己两岁,又是跟着方氏长大,很多事若无大的妨害她是不会费心去计较的,装傻当不知就好。可今天,先是方氏对她下药害她肚子疼得死去活来,后来沐蓉又为了与富贵俊男子搭讪而来利用她,明知她在偷听还出声让她被发现,虽然她也乐得趁此机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但一天之内被算计两次,哪怕是圣人也得生点气吧。她不想去和她们母女斗法而搞得费心劳神又家宅不宁,却也懒得再与她们装亲热。   放好了花,还了小铲,再洗净手后沐景便回座准备继续看杂耍,却见英霁与那赵某人也早回了座,在她走过来时赵某人不知是长了后眼睛还是怎么地突然就回头扫了一眼,目光虽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可她也分辨出那眼里似乎有某种东西的,来不及看清,她便暂且将那眼神理解为怨恨与仇视,或者,像他这样的贵族子弟会对她警告一番?至于日后报复的事应该还不至于吧,云止这般性情,必定不会与太过阴险恶毒的人来往,而且他们既是随大官来拜狄大将军墓,算是公事,应该没有太长时间逗留的,所以她刚才因为一个眼神而作出的诸多猜想多半是空想。   只是,既然不会长时间逗留,那此后,一在繁华东京,一在偏僻汾州,相见再也无期了。   云止……不知到许久许久之后,她能不能淡忘那杏花树下的白色身影,然后与儿女开玩笑说一句:娘亲年轻时遇见过一个让所有人女孩子都要忍不住动心的男子呢……   想着,胸中顿时倍感惆怅,抬起头有意去寻他,却被人挡着视线终是看不见。   她与他的距离,又岂只是中间的几个人影?纵使她不以身卑而自贱,却也知道身份的悬殊注定了他于她不过是一场少女幻梦,待明日太阳升起,一切都只沦为过往时日的回忆。   ————————————————————-———————   呼叫收藏推荐留言等等看得见的鼓励~~~潜水是不对滴不对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就让我欢喜欢喜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10 本章字数:1606   下午的一顿酒菜稍稍简便些,且许多人都要赶着回去,用饭时间并没有太长,夕阳西下之时,众宾客与方家主人一一告别。   沐景还在与方氏一起往门外走时,便听到门前的挽留声,人影中,依然还能看见英霁低头朝方大老爷拱手致意。他又换回了自己的白衣,模样比起上午,依然不减分毫风采。   “子昀兄,云止兄,天已这么晚,你们还能到哪里去过夜?不如就在我家留一宿,明早再走,反正在休假中,也不会耽误什么事。”门外,方鸿飞无不诚恳地挽留。   英霁婉拒道:“不用不用,我与子昀早在县城里的广进客栈订了房间,昨天便是在那里就宿的,我们骑着马,过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这儿路不比京中好走,你们也不熟悉路,若到天黑不能再骑马难道还夜宿野地不成?如今早已开春,山地不只蛇虫鼠蚁,豺狼虎豹也是有的,你们叫我和五郎如何能安心?”方大老爷说的甚是急切,也极为担心的样子。   英霁继续推辞道:“无事,员外忘了我与子昀都是在军中当职的么,走个夜路算不了什么,而且现在也不是太晚,路上快点也能在天黑前到客栈的。”   “不不不,这样回去我们实在不放心,你们二位身份之尊贵不比别人,万万出不得任何差池的,就在家里住上一夜吧,明天一早就让五郎送你们回客栈。”   “云止兄,留宿一夜又何妨,虽然我家比不得你们在京城的条件,但也是整洁干净,你们如此,莫不是瞧不起我家们这穷家小户么?”方鸿飞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附和起来,首当其冲便是沐广茂,要不是见英霁一身丝绸衣太过昂贵,都要去将他拉住了。   英霁还要再推辞,一偏头,却见方氏一行人从院中出来,自然也看见了方氏身后的沐景。她们被方夫人领着往前面路上去,已有驾着毡车的仆人等在门前路上,方氏先上车后,沐景让了沐蓉先上,然后才爬上车。待低头进车篷时稍稍一回头,正好与人群的他目光相对,那眼眸里竟有着许多纠缠不清的神色,甚至似乎因见了他看过去的目光而停下动作,直到里面人催促才转过头去进了毡车。   “云止兄,子昀兄,算了,别走了吧,汾州山多,你们初来不识路,实在不能走,就留一夜吧。”   耳边又传来方鸿飞的声音,英霁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毡车,突然收回目光,点点头:“那就打扰展之了。”   方鸿飞一惊,喜不自胜,立刻道:“不打扰不打扰,不过是两间房的事,收拾收拾就好。”   “不用了。”没想到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赵晔突然开口:“只为云止备下吧,我自回客栈休息。”而后朝英霁点点头,转身便走。   ————————————————————----——————   有妹纸说就记住两位大官人衣服的黑白两色,记不住名字,嗯……这一点,估计许多妹纸都有同感吧,某作者爱装文艺,又是名又是字的,还有外号,记不住十分正常~~好吧,顺其自然,记得住就记,记不住记衣服颜色也行……虽然他们不可能老跟黑白无常似的穿同样颜色的衣服……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10 本章字数:1494   方鸿飞一惊,喜不自胜,立刻道:“不打扰不打扰,不过是两间房的事,收拾收拾就好。”   “不用了。”没想到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赵晔突然开口:“只为云止备下吧,我自回客栈休息。”而后朝英霁点点头,转身便走。   他一直就是一副难以接近的态度,加上那对此地人来说至高无上的身份,旁人自然不敢不让路或是动身去拦他,只有方鸿飞追出去又留了一下,见他脸上实在谈不上和颜悦色也不敢多劝,只好说了告辞随他离去。马蹄声响起,伴着地上溅起的尘土疾弛而去,众人看着那一身马上英姿,不觉有些自惭形秽,觉得与那人比起来,人家是天人,自己是凡人。沐文杰也望着远处,脸上似有挣扎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沐家时天正好见黑,方氏与沐景三人才下车,只在院中稍站了一会沐广茂与沐文杰坐的车就就停在了门外,见沐广茂一副喜滋滋像是做了大买卖的模样,方氏忍不住问:“遇了什么事,老爷怎么高兴成这样?”   沐广茂乐得人问,顿时又是一阵眉飞色舞,高兴道:“你可知道那英大官人在方家住下了?既然能留这一夜,也必定能多留几夜的,那我就有机会结识了。我都打听清楚了,他在军中的职位是指挥使,那可是上四军,个个都是精英,家中更不用提了,世代为官,真正是王侯将相之家呀,若与他弄好关系,别说太原府应天府,就是汴京城我都横着走,可比那李家强多了!”   “呀,真住下了?”方氏兴奋起来,随后看看沐广茂,又瞪了眼道:“那你怎么回来了?就留在方家,好好对那英大官人嘘寒问暖,怎么也得让他记得你呀,回来有什么用,有好处也是大哥大嫂他家的!”   沐广茂不由气恨道:“你以为我想回来么?你大哥大嫂连留宿的口都没开,我就算想死皮赖脸住下,那也得有人安排床啊!”   方氏脸上有些难看,很是憋屈,小声道:他们本就是对刻薄人,可怨不得我!”   沐广茂却又泛出一丝喜色,接着道:“不用急,他们的儿子会巴结人,我儿子也不赖,刚刚在车上我才知道文杰竟早和那二位大官人见过了。他和阿景的车在路上差点翻下坡,恰好碰见英大官人,是英大官人帮着将车扶起来的。明日或是后日我就去方家一趟,将英大官人请来家中备些酒菜报答他相救之恩,酒菜下肚,到时候不是什么事都好办!”   听了这话,方氏早已将脸色变了又变,看看沐文杰,只见他朝自己甩了个冷脸隐隐露出怨恨意,方氏心虚,立刻偏了头看向沐景,她正将那三棵破野草从车上拿出来,细心检查有无损伤,似乎完全没注意这边的谈话。   倒是沐蓉忍不住开口,朝沐景问道:“姐姐,爹说的是真的么?你在路上就碰到了那二位官人,是那英大官人帮的你们?”   ——————————————————————--   收藏啊收藏……本来不想叫的,看了数据,想都不想就出来吼两嗓子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3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12 本章字数:1881   沐景侧过头来,瞧见沐蓉脸上无比关心的神情,知道她心中所想,便有意笑道:“是啊,我不是肚子疼回去了么,再去就只好让文杰赶车了,他不熟练,一不小心就歪了车,还好那时英大官人他们从对面走来,没想到他们竟是表哥的好友。”   “姐姐上午肚子疼得脸都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她粥了放了什么,真是恶毒。”说到肚子疼,说到翻车,沐文杰早就忍不住,却也还听沐景的话,只是含沙射影说了一番。   沐广茂并不迟钝,似乎听出些什么来,看看沐文杰又看看沐景,最后看向方氏。到了此时,李家之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联系起大女儿突然肚子疼折回去的事,又联系起儿子刚才的话,怎么也能想出点什么来。   方氏脸色有些难看,随后立刻笑着转移话题道:“阿景,听阿蓉说那英大官人还帮你挖过草,该不是他对你……”   “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什么英大官人,我连他姓英也是听爹说的。”   方氏忙说道:“你别急,只是自己在家中随口说说而已,现在不是没外人么。”   沐广茂却也来了兴趣,走上前问道:“阿景,真有这事么?若真有,明日请英大官人来家中时我便随口提一提你的婚事,他若有心,定会向我开口的。如今他还没妻室,正是好时候,以后就算有了妻室那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怎么也不会为难你。”   “爹,没有的事,我只在方家远远看见过他,他连我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您就别多想了,我得快点把花种下,就先离开了。”说完,沐景拿着花去找花铲,然后开了后门往屋后走,一直站在旁边等着侍候的夏妈妈立刻便让绣儿去打水,自己替她拿了只灯笼出去。   院中还在说着什么,沐景不想去听,只是握着手中的小铲,带着气下重手往身前土面铲。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是要给人做妾的?不是说她长得温顺贤淑么,难道看上去其实是像小妾?   “小娘子这是怎么了,心中有事啊?”夏妈妈从后门出来,将灯笼放在身旁照着她下铲的地方。   沐景深吸了口气,放慢动作道:“没事,妈妈别挂心。”   夏妈妈又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今日去方家看见了李家夫人么?她对你态度怎么样?”   沐景不忍让她失望,却又不得不说,只是有意放轻松了语气:“去时她已走了,说是有事。妈妈别太在意,我在方家听人说李夫人生得高额头高颧骨,似乎是个脾气硬不好相处的,想来若真成事了,以后在李家的日子也不会多好过。”   没想到夏妈妈却全没了上午的气恨焦急,也不用她多开导,马上就顺着她的话直点头:“早就听说了,的确是脾气硬,李家大爷都被她管得死死的,更别提李家三郎了,新媳妇真进了门可有好日子过!到时候就看三娘撑不撑得住了。”   沐景不由心生奇怪,侧头看向她,不看还好,这一看竟发现她不只没有不高兴,还一副喜上眉头的模样,像是遇了什么大好事似的,忍不住问:“妈妈,你看上去怎么这么高兴?上午不还愁眉不展么?”   夏妈妈忍住浓浓笑意,朝后门看了看,小声道:“小娘子先忙着,待回了房妈妈再告诉你,是大喜事。”   沐景越看越奇怪,越听越奇怪,怎么也猜不到这家中人都不在的半天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正好绣儿提了半桶水从后门出来,与看向她的夏妈妈相视一笑,然后两个一齐看着沐景笑。   这情况,真是惊奇又诡异,沐景琢磨了一下实在琢磨不出,只得加快了手上动作。她可是第一次这么急着听从她们口中传出的消息。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4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13 本章字数:1575   待回房,其他人也早已回房了,夏妈妈和绣儿此时比她还急,一进院就拉着她到房间,将门一栓就回过头来看着她笑,绣儿早忍不住道:“小娘子,还好那李家没成事!”   夏妈妈笑道:“当然,这都是命数,小娘子不是去李家的做媳妇的命,就算夫人不下药那也是要被别的事拆散的。”   “对对,的确是命数!”绣儿点头赞同,两人又一同笑。沐景的好奇心早已被勾起来了,终于急着问:“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呀!”   绣儿便说道:“小娘子,今日你和小官人走后来了个走江湖算命的,算得可准了!”   夏妈妈接道:“我和绣儿无事,本来在院中着急等消息的,听见外面的铃铛声,便出去看了眼,说是算命,就起了意替小娘子算一算姻缘。结果那算命的看了小娘子的生辰八字,说小娘子是富贵命,能结个好姻缘的,我就问那是不是今日的亲事能成,算命的说小娘子最近红鸾星动,既然真有此事,那便是十之八九,后来又问了详细情况,才说不是,小娘子命理比李家的情况还要富贵许多,姻缘是在应天府那方向,却要再往西去一些。我又问应天府再往西去是哪里,算命的说是开封府,就是东京汴梁那个地方。”   听到东京汴梁,沐景忍不住心中一紧,什么红鸾星动,什么命理富贵,这些都是算命的常说的话,她全可以不信,可却单单提到了汴梁。汴梁,他自汴梁而来,他不就是自京都汴梁而来么?   夏妈妈接着说道:“听到竟是汴梁,我和绣儿可高兴坏了,那可是天子脚下,听说满大街都是身穿绫罗绸缎的人,随便一指就是个当官的,小娘子若嫁到汴梁,八成还能做个诰命夫人呢!”   “肯定要做诰命夫人,那李家三郎不就是在官府做事么,既然比李家还有富贵许多,那肯定就是当官的,而且是当大官的,那小娘子不是诰命夫人是什么?”绣儿立刻接道。   沐景被触动了心弦,却又不敢让自己太过陷入,只是状似漫不惊心地笑道:“这算命的话哪能当回事,算来算去不都是那几句话么,怎么解释都成。算这命花了多少钱?我等会给你们吧,免得你们辛苦一月,钱都花在我身上了。”   夏妈妈却认真道:“这我怎么不知道,所以在算之前都问了他问题的,说好他说对了就算,不对就不算,哪知道他将小娘子八字一看,竟立刻就知道小娘子是幼年丧母,父亲续娶的,而且连小娘子小时候不养在家中都知道。这沐家村前前后后就这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他打东边来,也没见人告诉他,他这不灵么?”   沐景不知道说什么,一会儿想到心中那人看着自己时脸上的淡淡红晕,一会儿又想到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自人群中扫过来的那一眼,或者是他对着她时眼眸中的光芒,还有回到家才听说他竟在方家留宿的消息……他与那姓赵的男子都不是太喜欢方家人的巴结讨好她是知道的,既然姓赵的男子都走了,他为何又要留下了?   心,开始泛起涟漪,由不得她来控制。   ——————————————————————   四更完~~~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5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13 本章字数:1740   夏妈妈与绣儿又说了许多,又是猜测又是期许,幻想未来那富家子弟的模样。直到后来,夏妈妈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朝沐景问:“刚才老爷说的那个英大官人是谁?今日在方家看见的么?那人从哪里来,是不是东京?家世如何,比不比得过李家?”   沐景笑道:“妈妈真是听风就是雨,不过是去方家贺喜的客人而已。”   “哪里是听风就是雨,算命的说的再清楚不过,若是家境好,又是从东京来的,那八成就是了,我们既然知道肯定要作好准备,免得出什么差池。”   沐景知道,若是让夏妈妈知道英霁正是自东京而来,又是那般家世那般品貌,不定兴奋成什么样子,直接将别人当未来姑爷看了,所以并不肯说,只笑道:“妈妈刚刚还说绣儿呢,若真是命中注定的,那怎么会出差池,听天由命就好了。若是自己知道这天机而作些主张,说不定还反而弄巧成拙坏了事,所以这事就当没听到吧,是真是假都无碍。”   夏妈妈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小娘子说的对,还是当不知道这天机好,命里有的怎么也是有的。”说罢便又眉开眼笑起来,“唉,我这总是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能放下了,小娘子不用靠夫人,不用靠老爷,自有天保佑,不是什么命薄的人。待这人真出现,我就是做梦也能笑醒了。”   沐景心中感动,却不知说什么,只想着:若爹真请来了英霁,你就知道他正是家中富贵又来自东京的,而且英伟不凡,少年才俊还未娶妻。唉,那时候恐怕无论她怎么说夏妈妈心中都是难以平静了,事实上,她虽只敬鬼神而不尽信鬼神,听了这话也平静不下来。谁叫,她真对他有那么点心思。   第二天,沐景不明缘故的早醒,再睡不下后便开窗看向院中,阳光还不见身影,早晨天有些冷,凉风阵阵,正待关窗,却瞧见沐文杰从房中出来。   沐文杰在邻近的书院念书,因住得近,书院也不是什么管束严的书院,所以每日还是在家中过夜。这样夜里虽比别人舒坦,早上却要起早去书院,而沐文杰对念书全无兴趣,每天总是陆妈妈在床边喊了又喊,有些时候把别人都吵醒了他都还赖着不肯起床。   今天却不知为了什么,竟早早地就爬了起来,而且一点睡眼惺忪烦躁之意都没有。   “文杰。”沐景见他牵着毛驴到院中,轻声开口。   沐文杰侧过头来,吃惊道:“姐姐又没事,这么好的时候竟然不睡觉趴在窗边看别人早起。”   沐景好笑,回道:“你以为我是你么?巴不得睡到日上三竿。待会去城里见了彩线给我买些回来,我今日要学刺绣。”   “知……”知道二字还未说出口,沐文杰便突然顿住,立刻改口道:“知道我去念书还要我带东西,我又不去县城,怎么给你带?”   沐景看着他,但笑不语,一副知晓一切的样子。沐文杰被她看得心里发虚,撇过脸立刻坐上毛驴,“不说了,我走了。”   沐景便忙交待道:“乖乖去书院,别又跑到城里玩,山上也不许去!”   “知道了。”沐文杰答应一声,头也不回地出大门。   沐景看着他不禁叹声气:知道什么呀,明明是又准备不上学溜到县城玩的。今天他倒是反应快,竟没着道,只是是什么新鲜玩意,能让他心甘心愿起这么早呢?   解释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14 本章字数:2048   沐景猜得不错,沐文杰去的的确不是书院,而是西河县县城。到达县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沐文杰下驴在街边买了几个包子,一边咬一边往城中心走,很快就轻车熟路地到了广进客栈门前。   县城他常来,而广进客栈是这县城里最好的客栈,在城中央,是往来富人住的地方,名气自然大,他要找来再容易不过。   待咬完了包子,沐文杰在外面深吸了几口气,便牵着驴进去,才到门口,就有小二过来十分和气地问他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沐文杰回道:“我来找我大表哥的,他住在你们客栈里,姓赵,长得高高大大,骑一匹漂亮的黑马,不知在哪个房间?”   他说得详细,沐文杰看上去也是个正经人,小二不疑有它,一听就回道:“哦,是从东京汴梁来的赵大官人吧,前天投店的?”   沐文杰心中紧张又兴奋,立刻点头:“正是!”   小二便回道:“赵大官人现在不在呢,他每天早出晚归的,一早用过早饭就出去了。要不小哥留个口信,待他回来小的告诉他?”   沐文杰摇头,“我有要事,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小二点点头,热络道:“店里有茶和糕点,小哥要不去里面坐着等?”   哼,听说你家店里最便宜的清茶一杯就卖十文,我又不是东京来的大官人,哪里有钱上你家喝茶!沐文杰心里这般想,摇头道:“不了,我去别处等。”   小二也不多说什么,照样和颜悦色,又关心了几句才离开,可见训练有素。   沐文杰牵着毛驴在客栈外来回溜了几步,想到赵晔要回来估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便寻了个墙角坐下,晒着暖和的太阳,一会儿便昏昏欲睡,直到梦见有人牵走了自家毛驴才突然惊醒,急忙看旁边,发现毛驴还乖乖站在身旁,缰绳也牢牢挽在自己手上。   “小黑,你要是也能和那赵官人的马一样高一样壮实就好了,小黑你为什么不是马呢?”沐文杰抬手摸了摸毛驴,琢磨道:“不知他那马是公是母,要是个公的,那我们晚上就不回去,你去客栈马厩里把他那马勾搭一晚上,给我生个骡子呗?”说罢,又兀自叹息道:“还是不做白日梦了吧,像你这小毛驴,人家多半看不上你,而且就算勾搭了也不定怀得上娃。”惋惜之余,又摸摸毛驴,侧头去看广进客栈大门。此时正值正午,客栈进入的人寥寥无几,更是不见赵晔的半只影子。沐文杰待得无聊,只好再去客栈问问,无果后便去临近摊子买小吃。如此一直守到太阳下山,都到书院下学的时间了也依然不见人。   再耽搁下去,回去之后沐广茂必定要问去哪里了,要知道他没去书院又是一阵教训,沐文杰看看西边夕阳,不禁有些丧气。算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大事,似乎就算等着了也没啥意思,不就是几句话么?而且还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嗯,见了他,赵官人一定微微将眼皮盖下来一些,自上而下俯视道:“是你,做什么?”   “……”   “哼,是吗?”   “……”   “就这些?”   “……”   “现在可以走了吧?”   ……   想到这些他可能说的这些话,沐文杰不禁越来越不安,越来越觉得今天此举无聊,昨日看着他离去背影的那股决心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想快些回去吃顿喷香饭菜,然后该干嘛干嘛。   “小黑,你也觉得我很无聊是不是?”沐文杰抬头看向毛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好吧,我们走吧,回去喂草给你吃。”说着便牵了毛驴往回走,待走出两步,又自然而然地回过头来看向广进客栈,这一看可不得了,正好看见某人在客栈门前下马,由小二牵了马离开,自己走进客栈。   解释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14 本章字数:1764   沐文杰心中咯噔一声,顿时心便不安起来,咚咚咚打鼓似的,看着客栈门口竟移不动脚步,好久才反应过来是他回来了,却又迟疑起来。   去不去?   去?多无聊,像傻子似的。   不去?这不是都等了一天了吗?合着这一天是吃饱了撑着白等了?   好吧,来都来了,这样回去那也太孬了,沐文杰挺直身体给自己壮了壮胆,牵了毛驴往客栈走。   待他进客栈时,赵晔已经上二楼房间去了,沐文杰正好看见他自楼上回廊走过,然后进了某间客房。当下便记住了那房间,迈脚上二楼去。   傍晚时分,客栈正热闹了,有新住店的,有下楼用饭的,还有店中雇工往来送水送饭忙着的,人来人往,沐文杰站在房门口,难以决策。   其实不是难以决策,是决策了却没勇气去实践,他就是来找他的,在听到英大官人说出“广进客栈”四字时就下了决心,可现在真正站在这门前,又这般没胆。   如果英大官人回来了就好了,也许他就没这么紧张;话说英大官人昨天不是说好就在方家留宿一夜么,怎么今天还没回来?嗯,爹果然厉害,早就料到既然留一夜了肯定要再多留几天的……   正偏题地想着,“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打开,赵晔站在门后,略低垂了眼看着他,“是你?”面无表情,但语气有几丝讶异。   沐文杰平时不觉得自己矮,可此时竟需仰头才能看他,他今日换了件灰白色的深衣,脸色看上去倒是比穿黑衣时和气一些,至少是无表情,而不是黑着脸。   知道外面有人,却没想到是他。赵晔看着面前的少年,一声不出,他记得这少年,也记得他那似乎姓沐的爹,更是很难不因为他这张脸而想起他家另一个来。那女人和他很是相像,似乎是双胞胎。   沐文杰迟迟不说话,赵晔只得再次开口:“做什么?”   果真是这表情、这话语。沐文杰在心里想,然后在他问出第三句话前回道:“找你。”   赵晔看了他半晌,似乎不太喜欢这无任何意义的回答,又问一声:“做什么?”   沐文杰仍然没有立刻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到此时,话在嘴边竟有些说不出口,所以他很努力地回忆着昨夜便在心里想了无数遍的话。   安静半晌,赵晔脸上已露出明显的不耐,正要再次开口,却听沐文杰问道:“昨天你是不是以为我看上了你弓上的玉片?”   赵晔眉头微微挑了挑,似乎在说“不是吗?”不过他并未出声,沐文杰就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爹,也不喜欢我那方家的舅舅他们,还不喜欢昨天整个院子里的人,别人说有权有势的人都这样。可是我没有要偷你的玉,我只是喜欢你那弓而已,想……想趁你不注意摸一摸。我家没你家有钱,但也没很穷,我又不是没见过玉,那有什么好看的,有必要去偷吗?”他看着赵晔,将话一口气说完。   ————————————————————————————   今天三更,第三更完了,故事需慢慢写,望大家莫慌~~《妒夫》的收藏一直不太高,大家可否支持一下,加把力?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假期多多~~   解释3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14 本章字数:1532   停了半晌,赵晔淡淡回道:“我知道。”昨天先见了那院中人的谄媚之态,又明白了方鸿飞拉他与英霁到家中挣脸面的真正目的,心中早已愤然,突然一回头见身后有人从自己背后收回手,便一时误会,后来一想,那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爱弓比爱玉的可能性大许多。却没想到今天他竟来了。   沐文杰在家中时,将见了他第一句说什么第二句说什么都想得清清楚楚,自然也对他会有的回答作了诸多猜测,自以为准备得足够了,可这诸多猜测中独独没有这一种。   他说他知道?   那自己专程赶来这一趟,专程说这么一大段话,是为什么?   在沐文杰傻站傻看的时候,赵晔转身走进房中,还以为他要下逐客令时,他却说道:“你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解释这个吗?在下面时小二对我说上午我表弟来找过我,是你?”   两句话,问得沐文杰极为尴尬,好久才讪讪道:“这客栈是大客栈,我怕我不说是你的亲戚他不告诉我你的房间。”   赵晔在房中的圆桌旁坐下,也没看他,只是问道:“可要进来喝杯水?”   咦,喝水?沐文杰心中大为震惊,没想到这赵大官人虽一副难以接近的模样,却还开口让他喝水,这可是他没想过的。既然赵晔开口了,他也没理由客气,马上就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要。”毫不迟疑地回答。从来没这么等过人,今天才知道这么难受,无所事事了一整天,只有打盹来消磨时间,刚刚醒来没多久就看到他,然后就上来,别提多想喝水。   赵晔虽请他进来喝水,却也并没有多客气,只是自己喝着,然后开口道:“你一直等在外面?”   “咳……”虽然事实如此,沐文杰却觉得自己在客栈外守一天就为说刚才那句话,这事怎么听怎么不光彩,为捡面子,只得含糊道:“也没有。”感觉对面赵晔抬头看着自己,不觉有些面臊。   下一刻,赵晔自桌旁起身,沐文杰抬起头来,只见他从房中另一长案上将弓拿了过来,放在了桌上,然后坐下,不再说话。   很明白的意思,沐文杰却不敢相信,然而心中惊讶并未持续多久就被兴奋代替,这张弓就这样摆在他面前,他怎能再想其他,当即便两眼泛精光,脸色垂涎不已,缓缓伸出手去,覆在了弓上。   他不知那弓是用什么材料或是哪几种材料做成,只是遍体以某种藏蓝色的硬丝线缠绕,弓身处嵌了四块玉片,那玉碧绿通透,华美之极,更重要的是,为这弓增添了不少厚重感,他试图将弓拿起,竟没有成功,直到使出了好些力气,才成功地以一只手拿在手中,只觉得余力撑不了多久。看着看着,便想起一个问题来:这样的弓,不知要有多大的臂力才能拉开?   ——————————————————————————   亲们有没有觉得文杰小弟也挺可爱捏?我要不要在日后也给他个良配?嗯……这得好好想想   解释4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15 本章字数:1665   想到昨日他出箭时的快速精准,沐文杰不禁暗中大大佩服,才知军人果真不是随便当的,这般力气,这般箭法,对他来说简直就如天人一般。   见他摸弓的样子,赵晔便知他是真喜爱,问道:“你研习射技?”   沐文杰脸红,轻手放下弓来,摇摇头:“不算研习。”虽然很想问一根竹子弯成的弓算不算,但还是老实答道:“我不太会……”说完又赶紧补充:“爹逼我念书,不许我从武,可我看见那些字就烦。”   赵晔淡淡开口:“你可知‘武’是什么?”   “就是扶善锄恶,匡扶正义!”沐文杰立刻回答。未料赵晔却冷声接道:“然后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呃……这听着怎么像说书人口中的绿林好汉?沐文杰想了想,马上改口道:“不是,是行军打仗,保家卫国!”本以为这答案已经是很好的了,可对上赵晔的目光,他却又觉得不对,也实在想不到其他答案了。   他是要从武没错,可是别人问武是什么,他怎么就答不上来呢?难道不是不用读书写字,每天练练手脚,然后有一身好功夫,谁也欺负不了,可以打想打的人,可以做上阵杀敌的将军?虽如此想,可这想法他却不敢说出来。   未料赵晔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说道:“武有千百种解释,却绝对不是与玩伴打打架,平时耍耍拳脚,以爱武不爱文之名义不读书,成日顽劣无所事事。”   沐文杰发现这人并不是不爱开口的人,他也能说很多话的,而且说的还很对……他怎么知道自己常常与人耍拳脚,常常逃了课跑山上或是县城玩,常常被爹说顽劣?   “我是真不喜欢读书,要不是姐姐说我就算从武也要读书了才能做有出息的武人,才能做大将军我今年连书院都不会去。”沐文杰苦着脸道。   赵晔停了下来,沉默片刻才说:“你姐姐,如此说?”那村妇……还有这样的见识?赵晔在心中想。   沐文杰点点头。   “你姐姐说的,是对的,无论从文还是从武还是从其他,总要先做人,做人便要读书。”好一会儿,赵晔才如此承认。   “可是我真正想的是学武啊,读书是为了学武,那我总不能老被逼着读书啊,我爹说那些当兵的什么出息也没有。”   “是吗?”赵晔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让沐文杰想了起来对面所坐之天人就是武官,说来也就是当兵的,便立刻道:“你和英大官人不同,你们是从京城来的,还当着大官,神气威风,怎么是普通当兵的能比的?”   “你也可以做官。”赵晔回答得很轻巧,好像那是谁都能去做一做的事。   沐文杰茫然道:“怎么做?我又没本事考进士,也没兴趣。”   “入禁军,勤操练,自会升迁,若有机会上沙场,杀敌立功,功名利碌自然可得。”   沐文杰被他说的热血沸腾,仿佛已看到自己骑与他一样的马,拿与他一样弓,威风凛凛上阵杀敌的模样,不觉激动道:“那我是不是应募入伍就好了?”   解释5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15 本章字数:1984   赵晔让他兴奋之后却又泼冷水道:“然而以战功做王侯将相者不过寥寥几人,更多的是功名未见却战死沙场,只留给父母亲人一个死讯与几两碎银。”   沐文杰怔住,他是想过自己骑在马上威风的样子,却没想过什么都没做,只传个死讯回家的样子。可是,赵大官人这意思是……   “官人的意思是从武做禁军不好?”那他怎么做了呢?沐文杰心中想。   没想到赵晔却看了看门外,说道:“天要黑了。”   沐文杰一愣,忙回过头去,这才发现太阳早已落山,对面房中甚至都点上了灯,那昏黄光从微微发灰的天色中泛出来,更显得天色不早。   “完了,这么晚了,书院早下学了,我得回去了!”沐文杰一下子从桌边站了起来。   赵晔并不说话,将一口茶喝入口中。   迟疑半晌,沐文杰终于开口道:“赵大官人,我明天再来找你可好?”   赵晔很淡然道:“我明日可能天黑才回来。”   “那我早上来找你,和你一起出去好不好?你在这儿游山玩水,我对这儿熟,我给你做向导!”   赵晔微抬起头:“我不是游山玩水,我是寻人,说不定明天就离开西河县,去汾州别的地方。”   沐文杰整个人都蔫了,沉默半晌,都准备无奈告辞时才又忍不住道:“你寻什么人,一定要去别的地方寻吗?咱们这县里没有?”   赵晔看了看他,略一迟疑,问道:“你对这附近很熟?”   沐文杰立刻挺起了胸膛,十分响亮道:“那是自然!”   赵晔便又问:“知不知道有位神医,人称梅山居士?”   沐文杰摇摇头,“这里全是庸医,哪里有什么神医。”   赵晔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人家要办正经事,好像的确是没时间见自己,这西河县很少能见到像他这样真正的军士,沐文杰不由觉得怅惘,心想那什么梅山居士为何不搬来西河县来呢,那样赵大官人在西河县寻到那居士就能游山玩水了,然后自己就给他做向导,顺便向他请教一切想请教的。   等等,梅山居士?沐文杰只觉脑中一闪,不由脱口而出道:“梅山居士,这名字我好像听过!”   赵晔很少有的露出惊讶的神色,立刻看向他:“果真?他在哪里?”   沐文杰使劲想了想,想自己去的地方,想听过的人,直到想到姨父家,才欣喜道:“对,我听说过,是我姐姐说的!”   又是那女人……赵晔面色僵了僵,随后才问:“你姐姐知道他?”   沐文杰早已全想起来,立刻回道:“好几年前我姐姐还在我姨父家时有一次我过去,她给我一只小松鼠养着玩,说是在山上弄来的,我就问她她又不上山,哪里捉来的小松鼠,她就说她与姨父一起去山上找什么梅山居士碰到的,就抱了回来。对,当时我问梅山居士是谁,姐姐说是个很厉害的老翁翁,在山里搭了间房子,外面种了许多梅花。”   赵晔明显很是高兴,脸上看着却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立刻起身问:“那是在什么山上?”   沐文杰一愣,“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得问姐姐。”   ————————————————————————--   每日一提醒:亲们,记得收藏……   寻个向导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15 本章字数:1611   赵晔身子微微一动,似乎想马上就与他一起回家找他姐姐问去,却又停住,想了想,说道:“那你可否帮我问你姐姐一声梅山居士在哪里?”   “自然可以!”沐文杰乐得能帮他做事,连忙答应,“我今晚就去问姐姐,明天一早来告诉你!”   “如此,多谢小哥。”赵晔点头,心想最好是能这样,要不然若是自己去了他家,那沐家人必定又是一番纠缠。不过,这少年似乎还年幼,性情倒还纯真,并不像他那些父辈兄长。   沐文杰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喜不自胜,乐呵地告辞出门去,到客栈外骑了毛驴哼了歌儿往家中走。   到沐家时,天差不多已全黑,沐家大门敞开,院中散发出灯光。   这种时候,沐文杰很希望他爹有很多儿子,有那么一两个夜不归宿或是晚归他根本不会注意,可偏偏不是。他爹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对他这独子可盯得紧。深吸两口气,作好低头认罪的姿势,沐文杰便往院中走,未待他进门,马上就有人听见动静从院中出来。   “呀,小官人!”说话的正是陆妈妈,见了他又是着急又是高兴,立刻就跑到他面前问:“怎么现在才回来,老爷都生气了!”   沐文杰问:“多生气,有没有说要打死我?”   一般来说,如果已经生气到放话说“要打死那浑小子”的地步,势必得让他站着听训半个时辰,如果只是生气,最多三刻可以放他回房。反正,沐文茂是舍不得打他的,一来他是独子;二来他是没娘的孩子,沐文茂多少有点心疼;三来沐广茂本来就不太习惯对子女拳打脚踢,这一点他觉得是父亲最大的优点。   陆妈妈还没开口说话,沐广茂便站到了门口,厉声喝道:“还知道回来!说,又野去做什么了?”   沐文杰抬头,发现沐景也从后面走过来,看着他没有沐广茂的生气也没有陆妈妈的着急,倒是一副神清气爽模样,好像等着看戏一样。这姐姐,难道她以为她是方氏那边的么?   “看什么看,看你姐姐也没用,谁都别想劝!”沐广茂又一声大喝,喝得沐文杰心中大大喊冤:爹,你看姐姐像是要劝你的样子么?   沐文杰朝沐景怒视一番,然后才十分委屈地低头道:“爹,是我不好,在书院时背书不会背,被学究留下来背了好久的书,后来回家晚了,看不见路怕摔着,只得慢点走,这才弄这么晚的。”   “怎么又不会背,别人会背怎么就你不会背?”沐文茂继续发怒。   沐文杰早有对策,模样更加委屈:“人家都是昨天背的,我昨天不是去舅舅家了么,本来是准备晚上回来背一背的,结果太累,睡着了。”   如此一说,沐广茂便没话说了,犹豫良久,叹了声气:“既然这样,那算了吧,以后还是好好读书好好背,别再让学究罚。”说完,后面却又接道:“明天你别去书院了就在家待着吧,我让张七去书院说一声。”   这……这……沐文杰是欣喜不过,立刻问:“真的?在家做什么?”   寻个向导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23 本章字数:2034   这……这……沐文杰是欣喜不过,立刻问:“真的?在家做什么?”   沐广茂早撤下了那一副带着怒气的面孔,掩不住高兴道:“我今天去方家请了英大官人来做客,既是为你的事致谢,你肯定要在,也要亲自向他道谢。”说着便走下台阶拉了沐文杰进院子,认真道:“文杰,记住了,明天是个好机会,你也不小了,得学着和人结交,至少以后如果有机会去东京,得有理由去拜访拜访。”   难怪今天这么顺利,原来是请到了英大官人,心情好着,沐文杰这才明了,却不动声色地抬头问:“结交……那我带他去山上玩?带他去逛县城?”   沐广茂一巴掌拍在他脑门道:“玩什么玩,就知道玩,多大了?你看你鸿飞表哥和别人关系多好,都是称兄道弟的。”说罢,他便不悦道:“哼,别人在他家里留一夜就上了天了,竟然还拦着我说英大官人忙,区区小事就算了,人家不会在意。好在英大官人厚道,一口就答应了。文杰,听好,英大官人是做正经事的,你得和人家谈正经话,若不知道说什么,就问他东京如何繁华,军中如何辛苦,他家里人都做着什么官,我告诉你……”   为了明日大计,沐广茂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沐景似乎在旁边看得无趣,回房去了,临走还给沐文杰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在说: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撒谎么?我那是没拆穿你。   沐文杰心虚,立刻撇过头去,继续听沐广茂吐唾沫。   后来沐广茂似乎拉了沐文杰去房中交待,到二更才见停歇,沐景还以为沐文杰要洗都不洗就钻进被中睡的,没想到没过多久,正房那边灯一关,自己窗子就有了动静。   窗子有动静,除了老鼠就是某人了,然而家中有猫无老鼠,所以不用想都知道是某人。   沐景上前去将栓拨开,沐文杰便从窗外翻了进来。   “姐姐!”   “来做什么,今天一整天都没去书院吧?”沐景马上就质问,反正是送上门的。   沐文杰却急着其他事:“唉,这个以后再说,姐姐,你以前捉小松鼠那个山叫什么?”   “什么小松鼠?”   “就是在姨妈家的时候啊,你和姨父去山找那个梅山居士的地方,那山叫什么?”   沐景看了看他,回道:“雾山?”   “雾山?是邻近杏花村那个雾山?”   “是。”沐景见他脸色太过可疑,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去睡了!”沐文杰却不再说什么,带着一脸兴奋就往窗边跑,临到窗旁,却又想起什么来,回头认真道:“姐姐,你说武是什么?”   沐景眼也没抬,“不知道。”   沐文杰略有所思,随即沉吟道:“原来这真是个深奥问题,连你也不知道。”想了想,又回到床边问道:“姐姐,你说一个人练了一身武功去当兵,然后打了很多胜仗是不是能做大官,做将军?”   “嗯。”   “可是一般人去当兵打仗都死了,没几人能做得成大官啊?”   “所以说,如果想做大官,还不如去读书,就算没做成也不会死。”   “那除了读书呢?”   “行商做买卖,弄到钱了买个官当。”   沐文杰想了想,迟疑道:“那不是做什么都比打仗容易了,起码不用死?”   “那是自然,若不是缺吃少穿,不是走投无路,谁会为了做官去打仗?”   寻个向导3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23 本章字数:1806   沐文杰愣了愣,突然大声道:“我知道了!意思是若是为了做官,为了功名,完全不用去当兵打仗,也完全不用从武!”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可他被赵官人在客栈问住了,竟一时没想起来。他说要威风,要做官,赵官人便说为了做官而去学武去做军人完全没必要,那他还要从武吗?   要,他还是要,因为喜欢,可他要去做禁军吗?为了什么?   沐景拿书在他脑上敲了敲:“今天去做什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问题?”   沐文杰摸摸脑袋,一副不悦道:“谁让你打我头的,不过是我姐姐又不是我爹,而且还只比我大一刻!”   沐景笑道:“等你能像你卓然表哥或是……”她顿了顿才轻声道:“英大官人那样像个真正的男子汉,我便不打了。”   听到英霁,沐文杰这才想起明天要留在家中,那他怎么去告诉赵大官人是雾山呢,又怎么和他一起去呢?和他一起上山这样好的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到时候若碰到只兔子什么的说不定还能再看赵大官人射一次箭呢!嗯……雾山,要去,一定要去!   咦,雾山?沐文杰突然问:“那山不是挺大又挺深么,我都没去过,那梅山居士怎么跑那里住着去了,对了,他住在山顶还是山腰?在哪个山头?”   “这我可不知道,我也就去过两次,而且都是跟着姨父。”   “你……不知道?”沐文杰愣住了,既是帮人,自然要帮得再无烦心事,能让赵大官人一下子就找到,难道让他满山遍野的去寻么?如今冬去春来,猛兽什么的可多了。   思虑一会儿,沐文杰打定主意道:“那我得去找姨父,嗯,我去给爹说我明天还去书院上半天课了再回来,然后出去找姨父去,反正英大官人下午才来!”   “也就爹会相信你这么勤学。”沐景瞥他一眼。   沐文杰却又已得意万分,喜滋滋要去爬窗,没料才迈出不到三步,后面沐景就说道:“可是姨父清明才回来。”   “什么?”沐文杰恍如被泼了盆冷水,“你怎么知道?”   沐景觉得有些冷,将腿拿上床去将被子搭上,这才回道:“元宵时说过的,姨父要和表哥一起出去,到清明才回来。”   “怎么又出去?去年不是都忙完了?”沐文杰不满地嘟囔。   沐景看着他道:“姨父要在汴京开铺子了,自然要多去看看,去年虽然定下,可真正开起来怎么是简单的事。”   “汴京!”沐文杰一脸惊奇:“姨父要在汴京开铺子,你怎么知道,我都不知道!”   沐景笑,略带得意:“姨父告诉我的,你是小孩子,谁理你。”   “谁小孩子,说了你只比我大一刻!”沐文杰极其不满,“姨父真是的,怎么连你都告诉却不告诉我,不行,等他回来我要去找他,还有卓然表哥,以前我问过他都去了哪里他也没说!”   沐景只微微笑,再看手上的书,有点丧气:原本已经看出很浓睡意的,被这小子来弄得又清醒了。   沐文杰却在不满之后才想到自己似乎偏题很久了,姨父不在?对,姨父不在,那他要怎么带赵大官人去找梅山居士? 想罢,看向沐景,看着看着,便满脸柔和道:“姐姐,那你去了两次,肯定记得路吧?”   客至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23 本章字数:1765   沐文杰却在不满之后才想到自己似乎偏题很久了,姨父不在?对,姨父不在,那他要怎么带赵大官人去找梅山居士? 想罢,看向沐景,看着看着,便满脸柔和道:“姐姐,那你去了两次,肯定记得路吧?”   “不确定,大概能找到。”   “那你带我去呗?”沐文杰笑咪咪看着她。   沐景瞅向他:“你要去做什么?”   沐文杰便认真道:“有人要找神医,我想带他去。既然要找神医,他家中肯定有人生了难治的病,所以为救人一命,我一定要找到神医的。”   沐景对他这般突然的仁慈之心示以不屑态度,却只沉默片刻就点头:“那找个爹不在家的日子。”   “好!就知道你也想出去。”终于将事情解决,沐文再次高兴起来。沐景却又无意识问:“是什么人要找梅山居士?”   沐文杰顿时又是得意又是神秘:“嘿,你猜猜?”说完又马上神气答道:“是和英大官人一起的赵大官人。”   沐景放下书,抬眼看他,脸色微微有些变:“是他?”   沐文杰更加神气活现:“没错,没想到吧,没想到我竟也有帮到他的时候。他那张弓可真是宝贝啊,看着好看,摸着更舒服。我已经想好了,去山上时顺便求他射两支箭,那箭法看一次可不够!姐姐,正好他们帮过我们,我们也帮他一次。”   他们?帮我们推车的好像没有他吧。沐景在心中想,她记得那人除了坐在马上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好像再没有其他,也许因为他脸色难看,与他一起的英霁便加快了些速度,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帮?   带他这样一个陌生男子去雾山?他这人眼睛望天,说瞧不起人还是真,做坏事倒不像,去的话应该不至于不什么危险,而且她也想去雾山好久了,只是不住姨父家不好再赖在他身边,自己一个人也不那么敢上山。想罢,沐景看向沐文杰--这小子喜欢他的马和弓,想必是不将她弄上车今夜不会罢休吧。   “好,等爹出门吧,时间不早了,快去睡。”   “好!”沐文杰再无事,其实心中兴奋一点睡意也没有,可想到明天要起早起跑去将这消息告诉赵晔,便快速溜出房间,立刻回去困觉。直到他走后沐景躺上床,才突然想起他今天逃学是不是去找那赵某人了,竟是忘了问。   第二天一早,沐文杰以上半天课为由骑着毛驴离开,沐广茂与方氏还有家中仆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又是买菜又是备酒,只等下午从方家过来的英霁。   沐景心中,是风平浪静表象下的波涛汹涌。院中仅有的一棵杏树花开得灿烂,稍一不留意便会看到,稍一不留意就会以为他就骑马站在那杏花树下。   正午时分,英霁与方鸿飞一同而来,英霁仍骑着他那匹白马,方鸿飞是匹普通毛色普通体型的马,只是不知道那马是从哪里来的。   两人还隔着老远时沐广茂就站在门外迎着了,待他们下马,便笑容满面地迎他们进屋,方氏一行人早已在院中等着。   ——————————————————————————--   大家中秋快乐国庆快乐假日快乐旅游快乐宅家快乐~~~快乐时一定不要忘记收藏哦~~~   客至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24 本章字数:1433   夏妈妈早已知道英霁是从东京而来,又是在军中做官的,现在看到本人,又捕捉到英霁一进门就望向沐景的眼神,几乎喜极而泣,恨不得马上跑到英霁面前将他好好看看,再告诉他他与她家小娘子是命中注定的一对人。奈何此情此境,她只能端端正正站在一旁,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英霁好好看个够。   英霁虽是一进门就忍不住看向沐景,却也不敢将目光多停留,不经意扫过一眼就移开。她今日穿着水蓝色的薄袄,比先前更显婉约,站在那儿静静的似一株文雅兰花,可他却知道她不是。她会在做客人时偷偷去挖花,好笑地将蚯蚓往土里埋,又能在生气愤怒后毫不客气地还击,不委屈自己,却又丝毫没有尖酸刻薄。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似乎都不适合她,而真正的她,又是什么样的呢?   才与方氏打过招呼,沐广茂便说道:“文杰,元娘,快过来谢过英大官人,若不是他,你们现在只怕已伤的伤残的残躺在床上了。”   沐景便与沐文杰一起走上前来,沐文杰回道:“多谢英大官人。”沐景微垂首,行了个万福:“谢过英大官人,父亲今日备薄酒致谢,还望英大官人尽兴。”   “小官人与小娘子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放了谁也不会置之不理。”相隔如此近,英霁又把持不住地将目光投向沐景。   沐广茂是看着二人的,看到英霁这似乎停留过久的目光,想到昨天方氏的话,不禁开始生出些想法来,这想法一来,竟是让他无力招架,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再看沐景微低头轻声道谢的样子,似乎比平常多带了些羞涩,眉目如画,脸颊泛红。顿时便觉得自家女儿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觉得只要是个男人就得动心,英霁这目光不用想,就是那意思。   在周围安静后英霁才回过心神,立刻收回目光,看着面前两人,笑道:“小官人与小娘子生得如此相像,看着又是一般年纪,是双生子么?”   沐广茂有意没回话,沐景才回道:“正是,奴家只长舍弟一刻。”   沐文杰却侧过头对着沐景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微有不悦道:“也没有很像吧,我可没这么女气。”   众人大笑,这才引英霁进厅堂。   自此,沐景回房,外面再无她什么事。家中待客,要备茶点,夏妈妈本是极忙的,中途在堂中开始吃酒时却忙里偷闲跑来房中掩不住兴奋地问她与那英大官人是怎么回事。   沐景仍是昨天那样子,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淡淡道:“没什么,不就是爹请来家中致谢么。”   夏妈妈却再也不信她这话,笑道:“还藏着不说呢,刚刚那英大官人一进门就瞧着你看,你也一副别扭的样子,我说你昨天怎么一听汴梁就那么惊讶,原来是早就遇到了。小娘子,说实话,就是他了吧,不只算命的这么说,你是不是也看中了?”   客至3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1 本章字数:1671   “哪里有,妈妈……从汴梁来的人很多呢,昨天在方家时就有好几个,您怎么老是听风就是雨。”她否认着,装作丝毫不曾关心,却又掩不住那脸上的几丝羞怯,让夏妈妈看着笑而不语,临了才十分淡然地讲起了故事:“我记得有个故事,说是有个叫张三的人,将三百两银子埋在了自家房后,又怕人偷,然后在墙上写上……”   “妈妈,你这……”沐景第一次被夏妈妈说得无言以对,又有些不好意思,最后无奈,才正了颜色,认真道:“妈妈,他的确是从汴梁来的,正如你所知道的,家中的确世代做官,是高门大户,他自己也在京城军中任着职务,又是这般一表人材,你说,这样的人,我们家与他隔着多大的距离?”   夏妈妈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距离自然大,可大得去了。   沐景又说道:“他这样的才貌,在咱们汾州就算家世不怎么样都是要被媒人踏破门槛的,更何况他身后还有那般家世,还有那般可见的前途,东京汴梁乃天子脚下,大家闺秀何其多,若妈妈是他家长辈,会允许他在这汾州小地认门亲么?”想到赵某人那句话,她又说道:“恐怕就是带回去做小妾他家里还要考虑放不放进门。”   这是摆在眼前十分明显的问题,夏妈妈再也无话可说。是有算命先生一句话,可是鸿沟摆在眼前,难道飞过去么?   沉默良久,夏妈妈才叹了口气,似安慰她又似安慰自己道:“常说天不由人,或许,总有转机吧,说不定他家里正是那不计门楣的人家。”   沐景也笑道:“是了,所以听天由命吧,妈妈别太高兴也别难过,不用为**太多心,好好忙自己的过自己的日子要紧。”   夏妈妈默默点头,一会儿才突然道:“呀,我厨房还有事呢!”说着就跑了出去。   沐景起身去关门,扶着门沿,不觉又见外面如雪杏花,厅堂方向,隐隐能听得那温雅的声音。那番话,是对夏妈妈说,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说?   极轻地叹了口气,不再关门,去房中拿了小铲便往后门而去,到屋后一下一下轻轻铲到地上给花地松土。   厅堂中,早已吃完饭的几人正在闲聊,却听外面有人喊“沐员外”,沐广茂只得先出去,只有方鸿飞陪着英霁说话。没想到过一会儿,外面两人的声音却越来越大,竟有些似争吵一样,偶尔还有“方老三”的字眼冒出,惹得方鸿飞也看向外面。沐家与方家的生意是有很多牵扯的,听到有纠纷,方鸿飞自然关心,当即也道歉一声走了出去。   他一走,屋中便安静了许多,因为主要说话的就是他与沐广茂二人,英霁只管笑和回话,沐文杰则只管在一旁玩自己的,此时一安静,英霁便看向沐文杰,只见他也注意着外面的争吵声,张起耳朵听着,身子动了动,似要起来,却又侧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便坐稳了。   英霁笑道:“文杰也出去看看吧。”   ————————————————————————————————————————   急着出门,没来得及检查,希望大家来捉捉虫,我晚上回来消灭,若有语言不通之处,大家以逻辑思维想想……咳……   中秋快乐,全家团圆~~~~   客至4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1 本章字数:1747   “那我去看看就来!”沐文杰也不客气,马上就跑了出去。   外面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后来似乎平心静气在说了,料也出不了大事,英霁也跟着放了些心。抬眼看见院中那棵开满杏花的杏树,一时起意,起身出门走到了树底下。   才来汾州不过几天就见了好几次杏花,而每次见杏花,总是……不由地,英霁侧身往西厢看去,只见每间都是门窗紧掩,连她住哪间都不知道。往人家女儿住的房间看总是不好,英霁马上就回过头来,却在回头时不经意看见正房旁还开了道门,从这儿斜斜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外面几株开着蓝色小花的植物。   那是……她种的花地?再怎么样那后面也不会是什么不能去的地,再不容多想,英霁便往那道后门走去。   沐广茂三人正从外面进来,沐文杰见英霁一人往后面去,正要喊,却被沐广茂捂住嘴。   “嘘,别出声。”   沐文杰回头看他,一脸茫然,方鸿飞瞧瞧沐景房间,心中明了:刚才他进来时那道后门似乎是关着的。表妹正是待字闺中的年纪,品貌也不错,英霁这般年纪,又长期在军中少见女子,的确是有可能看上表妹。虽然父亲对姑父跑去找英霁不喜,可沐家真与英家有了些关系,于他们是有利无弊的,只是不知英家允不允许英霁未娶妻先纳妾。   “姑父,刚才这事咱们再去外面好好商议一下吧。”   沐广茂连连点头,拉了沐文杰就往外走。   英霁没想到她竟就在花地旁。   那花地的确没什么名贵的花,牵牛、月季,仙人掌,甚至还有野菊,许多品种不认识,却明显不和汴京城里那些身价百千的花属同一类,然而在一刻,他觉得这些花美过无数芬芳。   她在地上铲着,对他的到来没有一丝察觉,看着土,脸上似带着微微笑意。轻风徐来,拂动她额间的刘海与鬓旁发丝,有一只黄色蝴蝶从旁边飞来,在这早春时节显眼又美丽,衬着她那一身水蓝色薄袄,美得几乎让人窒息。   她也在看那蝴蝶,带着微笑看了好久,终于待那蝴蝶又一次歇在花蕊上时伸手去捉。然而她出手太慢,那蝴蝶未等她靠近就飞走,翩翩起舞了一会儿,又歇住,她又去捉。   如此捉了好几次都没捉到,可她却似越捉越开心,甚至放了小铲去追蝴蝶,直到那蝴蝶离了花地,朝他这边飞来。   她追着蝴蝶站起身,一抬头就看到正站在前方的他。   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怔住,英霁拿出仅剩的那一点心神,在蝴蝶将离去时伸手,极轻易地将蝴蝶以两指夹在手中,上前两步,到她面前将手伸向她。   沐景缓缓伸手,那一时,两人都屏住了呼吸,迎来心中强烈的紧张。   那黄色蝴蝶个子不过比拇指头大一些,此时由英霁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手背上方只露了短短一截翅膀,若有人要来拿,几乎没有可能让两人的手完全不碰到。   英霁低头看着手上的蝴蝶,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此举甚至有些像是故意而为,可他那时却完全没想到这些,只是见蝴蝶要飞走了就急忙出手,然后理所当然地递向她,完全忘了先用另一只手换个姿势拿,那样也许她好接一些,此时再换,反而更是尴尬。   郎心妾意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1 本章字数:1796   后悔吗?又好像没有……   她的手指不算十分修长,却纤细,曲着手指缓缓朝他手靠近,让他飞中又是一紧。   沐景抬了手到他手背上方,欲以食指与拇指轻拈起蝴蝶来,明明是努力着不颤抖不与他的手相触,却在挨着那黄色翅膀时仍然将指尖触在了他手背上。   只觉手酥了,胳膊酥了,甚至全身都酥了,然后黄色蝴蝶从眼前飞过。   被她一碰,他立刻就放了手,她却并没有捉住。   英霁着急,立刻又举手去捉,却被沐景一把按住胳膊:“别,再捉它就死了,我原本就没准备捉它的!”   一句话,让两人都尴尬起来,同时低头,只见沐景两手都握着英霁的胳膊。   “我……”慌忙松开后,沐景只觉脸上烫得能烙饼,连致歉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英霁却瞬时开口道:“无事!”   沐景抬头,只见他看着自己,眼眸中印着个水蓝色的身影,光彩夺目。她想必……亦是映着他的身影,亦是这般眼中闪着光芒吧。   在她轻笑着移开目光后英霁也移开目光,开口道:“我以为你要捉那蝴蝶……”   “它飞着那么美,我将它捉了有什么用,那翅膀被人手捏几下都碎了,再也飞不上天空。”   英霁有些不好意思,心想:好在蝴蝶在他手中还没被捏碎翅膀,还能飞。二人静默后,他又认真道:“那天,实在无意议论小娘子,还望小娘子恕罪。”   沐景笑了笑:“官人又没议论,恕什么罪。”   “子昀他性子直,初来汾州有些不习惯,而且那一日因生展之的气,所以才不怎么客气。”   赵某人么?沐景对那人性情如何心情如何没有半点兴趣,而且说了就是说了,她想英霁就算再不高兴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吧,本性而已。她无意对某些过眼云烟的人去怨恨,也无意去弄个明白,所以听了英霁的解释也没有答话,只是笑笑。   英霁却恐她仍然生气,又接着说道:“我与子昀一同随太尉至汾州祭拜,然清明未至,需等几日,太尉便许我们几日假,让我们随处游玩。我们出来第二天就到了此地,那一天就碰到了你与文杰的毡车,之后我们便遇上了展之。他说家中正摆酒,邀我们去家中吃酒,我们与他几乎只能算得上一面之缘,两人都不太想去叨扰,可最终盛情难却,也没找到能用饭的酒家,这才去了。本以为他只会说我们是他的朋友,没想到他却当着众人说出我们身份,我也没什么,可子昀最不喜别人以皇亲国戚来说他,也最不惯于恭迎奉承,所以那一日心情不太好,故而才说出那番话来。”   沐景听明白了一些东西,就是这从汴京而来的二人,与方家表哥根本就不算好友,甚至也不太熟,只是……   “只是,一面之缘?”沐景忍不住吃惊。   英霁点头回道:“去年在东京时,我与子昀在街头看见有位贵族子弟刁难展之,便上前助他解了围,本是小事,没想到他后来还专程上我们二人家中拜访致谢,这样,大概算作两面吧。”   ————————————————————————————————   大家国庆快乐 !若有时间在家看文,记得收藏哦~~~   郎心妾意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2 本章字数:1665   英霁点头回道:“去年在东京时,我与子昀在街头看见有位贵族子弟刁难展之,便上前助他解了围,本是小事,没想到他后来还专程上我们二人家中拜访致谢,这样,大概算作两面吧。”   于是时隔一年,再在家乡遇到,方表哥便不顾别人推辞,硬是将别人邀到了家中,甚至有意说出二人身份,别人虽称赞艳羡的是他们二人,可对方表哥却也会刮目相看,觉得他的友人都是这般,以后定是前途无量……实际上,他就是以一面之缘,要有意结交上二人,还利用起二人。也许他觉得这无所谓,谁都喜欢被奉承被夸赞,可英霁与那姓赵的人是受惯了的,哪里稀罕这些?   明了这事后,沐景也有些过意不去,只得尴尬道:“表哥考虑不周给你们添了麻烦,我代他向你们道歉了。只是他亦无坏心,不过我们都生长在小地方,终日为温饱劳碌,未免有些……”   “无事,我……”英霁顿了顿,看着她说道:“在此地遇见他,被他邀至家中,我十分高兴。”   高兴……他如此眼神,如此话语,让她心突突地跳,她想,或许他话里的意思,正是她以为的那样……   “咦,阿景呢?”   院中传来方氏的声音,沐景大惊,忙看向门口,这才意识到英霁本是来家中做客的,结果却与自己单独站在外面,其他人呢?   英霁也知再不能待下去,抬头看向她,只听她说道:“郎君快进屋去坐着吧,恐怕爹已经在找了。”   英霁点头,走出两步却又转过身来看向她,“听展之说,每年清明前,西河县城郊也会有赏花会,沐家人会与方家人一起去赏花踏春,今年,你也会去么?”   沐景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几乎忘却周身的一切,只是眼前映着他的模样,耳边回荡着他的声音,然后她听见自己说:“会,今年我会去。”   英霁露出笑来,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进了院中。   那一句,当是邀约。   直至此时,沐景才确定他撇下同伴留在方家,明明与方表哥不熟,也不太赞同他的作为,却仍与他为友,甚至与方家人一起到城郊赏什么花会,只是因为她。   能相信么,竟不敢相信。她站在花地旁,只觉得春光无限好,心旌澎湃,欢喜雀跃而不能自已。   “姐姐。”   沐蓉从后门出来,上前几步看着她,神色有些不悦,“刚才你与英大官人在这儿说话么?”   未待她答话,她就咬唇道:“不知羞耻!”说完,转身就走,又闪入后院中。   沐景愣了一会儿,想到方氏刚才突然冒出的那声喊,明了地笑笑:恐怕是有人想不知羞耻却无法如愿,所以就来这儿生她的气了。   英霁……的确是太易入女子的闺梦。   她没回院中,方氏最终也没再找她,只是没过一会儿,夏妈妈就过来叫她道:“小娘子快去院中吧,英大官人要走了,老爷让你出去送送客人呢!”   郎心妾意3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2 本章字数:1592   沐广茂一边说着话一边送英霁和方鸿飞出门,直到大门外英霁从下人手中接过缰绳才止步。沐景与方氏她们一起跟在沐广茂之后,此时也顿住脚步,然后收到英霁从对面投来的目光。   经过刚才两人竟享得那么长的独处时间,再观察到他自屋后回庭院沐广茂看向沐家主母不悦的眼神,英霁早已明白对于自己与沐景接触,沐家是十分赞同的。所以此时他由着自己心中的欲念看向她,甚至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她竟然也没有装作不知地回避,而是与他对视,虽然含着紧张与娇羞,却一直没挪开双眼。   她心中欢喜,他亦欢喜。意外之中,他遇见了她,也心悦于她,而她竟正好也有同样的心境。   意识到这边的郎心妾意,沐广茂比他们二人还欢喜,一边装作慎重其事地送客,一边忍不住几番露出笑容来。   直至最终英霁与方鸿飞一同上马远弛而去,站在大门口的几人也依然站着,心情不一。   最先离开的是方氏,转身时轻哼一声:“不就是个做官的么,又不是皇帝!”   沐蓉顿了顿,看过沐景一眼,也转身去。沐广茂倒是喜上眉梢,招了沐景到屋旁无人处道:“阿景,怎么样,英大官人是不是对你……”   看着他喜不自胜的期待神情,沐景微低头一笑,说道:“爹,英大官人文韬武略,英伟非凡,实在是人中龙凤,可爹难道不知那句话么: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傻孩子,你还不明白,他家中可不是普通做官的,曾祖父做过侯爷,祖父做过将军,父亲现在也做着大官,他又是家中嫡长子,做他家的妾可比做别家的妻不知好了多少倍!况且他现在无妻无子,你过去后若是诞下长子……”   “爹,还是再看看吧,现在说这些未免言之过早,以后他若真开口咱们再商议不迟。如今这样,也许人家完全没有那个心,我们却在这儿想入非非,让人知道了不是要落下笑话么。”   沐景不缓不急地道来,沐广茂也跟着冷静了许多:是啊,现在还没谱呢,富家子弟向来放荡,更何况是那般人家出来的衙内,万一那英霁不过是四处留一留情,完全没有娶妻纳妾之心呢,那不是害了女儿?   如此一想,沐广茂才正了颜色,点点头道:“那就再看看,此时也不能张扬出去。”说罢还认真地看了沐景一眼,隐晦道:“日后若再与他相见,说些话什么的可以,别的可万万注意,不可不知礼教,毁了自己。”   “女儿知道。”沐景回答,乖巧柔顺。   沐广茂这才放下心来,“好了,进屋去吧,这事日后再说。我得去给你娘她们说说,千万别在外面瞎说,传得左邻右舍乱议论。”说着就急着进了门。   沐景看着门眼前伸向方家的路,踟蹰片刻,才回房去。她几乎能肯定,英霁不是四处留情的人,然而纳妾之心呢?她沐景,怎么看都做不得他的妻,做妾,对她来说虽有些委屈,却是皆大欢喜之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再合适不过,他,也如此觉得?   皇亲赵某人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2 本章字数:1604   不过两日,沐广茂就已再次出门,沐文杰也在隔日就拉了沐景出来。   坐在车中,沐景看着沐文杰那一脸兴奋的表情,忍不住皱了眉道:“与他出去,就让你这么高兴么?”   “那是自然!”沐文杰也不否认,忽而放小声音凑到她耳边说道:“姐姐,你是不是和英大官人在私订终身啊?”   沐景一把朝他头上敲去:“瞎说!”   沐文杰及时躲开,贼笑道:“你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以为我不知道么,当着那么多人眉来眼去的。”   沐景白他一眼,不理他,心中却不免生出一丝阴翳来:她与英霁的事,现在沐家与方家几乎无人不知,若是良缘,传起来便是佳话,若是孽缘,她之背后恐怕要议论纷纷了。人言可畏,这茶余饭后的笑料,又有几人能承受得住?   “姐姐,你不与他暗中通信么?要不我帮你们送?”沐文杰完全不知她心中所忧,在一旁含笑说道。   沐景看向他威胁:“你再说我便告诉爹,你这几日已经逃了好几次学了。”   沐文杰却不屑:“你去说吧,说了我就告诉他我虽然逃了学,但我去和赵大官人结交了,他不知道多高兴,说不定还说让我抓紧点,念书的事以后再说。”说罢又高兴道:“姐姐,若你嫁给了英大官人,那不就是嫁去了汴京?不如你和英大官人说一声,要嫁可以,但要带上我,大不了我让爹给吃住费用。如果我也住在汴京,那我就能常常见到赵大官人了。”   “他那样眼睛望天的人,你怎么总是要巴着不放?这么大了,也不自重些。”想到待会还要与那人一起上山,沐景就头疼,只希望一路顺利,快快找到梅山居士就各自回家。   听见她的话,沐文杰心中极其不平:“我和他关系好就是不自重么?而且他也没有眼睛望天,人家那么厉害那么大本事傲气一点也不行么?若我是皇亲国戚,我有那么高的武功那么好的箭法我头比他抬得还高,这西河县的人我正眼也不瞧一下!”   沐景又想去敲他,他又躲,两人在车中为赵晔的事争得正热闹,毡车却停了下来,张七在前面说道:“小官人,前面那是赵大官人么?”   听到赵大官人,沐文杰立刻撩起车帘看向外面,只见前方不远处黑衣黑马正疾弛往前,不是赵晔是谁?   “赵大官人--”   “赵大官人--”   “快,快追上他!”几声呼喊无果后,沐文杰在车中急不可耐地大叫,恨不能插上翅膀飞上前去,奈何前面是匹上好的马,他们这边是头普通的驴,而且还拉着车,车上还载了三个人。就算张七听令在驴背上抽了一鞭,驴也长鸣一声往前跑,速度上却也没觉出有多大变化,只是眼前的黑影越离越远,终于消失在前方树丛后。   ————————————————————————-   你们期待的黑脸来了……今天三更都是他,好好享用~~~   皇亲赵某人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3 本章字数:1533   沐文杰死心,丧气道:“要是我们再早点出门,现在说不定都碰上了。”   外面张七安慰道:“小官人不用急,没多远了,在雾山脚下仍然能碰到赵大官人的。”   沐景一声不作,很疼惜自家毛驴挨的那一鞭,拼了命去追前面那马,实在不值。未料她才庆幸前面马已跑远,却见远处那黑影又突然出现,停留片刻,便往这边而来,马速飞快,将身后树丛丢在身后越来越远。   沐文杰早已兴奋,再次将半个身子伸出毡车外朝外面大叫,拼命朝前面挥手。   赵晔的马很快就站在毡车前面,脸上平静无波,自上而下看着毡车。沐文杰未待张七将车停稳就从车上跳了下来,立刻跑到赵晔马下:“赵大官人,你是听到了我叫你了么?没想到会在路上就碰到你,还以为你早跑到前面去了呢!”   赵晔简短地回道:“我听到了驴叫。”   “啊?”沐文杰有些汗颜,只见赵晔沉默一会儿,看向放着帘子的毡车:“你姐姐来了么?”   “当然来了,姐姐特地从家中偷跑出来带你上山的!”   沐文杰,你能再说难听点么,我什么时候特地从家中偷跑出来带他上山了?沐景听了这话气得咬牙,脸色正难看时,前面车帘竟突然被挑开,然后便是沐文杰的声音:“看,姐姐在车里呢!”   沐景忙露出一丝笑来,看向赵晔道:“赵官人。”说罢,便朝沐文杰严肃道:“将帘子放下。”   沐文杰“嘿嘿”一笑,将帘子放下,赵晔也在同时转过脸去,然而就在他转去脸去那一瞬,沐景似乎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种了然于心的表情。好像是看见了什么,心知肚明却又不说破,淡然以对的样子。   这让她心中觉得很不好,他对什么了然于心?难道信了文杰的话,觉得自己特地出来抛头露面,就为带他上山找人么?   沐文杰又在外与赵晔说了几句话才进毡车来,虽是一时赶路,赵晔与他们却也没有过多接触,大多时候都是赵晔仍以马之常速走在前面,与他们中间隔着大段的距离,只有偶尔停下来等一等他们时才能让人发觉他们原来是一路的。   沐文杰仍保持着兴奋,甚至时不是朝车外喊话,沐景玩自己的头发,玩自己的衣袖,颇有些无聊。   到雾山脚下时,沐文杰立刻从车上跳下,沐景也慢慢下车,未站稳,便见赵晔已将马系在树旁,一边抬头看山,一边往前走。沐文杰现在眼里全是他,生怕落后地立刻追上去,只有沐景还没动,看前面两人一眼,与将要等在山脚下的张七细细交待,在赵晔发觉身后只有沐文杰一人而回头看时,她正拿着水壶慢慢喝水。   他站着,沐文杰也站着,看着下面沐景一边塞水壶塞子一边提了裙子慢慢往上走,在她好不容易到二人面前时,赵晔终于开口道:“听闻雾山颇大,待会还要下山,还望小娘子抓紧时间。”   皇亲赵某人3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3 本章字数:2232   他站着,沐文杰也站着,看着下面沐景一边塞水壶塞子一边提了裙子慢慢往上走,在她好不容易到二人面前时,赵晔终于开口道:“听闻雾山颇大,待会还要下山,还望小娘子抓紧时间。”   沐景倒是轻柔道:“还望官人见谅,奴家已经尽量抓紧了。奴家乃弱女子,平常少出门,行步慢,官人既要寻医,还须多担待些。”说着脸上含笑,心中却暗忖:皇亲果然是皇亲,求人办事却像帮人办事。   赵晔脸色似乎稍有不悦,沉默半晌,将她提裙后露出的脚扫过一眼,说道:“小娘子又非小脚,应不至于太慢。”   这算是嘲笑么?沐景微皱眉。她知道,汾州之地,许多富贵人家的小娘子都是从小裹了脚的,她在姨妈家时姨妈也给她裹,只她那时怕疼,哭得凄惨,姨父心疼,便说裹脚也无甚用处,不过是穷受折磨而已,让姨妈算了。姨父是当年的才子,又见多识广,姨妈向来就听他的话,见了她哭也不忍,所以就真的算了,等到成年,她便成了大脚。记得刚般回家中,方氏发现她这一双大脚便露出了笑意,既而看沐蓉的脚不知多满意。连汾州都是如此,汴梁更不用说,过年时她曾听卓然表哥说起过,在汴梁,凡是大家闺秀都是小脚,大脚的要么是奴仆要么是贫贱女子。那时他还笑称,“还好阿景你不在汴梁,要不然新婚夜你家官人一看你的脚,当场就把你休了。”他这句玩笑被姨妈好一顿斥责,她倒是无自卑的觉悟,只觉得汴梁的女子可怜。没想到话被表哥说中,她不在汴梁,却有人从汴梁过过来笑她来了。   沐景含笑道:“官人当庆幸奴家不是小脚,也非大家闺秀,要不然这趟门奴家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的。”   赵晔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最后只转头道:“时间不早了,上山吧。”说罢,已迈脚往前。他是武人,在军中不知操练了多少,爬山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所以走起来如履平地;沐文杰不爱读书,从小最常做的事就逃学了四处游混,别的不说,爬山却是小意思,又加上心中兴奋,竟能一直跟在赵晔身后不被落下;所以最后就只有沐景吃力了,只能扶了身旁树干步步徐行,偏偏赵晔又不知道路,只能走不了两步就停下往回看。   经过前面那番唇舌相讥,赵晔也不再多说话了,只是等着时脸色阵阵发黑,相反沐文杰还一直朝她催促。   这个时候,沐景便一副风轻云淡模样,自走自路,保持速度就好。她可一点也不嫌自己慢,要知道换了别的女子,别说爬山,就是走平地也走不了这么久,她可还要保持体力爬到接近山顶的梅山居士院中呢!   入春以来,日日天晴,然而今天却独独例外,早上太阳时隐时出,沐景便怕要下雨,却想着上山时就算下雨也不好撑伞,带着还累,便没带,只在心中祈祷一番就来了。未料怕什么来什么,他们上山不久就开始下雨,且一直不停,虽然雨小,山间树也多时常淋不到,但衣服越来越湿,路越来越滑,谁也不会多高兴,连前面还兴奋难抑的沐文杰现在也只皱着眉行路而沉默不语。   ——————————————————————————————   大家国庆好好玩,看文的话记得收藏哦~~~   再说一下称呼:   官人:尊称当官的,有地位的男子   娘子:有一定身份的已婚妇女,印象中好像都是比较年轻的   小娘子:未婚女子,也是家境不错的,类似于大家心目中的“小姐”   衙内:官家子弟,类似于电视剧中“公子”、“少爷”,最出名者莫过于水浒上那个看上林冲妻子的高衙内   文中没有大小姐二小姐或是大少爷二少爷这样的称呼,都是大娘(元娘),二娘;大郎,二郎。女儿称娘,儿子称郎。   平辈朋友间称字,当面连名带姓叫,视为不敬   女子在外面,一般不会被叫出名字,因为闺名很重要,不能被外人知晓,所以沐老爷会在家中叫沐景阿景,在外会叫大娘或元娘(雷么?好吧,忍忍就好,刚写时我也雷,犹豫好久,现在不雷了……)   对了,还有一点文中没出现,但也许以后要出现的:兄弟间称呼都称哥,比如大儿子叫二儿子二哥,二儿子叫大儿子大哥,各种大哥二哥三哥互相叫~~   一时就想起来这么多,给大家说说~~还没有习惯的,再习惯一下哈~~   皇亲赵某人4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3 本章字数:1370   若单单是这,倒也罢了,有人走得慢,大不了多花些时间;天降细雨,忍着点也行;可偏偏沐景这带路的还不熟悉路。等到正午时分,她模模糊糊的,已带错了两次路。第一次,走了一刻多沐景就发觉走错,说折回去时赵晔并没有说什么,只有沐文杰抱怨了两声,到第二次一直走了半个时辰沐景又说好像不对时赵晔似再也忍受不住,出声道:“小娘子,赵某事急,烦请认真一些。”   沐景早已累得无力,喘了好久的气才平静下来,倚在树旁语气不太温柔道:“赵官人,舍弟没与官人说么?我只来过两次,一次十二岁一次十四岁,且是由姨父带路,我不过负责游玩而已,如今还有一点印象已是大幸了。”   “那小娘子的意思是今日只能在山上瞎晃,运气好便能撞到?”言中之意,让她如此带路还不如自己找。   沐景便笑道:“官人若不愿被我误了时间,那便自己去找吧。反正官人武功好,万一闯进深山遇见豺狼虎豹之类料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打倒。想必那病重之人与官人也非亲近关系吧,如此多行几步路就如此不愿。”   “你……口舌之妇!”挤出这几个字,赵晔就紧抿着唇再不肯与她多相争,带着明显的怒气低头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走。   沐景也生了怒,见他过来就往后让,生怕与他距离近些,谁知脚下一滑,竟从路边滑了下去,沐景被吓得不清,当即再也不管什么,伸手就朝眼前能抓的东西抓去,抓到的却是赵晔的裤脚。   赵晔今天穿的便是先前那件黑色深衣,此时因上山不便,将深衣一角揽起扎在了腰带中,露在外面的就是中裤了。那般贴身的衣服突然被人往下面拉,无论是谁都要心中一紧的,赵晔便是瞬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紧了裤腿,在感觉自己腰间发出一阵轻微的布料拉扯声,似乎腰间系绳随时有危险断裂时便想也不想地踢脚甩下裤腿上重量,沐景受不过他这力气,而且他中裤布料过于柔滑,一下子就被甩下路旁。   “姐姐!”沐文杰大叫一声,立刻跑上前去。   这一段山路虽狭窄,可旁边却并不是什么大山坡之类的危险地方,沐景这一摔不过是摔在了一块低于路面的土地上,自然没有性命之攸,也没有重伤的可能,可还是摔得浑身生疼,被沐文杰扶起来时很不容易才在地上支起了上半身,往腿上一看,裙下的中裤都已磨破,显然腿上被擦伤了。   沐景龇牙忍了忍疼,抬头去看上面站着的赵晔,只见他也看着自己的腿,发觉她看过去才立刻移开目光,脸撇向一边,紧绷着脸,没有一丝要致歉的样子。   赵晔自然知道她在看自己,也知道她必定对自己有怨言,可他如何能说出原因来?他那时也没时间多想,下面又不是什么悬崖峭壁,难道让她将自己的裤子扯下么?   皇亲赵某人5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4 本章字数:1635   遇到他,沐景只能当他是上天让她遇见英霁的代价。如此一想,也不再多说话,看了看周围,指向下方对沐文杰说道:“扶我下去坐坐吧。”   此地下方,是一汪山泉,自上而下汩汩流着,旁边好些石头,正是休息的好地方。   “姐姐,快把裤腿挽起来我看看。”在水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下,沐文杰立刻过来将她裤腿往上拉要看伤口。他们是娈生姐弟,虽然从小不住一起却向来感情好,这完全算不了什么,可这时不是还有别人么?沐景在他动手时拦住他,回头看向一旁的赵晔。   他们下来,赵晔自然也下来,此时就站在离他们所坐之地不远的地方,而且正好他也是看着她的腿。   被她一看,赵晔脸上绷得更厉害,立刻就侧过脸去,伸手在怀中拿出一小瓶药来放在了地上,然后便走开,转过身去看向远处山峦。   沐文杰见了那药,看看赵晔,上前去拿了过来,这才开始看沐景的伤。   看着那精致药瓶,沐景真是想让沐文杰将药还给那人告诉他皇亲国戚的药她受不起,可硬了脾气便要疼了自己,等会还要接着爬山寻路,她只得舍了这点骨气。   腿倒是伤得不重,不过是擦破了皮才疼得厉害,沐景在身上找了块手帕包扎一番才将脚放到水中慢慢清洗。那一摔身上的确没受什么重伤,可雨下了这么久,山间各处都下湿了,她一身衣裙被摔得几乎不成了样,全是污泥,鞋也极脏,现在不能换,只好在水边洗一洗。   雨依然不大,却一直在下。细雨密布中,乌云在头顶笼盖,阴阴暗暗的,身上衣服已潮湿,沾在身上十分不舒服,抬眼望一望山间,茫茫无边,完全不知方向。赵晔心中的烦闷已无可附加,偏偏还没资格表现出,只是紧捏了拳头,将那一口闷气死死憋在心中。   这种时候,这种境遇,身后却传来一阵轻笑声。   “嘻,好凉!”   他知道也许不方便,可还是忍不住回过了头去,却果真见着一张笑颜。   她坐在湿了的石头上,细雨在头顶交织,发髻早已凌乱,发丝带着细小水珠一缕一缕全粘在一起,身上一件嫩黄色褙子有水痕,有污泥,还有青草上的绿汁。她低头看向水面,摔伤的右腿缠着手帕踏在石头上未动,左腿在水中轻晃,开心的笑颜像个偷着玩水的小女孩。   “怎么还笑得出来,姐你到底知不知道路啊,别到最后人没找到,还搞的迷路了。今天也真倒霉,居然下雨,回去夏妈妈见了你的伤肯定要说我。”沐文杰在蹲在一旁紧皱着眉。   沐景弯腰去捞水中圆的石子,笑道:“下雨算什么,平时下雨都打雷的,你知道么,打雷站在树下是最容易被打到的,在山上就更不用说了。要是今天打了雷我早下去了,谁陪你们找啊。”   “哼,找什么找,你就会瞎带路。”   ————————————————————————————————————---   收藏,大家可要记得~~~   佳人笑颜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4 本章字数:1515   “哼,找什么找,你就会瞎带路。”   “那么久的事,谁还能记得清,我记得路上会碰到一棵歪脖子小松树的,现在才想起当时的小树现在不知长多大了。早知道三年后我还要自己来一趟,当时就在路上做记号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天着雨,你又伤了腿。”   沐景笑道:“继续找啊,不是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吗?你等我休息一下就继续上路,我又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慢慢找总能找到的。”说完,她便捡起一棵石子道:“你看,像不像只兔子,真像!”   “不像。”沐文杰瞅了瞅。   “像。”沐景说着又低头去寻,从左边看到右边,低头在水中翻找时见到了前面映在水中一人的身影,不觉抬起头来,只见赵晔一愣,立刻将脸扭了过去。   沐景看了看自己挽起的裤腿,马上侧过身子依然将背朝向他,出声道:“赵大官人,待我将身上整理好就继续去找。”   这一次,许是对于那无情的一脚心中生出了那么一丝愧疚,他倒是及为宽厚地说了两个字:“无事。”说完便转过身,沿着水往上游走去。   沐景不再看她,只朝沐文杰道:“替我将背后的泥弄一弄,别太脏了。”   赵晔只觉得脸竟微微有些发烫,沿着水流一直往上,待到水流拐弯处一汪极清澈之地出现在眼前时才蹲下身来拿了水囊去加水。看着水面,却又不由地想那一张笑颜来,只听远处他离开之地又传来两声轻笑,他沿着水流看下去,没想到在此地竟还能看到她,而且自己的身影被身畔杂草挡着,那头并不能看到自己。   以这个角度看,完全没有沐文杰的遮挡,他能看见她眉眼的、红唇的弧度,能看见她手掀起的水珠,以及那两条挽起裤脚后露出的雪白小腿。也许是她出身乡野,并不那么注意,也许是以为无人看到,但不管她怎样,他知道这种场景自己是万不该侧目的,只是心中虽如此想,虽还在鄙夷不过是女人的一双腿一双大脚而已,可他仍然没有收回目光,像个偷窥者一样借着草色遮掩看得眼也不眨。   直到她突然侧过头来,他大为急切地扭头朝别处,发觉笑声仍在继续后才回过头,才知自己做贼心虚,她根本不会看到他这边。   窘迫之余又回头看向自己刚才转过头时一眼扫过的那一棵树,这才看清那上面的确是记刻了什么的,便撇开了心中某些绮念,立刻拿起灌满水的水壶走过去看。那是棵粗壮的梧桐树,光滑的树干上极清晰地印着好几个大字。   听到赵晔喊“你们过来看看”时沐景才将身上的湿泥弄去,正抖动沾了过多水渍的衣服想要它干些,听到喊声,疑惑地放下裤腿又穿了鞋,与沐文杰一起沿溪流往上走,只见赵晔正站在上游看着她。   沐景看看周围的场景,竟觉得这地方似曾相识,好像来过一样,正努力回忆,却听赵晔说道:“这树上刻着字。”   佳人笑颜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4 本章字数:1713   沐景看看周围的场景,竟觉得这地方似曾相识,好像来过一样,正努力回忆,却听赵晔说道:“这树上刻着字。”   沐景便朝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是棵梧桐树。梧桐?沐景几乎想了起来,才要欣然开口,却在看见树干上那几个字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悦兰居士与姨父到雾山一访”。   几个字以尖锐东西刻成,无比歪歪斜斜,那个“兰”几乎将树皮挖一块去,而那个“雾”则明显错了两笔。   没听说有人是“悦兰居士”这样的号,也没有哪个居士会在树上刻字,更不会刻如此歪七扭八的字,还说如此幼稚的话。   没错,这是她刻的,十二岁第一次来雾山时。那一次走走歇歇走走歇歇,歇着歇着便歇到了此处。那时她问姨父梅山居士是谁,为什么叫梅山居士,姨父说一些文人雅士喜欢凭自己的情趣爱好为自己取号,以此明志。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觉得自己似乎也是文人雅士,或者终究会成为文人雅士,又刚好新见了几株兰花,觉得那花再美丽不过,于是就在心里自号悦兰居士。然后至此地歇息无聊时,趁姨父不注意偷偷在树上用尖石块留了句话,便是这句。   沐景脸上阵阵发烫,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正要一本正经地说一句“我知道路了”,然后继续往前走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旁的沐文杰却看着那字喊道:“悦兰居士是谁?他也和他姨父到这儿来过?”说完又觉不对,然后怀疑地看向沐景,在见到她那一脸要滴出血来的绯红脸色时瞬时恍然大悟,大声道:“姐,这不会就是你刻的吧?字怎么这么丑,而且你什么时候叫悦兰居士了,谁取的?”   沐景脸上几乎烧起来,恨不能捂住他那张嘴,忍不住侧头去看赵晔,只见他偏着头没看这边,脸依然紧绷,可是腮帮微鼓,唇角上扬,竟是一副憋笑的模样。   原来他也有笑的时候,连他都笑了……   沐景脸上再次灼热,极少有地怒斥道:“笑什么笑,我没走错,是此地不错,快动身吧。”   沐文杰却早已乐呵起来,瞧着那字道:“姐,你不会十二岁的时候就给自己取了个号吧,哈哈,悦兰,真难听!连字都写不全呢!”   他平时不用功,此时倒还博学起来了,沐景又羞又窘,马上就去摸头上,摸到自己戴着的碾玉钗子想拔下来却又舍不得,便立刻四处寻找,一下子就看到赵晔背后背着的箭。   “赵官人,借箭一用,可否?”沐景上前道。   赵晔那憋笑的脸微微有所改善,很大方地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来递向她。   “多谢。”接了箭,沐景立刻就跑到树旁对着那“悦兰居士”几个字死命划,死命刻,生怕留下一点印记。沐文杰在一旁笑道:“恼羞成怒,毁尸灭迹呢,哈哈!”   沐景瞪他一眼,对于他能一口气连说两个四字词语出来从没这么愤恨过。   好不容易划完前面四个字,沐景又看向下面“与姨父到雾山一访”,只觉得仍是刺眼,于是又执起箭头往上面划。沐文杰在一旁大笑不止,赵晔好一点,是全无动静,只是在她终于划完,看着一大块被损伤的树皮心满意足,将箭支还给他,他伸手来接时唇角再一次上扬,直到她脸上露出怒态才以极快的速度紧绷住了脸。   佳人笑颜3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5 本章字数:2028   好不容易划完前面四个字,沐景又看向下面“与姨父到雾山一访”,只觉得仍是刺眼,于是又执起箭头往上面划。沐文杰在一旁大笑不止,赵晔好一点,是全无动静,只是在她终于划完,看着一大块被损伤的树皮心满意足,将箭支还给他,他伸手来接时唇角再一次上扬,直到她脸上露出怒态才以极快的速度紧绷住了脸。   憋吧,你就憋吧,憋死你!丢了这样丑,沐景心中又羞又窘,只好以诅咒别人来泄气。   没想到如此一闹,几人再往山上走时气氛竟没那么沉闷了,沐文杰时不时抽打身旁的树枝树叶,又时不时回过头来笑她;赵晔自然不会和他一般欢乐,脸上也不会带笑容,只是看上去缓和很多,而且走到岔路口时会回过头来看她,偶尔还会问一声走哪边。   沐景知道,他们是将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上了,她无能为力,只有严肃认真,一本正经,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到十二岁时留下的东西,似乎也帮她拾回了十二岁时的记忆,再下面的路虽然有犹豫,却再也没错过,一路顺利往前,终于脚下泥泞山路突然成了石块路,沿着石块路往前看,在尽头处便见着一块梅树林立的地方,透过梅树,赫然露出木屋身影。   “找到了!这梅山居士可住得真隐秘!”   “嘘!”沐景立刻示意沐文杰噤声,低声道:“你猜梅山居士为什么要住在这儿?”   沐文想摇摇头,随后也小声答道:“让人知道他是高人,因为高人就喜欢躲在深山里让人去找,所以叫世外高人。”   沐景忍不住笑,回道:“胡说,梅山居士可没有,他不过是图安静,一直将自己关着苦研医术,所以来了千万不要大喊大叫,他会不喜的。”   沐文杰不以为然道:“好了,我小点声就是了,我看他也不一定是要安静,可能是住在山里太久没听人声,有些不习惯。”   话未完,前面发出“吱呀”一声,似乎是木屋门被打开了,然后依稀有一抹人影朝这边走来。   几人不由停了脚步同时看着前面,只见那人影穿过丛丛梅树,人影渐渐清晰,直到他走出梅林,站在石路那头朝他们望来。   是个穿道袍的年轻的人,蓝色素布,腰间并无系带,整个衣袍直直垂下,撑着一把油纸伞,道袍大袖在微风中飘逸拂动,脸色也沉静淡然,竟有些修练之人的感觉。   “姐,梅山居士这么年轻?”沐文杰忍不住小声唏嘘。   沐景还没开口,年轻人就看着他们问:“不知几位缘何至此处?”   沐景忙上前两步,朝他喊道:“萧郎君。”   萧清明看向她,目光仍是沉静:“你是……”   “以前我和我姨父来过的,我姨父是隋县的孟七孟知义。”沐景似乎对他并不认识自己十分理所当然,也不说自己是谁,直接报姨父的名号和字。   萧清明又看看她,这才回道:“原来是小娘子,不知小娘子因何来此?”   沐景见他想了起来,这才又上前几步,略含歉意道:“是我家中有位客人听闻梅山居士大名,专程从京城过来寻医,本想让我姨父带他过来的,可我姨父出了远门并不在家,所以我才带他冒昧前来,不知居士可得空见见我们?”   萧清明回道:“师父刚刚睡下,几位可在院中等他醒来,烦请安静,勿吵到师父。”说完,也没有任何招呼,转身就穿着梅林往屋中而去。   ————————————————————————————————————   道袍并不是大家在电视上看到的林正英那种,虽然是道士僧侣穿的,但因为穿着舒服作为常服在宋代很流行,士庶都穿,学名直掇,俗称道袍   佳人笑颜4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5 本章字数:1956   萧清明回道:“师父刚刚睡下,几位可在院中等他醒来,烦请安静,勿吵到师父。”说完,也没有任何招呼,转身就穿着梅林往屋中而去。   沐文杰凑在沐景旁小声道:“他怎么不请我们去坐?”   沐景以极低的声音回:“萧郎君是这样的,他也是十分怕吵的,也不怎么说话,我们就去院中等,别吵到他和梅山居士。”说罢,转头看向赵晔,迟疑片刻,直到他也侧过头来疑惑地看向她,她才终于开口道:“赵大官人,想必你也知道梅山居士医术了得的,要不然也不会找到这里来。梅山居士既然有高超医术却不在山下闹市中行医,那证明他有颗世外之心,并不如常人那样受名利驱使,官人虽是赵家皇亲,朝中食俸之人,却也是来寻医的,到了这儿……”   “你的意思是我是寻医人,他是医者,让我不要失礼数,须对梅山居士谦恭?”赵晔打断她的话。   沐景顿了顿,也直言道:“没错,我便是此意。”   赵晔只淡淡道:“我自知道,无须你说这么多。”   哼,还一脸不乐意,换了别人我用得着专程提醒么?沐景在心中暗暗谤他。   几人一起走到木屋前时已不见了萧清明身影,竟是除了木屋外的篱笆门开着外所有门都关着,几人站在篱笆院中看着扇扇紧掩的门不知往哪里去。   沐文杰率先开口道:“合着他说在院中等还真是在院中等啊,外面可还下着雨呢!”   “这……”沐景也不知怎么办,左右看看,发现右边有个小房子的门是虚掩着的,走过去往里面一看,推了门回头道:“这是柴房,我们就在这儿站一会儿,躲躲雨吧。”   赵晔走了过去,没进门,只是站在了屋檐下,沐文杰无奈,也只得走过去,站在门口看向正房方向的三间房道:“什么意思嘛,就算他们两人都要大白天的睡觉也不用门都不让我们进啊,这怎么跟罚站似的?完了,连徒弟都这样,那师父不是更可怕了,不会出许多难题来考验我们吧?”   “我不知,只是萧郎君的确是沉默寡言也不大热络的,我以前与他说话他都不理,梅山居士倒是和气,但以前我不是来寻医的,且是和姨父同来,梅山居士与姨父虽相见不过几面,却一见如故,关系十分好,不知这次我一人来寻医他是不是也是同样态度。”   听沐景如此说,沐文杰便更觉不妙,看着外面的风雨,惆怅道:“早知道就等姨父回来了,还以为你在梅山居士面前很有几分面子呢,没想到人家的徒弟认不都不认识你。”   “徒弟不认识,并不代表师父也不认识,居士定会认识我的,万一我不行,再找姨父不迟。”   ……   两人轻声议论着,赵晔一直沉默,只是侧头看见沐景双手握在一起微微发抖时往她身上去瞧,然后看着她身上几乎湿透的衣服眼中稍稍变了些神色。   好在并未等多久,房子东边的房门突然有了响动,三人立刻往那边去看,只见个五十多,留长须的清瘦男子从房中出来。   “居士。”沐景在男子将目光投向这边时开口,走进细雨中站在了他面前,“居士猜得出我是谁么?”   沐文杰一脸丧气,心中早已打算好等待这师父更加陌生的眼光,没料到梅山居士看了沐景,脸上一惊,随后笑道:“呀,如何能不认识,不是阿景侄女吗,这是几年不见了?一下子就从黄毛丫头出落成大美人了呢!”   ——————————————————————--   亲们,出门有没有被挤到呢?看文记得收藏啊~~~~有加群的妹纸看清群号再看清敲门砖哦,要不然会被拒绝的~~   佳人笑颜5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5 本章字数:1629   “居士说笑了。”沐景有些赧然。   梅山居士又立刻道:“外面还下着雨呢,快来屋里来吧。”说罢就朝另一边喊:“清明,既然是孟家侄女来怎么不叫醒我呢,这天还冷着呢,淋雨可不好。”   沐文杰侧过头去,只见萧清明不知何时已从西边的屋子走了出来,听到这话倒是并无一丝的羞愧歉意,只是走来朝梅山居士微低头:“见师父睡着,便没敢打扰。”说完,推开厅堂的门,自己让到了左侧。   “这孩子……”梅山居士叹口气,然后回过头来热情道:“快进来坐吧,清明快去泡几杯茶来。”   “不用不用,来打扰居士已是抱歉,怎么还好诸多麻烦。”沐景笑道。   “无妨无妨,反正我们二人整天也是闲着无事,快坐快坐。”梅山居士说着就自己坐了下来。屋中除了放着的药材,剩下的也就是四把椅子,倒是不多不少。沐文杰一边坐一边眼也不眨地看着梅山居士,觉得这和他想象中的神医高人相差也太远了,分明是热情好客得很嘛,倒是那个不声不响的徒弟有些像高人。   待三人都在对面坐下后,梅山居士才看着三人,朝沐景问道:“这次怎是你一人来,你姨父呢?这二位是……”   沐景便回道:“姨父为生意的事出门了,本来是要与姨父一起来的,可事情又等不得人。”说罢指向沐文杰:“这是舍弟,想必居士已看出来。这位--”她指向赵晔道:“这是赵子昀,是我家从东京来的客人,因听了居士的名声,特地上雾山来寻医。”   赵晔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拱手道:“有劳居士了。”   梅山居士立刻道:“好好好,坐下,先坐下吧。”   赵晔见他态度十分和善,竟与那徒弟完全不同,这才放松了些,听话坐了下来。梅山居士又问:“是何病症?”   赵晔立刻回道:“从小病弱,天冷咳嗽,一直吃着各种药,也一直大夫不断,可从来不曾有好转,大夫都说是气血虚,天生的不足之症。”   梅山居士神情有些许变化,却也并不改和气态度,又接着问:“应不是阁下吧,病者是男是女,年龄几何?”   “是女子,年龄十六。”   未料听得此话,梅山居士竟突然变了脸色,漠然道:“既如此,那便恕老朽无能为力了,阁下去找别人吧。”说完便欲起身出门。   赵晔立刻拦住,急忙道:“为何?为何说无能为力?刚刚说到病症居士都不曾如此的,却在听闻是女子后就如此,这难道还与病患身份有关么?”   “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看在孟家侄女的面子上,几位若要歇歇可以,若要看病,还请下山吧。”此时梅山居士竟像彻底变了个人,表情冷漠,话语无情,再无先前的半点和气。   一旁的沐景姐弟从椅子上站起来呆呆看着这一切无法相信,赵晔则更无法相信,只是拦着梅山居士不让半步,再次问道:“可居士为何一个原因都没有逐我们下山?病者也并不是不治之症。”   佳人笑颜6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6 本章字数:1334   梅山居士也绝然道:“我已说了无能为力,还请阁下让路。”   赵晔不说话,却是不让,甚至在梅山居士移步到旁边时他也立刻随着移步再次挡在前方。梅山居士自然生怒,看向他道:“这位官人身手应是不错吧?然而就算你拿你背后的箭指着我我也是无能为力。”   “医者父母心,为何居士明明为大夫,却不驱病除痛、救死扶伤,没有任何情由,连病人都不看一眼就说无能为力?”   “谁说医者就一定要救死扶伤?师父早已不是行医的大夫,只不过居于山中研究药草,难道如此就要无条件为随便冒出来的人治病?”萧清明从门外进来,手中并没有端茶,看着赵晔仍是如刚才的沉静,语气平缓直叙似不带怒火,却比怒火还让人相信--他的确不觉得他们须要为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病人负责。   赵晔无法接受这两人的态度,正欲开口,沐景立刻从后面过来,看向梅山居士诚恳道:“居士,居士住进深山本是不喜人打扰,我也不想带人打扰的,只是心中实在不忍……赵官人所说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过门不久的妻子。他二人两情相悦,十分不易才得以结为夫妻,然而因他妻子体弱,成亲至今掉过一次胎后便再未有孕,他家中长辈本就不喜媳妇病弱,此番更是不悦,便以此为由要他休妻,他却不愿,这才苦寻良医的。居士,他妻子我也见过,虽病弱,却心地善良,温婉美丽,对赵官人也是一往情深,居士就不能试试看救救他们么?此次若赵官人无功而返,他家中定是又要他休妻的,到时这世间不是又添了对愁苦人么?”   听了这话,沐文杰暗暗咋舌,不知姐姐怎么突然之间就编了这么长的故事,又说得声情并茂,怜惜万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但想自己应该装作悲痛一点的,便努力来装。又瞟去看赵晔,见他紧抿着紧,看着的确不大高兴,但那不是他原本常有的表情么?他都不装,自己是不是太卖力了?   倒是梅山居士,却出人意料地默然了,低着头似陷入了某种情绪中无法自拔,后面的萧清明仍是先前那般语气开口道:“师父已说了,他无能为力,你们还是回去吧。”说着,便去扶梅山居士出门。梅山居士也不开口,就由他扶着往外走,沐景见不好,立刻撞了赵晔一下,示意他快点动作。   赵晔也看出她刚才那番话是触动了梅山居士某些情绪的,便立刻上前道:“居士,还请救救内子!”   梅山居士终于停下步来,看着他,良久才道:“老朽说的是实话,别的尚能一试,可女子的咳嗽之症,老朽实在……”   “为何,单单咳嗽之症不行么?在下不懂医,却也知道咳嗽之症有许多种,可大可小,可轻可重,连风寒也会咳嗽,为何居士却说咳嗽就不行?”赵晔问。   佳人笑颜7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6 本章字数:2082   “为何,单单咳嗽之症不行么?在下不懂医,却也知道咳嗽之症有许多种,可大可小,可轻可重,连风寒也会咳嗽,为何居士却说咳嗽就不行?”赵晔问。   梅山居士轻叹口气,也不答话,继续朝外走。   沐景再次上前,痛声道:“居士,难道看看也不行么?就算治不好,让她稍稍有好转,再不会掉胎流产生得一子半女也行,他二人若就此分离,赵娘子定要被娘家逼嫁他人,那她必定愁绪满怀,病痛更是难以有好转了,如此香消玉殒也有可能。”   沐景才说完便遇到萧清明投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带着质疑与不喜,似乎对她编的假话心知肚名来,让她阵阵心虚,立刻移开目光看向梅山居士。   好在梅山居士与他不同,此时早已被她带来的情感所淹没,甚至连身子都有些发抖。那身子清瘦,他神情又极为悲痛,让沐景心中万般不忍,却已说了这话,只能将戏演下去。   “师父,我扶您到房中休息吧。”萧清明不再看沐景,又要扶梅山居士走,赵晔再次上前,恳切道:“居士!”   “好吧……”梅山居士终于再次开口,缓缓道:“我确实无能为力,便让我这徒弟替你娘子看一看吧,他在我身边十多年,也有些造就。”   “如此,多谢居士了!”沐景立刻感激道,能有此结果已是万幸,她再无法,也不忍继续要求梅山居士更多。   赵晔似乎也并没有多的奢望,也立刻道:“万分感谢居士!我回京便立刻将……娘子送来雾山!”   梅山居士却摇头道:“不可。如今天还阴冷,若是长途跋涉又挨凉受冻,你娘子恐怕承受不住。况且不足之症一般是要长期调理,长则数年短也是一年半载,你与你娘子怎可一直待在汾州?便让清明去东京吧。”   这话让赵晔又大为惊喜,正要道谢,却听萧清明道:“师父,此事恕徒儿无法遵命。”   几人心中一紧,却只听梅山居士说道:“我说过,你不可一直在此。”   “我就要一直在此,师父难道要逐我下山么?就算逐我,那我也可在旁边再盖间屋子住着,这山并非师父所开。”他的样子依然沉着,话语也是平静而无法质疑。一旁的沐文杰终于确定并不是姐姐没给人留下印象,而是此人对谁都是这一副态度。   梅山居士似乎有着与徒弟一样的倔强,他们似乎也为此事争论了很多次:“到了外面,你才知道这深山中的平静并不算什么,它不值得你为之守候一生。你下山去,若觉得有趣便留下,若在多年后觉得无趣再回来,为师这间房一直给你留着就是。”   “师父执意如此,我亦无法,但我不会下山。”   “清明,我唤你清明,是想你忘记过去,清清明明来走这一生,没想到十多年来你只是白白受了这名字,并没有忘记过去一点点。”   “我忘记了。”   “你没有,若忘记了,你就不会不敢下山,不会不敢面对外面的世界。”   “我……”   梅山居士走出屋外,看着外面的细雨道:“若要证明为师这些年没有白教你,便去这一趟吧,看一看赵娘子的病再回来也行。”说罢,便回了旁边房间。   沐景几人偷偷看看一动不动的萧清明,然后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他师徒二人说的什么,只是可以确定这年纪轻轻就似乎无欲无求的萧清明是有过去有故事的,但这结论并未让他们在意多久,因为半个时辰后萧清明就确定要去东京治病,不过要将山上几味生在三四月的药草采完后再出发。   赵晔自然同意,告知家宅住址后就下山去。   ——————————————————————————   诚邀大家出来冒个头,告诉我你们在,不是我一个人在战斗……   佳人笑颜8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6 本章字数:1443   才出篱笆院,没等走远沐文杰就急着问:“姐,快说快说,为什么要编故事,为什么编了故事梅山居士态度就变了?”   “小点声。”沐景谨慎地提醒,加快脚步往山下走,待真正远离了木屋才回过头来,只见沐文杰一脸大惑待解地看着自己,赵晔虽没说什么,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看上去也是不明白的。   “现在能说了吧?”沐文杰早已开口。   沐景这才答道:“以前我问过姨父,为什么梅山居士要一个人住在这里,姨父说他只知梅山居士先前在东京一带行医,因医术好,医德高,二十多岁便赢得神医之名。他在而立之年才成婚,听闻对方还是京中贵女,然而成亲不过三载那女子就去了,竟还是因病去逝,后来京中就再也不见神医的踪影,只有极少人偶然才能得知他隐居在了汾州。   姨父那时叹着气对我说,梅山居士虽从来不谈过往,也不谈他那成亲不过三载就离世的娘子,但却在娘子离世后长年躲在深山中苦研医术,可见对其妻用情至深。身为‘神医’,却看着自己爱妻因病离世,梅山居士必定心中必定大受创伤,这才离了红尘躲进深山中。当时看到居士突然转变态度,我也是大吃一惊,后来知道他改变态度的原因是因为听到病人是十六岁的女子,又说对女子的咳嗽之症无能为力,便突然想到了他过世的娘子。他娘子离世时应该也是年纪轻轻,应该也是咳嗽,或许也同样从小病弱……他当年必定为救他娘子费尽心血,可他娘子还是去了,所以他再也不治咳嗽的年轻女子。”   “所以姐你就说要治的是赵官人的娘子?”沐文杰便自语道:“嗯……所以梅山居士就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然后就很伤心,然后就让徒弟去治了……”   沐景点头:“他只是行医之人,又年至三十,他娘子却出生京中富庶之家,我想他们在一起定是十分不易,而在他眼里他娘子肯定美丽又善良,所以才说了那番话……”说完,她轻叹了口气:“梅山居士是好人,待我也好,我却如此骗他,有意勾起他的伤心事。”   赵晔看向她,开口道:“此番,感谢。”   沐景抬眼,十分淡然地回道:“既是帮人做事,自然要尽力去将事做好。”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不知那女子与官人是何关系,日后萧郎君到了东京……”   “是我表妹,但萧大夫至东京也不用担心,因为……”他突然顿了顿,看着沐景迟疑一会儿才说道:“到了那时,我实言以告,他心中可能会有不悦,但应不会置之不理。”   沐景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请好了大夫,本应轻轻松松下山,然而沐景因心怀愧疚,倒没表现得多高兴;赵晔向来就没多欢喜过,此时虽没再眉头紧皱却也不见得心情多好;最高兴的便是沐文杰,终于在频频朝赵晔投去目光后挨到他身侧问道:“赵官人,如今找到了梅山居士,你是不是就能游山玩水了?”   花会在望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7 本章字数:1848   赵晔似是想了一番,回道:“西河县有什么能游玩的去处么?”   这倒是把沐文杰问住了,想来想去似乎都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心想赵晔自东京那么好玩的地方过来,又会瞧得起这里的什么?蹙眉想了好久,终于不确定地开口道:“过两天县城城郊有个花会,官人要去么?”   “去的多是年轻男女,是么?”   “这倒没注意……”沐文杰想了想,终于还是点点头:“好像是的。”以前没注意,现在想想倒的确是如此,所以爹每年都要姐姐去,因为那里能十分理直气壮地被别的男子看见,然后可能运气好,碰到个富家子弟。   “可有别处?”赵晔脸上没有特别地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但一看就知道是对什么花会没半点兴趣的,沐文杰不禁苦恼:还有什么呢?准备回头去问沐景,却见她竟在后面停住了脚步,正看着旁边飞着的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黄色蝴蝶发呆,脸上的笑容倒是比平时不知甜美了多少。   “姐,你做什么呢?”   沐文杰一喊,沐景才侧头朝前面瞧来,脸上的笑意依然未散,却似不舍得离开,再次将目光投到那蝴蝶身上,直到蝴蝶飞远才往这边走来,回道:“没做什么,你知道今年城郊落月山上的花会什么时候办么?”   沐文杰算了算,回道:“前天听说还有五天,那今天就是还有三天了,姐你要去么?”   “嗯。”沐景仍带着笑,似乎心情突然奇好,往前走着倒连他们都超过了。   到山下时,时间正好,天还亮着,估计到家中就见黑了。雨已停,张七正坐在毡车前方打盹,听见响动立刻就睁开眼来。   沐景径直往毡车旁走,到车前正要上车,回头看一眼,只见先下来的沐文杰还站着看向赵晔,而赵晔解了马的缰绳牵着,正看向自己这边。   心中一直想着几日后花会之事,这才想起,似乎还要给人说一声再会。沐景就站在原地,朝他点头道:“赵官人保重,希望令妹早日好转。”   赵晔神情没有变化,只是仍看着她,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沐景一笑,转头道:“沐二郎,不准备回去了?”   沐文杰看着赵晔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就看着毡车的方向,丝毫没有注意他这边,话到嘴边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应一声就往毡车而来。   离去时,沐文杰看向车后,直待走远才坐回来,垂头丧气自语道:“汾州怎么一点好玩的东西都没有呢,尽是山,没出个好地方带赵官人去,也没说让赵官人带我去打猎……姐,我怎么觉得下午他总在看你呢?”   对面没人应声,沐文杰抬起头,只见沐景端端正正坐着,眼一动不动虚瞧着某个方向,嘴角微微含笑,看着有些恬静有些美……也有些傻。   “姐?”   “嗯?”她似乎微微惊了惊,这才抬头看向他。   “你怎么了?”沐文杰问。   ————————————————————————————-   长假即将结束,大家玩得开心么?   评论区有时候会出问题,大家若是发了较长的留言发表之前一定要先复制,要不然可能会出意外,留言丢了,我可是比大家都心疼哦~~   落月山情事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8 本章字数:1486   “你怎么了?”沐文杰问。   沐景笑:“无事。”   沐文杰又看看她,觉得她近几日都比较奇怪,像今天已经傻笑着发呆两次了,完全心不在焉,想必也没心情给自己拿主意,便烦恼地叹口气,也不再说话。   沐景看出了他的烦心,自然也知道最近能让他烦心只有那赵大官人,然而她并不赞同她这好玩却心思单纯的弟弟时刻往别人身边靠,惹别人生厌,所以也由他心烦,并不主动搭话,况且,她心中也有更关心之事。   自那日后,她日日想着与英霁再见面的情形。她有感觉,再见面,他必定会对她说些什么的。也许,他们算是郎有情妾有意,但情为何情,意为何意?这情意,决定了他们各自对未来的打算。女子所求,自然是遇一良人,然而男子所想又是如何?在他们心里,有情并不代表就要你为夫来我为妻,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她对他再相见时的态度害怕,却又期待。   这一日出门之事,方氏自然知道,沐广茂自然不知,他也在期待花会,因为突然想起英霁也许会随方家人去花会,又知道沐景此次也会去,所以喜不自胜,决定自己也要去。沐广茂看上去有多开心方氏脸上就有多难看,甚至连平常见了沐景自然的笑意都摆不出来,看上去皮笑肉不笑,某天,还含沙射影地说“影儿都没见着的事,成天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还以为见着棵树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呢,也不看看翅膀硬不硬。”   当夏妈妈带着气,将这话一字不落地告诉沐景时,沐景却笑道:“她说的其实一点儿也不错,不正是如此么?”   夏妈妈终是无言,她看着窗外,只觉得阳光下的杏花美得刺眼,却又忍不住心中迷恋一直盯着看。   终至花会之日,沐家此次全家一个不落地出门。落月山的花会由城中富户筹办,每年清明前后举行,最初也是热闹了两年的,有各处花商摆出的各色花种,也有卖小玩艺儿的,来此打秋千,赏花,野餐的人也多。待那两年新鲜劲一过,花会便冷清了,花少,人也少,只有十分有闲情雅致、或者是特别目的人才会来转上一转。沐景早些年也很兴致冲冲地过来的,前年也来过,本是为了看花,却发现这儿有许多专为看女子的年轻男子前来,所以第二年就没来了,今年也是想和父亲说了去别去踏春出游一番,却……   “快看,他们已经到了!”沐广茂的声音传来,沐景便不再对着眼前绿草遐想,往沐广茂所指的方向看去。   “他们”,指的自然是方家。方家这次来的人也多,有方鸿飞,有方家别的子侄还有好几位方家未出阁的娘子,自然还有英霁。此时正有两个方家女子站在他身旁,那两个女子檀口轻动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略含羞怯的娇美笑容,英霁则神色正常,时时微笑,是那种第一日到方家和气而礼貌的微笑。   ————————————————————————   今天更新完了,大家记得收藏哦~~   落月山情事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8 本章字数:1356   沐广茂见着这场景,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脸上明显的不悦,加快脚步往那边走,沐景却全无一点不开心,反而因欢喜代替了先前的紧张,心中还好受了些。   “五郎,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呢!”还没走近,沐广茂就立刻满脸堆笑朝那边喊,打断了方家两位小娘子与英霁的谈话。   “姑父。”方鸿飞转过身来朝他拱手一揖,随后又朝他身后行礼道:“姑姑,表弟,二位表妹。”待他们一行人还过礼,方鸿飞才看向沐广茂道:“姑父也来赏花么?”   沐广茂哪里是赏花的人,况且这里也少有生意之人来,所以他是从来不往这儿来的,这次不过是为着儿女大计,特地前来而已,听见他如此说,笑道:“这几日清闲,你姑姑她们都要出来玩玩,我便也跟着来了。”随后便朝英霁拱手道:“英大官人,不知这几日在西河县待得可好?”   英霁点点头,也揖道:“多蒙展之照顾,甚好。”说完,倒没像上次那样立刻往沐景这边看,却是与沐广茂聊起了落月山的花会,很快方鸿飞也加了进去,三人一边说一边走,后面是偶然插些话的方家其他子侄,再后面才是一行年轻女子。而沐文杰对这种一群人散步的活动没有丝毫兴趣,自己一人落在最后东张西望地准备自己找乐子。   沐景原本是在方氏身旁的,结果方家表姐妹们与方氏及沐蓉说起话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将沐景挤在了最后,她们几人在前面聊天欢喜,却无人理沐景。   沐景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方家人向来如此,无外敌时自己便是敌人,有外敌时便一团和气共同抗敌,而很显然,自己此次成了她们共同的敌人:这么多的待嫁女子,英霁却独独看上了她,这叫她们如何能心甘情愿地祝福?只怕在背后不知议论谩骂了多少次。   沐景与她们关系向来就没多亲密,以后也不会亲密到哪里去,所以如今被有意冷落排挤了倒没什么感觉,只管自己一人在后面走着,偶尔回头看看沐文杰又跑到哪里去了,更多的却是看别处卖着的鲜花。花虽不那么多,被花商摆出来的却也好看,只是她只能看着,没有半分钱去买。   前面说话的沐文茂自然发现了这境况。他会一同来,不就是要把握事态,让它在自己希望的方向上发展么,怎能让现在英霁在最前,沐景在最后的情况持续?他的决策便是拉着方鸿飞一行人滔滔不绝,将英霁冷落--当然,这与方家女子待沐景的情况不同,她们是排挤沐景,而他则是给机会英霁摆脱身边人。   英霁不知有没有懂沐广茂的有意安排,却也在无人与自己说话后并不主动说话,甚至脚步有些慢地让其余人走在前面。这让方家姐妹心中有些雀跃,想上前与他靠近一些,然而他毕竟还是走在男人群中的,又有长辈在,过去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却只是跃跃欲试。   落月山情事3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8 本章字数:1383   正好有个买牡丹的花商见英霁气度不凡,便将他叫住拉他看看花,英霁似是真有些兴趣,走过去看了起来。沐广茂回头,只见沐景不知何时已落在了老远,正蹲在地上看另一花摊上的花。这不是好机会么?沐广茂才欲拉着众人走,却见后面方家的一位侄女看向英霁那边迟疑着似是要过去。那正是方鸿飞的亲妹妹,这几天日日与哥哥的好友一个屋檐下自然要生出些想法来,凭着关系胆子自然也比其他人大些。她这一过去自然要弄砸这好机会的,沐广茂便在情急之下撞了撞方鸿飞。   方鸿飞犹豫一会儿,终是在妹妹准备朝英霁挪步时喊道:“七娘,还不快走,在后面做什么?”   方七娘自然无奈,又羞又怒地跟在了他们身后。她如此,其他女子自然再没想法,与他们一起,将英霁无声无响丢在了后面,也将隔了老远似乎对这边之事全无所知的沐景丢在了后面。   方七娘带着怒,对方鸿飞有极大的意见,心中想着他竟不帮自己的亲妹妹而帮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方鸿飞自然知晓她的怨气,然而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他当然知道将自己的亲妹妹送到英家当媳妇比送沐景好得多,然而还要英霁愿意啊,又不是想送谁就送谁。英霁这般天降的人才自然谁都喜,这几日在家中便是,不只妹妹堂妹们喜欢,甚至母亲与婶娘们也向他明里暗里打探过。他也有意为妹妹制造了些机会,奈何很明显的,英霁对她们全没想法,就对沐景存了心思。若是天长日久倒还不急不忙,可英霁不过是放了几日假才能来此,过不了几日就要回京城,哪里有时间让妹妹们与他陪养感情?事到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希望最大的沐景机会,极力促成他二人之事,要不然到时候英霁一走,一个没就着,鸡飞蛋打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待沐家与方家的人远处,英霁才自牡丹旁抬起头来,只见远处沐景一边看着花,一边与卖花妇人说着什么,看上去对手上那盆花爱不释手。   想必,她也并没有不爱的花吧?如此想着,便不由自主往她那边走,却也没有立刻靠近,只是隔着些距离看着,听着她与卖花妇人还价。   其实那并不算还价,不过是犹豫着,不过是说着让便宜些,比起他偶尔在汴京闹市见到的讨价还价完全不如。那卖花妇人让了些价,到最后似乎也不怎么高了,然而沐景却依然没有点头,最后竟沉默半晌,说道:“对不起大婶,我不买了。”   那卖花妇人忙说道:“小娘子,这已经是最低的价了,真不能再少了!”   沐景摇摇头,又看了一眼花,眼中有留恋,却仍是起身转头,然后看到眼前站着的英霁。   英霁笑笑,走上前拿出银子来递给卖花妇人,卖花妇人立刻接到手中,笑道:“这大官人真疼人!”她看着二人,那眼中的称赞之意不用言表。   落月山情事4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9 本章字数:2291   英霁笑笑,走上前拿出银子来递给卖花妇人,卖花妇人立刻接到手中,笑道:“这大官人真疼人!”她看着二人,那眼中的称赞之意不用言表。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单独在一起的年轻男女肯定要让人往那方面想,沐景脸上有些发烫,立刻往前走去,英霁从后面追上,将手中的花盆递向她。   沐景垂着头沉默片刻,将花盆接在手中。却觉得手上一阵黏糊,摊出来一年,黑黑的不知从花盆底上粘上了什么东西,脏又有些恶心。   英霁连忙又将花盆拿了过来,说道:“先前竟没看到这花盆底下是脏的。”说罢就往四周看去,沐景知道他看什么,指向前方道:“那边有水。”   两人便往前面走,穿过了主道,又经过几片长满青草树木的绿地,果然看到了一片湖泊。英霁看着身侧树木、长藤以及前面荡着细细波纹的水泊,突然觉得这落月山当真是一处踏春的好去处,为什么刚刚才到时,他觉得普普通通?或者,一切皆由心生吧。他没有特意去看身侧一同走着的她,只是心中早已似眼前的湖水一般,被微风吹起波纹,荡漾的满满都是愉悦。   他想着,以至于到了湖边,沐景从他手中拿起花盆都不知,直到她已接过去自己蹲在水边洗他才想起自己怎么动手洗。   有些悔恨,却不好再从她手中拿过来,只是走到水边洗起手来。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尺远,他一边洗着手,一边注意着不弄出太大的水波,然后从不太平静的水面看着她在水中的倒影。   沐景洗完,抬头看着湖面,轻声道:“你知道为什么这山叫落月山么?”   英霁笑道:“这个,倒是没听说。”   “就是因为这片湖。这湖在山峦之间,弯弯的是月牙形的,听说从高处看,就像一片月亮掉进了山峦中一样,所以才叫落月山,只是我从来没在很高的地方看这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看上去一定很美。”   “这样看就很美。”英霁说道。   “洗完花盆又洗完手,沐景从水边站了起来,英霁也站起来,沉默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我现在才知道,你和展之他们,并不是有血亲的表兄妹。方家的小娘子们对你似乎……”   在方家这么久,他肯定要知道的,而且他不是傻子,同在一个屋檐下自然能看出些什么来,甚至很可能亲耳听见了方家姐妹们对她的闲言闲语,她还在想要怎么来回答来表示这全与他无关,却只听见自己说道:“这些与你无关,或许……也有些关系,但我愿意承受。”   说完,她觉得脸上再次发烫,就像那时初见他一样,立刻移过了脸去,看向水面。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偷偷瞟过去,觉得他在笑,然后觉得……他往她边往靠近了两步,对她来说,那两步极其难受,就像什么类似磁石一样的东西隔空都能感受到从那边传来的力量,而这距离越近,那感受就越强烈。   英霁站着,脸上有些急,似乎想着什么话该怎么说,如此默然好久,沐景低头看着手上花盆中的花开口道:“汴京的清明,应该也有花会吧,那里的花是不是很多?”   英霁立刻点头:“自然,满满都是,单单牡丹就有许多种,最让人叹为观止的便是牡丹盛宴,各色牡丹齐相竞放,真正盖过无数芳菲……”英霁话未完便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不好意思道:“自然,这花是富贵花,稀缺的品种又贵又难养,得时时好生照料,离不得人。”   沐景知道他说的什么,笑道:“我那时不过一逞口舌之快而已,牡丹娇艳,花中之王,谁人不爱?只是……我能随手弄到的,自然只有小野花。我早听闻汴京城的名花齐聚,早知道洛阳牡丹的盛名,有时甚至也要和我弟弟一样幻想待我姨父的新铺在汴京开稳当就去那儿玩一玩。不过他为男子,自然可以,我却只能是空想。”   “那你想一直待在汴京么?”英霁一时激动,立刻道。说完,已是满腹紧张,却鼓起勇气看着她继续说道:“不只是清明,别的时候也有许多卖花的……我院中有许多空地,我可以让人清理了都给你养花,也可以带你去看花会,找花农,还可以拜访那些专门研制牡丹品种的人,你若要买只管买,我的俸银全是我自己的,都可以给你去买花!”   ———————————————————————————————   文要渐渐入正题了,我都觉得兴奋呢~~~大家觉得可以要收藏哦,这文的收藏亟待大家的支持哦~~~   落月山情事5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9 本章字数:1410   沐景因他的说法而想笑,更多的却是无法言语的触动--他果真是说了,只是,她也有想说的。她低头沉默着,他看着她,等着她的回复,紧张着急着。   许久,她才抬起头来,轻轻笑了一下,转过身朝岸边走出两步,说道:“那一日我听到了你那位友人的话,他说像我这样出身的女子,无论是做妾还是做外室,都是一大祸患,会惹得家中不得安宁,你不怕么?”   远处有前来赏花踏春之人的笑语连连,有卖花人的吆喝声,好像很近,又好像在天边般空旷幽远,而身后,竟是长久的沉默。在这相对的寂静中,她的心亦沉到谷底,甚至想说“算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答案了。”可这自然只是想想,她能做的,只是陪他沉默,感觉他的挣扎。或许她还保存着那份自信,自信她看的不会错,他不是那样的人, 真的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似乎十分艰难地说道:“有件事,我想,我须告诉你。”   沐景仍是没有回头去看他,静静站着。   他说道:“我知道在汾州人眼里,我是天子骄子一般的人,家世好,又是前程似锦,若能进我家,定是风光无限,可……事实却并非如此。我家中的确辉煌,也的确有些名望,但那是多年前的事,在我曾祖父还在,或者我祖父还在的时候。自我祖父去后,我父亲便因父荫做了不小的官,可父亲不是有大志向之人,还有些不太好的习性,不只父亲,甚至其他叔伯也没有能传承曾祖父、祖父之才能,以致家中渐渐没落,直到后来的御史台的弹劾,英家终于再不复当初盛名。”   沐景并没有开口,英霁接着说道:“那一次弹劾,惊动朝野,几乎整个汴京城都知晓,我父亲与大哥同时以……通奸乱伦罪被上告。”   听到这儿,沐景陡然一惊……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父子二人同时被告?而且他不是家中嫡长子么,为何又有大哥?   “后来我大哥被判死罪,父亲被判为诬告却仍然连降三级,英家祖先数十年建起的显耀声名终于毁于一旦。我若在祖父在世时入军中,自然能步步高升,可在如今,却只能凭自身本事获得功名。所以,我家中不止不是显赫门庭,甚至早就颜面尽失,我看着虽是前途无量,要想有一番作为,亦是难事。”   许久他才问:“如此,你会愿意随我至东京么?”   沐景没想到他能将这样难以启齿之事告诉她。她以为他生在京中,见惯了达官贵人,他所说的今非昔比也许并不算什么,然而他家中的事连她这个远在天边,而且只是小商贾家中出来的女子都震惊。若是别的罪倒还好,却偏偏是乱伦通奸。他说得隐晦,但她却能多少猜出一些:据她所知,一般的乱伦是不会判死罪的,能判死罪,又最多见的,便是公公与媳妇乱伦,儿子与父亲的妾乱伦,他大哥最终被判了死罪,那可能是与父亲的妾乱伦,可他父亲却被诬告?   落月山情事6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39 本章字数:1474   稍稍一想,她便明白了:不是诬告,是事实。他说他父亲有些不好的习性,也许就是好女色;被以乱伦罪弹劾,最后判了诬告却又仍然连降三级,应该是官家体恤他家中曾立过功劳,所以有意留情,没有赶尽杀绝。他大哥与庶母乱伦,那他父亲与……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自己知道得越清楚他心中就会越难受,便强迫自己不再去探究,这才想起他等着自己的答案,却不回答,只是背朝他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英霁已在她长久的沉默中有些心灰意冷,突然听她一问才想起来她最初说了什么,忙回道:“我忘了,刚刚我是想说,因我家中出的这些事,祖母便规定,从此家中所有男子都不许广纳妻妾,嫡子可一妻二妾,庶子若无特殊情况只许一妻一妾,而我也在家中逢乱后立誓:以后只愿娶妻一人,荣辱与共,同伴一世!”   沐景有些想哭,心中似有满腔情怀要喷泄而出一样,只能紧抱着手中花盆,咬住了唇忍着,好久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转身面朝他道:“那你家人呢?就算你家中再不济,也是我家不可同日而语的,你家中长辈如何能同意?”   英霁见她似乎并无反悔之心,立刻欣喜道:“自然能同意!家中现在全由祖母说了算,而她很早就对我们说,男儿须将心放在功名上,至于婚姻之事,若是在外面碰见合自己心意的,只要非娼优,非奸诈之人,她都不反对。但我们须看好了再娶,不许朝三暮四,今日要纳妾明日要通房,弄得家中乌烟瘴气以致重蹈覆辙。”而后,他看着她,不觉柔声道:“如你这般,恐怕是她老人家最想要的媳妇。”   沐景脸上绯红,低下头去不再敢看他的眼眸,却在看到地下裙摆时想起一事来,也在犹豫之后开口道:“我也有事,必须要告诉你。”   英霁没说话,只是略带诧异地看着她,她则低着头轻声道:“我不曾裹脚,恐怕要给你丢脸。”   英霁不由去看她裙下,只见长裙遮着什么也看不到,想到她裙下的脚,不由有些心旌摇曳想入非非,终于带着一丝哑涩低声道:“别人又看不到,我……并不在意。”   别人看不到,只有他才看得到,但他不在意……这话,明明不算什么,可她却硬是觉得露骨,甚至想到夜间二人在床侧,而她在他面前脱去鞋袜的模样,不禁从脸一直红到脖子,白皙肤色上如同满满染上一层红胭脂。   英霁也有些红脸,似乎与她想到了同一处,甚至也许想的比她还深,竟有些忘乎所以,情不自禁伸手触她的手。   不只是脸,连身体都热了,血液沸腾着,心狂乱跳着,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的手终于终于与她相触,执起她的手,然后握住。   ——————————————————————————————————   祝大家周一愉快,工作顺利~~~~看文后记得收藏哦,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落月山情事7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0 本章字数:1976   她来不及去想,下意识地要往回收,然而他将手一紧,她便再无法抽出手,也没有再抽,哪怕,花盆只能用另一只胳膊环在怀中。他全身上下都透着高贵儒雅,唯一像武人的便是那一身英气,现在才知,还有一处,便是他的手--并不像普通贵族子弟是光滑柔软的,带着些生了茧的粗糙,很大很有力,如钢似铁,却温暖沁人。   “待我回京……”   “英指挥!”英霁话才开口,远处便传来一声呼喊,只见声音传来之处站了一群人,其中一个正往这边跑来。   沐景立刻甩开英霁往缠在树上的长藤后躲去,满面通红。   英霁也吃了一惊,朝沐景点了点头便往湖岸上方走去。不一会儿,沐景便听到长藤另一边传来的声音:“英指挥,真是你,怎么你也在这里?赵副指挥呢?”   听到这儿,沐景才知道原来英霁是指挥,而赵晔只是副指挥。她虽不知军中职位,这个正副总是知道的,一时只觉得无限自豪。   “他与我不在一处,怎么你们也来赏花吗?”说话的自然是英霁。   那人立刻回道:“是啊,最后两天,上面也给我们两日清闲,我们无处可去,听说这儿有个什么花会就过来了,结果一看才知是这模样,别说是花,就是这儿的女人也没咱东京的好看!”   英霁笑了笑:“那是因为好看的你没碰到。”   “这么说指挥碰到了?”那人立刻就笑得贼了起来,“对了,刚刚我好像看到指挥身边还有个人,好像还是位小娘子,人呢?指挥是不是……”   “胡说八道,人家来要我买花而已。同来的其他人都在那边?”   “是,走!”   两人的脚步声离去,沐景终于松了一口气,悄悄伸头看向那边,只见一人拉着英霁往远处走着,而在他们前方,早已有人朝他们招手。   她想他与他军中人打过招呼应会尽快回来的,而且错过这次,等与其他人汇合后就再没有说话的机会了,所以也就没走开,仍在湖边等着。   胸口衣服有几片水渍,正是刚刚被花盆沾湿的,低头看手中的花盆,不免又一阵羞怯与雀跃。这花是他所送,刚刚也因他的执手而使花盆沾湿了衣服……无论怎么想,这花盆都要印上他的影子。想到他所说,日后俸银全给她来买花,心中不禁又是好笑又是甜蜜,忍不住一个人对着湖面露出笑来。   身后,突然传来几阵男子的笑声。   她假装没听到,仍面朝湖水站着,可那笑声却越来越近,然后便有话语声,其中一个声音道:“不如,我们来吟诗吧?”   “好好,我最喜欢吟诗了,我先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来我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沐景回头一眼,只见身后三四个带着下人的富家子弟放肆地笑着,目光正看着自己。而远处虽能遥遥看见英霁那一行人的身影,叫却也不一定听得见,更何况在此地叫他,也实在太不合适。她只能放弃等待,转身往回走,快速逃离那几个富家子弟的目光。   好在那几人虽无礼,却好像只是放浪一些,并不是什么奸险之人,并见她离开也没有朝她追来,只是一阵哄笑。待再走几步,他们不见了她的人似乎也散去了,没再听到声音沐景才放松下来,迟疑着是站在此地还是离开湖边。离开,她只能去与家人碰面,不离开,这儿人少,万一真的碰到什么存歹心的人呢?   正犹豫着,前面传来几阵缓缓的马蹄声,她抬头,便看到了坐在马背上,背对阳光将面色显得更阴暗的赵晔。   落月山情事8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0 本章字数:1616   正犹豫着,前面传来几阵缓缓的马蹄声,她抬头,便看到了坐在马背上,背对阳光将面色显得更阴暗的赵晔。   心中微微诧异,没想到竟能在这儿看到他,虽不熟,但终归是认识,又是英霁同在军中的友人,便露出一抹笑,万福道:“赵大官人。”   “沐小娘子亦在此?”赵晔淡淡道。   沐景点头,随口答道:“随家人来走走。”她答得简单,也没费心问他怎会在此,是否来赏花踏春之类的话,心想说不定自己多问了几句话,他就会觉得自己是想纠缠他,奢望着随他去东京做个外室呢!   如此自嘲地想着,没料到他竟从马上翻身而下,站在了她面前,“怎会只有小娘子一人?”   沐景仍笑道:“我来湖边洗花盆,与家人走散了,现在正要去寻。”   赵晔看了看她手中的花盆,没有立刻说什么,沐景又接着说道:“刚刚我好像看到有自军中出来的人往那边去了,可能是与官人一样从东京来的,官人要去看看么?”   赵晔随她手指的方向淡淡看了眼,随后说道:“不了,我无想去之处,便与小娘子一起寻你家人吧。”   “不用劳烦官人,我一人去寻就好。”沐景连忙道。   赵晔却说道:“此处男子众多,小娘子单身一人恐怕不便,而且我也要问云止一声他准备何时回去。”   他就与那几个军人在一起啊……沐景想说,却只能忍住:为什么刚刚不说?为什么对云止的事这么清楚?你一人在此,而他就在不远处,这是为何?……说了,此人心中肯定有诸多疑问,最终可能会得出一个结论:你这女子果真在纠缠云止,果真是想飞上枝头做凤凰。虽然她不在意他怎么想怎么说,但总要能避免就避免吧,而且如今她与英霁的约定谁都还没说,倒像是私订终身一样,节外生枝终归是不好。   在她如此在心中纠结时,赵晔已经牵了缰绳往前走,她只能跟上。   还在往主路上走时,时不时就有目光移过来,而且能判断差不多都是投在赵晔身上。与他走在一起,沐景十分不自在,只能从背后打量他来让这不自在消减,然后发现凭他这马,凭他这华贵衣服,赢得旁人的目光也不怎么稀奇。而且……他似乎也是挺高大的,看上去竟比英霁还高一些。   在他突然回过头来时,正好迎上了她的目光。沐景大为窘迫与着急,看着他眼中略略露出的了然意思很想解释她并没有有意偷看他,也没有对他的家世有非分之想,却只能什么也不说,十分轻松地微笑一下,只是不知道这微笑是不是如她所期望的那样自然。   赵晔略停了一下,然后再次将脚步放慢,“这儿每年都举办花会么?”   说些话会稍稍好些,沐景十分愿意,点头道:“近几年是如此。”   赵晔点点头,回过头去,却再无下文。沐景虽觉得两人走得尴尬,说点话比较好,可是又实在找不出话来和他说,他也不说,便只能沉默着。在他放慢脚步后,她与他就成了并行,让这尴尬又加剧。   落月山情事9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1 本章字数:1492   天气十分好,春光明媚,带着暖意的阳光铺在落月山的绿草地、零碎野花上,勾勒出泛黄的轮廓;头顶有躲在树梢不见影像只听声音的鸟儿,不知有什么种类,叽叽喳喳的却十分好听;周围人群三三两两,时时传来笑语,还有赵晔牵在手中的马儿,马蹄声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响着,不时在低头去吃地上的草后摇摇头,发出一阵咈咈声。沐景抬头望向前方,有一大群的女眷,有三四个一起的年轻男子,也有几个捋着胡须的闲逸老人,自然也有卖花人,可就是不见沐家与方家那一群人。   不知他们往哪里去了,这教她怎么找呢?微微侧头去看赵晔,只见他半垂着头看着地面,面目倒是清明了不少,似乎连神色都少有地放松着,与他身边那悠闲的马儿站在一起,倒也显得闲适恬淡了些。   嗯……好像,原来觉得尴尬的只有自己一个呢,沐景不禁觉得自己无事找烦忧,抬眼有意将心思放在周围景色上。   这一路,却是十分长,最主要是完全不知由何处去寻。正在沐景担心沐广茂是不是为了让她和英霁单独在一起而有意跑到什么偏僻地方时,旁侧竟突然来一声欢呼:“姐,原来你在这里,你看谁来了!”   沐景立刻侧过头去,只见沐文杰带着兴奋的笑脸自旁边大树旁跑过来,到她面前才要说话,却看着赵晔呆住了:“赵大官人?”   沐景没有回他话,而是将目光停留在他身后的人之上。那人缓缓走来,气度不凡,有着一份儒雅斯文气,又带着一身风流,连笑里都是年轻人独有的自信满满。   “表哥!”沐景唤出一声,情不自禁地带上明显的雀跃。   赵晔看看她,又看看对面走来的人,神色不明。   孟卓然走到他们面前来停住脚步,看着沐景道:“还在想今年这破花会更破了,竟是一个顺眼些的女子都没有,没想到好看的在这里,刚在心里高兴着,却听文杰叫了声‘姐’,这才知道原来是我家妹妹,难怪我瞧着顺眼。”   沐景笑道:“你自然瞧着顺眼,因为你瞧自己最顺眼,而我与二郎都是像娘的,你也是像姨妈的,娘和姨妈可是一对相像的姐妹。”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我瞧着顺眼的人都在我自己家中呢!”孟卓然大笑,沐景却还记得身侧有人,介绍道:“这位是自京中来的赵大官人。”随后看向赵晔道:“赵官人,这位是我表哥,并非方家,而是姓孟,就是我那姨父的长子。”她无意向赵晔将家中的情况娓娓道来,点到即止。   孟卓然朝赵晔拱手道:“赵大官人。”   赵晔也朝他回了一礼:“孟郎君。”这一次,没有拣最少的话说,而是接着问道:“不知孟郎君表字为何?”   孟卓然笑道:“官人,我承父业开着铺子做着小买卖,又不是读书人,可没取什么字。我在族中排行第十一,赵官人叫我孟十一或是直称卓然也无妨。”   ☆、落月山情事10   孟卓然笑道:“官人,我承父业开着铺子做着小买卖,又不是读书人,可没取什么字。我在族中排行第十一,赵官人叫我孟十一或是直称卓然也无妨。”   赵晔有些惊异,万万没料到他这般仪表,却是行商的;他说做着小买卖,却分明有着大商贾的气度风采;他说不是读书人,却偏偏自有一股清雅书卷味。顿了顿,他才回道:“孟兄,在下赵子昀。”   “赵官人,你那天好像对这花会完全不感兴趣,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没想到还能碰到你。”沐文杰早已忍不住兴奋,在旁边说道。   赵晔脸上竟露出一丝不自然,却是极快的一闪而过,而后依然是不变的神情:“无事,便来了。”   “表哥怎么来了?你不是去汴京了么?”沐景问。孟家在隋县,隋县离这儿很有些距离,照理说他不会为了个花会来的。   果然,孟卓然答道:“开年一直在汴京,前日才回来。今日本是为生意之事而来,结果之前约好的人家里出了急事,我无处可去,就来逛逛了。”   沐景便欣然道:“我爹还有方家人都来了,我正要去寻他们,表哥随我们一起吧。我们带了酒食来,待会可以野餐的。”   “那好那好,快快快,正好饿了呢!”   一行人又往前走,沐景多日不见孟卓然,开心地与他说话,而沐文杰则拉着赵晔问这问那,四人极明显地分成了两队。   这一找倒找了些时候,明明不大的地方却一直找了半个时辰才找到,还是沐广茂先看见的他们。原来他们见到英霁,却没见到沐景,便心生奇怪,英霁自然也不会说他是如何和沐景相见又走散的,只说不知道,所以几人有些担心,到处穿着找可能是单身一人的沐景,两路人都在找,却互相错开了。沐景早已看到站在人群中的英霁,朝他看过去,只见他也朝她看过来,投来目光时神情上陡然一阵放松,随后又露出极重的歉意来。   知道他定是担心她又怪自己走开了,沐景微笑着轻轻摇摇头,示意他无事。   众人看到孟卓然一阵意外,看到赵晔更是意外,却没有与他多说话,方家那几个年轻女子也没像凑英霁一样凑过去--只因赵晔的样子比起前几天来毫无二致,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热络。   找了这么久,所有人都走累了,便去找地方歇息,英霁这才得以走到赵晔旁,极其意外:“子昀,真没想到你也会来,你准备何时回去?”   赵晔回道:“我也正要问你此事,你怎么一直没有回客栈?”   英霁笑了笑,只回道:“展之一直挽留,我也觉得此地景色还不错,就没回客栈了,总是也没多远。”   赵晔有些不明白地看看他,又抬眼去看了眼前面的方鸿飞,没说什么。英霁知道赵晔的疑惑,其实他自己也并不愿意住在方家的,只是……就如同她所说:愿意承受。他留在方家的原因此时不便说,而且因为赵晔对沐景的偏见他也不想现在就说,待到事情公诸于众时,想必不用解释他就能猜到了。   “最晚大后天就要回去了。”赵晔说。   英霁点头,“你准备何时回去?”说完,他就有些后悔,想着自己该先说准备最后一天回去的,那样赵晔心中虽不太喜兴许会与他一起的,可自己却先问了他的意思。而他知道,赵晔第一天来就对此地的人不喜,兴许早已失去了游玩之心想提早回去,若他说明日就回,那……   “就大后天回吧。”未料,赵晔却如此说。   ——————————————————————————   亲们,万万要收藏,见我这几天吼得这样着急就知道这对我来说特别特别重要的,大家一定要支持~~   ☆、落月山情事11   “就大后天回吧。”未料,赵晔却如此说。   英霁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欣喜,点头道:“那便大后天吧,我后天晚上去客栈找你,大后天一早就回去。”   赵晔点头。   野餐地点,沐广茂一行人选在了湖边,拿出带着的粗布来垫在草地上围着圈席地而坐,大致是沐家人在一起,方家人一起,男子在一起,女子在一起。英霁自然与方鸿飞相邻,赵晔又与英霁相邻;沐景在与他隔了好几人的地方,却刚好相对;孟卓然与两姐弟最亲便主动坐在了沐景与沐文杰之间。   沐景原来是有些饿的,却没怎么吃:只因每每抬眼,便能遇着英霁的目光,四目相对,有些难以分舍,又有些不好意思,又怕被人发现,最后总是匆匆瞥过一眼就移开目光,最后竟弄得赵晔也往她这边看过来,沐景便再不敢抬头,如此,如何安心安意的吃好?她自认为,自己的吃相不差,却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吃过东西,沐广茂说坐一会儿便再四处走走,沐蓉却十分不愿道:“爹,我要回去。”   沐广茂不知英霁与沐景到底是什么情况,怕他们连面都没见,听了这话,不禁瞪眼道:“前几天嚷着要来,今天来了怎么又要回去?大家都来玩,谁陪你回去!”   沐蓉嘟着唇,委屈道:“我脚疼。”   “才走几步?脚疼脚疼,谁说要来的?现在又娇气起来了!”自家人来坏大事,沐广茂自然心情不好,语气也冲,听得方氏几番不悦,看看沐蓉,终是忍不住说道:“老爷,我也脚疼了,你们先玩着,我与三娘回去吧。”这破花会,又不好看又走得人腿疼脚疼,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莫说沐蓉,就是她也不愿意,更何况走了这么久,脚本来就疼。   “你们……”沐广茂看着她,气得几乎当场怒斥出来,却碍于旁人在场不好发作,又不知该怎么办,而方氏知道他不能怎么办,也委屈地看着他,就是不改口。她们心中有怨气,别人也有,见了这情形,没过多久就有了反应。方家最先开口的是七娘,“哥哥,我脚也疼,我与姑姑她们一起回去。”   “这……”方鸿飞正不知如何,方家其他女子也说道:“我们脚也疼了,我们也要回去。”   这时,竟是不约而同地,所有年轻女子都偷偷往沐景这边瞟来,带着报复的胜利感。沐景抬头朝英霁看去,只见他正看着自己,眼中似带着不忍,她朝他露出一笑,随后又侧头对沐广茂说道:“不如爹和表哥他们在这里玩,我和娘还有表姐妹们回去吧,总是我们都转了一圈,该看的也看了,该见的也见了。”   这话对着沐广茂而说,沐广茂便去想她这话里的意思,“该看的也看了,该见的也见了”,想到这句话,沐广茂大喜,忙点头道:“如此也好,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谁知过了一会儿,又有方家一个年轻较轻的男子道:“那我也同堂姐回去,这儿实在无趣。”   ☆、落月山情事12   方鸿飞看向英霁:“云止呢?若是觉得无趣,我们便回去吧。”   沐景已是确定要走的,英霁在此地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便又侧头看向赵晔:“子昀呢?”   赵晔将目光从前方收回,点头道:“也罢,我也没什么要赏玩的,你自与他们回去吧。”   这样一来,差不多的人都要走了,沐广茂本来就不是为赏花而来,听得沐景给了肯定回复,心中大喜,也开口道:“如此,那就一同回去好了,这儿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地方。”   起身收拾后,一行人都准备离去,只有赵晔一人站着不动,一直注意着他的沐文杰瞅到了好机会,在临行之际跑过去道:“赵官人,落月山有一处打猎的好地方,你要不要去看看?”   问的是“你”,可他眼里那闪耀的光芒分明写满了期盼,赵晔低头看着他的脸,点了点头。   沐文杰大为欣喜,立刻朝前方喊道:“爹,姐姐,我与赵大官人去打猎了,先不回去了!”他虽不懂事,却也老大不小,今日的事多少也看出了些门道,心中对方氏她们自然不喜,所以直接喊了个“爹,姐姐”,连娘也没做个面子喊一声。方氏撇撇嘴,将眼瞥向别处,一副不屑模样。   沐广茂乐得沐文杰与赵晔结交,立刻点头:“好,那你注意带着路,别走错了,也别让赵大官人有什么闪失。”   沐景走到他们面前,对沐文杰认真道:“仔细看路,小心些。”随后才看向赵晔:“山中恐怕有猛兽,官人别深入,舍弟玩劣不知度,官人多照顾一些。”   赵晔点头道:“小娘子放心,我亦不是第一次上山、第一次打猎,会注意。”   沐景轻轻点头,含笑道:“有劳官人了。”   赵晔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后面已开始上车,沐景这才转过身往沐家毡车而去,而此时,英霁早已上了马。   一在车内,一在车外,看不见人,却能时时听见外面的声音。沐景坐着一声不吭,专心听着外面的谈话,等待着传出英霁的声音,甚至都不曾注意到沐蓉与方氏看向自己幸灾乐祸的目光。   然而听声音的时光也没持续多久,沐家与方家隔着段距离,方向不同,只共一小段路就要分开,临别时,方氏撩开了车帘,与方家人告别。沐景也不动声色地往外看,欲寻英霁的身影,却被方鸿飞挡住了寻不到,只看见一旁也骑着马的孟卓然,顿时一惊。   “表哥,你与我们一同回去么?”   孟卓然知道她是在同自己说话,从马上看向车中的她,笑道:“怎么,刚才都操什么心去了,现在才想起我来?”   他那目光、他那语气实在意味深长,让沐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却怎么也弄不明白如果他知道英霁的事,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不过是上车时没注意而已,表哥也没同我说一声。”沐景敛去那丝不自然,问道。   孟卓然回:“我明日还要过来,姨父邀我到家中留宿,我也没推辞。”说完这句,方家人已转了方向离去,这边车马也又开始行驶,沐景朝他笑着,进了车中。   回程时天色还早,回到家却也是黄昏,沐广茂一下车,安排完孟卓然的房间就拉了沐景回屋中,急着问情况。   沐景坐在桌旁,点点头:“爹和表哥他们走后,他的确来找了我。”   听说还是英霁主动找的她,沐广茂大喜,立刻问:“如何?他对你说了什么?”   与君邀白头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1 本章字数:1709   沐景坐在桌旁,点点头:“爹和表哥他们走后,他的确来找了我。”   听说还是英霁主动找的她,沐广茂大喜,立刻问:“如何?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沐景迟疑一会儿,才说道:“有说到嫁娶之事。”   “然后呢?”沐广茂全身都紧张起来,几乎站起来抓住她的肩膀逼她快些说。沐景却不敢说太多,怕沐广茂知道后太过激动,只平静道:“他问我愿不愿随他去汴京。”   “那你如何回答?”   沐景点头,“我说我寒门出身,他家中是否会同意。”   “你怎么……”沐广茂似要指责她说得不对,想了想后又点点头,自语道:“如此也好,似乎也是要如此说……”随后立刻看向她问:“那他如何说?”   沐景回道:“他说他家中不计门楣,只要他看中就好,他家人定会同意。我便说让他先回家中问过长辈,若长辈同意,便再商议此事,他答应了。”   “我就说英大官人是个好人,才貌双全又如此重情重义,他既说会同意,那定会同意,估计待他一回汴京就得……”话到一半,沐广茂突然顿住,看向沐景道:“不计门楣……这意思是不是……他是要娶你回去做妻呢?”   沐景愕然。她本来只准备稍稍提一些她与英霁的约定的,怕说得太多令父亲在兴奋之余让消息太快地传出去,没想到她没说,他自己倒想到了:英霁是说娶她,而非纳她。面对父亲的期盼,沐景只得回道:“也许吧,但并不一定,他没确切说。”   沐广茂仍然看着她,眼睛直直的,好久才突然道:“阿景,我记得你说过‘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沐景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有些莫名地点点头。   沐广茂立刻道:“英霁是不是说了是娶你为妻?要不然你断然不会当时就同意,也不会来将这事告诉我,你性子硬朗我是知道的,你说,是不是他当时就说的是娶你为妻?”   “这……”沐景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不回答:“他也没这样说……”   “那就是话里是这意思!”沐广茂此刻却是无比聪明,立刻道:“难道你就没问他是想娶你为妻还是纳你做妾么?要么是他直接说了,要么是他话里就是这意思,总之你心中总是清楚的吧?当时是什么情形为什么你连爹都不告诉?”   沐广茂已猜到这地步,沐景只得回道:“我猜他话里是这意思,刚要仔细问,就有几个他军中之人叫他,待他离去,有几个年轻男子朝我这边走来,我害怕就躲开了,没想到遇上了赵大官人,又遇上卓然表哥和文杰,后来见到爹和方家人,那时他已在人群中,之后再无机会说话。”   沐广茂有些失望,却又马上重新振作,脸上露着笑意一声不作,似乎是想到就算不是做妻也是做妾,无论怎样都是极好的事,更何况很有可能就是做妻,自己女儿通嫁到英家那样的高门大户,那可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美事。   到此地步,沐景再不好说什么,只好任他去想,更何况……她自己又何尝不期盼,不想?没想到沐广茂笑了一阵,似想起了什么,突然道:“那赵大官人呢?你有没有仔细体会,他对你是不是也……”   与君邀白头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1 本章字数:1568   沐景大吃一惊,以从来没有过的惊异看向父亲:“爹,你怎么突然把他……和我想在一起了?对我,他对我怎么样?”   被她这讶然的样子一问,沐广茂也觉得自己似乎想太多,笑道:“我是看他和你一起过来,又听你说是先与他碰到的……你说赵大官人那人身为皇亲国戚,平常我们这乡下人他搭都懒得搭理,别说是我们,就是五郎在路上与他碰到他也不一定会主动上去说一句话,可他却肯和你一起走,我就想他是不是也……对你存了些心思,他家中比起英家来可更为尊贵。”   沐景不禁无言,“爹,我又不是天仙美人,如何能让那么多人存心思?那赵晔眼睛长在头顶上,哪次看人不是眼都懒得垂一下,他又如何去存什么心思?他与我一起,不过是听我说要去寻家人,他要见英大官人才同我一起的,我与他走了大段的路,他也是客气话也不肯多说一句的,等找到了你们,他不是马上就去同英大官人说话了?对于旁人的招呼不过是点点头罢了。”   沐广茂点头,叹气道:“是我一时高兴,多想了。他那样傲气的人,说不定看你就像看乡下村妇一样,又怎么会生出别的心思来?不过话说回来,他身份太高,人太傲,就算他真的有那份心我也更喜欢英大官人一些,起码英大官人待你是真心实意,你到了他家还有他的庇护,到了那赵家还不知要受些什么气。   见父亲将她的感受也考虑了进去,沐景有些感动,轻笑道:“原来爹也觉得他傲,我见爹对他总是热情奉承,还以为……”   沐广茂沉声道:“爹渡了半生的人,这些年做生意也是走南闯北过来的,如何不知道他没将我们这些人看在眼里?可他身份摆在那儿,不对他热情能怎么样?他瞧得起瞧不起,总是不会记恨人家对他太热情,可他要是那受惯了奉承的人,突然碰到个不奉承的心里生恨怎么办?他那种人怎么是我们能惹的,所以不管他看不看得上,说他好总是没错。”   沐景这才知道情由,一时觉得愧疚难当:原来谁都不傻,只是迫于无奈而已。父亲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这些年,少年丧母中年丧妻,做生意赚了赔赔了赚,能将家中建成这样也不是易事。他不像别人有好的出身,也不像姨父读尽诗书,甚至还比不上方家舅舅的精明,一切全凭一颗不放弃的恒心,这一些,又要吃多少苦头?他不想骨头硬么,谁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可迫于一家人生计,自然不能一时冲动。   她想着自己先前还因赵晔之事而在心中将父亲看轻,如今才觉得自己自以为是,心中顿时难受不已,只说道:“爹考虑得周到,的确是要如此。那人生来就是富贵人,他便傲他的,也不关我们什么事,总是他过两日就要走了。”   “过两日就要走?那英大官人与他一起,不也是……”   见他着急,沐景立刻说道:“无事,爹不用担心,话我们差不多已说好,英大官人回了汴京,若是他家人那边无意外,应该会有消息过来的。他说他此生只娶一人,永生相好,女儿信他。”   ————————————————————————————————-   应大家要求,加一更……大家也要听我一句,看文收藏啊~~~   与君邀白头3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2 本章字数:1466   “当真?”沐广茂神情再次激动,“我就说,我就说……阿景,你真是有出息……”   “嗤!”正在沐广茂有些语无伦次地不知要说怎么什么时,门外传来这清晰的一声。两人朝房门望去,只见原本关着的门却露了一丝缝,从缝里看,正好可以看见外面一身粉绿色的衣服,正是方氏今天的穿着。   见他们回头,方氏也不遮掩,索性推门进来,语气酸酸道:“那种富家子弟说的话当得了真么?别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事不成,倒弄得一身闲言闲语。”   沐广茂今日对她本就有气,一听这话,立刻拍桌起身道:“我还没说你,明知道我要促成阿景和英大官人,你和你那好女儿却在那里闹腾,你是生怕我如意是不是?我们和京里英家结亲,没你的好处是不是?”   “哼,拉着全家人去做戏,就为了让他们孤男寡女见面,名不正言不顺,你不要脸面不顾我们娘俩死活我还顾呢,我们阿蓉可是裹了小脚的。”方氏说着,眼睛便往沐景这边瞟,隐隐露出鄙夷来。   沐广茂早已被她说得气极,走到她面前恼怒道:“小脚小脚,一个乡下女人,裹什么小脚?还以为自己是赵家英家那样家世出生的大家闺秀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见不得我这两个孩子好,从英大官人看上阿景开始你就成天板着个脸,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你不就是心里不舒服么?别忘了,你自己的女婿可是你自己找的,你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费了心思抢,结果反而让阿景遇上个京城来的,现在眼红了?要怪就怪你自作自受!”   “你……你……”方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怒,看着沐广茂无话可说。   沐广茂撇脸道:“早知道你心思毒辣,这么不贤惠,我……”   “你怎样,你怎样?后悔了是不是?”这一句话把方氏彻底惹怒,当场就哭诉道:“我当初年纪轻轻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你这鳏夫,辛辛苦苦操持到现在,现在人老了,你就嫌弃了是不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出去跑妓馆里快活了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天天什么做生意什么见大主顾都是上那窑子里喝酒睡觉呢……”   “胡说八道,听到点闲话就回来疯言疯语……”   他们早已吵得激烈,且已偏了最初的主题再不关沐景什么事,沐景一声不响地从桌旁走开,躲着二人出房门,再悄悄将门带上才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准备回房。   几个下人都当什么也没听到地不知躲在哪个房里哪个角落,院中只有一个站着,此时正朝她微笑。   沐景有些讪讪,走到院中笑道:“让表哥见笑了。”   孟卓然转过身,一边往远离正房的方向走,一边笑道:“唉,我就出去个几天,回来都变了样了。姨父以前还想把你许配给我呢,现在出来个金龟婿,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与君邀白头4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2 本章字数:1496   被他开玩笑,沐景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笑道:“那不是你不想要么,因为你,我还被娘笑了一通,说我和我爹痴心妄想,结果送上门十多年人家都不要。”   想起前尘往事,孟卓然脸上终于深沉了些,待走到院中那棵杏花树下站定后才回头道:“其实,还早一些,我爹就给我提过,我当时还挺高兴的,差一点我爹就给你爹说了呢!”   听到这话,沐景大吃一惊,还以为他开玩笑,可他的样子却不像是开玩笑。   “我想那时候你也会同意吧,如果真的顺利,说不准我们现在娃儿都有了……”   沐景仍保持着惊异的神情,不知能说什么。孟卓然神情严肃,接着说道:“全是因为那一次啊,我那时候刚刚决定不再读书,和我爹一样弃笔从商,然后,那个……”他脸上竟有一丝赧然,不再看她,微低头道:“然后一同玩的伙伴……那个,你也认识的,就是冯十三,嗯……他说经商谈生意结交大人物就不得不去一个地方,然后,就带我去了群芳楼。”   直到此时,沐景才知道他这千年一见的羞怯从哪里来。群芳楼,她自然没去过,可在隋县县城里过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群芳楼是隋县最大的妓馆。   “那时候我没敢怎么样,嗯……也有怎样一些……但后来回来再见你,就突然想:其实阿景做妹妹挺好,要做夫妻温柔同眠的话却还少点什么,后来又发觉我牵你的手就像牵男人手似的,与在群芳楼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所以,后来就给我爹说,我不要娶阿景。”孟卓然说完,脸上终于自然起来,微笑着看向她。   沐景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说气却气不出来,最后只不悦道:“我被你牵着也觉得是被女人牵一样,与……与别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别人?”孟卓然兴趣盎然道:“别人是谁?”   沐景微有些脸红,转过脸去,“除了你,都是别人!”   孟卓然便大笑起来,随后说道:“不说我也知道,今天我可看得清清楚楚,还有刚才姨父和姨妈吵架不都说了吗?那玉树临风的英大官人便是你心上人是不是?”   他又来调侃她,沐景仍偏着头,并不理他。   孟卓然继续道:“最初我还以为你和那赵大官人是一对呢,看你低着头,他牵着马,一同走在绿草地上,还真有些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后来坐下时,我就坐在你身旁你都不理我,频频抬头看对面,本来还以为你在对那赵大官人暗送秋波呢,后来却发觉不对,你看的好像不是赵大官人,而是赵大官人旁边的英大官人。”   沐景小声嘟囔:“吃都不能让你静下心来,我哪里暗送秋波了。”心里却想,自己总是抬头看么?她怎么记得只看了几次而已?连初来乍到一无所知的表哥都发觉了,别人不是全看了出来?正有些窘迫,便听孟卓然说道:“我在汴京,好像见过他。”   与君邀白头5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2 本章字数:1655   沐景小声嘟囔:“吃都不能让你静下心来,我哪里暗送秋波了。”心里却想,自己总是抬头看么?她怎么记得只看了几次而已?连初来乍到一无所知的表哥都发觉了,别人不是全看了出来?正有些窘迫,便听孟卓然说道:“我在汴京,好像见过他。”   沐景大吃一惊地抬头,只见他早已换了神色,十分认真的样子:“那时他穿的是一身禁军的铠甲,带着一行人从我们新铺子前经过,正好有妇人在铺子里挑东西,议论起了他。再后来,我也京中也略略听过一些,他家里,是不是曾出过侯爷?”   沐景点头,“是他曾祖父。”   “那便是了。”孟卓然迟疑一会儿才说道:“他似乎的确是少年英才,可他家里在京中的名声不太好,你要不要听?”   沐景隐隐有所觉,仍是点了点头。   孟卓然便说道:“他家中被人告过,是乱伦的大罪。”见沐景神色无异样,他才接着道:“他父亲似乎一直没有好名声,堂堂的四品官,却有着好色之名,听说家中妻妾无数,还总在外面惹荤腥。这本是京中人都知道的事,可有一天,突然有人向官家进言,说他父亲与长媳乱伦,而长子则与他两位妾乱伦。此事一出,满城震惊,甚至每日都有人跑去英家门口看热闹,大街小巷,更是谈论不休。”   沐景心中,隐隐发痛。   “后来他父亲被降了三级,他家长子被判了死罪,他家里也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我那天听人议论,好像是说他父亲先逼迫了长子儿媳,他家长子因对父亲生恨,这才有意与父亲的妾乱伦来报复。此事平息后,家里大小事务便全由他家老夫人作主,老夫人遣退了许多姬妾,又立了严厉家规,英家也低调不生事,到近两年街头巷尾的议论才平静下来。”他顿了顿,认真道:“阿景,英云止的确是个好夫君,可你若去了他家中,恐怕也要承受些议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父亲现在,也不知到底是何模样。”   沐景平静道:“表哥,谢谢你的挂心,但这些……我都知道。”   孟卓然出现意外的神情,他无从想象她能从何处知道这些。   沐景轻笑道:“就是今天,他告诉我的。他问我,如此,我是不是还愿随他去汴京。”   孟卓然大大意外,随后才笑道:“那我便要恭喜你了,阿景,你寻到了个好夫君,他对你当真是情真意切。他也不似无能之人,想必以后在家中也能好好庇护你。”   沐景微微红了脸,笑着低下头去。   “我还说以后无法总见到你呢,没想到你这就要往汴京去了,还成了诰命夫人,不过见是能见,可还要去你夫家拜会。”他忽然皱眉道:“我生得如此一表人才,虽是表亲,你婆婆说不定也不放心我见你,这可如何是好?”   “胡说八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沐景笑着去打他,他则动作快地躲开。   ——————————————————————————   文快上架了,大家看到了,已经九万字了,卡关情节也马上就到了……上架前的收藏犹为重要,希望亲们再加把力支持一下,多谢多谢~~~   与君邀白头6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3 本章字数:1732   正房中沐广茂与方氏的争吵声又是在方氏的哭泣、沐广茂的安慰中渐渐停息,待他们房中平静,沐景与孟卓然也从院中各自回房,夏妈妈和绣儿早已等在房中问她情况。   沐景只得将与沐广茂说了一遍的话再说一次,直将夏妈妈与绣儿说得心花怒放,到了夜深才端水整床服侍她休息。   她们离去后,沐景照常拿了书躺到床上,却是书也看不进,觉也无心思睡,心里总是想着英霁,想着表哥的话。   难怪他要发那样的誓,可以想象,当初他一介意义风发的少年,突然遭遇此事……若只是家道中落还好,却偏偏是这种事。辰舌似箭,人言可畏,他正是要面子的年纪,那时候心里肯定是难受至极,不知这些年,他是如何过来的?   想罢,忍不住微微叹息,又将书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觉得无趣后才要熄了灯躺下,却听窗外“咚咚”响了两声。   “文杰?”沐景朝窗外轻声道。   没听见沐文杰的声音,却又“咚咚”响了两声。   莫非是表哥又想起什么来,想对她说?沐景疑惑,起身走到窗边开了窗子,外面黑黑的,连正房的灯都熄了,一个人也看不见,正奇怪,却见外面窗台上有白白的东西,竟是一颗小石子压着的纸条。   沐景心中突然开始紧张起来,拿起纸条一看,只见着一行字:我在后门花地旁,可否出来一见。最后有个落款“云止”。   沐景的心再次狂跳起来,立刻关了窗,木然无措站在窗旁,突然想起司马相如那邀人中夜相会私奔的琴歌《凤求凰》来,不觉面红耳赤。   然而不一会儿她就冷静下来,知道英霁此邀与先人不同,他应是有话要对她说--而他们,的确有未完的话。   沐景照了镜子,简便地挽了个发髻,穿好衣服,又将床上被子裹成睡了人的样子,这才吹了灯偷偷出门去。   到花地时,英霁正一动不动站着看向后门处,专注紧张,甚至连她从身后走来的脚步声也没发觉。   “英官人。”沐景在他身后轻唤。   英霁回头见她,又惊又喜,沉默半晌才得以开口道:“你怎么从前面过来?”   沐景解释道:“我弟弟不是同赵官人去打猎了么,还没回来呢,家里给他留着门。”   “这子昀,怎么弄到这么晚……”英霁自语道,随后又说:“你放心,子昀箭法很好,一定不会让文杰有什么事的。”   沐景笑笑,点点头。   突然安静下来,两人都有些尴尬,英霁神色更是不自然,立刻说道:“这么晚叫你出来没有别的意思,而是……我准备明天就走。”   “明天?”沐景大吃一惊,不是还有两天的么?   英霁有些迟疑,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今日傍晚,我与展之妹妹起了冲突,所以我打算明日就回广进客栈与子昀会合。”   冲突?沐景思虑一下,才问:“她是不是对你说什么刻薄话了?因为我?”   与君邀白头7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3 本章字数:1868   冲突?沐景思虑一下,才问:“她是不是对你说什么刻薄话了?因为我?”   英霁安慰道:“不过是小事。”   沐景沉默着低头,然后抬起头来笑道:“如此也好,她们对你似乎……”   她话未完便停下不再说,有些说不出口又有些后悔说,英霁却因她这未完的话而忍不住又露出笑意来,这一笑,倒让沐景更加不好意思了。而后英霁再次开口道:“我一回京城就与祖母说,然后来你家提亲!”   沐景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了加快速度跳起来,又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喜悦,意外,却还有些不能适应……就在刚刚,她不过还待在房中过着与以前毫无二致的日子,却突然的,有人要来提亲了,她将要从待字闺中的年轻女子成为妇人了。   “小六子--”   “小六子--”   不远处突然传来呼喊声,两人一惊,只见邻近一户人家后面出现了一丝灯光,似乎是有人从后门出来寻人来了,提着油灯正往这边走来。   沐景大骇,犹如被人发现奸情一样慌忙环顾四周不知往哪里躲,正急着要进门去,却被英霁一把拉住。   沐景回头看着他急切的目光,才想起他明日就要走了,可二人见面不过说了两三句话,正想着,英霁就拉着她往附近树影阴暗处跑去。   那呼唤声她知道,正是与她家只隔了一户的沐九叔家,九叔身强力壮,反应快眼神也好,他寻的还是他家的小六子,那孩子也同文杰小时候一样顽皮,且一与家中闹别扭就跑出去躲起来,九叔找他恐怕还要废些力气。   想着,沐景便反过来将英霁一拉,换了方向道:“那边!”   小六子经常跑出来,九叔也经常出来寻,她知道这周围都不是好地方,急着往远处跑,直跑到屋后远处一片山底下才停住,山脚四处生了好几丛半人高的草,蹲到草丛后别说是夜晚,就是白天也不能被发现。   在她躲在草后松一口气后,英霁却笑起来,问:“这么怕被人发现,还敢出来,就不怕我……”   “自然不怕。”沐景没怎么想就这般回,待想过来,才发觉似乎有歧义:她的意思是她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可听起来却像是说就算他想怎么样她也不怕的。见他一直没说话,她迟疑着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相信……”   “我知道。”英霁回。   她侧过头去,只见他正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在夜里都能瞧见。二人同样蹲在草丛后,离得特别近,平静下来,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声小一些,慢一些,却在紧张之余无法如愿,一下一下呼吸得连自己都觉得沉重。   他的手扔牵着她的手,此时突然一紧。   她的心也一紧,脸上不知不觉渐渐发烫,不敢再看他,缓缓低下头去。   远处沐九叔似乎寻到了小六子,开始斥责,又有安慰,夹杂着小六子的哭泣声,清晰却觉遥远,仿佛不在他们在这一片天地。她能感觉到他的脸缓缓靠近,气息也渐渐靠近,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清新的味道,比身旁的杂草味好闻许多,陌生又让人贪恋,当那味道将她紧紧缠绕时,他贴住了她的唇。   ————————————————————————————————   今天两更,下一更在正午十二点,明天三更~~   与君邀白头8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3 本章字数:1912   他的唇,很烫,他的鼻息在她脸上层层铺洒,将她本就发烫的脸颊几欲融化,在唇感觉到他更为灼烫的舌时,神智竟有恍惚起来,对什么都变得一无所知。   吻很轻,可心却跳得狂烈。   时间不知流逝多久,似很长,又似很短,在他的唇离开,在他将她搂入怀中时,她还在恍惚着,让她渐渐回神的,是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阿景,等我。”他在她头顶说。   她的意识却还留在唇上,那儿是濡湿的,是发烫的,甚至还有他唇舌的触感,仿佛他们依然相贴。   “此番回京,你要保重。”许久,她才回。   他搂着她的手再次一紧,而后另一只手伸入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来,“阿景,这是我行冠礼时祖母给我的,上面有我的名与表字,今日我说娶你,以此为证。”   今夜有月光,那玉佩躺在他手心泛着莹白光芒,环形佩,圆环外侧两条龙首鲤身吉物相对,系着玉佩的,是一根红丝线。   沐景伸手,指尖轻触他掌心,将带着暖意的玉佩握到手中,随后从他怀中起身,抬手摸向发间。他却伸手拦住她:“不要,赠玉佩给你,是我想让你安心等我,可你是女子,东西落到别人手上稍不注意便会有诸多麻烦。”   沐景抬眼看向他,柔笑道:“那你想要么?”   英霁看向她发间,并不作声。   沐景便将挽了头发的玉白发簪拔了出来,放到他手心,“我知道,可此时,却没心思顾忌这些,也不想顾忌。而且……”她忽而得意地晃了晃捏了玉佩的手道:“这上面有你的名和字,那发簪上可什么都没有刻,就是贵重了些,是我最好的首饰。”   英霁便笑道:“做了我娘子,我日日带你去打首饰,保证十倍百倍还你。”   沐景脸上又一红,含笑低下头去。   执手回沐家时,两人都没有多说话,只是紧紧牵着手,将步子迈得极慢。   然而再慢,总有到的时候,到屋角处,沐景便停下了脚步,看向他道:“夜黑,你回去小心些。”   英霁点头,“放心。”   相顾良久,他又说道:“记得,等我,最多两月我便过来。”   “嗯。”沐景话音未落,身后沐家大门突然“吱呀”一声用力拉开,二人同时朝大门看,只见张七惊愕地看着二人。   待沐广茂一行人也从大门口望过来时,沐景与英霁虽早已放开了手,可两人深夜幽会却是不争的事实,一时大为尴尬。   沐广茂又惊又喜,忙当作没事一样说道:“阿景原来你就在门外啊,还准备去找你呢,快进来快进来吧,还有英大官人,也快进来。”   虽是夜深,邻里都已入睡,可不免有人听见声响起来瞧一眼,二人只得立刻进屋去。一时院中站满了人,有沐景原本以为睡着了的人,还有睁着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她与英霁的沐文杰。不只沐文杰,此时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表情各异,多是惊讶居多,只有孟卓然与方氏脸上带着笑,当然,孟卓然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泰然神情,而方氏脸上则全是嘲笑鄙夷,如同看笑话一般。   ——————————————————————————————————   大家记得收藏推荐等等,方便的话,留个言最好哦,这样会给我很多鼓舞的~~~   离别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3 本章字数:1827   张七最先开的门,最先看到在门外牵手的二人,怕被撞破的沐景心中对他有想法,连忙解释道:“小官人回来,见小娘子房中没人,四处找没找到,就叫醒了老爷,老爷正要让小的们出去看看,没想到小的才一开门就……看到了小娘子。”   “沐老爷,是我让元娘出去的。”英霁突然开口:“我明日便要离开,所以想来问一问她的意思,若她愿意,我此番回京后便让家中长辈前来提亲,元娘秀外慧中,娴静典雅,晚辈愿娶她为妻,永世为好!”   听人转述、猜测与亲耳听到完全不一样,沐广茂大喜,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笑了许久才连连回道:“好……好……”   方氏扭过脸,回了屋去。沐蓉看看一脸诚挚的英霁,又看看面含羞怯微低着头的沐景,垂下头也不声不响地回了屋。   沐广茂此刻无心管她们,朝英霁说道:“你此去路上小心。”   英霁点点头,“晚辈自会注意,沐老爷无需挂心。”稍倾,才又说道:“天色不早,晚辈便先告辞了。今日晚辈深夜至此展之他们并不知晓,还望沐老爷……”   “我知道,我知道。”沐广茂此刻说什么都是好,马上又朝张七说道:“快去提灯来,送英大官人回去。”   “不用。”英霁拦道:“晚辈看得见,今日之事责任全在晚辈,沐老爷千万莫怪元娘,我们在外面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丝毫没有什么出格之事。”   沐景的脸再次发烫,一边庆幸夜色中看不见,一见惊异原来他也是能撒谎的,而且脸不红气不喘,斩钉截铁,若她不是知情人,恐怕是十分相信的。   沐广茂自然又说无事,英霁告完辞,侧头看向沐景,给她一个安心的目光后点点头,这才退出门去。   她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白色身影渐渐隐没在黑夜中,不一会儿,那看不见的黑夜中依稀传来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好啊,好啊,不知道他们回汴京是怎么回,要是骑马就快了,一来一回,一个月?嗯,一个多月大概,唉,我的阿景,这突然之间就要出嫁了……”沐广茂刚刚还欢喜的脸突然就惆怅起来,看着沐景竟有些红眼。   “爹……”   “你长这么大,爹都没怎么照顾过你,这才回家两年……”愁绪瞬间就生起,沐广茂扶了沐景的肩道:“阿景,你娘留下的嫁妆爹一直都留着,就算再穷也没动,就怕爹做生意赔了让你连嫁妆都没有,来,现在都给你收起来,爹现在都带你去看……”   “爹,他还没回家呢,这不是还远着吗,以后再说吧。”沐景见父亲激动起来,心中有些难受。   沐广茂却难以平静,拉着她往屋中走:“算着,竟是两个月都不到了,你娘要是知道你落个这样的好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她在的时候,也和你一般年轻,和你一般模样……”   “爹--”沐景扶住他道:“夜深了,您快去睡吧,我娘的嫁妆我明天再看。现在去吵着了娘,她要不高兴的。”   听她说,沐广茂才想起方氏还在房中,她本就对那嫁妆之事不喜,又因为英霁条件太好而为沐蓉心中不平,等会再一弄肯定又要闹起来,这才停了脚步,点点头:“那明日我就将东西给你收着。”说完,他也冷静下来,又朝四周下人道:“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也不能向外人提元娘的婚事,一切等英家真的上门再说。”   下人们点头称是,沐广茂又交待沐景几声,这才回房去。   离别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4 本章字数:1633   沐景叹了口气,侧头看向沐文杰。   沐文杰撇撇嘴,一副“不关我什么事”的模样,直到她露出不悦的表情他才嘟囔道:“我见你不在房中,还以为你去了后面看花呢,结果竟没找到,那不是怕你遇到什么坏人么,哪里想到……”   沐景蹙眉道:“夜半三更的,找我做什么?我房里灯都熄了没看见么?”   沐文杰却笑了起来,拉着她往房中走道:“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保证你喜欢!”   沐景随他往房中走,此时她房中油灯早已点燃,沐文杰快速走到屋中,一边自语着“放到哪里了”一边低头四处寻找,突然眼睛一亮,弯腰在桌边捡起一样东西来伸手摆到她面前。   是一株兰花,大红的花朵,深绿的叶,带着让人窒息的美,娇艳无比。沐景情不自禁靠近,十分轻柔地从他手中将花接过来。兰花是连土挖起来的,下面根系上的土用梧桐树叶裹了再用绿藤缠着,保管得十分完整。   “怎样,好看吧,这花一到后院,定是打败天下无敌手,让别的花都没脸抬头!嗯……不对,种到后面肯定要被人偷或者被小六子那帮死小孩摘的,得弄个盆子种在屋里!”沐文杰说着,一副认真模样。   沐景一直看着花,不肯移目地问:“你在哪里弄的?我怎么从来就没看见过这种兰花?”   沐文杰得意道:“我本来没看到,是赵大官人先看到然后去挖的,它长在悬崖边,我都没那胆去挖。本来赵大官人送我回来,准备顺便将花给你,可是快到家时他又说天太晚,不来了。要不是急着拿来给你个惊喜,我才不会跑来你房里来呢!”   沐景看着花,心中十分意外。他?那总是以下巴示人的赵晔?他怎么会给她挖花?不一会儿,她便有所悟地点头,笑道:“看来他虽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却还知道知恩图报,看他那天的样子就好像我应该去给他找大夫呢!”   沐文杰不愿苟同地撇撇嘴:“赵大官人本来就很好。”说罢,更兴奋道:“刚刚你看了院子里的东西没?我带了野鸡和兔子回来的,明天就有好的吃了。要不是今天运气不好,没看到什么猎物,可不只这么一点,赵大官人真是神箭手,后羿在世!”   “噗,后羿在世……”沐景被他逗得好笑,轻斥道:“还不快去洗洗睡,明天又准备不去书院是不是?”   “什么又准备,本来就不去,我今天可要到半夜才睡呢,而且我明天要在家吃兔肉!”说完,未待沐景斥责就跑了出去。   沐景无奈,由他去,看着手中的花再次一笑,开始打算腾哪个花盆出来才好,文杰说的对,这花确实不能放在屋后。   隔日,自是风平浪静,只是沐广茂还沉浸在喜悦中,而方氏脸色比以前更加难看,脾气也突然之间差了许多。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在第二日睁开眼时太阳已高升,瞧见阳光的那一刻,沐景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不知他什么时候从方家出的发,若是早的话此时应该早已到客栈了,然后,他们就要离开了吧。   这清明,如此短。   离别3+通知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4 本章字数:2645   问过绣儿,得知孟卓然早已离去,躺在床上有些懒得动,直到想起那棵兰花还没种,这才来了些精神,忙起身梳洗好了去准备花盆,准备肥料,开始将兰花种下,当把兰花放到窗边桌旁,这才发觉桌上已放了盆花,正是英霁替她买下的那盆。   很巧合的,那竟也是颗兰花,是颗君子兰。沐景将两盆花摆在一起,心想:其实也不算巧,这时节本来就是兰花最走俏,又雅致,又美丽,还正值开花之时。   正看着花,窗外传来一阵童音:“文杰哥在不在家?”未待外面的人回话,沐文杰就从屋后跑了出来。   沐景听到他在门外问:“干嘛?别让我带你们打弹弓,我不去,我现在在做弓。”   “不是不是,是有人要见你。”   他们似乎一边说话一边在往外走,后面的声音有些听不清了,沐景也没去在意,然而没过多久沐文杰就回来了,站在窗外看了她许久,才小声道:“姐,有人要见你。”   沐景头也没抬,一边用湿布擦着兰花的叶子,一边问:“谁?”   沐文杰声音又放低了些,“赵大官人。”   “他?”沐景这才抬起头来,只见沐文杰看着自己一脸深思模样,奇怪道:“他要见我?”   沐文杰点头:“在村后那棵大槐树下。”   “什么事?”   沐文杰摇头,看着她,仍是一脸沉思,随后似乎想到什么,眼中瞬间一亮,随后又黯淡起来,很是一番烦恼揪心模样。   沐景又奇怪地看了他半晌,想到梅山居士之事,这才走出房间来,心想也许是因为那事才找她的。   今日天气又是不错,暖风和煦,沐景随沐文杰出门,绕到屋后,再走几步,就看见那棵大槐树了,也看见了大槐树浓密树叶下的一身黑衣,远远看去,他那身躯倒是挺拔,如同另一棵树干一样。   沐景还往前走着,沐文杰却不走了,她回过头去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他,他摸了摸头,说道:“赵大官人也许是有什么话要对你说,我还是不去了吧。”   沐景看看远处,又看看他,不再管他,往前走去。她在离赵晔差不多三四步的距离时停下,微欠身道:“赵官人。”   赵晔回过身来看她一眼,淡淡道:“沐小娘子。”随后脚步挪了挪,踯躅一会儿,侧身对着她道:“我与云止,就是之前住你表哥家的英霁,预备今日就走。”   沐景没说话,心中暗暗惊讶:怎么英霁没和他说她么?看他的样子,好像还以为她与英霁十分生疏。   赵晔侧头扫她一眼,下巴又抬得高了些,接着说道:“你与你弟弟为孪生,那便也是十七,可曾许配人家?”   沐景再一次惊讶,不明白他为何问她这问题,这与梅山居士什么的没有半点关系吧。她莫名其妙着,心中试图去大胆猜测,却又觉得不可能,最后只得摇摇头。   “嗯。”赵晔虽侧对她,却也似看见了她摇头,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想纳你进门做侧室,若你没有什么心上人之类的,我便去给你父亲说,你觉得如何?”   ——————————————————————————-   第三章了,上架前的章节都发完了。其实按我的想法,是要将情节还往后面挪一挪的,可是一看字数,都要十万了,实在不能等,只好到这里截止了。   于是可以告诉大家,到这里,男二就成了男二,男主这匹黑马要出世了,从此再没有才子佳人、你浓我浓,而是闷骚傲气男与自尊烈性女的故事——后来大家知道,此男在此女的折磨下成了妒夫,甚至闹得离婚。为何成婚,为何又和离,为何相爱,为何深爱,便是上架后的内容。   我觉得我有必要说一下更新。很多妹纸都知道,我的长处绝不在更新,而更新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恶梦。虽然在休息的半年里我痛定思痛改了很多,而且此文有大纲更新起来不至于太急人,但那种每日万更的事对我来说仍然和梦一样,至少现在是不可能实现的。   明天,我是准备更一万的,这个数字只能算是上架当天的最低要求。我自然是想多更的,可是我无法做到时速两三千,也无法做到连续奋战五小时以上,所以我只能有多大肚子吃多大碗饭。我能做的,就是保证每天至少六千更——通常情况下,也只有六千更。一般不会爆发,因为我只想保存实力,好全心全意将这持久战打完,我的目标是,保持基本六千更,时而加更,绝不断更。   然后……说一说每个作者的心声:希望大家尽量支持正版。这种感觉若大家无法体会,可以想一想自己是个农夫,每天起早贪黑辛勤劳作就为年底有个好收成,然后得以糊口。可是年底时,你发现你的庄稼都被人偷了,你发现你身边需要粮食的人都吃饱了,可你却分文无有,那种感觉……唉,一把辛酸泪。   题外话说了太多,那个充值方法我就不说了,反正大家点页面上面的“我要充值”,按步骤来就是,不懂的可在评论区提问。   离别4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5 本章字数:4614   “嗯。”赵晔虽侧对她,却也似看见了她摇头,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想纳你进门做侧室,若你没有什么心上人之类的,我便去给你父亲说,你觉得如何?”   沐景看着他,惊诧又怀疑,好久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赵官人不是在说笑吧?”   赵晔看她一眼,眉眼微舒道:“你无须怀疑,自然不是说笑。没错,我的确不喜你的出身,也不想与这地方的人有任何牵连,但……你似乎并没有他们那般恶劣,只要你恪守本分,我自不会亏待你。”   他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开玩笑,而且他也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于是沐景不得不承认,他是认真的,可是……这,这怎么……他竟然……   “是……要我,进你家中去做妾?”沐景仍是不敢确定地重复道。   赵晔看向她,神色似有不耐,“你不愿意?”随后似明了地轻轻点头,开口道:“我知道你家中经商,或许有几分资产,并没有想过做侧室,但你要知道,以你的身份、资质,是不可能进我府中大门做正室夫人的,莫说我家中不能同意,就是同意也无法做到。我已有未婚妻子,年内就会迎娶,便是我表妹。”   见她不说话,他又说道:“我表妹姓情最是温婉善良,你完全不用担心她刻薄你,自然,你若因她善良就在背后欺她那我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沐景终于再也忍不住,语速有些快地回道:“赵大官人,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在背后欺负你那温婉善良的表妹的,因为我不会去做你的侧室?”   赵晔微微一怔,脸色却没有大的变化,只是暗了些,看着她道:“为什么?”   “这还有为什么吗?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了。”看着他那似乎不能相信的表情,她心中那早已冒头的气愤更为强烈。   赵晔看着她沉默片刻,“我说过,我不可能娶你做正室,你身份不能相配,而且我已有亲事,我也不可能因为你而去退……”   “别说是妾,就算是做妻我也不愿意?”沐景几乎是喊出来,随后心中稍稍平静,深吸了几口气,接着说道:“当然,我也有那么一点可能愿意,毕竟你家中是皇亲国戚,听说是在汴梁也威风凛然的高门大户,我若答应了,那我家就能一飞冲天了,当然--”为解气,她加重语气道:“那全是因为你的钱、因为你祖先给你的身份,与你全无半点关系?你不愿与我的亲人有半点牵连,彼此彼此,我也是?我也不想见到你,我也不想与你有半点牵连,我是傻了疯了才会忍受和你这种人在一起的痛苦而只为个妾的身份?”   “你?”赵晔明显被她惹怒,脸色难看至极,甚至有些呼吸不畅,盯着她好久才说道:“什么叫我这种人?你,你这算是欲擒故纵吗?”   沐景忍不住冷笑,接着便完全由心中怒气指使着回道:“你这种人就是: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目中无人,高傲冷漠?不过是你运气好,投了个好胎,有了个了不起的身份,要不然你便是一无是处?你这种人,我自然不嫁,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你那表妹受欺负,不过我想,与你成亲,不用别人欺负她也是不好过的,你在她未过门時就想着纳妾了,那到以后不是妻妾成群?但愿你表妹的身体快些好转,要不然可经不起你这般对待?”   “你?”赵晔那终日冷硬的脸终于有了明显的激动,甚至有些气得发白,看她良久,要说什么,却明显不擅争辩,或者是不屑,终于从鼻间哼一声,一甩袖,气极地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沐文杰瞧他离去,急忙跑过来问:“姐,怎么了,赵大官人怎么走了?”说着就要去追,却被沐景拉住。   “不许去?以后也不许和他来往?”   “为什么?你们刚刚说了什么?”沐文杰问。   沐景只是紧拉着他,板着脸,气极地一下一下喘气,沐文杰转头看向远方,只见赵晔已跨上马远去。   “难道……赵大官人不是对你说他喜欢你么?”沐文杰问。   “你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沐景心中更来气,紧盯着他道:“这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伙同他来侮辱我?”   “我没有我没有?”沐文杰连忙解释,“我不过是猜测赵大官人是不是看上了你,那天花会上他好像一直看你来着,昨天又给你挖花,今天单独见你……他怎么侮辱你了?”   沐景白他一眼,不愿多说地转身离去。沐文看着她,又转头看向赵晔离去的方向,满面遗憾,“这就走了,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能去汴梁,去了又能不能见到他呢?”   時值正午,广进客栈内稍嫌安静,掌柜在桌上打着盹,整个客栈都有些懒洋洋的感觉。似乎是有着商人天生的本事,原本似乎已熟睡的掌柜在大门处走进一个人時突然醒来,立刻振作精神正要待客,却见来人不是新客,而是早已住在客栈里的赵大官人。对别的客人他或许只是认识,可对这赵大官人他却是记得清楚的。虽不知他身份,可单看那一匹黑马,那一身穿着,以及那旁人不能及的气质,他就能肯定这赵姓的官人非一般人。客栈里打杂的小子们私底下猜测他定是个富贵人家的衙内,而他自己则猜测,不但是衙内,还是个不小的军官。早年他曾见过一个将军,那样子和他再相像不过。   见他走到柜台前,掌柜忙笑道:“赵大官人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早?”既然知道他有些来历,对待起来自然要恭敬些。   未料他眼也未斜一下,径直上楼去。   掌柜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奇怪。这赵大官人不怎么爱闲聊他是知道的,可也并不是眼里没有旁人的人,以前给他打招呼他多少会应一声,可今天却一声不作。而且他注意到,以往他都是站得挺直、将头高高抬起的,从这客栈里进出看着就有一番气派,今天却微垂着头,一副不想见人不想言语的模样。   是碰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事么?掌柜摩挲着下巴看着他上楼的背影胡乱猜测,大门口却进来两个拿包袱一看就是要投店的陌生人,掌柜立刻开口迎接,瞬间就将刚刚疑惑之事忘得九霄云外。   赵晔一路往前,径直朝房间走,刚要推门进去,隔壁房间的门却打开来,露出英霁的半个身子。   探身出来见了他,英霁随后就出门笑道:“听脚步就知是你回来了。”   赵晔仍垂着头,甚至没有抬眼看他一下。   英霁看着他,奇怪道:“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对了,你去做什么了,一说要走就出去到现在才回来,有急事?”   赵晔沉默半晌,越过他,走近他房中来,在房中圆桌旁坐下,两肘撑在桌上,眼睛盯着桌面,仍是不说话。   英霁也进了房,问道:“怎么了?这可不像你。”   “你说……”他终于开口,却是起了个头又沉默,隔了许久才接着道:“一个女人,为什么嫁给一个男人,又为什么不嫁给一个男人?”   英霁忍不住笑了出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也关心起这种问题起来了,怎么,是有人要嫁给你,还是有人不嫁给你?”   赵晔一声不发。   知道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心思,英霁便认真道:“我想,这要看什么女人吧,嫁给一个人有很多原因嘛,比如那人有本事,那人英俊,或者那人有钱,嫁了可以一辈子不愁吃喝。当然,还有就是那女子比较重情,不看你的钱财也不看你的家世,喜欢你就嫁给你了。对,还有一种--”英霁看着他笑道:“就是像你表妹那样的,小時候在一起玩,小時候家里就说订亲,到长大了,就自然的订亲了,然后就等着嫁给你这表哥了。”   他这话似乎起了效用,赵晔缓缓抬起头来,“那--我就真的那般……”   英霁很少看到他这模样,正等着他说下面的话,他却停了下来,久久才将头偏向一旁去叹了口气,“无事,收拾东西了走吧。”   英霁看着他:“真的无事?你怎么了?和女人有关?”   上事霁怎。“无事。”赵晔说着从凳子上站起来,“我去房中收拾。”   “那你想说的時候就说。”英霁也不再问他,解了腰带继续换衣服。已走到门后的赵晔只听他一声惊呼,立刻回过头来,正好见他弯腰将一块从怀中掉落差一点就铺到地上的手帕从空中捞起,然后深呼了一口气放松。   那白色手帕在他手中垂落下来,露出里面裹着的一样东西:是一支女人的发簪,簪尾镶着一朵白玉兰花。   这发簪,似曾相识。正在他回忆从哪里见过時,英霁回过了头来,对上他紧盯着发簪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本来是要告诉你的,没想到却被你提前看到了。”   赵晔脑中隐约想到些什么,却一闪即逝,直到英霁接着说“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你对她有些误解,我怕你不高兴。”   远方消息息(15:06)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6 本章字数:5261   赵晔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盯着那发簪喃喃道:“她……”   英霁将发簪小心翼翼包好握在手中,这才走过来解释道:“她出身的确不太好,可我就是……”他笑了笑,接着道:“我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子……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回客栈却要住在方鸿飞家么?其实我原本是要走的,可正好在那時,她随她娘亲从方家出来走向车子,我想到此一离去,便再也见不到她了,她于我或是我于她,都不过是没有半点关系的路人我心里就受不了,所以一冲动,就决定依方家人的话留下来。虽然留在方家也不一定能再见到她,可他们毕竟是亲戚,我能知道点她的信息也好。结果……”   他看了看手中裹着发簪的手帕,说道:“好在我那時留下了,要不然我们便真的是路人了。子昀--”英霁抬眼看向他:“我已与她家中说好,回京之后就与我父亲一起到她家中来提亲,若是顺利,我也许就能与你一同成亲了。”   一瞬间,赵晔心里想起了许多,明白了许多。“自以为是”,难怪她要说他自以为是,原来他果真是自以为是。赵晔不知心中是什么感觉,似确定一般地开口问:“你……要娶她为妻?”   “自然。”   “可你家中会答应吗?”他听见自己问。   英霁笑道:“你放心,我自然是有把握才如此的,我祖母定会答应?”见赵晔依然看着自己手中的发簪,英霁忙说道:“这发簪之事你千万要保密,不可对我家中人说,万不可让他们觉得她与我是私订终身。”   赵晔沉默。   当英霁要再次问他怎么時,他“嗯”了一声,再也没说什么地转身出门,进了旁边自己的房间。   英霁出门看着那边的门,很有些疑惑,若是为自己瞒着他与沐景相好,似乎不至于,時间上也不太吻合,可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呢?   直到上马离开,赵晔也没有说什么,英霁又问过两声,他仍是说无事,只是下一瞬就将马骑得飞快。   行至第一天曾经过的杏花树下,英霁不觉慢了下来,却没曾想赵晔也慢了下来,回头看向来時的路。   远方,树木郁郁葱葱一片绿景,高高低低全是山地,只能隐隐瞧见几座露了一角的房屋,却不知哪里才是那一户人家。   “驾?”驻足良久,赵晔终于决定不再看,转过头,策马向前。   从此,再不会见--不,能见,只那時,他恐怕要唤她一声“弟妹”或是“英娘子”。声与什好。   身后那一方的沐家,沐景面朝院中的杏花树站着,抬头凝望天空。有白云飘过,与杏花的洁白混在一起几乎分不清谁是谁。从不曾离别,也不曾等待,此時才知,诗词上说的不假,这滋味并不好受。两月,他说,等他两个月,那時,便是五月多了吧。   三日后,孟卓然再次离家前往汴京。   五日后,沐广茂从外面回来喜滋滋地说来祭拜狄将军墓的太尉一行人已经返京了,那样子好像在说自家人的消息一样。   七日后,李家来了人。又两日,有媒人拿了李家老爷亲自书写的求婚启来,方氏终日阴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喜色。   隔两日,沐家往李家送去草帖。   在月半后,李家已送来定礼,甚至开始商议婚期,方氏为沐蓉忙得不可交。   遥远的汴京城,依然无消息。   方氏再没有对沐景露出鄙夷之态来,脸上成天挂着笑,看着沐景笑得更开心,直到邻里开始议论方氏这后母心姓凉薄,给未满十六的亲生女儿许了好人家,已过十七的先室之女却仍在闺阁中空度年华。方氏顾忌名声,开始冷言:若是京中无消息便早点死了心,趁着未老快点请媒人说人家。   五月時,夏妈妈开始犯起愁来,总是有意无意往门外望,期待一身华贵的陌生人到来。   沐广茂亦开始着急,开始看着沐景叹气。   终至五月半,似乎一切都将成为笑料,焦急的沐广茂想托人至京中打听,然而人未找到,却又因生意之事要出远门。   出门那日,天开始下起雨来,上午沐广茂离去,下午孟卓然却来了。   那時,沐景正开窗坐在窗前,盯着桌上的君子兰发愣。雨声中,张七的声音被掩盖了许多,以至于孟卓然站在院中看着她時她才发现他来了。   孟卓然撑着把油纸伞,下半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打湿了,看着她轻轻一笑,“坐着发什么呆呢?”   沐景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出门去,才要去院中,他却已走了过来:“别下来,这雨可大得很。”   张七要去通知方氏,孟卓然却拦道:“不用了,我事急,与阿景说会儿话就走。”   张七迟疑着,沐景说道:“就如此吧,你不用管了,就让表哥在我这里坐坐。”   “这……”张七觉得不合适,还要说些什么,沐景却已接过孟卓然的伞,一边收好,一边拉他进房。   在孟卓然坐下,替他端上一杯热茶后沐景才坐下来看着他,问:“是有什么事吗?”她已看清,今日他脸上的笑似乎有些沉重,看着她的目光也多了些东西。   孟卓然捧着茶,却并没有喝,只是侧头看了看窗边桌上的君子兰,又看向她缓缓问道:“这花,似乎是那天你在花会上买的。”   “你的记姓可真好。”沐景笑道:“就是那天买的。”   “和英霁有关系?”孟卓然喝下一口茶,“那天我看你常看他,然后再低头看向花盆,有的時候,也会看着手里的花盆出神。”   沐景稍有窘迫,却也老实回道:“本来我舍不得买,是他付钱买的。”   孟卓然点点头:“这些日子,你总看它吧?”   沐景微低头,不作声。提起英霁,她的心里自然无法平静。時至今日,若说她心中全无忐忑猜疑是不可能的,虽然她总是对夏妈妈、对绣儿、对父亲说着時候还早、无须太挂心,然而那些话,连自己都知道不过是说说而已。   如何能不挂心?她有过期盼,有过希望,如今,开始不由自主地担心,害怕。知晓此事的不过是自家人和方家人,可单单是这两处亲人,她就已受够了冷言冷语。风轻云淡,毫不在乎,那不过是表面。   “阿景,你对他,真的是动情,真的是动情已深吗?”对面传来孟卓然的声音。   沐景抬起头来,突然意识到他是自汴梁而来。   之前没听过他回来的消息,在这样一个大雨之日,他却突然来到,而且很明显地,是有事要与她说。   她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最坏也不过如何如何,然而说出话来,语音却有些颤抖:“你……是知道他的什么消息吗?”   孟卓然凝视她半晌,然后肯定地点头。   沐景心中似沉了块什么东西,又似翻滚出什么东西,脑中唯有一丝神智猜测着什么,可又自己有意识或是无意识地将那猜测打乱,甚至无法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   孟卓然紧抿唇似在下决定,沉默之后开口道:“这一次到汴梁,我就有意多留心有关他家的消息,后来听到些传言,却是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只是可以断定他似乎与某位尚书之女有了牵扯。我想过当面问向他问清楚,可去他家拜访几次都见不到他的人,后来那风声平息了,似乎只是流言而已,我便没有当真。可没想到,在我动身回汾州前夜,有人告诉我他两家已订亲了,新铺出了问题,我走得十分急,所以也没有再去找他,只是他订亲的事却是肯定的。”   沐景在他说時就已低下了头,此時是沉默。   孟卓然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脸上难掩担心之色。   雨仍在外面下,哗啦啦的。   这般情况持续很久,沐景才终于开口:“尚书,是很大的官吧?”   孟卓然点头:“不只是官大,那位尚书现在正当红,以英家现在的情况,能与这样的人家成为姻亲无疑是极难得的。告诉我的人说,英家此番,恐怕是要在英四郎手中复兴了,英四郎便是英霁。换句话说,英家整个家族的命运几乎全系在英霁一人身上。”他缓缓道:“阿景,不管英霁对你真是假,事到如今,哪怕我一个外人也能认定,他的婚事由不得他做主,特别是现在有这样一户人家可以选择,你……”   沐景喃喃道:“可是他保证过,他家中不会反对……”   “那他有消息过来吗?他人没到,你可收到信件?”   沐景木然地摇头。   孟卓然便说道:“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他那边若是有什么进展总要通知你一声吧。阿景,我是离京前知道的消息,现在已经回来,路上整整用了十五天,他与别人订亲,已经十五天了。”   沐景垂着头,并不说话。   “阿景……”   “阿景……”   孟卓然伸手扶住她的肩,情急道:“阿景你没事的是不是?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刚强的。这世间并不只有一个英霁,他走了便走了。”   “表哥,我没事。”沐景抬起头来看着他,甚至强撑着露出一抹笑来,“我真的没事。”   “三娘,你在做什么呢?”外面传来沐文杰带着怒气的声音,孟卓然立刻起身看向窗外,只见沐蓉从窗子旁站起身,飞快地看他一眼,然后跑进了旁边自己房中。   往汴梁1汴(15:06)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6 本章字数:6281   “三娘,你在做什么呢?”外面传来沐文杰带着怒气的声音,孟卓然立刻起身看向窗外,只见沐蓉从窗子旁站起身,飞快地看他一眼,然后跑进了旁边自己房中。   为避嫌,沐景房中的门窗都没关,孟卓然说话是有意放低了声音的,外面雨声也大,哪怕站在院中也不一定听得见,可若是趴在窗子下面的话……   沐景看着沐蓉房间关上的门,朝孟卓然摇摇头:“无事,反正她们迟早是要知道的,或者,早就猜到了。”   “阿景……”孟卓然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这种事,哪怕口舌再厉害之人也无法安慰。   “表哥来了?你和姐姐在房中说什么?”沐文杰跑进屋中来,带着半身潮湿。   沐景将他肩上的水珠擦了擦,回道:“没说什么,你看你,好端端往雨里跑什么?”   沐文杰又看向孟卓然,“表哥,你们在说什么?要是没什么大事那女人怎么会在屋外偷听?”   孟卓然侧头看着他,叹了口气:“文杰,去得早,你爹又长年不在家,你虽是弟弟,却只比姐姐小半盏茶的時间,你是男子,得像哥哥一样照顾她,知道吗?”   沐文杰看看他,又看看沐景,语气十分不安道:“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沐景笑起来,看向孟卓然:“你这么急的赶回来是有大事吧,别再耽搁了,快去忙吧。”   孟卓然是有着急的神情,却看着她欲言又止,沐景只得再次笑道:“难受是有点的,但那又能如何,你放心,我不会寻死,也不会茶饭不思什么的。你知道我敬佩姨父,他当年能在屡试不中后毅然放弃才子之名从商,我虽不能像他那样放得下,却也不会太差。”   孟卓然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女子最不能承受的便是为人所负,若换了别人他一定不放心,可他这个表妹,他相信就如她说的,难过是有的,可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我办完事再过来。”孟卓然点头,然后又看向沐文杰:“好好照顾你姐姐也好好念书,十七岁不小了。”说着还像长辈一样摸了摸他的头,惹的他十分不喜,要发作,孟卓然却已转身撑了伞走进雨中。   目送他离去,沐文杰又问:“姐,到底怎么了?”想了想,突然脸色大变道:“表哥从汴梁回来,是不是……有关英大官人的?”   沐景朝房中走,到桌边,无力地坐下:“文杰,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一坐。”   “怎么了?难道英大官人骗了我们?他不会来了?”说罢沐文杰便气愤道:“这英霁,原来是个负心汉,他凭什么这么玩弄我们?”   “你别乱猜,先出去吧。”   “我不,姐你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找去汴梁去?”沐文杰越想越觉得是,越肯定就越气。   沐景按了按头:“先出去吧,算我求求你,这事我晚点再和你说,我现在头疼,想静一静。”她的声音十分虚弱无力,又接着道:“替我将门窗关一下。”   沐文杰欲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甚至心中开始莫名的疼痛不安起来,想到这也许是姐姐现在的感受,他捂了捂胸口,听话地去关窗子。   十之八九,便是有关英霁的事。这么久了,他不只人没来,连报信的人都没有,早该猜到,他就是个蒙骗人的王八蛋?沐文杰在心里骂着,恨不得跑去东京揍他一顿,气愤之余,却也留心地将窗子留了一丝缝。待会若总是没动静,他还可以从窗缝里往里面看看。   关上门窗后的房间阴阴暗暗着,带着几丝雨水带来的凉意,让人忍不住想去添衣服。两个多月前,也是这样的感觉吧,天并不是冰冻刺骨,却总觉得冷。   两个多月前……那時还是三月,三月的一切都那样美好。   清明時节,她被后母下了药,在错过某一桩姻缘的時候遇上了一个人。那人白衣白马,一丝浅笑,从缤纷杏花下朝她走来。   那一天,他与她几番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眸里看见了款款深情;那一天,家人告诉她,她姻缘早定,注定远嫁汴梁。   清明,杏花,蝴蝶,兰花,月夜……一切一切,都让她无法抗拒,她曾不只一次怀疑,上天为何对她这般厚待。   原来终究是一场幻梦么?然而那時的一切都在脑中铭刻,她记得他的每一丝笑容,每一丝声音。他给了她定情的玉佩,他让她等他,可她等来的却是他订亲的消息。   ……   沐文杰第三次蹑手蹑脚从窗缝中往里面看,沐景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坐姿,先前的眼神,一动不动无神色地看着眼前某一处,就像他离开房间時一样。这样的无危险姓,他应该放松,可心却揪得更紧:姐姐可从未曾这样过。   趁他回房時,沐蓉去了正房中,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一丝刺耳的笑声,连雨水都不能掩盖:“我就说嘛,人家那是什么身份的人?出门游山玩水一番,做些风花雪月的事,还当真了,又不是天仙下凡来,哪里有那本事被人看上。现在可好,鸡飞蛋打了吧,还不知道这事传出去了没,要不然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唉,还说是什么在别人家里读书来着,都不知道读的什么脏书呢,三更半夜的和男人跑出去鬼混……”   “方静娴,你再说一句试试?”沐文杰一脚踢开正房的门,朝里面喊。好只个心。   沐蓉一颤,只见沐文杰站在门口一副凶神恶煞要打架的模样,吓得直往方氏身后躲,方氏也惊得后退一步,却终究见过事面一些,撑直了腰杆大喊道:“你这是做什么,无法无天了吗?你以为你爹不在你就上了天了,我可是,你想怎么样,对我无礼我我把你送到衙门去?”   沐文杰大跨两步走进屋中,怒道:“有那个胆子你就送啊,我要有什么事,看我爹不拆了你的骨头?什么静娴,我看你又不静又不娴,除了生了个和你一样的女儿外就没半点用,成天说三道四,我看我爹早该把你休了?”   “你……你……”方氏气得差点吐血,连连喘气,歇了好久才道:“你反了,我这就将你送官,看你还敢不敢撒泼?”说着就往外面喊:“张七,张七--”   沐文杰却一把提起身旁凳子来,“你送啊,送之前我先打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乱说人?”   门外张七早已顾不得什么,立刻冲进来拉人,沐文杰则拼了命要挣脱,而房中方氏早已被沐文杰手中挥来挥去往两边乱砸的凳子吓得脸色发白,在房中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四处躲藏。   旁边传来开门声,似乎邻里间有人听见响动,出来准备一探究竟。   不知何時过来的沐景在正房门外说道:“文杰,别乱来,这可是?”   与此同時,身强力壮的张七将沐文杰两只手都制住,沐文杰终于无法再挣扎,又听沐景那不急不躁的语气一说,心里顿時平静了不少,意识到方氏就算是后母,那也是以下犯上,真动了手罪过可大着。   想着,终于歇了劲,不再和张七拼命。早已躲到房间最里面的方氏见他终于不再挣扎,心里稍稍放松一些,也再不敢说什么,生怕激了他他又发起疯来。   “放下凳子,我有事找你。”沐景在门外说道,语气仍是平静,好像沐文杰只是在房里和方氏聊天一样。   一个下午沐文杰都在担心沐景,自己的猜测再加上方氏那一番嘲笑,他早已能肯定是两个多月前许诺要娶姐姐的英霁反悔了,心里又气又恨,更是担心,此時姐姐就站在面前同他说话,他如何能不听?而且看着,她此時的表情似乎又有些不对,好像太过平静。   “放开,放开?”张七还有些担心地不敢立刻放手,沐文杰猛地一挣,推开他走到沐景面前,语气一下子轻了许多:“姐,什么事?”   沐景看向方氏:“娘,二郎人小不懂事,一時冲动冲撞了您,还请您见谅。爹不在家,家中自当和和气气,今日这事不算大事,可传来传去不知道传出什么来,还请娘不要声张,他日爹回来,我自会告诉爹,让爹好好罚他。”   “哼?”方氏撇撇嘴,“这都是惯的,多大年纪就这么没上没下,竟动手动到长辈头上来了?”   “要不是你……”沐文杰要开口,被沐景拦住,“娘请息怒,他也是太过顽皮,不懂事,女儿和他有急事出门,回来之后再给您赔罪。”说着就沐景就转身离开,沐文杰也跟着离开,让还准备再好生教训一顿的方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沐景并不是有意怠慢方氏,只是实在是有急事,到院中,也来不及责备就朝沐文杰说道:“快赶毡车出来,带我去追表哥。”   “啊?”沐文杰大吃一惊,沐景却肯定道:“快,再晚就追不上了?”   沐文杰再不及多想,立刻让张七去拉车。张七还在阻拦,生怕二人出去有什么三长两短,二人却已不由分说地离开。   老爷不在,夫人不管,他也实在不知能怎么办,只得由他们去。   这一次赶车,却没再出什么意外,走到天见黑才见到孟卓然,那時已快至隋县,他正在一家小店里吃饭,要不是被他叫住,两人兴许就走过了。   这么晚,又下着雨,两人单独出来让孟卓然大吃一惊,才要开口问,沐景就急着道:“表哥,快上车来。”   孟卓然愣了愣,依言爬上毡车,沐景拉了车帘,开口道:“表哥,你只回来一趟就要再去汴梁是不是?”   孟卓然点点头,“在这边将事一办完就去。”   沐景便说道:“表哥,你带我去汴梁吧。”   听到这话,车外的沐文杰不禁大吃一惊。他一直就在奇怪为什么姐姐不让张七赶车却让他赶车,原来是要让卓然表哥带她去汴梁,这自然不能让张七知道,可是,这怎么可能?   “不行?”车内,孟卓然想也不想就回绝,“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一个人跑去汴梁?”   “我不是一个人,我是让你带我去。”沐景立刻道。   “那我们呢?”孟卓然神色十分严肃,“我此次回来是单身一人,去也是单身一人,你和我,便是孤男寡女,你以为别人会因我是你表哥而少议论你几句吗?我是无所谓,可你呢?因为一个英霁,你想把你一辈子都毁了?”   沐景紧紧拽着手,眼里缓缓湿润,好久,才颤声道:“可我没办法……表哥,他说过让我等他,我也说过信他,我无法……无法因为别人带来的一句消息就忘掉这一切,就算要忘,就算要死心,我也要他亲口对我说,告诉我之前一切都不算数。不管他是戏耍,是冲动,是无奈,我都要他亲口告诉我。”   “那便让他来汾州来见你?”孟卓然厉声道:“回汴梁后,我自会再找他,让他来汾州见你,他若愿意,就由他亲口对你说,他若不愿意,那证明他连说一次的想法也没有,你也不用再把他放在心上,但我不会带你千里迢迢去找他。”   沐景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急切道:“我已想好了,明日我就给我家里说姨妈一人在家中寂寞,我去姨妈家住些日子陪她,然后我就随你去汴梁,只见他一面我就马上回来,你可以自己送我,也可以让认识的人送我,然后我再回家来,我谁也不说,别人不会知道的?”   孟卓然抬手,紧握住她的手腕,“阿景,你自己相信吗?相信这事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吗?不是的,这样小的地方,只要做了,就会有人知道。没有家人陪同,独自离家两个月,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清白,没有正经人家会来你家说谋,你唯一的出路,或许就是嫁给我了。聘者为妻奔者妾,甚至除了我父母,方家的族人没有人会接纳你。阿景,这后果你承受不起?”   ——————————————————————————   一万,完了~~~应大家的要求,凌晨发了,大家看了文也早点睡哦   往汴梁22(15:06)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6 本章字数:4987   “姐姐,我和表哥去汴梁,我代你去找他?”沐文杰实在忍不住,从车外一把拉开车帘。   孟卓然也说道:“阿景,你既要他亲口说的话,那我一回汴梁就去找他,就算他到这汾州不过是游戏一番,我也要他亲自过来对你说出来,或者让他亲手写下来,总之让你没有丝毫怀疑,好不好?”   沐景沉默着,看他许久,终于低头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孟卓然沉沉地叹了口气,按住她的肩:“阿景,我和你一样,也敬佩着我爹,要不是有他,我也不会做生意。爹放弃了读书,放弃了考功名而去跟人学做生意,本是准备承担起男人的责任养活妻子,可最后却意外的成了隋县闻名的大商贾,当年谁会想到那个被人笑作‘大時了了’的过气才子还会有另一条路走?阿景,也许你对英霁用情至深,也许你曾想过非他不嫁,可人生的路并不只有一条,就算是相夫教子,也并不是只有一个男人可以托付。不要那样傻,不要去为了他而害了自己,你等些時候,我会给你一个肯定答复的?”   “我知道了,你回了汴梁,再替我见他一面吧。”沐景仍将头深埋着,看不清是不是已流泪。孟卓然拉住她的手,只觉她两手都是冰凉,让他情不自禁握紧,替她搓热,“阿景,等我,一见了英霁我就亲自回来见你,最多不过两个月我一定赶回来,你别胡思乱想,别做什么不顾后果的事,知道吗?”   沐景也不回话,只是缓缓点头。   “表哥,我也和你一起去,我也要去见一见他?”沐文杰在车外义愤填膺,气得将身上蓑衣也拿了下来。   孟卓然皱眉道:“快披上,别淋湿了着凉,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在家照顾你姐姐。英霁之事你那位娘已经知道了,到時候不知会怎么冷言冷语,你在家她多少忌惮一些。”   “哼?”沐文杰怒道:“她已经冷言冷语了。”   孟卓然看看沐景,又看向他,眼神十分认真,小声道:“照顾好她,切记。”   沐文杰也看向她,心不禁疼惜万分,慎重地点头。孟卓然便说道:“天不早了,你们回去吧,再晚一些恐怕要走夜路了。”却床又个。   沐景这才抬起头来,轻轻道:“表哥保重,若天黑赶不回去,就投店住一宿吧。”   孟卓然看她,脸上虽有悲色,却仍没有泪流满面,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敬服,这才点头,放开她的手,自车上下来。   回程時,雨渐渐转小,外面有些灰蒙蒙的看不太清晰,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以及挥之不去的泥土气息。布制的车帘在风中時時飘起,让细雨得以飘洒进来,落到身上阵阵发凉。   沐景将手交握,缓缓沿着胳膊往上移动,将自己抱住,然而,凉意仍是刺骨。她又将两侧胳膊往胸口收紧,没收到过多的暖意,却感觉到了藏中怀中极隐秘处的硬物。   是玉佩,他从自己怀中取出,又被她放进怀中的玉佩。她将玉佩拿出来,只见那玉佩光芒依旧,一如那夜夺人心目。   他说,等他,等他两个月。   两个月后,又有人说,等他,等他两个月。   她能做的,永远就只有等,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她在这头望穿秋水,他在那头的模样她一无所知。多想对表哥说:不要再说让我等了,等待的感觉有多痛苦你们永远也无法知道。   车外天色渐黑,茫茫不见前方路,沐景将手中的玉佩紧紧捏住。   回沐家時,天果真已黑,大门未关,夏妈妈一行人站在门口不知张望了多久,好不容易见到车子,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过去扶二人下车,摸到沐文杰身上的湿意,又是一阵担心与责备。   事情闹得那么大,夏妈妈自然也知道了英霁的事,心中又是气又是悲,听闻沐景出去更是担心得不得了,如今见到她回来,而且除了有些失神倒没大的事这才放了些心,却仍然在侍候她吃饭梳洗時细声劝了好久。   为让身边人放心,沐景有意多吃了一碗饭以示自己还很有胃口并不那么伤心,虽食不知味还吃这么多并不好过,可看到夏妈妈大为高兴地暗暗与绣儿以眉眼示意她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   因她表现得不让人担心,所以夏妈妈和绣儿在她睡下后就熄了灯关门出去,而躺在床上的她则早已睁开了眼。   她知道,睡着時的想法总是有些虚幻、有些不切实际的,所以她有意起来,也不敢点灯,摸着黑坐到桌面,倒下一杯冷茶来喝。   她想尽快作出决定,却要确保自己不是在冲动之下作出的决定。坐着時,人会现实一些,冷水下肚,人也会冷静一些。   然而,她的决定变了吗?   翌日,夏妈妈与往常一样早起,却迟迟不见沐景房中有动静,敲敲去推窗子,只见房中无人,而床上明显是躺了人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自去别忙别的。可等早饭做好了,方氏与沐蓉都用过饭了,甚至连向来晚起的沐文杰都起身了,沐景房中仍没动静。   沐文杰可没夏妈妈这么有耐心,直接推了窗子翻进去,让外面看见的方氏又一阵嗤鼻。   “姐?你怎么了?”   沐景从床里侧转过头来,见着沐文杰关切的脸,也见着窗外夏妈妈与绣儿同样担心的模样。   “没事,只是想多躺躺。”她眼中并无惺忪睡意,只是有些久躺的无力。外面夏妈妈连忙朝沐文杰说道:“快摸摸她额头,看是不是病了?”   沐文杰依言摸了摸,又把自己摸了摸,似乎还不确定,再次去沐景头上探了探,然后皱眉道:“好像没有……又好像是有些热……”   夏妈妈早着急了,立刻道:“快开门,我进去看看?”   沐文杰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在房内了,忙走到门后开了门,夏妈妈与绣儿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   夏妈妈急着伸手去探沐景的额头,虽是热了些,却还正常,似乎是她一直躺在床上的缘故。沐景也说道:“我真的没事,妈妈,只是想躺一躺,你们都出去吧。”   心里难过,想躺躺是很正常的,几人都能明白,绣儿担心道:“那先吃点东西好不好?饿着可不好。”   “是是是,先吃点东西。”夏妈妈连忙说。   沐景摇摇头,“不想吃,你们先出去吧,我只想躺躺。”   “这……”   沐景索姓侧过身去面朝床内,再不说话。几人无奈,只得依次出去,注意着手脚,生怕弄出响动来吵到她惹她心烦。   直至正午过,她仍没有起来。夏妈妈又去劝,让她起来走动走动,总躺着越躺越伤心,沐景却是不肯,只说自己不伤心,只是不想动而已。夏妈妈怕她躺出病来,也不肯走,就是劝,好一阵,沐景才回道:“二郎还在家吗?”   听她还关心别的问题,夏妈妈自然高兴,连忙点头:“在在在,他担心着你,一直没出门呢?”   沐景迟疑一番,仍是无力道:“让他进来,陪我说说话吧。”   “好,我这就去叫他?”好久的劝说有了成效,夏妈妈立刻就高兴起来,忙跑出门去叫沐文杰,沐文杰也是马上就依言进来。   “去将窗子关上。”他才在床边坐下,床上躺着的沐景就轻声道。沐文杰不疑有他,想着昨天沐蓉偷听的事就来气,立刻就去将窗子牢牢关上,这才回来坐在床边。躺着的沐景却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然只是在床头靠着,可那样子却一点都不像早上的无力模样,神色也再不见那般失意绝望。   沐文杰看着奇怪,紧张地问:“姐,你怎么了?”   沐景认真道:“文杰,我要你帮我一次。”   沐文杰立刻答应:“好,姐要做什么?”   沐景看着他,字字清晰道:“我要去汴梁。”   这已是第二次听见她这样说,可这一次的吃惊仍然不亚于第一次。沐文杰有些不敢相信,“姐,你怎么还是要去?不是说了不去么,别人会说你的。”   沐景以十分慎重地态度说道:“这些我都想过了,可我不甘心,明明说好的,到头来他却人也不见,话也没有一句,只有一个订亲的消息的传来。我就是要去见他一面,要当面问他一句是不是真的,是不是骗了我?不就是汴梁么,不就是半个月到一个月的路程么,他以为他远在汴梁就能一走了之永不相见么,我还就是要见他一见?我不愿被他看扁,就想听他亲口说出来,若不是真的,那便挽回大错,若是真的,那我转身便走,自回汾州过我自己的日子,再不想着他一点点?”沐景有意越说越激动,果真见到沐文杰也早捏紧了拳,抿着唇一言不发,她便接着使出最后一击:“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回来后此事被人知晓,我再也嫁不出去。”   “那也无妨,大不了我养着你,反正嫁到别人家也是侍候人,在家我让人来侍候你?”未待她说话,沐文杰就抢在她前面说,接着就答应道:“姐,我也不想受这鸟气,我们这就上汴梁去找他,不就是汴梁么,谁还找不到?”   ————————————————————————————   今日两更,下一更下午三点   重遇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7 本章字数:4985   沐景松口气,却又忍不住叹气:她这弟弟,终究是年纪小又被娇惯着没经过事,按他的想法随便一激就上钩,而这,也是她找他帮忙的原因。只有他才会觉得不甘心就得去汴梁,觉得最坏不过是留在家里总这般过日子而已。   接着,沐文杰又往深处想了想,为难道:“可是怎么去汴梁呢,得要好多盘缠呢,我们手上的钱不够吧?”   沐景以十分让人安心的语气说道:“我有,之前爹将娘的一部分嫁妆交给我了,里面有现银,还有一部分首饰,这两天你找机会去把首饰当了,我们以后再去赎。”   沐文杰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   “不。”沐景回道:“还有许多事要安排。虽然让人知道也没什么,但最好是不让人知道。我准备瞒着所有人,以去姨妈家散心的理由和你一起离家,你驾车,我就扮成男子坐在车内,一路往汴梁去。”   沐文杰满面疑惑,“怎么瞒呢?他们把姨妈一问不就知道了?”   沐景细细说道:“你听着,明天或者后天,你就去当东西,分别把盘缠换成银两与铜钱,然后我再给你一份,你换一张交子回来。还要准备些干粮,水壶,跌打损伤的药酒,有方便随時服用又用处大的药丸也买些,待会我写张纸条你,你按上面的一一买好,一次不要买太多,以免被家中人发现。卓然表哥不知道哪天回家看姨妈,也不知道哪天还会再来,我们要等表哥走后再动身,所以有好几天的時间。”   沐文杰认真地点头,随后立刻道:“还有一样,我去城里买刀带着,万一路上碰到什么坏人也不怕?”说着又马上改口:“不对,刀太招人眼了,买两把小匕首,你一把我一把藏在身上?”   沐景赞同地点头,接着交待:“你一边买办东西,一边收拾你的衣服行礼,不要太多,有几套换洗衣服就行,但千万注意不要被陆妈妈发现。我这几天会天天躺在床上,也会故意茶饭不思,要是夏妈妈和绣儿不先提出来,你就提,就说让我去姨妈家休养。这几天娘和三娘肯定会说些不好听的话,夏妈妈一定十分赞同我离开,娘也不会管。反正你只须记得,一定要提出跟着我去,爹不在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姐,原来你早就想好了。”沐文杰有些入套的感觉,却也顾不上,甚至因这计划开始兴奋起来,觉得自己马上要做一件大事了,不反悔,反而跟着谋划道:“可是夏妈妈说不定也要去,绣儿也会去。”   “不错。”沐景认真道:“所以我们还要保证她们不跟去。夏妈妈在家里一直没离开过,很好劝住,所以最关键的是绣儿。”只与见大。   “那怎么办?难道也把这事告诉她?”   沐景摇头,“自然不能告诉,她一定不会保密的。”然后小声道:“你还记得娘为了让我不能和她们一起去方家用的什么办法么?”   “泻药?”沐文杰脱口而出。   沐景立刻示意他小声,“不错,所以你去买东西的時候顺便也买上泻药,然后在那天早上放到她的饭菜里面,具体怎么做我们到時候再商量。”   沐文杰暗暗记下,又问:“那家里要是有人去姨妈家,发现我们不在呢?”   这些问题都是沐景昨夜想了无数遍的,很快就回道:“爹这次出去要好几个月才回来,家里没有人会去姨妈家,姨父与表哥都在汴梁,也不会过来,多半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那時我们早就离开了,他们只能瞒着外人。到半路時我再往家中寄封信,告诉他们我们去了汴梁,让他们不用担心。”   “嗯,好,我明天再去打听打听去汴梁的路线”   两人接着就几日内要做的各项事商量一番,直到夏妈妈又不放心地过来看,沐文杰才离开。他离开時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沐景却是心思沉重。   她想为求此生无憾,哪怕真的遇到最坏的后果她也心甘情愿去承受,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然而就凭现在,以她的年少懵懂,她就是下了决心要去这一次,要亲眼见他这一次。   几日的安排虽有些小的细节变动,可大致却仍是按着计划进行,五日后,她药倒了绣儿,劝她就待中沐家,自己则与沐文杰以休养两月为由乘张七所驾之车前往隋县孟家。因说的是两个月,所以到孟家张七放下二人转身就走,二人却对孟家姨妈慌称张七有急事要回沐家去,而他们只在孟家过一夜。第二日两人就装作回家的模样告别孟家姨妈出了隋县,至西河县客栈内拿了先前放下的衣物就前往汴梁。   那个有着天子和百官,有着大大的汴河与虹桥,传说街市日夜不休,繁华昌盛无与伦比的地方,沐景曾期待过,幻想过,如今真的去了,却是与弟弟一起。   弟弟也是如此吧,期待过,幻想过,却从没想到是如这般,无人领引,自己驾着车,自己事事亲为地前往。   山水迢迢,他们一对从未出过远门的姐弟真的能到得了吗?看着车外陌生的景致,沐景开始忐忑,甚至有些后悔,害怕自己这一次胆大妄为害了一心为她着想的弟弟。   将近七月的天,艳阳高照,哪怕是终日繁华的东京在此時节也有些倦怠,房屋、飘不起来的幡子,以及抬手抹汗的行人,都与城中柳树一样垂着头,显得十分无力。唯一生气勃勃的,却是街头那一声声中气十足,每一遍都喊得一模一样的“凉水,凉水,又甜又冰的凉水--豆儿水绿豆水杨梅渴水--”   赵晔骑着马,从虹桥一路往东,直到城门。不管是何時,这城门总是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此時也一如往常。   “赵指挥。”守城兵士见了马上的他,抬手朝他行礼。   赵晔“嗯”了一声,问道:“无异样吧?”   兵士回答:“并无异样。”   赵晔点点头,离去。虽然骑在马上,但既是巡城就走得不会太快只是任马慢慢踱步,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兵士的声音:“路引呢?”   “我兄弟二人来汴梁寻亲,路上遭了劫匪,路引弄丢了。”   “丢了?哪里的人,来汴梁寻什么亲?车上的人先下来?”   “你们是兄弟?怎么一个黑一个白,一个壮实一个瘦弱?”   “我们真的兄弟,你看我们长得这么像。不过是他体弱,经常待在家,我经常出门而已。”   “你,怎么不说话?”   “大哥,我们真是兄弟。”   “嗯?这声音怎么不对,没喉结,你是女人?”   赵晔回过头去,只见守城兵士扯下一人的头巾,一头乌发如瀑般洒下。那人一身粗布短打的装扮,脸上带着灰尘,黏着汗水又脏又憔悴,若非她身旁那一人,若非她早已被人识破女子身份,他只怕面对面他都认不出那是她。   四月后,汴梁,他竟再次见到了她。不可能,万分的不可能,可她却确确实实站在他面前。   “好大的胆子,没有文引,乔装入城,必定意图不轨,抓起来?”   “不要,大哥,我是怕有不便才扮作男子的,来汴梁真是寻亲,城里的‘十里香铺’便是我家姨父,你们可……”   “这和我们说没用,给衙门里说去?”说着便有好几人过来拿人,两人完全无力抵抗。   异地进衙门,恐怕再也没有见天日的時候,沐景拼命不从,急着解释诉说,守城人却完全不由分说,甚至拉扯之中将她的单衣都要扯破。   “他们是汾州西河县人,我认识他们。”面前,传来平缓的一句。   沐景抬起头,只见着一匹纯黑的骏马,马上一人被身后的阳光投着重重的阴影显得脸色极黑,高高坐着,她须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一如以往数次见他一样。   “赵指挥。”   “我至汾州時见过他们,放了他们吧,十里香铺的人我也认识。”赵晔说道,目光已从沐景身上移开。   兵士很快放了人,甚至将他们的驴车赶进了城,又去忙着查问后面的人。   城门边,沐景抬头看着赵晔,他除了一身甲衣与以前不同外,面色表情都和记忆中的一般,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些说不出的神色。她与他如此看着,却是一句话也没说--曾经让她做妾室,她以极难听刻薄的语言拒绝后却再次相见,而他如天神一样出现在落魄凄惨到极致的她面前,从上至下俯视她。   他也一直没说话,直到身旁沐文杰终于从惊异中回过神,轻叫了一声:“赵大官人……”   赵晔从马上下来,侧头看向他,“你们怎么到汴梁来了,只有你们两人吗?”   沐文杰低下头去,又缓缓转头,看向沐景。   “不知赵官人知不知道汾州的事……”到此時无可奈何,只能像叙述别人的事一样静静说道:“英大官人,与我约定两月内去我家提亲,我却一直没见人,又听说他在汴梁已经订了亲,所以……来看看。”   ——————————————————————-————————   经过存稿箱发的,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比如重发之类的,我一出黑屋就改~~,上天保佑不要~~   求助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7 本章字数:3391   “不知赵官人知不知道汾州的事……”到此时无可奈何,只能像叙述别人的事一样静静说道:“英大官人,与我约定两月内去我家提亲,我却一直没见人,又听说他在汴梁已经订了亲,所以……来看看。”   她尽量将事情说着平淡无常不带感情,尽量不去想赵晔的相法:一个曾经眼高于顶的女人,还以为能飞上枝头做凤凰,所以对他毫不客气地拒绝,然后现在,她跑来告诉他她被抛弃了。她居然还有脸,还有脸将这事一字一句说出来。   赵晔沉默了很久,就在她几乎没有勇气再在他面前站下去时,他开口道:“他的确订亲了,两个月前订的。”   沐景默不作声。她以为来汴梁一趟会像表哥那么容易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可她却与文杰走了将近两个月。两个月里,她日日臆想,最后终于在恍惚中肯定一切都是误会,她听到的那个消息是误传,是假的,她来汴梁,会见到因事耽搁的英霁,然后……一切都如曾经期望的那样。可是现在,却有个更加要相信的声音说:他的确订亲了。   沐景不自禁地,将手拽紧。只听他接着说道:“他现在不与我同在禁军中了,入了枢密院,正准备着不久后的选拔,此时须十分注意,所以在下值后才能出来。自然,里面人多嘴杂,我没同他说是你来了。”   赵晔是看向沐文杰问的。   “无妨,你们先整理,我待会再来。”赵晔说完,转头看向沐文杰,只见他正站在几盆牡丹旁低头看着,待伸手摸了摸发现那竟是假花后才一副失望的样子站起身来,看着那牡丹的样子再也不以为意。赵晔脸上松弛了些,竟有些微微勾起唇角,再次看向沐景点点头,这才出了门去。   英霁,就在刚刚,她相信赵晔会同意她的请求让她与英霁相见,她却还不知道要以何种心境来面对他。两个月来,她在路途中经历种种,想过种种,曾预测过无数次与他相见的情形,思虑过无数次见面后要与他说的话,甚至假设过种种可能……然真正到这一刻,她却读不懂心中的感觉,是紧张,害怕,还是欣喜?   “而且你也不知道他们铺子的具体地点吧?”赵晔接话,说得十分确切无误。   沐景忙答道:“不去,还请你帮我将他约出来。”   她忘了最初要求救的想法,也忘了去探究他那平淡话语中是否带着浓浓的讽刺,直到静默许久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为何这般模样?”   沐文杰低下头,模样再不复当初的神采:“我与姐姐行到半路遇到劫匪,抢了钱和驴,我们只好推着车走到城里,用藏在身上的交子取了钱,又买了头驴接着走,那些钱支撑到这儿已经不剩一分了,好不容易到了汴梁,却没想到这儿查路引竟查得这么严……”   “客官,这边请——”   赵晔没马上回答,只转身往前道:“你们随我来。”   这一会儿,她才开始一点一点紧张起来,就如同那清明时节见着他一样,好久才得已平静,朝赵晔说道:“谢谢你。”一会儿好像想到些什么,犹豫着问:“枢密院是什么地方?比起禁军来……”才订亲就换了地方,且还正要选拔,让她不得不将这两件事想到一起,她记得表哥说过,与他订亲的女子家中权利极大。   沐景便再不犹豫,直接说道:“我不想这个样子去见他,想求你借些钱给我们,等见过他了,我再去找我姨父拿钱给你。”怕他不明白,她又解释道:“我不想让我姨父和表哥担心我们,而且他们若是知道我来了这儿定不会同意我再去见他,他们身边有许多同乡人,被他们看到我也不好……”   楼下时有人来人往,都是衣冠楚楚的模样,衣料多为绫罗之类,蹼头或是妆容,许多都是她在汾州没见过的样式,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此地与汾州的不同。曾经发生在汾州的一切竟在突然间有些陌生起来,好像随时都能当过眼云烟般忽略。   “不会不喜,有劳赵大官人。”沐景回答。   并没走多远,赵晔就停了下来等后面的他们,待二人走近才看向旁边的高楼:“先去客栈歇息一下吧。”   沐景点头,再不说话。她最见不得他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偏偏求到他面前来。   小二连忙点头:“知道知道,小的这就去备桶备热水,几位在房中坐坐,茶马上就上来。”   上了楼,小二开了两间房的门,两人这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上房。沐景倒还好,沐文杰早已瞪大了双眼直直看着房中景象,那泛着亮堂光泽的黑漆桌凳,那精致的茶具、擦得光彩照人的地板,画了山水的屏风,以及好几盆开得鲜艳无比的牡丹,样样都是他们那小县城客栈无法相比的。   “去准备热水给他们二位沐浴,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再去准备些饭茶送过来。他们是我家中的远房亲戚,你们好好招待。”赵晔说道。   直到此时,沐景才觉得此人除了傲气一点,倒也不是什么落井下石的人,一时心中多了些愧疚,也更多了尴尬,却再次无可选择地开口:“赵官人,还有一事……你,你能……”   赵晔看着她,点点头。   “劳烦赵官人了。”待小二走后,沐景朝他道谢,又满怀歉意道:“赵官人是不是正忙着事务,若是有耽搁,官人便先去忙吧。”   赵晔再次看向沐景。今日才知,这个女人他完全不懂,从来就没有丝毫了解过:他没想到她有胆量来对他含沙射影的讽刺,没想到她会对寻医之事那么尽心尽力,更没想到她会拒绝他的青睐,最没想到的,却是她竟敢如此跑来汴梁,甚至遇上劫匪也依然往前。   赵晔走在前,沐景到他身侧说道:“赵官人,我们只须一间房就好。”   沐景抬头看那客栈,却是朱漆金字牌匾,三层的大高楼,豪华无比,正要说是否有别的普通客栈,他却已将缰绳交给小二迈步走了进去。   他沉默一会儿,“我让人去见了他。”   沐景与沐文杰对视一眼,无奈跟上,赵晔正在柜台前订房:“两间上房,现在我手上无现钱,待会来补上,我乃……”   “赵官人……”沐景没看他的脸,却又不想将头垂得太低,极艰难地开口道:“你与他相识,能替我传一声话么?”说完,又接着道:“你放心,我无意纠缠于他,只是问清楚罢了。”   赵晔再来时,沐景和沐文杰已经沐浴完,正准备用饭。去除一身脏污一身劳顿,沐文杰心情不知道舒畅多少,见了他立刻就露出笑容来,“赵大官人。”   赵晔将拿在身上的一个布包递向他:“里面有两套衣服,你与你姐姐一人一套,换上吧。”说完,看向沐景,语气比起刚才来略显低沉缓慢:“你说不想这个样子见他,我不知道要是什么样子,所以路过衣饰铺时随便让老板包了套,若是不喜,待会再去换。”   她不知要怎样才好,想感谢或是礼貌性地笑,却笑不出来,想点头,却有些尴尬地点不下去,他却没有给多的时间她继续犹豫,什么表情也没有地转头离去,走入外面烈日下。   头么头有。他这是答应了么,是要回家中去拿钱?沐景想。与她的窘迫忐忑完全不同,沐文杰此时完全放松下来。原本以为要进衙门,原本以为哪怕到了汴梁也还要满城去找姨父的铺子,还要挨批受训……一切一切,都在碰到赵晔后消散,此时他才明白什么叫“他乡遇故知”,能在一穷二白无处安身时遇到认识的人,如何能不喜?甚至他还有了几分心情去看街上情形,虽然这正午时分没有他听说的人挨人人挤人,可人仍然不少,越往前走越多。有行路的,有骑驴的,还有和赵官人一样骑马的,两边也是店铺林立,有当待吆喝卖凉水的,竟摆了十多种口味,直看着他两眼发直,肚子都隐约叫了起来。   赵晔回道:“你们等会要梳洗,一间房多有不便。”说完,再不回话。沐景想想也是,她与文杰都要沐浴更衣,又都累得筋疲力尽极想歇息,的确是各自一间房方便些,只是不知这里的房价是多少。   她对云止,竟情深至此!。   “有事便说。”她的迟疑,连赵晔都听不下去。   “你不去他家中?”赵晔问。   沐景在他之后出门,只见他一步一步下楼去,到楼下柜台时又向掌柜交待了句什么才无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楼上,正好看见了望向下面的她。   “知道知道,赵指挥嘛,您要什么尽管吩咐,账放着就好。”掌柜未待他说话就笑容满面地开口。赵晔点点头,“带我去房间吧。”   赵晔没想到她虽不懂,却能这么快地想到一起,老实回道:“入禁军,再平常不过,入枢密院却不易,前途无量。”   ————————————————————————   今天会加更,但不知道下一更什么时候,因为亲们看文的时候,我正被我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埋头苦干,亲们且等着……   情断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8 本章字数:3402   赵晔并没有想到她虽不懂,却能这么容易地想到一起,“入禁军,再平常不过,入枢密院却不易,前途无量。”   沐景沉默下来,许久才道:“我知道了,谢谢官人告知。”   她应该猜到了缘由吧,却没有表现得怨愤,也没有表现得哀愁,只是平静得异常,赵晔看着她,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忍住。总是他们就要见面了,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见到英霁竟然强抱姐姐,已经急得要冲过去的沐文杰这才放松下来,停了脚步看着渐渐往这边来的沐景。   赵晔仍是一副没有表情微显冷漠的脸,甚至没有点头,只是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后移开。她不再说什么,移目看向前方的那人,一步步往前。   “赵大官人,你是与英大官人一同回去么?”她走到了他面前,甚至表情与语气都十分平静正常,若是没有她千里迢迢来寻云止的事,他还以为她对云止其实无所谓。   沐景将玉佩放向他半收的手中,也不管是放好了还是掉下去了,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赵晔告诉她,他约英霁是让英霁身边人代传的话,为防那下人乱猜所以仍像以前一样约在城郊,因为他们以前常在城郊赛马,而赛马时两人都是单身一人不带下人的。   沐景朝他万福一下,也没说什么,就上了毡车。沐文杰看着远处仍站着、身影神情都极为萧索的英霁,开心道:“姐,好样儿的,我还以为你要求他呢!像他这种人,就该一脚踢开,忘得干干净净,回汾州了我去找媒人,保证给你找个比他好一千倍的姐夫!”   三人再往前行,又行一段距离,直到沐文杰已能看清英霁的形貌,刚能对他带着恨意与怒意瞪眼时,赵晔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车内。   赵晔的马很快就到毡车面前,溅起一片尘土草渣,只听一阵长长的马啸,赵晔说道:“我们走吧。”   沐景几乎能感受到他投过来的目光,甚至想象中,那目光如数月前一般眸光流转看得出情意。   “阿景,我必须娶她,无从选择,可我对你全无一丝假意,我也真的想与你共渡此生的,你……要不然,你……你嫁与我做……做侧室好不好?”英霁任那玉佩掉落地上,悲痛而又极难启齿地开口。   英霁低下头去,痛苦而绝望,“对不起……阿景,我……”   他变了许多。一步步接近,她能将他的脸一点点看清。的确是变了,眼眶深陷,颧骨突起,下巴也尖了许多,憔悴了不知多少,再没当初的神采飞扬。   是他……   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眸中果真闪着光芒,却似水光一样。   太阳偏西时赵晔骑了马,沐文杰仍驾了毡车,带着沐景一同出城。沐景看着自己粗糙了许多的手指,又摸摸两个月来风吹日晒的脸,只想着自己现在的样子必定不能看,可随后却觉得自己在意这些都太无意义。   他早已在他们车马未到时就下了马,此时正站在马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然后二人的距离由于她的迈步越来越拉近,她不知脚步提着是什么感觉,好像轻轻轻轻的,似踩在云朵一般,又好像沉沉的,下一步就不能再挪动。时么时晔。   沐景原本想他是不是怕自己的到来让英霁下人传回家中,从而给英霁惹麻烦,后来又马上把这想法打消。若他如此防着自己,又何必如此帮她见这一面?   沐景却什么话也没回,沉默着上了车,车外的两人再也看不见她的表现,但就连沐文杰也能感觉到她的不同。   “那这个,便还给你了。”她从衣袖中拿出玉佩来递向他,“我那支簪你若是没带就算了,还请回去之后把它毁了,虽然没表记,但让认识的人看到了也不好。”   “再次谢谢。”她抬头,像许多次那样仰头看马上的赵晔。   “阿景……”   英霁的整张脸都开始动容,看着她抖了好几次唇才得以开口叫出两个字:“阿景……”   “阿景……”英霁出口唤她,她却始终不曾回头,毫不犹豫地向前。   遭遇这种事,心情怎么也是不好的吧,如何能正常得起来?沐文杰向赵晔看了眼,再也笑不出来。   沐景往前看去,四周一片荒芜草地,只依然能见着远处的几间茅屋,夕阳西下时分,满天红色烟霞,赵晔的马在城郊草地上疾弛,马背上的身影高大又挺拔,因前面的夕阳红霞笼罩,他的身体与那黑色的马连成一片模糊的影像,只能瞧见一人一骑往天边奔驰的轮廓。而更在他之前的地方,还有一骑,看不清坐骑上的人,只依稀能见着马身那一片白。   一路上,三人都沉默着。赵晔和沐景不必说,一个原本就不说话一个没心思说话,而沐文杰心中却也有些复杂。原本他听了姐姐的话,的确是十分气恨的要来找英霁一找,可两个月来一路艰辛,越走那气就越消,越消就越觉得此举无聊。什么英霁,不要就不要了,姐姐还不要他呢,千里迢迢见这种人有什么意思!可这话他不敢对姐姐说,怕她难受。此时越往城门走越担心,担心到时候姐姐如果哭着求英霁该怎么办……虽然看起来姐姐不大会做出这种没骨气的事,可不都说女人痴情么,为男人哭为男人死都是正常的,姐姐也是女人,万一真这样怎么办?   只见赵晔的马到那一匹面前,那一匹将马头掉转过来,两人面对面停留了稍长一段时间,之后赵晔回来,那一匹则仍停留在原地,丝毫不见动弹。   “你这般家世理该与她结亲……而且,而且婚姻之事,也由不得你作主。”这一时,她的头抬得高了些,甚至比平时抬得都要高,眼睛睁得极大,不知是因反射了天边的光芒还是别的原因,眼眸中闪着的光圈有些大,好像有水滴要从里面马上溢出。   终至这一刻,沐景在车中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出车外,轻脚落下。   “我听说,你订亲了?”看来演练还是有用的,她每日每夜都希望这一句能问得平平静静,现在看来虽有些颤抖,却还好,没有太过激动。   远处虽听不到,却将一点一滴都清晰看在眼中的赵晔与沐文杰同时一惊。   终于到他面前,两人相对而视,竟迟迟没有话语……或许,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不同往日的不堪模样。   “姐你看,好像那就是他。”沐文杰朝前面指道。   出城门,又往前走不过一会儿的时间,车就停了下来,沐景很有些紧张,甚至不敢挑起车帘来看,只从缝里看见赵晔似乎也停住了。   长久的忐忑期许,此刻化成一片酸,沐景看着前方那遥远的人影,一动不动。   赵晔也看着她,心中那难以形容的感觉再次强烈得无以复加。眼前的女人,为了云止而不顾性命清白,孤身犯险直至一身破烂身无分文才到汴梁,然后换了身干净衣服,短短见过云止一面,不哭不闹,不求不缠,干脆地转身离开。为何,为何,难道她见这一面不是要挽回什么,只是要亲自面对面与他说一次离别么?   赵晔看她一会儿,策马离去。   是到了吗?英霁就在面前站着?此时见了文杰,也知道车中人是她?正当沐景心乱如麻地揣测时,赵晔在外面说道:“你们先等着,我去给他说一声。”说罢,拉了缰绳欲往前。   “阿景,对不起……我没想到,我没想到……”   “是真的么?”沐景继续问。   英霁低着头,似乎终于将眼中的泪流了出来,并没有伸手去接她的玉佩。   也许是她在心中演练过许多次,也许她是被弃的那一方所以想给自己争些气,最终,她先开了口。   直到换衣服时,沐景才知道赵晔所说的“随便”并不是随便,她的那套衣服款式与衣料都与她之前在家时穿的差不多,是一套水蓝色竹叶纹白底褙子与水蓝色长裙,是她曾穿过的颜色,甚至大小也正好。首饰只有一对耳坠,一只碾玉簪,穿戴起来就好像她不过是从家中出门一样,而不是远在他乡,假别人之手买的衣服。   沐景用尽了力量推开他,将目光最后一次投在他身上,然后转身。   “沐小娘子,你过去吧。”   “赵官人--”沐景突然出声,从车中探出头来,因没见到英霁的人而大大松了一口气,随后看着赵晔转回的头,开口道:“赵大官人,请别告诉他我的事,就说我随姨父到东京玩,然后知道了他的事,然后……托你见的他这一面。”   “无事……”她微低头,接着又说了一声“无事。”   这一声,让沐景微微颤了颤。   “阿景--”他突然伸手将她抱住。   “不,我送你们回去。”他回答。   赵晔回头朝远处的英霁抬了抬手示意离开,然后掉转马头。   ————————————————————————————————   今天万更哦,下一更四千,在十二点~~~~   回程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8 本章字数:4529   回程时,已是日落之际,城郊偶尔经过的人在此刻也不见了,倦鸟归林,不闻鸟叫声,只有远处城中袅袅升起的炊烟。四处寂静,唯有车轮声,沐文杰看着这陌生的城郊路,看着远处繁华却不知归处的城池,心中突然涌起一番凄凉感。   这种时候,赵晔突然开了口,他与沐文杰离得近些,却是看着毡车在说,“我们自汾州回来时,英家就已经与吴家将亲事订下了,正是在云止离家时订的。并不是英家老夫人有意,只是吴家正好主动说上门,她也没想到云止在汾州会……会遇到什么,吴家并不是十分赞同,只是依女儿心意而已,吴家之女在清明前看中了云止。云止回来,并不同意,我不知具体的情形,只知那几日他家中给他告了假,他许久不曾来军中报到,我去寻他也见不到他的人,因我是熟人,所以他身边之人才偷偷告诉我是因为亲事,他无事,只是行动不能自由而已。再后来,听闻英老夫人病重,然后没多久,就传来英家与吴家订亲的消息。”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之后,我去找过他。他仍没有来军中,却是已经在枢密院有了职务,我在他下值之后找他,他却回谁也不见,再后来,我在他下午回家路上堵住了他。   他那时的样子很让我吃惊,比现在还要憔悴,我们一同去了酒馆。那天他喝了许多酒,他身边人似乎是老夫人专程指派了看管他的,他竟在酒中把那两人打了,说逼急了他跑去汾州再也不回来,看他们怎么办。他其实没全醉,后来他给我说了事情的经过。   他祖母不知情,见吴家人有诚意,吴家女儿也良善,就同意了婚事,因定了婚事,所以吴尚书就开始办云止的事了,云止回来后不愿,遭了全家人的反对,争执之余他便被禁了足,所以那时哪怕我要见他也见不到。”   赵晔突然将马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再次看向毡车中,“相比英家,吴家的权利太大,这种情况下,他们也许连不同意都不能轻易说出,更别说反悔。云止从小就敬重他祖母,他祖母也是厚重之人,不会轻易逼他,到后来他祖母病重,家族危亡系于一人之身,他无从选择。”   他的话说完,毡车中依然是悄静无声。赵晔也不专等着她回话,执了马鞭在空中一挥,再次前行。要出了在。   至客栈时,天已是灰蒙蒙将黑,沐景从车上出来,神情仍然不见异样。赵晔送二人进客房,在沐文杰房中说道:“你们今夜先在此休息,我明日再来。这客栈极为规矩,无须担心有恶徒闯入。”   沐景始才说话:“多谢赵官人。”   对她的道谢,赵晔这才回道:“你已说过多次了,无须再说。”   沐景便不再说话,倒是一旁的沐文杰开口道:“赵官人,你昨天说你认识十里香铺的人,你是不是知道我姨父他们在哪里?”   赵晔却摇头:“不知。但我会去帮你们问问,若顺利也许明日就能告知你们消息。”   沐景想说什么,却意识道自己想说的似乎又是道谢的那一句,便住了口,不再说。沐文杰却欣喜道:“那多谢……”说了一半,突然停下,却又马上继续道:“那多谢你了!这是最后一遍。”   赵晔脸上露出微微的一抹笑,朝他们点点头,这才离去。   沐文杰看着他离去,眼也不眨。此时他不再背箭,而在在腰间佩着一把刀,看样子似乎是军人必须的穿着,身上穿着铠甲,走起路来发出金属的碰撞声,足下那双黑靴也极为厚重,踏在地上仿佛能感觉地上一震。他身形亦高大挺拔,看着就像将军,这一路来随赵晔走在汴梁城中他也见到了许多次看上去就是大官的人,可心里却一点也没有觉得胆怯,好像跟在他身旁比跟在皇帝身旁都威武。不由地,想起了与他一起至汾州的英霁。   “姐姐……”完全不见赵晔身影后,沐文杰问道:“赵官人那时候在槐树下给你说了什么你还一直都没告诉我呢,他难道不是喜欢你么?”   沐景至呆滞中回过神来,看向他。   沐文杰接着说道:“赵官人一定喜欢你,你看他又看你,又给你采花,现在还这样帮你,要不……你别喜欢那英霁了,喜欢赵官人吧,他一定守信用,不会像那人一样说过的话当屁一样。”   沐景不怎么理他,径直从他房中出来,走向自己房中,“别乱想,明日找到了姨父他们再想办法尽快还了钱回去吧。”说完就传来那边的推门关门声,沐文杰忍不住叹气。怎么是乱想,明明挺好……嗯,好像也不太好,赵官人知道姐姐与英霁的事,刚才还亲眼看到姐姐被那英霁抱了,恐怕就算以前喜欢现在也……哼,都怪那姓英的,害姐姐不能嫁给赵官人!   隔日,用过早饭时赵晔过来,看着他们说道:“我已去你姨父的铺子中看过了,铺子似乎出了事,关着门,而你姨父与你表哥都不在,我找到了在他们铺子中办事的人,他们说铺子的确遇了事,两人都急着办事去了,却不肯说他们去了哪里,只说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了。”   “怎么这样,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听到这消息,沐文杰也跟着焦急,“还以为表哥回一趟汾州就能将事情解决呢!”   沐景却生起深深的歉疚来,原来他们的新铺出了这么大的事,可她却还让表哥因她的事而忙碌,也不知表哥是不是真为了给她一个回复而马上折回去了。   “你们要不要去见见他们铺中的人?那几人是汾州人。”赵晔问。   沐文杰立刻回答:“去,也许是我们认识的人,对我们他们应该会说实话的。”   “算了吧。”沐景却开口:“既是这样大的事,姨父他们一定是要着急忙碌的,我们去了真找了他们他们又不会不顾我们,兴许会放下铺子亲自送我们回去,这样会误了他们的事。姨父几年前就想将生意做到汴梁来,这第一家铺子若失败,只怕再难有机会了,而且那几人若认出了我们,知道我们单独来汴梁,知道还遇过匪徒,心中不知会怎么想又怎么传。”   沐文杰这才想起来,他们过来这事是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的,一时心中不知该如何是好:丢了钱,知道了路途的艰险,姨父表哥是他们唯一的指望,可现在……   沐景亦为难:也许能再向赵晔借盘缠了依原路回去,可要是再遇了劫匪呢?上一次的经历还心有余悸,要不是那几人初次行事,心里紧张也不老练,让她保住了贴身藏着的交子,隐瞒了女子的身份,只怕她与文杰再也没命来汴梁了。这一次,她怎敢再次犯险?”   想了许久,她才抬头道:“赵官人,我听闻有专门替人押送财物的镖行,汴梁是不是有?能不能出钱请他们用几人护送我们回去?”   一般的镖行只是保贵重财物并不护送人,可她却知道镖行也是不易了,赵晔再次惊讶,心中却想到一番景象:她与沐文杰真的被镖行的几个好手护送,可是某一时刻,或是不慎露宿了野外,或是在意外中不经意触碰,那几个刀口上讨生活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因她的年轻美貌而起了欲念,那她……   “我与你们一同回去。”他突然说。   听见他的话,沐景与沐文杰同时惊住,看着他,犹如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见了什么神魔鬼怪一样。   赵晔回道:“那梅山居士的徒弟说是两月后至汴梁,可到现在四月了也不见他的人,我……”他极快地看了眼沐景,声音似乎无意识地小了些:“我表妹须在夏日好好调养了度秋冬才能好受些,我日前已同她家说好,这两日会亲自前往汾州看一看。”   “真的?那太好了,要是有赵官人在什么劫匪之类的我就再也不怕了,我们就与你一同回去!”沐文杰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沐景却看着赵晔,心中却有着强烈的怀疑,甚至在直觉上肯定他不是正好要去汾州的,是此时才提出来的,可原因,却无从去想。在他们身上,他无什么可图,就算是……就算是对她起意,在他的地界想要她也是易如反掌,他为何要陪他们走这一趟?或许,他对她是真的……不,应该还是他本来有去汾州一趟的打算吧。得出结论后,她才说道:“官人恩情,无从感激。”   赵晔并不回话,只扫了她一眼,又朝沐文杰说道:“那你们整顿一下,我回去安排,大概明日可出发。”说完,再没有多的话,转身离开。   沐文杰高兴兴奋,躺到床上几乎打起滚来,却又突然提议道:“姐,要不我们先不走,在这东京城时游玩一番吧,就去城门来回走了一路,什么都没看到呢!”   沐景淡淡道:“家中不知是什么情况,我们必须赶紧回去,日后若有机会,我劝爹让你同表哥一起来。”   “那好!你说的,你一定把爹给我劝好了!”沐文杰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让她保证。   沐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赵晔向来准时,说大概明日,果然第二天上午就骑了马过来,他身边还有一人,穿深色细布圆领袍,黝黑的脸,骑着另一匹马,在客栈外停下。   待沐景与沐文杰下楼后,赵晔便说道:“为加快速度,我从家中牵了匹马来,让这马拉车,然后将驴在汴梁卖了,你们可同意?”   如此,有什么不同意,须要尽快赶回去的是他们。沐景点头道:“全凭赵官人作主。”   赵晔便极为干脆地让那一人卸了驴下来,再将马装上车。看着那人动作,他又看向沐文杰道:“驾马车你可会?”   沐文杰肯定道:“我这两个月天天赶车,那技术比我家车夫都还厉害了!”   赵晔点头,“那等会路上小心。”他今日已不是着甲衣,而且重新背上了弓箭,沐文杰却注意到他腰上仍佩着刀,而且还是两把,与昨天那个都不带重样的。   “赵官人,怎么你又背了箭又拿了刀,还拿这么多?”   赵晔自腰间将其中一把解了下来,“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箭无法近战,这把刀轻便,是我以前练过的,你也带上。”说着,将刀递向他。   沐文杰大喜,几乎感激涕零,接过刀,只觉得十分合手,看着并不太新,抽开来却极为锋利。有旁人侧过头来他才意识到不妥,立刻装入鞘中,说道:“其实我之前也带了匕首在身上的,遇到那几个劫匪时我差点就掏出来了,可姐却按住我不让我动,要不然……”   “吓唬平常人还可以,对付劫匪却不行,没有胜算还不如交出钱,万一惹怒他们丢的可就不是钱了。”赵晔回道。   沐文杰默然地点点头。   他带来的仆人做事极快,不一会儿便将车马套好,沐文杰坐到车前面看着眼前的马,只想什么时候有机会骑上一骑才好,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赵晔让那人牵走了驴,然后三人再次往城门而去。两旁人来人往,依然有昨天卖凉水的,还有买蒸饼炊饼的,羹店、羊肉铺、分茶、酒店、香药铺应有尽有,沐文杰也不再看眼前的马,目不暇接地看向两旁,直到看到这条街后面一条全部高楼,全部挂灯笼,站了貌美女子的街才怔住,意识到那竟是整整一条街的妓馆,不禁又是惊奇又是紧张。   出了城门,路旁皆是柳树,有驮货物的驴车骆驼经过,也有赶着一大群羊的,一切一切看着都有趣,直到渐渐远离城门,行人渐少,日头渐烈,沐文杰再也没有刚才那般新鲜,而是皱着眉,懒洋洋坐在车上,不再四处张望,也不再喊沐景出来看这看那。   赵晔在此时开口道:“前面有片湖,我们待会去湖边歇一下。”沐文杰大喜,一下又来了精神,“好!”   车内的沐景始终不曾出声。   ————————————————————————   好了,一万字完了~~~~悲催的,我又是从昨天写到今天,而我一刚刚想跟着我一起写文的同学竟然一个小时霹雳啪啦打了三千字,真是前浪死在沙滩上,让我这前辈情何以堪啊   至汾州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8 本章字数:3363   待到湖边,车马停了下来,几人牵了马一同到湖边树荫底下,沐文杰迫不急待地坐下,然后喘着气往嘴里灌水,灌完水,舒爽了,就死了一般躺在树干上。沐景站着没动,赵晔则拿了几个水壶去湖边加水。   湖边水风阵阵,十分凉爽,劳累之后易疲倦,沐文杰一会儿便靠在树上打起盹来,沐景转身看看远处仍能瞧得清的汴梁城,忍不住心中发酸,只能快速移过目光不去看,却又看到眼前的湖水。   心中想着什么时,见着什么都与那有关。眼前的湖看着竟是与落月山中的湖一般模样,一般清澈,一般凉风习习,一般好似站了他的人影。   赵晔抹了把脸,自水边站起身来,只见沐景失神地一步步往湖边走,几乎马上就要踏入水中。心中一紧,立刻要冲上去,却只见她停了下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那儿有棵生了多年的河柳,浓密的枝叶有着大片的阴凉,她站在失了阳光的树下,对着湖风,在这七月烈日中竟特别萧索。   他放下水壶,缓缓往那边走近,近些,再近些,竟在她的侧脸清晰地看见一行清泪淌下。   这是第一次,他看见她哭。最初知道云止娶不了汾州的她,他以为她会在汾州痛不欲生,却没想到她竟来了汴梁,到了汴梁,他仍以为她会哭的,可直到她极难为情地求助于他,直到她挣开云止的怀抱绝然离开,直到上车,下车,她也仍然没有哭……却在此时,他看到了她流泪。   湖边又一阵风来,吹起她的长发与衣裙,在那风中,她印着泪痕的脸庞写满悲伤与柔情,绝美却看着心痛。想起曾经她的笑容来,从歪了的车上下来她在笑;拿着野花以牡丹来讽刺他,她也笑着;在山上淋了雨,吵了架,摔得一身狼狈,她仍然能笑,笑得那样愉悦,那样怡然自得;甚至在拒绝他与讥讽他时,她也是笑着的……向来笑的她,如今哭了,因为云止。   沐景闭上眼,任眼中泪水滚落,再次睁眼时,只见两只黑黑的水鸭在湖边上冒了头游动,她随着那两只水鸭看,沿着它们游动的方向将目光往旁边移,移着移着,便看到了赵晔。   她愣了愣才回过神来,然后立刻擦了泪,十分勉强地露出一丝笑来,开口道:“赵官人。”   赵晔看着她,与以往一样,并不说话。   沐景知道他是看见了自己哭泣的,有些尴尬,有心想说点什么时便想起了那在心中思虑了很久的话,迟疑一会儿方才说道:“赵官人,之前在汾州,对不起。”   此话一出,立刻便将那不怎么愉快的往事抬到了二人面前,十分尴尬,可她却早已想向他道歉。   “之前对官人知之甚少,又一时冲动,所以……说了许多让人气愤的话,如今官人如此相助,我,十分愧疚。”   那你现在,是否愿意呢?赵晔在心中如此问,却知道这问题万万不能问出口。她与云止如此,若进英家做侧室是再好不过,可她却没有,那又如何会……况且,到此时,他也再不能提出当初那样的请求,甚至想起来,都觉得有些贬低她,哪怕她出身不好还与人有过私情。一瞬间,他终于明白她那日的激动与愤怒,原来,面对他的请求,她只觉得是对她的侮辱。   想了这么多,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面对她的道歉,他是说无事,还是说有事?似乎只能说无事,可对她,对此事,他偏偏一直记得清楚。他知道她与云止竟有了情,竟有了约定,又知道云止对她情深,直至后来,他知道云止娶不了她,她必将希望落空。总是想,她在汾州如何,有没有悲痛欲绝,有没有想一死了之,又有没有后悔,后悔选择了云止而没有选择他?   “赵官人……”   “回去之后,小娘子打算如何?”在她再次开口前,他想也没想地将话题移开。   沐景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回答道:“又能如何,与往常一样吧,就像没有三月那段时光。”   那是不是,也当作没有他了呢?赵晔忍不住在心里想,口中仍然语气不变道:“你此番过来,你家中不知吧。”   沐景微微垂下头去,“是,不知。”停顿一会儿,她再次开口道:“本来是让表哥带我来的,他拒绝了。那个时候,我只是不相信,只是想亲眼见一见他,想亲耳证实那消息,后来才知长途的艰辛,我实在知之甚少。”   “那你出来这么久家乡人会如何看?”赵晔问   沐景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不知,等回去后看看吧。”从她说这话的沉重来看,她的确是不知的,且很可能那不知的情况并非好情况。这也是赵晔想到的,私自离家如此久,回去之后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他没说什么,只是站着,沐景回头看了眼,只见朝这边不知探了多久脑袋的沐文杰在她的目光下立刻缩到了树后。   “赵官人,我们什么时候走?”她便说道。   赵晔也转身看了看,“走吧。”   至树下时,沐文杰方才揉着眼睛看向二人,“唔……要走了吗?”   沐景看着他明明清晰着的眼,又看着他看向自己与赵晔眼中的那道充满揣摸的精光,不怎么搭理他,自行上了毡车。   笑才的有。看这意思,还是没希望么?沐文杰在心中想,随后又看向赵晔,没想到运气好地发现他正一边牵马一边往毡车那边望着,直到姐姐上去好久了才挪过眼,然后就碰上了躲闪不及的他的目光。   沐文杰有些慌张,茫然地看向天边,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拍身上的灰尘,再偷偷去瞄赵晔,发现人家那才是真正的若无其事,脸色丝毫不曾变样,十分正经地坐上马去,甚至看也没往他这边看一眼,不,这哪里是“若无其事”,这明明就是真正的“无其事”。   难道,是他多想了?好吧……同行的三个人,站在一起说说话实在再正常不过,只不过他们是一男一女,又刚好是婚配年纪,而自己很异想天开地希望和那男人永远扯上关系。   就在当晚投店,沐景趁赵晔不在时,十分慢条斯理地告诉沐文杰,赵晔已经订亲了,对方就是他亲自去为之求医的表妹,今年内就会成亲,望某些人不要再露出那种神色来。   沐文杰愣住,随后果真露出大为失望的表情,再看赵晔时,眼中流露的全是不舍。   此番赶路,赵晔十分抓紧时间,也将时间控制得好,终于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赶回了汾州。进西河县县城,沐文杰立刻雀跃起来,也顾不得大庭广众,竟大叫一声:“我沐二郎终于活着回来了!”   沐景心中虽有担心紧张却也有着归乡的欣喜,在车中笑着斥责:“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才从汴梁回来么?”   沐文杰立刻噤了声,却马上又带着笑颜道:“真高兴,两个月皮都快掉了一层,现在终于又可以每天吃喝玩乐了!”   赵晔不曾说话,只看着他轻轻一笑。   这县城离家中太近,怕遇到熟人,所以不敢多作停留,只由赵晔去买了些包子就继续赶路,径直往城外走。   终于到不见人烟的城郊路上,几人这才停了车马,赵晔将裹了包子的纸包递向沐文杰,沐文杰又递向沐景。   沐景只拿了两个,然而看向赵晔道:“多谢赵官人一路照料,再往前便不会有事了,待会我们起程,官人就在城中歇息一晚吧。不知官人准备何时去雾山,若不识路的话我与舍弟再次陪同。”   原来是准备和他分别。赵晔这才想起来,沐文杰曾和他说过,他们是以上姨妈家玩为由离开的,现在不知家中情况,但总不能让人看见有他这个陌生男子跟着。   “前往雾山之路我识……”停了停,他说道“识不得,小娘子先至家中看看,我依然去广进客栈住下,若有消息便让二郎来见我。”   沐景点头,“让官人劳累了。”   沐文杰在一旁说道:“九哥还要不要打猎,要不去雾山后我们再去打猎?”这一路,几人虽一同赶路,但沐景与赵晔的对话却少得可怜,就算有也是如刚才一样说着正事,三言两语就结束。而沐文杰则不同,同行几天后他再次如之前那般赵官人前赵官人后的搭话,时间久了,赵晔竟开始和善起来,与他关系渐好,还让他不再称赵官人什么的,自己在家排行第九,称他赵九就好,于是沐文杰则称他为九哥,他称沐文杰为二郎。   沐文杰曾与沐景偷偷议论,这九哥原来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板着脸,相熟了之后也有很多时候和颜悦色的,只是他这相熟的时间也太长了些,临了还叹了句:如果是水,那有些人就是开水,有些人是烧一会儿就开的水,而他这壶水则是要烧个把月才开的。   沐景笑,不禁想,原来他对一个女人还不熟就能让她去做妾,看来果真是个喜欢随随便便看得过眼就纳妾的,不知他那表妹以后受不受得了。   家中生变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9 本章字数:4388   听到沐文杰相邀,赵晔回过头来,“此次恐怕是没时间,我告了假出来,还要尽快赶回去。”   沐文杰这才想起他是有事的,不免又是一番垂头丧气。赵晔又看向沐景,只见她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模样,便知道她此时与自己一样,都担心着她们回去之后的情况。   吃完包子,也没有休息沐文杰与沐景就再次出发。看着远去的毡车,赵晔在原地停留许久才转身离去。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去汴梁……”毡车上,沐文杰叹气,随后朝身后说道:“姐,你要说话算话,替我劝爹,让他允我随表哥前去汴梁,等他下次过来我就跟去!”   车中的沐景却一声不发,令他好生疑惑,才要再问,却突然想起这两天她虽大致是平常模样,却比以前沉默了许多,好像有心事一样,再一想,就想起回来还有大难题等着二人。   他们可是出来了两个多月啊,当初只给家中说的两个月,两个月过了,他们没见到人会不会去姨妈家看?而且姐姐为怕家里担心,也给家里寄过信告诉实话,只怕那信早就到了……不知爹回来没,要是没回,一切都好说,要是回了,那可就糟了,又不知隔壁邻里知不知道……一时间,沐文杰发现有许多烦恼等着,顿时也心情沉重起来。   一路沉重,终于在午时之后到了沐家村,以往从县里回家骑驴要一两个时辰,现在赶马车却是快了许多。才至村头,便有个声音朝这边喊道:“二郎,与大娘从隋县回来了?”   隋县?九叔以为他们是从隋县回来的!沐文杰心头一喜,立刻道:“是啊!”   沐景也从车中探出头来,笑道:“九叔是要去哪里?”   沐九叔看着她的笑容却与以往不同,似乎笑意更浓,又似乎有些别的意思,说道:“我啊,往前面去转转。景娘是害羞呢还是怎么的,怎么现在才回来?女大十八变啊,沐小乙这两个女儿都是好容貌好福气呢!”说完,便自己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沐广茂排行第一,沐小乙便是沐广茂。   他脚步快,一下子就走到了毡车后面,沐景想再接着说什么也不好回过头去喊话了,而前面沐文杰早已驶动了马车。   “九叔说的啥啊,什么好福气?”   “我也不知道。”沐景与他一样疑惑,想到他把自己和才订了亲的沐蓉放在一起说好福气,一时有些不知名的担心与恐惧。沐文杰也是皱了眉半天没想明白,后来也不再管,只是笑道:“反正是好事,姐,你看他们都不知道我们去汴梁了呢,说不定家里也不知道,我们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随后似乎觉得家中不知道有些不可能,便又说道:“就算家里知道也没什么,爹和那娘都不用怕!”   终至沐家,一见关着的大门沐文杰便又高兴道:“姐,看,门关着,爹肯定还没回来呢!”一般沐广茂不在家门都是关着的,家里全是女人,没必要开着,所以沐文杰一见大门关着就能断言。   挑帘看着多日不见的自家大门,在头顶熟悉的鸟鸣声中安静详和躺着的院子,沐景的心也稍稍放松一些,在沐文杰停了车后就自车上下来。   拉车的马仰了头,吐了口气。   似乎是听见了马的声音,有人从院中将门打开,却是张七,见了他们,高兴地回头喊道:“夫人,小官人小娘子回来了!”   这一次,倒出乎两人的意料,方氏竟比夏妈妈她们还出来得快,见了二人,首先就神色一松,再将沐景从头到脚看一遍,大大松了口气,然后道:“还不快进屋。”   夏妈妈与绣儿立刻扑过来,又是拉她的手又是摸她的胳膊,见她平平安安眼中几乎流出泪来,瞟了瞟隔壁,却是什么也话也没说,只是看着他们激动不已,陆妈妈也是,有些憔悴的脸看着沐文杰大为欢喜。   看这情形,很明显是知道了他们去汴梁的事了,也并没有声张,担心着急的她们见了他们平安而欣喜,却不敢在外面说什么让邻里听出什么来。   沐景与沐文杰很快进了院中,一进院方氏就阴沉了脸道:“你们随我到堂中来。”   沐文杰小声一哼以示不屑,大摇大摆地随她身后走,沐景微低了头,也跟着她去。至堂中,院门早已关上,方氏也让张七将厅堂的门关上,重重遮掩后,这才等不及开口道:“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竟然两个人跑去汴梁去,是准备从此一去不回让我这个后娘担受照顾不周的罪名呢!”   沐文杰没好气道:“别乱咒,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时中不一。“怎么,难道还准备不回来的?不就是一个京里当官的么,人家不要就不要了,在家里再说媒就是,还跑去找,找了又怎么样,这不还是光人回来了?有种住到他家里,赖到他身边不走啊,让人知道我们这沐家的脸还要不要了,别到时候害得我阿蓉也被人说闲话!”方氏这一番话全是冲着沐景而来,两眼瞪着她的样子是真生气,恨不得吃了她。   沐景没说话,沐文杰看不下去,再次还嘴道:“你女儿有你这聪明厉害的娘安排,又不怕嫁不出去。”   “你……”方氏气得恨不得上前扇他两耳光,却又不敢,只伸了两指指着他脑门道:“你是那老东西的宝贝,我不说你,让那老东西自己来说你!”说罢,又看向沐景,“他向来不知事,不知轻重,单是他也就罢了,我还以为你多明事理呢,原来也是个胡搞乱搞的,你怎么连这么丢人的事都做得出来?去找了?见着了?有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身子还在不在?”   “姓方的,你说什么?”沐文杰再次朝她怒吼。   方氏一震,想起他那日搬椅子要砸她的样子来,吓得连忙后退了两步,暗恨自己一时冲动,没把话说委婉些,一时心中又恨恨不已:不要脸的跑出去几个月去找那男人,鬼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   “娘,我念您嫁与我爹多年,念您虽不算十分贤惠却也没有做出什么十分不贤的事,对您也算敬重,哪怕您为了阿蓉耍些小心眼我也就算了,可您怎能如此污蔑我?我承认此次是我不对,犯了大错,但我虽不是您亲生,您既然嫁了爹,就理该厚重些待我姐弟,如今却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您说要脸面,如此说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诋毁我对您和阿蓉有什么好处?”原本准备与往常一样低眉顺眼受训的沐景此时也抬起头硬声道。   方氏见他们底气硬,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是没有了,虽然心里对他们的无礼极其生气,却也舒心了些,说道:“我不过是问问而已,谁让你们偷偷跑出去的?怎样,你们那英大官人不理睬是不是?我还以为你们跑过去一趟,说不定还能捞个妾室回来呢!”说完,忍不住冷笑,以前窝在心里那一肚子不甘如今可算吐得畅快,想到阿蓉的好人家好夫君,再看眼前沐景不知天高地厚空欢喜一场的样子,不知多开心。   沐景只看着她,没有被羞辱的无地自容没有气愤不堪只不回话,沐文杰则瞪眼看向她:“你来就是要说这些么?既然是说这些没用的,那我们就先走了。”说着就要拉沐景出去。   方氏却回道:“自然有事。”说着,挺胸抬头,神色十分了不得地看向沐景:“现在这样子,你准备怎么办的?你还不知道吧,方家岭那边已经许多人知道了你与你那京中大官的事,不过你可不能怪我娘家人,他们是没多嘴,可还有那么多下人呢,这么多人的嘴怎么堵得住?虽然外人只知道你被个富家男人耍了,还不知道你又跑出去找他了,但这也是要命的,谁知道他们会传成什么样,你想想以后怎么办?”   “方家知道什么还不是你说的?哼,害人精!”沐文杰在旁边道。   方氏好不容易开心些的脸再次愤怒,瞪着他看了许久才说道:“你自出去玩吧,这次的事我不管你,等你爹回来再管你,我有事与你姐姐说。”   沐文杰此时却是不可能被赶走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不出去,你那么恶毒,还不知道藏了什么药要害我姐姐呢,我怎么能出去?”   “你……”方氏气愤,再次指向他道:“你别太过份,以为你被你爹宝贝着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我是你娘,教训教训你可是天经地义的!”   “那你来啊来啊!”沐文杰丝毫不惧怕,扬着眉朝她挑衅。   沐景低声道:“二郎,别对娘无礼。”说完,又看向方氏:“娘,有什么话您就说吧,二郎也是家中的人,我的事也没有不能让他知道的。”   方氏冷哼一声,顾不了沐文杰这茬,这才说道:“要不是我,你恐怕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我一开始问你那话也不是有心怀疑你,只是怕我对人夸了你,结果人家娶回去发现有问题又给退回来,害了你,也害了家里。”   沐景心中渐紧,只听方氏接着道:“那天去你舅舅家有看到那个姓周的妇人么,圆圆胖胖的那个?”见沐景看着她似乎完全不知道,她才不耐道:“她夫家姓黄,是我二嫂娘家的表亲,家里做木材生意的,那天看中了你,一个月前规规矩矩遣了大媒来家中说了。他家可是个富实的,说的那小子也是年龄才十八九有出息的,跟着他爹做生意。你看这是极好的吧,虽然好,可我怕你还指着那姓英的,你爹又不在,我只好让张七去接你回来,问问你的意思,谁知道竟接了个空,你姨妈说你们说去看看她,只在她家住了一夜就走了,后来又发现房中的衣服钱财也少了,这才猜到你们是自己跑了,把我们好一阵着急。这些现在都不说了,我那时候就料到你与那姓英的事一定是纸包不住火的,怕过了这村没有这店,所以干干脆脆做了决定,同意了他家的事。后来你的信到了,知道你们去了汴梁,我是急得不知道怎么才好,连收他家定礼都收得胆颤心惊,可怜你们爹也不在,我一个妇人家只好站出来做这主,还得对他们家千瞒万满,说你是去隋县陪姨妈了。现在你回来了,可千万别走漏了风声,就算别人问起也死咬着说是去了姨妈家,英家那事也说是那京里的人在方家酒席上见了你,便来家中口头上说了说,又不是知根知底,又不是长辈媒人出面,我们家里也没放在心上,后来他回汴梁没音信了,我们也就没管……”   沐景再也忍不住,几乎是发着颤开口道:“您是说……您给我订了亲?已经收了定礼?”   方氏回道:“那是自然,他家里找那有名气的神算子算过,你们要在入冬前办喜事才好,这才急着下定礼,要不是你那爹总是不回来,可不是只到这里,说不定现在都要订日子了。不过这也没事,总是你回来了,你爹算日子也要不了多久了。”   “那人我和我姐还有我爹都没见过呢,你怎么就定了?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沐文杰怒道,虽然英霁不成了,九哥也不成,但也不能他面都没见着就这么糊里糊涂由她作主吧!   方氏顿时生怒,大声道:“什么叫我安的什么心,我能安什么心,我辛辛苦苦费尽心力给你姐说好的这亲,我图什么,不就是图你姐有了之前的事,还能找个好人家吗?虽然人家不是京里的,不是当官的,可那也要那京里的你想得到啊!人家哪里不好了,家里家里厚实,人人年轻,又有本事,长相我又不是没见过,虽说不是那貌如什么安,但也算长得周正是不是,不信你叫夏妈妈过来说,她是你那死去娘身边的你们总信吧,让她说说人家哪里不好!”   ————————————————————————————--   还有一更的说,在下午吧……不确定几点哦   莫名遭绑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49 本章字数:3432   “可就算如此,您不能等些日子再定么,如此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收了定礼,那不是再也作不得改了,娘,我叫您一声娘,您怎么能如此待我!”沐景看着方氏,心中说不出的无奈苦楚,这时才知自己自汴梁回来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很可能……或者说肯定,她就要嫁入那姓周还是姓黄的家里了,而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方氏却比他们二人还气,一副气得打哆嗦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好久才得已开口道:“不知好歹,真是不知好歹,和那姓英的谈情说爱一番,还以为自己赛过了天仙是不是?到头来怎样呢,那衙内不过是好玩而已,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这不要那不要,人家不嫌你还差不多,你以为再过些时候风声传出去了你还能找到这样的婆家呢?给人家做妾都还得嫁妆丰盛些!反正这事是定了,你依也得依,不依也得依!”   话音才落,门外竟突然传来砸门声,连隔着两层门都听得清清楚楚如同雷鸣似的,吓得连沐文杰也惊了一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方氏回过神来,听着外面嘈杂叫喊声,朝门外问。   厅堂的门并没有栓,张七推门道:“夫人,听声音好像是黄家的,我听见黄家老爷的声音了。”   是方氏与人订的亲,一来二去肯定熟悉,立刻就出了厅堂去,沐景与沐文杰相视看看,也随她出去。   外面,夏妈妈见门砸得厉害而不敢轻易开门,方氏一听声音正是黄家人的,猜测是他家听到了沐景与英霁那点风声过来找事的,也不怕,心想反正死不承认沐景与英霁有单独见面就是了,立刻便道:“是亲家,快开门快开门!”   “娘,他们好似很多人,动静不正常,爹不在家还是先让他们走吧,万一……”沐景话未说完方氏就冷声道:“现在不说清楚怠慢了他们你可就要收休书了,还不是你惹的!”说着就又朝夏妈妈道:“开门,听到没!”   夏妈妈这才颤颤兢兢开门,才抽拴门便被推开,沐景只见一群男人涌了进来,其中一人往她一指,喊道:“这就是!”话音未落,那几人就朝她冲来,吓得她连往后退,却已来不及,那几人瞬间就拉住她胳膊,随后就有人递绳子过来,往她被反剪的手腕上缠。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姐姐!”沐文杰见他们这势头立刻冲上来要救沐景,却被人推开,挣扎一会儿突然想到自己腰上还带着赵晔给的刀,立刻就去摸刀,却失了先机,被早注意到他的人拦住,两人一起制住他胳膊,将他腰中的刀夺到手中。   “你们做什么?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沐景在焦急中看向方氏,却见方氏也是一脸着急茫然,因这阵势吓得连连后退恨不得与沐蓉一样躲到房中去才好,却又壮着胆子问道:“亲家,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样动手是做什么?”   按住沐景的其中一人往地上大吐一口痰,呸道:“你说是做什么,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们公堂上说去!”说罢,就拉着沐景往门外走。   “你们凭什么绑我,放开!”沐景拼了命挣扎,却怎么也扭不动两个壮汉,扭了脸朝身旁押着她那人喊道:“你是谁,你凭什么抓我?”   她旁边那人二十上下的年龄,却是长得腰圆膀粗壮硕吓人,瞪着她额上暴了青筋道:“淫妇!”   黄家人……沐景看着他的样貌,再看着他一副凶神恶煞骂她似乎骂被他捉了奸的妻子一般的模样,隐约猜出此人可能的身份,可是,就算他们与方氏说好了订了亲,那又有什么理由绑她抓她?   “你们这还有没有王法,我们老爷回来定叫你们不得好过……”   沐景回头去看,只见张七被三个男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挣出一分别人就按一分,让他始终不能从地上爬起来。方氏也被吓得缩在沐蓉房间的门框边惨白着脸大气也不敢出,夏妈妈和绣儿却在这时冲了过来,被个大男人一先一后推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前能人着。   她心知不好,自己这一去恐怕难以得救了,转眼看到沐文杰通红的眼,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心急如麻地吼,却是小小的年纪被一老一少两人按着,怎么也拼不过他们的力气。   “文杰,他们要送我去衙门,快去找人帮忙……”   “找人就厉害了?臭淫妇!”身旁的人又骂了一句,将她又往外拖了几步,拦腰一扛,扔进了停前门前的车中,他自己也随后上去,然后车便飞一般往县城方向去,其他人也分别坐了两辆驴拉的板车紧随其后,却是早有准备的。   直到驮了沐景的车走得没影了,院中人才将张七与沐文杰放开,“哼”了一声,这才不慌不忙走开,沐文杰冲上去要打他,却被他推开,又要上前,夏妈妈拉着他哭诉道:“小官人,别管他们了,小娘子不在了,快想办法呀!”   沐文杰这才意识到最重要的是姐姐,那些人让拉她上公堂,治不治罪先不说,那衙门外面有许多流痞光棍,只要见了有女人被押上公堂就跑上前扯她们的裤子,外面也站了许多人看,他小时候就亲眼看见过,那穿了囚衣的女人被人扒了裤子差点当场撞死,当时他还在想自己抢的位置不好,竟然就只看见个光屁股没见着前面,可现在想到姐姐可能要遭遇的事,立刻就出了一身冷汗,气得肺都要炸开来,立刻就跑到院中牵了先前赵晔的马爬上去,片刻不等地往县城里冲。   一边赶路,也一边想着去了该如何,然后这才想起自己的刀竟被人抢了,随后又觉得有刀也没用,他们要带姐姐去公堂,他虽没去过公堂,却也知道在公堂上不可能打架,也不可能拿了刀去和他们拼命,而且刚才也试过了,他比不过那些人的力气。   可是怎么办呢?找人,对,就是姐姐说的,去找人。可是找谁?当年爹就一个人,家里没有叔叔伯伯,爷爷奶奶也早就过世了,姨妈家远,而且姨父表哥也不在。方家倒是人多,可是方家会管吗?况且现在最急的就是不能让姐姐被扒裤子,也不能让姐姐被送进公堂任他们欺负任他们定罪!   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去县城的路,沐文杰突然意思到他就在自己亲戚中想,竟然还忘了有个人就在县城,九哥!   他一定会救他们,而且他是官,他是京城的将军啊!就算不是将军,肯定也差不了,反正是大官,那县老爷算什么!   想到对策,沐文杰立刻挥着马鞭往县城跑去。   “九哥,九哥!”沐文杰一上广进客栈就往二楼爬,冲到门前急着拍门,随后房门打开,却是个不认识的人,朝他问:“你是谁?”   沐文杰看看他又看看房间,这才想起这只是清明那时候九哥住的房间,现在他不一定住在这里,而且……现在他才意识到,有可能才与他们分别的九哥还没住到店里来!这个要命的可能他先放在心头,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在客栈众人的注视中火急火燎地往楼下冲,准备向掌柜去问赵晔的房间,直恨不得从这楼上飞下去摔不死。   楼下掌柜早已注意到他,指了小二准备上楼来问他,正好与他在楼梯下碰到。沐文杰还要往柜台冲,小二拉了他客气道:“小官人这是要找人么?”   “对,我找人,我找……”   “二郎。”楼上,突然有人喊。   沐文杰心中大喜,立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看去,只见赵晔站在二楼某个房间前看着他,未待他说话,就移步往这边而来。   沐文杰立刻爬上去,在楼梯中间一把拖了他往下面走:“九哥,不好了,救救我姐,她被人抓走了!”   “什么?”   赵晔大惊,脸上看得见的紧张,立刻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不知道,只是我们才刚回家,那黄家人就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绑了我姐扔上车,说是要送我姐去公堂!九哥,你快去让那县太爷别听他们的!”   “黄家人?”赵晔一边大步往客栈外走,一边问。   沐文杰立刻道:“是那女人在家里给我姐订的亲,就是我后娘!”   到了客栈外,赵晔也不再问,往客栈旁牵了马就翻身而上,朝沐文杰道:“带我去衙门!”   沐文杰庆幸自己常逃了学来县城玩,对去县衙门的路轻车熟路,立刻就策马往衙门而去。   到县衙门时,远远就看见衙门前一大群人围了个圆圈,而那围成的圆圈中间还有一小群人,正是黄家那一群男人,唯一个女子便是沐景,似乎正等着县老爷升堂。   再近些,就能看见外面那一大群人里面有好几个平时游手好闲的流氓,伸手指着沐景一边笑一边说着什么,似乎沐景并不是穿着囚衣从牢里出来,所以那些人没有上前去拉她裤子。   沐文杰正如此想着,便见一人走出人群跃跃欲试了几下,然后突然上前去要朝沐景的裤子下手。   ————————————————————————————   眼睛看屏目都要看花了,筋疲力尽得来的一万……大家笑纳……   被告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5 本章字数:3320   沐文杰正如此想着,便见一人走出人群跃跃欲试了几下,然后突然上前去要朝沐景的裤子下手。   沐文杰心中一紧,却只见沐景惊叫着撞开身边一个男人躲开了,还没顾得及喘气,只见又一个流氓冲了过来拉住她的裙子往下扯,她惊叫了出来,被绑着的手只能死死靠着后背试图按住裙子,要往后退却又不敢太用力,正着着急,下一刻那水蓝色的裙子就被扯了下来,四周一片或惊或喜的“哦”声,那黄家的男人竟也不管,她才急着往后退了一步,便又被那混混扯住了仅剩的中裤。   马还在人群外奔驰,赵晔以极快的速度搭弓上箭,箭支流星一般射出,围观众人只听一声惨叫,还未注意到那流氓是为何在惨叫,只见一抹黑影从天而降跳到地上,他们只意识到那是个人,却还没看清容貌,那人就一脚踢在向来在街头无所事事的朱四身上,这一脚似乎极重,几乎让朱四飞出去,边上围着的人躲不及让他的身体重重撞在自己腿上才算将他挡住。   赵晔立刻蹲下身捡起沐景的长裙替她围上腰间,抬起头,只见她脸上早已通红,眼中透着晶莹水光,差一点就要掉下泪来。   遇到这样的情况,恐怕没有女人会受得住。   赵晔在她外面的褙子下快速替她将裙子在里面系上,轻声道:“不用怕。”   朱七只在被踢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再次更大声地哀嚎,他一只胳膊握着另一只胳膊,众人这才看清他胳膊上竟多了一支箭,只见箭尾不见箭头,再一看,老天,那箭头正带了血在朱七胳膊另一头呢,箭竟是将他胳膊完全穿透!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中间多出的那人,只见那人刚好从地上捡起弓起身,身材高高大大,却不似普通打手什么的那般壮实可怕,只是笔直笔直站得端正而气魄,显然是常在阳光下而稍稍偏黑的脸,清晰分明的轮廓,剑眉,高鼻,竟是个十分英伟的年轻男子,他生得高,此时又是下巴微抬,看着他们就好似俯视一样自有一番气势,又看他头上的直脚幞头,身上的云纹锦圆领袍,以至脚上与自己脚上芒鞋、蒲鞋大为不同的精丝靴,心中早已暗暗叹服了不知多少次,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不知何处来的富贵人。   “升堂--”正在此时,衙门大门打开。   沐文杰从马上跳下,却见只是瞬间的时间沐景先前被扯掉的裙子就已穿好,还没等他松口气,便见黄家人往赵晔靠近,嘴里也嚷嚷道:“你是谁,走开!”却是赵晔去替沐景松绑,被他们阻拦。   黄家人仗着自己是有备而来,人多势众,心想这男人虽看着有些本事,但怎么也是一个人,并不多惧怕,其中一人就伸手朝赵晔肩上推去,赵晔抬手将他手臂一挡,反而将他推开了几步远,甚至另一只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将他扎在腰前的刀拔了出来,往沐景手腕上的绳子几下一划便替她松了绑,那刀正是从沐文杰手上抢去的刀。   黄家人顿时被激怒,一齐朝赵晔围来,而先前押着沐景的男人则更为怒气冲冲,捏了拳头道:“你便是这臭淫妇的奸夫是不是?”   赵晔生怒,正要动手,衙门里面一下子冲出好几名衙役,一把将身上的佩刀抽了出来,“做什么做什么,敢在衙门前打架,不要命了?”   老百姓最怕的便是官,衙役这般架势一下子就抽刀,让边着围着的人瞬间后退了好几步,而黄家人则连忙客气道:“官人,我们来告状,告这淫妇不守妇道。”   衙役看看他们,又看看赵晔,大声道:“所有人卸下利器,告状者上堂来!”   黄家人这会儿十分老实,并不全部进公堂,只有两人,一个四十上下,身强体壮目带精光,一个就是捏拳头的那位,二十上下身材比起那位四十上下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双拳头握起来几乎有平常人的两个大,围观之人见着他目光都不敢直视,生怕他心中不悦一拳招呼过来。父子模样的两人要拉着沐景一起上公堂,却被赵晔拦住,一手拦在她前面并不许他们动,沐文杰在另一边甚至伸直了两只胳膊将沐景护在身后,虎视眈眈看着其他人。   那二十上下的男人早已对着赵晔瞪红了双眼,大声道:“这是我婆娘,她勾搭野男人,我带她上公堂谁敢说不对?”   一听说“勾搭野男人”,众人神情全部为之一震,顿时精神大好,甚至有人回头去奔走相告,大喊:“告淫妇告淫妇,快来看告淫妇了!”   赵晔此时也看了那男人一眼,然后道:“她并不曾嫁你,且你就算告她也无权将她绑上公堂。”   那男人又握了拳头要打人,衙役早忍不住,不耐烦道:“进不进公堂的?再不进便赐你个儿戏衙门之罪!”   黄家人吓住,那年纪大些人男人立刻拉了年轻男人往公堂走,瞪向赵晔怒声道:“别急,县太爷会传她上堂的!”   衙门大门大开,外面人围着公堂,将里面看得清楚,听得也清楚,只听那四十上下的人自报家门为本县黄守财,儿子黄金,状告家中媳妇不守妇道。随后便申诉道:“县太爷,替小人做主啊,小人月前替儿子与沐家订了亲,聘礼财礼这些一样不少,他家里主母答应得好好的,说是老爷不在家,女儿去了隋县姨母家做客,等老爷一回来便接女儿回来,然后再商议婚期准备嫁娶。我们本来高高兴兴就等着他家老爷回来。谁知后来却听到风声说他家女儿其实之前就和个外乡野男人不清不楚,我们心急,去问他家主母,他家主母一口咬定那传言是没有的事,她女儿清清白白从没和什么野男人接触过,我们便说见见他家女儿,那女儿又说是家中姨妈病重,女儿在那边照顾着脱不开身。我们当时信了,回来后却越想越不放心,便打听了地方悄悄去隋县看,竟发现他家女儿根本不在姨妈家,也确实不在家里,又听说那野男人是外乡的,心想不会是已经跟人跑了,却还拿收我们的聘礼吧,便也不去找他家那牙尖嘴利的女人了,四处托人打听,结果才知道早在两个多月前他家那女儿就与她孪生的弟弟赶着车出城往南边去了,之后再也没见到过两人。而且在那前些天,那弟弟还到处打听过去汴梁的路。县太爷,您不知道那野男人就是从汴梁来的,后来回去了,小人立刻就猜到她可能是随那野男人跑了,却又怕沐家耍耐,便暗中让人看着他家,只等他家女儿回来或是老爷回来,结果守了几天,今天果真将这才从外面回来的姐弟抓了个正着!县太爷,我儿子这是媳妇还没过门就被戴了绿帽子啊,这叫我黄家以后怎么抬头做人?求县太爷为小人做主,让沐家赔我们花的所有钱,然后判个奸淫之罪打那淫妇六十大板,我们好把那淫妇休了!”   虽这只是黄家人的请求也许不会真如此判,可在外面字字听清的沐景却还是免不了为之一颤。钱是方氏收的,别人既然要退亲理当送还,他们要休也休,可是六十大板……从小姨父就说人要坚强,女子更要坚强些,可在众目睽睽下被脱了裤子挨六十大板,她还如何有那样的勇气活下去!   沐文杰忍不住紧紧拉住沐景的手,只觉她手心冰凉,他手心亦是冰凉,心中恨不能将那害人的方氏剥皮抽筋!   外面人听了黄守财的告状,一下子全向沐景投来目光,有惊讶,有怀疑,更多的却是鄙夷,毕竟黄家人的愤怒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若是好好儿的,眼前的女子这般好看,不是不干不净他们哪里舍得不要这媳妇?   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县太爷的声音:“带沐氏姐弟--”   早已准备好的衙役冲过来,沐景与沐文杰一齐被带上公堂。黄家人在里面喊道:“县老爷,还有那个男人,他可能就是那奸夫!”   妇我人来。县太爷朝他所指方向看了眼,接着道:“带他上来。”   随后,赵晔也被带了进去。   “还不跪下!”进公堂后,沐景与沐文杰一同跪下,赵晔却是站着,衙役见状朝他大喝,却因他气度穿着不凡,不敢踢他膝盖窝,怕不小心惹着什么权贵。   县令没说话,却也是上上下下不动声音地打量赵晔,也不发火,也不太客气,只是问道:“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赵晔回道:“我有品级,且此人是污告。”   县令便问:“那你是何人?有何官职?”   “赵晔,捧日左厢第二军第五指挥指挥使。”   沐文杰听着,心中开始打鼓,以他的直觉,这个官好像没他想像中那么大,听着并不怎么气派,但这官应该大得过县太爷吧……   沐景则因为这句而再一次想起了英霁,她记得,英霁是指挥使,赵晔是副指挥使,如今赵晔的职位成了指挥使,应该是顶替了英霁的职位,因为英霁去了更有前途的枢密院。   被告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5 本章字数:3393   县令也在心中琢磨。此人穿着常服,他不在军中,不太清楚他这官职的具体品级,估计就是八品七品的样子,与他差不多,压不过他去,在他的地盘自然不能太放肆,可问题是他这个目光、这个样子、还有身上这一身价值不菲的穿着,再想到刚才那黄家人说从汴梁而来,县令便不敢小觑。要知道他一个什么指挥使不算什么,可京里的高门大户那是多了去了,谁知道他是哪家子孙家里是做什么的,单单看他这身衣服,就知道他家中有底子的,要只是富那也倒罢了,可是贵呢?   正在县令如此琢磨的时候,一人从外面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哀嚎道:“求县太爷作主,求县太爷作主啊,小人胳膊废了,此人废了小人胳膊,还重重踢了小人胸前一脚,骨头都踢断了,小人没命了啊!”   众人一看,正是朱四,胳膊上还插着那支箭,一边哭喊着一边抬起胳膊来给县太爷看,又自己扒开胸前的衣服,露出里面的青紫色印子来。   县令便问:“你又是谁,在这儿喊的什么冤?”   朱四立刻又哭诉:“小人朱四,被这人一箭射断了胳膊,又一脚踢断了骨头,求县太爷为小人作主!”   他既是成天无所事事,自然少不得坑蒙拐骗偷之类的,在这城里最是惹人嫌,听了这话,当时便有人接话道:“要是再一拳打破脑袋就好了。”顿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县令看着朱四是指着的赵晔,又见被指的赵晔不急不忙,甚至看也不看朱四一眼,显然对这将吃的官司丝毫不惧怕,便索性说道:“现在本官在审黄守财家的案子,你先下去,你的案子待会再审。”   财时一是。朱四急得大喊:“县太爷,小的等不得,小的命都快没了,这胳膊还流着血呢!”   县令也不管他,只说了句“既然命都快没了,那还告什么状,还不去看大夫”之后就让衙役拖他出去。任朱四在外哀嚎后,县令又看向赵晔,也没有再问他,只说道:“既然是捧日军中的指挥使,就允你站着吧。”说完,转向沐景,“黄守财告你已与他儿子黄金订亲,却不守妇道无故离家,且与人有私,你可认罪?”   沐文杰忍不住要说话,沐景挡了他先回道:“奴家最近确实离了家,但自认与这家人无关。奴家从不认识这两人,也不曾与人订过亲,可今日他们一群人凶神恶煞在奴家家门外破门而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倒奴家一家老小,绑了奴家就上县城来,竟像是强盗一般,奴家名誉也险些因他们而受损,还请县太爷为奴家作主。”   “臭淫妇,谁打你一家老小了?你亲娘收的聘礼,你别想不认账!”黄金朝沐景大吼,沐景有意朝沐文杰那边吓得一缩,颤抖着带了哭腔道:“县太爷救救奴家!”   县太爷将惊堂木一拍,朝黄金道:“肃静!”   黄金朝沐景气冲冲“哼”一声,这才跪好。外面围观之人则早已议论纷纷,看沐景的神色慢慢就有些不同了,只觉得这么个看着就温婉善娘娇娘子,打扮正正经经的,说话正正经经的,怎么就是那种行为不端的呢?倒是这黄家人,的确是凶神恶煞的,说话都是吼来吼去,看那黄金,动不动就挥拳头一副要打人的样子,这沐家人又不是傻子,看穿着也不是穷得厉害,怎么会把女人许给这样看着就会打老婆的人?   黄守财比黄金稳重了些,以眼神示意他别乱说话别乱动,自己则慢慢道:“县太爷,刚才小人说了,送聘礼时她已经离了家了,可能并不知道,但婚事确确实实定了,是她娘作的主,也是她娘欺瞒小的,说她女儿怎么怎么温顺,怎么怎么贤惠,那张嘴比媒人说的都好听,小的一家又都是耳根子软轻易相信人的,这才同意了婚事,哪里知道她女儿是这样的品行,小的一把年纪辛辛苦苦挣这份家业不容易,现在是钱财失了,人也丢了,儿媳还没找到,求县太爷为小的作主!”   两方各执一词,最重要的那人便是那与人订亲的娘了,县太爷便发话道:“作主与你家订亲的沐家主母可在?”   黄守财立刻道:“在沐家村他家中,是沐家方氏。”   县太爷便朝下边吩咐道:“去沐家村带方氏来!”随后又下令:“堂上一干人等在此等候,稍候升堂。“说罢,就退了下去。   这时黄家人聪明了些,不再说话不再动手。黄守财叫了外面另一黄家人过来,轻声耳语了几句那人便点头跑开,依然待在公堂的黄守财则不急不忙,看着沐景与沐文杰甚是不屑,似乎这状告得把握十足。黄金也没再挥拳头,却一会儿看看沐景,一会儿瞪向赵晔,那眼神对赵晔恨之入骨,恨不得冲上去将他千刀万剐一般。他之前没见过那沐家的大娘子,只听母亲说看也好看,人也听话贤惠,现在仔细一看,只觉得确实好看,娶她想必也不错,可这女人竟有了相好,活生生把绿帽子往他头上戴,他怎能不恨赵晔,又抢了本属于他的女人,又让他丢尽脸,不只是恨,还恨之入骨。   赵晔没管他那似乎不共戴天的目光,只是一动不动看着沐景,脸上若有所思,似乎想着什么。   坐在了地上的沐文杰只是急,看看一动不动的赵晔,又看看旁边似乎比他的着急好那么一点点的沐景,牵了她轻轻道:“姐,怎么办?”   沐景缓缓闭上眼去,许久才摇摇头,之后又问道:“爹当初说多久回来?”   沐文杰想了想,回答:“说是两三个月。”   两人一齐沉默。把一切推说不知,只是拖延,只是想从方氏订亲那里找破绽,要是订亲之事有问题,那沐景与黄家便没关系,一切都好说,可要是分毫不差,明明白白订了亲呢?那黄家人所要求的,便是再正常不过。他们有权告她,有权要求她挨板子,自然也有权将犯了七出之条的她休弃,就算那七出之条告不成,她私自离家两个多月,也是名誉尽毁。   门外围观之人一边议论一边等着,似乎对这案子十分有兴趣,多久都愿意等,甚至随着消息的传播,越来越多的人跑来看热闹,兴致冲冲等着再次升堂。   衙役的速度很快,半个时辰就将方氏带了过来,方氏第一次进公堂这样的地方,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就腿软地跪了下来,看着旁边衙役以及盯着她目露凶光的黄家父子,吓得直打哆嗦。   县令出来再次升堂,看着方氏道:“堂下可是沐家方氏?”   方氏颤颤兢兢道:“是……”   “你是否将女儿许配给黄家?”县令又问。   “是……”方氏再次小声回答。   县令便看向沐景,“堂下犯妇,你可听见了?”   沐景此时也胆怯紧张,却将腰杆一直,立刻道:“县太爷不知,这娘并非奴家亲娘,而是奴家亲娘去后父亲继娶的后娘,她向来对奴家不满,奴家父亲又不在,恐她趁机陷害奴家,奴家并不信她。”   “你……你……”方氏看着沐景心中有气,却在公堂之上当着县令的面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哪里敢像以前一样针锋相对,便只是“你”了两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听着这样的话,县太爷又问方氏:“她说的可当真?”   方氏立刻深深低下头去,颤抖着回答:“当……当真……”   县太爷一时有些为难,黄金见状大急,立刻要说什么,黄守财往后面看去,只见围观人群中有一人拿了东西举手朝他挥动,正是他刚刚遣出去的侄儿,忙将黄金按住,示意他不慌,自己则开口道:“县太爷,小人就怕这妇人狡辩,所以特地让人回去拿了当初下定礼送婚启时沐家回的答式。”说着,刚刚赶回来,满身是汗的黄家人进来将几张书文呈上。   沐景看着那几张东西,瞬时绝望地塌下了腰,而黄守财则满意地微微露出笑容。   一时间,案情又回到了最初,县令看了东西,看向沐景道:“你确确实实与黄家订了亲,却两个多月不在家中也不在亲戚家中,却是去了哪里?”   沐景不只手上,身上也冒了冷汗,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旁边黄守财道:“县太爷,若是小人猜得不错,她是去了汴梁,而且是奔她那情夫而去。”说着又看了看赵晔,想着此人之前说了是当官的,便接着道:“至于那情夫是谁小人不知道,但是那情夫的的确确是汴梁人。”   “你才奔你情妇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姐有情夫了,哪只眼睛看到我姐去找情夫了?”沐文杰立刻回道,随后也大着胆朝县令喊冤:“县太爷,这姓黄的有意污蔑我姐姐!”   县令却中脑中清白,将惊堂木一拍,接着问沐景:“你说,你离家去了哪里?所为何事?”   ————————————————————————————————————-   终于赶在六点前发了……险啊   上一章 回封面 末尾页   赵晔开口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5 本章字数:4368   县令却中脑中清白,将惊堂木一拍,接着问沐景:“你说,你离家去了哪里?所为何事?”   婚事已定,赖不掉;无事离家,也赖不掉;她现在能做的,只是不承认有英霁,不承认自己做了什么出轨的事,没有证据就打她的板子说不过去,黄家人若认定她不清白,能做的只有写休书休了她,她反而希望如此一些,可他们要是觉得有商榷的余地,并不急着休她,那……那她可能就要嫁给那黄金了。   那人,她不过是看过几眼,只知他似乎是个冲动易怒的,这样的人虽可能会动手,却大多无心眼,也不是十分不好的人,似乎正如方氏所说,现在的她能找到这样的已经很好了。   想好最坏的结果,她也准备接受,正要开口说离家去汴梁的事,却听身后一人道:“她去了东京汴梁。”   堂上跪着的人一齐回过头去,只见站在他们身后的赵晔仍站在最初那地方一动不动,正将目光投向堂上县太爷。   沐景也看向他,并不知道他的意思,他瞧也不瞧她一眼,只对着县令说道:“并不是只有她姐弟两人,而是与我,还有他父亲、表哥一起。”   县令一下子惊讶起来:“什么?这么多人,那怎么刚才说只有他们两人?”   赵晔道:“那是黄家人说的。”   “胡说,分明是狡辩!”另一旁,黄守财与黄金二人忍不住反驳,县令道了声“肃静”,看着赵晔道:“你和沐家什么关系,去汴梁又是做什么?”   沐景也看着他,猜测他应是要为她解围的,却不知道要如何解围。   “三月时,京中有官员奉了圣上之命至西河县祭拜狄武襄公墓不知县太爷可知?”赵晔问。   县令回道:“太尉驾临时本官曾出城迎接,自然知晓。”   赵晔接着说道:“我便是随行之一,至此地后太尉见清明还未至,又无要事,便允了几日假期,我得以出来至汾州之境赏玩几天,碰巧见了在京中有结交过的友人,遂应他之邀至他家中喝寿酒,然而便是寿宴上见到了去他家祝寿的表妹,便是沐家大娘。我对她有意,又打听得知沐家大娘子贤惠知礼,有心相娶,便与她父亲求娶。他父亲却并不点头,只说我一个晚辈之言并不能当真,若真对他家大娘就心就遣了媒人来规规矩矩说。”   他说到这儿,外面围观之人纷纷点头,心中不禁想这沐家之人还真是知礼守节,这人可是自京中来的大官,到公堂,见了县太爷都不用跪的,这样的人撞到门前,他们竟还没有立刻点头,而是要规规矩矩的让媒人来说。此时再看那跪着的小娘子,她之前还一直是背朝外面的,现在只因回头看着这姓赵的官人,所以众人能再次把她仔细打量一番,这时便是越看越觉得好看又一看就是贤惠的,还带着一种大家闺秀才有的味道,难怪连京里这般风流人物都看得上。   沐景不知所措地回过头来,眼角余光便瞥见沐文杰正瞅着自己,瞅完又去瞅赵晔,却是一脸的震惊与莫名其妙,事实上,她也有些莫名其妙,原本她是准备说与表哥一起去了汴梁玩的,那是她能想出的唯一的说法,也许无法说她淫乱,但不守妇道却是有些的,且并不能让人信服,没想到赵晔却在她之前给出了回答。   这普普通通一个百姓纠纷竟一下子变得这么扑朔迷离风回路转,让县令也纳闷奇怪起来,睁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赵晔,就看他到底怎么说。   “我回京之后与家中长辈说此事,家人并不同意,说沐家不过是个小商户,并不能配得上我家家世,我说娶妻娶贤,她家中虽是小商户,可她家的女儿却是知书达礼的,哪怕在京中也少见能有那样贤惠的,费了许多口舌家中态度才算有些转变,只是并不放心,怕以后麻烦不断,想见见这家人如何。长辈们年迈,也不可能离开京城来相媳妇,提了要求要让沐家人带了女儿去京中给他们看看,我立刻又告了假从京中赶回来,接了沐家老爷与沐家大娘、二郎上京中,在与家中长辈见过之后才送回来。”   “既然是这样,那你怎么还骗我们说家中大娘去了姨妈家走亲戚,并没有订亲?这光天化日的,你是成心骗我们的定礼是不是?”听了赵晔的话,黄守财也控制不了激动,看着方氏几乎要当场让她把钱退回来,要知道她家回的定礼可没多少!   县令也立刻看向方氏,喝道:“大胆民妇,你家中女儿既然已经去京中相媳妇,你为什么又在家中自作主张一女二聘?是当王法没有,看不起本官这衙门中的板子是不是?”   方氏进公堂本就吓得不轻,平时伶牙俐齿的现在一句话也不敢说,现在听了这一声喝自然又是吓一大跳,又听到有板子,当时便慌了神,连忙哭诉道:“民妇冤枉,民妇没有一女二聘,是他瞎说,瞎说的……我家老爷从来就没去过什么京城,也没去见什么京城里的人,只是去做生意了……这女人先前的确和个东京来的男人相好,那男人也说什么过来迎娶,结果回了东京就不见人了,她知道了,心里受不了,就拉了她弟弟一起去追去了,结果人家还是没要她,她又回来了,民妇开始真的以为她去了她姨妈家,这才答应订婚的,哪里知道她是偷偷去了东京,民妇冤枉,民妇冤枉啊!”   围观之人惊叹连连,看得情绪高涨,议论纷纷,都猜测着到底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   县令也是黑白难辨,又看向赵晔,却见他仍然不显慌张,那脸上的表情就没怎么变过,不紧不慢平静道:“她所说的那人是我的好友,与我一样家在京中也一样来了汾州,曾因求娶沐家小娘子之事帮过我。虽然沐夫人一女二聘了,却并不能全怪她,因为大娘之事她似乎并不知晓。”   县令越听越糊涂,皱了眉问:“她是沐家主母,儿女婚姻大事,如何能不知晓?”   赵晔道:“这我亦不知,当时我说欲娶沐家大娘时只是对沐家老爷说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对他夫人说。不过我猜测应是沐老爷有意的,沐老爷现在的这夫人是大娘的继母,为人有些心胸狭窄,因自己也养了个女儿所以更是不待见先室所出的大娘,在婚姻之事上更是刻薄,怕她比过了自己的女儿。对于沐家来说,我家是想都想不到的好亲事,料想沐老爷是怕被他夫人知道了有意坏事,所以瞒着,如今才送他们至汾州就遇上了这事,我亦奇怪,真正原因有劳县太爷明查。”说罢,看向沐文杰。   沐文杰隐约觉得,他从他目光里明白了点什么,又听方氏再次大声哭喊“冤枉”,恐怕又要开始说英霁之事,便立刻顺了赵晔的话道:“县太爷,是的,九……”他想了想,索性改口道:“我姐夫说的一点也不错,我们就是和他一起去了汴梁……”他说话的时候,方氏还在一边哭喊哀叫,把一切相关的不相关都开始说起来,县令听着心烦,将手中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声道:“你这刁妇再叫本官便打你二十大板再说!”   方氏顿时被吓得噤了声,哆嗦着气也不敢喘。县令便又看向沐文杰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文杰立刻大了胆子又是真话又是假话扯道:“这后娘的确是心胸狭窄,心肠歹毒,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她不敢动我,便欺负我姐姐,我娘去后我和我姐姐被姨妈抱回去养着,后来我爹又娶了她,就要把我们接回来,结果她不敢说不接我,却不让我姐姐回来,让我姐姐一直在姨妈家寄人篱下到十几岁要嫁人了才回来的,我小时候要见姐姐一面还要跑到隋县去。上次有个家世好的亲戚想来看看我爹两个女儿,然后选一个回去做儿媳妇,就是我表哥家摆寿酒那一次,她事先知道了消息,在我姐的粥里下了泻药,让我姐走到半路肚子疼得要死要活不得不回来,她就带了她女儿去,人家没见到我姐姐只见了她女儿,最后就订了她女儿,让我姐一个大的快十八岁了还没订亲,她才十六岁的女儿却订了好亲事。后来我姐夫说要娶我姐的时候,我爹就私下给我们说不能告诉这后娘,事还没成,免得她心生妒忌坏了事,耽误了姐姐,所以我们就都瞒着。我爹这次也不是做生意,而是带了我们一起去汴梁了,结果这后娘竟在家不经我爹的允许不问过我和姐姐直接把姐姐许给了这样一个人,县太爷您看这人的样子,她是成心准备我姐被人打死在婆家的呢!”   儿只的他。方氏才要说话,一抬头看见县令朝她瞪着眼,立刻就低下了头去,一声不敢出。   沐文杰这一席话虽不全是实话,却也是大部分事实,至少对方氏的恨意是真的,便也让说出的话特别义愤填膺,旁人一听,几乎是确信无误。当即便纷纷指责方氏狠毒,竟如此对继女下狠手,趁丈夫出门之际自作主张给继女订亲,还是订的这样的人,真是心思歹毒。那死了娘的沐家大女儿还真是可怜,好在还有个京里来的当官的也说了这亲,只是不知是亲事到底算哪家的呢?   县令多少比百姓经事一些,听了沐文杰的话想了会儿,问向赵晔:“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这是你未过门的娘子和小舅子,就看着他们一直跪着?”   赵晔丝毫没有愧意地回道:“我原本以为她家世清白,她家里人老实本份,现在送他们回来却突然知道她还有一门亲事,又是被骂淫妇,我是何等身份,我家是何等家世,自然不能娶个不清不楚的媳妇回家,所以想仔细听一听。”他说话向来是冷冷淡淡没有半点谦和之态的,又是一如继往高抬了下巴,身份摆在那里,便是一副倨傲之态,这倨傲之态配上这话语,实在再合理不过,县令想他这门亲事并非门当户对,沐家家世与他相差太远,他如此也十分正常,便在心中点了点头,不免又有些疑惑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世。想罢,又朝沐景道:“沐家大娘,他两人所说可是实话?”   这一时,沐景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怎么也没想到,赵晔会说出这样的理由,这理由的确好,她不只没有淫逸之罪,没有了黄家的婚事,甚至连名声都没有受损,只是……如此,她却是与他订了亲,这……对,只是订亲,订亲是可以退的……沐景明白了过来,马上回道:“正是如此,爹怕我再受耽误,便有意瞒了娘。他的确是因生意出了门,只是并不远,后来赵官人过来时弟弟便去找了他,然后我们三人再与我姨妈家的表哥一起去了汴梁。”   “那你爹呢?还有你表哥,怎么不见他们?”县令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既然不是去做生意而是去了汴梁,不是该一起回来么?现在怎么只见他们却独独不见那沐家的主人?   沐景回道:“姨父家在汴梁有铺子,表哥至汴梁后就留了下来,赵官人便送我爹与我们回来,后来我爹快到县城时因事耽搁,就托了赵官人带我们姐弟二人回来。”   县令又问:“什么事耽搁?”   沐景摇摇头:“我女人家的,并不知道,应该是生意上的事。”   县令这才点点头,觉得这线似乎终于捋清了,有这样的后娘,遇到这么好的亲事叫他也要防一防,那沐家的主人这样瞒着也合情合理,想来想去,原来这罪魁祸首就是堂下这妒妇呢!当下便拍惊堂木道:“犯妇方氏,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虽是不知情,可这一女二聘的因由全在你,本官判你个一百大板,你服不服!”   ————————————————————————————   下面的更新,应在中午十二点之后……大概是一点两点吧,看我更得这样早,又一下子出四千,大家猜到了吧,今天又有加更哦   皆大欢喜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6 本章字数:3263   听到要判一百大板,方氏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当即立刻哭喊道:“冤枉冤枉,民妇冤枉,他们胡说,他们全是胡说八道,民夫丈夫的确是去做生意了,还是去的远处,当初就说要两三月才能回来,县太爷不信去问问我家邻里,还有我娘家人,他们都是一起做生意的!这赵官人根本没有看上大娘,也没有去我家说过亲,去的是另一人,叫英霁,有许多人知道的,不信县太爷可以……”   “你这婆娘才是胡说八道,什么做生意什么英霁,我就是和赵官……和二郎他们一起去汴梁了!”   突然冒出另一人的声音,众人朝说话之人看去,只见从围观之人中突然冲出了一人,正站在公堂内靠近门口的地方指着方氏斥责。   此人正是沐广茂。   县令瞧着突然闯进来的沐广茂,厉声道:“大胆!堂下何人,怎么擅闯公堂?”   沐广茂一震,却是长期在外做生意并不太惧怕,只走上前来跪在下面道:“草民沐广茂,是我家大娘的父亲。”   正说着的关键之人竟从天而降,县令一番迷惑,却也不慌,拍了惊堂木道:“你方才哪里去了,既然在外面,怎么又突然冒出来?”   沐广茂之前就将事情了解了些,立刻回道:“草民才回县城便听到有人说今日公堂有好戏看,心中奇怪便也跑来看一看,结果竟全是草民自己家里的人,问了问这才知道是为草民家中大娘的婚事,草民可以作证,刚才草民二郎大娘说的全是实话,草民的确是带着他们去了汴梁。”   再加上一个沐广茂,事实几乎是可以确定,县令看向方氏道:“犯妇方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若是一女二聘,她就要被打一百大板,可说假话的分明是他们,方氏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回过头来就冲到沐广茂身上抓了衣服哭诉:“你胡说,没良心的你是要害我被打死是不是?是要我死了再娶个年青的是不是?当年一穷二白死了老婆时是谁不嫌弃嫁给你的,你现在竟伙同你那死老婆的儿子女儿来害我……”她疯了一般又是抓沐广茂的衣服又是抓沐广茂的头发,出了猛力死死摇晃,直把他弄得火冒三丈,只一边推她一边斥责道:“这还不是自己作的,你害得我大娘多惨……”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她了,她不守妇道我给她订亲怎么了,你们现在一个个串通了来害我……”   县令见两人这样争吵,方氏又是泼妇一般又哭又喊,头疼得厉害,当场便怒道:“方氏,休要再狡辩,你罔顾丈夫意思,一女二聘,谋了人家钱财,误了人家儿子,现在便判你将黄家所出钱财全部退还,再领一百大板。”   “没有没有,民妇没有……民妇冤枉……”方氏立刻就松开沐广茂回过头来大声喊冤,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真真像个疯婆子一般,县令听得不耐才要让衙役动手,沐景便开口道:“望县太爷恕罪,娘收了黄家的聘礼也是不知情,欠了黄家多少,奴家家中愿双倍奉还,还望县太爷饶过娘这一百大板。”   “单是钱么?神算子说了我儿在入冬前完婚才能尽善尽美团团圆圆,你们这样骗我们剩下这么点时间我们从哪里再去找人家?别说一百大板,就是两百大板都是轻的!”黄守财立刻跳了起来。   沐广茂求道:“县太爷恕罪,草民之妻虽善妒,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这次犯下此罪也不是有意,还忘县太爷怜悯。”沐景的事能如此解决再好不过,只是方氏也没那么大的罪,一个女人在公堂上脱了裤子挨了板子如何能活下去?倒是有人一回去就把女人休了,但这样的事多少缺良心,他又明白方氏真是冤枉的,如何下得去手?   沐文杰虽恨方氏,却也并不是非要她受羞辱被打死不可,又怕再求下去县太爷不打方氏来打沐家其他人,心中焦急不已,无奈之际只得回头看向赵晔,轻声道:“九哥……”   沐广茂就在沐文杰后面,听见他喊冲赵晔喊九哥,这才知道赵晔的排行,当时便来了主意,也看向赵晔道:“九郎,你说怎么办,给出出主意呀!”沐文杰是期待赵晔能像刚才一样想出什么理由来力挽狂澜,沐广茂却是想到他家世好,又是京里的大官,说不定能用身份将县太爷压一压。   赵晔正要开口,却见县令将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他看,嘴中默念着什么,随后突然大叫一声“九郎”从公堂后站起来,慌慌忙忙跑到他面前道:“九郎,莫非你是九郎,那个在春狩之上被先皇叫作‘小犟驴’的皇家九郎?”   他说得兴奋又震惊,赵晔却极明显地皱了眉,县令随后就激动道:“原来是靖王府的官人,下官早闻赵指挥大名啊!”   赵晔看着他,淡淡道:“你曾见过我?”   县令立刻道:“自然见过,那年皇家春狩之时下官也有幸在场,且那时赵指挥年纪轻轻便能得先皇赞赏,后来在汴梁城可是一大美谈呢!”   赵晔并不说话,其他人却翻了天。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一个姓赵的竟真是皇室之人啊,还是王府的人,还被先皇称赞过,这是何等人物啊,连县太爷都立刻改口称了下官,一时便都将目光投向了赵晔,这一会儿再看他恍如看见天子仪容一般,连连赞叹天家人果然是天家人,生得就是与寻常百姓不同,不用做什么说什么,往那一站自然气宇轩昂,惊为天人。   黄家人自是张大了嘴惊诧不已,黄守财甚至冷汗连连,心想自己真是阴沟里翻了船,竟然不明真相地与王府里的人抢媳妇,恐怕命就此丢了也不可知啊!当时便有些稳不住身子,再不敢吭半句声。   赵晔看着县令,也不承情,语气仍是平常那般,“我已经离了王府。”   县令忙道:“下官知道下官知道,还是先皇特许的呢!下官老眼昏花,一时竟没认出来,赵指挥见谅见谅!”   “我至公堂并无特别之处,县太爷还是判案吧。”   赵晔说话,县令称“是”,又回了座位上,这时看着下面沐家之人,再不敢有所怠慢。先前不过以为赵晔是个家世好的,那他不得罪就是了,沐家人,不得罪,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哪里想到这家世竟不是一般的好,竟是皇室宗亲,这如何能大意得了,赵九郎身份尊贵,可离了汾州便不会再来,沐家人却不同了,嫁了女儿他也依然在汾州啊,如何能不客气些?想罢便开口道:“方氏,你做出这等事,你家中人还给你求情,你如何说?”   沐广茂暗中在方氏后面敲她,方氏哭了两声,泣声道:“民妇……民妇知罪……可民妇并不知情,还望县太爷恕罪……”她也听到了赵晔的身份,看到了县令对赵晔的恭维客气,之前就是他们说了算,现在还能什么好说的,她又如何敢对着来。心里却怎么也不明白怎么走了一个英霁又来一个赵晔,这沐景难道还是狐狸精转世是个男人就要被迷住吗?   县令听了点点头,随后装模作样为难道:“你确实不知情,想来,也是情有可原,可是黄家却因为这损失惨重……”   未待他说完,黄守财立刻道:“县太爷,沐家这情况也的确是情有可原,既然并非故意,那这损失小的就认了,不告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但那娶媳妇的聘礼……小的还是,还是想要回来。”   县令点头,“那是自然,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判沐家归还所有定聘之财,黄家也将回礼送还,沐家大娘与黄家的婚事作废,两家嫁娶自由。”   “谢县太爷。”众人一起道谢,这下子,几乎是皆大欢喜。   “那便退堂吧--”县令令下,沐文杰扶着沐景起身,沐广茂也拉了方氏起来,方氏的脸色始才慢慢恢复血色,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声爷是说。县令又与赵晔客客气气说了几句话,又是邀他喝酒又是邀他狩猎的,却见赵晔神色清冷一一予以拒绝,便送了他不再多说。几人一起出公堂,两旁围观之人一一散开让出路来,全将目光投向赵晔,满场的议论赞叹声中还夹杂的呜咽声,沐景侧头看去,只见那叫朱四的混混正坐在地上,神色痛苦地握了那仍插着箭的胳膊盯着赵晔看,又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的样子。   沐景便朝沐广茂轻声道:“爹身上有银子么?”   沐广茂正欢喜,听她说话也将目光投向朱四,见了他胳膊上的箭自是吓了一大跳,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那箭很有可能就是赵晔射的,心里又极兴奋着,便不计较地从怀中掏出好几两银子,一起丢给了朱四。   朱四见了钱,立刻大喜,且算着钱似乎看了大夫还有多的,连疼也不觉得了,立刻去抓钱。   做妻,可愿?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6 本章字数:3394   这样一闹,几人只能一同回沐家,赵晔骑马,沐文杰骑马,沐广茂坐着毡车由外地回来,此刻正好加了方氏与沐景两人。些什是这。   直到快出城门,人烟稀少的地方时,沐文杰才等不及开口道:“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沐广茂撩了车帘回道:“我是到了县城,正在同县城里一认识的人吃酒,旁边来了人说公堂里升堂了,今天审的是个淫……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说得热热闹闹,我们也吃完了酒,身边人便拉着我一起去看,我也无事,就去了,结果竟看到了你们。那时……”沐广茂想了想,依然用原来的称呼叫道:“那时赵官人正在说去汴梁的事,我听着不对劲,却也不敢乱出来说话,怕坏了什么事,只好一边听一边从旁人那里打听着,这才大略知道了因由,又看县太爷仍是不相信,这才出来作了证。”   “哈哈,爹你真聪明,今天可把我吓死了,那黄家人真是野蛮凶悍,竟早就守着我们,只等我和姐一回来就拉了他黄家所有男人来抓姐姐,要不是九哥,只怕姐姐今天就完了!”   看吧看吧,什么去订亲什么相媳妇果然是瞎掰的!车中的方氏越听越气,越想越不甘,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担了这么大罪,虽然那板子是没打,可这么一闹,以后谁不知道今天这事,四邻八乡的,谁都会骂她恶毒,她还怎么做人!想着,便朝沐广茂咬牙道:“你们高兴,你们得意了是不是,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承认,把什么罪名都推给我,我回去就死给你看,我就吊在你家厅堂上,你不让我做人,我也不让你做人!”   沐广貌也来气道:“你去死,你去死,你待会就去死!阿景被人告这样罪,那要是告成这辈子就完了,好不容易赵官人开口扳了回来,你却仍要反着来,说什么英霁英霁的,你是存心不让我阿景好过是不是?我什么时候让你给阿景作主了,谁让你在家收人家的聘礼,你有今天也是活该!”   “我收聘礼怎么了?那黄家人哪里不好了,你自己的女儿在外面乱来被人不要了弄得名声不好……”   “你给我住嘴!”沐广茂看看外面的赵晔,朝方氏吼。   方氏却不知他在意着赵晔的想法,仍当两人在关在房中吵架,不依不饶道:“不让我说我偏说,做了不敢承认是不是?我这么急为什么,还不是怕她嫁不出去,女儿家的,还偷偷跑去汴梁……”未待她说完,沐广茂就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沐广茂是从来不动手的,与她争吵最后只要她一哭得厉害也总是心软地反过来安慰她,可现在竟二话不说动手打了她,方氏惊得几乎愣住,捂着脸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沐广茂冷脸道:“再说一句我就休了你,今天你这善妒歹毒性子可是出了名的,我休书拿出来你方家也无话可说!”   方氏第一次被他说这样的话,想到刚才走出公堂时那些人对她的指点谩骂,又想到以后真被休的下场,眼中立刻泪水连连,却是看着沐广茂再也不敢说什么。   与他们一起坐在车中的沐景失着神,一句话也不说。外面沐文杰也不说话,只是看看车中的情形,又看看一旁同样不说话的赵晔,继续沉默,一时四周只剩下马蹄声。   此时的情形是有些微妙的,虽是平平安安躲过一场官司,但却留下了另一件事,就是赵晔与沐景的婚事。自然,一切都是子虚乌有,完全是赵晔救了沐景,可是这话却已经出说来了,用不了几天不说沐家村西河县,就是别的县也可能知道,那这婚事怎么办呢?沐广茂自然是想弄假成真的,他知道英霁最终仍是没来,甚至阿景还大着胆子私自去了一趟汴梁,至于为什么赵晔又来了汾州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若是赵晔只是随便开口替阿景解解围,之后该怎样怎样,那阿景的名声依然是不好的,至少是被人退婚,运气不好还会被黄家旧事重提,事情越复杂,阿景的名声就越不好,再说人家恐怕就难了。可若是赵晔想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真的娶了阿景呢?那可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只是这主全凭别人作,他们是什么说话的权利都没有,而且经过英霁一事,他也怕了这京城不知底细的富家子弟,竹篮打水一场空,经过一次就好了。   几人一同回沐家,随后便是沐广茂下令做晚饭,家中又是杀鸡又是剁肉,又去邻家借了条鱼,来,沐广茂与沐文杰父子二人再加上沐景,同赵晔在一张桌好好吃了顿,赵晔虽不多说话,却也没有十分冷淡,至少酒喝得不少,菜也吃了,让沐广茂心中十分高兴。   下桌后,沐广茂让人收桌,又让人备水,又暗中吩咐让沐景与沐蓉同睡,沐文杰搬去沐景房中,再将沐文杰的房好好收拾出来留给赵晔睡,待下人准备时便拉着赵晔说话,东拉西扯却也只字不提那传出去的亲事,没想到这时沐景突然从座上起身,且还不是告退离去,而是走到两人面前道:“赵官人,我有事与你说,可否出来一下?”   沐广茂一惊,料到她可能是要说亲事那桩,怕她乱说话又怕她提自己的亲事显得不贤惠,便一个劲儿朝她挤眼,她却当没看见,只看着赵晔。   赵晔没开口,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移步往外前竟还朝沐广茂点了点头。   沐景一直走到院前角落里那棵杏花树下才停下,那清明时的杏花早已谢去,如今连果子都已被打完,只剩一大片荫荫郁郁的叶子,在入夜的深蓝色下,只是一片浓郁的黑。天上深蓝一片,早有几颗星星冒了出来,点点亮晶晶地眨眼。   待赵晔在她身后停下后,她便开口道:“赵官人,从汴梁到汾州,你几番救我于生死,我别无所报,也只能向你道一声谢了。”说罢,朝他深深万福一下。   赵晔等着她下面的话,并没有开口对她这道谢回什么客气话。沐景如今也对他的性情也了解了些,自行起身,停了停,接着说道:“今日危险,你再次救了我,虽是多了桩婚事,却是再好不过的脱身之法。”   此时沐家上下一片安静,方氏在沐蓉房中,与沐蓉一起挤在窗边看着听着,沐广茂与沐文杰在厅堂里大气也不敢出地听着,其他夏妈妈一行人知道两人在院中说话也放下手中的事找了地方躲着听,总是这院子小又空旷,轻易就能听到。   沐景没管周围有多少人等着,只是神色沉静,接着道:“你知道,我家只是小商户,父亲没读什么书,常年在外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却没做出大的名堂,只是普普通通一个人,在你看来或许庸俗,谄媚;弟弟虽还不知家世钱财这些的重要,却向来景仰你,甚至在回来路上时就问我与你有没有可能,他以后能不能上汴梁去玩……我说的意思你知道,我家中之人,不管出于什么样的想法,都是十分希望能与你家结亲的,以前就是梦寐以求的事,现在我成了这样连嫁都是问题,更是希望。”   沐广茂听她如此说自己,又听她说得家中如此上赶子,一点谈事的技巧都没有,十分心急,恨不得冲上去拉开她让她别再说,可已经这样了,只得干着急。   那边树下赵晔仍是无话,沐景继续道:“可是希望总是希望,事实却是事实,我想,不如你早些和他们说你的事,让他们别再作指望。我是打算,既然你出手救我,若可以,便让这婚事多维持些时间,这两天我与二郎再陪你却找一次梅山居士,让你顺利带着萧大夫往汴梁后就不再提此事,你与你表妹的婚事也不用受影响。而我们这边先不声张,待过些时候或是明年或是后年,黄家之事、我去汴梁之事风声过了,就透露你这边还是嫌我家世不好而退了亲,反正你隔得远,也不用管这些,而我这边,黄家早已另寻亲事,别人就算议论也不用惧怕。至于你家中,若是你表妹那边听到些什么而生了矛盾,你尽管寻了我去,我自会将此事前因后果说出来,让你少受影响。不知如此,你可否答应?”   赵晔盯了着看了很久,脸色有些微微的变化,似乎并不多高兴,甚至声音有些冷地回道:“你如此快地就说清楚,是不想拖着这事,不想你家中、你家乡人时刻将我与你想在一起吗?那要是我说,我在公堂上说出那话时就准备将此事做实呢?”   沐景忍不住将惊诧写在了脸上。她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事实。   “你……是说……”   “亲事当真。”随后他又补充道:“你放心,不是做妾,是做妻。”   沐景看着他,很久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你表妹……”   “我已有的亲事,我家中人的意见,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说现在英霁已另娶,你愿不愿试图去忘他,改嫁于我?”他打断了她,开口问。   ——————————————————————   又是一万,今天的更新完了,还有“bookworm007”妹纸,昨天太忙,没能加更,今天加的这更算不~~~新婚快乐,洞房快乐哦,哈哈哈~~   约定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7 本章字数:3512   “我已有的亲事,我家中人的意见,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说现在英霁已另娶,你愿不愿试图去忘他,改嫁于我?”他打断了她,开口问。   “我……”沐景第一次发觉,这赵晔,从来都是出乎她预料的。不曾料到那样冷傲的他会看上她,不曾料到因她的拒绝而愤恨离去后还会那般帮她,更没料到他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要不顾一切来娶她。   他站在她面前,她只觉得陌生,似乎仅仅知道这个人而已。   “你知道,我现在别无选择,只要有一条不错的路我都会去走;与英霁无缘,除了他的其他男子,对我来说嫁给谁都一样,若我在汾州,恐怕最好的结果就是嫁给像黄金那样的人,他们与你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若可以,我一定会选择你。是,若你要娶我为妻,我会愿意,可如果,上面便是我愿意的理由呢?”   她的理由,便是别无选择,便是除了英霁外,他的条件远远优于其他男人。赵晔看着她,一直不曾开口。   沐景接着说道:“自然,若真的嫁人,无论那人是谁我都会试图去忘记过去,试图去与那人好好过日子,而你,我更会,因为感激,因为我亏欠于你。可是,我试图并不代表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也许在我叫你一声‘官人’时我心里仍然想的是以前那人,而且你知道,我曾鼓动弟弟私自去过汴梁--娶妻娶贤,而我并不贤惠。我不懂富贵人家的礼节,不懂京中贵女熟悉的一切,妆容、衣饰、香料……我可能会给你丢脸;我也没有好的脾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甚至我还不会有自知之名地因为身份低贱,因为你救了我而在你面前时时低三下四……我有许多许多不能算是好妻子的缺点,你还能接受么?为了我而放弃你表妹,为了我而罔顾长辈的意思?”   赵晔没有立刻回答。若不是她说,他并没有想到他会牺牲这么多。最初,知道她与英霁再无可能,一路送她回来,听着身后车轮滚动声时常会有再次向她求亲的冲动,只是隐约知道她依然会拒绝,也觉得她不是能做妾的人。后来在西河县城郊,看着她的车越行越远,他也曾舍不得移开眼,却不曾追上去,而在公堂之上,他竟突然下了决定。   为什么?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怀疑自己是一时冲动。可是只要一想到,她的结局要么是嫁他,要么是嫁给那黄姓男人或是与那男人一样的其他人,又或是孤独终老,他就能再次肯定自己的心中的决定。她愿意是因为别无选择,他愿意,却是因为她别无选择。   “接受。”他简短地回答。   沐景再一次呆滞。甚至直至刚才,她都不曾真的觉得自己会嫁给他,可是他却再一次如此肯定地告诉她,他要娶她。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再次开口道:“我与你,有着太大的差距,你还有族人,还有……”   “我说过,我家中之人你不用管。”他打断她。一会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也许你不知道我白日说离开王府的意思,我虽是皇室宗亲,虽是靖王的嫡孙,但我父母早已不在,我有着自己的户籍、宅院,王府中人虽是我亲人长辈,但他们管不了我,也不会去管。你嫁我之后,也不会有婆婆为难你。”   父母不在……他竟是无父无母之人?沐景再一次愕然。眼前的他向她看着,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玩笑之意。他等着她回答,她亦好像再没什么好多说的,那一句话在嘴边徘徊良久才得以说出口:“我自然愿意。若嫁你作妇,我也必然恪守妇道,尽我之力做贤妻,只是……你在汴梁,他也在汴梁,我断不会有意与他见面有意提及他,但若是有什么意外之中的碰撞,还望你能谅解。”   赵晔点头。   他没再说什么,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觉得这一场终身之邀就如同梦境一般,眼前的人也是亦真亦幻,脑子都回转不过来。屋中听了最终结果的沐广茂早已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眼见他们一直面对面站着不说话,又怕沐景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当即从屋中跑了出来,朝她责备道:“若是嫁入夫家,自然要恪守妇道,时时以夫君先,将赵官人照顾得妥妥当当,好让他安心忙外面的事,何谈什么谅解不谅解,至于那什么英霁吴霁的哪里比得过比天大的夫君,自然是想也不能想!”   沐文杰也随后跑了出来,看着赵晔忍不住脸上的雀跃,随后看向沐景,只见她平平静静脸上看不见任何神色,想到她可能就要去汴梁再也不回来了,那边的有钱人家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心里好一阵惆怅,突然朝赵晔开口道:“九哥,我姐姐和我一起去汴梁你是知道的,她见英霁你也是看到了的,我娘说姐姐不要脸,说她不清不白,你会不会也觉得姐姐不要脸,也觉得她不清白?她要是嫁给了你,被你家里人欺负,被你嫂嫂弟媳什么的瞧不起你会不会帮她?又会不会见她没有父亲兄弟在汴梁就待她不好?”   沐广茂一开始本在拉着沐文杰让他不说这些无礼的话,可越听却越难过,这才想起女儿要是真去了汴梁那离娘家便是千山万水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家中一无钱财二无地位,给不了她倚仗,她之前又有英霁的事,到赵家了别人怎么看?这赵晔要是现在见了女儿年轻漂亮喜欢,以后真娶到家了越想越不值,越想越后悔不把女儿当人怎么办?虽说这是门难得的好亲事,可要是女儿在别人家里受糟践,那就是有脸面心里也难受了。想着想着,便没拦着沐文杰,听他把话说话,自己也和他一起看着赵晔,等他给个承诺。   赵晔看着望着自己的父子二人,回道:“我说过我父母早亡,我离了王府一人住,若娶了妻,那妻便是我最亲最近之人,我自不会有意怠慢。至于门户不相对、英霁之事,我若不能不在意那现在就不会作此决定,既然成亲,前尘往事,皆不会再提,而成亲之后,她也不再是汾州沐家的小娘子,只是我赵晔之妻,与我一家人而已,再无门户之分。”   这样的女婿,这样的人家还往哪里找?沐广茂再次欢欣,沐文杰也放松地露出笑容来,又看向沐景。见她并没有露出高兴或是感动的样子,脸上只是十分淡然,与那时英霁来家中说以后提亲时的羞涩喜悦千差万别,一时想到她是不是还想着英霁,对于嫁给九哥并不太乐意的可能,心里不禁也跟着惆怅起来。   沐景也注意到沐文杰看自己之后喜悦被冲散的样子,不禁有些愧意,有意朝赵晔开口道:“你还是要去雾山的吧,是明天么?”说完,她才觉得这话并不合适。去雾山的目的便是找那个性情冷清的萧清明,而找萧清明的目光就是让他去为他表妹治病,此时提他表妹,是不是不太好?   他在汾州替他表妹找大夫,却又同时寻了另一门亲,叫他表妹如何能承受?若是他真的准备娶自己,那与他表妹的亲事别无他法,就只能是退婚了,被退婚,他表妹还如何能要他找去的大夫?   想着,沐景再次觉得这亲事真是十分虚无缥缈,甚至比三月时的英霁还要缥缈一些。有这样的意识后,她心中反而一阵放松,脸上顿时舒展了许多。   果然,赵晔在听到雾山后,神色有些迟疑,直至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是。”   “那,今日早点歇息,我明天就与文杰一起陪你去?”沐景说道。若知我知。   “你们三人,要去雾山?”沐广茂闻言看向沐景。   沐景点头,“赵官人要去雾山为家中亲人寻医。”   沐广茂看看她又看看沐文杰,神色上略有难色,赵晔见了,回道:“今日之事,近邻之间应都已知晓,又认识你我,若是看见你与我一起出门恐怕会有议论,就让二郎与我随行吧,我大概记得一些路,应不会走错。”   “如此,那好,若是不知道,我再与你们同去。”沐景回答。商议之后,热水已烧好,房也整理好,沐广茂便让赵晔去洗漱,其余人也是神情各异各回各屋。   沐景往沐蓉房中时,方氏早已离去,沐蓉一人坐在床边,见她进来,嘴唇动了动,总算叫了声姐姐,声音很轻且显得不愿。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沐景有些笑不出来又有些疲惫,心事也是在心头重重堆压,只“嗯”了声,点点头道:“今日家中来了客人,我只能与你挤一挤了,你是洗过了吧,你便先睡,我等他们备好热水洗了再上床。”   沐蓉也“嗯”了一声,两人再不说话。沐蓉在床上坐着,手上拿了绣圈在绣东西,红色的布料,不知道是不是在绣着与婚事有关的东西,沐景坐在她房中靠前的椅子上,忍不住想起自清明见了英霁与赵晔之后的许多事。   沐蓉却是总忍不住去看她,甚至差点因为神情不集中而刺着自己的手。她知道,那姓赵的官人刚刚说了娶大娘,她也知道,他出身王府,还得过圣上的称赞,且在军中做着大官。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没了英官人,又来了个赵官人,不管家中如何,至少两人都说要娶她,大娘很美很好么?   ——————————————————————————————   今日两更,第二更在下午四点至六点。这两天推荐票涨很快,快得让我吃惊,十分感谢大家哦~~大家奉献的一砖一瓦都是我前进的动力啊~~   亲事1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7 本章字数:3498   她抬眼去看,发现沐景失神地看着面前的某处墙面,细眉红唇,容貌的确可以,但问题是自己并不比她差。为什么他们就没有一个人看中自己?她也常常想,如果当初在路上歪了毡车的是自己,让他们第一眼见到的是自己,后果又会如何?也许最后能去京城做诰命夫人的就是自己。可这心事,她不敢表露出来,怕娘听了难受,那天娘会在大娘的粥里下药,全是为了自己。今天在公堂受委屈、被爹骂自作主张也有一部分自己的原因,怕大娘的事传出去对她与李家的婚事有影响娘才会那般着急的。正在心中想着,沐景朝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将她投过去的目光看得清清楚楚。   沐蓉有些尴尬,躲闪了一下,随后又立刻含了笑带着诚恳道:“姐姐,黄家的事,你别怪娘。那个时候,娘知道方家岭那边在传你的事后十分着急,怕你的声誉受影响,正好黄家请了媒人来说亲,娘本来是说等爹回来再说,结果听说另有一家女儿也想说给黄家,娘心里不安,便去打听黄家那边的条件,又打听了说亲那人的人品,知道什么都好这才着了急同意的,虽然娘之前犯了些小糊涂,但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害你,这黄家也是她真的觉得好才订亲的。”   沐景也回了她浅浅地一笑,“我知道,是听说他家里还富实,我在公堂上看了人也不错,这怪不得娘,会出今天这事也全是因为我跑去了汴梁,黄家人生气也是应该的。”   沐蓉便更笑得灿烂了些,开心道:“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不会生娘气的!而且这样一闹还让你和赵大官人订亲了呢,多好啊,听说这赵大官人家世比那英霁还要好些,姐姐这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沐景笑了笑。   沐蓉放下了绣圈,抬眼看了她半晌,又笑了两下,轻声开口道:“姐姐,你去汴梁都做了什么?那英大官人……真的订了亲吗?你怎么和赵大官人一起回来的?”   沐景并不想回答这些,起身道:“不知我不在的时候夏妈妈有没有给我的兰花浇水,我过去看看。”说罢,起身往房门而去。   “浇了的,我看见了呢,而且夏妈妈有时候忘记了我也会帮着浇的。”沐蓉说着,沐景却已经出了房门,看沐景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沐蓉忍不住不屑地“哼”了一声,心想这还没嫁去汴梁呢,架子就摆起来了。现在不又是和三月那回一样吗,人家到家里说了声过来娶而已,来不来还是回事呢,要是再弄个一去无音信那可就好笑了,到那个时候自己说不定已经嫁去应天府了呢!想到应天府,想到与她订了亲的李三郎,忍不住脸上有些发热。因为在官府做事每天都有事含糊不得,所以李家人几次过来都没有李三郎,但娘说见过小时候的他,长得眉清目秀又听话乖巧,也打听过现在的他,长得比小时候更俊俏了,年纪细细就做了应天府的小吏,不喝酒不赌钱,品性也好,温温和和的。娘还偷偷告诉她,他家里现在有钱,许多年轻婢女,可他娘不让他乱来,他也不乱来,身边连一个通房都没有,到时候她过去轻轻松松就能独享夫君宠爱,再好不过的事。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在娇羞中生出喜悦来,想着谁过得好还不一定呢,自己以后与三郎恩恩爱爱的,大娘呢,婚事八字没有一撇还不说,就算真嫁去那赵家了,门不当户不对,不知道要受多少气,哪天被休回家都有可能。   沐蓉兀自和沐景比着,却不知道沐景并不是有意不搭理她,而是完全没有心情和她说自己的那些长短。她站在院中看向天空,心中茫然不知所措。短短的时间,从汾州到汴梁,从英霁到赵晔,甚至从今天上午到晚上的转变……一切的际遇让她应接不暇,不知道最终自己将归于何方,不知下一刻,她的命运又将作出怎样的改动。   一早,夏妈妈过来沐蓉这边喊沐景起来,小声告诉她赵晔已经起来了,不能让人家看到她晚起。沐蓉拉了被子捂住头只嫌厌烦,沐景也是浑浑噩噩觉得疲乏,一夜都不曾睡着,到早上听见鸡叫后才稍稍有些困意,没想到才迷糊没一会儿,又要起身了。   睡梦中被叫醒自然要抗拒,可想到今日赵晔与文杰要一同去雾山便忍着困意爬了起来。夏妈妈见她眼下出现了黑影,要想办法拿东西给她敷,沐景指了指沐蓉,怕吵了她惹她不悦,快速穿了衣服梳妆好就出了房门。   赵晔与沐文杰却已站在了外面,衣服都已穿整齐似乎马上就要走的样子。夏妈妈连忙道:“先去屋里坐着呀,不知道你们这么早,没提早做饭,马上就快了。”   沐文杰拦道:“不用了,我们现在就走的。”   “这怎么行,是要上山吧,饿着肚子怎么爬上去?”   “说了不用就不用嘛,要经过饼摊的,我们去买着吃。”   “又不是非要这么早……”   那边夏妈妈一直拉着沐文杰劝,这边赵晔则看着沐景。想到自己刚在才镜中看见的两个深深的眼圈,对着他的目光沐景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认床,所以……昨日有些睡不着。你在二郎房里睡着还习惯么?”一时之间,她不知道称他为什么好,所以不称呼,只以你来说。   赵晔“嗯”了一声,回道:“甚好。”说完,也没再接什么话。沐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又不能一直和他对视,所以移过了眼去看向夏妈妈,开口道:“妈妈,算了吧,他们自有安排的。”   夏妈妈想着也许是赵晔还有别的事要办,便立刻点头,“那我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糕点能带的包好了给他们带着。”说罢,往厨房跑去。   她才走,张七便牵了马往门外而去,显然赵晔与沐文杰等在院中是在等马。马上沐广茂也出来,与沐文杰交待几声,这才送了他们走。待马蹄声远处,沐广茂回头见了沐景,不禁皱眉:“你看你这眼睛,让人看到了心里怎么想?还道这事让你多心烦多睡不着!人家出去,你就站在那里不声不响也不嘱咐几声,也不送送,真是……”   沐景任他责备,也不还口。她也想能自在地送他,自在地向他露出关切的眼神,可做不出来又能怎么样?虽之前见了几次面,虽从汴梁到汾州同行了一路,可她就是与他熟络不起来,与他没有半句话可讲,到现在她也不知他看上了她哪点,为什么说要娶她!   他们走后,沐广茂又让人备了酒菜准备晚饭,未料正午才过沐文杰就回来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沐文杰却说他与赵晔很快就到了雾山,梅山居士说萧清明的确因为他身子不舒服而晚走了几个月,但七月未到时就已经走了,算着差不多也到了汴梁。他与赵晔两人便下了山,赵晔却与他告辞,说就直接回汴梁了,差不多一个多月后再来,那时会问过长辈备好了需要的求婚启庚帖什么的连同聘礼一起送过来。   沐广茂听后大为惊诧,连道:“怎么这就走了呢,酒菜都备好了。”说罢又点头道:“如此也好,早点回去早点过来,要是真让我见了定帖定礼我才心安呢!”   沐景舒了口气,只觉得与赵晔的婚事更加虚幻起来,好像他这一走就走了,他们再不会相见,更不会一起过一辈子。   “姐--”沐文杰靠近了她,挤眉弄眼小声道:“我发现了,九哥对上山的路熟悉着呢,比我都记得清,原来他这么会认路,上次却说不知道路,肯定是想再让你陪她去一次呢!”   沐景不知回什么,只是对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转移话题道:“饿了吧,让陆妈妈给你送饭来吧。”   一旁沐广茂却自语起来:“他说一个多月?这算着没多少时间了呀,要是一个多月就送聘礼来,那我们不是得立刻准备了?”说罢就拧眉沉思道:“还是要准备一下的好,万一真来了我们要是什么都没有可是失了礼数。”说着就进了屋去。   沐文杰见她神色仍是不高兴不起来的样子便不再接着那事说,自去找饭吃,沐景则一声不响地回房去。   等沐广茂到沐景房前时,她正坐在窗边看着两盆谢了花的兰花发呆。   “大白天的,发的什么呆?”   听见声音,沐景抬起头来,只见沐广茂正站在窗前,手上拿了几张纸,有些墨迹,却不知写着什么。呢见沐见。   “爹,您手上的是?”   沐广茂便说道:“你娘在房里,我就在你这儿与你商量一下吧。”说着,往房门而去,沐景立刻起身开门。   到了房中,沐广茂将手上的纸张放在桌上,沐景忙替他拿了椅子让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了他身旁。   沐广茂问:“你这里是有笔吧?”   沐景点头,从房中拿过笔来,沐广茂便朝外面道:“绣儿--”   绣儿过来,他吩咐:“去把我房里的墨拿来。”   待笔墨都拿齐,他便将那几页纸推到沐景这边,“你认的字多一些,我说,你写。”   沐景看着那纸上已经写了几个字,却是她亲生母亲的嫁妆,其中一部分首饰已经是被她让沐文杰去当了的,心有隐隐有些知晓。   ——————————————————————————---   两更完,今天的更新完了哦,下一章吧估计,小黑又会出来的,婚礼进行进哦~~   亲事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8 本章字数:3309   沐广茂想了想,说道:“先写暗花纱两匹……我找那孙老七拿,估计能二十两左右一匹,这便是五十两,再两匹平罗,大概是三十多两……”   “爹,别算了。”沐景放下了手中的笔,“丝绸之物最是昂贵,您还要留本钱做生意,一直要搬去县城的房子也没搬,文杰过两年也要娶妻,就把娘留下的东西给我就好了,不要再加了。”   沐广茂立刻摇头,“这怎么行,你要是嫁黄守财那样的人家少弄些也就罢了,可你嫁去汴梁,怎么也要有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弄些丝绸,再去赶制几件衣服首饰,到时候也不至太寒酸。”   沐家不大,说话间绣儿已经带着夏妈妈来了,沐景便让二人进房,待她们到面前,问道:“若是这桩婚事最后是好结果,我去汴梁,你们是随我去,还是留下来?”   “爹,您先等等,汴梁路程遥远,若真去了恐怕再难回来一次,还是问问她们吧。”说罢就叫外面的绣儿:“绣儿,去看夏妈妈在哪里,叫了她你们一起过来。”   绣儿为难着不说话,沐景便接着道:“就这样吧,姨妈以前就挺喜欢你的,以后要是姨父他们不在家你正好陪着她。”   夏妈妈立刻道:“汴梁那地方远着,小娘子你怎么能一人待着,我自然是要随小娘子去的。”都大不大。   沐景却道:“爹,之前我听表哥讲汴梁有人嫁女儿嫁资上万贯,良田上百亩,上好的绸缎织锦更是无数,如赵家那样的家世娶媳妇,人家的嫁资只会多不会少,我们拼了命拿钱财出来置这些别人又怎么入得了眼?同样是不入眼,还不如把钱留下来你们在汾州过几年日子。”   沐广茂与夏妈妈一起因为这句话而皱起了眉,夏妈妈就站在她对面,更是以眼神责备她瞎说话。绣儿神情更加为难起来,却又不忍道:“可是小娘子身边再没有别的人,听说大户人家里的婆子丫环都厉害,特别能使心眼,小娘子怎么能没有几个自己的人?”连在这小小的沐家都要有人帮着,便别说大户人家了。   “那绣儿呢?”沐景随后又看向绣儿。   不出沐景所料,到下午方氏就闹了起来。   “笑便笑吧,难道我能仗着自己的嫁妆过一辈子么,难道有了几件衣服别人就会拿我当大家闺秀出身的看么。”沐景说道:“若是平常的衣料也就算了,这样的纱罗我们如何置办得起,说不定倾尽家财置办了别人还嫌是下等品。衣服首饰也是,我去过汴梁,贵女我见得不多,但许多男子所戴的头巾、幞头以及身上的衣服模样都是汾州没有的,我们这边时新的样式说不定是别人几年前就嫌弃了的,男子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女子了,我们花大钱制的衣服说不定会被人家笑话土气。”   沐广茂却想到了女儿都出嫁,从此家里只剩三个人的日子,不禁又有些难受起来,两个女儿一个应天府一个开封府,虽然夫家都好,却是与家里隔得远,要见一面都难。想着,便又下了狠心将嫁妆加了许多。   沐广茂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我们就算出了所有家产在王府那样家世眼里算不得什么,可是你去了汴梁之后要过日子啊,在那边没钱了怎么办?四季衣服置不了怎么办?他家里的钱是他家里的,你的嫁妆却是你自己保管的。别的田产房产什么我不会办,可几匹布料,几件衣服首饰却是要的,这样就算你在那边遇了什么难处也还能看着不丢脸面,别人也笑话不了你。”   转眼到八月,算着赵晔已经走了半个月了,沐家人心中又开始慌起来,又快至中秋,心中便一边盼中秋一边盼赵晔的聘礼,待到了中秋已是一个月过了,没等来赵晔,却等来李家大郎与李家主母杜氏。夏妈妈几人一心记挂着赵晔,差点连手上的事静不下心来做,哪里还记得订了亲的李家到了节日是要来送酒送果追节问候的?看着沐蓉这婚事的红火,又想到沐景那婚事的没着没落,一时又是愁肠满怀。   如此,赵家下聘前要准备的东西就少了,家中也宁静下来。沐景因这几个月的事而筋疲力尽,甚至连常常捣弄的花草都懒得弄了,以前经常无事了松土整枝什么的,现在却是浇水都忘记,还要夏妈妈提醒。   “我……我去……”绣儿看看她,又看看夏妈妈,说得极小声犹豫。沐景便笑道:“绣儿,你不是还有母亲,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在这儿么?你要是随我走,除非我被休了回来,要不然你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沐景又要再说,却不经意瞧到正房那边方氏正探了头往这边看,碰到她侧过头去才一副不屑模样走开。心里明了,顿时也不说什么了,一边听着一边写。   说到陪嫁女使二人时,沐景才开口道:“爹是说夏妈妈和绣儿么?”   沐广茂点点头,“自然是她们,只是她们虽是一老一少,可就是……都不怎么精明厉害,那杨妈妈倒是个厉害的,可她却跟不了你。”   方氏自然是记着的,本以为这样不算大的礼节李家长辈不会来,三郎又是走不开身应也不会来,大概会是以前定聘之礼就见过几次的李大郎来,没想到李大郎是来了,竟连杜氏也来了。   李家倒是出手大方,这一次送了匹缎子来,又拿了两壶酒,好几盒果子,邻里有过来问候夸赞的,也都知道李家的情况,眼中说不出的羡慕,方氏看了自然是眉开眼笑,十分得意。   她这样决定沐广茂有些不舍,虽然这绣儿本就是从孟家来的,可他们当初把契约都一起送了过来说是给他们的,纵使老拿别人的好处他心里过意不去,但将来儿子娶妻了家里要人又没有了……随后想到待大女儿一走三女儿也要走了,绣儿不能在正房里侍候那只能去儿子房里了,这文杰是十七八,绣儿又是十五六,年轻男女的,到时候弄出点什么来又似乎不好。想来想去,也就觉得送绣儿回孟家也好,又表示自家不贪人便宜,又不至于弄家里不好安排,这一想,也就算了,抬头看绣儿怎么表态。   方氏猜到了沐广茂是要与沐景商量嫁妆的事,嫁女儿不和她这个主母商量却去和女儿商量本就心里气愤,却因为黄家那事而忍着没发作。后来想办法拿了他那几张草拟的单子看,气得险些吐血,称沐广茂是要砸锅卖铁饿死一家人,又说自己这十多年受尽委屈打落牙齿和血吞,结果他竟把钱全送了大女儿,自己的女儿守着自己带来的那点嫁妆活像要饭的,甚至去拉了沐蓉要一起上吊死在家里算了,沐景这才出去,开口称自己也只要自己亲娘留下来的嫁妆,父亲再加便是两个女儿一起加,都加一样多。沐广茂无奈答应,方氏这才作罢。   “小娘子……”绣儿又是感动又是难受不知说什么才好,沐景便道:“好了,你们去忙吧,我和爹还有事说呢。”   绣儿无奈,只得随夏妈妈一起出门去。   沐景轻轻点头,这是预料的结果,夏妈妈无亲无故,一心都放在她与文杰身上,而文杰是男孩又是独子,在家倍受宠爱,夏妈妈能操心的自然少,所以对她十分关心。就如每个母亲一样,女儿不嫁心里发愁,女儿嫁了更愁,怕她在别家过得不好。   沐景听完,笑道:“就算她们真厉害,你去了也没用呀,你又没心眼,又不能替我谋算谋算,说不定几下就被别人陷害收买了。”   “爹……”沐景还要阻止,沐广茂却摆手道:“你别说了,我说,你记下。放心,我有数,别的钱我留着。”   “好。”绣儿依言去寻了,沐广茂也赞同地点头,“确实要问一问,免得她们不愿去心里生怨了到时候连着外人一起欺负你,这身边人可不能出事。”   沐广茂摇摇头:“我是经常出门的,你当我不知道么,是有许多有钱的年轻的瞅着什么时新就穿戴什么,但那只是少数,还是有人依然穿老样式的,且新的新几个月就不新了,老的却是一直不变。你要是怕过去被人笑土气,那我就多办几匹料子,少置几件衣服,首饰也少弄些,但钱不能少。”   “我……”绣儿嘟了唇低头下去十分委屈,却又无话可说。沐景又忍不住笑,接着道:“放心吧,赵官人家里没别人,他就是家主,我去了就是主母,没人会欺负我的。你就留下来吧,我若走了便送你回隋县去,你去照顾姨妈她们。”   沐广茂也开心,立刻叫了儿女出来见过大哥伯母,沐景早被夏妈妈告知杜氏来了,还急着要替她换要簪子,结果发现那白玉的簪子不见了,急得到处翻找,沐景不知道怎么说,只得先出了房。   ——————————————————————   预算失误,这一章见不到小黑,下章不知道行不行~~~今天两更,下一更同样是要到下午去   亲事3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8 本章字数:3469   沐蓉却是精心打扮了的,浅蓝色的褙子,里间套着白色的裙子,灵动而不失端庄,看着就赏心悦目,到了杜氏面前,含着娇羞见过一礼,杜氏脸上露出笑来,忍不住夸道:“阿蓉长得真好,比上次在舅舅家见着还要好看了。”   这时沐景也自房中出来,站到杜氏面前万福道:“伯母。”随后又转向李大郎道:“见过李大哥。”   李大郎中等身材,面目十分稳重和善,对她点点头,杜氏则十分热情地笑道:“这是大娘吧,生得也是标致呢!”一边说一边将她细细打量着,看得沐景都不好意思起来。   一旁方氏看了不高兴,说道:“进屋坐,快进屋坐着吧。”说罢又让人去备茶果。   杜氏这才移开了眼,随沐广茂一起进了厅堂。   留在后面的沐景受了方氏回过头来不屑的一眼,紧接着又碰上沐蓉看过来的目光。当初李家是要在她们两人中选一个的,结果杜氏只见了沐蓉却没见到沐景,可能又在方家人口中听了些沐景不好的话,后来便选了沐蓉。如今那公堂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那围观之人把一字一句都在往外传着,李家虽住得远,却是与沐家订了亲的,总能听到些什么,兴许连那下药之事都知道了,如今过来,沐蓉若不能把沐景比下去自然是脸上无光。所以方氏与沐蓉两人都瞧她,硬要瞧出与自己的诸多不如来才罢休。   沐景不知道沐蓉瞧出来了没有,只轻轻一笑就又回了房去,心中却觉得自己此番最算是无辜了。   今日是中秋,沐家少不得要留杜氏与李大郎吃饭,他两人似乎也没有立刻走的意思,在厅堂说了一会儿话后杜氏就离开了,留了沐广茂与李大郎两人,自己去正房找了方氏说话。   没一会儿,方氏那边的杨妈妈过来沐景房中道:“大娘,李家夫人让大娘和三娘一起说会儿话呢。”   沐景暗叫不好,马上朝身旁才与她悄悄议论李家的绣儿小声道:“过个一刻左右的时间就找个理由去叫我出来,别让我在那里一直待着。”   绣儿点头应下她才出门去,与同出门的沐蓉一起进正房去。   见了她们来,正与方氏说着话的杜氏连忙道:“来了呀,快坐快坐,就在我身边坐下,陪我说聊聊。”   沐景笑着应下,让了沐蓉在杜氏身旁坐下,正准备拉了凳子过来坐在沐蓉身旁,杜氏却开口道:“大娘到这边来坐吧,离得那么远做什么?”说着,指向自己另一边。   沐景无奈,转眼瞅了瞅方氏,只见她皮笑肉不笑道:“伯母让你坐你就坐吧,难不成这么大了还怕生么?”   沐景便拿了凳子在杜氏身旁坐下,杜低立刻笑道:“伯母今日还是第一次见你呢,上次去方家怎么就身子不舒服了,听说下午又去了的,可惜我有急事,又走了。”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支镯子来,“才一见面呢,你就是要出阁的人了,来,拿着。”   沐景立刻要推辞,却已被她拉了手将镯子戴在了手上。是只美人镯,细细的圈子,碧绿的颜色,玉不算贵重,但样子娇俏,戴在手腕上衬着白皙的手腕极其灵动。   “伯母太客气了,这玉镯这般精致,我实在不能收。”说着要拿下来,杜氏却拦了她,故作生气道:“怎么,听说你是要嫁去做诰命夫人的,这样是瞧不起这镯子么?这次出门走得急,大郎是要过来,我却是为了看我病了的姐姐才过来的,没料到会来这里,也就没备什么好礼,你去了汴梁王府要是不好意思戴收着总行吧,总是个念想。”   “这……”沐景不擅拉扯,再不好说什么,杜氏则早已换了话题道:“你那事我听说时还真吓了一大跳呢,没想到咱们这亲戚里竟有这么出息的,要嫁去王府呢!听说那人是什么王爷的嫡孙,在京里做大官?”   沐景始终觉得这事没影,且十分不愿和她聊这话题,便只笑道:“伯母别听人胡说。”一边笑一边扭脸低下头作着娇羞状,杜氏便笑,却又仍不放过她,继续问道:“这孩子,伯母又不是外人,说说又怎么样。听说你是在你隋县姨妈家里长大吧,你姨父当年的大名可连我这没见识的女人都知道,一说隋县才子孟知义人人都赞叹呢!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们一起玩的几个姐妹都想找那样的夫婿呢,本以为他最后要做官的,没想到他不做官改去做生意,竟然就发了家了,现在一提孟七爷又是谁都知道。我说怎么这大娘看着就这么知书达理,原来跟在才子身边长大的,那天碰到个认识的,说是你小小年纪就给你姨父磨墨来着,想必字也认得不少吧?”   沐景干笑,“哪里认得什么,伯母谬赞了,我那时候不懂事,赖在姨妈家不过是想着姨妈性子软,姨父又不会对我说重话没人管我罢了。哪里像阿蓉,规规矩矩跟在娘身边,那一手绣活可是我比都没法比的。”   一旁沐蓉闻言低下头去微微含笑,没料到杜氏却不接沐景的话来说沐蓉,仍然拉着她说道:“哪里,我看你就好好的,连王府的人都喜欢,你和你爹他们去汴梁与王府的人见面是在外面见的呢还是去王府见的?我不过是见过五品大官的宅邸,那可真是跟天上似的,走到里面转都转不出来,那王府里面更是气派吧,你给伯母说说,是个什么样?”   关于什么王府,什么见皇家宗亲,可真教她无话可说,她不过是住了间气派的客栈,坐在毡车里从客栈往城门路过了两次而已,难道让她把客栈当王府说么?转眼再瞅方氏的脸色,只见她现在连皮笑都坐不到了,脸上表情僵僵的,一时暗恨自己怎么不和绣儿说等她进来坐会儿就马上喊她走,现在她才进来不过一会儿就觉得如坐针毡了。却又不能不搭理杜氏,只笑道:“我可没见过什么王府呢!倒是伯母,竟然还去过五品官的宅邸,伯母真好福气,伯伯他们有本事,伯母在应天府那边是不是经常能见到诰命夫人富家娘子之类的?”   杜氏欢喜,说了去那五品官宅邸的事,又说了一些在应天府的事,方氏也得已插进话来,眼看正好,谁知没过多久,杜氏又将话绕到了沐景身上,夸她有气韵,连应天府的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也比不过去。   才什不呢。沐景暗自头疼,正在想如何绕开,绣儿就过来见过了方氏和杜氏,朝沐景道:“小娘子,红糖姜枣汤熬好了,你快过去喝了吧,夏妈妈说了咳嗽好了也要再喝几天的。”   杜氏便问:“怎么,咳嗽吗?”   沐景笑道:“多前受寒,有些咳,现在都好了,她们却非要我接着喝什么姜汤。”说着便起身道:“伯母,娘,那我先回房了。”   好在杜氏只应着,没让她喝完了再过来,沐景这才逃似的离了正房。   一回房,绣儿就问:“怎么样,那李夫人见了小娘子有什么话么?”沐景叹气道:“话可多着,一直拉着我说,尽是夸我尽是提婚事什么的,阿蓉就坐在她旁边她却晾着不理。”夏妈妈正好从厨房过来,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我还以为她不过是要多看你几眼呢,这样竟也做得出来?”   “她这是有意要做给娘看的吧,这次恐怕也是有意要过来看我一眼的。”   夏妈妈笑道:“她定是后悔了,所以才恨夫人蒙她呢,我就说我们大娘肯定是比三娘好的。”   沐景平静道:“估计是吧。兴许一开始把我和阿蓉摆在她面前她还是会选阿蓉,或者就算选我也不见得觉得我比阿蓉好多少,可现在听说王府的人都要与我家结亲,之前去方家娘又是下了手脚的,便觉得我肯定是千好万好了,又是没法作改的,所以气恨,故意在娘和阿蓉面前对我热络,她倒是解了气,却让我难做了。”   “这也是夫人自作自受。”直到此时夏妈妈才算真正解了那时的气,随后又感叹道:“这李家夫人也确实厉害,现在事也定了,再怎么说三娘总是她未过门的媳妇,她这样不是一开始就把关系弄不好了么。”   沐景点点头,“原本阿蓉嫁去李家是上辈之约,现在却弄得像是耍心眼抢来的一样,本来就有些高嫁,现在更加矮一头了。”   “所以啊,这亏心事还是做不得。哪里像我们,虽然是赵官人那样身份的人吧,却也是他自己求过来的。”说完,夏妈妈脸上的得意便慢慢消失。是啊,是别人主动求过来的,可是现在人呢?   “唉,这都中秋了……”夏妈妈看看窗外,情不自禁叹了一声。几人都明白她的意思,绣儿也和她想到了同一处,却劝道:“妈妈,赵官人走了才一个月零几天呢,小娘子和小官人去一趟汴梁不是花了整整两个月么,再说那边说了要准备聘礼什么的,还早着呢!”   ————————————————————   好吧,这章也没出来……咳,明天估计会……   给大家说一下更新哦,正常更新是每天六千字更新,以前是两千一章,三更,现在三千一章就是两更,所以我正常的更新是每天两更,六千字,有的时候加更呢,是三更,其中一更是四千,所以虽然只有三章,却是一万字,如此……大家明白了么,不要说乃们看两千字和三千字的感觉是一样的……   赵晔归来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8 本章字数:3524   “唉,这都中秋了……”夏妈妈看看窗外,情不自禁叹了一声。几人都明白她的意思,绣儿也和她想到了同一处,却劝道:“妈妈,赵官人走了才一个月零几天呢,小娘子和小官人去一趟汴梁不是花了整整两个月么,再说那边说了要准备聘礼什么的,还早着呢!”   什么零几天啊,都要四十天了,夏妈妈在心里想,却顾着沐景的心情没说出来,只是朝绣儿提醒道:“以后这去汴梁的话就少说了,别让人听到了乱传。”绣儿自知失言,点了点头。转眼看沐景,却见她又看着眼前两盆兰花若有所思。她总是这样,说别的事还好,一说起婚事来就没了话,总是一脸失神模样,那两盆兰花,夏妈妈和绣儿都知道一盆是英霁买的,一盆是赵晔挖的,想和她提了把英霁买的那棵放到后面去算了,眼不见为净,却总是开不了口。   “文杰哥--”   才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声音,将三人吓了一大跳,转眼看去,只见小六子带着另两个孩子一起冲进屋中来,待到了院中,看见厅堂里坐着陌生人才知道这家里是有客人的,惊了一惊,顿时愣在了那儿。往常一有人来沐广茂总是要拉了沐文杰在一旁的,让他多见些人,多听些话长见识,此次也是,沐文杰自然也和往常一样无精打彩。此时听到人叫,喜不自胜,立刻就在沐广茂不悦的眼神中跑出去。   “什么?”   小六子几人急着拉他到外面,“快点,外面好热闹,有吃茶的来了,牵着羊呢!”   别一边也有孩子抢着说道:“好多东西,不知道是谁家的!”说着未待沐文杰回应就将他拉了出去。   小孩子最是喜欢看热闹,他们说得兴奋也大声,整个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夏妈妈和绣儿相视一眼,都提了一颗心。   每逢男家上女家下聘礼,总要牵了活羊,提着酒,带了聘礼过来,而聘礼中必不可少的便是茶果,女家接了茶还会将茶分给邻里或是请邻里到家中吃茶,如今小六子几人说得清清楚楚:吃茶的来了,还牵着羊,那不就是有人牵羊担酒来下聘提亲了,这叫她们如何能不提起一颗心?   实在是,没听说这村头还有谁家在议亲啊,那是不是……   她们还在大气也不敢喘地看向大门口紧张着,沐广茂早已出了厅堂往院外去看,甚至连正房中说话的方氏也出来了,站在正房门前看向外面。   几人都朝外看着,随后便是响起一阵洪亮而极其兴奋的声音,“爹,九哥来了,九哥下聘来了!”   却是沐文杰从外面急冲冲跑了回来,冲到门口扶了沐广茂再次喊道:“爹,是九哥,九哥来了!”随后又跑到沐景窗前,“姐,你快去看啊,他来了!”说罢,也不待几人说话,又跑了出去。   夏妈妈终于回过神来,终于确定是事实,待要笑,却流出两行泪来,一边拭泪一边连声道:“真的来了,真的来了,我该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不是,是真的!”绣儿也欢喜着,随后拉了夏妈妈往外走道:“妈妈,我们也去看看。”说着两人就出去。顿时,房中只剩了沐景一人。   院中一下子变得空旷,外面隐约传来欢笑说话声,一听就是遇了什么热闹事,而她却好像一下子入了梦中一样醒不过来。   虽然夏妈妈日日盼着,虽然父亲准备着,人人都等着赵晔过来,等着她出嫁,可一直一直,她都不曾真正决得自己会嫁他。   在她心里,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坐在马上,脸上带着漠然之色,垂了眼帘俯视身下的人,她知他身份不凡,知他从汴梁而来,如此而已。她对他并不太有好感,心想他对她应也是如此,他们过去不相识,未来也不会有所交集,人生匆匆一过客而已。哪怕后来他帮了她,哪怕后来他开口说要娶她,而她也答应了。   她一直如此以为着,可今天,他却突然来了,那嫁娶之事突然摆了她眼前,告诉她一切存在得真真切切。为自着一。   门外,传来了沐广茂的声音,“是九郎来了呀。”语气尚算平静,却难掩其中的欢喜。周围有许多赞叹议论声,在那声声惊叹中,隐约能听见赵晔朝沐广茂介绍,“这位是家中四叔,二叔公务在身不得空,这位是二叔家中十一郎晟。”没过一会儿,人群往院中移了过来,当先一人身穿一身青色圆领袍,头上戴着儒巾,四十左右的年纪,一掌长的胡须,不高,却有些圆胖,脸上含着笑,虽挺着身子慢慢踱着步一副官相,看着却十分和蔼。   随后是个与文杰差不多高的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白伫襕衫,那襕衫大袖随风飘着自带着一番斯文气,可相貌举止却并不如此,与文杰一般偏黑的皮肤,很是新鲜地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看到西厢这边看着窗子往外望的她,顿时停下了步子,十分新鲜地朝她打量。   在他之后的赵晔也看了过来,他今天显然是有特意装着一番的,并没有着黑色,而是一身黛色深衣罩衫,往常便能看出的贵气今次加剧。   一群人都前前后后将目光投向了西厢这边,夏妈妈心中大叫不好,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关了她的窗子。一声窗棱响,眼前的人影不见,沐景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礼,会不会因此,那位出身皇家的长辈发觉她不堪为宗室妇,当场转身回去呢?   在她如此想时,外面沐广茂上前解释道:“四爷,小女不知有客人来失了礼数,四爷勿见怪。”   赵博笑道:“听闻府上有两位娘子,那位是大娘还是三娘?”   沐广茂心中紧张道:“正是大娘。”   赵博却并没有表现出异样,仍是笑着:“倒是娴静。”沐广茂听了,这才放下心来,朝夏妈妈递去一个警示的眼神才又笑着请赵博进屋去。   李大郎早已迎了出来,见到赵博一行人的衣饰风采,也知道这几人都是皇室之人,有些紧张却也并没有太失态,含着笑朝赵博拱辑道:“李氏弘业,见过四爷。”   沐广茂忙介绍道:“这位是与三娘行了定聘之礼的亲家人,应天府李家大郎,今日中秋,代弟弟三郎同李家夫人一起过来的。”   赵博仍是不敢和颜悦色,朝李大郎笑道:“大郎多礼了,应天府倒是离开封府近,日后你弟弟与九郎为连襟,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闻言,李大郎大喜,怎么也没想到自家明明是“低娶”,最后却因这低娶的弟妇而和皇家挨了亲,听到这王爷之子与自己称一家人,心中不知多高兴,连忙点头称是,与沐广茂一起迎赵博一行人进屋。   在他们之后,好几个帮工将车上担上的财物往院中搬着,除了两头肥肥壮壮的黑羊、几坛罩了红衣,缠着红丝线的酒外,还有大大小小的盒子箱子,有一些看上去很重,箱子不大却要两人抬,有人猜着那便是银钱;又有些很轻,一人就能拿动,可帮工却以两手端着极为小心,有人便说这盒子矮,几乎只有一指高,估计是装着首饰,别人却怀疑若是首饰那盒子是不是太多了些,足有三个,那得装多少首饰;直到再看到后面一连从车上抬下来的几十匹锦缎才让人目瞪口呆,相信之前那些就算全是首饰也算不得什么。   就连一边招待几人的沐广茂也为这定聘之礼而惊叹。   厅堂内,沐广茂让几人入座,一直东张西望望了个够的赵晟凑到赵博身旁低声耳语了句什么,赵博将他往旁边推了推,脸上依然含着笑。   这当着众人私下耳语的动作沐广茂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李大郎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赵晔看见了脸上稍稍显出不悦,而就在赵晟身旁的沐文杰却是看到了也听到了,那赵晟说的是“四叔,九哥怎么找了个村姑啊。”   因为这句话,沐文杰差点当场和他翻脸,却意识到这场合不能乱来,生生忍了下来,随沐广茂的眼色往屋中南边位置上而去。   赵博为人颇为谦和,在沐广茂让他坐上座时还推辞了一番,后来实在拗不过才坐下来,沐广茂则坐在了他右边。赵晔坐在了北边,赵晟在他身旁才要坐下,赵博便说道:“十一,不知礼数,这边来!”一边斥着,一边朝他示向南边。   除赵博与沐广茂的主人位外,北边为尊,赵晔虽年纪比李大郎小,但身份比他尊贵许多,坐在北边上首也不算什么,但赵晟却是连冠礼都未行的少年,要是也坐在北边而让李大郎坐到南边去显然是不好,所以赵博出声呵斥,赵晟却沉了脸,神色有些不悦。   李大郎见情形连忙说道:“这如何使得,十一郎身份尊贵,哪里是我这等草民能比的,自当是十一郎上座。”说着就往沐文杰身边去,赵晟正要心安理得地坐下,却又瞧见赵晔投来的目光。显然他也是不赞同的,且对自己是十分生气,赵晟见了他眼中的怒意,想到自己这一番是千求万求才得以跟来的,便马上蔫了气,往南边的上首而去,未料一直站在那里未落座的沐文杰却看他一眼,先一步在上首左边坐了下来,让赵晟为之一愣。   ————————————————————————————-   今天晚了些哦~~因为要查这个查那个,等会还有一更,却是不知几点,估计六点前能写完吧,要是晚了大家也不要急哦,总是会出的,我一直在赶着~~   定聘意外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8 本章字数:3502   就算是最次的南边座位,却也是两个挨着的,也分了上首下首,这人一脸黑瘦模样,看就是山沟沟里爬来爬去的,一身无比寒酸的布衣都不知值几个铜板,偏偏还有意抢了他的座位,对着他一脸不屑挑衅的模样,看着就欠揍。   于是赵晟也不往剩下的下首位去坐,只是盯着他,沐文杰也回盯他,脸上神色大有“看你怎么办”的意味。   他们两相僵持,沐广茂这边却早已气极,忍不住自椅子上起身斥了句:“文杰!”   说着,杨妈妈与同喜儿一道端了茶点过来,沐广茂便停了话,让大家喝茶。沐文杰端了茶才要喝,便瞟见身旁赵晟一双眉皱得紧紧的,看着桌上的茶杯就像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这一下,心里还没熄下去的火又冒了上来。自来他就是家中的宠儿,在这沐家村也算是个富户,屋里屋外就没怎么受过气,此时见这十一郎从一进门到现在丝毫不像个来提亲的,一点也没把他沐家放在眼里,心里便忍得不行,这一会儿也是,恨不得给他把眼前的茶盏拿了让他不想喝就不喝。   “哼,回去就回去!”赵晟大怒,转身就往院中跑去。   沐广茂十分着急,生怕在这关头因为两个小孩子而闹出什么问题来,都有些后悔没让沐文杰早早滚一边玩去,一时急得想下去拉他坐到另一边,却又怕他犟起来反而将事情弄得不好看。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旁边大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沐广茂不过是在他们争吵时犹豫了一下是出言制止还是立刻拉了沐文杰出去,没想到就这么犹豫的一会儿两人就打起来了,立刻要上前去拉,却见赵晔已先他一步站起身来以单手就将赵晟从桌边拽了出来,开口道:“现在便出门上马,去县城客栈待着!”   沐广茂这才想了起来,连忙喊家中下人过来去找赵晟,心中却又心疼着沐文杰,自己从没对他动过手,他也从没因为和家里生气而跑出去过,不知道他出去会不会有什么事。可现在重要的是不认路的十一郎,家中人少,哪里还能腾出来人找他?   长这么大,沐文杰只有在外面打架挨过打,还从没被家中人打过,顿时气愤委屈得说不出话来,好久才大喊道:“好,我没教养,我走总可以了吧,你就巴着你的破王府做亲家去吧!”说着就怒气冲冲跑了出去,几步后又回来,到院中牵了马便翻身上马跑了出去。   然而刚被四叔九哥那样瞪了两眼,他也只能生生忍下,准备待会私下里劝劝九哥。这样想着,便端了茶杯来喝,发现那茶虽不算很好的茶却也不是特别差,口味倒也还过得去,只是嘴里含进了几片茶叶却不想吃下去,转向一旁吐了出来。再抬头,只见身旁那野小子瞪着自己极为不悦地绷着脸,甚至看着像是不知死活要朝他动手的样子,一时心中大为愤怒,想着他还怪自己吐茶叶么,也不看看他家那是什么茶,能吃下去么?新愁旧怨,赵晟可没准备忍着,便有意嘀咕道:“什么破茶,都污了爷的嘴。”   外边,赵晔已骑了马到大门前,朝下面的沐景伸出手。   沐广茂一时又急又气又慌,突然之间弄成这样都不知如何才好,还是李大郎开口道:“十一郎骑马出去了,他在这地方不熟,只怕在山里迷了路找不回来!”   赵博笑道:“哪里哪里,我常在汴梁没怎么走动,乐得出来走一趟呢!再说九郎自来少管束,桀骜难驯,蒙沐老爷不嫌弃,府上大娘又是贤惠有德,自然要为九郎前来求娶。”   沐文杰也不看他,心中得意又解气。哼,什么叫村姑,她姐姐哪里像村姑,明明来提亲却像多了不起似的,要不是看那人是九哥他还不愿意呢!   赵晟回头看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坐下,瞪向沐文杰朝他轻哼了一声。   虽知是议婚常有的客套话,赵博的谦恭却仍让沐广茂大为吃惊了一番,心中不知多欣喜,连忙道:“四爷哪里的话,九郎皇室宗亲,能屈就小女是小女的荣幸,又让四爷千里迢迢跑这一趟,我这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你算什么……”赵晟才要发作,上边赵博便大笑着打断了他:“这脾气倒与我们十一郎一模一样呢,看就是个和十一郎一样顽皮爱争先后的,十一郎,这么清晰明显着,一看便是他为兄你为弟,难道你还以为你比他要大么?”   能有人提出来去找沐文杰沐广茂大为欣喜,可看着沐景却不知如何应答,这在平常还好,在今天……让赵家长辈知道她跑去抛头露面说不定还以为她常常往外跑呢,今天这事本就砸了一半,再如此……   沐景抬头看马上的他,有些为难,只是站着不动,只听上面的他说道:“他们两人都骑着马,用两条腿怎能追得上?”   沐文杰撅了嘴,扭脸看向他道:“我比他大!”   沐文杰亦迅速还手给了他一拳,喊道:“那你今天便闯着试试!”瞬时两人便打作一团。   不过盏茶的时间就将这定聘之礼弄成这样,沐广茂极为无奈忐忑,转眼去看赵博,只见他正往院外看着,不禁也往外边看去。   沐文杰则在后面喊道:“破孙子,滚远点,谁稀罕去配你们那王府!”话未完,便让沐广茂甩了一巴掌,“没教养的东西,现在就给我去追了十一郎回来赔礼道歉!”   “赵晟,坐下。”另一旁,赵晔开口,此时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命令口吻,显然也是心情不悦。   沐广茂为难道:“大娘还是别出门了,九郎也坐着吧,你对这儿也不熟……”个十了为。   两人的斗狠好不容易被压下来没影响到大局,沐广茂都在心里抹了把汗,开口笑道:“没想到九郎这么快就过来了,家中都没怎么准备,让四爷见笑了。这一番从汴梁到汾州路途遥远,四爷与十一郎必定是受够了风尘之苦吧?”   “那你就别喝!”没料到沐文杰却也是忍到极致,冲着他口中的话就脱口而出。   未待他开口说拒绝,另一旁便有个声音道:“我同你一起去。”侧过头,只见赵晔正看向沐景。   沐景也朝沐广茂点点头,带着焦急跟了上去。   “谁请你喝?大爷我可是没请你喝也没请你来!”听他开口就是小爷,沐文杰更为愤怒,当即就拍桌子起身。   正为难着,沐景从西厢急走进来,先朝堂中众人行过礼,随后才朝他道:“爹,让家中能出去的人都去找十一郎吧,您在家里招待赵伯伯他们,我让夏妈妈陪着出去找找二郎,他这般气盛,恐怕会出什么问题。”   赵晟也不是有意皱眉,而是实在没看到过这么不上档次的茶盏,几乎可算是他所饮茶具之最差了。想他靖王府中,爹房里有圣上亲赐的青瓷茶盏、娘房里光产自邢窑的上等白瓷茶具就有好几套,以及他房里的紫砂茶具,哪怕是去外面茶楼里用的也比这个好吧,喝点不好的茶倒是无所谓,可是九哥真的要娶这么个穷家小户里的村姑么?刚才那村姑还冲着他们几个老爷们儿看来着,他在汴梁还没见过这么放得开脸的。   “十一,别放肆!”上座的赵博也站了起来,沉脸朝他呵斥。赵晔更是怒态尽显,一字一句道:“要么道歉,要么滚回去!”   “十一顽劣,就算下人们找到他也不一定能拦住他,非我去不可;二郎亦是,恐怕不会听下人的话,非大娘劝不可。”说着就同赵博揖了揖,往门外走去。   这意思是让自己坐在他下首了?凭什么,他是安国公之子,哪怕在京中旁人见了都要毕恭毕敬,到了这乡野小地却要坐在这野小子下面?赵晟心中十分不愿,觉得自家屈尊纡贵跑来提亲本就是给了这穷家里天大的面子,哪里还有什么理由要处处矮人一截?特别是看了这野小子的样子心底生怒,一时便不愿听话,依然站着不肯落座。   “赵晟!”赵晔起身喝了一声,沐文杰却早已用足以盖过他的声音喊道:“想娶我姐姐的多的是,你当谁多愿意去你那破王府?不就是个什么王爷的什么鸟货孙子么,拽什么拽,给我拿了你家的东西滚蛋!”   “你说谁鸟货孙子,脑袋在脖子上挂得不愿了么?”赵晟说着就一把抓向沐文杰衣襟,愤然道:“爷我横闯东京城的时候你还在这破山沟里玩石头呢!”   赵晟不服道:“九哥,你是傻了还是怎么的,干嘛放着林家的姐姐不娶要来娶这里的村姑,你看他们这破村,这破院,还有这破杂种,哪点配得上我们靖王府?”   赵晟也是没服过软的,也更用力地拍了桌子起身道:“是啊,你没请,可你姐姐不是等着我九哥来要么?告诉你,我九哥在汴梁可是被京中贵女踏破门槛的人,你们要还不知趣好好招待我们我们转身就走,不就是个村姑么,给我九哥做妾都得排队呢!”   赵晟也早已受不了了,马上还口道:“小爷我倒是不想喝,那不是你家里端到我面前来请我喝的么?”   沐景这才意识到这点,无奈之下缓缓伸手,到他手侧却不敢放手上去,他却一把握住她,开口道:“踏了马蹬上来。”   ————————————————————————   大家在看见四爷的时候不要多想……此四爷姓赵……今天的两更完了,明天见哦~~   与子同乘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9 本章字数:3417   沐景脸上为之一烫,立刻抬脚慌张地去踏上马蹬,折腾好久才得已踏实,他的胳膊往上一提便将她拉上去坐在了马后,没过一会儿,她才坐稳马便往村后而去。沐景身子往后微微一倒,在惊慌中轻轻拉住了他被风吹起的罩衫,却又很快放开,挪了挪,只努力扶在了马背上。   眼见他们策马而去,赵博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随后从袖中拿出几张帖子来,面色如常地笑道:“沐老爷,这是求婚启,这是草帖、定帖,九郎祖父已去,父亲也早不在,便由我这叔父代写了,还望沐老爷不介怀。”   沐文杰与那十一郎闹了这么一通,沐广茂心里早七上八下起来,直到刚刚看到赵晔对沐景的态度还没变才稍稍舒了口气,却没想到这赵四爷竟是完全不往心里去的样子,直接就将所有要办的婚书一起拿了出来,沐广茂顿时大为激动,立刻让人去房中拿早已备好的婚书,心想如此实在再好不好,待会只要找到文杰和那十一郎,不管他们是吵骂还是打架两方都当是小孩子闹矛盾了,反正白纸黑字的婚书都写好了,影响不了婚事。   虽同乘一匹马,虽已是定聘的未婚夫妻,可他们依然与往常一样无话可说,她想就算说他们也说不到一起去吧。其实她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相处模式,也忍不住猜测以后真生活在一起了要怎么办,但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马突然停下来,沐景抬头,只见赵晔环顾着四周,自己也立刻往远处看着找寻起来,待确定人影中没有那负气出去的两人的赵晔又已策马向前。   见马不再动步子,沐景这才再次努力下马,心想迟疑这么久再不能拖了,要不然明明自己不敢下马却还拒绝他的帮助太说不过去,便也不管那还在微微动着的马身以及看上去离得太远的地面,大了胆子踩着马蹬抬另一只腿翻身下去。颤颤兢兢的,好不容易抬臀离了马背将重力完全踩在马蹬上,正试图将悬着腿撩过来,还在吃着草的马却一仰头,让她一慌,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就要往下面倾,竟是要摔下去,她一急,立刻伸手攀向身边唯一的支撑,抱住赵晔的肩颈。   她的确是怕摔下来,一直就在想马的速度再快些恐怕就不行了……沐景又是一番窘迫,极缓慢地伸手,先牵了他的罩衫,却见马依然未动,这才不得已,闭了眼睛以豁出去的态度轻轻将他的腰环住。   他系着丝帛腰带,腰带上有绣纹,触在手上很舒服,脸因与他的背贴得近,所以能闻到他衣服上的香味。因姨父家主要做着香料生意,所以沐景在姨父家住着时还是用了些香料的,能大约闻出他身的香是合香,有沉香,又好像有些芙蓉的清新味,但现在都是极淡极淡,不注意几乎都闻不到。料想这衣袍应该是在汴梁时熏的,所以到这儿早已散得差不多。由此可想,他虽在军中,却仍是有着富贵子弟的习惯的,比如虽不怕人笑穿黑色,却每每都是用料讲究做工精细,虽常骑马狩猎,衣服却也是让人精心拿香熏过的……他真的觉得,她这样出身的乡野的女人能和他过到一起去么?   听他这样问,沐景才想起这是个岔路口,前面是有两条路的。   赵晔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开口道:“它本来就没动。”一边说着,却还是伸手按了马背,将马微微稳了些。   沐景看着他伸过来的两只手脸上又是一热,低了头道:“我自己下去。”说着就按手在马背上将重心前移,赵晔也放下了胳膊,只是未走开,在一旁看着。   地上有草,马也悠闲起来,闭了眼睛低头去吃,步子微有挪动,沐景在马上两手紧紧抓着马鞍,一脚踩着马蹬试了几下却总是不敢下来,努力了好一会儿才极小声地开口道:“你让它别动……”   沐景点头,“自然,出老虎的事还是他告诉我的。”   到前面有石头的地方,赵晔腿自前面一撩就下了马,站在马下朝她伸出胳膊道:“下来吧。”   其中一个妇人答道:“文杰往左边那条大路去了,另一个往右边那条去了,不过这两条后面走着差不多就碰到一起去了,都是一个方向,这是沐乙哥家里的大娘吧,她应该知道的。”   沐景也看得清楚,着急道:“那好像是文杰,他们都进去了……不如我下马,你一个人骑了马快点追上去!”他们本就在后面,若再驮两个人只怕更难追到他们。   赵晔带着笑意道:“若是会的话,的确是一样简单。”   一路行,一路想,直到偶然间侧头,发现不远处竟同样出现了一匹马,这一片正好无大的草木遮挡,能清清楚楚看见座上之人是穿着襕衫,大袖鼓风,在马背上飞扬。   赵晔也马上抬手将她腰拦住,待她双脚安然离了马蹬才放她到地面。见自他一。   “不好,我们快过去,听说有人在那里见过老虎!”沐景看着赵晟前面将至的一片山林,急得大喊。   村尾,沐景着着急。如此大张旗鼓两人一齐坐在马上,她只盼马儿快跑,跑到村后无人的山野地才好,眼见前面最后一户人家前坐了好几个妇人在聊天,脸上顿时再次发烫,立刻在赵晔身后躲了起来,掩耳盗铃般地觉得这样人家就看不到自己了。   她压低着声音,说着话连声音都急得颤抖着能分辨出那里面的羞窘,赵晔不禁想笑,回过头来看她道:“你这样,不怕摔下来么?”   赵晔立刻挥了马鞭往前,却终究是有些距离,一边走着就一边看到赵晟果真进了那山林,一下子就没了人影。赵晔也再次挥鞭往前,还没走几步,却见另一匹马就在赵晟之后,也进了那山林。   “虎一般昼伏夜出,此时天色尚早,碰到的机率小,而且我身上没弓箭,真碰到老虎我也没把握能护好他们。”说罢,便让马缓步往前走道:“我们到前面石头旁歇下等着他们吧。”   赵晔却在这时候停下了马。沐景大为慌张,几乎能感觉到来自那几个妇人的目光,着急地开口道:“你快走啊,有人看。”   为缓解自己的窘迫,沐景开口道:“我没骑过马,还以为下马和下马车一样简单。”   赵晔却回道:“等等。”说罢,便前行几步到了几位妇人前面,问道:“几位可见着沐文杰和另一个穿襕衫的少年往哪条路去了?”   沐景低头,觉得大腿内侧酸疼发软,那马太过壮实,她在上面坐了这么一会儿,竟连腿都有些合不拢了,十分难受,这才知道原来骑马真不是件舒服的事。   赵晔似乎是知道她骑马会难受,往旁走了两步,说道:“坐着等吧。”   他如此放得下心,沐景也不好说什么,只忍不住频频往山林那边看。   沐家村虽是村,却并不小,足有几百户人家,沐景怎么也没想到都走到村尾来了,居然还有人认得她,又不敢抬头,甚至又将头低了低。   “这……真的没事么,若他们碰巧遇见……”   为什么看着轻而易举的下马都这么难,为什么之前要拒绝呢,兴许一开始让他帮忙只是扶一扶就好,她不干,现在却是扑到他身上让他抱下来的,如此就好看了么?   “那就让他去追去,十一从来就不服管束爱逆着家人的意思来,我们人太去多了说不定他反而往深山里去。”   前面发出一阵轻笑声,几乎毋庸置疑是笑自己的,沐景又是一番面红耳赤,深深低着头恨不得将脸贴到赵晔背上去,只能轻声催促:“快走!”   赵晔却将马停了下来,她才松了抓他衣服的手准备下马就听他说道:“不用了,二郎也知道那里有出过老虎吧?”   他缓缓松开她,她则又慌又窘,抬起头来,只见他脸上又浮着笑容,不禁将那窘迫加剧,有一种想捂住脸的冲动。   “多谢。”赵晔说着打马向前,往左边而去。速度突然加快,让沐景身子又往后一倒,急得她立刻改虚搂为实搂,抓紧了他的衣服。   沐景便走过去坐下,偷偷揉腿。赵晔坐到她身旁,看着前方的杂草地,开口道:“刚才十一郎的话你也听到了些吧,不要放在心上,他是二叔嫡子,二叔为安国公,他又是娇生惯养,所以从小就自觉了不起,常常与京中富贵子弟厮混在一起,很有些顽劣。”   “无事,文杰也是如此,早些年比现在还要冲一些,常常在外面惹事生非,像今日一般一言不和就动手亦是常有的事。”沐景一边说着,一边却在想其实自己的弟弟比起那十一郎来应该还是不如的。她虽不在厅堂,却也将他们争吵之话听得一清二楚,那十一郎开口闭口就是小爷,又说过自己横行东京城的话,说不定平时就是与一群和他差不多的富贵子弟在汴梁街头招摇过市惹事生非,有着恶霸一般的派头,这样的他又怎会不与曾在沐家村做过小霸王的文杰闹矛盾?   不过看了同为靖王嫡孙的十一郎,现在再看赵晔就觉得赵晔已经很好了,起码他只是有着和十一郎一样的自觉了不起,还没和人一起厮混着做东京城的恶霸。   恶斗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9 本章字数:3502   赵晔又说道:?我并没有准备带他来?可他却为贪玩躲在箱子里偷偷跟我们出了门?发现時已离了汴梁?我无奈?只得带了他一同来??   ?嗯?我无事?文杰也同他一样??沐景回道?   赵晔向来只说需要说的话?此時也是?再没有别的话?她也没有主动说起什么?任两人之间维持着沉默?她看着地上的绿草?看着草间爬着的蚂蚁或是瓢虫?甚至都没有觉得难受?记得那个時候第一次与他独处?她没等来英霁却见到他?他意外地提出与她同行?那一路她还在想要说点什么来打破沉默?却苦于和他没什么能开口的?现在竟也能忍受了?果然习惯就是可怕?   不远处的山林间?沐文杰奋力骑着马?终于在追了一段時间后得以看见前面赵晟的身影?他似乎不惯在山间骑马?也不像出门時那样急?马速并不快?沐文杰立刻在后面喊道:?别再往前了?这里有大虫??   赵晟这才知道沐文杰竟到了自己身后?听到?大虫?二字后惊了一惊?随后却不屑道:?大虫又如何?小爷豺狼都打过?有种你陪小爷在这林子里跑上一跑啊??说着就一挥鞭?加快速度往深处去?   沐文杰怒道:?哼?傻子才会在有大虫的林子里跑?反正话我是告诉你了?我走了?谁管你??说完就掉转了马头往回走?   赵晟听见他的话还当是他说着玩的?结果回头一看?竟真见他往回在走?一下子瞧着四周幽深不见阳光的树林?竟只觉得凉风阵阵?大虫他只听说?却从来没见过?然而就算只是听过也足以让他胆寒了?哪怕他胆子再大也是不敢惹那东西的?不那么敢往深处走?却又不甘如此回去?正犹豫着?只见沐文杰又慢慢停了马?似乎要回过头来?一時心中大喜?料定他是玩弄自己的?转头就继续往前跑去?   沐文杰看着越来越往里面去的他?朝头愤然喊道:?说了这里有大虫??然而前面的赵晟头也不回?只有他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   真是傻子一个?沐文杰在心里想?也觉得这种人还真该让他在这山里吃点亏?可又想到他是九哥的堂弟?这一回又是来提亲的?要是他真出什么事?不只婚事弄不成?他也还有些责任??想来想去?咬咬牙又追了上去?   赵晟却是真的只是在汴梁平地上横行霸道过?没在山林里骑过马?只觉得这儿一棵树那儿一根藤?脚下又是坡又是坑走一步都难?才要让慢马下来?马脚下踩着的土却突然一崩?身子一歪就将他甩了下去?让他重重跌在了地上?险些磕到旁边冒着尖角的石头??   赵晟大怒?起身挥了鞭子就往马背上抽去??死畜生?老子宰了你??   ?哼?骑术不精就别怪马??身旁?冒出沐文杰不屑的声音?   沐文杰以前骑驴?想马想得不得了?后来托赵晔的福才得了匹马?不知道多宝贝?此時见赵晟如此待马?自然为马不值?   赵晟回头见他?料到他肯定见了自己摔下马?一下子怒上加怒?那一腔热血腾地就点然一肚子火苗?立刻拿了鞭子往前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可知道我爹是安国公?把小爷惹火了小爷一把火烧了你家?把你那姐姐卖去?寨去?看你们还做什么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   沐文杰未料他突然就骂了出来?一時大怒?眼都变得通红?立刻吼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赵晟从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见他发怒就好像自己没在他面前出过丑了一般?立刻神清气爽道:?我说你姐姐去汴梁做?女还差不多?给我九哥做小妾都不配??   沐文杰当即下马?对着他下巴就是一拳?   赵晟被打得倒退两步?一稳住身子就扬了手上的鞭子用力朝他抽去?一鞭之后才要再来一鞭?没想到竟在收鞭前被他将鞭子拽在了手中?一不注意就被他将鞭子夺了过去?   ??女?你全家都是?女??沐文杰咬着牙狠声道?反过来又往他身上抽了两鞭?打得他身上火辣辣的疼?像被刀割一般?当即也不管不顾?立刻往沐文杰身上扑去?两人一起滚到了地上?都出了全身的劲来往对方身上狠命地打?   赵晟虽在汴梁猖狂?也打过许多人?可他身份在那里?一般人都只是乖乖被他打而不敢还手打他?且富贵家的人打架都不怎么自己动手?都是下人动手的?所以他虽然算是打过许多架?自己却没怎么亲自动过手?而沐文杰则不同?与人打架都是自己上场的?所以身手经验都比赵晟要强许多?加上又比他大那么一两岁?便更是占优势?一時将心中的火气全发了出来?按了赵晟在地上一边拳头招呼一边骂道:?不就是有个什么公的爹吗?有种露两手出来给我瞧瞧啊??打了许多架?他虽怒却也还不至于失去理智?知道打这样的架不能把别人打出问题?也不能打得太招眼?所以他也不碰他脸上颈上这样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只往他腰上腹部打?   赵晟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也没受过这样的疼?差点像往常一样喊?饭桶们?往死里打??要开口却才想起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能靠的只有自己?可他被赵晟制在身下连疼都使不出力气来忍了怎么还有劲翻身制住他?一時又怒又恨?又要挥拳头去往他眼睛打?却才抬手腰上就挨了他膝盖顶来的一脚?不?蜷了身子疼得龇牙咧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踢残废了?   沐文杰得意了起来?朝他骂道:??养的?骂我姐姐?我打得你滚尿??   赵晟恼羞成怒?无力还手之际见他直起小腿来?便毫不犹豫地一脚往他胯下踢去?   沐文杰吃了这一下几乎无力站起?立刻就歪到了一旁只能靠着树支撑?气愤道:?没种的鸟货?打不过就只会下这种阴手??说着就开始挽袖子准备继续上?却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粗粗的?唬?声?像是猫呼的那种声音?却又比猫声大了许多骇人了许多?听着就觉得是什么庞然大物?随之一怔?脸上猛地发了白道:?快跑??   说着转身就上马?却见赵晟捂着肚子要爬起来又倒了下去?当即就冒了一声冷汗?跑过去一把拽起他?   ?是大虫?快跑??沐文杰说着立刻翻身上马?赵晟这時也听了那不同寻常的声音?顿時整个身体都一震?也顾不得疼了?急不可耐地上了马?要挥鞭却又没拿鞭子?只好用力拍了缰绳道:?驾??随沐文杰飞一般往林子外跑?   山林外不远处的草地上?沐景起身往林子里看?却仍是没见到人影?再次坐下?抬了头看赵晔一眼?见他正好朝自己看来?又立刻将目光移开?   赵晔却不曾移开目光?依然盯着她看?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只低头当不知道?却又能看见一旁他的衣底与长靴?   ?我想尽快将婚事办完?你可有意见??他突然开口道?   总是要来的?早点晚点似乎也没什么吧?沐景想着?摇头道:?无意见??   短時间的沉默后?他又接着说:?那我回汴梁便准备?尽量在十月过来??   ?嗯??   ?那時我可能不会亲自过来?但一定是会派人将你平安接到汴梁的?到汴梁我们再挑了日子举行婚礼??   什人来一??好??沐景回答?她想?凭他与英霁的关系?办喜事一定要请英霁吧?那??那時的英霁见她嫁给自己的好友会是什么心情?他与那尚书之女的婚礼又定在何時?那時他是否也已有了妇人?   ?是不是你对什么都无所谓?因为那人是我??身旁的他突然问?语气竟再不似之前轻缓平稳?   沐景一惊?抬起头?发现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眼中的神色似乎还能看出不悦?她才发觉??对于他的问题她并没有认真去考虑?只觉得总是嫁他?早早晚晚?他是否过来?都是一样的结果?甚至才失神想到了英霁?   ?不??不是???她生了丝愧疚?微微移开目光道:?你在军中应是很忙的?这些事你作主便好?我家里??自是容易安排??   很久?他都没有说话?在她无措地开始连呼吸都不畅時?他抬手?轻轻握住了她下巴?   她差一点躲开?却在将想法经过脑子時忍了下来?只是心开始狂烈地跳动?呼吸一下不能跟上一下?轻晰地感受着他的手带给自己的触感?   他手上是带了茧的?有些粗?能感觉到手的厚重?而这样的手此時正抚着她的脸、她的下巴?说不上多温柔?却是很轻?除了手指摩挲着她的??并没有出什么力?她不看他?也不说话?随后便感觉他的手开始用力了?却仍是很轻?握了她的下巴让她的脸朝向他的方向?   ————————————————   纯情九哥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2:59 本章字数:3336   他手上是带了茧的,有些粗,能感觉到手的厚重,而这样的手此时正抚着她的脸、她的下巴,说不上多温柔,却是很轻,除了手指摩挲着她的肌肤,并没有出什么力。她不看他,也不说话,随后便感觉他的手开始用力了,却仍是很轻,握了她的下巴让她的脸朝向他的方向。   她并没有反抗,只是垂了眼没有看他。   “一个月前,你尚能对我说若成亲,无论那人是谁你都会试图去忘记过去,试图去与那人好好过日子,却并不能肯定一定会有好的结果,而现在,你对于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事事听之任之,全无一点意见,恍若行尸走肉一样,难道这就是你的好好过日子?”他看着他的脸问。   事事听之任之……她是如此么?好好过日子,她是在如此么?甚至,恍若行尸走肉?她不知道,突然之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一个多月,她都在做什么,这些,她竟全想不起来。   她被他问得不知如何回答,他又接着说道:“如果还不能接受我做你的丈夫,你可以提出将婚期延后。”   延后……她清晰地感觉自己在听到延后这个词时心中怦然一动,似乎突然之间放松了许多,就好像小时候姨父教她和表哥文章后说几日后检查,而她在极为担心那检查时姨父突然又说检查可以延后几天。   可是,若真的延后,她把赵晔当什么了,他必然会不悦,而她并不想如此对他。理智上,她知道自己该说不用延后,婚期就按他说的办,而情感上,却又有着一番冲动,想延后,想延后,甚至巴不得延到一辈子之后。   “亲她!亲她!亲她!”不远处,赵晟看着这边忍不住激动地轻喊。他与沐文杰正骑了马站在地势稍高之处,与赵晔隔了上十丈的距离,此时听不见他们说话,却能看见两人挨得近,而赵晔正抚着沐景的脸,少不了要往下一步想。   沐文杰因赵晟这副样子十分不悦,好像他姐姐是什么似的,甚至有冲动想朝前喊一声而打断他们。   赵晟仍在得意着,却见赵晔迟迟没动静而着急起来,握了拳跟着鼓劲道:“九哥,上啊,快上啊!别让人家女的等急了!”   他这边着急着,下一刻沐文杰便见到赵晔竟真的往沐景靠近了,握着她下巴的手也在往怀中收,一时受不了赵晟那般猥琐得意的模样,大声喊道:“姐姐!”   沐景立刻侧头,随后站起身来,“文杰!”   待赵晔站起身来时沐景已往前方走去,步子急促,头也不回,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样。   “你们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还没走到二人面前,沐景就大吃一惊地问,只见沐文杰身上全是草渣,树叶,小枯枝,以及满身的泥土,一只眼睛被打得乌青,脸上好几处伤,淤肿,抓痕,甚至有鞭痕,一时心疼不已,再看赵晟,只见他瞧着自己一副不屑模样。   赵晔也走了过来,看着沐文杰道:“我那里有药,但放在县城客栈了,等会让人拿给你。”   “我也有伤!九哥我才你弟弟,他算什么!”赵晟在一旁气得不轻,愤然开口。听了老虎的声音一路狂奔至此,然后再看到就差一小步的香艳情景,让他都把疼忘了,现在一提起来,只觉得又是一阵疼,没想到九哥却只关心他女人的弟弟,根本不看自己,那野小子的伤算什么啊,他才厉害,说不定骨头都被打断了。   听了他说话,赵晔才缓缓看向他,上下打量一番道:“那你就滚回客栈躺着或者去找个大夫。”   “我不!”   赵晔便盯着他不说话,他被盯得发虚,却又十分不甘气愤,也丢不下这样不被重视的面子,立刻道:“你当他多好,刚才他是故意的,要不是他,你亲都亲上了!”   沐景顿时大窘,低了头将脸转身一边,只听赵晔语中带了愤怒道:“滚回去,别让我再在沐家看见你!”   赵晟却顿了一下,突然竟然地大笑起来:“不是吧,九哥,你脸色怎么有些不对,怎么有些发红了?哈哈哈,你不会是不好意思脸红了吧,大老爷们亲个嘴有什么啊,原来九哥你这么纯情。”   赵晔立刻伸手去抓他的腿要将他从马上拽下来,他却早利索地打了马往前跑了,一边跑一边回头笑道:“九哥,等回汴梁了我带你去妓院耍耍,长点见识。”   他骑着马赵晔是怎么也追不上的,气极之下一脚勾起地上一颗小石子往前一掀,正好打中他的背,惹得他“哇”地叫了一声,却更为兴奋地大喊“恼羞成怒了,恼羞成怒了!”一边喊一边更加快地策马往前逃去。   沐文杰看看赵晔,只见他确实像恼羞成怒的样子,而自家姐姐则更是低着头扭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很多余,又想到赵晟刚刚才告状说自己有意出声打断,一时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赵晔,便也效仿赵晟那招“走为上计”,开口道:“他不认路,我跟着他!”说着就在一阵马蹄声中远去。   沐景实在是被赵晟的什么亲嘴说得十分尴尬,却又极其忍不住,想去看看赵晔是不是真的脸红了。照她想,那怎么可能,他那样一副千年不变的傲慢面孔,那样习惯性高抬下马垂眼帘看人的脸红起来是什么模样?如此想着,实在憋不住,悄悄抬了头去看,正好见到了他的侧脸,竟果真是有些隐隐的泛红,若不是他皮肤偏向军人的黑,恐怕那红要更明显。此时他正看向赵晟远去的方向眠着唇似是咬牙切齿一般,倒是一副愤恨不已的模样。   这便是恼羞成怒了吧……纯情,那十一郎的嘴里没好话,可说出来的词却是这般好笑。   赵晔侧头时,正好看见沐景看着自己脸上扬笑的模样,一时之间脸上猛地一烧。   这个时候的红是真真正正明显了!沐景正吃惊,却见他极快地扭过了脸去,却是躲过了脸却将耳朵对上了她,而她意外地发觉他连耳朵上都是红的。   原来他也会不好意思,甚至会脸红到耳根,果然是……纯情。沐景连自己的羞意都忘了,只盯着他耳朵看,然后就突然之间对上了他的脸。他转头转得那么快,她连笑都来不及收。   他仍紧抿着唇,十分不悦,十分阴暗的神色--若没有那脸上的红色的话应该是十分可怕。沐景试图敛去笑容,他却突然移步到她面前,在她反应过来时他已搂了她的肩,紧紧贴住了她的唇。   然后,她又反应不过来了。   似乎要证明什么似的,他吮得有些用力,吻得有些激烈,甚至按了她的后脑,让她与他贴得更紧。   不能自己地,她想起了她所经历的上一次--那夜的月色很美,那夜四周有着浓浓的野草味,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似要跑出来一样。   可是……下面,她再没有心绪去想了,脸腮被捏着让她不由自主地张嘴,然后他便闯了起来,挑起她的舌。   刹那间,什么都不能去想去回忆了,脑中一片空白,连身体都软着,只是唇腔中的感觉清晰……原来,吻还能如此……   片片扫荡,次次勾缠……待他松开时,她已瘫在他怀中,然后她睁眼,看见眼前的他早已找回了往常的神态,甚至带着愉悦得意,而她浑身都没有力气,脸上更是阵阵发热,看着他整个脑袋都是懵懵的。   许久,他才说道:“我们回去吧。”   然后他稍稍松开她,待她能站好后拉了她的手往马儿身旁走去。直到她再次被拉上了马,坐在他身后被两旁风吹着才缓缓拾起心绪,明白对于男女之事,自己果真是没有取笑的资格。   放在他腰侧的手突然一暖,竟是他将手盖了上来,然后拉着她的后于环到了他前方,致使她半搂着他,而他也没有放开她,一直是一只手握缰绳,一只手握她的手。   她突然觉得,其实他的手很厚实很温暖,他的身体在前方替她挡了风也挡了或许会有的目光,若他能每天红一回脸的话,与他在一起的日子也并非那么难以想象。   “婚期,不用延后。”她开口说道。   他却停了马,回头道:“什么?”   原来在疾驰的马背上,身旁风在吹着,他什么也没听到。   沐景便看着他,认真道:“婚期就定在十月吧,不用延后,具体日子,看我爹的意思。”   赵晔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露出较之以往算得上十分深的一笑来,然后她发现他脸颊上竟隐隐现出两个小漩涡一样的东西来……那,是酒窝么?   未待她对这猜测下结论,他就回头去了,然后马再次往前上下起伏跑了起来。   是酒窝吗?她还在想。红而红我。   ———————————————————————————   所以,九哥可不可爱??可爱吧可爱吧?嘿嘿,我好喜欢~~~~   相见之初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0 本章字数:3345   到沐家时,沐文杰与赵晟已先一步回来,虽不在厅堂间见到两人,却能听见沐文杰房中两人的哼唧对骂,似乎正在上药。   赵晔与沐景一同进院,沐景回房,没再进厅堂。   赵博与沐广茂似乎已经在他们离去时谈得差不多了,待赵晔进去没一会儿几人便离开,直到临行时,赵晟与沐文杰又一次差点动手。   之后便是晚饭,沐景称身体不好没出去,只在房中用饭,待得李家那两位一走,沐文杰便跑了过来报喜道:“姐,日子定好了,赵家十月十二派人来迎亲,然后到那边十一月十六拜堂!”   虽是早知道,可沐景心中还是一惊,只觉剩下的日子,便是数都数得过来了。   之可之得。沐文杰在她桌边坐下,见她神情有些发怔,想安慰,随后一想,自己也难过起来。十月十二,那才不到两个月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姐姐就要去汴梁了,也许,再不会回来了。   想着想着,一时鼻中发酸道:“姐姐,不如你现在就去劝爹让我去汴梁吧,我和你一起去。”   沐景挤出一丝笑来:“你和我一起去做什么?再说姨父的铺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去了可没人顾得上你。”   沐文杰也知道行不通,便不再说话,随后看着她道:“姐姐,你似乎不高兴,是不是……你还是不喜欢九哥?”   “没有,你操这些心做什么,天天不去读书。”   沐文杰丝毫不被她所干扰,开口道:“姐姐,为什么你不喜欢九哥呢,你说他有哪里不能让人喜欢的,箭法又好,武功也好……”   沐景忍不住笑道:“那是你喜欢的吧?”   沐文杰想了想,接着道:“好吧,可是他也很英俊是不是?英俊总是女人喜欢的吧?”   沐景移开脸不回答,心中不由自主想起那两个酒窝来。   沐文杰见她不作声,当她是默认了,接着道:“又英俊,又有本事,家世又好,又喜欢你,还有什么不好呢?而且夏妈妈不是都给你算命了吗,你命中注定要嫁去汴梁的,是富贵命啊,那不就是命中注定你和九哥是要夫妻恩爱,多子多孙的,又有什么不好?”   沐景因他说什么夫妻恩爱多子多孙而瞪了他一眼。谁知沐文杰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为吃惊:“而且你看,那天那么巧方家的老夫人做寿,那么巧李家的夫人要来,那么巧娘给你下了药,那么巧夏妈妈逼你去,那么巧九哥他们来汾州,又那么巧他们上边的人给他们放了假,还是那么巧,他们经过我们要经过的路,碰到了我们,然后刚好我才学会赶车,路还正好缺了,车歪了,九哥救了我们……不对,是救了你,这不是别人说的英雄救美人么?”   沐景自动略过他之前所说的种种巧合,因为那些巧合她曾在心里想了许多次,觉得完美,觉得梦幻,自然,她想的对象是英霁。略过巧合后,她只淡淡道:“他又没出手救我们,说实话,若他那时不那么惹人厌,我之前对他的印象也不会那么不好。”   “他哪里不出手救我们,要不是他,我们的车早翻了!”沐文杰大呼道。   沐景不屑,“救我们,站在那里催……”她刻意地不去提英霁,只说道:“他可是连马都没下。”   沐文杰立刻道:“他是没下马,可要不是他射了箭,怎么能挡住车没让车翻下去呢?”   射箭?沐景怔道:“什么箭?”   “就是他射在车轮底下的箭啊,要不是那两根射近土里的箭挡着,车轮早掉了去了,哪能等到英霁来扶!”   沐景从来不知道还有什么箭,一时大为吃惊,现在想起来,似乎依稀能记起文杰是有感叹好厉害的箭法,只是她那时候全想着英霁,有些疑惑准备问却又很快忘了。   “你是说,那天,坐在马上的他有射箭?然后因为箭在车轮底下挡住了,才没让车轮掉下去?”她想,那是个拐角,在杏花树底下确实能将箭射到路边。   沐文杰见她一副惊讶疑惑的神情,才想解释,却又突然想起什么来,喊了声“你等着”就跑了出去。很快他就回来,手上多了两只箭,随后一把将那箭摆在了她面前的桌上,“看,这就是那天的箭,我后来跑去把箭捡了给带回来了。”   沐景执起其中一支,细细长长的,钢铁所制的尖尖的箭头,竹制的箭杆,尾部是不知出自什么鸟禽身上的硬羽。   一时之前,她想起了许多--那个时候,文杰在车外,看见了赵晔出箭,而她之后探头出来,只瞧见英霁在杏花树下朝她走来;赵晔并不是什么热情谦和的人,所以见毡车有英霁帮忙就没再下来;他也自来就是那般高抬下巴俯看地面的傲然神情,说话也向来简简单单语气冷淡,所以并不是因英霁下车帮忙耽误了时间而生气;她在方家里看见沐文杰骑驴跑出去,那时不知他去做什么,原来是去拿箭……所以在第一时间出手帮她的不是英霁,而是赵晔,所以若她在车外看见了事情的一切发展,也许也会像文杰一样将目光全投在赵晔身上,而不是英霁……她后来对英霁的关注,对英霁渐渐生起的爱慕,最初的原因是因为当初那第一眼吗?   一时间,她心烦意乱了起来,不知道上天对自己到底开着一个什么样的玩笑,是她和英霁有缘无份,还是她与英霁的缘都是她自以为的。   沐文杰又在她耳边说道:“姐,你看九哥先救了我们的车,然后又在汴梁城门口救了我们,没让我们去做牢,后来又一路送我们回来,还在公堂之上救了我们……嗯,不对,是救你,是救了你,你说你们不是天生一对是什么?那英霁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老要想着他?”随后又接着道:“九哥为你做了这么多,现在你们都要成亲了,要是你心里还想着别人,连我都看不过去,觉得你对不起九哥!”   沐景抚着手中箭,想起那天他在花会之上开口说与她同行,想起在汴梁城门之下他那一句救她于危难间的“我认识他们”,又想起他站在公堂之上救了她未来与名声的翻案之词,喃喃道:“你说的对,我确实对不起他……他也说的对,我确实食言了,没按先前的约定来做。”   “那你是不是决定不喜欢英霁,喜欢九哥了?”沐文杰立刻道。   沐景点点头,“是,不喜欢英霁了,喜欢他。认认真真等着他的花轿来,然后随他往汴梁去做他的妻。”她说完,看向沐文杰道:“等我在那边安定了便给爹写信,让表哥再有机会就带你一起去汴梁好好看一看。”   “好,这可是你说的!”沐文杰早已忘了姐弟要分别的惆怅,高兴道,“最好一成完亲就写!”   沐景点头。   说罢,沐文杰便兴高采烈地起身道:“我去看看九哥都送了什么聘礼!还有这个,我拿走了。”说着就拿了两支箭出门去。   门外,夏妈妈在他身后嘱咐:“慢点,这种东西可得注意,别伤了人。”   沐文杰话也懒得回,早跑得不见了人影。夏妈妈这才叹口气端了汤进来放在了沐景面前:“这是刚刚晚饭多出来的汤,是兔肉汤,平时可是难得吃到,今天多也没多多少,小娘子喝点吧。”   沐景便去拿调羹舀起一口来,还没喝就听夏妈妈说道:“刚才小官人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也觉得这赵大官人不错,虽然看上去没那么和善,有些摆架子,可至少他对小娘子是实实在在的,不说别的,就说他放下那样的身份来娶小娘子,遇了小官人和那十一郎在厅堂上出的那意外也依然不翻脸就是顶好的,换了别人谁能做到这样?虽说这感情之事由不得人分说,但好在你和先前那人也没相处长的时间,不如就忘了从前,安了心去汴梁与这赵大官人好好过日子。”   “嗯,妈妈放心,我知道的。”沐景点头道。   夏妈妈却并不放心,看着她继续道:“可我看你似乎还是想着以前,老看着这花发呆,三娘她们都好奇着去看聘礼了,你却一动不动,像不是自己的事一样,你……是对这赵官人完全不上心呢还是?”   沐景忍不住轻叹口气,直言道:“妈妈,我也不知道。我也想忘了英霁,可又总是想起,有的时候,我还会有意的去想赵晔,却觉得自己对他很陌生,也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都说他对我好,为我做了很多,可你们知不知道他先前是有个订了亲的表妹的。他之前还为那表妹寻医,看上去也十分疼爱那表妹,可转眼间,他就说要娶我。”沐景抬头看夏妈妈,为难道:“妈妈,你不知道我总是想起他那个体弱多病据说又温婉善良的表妹来,总要想,他现在能为了我而不要他那表妹,以后又会为了谁而对我翻脸无情?也许,我就是他表妹的下场。”   ——————————————————   两更完   王府聘礼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0 本章字数:3525   “这……”夏妈妈被她提醒了,心中也大为不安,心想这要是被说中了,那可是天都要塌下来了,他表妹被退婚了尚且还有个小不了的家世,还能再找人,可要是小娘子以后成了那被嫌弃的,那可怎么办?他那样的身份地位,只怕要休要弃都是简简单单的事,小娘子家中又没有能依傍的人,到时候谁又能替她作主?   虽然担心着,口中却不愿承认,只说道:“话也不能这样说,谁知道他与那先前的表妹是怎么回事,说不定那婚事本就不行了。你说要是实实在在订了婚就等着迎娶,要退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人家家里能答应吗?赵大官人虽然上面没父母,可还有叔叔伯伯啊,他们皇家总有亲戚吧,能让他乱来吗?照我说,这事肯定还有内情,待我们以后去汴梁恐怕就清楚情况了,现在不过是乱猜而已。”   沐景不说话,夏妈妈忙说道:“算了算了,别想了,先把汤喝了,待会冷了。”   才说完,厅堂中就传来一阵惊呼声,似乎是杨妈妈的,又似乎也有其他人一起,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夏妈妈一时也来了兴致,忙说道:“小娘子快喝,喝完了我们也去看看,那可是你的聘礼呢,东西肯定要比三娘那边的好得多!”   沐景浅浅一笑,点点头,加快了些速度喝完汤,与夏妈妈一起出了房门。   厅堂内,果真是处处惊叹声,还能听到沐文杰扯着嗓子喊:“看,银子!”,“哇,金子,陆妈妈,金子!”   两人进去时,先看到的却不是银子和金子,而是杨妈妈,方氏,沐蓉,喜儿,绣儿,陆妈妈围着的一个方形盒子,里面是红绸内衬,分了三格,沐景还未走近,便看到那红绸内衬上隐隐闪耀的金光,再往前,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心中亦是忍不住一紧。   那盒子分了三小格,从左至右,依次摆着一副六圈盘旋的金腕钏,一副龙凤呈祥金手镯,再一对鸡心形的金帔坠,上面是镂空的宝相花,叶中套花,花叶交缠,有着她从不曾见过的精致华贵。这,便是只有所闻没有所见的聘礼“三金”,任哪位女子见了都要忍不住艳羡惊叹。   庶民禁金饰,沐家的几个女人,无论是女主人还是女仆,都不曾见过命妇,所以也不曾见过金饰,如今,突然之间就见了三样华贵的金饰,难免一时傻了眼,将目光投在那金饰上久久不能移开。   沐文杰感叹完金子银子,又去翻别的,结果没什么他特别感兴趣的,直到最后翻到几盒从没见过的各色点心才住手,一边伸了手去拿了往嘴里放,一边朝她说道:“姐,快看这边,衣服首饰一大堆,比你所有的都多。”   围着看“三金”的几个女人便一齐往他那边看去,只见两三只被打开的盒子里全是各种首饰,又一只被打开的箱子里叠放了好几件远看就觉华美的衣服,一下子心中激荡,立刻就往那边去。   镂金飞凤耳坠,鎏金蝶舞兰花簪,紫玉珠钗,碧玉宝相花玉佩以及累丝嵌红宝石双花金步摇,甚至是点翠的钗子都足足数出了五只。   绣儿极小心地去看了衣服,翻了第一件就惊喜道:“小娘子,是大袖衫,看,是丝绸的!”她伸了手想去摸,却在半空中将自己并不太细腻的手看了看,又缩了回来,只盯着那水红色的大袖衫眼也不眨地看。   大袖衫华美昂贵,那曳地的裙摆,宽阔的大袖,以及制大袖衫须要的上好衣料都不是平常人家所方便以及所能穿的,所以在西河县里极为少见,像绣儿这样没出过门的丫环自然更是见得少,此番得见不知要多惊奇,其他人自然也是,哪怕是方氏也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那大袖衫只展开了一小部分,方氏想看,却不想弄出一副没见过的样子;沐蓉想看,却见方氏不动自己也不动,而其余人则是看了那料子怕摸坏,也站着不动,只盯着那衣服看。   倒是夏妈妈,小心地以两只手指拈着展开,众人才得以一窥全貌,却是遍身迷离繁花的丝锦所制,三指宽的镶边是比之衣身稍深的粉红色,上面绣着宝相花纹,细看之下才能看出那宝相花花叶是以细如毛发的金银丝线绣成,猜想若是穿到太阳底下,必定光芒闪闪,耀眼夺目。   “文杰,谁让你现在就吃的,快放下!”一声呵斥,却是沐广茂从外面走来,冲着沐文杰瞪眼睛。   沐文杰立刻将咬了一半的红色糕体塞入嘴中,鼓着嘴嚼了半天才得以开口道:“为什么不能吃,这不就是吃的么?”说罢还朝沐景道:“姐,你也吃,真好吃,比舅舅家的那栗糕好吃多了!”   “吃什么吃,这留到以后招待客人的!”沐广茂立刻吩咐道:“快收起来收起来,都收起来,待迎亲之时亲戚六眷来了给他们尝尝。”说罢又往几人围着的服箱走来,看着最上面那件大袖衫,弯腰摸了摸才笑道:“九郎可真是个真心实意的,阿景啊,嫁妆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了,礼单上写得清楚,他家除了送定聘礼,还拿了首饰衣帛钱财来让我们置办奁具的,到时候哪怕是去汴梁了不会太难看。”   方氏看看眼前的大袖衫,又看看刚才看过的“三金”,样样精美贵重的首饰以及旁边大堆还来不及看的绫罗绸缎,再看看身旁发着愣的沐蓉,不禁也怔了神开始发愣起来。先前还道李家好,现在见了这王府的出手才知道什么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里会想到堂堂皇亲国戚还能看上他们这穷家小户,哪里会想到那身份高贵的赵九郎会这般大方周到?可为什么,这些都是阿景的?那阿景有什么好,她的阿蓉有哪点比不上了,这就是命么?从此阿景便是头戴金步摇,身穿大袖衫千万人之上,而阿蓉却只能去李家做个小媳妇,日里夜里侍候那精明厉害不留一丝情面的婆婆……这些,她想起来就担心难受,不只一次想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不让阿景先在路上碰到那赵九郎,等赵九郎去了方家,是不是看上的是她的阿蓉,而不是阿景?   “嘿嘿,小娘子,你真有福气,三月里那算命的说你是富贵命,我还以为是普普通通比咱们家好一些的富贵人家呢,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富贵,等他再来我一定要给些赏钱他,说得真准!”绣儿从大袖衫上抬起头来高兴道。   夏妈妈也笑着,指了大袖衫旁边露出的一条同样绣了繁花的锦带道:“看,这还有霞帔呢,到时候小娘子成了诰命夫人,不只出嫁时能穿,成亲后也能穿,还有那金帔坠子,挂上去不知道多富贵好看。”   “是啊是啊,果真是富贵命呢,我就说那个算命的向来就说得准,我以前见过的!”这时,连杨妈妈也说了这么一句,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角偷偷去瞟了瞟方氏。   都花都个。方氏生气她的奉承,却并没有侧头去瞪她,甚至连她自己,也想跟着附和一句,趁沐景还在家的两个月和她把关系缓和。毕竟,沐景从此不只是诰命夫人,还是王府的嫡媳,从此身份大了去了,她在家中倒没什么,只是阿蓉却可以因为有她这样的姐姐而抬高些身份,到时候在李家别人忌惮,也少受些气。可是,几次张嘴,终究是没将好话说出来,只因身边这么多下人围着,她实在抛不开这个脸,不禁悄悄抬了脚去碰沐蓉,示意她说两句。   沐蓉向来机灵,得了她的暗示便笑道:“姐姐,要不你待会去试一试这衣服吧,还有那边的首饰,我都等不及想看了,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方氏暗喜,再一次在心中赞叹自己女儿聪明,随后也跟着说道:“是啊,等会让阿蓉给你看看。”   绣儿看不惯她们的没脸没皮,没好气道:“这衣服叠得好好的,要是试坏了呢?”   “哪里那么容易坏,人家富贵的还天天穿丝绸呢!”方氏辩道。   一旁夏妈妈也开口:“不会坏,可是会皱,这样的料子最容易皱了,那就不好看了。”   “试试就试试吧。”没想到一旁的沐广茂却发表了意见:“这大袖衫之前阿景没穿过,可去汴梁后恐怕穿的机会多了,要是去了那边穿不习惯踩了脚或是弄脏了袖子要被人笑的,现在试试也好,别坐别躺,注意些就是。”   众人这时才想到这一层,大为赞同地点头,随后夏妈妈与绣儿马上就换了心情又继续看下面的衣服给她挑起来。   ————————————————————   三金:金钏,金手镯,金帔坠,宋时富贵人家必须的聘礼,一般人家用银镀金代替。   金钏:几只手镯套在一起,或是螺旋状盘好几圈的胳膊、手腕装饰物——总之,各种贵气。   帔坠:钩在霞帔下方装饰固定的,样子形同耳环。   霞帔:搭在肩上的,有品级有身份的贵妇能穿,庶民只有嫁人时能穿,所以有那个词,“凤冠霞帔”,说出来的意思类似我们今天说穿婚纱。   大袖衫:大家看唐朝古装剧,特别是TVB的,那种里面穿个抹胸长裙,外面套着的那件宽袖子、后面拖老长,看着就有身份的衣服,想来都是天天不做事的人才穿   步摇:古代女子插在头上的,一只脚叫簪,两只脚叫钗,后面有花装饰然后下面有东西坠着走起路来一摇一摇的叫步摇~   上面是凭记忆写的,大家不知道的可以了解一下,如果有什么细节上的错误,多谢指证~   十月至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0 本章字数:3398   沐景只是笑,看着方氏与沐蓉态度的转变,突然意识这婚事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沐家,整个沐氏家族的事。自己若能给家里带来兴旺,说不定父亲就不用经常三五月的不在家在外面风餐露宿,文杰就不用继续走爹的老路,舅舅的生意也能做得更大,还有沐蓉,虽与她并不算十分亲的姐妹,可她并不是想她过得不好,李家那天那般有意冷落,将来她嫁过去远离娘家孤身一人,怎能不教人担心?若是自己嫁了赵晔,李家人就再没有高高在上的底气,兴许为了巴上赵晔还会对沐蓉,对自己的家人恭恭敬敬,那自己在远方心里也安些。况且,赵晔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他也会笑,也会不好意思,而且对她实在不错。   “那好,我就去试试,不如娘来替我梳个头吧,您可比夏妈妈梳的好。”沐景出乎众人意料地说完,拉了夏妈妈道:“妈妈,走。”   她能如此热情地接受自己的示好,方氏一时又惊又喜,立刻笑道:“好好好,走,我们一同去帮着阿景试衣服,说着就拉了沐蓉一起去。”   沐广茂看着她们一起笑着的样子,不禁大为感动兴奋,只觉得从此这家里便是兴旺发达红红火火了,却又一想,十月沐景就出嫁,再过不了多久沐蓉的日子也要定了,不禁又有些高兴不起来。   这晚上方氏与沐蓉心里虽有酸楚,却也算是真心实意帮沐景梳头配首饰换衣服,夏妈妈与绣儿虽不喜和那两人一起,却看着沐景戴上金步摇,穿上绸缎大袖衫雍容华贵丝毫不显乡下气的模样十分欢喜,也没心思去管那两人,一直就没合过嘴。几人热闹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半夜才去睡。   临睡前,夏妈妈一边替她拆着头发,一边说道:“我知道小娘子心好,可夫人和三娘实在太没脸了,以前那样对小娘子,现在她们贴过来,小娘子怎么样也得先晾她们几天呀。”   熬得太晚,沐景早有些疲惫,此时语气轻轻道:“没有心思去计较,就算了,在家里时确实有矛盾,可出了家门,这家中之人便都是亲人,现在我快走了,阿蓉也快走了,和和气气的爹也高兴一些。”   夏妈妈叹了气点头道:“小娘子真是宽厚。”随后又说道:“不过老爷今天确实挺高兴。”   “娘高兴了,也会把爹照顾得好些,这样,我也放心了。”   夏妈妈却放了梳子,忍不住心情沉重道:“只是不知道王府那边的情况,我听说王府那边主事的不是这回来的四爷,而是做着安国公的二爷,虽说那二爷身份尊贵,也不一定有时间来,不来再正常不过,可瞧他那十一郎,恐怕大人怎么样孩子也是跟着学的,到时候咱们过去了那边会不会也……大人使起恶来可不是像孩子这样只说骂两句的。”   沐景此时却笑了,“妈妈,这事不用担心,我们这样的身份王府那边肯定要反对的,可之前赵晔不是说了么,王府不会管他也管不了他,他有单独的宅院单独的户籍,还是先帝亲允的,我们怕什么?况且,妈妈也看见了,他不是软弱的人,只要他对我有心,一定不会让我受委屈。”   “对对对,我竟忘了,大官人既然能请了他叔父出面求娶,必然也能让小娘子在那边安安稳稳的过,你看今天那十一郎是闹了吧,可婚事还是照定,确实是我多想了。”   夏妈妈放松下来,沐景也跟着笑。却是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想:待眼前这副面容生了皱纹,待这一头乌发长出了银丝呢?照赵晔的个性,只要他心中有她,她去了那边日子自然不会难过,可要是他心中不再有她呢?照他的个性,必然会毫不拖泥带水的让她离了他眼前吧。   “好了,小娘子早点去睡吧,那书今晚就不要看了,睡得太晚易老,马上就要出嫁了,这两个月得照顾得妥当当的,到时候漂漂亮亮做新娘子。”夏妈妈替她拆完了头发又梳了一遍,开口嘱咐道。   是,要出嫁了,要做漂漂亮亮的新娘子,然后好好过未来的日子。虽然未来不可预料,但她还是要相信那人,不可一开始就下结论。想罢,沐景“嗯”了一声,起身往床边。   走过几步,不禁又回了头来,看向桌上摆着的那两棵兰花,两棵都是翠绿的叶子,虽不再开花,那长势却能预示来年的花满枝头。她顿了顿,终于开口道:“妈妈,把那盆君子兰找个地方放起来吧,另一盆,到时候我带走。”   见到她如此,夏妈妈自是喜不自胜,连忙答应,当即就将花盆抱了出去。   如此,果真是谁都高兴。沐景有些怅然,缓缓走向床边,一边睡下,一边告诉自己,从此,便与那一人,那一段时光说离别,再不去想。   ----------------------   十月的汾州,天早已寒透,又是清早,街上更是凉风习习,寒意阵阵透过棉衣扎进身体里,让人忍不住哆嗦。   一行十多人却并不恼怒,将近二十天的路程终于结束,自然心中愉悦,看着两旁街景忍不住雀跃欣喜,又看着前边正开张的早点铺挪不开眼,只觉得那从锅里缕缕冒出的热气又暖又香,实在是此时最美不过的东西。   赵晔看着熟悉的街景,回头瞧了瞧众人看着前方发直的目光,不禁也微微松了些神色,开口道:“前方不远就有客栈,大家先在前面的饼铺里歇一歇吧,要吃什么随便吃,荤素份量不限。”   一行人自是高兴,立刻下了车马往前面饼铺里去,饼铺的老板早已瞅着这一群人,手脚一时麻利了许多,含笑道:“几位是从外地来的吧,先坐着,要吃什么随便说。”   一个年轻的开口道:“我们是随我们爷到你们汾州娶亲来了,你们这是西河县吧?”   “正是正是!”老板看着他们的好几辆马车以及好几匹马,立刻回道:“是哪家的呢?可是我们这县城里的?”心想这是个大户人家吧,远程来娶亲竟全是车马,倒是快了许多,却也要耗不少的钱呢。   年轻人想了想,觉得在外面不能说太多话,便笑着撇开话题道:“你这儿能做笋泼肉面么,给我来一碗,再加一笼四色馒头。”   “有有有,马上给您上!”老板也不再问,听有别的人问食物,便一一回答一一做起来。天下天景。   赵晔却并不如他们一样显得疲惫寒冷,仍坐在马上,往身边人吩咐道:“去前方广进客栈问问有没有足够的房间。”   身边人得了吩咐前去,一会儿之后回来,面带喜色道:“正好够呢,小的见后面又有个客人去,竟是再没有房了。”   赵晔点点头,“你也去吃吧,吃完了再去客栈休息一会儿,到下午再起来准备。”   “好!九爷怎么不下马填填肚子?”   “不用,我不饿。”赵晔回道。   做事的人吃饭都快,没一会儿一行人便“哧溜哧溜”将碗吃了个底朝天,然后又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浩浩荡荡往客栈而去。直到所有东西都搬进屋,所有人都进房安顿好,赵晔的心才放下来,忍不住舒了口气。   原本,他是没准备亲自过来的。如今迎娶新妇大多由媒人代替,娶亲之人不必亲自到女家迎亲,他也告了太多假,实在不适合再过来,可自在京中与英霁见过那一面后,心中总是不安,又怕长途漫漫会出什么问题,还是亲自过来了。   他自来少亲近之人,英霁几乎是他唯一的好友,如今却是各走各路了,这些日子,总是忍不住要想起那时英霁看着他说的话。   他说,子昀,我万没想到你会如此待我,你明知我与她情深,却还这般横刀夺爱。   他说,你与我为好友,我却在你的喜帖发到家门才知你要娶我心爱之人,你可知我正倾尽心力想让祖母松口,你却告诉我你已与她订亲。   他说,从此,我们便恩断义绝吧,我再无你这等好友兄弟。   那个时候,他不知该说什么,有些事想解释,却又觉得无甚解释的,总是……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将她让出来。   昨天,前来沐家报信的人回来了,说沐家一切都好,很多远的客人都来了,都在忙着准备婚事,还见到了沐家大娘,看上去也是带着笑的,十分欢喜。   到昨天晚上,本是要休息一夜了今日继续赶路,然后在县城内整顿好后明日一早前去迎亲,却见天色不好,好像是有雨下,怕在泥泞之路耽搁了行程,所以索性吃过饭连夜赶路,到这清晨,终于平安到了县城。从县城去沐家村不过几个时辰的路程,再下雨也不用急吧,沐家和她也一切安好,似乎再没有什么意外。   楼下有声音道:“掌柜的,您看天上乌云滚滚呢,是不是得把蓑衣拿出来了?”   ——————————————————————   二更完   给大家说一下饼的事,别的朝代不知道,但宋朝的饼就是各种面食,煮的面就汤饼,蒸的面叫蒸饼,煎的面叫煎饼,等等   不该出现的人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0 本章字数:3341   楼下有声音道:“掌柜的,您看天上乌云滚滚呢,是不是得把蓑衣拿出来了?”   “不用急,云往东走呢,这雨还下不下来,到晚上再看。”   房门没关,赵晔听了这声音从下面大堂里传来,走出房间站在二楼走廊上往下面看,只见外面的天色在客栈灯光下显得黑黑的,隐隐能听见“呼呼”的风声,不知何时才见亮。   雨真的下不下来么,若是如此,那路上便安稳了许多。   想着便走下楼去径直出了客栈大门抬头往上看,只见天上果真乌云滚滚,也果真是往东移着。   “客官,您还不去歇着呢,夜里赶路来的吧?”小二见他在外面望天,手上也无事,朝他关心道。   赵晔转身道:“正要去。”说着往客栈里面走,才踏过门槛,却听闻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几乎一听就知道那马正在疾弛中,而那声音……那声音竟听来如此熟悉。   他立刻回过头去,只见马蹄声传来处,一抹黑影从远方而至,一人一骑,从身形就能看出那马是匹壮硕之马,那人是个青壮之人,他几乎屏息,一动不动盯着远方。   马蹄声越来越大,那人也越来越近,渐渐能确定是个身形颀长的俊挺之人,执着马鞭穿着长靴,马是浑体通白。想儿他是。   那人打客栈前头过,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而他站在客栈门口,身后的灯光将他照得只剩条黑影,虽是一晃而过,却也清清楚楚地看清那马上之人正是英霁。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在此时此刻,离了汴梁来了这里。   一旁也同他一起看着英霁骑马过去的小二要转身,却看了他一动不动的目光,奇怪道:“怎么大官人,刚才那人您认识?”   赵晔却不及回答,立刻出客栈往客栈后方马厩去牵马,上马就往前而去。   已入冬,天亮得极晚,在此时夜色仍是茫茫,英霁的速度也快,跑在前方早已不见了身影,他却能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该在哪里停下。   英霁要去的,只能是沐家村,要找的人,也只能是她。他不知道英霁是不是劝服了英老夫人,也不知道英霁此番来要以何理由留住沐景,可他知道,沐景并不会因为马上将要与他成亲而对他忠贞不二,不会因为英霁先前的失约而将英霁彻底忘记。   他并不知道若沐景在这一刻背叛他而选择英霁他要怎么办,但此刻,他一步不落地跟在英霁身后,不敢太靠近让他知道,也不让自己与他隔太大的距离。   其实,他始终不曾看到英霁的马,这只有唯一一种解释:并不是他弄错了方向,也不是英霁半道停了下来,而是英霁始终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奔弛着,他常与他赛马,知道两人的马速相差不远,此番他后于他出发,自然要追不上他。   赵晔的心高高提着,直到瞧见沐家村的房屋,到达沐家村村头。他想了想,将马系在了村头的小树林旁,徒步往沐家而跑去。   行了半个多时辰,天渐渐开始亮起来,却也依然看不清眼前,人们也都没起床,沐家村所有房屋都是一片黑暗安静,只有那么一两家燃着灯火,将光芒从窗子里透出来让人偶尔看到里面的人影晃动。赵晔一路往前,到沐家前方几户人家时,听到了隐隐的说话忙碌声。   明天便是迎娶之人,沐家已来了许多客人,又是要准备嫁奁,又是要准备招待客人的酒食以及种种必不可少的东西,此番自是要早早起身忙碌,听着这十分正常的声音,赵晔心里安了安,确定此刻英霁并没有进去。   再往前几步,便见到了一人一马两个身影,赵晔立刻停步,躲到树后往前看去。的确是英霁,他穿着一身浅色,此时已下了马站在马侧,天色较暗,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清他那匹马的醒目雪白。   赵晔与英霁隔着七八丈的距离,而英霁则与沐家隔着七八丈的距离,站在沐家邻居屋前。这一排房屋前都有树,此时天不亮,他们都能很好地被树木遮住身影。   沐家开着大门,是燃灯最多的,也是最吵闹的,连赵晔这里都能听到某些说话的声音以及一下一下切菜的声音。   慢慢地,英霁牵着马往沐家靠过去,赵晔心中一紧,也跟着上前了几步。   有人走了出来,两人都立刻藏了起来,英霁拍了拍马,示意马不要发出声音。那人是沐家的下来,出来倒水,只听得一阵水落地的声音后那人转身回了屋,也没抬头看一眼。   待那人回去后,英霁将马放着,又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沐家屋前的树后。   赵晔也跟着上前。   前面的英霁有些慌乱犹豫,一直在轻轻踱步。   一瞬间,赵晔想了许多的可能,最容易想到的便是英霁直接走进去,劝沐景说取消婚礼。他不知道英霁在京中的情况怎样,但大半是对沐景有什么安排的,要不然他不会赶来。如果英霁现在对沐家人说让沐景退掉亲事,然后改嫁他呢?   现在的沐家人全在,沐家也有亲戚在,他们绝不会允许这将举行的婚事临时出这样大的问题,这以事情并不由沐景说了算,英霁不会对婚事产生任何影响。很显然,英霁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没有立刻冲进去……可是,如果他私底下和沐景说呢?   屋内又出来个人影,却是个小丫环,端着簸箕出来一直往这边走,在离他们几步远时往前倒了什么东西出来。   赵晔不知她是谁,只觉得身形似乎有些眼熟,却听英霁突然喊道:“绣儿。”   “啊--”   “别叫,是我,英霁!”他立刻上前两步,及时打断绣儿被吓着的尖叫。   绣儿……赵晔回想着这个名字,猛然意识到这似乎是沐景身边的丫环。   绣儿缓过气来,待看清眼前的人,又吓了一大跳,直不敢相信道:“英……你是英大官人……”   “是,是我,绣儿,你能让你家小娘子出来见我一面么?”   绣儿看着他呆呆的并不曾说话,他又接着道:“绣儿,当我求求你,你帮我进去告诉她一声。”语中尽是恳切,带着浓浓的沙哑,足以见得这一路的风尘仆仆。   绣儿却看着他仍是不回话,一时又惊又怕,沉默了半晌,竟突然转身跑向屋内。   “绣儿--”英霁在身后叫她,却不敢大声,着急着几乎想上前拉住她,却见前面灯光闪耀,她的身影早已投了进去。   屋中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见鬼了么?”   赵晔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此时才知,自己在英霁面前竟没有一丝的自信。又忍不住去想,若是英霁见到沐景,而沐景又决心为了英霁而与他退婚,那他要如何回应?自然……自然他能持着已签好的婚书而不允,能以那婚书将他们逼得至死都不能在一起,可是,他确实要如此?   正想着,屋中却又出来了人,竟是两个人影,待那两个人影再走近一些,已能分清是一老一少,其中一个似乎还是绣儿,而另一个……   这时赵晔认了出来,是夏妈妈,同样是沐景身边的人。   “夏妈妈--”英霁喜出望外地叫了出来。   夏妈妈被绣儿带到了他面前,看着他也是惊异不已:“你……”   英霁立刻道:“妈妈,让我见一见阿景,让我见她一面!”   夏妈妈怔了一会儿,随后说道:“英大官人,小娘子明天就成亲了,你……”   “可她心里并不情愿是不是?我不信,不信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另爱上赵晔,我已有办法解决家中的事与她成亲,你让她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当我求求你!”   “英官人……”夏妈妈为难道:“你这又是何苦……”   “夏妈妈,我求求你了,我是曾对不起她,可我是真心爱她呀,她心里既然没有赵晔,又如何与他共渡一生?”   夏妈妈忍不住心酸道:“英官人,别说什么爱不爱的,当初景娘等了你那么久,听见你订亲的消息还不信,冒那么大的险瞒着家里偷偷跑去汴梁找你,路上碰到劫匪差点丢命,又在城门口差点被官差抓到牢里去……那个时候,你怎么什么音信都没有呢?她回到家里来被夫人骂,被旁人骂,被绑去衙门差点被打板子毁了名节,这些可都是为了你,你那时又在哪里?现在她好不容易过了那些难,要成亲了,你却跑来要见她,英大官人,我老婆子不懂什么爱不爱,感情不感情,我只知道赵官人说提亲就提亲,说订日子就订日子,送了体体面面的聘礼来,明天就来迎亲,能让景娘明媒正娶,做堂堂正正的诰命夫人这就好了,你若为她着想,就别在这时候见她,自回去娶你的什么贵家小娘子,让我们景娘安安稳稳完了这婚事。”   抉择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1 本章字数:3627   英霁怔住,想到那个时候她被赵晔带来见他的情形,赵晔只说她在汴梁想见他一面,却没说她怎么会在汴梁。她虽然穿着和之前一样,却明显瘦了,也黑了,他也曾猜测过原因,却始终不敢相信她能千里迢迢过来找他,也刻意不去想……那个时候,他还想试着努力去尽自己的责任按家中的安排渡过此生,如今听到她跑去汴梁找他,听到她曾遇劫匪,又听到她被绑去衙门,终于明白这半年的时间自己错过了太多,而命运无常,她终究不可能始终待在原地等他。   他沉默痛苦时,夏妈妈又说道:“英官人,回去吧,让人看见你在这里不好,别害了景娘。”说罢,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英霁一把拉住她,“妈妈,我知道是我负了她,我不该来,我甚至不能保证我能给她的比赵晔给她的好,可是……妈妈,我爱她,我想尽最大的努力与她一起,自然,若她不再愿意与我一起,我决不会逼她,也不会破坏她的婚事,一切权凭她自己选择,妈妈,你就告诉她一声,让她出来见我一面好么?”   夏妈妈又是痛苦又是难为,只是摇头,“不行,不行,你回去吧……”   “妈妈,你这样坚持着不让她见到我,是怕她见了我就会不想成亲么?既然她现在就这般不想,那你如何能保证她以后就过得好?”英霁立刻说道。   夏妈妈不知回什么,要走又被英霁拉着不让走,好久才无奈道:“她还睡着呢,见不了你的,天马上就亮了,以前人家传过你和她的风言风语,你就走吧,别让人看见了说她的闲话。”   “那你把这个交给她!”英霁从怀中拿出一只东西来塞到夏妈妈手中,“你告诉她我在那天晚上的地方等她,无论她什么时候能抽空出门都行,我会一直等她。”   赵晔心中一紧,禁不住将身旁的树干牢牢抓住。那天晚上……他说“那天晚上的地方”,他们还曾在晚上幽会过么?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与他都经过了什么?   夏妈妈摇着头忙要将东西还给英霁,他却继续道:“妈妈,若你无法担保她与赵晔一起一定会好,那就让她自己选择好不好?况且见了我她也不一定会选择我,你就让我们见这一次好不好?”   屋中,依稀有声音说着什么,话语中夹杂着“夏妈妈”,似乎正有人在找着她,绣儿心急,拉了夏妈妈往屋里走,英霁将东西按在夏妈妈手中,恳求道:“妈妈,求求你……”   夏妈妈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回头看着英霁,终究是没有将东西扔给他。   赵晔看着那远处的身影,几乎在一瞬的时间背上就冒出一身冷汗。   夏妈妈进了屋,英霁仍站在原地,一直望着那屋中的灯光,似乎是怀着希望等候,又似乎只是不肯离去。赵晔藏在树后,此时此刻,与他怀着同样的紧张。   天色开始见亮,远处有别家开门的声音响起,虽有薄雾,但若有人过来,就凭几棵树也很难再挡住人的声影,这时,英霁终于再次看了几眼沐家大门,牵了马离开。他并不往村头的方向走,所以赵晔只屏气凝声站在树后就躲了过去。   沐家院子内,夏妈妈在沐景房门外听了许久没见动静,又想去推了窗子看看,却终是忍住。   “夏妈妈放心,娘子们不会这么快起床的。”突然的一句话,让夏妈妈惊了一惊,忙侧过头去,只见陆妈妈看着自己的神色愣了愣,奇怪道,“夏妈妈您这是么了?您脸色不好啊,是不是有什么事?”   夏妈妈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看看而已,怕小娘子嫌吵早起呢。”   陆妈妈笑道,“哪里,这夜里一直有声音,小官人到半夜才睡着,只怕大娘也差不多呢,他们年轻,这大清早的最是要睡了,肯定醒不了的。”   夏妈妈便点头道:“也是,也是,我这忙来忙去,都忙糊涂了。”说话时不经意瞟到一旁择菜的绣儿,只见她也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眼里都是为难。   婚事将近,自然是万万出不得差错,这事放了谁看都是作不得改的,可她们两个下人,能作这主么?绣儿年轻,比她还胆小些,声都不敢作,只说全听她的,可她又如何能作决定?   若是小娘子自己说不去见还好,要是她要去见,要在这最后一刻翻一翻呢?沐景这场喜事惊了全村人,也惊了全部亲戚好友,众人都道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喜事,可她们这知内情的人却明白,会嫁给赵官人,小娘子是无可奈何。她能当了嫁妆凑钱去汴梁找英霁,谁又能断定她不会在成亲前天因为他而毁婚?   若全是为小娘子好,她将这事瞒了下来,一辈子不告诉她也罢了,偏偏姻缘这种事谁也说不定,他日小娘子与赵官人过得不好,谁来担下今日的责任?英官人说能娶她,万一真的能成呢,虽然赵官人家中似乎比英官人还好些,可若能情投意合自然是最好的……   夏妈妈只觉得身上头上都是重的,腰里藏着的那玉佩直像火一样时刻将她烫着,没有一刻不想从身上丢出去。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口哨声,似乎是唤什么牲口畜生的声音,旁边陆妈妈一边忙着手中的事,一边自语道:“这么冷的天,是哪家的人这么早就起床了?”   夏妈妈却一下子想起了英霁,难道是他,他还等在外面?他怎么能这样,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   她无法再往下想,立刻出门去看,只见外面灰蒙蒙微微见亮,门前几棵粗壮的槐树根根静静地立着,其中一棵树后似乎有人影晃动。   他真的没走?   夏妈妈心中大急,立刻假装拿了簸箕脏物去扔,径直往屋前那几棵槐树走去。   “英官人,说了小娘子还没起床,你怎么……”   树后的人站出来,却是赵晔。   夏妈妈吓得脸上一阵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久才反应过来,连忙吞吞吐吐道:“赵……赵官人,你来了……我……”   头将她了。“她看到了么?”赵晔问。   夏妈妈愣住,脸色继续白着,问道:“看……看到什么?”   赵晔便说道:“英霁的东西,她看到了么?”见夏妈妈没说话,他又接着道:“我见到英霁了,也听到了你和他的谈话。”   “这……赵官人,你别误会,是他自己过来的,我们小娘子根本就没有见他……”夏妈妈连忙解释,生怕自己这边还没作好决定,却先让赵晔知道了生出什么意外,却听赵晔道:“我知道。东西还在你手上么?”顿了好久,他才接着道:“给我吧。”说完,将手伸到她面前。   夏妈妈怔怔看着他,只觉得身上冷汗淋漓。原本,她是巴不得从来没见过那玉佩,巴不得从来没受过人请托的,可如今能将玉佩扔出去了,她却迟疑起来。   这样,对么?这样,会让小娘子有个好的结局了?这个时候她好想好想再见一面三月里那个算命的,出了身上所有的钱来问他,她们小娘子的富贵命,到底是和赵晔一起,还是和英霁一起,她现在做的事,会不会害了小娘子一生?   “赵官人,你会好好对小娘子么?”从来没敢正视过赵晔的夏妈妈突然朝他开口道。   赵晔看着她,点头,“我会。”   夏妈妈迟疑着,终于似下定了决心一般,从腰间将玉佩拿了出来,放到他掌心。   赵晔看一眼那玉佩,将手掌收拢,而后说道:“不要将我今早来过的事说出去,还有他来过的事。”   夏妈妈点头,喃喃道:“我明白……我明白……”   赵晔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夏妈妈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一时之间想起许多来,包括他那难以让人接近的冷漠神色,那不知是什么境况的王府家族,以及小娘子曾说过的被他短短时间内就退婚的表妹,他只有一个“我会”,真的值得相信么?   拿着簸箕进后院时,绣儿一脸着急地将她拉着往后门,直到出了后门四周看看确信无人后才极小声道:“妈妈,小娘子醒了,那事到底说不说?”   夏妈妈回道:“绣儿,你记住,今天你没见过英大官人,我也没有,更没有什么玉佩什么约小娘子见面的事,死也不能说,知道吗?”   绣儿缓缓点头,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妈妈,真的不告诉小娘子么?她那么喜欢那英官人……不是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么,万一,万一以后这事弄出来……”   夏妈妈也是无奈,却只能狠了心道:“赵官人也来了,看到了刚才的事,也拿走了玉佩,绣儿,这事不是咱们能管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英官人没等到小娘子自然会回去的,等明天花轿一来,小娘子出了门,一切都了了。”   听到赵晔也来了,绣儿大为吃惊,睁大了眼睛还要再问,夏妈妈却摇头道:“算了,这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以后你要回隋县姨妈家的,就别管了吧,小娘子起床了,得快点回房了。”   说完便与绣儿一起往院中走,走了两步,却又说道:“算了,你一人去房里吧,我去厨房做事了,今日这事弄的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也实在不敢见小娘子。”   绣儿小声安慰:“妈妈,你别这样,我们也没别的选择,难道让小娘子成亲前一天跑去见以前的人么?再说赵官人都知道了,哪里还由得了我们。”   夏妈妈点点头,再次交待道:“好了,我明白。以后这事就再不要说了,当没发生过吧。”说着叹了声气,从后门进入院中。   ————————————   两更完   临嫁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1 本章字数:3553   这日傍晚,大雨滂沱。   虽是早早的搭了草棚,院里一小块地方还能放锅炉,客人也都安置好,可沐家老老少少看着天空也是气极,不知道这将入冬的时日怎么就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明天雨又会不会继续,到时候花檐子出门方不方便。   夏妈妈看着地上开了沟仍是哗哗流个不停的雨水,心中忍不住疑虑惆怅,不知道这十月的天气下暴雨是不是有什么意思,会不会是什么兆头。若是平平常常嫁娶也就算了,反正人料不到天,大喜日子里碰到下雨打雷也不少见,可偏偏早上那样弄了一遭,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怕是老天爷的什么提醒。   要是英大官人再来找,她恐怕会将事情告诉小娘子,由她自己定夺吧。可这也不过是想想,都一天过去了,英霁早走了。   这夜沐景睡得并不太安稳,心中总是纷纷扰扰,直到半夜都还是迷迷糊糊,以至突然听到“轰”的一声都差点惊得叫出来。   坐在床上看向窗外,外面还有灯光,也有隐隐的说话声,似乎家中仍有人在忙着,忙着什么却听不见,所有声音都被持续着的雨声遮盖得严严实实。   这样平静,她还以为刚才那阵响声是梦,谁知紧接着又响了两声,这次她听清楚了,好像是从屋后传来,直让她感觉是不是自家的后院塌了。   外面隐约夹杂着夏妈妈的声音,沐景开口喊了声,夏妈妈撑了伞,从门外进来。   “怎么了?小娘子也被惊醒了么?”她没有开灯,只是就着外面射进来的一点光芒将伞放在了门口,走过来轻声问她。   沐景点头道:“是后面的耳房倒了么?”   夏妈妈忙道:“别胡说,大喜日子的,家里房子怎么会倒?是外面的,远着呢,不知道是什么倒了,小娘子不用操心,安心睡吧,再睡一两个时辰就要起来梳妆打扮了。”   “现在几更了?”沐景问。   夏妈妈回道:“三更都过了,时候不早了呢,快睡,快睡。”说着就扶她躺下。   沐景依言在床上躺好,轻言道:“妈妈也去睡吧, 事给别人做就行了,别人明天能休息,你还要接着行路呢,夜里不睡怎么受得了?”   “好好好,就快了,马上就去睡的。”夏妈妈说着替她掖被子,然后才轻手轻脚拿了伞走出房去。   如此狂风骤雨的天气应是很安稳很好睡的,沐景也觉得困乏,却就是睡不着。两个时辰,还有两个时辰她就要起身,梳起留海,挽起长发,穿上嫁衣,从此与她将近十八年的少女年华告别,成为相夫教子的妇人。告别的,无论是十五岁前无忧无虑跟在姨父旁写字听故事的生活,还是归家后种花待嫁的恬淡时光都让她怀念,拼命的想留停着不往前走;将迎来的,让她忐忑。对于嫁赵晔,有的时候,她似乎也能有那么点期待,想象汴梁的繁华,想象王府的花园,相象他脸上那两个酒窝;有的时候,她又想逃离,仿佛自己置身一片茫茫大海中,只要见到一根稻草她都想抓着那稻草离开。   未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这一条路,到底是她自己选的还是老天迫使她选的?   雨水仍在持续,再没有轰声传来,沐景再次迷糊着半进入梦乡。   第二日起身时雨水倒是停了,竟还些微露出些太阳光来,虽然地上早已湿透泥泞不堪,但这天气也足够沐家人开心的。绣儿早早跑来房中喊沐景起床,待她坐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她眼底的阴影,一时大为着急哀叹,直到后来帮着上妆的婶娘说无妨,上点薄粉遮着就好才放下心来。   少女一般不涂脂抹粉,沐景房中没有什么脂粉,也从来没抹过,今日却是第一次。族中的婶娘替她盘发梳髻,修眉画眉,抹粉涂口脂,一番忙活下来花了将近两个时辰,却也将她打扮得红艳动人,连她自己都不认识。   上妆的东西大多是赵晔送过来的,出自京城的珠钗、项链、耳坠、手镯……样样都让前来围观的女眷惊奇,直叹沐景从此便是富贵人了。   一切穿戴好后,便是坐着等赵晔来迎亲,夏妈妈在一旁告诉她,昨日来通信的人说原本是准备抬花檐子来的,可不巧下了雨,便临时换成毡车,虽然不那么好看,但方便了许多,也不怕抬檐子的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摔了。   许多年轻的姐妹的过来房中找她说话,她也含着轻笑和她们说,也将自己以前的首饰玩意儿送给她们,只是没什么好东西,姐妹们面上作着高兴的样子,眼里却往她穿戴着的首饰上去瞧,眼里尽是羡慕。也有人看着她头上颜色不断变幻的蝴蝶头簪惊艳称奇,精于梳头上妆又见多识广的婶娘告诉她们,那便是点翠,上面的蓝绿色是用翠鸟的羽毛贴上去的,所以颜色能因为光照的变化而变化,因为翠鸟稀少难得,致使这种首饰也极贵,众人听了便又是一番惊叹。   夏妈妈看着众人眼里的神色,一时也跟着得意自豪起来,心里有关玉佩、有关英霁的那一点阴霾也暂时散去。只是随时注意着沐景,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没弄好的,又看坐在她身旁的那年轻小娘子有没有把她的嫁衣坐住,直到外面宾客开宴,姐妹们也去用酒席,夏妈妈才又问沐景要不要再吃些什么,酒席过后迎亲的估计就来了。   沐景没胃口吃什么,只想喝几口汤,可想到夏妈妈是不会许的,肯定又让她吃荷包蛋,便摇摇头道:“不用了。”   夏妈妈却道:“还是吃些吧,不吃待会会饿的,要不我让人再去给你煮几个荷包蛋?”   早上便吃了两个,还是甜的,现在又听到沐景忍不住微微皱眉,连忙摇头,“不用,我真的不饿,吃不下。”   这一天多数人都是没什么胃口的,夏妈妈便不再说,只是想着马上要出门,心中越来越紧张起来,想了想,又道:“那要不要解手?”   沐景又摇头,“不用了妈妈,你去厨房弄些东西吃吧,等会你比我累得多。”   夏妈妈想想待会的确是要累一下的,她早上也没怎么吃,便点头道:“那我去吃点,吃完马上就过来。”   “你就端了饭菜来这里吃吧,陪我说说话。”沐景说道,事实上,她心里也慌,若是房中只有她一个人,只怕会更慌。   夏妈妈应下,快步出了房门。不一会儿端了碗饭进来,因怕有米粒油汤弄到沐景身上所以注意着与她隔了些距离,开口道:“小娘子,你道昨天那响声是哪里倒了么?不是村里的房子,是杜鹃坡那里山崩了,听说崩了好大一片呢!好在那里没人家,要不然可倒霉了,王二伯说隋县那里前些年三崩,一连埋了好几户人家,那也是晚上,人都在家里睡觉,几家人都……”说至一半夏妈妈突然住口,忙道:“呸呸呸,我怎么给你讲这些了,厨房那帮人也是,大好的日子在后面讲这个,把我都弄忘了。”   沐景却喃喃道:“是……杜鹃坡?”   夏妈妈点头,“是啊。”随后有些怅然道:“杜鹃坡,槐花岭,卧虎山……以后都看不到了,听说开封大多是平地,没咱们这么多山,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沐景没听到她后面的话,只忍不住想起某些事来,那天她拉着英霁去躲的,就是杜鹃坡脚下,他在那里吻了她,也在那里给了她玉佩,那玉佩她还给了他,而她的头簪她却再也见不到了。   正想着,沐文杰跑进来道:“姐,爹叫你们快准备呢,迎亲的来了,马上到村头了,听说我们这边酒席还没结束,说走慢点等我们一完就过来呢!”   夏妈妈一慌,连忙道:“小娘子,有没有什么忘了什么要办的,趁着现在快点。”   沐景摇头,“没什么。”说着就抬头看向沐文杰道:“文杰,过来。”   一上午都是女人在这房里,沐文杰都没见过她一眼,只时再见却是她要起檐子的时候了,不禁心里难过,听话走了过去,坐在了她身旁。   沐景伸手拉住他道:“文杰,姐姐走了。”   沐文杰不说话,只是微低着头眼里隐隐噙了水光。沐景接着道:“你在家里要乖一些,不要让爹抄心,也不要和娘和阿蓉她们闹矛盾,上次那样对娘不敬的事再不要做了,不说别的,传个不好的名声在外面找妇人都不好找。”   沐文杰有些不好意思,撇了嘴道:“谁要找妇人,我要去汴梁。”   沐景笑了起来:“你要是听话,我就快点让表哥回来带你去。”   沐文杰扭了脸不作声,倒不是因为沐景的话而怎么,而是将到离别一刻,他有些想哭,有些想抱着她不让她不嫁人留在家里算了,却又觉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做不得这些,只能扭着脸抿着唇将泪忍着。   却在这时,院中有了阵嘈杂声,沐文杰抬头看向门口,夏妈妈则已经走了出去,没等她回来,沐景便隐隐听见外面有人喊着“多来几个多来几个”,好像是在叫人。一时想到沐文杰自来爱凑热闹,便说道:“似乎有热闹看呢,要不要出去看看?”   沐文杰收回目光不再看门外,作出不屑的样子道:“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去。”   他话音才落,夏妈妈就快步回来,连声叹息道:“刚才还在说呢,没想到竟真有那么倒霉的,刚刚沐九叔过来说是那杜鹃坡底下埋了人,来这边找人去挖呢,好几人去了,不知道那人是谁,还有没有气在。”心大是不。   遍身血污人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1 本章字数:3378   他话音才落,夏妈妈就快步回来,连声叹息道:“刚才还在说呢,没想到竟真有那么倒霉的,刚刚沐九叔过来说是那杜鹃坡底下埋了人,来这边找人去挖呢,好几人去了,不知道那人是谁,还有没有气在。”只得不人。   听到这消息,沐景心中有些不名的慌张与担心,只觉得胸口瞬间就压了块石头一样,想到那个半夜三更站在杜鹃坡底下的人便觉得难受,转头看沐文杰见他眼也不眨地看向门外,便说道:“你也去帮忙吧,人命关天的大事,多一个人是一个人,快一刻是一刻。”   沐文杰稍稍迟疑后起身道:“那你别急着出门,等我回来再走。”待沐景笑着点头才跑了出去。   夏妈妈在他身后喊道:“换件衣服,别把衣服弄脏了!”   事一桩连着一桩,夏妈妈不免又要想到英霁的事,总觉得什么什么都不顺,昨晚房里燃灯燃了熄熄了燃弄了好几次,今早小娟还摔了碗,现在又是山崩又是埋人的,要不是早上见着点阳光,她愣是恨不得将事情告诉小娘子了算了,只怕一个错便误了她一生。   沐九叔是从后门进来叫人的,前边酒桌上劝酒声祝贺声络绎不绝,后边人也觉得这种死人的事弄到人家酒桌上去不好,所以没有大喊大叫的宣扬,现在差不多只有后边做事的人以及前边少数的本村人知道,一时前面还在欢笑阵阵,后面却都皱眉叹气着,甚至有人开始去找自家出了门的人,只恐是村里谁出了事。   不一会儿,房中便听到前面的锣鼓声。   后边做事的人们心中惊喜,立刻跑去前面大门外看,不一会儿沐景便听小娟嫩嫩的声音喊着“小娘子”,跑到她房间来高兴道:“小娘子,迎亲的来了,好多好多人,这么大的鼓,这么大的的锣呢,还有漂亮的花车子,用戴了红花的牛拉的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手小胳膊比着,向来内向不多说话的她此时倒是少有的欢喜。   沐景轻笑道:“快去前面吧,待会可能会发果子和钱呢!”   小娟听了大喜,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连忙跑了出去。夏妈妈看着她鸟儿出笼般的身影,不禁高兴起来,心想管它什么山崩什么埋人,总是她们欢欢喜喜出门就是了,这些都与她们无关。   沐家村外面,尽是喜气洋洋。虽是在县城里临时准备的,迎亲队伍却并不简单寒酸,有拿花瓶的,有拿花烛香球的,只是没抬妆合衣箱之类,但却有足足上十人的伎人队伍,敲锣打鼓又唱又跳,新郎穿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后面是装了彩绸同心结的大毡车,以两头毛色身形皆相似的壮牛拉着,稳稳当当缓缓地走,马加车再加迎娶之人,以及媒人婆、伎人长长的一大队,一路走还一路散发油纸包好的饴糖粽子糖,直让沐家村众人感叹远来娶亲都如此排场,那要是在京里娶亲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欢闹声器乐声渐渐由远及近,沐景不觉有些恍恍惚惚,一会儿觉得自己似乎心慌紧张得不得了,一会儿又觉得心中似乎很平静,没什么好紧张的。在锣鼓又靠近些,感觉几乎到家门前时,外面突然想起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沐文杰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道:“姐姐,被埋的是……”   沐景等着他后面的话,他却看看她,侧头看看夏妈妈,又顿住了,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豫。   沐景心中有着极强的不好预感,看着他眼睛,有些艰难地问:“是谁?”   “我认识吗?”见他迟疑着仍是不说话,她又问。   沐文杰没开口,外面却有抽气声传来,又有男子的声音议论道:“外乡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还有匹马呢,雪白雪白的,现在满身都是血,听说要不是那马,沐九叔还不会发现里面有人呢!”   沐景突然起身,不顾一切地冲出屋外。   夏妈妈才有些模模糊糊往英霁身上想,见她跑出去,连忙惊叫着追上。   一出房门就能看见后门,此时后门外已站了好几人,甚至拿了大锅铲的厨子也站在门口往外看着。   沐景立刻冲过去,猛地推开前面的人拼了全力冲上前,只见不远处村里三四个年青人抬着什么往前走,正打他们屋后过,沐景提了红色嫁衣就跑了上去,还隔着四五步就见着被抬着的那人满身污泥满身鲜血,脸上似乎是被擦过了的,能清晰地看见那原本英俊不凡的面孔,只是一半脸是干净的,一半脸早已被额上涌出的血浸染,除了触目惊心,完全看不出原有的模样。   一时之前,她几乎再不能挪动脚步,胸口一阵发疼,泪水奔涌而出。   她曾幻想过,想过在她上花轿的那一刻,他骑着白马过来,告诉她他决心违背家人的意愿娶她为妻,哪怕私奔也要与她一辈子在一起,那个时候他的模样一定还如三月里那般动人心魄,他的眼神一定像赠她玉佩时那般深情款款……却怎么也没想,她真的在这一刻见到了他,可他却是这般模样。   “英霁……”   她出声叫他,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弹,闭着眼睛犹如再听不见声音一样。   “英霁,英霁……”她跑上前抓住他肩上的衣服,眼中的泪道道往脸上淌,更加大声地唤他。   几个年青人因这突发状况而惊愕,被迫放了手,沐景蹲下身来拼命地晃动那血肉模糊的身体,声声哭喊呼唤,不停地唤着“英霁”。   “小娘子,快起来,上花轿了!”夏妈妈跑过来,一把拉住她,一边又回头道:“快,小官人,快扶小娘子回去!”   沐文杰,还有陆妈妈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人也跑来拉她,加上的别的不明情况却知道新郎已到门口的人也跑了过来,沐景一下子就被拉着往后门退去。   “英霁……你醒醒……”她哭着,泪水弥漫中再看不清他的脸,身子被拉着步步与他远离,再被人遮挡,被拉进后院,再见不到他躺在地上的影子。   “快,脸上都花了,快喊张婶娘过来补补!”旁边有人着急地喊着,她被拉进了房间,随后擦脸的擦脸,擦裙摆的擦裙摆,前面不知情况的人已让媒人进了门,夏妈妈立刻替她盖上了盖头。   沐景将盖头一把掀开,才擦了泪的脸又是遍布泪痕,失声喊道:“文杰,文杰……”   沐文杰从人群外进来,拉了她的衣袖道:“姐姐。”   沐景忙哭道:“去看他被抬到了哪里,救救他,救救他,让梅山居士救,姐姐求你了!”   “……好。”心中本在想恐怕是连梅山居士也救不了他的,可看着沐景的样子,沐文杰只能答应。   媒人的声音传了进来,陆妈妈及时给沐景盖上了盖头,换上喜气洋洋的脸看向媒人。   之后,便是拜别父母,被媒人与夏妈妈扶着出家门。没有人提及那个从土石堆里挖出来的人,没有人在此时议论沐景与那人的关系,不知道的人一心道贺凑热闹,知道的人神色疑惑,只看着蒙了盖头的沐景若有所思。   直到坐上毡车,沐景才得已任泪水淌下。对她此时情绪心知肚明的夏妈妈悄悄将一方红手帕递了进去,沐景捡起手帕,擦去眼中泪水与被泪水冲洗而下的脂粉,却是总也擦不尽。   不知道怎会如此,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汾州,又不知道他为何在杜鹃坡下面。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探他的气息,回想起来只觉得他身上是冰冷湿透的,却不知道是因为夜里雨水的冲刷还是因为其他……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此?她本想从此嫁了赵晔将过去悉数忘记,再不去提他这个人也不去想他,却又在今日看见那般模样的他。   几乎有那样的冲动,想跳下车,跑回去问问他的生死,看看他的伤口。车外的乐声吵闹声声透着欢乐,她的心里,却全是英霁那一身血污。   车外的夏妈妈也是心不在焉。她没想到英霁还没走,更没想到他竟去了杜鹃坡,还正巧遇上了山崩。要是他就这样去了该怎么办?到时候他京中的家人问起他的踪影自己该如何作答?他日小娘子知道直相,该是如何痛恨她和赵晔?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待英霁好过,只盼他一切好好的,日后再活生生的出现在汴梁,要不然……要不然莫说事情捅穿了会怎样,就是谁都不知道他曾来找过自己,那也是一辈子难安的事。抬起头来,却突然对上前方一道目光。   骑在马上的赵晔回过头来看毡车,然后侧头,看到了她。夏妈妈脸上又是着急又是慌乱,几乎想立刻把英霁的事告诉他,问他的意思。此时此刻,除了赵晔,她竟是无法同任何人诉说心中的不安与愧疚。   赵晔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然后回过头去。   ——————————————   今天是28,月票翻倍日哦,大家手上有月票的多多支持啊,加更,今天有加更的哦!~~~   怀疑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2 本章字数:3398   到县城时那温温火火时隐时现的太阳已经远离了中天。虽说有些早,但歇一歇,吃过晚饭就是傍晚了,众人都以为队伍是要先在县城里停留一夜明天再出发的,没想到最后得来消息,却是要在县城里退了伎乐毡车继续赶路,到前方乡镇里再休息。   这是走是停的决定自然是赵晔作出的,夏妈妈隐约觉得他这样赶着路远离沐家村是因为英霁,却意识到从此他就是自己的主人,自己不好去猜他心底的意思,便摇摇头让自己摆脱思绪看前方的路,一面问沐景道:“小娘子还好么?”   车中寂静着好久不听回音,直待夏妈妈与旁边的媒人准备挑了车帘去看她如何的时候里面才传来一阵缥缈的声音道:“好。”点就点中。   夏妈妈在心里叹气,媒人则多看了毡车两眼,回头才又换上一副喜庆模样。对这新娘子,她是有些奇怪的,去她房中接人时后院人脸上都有些异常,而新娘子大红的嫁衣上又弄了许多污泥,直到临走还有人蹲着身子在给她擦,现在听她的声音又是轻轻柔柔气若游丝,丝毫不像是做新娘子,倒像是披麻戴孝死了夫君的人。只是她一个半路请来的媒人可管不了这些,而且这靖王府出来的赵九郎不顾家人意思独断专行是出了名的,她拿钱办事就行了,别的不敢操心也不想操心。   又是一路行,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到了下面一个小镇,一行人早已累极饿极,好不容易寻了个大点的客栈才停下。   这小镇里的客栈有些冷清,掌柜小二也闲闲散散的,见到他们这迎亲队伍才突然新鲜起来,围着新郎新娘看个不停,又见这一大群人投店,一时精神大好地忙活。   沐景仍盖着盖头,夏妈妈与媒人一起扶着她进房间歇着,接着媒人出去,夏妈妈这才关了门将沐景盖头揭开来,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难受道:“小娘子……”好久才接着道:“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放心吧,小官人会让老爷将他治好的。”   沐景知道她是安慰,却不想却争辩什么,甚至也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呆呆坐着一动不动。   夏妈妈也不知说什么好,自己心里也是难受,要安慰也安慰不出来,便叹了口气道:“我去看看外面怎么安排的,看饭菜有没有好。”说着要出门去,沐景却开口道:“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呢?”   夏妈妈心中“咯噔”一声,想要装作没听到地继续往前走出门去,身后的她却接着道:“妈妈--”   夏妈妈回过头看着一身红衣,脸上脂红累累坐在床头的她,有些忐忑地问:“怎么了?”   沐景说道:“这两天外面一直吵吵闹闹,我也没有出门,外面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你们没告诉我?”   夏妈妈只觉得自己声音都要发不出了,身体都僵硬起来,有些艰难地装成自然的样子道:“什么事,哪有什么事啊?”   沐景说道:“妈妈,他有来家里找过我么?是不是他来过了但你们瞒着没告诉我?这两天你和绣儿的样子看着都有些怪,是不是爹让你们有意不说的?”   “这……我们……”夏妈妈心中犹如紧紧勒着一根弦不知如何张口,沐景又说道:“妈妈你放心,事已至此,我不会毁婚的,只是想知道真相。”   夏妈妈自然不会因为她这样说就一股脑儿全说出来,强撑着好久才挤出一丝笑来:“哪有来找,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竟到了这里。家里那么多人,他要真来找你能不知道吗?”说着走到床边在她身旁坐下道,“小娘子呀,你看今天这样好的日子你却哭成这样,好在今天不拜堂不入洞房,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呢。安安心心去汴梁吧,这边的消息到时候总会知道,英官人一定会没事的。”   沐景没再说话,缓缓低下了头去,眼神一片虚无。夏妈妈不敢再在房中待,连忙出了屋,看着外面搬着东西进屋的迎亲之人心里才安稳了些,忍不住重重舒了两口气。   侧过头,却见赵晔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随后对她使个眼神,转身进了隔一间的屋子。夏妈妈看看身后的房门,连忙跟进去。   关上门,赵晔才开口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夏妈妈佩服他眼睛厉害,立刻说道:“是英官人, 昨天不是下了一夜的大雨么,他在村子后面的杜鹃坡下遇到山崩,被埋在了里面,今天上午才挖出来的。被抬来村子时身上全是血,也不知道还没有气在!”   桐油灯下,赵晔的脸庞有些辨不出颜色,却能明显地看出是吃惊的,显然他虽猜到是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事。   很久他才问道:“怎么安置了?”   夏妈妈回道:“是村里的沐九叔发现的,那时候我们正忙着送小娘子出门,只看见一眼,并不知道详细情况。他被村里人从后边抬过来,也许会送到沐三爷家里去,沐三爷会些医术,以前年轻时还做过行脚医的。”   赵晔沉默着,随后又问:“她也见过了?”   夏妈妈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点了点头,却没有说沐景扑过去哭的事,只说“他被抬着往我们后门口走,后面的人都看了”,接着又说:“可是刚才小娘子突然问我这两天英官人有没有来家中找过她,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就怕她知道……”   赵晔问:“你怎么回答?”   “我说没有,只是不知道她相不相信。”   赵晔便说道:“她不过是怀疑,你只要说没有就好。而且,他的确是没来过,不是么?”   夏妈妈惊讶地看向他,发现他眼中坚定的目光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回道:“是,是没来过,我从来没见过他。”   “回去吧,让她多吃些,早点休息。”   夏妈妈点点头,转身出门去。想赵晔刚才的话,刚才的模样,不知是该放心还是该担心。   她下楼进厨房去看饭菜,赵晔却出门来,朝下面喊道:“小石。”   楼下正往屋中搬着东西的小伙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立刻放了东西跑上来道:“怎么,九爷?”   赵晔说道:“还记得去沐家村的路么?”   小石点头,“记得,那路简单着呢。”   赵晔接着道:“云止在沐家村受了伤,你骑快马回去一趟,问清他的情况,若只是伤了,就出好钱安排好人照顾,确保不会有意外之后再回来,若是……”,停了停他才缓缓道:“若是无救了,就在附近找个义庄将他好好安顿,再回来告诉我。”   “九爷是说……英家的四郎?”小石忍不住讶异,“英官人不是在汴梁么?怎么会在沐家村?”   赵晔摇摇头,“不知。你今晚早些休息,明早先于我们出发,处理好后尽快赶来与我们会合,路程还是来时的那样。”   “我现在就出发吧,早点去看看,兴许明天早晨就能回来了,反正有马车,大不了明天我不骑马,在马车里挪个位置躺躺。”小石道。   赵晔点头,“那也行。”随后极认真地交待道:“但凡有一丝希望也要尽力找好的大夫救治,对了,那儿雾山上有个神医梅山居士,夫人的弟弟知道地点,你想办法让梅山居士给他医治,一切费用都先出好。”   小石认真记下,这才点头道:“好,小的一定将英官人安排好!”   他走后,赵晔独自站在屋中许久,伸手进怀中,摸出一只玉佩来,上好的白玉,上面是龙首锂身两两相对,玉背后刻了英霁的名与字,以及“青云万里,荣宗耀祖”的话。   接到玉的那一刻,他想的是将它粉碎,从此当那日之事真的没发生过。可后来握了玉在手上,却又总下不去手,似乎……似乎想着或许有那么一日,她不再挂怀那一人,而他则将玉佩拿出来,将一切告诉她。   有那么一天么?或许,有吧,若英霁活着的话,可要是他自此没了呢?恐怕不只她会一辈子挂怀,连他也会的,从此,再难忘记他。唯一的友人,却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他都希望他能活着,且能在枢密院步步高升,真正如他族中长辈对他的期望:青去万里,荣宗耀祖。   外面很快就将东西卸好搬好,客栈也做好了饭菜,哪怕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一行人也是捧着碗狼吞虎咽,连媒婆也吃了两大碗。夏妈妈端了饭菜到沐景房里,还怕她没胃口而让人煮了鲜鱼汤,她倒是喝了两口,却在仅仅两口之后就再不喝了,夏妈妈好一番劝才让她又将饭吃了两口。见她实在吃得受罪,这才不忍道:“要不,我让人拿了水来让你洗把脸擦擦身子了再吃?这身衣服也要好好清理一下,到时候去汴梁拜堂时可不能这个样子。也要另去箱子里清几件衣服出来路上换,到汴梁了再换上喜服。”说罢,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却忍不住为难,这锦缎,这彩线绣花,要怎么清洗才能将刚穿上时一样?   ——————————————————————   三更完~~月票,月票啊~~跪求~~   你想别人,你冷漠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2 本章字数:3529   沐景却自己解起了嫁衣,轻轻道:“妈妈,我不擦洗了,累了,我躺下了。”   “好好好,不洗就不洗吧。”夏妈妈忙说道:“什么事躺下睡一觉就好了。”说着就立刻来替她解了衣服扶她躺下。客栈房间少,也为了方便照顾沐景,所以夏妈妈就和沐景住一间房,本来今晚想将那染了污泥的喜服清理一下的,却怕吵到她,又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清理办法,便也不多忙活了,找了一件明天穿的衣服出来,又在地上铺好了棉被,也早早睡下。   沐景只觉得脑中混沌困乏,身体也是无力疲惫,几乎一躺下就能睡着,可闭上眼,眼前却是她离家前见到的那一幕。此时才想起来,应该让文杰确定英霁的情况就追来告诉她的,她甚至想对赵晔说了求他派人回去看看英霁的情况,可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见了英霁那满脸满身的血,猛地一惊,才发觉眼前是床帐,天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漆黑,自己刚刚似乎是睡着了,还做了梦。   “小娘子怎么了?”夏妈妈的声音满是睡意,从地上起身走到床边来看她。   沐景喘着气,直到她走到床边来才恢复了些神智,知道自己在客栈中,知道自己是做了噩梦。   “做噩梦了么?别想太多,别把手捂在胸口。”夏妈妈到她床边来说道。   “妈妈……”沐景想说自己害怕,想问她能不能去找赵晔商量派人回去看看,又想找个人告诉自己英霁不会有事,可面前的夏妈妈虽是站在床边关心着她,却是眼都睁不开哈欠连连足见困顿,她无奈,终究是点头道:“好,大概是我忘了,不小心把手放在胸口了,我没事,你快去睡吧。”说罢, 自己躺了下来。   夏妈妈替她拉好被子,再去躺下,不一会儿,沐景就听到稍重的鼾声传来。   她却在床上再也睡不着。刚才那会儿虽是被恶梦惊醒,却也是闭了眼解除了下困乏,现在神智清醒了,在黑夜里心事又易泛滥,英霁的模样便不停地眼前脑里钻,直让她担心得难受。   在她连着翻了两下身后夏妈妈竟醒了,喃喃开口问她是不是睡不着,却是问完又马上没了声音。沐景知道她是因长期服侍人养成了稍有响动便惊醒的习惯,不免心中疼惜,也没回话, 就等着她再次睡着后才轻轻起身穿上放在床头的衣服蹑手蹑脚出了门去。   此时夜似乎并不深,有房间还燃着灯,也有床间传来说话声,然而因为满客,掌柜小二一些人都去睡了,楼下大堂不见一个人,只有从上面房间传来的微微亮。沐景就着那微弱的光芒轻轻下楼去,到了最底下转头往楼梯后面看,果然见到一条不见光的小道,尽头的那道门只能隐隐看清。   她走过去开门,才拉开门栓便有一阵凉风从外面吹来,待出了门站到客栈的后院中,寒凉之气更浓,心中却舒服了许多,好像这夜里的凉风能吹散心中愁绪担忧一样。   天上星辰只有两三颗,月亮隐在云层里看不见,西北角里停着几辆马车与大件杂物,东北角里是马厩,好几匹马放在里面,此时也安安静静的。沐景在马车旁的石墩上坐下,怔怔看着地上的被风卷着移来移去的落叶。   渐渐地,头顶房间的灯一盏一盏熄,远远近近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几乎万籁俱寂,她却仍没有睡意,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动也未动。起话事还。   不知又过了多久,几乎是三更半夜,后门处突然传来声响,沐景猛地一惊,立刻侧头看去,只见那门正好从里面打开,似乎有人要走出来。她的心紧紧提着,一动不动看着那扇门,想着来人会是什么人。果真有腿迈了出来,随后门彻底打开,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黑黑的,她只能瞧见个黑影,却看不清人,但能确定是个男人,此时他正站在门口面对着她一动不动,而她几乎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紧迫盯人的眼神。她在想,是立刻起身进门去,还是叫人。   那个却只在门口站了站,就说话了:“睡不着么?”   竟是赵晔的声音!沐景那颗紧揪着的心立刻放松来,都有些怪他早不出声,竟这样吓人,好一会儿,才回道:“是有些睡不着,所以出来坐坐。”   他往前走了两步,她终于能看清他的身形与黑夜中依稀能看见的面部轮廓,再一次确定是赵晔。   “怎么会睡不着?”他问。   沐景站起身来,犹豫着是不是将英霁出事的事告诉他,看他会不会顾念他二人的情谊回去看看,迟疑许久,终究是放弃,只回道:“不知道,大概是有些认床吧。”   他沉默着不说话,而她能看出他是紧紧盯着自己的。正有些奇怪他的态度,却听他接着说道:“不是认床,是想着英霁吧。”语气有些漠然,有些冷,似乎,也有愤怒。   原来他知道?还是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她是在想英霁?沐景却没多想他语气里的是不是愤怒,而是他对英霁之事的知道与否。   下一刻,他便又近了两步,说道:“就在刚刚,你还穿着大红的嫁衣,现在却因为担心他而独自一人跑出来站在这后院中,你可知道客栈中什么人都有,奸淫掳掠之事也常有发生!”   “……我想你们不是都在客栈中么?我不过是从楼上下来了而已。而且……就算他只是与我相识过的一个普通人,知道他生死未卜我也会担心,这与我是不是要成亲并无关系。”现在,沐景已经能确定他是知道的了。   “但事实是,你因为担心他而彻夜难眠,夜深人静之时忘了一切危险独自待在后院。”赵晔说着,语气更硬更冷,“还是只要与他相关的事,你都会这样不顾一切?”   沐景词穷,心中又稍稍有些不舒服,终是忍不住说道:“我也想说,是不是你翻脸翻得向来就很快?他曾与你是好友,现在他出了事,你却冷漠旁观无动于衷。记得我之前厌恶你,他还曾在我面前替你解释,替你说过好话,还是事实是只有他把你当友人,你却完全没将他放在心上?”   赵晔并不说话,似乎是无言以对。她此时的身份并不适合来替英霁不值,也没有兴趣与赵晔在这里争吵,便不再管他,转身往后门走,却被他在身后一把抓住手腕。   “那我是不是要去将他救好带到你身边,让他再为我说两句好话,然后你听了他的话欢欢喜喜嫁给我?”   沐景将手腕往自己怀里挣,不曾挣开,再挣,他突然猛一使力,将她拽到了他怀中。她在身体都不曾站稳时就被他贴住唇,心一紧,立刻下意识地去推开他。   他盯着她看,下一瞬,再次将她按向自己,精准地攫住她的唇。   她推他,捶他,却总显得那样无力,后脑与身体都被他牢牢制住,终于在他移了搂她腰背的手去捏她下腭迫使她张嘴时拼尽力气推开他,怒声道:“赵晔,我们还没拜堂!我并不是你妻子,难道你就是那奸淫掳掠之人?”   他终于停了手,一动不动地看向她。   沐景趁他停手时彻底挣开他,头也不回地跑进客栈,一边用力拿袖子擦嘴唇一边上楼,找到自己的房间一刻不停留地进去,再不想见他。   原本,她是对他有愧疚的,甚至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担心难受来,也因为怕他生气而不去提英霁的事,可他却早就知道,却明明知道还那样无所谓,没有一丝担心难受的模样。她是替英霁不值,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赵晔走在一起,难道他看不见赵晔骨子里的冷漠么?   这一次再上床,虽是仍念着英霁,虽是气着赵晔,却是意外地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被客栈里房间外面的声音吵醒。   夏妈妈却是早已起来,正从服箱中捡着衣服单独叠进包袱,见她醒了,才笑道:“我好像记得小娘子半夜里做恶梦来着,还以为你要睡不好的呢,没想到早上起来你却睡得香甜。我这就让小二送水来,小娘子梳洗一下吃过早点就该上路了。”说着出门去,没一会儿就拿了水进来,梳洗,又随意吃了些之后夏妈妈便道:“小娘子先在房中坐坐吧,我去外面问问什么时候走。”   在夏妈妈出门后,沐景在房中坐着也觉得心闷,便开了门站在二楼走廊上往楼下看,只见客栈外的天白白的,似乎是个要出太阳的好天气,有许多仆人打扮的男人都在忙着将大小东西从楼上搬下去,有人见了她,朝她点点头,也有人悄悄去撞身边的人一起抬起头来看她。   见了这景象她才猜到这应该就是跟着赵晔一同来迎亲的人,她没见过他们,而他们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新娘子的脸。   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沐景不由自主往外面瞧去,只见有个年轻小伙从马上下来,急冲冲往里面跑。   ————————————————   今天早上有那么点原因……所以没写,然后下午才开始写的,所以更新晚了点,下一更也会比以往晚些,提前告知大家一声哦(我能说那个原因就是我昨晚看《危险关系》看得太晚,然后早上爬起来后神智不清写不了文又跑去睡回笼觉,忘定闹钟一觉睡到12点么……话说这电影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不懂欣赏,看了觉得真坑爹……)   今天月票依旧翻倍,大家还有月票的记得投哦,话说看着名次往上涨,我真的很兴奋啊~~   进京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2 本章字数:3525   有人叫他道:“咦,小石,你跑去哪里了,怎么从外面进来?”   “有事!”小石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脚步丝毫未减速地跑上楼来,甚至没注意上面站着她,径直去敲了一个房间的门,“九爷!”   沐景这才知道,原来赵晔与她隔着一间房,料想中间那个应该是媒人在住吧。   里面隐隐能传来那淡淡的声音:“进来。”   听到他的声音,不免要想昨夜的不快来,沐景的气仍还有存留,只觉得她与赵晔半斤八两,他对自己不满,自己也瞧不上他的品性,一时有意地将头撇开,继续看向下面。   开门声,那叫小石的小伙子进门的声音,她都不去听,就算听到也当没听到,可后面的话,却让她怔住。   “九爷,我回来了!”   “怎么样,云止可还好?”   “九爷放心,英官人性命无大碍,小的去时他已经清醒了,只是不怎么言语,见到小的也没看几眼。小的想也许是伤口疼痛,也就没和他多话说,只是找大夫详细问了他的情况。他身边有人照顾,正是夫人的弟弟,问了却说他已经去找过梅山居士了,但没找到人,那梅山居士好像是去山里采药了,英官人便给别的大夫在医治,说是命保住了,头上的伤也没事,只是腿伤有点重。小的给了大夫一些银两,又交待夫人的弟弟以后将英官人的消息写信送到咱们府上,这才回来。”   赵晔的声音问:“他腿伤严重到什么地步?”   “这个不知道,问了大夫,大夫也说不好说,得看后面的情况,小的问有没有可能完全好转,大夫说有,又问有几层把握,他却说说不准,怎么也不给个大概,小的想大夫都这样,怎么也不会把话说死的,就没问了。”   “好,知道了,你下去吧,今日再别骑马了,好些休息。”   “欸,好!”小石说着退了出来,转头就对上了沐景的目光,因看她看着自己便多停留了一会儿,随后赵晔也从房中出来,见到了与房间门口隔不了几步的她。   沐景这才知道他早就派人回去看了,而且一定是在昨天他们争吵之前,因为要回沐家村,又要弄清这些情况,还要再回来,半夜的时间怎么也是不够。所以,她错怪他了。   才想着上前对他说一句道歉,他却转过了头,当没看见她一样一声不响地下了楼去。他身后的小石看了她半晌,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点头喊了声“夫人”也跟着下楼去。   夏妈妈正好从另一边过来,人还没到就说道:“小娘子,快准备好,要走了。”待过来,才轻声道:“刚刚怎么回事?我怎么见你和九爷打了照面都没说一句话呢?”出门之后,她也随别人叫了赵晔九爷。   沐景样子有些闷闷不乐,叹了声道:“没事,大概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他不愿理我吧。”说着也下楼去,让夏妈妈一时莫明其妙。待进屋收拾了东西下楼来,只见外面车马已经装好,赵晔正看着旁人搬东西,而沐景则站在另一旁,两人离得不远却是一句话也没有,沐景还朝赵晔那边看了两眼,赵晔却是眼也未朝这边斜一下。   夏妈妈也看着人搬东西,突然想起什么来,有意慌道:“呀,小娘子,你之前特地交待要把那盆红色兰花带着的,后来那几天忙,我竟搞忘了,这可怎么办!”花确实是忘了,她也确实是现在才想起来,但有意说明是红色兰花,说是沐景特地交待,却是故意要让赵晔听的。   沐景自然知道她的意思,要是自己能做出一副十分紧张的模样来娇嗔怎么能忘记,那兰花十分重要是最好的了,但……忘了就是忘了,她只能回道:“忘了就算了吧。”   “走吧。”一旁赵晔说了这话,然后径直出了门,倒是媒人笑嘻嘻地过来一边扶沐景出门上车,一边关心道:“怕是很贵重的兰花吧,那也无妨,路上颠簸说不定还养不活呢。汴梁有许多卖花的,到时候要买什么买什么。”   沐景轻笑着点点头,“说的正是。”抬头看赵晔,只见他已经上了马,眼神也是侧过头去看着后面的马车。   已是要拜堂的地步了,她自然希望与赵晔多些和气,少些争吵,但他们之间的事又怎是说两句话就好的?就算她再去找他道歉,称之前误会了他又怎么样,再提英霁,只能让他们的关系更紧张,所以她也索性什么也没说,他不正眼看她她也没有去看他,一路上,竟是同当初从汴梁回来一样,两人几乎没说什么话。   从十月中走到十月尾,再从十月尾走到十一月,终在十三日雪后转晴时到了汴梁。   因回到家乡,还在汴梁城城郊将进城门时,队伍就雀跃起来,不时响起欢笑声,连与沐景同坐一车的媒人脸上的笑也多起来,从车帘缝里看向外面,然后侧头来朝沐景笑道:“娘子,马上就要到城门了呢,娘子没来过汴梁吧,这里可热闹呢!到时候过门了,与相识的一同出来走走,东华门街、晨晖门、宝符宫,一直到旧酸枣门,是最最热闹的地方,还有潘楼街,什么珍珠、丝绸、香料、药材,各种店铺应有尽有,一家连着一家,我们这些穷人平时没钱买,去走走看看也觉得新鲜呢!”   沐景笑了笑,并不回话。她将玉佩还给英霁也是在城郊,却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走的城郊,那个时候天还正热,汴梁城内满街都叫卖着凉水,现在却已是冬至之节,正是冰天雪地的时候;那个时候英霁才进枢密院前程一片锦绣,而现在,却不知是何状况。   夏妈妈没看出她的心事,第一次出远门的她也因为新鲜而心情大好,问道:“听说皇上也住在这城里,去城里能见到么?”   媒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解释道:“皇上在皇宫里呢,咱们老百姓可看不到,不过要是爬到了离皇宫近的山上还可以看见皇宫的边角,光看那屋檐都觉得发着金光呢!”   只什只回。夏妈妈自知自己见识浅薄,有些不好意思,却没从媒人眼里看出鄙夷来也没太羞躁,只说道:“我老婆子一辈子在西河县,也不知道这些,只听人说汴梁有皇上,还以为来了能见到呢。”   媒人有心奉承道:“这也说不定,您家娘子不是富贵了么,到时候九爷一路高升,做上那三品四品的大官,娘子可就是三品四品的诰命,这诰命是有机会进皇宫,也有机会见到贵妃皇后的,到时候妈妈在身边侍候,说不定也见到了呢,见不到皇上见她们不也是这一辈子都够了!”   一句话将夏妈妈说得心花怒放,一边去看沐景,却见她并看不见什么高兴劲儿,一时想到她与赵晔这两人不冷不热的模样,又有些高兴不起来。心想待赵晔做三品四品官的时候,她家娘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现在还没成亲呢,赵晔就不搭不理的,以后的情形还真说不好。   媒人也偷偷瞟了沐景的模样,仍是当没事一样笑着,心中却是十分奇怪。原本听说从靖王府出来的赵九爷要娶汾州山地里的媳妇让她好生一顿意外,后来知道赵九爷才去过汾州,心想大概是自己看上的,那小娘子生得貌美,两人感情好吧。她做媒这么多年,这种事多了去了。没想到后来见他这两人,却完全不像是感情好的样子。要换了别人将做小夫妻的娘子官人,那眉里眼里都是能掐出花儿来的,不知道多恩爱,可这两人呢,赵九爷对妻家的主仆二人都淡淡的,而且看着对这夏妈妈都要比对这娘子热络些,而这娘子呢,也没像旁的新娘子一样总是红了脸偷偷看未来夫君,也没主动的问寒问暖,却也不像是害羞不好意思,真是让她搞不懂他两人怎么就要拜堂成亲了。但她知道这娘子虽不怎么说笑,却也是个好心的,见她与后面马车里的服箱挤在一块坐,便让她上来同她们主仆坐,因为这,她也没往这娘子有什么古怪上面想。   没一会儿,前面就开始有嘈杂声,却是到城门了,媒人也再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只盼着这亲事不出什么意外,她办好喜事拿了钱就好,这出门近一个多月,可想死家里的小孙儿了。   进城之后,队伍便往朱雀门方向走,离婚期还有三天,沐景知道她这几天是要去姨父家里的,一时来了兴致,等不及想看看姨父在京中的院子。听说原本赵家是准备包了客栈让她住下的,后来听说有姨父在汴梁便说若能住姨父家就住姨父家,后来赵晔回汴梁的时候与这边通过气,知道他们在京中的院子住得下,便过来了。沐景想一路看看,却没敢挑帘地忍下了,只朝夏妈妈问道:“姨父在汴梁的院子是什么样子你问过么?不知道修得同隋县的家比起来怎么样。”   夏妈妈回道:“我也不知道呢,不过这只是他们父子在这儿照顾生意的地方,肯定是不能与家里比了,而且不是说孟家姨父过段日子就回去,让十一郎一个人在这儿的么,那就更不会多修了。”   媒人在一旁笑道:“这可不一定,听说娘子家那表哥也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材吧,到时候生意做好了,又在京城说个媳妇,说不定他家里就都从汾州搬过来了呢!”   夏妈妈笑着点头,沐景也微微笑,心想表哥那人,还不知道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表嫂。   ——————————————   两更完~~知道大家期待洞房,但总得慢慢来先成亲不是~~   借花献佛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2 本章字数:3286   并没走多久,队伍就停下,沐景忍不住心中雀跃,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说道:“孟家到了,夫人下车吧。”   听到这句话,沐景才雀跃的心便滞了滞,她一直觉得自己和赵晔还没怎么样,可他府上的人却在她出门时就叫上了夫人,让她每每听到总觉得怪怪的。   “子昀。”外面竟传来表哥的声音,沐景心中一喜,立刻下了车去,果然见到前方站在赵晔对面正朝他拱手的孟卓然,在她看过去时他也看了过来,对她回之以一笑。她也笑了,然后发现赵晔也回过了头来,却没等她看向他就侧过去了,再不曾回头。   孟卓然与赵晔说了几句话后便请众人进门,到厅堂中,还没等沐景将院子好好看看,赵晔就说道:“那我便先回了,三日后过来迎娶,景娘拜托你与姨父了。”   孟卓然忙道:“哪里哪里,她是我表妹,我们自当照顾好她。这一路艰辛,有劳子昀了。我父亲出去晚上才回,子昀不如留下来喝两杯茶坐一坐,待我父亲回来吃过饭再走吧。”   赵晔回道:“不用了,家中还有事要准备。”说罢,朝他点点头,转身出门。   沐景就站在他二人旁边靠门的位置,在他出门经过她身旁时,她正好见了他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脸,忍不住开口道:“要不,坐一会儿,待到正午太阳暖和些了再走吧?”   赵晔侧过头来看着她,顿了顿才回道:“不用。”   他们离得比较近,她突然发现他不只脸是发红,就连耳朵也出现了异常的红,一点一点的,似乎下一刻就要皲裂。又突然想起,自七月在汴梁城门口遇到她开始,他几乎日日都坐在马背上奔波于两地之间。她行过远路,也坐过马,两样都极为难受,而像他这样几个月都在马上,又是炎热酷暑,又是寒凉严冬,其中艰辛可想而知。她总猜测他是极为翻脸无情的人,可一个无情之人做到这个地步也不能算之为无情了,心中一时不忍,立刻转身跑到厅堂角落的凳子上拿了风帽过来,到他面前,却又有些无措,结巴道:“外面风大……这风帽……戴上吧。”   赵晔看着她,却没动,她将风帽举了好一会儿,终于抬手去替他戴。   旁边传来轻轻的笑声,明显是下人们见了这景象促狭的发笑,她比他矮了许多,戴了半天仍没戴好,终于在听到这一声笑立刻松了手,不再够着努力。   “这两天好好休息。”赵晔眉眼一舒,一边自己将风帽戴好,一边说道。   旁边却有个胆大的声音道:“休息好了拜天地进洞房。”正是年轻有精力的小石,他本是同身旁的人小声说笑,却不想在这安静的小屋子内声音压得再低都能被清楚地听见。   沐景瞬间就脸庞通红地低下头去,赵晔回过头去朝他瞪一眼,冷声道:“扣月钱半年。”说罢,往院中走去。   “九爷,不要,小的不是那意思,小的是说成亲很累,是要好好休息……”小石在后面大惊失色,连忙跑上前去解释道:“小的指的是拜天地……”见而事吧。   赵晔只往前走理也不理,他还以为大事不好,立刻更加诚恳地认错解释,却一个不经意,在赵晔上马时发现他脸上神色很好,甚至微微含着那么一点笑。   他知道,他家九爷最讨厌别人盯着他的酒窝看,所以总不爱笑,能露这么一点笑便是心情好得都不受控制,一时大喜,知道九爷并没有生气,就算罚也不会罚得那么重,心里便放了大半心,却还是为免万一装模作样在身旁求着。   赵晔离去,孟卓然便看着沐景笑,“前些日子我还梦见你做了老姑娘嫁不出去,我娘心疼你而逼我娶你呢,没想到这么快都要拜堂进洞房了,还借花献佛拿了我的风帽去送人。”   沐景又羞又怒,还口道:“是啊,还是王爷的孙媳呢,以后你再这样没上没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孟卓然大笑:“刚才还温柔贤淑呢,现在夫君一走就原形毕露了。”   沐景“哼”了一声,“对你自然不用温柔。”   孟卓然又笑,好久那笑才慢慢散去,正经道:“来,带你去看你的房间,然后坐下歇一歇吃些糕点吧。”   沐景便跟着她出厅堂到了西厢的一间房中,孟卓然一边让她看着房间,一边问道:“当初我来汴梁之后见到了英霁,问他话他只短短回答的确订亲就不再多说地离开,我那时有急事,便只让人带了信回去给你。后来那人回来却说没见到你。再后来,赵晔就找到了铺子中,拿着你爹的信,说是你要嫁来汴梁,成亲前在这儿住几天。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多吃惊,几个月前你还因为英霁而伤心,几个月后,你就要嫁给另一个人了,而且是你之前并不怎么有好感的人。这几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沐景笑了笑,“也没什么,反正,我已经和英霁没关系了,然后就要和赵晔成亲了。里面的原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说吧,夏妈妈也是知道的。”   孟卓然也不逼她,只笑道:“那好,你有心情说时再说,反正现在给我说了等我爹回来还要再给他说一遍。”   沐景笑了起来,“好久没见到姨父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哦,对了,你们的铺子现在好了么,之前我来汴梁……”   说到一半,她便没说了,只是微微叹了声气,心想这便是天意吧,当初若是姨父表哥好好的待在铺子里,那赵晔就不会送她,也不会撞到她被绑进公堂,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她和赵晔不过是在汴梁见过一面而已。   孟卓然看着她道:“原来你还来过汴梁,看来这期间发生的事的确很多。”停顿之后,他又说道:“那你和赵晔如何?”   沐景只是低头微微笑,他便不再问,接着说道:“不管你对他怎样,我想他对你应该还是有几分心思的。他的婚事这一番可是出了名了,不只王公贵族里知道,许多知道靖王府的人也知道。都道他再不是年幼时先帝所说的‘小犟驴’,而是离经叛道了。去汾州一趟,不顾王府的反对,退了林家的亲,娶了汾州的贫家女。传闻因为此事周太尉还往靖王府中给安国公致过歉,说是若不是他在汾州给赵晔放假,他就碰不上汾州的女子,也就不会回来闹得退婚了。”说完,又解释道:“安国公便是现在靖王府的主人,赵晔的二叔。”   沐景曾想过赵晔为什么能在短短时间内就能去汾州下聘,也想过他家中应该是反对的,可因为他以“他们管不了我”来轻描淡写,她也就在心中带过没多想,却没料到还弄得人人皆知满城风雨了。   “那安国公,应是十分反对这亲事吧?”沐景问。   孟卓然回道:“大概是吧。”却马上含了笑扯开话题道:“你想听听你夫君‘小犟驴’的故事么?”   沐景看向他显出兴致来,他便慢慢说道:“当年,靖王府赵九郎还年轻,大概十多岁吧,突有一天,要去做禁军。那时靖王已去,靖王嫡长子也就是赵九郎的父亲也已故去,靖王府是继承了靖王爵位的嫡次子安国公作主,不只安国公极力反对,靖王府上上下下也是极力反对。因为早在赵九郎还是孩童,靖王还在世时,就夸过赵九郎的文采,说他这小孙儿是王府子孙文采之最。因为靖王的这句话,王府便对赵九郎格外器重,期待他日后能成为宗室子孙中的佼佼者,谁知道,到十几岁要准备入仕时,他却要去参军。安国公震怒,怎么也不同意,赵九郎却极倔,甚至为了反抗安国公而搬出王府住进了父亲的别院中,称要与安国公分家。”说着,大概是想到当年赵晔的倔性,他自己也笑了起来,“后来在一次皇家狩猎中,先皇见赵九郎箭法了得,又听说了他要入禁军的事,便戏称他这侄孙为‘小犟驴’,也同时特许他保留皇籍离开王府独住。”   说罢,他笑道:“我想,也许这便是上天注定吧,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不顾旁人的看法,不顾家人的反对,短短几天内就退了亲事另娶贫家女。而英霁那样的人……他最让人喜欢的便是他的谦恭有礼,温润如玉,却也是因为此,他没有那样勇气与习惯去违背所有人而按自己的心意来行事。那时候我见他,看了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对你并不用情不真,而是越不过摆在面前的大山。事实上,很少有人能越过,包括我也不见得有那样的勇气。赵晔,他身份特殊,自身资质又佳,所以有些傲气,原先我为你担心,怕你与他长久不了,后来我爹说,王府最受宠的嫡孙,父亲唯一的儿子,得过先帝赞赏,不靠家族还能中武举做挥指使,放了谁都要傲气,他有傲气的资本。我便释然了,心想换了我,还指不定是怎样的趾高气扬。”   婚礼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3 本章字数:3391   沐景一次次回味着他的话,不得不感叹他说的再对不过,英霁最为她所动心的,便是那一身高贵之下的谦和笑容,可正是这谦和,让他无法去反对他的祖母,无法去违抗他的父母族人。好一会儿,她才继续挤出一丝笑来,“你倒是对他熟悉,知道的这么多。”   孟卓然笑道:“原本不知道的,可他成了我妹夫,我自然要留意一些。”   沐景便问:“姨父见过他了么?他……怎么看?”   “阿景,这是你的丈夫,重要的不是爹怎么看,而是你怎么看。”   沐景又是一番沉默,想起自己之前看到赵晔笑很意外,现在知道他的这般秩事以及他中武举的事也很意外,发觉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不够,现在,她要嫁他了,倒是可以慢慢去认识他了。想罢,便笑道:“去了解他,应该还有些趣味吧。”   屋外墙角有积雪还未完全融化,阳光点点往那墙角处蔓延,终于将光芒照在了积雪之上,一片雪白更加耀人眼。   大雪之后,一日比一日晴好。待得十六日,沐景便得已再一次穿上嫁衣。   这一次,孟家有意从外面请了善妆容的妇人过来替她打扮,虽是时间花得不如之前多,可效果却是大不一样,比之前更加明艳美丽,直让夏妈妈感叹还好是在汴梁拜堂,不只更是好看,也不用受上次那满面泪痕的影响。   这一次的迎亲队伍比之前也足足热闹了好几倍,单单伎乐队伍就就排了几丈长,再加上天气好、汴梁人多、之前这亲事就已传来,所以围观之人也多,几乎满街满巷,甚至稍不注意就要被人挤倒。这一次沐景坐的是八人抬的花檐子,出了门便一路朝往前。夏妈妈同样是与先前的媒人婆一起跟着花檐子走着,一边感叹这娶亲队伍的壮大,一边看到了汴梁大街的模样也感叹媒人说的一点也不错,这京城的街上就是不同,真是铺子一家连着一家,高楼一座连着一座,待走到后来一条街上,只见街道两旁的房子皆是气派恢宏,门前不是石狮子就是石貔貅,大门上都挂了牌匾,有的两旁还有大红柱子,这让她隐约感觉到应是汴梁城里富贵之人住的街道,没想到再没走几步,前面就传来了欢笑嘈杂声,往前一看,果然见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户似办喜事的人家,正在想大概是这家吧,队伍速度就慢了下来。待再走近,队伍也停下来,夏妈妈才得已细细打量这宅子。没有红柱子,门前也没有石狮子,只有大门之上有块她不认得写了什么的牌匾,但看上去却十分精巧细致,让人一看就想窥一窥里面的情形,可从外面看过去却只能见到一堵画了树木山石的照壁,根本就见不到院子里的样子。   早已有乐官拦在门前唱着拦门词讨赏,在得了封银后才笑着让开,然后便有人端了谷豆来站在门前一把把往地上撒,有谷子,有黄豆红豆,还有花生桂圆铜钱,旁边围着的小孩子立刻奔上去争先恐后抢起来。   随后便有人抱了一捆青毡花席过来从花檐子前一路铺到大门,接着出来一个伎人拿着一面雕饰宝相花的镜子面朝花檐子慢慢往屋里退。媒人交待道:“要进去了,扶稳了新娘子,别踩到席子外面去了。”她话未完,一直站在花檐子前、几个面容娇好的女子便拿着莲炬花烛往大门走,随后媒人才让人扶了沐景踏着青毡花席进入大门。   进得院中,夏妈妈才终于得见这宅中的模样,竟有假山,有小小的池塘,有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而且在这冬天看过去都能见到一片片绿景,身边又有梅花香传来,转头看去,却是才经过一片红梅树。园中景致极美,她却不敢多看,只扶了身旁的沐景小心翼翼随着前面的人走,心想这赵家果然是来对了的,若不是九爷,她与小娘子恐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这样的宅子吧。   园子并不大,没走多久就到了门楣上挂了红色丝帛的新房,夏妈妈一边提醒沐景要进房,一边小心扶着沐景进去。   新房一片喜庆,红色的地衣,红色的窗花囍字,红色的罗制帷幔,入目便觉红火,夏妈妈扶着沐景,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没在床上坐多久,刚刚执花烛的几个女子又过来了,夏妈妈便朝沐景小声说道:“要出去拜家庙了。”   随花烛过来的除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便是赵晔,他同样是一身大红的喜服,显然对礼俗并不知晓,到了喜床面前便不知该如何,还是在媒人的示意下才走到床边与沐景相并坐在了床上右边的位置。接着便有丫环端了托盘走到床边,媒人便将托盘上放着的彩缎递了一头给赵晔,又递了一头给沐景,笑道:“新郎官请新娘子起身吧。”   沐景捏着手中的彩缎不知是不是要站起来,正迟疑着,却听一个声音道:“九哥,快唤一声‘好娘子随我去拜祖先吧’!”   这声音带着顽劣,带着笑意,哪怕隔了这几个月,她也一下子听出来是那赵十一郎的。随后便又听他叫道:“九哥你瞪我作什么,本来就是嘛!”   “哈哈哈,赵指挥不好意思了,脸有些红了呢!”另一边,有个更大的声音传来,一听就是武人的嗓门,本来都没什么的,却被他们弄得连沐景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随后在一片笑声中便听见赵晔的声音传来:“娘子请。”   声音有些僵,有些微微的窘迫之意,竟真像是不好意思了,不由自主地,她想起了那天他马背上的酒窝起来。这时夏妈妈扶了她从床上起来,她则屈身朝面前的赵晔回了一礼,心想要是现在旁人要她也唤一声“官人请”,恐怕她也要脸红了。   赵晔看着红盖头之下的她,不禁散去了刚才那一丝窘迫,微翘了唇角,随后身旁媒人对他小声道:“拿了红缎,慢慢退着出门去。”   他便看着对面的红盖头,执着挽着同心结的红缎一步步往后退,也牵引着沐景一步步往前走,一直到中堂停下,媒人将系了红绸的秤杆递到他手中:“新郎官挑盖头吧。”   赵晔拿了秤杆,一边看着对面的她,一边想象她现在是一副怎样的面孔。他以为新娘大多是娇羞含笑的,可他很少看到她羞,也很少看到她笑,至少……是在他面前。而此时呢?   赵晟早蹲在了地上往盖头底下看,一边看一边喊道:“九哥你快挑,我看不到!”   那家那新。赵晔此时也没瞪他,而是一直看着面前的盖头,直到身旁催促声越来越紧才抬手,钩了盖头边角慢慢挑起。   盖头揭起,露出沐景精心妆扮的脸。白皙的脸,粉红的腮,看着便似一朵娇艳的桃花,微垂首,虽没有笑得娇羞,可温和娴静的面容也依然动人。   “漂亮漂亮!配得上咱赵指挥!”周围有人如此评论。   沐景只知周围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此时在见光明后忍不住缓缓抬起头来,第一眼便见到对面的赵晔。今日他一身大红,脸上眉眼也舒展着,看上去不只不阴沉,竟连以往那副傲气都少了许多,在外面阳光照射下却显得格外俊朗。   他看着自己微微扬起了唇角,让她一时不敢逼视,又将头低了下去,周围人便极其观察入微地喊道:“新娘子害羞了!”   赵晔脸上更为明朗,这才随媒人一起往家庙而去。   待在家庙中拜过祖先牌位画像,这才又往回,却是新娘倒行,新郎在后,一路回到新房内。   接着,便有声音道:“夫妻对拜--”   直至此时,沐景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与赵晔要成夫妻了,从此,她不再是沐景,而是赵九郎的妻子。   在她如此发怔时,夏妈妈已扶了她站在了赵晔对面,与他同时低下头去相对而拜。   礼毕,只闻四周一片欢笑声,有孩童的声音嚷道:“喝交杯酒入洞房了”,又有大人的声音调笑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是入洞房?”   这一天,这一刻,似乎说什么都不会无礼,那男孩子立刻扯着喉咙十分得意道:“自然知道,入洞房就是生娃娃传宗接代!”   周围便又是一片哄堂大笑,沐景低着头,不由想到他们口中的洞房,顿时心中一阵紧张。在这紧张中,夏妈妈扶着她再次坐上了床,赵晔也坐在了另一边,之后便有人将金钱果子一把把往床上抛撒,红枣,莲子,桂圆,栗子,各种各样一起铺洒到了床上,粒粒都寓意着那个孩童的话:生娃娃传宗接代。   一边撒着,一边又有女人欢喜暧昧的声音传来: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女亘)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乡带佩宜男。   ……   东西南北,下中下前后,说了个遍,且越到后面越香艳,又是“芙蓉帐暖度春宵”,又是“交颈鸳鸯成两两”,直将周围说得笑声连连,也将沐景说得将心头那根弦越拉越紧。   花烛夜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3 本章字数:4389   撒帐之后便是合髻,有丫环端了置有彩带、钗子、木梳的盘子来,媒人拿了剪刀,在沐景右侧头发与赵晔左侧头发上各挑下了一小缕头发剪下,两缕系在一起放回盘子里由丫环端走,合髻便结束。   早有丫环端着酒杯候在了一旁,却是两只金色酒杯,满满的酒,杯子底部用彩色丝线系在一起。   “饮合卺酒了。”媒人笑着让丫环上前,赵晔先取过一杯,沐景随后取下丝线另一端的一杯,同时喝下一口。未待那口酒吞下,周围人便道:“交杯--”   金杯沿里外各印了两瓣唇上的胭脂红,见赵晔伸手过来,沐景脸上一红,迫不得已将杯子递给他,又接过从他走中递来的酒杯。偏偏一直站在两人身旁的赵晟见赵晔欲饮下沐景留下的半杯酒,在一旁笑嘻嘻道:“错了错了,该喝这边,来个香吻!”   进来房中的大多妇人,男子看热闹都在门口处看,而他是赵晔的堂弟,又胆大爱闹,所以一直守在两人身旁,这才得以将那杯子上的唇印看得清清楚楚,再次出言调笑。总是赵晔今天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他发火要打他的,他今日不放肆实在对不起自己。   旁人也凑热闹地起哄,沐景不知是被酒烧的还是怎的,脸上开始发起烫来,抬起头,便见赵晔正瞪向赵晟,而赵晟正咧着嘴笑着,依然不怕死道:“胭脂好吃,吃个嘛。”   赵晔瞪过他之后回头,正好见到沐景红烛下娇艳的脸,当即心中猛地一动。   沐景早已撑不过低下了头来,没多久,就听身旁的人大为欢欣地“哦哦”起来,叫得最大声的便是赵晟,甚至再次开口道:“喝口酒,亲过娘子小红嘴--”   不用看,也知道他是转过杯子贴了那红印喝了,沐景只觉得脸上更烫,端了酒杯将剩下的酒也饮尽。   喝罢之后,媒人便接过两人的杯子蹲下身掷向床底。这个沐景知道,这杯子定要掷成一俯一仰躺在床底才算大吉大利,所以媒人之类的都要有掷好杯子的功力。对于婚礼上的礼俗她知之甚少,可对这个她却是记忆深刻的,记得十二三岁时有远亲的表哥娶妻,姨妈也带她去了,看到新郎新娘喝了交杯酒却不把杯子放在盘子里端走而是要让人丢在床底下,还说什么“一俯一仰,大吉大利”,她便问姨妈,为什么要扔杯子,姨妈说成亲向来就要扔杯子;她又问为什么一俯一仰才算大吉大利,姨妈便笑,说她长大了就知道了,那个时候表哥也在一旁,便笑道:“等你成亲有夫君了就知道了”,于是又惹来姨妈一顿训斥。   那时,她假装依然莫名其妙,其实心里已能隐隐猜到定是有关男女之事,后来一直对这问题疑惑着,却再不敢问人。再后来……便是像姨妈说的,长大了就知道了,如今轮到她为新娘,便果真是知道了。   谁知接下来,竟是满室的寂静,夏妈妈低头往床下看了看,脸上也变了色,正在沐景奇怪时,前边就有围观的人上前道:“恭喜新郎新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后面又有人其他人也上前来恭贺:“恭喜恭喜”,也有刚才笑闹了的武人道:“新娘子就先等等,让赵指挥陪我们喝两杯。”   “对对对,走走走,今天把赵指挥灌醉了让他没力气入洞房,哈哈哈!”一片笑声中,赵晔已被人从床上扶了起来,沐景抬头,只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就随众人出了新房。   再看一旁媒人神色,却是满脸苍白,低着头再也不见一丝喜色。沐景没有弯腰去看,却也料到大概是杯子没成掷成一俯一仰,出了个不好的兆头。虽说这一向利索能干的媒人出这样的问题十分蹊跷,但沐景却并不觉得两只杯子就能代表什么,不是说两只杯子扔好了,她就与赵晔是天作之合,扔得出了差错,这姻缘便不算是好姻缘。她想的,却是这婚礼的最后一步。   个之只杯。因那交杯酒,因掷杯子勾起的回忆,她想起了待会的花烛之夜。临出嫁时,她与后娘以及妹妹的关系倒好了些,所以出门前,娘也曾尽母亲义务给她说过些男女之事,虽因关系始终生疏而只是让她略略了解了一些,但大致的情形,她也能猜到一点的,想到那阴阳合一的事,又想到赵晔那张面容,她就觉得全身都要冒起冷汗。若可以……她真想等和赵晔做一段时间的夫妻后再来行这事,可是……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也只能偷偷放在心里罢了。   新郎走了,看热闹的人也走了,媒人婆也随着后面出去,待得夏妈妈过去关好门,新房内便安静了下来,一时只剩外面的劝酒喧哗声。   “好了,外面敬酒要敬到天黑呢,小娘子就在这床头靠靠吧。”夏妈妈仍对那杯子心中不快,却不想说着惹沐景难受,便忍着没提。   沐景依她之言靠在了床头,嘴中笑道:“夏妈妈以后是不是也该叫我夫人了?”   没了旁人,夏妈妈也放松下来,与她一起靠在了床头柱子上,“是啊,是该叫夫人了,我记得,只是这心里……总想再叫两声‘小娘子’。”   沐景轻轻笑着,“我也想再听两声呢。”   夏妈妈趁此机会无所顾忌地打量着新房,一边看一边在心中高兴,一会儿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大床道:“这床真是好看,雕得这般好看的花纹,大红大红的漆,又大又结实,恐怕是能睡好几代人了。”说着就指向置在旁边的折叠屏风道:“冬天里有这屏风放在床前挡风最好了,定是一点也不冷。”一边又见到床上的大红喜被,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笑了起来:“我倒是没看见,有这么好的被子,哪里还怕冷啊,而且这房里这么暖和,似乎是放了好几只炭盆呢。”   沐景靠在床头并不搭话,夏妈妈怕她是累了,这才问道:“是不是饿了,房里有点心,我拿来给你吃几块?”   沐景摇摇头,开口道:“妈妈,我有些怕……”   夏妈妈怔了怔,随后“噗嗤”一声笑道:“傻孩子,怕什么,这是喜事,过了今晚,你便是大人了。”   沐景想到那时候初潮来时,姨妈也是这样说的。想到这个,便在心中琢磨,能不能和赵晔说自己刚好来了月事,圆房太不吉利?   夏妈妈又接着道:“到时候忍着些疼,别在花烛夜出什么意外知道吗?”   沐景并不回话,心中揪得更紧了。已经成亲,她能接受和赵晔做夫妻,也能接爱与他行那夫妻之事,只是真到这一刻,又总是紧张害怕。   直到傍晚时分,外面来丫环送来了些汤羹饭菜来让沐景填肚子,沐景小吃了几口便放碗,接着夏妈妈出去吃过,再回来已是入夜,已有好几个丫环在卧房隔间的净房里忙着备水备盆放炭,一边又来了人替沐景拆发髻除嫁衣,随后就扶了她至净房洗漱。   赵晔回房时,沐景已松了发髻,卸了妆容,一身睡衫素面坐于床头,夏妈妈正接了丫环手中的小袄替她披上。   见他进房,几人连忙上前进礼,随后就极快速地备好水,请他去净房。   替他拿了衣服,随他一起进去服侍的正好是刚才服侍沐景洗漱的丫环,都是十五六岁花一般的年纪、白净娇好的面容,一眼看去就极为赏心悦目,夏妈妈刚刚还在想这几个丫环应该是家里管事的为侍候好新夫人而特地挑选出来的,心里有些高兴,现在看着状况,却是十分不舒服。这才想起这几个丫环可不单单是侍候沐景,还得侍候赵晔的,这年纪轻轻的,相貌又好,天天这般洗浴更衣的侍候,收房那不是迟早的事么?一时便是盯着隔着的那道帘子,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响,特别的不放心,转头看沐景,却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对这些竟是一点也没警觉。   没过多久赵晔便出来,也除了喜服,穿着一身白色衬袍出来,神色并无异常,倒是一出来就将目光投向沐景,而那几名侍候过的丫环也各自拿了东西过来向两人进礼退下。夏妈妈看了心中也放松下来,在沐景胳膊上轻拍了两下,与赵晔说道:“九爷,婆子告退了。”   “嗯。”   夏妈妈径直退出去,轻声带好房门。   赵晔便走向床边,在沐景身旁坐下,侧过头来看她。卸去妆容的她自是比不上白日里那般娇艳动人,可这样乌发垂肩,只着临睡衣衫的她却是他第一次见到,此刻她低着头静静坐在那里就犹如一株绽放着的白莲一样美好,而这白莲,等着他去采撷。   此时此刻,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这般看了许久,终究忍不住,往她那边倾了倾身,抬手触上她的脸颊。她脸上不再有红红白白的脂粉,却是细致光滑,如同抚上极好的绸缎一般。鼻子并不是那么小巧,却端庄好看,他的手从她的脸至鼻,最后滑到唇上。   沐景因不能发出太大的吸气声而痛苦,脑中突然想起了那个才离了汾州的晚上,她对他的触碰反抗,对他说她还不是他的妻子。这事,他还记得么?到此时,是不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要将她碰个彻底?   他的脸移过来,含住她的唇。   这一次,他很缓,缓缓舔舐,缓缓的勾勒,而后却慢慢丢了这轻缓,激进起来,闯入她唇腔中占有似的攻虐。   她稳着身体与心神,以为自己应该可以的,直到感觉自己外面的小袄被解开。她的心骤然提紧,几乎快要窒息,所有心智全停在了他手间的动作上。   他的吻却慢慢下移,经由下巴,停在了脖颈上,沐景闭目抿唇,任由他触碰。、   解去小袄,又去解里面的中衣,可中衣系带在身侧,他拉了几下不曾拉开,便索性将手从衣底探入,径直攀上里间裹了抹胸的酥胸。   她心跳都几乎停止了,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那一瞬,想起了许多……三月,清明,杏花,英霁白色的身影和他黑色的身影,英霁那一声无奈的对不起,他那一声坚定的嫁我,以及以往的以往,那无数西厢临窗绮思的岁月。没有哪个女子不期待那才子佳人的爱情,没有哪个女子不曾偷偷想过与日后那一人的缱绻恩爱,而今夜之后,她再没有资格幻想了,她成了妇人,从此便是侍俸夫君,传宗接代,守着丈夫与孩子看着岁月一天天流失,自己一天天变得苍老,终至生命消逝。   身体突然被松开。   她睁眼,只见他静静看着自己。   “算了吧。”他说。   沐景愕然,意外地看着他,他回道:“你的手很冷,一直在发抖,而且……还在流泪。今夜,算了吧。”   她抬手拭眼,这才知道自己竟是真的流泪了,“我……”想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甚至心里……是真的希望今夜就这样算了。   他已站起身来穿自己搁在衣架子上的衣服,她站起来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不是不愿意,只是……”   “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拜尊长。”说完,挑了帘子转身离去。   外面好几人候着,只等里边两人圆房之后下吩咐,夏妈妈则还担心沐景那边出什么意外,谁知没过多久,赵晔竟从里面走了出来。   外边之人大惊,立刻跑上前去,到赵晔身旁时,有丫环迟疑着问道:“九爷,您这是……”   “随我去东边备间房出来。”赵晔只这一句,说完便往东而去。几名丫环自然不敢多问,立刻跟着,也有别的老妈子,在原地迟疑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夏妈妈则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正房去,一进卧房就着急道:“小娘子--”待进门,看到沐景穿着中衣中裤安然坐在床边,心中又是放松又是紧张,连忙道:“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花烛夜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3 本章字数:3513   沐景低着头小声道:“没什么事。”   “什么叫没什么事,为什么九爷出去了?今夜可是洞房之夜!”   沐景仍没说话, 夏妈妈早已急着过来扶了她的肩道:“你到是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也好一起想办法呀!难不成……你对九爷说什么难听的话将他气走了?”未待沐景回答她便着急道:“这你孩子怎么能这样任性呢,现在都已经成亲了,自然是要……”   “不是。”沐景回道:“我没说什么,只是……只是他见我发抖害怕,就说算了。”   “算了?”夏妈妈几乎急得哭出来,“怎么能算了,你也是,说了不用害怕,发什么抖呢?他走你就没拉着?现在都出了门了,说是要去东边的什么房子睡,这可怎么办才好!”   沐景此时声音倒是平稳得多了,劝道:“妈妈,既然他已经走了,就算了吧,你自睡着,明天依然要早起呢。”   夏妈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发愁道:“夫人呀,你怎么还这般四平八稳不慌不忙,这新婚夜的新郎官不睡新房却去睡厢房,你要让别人怎么想?你这夫人还要做么,你这王府孙媳的脸面还要么?现在可不单单是你和他的事,门也进了,堂也拜了,你现在就是这汴梁城的人了,就是这赵家的人了,你还有好几十年要在这儿过呢,这种时候,可出不得半点差错!”   沐景也意识到事已至此,她若想好好过下去,就要好好做这赵夫人,而这新婚之夜,自然不能落人口舌。想了想,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夏妈妈沉默了一番,立刻道:“我再去请九爷来,你在这儿好好候着,待会他来了顺着他些,再不能出什么问题了!”   沐景点点头,心想自己明明就是顺着他的,又没反抗过。   夏妈妈早已忙着往外跑,跑了两步又回头道:“把袄子穿上,别冻着了。”说着就离了屋。   出了正房,沿赵晔离去的方向走,却没几步就碰上个种着各色菊花的岔路口,周围也不见人,夏妈妈左右看了看,只往东边去。   这院子造得跟园子似的,虽不大,却是高高低低花花草草的一眼望不尽,房子也不是端端正正围着,夏妈妈初来乍到也不知这屋里有什么人,她一个从乡下来的仆妇又怕这大户人家有自己不知道的规矩也不敢乱闯,眼见着几间厢房,却怕误进了别的什么人的房间,正心急着,只见几个人影从旁边绕过来,她一看,正是刚刚随赵晔去的那几个年轻貌美的丫环,一时心中大喜,忙跑过去问道:“几位姐儿,九爷人呢,他到了哪间房里去?”   夏妈妈自认自己是年长的,且是主母身边最近的人,所以并没有对几个丫环有意的恭敬客气,但也没有太轻贱她们,谁想她们却是一副并没有把自己当回事的样子。   为首那一位看上去年长一些,大概将近十七的模样,将她仔细看了一番,随后摆着温和的笑脸道:“这位是称夏妈妈?九爷睡了呢,我们正要去正房里的,妈妈还是与我们一同去服侍夫人睡下吧。”   夏妈妈虽不算精明,却也能看出这丫环对自己、以及对自己身后沐景的无所谓。新婚之夜,新郎离了房,无论是放了谁,只要是真心为主人好的都要着急,现在她追出来,明明白白就是要去找新郎回房的,这几人却这样子说风凉话。她心中气极,却又无可奈何,也不愿再低三下四去问,她便一转身往前走了,直往她们来的方向去。   那几人也不喊也不留,一副悠悠然模样依原路自行离去。   夏妈妈又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了刚才和她们一起候在新房外、后来又随赵晔离开的一个妈子,此时也正往这边走,回忆了一下,上前叫道:“陈妈妈。”   陈妈妈停了,见了她这才笑道:“还是夏妈妈眼力好,我看了这么久,只见到有人过来,还没看到是您呢!”   夏妈妈见她态度比之前几位客气些,心中忍不住高兴起来,忙说道:“我刚进来,也叫不出别人的名,就记住陈妈妈,陈妈妈是从九爷那边过来吧,九爷可是到了东厢了?”   陈妈妈只稍作迟疑之后就点点头,“是呢,在东厢,这会儿估摸着都睡下了。”那样走你。   “那……”夏妈妈正想着要怎么问她如实回答的可能性才大些,没想到陈妈妈见她为难,开口道:“前面拐个弯,门前种了牡丹的就是。”   夏妈妈大喜,连忙道谢,陈妈妈也不与她多说话,笑过之后就走了,夏妈妈立刻往前面去拐弯,果然没走几步就见着个三间地面的房子,门前的确是种了样什么的花,却不知道是不是牡丹。   然而这房中却是燃了灯的,烛光正从窗纸上透出来,夏妈妈怕再耗下去灯熄了赵晔真睡下了,便大了胆子去敲响门。   马上就有个细细的声音传出道:“谁?”   听这声音,夏妈妈觉得有些熟悉,却不及细想,只回道:“夫人房里的夏妈妈。”   里面门便打开来,的确是之前见过、在新房那里服侍过的其中一个丫环,细长的眉,上挑的丹凤眼,模样娇艳,声音也嫩,行事却十分利落稳重。   夏妈妈撇去见了她心中的不快,问道:“九爷可曾睡下了?”   那丫环声音有意放得很轻,说道:“大概是睡下了吧,妈妈可是有什么事?”   夏妈妈正不知如何开口,里面就传来赵晔的声音:“谁?”   因对这屋里的年轻丫环特别无好感,所以她未待面前的丫环开口就立刻回道:“是我,夏妈妈,九爷。”   里面说道:“何事进来说。”   夏妈妈大喜,立刻进门去,直走到卧房里面,只见赵晔已腿了外衣衬袍,单着了衬衣与裤子,果然是再晚一刻他就睡下了。   进过礼后,夏妈妈便开口道:“九爷,老婆子问过夫人了,她说因为她发抖,爷就出了房了。九爷,这大喜的日子夫人如此也的确是不懂事,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初经人事,这紧张一下,发几下抖再正常不过,九爷怎么就……夫人还在房中等着九爷呢,老婆子求求九爷了,您就容她这一回,去新房歇吧。”   “她都不急,你急什么?”良久,赵晔淡淡回道。   夏妈妈心中大骇,忙回道:“她急,她急的,这不是让我过来请九爷过去么,九爷今夜若让她独守了空房,那……那她日后可怎么过?”   赵晔这才侧过了头来,开口道:“放心,不会有人为难她。这是我们两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回去吧。”   “九爷……”夏妈妈还要再劝,外面丫环却已进来道:“夏妈妈,走吧,爷要歇下了。”   夏妈妈无奈,只得退出去。走到外面没几步,身后灯便熄了,回过头,见着一片漆黑的门与窗子,又想到那里面年纪轻轻的姑爷与同样年纪轻轻又貌美的丫环,不禁心中惆怅,再想到白日合卺酒后掷杯子的情形,一时更为难受,想了想,赶忙往正房而去。   待到正房,开门的却是刚刚才几个丫环,见了她,一脸着急模样道:“哎呀,妈妈回来了,夫人不肯睡,也不怎么搭理我们,我们几个正没办法呢,妈妈来了就好了!”   夏妈妈不理她们,进了里间卧房去,只见沐景仍是坐在床边。夏妈妈回头看了看,几个丫环倒是没跟进来,便到床边,小声道:“这可如何是好,九爷他不过来。”   沐景像是早就料到一样:“他都走了,肯定是不会再过来的。”   夏妈妈看看她,凑过去更小声道:“他对我说了句‘她都不急,你急什么’,要不你自己去找?”   沐景回道:“我若自己去,无论请不请得来都是丢人的事,算了吧,妈妈先去睡下,我也睡下了。”   夏妈妈看着她这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果真是一点儿也不急,不禁在心中暗叹气,随后又道:“这房里几个丫头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有副好皮相,今晚在九爷房里侍候的也是,丹凤眼儿,不知道多勾人,一个个还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偏偏你这里却……”   沐景笑道:“夏妈妈急什么,这些丫环又不是第一天在这院子里,赵晔身边侍候的也不是第一天侍候,说不定早就不单单是侍候饮食起居了,现在要急也急晚了,除非在他未成年前你就守到他身边来。”说着,脸上又是笑。   夏妈妈见她还有心情调笑自己,不禁连声叹气:也难怪九爷那样一副态度了,他在这房里时夫人就怕得发抖,他走了,她也不急也不哭,倒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他身边的漂亮婢女都没见丝毫在乎,一看就知道心不在男人身上,这叫男人如何能高高兴兴地圆房?   “唉,你呀……”夏妈妈又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算了,睡下吧,明天再说。”想到明天还要拜尊长,夏妈妈也不再在这事上纠缠了,起身扶沐景上床,替她盖了被子熄灯之后出房去。   沐景躺在床上,虽是有担心明天的敬茶拜尊长,也想过今夜这事旁人的看法,却大致是安稳的,身体又累,只想一想便睡下。   ——————————————————————   我曾在群里好心提醒过……洞房也不一定有肉……咳……我不是有意的,这完全是按大纲来写的……   拜堂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3 本章字数:3315   不知多久,几乎觉得是刚躺下,耳边就有声音传来,沐景十分不愿地“嗯”了一声,只听似是夏妈妈的声音在耳边叫着,且一边叫一边推,好一会儿她才得已艰难地睁开眼来,看着夏妈妈的脸,又看着头顶的大红罗帐,想起自己已经成亲了,昨夜是洞房花烛,今天得拜尊长。   “夫人,您可算醒了,得起床了呢,今日得赶去王府敬茶的。”旁边有不同于夏妈妈的轻细的声音传来,沐景侧眼看去,只见睡眼朦胧那头,一个身穿浅紫褙子的年轻女子看着自己,待得目光再清晰些,便能认出正是昨夜在正房里服侍的丫环,挽着垂挂髻,眉眼端庄,神情柔顺。   夏妈妈背朝她厌恶地斜睇了一眼,随后轻声道:“夫人,我服侍你起床吧。”   沐景点点头,什么也不说地坐起身来,却见房中燃着灯,除了灯光再不见一丝光亮,也不知才几更,但料想一定不会晚。   夏妈妈,以及其他几个丫环极快速地替她梳洗上妆完毕,沐景除了看着自己那一头妇人的发髻怔了一下外,别的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神智不清,只要给个枕便能睡着。直到身边人提了灯笼扶她出门,吹着外面夜里的寒风才清醒一些,发现此时果真是早,天上有还挂着几点星辰,四处漆黑一片,几人一路行至外院,再出门,便见到外边街道,早有两辆马车停在门前,一辆大些,气派些,一辆则明显简单些。马车旁站了四五人,有拿了鞭子车夫模样的人,有夏妈妈给她形容过的勾人的年轻丫环,还有个年轻的小厮,最后,一个五十多,面目平和、管事模样的人,那人见她出门,率先低头道:“夫人。”随后又说道:“小人府中管家赵恒,夫人上车前往靖王府吧。”前么心身。   “有劳赵管家了。”沐景应过一声,被身后之人扶着上马车,旁边人挑帘子时她还不知道,待半个身子进去,才发现赵晔已坐在里面。   这马车不算太大,但也不小,里面备了坐垫,茶壶茶盏,以及一盏罩了罩子的粗蜡烛,蜡烛灯光不大,但照亮马车足够,沐景进马车中,面朝车帘坐在了赵晔身侧。   “走吧。”待她坐稳,赵晔朝外开口道。于是马车前行,速度不慢,却还平稳,可见街道路面之平坦与车夫技术老练。   沐景偷偷去看赵晔,只见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圆领袍,戴了黑纱的幞头,灯光中的神色极为平常,静静看着前方,和她印象中的那眉眼一模一样。   昨夜,她不知他心中怎么想的,但他离了房,真的让她意外。如此坐着,却只闻车轮声,沐景不由觉得尴尬,又想到两人夫妻又不算夫妻的状态,有意出声道:“王府离得远么?”   赵晔回道:“有些距离。”说完,才侧过头来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会儿后接着说道:“若是困乏,可以在车中靠一靠。”   她看上去很想睡么?沐景想起还在房中时,那几个丫环看着她暗暗含笑,又似乎有些疑惑的眼神,那个时候她还在猜她们无缘无故的为什么那副样子,现在想想,又联系到夏妈妈叹息的神情,隐约似乎想到了:是不是花烛夜被夫君留在房中独守空房她本来应该彻夜无眠睡不着的,却没想到她竟睡得香甜,且到第二天还没睡够,所以她们几个又暗自发笑,又心生疑惑?想到此,又不禁要想,那赵晔呢?看到她困乏会不会不高兴?   她不知道他的心思,又看他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高兴或是不高兴的,便只回道:“不困。”说罢又迟疑了一会儿,表示关心地问:“听夏妈妈说,你昨夜……在东厢睡的?”   “嗯。”他回答。   沐景便又问:“睡得好吗?”   “嗯。”他又如此回答。   沐景便不满了,心想若不是他的种种行为看上去像是对自己有心的,她真要觉得此人实在不愿搭理自己。   想归想,但有些她依然要说,待沉默后,便说道:“昨晚,对不起。”她想,就算发抖没错,但她怎么也不该流泪的。   听了这句话,赵晔又侧头看她,一会儿才回过头去,平视前方道:“没什么对不起,你之前就说过并不能保证做得到。”   沐景便不知该说什么了,想问这事会引起的后果,会不会传出去,王府的长辈们会不会知道,却好像能猜得出他的回答一定是“无事,不用操心”之类,便没再说什么。   王府果真是有些远,哪怕是乘着马车也坐了会儿,待马车停下时,沐景稍稍生了些紧张。   毕竟是王府,毕竟里面住着安国公,而她此生见过最大的官也只有那次在公堂上见过的县太爷。或者--是赵晔这个皇亲国戚出身的指挥使。   下马车后,印入眼帘的就是两根朱漆大柱子。   足足五间三启的大门,四根柱子顶立,柱子上方是五彩的雕画,夜里看得并不清晰,却仿佛已能看出上方琉璃瓦的碧光闪闪来。   她心中惊叹,但扫过一眼也没有多看,便随在赵晔身后踏上台阶,在她抬眼看到头顶“靖王府”三个金字时,里面已有人迎了出来,满面笑容地弯腰朝他二道:“恭贺九郎九娘子大喜,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其他几人也道过喜后便说道:“都在中堂呢,九郎九娘子随小的来吧。”说着便提了灯笼照路。   此时天虽未亮,但王府四处都燃着灯光,依称可见座座雕梁画栋的房子与郁郁葱葱的花木,以及假山水榭亭台楼阁,如怕在夜里都能让人看花眼。   这时,沐景不禁想起表哥曾说起的赵晔“小犟驴”的事来。她住过一夜的家宅虽是典雅秀丽,可比起这雄伟壮丽的王府来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他作为靖王嫡长子的唯一子嗣,若在这王府内地位自是不同一般,可他却偏偏为了入禁军而搬了出去,眼睁睁将这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舍去。   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人的高大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其实并不是自己最初觉得的那样一个自侍出身高贵而不可一世的赵姓皇亲。   赵晔回头时,她正直直看着他的后脑陷入沉思,然后后脑突然变为鼻眼嘴巴,她双目与他对视。   赵晔似乎发觉了前面行走时她盯着自己的后脑,略一怔后才不见神色变化地开口道:“到了。”   沐景稍许不自然地移开眼,看向面前刻有“兴安堂”三个赤金大字的大匾,心中一下子生出了些紧张。   她这样一个出身汾州乡野的媳妇来王府拜见尊长,算是确确实实的“丑媳妇见公婆”吧,连赵晟那样的少年都嫌她不配这王府里的嫡孙,更何况身份贵重的安国公,安国公夫人?好在……他们只是赵晔的叔父婶婶,赵晔既已娶她,他们应不会做得太过份,至少表面是客气的。   “九郎,九娘子进去吧。”旁边有妈妈模样的人接引,沐景暗中吸口气,随赵晔一起进中堂。   中堂之上,自又是一番气派庄重,但沐景早已顾不得这些,拿出比以往端庄了好几倍的模样来拜见众人。   赵晔最先叫的是“二叔”,首先向她介绍的也是这二叔,沐景毕竟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多的人,且人家是尊长,还是身份无比尊贵的尊长,可听到赵晔平平淡淡不见丝毫异常的语气,她也心安了起来,微微含了笑,平心尽气,接过一旁丫环奉上的茶盘走到最上首的位置前,在放好的软垫上跪下,举了茶盏道:“侄媳妇见过二叔,二叔喝茶。”   良久,不见回音。   沐景心中猜想是不是第一个就遇到有意责难的了,暗道果然如自己当初所想,这安国公是不太同意这婚事的,也不再说话,只稳稳地举着茶杯。   堂中沐景看不到的众人都看着这边,站着的赵晔脸色渐渐有了些变化,才要开口,便听身为安国公的赵崇道:“起来吧。”   “谢二叔。”   沐景暗暗撇嘴,心想,一声侄媳妇都没叫,可见此人是真不待见自己啊。待茶盏被接去之后起身,才得已快速看一眼面前的人。与她见过的赵三爷不同,这安国公脸庞身材都瘦瘦的,似乎也是个高个子,本以为要是一副有意刁难的脸也并是那样,只是面无表情看不见丝毫喜怒之色,倒和赵晔像是一家人,只是因年纪与地位,这副样子看上去感觉的不是傲气,而是威严。   沐景不再管他,转而去拜见一旁的安国公夫人,这夫人一头高髻,插了珍珠珠花与金凤钗,模样端庄高贵,也并不见得多欢喜热络的样子,却是带了笑的,很快接了她的茶,也送了不匪的东西,却是郁金香根染的黄色销金缎子。   ————————————————————   月票最后一天了,大家还没有投的赶紧投哦,过期作废呀,今天最后一更上了,一共三更一万字~~   今晚,你回房吧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4 本章字数:3319   二叔之后便是三叔,三叔之后四叔,都是不算太热情也不冷淡地相安无事,直到某个似乎是整个王府第三代中最年长的嫡子、那嫡子媳妇一边接过沐景的茶,一边看着沐景笑道:“九弟媳妇头上这是南薰街王家金银铺的钗子吧?还有这金镯也是,大袖该是楚楚衣妆制的,料子……看着像是李家绸缎庄的。弟妹不知道吧,这些都是顶好的铺子呢,就是东京城里的人家也不是一般的人进去得了的,九弟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说罢将一只开着盖,露着里面翡翠簪子的小匣子递过来:“这翡翠簪子是我在娘家时我娘帮我订制的,是与王家金银铺对门的陈记做的,还是大当家亲自动手的呢,弟妹接着。”   此话一出,她旁边的几个女子虽没帮腔,但都是微微含笑。她们既能嫁来王府,娘家身份必然也不低,嫁妆自然丰厚,而沐景却是一样没有,所以身上穿戴虽华贵,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出自夫家的,没一样出自自己的嫁妆。   沐景正要回话,身后赵晔却说道:“大嫂说得不错,都是在这几条街上买的,且我让人给她制了许多,她戴也戴不完,这簪子大嫂就留着吧。”说罢拉了沐景到身边道:“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说着就往门外走。   沐景却没动,他意外地回过头来看向她,她却当没看见一样从他手中抽出胳膊,转过头来到那大嫂面前笑着接过木匣:“多谢大嫂,这样好的翡翠簪子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那大嫂此时也十分尴尬,看看她,又看看赵晔,笑道:“九弟,我也没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弟妹身上的东西觉得好罢了。”   赵晔没回话,沐景笑道:“我也觉得好,听说那街上家家都是做这些的,想还有机会去看看呢,大嫂若什么时候有了兴致去逛,便带上我吧。”   那大嫂忙笑:“好好好,一定一定。”   沐景笑过,又去给其他几个嫂嫂敬茶。这之后,因为赵晔的这一闹,别人对她的有态度竟好了许多,然而赵晔脸色却始终不怎么好。   直到出了王府,在朝阳初上时坐上马车,他看上去也依然不见好转。   两人依然并排坐,沐景看看他,开口道:“那是大嫂,又还有别的几位兄嫂没见过没进礼奉过茶,怎么能说走就走?”   “他们既不屑,又何必留着?我又不是无事闲着,为什么要去讨人冷脸?”赵晔语气十分不善。   沐景继续道:“大嫂也并不是十分不屑,你看她后来也解释过,还有意同你说了好几句话,可见她还是把你当弟弟,并不想把关系弄僵的。听一句话就听一句,我无所谓,笑笑就过了,可那时若真的走了,不只和大哥一家关系不好,也得罪了别的未敬茶的兄嫂弟妇,怎么能逞一时意气呢?”   赵晔淡淡“哼”了一声,“倒是不知你如此深明大义受得了委屈。”   这话中很是带着几分不满,沐景嘀咕道:“是你太受不得委屈而已,反正若我的弟弟,或是我为长辈,我的弟弟子孙不顾族人反对要与出身乞丐或是奴仆的人成亲,我亦会不满。”   “子孙要娶自让他去娶,我必当不说二话。”赵晔回道。   话完,两人都沉默,沐景本是觉得他无法理喻,后来突然觉得这两句话连在一起怪怪的……听起来,像是夫妻间因儿子孙子的事意见相左而起争执,可是,他们至今为止还是连房都没同过的夫妻。   沐景偷偷去看他,只见他皱着的眉头正缓缓舒张开,神情……有些怪,似乎是和她想到了同样的事。她便趁他侧头看见她之前立刻低下了头去。样府王好。   突然想到,她设身处地为王府的人着想,却没设身处地为他想过。他会出言对大嫂不敬,会拉了她提前走,都是因为她受了委屈而已,可现在她却反过来说他不是,这让任何人都要不高兴吧?而且若那时先遭受二叔的怠慢,再遭受大嫂的暗讽而没有一个人来维护她,她还能在此时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地说别人吗?甚至,那王府里都是看赵晔的面子,若不是赵晔反应那样大,他们后面又怎么会对她客气起来,恐怕会继大嫂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吧。   想到这些,心中又不禁感到窝心,再侧过头来看他,有意道歉地轻声道:“不过,刚才谢谢你……我也是怕你和王府关系闹得不好。公公已不在,你本该与几个叔叔把关系弄好,可你却搬出了王府,又事事不按长辈心意来,若又因为我而让关系更受影响,那你以后还有什么依傍?”   “我无须任何依傍。”赵晔语气虽不算太好,但脸色却明显好了许多,并不似刚才的气闷。沐景便接着道:“怎么可能不须任何依傍,若你不是王府嫡孙,你能人前人后如此高高在上么?单说那次在汾州公堂,那县太爷先前听了你的职务并不以为意,可知道你是靖王府的赵九郎后却立刻恭敬起来,你若不是有这皇亲国戚的身份,单单一个八九品的小兵,怎么能在京城住那样大的宅子,怎么能享用得了现在这些?”   “你……”赵晔看她一眼,扭过脸去不说话,似乎再不想理她的样子,刚刚才舒展的神色也比之前更难看。   沐景突然想到英霁曾对她说过赵晔最不喜别人说他是皇亲国戚……现在她如此说,意思就是他除了是个皇亲国戚外什么都不是了,虽然事实大部分是如此,但……   沐景自知失言,小声道:“听表哥说,你中过武举,是武进士?”   赵晔睇了她一眼,不声不响偏着头一副不领情的模样,似乎在说: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哼,谁理你!   沐景讪讪一笑,自顾自说道:“听说你因为要入禁军而离开王府的,又去考了武进士,然后一步步做上了禁军的指挥使。我很吃惊,还以为王公贵族家的衙内都是吃喝玩乐不务正业,要么是拿了鸟笼到街上闲逛,要么是带着一帮家丁小厮欺男霸女,没想到你竟这样……有志气。”最后那三个字说出来,沐景都有些对自己汗颜:这夸赞意味太明显了吧。   没想到赵晔却很受用,将下巴抬了抬,颇为自得道:“那是你以为。”   看来人人都喜欢听好话呢,见他回了话,神色也有所好转,沐景暗暗觉得好笑,却又忍住笑十分认真道:“那你怎么会想从军呢?以你的身份,应是能十分容易地做个官吧?”   赵晔不屑道:“蒙祖荫做官,年轻时做闲职,撑到老做要职,虚度一生,不是枉做一回男儿么?”   沐景轻轻笑了笑。这话在别人讲来似乎就是大话,像是文杰那样,可在赵晔讲来却是再真实不过,因为他不只说了,还做了,放弃了书本,搬出了王府,入禁军,考武举,一步步到今天。所以他不喜别人说他是皇亲国戚,因为他希望旁人看到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车轮在石板路上滚动着,车中则静默,隔一会儿,他说道:“等会我要出门去,你自回宅中歇息吧,若有事便叫下人去办。”   “嗯。”她回答,心想,他要走了。   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十之八九要到晚上吃饭才能再见,院里与她汾州的小门小户可不同,丫环婆子那么多,恐怕再难得有单独相处的机会,那……有话还是现在说的好吧?   迟疑一会儿,沐景才鼓起勇气小声道:“今晚……你回房睡吧。”   赵晔侧过头来看她,她则立刻低下头去躲开他的目光。   “今晚,先不过去吧。”她听他如此回答。   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沐景正要再问,他又说道:“这两天就算了,我都在东厢睡。”   “你……为什么?”她问,之后又低头道:“昨晚我,我是有些怕,夏妈妈说人都会怕的。”   “有几分怕有几分不愿意我看得出来。”赵晔淡淡道,之后侧过头来看向她:“我不想连与我自己的妻子圆房都要拿丈夫的身份来强迫。”   他竟如此想……沐景心中有些感动,想着自己已经嫁他,且是准备好好过下去的,便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脚说道:“没有强迫……真的,没有强迫。”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忍不住紧张,又有些呼吸不畅起来。   赵晔看着她,久久不说话,之后突然倾身上前一挑车帘,说道:“是不是到潘楼了?”   “是,马上到了。”赵晔便说道:“停下。”随后回头道:“我先下去了,这事以后再说吧,你放心,不会有人乱说你。”说着就下了车去。   沐景看着他离去,然后缓缓晃动的车帘,突然觉得那么的不正常:她这进了门的新娘子,第一夜洞房花烛夜夫君出房去别处睡了,第二天她主动邀请,且厚着脸皮三番四次邀请,他竟然不答应,还说以后再说。   可如此……她心里却很舒畅,很安心。   俱是美貌佳人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4 本章字数:3349   回宅,太阳便全升起来了,虽仍是寒冷,但照得到太阳的地方也是微微有些暖意。夏妈妈一行人早已从后边马车上下来,扶沐景进院。   这次,沐景才得已好好看看自家大门。整齐的几级台阶,双开朱漆的大门,门边墙壁雕着祥云图案,门上蝙蝠纹的六角门钹,看着就如普普通通一个富有些的人家。   进得里面却才知并不普通,单单一面照壁便堪称做工精细、耗资巨大。足足一丈宽的照壁满面雕着峻山青松图,其上还上了颜色,远远看去便觉栩栩如生。她在丫环引领下往西去,身旁有着各类花草,只是在这盛冬之季并不娇艳,大多是透着些许生机的青色,再往前一些到垂花门,只见后院之中处处花景,高低不平,倒不像是家宅,而像是园子。想到这本是赵晔父亲在外修的别院,便也不觉奇怪了,也正因为不是主宅,所以并不那样方方正正中规中矩,厅堂厢房各处座落,小路曲回,一边走,一边也很有闲心赏玩。没走几步,便能闻见一缕幽香,侧目看去,正是几株花满枝头的腊梅,有个年老的仆人正在花旁一丝不苟地修剪花枝。   沐景不由地驻足,那仆人似乎有所觉,回过头来看一眼,忙停了手上前进礼道:“小人见过夫人。”   沐景便往前走几步,近距离地看那腊梅,嫩黄的花瓣,嫩黄的花蕊,在这百花萧条的冬季里不知多俏丽可爱,她不觉看了许久,赞叹道:“这腊梅是你打理的么?开得真好看。”   那仆人站起身来笑了笑,“小人自大老爷在世时便在王府打理花木,后来随九爷过来这边,这花木一照料便是几十年,别说这小小腊梅,就是旁的茶花昙花、姚黄魏紫之属小人也照料得来。”说罢,又解释道:“哦,禀夫人,姚黄、魏紫都是牡丹花种,乃牡丹之名品,有花王花后之称。”   这个……看似恭敬,其实是小看她,当她不知道姚黄魏紫是什么东西呢!沐景在心中想,就算她真的没见过姚黄魏紫,但也听过好吧,还有意给她解释呢。然而她向来是不愿主动去卖力气与人争斗的人,便也没管,仍看着眼前的腊梅,看到后面有朵白梅花,开得比腊梅大,好几层的花瓣,花蕊也多,花心为绿色,极为好看,便问道:“这是白梅花吧?”   那仆人回道:“正是,这便是梅中上品绿萼梅,且这株也不是普通的绿萼梅,更为绿萼梅中之珍品。”   沐景回头看他,他看着花,神情颇为自得,似乎料到她不知道什么绿萼梅,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棵什么梅有心等她问再对她说教一般,便微微一笑,有意回道:“我记得金钱绿萼得在近开春时才开花的,没想到这一棵现在就开了,大概是种在墙角里比别处暖和吧,夹在这腊梅中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那仆人见她说出金钱绿萼的名字又说出花期来有些意外,暗瞅了她一眼,这才回道:“夫人说的没错,这金钱绿萼的确是早开了,却不知是何缘由。”说这句话时他语气已沉稳了许多,像是规规矩矩回主人话的语气。   沐景再不说其它,转身朝前走。一旁夏妈妈看着她十分得意,眉眼里却又有些疑惑,大概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什么金钱绿萼的,沐景只是神态自然地看着园中景致,并不以为意。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什么金钱绿萼,但因以前闲暇时翻了本论梅的书,别的没记着,却因觉得这“金钱绿萼”几个美而记住了,没想到现在就碰到个考自己的,可叹她除了知道刚刚说的那些,再不知道别的了。还有那花王花后的姚黄魏紫,也的确是她早想一睹芳容的。   回房没多久,待用过饭,便有丫环过来道:“夫人,曾妈妈领着后院的丫头妈妈们来见过夫人呢,夫人是现在见么?”   沐景意识到现在自己是这宅子里的主人了,点头道,“就现在见吧。”说着起身出房去。   正房中,早已站了一大群的人,沐景在旁边的矮榻上坐下,一眼就见着最前面站着个身穿亮蓝色褙子、青色裙子,四十上下的妇人。那人也含笑低了头道:“老奴见过夫人,恭祝夫人与九爷长长久久,早得贵子。”   这人的脸方方正正,看上去年轻时也只能算是平平面孔,既不显精明,双不显良善,全身上下就一个“平”字。沐景想,越是这样的人其实越能存得长久,此时这么多人中,她得以站在前排就是证据。   “你就是曾妈妈吧?”沐景问。   曾妈妈回道:“正是老奴,老奴负责着后院的大小事务,以后夫人若有所须只管吩咐。”   沐景笑笑,“有劳妈妈了。”   曾妈妈忙道:“夫人折煞老奴了,侍候好夫人是老奴份内之事。随后又道:“这两日在夫人身边侍候的几个丫头有几个是因办婚事时人手分派新过来正房的,夫人可用得顺手?若是她们不得力,夫人只管说了另换。”   沐景便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丫环,那几个立刻站到了她面前去待候她安排,少倾,原本就站在人群中靠前的一个丫环也站了过来,却是夏妈妈提过的那个昨夜在赵晔房中值夜的:细长而疏密有致的眉,丹凤眼,小巧的鼻子未点绛而自娇艳欲滴的红唇,连她这个女人看了都觉得风情万种。   昨天倒是没仔细看她,今天才知为什么夏妈妈昨夜去过一趟东厢就那般着急了,这样女人在一旁值夜,谁还能坐怀不乱?再看其他三个,年龄是最具芳华的年龄,模样嘛,一个圆脸端庄柔顺的,一个尖脸娇媚俏丽的,还有一个瓜子脸柳烟眉看上去就想怜爱的,真是各具风姿,要人不生怀疑都不行。若说这赵宅全是佳丽也就罢了,可那后面站的明明就有相貌一般的嘛,而且大多是平常的模样,也有年纪大些的,身段难看些的,正好就那么巧,调到她身边侍候的人就是这里面容貌身段上的佼佼者。   一旁夏妈妈早已冷了神色,看着面前四人的目光都不能称之为看,而是瞪。   沐景却看向曾妈妈,“这几名丫头都是妈妈亲选的么?”   曾妈妈并不迟疑,很快就不慌不忙地回道:“并不是,因九爷下定聘礼、迎娶都是突然而来,王府那边也不多管,宅子里没作主的,便都是老奴与外院的赵管事他们在按排置办,老奴这些日子都去忙与婚事相关的事了,对于丫头婆子分派的事倒是疏忽了,只让下面人在办。不过因之前在正房中侍候九爷的丫头都是年轻的,老奴便稍稍交待了下面分派时样子不能太难入眼,免得让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夫人吩咐的而说夫人闲话,没想到……”她顿了顿,说道:“她们却做过了火。”   这话一完,立刻就有个妇人跪了下来,着急道:“老奴愚钝,夫人恕罪。”   “蔷儿便是老奴安排过来的,那时老奴只道她行事稳重,还望夫人恕罪。”   这两人一跪,前面站着的四个丫头全跪了下来,连称“夫人恕罪”,让坐在上面的沐景瞬间就成了名符其实的主母--正给下马威的小心眼主母。   当所有人都认错,那便谁都没有错了,更何况这还不算什么错:她能以自己身边的人丫头太貌美太勾人而明着责罚?而且人家说了,赵晔身边的丫环以前就是模样好漂亮的,她们是按赵晔的喜好来的呢!   此时才知做主母的艰难,沐景有些不那么自然地笑笑:“曾妈妈哪里的话,她们都很好,你们都起来吧。”   待一行人起来后,她才再一次打量前面的四个丫环,问道:“我还没问过你们的名字呢,都叫什么?”   从左至右,第一个圆脸、端庄,正是早上喊自己起床的身穿浅紫褙子的丫环回道:“奴婢映红。”   之而几么。第二个尖脸的回道:“奴婢蔷儿。”   第三个瓜子脸,看上去柔弱纤细,如江南女子般水婉约含情的轻声道:“奴婢若云。”   最后一个便是那丹凤眼的,回道:“奴婢采心。”   曾妈妈说道:“映红蔷儿若云是新分来的,采心是原本就在九爷身边侍候的,还有陈妈妈也是一直侍候九爷的,对于九爷衣食偏好夫人不太了解的可以问她们。”   沐景便看向采心,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她是不是已经和赵晔……那个过了。   这个正常吧,太正常了,一边如此想着,一边笑道:“那就她们四个在这里侍候吧,我挺喜欢的。”   “是,全听夫人吩咐。”曾妈妈回道。   沐景则在心中想:不知道晚上你们要安排谁去东厢侍候呢?后面好像再没有能同前面四个媲美的丫头了呢。想到此,心中不免有些愉悦,她们千算万算没算到赵晔成婚后不住正房吧,倒让这精心挑出来的几个美人落了个空。只是……这到底是谁的意思?这宅子里的下人再看不起她也不至于这样和她过不去吧,得罪了她这个夫人对她们有什么好处?她们又哪里来的这般胆子?   丫头面前来炫宠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4 本章字数:4399   见过一行人之后,沐景也介绍了夏妈妈,然后便发话让众人散去。到沐景无聊之际回房准备补觉时,夏妈妈便等不及瞅准独处的机会开口道:“采心采心,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要采谁的心呢!”   已躺上床的沐景听了她的话又忍不住笑起来,夏妈妈却皱眉道:“我的夫人,你别跟个外人似的笑啊,这一个个现在是丫头,以后可就是姨娘了,一个一个庶出的娘子郎君得操心死你!还有,九爷有没有给你说过谁当家的事?”   沐景根本没想过还有这茬,此时才极为实诚地摇摇头,心想他那个文杰说的冷水才不会和她聊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呢!   夏妈妈便满面凝重道:“以前九爷宅子里没女眷,那弄个妈妈管后院也是正常的,可现在你进门了,怎么没说把这大大小小的事务交给你?难不成你这堂堂正正的夫人每天就吃了睡睡了吃?这哪里是夫人,这是妾室呢!”   沐景稍稍衡量一下,神色依然轻松:“可我觉得这样也不错,我之前没当过家,也没在这样大的宅子里住过,真让我当我也不熟悉。”   边外到里。“不会当可以慢慢学呀!”夏妈妈立刻道:“现在是没什么,可到以后呢?比如那映红采心什么的有了子女?成了姨娘?比如九爷又从外面纳进来几个人?人一多,你这夫人若当不起家,谁会把你放在眼里?”   沐景想说不放在眼里就不放在眼里,那她就规规矩矩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拿了赵晔的钱出去买些花,天天浇水施肥侍候着打发时间算了,或者再买几只鸟来,天天逗鸟玩,却又怕夏妈妈担心着急,便只是正了颜色道:“我倒是忘了这些,这事我好好想想吧,我先睡下了,妈妈也去歇歇吧。”   夏妈妈却十分清楚她的禀性,小声道:“我说夫人,你是不是还想着之前那人,还没把心放进这九爷身边来?”   沐景心中似被击了一下,淡淡道:“我没有。”一边说着,一边又想起了英霁的伤势,这么多天过去了,自己无法弄到一点他伤势的消息。   夏妈妈叹气道:“夫人,若你是把心放在九爷身上,放在这院子里,你就不会是这副态度。你是打算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把这几十年都这样熬过去算了?”   “我没有……”沐景有些心虚。   “没有现在就得好好想想,怎么和九爷提了把这掌家的大权拿过来,还有这正房里的那几个,得快些换了。”夏妈妈一边说一边叹息道:“要是绣儿过来了,或是老爷舍得多置几个人陪嫁过来就好了,你这边还不至于这般可怜,屋里屋外都没个自己的人。”   沐景却想到了其他,迟疑着开口道:“妈妈,你能帮我去姨父家看看么,让他们注意着英家的消息,若知道了英霁的情况,便想办法过来告诉我。”   “我不做这事!”夏妈妈想也不想就拒绝:“你是要浸猪笼还是要被赶回娘家怎么地,都嫁过来了还打听这事,让九爷知道了他心里怎么想?”   沐景求道:“妈妈,我没别的心思,我不过是想知道他的伤势,一直不知道,我心里便一直不安。”   “那也不行。”   “妈妈……我求求你了。”沐景苦声道:“等我知道了消息,放下心来,我才能好好来料理这后院,好好和赵晔弄好关系,然后……”她好不容易才硬着头皮道:“然后快点生个孩子巩固地位。”   夏妈妈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意来,点头道:“你这样想就不错了。”随后想了想,说道:“真要打听消息也得过两天,总不能这一进门的就往外跑吧,让人知道了说闲话可不好。”   已到这地步,沐景只得点头,“那就过几天吧。”   “那你先躺躺,我出去了。”夏妈妈才说着,便听外面有什么东西被撞了一下,一时大惊,立刻挑了帘子去看,只见外面隔间里一个人影也没有,而隔间通往外面堂屋的门帘则微微摆动着,似风吹又不似风吹。   夏妈妈便又往前,将那道帘子突然撩开,只见四个丫头都在外面,一个擦桌子,一个摆花瓶,两个地位高些的映红和采心则坐在凳子上绣着东西,一副安详之态。见她挑帘出来,有意将声音放轻了问道:“夫人睡下了么?”   “正要睡呢!”夏妈妈语气十分不善地回了句,然后卧房去。卧房内,沐景正坐在床边看着她,待她走进才问道:“是谁?”   夏妈妈回道:“全都在,刚才肯定是有人进过旁边的,只是不知道是谁。”   沐景说道:“是我们没注意,还以为这还是自己家。”   “那可怎么办好?前面倒没什么,说了就说了,可她们听见了英霁的名字。”夏妈妈小声道。   沐景想到这时候外面的人不可能再过来偷听了,倒是没那么注意,“也不用太着急,赵晔不是清清楚楚么,她们几个丫头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再说我本来就没做什么。”   夏妈妈这才点点头,神色却仍是放松不下来,然而再没有同她聊私话的心情,只交待道:“不说了不说了,这人真要换,要不然养在身边跟养着几个贼人似的。”   沐景点头,才要躺下,夏妈妈便又交待道:“还有,那是谁,是你丈夫,别总赵晔赵晔的,叫得多难听!”   沐景滞了滞,“那叫什么?官人?郎君?”随后忍不住笑道:“叫不出来,他也没叫我娘子。”   夏妈妈也笑了,回道:“总之在外面不能这样叫。”   沐景便点头道:“好,在外面叫官人。”   待夏妈妈终于出去,沐景便闭了眼睛,睡着前突然想到与赵晔说的那有了子孙让不让子孙娶乞丐女奴仆女的事,随后就想到自己以后总是要有孩子的,那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因为她在后院的地位不高而受委屈,又会不会怪她不争气而让他们受委屈。   睡了之后做梦,竟梦到了身边那几个新丫头,梦里她们一个个都身怀六甲大着肚子,身旁还站了几个小些的男孩女孩,一群人站在院子里对着她笑,样子十分春风得意,之后她便醒了,外面已是晌午。   起身后,有丫头过来给她梳洗,正是唤作映红和采心的,那映红看着端庄,却还话多些,而采心看着娇媚,性子却很沉稳,不急不缓,偶尔浅浅笑。那笑容配着那凤眼、那细眉、那小巧的鼻子嘴巴,看着很是舒服,沐景不由地想自己若是个男主人,此时定要忍不住欲念白日宣淫的。   在这院子里甚是无聊,沐景只得在正房周围左右转转,看看花草,心想明日一定不这么乖,得整个院子的跑着看。好不容易闲混到要下午晚饭时,赵晔倒是回来了,看到他的那一瞬,沐景一下子觉得其实他在日子应该好消磨一些。   不用她侍候,采心早已上前去替他摘幞头,解衣袍,映红又打了水来给他洗手洗脸,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在映红近身时将她扫了一眼,似乎是没见过的样子。待忙完这些,他才坐到了桌边,然后便上菜用晚饭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风姿各异四个如花女子便站在桌旁待候吩咐,沐景看看她们,又看看赵晔,不由自主地就想起梦里这几个女人牵的牵抱的抱,以及大着肚子的模样,所有全是身旁这男人的娃。   察觉到她的目光,赵晔抬头过来看向她,她便低下头去看桌上菜。   一共六道菜,除了一道拌生菜,一道黄鱼羹外她一概叫不出名字来,只觉得样样都让人看了食欲大开,而有一道还是去了头尾还有半掌长的大虾,让她这穷村妇看了就像上去夹几只来。   赵晔却说话了:“今日在家都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就睡了一场觉。沐景在心中答,然后回道:“也没做什么。”看着赵晔拿筷子夹菜,便问道:“那个叫什么虾?”   赵晔回道:“酒腌虾,你吃得酒么,这是用酒和盐,还有椒腌的。”   那虾离沐景有些远,而听她如此问,旁边站着的丫环竟没有一个主动动手给她夹两只的,沐景瞟了她们一眼,发现除了采心似乎什么也没看外,其余几个全看着赵晔一个人,此时发觉了她的目光才要动手,赵晔便已经将一只虾夹到了她碗中,“你尝一尝吧。”   “是啊,夫人,家里的厨子做这酒腌虾最拿手了,味道很是鲜美呢!”映红这时才附和过来。   不知是杯弓蛇影还是怎么地,沐景又想起那修梅树的老仆人了,觉得这映红说不定也是这意思,一时也有些不乐意,遂将低了头看着自己碗中的赵晔看了会儿,有意挪了碗放到他面前去,比之以往柔了许多道:“我没怎么剥过虾,不太会,你帮我剥一只吧。”   映红愣住了,另两个丫环愣住了,连采心也往这边看来,而赵晔很明显也愣了愣。沐景在心中暗想,自己是不是太有勇气了,这赵大官人应该没给谁干过这事吧,而且这明显不属于正室夫人该有的端庄姿态嘛,她会不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正待她不自信时,赵晔唇角微微一扬,回头道:“拿盘子来。”   他的吩咐丫环们是半点不敢耽误,立刻就转身去拿,没一会儿就将盘子奉上来放在桌上,沐景见映红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让她来却看了赵晔一眼没敢说出来,于是下一刻,赵晔便十分给她这个夫人面子地将她碗中的虾夹出放在盘子内,又放了筷子拈起盘中的虾来开始剥。可见这王府出身的大官人似乎还是个中高手,拿了虾先将虾头和虾身的壳子分开一些,露出里面的鲜肉来,然后不知怎么一弄,虾身的一大条白色嫩肉就从壳子里拿出来了,又不知怎么一弄,头就干干净净被去掉了,然后才将那虾放在了沐景碗里。   沐景朝他微微一笑,将自己的饭碗端了过来,在他的注视中斯文地咬了一小口,抬头道:“味道果然鲜美。”   赵晔唇角又一次轻轻上扬,问道:“还要不要?”   沐景迟疑了一会儿,感受着身旁安静沉默的氛围,十分没脸没皮地轻声道:“要。”然后对着赵晔露了自认为生平以来最甜美温柔地一笑。   “那你先吃别的。”赵晔回之以扬唇,朝身后开口道:“再拿一只盘子来。”   于是沐景就开始悠哉游哉地缓缓吃菜缓缓吃饭装大家闺秀,而赵晔则速度极快地一只一只给她剥虾,直将虾碗里的虾剥得只剩了两三只,直将他自己碗中的饭剥得热气也没得冒,将手上剥得汤油遍地,还是沐景连说好了不要了才让人将盛了满满虾仁的盘子放到她面前,自己拿了巾帕擦手。   “给九爷换碗饭吧。”受过了他的好处,沐景便知恩图报地吩咐道。其实不待她吩咐映红一行人也早去另盛了饭放到赵晔面前,然后沐景也十分贴心地将虾仁分了一大半到他碗里去,这才又将盘子拿过来。   赵晔只微微露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沐景一边吃一边又说道:“待在院子里有些无聊,你那里有书么?我能不能让人拿几本过来看看?”说这话时虽也是为了和之前态度相符而细声细气说的,但也是说的实在话,她是真无聊。   赵晔点点头,“自然有,全在前边的书房里,等会就可让采心去拿。”   沐景笑了笑,又问:“那这院子里有住什么特别的人么?我能不能在内院走一走,这院子修得精致,我却没怎么看。”   “自然。”赵晔立刻就回道:“你也可自己去书房里自己挑,不过不知你喜欢看什么样的书,书房里志怪之类并不多,你若要可让人去外面买,还有最近出的话本,听说很多女子爱看。”   “嗯。”沐景轻应一声,“我先去找找。”   噩耗传来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5 本章字数:3276   一翻十分惬意的谈话后,赵晔便说道:“明日我就要去军中报道了,你在家中要做什么自己随意。”随后想起什么来,又道:“若要买花,可在过几日我有空闲时陪你去。”   沐景点头。   晚饭之后,赵晔又坐了坐,随后便说道:“我先去东厢了。”   沐景还没应声,一旁的陈妈妈就道:“九爷要去东厢做什么?”   赵晔回道:“这段日子我就睡东厢。”   在所有人都惊愕时,沐景慢悠悠十分好心地交待道:“陈妈妈,等会你和曾妈妈或是其他几人商量一声,派几个人去东厢那边照顾九爷吧。”   陈妈妈以及几个丫头俱是讶异,而夏妈妈则挪到沐景身后来悄悄拉她衣服,很明显的意思,让她开口留赵晔在房中。   沐景自然没动,却是走到赵晔身旁柔声问道:“那东厢房里暖么?要不要加炭盆被子之类?”   赵晔摇摇头,“不用,你看会儿书就休息吧,无须操太多心。”说罢又在原地立了立,才出门去。   陈妈妈自是立刻跟上,采心脚步挪了一半,转头看了看沐景,没动。   其他人,包括映红,包括什么蔷儿若云,以及夏妈妈,都十分忍不住地露出疑惑的神情来,不知道这九爷和夫人看上去明明好好的,又为什么不同房。   沐景却是看着赵晔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暖暖的感觉。来这汴梁,来这刘宅,她没有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大半功劳都要归结于她这位丈夫。他能在她受长辈奚落时出面维护,也能在她想要个面子时温柔以待,甚至作为新婚的夫君而离了正房跑去别处过夜,她轻松,安心,也意外,心想待得以后他们关系熟络起来,一定也能成为一对相敬如宾的和睦夫妻。   晚上夏妈妈又找了机会说她,她却不以为然一夜好梦,第二天起床时赵晔早已出门,她便依昨日之言逛园子,才逛进书房,蔷儿便过来说道:“夫人,外面来了个妇人要见您,说是您之前在娘家里认识的。”   沐景在书房门口驻足,问道:“长什么模样?”   蔷儿回道:“圆脸,身子有些肥胖,看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婆子,神情有些着急。”   沐景想了想,丝毫想不起自己有认识这样的人,又觉得能认识她又在汴梁只有姨父一家,可他们来也不会就派个做事的婆子来,也不会说什么娘家认识的,直接说是姨父家就好了,一时诧异,却闲着也是闲着,便回道:“让她去正房吧,我见见。”在蔷儿应下之后便往回走。   回正房,早已有人候在了堂屋内,与蔷儿说的一样,果然是个圆脸、身子有些富态的妇人,身上也是青色裙子的打扮,眼睛有些发红,似是才哭过,见了她神色一激动似乎要马上开口说话, 看了看屋中站着、以及她身后站着的人后又闭唇看着她,朝她进礼道:“老奴见过赵娘子。”   沐景问道:“你不是京城口音么,怎么说是在汾州认识我的,我不认识你呀?”   “娘子不知,老奴……”她说了一半又马上停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能说的,沐景只奇怪地看着她,她迟疑了好一会儿说道:“此时关系到我家中主母的声誉,娘子能借一步说话么?”   主母?她认识的主母有几人?沐景仍是疑惑,却想她借一步说话也没什么,而且她现在早已十分好奇了,便看向映红几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关好门吧。”   那几个丫环并不像以前夏妈妈绣儿一样爱在她面前发表自己的忠恳的意见,听了话马上二话不说地出去,只有夏妈妈还看着面前的人迟疑着,沐景已朝面前的妇人开口道:“这妈妈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知却便沐。   未料那妇人却话未说,人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正在沐景与夏妈妈同时惊住时哭着哽咽道:“娘子,您去看看我家四郎吧,求您去看看他吧……”   沐景心中一紧,喃喃重复道:“四郎……”   “娘子,刚刚说主母是有意骗旁人的,我是英家四郎的乳母,前些日子四郎去汾州寻您,结果因山崩而重伤,后来家中将他接回来,却是药石无治,现在也不见有好转。他知道自己伤重,又知道心中人已成了亲,又没了活下去的念想,粥也不肯喝,药也不肯喝,命都要没了……”   沐景大惊失色,立刻道:“英霁……他,他已经到汴梁城了?”   妇人哭道:“正是,回来了两日了。”   “可是,他不是在汾州养伤么?怎么来汴梁来的?”沐景问着,眼前马上浮现出自己出嫁前英霁满身是血的样子,忍不住心中阵阵疼痛紧揪。   妇人字字泣声道:“家中有小厮不放心随他去了,却晚了两日,待找到他时他已重伤了,本想先放在乡下医治,可乡下大夫却说活命的希望不大,小厮便害怕心急,不得已出重金请了马车,又请了三个大夫随行,一路照料到京城,总算让他睁了眼,可来京城后大夫也说希望不大,可怜四郎身上伤痛难耐,心中又是郁结难解,清醒时便躺在床上不出声也不应人,睡着时便哭着喊娘子……老奴早就知道他心事的,那时候从汾州回来就因为亲事而和家里闹,后来又句话不说离了家跑到汾州去,现在人都这样了,还……”   妇人哭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四郎是老夫人最疼的孙子,如今成了这般,老夫人也急也后悔,又怕四郎就此去了,便让老奴过来请娘子一趟,说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娘求去见四郎一面,若是见了,四郎能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好好吃药也好,不能活让他临去前最后见一面了一了心愿也好,只求娘子念着四郎与您往日一番情意上能去一趟,老夫人与英家上上下下今生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吃惊,意外,愕然,然后是沉沉的心痛。沐景只觉得心口疼得受不了,几乎想立刻就随了这妇人去见他,却又想起赵晔来,他那般待她,她又怎能将他毫不留情地践踏?而且这妇人说的怎么和当初在客栈内那个小石说的不同,小石不是说英霁性命没有大碍,只是腿伤有点严重么?难道那不过是听从赵晔安排在她面前演的一场戏?有意瞒住英霁的伤而不让她知道?别人或许真有这样的可能,可赵晔并不像……他倔强傲气,也不留情面,可他不像是会使这种小手段的人。那这妇人现在说的……她对她与英霁的事几乎清清楚楚,若不是英霁家中之人,又如何能知道这些?   沐景还在迟疑着,妇人已哭着磕头了,“老奴求求娘子,求求娘子,就见四郎一面吧……此事我家老夫人说了,绝不会对外张扬,也绝不会让赵家知道了害了娘子的,老夫人一生刚直,从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说过什么违心话,娘子就念一念旧情吧,就这一次,以后无论四郎是死是活我们一定再不麻烦您了。”   “妈妈别这样,快起来说话吧。”沐景忙过去将她扶起来,随后想了想,道:“但若我去见,我这宅子中,英家宅子中,这么多眼睛看着,旁人如何不会知晓?”   妇人一时大喜,立刻道:“不会不会,为了近又为了养伤,之前四郎被送回来时便没有回主宅,而是回到临近城郊的一座别院内,那院子周围有几个梅园,现在开着梅花,许多富贵家的娘子去赏玩,娘子去了旁人不会看出什么的。”   沐景迟疑着妇人,妇人眼中似乎本就是红肿的,现在又是一番痛哭,不知多悲伤的模样。她心中又全是英霁当初血淋淋的样子,而且早就对他那样遇到山崩只伤了腿而觉得惊喜意外,此时甚至更加相信妇人说的他生命垂危的情形,一时着急,点头道:“好,妈妈告诉我那儿具体的地点,我让人送您出门之后准备准备就过去。”   妇人大喜,连忙说了地方,之后又谢过,这才离去。   她一走,夏妈妈便着急道:“夫人,这可怎么才好,这纸哪里包得住火,这要让人知道了……”   沐景在屋中来回移着步子,眉头紧蹙道:“可万一英霁他真的……我想见他,想看看他怎么样了……”   “这……真是作孽啊,怎么就出这样的事呢,好不容易嫁过来安安生生的,说不见,却又……忍不下这心。”夏妈妈想起英霁拜托自己的样子,想起他满怀希望将玉佩给自己的样子,又想到他性命堪忧的模样,一时心中如刀割般内疚不已,站在屋中百般叹气无奈伤心。   沐景在屋中凳子上坐下,撑头想了想道:“要不妈妈,你先过去那别院里看看吧,见了他本人再回来告诉我。”   ————————————————————   今日加更,还有一更要到下午之后了   进局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5 本章字数:3458   夏妈妈本以为她会急得立刻要出门的,此时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疑惑,“夫人这是……”   沐景自是着急,却凝重道:“我想去,怕晚了他等不了,可是总觉得,因为一个不认识的人就独自跑去近郊的院子里去太不放心,我对京城也不熟,那边是不是梅园也不知道,身边除了你又没人带着,怕万一……”   夏妈妈开始还只觉得去了怕惹麻烦,不去又于心不安,现在按她的话一想,顿时也觉得如此去的确是不妥当,万一遇上那有歹心要害人的,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这宅子里不见了人找都没处找!如此便点头道:“这样也好,只是……我自来这汴梁城就只在你姨父家和这儿待过,又不像你会认字会说话,如何能找到那院子里去?”   沐景也皱眉想着,一会儿才道:“先让外院的人带你去姨父家,姨父与表哥白天肯定都要去铺子里或者忙别的,一定不会在家,你就随便找理由让外院的人留在姨父家,再在姨父家找了可靠的人带你过去,我怎么说也是这里的主母,你就说替我办事,外院的人不敢不听,待去了那别院,见了英霁的人再回姨父家,然后回来告诉我,那时我再想办法去见。”   夏妈妈暗暗记下,一时也觉得如此再稳妥不过,要是真有什么拐人害人的事也害不到沐景身上,而自己一把老骨头,害也没处害,便点头,又听沐景细细吩咐安排之后才出门去。   果然如沐景所说,她出内院,外人虽看虽问,却没有动手拦的,她找了外面管事的说要让带去孟家替夫人办点事,那管事的虽疑惑却也不敢说多的话,立刻就安排了车马带了她出门去。一路到孟家,夏妈妈又找理由让一路来的车夫留在孟家吃些点心,喝几杯茶,自己让孟家认识的人带了出去,径直到了之前妇人所说的近郊。   才至近郊,便见有牛拉的厢车从其中一个园子里出来,看车,看丫环小厮,一眼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女眷,又问孟家赶车的人这儿是什么地方,赶车人果然回是几个专修了供人赏玩的园子,有两家自称是集天下珍梅于一地的梅园,还有打着芳华满园旗号的牡丹园以及菊园之类,现在因是冬季,所以最吃香的便是两家梅园。而这几个供人赏园的园子间,还有几座富贵人家的别院,常年不见人,就是汴梁城里久住的人都不知道哪座是哪家的。   夏妈妈早已放下心来,料定不会有什么意外,此时不免又想起英霁的面孔来。若是他就此去了,夫人便是一辈子不会知道那玉佩的事了,只是如此,自己的心便永远都不能安了。   兴许她将英霁过来的事告诉夫人了夫人就会去见英霁了,那一切都会发生变化,也许英霁不会夜里还待在杜鹃坡脚下,就不会遇到山崩,也就不会枉送一条人命了。她的一念之间,竟是害了人家一条命……   正在心中想着,怕着,内疚着,外面车夫说道:“夏妈妈,到了,应该就是这家了。”   夏妈妈便从车上下去,站在那院子门前一看,只见上面有石刻的两个字,却不认识,便问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车夫笑道:“我哪里认得,得老爷他们才知道呢,而且这边的园子都没有刻姓氏,看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要不我陪您进去看看,若不是您要找的人家咱们就出来另找?”   夏妈妈忙摇头,“不用不用,你就到那一旁等等,我自个儿进去一会儿就出来。”说着就大了胆子去扣那关着的门。   才扣了几下,便有个小厮过来开门,见了她,微微一愣。   夏妈妈便说:“是你们这里的妈妈让我过来的。”   那小厮也不问是哪位妈妈,也不说别的话,只点点头,开门让她进去。夏妈妈只见里面修得比九爷那刘宅还好看,不只有各种各样的花,还有水,池子,池子里还养了各种颜色的金鱼,红红绿绿的,只是看过去游得并不快,还有的躺在水边未化的冰层下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冻死了。   夏妈妈一路行一路看,心中也慢慢开始紧张起来,直到前面似乎快到正院的地方,那小厮停下了,让另一个婆子带路领她过去。   婆子看见她也愣了愣,似乎有些意外,却也不说话,只有将她看了几眼就往里面领。夏妈妈突然觉得这园子里的古古怪怪的,甚至想起了沐景的担心,开始猜想这园子是不是有什么蹊跷,里面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专拐骗掳劫妇女的歹人,一时吓得恨不得不再跟着前面的婆子往前,回去算了。   而正院,已经就在眼前了,那婆子一直带着她往里面进。前面门开着,中间堂屋里面似乎坐着人,又似乎是个女人,夏妈妈一边在想那英老夫人应该不是这么年轻的,又想是不是英霁的母亲,直到更往前,竟见到个眼熟之人,想了想,瞬时脸色猛地一白。   太阳开始偏西时,蔷儿又过来,说道:“夫人,王府里来人了。”   王府那边就是长辈,沐景立刻放下心中的焦急,走出屋来,一下子便见到个形态端庄的年轻女子,看着有些眼熟,不知道是不是去王府里敬茶时扫过两眼。。坐前你在。   那妈妈见了她先给她进礼,然后笑道:“九娘子,我是二夫人身旁的婢子翡翠,我家夫人请您过去坐坐说两句话,您现在得空么?”   沐景看看天色,心中暗想这肯定不是坐坐的事。若是国公夫人真想找自己坐坐,随意说两句话,应该要前一天通知或是早上请的,而不是现在--现在过去,再坐坐,随便一晃就是傍晚了,到时候男人们无论是安国公还是赵晔都得回家,那国公夫人为什么非挑在这个时候找她坐坐?可是面对最须要尊敬的一位长辈,她无法说任何拒绝的话。   沐景便笑着回道:“九爷不在家中,我自然闲着的,娘子先行,我进屋换身衣服就出来。”说着未等那翡翠回话就转头对身旁丫环吩咐道:“映红随我进房去换身衣服,蔷儿先送翡翠出去吧。”   说着就径自往房中走,本没准备走开的翡翠无奈,只得随蔷儿先出去。   沐景换了身衣服就在映红的陪同下出去,行至垂花门附近,见着不远处有个拿了扫帚打扫院中落叶的小丫头,便一摸手腕道:“怎么我就戴了一只手镯,还有一只呢?”   映红一愣,看着她一只戴着白玉手镯,一只却是空空如也的手腕,吃惊道:“怎么就戴了一只呢,刚刚好像还有两只的?”   沐景急忙道:“快去替我拿过来,可不能让二婶那边的人久等!”   映红也知道对这二夫人要特别恭敬,立刻就转身往正房跑去。待她跑远,沐景朝那扫院子的丫头喊道:“你,过来一下。”   那丫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听见这话起身看了看,没看到别人,又见沐景看着自己,便忙拖了扫帚过来,拖了两步,似乎觉得拖着扫帚不妥,又扔下了空手跑过来,头埋得低低道:“婢子……婢子见过夫人。”   沐景立刻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环低声回道:“阿香。”   沐景便说道:“阿香,你既知我是夫人,那可听我的话?”   丫环忙道:“婢子听,听夫人吩咐。”   “待会到九爷快回来时你就守在这里不要走开,一见着他就上前告诉他让他去王府二夫人那里找我,就说是我交待的,知道吗?”   丫环愣了愣,沐景又严肃道:“知道吗?”   丫环立刻道:“知道。”   沐景这才抬头看看身后,说道:“快去做你自己的吧,别把这事告诉别人。”这宅子里的人好似个个都商量好了要排斥她一样,她并不放心。   待丫环听命离去,映红也已拿了手镯过来,沐景戴了手锣便同她一起出了垂花门,远处扫地的丫环一边扫地,一边偷偷看向这边,见她们离去,又转头环顾四周,见着有人过来,立刻像做了贼一样低下头去扫地。   沐景带了映红与翡翠一起坐上从王府来的马车,一路往前。沐景不识路,却觉得马车行得比昨日去王府时颠簸了一些,想问又不确定,直到时间去了很久,该到王府了却还没到时才开口问道:“怎么走的路与昨天我去的路不同么,怎么还没到?”   翡翠忙说道:“呀,九娘子,婢子竟忘了给您说,夫人不在王府,在近郊的别院呢!”   沐景看着她含了浅笑颜色自然的脸,突然间恍然大悟:之前那妇人来请她去看英霁的事,和二夫人有关。   只是她不知道,是二夫人知道了英家来人请她的事呢,还是那所谓的英霁乳母根本就是假的。若是二夫人知道了英家来请她的事,那要见她,要找她算账应该是在王府,而不是在英家的别院,所以多半的可能,就是那乳母之事是假的……也就是说,二夫人找人假冒了英霁的乳母来求她,让她去见英霁,如果她那时没有细想,没有谨慎一些,那她肯定就已经带着夏妈妈出来了,到了这别院中被抓住,几乎能算是捉奸了。这二夫人,好厉害的手段!   ——————————————   今天的更完了~~~谢谢大家支持~~   质问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6 本章字数:3340   已经知道去别院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沐景就不得不考虑应对方法。首先,二夫人尚还不能说她与英霁有奸情,捉奸捉双,现在连英霁的人都没有。其次,她最好也不要承认和英霁有什么私情。   不由地,沐景想起了当初在汾州公堂的事。那个时候,她明明是为了英霁而来汴梁,却被赵晔翻成了是光明正大与他一起到汴梁来见长辈。这个时候也与那时候一样,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她死不认账,二夫人应该也是拿她没有办法的。她虽是整个王府的主母,也算是赵晔的半个母亲,自己的半个婆婆,可这婆婆毕竟只是半个,赵晔又离了王府,她不能在赵晔离家时对她太过分。   一路思量,一路也盼着赵晔能快些回来,却又不知此事被他知道他会怎么想。   昨晚,她还一脸娇柔让他剥虾,今天,她便因私见旁的男人而被二婶捉住,在意识到危险那一瞬,她还第一时间想到找他求救。   沐景,沐景,什么时候你变得这样无耻了?   马车停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本应谋划如何应对二夫人的质问的,可一路她都在想着赵晔知道此事后的情况,以至于下车进园时她只能快速想个大致的说法,并没有详细规划太多。   到正院堂屋内,二夫人在堂上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而夏妈妈则早已跪在堂中地上。沐景这才想到一个意外:若是夏妈妈已经完全说了,那她就没法不认了。   听到从后面来的脚步声,夏妈妈回过头来看到了她,顿时泪眼婆娑,却只是哭着一句话也不说。   “侄媳妇见过二婶。”沐景与二夫人行过礼,随后看了眼夏妈妈,“不知夏妈妈犯了什么错跪在这里?”   二夫人冷声道:“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么?”   夏妈妈侧头看她要说什么,却又忍住,随后立刻磕头道:“二夫人,只是老奴自个儿跑出来,一切与九娘子无关,她休息了,也不知道老奴跑出来了。”   “哼,胡说八道!”二夫人恼怒,却也没有立刻就对夏妈妈用什么家法,只看向沐景。   沐景听夏妈妈如此说,心中又是一番感动,她知道,她这妈妈没多少心眼,也不怎么精明,但就是不愿她有一丁点儿不好,所以遇了这事,她想不出办法应对,只能用最傻的办法:将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不管二夫人信不信,她就是说与主人没关系。   “妈妈,事到如今,就实言说了吧。”沐景看向夏妈妈道。   夏妈妈侧过头来看她,满面疑惑,随后又立刻摇头道:“有什么实言,什么实言也没有,就是老奴……”   沐景却已看着堂上二夫人道:“二婶,听到二婶让侄媳到这儿来,侄媳便知道是什么事了,二婶是怀疑侄媳行止不端是不是?”   二夫人冷哼道:“岂是行止不端?你可知道我们这靖王府先先后后进门的十多个媳妇就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身份的,唯一的二郎媳妇就算是庶民出身家中也是万贯家财,乃汴梁城内数一数二的富户!只有你,是九郎相中,又直夸你知书达理,纯良忠厚、性情温善我们这长辈才同意的,心想只要你能侍候好九郎,替已故大哥这一房继续香火,可你呢,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沐景缓缓跪了下来,叩头道:“承蒙二婶这一般长辈不嫌弃,侄媳才能入得王府,嫁得九郎,侄媳谢过二婶,侄媳也是感恩戴德要对九郎尽心尽力,要为九郎继续香火的。”   “尽心尽力?既是尽心尽力,又为什么做出这等事来?”二夫人声音又是一番严厉,虽是女声,却丝毫不显柔弱,一字一句自有一番威严气势,让沐景心中忍不住有些紧张。她立刻低头道:“侄媳惶恐,不知二婶说的事是不是今日我让夏妈妈进这园中的事?”   二夫人又一次冷哼,“不错,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   沐景问道:“那去九郎宅中的妇人不是什么英家乳母,而是二婶派去的是不是?”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去看看站在旁边的一个妇人,装束稍有变化,便模样无疑就是那去哭诉的妇人,正时同二夫人一样板着脸站着,目不斜视。   二夫人缓缓说道:“你倒是并不笨。没错,我听说你在汾州时就与人有私情,到了汴梁后还在心中顾念并私谋相见,心里大吃一惊,却又不愿听信旁言冤枉了你,所以就用了这一计,让人假冒身份了去求你相见,果然,你立刻便让人来了。你可知这园子并不是他家的,而是我们王府的!”   沐景并没有在神情上显出慌乱之色,只立刻解释道:“二婶误会了,二婶说的是英家的英四郎吧。侄媳的确是认识他,却和他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那个时候他与官人一同至汾州,也一同在侄媳表哥家的酒宴上看见了侄媳。那时……”沐景低了头又放低了声音似乎羞怯道:“那时侄媳对官人心生爱慕,却不敢言明,后来又因表哥原因而与英四郎见了几面,因想到他是官人的好友,便对他敬重了些,却没想到因此而让他生了误会……后来未料官人竟不嫌弃侄媳身份低微,有意相娶,侄媳便随官人至了京城,从些再未与英家四郎有什么瓜葛。”   二夫人显然生了气,立刻道:“没想到你们主仆竟是一样的,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没什么瓜葛你能在听见旁人说你二人情深时不反驳?没什么瓜葛你能一听了消息就立刻让人过来探望?若不是怕被发现,你只怕要亲自过来吧?”   “二婶,侄媳没有!”沐景立刻道:“侄媳那时是想纠正,可看那妇人哭得可怜,眼睛红肿得可怕,头都在地上磕破了,一时心生不忍,便没开口,只去安慰她了。后来侄媳想把这事说与官人听,可官人又不在家,侄媳恐怕官人好友真的危在旦夕,也终归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一时不放心就让身边奴仆过来看看,想弄清楚了情况就告诉官人,一切听官人决策的。”   “你……”二夫人竟被她说得没话反驳,只能冷声道:“胡编乱造!别人说的清清楚楚,你和你仆人在房中议论,你仆人还劝你……”   二夫人说了一半意识到不合适便没再说,沐景却立刻问道:“二婶,是何人如此冤枉侄媳?二婶说出这人来,侄媳与她当面对质!”   二夫人只哼了一声,并不接着她的话, 只又问道:“你与英四郎的关系,到底说不说个明白,你以为我们堂堂一个靖王府,连这也查不出来么?”   沐景知道,是查的出来,甚至不用查也能知道,可是堂堂靖王府,怎么会这样去丢自己的脸?   “二婶,侄媳真的没有……”沐景哭了出来,最初只能有意让声音颤抖一些,后来在低头低了好一会儿时也能挤出几滴泪水来,哭得便更真了。   二夫人一时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没继续质问,却也没让她起来。   再然后,赵晔就来了。   二夫人见了赵晔有些诧异,却很快就神色自然地问道:“九郎,有人告诉我你媳妇与英四郎有私情,我一时心急,没和你商量就让人去你那里试探了一番,你不会怪二婶吧?”   情过事出。赵晔回道:“母亲去后,二婶一直对侄儿照料有加,二婶此举完全是关心侄儿,侄儿哪里会怪。”   二夫人点点头,随后又道:“我因为你带回来的消息也知道英四郎在汾州伤了,听说侄媳与英四郎有私,又想英四郎去汾州时正是你去迎娶的时候,心里便特别担心怀疑,所以让身边人假冒英家人说英四郎性命垂危,在这别院中养伤,求你媳妇来见一面,结果你媳妇果然就立刻让身边人过来了,这事,你怎么看?”   沐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在此时提醒一下赵晔自己说的理由,其实在此时,二夫人质问她的结果,或者说她在这皇亲之家是去是留,全看赵晔的意思。赵晔若生气,自然能以这成了一半的证据而休她,赵晔若是不怪她……   沐景抬头去看赵晔,正好碰上他投下来的目光,她便立刻将目光移开,心想听了英霁的消息立刻就派人出来相见的确是有违当初的诺言,她并没有完全一心一意做他的妻子,他若要休,她全无怨言。   “阿景与英霁的确相识,但并无私情。”赵晔说道:“那时我与英霁同在汾州,对于他二人关系自然清楚,若是阿景与他不清不楚,我又怎会娶她?”   二夫人听了他的话,觉得他并没有给出实在的证据,可又有些相信他的话:这汾州小商人之女又不是什么仙子下凡的姿色,若是还与别的人不清不楚,侄子怎么会要?想必这沐氏的话大概是真的,她与赵晔在汾州相见,生了那郎情妾意之心,这才成的亲。想罢,便道:“你都如此说,那我就没什么话说了。只是我还听说新婚之夜她没让你进房,让你睡在了东厢,昨夜依然是的,这是怎么回事?”   官人,圆房吧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6 本章字数:3460   赵晔一时沉默,沐景立刻道:“是侄媳不好,侄媳……这几日癸水来了……”   二夫人立刻不悦道:“日子不是和你家商量的么,怎么还会碰上这?”   沐景小声道:“本来不是,可后来就碰上了,大概是从汾州到汴梁走了太远的路,来了之后水土有些不服,心里也紧张,所以……”为安慰二夫人,又立刻道:“不过今日差不多就好了……”   二夫人叹了口气,“既是如此,那就快点把房圆了吧,这样弄着不是让不知道的人说闲话么?”   沐景立刻感恩道:“是,谢二婶宽容。”   离了别院,为彰显恩爱,赵晔没乘来时的马,与沐景一起乘了马车,只是各坐一边,并不看她,也不说话。   其实面对二夫人她并没有那么怕,也不难受,可面对赵晔……   沉默,沉默,在车轮声滚了差不多有一盏茶时间时,沐景终于低着头开口道:“对不起……”   良久,他那边并没有声音。   她知道,当一个人真的生气的时候不是发怒指责,而是根本不想说话,不想看那惹他生气之人一眼。她抬眼看他,果然见他坐得直直的,眼睛朝与她相反的方向看着,似乎连余光都不愿瞟到她。   沐景暗暗吸了口气,将一切实话实说道:“昨天,夏妈妈和我在房中说话,她说,我现在是家里的主母,得管家里的大小事,我说我不会管也不愿管;她又说管事妈妈们分到正房里的丫头太好看,怕她们以后一个个都替你生了子女做姨娘,让我想想办法,我说没什么办法,夏妈妈觉得我太不放在心上,所以就问我是不是还是想着英霁,我说没有……”   沐景想了想,又俱实以告道:“后来我言语中提到了担心英霁的伤势,结果这话被人听去了,这是昨天的事,到今天有个自称是英霁乳母的人过来找我,在我面前哭诉说英霁已回了京城,伤势严重,性命危在旦夕,说是他家老夫人求我去看一眼,我……我的确是有些担心他……”她看着赵晔的侧脸,解释道:“我并没有想其他,只是在汾州临走时看他到满身是血的样子太害怕,就算我们只是普普通通见过两面我也会有些担心的,听了那人的话,我一时冲动,就让夏妈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一去,就碰到了二婶在里面,然后二婶就叫了我去问话。”   赵晔像没听到一样,依然不回话。   沐景想他应该是生了大气,便不再指望他回话,只是继续解释,说到最后,缓缓道:“我当初说好好与你一起,的确是准备成亲后再不过他的任何事,他步步高升娶妻生子成家立业都与我无关,可我没想到他会伤成那个样子,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不知道他的伤势,所以,一直有些担心,但也仅此而已……”   “你也没想到他会去汾州吧?是不是直到现在你都在想他去汾州是做什么,是不是找你,是不是回心转意,若是找你你就不用嫁给我了?”这一回,赵晔终于开口了,同时侧过头来看向她,目光冷冷,见她没立刻回话,又侧了过去,目光脸色更冷。   沐景低头想着,用了许久的时间才得已回答:“不管以前我有没有想这些,但现在我已经嫁给你了。”她缓缓伸手,想去握他的手,手在空中悬了半晌,终是没勇气,最后只牵住了他的衣袖,“赵晔……官人,我已经嫁给你了,你既然在二婶面前出言帮我,证明你还是想与我继续做夫妻的是不是?我不再想这些,你也不要再想这些好不好?”   赵晔再没说话,她也没继续解释什么,只是一直保持着拉他衣袖的姿势没变。   直到马车停下,沐景才松手,赵晔先一步下车,她随后。往正房途中,经过垂花门时沐景侧头,只见远处一个十三四的小丫头一边拿着扫帚似扫地又不是似扫地,只是在她与赵晔从外院过来时不时偷偷往这边看,正是那叫阿香的丫头。   沐景看着她,对她露出一笑来,阿香一愣,最后也回之以羞怯地一笑,然后似乎碰到后面陈妈妈与映红的目光,立刻拿了扫帚低头扫地,扫了几下就往西边花木掩映处去了。身头得就。   用饭时,很意外地厨房里又上了那道酒腌虾,且还比昨天那份更多,大概是以为他们的九爷和夫人吃这道菜吃得很欢乐吧……沐景如此想,却再不敢让赵晔剥虾,甚至也没有去夹一只虾,而不知是何原因,赵虾也没有去夹,所以到最后,这在昨天被吃得一只剩的虾今天竟是一只没动。   一边吃饭,沐景便一直后悔刚刚在车上独处时没有对他说从今天开始就做真夫妻把房圆了算了。现在已经回来了,身旁这么多人守着,教她如何开口?按昨天的情况,吃完饭不久他就要去东厢了。不过那时在马车上她没想起来是因为那时的气氛实在不能让人想起这来,而且她道歉解释他尚且不理,还如何有脸面说那种事?   因为一直想着这事,所以沐景都没怎么注意夹菜吃饭,还是在身边侍候着的采心见她一直吃白饭便在她空闲时给她碗了加了些菜。   犹豫煎熬中,饭还是吃完了,外面天色也黑了,赵晔从凳子上站起身来,看样子似乎也没有再坐坐的意思准备立马就走,沐景便立刻起身来开口道:“官人今晚就睡在这边吧。”   她想,如果赵晔说不,她这夫人在这家里应该彻底没地位了。   赵晔没说不,却依然走了,因为他说“嗯,我先去书房一趟。”   因为有他这句话,因为想到待会就要圆房了,所以沐景沐浴完之后就十分紧张地坐在床上,假装看着书,可书也看不下去。   今夜房中被陈妈妈她们燃了和新婚之夜一样香味的熏香,能见到的缕缕轻烟从香炉里飘出来,带着丝丝幽香,让人闻着宁静又隐隐兴奋的香味,她里面穿着桃红色的鸳鸯戏水抹胸,外面穿着红绢的衬衣与衬裤,是夏妈妈专挑出来的,比以往穿的略薄一些,隐约都能看里面那两只戏水的鸳鸯。   沐景紧张着,闻着香炉冒出的幽幽香味,隐约觉得身上有些发热。   赵晔回来时有些晚了,在听到脚步声时她将衣服往前面拉了拉,有意低头看书,然后在他进来时抬头道:“……官人忙完了?”这两天她面对他都没称什么,背对他则直称赵晔,现在决定好好唤他官人。   赵晔看看她,然后将扫了房中冒着幽香的香炉一眼。   “九爷现在沐浴么?”采心过来一边替他解上衣一边问道。   赵晔“嗯”了一声,走向净房。   净房与卧房就隔着一道帘子,于是沐景能很清楚地看见他在采心、映红、蔷儿三个如花似玉的丫环的簇拥下进净房去,听见里面哗哗响起的水声,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这鸳鸯戏水真的不算什么。人家里面三只母鸳鸯一只公鸳鸯戏水戏得欢快了再出来,谁管她内衣上绣着什么呀。   一时便有些气闷起来,终于像夏妈妈说的,自己这夫人是不是做得太憋屈了?   赵晔出来时,她真的看起了书,看的是志怪小说,看完之前看过一遍的《宋定伯捉鬼》,又看《谈生》,发觉这故事比《宋定伯捉鬼》有趣些,讲一个叫谈生的读书人,年至四十无妻,有天半夜,出来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姿色绝代,衣饰华丽,愿与他做夫妻。且说自己与别人不同,让谈生不要拿灯照她,三年之后才可照。后来二人为夫妻,生有一子,在幼子两岁时,一日夜里谈生忍不住,拿灯照了身旁熟睡的妻子……正看到紧张处时,赵晔出来了。   沐景抬眼看看他,又瞟一眼书,迟疑一下,将书放下,起身道:“官人沐浴好了?”   赵晔没怎么同她说话,只是朝身旁采心说道:“下去吧。”   于是采心映红等等一行人便下去了,赵晔站在原地没动,就看着她。沐景想起成亲前夜娘对自己浅浅说的那几句话,别的糊里糊涂,但事前侍候夫君宽衣是知道的,而看赵晔这不行动也不上床的模样,应该是等着她上前去给他宽衣吧。   她想,这一夜总是要过的,大概以后习惯了就好了,便暗吸了几口气,从床边离开走到他面前去,也没说什么,更不敢看他,总是她比他矮,还不及他肩,所以不看他十分简单,垂了眼帘平视或往下看就好。   在她伸手给他解衣服时,他说道:“是准备圆房么?”   这种事,需要问得这么清楚吗?沐景在心里暗中不满,有些故意装大胆地回道:“是。”   赵晔拿开她已开始去解他衣带的手,往床边走去,“不是说了等些日子么?”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起她放在床边的书,书原本是打开了盖着放的,他看的正好是《谈生》那篇。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新婚夜、新婚次日、新婚第三日,她已经鼓了三次勇气了!沐景在原地想了想,上前去到他身后咬了唇,从后面抱住他,“我不会抖,也不会冒冷汗,更不会哭,我是真的想与你好好做夫妻的!”   ——————————————   断在此处,是不是很残忍?我残忍,我快乐,但我不是故意的……刚好到三千字了……   新婚一夜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7 本章字数:3556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新婚夜、新婚次日、新婚第三日,她已经鼓了三次勇气了!沐景在原地想了想,上前去到他身后咬了唇,从后面抱住他,“我不会抖,也不会冒冷汗,更不会哭,我是真的想与你好好做夫妻的!”   赵晔身体明显一震,少许的沉默后,拉开她的手转过来面朝她。   沐景低着头,心中又是羞又是怒,随后却听他说道:“为什么要与我圆房?”   她几乎觉得他是成心要让她难看,便带着些许怒意将手从他手中用了些力地抽开,抬头道:“做夫妻,自然要圆房,二婶不是说了么,绵延子孙,继续香火。自然,若一直无孕,错全在我,你不会有半分错误!”   “只要我不说什么,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他看着她说道:“沐景,你以为我娶你是为什么?为了行周公之礼?为了传宗接代?能传宗接代的女人并不只你一个。”   沐景几乎马上就想说:那不行周公之礼,不传宗接代,你娶我做什么?然而在她还没开口时他就已走开,到那冒着异常香味的香炉面前接了盖,将香炉在桌上磕了几下,让里面的香块全倒了出来,接着又去碾燃着的香块,那动作丝毫没有半点轻柔,几乎能算是粗鲁。   看得出,他在生气。   沐景看着他的侧影,默默想,他娶她是为什么。其实并不难想,她家世不好,长相不算绝美,人也不算贤惠,甚至还与别人有过一段情,他娶她是为什么……有一种解释是,想娶就娶了。想她做妻子,想和她在一起,也就是,喜欢她。若喜欢一个人,自然也想那人也喜欢自己,所以他娶她,并不是为了与她圆房、为了绵延子嗣,而是想她能忘了另一人而将心放在他身上。   站了许久,她走到他身边去,按住他磕香炉的手:“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这样了。只是……”她低了头,缓缓道:“只是如果要的时间长一些,你……”   “那到时候再说。”他回道。   沐景点点头,又问:“可是二婶那边……”   “同房睡就是了,她们又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做。”赵晔无所谓道。   沐景不禁红了脸,以仅有的那点知识声如蚊蚋道:“可是……我听说,女子第一次会流血……她们会看的……”   赵晔暗皱了下眉头,回道:“你等等。”说着就往外走,沐景立刻问道:“去哪儿?”   “去外面一会儿,马上回来。”沐景有些疑惑,却见他已往外走,只好快速拿了衣服给他披上,“外面很冷。”   赵晔拿了衣服就出去,沐景只听外面有值夜丫环的声音问“九爷是要去哪里”似乎是若云的,赵晔只回了个“别管”脚步声就往远去。   没一会儿,他回来了,沐景忙从床边站起来到他面前,只见他将手从袖子里拿出来,手心躺着只冻得无力的麻雀。   “这……你去抓麻雀了?这大冬天的,怎么还能抓到麻雀?”沐景心中不胜疑惑,摸不清他打的什么主意。   赵晔回道:“我知道正房后有棵树上总会歇麻雀。”说着走到床边问:“房里有剪刀么,把麻雀血沾到床单上就行了。”   已经伸手递剪刀的沐景将手僵在了半空,“用……麻雀血啊?”这才知道原来他打的这主意,这种主意,他怎么想得出来?   赵晔十分坦然道:“自然。”说着就伸手来接过剪刀,分了剪刀腿要往麻雀身上戳。沐景有些看不下去,又想到这床单是要睡的,忙说道:“明天再说吧,现在把血弄上去了我们怎么睡?”   赵晔想了起来,便停了手,“那就明天再弄。”说着稍停一会儿,放了剪刀问:“有丝线么,把它系了放在房里吧,待明天再弄。”   沐景便开了抽屉找线,也不敢太大声,怕被外面的若云听见,看着赵晔将麻雀腿绑了放到净房去放好,才又忙拿了帕子替他擦手,只觉得他手冰凉。   “大半夜的去捉什么麻雀嘛,这么冷,快脱了衣服去床上躺着。”沐景说着就替他解腰带,脸和身子在离他下巴或是胸膛几寸的地方晃来晃去,偶尔也有碰到,将她冻得直想哆嗦,好不容退了外面披着的衣服,一抬头,只见他一动不动看着盯着自己胸口的地方看。   低头垂眼,发现自己那本就薄得半透明的衬衣在自己刚才的动作中分开了两襟,微微露出里面桃红色的一角。顿时脸猛地一阵热,抬手拢了拢衣襟,转身就去放衣服,却被他拉住了手,与上次一样将她带入怀中,又与上次一次贴上她的唇。   开房将道。她将他的衣服掉落在了地上,在他带些霸道的抵动中十分听话地主动张开了唇,将他迎了进来。   他毫不客气地冲入她唇腔中扫荡吸吮,唇舌热烫,胸膛有着些许暖意,胳膊与手却是冰凉,她便在这冰火交叠中紧闭双眼,渐渐支持不住身子。   那冰凉的手在她身后清晰地存在,隔着单薄的一层布料十分用力地在她背后抚摸揉捏,渐渐地冰凉也不再那样冰凉,甚至有滚烫的感觉。   她完全倚靠在他身上,无措地拽着他胸口的衣服,在自己唇腔中节节败退,任由他为所欲为……直至背后的那只手由衣底钻入,紧密无缝地贴住她身后的肌肤。   那手在背后移游,带着片片火苗,她紧紧闭着眼,紧紧拽着手中的衣料,忍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心想:应该是要圆房了吧,不要颤抖,不要想其他,不要有什么不合适的主动。   他的手覆在她背后的抹胸系带上,手指往打结的地方而去。   她屏住了呼吸,一颗心提上了喉间。   下一瞬,他却突然松开了她,停止了一切。   “睡吧。”他说道,然后在她愕然时往床边而去。   沐景站在原地茫然无措,缓缓侧过头去,只见他已躺上了床,抬眼看她一眼触及她目光又立刻移过头去,清了清嗓子,说道:“以后别穿这衬衣了,还有里面那件,难看。”临了又加了句:“也不端庄。”   沐景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满腹委屈:她也觉得不端庄,可她从没想过要这样穿的……   再爬向床上时,他已拿着她看过的志怪在看,她揭了被子躺在外侧,不知道该与他挨着怎样的距离,调整了好久,终于停在离他稍近又还没有肌肤相触的地方。   他还坐着,她便也没躺,转眼处,就看到了他手上书中的字,正好是那篇《谈生》,就顺便接着之前的看了起来,到最后才知道那谈生拿灯照了妻子,只见妻子上半身为肉身,下半身却是白骨,后来妻子因谈生破戒不能为人而离开,及至最后谈生发现妻子是早已故去的王爷之女,因王爷上表而为官。   看完,便听赵晔“嗤”了一声,将书递给了她。   沐景便问:“很无趣么?”   赵晔不屑道:“王爷之女怎会看上这样年至四十还一事无成之人。”   沐景笑了起来:“可大部分故事不都是如此么,普普通通一事无事的穷书生总有貌美又年轻的女子愿为妻子。”   “无趣。”赵晔只回了两个字。   沐景接着说道:“那是因为你不是家贫又一事无成的书生,你若是书生就觉得有趣了,书生都想娶貌美又年轻的妻子。”   赵晔想了想,微微点头:“写这故事的人定是家贫又一事无成的书生,且还年老无妻。”   沐景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特别赞同,“我也觉得如此。”笑语间,与赵晔目光相触,一时想到两人同在床上,又离得如此近,刚刚还那样,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赵晔似乎也移了目光看向前方,一会儿,沉声道:“二婶为何知道我前两夜在东厢睡的事,你与夏妈妈说话,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偷听?”   这正是沐景想同他探讨的事,不由也认真道:“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你这里的事王府那边都知道。”   赵晔摇头:“有些事王府那边会知道,但这种家事怎能随便往外面说?而且极明显,传这话出去是针对你的,包括……英霁的事。”   “针对我的事可不只这。”沐景脱口而出道,随后在赵晔投过来的目光中抿抿唇,开口道:“听说之前在正房里侍候你的是采心、陈妈妈和其他几个丫环,可在我来之后人便换了,以前的人我不知道,但现在在你身边侍候的除了陈妈妈外全是貌美又年轻的,管事的妈妈们说……这是官人的喜好。”沐景将那曾妈妈的意思稍稍改了改,但自觉改动不大,都是一个意思。   赵晔神色有些不自然,偏了头道:“我没有。”随后又解释道:“以前的采月采菊什么都只算一般。”   “那映红,蔷儿,还有若云呢?你觉得她们如何?或许是你眼光太高。”沐景又接道。   “她们似乎比采月那几个姿色好一些。”赵晔说完瞧瞧她,想了想,又说道:“其实我也没有仔细看。”   ——————————————————————————   今天真的不好意思,弄这么晚才更第一更,而下一章我码得也不快,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完成,大家看完这章就不要等了,明天我会补上的~还有昨天有亲说的红酒催眠法,家里刚好有红酒,我喝了几口之后去床上一边听英语阅读一边睡,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不知道是红酒的功劳还是英语的功劳……   初夜落红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7 本章字数:3398   沐景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意调侃道:“官人是有意如此说的吧,既然是官人的喜好我自然不会说什么,映红她们几个人长得好看,做事也灵巧,而且……”沐景的样子也一本正经起来,“侍候沐浴的时候也特别周到细心。”   赵晔看着她,然后脸色比她更认真起来:“我倒觉得她们不行,特别是那映红,本还准备换人的, 既然娘子喜欢,就算了吧。”   沐景便认真不起来了,沉默一会儿,发觉无话反驳,最后只能老实道:“还是换了吧。”却又加道:“免得夏妈妈总在我耳边念叨。”   赵晔唇角微微勾了勾,点头。随后又听他问:“那你是当家么?若是当的话,我去向赵恒他们说一声。”   呃?真的当家?沐景侧头看他,随后想要不要答应:夏妈妈自是愿意,可她自己……想到曾妈妈那些人的态度,她能预料到自己当家后的生活,她一无身份,二无嫁妆,上上下下的人都对她不以为然,她定是要花很大心力来为自己立威,且这威平常还立不起来,大多都要麻烦到赵晔。比如上令下不行,比如找不到错处的故意推诿,只要下面人对她不是真的敬服都可以做得信手拈来,却能让她为难,她又不好大大小小全要赵晔来帮她--还有一种方法是她特别厉害有本事,能拿捏住这样一大家子,可偏偏她是个从未当家作主的小贫女,必定会有不懂之处。   细细权衡一番,沐景回道:“算了吧,我不当,这样轻松,等你……”本想说“等你收了姨娘之后再当”,迟疑一番,回道:“等以后再当。”等以后那一些下人看见她的地位并不是一时半会动摇得了的再当就省心许多了,也能再轻松些日子。   赵晔也不多说,似乎觉得这种事无所谓,只“嗯”了一声就躺下。   沐景便起身去熄灯,待得房中一片黑后再摸到床边,放下床帐,轻揭了被子缓缓躺下。身边的人十分安静,她将头微微往另一方侧着,没有去看他的模样。第一次与男子同眠,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可想到一回生二回熟,又觉得没什么,后来又想到初夜血的事还没解决,明天还得早些起来弄,便立刻强迫自己睡去,未料今日睡得晚,竟无须强迫就睡着。   醒来时只觉被中温暖,她十分乖地还在原地躺着,他似乎也十分乖地还在他的原地躺着,周围黑着,不知是几更了。想到初夜血,沐景便不能再安心睡下,轻轻侧过头,只隐隐见着一张隐没在黑暗中的脸,此时正发出匀畅的呼吸。   叫醒他么?沐景想,万一叫醒了才发现只三四更呢?他能骑马去当值,每天五更起来就可,太早叫醒了是不是不好?她有意起身来弄出动静,想在实际有意表面却无意中惊醒他,结果意外地看到他竟只盖了一小截被子,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冻着!   沐景一时大惊,立刻从自己这边拉被子,一连拉了好久才将全堆在自己这一边的被子拉完移到他那边去,心中如同犯了罪要消灭证据一样慌张,正在紧张时,他却醒了。   意识到身边有动作时他睁眼睁得很快,有着沐景之前未曾见识到的警醒,直待发觉是她在身旁才放松下来,半撑起身问道:“怎么,要起身了么?”   他清醒得真快。沐景在心中感叹,然后偷偷瞄他身上的被子,虽然不多,但总算是完全盖着,这才放下心来,看向他回道:“不知道,不是还有那麻雀的事么,我怕弄晚了映红她们就起来了。”   赵晔知道时间的方法很简单,立刻开口朝外喊道:“外面是谁?”   听他如此叫时沐景在心中暗暗想起他那句“没仔细看”似乎有几分是真的,因为他昨天出去过,若云还问过他话,他却不知道值夜的是若云。   若云的声音随之响起,“是婢子,九爷有何吩咐?”   “什么时辰了?”   若云回:“离五更还有小半个时辰,九爷可再睡会儿,等会婢子自会叫您。”   赵晔则从床上坐起身:“进来燃灯。”   若云便马上进来燃好了灯,问道:“九爷有事起身么?”   “无事,出去吧。”   “是。”对着他,下人们都极其听话不多言,若云不再问,依言退出去,赵晔便从被中起身,沐景也立刻起身下床去替他拿衣服,一边拿,一边听床上的他说道:“房里的被子是不是太薄?晚上似有些冷。”   沐景暗暗紧张,回道:“不知,我倒是没多大感觉。”随后将衣服拿来替他换下,一边担心地问:“九爷身子还舒服么,夜里可有受凉?”   对此,她是真担心,赵晔前面几夜都好好的,第一次与她同房就着凉了,这让人如何不怀疑她?可这种事她真的无法作主,以前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睡,谁知道她裹被子的功夫这样厉害,而赵晔一个从军的大男人,连个被子都守不住?   为赵晔脱下睡时的衣服,换上衬衣时,沐景也第一次看到了裸着上身的他,他身上并不平整光滑,而是一块一块的,特别是小腹间,两边对称着似乎有好几块。   文杰长大后她也很少看到他的身体,所以对这腹间的几块不平整的肉很是奇怪,却又不敢去看,只敢垂了眼往他腹间偷偷瞟几眼,谁知才瞟第二眼,他突然拿了她手中的衣服转过身去,语中顿涩道:“我自己来。”   沐景奇怪他突然然的举动,更奇怪的是刚刚好像看到他腹下的裤子有些鼓起,不知怎么回事,也记不起是不是自昨夜至今早一直那样的,然那部位太过特殊,所以她并没有贸然开口去问。   出真己地。两人穿了些衣服便起身,赵晔去净房拿了麻雀来,这时的麻雀并不像昨夜从外面拿进来时那样颤抖着身子一动不动,而是活蹦乱跳,眼睛骨碌碌地转,一直想从赵晔手中挣脱,偶尔还发出一阵轻轻的叫声来。   然而不管它是冻僵的还是鲜活的在赵晔眼里似乎都一样,他看都没多看麻雀一眼,拿了剪刀就动手,凝视一番,竟直接分了剪刀要往麻雀腿上剪去。   “别……”沐景连忙阻止道:“你剪了它的腿,它还怎么活?那不是生生折磨死它么?”   赵晔十分自然道:“腿上好弄血一些,待染了血,再杀了它便是。”   于是这就是他不折磨死麻雀的方法,就是一刀给它个痛快?沐景只觉此人实在残忍不过,嘴上接着反对道:“那和折磨死它有什么分别,不过一个折磨得轻些,一个折磨得重些罢了。”   赵晔抬头看了她一眼,捏了麻雀的翅膀和腿,将剪刀尖头往麻雀肚子上刺去,沐景又忍不住冲过来拦住他,“这……这样冷的天,它好好生生尚且不一定能活命,要是伤了不是更难活了?”   “没看出你倒有这份心肠。”赵晔说道。   沐景觉得他是说风凉话, 才要反驳,却发见他样子一本正经,正犹豫着,他又接着道:“你不忍心伤它,那怎么办呢?”   沐景犹豫,问道:“到底要多少血?一点,还是很多?”   赵晔看她,然后偏过头去,脸色有些僵地回答:“应是……一点……”   “如果我用针刺我自己一点血下来够不够?”沐景十分认真地问。   赵晔似有些无言,最后沉默半晌,问道:“针呢?”   沐景心想大概是可以的,便立刻去拿了针过来递向他,又将自己的手指伸到他面前,想到十指连心,又往上撸了袖子道:“还是胳膊吧,胳膊应不怕疼些。”   赵晔却不理她,拿了针往自己手背上猛刺了一下,鲜血立刻就从里面冒了出来。   “你……”沐景有些感动,立刻跑去床边拉被子,才一拉开,就愣住。赵晔也走到床边,看看床单,又看向她。   “我……我……似乎真的来癸水了!”沐景感受了一下,脸色红得满脖子蔓延,头都不敢抬地就要往净房跑去躲着,跑了几步又回来一把将被子掀回来盖上那床单上的红点,然后躲进净房去再也不出来了。   赵晔看看自己冒着血珠的手背,再看看净房方向的帘子,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此事最终的结局便是沐景在净房的窗子旁偷偷放了麻雀,直待若云一行人进来侍候赵晔更衣时才肯低着头出来见人,又由夏妈妈的帮助暂时瞒着癸水的事,为了让这事不让人起疑,沐景只得快些将换丫环的事处理。   用过起床之后的早饭后,沐景便叫来了曾妈妈。   曾妈妈仍是以前那一副沉稳的模样,见了她,第二次向她道贺:“恭祝夫人与九爷白头偕老,早添贵子。”   沐景知道她为何要再恭贺一次:上次是新婚之事,这次是圆房之喜,这曾妈妈果然不是不做事的,对这正房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   这更是补昨天的,以后你们不许再污蔑我欠更,上一次我第二天也补了的,而且是凌晨就补了   姨娘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7 本章字数:3355   “谢过曾妈妈吉言。”沐景微微一笑,“今日找妈妈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只是九爷事忙,我替他传句话。”说罢,拿了一块她不曾吃过的粉红色点心,又吮了一口茶,一边在心中大为感叹有钱人家点心茶水的美味,一边有意慢悠悠说道:“九爷不喜房中那几个丫头,要换呢,妈妈再按九爷的心意挑几个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映红若云几个几乎全在身旁,本来悠然自在的脸一下子就变了,连忙跪了下来,“夫人,不知婢子是哪里做错了,还望夫人明示!”   “夫人,夫人恕罪……”   一句是映红说的,一句是若云说的,同样跪下的采心则并没有说话,沐景随意看了若云与采心一眼,然后看向映红。这丫头,胆子倒是大呢,竟对她一副这样的口吻,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嘛。   沐景再看映红,只见她佼好的姿色,曼妙的身段,眉眼看似端庄却又有着婢女不该有的清高傲气,再加上她一贯的作风与现在表现出来的胆量,几乎立刻就能看出她骨子里的不安来。生就这副足以让男人垂涎的姿色,她并不安于做个婢女,而被派到这家中唯一的男主人身边,她应是十分得意与自喜的,也许早已觉得自己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   没有人喜欢别人打自己的主意,觊觎自己的东西,沐景此时对映红有些不喜起来,却并没有多表示,只是轻轻慢慢道:“你们错了,我很喜欢你们,只是不知你们在何处惹了九爷不高兴,是他提了要换的。”随后不等映红她们答话便看向曾妈妈道:“妈妈,这事就你去安排吧。”   “是。”曾妈妈回道,“只是夫人,这正房中的丫头挑选犹为重要,恐怕还不能立刻就换,得好好选选人。”   看吧,推诿来了,沐景心中暗想,然后回道:“无妨,后院这么大管起来也不容易,曾妈妈如何方便就如何去做吧。下午你把这难处给九爷说一声,免得他还以为我没给你说。”   曾妈妈沉默片刻,似乎在判断换丫环的要求到底是赵晔提的还是沐景提的,只稍稍一会儿,就开口道:“是,老奴等会就去亲自去看看下面的人,挑一挑,若真找不到合适就同九爷说。不知九爷的意思是想要什么样的?还有夫人又想要什么样的?”   沐景自然是想自己作些主,免得这曾妈妈又弄些人来偷听了她的事然后往外传,却对这刘宅不熟悉,不说自己觉得好的,基本的丫环连认都不认识,一时便想起那个叫阿香的扫地丫环来。   “九爷的话,听他昨晚提过采月一些人的名字,似乎是以前用过的,可以试试,还有,这院里可有个叫阿香的丫头?”   曾妈妈想了想,回道:“似乎粗使丫头里面有个叫这名的。”   “唤她来让我看看。”沐景吩咐。   不一会儿,便有人带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来了,正是昨天那个丫头,衣服都一样,只是今天才是早上,她头发稍稍整洁一些,似乎是自己梳的双环髻,倒还看得过去。沐景今天才得以细细看她的样子,脸型棱角有些突出,显得不那么秀气好看,鼻子嘴巴虽端庄但也不如映红那群人一样生得玲珑可爱,然而一双眼睛却大大的,看上去竟是十分灵气,这在婢女,特别是粗使丫头中特别少见。   那丫环进过礼后便站在她面前,似乎怕她又不怕她,抬眼看看又立刻垂下,然后再抬眼看看再垂下。   沐景笑道:“你叫阿香?”   丫环回道:“回夫人,是。”   “什么时候进来的?”   “进来两年了。”丫环回道。   沐景又问:“现在在做什么?”   丫环回道:“扫院子,就是夫人您昨天……”她似乎想到昨天沐景有让她保密的,便涨红了脸,立刻改口道:“就是夫人您昨天和前天都有经过的那个地方,垂花门附近,还有厨房那边,那归我打扫。”   这女孩儿,倒是机灵。沐景很少有这种做着主母,高高在上和下人语气好地说一两句话就好像特别和蔼可亲的感觉,一时觉得新鲜,又觉得女孩儿不错,笑问道:“那要是让你来这正院里做事,你愿意么?“   丫环眼睛突地一亮,立刻回道:“愿意!孙妈妈说我……说婢子扫地扫得更干净!婢子一定会把正院扫得更干净的!”   沐景笑道:“那端茶倒水会么?我这里有扫地的,想你给我端茶倒水呢。”   丫环愣住,随后掩不住喜意,“夫人是要升婢子为上等丫头?”   沐景点点头。   丫环便难以相信地看着她,随后有心翼翼道:“婢子这两年都是扫地,只给妈妈们端过茶倒过水,怕……”说了实话,又怕丢失机会地立刻表决心道:“可是婢子一定会好好学,好好侍候好夫人的!”   沐景笑着,看向曾妈妈,“妈妈,不知我有没有权将她调到自己身边来,若是没有我也就不为难你坏规矩了,待晚上自己给九爷说。”   曾妈妈立刻道:“夫人自是随意吩咐,夫人的话就如同九爷的话。”   沐景含笑点头,待曾妈妈下去后就看向阿香,只见阿香看着自己似乎有话想说,便叫了她进房,问道:“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   阿香立刻道:“夫人,昨天婢子一直在垂花门附近等着,可九爷却一直没来,直到很晚婢子才等到九爷,然后就说了让九爷去找夫人的事,婢子从昨天就在想是不是晚了……”   沐景笑道:“不晚。”随后朝外喊道:“采心。”   采心进来,阿香一直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采心,待听见沐景吩咐采心带阿香熟悉院子熟悉事务时更是兴奋得脸都红了起来,看着采心比看着她这个夫人还要景仰的样子,有心让阿香认识到自己现在与采心差不多是平级了,便说道:“阿香,我给你改个名字好不好?”   阿香立刻道:“好!”   沐景看看采心,说道:“今日太阳很好,就让你随采心一起叫采曦吧,曦是太阳的意思,有些难写,你认得么?”   阿香黯淡地摇摇头:“不会……我不会认字。”   沐景见她因不识字而有失落之感,一时也疼惜,侧头吩咐道:“采心,去拿笔墨来,我把字写给采曦看。”   “是。”采心离去,才换了名字的采曦又将目光跟随着她露出景仰之态,沐景见了便略带了好奇地问道:“采曦,你好像特别喜欢采心?”   采曦这不犹豫地点头,“采心姐姐好看,人也好,我之前见过采心姐姐,她给过我馒头吃呢!”   “原来是这样,采心还是你的恩人呢!”沐景笑道。   采曦再次点头,随后又说道:“夫人,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和采心姐姐一起做事,她可是要做姨娘的人!”   姨娘?沐景愣住,缓缓抬眼看她,“姨娘?”   采曦点头,“是孙妈妈她们说的。”   沐景又问:“为什么她要做姨娘?”   采曦虽见她面色似有些异常,心中奇怪,却也马上老实回答道:“因为她长得好看,性子也好,而且是被九爷收房的!”   采心正好拿了笔墨从外面进来,听了这话,立刻跪在了沐景面前,颤抖道:“夫人恕罪,婢子从无一点非分之想。”   采曦愣愣看着眼前的景象,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十一岁到刘宅做粗使丫头,粗使丫头不比别的上等丫头,里面要么是长相不好的,要么是人笨,再就是刚进府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些丫头都没什么花花肠子,见到主人的机会也少,每天就是做粗活,做累了倒头就睡,再加上这宅子里空荡了好几年,少有姬妾,也少有那些莺莺燕燕勾心斗角的男女之事,所以采曦实际上并不知道姨娘是怎么才能做上的,也不知道主母是不喜欢姨娘的。可此时她知道姨娘这个身份似乎并不是像她想得那么简单,话已说出不知该如何,只是随采心一起跪了下来,因不知道能说什么而一声不吭。   沐景看着采心,心想:果真如此,她之前的笑谈竟就是事实。本就可以说是早就料到的事,也是十分正常的事,她却还是在心头冒出了一丝不喜来。   “起来吧,无事,我早知道的。”沐景挤了丝笑出来,然后当没一样道:“都起来吧,采曦,我写你的名字写给你看,你有空了好好练练。”刻天意些。   采心与采曦都从地上起来,可采心白着脸放笔墨在桌上的动作有些僵硬,采曦也低着头拽着手完全失了刚才的灵气,而沐景呢,同样也有些不自然。   一边着写着“采曦”两个字,一边在心想:要是还能与赵晔分开睡就好了。知道这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如此,想赵晔去睡他的东厢,自己睡自己的正房各不相干,再不行,自己去睡东厢或是更小的房子都行,总之就是,再不想与他睡在一张床上!   闷闷不乐时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8 本章字数:3358   这一日,月事来了;这一日,不想动;这一日,心情很不好,所以这一日沐景只下床走了两步便又跑去床上了,心想反正不身子不方便,躺就躺着。   没一会儿,夏妈妈就过来,进来时往外面看了看,这才进房中来站在了床边。   沐景正无聊地翻书玩,随口说了声“妈妈坐着”之后才抬眼道:“怎么了?”   夏妈妈便小声道:“那采心果真是被收了房的?”   沐景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听说是的,妈妈怎么知道了?”说完继续瞅着手上书本上的字看。   “是采曦那丫头哭丧着脸过来找我,问自己是不是犯了很大的错。”夏妈妈最看不得她这样子,皱眉道:“你再去和那曾妈妈说一声,让她别的不换都行,一定要把采心换了。”   “换了做什么,她不是侍候得好好的么?”   “你……”夏妈妈气极,却又拿她无可奈何,憋了半天才道:“之前你没和九爷圆房不上心也就算了,现在房都圆了,怎么还这样?那是谁,那是上了九爷床的女人,叫个什么采心,长得又跟狐狸精似的,你还把她留在身边?”   沐景不作声,她又说道:“你怎么一圆房就来月事了,昨儿晚上还顺利么?你没惹九爷不高兴吧?”   才呢后只。沐景在心头十分不悦,“什么顺不顺利,不就那回事么,我是无所谓,听娘当初说的不动不说话就好,他之前又不是没做过,有什么不顺利的。”   听了这话,夏妈妈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最后仍是将担心放在了采心身上,“那采心的事你到底准备怎么办的?要我说,这收房也不算什么,可不能让她得了孩子,就算得孩子,那也得在你之后啊,怎么也要你有了嫡长子之后再说。”   “妈妈,没了采心还有采月映红什么的呢,只要他想,什么好看的丫环没有,我又管不了他。”   “可……总在身边转总是不好吧,你怎么就……”正说着,前边传来脚步声,夏妈妈立刻就停了声音,只听采曦在帘子外面说道:“夫人,王府那边大娘子身边的王妈妈过来了,还有十一郎也过来了。”   一下子来了两人,沐景便立刻起身穿衣服,好在早上梳的发髻未散,也没用多少时间就出了门去,然后便见采心带着个三十多的妇人与那越晟从外面过来。   妇人一身青裙,样子十分和善,含了笑容就是个娘亲一般的人,而十一郎赵晟则仍不改之前那副德性,见她出来就大迈着步子越过采心冲到了前面来,到正房堂屋中看着她笑道:“怎么,九嫂子才起床?”   沐景见他那笑里似乎有些别的意思,正谨慎地想如何作答就听他说道:“九嫂,我可是特地来看你的,据我所知,你昨晚才和我九哥圆房是不是?没想到今天都还在床上躺着呢,哈哈哈,我九哥可真厉害!”   “我的小爷,你可别胡说八道!”原本妇人跟着采心身后走着,听了这话立刻冲过来拦赵晟,却才伸手就被他不悦地甩开,她又不敢对赵晟怎么样,只得苦了脸朝沐景道歉道:“九娘子,十一郎不懂事乱说,老奴给您赔罪了,原本老奴只是奉了大娘子的命来见过九娘子,谁知十一郎竟偷偷跟了出来,非要与老奴一起来,老奴也拦不住他……”   “怎么?我允许你和我坐一辆马车可是你的福气,你当我愿意与你这糟老婆子一起呢!”赵晟在一旁恶狠狠道,吓得妇人立刻闭了嘴,脸色红一块白一块十分难看。   沐景看着赵晟在心中微微叹气,只回道:“无妨,与妈妈无关。”说着也不怎么理赵晟,只向妇人说道:“不知大嫂让妈妈来所为何事?”   “是大娘子想约九娘子一同去相国寺玩呢,相国寺每月会开放五次万姓交易,到了日子各种大小商家都会进去卖东西,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鸟啊猫啊,家里用的簟席、屏帏、洗漱用品之类啊,还有果子、腊脯、字画、珠翠首饰,花、冠子,香药什么的只要叫得出名来的都有,过两日就又到日子了,大娘子想去看看,身边又无人陪同,便想邀九娘子去。本想亲自过来说的,可这几日府中事忙,走不开身,只好让老奴过来了,不知九娘子是否意去看看。”   赵晟在屋中转来转去,瞅瞅这个丫头又瞅瞅那个丫头,沐景瞥他一眼,笑着朝妇人回道:“我来京中这几天还没好好看看呢,早听说相国寺热闹,自然愿意去看看的,而且有大嫂相陪,再好不过。”   “那好那好,那老奴就给大娘子回话了,到时候大娘子会一早过来这边来与九娘子一同去。”   “咦,那天拜堂时我看见的几个漂亮丫头呢,怎么不见了?”妇人话才落地,一旁将丫环们盯了个遍的赵晟就嚷了起来,随后又看向沐景,“九嫂,你倒是个善妒的呢,竟然一来就把九哥身边的漂亮丫头换走了,哼,真是小肚鸡肠,一点也不贤惠。我待会就邀九哥去逛妓馆去,找个好看的陪他,教他今晚不回来算了,让你独守空房!”   这十一郎的嚣张无礼,沐景到现在才算领教到,这才知他在赵晔面前还算客气的,现在没了赵晔在身边,他竟是当她如丫头般调戏!可看他对大嫂身边妈妈的态度,便知他这猖狂并不是针对自己一个人的,而是长期形成的,至于为何会形成,那自然是骄纵了。   “十一郎,夫人没有善妒,人是九爷说换的。”壮着胆子开口的却是才升了等级的小丫头采曦。   赵晟转头看了看她,一脸嫌弃道:“胆子倒是大,敢和爷顶嘴爷把你卖到妓馆去!”说着就点头道:“长这么难看,一定是九嫂刚换上来的。”转身又看到采心,这才看向沐景笑道:“这丫头倒还是原来的,九嫂还知道她惹九哥喜欢不敢换呢!”   听了这话,采心脸上猛地一阵白,立刻道:“十一郎,九爷不在家,您还是先回去吧,让人知道你跑来这后院来也不好。”   沐景一边示意陈妈妈给妇人打赏一边笑道:“妈妈,这事我知道了,到时候就准备好了与大嫂同去,妈妈回去替我谢过大嫂。”   那妇人早已不愿在这院子里多待,生怕到时候十一郎和九娘子闹起什么矛盾来把一切事都怪到她身上来,连忙道谢告退喊越晟走,越晟不走便再也不管不顾地一个人飞也似的走了。   沐景也从椅子上起身,说道:“十一郎,我身子不舒服,便先回房了,你若是要等你九哥回来就等着吧。”说着就吩咐道:“采心给十一郎备些茶点。”然后人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哼,还赶人了呢,看着吧,我找九哥喝花酒去了。”说着人一闪就出了正院往前面而去。   房中,沐景差点有摔东西的冲动,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露骨地调戏过呢,这赵晟,王府里怎么就养出来这种人!   没一会儿,采心过来,端着茶到沐景面前的桌上放下,随后拿了盘子在一旁低头道:“夫人,十一郎向来如此,王府那边也十分恼他,甚至二爷二夫人都为他伤透了脑筋,可二爷虽子女多,但嫡子却只有他这么一个,所以无可奈何下就骄纵了些,夫人不要为他生气,晚上等九爷回来将这事给九爷说一声,以后九爷不在时就不要让十一郎进后院来了。”   “嗯,我无事。”沐景自己安慰着自己,伸手端了她送来的茶,未至跟前就觉茶香沁人心鼻,盏中茶叶又是嫩芽朵朵亭亭玉立,喝一口,开始只觉得清新,后来便有淡淡的甘甜味散播开来,顿时连她这对茶艺并不十分精湛的人也觉得这茶比旁的茶好。   “这两日送上来的茶都是你沏的么?”沐景问。   “正是。”采心回道。   沐景便点头道:“没想到你竟能沏一手好茶,听说汴梁处处是分茶高手,再复杂美丽的情景都能分于茶杯之上,你也会么?”一边问着她一边抬起头来,只见采心脸上又是一阵白,低着头眼也不敢一下,立刻回道:“不,婢子会的那些并不算会,十分拙劣。”   听得此言,沐景便知道她是会的,且还不是一丁点的会,却又怕自己这主母不高兴,也怕自己怪她说谎蒙骗,所以才如此说,说不定还以为这话是自己故意问了试探她的呢。这采心原本就默默做事不多言不出风头,刚才被采曦那样一说,似乎被捅破了窗户纸一样让她更为惶恐小心起来,随时怕受到惩罚一样。   沐景知道,碰到这事,主母找理由将丫头调到一边去或卖出家门再正常不过,再不济也得有事没事刁难折磨一下,采心担心害怕是正常的,但她可真是要白白担心了,自己不会那样无聊的。   世上美貌女子何奇多,赶得了一个赶得了十个百个么?她就能发誓 ,只要赵晔想,纳多少妾,收多少通房都没问题,她眼皮也不抬一下。   ————————————   还有一更~~   无意找茬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8 本章字数:4546   “好了,你先出去吧。”沐景如此说着,心想这采心,有事没事做一副这种怕死的样子出来真是讨厌,也就赵晔这种声色之徒才喜欢,她倒是喜欢采曦那样的!   没多久,采曦便过来说曾妈妈又来了,带了两名丫环过来,一个叫采月,一个叫采莲。那时沐景又上了床,无心再见,便只让人应了一声。   这一天赵晔回来得稍晚,却也没有晚太久,以至于夏妈妈扶沐景起身时欲以眼神与她探讨赵晔到底有没有被赵晟拉去逛过妓馆,沐景却不回应,让夏妈妈很是不快。事实上夏妈妈早就不快了,日头偏西时夏妈妈就要她从床上起来,她却不起,到后来日落西山夏妈妈更是着急,生怕赵晔回来看到沐景还躺在床上,沐景却不以为然,而且真的做了夏妈妈最不愿她做的事:那就是夫君回家里她还躺在床上。   然而赵晔并没有顺利地进正房来,在听到赵晔回来,夏妈妈催着她起身不久后,采曦急急忙忙跑来,朝沐景报告道:“夫人,之前那个叫映红的丫头在后院里跪在九爷面前哭呢!”   夏妈妈大惊,一下子从床边站了出来,神色极为不悦道:“这丫头,怎么这么能闹事,难不成她还要在九爷面前告夫人的状?”   采曦觉得事情紧急,又觉得夏妈妈应比自己有地位有经验一些,便说道:“妈妈,不如你去那边看看,我在这儿侍候夫人起床?”   夏妈妈点头,交待沐景快点起床后就急着出了门去。本以为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可没等沐景将头发盘完,夏妈妈就回来了,脸上满是笑意,采曦疑惑地问怎么样,夏妈便看着沐景答道:“那映红的确是跪在九爷面前了,听说九爷正从外院往这儿走呢,她就冲过去跪在地上又哭又求,说自己若是做得不好一定改,让九爷饶恕之类的,你们猜九爷怎么着?”   他应该不会因这事而来找她吧,不过如果他贪恋映红的美色的话……在沐景如此想时,采曦早已等不及连问怎么着的,夏妈妈便笑道:“九爷瞪了身后跟着的曾妈妈一眼,绕过她进屋来了,曾妈妈吓得不轻,立刻让人把映红拖走了。”   采曦也笑,“她还以为九爷会听她哭诉而让她留在正房中呢,没想到九爷看都不看她一眼。”   沐景微微撇嘴,不置一词。   当她慢悠悠出房时,下人已经开始备晚饭了,赵晔一边接过丫环递来的巾帕擦手,一边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随后似想到她早上来了月事,接着道:“要不要让人将饭菜端到房中去吃,你继续躺在床上?”   今天这态度明显比昨天前天好嘛, 夏妈妈喜不自胜,十分肯定地觉得是昨晚圆房的功劳,一时大为高兴沐景赢得了夫君的喜爱,一时又气恼天公竟是不作美,让沐景月事差了日子不说,还正好差到了第二晚。若是连着两三更他夫妻两个都夜里恩爱,那沐景的地位不是更稳固一些?想着,连她自己一把年纪都有些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用。”听了赵晔的关心,沐景并没有报之以琼瑶,而是淡淡回了两个字。赵晔看着她的样子,只怕她是不是真的不舒服,有些微微皱了眉头现出担心之色。   “婢子采月。”赵晔身旁其中一个丫环说道,随后另一人也开口道:“婢子采莲。”   “见过夫人。”两个丫环同时屈下身来,沐景回了声“起身”她们才抬起头来,两个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打扮得平平淡淡,叫采莲的模样只能算是一般,叫采月比她好看些,但也只能算上等,可眉眼看上去很舒服,让人喜欢看,却并生不出那种似看了采心一样旖旎的心态。沐景对她颇有些好感,看着她问道:“你们便是之前在正房侍候的吧?”   两人回道:“正是。”   沐景便说道:“一切与之前一样,你们以前如何侍候九爷现在就如何侍候,我来了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想若是想在床上侍候也是可以的。可看着两人,又觉得自己这是小人之心了,不说她们两人看着并不像,就说曾妈妈她们把两人调开也足以证明她们和采心不是一路人。   在桌上坐下后,沐景发现桌上又有一道自己不认识的菜,肉不是肉,内脏不是内脏,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倒是采月给她夹了菜道:“夫人,这是炒鸡舌,九爷向来喜欢,夫人也可尝尝。”   炒鸡舌……沐景看着碗中的东西,有些下不去筷子。原来这就是炒鸡舌,她还只在听先辈故事时听过呢。转眼去看赵晔,只见赵晔没用动筷,只是看着她,似乎想听听她对这道他喜欢之菜的评价。   哼,果真是王孙贵族!沐景看着那一大盘炒得精致的鸡舌,说道:“真的么,我之前从未吃过,只听说有叫李绅的诗人前面落魄时写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后面做了大官却奢华无度,传言他最爱的便是炒鸡舌,一盘炒鸡舌要宰杀活鸡三百多只,以至后院鸡骨堆积如山。那时我便想,这炒鸡舌不说味道如何,就说一只鸡只吃一根舌头就应是无上的享受了吧。”   四下皆静默,众人脸色各异。最惊恐莫过于夏妈妈,她是听不懂什么李绅,什么“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但她知道沐景那话里的意思,一时大为惊骇,不知她脑子里是在想啥,忙说道:“夫人头疼好些了么?刚才摸着似乎还有些发烧,待会要不要请个大夫?”   赵晔突然开口道:“娘子昨日似乎留了半碗饭没吃完,殊不知汴梁街头许多乞丐接了城中富人施舍的一碗清粥能喝一天,而一碗清粥几乎所有米粒加起来也没有娘子昨日那半碗饭的米粒多,娘子扔半碗米饭的感觉想必也十分惬意。”   哼,强词夺理,死不悔改!沐景在心中如此想,并不理他,只低头去吃碗里的饭,从头到尾也不碰那炒鸡舌一下。   赵晔倒是碰得多,几乎全用了炒鸡舌在下饭,倒是没动别的菜一下。   夏妈妈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连连拉沐景衣服,沐景却无动于衷,甚至说道:“我吃过了便要去净房,夏妈妈先给我备水吧。”   夏妈妈无奈,只得依言离去。   沐景也吃得不多,最后留了比昨天还多的半碗饭就一句话不说地回房去了。她一起身,赵晔也不吃了,手有些重地放下了筷子。   采心本欲随沐景回房的,见此情形,站在赵晔身旁低身说道:“九爷,今日十一郎来过了。”   赵晔侧头道:“他来做什么?”   采心回道:“本是大娘子身边的李妈妈为替大娘子传信过来的,可十一郎非跟了来,也不听人劝阻就径直往后院跑,然后在夫人面前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赵晔抬眼看看通往里间的帘子,若有所思,然后回道:“以后他再来就拦着,别让他进后院。”   “是。”采心低头道。   赵晔在外坐了一会儿就回房去,沐景从净房出来时他正让人找了凳子坐在灯下翻书,见她出来,极快地朝她瞄了一眼后又看向手中的书本,随口朝身旁吩咐:“给我沏杯茶来。”   采心能服侍沐景就服侍沐景,很少主动往赵晔身旁凑,此时也是,因才侍候了沐景沐浴,所以采心还在忙着其他,站在外面的只有采曦,听见赵晔这吩咐, 立刻就跑去沏茶。待她去后,赵晔看了眼沐景,只见她已自顾自躺上了床去,状态自然,丝毫没有身旁还有一个人的感觉。   两人沉默一会儿,赵晔问道:“听说今日十一来过了?”   “嗯。”沐景这回答间隔的时间有点长,赵晔看她一眼,发现她也翻着书,样子也并不算多专注,但却一点儿也没有侧头来看一眼的势头。   赵晔不知如何开口,又停了半晌,有意拿了书走到床边去放下,站在与她隔得有些近的地方问道:“他都说了什么?”   沐景对他的挡光极其不悦,又听了他的问话,有心让他羞愧一下,说道:“他说九嫂在床上躺着,知道九嫂与九哥昨晚才圆房,他九哥真厉害,还说九嫂善妒,竟将九哥身旁的漂亮丫环全换了……”   “好了,不用说了。”赵晔脸色十分不好,沐景暗暗观察到,心中便一下子得意起来,心想气死你,你那十一弟不只调戏你妻子,还调戏你喜欢的通房呢!   赵晔说道:“以后他来你不用理他,也不用担心二叔那边,他们不会怪你。”   “嗯,好。有官人此话,我便安心了。”这话说得很是造作,怎么听怎么别扭。赵晔才要再开口,采曦便端着茶盏来了,递向赵晔。   赵晔接了茶盏才闻气味就微皱了眉头,待喝一口便彻底不满了,吞都不吞,直接将茶吐了出来:“这也算是茶么?”说着瞧了采曦一眼,“让采心沏茶来,你以后别沏了。”   沐景最初说的便是让采曦端茶倒水,采曦便觉得自己在这正房内主要的事就是端茶倒水,现在听赵晔如此说,便理所当然地理解为自己做得太差,第一天就要被逐出正房,一时伤心愧疚不已,眼泪瞬间就漫了出来。   赵晔见她没立刻离开,抬眼见她眼中的泪更是不满,一下子便想到在后院拦了自己哭诉的丫环,顿时语气十分不善道:“还不走么?”   采曦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抹了眼泪拿了茶低头退下。赵晔不再管她,静默半晌,往床边挨着沐景坐下,侧头看着她轻声道:“既有采心,为什么又要这种丫头沏茶?若院里没有好的,也可以说了要求找牙人再买几个。”   未料沐景却突然抬头道:“采曦,给我沏杯茶来。”说完,又低头瞧书:“官人喜欢采心沏的,我却偏偏喜欢她沏的,官人不喜欢不喝便是。”   赵晔原本以为沐景是在赵晟那里受了气而怪他,他虽觉得冤枉却也有心安慰,没想到他轻声细气她却不领情地故意作对,心中也有些气愤,便从床上站了起来,也不再喝茶,径直去了净房洗漱。   沐景将书重重翻了两页,采曦便端着茶来了,似乎是见赵晔不在才壮着胆子过来的。沐景放下书一边接过茶一边笑道:“哭什么,九爷脾气向来就不好,他喜欢采心沏的茶就喜欢去,你以后给我沏就好了。”   听这话采曦才安了些心,开口道:“夫人,我刚沏茶所以不是很会沏,明天我便找采心姐姐去学。”   沐景笑道:“不急,沏多了就会了。对了,你想认字么?”   采曦迟疑一下才点头:“想……”   沐景便说道:“那我以后有空就教你。”说着将手上的书摊到被子上给她看,指着上面的字道:“你看,这几个字念‘干将莫邪’,讲的是两把剑的故事……”   赵晔出来时,沐景正带着十分亲和温柔的笑容给采曦讲着志怪故事,两人笑靥如花恍如姐妹。这时他十分确定,沐景一切都是有意的。   出还那回。见赵晔来,采曦十分害怕地退到离床三步远的位置,然后拿了茶杯急忙道:“我去放茶杯。”说着就三步并作两步地离了房间。   赵晔没看她,脸有些冷地往床边走,沐景却在这时朝刚才门还没走多远的采曦说道:“采曦,再去拿床被子来。”说完朝赵晔淡淡一笑,“我身子不舒服也不干净,就与官人分睡被子吧。”   已经揭了被子的赵晔看她一眼,放了被子转身道:“我倒是忘了,也罢,我去别处睡吧。”说着就出了门去。   沐景轻轻一哼,赌气般地往净房方向吩咐道:“九爷今晚去别处睡,你们都跟去侍候着吧。”   采月采莲从净房中出来,一时有些为难,却见采心挑了帘子进来道:“我今日在这儿值夜,你们俩去服侍九爷吧。”   采月采莲便看了沐景一眼,轻声告退离去。   沐景突然觉得她们看自己的样子好像有点怪,似乎……似乎是看什么凶恶主母的样子,但,她不过是今天怎么看怎么看不惯赵晔,与她们又没有关系!   ————————————————   这一更四千,补更完了,也加更完了~~你们验货验清楚 ……   采心请离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8 本章字数:3477   一个人睡结实的大床,上好的蚕丝被,万分舒坦,一觉到大天亮。   醒来时仿佛觉得今日比昨日冷,正想着是现在起来还是再赖一会儿,房中就有了轻微的动静,透着红色罗帐往外面,只见有人提了什么进来,看身形似是采心。   沐景便开口问道:“采心么?”   “是,夫人醒了?夫人昨晚睡着冷么?”   “不冷,只是比昨天冷些。”沐景回道。外面便传来一丝轻笑声,“夫人,昨夜里下雪了呢,您待会起身来看,地上都积得厚厚的,满院都白了。我见天又冷了些,就想着给房里加个火炉。”   来汴梁来尽是晴天,这还是见到的第一场雪。沐景不觉有些兴奋,从床上坐起身来。   采心早已朝外说道:“夫人起身了。”   接着采月几人就进来,备水的备水,穿衣的穿衣,叠被的叠被,采曦才来,只要是要出些力的,不管是不是自己份内之事都抢着做,采月做事细致有条理也周到,采莲同样低头做事,不多说话,却说的都是实在话,比如给沐景插簪子的时候就说“夫人生得缺了些灵动气,戴个会动的蝴蝶簪好些”,说完微有不适,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沐景便笑道:“从小家里人就说我生得端庄懂事,他们不知道我的调皮捣蛋气都生在心里,调皮不就是灵动气么?”采莲便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再不怕她怪罪。这几个丫头,每个都比前面那几个看得顺眼,沐景在心里想果真还是换了好。下一瞬,外面便传来“砰”地一声,似是什么重物摔在了地上。   “采心姐,采心姐你怎么样?”接下来,是采曦惊慌失措的声音。   “采月快出去看看。”听了声音,沐景意识外面应是出了什么事,吩咐之下,采月立刻走了出去,采莲也停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外面,只听外面采月的声音道:“是不是腿伤了?”随后就是惊呼一声,“采曦,快去让前院的人找大夫!”   沐景这时才想到应该还是不小的事,不顾才梳一半的头发走出房去,只见正房大门外,采月正要将采心扶起,可采心腿上不能使力,怎么也爬不起来。采莲忙又去帮忙,地上是踩化了的雪,很滑,采莲走动时差点摔着。两人好一会儿才将采心扶起上半身来,一看腿,竟是左边整个膝盖都是红的。   那血看着就触目惊心,沐景立刻道:“快将她扶屋里去。”说着自己也去帮忙,采心一直咬唇皱眉忍着疼,眼里都泛起了泪花,此时见她过来泪水便再忍不住淌了下来:“夫人,您进屋去吧,我没事……”   沐景打断她:“别说话,应该是腿在台阶上磕伤了,大夫马上就来,你忍着点。”   “谢夫人……”采心声音打着颤,十分明显地透露着腿上的疼痛,让沐景都忍不住软了腿不敢去看那隔着衣裙透出的血。   几人将采心扶进屋中椅子上,脱了鞋袜挽起裤腿看,只见里面大多是血,看不见伤口,但能在有些地方看出下面的青紫以及伤口深度。其实看这流血的样子也知道伤口不会只是磨破了皮那样简单。   采莲跟着伤心道:“刚才我还提醒采曦进出小心些呢,门前的雪马上就会有人来打扫的,采心却偏偏这会出了事。”   采月安慰道:“没大事就好,这伤口包扎了休养些时日就好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留疤也没什么,我只想快些好。”采心忍疼道。   “他们去叫大夫了。”采曦这时也回来,看着采心腿上的伤低了头难受道:“采心姐,对不起,你要不是帮我提火炉就不会摔倒了,都怪我……我什么都做不好……”   采心脸上轻笑道:“不能怪你,说不定你自己提出去就不会有事了,是我自己不小心,也不知道火炉被我摔坏了没。”   “火炉有什么,人没事就好。”   听见沐景如此说,采心又一番感动,看着她连忙道:“外面冷,夫人快回卧房去,采月,你们别管我,还是去侍候夫人梳洗吧。”   采月点点头,看向沐景道:“夫人,就让采曦一人在外面,我和采莲先服侍您梳洗吧。”做见下沐。   沐景点头,这才回房去。   没一会儿大夫就来了,洗了伤口,果然摔了很长一条口子,还有些深,大夫给涂了外敷的药,又开了张药方,说是无大碍,只是要休养些时日,至于疤痕应该会留下的。   大夫走后,采心便难受道:“夫人,对不起……”   沐景摇头道:“我无事,倒是你,伤了就好好休息吧,这些日子就不要做事了,等腿好了再说。”   采心立刻道谢:“谢夫人恩德,只是大夫说长的话也许个把月都要的,以后就算无大碍了我也怕因为腿疼而走路不利索,不如夫人就先将我调到针钱房去做着,那里都是坐着做事,正好适合,待我腿好了再过来?”   “这……”沐景本是想她休息,但又一想,她若是休息不做事可能账房要扣她月钱,而去针钱房虽不比正房中,但也是有钱的,丫环们都想尽办法赚钱省钱,自己非让她休息也许还不好,便点头道:“你要如此那就依你吧,腿若是有什么问题就来这边说了再给你请大夫来,身边没人帮着上药的话也随时来这边叫采曦她们帮你。至于今天,若是腿疼的话就先休息吧,针钱房也不急着去。”   采心又一番感谢,随后才被采曦扶着离了正房。   正房外,早已有人仔仔细细扫着雪,扫完了还在门前铺了道毡花席。沐景用了早饭,看着外面的雪、脚下的台阶,心里却还想着采心的事。   采心做事向来沉稳,且这汴梁下雪又不是头一回,她应该知道过台阶时要小心的,为什么偏偏摔倒了?其实主要是……她摔在这个时候。沐景忍不住要小人地想,她是不是怕自己这夫人容不下她啊,所以就暂时避开了?   虽然她完全没有要对付采心的意思,但也能理解她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如果这一跤真是她故意的,那她对自己也太狠了些,万一这一跤下去真摔出什么大问题呢?而且年纪轻轻的女孩家就在膝盖上留那样长一道疤,也太过可惜,真要避开,给她说一声嘛,她又不是不让。不过,也许一切都是自己乱想,也许采心根本就没有这意思,不过是早上路滑不小心摔着了而已,这也再正常不过。   最后,沐景决定不去管,趁着这雪,去看看院里的梅花。因宅子原本就是特地修的别院,住着也许并不宽敞方便,但逛着却好,所以院里分时节布置了许多花草,比如考虑到冬天的景致,所以院里种了许多梅花,不只她那天在垂花门附近看的那一处,还有其余几处,而且那天去书房时她发现这院里果真有山茶,前两天好几朵都是含苞欲放。   她要出去,夏妈妈还有些想拦,巴不得她在这不怎么方便的几天躺床上去,却知道拗不过她,也没开口。谁知没等出门,前面便有人来报说孟家遣人来送东西了。   沐景喜极,立刻让人请进来,没一会儿,采月便带了人过来,正是孟家做事十分得力,以眼力好而深受姨父器重的阮妈妈,甚至到京中来也将她带了过来帮着打理家务。看了来人,沐景就知道姨父他们是什么意思了。   前日夏妈妈在他们不在家里让他们家车夫带着去了那什么别院,然后就遇到了二夫人,想必那车夫回去将自己见到的知道的都告诉姨父他们了,姨父表哥担心她这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又不好专程过来,所以有意让阮妈妈来送东西,探探她的情况。   沐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觉得自己虽远嫁离家千山万水的汴梁,却仍有关心自己的至亲在身旁。一时便有意带着再欢喜不过的笑容,捧了手炉出来相见。   阮妈妈过来,笑道:“几日不见,夫人气色越发好了,前几天在姨父家里待嫁时都没这样有精神呢!”   她一说,沐景身旁丫环便偷偷笑起来。   沐景朝她故作生气地努努嘴,吩咐道:“快让妈妈坐着吧。”   采月早已在旁边椅子上放了垫子,待阮妈妈坐下后沐景便问道:“姨父和表哥还好吧,铺子里生意怎么样?”   阮妈妈忙笑,“自然好,我不知道外面铺子的事,但听说现在生意渐渐好起来了,我看是真的,老爷和大郎都比以前忙些了。”   “那元旦和元宵他们回去么?”沐景关心道。   阮妈妈回道:“这也没定,铺子刚起步,这是开张以来第一个元旦,元旦生意极好做,似乎是铺子要紧,但老爷向来顾家,说不定还是会回去。”   沐景点头,心想表哥的确是说不定,但姨父是一定会回去。姨父向来重情,当年他年年考年年落榜潦倒落魄时姨妈毫无怨言地照料,甚至替人洗衣养家,现在姨父从商而发达,没有像旁人一样休妻再娶或是侧室外室一大堆,仍是对姨妈关心体贴,让她这本就对他敬重的外甥女又一番欣赏。   ——————————————   元旦就是现在的春节,春节的称呼最初是袁世凯时定的,现在春节是农历正月初一,而元旦是公历1月1日,但在以前,便是农历正月初一为元旦,意思是,过年   英霁消息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8 本章字数:3336   阮妈妈又说道:“夫人,老身此番来是应老爷吩咐给您和九爷送香料的,铺子里新出了许多货,老爷便亲自挑选了几样帐中香让老身送过来。”   沐景以前贪新鲜找表哥要过几次香,但那时她姨父的生意做得并没有这样大,香不是上好的香,家中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没有点香的习惯,也没有那奢侈的功夫,所以点了几次,新鲜劲一过就没点了,现在听说送香来了,心想送到赵晔这吃炒鸡舌的人家里肯定不会是下等的香,一时很是有兴趣,一下子就将眼光移到阮妈妈身旁的婢女身上,确切地说,是移到婢女手中托着的东西身上。   那婢女是跟在阮妈妈身后过来的,身上托着的东西用红绸盖着,份量并不足,但明显是有些价值的。   阮妈妈看她在自己面前随意的样子便好笑,在她那等不及的目光中起身和婢女一起走到沐景面前,缓缓歇去红绸。   里面托盘上摆了五个木匣子,俱是方方正正小巧玲珑,或是黑漆或是红漆,上面雕饰着各色花纹,看着便不一般,比当初表哥用手绢裹着仍给她的一点好多了。沐景心中的兴趣再次上升,甚至索性自己伸了手去盘子里拿了只盒子打开来看。   她身后的采月见她如此大吃一惊,随后看到阮妈妈脸上花一样像看儿子孙子一样的笑容才放松下来,知道夫人这不是不知礼节,而是在阮妈妈面前才没有顾忌,心想夫人与这孟家人关系应是极好的。   沐景打开手中的红漆木匣,只见里面淡黄内衬上躺着块小巧的木块一样的东西,却是她认识的,凑近了轻轻一闻,是沉香的香味,又有些不同,便抬头问道:“这难道不是沉香么?”   院妈妈笑道:“正是沉香,不过是先将蔷薇花带露采下,然后蒸了花中香汗,再用香汗浸泡沉香后得来的,可比沉香贵重。”   沐景便又闻了一下,欣喜道:“果真是带着蔷薇花的香,比沉香的香似乎更清新一些,这方法可真好,不过得费许多蔷薇花吧?”   阮妈妈点点头,随后说道:“可这也不算贵重了,听说最好的是香是用沉香浸大食国的蔷薇水,两香合一香,富贵人家的老爷夫人们尤其喜欢,可大食国蔷薇水实在太贵,非一般人家所能买得起的,所以才用了蒸蔷薇花水的法子来替换,蒸得的虽不如大食国蔷薇水那样香,但得来的香味也是差不多的。”   这听着就是好东西,沐景暗叹这做了富贵人家的媳妇果然是不同了,又将手上的香闻了几下,盖上盒子后直接放在了自己所坐的矮榻上,再去盘中拿了个盒子来打开,看着里面的小木块,问道:“这又是沉香?”一边说着一边去闻,随后大为惊讶道:“没有蔷薇花的香味,却好像有许多好闻的香味……栀子?桃花?”说然没妈。   阮妈妈笑道:“夫人厉害,这正是花熏香,里面可不只几种香,而是四时鲜花都有,就这一块小沉香片,春天用桃花、瑞香、橘花一些花蒸,夏天再拿出来用栀子、玫瑰之类,秋天菊花,桂花,到了冬天便是梅花,四时都蒸过,这沉香里便是百花香味俱有,闻着不知多欢喜呢。”   沐景以前也大致知道有用别的花香混在可以燃的香料里的制香方法,可现在听着阮妈妈说,瞬时才知这一小块沉香片的珍贵之处,以四时花香来蒸,不知耗了多少心血。   在她看着手中香料发愣时夏妈妈又拿了另一只小匣子出来递向她,“夫人,这盒香可是大郎亲自制的,用冬青树子和桂花同蒸的,不如沉香贵重,但味道也极好。”   听见这话,沐景微微有些讶异,据她所知,表哥并不是那么喜欢桂花,原因很简单,小时候他抢桂花糕吃而被噎住,差点丢掉一条命,然后左邻右舍以及她这表妹常用这事来笑他,所以他后来见了桂花就厌恶,闻着桂花香就皱眉。这样的他,怎么会亲自制桂花香来送她?   沐景心生奇怪,却见面前阮妈妈神色极其自然地又拿了剩下的香来介绍,便并没有多问,也没有将疑惑表现出来,只是收下继续看别的香。   待阮妈妈走,沐景回了房,继续把玩那几盒香。她料定阮妈妈或是表哥有要事告诉她,而那事肯定与那盒桂花香有关,所以有意拿了桂花香来查找,又怕被身边丫环怀疑或发现,也不敢关了门一个人看,只好当着她们的面将几盒香轮流着翻来覆去看。   当第三次摸到那盒桂花香,看到制作精致的木匣,心中便不由想起“买椟还珠”的故事来,有意将木匣上面的图案看了看,是一副松鹤延年的画,并无异常,又打开木匣来手指有意无意地按过里面淡黄色的内衬,果然感觉到一丝凹凸,当时便判断要么是内衬底下的匣底有细纹,要么是里面叠放了东西的。   沐景不动声色地又看了别的木匣几下,有意打了个哈欠,说道:“天冷,扶我去床上去吧。”随后又似乎不在意道:“替我将香放在抽屉里,今晚便点来试试。”   采月问道:“夫人,明天要去相国寺,要不要就用这香熏明天穿的衣裳?”   已往床边走的沐景回过头来:“就是明天了?”随后点头道:“熏吧,就用那有四时花香的沉香,衣服你挑就行了。”   采月应下,自去准备,沐景便躺到床上去假寐,待几人全出去才又睁开眼,轻手轻脚下床去拿了装有桂花香的小匣子回到床上。   揭了淡黄的内衬,里面赫然躺着张被叠得四四方方的白纸,沐景隐约猜得出是有关什么的,打开时手都有些颤抖。   果然是英霁的消息,能让表哥以这种隐秘方式告诉她的也只有英霁的事。消息是在英家打听到的,说半个多月前就有赵晔的人到英家报了信,然后英家立刻就派了人去汾州,昨天派去的人来了信,称英霁性命无忧,只是腿伤有些重,家人正准备将他送回汴梁。后面,便是表哥劝她既已成婚就不要再多想英霁的事,且以后再不会向她递送有关英霁的消息了。   英家人派人往家里送信定是快马加鞭,所以这刚到的信应是半个月前写的,而这时,英霁应已在回汴梁的路上了。回了汴梁,有英家人照料,他必会早日好转。   沐景心安。其实她本来只是要知道英霁的情况而求个心安,并没再想些别的什么,表哥此话是多虑了。不过他会冒险让人送这信来,想必也是为给她这一个心安吧。这些原本是她早该知道的,赵晔却什么也没给她说。   英霁的伤势,是她无意中听到的;他又另派了人回来报信她是一点都不知道,此时听人说,才想到一直以来她对他的怀疑太不应该。   他和英霁是好友,就算现在因为她而会有些芥蒂,但情谊是在的,他又不是心胸狭隘之人,自然会在英霁之事上尽全力。赵晔,除了傲气一点,奢侈一点,脾气坏一点,然后好色一点,品性其实还不算差。沐景在心中如此评价,然后将手中纸张拿到火炉旁小心翼翼一点点烧掉。   下午为了将戏做足一点,她也就在床上多躺了会儿,躺着躺着就真的睡着了,再一次起来,没晃多久就要吃晚饭了。   自做了九爷的夫人,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这本来就是富贵妇人的生活,可问题是她还不用传宗接代。沐景在心中忍不住想,自己实在是要找点事做了。   今日赵晔回来得很晚,听说是在外面吃过的,因为继昨日晚上的习惯今日应该也是在东厢睡,所以他索性没来正房,沐景便自己一个人吃,心中自动将他在外面吃的过程理解为上妓馆搂了美人闻着酒香吃饭的情形,觉得定是确凿无误,后来又想,他要知道采心摔伤了腿会不会心疼?以后采心陪寝时被他看到了那腿上的疤痕会不会怪她?采心可是在她这里摔的……   晚饭之后,天又飘起了雪来。   天才黑不久,院子里处处燃着灯火,配着地上白皑皑的雪,天上飘着的朵朵雪花特别好看,沐景想起自己想了整天的雪中梅景,一时来了兴致,称要拿了碗去外面扫雪了来年煎茶喝。   “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夏妈妈在一旁念叨,沐景却已让人去拿木屐,嘴里嘟囔道:“妈妈,我今日睡了一下午呢,现在精神特别好,不走走晚上肯定睡不着的。”   夏妈妈无奈,只得去给她找了斗篷来系上,见采曦拿碗来,不觉嗤之以鼻:泡茶就泡茶嘛,大冷的天扫什么雪啊,雪化了还不是个水味!   在夏妈妈心中不愿时沐景已带了采曦采月打灯笼出去,到外面才知在铺天盖地的雪花里根本用不上灯笼,沐景兴致十分好地直奔院中梅树最多的地方。   赵晔因听见笑语而寻到梅树旁时,看到的便是沐景含着灿烂的笑,拿着梅花枝将梅花上的积雪扫到白瓷碗中的情景。   ——————————————————   九爷来认错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9 本章字数:3725   赵晔因听见笑语而寻到梅树旁时,看到的便是沐景含着灿烂的笑,拿着梅花枝将梅花上的积雪扫到白瓷碗中的情景。   一头双蟠髻,鬓旁一把斜插的象牙梳,头上金结条蝶舞步摇,流苏在微风中晃动摇曳,如她脸上的笑意般动人。带了一圈白狐毛的鹅黄小袄的衣袖露在外面,穿插于红梅白雪之间,有点点被打散的雪花掉落到她头上与绣了梅花的大红斗篷上,身边丫环立刻侧过身来要替她拂去。   雪夜,红梅,大红斗篷,轻舞的金结条步摇,白狐毛鹅黄小袄,以及佳人玉手,灿烂笑颜,每一样,都让人看得窒息。   采月才伸手至沐景肩上,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赵晔。   “九爷。”采月站出来低头道。   采曦惊得倏地放了手中的梅枝,脸色发白地转过身来,头埋得低低的叫道:“九爷。   梅枝上的积雪悉数弹在了沐景身上,沐景抹了抹额间冰凉的雪,看看赵晔,又看看身旁低头的两个丫环,也低头道:“九爷。”   赵晔一动不动看着她,有些呼吸不畅,不知不觉迈了步子往前面走,直到距离越来越近,看她越来越清晰,离她才三步远时停了下来。   站了一会儿,这才得已将视线移开,看了眼采月采曦,开口道:“下去吧。”   你来他晔。采月采曦便退下,沐景抬眼看他,只见他又朝自己走近了一步,缓缓伸手至她肩上,将上面雪花一点点拂去。   拂了右边,又至左边,动作很慢,很轻,安静中仿佛能听见他手指抚在那红色斗篷上的声音,她的心一点一点加快了跳度速度,甚至连呼吸都慢了下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拂了雪,他的手才放下来,又静立半晌,转身看向旁边的梅花,“扫雪,煎茶?”   沐景捧着手中的白瓷碗,轻轻“嗯”了一声,也转过身来。   他没说什么,只是将高处的梅枝慢慢拉了下来,她意会,抬手去将花上的雪拔进碗里,可心里着实想说,“九爷,大人,这么冷的天您就回房去吧,您在这儿我紧张呢,瞬时一点闲情雅致都没了。”   可她没那勇气开口,只是跟随着他的脚步,他拉哪枝她就扫哪枝。   “你来汴梁这么久也没出过门,明日相国寺万姓交易,我不用当值,带你去看看。”他突然说道。   沐景仍扫着雪,心想,该怎么说出口才好,该怎么说才好听而不得罪他,思考良久,仍没个定论,只得停了动作,小声道:“大嫂之前就约了我明日去相国寺,我答应了。”   赵晔半晌没作声,她抬头去看他,他却立刻扭过了脸去看梅花,一会儿,回了声:“哦。”   他站着不动,她也站着不动,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吃炒鸡舌。”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梅花,说完了也是看着梅花,瞟也没瞟她一下,要不是这方圆十几步都只有他们两个,她还以为他不是在对她说话。   沐景想说:炒鸡舌啊,我早忘了,你喜欢吃就吃呗,谁让你有钱呢。想完,她也回了一声“哦。”   赵晔这时侧过头来看她了,脸色似乎有些稍稍的变化,但夜里她看得并不清晰,只莫名其妙与他对视一会儿,然后他又侧过头去,“听说采心摔伤了腿去针线房了,既然摔伤了,那就让那个采……”   见他回过头来,沐景想了想,提醒道:“采曦?”   赵晔便接着说道:“就让采曦沏茶吧。”临了又加了句:“她也不错。”   沐景轻笑道:“采曦沏茶确实不精,只是我在家中喝茶并不讲究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东厢自然是另派个沏茶好手去,这样你也喝得下去些。”   赵晔这时转过头来看她,眉睛分明透着不豫,半晌之后才对着她保持了很久有些僵的笑脸说道:“外面冷,早点进屋吧。”说完,转身离去。   沐景便有些奇怪他是怎么了,最后那一句她可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着说的,他喝不下去采曦沏的茶,换个沏怎么了?   采月采曦刚才不知钻到了哪里,此时又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回到了她身边。   采月问:“夫人,九爷今日还是不回正房来么?”   “嗯。”沐景又将一朵红梅上的雪扫到碗里,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赵晔原本已经睡到正房来了,而且本来是准备长期睡的,昨天因为受了她的气才会出去。这种情况如果她是个贤惠妻子应该马上去请他回来,可她刚刚却说再给东厢派个沏茶好手,意思就是让他长住东厢了……   “采月,你有听见你们九爷认错道歉么?”沐景问。   采月摇头,小声道:“九爷从小性子就有些倔,有的时候就算知错了也只会改错,是从来不会真正在嘴上认错的。”说完,采月看了看沐景的脸色,缓缓道:“所以,夫人,您若是和九爷有什么不愉快,九爷若是主动找您说话那便是他心里已经想和您和解了,您就算心里仍是生气不愉快,为了夫妻和睦,就算了,九爷能做到那一步已是很有心了。”   真是个好心的丫头。沐景赞叹着,心中想说:他不只和我说话了,还和我道歉了呢,事实上,他肯定觉得没人有资格管他吃什么,而采曦泡的茶确实难以下咽……   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觉得这两天自己是有些过份。看着面前的梅花,又看看手中的碗,心中一动,朝采月说道:“你去问问九爷,他喝不喝雪水煎的茶,喝的话我就多弄一点。然后看看东厢冷不冷,冷的话就……”采月脸上微微有了笑意,沐景脸上一窘,说道:“就让人给他多放床被子。”   采月略有诧异,最后只得默默离去。   没一会儿,采月就回来了,给了九爷的回答:“不喝,不冷。”   沐景便讪讪笑了两下,又觉得扫雪扫得没意思,将碗递向采曦,回房去了。采曦看着半碗雪,然后又看向采月,不知将这半碗雪怎么办才好,这能化出多少水来?   采月叹口气,轻声道:“倒了吧。”   第二日一早,沐景就起身梳妆打扮。见采月将一顶缀有无数珍珠玳瑁的珠冠要给她戴上,便忍不住说道:“这是不是太华丽了些?”   采月回道:“并不算多华丽。今日去相国寺定要遇到许多夫人娘子的,九爷的婚事大家都知道,却从未见过您,今日认识的肯定会特地多看您两眼,您要是打扮太寒酸了,人家会笑;您要是打扮太贵气了,人家也要笑,所以这珠冠只是中上层次,您去了相国寺会看到好多比这珠冠更华丽的。这样的日子,各家夫人娘子都在相国寺聚集,衣服头饰都比着,自然不能太差。”   沐景便明白了,她这个九爷家的新媳妇要再一次“见公婆”了,便吩咐道:“那你好好给我梳个头吧。”   采月含笑,点头道:“其实夫人的形貌不用多打扮也是上等。”   沐景“嗤”了一声,“还以为你老实呢,原来你也是会阿谀奉承的。”   采月便笑道:“婢子没有阿谀奉承,至少夫人在九爷眼里是比其他贵女都好的,要不然九爷怎么不娶就新的人,非要大老远的去汾州娶妻呢?”   沐景朝她瞪瞪眼,然后就想到了赵晔那位表妹。心想既然是夫人娘子都会去的地方,那他那表妹呢,不会刚好今日也去,然后也有意看看她,出来讽刺她几句吧?   有心想问,却觉得提表妹不太合适,又想到不过是讽刺,便算了。采月却已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来,问道:“夫人想说什么?”   沐景便想了起来:“我对大娘子并不太熟,你给我说说吧。”然后又将之前去王府拜尊长的恩怨告诉了采月。   采月想了想,回道:“大娘子此次定是有意与夫人和解的。大娘子娘家姓陈,家中是五品官,嫡出三女,姓子还不错,只是……私下底说,有些欺软怕硬,遇强则弱,遇弱则强,所以经九爷那一句话,她应是不敢再小看夫人的,所以趁此相国寺万姓交易的机会与夫人拉好关系,也当是给九爷道歉。”   沐景了然,又问:“我那天看二爷似乎有好几个子嗣,怎么只有十一郎一人是嫡出么?”   采月回道:“九爷上面八个有四个都是二爷房里的,却全是庶出,二夫人只有一子一女,儿子便是十一郎,女儿前两年已经出阁了。”   沐景又想起一事来,问:“为什么公公只有九爷一个儿子,又只排第九呢?”   因是在这宅子中,所以采月称了赵晔父亲为太老爷:“太老爷成家晚,前几年太夫人身子不好,后来太老爷也病了,所以到最后去时只留下了九爷一人,没多久太夫人也郁郁而终。”   也难怪赵晔不爱说话,出身尊贵,身世却可怜,沐景在心里想。   梳妆准备完毕,采月问道:“夏妈妈还没去相国寺看过热闹,夫人待会是让我和夏妈妈陪着么?”   ————————————————   话说此文各种数据一直在涨,偶很高兴~嘿嘿嘿~   然后,一般不加更的时候是十二点第一更的,但有的时候我或许会临时查资料,或许会遇到点事什么的,然后晚一些,比如今天,就到一点了,希望大家遇了晚更不要慌   还有,说一下名词,斗篷,参考两点:一是昭君出塞图里昭君身上披的那件红色的,二是某知名穿越剧马尔泰?若曦与八爷在雪地里走时身上披的那件,貌似也是红色的……总之,大红斗逢,实乃雪地美女必备之佳品。   再有,金结条蝶舞步摇是个神马东西呢,结条就是用金银丝什么的东西编、盘、结,所以这就是用金丝编结成的步摇,编结的图案是蝴蝶飞舞的模样。这种工艺做出来的首饰虽然金光闪闪,华丽,贵,但不重,风一吹或者人一动就能颤动……总之,很美   大相国寺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9 本章字数:3212   沐景暗叹她观察细致,想得周到,正要说是,随后却看到采曦两眼泛光又看着采月露出羡慕之意的脸色,便笑道:“采曦也没去过吧,不如你在家中休息,采曦陪我去。”   采曦眼中一亮,正要露出兴奋之态,随后却摇头道:“夫人,不行,您对相国寺不熟,夏妈妈也不熟,我也从来没去过,采月姐去过,还是采月姐去好。”   采月并不说话,似乎赞同这意见。   沐景却无所谓:“不是还有大娘子么,她想必是熟的,去看个热闹能有什么事,就你和夏妈妈去吧。”   采月这时也点头,转头向采曦交待:“到时候别光看热闹忘了夫人。”   采曦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推辞的话,欣然点头。   没多久陈氏乘着独牛厢车过来了,除车夫外身旁只带了一人,也戴着珠冠,插着贵重的犀梳,销金面的袄子,果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沐景暗自琢磨了一下,猜测自己身上的穿着在耗费上应是与她差不多的,免不了又赞叹起采月来。   陈氏到刘宅门前就下了厢车,以惊艳的目光将从屋中出来的沐景上下看了一番,然后夸道:“弟妹倒是比上一次见更好看了,这大红色和白色穿在一起竟像是雪地里的梅花一样俏丽,让人挪不开眼哪!”   沐景一边笑着一边往外面雪地里走,“大嫂才是好看,黄色和蓝色我穿都穿不得,可大嫂穿着却艳丽无比,看了便是眼前一亮。”   她们都披了斗篷,沐景是红色金钱刺绣的斗篷与纯白色雪一样的衣服,而陈氏也是大红色斗篷,却是蓝色的衣服,配在一起真的是富贵又美丽。两人互相夸赞一番,然后便各自乘上厢车,陈氏在前,她在后。   看了陈氏这阵势,沐景已能料到相国寺里的争奇斗艳,想到待会要见到的各家富贵女子,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和赵晔一起过来。   新媳妇本来就受人关注,谁都要来看看你容貌如何,气质如何,她与赵晔的出身又是这样不相配,且赵晔还是先退了婚再娶的她,估计十个里面便有九个在想:倒要看看这汾州来的乡下村姑是何等天香国色,能让赵九郎如此痴迷!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屑,不解。然后,也许会碰上大嫂第一次见她,以及赵晟第一次见她的态度。身边陪同的大嫂不一定会替她说话解围,所以要么她就默默承受,要么就自己反击,可对方的身份、性格、与赵晔或是靖王府的关系她全不知道,自然不可乱说话,最后就只有默默承受了。   后悔了……能上前说大嫂,我不与你同去了么?   当沐景决定若碰到不顺就立刻打道回府时,厢车已到了相国寺。   换上木屐下了厢车抬眼望去,只见红底金漆的“大相国寺”四个大字闪闪耀人眼,而下面早已是车马云集,人来人往堪称摩肩接踵。吆喝声,欢笑声,你来我往砍价声,以及阵阵鸟鸣鹦鹉叫,实在热闹非凡。   陈乐看了看眼前模样,一副平常淡然的态度看向沐景,以过来人的口吻笑道:“今日下雪,天有些冷,人还没有上次多,别看外面这么多人,进里面去人就少了,若是晴天就不同,里里外外都是人。”   “这外面都是卖珍禽奇兽的么?”沐景问。   陈氏点头道:“对,这大门处便全是猫啊狗啊鸟啊什么的。”说着就拉了她往前面走道:“你现在没有孩儿,家事也不多,九郎不在家了你便没事做了吧,不如去看看,买只猫儿或是鸟儿回去养着,也好做做伴。王府花园走廊里挂着的绿毛鹦鹉跳跳可聪明了,每天翻着新学说话,家里老老少少都喜欢的不得了!”   她不说沐景便有兴趣,她一说沐景更有兴趣了,立刻跟着她往挂满鸟笼子的摊位上去看,走几步,还没看到鹦鹉,倒看到只羽毛黄白灰黑交杂的鸟儿,在笼子里跳来跳去,一边跳一边叫,身姿如跳舞一般,叫声也极为婉转好听,不由停下了脚步看向这边,那摊前的中年男人早已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刻就招呼道:“夫人,快看看,这可是只上等的百灵鸟,养在家里比养个唱曲姑娘都好呢!”说着就在嘴里吹了声口哨,那百灵鸟便展了翅膀叫起来,音调却又换了一种,比先前还要好听些。   陈氏也住了脚步,拉着沐景走到百灵鸟跟前道:“百灵也不错,叫得比鹦鹉好听。”她身边的丫环便问卖鸟老板道:“我家三爷之前也买了只百灵鸟,可那鸟在笼子里不吃也不喝,天天就在笼子里窜来窜去,你这个要买回去又是这样可怎么办?”   卖鸟老板便立刻道:“那是那鸟没养好,怕生呢,我这可不同,我这养了五年了,见到人,换了地方都不怕!”见两位夫人不说话,便又说道:“我铺子就在甜水巷那边,叫孟氏奇珍,夫人把鸟买回去,或是鸟照顾得好却出了问题就来找我!”   采曦这时也开口道:“那要是不叫或是不吃不喝什么的我们就来找你退了!”   老板说道:“那看情况,要是真什么办法也治不好,又不是我这鸟本身的问题,自然包退。”   丫环与老板来来去去磨蹭半天后,采曦才问了价,价格说出来,别人都没啥反应,倒是沐景吓了一跳:鸟三十五贯,笼四贯,加在一起三十九贯。她以前用的东西都是以文来计算的,现在突然用到贯就有些不习惯了,而且一下子就是将近四十贯,那便是几万文钱啊,都够汾州一家人吃穿几个月了。   陈氏看向沐景,见她没动静,以为她不喜欢,便笑道:“不喜欢的话我们再去看看别的,这里好鸟儿可多着呢!”   话音才落,便听一个声音道:“陈姐姐今日也出来了?”   沐景与陈氏同时回过头去,只见前边站了三人,红黄蓝绿,俱是为衬雪景颜色鲜艳的盛装打扮,头上或是珠冠或是真珠步摇,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女眷。刚才说话的似乎是最右边站得稍靠前的一个二十上下的貌美女子。   见了她们,陈氏一惊,随后瞟了沐景一眼,才看向前方笑道:“原来你们也来了,我还以为这大雪天的你们不会来呢!”说着便走上前去,见那几个女子都看向沐景,便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家九郎新娶的媳妇。”说着从左至右给沐景介绍:“这位是御史台古大人家二郎媳妇,这位是莫将军府四郎媳妇,这位……”   她话未完,那二十上下的貌美女子便说道:“我便是你家亲戚,你官人赵九郎的表妹呢!晔表哥成亲时我受了风寒没去,今日先向表嫂道歉,再向表嫂道喜,祝你去晔表哥夫妻恩爱,百子千孙!”   表妹!沐景惊了一惊,随后马上反应过来,这女子没留留海,也全盘着发髻,已然是妇人打扮,不可能是那个被赵晔退亲的表妹,除非那表妹比赵晔速度还快地成亲,但那种情况的可能性太少了,且她完全没听说过。像靖王府这样的人家,表亲应该很多吧,而这表妹明显不是那表妹。   惊过之后沐景才放下心来,笑道:“原来是表妹,谢过表妹了,不知表妹的风寒好些了没?”   那表姐看着她样子很和善,眉眼又长得清秀,笑起来如芙蓉花一般似的,“早好了,下次表嫂家办喜事应是给孩子给摆满月吧,下次我一定去!”   边向话到。沐景本来没什么,但想到自己是新媳妇,所以有意低了头作含羞状,引得几个女子调笑了一番。待她们笑过,她才又朝另两个进礼。之后那古御史家的二媳妇便对陈氏说道:“陈姐姐,上次咱们一起看中的那种簪子后面有卖的,好几种样子,我已经买了一支呢。”说着就从身后丫环手中拿出一只镀金匣子来,里面赫然躺着一只蜘蛛模样嵌了红色宝石的簪子。平常见惯了蝴蝶花朵什么的,一下子见到这蜘蛛模样的连沐景也眼前一亮。   陈氏忍不住“呀”了一声,立刻捧着匣子看了半晌,随后立刻道:“快说,在哪里买的,我也去买一支。”   “现在就去,那摊子刚刚就卖得红火呢,去晚了好样式都被抢没了!”古娘子说着就转过头来看向另外的人,“我们一起去吧,这猫啊鸟啊有什么好看的,全是些男人在看。”   莫家的娘子明显对首饰有兴趣些,也立刻点头,那让沐景虚惊一场的表妹没说话,却也朝前面挪了一步,最后就只剩沐景没动了。   几人一齐看向沐景,陈氏说道:“弟妹,先随我们一起去看首饰吧,要元旦了,首饰可不嫌多。”   ——————————————   遭调戏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09 本章字数:3313   但凡女人都对衣饰感兴趣,更何况是她成为有钱夫人后第一次逛首饰铺,可沐景此时却不想去,人多便事非多,自己与这几个娘子都不熟,而她们刚才说话间眼神有意无意总要往她身上看两眼,态度上除了那表妹也没显得多恭敬热情,这种情况下她选择能避则避,反正自己最感兴趣的是这相国寺的买卖,并不急着要认识汴梁城的富贵女子。   “大嫂与三位娘子去看吧,我先看看鹦鹉,听大嫂说了还真想买一只呢。”沐景笑着说道。   听这话,陈氏便有些为难,忙劝道:“不如先看看首饰去吧,许多稀奇东西呢,鹦鹉现在不急,等会再过来也行,而且我们不会看好坏,不如等两天我让王府里懂行的管事们陪着你买一只。”是她带沐景出来的,自然要陪着她逛,然后两人再一同回去,可现在沐景却不与她一起,她是留下来陪她看鹦鹉,还是去看簪子?万一去晚了簪子就没了呢?   沐景仍是笑着摇头,“大嫂先去吧,不如这样,我先看了鹦鹉然后就去后面和你们会合,放心,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会怎么样,这又不是荒郊野地,而且我身旁还有人呢!”   陈氏还有些迟疑,之前的表妹便笑道:“既然表嫂如此说,那我们就先去看首饰吧,等会八成还会遇见的。”   “是啊,大嫂先过去吧,我待会就来。”沐景再次说道。   陈氏这才点点头,交待道:“那你一个人小心点。”   “嗯,大嫂放心,我没事的。还有古娘子,莫娘子,表妹,你们先过去吧,好好挑几样首饰。”沐景与她们一一道别,她们也客气回应,之后才往后面而去。   待她们走后沐景才问:“采曦,你认识刚才那位表妹么?”   采曦摇摇头,“我之前一直在扫地擦栏杆什么的,只认识常来家里的一些人,并没见过她。”   沐景点头,一边想,自己还不知道那表妹的娘家夫家,甚至连姓都不知道,而当时大嫂也什么都没说,为什么大嫂没有详细给她介绍那表妹到底是个什么关系的表妹呢?看来只能回去形容给采月她们听了再求解答了。   “夫人还要这鸟儿么?”身后,卖鸟的人喊道。   沐景摇摇头,“多谢老板,不要了。”说着便有鹦鹉说话声的方向走,至于与大嫂那一行人会合什么的不过是漂亮话罢了,她可没准备单独与其他女子相处。随后却想起一件大事来,转头问夏妈妈道:“妈妈,我们是不是忘了拿钱?”   这个问题是个大问题,出来看东西,竟忘了拿钱。以前在汾州时她虽不动手,但很多事都是自己作主的,自己的钱也是自己保管自己拿用,现在到汴梁了,一切都是身边人做,她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以至于出门连钱都忘了带。听她如此问,采曦便笑道:“夫人不用急,带了呢,采月姐都给我们交待好了。”说着就踮脚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和妈妈手上一人揣了几吊钱,还拿了账房吴管事的私印,采月姐说钱不够给人家立个字据盖个印就行了。”   沐景便了然了,定是自己这边盖个印,人家自己到赵晔宅子里去找账房取钱,所以她在这边买东西钱都不用往外拿,只要盖印就行了,难怪会有大户人家的子弟一夜输掉万贯家财,因为钱用出去了根本就没感觉。   最后沐景在大门处转了大半个时辰也不曾买一只猫鸟什么的,因为满意的嫌贵了,她一下子使不出去那些钱;一般的又觉得不合适,也许放到家里所有人都嫌弃,觉得掉了身价。以至于转了一圈下来人家卖东西的觉得她是个只看不买的主儿,都不搭理她了,她只得去了后面,心想待会是不是还要回来买一只贵鸟回去,免得以后别人终于认得她是谁的时候她的小气名声已经传出去了。   第二进门处,中央庭子的摊铺上有屏帐之类的起居用具,又有马鞍、弓剑一些围了许多男子的摊铺,沐景几人在卖果脯腊肉的地方转了很久,这时候沐景终于出钱买了些杏仁桂圆的给采曦和夏妈妈吃。再走几步,到两边的走廊,便全是刺绣、花冠、绢花、珍珠翡翠之类的摊子,且摊铺主人大半都是尼姑打扮。   沐景往那些摊铺上看了一番,周围来来回回逛着的多半是女子,也有男子,却明显是陪着夫人过来的,两眼随处飘着。有些地方是布衣女子聚集,而有些地方则全是衣饰华丽的富贵女子,那些女子或梳着高髻大盘髻,或戴着金玉装饰的花冠,在这雪天里无一例外都是艳色打扮,行止神态自有一番身为人上人的优雅姿态。   她在左边仔细寻找了一番,没见到陈氏那几人,这才往里面而去。   哥子着家。往走廊里过去时,旁边也有因走不动路而在石桌梅树旁坐着休息的女子,有夫人们三三两两一起坐的,也有夫妻模样的人坐的,她经过时往她这边瞟一眼后就又移开眼去。   沐景看的,自然也是那些富贵女子看的摊铺,什么玉制的簪子,犀角制的梳子,金银制的步摇,以及手镯、腕钏、耳坠、假髻头花丝带应有尽有,待看到一只华丽无比的金筐宝钿梳子时她停下了步子,拿起梳子正要看,只觉身旁一阵风晃过,似有人过来了,沐景立刻回头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将她今日头上戴的珠钗拿在手中带着笑上下摇晃,而他身旁站着的,却还有五六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身上皆是各色绫罗,头上或戴了金丝幞头或没有,此时一齐看着她笑着,神情俱是玩味。   这似乎就是一群流氓调戏女子的架势了,可偏偏,这个领头的人竟是她丈夫的堂弟!   “九嫂,你的头钗掉了。”赵晟摇晃着头钗,朝她笑道,他一笑,他身旁的人也笑。   采曦立刻道:“十一郎,你快把头钗还回来!”她人小,却十分维护沐景,说着就要上前去夺。赵晟比她高得多,只将珠钗举着不担心,看着她道:“小妞儿,再对你十一爷不敬我向九哥讨了你做暖被丫头去!”   采曦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以前做粗使丫头也没经过很多事,前几天才知道个姨娘,现在一下子听道暖被什么的立刻就羞红了脸,再听赵晟与他那帮纨绔一笑,立刻就低着头退了回来。   沐景这才说道:“十一郎,你不知道么,你九哥今日也来了。”像赵晟这一帮人混在这女人堆中本来就引人注目,现在还这样说浑话更是引人注目,她倒不怕赵晟怎么样,就怕经此一弄,旁人全看着,让她以这样的情况被人知晓身份。   听到赵晔,赵晟一愣,往左右看看,随后又笑道:“九嫂还挺能蒙人嘛,你当我不知道呢,九哥忙着,可没时间过来玩儿。”   “他今日沐休,你不知道么?”沐景神色淡然道,含着轻笑看着赵晟。表现得如此,可心里却是着急,只因现在周围已有很多目光看了过来,她没往两边瞟,却感觉得到。   赵晟有些怀疑,又前前后后看起来,在他身旁其中一人便道:“十一哥,你嫂子骗你呢,你什么时候看你九哥上这儿来玩了?他才不会看这些猫猫狗狗头钗花冠之类的东西呢!”   这一说,赵晟便反应过来,随后看着沐景笑道:“九嫂,那你叫一个,叫一个好官人来听听,看九哥出不出现?”   那一群人一阵哄堂大笑,沐景只觉脸上发烫,暗暗乞求自己不要红脸,要不然他们更要笑得大声了。   夏妈妈看着周围投来的看热闹的目光,忍不住道:“十一郎,你这是做什么,她可是你嫂子!”   “哼,等九哥休了她她就不是我嫂子了!”赵晟不屑道。   这时他身旁一个尖脸少年看着沐景笑道:“十一哥,你九嫂还挺漂亮嘛!”   “那是,我九哥看上的嘛,虽然穷点,但模样还是有的。”赵晟说着竟还面带得意之色,沐景看着他,心想等回去了一定要让赵晔教训他,要不然她就不姓沐!可此时,她却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说不定前前后后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那她就丢大人了。想着便不再管那只珠钗,转身就往回走。   “嫂子不要钗子了么,不要我就替你送人啦!”赵晟却立刻过来拦在前方,她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女声传了过来:“表嫂,晔表哥在找你呢。”   之前见到的表妹此时从前方过来,到了赵晟身后,大吃一惊道:“我说是哪家的顽皮孩子跑过来凑热闹,原来又是你。”   赵晟一愣:“林姐姐?”随后马上道:“你说九哥在这儿?”   她一边从赵晟手上拿了珠钗,一边点头:“还在后面香料那一块呢,刚才还问我表嫂来着。”说时迟那时快,赵晟瞬间就不见了人影,泥鳅一样往前方溜去。见他离开,他后面那一群人也跟着离开,一行人顿时散得无影无踪。   智贤大师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10 本章字数:3407   那表妹这才过来,一边替沐景将珠钗插上,一边仍是笑容满面道:“今日天冷,这边铺子没以往多,也没什么新货,没什么好看的,我知道后面有个大师会讲禅的,不如我们去听禅吧。”说着就拉了她往后面而去,直到出了走廊,来到后面的香料字画之地才慢下步子,小声道:“这十一郎可真是越来越胡闹了,平时欺负外面人,现在竟欺负到家里人来了。他怕晔表哥,回去你将这事告诉他,让他好好教训十一郎一顿。”   沐景衷心向她道谢:“多谢表妹,若不是表妹解围,我今日恐怕要出丑了。”   她笑笑:“这算什么,你也知道唤我一声表妹。”   沐景也回之以一笑,问道:“刚才十一郎唤你林姐姐?”   “你看,往这边走就能看见那大师了,总是都落了单,不如我们就真的去听禅吧。”表妹与她同时说道,随后才问:“表嫂刚才说什么?”   沐景刚刚在心中闪过的那丝熟悉感没了,见她已经拉着自己往后面走,便停了步摇头道:“我还是不去了,经十一郎那样一闹也没心情看了,我就先回去吧。”   表妹仍拉着她没松手,关心道:“十一郎还没走远呢,且才避开风头,现在又回去人家对你指指点点怎么办?”   沐景想想,轻叹了口气,笑道:“那我就与表妹一同去听禅吧。”总是她也没听过大师讲禅,见识一下这相国寺的大师也好。   表妹便立刻拉了她往后面过道里走,一边走一边小声道:“表嫂猜那智贤大师长什么模样?”   沐景回道:“我以前见过个寺庙里的大师,却是个高龄,已有八十了,花白的胡子,神态举都带着恬静自然。”   表妹便掩嘴笑起来:“表嫂见的那大师太普通不过了,我带你见的这位大师还不到三十的年纪,进过皇宫,见过皇上,年纪轻轻就满腹才学,不只是佛学渊博,写字作词也是高手,最难得的你猜是什么?”   听她此言沐景就已对这大师佩服不已,对于她来说取得成就倒不算什么,难得的是年轻时就取得,这代表此人不曾让年华有一丝虚度,定是十分有恒心之人,听了表妹的话,立刻问:“他另有其他擅长的?”随后又改道:“定是他态度谦恭,有俗家人去找从不厌烦。”   “这算什么,咱们这种身份,谁会厌烦?且既被称为大师,哪里连这点心境都达不到。”说着表妹就笑道:“告诉你,这最难得的嘛,便是他生得俊秀文雅,实属汴梁城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沐景忍不住笑,随后道:“他这样,那我们去不是要让人误会了,还以为我们不是去听禅,而是去看他呢?”   表妹立刻摇道:“没什么,去的人很多呢,也不多我们这两个,而且就算是去看他又怎样,表嫂是不是怕晔表哥生气呀?”   沐景觉得这表妹与别的女子不同,稳重中又带着俏皮,爱笑又坦荡,一时也有些喜欢,便放了之前对汴梁富贵女子、对赵晔表妹身份的介心,回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倒是表妹,就不怕表妹夫生气么?”   表妹不悄道:“他敢生气,谁让生得不如智贤大师俊了,看看也不行么?”   沐景又一是一番笑,两人一路说一路往前走,挽在一起如同姐妹一样。   夏妈妈在后面看了,很有些高兴,心想沐景嫁给赵晔,先是在王府受委屈,随后又被那十一郎欺负,那个什么大嫂呢,说是带她来玩,最后却自己走掉了,好在还有个这表妹,丝毫不嫌沐景出身不好,还与她这样亲热。这大概是赵晔母亲那边的表妹吧,母亲那边的亲人总是要好些。   一路往前,走过了买香料的,又走过了买字画的,最后绕了几个院子,便空荡荡没什么人了,除了前面热闹的嘈杂声就只有个扫地僧,转头看时,那扫地僧也收了扫帚回屋去了,似乎这样冷的天寺里的出家人也不愿出来。   此时的风比早上大些,呼呼吹着,好在一路走,身上并不冷,只手有些冻。沐景将手揣进袖中,看着前方茫茫白雪,问道:“前面全是相国寺么?这相国寺倒是大得出人意料。”   表妹笑道:“自然,这可是皇家寺院,太宗皇帝当年亲自下令扩大改建过的,后来又划了许多属地给相国寺,寺里的大和尚还有皇上亲赐的封号,所以能在相国寺里做大师可是十分难得的,且这智贤大师还能翻译佛家典籍呢。”   “那还要走多远才到?”一直往相国寺深处走,前面的喧哗声已渐渐不能听见,沐景不禁问道。   表妹又看着她笑起来:“表嫂等不及啦?马上就到了。”   又往前走几步,面前出现个拱形门,表妹压低了声音道:“里面就是了,智贤大师喜清静,就我们二人进去吧。”   沐景瞧了瞧院子里面那间关着门的屋舍,静静的,似乎正是僧住宿之地,回头轻声道:“妈妈,采曦,你们在外面等会儿吧,若是冷了去前面逛逛也成,我们在那字画铺那一排第一家有卖美人画像的地方碰头。”   夏妈妈与采曦点头,表妹笑道:“表嫂倒是心肠呢,待下人都这般好。”说着就牵了沐景进院子。   沐景没想到她们要进的并不是这院子里面的这间屋舍,而是进了院子,又从右边的拱形门处穿了出去,且也不是下一间,而是又连着穿了几下,弄得她都有些迷糊了,这儿全是四四方方的院子,又全种着梅松之类,门洞与屋舍模样都是一样,让她惊奇这表妹居然还找得对方向。   “还没到么?”她问道。   “到了。”这时表妹回道,指了指前面一个院舍,“就是这间。表嫂等等,我去小解一下再进去,表嫂要一起么?”   沐景摇摇头,那表妹便往旁边走,见她四处看着,便笑道:“表嫂不用担心,这里没人的,前面我们走的那几间屋舍都是空置的,智贤大师为专心翻译典籍,所以特地住在这清静处。”   沐景便对她笑着点点头,她才离去。   这一去,却是久等不来。   他进回面。沐景有些奇怪,怕是她出了什么意外,迈步往她去的方向寻了几步,果然见到个带着气味的茅厕,且还果真是女用茅厕,进去看了,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出了茅厕,四处看看,只见这茅厕也单独围在个院子里,除了她进来这个门,还有个门。沐景往那个门过去,正好见到个屋舍,里面个小沙弥出来剩茶,见了他,开口道:“女施主是找智贤大师么?”   沐景点点头,小沙弥便指了左边道:“往这边穿过去就是了。”   “那小师父刚刚有看到另一个女子过去么?”沐景忙问。   小沙弥摇头:“我刚才在屋里给师傅摆棋子,没看到。”   沐景点点头,这才沿他所指的方向走,见往这边走还快些,心想大概是表妹抄进路了,可回到原地,却仍没见到人。   难道是刚才错过,这会儿见她不在已经进去了?沐景想着,决定先智贤大师的院子看看,一直走到屋舍前,只见门窗紧闭,一点也不像有人来拜房的样子。   表妹哪里去了?   原本她是带着夏妈妈与采曦,同大嫂一起好几人来的,可到现在突然间就只剩了她一个,这院寺周围又清凉,沐景突然生出些异样感来,正要出院子,身后门便有了响动,沐景此时又怀了介心,下意识往旁边一闪,躲在了屋舍旁边,悄悄伸了头往外看。   只见个年轻的小沙弥走出屋子来往外看了几眼,似是寻人的样子,没见到,便又回了门内。   似乎,这屋中之人是在等人?   不管如何,她并不想在此地久留了,正要从屋旁出来,却见自己来的方向似有人走来,心一急,又躲了起来。   来的是个丫环模样的人,身上穿着竟是比赵晔宅中或是王府中的仆人还要贵重,十七八的年纪,容貌气度也好,急走而来,在院门口往里面查看。出于小心,沐景立刻缩回了头来,没一会儿,只听有踩着积雪的脚步声往这边而来,她无法,只得跟着后退,好在屋上有檐,墙角处无雪,她贴着墙根走便没留下脚印。为怕人看见,她一直躲到了屋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屋舍旁边便停了,紧接着又回去,未待她松口气,自己躲着的屋舍前方就传来了敲门声。   之后也有开门声,但并没有说话声,好像那丫环与里面人就以手势眼神交流一般,也没过多久,又有远去的脚步声,依然是刚才那丫环的。   紧接着,又有脚步声传来,这一回,却似乎不只一个人。   这小沙弥,以及这富贵丫环的举止都有些奇怪,沐景也有些忍不住好奇,人在屋舍与院墙的间隙间移动,走到另一边,正好见到两人从院外走来,一主一仆,仆是刚才过来查探的丫环,主是个头戴金筐宝钿冠,身穿销金夹袄的富贵女子,步子迈得虽有些快,但仍不失大家风范,看上去甚至比她刚才看见的古娘子、莫娘子一行人都要贵气。   缱绻声中寒风吹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10 本章字数:3550   她也来听禅么?这智贤大师的院舍果然为富贵女子所爱,只是刚刚才与她一起的表妹呢?怎么一直没见人?   沐景其实并不觉得刚才那女子是来听禅,所以并没有贸然出去,果然没过一会儿在脚步声消失后就传来关门之声。   她躲在屋舍正后房,自然看不到正前方的情形,但听声音就能猜到:女子与丫环进去或是在门口停了脚步,然后开着的门关上了。可是不可能来了人却把门关上的,所以是女子,或是女子与丫环一起进了门中,然后门关上了。   再是大师,那也是男女有别,听禅总不至于要关着门吧?沐景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感觉。   随后,有人从屋中走了出来,然后便是一下一下的扫雪声,动作不快,听来还很悠闲,似有意在这冰天雪地里消磨时间一般。   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她奇怪时,墙里侧竟传来微微的说话声,她忍不住将耳朵贴了上去。   “今日有事耽搁,来晚了。”   “来了便好。”   “这么大的雪,你这房中冷么?手这么冰,是不是才握了笔译什么佛典?”   “是握了笔,但并没有译几个字。”   一阵轻笑声,“为什么?”   无声。   “智贤,我每日都在想你。”   ……   到这里,又没了声音,沉默持续一会儿,便有重物落在木板上的声音。   “小曼……”   “智贤……”   沐景想,她知道了这两人在里面做么,且知道与她所待地方隔一堵墙的另一边,正是智贤大师放床的地方。   智贤大师,他是好色大师么,身为出家人,竟与外面的贵夫人在佛寺中偷情幽会!   她从墙壁上挪开耳朵,想现在该怎么办。   既是偷情,那定不会让人知晓,她现在无意知晓了,那就不能让他们发现。她想快点出院子一走了之,可外面还传来一下一下的扫雪声,那小沙弥明显是望风的。   表妹……她到底去了哪里,对于现在的一切又是否故意,若是故意,出于何种目的……想着种种,沐景突然发现自己竟还是不知道那表妹到底是谁。   赵晟叫她林姐姐……这个时候,沐景终于想起来自己曾在哪里听过林姐姐了,在汾州时,也出自赵晟之口,他对赵晔说,为什么放着林家的姐姐不娶要来娶她这村姑,所以,那个被赵晔退亲的表妹正是姓林。   原来,她们是一家的,也许还就是亲姐妹,既是这样,她怎么会对自己好?所以之前的热络就是装的,最后也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站在这大雪天的墙根下听房?   墙的那一边动作大了起来,所以她不贴着墙根也能听见声音了,有喘息声,有呻吟声,甚至还有轻轻的叫喊声,床一耸一耸的动个不停。她不禁红了脸,有些听不下去地抬手捂了耳朵,可寒风实在刺骨,她坚持不了一会儿就又放下手来,将手缩好揣进怀中。   屋中声音仍清晰,她脸上的烫与雪风飘来的寒对抗得激烈。   抬头看天,有阵阵乌云,好像又要降雨雪的样子,在这乌云笼罩下天色也有些发暗,明明还早着,却好像已至黄昏一样。最初不觉,可现在静站这么久,她早已觉得冷了,腿也又酸又累,只好轻轻蹲下身来,埋着头拉了斗篷包住自己,又将上面风帽戴了起来。   她已经不再因里面的声音而脸红心跳了,只在想快点吧,快点吧,快点幽会完了她好离开,她要冻死了。   似乎没过多久,里面静了下来,沐景不禁开始欣喜,已经准备好起身。   里面却不是穿衣服的声音,而是说话的声音。   “你好可怕,要吃人似的。”   “小曼也很可怕。”   笑。   “这些日子来的女人多么?”   “不多,挡了几回,来的就少了。”   “告诉你,那个对你抛眉弄眼的女人在路上被疯跑的马车撞了檐子,摔伤了,别的没事,可脸却伤了大半边,前日他夫君就纳了个侧室,听说她气得把房中镜子全摔了。”   “小曼总是这样刁蛮任性。”   “哼,这可怪不得我,谁让她不老实。我真讨厌她们来找你听什么禅!”   “那不是怕你过来被人怀疑么。”   “谁敢怀疑,怀疑我让她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沐景微微一颤,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脸,之后才想,像她这样的应不属怀疑之列了,照这女人的手段,应是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吧。   一时间她惊得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动一下,似乎有些明白那个表妹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扔来这里了。   就算她没有躲在这里发现这小曼与智贤的奸情,大概也会正好碰上从前面过来的小曼,又是独身一人,以小曼的疑心和手段,说不定真会怀疑她。在她一无所知时,也许已经被人盯上了,而且盯上她的还是个仅仅因为人家抛眉弄眼就派马车去撞的女人,事实上,若不是那人命大,只怕现在命都没了。   房中男人笑了一下,随后轻声道:“上天自有好生之德,还是莫要太胡为。”   “怎么,你是怪我狠心了?”   “没有。”   “哼,你要敢说是我就阉了你!”   笑声,“真的?舍得?”   “嘻嘻,自然舍得,不就是个好色的秃驴么?”   “那我便不好色了,女施主请回吧。”自声么有。   “你敢,给我躺下!”   ……   沐景有些想哭,因为里面好像又开始了。   行房就行房嘛,为什么行了之后还要行……这可叫她怎么办?   脚麻,她只得站起身来,起身时脚下一歪,险些让木屐里的绣鞋踩到雪地上,又险些惊叫出声来,好在及时稳住身子,一切无碍。   她与里面只隔一道墙,里面与她也只隔一道墙,若是此时被他们听到声音而发现了她,那她只怕是要当场毙命了。   扶墙站着,忍着双腿双脚的麻木,静静等着里面的亲热声与外面的扫雪声。   这一次,比之前慢了很多。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半个时辰,又似乎是一个时辰,总之在她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之后里面声音才停息下来,让她意外的是院外响起了脚步声。   来人了吧?里面两人要被拆散了么?终于可以出去了么?沐景探头往拱形门那里瞧,竟瞧见了采曦。   定是她们等不到自己来寻自己了!   沐景一阵惊喜,随后又有些紧张,只见采曦往里面看了看,自然没看到躲在深处的她,只看到了前面扫雪的小沙弥,那小沙弥似乎也看到了她,走到拱形门前开口问道:“女施主,有事么?”   采曦的样子像看了救星一样,立刻问:“师父,你知道智贤大师在哪里么?”   小沙弥问:“女施主找智贤大师何事?”   “我家夫人来找智贤大师听禅了,可一直没见人,我便过来看看,别人说智贤大师的院子在这里。”   小沙弥往院中看过来,沐景立刻缩回头。   “女施主,这儿便是我师父的住处,但我师父今日专心译经,不曾见客,我也不曾看见有女施过来,此处院落大致相同,极易迷路,也许是你家夫人走迷了路,女施主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没见过么?你没见过我家夫人?是两位夫人一起的。”   “没有。”   沐景小心探出头来,只见采曦着急着,在拱形门处转身离开。   小沙弥也回来,扫雪声继续,屋内温声细语从未停,一切,一如之前。   她站累了,再蹲下;蹲累了,再站起身。   天色渐渐暗下来,有零零碎碎的雪花飘落眼前,沐景抬头望去,竟又是下起雪来了。一动不动站在外面这么久,身上已冻得全没有知觉了,肚子也早已空空如也。   赵晔……为什么昨天你不说不许跟大嫂去一定要跟你去,为什么你不说东厢睡着冷,为什么……为什么和她一起来相国寺的不是你!   如果是和他一起来,那她就不会为了躲开别的女子而单身一人,不会被赵晟拔了钗子戏弄,也不会把笑面虎当小绵羊,更不会躲在这儿挨饿受冻吹几个时辰的冷风来听别人偷情,而且还随时会被发现了丢掉性命。   墙那边似乎有些了些动静,她也没心思去管,雪越下越大,洒得她斗篷上满满都是雪挥都挥不及,腿脚麻木又饥饿无比中,她恍惚都要晕倒在地。   又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一句话让她精神为之一震!   “今日天冷,外面铺子只怕收得早,你……”   “我知道,可就是舍不得走。要到元旦了,家里忙起来,下次还不知道能不能过来。”   叹息声中,两人似乎又开始亲热起来。   沐景在心里催促,天快黑了,人快散了,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就要被人怀疑了!   好在里面又说了会儿话,便有了轻轻的水响,不想沐浴,似乎是在擦洗身子。然后便听那智贤大师的声音道:“刚才外面有声音,是什么事?”   一个女声道:“听着好像是有人过来寻家中夫人,说是她家夫人来听大师讲禅的,却没见人。”   九爷来了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13 本章字数:4643   一个女声道:“听着好像是有人过来寻家中夫人,说是她家夫人来听大师讲禅的,却没见人。”   “没见人?”   “是。”   一会儿,门开了,里面有说话声,但不太清晰,沐景又将耳朵贴到了墙上。   ……   “那夫人是谁?”   “这个,我没问……”   “那丫环是你见过的吗?”   “没有,从没见过。”   “下次注意些。”   “是,师父。”   沐景暗暗松口气,没想到这女的心狠,男的也不是省油的灯,竟这般谨慎,连她的身份都要问,还好采曦没说。   原来情也不是好偷的。   听房更不是好听的。   时间一点点过,她终于听见那女人离去的声音,又亲眼看见丫环先探了探,然后领那贵夫人出去。   接着,门关了,小沙弥继续扫雪,大概扫了盏茶时间,小沙弥才进去,又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那阵她等了许久的关门声。   现在,应是她离去的时刻了。   眼看天色渐晚,沐景却不敢大意,又等了会儿直到确定门不会再开了才直起身子,等腿脚利索了便轻手轻脚又急忙忙出了拱形门。   毫不迟疑地一路往前,直到离那智贤大师的院子很远了才停下步子来,抬眼,却见前面竟是一块菜地,远远看着,踯躅了一会儿,有身上僧衣穿得松垮垮的僧人从屋中走出来,然后开始脱裤子,却是准备小解的。得些找景。   沐景立刻转身,又往回跑。   此时雪越飘越大,视线也不那么清晰,在这冬日里天黑下来几乎是立刻的事。可她看着茫茫一片白雪盖着的佛寺,竟是摸不清方向,不知该往哪里回去。   来来回回转了几圈,见了门想去敲着试试,却又有些犹豫,远处似有人往这边走来,她想了想,不是上前去问路,而是躲在了墙后。   万一这和尚们也爱议论人,到时候传来传去,那智贤大师知道就在他情人离去不久后寺里有和尚碰到个迷路的夫人,会不会有所怀疑?而且她好像还在那屋后与拱形门之前留下了脚印。   还有一事,便是她独自一人在佛寺的无人之地待了几个时辰,此时被人发现,然后送她出去,然后又将此事传出去呢?   她是赵九郎新娶的娘子,是赵九郎退了门当户对又亲上加亲的婚事而从汾州山地娶回来的,谁都对她好奇,谁都想见她,若是知道她在成亲不过几日就在相国寺中离开下人失踪了几个时辰,别人会怎么想?这虽是佛寺,可分明有人在这里偷情……   沐景不由蹲下了身子,绝望片刻后又撑着站起身来往外走。   现在似乎只能偷偷转出去,若是采曦和夏妈妈还在还好,若是不在了,家里也知道她失踪的消息,那就回去再和赵晔解释。   他应该会信吧……而且,她还没有和他圆房,大不了……沐景脸红地想,不是说第一次会流血么,大不了让他马上圆房试试就行了……   夏妈妈还与车夫守在相国寺外,采曦早已赶回赵宅,急匆匆去屋里寻人。   “夫人回来了没?”一进门,采曦就立刻抓了采莲问道。   采莲脸上也是着急,回道:“还正在想你们怎么还没回来呢,你不与夫人在一起么?”   最后的希望破灭,采曦泪水都吓得涌了出来,无助道:“那怎么办……夫人到底哪里去了……”   “别急,快说到底怎么回事?”采月从房中出来,扶了她问。   采曦哭道:“夫人去什么大师那里听禅,结果听得不见了人,外面夏妈妈没等到,我进去转了好久也没找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采月神色凝重道:“不是去逛铺子么,怎么又去听禅了?”   采曦一边急着流泪一边将相国寺里的事说一遍,采月一听便问道:“那位叫九爷晔表哥的夫人叫什么?”   采曦回忆了半天,最后摇摇头,“她没说,夫人后来还问我认不认识,我说不认识。”   “那是不是身段纤细,长相清秀也好看,很爱笑的?”采月又问。   采曦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对了,好像是姓林!”   采月脸色又凝重了些,皱眉道:“这大娘子,你们不认识她还不认识么,怎么扔下夫人自己走了,那是林家的五娘,正是七娘的亲姐姐。夫人失踪之事八成和她有关,她与七娘感情好,定是因九爷退亲之事而对夫人心生怨恨!”   五娘她不知道,但七娘她却听过,正是九爷之前订了亲又退亲的表妹,没想到相国寺那替夫人解围的竟是七娘的亲姐姐!“那……难道她竟那么大的胆子害了夫人么?”采曦说着泪水又是一脸。   采月立刻道:“别胡说,恐怕要派人去找。”随后又为难地自语道:“不行,不行,此事不能声张,这可怎么办……”   “不如去找赵管家,他一定有办法的!”采莲立刻道。   采月却摇头,“不,赵管家也是反对九爷退亲的,还是去找九爷妥当。”   “可九爷不在家呀!”   “我知道他在哪里,你们就在家,我出去找!”采月说着就出了门去。   一开始,沐景是在找之前走过的茅厕、给她指过路的小沙弥、以及智贤大师所住的院子,准备从起点开始返回。   后来这些都没找到,却找到了往前院去的通道,然后发现中间的门被锁了--自然会锁,因为雪已经大了,天已经黑了,什么万姓交易早已结束了。   后来她灵机一动,想起了之前所遇菜地周围好像也围着围墙,而那围墙看上去似乎是边界处的围墙,菜地本就会分布在边缘处,所以她猜测墙那边应该是汴梁某条大街。   所以后来,她就又开始找菜地。   这其间自然遇到过僧人,但天黑又冷,还飘着雪,僧人极少,且走路都埋着头,她倒是躲过去了,只是不知这倒底是幸还是不幸,也许她救助僧人也比在这里面瞎转好。   转到菜地时天早已全黑,菜地上唯一有的那间屋子黑漆漆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沐景知道那里住着的看地僧人是个有些邋遢且丝毫不注意礼数的壮硕僧人,有些怕,往围墙边时绕得远远的,最后在确信不会吵醒他的墙边停了下来,抬首望墙,无奈之下还是放弃了这地方,找了个离僧人茅屋没那么远,但好爬一些的位置。   墙上散着雪花,带着薄冰,她缓缓伸手摸了摸,只觉得稍不注意就被会冰冷的墙壁粘掉一层皮,事实上,那样她的手也不会有多大感觉,因为她一双冻得通红的手早已毫无知觉。   万籁俱寂,寒风呼啸,远处似有狗叫声传来,而有些时候仿佛能听见雪落地的声音。她极不舍地脱了脚下一直穿着木屐,将绣鞋踩入雪中,然后伸了手,隔着袖子攀上墙壁。   她是见过文杰爬树的,也见过他爬墙抓窗户的,可轮到自己却发觉并不那么好爬,手根本攀不住墙,没等脚踏上去就滑了下来,试了几次,人筋疲力尽不说,脚早已在泥泞雪地里浸的透湿。   最后无奈,又四处捡了砖头过来垫,甚至找不到砖头跑去菜地里拔了大白菜过来踩着,这才攀上了围墙最上方抬脚往上爬,终于在冒头看到墙外边是宽阔街道时几乎喜极而泣,一下子似乎又有了些劲,抱着墙头将手放在嘴边哈了会气,待有些知觉后才又抓牢了继续爬。   腰后却遭人一拦,人便被人从身后抱住悬空了起来。   那僧人竟发现了!   沐景身上一震,“啊”字还没呼出来,头顶便有声音道:“傻瓜,那边是御街,禁人通行的。”   这声音!   感觉自己踩在地上,她才不敢相信地转过头去,不敢相信地看着身后的人,然后泪水就忍不住涌了出来。   脸庞感觉到那液体,只觉得滚烫,许久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温暖。   “你……你怎么来了……”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哭道:“你怎么不早点来,我差点冻死在这儿了……”   赵晔将浑身冰凉的她搂住,安慰道:“我听见采月说就赶来了,只是一时没找到你。”   沐景觉得他胸口暖暖的,如火炉一般,忍不住让自己又贴紧了一些,将手也擦入他腋下,“没想到……真能有人找到我……”   赵晔微微笑了起来:“本来找不到的,可是看到有人在爬墙,就找到了。”   她站着没动,一直贴着他哆嗦,直到怀里渐渐回暖,手开始有知觉,这才觉得心绪也平静下来,恢复了神智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晔搂了她道:“去另一个地方爬。”   他便又挑了面墙,还是最初她放弃的那面,轻轻一攀就坐在了墙头,然后朝她伸出手来。   沐景将手放在她手心,脚踏上了围墙的砖缝处,由他拉着往上爬,才爬了两步,他就伸出手来一把揽了她的腰抱着她坐在了墙头,待她坐稳,他早已跳了下去。   “往下跳。”他在下面仰头喊道。   沐景低头看他,突然觉得这样高高在上,然后看着他低低在下的感觉真好。   “跳。”他又说。   沐景小心地按着墙,回道:“你不让开我怎么跳?”   难道他看上去还没有地面安全?赵晔静了静,随后才沉声道:“你跳,我接着。”   沐景想了想,回道:“你还是让开吧,我往地上跳应该站得稳些,要不然我们两人都摔了。”下一刻,赵晔拉了她的脚腕往下一扯,随后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搂住,然后稳稳放在地上。   沐景有些过意不去,对着他似乎不悦的脸讪讪笑了两下,“真能接住啊……我就是怕你被我砸到……”   赵晔嘴角扯了两下,然后拉了她的手道:“回去吧,我的马在另一边。”   “嗯。”沐景随他走着,眼睛却忍不住回头看,那里有欢笑奏乐声,还飘着酒菜香,而那香味闻着似乎是鸡汤的味道。   赵晔看看,问道:“饿了?”   他眼力还挺好的,沐景心想,然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受了一整天的罪,能不饿么?她可是只在早上草草吃了两口。   赵晔便拉了她往那飘鸡汤香的地方走,却是个豪华酒楼,此时正是灯火辉煌,欢声笑语。   “呀,赵九爷,这就是新夫人么,里面请里面请!”他们往门前一站,小二便迎了上来,见又是个认识的,沐景觉得自己一身狼狈,微微低下了头。   赵晔说道:“独间。”   “好好,楼上有。”小二立刻领着二人上楼去。   沐景往旁边桌子上瞟着,知道这是个有陪酒伎乐的酒楼,下面几桌无一例外全有艳妆女子陪着。当迎上有一人投向自己手中的目光时,她才反应过来赵晔竟还牵着自己,立刻将手抽了出来。   赵晔看看她,随后没动声色地跟着小二上了楼。   楼上有酒桌,也有单独设置的独间,独间都以座屏或是纱糊门框相隔,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且还大小不一,赵晔没去小二领的那间,去了个角落里左右都无人的独间。   沐景看看小二的神色,见他毫无反应后才看向赵晔,心想他拉着她躲到这角落里来坐着是要做什么?   “炖羊,葱泼兔,货鳜鱼,群鲜羹,白炸鸡,烧猪肉……”   沐景听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赵晔是在点菜,立刻拦道:“好了好了,够了。”她是饿,但吃得了那么多么?   赵晔便点头,朝小二说道:“去吧,必须马上上来。”见有人往这里面提着火炉,又说道:“再加两个火炉过来。”   小二愣了愣,立刻点头,“好,九爷稍等。”   桌子是小圆桌,沐景与赵晔并坐着,小二一走,赵晔便低头道:“将鞋脱了吧,都湿了。”   “这……”沐景透着水晶珠帘往外瞧了瞧,她是冷得早想脱了,可这在外面酒楼啊,不由问道:“这怎么行?”   赵晔回答很简单,“我允你脱的。”说着就低头将她湿透的绣鞋连袜一起脱了下来,然后看着她的脚,问道:“汾州的女子是不是都不缠脚?”   ————————————   酒楼吃喝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14 本章字数:3435   赵晔回答很简单,“我允你脱的。”说着就低头将她湿透的绣鞋连袜一起脱了下来,然后看着她的脚,问道:“汾州的女子是不是都不缠脚?”   沐景推开他,不悦道:“不是,都缠,就我没缠!”说着就试着要将身后的火炉拖到自己身旁,赵晔见了,起身去帮她提了过来。   随后坐下,停了半天才道:“我并没说什么。”   沐景“哼”了一声,兀自将脚往火炉旁伸,那火炉温暖,若不是怕被烫伤,她都想将脚贴上去。然脚悬在半空中终是难受,才一会儿就受不了,又在地上踩了一下才举起脚。   赵晔一只手从背后绕到她大腿侧,将她拔了过来,“这样容易烫伤。”将她摆正后,脱了自己脚下的皂靴摆在她凳前。   “穿我的。”   沐景迟疑一下,最终想温暖的欲望占了上风,毫不犹豫地将脚钻进那皂靴里面。   老天,这么暖!外面是皮革所制,里面是厚厚的软毛,脚才一碰上就觉得是从地狱上了西方极乐世界,无比暖和。   “……官人,你……”   赵晔正在脱身上的靴袍,抬头看向她。   “你做什么?”沐景看了他的动作,有些纳闷狐疑地问。   赵晔脱了靴袍,随后伸手过来解了她颈上的斗篷系带,正有人端了菜过来,见此情形,身子明显震了震,站在外面不知是进还是出,直到又见他解了斗篷后将靴袍披在沐景身上才放松地进来上菜。   靴袍也是很温暖的……沐景感受着这温暖,看看他,决定将刚才要问的话咽下去。   在客栈人放菜放火炉时,赵晔看向她问:“你方才要说什么?”   沐景轻轻一笑,立刻摇头,“没要说什么。”   赵晔又看了她两眼才移开目光。沐景裹着他的袍子,看着脚下大却暖和的皂靴,心想:他脚应该不是那种很臭的吧,她刚才没闻到的有异味的……   有“九爷”交待,菜果然上得快,不一会儿就是满桌,沐景看着面前的大盆大盘的各类菜,心想自己恐怕连其中最小的那盘菜都吃不完吧……更何况那炖羊肉竟是一大锅。   可此时,她顾不了这些,因为香味扑鼻,热气直冒,闻着看着不吃便是煎熬,所以立刻就抓了筷子去夹肉。   吃了四五筷后,她发现赵晔在看着她,侧过头,这才想起些什么来,缓缓放了筷子:“我忘了,官人先动筷吧。”   赵晔摇头,“我吃过了。”   沐景便又立刻拿过了筷子,夹过一块兔肉,发现他仍看着自己,且那目光有些奇怪,未等她问出口,赵晔就说道:“你之前在家中用饭,是有意装着大家闺秀么?”   这意思是说自己现在吃得太像穷人了,等不及是么?哼,她本来就是穷人!   沐景继续夹了几块,当碗里堆了可观的一堆肉后才回道:“是啊,官人乃皇室宗亲,身份高贵嘛,贱妾这样一个乡里出身的粗鄙村妇,本就是让人笑话的,若是再吃饭时同在家里一样狼吞虎咽,那不是更让人笑话了。”   赵晔早在她说皇宗室亲时就扭过了脸去,在她说完后便是半天不说话,直隔了好久见她一边吃还一边搓手才道:“待会还要回去,此时要先喝几杯酒暖下身么?”   这时另两只火炉似还未烧起来,沐景虽受了许多温暖却还是不如平时在床上躺着时那种从里到外的暖,只觉心口身上还是冻人,听说可以喝酒取暖,立刻点头。   赵晔叫了酒,沐景自斟自饮,发觉这酒入口味道竟还特别好,比她以往喝的酒都好喝一些,便问道:“这酒酿得这样淡,能暖身么?”   赵晔回道:“这酒不辣,许多女子爱喝,但也有些后劲。”   “应是无事,我还没喝醉过。”沐景豪迈道。   赵晔狐疑地看她:“你常喝酒?”   沐景摇头,“没有。”   赵晔便一副了然模样,“所以从没喝醉过,因为没喝过酒?”   沐景想反驳,却发现这正是事实 ,随后又硬撑着回道:“成亲那天晚上的交杯酒就很烈,我喝了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赵晔忍不住轻笑,心想那天的酒明明都是他喝的,她顶多沾湿了下口。   得人晔景。沐景早已开始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喝汤,不再得空说话。   他看着她,想到自己听闻她失踪时的急切担心,忍住伸手揽她入怀的冲动,问道:“在相国寺到底出了什么事?”   沐景听到这话,放了筷子侧头道:“你以前订亲的表妹姓林?”   赵晔点头,随后未待她说话便道:“采月说你碰到了依媛表妹,她邀你同去听智贤大师讲禅?”   “依媛?她叫林依媛?”   赵晔点头,“她是依冉表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你会单身一人留在相国寺是因为她么?”   沐景却没回答他这问题,而是急着问另一个问题:“依冉?那是谁?就是之前……与你订亲的表妹?”   赵晔移开目光看向前方,脸上出现疼惜的神色,点点头。   看来他对这表妹还真有几分情意呢……沐景在心头想,然后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一口又将话题绕了回来:“你那个表妹先支开了夏妈妈和采曦,然后以上茅厕为由扔下了我,之后我……”   沐景看看四周,凑到赵晔耳边小声道:“我看到有人和那什么智贤大师偷情。”   赵晔显然吃了一惊,“智贤大师?他怎会……你确定那是智贤大师么?”   沐景肯定地点头,“我就躲在智贤大师屋后,亲眼看见有个贵夫人进他的屋子,然后关了门,而且……”想到那寒风中听到的几个时辰的鱼水之欢,沐景有些脸红,为自己的清白着想,决定隐去这一段,“后来他们在房中待了一个下午,有那智贤大师的徒弟在外面把风,我不敢出声,也不敢出来,所以一直躲着。后来等那夫人走了我才敢离开往前面去,可又迷了路,最后在里面转得太晚发现寺中好几道门都关了,我只得跑去翻墙。”   “智贤大师是汴梁城有名的高僧,年少博学,还得过皇上召见封赏,怎会做出如此失行之事……那夫人是什么人?”   沐景摇头,“我不认识,只隐约听到那智贤大师叫她小曼。”   “小曼?”赵晔一愣。   沐景立刻道:“你认识?她是什么人?”   赵晔摇摇头,“并不认识,但此事甚为严重,你最好不要再对旁人说起。”   “我自然知道,那夫人行事有些狠辣,只怕弄不好她便要对付我的,我逃都来不及。”沐景点头,随后又道:“这小曼应是闺名,外面人也没几人知道,你不认识也正常。只是……”沐景凝神道:“我想了好久,只觉得你表妹把我扔在智贤大师门口最大的目的似乎就是要让我撞到那夫人和智贤大师的私情,她难道是早就知道这事,然后想他们一起将我灭口?”   赵晔回道:“大概,是想让你撞到那夫人吧,那夫人是去会情人,若是在智贤大师门口撞见独身一人的你定会心虚而对你生疑,既然她狠辣,那你便会有危险。”   沐景回道:“要么,我撞到那夫人,要么,我直接撞到他们的私情,都没有,那我也十之八九会在相国寺里迷路,她再在外面随便一传,人家肯定会说我仍了丫环仆人一个人跑进相国寺后院里面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赵晔抬头扶上她的肩,“没事了,后面的事我解决就行了。”   沐景心中气闷,想到“举杯销愁”的句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赵晔劝道:“少喝点,会醉的。”   “不要你管。”沐景没好气地说道,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开始更不顾身份地吃喝。   赵晔扔扶着她的肩,脸上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都是你害的!”没一会儿,沐景便说道,将手中洒杯重重放在桌上。   她沉默了好久之后突然这样一喊,让赵晔微微一惊,随后看向她正要说话,她却接着道:“什么表妹,又不关我的事,又不是我退的亲,不找你竟然来找我!”   “以后不会再……”   “她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以为我多愿意嫁么!”   赵晔住了嘴,将手从她肩上拿了下来,好久才看着桌面沉声道:“我记得,我并没有逼你。”   “什么王府,什么十一郎,就是个恶霸,流氓!我怎么说也是他嫂嫂,他却当着那么多人戏弄我,若他不是姓赵,我肯定去要去告官!”   赵晔缓缓侧头去看她,只见她整张脸全带着酒后的酡红,撅着嘴,鼓着腮,十足的生气模样,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握成拳将一双筷子一长一短不整齐地捏在手中,自己给自己倒满酒,然后又灌下肚去,侧过头来喊道:“赵晔,我出身是不高贵怎么了,既然成了亲,那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觉得此事是你的责任么?看不起我不理我就是了,我也不理他们,但他怎能这样三番四次的调戏,说那样难听的话!”   醉酒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14 本章字数:5720   接着她又回过了头去,“今天真是气死我了,破相国寺!”   赵晔看着她,终于确定,她似乎是在不声不响下,自己把自己灌醉了。平时她看着还算从容淡然,话也不太多,没想到醉酒后竟是这样一副模样。   他伸手去揽过她肩,替她将松垮的袍子拉好,说道:“以后再去我与你同去就没事了。”   “去什么去,我再也不去了!你知不知道,天上下着雪,我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吹着冷风听他们亲热了几个时辰!他们不腻么,明明完了还来,完了还来,我可是听说房事多了要体虚的!”   “咳……”赵晔问道:“你是说,你听见了?”   “能不听见么,就隔一堵墙。”沐景满脸怨气,“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真不知羞!全都怪你!”她说着,侧头瞪他。   赵晔便不悦道:“如何能怪我……”他看着她,在她酒醉中才得以说道:“你可知我是有意调了沐休的。”   “就怪你!”沐景继续瞪他道:“早知你有这么多风流债烂桃花我就不与你成亲了,有个找我报复的表妹,又有个通房的漂亮丫头,表面上一本正经,其实和那智贤大师一样,就是个……”她打了个酒嗝,接着道:“……色鬼!”   “你……”赵晔正听不下去,只见她身子歪歪斜斜似要倒下来,急忙伸手将她扶住,她却顺势一倒,倒在了他怀中,抬眼看着他。   珠钗从发间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也不知摔断了没有,可此时的两人却都没多理会。沐景神智不清,不知听见还是没听见,赵晔听见了,却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只低头看怀中横躺的她,心中怦然触动,刚才要说的话早已忘记。   “色鬼……”她看着他道。脸上仍是酡红,神情带着生气抱怨,撅着嘴,犹如向情郎嗔怪的少女。   又被骂了色鬼,他却再也生不起气来,只是将她稳稳固定在自己腿上,忍不住抬手拂去她发髻上散落到脸上的发丝,轻轻道:“我若是色鬼,怎会到现在还不碰你?”   “说不定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好看!你看那采心长得如花似玉跟妖精似的,你不是就色心大起收了她么?哼,还在那里一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我才不要和你睡一起,看见你就烦,色鬼,你去让采心陪你睡去!”   赵晔原本选在僻静之处只是因有她在身边而图清静,现在听了她这话才不得不庆幸选在了这儿,要不然她这样的话被人听去了不知要传成什么样。   “采心……你,你是吃她的醋?”他放低了声音问,心想她在酒醒后应是不记得他所说的话。   沐景听后“嗤”了一声,“不要脸,自以为是,谁吃醋了,我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吃你其他女人的醋?我就是觉得你好色,以后你都给我睡东厢去,别和我睡一张床!”说着她就蹬着双脚道:“放开我,我要起来,我冷,要喝酒。”   赵晔将她扶起来,却不放开她,只移近了自己了凳子,与她并在一起坐着。她伸手去倒酒,他却将她手连身子一起搂在怀中,握着她的后脑转向自己:“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有什么比不上英霁?”   沐景看着他不作声,他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怕她醉得不深,随后想想,却觉得无所谓,又问道:“为什么?”然后屏着呼吸,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因为……”沐景回道:“你没他官大,嘿嘿,我知道,他是指挥使,你是副指挥使,要不是他走了,你才不能做指挥使呢!”   “那是因为他是蒙荫入的禁军,而我是凭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升的!”赵晔万万没想到她说出的竟是这理由,十分不服道:“蒙荫,你知道蒙荫么?就是他是靠他家里的关系做的指挥使,虽然他也能胜任,但若是和我一样,他不一定能高过我!”   沐景看着他,半天才道:“狡辩……你就是没他官大!”   “你……”赵晔正生气,她又接着道:“而且他也比你好看。”   对此,赵晔仍是不服,“难道……难道我不好看么?许多人都夸我好看的……”说这种话,他自己都些觉得脸红,却仍是不服气道:“且你不觉得我比他更有男儿气些么?”   “男儿气就是板着脸,一副自以为是冷冰冰模样么?哼,才不好看!”沐景一边说一边带了轻笑道:“那天他骑一匹白马,穿着一身白衣,从杏花树下微笑着朝我走来,我便想,我要喜欢他的,天下竟有他这般伟岸的男子,还帮我扶了车,那样谦和有礼,看我时还会不好意思……”   “别说了。”赵晔早已受不住,暗恨自己竟提了英霁,冷了脸才要扶她起来准备回去,她却又说道:“不过你笑起来好看,你那对酒窝最好看了……”说着就伸起手来,拿手指在他的脸上点,“在哪里来着,你笑看看,我看你的酒窝在哪里。”   她的手触在脸上有些痒,又似乎触动着身上所有的感观,看着她脸上洋溢的笑,赵晔心中腾起的怒气点点散去,也不再试图扶她起来,由她在他脸上抚着,点头。   “你笑啊……”她不满地娇嗔,又撅起了嘴,“快笑……”   赵晔缓缓翘嘴,让自己笑出来,然后又努力将那笑加深。   沐景便也笑了起来,伸了中指擮他右脸酒窝,“好看……你别的时候还好,笑起来真好看!”   赵晔看着她,轻声道:“阿景,你笑起来也好看,可你却从来不对我笑。”他说得小声,并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她还在嘟囔,“酒窝没了,再笑,再笑……”   他低头,轻舔她的唇,尝到清甜的酒味。   连唇上都是酒味,那嘴里呢?如此想的时候,他已忍不住心中欲念,抬头在她脸上方道:“阿景,张嘴。”   沐景看着他,并不依从,“为什么?”   “因为……我想吻你。”   “为什么我要给你吻?”   “因为你是我妻子。”   她想了想,张开嘴。虽是大张着如哈气般并不美,他却立刻低下头去将她吻住,伸舌至她嘴中将她慢慢勾弄,尝尽她嘴中酒味。   抬首时,她看着他,眼中亮晶晶的,吃吃笑道:“还挺有趣的,赵晔,要不再来会儿?”   赵晔有些承受不住她的热情,却毫不迟疑地再次贴上去,纠缠一番后,抬起头来,她脸上仍笑着,随后便说道:“我也来。”说着便以两手勾着他脖子,凑到他嘴边,也舔他的唇,也在舔过之后开口道:“赵晔,张嘴。”   赵晔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热起来,全身着洋溢着兴奋的情绪,他忍着那兴奋,粗声问道:“为什么?”   沐景想了想,终于回忆起他的话,抬了下巴正经道:“因为我想吻你。”   他将她搂得更紧,“为什么我要给你吻?”   “嘻嘻嘻,因为你是我丈夫!我全说对了吧!”接着她便得意地凑到他嘴边去,他自是立刻启唇,任她伸舌入他口中。   “你喝酒了?”她却马上就离开,未待他开口就说道:“定是去酒楼喝酒了吧,说不定是妓馆,被那些比采心还漂亮的女人灌的,哼,色鬼!”   “对,色鬼。”赵晔说完,握了她后脑按向自己。   她回应他,甚至屡屡想夺回主动权,他不给,她便奋起直追,将他几番纠缠。   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一定要等她喜欢自己再要她,如此,不是很好么?若她属于了自己,说不定心再也无法容下其他。   如此想着,他越吻越深,将她越搂越紧,伸手从她衣底探入,撩开冬日的层层厚衣,一路往前,握住她被抹胸包裹住的丰盈。那里,是他感受过的……久久难以忘怀的……   “你做什么?拿开!”她却突然推开他,两眼又开始瞪起来。   那模样极其认真,让他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女子的警惕,随后又想起这不是在家中他们的喜房内,而是在相国寺墙外的酒楼。   沐景再次嫌弃地嗔骂道:“色鬼!”   赵晔不以为然,“你是我妻子,我要怎样就怎样。”说罢,搂起她凑到她耳鬓处含了含她耳珠,小声道:“总有一天,我要脱光了将你看个完完整整,然后让你做我的女人,且你嘴里喊着我,心里也想的是我。”   沐景侧了头,一动不动看了他半晌,然后开始推他,蹬着脚要从他身上起来,嘴里喊道:“色鬼,流氓,你就和那个智贤大师一样,放开我……”   赵晔笑道:“好了好了,我们回家去吧。”说着一抬揽着她,一手伸往她腿下,她极不老实地又动又推,大喊着“放开我放开我”,他安慰道:“好,放开你,不过先把靴给我。”   脚下皂靴被脱去一只,沐景皱了眉不愿道:“冷,不许脱我的鞋。”   赵晔又觉得好笑,忍不住在她唇边落下一吻,“好,先借一会儿,让我穿着出去,待会上了马就还你。”   沐景仍是不悦,他快速将皂靴穿上,横抱起她欲直接出去,却看到她光裸的双脚觉得不合适,怕那双白嫩嫩的脚被人看见,只好又哄她将自己的绣鞋穿上,拿了甩在地上的斗篷扶她出去。   到外面,天寒地冻行人稀少,赵晔便拿斗篷将她脚缠住,一把横抱起她往自己系马处走。她这会儿却是安静了,躺在他怀中乖乖的,嘴里嘟囔道:“赵晔,我头疼。”   赵晔低头看她,脸蛋仍是红扑扑,神色娇俏惹人怜惜,直让他心起欲念,不由强迫自己平静心神道:“让你少喝,谁让你喝那么多的?醉了自然头疼。回去,回去醒醒酒睡一觉就好了。”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若再有机会便再让她醉吧,只要不提英霁,别的似乎还挺好。至少等会回去……真的要醒酒么?要不要,就今天圆房算了?不行吧,若是她醒了不愿呢?好像醒着时……她也是愿的……只是那样总归是有些不好……   若是回去后她又拉着他亲吻,他就与她圆房,若是她安安份份,他就再等等。如此决定好,赵晔低下头去,却见怀中她已贴着他胸膛睡着。   策马赵宅,夏妈妈一行人好一番兴奋,确定沐景无事后以极快的速度整好了床铺让赵晔将沐景放上床,夏妈妈给她脱衣服擦洗,看着她奇怪道:“夫人的脸怎么这么红?”   赵晔回道:“喝酒了。”   “怎会……”夏妈妈正想说怎会喝酒,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多问,有事私下问沐景就好,便又改口道:“难怪一身酒味。”   待夏妈妈给沐景擦完身子,赵晔擦洗完了,回房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便有些挪不开眼,又见床边忙着的采月夏妈妈一行人只觉得碍眼,不悦道:“不用忙了,都下去吧。”   下人闻言,立刻告退,待她们一走,赵晔便坐了床边去肆无忌惮地盯着睡梦中的那娇艳红脸看,方才在路上作好的决定又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反悔。   她没有拉着他亲吻,可是……她现在的样子,明明就和拉着他亲吻的效果差不多。   只是,他真的要如此,然后等她醒来觉得他小人行径,觉得他色鬼么?   而且,她还睡着……神智不清……如此圆房,是不是太可惜了?这可算得上是洞房花烛夜……   一时作不了决定,赵晔便躺上了床,侧着身子看她,一边看,一边犹豫。   犹豫时,忍不住伸手抚她的脸,又忍不住抚她的唇,然后手从唇上移到下巴上,再移到脖子上,一点一点摸索她的锁骨,她的颈……以至于,再往下。   当他不发出一点声响地揭了她被子,屏着呼吸去解她衬衣上的系带时,那种感觉,就犹如是偷情,或是做着天理不容之事一样紧张,一样因为又往前迈了一步而兴奋、窃喜,却又害怕。   这次的衬衣是白色的,也不那么薄,他须撩开才能看到里面,他在拉了系带后迫不及待地想立刻撩开,却又不忍,似乎怕美好完全呈现,惊喜太过短暂,所以他只是极缓,极缓地将斜襟的衬衣点点撩开,让里面的肌肤寸寸裸露。   生于汾州,她却是白的,且白中还透着粉红,不过是看着肩,看着毫无特别之处的一点点肌肤都能让他忍不住干渴,忍不住心突突真跳,又忍不住要扑上去,然后自己强迫着自己,慢慢来。   衬衣一边撩开,另一边又撩开,完全露出里面粉绿色黑色滚边的抹胸,其上用黄线绣着小花,他无心去看那缎面的布料,那针脚精细的小花,两眼全被锁骨下隆起的双峰吸引住,以及那双峰之上的……小小凸起……   如此,不算她说的色鬼吧,赵晔在心里想,虽有犹豫,可那犹豫马上就消失不见,他抬了手,轻轻抚上去,气息极不平稳地感受。   带着温热,光滑如丝,如绸缎般柔美--他意识到,他抚的正是绸缎。   他想,他是说话算话的,从来没有小人的翻毁不认过,而他之前说过,不要与她圆房还要用丈夫的身份来强迫。他是没有强迫,于是就在她昏睡不醒的时候?   某些明知错误的事,一旦开始就停不了手,他继续了,也有正当的理由,理由就是他并没有要对她怎么样,只是解了她抹胸的一半来看看,夫妻这么久,这一点有错么?   至于为什么只解一半,只因为抹胸系带有两处,一处在背后,一处在颈后,而她平躺着,背后的那处他要解只能将她翻过身来,颈后的那处因为她头微微侧着,他能轻而易举地解开。   他解开了,也又心急,又想慢下来,在种种想法的僵持斗争下将她抹胸一下拉到了胸脯之下。   那一对白鸽牵去了他所有的心智,他抬手抚上,轻握按压,然后听见她有些沉重的呼吸。那时他有些心惊,呼吸又一次加重,看着她紧闭的眼,有些怀疑她是装睡的。   亦或是,装醉?为什么装醉,难道是要在装醉之下来……与他亲吻么?   “阿景……”忍不住,他叫声来,得到呼吸深沉的回应。   “阿景,你醒着么?”他将她拢在手心,听见她娇娇“嗯”了一声。   他心跳加剧,抑制不住喜悦与兴奋,又有些不敢相信地怀疑,双手置于她头两侧,撑起身来伏在她身体上方,轻声道:“阿景,你对我并非完全无意是不是?我们……今晚圆房,好么?”   她没睁眼,也没出声,只是呼吸紧促,胸脯一下一下起伏,惹得他心旌澎湃,低头去吻她的唇。   “嗯……”她再次呻吟。   他几乎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再次欣喜,加重唇下的吻,却又听她呻吟道:“妈妈……头疼……”   赵晔愣住,抬头看她,只见她脸庞仍是红红的,呼吸沉重,眉头微蹙,感觉似乎并不好。   色看你他。这似乎……   赵晔抬手去探她额头,竟是发烫得厉害。   她没装睡,也没装醉,她……发烧了!赵晔陡然一惊,立刻喊道:“快来人!”   待听到外面脚步急走的声音时才立刻反应过来,移到她身旁,将她揭了一半的抹胸盖上去,又将打开的衬衣迅速系好。   ——————————————   发烧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15 本章字数:3391   待听到外面脚步急走的声音时才立刻反应过来,移到她身旁,将她揭了一半的抹胸盖上去,又将打开的衬衣迅速系好。   值夜的正是采曦,一进门见到主人夫妇全躺在床上的情形有些害躁地低下头去,正要问有什么吩咐便听赵晔急促道:“夫人发烧了,快去请大夫!”   采曦这才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潮红的沐景立刻反应过来,忙又跑了出去。之后夏妈妈采月采莲一行人也赶了过来,夏妈妈一边拧了冷水帕子替沐景敷额头,一边自责:“我怎么这么笨,是觉得她有些热,还以为是喝了酒的,早发觉,兴许就不会这么烫了……我真是白活这一把年纪了……”   “怎么了?”沐景问时身边之人也听到了,采曦立刻道:“我去看看。”说着就跑了出去。待回来时跑得有些急促,脸上也有些着急,可到房中却又立刻将那着急收起来不敢让沐景看见,回道:“夫人,我刚好遇到了给外面厅堂里上茶的小芳,她说是采心在哭。”采曦已感觉出主母对于采心的芥蒂,从采心姐的称呼改为了采心。   在采月一行人照顾下,沐景退烧也快,至下半夜就好多了,额头没那么烫,脸也不再红得异常。   “妈妈,没事的没事的,不怪您,我也大意了,大夫马上就来了,夫人一定没事的……”采月一边忙着,一边安慰,脸上也是愧疚自责。   沐景原以为这事与她无关,现在才知道关系大了去了,立刻道:“他们来做什么?”   听见这消息,沐景极为诧异,“九爷见客,采心哭什么?在厅堂里哭?”   采月几人闻言立刻出去,沐景要从床上起身,赵晔在她之前走到床边坐下,“怎么?”   因为脑海里那些似真似假的影像,沐景有些不敢看他,此时辨别他的样子,好像和以往没两样,而且态度更清冷一些,似乎还在生那日梅花树前的气,沐景便想,那大概是自己做梦吧。然后又想起,自己刚才好像忘了叫他官人。   沐景想了想,朝采月道:“采月,你们先出去一会儿,我与官人有话说。”   “官人怎么还在家中?”因心虚,所以她语气放得很轻,希望以此来让他忘记刚才那声“赵晔”,其实那时是她才清醒,脑子还没清明,所以不由自主就叫了出来,她可并不是故意无理的。   赵晔点点头,看向沐景,“霍奉议郎便是依媛表妹的丈夫。”为道采沐。   赵晔却很不高兴,瞪了夏妈妈一眼,转身道:“好好休息吧,我去忙别的了。”话说说完,采曦便从外面进来,低头道:“九爷,外面有人求见,是霍奉议郎与他夫人。”   沐景一听,果然有些吃惊,然后过意不去,再看赵晔的样子,有些疲惫颓丧,正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采曦心想下面这消息夫人应会高兴的,立刻道:“九爷把采心送给了霍奉议郎,采心似乎不大愿意,就哭了起来。”   赵晔看向她,发觉她脸色正常,目光也十分正常,就像以往装模作样对他客气时一样,似乎……她并不记得那些事。一时,有些庆幸放松,又有些遗憾丧气,他觉得昨夜是他与她相识、成亲以来离得最近的一次,可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沐景朝他凑近道:“她应是只知道我天黑未归的事,不知道别的吧?”   她记忆怎么这么不好,他记得他也有醉酒过,酒后的事虽然记得不清楚,但总有些印象的,她却忘得一干二净。赵晔有些不悦,回道:“今日不用当值。”   沐景一眼就见到她那伤了的膝盖上渗出的血印,又见她眼中泪水盈漫,一时极为不忍,开口道:“你快起来吧。”   采月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夏妈妈则忍不住咳了两声,一个劲朝她挤眼,然后在她们二人移开身子后,她就看到了面前的赵晔。   赵晔回道:“昨夜我先去了霍府找表妹问你的消息,然后才去的相国寺,料想,霍奉议郎应是来探探你的情况,然后为昨日之事来赔礼道歉的。此事你无须操心,我去见见他们就好。”说着,采月几人已忙着替他备衣服备洗漱用水。   没一会儿,赵晔便穿戴整齐出门会客。沐景本是喝过了药,又安心喝着粥的,没一会儿,却隐约听到前面有女子的哭声传来。   沐景却问:“赵晔出去了吧?昨晚是他带我回来的么?”   大夫来得很快,隔了床帐把脉,道是普通的受凉发烧,等烧退了休息两日就好,也说受冻了最好是别喝酒,好好喝药休息为好。   “夫人,采心无能,摔伤了腿,可我在针线房也没有偷懒,我今天一定做更多的针线活,求夫人开恩,劝九爷不要赶走我……”   他知道她在雪地里冻了半天,也知道她鞋与斗篷几乎都湿了,却还让她喝酒,在她睡着后还抱着她在夜风里吹了那么久,甚至回来了……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敢去看她,也不敢让夏妈妈她们发现她抹胸后颈的系绳被解了。   想到赵晔在人情事故上的决绝,沐景有些不放心,开口道:“快点替我梳头拿衣服,我出去看看。”不管因何事,怎么说这表妹也是表妹,她本就对赵晔退亲有意见,若再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那不是结仇么?   一旁夏妈妈急忙道:“夫人,您终于醒了,头还疼么?刚才是不是做恶梦了?”   “送……”沐景愕然,这也太突然了,赵晔前两日还在采心长采心短现在就要将她送出去了?她虽知在大户人家里丫环姬妾送来送去十分自然,像是送绸缎布匹一样,可她并不出身大户人家,有些不习惯,且这事来得太过突然,她一下子有些接受……而且当着人家正室夫人的面送像采心那样貌美的丫头,这是不是太伤人了?   沐景点头:“官人的沐休日倒也不少。”心想这入禁军也挺轻松嘛,没做几天事,一下子还休息两天。   他此时在床尾方向,身后放着把椅子,似乎他之前是坐着的,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与她目光相对时,他脸色突然十分严肃起来,然后脸往旁边别了别,不知为何也咳了一声,淡淡道:“你醒了?”   沐景有些呆滞,只觉得头的确是又晕又疼,还重重的,回忆了一下,想起那冰天雪地里的听房来,又想起四处漆黑无头苍蝇般的寻路,然后是赵晔带了她到酒楼,再然后,她想起自己是梦见被人杀人灭口了,这倒没什么,关键是她又想起另一件事:脑中竟隐约有与赵晔在酒楼包间里亲热的情形。有他离她很近很近,低头吻她的,也有她抱住亲他的……支离破碎又不真实,而十分诡异又让人害怕:应该是梦吧?   沐景让人匆匆挽了发髻就出了正房,一路到厅堂,还未进门,就见两个丫环扶着采心从里面出来,采心仍小心啜泣着,抬头见了她,立刻就挣脱身旁丫环跑过来跪在她面前。   沐景是在恶梦中被采月叫醒的,睁眼来看见采月放松的脸与红色罗帐才放下心中的紧张,知道刚才的可怕做了梦。   “我知道。”赵晔点头道:“就说是下人误报,虚惊一场。”   赵晔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   赵晔侧了头去不说话,夏妈妈在沐景耳边说道:“九爷见夫人一直未醒,心里担心,这才让人去告了假的。”说罢又极小声道:“九爷一夜未睡,都守在床边的。”她昨夜见到这两人又睡在一起心里别提多开心,又见赵晔对沐景上心,虽担心着沐景便也是喜不自胜,此时见他们说起话来不冷不淡的,一时着急就忍不住说了。   “我发现的那事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的好……”   赵晔点点头:“昨日我问她你在哪里,她佯装惊讶,说不知,我再逼问,她才说她在智贤大师门口与你分开而再未见到你,以为你回去了这才独自离开。”   为求心安,她开口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采心仍哭着,遍遍说着“求求夫人”,旁边丫环立刻告罪了过来要将她拉起来,沐景知道自己在这里站着是不会有用的,立刻进了厅堂。   沐景本来还在想用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失踪大半天的事,听赵晔这样一说,顿时豁然开朗:她不怪罪那表妹就不错了,还用向她解释自己的行踪么?   采月回道:“天亮没多久,夫人若是还头疼的话就先喝了药再喝点清粥再睡。”   厅堂里,赵晔正与一位男子相对而坐地说着话,那男子二十上下的年纪,白净的脸,五官并不出众,但头发与衣着都是整整齐齐,看着倒还舒服。在他身旁坐着的,正是昨日与她十分亲热地表妹,此时脸色阴郁,心情似是十分不好,沐景记得,她叫林依媛。   “你怎么来了?”赵晔见她过来,从椅子上起身欲去扶她,见了她身旁的采月才又未动。   那霍奉议郎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恭敬道:“这便是表嫂么,子谦给表嫂进礼了。”他身侧的林依媛也站起身来,叫了声:“表嫂。”   官人通房几人?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15 本章字数:5547   那霍奉议郎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恭敬道:“这便是表嫂么,子谦给表嫂进礼了。”他身侧的林依媛也站起身来,叫了声:“表嫂。”   沐景回了礼,笑道:“子谦表妹多礼了。”   霍子谦忙说道:“昨日因依媛大意而使表哥表嫂受了惊,子谦实在过意不去,又恐表嫂有什么意外,所以过来看看,现在见表嫂无恙才放下心来。”   沐景笑着称无事,让他二人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林依媛便道:“表嫂,昨日我回来没见了表嫂,还以为表嫂等不了或是有其他事而先走了,后来恰巧又没见着表嫂身边的人,所以也没当回事,直到晚上表哥寻来才大吃一惊。怎么,昨日表嫂竟没先走么,你是否见到了智贤大师?”她仍带着笑,却明显没有昨日灿烂,沐景心想自己的丈夫被自己的表哥当场送丫环,不气得吐血已是本事了,像她这样还能笑着说话,实在是厉害。只是她的话,自己却十分不喜欢听,不仅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还来打探她昨日的情况。   沐景笑道:“倒是遗憾,没见到智贤大师,我等不到表妹也就自己去逛了,后来不慎弄得下人们误会,让表妹担心了。”   “没见到呀,那还真是遗憾呢。”林依媛又看似关心道:“那表嫂昨日都玩了什么,怎么让下人们误会的?”   “子谦,以后你若要来一人来就行了。”未待沐景回话,赵晔便说道。他一说,沐景便不知道说什么了,偷偷去看林依媛的脸色,果然难看尴尬,而她身旁的霍子谦只是干笑着,瞟着妻子,脸色不怎么好。   林依媛看着赵晔,难掩愤色,最后又是一笑,报复似的说道:“表哥说表嫂身体微恙不便见客,没想到表嫂现在就出来了,果然是身子好,抱恙也能如此有精神,哪里像我那可怜的七妹,一年咳到尾,也难怪表哥说什么也要退了亲事。”   “依媛!”霍子谦朝她板脸。   林依媛并不看他,仍看着赵晔,眼中像是带着恨意:“晔表哥,我记得以往这个时候你时常会去看七妹的,她这时候咳得最厉害,可只要见了你就会好一些,我还同她开玩笑说等她过门了天天见你,说不定身子就好了。”   “表哥,表嫂既是身体抱恙表哥便好好陪陪表嫂吧,子谦与依媛先告退了。”霍子谦见劝不住林依媛,急着告退。   赵晔点头,语气也冷硬道:“那我就不送了,采心已在外候着了,与子谦一同回去,她沏茶功夫比之前年更精进,子谦定要尝尝。”   霍子谦只笑着点头,等不及要在林依媛回下一句话前离开,未料沐景却开口道:“子谦先等等。”   霍子谦抬眼看她,她笑道:“那采心的腿才摔伤了,恐怕近一个月都不能沏茶,不如让她先在我这里养伤,待腿好了再去子谦那里吧。”   林依媛看向她,有些不敢相信。表哥突然叫那采心出来,又说要送给霍子谦完全是给颜色她看,她尴尬至极,在见到霍子谦见采心时眼里那移不开的目光时更是又急又气,可以说这那采心完全能将她报复个彻底,没想到现在本该最高兴的人却要把人留--说是腿好了再送去,但到那时又是另一番情况了。   沐景收到了她的疑惑不解,只是轻轻一笑。谁都不会喜欢讨厌自己的人,她自然也是,可她不愿为报仇而牺牲别人。就算近几天林依媛不会拿采心怎么样,以后却说不定,她是主母,随便寻个丈夫不在的日子便能把采心卖了,且她既然有昨日那样的手段,有心要治一个丫头实在太简单不过,采心的后果可想而知。   不过是个命不那么好做了奴仆的女子,不过是长得招眼了些,这样对她实在太冤。   “表嫂既如此说,那便如此吧,那子谦先告退了。”霍子谦也不与她纠缠采心的事,转身走了,林依媛又看她一眼,也离去。   沐景回头看赵晔,只见赵晔一动不动看着自己。   “难不成你是有意与我作对?”他问。   沐景反驳道:“我才不知道你,怎么突然的又要把采心送人?她腿还伤着呢。”   想起她昨夜的话来,赵晔有些无言,看她一眼,才道:“送人怎么了,我早知道她还这样哭哭啼啼,早就将她送走了。”   “她明知道去你表妹家了没好下场,自然要哭。为了气你表妹也不用这样吧,这样不是让你表妹以后把心中的气全撒在采心身上?”沐景有些不喜欢他对丫头如此随便的态度,心想人家怎么样还与他有过夫妻恩情呢,他倒是心狠。   赵晔一句话也不说地往厅堂外走,走到她身前两步,又回头道:“真不明白你,明明不喜她,此时却又这般好心肠。”   沐景立刻道:“谁不喜她了?我可没有,我觉得她好着呢!”   赵晔有些探究地看着她,“那你昨晚一直抓着采心的事不放其实是喜欢她?”   “抓着采心的事不放?”沐景想了想,什么也想不出来,“我什么时候抓着采心的事不放了?”   赵晔没好气地回答:“昨夜醉酒后。”   沐景要再问,采月已进了进来,说道:“夫人,先回房去吧,这厅堂里风大,大夫说了不能再吹风,要好好休息的。”   赵晔想起她高烧才退,便不再说话,往正房走去。沐景自然也跟着,心里却一直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一直抓着采心的事不放,而且他刚才说自己醉酒了,自己昨夜醉酒了吗?   昨夜,她的确是有喝酒,那酒不辣,又香又清甜,带着点淡淡的酒味很好喝,她心想无大事,身上又冷,所以很喝了几杯,最后竟是喝醉了么?她怎么想不起来?   进酒楼,点菜,脱靴,穿赵晔的皂靴,吃又香又暖和的炖羊肉,然后呢?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记得清楚的就是她从床上醒来,这中间的记忆除了那被杀人灭口的恶梦就是比梦更加不清晰的……与身前那人亲热零碎记忆,她已经确定是假的了的,现在却又不确定了。   如果是假的,那只能是梦,难道她会做梦和他亲吻么?太不可能了吧,那难道是真的?那更不可能吧……要说只有他亲她那还可能是事实,可偏偏很多都是也她亲他呀!   一路走,沐景一路在心中疑惑担忧着,偷偷看前面走着的人,努力判断记忆的真实与虚幻,最后发觉实在弄不清楚,无论是哪种她都不能确定,而唯一能确定的方式就是问他。   回房后,她吃了半碗重亲盛过来的热粥,他也用了些早点,然后采月便说道:“九爷,不如吃过之后就歇息下来吧,您今日有事要忙么?一夜未合眼,恐怕要撑不住,大夫说了,人一疲惫,便易犯病的,现在又天冷,寒气易入体,您还是睡会儿吧。”   赵晔想想,自己确实无事,“嗯”了一声。   此时,他在卧房内的小桌边,沐景又被请去被子里躺着,采月在,夏妈妈也在。夏妈妈此时精明了一回,看看沐景,到床边将沐景裹在一起的被子在床内侧铺散,说道:“正好夫人病了也是要休息的,被子是暖的,也不怕被吵到。”   沐景知道夏妈妈时时盼着她与赵晔同床共枕,就连白日也不放过,低着头,只不说话,反正……她也有些事想单独和他说说。   赵晔没回什么话,张了双臂让采月脱下外袍来,又到床边脱了暖靴,越过沐景去了床内侧坐下。   沐景见了夏妈妈熬一整夜也心疼,说道:“妈妈,你与采月几人都去休息吧,从别处弄个人来守在外面就好。”   夏妈妈与采月退下,外面因天气不好而阴沉,房中燃着蜡烛,此时也未熄,赵晔看了沐景一眼,躺下身去。   沐景却说道:“我昨天说采心什么了?”   赵晔躺下去,将冬日的绣枕挪到颈后,回道:“也没什么。”   沐景也躺下去了一些,接着问:“到底是什么?”   赵晔看着她关心又些着急的模样,又想起她昨夜的种种怨言,突然觉得她清醒时的一本正经都是装的,一时有些忍俊不禁,回道:“说我不与你圆房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好看,说采心长得如花似玉像妖精,还说……不与我一起,让采心陪我去。我见你介意,今日就索性将她送出去了,没想到你却又将她留了下来。”   沐景不敢相信自己竟说这样……恶心又刻薄的话,“你骗我?”   赵晔并不反驳,心想她离他如此近,又是在他上方,他都能感觉到她说话的气息,暖暖的,有些回到昨日的错觉。   沐景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说谎的迹象,可心中却明知他不是那种能编这种话,开这种玩笑的人,所以……她是真的说这样的话了?扪心自问,她在心底里有觉得因为自己不好看所以赵晔才不碰她么?有觉得采心长得妖艳么?有想,既然她好看,你喜欢她,那你就滚去东厢与她好好亲热么?   是……有的吧……她不愿,却不得不承认。   沐景不再侧身看着他,而是靠在了床头看向前方,因为她发觉自己脸有些发烫了,怕自己脸红被他看见,又有些不再敢看他。   可是,他们昨夜谈起了圆房的话题么?那除了这些,她还说了什么?沐景又侧过头去,不再提采心的事,装得镇定自若道:“我们昨晚都说了什么?我是说……我喝醉酒后,都说了什么?”她没喝醉过,不知道自己喝醉后的表现,原本她一直猜测自己喝醉后就是乖乖睡觉的那一种,没想到她竟会说什么圆房,什么采心妖精的话,最主要的是,她真的主动亲他了么?她真的做得出这么骇人听闻的事?   赵晔看到了她眼中的关心与着急,又想到她昨夜的表现,有些愉悦感在胸中蔓延,回道:“说了许多,我不记得了。”   他抬手去摸枕头,沐景怕他是要睡,立刻推他肩阻止道:“你就随便说说,记得什么说什么,大概的也行,或者……我有没有做什么……什么特别的事?”   赵晔只是挪了挪枕头就停了下来,侧头看她,发觉她神情紧张得异常。是不是,她记起了些什么呢?或者,她担心自己会说什么,一些她不该说的话,比如英霁,比如她对英霁的感情?   想到英霁,赵晔有些不舒服,但想到她躺在自己怀里笑,抱着他亲吻的样子又有些喜悦,回味着那些情形,不舒服便很快地散去。   他看向她道:“你昨夜很多话,说了许多不高兴的事,说你在智贤大师房外听了他们欢好了几个时辰,说再也不去相国寺,说十一无礼,说采心长得像妖精,说我色鬼,说我官小……”他停了停,接着道:“说我长得不好看。”至于那人的名字,他则没有说出来。   沐景好久都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开始后悔自己干嘛要问。单从那在智贤大师房外听他们欢好了几个时辰她就知道赵晔说的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明明小心瞒着,最后却因酒误事,酒果然不是好东西。   “酒后,都会胡言乱语的,我没觉得你官小,也没觉得……你不好看。”琢磨了许久,沐景解释道,最后又补充:“其实,我也没听见什么,那墙厚,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话。”   “无事,你成亲了,听一听也没什么。”他回道。   沐景便脸红了,溜进被子中不再说话,决定有没有亲吻的事也不再问了,免得自己把自己弄得难堪。   赵晔笑了笑,正要躺下,身侧她却又开口道:“还有个事……”   他转头去看她,只见她侧过了身子,犹豫了片刻,看向他道:“采心长得那么好看,沏茶也那么好,你怎么舍得将她送人呢?”   赵晔无所谓道:“不过一个丫环,为何舍不得。”   “可是……”沐景有意地十分心平气和也十分随意,“她还是你的通房,跟了你那么久,你不是该升她为妾?”   赵晔侧过脸去,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哪里跟了我很久,不过就两……”   见他不再说了,沐景又问:“两年?”   赵晔立刻道:“没有。”   “不可能是两个月吧,曾妈妈她们说她一直是你身边人的,是不是她没得个一子半女,所以才一直是丫环?”沐景发现她对采心这事十分有了解的欲望,私心里琢磨大概是为人妻的本性。   赵晔似乎不愿和她说这事,忍了一会儿才道:“就两次,平时多半只是斟茶倒水。”   “两次……”沐景重复,然后将目光从他头上移到身上,心里微有异样感,好像又有些让他去东厢睡的冲动。   觉道心的。感受到她这目光,赵晔顿了顿,说道:“她原本是以前一位程姓官员的妾室,后来那程官人升迁至外地任刺史,不便带她,所以将她送给了我。本是要送给霍子谦的,可他那时正筹备着婚事,怕在这当头纳女子进宅不好,所以就让给了我。我不以为意,就带了她回来,只让她平日沏两杯茶,后来……”   沐景眼也不眨地听着,只见他神色有些尴尬,别开目光道:“后来有一日,我喝了酒回来,她给我擦身……”他看了看她,说道:“那还是前年的事了,又是酒后,我早记不清了。”   沐景小声一嗤,“那还有一次呢?”   赵晔回道:“她值夜,我夜里睡不着,闲着无事……”   打发时间么?沐景又不信,觉得他是有意隐瞒,语中有不满地接着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成亲那晚?”她记得那晚夏妈妈回来就说他房里有个长得跟狐狸精似的丫头,而那就是采心。   赵晔侧头来看向她,神色比她还不满,“沐景,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   沐景也想,要真是那样,那她以后也不要理他了,那太不把她当人了,便暂且信他,接着问:“那到底是什么时候?”   “去年吧……应还是前年……”赵晔想了想,发觉想不起来,也不愿再想,回道:“应是哪一年的春天。”   沐景看着他,缓缓点头:“多半是,春天嘛……听说猫啊狗的也多在这季节发……”此话似乎不适宜有教养的女子讲,她便闭口不言了。   赵晔却脸色极难看地瞧向她,叫了声:“沐景。”   哼,还不高兴么,色鬼!沐景在心里想,赵晔突然开口道:“昨夜我们做了这个。”说着就起身吻向她。   沐景哀怨地想:果然不是梦……   感觉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只是记忆里他舌中沾着酒味,而现在他舌中沾着汤味。   一吻完,他离开,神情已恢复自然,甚至还有些自得,沐景想了想,问道:“你还有别的通房吗?”   ————————————   流言传出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16 本章字数:3535   一吻完,他离开,神情已恢复自然,甚至还有些自得,沐景想了想,问道:“你还有别的通房吗?”   赵晔看了她一眼,挪了枕头下来躺好,不再理她。   沐景在他闭眼前推他,“最后问一个,你表妹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和你订亲的?”   赵晔沉默,久久才道:“你总会见到的,我睡了。”说罢就真的侧过头去闭了眼。沐景其实还有很多事要问,比如采心的,大表妹的,小表妹的,可想到他一夜未眠,便没再开口,让他睡着。   她又拿了书来翻,翻了两页看不下去,便轻声下床熄了灯,回床躺下。   他已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屋中灰暗只见微光,外面传来北风的呼啸声。她突然觉得有些冷,往他那边移了移,这才知他那边竟比自己这边都暖,不由欢喜,又靠近了一些才闭眼去。   醒来时,赵晔已在穿衣,沐景问了时辰,知道还早,问道:“怎么只睡这么一会儿?”   “还有晚上。”赵晔回,随后在丫头为他系腰带时回过头来:“我让人叫了十一过来叙话,你要见见么?”   沐景本想说谁要见他,可听赵晔这神情悠闲地“叙话”二字,一下子就想到了二夫人找她过去叙话的情形,便是二夫人端端坐着问话,她乖乖站着提心吊胆回话,一时大有举,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见。”   赵晟过来时还是高兴的,不顾下人领路,跑到垂花门内摘了枝腊梅拿在手里一路甩一路到厅堂,待进去一看,这才知道里面坐着不只有赵晔,还有沐景。   “那个,九哥,我尿急。”越晟预感不妙,说着就要出门去,堂中赵晔却说道:“我是要与你说明年春狩的事。”   “春狩!”赵晟再也顾不上什么沐景,立刻就跑过来拖了椅子坐在赵晔身旁。赵晔与沐景就随意坐在一张方形茶几旁,他一围,几乎将茶几围得严严实实。   “是不是我可以去?”赵晟极待地问。   赵晔摇头,“宗室之人虽多数能去,但仍是要稍稍有些勇武气才可入选。”   “我行啊我行啊,我很勇武!”赵晟立刻道,他认定九哥特意与他说这事定是有希望。春狩是皇上与百官上猎场围猎,到那时可不分尊卑,不分大小,只凭个人本事领赏,他向往已久,可最初年龄小不能去,后来年龄够了,入选名册里竟从来没有他的名字,爹与九哥都是同样的话:你又不会狩猎。   他也想试过学箭,可那箭看着向射得简单,真练起来却要臂力腿力什么的,又是提水桶又是蹲马步的,他练了两次,每次都只坚持了半天就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便再不敢去练。所以,他从来没参加过春狩,没进过围场。   “你在街上的确很勇武,听说昨日你带了五六人,跑到相国寺里到处逗弄女子,是么?”赵晔一边喝着茶,一边问。   他向来就喜欢无聊了去相国寺转转的,九哥向来就知道,自然不是去相国寺逗弄女子的事,赵晟知道,逗弄不算什么,逗弄了旁边那位才是重点,“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九哥,不是我,是那冯家的老四撺掇的,我也是怕在他们面前丢了面子。”   赵晔伸手摸了摸沐景的茶,说道,“冷了吧,换一杯。”   沐景点头,一旁候着的丫环立刻再上了一杯茶,要放到沐景面前时却被赵晔挡住,让她放在了茶几中央。   “给你九嫂奉茶道歉。”赵晔说道。   赵晟笑:“九哥,你怎么听女人告状不听兄弟诉苦呢,我……”   “道歉了,再说春狩的事。”   赵晟打住话,乖乖起身捧了茶道:“九嫂,喝茶。”   这样的赵晟还真让人不能习惯,沐景轻轻一笑,接过茶。   赵晟立刻坐下,迫不及待道:“九哥,我是不是能去了?”   赵晔不急不忙道:“看表现,但凡有一次,让我知道你对九嫂不敬,春狩你就不用想,若是没有,春狩你必定能策马行在围场上。”   “真的,你不骗我?”   赵晔看看他,并不说话。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被动,赵晟便接着道:“我也能给爹说了让他带我进去。”   “那你便去说。”   赵晟蔫了下来,心想那老鬼才不会帮自己,他巴不得自己天天软趴趴的待在房里念什么“子乎者也”才好。   “好吧,九哥说话算话。”思虑之后,赵晟发觉在九哥面前他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不得不答应,最后怀疑地看看沐景,又道:“那要是九嫂对我有意见,有意诬告我呢?”   “那你就哄得她对你没意见。”赵晔简简单单回道。   赵晟立刻不满了,“九哥,你这不是明摆着只有信她不信我么?我是你亲兄弟,你怎能这样,没听过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么?”   赵晔看他道:“你爹是信你娘的话还是信你的话?”   赵晟轻轻“哼”了一声,“我以为你比爹义气一点的。”   “九爷,你听到没,刚才十一弟就对我不敬了。”沐景突然插话道。   赵晔抬头看赵晟,越晟立刻说道:“没有没有,九嫂我没有,我就随便开开玩笑的。虽然女人如衣服,但九嫂是件又漂亮又舒服的衣服,而且永远丢不得,死了都要穿在身上陪葬的!”   赵晔与沐景同时僵了脸。   短短几句话,赵晟便再三保证,然后欢天喜地回去准备弓箭鞍马了,称一定要弄一身威风行头在猎场上出人头地,而且又说要让赵晔教箭,得到肯定答复后才离去。   两场觉下来,沐景身上已舒服了许多,有意陷害的表妹也过来道过歉了,虽然无诚意,但她回去必定要受丈夫的批评;赵晟又如此轻松地被收服,她昨日在相国寺留下的阴霾几乎都消失不见,侧过头来看赵晔,想说什么又说没说,只还以衷心地一笑。   从他身上,她能感觉到什么是天,什么是比天还高出一头的夫,无论遇了什么事,他都能为她撑着,能为她挡回去。   赵晔因她这突然的一笑而愣住,无意识地放轻了声音道:“笑什么?”   沐景牵起他衣袖往外走,“官人,晚饭吃炒鸡舌好不好?”   赵晔脸一僵,她又笑了起来,“算了,那个太奢侈,不吃炒鸡舌了,吃那个酒腌虾,你教我如何剥壳,我剥了给你吃怎样?”   赵晔轻轻翘唇,“你不一定学的会。”   便人你是。“既然官人对奴家这样没有信心,那还是官人来剥吧,官人剥的虾最好了,没丢掉一点肉,也没留下一点壳。”   赵晔再次翘唇。   沐景又道:“官人,下次相国寺万姓交易,你还有时间么,你若有时间……就陪我去看看吧。”   ……   沐景原以为相国寺的事已过去,却没想到事实完全不是如此。   几日后采月在卧室内小声说道:“夫人,刚刚有人告诉我,外面在传您的事。”   沐景一惊,从手中男靴上移开目光,抬头道:“什么事?”采月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与她讲悄悄话,一旦讲,必然不是小事。   采月靠到她面前,神情凝重道:“说您在前些日子在相国寺内甩了丫环仆人不知跑去了哪里,直到晚上才被九爷找到。”   沐景彻底停了手中的针线。她知道这样的流言对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夫家以此为由休了她都不为过。赵晔知内情,不会因此而休她,也不会因别人的压力而休她,可她却要顾忌自己的名声,顾忌她带给赵晔的名声。   “你在哪里听到的,外面传得怎么样?”沐景问。   采月回道:“是以前一同侍候九爷的采菊告诉我的,她说她是从外院听来的,这事外院的仆人几乎全部知道,她怕有什么事,便来告诉了我,让我给您说一声。至于外面却是不知道,但听说……传得很开。夫人,一般这样的消息但凡有几人知道,很快便能传得人尽皆知,认识九爷的人多,城里那些夫人娘子闲来无事就爱邀在一起赏雪赏梅斗茶论诗什么的,她们在一起,自然会将这话传开。”   沐景一时有些六神无主,当时不是没什么人知道么,怎么这么快都传开了?   “采月,让采曦采莲夏妈妈她们都进来。”沐景吩咐。   采月应下出去,不一会儿正房里相伴左右的四人全进来了,沐景将男靴放在一边,看着采曦道:“采曦,那天你和夏妈妈不见了我,是夏妈妈等在相国寺外,然后你回来找人的么?”   采曦点头。   沐景又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采曦连忙道:“我对外院的人并不熟,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形,所以一直跑到了这儿来,见了采莲姐,就问夫人您回来没,采莲姐说没有,当时九爷不在家,我们说先告诉赵管家,可采月姐说这事不能乱说,还是先告诉九爷,所以采月姐亲自跑出去,在外面寻了九爷。”   “除了采莲采月,你没同别人说我不见的事?后来我回来了也没有?”   采月摇头,“后来采月姐和九爷都交待过不能乱说,就说我们一直陪着夫人,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   今日加更,预计一万,下一更,预计,十二点半   危机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16 本章字数:3371   沐景又看向夏妈妈,夏妈妈早就猜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立刻道:“我知道事情轻重,自然不会乱说,夫人,怎么了?”   采莲也说道:“我也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有人问夫人是同王府的大娘子一起出去的,怎么回来是和九爷一起回来的,我只说夫人后来和九爷一起到酒楼里吃了酒。”   沐景点头,事实上她并不觉得这事是从她几人嘴里传出去的,当时知道的应还有个驾犊车的车夫,但赵晔连采曦她们都交待,自然会特地吩咐那车夫,而驾车之人会清楚主人的行踪机密,往往都是为人稳妥的,自然不会乱说话,那这话又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林依媛。   她扔下了自己,虽不知道后来自己情况如何,但后来赵晔跑到她家中要人了,她自然知道自己是失踪了的。个去沐人。   原以为她不过是想那心狠女子对付自己,没想到她还以此诋毁她名誉,消息能在短短几日就传得这样盛,一定是有人有意为之的。   采月知道是什么事,小声拿主意道:“夫人,没事的,不如等九爷回来再办法吧。”   沐景叹气,“也只能如此了。”   突然觉得自从赵晔在汴梁城门下救下她,她就成了个麻烦不断的人,总要他来解围。   她是一心在房中等赵晔回来的,却没想到在赵晔回来之前,王府就下了“召见令”。来递消息相请的又是之前来过的翡翠,且仍然是随着速度快地马车过来要一点不耽误载她走,沐景小心地问是因何事,她只笑笑,说道:“婢子不能说,九娘子去了就知道了。”   沐景心中暗自忐忑,将其余人留在家中,只带了采月一同出去。   看看天色,比上次早多了,沐景不由暗叹二夫人考虑周到,这次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让赵晔过来救她。   那为事实的传言她要如何解释?死撑着说自己一直与采曦她们一起,然后又让下人们先回,自己同赵晔在外面酒楼里喝酒喝了醉了才回的么?那他们这对夫妻也太放浪形骸了些,可就是这样放浪形骸也比她失踪半天的好,她倒是愿意,但二夫人不一定信。赵家与那林依媛又算是亲戚,到时候找她过来一问……   此时沐景开始庆幸自己是妻不是妾,弃起来不那么容易,要是妾,说不定此去就是个被扫地出门或是被卖与牙人的结果。   这一次去王府,她比上一次还忐忑。   今日天气又是个阴沉的,那时候的一场大雪之后连番又飘了几天雪,地上雪就没化过,下了马车后沐景也无心情看王府景致,往二夫人院里去都有些奔赴刑场的感觉。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死不承认,就说自己一直与采曦夏妈妈在一起,然后又在外面恰巧碰到了赵晔,便让下人回来,他们两人在酒楼里用了饭。只要二夫人不立刻叫来林依媛对质她都还有回去喘一口气,与赵晔商讨办法的机会。   “九娘子,这边。”   翡翠领沐景到正房堂屋旁的次间,似乎那里暖和一些,二夫人先在那里问话,可听着里面好像不只一人呢?   翡翠先挑帘进去,沐景听到她在里面说九娘到了,同时心中早已大吃一惊。因为翡翠那挑帘的瞬间,她看到了里面并排坐着的两三个女人,不认识,但都眼熟,似乎是奉茶那天见过的,此时都看着堂上方向,脸上带着笑意,且她还真的听见了里面说话与欢笑的声音。   看这样子不像是要审问的呀,难道是她搞错了,那传言还没传到二夫人耳中?   “九娘子,进去吧。”正在她如此揣测时,翡翠出来道。   沐景与她一起进去,抬首看堂上时,心中陡然一震。   堂中上首之位上,坐着两人,而坐在更尊贵之左首的,不是二夫人,而是……她那日在智贤大师屋后看到的贵夫人!   沐景只觉脑中“轰”的一声,立刻就想起那时次日早上所做的恶梦,一个光头美男子拿着刀朝她逼近,她全身无力,退无可退,而这女子就在旁边笑着。   小曼……她是小曼……   “九郎媳妇,快过来见过惠容公主。”二夫人第一次在看她时露出如此慈祥温和的笑容。   沐景脑中又“轰”了一声,她是公主,她竟是公主!   “赵沐氏见过惠容公主,公主富贵吉祥。”沐景走到堂中,在惠容公主面前跪了下来。她自己从一个庶民一下子成了皇亲的妻子,身份上本已是人上人的,可现在碰到的却是堂堂正正的公主,她现在的地位,不是与赵晔的祖父一样么,赵晔虽是宗室子孙,却是与皇帝隔了好几代的,连二夫人都要屈居右首,她自然要跪拜。   惠容公主的声音没有那日她听的轻,也没有那日听到的娇,却仍是悦耳的,带着几分端庄,带着微微的笑意道:“这便是九郎亲娶媳妇啊,快起身,都是自家人,九娘子不用拘谨。”   沐景在心中叫苦,心里却努力告诉自己无事无事,自然自然,道了声“谢公主。”这才站起身来,又朝二夫人进礼道:“侄媳妇见过二婶。”   二夫人点头道:“公主知道九郎娶了亲,想见见你,我才让人去那边叫了你过来。”   惠容公主笑道:“我行到附近,偶然想到安国公得了座珍贵的香山子送与了夫人,一时兴起便过来看看,又想到还未见到咱们这赵家的新媳妇,所以说要见见九娘子,九娘子别一直低头,倒是抬起头让我看看呀。”   沐景躲无可躲中,依言抬起头来。   惠容公主看着她,她也垂了眼,悄悄看她。这公主也有一副姣好的面容,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细眉长眼,小巧鼻子,明明是十分娇俏的模样,可那眉眼间却偏偏有着一副不可逼视的气势,她与赵晔有个相同之处,便是爱微抬着下巴。   不知是心虚还是怎样,沐景总觉得这公主看自己时眼中虽带着笑意,可那笑竟是越看越假,更多的却是审视。   “九娘子倒是生得端正,还与九郎有几分夫妻相呢。”惠容公主说道。   沐景含笑低头,“公主夸赞了。”随后又   “九娘子也坐下吧。”   听得此言,沐景如获大赦,立刻就致了谢后退几步转身往下面的位子上去,却听后面说道:“听说九娘子那天与大娘子一起去相国寺玩了的,我也去了,竟是没见到你二人。”   沐景站在位子旁,只觉得自己身体都僵硬了。   相国寺……她竟偏偏提了相国寺!   “公主也去了吗?我那天没听说公主有去呀?”与沐景隔不了几个位置的陈氏惊讶道。   见有人回话,沐景便只轻轻一笑,坐了下来道:“是啊,公主也去了么?”   惠容公主看向沐景:“去了,不过也是同你们一样的打扮,一样的出行车子,其实我无事时也爱去逛相国寺玩,只是没让人知道而已。”   为什么她只看自己不看大嫂?为什么?为什么?在陈氏继续说着什么时沐景只如此想着,不敢太过注视公主,也不敢低头不看她作出心虚模样。   “那里热闹,我又无事,自然也会去逛逛。我听说相国寺里有个智贤大师,佛学识闻无比渊博,偶尔会给人讲禅,我也想去看看,却一直没机会,你们去过么?”她又说话了,又看着自己,脸上依然带着一成不变、并不那么真实的笑。   沐景已确定,自己被怀疑了。   陈氏回道:“我倒是去过一次,没想到那智贤大师竟那样年轻,讲的禅意也确实让人深思,后来怕身边人笑话,就没去了。”   “哦?笑话什么?”   陈氏掩嘴又是一笑,“公主不知道,那智贤大师不只年轻,还生得英俊,一举一动又闲适好看,我只去了一次便被几个玩得好的笑话不是去听禅,是去看他的,我一生气,就不去了。”   惠容公主也笑起来,移目看向沐景道:“九娘子新婚,更怕人笑话吧?”   沐景笑回:“是怕人笑,而且我也听不懂什么禅。”   已有媳妇发觉这公主特别青睐沐景,不住朝沐景投来疑惑又不屑的目光。沐景则早已心神不宁,如坐针毡,一边想着自己被车撞或是被刀捅的情形,一边强作镇定。   “九娘子倒是实在,其实我也没怎么听过禅,说不定也不听懂,到时候宁愿去屋后站着也不愿听呢!”惠容公主笑道。   沐景陪着她笑,心里却恨不得夺门而逃。这公主是如何知道的,到底是如何知道的,难道自己那天在智贤大师屋后丢了东西么,且那东西还明明白白写了自己的名字?   不……没这东西,她的头钗耳环什么的也都没掉,难道是她被人发现了?那天有人正登在高高的佛塔上?有人爬在树上,看到她在智贤大师屋后蹲着?   不知道,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这条命恐怕要不保了……   官人,妾腿疼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17 本章字数:4757   又闲聊了几句,惠容公主起身离去,沐景与其他媳妇一起送公主到大门口。那公主坐着檐子来了,上檐前回头道:“大家都进屋去吧。”说着,朝沐景看了一眼。   沐景清晰地感受到她这一眼,然后见她露出悠然地一笑来,转身进了檐子。   她觉得自己差一点就站不住了。   待公主离去,二夫人便说道:“都回屋去吧,九娘子好不容易来一回,随我去屋里坐坐,说几句话。”   “是,二婶。”沐景答着,知道是为着什么事,这事原本是她无比担心的,可刚刚见识了那惠容公主,此时觉得接受二夫人的质问实在太不值得上心。   “没想到九娘子第一次见公主,却也能这样镇定。”陈氏又过来夸她,想为相国寺之事致歉,可在听了外面那传言后又怕提出来不好,所以什么也没说。   沐景笑着回了几句,与她分别,随二夫人一起进刚才谈了话的房中。   二夫人坐在了方才惠容公主坐的地方,没让她坐。   这派头,与上次竟是一模一样,沐景偷偷吸气,垂眼低头,作出一副听话的乖媳妇模样。   “九娘子,你知道这王府最先的主人是谁么?”堂上,二夫人慢声慢气地问。   沐景回道:“知道,是官人祖父靖王。”   二夫人又问:“那你知道靖王在外风评如何么?”   沐景回忆着出嫁前姨父表哥告诉自己的信息,低头回答:“先帝曾说祖父正气凛然,刚直不阿。”   二夫人挑眼皮看了一下她,对她能说出这话来有些意外,却又继续不改神色道:“那靖王长子、你已故的公公呢?”   这个沐景倒是不清楚,蒙道:“人都说公公宽厚仁德。”   “那现在王府的主人,你二叔呢?还有你夫君九郎又如何?”   沐景回想二爷的样子,脸瘦瘦的,身形瘦瘦的,似乎不苟言笑,脾气看上去也不太好,一点也不像宽厚仁德的样子,便回道:“侄媳在姨父家暂住时姨父曾说二叔为人耿直,颇有靖王之风骨。”悄悄抬眼,只见二夫人似乎对这句话十分满就,眉毛扬了扬,一时便放心了很多,至于赵晔就好说了,那是她最了解的,“至于官人,不只继承了祖父与二叔的耿直,也算是年少有为,亲得过先帝嘉许。”   “哼,你说得一点没错,我们靖王府自公公靖王爷开始,俱是德行为人敬服歌颂的,男人们如此,媳妇们也是贤名在外,几十年了,我还从来没有听见这府里的人被外人说半点不是,宗亲中,为何独独我们这靖王一系最得人尊重,这是我们几代人凭自身修养得来的,可现在呢?我靖王府竟被人指着门庭议论,连惠容公主都知道你去相国寺的事!”二夫人说到最后,脸上略见红色,不是佯怒,是真怒。   原来之前那些对祖父辈父辈子辈的问话全是衬托,为的就是让她与赵家的这些人开成对比……沐景想着,心里也不是不生歉意,只是这事实在怪不得她,她因此连命都要送出去了……   “二婶,侄媳……”   “你知不知道赵沐氏的意思,意思是你已经不姓沐了,是姓赵!就算我们长辈不那么愿意,你已是靖王府的媳妇了,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打着靖王府的烙印!”二夫人打断她,“别人说你,不会说沐家的谁谁,只会说靖王府赵九郎的娘子,你做出这样的事,把我们这堂堂王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沐景跪了下来,低头道:“二婶,是侄媳给王府丢了人,可侄媳是被冤枉的,那日……”   “我不要听你的这个那个理由,我早就知道你嘴皮子有几分本事了,我只知道王府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名声不好的,你大嫂与你一起出去也是什么也没有地回来,只有你进门没几天,上次那事还没弄清楚,这次又来个满城风雨议论纷纷,我若是你婆婆,我……”   二夫人不说话了,只瞪着她气息不稳地尽显怒态,沐景低着头,再不解释。   堂上二夫人没花多少时间就平稳了些气息,按了头道:“翡翠,我……我头疼……”   沐景忙要起身去扶她,二夫人却伸了手示意她别慌别急或是别起身,总之,翡翠上前扶了二夫人去旁边卧室休息,而她还跪在地上。   好吧,她明白了,二夫人大概是知道拿她没办法,又不是她婆婆,也当不了赵晔的家,作不了主来休她罚她,但心中气愤,所以装着头疼回房了,让她一个人在这儿跪着。   她自是可以起来,可只要一起来里面人肯定就出来,然后她便难看了,竟敢对长辈虚情假意装模作样。   就当是对王府道一声歉吧。沐景如此想,也就认命跪了,心中庆幸还好是冬日,腿上穿得厚,跪着并不是那么难受。   然而时间一长,她就知道之前想法的错误了--事实是她没想到这二婶会让她跪这么久,也许,她自己在里面睡下了吧,然后一觉醒来,惊讶道“呀,侄媳你还跪着呀,我竟忘了,好了,起来吧,刚刚说的事以后绝不能再犯了。”   沐景已经从直跪改成了微微坐跪,可无论怎么跪腿脚都是难受的,不知多想站起来一走了之--反正是二夫人又不是她婆婆,赵晔也不会因为她不跪二夫人就休她。   可是,她是想好好做赵晔的妻子,好好做王府的媳妇的,赵晔脾气硬,她反而想软一些,与王府距离拉近些,她知道,男人若是要出人头地,事业顺遂,家族的力量再重要不过。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沐景都想与赵晟一样搬出三急的理由时,二夫人慢悠悠扶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她,脸上果然一惊,“九娘子,你怎么还在?”   沐景见到她,几乎喜极而泣,她跪了多少?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四个时辰?二婶啊,好二婶,你终于觉得我跪够了么?   面对二夫人的故作惊讶,沐景十分诚恳道:“侄媳污了王府名声,侄媳有错。”   二夫人在堂上坐下,叹气道:“你不在大户人家长大,也许不知道这大家女子的行事礼仪,要知道咱们这种人家,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的,稍有差池影响的不只是自己,还是整个家族。”   “谢二婶教诲。”沐景回道。   二夫人这才终于开口:“好了,快起身吧,因我今日犯头疼弄忘了,你也跪了这么久,就先回去歇息吧。”   “谢二婶。”沐景恨不能千恩万谢,发觉自己站不起来,正要撑了手在地上扶着起身,翡翠立刻过来扶起她,然后二夫人又撑了头作头疼状闭眼,她在丫环的搀扶下艰难地出门去。   出了门,沐景才知道二夫人为什么要放她,因为赵晔要回来了。   直到出王府,腿脚上那麻的知觉才缓缓淡去,可却依然觉得腿不是自己的,直到坐上马车,她才得已轻轻去揉那两只膝盖与小腿。   恐怕接下来两天她都下不了地了……   死了一般侧躺在马车坐垫上,对于将要面对的大难题一筹莫展,恨不得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梦。   她也的确是累极,正开始进入梦境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前面似乎多了些光亮,虽不算太亮,但还是感觉的出来,沐景缓缓睁眼,只见着一只黑色的马头,还有那撩车帘之人在雪色背景下的身影。   赵晔下了马,上了马车,进车厢来扶起她的头,坐在了她身侧。   “怎么了?这么困?”他问。   沐景一边摇头一边撑着身子坐起来,“没事……到了吗?”   “没有,我听说王府叫了你过去,准备去看看,结果在路上碰到了你们。”   沐景闻言,又倒了下去,枕着他腿道:“那我再躺躺……”   “怎么不把腿放上来?”赵晔说着去挪她还垂在地上的腿,却得来她“啊”地一声,“别动,疼……”   沐景说道:“我没力气放上来,你搬一下,不碰膝盖,就搬腿。”   赵晔神色一凛,一边依言握着她小腿搁上坐垫,一边问道:“膝盖怎么了?伤了?”随后立刻道:“那边有人让你跪了?”   未等沐景回答,赵晔便看向车外:“折回去!”   “别!”沐景立刻阻止,坐起身道:“我没事,快回去吧。”   车夫是王府那边过来的,此时仍是一动不动,不敢前行也不敢折回去,沐景又劝道:“我真的没事,回去再慢慢给你说。”说着就朝外喊道:“往前走。”   车夫见赵晔没接着说话,便依言继续往前。   赵晔却看着她的腿道:“为什么要回去说,是因那相国寺传言的事?”   闻言,沐景有些颓丧,哀怨道:“原来连你都知道了……你怎么不给我说?”   “无甚好说的,就没说了,传几天又有别的事出来就不会传了。”赵晔问:“二婶因这事让你罚跪了?”   沐景折中地回道:“是我自己跪的,二婶头疼回了房,不知道我跪着,后来出来才知道我跪的时间长了些,忙让我起来了。”   “哼,早在二叔问我时我就说过只是谣言,让他们不要过问,没想到二婶却还是找你,我明日便去找他们,让他们以后别再插手我的事。”   “赵晔--别这样,事情都过了,二婶说没事了。”   赵晔看着她,“你对他们倒是比对我尊敬得多。”   沐景想了想,笑着娇声道,“官人,妾没有……妾尊敬他们也不过因为他们是官人的叔叔婶婶。”   赵晔扭过脸,板着的脸持续了一会儿,然后才浮现出一个轻笑来。天色不好,时候不早,又在车中,光丝并不明亮,沐景看得并不清晰,却仍是知道他心情好了起来,便不再这事上纠缠,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还有一事,回去再说。”   赵晔看着她,神情稍有疑惑,见她样子很是认真,想猜测是什么事,却什么也猜不出来。   回家后便是用饭洗漱,赵晔从净房出来时采月正为沐景涂着稠状膏药,之后又一边贴了一张黑膏药。   他先是看着她红肿的膝盖皱眉,之后见了扔在床上做了一半的黑色厚底靴子,便再挪不开目光,捡了靴子拿到面前看。   采莲见了,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夫人给九爷做的暖靴,婢子忘了收了。”   赵晔唇上一扬,然后又眉头微皱道:“这针线果然与我平时穿的不同,不像是针线房的。”   针线活是她在将嫁人的两三年内急着抱佛脚赶的,对此向来不自信,听了这话立刻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沐景撇嘴道:“不是我要做的,是夏妈妈说无论官人穿不穿总归是一番心意,非让我做双,我没打算让官人穿,不过准备表下心意而已。官人既已经知道我有这番心意了,那这靴下面的针钱就算了吧。”   采月采莲忍不住笑,赵晔说道:“既是心意,自然要表个完整,娘子打算就用这几块布料搪塞么?”   “官人又不会穿,做了总是浪费。”   主沐我她。“总有机会穿的,待化雪时地上泥泞,鞋踩一天就毁了,穿这便不会心疼了。”   他……竟还会开玩笑奚落她了!沐景抬眼看他一眼,不屑道:“我腿疼,手也疼,不能做了。”   赵晔笑了笑,不再笑她。   待采月采莲出去,赵晔也上了床,沐景与他在床上相并而坐,小心地关了床帐,立刻侧头道:“出事了……”   赵晔这时才又想起她在马车上说了回来有事要说的,很少见她这样着急的模样,不由问:“什么事?”   沐景凑到他耳边:“你告诉我,惠容公主的名字是什么?”   赵晔一惊,“你知道了?”   沐景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你知道小曼就是惠容公主是不是?”   “并不确定。”赵晔回道:“只是知道惠容公主名为赵曼,且并不太喜驸马,猜测有可能是她。”   ————————————————   一万字更完了~~~   说一说九哥的身份,看到有亲在考证史上真人,我不得不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文中之人史上无原型。要满足言情小说男主形象的需求,史上能用的人实在少之又少,除非把人物性格背景神马的大改特改,比如电视剧上赵匡胤李煜共抢周娥皇的那种,我怕改不好,又怕挨骂,所以人物全为虚构,大家不要纠结人物原型哈,虽然赵姓皇室上确实有名为晔的子孙,但那货是啥样我一点也不知道……   还有标题……有些时候是拿来当噱头的……   同床总会出事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22 本章字数:3419   “并不确定。”赵晔回道:“只是知道惠容公主名为赵曼,且并不太喜驸马,猜测有可能是她。”   “她今日去了王府,还有意请了我去,甚至还提了相国寺,赵晔,她恐怕知道我了。”沐景说起来就忍不住要颤抖,心中不安地拉他胳膊。   赵晔一惊,立刻道:“你能确定她是知道你了吗?除了提相国寺,她还说了什么?”   沐景想了想,回道:“我只能确定她对我有些特别,比如……她说她是走到王府附近,想起二婶那里有座香山子,所以去看看,可是就这个原因,她就说想见见我,然后二婶就叫了我去;然后我这样一个平常的小辈媳妇,她本该瞟一眼就不再看的,可她却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再是,她言谈间,说起了我去相国寺的事,又说想去听智贤大师讲禅,可没机会,问我有没有去,甚至后来还说了句:其实她也没怎么听过禅,说不定听不懂,到时候宁愿去屋后站着也不愿听……这么多的奇怪之处,我想,并不是我心虚多想。”   赵晔听了这话,神情凝重着并不说话,沐景又问,“是不是你也觉得她是发现了?”   “那天你有没有被什么人看到?有没有留下什么能被人识破身份的东西?”   沐景摇头,“我身上有几样东西我知道,没有。”   天看他着。赵晔又凝重起来,好半天才又开口道:“我猜,她也许怀疑你,但并不肯定是你。惠容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侍宠而骄,自幼刁蛮任性,她若是认定你会对她产生威胁,必定第一时间下手除去,绝不会有意见你一面。这一面,应只是试探,若你胆小,恐怕当场就露出马脚了。”   赵晔知道惠容公主的个性,是他熟悉,她虽之前没听过此人,可单从那天在相国寺听来的就能知道了,赵晔所说的刁蛮任性,实在还算是褒奖了那公主,以那公主的手段,若是确定了那天的事,只怕就直接下杀手了,哪里还会多此一举与她相见?   “今日我应该并没有露出马脚,可她是不可能就此不再怀疑的,或者,她会不会直接宁错杀也不放过,下一回就向我动手?那一次我听见她说她让人用马车撞了一位夫人,那夫人不过是对智贤大师有意而已。”沐景问。   “马车?”赵晔看看她,回道:“大概不会,你毕竟是靖王府的媳妇,还有些身份,她不会轻易害你的。“   沐景不确定道:“你确定我还有些身份?”   只见赵晔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她立刻拉了他道:“好,我想我也是有些身份的……”   赵晔扭过脸去,随后说道:“别太担心,她既然不确定,暂时应不会对你怎么样。”   “她今日既是试探,又没试出来,她也许会作下一步试探……”   “也许我们可以在她下一步试探前先做出点什么。”   “什么?”沐景立刻问。   赵晔沉默许久,“我想想。”   沐景白他一眼,而他皱眉深思着,并没有看到。沐景便觉得有愧了,拉了他道:“坐着冷,还是躺下吧。”   赵晔便依言躺下来,沐景也想为自己的性命谋划一下,可看到他一动不动看着头顶床帐的侧脸时不觉打乱了思绪。   “赵晔……赵子昀……”   赵晔转过头来看她,只见她侧身躺着,看着自己。   “惹上惠容公主这样的人很可怕吧?二婶虽也是王爷儿媳,也是国公夫人,还是长辈,却还是得坐在惠容公主下首。”   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赵晔不说话,只看着她。   沐景接着道:“你怕不怕她连着你一起对付?要不要把我休了算了?”   “我休你,不正表示我怕她对付我,也就表示我也知道了。”赵晔转了头去,继续看着头顶作深思状。   沐景马上又问:“现在外面不是在传我么,你可以说我不检点,丢了下人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那样……不划算。”   不划算?沐景疑惑:“怎么不划算了?”   赵晔的脸仍是凝重模样:“我为了娶你,费了好几个月时间,许多钱财,短短上十天就休妻太不划算了,而且……”他转过头来,认真道:“我连房都还没圆。”   沐景脸上一热,心里顿时就不好意思起来,转身身去背对他道:“那你等我在你家生了孩子传宗接代了觉得划算了再休就是了。”   身后赵晔发出笑声来,她回过头去,正好见他脸上极难得地露出了那对酒窝,便也笑了起来:“官人这对小酒窝还真是讨人喜欢,看着就让人想去捏捏脸蛋。”   赵晔便立刻停了笑,她则笑得欢畅。   她笑得欢畅,赵晔便不高兴,接着道:“也不用等传宗接代,圆了房就可以休了。”   两个人躺在床上说圆不圆房的话题实在是太让人脸红惊跳,沐景却不想认输,继续强作自然道:“官人眼里我的价值倒是高,半年的时间,还有聘礼,三金呢,手镯,腕钏,帔坠,还有那么多……”   她越说越声音越小,越说越说不下去……赵晔侧躺着,她也侧躺着,两人相对躺着,然后相对看着,她觉得他一直盯着她看,然后眼神也有些怪怪的。   在她停了话语时,他在被子下伸手过来,搭在了她腰上。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他,而是看着绣枕上的喜鹊登梅,然后感觉他的手缓缓在她身上抚着,带着火苗般让人滚烫,她紧紧闭了眼,心想如果圆房要时间准备,那成亲这么多时间早已足够了。   赵晔看着她半张脸伏在红色枕头上,看着她紧闭双眼睫毛微颤,而她被子里的身体也柔顺着一动不动,自他将她从相国寺抱起,他们便又睡在了一起,从无话到有话,她也渐渐不再整夜努力不挨着他半分,也能对着他笑起来。   她离他近的时候,她笑的时候,她不小心将气息喷洒到他身上的时候,他都能想到那天夜里她抹胸下的身体,然后想就此搂过去,让她成为自己真正的妻子。   可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要想,如果他真的搂过去,她心里会想什么。对他来说最不能接受的,莫过于他全心全意想的都是让她做自己的女人,而她想的却是为什么不是那人。   他是想说到做到,在他能肯定她心里不再有别人时再圆房。可想是一回事,现实却又是另一回事,这目标实现起来比以往任何目标都要困难,甚至让他屡屡想,他是不是还是去东厢睡的好,但那,是不是太没必要了?   他想,还是算了,反正是快了,可手却不听使唤,缓缓下移。   他竟将手挪到了自己臀上!沐景将眼闭得更紧,屏住了呼吸,脑中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些男女之事--现在她能想的不只是从娘那里得到的只言片语了,还有在智贤大师屋后听来的。   智贤大师与那惠容公主可是一点也不隐晦,有些话听得脸红心跳,有些话得让人忍不住挖地洞钻进去,有些话听得茅塞顿开,还有些话听不懂。   智贤大师……智贤大师……沐景脑中突然一亮。   她是觉得赵晔对她做什么都好的,她也觉得他们是要把周公之礼行了好好传宗接代的,她真的真的已经打算好他摸她臀摸她腿脱她衬衣衬裤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我想到办法了……”   说完,睁开眼来,实在不敢看他:“我说我的想法……你看看行不行……”   ……   第二日,沐景便按着与赵晔一起商量好的办法,让家人去霍家邀林依媛来一叙。   林依媛果真是过来了,且来时脸上还带着微笑,在看到沐景时那微笑更是又耀眼了些。   沐景请她在正房里坐下,又遣退了身旁丫环,看着她道:“表妹今日看着心情似乎特别好,有什么喜事么?”   林依媛轻笑道:“是有喜事,因为有个抢了我妹妹夫君的女人现在正被人传着德行欠佳,我听着高兴。”   比起她那天的笑面虎作态,沐景倒是便喜欢她现在这样直接的样子,只是她害得自己太惨,实在让她无法真正喜欢起来。   她直接,沐景也直接道:“还有更让表妹高兴的,那女人在相国寺不慎发现了些事情,现在正被人怀疑,也许……运气稍一不好,便会被人杀人灭口。”   林依媛明显一惊,看着她一直不曾说话。   沐景继续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便是表妹你想要的最好的结果,是不是?”   “是。”林依媛说道:“虽然你看上去并不是我之前以为的狐媚子模样,但你害了旁人,便该承担后果。”   “表妹想必是极疼爱七表妹,竟能为了她而赔上自己一条命,也不知你我二人死后七表妹能不能嫁给赵晔,而子谦表妹夫又会娶谁来做继室。”沐景说着,脸上也带起微微的笑意,而林依媛神色明显一惊。   意外之后,她也勉强露出了一丝笑:“难不成,表嫂还要在这光天化日谋我性命来为自己报仇么?”   英霁音讯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22 本章字数:3464   意外之后,她也勉强露出了一丝笑:“难不成,表嫂还要在这光天化日谋我性命来为自己报仇么?”   “表妹说笑了,我可不会做这样引火烧身的事。倒是表妹--”沐景认真道:“我不知道表妹在外面传我于相国寺失踪的事是单纯只是毁我名誉呢,还是准备让我引来杀身之祸,现在这祸的确是引来了,可表妹就没想过你自己么?”   林依媛看着眉头微皱,并不说话。   沐景道:“那天没碰上智贤大师,也没碰上惠容公主,但我知道了那事,而现在,惠容公主开始试探我了。”她盯着林依媛道:“表妹,我现在害怕得紧,真想去求见公主,将那日的事如实道来,说我是无意,求她放了我一命。”   林依媛脸上慢慢开始发白,她知道沐景的意思,那日的实情若是被惠容公主知道,惠容公主也许不会放过沐景,但她是一定不会放过的,不只知道惠容公主与智贤大师的奸情,还准备利用公主借刀杀人,公主如何能忍受?   惠容公主与智贤大师的事,她只是偶然得知,只说给了霍子谦听了。那天赵晔上霍家找她问沐景踪迹后霍子谦便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将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就被霍子谦愤怒着斥责了,直骂她愚蠢,骂她玩火自焚。   她嘴上不服,只说若有事自己拿了休书便走,不牵连他霍家,可心里却是后悔的。她在相国寺的作为,实在是太冲动……单想着怎么能让这女人惹来最大的麻烦,却没完全想后果,这种事知道了都要装不知道,她却自己暴露了。所以后来看到沐景无事,她反而是庆幸的,谁知时隔这么久,沐景竟又找上了她,甚至说惠容公主已经开始怀疑了。   “你今日找我来,究竟为何事?”林依媛猜想这一番话只是为她后面的话作准备的,问道,随后,又说道:“还有,你在相国寺失踪至半夜的事不是我传出去的。那天你看到了,我夫君,他亲自过来问你的情况,过来赔礼,并不想因为这事而与表哥有嫌隙,我虽不喜欢你,却不想因为你而和夫君生气。”   “不是你?”沐景惊了一惊,不是她,还会有谁?可是林依媛又有什么理由说慌?连有意害她的事她都坦白承认。夏妈妈,采曦,采月,采莲,车夫……沐景将人一一想来,最后实在找不到原因,只得先放置一旁,继续道:“这事我以后再去查,今日找你来,不过是想问你是不是真打算与我玉石俱焚,若不是,那我想让你与我配合,渡过这一次危机,以后我们共同知道的这事都不再提,也不再拿出来利用,你若要对付我,大可再想别的方法。”   林依媛不愿有这种与她同乘一条船共进共退的感觉,可她更不想就此被惠容公主对付,她了解那公主,以她的身份地位,是完全不能与之抗衡的。   “你说。”林依媛也不多废话,直接开口道。出着自了。   沐景心中放松下来,缓缓道:“你是真的见过智贤大师吧,由你牵线,带我去见智贤大师一面。”   ……   接下来,又有另一条关于沐景的流言传出,说是连惠容公主都听说了赵九郎新婚夫人在相国寺失踪半日的事,有意去靖王府坐了坐,而就在当日赵家新妇便被国公夫人罚跪了半天,最后是由两个丫环扶着出来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与此同时,林依媛让家人私下去相国寺求见智贤大师,安排了日子林依媛便与沐景一起坐了犊车,慢悠悠往相国寺而去。   为做得逼真,林依媛从霍家乘了犊车到赵宅,然后沐景上了她的车,一同去相国寺。   同车而坐,实际上两人都不那么愿意,只是无奈为之而已,所以两人各坐一边,各自看向车厢通风的窗口外。   今日阳光大好,外往看去,蔚蓝蔚蓝的天,蓝天底下各家各户高低不同的屋檐,瓦上积着少许薄雪,融化的雪水从屋檐下滴下,又在门前的小沟里融汇流走。   街上自是熙熙攘攘,比大雪时不知热闹了多少,行人脸上的笑也多了起来。再行一会儿,商铺没那么多了,街道两旁似乎多是住宅,有站在院中或是外面的家丁往厢车上看过来,沐景便扭了头不再看外面。   没过多久,外面突然又传来嘈杂声,沐景还没动,另一边的林依媛倒是撩起了帘子往外看,她身旁的丫环也是回头看着,见她看,抬头道:“娘子,好像是吴尚书家的,拿着盒子绸缎什么的,好多人搬着呢。”   吴尚书?沐景一听便觉得熟悉,立刻撩了车帘往外面,果然见到她们的厢车后面有一行队伍,当前一个似乎是坐着家主的富丽马车,后面又有几辆,还有辆三牛拉的大厢车,另有家仆数人,有些人手上端着套了红纸或是红绸的盒子,有些人抱着瓷瓶,看样子倒像是送聘一般的,可那些人脸上又不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娘子,你说吴家这是不是去退聘礼的呀?”另一旁林依媛身边的丫环小声与林依媛说着,沐景听到这句话,突然想了起来:当初英霁订婚的对象,正是吴尚书家的女儿。   “看样子是的,听说吴尚书本就不想与英家订亲,是看在英四郎还算年轻有为的份上才勉强同意的,现在英四郎成了这样,这婚事自然成不了,前面不就是英家么,必是退亲无疑。”   这话是林依媛说的,她说得很平常,而沐景则听一句身上就冷一分,直至听到她那句“退亲”,身上已是冰凉刺骨。   她们坐的厢车是妇人常坐的独牛厢车,以一头牛来拉,行得稳却极慢,后面吴尚书家又是马车又是三牛厢车,速度自然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就跟了上来,林依媛不在这一侧,再看不见也不愿被旁人看见容颜,所以放了帘子,而沐景则还呆呆看着,只觉得那些聘礼似是别人来退她的亲一样。   “夫人。”车外行着的采月见后面车马渐近,抬头小声提醒她。   沐景这才回过神来,放了帘子坐好,好一会儿,侧头看看林依媛,开口问道:“英四郎不是在汾州么,回来了吗?”   林依媛看向她,微有疑惑:“你也认识英四郎?”   沐景立刻解释:“他与你表哥是好友,当初也和他一起去过汾州的。”   林依媛不疑有它,这才回道:“前两天回来了,听说是在汾州遭山崩砸断了腿被家人带回来的,原本还不知道他腿是不是真断了,但看吴家这样,大概是真的,本就是低嫁,又怎么会再找个瘸腿的,吴尚书退亲也无可厚非。”   沐景只觉得全身无力,又觉得头晕,脑中“轰轰”的,伸手扶住了车壁。   林依媛看着她,疑惑道:“你怎么了?”   沐景听见了她的声音,发觉自己有些发不出声音来,只是摇摇头,又为表示自己还正常,起身当无事般的挪了挪身子。   抬头,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失常,低头,怕眼中泪水掉下来,她尽了最大努力忍着,尽了最大努力让自己平常些,可脑中却一遍遍想起英霁的模样来。   不是说没大碍的么,不是说没事的么,不是说梅山居士是神医的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腿断,为什么?   他少年英才,他风华正茂,他正是最朝气,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将娶尚书之女,才入枢密院,她后来知道了枢密院,那是个掌着一朝一国最大军权的地方,出身汾州的狄青大将军人生的最高峰便是做上枢密院的枢密使,成了唯一一个由武人担任的丞相。那时她就想,是的,若娶她,也许终英霁一生也不过是做个将军元帅,可娶了尚书之女,入了枢密院,就算做不了丞相,也必定是数一数二的辅政大臣,那时他就能光复英家兴旺,能抹去英家曾有的耻辱,成为鼎盛之家。为男儿身,为人子孙,这不就是最大的愿望了么?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不过是女子的梦想,禁锢的,却是男儿的梦。   英霁,他该有他辉煌的前程,怎会是这样……双腿残废,亲事遭退,前程被毁,他还如何活下去?   泪水马上就要掉下,她挑起了身侧帘子,有意以转头瞧外面而躲开车中林依媛的目光。   吴家队伍已经拐了弯,她们的车子却是直行,她往那拐角看过去,只见着马车停在一户门前,里面一个四五十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那一户,自然是朱门大户,门前立着两头石狮一类的守门兽,她不及看清,犊车便往前去了。   泪水成行,滴滴往下掉,她看着远处蓝天,极力去阻止,却没那样的本事。天边似长出一棵杏花树,杏花下一人骑着白马立在树下,英姿焕发,儒雅而又英武。   下车采月见到了她哭泣的脸,脸上一惊,却没叫出来,只是拿了手帕出来递向她。   ————————————————   写了一上午,才是补更……辛酸,今天任务繁重啊,只要不是写得特别艰难,是会加更的,下面大概还更八千。下一更不会来得太早,因为到中午吃饭时间了,我那天见有亲在计算时间说十二点刚更,那一两点应该会有第二更了,我就在想,你们当我不用吃饭不用稍稍休息下啊!所以下一更,估计要到三四点了~~   反击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23 本章字数:3429   到相国寺时沐景已能稍稍让自己平静下来,再到智贤大师院中,意识到这一次面见智贤大师的关键,总算将思绪拉了回来,全神贯注面对眼前的事。   “大师,我便是霍林氏,多谢您抽空接见,这位是我表嫂,她夫君是靖王府赵九郎,这次便是她托我帮忙来见大师一面的。”   进了屋,林依媛向智贤大师介绍。   “全天下只有一个大夫么?我妹妹自有良医医治。”   “之后,他就不要了那个要看病的人,却要了你这个带路的人?”林依媛看向她,神情愤怒而哀婉道:“你的意思是,正是我妹妹自己为你们做了这大媒?”   赵晔看了她半晌,回道:“没什么。”   沐景想说也说不下去了,静坐半晌,扭头看向车外。她无心,可她就是罪魁凶手,她任何的解释表示都是虚情假意。   智贤大师尚未说话,站在一旁的小沙弥说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是个女施主过来寻她家夫人了的,原来便是二位吗?”   赵晔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无力与面容上的惆怅,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看向她,良久才问:“你今日出去了,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林依媛装作安慰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朝智贤大师说道:“大师,是这样的,表嫂前两日在她二婶那里说是过来听大师您讲禅了,可她二婶不信,说是要来问,大师您能不能在别人来问时就说表嫂她是来您这里听禅了?”   智贤大师甚至只是淡淡看过沐景一眼,问道:“女施主见贫僧有何事?”   “好吧,女施主且安心,若有人来问,我便说二位当天是在我这里坐了的。”智贤大师突然开口道。   “女施主多礼了。”智贤大师的声音传过来,倒是缓慢流畅,听来就觉宁神静气,沐景抬起头,只见着一个三十上下,身穿普通僧衣的男子。他面容果真是林依媛说的清秀俊朗,又带着普通人没有的沉静,让人见了首先觉得的倒不是他的俊朗,而是他的一身红尘世外的气质,若不是之前亲耳听见他在床上与惠容公主的那般旖旎缠绵,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人会与人有私。   再之后,太阳的最后一点轮廓都不见,只有道道还红着的云彩。   沐景一惊,立刻道:“你们没让萧大夫治病?”   “没什么。”她轻轻摇头,想对他发出一阵笑来,却笑不出来,嘴怎么也牵不开。   不知此时,同一个城池下,英霁在做着什么,才被退亲的他心情又是如何。   回赵宅时已是临近傍晚,从犊车上下来她便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遣走了丫环,独自一人坐到院中凉亭内发呆。   “他其实一直很担心你妹妹的,他去汾州时,曾让我带路去找隐居在汾州山上的神医,为的就是给你妹妹看病。”   沐景双手合十朝智贤大师进过一礼,然后开口道:“谢过大师。”   沐景侧过头来,正是赵晔。   周身渐渐冷起来。   沐景脸上十分委屈着急的样子,几乎快哭出来:“大师,求大师帮帮我,现在只有大师能帮我了……”说着就拿手绢出来擦眼泪。   里人道师。沐景这时说道:“大师,那天我在相国寺玩着,却被官人堂弟戏弄,后来表妹替我解围带我到了后殿,然后表妹说相国寺里有位智贤大师,佛学渊博,要带我来听智贤大师说禅,我听着高兴,就来了。可后来行到院子外,表妹身子不舒服,又要回去,我们不只好打消了这念头。那时表妹先走了,我想着无人知晓,就带了娘家来的仆人偷偷去了我在汴梁做生意的姨父家,准备上姨父家玩一会儿,再回相国寺与另一个丫环会合的,没想到路上耽搁,弄晚了,那丫环寻不到我,就跑回去通知了家人,结果这事竟被传了出来,说我在相国寺丢了丫环仆人不丢跑去了哪里……官人二婶知道了对我好一番质问,还说要让官人休我,我冤枉,却又不敢说是去了姨父家,因我姨父家中有位沿未娶亲的表哥,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以前还与我议过婚,官人本就觉得我与他不清白,要是被官人知道我偷偷去了姨父家,一定会真的休了我的……大师,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了……”   沐景大喜,连忙道谢,林依媛也急着谢过,然后说道:“大师还可说我是先走的,表嫂因心中有郁结,所以在这里多坐了些时间,而那丫环过来时是您徒儿误报,这样我表哥家人才能相信,我也就心安了。”   因担心英霁而惆怅是她所不该的,沐景不想让他知道,问道:“什么?”   林依媛看向智贤大师,“大师,求求您了,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您就救救表嫂吧。”   他的腿真的断了,从此就不能下地走路了吗?她想知道,却不知问谁,而且……她似乎谁也不该问。英霁与她没有半点关系,没有半点关系的,他身残,他被退亲,他是死是活,她作为赵晔的妻子全不应该去操心……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要去操心,疯狂地想知道他现在的样子。   林依媛在一旁劝她道:“还没说呢,你哭什么,别急,慢慢说。”又见沐景似乎忍不住,自己便对智贤大师说道:“大师,我表嫂是这个月才进门的,她是汾州人,家里不过是做小生意的,嫁给表哥靖王府的人本就不待见,结果上次相国寺里的庙会她过来玩,只犯了些小错,就闹得外面风言风语,王府里的安国公夫人都说要休了她。”   林依媛看她一眼,然后冷笑,“他还对你说这个么,我以为他忘了。”   从前,从没有这种感觉的,可在成婚后,却是这样那样的无可奈何,这样那样的不如人意,是因为她嫁的是皇亲,嫁的是赵晔吗?   沐景立刻解释,“我不是这意思, 我们……”   沐景点头:“我官人和二婶就是说采曦过来问了,这边说没有的,大师,您能不能……再改个口?”   “大师,求求您了,这事要是弄不好,我一定会被休的,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呀……”沐景又求诉起来。   “女施主请坐。”智贤大师身旁的小沙弥过来,沐景与林依媛便在他指引下坐下,只是两张普通的藤椅,看去过,正好与盘坐在坐榻上的智贤大师一样高度。   仰头看他,只觉得什么智贤大师,什么林家表妹,都算不得什么,可偏偏,还有个不能与他提的英霁。   “谢大师,真是太谢谢大师了。”沐景连忙谢过。   一只手搭在她肩道,未待她发觉,身后便有人问道:“怎么?采月说你坐在这儿一个多时辰了。”   “女施主,你们这……不行不行,我看二位还是回吧,怎么能让我师父说谎话骗人……”   不是……只是因为她嫁人了,成了大人。   林依媛不屑道:“我妹妹的病无须你们费心,也无须你们找的大夫来治,她是死是活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巴不得她咳死吧。”   智贤大师点头,“就听女施主所言。”   从他眼中,她也看出了不寻常,然后就想到,英家与吴家都是大家,吴家退亲这样的大事肯定传得快。而他常在外面,定能很快知道,也许,他是在猜她已经知道了。   “那萧大夫也是很好的,他从小跟在梅山居士身边,学了十多年的医,梅山居士也因妻子正是害着咳嗽的毛病早逝所以直藏在山里研治医方,他徒弟一定……”   她心思却还慎密,沐景也有这担心,轻轻点头,“我知道,若再有试探,我也会小心应对。”   日薄西山,光线渐渐不再明亮,西方天际红霞遍染。   林依媛又扭过了头去,沐景看着她的样子,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不管情由如何,赵晔就是退了林家表妹的亲而娶了她。她微叹了口气,又轻轻道:“那你妹妹现在是梅山居士的徒弟在治么?他是个年轻大夫,叫萧清明。”   “这以后依然不能掉以轻心,你是晔表哥退了我亲妹妹的亲才娶的,我和你的关系很大可能不亲密,智贤大师恐怕不一定会完全相信。”车上,林依媛说道。   两人再三道谢后才离开,直到出相国寺上了犊车才松下一口气来。   小沙弥回道:“女施主怎么能这样,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怎么能让我师父说谎骗人呢?”   “沐景,我听说你叫沐景是不是?”林依媛侧头来看向她,“你这样假惺惺的模样很让我恶心,任你怎么说我也不会真正把你当表嫂对待的,我看我们还是简简单单不说话的好。”   林依媛不再说什么,她看过去,忍不住问道:“你妹妹的咳嗽怎么样了,我以前听你表哥说她在天冷时咳得最厉害。”   沐景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难以让人信服,继而低头,深吸了口气看向天边道:“我有些想家了,不知道爹和文杰怎么样了,应该是在准备着过除夕吧,不知道这辈子,我还见不见得到他们。”   ————————————————   嗯?官人恼羞成怒了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23 本章字数:4763   这样的话也并非假话,临到佳节日,想家是必然的。   赵晔说道:“自然见得到,去一趟汾州并不难。”   沐景看向他,“你是说我能回去?”   “为何不能回?只不过现在不行,你才进门半个月。”   沐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自然没说要现在回去,现在回人家还以为我在这儿出了什么事。”   赵晔也只轻轻翘了翘唇,看得出,他似乎也是有心事一般,是不是,与她想着一样的事?沐景如此想着,脸上的笑再也坚持不住,又转眼看向天边。   “若是……很想见家人,可又见不到,那该怎么办呢?”沐景喃喃道,其实她想问的是:她很想见英霁,可是又不能见,她该怎么办。本只是倾诉,只是无奈,并没指望赵晔能有什么好的回答,而他也的确没给什么回答,只是半晌后,他突然拉了她的手起身起来,“冷么?”   沐景茫然,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厚夹袄,采月给披上的暖和斗篷,摇了摇头。赵晔便拉着她出了凉亭,“以前常思念父亲,没办法时我就去城郊骑马,你也试试。”   沐景很久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跟着他走到院中央才开口:“我不会骑马。”   “坐我的马,要快点,再晚城门就关了。”赵晔说道。   沐景一路随着牵了马的赵晔往城门走,他脚步快,她跟不上,忍不住伸手拉了他衣袖,可街道两旁又有人,怕被人看了说闲话,只得走几步就放开,一路小跑跟着,本以为已经走得够快了,可快到城门时只见守门士兵正在关城门。   “上马。”赵晔立刻就翻身上去,随后朝她伸出手来。   她理所当然地踏了马镫伸出手由他拉着坐上了马背,这才想起两旁还是有人的,然而马已开始飞奔,两旁寒风呼呼从耳边刮过,她立刻低了头缩住脖子。   马在城门合上之前奔了出去,沐景隐约听到身后士兵的声音:   “这是赶着私奔去呢!”   “别乱叫,我看着像是捧日军里的赵指挥。”   ……   后面的话再也听不清,开始黑暗的天色里,身旁掉了叶子的光秃树干与荒着的稻田悉数退往身后。   这次的马跑得特别快,都有些让她害怕,最初她抱着赵晔的腰躲在他身后,后来发觉那凉风打在脸上竟有些畅爽的感觉,便渐渐抬起头,稍稍歪了身子任风吹在脸上,随着人一路前行,发觉那些烦心事似乎随风飘到身后去了,不觉心中畅然,又将身子探出来了些。   “驾!”   赵晔挥了马鞭,身下马儿再一次加速,沐景禁不住“啊”地叫了一声,立刻将身前的他抱紧,只觉风更凉,更大,身子似乎变得极轻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往前面的茫茫田野奔去。   这是黑夜,她却无心去担心路是不是平坦,前方是不是通畅,只是感受的面前强风袭来、将所有丢在身后感觉,然后“咯咯”笑了起来,在赵晔耳边喊道:“再快,再快点!”   赵晔脸上也含了笑,低了腰再次策马狂奔,沐景将搂着他腰的手挪到他肩上搭着,脸上笑容再次绽开。   从来没在黑夜里行走过,也从来没如此疾弛过,甚至从来没这样吹过风,一切的感觉都是那样新奇与享受。   天完全黑了下来,他们路过了许多荒着的稻田,绿油油的麦田,三三两两的人家,甚至还有两三个村子,以及远处一座看得清的山峦,身下的马速度越来越慢。   沐景抬头看向天上繁星,兴奋道:“你快看,天河!”   赵晔停了马,任其慢慢走着,抬头看向头顶,只见没有月亮的夜晚天幕上繁星密布,中间极清晰地浮现出白茫茫的一片来。   “我怎么没看到牛郎织女呢?”沐景仰头问。   赵晔回道:“再晚一些就能看见了,等不了多久。”   沐景想留下来看,随后又想起来一个问题,“我们今晚不回去了?”   “想回去也不成了,城门早就关了。”   沐景便高兴道:“那下马,我等等牛郎织女星。”   赵晔笑笑,先下了马,然后朝沐景伸手,沐景将仰着的头低头,递手给他,身子往下一斜就落在了他怀里,然后安安稳稳地站到了地上。   “冷不冷?”   赵晔问。   沐景摇头,“不冷。”   赵晔见她脸蛋通红,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淡淡一笑,一手牵了马,一手牵了她往前走。   “翻龙载一个人还能快些,若你会骑马,坐在马上的感觉更好。”   沐景看向他身侧通体乌黑的马,问道:“他叫翻龙?”又么后是。   赵晔点点头。   “我碰他他会不会踢我?”   赵晔停下脚步来,“自然不会。”   沐景便饶有兴趣地伸了手,缓缓探向那马的额头上,触了两下,见它无反应,这才大了胆子摸了摸,发现这马的毛虽有些粗,摸起来却也觉光滑。   “最初见它时我觉得它丑,而且肯定很凶,现在越看越顺眼了。”沐景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赵晔,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她觉得一身黑衣的赵晔与他的马真是绝配,看着就不想接近,现在……星光下他脸上带着微笑,虽没露酒窝,看着却也很顺眼,而且……还有些好看。   不对,不是好看,她突然发现她嫁的这赵晔也算得上是一位美男子。   沐景低头一笑,又摸着马的颈上的鬃毛,问道:“以前我从没见过家里的驴躺下睡觉,别人说驴是站着睡的,马也是吧?”   “嗯。”赵晔回道。   “那它闭眼吗?为什么站着睡?”   赵晔点头:“闭眼的。站着睡,是因为马没有别的生存本事,唯一的长处便是优于其他兽类的奔跑速度,所以但凡遇到危险,它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立刻奔跑起来,若是躺着睡觉,一遇虎豹之类的猛兽,必然要逃不掉,所以它得时刻保持警惕,不能像别的兽类那样高枕无忧地躺下睡,只能站着睡。”   “万物都有其艰辛之处。”沐景摸着马,忍不住感慨。   两人一同往前走,赵晔问道:“智贤大师那里如何?”   “我与表妹应是没犯什么差错的,就是不知那智贤大师信不信,他好像也是个谨慎之人。”沐景说着,想起了与林依媛在马车上的话,侧头朝赵晔问道:“你表妹,是不是没让萧清明医治?”   赵晔看看她,沉默半晌,点点头。   “那应是你舅舅家吧,他们……是不是都和你五表妹一样恨我……恨我们?”沐景奇怪的是,若是如此恨,那当初为什么那么容易就退了亲?林家若是不点头,这亲事就算真能退成也不会那么快。   对于林家,对于表妹的事赵晔回答得并没有别的事快,又是一番沉默后才说道:“原本这婚事舅母便不太愿意,她恼恨我搬出王府,曾指责我离开了王府还有什么。”   对于他舅母的恼恨,沐景并不难理解,事实上,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担心,怕赵晔与王府的关系冷淡疏远而影响前途。只是他舅母因想到自己的女儿,所以会十分气愤,而自己出身并不那么高贵,对未来也并没有强烈的目标,所以不过随意想了想,反正无论是王府的媳妇还是刘宅的媳妇都是她之前不曾预料过的。   “那其他人呢?你舅舅?”   “舅舅最初不愿,后来冉儿……就是我七表妹来见我,我与她说了情由,她帮我去劝了舅舅,之后舅舅便点头了。”   这倒是让沐景意外,“是你表妹自己劝的她父亲,她另有心上人?”这句话她未多想就脱口而出,只觉得能让一个女子主动退亲的除了男方条件太差和另有心上人外再无别的原因,而赵晔不算第一种,那就是他表妹另有其他想嫁的人了,没想到赵晔却立刻冷了脸。   “冉儿不是那样的人!”他本是牵着她手的,在说这句话时突然将她手甩开。   沐景僵了半晌。她的意思理解起来,便是他表妹在与他还有亲事的时候就喜欢着别人,她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没料到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冉儿……她在他心中,想必是并不轻的……   赵晔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大,却不曾说什么,只是微低头静立了半晌,然后往前走去,走两步,见她没跟上,又回来拉住了她的手。   沐景随他同行,不再对他追根究底,而他也再没有提起刚才的话题,甚至两人再没有说话。   不知走了多久,他才停下来,看了看天上,对她说道:“牛郎织女星出来了。”   沐景笑了笑,有些许的不自然,抬头望向天空。牛郎星与织女星一在东一在西,中间隔着白茫茫的天河。   天河很美,两颗星很亮,还有牛郎星旁边听说是他们两个孩子的小星星也看得见,只是……她好像没什么看星星的兴致了,心里闷闷的,想回去睡觉……那可是有钱人的蚕丝被,被褥都是绸缎的,房中还有暖暖的火炉,还有散发着暗暗幽香的香炉。   可是城门关了。   沐景低下头来,有些垂头丧气地往前走,没走几步,脚下竟陡然一空,她只来得“啊”了一声身子就空了,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阿景!”   赵晔急呼一声,立刻就随她跳了下去,慌不迭扶起下面的她。   “阿景,你怎么样?”这儿似乎是个大坑,他先前不知道坑里是什么,现在跳下来才知道只是土而已,而且并不高,还不到一人高,却仍然怕她有什么意外。   沐景并没事,这下面不过是土,还是松松软软的,她摔下来并没有觉得哪里疼痛,只是心里微有异样感……她似乎,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叫她阿景。且她想,他刚才甩开自己也算不得什么,不管他对那冉儿表妹有怎样的情思,他最终也是退了表妹的亲而娶了自己。   “我没事。”沐景回道。   赵晔松了口气,立刻扶她站起身来,又问:“什么事都没有么?”   沐景只觉一站起身就有寒风袭来,忍不住缩了脖子摇头。   赵晔这才松开她,看向身侧道:“你等等,我先上去再拉你上去。”   沐景稍稍迟疑了一下,突然动手拉住他:“你不觉得这儿比上面暖和么?”这是个长宽不过六七步的大坑,刚开挖,不知是挖来做什么的,但此时挡风刚刚好。   赵晔看向她,轻声道:“冷了?那我们就在这下面坐着吧。”   两人一同在风吹来的一侧角落时坐下,沐景侧头看看身旁的他,突然笑道:“官人,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一般,她叫他官人的时候都不算是正常的,赵晔只是转眼看向她,并不说话。   沐景继续笑着,问得极慢,“为什么……你一开始让我做妾,后来却让我做妻了?”   赵晔扭过脸去,并不回答。   沐景拉了他的胳膊继续问:“为什么?”   “咳……因为你不做妾。”好久,他才这样回答一句。   “可是你最开始明明让我做妾都说得很勉强的,一副给了我天大好处的样子。”沐景觉得他的回答有和没有一样的。   赵晔却抬头望向天,在她摇他胳膊时时低下头来,“困不困,若是困的话就靠在我身上躺躺。”   沐景很确实他是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想回答这问题,她想了想,又换了另一个她疑惑的问题:“你一开始不是很讨厌我的么,还说什么要我这种女人做妾或是做外室都麻烦,为什么后来又要我做妾了?”   赵晔继续不说话。   “官人?”   “赵晔?”   “子昀?”   “是不是送我兰花时你就想纳我做妾了?”   “你应该没想到会被我拒绝吧?你可知道我那时候被你气死了,我可从来没想过要给人做妾。”   “赵晔,那次……”   “不许再问,再问我就休了你!”赵晔突然开口。   沐景一愣,随后忍不住又“嘻嘻”笑了起来,看着他别扭的模样道:“恼羞成怒。”   赵晔睇了她一眼,扭过头去。   果然是生气了……沐景在心里想,有些想安慰他,想对他说,最初她很讨厌他,直到与他成亲前都觉得这人她并不熟,可现在却越来越觉得他是她丈夫了。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怀呢?她又想起那个问题,如果那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赵晔神勇地张弓放箭挡了她要掉下坡的毡车,她动心的会是谁?   城外一夜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24 本章字数:3537   突然醒来时,身上冷得发颤,沐景睁眼,只见满眼的繁星以及赵晔侧过的脸。   “醒了?是不是很冷?”   赵晔问道。   沐景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却又被冻醒了,此刻自己正靠在赵晔肩上,身体与他紧紧贴靠。   “是冷。”沐景忍不住又往他身上靠,赵晔的胳膊本就将她搂着,此刻见她冷,又将胳膊紧了紧,随后索性说道:“到我怀中来睡吧。”   他托了她的身子,她撑在他身上坐过去,本没想太多,可等真正侧坐在他腿间偎在他怀中时才觉得两人隔得从没这么近过。   他拉了斗篷给她盖好,又挪了挪手将她牢牢抱住,问:“现在好些了没?”   沐景想说好些了,真的好些了,因为她脸上开始发烫,连带着身上也发起烫来,迟疑了好半天才硬着头去拉他的手,小声道:“你的手……”   赵晔一愣,这才发觉自己手掌正包在她胸脯上,冬日衣服穿得太多,竟一时没发觉,正要挪开,却看着她低头娇羞的模样忍不住故意道:“怎么感觉不到?”   沐景心中羞愤,立刻使力拉开他的手道:“是你的手太粗!”   赵晔大笑起来,想到她之前追问自己的得意模样,有心报仇道:“是吗?那我换只手,左手细些,看看是有还是没有。”   “流氓,我不和你坐一起了!”沐景红着脸挣扎着要起身,他却一手将她按住一手去她胸口探索,笑道:“你看,找都找不到,你不会是男扮女装的吧,骗我的聘礼!”   “流氓流氓流氓,你才是女扮男装,要不然怎么不敢……”沐景想说“怎么不敢圆房”,好在反应快地忍住了,觉得这话包含的意思实在太多了。   就要头的。赵晔见她无言以对,更是愉悦,“没话反驳是不是,我这样真的一个男人,你看你才不是女人,终于找到了,这么小,和男人的……”   沐景被他揉得整张脸都红了,再也说不出话来,而他似乎也意识到这玩笑的过火,不再笑得大声也不再戏弄了,手上的动作也慢了起来。   却没停。   渐渐地,这玩笑便变了味,她低着头滚烫着脸,两只手握在他胳膊上要拦又没使力,而他则看着她,手在她一侧揉捏。   “阿景……”   他看着她低头含差的样子,想起那日她醉酒时的模样,又想起她在灯光下的裸身模样,某些蛰伏已久的欲念在心中叫嚣得厉害,不由深深吸着气,一手将她搂得更紧,一手将她牢牢包裹。   她将头低得更低,却见到他手在她胸前揉捏的模样,脸上几乎要烫熟一样,承受不住地闭上了眼。   他低头吻她,热气喷洒在她颈上,手自衣底探入,又缓缓移下,直至最后从她裙底探入。   她咬住了唇,将他身上的衣服紧紧拽在手中仿佛要捏碎一般,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呼吸,将要窒息而亡了。   他呼吸沉沉的,又低头下来吻她的颈,然后在她脸侧说道:“阿景……”   “圆房,你愿意么?”   她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吗……沐景如此想,实在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开口,可想到那新婚夜的情况,仍然是“嗯”了一声。   “那现在呢?”   沐景一会儿回过神来,一会儿思绪又被他手里的动作勾走,来来回回好几趟才反应过来:现在,在这儿?   “那……要让人知道……”   “不会有人知道。”他说着,又将手挤进她衬裤内。   她险些叫出来,再次深埋下头,喘息着“嗯”了一声。其实她脑中空白,身体无力,只能随他怎样就怎样了。   ……   她面色潮红,瘫靠在他身上,他才抬手先解了她的斗篷,再解她上面的厚袄。   才一打开,冷风便往身体里灌,在他要解里面一件时沐景忍不住缩了身子道:“冷……”   赵晔停了动作,正好有寒风吹来,让他也忍不住一颤,真的很冷。   沐景见他没反应,拢了自己的袄子裹住身子阵阵发抖。此时他没再碰她了,她被风一吹那些羞意也散去了不少,身子顿时就极快速地冷下来。   赵晔叹了口气,立刻替她将厚袄系好,又替她系了斗篷,颓然靠向身后,细细感受寒气一点点趋走身上热气与某些欲念。   沐景低着头有些过意不去,心想他真是不会挑日子,每天睡在暖暖和和的大床上的时候他不说圆房,现在半夜三更跑来外面来了却……   “这儿太冷,且于礼不合,要不……明晚……”她有心安慰解释。   赵晔忍不住笑,说道:“那你明晚穿上次的鸳鸯抹胸,绯红蝉翼薄衬衣?”   沐景脸上一窘,撇脸道:“不理你了。”   “可以穿,也不算太丑。”他说道。   沐景继续不理他。   又坐了好一会儿,她才忍不住问:“现在几更了?”   赵晔看看天:“应是三更吧。”   “才三更……”   只怕待会还要冷一些,赵晔看向她道:“要不,我教你骑马吧。”   “骑马?”沐景还从没想过自己去学骑马,正迟疑着,他已扶她起身,“反正蹲在这儿也冷,也睡不着,不如骑一会儿马,然后再回去,天就亮了,城门也开了。”   是,蹲在这儿实在是度日如年,沐景想着,也不再管其他,随他一起站了起来。   ……   策马回城时,城郊有许多的驮了货物的商贩也往城门走着,沐景觉得这两人同乘一骑实在太不合适,要下马,赵晔却说道:“我们走得快,天又没亮,他们见不清的。”   因了这句看不清沐景才觉得心中稍安,腹中又是饥饿难耐,几乎是前胸贴后背,坐在马上早已没了昨夜的畅快,只觉得奇冷无比,现在的感觉简直可以和那日在相国寺相媲美,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她也不愿下地走路的,只得用斗篷上的帽子裹好了头,当人不认识自己。   进城后两人才下马,没走几步,便闻到远处一股极香的味道。   这是什么?包子?馄饨?沐景寻着香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缕缕白气从自己右侧方向传来,那正是一家包子铺,更激动人心的是再往前去,竟是一条街的早点。   “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再回去吧?”沐景说道,心想这天还没亮就回去,家里肯定没有现成的吃食。   赵晔看看她,又看看旁边那条街,迟疑一会儿才点头,牵了马往那边走去。   沐景因他这一下迟疑而奇怪,心想难道他不饿么?   直到坐在卖早点的摊子前,沐景才知道赵晔为什么要迟疑那一下了,因为他是王爷的嫡孙,是皇亲贵胄。   是她在早点铺前站住的,是她先坐下的,他看了一下凳子才坐下,然后她要了云英面,要了虾肉包子,而他却说他不吃,甚至对她说,“少吃些填填肚子,恐怕不太干净。”   沐景看了他半晌,“不是说军营里的日子很苦吗?既然你是军中之人,应该不会这样……这样不习惯啊?”   赵晔回道:“那是行军打仗。”   沐景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知道了原因:“所以你虽在军中,却还没有上过战场,而且在京城的军营里还是锦衣御食十分舒适是不是?”   赵晔不由僵了脸,她则又问道:“你是不是以后也不用真的去打仗,那你们现在在军营里都做什么?”想了想,自己又答道:“等春狩了陪官家去春狩?”   赵晔只挤出了一句话:“我会上沙场的!”   沐景的包子上上来了,她一边拿了筷子夹包子一边低头偷笑,没一会儿,旁边桌上也来了两人,一边喊着上三鲜面,一边嘟囔道:“手气真背,还好我有意少带了钱,要不然今晚都要输下去了!”   “我手气也不行,上半夜赢了几个子儿,下半夜倒输下去了。”   听着便是两个通宵下堵场堵钱的,沐景头也不回,低头咬自己的包子。   后面两人接着说道:“每次谢老三做庄我手气就背,这一回又是,跟你说,这么多人里,我就喜欢英二郎坐庄,他一来,我就赢,他就是我的财神爷。”   “嘿嘿,我看你还是换个财神爷吧,要不然你最近都赢不了钱了。”   “谁说的,我知道他去了汾州嘛,前两天不是听说回来了吗,等他一上赌场,我就能赢。”   “赢个屁,他家现在鸡飞狗跳,他家那老夫人还怎么让他出来玩?”   “怎么不能出来了,他弟弟伤了,又不是他伤了。”   “他弟弟腿断了,他弟弟那亲家做尚书的吴家昨儿个把亲都退了,英家这不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你看他能不能出来!”   沐景一双筷子夹着的包子滚在了桌上,她急着去捡,手却颤抖着将包子掀了下去。   包子落地后,她手仍然在抖。抬起头,只见赵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但猜想……应是从旁边那两人说起英二郎,从她听到英二郎往汾州,知道他们口中的英二郎是谁开始魂不守舍时就看过来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来遏止心中的担心,正在这时,老板端了面来,“夫人,您的云英面好了。”   罅隙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24 本章字数:3275   沐景看着面前喷着热气的面,明明知道面味道会好,明明知道自己饿着,却再没有心思去吃,可为作出自然的样子,还是提了筷子到碗中。   赵晔突然说道:“昨天你会难过,就是因为知道了他被退亲的消息?还是,由于知道他被退亲而知道他回来了?”   沐景将手中的筷子拽得极紧,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坦白道:“我是……有些担心,赵……”她迟疑一会儿,唤道:“子昀,我没有想别的,只是听说他腿废了而担心,我也无心骗你的,只是怕……”   “我知道,你先吃吧。”他说道。   沐景又去拿筷子夹面,却无力着怎么也夹不起来,她心中有想法,却说不出来,犹豫了好半天才又抬起头来看向他,“你能不能……”好不容易说出四个字,却又低下了头去,沉默一阵才再次抬头道:“子昀,你与他家有交情,你能不能去英家看看,看他的腿是不是真的断了?”说完立刻解释道:“我知道这样不对,但……就算只是相识一场,我也会有这样的担心,我……”   他一直不开口,让她觉得他看着自己像是看着人表演一样,一时悔恨自己冲动,住了嘴不再说话。   “今天下午从营中回来我去一趟就是。”对面传来他的声音。   沐景抬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只看着他又不知说什么,道谢或是道歉,无论哪一样都不行。   他没让她为难太久,开口道:“你应是吃不下了吧。”说着将几十文早点钱放在桌上,起身往回走。   她立刻放了筷子跟上。   街上各行业生意人开始忙碌,汴梁城又开始恢复生机,天也开始变亮,而他们则一路沉默。   沐景侧头看他的脸,平淡而有些紧绷,神色并不算多好。想起他昨夜骑马载自己出城去,在外面一刻也没合眼,现在她可以去休息,而他却还要去军营去,她心里难受,开口道:“你一夜没睡,累了吧,要不今天不去了,就在家中休息?”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地轻柔,又是一副关心模样,赵晔看了却是心中寒凉,冷声回道:“无须你操心。”愤慨她如此的嘘寒问暖,竟全是因英霁!   得到这样一句回答,沐景将剩下要说的话也吞回去了,再也不说什么地随他一路向前。   到家之后,赵晔换了身衣服就离去,沐景擦洗了一番,躺上床去。毕竟是疲惫,心中虽有事,最后却也撑不住地睡下。   下午醒来时,才翻了个身,夏妈妈便从外面探了头进来,小声问道:“夫人醒了吗?”   这家中没有长辈没有婆婆,一般情况都是她爱怎么睡怎么睡,醒了就自己叫人进来的,现在夏妈妈这样问,沐景意识到是不是有事,“嗯”了一声,回道:“怎么了?”   夏妈妈进来说道:“夫人,阮妈妈过来了,太阳正中天时过来的,现在在外面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阮妈妈?”沐景立刻从床上起来,“既是阮妈妈来了,怎么不叫我?”   夏妈妈一边替她拿衣服一边解释道:“本是要来叫的,可阮妈妈听说夫人夜里没睡好,便说让我们不打扰,让你睡着,她的事不急。”   沐景以极快地速度梳洗好了出去,只见孟家的阮妈妈果然是坐在外面等着,见了她,带着笑起身,“听说夫人夜里没睡好,是怎么了,身体没事吗?”   沐景摇摇头,“让阮妈妈操心了,没事,妈妈过来是姨父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在沐景坐下后阮妈妈立刻道:“不过是老爷要回汾州接夫人过来,所以让我过来问一问,您这边有没有什么东西或是话要往家里捎一捎的。”   沐景大惊,立刻道:“你是说,姨父要把姨妈接来汴梁来?”   阮妈妈点头,“是啊,我们之前也是没想到呢,老爷本是准备回去的,后来还是大郎说不如就接夫人来汴梁过个年,看看京城里的夜市、元宵花灯,老爷一想,觉得夫人身子也还硬朗,常常一个人待在家里也孤单无趣,便准备回去接了,若是夫人愿意便过来,若是夫人不愿走动老爷就过了元宵再一个人过来。”   姨妈要来了沐景就觉得像是自己娘亲要来了一般,欣喜道:“姨妈一定愿意过来的,她常常说在家里闷得慌呢,我也听说汴梁的元宵灯笼满街满巷的,到时候与姨妈一起去看!”   阮妈妈笑着,沐景却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与弟弟,父亲倒不说了,若是换个平常的日子,她一定要让姨父顺便也带着弟弟的。他一直心心念念地要来汴梁,上次好不容易来了却只是在城里溜了一小段,路上还受了那么多苦,这之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来。想着,沐景便说道:“阮妈妈坐一下,我就写封信让姨父带回去吧,把我要说的话都写上,也省得你记不住。”   “欸,好,会写字就是好,一张纸就成了!”阮妈妈答应道。   沐景让人拿了笔墨,就在榻上放了张小书几开始写起来,叮嘱天寒地冻小心身体,叮嘱元旦玩火小心别出意外,又问沐文杰的近况,沐蓉的婚事,然后说自己一切都好,九郎关爱、王府长辈与妯娌之间也相处得好,又加了许多自己为人妻之后的趣事以及吃了睡睡了吃的安逸日子,最后说让父亲有机会让弟弟过来汴梁玩一趟,男孩子须多些见识才好……洋洋洒洒几页纸,直写了大半个时辰手发酸都没停一下,一挥而就,甚至连墨点都不带一个。直到写完,心里都还觉得尚有许多话没说,此时才知何为思乡情。   沐景也想带点什么东西回去,比如给沐文杰在汴梁买把好看的木剑什么的,可那东西要去挑要去买没那个时间,又觉得这么大的男孩再威风的木剑都不适合玩了,真剑又怕弄出什么事来,只好作罢,只将信递给了阮妈妈。   阮妈妈接了信便要告辞离去了,沐景又让夏妈妈给些打赏,不是做面子做人情,而是真正的心意,阮妈妈推辞半天没推辞掉,只得接了,然后说道:“夫人,人在世上总有些烦心事的,自己不放在心上就好,有些不痛不痒的事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个两天都过了的,没人再记得住。”说完,她不等沐景回话就走了,夏妈妈去送,采曦奇怪道:“这阮妈妈怎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什么事等两天就过去了?”   一旁采月解释道:“我想应该是外面那传言的事。”说罢看向沐景道:“夫人,昨天出去不是看见吴尚书去英家退亲么,他两家都是大户人家,而且这亲事之前也是城里很多人都知道的,现在那英家的儿子在外面不知怎么弄的摔断了腿,吴家便去退了亲,昨日才退,今日外院就开始在传了。我问过,不只咱们家里,外面也都说着这事,所以您之前那事因没闹出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风头正紧的是英家。”   “咦,妈妈,你怎么了?”采曦侧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夏妈妈,只见她脸色发白,扶着门框竟是微微发颤。   几人都去看夏妈妈,沐景急忙收拾好心情坐好,当刚才是听了一番无关之人的议论。   “腿……断了?”夏妈妈在门外颤声问。   采月疑惑道:“妈妈也知道英家么?”随后点头道:“我想起来了,英家四郎与九爷之前一起去过汾州的,妈妈应是在那时候见到的吧。那四郎我也见过两回,他与九爷交好,以前常过来,后来似乎是因九爷忙婚事就少来往了。那也是个好人,与他家的几个叔伯兄弟都不一样,没想到竟是运气不好,出了这样的事。”   “他的腿真的断了?还……退亲?”夏妈妈问着,脸色更是苍白。   “妈妈您先进来,外面冷。”采月说着去扶她,然后道:“我也不清楚,外院的人是这样说的,不过吴家退亲应该是真的,我与夫人亲眼见过,而且若没这事也不会传得这么快。”   夫人也见过?夏妈妈抬头去看沐景,只见她垂头坐在榻上,一双手拽着身下的裙子。夏妈妈又想起那忙着婚事的清晨来,想起英霁的脸,想起他交到自己手中的玉佩,甚至,就连现在,她都觉得那微微带着体温的圆环躺在自己手上,她想扔,却扔不掉。   现在夫人与九爷是过得好的,她不再后悔当初的决定,可是……心里却仍然难受,惭愧,她从来没曾做过什么大大的好事,可也没害过半个人、起过半分歹心,没想到这一回,却将那么好一个人害成了这样。一个人的腿断了那他下半辈子不是毁了?虽然他家里有钱,他可以不做事就吃得好穿得暖,可是……她害了人家,害了人家呀!   夏妈妈的反应让沐景也奇怪起来,问道:“妈妈,怎么了?”只去说沐。   夫人得做得像小妾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24 本章字数:3460   夏妈妈的反应让沐景也奇怪起来,问道:“妈妈,怎么了?”   听见沐景的问话,夏妈妈猛然一震,立刻道:“没什么,没什么……”目光却不敢碰到她眼睛,瞟过一眼就移开。   沐景心觉奇怪,可想起英霁的伤,又没心思理这些,只想等赵晔快点回来,告诉她到底英霁腿断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以讹传讹。   傍晚时,赵晔还未回来,沐景心想他要去英家,应该弄得很晚,本以为至少要到天黑的,没想到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采曦就过来告诉她九爷回来了。   沐景立刻从房间出去,跑到门前站到他面前看向他。   他却面无表情迟迟不说结果,她怕是那最糟糕的结果,心中不禁担心紧张,颤声问:“怎么样?”   他仍不说话,她急道:“到底怎么样了,很不好么?”   “呀,九爷您怎么受伤了?”一旁采曦吃惊道。   她一说,沐景才看向他身上,一眼便见到他手上缠着的白布。   “九爷,怎么回事,看过大夫了没?”采月关心地问,赵晔看了沐景一眼,淡淡道:“并没有断,只是伤重,正请了大夫悉心治疗,且照顾得当的话大半能好。”说着走向屋中。   采莲吃惊道:“伤重?有多重,多久才能好?九爷怎么弄伤的?”   采月采曦她们也是紧张地看着他手中的伤,只有沐景知道他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说的英霁。   她走到他面前,轻声道:“你怎么把手弄伤了?”   赵晔朝身旁采月道:“用饭吧。”   采月便拿了水盆来小心地为他净手,一边又问:“九爷这伤还疼么?明天是不是就不用去军营了?”   赵晔这才回道:“去,不过是操练时被人不小心割伤而已。”   “这军营里的人也太不小心了。”采莲抱怨着,采月说道:“夫人与九爷真是心有灵犀,今天夫人就有些心神不宁,对我说会不会九爷要出什么意外,我还说夫人多想呢,没想到晚上回来九爷手就伤了。”   沐景根本没说过这话,她知道这不过是采月看出了他们两人今日的冷淡有意说的,旁边站着的夏妈妈似乎也听出来了,偷偷往她这边看,以眼神示意她过去赵晔身边。   沐景从门口进去,才行两步,采莲就说道:“呀,原来夫人是为这心神不宁。”说着就回过头来看向沐景道:“难怪夫人把那靴子缝了几针又放下缝了几针又放下,我问怎么回事您还说没事,原来是担心九爷。”   沐景极艰难地浅浅浮出一笑来,赵晔的脸仍是面无表情,甚至是又冷了几分。   吃饭时,沐景给他夹了鸡肉,让他多吃,他也没回话,甚至将她夹的那肉留在了碗里没吃。这样的情形任谁都看出他二人有问题了,却是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还那么好地在牵了马出去,今早就一块儿牵了马回来,这不过是一天的时间,竟连话都不说了,不会待会又要一个睡正房一个睡东厢了吧?   这猜想倒是没发生,赵晔仍睡在了正房,几个下人便高兴,期盼他们床头打架床尾合,明天一早起来又好了。   丫环离房,床上的沐景看着下面的赵晔,开口道:“手还疼不疼?”   赵晔侧过头来,“你不想知道他的具体情况么?”   沐景低下头去,并不说话。   “他原本在汾州情况是有好转的,可英家二郎带人过去后并不相信汾州大夫的医术,将他带到了汴梁,虽然途中也有大夫照料,但不是之前给他医治的梅山居士,且路途遥远,所以他的伤才再没见好转,现在到京城了,自是能请最好的大夫安安稳稳医治,伤虽重,但并不是一定治不好。”   沐景抬头问:“那吴尚书为什么会退亲?”   “吴尚书本就不是太愿意,他又无故跑去汾州误了吴尚书为他准备多时的选拔,他这一伤,无论是枢密院职务还是与吴尚书女儿的婚事都要一延再延,且说不准结果,吴尚书自然就索性退亲了。”   沐景放下了些心来,小声道:“谢谢你……我从来没想过你在军营里会受伤,所以刚才一时没注意,你的伤……”   房中一暗,赵晔熄了蜡烛。   沐景的话也戛然而止,往里侧移着,又把枕头摆好,被子揭开,好让他过来躺下。   赵晔躺了过来,沐景去给他盖被子,他自己也拉被子,正好握住了她的手。   她心中一紧,下一瞬他就挪开,单拉了被子躺下。沐景在黑暗中坐了片刻,也躺下来。   她是担心英霁,想英霁好好的,可却从来没想过要和赵晔把关系弄成这样……与他躺在一起的时候,坐在他马背上的时候,看着他笑的时候,或是躺在他怀中与他唇齿交缠的时候,她都是欢喜的,有时候甚至会想,若是以后与他有了孩子,是个男孩的话,他应该是有酒窝的,然后她要把他养成个爱笑的性格,那每个看着她孩子笑的人一定会夸这孩子好看、讨人欢喜,不像他父亲,以为做了个军人就得时时板着脸。   赵晔,我是真的想与你做夫妻的,不是因为无可奈何,也不是因为你救了我,更不是因为我已经是你妻子了,只是,心里愿意。她侧身看他,此时眼睛已能适应房中的黑暗,能看见他微微侧躺,头朝向外边。   是不是,做了真正的夫妻,他们就能坦然一些,就能彼此多些信任,少些猜忌?或者,有了孩子,他们也会因那个孩子而走得更近一些?   她缓缓伸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   赵晔知道她的意思。他们昨晚有过约定,今晚就圆房的,只是……她当他是什么?昨天,她去了相国寺,听说了英霁回来,英霁没退亲的事,然后她就不吃不喝,一个人呆呆坐在凉亭里吹冷风,见了他,又笑着回是想家了。   他甚至为自己昨夜的行径感到耻辱,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愚蠢过。当他一边紧紧搂着她,一边心里又疯狂地想她时,她又在想着什么呢?心神不宁……恐怕一整天都在盼自己回来吧,回来告诉她英霁的消息。   他按原姿势躺着,一动不动。   沐景的手移了下去,有种难受得想哭的感觉,咬咬唇,也将头侧向了另一边。   赵晔是不屑隐藏情绪的人,所以第二日一早,谁都看出来这对夫妻并没有因为夜里睡在一起就和好,而且早晚沐景还是有心讨好的,今天也不讨好了,两人一句话也不说。   待得赵晔离去,沐景起床,夏妈妈又找了机会单独问沐景情况,她第一句话问的是:“夫人,那靴子怎么不做了,这耽搁下去春天都来了。”   沐景拨弄炉中的香,“不做了,反正我针线活也不好。”   “好不好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份心又是一回事啊,你与九爷……是因为那位的事?”夏妈妈压低了声音问。   沐景便不回话。   夏妈妈又问:“你没说什么做什么让他生气吧?”   沐景有气无力道:“大概是觉得我关心别人,而不关心他吧。”   “你就不该让别人先看出他手上有伤,你要先看出来,先关心一下,他肯定不是这样。”   沐景不吭声。   夏妈妈兀自低头琢磨了一下,走到她面前道:“要不,今晚你再把上次那套寝衣穿上?偷偷说,那家里那后娘,别的不行,可这方面却是厉害,年轻时把你爹惹生气了没法收场,她晚上就涂脂抹粉打扮得好好的候着,又是亲自给你爹擦身又是捏肩捶背的,然后……”夏妈妈很是隐晦,到这儿就不说了,只接道:“你还年轻,不太知道男人,一这样,第二天你爹保证气就消了。这点你得跟你娘学学。当然你爹是个性子软脾气去得快的,九爷好像不是,但总归会有点效用。”出道夫她。   沐景想到汾州的家,笑道:“我小时候不在家,没想到还有这事,我倒觉得娘只要一哭爹就心软了。”   “那是因为你爹吃这一套她才哭呢!”夏妈妈立刻道:“你没见她哭着也和别人不同,别的女人一哭就坐到门槛上嚎天嚎地的,惹得家里男人上来就打,她哭就拿个手绢儿,一边细声细气哭一边擦眼泪,你爹见了就马上跑去说好话。我以前就不喜欢她这一套,心想准是她那个勾栏里出来的亲娘教的,可后来越看就越觉得这也是本事,你看她没生儿子吧,你爹就一个儿子也没休妻也没纳妾,你看她又小心眼又心思恶毒对你爹也是说一套做一套吧,你爹也总生气,可都是生小气,她眼头亮,一见情况不对,马上就软了,使了许多办法来哄,结果没两天你爹就又对她热络了。陆妈妈也不喜欢她那样,说她没做夫人的样子,倒像个小妾,可偏偏人家像个小妾她就有实实在在的好处,到现在家里也就她一个女人,我觉得夫人你就是太硬,得跟她学学。”   沐景心想大家闺秀可不会主动请求行房吧,她倒是“小妾”了,可人家不理呀,她又不是卖身的,难道求着他么?再说……夏妈妈要是知道她到现在还与赵晔没有夫妻之实,只怕恨不得骂死她了,可这事,她也是无奈。   鸿门宴?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31 本章字数:3395   夏妈妈又说了许多,最后还问了英霁的事,待沐景告诉她英霁的腿并不是完全无治时才明显放下心来,又将话题绕到夫妻相处之道上。   她和赵晔的关系一直不见好,直到三日后,惠容公主派人来召见。   采月等人脸上都见喜色,以为是沐景上次去王府得了惠容公主喜欢,所以这次又找她叙话,心想若是她与惠容公主关系好那她在王府、以及别的夫人们面前的地位就提升了,立刻给她更衣打扮,她却早已急出了一身汗来。   这又是什么意思?沐景简单觉得她都是在暗示自己自己命不久矣了,额上冷汗直冒,直后悔不该胆大一个人跑来,好不容易才勉强作出疑惑的样子抬起头来道:“公主是什么意思?什么出意外?”   在面前……剁猫的腿……沐景觉得自己要晕了。   惠容公主将她瞟一眼,笑道:“听说你父亲不过是个小商贩?”   上一次是试探,这一次呢?   “我……不知。”沐景硬着头皮回。   她这样说,沐景倒是心里舒服些,却不知道她这番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采曦说,她是要做姨娘的人,给赵晔侍过寝,她就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吗?毕竟赵晔人身份不凡,人年轻又英俊,也不好打骂丫头,她若成了真赵晔的姨娘从此便是一生无忧了。   “是,公主。”   沐景回道:“多谢惠容公主夸赞。”   上马车之后,便径直往驸马府。   她看着采心,问道:“腿好些了吗?”   “嘻,小东西。”这一听便是惠容公主的声音,虽然也是轻轻细细的,可沐景听来就觉得瘆人,心里忍不住要发慌。   那只白猫似乎感觉到有危险,躺在丫环怀里并不老实,一边叫一边挣扎,丫环要捏了它四只腿才能将她完全控制住,猫便一遍遍地叫,叫声听着都可怜凄凉。   “是么,不知?”惠容公主微微笑,“九娘子低头的模样倒是十分乖巧,跟我这手里的小猫儿似的。”   “你去忙你的吧。”不愿再同她多说等方面,沐景往前外院而去。   沐景点头,“正是,汾州西河县。”   沐景看着她,有意问道:“那要是下次有机会让你过去霍家,你愿意吗?”   公主身边的丫环是坐马车来的,那丫环头戴真珠发饰,身上亦是锦缎小袄,说话做事比大家闺秀还优雅,沐景并不敢多怠慢,也同她一样坐了马车出去,还让她走前面,她却自称不敢,让沐景在前。   上一次在王府,惠容公主很快就让她起来了,这一次,她却继续逗弄着手里的白猫,直到带沐景过来的丫环出声提醒,她才侧过头来,笑道:“九娘子来了?赐坐。”   “呀!”   其间内情除了她自己只有赵晔知晓,她不知道该不该去,能不能去,可赵晔却不在家中。   惠容公主又笑一声,笑容里带着明显的不屑,“没想到一个小商贩的女儿,倒还有几分胆色,还敢过来。”   沐景想起在“送人事件”后,她竟没有来同自己道过谢。   可事已至此,她再改主意,不只自己过意不去,林依媛那里也同样是得罪,而且,她也不屑如此。   惠容公主与她怀中的小白猫说着话,沐景的手心捏满了汗,心想自己现在跑是不是太晚了。不知道这驸马府都有什么人,那驸马在不在家,要是她跑,然后惊动了驸马,是不是可以暂时保住一命?   “九娘子娘家是汾州?”榻上公主问道。   推测的结果,是不敢。一是惠容公主最初怀疑她时是有试探的,并没有直接动手;二是赵晔曾说过公主不敢,所以,她应是不敢的。那自己此去,应不是去送死吧,而且她也没有理由不去,不但没有理由,且一说不去,惠容公主可能就怀疑了,所以她还是打扮得体后出了门。为怕万一,她还是和采曦说了想办法去找赵晔,至少告诉他她被公主请去了。采曦疑惑,只是点头答应。往垂花门去时,却正好碰上了端了针线笸箩的采心。   采心只稍稍停顿一下就回道:“但听夫人与九爷吩咐,夫人与九爷让婢子去哪里婢子就去哪里,绝不再敢忤逆哭诉。”   沐景不敢多看,到榻前跪下道:“靖王府九娘子赵沐氏见过惠容公主。”   “嗯?小东西在求我呢,那我就饶了你这一次怎么样?”   怎么办……   “那不就是狄武襄公那个地方,九郎是清明随周太尉去祭拜狄公墓时见到你的吧?”   “你这么乖,我都不忍心惩罚你了,可你做错了事,我是一定要惩罚的,怎么办呢?”   ……   房中的下人立刻去给惠容公主看手,又拿药又拿布巾的,另有一人则抱了白猫要出去,才迈了一步,惠容公主就说道:“去哪里?就在我面前剁!”   有人放了块木板在地衣上,又有人拿了剁肉的刀来,那猫一见了刀就大声叫着挣扎得更厉害,毛都竖起来了全身警惕着,拼命要挣却挣不开,又有个丫环过来,与先前的丫环一起联手将猫放在了木板上,三只腿并着,一只腿被置到空处,然后第三人举了刀。   惠容公主只是笑,一边逗着手中的猫,一边说道:“没什么,你知道前些日子城里有个夫人乘车出门,结果被马撞,然后摔毁脸的事么?我是怕你路上出个什么意外。”   其实那伤口很小,猫也不是随便张爪子的,不过是随意攀了攀,只在惠容公主手上轻轻划了一道,还没有流血,大概是有些疼,但还不至于太严重。   “喵——”   “谢公主。”沐景说着,缓缓起身,在丫环引领下坐在了惠容公主坐榻下方的椅子上。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惠容公主惊叫一声,沐景抬起身来,只见那只白猫不慎从惠容公主腿上滚落,为避免掉到地上,所以白猫下意识地伸了爪子去攀自己能攀到的东西,结果就在惠容公主白嫩的手上划了一道。   惠容公主却脸色大变,盯着滚落下地的猫道:“小畜生,这可是你自找的!”说着就朝身边人吩咐道:“把它腿给我剁了,它用哪只腿抓的我就剁哪只腿!”   又暗示来了!沐景肯定,那智贤大师一定是没信她与林依媛的话,仍然是怀疑她。   “是,公主。”那丫环答道。   闻得此言,沐景猛然一震。   “喵——”却是猫儿的声音。   惠容公主轻笑,带着些冷意。   驸马府又是一番豪华气派,沐景却无心观赏,只随丫环一路往前,穿了条条走廊,道道门洞,到了府邸正中间的房子,进门之后又往里侧去,才撩门帘便觉里间暖气逼人,馨香扑鼻,穿过帘子先是看见两只摆了红梅的花几,然后是一座绘着国色牡丹的画绘,一张红漆的圆桌,正在此时,她听见到了前面传来的一阵细小声音。   她想,靖王是堂堂的亲王,赵晔的父亲是靖王的嫡长子,赵晔又是他父亲的嫡长子,而赵晔的二叔是靖王嫡次子,正任国公,且听二婶的意思,靖王府是宗室里面最受人敬重的,自然也是最受皇帝敬重的,而赵晔又受过先帝夸奖,亲允他自立门户……她想了许多,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到底算不算高,身份高贵的惠容公主敢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杀了她。   她腿有些跛,但也能很利索地走路,见了她,低头道:“夫人。”   沐景依然坐着,真的是如坐针毡,冷汗淋漓。   沐景继续重复上一句话:“是,公主。”   她这意思……沐景心中又发起慌来,只得继续装坦然道:“奴家的确是出身微薄,也因未见过什么世面而怕在公主面前失礼,但公主相邀,奴家心里兴奋,受宠若惊,自然是怕也要来的。”   “小东西,你怎么这么乖呀?”   “是吗?”惠容公主反问,“你就不怕出什么意外?”   沐景想着,自己是不是要主动提出离开。可人家是公主,人家不发话,她没有离开的权利,而且既然是请了她来,就不怕她离开的,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真要留,她走得出去么?   又往前走几步,便是一道两开的帘子,帘子是红绸的,印着金色花纹,被勾子勾在两旁,走过帘子,便见到了靠在里前右侧矮榻上了惠容公主,她正半躺在榻上,逗着只白色的狮猫。   采心回:“谢夫人,好些了。”说着又接着道:“上次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那时我腿才伤,本就担心九爷与夫人不喜,后来九爷正好说要送我去霍家,我就慌了,又见霍夫人瞪我,我一时心慌无主张,就跑去求了夫人,现在想来,十分惭愧,九爷不曾打罚,应也是夫人劝说,采心谢夫人大恩大德。”次道沐去。   如此想着,沐景心里便又十分不好受,甚至有些后悔上次没让她走。   沐景不敢看,紧紧闭了眼。   死亡临近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32 本章字数:3698   她听到了刀挥下去的声音,听到了刀砍到骨血的声音,也听到了猫的惨叫,而且拿刀的人一刀未砍断,又砍了一刀。   沐景觉得脚上被什么东西一扑,睁眼来,只见那身上染了血的白猫竟挣脱丫环窜到了自己脚边,她惊得立刻甩开脚,白猫被她掀得滚开,然后继续惨叫着提着一条腿跛着跑了出去。   沐景看着自己脚上的血,忍不住颤抖。   “倒是把九娘子的鞋弄脏了。”丫环一边收拾着,惠容公主看向她说道。   沐景紧拽着手,回道:“无妨……”心里想着不知道采曦有没有让人去找赵晔,赵晔又有没有过来救她,虽然她让他生气了,可至少她是他花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钱娶来的妻子,是他说的不划算,就这么被人杀了他就亏大了……   “怎么没给九娘子上杯茶?”惠容公主突然朝身旁丫环问。   丫环立刻动身去沏茶,惠容公主又对沐景笑道:“九娘子似乎有些怕血啊?”   沐景僵硬着笑了笑,并不回话。惠容公主自己又说道:“我也不是爱罚它,谁教它犯错呢,犯了错,总要受教训,要不然我就是和我自己过不去了,九娘子,你说呢?”   沐景继续装什么都不知道:“是,公主说的是,是它胆大伤了公主玉体。”   “是,你也觉得是吧,所以你要是受了惩罚是不会喊冤的吧?”   沐景背后又是一阵冷汗,几乎连笑都装不出来,才要抬头,身旁便有人道:“九娘子,喝茶。”   沐景惊了惊,转过头来,只见一双细腻白手正将一只白瓷茶盏递到她面前。   那茶红红的,看着竟像是血水一样,让她忍不住就想起那断了腿的猫来,又想起那断着的腿,心中阵阵犯呕,却看着茶又意识到这茶可能并不简单。   她缓缓伸手,将茶接在手中,一抬头,只见惠容公主正看着她笑,那笑里说不出的狠毒阴冷,让她捧茶的手都要颤抖起来。   “这是上好的大红袍,九娘子好好品品。”惠容公主笑容诡异地看着她。   喝,还是不喝?沐景想装就应该装到底,她该喝的,可万一这茶里有毒,那她便是以性命来作赌注,她有那样的胆量吗?   按她所想,惠容公主是不敢如此明止张胆地杀她的,可万一呢?   她不想死……所以没那胆量来赌自己的猜测。   “九娘子,喝呀——”惠容公主催她,脸上仍是带着相同的笑。   沐景看着盏中血似的红茶,想装着要孕吐而不去喝茶,却想起自己才成亲不到一个月,不会有孕;想装晕,却似乎太明显,而且就算晕,惠容公主也依然能逼她喝茶;不小心摔掉?仍然太明显,而且她又可以再倒一杯来。   好一会儿,沐景端起茶盏,真真实实的喝了一口,然后拿了手绢轻轻擦唇,将喝的茶小心地吐了出来。如果这茶无毒,那她喝了,没事;如果这茶有毒,那更不能喝。   惠容公主问:“怎么样,茶还可以么?”   沐景回道:“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也能尝出是好茶。”如此大着胆说不习惯,不过是为了放下茶盏不再喝。   惠容只是笑,然后不说话了,玩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衣袖,就是不开口,也不让她离去。   沐景不想说多错多,也不想被她看出些什么来,所以只静静坐着,并不主动开口。没一会儿,榻上就有了声音,却是数数,只听惠容公主慢慢道:“十,九,八,七……四,三,二,一。”然后侧过头来朝她笑。   “十声了,你果然还没倒下,证明你根本没喝茶。”   “你……”沐景大惊失色,“你下毒”的话几乎脱口而出,随后却谨慎起见地改口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惠容公主脸上的笑终于消失:“果真就是你!”之后才冷声道:“装蒜么?你可知我在里面下了些蒙汗药,你要是喝下,此时早昏睡过去了。”   原来是蒙汗药,她哪里能猜出不是毒药,竟是蒙汗药……   沐景全身都紧绷着,可还是装作疑惑道:“公主在里面下了蒙汗药?为什么?”   惠容公主冷笑:“小小村妇,倒是沉得住气,是打算一直装到底么?”   “奴家不知哪里犯错,还望公主明示。”沐景此时也不过是狡辩了,只是还想坚持一下而已,却不想让自己白白跪一场,所以只是低头,并没有从椅子上挪开跪到地上去。   “哼!”惠容公主道:“放心,会给你明示的,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不过……”她突然笑道:“要是你回去把自己的舌头割了,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不给你明示了,嗯,听说你还会写字?那应该把握笔的手也剁了。”   “奴家惶恐,不知道公主为何如此说。”   惠容公主似要发怒,瞪了她两眼,随后才一字一句道:“没事了,你回去吧,记得,路上小心些。”   “谢公主。”沐景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往外逃。   只要有命出去,只要有命出去……此时,这是她心中唯一的念头。   直到看见采月,坐上自家马车,沐景才稍稍心安,叮嘱车夫道:“路上慢点,小心些,一定要看着来往车辆,知道吗?”   对她这样多余的交待车夫有些奇怪,却仍是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小的一定会稳妥着。”   沐景坐上车,想了想又撩了帘子交待道:“还有,往人多的街道走,别走不见人的。”   车夫倍觉奇怪,仍是点头,“好的,小的绕着热闹的街道走。”采月在车夫旁坐下,回头问沐景道:“夫人怎么了,公主叫夫人过去没什么别的事吧,我在外面好像听见了猫叫,叫得也特别凄惨。”   沐景摇头,“没事,是公主被自己的猫抓了,然后一生气,把猫的腿剁了。”   “啊?”别说采月,就是正当壮年的车夫也吃了一惊。   “这公主……”采月心惊道:“以前便听说惠容公主有些任性娇蛮,没想到竟是这么……”因公主身份不凡,她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只问道:“就在那房里剁的么,夫人没吓到吧?”   沐景轻轻叹气,想到还在驸马府门前,立刻出声道:“快走吧。”   车夫便赶了车往前,见车速果真是不快,沐景这才稍感安心,按着胸口压惊,不愿再想那公主房中的恐怖。   下一步,公主就要对她动手了吧?她是怎样的不走运,竟惹上了这样一件麻烦事,若是普通的妇人与人勾搭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公主,还是一个这样狠毒的公主。   赵晔……她现在有些六神无主,就盼着见了赵晔能找些安稳的感觉,这才能细细想出对策来,好在是赵晔,若是旁人,只怕早为避免惹祸上身将她休了。   到虹桥时,便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又是天气晴好,年关将近,街上处处人来人往,交易买卖,沐景心里正在慢慢放松时,只听前面传来一声马嘶,她立刻挑了帘子去看,只见迎面过来一疾速行驶的马车。   “快,快靠边去停下来!”因有某个夫人被车撞而毁容的阴影,见了这情况沐景立刻道。   车夫正往前驶着,听了这话只得放慢速度往街旁而去。   那马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就那样直直过去了,并没有朝他们冲过来。沐景松了一口气,这才又吩咐道:“走吧。”   车夫才却因急着往道旁靠而让车与路边一个小货摊卡到了,有些无奈地慢慢挪开。   采月见了沐景的模样,开口道:“夫人,前边有卖银耳红枣莲子羹的,要不我去买碗来吧。您应该见了那猫受惊了,喝点羹汤压压惊。”   沐景点点头,采月便立刻下车去买羹汤。   并没有多久,在采月走了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马便反常地长嘶了一声,沐景还以为又是别的马车跑过来了,心想自己的车停在路边也并没有多在意,谁知下一刻马车便猛地一颠让她差点跌倒,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就跑了起来。   原来那声马嘶是自己家的马!前想过景。   这是什么回事?此时沐景是极为警惕的,立刻就想到了惠容公主,还没开口问,就听外面车夫喊道:“吁!吁!停下,停下!”   “怎么了?”沐景立刻问道。这样问着,其实她早已感觉到不妙,因为这马车越来越快几乎是飞奔着的,平常坐车时她从来没感受过这速度,甚至和那夜与赵晔一起出城去骑的翻龙速度差不多。   “这马不知道是怎么——”车夫都没时间回答她的话,一直拉缰绳,一直喊“吁”,可马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撞了摊子、铺子也不管不顾,吓得路上行人惊呼着急忙躲开。   沐景想跳下车去,却在起身前就被甩下了坐垫,摔在马车板上无法站起来。   车夫很快就意识到马不是普通的受惊,而是发疯了一样,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停不了的,而好几次,车都差点翻掉。   他额上渗满了汗,脑中早已一片空白。   马一边叫,一边疯了一样的跑,以从未有过的速度。   面前是个“丁”字路口,马飞奔着右转去,眼看车马上就要撞上旁边墙壁,车夫一个激灵,毫不犹豫地从车上跳了下去。   沐景正紧紧抓着车板试图爬出去,车却往旁边猛地一撞,让她一下子滚到一旁,好几处地方都磕在了马车构件的木头上,腿上更是钻心的疼。   马车卡在墙角处,马嘶叫着猛地往前冲,冲一次车就剧烈地颠一次,最后一使力,硬生生将车厢在墙角扯破了往前飞奔去。   旁边躲着的行人见了车中还有人,立刻掩嘴惊呼。   —————————————————   英老夫人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33 本章字数:4561   沐景早已在惊魂中失去了力气,此时只能努力抓着车厢壁不让自己被甩出,然而马车一直向前冲,不知下一刻又会撞在什么地方,又不知终点会是哪里。   她仓皇无措地大喊:“救命——”   “怎么回事?”   一辆桐油漆宽敞却素净的马车也立刻朝边靠,里面传出主人稍带苍老的声音。   车外人回道:“老夫人,路上有辆没车夫的马车冲过来了,你小心些。”   里面人往车门的镂空处看了看,只见前面一辆马上正飞速冲过来,那马车车帘被扬得飘起,里面竟像是有人,再近些,便能清晰地听见救命声。   “阿四,快,快去让那车停住,里面有人!”   “老夫人,那马似乎疯了,要停车恐怕只能把马杀了。”外面车夫提醒道。   “杀又如何,人命关天!”   接下命令,马车旁一个骑着马的壮汉立刻拔了腰上大刀策马往前,迎面冲上那直奔过来的马车,在将与疯跑的马擦肩而过时人突然侧翻,几乎以一条腿倒挂在马背上,惊得路旁躲着的人又是一阵惊呼,有胆小的几乎捂了眼睛。没想到下一刻,那侧挂在马上的人没有坠地,而是执了手中大刀猛地朝身旁身腿砍去,只听一阵长嘶,疯跑的马单跪在了地上,马车车辕重重砸在地上,里面女子半个身子都滚出车厢来,惊险地抓在了车辕上。   那砍断马腿的壮汉早已直起身子叫停了马,执着缰绳掉转马头,手上的大刀还滴着血。   立刻就有小孩吓得哭了起来,哪怕是大人也吓得往后缩,看着那壮汉脸上的疤痕与吓人的脸色只觉得他不是砍了马腿,而是砍了人头。   远处有名丫环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到马车旁扶女子起身。   “夫人还好吗,可有伤着?”   沐景脸色苍白,喘了几口气,朝她摇头:“多谢女娘子,我没事。”   丫环回道:“夫人,那砍断马腿的是我家家丁,我家老夫人说夫人回家后就将这马的价钱报与我家,我家自会让人还上钱财,我家是……”   “娘子说笑了,要不是你们砍了马,我只怕命都没了。你们老夫人就在这儿么?可否让我向她亲自道谢?”沐景渐渐恢复神智,脑中清醒了过来打断她。   丫环回道:“道谢倒不用了,夫人脸上有青紫,应是磕碰了的,还是快点回家去吧。”   沐景看看自己身上滚下车时划破的褙子,知道自己此时狼狈,便不再坚持道:“那多谢女娘子与你家老夫人了,我是靖王府赵九郎的娘子沐氏,敢问你家老夫人家在何处,改日我与夫君亲往道谢。”   丫环一愣,睁大眼睛看着她道:“靖王府……”   沐景点头,正是,“如今我与夫君都不在靖王府,在马行街北的赵宅。”   丫环又愣了好一会儿才挤出笑容道:“原来是赵家九娘子……道谢就不用了,老夫人说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夫人快回去吧。”说着就转身往回走。   “欸——”沐景想叫她,却发觉她脚步迈得极快,直往不远处一辆马车而去,而那马车旁一名骑马的大汉正用袖口擦着大刀上的血,虽是之前没看清,但她猜测那正是救她的那位,所以一下子就断定那救了自己性命还要赔马钱的老夫人就在马车内。   沐景想马上上前去向那老夫人道谢,才迈出一步,头上的发髻便一下子掉了下来,更是有钗子顺着头发滑下“叮”地掉在了地上。   这是大街之上,尚有许多人在旁边站着,沐景只快速抬眼往两旁瞟了一下就立刻低了头去,弯腰捡起头钗,伸手捏住自己披散的头发不知如何是好。   刚刚那丫环与车中人说了些什么后又走了回来,站在沐景面前道:“赵娘子,我家老夫人说你身旁无丫环下人,身上应是也无银钱,总不能如此回家去,有心在那客栈里开个房间让你整理整理,你愿意么?”她说完,指向她家那辆马车旁边的一家客栈。   如此,实在是再好不过。沐景心想刚才那老夫人不知自己是谁就出手相救了的,应不会有什么事,且自己也是无法,便点头道:“多谢了,我现在这般模样,自是愿意。”   丫环一笑,领了她往那客栈而去。   经过马车时沐景侧头看去,那是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甚至比不上她自己的富丽,但看着却结实也宽敞,且拉车的马也壮硕,又想车中主人能随随便便就承诺还一匹马,应该不是贫穷人家,既不是贫穷人家,出行却还这样朴实,倒让人起敬。   那马车前面是装了门的,此时门关着,又加了道布帘,她只能隐约看出里面坐着人,却并不能看清模样,有心去说两句话,但丫环不停步,她也就没说什么,想着等整理好了再说不迟。   进了客栈,那领着她的丫环先替她梳了头,头正梳好,外面就又有丫环过来,手上拿着件新褙子,朝她说道:“赵娘子,这是在近处衣铺里买的,不算贵重,但颜色与娘子身上的还算搭,娘子便将就着穿一穿。”   沐景再次感谢,只觉得这神秘的老夫人做到一步似乎有些异常了,便问道:“不知我可否见见你家老夫人?”   丫环点头:“老夫人也是要见娘子,等娘子整理好了老夫人便过来。”   这时,沐景已以猜出这老夫人的态度似乎与刚才不同了。   刚才她们似乎只是随后救她,甚至连家门也不愿报,而此时却是周到细致,态度还大为改观竟要主动见她。   一切,似乎就是因她说了身份后发生改变的。她这赵九郎娘子的身份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的疑惑,只能由将见面的老夫人解开。   换好衣服后沐景房间门便打开了,一位身形结实,脸上却极憔悴的老夫人在丫环搀扶下走了进来,站在了门口。   沐景立刻走过去,在她身前万福道:“多谢老夫人救命之恩。”   老夫人细细看着她,然后回道:“娘子多礼了,全靠我家阿四,要不是他有这本事,我就是想帮也无能为力。”   沐景抬头看向老夫人身后一名大汉,头发就那样随手绑着,脸上一道狰狞无比正好避了眼睛从额角斜下的疤痕,这样的疤痕放在任何人脸上都是吓人的,偏偏他还是一张极刚硬的脸,眼神又是漠然无情,配上那腰圆膀粗的身材,那腰上佩着的大刀,看上去比那一回她碰上的劫匪都可怕了好几倍。   面对这样一个人沐景是有些心底害怕的,可他亲手救了自己一命,若不是他那副身手,那把大刀,自己不知要撞到哪里惨死,沐景走到他面前,与对老夫人一般低头行礼道:“多谢这位壮士救命之恩,壮士日后若有所求,只要奴家能做到,必定相助。”   那大汉不曾回话,她便自己直起身来,抬头看了大汉一眼,这才又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叹气道:“你果真是不错的,行事端庄稳重,还有几分胆色。”   沐景笑了笑,“老夫人谬赞。”   “他是哑巴,能听见话,却是不能回你,你先过来坐下吧。”老夫人说着,往后摆了摆手,自己就在房中桌旁坐了下来。   看见她摆手,夫人身边人全退了下去,包括那大汉,包括扶她进来的丫环,只剩了最初去马车旁与沐景说话的那一个。   当是有话要说吧。这房间十分普通,里面不过一张桌子一扇屏风,沐景过来,坐在了老夫人对面。   老夫人问道:“你说,你是靖王府赵子昀的娘子?”   她能说出赵晔的字,证明果然是认识的,沐景不知她到底有何事,点头道:“正是。”   “你应很想知道我是谁吧,你也猜不到我是谁。”老夫人抬头看着她,缓缓开口道:“我是四郎的祖母,夫家姓英。”好上心我。   英……四郎!   沐景陡然一惊。   面前坐的,竟是英霁的祖母,那个……英家的当家人,那个在英霁去汾州时替他在京中订了亲的祖母……   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这位英老夫人而救,会单独与她在客栈中见面。   “英……老夫人……”沐景有些僵硬地问候,脑中涌起的全是英霁在心里留下的点点滴滴。   英老夫人缓缓说道:“刚听到你,是四郎回来说他要娶妻,是汾州的女子。我想一个出身在小商人家里的女子,不说家世出身,就是她自己大半是有许多地方与英家不适应的,很可能是生得貌美,四郎年轻而一时迷恋,可是我又知道,我这孙儿不是那样只贪恋女子美色的……我有些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但那时候我根本没有多的心思才考虑这些,因为与吴家的亲事已议定,此事容不得四郎,也容不得我。   后来一向乖巧的四郎竟以长跪不起、不吃不喝来逼我,我就恨上了你,再然后我病了,病也有些重,我也有意装得更重,四郎便不再闹了,我又看着他沉默寡言日渐憔悴完全变了个人的样子而忍不住心疼,又总想起你,最后决定妥协,和他说不如就允你来家中为妾。我想以你的出身就算是为妾也是我们屈就了的,可四郎却说你不会同意,这样不过是侮辱你,反会让你恨他。   再听说你,却是子昀发了喜帖到家中。那时我才知道为什么子昀突然与四郎关系淡薄了,原来是因为一个女子。我又更奇怪,是什么样女子,竟让子昀与四郎同时看上?喜帖到来后,四郎的状况越来越不好,我只是担心,却从没想到他竟然突然跑去了汾州。我以为我为难的只是如何劝他,如何隐瞒消息,如何应付吴家,却没想到到头来竟是如何将他治好。”   沐景早已垂泪,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夫人,他现在怎么样了?”   英老夫人看向她,眼中也有些湿润,却终究是年迈禁得住一些,并没有流下泪来,“你能如此,证明你心里也是有他的,他一番痴心并不是空付,虽是不该,可我心里也好受些……他是我最心疼的孙儿,我见不得他如此受苦……”   沐景咬唇,拿了手帕擦去眼泪。   老夫人很快就恢复正常,又说道:“会来见你,是因为听说马车中的女子就是你,而不瞒你说,我是有事相求才见你的。”   “老夫人有事但说无妨。”沐景连忙道。   听她说话,老夫人轻声叹气,“你无须对我太过恭敬,我提的要求不一定是你能接受的……我……”她看向沐景,说道:“我想你去看看他。”   这也是沐景一直所想的,可却从来不敢真正去直视这想法,因为根本就不可能,如今被英老夫人提出来,她有些吃惊,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想,可并不能。   英老夫人说道:“我知道这要求无礼,从四郎回来我便想过,却从来没有找你提出来。你现在已为人妇,自然是守住现在的日子要紧。但……但此时此刻,我也是无能为力。今日出来,是为去求城郊一位从早年做过御医的年迈大夫去看看四郎,然而那大夫听了四郎的情况却拒绝了,说是四郎心病不好,他医术再高也无能为力……”   “心病?他有什么心病?”沐景立刻问。她心里想起赵晔去了英家之人带回的答案,不是说英霁的腿多半能治好么?为什么现在听英老夫人的话却还是十分严重?   英老夫人说道:“你应知道,吴家已来退亲了,他也因擅离职守而差点被枢密院除名,后来因看在他伤重的情况下才容许押后处置。他腿伤得严重,又是极有可能不治,再加上……”英老夫人看向她道:“他已知道你早与子昀成亲,可以说,现在他的未来是没有半点希望的,大夫说的心病便是如此,他不怎么吃药,也不怎么吃饭,对于大夫的问话与交待都没有回应,这样的情况下莫说是腿伤恢复如初,我甚至派了人日夜看守,只怕他有轻生的想法。这样的心病,我不知道要如何治,只是想起了你。”   ————————————   亲们,四千哦,我的债还只剩一千了,虽然我今天还有一更没上……   危难之间缝抹胸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39 本章字数:3359   “我……”沐景这才想起,她之前只在想英霁的伤严不严重,却没意识到他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人活一世,最痛苦的莫过于对生命绝望,此时的英霁,就连一个外人不能替找到半点值得喜悦的,更何况他自己?   “子昀全然知晓你与英霁的事,我知道我对你提这请求,就好像逼你做不贞之事一样,但我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我的心全放在四郎身上,为了他,我只能昧了良心来求你,自然……你也可以不答应,可你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若是连这点希望都……”   “老夫人,我会去的。”沐景听见自己开口。   是,她知道纸包不住火,她也还没细细权衡其间利弊,没作好一旦此事被赵晔知道的打算,但……只要想到英霁可能会腿残甚至可能就此逝去她就无法控制自己地要去答应。   她也想英霁好好的,也想尽所有力量来让他好好的,既然自己能给他带来希望,能试一试,她为什么要放弃?若是她没去,而英霁真出了事,她这一辈子又如何能安得了心?   “你……”英老夫人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快答应,想到孙儿的苦,又看到而前女子的眼泪,女子的干脆与义无反顾,她突然意识到,造成这两人命运错开,有情却又无奈的正是自己,自己若是等那么几天……听过孙儿的意思……   英老夫人闭了闭眼,停顿好一会儿才得以平缓语气道,“如此,谢过娘子了。那回去之后我便去安排,我定会让此事保密,尽量不影响你的安危。”   正说着,门外“叩”两声,有人叫道:“老夫人。”   丫环去开门,过了一会儿之后走到老夫人面前耳语了一阵,老夫人接着朝洒沐景说道:“有巡城的禁军过来了,好像其中也有子昀,那我便先告退了。”说着就坐凳子上起身。   听到子昀,沐景惊了一惊,好像做了什么不轨之事怕他发现一样,也立刻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英老夫人却在此时停下步子,回头道:“还有件事,四郎什么话也不说,四郎的二哥告诉我说他是在夜里遇到山崩才受伤,你可知道这其间详情?”   沐景摇摇头:“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我之前并不知道他去了汾州,直到第二天才知道他伤了。”   “他竟没有见到你?”英老夫人一愣,随后意识不宜再久留,这才离去。   沐景颓然坐下,心中早已乱作一团。   英老夫人离去不久,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儿,赵晔就冲进门来。   他一身禁军的铠甲,额上渗着汗珠,脸上带着从不曾有过的急切,沐景看着他,又是逢难之后再见他的激动,又是因英霁而引起的惭愧,一时百感交集,只凝视不语,赵晔急走过来,一把搂住她。   他身上的衣服磕得她并不舒服,可她却忍不住反手将他搂抱,直到后面传来低低的笑声。   随赵晔一起进来的还有其他禁军,此时见了这情形阵阵偷笑,沐景立刻从赵晔怀中出来,端端站着。   赵晔往回看了一眼,后面那些明显没有品级的禁军立刻闪开,他再次侧过头来看她,双手扶了扶她肩,又去扶腰、腿,问道:“伤了吗?”   沐景摇头,“只有些撞了的青紫,没事。”   赵晔舒了口气,“我在下面看到了家里的马车,旁人说你被人救了,下车之后上了这客栈。”那马车残破不堪,车厢破了,车辕断了,马躺在地上血流满地地痛苦挣扎,那时,他一眼就看出是自家的车,心中不知吓成了什么样。   “马在路上行着突然就疯跑了起来,我在马车上也没机会跳下来,后来多亏人砍断了马腿车才得以停下。”   赵晔又看着她,良久才道:“没事就好。”而后又问:“听说是个脸上有疤的壮汉救的你,那救你的人呢?”   沐景暗叹英老夫人行事谨慎,竟是没让人知道她这主人的身份,一边回道:“已经与他家主人走了,我问他家中主人情况他也不说,后来我说我是赵九郎的娘子,让他们若有什么需求可来寻找。”   赵晔点点头,看看她,又想搂住,却被沐景推开。刚才是搞忘了,现在明明房间门大开,外面人还在往里面探头探脑,怎能还这样,她可没这脸皮。   下一刻,赵晔就拉了她出房去,在门口对旁人说道:“让衙门清点好损毁财物,日后将账单拿到我家中去。”说完就带了沐景下楼去。   后面有人问道:“赵指挥,你去哪里,不回营了?”   “明日我自会告假。”赵晔头也不回道。   沐景转头看他,“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小心受罚。”   赵晔笑了笑,“才吓了满街的人,你倒还有心思来说别人。”   没一会儿,赵晔便在客栈附近租了辆马车,由车夫载着回家去,上了车,沐景才觉无力,面临着两件都是毫无办法之事,又担心英霁,又不知见了英霁之后如何面对赵晔,一时只觉心力交瘁,抱着赵晔的胳膊在他肩上靠着,什么也不想去想,可脑中就是纷纷扰扰。   回去之后,沐景才将驸马府之事一一与赵晔说。赵晔听闻,下结论道:“那马定是她做了手脚,也许是趁你进去,偷偷给马喂了什么东西。”   “那现在怎么办,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对付我的,今日若无人相救,我只怕不只是伤残的事。”   赵晔沉默着并不说话。   沐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索性把惠容公主与智贤大师的奸情公布于天下以自保,可那是公主,她又如何去公布于天下?什么人敢去说公主与人有私呢,那还是皇上的亲姐姐,稍一大意,便是惹祸上身。   “下棋时常说,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看来,我们只能反过来让她自身难保。”赵晔突然说道。   沐景没想到赵晔竟与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这才提出自己的疑惑:“可她是公主,我们有什么办法来对她进攻?”   “对于她,我们所知的唯一死穴就是她与智贤大师的奸情。”   这一点,也是她所想的,沐景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他,心想他的官又不大,又不能见到皇上,总不能去对皇上告状说惠容公主与人有私吧?找二叔?那不行,二叔定不会愿意冒这险。”   赵晔说道:“知道前朝高阳公主与佛家弟子辩机的事吗?”出在不看。   沐景点头,“我只知他们是有私的,辩机最后因事发而被腰斩。”   “高阳公主与辩机有私多年而不曾被发觉,后来辩机因常住弘福寺而不得与高阳公主相见,临别时公阳公主将自己的玉枕赠给了他,后来这玉枕被人所偷,官府因抓窃贼而见到玉枕,随后查到玉枕是由辩机房中偷来,再之后,便查到了辩机与高阳公主的私情。”   沐景听着他的话,心想若惠容公主与智贤大师的事以同样的原因被发现,那就不需要有人去冒险告状了,只要找到理由,然后有官员去查,最后顺藤摸瓜,查到惠容公主与智贤大师的事就行,可是能找到什么理由呢?   惠容公主不一定给了智贤大师信物,又不一定被人偷,也不一定被人注意……除非,他们制造这些可能,造成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但……是不是太难了?   沐景看向赵晔,发觉他也皱着眉,然后断断续续说道:“只要有人开始查智贤大师……因为一些不平常的事或是一样不平常的东西……”   “比如女人东西……”沐景说道。   赵晔点头,“然后那东西应该是贵重的……就像高阳公主的玉枕一样非一般人所能拥有,也许一看就知道是出自皇室之人……”   “而且这东西还被人发现……”   ……   最后的结果,竟是沐景坐在床沿绣抹胸,且决定用抹胸这样东西还是赵晔想出来的,因为他说这东西够像女人的东西,够引人注意,而且家中正好有一看就知道是皇家之物的缎子。   那是靖王还在世时宫中所得的贡品,贵重却并不算太稀有,许多皇室中人都有,赵晔这里是他娘亲留下的,若是以这缎子缝一件抹胸出来,那就正好符合他们的要求:一看就是女人的,且还贵重。   沐景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以这种东西来当定情信物,一开始硬是不愿配合,想了许多东西来替代,比如钗子,胭脂,镜子什么的,最后还没说出来就被自己否定,因为这些东西都不是能自己做的,必须去买,而一买,最后查出来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她后来倒是说了件东西也是能自己做的,女人的绣鞋,赵晔也同意了,让她去做,她才想起做鞋比缝抹胸困难多了,一两天可做不完。   于是她只能乖乖缝抹胸,然后一边缝一边想赵晔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怎么别的想不到,就想到这个。于是在他也上床时,她有意说道:“我今天碰到采心了。”   不如今晚留个孩儿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39 本章字数:6900   赵晔一愣,看了她一眼。   沐景又说道:“她说她那天错了,与我认错,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舍不得离开的意思。”   赵晔仍是不说话。   沐景凑到他耳边去,“那时候,你觉得她怎么样?”   “来人。”赵晔突然朝外面叫。   沐景一惊,立刻藏了自己手上的针线活,待采莲进来,只听赵晔说道:“去叫牙人来,把采心带走。”   “啊?现在?”采莲吃了一惊。   沐景忙道:“不是不是,九爷开玩笑呢,你出去吧。”   “不是开玩笑,现在就去。”赵晔头也不抬。   沐景握住他的胳膊,又朝采莲说道:“没事,你先出去吧。”   这一回,赵晔倒是没有继续再说什么,采莲看看沐景又看看赵晔,等了半晌见赵晔不说话,这才离去。   沐景看向赵晔,只见他抬头看着自己手上缠的丝带,然后将另一只手拿上去,试图去解开。   “你做什么?好端端的别动!”沐景立刻拦住。   赵晔便不再动了,也不说话,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沐景觉得自己没事提什么采心实在是无聊,又挂在嘴上说吧,又要做好人不卖别人走,不只无聊还矫情,一时下定决心以后都不提她了。   赵晔看了看她手中的抹胸,“今晚缝得完么?”   沐景摇头,“试一试。”随后看看自己绣了两朵的梅花,为难道:“可是我的针线功夫一般,自是不能与大户人家绣娘比,万一被人看出来……”   赵晔抬头看了看她手上绣着的梅花,无所谓道:“不都是这样的么。”   “哪有都是这样的,绣出来的东西太不相同了,看上去完全不一样。”沐景担忧地反驳。   赵晔坐起身,又看了那抹胸两眼,然后转过头来看向她胸口。沐景脸红,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看他,他却突然过来拉开了她衬衣看向里面的抹胸。这一次她身上穿的正好也是件绣了梅花的,月白底,红色梅花。被他这样看,她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脸也烫得厉害,却无法将他推开。   他看了看她胸口上的梅花,又看看她手上的梅花,然后依次再比较两眼,这才放开她衣服,回道:“仔细看才能辨别。不过查探官员也许会以此认为是那富贵女子自己做的,只要他们查可能与智贤大师有关系的女子就一定能查到惠容公主身上,因为此事你知道,五表妹知道,还有侍中其他僧人不可能一个都不知道,证明此事并不是绝密,不是绝密就会怕查。”   沐景点头,随后才想起来,“那就是与刺绣功夫关系不大了,那你还比较这么久?”   赵晔将目光一移,脸微微撇开,“我后来才想起来。”   “哼。”沐景明确表示不信,嘴里自语道:“色鬼,还不承认。”   赵晔回:“自作多情,有什么好看的。”说着又躺下去。   “扎死你,看你还说不说!”沐景立刻高高举了自己手上针,朝他身上重重落下,他却没动,沐景便很挫败,因为她不过是捏了针尖扎的,故意吓他,没想到他却纹丝不动连躲都不躲。   赵晔笑起来,露了脸上那两颗小酒窝。   沐景看得有些心旌澎湃的感觉,竟是异样,好像直想扑过去一样,只得极时转念坐好,端庄道:“不管你了,我还有事要做。”说着开始继续缝手上的抹胸。   赵晔看着她,想起两人之前的不悦来,也正了神色道:“最好今晚能赶完,我今早带走,明晚就去放。”   沐景想起他们的办法,便是以皇室人的缎子、富贵人的丝线,缝好了抹胸就让赵晔夜里去放到智贤大师房中去,再想办法让别人发现。   她看向他,无比担心。若是进相国寺、进智贤大师房中时被人发现呢?他堂堂王府的嫡孙,到时候别人会怎么看他,会担上什么罪名?   “赵晔……”她想说能不能换个方法,或者换别人去,可时间紧迫,他们暂时只想到了这个,换别人去,这样隐密的事却是换谁也不行,换了,那他们两人便是把攸关生死的把柄交到别人手中了。   因为这一声叫唤,赵晔正看着她。   沐景缓缓握住他放在胸口的手,“赵晔……”谢谢你,对不起,我会好好做你的妻,我会爱你,我们以后不再闹别扭……有些话,不该说,有些话,一旦想起英霁就说不出口,她不想自己一边说着会爱赵晔,一边说着以后不再闹别扭,一边却又策划着私自去见另一个男人。   心中有冲动,想把这事告诉他,她是要去看,可又不想骗他,不想背着他偷偷做对不起他的手,但却没这勇气说出来,万一他生气,他不许呢?那他们不是更要不和了?那她还不如瞒着赌一赌。   赵晔看着她,她却迟迟不说话,眼中目光似是深情,神情却是变了又变,又是感激,又是不忍,又是为……种种种种,最后,她只说道:“你早些睡吧。”   赵晔心中气结,看了她一眼,侧过身去睡了。   沐景又说道:“你明天一定要小心,千万千万不能出什么事……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拿了你的聘礼去改嫁。”   赵晔回过头来:“不如我留个孩子你,这样这家里的财产便都是你的了。”   沐景一愣,看他脸上神情似乎是认真的,不禁脸上发烫,转脸低头道:“今天……不是没时间么?”   这下子轮到赵晔愣了,似乎愣了一会儿才想到她说的什么,不禁笑了起来,“看来你是真的想我的钱。”   沐景看他笑着的样子,真想用针扎他,反击道:“是,所以你最好别出什么事,你一不回来,我就占了你的钱占了你的房子招个上门女婿进来过日子!”   “你就不怕我的鬼魂就躺在这床上么?”   “我请人做法事,收了你的鬼魂,还让你永世不能超生!”   赵晔又笑了起来,评价道:“果然是个毒妇。”   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沐景在心里说,然后又替他拉好被子,“好了,快睡吧,明天又不能睡,今天把精神养足些。”   赵晔不再说什么,听她话睡下。   沐景这才转过头来缝自己手上抹胸。   又想快些,又怕做工不好,好在心中紧张,并不犯困,她睁大了眼睛细细绣着缝着,只觉得自己以前在家若是拿了这认真劲来做绣活,刺绣功夫一定不是现在这模样。   没过多久,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沐景侧头去看他一眼,只见他脸上平和舒缓,不显高傲,也不显严肃,却是一副英俊的美男子面庞。   其实自后来与他接触,她并没有觉得他像她以前以为的那样高傲,虽然他依然高抬下巴,他会嫌小早点铺脏,会随手处置下人,会不屑于认错道歉这样的事,但他对她的付出却是一声不响让人惭愧。   嫁他时,她想反正她不做什么有违妇德之事,日子是怎样就怎样,那样过着就好,夏妈妈说她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她也认了,可面对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过得上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   还以为是赵晔醒了,沐景转过头去,只见他的确在笑,可眼睛仍是闭着的——他竟是在梦中笑了起来。   沐景不由觉得新鲜,有趣地看着他做梦,看着他发笑,随后却听他嘴里喃喃吐出两个字来:“阿景……”   她心中猛地一震。   他再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笑容保持了一会儿,然后就又安稳地睡下。   沐景心中却涌起浓浓的欢喜与惭愧,又有些想哭,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心口阵阵犯疼,开口唤道:“子昀……”   她想将他叫醒,想对他说英霁的事,想问他的意见,甚至想说他若不愿,她就不去看,他若不介意,那他们就一起去……可是她的声音很小,小到连自己都只能刚好听见,根本叫不醒正在睡着的人。   赵晔仍然闭着眼躺着,呼吸仍是均匀平缓,一动不动。   沐景心中那一时涌起的激动慢慢散去,又恢复了理智。她确定,他是无法不介意的,甚至就算她自己,也不能确实她对英霁完全没有别的想法。虽说她的想法就是希望他好好的,可那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之前的情意么?   她看了赵晔许久,终于还是没能推醒他,没能决定告诉他见英老夫人的事。只是缓缓伸手,以极不易被察觉的轻柔,触了一下他的脸。   外面响起僧人的木鱼声时,沐景终于才知是到五更了,身边传来赵晔才睡醒略沙哑的声音:“好了么?”   沐景拿了桌上剪刀将手中彩线剪断,回道:“好了。”接着又细细检查了布料、针脚、丝线,甚至是结头各种细节,确定上面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能立刻查到自家来,这才松了口气,将抹胸叠好交给赵晔。   “睡着吧。”赵晔收好,门外正传来采帘的声音:“九爷醒了吗?”   赵晔走后,沐景便开始补觉,中途醒来,只觉饥饿不堪,而房中光线看似灰暗,好像依然没完全天亮似的。   “采月——”她唤了声,进来的是采曦,“夫人怎么了?”   沐景问:“什么时辰了?”   采曦回道:“午时了。”   “午时?”这倒让沐景吃了一惊,疑惑道:“午时了怎么天还这么暗?”   意在不又。采月便道:“今天一整天都是灰的呢,刚刚又开始下雪了。”   原来是变天了。沐景想起昨天晚上的确是越坐越冷的,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竟是变天了。又想起赵晔晚上要做的事,不禁有些生老天的气,什么时候变天不好,竟是现在变。他要去夜闯相国寺,要等到半夜智贤大师睡着,要找机会放证据,找机会放火,这样的冷的天如何能承受得了?   “夫人,外面有人要见您,我们见夫人睡着,就让她先候着了。”采曦说道。   “什么人?”沐景想是不是就起来见见,然后顺便吃喝两口粥了再睡。   采曦回道:“是个丫环,说是昨天在街上救了您的人,来还马钱的。”   沐景猛然一惊,本还有些困意的脑子突然就清醒过来,意识到是英家的人来了,恐怕是已安排好了见英霁的具体事宜,来告知她的。   她立刻从床上坐起身来,“那是恩人,我得快点起来去见她。”   采曦立刻应下,跑到外面去叫旁人来侍候起床。梳洗时,采曦告诉她昨天赶车的车夫因为丢了主人自己跳车而被调了地方又被罚好几年月钱,采月也被罚了几个月月钱,因为护主不周。   那车夫是本能反应,虽是有些失职,但沐景也没准备别人拿性命来对保护她这个进门还不满月的夫人,心中略有不忍,至于采月,那更怪不上了,所以她决定车夫的事就不管了,而采月的事她要开口说两句情。   但这些是后话,眼下着急的是见英家的丫环。   沐景出去后一看,果然是昨天那个一直陪在英老夫人身旁的丫环,此时正坐在堂屋右边的椅子上,椅子旁有张小茶几,上面放了只用红绸盖了的托盘。   “夫人。”在她出来后,丫环起身朝她行礼,致歉道:“对不住夫人,打扰夫人休息了。”   沐景连忙称无事,看着她道:“我听身边人说你是来还马钱的?”   丫环回道:“正是,昨日不是说过么,因为我家下人而使您家的马残了,所以我家夫人今日便遣了我来还钱。”沐景意识到也许是被被怀疑,她已将称呼从“老夫人”改成了“夫人”,自己也跟着改口:“可我昨天不是说了不会要马钱吗,明明是你家夫人救了我,我还怎能要钱?倒是你们,竟总是不说人家姓名,莫非是怕告诉我了惹什么麻烦么?昨日我与我夫君说了,他也说此事要亲自登门道谢。”   丫环笑了笑:“夫人既交待不说我自己不敢说,您别介意,我家夫人就是这性子……哦,对了,夫人给您写了封信,若是您看了这信同意收下我就将钱留着,若是您依然不收那我就拿走,再不说还马钱的事。”   沐景立刻意识到这封信是关键,心中佩服英老夫人竟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可让她明目张胆地看信,又在想她那边到底是怎样作着安排。   丫环从身上拿出信递出来给她,她亲自接了过来,有意道:“你先坐吧。”说着自己也往后走几步坐在了榻上,也避免了采月采莲她们从后面看到信上内容的可能。   英老夫人的字竟是雄浑大气,十分苍劲有力,看着便觉此人有一番男儿气,待看到信上内容,她却再也没心思赞叹这些,全然被上面文字所惊住。   英霁昨夜发了烧,今日昏迷,情况竟是大大不好,大夫甚至说此次还恐危机到生命!   英霁上午醒了一次,却不言不语,也不张嘴喝药,后来在家人准备灌药时他又昏迷了过去!   所以英老夫人别无他法,只好提早请她过去,若她同意,则收了丫环的银两,明日出门在城北的茶馆碰面,若她不同意,则拒绝不收。   沐景的手有些颤抖,将信紧紧拽着,抬了头道:“既然……你家夫人……如此说,那我就收下了。”   丫环有些欣然之色,却并没有表现得明显,点头道:“如此,那我就先告退了。”   “让你家夫人……”沐景声音稍带哽咽地交待:“你家老爷,以及儿郎娘子们都保重……”   丫环看着她,点点头,“多谢夫人。”   沐景让人送她离去,身子又是无力,颓然坐在了榻上。若是可以,她巴不得现在就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伤的是他,为什么他去了汾州她却完全不知,而他竟被砸伤了腿……那么晚,那么大的雨,他为什么要站在杜鹃坡底底……   若可以,她希望他从来没有对她真心过,不过是见着她年轻好看,贪新鲜玩一玩,然后她被抛弃,他在京城另娶他人,他不会为她与违背家中意愿,不会为她悲伤,不会为她憔悴,更不会扔下一切跑去汾州……她希望他什么也没有做,那样他就不会有现在的凄凉与痛楚了……   整个下午,沐景都只喝了几口粥,也睡不着,就那样在房中呆坐着,脑中一直想着英霁的病情,怕等不到明天,就听说他已无救了。   晚上的时候,有酒楼的帮工跑来报信,说赵晔与人上酒楼喝酒去了,大概要到半夜才回来。   汴梁城内几乎算得上是不夜城,许多小摊小铺三更收摊,五更又开了,也许大的酒楼一夜都不关门的,所以男人们夜归并不稀奇,像赵晔这样让人回来说一声不过是因为他很少这样。   沐景知道,他今晚要直接去相国寺。   这时,她又开始担心起赵晔来。   今天雪并没有怎么下,地上微微见白就停了,沐景坐在床上,置了床上书不去看,呆呆望着房中烛光发愣,心想现在不知是不是又开始下雪了。   他想必这一辈子也没有像小偷一样夜探过民宅,虽是军人有些身手,但终归不是去打架,他毫无经验,万一摸不到路,万一从墙上摔下来?这些都算了,大不了做不成,可万一他竟智贤大师房中时不慎踢翻了什么东西,或者智贤大师没睡着,再或者……若被当场发现,他该怎么办?   她开始后悔,后悔同意这样一个馊主意。   她忍不住重重地叹气,将手捏了拳头捶在被子上。   “夫人睡不着么?”外面传来采月的声音,今晚是她值夜。   有人说话,心中顿时好受了许多,沐景回道:“是有些。”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过一会儿,采月披了衣服从外面挑了帘子进来,“是不是因为白日睡了的?要不我去换块安神的帐中香来?”   沐景摇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采月回道:“大概是二更,亥时了吧。”   还早着……赵晔怎么样也是三更以后回来吧,这么长时间她如何渡过?沐景看向采月:“要不你陪我说会儿话吧,明日我允你去休息。”   采月笑了起来,“夫人是九爷不在便睡不着了吗?我精神好着,不睡也没什么的。”   沐景说道:“在下面待着冷,你上来这床上与我一起坐着。”   采月连忙摇头,“那怎么可以。”说着就跑去外面抱了被子过来,一边裹被子一边在房中椅子上坐上道:“这样就好了。很暖和的。”   沐景也不再勉强,毕竟这床并不是她一个人的,还有赵晔也睡着,采月若上来了总能让人想到那方面去。   采月坐好后说道:“夫人不用太放在心上,九爷应该是有正事才去酒楼的,或者是正好碰到感情好的相邀,反正一定不是九爷要玩乐才去的,九爷不是这样的人。”   沐景笑,“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采月比采莲有心眼一些,笑道:“反正九爷不会有意放了夫人一人在家而夜里不回来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九爷向来与我们没什么话,我不过是凭感觉说说。”   沐景见她有些介心,有意开口说道:“最初见到九爷,是汾州去我舅舅家祝寿的路上,我的车翻了,正好他骑着马从对面过来,那个时候,我很讨厌他。”   采月疑惑地抬起头:“为什么?”   沐景回道:“因为他样子十分不善,看人都是这样高抬着下巴垂着眼睛看……”沐景学了一下,惹得采月掩嘴轻笑。   “这还是好的,他还看一下,其实他多半是不看的,就是那不屑看的样子,且说话也冷冷淡淡的,那个时候我就想,骑着马,家里有钱,遍身锦缎了不起么,不就是个纨绔子弟,运气好投了个好胎就眼高于顶不可一世,要是没你爷爷的钱没你爹的钱你肯定要去街上要饭,到那时看你还是不是这样自以为了不起!”   采月又忍不住笑,身子忍不住一抖一抖的,倒是与她平时的沉稳大不相同,采月问道:“那夫人后来怎么又和九爷成亲了呢?这样说应该是九爷先看上的夫人吧?”   ————————————   六千,还有四千~~~   坦白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0 本章字数:4807   她问,沐景便想起赵晔对英霁说的那番话来,其实在那之前她只是不太喜欢那个黑脸人,可在听到那番话后她就讨厌他了,见都不愿见他。   吧些的爷。沐景没好气道:“才没有,他说我全家都是市井低俗之人,说我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但品行太糟,要是弄回家做了妾或是外室肯定是一大祸患,惹得家中不得安宁。”   “啊?”采月大吃一惊,“九爷竟觉得夫人品行差?”   “他亲口说的,被我听到了,我看他是连所有汾州的人都瞧不起,不过那也没什么,反正我也不喜欢他,那时候我觉得他人丑马丑性子傲慢冷漠,除了皇亲国戚的身份外一无是处!”   采月惊得眼睛睁得老大,随后又想了想,笑道:“夫人是逗我吧,既是如此,那夫人怎么还嫁给九爷了?”   “因为他有钱有身份呗,而且那时我发现他笑起来脸上有酒窝,觉得他也不算很丑。”   采月有些觉得她是说笑,“那九爷为什么又娶了夫人?”   “这个……”沐景回道,“我不知道……原本,他是让我给他做妾的,大概是见我不同意,他就索性娶我做妻了。”这个,是赵晔自己的回答。   采月看着沐景道:“九爷对夫人,确实是真心。那时候九爷说要退婚,别说外面人,就是林家、就是我们这些自己家里的下人都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突然间的,九爷就要退婚了。因此,九爷还与王府的二爷闹过矛盾,似乎一直到现在都没怎么说话,现在九爷与夫人成亲了,且夫妻情深,如此倒也好。”   “因为这事,九爷和林家的关系应该也不好了吧?”沐景问。   采月浅浅一笑,“是没以前热络,但亲人总是亲人,以后总会慢慢好的。”   别的能慢慢好,这种事如何能慢慢好?沐景知道采月不过是安慰,沉默了一番,问道:“九爷的表妹,是叫林依冉?”   采月不知该不该与她说这事,迟疑着并没有立刻回答。   沐就笑道:“无事,我不过是想了解一些,以后再想办法与九爷一起把这关系再弄好,九爷没有兄弟姐妹,唯一的亲人便是王府与林家了,与这两家的关系自然犹为重要。”   采月立刻点头,“夫人说的是,正是如此。”随后才回道:“确实是叫林依冉,是故去老夫人弟弟家的女儿,在家中排行第七,她父亲便是九爷的舅舅。”   “她身子是不好?”   采月点头道:“是有些不好,不过好像没大的问题,就是平时辛苦些。”   沐景想起赵晔对那表妹的形容,又问道:“她与五表妹是亲姐妹,性子应该也差得不远吧?”   “性子差得有些远。”采月回道:“她们都是一母所生嫡出的女儿,相貌有些相似,但性子不同,林五娘硬气一些,林七娘软一些,大概是生病的原因吧,没什么脾气,说话也轻。”   那大概就是赵晔所说的温婉了……沐景能想到那表妹的样子,与她姐姐一样的清秀美貌,说话轻细,没有脾气,性子又温婉,看起来一定是楚楚动人惹人怜惜,不知道赵晔对她是怜惜多一些还是怜爱多一些。   采月见她沉默,有意又说道:“九爷与七娘在一起时没什么话,也并不吵闹,与夫人在一起却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的时候生气,有的时候笑,有时候时候还斗嘴,而且九爷从来没给人剥过虾。”   沐景也轻轻笑了起来,问道:“他是不是从小就不怎么爱讲话?”   “不是,”采月回道:“以前讲的,后来大老爷去了,老夫人去了,九爷话便少了,再后来从王府搬了出来,整天对着我们这些下人九爷也就更少说话了,只是后来他与英家四郎关系要好,对着英四郎倒是有许多话,不过这几个月英四郎又伤了,两人便很少见面了,还好有了夫人,九爷对着夫人比对着英四郎话还要多一些。”   英霁……   赵晔……   沐景问:“现在又什么时辰了?”   采月估摸了一下,“也没说多留下的话,估计仍是亥时。九爷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那些男人们一喝起酒来就拉着人不让走的,夫人不如先睡着吧。”   沐景点头,依言躺了下来,想一觉醒来赵晔就回来了,可却总也睡不着。   外面终于又传来守钟人铜锣声,锣响三下,却是子时了。她想,这正是平常人熟睡的声音,赵晔应该进了智贤大师的房间吧。   小心一点……小心一点……她想在心中祈求佛祖,却想起来赵晔正是去闯佛祖的寺庙,她不能祈求佛祖,那她就祈求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吧,让赵晔平平安安的。   子时,一刻,二刻,三刻,四刻,五刻……她在心里默算的着时间,门外却似乎没有人回来的动静,她又想,或者是自己算快了,便又回来从三刻开始算。有些希望守钟报更的人再报一次确切时间,又想起再报就是丑时了,赵晔不能弄这么晚的,还是不报的好。   再次听到锣声时,她又想,丑时也不算晚。也许智贤大师勤奋,一直到子时都还在译佛经,所以赵晔就多等了一会儿,可是那样赵晔该会多冷?   丑时,丑时一刻,丑时二刻,丑时三刻……   沐景没想到赵晔会在寅时都没回来。许多生意人这个时候都开始起床了,也有许多人这个时候都醒了……她想,说不定他在回来的路上,从相国寺回来还要一段时间的。   一刻,二刻,三刻……沐景紧紧捏了枕角,心中抑制不住地紧张担心。   或者,她不该让他去的,不该让他陟险的,大不了她就将惠容公主的事宣扬出去,最后别人信不信,是不是斩头都由她来承担,总好过害了赵晔……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听了几声鸡鸣,又听到了外面街道上有年轻男子嬉笑走动的声音,以往她都睡着,今天她听得清楚,大概是两个或者三个男人,年轻的,喝了些酒,正说着女人的事,有人说,“那诗诗正够味儿,要不是明天有事我都不想下床!”。   又有人说,“不是有事,是你没劲了吧。”。   然后前面人说,“你才没劲,总喜欢出高价找梳拢,是对付不了厉害的吧。”   于是她便知道这几人都是去逛了妓馆的,这条街除了医铺大多是高官宅邸,几人应该是这些高官家里游手好闲的儿子们。   连夜里出去玩的人都回来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再次传来鸡鸣声,这次声音又大了些,几声之后,便是成片成片的叫,证明天亮了。   “铛”的一声,又一阵铜锣声传来,沐景陡然一惊,知道是卯时五更了。   天真的亮了,再怎么晚,也不会晚到现在,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门外突然有了些动静,沐景屏住呼吸张大耳朵听着,直到门响,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九爷回来了。”外面传来采月的声音。   沐景心大大喜,衣服也不及穿就跑了出去,帘外采月才燃灯,昏黄烛光慢慢亮起,赵晔从外面进来。   有些想哭,只觉得他平平安安地站在她面前就像是梦一样,她咬咬唇,突然走上前去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   其实她想抱他,可是于礼不合,他还没进房,还有丫环在跟前。   他的手一片冰凉 ,就像从冰窟窿里拿出来的一样,他的身上沾着雪花,白白的一片一片,他脸上也有,浓密的睫毛上就沾了一粒。   她还是抱住了他。   赵晔手搭上她的肩,将她推开,“我身上冷,快回去吧。”   感受真实的他,沐景将心稍稍安下来,侧头,只见采月低头立在灯旁,装作什么也没看见。门口有响动,似乎是其他丫环过来侍候他更衣洗漱。   沐景便退开,小声道:“那我先回房了。”   赵晔点头,她转身起了两步,随后立刻回头道:“今天别去军营了吧,你休息一下,然后……我有事给你说。”   “今天不用去。”赵晔回道。   沐景放下心来,这才跑向了房间。   既然不用去,哪肯定是要休息的,所以赵晔很快就从净房出来上了床,待丫环离去沐景才拉住他胳膊问:“怎么样,你没事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房中灯还燃着,赵晔看向她,因为她第一句问的不是事情办成没而是他的安危,让他心中升起浓浓暖意。   沐景想起他冻了半夜,立刻拉了被子将盖住,“要不你先躺下吧,坐着冷。”   “无事,房中暖和。”赵晔回道:“东西已经被人看见了,智贤大师虽不承认,但过来的师父说要将东西交给住持。智贤是佛门子弟,又得过先帝嘉许,地位非同一般,住持定不敢隐瞒不报,到时候查探起来惠容公主的事就出来了。”   沐景舒了口气,握着他手道:“怎么这么晚才回?”   “在外面多等了会儿。”赵晔说道:“那智贤大师倒还认真,一直译经译到了三更,我三更四刻进房,怕他没熟睡,所以吹了些江湖上的迷烟,这才将东西在他书桌前抽屉里藏好又点了火,院中僧人来救火,清理经书时发现了抹胸。我一直躲在暗处,确认事情会闹大才离开。”   “那你是不是在火炉旁点火,不会让人发觉是有人故意的吧?”   赵晔笑道:“那小和尚都承认是他不小心没把火炉放好了。”   沐景再次松口气,紧紧握着他的手,“我吓死了……”   赵晔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发,发觉她担心时的样子与笑时一样迷人好看。   沐景犹豫着,挣扎着,终于下定决心要说,抬起头来,却见他已朝她靠近,唇再差一点就贴着她的脸,见她突然抬头,脸上略一愣,立刻退了开始,神情带着些尴尬。   她自然明白刚才他是要做什么,也在之前睡着数时辰时就想好等英霁的事一过去就与他圆房,所以对于身体上的触碰亲密她是完全不抵触的,只是……   她不由松开他的手,拽紧了自己的手,装作没注意他方才的动作,低头道:“我有件事,想与你说……”   看她的样子便知道是真的有事,赵晔没回话,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沐景开口道:“前天救我的人,是英老夫人。”   赵晔没出声,她也不敢看他的脸,只硬着头皮说道:“她听说了我的身份,便邀我到客栈去,见了她之后我才知道她的身份,然后她说,英霁情况十分不好,不和吃药吃饭,求我去看看他。”   许久,他说:“你答应了?”   沐景没有回话,那个时候的她,一切都不由自主,只要想到自己有可能救英霁,她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而现在,她依然不后悔。   赵晔说道:“昨天瞒了我,今天又为什么告诉我?”   沐景抬头看向他,“我不想瞒你,不想背着你做这些事,我想与你一块去……就当他是你朋友,我们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但问题是,英霁并不只是他的朋友,还是她之前想过要嫁的人,她现在竟求他带她去见英霁。这事听起来都觉得荒谬,可她却做了,因为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两全的办法。   “如果我不答应呢?”赵晔说。   不答应……   “子昀……”沐景看着他,半晌,再次伸手握住他,眼中的乞求之意溢于言表。   赵晔不想再听下去,稍稍撇了脸道:“什么时候?”   沐景忍不住欣喜,立刻道:“今天!”   “那我躺一躺就随你去。”赵晔说着,躺了下来。   沐景下床去熄了灯躺下,看着他侧过去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与以前每一次都一样,她有感激,有道歉,然而谢谢或是对不起说出来都不应该,她也不想说。   两人之间有空隙,她怕他冷,将被子往他背后压,压了几下却压不住,最后往他背后挪了挪,用自己的身体贴住他背。   她搂了他的肩说道:“子昀,要过年了……明年,我们要个孩子吧,家里人少,有个孩子应该会热闹许多。我愿意与你圆房,只是愿意,并不要你拿丈夫的身份来强迫。”   赵晔并没有回她的话。   后来她才明白,她有些时候是很糊涂的,完全比不过采心。采心明明想留在赵宅,可受了她的恩情后并不跪在她面前感恩戴德,而是一副轻飘飘的态度去留随意;赵晔才同意与她一起去看英霁,她就抱着他大表心意,在她心中是真心实意,在他心中却是为了那一人而感激涕零。   ——————————————   一万了~~~~~今天更新完了   见英霁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0 本章字数:3478   “采曦,让人去英家说一声,就说我与九爷待会会一起去看他家四郎。”   沐景话音才落,夏妈妈手上的水盆就传来“砰”的一声,水花溅满红色地衣。她本是将洗面盆放到盆架上的,听了这话手一颤,立刻端着的盆就从手中脱落,虽庆幸没掉在地上,但还是重重磕在了盆架上,发出突兀的响声。   沐景回过头去问:“妈妈,怎么了?”   “没……没有……是我太不小心……”夏妈妈颤声问:“夫人待会要去英家?”   “嗯,那四郎与九爷交情深厚,如今他伤重,我们理当去看看。”   夏妈妈的手颤抖着,身体颤抖着,脸色阵阵发白,缓缓侧头向床边,正好对上赵晔的目光。   此时他正着一身白色衬衣坐在床边,采莲拿了衣服走到他身边去,他没有站起身来,采莲就那样与他穿着衣服。们面的个。   他是看着她的,脸色有些冷硬,目光亦是冷硬,盯着她一动不动。   夏妈妈立刻又躲开了目光,手仍是忍不住颤抖。   以前在想,待小娘子嫁过来为人妇,她不会见到英霁,英霁也不会见到她,见到了大概也不会提这事,可后来,英霁出了意外。英霁出了意外,已成夫人的小娘子日夜担心,她没想到这么突然的,夫人竟要去英家。   若是英霁说起玉佩的事怎么办?那夫人就会知道当日发生的事,就会知道那时的欺骗隐瞒……   “官人看我就挽样的发髻行么?”沐景转过头去轻声问床边的赵晔。   赵晔看向她,点了点头。   沐景便轻轻一笑,又看向镜子。   夏妈妈想,也许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夫人现在是过得好的,锦衣御食还不用侍候公婆舅姑,与九爷两人感情看着又一天比一天好,她还会那么介意当初没见到英霁吗?就是不会吧……毕竟英霁不说别的,单单是这正妻的身份就难办着,她先不说与英霁在一起会不会有好日子,甚至连能不能在一起都是问题。而且她是与九爷一起去的,既是探病,不过是看一眼,问候两声的事,难道英霁会当着赵晔当着自己家人的面问夫人当日会什么不去见他?   不会,不会,都不会……她担心得太早……   如此想,夏妈妈才觉好受一些,拿过擦脸的巾帕来放到盆架上。   出门时,沐景努力作出自然的态度,自然的与赵晔谈起街上卖着的年画,问赵晔汴梁城元旦与元宵的事,然后说姨妈可能要来,到时候能不能同去见见,再一同在元宵节出去逛,然后像他们皇亲国戚在元旦怎样祭祖……   赵晔偶尔会答,可话并不多,看上去也并不热络。   走到之前与林依媛经过的路,犊车便往右转,沿着那日吴尚书走过的路往英家而去。   英家也是大宅邸,门前的两只石狮子看上去很有年头,但威风尚在,门前被打扫得十分整洁,沐景与赵晔下车时,里面马上就有人迎了出来。   英霁的父亲不在家中,家人便直接领了他们去见英老夫人。   走过庭院时,只见着偌大的英府几乎一眼望不见头,游廊回桥,水榭假山,以及各处大小宅院,里间景致几乎能比她曾去过的靖王府,但不过是想象中原样。   王府的游廊她见过,各处彩绘,红漆锃亮照人影;王府的假山她也见过,有水从上流下,有小小的假亭假佛寺藏在石头间,下面各色鱼儿游来游去;王府的各个子孙住的院子她也从远处看见过,有孩童躲在门后看外面的人,有年轻的丫环或是年老的婆子从里面出来,或是忙碌,或是悠闲,又或是小声耳语……而英家,她能看到游廊,可上面红漆大多脱落,斑驳的一片无人走动;假山只是空空的假山,下面水不多,浑浊不见鱼;各处院落宅门紧闭,不闻声响……种种种种,都只能看着,然后猜测这庭院当年的繁华,现在的一切望过去竟是见不到半点生机。   带他们去见英老夫人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低眉顺眼倒是显得老实,可面色有些枯黄,走路还拖地,一看便是个平日无甚主见想法终日混着的模样;才进外院时,又有个看上去年纪与这男子差不多的人跑了出去,他倒是面色得意,可在见到他们前手上是拿了个钱袋在抛的,在见了人后才朝赵晔打招呼道:“九郎来了啊。”说着接着往门外跑,带他们进去的人对他面色不悦地说了声“二哥,你又去……”,这话只讲了半句那人又侧头看了他们一眼,不说了,而拿钱的人早就跑了出去。   沐景猜测,这便是之前在早点铺听到过了英二郎吧……带她们的似乎是三郎,三郎要说的,应该是“二哥,你又去赌……”   之前她就知道英霁是英老夫人最后的希望,可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哪里会真正了解?当一个显耀了半世的老人,眼看着家中渐渐凋零败落,看着子孙个个碌碌无为,她如何能不将希望放在仅剩的那一颗明珠身上?英老夫人是个有气魄的人,可哪怕是这样一个人,脸上也露出了极重的憔悴与无奈,只因这最后的希望也恐怕再不能保。   “祖母,九郎与他娘子来了。”   到正房,英老夫人正坐在堂上,英霁三哥朝英老夫人说道。   赵晔拱手:“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万福。”沐景也说道。   英老夫人从椅子上站起了起来,笑道:“谢谢你们能来看四郎,九郎……老身,对不住你。”她看着赵晔,缓缓说道。   赵家人来说时,她就大致猜到是沐景将之前的事告诉了赵晔,然后两人一起来的。此事自然怪不得沐景,但她没想到这样的关系,赵晔竟真的会来。看着对面的两人,她心中替四郎感激,又替四郎难受。   她的孙儿受了那么多的苦,而面前的两人,却俨然一副郎才女貌伉俪情深的模样,若是四郎看到,心中不知要多痛楚。   面对英老夫人的致歉,赵晔只说了两个字:“无事。”   英老人也不再说其他,往外走道:“四郎在东边院子里,今早烧退了些,也醒过来喝了些粥,不知道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赵晔与沐景一起跟在她身后,英家三郎,以及采月和几个英家下人也跟着,行到院中间时,一只刺猬从对面路上慢慢爬了过来。   沐景看向好刺猬,意外英家竟还有养刺猬的习惯。   这时英三郎道:“定是小安儿又把它放出来玩没看住,等会恐怕要满院的找了。”说着抬头看向赵晔道:“九郎都有好几个月没过来了吧,有没有觉得这刺猬长大了许多?那时候才捡回来时才一点点呢,没想到它倒好养。”   “是大了许多。”赵晔回。   英三郎又说道:“小安儿前些日子还吵着说要让四郎与九郎再去城郊赛马,然后再给他捡一只回来呢!”   “四郎的房子就在前面不远了。”英老夫人出声岔开了话题,英三郎这才想起赵晔与英霁目前的关系十分尴尬,提这些确实不合适,立刻闭嘴。   沐景去看向身侧的赵晔,有些不敢置信。   她听到了一件事:赵晔有好几个月没来过英家了。可是……就是几天前,他还对她说过来了,然后看到了英霁,英霁情况还好。   结果,别人说英霁几乎命都快保不住,说他几个月都不曾来过。她想了起来,那天赵晔回来的虽比平常晚了一些,但还是太早,不像是过来看了英霁的。   他骗她?   为什么……若是不愿来就不来,他任何错都没有,可为什么要骗她?   沐景一直看着赵晔,这目光似乎被赵晔发觉,侧过头来果然对上了她的目光,那目光里透着清晰的怀疑与询问。   于是他便知道她为的什么,却只是移开头去,不作丝毫反应。   下一刻,前面便有药味飘过来。   沐景再没心思想这样,抬眼看向眼方,只见个四间地面的厢房,药味正是从里面传出。   英老夫人停下了步子,说道:“三郎,四郎要清静,你们都留下吧,九郎与九娘子与我一同进去。”   英三郎有些奇怪,却还是点头应下,沐景与赵晔一同承着英老夫人进去,采月迟疑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从踏门槛开始,沐景的心就开始扑通跳起来。   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到房中后,马上便有丫环从房中出来,到英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   英老夫人轻声问:“怎么样?”   丫环回道:“还有些烧,醒了,但我叫也不应,也不张嘴,我正想禀告老夫人呢。”   英老夫人脸上暗了暗,沉重道:“出去吧,把门关上。”   丫环退下,在外面带着了门。   英老夫人这才缓缓转过身,看向赵晔,“九郎……”   “我知道。”赵晔说道:“我不会进去。”他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毫无感情,面色也犹如对着陌生人说话一般漠然,可同意的事,却是一般人无法做到。   英老夫人极难开口地又道了声:“对不住……”然后回头道:“九娘子,拜托你了。”   见英霁2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0 本章字数:3306   英老夫人极难开口地又道了声:“对不住……”然后回头道:“九娘子,拜托你了。”   沐景看向赵晔,突然想起相见之初,他发箭挡了她的车,可她却以为他因耽误了时间就心情不悦。   “我看看就出来。”她对他说道。   她看得清楚,说枢密院,说吴尚书时他眼中没有大的波澜,可说到子昀时,他眼中是有痛楚的,话到嘴边又咽下,她改口道:“不是,是我自己过来的,你祖母让我过来的,她说你不吃饭,也不喝药,也不听大夫的话,她偷偷找了我让我过来的。”   所以现在,当这一切都不再有,她差点不认识他,除了那眉目有些相似外,竟是没有半分昔日的影子。   “云止……”听到这并不算太大,但足以分辨的声音,坐在外面的英老夫人猛然一惊。这时她才想起她忽略一个大问题:这房子是四郎以前的房子,他重伤回来后情绪十分反常,虽不发脾气但总是不声不响,不主动吃饭喝药,目光也丝毫没有神采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家中让人守在床边日夜照顾,可他却不想见人,巴不得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为怕影响他情绪,所以下人后来移到了别的房里。她怕他突然轻生,又怕他身体出现突然状况,所以有意请了工匠来将房子作了些改动,四郎躺着的那间房除了与这边房间相邻的那一面墙外全部拦上了硬木板,床边又用木制屏风围成了喇叭形开口的样子,这样外边的声音不会影响他休息,他房里的声音却会传过来让外边的人听见,所以下人虽与他隔得不近,却能清晰地听到他那房里的动静,但凡有不正常的就会悄悄过去看看,看他是不是安安稳稳地躺着。   “云止……”好久好久,她才叫出声来。   见到他的头往这边侧过来,沐景才立刻擦泪,可眼中却依然模糊,她接连擦了两三次才算看清他的眼。   床上躺着的这人,头发很乱,还有嫌长的胡茬,下巴很尖,让人看着心里便不舒服,觉得这人定是坑蒙拐骗或是阴险狡诈的,脸上有细细的皱纹,脸色也不好,带着黄,又带着不正常的红,病态尽显。   有个人床上闭眼平躺着床上。   回忆里的他,穿着一声白衣,总会带着微微笑意,笑中透着儒雅与温和,眼神好看,里面流动着某些光芒,朝她看过来的时候会让她脸红心跳,让她想看又不看敢,他看她的时候很专注,好像身边再没有旁人一样,好像有话对她话,可又好像只是想站在那里看着她一样。她觉得他身上带着花香,带着春风,带着阳光,看见他,便看到了这一切……   沐景一人往里走,直到最里面一间房,她站在帘子后,闻着从里面飘出的药味,颤抖着伸手挑起帘子。   床头有什么闪过,沐景下意识转过头去,只见着面镜台,上面映着她的模样,真珠花冠,金筐宝钿的梳子,银结条发钗,牢牢盘起的大发髻,不见留海的洁净额头,描眉涂脂的脸,白色玉耳坠,锦缎短袄长裙,裙两侧各垂着真珠玉佩、五彩羽毛流苏……她不是汾州待字闺中的小家碧玉,而是富贵之家的年轻妇人。   沐景再次叫道:“云止……”   他是看着她的,目光也明显地变化着,然而很快,最初那一闪的光芒散去,余下的是浓浓的黯然,黯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他又缓缓侧回了头去,似看着头顶,又似没看,眼中是见了一只猫儿狗儿或是习以为常的下人般的漠然。   床上的人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此时缓缓张开眼睛,侧过头来。   英霁的目光终于再次移动,朝她看过来。   九娘子叫四郎的声音明显是带着哭腔带着心疼的,很明显九郎也听见了,他年轻耳边好,说不定比她听得更清楚,而在听见后,他脸上明显有了些微微的变化。   “你过来做什么呢?现在过来做什么?我并不想见你。”   似乎是为了挡风,屏风就斜立在床前,正好将她的目光挡住。她紧拽了手,缓缓上前去,步步靠近,她看到了床边的小桌,看到了桌上的冒着热气的青花瓷药碗,又看到了床沿,床上的蓝色床单,蓝色被子,几缕黑色的发丝,然后……   从进屋到一现在他脸上的表情都不算太愉悦,而此时,那不算愉悦的东西再次加强,她看着他,发觉这个倔强傲气的后辈脸上透着痛心、无奈与颓然。   沐景回道:“还好……”   英老夫人想和他说些什么话,可这样的故作自然似乎也无意义,便打消了念头,只与他一样静静坐着。   ……   赵晔没回话。   可现在,她忘了这点,所以那间房里的声音她与赵晔能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英霁脸上浮起一丝笑来,闭了微微侧过头去,“我想也是还好……你回去吧,我没有求死……我知道我有责任的……你可以向我祖母回复了。”   沐喜倏然欣喜,正想着如何回答他的话,他又问道:“是与子昀一起过来的?”   声音有些哑,也有些低沉,可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可是……可是我想见你!”沐景忍不住流泪道:“我临行前见到的就是你满身是血的样子,我连眼都无法闭上,心里想的全是你,就算睡着了梦里也是你……我好怕,好怕你就这样不在了……那个时候,我想你如果不在了,我活着一定就同死了一样,若不是知道你还活着,我只怕都没有力气一路来汴梁……”   沐景再唤他,他再也没有一点回应了,似是昏迷了一般,可她知道,他是没有与她说话的想法,甚至她知道她这次出现在他面前不只没有劝到他,反而让他身上的生机变得更小。   英老夫人此时也矛盾,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邀赵晔出去,也不能通知里面的沐景声音能被外面听见,所以最终她只是无奈,然后想,若沐景与英霁没有保守着秘密说出来倒也不算什么,反而赵晔也可以知道他们在里面说谈话的内容。   “你怎么来了?”   太多太多,都与记忆中的不一样。   沐景在床边坐下,痛心着开口道:“云止,活着好不好……你家里人,你祖母,都盼着你能好起来……”   “那来汴梁后呢?子昀待你还好么?”   “云止……”   里面悄静无声,她没有看到躺着的英霁,而是一面木制的屏风。   时隔数月,他们就这样共处在一个小小空间内,却相对无言。   于是,她又走近了些,再近,再近,直至站在床边,得以真真切切地看着他完整的脸。   他不说话,她又说道:“你祖母说,你是去寻我的……为什么你没有去找我……”   “云止……你有什么话说出来好不好?哪怕是发脾气,哪怕是痛哭……”   她就这样站着,然后眼睛渐渐模糊,有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滴落,在脸庞上留下湿的痕迹。   外面的英老夫人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心内暗暗欣慰,感激她没有让英霁痛上加痛,可看赵晔,静静的坐在那里哪怕没有露出特别悲伤生气的样子也让人难受。   房中,英霁依然没有回应。   “元旦过后就要开春了,你以前说汴梁城无论是清明还是别的时节都有许多卖花的,可我过来这些时日只偶尔见到有女孩儿在街上卖梅花,到春天了是不是就有卖牡丹的了?还有各色兰花,芍药,海棠?”   他不是当初来自汴梁的英官人,她也不再是当初的拿了铲子采野花的沐家小娘子。   “云止,其实一切都可以像以前一样的,你的腿会好,你也可以回到枢密院,你的前程依然可以很好,还有……你的亲事……若一切和以前一样,那吴尚书家……”   “云止,难道你准备就这样什么也不留恋地离去么?你可知道你并不能算作大不幸,汾州曾经的山崩都是无人生还的,你能活下来已是奇迹,而且我听人说你的腿也并非完全不治的,你为什么就不愿努力?”   听然有就。英霁一动不动,那像并不知道云止是谁,她又在唤何人。   她问了那个她疑惑了很久的事:“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汴州,为什么你会在杜鹃坡下?云止?”   她停下了步子,花了仿佛好几个时辰的时间来看床上的那人,来辨别那是不是英霁。   “其实当初,我是偷偷跑来汴梁的,我瞒着家里说去姨妈家,却与二郎一起到了汴梁。我太没见识,以为有些盘缠,以为小心些、扮成男子就能过来,结果路上却遇到许多许多的事,最后我们碰到了劫匪,被抢了钱与驴,到汴梁时身无分文还因没有路引而被官差押下,要送去官府……那时候,我碰到了赵晔。”   看看你有多清白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1 本章字数:3505   英霁仍是以之前的样子睡着。   她接着说道:“他带我去见了你,然后又送我回汾州,没想到我一回家就被人绑到了公堂,原来娘已在汾州替我订下亲事,而那男方人知道我无故离家,以背夫偷汉的罪名告我。这个时候,赵晔为了救我,说出我是随了父兄,同他一起来汴梁相媳妇,后来,我们就成亲了。”   这些话让人理解起来就是她嫁赵晔是被逼无奈,她心里爱的依然是英霁。她知道已嫁了赵晔,无论是出于为人妇的礼教还是心里对赵晔的敬重,她都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为了让英霁能好起来,她只能这样说。   英霁依然是毫无反应,甚至也没有什么问题。   她觉得无奈,觉得心痛,想立刻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开口,让他有些生机,可脑子里却怎么也想不出好的办法。   赵晔还在外面,她不知道自己选择向他坦白再让他陪同是不是选择错了,当她进来,而他留在外面时她就觉得心痛,只想着快点看看英霁,然后快点出去。可是现在面对英霁,她怎么能不顾他的安危就这样离开?   正在她无奈时,英霁眼中有小小的泪滴漫了出来,停在眼角泛着晶莹的光芒。   她看着他,心想若当初伤的是自己,成亲的是英霁,当英霁过来看她,对她说自己当初成亲并非自愿时,她会有什么反应?不会……总是他已经成亲了,他就是选择了别人而放弃了她,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要听的,是实质性的希望,比如……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切只是一个误会……   沐景看向身后,只间房中木制的双开门关着,床头屏风围着墙面透雕着花纹,有纱罗糊着,能隐隐看到那一边房间的厚重书架。   她有些紧张,也有些忐忑,犹豫好久,终于伸手握住他的手,相触那一刻,能感觉他微微一震。   “云止,其实……我与赵晔,从来就没有圆房,我……还是清白之身。”   英霁蓦然睁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眼中终于绽放出最初见她的光芒来,那光芒一直停留,让她仿佛看见了昔日白衣英霁的影子。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想到曾经,想到他,她无需努力就能湿了眼眶,接着说道:“来你家中,我已知道了你的苦处……你要好起来……答应我一定要好起来……”   说完,她掩面起身,当手从他手上慢慢滑落将完全松开时,他突然反手握住了她。   沐景不知该如何应对,抽出手开门离去。   她给了他希望,这希望便是,只要他好起来,只要他们努力,他们依然可以在一起,她没同赵晔有过什么关系,而且她已理解他的无奈,无论做妻做妾都无怨无悔。   或许等他真正好的时候她与赵晔都有了孩子,他会觉得世事无常,也会怪她骗了他,但那个时候他已好了,人在突然遇到打击时会万念俱灰,可在渡过那段时时期,习惯了那打击时就再不会怕。等他从低谷里走出来,就算再遇到坎坷也不会怕。   她在最后那道门后擦干了眼泪,然后开门,只见赵晔与英老夫人静静坐在外面,她唤道:“老夫人。”   英老夫人站起身来,看了她好久才道:“九娘子。”   沐景走到赵晔身旁,“对不起老夫人,我劝了许多他也没开口说什么话,不知情况到底如何。”   英老夫人看看赵晔,然后有些不自然地泛出一丝笑来:“要他开口是有些难,不管如何,谢过九娘子了,还有九郎——”   她看向他,缓缓道:“对不住九郎。”   赵晔这时才从椅子上起身,动作极缓,然后声音低沉道:“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那……保重。”英老夫人竟有些口吃起来。   赵晔点点头,往门外走去,沐景快速朝英老夫人万福,立刻跟上。   回去时,采月与车夫一同坐外面车板上,而沐景则与赵晔坐车内。   赵晔看着前方随风拂动的厚重车帘,心中从未有过的悲凉。   那个时候,屋中很静,他与英老夫人都没有说话。里面,一人是他的亲婚妻子,一人是她最疼爱的孙儿。   当自己的妻子对另一个男人说她还是清白之身,当自己的妻子与另一个男人筹谋未来,当他在外面一字一句听着,而对面坐着的还是那个男人的祖母……   这一世,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这一世,他从来没犯过这样的傻气。   那一夜红烛摇曳,他吻她,而她手心冰凉,泪流满面,身体瑟瑟发抖,他放开了她,也在日后的许多次都害怕再面对这样的她,所以他说,等她。   当他自以为有把握时,她却告诉情人,我还是清白之身,等你好后,我们便在一起。   她把他当了什么?   沐景侧头看他,发觉他神色冰冷,嘴里要说的话又退了回去,也看向前方。   骗她说去看了英霁的事她本是生气,可想到他让她单独见英霁自己等在外面又觉得内疚,又生不起气来,想说好话,却也没那好情绪说出来,最后也是沉默着一声不发。   至于她在房中有意给英霁希望的事,她也不想坦白了,因为她突然觉得也许有些时候还是瞒着的好,不发现,就当从没发生过,发现了,在以后说也比现在两人都不高兴时说的好。   远处的相国寺一角从车厢壁的镂空处透进来,沐景贴在轻纱上看了看,侧头问道:“外面有没有智贤大师的消息?相国寺有没有将东西送到官府去?”   赵晔目光依然视着的前方,脸也不侧一下。   沐景见他不回话,便也再不说话了,自个儿去看外面的街景解心中郁结。   回家后,赵晔径直往房中走,情绪似乎真的很不好,沐景跟在他身后到正房中,想了想,给采曦说道:“有炖着的甜汤么?送两碗来吧。”她想喝点热热的甜汤,赵晔心情应该会好点吧,如果他心情好了,她要不要问他为什么骗她?   采曦回道:“有银耳汤,炖得正好,我这就去……”   “都出去。”脱了幞头的赵晔突然说道。   采曦愣住,沐景也愣住,连要放幞头的采月都愣住,夏妈妈更是心神不宁,猜测着他们这势头似乎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听见这突来的一声身子都颤了一下。   “我说——”赵晔转过头来,面色阴冷道:“都给我滚出去!”   一行人都二话不说地出去,沐景看着赵晔,不知道自己在不在那“滚”的人之列,她想似乎不在,可其实她也有点想出去,他现在的样子,她还从没见识过,倒有些害怕了。   待采月一行人出去带上门,沐景才朝赵晔走近一步,疑惑道:“怎么了?是因为去英……”   “你进来。”赵晔说着,往里面卧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脱外衣,在沐景踏进卧房时,他正将外衣甩在地上。   “你……”她此时已能确定,他不是普通的情绪不佳。   赵晔回头看向她,缓缓道:“脱衣服。”   沐景再次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   他又说道:“没听到吗,脱衣服!”   他的声音很大,她能确定外面好几丈远的人都听得到他的话,一时觉得又羞又怒,不悦道:“你这是发的什么疯,喝了酒么?”话音未落,他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扯开她的小袄,咬牙道:“不脱是吗,不脱我来脱!”   沐景立刻拦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怀疑他不再是他:“赵晔,你做什么,你放手!”   当景他也。“做什么?”赵晔脸上竟泛出一丝笑来看向她,“你不知道做什么?不做什么,就看看你的衣服里面是什么样子,看看你倒底有多清白!”说完,手上猛地一扯,只听“哧”地一声,她里面穿着的中衣就从上裂到下,竟是被生生撕开。   “夫人,九爷,九爷,怎么了?”外面传来采月的时间,声音不是从大门处传来,而是从仅与卧房隔一堵墙的外边传来,很明显下人们发觉了里面的反常,都跑过来听着。   沐景只觉羞愤,她无法想象当院子里、外面都传她在大白天里被丈夫强行撕衣服行房会是怎样的丢人,也无法想象赵晔为什么突然间怀疑起了自己的清白,一个女人被怀疑了这个又是怎样的耻辱?   她紧紧捏住他的手腕,愤声道:“赵晔,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去看他你就在外面坐着,难道我还能在里面做出什么来吗?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这样的人?”   赵晔轻轻松松反过手来,拉了她将她一把甩到床上,然后甩鞋,扯裙子,狠狠盯着她:“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虚情假意的婊子!你不是说要同我圆房,要给我生孩子?那来啊!”他跪在她身体两侧,猛地扯下她早已被撕裂的中衣。   ————————————————   于是大伙儿是不是很爽,是不是想九哥早就该这样了?可怜滴小景……   关于更新啊,一般是最低两更的,如果有特殊情况要少更,我一定会在留言区说,如果会特别晚,我也会说,特别晚大概就是晚上十点之后吧……所以如果我没说,那就是会更的,只是有事情延误,亲们不要怀疑   和离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1 本章字数:4598   “啪”地一声,沐景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赵晔,若你觉得我不清不白,大可休了我!”   “休了你?你想得美!”他再次动手,将她腿推开,扯她中衣留下的布片,撕她最内里的衬衣。   “啊——”   “你放开,放开……赵晔……”她恼怒,羞愤,害怕,拼命去挣扎反抗,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他的力气这样恐怖,她用尽全力只被他轻轻一挥就将手打开,完全没有能推开他的可能。他冷眼看着她,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去扯她衬裤。   沐景惊慌,手伸到床边去摸到了瓷鸭香炉,却不敢砸他的头,只往他扯她衬裤的手上打去,瓷香炉的方形底座角砸到他的手背,瞬间就破了皮。   他一手捏住她手腕,一手夺了她手上的香炉,猛地摔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外面听到里面这样的动静早已吓傻了,采曦连声问采月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可采月亦是无法,她不知出了什么事,刚才又听到了什么圆房的话,心中更加匪夷所思起来。   “赵晔,你放开,要么你休了我!赵晔,你这禽兽,骗子!”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放开,放开!”   ……   里面继续吵着。   夏妈妈与采月几人不同,她比她们知道得多一些,知道汾州的事,知道英霁的事,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两人去英家除了那玉佩的事被拆穿还能发生什么事,而正好,她听见沐景喊骗子。   果然是发现了,果然是因为这事,里面终于传来赵晔的声音:   “放心,我会休你,待会我就休你!”   休……   夏妈妈再也忍不住,立刻推了门进去。   房中,赵晔正拿碎衣绑着沐景的手腕,沐景蹬他,打他,抓他,将他胳膊上抓得条条红印。   隔了一道帘子的外面传来夏妈妈哭泣的声音:“夫人,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们不要闹别扭,不要这样……”   沐景犹如遇到了救星,立刻道:“妈妈,妈妈救我……”   “滚出去——”赵晔朝外面吼,随后一手撕裂她抹胸。   “啊——”她惊叫一声,用绑起来的双手去打他,却被他按到头顶。他伏在她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沐景,上万贯的聘财,只陪我睡一夜,你赚了。”   他又说:“沐景,你知不知道英霁为什么去汾州却没见到你,因为被我拦住了,他拿了你们的定情信物让夏妈妈交给你,约你在老地方见面,被我收下了,你放心,我等会就写休书,我睡过了不要的女人,谁愿要谁要!”   “不是……夫人,不是……是我,是我拿了玉佩没给你,不关九爷的事,你们好好的,不要这样闹……”外面传来夏妈妈哭诉声,又传来采月拉夏妈妈离开的声音。   沐景愣愣着赵晔,想着他的话,终于明白了之前一直未明白的……   英霁会去杜鹃坡果然是要等她,亲迎前一天早上夏妈妈和绣儿的神情都怪怪的,原来是英霁那天早上就去了,交了东西给夏妈妈,可东西却被赵晔拿了,所以英霁一直在杜鹃坡等着,等了一整天,又等到半夜,然后遇到暴雨,遇到山崩,被砸断了腿……   原来他会有今天,全是因为她,是她害得他一夕之间前途尽毁,是她害得他绝望……   她眼中泪水弥漫,模糊不见赵晔的脸,可哪怕不见,她能得感受到他眼中的得意,他说起此事的冷漠。   为什么,他是这个样子……他还曾与英霁是好友……   “好……”眼水泪水滑落,她得以多看清一点点,她直直看着他,说道:“你要做什么做就是,等做完,我们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我不要休书,是我不要你,我要与你和离!”   “不要!”已瘫在地上被拉起来的夏妈妈再也忍不住地冲进去,一下子跪在床前,“夫人,不关九爷的事,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不想婚事出什么岔子,所以没把这事告诉你,你别怪九爷,别说什么和离……夫人,算我求你了……”   沐景偏了胳膊擦去自己眼中的泪,看向赵晔。   赵晔记得自己是有说过写休书的,可他却从来没对这休书二字深想,眼前脑中所有的只不过是愤怒耻辱,只不过是想雪耻,可现在听到她说和离,他才意识到休书与和离的意义——便是她说的,他们再无关系。   他大半是气话,可她却是决绝之言,只因为英霁。   他看着她,说道:“沐景,你以为你现在愿意去英家英家就会要你要你么?你以为他们会允许一个弃妇进门?你以为他们会允许一个残花败柳做他们的媳妇?还是你准备去给英霁做通房丫头?”   “那我也不要和你一起,我做他的通房也不做你的妻!”沐景顺着他的话还击,得来的是夏妈妈肝肠寸断的哭泣声。   “夫人,你胡说什么,胡说什么……九爷,你别听,别听,夫人她是气话,是胡说的……”   赵晔什么也不说,从床上走下,朝外喊道:“拿纸笔来!”   “九爷不要,九爷不要……”夏妈妈跪到赵晔面前去拉了他的衣袍哭求,却被赵晔一脚踢开,重重跌在地上,额头正好撞在了桌角上。   “妈妈!”沐景在床上惊呼,心中又疼又气,立刻道:“妈妈快来替我松开!”   夏妈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床边,一边替她解开手腕上缠着的布条,一边哭道:“夫人,你就别说傻话了,说什么休书什么和离,和离了你可怎么办,九爷定是气着了,你去求求他,去求求他……”   沐景看着她额上的红肿,看向赵晔道:“多谢九爷宽厚。”   赵晔捏了拳头,厉声道:“采月,拿纸笔来,三声之内不拿来就自己去牙人!”   点了名,又有了这狠话,帘子外立刻就传来脚步声,随后,采月就拿了笔纸过来。   赵晔接过,执了笔迅速在纸上写起来,不过几行字,就放了笔将纸举起来看向沐景:“我允你穿一身衣服出去,除了一身衣服,我赵家的一针一线你也别想带走!”说完,将那一张纸扔在了地上。   此时沐景正自己穿好衣服,听了话,立刻就开始取花冠,取发梳,头钗、耳环、手上的镯子,甚至是鞋上饰着的珠子也扯了下来,然后捡了那张纸,头也不回地出门去。   “夫人……夫……”夏妈妈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看赵晔,看看采月,看着所有不属于汾州的人,只好随沐景出去。   外面飘着小雪,一走出去便觉寒冷,沐景径直出刘宅,常走的右边的出去,一路往前。   不知走了多久,遇到前面的三岔路口,沐景记得一边是往王府去,一边是往相国寺去,这是她来过的两个地方,此时她站在这儿竟是不知道走哪条。   夏妈妈从后面过来,眼中仍在淌泪,兀自掩面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闹成这样……夫人,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去求求九爷,他是在气头上,他不是真的要和离的,你去求求他,两人再有事好好说……”为会来子。   沐景看着前方,并不说话。   夏妈妈又要拉着她往回走,“夫人,回去吧,年纪轻轻的,和离了你可怎么办,你没受过那苦你不知道,才成亲就回家去,全县的人都要笑话你的……”   沐景问道:“妈妈,往姨父家怎么去?”   夏妈妈哭着不回话,她便去问街边摆摊的人朱家桥怎么走,在姨父家里住了几天,她只记得那块地方似乎是叫朱家桥。   得了方向后她便一直往前。   孟家并不难找,摸到了那条街沐景便大致记得了地方,又问了几次路,果然找到了,闻声出来的是阮妈妈,见她来,大为惊讶,立刻道:“景娘怎么来了?老爷不在家,大郎去铺里了呢,我这就让人去叫!”   沐景摇摇头,“不用,我一时半会儿不走,表哥回来就能见到了。”   “现在铺子里忙,他有的时候要到晚上才回来呢!”阮妈妈如此说着,沐景早已自己往里屋走去。   阮妈妈早已看出不对来,并没有跟上她,而是看向夏妈妈,“到底怎么回事,景娘怎么自儿就回来了?”   夏妈妈双眼早已通红,哭道:“他们闹和离……景娘拿了放妻书回来的……”   “啊?”阮妈妈大惊,“前两天还好好的呢……这怎么……”说着立刻跑去前面,叫了人道:“快,快去叫大郎回来!”   孟卓然赶回来时沐景正坐在以前自己住过的房间,也不怕冷,就那样临窗坐着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   夏妈妈还在他耳边交待让他劝劝,他点点头,走到沐景身后去替她披了件自己的斗篷,这才在她对面坐下。   沐景拢了拢斗篷,声音轻细无力道:“怎么回来了?”   “家里去人叫我回来的,铺里正来了个大主顾呢,我还真舍不得走。”孟卓然笑道。   沐景喃喃道:“回来做什么,我又没事。”   “还还事,被休可是大事,十个有九个被休了就去投河的。”   “我又不会投河,而且我是和离,不是被休。”   “哦?堂堂皇亲国戚还能让你拿到和离书?真是不错。”孟卓然说着就朝她伸出手来:“我还没见过放妻书呢,来给我看看。”   沐景本没有理他,后来想起那放妻书一直捏在手中她也未看一眼,拽了拽,这才抬起手来将纸张打开。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赵晔的字,却是刚劲有力的草书,不过寥寥数笔,沐景瞟过一眼,只见了最后的“嫁娶各不相干”就再不想看下去,拿了纸张的手无力地垂到了桌下。   孟卓然这时终于摆出了严肃的面孔,问道:“听夏妈妈说是因为英霁?”   “我不想谈这事……”沐景轻轻道:“表哥,我就先在你这儿住下好不好?”   孟卓然叹口气,而后笑道:“自然好,让我人给你收拾好房子。”   沐景离开后,赵晔也出了门。   看着身旁疾弛而过的马车,快步而走的行人,他第一次有这种在路上被扔在后头的感觉,这才想起自己竟未骑马出来。   那时忘了,而且就算记得,他似乎也没力去骑上去。   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就这样茫然无措地走着。雪团并不大,点点飘着,像是春天里的杨花,可落到颈子里却是阵阵沁凉。   心里想起许多来,小时候,与父亲一起踏着雪上街,父亲身体不好,总是一边咳嗽一边笑着;后来,父亲去了,母亲也去了,他便独自上街,有的时候会骑了马,出了城一路跑一路跑,跑到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然后回来时,城门已经关了,他就坐在城郊的草地上抬头望天,最开始还会怕,后来次数多了,就不怕了;回来时,家里人会问他去哪里,他并不回答,于是二叔便过来了,遍遍训斥他不可往吃喝嫖赌夜不归宿的路上偏,他听着,也不说话。二叔为人严肃刻板,其他人都怕,可他并不怕,因为二叔从来不会打他,也不会罚他罚得太重,每次得了什么男孩子们都想要的稀奇东西,总是会先给他,所以他从来就不会怕二叔。其实他知道,二叔与父亲兄弟情深,他是父亲唯一的孩子,所以二叔对他比对自己的孩子都好。   可他为了入禁军,一气之下从王府搬了出去,声称不要任何人管,自那之后,二叔与他的话就少了。其实这么多年,他早已后悔那时候的不懂事,总想有什么机会来与二叔道歉,可是后来……他没有道歉,而是又一次不顾一切地反叛。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不许他退婚,所有人都反对他娶一个远在汾州的庶民之女,他以着六亲不认的态度一一不理,那个时候,他对二叔说,二叔,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你若要找宗室长者,找皇上干涉自去找,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决定,但从此我们叔侄的关系恐怕更淡了。二叔再无话,下令让王府中人再不要多劝半句。   如今,这婚事不过持续了二十多天。第一次,他开始想,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他奋不顾身所做的一切都错了……   和离还不算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1 本章字数:3501   左前方传来“砰”的一声,随后有人惊叫,赵晔缓缓看过去,却是一个卖年画的摊子突然坍塌,上面粗木落下了正砸在了摊主的腿上。   旁边摊子的两人立刻过去帮忙,将那木头从摊主大腿上挪开,摊主皱着眉低声呻吟,周围有多了几人围观,议论着赶快送医铺,才说着,有一人走过去,二话不说就拨开旁人蹲在了伤者身边,先从肩上取了个包袱下来,又娶了个医箱下来,不慌不忙地拿了剪刀剪开伤者裤子,只看一眼下面的被粗木棱角砸的大口子就又拿了只瓶子出来,洒了些白色粉末,又拿了白色布条包扎。伤者连番感谢,那人却头也不抬一下,待包扎完便盒上箱子,提起包袱与医箱站起身,径直往前走去。伤者与两个帮忙之人还在后面喊,他却从头至尾眼也没抬,头也没回一下,一步步仿佛走在无人之境,对周围吵闹与喧哗全然不在意。   赵晔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看着他身上背着的方形医箱与灰色麻布包袱,突然回过神来,追上前道:“萧大夫——”   前面人停下步子,缓缓回过头来。   赵晔走到他面前,看了看远处露出的城门门楼一角,问道:“你要出城去?去哪里?”   萧清明看了他一会儿,似乎用了很久才想起他是谁来,回道:“随意。”   “但你确实要出城去?你不是在王家医铺做事么?”   萧清明问道:“我确实要出城去,赵官人到底要说什么?”   他说随意,赵晔就想到他应是出了城随意去哪里,可出城离开汴梁却是肯定的,一时心中极为遗憾。曾抱了极大的希望将他从汾州请来汴梁,因为一场退婚,他连冉儿的面都没见到。此时天寒,在以往正是冉儿咳得最厉害的时候,赵晔想了想,开口道:“你晚些再出城,我先带你去看看我表妹的病。”   萧清明淡淡道:“赵官人表妹家不是去过?”说着就要转身往前。   赵晔追到他前方去拦道:“望萧大夫再与我去一趟。”   萧清明不予理会,欲绕到路旁,赵晔再次拦住。萧清明抬眼看他,他又道:“若此次再见不到表妹,我再不会有二话,愿萧大夫能在离开前再随我去一次。”   萧清明沉默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那赵官人便带路吧。”   赵晔立刻上街头叫马车,两人乘了马车一同往林家而去。   夜深时,沐景还在房中坐着,只是从桌边换到了床边。   门响了两声之后就被推开了,孟卓然端着个碗走了进来。沐景没看一眼,只说道:“我现在是人妇了,又没人让你进来。”   孟卓然一边笑着一边将粥端到她面前,“这不是被休了么,怕什么。外面有卖七宝五味粥的,我给你端了晚来,午饭都没吃,饿了吧?”   沐景看了他一眼,不回他。   “好吧,不是被休,是和离,你吃些吧,难不成你不是要投河,是要绝食?”   沐景确实觉得饿,接过碗来拿了调羹舀起粥来,里面花生,莲子,桂圆这些,不禁想起当初成亲时喜床上洒着的满满一床这样的东西。   她喝粥,孟卓然也没有离开,只是在她床边坐着,看着她将粥喝完后才接了碗,说道:“还能喝下粥,证明心情也没有太糟。”见她没回话,他又说道:“我听夏妈妈说了,说是因为英霁的事?当初已和英霁再无瓜葛,为什么现在又能为了他闹成这样?”   “英霁会成这样,都是他害的,我不明白他怎么能心安,怎么能觉得什么事都没有,还骗我说英霁的伤没大碍,结果英霁却是成了那个样子……”   “赵晔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吧。”孟卓然回道:“夏妈妈说英霁是在你出门前一天清晨去的沐家村,他找到了夏妈妈,让夏妈妈将玉佩交给你邀你见面,没想到赵晔却尾随而去,待英霁走后就拿了玉佩,让她将这事瞒下,当天晚上,英霁就被砸伤了腿。这事其实和赵晔并没有直接关系,他不过是拿了玉佩而已,又没让英霁去要山崩的地方站着。”   “可那地方就是他邀我见面的地方!”沐景立刻道,“若不是他,夏妈妈就会把玉佩给我,我就会去见英霁,他就不会在杜鹃坡下一直等到天黑,就不会遇到暴雨,不会遇上山崩,也就不会成现在的样子!”   “所以……”孟卓然回道:“若你知道英霁来找你,你会毁婚另嫁英霁,所以你恨赵晔,恨他害了你们两人?”   “我没有。”沐景否认:“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毁婚,也许不会,但我会去见英霁,那样他就不会出事。”   孟卓然沉默了一下,“此事,可以说的确是因赵晔而起,可赵晔并没有有意害他,只是不想让你们见面而已,这事换了我,也许我也会这么做,你想想,那个时候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他并不知道他这个做法会让英霁出事。还有一点——”孟卓然看向她:“我之前并不知道英霁出事的地方就是约你见面的地方,夏妈妈似乎也不知道,只说不知道英霁怎么半夜了还在山脚下,那赵晔知不知道?”   沐景摇头,“自然不知。”   孟卓然立刻道:“这就是了,你说他好像没事一样,其实赵晔并不知道英霁与你约的地方就是山崩的地方,也许他以为英霁的确没见到你,后来又去了别的地方晃荡,然后就遇到了山崩,他并不觉得,把玉佩给你了,你去见英霁了,英霁就不会遇上山崩。”   沐景这才想了起来,意识到赵晔没有太多自责的真正原因,也或许,他有自责,但没有表现出来,而且他更多的是愤怒,还以为她要与他和离了去嫁给英霁,其实她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想法。   孟卓然低头看她的脸,然后问:“所以,你就是因为他无意之下害了英霁,所以要与他恩断义绝?”   沐景将身上被子抱在怀中,幽幽道:“我没有……”   “那你怎么拿着放妻书回来了,而且夏妈妈说开始赵晔还只是说,没写,是你说要和离了,他才动笔写的。”孟卓然立刻问。   沐景将头搁在膝盖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他骂我,对我动粗,说要休了我,我才说我不要休书,要和离的……没想到他真的同意了,立刻就写了和离书,而且还踢了夏妈妈,放言说只许我穿一身衣服出去,不许动他赵家的一针一线,那个时候,我不走,难道还留着被他赶么?”   孟卓然看着她,了然地缓缓点头:“原来你说是和离,其实还是被休回来的……”   沐景抬眼白了他一下。   他立刻就讪讪地笑,然后才正色道:“那现在怎么办,你不想和离,可已经和离了?”   沐景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那一张纸,略低头小声道:“又没有族长或是长辈的签字,也没有官府的章印,不算……”   孟卓然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脑子清明,难怪不哭也不闹还吃得下饭,原来打算不认账还是去找他的。”   沐景脸上有些燥热,回道:“我才没有要去找他,等他来找我,我再考虑考虑。”   “侍宠而骄。”孟卓然笑道。   沐景抬起头来满脸不服:“什么侍宠而骄!”   孟卓然看着她道:“以你这身份吧,本该低三下四哭着求着让夫君原谅,结果你却跑回娘家等夫君来接不就是觉得他会来接么?不过依他对你的深情也大半会来接。”   “那你是觉得我该去跪着求他放我进门去?”   “没有没有,他赶你回来再接你回去,挺好,他不丢面子,你也不丢面子。”   沐景朝他哼了一声,随后又别扭了一下,问道:“你说,他对我深情?你从哪里看出他对我深情了?”   孟卓然别有意味地盯着她笑,她不好意思地别过脸道:“不说算了,出去,我要睡了。”   孟卓然这才笑道:“因为我觉得赵晔似乎是个骄傲的人,他不喜欢那些讨好的话,也对‘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这样的道理不屑,而一般这样的人也是不屑做什么小动作的,可他却私自拦下了英霁给你的玉佩,这虽说是人之常情,但也算不光彩,若不是真的不想婚事出问题,他应该不会如此。”   沐景沉默着不吭声。   孟卓然知道了她的想法,也了解到两人并不是真的和离了,这才松了口气,起身道:“好了,你睡吧,我出去了,要不要我吹灯?”   沐景点点头,放好枕头躺下来。样景的又。   房中灯熄,门关上,脚步声远去。沐景缩着身子,只觉得被中冰冷,不知道是这儿的火炉没有新房多还是被子没有新房的暖,又或是以前是两人睡,而今晚只有一人睡。   ————————————   说一下“休妻”和“和离”   休妻很简单,就是男的不要女的了,然后写下休妻的正当理由,把妻子赶出门去   而和离,则是男女双方和平分手,类似今天的离婚。这种情况,一般是女主提出分手。所以可想而知,这样的女方是有一定地位的,女方家族对女方婚姻不满,要求解除婚姻——所以,真正来说,以小景与小黑的家庭背景来说,小景只可能拿到休书而不可能拿到和离书,所以……小黑是好男人……   决绝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2 本章字数:3476   第二日,沐景起得倒是比以往早,夏妈妈听了动静,早已端了水进房侍候她梳洗。   沐景下床,看了看她额上的黑色药膏,问道:“妈妈额头还疼么?”   “不……不疼……”夏妈妈头也不敢抬,好久才道:“夫人……我没想到英官人会遇上那事,我……我那时候真不知道怎么办,你和赵官人马上就要成亲了,又是那么好的人家……”   “妈妈,我知道,事情都过去。”沐景安慰道,“这事全是天意,怪不得你。”   “不,怪我,就怪我!”夏妈妈放了水盆,立刻道:“夫人,都怪我,不关九爷的事,你别怪他……”   沐景笑了起来:“妈妈到底是我的人还是赵晔的人,就帮着他说话。”   “我……”夏妈妈再不知道说什么,沐景看着她,拉过她的手:“妈妈,这事过去了,我不生气,无论是你还是九爷,我都不生气,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夏妈妈默默点头,随后满面急切地抬起头来:“那和离书真不算数?我们还能回去?”   沐景点头,“等九爷过来接,我们就回去。”   “那要是他不来接呢?”夏妈妈立刻问。   这话将她问住了,想了想,回道:“他会来接的,他要不来接……我自己去找他认错总行吧。”   “好好好,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认错?夫人不去,我代夫人去求九爷?”夏妈妈的样子巴不得立刻飞回赵宅去。   沐景自然不认同,这事她做不来,只好劝道:“要去也得过几天,现在他正在气头上,我们去了万一又被他赶出来呢,那不是闹笑话?”   夏妈妈叹了口气,这才轻轻点头。   “好了,先在这儿住着,等两天再说。”   夏妈妈听了劝,看着她站到水盆前洗脸,犹豫半晌,又问:“夫人,那天……我听你和九爷在房中吵,说……”   沐景一边擦脸一边看向她,她又迟疑一会儿才说道:“你们说……圆房?”   沐景暗中心虚,脑中转了转,小声回:“不是圆房,是行房……”   “啊?”夏妈妈有些不确信,却觉得行房也确实说得过去些,要是圆房那也太不可思议了,那天早上她还看到那床单了呢……想着,又觉得这话题有些不宜多讨论,这才住了口,没再问下去。   才出家门时沐景自然是气的,恨不得以后真的各走各路才好;后来一路走,到姨父家时气已经消了大半,冷静些便觉得后悔,却想到这一纸放妻书并不算和离,这才安下心来当是赌气;后来睡了一夜,心里一下子想起许多,他当初在汾州时被她奚落,后来又在汴梁城门救下她,再助她回汾州,娶她,次次救她于危难,甚至顾忌她的感受而不碰她……一切一切,都带给她震撼与感动,这个时候再回头去想最初见面时那个坐在马上只用眼皮扫一眼她的人,总觉得人生如此奇妙,当初如何能想到她会嫁给那人呢?   许多事都如表哥所说,他是对她情深的,可她却从不肯定这情深,因为他从没有说他对她情深,也从没有什么地方让她觉得他要对她情深。记得他还对英霁说她这种女人麻烦,还在她带他去寻医时将她踢下路旁让她摔得满身污泥,可第二次见面,他却挖了兰花给她。她觉得在汾州时她与他面都没见几次,他是完全不会注意她的,可他就是退了原本的亲事而娶了她。   赵晔,下次定要再问个清楚,是不是你听惯了好话,所以就喜欢含沙射影骂你的人了。   一时间,突然特别想回到赵宅去。   可是一整天,赵晔都不曾过来。   沐景这一天在多是坐在房中的,可隔一两个时辰总会去院子里走走再回来,直到天黑。这一夜躺在床上,脑中全是他的影子,骑在马上轻视人的,不悦时绷着脸的,笑起来酒窝绽放的,甚至是某些时候搂着她目光发直而光芒闪耀的模样……   一早上,夏妈妈就看着她欲言又止,直到吃了早饭才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夫人,九爷怎么还不来?”   沐景又在房中坐着,看向窗外似乎要出太阳的天沉默着不出声。   “要不……”夏妈妈又是一副担心急切的模样:“我去那边看看?”   “不是才一天吗,他气大,哪里那么容易消。”沐景有些心烦意乱,并不愿回答,改了话题道:“妈妈,找阮妈妈拿些针线来吧,我练练刺绣。”   夏妈妈叹气,才要转身,只听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听方向正是往这边而来。   沐景大为欣喜,情不自禁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立刻跑往外面去,夏妈妈愣了愣,也追了上去。   沐景并没有直接跑到外面去,而是出房门穿过院子站在院门后方往外看,马蹄声渐近,她心中激动,探头往声音来的方向瞧去,只见一骑从远处而来,上面一人,身形纤长,白巾青衣,在晨曦中一副神采飞扬模样,却是她那因为上妓馆逛了一圈就拒绝与她成亲的表哥。   沐景瞬间颓然,转身一步步迈向房间。   孟卓然的马却是极快,立刻就到了家门前跃下马来,见了院中的沐景,立刻道:“阿景,快看我的马,才买的,怎么样,是不是比我爹骑走的那匹好?”   沐景没马上理他,倒是夏妈妈一副丧气模样,神情哀怨道:“大郎,我还以为是九爷来了呢。”   孟卓然这才看向沐景那一张提不起兴致的脸,笑道:“怎么,我这马倒是骑错了,就兴他那皇亲国戚骑马,不兴我这赚了钱的小生意人买匹马来骑么?”   沐景无心与他玩笑,转身进了房。   孟卓然将马交给下人,也跟着她进去,她又坐在桌边撑着头一声不响地看向窗外。   “不如我去找找他吧,一直这样拖着也不好,况且还拿着份放妻书。”   沐景并不回话,他又说道:“也许他对英霁太过介意,而你又是因为知道英霁的事才说和离的,他觉得你难忘旧情,所以一时气愤,男人对这种戴做乌龟的事最不能忍受了。”   “什么乌龟,我又没……”沐景说着,又觉与他争得没意思,住了嘴又看向窗外,好一会儿才道:“你有时间么,军营里,让不让人去找?”   孟卓然脸上泛出笑来,凑近她道:“怎么,忍不住了,我这住着不如你那金被绣枕的赵家新房吧?”   沐景撇脸道:“你不去算了。”   “我自然会去。”孟卓然笑道:“到时候我爹回来见家里竟多了个弃妇,准要问我的责任,身为娘家人,竟然就这样任妹妹被赶回来了。”   沐景板了脸并不理他,孟卓然直起身道:“择日不如撞日,那我现在就去了,争取能让你今天晚上睡上赵家的大床!”说着不等她生气就出门去,沐景在后面叫了一声,想问他准备如何去说的,后来觉得他做事向来是稳妥的,这才住了口,又想就算他真的说她天天盼他来接她罢了,反正到时候她不承认就是了。   孟卓然一路到新封皇门大街的军营里去,虽不知赵晔的具体位置,但因他在汴梁城有些名气,所以并不难问,很快就到了捧日军操练处,从外面看守营之兵士就能感觉到上四军非一般人所能比的风采,孟卓然在不远处下马,走到兵士前恭敬地求见赵晔。   这儿的人倒不像别的地方得受好处了才通报,只问过他姓名、与赵晔的关系后就进去通报,不一会儿赵晔就从里面出来,额上带着细汗,一身铠甲在东边阳光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会赵这没。他看着孟卓然并不说话,似乎是等着他开口。   在赵晔与沐景成亲后孟卓然还是第一次见他,见他并没有主动称自己一声表哥,孟卓然也没有唤一声表妹夫表现出姻亲间该有的热络,而是客气道:“还请子昀借一步说话。”说着朝他拱拱手,往军营旁边而去。   赵晔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到军营旁边的墙壁旁,孟卓然这才说道:“子昀应该知道我为何事而来吧?”   赵晔看着他,回了三个字:“你表妹?”   听他这样的话,孟卓然心里已有些不确定起来。按阿景的意思,他们虽有矛盾,但并不是非要分开的矛盾,大半是吵架赌气;而他也一直以为两人吵一架,分开几天,再有一方认个错便是小别胜新婚,却没想到赵晔的态度竟是这样。   若是赵晔也不过是赌气,那见了他还是会叫一声表哥,或者不叫也会先打一声招呼,而在称呼沐景时,他竟然用了“你表妹”的称呼。难道,阿景以为的赌气在他这里却是真的和离?   猜测着这些,孟卓然早已是一副严肃神情,认真道:“正是,她那日拿着放妻书哭着过来找我,我问什么她也不说,她身边的夏妈妈也是一副伤心模样,说是你们在家中大闹一场后就闹和离了,你们不过成亲二十多天就吵成这样,我看着心焦,过来问问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她应不是哭着回去的吧。”赵晔淡淡道,随后说道:“这是我与她的事,你们无须操心,我已与她无任何关系,有何事你们去问她,不用再来找我。”   他说完,转身离去。   与他一起,可愿?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2 本章字数:3438   这状况,是孟卓然始料未及的。看着赵晔头也不回地回军营去,他早已心知不妙,立刻策马回家。   等他下马进院时,沐景已在房间等着。这院子没有影壁,他一眼就可以看见她脸上略带的紧张忐忑,而夏妈妈则将急切写在脸上,早已走过来问他情况如何。   孟卓然没回夏妈妈的话,径直走到沐景身前,神情严肃道:“进来说话。”   小院子只有一间正房加东西厢,孟卓然住在东厢,沐景住在西厢,此时孟卓然直接进了西厢她所住的房间,听见关门声才回头,只见沐景自门后缓缓朝他走来,看神情似乎已能猜到几分结果。   孟卓然问:“阿景,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只是因为玉佩的事吵架,再没有别的?”   沐景沉默片刻,回:“是。”   孟卓然觉得她是有话没实说,却也不再逼她,只看了她两眼,说道:“我刚才去见过他了,他说你们已没有任何关系,让我不用去找他。”   沐景忍不住一颤,好久才问:“他还说了什么?”   “说有什么事让我来问你。”孟卓然说道:“阿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你们的和离不算数。”   走也有为。沐景站在房子中央,全身上下恍如一盆凉水浇下,寒冷刺骨,想找个东西倚靠,周围却没有任何东西。   当初突然间的,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聘礼就送到了家门,现在,又在她措手不及时,她居然已经被弃了——她拿着的确实是和离书,可对她来说却就是如休书一样。   短短还不足一月的时间,她就从少女成为妇人,又从妇人成为弃妇。   一只手伸过来,扶住她的肩,孟卓然站在她面前,问道:“阿景,到底出了什么事?”   沐景摇摇头,“没事……”   “阿景……”   “表哥,我真的没事,你先出去吧,我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然后再找你商量对策。”她抬头看向他。   孟卓然自然相信她不会有想不开的主动,对她还算放心,点头道:“那好吧,我先出去了。不过你要想好,你若还是想与赵晔一起,那必然要想办法与他和解,且越快越好,耽误不得;你若无意与他一起过一辈子,那这时正是个机会,你与他再无关系,如果你真作此选择,那你要想好后果。”   “机会……”沐景愣住。   孟卓然点头:“阿景,我知道他曾在你最危难之时救过你,你也说他是好人,你会安安心心做一个好妻子与他共渡一生,可感激不是爱,既然事已至此,你大可不必再与他一起,自然……和他一起,你是京中贵妇,就此和离,你的日子会难上许多,也许英家会介意你再嫁之妇的身份,也许你会被迫与比赵晔差许多的人成亲,不过,我与父亲都会尽力帮你。”   沐景这才想起,她曾经是不愿嫁给赵晔的,曾经是希望那婚事不过是一场梦的,现在算不算心想事成?可是……   “表哥,哪有你这样劝人和离的……”她说话的语气虽轻松声音却是极无力。   孟卓然笑道:“我就劝人和离怎么了,你不知,这世间之大其实有许多路可走,女子也并非一定要守着个男人过日子。前些日子我曾见着个早有所闻的晋中大贾,没想到那竟是个女子,让我大吃一惊。之后才知她年轻时嫁人,在夫家受了许多苦,几年后因夫婿太过混帐而被官府判了‘义绝’,孤苦无依后她随人做生意,然后自立女户,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家财竟是我爹的好几十倍,人又爽朗热情,泼辣大胆,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为感慨其实世间之事全在人为,女人也可以活得如她般潇洒!”   沐景在心中敬佩这女子,同时也明白表哥的意思:若不愿与一人在一起,那就不在一起,无须为了生存而将就。   若不担心颜面扫地,若不担心流言蜚语,若不担心日后孤苦,她还愿意与赵晔在一起吗?   孟卓然看着沉默的她,悄身离去,才要关门,她却突然回道道:“表哥,带我出去走走吧,来汴梁,我还没在街上好好看过。”   孟卓然笑道:“瓜田李下,你不怕人非议?”   “都拿到放妻书了,我还怕什么非议,而且表哥没听到么,我的非议本来就不少。”   孟卓然走过来,一边拉了她出去,一边笑道:“要是你和离后没本事做生意,我娶你也行,反正我这单身汉放着也是浪费,至少再嫁之妇的身份嘛,我爹不介意,我娘介意,但你是她最疼的外甥女,她估计也不介意了。”   沐景白他一眼,“嫁你还不如去求赵晔再把那放妻书收回去。”   两人最终还是没孤男寡女出门,而是带了阮妈妈一路往最热闹的地方而去。   冬日走俏的梅花、年画、灯笼、炮仗、桃符、门神、春联……各式各样挂满了街头,采买的人亦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又有红纸或是彩纸剪成的挂千,喜鹊登梅、松鹤延年、鲤跃龙门、百鸟朝凤种种图案只要想不到没有买不到,又有又粗又大的龙凤红烛,以及镀金的华美烛台;因元旦家家都得祭祖,纸马店的生意亦是犹如清明;绸缎庄,布料铺子,成衣铺,家家都有人仔细看着……沐景不由想起自己与赵晔的这除夕夜,这三朝大会的日子会如何过,或者,他们会去王府用家宴?   再前行些,便有一大街的各色食物,也大多是应季的,比如元旦要饮的屠苏酒、椒花酒,素饼,柿子、橘子,也有表哥曾给她买过的七宝五味粥,煮得热腾腾的,在冬日的天气里冒出缕缕白气。   她在卖早点的小铺前点了碗云英面,抬头看对面坐着的孟卓然,却似乎有些饿了,早已将面前与她一样的云英面吃了一半。   若是他来,定然是坐在那里皱着眉头一动不动,一口也不肯吃吧……他那王府出身的人,就爱吃炒鸡舌这样的费钱耗力的菜,嗯,还有虾,瞧他那一手剥虾的功夫,以前定是没少吃。   孟卓然抬起头看向她,“偷看我?”   沐景又忍不住去白他,“还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可去?”   孟卓然四处看了看,回道:“男人自然是妓馆,女人是衣饰铺,另外相国寺今日又有万姓交易,不过有比万姓交易更热闹的,听闻相国寺内一位得道高僧的房里竟被翻出了女人的抹胸,现在那高僧已经被送去官府了,听到这传闻,百姓们都激动得紧。”   相国寺……智贤大师……   沐景看向远方道:“那我们去相国寺吧。”   孟卓然伸手在她眼前一晃:“往哪里看,相国寺就在后面。”   “啊?就在后面?”沐景疑惑道:“可我记得要过一座桥……”   “我带你绕进路!”孟卓然说着就吃完了碗中的面站起身来,沐景也放了筷子随他去。   一路走,沐景问道:“那得道高僧的事是真的么,他真的被送到官府了?”   “自然是真的,无风不起浪,现在已经很多人知道了。”孟卓然回。   沐景又问:“那查的结果呢?那高僧屋里为何有女人的东西?”   “装不知道?”孟卓然朝她挤眉弄眼地笑,“我可是听说这高僧年轻有为,又生得英俊无比,城里很多富贵夫人去他那里听禅的,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沐景心中有些紧张,继续不动声色地问:“这么说,官府竟查出这高僧是……与人有私情?”   孟卓然瞧着相国寺高耸的佛塔,漫不经心地回答:“这倒不是,不过是传言而已,也许,是有人存心陷害也未可知。”   沐景心中一紧,只盼官府千万别查出是有人存心陷害……不,那不算陷害,不过是无奈自保而已。   一旁孟卓然侧头看她满含心事的脸,心中稍有疑惑,随后又想起某些事来,问道:“你之前来相国寺都遇到了什么?那些时日的传言,赵晔与王府可有为难你?”   “没什么……不过是在里面迷路了。”沐景缓缓摇头,只觉得这路似有些熟悉,再往前走几步,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鸡汤味。   她立刻抬头往汤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前面一座酒楼,前面挂着“月和酒楼”的幡子,之前不曾发觉,此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里面正是欢声笑语,生意兴隆。   她看着那酒楼失神,就在孟卓然疑惑着欲张口问她时,她却突然夺步跑上前去。   待他追到酒楼里寻到她身影时,她也正往门口跑来,一见他就立刻说道:“表哥,快拿半吊钱我!”   孟卓然将钱拿出来,沐景立刻接过去跑向柜台交与掌柜,嘴里交待道:“一定要给我留着!”   掌柜点头,肯定道:“既下了订金,一定就是您的!”   沐景脸上一阵轻松,回过头来,兴致冲冲地朝孟卓然一笑,出了酒楼去,这一下变脸让孟卓然大为惊讶,随后未等他问,已走到街上的沐景就回头朝他笑道:“我在这里吃过羊肉,还喝过酒,而且最后还喝醉了!”   ————————————   邀见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2 本章字数:3472   “所以……你刚才在做什么?”孟卓然问。   “没什么。”沐景笑道:“回去吧,我不想逛了,你去忙你的铺子,我与阮妈妈一同回去。”   孟卓然看看那月和酒楼,又看看她,“看到这酒楼,想到羊肉和酒,你就开心了?”   “是想通了一些问题,我没时间与你说了,等你回来再问。”说着沐景就叫后面的阮妈妈,两人一同回去。   回去第一件事,便是写信。   自从听了表哥的消息,她一整个上午都是迷惑,矛盾,不知道如何抉择,直到那见那酒楼,那才猛然惊醒,自己一整个上午想着都是赵晔。   她会那么难受不安,不过是因为心里想着真的要与他和离,而当她决定去找他,心里就顿时轻松起来——或许,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忘了英霁,不知道如果第一眼看见的是赵晔她是不是爱上的就是赵晔,但此时此刻,她就是不想与赵晔分开。   其实这两日,她已在仔细想那天闹矛盾的全部过程,对于她来说,生气的是赵晔自己说出的玉佩之事,而对于赵晔来说,他生气的她却不知道。   他的不悦,似乎是从去英家开始的,但那似乎还不似最后那样疯狂,她确定在去英家与回赵宅之前她没做过什么惹他如此不悦,除非……   除非他听到了自己在英霁房中的话。   可照理说,那样的情况下是不能听见的,她记得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   赵晔没有明确表示他听到了,可他有说   “清白”二字,在她从英霁房中出来时,他的神情似乎并不自然,而英老夫人呢?   不确定,不确定,什么她都不确定,所以她只能见一次赵晔,与他面对面将所有的事说清楚。   看着手下的信,她亦是不复平静,上一次与他在一起,或许大半是被迫,就算不是被迫,在她心里也认为是被迫的,而这一次,却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约了他在月和酒楼的“春”字间见面,正是那一次他带她去过的。写好信,又写好信封交与夏妈妈时夏妈妈早已喜不自胜,接了信就迫不及待要去找赵晔,沐景立刻叫住道:“不用太急,此时天色还早,最好在平日他回家后的时间送去,若他肯见你就将信亲自交到他手上,若不能,最好能交给采月她们。”   夏妈妈闻言,连忙点头,“是是是,那院子里人多手杂,还是给认识的靠得住一些。”   沐景看着那信,突然之间又是紧张又是急切,竟有些无措起来。   太阳偏西时夏妈妈正好到赵宅门前叩门,前院守门的小厮见了她明显一愣,随后才笑道:“是夏妈妈啊,您过来是……”   夏妈妈心中微酸,却没表现出来,有些记得面前人似乎是姓余的,也朝他笑了笑,问:“余哥儿,九爷可回来了?”   小厮回道:“没有呢。”   本来这一句只是以防万一的,夏妈妈没想到赵晔还真没回来,一时有些着急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那他大概什么时候回?”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呢,您知道的,九爷的事哪里轮到我来过问。不过……”小厮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九爷这两天都却了林家舅舅府上,都是夜深才回来的。”   林家舅舅?夏妈妈心中一惊,猛然意识到这似乎就是那曾与赵晔订过亲的表妹家里,这时候去舅舅家,又是深夜才回来……夏妈妈心中打颤,连忙道:“那余哥儿能不能给我向内院通传一声,唤采月出来一下?”   小厮点头道:“您等着。”说着就进门去。   门又关上,外面寒风乍起,让人忍不住缩脖子,夏妈妈看着红漆的大门,不由有些难受起来:前两天她还是里面的妈妈,景娘也还是这宅子里的夫人,可现在她过来,却明显已被当了外人,找人都还要通传,愿九爷见了这信能来见见景娘,然后两人好好说说话,把那什么和离书不算数就好了。   没一会儿里面就有脚步声传来,夏妈妈心中欣慰,立刻打起精神来候着,门打开,采莲从里面走了出来。   “夏妈妈。”采莲的样子却与那小厮有些区别,一见她就急忙道:“采月忙着,我就出来了,妈妈过来有什么事,夫……夫人还好么?”   夏妈妈又有些急得想哭,却只记挂着正事,立刻将信从怀中拿出来道:“采莲,这是夫人给九爷的信,待九爷回来你一定要交给他。”   “这……”采莲有些欢喜,又有些不确定地问:“妈妈,夫人的意思是……不会夫人还在气头上吧?”   “自然不是。”夏妈妈立刻道:“夫人是诚心要与九爷道歉的,这信是邀九爷见面呢。”   采莲这才放心道:“如此就好了,您知道……”她凑到夏妈妈耳边小声道:“我还担心夫人已经拿了那和离书去衙门里盖印了呢,没盖印就还好……”说罢又道:“九爷是个脾气硬的,夫人现在先低头那就好了。”   听采莲这样说夏妈妈心里也放松些,又对她嘱托道:“那这事就麻烦你了,可一定要把信快些交给九爷,要是九爷还气,你看有没有机会能帮着劝两句……”   “我知道,我知道的。”采莲点头,两人一番告别才各自离去。   大门关上,采莲拿了信回内院,才走两步就见面前站着一人,采莲抬起头来,却是大管家赵恒。   日暮时分,正院中正准备用晚饭,赵崇照旧是板着脸训斥赵晟,而二夫人则在一旁劝着吃饭就吃饭,正在这时,下人进来通报道:“二爷,九郎那边的赵管家过来了。”   “他来做什么?”二夫人疑惑道。   赵崇却是心中有数一样,回道:“带他到书房去,我马上过来。”随后站起身,与二夫人说道:“夫人也随过一起过来吧。”   二夫人看看正就坐的赵晟几人,一边站起身一边问:“什么事?”   直到出了正房的门,赵崇才压低了声音道:“应是那沐氏的事。”   “她,是不是她又找上门来了?”说着就皱眉道:“九郎就该写休书,休了随她去,写什么和离书……”   两人一同到书房来,赵恒早已候着,一见两人,立刻行礼。   赵崇与夫人一起在书桌后坐下,也让赵恒坐着,赵恒便说道:“二爷,是夫人,她让人送信过来交与九郎。”   “信上说什么?”赵崇问。   之前赵家有人给她送消息说沐景与人有旧情的事,二夫人却从来不知道离了王府多年的赵恒还与自家老爷有联系,一时奇怪,却也没插话,只在一旁听着。   赵恒回道:“这个我并不知道,听说是夫人有意认错,邀九郎见面的。”   赵崇捻须不语,二夫人忍不住道:“好不容易九郎醒悟与她和离了,若是再见了面,那……只怕和离的事又说不准了吧。”   赵恒微微点头,然后看向赵崇。   赵崇只稍稍沉默了一下,随后肯定道:“信不能让九郎看见。”说着看向赵恒,“那信你可带来了?”起回她还。   赵恒略有迟疑,从袖中拿出信来,递向书桌,赵崇接过。   “此事若被九郎知道……”   “暂时不让他知道就好,以后他知道了怪罪这事也由我来解决。”赵崇说着就将信封斜拿了往桌角蜡烛上点去。   二夫人却还有些不放心,担心道:“你这样,不是更让他拿你当仇人?日后与那女人一见面哪有不知道的?不如就随他去,总是……”   “与林家七娘成亲是大哥生前最想看见的,他生前也托付了我要好好安排着九郎成亲生子,如今我怎么能随他这样年轻气盛地胡闹?”赵崇将信从烛火上拿下来临着地面倒过来,看着那燃烧的火焰,“是我没教好才让他如此倔强,竟将婚姻大事作儿戏,不遵他父亲遗言,不顾长辈劝阻舅家情义专行独断,现在我活着还能照顾到他,哪一日我去了,他与他舅舅家关系断绝,又与王府的堂兄弟们关系疏淡,那时候谁还记得他也是父亲的嫡孙?”   二夫人叹一口气:“我这二婶也担心他,不过是看你一心一意为他却总做恶人不得好,心里难受罢了。”   看着信封化为灰烬,赵崇抬头道:“他怎么厌我随他去,总有一天他要明白什么是对什么错。”随后朝赵恒说道:“九郎那边你要看严。”   “二爷放心,不会有人传到九郎那里去。”赵恒点点头。   赵崇又问:“他这两日晚上都去林家了?林家应该不那么怨他了吧?”   赵恒这时也舒了舒心,“正是,前两日九郎又带了之前从汾州请来的大夫去,正好那时七娘病重,林家虽有怨,却为了七娘的病还是勉强让那大夫去看了,结果没想到那大夫还有几分本事,竟与别的大夫治病方法都不同,让七娘一下子好受了许多,林家高兴,又知道九郎和离了,态度便好了起来,而九郎也担心七娘的病,这两日都有去探望。”   “这真是太好了。”二夫人立刻道:“要是这样一闹还是能把这亲结成,那可真是天定良缘!”   赵崇微微露出欣慰神态,赵恒也点点头。   酒楼等官人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2 本章字数:3463   赵恒走后,二夫人才疑惑地看向赵崇:“你不是说不再管九郎媳妇的事么,怎么又操起心来了,又是什么时候与赵恒通起了消息,难不成,你还收买了他?”   赵崇严肃道:“赵崇一辈子忠心大哥,谁收买得了,我又收买他做什么?不过是因为听到那边和离,我才找他问了些情况,后来交待他这一次一定要趁机让九郎与那女人断个彻底,这才说那边有什么关于沐氏的消息就来告诉我。”   “但愿能断个彻底,就是这和离……也不知道九郎怎么想的,怎么还弄个和离?”   “不过面子的事,和离她也拿不走半分家财,断了就好。”   二夫人想着也觉得不管怎么样,总是实实在在断了好,一边随赵崇往书房外走,一边又担心道:“那要是沐氏见九郎没去见面又来找怎么办?哪里那么好的机会每次过来九郎都不在,万一她去军营找呢?”   赵崇捋着胡须,皱了眉深思,直到来到正房的饭堂,远远看见正瞧着桌上饭菜两眼发直、偷偷拿筷子夹菜的越晟才豁然开朗,不禁开口道:“此事不用急,正好……明天是十五。”   二夫人还在疑惑,赵崇已迈步走了进去,吓得越晟立刻放下筷子来。   每逢初一十五,都是大相国寺香火最旺的时候,这日子汴梁城的许多妇人都要去烧香拜佛,或是许愿,或是酬神,或是抽签算命,或是单纯的按日子去孝敬,夏妈妈也有心劝沐景去,可沐景却要去见赵晔,在给她梳头时夏妈妈便说道:“不如等见了九爷你们俩便一起去相国寺拜拜吧,这些日子就没太平过,拜拜说不定会好些。”   沐景专心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随意道:“到时再说吧。”说完就摸摸耳朵,回头道:“我是什么耳坠都没有了吗?表哥这里会不会有?”   夏妈妈忍不住叹气:“那天把什么都摘下了,哪里还有,这儿又没女人,能有什么首饰,阮妈妈似乎有几样,可我们这老婆子用的戴在你身上又哪里合适?”   沐景便有些挫败起来,眼看头梳好,却是一样首饰也没有。夏妈妈也看不下去,放了梳子就说道:“我去找找阮妈妈,看她那里有没有合适的。”说着就转身出门去。   好一会儿她才回来,倒是拿了支簪子,尾上没什么精致的花啊蝶啊什么的,只是滴水形雕了些纹路,却是只银的,插在头上只稍稍装扮了些,像个家里吃得饱肚子的妇人。   夏妈妈只是叹气,“昨天竟没记得去买些回来。”   沐景笑道:“就这样吧,买太贵了浪费,买便宜了以后去家里又戴不了,还是浪费。”虽这样说着,可她看着镜中自己小农妇的样子却很有些不舒服,第一次哀怨自己竟没有个天生丽质无须雕饰的容貌。   夏妈妈听了她的话也点头,“也是,买了也是白买,应是没事吧,当初在汾州时夫人也是没什么首饰,九爷却还不是喜欢么?”   沐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略含羞涩地笑了笑。   夏妈妈瞧着她的模样,不禁也开颜道:“如此也不错,夫人生得好看,不穿金戴银的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见了九爷可千万别再闹别扭了,什么和离的话万不能说,九爷是个不肯听硬话的主,你就得温顺些。”   “妈妈对他倒是了解。”沐景说着看自己只有一支素银簪的头上,又看衣服,也是普普通通的细布衣,颜色素淡,款式平常,不显丑也没怎么显美。   “妈妈,我那天穿回来的那套衣服呢?”她对这衣服十分不满。   夏妈妈回道:“那小袄是比这个好,可穿了两天不是不干净了么,昨天去外面又把面汤弄了点上面,是真不能穿了。”说着想叹气,却又想笑,只因以前娘子从来不挑衣服首饰的,干净整洁就好,今天却是看来看去这也不满那也不满,倒像是去见情郎的小娘子。   沐景将桌上的圆镜拿起来左右照了照,又放回桌子站起身照了照,神情仍是不满,却也无奈,皱眉想了半天,突然道:“对了,表哥这里应该有香吧!”   的确是,孟家别的没有,香却是有的,沐景便拿了种含了梅香的合香,又找了个香囊出来,将香囊挂了一只在身上,放了一只在袖中,身上便是含了幽幽香味,别有一番风韵。   沐景这才勉强满意,又吃了几口早饭,这才与夏妈妈一起往月和酒楼而去。月和酒楼算是大酒楼,打听得到,而且就算有人不知道打听相国寺也一样,这样她虽对路不熟,却也很快就到了酒楼。   心里甚至有些期望赵晔已经到了,进酒楼时还有意往二楼的独间看了看,然而站得低,又隔着珠帘却是看不清。正待她看时小二已走了过来,开口招呼道:“娘子是用饭还是找人?”   沐景便道:“我昨日在这儿订了桌子的。”   小二连忙带她到柜台前,一问,才知道订的竟是楼上的上等独间,且还订了一整天的时间,心中不禁疑惑,奇怪她这样的装束,竟还出得起这价钱。   掌柜事先告诉她道:“娘子,本来小店用饭不限时间的,但您要整整一天,除了饭菜钱包间钱外还是要加些钱的。”   沐景点头应下,小二这才放心地带她上楼去。   赵晔自然没有早到,她暗暗压下心中小小的失望,在珠帘里桌子旁坐下。   这一次,没有赵晔的面子、没有赵晔的有意交待,里面竟是一个火炉也没有,沐景稍稍坐了一下就忍不住要跺脚搓手,最后只得叫了小二过来上茶加火炉,小二热情地应下,最后却说加火炉也是要另付钱的。   上一次赵晔有没有另外加钱沐景不知道,但小二答应时却是什么也没说,要么,这小二是怕她不知情钱又紧巴才事先告知,要么就是看她身份平平不肯给一点好她,沐景无意与他争辩,只点头应下。   今日仍是有太阳,等了一个时辰后太阳就变得耀眼起来,店里开始有人过来吃早饭,却多在楼下,所以楼下喧哗繁忙而楼上却稍嫌冷清,沐景这桌上更是冷清,除了一壶续了一次水的茶外再没有别的。   沐景已不喝水了,怕喝太多水了不方便,只捧着被自己的手温热的茶杯看向楼下。   她在信上没说具体的时辰,不是忘记,而是想早点见到他,却又怕他不便休假只能晚上过来,所以什么也没说,心想自己早点来,若是他来得早就早点见,或是他来得晚就晚点见,而依现在的情况,估计他是要等出军营了才能过来吧,又或者,是自己来得太早了?   心中似乎又泛起一丝失望,又马上被其他心绪压制下去——现在只不过是吃早饭的时间呢。   站在水晶珠帘外的夏妈妈一直看着下面进来的人,沐景见了,开口道:“妈妈,进来坐着吧,兴许要等到晚上去的。”   夏妈妈本欲推辞,后来听到说要等到晚上去才过来将凳子移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坐下,眼睛依然看向下面道:“还早着,哪有人约这么早,娘子该晚些来的。”   “是,是太早了,该晚些来的。”沐景知道她是有意宽慰自己,便顺着她的话说。   又一个时辰,吃早饭的人都走了,太阳已偏向中天,楼下的客人不再一窝疯的来,却时有来的,也有人开始往楼上来,人均匀了许多。   太阳至中天时她们旁边的包间里来了人,是一老一少打扮得体的妇人,老的那个是婆婆,少的是媳妇,两人似乎是为求子来相国寺拜佛的,虽一直说着添丁的事,但婆婆语气倒也还和善,并没有疾言厉色,媳妇却仍是说话细声细气满含愧疚,语气中尽是着急,沐景原以为那媳妇是成亲许久无子的,最后才知道只成亲了半年。   才半年呢……婆婆就急了,媳妇就抬不起头来。她心中感叹,又想起赵晔曾说的话,娶她回来不是让她传宗接代。自己与那媳妇的处境相比,真是福气,或者说,自己与天下间大多的媳妇比起来都是算福气的,赵晔这人,就是与平常的男子不同。   似乎是半个时辰,旁边那一对婆媳走了,这一边又只生病她这一桌。沐景倒希望旁边一直有人来,这样她能听到些算家事又不算太隐秘的谈话,多少可以打发些时间。   楼下偶有人进来,甚至其间还来过一个身穿铠甲的人,却一直不见赵晔。九着子下。   沐景坐得腿酸脚麻,在桌边站了站才又坐下,开口朝夏妈妈道:“不如让人上些菜来吧,早过了吃饭的时间了。”   “不等九爷过来再上么?”夏妈妈问。   “不等了吧,他应是去军营了,得到太阳下山时才能过来的。”   夏妈微不可闻地叹了叹气,“那娘子就让人上些易饿的少吃些吧,等九爷过来再一起吃。”   沐景点点头,夏妈妈起身才要出去叫小二,却突然惊喜道:“来了!”   这一声“来了”让沐景心中猛地一紧,立刻就站起身往楼下看去,门口那一人果真是赵晔,未待欣喜,便见后面又来了一人,却是赵晟,走在赵晟旁边的还有两人,两个年轻女子,一个是她认识的林依媛,另一个,却是个十六七岁、作未婚打扮的陌生女子。   表妹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3 本章字数:3522   那女子身穿一身白色长袄与白色长裙,桃红色金线织就竹叶纹的斗篷,精心挽着的百合髻,一张脸与林依媛有三四分相似,却自有一番柔婉风姿,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照得她头上发髻围起一圈太阳色金边,衣上的金银绣纹隐隐闪现光芒,整个人站在那里犹如一枝暖阳下的桃花,又如一条春风中的拂柳。   下边桌上有男子朝她投去目光,她稍稍低头面含羞涩,林依媛往周围瞪去一眼,拉了她走到赵晔身侧,意思再明显不过。   赵晔看了看那女子,低头说了句什么,然后便听赵晟的声音道:“上面有地方,我们去上面!”   听到这声音,沐景慌忙退后来坐下,连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仓皇无措。   不用怀疑,她一眼就知道那正是林依媛的妹妹,赵晔的七表妹,也是曾与赵晔订亲多年的未婚妻子。   她早从赵晔口中知道那个女子是温婉的,此时见到,却依然震惊——若她是男人,她也要盯着她看,要像赵晔一样维护她,就算是纳妾,也担心那妾室会欺负柔弱的她。   夏妈妈早已目瞪口呆,茫然失措,见沐景缩在角落里坐下,自己也退了回来,看看她又看看外面,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该不会是林家的另一个表妹吧?”   沐景没有开口,远处却再次传来赵晟的声音:“那边,我们坐那边!”   小二回道:“那‘春’字间有人了。”   “那就旁边的!”   沐景的心再一次提起来,清晰地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几乎能分辨出哪一声是赵晔的,听着那脚步声,她手渐渐握紧,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就到跟前了,沐景侧了身子,深深埋下头去,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窘迫与无地自容,生怕被人看见,直到旁边包间的珠帘响起,人落座的声音传来才放松一些。   “冉儿累不累?”林依媛的声音比以前对她说话是柔和了许多。   林依冉回道:“不累。”声如莺啼,十分悦耳动听。林依媛便笑道:“以前与我出来一会儿就说累的,今天却说不累,是不是因为有表……”   “你们快点菜吧,这么晚,都饿了。”林依冉及时打断她,惹得她嘻嘻地笑。   “冉儿要吃些什么?”   这一声,是赵晔的声音。沐景听着,只觉得陌生,她从来不知他说话竟可以如此轻柔满怀疼惜。   林依冉回道:“我都可以,表哥作主就好。”这一声,又与同林依媛说话不同,她听得出来,那声音里是带了娇羞、喜悦与紧张的,直至今天她才知道,原来情意真的仅仅从声音里就听出来,这表妹对赵晔必是又爱又仰慕吧。   “那鸡汤?”   “嗯,好。”   “啧啧,你早上不还说天天让你喝鸡汤都喝得想吐了吗,现在又说好?”   “我……”   “不喜欢怎么不说?那不要鸡汤,银耳汤?或者羊肉汤,让人放些当归。”   “咦,晔表哥竟还知道这些,大夫也说当归补血,让多吃呢。”   “嘿嘿,这还用说,九哥连蒜和韭菜都分不清,知道这个一定是特地问了的咯,没看他去外地办正事都请了个大夫回来,他可时时关心着冉姐姐的病呢!”   林依冉悄静无声,赵晔威胁性地“嗯”了一声,赵晟便嘻嘻笑,却仍不老实,又紧接着开口道:“冉姐姐脸红了。”   “我……这,这里有些热……”林依冉细细的声音传来,极为不好意思。   “嘻嘻……”赵晟别有意味地笑,故作一本正经道:“嗯,是有些热。”   林依冉似乎被弄得羞躁不已,有意转移话题道:“姐姐,你说来外面可以偷偷尝咸菜的,这酒楼里有咸菜么?”   “呀,对了,你们这儿可有咸菜?”林依媛问。   小二回:“有腌萝卜。”   “就只有萝卜?”   “是,娘子,咱们店里的腌萝卜也很多客人喜欢的。”什儿她好。   “真是,萝卜可不好吃,腌白菜,辣瓜儿才好吃呢,我在家里常常让人偷偷在外面买来吃,就怕被婆婆发现。”   “燕儿盯得紧,我要吃,她一定去告诉爹娘。”没了刚才的羞窘,也不是对赵晔说话,林依冉此时语气正常了许多。   正说着,赵晔站起身来,“你们先点菜,我去外面买来。”说着,脚步声就远去。   他走,沐景的心说不出的滋味,似乎没那么紧张好受了些,又似乎更难受了。   旁边林依媛说道:“冉儿,你看晔表哥对你真好。”   “晔表哥……本来就挺好的……”   “才不好呢,他对我们都是凶巴巴的,冉姐姐,不如开春了你就嫁给我九哥算了,你看你之前病重,他一过去你就好了,要是你们成亲天天待一起,你的病肯定全好了!”   “十一郎你……”林依冉脸皮特别薄,又急切起来,“你别胡说!”   “表哥走了,听不到的。”林依媛轻笑着说道:“不过,十一郎也不是胡说,你看表哥一与那女人和离就过来找你,每天陪你到深夜,今日还陪你出来上香,不正是有悔过之意么?男人总是会被迷惑的,改了就好了,你该不会是怪他怨他吧?”   “我没有……”   “那不就好了,指不定你已经想嫁了呢!”   “不是……我,我不和你说了!”   旁边瞬间就是满室笑声。   一旁的赵晟让小二报菜名了点菜,林依媛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他说道:“十一郎,你可知道那女人有没有拿放妻书去官府盖印?”   “这个……不知道,没听说呢。”   “那这可不好,万一那女人死皮赖脸的又巴过来了呢?或者把放妻书给毁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怕什么,再让九哥写份休书呗,反正都赶出门了。听说昨天那女人还真过来了的,拿了信给九哥呢,让九哥转眼就撕了。”   “有这事么?”林依冉问,“表哥以前似乎对她……怎么突然之间又这样讨厌她了?”   “嘿嘿,冉姐姐,说出来吓死你,因为她偷人。”   沐景脸色早已苍白,浑身上下的发凉,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怎么能这么说……九爷怎么能……”夏妈妈不能接受这话,愣愣着着遍遍低喃。   那一边,林依冉似乎十分不敢相信,惊讶了好久,“怎么……怎么会……”   “我猜着就是这样的事,那女人可真不是个好东西。”林依媛恨恨道。   “不过待会九哥来了不说是我说的啊,他听见那女人就烦。”   没一会儿,脚步声又传来,旁边马上就说起了别的。   赵晔将东西放在桌上,林依媛立刻惊喜道:“真好,竟是每样都有呢!”   “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都买了,不过冉儿还是要少吃些……”说着就似疑惑道:“冉儿在看什么?”   “哦,没……没什么……”随后她又说道:“表哥……”   “什么?”   “我刚才也给你请了愿,让佛祖保佑你事事顺遂,每天开开心心,你以后一定不再有烦心事的。”   “我很好,让冉儿费心了。”   “小二,小二——”赵晟突然大叫起来,在小二急急忙忙赶来时大喝道:“你们这儿怎么有蟑螂?”   “啊?这怎么可能,我们都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你看,这不是蟑螂是什么?你当爷是叫花子呢,让爷见这恶心东西!”她一说,林依媛立刻惊叫了一声,忙道:“冉儿快过来我这边来。”   “这……这……”小二无话可说,赵晟又道:“去,叫你们掌柜过来,我倒要看看今天这事你们怎么交待!”   “都饿了,我们就换个桌子吧。”赵晔开口,小二喜不自胜,连忙道:“那行行,马上换!”   “既然九哥说换,那就放过你们了,我们去隔壁去!”   “可是隔壁有人了,不如换到……”   “罗嗦什么,有人赶走不就是了!”赵晟说着就往旁边走。   沐景只听珠帘一挑,亮光就从外面照射进来,随后又有个阴影挡在了门口。   “十一郎,你怎么能……”后面传来林依冉劝阻的声音,沐景从凳子上缓缓站起身来,就像一个被抓了现形的小偷。   赵晔也从旁边过来站在了赵晟后面,光线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脸上形成阴影让她看不清他的脸色,但那一刻……她一点也不想看见他的脸色,也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的脸色,只要找个地方瞬间逃亡。   赵晟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沐景站着一句话也没说,夏妈妈看着赵晔,颤声开口道:“九爷你……”   “你们不会是来找我九哥的吧?跟踪我们,还偷听我们说话?”赵晟的语气满是质问。   沐景紧拽着手,几乎想立刻逃走,又有些不甘,努力挪动着步子朝前两步,终于看清赵晔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有表情。   “赵晔……我有话对你说。”用着全身的勇气,她才说出这一句话,心想就算是真的和离,她也要将可能的误会解释清楚。   劳烦盖印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3 本章字数:3383   “赵晔……我有话对你说。”用着全身的勇气,她才说出这一句话,心想就算是真的和离,她也要将可能的误会解释清楚。晟也时他。   赵晔沉默着一声不发,赵晟立刻道:“说什么啊,你不会是要缠着我九哥不放吧?你瞧瞧你那农妇的样子,哪点比得上冉姐姐?”   赵晔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果然如此……没有任何奇迹, 或许就算刚才赵晔在这儿,他也不会对赵晟与林依垦的谈话有什么异议吧,所以,他就是觉得她不清白,觉得她偷人了,觉得后悔了,决定改过自新与表妹在一起。   沐景看看赵晔,又近距离地看向林依冉,再也没有勇气把那反复想了一天一夜的话说出来。   “说什么?”赵晔开口问。   林依冉早已猜到这就是表哥曾力排众议从汾州娶来的女子,几乎是立刻就回想起刚才姐姐与十一郎对自己开的那番玩笑,现在这女子朝她一看,她就意识到当这女子与表哥谈话时一定会质问起刚才的话,那表哥是不是……   “你们先去找别桌坐下吧。”赵晔回头道。   林依冉又抬眼看沐景一下,随后立刻低下头去,满面羞窘地往远处楼梯上跑,踏了台阶就急忙下去,脚下却猛地一踩空,从下了不过几级的台阶上摔了下去。   这边一行人立刻惊叫着跟过去,林依媛早在林依冉离开时就跟着,所以下楼得最快,赵晔其次,赵晟在后,沐景与夏妈妈过去后站在了楼梯上方。   林依媛一边扶起林依冉,一边着急地哭道:“怎么样,怎么样?冉儿,你腿是不是不能动了,冉儿,晔表哥,这可怎么办?”   林依冉皱着眉不说话,赵晔立刻过去将她腿轻轻一按,听到她痛叫出声后抬头看向沐景,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低了头将林依冉一把横抱起来转身往酒楼外跑去。   “赵晔——”沐景在他声后再次唤道。   赵晟气极败坏地回过头来:“你到底要做什么,以为耍赖有用是不是?我立刻就让九哥写休书去!”   所有人都往沐景看过来,赵晔也回过头来,朝赵晟低斥道:“十一!”   她不算是爱哭的人,可那一瞬间,她几乎在众目睽睽下流出泪来;她也不算是脸皮薄的人,可那一刻她只想向上天祈求让自己消失。   所有的话都不再能说出口,她觉得自己好像笑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九爷,可否烦请九爷帮一个忙?放妻书我拿在手上却不管去找官府盖印,我身份低贱,恐怕官府觉得我无资格和离有意刁难责罚,九爷既然已经写了这放妻书,不如再好人做到底,替我去盖个官凭吧,九爷身份尊贵,官府自是不会说什么,拜托了。”说完,将叠着的一张纸从怀中拿出来,走到赵晔面前递出去。   赵晔看着她一动不动,脸上渐渐变得冷漠冰凉,赵晟一把拿下那纸,开口道:“盖就盖,要不是九哥不想要你,才不让你讨这好!”   赵晔转过头,抱着林依冉头也不回地出去门去。   他们一行人离开,酒楼中人便一齐看向沐景,又低下头来交头接耳地议论,明明是议论,却说得丝毫不避讳十分放肆,她能听见很多各种色彩的议论,一时只觉眼中有温热液体将要涌出便再也待不下去,立刻要往外逃。   “欸,娘子——”小二及时叫住她,到她面前带着笑道:“娘子,您还没结账呢。”   沐景从未有过的大方,将钱袋从身上拿出,掏了里面唯有的几颗不知算是三两还是四两的碎银、以及两个铜板一起递到小二手中就迫不及待跑出门外。   夏妈妈也没顾得上看她给了多少钱,慌忙追了上去。   “夫人当心,慢点走——”   “夫人,九爷是真要和那林家的表妹成亲么?”   夏妈妈一边喊着一边从后面追过来,朝沐景一看,却见她一边走着一边在擦眼睛,眼睛早已通红。   “景娘……”夏妈妈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痛心道:“本以为今日就要和好的却……这可怎么办才好……”   医铺内,大夫交待道:“无碍,回去休息好就行了,注意近两天别乱动,别崴脚。”   林依媛样子有些夸张地大大松口气:“还好还好,吓死我了,那她现在能走么?”   大夫点头,“可以,只要不弄伤没问题。”   一行人出医铺,林依冉小心地侧头看向赵晔,“表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赵晔沉默着往前走一句话也没回,林依冉低下头去,小声道:“要不要,表哥再去找找表嫂?”   “找那女人做什么!”   赵晔这才似突然回神,看向一旁发出声音的赵晟。   林依媛挨着林依冉低声道:“表哥没怪你,他刚才是出神没听见呢。”   “你送冉儿她们回去吧,我有事先走了。”赵晔说着就往前而去,待拐过弯,便彻底不见了身影。   “表哥真是忙。”林依媛一边去看林依冉,一边轻松地笑。林依冉也跟着笑了两下点点头,一只手却不自觉扶向右侧胁下。   所有人都不知道,甚至也许连表哥自己都不知道他刚才捏得她有多疼——就在那女子说让他拿了放妻书去官府盖印时,他抱着她的手慢慢收紧,直像要将她捏碎一样,她吃痛,他却似分毫不曾察觉。   林依媛没注意到她的动作,朝赵晟说道:“十一郎,那放妻书呢?不如你现在就拿去官府盖印吧,早点办早点了事,免得夜长梦多,等两日那女人又过来闹。”   “我不去!”赵晟立刻道:“我才没时间呢,我得马上去找我爹领赏去,这东西给他安排就好了,他面子还大一些!”   林依媛听了这话神情一阵紧张,立刻往妹妹看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根本没操心这边才安下心来,朝赵晟警示地看了一眼,赵晟撇撇嘴,不服地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赵晔并没有事,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在他回过神来时他已去宅中牵了马,一路狂奔至城外,就如同以前许多次一样,然而,一次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巴不得一直不停,一直不停,一直这样跑下去。   他想,当初明知道她对英霁情深,又是为什么而娶她的呢?   因为知道她要被判杖刑?因为她要嫁给别人?又或者,因为在心里确定她的心系旁人只是暂时的,迟早她要对自己动心?   他亲自来证明,这一切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自作自受,自以为是而已。   夕阳西下,星辰升起,这一年最后一个月圆夜。他终于停了马,身体自马上翻下硬生生将自己摔在地上,平躺着看向天空。   圆月高挂,皎洁明亮,遮去了半天星光,今夜没看到银河,也没寻到牛郎织女星,可有些时候,他又似乎看到了,有银河,有牛郎织女,也有满天星辰,而月亮不是圆的,只露出一条小弯钩,定睛去看时,圆圆的月亮又安然挂在那里。   于是,他知道是自己眼花,或是有了幻觉,把今夜当成了别的夜晚。   闭眼,不见了星辰与月亮,却又有她,风自耳边刮过,恰似那夜。   沐景,你确实无情——可无情的另一端,却是有情,只是人不同而已。   她可以千里迢迢从汾州过来,只为找英霁要一个答案,她也可以在知道英霁退婚时立刻与自己和离,当初她来京城时有多深情缱绻,如今向他说出和离时就有多冰冷无情。   有些后悔出城,因为荒野地里无酒。   他躺着躺着,意识渐渐模糊,直到寒冷中一个激灵,再次恢复神智。   醒来那一刻,突然想到她坐的位置似乎正是之前他们去过的。   为什么她不去家中或是军营找他,却要在这儿等着?又为什么那么巧,五表妹劝了冉儿来相国寺上香,而他被同一个人劝了出来陪同?而且,向来只在街上瞎混的十一居然也破天荒地来了,还与五表妹一起提议上月和酒楼用饭,难道沐景能猜到这一切,然后在旁边坐着等,然后将放妻书交给他去盖印?   月和酒楼是十一建议的,楼上包间是十一选的,甚至蟑螂也是十一发现的,然后他不听小二劝阻,别的地方不去,偏偏要换到旁边去。   在十一揭开珠帘那一瞬,他似乎从沐景脸上看到了惊诧与无措,似乎,她并没有准备与他们碰面。   那个时候,她桌上是没有菜盘的,似乎只有一壶茶、两个茶杯,而夏妈妈站在一旁,看着他的样子带着急切,带着乞求。   她们在那里做什么?小二一开始就说那边有人,她是不是一直在里面坐着?没有菜,只有茶,不像是用饭,却像是等人。   那夜的酒楼……那夜的桌子……等人……而在见到他时,她说的是:我有话对你说。   赵晔猛然从地上起身,翻身上马,一刻不再停留地往原路返回。   最终的结局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3 本章字数:3497   天边才见一丝拂晓,孟家院子的门便被敲响,有人从里面打开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外面陌生人:“小哥找谁?”   余三笑道:“找沐家的娘子。”   里面人狐疑地看着他,他忙又解释道:“我是赵九爷府上的。”   “你等等。”里面人一听,马上关了门。没一会儿,门再次被打开,似乎是才起床,一边戴着头巾一边往外走的孟卓然站在了门口,“何事?”   余三又笑:“我见沐家娘子。”   孟卓然便沉了脸道:“有什么事找我就行,没事就请离开。”   “可我家主人交待过要把东西亲自交到沐家娘子手上的,麻烦郎君通融通融,让我见见沐家娘子。”余三仍带着笑,可那笑一如继往是意思意思的假笑。   孟卓然不再与他说话,往旁边吩咐道:“替我把马牵来,我走后就关上门,有人求见待我回来再说。表妹昨夜未休息好,你们没事别去打扰。”说完,下人已牵来了马,孟卓然正要上马,余三忙上前去拦道:“郎君你别走啊,你先让我见见沐娘子。”   孟卓然没理他,倒是旁边下人回道:“我们娘子也是随便人能见的,你有事快说,没事就赶紧走!”三看你过。   余三终于不悦起来,冷声道:“你们以为躲着就行是不是,果然是死皮赖脸的穷酸!”说着就朝里面叫道:“沐家娘子,小的有信交给你!”   “赶他出去。”孟卓然牵了马,沉脸看着余三下令。   孟家两个下人便赶余三出去,余三却不出,一边抓了门框往里喊,一边与孟家下人推推搡搡起来,最后你来我往两方态度越来越强看着竟有打起来的趋势。   西边房门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沐景从里面走出来,站在庭中看向余三,问道:“什么事?”她还记得,这人是赵宅的守门人。   余三脸上又露了丝笑,甩开孟家下人往前两步道:“沐娘子,小的家主让小的亲自交给您的。”说着就以双手将一封信呈上。   没有人去接,沐景也没伸手,只是转眼瞧了瞧身边阮妈妈。   阮妈妈这才过去接过信,交到沐景手上。   没有信封,也没有封口,沐景直接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纸,那纸在她手上捏了好几天,昨天才离手,经过一夜,上面已经盖上了官府的大红印章。   “我家主人说,从此赵沐两家两不相欠,愿娘子,重梳婵鬓,美扫峨眉,另寻富贵人家。”   “替我谢过你家主人。”沐景淡淡道,本想再回一句祝福,却无力地回不出来,终于只是转身,留了句“送客。”   “走吧。”孟家下人朝余三没好气地开口,余三斜眼冷哼一声,仰起头大摇大摆地离开。   孟卓然想了想,不放心地随沐景进了房,见她将那纸和信封放在桌上。   “你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面色也难看。”他说道。   沐景回过头来没说话,眼中阴影明显。   孟卓然走到她面前:“仅仅是因为和离,还是因为……感情?你现在已经离不开他了?”   他这样的问话让她心惊,沉默了一下,回道:“或者有些不舍吧,但很快会好的……”说着浅笑一下:“我一年内被两个人抛弃,伤心一些是难免的,你不用太在意。”   “可你这次看着比以前还严重,以前还能跑过来求我,然后一转眼就大着胆子来京城,现在却是坐着一夜没睡。”   “现在是第二个。”   孟卓然一时无话可说,只得劝道:“要我说,以后就别找男人了,都不是好东西,找着有什么意思。”   沐景轻轻一笑:“连你都这样说,那证明男人真不是好东西。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去铺子里吧,第一个新年,不可大意。”   “那你洗洗睡,睡不着就让阮妈妈给你拿壶酒来喝几杯,喝过酒,再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沐景再次扯动脸颊笑了笑,孟卓然这才离开,到外面给夏妈妈交待备水了劝沐景洗浴了睡下。   直到太阳开始从东边升起,赵晔还在小巷里徘徊。   往这里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斜对面孟家的大门,他来时正好看到孟卓然出门去,本是好机会,可他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大老远的要从小巷里绕,又为什么到了也躲在这里不进去。   不过是问一句话而已,不过是弄清楚真相而已……   但真相,似乎再明显不过,他好不容易,差一点,能将这一段耻辱抹去,为什么又要过来,赵晔,天涯何处无芳草,男儿本应志在天下,岂能如此为一个女人如此费心思?更何况,他本该娶表妹,与表妹一起他们会一辈子相敬如宾,恩爱和睦……   他掉转了马头要走,可迈出两步却又停住,既然都来了,为何不问清楚,就当是……让自己醒悟得彻底也好。   想罢,他又转回来,脸上有意冷硬了许多,正要出巷子,一辆马车却从巷子外的大路那一边驶来,他只扫过一眼,意外地发现那竟是英家的车夫!   赵晔立刻退进巷子,没一会儿,马车便毫无意外地停在了孟家院子前,车里出来个丫环,站到大门前扣门。   那丫环他虽叫不出名,却也认得出是英家的。   这么快,竟是这么快……   门很快就打开,丫环自报了家门,然后说要见沐家大娘,不一会儿,丫环便被请了进去。   这一次,过了很久……沐景与丫环一同出来,新换的衣服,新梳的发髻,脸上涂了比以往还厚的脂粉,腮红艳丽如桃瓣,很明显,刚刚那一段时间,她是在梳妆打扮。   而他身上,带着汗味,带着枯草屑,带着尘土,今日他未至军营报道,也未告假。   赵晔看着丫环扶着她上马车,转身,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   沐景,沐景,沐景,从此,这个女人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正上车的沐景略滞了一下身形,往马蹄身传来的地方看去,却只看到对门的房屋以及小巷子入口处的一角。   “娘子,怎么了?”丫环问道。   沐景摇摇头,“没什么。”说着,进了马车。   自作多情这种事,做着做着就习惯了,她想,她没有希望他来,就算他来,她也只会感谢他这么快就把和离之事办好。   丫环与她一同坐在车内,在马车走动后朝她关心道:“娘子昨夜没睡好么?可要躺在车上休息一下?”   沐景摇摇头:“不用,我哪里有精神不好么?”   丫环笑道:“娘子的妆比上次见着要浓,而且细看之下,眼圈有些发黑。是我们考虑不周,打扰娘子休息了。”   “没有,我是这样的,稍稍晚睡就会眼圈发黑,昨晚有事睡晚了。”   丫环笑笑,再没有说话。   马车一路行,最后停在了间客栈前,正是第一次和英老夫人见面的地方。沐景虽早被丫环告知是英老夫人相邀,却没想到英老夫人还是选在了这地点,来了一次,倒是有些熟悉感。   仍是以前的房间,英老夫人坐在桌旁,上面什么也没摆,在她来了才让小二上来一壶茶。   沐景与英老夫人行过礼坐下,房门关上后英老夫人便直接开口道:“你与子昀和离之事,老身给你道一声歉,若不是我,不是四郎,你们恐怕还不会走到这一步。”   沐景让自己笑出来,回道:“是我们自己性情不和,与旁人无关,老夫人无须介怀。”   英老夫人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最后只叹了口气。   沐景便当没事一样问道:“老夫人此次见我是有何事?”   英老夫人没有马上答话,而是继续将她看了会儿,开口道:“让你与四郎如此,是我之过,此番见你,是我想问你,若是四郎的腿以后不会完好如初,留不了枢密院又回不去禁军,只能另谋他职或是闲置在家,你还愿嫁他么?”   沐景愣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英老夫人见她是为这事,怎么也没想到,她最开始说的就是这事。   英老夫人又说道:“也许你会怪我们,当初四郎平平安安时我们要攀高枝不同意你们的亲事,现在他伤了,又来找你,但事情不到这一步,我们也作不了这决定。而且我只是说万一,他现在完全退烧了,也开始喝药了,大夫说腿大概能好,就算不能全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完全不能动,是能自己行走的,枢密院也没有说要将他调往别处,或许,他仍然能像以前一样,也能有好的前程。若你同意,我希望你能常常去看他,让他心境好,好得快些,然后在他腿未完全好时就拜堂成亲,这样我才能作主让你为妻,若他腿全好了,族里人恐怕就不会愿意。我虽在当家,却是女人,不能太与族里的意思相违背。”   沐景知道,这是老夫人作的最大的让步。就算英霁的腿再也不能走了,以英家的身份地位也不至于娶一个贫家的再嫁之妇为媳妇,老夫人肯对她作出这承诺,已经是牺牲了许多的。   而她,愿意吗?   ————————————————   改主意了,我还是分了两章……   阿景,可愿嫁我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4 本章字数:3631   她以为她能很快说出答案,她以为无论英霁是伤是残她都会愿意,可是……为什么她说不出来?   真的是因为英霁可能会腿残,再没有以往那样的前程?   她回想起汾州的清明,回想起那时的杏花,那时他花下的白影,心中依然愉悦,依然觉得美好如初,可是,她就是说不出一个愿意,甚至自己也不知道一个刚刚和离了的小商贩之女面对心上人的家长的求娶,有什么好迟疑的。   英老夫人也微微有些诧异,只是那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后说道:“若是犹豫,你也不用马上作出决定。”   沐景抬起头来点点头,暗暗轻松,随后问道:“四郎现在的情况还好么?”   英老夫人回,“好了许多。”   老夫人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她也看着老夫人,主动开口道:“我今日能去见见他么?”   英老夫人脸上微微露出欣慰之色,点点头,“自然能,他想见你。”   沐景如今再没有夫家,还没有父家,甚至连姨父家都是才来京城不一年的经商之人,就这样毫无避讳地随英老夫人一起回了英家。   这一次没有去正院,而是直接随老夫人一起去了东边英霁住的房子。   “见过老夫人。”还没进门,屋里的丫环就急忙出来朝英老夫人行礼,老夫人问道:“四郎还好么?”   丫环回道:“好着,正在喝药呢。”   老夫人脸上便松了松,朝沐景道:“进来吧。”说着,两人一起迈进小东厢大门。   “四郎,这药是新方子,喝着还好么?”   听到里面的声音,沐景一愣。下面英霁的回答她没听到,也许是没回,只点了头,但又听到了丫环的声音:“听说这药里放了甘草,喝着没那苦。”传来的声音不大,但刚好能隐隐听清。   所以……赵晔那天听到了她的话,所以……他们成亲的原因是她来京城找英霁,他们和离的原因又是她来英家看英霁。早有过这样的猜测的,早想过去给他解释的,可是……   还谈什么可是呢,一切都结束了。   一旁英老夫人看着她低头不语的神情,心中泛起愧意来,有意开口道:“这边来吧。”   沐景点点头,随她走进卧房。   药香,木制的屏风,一身淡蓝褙子的丫环,然后是坐在床上喝药的英霁朝这边抬起头来。   他脸上仍是憔悴病容,却比上一次好了许多,先是看到英老夫人,未待口中的“奶奶”叫出口便又看到英老夫人身后的沐景,目光定住。   “老夫人。”丫环低头道。   老夫人吩咐:“你先下去吧。”说完,走到床前,看着英霁道:“沐家娘子来了。”   英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沐景。   老夫人看看他又看看沐景,微叹了声气,从卧房出去。   房中悄静无声。   好一会儿,沐景才说道:“你快喝药吧。”   英霁又捧了一会儿药碗,这才突然抬手一口喝完,放了药碗看向她。   床边有凳子,沐景在凳子上坐上,却是低着头并不说话。   “我听说你与他和离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问。   沐景仍看着自己的膝盖,自己微微露出裙底的脚尖,点点头,想起他朝她甩下和离书,想起他轻声唤“冉儿”,想起他抱着那女子毫不犹豫地留给她一个背影,想起短短时间那和离书上就盖上官府印章……   “是因为你瞒着他来看我?”英霁又问。   沐景早就猜到英老夫人应是什么也没对他说,她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你与他……”他说了一半,又停住,最后只是看着她,神情哀恸道:“阿景,对不起……若没有遇见我,你就不会受这么苦。”   沐景抬起头来,“你什么也没做,是我对不起你,你去汾州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那里等我……夏妈妈她没告诉我……”   英霁愣了愣,随后突然露出笑来,满眼期冀,“所以,你并不是不愿见我?我以为……以为你爱上了子昀……他比我有勇气,他小小年纪就能不顾靖王府的反对去做禁军,甚至不惜闹到皇上面前,也能退了亡父订下的亲事而娶你……他从来都能潇洒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我……面对族人,我什么都不敢……”   “你不是不敢,而是太重情义,不愿辜负任何人。”沐景说道:“当初见我的毡车翻了,你马上下来帮着扶,并不太喜我方表哥,却仍然住下……若不是你不怕弄脏贵重衣服亲自下马来帮我,我恐怕也不会注意你。”   英霁笑道:“我住在你表哥家只是想到那样也许能继续与你有接触,其实我也是准备回客栈的。”   沐景低头轻笑,英霁看着她,突然握住她的手:“阿景,现在……你还愿意与我一起么?”   她身子一颤,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见她没回话,英霁立刻道:“我知道我的腿可能会好不了,可就算是好不了我也会努力做别的事,我不会让你生活无着落,我也不会让你日夜照顾我,阿景,对不起……我再不会言而无信,阿景……”   “我现在是再嫁之妇了,你娶了我让别人如何看,你不怕……”   “我不怕!”英霁立刻道:“阿景,我只想一切都回到最初,你没有嫁人,没有恨我……更何况,你都不怕我是个言而无信的瘸子,我为会要怕你嫁过人?”   沐景又说道:“可是……其实,我那天说的都是假的,我和赵晔……我根本就不是……我……”   “你是想说,其实,你与他是做过夫妻的?”   沐景点头。   英霁看着她,眼里泛出痛楚,捏着她的手渐渐收紧,“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那又如何,至少,你现在安然在我面前。”   “云止……”沐景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英霁认真道:“阿景,我曾负过你,你曾嫁过人,我们都不再有最初的完美,可如此,不是更好么?我们算是两清了,只是……我的腿还伤着。”   一切都没有问题……一切都没有问题,她还能说什么,她是该欢喜同意的,可明明,刚才将问题抛给他时,她有过放松,她想,要是他介意她的清白,那她就不同做出选择了,由他来做就好,可现在,选择又到了她面前。   他是她曾经喜欢过、想嫁过的人,也是她一直心心念念记挂在心的人,现在,她沦为弃妇,未来一片黑暗,而他就在她面前,告诉他他要娶她,且前面全无阻碍。   见么说景。反过来想,她若不嫁他又去嫁谁呢?按表哥说的立女户行商不过是别人的人生,她也许没有那样的魄力,也许没有那样的命运,甚至,她才十八,她还有父母,她最可能的路,是回汾州再嫁,那人也许是穷汉,也许是鳏夫,也许年纪有些大,也许不那么本份……不太让人如意,可作为一个没有多少嫁姿的再嫁女,她还想要怎样?这已是最好不过的,多少被弃女子最后为奴为娼,或是削发为尼!   所以,如此一想,她只能选择另一个答案:嫁。   说好,说好么……可是话到嘴边,心里却又想起另一人来。   那一刻,她明白了过来,抬头看英霁,满面认真道:“你腿好了我就同意,不好我就不同意。”   英霁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地握紧了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让自己好起来!”   沐景轻轻笑,当看见他眼中的笑时便确定自己再一次让他误解了。   上一次,是有意说那样的话给他希望,最后她真的和离了;这一次,是让他以为她不过是以婚事激励他快些好转,可是,她却早已作出他意料之外的决定。   出东厢时,英老夫人仍是与她一起,神色比之前又好了许多,看着她满面和气:“四郎的心情似乎又好了许多,劳烦你了。”   沐景回道:“不过是份内之事,若不是我,他也不会伤成这样,若老夫人应允,我以后还会找机会来看他。”   “如此自是太好不过。”英老夫人露了喜色,随后又道:“只是如此的话……若你愿意,我可让你们先订下亲事,这样他伤重,你过来多少好些。”   沐景认真地看向她,“老夫人,我正要与你说此事。”   英老夫人见她似是有话要说,明了地点点头,“去我房中吧。”   至正房,屏退了旁人,英老夫人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让沐景在左边椅子上坐下,俨然一副长辈与晚辈谈话的样子。   沐景知道自己要说的话会让英老夫人意外,甚至是她自己都在意外着:“多谢老夫人好意不嫌弃我种种不如之处,但……我不会嫁四郎。”   英老夫人大为诧异,自己明明看到他们在房里说了许久的话,明明看到孙儿的神色开朗了许多,他们说话似乎说得很好,可现在,她却给了这样的答案,哪怕见过太多人,太多事,她也对这女子产生了好奇之心。   ——————————————   两更完,那个补更的事啊,偶没忘,没忘,但还是在卡稿其间,所以……咳,大家知道的……   另外,谢谢大家的积极留言,虽然这留言不是红包不是打赏,我也是很多时候都到晚上才回复,但我真的很为之欢喜,很多时候,没那么想写了,懒劲发了,我都会来看留言,看大家的各抒己见,各站队伍,看着看着,就激情澎湃地去写了,所以,这也是我的动力之源啊   那女人的脏东西!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4 本章字数:3338   “可否告知原因?”英老夫人问。   沐景回道:“所谓两姓结合,须得门当户对,我先前并不以为然,直到嫁赵晔才深觉门当户对的重要,我与他事事皆不和,他家中也不曾对我有过半句好话,甚至是家中下人也不拿放在眼里,事到如今我早觉筋疲力尽,所以……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无论是皇室贵胄还是将相之门我都不愿再踏入,老夫人美意,我心领了。”   “只是因为这?”英老夫人有些不信,“四郎从小也算是在苦难中长大,他不会嫌弃你,至于旁的人,只要我在,我便能给你撑腰,等我不在了,你已有了英家子女,已站稳了脚跟,且四郎也会维护你,自然许多事还是须你自己来努力,可事事总有不如意之处,你与四郎既然情深,又何必在意这些?”   “老夫人,我已决定好了,我知道您其实也并不那么情愿四郎娶我的,就算您不计出身,也要考虑英家的名声,我不仅出身不好,还是再嫁之身,您会这么快就亲自过来找我,应该是觉得对我有愧,可是,如果我说,我与赵晔和离并不是因为四郎呢?四郎因我而重伤,其实,我并没有为他做什么。”   英老夫人看着她,对她的心思再也摸不透。子昀与四郎,皆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四郎如今这样且放下不说,可子昀无论家世人品都是上佳,她却和离,本以为她是因为对四郎情重才如此,没想到她却又拒绝嫁四郎,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你说的对,我会亲自来寻你,一半是因为疼惜你与四郎情深,一半是致你和离而对你有愧,但我既引你入英家大门就一定会善待你。你情不情愿自是随你愿意,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若不嫁四郎,以后该当如何?你父母难道就不会因你擅自和离而责怪你?他们趁你年轻急着给你再找夫家,那时,无论那人是跛是瘸,是聋是哑,或是穷苦年老,你不愿意也由不得你。况且,如今重娶厚嫁,富庶之家尚且要卖田卖房为女筹嫁妆,又有多少女子因无嫁资而孤独蹉跎岁月,最后只能卖为婢妾或是入庵堂渡日?”   老夫人的话,再对不过……她之前也如此想,想着,便觉得嫁英霁是再好不过的事,无论在英家过得怎么样,总也不会差于不嫁他的下场,可是……这人却偏偏是英霁。   当她要决定说愿意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想着赵晔的,且犹豫的原因也全是因为有他。若面前的选择不是英霁,那她定会同意,她心中的确想着旁人,可她保证自己不会做出格之事,也会事事将夫君放在第一位,她会安安心心与他过相敬如宾的日子,她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误之处,不会有愧,然而是英霁呢?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英霁对她的心,却拿一颗并不知道对他存有几分情意、却又佯装深情厚意的心去交换,她会不安,会惭愧。   不想在惭愧中渡一生,所以,她拒绝了。   也许是她太年轻没受过生活的苦,也许多年以后,当她须要亲自下地耕种,又孝敬完公婆,哄完一个一个孩子,还要受丈夫侮辱打骂时,她会哭,会后悔现在的不知所谓,但现在,她能作的就是这样的决定。   “老夫人,这些我都知道,我的决定,也是考虑之后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冲动,老夫人无须怀疑。对于四郎,我没有明确说要与他在一起,也没有说不,但他是以后我同意了的,我想……”沐景看向老夫人:“我会来看他,然后让他快些好起来,等他好得差不多时再说我的决定,那时他已从最低谷走了出来,定不会太承受不住。”   英老夫人一动不动看着她,缓缓点头。   “若你改变决定,也可给我说。”最后,英老夫人说道。   沐景点头。   马行街北,余三悠然从孟家回来,还没到赵宅门口,就隐隐听见后面传来马蹄声,待他回过头去时那马早已越来越近,他不以为意地回转了一下头就继续走自己路,等反应过来再往后看,赫然发现赵晔的马已至身后。   余三身上几乎吓了一身冷汗出来,立刻往前跑几步,到门口时赵晔正好从马上翻身而下。然么家么。   “九……九爷……”余三心中发慌,脑中急忙想着若是他问自己刚才去哪儿了该怎么回答。去找前任夫人送和离书是赵管家的意思,且交待过不能让九爷知晓,还要表现出是九爷亲自吩咐的样子,没想到九爷一夜没回家,竟刚好在这个时候撞个正着。说假话,他不敢,说实话,他仍然不敢,这家中除了九爷便是赵管家最大,他怎能不按赵管家的吩咐办事?甚至某些时候赵管家比九爷都可怕,九爷鲜少管理家事,前院后院皆是赵管家在打理,若是得罪了赵管家……   在他吓得颤抖时,赵晔竟径直进了门内,瞧也没瞧他一眼。   余三重获新生地大大松一口气,直待赵晔走远才牵了马进马厩。   要进东厢时,赵晔止了步,毅然往正房走去。   自她走后,他一次也没有正房睡过。   怕会想起她,怕会不争气地难受,可现在才发觉躲着不去更不争气。   “九爷来了!”采曦突然出声,让采莲吓了一跳,拿针的手显些被扎伤,待抬头看到门外赵晔阴沉的脸,脸色立刻就苍白起来,竟呆了好半晌直到早已站起来的采曦暗暗拉她衣袖才反应过来,立刻起身低头道:“九爷。”   赵晔眼也没移一下,一边解衣服一边进卧房去,采莲采曦立刻跟上去侍候。   没想到卧房中,他却中断了脱衣服的动作,一动不动看着周围:床,梳妆台,服箱,屏风,香炉……   两人都觉得奇怪,也暗自看周围,确实一切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知他为何这样,又不敢问,更不敢上前去帮他解衣服。   这几日,九爷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把这房里的东西都扔了。”好一会儿,低沉而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   采曦惊异地抬起头来,不敢确定,想问,话到嘴边却又没敢问出来,她暗暗去瞟采莲,发现她看上去竟比自己还害怕,竟连头都没敢抬。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听就是采月的,采曦心中大喜,暗道终于不用自己回话了。   采月来到卧房,细声问:“这东西都好好的吗,为什么扔了?”   赵晔回头来瞪向她,“给我立刻扔了!”   采月也不敢再说什么,回了声“是”,立刻动手去拿桌上摆着的东西,抱了一抱,才要出门,赵晔却又回开口道:“不,别扔——”   几人心中正欢喜,已经准备去将东西归原位,未料接下来赵晔又说道:“只要是那女人碰过的东西全包起来,送到她面前,就说赵宅向来都是干干净净的,放不了这些东西!”   这意思竟是说……这里的东西脏?这明明是成亲前才准备的,什么都是好的,花了大量的银两,现在竟成了脏东西……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采月几人心疼,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人就成了这样,可此时此刻谁也不敢多话,沉默着拿了布匹箱子来,将东西一一包裹。   沐景还未到孟家,就见孟家院子门前停了辆大太平车,门口又围了好几个人,好几个中年妇人,似乎都是邻家的人,不知在看着院中的什么。   沐景心生奇怪,只觉得这种情形一定是院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所以众人都在看热闹,为怕英家人看到,便先下了马车,让马车离去,这才往前走去。   挤过门前围观之人到孟家院子,正好碰到采月,以及三只大箱子,四只小盒子,几只大包袱,甚至还有一座被人抬过来的折叠屏风,那屏风几乎全新,上好的画屏,赫然是赵宅里她看了二十多天的那座。   “娘子……”夏妈妈也站在院中,神情悲戚地看着她。   采月也回过头来,见了她,仍是向她行了礼,“……娘子。”   沐景看着这些,心里大概也猜测到了一些,努力镇定着,问道:“什么事?”   采月低着头,吞吐着小声回道:“九爷说……赵宅向来都是干干净净的……放不了这些东西……”   门外看热闹的妇人已小声议论了起来,偏偏声音又不太小,好些话都传进院中人耳朵,比如“好像才被休的”,“似乎是表妹”,“前些日子就传去相国寺鬼混”……   哪怕与人不认识,哪怕知道非议人人都会遭受,然而被当众这样羞辱,沐景真的有些无法承受。   明明是他与他表妹相好,是他不见她不听她半句解释,是他家里人侮辱她偷人,现在都已经和离了,竟又来给她这种难堪!原来还以为那偷人的话不过是赵十一自己说的,如今看来,恐怕还真是他说的吧,他是真的要让全京城的人都传她偷人,她不干净不清白?那样他这个曾经做过她丈夫的人就有脸了?   劫色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5 本章字数:3531   沐景站在院中一动不动,也不回话,采月抬眼看了她一眼,只觉难以开口,恨不得立刻出去,却又受了令,不得不继续着,将箱子打开,盒子打开,包袱打开……院门外发出阵阵抽气声。   各样精美华贵的夏秋衣服,金银、宝石首饰,鎏金的香炉,细腻光滑的白瓷茶具、花瓶……甚至是被褥、窗帘。   “真是大方……”,“这么好的福气却又不老实……”   后面又有各种议论声,阮妈妈早听不下去地要赶人,夏妈妈则过来扶她进屋去。沐景却拦开她,走到那些大箱小盒面前道:“全是我的了么?”   采月低着头回:“是……”   沐景便立刻将几只盒子里的首饰全腾在了一个盒子里,拿了盒子就往外走。夏妈妈忙拉着她急道:“娘子,你做什么?”   “我现在手上正好无钱,将这些东西当了。”说着就往院外走去,夏妈妈立刻跟上,却被她挡了回来,“妈妈,你在家再把这些东西清一清,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当!”说着就扔下夏妈妈一个人抱着首饰盒出了门。   心里难受着,她不知道自己这一举措有没有解一些气,可无论有没有,此刻心里都是难受的,十分难受。   为什么她要因为他而拒绝英霁,她应该马上去答应,马上嫁给英霁,然后告诉他她就是不清白,就是早就和英霁情投意和鸾凤和鸣了,他就是别人说的乌龟,大绿毛龟!   一边想着,一边急步往前走,她并不确定哪里有当铺,只是往路宽的地方走,往热闹的地方走,好不容易遇见个写了“当”字的店,立刻就走了进去。   正是用饭的时间,当铺内有些冷清,只要柜台后坐着一人捧一本书看着,沐景走过去,将包袱放柜台上一放,发出金银玉翠的碰撞声。   看书的那人竟立刻抬起头来,看看那包袱,又看看她,走过来脸上含笑道:“娘子是要当东西?”   “是。”沐景回着,将包袱打开,露出里面光芒璀璨的首饰。   金步摇,银结条簪子,点翠簪子,极华丽的金筐宝钿梳子,翡翠耳坠,各色玉故事腰佩,甚至还有嫁娶之礼的金耳坠、金霞帔、金腕钏……每样都是好几种样式,上好的材料,上好的做工。   那人将东西看了看,又将她看了看,然后又看向包袱里的东西,拿起那只金筐宝钿的梳子仔细看,金丝盘成的牡丹花瓣、叶外轮廓,花瓣内嵌着的红色宝石,叶内的绿色宝石,花形周围密密围着的金粒……样样都是货真价实,又拿起一枚犀梳,果真是少有的真犀角梳,而不是一般女子所戴的龟甲仿制品。   平常的穿着,却拿得出这么贵重的东西;有这样的家当,却还要来当东西;这么多的东西,竟一下子全当了?当铺之人看着沐景,问道:“是全当了?”   “是。”   当铺之人又问道:“这些东西非一般人家所能有,真是你的么?”   对,不是她的,是被她碰脏了,所以前任夫君送给她了!沐景心中愤怒,开口道:“若是不当,我找下一家就是。”说着就拿了包袱要走。   当铺之人立刻按住那包袱,急忙道:“当,自然当。”   沐景便说道:“那拿钱来吧。”   当铺之人有些惊讶她的速度与直接,笑道:“娘子,这价钱还没议定呢。”   “不用详议,你直接说个数,行就行,不行我就去下家!”女人似乎十分性急,又拿了包袱要走人的样子。   对于着急用钱的客人,当铺自然乐意接待,可眼前这女人,似乎不像急着用钱,也不像她穿的那样小家小户之女巴着东西不放手想多要钱又不懂价的,而且她似乎不是假意要走,而是真的不愿磨蹭。   “娘子是活当还是死当?”   “死当。”沐景立刻答。   当铺之人想了想,朝她伸了一只手。之开来开。   “五千两?那快拿钱来。”沐景回。   当铺之人本期望她能说个五百两,虽没如意,自己却也仍是大赚,遂一边又仔细去看那些首饰玉佩,一边说道:“那就成交了,小店有现银和宝通钱庄的银票,娘子要什么?”   “银票。”   没一会儿,沐景就拿了一沓银票出了当铺。这是她第一次怀揣这么多钱,心里却无甚感觉,一时又不知道去哪里,眼前正是热闹街市之处,两旁好几座宏伟壮观的正店,想着自己怀中有钱,便想也不想地往那最壮丽的一幢走了进去。   挑上等的房间,点上等的招牌菜,招牌茶酒,又在小二怀疑她无钱支付时拿出一张银票来递向他,小二看着她将剩下的一沓揣入怀中,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热情着去给她上菜上酒。   大酒楼的菜亦不过如此,还不如孟家下人做的,竟是淡而无味。   当尝过好几盘菜后,沐景如此想,又喝酒,倒是觉得酒有些辣,她没喝过这样辣的酒,一时有些受不了,想喝多也喝不下,最后只勉强灌了几杯,头有些晕乎乎起来,想到孤身一人在外不能醉,这才停了下来,又去喝茶喝汤,虽觉菜无味,也不知道吃的是羊肉还是狗肉,却仍是吃了许多,直待再撑不下,这才作罢,身形有些摇晃地出洒楼。   临走,小二还问她有没有家人来接,独自回去得注意些,她心中疑惑,直到出去才知道:原来天已经黑了。   虽是天黑,前方街上却依旧繁华,夜市已开,各色小吃叫卖声络绎不绝。   天有些冷,夜风有些大,两旁香味缕缕随风飘到鼻中,她却只觉得闻见就难受,皱了皱眉,一边抬头看天上圆月,一边摸着路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少,繁华大街远去,叫卖声远去,灯火也远去,路上倒是铺着清幽的月亮光芒,并不难认路。   沐景踩着那月色往前,走得有些歪歪斜斜。   不知走了多久,路又窄了些,月光被两旁墙壁所挡,路上又黑了些,她仍歪歪斜斜着,觉得困,眼睛都睁不开,却又冷得厉害,也知道这儿不是家,不是床,不能躺下来睡。   身旁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还没等她回过头去,嘴巴便一只大手紧紧捂住,身体不由自主地被硬拖着往什么地方而去。   她陡然间惊醒,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黑影,想叫却叫不出声音来,想挣扎也挣扎不开,不一会儿后背便猛地撞在什么坚硬东西上,却是被人按在了墙壁上。   “别作声,要不然宰了你!”   她听到恶狠狠的声音传来,见到一把发着寒光的匕首抵到自己喉间,冰凉的感觉挨着她的肌肤,几乎马上就要将那一层划破。面前站着两人……不,是三人,旁边还有一人,那人竟在解裤腰。   那一点酒劲彻底被惊醒,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天黑独自一人走在漆黑巷子里,然后遇到了歹人,而这歹人很明显……是劫色的。   呼吸渐渐紧促,然后发觉捂着自己嘴的手拿开,她看见手的主人一边打量她,一边盯着她笑,而另一个拿匕首抵着她脖子的人开口道:“老实点,乖一点,我们就饶你一命,敢不老实,先奸后杀!”   那已经解了裤子的人补充道:“要是敢自尽,我们就玩完了你的尸体后再扒光了扔在大街上!”   她还没开口,那人就朝她胸口捏过来,那触碰的感觉让她颤抖惊恐到极致。   心中一紧,那一刻真的想将脖子撞到匕首上一死了之,却在冲动的那一刻想起胸口的东西来,立刻道:“等等……我有东西!”   她紧张地喘着气,说着就挥开胸前的手,忍不住发颤道:“我有东西……我给你们,你们放过我……”   黑暗中的三人笑着,似乎不怕她玩什么花样,也不在意是不是要在她的东西与她的身体中作选择。   她的手有些颤抖,伸入衣襟内,缓缓将东西拿出来紧紧捏着放到胸口前:“你们看,这是我才当的,是宝通钱庄的……宝通钱庄的……银票!”说着就将银票抓成一团,扔向远方更深处的黑暗中。   “哼,敢耍这种小花样,爷玩死你!”那解裤子的人完全不为所动,笑了两声,立刻去扯她裙子。   沐景还没来得及尖叫,那拿匕首的人就在稍稍的停滞后朝黑暗中跑了过去,之前捂她的嘴的人也立刻跟了上去,那还扯她裙子的人愣了愣,也一边提裤子一边跟了上去。   沐景拔腿便往反方向跑。   不知道往哪里去,只敢拼了力气往原路冲,辨不出后面有没有追来的脚步声,分不出哪个方向与繁华大街近些,只是拼命的往前跑,直到看见迎面有人走过来,又看见辆马车,最后有了灯光,举目望去,终于发现不远处就有条灯火辉煌的街道,两排华丽楼阁,间间都是歌舞喧哗。   这一切对她来说,就如人间仙境一般!   她停下脚步来,弯了腰捂着胸口阵阵喘气,几乎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恶梦一样。   “段郎君——”一声娇声娇气听得人要酥骨头的声音传来,沐景一边继续捂着胸口喘气,一边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一个四十上下,身着锦衣的大腹男子含笑抬头望着楼上,她也抬头看去,却见那楼上站了两三个衣饰鲜艳华丽的女子,俱是浓妆艳抹,风姿撩人。   他有暗疾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5 本章字数:4516   再看别的楼上,也同样是站了人的,远远看过去,灯影摇曳,美人儿一排,无比赏心悦目,街上时有人影迈着步子往里面进,差不多全是男子,老的少的文人富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竟是跑到妓馆来了。   这一明白,立刻又低了头往回走。   想快些回家,又不敢走太黑的路,也怕越摸天越黑,最后一想,那三个人捡到那么多银票肯定是再没有劫色之心的,大概不会追过来,而自己要是一天之内碰到两次歹人,那也太不可思议了,索性大了胆子向人打听路了往朱家桥瓦子而去。   最初的路还能见到光亮,还是有人的,后来街上就没了人影,虽是觉得再遇歹人的可能性不大,可她仍是忐忑着不敢上前,踌躇一会儿,直到觉得再不走夜就更深时后面来了一人,探过头来将她一瞧,高兴道:“景娘,终于找到你了!”   沐景瞧过去,这才发觉面前之人正是出门找自己的阮妈妈。   回孟家后,怕惹得表哥夏妈妈担心,沐景也没说遇到歹人的事,一日一夜没睡,整个人都是疲乏不堪,随意清洗过之后就睡去。   这一睡,直睡到第二日夜晚,夜里无事,便又睡下,到第三天中午才醒来,却只吃了几口饭便继续睡,她觉得睡着比醒着舒服得多,更何况自己还不用喝酒就睡得着,本在心里想着干脆一觉睡到除夕算了,没想到第四天,官府的人竟找来了。   沐景被夏妈妈从床上叫起来,只见夏妈妈哭丧着脸十分着急,连声问她前几天到底做什么去了。待清醒之后才知道,官府的人来了,为一桩命案而找她。牵涉到命案,自是大事,孟家外面又围满了人,沐景被不由分说地带往开封府衙去。   到了衙门才知情由,原来是京中有人在城中小巷杂物堆里发现一具男尸,从伤口上看是被尖细硬物刺死,而男尸腰带里裹着一颗红色宝石,官府查探那宝石出去,最后查到了王家金银铺,王家金银铺承认这是出自自家饰物的宝石,甚至因宝石名贵,样式特别,最后很快就确定是嵌在一只金筐宝钿梳子上的,那梳子最后被靖王府赵九郎家的一位妈子和管家买走,称明是为作聘礼而备。   沐景到时曾妈妈和一个五十上下的男子已站在公堂上,还加了一个采月,那五十上下的男子她有些眼熟,想了好久,因他和曾妈妈站在一起最后才想到那是赵宅叫赵什么的管家。看这样子,心里立刻就能猜到一定是官府查到赵宅,而赵宅则说东西前两天被打包一起送到了自己手上,后来官府上孟家一查,便知道首饰全被她包走了,这才带来了她。   沐景并不确定那只梳子是不是最终待在包袱中被她一起当了,只回道:“赵家是送了许多首饰来,有没有那只梳子并不确定,但那首饰我不过是背了一路就送到当铺当了。”   她才说完,后面便有衙役进来通告道:“府尊,赵九郎请到了。”   “传——”   没想到他也被传来了……府尹一声令下,沐景心中“咚咚”敲鼓,忍不住就低下了头去,没一会儿,几阵脚步声传来,甚中一声平稳厚重,带着铠甲的摩擦声,听着就与身旁衙役的脚步声不同。   赵晔来到堂上,斜眼看了看跪在一旁的沐景。   “赵晔见过府尊。”   府尹开口道:“赵晔,京中发现男尸,本府现问你相关之事,你须具实以告。”   “是。”赵晔回道。   府尹便问:“你看看你右边,这可是你先任妻子沐氏?”   “是。”赵晔淡淡回答,并没有再次看她一眼。   府尹又问,“你家中下人说三日前,你命人将新房中所有首饰财物全搬往沐氏姨父家?”   “是。”赵晔又回。   “那你可记得其中有一只出自南薰街王家金银铺的金筐宝甸发梳,上面是牡丹图案,嵌了红色宝石的?”   这梳子他隐约记得一些,可想起的却都是戴在她发间的样子,赵晔不愿再想这些,回道:“首饰里的确有这样的把发梳。”   府尹这时看向沐景:“这么说,那发梳应就是被送往了你姨父家,许多人都能作证你当时把最值钱的首饰倒在一起说要拿去当,最后那首饰呢?”   “当了。”沐景也干脆而简短地回。   旁边的赵晔似乎朝她侧过头来,她也侧过头去,从他眼中看到了气愤,那眼睛就像是瞪着自己一样。沐景也气愤,心想你拿东西来侮辱我,难道还不许我把那东西去换点钱么?   府尹问:“在哪家当铺当的?”   沐景正要回答,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不知道那是哪家当铺,她那时十分气恼,脾气也不好,只想快点把东西当了换钱,只看到个“当”字不走了进去,哪里记得那是什么当铺?   迟疑了一下,沐景才回:“我忘了。”   府尹看她的神情便有些特别起来,“忘了?听说有价值上万两的首饰,你竟连当的地方都忘了?”   沐景发觉这情形对自己不利,想了想才认真答道:“当时我心急,所以没细看。只记得那当铺前面挂了个幡子,写着个‘当’字,里面不大,只有一间柜台,我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人,看上去不是伙计,是个掌柜模样的人,三十上下的年纪,他那时正在看书。”   “那人姓什名谁?”府尹问。   沐景摇头,这时回话的底气都虚了虚,“不知。”   这个时候,赵晔又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己上你可。   府尹一愣,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探究:“那当铺给你的凭据呢?可有当票?”   沐景突然意识到自己连这个也没有……她没当过东西,当时只急着快点把东西当掉,竟是什么都忘了,而那人也没主动给当票她。   “我只有五千两银票……”沐景再次心虚地回答。   府尹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你就当了五千两?”   “是……”其实她也知道少了……   府尹看了她半晌,“那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是真把首饰拿去当了,那五千两银票呢,拿过来没?”   到这一刻,沐景突然发现自己很有可能就成了那杀人凶手,一时也不再敢大意,却想不到怎么回答,在府尹再次发问时立刻道:“银票被我弄丢了。”   府尹终于忍不住拍了惊堂木:“大胆妇人,你当大量贵重首饰不知当铺招牌没有当票也没有银票,你是在戏耍本府吗?”   “没有,我没有……”沐景想了想,立刻道:“不是我有意弄丢的,是被人抢去了!”   府尹似乎并不再信她,拍惊堂木厉声道:“我来问你,那日你拿了首饰出门之后去哪里了?”   “当铺……”   “然后呢?”   沐景回道:“我当了钱,就去了间酒楼……”   赵晔看向她,脸上尽是气愤。他把东西还回去,本是出气,本是难受,可最后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气,她都是悠闲的,拿当初的聘礼以及他为她准备的衣饰去当了钱,然后再去酒楼吃喝快活,她倒是会享福!现在看她一副气色红润神采奕奕的模样,再想自己睡不好吃不好的情形,他再次觉得身受奇耻大辱!   沐景知道此时事情严重,为避免受冤,详细说道:“那酒楼就在当铺前面不远处,是座三层高、气势恢宏的大酒楼,里面山珍海味样样都有,我进去之后点了小二所报的招牌菜与招牌酒,那小二怕我没钱付,我拿了一张银票出来给他,之后便一直在里面待到很晚,出去时天已经黑了,我这才回去,结果在路黑之处碰到意图不轨的三个歹人,为脱身,我将银票扔了出去,待他去跑过去捡时才得以逃开,所以银票我也没了。”   赵晔看向她,心中猜测她是不是又喝醉了,然后醉着酒自己一个人在巷子里走,这样别人自然朝她下手!她是傻子么?她以为这次和上次一样有他陪在身边?她到底有没有为女子的自觉?   转念,他又想到,她去酒楼是不是……心中难受去买醉?这几日,他也有一夜去酒楼喝酒的,莫非她……   就在他紧张地猜测时,府尹竟正好问了他想知道的事:“你从酒楼出来时可有醉酒?”   沐景果断地摇头,“没有。”若不是酒太辣,对于她这少喝酒的人来说难以入口,她真的要喝醉,不过那样说不定还好些,就醉晕在酒楼内,也不至于最后一个人回去碰到那样可怕的事。   听到回答,赵晔再一次恨自己的自以为是,不禁扭转了头再不去看她。   “那你可记得是在如里遇到那三人的,银票丢失的具体情形又是如何?”府尹问。   这种事本来不好声张,可事到如今,不说并不行,她无奈道:“我初来京城,对地形并不熟悉,只记得当时我一个人往姨父家走,出了酒楼,看到卖小吃的夜市,然后前面的路人便少了,又走了一会儿路上彻底没了别人,也没有灯,这时候就有人冲过来捂了我的嘴,将我拖到旁边巷子里的黑暗角落里,又拿了把匕首出来威胁我不许喊叫,说了许多不堪入耳之话,我心中急切,从怀中拿出当铺的银票,说我有银票,然后捏成一团扔了出去,那几人最初并不信,后来拿匕首的人跑过去抢其余两人才跟着跑过去,这才我才拼了命往相反的方向跑,最后遇到姨父家前来寻我的人,这才得以回家。”   “那你可看清那三人模样?”   “当时夜黑,我并没有看清。   府尹看看她,问赵晔道:“赵晔,几天前你与沐氏和离,本府问你,你是因何事而与她成亲不到一个月就和离?”   沐景所说的一切事情都惹恼着他,包括拿了首饰去当铺当,还只当那么一点钱,包括当完东西就去豪华酒楼里吃喝享乐,甚至她竟然一点也没喝醉,又不小心不谨慎猖狂地孤身一人在小巷里走,以及和离之后的悠哉游哉的模样……一切都让他恼恨,此时面对府尹的问话,夹带着私怨回道:“她行止不端!”   后面看热闹的人发出议论声,沐景又羞又惊,侧过头去看他,只见他高抬着下巴看向前方,丝毫没有说假话心虚的样子,立刻反驳道:“赵晔,你胡说!”   府尹缓缓点头,却是觉得这妇人的确像是行止不端,又想到被杀之人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心中略有猜测,便又问沐景道:“沐氏,你说赵晔胡说,那你说你们是因何事才和离?”   “因为他……”他说是自己,她自然要说他,可是他明摆着家世好前途好,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也没有常往烟花之地去的名声,自以为是、小人之心又不能作为和离的理由,一时竟是什么理由都找不到,她只能看向赵晔道:“要是因为我行止不端,你为什么不写休书要写放妻书?你明明就是胡说,血口喷人!”此刻,她十分气恼他能站着,而她必须跪着仰头看他。   “我的确是要写休书的,会写放妻书是因为不想与你这妇人争执,我们和离是什么原因你心里清楚!”赵晔也回她。一双眼睛斜斜俯视她。   什么叫你心里清楚?就是说她不清白,说她偷人,说她脏了?赵晔,先前怎么没看出他是这样阴险歹毒的人!沐景气极,想立刻说因为他又要与表妹在一起,可后来一想,发觉这样说出来便是她行止不端,而他对她不满,想改娶表妹,所以才与她和离了,这一来反而是说得顺当了,心中一气,看向府尹道:“因为他有病,他有暗疾!”   她想,说有病别人也许不信,但要是说有暗疾就行了,反正奇怪的病多的事,随大家怎么猜,总能有病是外面看不出来又能造成和离的!   她一说,后面人群立刻热闹起来,各种议论四起,一下子全将目光从沐景身上移到了赵晔身上,沐景隐约听到“怎么会这样”,“原来如此”的话。   ——————————————   这一更四千,今日更八千,还有一更在下午   余情难了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5 本章字数:4504   她一说,后面人群立刻热闹起来,各种议论四起,一下子全将目光从沐景身上移到了赵晔身上,沐景隐约听到“怎么会这样”,“原来如此”的话。   赵晔早已气极,几乎大发雷霆,朝她大喝道:“你胡说八道!”   沐景看着他暴怒的模样险些被吓一跳,身子忍不住往后缩了缩,随后又挺起胸膛道:“本来就是,你有什么暗疾你心里清楚!”   “你……沐景,我有没有暗疾你心里清楚才对,我没碰……”他的话戛然而止,意识到说出他没碰她的事无外乎就是自己证明自己是真的有见不得人的暗疾,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那时的执着竟换来她这样的诋毁,他不知有多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碰她,没有碰她十次八次碰得她死去活来证明自己没有暗疾!   赵晔气得面色发红,身体发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她幅度有些大地喘气。   沐景其实有些奇怪他为什么气成这样子,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他小气,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身后传来这样的议论:难怪行止不端,原来是有暗疾呢……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理由还能印证前面他对她的诋毁,脑中正冒出些想法,堂上府尹“嗯”了两声,换了问题道:“赵晔,你可知沐氏是否认识个年龄二十四五的年轻男子?”   赵晔从府尹的目光里看到了关照的意味。府尹自然认识他是谁,要是因为问一桩与他没什么关系的命案而扯出他有暗疾的真相,那也许会心生怨恨,所以府尹才立刻换了话题,可是很明显,府尹的意思与外面围观之人的意思相同,那就是因为他有暗疾,在夫妻房事上不能自如,所以他妻子……不,他之前的妻子就行止不端或是红杏出墙,这两条理由再理所当然不过。   他暗恨,气恼,瞪着沐景恨不得……恨不得立刻向她证明自己丝毫问题都没有!   “赵晔?”府尹在堂上催促道。   赵晔这才回过神来,报复的心自然有,可她说的那些当首饰银票被抢的事明显府尹不信,若是再有不利证据不说认定她为凶手,杖刑是很有可能的,他正要回话,没想到她却抢先一步说道:“府尊,赵晔与我有怨,恐怕他会有意说谎诬赖我,他的话并不可信。”   “无事,本府并不会偏听偏信。”府尹说着就继续问赵晔:“赵晔,你回答刚才的问题。”   赵晔含怒道:“我不知道。”   “你与她之前为夫妻,怎会不知道?”府尹问。   “我常不在家,所以并不知道。”   府尹又问采月,采月回道:“先夫人大多在家中,奴家并不知道她有认识什么年轻男子。”   沐景暗暗感激采月,府尹又继续问道:“那她平时都与什么人交往?”   采月回道:“靖王府的人,我家九爷的表妹,都是正常亲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府尹这时开口道:“来人,带死者。”   围观之人缩住了身体,堂上人也有些害怕起来,除了赵晔与管家赵恒,其余人都有几丝不自然。   不一会儿,下面便有衙役抬了个铺白布的木板上来,当白布揭开,府尹便朝沐景道:“沐氏,你可认识此人?”   沐景紧拽着手朝那尸体看了一眼,因天冷,隔了两天的尸体还是毫无腐损,面目清晰,正是个二十四五的年轻男子,皮肤白净,生得似乎还有些清秀,也许此人生前还是个俊朗的男子,但现在不过是具尸体,只能看出他具备俊朗的条件,却让人不敢多看,沐景只瞟了一眼就移过头来,回道:“不认识。”   未料府尹竟将惊堂木一拍,朝沐景厉声道:“沐氏,休要撒谎!你拿着首饰不知送往了何处,而此尸体仵作判断杀人凶器为女子发簪,正好他身上搜出的宝石为你身上首饰上所嵌,本府怀疑你与这男子原本认识,且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三天前因事将将他害,你可认罪??   “府尊,我没有,我不认识他,我所言句句属实,那首饰我真的是当了!”沐景立刻说道。   “死者身上的伤口与宝石皆能证明凶手是持有首饰之人,而你又有何证据证明那首饰确实被你当了?”   “我……”沐景想了想,忙说道:“我去找,定能找得到,府尊不信可找那当铺经手之人来对质!”   “大人,这男子年轻力壮,沐氏也许杀不了他,且她才来京城,认识陌生男子的机会十分小,认识能发生命案的男子机会更小。”这时,赵晔开口。   沐景看他一眼,随口马上补充道:“我在京中除了认识赵晔家中的人与姨父家中的人,再不认识旁人。”   府尹看着赵晔:“赵晔,你能确定沐氏与这男子不认识?或是不认识任何其他男子?”府尹的意思很明显:你刚刚不是才说她行止不端么?既然行止不端,那正好就是与这男子有私情,之后在分首饰时产生矛盾,便出了人命。   “她在家中并无机会外出,至少我并不知道她有认识的其他人。”赵晔回着,却见府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露出疑惑……或者说,怀疑。   府尹的确是怀疑他,怀疑他真的有暗疾,然后因为怕人知道自己有暗疾才致使妻子红杏出墙,所以不敢说妻子红杏出墙。   赵晔心中一阵郁结,又说道:“府尊,她说去了三层高的酒楼,京城这样的酒楼不过两三家,也许那一家正是樊楼,再找到酒楼附近的当铺问问即可。”   府尹沉默半晌,这才说道:“沐氏,现在你与衙役一起去酒楼附近寻找,待找到你所说的当铺再升堂。”   其余人没动,沐景被人带出了府衙,到御街北,这才发现自己去过的酒楼正是樊楼,而它旁边自己当过首饰的当铺前面挂着“当”字的幡子,门上还挂了“周记典当”的牌匾。沐景大为欣喜,立刻指认了当铺,随后便立刻被衙役带上再次前往府衙。   没一会儿当铺中的两人就被带到了公堂,沐景看了看,竟没有那天接她首饰的人。   她心中早有不好的预感,随后府尹问了,这才知道原来这当铺里有资格鉴货估价的人只有当铺老板即司理与当铺朝奉二人,而一般都是这朝奉估价,可现在面前这位年龄已到五十的朝奉沐景根本不认识,朝奉自然也称并不认识沐景。   沐景立刻道:“我是大前天去的,当里差不多是太阳下山时,你们当铺里只有一个人,你想一想,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不在,是不是有别的人站在柜台后?”   五十上下的朝奉沉默一下,回道:“没有,一直是老朽在的。”   “你再想想,那人三十上下,长脸,那时在看书,难道不是你们当铺里的吗?”沐景立刻问。   那当铺的老板突然看向朝奉,神色略有变化,可撞到赵晔的投过去的目光,又立刻回过头去,仍是不动神色的模样。   这一回,朝奉继续道:“当铺里能收典当物的朝奉只有老朽一个人。”   “你……”沐景不可置信,为什么所有的事都那么凑巧地与先前不同,甚至连她自己都要觉得自己是说谎,正惊异着,堂上惊堂木一拍,吓得她微微一震,回神看向府衙,只见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大喝道:“犯妇沐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府尊,我冤枉,那一天我见到的明明就是另一个人,他给了我五千两银票……”   赵晔也着急起来,立刻道:“府尊,事虽然沐氏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但仅凭那尸体的伤口与那颗红宝石也不能断定她就是凶手,还望府尊明断!”   “本府自会查明。”说罢,府尹便下令道:“沐氏押往大牢,此案改日再审!”   “府尊,府尊,我去的酒楼正是樊楼,府尊可以让人去找那里的伙计,他们收了我的银票的!”沐景喊着,人已被戴上枷锁拉出公堂。她万万没想到一包首饰会让自己沦为杀人凶手,不由自主去看赵晔,只见他眼神中隐约有着担心,可隔得太远她并不能确定,若是以前,她或者会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寄托,能不能寄托。   退堂后,赵晔迟迟未走,府尹看向他,他说道:“府尊,我有事对府尊说。”   府尹看他一眼才离开,随后便有衙役过来请他进后堂去。   至后堂,府尹正坐于堂中茶几旁,在他过来后缓缓起身道:“九郎请坐吧。”样子不算怠慢也不算恭敬,只是客气。   在赵晔会下后他也坐下,问道:“九郎有什么话请直说。”   赵晔开口道:“沐氏并不是凶恶之人,此案还望府尊明查,另外牢狱中还请府尊严令下去,不得伤害她分毫。”牢狱中常有狱卒欺凌女犯,像沐景那样的年轻女子自是危险,他不得不为之担心。   府尹看着他,捋了捋胡须,淡淡笑道:“九郎的态度,倒让我有些奇怪。”   赵晔知道他是说什么,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只是正色道:“我刚刚在公堂上说她行止不端不过是指她曾在酒楼醉酒,偶尔起得晚些,并不是说她有失行之处,她绝不会与那死者有什么不清楚的关系,请府尊明查。”   “九郎多是多情多义。”府尹笑道。   不过是觉得没必要要她的命而已,与情义一点关系都没有!赵晔在心中如此反驳,嘴上并没有说话,府尹便点头道:“无论什么案子我都会严查,这一点九郎放心,而我府衙牢狱中向来没有用私刑或是无故伤害犯人之举,九郎也可放心,而且既是九郎亲自开口,我自会交待下去,保证九郎先室不会受到任何轻慢。”   府尹别的时候都说沐氏,此时对着他却突然改成了先室,一时让赵晔有些难为情,谢过之后就转身离开。   她当首饰,上酒楼,又当众污蔑他有暗疾,他本应不管她,可在见到她被押入大牢时便立刻不由自主地担心她在狱中遇什么欺凌,又完全没有犹豫就去找府尹……为什么他总是这样不受控制,明明都决定各走各路了,却又碰到了一起。   赵晔绷着脸,心情十分烦乱地往军营而去。   原来进大牢时沐景是十分紧张的,可进来之后才发现大牢中竟没她想的那样可怕,狱卒将她带到一间牢房内,关上门,人便走了,虽还有狱卒守在附近,但并没有过来对她有什么不敬的。能如此,她就很心安了。   更何况她发觉自己所在的这一间牢房竟比隔壁两间都要干燥,也不像她刚才经过的其他牢房一样满是凶恶之人,这里周围也有另两间牢房内关有女子,可里面的女子都静静坐着一动不动,声音都没发出一些,如此,才算舒了口气,慢慢的想起刚才公堂上的一切,想起自己成为“凶手”的过程。   赵晔……竟说自己行止不端,那府尹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她与那死者有不清白的关系,结果因为大量贵重首饰而起了矛盾,也许是那死者要抢她的首饰,所以她就把人杀了,要不是赵晔说自己行止不端,说不定府尹还不会这么想……   随后,她又想起自己那句个“暗疾”来,明明她觉得这比起他对她的诋毁来并不算什么,可他怎么那么大反应?   她又想那围观之人“原来如此”的议论,最初脑中闪过的那一丝灵感再次闪现出来,而她捉到了,心中一怔,终于明白了他那么生气的原因。   她记得隋县有一人终身无子,她问表哥为什么别家都有孩子,只有那家没有,表哥笑了笑,说那人有暗疾。   她以为,狐臭脚臭,身上生毒疮之类不为人知的就是暗疾,可是很明显,大家似乎都想到了类似生儿育女的事上,而与生儿育女离得近的,好像还有男女之事……   是么?还有这样病?   她猜不出,但想来,赵晔是因此对她特别气恨的,就像她气恨他说她不清白一样。   尊到沐到。——————————————   今日更新完   探监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6 本章字数:3380   狱中的时间极难打发,似乎除了睡觉还是睡觉,然而地上就铺了些草,虽是干的,却完全起不了保暖的作用,她又一连睡了好几天,实在难以在这环境下睡着。   一早就被带到府衙来都没吃过饭,正饥饿难耐时狱卒送来了饭菜,一个粗瓷碗,发黄的糙米饭,水煮的萝卜与大白菜,一点热气也没冒。   筷子头上像是被什么咬过似的坑坑洼洼,沐景疑心是老鼠,看着饭菜与筷子迟迟不动手,狱卒忍不住白眼道:“这还嫌弃,别人连饭都吃不上!”   沐景又看他给其他人送饭,果然只有一个看上去就难咬的馍馍。   别人是馍馍,而她却是饭菜?沐景疑惑着,朝送饭狱卒问道:“为什么我是饭菜?”   狱卒正给她对面的女囚送饭,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要吃馍馍?”   “不不,我是想问……为什么你们会给我送饭菜,因为我还没定罪?”   狱卒莫名其妙看着她,“我哪知道,上面怎么交待我就怎么做。”说着就将馍馍摇进最后一个牢房中,走了出去。   沐景明白过来,是比这狱卒等级高的人特别吩咐过要对她好些的,所以她的牢房会比别人的干燥些,整洁些,她的吃食也比别人好一些,或者……这么安静的牢房也不是她凭运气撞的。   以她自己的身份,府尹自然不会将她特别对待,那是……难道……是赵晔?他怕她在狱中受苦,所以……   可是看他刚才在公堂上的样子,这根本就不是他会做的事,不过,在后来府尹竟怀疑她是凶手是他还是帮她说了两句话……   沐景觉得有关他的事都容易让脑子乱,只好决定不想,端起碗来,将筷子换了一头过来吃下一口饭,饭还带着温热,却也不是冰冷的。   才吃着,外面传来一阵开锁声,又听狱卒的声音道:“探监的。”   “是今天刚进来那个吧?穿的一般,照顾却是好。”另一人的声音说道。   听到这儿,沐景疑心说的是自己,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连忙放了手中的饭碗,端正坐着,却又偷偷瞟向牢门处,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没有她记忆中那般稳重的,不一会儿,最后一道门打开,一个狱卒,与一对年青男女走了过来。   那女子她认识,是英老夫人身旁的丫环,而男子却是陌生的,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两人手上都拿着东西。   心头泛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沐景放松下来,看向两人。   “这里。”狱卒将两人带到她所在的牢前,丫环蹲下身看向她道:“娘子,你还认识我么,我是老夫人身边的兰芳,这是四郎身旁的小辉。”   “娘子。”小辉也朝她唤了一声,说道:“四郎一听说娘子出了事就大为着急,立刻让小的过来看一看。”   叫兰芳的丫环也说道:“娘子放心,这牢里我们都关照过了,他们不会对娘子轻慢的,另外老夫人也准备了这些让我们送过来,这是被子。”说着她就将刚才由小厮抱着一捆东西外面的布打开,露出了里面捆着的精致丝被,解了绳子,从大牢木柱的间隙间递了进来。   沐景将被子接住,感激道:“替我谢过老夫人与四郎,老夫人的恩情,我实在无以为报。”   “娘子客气了。”兰芳说着,又打开手中的食盒,“这是饭菜,娘子趁热吃吧。”   这时小厮也说道:“娘子,四郎交待,说让娘子将事情经过说与我听,他会想办法替娘子洗清冤屈,娘子觉得有什么最能证明你的清白?”   沐景点点头,说道:“死的那人是被簪子之类的东西刺死的,身上又有首饰上的宝石,而那首饰我是拿去当了,可没有当票,当了东西的银票又丢了,当铺的人还不承认,所以府尹才怀疑了我。我不知道当铺是怎么回事,但樊楼的店小二收过我一张银票,可以去找那店小二问问;还有其余的银票应是被三个恶棍拿着了,那三人年轻都不大,都是京城口音,其中一个比另两个高出一个头,然后……他们应该很好色……大前天晚上戌时左右,他们抓了我,我为逃命就扔出了银票,若是从他们身上找到银票,那也能证明我是有当东西的。”   小辉认真记下,回道:“我一回去就告诉四郎,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这银票的。”   “如此,多谢你们了。”沐景再次感激,兰芳将饭菜端到她面前,温声道:“娘子快吃饭吧,别的事就让四郎去办。”   沐景端了饭,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虽说骗他是为他好,可终究是骗他……曾经月下私订终身的那人,为什么她现在不能全心全意去嫁?   他与她,究竟是他负她,还是她负他?   兰芳与小辉没走多久,她又一次被探监,却是夏妈妈与阮妈妈。   她两人也拿了被子食物来,见她这里已有了一床被子大为吃惊,沐景回道:“是英家老夫人送来的。”   “英家?”夏妈妈一愣,随后道:“娘子,上次英家的马车过来接你去做了什么?他们待你如此好是不是……你与英官人……”   “妈妈,这事以后再说吧。”沐景道。   夏妈妈这才想起她还在牢狱中,一时忍不住着急流泪道:“娘子,这可怎么办,大郎竟一早从铺子里直接出远门了,得临近元旦才能回来,若他在一定有办法让你出来的,现在家中连个男人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沐景拉了她的手安慰道:“妈妈不用担心,英家老夫人已关照过府尊,我关在这里不过是公事公办,等找到真正的凶手我就能出去了,有府尊的吩咐,这牢里的狱卒也对我客客气气的,你们在家中安心等着就好。”   “真的?”阮妈妈立刻道:“如此就好了,我们无份无位,刚才进来探个监就被拦了许久,送的东西也是翻来翻去检查半天,差点把被子都拆了,这还是塞了好几两银子的,要是有像英家那样的官宦人家发话就好了,都是当官的,怎么也要给些面子。”   夏妈妈连连点头:“娘子,这牢里阴冷,你一定要盖好被子别着凉了,明日我再去相国寺里烧些香,求佛祖保佑你,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去英家道声谢?”   沐景摇摇头:“不用了,妈妈就安安心心的吧,我不会有事的,英家给我保证了的。”   两人放下心来,才将饭食拿出来,外面狱卒就过来催人,不得已下,夏妈妈二人只得放下饭菜离去。   日落时分,赵晔从军营中出来,站在岔路口,却迟疑着不知往哪里走。   一边往家中,一边往开封府衙。   从公堂出来他就回了军营,可身在军营,心里却总想着那开封府衙的牢狱。那里固然是阴冷潮湿食住条件都难以让人承受,可他最怕的却不是这个,他怕里面有狱卒对她动手动脚,甚至……   府尹有过保证,可下面的事,他管得了吗?要是有狱卒阳奉阴违?   越想越不放心,越想越有去看看的欲望,可他过去干什么?她与他任何关系都没有,他有必要让自己的尊严低到那种地步么?她又会如何作想?   紧一紧手中的缰强,赵晔上马,径直往赵宅而去。   可是马行不过两丈远又停下,掉转马头往反方向而来,却是慢慢行着,极为犹豫苦恼,行了几步,突然想起办法来,心中大为欣喜,立刻又往家中而去。   他去,但又不是去看她,他要找她算账,让她想办法恢复他名声,要不然他就……要她好看!而回家中,是换衣服,他不想让她看出他是急着进牢房的,而是闲着无事才进的,而且,那样他可以换上粗袖的常服。   虽然十分不愿,可他在进牢狱时还是在袖中藏了一包糕点。虽然狱中之人最想的应是可口饭菜,可饭菜必须用碗盛,用食盒装着,而糕点无须就热吃,也能用随意用纸包包住,他想,他若欢喜,就施舍于她,他若不欢喜,就不给她。   大心就却。进狱中时,他听到身后的狱卒小声道:“这女人可真不一般,这都第三拨了。”   那时他并不明白什么叫第三拨,直到站在牢门前,看见躺在地上睡得香甜的她身上盖着的两床被子:一床丝被,一床棉被。甚至牢门口还放着一碗只吃了一小半的饭菜,鸡蛋、肉块、素菜、精稻米饭,应有尽有。   她在京城只认识三家:赵家,英家,孟家。在他之前,英家与孟家都来过,送了两碗饭,两床被子。很明显,饭菜多的她吃不完了,两床被子也极暖和,她侧身微蜷着身子躺在地上,露了半个头在外,安稳得就像以前睡在他们新房大床上一样,那个时候,他每日早晨醒来都能看见她的睡颜,看着她安详的神情就觉安心,虽然总是发现大半的被子都在她那一边。   ————————————   月票翻倍日来临,大家多多支持哦~~~我可以让肉快点来的,嘿嘿嘿   酒楼真相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6 本章字数:3424   他想转身就走,可身旁的狱卒却叫醒了她:“沐景,又有人来看你了。”   这个“又”,让他几乎无地自容,可他不能在这关头转身逃走,因为她已经从被子中钻出半个脑袋,睁开眼。   沐景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待在牢里不睡的话再没有别的事可做,更何况她还能很舒服地睡。   她听到了开门声,听到了脚步声,虽然那脚步声也是沉稳的,但她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来看她,更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他又穿着一身黑色的深衣,披了件同是黑色的斗篷,只有斗篷周围的毛是白色的,看着像是狐毛。微弱灯光下,那一张黑色包裹中的脸极为冷硬,看着像是来找她报仇一般。   他真的是来报仇的,沐景从地上坐起来时,他便冷声道:“我问你,今日之事,你准备如何了结?”   沐景自然能猜到他是说的暗疾之事。   “我不过是说有暗疾而已,并没有什么暗疾,而且是你先说我行止不端的。”这样仰望着他说话十分难受,可她也不想为了他而从被子中钻出来,而且就算站着,她也依然要微微仰一些。   “你没有行止不端么?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赵晔回。   “那我也是说的实话。”沐景微微撇嘴。   赵晔突然蹲了下来看向她,“沐景,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真是个傻子,难道你以为我没碰你是因为我有病么!”因为狱卒就在不远处,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语气却恐怖凶悍,一双眼睛瞪着她,让她几乎吓得后退。   这问题……沐景脸上微微有些热起来,低着头并不回答:“你能冤枉我不贞,我就不能说你有病么?你竟还到处与人说我偷人,小人行径!”   赵晔听得莫名其妙,立刻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恐怕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让别人传的吧!”   “是吗,难道你没和你那好十一弟说过?那天在酒楼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酒楼?赵晔马上就想起是月和酒楼,他记得那天他们并没有谈起她来,可是中途他有离开过,难道是那时候?   他沉默,沐景便当他是默认了,心中终于彻底承认就是他对人说自己偷人,一时大怒,开口道:“想起来了是不是?赵晔,你有什么资格怪我说你,你诋毁我又岂只是这一两次,我不过说了你一句有暗疾而已,我还嫌我客气了呢!”   “你……”赵晔还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回,她却一扭头道:“九爷还真是闲得慌,竟为了一句话就专程跑过来找我算账,我现在不过是个受审的囚犯,连保住性命都是问题呢,真爱惜自己的名声,就别处说我的难听话,你自己的妻子不端不正你很有面子么?”   “你……果真是口舌之妇!”赵晔发觉自己完全说不过她,也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冷哼一声,将袖子猛地一甩就从地上站起身来,才要转身,却见有东西从地上滚到牢门里面去,在她的被子旁停住,有绿色的方形糕点从里面洒了出来。   沐景看看那一包东西,又看看他。   赵晔只觉得自己的脸是烫的,耳朵是烫的,甚至连脖子也是烫的,想过去立刻将东西捡起来,又想对她说一声不是给你的,可她已看到里面的东西,此时做什么都似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最后终是什么也没做,脚步飞快,头也不回地出了地牢。   他走后,沐景看着身侧那糕点发愣。   被一张黄褐色的纸包着,手触上去,还有微微的热气,似乎是新做的,她将那纸包捡起来打开,只见里面有四五种不同的糕点,看上去俱是精致美味,又加了类似花生桂圆肉一类的东西,看着便不是普通地方能做的,而且,也不是赵宅厨子常做的样子。   为什么他身上会拿着这个,还是放在袖子中,那样舒服么?这样的份量,该是直接拿在手上方便些吧?   他过来,真的只是为那个“暗疾”,她现在在牢中,就算是想出去为他恢复名声也不行啊,他过来,不是有些多此一举么?   沐景看着那糕点,不自觉地冒起其他猜测,却又不知道是不是要去肯定,只是心里,有些暖,有些甜,暖过甜过,想起那白纸黑字的和离书,又有些难受,直到拿起糕点咬一口,才又觉得甜起来,心里头不由自主想起他看不惯她受嘲讽,为了她不惜得罪王府的亲人;想起他一声不响,将整盘的虾全剥出来给她;她几次被王府的二夫人叫去时他都第一时间赶过来;为了造假,穿着单衣去外面捉一只麻雀来;为了救她,冒险去相国寺放假证据……   想着想着,不觉湿了眼眶。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与他和离,可为什么那个时候就说了和离的话,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就成了这样?   赵晔回家中,竟见到了赵晟。   赵晟早在等他,从他进门就极不耐地抱怨:“九哥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赵晔面色不太好,一边往屋内走一边沉声道:“过来有什么事?”   赵晟拉了他的衣袖一边跟着他跑一边贼贼地笑道:“九哥,听说那女人进了牢房,而且她还在公堂上说你有病?”   赵晔瞪了他一眼,继续往里面走。   赵晟又说道:“九哥,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真的吧,我一听到就过来了,就等你澄清呢!”   都后那些。赵晔终于到了房中,用力往凳子上坐下后大声喊道:“上茶!”   “九哥,你快说呀,那女人是胡说的吧?”赵晟又凑过来问。   看见他的脸,赵晔突然想起沐景在地牢中的话,想起那时的疑惑,看着他道:“赵晟,告诉我,那天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去相国寺?”   赵晟一愣,随后才一副纳闷的模样道:“哪天?”   “有五表妹和七表妹的那天。”赵晔回,眼睛仍是一动不动看着他。   “那个……我就是想到,然后就去了呗。”赵晟“嘿嘿”笑着,“这还有什么为什么。”   “是吗?”赵晔明显不相信地看着他:“你以前只和你那帮狐朋狗友一起去相国寺调戏女人,什么时候陪人去过相国寺,又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坐非要坐楼上的角落?”   “九爷,茶好了。”这时丫环送了茶了过来,赵晟趁机起身道:“啊,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着就要离开,却被赵晔一把拉住。   “我已经知道了,今天我去过牢房,和她见过面,她都告诉我了,你以为我猜不到么?”   “啊?”赵晟愣住,脸上露出一副苦相。   赵晔将他拽到凳子上坐下,厉声道:“为什么要骗我?”   “九哥,不能怪我,是爹让我做的,他的吩咐我敢不听么……”赵晟为难着,一边说一边看他的脸色。   赵晔没想到真有蹊跷,立刻道:“他怎么吩咐的?”   赵晟犹豫着劝道,“九哥,那女人有什么好,你就和那林家的姐姐成亲呗,免得我爹不高兴我娘不高兴林家人不高兴……”   “快说!”赵晔打断他。   赵晟苦了脸,好一会儿才软声道:“我说了,你不告诉我爹是我说的,要不然他又要打我了。”   赵晔没开口,盯着他的眼神却又狠了一些,他连忙开口道:“就让我去找林家的五姐,与她里应外合让那姓沐的女人死了那份心。”随后,才慢慢道:“一切都是我爹策划的,我都是按他的吩咐做的,那信不是到了我爹手中么,他知道那女人会在月和酒楼等你,刚好那天又是十五,所以就吩咐我去找了林家的五姐,让她提议七姐去相国寺烧香,然后又劝你陪同,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去和月酒楼了。”   “然后找理由让我离开,再有意说她的坏话?”   赵晟低头道:“是找了理由的,后来你不是没等林家五姐说你就 自己去买东西了么,然后我们就聊天,不过要说的话都是爹娘告诉我的,还有林家五姐,都不是我自己想的。”   “说她偷人?”赵晔冷声问。   赵晟点头:“偷人……然后说你把她的信撕了,还说你要与七姐成亲了……本来后来是准备在客栈当着众人的面让羞辱她让她丢脸地逃走的,没想到她却说了盖印的事,不过这样正好,反正……”看着赵晔的眼神,剩下的话再也说不下去,赵晟又小声补充道:“不关我的事,全都是爹娘吩咐的……”   赵晔看着他,并不出声。   对于这事的猜测,之前就曾有过,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是给自己写了信的,然后约在月和酒楼见面。会约在那个地方,是不是代表……她是有和好之意的?   他的心有些澎湃,可随后却被另一番情绪掩盖住。   ——————————————————————   月票再次超出预料,真的谢谢大家~~~所以……偶决定今天加更……嗯,不对,是补更,以前欠的那一更,可能有些晚,但绝对在十二点以前,大概也在十点以前吧~~   既已和离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6 本章字数:3338   他的心有些澎湃,可随后却被另一番情绪掩盖住。   约他见面又怎么样?在受到挑拨时,她仍然能决绝地拿出和离书,在和离后,她马上就在精心打扮后上了英家的马车。   更何况,她最终想回的,仍然是英霁的怀抱。也许她并没准备让他听到那番话,也没有打算这么快与他和离,可是……她的心始终是在英霁身上,也许在知道英霁被退婚后,她就有离开赵家嫁往英家的打算了,而另一旁,总在心里猜测她心中自己占了几分的傻瓜,是不是太过可笑?   小石想了想,肯定道:“有些着急,像是遇了什么大事似的。”   赵晔如此推测着,又问道:“那女人的神色如何?”   差不多过了盏茶的时间,那房间的门又开了,从里面出来个男子,身穿一件灰色的圆领袍,头上戴了副短角幞头,正是长脸,三十上下的年纪。   老板上了茶过来,小石停了一下,待老板走远才又接着道:“是个女人,小的亲眼看见她走过来,在吃茶的人里找了个十多岁的小哥,然后走到那边角落里说了些什么,小哥便去敲周家的门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带了个小厮一起出来,让那小厮去见了女人。后来待女人走后小的拿出几文钱偷偷问了那小哥,那小哥回答说他与女人并不认识,女人找他是要他去找里面的周二爷,邀周二爷见面,周二爷赏了他钱交待他不许声张,又让自己身边的小厮一起出来亲自找女人回的话,说的什么那小哥并不知道。”   小石应下离开,他才洗漱了躺下。   房中一切都变了模样,屏风换了轻便山水纹的,桌上再没有首饰盒脂粉盒,墙上也不再有红绸的花或是囍字剪纸,香炉换成了鎏金貔貅形,床帐换成了青色,枕头从一对换成了一只,被褥也成了靛色……一切,和她没来时一个模样。   那正房共有三间,他们说话的似乎是最中间那一间堂屋,若要听见里面的谈话声恐怕只有贴到门上去试试,但那样太过明显,院中又还有下人往来,赵晔便放弃了,只在墙头等着,不知过了多久,房中才又传出动静来,却是周老二从正房里出来,进了东厢的房间。   赵晔并没有去追,仍以同样的姿势坐着,甚至眼神也看着同样的方向。   夜渐深,没一会儿正房的灯就熄了,又没过多久,东厢房里的灯也熄了,整个院子一片黑暗。   周老二最后回了个还算体面的院子,开门的人对他喊了声“二爷。”   白天时,他就觉得那朝奉与老板神情可疑,没想到现在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这里。赵晔只略作停顿就往前而去,站在当铺对面的小摊前看向当铺中,只见当铺内正收拾着似是准备打烊,而收拾的那人除了一个伙计,另一人正是今日上公堂的朝奉。   赵晔隔着稍远的距离跟着他,这人似乎有些紧张,中途有认识的人从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就吓得立刻回过头来,在看到身后人的面目时才慢慢镇定下来,怒声道:“好好的吓什么人?”   走下在道。赵晔立刻又追上那周老二。   周家对面不远处有间小茶馆,赵晔还没走到,那小茶馆里一人便朝他挥了挥手,嘴里小声叫着什么,赵晔看过去,正是小石。   赵晔回道:“我知道,我里有我。”   正房里面燃着灯,没一会儿便有个声音急叫了一声:“你竟然……”后面的话就戛然而止,不知是意识到话不能乱说还是被人捂了嘴,接下来又是平平静静再也没有声音。   朝奉一路走着,竟不是回家,而是到了个酒楼,径直进了楼上某个房间,房间外便是走廊,人来人往并不适合贴上去偷听,也并不一定能听得清,赵晔只能在下面酒桌上坐着等,没一会儿,朝奉出来了,到一楼结了账便离开,赵晔想跟上,却又觉得他不可能一个在里面坐了这一会儿,里面应该还有人,迟疑了一番,决定再等一等,反正朝奉是在明处的,明日再跟也行。   “二十上下的样子,打扮得好,脸涂得白里透红的,头上戴着新鲜红色茶花……”小石笑了笑,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看着不怎么正经,很可能和那周二爷有一腿。”   他记得那当铺似乎是叫“周记典当”,而白日与朝奉一起进公堂的老板也是姓周的,难不成,那老板是周老大,这周老二是那老板的弟弟?   莫非,是那周老二在外面的女人?既是外面的女人,那自然不会随便让她往家中来,她来了也不直接去敲门,而是让人带信,更加证明正常情况下她是不能来找周老二的,那现在来却是为什么事呢?   “九哥,反正都和离了,算了呗,这女人现在又被关进了牢中,说不定还真犯了杀人的罪,你想,那被杀的人还是个年轻男人呢,他们搞不好就是对奸夫淫妇,九哥你找什么女人找不到,何必逼自己做乌龟?”   赵晔立刻躲进墙壁后,隔了一会儿才探头出来,只听后面那人愣道:“我说周老二,你是做了什么亏心,哪里是我吓人,是你一惊一乍才怪。”   回去之后,赵晔便叫来了小石,指明了位置,吩咐道:“明日一早就在他门前守着,看他出门做什么,见何人,掌握他的一切动向,别让他发现。”   “不要,不要了。”周老二说着就转身走了,后面的人嘀咕了句什么,往回走了几步,绕到了旁边路上去。   小石摇头:“之后就再没有什么动静了,那周二爷一整天也没从里面出来。”   那拍了他肩膀的人看他这样子,也不再笑嘻嘻,神色正经道:“没啥事,就是问你还要不要羊腿的,我要明天就给你留着。”   “回去。”再次下令,小石才离开,赵晔喝了口茶,静静看着周家大门。   小石仍是不放心:“九爷亲自看着?还是小的来吧,九爷才回来是不是还没用饭?”   “那个女人是什么样子?”   赵晔又持续等了些时候才从墙头跳下,将冻得冰冷的手缩入衣袖内。   赵晔绕到这院子后面跳上院墙往里看,正好见到那周老二被人带着往正房去,随后门关上,他只能见到有下人偶尔出入院子。   “那这里呢?”小石问,“那周二爷的小厮一定是找女人说的见面的事,女人走的时候神色似乎放松了些,说不定今晚或是明天他们就要见面呢!”   半个时辰后,朝奉锁了门出来,赵晔立刻跟在了他身后。   第二日,又是与昨日一样早早地就出军营,然后径直往周家而去。   将至二更天时,赵晔还没睡下,而是在街头散漫地走着。最初的时候,他会在军营里一直待到天黑再回去;后来成亲了,他总是一刻也不耽误地回去;现在又恢复到了以前,甚至会在军营待得更晚,今日却是意外,早回了,却不知做什么,待游荡着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已站在了樊楼前面,而离樊楼不过几间店面的地方,赫然有家店铺打着“当”的幡子。   他不想逃到东厢去,可在这里睡着,真的比在东厢难受些。   赵晔立刻肯定他就是沐景说的那人,一边装作喝酒吃菜的样子一边注意着他的动静,只见他往四周看了看,这才下楼来,头微低着出了门去。   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们已和离,而且她也已与英霁再在一起。今日英家就让人去看她了的,说不定过不了多久等英霁的腿好些,他们又会往他这里送来喜帖   其实看到了沐景说的人差不多就能再次上公堂对质了,但她没有当票,那人依然可以不认账,所以他并没有打草惊蛇的打算。   赵晔仍然不说话地看着他。这般模样让他再也承受不住,只觉得如坐针毡,偷偷将脚步往前挪一些,作好逃跑的准备,说道:“就这些了,我全说了!”话未完就飞一般跑了出去。   过去坐下后,小石便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朝他说道:“他一整天也没出来,但有人找他。”   赵晟小声回答:“给我爹了,然后我爹当天就让人去盖了印,应该早就送到那女人手上了。”   赵晔沉默着看他,那眼神可怕,在他心中暗暗发毛时终于开口道:“那天你拿的和离书呢?”   “之后呢?”赵晔问。   “你说什么,谁做了亏心事,你才做了亏心事!”那周老二脸色陡变,语气竟是极其认真严肃,好像受了什么侮辱一样。   赵晔点头,吩咐道:“你可以回去了。”   一个大男人,却整天闭门不出,自然有古怪,如此情况下,若他出来,为的必定不是小事,说不定就是让他不得不缩在屋里的事,而这事,定是与那命案极为相关!他就在这里等着,只要那周老二出来去见那女人就一定能查出什么来!   ————————————————   再探监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7 本章字数:3427   三更时分,茶铺早已收摊,赵晔换了地方守着,正在饥饿困乏时周家的门开了。   赵晔猛地惊醒,仔细看着大门处,只见一个人脑袋从门内往外探了探,见到外面无人才从里面出来,带上门,拉上斗篷上的风帽,低着头往东而去。   赵晔自后跟着,一直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周老二才拐了个弯,进入个小巷内,站在其中一户人家外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个女子声音,似乎在问是谁,周老二小声回了声“是我”,门才开,周老二左右看了看,这才进屋去。   屋里一直没燃灯,赵晔心生奇怪,凑进门前听了听,只听见上楼的脚步声,以及女子小声说着“慢点”。   这是间楼屋,卧房应是在上面,上楼的脚步声停息后便再不闻声响,哪怕屏气凝声,只隐隐能听见一点女子嘤嘤的哭泣声。   他们一番对话,定是与首饰或是命案有关的。   赵晔在屋外仔细看了看,有窗子,却是从里面拴着推不开,恐怕只能大门进。   无奈之下,他取了身上的佩刀轻轻插入门缝中,细细拨动,门栓倒是那是松垮的小栓,一下子就拨开了,赵晔轻推门进屋去,拴上门后进屋。   屋中依然没燃灯,只有微微的月光从外面射进来,赵晔观察一下屋内,没见到挡路的东西,这才慢慢往前。   楼梯一上去就是卧房,若是上楼梯恐怕会被发现,他试着往接近卧房的楼梯底下去,果然能听见上面的说话声,再近些,已能清晰地听见周二人小声呵斥女子“别给我哭哭哭,哭得人心烦!”   女子这才慢慢止住哭声,阵阵呜咽着,“我怎么能不哭,衙门里的人都找上门来了,他们说以后还会来的。”   “活该!谁让你这贱人水性扬花,与那小白脸勾搭!”   “你十天半月都不来一次……”   “我那是忙,你以为你这吃的喝的穿的戴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贱人,臭婊子,竟然拿我的钱去养小白脸!”   “那你也不能杀了他,现在倒连累我……你别想躲在家里什么都不管,衙门的人要不放过我我一定要实话实话的……”   她这话没完,便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只听周老二道:“实话实话你就等死吧,人可不是我一个人杀的,你对着他胸口刺了两下呢,你以为官府只抓我不抓你?”   “那中你逼我的,当时他都被你杀死了……”   “那衙门里的人可不听你这个,再说我一口咬定你与我是同谋,看你怎么办!”   女子又哭了起来。   周老二便又软声道:“你放心,衙门里已经抓了一个人了,就是那当首饰给我的女人,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她就能成为咱们的替罪羊了,到时候我把那些首饰都给你,成不成?”   “那首饰我哪里敢戴,戴着不是要被人认为出来?”   “那就弄到外地去卖,卖了再去买新的!”   “真的能没事么,那女人要是不认罪呢?官府不是还在查?”   “查又怎么样,让它查,你不犯傻露馅就行,再说就算那府尹怀疑你了也不用怕,我去使使银子,保证能让你没事,你要是乱说,让衙门里先抓了我,那我们两个都没命了。”   “可是,衙门里以后还要来,他们今天一直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胆子大点,底气足点,就说没关系,他见你美貌,老是找理由过来看你,你没理他,再问别的,就说不知道。”   “嗯……”   “听话,等这事了了,我纳你回家做妾。”   “你不是说你家里那位是母老虎么……万一去了她找机会对付我……”   “那是我给她面子她才能做母老虎,她要敢对付你,我把她休了!”   小小的沉默后,周老二才说道:“好了,衙门再来人千万要小心点,这几天哪里也别去,不是大事也别找我,真要找我就去我家当铺找姓周的大当家,就是我大哥,他也知道这事,会给你带信的。”   “嗯……”   周老二又交待一番,这才出卧房下楼来。   赵晔往里靠了靠,静静躲在了楼梯底下,似乎怕被发现,他们始终没燃灯,这样倒是让赵晔的隐藏又容易了些。自声人来。   周二人抽了门栓出去,女子关好门后又就着月光慢慢上楼。   听了这些,赵晔大概能猜到事件的大致经过,这女子,应是周老二养在外面的女人,却对周老二并不忠心,又与另一个男人有关系,那男人应该就是被周老二称为“小白脸”的死者。   周老二杀了那“小白脸”,当子女子也在场,为怕女子将事情泄露出去,所以周老二逼女子也将“小白脸”刺了两下,让她与自己成为同谋。   其实这样并不能说女子就是同谋,但女子无知好骗,听了他的威胁就听话了,与他一起隐瞒事实真相,今天有衙门的人查过来,她才在心慌之下去周家找了周老二。   虽然不知道细节,但已达到他的目的:只要抓这两个人去官府,周老二或许还能撑得住,但这女子是怎么也撑不住的,只要随便一吓就会将一切真相说出来,所以,沐景完全可以洗清冤屈。   赵晔十分轻松地从大门出去,然后用佩刀将门栓栓上。   不知她在狱中如何,几乎想立刻去告诉她真相马上就能被调查出来了,可想了想,他还是往马行街走准备回去睡觉。   替她查一查案子已是不该,现在半夜三更还去探监,还去急急忙忙迫不及待告诉她好消息,他是不是太过热情了些?   赵晔有意没去,有意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指派小石去见开封府尹陈述案情后才同平常一样去军营,下午回来,也是先回家中。   然而在家中却没见到小石,别人说他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   赵晔疑惑,恐怕出什么意外,这才立刻换衣服往府衙去,却见小石正等在府衙门口,见他来,才立刻跑过来回话道:“九爷,小的一早就来了,可这府尹却不在,好像是城外又出了什么案子,他亲自跑城外查探去了,小的料想这太阳都快落山了,他也该回来了。”   “衙门里的人怎么说?”赵晔问。   小石摇摇头:“小的问过,他们也说不知道,说以前府尹出去也许半天,也许晚上,都料不准。”   “那你就回去吧,我等会亲自找府尹。”   小石自然知道是主子亲自找好找些,点头应下后离去,赵晔又往府衙门口问了问,衙役对他颇为尊敬,但仍是与小石同样的回答。   闲着也是闲着,等着也是等着,赵晔觉得索性无事,不如再去牢中看看,顺便提醒她明日可能要上公堂,她得在公堂之上为他正名。   这一次,他自然没有再犯傻地拿什么糕点,进去时,脸色甚至比上次还绷得厉害。   这一次,他进去时她依然没有翘首以望地看过来,而是低着头,以半只稍硬的草梗在地上画着什么,一边画着一边还翘起唇来笑,那一头几日不曾梳洗凌乱的头发,那一副裹着被子全无美感可言的身形……这一切搭配起来,马上就让他想起那时她带他上雾山。   她被他踢得摔在地上,那一身狼狈几乎是他所见女子之最,可她却摆动着脚在水边嬉戏起来,如孩子一般欢快地笑,弯腰去捡水中的石子。   她总是这样……总能在别人以为她惨不忍睹时笑出来,包括和离,包括受冤入狱,也许,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告诉她案情有转机对她来说也没那么值得欢喜。   不过是一愣神的时间,她就已抬起头来,在看到他是,脸上的笑僵住。   狱卒仍在往前面走着,他也不得不往前面走,然后站在牢门前,听见狱卒说:“沐景,有人来看你。”   沐景像上次一样仰头看他,然后又下意识地看向身边角落里,那里摆着两只纸鹤,都是用黄褐色的纸叠的,放在一起就是极赏心悦目的一对。   沐景看看那一对纸鹤,头皮阵阵发麻,心想自己就是只会叠这个就叠了,又可以分成两张,就分成了两张,实在没什么别的意思;再看地上自己刚刚的鬼画符、打油诗,耳根又开始发热,试图移了移被子,不动声色地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四脚朝天的王八遮住。   赵晔也看到了那一对纸鹤,也认出那就是上次他包糕点的纸,本来想起那时的窘迫是极其羞愤的,可看到这一对纸鹤,心里又有种异样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她自然没站起来,坐在地上问道。   赵晔正了正神,硬声回答:“听说案子有了进展,我想你明日应会再上公堂,到明日,你必须承认你上次的话都是胡说八道!”   果然又是说这个……沐景撇撇嘴,一边用草梗抹去地上的划痕,一边回道:“明日府尹不一定会问我为何与你和离,难道我硬要莫名其妙说一句‘我上次是胡说,赵晔根本没有暗疾么’,那不是此地无银?”   她有和好之心?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7 本章字数:3390   “你……”赵晔再气次得无语,冷脸看着她,再次后悔自己跑过来。   沐景却似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道:“怎么你也知道案子有了进展?可是找到了那银票的事?”   银票?赵晔微微愣住,“你说的是那五千两银票?”   沐景点点头:“店小二可以上堂为我作证,还有那夜的三个歹人也查出来了,他们花了不少钱,但还是剩下四千多两。”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了,难怪她听说案子有进展丝毫不显兴奋……赵晔越想,心里便越不是滋味,淡淡道:“谁告诉你的?”   这消息,是才不久前小辉过来说的,英霁从她说的事情经过中派人去樊楼找到了店小二,又费尽心思找到了那天欲行不轨的三个恶棍,从而能证明她确实有当过东西的,小辉说时还有意显露了英霁的着急与关心。可真话沐景没说,她回道:“是我表哥告诉我的。”   赵晔沉默着,再也无话可说。   沐景感受着这沉默,想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只让这沉默肆无忌惮蔓延。其实第她能猜出来,他这次过来不是来说那名声之事的……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一个这么在乎别人看法的人,要不然他就不会违背尊长意愿入禁军,也不会退亲,不会娶她,不会在娶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又和离。   那么,他就是来告诉她案情有新进展的,告诉她不用担心。她不由地捏紧了手中的草梗,突然觉得眼中似有酸意……好像有东西要流出来一样。她想,她又想起了过去,想起那些与他为夫妻的时日。当时不觉得,如今每每想起都会觉得难受。   终于,他似乎再受不了这沉默,开口道:“你记得明日找机会澄清!”说完就转身离去。   她抬头看他的背影,就在他要出牢门那一刻,突然开口道:“赵晔——”   他停下了步子,她心中开始“砰砰”跳着,在那“砰砰”声中,她缓缓站起身来:“那天在英家,我那样说是为了让他快点好起来,我知道他会误解,但我……只是想他误解了,然后有活下去的希望……”   落日的余晖从远处的小窗口上投进来,赵晔就站在那清晰的一道光线下,整个人成了一只黑色的阴影。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说了这一句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期望改变什么,是不是期望他有所动作,比如回过头,比如回过头看向她,然后……   他并没有,没有回头,没有看她,也没有走过来,他径直出了牢门,什么也没说,仿佛没听到这番话一样。   沐景站在原地良久,直到他身影早已不见,直到那外面透进来的余晖似乎又弱了些,她才缓缓坐下身来,用被子将自己围住,将手上已折断的草梗合成一根了继续在地上画,好像他不曾来过一样。   也许她说那番话的理由在他看来并没有那么值得探寻,也许在离开她,重见林家表妹那一刻他就重新有了选择,无论如何,娶一个那样的女子他会过得比和她在一起安逸许多。   也许,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说出事实而已。   没别的意思,单纯地说出事实,还自己一个清白,真是这样的么?她不由停了手中画着的动作,静静地坐在地上,在心头问自己。   赵晔一下也没停地走出大牢,到大牢前方的树上解下自己的马。   翻龙在地上寻着东西吃着,地上似乎还有微青的草。他解了马,却没有挪动脚步,只是静静站着,翻龙本来已抬起头来准备走,见他没动,又停下头去寻草吃。可下就话。   赵晔一开始似乎看着马,可后来眼神便飘离起来,愣愣站着,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沐景最后那句话。   所以,她那时并不是准备着与他和离了去找英霁,所以,是他误会了她……可是,误会哪里会无缘无故而起,在听到他说是他藏起了玉佩时,她眼神里的惊与怨是清晰可见的,她说和离的语气也是坚硬决绝的,在和离后与英家的联系也是他亲眼所见。   他不知道,在听到她的话后他该有何反应,所以,他走了,可走了,并不代表放得下。   “翻龙,你说,她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赵晔问面前纯黑色的马。   翻龙不为所动,依然在地上寻吃的。   “她之前写过信邀我在酒楼见面是想和好是不是?现在又说这样的话,也是……想与我和好?那英霁呢?她若是与英霁无关系,英家怎么会在知道她进大牢后就立刻来探监?还是……英霁的腿可能好不了,或是英老夫人依然不让她做正妻,她想与我和解,然后多一个选择?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就算英霁不要她,她也不会主动来选择我……”   赵晔看着收回目光,看着翻龙沉默了好久,“或者,一切都是我多想了,她不过是澄清而已,不过是说明她并不是利用完我,又想着离开我与英霁在一起?”   “翻龙,若是你,你会在好不容易决定放下一个人后又想和她再纠缠在一起么?”看着翻龙低头寻草的动作,他才想了起来,“你是马,你不会想与一个人纠缠在一起,那……如果是一棵草呢,一棵长了荆棘的草,它扎得你疼,可你就是喜欢吃它……”   翻龙抬起头来,嘴里“吁”了一声。   赵晔忍不住苦笑,“我又忘了……既然扎得疼,你怎么会喜欢?”   “嗯?靖王府九郎?”一阵声音传来,赵晔回过头去,只见开封府尹从后面骑着马往这边走过来。   赵晔马上牵了翻龙走过去,立在府尹马下拱手道:“府尊。”   府尹从马上下来,问道:“九郎在这儿做什么,怎么好像在同马讲话一样?”   赵晔心中微窘,脸上却仍是正色道:“是在等府尊,关于那头簪为凶器的案子,在下有无意间知晓了些内情,想禀与府尊。”   府尹一愣,疑惑地看了他半晌才点点头,“府衙里面去说吧,九郎请。”说着两人就一同往开封府衙而去。   到了后堂,仍是之前所坐的位置,府尹问道:“九郎有何内情相告?”   赵晔回道:“那杀死男子的凶手并非沐氏,而是另有其人。此人是周记典当的大当家的二弟,那日正是他收了沐氏的首饰。他在绣巷有一处外室,那年轻男子与他那外室有染,不知是否是这因由,他杀了那年轻男子。我手上虽无证据,但府尊可去把那周老二与他外室一并抓来受审,定能问出真相。”   府尹缓缓点头,随后脸上一笑,抬手捋着胡须看向他:“九郎如何得知这些的?”   赵晔回道:“是我家下人无意中听见那周老二与外室说话,这才得知了转告于我的。”   府尹眼中的神色有些别俱意味,良久才又笑了笑,说道:“这案子倒是奇特,不瞒九郎,之前在查到沐氏身上无果后,本府又命人从那死者的身份着手查探,最后终于查出他是两个月前才从应天府过来的外乡人,平日都在一些小巷子里卖着胭脂水粉手绢之类。衙役打听得知他与绣巷里一个年龄二十上下的女子似乎不清白,衙役便去盘问,那女子神色有些紧张,却只说与那男子没关系,我得知后正准备明日就提审呢,没想到刚才却在路上碰见了英家的一位仆人,他也是特意找我,刚才在茶馆里就说出沐氏那五千两银票的去向,一张给了樊楼小二,其余被城中三个恶棍抢去,那三个恶棍自得了钱便是天天妓馆赌场待着,钱却还留着大半,被追了回来,现在正在我手上呢。没想到回府衙,却又得了九郎这消息,开封向来就有忙不完的大小案件,没想到这一次却有多方相助,我在这儿谢过九郎了。”   英家,又是英家……   查出银票踪迹的果然不是孟卓然,而是英霁,在他之前,想必英家也早有人去过大牢,告知了她案件的事,让她不要着急。   所以,他完全就不用在那里忙活,她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需要。   “府尊客气,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下人将这事说到我跟前,我才过来告知一声,是不是如此,如何查案,还是府尊作决策。”赵晔心中发闷,淡淡回道。   “九郎府上的下人倒是运气好,竟能听到这样大的机密,好在他细心,给这案子帮了大忙,劳烦九郎代我谢过他。”府尹笑道。   赵晔脸上僵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地点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地起身道:“就不打扰府尊了,晔先行告退。”   “九郎慢走。”府尹起身道。   赵晔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出府衙。   翻龙还系在外面,赵晔过去利索地解开缰绳,沉着脸牵了它往前走去。太阳已完全落山,天边只剩道道红色云彩。   赵晔看着天边,又看看身旁的黑色骏马,“翻龙,刚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忘了吧。”说着,翻身跃上马背,打马往前。   ————————————————   我姐夫是赵九郎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7 本章字数:3373   第二日的公堂审案极为顺利,几乎是相关之人一上堂就破案,原来当铺是周家两兄弟合伙所开,但主要权利与所赚的大部分钱都在周老大手上,周老二心中早有不甘,在碰到一大包没要当票的贵重首饰后便想将首饰独吞,所以不敢将首饰拿回家,只敢拿去外室那里,没想到一去,正好碰到外室与卖胭脂水粉的货郎鬼混,货郎又见了周老二的首饰大声嚷嚷,情急之下周老二才用发簪刺死了货郎。   案情查清,沐景便能获自由了,可她却跪着不起来,认真,甚至有些义愤填膺地开口道:“府尊,我要告状。”   府尹奇怪着问:“你要告谁?”   沐景回:“我以前的丈夫,靖王府赵九郎赵晔。”   这案子是命案,又似乎牵扯着奸情,自然引得很多人来围观,众人听到一个平民女子竟然告前夫,还是在王府里的前夫,一下子吃惊不已,立刻张大了耳朵听着。   府尹也奇怪,据他所知,他二人的关系并不像公堂上那样水火不容的,或者说,那赵九郎明显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这女人还不错,如今她为何又要告他?不由问道:“你有何冤情?”   “我在狱中受冻挨饿,担惊受怕,全是因他而已。”沐景说道:“我本是汾州人,是他主动上门提亲才远嫁汴梁,可在成亲后他却总是捕风捉影,怀疑我行止不端,我受不得他的小心眼,一气之下才和离,之后他把新房中的所有东西搬到我姨父家说是我碰过的东西都是脏的,他全都不要。因他毁我名声,我不由大怒,这才拿了首饰去当,结果竟惹上了这人命官司,我就要告他罪名三条:一,小肚鸡肠,说一套做一套,害我姻缘;二,血口喷人,毁我名声;三,不依不饶,和离了还送东西去我姨父家侮辱我,致使我因拿东西去当而受冤,请府尊为我做主。”   府尹咳了两声,一边装模作样微微点头,一边为难地开口道:“这个……也许你丈夫是有些捕风捉影,心胸不够宽广,不过被冤枉行止不端也许还有你自己的责任,有关这个嘛,你们私底下自己去解决,家中琐事恕本府无能为力,若他不是送东西去你家,而是带人去闹事打人,那倒可以告到本府面前来,这事就这样了,你若是不服,回去让人写张状纸再呈上来。”   沐景似乎并没有不服,平静地说道:“谢过府尊。”   府尹捋着胡子想,按这沐氏上公堂的情形来看,她似乎不像是一般的无知妇孺,理当知道这进狱之事怪不到赵九郎头上去的,那她怎么还要在临走前说这一番告前任丈夫的话呢?这一说,倒是说了两人和离的原因,似乎单单是赵九郎怀疑她行止不端,而她在气愤之下提出和离,听起来像是两人赌气斗狠,倒不像是上次说的那样男的有暗疾,女的行止不稳,他就说要是那样那赵九郎可真是……出人意料。   沐景从公堂出来时,夏妈妈阮妈妈早已等在外面,拉着她的手不知多开心,慌不迭地要她回家沐浴去秽。   沐景倒是有些奇怪昨天小辉过来说的是银票找到了,却没说找到了那天收她首饰的人与那外室,怎么今天就突然全被传过来受审了呢?银票的事小辉说了是受英霁的吩咐去查来的,先告诉了府尹又来通知她让她放心,赵晔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是,他说的进展并不是银票这事?   才想着,夏妈妈便指向前面道:“景娘,你被关着这几天外面出大事了,听说相国寺里有个大师竟与当朝公主私通呢!”   沐景一惊抬眼年向她手指的方向,正是威风凛凛的大相国寺。   “这……是真的么?”她问。   “是真的。”阮妈妈回道:“听说全是因一件女人的贴身抹胸查出来的。这大师城里许多人都知道,年轻有为,不知多少人仰慕,没想到却做出这样糟污的事。公主好像是叫什么惠容公主,两人暗中好了好几年,寺里的僧人不能随意出寺,公主便经常在万姓交易时趁里面热闹跑进去相会, 听说官府还怀疑那智贤和尚不只公主这一个相好,因公主并不承认有抹胸放在他那里,兴许那抹胸还是别的女人的。”   那个,应该不能算是她的吧,虽然是她缝的绣的,但她可一次也没穿过……沐景十分不原承认自己与那抹胸有关系。   “阮妈妈,按你所知,这样的事官府会怎么处置?”沐景又问。   阮妈妈认真想道:“婆子来了这汴梁城一年,之前没见过这事,也没听过这事,还真不知会怎么处置,不过人都说这惠容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姐姐,这事肯定要闹到圣上那里,怎么做还是圣上说了算。”   看面沐道。“如此,就是全看圣上心情了。”沐景说道:“这事有关皇家体面,又有关相国寺体面,公主是皇室之女,相国寺也是皇家寺院,圣上应不会不管。”   几人一路行,街道上比前两日还要热闹些,满街满街的年画、剪纸、糕点一类过年的必须品,阮妈妈不禁笑道:“今天或是明一大郎就要回来了,再过几天老爷也会回来,兴许还有夫人,然后就要过年了,再过半月到元宵,景娘便与老爷他们一起出来看灯会,不知多热闹好看。”   阮妈妈说得高兴,夏妈妈与沐景却想起了其他:和离后,她似乎是大家默认地待在孟家过这个元旦,可在元旦过去后呢?那个时候,恐怕她就要回汾州了吧,远嫁汴梁,只过了一个无旦,转眼就回去了。   除夕夜来临前,传来相国寺僧人智贤将在年尾斩首示众的消息,没过两天,在孟卓然去铺子时,有小厮跑进来猛一阵敲门,然后喊道:“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沐景比下人还跑得快地到院中拉开了门,是孟家的小厮李全,见到她一愣,好一会儿才叫道:“沐……沐娘子。”   沐景看向外面,却没看到有马车之类,疑惑地问道:“姨父呢?”   李全这才立刻道:“还没到呢,在城外,夫人在路上得了风寒,现在有些发烧,老爷让小的回来通知家里先把退烧治风寒的药煎着,让夫人回来就能喝了休息。”   阮妈妈一行人出来正好听到,连忙又跑到厨房去准备,沐景看着他们忙碌,突然道:“夏妈妈,不如我们驾了车去城门口接姨父姨妈吧。”   夏妈妈立刻点头,外面下着雪,本是人人都躲在屋里不跺手跺脚的,现在听到这消息全兴奋起来,夏妈妈忙道:“拉车来拉车来,谁闲着能赶车呢?”   “我,我赶,我赶!”这一问,没想到还有两人一起抢着喊,一个是才从外面进来的李全,一个是院里的章五,章五跑得快,立刻就去拉了车马出来一边开车门一边回头道:“你才回来,歇一歇歇一歇。”   李全气恼,沐景与夏妈妈相视一笑,动身上车去,阮妈妈也跟着上了车。   城门处,孟家的马车却被拦了下来。   不过是巧合,年尾之际,许多案子都等着结案,汴梁城门口贴了许多海捕文书,全是犯了案潜逃在外的,正好有张四人一起抢劫杀人后逃窜的海捕文书,守门士兵便拦下了孟家的马车,拿了文书一一比对。   本来比对完看士兵的样子是否认了的,却就是不点头放行,孟明章知道其中原因,一边给士兵说好话,一边从腰里摸了碎银偷偷递出去。   士兵面露喜色,正要伸手过来收,一只手却过来拽回孟明章的胳膊,让孟明章手中其中一粒碎银掉了下去,惹得旁人纷纷转头来看。   “姨父,别给他,我们有路引,又不是通缉犯,他们凭什么拦着!”   士兵脸色早已难看,立刻道:“这几人,路引分明是假造的,说不定就是那抢劫杀人的四个乔装打扮过来的,给我抓起来!”   孟明章立刻道:“官爷明察,我们几人真的是回城的良民,小儿不懂事冲撞了您,望您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说着,手又收回无意无意地放在腰间,似乎是说放行之后有大孝敬。”   士兵的怒气散了些,正犹豫着,沐文杰却又道:“姨父,这人分明就是胡说,我们的路引哪里像假的,我们又哪里像抢劫杀人的通缉犯了?姨妈还是女人呢!”   他别的时候乖巧,这个时候却是猖狂的很,这话说得让孟明章拦都拦不住,士兵早已大怒,立方道:“抓起来抓起来,送到府衙大牢去!”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人过来要动手,车夫吓得直往后挪,沐文杰却仍是面不改色,甚至比之前还要猖狂道:“你们敢抓,赵九郎你们知道么,那是我姐夫!”   “老子管你赵九郎陈十郎,抓起来!”   没料到士兵是这态度,沐文杰心中微急,立刻道:“那靖王府你知道吗?靖王府赵九郎,我姐夫是王爷的孙子!”   ——————————————   今天月票最后一天,今天大图,今天加更,今天九哥会露很多次脸的~~嘿嘿   姐夫,姐夫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8 本章字数:4584   没料到士兵是这态度,沐文杰心中微急,立刻道:“那靖王府你知道吗?靖王府赵九郎,我姐夫是王爷的孙子!”   “哈哈,你还是我孙子呢!”士兵大笑,身后有人看了看沐文杰,凑过来说了句什么,士兵才停了笑声,问道:“你说你姐夫叫什么?”   沐文杰知道那后面的士兵给他解过惑了,一下子又恢复了得意:“我姐夫叫赵晔,字子昀,如假包换的皇亲国戚,王府中排行第九,人称赵九郎,像你们这样的都得叫他一声赵指挥!”   士兵迟疑了一下,与后面人议论道:“王府里的人能和这样的人是亲戚么?”   后面人小声回道:“好像是,那赵九郎是捧日军的,之前听说与个汾州的庶民女子成了亲,不过前两天听说已经和离了,才和离的。”   士兵脸上微微露出笑意来,“估计这几人还不知道呢,我就把那赵九郎请来,说有人冒充他亲戚,他肯定不认,到时候这几人就任我们收拾了,既然是行商的,身上肯定有几个钱。”   说着就看向沐文杰开口:“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人找来赵指挥看看,看他认不认识你!”   “去找,现在就去找!”沐文杰立刻道。   立刻就有一人跑开了,而孟家的马车则暂时停到了一边。   得车景文。张氏叹气道:“出门在外,二郎你这又是做什么。”   沐文杰立刻道:“姨妈尽管放心,我肯定姐夫的官比这守门小兵的大,等他来了我们一定能大大方方地进去,而且姐夫知道我来就能告诉我姐,都不用专门派人去说。”   “你呀!”张氏无奈叹气,孟明章则微微地笑,低声道:“威风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逞的。”   若是平常,说有什么人自称是他亲戚他一定不管,可今日他正要巡城,与士兵说的城门没离多远,所以听士兵的话顺便跑了一趟,没想到碰到了沐文杰。   “姐夫!”沐文杰早探头往外望着,见了他,立刻跳下车来跑到他马下,仰头道:“姐夫,我来了!”   他的样子一如两个月前,一时之间赵晔不知能说什么,慢慢从马车下来看向他,轻轻露了一丝笑:“你怎么来了?”   沐文杰高兴道:“姐姐不是给家里写了信让姨父带回去么,我爹看了,受不住我在他耳边折磨,就同意我来了。姐夫,我姐姐在家里么,你们家在哪儿?”   “九郎。”孟明章扶了张氏从车下来,站到赵晔面前道。   张氏看着赵晔微微地笑,开口道:“我就在迎亲时见过一面,九郎似乎比那时候瘦了些。”   他们都看着自己露出看亲人的模样,赵晔不知该如何面对,迟疑了好久,终于拱手道:“姨父,姨妈。”   张氏又笑了起来,怎么看他怎么满意,孟明章却觉得他的神情有些怪异,倒像不自然似的,心有疑惑,却没显露出来。   “姐夫,这几人,说我们是通缉犯,不让我们进城!”沐文杰立刻道,谨慎起见,他没有说士兵趁机收钱的事。   士兵早已察觉事情不妙,连忙过来赔理道歉,称看人没仔细,沐文杰冷声一哼,又笑着拉了赵晔的胳膊道:“姐夫,听说你和姐姐不住王府是不是?那我是不是可以过去看看姐姐,今天行不行?”   赵晔正为难着,身后一辆马车驶过来,停住,沐景从车上下来,带着一丝尴尬的笑意,喊道:“姨父,姨妈”,然后又将目光投到沐文杰身,叫了声“文杰。”   在车上时,她就已看到下面的情形,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姨父姨妈,弟弟,也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儿的赵晔,然后又见到沐文杰去拉赵晔的胳膊,抬头朝他说着什么。   见了她,沐文杰更为高兴,立刻跑过来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说完立刻道:“刚刚我又被拦下来了,于是我朝人说:赵九郎是我姐夫!他们还不信,哼,姐夫一来,他们还不是乖乖放了行!”   沐景看向赵晔,只见他也看向自己,雪团在他身前飘过,衬得他不见更让脸上有些萧索。   “谢谢你……”她说道。   赵晔嘴唇微动,回道:“无事。”随后上了马,转身离开。   “欸,姐夫——”沐文杰喊了一声,看向沐景道:“姐夫怎么突然走了?”   “文杰,先回去吧。”孟明章早已看出了不对,一边拉沐文杰上车,一边朝沐景说道:“这马车大,阿景也上来一起坐吧。”说着几人便一起上了后面的马车。   “姨妈怎么样,怎么……”沐景这话还没问出来,沐文杰就急着打断道:“姐,你和姐夫怎么了,怎么没怎么说话,你们吵架啦?”   张氏也看得仔细,说道:“阿景,你是在你姨父汴梁的小院子里?你这身上穿的……”穿的明显不是一个富贵女子该有的样子。   沐景微微垂首。事实真相极难开口,可这种事瞒也不瞒不住,只好老实道:“我们和离了。”   “啊?”张氏与沐文杰同时发出声音来,孟明章虽没和他们一样发出声音,却也明显惊住,讶异地看向她。   “姐,你开玩笑骗我的吧?”沐文杰十分十分不相信。   沐景抬眼看他,神情有些无奈,却是认真道:“是真的,和离了十多天了。”   沐文杰愣住,像是做梦一样看着她。   “为了什么?”孟明章问。   “因为……许多事……”沐景喃喃道:“本来我们成亲,就太过匆忙……”   “什么太过匆忙,姐姐你说和离,你是和姐夫和离的,那就是你要分开的是不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和姐夫和离?”沐文杰脸上挫败与颓丧的神情十分明显,使劲拽着她的胳膊问。   沐景沉默,沐文杰又大声道:“你说呀你说呀,你为什么要和姐夫和离?”   沐景只得说道:“就算我不和他和离,他也要休我的。”   “为什么?”   沐景又没了话。   沐文杰便不依不饶道:“你瞎掰的吧,刚才姐夫还来解围,还叫了姨父姨妈,一定是你瞒着我们偷偷与他和离的!”   “我没有……”   “你有,是因为那英霁对不对?英霁一回京城,你就与姐夫和离了,一定是因为他!”   沐景叹了声气,不知道怎么说。   沐文杰猛地扭头,扁着嘴一副怒容,再不说话了。   张氏与沐景挨着坐着,这时拉了她的手道:“阿景,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说和离还是已经和离了,就真没回转余地了么?”   沐景沉默了很久才回道:“真的和离了,原本……似乎只是因为误会,我也没想到会和离,可是后来我给他解释了,他也没有理我,是我行事太没有分寸……”   “那便不仅仅是误会了,还有别的事是不是?”张氏问。   沐景点头:“是有许多事……”英霁的事,两人的身份个性,王府,他表妹,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她以为与赵晔和离了她会嫁给英霁,可是最后她也不想嫁给英霁,而赵晔,她时时想着,却没有那个胆量与底气去追寻。   张氏见她带了愁绪,也不再多说,只拉了她的手道:“阿景没想到二郎会来吧,他要这在里过完元宵再回去呢,之前还向我们说一定要玩遍汴梁城。”   沐景看向沐文杰微微笑,沐文杰仍扭着头不说话。   到孟家,因房间不够,沐文杰便只能住进孟卓然的房间,一进门家中要准备要安顿,沐文杰则一声不响进了房再也不出来。   姨妈要喝了药休息,姨父恐怕要立刻操心生意上的事,沐景也没什么好忙的,进了表哥的房间去看弟弟。   沐文杰坐在房中凳子上,闷闷坐着头也不回一下。   沐景关了门,到他身旁坐下道:“路上累不累,冷不冷?爹还好么?”   沐文杰不理她,她做出气愤伤心的样子道:“到底我是你姐姐还是赵晔是你姐姐,我与他和离了你就不认我这姐姐了么?”   “早知道你和他和离了,我就不来了,一点意思都没有。”沐文杰终于开口说了话。   沐景安慰道:“汴梁有许多吃的,许多玩的,可不是只有一个姐夫。”   沐文杰侧头来看向她:“不是你要和离的,是姐夫要休你么?”   沐景迟疑一下,点点头。   “那我去找他,问他为什么要休你,你们有什么误会我来解释就好了!”沐文杰说着就要出去,沐景连忙将他拉住,“不是……这……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那是什么事?”沐文杰问:“姐不是你说你没想到会真的和离的吗,那就你不想和离了,那就是姐夫要和离,我去问问他为什么总行吧?”   “也不是……”沐景支吾着不知怎么说,沐文杰看着她嘴又扁了起来:“所以还是你要和离?”   正说着,阮妈妈在外面敲门,喊着:“景娘?”   “妈妈,什么事进来说。”沐景庆幸阮妈妈及时过来帮她解了围,没想到阮妈妈进来后却说道:“娘子,英家那个兰芳过来了,说是英家老夫人得了些上好的绢花,邀您过去挑几只。”   “英家?”沐文杰看着沐景,大怒道:“果然是英霁,就是你要与姐夫和离的!”   “我……”沐景不知怎么说,又怕继续待在这里惹得沐文杰大喊大叫让兰芳听到,只得立刻起身朝阮妈妈交待了一声就出门上了英家的马车。沐文杰出来看着那马车扬长而去,一时气得直跺脚。   马车内,兰芳朝沐景说道:“娘子,昨儿大夫说四郎的腿大有好转呢,兴许恢复之后还能和以前一样。”   “真的么,那真是太好了。”沐景笑着,心里一直以来的愧疚终于消散了一些,可是因为弟弟的质问,却总不能真正开心起来。   她所茫然的,不过是她不能果断地去选择一个人,英霁或是赵晔。对于英霁,她似乎再也没有以前要嫁他的想法,却殷切地希望他能好好的,也难以放下自己对他的欺骗;对于赵晔,她能肯定她依然无法向他承诺我已对你动情,我只爱你一人,从此再也不会想起英霁一丝一毫。   所以……她向赵晔解释,因他的关心而欢喜,期盼他能回头看她,可她却没有那样的底气跑到他面前乞求他重来一次。初时嫁他,并不是她主动的意愿,她可以告诉他一时半会儿她忘不了英霁,可若是再来一次,她难道不该全心全意只念着他,只想着他一个人么?   车外雪团越来越大,从车门镂空处的轻纱看过去,雪团一个接一个地在外面斜飘过。   沐文杰没去找赵晔,也没同她说话,无论她怎么主动关心示好,他都不冷不淡的,让她看着倒觉得像是赵晔附体一样。无奈之下,到除夕前一天,也就是智贤要被处斩的日子,沐景主动挨到沐文杰跟前,软声道:“我们去看人行斩吧?”   是斩首,又是斩智贤,她自然一点也没看的兴趣,可料想沐文杰喜欢看,她只好如此提议。   沐文杰还没见过人斩首示众,果然有兴趣,沐景又说道:“那是相国寺里的大师,因与当朝公主不清白而被斩。”   沐文杰脸上已出现跃跃欲试的情形,却还装模作样道:“反正没事,那我就去看看。”   沐景欣喜,立刻就让人去备车马。   至菜市口时早已许多人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沐文杰频频往外看,沐景却是看不下去,也不想好,便让车夫停了马车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说着探头出车门看了看道:“这儿有个饼店,我去里面坐坐,你看完了就回来,人多的地方注意些,别走得太近。”   沐文杰早已听得不耐烦,一边随意答着一边跳下车往人群堆扎处跑着。   沐景没想到赵晟也过来看热闹了,更没想到他们正好会碰到。   ——————————————   这一更四千字,好吧……估计失误,没有九哥,不过下一更一定会有他,且下更很快就来的   向前夫求救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8 本章字数:3409   沐景没想到赵晟也过来看热闹了,更没想到他们正好会碰到。   赵晟见到沐文杰,自然是新仇旧恨一起报,他之前在沐文杰面前吃了亏,现在到了他的地盘,他身后又跟着一大群与他一样的纨绔子弟,自然是神气活现,一边骂野小子,野杂种,一边嬉笑着要沐文杰钻胯,沐文杰见他人多,心里头知道讨不了好,所以不理他,直到他又骂沐景是偷汉子淫妇才忍不住,怒声喊道:“有种的有单挑,没种单挑以多欺少爷我也认了,反正你就是爷的手下败将!”   这话让赵晟丢面子,想到自己为了在春狩上露两手而练了几天臂力,兴许能胜过他了,便往地上吐了口痰,脱了袄子撸起衣袖就扑了上去。   结果同样是打不过,后面有两个纨绔跑上去帮忙,按住了沐文杰在地上给赵晟打,赵晟被打得惨了,反正是单打独斗打输了也是没面子,当时也没管什么说话算话的事,抬手就打了起来。   沐文杰气恼,情急之下挣出一只手来捡了块砖头就往赵晟身上敲去,然而赵晟是动着的,那一砖头没敲到身上,却敲到了头上。   血从赵晟头上滴下来落到他脸上,滚烫粘稠,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惹了大事。   还没行刑,刑场就出了事,这样的地方自然有人把守,几个官差立刻就跑来,还没听清情由,一见安国公那在汴梁城出了名的十一郎竟是头破血流,立刻就把地上那个被指是打伤了人的布衣少年押了起来。   在场的几人他们虽不是个个知道身份,但都大致脸熟,也知道这几人家里是非富即贵的,随便一个都惹不起,好在地上还有个看着就能惹的穷小子,不抓他抓谁?   沐景闻讯赶来时正看到官差带走沐文杰,而赵晟头上淌着血,趴在地上无力地喊:“斩了他,斩了他,要不然我爹要你们好看!”   沐景急忙提了裙子去追官差,好不容易追到他们走在最后面的一人着急道:“官爷,你们要带他去哪里?只是孩子打架,我们赔钱,我们赔钱……”   沐文杰回过头来叫“姐姐”,语中带着颤抖。   沐景看了心头一紧,立刻又拉了官差的衣服道:“官爷,你们放了他,那伤的人我认识,我会去找他家里的……”   “谁不认识,我还认识呢!”官差猛地甩开她,让她险些摔倒,她又跑上前来,另一名官差拦了她道:“你找我们没用的,那是王府的人,我们哪里惹得起。”   “可是我弟弟没偷没抢,也没逞凶伤人……”   “安国公的儿子伤了,我们自然要给他个交待,怪就怪你弟弟惹谁也不该惹当大官的,你还是找人托关系求情吧,就到年底,恐怕这一上衙门就要打个半死不活出来,能保住一命都是好的。”官差说完就追前面的人去了,沐景回过头去,只见那一边早有人抬了赵晟往另一个方向跑着。   沐景抬头按额头,努力想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赵晟的伤势还不知轻重,但论是轻是重,有没有性命之攸,王府很快就会知道,当看到赵晟竟被人打得头破血流,那赵二爷与二夫人会如何?他们一定是要让官府重处元凶,更何况他们本来就不喜欢自己。智贤为什么会在今天处斩,因为重刑都会在秋后处决,而开年之春百物待苏,所以官府才会急着在除夕之前行刑。而一些小案子大多也会在这几天判定,因为除夕之后就是元旦,而元旦宫廷会举行大朝会,百官都要参加,这几日会休假,会祭祖、拜年、走亲访友,差不多一直会忙到元宵后,所以官府都会在年尾将能办的案子办好,若是赵二爷有心为越晟出气,说不定会立刻向衙门施压,而衙门也一定会在今天或明天就按指示办好,到时候便是那官差所说的,能保住一命都是好的……   她若是去王府找曾经的二叔,他会手下留情么?以前奉茶时他就有意怠慢,现在又怎会留情,说不定反而被她惹得心情不好而更加要重惩文杰。   那她能怎么办……   其实一开始,她就想到了赵晔,能与王府说上话,又会帮她的只有赵晔了,只是,她真的要再次求助于他么?   沐景一边想,一边还是往赵宅走着,此事除了去找他,真的再无人可找。   赵宅的路她自然是认识的,没想到到了门前敲门,却被告知九爷不在,那余三还神情怪异地告诉她:九爷去了林舅爷家。   沐景希望他在任何地方都好,只要不是这里,她又问了一声,余三肯定地回答“下午就去了”,说着要关门,沐景伸手挡住道:“林家在哪里?”   余三惊讶地看了她一会儿,说道:“出梁门往西,街南,打听林相公就能知道。”   大门关上,沐景静静伫立在门前,只踌躇一会儿,就毅然拄梁门而去。   并没有打听,一去就看到林府的牌匾,与赵宅所在的马行街其他官员府邸一样气派豪华,沐景立在门前,手几次欲伸出来去叩门,却都停住。   地上本就是积雪好几尺厚,此时又开始下了起来,她没有披斗篷,有些冷地缩了缩身子,雪团飘进颈子里,让她禁不住一颤。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的,文杰说不定已被押往大牢了,他现在去的地方可不如她上次特别受关照的地方,又阴又湿,说不定还要与杀过人的凶恶犯人关在一起。   如此一想,便有勇气了,沐景正要抬手去扣门,没想到门却突然被打开,里面的人显然没料到外面站有人,看见她吓了一跳,“这位娘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里面四五十岁的家丁回过神来看着她问道。   “大伯,靖王府的赵九郎是在这里么?”   家丁点头,沐景便说道:“劳烦您给我传个话,让他出来见见我,我有急事。”怕家丁欺她一身布衫,她说着就拿了半吊钱递出去。   家丁收了钱,问道:“娘子怎么称呼,找九郎何事?”   “我姓沐……”沐景回道:“是有关我弟弟的事。”   “你等等。”家丁说着就进门去。   林家正要开饭,因有长辈,所以不分男女,不分大小辈全坐在一起,正说笑着,有丫头进来轻轻在林家老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老夫人立刻就止了笑容。   其余注意着老夫人脸色的媳妇们见这情形立刻就暂停了笑声,心中猜测着出了什么事,一会儿,老夫人才轻笑一下,看向赵晔道:“九郎,外面有人找你,说是姓沐,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   她这一说,一桌子人全沉默了下来。   林依冉看看赵晔,将头埋得低低的,林家三爷与三夫人则马上沉了脸。   当初被退婚,自然会弄清楚原因,也会在私底下打听那女人的情况,虽是没见过面,可他们对外甥先前娶过的女子清清楚楚,汾州,十八岁,姓沐,是家里的老大,现在这个姓沐的,除了她还会有谁,没想到她竟找来这里来!   赵晔也沉默着,一会儿才看向传话的丫头问道:“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面好道会。丫环看了看林老夫人,而后才回:“说是因为她弟弟的事。”   赵晔知道,沐景一定是有事,而且是大事。要不然她不会来林家找他。桌上所有人都看着他,特别是三舅父三舅妈,几乎要将他身上盯出窟窿来,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出去几乎就意味着在他们脸上打耳光,可是……   “外公,外婆……”才要说话,林老太爷就开口道:“既是找九郎,那算是客人,请她进来吧。”一句话,将即将要来的尴尬化解。   “谢过外公。”赵晔说道。   林三爷与三夫人心中仍是不好受,虽然赵晔没当着他们的面出去,可刚才的样子明显是要出去的,难道此时此刻,他就不能回一句“不见”么?   没过多久,沐景便被下人带进了正房的饭堂。满满一桌子的人,俱是富贵模样,女人将眼睛直直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男人只淡淡瞟过来,而小孩子们则歪着头将她当稀罕事物盯着看。   沐景看着上首两人的模样,万福道:“见过林老太爷,老夫人,以及各位老爷、娘子。”   林老夫人也不问她身份什么的,只说道:“你要找九郎?因何事而找他?”   沐景这才看了眼赵晔,回道:“我家中弟弟打伤了靖王府的十一郎被带进衙门了,我无奈,只得过来寻九郎去与靖王府说说情,打扰贵府,还请见谅。”   “你是说,二郎打伤了十一?”赵晔问。   沐景点头,神情中不无焦虑,“打破了头,我过来时十一郎正被人送去医铺,还不知他伤势如何,又恐安国公知道了在盛怒之下重处二郎,所以才先过来找了九郎。王府对我不喜,还请九郎在中间说说好话,我们一定尽力治好十一郎的伤。”   ————————————   好吧……还是没写到两人一起出门一起去救小舅子,死赶慢赶才让九哥露了第二脸……明天就可以了,于是今天一万字结束~~   可愿与我再在一起?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8 本章字数:3655   赵晔站起身来,林三夫人立刻道:“九郎,那是你二叔的儿子,自己的儿子被打伤了得多伤心气愤,你还过去帮着外人说话,那不是让你二叔二婶记恨你?”   “三舅妈……”赵晔还未说话,另一个女人就说道:“这女人是谁呀,九郎,你与她认识么?”   林依冉知道赵晔是要走的,不愿他为难,起身道:“爹娘,四婶,既是这么大的事,表哥理当去看看的,赵家的二叔脾气也不好,恐怕还真会说什么冲动的话。十一郎生性好动,说不定又是打架闹的,这样就被抓进官府关着,也确实太严重了些,表哥去看看十一郎伤势,说说情劝一劝正好。”   赵晔没有骑马,只向前院的人要了两把油纸伞,递了一把给她,自己便撑着伞走出门去。屋外雪团仍是随风飘着,大部分落在伞上,也有飘落到他身上的。   可是……他既然知道,又为什么……   前面的他冷笑了两声。   至此一路,两人再没有话。   “二叔,二婶……”久久的沉默之后,赵晔说道:“请你们放过她弟弟,以后……也别再管我的事。”   “你……”二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说什么,赵崇便走了过来,看着赵晔道:“九朗,你过来,就是替这女人说话的,是么?”   “二叔,那她是怎样与我毫无关系的?”赵晔盯向他问:“您的侄媳妇写信给侄儿,您在中途拦截,私拆信件,然后设局了让侄媳妇与侄儿和离,这事让人知道又成何体统?”   赵晔嘴唇动了动,似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出了医铺。   林老夫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说道:“那九郎就先去吧,改日再来。”   赵崇眼中竟闪出泪光来,在那泪光变得清晰前,他缓缓开口道:“好,我不再追究,你去吧,以后我不会管你,再也不会管你,从今以后,你我叔侄情分到此结束了。你若有心,逢年过节来王府聚一聚,你若无心,二叔也不用叫了。”   “那现在呢?现在你是否还想让我收回和离书,是否,愿与我再在一起?”他突然放开她,扶着她的肩问,目光幽深而坚定,似乎要透过她的眼透进她心里。   赵晔看着赵崇道:“二叔,十一郎的性子您也知道,向来只有他惹别人没有别人惹他的。”   “你……”赵崇身子微微发着抖,脸上也微微触动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赵晔停下步来看向她,她也急时刹住脚步,在离他不过两尺远险些撞上时停了下来。   “如果那天你看到信,会过来见我吗?”他回过头来,她看着他说道:“我带着和离书在身上不是准备让你去盖印的,而是……想同你将事情说清楚了让你收回的。”   此时此地,似乎再不是沐文杰的事,而是叔婶与沐景之前的决择,一时之间,满室悄静。   “那是孩子们的之前的冲动,并非刻意。”   “善了,我并没没准备要那伤人者的命,衙门今日打他几十大板明日就会放了他。”   他们两人都忘了拿.伞,外面风雪愈来愈大,雪团漫天飘着几乎不见眼前路,他在前面走,走得很快很快,让她跑着都追不上,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直至他迈入小巷中,她跟着迈入后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沐景一出现在医铺内二夫人就冲了过来了,她自然没有动手,只是站在她面前痛声道:“你倒敢来!你们这一家是与我靖王府有仇么?你害得九郎至此,你弟弟现在又害我儿至此,你做赵家媳妇时我有哪里亏待过你,你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沐景撑着伞在后,一手提着裙子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脚踏在雪地上一深一浅,雪水几乎把绣鞋全部浸湿。   沐景身子一震,脸色煞地一片惨白。   “什么打架,明明就是你家里人狠心欲致我儿于死地!我儿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等着给你弟弟收尸!”   “你是走来的么?”站在门口,赵晔问。   已在赵晟床边问过大夫伤势的赵晔走过来看向二夫人道:“二婶,十一郎没有性命之忧,头上的伤也不重,养十天半月就好了。”   “对……对不起。”沐景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个还能说什么。   “赵晔……对不起……”   沐景心中陡地一缩,拽紧了手看向赵晔,赵晔回道:“二叔,几十大板衙门里的人若是下狠手也能将人打死。”   二夫人在此时开口道:“九郎,你知道,你二叔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非要因为一个女人弄得六亲不认才好吗?你与林家才缓和一些,你可知你二叔这几日多开心,还让我开口在除夕夜吃饭时让你搬回来……九郎,你要还有一点良心,就别再与这女人有任何瓜葛!”   “怎么样了,你自己不会看么?我儿还没这样流过血!”   赵晔说道:“二婶,十一以前也在街上打人,无论是伤是残,最后家中总是给钱了事,如今他被别人打了,怎能说出‘收尸’这样的话。”   赵崇早已忍无可忍,猛地一拂袖道:“九郎,十一受此重伤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不管的,你是赵家的人,现在帮着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女人说话,这让人知道成何体统!”   如果那信到了他手上,他是不是会来酒楼与她见面,是不是一切又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要叫,却叫不出来,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在小巷中跑着四处寻找,直到突然转头,见他站在旁边的岔路口。   全是因为她,全是因为她……她终于知道他当初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就退婚了娶她的,因为他牺牲了亲情。   深沉的吻突然而至,他箍住她的身体如同藤蔓纠缠着树木一样几乎要嵌进她身体里,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唇舌滚烫,毫不迟疑地侵略霸占,将她的喘息与嘴中香甜一起吞咽,吮吸,勾缠,冲刺……   他一动不动不看着她,雪团扫过空隙间,能看到他眼里的自己。   “一砖头也能将人打死。”赵崇冷声道。   不过是看了她一眼他就又往前走起来,脚步似乎稍稍慢了些,让她追得不再那样辛苦。   “安国公,他们与十一郎是一起的,他们的话如何能让人信服。我见过我弟弟,他身上也全是伤。”沐景回道。   沐景忙问:“二夫人,十一郎的伤怎么样了?”   “十一郎在哪里?”   赵晔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是看十一,也是来说情。二叔,既然十一的伤无大碍,此事就善了了吧。”   赵晟果然是在离刑场不过百步的王家医铺内,且他们去时赵崇与二夫人都已到了,赵晟被剃了头正在包扎,似乎因为喂了麻醉汤而昏睡着,二夫人在他嘤嘤哭泣,一住用手帕擦着眼泪。在场也有其他人,沐景看了看,似乎正是平常与越晟一起玩着的富家子弟。   “对不起……我怕衙门赶在除夕之前判决,所以……你舅舅他们……”   “九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夫人气极道:“为了治伤,他连头发都被剃了,你怎知他有多疼,怎知以后会不会有疤,怎知会不会有其他后遗症?九郎,你以前就替这女人说话,现在和离了你帮着她来对付你家人?”   “对不起……”沐景看了看越晟正被包扎着的头,连忙道歉,恳切道:“对不起,是我没陪在弟弟身旁,我也没想到他会与十一郎撞上打起架来……”   见到他的脸,她忍不住湿了眼眶。他的样子似乎与平常没什么分别,没有神伤,没有哀婉,可她却能感受他心中的悲痛。他二叔对他的关切与痛心,连她这个外人也看得出来,他如何不能感受得到?血浓如水,他因为她而从林家出来,因为她而与二叔二婶甚至整个王府决裂……他不过是小时候赌气搬出王府的,并不代表他不在乎自己的亲人,并不代表他就愿意离了从小长大的地方一个人孤单而活。   “走吧,从这儿能快点到府衙。”赵晔说着转身。   沐景大吃一惊地看了眼赵崇,然后才看向赵晔,这才知道……原来那信不是如十一郎所说的被赵晔撕了,竟是被赵崇在中途拦住了……   沐景反应过来,立刻跟了上去。   “是。”沐景低着头回。   为知看来。她看着他,眼中慢慢湿润……这样一个男人,她想用自己整颗的心,用自己所有的骨血,所有的气息去爱他,她想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可是……她却无法给出这样的承诺。   她突然伸手将他拉住。   林三爷与三夫人将头扭开,赵晔告辞,与沐景一起走出林家大门。   “并非刻意?你听听他们怎么说!”二叔说着指向一旁站着的几个富家子弟,其中一人立刻说道:“十一郎的确是说了那野小子几句,可没想到他会拿砖头来打人。”   “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多着。”   “应该是在刑场近处的医铺。”   他陡然松手,说道:“府衙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想专心来忘掉你,以后任何事都不要再来找我。”话语的一半传进她耳中,一半飘散在风雪中,他头也不回地走开。   ——————————   我发现,我的情节瞬息万变……下一章,放肉,肉会有两个版本,言吧版和读者群版,言吧版清水,读者群……自然,也不会很过火,偶还是纯洁滴,不过多几个字而已,想看的可以加群,但切记一定要写验证,群号验证等等都在留言区上,对文不那么感兴趣的亲就算了,一加就退或是言语不太好听的会让偶伤心的~~~   迟来的洞房夜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9 本章字数:3522   他陡然松手,说道:“府衙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想专心来忘掉你,以后任何事都不要再来找我。”话语的一半传进她耳中,一半飘散在风雪中,他头也不回地走开。   身上似乎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血液,她无力地瘫在地上,第一次像个村妇一样嚎啕大哭,如一个孩子般无所顾忌。   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离去让她如此留恋,从来没有一个人的背影让她心痛至此,仿佛被分开的不是她与旁人,而是自己的另一半身体。   “你另有心上人?是你表哥?”   几欲窒息之际,她从墙壁前挣脱出来,两人一起在雪地里踉跄了一阵,他又将她扑在墙上,身子却一歪,抵上一扇门,那扇门竟毫无抵挡二人的力量,“哐当”一声被打开。   “敢说不,就等着给你弟弟收尸。”   赵晔看着她问说什么,她只是笑而不语。   她看着上方他的脸,有些无措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没有推开你……为什么要做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或许是,忘了。”   她的胳膊自他腋下穿过,反勾住他的肩,唇舌间的战争,在他面前她那样柔弱不堪,如同虎豹面前的小白免,可哪怕是小白兔,也能挣扎。她跟不上他的力道与速度,却与他一同纠缠。   沐景脸上微微一热,忍不住朝他白眼:“果然是要烧个把月才开的水!”想想以前那一副不可一世谁也不理的样子,哪里能想到他还有这样无赖的时候?   身体突然被悬空抱起,她还来不及惊呼就被重重放入干草堆上,他迫不及待地扯下她夹袄、中衣、裙子、裤子……将她身上所有衣料一齐除下。   “那是为什么?”赵晔掰过她的脸来撑起身看着她,“或者,为什么愿意让我碰你?我们已经和离了,你不再是我妻子,没有什么侍候夫君的责任。”   他突然前进两步,将她重重抵在巷子里的墙壁上,雪花从巷子上的天空飘下,落在她脸上、唇间,然后被他吞噬进口中,于是两人滚烫与火热的唇舌间,突然蔓延出一股清凉。   迟来的洞房夜,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身体像是被撕裂一样,她痛吟一声,偏过头去紧咬住唇。   在他深吻下,她全身都软了下来,手攀上他的颈不住喘息。   “我也是这样想的……”她回道:“赵晔,也许,我对你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要深,我没想到你离我而去我会那样痛苦,也没想到你抱我我会不拒绝,更没想到我会因为你而忘了所有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她心依然疼痛,却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甚至来不及地思考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以最快地速度地扑向他怀中,牢牢抱着他,犹如将身体被扯去的另一半紧紧护住。   汴梁城许多地方都有车马租赁的地方,出巷子后,赵晔便租了辆马车载沐景回去,自己则租了匹马去开封府衙。   “会有人。”她小声说道。   他抬头看着她带着他舌上湿意的耳珠,看着她仍带着潮红的脸,轻颤的长睫,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愿嫁我,却又愿意……”   他猛地扳开她的头,以比之刚才还大上好几倍的力量攫住她的唇,疯狂地啃咬吮吸,似乎瞬间化身猛兽。   无将地会。她脑中尽成空白地瘫去,他在她身后躺下,侧着身体将同样侧躺的她严密包裹,一手在绕到她身前满含留恋地轻抚。   “阿景,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他深深看着她,看着她丝毫不像开玩笑的脸有些不可置信,“我想,在你不用强迫自己的情况你会愿意是因为你爱我,我想听你告诉我,你对我有感情,你是爱我的。”   腰上的铁臂又一次出力,她又与他贴进一分,柔软的躯体与坚硬的躯体,哪怕隔厚重的衣料也能互相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   赵晔却凑到她耳边道:“你以后会发现我力气比今天还要大。”   身后的墙那样坚硬,他的身体也那样坚硬,她被他重重压着,忍不住一下一下喘气,却每每都被他纳入口中。   沐景脸上盈着笑撩了车帘往后看那渐行渐远的马,直到那马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收回目光,一边看着外面飘飘摇摇的雪花一边伸出手来接了放在手心看,只觉得那六角形冰寒刺骨的花儿虽是娇弱不堪捏不得捧不得,却也分外妖娆好看。   她低了头轻轻地笑,他也轻笑,一直到走出小巷,眼看远方似乎有人影她才从他手中抽出手来,他却不依,又将她牵住,她又抽,抽不开,用力抽,同样没能抽开。   赵晔停了下来,甚至有些愣住。   “沐景,我要再娶你为妻,不管你愿不愿意。”   “这些日子,你不是经常出入他家么?”   “有人就有人。”他无所谓,转头看看她轻笑。   “十一没事,你以后不再冲动就好了。”   外面天色已有些发暗,风雪依然未停,小屋虽冷,可从小屋出来却更觉外面冷。沐景微缩脖子往前走,赵晔从后面过来,将她握住。   她瞅他一眼,再一次挣扎,还是没挣开。她便笑道:“我知道刚才我为什么没推开你了,因为你力气太大。”   看着她在他身下露着白嫩的肩颈带着激情过来红晕而笑,他情不自禁将她紧紧搂住往那细颈上吻去,她却神色一紧,立刻将他推开:“文杰还在牢中,我要去带他出来。”说着就要起来。   不嫁给自己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要嫁英霁,他一直都是如此想,可她却否认。   躺着还好,出起力来却是弄得浑身酸疼,初受蹂躏的地方更是难耐,沐景没能起身却紧紧皱住了眉,赵晔忙坐起身来,扶了她坐起来道:“你先回去,我自会将他带到孟家。”   屋里连窗都没有,光线瞬间就暗了下来,几缕天光从门缝里射进来,投到两人脸上照出发亮的一道痕迹。   既然不嫁英霁,那为什么要与他和离,为什么不答应与他再在一起?难道她宁愿谁也不嫁也不愿与他如此过下去?   赵晔大笑起来,又露了一对酒窝出来,惹得她也笑了出来。   沐景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而后才回道:“不是。”   ……   天黑时,赵晔在孟家大门外停下马,门开着,里面有灯光透出来。   她的呼吸比刚才稍重了些,也有了深浅快慢,明显是清醒了,他搂着她,忍不住抬头含住她耳珠。   赵晔下马,沐文杰也从马上下来,抬头看他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垂丧着脸开口道:“九哥,我以后还能叫你九哥么?”   “这……”   他的气息就在她头顶喷出来,与她的气息交叠,缠绕。   没想到说着,沐文杰竟有些要哭了起来,却是强忍着没落泪,问道:“九哥,你和姐姐为什么要和离?”   “看到就看到。”   “你……”沐景不得不承认他果然有豪门大户恃强凌弱的气势,这一句话不像二夫人说得那么咬牙切齿,却仍是凶狠霸气让她听着心惊胆颤。   他将属于她的衣服一件一件找出来放到她面前,然后看着她裸身坐在他的狐裘上一件件穿上,散了髻的乌发凌乱地垂在脸侧过肩头,脸带桃色,白皙胸口铺着点点红印,一旁干草上,还有属于她也属于他的处子血丝……那一刻,他的心溢满愉悦,瞬间觉得之前一切的难受心痛都值得。   几乎在极度疲惫下睡去,直到身体一颤才清醒过来,她轻轻开口道:“冷……”本是无意识,可那声音竟是无比娇媚可人,让他心头不禁一酥,撑起身来捡了大件的厚袄衣服过来将两人盖住。   未待赵晔回话他就接着道:“九哥,你真好……我知道要不是你救我他们一定会打死我的,我当时脑子一懵,也没多想就砸了下去。”   她没有回答,他又说道:“如果你将清白给英霁,那你之前嫁人的事将会在他心中一笔抹去,他没有半分计较,可是今天之后,他日你再嫁他……”   “可是……”   “我没有要嫁他。”沐景回答。   “会被人看到。”   屋内无人,只有一堆干草几只破碗,他紧搂着她不曾放开,将门往门框上一踢,再次将她抵在屋内的墙上。   有脚步声走近,在无声的落雪中沉重而清晰,她猛然抬起头来,只见他缓缓停下脚步,在离她七八步的距离外站住。   “仗势欺人,强抢民女……”她呆滞半晌,终是忍不住娇嗔。   “那不过是去看他,我想让他快点好起来,却并没有要嫁给他,只是这事他不知道,只有他奶奶知道。”   此时此刻有关和离不和离不是赵晔所想的问题,一时并不知道如何回答,正为难着,沐文杰又说道:“姐姐说是因为误会,真的是误会吗?现在你与我一起进去见见姐姐好不好?”   赵晔遏制不住地露出笑来,捧着她的头狠狠吻住她。   “为什么?”赵晔问。   沐景再次轻轻发颤。   赵晔笑道:“确实是因为误会,不过现在都解释清楚了。二郎,你可以还是叫我姐夫,我很快就会与你姐姐再成亲的。”   ——————————————————————   佳人身体不适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9 本章字数:3353   “真的?”沐文杰这一句话才喊出来,里面就有人惊讶道:“呀果然是二郎回来了!”   里面立刻就传来脚步声,没一会儿便有好几人从屋内出来,张氏当先跑到沐文杰面前看他,掩不住担心地问:“他们是不是把你关进大牢了,可有人打你?”   沐文杰摇头:“姨妈,我很好。”   孟明章也从后面走过来,看看沐文杰,又看看赵晔,朝赵晔拱手道:“此番,多谢九郎了!”   “客气了。”赵晔说着抬眼看出来的这几人,有孟家夫妇,有孟卓然,有夏妈妈,也有其他几个下人,却就是不见沐景。他想问,却不怎么好问,没想到身旁还有个沐文杰,他接着刚才的话道:“九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要与我姐姐再成亲?”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赵晔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好回答,正迟疑着,沐文杰又看向夏妈妈道:“妈妈,我姐姐呢?她不是说与九哥有误会吗,现在九哥来了,你让她出来把误会说清楚啊!”   夏妈妈面色十分为难,“你姐姐身子不舒服睡下了,就算现在叫她起来恐怕也还要些时间……”她看向赵晔,见他脸色似乎很好,语气也和善,正是两人说话的好时候,只是总不能让景娘脸不洗头发不梳就随便出来吧,真要打扮起来,又得花不少时间……   听说沐景睡了,沐文杰有些不高兴地嘀咕:“什么时候睡不好,现在睡,我都被抓进大牢了她还睡得着……”   “你姐姐白日在雪地里穿着湿鞋走了几个时辰,大概是受了冻才不舒服的。”说罢看向孟明章道:“二郎不会有事了,各位便放心吧,我先告辞了。”   “九郎不如进屋喝杯茶再走。”孟卓然朝他邀请。   赵晔想到进屋去也不过是说些客气话,她又不在,不去也罢,便说了声“不用”,骑马离去。   他一走,沐文杰才猛拍脑袋道:“我忘了,他还没回答我是不是要与姐姐再成亲了呢!”   夏妈妈对此事最关心,立刻追问:“什么再成亲?九爷这样说的?”   沐文杰点头,“他是这样说了一句,我正要问呢,你们就出来了。”   夏妈妈低声自语:“今日你姐姐去找九爷救你,后来她一人回来的,人有些累心情却还好……也没说什么……”   马上的赵晔不禁难受,才分开,却又想见她想得不得了,心中暗自揣测,她估计还是累了,或者有些疼才睡下的,有些心疼,想起那小屋里的情景来又忍不住愉悦满怀,坐在马上的身体都像要酥软掉一样。   第二日一早,赵晔便去了林家。昨日他的马、风帽都丢在林家,也是那样离去,要再去知会一声,而且……他知道舅舅家姻缘再续的意思,之前他什么也没说却有听天由命的意思,现在既然已与阿景和好,那他定要早日与舅舅家说清楚。   这一日是除夕,家家户户都要一早起来扫尘换门神,赵晔独身一人似乎还没什么感觉,到了林家才发觉林家上上下下都忙着,下人们处处擦洗清扫,主人们指示安排着,后辈闲着无事的便在祖父祖母房里说笑,但见他到府中三舅舅三舅妈还是高兴地丢下了事与他一同来了正房中。   林三爷夫妇如此高兴自然有原因,昨日赵晔那样离去,但今日一早他又来了,今日是除夕,他肯在这日子一大早过来,一定是要表示些什么,歉意或是诚意,能这样,他们的怒气也就消了许多。   听赵晔说了沐文杰的事,林老夫人忍不住担心道:“你这样,你二叔肯定不高兴的吧,他又当着王府的家,恐怕连带着别人都要看二房的脸色来与你生疏。”   赵晔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人命关天的事,这也是没办法。”林老太爷开了口,林三爷夫妇也笑着附和,没想到林老太爷下一句就说道:“既然才闹了这不愉快,不如九郎晚上再去王府守岁,白日里就在咱们这儿玩吧。待到了明年恐怕又是一个样了,四郎五郎都要娶媳妇,六娘也要嫁人,对了,还有七娘,七娘明年也该定下了。”   林老太爷话说完,林老夫人,林三爷夫妇以及旁边还坐着的几个孙媳都下意识地沉默下来。   以前林老太爷从来没说过这事,赵晔来退亲,他只是沉着脸回房去,把一切交给三房自已决定,赵晔后来和离后过来,他也没说别的话,任三房再次接纳,这一次却是开了这样的口。他的意思再简单不过,若赵晔有意娶林依冉,此时就直说,若不说,那就是没那意思了。   林三爷夫妇都紧张却故作轻松地看着赵晔,赵晔也明白林老太爷的意思,站起身道:“若是给七表妹说人家,定要细细挑选,我对不住表妹,却也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   若是话能就这样讲开,那也不算太伤颜面,然而林三夫人却再也忍不住,立刻站起身道:“找个好人家?赵九郎,你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你舅舅是你娘的亲弟弟,我自认从小就待你不薄,你的良心长到哪里去了,凭什么这样三番四次侮辱我那苦命的女儿!”   “舅妈……”   “你别叫我舅妈!”林三夫人说着就哭了起来,“你是无所谓,你可知道冉儿待你如何痴情?你去汾州她天天念你,没想到好不容易将你盼回来你却说要退亲,就为个穷山恶水里的低贱女人!她伤心难过,却怕委屈了你,竟来劝我们放手……你知不知道她后来为何病倒的,还不是你,还不是你害的……”才去道也。   她这样说女儿天天想个男人有些不合适,林三爷有心阻止她,可自已心里也憋屈难受,眼看林三夫人哭得再也说不出来话,伸手拍了拍她,也开口道:“你退亲,我们也就算了,反正七娘年纪尚小,也不愁找到不好人家,可你一和离就又跑过来这又是什么意思,你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我们你后悔了要再娶七娘么?我们是不高兴,可依着七娘心意就既往不咎了,结果呢,结果你说让她找个好人家,你这是耍我们是不是?难道我不是你舅舅是你什么仇人?”   “我后来过来,只是刚好遇到要离开汴梁的萧大夫,想让他看看表妹的病。”   “谁要你管?谁要你管我的冉儿,你给我出去,出去!”林三夫人哭着大喊:“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人人抢着要是不是,好好的王府不待跑出去当什么兵,你是做了个将军还是怎么样?我女儿随便找就能找个比你好百倍的!你给我滚,以后别踏我林家的门槛!”   “老三媳妇。”林老太爷低喊了一句以示她冷静,之后才看向赵晔道:“九郎,之前你是看上了那姓沐的女子要退亲,现在却又是为何?你既然关心七娘,想她好,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她的心?”   赵晔低了头,缓缓开口道:“我准备再与沐家大娘成亲。”   “滚,滚——”林三夫人再次承受不住,大声厮喊起来。   “七娘,你怎么了?”外面传来一声疑问,屋中人立刻转头看去,只见林依冉端着茶盘,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外,对上屋中人的目光,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手中茶盘掉,捂着脸跑了出去。   “冉儿——”赵晔心中焦急,立刻追上去。   遇到沐景前,他以为夫妻之情就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而他觉得他与表妹冉儿之间的情意比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妻还要深一些。   他会时常念着她的病,喜欢看她抚琴,看她脸上总是愉悦却又略带羞涩的笑容,她会轻柔地唤他表哥,从来不会同别人一样怪他不做文人要入军营,还会静静地听他讲军旅之事,听他讲西夏,讲金兵……他一直觉得他们在一起会很好的,直到他看见沐景。   遇见沐景才知道什么叫想念,什么叫难受,什么叫高兴,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并没有他,可与她永远在一起的诱惑却那么深那么深,他抵挡不住,所以他不顾一切,那个时候他才知道,男女之间可以拥有的,远不只他与表妹的那一点。   他以为,表妹也是同他一样的,他想此番退亲,若她在日后碰到深爱的人,她也会不悔。但他没想到,表妹比他先懂得爱,而她爱的人却是自已。   林依冉跑得不快,赵晔立刻就要将她追上,她前方正撞上个结了冰的水池,赵晔怕她失足落水,正要伸手拉她,她却突然转身道:“不要过来……”   赵晔站住,只见她脸上泪流满面。   “表哥……你走吧,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心里喜欢表嫂……你别听爹娘的话,我不怪你……我不……”   她哽咽得厉害,余下的话竟是再也说不出来,纤瘦的身体颤抖着,北风在呼呼地吹,她的身影一晃一晃,几乎要被吹下水池去。   ——————————————   感谢大家昨天的打赏,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很开心……   翻来覆去过家家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49 本章字数:5667   赵晔心中难爱,担心道:“冉儿,你别站在那里,过来好不好?”   “你走……你走……表哥,你以后再来,你不要再看我……我知道我不好,我总是要吃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去……”   “冉儿,你很好,是我对不起你,冉儿……”赵晔试探着伸手去拉她,她却往后一缩,让他再不敢往前。   林依冉依然不看他,捂着脸,将头埋得低低的,眼泪一点一点落到雪地上:“表哥,萧大夫说我的病的能好的……他说他会一直给我治好……如果我没有病,你会不会……”   她再次哽咽,再次痛哭,缓缓摇头:“我知道你不会……你本来就不喜欢我……我再没病你也不会喜欢我……”   以她说你。“冉儿……”   “你别过来,别过来,我没事,我……”听到他的声音,她似乎无比害怕地往后退去,身后却再没有可踏的地方,她脚一空就倒在了水池内。   水池内有冰,却并不厚,完全不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那一袭白色身影立刻就往冰层下面沉去。   未待赵晔去拉,水池对面就冲过来一个青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进了水里。   远处地上被甩着医箱,周围下人惊叫着,萧清明抱着闭着眼脸色惨白的林依冉从水池中站起来,赵晔立刻要去接林依冉上岸,却被萧清明冰冷地看了一眼,绕开他从另一旁上去,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快步往东边院子里跑去。   那边正是林依冉的闺房,一大堆人跟着跑了过去,赵晔也急忙赶去,却被同样着急着往前的林三夫人拦住,几乎朝他破口大骂,“姓赵的,你走,你走,我冉儿不想再看你了,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你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舅妈,对不起,我看看冉儿就走……”   “不用你看,谁也不用你看,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吗!”林三夫人说完就再也等不了地往林依冉房中跑去。   赵晔也准备往前,却被后面过来的林老夫人叫住,“九郎,你先回去吧。”   赵晔停下步子,看着外婆不愿再多说的样子,在原地伫立良久,缓缓低头,终于说了声“外孙告退”。   街上早有许多店家在前几天就关了门,剩下的也大多在收拾东西,其他不是店铺的住房则有人将扫帚绑在长竿上清扫墙壁屋顶,也有人在撕着旧门神,贴上新门神、春牌,钉桃符,整条街冷清却热闹着。   想起这一天还未吃过东西,赵晔行到一家酒楼里坐下来,在酒楼里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终于客人渐渐少起来,客栈似乎也准备打烊。他不愿去王府,也不愿回那只有他一个人的赵宅,本没准备马上离开,没想到有个客人起身时却看到了他,因是认识,所以过来给他打了招呼。   那人是住王府那一条街上的,向他道贺新年,接着便问道:“九郎怎么一人在这里吃饭?王府的饭菜不合胃口呢?”   赵晔淡淡笑了笑,“出门办事,饿了就过来吃些了,马上就回去的。”   那人点点头,这才与他告辞了离去。   赵晔看看面前几乎未动却早已冰凉的饭菜,也付了钱出门去。   又是个阴冷雪天,天黑得极早,此时就微微有些暗起来,与上午不同,此时大多摊铺都收了起来,酒店茶楼也关了门,街道上更显萧索冷清,赵晔胡乱走了几圈,终于见着个还有人声的地方,却是堵场,停滞一会儿,走了进去。   天黑时,孟家已点了香上了花果拜神祭祖,阮妈妈一行人早已将好几个火炉碳盆放到了堂屋,又准备了许多团子果子糕点一类的消夜果加上几壶酒及温酒器具,孟家三人连同沐家姐弟都坐在一旁,等着这须整夜不睡的分岁长夜。   沐文杰捣弄着几颗骰子,正在拉共赌的人,拉上了孟卓然,又拉上了孟明章,然后就来找沐景。   “姐……”他还没问话,沐景就摇摇头,“我不来。”   “来嘛,干坐有什么意思,赌两下,还能看看明年的运势。”   沐景淡然回道:“我没钱。”   “呃?”沐文杰觉得自已今日手气好,正是说好以真金白银为赌注,没想到这人却说她没钱。   “又不多,一吊钱就好了。”   沐景依然摇头。   沐文杰便颓然起来,“一点都没有?”   “嗯。”   “穷鬼。”沐文杰嘟囔一声,不再理她。   沐景有些兴意阑珊,想到昨日赵晔与他二叔不和的样子就有些难受,十一郎还伤着,作为父母赵二爷和二夫人都是难以开怀的,而王府其他人之前就反对赵晔退亲娶自已,现在因他帮外人说话自然是不能认同,这除夕夜赵晔有族有家断没有一个人过的道理,王府当然不会不放他进门,可他过去又哪里有好脸色看?   或许,他那么傲气的人根本就不会去吧,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沐景想去赵宅看看,可她无名无份不知以什么理由去,更何况今日不同于平常,她又怎么能出门?   夜渐渐深下来,几个男人开始了赌钱,张氏与阮妈妈说着话,沐景则呆坐在一旁,似乎是火炉太多了,她待着有些燥闷起来,便同张氏说了声去院里转转就出了堂屋去,到院中站了站,将院门一打开就看到了外面不远处站着的人影。   夜很黑又没有月亮,那人的样貌一点也看不清楚,只能大致看个轮廓,高高大大的,身形挺拔,让她想起了昨日在她身上肆意驰骋的男人。   沐景从院门里走出来,那人见了愣了一会儿,这才往这边走来,身影越来越清晰,最后终于站到她面前,让她看到她他身上带着重重寒气的狐裘,以及被夜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   沐景鼻头一酸,眼中似有东西要流出来一样红了眼睛,伸手牵住他,只觉他手冰冷似铁。   赵晔脸上却有几分喜悦,看着她问:“到外面来做什么?”   沐景用两只手将他的手包住,没回答他的话,只说道:“快进来。”说着就拉他进院门,又上了栓,然后带着他推开堂屋的门。   “哎呀,冷死了,快关门!”正挽了袖子摇骰子的沐文杰不满地嚷嚷,待偏过头来看到门前站着的人,直呆了好半晌才喜悦道:“九哥!”   屋中人都站起身来,沐景立刻关上大门,回过头来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低了头稍有不自然道:“他……家里就他一人有些冷清,所以……”   “阮妈妈,快去拿凳子来。”张氏连忙吩咐,孟明章也说道:“快过来坐吧,我们这儿人不多也有些冷清,九郎来了正好。”   赵晔也有些不好意思,比沐景还不自然地笑了笑,谢过之后便过去坐下,那凳子正是沐文杰让出来的,他自赵晔进门眼就放在他身上一直未挪过,此时更是欣喜万分,站在他身旁兴奋道:“九哥,你怎么来了?”说着未待赵晔回话就看向沐景不悦道:“姐你早知道九哥要过来却什么也不说,真小气!”   沐景没回话,抬眼,只见男人全看着赵晔,女人全看着自已,姨妈脸上是疑惑与猜测,夏妈妈则是猜测与不确定地欣喜。   阮妈妈拿了凳子过来让沐文杰坐下,沐文杰立刻就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九哥你昨天说的话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再娶我姐了?”   他做着说悄悄话的样子,声音也的确不大,但这样一个所有人转着坐的环境内几乎人人都听到,然后都十分默契地没说话,静静看着赵晔,等着他回答。   受这么多人意味深长的注视,赵晔的尴尬又多了一分,转头看了沐景一眼,只见她正含着羞涩低头不语,一时心中开怀,肯定地点点头:“正是。”说着便朝孟明章道:“姨父,之前我们生了误会才闹成这般,让阿景在这儿叨扰这么久,元宵之前我必定再拟了婚书下了聘礼过来迎娶,将她堂堂正正迎回家去。”   有了这回答,夏妈妈高兴得几乎笑出声来,张氏与阮妈妈也带了笑,笑里却也有些莫名其妙:昨天还什么消息都没有呢,今天就这样了,他们看着一把年纪又是稳重的性子,怎么这一出那一出像是过家家似的?   孟明章只轻轻一笑,回道:“我虽只是她姨父,但养她在身旁十多年也算是半个父亲,你们的事我从未多过问,只是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希望你能想好再作决定。”   “姨父放心,我能为我作的决定负责,至此之后,我必定不再让这次事再发生。”赵晔肯定道。   孟明章与孟卓然一起看向沐景,孟卓然则直接问道:“阿景,你也想好了吧?前些日子你还问我做生意的事,今天就又变了决定?”   沐景也认真回道:“这事确实来得突然,但我也是决定好了的。”   孟家人再不说什么,沐文杰则兴奋地问:“为什么你们就突然和好了呢?上次见面还没什么话呢?是不是姐姐你昨天去找九哥时和好的?”   沐景带着极难为情的笑回了声“是”,赵晔则有意扯开话题道:“你还在玩骰子么?”   沐文杰点头,立刻邀请道:“九哥……啊,不,姐夫不如你同我们一起玩骰子吧?”   赵晔看看桌上的铜钱,摇摇头:“不用了。”   “为什么不?”沐文杰大吃一惊,“难道你要同姐姐她们女人一样干坐着拉家长?”   赵晔面色又是不自然:“我不太会,也不太喜欢。”他记得他身上是带了些钱的,可是刚才在堵坊竟是一下子就输完了,现在身上分文无有,连一个人铜板都翻不出来。常听说生手会手气好,他前几把倒是赢了些,可规矩还没完全弄清楚就把赢来的连同自已身上带的全输下去了。   说不太会,沐文杰还说可以现学,说不喜欢,那就不成了,最后同样是之前的三人接着玩,赵晔则与沐景一行人一样在旁边干坐。   屋中的人开始还有意同赵晔说话,后来发现什么话题到他那里都是三言两语打发后再没有后文,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也不觉得有人说话就多好,甚至不说话时看着还自在愉快一些。因不赌钱,所以他挪了凳子到旁边去坐,这下子正好是坐在沐景旁边了,在没人同他说话时他就偷偷去与旁边的沐景自以为不动声色却被人看得清楚的眉来眼去,两人以“心”交流得不亦乐乎,旁人就再不有意同他搭话了,各玩各的去。   待夜再深些,张氏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女人到了这般年纪身体总是不太好,不太能熬夜,孟明章见她似是困,便提议让她回房去睡,孟卓然也说道:“‘守冬爷长命,守岁娘长命’,外婆早就没了您还守什么,去睡吧,我精神好又是大孝子,保证给您守一整夜都不带磕睡的。”   张氏忍不住笑,实在受不住就去睡了,没过多久孟明章也开始打起哈欠来,孟卓然就以“这儿都是年轻人”为由也将他赶回了房中,所以到最后屋里就只剩了几个后辈,又过了一会儿,沐景也让夏妈妈去睡了,屋中人一下子少了起来。   沐文杰前半夜手气并不好,现在才刚刚有些起色,精神比前半夜还好,孟卓然虽有困意却也还是坚持着,沐景倒是意外地不困,转眼去看身旁的赵晔,正好见他也侧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眼,又移开头去。   沐景不知他白日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吃饭,便小声问道:“饿不饿?”   赵晔的确饿着,却不知怎么回答,没想到只迟疑了一会儿沐景景看了出来,起身道:“今晚要吃年馎饦,厨房里应该还有,我却给你煮些来。”说着就开了门出去,赵晔脚步挪了挪,却又止住,一旁孟卓然一边给着钱一边说道:“去厨房路黑,阿景没拿灯呢,文杰你给拿盏灯送过去。”   “我不去,厨房能有多远,随便摸点黑就到了。”沐文杰一心一意赢着钱,此时只想再接着收钱。   他不去自然有人去,赵晔立刻就起身道:“我去吧。”说着就已拿了屋中一盏油灯出去。   其实沐景已经摸到了厨房正在燃灯,赵晔却依然毫不迟疑地走过去,第一次推开属于厨房的门并走进去。   沐景没料到身后还有人来,稍稍惊了一惊,见是他才松了一口气,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灯。”赵晔说着将灯盏许多在桌上,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沐景拿了浸好的馎饦出来切成二寸多长的条,再到灶门前坐下,分别放了粗细干柴、枯叶干草以及炭进灶中开始生火。   “你还会生火做饭?”赵晔从来没见过她做这些,看着有些新奇。   沐景回:“我又不是大家闺秀出身,这些自然会。”说完,她看向他问:“今天没去王府么?”   赵晔“嗯”了一声。   沐景见他说起王府时神情黯淡了些便不再说这事,又扯了些别的,待馎饦煮好便盛了端出来许放到桌前,赵晔看着碗迟疑一下才拿了筷子去吃,沐景见他吃了一口后眉头微皱,便问道:“怎么了?”   赵晔看着碗中的馎饦道:“有些淡,尽是面粉味。”   沐景没好气道:“本来就是面做的,当然是面粉味。”   “那为何别处吃的有鸡汤香?也有肉脯香簟味?”赵晔认真想了想,立刻道:“我记得去年王府里的厨子说要先将老母鸡肚子掏空后再馎饦进母鸡肚内,再加上肉脯之内的佐料一起炖煮后再扔了老母鸡入汤,你怎么直接这样煮的?”   沐景早已听不下去,脸色不悦道:“那是王府的做法,我只会这样的,你吃不下就算了,连这肉丝都是我特意给你放的呢!”   赵晔知道她是不高兴了,忙说道:“我吃的下,其实……味道也不错。”说着便低头去吃,沐景嘴一撇,别过脸去。   赵晔吃了几口,抬眼看看她,伸手将她握住:“阿景……”   沐景知道他投的是王府的胎,心里本也没多不舒服,又想到他除夕夜竟然一个人在姨父门前的巷子里徘徊,一时心痛,看向他道:“以后若是你不愿去王府,我们就在家里过年,虽然也只有两个人,但有人陪着也不太闷。”   赵晔脸上露出笑来,把手将她握住,“说不定是三个人。”   沐景低着头笑,赵晔也笑起来,问道:“听说你昨天回来就睡下了?”   她点点头:“你过来时我听到了,才要起身你就走了。”   他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是昨天弄疼你了么?现在好些了没?”   沐景的脸发烫,别开去以示不悦道:“假慈悲,昨天那么狠,今天又来装好心。”   “昨天我也记得,只是……你好些了没?”   “你吃吧。”   “好些了没?”   沐景不耐烦道:“我很好。”   赵晔这才放下心来,低头吃了几口,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筷子,然后抬头来看向她,好久才道:“阿景,幸好,还有你。”   ——————————————   今日更新完,一共八千   不是你想买就能买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0 本章字数:4580   沐景看出他是有心事,“怎么了?”   “今日,我七表妹掉到水中了,我还不知道她怎么样,而舅妈他们,应是对我恨之入骨。”赵晔微微垂头。   “是因为,我们的事?”   赵晔点点头。   她没再问,但却能猜到。那天在月和酒楼里,林依媛与赵晟大多数话是说来气她的,可有一部分是真的,赵晔一与她和离就去了林家,又对林依冉关心有加,连她都觉得赵晔是意识到与自已在一起错了要重新选择林依冉,林家自然也如此认为,或许,若不发生意外,他真的会再与表妹一起,可是……   现在才说又要和自已在一起,那无疑于是对林依冉的第二次抛弃,有谁能承受得了?二夫人说他因为一个女人弄得六亲不认,这话……其实一点也不假。他是堂堂靖王的嫡孙,他有那样气派那样大的家族,却在除夕之夜一人个徘徊在寒风刺骨的小巷,这些,全是因为她。   她何德何能,值得他为她如此?   心中隐隐作痛,她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自已似乎还没有好好看过他,他的眉,他的眼,那清明时节杏花树下的两个人,明媚如英霁轻而易举的飘进她的心,深沉如他,却不知不觉在她心底扎根。   “赵晔……”她轻抚他的脸,说道:“我也幸好,还有你。”   她贴上他的唇,舌尖与唇触上他的唇瓣,生涩地轻吻。   他立刻就将她环住,渐渐由反击成为侵略,鼻息缓缓深沉,一阵一阵扑到她脸上,带着炙人的暖意,她身体渐软,不能已放开他的脸,将双手勾上他脖子。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声音,似乎是抽气声,两人同时听到,立刻松开来看向外面,只见厨房的门开了一丝缝,在他们看过去时立刻又带上。   沐景脸上猛地一红,忙将手从赵晔颈上放下,端正着坐好,而门外的门则再次推开一丝缝,沐文杰的声音道:“是表哥拉我来的。”   “我们不过是来看看有没有多的吃的。”孟卓然以一副十分正常的模样推开门走进来,又极认真地问道:“怎么样,馎饦还有么?”   沐景低着头,语气十分不善道:“没有了。”   “没有了啊,那算了,我们走吧,走吧,去弄点果子吃。”说着拉了沐文杰出去,然后又关上了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低头坐着都不说话,好一会儿沐景才道:“你快吃吧,没你以往吃的精致,但也不是很不好吃吧。”   赵晔没说话,听话地低头吃东西,吃完,沐景将叠得方正的手帕递给他。   他接了手帕慢慢擦了擦嘴,然后盯着她看,在她抬头时一把拉她到怀中吻住。   再回堂屋时,孟卓然与沐文杰还在玩骰子,听声音就听得到,而且还听见他们在说话。   沐文杰说:“他们怎么还不来?”   “来做什么,这儿有外人在呢,在厨房里只有干柴烈火,说不定又开始了。”   “那我们再去看看?”   “怎么,看上瘾了是不是?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蹲在外面不冷啊。”   沐文杰没说话。   孟卓然笑道:“要不,趁你回家前,我带你去那有女人的地方逛一逛,让你做上真正的男子汉?”   “孟卓然!”沐景急得一把推开大门,瞪着孟卓然道:“有你这样做表哥的么,他是你亲表弟,你怎么能这样教他!”   沐文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孟卓然却仍是面色如常道:“小点声,要把爹娘他们吵醒么,快关上门,冷呢!”   沐景站着不动,赵晔将门栓上,拉了沐景到火炉旁坐下。沐景又瞪向沐文杰:“别听他的,你总要能辨事非,知好坏。”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也是十八岁要成亲的人了,这种事嘛,只要不沉迷就好,适当知道些也不至于以后在新房内失了风范,九郎说呢,男人有几个没在烟花巷里练过手。”孟卓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沐景气极,却对这种话题又不知道如何应对,侧头去看赵晔,只见他微低着头没打算开口的模样。   她想起了他也是富家子弟出身,家里还有个采心,一时气上加气,扭过脸去谁也不理了。   一定是的,看他的样子就是知道很多的……色鬼!   赵晔伸手去拉她,被她一把甩开。又拉,又被甩开,他却不气馁,再一次拉住她的手。沐景瞥一瞥看点数的孟卓然与沐文杰两人,脸红着要抽,却没能抽出来。   黎明时,孟卓然早已趴在桌边打盹,沐文杰因赢了钱在兴奋地数,沐景不知不觉靠在赵晔肩上睡着,直到院中响下人走动的声音才惊醒,睁开眼,这才自他肩上起身坐端正,发现火炉的暖意稀薄了很多,可她手心却似要出汗,因为他还握着她的手。   沐景侧头看看赵晔,这才发觉他眼中竟有血丝,“是不是很累了?”她轻声问。   赵晔笑了笑,“有些,前天晚上没睡着。”   前天晚上?她想了想,明白了过来,脸上一热,装作自然道:“你早点回去睡吧,天已经亮了。”   赵晔点点头,却看着她迟迟不动,也不放手。   “成亲的事,我在元宵前办好。”   她看着他,用另一只盖在他手上,心疼道:“在你二叔他们面前不要太硬气了,有时候做同样的事话说得好听给人感觉也不同的。”   赵晔轻轻一笑,点头站起身来,“等我的消息。”   “今天就别再忙了,好好休息。”沐景站起身来交待。   “九哥要走了吗?”沐文杰才数完钱,立刻站起身来,他一说话,孟卓然也醒了,赵晔与两人告别,这才出了门去。   沐景突然也很急切地希望婚事能在元宵前办好,那样她就能过去赵宅陪他了,也不至于大好的时节家中却只有他一个人。   元旦到来,家家爆竹声,孟家在家中祭了祖后便开始往来于生意友人间拜年了,沐景与张氏一起去相国寺进香,然后又赏玩于大街小巷中,这时街上的摊铺就如相国寺内的万姓交易一样热闹,各样应时节物以及女子的珠翠头面之内摆得满满的,每天看着买着也是热闹非凡。   英家自从除夕前至正月也不曾派人过来,她料想英家此时定是繁忙之极,且英霁的腿伤大概也是日日好转,她想等下次再见英老夫人时她就说了与赵晔的事,这倒是没什么,只是英霁那里,她是自已说,还是让英老夫人转述呢?   在她想着这些时,倒是有马车来了,却不是英家的,而是靖王府的,送信的人还是二夫人身边的翡翠,告诉她是二夫人与二老爷要见她。   沐文杰一听是靖王府的就吓到了,立刻小声问她是不是赵晟的伤出了问题他们又来找他算账了,沐景摇摇头,只说道:“我去去就回来。”   她知道像安国公那样的人应是言而有信的,不至于说了的话又翻悔,这次找她应该不是赵晟被打伤的事,那还有什么事?赵晔要成亲许多事都要经过长辈,大概,是为了这事?   马车没有接她去王府,而是去了最初二夫人对她设局的别院。   沐景以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沉着态度与翡翠一起进正院,才进门,便见赵崇与二夫人并排坐在上首的位置。   她走过,以民见官的态度行礼道:“见过安国公,安国公夫人。”   轻手人赵。“坐吧。”二夫人说了一声,翡翠便领她在旁边坐下,她旁边有只小桌,就在她坐下的下一刻,有人从旁边房里走过来,将一个黑漆托盘放在了她面前,未待她反应过来,接着又一个托盘在了之前那个旁边。   从托盘中照耀出来的光芒几乎闪花她的眼,那里面盛着的,全是黄金,她承认她没见过这样多的黄金,而且没想过有一天会见到。   这时说话的是赵崇,他直接开口道:“这里有黄金一千两,值一万两白银,十万贯钱,拿了这钱,离开汴梁。”   沐景没说话,二夫人说道:“你还年轻,九郎也还年轻,年轻之时的情爱撑不了几年,就是那吹了《凤求凰》的司马相如最后也依然有纳妾之心。你会有年老色衰的时候,九郎也有看一个人看腻的时候,当你与他吵一架就能轻易和离时你可知是什么原因?有朝一日他对你不满,同样也可一纸休书将你轻易休弃,你没有娘家来为你撑腰,他也没有族人长辈来管束。现在你嫁他,不过是将未来赌在了他身上,可人心是最不能作保证的,随时会变,人连自已的心都不可预知,又如何来预知他人的心?可钱却不同,无论何时它都是你的,你可以拿着手上的钱一个生两个,也可以安安心心用它来渡完余生就好。”   沐景将目光从耀眼的黄金上挪开,慢慢回道:“国公与夫人十分大方,可我觉得,九郎值的比这一千两黄金要多些。”   “那你要多少?”赵崇问。   沐景回答:“我不知道,这一千两黄金我见过了,还没什么感觉,不知道当我见到金山银山时又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动心,不知道国公有没有办法让我看着试试。”   赵崇与二夫人都沉默下来,二夫人冷看了一眼,又有些不悦地看了看赵崇,别过头去似乎再不想说话。很明显,她是不愿再管赵晔的,这一次过来,不过是因为赵崇。   赵崇说道:“你知道九郎在皇族内是什么地位么?”   沐景没回话,他说道:“他父亲,是靖王的嫡长子。而靖王是我大宋屈指可数的亲王,是堂堂正正的天子之子,而他,又是他父亲嫡子,且是唯一的儿子,你可知道,这国公之爵本应是他父亲的?他父亲虽已不在,但他在靖王府中的地位无人可比,更何况,他的资质也是王府子孙中最佳的,早在他十七岁时,我就能让他直接进两府任职。”   沐景继续沉默,他又说道:“你可知他现在在军中的职务品级?”   “一个小小的八品指挥使,手下所领不过五百人。你又可知他在军营里待了多少年?”   “从十七岁到现在,整整四年时间,人生又有多少个四年?若不立战功,他一辈子也别想有大作为,若是想立战功,那便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更何况,自我大宋以来,因战功而位极人臣的也不过狄青一人,可他最后的下场呢?九郎现在,不过是年轻,还挂念着儿女情长,可男人的位置终究不是家里,待再一个四年过去,再一个四年过去,当十一郎的品级都比他高时,你以为他还能有今日的傲气吗?”   沐景不由将手拽紧。赵崇说的这些话,几乎句句刺进她心里。就算赵晔不说,她也知道他的心不是二亩三分田的小日子,他是要有一番作为,要成人上人的,可并不是心有多大前方的路就有多宽,‘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字字俱是男儿胸口的痛。   赵崇接着说道:“用不了多久,也许还不用再一个四年,他的年轻气盛就会消散。报国并不一定要入军营,并不一定要亲自上阵杀敌,无论他何时悔悟,只要他一句话,我就能立刻给他高位,给他大展手脚的权力,可前提是他没有娶你。若他娶了你,不只靖王府会疏离于他,林家也不会再对他宽容,你娘家自然不用说,给不了他任何扶持,他在军营的未来,完全可以想见,到那时,你以为你们的日子还能安逸如现在?你无论是为他着想还是为你自已着想,都该好好作一个选择。”   沐景抬头道:“国公,我想好了,我自然要为他着想。”   安国公眼睛陡然一亮,却听她接着道:“他现在想在军营,我便为他穿好铠甲擦亮长枪;他以后要去行军打仗,我就替他日日祈福求老天保他平安;他立战功,我就与他一荣俱荣;他战死,我就一人将他的孩子抚养成人,教导他以后承父志;万一日后他嫌我老了,厌恶我了,我便拿了休书出门去,再不纠缠他。”   ————————————   关于银钱换算,据我所知宋朝的换算很乱很乱,没有具体的规定,而且我的算术向来不好,所以这里的换算大家不要考究。   我爱他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0 本章字数:3391   赵崇与二夫人愣住,沐景起身告退。   她并没有自已嘴上说的那样无所畏惧,只是她如何能眼睁睁放弃与赵晔未来?前方的路即使难走,她想两个人在一起也是不怕的。   本是要回孟家,想了想,却径直往英家去,经过这几日街上的赏玩,她差不多已能摸熟汴梁的路了。赵晔在说娶她的第二天就同林家说清楚了,事到如今,她自然要与英家说清楚,主要是……与英霁说清楚。   却会时过。现在英霁的腿还没好,她之前又与英老夫人说好了的,现在似乎不是坦白的时候,但此时不说,也许再等几天就是英霁从别人口中得知她与赵晔要二次成亲的消息了,这样不是更不好么?   自除夕之后天就放晴了,今日更是艳阳高照,天暖和,街上人也热闹,可她的心里却比来见安国公与国公夫人都还沉重。   不知道英家有没有前去拜年或是探病的客人,她此时过去合不合适,又不知道话该怎样对英霁说,英霁听了又会不会有事。   英家守门人对她早已眼熟,见了她很快就进去通报,没一会儿里面就来了,正是兰芳,在门口门了祝贺了她一声新岁万安就带她进门去,走过垂花门进内院,便同她说道:“老夫人那里有客,让我先带娘子去看看四郎,然后她再过来。”   沐景点点,问道:“四郎的腿好些了吗?”   “好多了,大夫说再过些日子应该能站起来了。”兰芳高兴道:“娘子,这多亏了你,自从你来看四郎,四郎的情况便与日渐好,老夫人高兴,全家上下都高兴着,过年前还有意给全院都上了新漆。   沐景低首轻笑,并不回话。   英霁的房子是在东边院子里的,兰芳带着她到院子外,里面的人却告知因今日四郎心情好,所以让人抬了去院子里坐了,大概在这院子后边。   兰芳谢过她,又带了沐景往后面绕。   听到英霁今日心情好,沐景的心里又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他心情好实话实话应该能承受些,忐忑的是无论心情好不好,在知道自已被骗时恐怕都不会平静到哪里去。   英家的院子也是修得很好的,此时处处是光亮的新漆,走廊屋檐上都挂着大红的灯笼,轻风徐来,吹得灯笼轻轻摇曳。   前面几级石砌的台阶,两旁种着迎春,有一棵上已绽放出了嫩黄的花朵,在这少见花儿的季节里十分好看,沐景打台阶上小心翼翼迈着脚步,身怕把那朵早开的花碰掉。   走上台阶,便看见前边一座假山,假山旁种了几只腊梅,腊梅开得满枝满丫,嫩黄的一片,英霁正着了一身白衣,坐在腊梅花旁边,脸上带着轻笑看向前方。   前面是个十八九岁的丫环,正抱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子摘腊梅,那小女孩子的小手摘了腊梅便往自已头上放,惹得丫环忍俊不禁。   兰芳随后也看见了情形,朝沐景说道:“这是二郎家的小女儿,最喜欢满院子里摘花了。”   英霁听见声音侧过头来,本是不经意地随便看看,没想到却看到了沐景,心中一喜,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下一刻却因无力站稳而急忙去扶椅子,急得兰芳慌忙跑过去扶,之前抱小女孩的丫环也立刻放了小女孩往这边跑。   英霁没有摔倒,而是自已扶着椅子站稳,在最后承受不住时才猛地坐了下来。   沐景也急着跑上前,蹲在他面前道:“你怎么样?”   英霁的脸上出现惊异的神情,看看她,然后又看看自已的腿,眼睛睁大大的透着抑制不住的神采,不敢相信道:“我……我刚才站起来了……”他看着她,惊喜道:“阿景,我刚才站起来了!”   兰芳与那丫环这才反应过来,欣喜之下异口同声:“四郎竟能站了!”   “娘子,你在这儿陪陪四郎,我去告诉老夫人去!”兰芳说着就按原路急急跑了回去,剩下的几人相视而笑。   沐景也忍不住心中的欢欣,抬头看他道:“云止,你终于好了,用不了多久,你应该就能同以前一样了。”   英霁看着她一动不动,眼神几乎要说出话来,直到丫环回头发现刚才的小女孩不见了告辞去找英霁才开口道:“阿景,过完元宵,我就上你家提亲好不好?”说着,忍不住激动地拉住她的手。   此时此刻,她觉得她极需要说一声“好”,正月的日子,春日下,梅花旁,他明媚如初的笑容……一切都如同书上的才子佳人般美好,能应景的,似乎唯有她在娇羞下低头的一声“好”。   沐景看着他,沉默半响,才回道:“云止,对不起……”   英霁目光里的欣喜,期许,激动,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不确定,他仔细地看着她,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她憋笑的脸,然后确定她是在开玩笑。   她的脸却十分认真,凝视着他,说道:“我要同子昀成亲了。”   英霁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在愣了好一会儿后才问道:“你不是已经同他和离了吗?”   “我们又要成亲了。”沐景说道:“云止,我要重新与他成亲了,也许……会在元宵之前就成亲。”   “为什么?”真到现在,英霁都觉得她是在开玩笑,而这一切是这么的不真实。没等她说话,他目光一凛,立刻道:“是我奶奶对你说了什么?阿景,你不要这样,这一次就算是私奔我也会与你一起的!”   “不是!”沐景立刻出声打断他口中少有的大逆不道之话,极艰难又不忍地说道:“你奶奶很好,在我刚与子昀和离时她就对我说要作主娶我进门,是我……是我没有同意,这些日子我来看你,也仅仅是想你的腿能快点好起来,我知道你身边的人几乎都默认了等你腿好我们就成亲的事,你奶奶也似乎在等我改变主意,但……”   “为什么?”他将她打断,“为什么,阿景?难道是我爹娘对你说了什么吗?过来之前你先见过他们?”   “没有……都没有人对我说……”   “那是为什么?”英霁紧拽了她的手道:“阿景,我不会再负你,我的腿也要好了,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已和以前一样行动丝毫没有影响的,开春之后,就算枢密院将我除名我也能去别的地方任职,我不会让你衣食无着落,还有我家的事……我爹已经改了,你不要多想,不要担心,其他人也不会对你怎么样,阿景,我会用生命来保护你!”   沐景的心里难受着,这一刻,她终于确定英霁与赵晔还是不一样的,在看到赵晔为她牺牲时,她也难受,也心痛,她想上前抱住他将把自已能牺牲的能给的也都给他,想就那样与他相拥一生一世,可当此时此刻英霁向她承诺时,她虽难受,虽心痛,更多的却是愧疚,比之于他,她清晰地知道,她心里的那点情份完全比不过他对她,她对他依然停留在春日阳光下那一树杏花底下的潇洒白影,她迷恋上的,不过是那时的美丽。   “云止,我不能与答应你,因为……我同子昀成亲是因为……我爱他。”她看着他,说出最初来时本没打算说的话。   英霁看了她许久才得以再次开口,“阿景,你是不是怕我家中人怪你是成过亲的,是不是担心……我腿好后就嫌弃你……嫌弃你嫁过人?我不会,阿景我不会,我真的……”   “不是……”沐景眼中有了些湿意,颤抖着开口:“云止,不是其他原因,就是我爱上子昀了,云止,我……其实我已经忘了你了。”   “老夫人,您慢点,四郎就在上面。”台阶下传来兰芳的声音,沐景立刻从他身前站起来,最后说道:“云止,忘了我,去娶别的女子吧,不要因我而伤心,你奶奶,你家人都为了受够了担心与害怕。”   没过一会儿兰芳就扶了英老夫人上来,英老夫人连她都来不及看就径直往英霁这边急走过来,沐景趁机向英老夫人告辞,英老夫人还在疑惑她就迈步走了下去,英老夫要挽留,却又一心记挂着英霁的腿,忙让兰芳追上去,自已看向英霁,脸上忍不住地激动,颤声道:“四郎,兰芳说你刚才能自已站起来了?”   英霁低着头一动不动,待英老夫人连问好几声时才抬起头来回答:“是,奶奶……”说话间,眼中却是早已湿润。   赵晔以往就知道沐景有出入英家,也从未怀疑过她所说过来只是看英霁伤势的话,可没想到此时此刻,他会亲眼看到她从英霁出来。英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亲自送她出来,脸上带着极亲和的笑容,一直送她出了大门看着她走远才退回去,样子说不出的恭敬。   他就站在英府左边,看着她往右边而去,阳光下的窈窕身影柔婉清丽,明明相距不远,却有着遥不可及的感觉。   ————————————   之前说了更八千的,结果到下午肩膀又开始疼了,而且疼得比前几天都厉害,所以就少写一千了,有时间再补上,另外求助大家这种职业病的治疗方法~~   元宵夜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0 本章字数:3494   他就那样坐在马上,那样看着,直到她的身影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他视线中。   天上阳光依旧灿烂,他在原地呆立半晌,突然策马跑向前方。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沐景本没有在意,可那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竟好像马上要到到她跟前撞到她一样,沐景正疑惑地回头,却见一匹黑马已到跟前,只一瞬的时间就绕到了她前方停住。   汴梁的元宵果然非同凡响,满待的灯火,满街的车马行人,甚至家家户户都是灯火通明,几人才至大街便被街上景象惊住,火光耀人,照亮了每一人脸上的笑容。   沐景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你的意思是因为英霁与我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我必须从今往后都不再记得有关英霁的事,不能过问不能关心也不能难过?对不起,我与你不同,我并不能。”她说完,径直往前走去。   沐景回去时已至下午,孟家父子在外没回,张氏正等了她用饭,她心中烦闷,草草吃过几口饭便离桌回房,然后一直脸色难看地靠在床边,直到张氏进房来看。   赵晔缓缓开口:“我看见你从英家出来。”   他看着她接着问:“你与他说了什么?”   然而婚期并没有如愿地在元宵之前,而是正月十六,元宵节后一天。虽是和离之后重办婚事无须大费周张隆重而办,但还是要有时间准备,这便一直要忙到元宵前去,而元宵节之前的日子都是不宜嫁娶,最后只能选在了正月十六。   街上不时有化装成各色仙人的队伍走过,有好几位年轻女子簇拥着怀抱玉兔的嫦娥仙子踏舞而过,又有拿了各样宝器的四大天王走过,笙晓盈耳,丝竹括街,每一队都那般让人新奇。远处有高台楼阁,分不清是酒楼还是妓馆还是其他,每座都是火灿灿的犹如仙境;地上行人有成群结队的华贵妇人,有容貌俊秀欲语还羞的妙龄少女,带了各式巾幅幞头形态潇洒的男子,热闹又喜庆的景象是几人此生所见之最。   张氏笑道:“我在许给你姨父前同时还有另一家在说媒,也是西河县的,我家中也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选了你姨父家。他最落魄那时候我不是偷偷帮人洗衣服么,有两回也帮到那人家了,正好他家里妻子又才病故,你姨父知道后大发雷霆,竟把我得来的钱全扔进了烧着的灶炉里,那时也说什么要休了我让我去和那人过。你看我也是对他掏心掏肺吧,他还不是能说这话出来。”   孟明章与孟卓然还好,沐文杰是对各色美景应接不暇,张氏也满面笑容地一边看一边去孟明章说着话,沐景则看着前面同个骑马而行的年轻人发怔。   “又不是第一次成亲,有什么好做的。”   张氏一笑,“那你是为什么这样?不是说要在元宵之前把婚事办了么?你也不抓紧时间做些绣活。”   “姨妈。”叫完这一声,再不想说多的话。   “去做了什么?”他并非质问,只是迫切地想将心里的怀疑于疑惑打开,听到自已想听的答案。   沐景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轻笑道:“我刚才是去英家了。”   “他不来才好。”沐景闷闷道   英霁难受,她看上去也难受。而他自已……也是不好受的。“他在你心里,还是很重要是不是?”   沐景小悦道:“他不得给我道歉么?”   还有事是她不能说的,那便是她在无名无份的情况下……将清白给他的事,她自以为一个女子做到这样,那男人是再不该怀疑什么的。   “你?”有些惊喜,更多的却是不敢相信。   他是汴梁人,对元宵灯会是不是司空见惯,今夜他也会出来么?想着她摸了摸怀中的鸳鸯带,觉得自已这撞运气的希望该是要落空了。   张氏坐到她身旁去,关心地问道:“刚才在外面你说是没事,可看这样子却完全不像没事的,是不是王府里的人给脸色你看了?”   看着她脸上讶异中带喜悦的神情,赵晔心里轻松了许多,一翻身,从马上下来站到了地上。   “那等到了新房里,你就让他给你道歉,他不道歉你就不让上床,他保证立刻就道歉。”张氏笑道。   “那你莫不是在生气赵九郎那边还不让人来下聘?”   她没有理由一边与他缠绵一边还和英霁去纠缠,就像她以前一心一意对英霁时遇到他的求亲也会直说她忘不掉英霁一样,他自然相信她的确是去和英霁说清楚的,只是……她的神情,那明明白白的悲痛,让他无法当什么事也没有。   若婚期是订在元宵夜,若新婚夜他态度好,若她正好高兴,她便把鸳鸯带送给他。元宵,新婚夜,订情的鸳鸯带,这样的三桩事合在一起,该是多完美的事。   们地晔里。偏偏,元宵那一日不宜嫁娶。   因听了一场姨父年轻时的吃醋趣事,所以沐景心情稍稍好了些,再到第二天,赵晔便与上次一样一次性把所有婚书与定聘之礼送了过来。这一次来的只有赵晔和赵家那与人和善的四爷,沐景没出门,但听着外面人说话,心里也不由暗自愉悦,虽对赵晔还有几分小怨气,但连她自已都觉得……就如姨妈所说,到拜了堂入了洞房,这一点怨气恐怕要散得一点也没有了。   所以对于英霁,她也是?赵晔回道:“那是因为她是我表妹。”   她转过头来看向他:“赵晔,你没有娶你表妹,可你还是会担心她,放不下她。”   她抬起头,仿佛眼花地看见阳光下赵晔就立在她跟前。   她如此一说,张氏就知道正是因为赵晔了,立刻又问:“怎么,生他的气了?”   沐景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赵晔站了半晌,立刻牵了马跟上,再次拦在她面前:“这么说,你是在替他鸣不平,怪我没有关心他替他难过?”   沐景见识过赵晔抱她时的激动疯狂,听了这话立刻就十分了然地红了脸,扭过脸去小声道:“姨妈就爱开玩笑。”   “他……很难受?”赵晔问。   来汴梁第一个元宵夜,且是大好的晴朗之天,圆月高挂,沐景与沐文杰,以及孟家人一起出门赏灯。   “姨父那么大度和善的人……”沐景不敢相信,连忙问:“那后来呢?”   “去看了英霁,和他把话说清楚。”想起英霁来,她脸上不由愁绪泛滥,再也笑不出来。   沐景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姨妈,你说英霁因为我而那样我能不难受么,我同他说得清清楚楚,他却……”她委屈道:“我是因为要与他成亲才去找英霁的,没想到他却一连番的质问,又问我为什么不干脆嫁英霁算了,这样的话,他如何说的出口!”   “我也给脸色他们看了,恐怕他们比我还生气。”沐景回道。   沐景抬起头来:“男人都这样?”随后她大为意外道:“难道……姨父也这样过?”   “男人是这样的。”张氏笑道:“都是一群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主。”   沐景并不作声,准备绕了他往前走,他却又将拦住道:“既然这么替他不值,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何苦让他继续难过?“   张氏笑道:“后来还能怎么样,他发脾气我也不理他,再后来夜里你表哥突然发烧,我们都吓坏了,一起带他去医铺看病,等你表哥好,我们也好了。你们嘛……等过两日他把聘礼送过来,你们再拜堂成亲自然就好了,难道入了洞房还吵架么?”   再看一眼,依然是他。   “你说呢?”沐景气极,立刻道:“你说我为什么不嫁给他要嫁给你?赵晔,我就是无法当没见过他,你若是受不了,那这亲我们不成也罢!”说完,推开他离去。   赵晔看着她的背影,停了半晌,带着一身怒气将手上缰绳猛地甩落地上。   沐景也看向他,沉默了一会儿,犹如完成任务地回答:“之前我只同他奶奶说过我不会嫁他,却一直瞒着他,今天我去同他说清楚了。”   沐景后来还是与夏妈妈一起做了几天绣活,而夏妈妈因知道了她与赵晔闹不愉快的事,还是因为英霁,便毫不犹豫地将错处归在了她身上,劝她在成亲的晚上给赵晔道歉,她不愿,夏妈妈便退而求其次,让她绣一只鸳鸯带在新婚夜送与赵晔。   因为拗不过夏妈妈,又因为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她还是绣了,本是磨时间,却在正月十五将来临的时候又有些憧憬起来。这时候,女子大多喜欢送鸳鸯带给情人作订情信物,而七夕之夜与正月十五元宵赏灯夜趁机送信物的最多,这样的事虽庸俗,却也极美。   沐景侧了头看向天边,并不说话。   “与九郎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这样一说就脸红呢!”张氏笑她。   “娘,阿景,我们去相国寺,那里有灯谜,有彩头,我去猜了灯谜赢彩头给你们,去年我就赢了许多,可都是女喜欢的东西,我都随便分给下人了。”孟卓然说着就往前去,孟明章也点头道:“听说相国寺每年元宵的灯都是最出彩的,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看看。”其他人自是点头,跟着他们一起往相国寺而去。   ——————————————   婚前幽会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1 本章字数:3456   相国寺那一片地方平时就热闹,现在自是人山人海盛况空间,以至于张氏拉了拉沐景的以免她走散。   前面还有军士模样的人在巡逻着,似乎是在这元宵之夜特地出来维持秩序的,沐景正看着,一边沐文杰也开口道:“今天街上怎么这么多穿铠甲拿刀枪的?”   孟卓然回道:“今天人多,容易生乱,禁军们都要出来巡逻视察的,而且冬季天干易有火患,元宵这样处处燃灯的节日更是容易出事,有禁军在,一旦着火,他们就会迅速赶至着火之地灭火。”   “那今日应是要出动很多禁军吧?”沐景问。   孟卓然点头:“那是自然,要不然这整个汴梁城怎么照顾得过来。你看单单这相国寺附近就有这许多巡视的。”   才说着,前面突然发生了争执声,几人抬眼望去,只见两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在一起挨得极紧,争执之人又是车夫打扮,便猜测是两辆马车撞在了一起,然后互不相让起来。在他们抬眼时,早已有禁军跑了过去,然而马车内的人似乎有些身份,车夫并不买这那禁军的账,依然争吵着似乎还有大打出手的模样,而禁军似乎也心虚并不敢得罪车中主人,这时一个骑马的禁军过来沉着脸说了句什么,两个车夫连忙就低头告罪起来,不一会儿便各行各的去。   沐文杰早已对着那骑马之人“姐夫九哥”轮着喊,那人骑了马小步过来,在他们面前站定翻身下马。   “姨父,姨妈,表哥。”已下聘,且婚期将近,赵晔便换了称呼,虽不见多孝敬,但至少是规规矩矩叫了。   “九郎这一身铠甲倒是威风凛凛,若不是二郎眼尖我差点都没认为出来。”孟明章笑道。   赵晔轻轻笑了笑,“姨父夸赞。”   孟卓然说道:“子昀今日当值,明天还能上门迎亲吗?白天倒还好,晚上恐怕要倒床就睡吧。”   张氏斥责地轻撞他的胳膊,沐景微微低下头去。   赵晔略微低头,回道:“我不用值一夜,到三更就回去的。”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孟卓然笑。   赵晔沉默一会儿,问道:“姨父是去相国寺么?”   孟明章点头,“内子与二郎他们都是第一次过来,自然要带他们去相国寺看看。”   “相国寺外人有些多,你们跟在我后面走吧。”赵晔说道。   孟明章笑道:“人确实多,那有劳九郎了。”   赵晔颔首,上了马,往前走去。他一身铠甲,一把佩刀,又是高头骏马,行人车辆自然相让,孟明章一行人跟在他后面十分轻松地到了相国寺大门前,赵晔又朝孟明章点点头,让到了一边去,他们则进相国寺。   孟明章一边走一边交待待会若是走散了就在相国寺大门口等其他人,旁人一边往相国寺里面看一边应声,沐景却有意走在了最后,然后趁张氏没注意回过头来。   赵晔也看着这方向,而且正是看着她。   她没从他眼里看到那日分开时的气愤与不悦,而是……有所期盼的目光,或许他也和她一样,想在这两人齐在汴梁的第一个元宵夜能站在一起看一看灯,赏一赏月,说两句话。   因人多,张氏在前面嘱咐沐景小心点,沐景连忙回头应声,待走了几步再回头过去,却是因大门所挡再也看不到外面那一角了。   相国寺内又是一番盛景,各样灯笼自上而下挂了好几圈,琉璃灯、镜灯、绢灯、凤灯……样样俱是迷人眼,又有许许多多形态各异的一诗牌灯,文字都刻在木牌上,外面罩着轻纱,里面燃着蜡烛,有主持灯谜大会的,许多自恃有几分才学的人都围在下面跃跃欲试,孟卓然也往那边跑去。   张氏只喊了他要注意,却似乎对灯谜不感兴趣并没有挪步,而沐文杰则一见孟卓然离开就跟了上去,沐景看看情形,说道:“姨父陪姨妈看看灯吧,我也去看灯谜了。”孟明章点头,她便转身跟上了沐文杰。   猜灯谜那一群也是热闹,孟卓然很快就因立刻猜出一盏新灯而赢得众人的注意,沐文杰也跟着兴奋着,他两人旁边尽是读书人模样的男子,沐景不愿挤进去,想了想,索性转身往相国寺大门外跑去。   赵晔并不在原来那个地方,且相国寺外禁军多,还不只一个骑马的,她站在人群里看了看,正有些茫然,却见一人朝这边回过了头来。   好便见在。明月高悬,灯火连城,他身上的铠甲被照出夺目的光亮来。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然后骑了马慢慢朝这边靠近,她站在原地,待他近得能彼此看见面目神情时转过身往东而去,而他也缓缓跟在她身后。   东边人渐渐有些少,行几步,沐景便进了个小胡同,才停下步子,后面便闪进来两个身穿贵重锦衣的人,一边朝她靠近,一边看着她笑。   “小娘子,一个人跑来这黑胡同里做什么?是要小解么?”其中一人笑嘻嘻道,那样子看起来直让人心里发毛。   另一人也道:“不对不对,要我说,是来会情郎的,小娘子是不是呀?这元宵佳节,多好的机会,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嗯?哈哈哈。”   若是平常,沐景肯定是有些心慌的,可此时她却不,只是看着他两人笑着,然而等着后面的马靠近。   那两人看着她笑正得意着,却听到了后面的马蹄声,才要回头,一阵刀出鞘的声音便传过来,还没等两人回过神来,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便横在了一人脖子前。   他们不过是游手好闲一点,趁夜里调戏调戏良家妇女而已,哪里见过这阵势,而且拿刀那人还高坐在马上,一脸冰冷的杀人样,那被横了刀的人当场就觉真的要方便了,还没等方便出来,他身旁那一人就头也不回地往另一头狂奔逃去,他恍了恍神,也以极快地速度将脖子腿出来一边方便一边拼命往前跑。   赵晔放下刀,看了沐景一眼,从马上下来牵了马往胡同岔口里走去。   沐景跟上他,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这更小的胡同里似乎是个死胡同,更加不见人影,连灯光也只能看到一点点,照亮的差不多只有月光。   两人同站在胡同里,却都不靠近,都不说话。   隔了好一会儿,沐景才忍不住道:“我马上要进相国寺的。”   赵晔走了过来,站到她面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次我并非有意骗你,原本我是打算去,但……自从我之前与你订亲,云止就与我绝交了,我不知道过去要怎样同他见面……后来正好我遇上他一位堂弟,他告诉了我情况,但他没说云止情绪不好的事,所以我也不知道。至于他遇山崩,这是我完全没预料到的,若是早知道,我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沐景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解释这个。   “为什么我嫁你而不嫁他你还不能对他完全不介怀?”她问。   赵晔沉默着。他后来能想通,正是因为她说了那句“你说我为什么不嫁给他要嫁给你”,他后来知道了她没说出来的答案,“因为我爱的是你。”而她在与他毫无关系时将清白之身给他,没有选择英霁而选择他,便是她对他心意的最好证明。   赵晔想了想,说道:“我看见过你送给他的发簪,也看见过他送给你的玉佩,我知道你们曾花前月下山盟海誓……我还亲眼看见你千里迢迢从汾州过来找他,为了他而致一身狼狈,看见你为他哭,因担心他的伤而愁绪满怀……虽然,我所得到的他没能得到,但他得到的,我也没得到过。”   他得到的能和你得到的比么……沐景在心里想,低头默然片刻,从怀中拿出鸳鸯带来递给他。   赵晔接过,在月光下看了看,知道是订情的鸳鸯带后顿时欣喜讶然,直将那东西看了很久才抬起头来:“你绣的么?”   “是。”沐景回答。   赵晔将鸳鸯带揣入怀中,然后含着轻笑看她。   她低着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又想起相国寺内表哥他们也许在找她了,便说道:“我先回去了。”说着要出胡同,却被身后的他拉住。   “等等。”   这么多日子不见,其实,他一直很想她,哪怕还在生她气的时候。每每想起成亲的日子,都恨不得那日子立刻就到跟前来,他从此天天都能光明正大地见她。   刚才他频频往相国寺大门望,其实并没指望她真能出来,没想到……   他牵着她的手,并不愿放开,哪怕过了今夜,他们马上就能再见面。她低着头,只有月光的胡同里并不能清清楚楚看见她的容颜,他拼命地想到洞房之夜,他能在龙凤花烛的照耀下将她好好看清,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的颈,她……曾呈现过在他面前的美丽身躯。   他上前一步,唇轻轻贴上她的脸颊。   ——————————   晚了二十分钟~~不过我还是更啦,啊啊,去睡了,希望明天脖子会好一点~~大家猜猜胡同里会发生点什么?啊啊,我突然发觉我是不是特别迷恋这种地方,上次是小巷,这次是胡同……另外,大家不要多想……   诱惑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1 本章字数:3466   他在她面前这样喘过气,虽已遥远,却让人记忆深刻。   她是青楼出身,知道男人喜欢什么,可面对他,她怕……   明日他就成亲了,别的时候他都不会想起她,更何况新婚燕尔。   怕,却又有某种力量深深蛊惑着她去尝试,那力量到底是什么她已分辨不清,只是……她真的再次拿起巾帕自他锁骨擦到胸口,然后,似乎是不经意地,小指触到了那红色的一点。   赵晔蓦地睁眼,雾气氤氲中只见到一段娉婷之躯,浅蓝色小袄中裹着的,是让人难以挪开眼的丰盈。   浴桶中散发出的,是各种香料杂合的清香,与热气一起萦绕于身旁,闻之便觉沉醉,女子纤细白皙的手轻执巾帕,从他胸口拿起,又自他颈间移下,那绢丝柔滑,今夜他曾触到过的肌肤。   这一次,到达胸口的手没有停下,而是一路擦拭到水下,似乎是绢丝,又似乎是柔肌,抚过他胸下、小腹,然后……   他在自已耻骨处将那手拦住,脑中的某一部分告诉自已再继续下去恐怕不好,可另一部分却在沉沦,所思所想,全是他所尝试过一切:他将她衣裙解下,放她在草堆上,他抱起她,她光洁的身体就躺在他宽大的狐裘上,喘息,呻吟,汗水……   他的手缓缓上移,寸寸推起女子的袖口,露出里面的白皙藕臂,也抚到那白皙上的丝滑。   “嗯……”女子低吟一声,他心潮涌动,将她往怀里猛地一拽。   水花四溅,她惊呼地坠落浴桶中,他将按在桶沿上,从背后一把扯她身下的棉裤。   站起身的四周似乎冷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女人,他猛然惊醒。   他在做什么,还有两个时辰他就要与阿景成亲了!虽只是个丫环,可若是被她知道……   赵晔立刻坐了下来,冷声道:“出去。”   “九爷……”采心撑着浴桶桶沿回过头来,话音未落,便听他继续道:“快出去。”   “是……”她拉上被扯下的裤子,迈出浴桶,端了他喝了一半的茶盏才要出去,便听他开口道:“今天的事不要让夫人知道。”   “是。”采心回了话,轻步出门去。女却说心。   采月采莲还等在外面,采莲早在听到那声水响后要进去,却被采月拉住了,因采月这一拉,她也反应过来。本以为要隔好一会儿才能进去,没想到没多久采心就从里面出来。   鞋湿了,裤子也几乎全湿了,身上也是满满的水花。她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地出门去。   采月与采莲相视看了眼,才想着该怎么办,里面便说道:“来人。”   两人进去,赵晔已从浴桶中出来,她们立刻拿了衣服替他穿上。采月一边替他系衣带,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刚才是怎么了,采心不小心打翻了水盆么?”   赵晔看了看一旁水一点不少稳稳放着的水盆,“嗯”了一声。后来躺在床上,他又有些后悔没交待采月采莲两人不许将今晚的事传到沐景耳朵里,可想了想,又觉得不该交待,本来什么也没有,弄得倒像是有什么一样。   可万一她们真说起,真被她知道了呢?见过面的几个时辰后,成亲的几个时辰前,她会怎么想?   应是无事吧,她是他堂堂正正的妻子,怎么会与一个别人送的丫环来计较?   想来想去,意识到现在不睡明晚新婚夜就疲乏了,惊恐之下立刻强迫自已什么也不考虑地入眠。   采心去房中换了衣服才又赶到针线房,里面两个婆子瞅了她一眼,相视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人问道:“呀,采心,莫不是……九爷有心扶你做姨娘?”   采心脸一烫,立刻道:“妈妈说笑了。”   “那你怎么去了一趟东厢就换了身衣服呢?”另一个婆子也说道。   采心强迫自已抬起头来,牵强地笑了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弄湿了衣服。”   婆子笑道:“想想也是,要不然哪能这么快就回来呢?去的时候心欢喜的,放了针线就跑了,我还以为你能在那里过夜呢!”   “胡说什么,明天就成亲了,时间紧着呢,九爷能有那心?真有那心,还放到现在?”   “这女人啊,生得好看了点就不踏实,缝衣服就缝衣服吧,还总想着做那穿衣服的人,也不看看自已什么身份!”   采心低头赶着手中的活,任她们说,手一偏,却将针生生扎进了指甲缝里。   那一刻,差点忍不住哭出来。身份?卖身前,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过是她运气差了些,碰到个没钱出嫁妆又狠心的父母,而那个明天要做新娘子的女人,却碰上了九爷。   他说,今天的事不要让夫人知道。所以,他并非对她无心,只是因为刚好碰到婚期,刚好……那夫人是个善妒的。   第二日的婚事如期而至,赵晔一早起来就被侍候着梳洗,穿上大红的喜服,然后出门迎客。   王府的四叔过来了,三叔家里的长子过来了,二叔一房一人也没来,林家来的也是上一次成亲来过的人,差不多都是重演一遍,也是他预料之中。   只是他没想到三舅舅会过来,还是和颜悦色。他立刻上前迎接,林三老爷笑着朝他道贺了一声,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张喜帖来递给他,“正要送请帖,今日就顺便送来了,到时候九郎与新舅侄媳妇一同过去喝喜酒。”   赵晔发怔地打开喜帖,赫然看见“七娘”的字样,竟是冉儿表妹要出嫁了!所嫁之人,却是萧清明。   “怎么,冉儿与他成亲?怎么这么突然?”赵晔大吃一惊,立刻问。   林三老爷笑道:“不突然不突然,不过是九郎忙着婚事,没注意罢了。”   赵晔还愣着,有些觉得这是开玩笑,“冉儿怎会与他成亲?舅舅,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三老爷仍是笑道:“这怎么不会,萧大夫一表人才,医术高,为人也好,主要是对七娘好,这可是哪里也找不到的,能找到这样的女婿,我与你舅妈高兴都来不及呢!”   “舅舅……是因为,冉儿她生我的气才……”   “九郎这可就说笑了,我们看中的女婿,七娘也心甘情愿欢欢喜喜的,这与九郎有什么关系?我劝你还是别多想,安安心心过你的日子吧,日子过得舒坦就行。”说着就自已进了院中,再没回头来。   赵晔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接受不了这突来的消息。   冉儿要成亲了,竟是与萧清明……   这么短的时间,如何能决定下来,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婚期都订了?   下面几个人来他都从刚才的震惊中不能回过神来,直到一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英霁,他们已有数月未见,最后一次两人见面,是在他同他说绝交的时候,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他暗中跟着他到沐家村的时候。   他能走动,只是拄着一只拐,由人扶着。人有些消瘦,也还精神,看见他,展颜露出一笑来,一如他之前的无数次笑容。   “子昀,恭喜。”他走到他面前,朝他拱手道贺。   赵晔看着他,也拱起手来,“多谢。你的腿,好了?”   英霁笑道:“没全好,让你见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出门。想着你这婚事也是好事多磨,所以特意过来向你贺喜。”   “你好了就好。”他回。   “是么?我也觉得,下次你再见到我时,我也许就不用这拐杖了,子昀,到那时候,我们又可以去赛马了,我的踏羽在那次山崩时死了,我又看好了一匹马,你说,当我们再赛马时,它会不会赢过你呢?”他说着,眼中竟露出锋利的光芒来。   以前他的眼里是从不会有这样的目光的,他温文如玉,他谦和守礼,他与军营中许多人都有交情,旁人总说他不像军人,倒像个先生。   赵晔看着他,回道:“但愿。不过已经输了的,却只能是输了。”   英霁回看着他,眼中的目光更显锐利,随后浅浅一笑,进了院中。   他侧头去看他,拄着仗,行走艰难,背却挺得极直。他突然意识到,这一次,他们才是真正的绝交。他们与以前一样说起了话,还相视着笑了,可心,却早已远离。   阿景怨他不关心昔日好友,他又何尝不曾关心?只是没想到,他们性格迥异,喜好不同,却看上了同一个女人。   一上午,他心中都有些堵着,直到上孟家迎亲,看见盖着盖头,身穿喜服的她被媒婆与丫环扶着从屋中出来。   阳光洒在她身上,照出耀眼的红,盖头轻荡,其上栩栩如生的鸳鸯仿佛遇了水般轻轻游动,风拂动她身上的玉佩流苏,发现轻微的“叮叮”声,丫环急忙低下头来替她扶住。   不知何时,风已不再刺骨,竟有着春风的温柔。他看着她上花轿,在锣鼓声中露出轻轻的笑意来。   ——————————————   这么晚,不知道大家都睡了没……让大家担心,不好意思了,于是九哥还是纯洁滴,哈哈,只是以后……在采心这事上阿景要出些力把她解决了~~   二次婚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1 本章字数:3537   婚礼的程序与上一次几乎一样,迎亲,进门,参拜,撒帐,然后合髻,喝合卺酒。   这一回,没有赵十一在一旁闹腾,赵晔却同样转了转酒杯压着上面的唇印将杯中残酒喝下,然后抬眼来看向沐景。   看了他这动作,旁边有嬉笑声,沐景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去。这一次换了个媒人,媒人见他们喝了酒就过来拿酒杯,却见赵晔看她的目光紧迫盯人直像瞪着她似的,她一怔,缓缓伸手去接酒杯,就听他小声道:“好好掷。”   城里替高门大户拉媒的就那几个,出点什么事大家都清清楚楚,上一回的事她也听说过,好像是那媒人在掷酒杯的时候竟然出了问题没掷好,而正好,这一对成亲没满一个月就和离了。想起因由,再看眼神,她心里便知道这赵九爷的意思了,心里紧了一下,明明一次差错也没出过却还是忐忑起来,蹲到床下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地一掷,然后心中一松,笑着喊道:“一仰一合,大吉大利!”   周围人又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赵晔也看着沐景笑,沐景本是作着新娘子该有的样子低头含羞,可这一低头,却是真的含羞了。   喝过合卺酒,婚礼差不多算是完成了,赵晔出了门去待客,夏妈妈陪沐景守在新房内,一起待在房内的,还有采月几人。   等外面人一走,采曦便高兴道:“夫人,您终于又是夫人了,您不在的时候家里可冷清了!”   采月采莲也说道:“恭祝夫人,愿夫人与九爷白头偕老。”   沐景笑了笑,目光有意在采莲身上停留。采莲对上她的目光,立刻就低下了头去,连脚步都似乎微微向后缩了缩。   沐景却什么也没说,也没一直看她,而是又侧了头看向采曦状似无意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九爷都做什么了?”   “嗯……”采曦仰头想了想,随后皱眉道:“好像没做什么,最初吧,每天很晚回来,很早出门去,都不在家里待,脸色也很不好,后来有一天就突然的好了,进门时还折了枝梅花闻呢,然后没多久,就听说夫人要回来了,自那之后,九爷便天天忙婚事,人看着也喜庆多了。”   沐景笑着问:“那是哪天?”   采曦一时半会没想起来,采月答道:“正是除夕前一天,晚上回来时心情就好了。猜想,大概是那天与夫人和好了吧?”   沐景点点头,脸微微发烫。其实她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天与她和好了呢,还是……满足了色欲才心情好的。   “九爷回来还要一会儿,夫人先吃些东西,再洗漱了估计就差不多了。”采月说着,沐景点点头,几人便一一安排。   洗澡换上衣服这一回事沐景也觉得怪怪的,总觉得……似乎就是洗干净了脱好衣服等着他来做什么一样……虽然,也的确是这样,但整个洗澡的过程,她还是有些窘迫。采月在浴桶里放了玫瑰香露,侍候她洗浴得仔细,又在房中燃了熏香,也是玫瑰花的气味,香味不是平常那样清淡的,有些浓郁,闻着让人有些兴奋的感觉。虽是卸了妆,脱了嫁衣,可那重挽的发髻与新换的寝衣也不是随意弄的,发髻挽得稳,却又有些松,然后采月就替她勾了几缕发丝下来垂在耳旁,唇上也轻轻涂了少许带着兰香的绯红口脂,寝衣虽是寝衣,却也精致好看,粉嫩的颜色,带着几丝婉约柔美气。   赵晔过来得比上次早。她才弄完这些,脚步声就来了,采月立刻扶了她在床头坐下,然后去开门,唤道:“九爷。”   赵晔含着笑从门外进来,待看到床头坐着的人,笑意又重了些。   “九爷现在是去沐浴洗漱么?”采月问。   “嗯。”赵晔回一声,又看了眼床头低首没看他的人,这才动身去净房。   水声在里面响起,一切就如十一月的时候。   沐景发觉自已又开始紧张起来,虽然没像上次一样喘不过来气,但……终归是紧张的,燃的熏香也不安神,弄得人心里乱乱的。   男人沐浴比女人快多了,没一会儿赵晔便穿着中衣出来,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吩咐道:“都下去吧。”   站都还没站稳呢,是不是太急了些?在沐景如此想的时候采月几人已应下离开,挑了帘子出去。   她仍没有抬起头来,他则缓缓走到床边,在她身旁坐下,然后执起她的手。   “阿景……”   她低着头,小声道:“喝了很多酒么?一身酒气。”   “一身酒气总比醉了好。”   “醉了才好。”   “嗯?真的?”   沐景笑,他低头看她,忍不住道:“今日,你很好看。”   现在,也很好看,斜髻轻挽,低首含羞,虽是素颜,却无限勾人。有些时候,他想立刻扑上去将她吞噬,有些时候,他又想一直这样看着,不忍毁了这美景。   她笑了笑,仍是低着头。   他侧头像她一直看一直看,然后在又一股玫瑰幽香传来时缓缓伸手,将她外面的小袄解开。   沐景抬头道:“把灯熄了吧。”   “不熄。”他回。   她脸上又出现羞意,“熄了吧……”   “不熄。”他凑到她耳边道:“我想好好看看你。”   沐景将胳膊拦在胸口试图与他讲条件:“等些日子吧……官人……”   赵晔受用地笑了笑,然后道:“再叫一声。”   沐景便将声音又腻了些,软软道:“官人……”   “官人说以夫为天,官人说不熄灯就不熄灯。”赵晔说着就得意地朝她扑来,她一惊,立刻上床去拉了被子将自已裹住,看着他控诉:“无赖……”   赵晔一笑,将手从被底伸进去,待她要躲时他已极快地握住她的脚,然后将被子拉上去,让她脚露了出来。   “从这一头开始也可以。”他笑着,手轻轻在她脚上揉捏抚摸,让她心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身体也有些发软……可明明,他不过是抓了她的脚而已。   他看着她脸红羞怯,腿轻轻往后挪着要缩却又没用力,有着欲拒还迎的意味,一时心中欢喜,低下头吻上她脚趾。   她立刻弯起脚趾,再次试探着将脚自他手中夺回来:“你不是嫌弃我的脚大么……”   赵晔笑了笑,手在她脚上摩挲,“不大,你看,还没有我的手大,而且……你一边叫,一边将脚趾蜷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沐景羞得满面通红,任他的手一直沿着脚往腿上移,转身看向一旁在灯罩里跳动的红烛,轻轻闭上眼去。   ……酒夫你人。   外面街道再一次响起整点的更鼓声时他才放了她,拉了被子在她身侧躺下。   她背着他,感觉来自他唇鼻间的热气喷洒在自已脸旁,那气息比她还沉重,忍不住道:“你们男人都喜欢这样么?我听说这样纵欲要伤身的。”   “嗯?你们男人?”他睁了眼抬起头来看向她,“什么叫你们男人,难道除了我你还见识过别的男人?”   沐景挑眼将他斜睨一下,笑道:“自然。”   赵晔在被子将她一揉,“快说是谁?”   “那个智贤大师呀。”沐景想起来就觉得委屈,“那天我在外面等了好几个时辰……”   赵晔想了起来,在她耳边问道:“那天你都听到了什么?”随后,他又笑着补充,“他们都做了什么?”   沐景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他将她往怀里一揽,调了姿势闭上眼,“昨天没怎么睡,所以今日有些累……”说着,就似乎不胜疲惫地要睡去。   沐景连忙转过身去,在他睡着前开口:“赵晔,我是你夫人了是不是?”   赵晔睁眼看着她,满足地一笑,“嗯。”   她也笑道:“那我是不是……要做些夫人要做的事,比如家里的下人什么的,我能管管么?”   “嗯,能。”发觉不是什么关键的事,赵晔又闭上了眼。   她又问:“那后院的曾妈妈也归我管吧?”   “嗯,都归你管。”他有些含糊地回答。   沐景摇了摇他的肩让他暂时清醒:“那家里的房契地契田产什么的,是谁收着?”   “赵管家。”赵晔睁眼看向她,“你刚才不是说不行了么?”洞房之后,她还如此精神地不睡觉拉着他问东问西,那是不是证明他没使上力?他想,他昨夜不该去值勤,更不该那么晚睡。   沐景笑道:“再说几句就睡。”然后揽着他的肩软声道:“给管家收着不如给我收着,我不是你夫人么?”   “随你喜欢,你爱拿着就拿着。”   “那你明天家里的下人说一声。”沐景立刻说道。   赵晔点头。   沐景便笑道:“那睡吧,昨日你三更才回来,到现在一定累了。”说着自已也闭上眼。   “我也没有很累。”赵晔说着,发现怀中人闭了眼之后便一动不动,呼吸也开绵长均匀起来,似乎是真要睡了,这才满足地认同她是累了,安心地睡下。   靠在他怀中的沐景突然觉得,这男人的钱财估计很好捞,她要是厉害一点,说不定还能一点一点掏空了他的钱他还啥都不知道呢!   ——————————————   下午要去医院,所以不会太早更新   新婚晨起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1 本章字数:3347   这一次成婚,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有提起去王府奉茶见尊长的事。所以没有同上次一样四更起来,直到天亮时,沐景才将赵晔推醒。   早上睁开眼看到她在身边,而且是在他怀中,而且还没穿衣服,这感觉真的很好,赵晔看着她,忍不住噙了微微的笑意,“怎么了?”   沐景说道:“官人,起床了。”   赵晔并没有晚起的习惯,可现在却不愿起身,只睡着没动,一只手抚着她肩头道:“再趟一会儿,或者……”或者顺应身体的反应,他看着她,手从她肩头滑到臀上。   “做什么,大早上的。”沐景一把打开他,认真道:“起来,你忘了昨日说的事么?”   赵晔又将手探到她身上去,一边抚,一边问:“什么事?”   沐景并不意外他这反应,认真解答道:“你说过把家里的事务交给我管,也说过把地契田产都给我收着。”说到这儿,她又想起昨天忘了说的一项,接着道:“还有家里的账本,也给我看看的。”   赵晔想了起来,却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有意装糊涂道:“有吗?”   沐景的眉慢慢皱起来,眼睛开始往下眯,随后才道:“给你当家的是赵管家还是曾妈妈,是谁你晚上就去谁房里睡吧?”   这下轮到赵晔皱眉了,“沐景,有你这样对官人说话的吗?还是,你的意思是我在谁房里睡就要给谁酬劳?”他突然翻身将她压下道:“那你给自已标的价也太贵了些,要房产,地产,田产,还有下人,账本,还不算定礼财礼那些,要我说,一次我给你五十两,昨天晚上……”他凑笑着凑到她耳边说道:“昨天你赚了一百五十两,我再大方点,加上那次在外面的,那次算开苞,贵点,三百两,加上一百五十两,给你凑个整,就五百两。嗯,我给你写个字据,你待会起床了就可以去账房支,然后,你可以顺便查查我的那些房契什么的值多少钱,算算多少岁能拿完。不过现在我给的价是很高的,总不能等到你八十岁了还是这个价吧,所以得逐年减少。”   沐景脸上慢慢现出怒容来,随后回道:“那你也太有自信了些,你以为就区区五十两我会受委屈让你这样的人碰我么?还不如换个我喜欢的去。”   “你敢再说一遍?”赵晔厉声道。   沐景沉默着没敢说,他才得意道:“说你最喜欢什么样的?”   这话问出来,他自已突然愣了愣。她会不会说,最喜欢的是他?他一动不动看着她,脸上仍是开玩笑的模样,可心里却在紧张着。   她沉默了一下,回道:“自然是……最喜欢最喜欢我的。”   赵晔一时没说话,她认真道:“起床了,待会你得当着下人的面把当家权交给我。”说着推开他便坐起身,却低吟一声,因浑身酸痛而沉皱了眉。   躺在一旁的赵晔看得高兴起来,坐起身看着她脸上满意的样子就像看着一件出自自已之手的珍宝。   稍稍吃了些东西后,赵晔便让人叫来了前后院的大小管事。这一次与上一次后院的人来见过新夫人有些不同,上一次全是丫环婆子,这一次却还有好几个男仆,沐景往那几个男仆身上看了看,问道:“守门那个呢,叫余……”   采月在一旁回道:“夫人,叫余三。”   “派个人去把他也叫来吧。”沐景一边漫不经心又带着和颜悦色地吩咐,一边摸着手上暖炉。赵晔就坐在她身旁,看着她的模样又有愉悦漫上心头。两个月前,她的身份也是他夫人,可她从来不过问家事,也管他有多少财产,不管家中账务,不管家中下人是不是服她这个夫人,也不关心他的生活起居,那个时候他没觉得什么,现在才知道,那是她根本就不在乎,甚至根本没有把自已当这里的主人。那个时候他没意识到,可现在,他还是等来了她的在乎。一时起意,他有意拿了她抚弄着的手炉,自已捧着暖起手来。   她在有意严肃,他却偏偏要和她闹,她果然一愣,然后若无其事地仍以同样的目光看着下面。十分张事的采月又马上拿了只手炉过来递到沐景手上。   在下面人一一请过安后,沐景便看向赵晔,赵晔这才开口道:“曾妈妈,从今以后,家里的事务就听夫人的意思办吧。还有,刘管事——”   “九爷。”其中一个男仆立刻站了出来,低头道。   赵晔开口:“以前家中无人主事,我也不操心账务,所以事都交给了赵管家,现在夫人过门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向夫人报备吧。”   “是。”   而后赵晔便看向赵管家,“恒叔,从王府分家时所有事都是你与王府商量的,后来我不耐烦,也将所有契约都放在了你那里,待会你就交给夫人吧。”   赵恒抬头看了眼沐景,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是。”   沐景时刻注意着下面人的神色,如她所料,因这家里简单,主人除了赵晔就是她,而她又是和离之后再成亲的,就算以前身份不稳现在也该稳了,所以下人们不会有拉帮结派各事其主的现象,至少从神情上看都还是正常的,没想到到赵管家这儿,却有些异常起来。   能让赵晔把家产都交着打理的自然不是普通的下人,所以她说话的语气也算得上恭敬,“赵管家,有事么?”   赵恒迟疑了一下,然后毅然决然地抬头道:“九爷,夫人,夫人初来乍到,对汴梁不熟悉,对家中事务也不熟悉,如此情况下突然接手,老奴恐怕……”他口中虽是叫了夫人,可说话时目光全投着赵晔。   所谓初来乍到,所谓不熟悉是实话,可他要说的不是沐景对汴梁对家事不熟悉,而是赵晔对沐景不熟悉。充其量,不是过见了几次面,然后真正做夫妻的时间还不足一个月,这样的情况下,将所有家财交给她,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沐景猜到了赵恒的意思,她料想赵晔虽不愿操心家事,但他不笨,应该是能猜到的。她没说话,只是看向赵晔。   赵晔看着赵恒道:“不熟悉时间久了就熟悉了,此事就这样决定,恒叔无须忧心。”   “九爷……”赵恒唤了一声,却见赵晔已将头侧向沐景那方,一叹气,终是不再说什么。   沐景没有回看赵晔,而是看向下面站着的余三。   这儿在交掌家之权,本来叫来的都是大小管事,他这个守院门的不再传唤之内,可后来却来人单独叫了他来。   此时的他早已冷汗淋漓,其实早在得知九爷要再成亲,而且对象还是以前的夫人时他心里就堵着块大石头,从除夕起就没睡过一场好觉,到今天,终于是要来了。   沐景轻声道:“夏妈妈,在我与九爷还没有和离时,我让你送了封信来交给九爷,结果到后来问了九爷才知道他根本没收到过信,我问你,这事你怎么办的,那信你送到哪里去了?”   她问起这个,赵晔才想起来还有这事,他后来从十一口中知道二叔截了他的信,那时他只在痛心,到后来在知道沐景对自已有心后又只在忙着婚事了,却忘了追究这事:信是送给他的,怎么到了二叔手上去了呢?带着这疑问,他也认真起来,只见夏妈妈立刻站到前面来,回道:“夫人,老婆子的确是来了赵宅了,可那天九爷不在,我就让人来叫正房里侍候的人,后来采莲出来,我就把信交给了采莲,也嘱咐了她一定要将信交到九爷手上。”   她话音未落,采莲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中早已流泪道:“夫人恕罪……”   沐景早从夏妈妈口中知道帮忙送信的是采莲,但是也只知道这些,这时便问道:“先别说恕罪,你先说把信交给谁了吧?”   把过还都。“婢子……”采莲哭着不作声,沐景又说道:“你要知道谁是你的主子,对于犯了大错,而且犯了大错还不知改错的下人,我觉得似乎不用留在家里。”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采莲连忙求道:“婢子不是有意的,那时候夫人都还没与九爷和离,又是给九爷的信,婢子哪里敢乱给人,只是……只是……”   沐景不说话,等着她开口,终于,采莲侧头看了看赵恒,回道:“那天我拿了信,才进门就看到了赵管家,赵管家让我把信交给他,我不敢不听……那时是赵管家当家,婢子的卖身契都在他手上……后来赵管家说让我不要管这事,也不要把这事说出去,我猜到他肯定是瞒着九爷了,却又不敢向九爷坦白,九爷虽是主子,可他从来不管家事……”   的确,这家中最有权是赵晔,可赵晔不管家事,甚至一点都不操心,他怎么会去在意一个小小丫环?而赵管家,以他几乎可称得上半个主人的权力,可以随随便便就处罚,又或者直接将丫环卖去丫环最不想去的地方。沐景并没有多怪采莲,听了这话,便将目光投向赵恒。   是否全心对我?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2 本章字数:3320   她并没有料到这事是赵恒做的,但她也没什么大的感觉,可赵晔,却是大为震惊。   沐景提到信的事,他就在猜测直接与二叔互通消息的是谁,但猜来猜去,也没猜到是赵恒。赵恒的忠心,他从没有怀疑过,从他跟着父亲,到他跟着自已。   “恒叔,你为什么要拿信,后来又把信给了谁?”赵晔忍不住抢在沐景之前问。   瞒无可瞒,赵恒坦白道:“老奴把信给了王府的二爷。”   赵晔其实希望是另有隐情,可他却毫不否认。他看了他许久,问道:“为什么?难道你竟瞒着我听二叔的吩咐?”   赵恒丝毫没有像采莲一样惧怕与心虚的态度,语气仍是沉稳道:“老奴没有听谁的吩咐,不过是自作主张。大老爷临终前吩咐老奴,无论如何,要照顾到九爷与林家舅爷府上的七娘成亲,可是后来呢,将要开始议婚时,九爷却突然就要退亲,而且还要与远在汾州、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结亲,九爷执意如此不听劝,老奴没办法,可九爷既然已经醒悟和离了,又和林家关系缓和起来,为什么还要与之前的人有来往?老奴不愿九爷与林家的亲事再生变,便斗胆将信交给了王府二老爷处置。”   “恒叔。”赵晔突然站起身来,“我说过我的事我会作主,二叔如此就算了,我没想到连你也……你深受父亲信任,我从小对你也敬重,你怎可如此蒙骗于我!”   “九爷,你不过是未经世事,年轻冲动,林家七娘才是你该娶的人,那是大老爷临终前的遗命,也是对九爷前途……”   “够了!”赵晔忍不住紧握了拳头,双眼直直看了他许久才道:“恒叔,我唤你一声恒叔,并不是要你来指责命令我,要你来私自作主干涉我的事,若你觉得你受我父亲信任,你在我赵家这么多年便能为我作主,那你大可不必待在这里!”   赵恒看着他,嘴唇颤抖着要开口要争辩什么,最后却放弃,眼中竟泛过一丝红,好久才开口道:“是老奴逾矩了,九爷既如此说,那老奴离去就是了。可走之前,老奴还是要说一句,九爷的夫人不过是出生小户,又才嫁进家中不足一月,而且……九爷心里明白,哪怕门户不相对,九爷为这亲事牺牲良多,夫人还并不是全心全心待九爷,如此就将所有家底交给夫人,九爷也许是放心,就像当初交给老奴一样,可老奴心里却是替九爷不放心,替去世的大老爷与夫人不放心。”   “你……”赵晔真正气极,立刻道:“你的意思是像你一样瞒着我给外人通风报信就是全心全心待我,才能替我当家?那好,就看在你这好心上,我许你到账房支笔养老费,你离了我赵家颐养天年去吧!”   赵恒身躯微微一颤,神态竟然突然苍老了好几岁一般,闭上眼沉静许久,然后缓缓抬起手道:“谢九爷。”说完,往屋外退去。   沐景拉住赵晔的衣袖,起身道:“赵管家,请留步。”   才转过身的赵晔停了脚步,抬眼看向她。   沐景看着他笑了笑,“赵管家,如你所说,我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的,没见过世面,也没见过什么大钱,我爹我姨父还是做生意的,商人重利,如此,你就真放心我拿着九爷的大量钱财在手上么?恐怕九爷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从王府分出来多少家产,也不知道家里每天每年要收入多少,支出多少吧,你就不怕过个几年,他问我钱还有多少,我说都用完了么?那时候他难道再去找王府分一次家?”   与那过现。赵恒抬头看着她,并不说话。   沐景又笑道:“其实我知道你对九爷忠心,不如你就留着算了,时时看着,免得他被我坑了。而且你要走,我也不让你走的,我这夫人才当家就让以前的老管家走了,你让别人如何说我?”   赵恒依然不说话,沐景拉了赵晔坐下,自已又坐下,慢声慢气继续道:“再说了,我才接手家中事务,要查账,要查各种契约,到时候发现什么不对什么多了少了的的,我总要找你来问话,你要走也不是现在走。”   “夫人的意思是我会对九爷的家财动手脚?”赵恒立刻道。   沐景轻轻一笑,“那可说不定,怎么说,九爷也不闻不问了这么长时间。”   “夫人要查便查,查出半点不对,要如何处置我全听你吩咐!”赵恒仿佛受到奇耻大辱,立刻就义愤填膺起来。   沐景没再理他,将目光投向余三:“我在汾州时听闻有守门的下人与匪人勾结夜里放了匪人进家宅谋财害命的,可见这守门之人十分重要,如余三这样的,恐怕是不行吧。”   余三立刻道:“夫人息怒,小的……小的全是被赵管家被威胁,小的也不想的,求夫人息怒……”   夏妈妈过来送信时余三的态度她知道,他拿了盖过大印的和离书去孟家时的嘴脸她也知道,后来她过来找赵晔也依然受过他的轻慢,沐景本来就对他十分不悦,现在他又慌不迭地将所有责任全推向赵恒更是让她瞧不起,她看了赵晔一眼,发现他眉头紧急似乎还沉浸在对赵恒的气愤中根本没操心余三的事,便直接吩咐道:“赵管家,余三是什么情况你看看,打发了他出去吧。”   她吩咐得自然,赵恒沉默了一会儿,才回了声“是。”   听到余三的下场,采莲早已吓得发抖,再触到沐景移过来的目光时立刻缩了身子低头道:“夫人恕罪……婢子再也不敢了……婢子以后定不会再做欺瞒九爷与夫人的事,这次夫人怎么打骂都行,还请夫人不要把婢子卖出去……”   后面站着的采月采曦相视看看,眼中都有不忍,却又不敢上前求情,这时她们才发现原来以往不怒不打骂的夫人也有狠的时候,竟一开口就是打发出去。   沐景一边暖着手一边回道:“采莲,从现在开始,每月扣发三分之二的月钱,然后看表现,表现好了,就将所扣月钱一齐给你,表现不好,就一直扣下去。”   采莲听了大喜,忍不住立刻磕头道:“谢夫人,谢夫人,谢夫人宽恕。”   知道赵晔心情不好,沐景并没有在此事上多耽误,吩咐了各自都回去整理手中事务准备着等传唤就让人退下了,然后朝赵晔道:“我有事与官人说,官人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赵晔沉默着点点头,与她一起出去。待只有两人单独在园中,他才开口道:“你是有意留下赵管家的?”   沐景点点头,“你不高兴么?”   赵晔抿着唇,脸上紧绷着:“他对你极为不敬。”   “可他对你是忠心的。”沐景说道:“那个时候,我也犹豫了一下,可是……下人也是有心的,有些下人的忠心完全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有些下人的忠心是暂时,他们忠心的是自已的利益,而像赵管家这样,因为他觉得对主人好就去做,甚至连欺瞒主人都不在乎的,那是真正的关心,看到他,我便想起夏妈妈对我。像他们这样的人离开了我们,是我们的损失,我一可惜,就将他留下了。”叹了口气,她又说道:“其实我发觉,只要不喜欢我的,都是真正关心你的,包括赵管家,包括二叔,本来谁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谁,可是谁教我又嫁给了你呢,不喜欢也得放他们在身边了。”当初把映红那几人派来她房中,又将英霁之事的消息传到二夫人口中的应该就是赵管家了吧,他可真是害惨了她。   赵晔看看她,然后低头,将她手握住,然后将手慢慢收紧。   其实她刚才能开口留下赵恒,他很开心。他是气愤,却也明白,也不舍,赵恒从父亲年轻时就跟在父亲身边,后来又跟在他身边,事事都为他考虑得周详,遇了事,也会不顾下人的身份拼命劝他甚至是怨怪他,对赵恒,他就感觉像是另一个叔叔一样。某些话只是一时之言,虽说出来了,但看着他真正离去他又会立刻不舍,然而开口挽留却又做不到,还好……她开了口。   沐景停了脚步看向他:“对我呢?”   赵晔抬起头来,她说道:“刚才他说你对我牺牲太多,而我对你却并非全心全意,你怎么想?”   赵晔笑道:“那你对我是全心全意么?”   沐景扭过头去,竟有些羞意泛了出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看着别处轻笑着不说话,赵晔一手到她脸侧将她拨着面对自已道:“嗯?是不是?”   “你自已猜着就知道了。”她从他手中移开头,有些别扭地回,然后突然抬手指向前方,“这儿有些空,等再过几天我们去街上买些花来种着吧,家里那好像很了不起的花匠叫什么来着,我要问问他是不是真会种牡丹,然后我去买牡丹回来种着!”   ————————————   还有一更~~~大概在天黑前~~   东窗事发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2 本章字数:4510   又不说……赵晔有些颓丧地看着她,随后严肃道:“买什么买,不许买,当牡丹不要钱吗?”   沐景脸一皱,唇轻轻嘟起,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小气鬼!”   “是我的钱,我说用就用,我说不用就不用。”赵晔又上前拉住她,“你要是温柔一点,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赏些钱你了。”   “哼,那样我心情就不好了。”沐景又将手抽出来,他又去捉,她便往前跑,他又追,然后从后面一把搂住她的腰,那腰柔软又不盈一握,让他一搂就想起许多搂着她腰做的美好事情来,心念一起,就对着她唇吻下去。   沐景没料到他竟突然如此,连忙推开他,然后又去掰他搂着她的胳膊,“做什么,让人让到了。”   “没人。”赵晔说着就拉了她钻到旁边有绿色树木遮挡的幽深小径内,小声道:“这儿没人了。”   沐景满面含羞,扭了脸道:“你以前不这样的……”   “那我以前怎么样?”赵晔问。   “你以前明明很正经。”   “我见了别人正经,见了你就不正经了。”他说着就将她吻住。   采月往园中过来,寻了寻,没见人,听见旁边似有隐隐的树叶被擦动的声音便立刻上前几步往那小径走去,才踏进一步就见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心中一紧连忙退了出来,然后才静静站在外面等着,没想到等了许久都不见两人出来,反而是夫人以极轻又娇媚的声音说了声“别……”   采月这才以极轻的脚步声慢慢退后,然后又走上前,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着,唤道:“九爷,夫人?”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赵晔的声音道:“什么事?”   采月这才说道:“夫人表兄与夫人二弟过来了。”   很快,沐景便从里面走出来,急问道:“表哥和二郎来了?他们在外面吗?”   采月没敢抬头来,只回道:“已请进厅堂用茶了。”   沐景带着欣喜几乎想立刻冲到前面去,却将这冲动忍住,转身看向从后面出来的赵晔。   “不是昨天才见过吗?又不是一年半载没见过的娘家人。”赵晔笑道。   沐景低头笑了笑,“可是就感觉像是一年半载没见过了。”虽只是一天不见,可她清晰地明白,今时不同昨日,她是另一个家的人了,是另一个身份了,而且,别说一年半载,就是十年八载再不见都是下常的。   赵晔清了清嗓子,“既是小舅子与表哥来了,夫人就随我去见见吧。”赵晔说着就一副正经模样往前走。   沐景心中欢喜,立刻行姿端庄地跟在他身后,心想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婆,她才进门,却有婆婆的优厚了,真是好。   见沐景也跟着过来,孟卓然脸上便浮起笑意,然后才朝赵晔拱手道:“九郎,打扰了。”   赵晔与他回礼,孟卓然便接着道:“元宵已过,我要送二郎回去了,临行前来与九郎和表妹告一声别。”   赵晔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当初说过姨妈是要在开春天暖之后才回去的,为何二郎现在就回去?”   “二郎来时姨父嘱咐过要元宵一过就回去,小表妹没多少时日就要出嫁了,所以二郎要在这之前回去。”   一旁沐文杰闷闷不乐地嘀咕道:“她出嫁关我什么事,不知道要我回去干什么……”   孟卓然微微皱眉,咳了两声。   赵晔看着沐景想了想,终于想起她似乎是有个妹妹的,年纪……似乎也是十几岁,好像和她不是一个母亲所出。   沐景看着沐文杰道:“说过多少次,家中要和气,她也是你妹妹。”   沐文杰轻哼一声,随后道:“姐,要不你再给爹写封信吧,就劝他让我在京城入禁军算了,我不回去。”   孟卓然笑道:“你姐姐妹妹都嫁人了,你一回去就可以讨老婆了,这你还不回去?”   沐景有些忍不住地轻咳,沐文杰则别扭地低下头去,“我才不要讨老婆,我要做禁军。”   赵晔让两人坐下,又与沐景一起在另一边坐下后沐景才说道:“以你这资质,顶多做个厢军,能做什么禁军,而且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就算我劝他也不会同意的。”   “姐夫的爹还不是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沐文杰争辩。   沐景想说那是因为他爹不在了,没法管他,却没好说出来,最后只将目光投向赵晔。她想弟弟崇敬他,若是他说句什么话弟弟就会听了吧。   赵晔收到她的目光,看向沐文杰道:“你可先读些兵书,若是你能为了从武而去读你不喜欢的文字,还能读好,那时再与你爹和你姐姐说应可行一些。”   “我……我不能先练武么……”沐文杰可怜兮兮地讲条件,沐景以十分硬朗的态度道:“按你姐夫说的,你先去读兵书,等你把兵书读熟读通再来说入禁军的事,要不然如何能证明你不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你以为入了军营你还能三天两头的逃么?”   沐文杰垂下了头去再不说话。   赵晔则回味着那句“你姐夫”,心中十分愉悦。对于自已是她丈夫、而且是真正的丈夫这事实,他是怎么听都不会腻,特别是她亲自说出来。   孟卓然又在一旁开玩笑道:“二郎,真不想回去,不如在京城找个相好,然后别人招你为女婿,这样你就可以一辈子待在京城了。”   “表哥!”沐景又一次不悦,随后想起上一次的事,更加不悦地看向沐文杰:“二郎,他上次说带你去什么地方的话是不是真的?你去了么?”   “我内急,上茅厕去了。”沐文杰甩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   沐景见势头不妙,觉得他是真的去了,一下子瞪向孟卓然:“你真带他去了?”   孟卓然早已憋了笑,说道:“他是没脸呢,我真带他去了,可他走到门口又跑回来了。”   “孟卓然你……”沐景已经对她这表哥十分无言。亏她小时候不懂事还觉得按爹和姨妈的想法嫁给表哥也不错,还好他去了一回青楼就拒绝了,要不然……   沐文杰跑出来后便在园子里随意逛,遇了下人问他要做什么,他就随口说找茅房,下人往前指路,他便让前走,走着走着,就见了座垂花门,门旁有微微的暗香飘来,却是几株梅花,再往里面一探头,各样花木与秀美假山,倒是个景色不错的园子。   他之前就在家里与孟家或是方家去过,虽然孟家方家也有内外院之分,但男女大防并不太严,而且他去方家时都是方家请客时,那种时候人多地方少,也没怎么分;去孟家时孟家除了下人就只有姨妈一个女人,再一个就是他亲姐姐,他也常常乱跑,所以也没怎么当回事,此时虽觉得姐夫这里是大户人家,乱跑不好,但又一想姐夫是一个人出来住的,姐姐又是这里唯一的女主人,里面顶多有些丫环,也没什么,便前后看了看没人注意就溜了进去,心想被发现了大不了就说自已找茅房,反正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茅房在哪里。   虽是心想着没事,但他还是注意躲着人,里面花草树木多,又是错着时节种的,即使是冬天也不致满目萧条,他见了人就立刻闪到别处去,结果竟一连让他躲过了三个丫环。   这让他十分有成就感,觉得自已是潜入敌营刺探消息的探子,身手动作利索得很。然后没行几步,就看到个开着门的房间,里面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立刻跑到墙边蹲下身来。   有个丫环从房间里走出来,没想到竟是个长得很美的,身形纤细,步子轻盈,慢慢往他来的地方而去,而且看她走路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很稳的,而是有些微微的摆动,圆圆的屁股左右而晃,看得人有些脸红心跳起来。   沐文杰正看得失神,屋内便传来一个声音,没想到说的正是他的心声:   “你看她,走一步还扭三扭呢,不知是要勾谁。”   这声音听着却不是年轻女子,而是个起码上了四十的妇人。   什还那有。沐文杰不禁在心里鄙夷:定是你又老又丑,所以嫉妒别人吧,女人果然是善妒,人家哪里有走一步扭三扭,你走一步扭三扭还让人吐呢!   正想着,另一个同样年龄不小的声音又道:“这还是好多了的,你没看她刚来时那样,果然那地方出来的就是那地方出来的,那腰扭得,跟水蛇似的。后来估计是发觉九爷不好这口,她就有意改了些。”   “我看好像是在夫人来之前改的,她倒也聪明,像她这样的叫我是夫人我第一个就把她卖了。”   沐文杰对这两个长舌又恶毒的老女人十分不喜,可听到她们说起了九爷,又说起了自已的姐姐,便有些专心地听起来,直觉刚才那好看的女人似乎有点什么似的。   屋内继续议论着:“不过倒是奇怪,不是说夫人今天发狠立威,把余三都给赶出去了吗?怎么还容得下她?难不成她不知道她是上了九爷床的?”   沐文杰暗暗吃惊,屏了呼吸立刻听下去,“估计是知道的吧,不是整个院子都知道么?我看啊,估计是觉得时间久远了没放在心上,而且这不是她腿好了也依然没被召到正房去么?肯定是防着的。”   “肯定是防着,再有那成亲前夜的事,哪天传到夫人耳朵里那这女人可真待不了,谁能受得了?”   “说起来,那天到底事成了没?看着时间好像有点短,可她衣服都换了,都晚上了,好好的换什么衣服?”   另一人将声音压低了些,沐文杰便将耳朵紧紧贴在了墙上,“没成也有点什么,后来我打听过,有人看见她衣服裤子都湿了,后来我去问采月采莲,她们口紧得很呢,采月那丫头还说了几句让我别瞎打探的重话,我就猜着肯定是有什么,要不然她们那么紧张做什么?就是怕被夫人知道呢!”   那一人轻笑了两声,“你说是她勾引的九爷还是九爷主动要的她?九爷夜里遣人唤她去我还以为她要在九爷房里过夜了呢。”   “怎么可能,别的不好说,但过夜了谁不知道?那夫人第二天就过门呢,这时间太不好,传到夫人耳朵里肯定要生气的。不过吧,九爷应该还是有那心,要不然也不会在洗浴时专程唤她去,而她呢,当然也要媚上一媚,别的时候都扭屁股,到了九爷面前自然要扭上一扭。”   “你呀……话糙,却是实话,哈哈。”   脚步声从前面传来,仍像之前一样轻细,沐文杰低了头躲在花木后,从花木缝隙里又将之前的丫环看了好几眼。   这时候再看她,虽还是不否认地觉得好看,但却是风骚无比,与自已姐姐完全就不在一个档次,而且她竟然勾引姐夫,还是在姐姐嫁过来前一夜勾引,一下子气得牙都咬紧了,在原地蹲了半晌,待那丫环进屋里,屋里也停了说话声后便起身离去。   等他再摸到厅堂时孟卓然已站起身来,见了他笑话一阵就告诉他要走了,他却看了赵晔一下后就看向沐景,说道:“姐姐,我有话对你说。”   沐景叹了口气:“我也有事要交待你呢,跑哪里去了这么久不回来。”   沐文杰立刻拉了沐景出去,一起出厅常,到个前后不见人的假山旁,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姐,这宅子里有个丫环在前天晚上勾引姐夫,那丫环长得漂亮着呢!”   沐景一惊,愣愣看着他,随后又轻带了笑意道:“你怎么出去逛了一圈就突然来说起这个来了?什么丫环,你看见啦?”   沐文杰认真道:“是真的,我听这院子里的人说的。你就说这里是不是有个丫环很漂亮,好像和两个老女人一起在做事,而且以前还和姐夫一起睡过。”   这个“一起睡过”,很快就让沐景心里不舒服起来,然后就想起了采心,她所知道的就采心一个,而且采心也的的确是长得好看,至于是不是和两个老女人一起做事,她并不知道,针线房她从来都没去过。   官人,给你纳妾吧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2 本章字数:4605   见沐景微微皱起眉来,沐文杰便肯定她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继续道:“就是那丫环,前天姐夫洗澡时专门喊了她过去,然后她从姐夫房里出来后还换了衣服,院子里的人都猜她那天是和姐夫那个了的。”   “二郎,说什么悄悄话呢?说这么久?”孟卓然从厅堂出来朝他们唤道。   沐景侧过头去,正好看到从里面出来的赵晔,心中有些心凉的感觉,转头朝沐文杰道:“这事我知道一些的,没什么,你姐夫和我说了,你别操心。”说完就拉了他往厅堂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嘱咐道:“回去路上小心,然后和娘和三娘好好相处,别闹矛盾知不知道?”回爷还看。   “好了好了知道了,然后好好读书,别逃学不惹爹生气是不是?姐你和姨妈一样唠叨。”沐文杰回着十分不耐烦。   孟卓然又笑了起来,“你姐嫁人了嘛,是这样的,昨天是妙龄少女,今天就是啰嗦妇人,不过一夜之前的事,九郎还没觉得亏呢,你烦什么?”   赵晔微扬嘴角,心想别的不知道,这一夜之前从少女变妇人倒是对的,唔……也不对,是一日之间。   沐景却没笑,只淡淡看了赵晔一眼,又朝沐文杰嘱咐:“路上小心,凡事听表哥意思。”想了想,又改道:“你也是这么大人了,许多事得自已作主,别什么都听他的。”   孟卓然又还了几句口,最后弄得沐景都没话说这才与沐文杰一起离去。赵晔送了他们离去,与沐景一起回房时评价道:“你表哥倒是有些特别,一点也不像我看过的商人。”   “是吗?他哪里都好,就是好色了点。”沐景淡淡道,侧过头来看向他。   赵晔有些意外:“是么?这我倒没看出来。”   沐景回道:“也没什么,大概男人都这样吧。官人今日不出门么?那我让人送火炉去书房吧,男人大白天在内院里待着不好,我先回房去了。”说着,她已一个人往正房走去。   赵晔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发愣,感觉她好似赶着自已一样,心里一失落,索性往书房走去。   “你们都出去吧,采莲随我进来。”一进屋,沐景就说道。   采月采曦都愣了愣,悄悄去看采莲,只见她深深低着头,手在身前拽得厉害。难道之前的惩罚只是口头说说,真正的惩罚就是现在么?   在几人如此想时沐景已进了卧房去,采莲只得跟着进去。   沐景在房中凳子上坐下,抬眼将采莲看了会儿,只见她依然低着头,身子有些吓得微颤。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索性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让采莲自已去瞎猜瞎想,自已吓自已,果然,没一会儿,她就似乎要喘不过来跪倒在地的样子,沐景这才开口道:“我听到一些事,现在问你话,你要从实招来。”   采莲立刻点头:“婢子绝不再欺瞒夫人!”   沐景又停了停,话要出口却又忍住,改了问题问道:“听说元宵之夜,也就是我进门的前夕,九爷夜里回来沐浴时你不受传唤,独自进了九爷的房间?”   “没有,婢子没有,婢子是与采月一起的,独自去的是采心!”采莲立刻就辩解,还唯恐她不信,跪下身道:“夫人不信可以叫采月过来问话,自始自终婢子都是与采月一起的,而且只侍候了九爷脱衣穿衣,中途我们都一起候在外面。”   “那就是说,在你们候在外面时,是采心一个人在里面?”沐景问。   采莲迟疑一下,回道:“是……”   沐景突然不想再问下去。过来时,姨妈提议要去找牙人买几个丫头给她陪嫁,让她在这家里有帮手有照应,她没同意。因为她想,赵晔就是她的帮手她的照应,他家里的用人也是她的用人,家里人又不少,为什么还要多请人?她不想去争,去夺,去耍心眼,就好像在自已家里,面对自已的父亲与弟弟时,她也是毫无心眼的。   可是现在,成亲第二天,她与他缠绵过的床铺都才整理好,她开始了查探,得来的,还是这样让人心寒的结果。   就在这里,采莲继续道:“可是采心只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是九爷想喝茶,就让她沏了杯茶送进去。”   久久,沐景才有些无力道:“她不是去针线房了么?还在给九爷沏茶?”   采莲低着头没立刻回话,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坐着,终于还是跪着的采莲受不住,老实开口道:“是九爷突然要喝茶,让她来沏的。”   “以往是谁沏茶?”   “采曦,但九爷每次都喝几口就放下了。”   “所以那天……”沐景的声音凉幽幽道:“是九爷在脱了衣服,第一次,特意叫采心过去沏茶的,还让你们退了下去?”   采莲现在明白了过来,其实一开始,夫人就不是来质问她的,而是听到了前天晚上的事,有意来问她的。此时,她极其为难,说假话,她自然不敢,本来就是带罪之身,好不容易受夫人轻罚,现在若是还不俱实以告那如何能行?可是,说真话,得罪的就是九爷,那……   “不愿说?那好吧,你下去吧。”   沐景一说话,采莲立刻就吓得冷汗一冒,连忙道:“婢子说,婢子说……”随后咬了咬牙,如实说道:“那天婢子与采莲侍候九爷沐浴,本想着快点沐浴完快点让九爷好休息,可九爷才下浴桶就说让婢子二人出去,然后说要杯茶,要是采心沏的,婢子去针钱房找了采心让她沏了茶送进去……”说到这儿,她解释道:“采是样讲究东西,九爷也不是什么茶都入得了口的,所以每次沏茶都是那人煮水,那人沏,那人送到九爷手中,旁人从不插手。所以,采心就一人端了茶进去,然后没一会儿,她就出来了。”   她不再说话,沐景才问:“就这些?”   采莲一颤,没有立刻说话,她又道:“你就不怕你说的与我知道的对不上么?”   采莲又吓了一跳,忙说道:“后来中途婢子与采月听到里面采心‘啊’地叫了一声,然后很大一声水响,婢子一急,怕出了什么事要进去看,却被采月拉住了,后来很快采心就从里面出来,低着头,端着托盘,裤子和鞋全是湿的,一边走一边淌水,衣服也溅了很多水,头发也有些湿。婢子便与采月一起进去,九爷已经从浴桶里起身了,九爷说……采心是打翻水盆弄湿了衣服。”   “洗脸的水盆?”沐景问。   采心肯定地回“是”,她冷笑一声,“你当我傻么?水盆里的那点水能把整冬天的裤子泼湿?”   采莲立刻低头道:“夫人,那天晚上应该是没什么的,采莲也没进去多长时间,而且婢子与采月在外面没听到……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你出去吧。”沐景冷声道。   “夫人……”采莲还要解释些什么,沐景又说道:“出去。”说话时,语中已有些恼怒的意味。   她再不敢说什么,立刻起身退了出去。   沐景告诉自已,这没什么,采心本就算是他的侍妾,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在沐浴时与侍候的丫环欢好一下没什么。   可是……为什么他能那么坦然地先和别的女人欢好,再穿上喜服与她成亲,然后再和她欢欢喜喜的洞房,还一副心中爱她的模样?也许他抱着她时还在想,是这个女人的腰细一些,还是昨天那个细一些……也许,她与别人的区别,也不过就是别人值十两,二十两,或是三十两,而她值五十两。   早上见了夫人的各管事一回去就准备着整理手上事务等传唤报备,可等了一天,夫人也没传唤。   赵晔今日沐浴得很早,一出净房就看了看床上独自躺着的人,屏退了下人,上床去将她搂住。   “阿景,怎么这么早就躺下了,我记得你以往喜欢看会儿书的?”   沐景侧身背对着他,并没有回话。   他笑了笑,手往她衣里探,唇凑到她耳边道:“还穿抹胸做什么?”一边说着,吻向她耳垂,手也开始解她身上的衣服。   沐景任他弄,待他去解她裤子才开口道:“我来月事了。”   赵晔愣住,整张脸都黑了下来,“你不是说不是这日子么?”   “我也不知道。”   赵晔沉默着,手却不愿从她裤腰上拿开,声音低沉道:“真的来了?你不是逗我吗?”   沐景转过身来,一边系上自已的衣服,一边看向他认真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突然。赵晔……一来又要好几天,不如,让采心陪你怎么样?”   赵晔愣得好久没明白过来,“采心?”   沐景柔声道:“采心的腿好像好了,不如我作主,把她扶为妾室,安排间房子给她怎么样?她也是伴过你的人,总这样也不好,或者……今晚你先去东厢,然后让她去东厢?”   赵晔觉察到了异样,好一会儿才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还不清楚么?”沐景认真道:“你喜欢她,我就帮你收她做妾,你想女人,我就让她去陪你。”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她,又什么时候说想女人了?”赵晔有些生起气来,心里却隐隐想起些什么,又有些紧张。   沐景冷笑了一声,“出嫁前,我看过几张秘戏图呢,其中有一张鸳鸯戏水的我还记得,官人想必也是极喜欢的吧,所以弄得成亲前都没睡好?”   “这是谁和你说的?采心?还是采月采莲?”赵晔心中气愤,没想到这事竟真被她知道了,恨不得立刻将这长舌之人赶出家门。   看来果然是有其事了。沐景再一次心灰意冷,又侧身背对了他,“做了,总会被人知道。也许我该一和离就回汾州的。”   “阿景,我那天什么也没做。”她的意思她不该与他成这第二次亲吗?赵晔心中难受,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往外喊道:“来人,采月——”   沐景也坐了起来:“赵晔,这关她们什么事?不就是个女人么?你边这都不敢堂堂正正的认?”   “可我没有!”赵晔急道。   沐景看看他,躺了下去。   外面悄寂无声,赵晔缓缓躺了下来,在她身后说道:“阿景,那天我真的没有,虽然……虽然我冲动了一下,但立刻就让她出去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阿景……”   “谁告诉你的,你让她说清楚,也可以唤采心来,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许久,沐景才道:“那你都冲动了些什么?”   赵晔不知道怎么回答,再一次说道:“反正,我什么也没做。”   “做的却不敢说。”沐景带着讽刺道:“有什么不敢说的,至少我表哥还敢说他十几岁上青楼。”   “我不过就是脱了她的裤子。”说完,赵晔有些后悔起来,为什么他不说他只是冲动地想了一下,或者,只是将她拉到了浴桶中?   沐景不再回话了,他马上解释道:“那时其实我心里想的是你,然后一睁眼,她就在面前……我没看清她的脸,脑子也有些糊涂……”   “阿景,她不过是个丫环。”   “我待你如何,难道你不知道么?”   他轻轻揽上她的肩,“阿景……”   “别碰我!”沐景立刻冷了声音喊,他只得将手放了下去。   所以,这才是她真正的态度,什么纳妾的事是她有意说的,月事来了,也是假的。   赵晔沉默半晌,“阿景,我明日就将让人将她送走可好?或者,现在就送!”说着要起身,沐景却看向他开口道:“赵晔,为什么每次你的回答就是将她送走?她是可以送走,可家里年轻漂亮的丫环多的是,就算家里没有,青楼妓馆里也有许多,天下又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我在意的不是采心,而是你。是与我成亲的丈夫,在成亲前几个时辰,在与我见面亲热后几个时辰,转身就将别的女人搂入怀中,赵晔,能告诉我,你到底如何想我,如何看待我么?你以为的在乎,你以为的情,到底是什么?”   ——————————————   今天八千,下一更,哎呀,不知道时间,反正是下午   不喜欢她为什么碰她?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3 本章字数:4700   “我没有。我心里想的都是你,包括那天也是。”停了一会儿,他才回道:“我以为的在乎,我以为的情就是,我明明不愿娶京城外的乡下女子,可我却娶了你;我明知道你心里想着别人,却还是要与你在一起;下雪那天,我很开心,我没想到……你会把清白给我,我也没想到你会说你在乎我,我一直觉得女人没什么,可那天,我真的很开心;阿景,你是我的妻子,我想和你过一辈子,采心不过是个丫环,我从来就没把她放在心上,你为什么要因为这样的小事而生气?等明天把她送走就是了,我再也不如此,对别的丫环也不如此。”   “在我眼里她和我一样,都是女人,而你喜欢她。”   “我没有喜欢她。”赵晔立刻否认。   沐景便问道:“不喜欢她为什么专程唤她来为你沏茶?就算是因为她沏茶沏得好,那是不是她洗澡也洗得比采月她们好?那赵大官人,你觉得是我搂起来舒服还是她搂起来舒服?我记得你昨天晚上说我笨,那就是她比我聪明了,她给你侍寝你应该会更开心吧。”   赵晔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她自已和采心放在一起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心里难受,他待她如何,又是如何待采心,难道她看不到么?   沐景见他不说话,心里也难受起来,声音再次变凉:“既然觉得她好,那就去找她吧,何必待在这里。”   “难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来论断的么?我碰过她就是喜欢她,没碰你就是不喜欢你?”   “你说你不喜欢她?”   “不喜欢。”   “那为什么要碰她?”   赵晔沉默着,直到她再次冷哼着要转过头去时才回道:“那个时候只是想做而已,可你不在。”   “看到她就想了?那还说不喜欢?至少是喜欢她的美貌年轻吧?”   “没有看到她就想,是……”他迟疑着,索性开口道:“是想到你才想,在胡同的时候,你没同意……”   沐景沉默下来侧头看向他,他嘴唇紧抿着,样子有些生气,又有些别扭。   两人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道:“我那天虽然是冲动了些,但我心里想的是你,而且什么都没做!”   “那做了什么?”沐景问。   赵晔没作声,她又问道:“是不是从在胡同里我不同意起,你就在想回来要找采心?所以沐浴时有意叫了她单独去侍候,然后……”话才时然。   “不是!”赵晔打断了她,“我没有,没有想回来找她,也不是有意叫她去,我只是,突然想静一静,就让采月她们出去了,又想喝茶,就让采心去沏,然后她过来时,我想到了第二日要早起,所以顺便让她擦洗……那个时候,我都在想你。后来她……”他想起他突然欲念难耐的原因起来,似乎是因为她的手碰到了他。她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若是有心的,那今日面对的一切不都是她害的?   正在赵晔如此想时,沐景却紧紧盯着他,注意着他说的每一句话,然后就听到了他似乎难以启齿的地方。   赵晔回道:“后来我有些恍惚,在冲动之下拉动了她的裤子,可是我知道你会不高兴,就马上让她走了。”   沐景依然不说话。   赵晔便急道:“真的只有这些,那时候我心里想的真的是你,从你回到相国寺就开始想……不是,之前也是想着你,在你答应嫁我后我心里日日夜夜想的都是你!”   肉麻……   沐景如此鄙夷,可心里却有些欢喜起来,好像也没最初那么生气了。   赵晔也意识到自已说了什么,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决定再也不说一句话了,她信也好,不信也罢。   没想到停了半晌,沐景却问:“刚才你说,后来她怎么了?”   赵晔觉得自己已经交待到了极致,此时有些不愿地回:“什么怎么?”   沐景便提醒道:“你说你顺便让她擦洗,然后你心里……”她声音小了些,接着道:“想的是我,然后呢,她怎么了?你绕过去做什么?”   赵晔没想到她要紧紧咬到这地步,不想说,可是不说又好像有什么似的。   “后来她擦洗时手碰到了我……胸口,还有下面一些,我才……冲动的。”   “下面?”沐景往他盖了被子的身体上看。他立刻回:“只是到小腹那里。”   沐景心里很不滋味,闭了唇不说话了。   赵晔语中不禁带了乞求,“阿景,我以后真的不会了。”   她没回话,他便缓缓伸手,才要解到她腰时,她开口道:“睡吧。”   “阿景,你并没有来月……”未待他问完,她便又说道:“前天晚上我给的东西在哪里?”   她是说的那鸳鸯带?以为她是要看他对她有没有心,赵晔立刻回答道:“在东厢床上的枕头之下。”说出这地点,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她是不是会高兴些,然后原谅他,没想到她后面却说道:“明天拿来给我吧。”   这是什么意思?赵晔莫名道:“做什么?”   “我不想给你了,觉得自己傻,才将东西给别人,别人就甩了去脱另一个女人的裤子。”   “你……”   赵晔无奈,要辩解却无法辩解,最后连之前没说完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夜里有些睡不着,然后睁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一点点变少,而她那里裹得厚实,也睡得香沉。   第二天赵晔自然没有主动去拿了鸳鸯带来还给她,可等他吃了早饭去东厢看时东西已经不在了。   他从来不知道订情信物送了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叫了人来决定把采心送走一了百了,可来人却说采心被叫到了正房。本以为是她要亲自将采心送走,可在他待了一天书房后回去时才知道采心竟然还在。   看到她,他心里堵得慌,转眼去看沐景,却见她一副悠闲模样,唤他“九爷”打了声招呼后便说道:“采心,替九爷沏杯茶来吧。”   此时要用饭又还没到时间,他是提早过来的,刚刚脱了外袍坐在榻上,听到这话心里竟慎了一下,看着沐景微微皱了眉头。   沐景也看着他,却是笑得自然,“官人,我记得你是爱喝采心沏的茶的,现在采心腿好了,所以我又将她调回来了,官人高兴么?”   赵晔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双唇开了开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不一会儿,采心就端着茶过来了,站到他面前低着头,小声道:“九爷用茶。”   他都有些不想看她了,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是犯了什么糊涂才做了那事,以致现在自己狼狈成这样!   他一声都不吭,端了茶过来象征性了吮了几口,放到了桌上。心想恐怕从此之后他再也喝不下她沏的茶了。   饭后,他受不了她把自己晾在一边,旁边还站个采心,所以转身出去转到了天黑才回房。   她已躺下,又看起了书,这让他觉得是个不错的兆头,走过去道:“看的什么书?”   沐景从书本上抬起头来笑了笑:“回来了。”说着将书名给他看:“刚刚去你书房拿的,我先看几本兵法,若文杰真的读了,我就考考他。”   赵晔在床边坐下道:“我替你考就行了,书房里有几本新话本,你看到了么,都是近几年出的。”   “嗯,看到了,都拿过来了,什么时候买的?”   赵晔有些不好意思,“就前两个月的时候。”   她略带了喜悦和羞涩地低下头,似乎明白他是因为她才买的,。   赵晔心情也好着,问道:“兵法都看得懂吗?”   “懂,只是有些实例里面没有细讲,我并不都清楚。”   “哪里?我与你说。”赵晔立刻道。   沐景笑着点头,“你先去沐浴吧,待上床来说。”   “好。”赵晔欢喜着起身往净房去,正想着今晚是不是能重归于好,没想到下一刻,身后的她的说道:“采月,今晚燃的什么香,味怎么这么浓,换样吧。”   “是。”采月回着,从赵晔身后退下,到柜子里去拿香。   已经进了净房的赵晔回头,突然发现侍候他沐浴的只有采心一人,此时她正拿着他的衣服,将头深埋着站在他身后。   沐景……你到底要怎样!   意识到她是故意的,赵晔有些气恼,脚步重重地走到浴桶旁。采心放了衣服过来替他解衣服,他看着她的样子就堵得慌,不耐道:“下去,我自己来!”   “是。”采心应着连忙退下。   赵晔在里面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出来,然后冷着脸将外面人全遣散,看着沐景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沐景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抬起头来:“什么什么意思?”   “你有意把她弄到这里来到底是做什么?我都和你说得清清楚楚了,我什么也没做,也没想纳妾没想别人,你到底要怎么样?”   沐景终于收了那悠闲神色,看着他回道:“放她在你身边,你若是想碰别的女人了,很方便就能碰到她,我也就能很快知道。”   “然后呢?”赵晔气愤道:“你有意放女人在我旁边,有意给我制造机会,然后就有理由……”难道,仅仅因为这个,她就又想和他和离么?   “没有然后。”沐景回道:“只是让自己知道而已,我不想别人心里早没了我,而我还傻傻的以为我们两情相悦。”   他们本来就是两情相悦!赵晔想说就算他碰了别的女人也不代表他心里没有了她,可这样的话似乎只能让她更加生气,觉得他是想去碰别的女人。   “你放心,我就是阉了自己也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赵晔赌着誓,脸色十分不好地掀了被子躺下。   他这话让她有些有想笑,却憋着没笑出来。   他没主动给她讲兵法,她也没有问,然后,一夜,就这样过去,两人一起睡着,就算身体不小心有微微的接触也会立刻移开。   直到新夫人上任第三天,各大管事才受到了新夫人的一一传见,别的尚好,但看到账本时,沐景才吃惊:屋里人虽少,开支却不小,全观所有账本,要么是入不敷出,要么是刚刚拉平,几乎全无攒积。   如此下去,这家里如何能长久?现在还只有她和赵晔两人,到以后有了孩子,孩子长大,嫁人娶妇,那钱财难道要卖田卖地么?   赵晔竟然还总一副“我很有钱”的态度,她还以为他有金山银山呢,没想到……此时,她很心疼那被她以五千两当掉的贵重首饰,而看账本也十分清楚地看出来:这一年几乎比上了前三四年的开支,全是因为她与赵晔这两场婚事。   这账本是真的么?沐景有些怀疑地看向刘管事,“就这些?”   刘管事回道:“夫人,在我手上的全在这儿了。”   他这话果然是透露了信息的,沐景立刻问:“那别的呢?”   刘管事这才回道:“在赵管家那里。”   原来有两个人管着账?那是不是另一份账可以让他们的未来看起来富贵些?沐景猜测着,回道:“你先下去吧,账本先放在我这里,有事再传你。”   刘管事应下后,沐景便让人传来了赵管家。   赵管家见了她,依然没有恭敬到哪里去,只能是勉强当她是主子而已,站到她面前,低头道:“夫人。”   沐景说道:“九爷唤你一声恒叔,我也唤你一声恒叔吧,恒叔请坐。”   赵恒道:“也许夫人是有意留下我,但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对夫人感恩戴德。”   “我知道,你手上的东西呢?”沐景不与他啰嗦,直接问。   赵恒将手上拿着的小箱子呈上来,放在她身旁桌上,又将一把镀金钥匙拿出来,将箱子上的锁打开才退后了坐下。   沐景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一一查看,所有契约都在这里,她最关注的是田产,看上去都是良田,数量也不少,但她知道这些收入并没有多少,至少,不能让她与赵晔还有他们日后的孩子两代人生活富贵衣食无忧。   “还有呢?”她抬头问。   ————————————   今天更新完了,一共八千~~话说,我的肩膀疼痛缓解了,今天码字到下午都没觉得疼,多管其下,都不知道是哪个方法的帮助,谢谢大家哦~~   婚事生变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3 本章字数:3387   “还有呢?”她抬头问。   赵恒回道:“所有产业都在这里了。”   沐景确实他是真不想把那另外的账本给自己,不禁也有些奇怪那究竟是什么。若是赵晔做大官,她倒有些怀疑他是贪污受贿了,然后单独做了个账本出来,可他就一个芝麻官,还是军营里的,想想就没有那个空档与油水,他哪里去贪污受贿?而且她总觉得,像他那样的人估计也不会贪污受贿。   她坐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赵管家,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是不是要我现在再去找九爷,让他当着你的面说把东西都给我这个主母过目?”   赵恒这才回道:“夫人是要账本?”   “你说呢?”沐景反问。   赵恒回道:“账本还在房中,夫人稍等,我这就去拿。”说着,就退了下去。   在等的时候,沐景疑心渐重,但却越来越放松,她期待他拿出一本看了就吓死人的账本来,里面全是万贯钱财的进账,告诉她她嫁的这夫君真的是有金山银山,让他们子子孙孙好几代都不用愁。   没一会儿,赵恒回来了,她也如愿地拿到了账本。   大收入,果然还是在暗处。沐景翻着账本在心里想,那王府里的人张口一个商人闭口一个商人结果还不是在私底下做着生意赚着钱?不就是有个当官的身份么。   “九爷虽是从王府分出来了,但生意并没有分出来?”   “是。”赵恒回,然后说道:“当时分家,九爷尚小,也并不操心这些事,所以将一切都交给了我。这些生意,下面负责的人、合伙的人认的都是靖王府这个招牌,当时要是把这些生意全分出来就得自己交涉自己打理了,这样恐怕会生出许多枝节,又会影响生意,所以二老爷提议先不分生意,而且,那时候我与二老爷想的都是:分家是暂时的,九爷过不久就会回去。所以我请示过九爷同意了,这之后每年年底,王府都会把所有生意赢利的分账送一份过来。”   没想到一分,就是这么多年,而且关系还越来越差。沐景想起了十一郎与文杰打架那天二夫人说的话,说二老爷向她在除夕时开口让赵晔搬回去……若是没有她的事,赵晔应该会同意搬回去吧,当他在除夕夜一人站在孟家门口的巷子里时,他有的,难道不是孤独落寞?   账本上记的,是王府下面各桩生意的盈利情况与最后的分账,每一笔都清清楚楚,二叔并没有有意刻薄赵晔,这几年的分账一直都是稳定的。   她翻到最后,看到最后一页的情况,微皱了眉头问:“去年的情况并不好?”   赵恒回道:“是,这个我早已料到,去年甚至有家铺子因亏损不止而关了。”   沐景忍不住要叹气。不够,还是不够,就算这些钱就这样一直稳定下去,也只能让她与赵晔这辈子过与现在这样的日子,还出不得任何意外。况且这些钱也不可能这样一直稳定下去,二叔会老,会故去,待二叔去了,王府里谁还认赵晔?就算认,也不会像二叔这样实在的对赵晔,那时候赵晔能分到的东西恐怕就少之又少了,他还没有理由去争,因为他不在王府,也没有为王府这个家族出一分力。   “家里现在,无异于坐吃山空,九爷从王府分出来后除了那些田产就没有自己的财产来源么?”沐景问。   赵恒抬眼看了看她,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会因为见了这账本而喜悦兴历,没想到她却有这样的担忧……或许,她也是想长长久久的?   “从王府出来后,我曾与九爷建议过要自己再做些生意或是其他,九爷却拒绝了。他对生意不屑,也无心做这些,且……”到此时,赵恒也实话实话道:“九爷并不欢喜这些另谋出路的想法。”   沐景想了想他话里的意思,便明白了。从王府出来,就担心以后的生计,这是不是告诉赵晔,他这个主人出了王府就没法生存?生在贫贱中才会想要花不完的钱财,处处受尊敬的贵气,他生在富贵中,定对钱财无兴趣,对高官厚禄无兴趣,他的心思,恐怕在建功立业上。当他能有狄大将军那样的功绩,那自是不用担心生计,也不用花心思来做生意……所以,提醒他为以后的生计作打算,无疑是告诉他:你这样子,恐怕连温饱都难。这自然会惹得他不欢喜。   沐景正皱眉着,外面便传来采曦的声音:“夫人。”   “什么事?”   说时回所。采曦回道:“外面来了个三十上下的男人,说是从汾州过来的,是夫人娘家的人,要见夫人。”   赵恒瞟她一眼,神情中尽是不喜,刚刚才生出的一点好感马上就消磨殆尽。   沐景收到了他这神色,也知道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个不安份、不清白、不贤惠的女人,她自随他去并不想辩解,只是……她也奇怪,她在娘家还认识什么男人?   “让他进来。”沐景回道,随后看向赵恒:“赵管家你先下去等等吧,我待会还有事问你。”说着,又看起了手中的账本。   赵恒下去没一会儿采曦就带了人过来,这人却让沐景大为意外,还真是娘家人,正是她家里的下人张七。   “小的张七见过夫人。”张七第一眼看见她,大概是被她穿金带银的模样所惊住,愣了一会儿才低头朝她行礼。   沐景急忙道:“你怎么来了?是家中有什么事么?”问上,心中已是有些害怕。   张七启了启唇要说什么,最后却低头叹了声气,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递给她:“这是老爷给您的信,家里的事都写在上面了。”   采曦从他手中接了信,递向沐景。   沐景心中早已忐忑起来,急忙接了信打开。这信似乎是父亲找人代写的,字迹整齐清楚,话语简洁,再繁复的字也没有错误。   她没想到,自己当初那一点小小的疑惑竟成真,那个李家三郎真的有问题。因为有她这个姐姐的婚事在前,所以沐蓉的婚事定在了这一年的二月,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没想到在这之前,李三郎却跑了。原来他早就与应天府的一位歌伎相好,非要为其赎身了娶为妻室,然李家好不容易才走到这入仕的第一步,如何肯同意?所以才要急着为他寻亲事,急切之下,便找到了沐家这个有过口头之约,且一定会答应的人家。李三郎之所以在议婚订亲时从没出现,并不是如李家所说的忙,而是因为他并不同意这门亲事,终于,在除夕之前,他与那歌伎私奔了。之前李家一直瞒沐家瞒得死死的,直到李三郎出逃,这才纸包不住火将消息泄露了出来。   沐蓉早已在家中待家数月,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羞愤之下几欲轻生,娘也是在家中抱着她痛哭不止,后来哭了几天后,便同爹商量带了沐蓉到京城避几天风头,所以这信的主要目的,便是问她这里是否方便能让她们母子两人住下。   避风头,京城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来京城避?她也不是沐蓉的亲姐姐,也不是娘的亲生女儿,姐妹之情母女之情并没有深厚到哪里去,而且她才嫁给赵晔,在家中脚步都还没站稳就接娘家人过来住她没脸,她们也不会有脸到哪里去吧?   “张七,这信是谁让写的?”   张七回道:“是老爷。”   沐景笑了笑,“我是说,最初是谁提议的?”   “是夫人。”   沐景微微点头,“出了这样的事,夫人很伤心吧?”   张七脸上露出惆怅之色:“是的,村里头风言风语的,夫人哭了好几天,连门都不敢出。”   “哭了几天?”沐景又问。   张七愣了愣,回想了一下,“大概是……两天吧。”   “那两天后呢?”   张七还纳闷着没立刻回话,沐景又接着道:“是不是两天后就没哭了,然后找爹写信,要带三娘来我这里?爹最初并不同意,后来娘劝了一会儿,磨了一会儿,爹才同意的?”   张七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夫人怎么知道?”   沐景轻轻一笑。   她明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她那个后娘,是个一心一意要让女儿找个好夫君的人,也一心一意,觉得自己的亲生女儿该比她这个大女儿嫁得好。当娘满意地找到李家这一门亲时,本以为达成目的了,没想到大女儿却找了个更好的人家,竟然能在所有乡邻艳羡的目光中嫁到京城来,自此,她知道人外有人,于是,李三郎这女婿在她眼中再好,此时也不算什么了。   如今,李三郎还与人私奔了,她无奈,也更加看不上李三郎,这一会儿,她便想到了自己这个嫁来京城富贵之家的大女儿。沐蓉的容貌姿色都不差,娘是对她有信心的,若是带她来京城,以靖王府亲眷的身份与京城富贵人家来往,说不定能有机会被人看上,做另一只飞上枝头成凤凰的麻雀。   ————————————   下一更,下午三点   我去军营睡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3 本章字数:3481   所以,在得知李三郎私奔逃婚后,她悲痛了两天,然后在无奈之下想出了这个办法,然后就不哭了,为新的希望去努力,。   她要如她的愿么?沐景迟疑起来。   家里人不知道,她是与赵晔和离之后又成亲的,她在这赵宅,不过做了三天的夫人,而且她也与那些富贵人家没来往,别人连她都看不上,又如何去待见她妹妹?   但是娘如此,也并没有坏心,她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嫁好,且想到这边没有长辈,自己就是当家的,接母亲妹妹来住几天,再正常不过。   父亲最终会同意,大概也是想到这些吧,一来沐蓉在家中确实待不下去,二来过来也是个希望,不成功大不了再回去,就李三郎或是把亲事了结了再寻人家也行,三来,一家人也可以趁此机会见见面,要是过来,父亲一定会送她们过来,趁着人年轻能奔波见见面老来也好无憾。   她若是不同意,那不只要让娘与沐蓉生怨,恐怕爹也会失望,那样……她就成了一入富贵家便六亲不认的人了。想到这结果,就算她没那么情愿也不得不暂时同意。   轻叹了声气,她抬头朝张七道:“你什么时候到的?在京城有落脚点么?”   张七回道:“小的今天上午到的,在城里问了问,才找了过来。”   沐景点点头,“你今晚先在此处歇息一晚吧,明天我再回了信让你带回去。”说着,便让采曦带了张七下去安排。   既已初步作了决定,只等告知赵晔看他的态度,那她便要作好准备,这一下子,就想起文杰正是这两天要随表哥一起回去,若是爹要与娘她们一起过来的话那不是就正好错开了?不如先让他别急着走,等家里人过来再说。   想着,沐景便立刻简短地写了几句话让人送到孟家去。   待她整理一阵,准备去找赵晔时那下人时采曦却又急急忙忙来了,在门口拦住她道:“夫人,大事不好了,王府的十一郎带了人去孟家闹事,扬言要以牙还牙,把夫人弟弟的头也打破!”   沐景听了之后大惊,冷静片刻就忙去找赵晔。还好这元宵后的几日他都在家中闲着,去书房就能找到人。   当沐景“砰”的一声推开门时,看到的不是埋头苦读的赵晔,而是满地的狼籍,一本本书,新的旧的厚的薄的全在地上洒着,站在书架旁的赵晔正好又将一本书从书架上抽下,将封皮瞧了两眼后就甩到地上,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丝毫不迟疑,整张脸紧绷着,带着明显的烦躁,当听到开门声而回过头来时那烦躁在脸上表现得更加强烈。   看见她,他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好转。只是毫不隐藏情绪十分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沐景走进来,看看一地的书,又看看他,想问他怎么了,却又想起还有更急的事,立刻道:“你和我去一趟姨父家吧,十一郎带人上姨父家去了,说是要找文杰报仇呢!”   赵晔眉头一皱,踩着书就往门外走去,沐景心疼地往那书上看了看,立刻跟上。   孟家早已乱成一团,老远就听得见吵闹声,沐景下了马车就往前跑去,挤开人群往院里一看,只见最外面一层全是不认识的家丁,这家丁正与孟家几个男家丁厮斗着,外面的人多势重,孟家家丁几乎是节节败退,完全不是外面人的对手,被打得一直往后退,几乎就退到了屋门口,孟卓然也在这里面,脸上都带了好几处伤。   屋中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很明显是看着外面的情况被吓的,而这情况的最外面,好几个富家子弟站在旁边看着,当先一人便是戴了头巾,看上去咬牙切齿的赵晟。   沐景才要开口叫他,前面房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沐文杰挣扎着从里面冲了出来,大声喊道:“赵晟,我在这里,你们有种全冲着我来!”   “二郎,进来!”后面是张氏的声音,立刻就拉他进去,同时拉的还有阮妈妈。   沐文杰却的把掀开她们冲到人群后面来看向赵晟道:“带这么多人来我就怕你吗?我照样把你打得脑袋开花!”   “爷今天要你的命!”赵晟说着就冲上前去,沐景连忙跑过去拦住:“赵晟,之前的事已经了了,你爹亲自答应了的!”   “你这女人给我滚开!”赵晟说着就拽住她颈下的夹袄往旁边狠狠一扯,只听一阵“哧”声,她夹袄腰侧的系带被扯断,夹袄被拉到肩头险些扯落下来,人也往旁边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幸在孟卓然及时冲过来将她扶住。   虽是里面着了中衣露不了什么,但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扯开衣服自是大为不妙,沐景又羞又愤,立刻站稳将夹袄拢住。   前面,却传来一阵响亮的巴掌声。   赵晔站在赵晟面前,双眼怒视着他,他则微微仰头看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赵晔,脸上全是不置信。   “九哥你……你竟为了一个女人打我……”赵晟说着,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赵晔冷声道:“她是你九嫂!”   “她不过是个乡下女人,我不认!”   “那你也别认我!”赵晔立刻回。   赵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脸上悲愤难忍,眼中泪光闪烁,嘴唇颤了半天才道:“你就疼你的老婆去吧,不认你就不认你!”说着就转身往院门走去,待到门口后停下,转过头来道:“姓沐的,今天我就放了你,以前的账我们也两清,再敢惹我,我就要你的命,你找谁来都没用!”说完,又看了赵晔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其余人不过是同他一起来帮忙助阵的,此时见他离开也各自叫了自家下人跟着离开,院里顿时平静下来,只剩下赵晔几人与孟家带了伤的家丁。   赵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沐景看着他,然后侧头问向孟卓然,“表哥的伤怎么样?”   孟桌然摇摇头,“没事。”   大书里后。沐景便从他身边走开来到赵晔身侧,看向孟家其他人道:“二郎的事连累你们了,待会我付钱请大夫过来,让大夫一一给你们看伤。”   “景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二郎的事也是我们的事,我们照顾他也是应该的。”张氏走过来说道,然后又小声劝道:“以后这样的事注意些,女人家再担心也不要靠太近,九郎是有身份的人,你也得时时注意着自己,免得让他受影响。”   沐景点点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能招麻烦,这样能惹事。因为选择了她,所以赵晔要次次面对她与亲人的选择,每一次对她的选择,都是血亲上的一道伤痕。   简短了说了说家中送信来的事,她就与赵晔毫不耽搁地上了马车,连孟家的房门都没进。   “过两天,去请十一郎到家中吃顿饭,你与他喝两杯酒,重归于好吧。”车轮在石板路上辗动着,沉默中,沐景开口道。   赵晔却带着气道:“随他去。”   沐就软声劝他:“他人小不懂事你也和他一样么,他不承认我,但对你却是敬重的,你可以与他说清楚,他可以不理我不把我放在眼里,只要不主动惹我就行,而你与他还是兄弟,这与女人无关。”   赵晔看了看她的夹袄上的衣带,抿着唇看着前方车门没有说话。   沐景不禁又将夹袄拢了拢,低头道:“对不起,今天……是我没注意,给你丢人了。”   好久,才听他回道:“无事。”   车中沉闷,她有意转向别的话题道:“你在书房怎么不读书?就算是拿了不喜欢的书再放回去就好,好好的怎么要往地上乱扔?”   他没回话,她又问:“心情不好么?出了什么事?”   赵晔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又扭头看向别处。   她伸手拉住他胳膊,“赵晔?”   “官人?”   “明知故问的有意思吗?”赵晔十分气愤道:“到底要怎样才行?你直接说你准备闹多久的,马上就回军营了,要是还没完,我就睡军营算了。”   沐景有些微微的不悦,反驳道:“什么是我闹,明明是你有错在先。”   赵晔也回道:“我已经认过错了,而且我也没做什么。”   “认错就完了么,我就是生气。”想起那事,她微微嘟起了唇。   赵晔却似乎比她更气,“那回去让人替我收拾东西,我去军营睡。”   沐景自然不愿:“才成亲你就不回家,你是想告诉所有人我这夫人不得宠,所以才要独守空房么?”   赵晔轻哼了一声,“你倒是会算账。”又不愿让人觉得她不得宠,要让他回房睡,又要晾着他不让他碰一下。   “军营里条件不能与家里比吧,你恐怕也不会习惯。”沐景劝道。   “家里很好么?方便你时不时拿那采心来恶心我?”   沐景忍不住想笑,却忍着道:“什么叫恶心你,你不是喜欢她么?”   “停车!”赵晔喊了一声就要起身下车去,沐景急忙拉住他:“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好么?”   ————————————   两更完~~~和好在望哦,九哥终于不用自……大家知道的   夫人,书房来一趟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3 本章字数:4659   赵晔停了停,好不容易才重新坐好。沐景立刻朝外面车夫喊道:“没事,走吧。”待还未停稳的马车再次驶动这才侧过头来,“我以后不再提这事,你也不许再做这样的事。”   赵晔隐忍许久才十分不愿道:“我说了,我没有。”   “想也不许想。”沐景立刻补充。   赵晔扭过头去不予回答。   沐景又柔声道:“就在家里睡吧,哪有人才成亲就在外面不回来的。”   他却依然摆着一张臭脸不回话,隔了好久才眼也不往这边瞟一下地问:“那你月事好了吗?”   ……   她就知道,他在意的就是这个……这是拿去外面睡在威胁她么?   沉默之后,她无奈地低下头,“好了。”   赵晔脸上绽放出微微的笑来,沐景则有些害躁地红了脸。缓缓抬头,没想到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脸一热,又低下了头去。   这种时候,赵晔有一种无上的荣耀感,前两天她还张牙舞爪的用各种办法对付他,现在提起那种事来却一见他就羞红了脸,乖乖坐在那里像一只温驯猫儿。不,像一朵含苞的娇花,羞于见人,却又等人去采撷。   她这样子,叫他忍不住要去采。   他从她开了的夹袄处伸手近去将她揽住,低头问:“怎么脸红了,在想什么?”   一边问,手一边在她腰上轻轻捏。   “哪里脸红了,这车上太热。”有些痒,她立刻往他手相反的方向躲,却是靠进了他怀里,引得他低笑:“我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沐景立刻反驳,“别乱猜,我才没想什么。”她抬起头来说话,他却低着头看她,她唇险些与他相碰,说话的气息也喷到了他脸上。   想移开,想低下头,身体却不听使唤地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可想而知,到这地步,他肯定是要贴上来的,而她……似乎习惯了,有些不由自主地迎合。   这些时日,她已不再同最初那样茫然无措地被动,而她发现他也越来越纯熟,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和他同步时发现他又有了新的进展。第一次被他吻时,她觉得他……让她完全无所适从,只能任他蹂躏,而现在想起来,其实他那时也算是生涩的,可等她明白过来时,他早已不是那时候的生涩了。   其实……在男女那件事上也是。   在她思考这些时,他已经将手转移到她胸口,不同的力道揉捏,惹得她心旌摇曳,身上乏力,开始轻轻喘息。   他的手一层层往里面钻,在她胸口肆无忌惮,她瘫软在他怀中,任他作为,所剩下的力气,一半用在了应对他唇舌上,一半用在了忍耐上,忍着不发出什么奇怪的声响让外面的车夫听见。   直到他不满足地又弃掉所占“城池”,南下而去。   她自然还是有理智的,极其拦住他,“这又是做什么,还在马车上呢。”   “我知道。”他声音低低的,有些粗,“要不然我早就……”   早就……沐景脸上又有些发烫,“知道还不住手。”   “我就摸一下。”他说着,唇轻轻与她略微红肿的唇相碰,手继续不老实。   她死守阵线,顽强道:“不行,赵晔,你越来越胡来了。”   赵晔沉默了下来,手从她身上拿开。虽有些失望空虚,可她悄悄将这些藏在心里,保证一点也没显露出来地十分自然。   正要坐好,没想到他却说道:“刚才你和你姨妈他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那妹妹被人逃婚了,要到京城来避风头。”   沐景立刻就心虚了。这事……她越想越不好,越想越说不出来。才成亲几天就有娘家人过来住,虽是院子大住得下,可……谁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走?谁知道她们过来是个什么态度?   赵晔接着说道:“她们要到我们这里住下吧?”   “其实我又想了想,觉得并不合适……你恐怕也不喜……”知要沐没。   “听话,我就同意。”赵晔说道。   沐景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听什么话?”什么叫听话,她又不是小孩子。   赵晔笑着,又将手从她夹袄边上探进去:“听什么话你知道的。”   身子软软的,她将所有力气都用来闭紧唇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   其实她想说,她并没有那么想把家里人接过来,那是她后娘和异母的妹妹,又不是她亲娘亲妹妹。   可是为什么她却答应了这样的交换条件,真的那么乖那么听话?   她是妻,她也是想做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的,可现在看着,却越来越像妾,而且还是那种没有半点妇德的狐媚子妾。   到家后,他们在里面忙了很久才出来。其实只是她一个人忙,忙着整理衣服,整理头发,用稍冷的手背来冰一冰脸以免脸色太过潮红,而他则从容地坐在一旁,从她身上拿了手帕来细细擦手,一边擦一边看着她笑,笑得她又羞又窘又悔又心里发毛,然后迫不急待下车去。   赵晔从后过来,到内院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回房去吧。”   沐景心中一惊,立刻道:“官人还是去书房吧,或者在院子里练练刀剑也行。”大白天的,他想所有人都知道她勾引他白日宣淫么?   听了她的话,他一下子正色起来,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那夫人先回房去吧。”说完便往书房方向走,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对了,我有事要问一问夫人,夫人随我来书房一趟吧。”说着,自己就往书房走去。   此时后面的下人跟了上来前面的下人也迎了过来,大家听了这话都暗自揣测九爷是阵势有些大,到底是什么事,而夏妈妈则一脸紧张地看向沐景,她知道刚刚汾州来了信,又知道因为二郎的事劳烦九爷又往孟家跑了一趟,而且夫人又才接管家中的事,有些地方也重新下了命令……总之,要说错处,是完全能说出来的。   沐景心里也忐忑。   大白天,书房……她又不是妾,又不通房,她还要名声啊。   迈去书房的脚步沉重,她想,以后在晚上,她再不会拒绝他了,若是有什么事要原谅,也要晚上开始原谅。   书房在东厢边上,前面种了些芍药山茶,后面是一小片竹子,窗子往后面开着,每到春夏来临,一开窗,便有东风拂动着翠竹,带着沙沙的竹叶声自窗外吹来。   采心假意拿了水壶,往东边而来,然后趁着无人,闪进东厢后面,然后穿进那一片竹林里。   有竹子做遮蔽,她站在书房后面的窗口下无人能看见,所以她能大胆地伏于窗下偷听里面的动静。   其实不用贴上去就能听见,里面的低笑声,喘息吟叫声能很清晰地告诉她此时正发生着什么。   窗户用淡黄色轻纱糊着,透过轻纱往里面看,并不能看到里面的人,却能看到其中一排书架晃动着。惊呼声中几本书突然被推落在地,一只女子的胳膊从那一面伸出来,紧紧将书架上的搁板抓住。   “别……慢点……慢点……”   女子乞求着甚至哭泣了起来,男人再次低笑。   女子的手松开了搁板,手与胳膊一起在另一面往下滑去,书架晃得没那么剧烈,声音似乎移到了地上。   她也沿了窗户颓然瘫坐下来。   真的和好了。   早知道他们会和好的,而和好之时,便是她被卖出去之时。从她被突然调回正房,又被刻意安排了给九爷沏茶沐浴她就知道,夫人不过是在拿她给九爷脸色看,等这脸色看完了,她的用 处也就完了,这一次,一定不是调回针线房或是其他地方的事,夫人不会容得下她,一定会将她送出去。   她从来就没有想多的,不过是做九爷的妾,或是做个九爷身边的大丫环,她也没有挑事生非,也没有处处献媚,可那个同样出身贫家的夫人,却容不下她。   她倒要看看,她不走,那女人又能耐她何,她不走,那女人的夫人又能做什么时候!   书房的地上铺了地衣,但在元宵才过的寒冷时候却还是冷的,沐景却没有顾得上,将地上的衣服胡乱拉了拉就趴着睡下。   “回房去吧。”赵晔看看窗外,只见天色已开始暗下。   沐景只含糊地嘟囔了两声,似乎是“别吵。”   他去书桌上拿了两张软些的纸来,再回来时看着地上的情形便有些异样的感觉:地上有散落的书,然后有个赤身趴在地上的女人,女人发髻凌乱,身上随意盖了两件皱成团的衣服,一截背露在外面,上面尚有污迹,臀上盖了东西,但自大腿腿之下却是雪白雪白地露在外面,脚踝处,压着件亮蓝色的抹胸。   那女人是他妻子,看着感觉是被惨无人道地凌虐过,猛一看到他心中似乎有又惊又疼的感觉,可再一想,这是他自己弄的,心里便放松了,然后又有些得意起来。   他蹲下身来拿了纸去拭她的背,看着她散在地上的发丝柔声道:“起来穿衣服回房去吧,会冻着的。”   女人依然一动不动地趴着,一声也不应,似乎再提不起一丝力气。   他心里又得意起来。扔了纸,将她背上的衣服拉着替她盖好,又捡了自己的外衣来覆在上面,然后自己穿了衣服,将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来放上书架。   沐景打着冷战醒来时,身侧传来轻轻的摩擦声,她睁了眼转头看去,只见赵晔正坐在身旁,手上拿着白纸擦着地上铺着的云纹地衣,擦拭过的地方剩下的便是点点湿迹。   “冻醒了?”他抬起头来向她,唇上带着笑意,笑的程度正好是脸上那对酒窝若有若无地浮现着,另有几分戏虐。   她脸上发红,无声地垂下了眼帘。   他擦拭完后扔了纸张在她身侧躺下来,看着她低声道:“明天我让人在书房备张睡榻可好?”   沐景不禁皱了眉:“不许,我再不来了。”   赵晔心情极好,“怎么了,怕了?”说着又凑到她耳边道:“你找的夫君不错吧。”   她将她白了两眼。   想一想,其实原本在她心里觉得的,是夫妻大概一个月要行几次房吧,结果,他们才成亲这几天就……   “赵晔……”   她开口,声音软软柔柔的,让他听了十分欢喜,与她相视着,手轻轻抚动她的发。   她移了移目光,投向了别处,“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快就会有孩子?”   “自然。”他笃定道,“说不定刚才就被我放进你肚子了。”   能不说得这样露骨么?沐景在心里想,可想到那次次的暖流,又想到有生命开始在自己腹中孕育,便有种异样的感觉:奇妙,喜悦,疑惑,期待……   “如果有孩子,那你就要做爹了,我……就要做娘了。”她看着他。   赵晔揽过她,将她放在肩侧的手握住,缓缓地,十指交扣,“是……”   她轻问:“你想做爹么?”   赵晔认真想了想,“有些无法相象,可是,想到是我们的孩子,又很欢喜,想知道他会是什么模样。”   “我也是……”说着,她盯着他的脸的看,然后自顾自轻轻地笑。   他问:“笑什么?”   沐景回道:“在想你做爹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对你的孩子也一天到晚绷着脸,会不会抱孩子,然后如果孩子在你身上撒了尿你会怎么样。”   “我什么时候一天到晚绷着脸了?”   “没有吗?经常都是。”   “那是因为你惹我不高兴。”   “我没有,你才惹我不高兴,就算我惹你不高兴也是你先惹我不高兴的。”   赵晔轻笑着,抚着她的脸说道:“阿景,以后我们都好好的好不好?明天就把采心送出去,你以后不要再为这事生气了。”   沐景有些为难起来,“我还没送走过丫环呢,我家里以前也没送过,想起来,似乎有些不尽人情,她应是不想走吧。”   “这也由不得她,我现在见了她就头皮发麻。”赵晔说着就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再不愿谈起的模样。   ————————————————————————————   下一更,估计是天黑前~~~   表白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4 本章字数:4761   “这也由不得她,我现在见了她就头皮发麻。”赵晔说着就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再不愿谈起的模样。   沐景忍不住笑起来,抬手去抚了抚他的眉,低声道:“色鬼……假正经……”   “那你喜欢么?”他笑。   她又羞了,娇嗔道:“讨厌死了……”   “口是心非,以为我不知道么?”他说着又去撩她,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好了,天都要嘿了,再不出去别人要怎么想。”说着立刻起身收拾,他则看着她笑。   采心在自己房中,柜子底下,衣服最底下,一一拿出自己所有的东西来。从青楼到程老爷府上,她的积攒有些,但并不多,可这不多的东西,她却当命一样富贵着。无所傍身之下,除了钱财,又有什么能换得个心安?   她看着眼前的东西,从里面拿出大概三四两的银子,又加了只玉手镯,想了想,又从手帕里拿了对银耳坠,一只银簪子出来。   在青楼里并没有多待多久他就被程老爷买了回去,程老爷待她不错,有时会赏些东西她,可她在程家的开支也大,为了在程家站稳,她几乎拿了身上所有积蓄出来打点,没想到,在她以为站稳脚跟时,那老头子却转眼就将她送人了。   九爷从来没赏过她什么,这家里也再简单不过,除了月银,她什么别的东西也没得到。拿出这些东西,她便所剩无几了。   采心看了这东西最后一眼,将银子与耳坠、簪子拿手帕包好,又将镯子戴上,这才出了门去。   天气有些不好,虽还早,却早已暗了下来,风吹起院中树木,传来阵阵沙沙声,她缩了缩身子往垂花门而去。   垂花门口的小屋内又没见人,采心在外面等了等,好一会儿才等来一脸笑容的王婆子,老远就朝她笑道:“原来是采心呢,怎么,夫人房里有事?”   采心摇了摇头,笑道:“妈妈,里面说。”   王婆子进屋去,采心便将怀中的手帕拿出来递到她手中。   王婆子一见这阵势就知道有事,连忙推拒,采心便恳切道:“妈妈,拜托您了,麻烦您帮我这个忙。”   王婆子已在推拒中摸到里面有几粒零碎的东西,一时惊住,没想到这采心平时没什么事,一送东西就是银子,摸着,还有好几两的感觉。   “姐儿有什么话就说,只要我王婆子帮得上忙我都帮,客气什么。”王婆子笑道。   采心这才说道:“妈妈,求您帮我在外院约个人。”   一听外院,王婆子便隐约猜出些什么,再听了详情,立刻便被吓住。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她……她不是和九爷……   采心将手帕打开,求道:“妈妈,这是我所有的东西了,夫人明天就要把我卖去青楼,我不要再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只要您帮我这一回,我一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一辈子奉您为再生父母。要是您都不帮我,那我就只能去寻死了……”   “这……”王婆子有些为难,这样的事被揪出来她就混到头了,可是……这银两,这银首饰,要够她省吃俭用辛苦好久……   “妈妈……求您了,此事再不会有外人知晓,您是恩人,就算出了什么事,我是死也不会加害您的。”采心又恳求了一番,见王婆子依然犹豫难为着,这才将袖子拉上来,将镯子摘下,“妈妈,这镯子您也收下吧,这是我以前人家里的老爷给我的,上好的玉,花十二两银子买来的,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   王婆子一看那玉的色泽就知道不是便宜的东西,再听说十二两银子,一时惊得茫然失措了,脑子里全是“十二两十二两”的声音。   “妈妈……求您了,您要是不救我这一次,我只能去死了……”采心说着就要跪下来,王婆子连忙将她拉住,“算了,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看不下去……”   采心正待欢喜,便听王婆子说道:“不过这样,你要找谁,我去帮你叫来,有什么话你在门口自己同他说,其他的,再安排便是,别的,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她是怕那外院的人嘴不牢把她们两人都供出去,采心连连点头,再与她商量一番,这才从小屋出来。   没一会儿,王婆子便从外院叫来了小石,自己又跑到小屋里一副事不关已的悠闲模样坐着瞌睡起来。   小石见到采心便忍不住低了低头,眼头垂向下面道:“采心姐有什么事?”   有人从外院走过,采心笑道:“是夫人下午吩咐的,让你……”   外面的人走过,采心立刻将一样东西塞到他手中,小声道:“三更,外院东南角的假山后,我等你。”说完又放大了声音道:“记住不要忘了,夫人明天就要问的。”说着就转身进了内院。   小石站在原地,心早已“怦怦怦”跳了起来,紧张地往王婆子那里看了看,发现她还安然打着瞌睡,这才急忙转身离开,到外院无人的墙角处将手中拽着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只斩新的香囊,外面绣着鸳鸯,针钱极其精致,那水上的鸳鸯就跟真的一样。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心再次不安,摸到里面似乎还有东西,翻开一看,竟是一缕乌黑的头发。   心再次“轰”地惊了一下,指头不知不觉触上去,只觉柔软顺滑,让人血液沸腾,全身都发起热来。   采心……   她约他三更见面……她,喜欢他,看上了他?   如此想着,小石脸上又阵阵发烫。   采心是这宅子里最漂亮的丫头,也是他所见的人中最漂亮的,可是她是九爷的女人,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他敢保证,外院里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喜欢看她的,可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竟会约自己见面。   他想去,可是……她是九爷的通房……   他哪里有这个胆,哪里敢做这样的事。   半个晚上,他都在铺上翻来覆去,直到与他同睡的其他人都睡着,直到那香囊被他捂在怀里几乎捂出汗来。   他以为他不会去,可三更锣声传来时,他还是立刻就爬起身去了,因为他想,就算不做回应,也要去给她说一声,然后再把香囊还给她,免得她在夜风里苦等。   采心果然外院东南角的假山后,他去时,她一个人蹲在墙根下,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隐隐似有低泣声。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叫她的名字:“采……采心姐……”   采心闻声立刻抬起头来,然后站起身,看着他眼泪漱漱往下掉。   月光下他能看到她在哭,心中一时及为疼痛,靠近了两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竟开始口吃起来:“你……我……”   她白净的脸上被风吹得泛红,咬了咬唇,哭道:“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我……”   小石有些怪自己在床上磨蹭。   他看着她,将让她别哭,想替她擦擦泪,最后却都没能说出来做出来,只问道:“你……这么晚,你怎么出来的?”   采心低声道:“我把我攒下的所有钱,都给王妈妈了。”   “你……”晚上内外院落了锁,锁匙就在守门的婆子那里,要出来,也只有这个方法。小石看着她,心里难受得厉害,好久才问:“你这是做什么?以后你怎么过日子?”   采心垂着泪,缓缓摇头,“没事……反正,反正也用不上了,这日子……我不想过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想过了?”小石立刻急道。   欲语泪先流,采心擦了擦泪,带了哽咽道:“明天,夫人会卖我去青楼,我又如何过下去?”   “青……青楼?”小石大吃一惊:“你不是在正房侍候么,夫人为什么要卖你去那种地方?”只婆在要。   采心不说话,只是咬着唇哭泣,小石颓然道:“是因为九爷?因为……”   “我又何尝想,我又何尝想……我以为,到这里终于可以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可是那天……那天九爷他喝了酒……”采心说着无力地后退两步,倚在了身后的墙上,一只手抓着墙壁,想哭,却又不敢大声哭,样子只是伤心欲绝。   小石立刻上前去扶她,忍不住握了她的肩道:“你什么也没做,夫人她为何容不下你,九爷就不管么?我知道九爷他喜欢你沏的茶的!”   “那又如何,那是夫人,我不过……我不过……”采心摇着头,样子如同风中飘零的落红,美丽,柔弱,惹人怜惜。   她看着他,似乎用着全身的力气说道:“小石,若是……若是我没有被我爹娘卖去过青楼,没有给人做过妾,我是清清白白的……你……你会不会……”她说着就要推开他跑开,却听他突然开口道:“我会!”   小石将她肩握得紧紧的不让她走,痛心道:“其实我也喜欢你,可你那么好看,那么温柔,你会刺绣,会沏茶……我以为,你会喜欢像九爷那样的人,看也不会看我们这下人一眼……”   “真的……真的么……”她眼中的泪水又漫了出来,沾湿她的长睫,滚落眼眶从脸庞滑下,“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说……”   小石心中一动,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采心伏在他怀中落泪,双臂将他腰身紧紧环住,哭声中却带了丝笑意:“我好高兴……好高兴……小石,有你如此待我,我再也没什么遗憾了……”   “采心……”   “小石,待我走后,你把我的香囊留着好么?不……你还是扔了吧,让人看见会害了你,而且,你总想着一个不在的人也不好,扔了它,再去娶个贤惠的妻子。”   “你……”小石陡然放开她,看着她脸色苍白道:“你刚才说不想过日子,现在又说不在,你想……”   采心突然捂住他的唇,眼中带着泪,却又强迫着自己笑起来,“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她说着,躺入他怀中,“我只想在走之前见见你,抱抱你……以前,我也偶尔看见你,可你从来没看过我……”   “那是因为我看你就紧张,我也怕被人看出我总看你。”   怀中她又一边笑一边哭起来,他再次看她的脸,果然又见着她脸上新增的泪痕。   她的细眉,她的凤眼,她小小的脸,他从来没见过,她哭得这样伤心,几乎让他的心都化开,恨不得将她紧紧抱住再也不放手。   “采心……”他唤她,轻轻吻上她的唇。   她勾着他的肩,轻轻闭上眼。   正房内,赵晔已上床,沐景却还坐在桌旁烦恼,桌上的笔墨纸张早已放好,她却一个字也没写下。   赵晔忍不住道:“信也不知道怎么写?”   沐景撑了头看向他道:“赵晔,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家里人?”   赵晔神色有了些微的不自然,回道:“没有。”   “好了,你直说吧,我知道你不喜欢的。”她从桌边站起身走到床边,在他身旁靠下,“我娘和妹妹真的过来,你能受得了么?”   赵晔回道:“你放心,我已经答应你了就不会多说什么。”   沐景想起他在马车上的话来,心里稍稍羞怯了一下后才正色道:“那次答应的可以不算,你再决定一次。其实我和她们关系并不好,而且我猜测,我娘可能存了过来给妹妹在京城找大户人家的心思。赵晔,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对于她们过来,连我自己都是无奈。我不愿你勉强答应,也不愿我们日后因为她们的事而生矛盾,若是她们给我们这个家造成不快,我宁愿回绝。”   “你不喜欢,但权衡之后,你还是同意了。”赵晔也认真道:“我无意见,只要你不勉强我和她们客客气气和和乐乐就行。”   沐景忍不住笑,“那要我勉强得过来,你对我都不客气和乐,还能对她们怎么样,再说了,连我自己都没有和她们很和乐呢。”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和乐了?”赵晔反驳。   沐景回道:“没有。”   “嗯,没有,不是和乐,是亲热。”   沐景笑着轻捶他胸口,将头靠在他肩上道:“那我回信让她们过来了?”   “嗯。”   “她们来的前三天,要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的话,你别对她们绷脸甩脸色。”   “嗯,她们不与我们一起用饭吧?”   沐景笑,“不,不与你一起用饭,不与你碰面,行吧?”   “嗯。”   沐景嘟囔,“什么都是嗯。”   ——————————————   呜呜,终于从小黑屋出来了……   鸳鸯带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4 本章字数:4555   外院角落里,采心所有衣服的衣带都都被解开,露了圆润细腻的香肩,诱人的锁骨,以及寒风中隔了大红色的抹胸娇然俏立的酥胸。   男人的手覆在上面,头埋在她颈间,她搂着他闭眼仰着头倚靠在墙上,阵阵细喘,不时发出醉人的轻吟。   小石呼吸沉重地伸手到她身后一阵摸索后终于摸到颈上的系绳,迫不及待地将那系绳上的结拉开后再去背上摸索,却在急促之下拉错,反将结拉成了死结,气恼一阵,手猛地朝她抹胸上一扯就将抹胸扯至胸下,抹胸还挂在面前女子不盈一握的腰间,他却早已目瞪口呆,忘了呼吸。   她低下头来,因紧张而使胸脯阵阵起伏,月光下的美,让他几乎立刻把持不住。   下一刻,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过重的力道甚至在那一片雪白上留下醒目的印迹。   “嗯……”   “嗯……”   “小石……”她低声唤他,终于换来他最后的疯狂,一边啃噬着她,一边解开自己的裤绳,待裤子滑下后便立刻连着她的裙她的裤一直往下拉。   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如此是拉不下来的,立刻又去解系绳,解了裙子,待要解裤子时却停住,抬起头来看她。   一抬头就会看到她解了衣服的胸口,他立刻移开头去。   采心疑惑地问他:“小石?”语气中仍是带着着无限娇媚。   意样了了。“我……我不能这样……”他说着,手迟疑了片刻,终于极艰难地从她裤腰上拿开。   采心一把拉住他的手,“我愿意……小石,我愿意……”   “不……”小石摇头,随后突然看着她道:“我明天去求九爷,让他把你嫁给我!”   采心大吃一惊地看着他,眼中泪光流转,脸上有着不敢相信的激动,随后才说道:“可是夫人已经想送走我了,你这样,会不会惹夫人生气,你不怕……”   “我不怕!”小石立刻道:“夫人是因为怕你受九爷宠爱才要送你走的,你如果嫁了人她就不会担心了,九爷平日待我也不错,我去求求他,不知成不成,但试总要试!”   “这……”采心一把抱住他,泣声道:“我怕会害了你,我已经这样了,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连累……”   小石抱着她,心中感动道:“我不怕,你想想,若是九爷夫人同意了,那我们就能做夫妻了……我还没想过,我这辈子能娶上妻呢,而且还是你……”   采心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我也没想过我这辈子能嫁人,而且……还是你……”   小石欢喜地将她抱着,随后似想了起来,立刻放开她替她拉上衣服,“天冷,你别冻着了,等九爷答应了我们,等我们成了夫妻再……”   “嗯……”采心低下头去,看到他掉了裤子的样子立刻扭头到一边娇羞道:“你快把裤子穿上……”   小石急忙弯腰提起裤子,看着她低低笑了笑,她拢着的衣服微微露出颈下的白嫩肌肤,他上前去将她外面的衣服拉开,忍着激动将掉下的抹胸系上。   进内院时,采心又递了些钱到王婆子手上,却只是几个铜钱,她低了头愧疚道:“妈妈,我没别的什么了……这些……”   “好了好了,你也不容易。”王婆子一边收下铜钱,一边笑道:“倒是挺快。”   采心低头笑了笑,看看四周,紧张道:“那我先走了。”说着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是快……她没想到,没想到这男人会临时打住。她作的最坏的打算是男人占了她便宜又不管她死活,最好的打算是占了她便宜后还是为她挺身而出了,没想到,他没要她。但愿这一觉后,他不会清醒,不会退缩。   第二天是赵晔休假的最后一天,沐景决定让他陪自己去相国寺走走。将至二月,正是花种花苗上市的旺季,估计现在也开始有许多卖家了,她想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名贵牡丹什么的她就不想要了,原以来这家中有的是钱,现在看着却还是要谨慎着花,以免挥霍到儿女成年时连个聘礼嫁妆都凑不出来。   一大早,便给信张七让他回去了,待要处理采心之事时,身旁丫环出去一趟后回来,称外院的小石有事要求见九爷与夫人。   “让他过来吧。”赵晔随口道。   见到小石,沐景还记得,可她没想到他所求的,竟是要娶采心。   赵晔脸上微微生起讶异之色,不由朝采心看去,沐景也往采心看去。   采心低着头,一声也不作。   小石将头磕到地上去,“求九爷,求夫人成全!”   沐景问道:“采心,你愿意吗?”   “我……”采心迟疑一会儿,低头回道:“婢子愿意。”   小石是赵晔身边的人,年轻也机灵,与采心倒也相配,若是别的情况下,沐景肯定会同意。可是现在……这事太让她意外,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不由自主地,她想到了上一次采心的摔伤。   那个时候她和赵晔也因这事生矛盾,赵晔要送走采心,然后采心就摔伤了,自请调去针线房,送走的事不了了之。这一次,都已经要叫牙人来了,却有人过来求娶,难道这只是巧合?其实只要赵晔不动心,采心嫁不嫁人、出不出去都无所谓,可是如果上次的伤与这次的求娶都是她有意为之,那她的心机就是再深沉不过了,而且同时,她还有留在这儿的强烈欲望。   沐景不怕有年轻美貌的女子在赵晔身边,却怕有心机深还目的明确的人在身边。   赵晔看着小石,问道:“你真的要娶她?”   小石肯定道:“是,求九爷了!”   “既如此,那就将她配给你吧。”赵晔回答,随后去看沐景,却见她脸上似有不豫之色。   小石与采心一同道谢后,两人乘车出了门。   因为悠闲着,所以乘的是犊车,车厢比马车大了许多,坐着也舒服了许多,一点也没有颠簸的辛苦。   赵晔转头看她道:“小石一直跟在我身边,向来机灵又能吃苦,他从没求过我什么。”   沐景笑了笑,“知道了,你的丫环你的小厮自然是你决定,你是有些好色,但我还不相信你能下流到和身边下人的妻子有沾染。”   赵晔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沐景笑着,换了他道:“明天我让人找个分茶高手来替你沏茶好不好?你对丫环的相貌年龄有没有要求?相貌娇好,十五到二十?”   赵晔看看她,回道:“相貌中等偏下,年龄十八,性情刁钻,嘴巴不饶人,汾州人,最好是姓沐。”   沐景早已将她推搡起来,“我怎么中等偏下了,怎么刁钻怎么嘴巴不饶人了,胡说八道!”   “我有说是你么?”赵晔正经道:“自然,若是找不到,用你来代替也行。你给我沏茶,不如顺便……你也侍候我沐浴吧,你若喜欢鸳鸯戏水,今晚倒可以一试。”   “谁喜欢鸳鸯戏水,你这色鬼才喜欢!”沐景推他。   赵晔没回,只笑了笑,那笑意让她心里发毛,不由想起昨天下午她进书房时他看她的笑容。现在她仔细体会这笑容的意思,发觉可能是他想拿她来尝试新体验的感觉,所以他这话不是玩笑,而是想付诸实践?   “赵晔,你怎么这么……”她带着羞窘,话有些说不出来,他却正了神色认真道:“阿景,你把东西还给我吧。”   沐景奇怪地看向他,“什么东西?”   赵晔一副她明知故问不悦的态度,半晌才道:“这种东西,哪里有送了又拿回去的道理?”   “什么东西,我拿什么东西了?”沐景问。   不得已,赵晔才回道:“元宵那天的,腰带。”   鸳鸯带?唯一有的就是这个了,沐景却更奇怪地看着他:“你又没给我,现在怎么还找我来要?”   “不是你自己拿了么?”赵晔说着,脸色十分不好地看着她,一副“你怎么这样”的模样。   沐景见他是认真的,这才怀疑地看了他半晌,问道:“你是不是弄不见了?那天我是想自己去拿,可后来想了想就算了,弄到哪里去了你自己找来,别怪到我身上。”   “你……”赵晔有此恼怒,随后迟疑地问:“你是说真的?”   沐景微微扁起唇,“自然是真的,我自己拿在手上有什么用处?”   赵晔眉头便皱了起来,回想着自己放东西的细节,已经后来去找的细节。   那天沐浴时他先将东西放在了净房的凳子上,后来拿去了床上,那天睡时,他还摸了许多遍,而后就放到了枕头下。第二天他去了新房睡,没再去东厢,也没再管东西放在哪里,可是就算有人整理床铺什么的,也不至于把那么大一样东西抖掉吧,整理的人无非就是采月她们几个,她们早就看到过那带子,再在枕下看到,放好就是,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有意拿走的必要。   难道他记错了,不是放在枕下?或是采月她们清理床铺时觉得放在枕下不好,给她移到了别处?   一旁沐景早已看着他瞪起了双眼,“赵晔,你该不是弄丢了吧,就这么几天的时间?”   “没有……”赵晔有些窘迫地回,随后补充道:“可能是被人收起来了,我回去找找。”   沐景哼了一声,“等下午回去你最好让我看到。”   赵晔无话可说。   相国寺内热闹如常,卖花的也不少,沐景往卖花那一片看了看,牡丹芍药百花各种应有尽有,也有许多兰花,因为花期将至,卖得极为火热。   她看了看,不由自主往那盆盆兰花堆里寻,却没寻到心中想买的那一种。   老板随着她的目光热情介绍着,慷慨激昂道:“夫人是要兰花么,我这里的兰花品种是最全的,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好养的贵气的花开得艳的开得香的各种各样,随便您挑!”   沐景问道:“有那种,叶子很绿很绿,有些宽,开花形似百合的样子,大红色的么?”   “有有有,是这个吧,这个的花就是大红色的!”说着就将其中一盆拿出来,沐景却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不是这种,你还有兰花放在别处么?”   老板摇头,“没有了,全在这儿了。”   沐景微有失望,站起身与赵晔再往前走,赵晔问道:“你寻那样的花做什么?”   沐景停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看向他,发现他也看着自己,样子再正经不过。   “你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花么?”   赵晔回道:“我自然不知。怎么?”说着迈步又往前去走,却被她拉住,“你真的不记得我说的是什么花?没见过?”   赵晔摇头。   沐景瞪了他一眼,往后去看字画,本来想顺便去寺里烧几柱香求子的,现在竟是一点心情也没有了。   赵晔上前来问她,“那是什么花,我要见过么?”   沐景这才没好气地回道:“我问你,你有没有在山上挖过花?”   赵晔摇头,“我去挖花做什么?”   沐景咬了唇,开始在心里骂起沐文杰来,没想到那个时候他就在骗她了,他是怎么样,想撮合她和他的九哥么?   正在她气愤时,赵晔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看她一眼,略有不自然却又将脸摆得极正道:“好像挖过,兰花。”   好像挖过……根本就不记得,而且连花是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沐景白他两眼,轻哼一声往前走去,才走两步,却见到了孟卓然,他正在一排药材摊子前站着,与卖药材的人说着什么。   这儿卖药的不是药铺,而是种药的药农或者手上有第一手药材的药商,他们卖的主要不是供病人来抓药,而是大量供应,当然这里也小量出信,但表哥是有正事忙着的人,不会为了节约几文钱而专程跑来这里来抓药,那他在做什么,姨父不是主要做香料生意的么?   沐景有些疑惑,待得孟卓然从药材摊子前离开就迎上去,喊道:“表哥。”   英霁玉佩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5 本章字数:4592   孟卓然看到她吃了一惊,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赵晔,笑道:“新婚燕尔,伉俪情深呢!”   赵晔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脸上的伤回道:“表哥的伤还有碍么?”   孟卓然笑了笑,“这点小伤算什么,无碍无碍,昨天多亏了九郎。”   两人客气一番,沐景便看了眼药材摊子,问道:“表哥,你来这里看药,难道是因为家里人的伤?”   “自然不是,这点伤算什么。”孟卓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是为什么?”   孟卓然看了看她,小声道:“赚钱。”   直到现在,沐景才发现自己自从知道赵晔没那么有钱后就对赚钱有了很大的兴趣,听了这话立刻道:“赚什么钱?”   孟卓然见了她关心的样子就笑了笑,“嗯,我没吃早饭呢,走,我们一同去吃顿饭,喝点酒吧。”   沐景知道他是要与自己详说那个“赚钱”的事,心中欣喜,却也记得事事以夫君为先,侧头看了看赵晔,见他点头才一起出相国寺。   孟卓然挑位置,竟然带他们到了月和酒楼,一边往里面走,还一边扭头朝她笑道:“表妹到这儿来有什么感觉?我记得你上次过来挺欢喜的呢,说在这儿喝醉过酒。”   沐景沉着脸无言,赵晔也无言。   孟卓然便一个人在那儿笑,点了个楼上的包间。   待坐下,沐景便立刻问起原因,孟卓然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轻声道:“去年大蓝欠收,马上又要到春季,风寒多发,大蓝肯定会涨价,早在冬天里大蓝才上市时就有人大量收购了囤着,我爹也断定今天开春大蓝就会涨价,本也想收,却顾着自己的生意拿不出钱来,现在有了空余,这才赶紧收一些,虽已失先机,不是当初最低的价格,但还能小赚一笔。”   沐景想了想,回道:“这便是那吕不韦说的奇货可居?”   孟卓然笑着点头,“表妹倒是一点即通。”随后看了看赵晔,有意说道:“只是我们手上尚要留着钱周转香料生意,能动的钱不多,要不然待到大蓝涨价时再脱手可就不只是翻倍的事了。我和我爹已经把能拿的钱都拿出来了,却还是没有多少。”   这只是孟家在做香料生意之余瞅准机会往别的路上插的一手,照理说,表哥不用专程邀了她与赵晔来酒楼来这么详细地说,而且他也不是那种守不住话爱乱吹的人,所以,他特意对他们说这番话是有目地的,沐景很快就想到:表哥也许是想让赵晔也插一手。可是赵晔是王府出身的人,是皇亲国戚,做着官,并不是商人,所以表哥并没有直白地让他也跟着囤货待价。   沐景转眼去看赵晔,只见他眉头微皱,除此之外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没有看向说话的孟卓然,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他没听到吗,他自然听到了,但他不感兴趣。   沐景感兴趣了,却只是笑道:“你们做自己的生意,拿那么多钱出来做什么,再厉害的生意人也不能保证十拿九稳,看你得意的那样子,万一到时候没涨呢?”   孟卓然也看出赵晔没兴趣,不再看他的神色,只回道:“确实不是十拿九稳,但却是十之八九。”   小二送了酒菜来,他先停了话头,待小二离去,几人提筷时才又说道:“这汴梁城有两家专做药材生意的大老板,他们也在暗中收货,到时候等他们控制了货源,大蓝就算不涨价也会涨价,因为那时候价格由他们说了算。”   赵晔终于发出了一丝声音,却是一阵冷哼,“利用手中钱财,先制造货源亏空,再哄抬价格高价卖出,不过一群唯利是图的奸商而已。”   孟卓然笑道:“没想到九郎身在军营,却也将这里面的门道看得清清楚楚。”他笑得坦然,丝毫没有被骂奸商的羞愤之态,也没有拿话还击。   赵晔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该,略略有些不过意,没有再说什么。   沐景带着笑嗔怪道:“那你还娶奸商的女儿,吃奸商的酒菜!”   “奸商的女儿也是女儿,娶一个人,到时候可以收一堆小人,其实九郎也是奸商。”孟卓然说着大笑,赵晔也忍不住笑起来,沐景则红着脸低下头去,药材与奸商的话题马上就被绕了过去。   可沐景却并不想绕过去,赵晔大义凛然,她却没有,她只知道药材他们不收别人也会收,他们不收到时候该涨价依然会涨价,最后的结果是别人腰缠万贯,而她家里的钱只少不多。   有这样的机会,她很心动,特别是她现在手上有钱可动,还要算计家中的未来。   孟卓然很快就将话题聊到了大辽西夏这些事上,在这方面,赵晔比别的时候多了些话,沐景对这些只算大致了解,也无心加入到两个男人的话题中,却是琢磨了一会儿,作出胃口欠佳的样子道:“官人,我想吃咸菜。”   赵晔停了话,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沐景又说道,“这些我吃不下,突然想吃腌咸菜了。”   “那酸的咸的有什么好吃的……”孟卓然说了一半,陡然惊道:“阿景,你不会是有喜了吧?我听说孕妇就爱吃酸萝卜辣黄瓜什么的。”   他一说,赵晔眼睛一亮,惊喜还没完全展现出来,就被沐景十分无奈地瞪了眼。表哥这副神情是因为不知道,难道他也不知道吗?他们圆房才几天,哪里这么快要吃酸的!   被她一看,赵晔才想了起来,眼中那抹光芒淡去,随后便听她道:“官人,听说外面有卖腌白菜,辣瓜儿的,我突然想吃了。”   这话听着,似乎很耳熟。   赵晔很快就想起来,上一次他陪了七表妹五表妹她们来,中途五表妹就说这两样好吃,他只好动身去买了。而现在,面前的人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去买来。”赵晔无奈,哪怕知道她是有意而为也不得不起身。   身后,孟卓然还在问沐景,“你真的有喜了?算下来还是上一次成亲有的?”   待赵晔的脚步声走远沐景才小声回道:“有什么喜,没有,我有意说的。”接着就立刻抓紧时间问道:“表哥,那大蓝的事是真的能赚钱么?”   孟卓然却问:“真的没有?”   沐景无奈又肯定地回答,“真的没有……”   孟卓然微微有些失望,这才说道:“是你说的,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我只能说十之八九,或者十之七八。”   “那要是收要拿多少钱出来?”沐景问。   孟卓然回道:“量力而行而已,现在大蓝一斤五十文,我爹拿了八百贯出来,怎么,你想背着妹夫来做么?”   “要这么多……”沐景微叹了叹气,迟疑道:“他现在不在王府,以后可能也就是这样了,以后家中的支出只会越来越大,王府暗中有生意,但都在王府,只是每年会送一些分成过来。我想到以后安国公不再当家王府就不会再管这边了,他手上只有田产地产,这又算得了什么?他却一心建功立业,并没有其它打算。”   “他日他若功成名就,也确实不用其它打算。”   “可是……你想让我等着他征战沙场,然后功成名就凯旋归来吗?”沐景想起那时候二叔和她说的话,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我不想作此打算,我宁愿他一辈子待在京城里不出去,一辈子没有功名做个指挥使也好。”   孟卓然微微叹了声气,“好吧,一句话,若你能拿出钱来,你愿意,我可以替你代办,我们一起收,一起囤货,到时候出手之后再按本钱分成。但我要先说明,没有稳赚的买卖,哪怕是那些拿了所有钱来大量收购的大药商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自己会赚,只是觉得机率大而已,也许,十之一二的事刚好就发生了,我们血本无归。”   “我知道……”沐景点头。虽没做过生意,但她也知道,生意,需要的正是胆量,输得起。可她依然不能立刻下决定,她没有嫁妆可用,钱全是赵晔的,她掌握的,不过是赵晔对她的信任,她真的要背着他做这件事吗?   赵晔回来时,孟卓然正以一副不屑的口吻说着沐景,“女人就是小气,要是我才不会乖乖去买什么咸菜。”   “所以你到现在还讨不到老婆。”   “那是我不要。”   “你自然不要,因为别人不要你嘛。”   ……   赵晔进去,将咸菜放到桌上。   沐景本来想吃多些的,可尝过之后发觉这果然是大富人家的娘子才喜欢吃的,自己这种从小就尝过很多种咸菜的乡下女人根本不觉得怎么样,实在没忍住,还是去吃了鱼肉,对咸菜没怎么动,那咸菜放在那里就像线赵晔颜色看一样。   赵晔沉着脸,后面一句话也没说。   用过酒饭孟卓然继续去别处求购大蓝,沐景无心再逛相国寺,与赵晔坐上了厢车。   “赵晔……”她主动拉了手求和,他却冷着一张脸毫无反应。   沐景本来就没准备为个什么咸菜有意支使他,还在是表哥面前,现在不得已做了,心里确实有些过意不去,又想到她可以会瞒着他做他不喜欢的事,心中更是愧疚,所以这时就狠下心来要厚了脸皮哄他高兴,见了他毫无反应的脸也不气馁,又往他身侧靠进了些。   “我不是有意不吃的,那咸菜我不喜欢吃,我也不知道我会不喜欢吃。”   “我是一时想不过而已……”   “那天我是专程去等你的,从一大早等到下午,没想到最后你却带着你表妹去了。我鼓起了勇气来找你的,没想到你却抱了你表妹离开,根本就不理我。”   赵晔终于开了口,“我只是准备先送表妹去医馆,以后再与你谈。”   “那你怎么不说出来?”   赵晔没回答。   沐景将头靠在他肩上:“以前送的花也不记得,还把我从山上踢下去。”   “我没有。”赵晔辩解。   沐景不悦道:“明明就有,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讨厌你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男人。”   “那是因为……”不得已,赵晔才极尴尬地解释道:“你抓了我的裤子。”   沐景一愣,从他肩上抬起头来看他,随后想到当时的情形,不由笑起来,“所以你是怕我把你的裤子扯掉了?”   赵晔的脸慢慢发黑,她则笑得停不下来,“大男人,小气死了,又不是女人。”   赵晔看着笑得欢喜的她,好久才回道:“我若知道会有今天,就不踢你了,总是……”停了停,他才说道:“总是迟早要看到。”   这一招,百试不爽,沐景一听果然就红了脸得意之色大减。   好在,如她所愿,他高兴了,可她自己又不悦起来,只能不停地在心里骂他色鬼。   回家后,沐景拉了赵晔一同去东厢找那被他弄丢的鸳鸯带。   床上自然是与上次一样什么也没见到,问了采月过来也没找到答案,沐景怒视赵晔,赵晔则无奈地往别处去去寻。   柜子,箱子,盒子,又跑去净房寻,却什么也没看到。   “赵晔,我这辈子也不送你东西了!”沐景气极地将柜子最下面的抽屉打开,本是无意识地翻一翻,却不经意看到块环形玉佩。   执起玉佩来,雕纹,色泽,冰凉的触感,都那样熟悉。她想起某个春日的夜晚,那人拉着她往荒野地里跑,没有月光,路很黑,她却没有丝毫害怕,他们在草丛里藏起来,两人的心都“怦怦怦”地跳,害怕,紧张,心里却满溢着甜蜜。以无你却。   从汾州到汴梁,千多里路,她几乎时时刻刻握着这玉佩,前路迢迢,那时候,这玉佩是她唯一的信念,唯一的支撑。可是到了汴梁,见了他,她却把玉佩还给了他。   那一刻起,一切都结束。   听说她与赵晔成亲那天他来过,听说他能拄着拐杖走路,又听说,他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   但愿,一切都能像最初一样。   忍不住叹了声气,眼角余光瞟到一抹黑影,她侧过头来,只见赵晔站在净房门口一动不动看着她。   鹿茸壮阳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5 本章字数:6815   “这就是成亲前他去找你时拿的玉佩。”似乎是有意地,他如此说道。   沐景看出了他情绪上的变化,将玉佩放入了抽屉内:“都是以前的事了。”她要关上抽屉,他却走过来将手放入抽屉内拦住了她的动作,然后拿起玉佩来,“上面有他的名,他的字,你送他的玉簪上也有你的吧?”   她沉默了一下,“都过去了,还提着做什么?”   “如果我没有提前一天到西河县,没有正好看见英霁,没有拦下玉佩,你会因为他而退亲吗?”他却偏偏要提。   “不会。”沐景回。   赵晔却似并不信,“我以为你怎么样也该想一想的。”   沐景侧头看向他,“赵晔,那都是以前的事,你以前那样对我不屑一顾,那样轻视我,你还想我对你一见钟情么?再说了,你还在成亲前一晚做那样的事的呢!”   赵晔被还击了回去,脸上无光,再不说什么。   沐景要站起身来,他却紧接着又问:“你和英霁在晚上做过什么?”   她心中一惊,脸上却淡然道:“没什么,我与他什么时候在晚上见过面?”   赵晔凑近她的脸:“阿景,我都知道,你与他在晚上幽会过,你们做过什么?”   “那不是过是他第二天临时决定要走,所以前一天去我家里与我告别。”见赵晔一副怀疑的模样,她不得不坦白道:“然后有人来了,我们怕被人看见,就在草丛里躲了起来。就这样。”   赵晔仍是以质疑的目光看着她,她不由生怒道:“难不成你又想说我不清白么,赵晔,你自己做的什么你别想不认账!”   “你们没成亲自然不敢做那种事,那其他的呢?”赵晔丝毫不为之动摇,“发簪和玉佩是你们的订情信物吧,应该就是那时候送的,送了之后呢,你们做了什么?”说什么都没做,他怎么可能相信?当她送他鸳鸯带时他就想抱她吻她,想……   沐景却仍是回道:“没有,赵晔,你若是非要问,那我们就一起问吧,除了采心,你还碰过谁?丫环,青楼女子?你与你表妹做过什么?采心的腰那么细,搂起来很舒服吧?”   赵晔果然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微微不悦地看他一眼,扶着膝盖从地上起身,他却又说道:“可我没动过心。”说着猛地将她一拽,让她还没站起来的身子倒在了地上,未待回神,他的脸便出现在她眼前,“这样?”说着,将她含住,舌以极快地速度橇开她的唇。   “唔……”她回答不出来,只能立刻摇头。怎么可能,虽然做的好像是同样的事,可是……和他这完全不同啊,英霁只是轻轻贴了贴而已,哪里像他,第一次吻她就……在他之前,她一直以为吻就是像英霁那样的。   赵晔收到了她的答案,表现得更加生气,一把朝她胸口捏去,“那就是这样?”   “没有,没……唔……”   “那这样?”   “你做什么,放手,门还开着!”   “那关着就是!”   他起身,她则以最快的速度从门口跑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往正房冲。   因为她的逃跑,晚上受尽了各种各样非人的……惩罚。   “赵晔,这样……伤身的。”当他又开始在她身上撩拨时,她忍不住提醒,小声道:“表哥曾说各朝各代的皇帝都活不久就是因为后宫佳丽太多。”   赵晔睁开眼看着她,“你表哥还和你说这个?你与你表哥的关系,似乎特别好?”   这话问的……沐景不由提高了警惕,“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每次都惹得姨妈训他。赵晔,我们说说话吧。”   “什么话?”赵晔一边吻她颈侧,手又往最能惹得她弃械投降的地方去,却被她及时拦住,将他胳膊紧紧抓住,正色道:“赵晔,你说,今年你惹得二叔那么生气,他还会把王府暗中的生意盈利分成给你吗?你没有住在王府,也没有在生意上帮忙,他不给也是可以的。”   “不给就不给。”他无所谓着,唇往下移,惹得她又要腾出手来去拦,“可是那样家里的收入就少了许多了,等我们有了孩子,家中的开支恐怕比现在多得多。”   他终于停了下来,躺在她身侧看向她正色道:“不要担心钱的事,你放心,我会让你与孩子一世荣华的。阿景,开春之后会有大的职务调动,我应该要升品级了,再过几年,我的俸禄赏银会比现在优厚许多。而且,当今圣力图革新,一心富国强兵除辽灭西夏,待我战场立功,你更不用为这些而操心了。”   “真的?”沐景滞了滞,才作出惊喜的样子来,随后才小心地问:“那要是去打仗,你会有事么?”   “赵晔握了她手,认真道:“原本我只想着沙场征战,马革裹尸,现在,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保重自己……那种地方,是自己想保重就能保重的么?沐景深深看着他,“赵晔,可万一……能不能,你以后就这样待在军营,不真的去打仗?”   赵晔笑了起来,“妇人就是妇人。若个个男儿都这么想,那我大宋还如何存活?西夏与辽日渐猖獗,欺我大宋多年,我此生之志,便是能看到大宋除尽外敌,威名远扬的那一天。”   沐景靠向他怀中,不再说话。   她是妇人,就算她明白“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她也依然是妇人,全天下的妇人,都只希望夫贤子孝,能与身边人长伴今生,可是,她连这愿望也不能说出来,她知道他是那另一半心归属的地方,知道失去了那心,他再不是那个完整的赵晔。   “赵晔,保重自己,是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有了什么事不回来,我是不会为你守寡的,而且你的钱财就都是我的了,我要找个比你俊俏的男人来做接脚婿,如果你留了孩子,我还要给他改姓。”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赵晔将她的头掰向他,笑了笑,认真道:“放心,你不会有这机会的,我一定会一辈子看着你,就算你到七老八十了,你还是我的人。”   沐景忍不住笑起来,他又立刻凑到她耳边道:“阿景,我们快点来要个孩子,以后我出去了,还有孩子可以陪着你。”   “赵晔,我要睡了,我要睡了。”   “说了我要睡了……”   一夜的时间,沐景终于确定了要跟这一回收药材的风。无论赵晔日后是不是荣华富贵,她都要涉足生意:富贵之家的收入多,开支自然也多,就算是王府这样的皇亲国戚也依然在暗处有那么多生意。可赵晔的个性,他是不愿意的,那只能她来了;若是赵晔没有富贵,她更要想法生财,那样他才不至于潦倒到极致,而且有了钱财,他的前途也会好走许多。可是这些想法是不能让他知道的,至少暂时不能知道,她想,等些时候,等她真的开了这条路再告诉他,那时候不做都已经做了,他也没办法。   她没有自己的嫁妆可用,这一笔钱,却还要从赵晔这里拿,虽是她当着家,但账房、赵管家以及家里大大小小的用人这么多人看着,她如何能毫无因由地拿几百贯出来?   赵晔一早去军营后,她便在床上想,想到起床时才确定下来,然后便开始咳嗽。   丫环们听见她咳嗽的声音,立刻过来关心,沐景一副虚弱模样,无力道:“大概是昨夜受凉了吧,采月,你让人去煮些姜汤,我待会喝一些看会不会好点。”   “是,夫人,我现在就去。”采月离开后,沐景便看向采曦,采曦担心道:“夫人,只喝姜汤恐怕不好,要不再熬些冰糖川贝吧,或者,我让人去请大夫吧?”   沐景依然无力道:“你过来……”   采曦走到床边,沐景却像突然好了一样坐正了身子,十分正常地开口问道:“采曦,我让你帮我做事怎么样?”   采曦愣了愣,随后道:“夫人,婢子本来就是侍候夫人帮夫人做事啊,夫人怎么……”她看着沐景,突然意识到沐景的咳嗽可能是假的,要假装咳嗽,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采曦紧张起来,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她也直视着她开口道:“是只帮我一个人做事,而且瞒着采月采莲夏妈妈她们,瞒着曾妈妈,瞒着赵管家,甚至连九爷都瞒着。”   “夫人……”   “你放心,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我是九爷的妻子,自然不会做害他的事,但有些事,却不能让他知道。”沐景说道。   采曦迟疑一会儿,然后毅然点头,“夫人待我好,我一定要好好报答夫人,只要不害人,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沐景笑了笑,说道:“我要些钱,本来九爷不会管我,但我怕这院子里的人闲言闲语,所以要做些假。”   采曦立刻点头,“夫人要我做什么?”   “你再过来一些。”   采曦又往床边靠近,沐景凑到她耳边小声吩咐。   现在沐景才有些后悔当初没从汾州多带几个丫环过来。她真正相信的人只有夏妈妈,可夏妈妈却不会为她做这种事,恐怕只要她一开口,夏妈妈就要反对,而且说实话,夏妈妈是那种老实善良的人,比起机灵来,她不如采曦。   沐景喝了姜汤便起身,却一直咳嗽不止,最后拗不过丫环,只得让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从前院过来时,采曦立刻就跑上前去,一面着急道:“大夫,我家夫人从早上就一直咳嗽。”说着,将几颗银子塞到他手上,“夫人身子有些虚,恐怕要些贵重补药补补身体吧,我家九爷十分心疼夫人,多贵的药都愿意买的。”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什么假怀孕怀孕隐瞒以及其他种种事情都在富贵人家看了个够的大夫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钱收下,一边明了地点点头。   于是到正房给沐景把脉时,大夫便皱着眉一脸情况不妙的样子,让旁边采月与夏妈妈看得惊吓不已。   把完脉,又看看了眼与舌,问了许多只要答“是”或“不是”的问题,沐景一一作了“好像是”,“有一些”的回答,大夫这才说道:“夫人才是新婚吧?”   采月回道:“是。”   大夫点点头,“夫人咳嗽应是夜里受了凉,但更要当心的是,夫人身体有些虚弱,又是新婚,恐怕很快就会怀孕,到时身体恐怕要受不了,对大人与孩子都不好。”   “这可怎么办?”一听这话,夏妈妈吓得都出了一身冷汗,女人最怕什么,不就怕什么无孕,难生养的事吗?身体受不了是什么意思?是说会流产?孩子会体弱多病?那还怎么得了!   大夫不慌不忙道:“不用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从现在开始注意,多多调理进补就好。”   “那要怎么调理?”采月也问。   “夫人以前有吃补药的习惯么?”大夫问。   采月摇头,“夫人身体向来很好,都没怎么吃过。”   “要吃,表面上看着好,其实却不妙。”   “那要怎么补?吃什么补药?”夏妈妈连忙问。   大夫直接说道:“拿纸笔来。”   采曦马上就去拿了纸笔,大夫便开始写,什么燕窝人参之类的开了一大堆,之后又说道:“这些东西容易有假货,去药铺买时要当心,最好是服用上等佳品。自然……”他看向采曦道:“若是有身体无力面色发红之类的反应便是进补过多了,当立刻停止,补药虽好,却也不能乱吃。”   大夫的意思采曦明白,这是说以夫人的身体恐怕并不需要按单子上说的进补,她得注意。   送走大夫,采月便说道:“夫人,我现在就让人去外面按药方抓药回来吧?”   沐景想了想,回道:“大夫特意交待了会有假货,下面人办事可靠么?”   采月一时为难起来,这种事,她自然不能保证可靠。万一去抓药的人明着说是拿的上好的野山参,结果却是些普通货呢?药材不比别的,普通人看不出来,看药效也不能一时半会儿看出来,要说钻空子赚钱,倒也确实容易。   “要不,让婢子或是夏妈妈同人一起出去?”采月问道。   沐景点点头,随后又摇头,“我想起来了,咳……今日我想去南薰街那边看看首饰,待会我自己出去吧。”   “那夫人的身体……”   些大沐在。“这有什么,不就是咳了几声么,兴许出去走走,就好了。”沐景无所谓道。   以买补药为名,她在账房那里拿了四百贯。又以顺便买首饰为名,拿了一百贯。然后又拿了自己房中两样贵重的宝石金饰准备去当,按她所算,大概能凑出六百贯出来,这样已是许多了。虽是那四百贯的补药钱有点贵,但账房总不至于去和赵晔说“夫人身体不好,竟然要拿四百贯去买补药。”   赵晔明显的对金钱无感觉,大夫又明确说了,身体不好会影响到以后怀孕生子,这传宗接代继续香火的事可大意不得,别说四百贯,就是四千贯也要拿出来吧,无论是账房刘管事还是赵管家可都不敢拿这个来说事。想到这里,沐景不禁佩服那大夫是老手,竟然一开口就是怀孕生子的事,让人由不得要紧张啊。   只稍作准备后,沐景便带了采曦与采莲一同出门,先到药材铺看燕窝人参那些补药,果然差价很大,有的小店连几贯的都有,大店里却全是十贯百贯的价。   她在小店里看了看形态价格,然后又到气派豪华的大店里,且专往贵的看。店家见她连最上等的燕窝山参都嫌不好,便亲自过来笑道:“小店里还有几样镇店之宝,夫人要看看么?”   “既有别的,那快拿来看看吧。”采曦回。   “夫人里边请。”店家恭敬道。   沐景点点头,往里面而去,随后便咳了两声,皱了眉头道:“采莲,我咳得难受,这附近有冰糖水什么的卖么?”   采莲忙道:“我这去外面看看,夫人暂时就先在这儿吧。”   沐景应下,待她离去才随店家往里间去。   里面燃着香料,铺着地衣,绣纹的屏风,精致的桌椅,店家请她坐下,便拿了两只盒子出来。   “这是冬虫夏草,滋补肾阴,夫人看这成色,这可不是普通的,这是产自吐蕃的,像这样好的全汴梁城只有我这里有,我也只剩了这些,我敢打包票,再没有能好过我这里这样的货色了。”   沐景将那干虫子看了看,又问:“那人参呢?”   店家又将另一只盒子打开,极为神秘道:“这是只百年老参,恐怕都要成精了,强身续命,非它莫属。原本我有两只的,去年黄员外家母亲病重,黄员外是个孝子,买了只回去吊命,结果竟硬生生将他母亲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到今年,身体倒还强健起来。”   沐景将这人参仔细看了看,问道:“就这一只,店家卖多少?”   店家回道:“一百五十贯。这是我当初给黄员外的价,因念他一片孝心才低价相赠的。”   沐景轻轻一笑,只看着人参不说话。   停了停,店家又说道:“这人参就这个价,半分都不能再少。”   “若是人参与这些冬虫夏草一起,要多少?”沐景问。   店家沉默一会儿,回道:“两百八十贯。”   才两百八十贯啊……她的四百贯,要怎么凑……沐景又问:“还有别的么?”   “倒有样宝贵的,于夫人适用,还可以与家中官人一起进补。”店家回。   沐景疑惑道:“那是什么?”   店家便又起身去拿了只盒子来,打开道:“这便是鹿茸,上好的花鹿茸,补肾壮阳、生精益血、补髓健骨,夫人若需要,我还可附送夫人两只上好牛鞭。”   沐景脸上热了热,忍不住咳了两声,“这个,不要了,我再看看吧。”   店家大方道:“夫人尽管看,保证再没有第二家比得上我这里的东西。”   沐景离去,又极快地速度在之前看过的小店里买了两支看着还得去的人参,又称了些冬虫夏草,为了蒙混过关,还加了许多燕窝,自然,都是最便宜的,她都怀疑是假的。   这店里也有鹿茸,沐景迟疑了一下,也问了问价格,便宜的不敢买,贵的,看着与那大店里一样的却要三十贯一两,她又心疼。   买药的是个老板娘,看她迟疑,又说道:“也不一定要买这个的,别的补药也有同样的功效,比如这个,蛇床子,还有这个,淫羊藿,还有这鹿鞭,补肾壮阳不再话下,喝一两盅,保证夫人家的官人强壮如龙虎!”   一旁的采曦低着头一言不发,沐景兀自拿了那冬虫夏草人参离开,等回到之前的大店子里采莲却还没回来,店家又招呼了过来,沐景终是过意不去,在店里买了些普通的鹿茸。   买了药,再去南熏街看首饰。   其实并非看首饰,而是姨父的铺子就在这条街上,她要找机会让采曦去把钱交到表哥手中。   采莲心思没有采月细,很好打发,在南薰街逛了几家后沐景便陡然一惊,着急道:“呀,我的簪子了呢?”   采莲采曦都去瞧她头上,果然不见了发簪,采曦连忙道:“是不是刚才看人参时落在那店里了?”   “肯定是的。”沐景立刻回答,“你可记得路,快去给我拿来,再晚恐怕就没了。”   “好,夫人等等,婢子这就去!”采曦说着就急切按原路返回。等离了两人视线时,便往前面诺大的当铺里走去。之前夫人给她说过大致的路线,她能很快地找到,她说过首饰大致的价格,以免她蒙欺。   等她再回来时,便趁采莲不注意小声向沐景报告:首饰当了一百二十三贯,这钱,连着之前从账房支的钱,全送去了十里香铺,亲自交到了店铺的少东家孟卓然手中。”   沐景满意地点头,又在南薰街上意思意思地逛了几圈,这才回家去。   ————————————   六千,今日更新完~~   再嫁只因清白毁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5 本章字数:6795   晚饭前,采曦端了两盅汤过来,一盅给沐景,一盅递到了赵晔面前。   赵晔才脱了铠甲坐下,看着面前的汤,几小块鸡肉,几片圆圆的黑中带红的东西,又似乎飘着人参的味道,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采曦回道:“是鹿茸人参鸡腿汤,夫人特地给您准备的。”   “鹿茸……”赵晔缓缓侧头,看向沐景。   沐景早已心虚,却还是强作自然道:“我今日去买了些补药,总是炖了,所以顺便给你盛了一盅过来。”   “怎么突然买补药了?”赵晔看着汤盅迟迟不去接,他总觉得沐景说的顺便是假的,说不定就是特地为自己准备的,为什么……她要给他喝鹿茸?   沐景低了头没回话,采曦回道:“夫人早上有些咳嗽,便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说身体有些虚,开了些补药让夫人进补,夫人念着九爷日日在操练辛苦,所以特地等到九爷回来一起喝的。”   听说又是请大夫又是体虚,赵晔立刻看向沐景:“咳嗽?体虚?大夫怎么说的?”说着站起来走到沐景身旁去,在她旁边坐下。   沐景摇摇头,“只是小事,可是大夫说怕以后有孕了不能顾上孩子和大人,所以才进补的。”   “与怀孕有关?”赵晔立刻问。   采月解释道:“孩子在母亲腹中时成长所需全来自母体,母亲的身体自然要好,母亲身体强壮人也放心些。”   赵晔看向沐景,紧张地问:“真的是小事?”   沐景点点头,“大夫说现在开始调理调理就好了。”   赵晔稍稍放下心来,“那就按大夫的话进补吧,过几日再请个大夫来看看。”   沐景乖乖点头,随后道:“汤要冷了,你也快喝吧,炖了好几个时辰了。”   赵晔回头看看采曦又往这边送过来的汤,皱眉道:“我就算了吧。”他明明好的很,为什么要喝这种……补肾壮阳的药?   沐景立刻在心中叫不好,为了让他喝她都陪着她喝鹿茸了,他怎么能不喝呢?而且别的补药都是只有精致外壳的便宜货,只有这鹿茸是大店铺里买的好的,他不喝,难道给她喝么?她本来就不用进补。   “炖都炖了,你就喝一些吧,味道也不错。”她劝着,赵晔却不为所动,“以后就炖你自己的吧,我不用。”   “官人……”沐景期望地看着他,只是当着丫环的面,真不好说她实在担心他阳气不足。要不然她才不会在这最要钱的关头来给他买这贵重补药,她还准备以后她就炖了那燕窝什么的来骗身旁人,而这鹿茸就专门炖了给他喝呢。   赵晔却似完全不理解她这苦心,态度仍是一如继往,“我不喝。”   “你不喝,那我也不喝了。就让我体虚算了吧,以后就让产婆问你是要孩子还是要大人。”   “你……”赵晔立刻就皱了眉头,看了她半晌,心中明了却不好发作,只得瞅着她,端了汤盅过来喝了两口。   沐景也端起汤盅来喝,眼睛瞟到夏妈妈时,只见她正朝自己不悦地瞪眼。知道是刚才自己那番话说得让她紧张担心了,沐景朝她讪讪一笑,像小孩子犯了错般无辜地露出纯真笑容来乞求长辈原谅。   她身体好着,她知道,可是却让夏妈妈担心了。这一整天,夏妈妈都是不安的,若是平常的事倒还好,偏偏是有关孩子的事。她的亲娘,便是在生产时难产而去的,今天大夫的话由不得夏妈妈不回忆、不担心。   晚上上床,待丫环出去后,赵晔就开始盯着身旁的沐景盘问。   “其实你就是炖了汤来给我喝的是不是?”   “不是……”看着他的目光,她无由来地不敢承认。   赵晔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她迟疑一会儿,试探着说道:“既然买了,喝一喝又有什么,而且像你这样晚上总是……总是要耗尽体力才罢休,我觉得……真的要补一补。”   “谁告诉你我耗尽体力了?”赵晔立刻像是被惹到了一样,紧紧盯着她道:“每次不是你说不要的吗?”   沐景连忙认错,“是我说错的,我的意思是……人总累着,总是不好……”   “我没累着!”赵晔立刻反驳,随后看着她道:“你觉得我没力气?”   “没有!”沐景绞尽脑汁地解释,“我真的没有,只是担心嘛,许多事都是年轻时没发觉,到老了才……才……”   看着他的目光,她说不下去,不由闭了嘴。   果然,他一字一字清楚明白地说道:“你放心,到老了我也好好的。”   虽知答案应是不受期望,沐景最后还是带了恳求问:“那你就当让我放心,把我买的鹿茸喝完好么?”   “今晚我就让你放心。”赵晔立刻朝她袭了过来,将要解开她衣服时却停了下来,迟疑道:“大夫说你身体弱?”   沐景点点头。   “你咳嗽了?是受凉了么?”他又问。   “早上严重些,现在好多了。”沐景努力作出十分自然的样子说着谎话。   赵晔凝视她半晌,放柔了语气道:“大夫有没有说为什么体虚?”随后,继续道:“会不会和晚上有关?”   这个……沐景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低头道:“不知道……这个大夫没说。”   赵晔沉默片刻,将她衣服往颈上拉了拉,“快躺下来吧,不要再冻着。”   沐景躺下来,他也躺了下来,然后再无动作。   “你……不……不……”   “不了,我怕有些关系。”赵晔搂过她,微微笑了笑。   沐景心中有些暖意,忍不住想靠到他怀中去。又想到拿身体不好以补药为名从账房支钱、瞒着他参与生意,而且还可能把他的钱打水漂的诸多事情,心里不由极为内疚起来,抚着他衬衣上的细致布料,小声问:“那你想么?”   赵晔低头看她,“怎么?你想?”   沐景不想说自己想,可是……为了他,为了略略让心里好受点,就保持了沉默。没想到他却反笑起她来:“我就知道你以前都是口是心非,等问过大夫再说吧,身体要紧。”   沐景面色发窘,极努力地捡面子:“才没有口是心非,我不过是想告诉你……我这几天,可能要来月事了。”   赵晔滞了滞,沉默着看她的眼神忽而火热忽而犹豫,最后吸了口气,回道:“还是睡吧,不要同我说话,我睡了。”   沐景轻轻一笑,将头贴在了他怀中。   采心的婚事,沐景赏了十五贯嫁妆,又许了采心和小石两天假,本是准备在外院给他二人单独一间房的,却被采心推拒了,称过两年再搬。   小石在院中有些人缘,采心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丫环,两人在院中办了酒水,拜过堂,请院中下人吃了一顿,便是成亲了。   入夜后,一阵笑闹声中,小石入了洞房,下人们又好一阵玩笑打闹后才离去,小石看着接了盖头、一身红衣的采心,呆滞都说不出话来。   她本就是生得貌美如花,那样美的柳叶眉,那样美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唇,娇媚如厮却又时常安静,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美丽,妩媚而又温顺柔婉。   他看着她,她则低着头任他看,一句话也不说。   许久之后,小石才说道:“采心,我们成亲了,夫人不会送你出去了,一切都好了。”他说着握住她的手,她一动不动,轻轻扯了扯唇角。   “我没有搬出来住,你会不会怪我?”采心轻问道,随后微微皱了眉头,难受道:“外院里许多男人,我不喜欢……以前,他们总会看我。”   小石握了她的手一紧,立刻道:“以后再有谁对你不怀好意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嗯。”采心轻轻点头。   小石又说道:“先不搬出来住也可以,过些日子,等你习惯了再说。”说着看了看身旁另一个床位,轻声道:“二虎有的时候会回家去,等他回家去的时候,你就过来。”   “嗯。”采心低着头,极轻地回应。   她细细的声音,柔顺的模样,颤动的长睫,一切一切都让他心动,忍不住抚着她的脸道:“采心……你真美……”说着,心中便抑制不住地激动,脑海中不由浮起前几天的晚上她月光下莹白美丽的身躯来。   他的手到她腰带处,将红色腰带解开,又将红色喜服自肩头缓缓褪去。   “等一等……”采心带了羞意小声道,“你把灯吹了,再转过头去,我……我怕你看……”   小石笑道:“都看过了。”   “那不同……那天我是准备不活了的,可今天……”   “好,我听你的话就是。”小石笑了笑,起身吹熄了红蜡烛,黑暗中,后面响起了缓缓的窸窣声。   采心将喜服脱去,又将鞋袜脱去,然后将手中包了棉花的细绢团从拉开的裤绳处探进去,塞入身体。   她知道,她是能怀孕的。   十三岁入青楼,十五岁梳拢,十六岁,便被程老爷赎了身。梳拢后,每一次待客都喝凉汤,那黑黑的药极苦,喝到肚子里也极凉,青楼妈妈说,喝了那汤才不会怀孕,所以那汤是赚钱的好东西。   可她知道,那药就是把刀子,喝多了,便再也不会怀孕了,哪怕以后有人赎身,青楼出身的女子也无法生育,到容颜老去,同样是孤苦无依的下场。谁都知道,可是谁都没办法。   所幸,那个时候她姿色动人,小有名气,会做生意的妈妈给她定的规矩是少接客,多收钱。十一十五不接客,身体不好不接客,心情不好不接客,客人看不过眼不接客,后来她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而且身价始终不减,一个月一次两次的接客也比别人天天忙碌都赚的多。所以,一年的时间,她并没有喝几次凉汤。她能确定自己能怀孕,就是因为她在程府怀孕过,可是那时候才入程府,根基不稳,主母的目光正好都盯在其他宠妾身上,只因为想到她不能有孕,再怎么也掀不起大风浪才没有对她动手,无奈之下,她只好偷偷打了孩子。   那孩子虽是让她遗憾,可她并不后悔,因为没多久,有个丫环也怀孕了,没多久那丫环便意外小产,最后还因血崩而丢了一命。程老爷一句话都没有,晚上到她这里来,照样欢欢喜喜该快活就快活,连问都没问一下,只是主母给了丫环家中几两安葬费。   是谁做的她不知道,但她能肯定,如果怀孕的是她,她也是同样的下场。后来进赵宅,虽是一切从头开始,可她却没有多大失望。她以为至少在九爷娶妻之前她是能得宠的,她以为在这家中有主母之前她可以得个一子半女傍身的,可是……九爷却似乎对女子无兴趣一般迟迟不碰她。   后来终于得了机会侍寝,可是没有怀孕,再然后,九爷退亲,娶亲,和离,竟又迅速重娶。   不管怎样,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小厮,从来没想过为奴为仆一辈子,自己的孩子也为奴为仆一辈子,她的孩子,注定是九爷的,哪怕是庶出,那也是皇室宗亲的血脉,哪怕是妾,她也是主人。   嫁人,不过权宜之计,就像她当初打孩子一样,她会打孩子,但不会让自己再不能怀孕,她会嫁人,但不能让自己永远烙上“小石媳妇”的烙印,孩子,她是绝对不会要的。   她留着中衣在被中躺下,那男人走过来,手带着颤抖将她衣服件件解开,然后与她身体相贴,融嵌。   他的动作生涩不已,她始终咬着唇一动不动躺着,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娇媚的嘤咛。   男人是喜欢女人在热情如火,但那是在青楼,是阅人无数的男人,对于妻子,他们却不喜欢,那只会让他想起,身下的女子的经验都是别的男人教的。   “小石,明天我想出去买些东西。”喘息甫平之际,她说道。   又采去小。“嗯,我明天陪你一块去。”小石搂着她,语气说不出的柔情。   采心却小声道:“不了,我去找相好的姐妹和我一起出去。”   “我陪你出去不好吗?我们以后的休假还不知道在不在一起。”   采心抚上他胳膊语中带了羞怯:“都是女人的东西,我还要让人和我一起挑一挑,你又不懂,而且你今天不是说了明天再与他们喝酒吗?他们说了明天肯定会过来的。”   “我都忘了,那帮小子,竟然想在今晚灌醉我,我才不喝,喝了哪里还有力气洞房,采心,你真好……哪里都好……”   “说什么呢……”   她声轻细如丝,带着无限娇羞,让他忍不住搂着她笑。   第二天,采心挑了个同样轮到休假的小丫头与自己一起出门,之后便找了理由各走各路,她现在是成亲的女人,那丫头是年纪小的未婚女子,能找的理由自然多的是。   采心到英家附近的茶楼,找了个僻静的座,然后拿十文钱出来,找了个卖果脯的小子,说道:“去对面往左走六户人家远的英府,找英家的四郎,就说有人在这儿等他,为了个汾州女子的事。”   “英家四郎,汾州女子,这儿?”小子重复道。   采心点头。   小子立刻道:“好勒,娘子等着,我马上就去。”说着就下了楼去。采心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这钱还是夫人赏的嫁妆钱呢,用她赏的钱替她约人,倒也是用得其所。   她想着,英四郎是会来的。   当初能为了那女人跑去汾州去,现在就会来的,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来了,仍是拿着拐杖,却已没有多依靠,走起路来轻便了许多。样子宁和,神色平静,精神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看上去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只是,模样还是英俊的。   他过来,看到她这边,在见到她投过去的目光后走了过来,坐在了她对面。   采心说道:“英官人对夫人确实情深。”   英霁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问道:“我记得你叫采心,是子昀身边的人,找我何事?”   采心笑道:“是来给英官人一样东西。”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双手递向他。   是绣了鸳鸯了的钿带,很明显出自女子之手订情信物。他没有接,只看了一眼就问道:“什么意思?”   采心将鸳鸯带放下,推到了他面前,“是我家夫人绣的,一直偷偷放在衣柜中,我发现了那上面不起眼的标记,所以送到了官人面前。”   英霁静默了一会儿,缓缓抬头拿起叠好的鸳鸯带来,打开。   只是普通的鸳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因采心说有标记,所以他仔细看了看,然后,在那对鸳鸯游着的水里,发现了两片云彩的倒影,可是……天上却并没有。   他心中猛地一动,随后放了鸳鸯带道:“只是一条普通的带子而已。”   采心笑了笑,“官人若觉得是普通那便是普通的吧,只是还有一事,我想告知官人。”   英霁没有回话,她接着道:“其实夫人为英官人受了很多苦,英官人知道么?在夫人与九爷和离后,夫人经常出入英府探望官人,其中深情可想而知,可是后来,夫人却又嫁给了九爷,官人知道其中原因吗?”   因为……我同子昀成亲是因为……我爱他……   她当初的话语在他耳边回荡起,英霁看着采心,一语不发。   采心自己回道:“我在夫人身体侍候,所以知道一些。”她停了停,慢慢道:“其实最初成亲,夫人与九爷是没有圆房的,在成亲当晚,不知夫人做了什么,九爷生气地拿了衣服出去睡在了东厢,夫人也没留。后来这事被王府的人知道了,王府的二夫人叫了夫人过去问话,当晚,九爷便回了正房。我原以为,九爷回正房的那一夜应是圆房了的,可后来,直到后来听到他们吵架的内容,我才知道没有。”   英霁神色未变,眼中却散发着关切的光芒。   采心喝了口茶,这才又开口:“那天吵架,正是夫人与九爷一起去英家探望官人的那天……”   英霁一愣,听到这话大为疑惑。那天子昀也去了?为什么他一直以为只有阿景一个人?是家里人、阿景说谎,还是这女人在说谎?   细想了一下,英霁便确定是前者。   那天阿景去见他时,打扮得十分得体,是富贵女子的打扮,却因探病而没有过于奢华,这样的打扮,应该是正常的探望,并非偷偷相见。既是正常探望,那怎么可能有女子一个人探望外男的道理,一定是有丈夫陪同的。   “探望官人回来后,九爷的脸色便极其难看,然后,他将屋中所有下人逐了出来,拉了夫人到房中。后来,我们便在外面听到了里面吵架的声音。九爷骂夫人是虚情假意的婊子,说要圆房,要毁了夫人的清白,夫人哭着,说九爷禽兽,喊放开,喊她身边的夏妈妈进去救她,可夏妈妈不敢进去……   那天,我们听到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有撕衣服的声音,有夫人的哭喊声……可是,却没有人敢进去劝。最后进去时,香炉什么的摔在地上,撕破了的衣服甩在地上,夫人的手被绑在床头,然后,九爷便要拿纸笔写休书,夫人气恨,说她没犯错,她要和离,九爷写了和离书,夫人拿了和离书后什么都没带,只穿了身整洁的衣服就出了门。”   英霁紧紧握着拳头,手上青筋浮起,几乎要破肤而出。他想起第一次见面,阿景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她是清白身的情形,又想起后来见面,她神色上透出的哀伤,然后她对他说,她并非清白之身。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子昀痛恨她来探望自己,所以将她强暴,而且在强暴之后,又刻写下和离书将她赶出了家门。   怎么他是如此狠心的人,阿景怎么说也是他的妻子,这种事,他怎么做得出来!   ————————————————   六千,今日更新完~~~   夫人侍候沐浴?   更新时间:2012-12-14 19:03:55 本章字数:6783   “后来夫人和九爷又成亲了,我偶然听到夫人与夏妈妈说话,好像是九爷后来又去找了夫人,而夫人因为失了清白,家中人又劝说还是跟了九爷好,夫人这才又同意了的。大概,夫人怕去了英官人府里上有公婆下有妯娌,她再嫁之身日子不好过吧。”   许久许久,英霁都没有说话。   采心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坐着等他反应。   终于,似乎是抚平了情绪,英霁问道:“你不是子昀身边的丫环么?来说这些,到底为着什么目的?”   采心低语道:“二老爷早就猜到官人会问。”片刻后,才回道:“实不想瞒,我是替靖王府安国公二老爷过来的,二老爷不愿九爷娶个庶民女子,他知道官人与夫人有情,希望夫人能从赵宅出来另嫁,而九爷再娶门当户对之人。”   英霁沉默了一下,轻轻一笑,“是吗?安国公我也了解一些,据我所知,他性情有些刚直,好像并不会做出这样的计划。”他看着她,说道:“找个外面的男人,让外面的男人去与自己的侄媳妇纠缠,从而达到拆散侄子与侄媳妇的目的——没有哪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会希望自己家族有这种肮脏事发生,而能想出这种阴狠办法来的,只有女人,恐怕这番话,是你自己来同我说的吧。”   采心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平时温文尔雅的男子头脑也这般清醒,而且……是他变了,还是他今天终于展示了另一面?她觉得今天的他,比自己心中以为的他锐利了许多,脸上虽笑着,虽看上去也温和,却并不那么让人安稳。   “不只二老爷,不是还有二夫人么,也许这办法是二夫人想的。”采心说道。   英霁却并没有按她说的去想,只看着她回忆道:“我记得你是以前程府的侍妾,后来被程老爷送给子昀的,子昀却没让你做妾,你只在他身旁做婢女。是不是你家夫人挡了你的路,所以你要除去她?”   采心免强才能微微一笑,“官人说笑了,我哪里有那胆子去除夫人?再说就算现在的夫人不在了,九爷不还是会娶别的夫人吗?我又哪里有那本事把每个都除去?”   英霁一笑,只说道:“你家夫人如何是你家夫人的事,她与你家九爷如何和离又如何成亲也与我无关,娘子还是回去吧。”   得人为我。采心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失望的情绪来,依旧平静,“话我已带到,官人怎么想便是官人的事了。这鸳鸯夫人已经发现不见了,我再无还回去的必要,就放在官人手中吧。”说着,起身万福一起,往楼下走去。   英霁的目光没有随她而去,而是看向面前的鸳鸯带。   很少……有在鸳鸯戏水图中还绣上云彩的,那云彩为白色,带着霞光似的微红,倒映在水上,甚至绣得比鸳鸯本身还精细夺目,明显,是耗费了许多更多的精力,用了更多的心思。   刚才那婢女的话,其实他早已相信。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阿景是真的不再爱他,他知道,她一定是有隐情的。   现在,一切都清晰了,一切都能与当初的突然对上。她执起他手的原因,是因为她还将未来投在他身上;她来探望他的原因,是因为她希望他好起来;她拒绝他再次嫁给赵晔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腿好了,而她的清白却没了,她不愿如此来与他结合。   而他,什么都不知道。哪怕他说他不介意,他会让她幸福,她也无法去相信。他没能给她那样的信心,没能让她觉得天塌下来都有他为她撑着。而子昀……却给了她他没能给的,他能娶她为妻,能因为她而和王府闹翻,能让她做他家中的主母,不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所以她虽然不爱他,却还是在两人之间选择了他。   英霁伸手,将桌前的鸳鸯带拿入手中,手渐渐收紧,心中只觉痛如刀绞。   “奶奶。”回家,英霁立刻就去正院找了英老夫人。   “四郎,这几天腿怎么了样?”英老夫人忙中榻上起身关心道,随后又开口:“听说刚才你一人出门了,怎么一个人出去,连个扶的人都没有,你要让奶奶担心死么?”   有丫环过去扶英霁坐下,英霁却动也不动,看着英老夫人静静道:“奶奶,我不需要人扶了,我的腿也好了,我想马上出去任职。”   英老夫人微有讶异,随后欣慰道:“你要回枢密院?”   “不,奶奶,我不去枢密院,我要回捧日军去。”   英老夫人愣住,“回捧日军?怎么突然要回军中了?”随后缓声道:“枢密院那边,我已让你父亲过去打招呼,虽出了之前的事, 但回去的希望还是有些的。”   “我不是怕不能回去,我是想回捧日军,此事我已决定,哪怕奶奶不同意我也会去同枢密院说。”英霁肯定道。   英老夫人因他的态度而奇怪,“为何如此突然?”   英霁回道:“奶奶,并不突然,我本来就是在军中的,只是后来出来个吴家,出来件婚事,我才在你们的安排中去了枢密院,如今没有了吴家,没有了婚事,我自然要回去。”   英老夫人极少看到他说话如此不留余地的时候,以后就算他心中已有决定也会先听长辈的意见,现在这样,倒让她有些陌生起来,然而又一想,也许正是因为婚事,因为腿伤,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改变吧。因他这样一出事,她心中也放下了许多,不再想逼着他出人头地,只愿他平平安安就好,所以现在听他作此决定,只稍稍沉默之后就点头,“你既已决定,那就依你吧,只是你的腿,大夫虽说是恢复如常,但毕竟是伤着,你入军营能承受么?”   “谢奶奶。”英霁回道:“最初几个月我自会注意,此事奶奶无需担心。”   英老夫人这才轻轻点头,看着他,想叹气,却又觉得没什么好叹的,这样的结果已是好到了极致。   赵宅卧房中,沐景将采曦送来的燕窝倒掉,见采曦脸上露出心疼之色,便笑道:“这燕窝便宜得离谱,恐怕不是什么真燕窝,大夫不是说了有许多都是假冒的么,看价格最实在了。”   采曦低头道:“夫人说的是。”   沐景笑了笑,随后问道:“采心今日在做什么?”   “我上午注意了下,好像是约了同样休假的小梅出去买东西了。”采曦回道。   沐景想了想,又问:“那小石呢?”   采曦摇摇头,“这我倒不知道,不过我好像听拜妈妈说有个小子拉着他说昨晚放过了他没喝尽兴,今天要再喝两杯呢。”   “所以他今日是闲着的?既没有出去,也没有做事。”   “嗯,今日不是第二天假么。”采曦说道。   沐景沉默着并不作声,刚才的话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她自然不是随口问,就算闲着无聊,她也不会无聊到打听丫环的事。只是,心中不免要疑惑,要怀疑。   突然之间的,采心就和小石情投意和了,突然之间的,采心就在她措手不及的情况下留了下来。   也许最初她准备送走采心只是图一个心中安稳,甚至还怀了些歉意想交待牙人送她去个好点的人家,可现在,她却不得不警惕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有计划的,那这采心便是不能低估的。若她的愿望单单只是留在这家里那也就罢了,可万一,她是做惯了侧室而不甘心做婢女呢?那她的目的也许就是赵晔了。虽说赵晔很明显地对她无心,但这家里漂亮的女子那么多,什么映红若云都是她见识过的,她们都没和赵晔有什么,偏偏这个采心就有了,赵晔是不好女色,可连不好女色的他都碰了采心,这是不是能说明些什么?   “明天出去替我找个牙人,让她帮着注意一下,看有没有沏茶沏得好,人也乖巧的丫头。人不急着要,但一定要茶沏得好。”沐景吩咐道。   采曦点头道,“是,我明天便出去。”   沐景看着她,带着轻笑问道:“以前常出门么?”   采曦摇摇头。   沐景又问:“找过牙人,办过这种事么?”   采曦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随后立刻道:“夫人放心,就算没做过,我也会做好的!”   沐景笑着点点头:“你年纪小,不着急,要不,我让采月也去吧,你跟着她,按她的吩咐行事就行。”   应了一声,采曦微有失落,随后立刻就明白过来:夫人的意思,是让她跟着采月姐学?等她熟悉了,下次是不是就完全交给她了?想到这些,心里一下子就雀跃起来。   沐景发觉自己喜欢上了吹枕边风。   晚上的时候,她便偎在赵晔身边软声道:“要不,还是让采心去针线房吧?”   赵晔神色稍有异样地看着她,“你还把她放在心上?她都嫁人了。”   沐景立刻道:“就是嫁人了才要出去,她以前服侍过你,现在嫁了人却还留在正房,又是给你端茶送水又是更衣沐浴的,万一小石心里有想法呢?谁知道她在服侍你沐浴时你有没有‘一时冲动’做出些什么呢?你要是真做什么,采心不过是个婢女,她也不敢违……”   “好了,去吧去吧,明天就派去。”赵晔听不下去,立刻说道。   哼,做贼心虚。沐景心想着,不由地微撇了嘴,“那你明天下午开口说?让小石知道是你亲自发的话,他对你也感激。”   赵晔看着她,眼睛慢慢眯下,随后轻捏了她下巴道:“其实你就是想把她调开,又怕别人说你善妒是不是?”   “没有,我不过是为你考虑而已,男人不是都恨极了自己的妻子和别人有什么么,万一小石对你怀恨在心……”沐景辩解着,却被赵晔一把压住,“狡辩,狡辩。”随后凑到她唇边笑道:“要不,我再主动开口,把正房里的人都换成像陈妈妈夏妈妈那样的吧,怎么样?”   沐景凝神,作出认真考虑的样子,随后看着他道:“真的么?你愿意?”   赵晔不禁皱了眉,“妒妇……”   沐景朝他哼了哼,“色鬼……”   “如果真要换,那我自己沐浴好了,或者,你亲自来侍候我?”   沐景白了白他,“你还是自己来吧。”   他看着她,说道:“阿景,我以后不会了。要不,我修个大浴池,从山上引温泉水下来,然后我们一起沐浴,再不让人侍候?”   沐景本以为他在说笑,随后却见他认真道:“不过我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引到温泉,可让人去问一问,或者也可以再去靠近城东的那边置个院子,那里好像是能引到温泉的。真引不到,就修个大浴池,让人回柴火烧着就行。”   这话,听着心里就疼,不要钱,不要钱么?他准备这辈子挥霍无度,把钱都花完了让子孙们一无所有,种田为生呢!   “算了吧,这样就挺好的,你爱让谁侍候就让谁侍候,这和浴池有什么关系?”   赵晔便笑道:“我自然是想你侍候的。”   沐景往他肩上捏了一下,“那样我会被人笑死的,说我善妒,连丫环都不让在夫君面前侍候,竟然自己亲自动手。”   “那这么说,其实你也想来侍候我的,就是怕人说?”赵晔笑得更得意。   沐景立刻否认:“谁要侍候你,谁好好的夫人不做要做奴婢,你下去,别压我身上!”   “你把腿挪开,我去下面就不压着你了。”他笑着,惹得她立刻推他:“流氓,下去,下去!”   赵晔捏住她手腕压向头顶,朝她颈上吻下去。   “放开,快放手啦!”沐景还在挣扎着,他却似越来越有兴致,直将她手腕越捏越紧,倒想是真的动手一样,惹得她不得不正色道:“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呢,有关你表妹的!”   赵晔果然停了下来,看着她:“怎么了?”   沐景朝他轻哼一声,“一说表妹就着急了,可惜人家要嫁人了。”   赵晔眼中有些无奈,“到底是什么事?”   沐景又轻哼一声,有意不说,想让他继续着急,没想到他却又往她颈上来,反将她弄急了,立刻道:“是你的表妹的婚期,我们去时送什么贺礼?你心里有没有打算?”   赵晔沉默一下,从她身上下去,躺着床上良久不支声,好一会儿才道:“随你作主吧。”   沐景盯着他道:“赵晔,你非要在我面前表现得这么在乎你表妹么?你让我都要怀疑你当初不娶你表妹娶我是另有隐情了。”   “我只是……”他看向她道:“有些难受。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仓促地成亲,不知道,是不是我害了她。”   “可她的选择是对的。”沐景回道,迎上他投过来的目光,继续道:“她是喜欢你,可你不喜欢她,那她能怎么样呢?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不就是嫁给喜欢自己的人么?你表妹的亲事虽仓促,却并非不幸。”   “喜欢自己的人?”赵晔疑惑起来,“你是说萧清明?他喜欢冉儿表妹?”这话听着,实在是不可思议。   沐景的样子却十分肯定,好像得到过萧清明本人的承认一样,“你想了想,萧清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冷清孤傲,几乎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梅山居士是他师傅,也可以算是他养父,应该说他只尊重梅山居士,可就连梅山居士的话他都不会完全遵从,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娶妻?”   赵晔沉默着,她自己回道:“我能肯定,他娶妻,不为钱财,不为女色,不受胁迫,他娶妻,只是自己愿意而已,所以,他娶你表妹,不过是喜欢她而已。”   赵晔马上就想起那天表妹落水时的以情形,萧清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那是寒冬腊月的水,冰冷刺骨,他竟能丝毫不迟疑。其实依他的本性,应该是清清淡淡就站在那里不为所动的,除非真是实在没人去救他有可以去拉一拉,可是,他却立刻就跳了下去。而且在自己过去要接起表妹时,他瞪了自己一眼,那神情,很明显是带了愤怒与怨恨的,他们无怨无仇,他为的,自然是表妹。   所以,萧清明竟喜欢上了冉儿,他竟喜欢上了冉儿,是从什么时候起呢?   “怎么,失落了么?有没有那么一点后悔,发现感情与别的东西一样,都是失去了之后才懂得珍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们还没成亲。”在他沉默时,沐景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那双眼睛斜看着他,极尽酸醋奚落之意。   赵晔看向她,问道:“你刚才说,女人在不能嫁自己喜欢的人时,嫁给喜欢自己的人是最好的选择?”   沐景怀疑他问的这话有陷阱,所以闭着嘴没有回答。   果然,下一刻他就说道:“当初你同意嫁给我,就是因为不能嫁给英霁,所以才选择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所以,是退而求其次?”   “咳……”她清了清嗓子,皱眉回想了一下,“我忘了,呃,好像……不是。”其实那个时候,就算知道他喜欢她她也不想嫁给他,嫁给喜欢自己的人是好,可万一那人自己不喜欢,反而还讨厌呢?   “哼。”赵晔带了不悦地哼了一声。   她便拉回话题道:“去林家里送什么贺礼?我见了他们送过来的,大概就是正常的,不算多也不算少。”   “贵重些吧。”赵晔回了这句,便不再说什么,沐景知道这个“贵重”就包含了他的许多心思:他对林依冉有愧,对林家有愧。   其实她也是想准备得厚重些的,她虽没有多深的愧疚之意,却想和林家拉好关系,希望林依冉成亲后夫妻和睦,长长久久,让林家高兴,然后不再与他们计较。贺礼贵重些,也显示出她与赵晔想与他们亲近的意愿。   第二日,在沐景的暗中提醒下赵晔果然开口让采心去了针线房,然后再过两日,沐景便十分贤惠地想到以后没人给赵晔沏茶了,让人去了牙人买会沏茶的丫头。   什么事都是易懂不易精,沏茶的丫头多,可要沏一手好茶的却少,本以为要好些天才能找到的,没想到牙人却很快就就送来一个丫头,容貌平平,口齿也不伶俐,但茶确实沏得好,赵晔也极为满意。   二月来临时,林依冉与萧清明的婚期到了,吃过早饭后,沐景便与赵晔一同坐上犊车往林家而去,天气渐暖,再出门不觉好受了许多,想到春日将至,心里有些感慨光阴似箭,却又欣喜大地回春,百物复苏。   想到赵晔曾说过要升官职的事,沐景在车内问道:“你之前说的升职升了么?”   “明天。”赵晔回道。   沐景又问:“升成什么?”   “都虞侯。”   “那都虞侯是几品?”   赵晔看看她,没说话。   沐景笑了笑,换了问题道:“既是明天才升,你怎么早就知道了?”   “除了我还会有谁。”赵晔淡淡道,说着,眼神却看着别处,让沐景不悦起来,“怎么心不在焉的,和我说话很无趣么?”   隔了一会儿,赵晔才回:“什么?”   沐景朝他瞪眼,“你在想什么?你的冉儿表妹?”   “没有,没什么。”赵晔回着,心里再次浮起一个人的名字:英霁。   昨日他才得知,英霁不继续留在枢密院了,明日就会回捧日军来,而且依然是左厢第二军,也就是他,他们又在一个军营了。   再见面,他们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正想着,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与他们的犊车擦身而过后远处,行了没几步,却停了下来,然后再次响起,竟是往回在走。   赵晔心中有隐隐的感觉,起身突然打开厢车车门,正好看到面前白色的马,墨色的身影。   英霁坐在马上,朝他笑道:“原来是子昀,如今娶了娘子,也不骑马了,与娘子一起坐车呢,倒是舒坦。”   ——————————————   今天更新完了……我这个下午,是不是有些晚了……咳   为何嫁子昀?   更新时间:2012-12-15 10:59:44 本章字数:4553   沐景愣住,赵晔也愣住,停滞一会儿才扯出一丝笑来,回道:“云止。”   他换了一身墨色,人看上去倒失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沉着,马仍是白马,额前与四足却带着黑色,比先前浑体通白的踏羽少了几分飘逸,多了几分凌厉。他依然是神色自然,转而将目光投向沐景:“我与子昀情同手足,便叫娘子一声嫂夫人吧,之前一直负伤卧床,还没好好见过嫂夫人,云止失礼了。”   他朝她含笑拱手,沐景同赵晔一样停滞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英官人多礼了。”   “子昀与嫂夫人是要去林家吧,我也是要代我爹去林家的贺喜的,倒是同路,我们便一块儿去吧。”   他说罢,赵晔与沐景心中都生出一股不自然来,没相紧接着,他又笑道:“我倒是忘了,我是骑马,而你们是犊车,让马儿保持着牛速度我恐怕要心急的,还是算了吧。”说着朝赵晔抱拳道:“子昀,那我便先行一步了,待会我们一同去林家喝一杯。对了,明日我重回军营你也知道吧,到时候我应会请军中兄弟到酒楼聚一趟,子昀可得作好准备。”说完,笑笑,转身策马离去。   看着远去的身影,赵晔微怔不动,沐景凝望半晌后送了车门,转头看他道:“你与他……”隔了一会儿她才道:“和好了么?”   赵晔摇摇头,“那次与你一同去英家后我只见过他一次,就是我们成亲时,那时候,他也不是像今天这样。”   若不是,倒正常,像今天这样,连沐景都觉得奇怪。   “他是怎么了……”似是自语,沐景想起了什么,立刻问道:“他刚才说他要重回军营?”   赵晔点点头,“他从枢密院请离了,自愿回到军中来,明天就回。”   原来他早就知道,却什么也没说……英霁,还是他们之间不能畅所欲言的人。   沐景执起他的手,“他如此态度也好,你们既在一起,若是关系不好,别人肯定要议论,免得生出许多风言风语来。”   赵晔闭唇没有回话。   到林家后,赵晔留在了前院,沐景则一人去了后院,之前早已作好打算要受冷遇的,没想到情况还好,因身份、婚事风波,旁人最初对她的确多了几分关注,后来发觉她除了出身与别人不同,婚事上比别人多了些磨难,别的倒好还,容貌端庄,举止得体,看着也不像粗鄙俗气、不三不四能媚惑人的狐狸精,倒是与旁的大户人家出身的媳妇娘子没什么二致,便不再看她,转而关心起别的来。   林家人对她倒是并不怎么热络,但也没有过分冷待,她熟悉了几圈,却还能找到说话的圈子:林三夫人有个人称霍夫人的妹妹,似乎还是一母同胞的,她年轻时嫁了个出身不怎么好的武人,后来那武人才慢慢发迹,现在已是个正五品的忠武将军,她因长期随夫君驻扎外地,又多与军中之人接触,现在竟养成了一副豪爽大度的性子,说话声音有些高,笑声也爽朗自然,且因为去的地方多,见多识广说话又风趣,人缘也极好,同她说话的人一大堆。沐景因得到了她的热情问候,所以也坐了下来,在她说到某些自己熟悉之处时恰到好处地插了几句话,倒让她意外起来,脸上带着欣喜看了她好几眼之后竟专程与她说起了话。   沐景自然也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有意识地往她感兴趣的地方说,也有意识地表现出她认同的爱好品性来,她显得高兴,沐景心里也雀跃。   没想到,林三夫人竟有这样一个妹妹,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这霍夫人有这样的性子,一般不会与人交恶,又长年在外地,这一会儿才在京城安定,与同胞姐姐之间肯定会长走动,而出了嫁的女子,对夫家的女子都不太交心,对娘家的姐妹却是不同的,林三夫人肯定会听这妹妹的话。如果这妹妹对自己有好感,再把这好感传递到林三夫人那里,那就再好不过了。林依冉之事,最痛心最愤恨的肯定是身为母亲的林三夫人,林三夫人若一软,林三爷那儿便又会好许多,连三房都不记挂这事了,那林家自然不会多记挂。   沐景打着如意算盘,又觉得这如意算盘多半会打好,且霍夫人的确让人喜欢,待了半天,心情不由大好。   林家此番是招婿,并没有过多久便开始行大礼了,后院的女子们也一同出来外面观礼,沐景只经历过却没有看见过,心里藏了如小孩一样看热闹的意思,也同霍夫人那一拨人一起出来。   到了外院,沐景情不自禁地去寻赵晔,没想到眼睛扫了好几圈都没扫到,却丢了队,因新娘与新郎到家庙去拜先人,所以人们都跟着跑过去了,等她回过神来时一同出来的女客都已经没了影。   她这才收了目光,又往家庙方向而去。家庙一般的人也不会进去,不过在外面看一看而已,一会儿就要回来,她并没有多急着去,所以步子微慢地徐徐行着,没想到行到个拐角处,正好前后都没人时嘴巴突然被人捂住,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被人往旁边拖去。   这情景,如此熟悉!   那时她才当了首饰,拿着五千两银票走在小巷子里,也是嘴巴突然被捂住,人被拖着往别的方向而去,然后等她被放开时人已置身在更黑暗的角落,脖子上被抵了匕首。若不是那五千两银票,她只怕早已……   “唔……唔……”这一回她拼命地叫,又拼命地抓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甚至脚还有意去踢旁边的门要发出声响,没想到那门是开的,那房间正是来人的目的地,她正好踢开了门,而身后的人正好将她拖了进去。   虽然之前是三个人,现在是一个人,但现在这个人明显能以一敌三,他比先前那人高,也比先前那人力气大。   眼见房门旁边有只往了瓷花瓶的花几,沐景立刻就要伸手去掀那花几以让上面的花瓶摔碎发出响声,没想到身后去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   沐景愣了愣,停了手上的动作,然后,耳边便传来一阵关门声。   她回过头去,竟见到英霁的脸。   不是来林家路上见面时的自然笑容,也不是她去看他时的欣喜愉悦,更不是最初的沧桑颓废,而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深沉与激动,只是他将这些隐忍着,只是看着她,然后又说道:“是我……”   “你……”沐景看着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脸上挤出了一丝笑,“你的劲很大,把我的手都抓伤了。”   沐景看了看他的手,只见右手手背上印着两条红红的血印,似乎正往外渗着血。   “我……”本来要道歉,可想了想,她立刻抬头问:“你这是做什么?”若此时让人发现他们孤男寡女躲在这里偷会,她只怕是有十张嘴也辩不清了,还不知赵晔如此作想。   看到她脸上不悦的神情,英霁连忙解释:“我没要想做什么,你放心,我很快就让你出去的,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而已。”   沐景纳闷地看着他,他看着她,问道:“你再告诉我一次,为什么和赵晔成亲?我是说第二次,在你已经与他和离后,为什么还要与他再成亲?”   “我不是说过么,云止你……”   “你再说一次,看着我,再说一次。”   沐景看着他,沉默一会儿,又说道:“因为我爱他。”   “我不信!”英霁立刻道,随后突然握住她的肩,“阿景,第一次来我家中见我并不是你一个人,子昀也来了是不是?”   “你……”   “然后那天回去,他就对你动粗了是不是?他……”他低头看着她,极难开口道:“他撕你的衣服,骂你,把你绑住然后……”   “你……你问这些做什么?”这事已过去,而且她已知道赵晔是听了她的话有所误会,所以对这并没有多在意,可是现在被英霁问起,再起那时的事,她忍不住低下了头去。   英霁说道:“你就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那天之后,他就将你赶了出去是不是?”   “这……”与他讨论这样的事,沐景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好一会儿才道:“这都过去了,云止,我和他已经成亲了,我,我不能和你见面,就算我们没什么也不能……”   “所以这事是真的是不是?所以你拒绝我就是因为……因为他污辱了你?”哪怕是问起,他都觉得痛心,那时的场景,他从来就不敢去想,可脑中又总会不由自主浮现起。   沐景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他没有,我……”   “那这个呢?”英霁突然从怀中拿出一只东西来,让沐景一看之下几乎惊白了脸,那竟是鸳鸯带,而且……   她慌忙拿了那鸳鸯带过来看了一眼,大惊道:“这怎么在你手上?还有那天的事你怎么知道?”   英霁将鸳鸯带拿了回去,语气沉着隐隐带着恨意,“阿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做出来让你看的。”而后往门上的小孔内往外面看了看,说道:“此时无人,你快出去吧。”   沐景却着急道:“这你是怎么拿到的,你快把东西给我!”   “你放心,我不会让人看到。”英霁将鸳鸯带收入怀中,沐景立刻去夺,却被他闪开,他朝她柔和地一笑,转身走到窗外,翻身跃了出去。   沐景追过去时,窗边早已不见人影,甚至连一只脚印都没留下。   这一切来得实在突然。   为什么他会知道那时候她与赵晔吵架的事,又有本该在赵晔手上的鸳鸯带?而且他说赵晔污辱了她是什么意思?他所说的污辱,是仅仅指赵晔那天撕衣服骂她的事,还是……   外面传来说话声,沐景忙屏息在墙后站好,待说话声过去才小心地从门后往外面,确定无人后才开了门出去。   晚上赵晔还在酒桌上,身后却过来个丫环,朝他唤了声“赵官人”,然后轻声道:“婢子是霍夫人身旁的,官人家的娘子有些头晕,我家夫人让官人去扶娘子回去。”   赵晔怔了怔,忙随她往后院而去,才进后院,沐景便被人扶了出来,垂着头,走路有些歪斜,而扶她那人正是霍夫人。   见了他,霍夫人笑道:“这是靖王府的九郎吧?是我这做长辈的不该啊,竟不知道景娘不善酒,让她喝多了,九郎可千万别怪她。”   赵晔忙从她手中接过沐景,她却还朝霍夫人笑道:“夫人,我没喝多,没有……”看着虽还正常,但说的这话是一般醉鬼会说的,而且笑得有些如小女孩的傻气。   “好了好了,先回去吧。”赵晔与这霍夫人见面不多,但对她印象也好,看着她轻轻笑了笑:“她确实不善饮酒,且开始没反应,过后才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无事,回去醒醒酒就好,夫人先回去吧。”   “哈哈,正是这样呢,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就开始上酒劲了。”霍夫人说完,忙又道:“不过九郎不用担心,她也还乖,没怎么乱来,也没醉得厉害,样子倒是有趣呢!”   赵晔朝她道了谢,又与林家人告了辞,这才扶了沐景回去,直到坐上厢车才皱眉道:“怎么喝这么多,这可是在外面。”   沐景靠在他身上难受得厉害,“我没喝多……”   赵晔叹了口气,以为她早已神智不清,没想到她却接着道:“那霍夫人能饮酒,也喜欢干脆的女子,我就喝了几杯,没想到这酒也醉人……我上次去樊楼里,喝得比这多都还没醉,我以为我酒量好了的。”心不时一。   “她喜欢你就喝么?你又不是过来陪她的。”   沐景有些无力道:“她是你三舅妈的妹妹……若是和她关系好了,也可以和你三舅妈关系好一些……这样,你也能和林家重新好起来……朝中关系复杂,你既是做官,自然不能无所依傍……”   ——————————————   看来大家对新书名很有意见啊,以前我说求书名留言给书名的都不多,现在全来想了,哈哈,我把大家想的书名都收罗了,过几天再找编辑看看,书名多多益善哦   屈居英霁之下   更新时间:2012-12-15 13:33:21 本章字数:4682   沐景有些无力道:“她是你三舅妈的妹妹……若是和她关系好了,也可以和你三舅妈关系好一些……这样,你也能和林家重新好起来……朝中关系复杂,你既是做官,自然不能无所依傍……”   赵晔绷了脸道:“我好好的要什么依傍,以后你别再这样了。”   沐景此次也注意着,并没有喝太多酒,所以没完全醉,但也是有些酒劲,头晕乏力,所以并没有多说话,靠在赵晔身上就睡了起来。   赵晔叹了声气,将她揽住。   沐景直睡到第二日才醒来,赵晔早已离开,她想到今日他要升职,虽仍是小职位,比起他王爷嫡孙的身份来完全算不上什么,但这是他凭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上来的,沐景也欢喜,心里打算着怎么替他庆祝一下,待让人备了酒菜才想起昨天英霁说话要请人去酒楼的。   那到底是备还是不备呢?考虑之后,想到他在英霁面前多半不会太高兴,也不会吃喝尽兴,便还是备了些,也让人准备好了醒酒汤。想到英霁,不由地要想起昨日的事来,她昨日便打算问一问赵晔,没想到却喝多了,就那样睡了过去。   从酒楼出来,天已入夜,待人群散去后赵晔骑了马往前,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马蹄声。   赵晔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等着,然后便见英霁的马立在自己身前。   “子昀今日似乎并没有怎么喝酒。”他朝他笑道。   赵晔看着他一动不动,他又笑道:“听说原本都虞侯的位子是要你的升任的,结果因为我过来才改成了我,没料到会这样,我向你道声歉,你表现亦是不错,来日方长,下次一定会是你的。”   “哼。”赵晔冷哼一声,“你无须道歉,也无须拿上级的态度来得意,胜之不武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你会作出如此态度,可事实就是,我现在是你上面的都虞侯,而你只是个须服从我的指挥使。”英霁轻飘飘道:“子昀,知道为何结果会是这样么?知道为什么你会临时被挤下来么?因为我以前就是指挥使,因为我是从枢密院调过来,因为我是名门之后,而你……什么都不是。在你轻率地离开王府,为了个女人和王府陌路,又与林家闹翻后,你觉得你还剩下什么?你不屑权贵,可你却一直享受着权贵的荣耀,当这些都没有,你再看看你的路行起来是不是如原来那样顺畅。任性行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说完,挥了马鞭往赵晔身后驰去。   身旁袭来一阵凉风,赵晔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伫立良久,这才离去。   “我以为你今日会喝醉了回来呢,醒酒汤都准备好了。”在他回来后,沐景亲自上前去替他解了铠甲。   他没回话,沐景又问道:“吃饱了么,留了饭菜,要不要加一点?”   赵晔摇头,看向采月沉沉道:“备水我沐浴吧。”说着,往里间而去。沐景怔了怔,意识到他似是心情不善,猜测许久,才觉得两件事最有可能:一是军中官位,二是英霁回营。   这两件到底是哪一样呢?还是两样都有?看他昨日笃定的样子,官位生变的可能应该不大,那就是英霁了,是不是……他们一同去酒楼喝酒,军士们都与英霁谈笑风声,却不怎么与他说话?   不对,别人都与他说话他才要不自在,他是完全不在意这种事的,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在赵晔上床后,沐景便坐在床边问道:“今日不高兴吗?”   赵晔这会儿终于回了话:“没有。”   沐景有意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才不高兴,怪我昨天喝多了酒给你丢人?”   赵晔抬头看向她,“没有,只是你以后无须为了这种事这样委屈自己。”   “那你为何闷闷不乐的?”沐景忙问。   赵晔却仍是不说,“没有,只是喝了酒,有些不舒服。”   “那就躺下来吧,睡一觉就好了。”沐景说着扶他躺下,可他躺下后却并不闭眼,明摆着十分清醒,只是心中有事。   再问也是问不出来,沐景也就不再纠缠,自己也上了床陪他躺着靠向他肩头道:“赵晔,那鸳鸯带你找到了吗?”   赵晔转过头来看向她,神色上有些愧意,“没有……”   这答案是肯定的,若他说找到了,那还是假话。沐景又问:“那你都带着它做什么了?是不是掉在了外面?”   “没有,我回来之后确定是放在了东厢的枕头下,然后第二天办婚事,直到那天和你去找之前都没有再动过。”赵晔皱了眉头来回想,却怎么也不知道那东西能上哪里去。   沐景只知道最后的结果,便是到了英霁手上,但是如何到他手上的她实在想不到。出自自己之手的东西在别的男子身上,这种事对她自是十分不利,想现在就告诉赵晔,考虑一下,却又放弃了。   若是说,肯定要说起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就要说到今日英霁拉她到那空房间见面的事,而且鸳鸯带的确是到了他手中,赵晔估计也不知道原因,而且要为这事徒增不快。就算真要说,也不是在这个他明显心中不快的时候。   “不见了就算了,说不定真是被人偷拿出去卖了,我还在那上面镶了两颗碾玉的。”沐景说着,往他怀中偎去。   赵晔忍不住笑了起来,“两颗碾玉谁要,卖也卖不掉。”   “那说不定是别人看到了我的绣活。”   赵晔又笑了起来,“还是碾玉值钱些。”   沐景鼓着腮往他肩上敲去。   临近三月时,大蓝果然开始涨价,有的时候几乎一天一个价,待涨到两倍时,沐广茂、方氏与沐蓉一起到了京城。   沐景一早就让人去城门口等着,待丫环通报马车过来时立刻迎出去,站在赵宅大门口等着,然后看到马车渐近,在她身前停下,人依次从里面出来。   沐广沐仍是原来的模样,没怎么见老,方氏看得出是精心打扮的,而且梳着贵气的大盘髻,涂了脂粉描了妆,不浓不淡,抬手扶车门时袖中还飘出隐隐的香气,明显是戴了香囊的,虽是遇到了逃婚的事,却一点也不显憔悴,长途跋涉依然神采奕奕。沐蓉是平常的堕马髻,垂了几缕发辫在耳边,只稍稍描了些眉,甚至看不出来,一身带着浓浓春意的淡黄色薄袄,身段看着仍是纤细娉婷。   沐文杰也去了城门口接人,此时也跟着过来了,眼中带亮晶晶的神彩。   沐景带着笑,上前扶住沐广茂,虽只隔了数月没见,可此时见到时却仍是有些鼻头发酸,隐忍着,好久才叫道:“爹——”   沐广茂将她上下看了看,忍不住连连点头,眼眶也微带了些红,“阿景……你,你还好吧?”   沐景点点头,“女儿一切都好。”说着放开他,又走到方氏面前,唤道:“娘。”   方氏之前也看着她。进城后一路走来,这让汾州完全比不上的京城繁华、这条据说全是住着达官贵人的街道、这赵宅气派雅致的门庭,以及沐景身后大大小小的丫环仆人,她身上头上贵重精致的衣饰,都让她心中感慨。   自己这一身最好的打扮只怕还不及她头上那只迎风颤动的金凤钗吧,甚至她现在除开衣饰之外的谈吐走姿,都自有一份富贵女子的雍容华贵,她与自己的女儿站在一起,谁还能认出她们是出自一个家中的姐妹?   一包泻药,一切都因为一包泻药,让她遇到了这京中的皇亲国戚。   方氏心酸着,脸上却带着激动,带着欢喜的笑容,一把牵起她的手甚至有些要哭的样子,“阿景,阿景啊,你让可娘想死了。”   其实沐景原本也是准备牵她的,虽以前没怎么亲密过,但现在当着赵家下人的面,她就算做不出来也要做,可就是因为不是出自真心,所以停顿了一下,结果她就牵过来了,而且表现得如此情真意切。   沐景也笑着,说了句让自己头皮发麻的话,“娘,女儿也想你。”   “姐姐。”一旁,沐蓉看着她叫道。她也是笑得欢喜,却没有方氏那样夸张,沐景能接受一些,看向她道:“阿蓉,你比去年还要好看了。”说着牵了她道:“爹娘,我们进去吧,外面站着冷。”   沐广茂问起赵晔,沐景回道:“他还在军营,本准备请假去接你们的,上面却没有同意,只批了明日。到明日他就有时间了,到时候我便叫了姨父他们一起来家中玩吧,一起聚一聚,或者去外面的酒楼也可以,随爹喜欢。”   “无妨无妨,军中不比别处,哪里是那么容易说请假就请假的。”沐广茂连忙摆手。   方氏一边走着,一边看着院中景致,等走到内院看到垂花门附近将谢未谢的梅花时便夸道:“这院子修得真好,处处是花草,再过些进候恐怕满园都是花吧。”   沐景笑道:“这是公公在世时修的别院,不大,但景致的确不错,我想种些花,却是连种的位置也找不到,又怕自己不懂修园之道而坏了园中景致,所以到现在都没动手。”   方氏看着这一切,想着连这别院都这样了,那王府又会是什么样子呢?这赵九郎什么都好,就是太傻,竟然从王府搬了出来,还自己立什么户籍,这不是把富贵荣华往外推么?若是自己的女婿,她一定让女儿劝着他回王府去,那可比现在一个人不知好多少。   等会有机会问问,看他们平时回不回王府去,要是有机会回去就让她带了阿蓉回去看看,说不定一个不凑巧,阿蓉也被王府里的其他子孙看上了呢?之前不是有个十一郎么,这前前后后的,十二郎,十一郎,十郎,兴许上面的八郎七郎也和九郎的年龄差不了多少,都是适婚的年龄,来日方长,机会肯定是有的。   方氏才在心里想着,面前便一阵暖意扑来,却是进了正房了,她眼睛随便一看便看到了两只镀了金色外层的火炉。   能暖和到这样,只怕不只放了两只火炉吧,富贵就是富贵,连碳也当不要钱似的。   到堂屋内上了茶点叙了些话后,沐景便问道:“那李家有让人去找李三郎么?有没有什么消息?”   说起这个,方氏立刻就垂了泪下来,一副悲痛模样,“能有什么消息啊,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竟碰上这事……听说那外面的娼妓都怀了孩子了,这让我的阿蓉还怎么进他家去……”说着便是泪如雨下,她拿了帕子来不住地擦泪。   “怀了孩子?”沐景有些吃惊地看向沐广茂,沐广茂叹气道:“是个教坊的歌女,李三郎早被她迷上了,开始他家里人没当回事,谁知道后来他却非要替那歌女赎身了娶进家门,他爹娘死活不肯,别说做妻,就是做妾也不行,李三郎也不依,竟声称要离家出走,他家里人着急了,就把他关了起来。这李家也是黑心肠,之前冷冷淡淡的,到了这会儿就想到我沐家了,竟然还跑来说亲,只怪我当时没细想,还以为他们是守信呢,要不是后来人跑了,事情传得人尽皆知,我们恐怕还被蒙在鼓里!”中来起这。   “那……这亲事……”   沐广茂看向方氏,方氏看了看沐景,又哭起来:“能怎么样,他们这样欺人,我是真想立刻就退了,可又怕耽误了阿蓉……之前在汾州找媒人问过,她们说这情况要找好的也难,怎么说也是订了婚的,就差过门了……这是什么话,这事能怪我们么,谁知道那李家是这情况……”她擦了好久的泪才哽咽道:“我怕以后找个歪脸斜嘴的或是年轻大了找不到婆家,只好就这样放着,这些日子我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若她有心,接下来是不是该说:“既然在汾州找不到那就在京城找吧,京城这边不知道,总能找到的。”沐景却没有说。若是只想找个踏踏实实的普通人,她也许会提,可以她的了解,她这后母怎会甘心就找个普通人?有赵晔在一旁比着,只怕现在就算找的比李家的条件还好她都不满意吧。看她如此精神的模样,必是对未来抱了极大希望,说不定还准备找个比赵晔身份还高的女婿出来呢!   沐景沉默着,装着样子跟着伤心了一会儿,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先就在京城待着,一切总会过去的。”   方氏有些觉得这话不疼不痒,站着说话不腰疼,却不好回什么,只是点点头。   ——————————————   八千,今日更新完   人心不足   更新时间:2012-12-16 12:54:15 本章字数:5594   原本沐景是打算第二天接了孟家人,再与自家人一起在家中相聚的,可看到晚上赵晔同自家人一起吃饭的情形便犹豫了,心中虽在最后作好了去外面酒楼的决定,却免不了要为赵晔担心。   晚上将睡时,沐景才开口道:“你很见厌恶我爹和我娘她们是不是?”   赵晔抬头看了看她,回道:“没有。”   “但至少不喜欢。今日你就叫了他们一声,然后一直面无表情地沉默着,甚至连一声三妹也没叫,你明知道她是被人逃了婚,却一句也没关心过。”   赵晔停了停,隔了一会儿才轻哼了一声,回道:“若是因此事而伤心,如何能有心情隆重打扮,又如何能有心情巴结奉承?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也知道他们不过是以着避风声的名义过来而已。”   “这个,我也知道。”沐景握住他被子上的手,“赵晔,你对我娘她们并不了解,却什么都看得出来,你的眼睛如此厉害,却为何这么不会演戏呢?不过是与我爹多喝几杯酒,对我娘和妹妹问几句李家的事,然后作出女婿的样子关心几句,他们就会觉得你再好不过,为何偏偏要有一副让人觉得难亲近的样子呢?”   赵晔的脸上微微显出了不屑,“我却并不想和他们亲近。”   沐景心中微微有些难受,却又想知道他的个性,只是无奈道:“赵晔,你说这话时,有没有想到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亲人是什么,就是,宁可自己说他们十句,也不愿旁人说他们一句的,我能不在意,可再遇到别的事呢?比如,你和另一人在军中都立了功,上级要给你们其中一人加官进爵,可你们两人的实力功绩都旗鼓相当,只有一点不同,便是那一人遇了上级官员都会恭敬有礼,而你却只是简单的一句招呼,亦或是那人有些人品上的问题,你见不惯,根本不予理睬,那时候你以为上级会让谁晋升?”   “我知道了,睡吧。”赵晔淡淡回了句,才要躺下,却被沐景拦住,“赵晔,我是认真的……”既然开了口,她便想作最大的努力,拉了他的胳膊道:“恭敬有礼,温和热情,并不代表你就要认同他。也许那官员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你们都知道,与你竞争的另一人也知道,可他知道有些事不写在脸上,知道有些人得罪不得,所以他隐忍着,这样他才……”   “才能加官进爵,将另一人踩在脚下?”赵晔突然反问,“所以,你是有意如此说,有意来告诫我,做人做事需向英霁一样?”   沐景愣住,“这和英霁有什么关系?”娘人说卓。   “你并不知道?”赵晔轻笑了一声,“如此那便正好了,你是说,他是做,你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你这是说的什么意思,我……”   “没错,我就是不喜欢你爹,你娘,至于你那个妹妹我不知道,但我想估计也好不到那里去,面对他们,我确实笑出不来,若你介意,那明日我可以有事出去。”说完,他便躺下,背朝向她。   沐景也气着,躺下来同样将背朝向他。   可是……这关英霁什么事?   第二天一早赵晔就去了书房,趁着沐文茂他们还在房中,沐景将小石叫到了跟前,一问之下才知,原来赵晔并没有升为都虞侯,最后的都虞侯竟是英霁,且是在最后一天才出人意料地公布,在这之前,英霁没有说要回军营,赵晔几乎就是定了的人选。   沐景忍不住在心中叹气,自己犹豫了那么久,没想到正好撞在最不该提这种事的时候。她知道论实力,赵晔不会输给英霁,也许还能胜过他,可论起别的,赵晔便比不上英霁,至少在最初见面,她喜欢的是英霁,讨厌的是赵晔。   因为这事的不悦,原本打算邀了孟家人与自家人一起在家中一聚的决定便改成了去外面酒楼一聚。   若在家中,那一切都是以赵晔这个主人为重,他若脸色不好,那饭如何吃得下去?去外面虽也是赵晔为主人,但所有人要么是在路上要么是在饭桌上,如此好了许多。   赵晔的脸比昨天绷得还紧,不只是对别人,哪怕是对沐景都没怎么热络,她原本担心他沉着脸说有事,或是连一声招呼都不打,没想到他依次叫了姨父姨妈表哥,而且还与他们说了好几句话,对自已爹娘虽还是没多说什么,但至少还是叫了岳父岳母的。   沐景有意没问赵晔,而是朝孟卓然说道:“表哥,家中大厨有些风寒,我与官人想邀了大家找间酒楼去用饭,你可知道有什么好的去处?”   没想到孟卓然听了这话立刻拍了拍大腿,“走走走,我知道有个地方,早想去了,那里的酒菜味道极好,保证比你家的大厨都做的好!”   沐景欢喜,在用过茶点,闲话几句话就一起往酒楼而去。   那酒楼的地段不算最繁华,却也不偏,名叫香满楼,才至大门,果真就闻到一股诱人香味。   孟卓然领头带着人进去,却是没有人招呼,孟卓然朝旁边才在另一桌上放下菜的小二说道:“小二,给我们安排个房间。”   那小二看了几人一眼,待放下了手上最后的菜盘才过来道:“几位要什么房间?”   “自然是上等的。”   小二回道:“上等的没有,客官就要普通的吧。”   “没有?”孟卓然问:“为何没有?”   旁边又有人叫小二,小二不耐烦道:“被人订了呗,只有普通的,要不几位就去普通的?”   “你先带我去看看吧。”孟卓然说完,刚才唤人的那桌上提高了声音又叫了声小二,小二忙又跑了过去,连话也没回。   沐景不禁奇怪地看向孟卓然,“表哥,这就是你说的好酒楼么?你看这店这么大,客人都没有多少。”   “唉,这个……这个小二嘛,是有些不利索,不过这儿的菜是真好,我保证!”孟卓然连忙说道。   沐景看向赵晔,小声道:“九郎,你知道这附近还有其他地方可去么?”   赵晔摇摇头,“不知。”   哼,不知就不知,他不高兴她还不高兴呢!沐景不悦地皱了眉,瞅他一眼,扭过了头去。   赵晔看着她,嘴唇微动,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是真的不知道,她以为他是有意这样的么?   几人又等了一会儿才有另一个小二过来招乎,这小二态度倒是可以,很快将几人带到了普通房间,沐景还以为普通房间很看不过眼,没想到却依然修得精致,厚重大气的黑漆圆桌,青瓷的花瓶,山水画屏,两旁墙壁还挂有字画与名士画像,装饰有绢花,只是这一切却让人有萧条的感觉:青瓷花瓶上缺了个口也没换,画屏与绢花都沾了灰而没人擦洗,字画也有些陈旧,而那名士也都不是旁的店里挂的那些类似于王荆文公之类的正为人所崇敬的名人,只是早些年人们喜欢的。   整个房间,除了桌子干净,别的都不怎么样,而桌子也不是特别干净,因为擦的痕迹太重——上面还有水渍,且抹布就塞在桌子下面的某处雕花的镂空处。   赵晔皱了眉,连方氏都皱了眉。   沐景看向孟卓然,一副埋怨之态,孟卓然讪讪笑道:“表妹你别瞪我嘛,菜真的可以的,我保证,我再保证一次。”   被他这样一说,沐景有些尴尬地笑起来,沐广茂连忙道:“我想这儿的菜也肯定好,味道闻着就香,大郎既是来过一定就是了解的,他说话向来就靠得住。”   才说完,小二就过来了,依然是后来那个态度好一些的,孟卓然点了大部分的招牌菜,随后极认真地交待道:“要你们的大厨做,别的厨子做的我们不要。”   小二立刻就为难起来:“客官,这恐怕不行,前面许多人都是点名让大厨做的,只怕要等一两个时辰呢,要不客官……”   孟卓然从身上拿出一串钱来放到桌上:“只要你们大厨做。”   小二立刻点头道:“我去将客官这桌排到前面去,只是这样依然要多等一会儿,不如先给几位上壶茶吧。”   孟卓然点头,又交待道:“好好做。”   待小二离去,孟明章笑道:“现在我倒对这儿的菜有几分兴趣了,要另给钱,要等,不知这大厨是何方神圣。”   听他如此说,孟卓然不禁咳了两声,“其实也没有很好,就是不错吧,爹和姨父可以还是当作这儿的菜只是普普通通而已。”   “那你还带我们带来?”沐景立刻道:“早知如此我就问九郎了,若不是怕他喜欢开封的口味,而爹娘他们也许只吃得惯汾州的口味,我才不会问你。”   “哎哎,我是这样说而已,不是怕你们把菜想得太好,结果吃了之后发觉没那么好么?”孟卓然立刻辩解。   沐广茂笑道:“阿景,哪里都成,不过是一家人聚一聚而已,哪里在乎吃什么。再说这一路上我与你娘和妹妹都在车上,几乎风餐露宿,现在到了这么好的地方,几乎是吃什么都香了。”   “妹妹与三娘这一阵子都辛苦了,那李家的婚事,我看就退了算了,然后快点托媒人打听,保证能找到个好的。”张氏看着方氏说道,因为沐景姐弟的原因,她对方氏其实并没有多大好感,但儿女碰上这事谁都要难受,她便忍不住劝了一声。   这一说,方氏脸下就出现了难过的神色,哀怨道:“孟家姐姐,我如何不想,可现在在汾州,都说三娘是与人订过亲的,哪里又能找到什么好的,其实听他爹的话来京城来避风头我也是想了好久,又不想成天被人闲言闲语,又想在汾州多找几个媒人,多问几家,现在来了京城,都不知道把三娘的婚事怎么办,那李家是想退,可他们好说歹说的,说是一定会快点找到他家三郎,我担心着三娘怕她无着落,只好答应了先这样放着。”   方氏口中的顾虑,有个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让沐蓉来京城避风头,然后也在京城托媒人打听人家,只是这句话始终没人替她提出来。   沐家不在此处,若要托媒,自然只能沐景出面,那这原本该方氏与沐广茂担当的责任就全挪到了沐景身上,以着赵晔妻子的身份,以着姐姐的身份来为妹妹找人家,这样的事,连亲姐妹都怕生嫌隙,更何况是她们这样的关系?   张氏自然不会替沐景找麻烦,听了方氏的话,只劝道:“妹妹不要太着急,总能找到的。对了,要不,在表亲里找找?与三娘一般年纪的应该有好几个吧,亲上加亲又知根知底,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像李家那样的事来。”   孟卓然也笑道:“是啊,三表妹生得好,年纪又轻,一个李家跑了就跑了,好在他跑得早,还能退亲,如李三郎这样的,比他好的到处都是。”   孟卓然不过是随意附和母亲一句,方氏却听出了别的意思:张氏刚刚说了个在表亲里找,他儿子就说三娘好看年轻这样露骨的话,又说比李三郎好的到处都是,他们这意思……莫非是有意让孟卓然娶阿蓉?   方氏想起几年前,沐广茂心里一直是准备将沐景许配给孟卓然的,他们在一起长大,感情也不错,孟家待沐景也好,可是后来这事却没成,她那时便猜测,长辈对这婚事肯定是赞同的,那不赞同的应该是孟卓然,可是在这事之后,别扭的只有沐广茂,孟卓然与沐景什么都看不出来。证据便是沐景从他家搬回来后,孟卓然常常会过来,而且会同沐景说很久的话。   难道,孟卓然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过来不是看沐景和沐文杰,其实是为了看她的阿蓉?又想起昨日他们进城时孟卓然也去城门接了,还问要不要就在孟家的院子里住下或是去孟家吃顿饭……其实,他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时之间,方氏觉得自己想通了许多,心里有些得意,同时也有些不屑:就算找表亲她也要先找方家的表亲吧,方家五郎怎么说还是读书考科举的呢,总比他这做生意的强。这孟卓然虽也算是一表人材,家里也还有些钱,但做生意能有什么出息,不过有几个钱而已,她人已到了京城,还住进了王爷嫡孙的家里,什么达官贵人见不到?只要见得到,认识了,她就能把女儿嫁个达官之家,一个孟家算什么?看着阿蓉现在这情况想趁机捡便宜么?   她没准备让他们作指望,便叹了口气道:“表亲倒是有几人,可……我这做娘的别的愿望倒没有,就盼着三娘能落个好人家,别再跟做生意的了,一年上头见不着人,回来了也是算账喝酒,姐夫人好姐姐也许不觉,可我家这位却是不行,我早就想着,再不让阿蓉和我一样了,在家里遇到个难处也没个男人在家。”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一年上头见不着人了,就算我常要出去,那不也是为了家里吗?”沐广茂不悦道。   “难道不是么,总是生意生意,什么事都是我在家扛着,我心里难受了找姐姐诉诉苦也不行么?”   ……   他两人小声争辩了起来,张氏却有些觉得怪怪的:不找表亲就不找表亲,为什么单单要说不要做生意的,这边坐着的,除了赵晔,不都是做生意的么?再一想,便猜测她是不是话里有话,直揣测了好久才突然想到可能她以为自己说的表亲就是自己的儿子。   如此一想,心里就很不悦了。她不过是看在几人一张桌子上才叫她一声妹妹,难道她真觉得她们是姐妹,她儿子与她女儿是表亲?真要在沐家找也是找阿景,谁要找她家的女儿?自以为是,她孟家还看不上这三娘呢!想到这些,张氏看了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沐蓉一眼,闭了嘴决定再不开口,转眼又去看孟卓然,却见他喝着自己的茶,一副悠然神情,也不知听没听出方氏的意思来。   沐景在心中叹气,看着沐广茂出声劝道:“爹,娘说的也对,我以前在家中都很少见您呢,动不动就一出去三五月的,娘辛苦持家,也没说您什么。”   沐广茂停了下来,忍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哪个男人是天天待在家里的,就像九郎不也是每日早出晚归的去军营么?到时候兴许还要到外地,还要出征,别人当官的别说三五月,一下子就是三五年上十年在外地呢。”   “你和别人当官的比,当官的那是能把妻儿都接到身边的。”方氏说着,却又不在这话题上停留,看向赵晔道:“对了九郎,你怎么不做个官,却要去军营呢?别人是没办法,可你是皇亲国戚呀,你要做官应是很容易吧。”   赵晔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还没说什么,沐景就连忙抢先道:“娘,九郎在军营不也是官么,只是官有文官武官之别,九郎不过是做了武官而已,尚书丞相是官,难道将军元帅就不是官么?”   ————————————————   先更五千,还有三千,晚上赶回来更,要是晚上回来太晚就明天补……   官人你是大公鸡   更新时间:2012-12-16 21:28:49 本章字数:3512   赵晔闭了唇,什么话也没回。   “可是,做将军不是要打仗么?整日舞枪弄棒的,打仗又不是什么轻松事,哪里能有做丞相的好?”方氏说道。   沐景笑了笑,“娘说的对,不过这事不用急,也不是当武官就一定要去打仗,而且武官也是可以做文官的,现在不是还早么,以后再说。”   正说完,小二便上了菜过来了,沐景轻轻撞了撞赵晔,赵晔看了她一下,看向对面道:“岳父岳母姨父姨妈久等了。”说完,站起身来依次与每人斟酒,让一桌人随兴后才坐下,言语虽不多,但以他心情的情况能做到这样已是很恭敬了。   没想到方氏却并不明白赵晔的脸虽时常都是一个模样,但也是有喜怒的,他此时有怒了,她却不知道,只想着正好是机会,便说道:“对了,阿景,你们以后应该还是会回王府住着的吧?”   沐景不知她为何又提起了这事,只含糊道:“应该吧。”   方氏却又说道:“既总是会回去,又为什么不现在回去?王府里不是有九郎的二叔还做着国公吗?你们住进王府总好一些,与二叔亲近,九郎的前途也好一些吧。”方氏看看赵晔,虽是看着沐景,却有意表示着对赵晔的关心,“阿景啊,你别贪图外面清静就让九郎一直在住外面,这男人还是有叔伯兄弟的帮衬好一些,九郎年轻有为,现在就这么高的身份,若是有家中人的帮助,只怕现在还要风光一些,不知道都成多大的官了,你平时无事了也可以去王府那边走动走动嘛,到时候搬回去与嫂子弟媳间也亲热一些。”   赵晔突然将筷子放了下来,沐景立刻道:“九郎,你是不是不饿,若是不饿的话,不如你去外面买些上次那样的咸菜过来吧,再要些果脯,汴梁的咸菜与汾州的不一样,也让爹娘他们尝尝。”   “不用不用,九郎不用麻烦,咸菜有什么好吃的……”方氏连忙说着,赵晔却已站起身下楼去,她在后来“哎”了一声,却没将他叫回来,转眼看沐景,只见她正朝自己笑着,“娘不用管,就让他去吧,姨父姨妈爹娘快吃菜,这菜虽是等了些时间,但味道还确实不错呢!”   “我就说吧。”孟卓然立刻就得意起来,“阿景以后再来要记住了,一定要说让大厨做,他们这儿就一个大厨不错,别的都不行,也就因为大厨的菜好吃,所以点名要大厨做的客人多,若不说,他们就用别的人做,那便差远了。”   沐景点点头,随后看向方氏道:“对了,娘刚才说什么来着?”   方氏这时几乎确定她是有意的,有意表示出,她不愿讨论刚才那番话。可去王府难道有错么?方氏心中十分气恼,既是王府的人,为何又要搬出王府?若是她,哪怕和那二叔关系再不好她也要留在王府的,你是王府的人我就不是王府的人么?出了王府,说不定多过些时候别人都忘了你也是皇亲国戚!   因为心中不悦,所以方氏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笑了笑道:“没什么。”   沐景倒真的没有再接着问几句什么,竟接着与姨父表哥谈论起了菜色菜味,沐广茂偷偷撞了方氏一下,也称赞起了菜。   趁着弄走了赵晔,沐景找了机会,趁桌上人谈起花椒时朝孟卓然声音不大不小地问道:“表哥,你上次说的那个叫什么蓝的香料怎么样了?”   孟卓然知道她指的是大蓝,也样子极自然地喝了口酒,回道:“也就那样,不过这些时候价格有些变动,一直在涨,我和爹商量了等再过些时间就卖,看情形就是过不了多久。”   沐景点点头。自己投了六百贯下去,几乎每日都在关心大蓝的情况,巴不得每日都能知道价格,可又不能让家中人怀疑,所以时常憋得慌,总想见一见表哥,找他确认一下情况。看来价格还没有升到顶峰,所以他们准备再等一段时间,只要价格还是涨的,她就安心许多。   酒菜吃到一半,赵晔还没有回来。   见父亲与姨父说起了生意上的事,表哥又与文杰打趣地说着什么,沐景想了想,朝孟明章与沐广茂说道:“姨父,爹,九郎不知遇了什么事还没回来,你们先吃吧,我去看看。”   “好,你去吧,若是没见到咸菜果脯就算了。”孟明章虽依然是谈笑风声,却早看出了这几人的一些心情变化,知道沐景要去催赵晔回来,立刻就开口答应。   沐景应着,带着采月就下了酒楼。   “这附近哪里有卖咸菜的?”沐景问采月,采月却也摇头不知,沐景只得往繁华的地方走去,没走多过,采月就指向旁边一家酒馆道:“夫人你看——”   沐景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酒馆临窗的桌子上坐着个人,那人面前只有盘花生米,而他正自斟自饮着,样子谈不让落寞,也谈不上悠闲,也谈不上悲愤,但似乎,每样都稍稍沾了些。那人正是赵晔。   “你去找找哪里有咸菜果脯卖就买些来,找不到就算了,然后再过来这边。”沐景看着赵晔朝采月吩咐,自己则往酒馆走去。   不远处,英霁正好从街那头过来。他见了沐景的身影,开始有些意外以为是自己看错,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之后才确认正是她,一下子欣喜万分,立刻就急步往前而去,才到她进的酒馆前,便见了坐在窗边的赵晔,而沐景正好走向桌边。   赵晔抬起头来,英霁立刻闪身躲到一旁。   看到沐景,赵晔只是瞧了眼,然后又垂下目光喝杯中剩余的酒。   沐景站在他身旁道:“不是让你去买咸菜么?”   “你又不吃。”赵晔语中有些清冷,透着淡漠。   “那难道你就没准备回去的吗,回去不带上咸菜不是谁都知道你是有意离桌了?”   赵晔头也未抬:“就说没买到。”说着就又去倒酒,沐景立刻伸手将他酒拦住,“赵晔,你还真是……做得出来。”   赵晔换了另一只胳膊去端酒壶,沐景再次将他拦住,“好了,别喝了,怎么说也是你岳父岳母,还有你姨父姨妈,你是要告诉我娘家人你很讨厌他们,也讨厌我?”   久久,赵晔才回了一句话,“你的后母的确令人生厌。”   “好啦,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你就不能看在我的份上别与她一般见识么?她说什么,你糊弄几句就行了,何必当一回事。”   赵晔放了酒杯,拿出一粒碎银来放到桌上就一言不发了走了出去,沐景将那碎银看了看,立刻收了银子回来扭头问小二道:“小二,这酒菜多少钱?”   小二很快地跑到她面前,看着桌上东西回道:“夫人,一共五十文。”   沐景拿出五十文来放下,忙往门外去追赵晔。   赵晔正往之前的香满楼走着,沐景追上去拉了他道:“等等,我让采月去买咸菜果脯了,待她来我们再一起回去,难道真空手回去么。”   赵晔只是站住,并不说什么。   沐景看了看他,又看看周围来来回回的行人,拉了他到酒馆后面不见人的空地上,“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赵晔的脸上见不出一点神色,也没有一点要回答问题的动向,沐景解释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军中官职的事,昨天只是顺口说起而已,你愿听就听,不愿听不听就是,但这与你们军中的事完全是巧合,我是今天问了小石才知道最后人选改成了英霁的。”   “不正是这巧合才可贵吗?”赵晔看着她:“你觉得人行事要心中一套当面一套,英霁也正是如此,而我,却偏偏不如此认为。”   沐景立刻道:“你既不如此认为那就算了,人各有志,你不听我说不就成了吗,我以后再不说就是了。”   赵晔却冷声道:“你是可以不再说,但你喜欢的,却是他的处事为人。”   “我没有喜欢他的处事为人。”沐景拉了他袖子道:“只要能知善恶的人都知道人须光明磊落,我也如此,我并没有不喜欢你的刚硬,只是担心这刚硬会让你行事不顺,让你受磨难而已。其实在我心里,反而觉得……”   她微微低头,放低了声音道:“反而觉得你冷着脸、高抬着下巴的样子很有趣,像只大公鸡似的,然后看着我就变温和的样子也让我很开心。”   很久,赵晔才回了三个带着疑惑与不肯置信的字:“大……公鸡?”   沐景又低了低头,“只是有一点点像……”   “我哪里像公鸡了?”他开口,话里透着浓浓的不悦,沐景缓缓抬起头来,对上的正好是他绷脸抬着下巴垂眼看她的样子。   忍不住有些想笑,却又不敢,只得把笑憋了解释道:“只是一点点……你看公鸡不就老是昂着头么?”   赵晔没说话,不知是喜是怒。隔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伸手轻捏住她的下巴,“我也觉得你这样低着头的样子很有趣,像只小母鸡,而且只对着我才低头的样子也让我……”   府一在晔。说到最后,才觉得这话好像有些肉麻,带着些别的意思,倒有些说不出来。   沐景抬头追问道:“让你什么?”   赵晔立刻正了神色,敛去嘴角不自觉浮起的笑道:“没什么。”   ——————————————   八千完~~~   不孕   更新时间:2012-12-17 18:29:45 本章字数:6665   赵晔立刻正了神色,敛去嘴角不自觉浮起的笑道:“没什么。”   沐景失望地看了他半晌,将他的手从下巴上挥开。   “没什么就出去吧,等会采月来找不到人了。”说着转身往外走,赵晔却在身后将她一把拉住,“等等。”   “做什么?”沐景对他有些没好气,他却心情好起来,拉了她到面前,笑问道:“听到外面街道上的声音了么?”   她有些莫名其妙,往外面看了看,又朝赵晔看了看,“自然听得到,我又不是聋子。”   “人多么?”他又问。   “……多,好了要走了了。”   “你说这儿会不会有人来?”他却仍然拉着她问。   沐景没耐心地回:“自然会有人来,没看旁边就是路么?”话才落下,他就突然将她往后一推,她吃惊着急退了几步靠到墙上才停下,还没站稳,他的唇都堵了过来。   “会……会有人……”她立刻抗拒着要推他,却被他在臀后一捏,吓得她几乎叫了出来,止住叫声的同时也停了反抗,他一边捏她一边说道:“有没有觉得有趣,要是有人进来看到我们会怎么样?”   “你……”   他另一只手又袭向她胸口,她立刻要阻止要推,却推不开,阻止的话也因他唇舌的纠缠而无法说出来。   外面喧哗嘈杂人来人往的,她耳边几乎就能听到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万一有人来怎么办?万一那人正好认识他们怎么办?他们这样成什么样子?   心“扑扑”跳着,又去推,他力气却大着。   “唔……”   你疯了……要说,却没能说出来。   英霁看着眼前的情景,手不自觉扶上墙壁,渐渐收紧,将那上面的泥沙抓下。   没有相隔太近,所以他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却能看见她安慰地去拉他胳膊,能看见她在他面前轻笑低头,然后,在他的身体与墙壁之间瘫软。   某些事,想象与亲眼所见的感觉完全不同,虽知道他们是夫妻,他们会有夫妻间的亲密,但再怎么想象,也不及亲眼看到。   他伫立良久,没等赵晔将沐景放开就迈了沉沉的脚步离去,一人走在繁华街道,与无数的人擦身而过,却仿佛有种独剩自己一人的感觉,头顶是三月的阳光,温暖灿烂,他却感受不到暖意。   或许,她嫁他是被迫的,可是在做过夫妻之后呢,日以继夜相伴的人是他,床榻缠绵的人是他,再相逢……自己能等,她又如何能等?   英霁停下脚步来看着前方,握着的手骤然一紧,他似乎,必须要做点什么。   第二天,有个四十上下的妇人敲开赵宅的门,恭恭敬敬含笑道:“我找这里一个叫采心的娘子,她上次去我那里买东西,结果把东西给落下了,今天我顺便过来,就给她带过来了。”   “行,给我吧,我交给她男人去。”开门之人要伸手来接东西,妇人立刻摇头:“去去去,是女人家的东西,哪能给你!”   开门之人听了,这才去叫来了采心。   采心过来,妇人便笑道:“娘子,知道我吧,我是前面巧儿绣坊的,你上次去把这个落下了,我今儿给你送过来了。”说着,就将手上两只线团递到她手中。   “劳烦您了。”采心回了一句,那妇人摆摆手,转身就走了,她看着这人的背影,却并不记得有见过,而且,她从来就没去过什么巧儿绣坊。   再看手中的彩线团,心里不禁紧张起来,把那线团捏了捏,竟真捏出了些异样的感觉。难道是英霁?   采心心中不窃喜,立刻转身回院去后院,在隐秘处偷偷拆开线团,从线团中间抽出一张纸条来,打开来,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她不曾有先生教过书,但在青楼时为抬高身价惹那些读书的做官的喜欢也认了些字,上面的字正好都是简单,她全认识:茶楼老地方见。   正是英霁。   果然还是成功了!那天他竟毫不犹豫就拆穿她是受人指使的谎话她真的吓住了,还担心他不为所动,没想到他还是信了,还是找她了!   很快她就找到了出去的理由,然后在第二天就出了赵宅,径直往茶楼而去。   英霁不知是不是在茶楼布了眼线,她并没说什么,只是在之前那张桌子上坐着,没过多久英霁就过来,到现在,他腿几乎已完全好了,没有用到拐杖,也没有行路不便。   采心静静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他坐下后,便直截了当道:“与我合作,愿意么?”   心中再次惊喜,采心却以在青楼待客的熟悉经验将这喜悦压在脸皮底下,轻笑道:“官人想如何合作?”   “你在赵宅,却身份卑微,无权无势,我有权有钱,却在外面,我们一起,取长补短。”英霁说道。   采心再次轻笑,“好。”   英霁从身上拿出一锭银子来放到她面前,“我想让你告诉我他们关系的情况,这些钱给你,以让你行事方便。”   采心看了看那锭银子,然后轻轻叹了声气,“我以为官人找我来会有大事安排,原来官人出手,便只是监视一下么?”   英霁看着她一动不动,她笑道:“若我是官人,我想做的肯定不是知道他们的关系情况,而是破坏他们的关系,这样不是更有用一些?”   “听你的意思,似乎早有谋略在心中。”英霁回道,他意外,这个丫环,最初见到他还以为她个性纯良,现在才知自己当初大错特错。   采心并不兜圈子,认真道:“官人,你不觉得有个最大的危机摆在眼前,它还没发生,但我们可以让它发生么?”   英霁看着她没回话,她接着说道:“夫人爱你,当官人和九爷站在一起让她选,她自然选官人;可当她的清白给九爷后,她就选了九爷;现在就是如此,若在以后,她有了九爷的孩子,官人觉得她会选谁?”   英霁心中猛地一颤,耳边听见采心接着道:“我是女人,我知道,要一个女人抛弃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很容易,可要一个女人抛弃自己的丈夫与孩子却是很难的,外面的男人她再喜欢,她也不容易走出这一步。”   “但他们,总会有孩子。”英霁等着她的后话。   采心回道:“如果我们无所作为,他们自然会有孩子,可要是我们阻止他们有孩子呢?”   英霁仍是看着她不说话。   采心缓缓道:“有很多方法可以让女人怀不了孩子,比如红花,比如我知道的一种凉汤,只要官人去替我弄药来,我就能想办法用上这些东西。”   英霁眼睛骤然冷下来,“你若敢,我便立刻将你送到赵晔面前,告诉他他身边有你这样一个不安份的下人。”   “你……”采心没想到他会马上发怒,心中一惊,几乎颤抖起来,“英官人,合作是你说的,我不过是替你出主意而已。”   英霁冷声道:“要害阿景的是你,不是我,而且,我也不会让你得手,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东西会害了女子一生么?还是……”他盯着她道:“你尝过,你想让她也尝到?”   多年前那苦涩的药味似乎又在心头泛起,采心紧拽了手深深吸气之后才得已平静道:“英官人误会了,我说的这些药只是让女子暂时,或者说当晚不能受孕而已,待得他日夫人回到英官人身边,只要断了这样,自然能为官人生儿育女。”   “也许是这样,就算不是这样也能找到这样的药,可是,你以为我会放心把这样的药交到你手中,让你去害她么?只怕就算是暂时你也能让它成为永久吧?”英霁盯着她说道。   采心身子微微一缩,沉默一会儿才又开口道:“官人错了,我并不敢。我不过是个丫环,放这种药若被发现必定要死无葬生之地,我只是提醒官人,有让人吃了就怀不了孕的药,有让他们无法得到孩子的方法,官人可以去查探一番,然后想办法让夫人与九爷暂时得不了孩子。官人想想,如果夫人一年两年都没有音信,九爷也许会在外面纳妾,妾入了家门总会生事非,到时候夫人也会伤心,会心灰意冷,等到那时官人再想办法让夫人可以从赵宅出来回到官人身边,夫人不是如获救星吗?”   她说的那些红花凉汤虽是狠毒,但她的顾虑却的确是对的,有了孩子,那一切几乎就是定了……他家中以前多的是正房侧室,那些女人最最盼望的无非就是得个儿子,这样地位才能稳固,再难以动摇。   当初若是阿景有了孩子,那他们就不能那么顺利地和离了,有了孩子,王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赞同婚事,可以说,有了孩子,他们总会在一起。若没有,却是大为不同,妾室会被卖被赶,正妻会被休,什么都可能发生。   想过之后,英霁回道:“你说的话我会想想,现在,你先注意赵宅的情况。”   采心点点头,随后道:“我不能随意出来,以后若是能传递的消息,官人就写成字条给我吧,只要……只要没有复杂之事就行。”   “如何传递?”英霁问。   采心凝神想了想:“赵宅后院西北角有隐蔽之处,我去那里看看能不能地围墙之下找到缝隙,我做好标记好官人弄些纸笔我,然后我们以字条传递消息,将字条压在围墙脚下就行。若找到,我会在那儿塞下这块手帕,官人若找到了手帕便知道是我放的。”她说着,从怀中拿了手帕来放到桌上。   只有可可。英霁点头,然后离去。   采心以为英霁 虽有犹豫,但最终还是会拿了药来让她想办法用到沐景身上,可没想到他的确是找来了药,却不是给沐景的,而是给赵晔的。   是黑色的药粉,让男子服下少许,可致使男子最近的时日不育,药性有长有短,最长只能坚持三四天。服用达一两或二两,便有可能终身不育。在后面,他写得明明白白,只对男子有效。   她痛心愤恨,恨不得将药还回去。万一九爷哪一日又碰了她呢?若是没有药,她兴许还能怀孕,可现在,为妨沐景怀孕,她必须每天都给九爷用药,还如何有可能?   没想到英霁厉害起来也能如此。他若是给的是凉汤之类的药,她为保险起见,肯定会在药量上多加些,可给的是这样的药,她如何能大意,放多少都担心,怕弄到最后连自己也不能生下九爷的孩子。   不想,可她却没办法,她没有那样的钱财与时间来像英霁一样寻药,她只能听从英霁的意思。   既是要天天放药,那她只能待在厨房了,只有那个地方她才能有机会在主人的饭菜里动手脚。几日后,曾妈妈找了沐景,问她能不能将采心调到厨房去。   若是普通的丫环便是曾妈妈说了算了,但采心有些特殊,曾妈妈怕自己擅作主张得罪沐景,所以特意向她请示。   对于采心,沐景自然不会大意,其实她早就从采曦口中得知前两天针线房两个婆子出言侮辱采心之事,那话采心没理,却被旁人传到了小石耳中,小石气愤之下找了那两个婆子,两个婆子好一番道歉才小石才作罢,本以为这事过去了,没想到今天曾妈妈却过来了。   虽是三月,天却依然有些冷,沐景仍拿着手炉,闻着那炉中细细的香味作着昏昏欲睡的模样,似无意地问道:“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厨房,她怎么说是我这里出去的大丫环,哪里能去厨房那种做粗活的地方?”   曾妈妈立刻道:“并不是老婆子我要调她过去的,是前院的小石来找我说情,说他媳妇最近做针线有些眼花,上次还刺伤了手把血染到衣服上去了,怕又出这样的事,所以才想去厨房试试。其实我知道,这不过是面子话,前两日,小石因为听到他媳妇的坏话面去找了针线房的人讲理,也事没怎么闹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了,大概是小石还是怕他媳妇在针线房受委屈,这才说要调到厨房去。我也是想着采心是夫人与九爷身边的人,去厨房怕是太委屈了,这才来问问夫人的意思。”   只要发生在采心身上的事,沐景都不愿草草认定是小事,都会猜测一下会不会是计划之中,此时,她自然要好好考虑一番。厨房那种地方不比别处,虽是在里面做活又脏又累,但那个地方却是极要谨慎的,所有的汤药饭菜都出自那里,入口的东西当然要慎重。   本想找理由反对,可心中突然一动,沐景马上就作了决定,作出迟疑的样子想了想,问道:“曾妈妈怎么说?”   “既是小石来说的,那自然采心也是愿意的,我可以给她安排些轻松的事儿先做着,待有好的地方了再说。”曾妈妈说着看了看沐景,笑道:“说不定过两个月夫人就有了喜,等小郎君或是小娘子出世院子里要用的人就多了,到时候有合适的再把采心调出来也行。”   沐景发觉她也不免俗地喜欢听恭维话了,听了这话心里不禁带了喜意,脸上也笑道:“既如此,那就随曾妈妈安排吧。”   曾妈妈应着告退,沐景接着懒着身子继续坐着,想到她刚才所说小郎君小娘子的事忍不住摸了摸小腹,却马上想起自己上个朋才来过月事。撇撇嘴,又将脑子拉回到采心的事上。   她对采心怀疑,只是不确定,若要确定,那就只有抓证据了,证据嘛,不做什么自然抓不到,只有做了才抓得到。所以她答应了让采心去厨房,就等着她有所动作。若采心确实是有意要进厨房的,那她的目的必定就是接近自己的食物,到时候她就把食物拿了去给大夫瞧,多了什么不该多的,一目了然。等有了证据,那便如何处置都可以了。   采心当晚就去了厨房,到第二日沐景便把自己的早饭偷偷留了下来,先用银钗试了试,发现没什么异样,又让采曦将碗带筷加食物一起拿了去外面找大夫看,没想到结果却仍是什么都没有。   沐景看着采曦,都有些不相信这结果。   “大夫写的单子呢?”   采曦将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来递给她,上面全是大夫写着的成分,红豆,糖,大米,鸡丝,等等,最后大夫确定,这早点里真的没有一点有问题的地方。   收下单子,沐景又问:“那有让大夫看碗筷勺子么?也没事?”   采曦肯定道:“看了的,大夫说没事。后来大夫大概是觉得婢子不依不饶了,还拿了自家养的猫来将所有东西吃完,那猫依然活蹦乱跳的。”   难道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沐景有些疑虑,想了想,说道:“那让你带的糕点呢?”   采曦忍不住笑了笑,从拿着的盒子里拿出几个纸包来,放到她面前:“刚出炉,还是热的,夫人定是饿了,快吃吧。”   沐景看着她的笑稍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收到她的眼神,采曦伸了伸舌头,立刻低下头去。   沐景正色一下,说道:“明天你也出去,换个大夫看看。”万一采心是真要对她的食物做什么手脚,却为不引起她的怀疑而没有一开始就下手呢?为了再保险一些,她只能多让大夫检查几次。   才说完,门外就传来方氏的声音:“阿景?”   听到这声音,沐景不禁有些头疼。前两天父亲在带不回沐文杰后妥协自己回去了,然后方氏就每日三遍的旁敲侧击要让她在京城给沐蓉找婆家,她是可以装作听不出来,可每日这样,她都要无心应付了。   轻轻叹了口气,沐景做了手势吩咐采曦收好东西,朝外应道:“娘来了?进来吧。”   话音才落方氏就进来,将手上的碗放到沐景旁边的桌上,“阿景啊,这是我刚刚炖好的猪肉杞子汤,快喝了点吧,你不是身子虚么,最要补了。”   沐景笑道:“娘辛苦了。”自住进了院中,方氏便常去厨房炖汤或者吩咐人炖汤,然后自己与沐蓉喝一点,再端一点过来她这边,汤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她可以趁此机会与她说话,然后再趁机提一提沐蓉的亲事。   对此,沐景十分不喜,第一,她真的不喜欢与这后娘说话,第二,炖汤要的食材不要钱么?那是她和赵晔的钱,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哪里能天天炖汤?亏娘那天还提了什么燕窝补身的事,那么贵的东西,她也好意思!   所以但凡她送了汤过来她都没怎么高兴热情过,甚至能避开就避开,可这次却有些高兴,因为怕厨房送的饭菜里放了药而没敢吃,又怕吃别的引起采心的怀疑,所以她到现在还空着肚子,此时见了汤,忍不住就想喝。   方氏放了汤照例是不会马上走的,而是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一副关心模样看着她喝汤。沐景一边喝着,一边开口道:“娘和阿蓉的风寒好些了吗?”   方氏立刻道:“好多了好多了,好在喝药喝得早,现在全好了。”   “如此就好。”   方氏看看她,问道:“阿景啊,要到清明了,怎么你都没去王府那边走走,这祭祖什么的当是有很多事要忙吧。”   沐景回道:“他们祭的是皇家人,宫中自有安排。”   “原来是这样,我还说呢。”方氏笑着,随后一脸凝重道:“不过你们总这样不与王府走动也不是个事啊,我也来了这么多天了,都没见你和九郎回去过一次。”   “九郎忙着,所以没过去,等他有空闲了我同他一起回去就行了。”   “那是什么时候?”方氏立刻道:“你看我来京城这么久还没见过几个亲家人,想来挺失礼的,不如你改天抽个时间,带我和阿蓉去王府一趟吧,见见你婶婶嫂嫂什么的,送些礼,说两句话,也算认了亲戚。”   沐景只觉自己又一阵头疼,都有些后悔那时候答应她过来了。   踏春   更新时间:2012-12-18 12:10:16 本章字数:5660   “娘,这些事,我和九郎自会打算,您就不用操心了。”笑了笑,沐景立刻就回了过去。以前她还先把事往赵晔身上推,然后再不了了之或是说赵晔有安排,这一回,却是推都懒得推。   方氏看着她,脸上有些悲痛起来,“阿景,你是不是嫌我多管闲事了,我知道我也不是你亲娘,因你不在家里我也没从小的养你照顾你,你对我总有些生疏,是真的为你好呀,刚才的话我不过是担心你,随口说说而已,你不愿听就别往心里去,当我没说过。”   她样子可怜,沐景也有些过意不去,撑着笑了笑道:“娘说的哪里话,我知道娘是为我好的,只是……您知道九郎的脾气,别人当不了他的家的,这种事他愿回就回,他不愿回我愿意也是没用。”   方氏默默点头,带了遗憾的笑道:“没事没事,不去就是了,没这些亲戚的你来我往,就在家里待着也挺清静的,只是……阿景啊,我是老了没那精力了,你年纪轻轻的也不出去走走么?不与王府里的人来往也得和别家的夫人娘子们认识认识啊?”   “认识的,只是前些时候天冷没怎么出门而已。”   “现在不是暖和了么?阿景不如出去见见相识的夫人们,然后顺便也带了你妹妹出去透透气吧,她成天待在房里话都不多说一句,我真怕她憋出病来。”   原来是为着这事。沐景心里终于明了,她想带沐蓉去王府,想带沐蓉去见别家的夫人娘子,就是想被人看上,然后谈婚论嫁吧。别家的夫人娘子她倒不奇怪,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竟还打上了王府的主意,难不成她还想把沐蓉嫁给赵晔其他的兄弟?那她可真要失望了,靖王府出了这一个赵晔难道还会出第二个赵晔么?而且就是赵晔,人家最初见到她时可是理都不愿理的,说弄回去做妾做外室都会是麻烦呢!   沐景作出心疼的样子,拧眉道:“娘说的也是,妹妹确实要多出去走走,只是与别的夫人娘子见面也挺无趣的,不如改天我带娘和她出去外面走走吧,京城热闹,说不定妹妹见了热闹也开心些。”   方氏还是露了些失望,却笑道:“这就好这就好,不如就后天吧,我那天听说九郎后天沐休呢,就后天一起出去走走。”   这个……沐景可不愿把赵晔拉进来,笑道:“那好,晚上我问问九郎,看他后天是否有时间。若有时间我们便一起出去,没有就我带娘和妹妹出去。”   方氏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九郎是男人,哪里能说有时间就有时间。”随后疑惑道:“那我们去哪里呢?”   沐景回:“有各种街市,卖花的,卖玩意儿的,卖果脯吃食的,还有唱戏杂耍的,各种各样都有。”她没有相国寺万姓交易,也没有说珠翠首饰铺,就怕到了那地方她带了沐蓉在那里挑些贵的首饰让她付钱那可真让她为难。   方氏想了想,说道:“我听说京城里有许多种好了花木专供人赏玩的园子,有桃园杏园梅园牡丹园什么的,听着就有趣,那儿怎么样?”   方氏眼中冒着光芒,沐景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着了她的道了:其实她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去王府,也没抱希望和别的夫人娘子见面,前面不过是等着她拒绝而已,而前面的两次拒绝就是为了这最后一次的答应,其实她真正想去又觉得可以去的是那些园子。   她倒是会想!那些园子进去就要钱,里面有茶水点心的休憩地方,也是要钱买茶点的,而且钱还不少,所以去那些地方的都是些闲着没事的有钱人或是找了好去处吟诗作画的读书人,就算是读书人也是有钱又年轻兴致好的,去这样的地方,可真是找姻缘的好地方,不对,应是找有钱人的好地方。   这地方,沐景也不想让她们去,她自己是个不愿与不待见自己的人多攀交情的人,可方氏不同,只要她想结交她就不会介意自己的低身态,到时候万一她看中了哪户人家跑去拼命拉关系呢?   “呀,娘说的倒是提醒我了!”沐景一副惊喜的样子,“这两天正是踏春的好时候呢,几乎全城的人都跑去城郊踏春游玩了,咱们就去那去吧!”   “这……”方氏还在迟疑着说什么,沐景便打算道:“我让人备些点心干粮,娘和阿蓉明天晚上休息好,后天就去踏春,再准备些绳子垫子什么,到那里打秋千去。”   “很多人都去?”方氏问?   沐景立刻回道:“自然人多了,连西河县踏春都是那么多人,更何况京城。”为了吸引方氏,沐景又有意说道:“做生意的、种田的,才过了年正闲着,当官的也是因为清明而大多都沐休了,还有许多读书人,最喜欢这时节出来走走逛逛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人哪能不多?阿蓉见了热闹,心情也会好些。”   听说还有当官的方氏就高兴起来,点头道:“那就去城郊吧,我这就去给阿蓉说,就算她不愿意我也要拉了她过去。”   “嗯,娘定要劝她过去。”沐景附和着,看着方氏终于离去,忍不住舒了口气。   城郊应该还好吧,那里贫贱富贵男女老少都有,怎么说也比富人去的园子好一些。不知道那个李三郎去了哪里呢?若是找到他,沐蓉的婚事也要有定数了吧。对于这事,她心里有些矛盾,这种情况她自然是觉得直接退了亲好,不怪李三郎如何,单单是夫妻离心就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想到若是退亲了方氏也许就在这儿住下专心替沐蓉找夫家了,那可真是要难受死她了。   晚上身边人都退下后,沐景看着赵晔问:“今日碰见了不高兴的事么?”   赵晔摇摇头,揭了被子上床来,“没有。”   沐就想再问,却又忍住。他的样子明显是不怎么高兴的,她想知道,却又猜到自己也许不该问。这些日子,他大多都是不高兴的,而开始的日子,大概就是英霁回军营,然后做上本该属于他的都虞侯之后。   重要的不是失去了都虞侯,而是英霁做上了都虞侯,如此一来,赵晔就成了他的下级了,而且是面对面发号施令的那种。   沐景没准备再问,看着他故作轻松道:“没有那你还绷着脸,是做给我看么?”   赵晔将脸色展了展,回道:“没有绷着脸。”   沐景“噗嗤”笑了出来,又说道:“后日我去城郊踏春。”   “后日我无事,陪你一起去。”赵晔说着睡了下来。   沐景跟着他睡下,手在枕畔玩着他的发丝,小声道:“我和娘她们一起去。”   赵晔侧过头来看看她。   “那我不去了。”接着回了一句她早料到的话。   沐景其实更想与他一起去,自娘和阿蓉过来后他们除了晚上睡觉别的时候就没单独在一起过,而且他心境不佳,她也想让他出去转转。   “等你清明休假的时候我们偷偷一起去好不好?”   赵晔“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有些疲惫。   她知道他只是心累而已,其实她想他能把有关英霁的事告诉她,她可以安慰,可以出主意劝他换军营,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她也不能去主动的问。而且她也有许多猜测与疑惑想和他说:那鸳鸯带到了英霁手上,英霁知道了许多不该知道的事,然后他一声不响从枢密院离开回了军营,而且还正好做了赵晔的上级,她觉得英霁心中打算着什么,似乎……还与她有关,可她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若是能同他商量一下,她一定就没这么疑惑不解了。   抬眼看赵晔,只见他闭着眼,头微微侧向另一边,似乎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想。   在心中叹一口气,她靠到他肩上,伸手将他搂住。   赵晔静默了一下,握住她的手侧过身来,在她不解的目光中看了她一会儿,朝她唇上凑过来。   她更不解了。   “你……不是累么?”她说着,及时将手挡在了两人之间。   “也不是很累。”赵晔说着又要凑过来,她却将他推开,笑道:“好了,累就好好休息,都这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瞎折腾什么。”   赵晔看着她,眉头慢慢开始皱起,终于成了一副微怒模样,“这也是你,那也是你。”说着就不悦地睡了下来。   沐景却又不高兴了,“什么叫这也是我那也是我,你这么晚上床,我不过是让你好好休息而已。”   赵晔侧头过来看向她,“说要的是你,不要的也是你。”   这一下,她更加不服起来,立刻否认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了?”   “那你伸手过来做什么?”   手一晔子。沐景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吃吃笑道:“我伸手就是那个意思么,是你自己多想而已。”随后又补充道:“我不过是因为你身上暖和才伸手的。”说完,又接着笑。   赵晔轻哼了一声,侧过了身去不再理她,闭眼睡下。   沐景想了想,又贴上去与他挨着,一只手环住他的腰。   这一会儿,他毫无反应。   她将手伸入他衬衣内,轻轻在他身上抚着,一边在他颈侧说道:“官人身上好暖。”   赵晔仍是一动不动。   沐景心里微微挫败,然后想起他曾经招供的净房之事:采心给他沐浴,手不小心碰到了他他就起色心了,现在换了人,他却一动不动。   她气愤着,手与采心一样渐渐又往下移,到了小腹,明显感觉他震了一下,心中便大大欢喜,有意在小腹上停留着轻抚,他却恢复了正常,丝毫不为所动。   她就不信了……   再往下,手上有了些粗糙感,他一震,她也一震,再往下……她不敢了。   他气息似乎有些不稳起来,她便得意了,将手停了下来细细移动。   他的气息持续不稳,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出声,“沐景——”   “嗯?”她忍住笑意出声道:“官人还没睡着么?”   赵晔身过身来紧紧盯着她,良久,说了三个字,“然后呢?”   她微微皱眉道:“什么然后,官人,我不冷了,我们睡吧。”话未完,刚才捣乱的那只手就被他捉住……   两日后,春光明媚,沐景与方氏、沐蓉在太阳升高后就到了城郊。   原本那句有当官有也有读书人什么的都是信口拈来就那么随便一说的,没想到到了城郊一看还真是如此,各色绫罗绸缎之人带了家丁出行,有远远看着就耀眼夺目的富家娘子,鲜红翠绿的衣服,精美的花冠或是步摇头钗,一颦一笑都那么赏心悦目;有三五一群的读书人,手执折扇看着树木青草高谈阔论;也有看上去身份不凡的中年人,带了家丁捋着胡须走在春光里一逼闲适模样,方氏见了这情形十分欢喜,脸上止不住就绽放出笑容来,可看了前方才从马车上下来的一对母女后就忍不住苦了脸。   那母女一看就是富贵人,母亲微微含笑尽显慈祥之态,女儿留着留海垂着头发,矜持端庄,明显的闺阁之女,身上月白色的薄袄,葱绿色的长裙,眉目间自有一副乖巧却自侍不凡的神色,下车后往两旁看了看,待看到与她一样同是待嫁之龄的沐蓉时多看了两眼,然后轻轻一笑,回过了头去。   方氏因这一眼而十分不喜,忍不住要对那女子横眉瞪眼,待看到沐蓉比起那女子来稍差的打扮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沐景,带着十分明显的怨气。不是亲生的还真不是亲生的,她们既已住在她这里就是她家里的人,对于穿戴上她自然要让她们看上去也是皇亲国戚的家眷吧,可她却只从自己房里拿了些首饰出来给她们,都没开口带她们去置一些,若她的女儿打扮得贵气,如何会被刚才那女人轻视?   沐景完全不知方氏心里的想法,只是看着眼前大好的春光心旷神怡,笑道:“娘,你看,前面有桃花呢,我们快过去吧。”说着就往前而去。   方氏在后面瞪了瞪眼,拉了沐蓉跟过去。   这一处据陈妈妈说是城里人踏春最爱来的地方,就在离城门不远处,是条芳菲遍地的山坡,中间已被人踏出了一条大道,大道两旁尽是桃花垂柳,也夹杂了些杜鹃,而附近还有几亩开垦出来的地,种的全是油菜,这时节油菜花正开得艳,大片大片的金黄与粉红的桃花相得益彰,映衬出一副极好的春光图。   这样好的地方自是好,可也有不好的,便是人太多,让人看了不禁要疑虑等会是否有地方坐下歇息。   方氏一点也不嫌人多,她无心看桃花杜鹃什么的,只看哪里有看着富贵的人就与那些人擦身而过,又时时关注着沐蓉的样子,看她发髻是否端正,珠钗是否掉落,衣服是否整齐,发觉一切都无事,便满意地一笑。   迎面一个年轻女子与身边人说笑着往这边而来,正走到方氏身旁一阵轻风刮来,方氏便闻到了一股清香,刚好是那年子身上的。   这时,她猛然想起来,立刻往沐蓉身上闻了闻,随后脸色大变道:“你的香囊呢?”   沐蓉看了看身上,随后回道:“我忘了。”   这回答让方氏几乎大怒,“你怎么忘了,不是交待了你的么,连这都能忘,真是……”   “娘,阿蓉,怎么了?”沐景听到了方氏了声音,侧过头来问。   方氏笑了笑,回道:“没什么……”   沐景看了看她们,不再过问,指向前方道:“娘,你看那棵树的花似乎比别的树上红呢,我们去那边吧。”   方氏正要点头,却看到另一旁来了几个身穿白苎襕衫的年轻人,都是十几二十的年龄,手上拿着扇子,脚上踏着丝鞋,举止文雅,看着就是读书人,而且是富贵人家的读书人,当即便回道:“那边的杜鹃也不错呢,去那边看看杜鹃吧。”说着就往那边而去。   沐景往那方向一看,一眼就看到了那几个读书人,不禁在心里无奈。   其实这些人若真拿来做夫婿,她反倒不怎么喜欢。这几个人虽是读书人打扮,可神情举止都透着一股富贵人家玩世不恭的态度,一边往桃花杜鹃上看,一边又挪了眼睛去瞟附近的貌美女子,明显是家里有钱供着读书,可自己心思却不在读书上的人,不过有个读书人的幌子,说到底还是不务正业的纨绔。   方氏拉了沐蓉往那几个人旁边的几棵杜鹃而去,沐景便慢慢跟在后头走着,眼睛去瞅着别处,一不留神,背上便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她一惊,才转过头,便见一只桃花掉落在地上,上面几朵花都被打得只剩黄色花蕊了。   沐景立刻抬头去看,正好见着两个年轻男子,疑心是那两个男子有意挑逗自己,可看着那两人自说自话,又似乎不是。   疑惑了一会儿,那两人走开,便看到刚才被那两人挡着的一棵桃树,桃树之后,一匹黑色骏马,马旁一个黑色深衣男子正看着她扬起唇角。   ——————————————————   五千,还有五千,下午更,今天一万   受辱   更新时间:2012-12-18 15:47:15 本章字数:5679   疑惑了一会儿,那两人走开,便看到刚才被那两人挡着的一棵桃树,桃树之后,一匹黑色骏马,马旁一个黑色深衣男子正看着她扬起唇角。   没想到会看到他,沐景大为惊喜,正要跑过去,却想起他没有同她一起过来的原因,往后面的方氏看了看,立刻就朝她走过去。   “娘,我找个地方去小解,你们先在这附近走走吧,若是没见我便去我们停马车的地方等着。”沐景走到方氏身旁小声说道。   方氏点头,笑道:“去吧,我和阿蓉在这儿等着。”   “嗯,这儿人多,而且什么人都有,娘和阿蓉注意些。”沐景交待一句,这才带了采曦离开,趁方氏不注意便绕到了刚才那棵桃树后,看着赵晔道:“你不是去打猎么,怎么在这里?”   赵晔伸手将她头上的一瓣桃花拈下,“转了一圈没见到什么猎物就回来了,顺便来这里逛逛,然后就看见了你。”   虽是天天见面的人,可在这里碰到沐景说不出的欢喜,看着他只是笑,然后拿了手帕出来拭向他额头:“你头上还有汗呢。”   “夫人刚才说要桃花的,婢子现在给夫人去摘些。”采曦现在精了很多,看见他们这样子,马上就找了理由退开。   沐景没阻止,赵晔也没阻止。   擦完汗,沐景问:“你们打猎的人呢?”   赵晔往四周看了看才回过头来:“已经分散了,我之前就看见你了。”   所以,他是早就看到了她,又不想被她娘看见,所以有意躲着,然后找了机会拿花扔她了?   沐景忍不住笑起来:“赵晔,我娘也没让人讨厌到这地步吧。”   赵晔颔首笑了笑,拉了她道:“阿景,我带你去骑马吧。”   沐景心中期待,却又迟疑地往方氏的方向看了看,“那我娘她们……而且这里这么多人。”   “待会回来就好,她们也没有要你陪的意思。”赵晔说着就牵了她往前走,沐景立刻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偷偷看向四周一脸做贼模样。   赵晔看她一眼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走过热闹之地,再往前桃树少了,人也越来越少,沐景看着前面的赵晔,开口道:“走慢一些吧。”   赵晔放慢了些脚步,她却还是不满意,“再慢一些。”   赵晔回过头来看她,“你累了?”   沐景笑着摇头,跑上前去站在了他身侧,说道:“像我一样的速度走。”   赵晔看向她,发现她不像是走,像是慢慢地散步。   “我想起去年的清明来,也是踏春,也是意外地碰到了你,然后你非和我一起走,我不知道多想快点跑到前面去,可你慢慢走着,我也不好走太快。”沐景一边走,一边侧过头来。   赵晔想了起来,轻咳了一声,一句话也不说。   沐景靠近他道:“我记得在雾山上时你说你不去看花会的,可后来又去了,是不是……听说我要去你才去的?”   赵晔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刻意绷紧了道:“不是……”   “骗人,肯定就是,表哥后来说你那天总看我。”   赵晔脸上有些泛起红来,她正要笑,却见他突然停下,然后翻身上了马,低头十分认真地朝她伸出手来:“走吧。”   沐景看看四周,“还有人呢。”   “走。”赵晔却像没听到一样仍是朝她伸着手。   沐景缓缓伸手,脚去踩马镫,还没踏稳,他就将她提了上去,她正要张腿坐上马背,却见左侧过来个檐子,檐子旁边开了小窗,风袭来,吹起窗上布帘,露了里面坐着人的脸,却是她认为识并惧怕的那一张脸:惠容公主。   沐景大惊,急道:“快,快放我下来!”待赵晔入下她她就立刻躲到了马的另一侧躲了起来,头微微朝外探出看向那华贵的檐子。   赵晔沿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檐子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个年轻男子,二十四五的年纪,一袭蓝色深衣松松穿着,剑眉星目,白瓷般的细致脸庞,竟是英俊无比。那男子下了檐子便走到一棵桃花树下,拣开得最好的桃花摘了两枝,又带着笑回了檐子。   过了一会儿,檐子起步,往前而去。   赵晔低头看向沐景道:“怎么了?”   沐景还是看着檐子,走到那檐子走远才小声道:“里面是惠容公主。”说着未待赵晔开口就立刻跑到马的左侧去将手递向他道:“快,我们往那边去。”   赵晔笑了笑,拉她上马,往岔路上去。   直到马行了许久不再见人赵晔才慢了下来,回头道:“那么怕她做什么?那事已经过去了。”   沐景搂着他的腰松了口气,“谁说过去了,她那么狠,万一哪天知道那证据是我们放的回来找我们呢?我一见到她就想起那只在我面前被剁了条腿的猫。”   “说不定她自己都忘了,你看她身边不是又有别的美男子了么?”赵晔无所谓道。   沐景想想也是,随后却又奇怪道:“之前我听说她与驸马和离了,而且和离之后一直待在宫外的住宅里不出门,怎么现在就出门了,而且又与别的男子在一起了?”   “是最近才出门的。”赵晔回道:“上个月开始她就出门了,现在看来,她已经完全露了本性了,竟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与男子同乘,看那男子的样子,估计就是她养的男宠了吧。”   沐景认真想了想,又问:“那她以前会这样么?我以前怎么没听说她出格到这地步?”   “以前我没听到这样的事,不过不是有那智贤大师么,而且以前有驸马会收敛一些,现在已经和离了,皇上也知道了她的丑事,或许才肆无忌惮了吧。”   这样说,确实合情合理,可她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惠容公主与智贤大师的相会她亲耳听到过,惠容公主在智贤大师面前很温顺,一点也不像公主的样子,而智贤大师在公主面前的态度也与刚才的男子完全不同,那男子若非要比,她倒觉得更像她见过的那只猫,被公主捧在怀里乖巧温驯,不能有一点让公主不高兴的地方。   “可是想想,却可以那样说,在智贤被斩前,惠容公主是雍容华贵的就像普通的公主一样,只是偷偷与智贤大师相会,而当智贤被斩后,她却变了,先是闭门不出了两个月,然后出来了却大反常态,竟养起了男宠,这一切的改变,是不是就是因为智贤大师?”   赵晔停了马回过头来看向她,“好了,这事就算了,别想了,她若再找你你告诉我就行。”话声未落,边上草丛里一只白色兔子钻了出来,赵晔立刻拿了弓搭上箭,正要出箭,一只手却将他拦住。   还是前上。“别,就放了它吧。”沐景开口,那兔子抬头来往这边看了眼,立刻闪入草丛中,一下子就没了身影。   赵晔叹了口气,“这是我今天碰到的唯一猎物。”   沐景看着他嘿嘿笑道:“我还没怎么看见过白兔子呢,我们再走走,要是碰到只灰色的就射。”   赵晔看了她一眼,将弓箭收下,执了缰绳道:“驾!”   沐景没想到他这么突然,惊呼一声,立刻将他紧紧抱住,着急道:“慢点——”   马不见一丝减速地继续往前,将身旁田里的金黄油菜花片片甩向身后,春风迎面而来,吹面不寒,沐景将头从他肩头露出,任风往脸上扑洒。   踏春之处,方氏带了怒意离开杜鹃,又拉了沐蓉去看桃花。   原本,那一群读书人是有好几个往沐蓉这边看的,还没人过来说什么呢,就来了另两个女子,那两个女子都穿着大红衣服,浓妆艳抹的,样子娇媚风流,身上还带着浓浓的香味,明显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可就这样的两个女人,竟让那一群读书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就马上就过来调笑起来。方氏气得不行,立刻就和沐蓉一起离开。   没见到沐景,两人就往她之前所指的桃树底下而去,方氏看了看,朝沐蓉小声道:“站在树底下轻轻摘花,带些笑,这样最好看了。”   沐景嘟了唇有些不愿意:“娘,我不想……这不是成心勾引吗,弄得像那不三不四的女人似的。”   “什么不三不四了?”方氏立刻道:“你好好的摘花,哪里不三不四了?”说着又劝道:“乖乖听话,你看今天多好的机会,后面有几个有钱人家的夫人,旁边又有几个看着富贵的年轻男人,万一被他们看上,你就和大娘一样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你忘了我们来京城的目的了么?”   “那……你也没说要我做这些嘛,姐姐当初也没对姐夫怎么样啊,她还喜欢别人呢。”沐蓉低头说着,马上换来方氏的反驳:“她没怎么样,她怎么样还给你说么?她来京城了回去不就是你九郎送的她么,那么多日子天天在一起,要做什么不能做?要不是她有心思,你以为你姐夫会娶她?你呀,看着机灵,怎么到了这关键时候就不长劲呢,听我的,去摘花,得笑,不许这个样子。”   说着就推了她到桃花树底下,沐蓉酝酿了一下就让脸上带了笑,然后缓缓伸去去摘头顶的桃花。   附近却传来一丝笑声,竟是男子的声音。   沐蓉一惊,立刻松开了桃花,方氏也大惊地往四周去看,下一刻,桃枝附近的草丛里突然站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人大笑道:“笑死我了,原来你们来京城是想找个有钱人嫁呢,也不看看你们什么德行,给爷做暖被丫头爷都嫌丑呢!哈哈哈!”   他笑着,别的几人也都从草丛里站了起来,一起有六七人,此时竟全看着她们笑。   方氏口瞪口呆,直将那笑话之人看了好久才想起来,这人正是和赵晔一起去自己家下聘的兄弟,还与沐文杰吵过架,似乎是赵晔二叔家的,叫什么十一郎。   赵晟从草丛里出来看了看沐蓉,然后朝方氏说道:“算你们运气好,我这帮兄弟都是有钱人家的——”说着,指向身旁一人,“这个,是尚书家的,年方十九,没订亲也没找老婆,家里正在张罗呢!他——”   他又指向其他人道:“他爷爷是前任丞相,爹做着五品的官,家里有几个小妾,也没成亲;还有他,他爹在杭州做刺史,也是大官,他倒是快成亲了,不过只是订亲,订亲嘛,也是可以退婚的,你看看他们怎么样,说吧,想到谁家做媳妇?”   “你……”方氏急得说不出话来,越晟又回过头去问身后那几人道:“你们说你们谁愿意娶她?她是我九嫂的妹妹,你们谁看上尽管说,我给你们保大媒!”   这一说,他身后那几人都往沐蓉脸上看去,其中一人道:“哈哈哈,我愿意我愿意,这妞儿还挺漂亮,不过做妻是不行了,我爹会劈了我的,就做妾吧,我正好腻了我家里那个呢!”   “我也愿意,不过我可不能为了个乡下野丫头去退亲,纳妾嘛,我那岳父家里恐怕不高兴,我就买她回去做丫头吧,嘿嘿,先试一试,好就留着,不好就送你们!”   ……   沐蓉的泪水决堤般涌出,立刻就掩面往后面跑去,赵晟却眼疾手快地拦在了她身前,继续笑道:“别走嘛,你看他们都不想娶你,不如你就跟了我算了,虽然不够资格做妾,但可以做丫头嘛,还不是能穿金戴银给我生儿子,哈哈哈!”   旁边已有人看了过来,沐蓉恨不得立刻就在树上撞死算了,往左边跑,他抢着拦住,往右边跑,他又拦住,最后情急之下她猛地推开他,立刻往来时方向跑去。   “你们……你们……”方氏也是满面通红,看着赵晟得意的样子,其他富家子弟满是笑容的脸,再看周围都看过来的人,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低了头立刻就跟着沐蓉跑去。   身后又是一阵哄笑,赵晟扯了嗓子在后面喊道:“前面的女人要找夫君,愿意的就去啊,一定要是有钱的,富贵的,穷的不要!”   采曦从远处跑过来,正好见到赵晟,又见到沐蓉与方氏掩面跑开,要去追,却又想起夫人还没来,迟疑之后停了脚步依然站在原地,不管她们怎么样,反正她的责任是等夫人。   马才行了没多久,沐景就拉赵晔衣服道:“别再往前了,回去吧,我娘她们还等着呢。”   “让她们等就是了。”赵晔淡淡道。   沐景搂着他的腰,软声道:“停下嘛,改日我们两人再单独出来好不好?她们对京城不熟,万一走散了呢?”   赵晔这才停了马下来,不情不愿道:“那回去了。”   “嗯。”沐景将抱着他的腰的手紧了紧,靠到他背上道:“要不等会你同我们一同走走,然后再一起回去吧。”   “不。”赵晔回道。   沐景在他背后蹭道:“就一起嘛,反正我娘同阿蓉说话,我也只是在边上走着,等会就让她们一起,我们一起好不好?”   赵晔迟疑了一下,仍是回道:“不好。”随后又道:“春狩之后你找理由甩开她们,我带你去洛阳看牡丹好么?”   “洛阳看牡丹?”沐景大为惊喜,“真的?”   赵晔笑了笑,“自然是真的。”   “好!”沐景大为兴奋,忍不住道:“赵晔你真好!”   赵晔又笑了起来,低声道:“是官人。”   沐景“噗嗤”一声,搂了他乖乖道:“官人你真好,夫君你真好。”   赵晔十分受用地笑出了一对酒窝。   说起春狩沐景便想起赵晟来,提醒他道:“春狩你不是答应了要带十一郎去么,到时候你就主动提起这事来,然后带他去一回吧,顺便也和他重归于好。”   沉默之后,赵晔算是同意地“嗯”了一声。   回到踏春之处,两人从马上下来又一起往原路走,到了人最多的地方却还是不见方氏与沐蓉,沐景正四处寻着,采曦就从旁边走过来,喊道:“夫人,九爷。”   见到采曦就好了,沐景轻笑着问:“你娘她们呢?”   采曦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道:“刚才夫人不在时出了些意外。”   沐景脸上露出疑惑之态,采心凑在她耳边说道:“刚才沐夫人她们碰到十一郎了,十一郎对她说说了几句难听话,她们气得跑开了,我见着是往我们来的方向跑的,应该是上了马车吧。”   “碰到了十一郎?”一听这名号沐景就忍不住皱眉,“十一郎说了什么难听话?”据她所知方氏在嘴皮上还是很厉害的,怎么会被赵晟说得跑开呢?   采曦迟疑一下,小声道:“好像是……笑话三娘,说她要找有钱人做夫婿,说暖被丫头,妾室什么的,我过来时三娘已经哭着跑开了,也没听全。”   听她这样一说,沐景就知道了,既然已经扯到暖被丫头这种话上,那沐蓉肯定是受不住的,再怎么样她也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只是娘想给沐蓉找个富贵夫婿的事怎么被赵晟知道了?   ——————————————————   一万了,今日更新完   十一出事   更新时间:2012-12-19 12:55:58 本章字数:6738   沐景往赵晔看了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来,便在私下里猜想,不喜欢的人被人说,他是不是幸灾乐祸了?   “我先去马车那里看看。”沐景交待一下就往前走,谁知到了停马车的地方,却是找了好几遍也没见着自家的马车。   “夫人,老夫人她们,不会是走了吧?”采曦在她身旁疑虑道。   沐景看了看四周,轻叹了口气:“大概是吧,我们回去找九爷。”   采曦“嗯”了一声,心里十分不悦:她们伤心归伤心,怎么能自己先走把夫人丢下呢?要不是夫人正好和九爷在一起那不是还得自己走回去了?   待叫了赵晔一起过来,才往城中走了两步迎面就飞速驶来一辆马车,沐景还在感叹这马车怎么像是有人追似的赶得这么快,却见马车越来越近,轮廓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熟悉,最后一看,竟是自家的马车自家的车夫。   那车夫也看见了他们,走到他面前面时就慢了下来,然后有些急地停下,还没等马车停稳就跑上前道:“九爷,夫人。”   采曦皱眉道:“夫人还在这里呢,你怎么就走了?”   车夫立刻道:“夫人恕罪,小的本来不想走的,只是……”他有些为难道:“只是老夫人她非要走,小的拗不过,就赶了车回去然后又立刻赶回来了,小的……小的……”   “好了,这事就算了吧。”沐景没有追究。当时的情况她没见过也能猜出一些:不是她要走,车夫肯定不会走,可她娘也是半个主人,那时候肯定要拿出主人的架子来说一些逼迫的话,得罪她娘的事车夫自然不敢做,最后只能听了她的话回去了。如此行事也是人之常情,她并不想多追究。   听了她的回答车夫喜不自胜,连连道谢,赵晔却冷声道:“下次除了夫人,任何人的话都不要听。”   车夫身子一颤,连忙低头称是。   待沐景与赵晔前一后回去时,方氏与沐蓉所住的西厢已没有一点动静,沐景叫了侍候的人过来问,侍候的丫环回道:“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三娘一从外面回来就跑进房哭,婢子过去问反被她赶了出来,婢子便只好在外面候着。只听老夫人劝她,劝着劝着自己也哭了起来,再后来,等外面人说夫人回来,里面就没动静了。”   沐景点点头,“你下去吧。”说着,自己就过去探望,进西厢,只见沐蓉躺在床上,方氏坐在房中的榻上,见她过来,挤出笑道:“阿景来了?”   沐景看看她,只见她虽笑着,眼睛却有些泛红,而床上的沐蓉躺着一动不动,背朝外看不见脸。   “娘,刚才在郊外发生了什么了?我身旁的丫环说您和阿蓉好像碰到九郎的十一弟了,是受他欺负了吗?”沐景走到她身旁关心地问。   方氏又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阿蓉也没事了,我让她躺下歇息歇息,等睡一觉后估计就好了。”   若要说原因便要说出赵晟取笑的原话,这就要带出她们谁都看得出来却没明说的心思,方氏如何有脸面说?沐景知道这原因,便也不追问,也是宽慰道:“十一郎就是那样的,每天带了一帮狐朋狗友满街窜,到处胡作非为,他还上相国寺调戏良家女子呢,之前去家里时不就那样吗?娘您别和他在意,当他是小孩子不懂事就行了。”   方氏点点头,“没事,我哪里会和他置气,是阿蓉,她气不过,我在劝她呢。”   “娘没事就好,我去吩咐厨房炖些甜汤,等阿蓉醒了就喝一些,睡一觉,喝几口热汤心情就好多了的。”   “麻烦你了。”   “娘这是哪里的话,您和阿蓉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的。”沐景见方氏有气无力的没什么说话的兴致,便不再说什么地起身告退,然后立刻吩咐厨房将甜汤炖上。   接着往书房而去,只见书房内赵晔正站在放弓的支架旁,拿了布在擦手上的弓,样子倒是专注。   沐景看了一会儿,走到他书桌后的大椅子上坐下,看着桌上的纸张书本道:“赵大官人,你是不是很开心呀?”   赵晔还在擦着弓,回道:“开心什么?”   “听说我娘和我妹妹在房里哭到现在,你不开心么?”沐景将两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身体往后,靠上椅背。   赵晔将擦好的弓放下,笑了笑,然后回过身来,“我在想,她们会不会明天就走。”说着,往这边走来。   沐景微微扁起嘴道:“赵晔,你就不能把你这话放在心里吗?那是我娘和妹妹。”   “又不是你亲娘。”他走过来站到椅子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且我看她们也没把你当女儿和姐姐。”   沐景脸上失了些光彩,没什么底气道:“谁说的……”   赵晔一手搭上椅背,一手撑住扶手,低头看着她,“你从小在你姨父家长大?”   “嗯,是。”沐景把玩起桌上的毛笔,回答得漫不经心。   一阵沉默后,他的手伸了过来,将她下巴轻轻抬起转向他,让她脸完全在他眼皮底下,让她与他对视。   “会难过吗?”他问。   她笑道,“不会,我姨父姨妈对我好着呢,我表哥对我也好。”   他没笑,看着她沉默不语。   面对他的眼神,她突然想起来,其实他也有同样的经历,父母离去,照顾自己的只有叔父婶婶。   她相信他二叔会对他好,就像她姨父姨妈对她好一样,可是……许多时候,笑颜的背后总会藏了些落寞,许多时候她都清楚地知道,她从没见过她亲娘一眼,她亲爹,接走了弟弟,却没接走她。   “我真的不难过。”她笑道:“我常常想,若我没有这样的姨父姨妈,那我兴许就要受后母的折磨了,我也不会学会认字,不会知道知足常乐,不会知道现在知道的许多,而且,也不会遇见你。”   他知道她是在安慰他,笑了笑,手轻轻抚她的脸。   沐景柔声道:“那天,除夕夜,我在姨父门门外看见你,那时候我就想……你是皇亲国戚,是王爷嫡孙,是受过先帝夸赞的少年俊才,结果,你却因为我只剩了孑然一身,除夕之夜竟一个人站在巷子里徘徊,我想……我要和你成亲,我要给你生几个儿子,生几个女儿,然后我们一辈子陪着你,每年的除夕,我们一家人都围在炉子旁守岁,一直到我们又有了孙子……”   赵晔直起身将她抱入怀中,在她看不见的情况下湿了眼睛。   沉默中稳定了情绪后,他才开口道:“阿景……”   沐景伸手抱着他,将脸靠在他衣袍上等着他的话语,没想他却平静道:“给我生个儿子吧。”   这就是他对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生儿子?为什么是儿子?生女儿就不行了?她仰起头来看他,正要开口,他就弯腰下来吻住她。   “上次在书房喜欢吗?我们再来一次吧。”   ……   “夫人交待的,炖点甜汤,待汤好了就送到三娘那里去。”厨房内,丫环进来交待后就出去,采心正好拿了菜出去洗,也跟着出去,然后在丫环厨房外叫住丫环,“小雁,三娘她们怎么了,怎么刚才西厢那边好像有哭声,不会是在城郊出了什么事吧?”   小雁立刻摇头:“啥事啊,什么事都没有。”   采心轻轻一笑,“那就好,你上次不是说老夫人还有些脾气么,她们心情不好没为难你吧?”   “没有没有,她赶我出来我就出来呗,我还巴不得呢!多谢采心姐关心,我好着呢!”说着就看了看四周,朝采心使眼色道:“走,采心姐,我帮你洗菜去。”   说着便到了水缸边,采心放了菜篮下来洗菜,小雁也在她身旁蹲下道:“采心姐,告诉你,今天老夫人和三娘出去被王府的十一郎骂了呢!”   “十一郎?她们碰见十一郎了?十一郎又是瞧不起夫人的身份了吧。”   “不是不是,不是这事。”小雁小声道:“采心姐你是猜不到的,她们在里面哭,我在外面都听到了,是那三娘想和夫人一样在京城找个有富贵人家嫁,结果说话被十一郎听到了,十一郎就将她们奚落了一番,我是没听到原话,但想想,从十一郎嘴里出来的话那肯定是要怄死人的。”   “是这事?”采心一惊,随后又装作不在意道:“这我还真想不到,不过三娘不是订了亲么,听说人家还不错,还找别人做什么?”   小雁立刻道:“哎呀,采心姐,你是知道得太少啦,那订亲的人已经跑啦,跟人私奔了,在家乡有闲言闲语,老夫人这才带了三娘来京城避风头,其实明里是避风头,暗里却是想在京城再找个和咱们九爷一样的人呢。”   “这……”采心大吃一惊地看向小雁,小雁神秘道:“采心姐你没想到吧,哪里有这样的人,还人人都能和夫人一样呢,而且不是我说,夫人和她们可真看不出是一个屋里出来的,你在夫人房里待过你是知道的,夫人什么时候向采月姐她们发过火生过气?可这老夫人和三娘就不同了,有的时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人家夫人还是主母,她们还是客人呢!而且她们也说夫人的坏话,说什么夫人小气,还说夫人自己富贵了就不管别人,怪夫人没给她们找机会见有钱人呢!”   采心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哪里会这样,我看她们对夫人挺好啊,老夫人还总来炖汤了给夫人喝,说是知道夫人体虚,要给夫人补身子呢。”   “嗤!”小雁不屑道:“才不是呢,也只有你才把她们想这么好,我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她们炖了汤,先端一碗去夫人那里,然后剩下的全是自己喝了,说是炖给夫人,其实是炖给自己。而且每次都是依着自己的口味,她们自己要喝什么就炖什么,什么时候真正给夫人着想了。”   “还真没想到会这样……”采心附和着,等着她继续说。   小雁果然又道:“那是,这后母哪里比得上亲生的,那老夫人想的可全是她自己的女儿。这次去踏青,其实也是想出去碰一碰,看能不能碰上什么好人,哪里想到竟碰到了十一郎……”说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别说,她们这样还真要让人给说说,像九爷那样的人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各人有各人的命,强求得来吗!”   “自然是强求不来的。”采心点头道。   “是啊,看这一回她们好不好一些,说不准这还是个好事呢,本来那三娘人也不差,这样一门心思找富贵人,指不定就找得给耽误了,还不如安安心心快点找个门当户对老实的过日子。”小雁说着,眼看前面又有人往厨房这边来,便起身道:“好了采心姐,不说了,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   采心点点头:“你去吧,她们生着气你要小心些,免得受委屈。”   “知道的,你忙吧。”小雁说着就走了,采心停下洗菜的动作静了静,这才端起菜篮来回厨房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次在城郊会出一件大事。   沐景自然也没想到,可就在她去城郊回来两日之后采曦就告诉她一件从王府传出的消息:王府的十一郎在城郊将一个外出踏青的少女奸杀。   最初听到这消息沐景吓了一跳,直向采曦确认了许多次才相信自己听到的正是赵晟,王府的十一郎。   可她依然不敢相信。   在她心里,赵晟的确是无礼蛮横,嚣张霸道,可她从没想过他是这样的大奸大恶之人,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然而消息都传到她家中来了,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算日子,正是他碰到她娘与沐蓉的那一天,应是在她们离开后发生的事吧。这到这时间,沐景有些后悔。其实那时她有些想让赵晔去见见赵晟,不为他出言笑话娘她们的事,只为兄弟间见见面而已,然后告诉他春狩带他过去。   如果她说了,而赵晔真去了,见赵晟,说不定两人会重归于好,说不定赵晟见了他身的弓箭还会叫着与他一起去打猎,然后,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样不里来。沐景问。   采曦看了看外面,回道:“大概申时吧。”   快到赵晔回来的时间了,沐景努力让自己安下心来。这事连她都知道赵晔肯定要知道了,他知道的一定比她详细些,一切还是等他回来找他确认了再说。   可是到了酉时时赵晔并没有回来。   沐景心中着急,想了想,起身道:“备马车,我去一趟王府。”   王府不待见她她是知道的,所以她平时都没怎么与王府走动,但此时遇见这么大的事,就算去了受冷落她也要去看看的,怎么说那也是赵晔的堂弟。   马车一路快行到靖王府,只见王府门户大敞,里面隐隐有喧哗嘈杂声,沐景下了马车在外面站了站,迟疑着才要进门去,正要迈步向门前,只听一阵脚步声往这边而来,那脚步声有些异常,好像有许多人的样子,她忙退到旁边去等着,不一会儿就见着一大群身穿朝廷差服的人,而且这些人比她之前见的衙差都严肃许多,俱是身材高大脚步沉稳之人,腰上佩着刀,这么多人走在一起仿佛连地都震了起来,让人一见之下就失了胆气。   “聂捕头,得罪了,让你空跑一趟,待找到孽子,老夫一定押了他亲自送到刑部去。”   下一刻,竟听到了赵二爷安国公的声音,沐景往前迈了一小步往门口看去,只见赵崇正站在门口朝那一群衙差为首之人辑起手来。   那聂捕头也抱拳道:“安国公之大义令小人万分钦佩,此番打扰实属无奈,小人在此谢过安国公了,小人就先行告退了,若有令郎消息,还望安国公能及时告知。”   “定会,聂捕头慢走。”赵崇说道。   那一群衙差一齐离去,脚步声中,二夫人的哭声传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赵崇冷声道:“平时宠着惯着,这时候哭什么哭 ?这是他自己造的孽怨得了谁!”说着往沐景这边看了眼,转身进了院子。   “那是你亲生儿子啊,你就不能想想办法么……”   “这样的儿子我不要也罢!”赵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二夫又是一阵恸哭,悲痛得已直不起身来,身边人扶着她回院中,一时间外面竟走得一个人也不剩。   “夫人,现在进去恐怕不太好。”采月在她身旁低声道。   沐景点点头,“我还是不去了吧,也不知九爷去了哪里,现在是不是回去了。”话音才落,里面便传来一个下人的声音:“九郎慢走。”   沐景陡然一惊,抬起头往王府大门看去,只见赵晔从里面走了出来,抬起头,正好看到她。   太阳落山,天色已暗,灰蒙蒙中他的脸色隐隐透着与赵崇一样的冷厉严峻,沐景站着待他下了台阶走过来就上前道:“原来你也在这里,十一是真的犯了事?”   赵晔点点头,“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消息,想过来看看,结果一来就看到衙门里的人从这里出去,他们是来带走十一的么?”   赵晔沉着脸上马车,然后伸手过来拉了她上去,待马车往回走,他才开口道:“他们是来带十一的。”   沐景紧张道:“十一真的……奸杀了个女子?”   赵晔看看她,然后摇摇头,“不是。”   她松了口气,心中升起极大的希望来抓住他胳膊,忙道:“那是怎么回事?”   赵晔却并没有给她带来好消息,接着道:“但也差不多,他强暴了个女子,然后那女子拿头簪刺喉自尽了。”   她抓着他胳膊的手一紧,心不禁揪了起来,然后想了想,又道:“他身边不是还有别的人么,就没有人阻止他,怎么最后就剩了他一个?”   赵晔微微叹气道:“是与那些人在一起的。那女子十四岁,为了瞒骗家里人而偷偷打扮成小厮随哥哥一起出来玩,后来与哥哥分散了,然后就碰到了十一他们。他们向来胡闹,以为那是个长相清秀的男童,便拉了她到偏僻处挑逗调戏,结果脱了衣服才知道那是个女子,然后想到总是出了事,就起了歹心。他们向来以十一为首,所以其他人捂了女子的嘴制住了她,十一第一个动手……然后,没等到第二人,女子就自尽了。那女子的父亲身份并不高,可他却是成王府的管事,而成王府正好同二叔有怨,听见女子父亲说了这事,立刻就将这事禀告了皇上,皇上一听之后大怒,亲自指派了刑部来调查,最终污辱了女子致女子自尽的就是十一,所以这事首当其冲就成了十一一人的大罪。”   好久沐景都没能说出话来,对越晟,她不知是心疼还是气恨,他也是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还以为他顶多是对女子调戏两句,或者去两趟青楼妓馆,再或者,收自己身旁的丫环为通房为妾什么的,可没想到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来,若她是那女子的亲人,必定是恨不得将十一千刀万剐吧。可她却反是十一的亲人,说恨又恨不起来,说疼也觉得他确实太不该。   两人都沉默着,直到外面天色全黑沐景才又开口:“那十一人呢?我刚才听衙门里的人说要找他。”   “跑了。”赵晔回道:“他回来后一直将这事瞒着,直到皇上召了二叔进宫问话二叔才知道,二叔也是刚硬之人,也不愿却向皇上求情,当时便承诺要将十一送到刑部任刑部处置,十一知道二叔不愿维护他,在害怕之下从后门逃了,刑部的人过来看了看,没找到人才离开。”   “他们会在城里搜查吧?”沐景问。   赵晔点头:“自然会,十一躲也躲不久,反而会罪加一等。”   ————————————————————   六千,今日更新完~~   肥水不流外人田:姐妹共夫   更新时间:2012-12-20 11:33:28 本章字数:6774   赵晔点头:“自然会,十一躲也躲不久,反而会罪加一等。”   “如果……”沐景迟疑着问:“如果被找到了,会怎么样?”   赵晔沉默了半晌。   “这事已经让皇上知道了,那就看皇上的判决了,也许,会轻判,也许……是死罪。”   沐景出门时心急,只剩着小马车,车里没有备烛火,此时天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她侧头,只能辨出他脸上的轮廓,见不着一点他脸上的表情。虽看不见表情,可她能感受他心里的担心与难受,此时此刻,却又不知道能拿什么话来安慰他。   她伸了手将他手握住,一会儿,他的手渐渐收紧,将她紧紧捏住。   “他虽顽劣,但王府的堂兄弟,只有他与我最亲近。”他开口,声音低低的,透着悲伤与无奈,“我以前想让他也入军,在军中磨磨性子,后来二婶不高兴,我便没有再管他了,本以为他只是不学无术,长大了就会好些,可没想到他却,变本加利到这地步。”   “他是你二叔唯一的嫡子,皇上会不会看在你二叔的份上轻判?”沐景问。   赵晔极微弱地叹了声气,“二叔已言明不再管他,这事被成王有意散播得人尽皆知,十一是皇室宗亲,若是轻判定会有人不满,皇上应该不会轻饶。”   所以……赵晟很有可能会被斩头了?   沐景回想那时他去她家中的情形,他取笑赵晔,与文杰打架打得鼻青脸肿的情形……一切都如在昨昔,可突然之间,他却出了这样的事,也许,她再也不会见到他那一脸猖狂的笑,那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了。   “你二叔,真的不再管他么?”沐景说道:“他能有现在的胆量全是你二叔与你二婶娇惯出来的,以前的每一次闹事他们都会替他收场,无论他犯多大的错,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一场责怪打骂,所以他从来就不知道犯错的底线的在哪里,他们容忍了他一次又一次,却单单在这一次不管了,这样对十一,其实也是一种不负责任,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知错的机会,也没有改正的机会。”   久久,赵晔才回道:“在王府的时候,二婶也说过就给十一最后一次机会,二叔拒绝了。他说,他是现在王府的主人,靖王府德高望重数十年,他不能让整个王府因他的儿子而蒙羞,他宁可要个‘大义灭亲’的名声,也不要个奸淫掳掠的儿子。”   其实,赵晟出事,赵崇比谁都心痛,比谁都想再给他这一次机会吧,可是……他不只是赵晟的父亲,还是王府的主人、家族的主人,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儿子而让王府失去太多。   沐景叹了口气,轻轻靠在了赵晔肩头。因越晟的事,两人一路沉重着无言到下马车。   才进门,方氏就迎了过来,拉了沐景一脸着急模样道:“听说九郎的十一弟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景看看她,心知她这着急全是装出来的,她不可能会为十一着急,而她会如此关心这事,恐怕不是担心,而是欢喜吧,十一前两天才笑过她,现在知道十一出了事,她自然要欢喜。   赵晔像没看到她一样毫不停留地走在了前面,沐景也什么也不想对她说,只淡淡道:“没什么事,娘不要操心了,快回房早些歇息吧。”说着就往前去追赵晔不再管她。   方氏瞧着她的背影轻哼一声,心中却欢喜地回了西厢,径直往沐蓉房中而去。   沐蓉还躺在床上,小雁正在床边照看着香炉,方氏进了门吩咐道:“小雁,别在这儿站着了,去厨房把晚上炖的银耳盛两碗过来吧。”   她哪里有站着?说得好像她不做事有意偷懒一样!听见方氏的话小雁心中不悦,只乖乖道了声“是”就出了门去,待她带上门,方氏立刻坐到沐蓉床边道:“好了好了,这下我确定了,那可恨的王八羔子真是出事了,可真是胆大包天,竟连这种事也做得出来,就算是皇亲国戚又怎么样,看九郎和大娘的样子,我看那小子恐怕连性命都难保了。”说着就埋怨道:“大娘也真是,明知道那王八羔子骂过我们,却还跟着九郎屁股后头跑得不知多殷勤,好像那是她亲弟弟似的,我看人家可没怎么认为她这嫂子。”   沐蓉收了收被子,一动不动看着前方,什么话也不说。   方氏拽了拽她胳膊,皱眉道:“你倒是支个声啊,那小子现在得报应了,你还做着愁眉苦脸的样子做什么?”   “娘我不想说话,你别在我耳边吵。”沐蓉样子有些无力与不耐。   方氏更不高兴了,索性往床里边又坐了些:“还闲我吵了,你这受了两句骂天天在床上躺着,我哄了你半天,现在你好了,不哭了,倒嫌我烦起来。”   沐蓉依然不理,躺进被中侧过了身去。   小雁从厨房盛汤时见采心还在厨房,一边盛汤一边问道:“采心姐晚上不是不用做事么?还不回房?”   采心笑道:“就快了,是给老夫人和三娘送汤吗?”   “是啊,不然还能有谁。”   采心拿了碗过来站在她身旁帮她盛羹汤,然后将盛好的汤替她放上托盘,“我也要回房了,与你一起吧。”   “欸,好!”说着两人就一起出去,没多远,两人就要分开了,采心一面往另一边走去,一面回头道:“你也早些休息。”话音才落,未等小雁回话就疑惑地看着她裙子上,“我记得你这两天新缝了只香囊的,怎么没戴了吗?”   才她要心。“戴了呀!”小雁低头去看自己的裙子,却是空空如也,别说香囊,就是一根线头都没看见。   “咦,我的香囊呢?那可是我凑了好久才能缝的!”小雁急了起来,采心忙上前去替她稳住托盘,“小心点,可别把碗摔了。”   “采心姐你先替我端着。”小雁说着就将托盘给她,自己低头在身上找起来,却怎么也找不到。   采心关心道:“是不是掉到哪里了?三娘房里?”   小雁摇摇头,“在房里时还在的,我出门都没看到地上有。”   “那就是刚刚丢了的,院子里?厨房?”   小雁惊道:“对了,厨房还有人去,万一掉在厨房被人捡了不还我怎么办?”说着就要往厨房而去,却看着采心上的端着的盘子又为难起来。   采心看着她的神色,及时说道:“这汤也不能凉,我替你送去吧。”   “这……”小雁迟疑着,采心笑道:“不会有事的,我就说你被曾妈妈叫去问话了,老夫人她们不会说什么的。”   小雁点点头,“老夫人说话不好听,你小心点。”   “我知道的。”采心笑着看着她离去,低头瞧了眼手上的汤,这才慢慢往西厢而去。   敲门进屋后,坐在床边的方氏往这边敲了眼,问道:“你是谁?”   采心站在她面前低头回道:“回老夫人,婢子是厨房里的丫头,小雁在路上被后院的管事曾妈妈叫去了,她怕汤冷了老夫人喝着不舒服,所以让婢子先送了过来。”   方氏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暗暗惊叹,没想到一个做烟熏火烤、做粗活的厨房里竟然还有这样好看的丫头,不只好看,生得还媚,这样的女人恐怕男人一看眼睛都直了吧。若是她肯定要把这丫环弄出去的,这留在家里是个祸患,怎么沐景还让她待着?再想一想,方氏就明白了过来:所以在厨房呢,那地方男人一辈子也不会去一次,有就等于没有嘛!   想明白之后方氏轻轻一笑,又看了采心几眼才说道:“前边那白瓶子里有糖桂花,你给我放一些。”   “是。”采心端了盘子往外间而去。   床边,方氏又去推睡着的沐蓉,“起来喝汤了。”   “我不喝,娘你回房去吧。”   “你这是什么话,整天睡睡睡的,你到底要怎么样?”   沉默了一会儿,沐蓉才幽幽道:“我想回去。”   方氏吃了一惊,“回去?回家里?”   “嗯。”沐蓉转过头来看向她道:“娘,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在这里待了。”   “你……”方氏看看正移着小几的采心,又回过头来看向她,皱眉道:“这才过来几天呢,又要回去,路上不辛苦么?怎么也要歇一阵再走吧。那时候不是你吵吵闹闹说不要再待在家里吗?现在才过来又要回去了。”   采心端着放好桂花的汤过来端了一碗给方氏道:“夫人喝汤。”   “放着放着。”方氏此时已无心喝汤,只看着沐蓉道:“你别耍性子,先待着,等天暖和了再说。”   沐蓉又转过了头去不再说话,方氏看着她直是无奈。采心突然开口道:“好端端的三娘为什么要走呢?夫人等了好久才将您和老夫人等来,结果您没待几天就回去了,这恐怕会让夫人多想,想是不是您在这里待得不舒服,是不是她亏待了您,结果不是白白的增了姐妹嫌隙吗?”   方氏立刻道:“这丫头说的在理,你这样闹脾气,让你姐姐知道了还以为你在怪她呢!”   沐蓉在被中说道:“我会和她说清楚的,和她无关,我就是要回去。”   “你……唉。”方氏知道她是心里难受无望了才死了心想回去,其实自己又何尝不难受呢?原本来时确实抱了很大的希望,以为过来可以碰到许多的达官贵人,许多像英霁与赵晔一样的年轻未婚男子,心想这里面肯定有人能看上自家女儿的,结果来了这许多时日日,什么也没见到,去踏个青还遇到像赵十一那样的人,被那样笑话,她还如何有脸出去,万一被人认出来了呢?   一天一天,一月一月,女儿家最好的年龄就这样过去,大一岁,再大一岁,时候一过可什么都完了。   “老夫人。”采心看着面带哀婉的方氏,柔声道:“老夫人与三娘还是留下来吧,您过来,不只夫人高兴,九爷也高兴呢,那天我还听正房的人说九爷让夫人无事了就多带三娘出去走走,或是多陪三娘说说话,免得她初来乍到不适应。”   方氏疑虑了一下,抬头问:“九爷真这么说?”   采心点点头,随口一副为难之色,苦着脸央求道:“老夫人,家里不让我们下人多嘴传主子的话的,婢子见老夫人为难,一下子就忘了,老夫人……”   “好了,我知道,我不会说的。”方氏承诺道。心里不禁就开始揣摸起来:这丫环和她们认都不认识,没必要为了宽慰她们而说假话,所以,她说的是真的,赵晔是真的这样说过,可为什么……她之前还觉得赵晔不怎么喜欢她们呢?来了这么久,见到赵晔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而且就算见到也是见一见而已,话都不怎么说,但凡有她和阿蓉去的地方他就不去,就好像上次踏青一样,如果他不是不喜欢她们有意避开的话那就是……沐景?难道是沐景不让他见她们?为什么?   一旁采心又说道:“而且为了夫人您和三娘也要留下的,夫人与九爷新婚燕尔,日日都在一起,这添丁之喜是早晚的事,京中但凡有些资财的人家主母一旦有了身孕总要另寻妾室侍候当家的,九爷身边现在还没妾室,到时候若真安排起来恐怕还要去外面找,外面的人哪里知道根底,万一碰到不安分守己爱使小手段的老夫人也可以帮夫人在旁边看着点,夫人宅心仁厚,万一吃了亏可不好。”   方氏抬眼又看了看她,“你倒是很为阿景着想。”   采心低头道:“夫人待婢子好,又让婢子嫁人又给婢子嫁资,婢子记着夫人的恩情,自然要为夫人着想。”   方氏看了看她的头发,所有发丝全盘了起来,留海没有全留却又留了些许,似乎是新婚,心想这丫环长得虽媚但心眼似乎还不错,这才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采心要说的话也说完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看着她离去,方氏再也无心喝汤,甚至无心去理沐蓉。   因为刚才那丫头的话,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赵晔并不讨厌她们,而且还很关心阿蓉,而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纳妾了。   纳妾的确是迟早的事,莫说京城,就是汾州也是,当初她怀孕的时候沐广茂也是生了这心的,可那时候钱不多,她又死活不依,甚至大了胆子在大着肚子时与他折腾了好几回,这才没有纳成,也因此,她在娘家名声不怎么好,那些人都说她小气善妒,容不得人。连她都是如此,更别谈这赵宅了。赵晔是什么出身,有的是钱,有的是路子找漂亮女人,也许过不了今年就要纳妾,这可由不得沐景愿不愿意。   她想起了一句话:肥水不流外人田。赵晔这样的模样,这样的人才,这样的家世,哪怕在他家里做个妾也是可以的,若是阿蓉也嫁到了这家中,到时候她便成了这里堂堂正正的老夫人,她可以让两个女儿把赵晔劝进王府去,那时候,她女儿就是王府里的人了,生的孩子还是姓赵的皇室子孙。   越想,方氏越觉得这方法可行。不禁侧头推床上的沐蓉道:“阿蓉,娘问你,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沐蓉低低道:“我不想找,我想回家。”   方氏又拿开她身上的被子,低下头道:“你想回去不就是怕在这里找不到吗还受人轻视吗?要是我说你找得到呢?你问你,你姐夫那样的你喜欢吗?”   沐蓉缓缓侧头来看向她,然后脸一红,又转过了头去,“娘认识那样的人么?”   “喜欢是不是?”方氏笑道:“倒还有些眼光,告诉你,娘认识。”   沐蓉脸发着烫,却又忍不住侧过头来问:“谁?是在京城?”   方氏点头,“不就是你姐夫吗?”   沐蓉看着她愣了半天,“娘是什么意思?”   方氏笑道:“嫁给你姐夫做妾,你愿意吗?”   沐景惊愕了一下,随后就苦下了脸,扭头道:“我不要嫁自己的姐夫,而且我也不想做妾。”   “傻瓜,做妾谁也不愿意,可得看看是做谁的妾啊。”方氏说道:“那皇上的妾还是娘娘呢!这可是皇亲国戚的妾,你姐夫是王府的嫡子,他爹还是王府的嫡长子,还有,那赵十一不是杀了人犯了罪吗?等他被砍了脑袋,谁最大?那赵二爷没了嫡子,你姐夫是大房的嫡长子,你想想这王府以后谁当家?这官位谁继承?不都是你姐夫吗?做他的妾可不亏!”   沐蓉一声不吭,方氏又说道:“你看看这家里比起我们那家里怎么样,九郎比起那李三郎怎么样?这儿连冬天都比我们家里暖和!一个应天府的小吏算什么?那李夫人过来时还一副给我了我们多大好处的模样,就要让他们看看,他们这样的人家我们还不稀罕呢!难道你就不想嫁个好人家出出气吗?”   隔了好一会儿,沐蓉才出声道:“可是姐夫愿意吗?而且……这样多不要脸,我们说是来姐姐这里避风头,结果却要嫁给姐夫,这……”   “说出来是不好听,但她要是聪明也会明白这只有好没有坏。”方氏肯定道:“你想想,你姐夫总要纳妾的,而且肯定还不只一两个,到时候漂亮女人一多,有心眼的一多,她还能像现在这样得宠吗?那些女人一受宠就会有别的心思,会嚣张,到时候她不是哭的地儿都没有?可要是你也在这家里就不同了,你们是姐妹,她做正房得权,你做妾得宠,只要你们联合起来,谁还敢惹?还有,你想想,现在你姐姐还没怀孕呢,而且就算怀了也还不知道是不是男孩,也就是说你要是现在做了妾陪了你姐夫,说不定你还能比她先怀上,如果你生的长子,那就又有些不同了,你姐夫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那第一个孩子谁不喜欢?若是孩子乖巧懂事,那都能比得过嫡子去,你虽然是做妾,却也不一定比你姐姐那个正妻差。”   沐蓉被说得面色通红。将头扭向一边一声不吭。   方氏笑道:“怎么样,同意么?”   沐蓉在裹了裹被子,“我还是觉得……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为什么要来抢姐姐的丈夫?我明明可以做妻,为什么要做个妾……”   “合着我刚刚给你白说了!”方氏急道:“什么叫抢,你刚刚不是听那丫头说了么,你姐夫也是关心你的,到时候你姐夫自己开口要你,这叫两情相悦,哪里叫抢?你姐姐有愿意那才是小肚鸡肠容不得人呢!再说了,依我看,可能沐景那女人也是对我们防了一手呢,所以才有意不让我们见到你姐夫的面,那不就是怕你姐夫人看上你吗?你比你姐姐漂亮年轻,性子又比她活泼,她这是怕自己比不过你呢!”   “还有啊……”   “好了好了,娘,你回自己房里去吧,你让我想想。”沐蓉不耐道。   方氏皱了眉头:“这有什么好想的,我都给你说的清清楚楚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知道了,你先回去。”   方氏叹了口气道:“让你想让你想,只要你想就知道娘说的话都对!”说着转身道:“那我给你把灯熄了?”   “嗯。”沐蓉应了一声,方氏熄了灯才出去。屋后采心探头出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微扬,现出一丝轻笑。   待方氏进旁边的门采心才走出来往自己房中去,还没走几步,便有人在她身后拍了拍。   采心猛然一惊,立刻回过头来,院里的灯光下,只着院里的钱婆子正对着她轻笑。担心她刚才的偷听已被看到,心中有些紧张,只努力作着正常模样问:“钱妈妈,怎么了?”   钱婆子笑道:“你家那口子让我过来叫你去呢,嘿嘿。”她笑得意味深长,采心便作了害羞的模样低头笑了笑,轻声道:“多谢妈妈了。”   “不谢不谢。”钱婆子笑着推她道:“快去,在门口等着呢!”   采心往垂花门而去,到了二门门口,果然见着站在那儿频频往这边张望的小石,待见了她,脸上立刻就露出笑来。   ————————————————————   六千,今日更新完——   愿得一人心   更新时间:2012-12-21 13:03:52 本章字数:3443   采心往垂花门而去,到了二门门口,果然见着站在那儿频频往这边张望的小石,待见了她,脸上立刻就露出笑来。   采心走到他面前,牵过他的手柔声道:“夜里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   小石立刻摇头,“不冷,倒是你的手不怎么暖和。”   “我才从厨房出来,外面有些风。”采心说着,问道:“怎么了?让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小石低了头别扭道:“也……也没事,就是……就是……”   采心小声道:“二虎回家了?”   小石点点头,抬头看她一眼,脸上有些泛红,带着微含羞的笑容,“你,你晚上有事要忙么?”   “没有,我在厨房不过是洗洗菜,理理菜,很轻松的。”采心回道,而后低了低头,声音低了下来:“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回房里把明天的衣服拿过去。”   “好!”小石立刻答应,神情语气中十分明显的欢喜。   采心带了羞涩地笑了笑,转身往后院而去。   第二天,靖王府十一郎身犯重案的消息几乎传遍全京城,又听闻全城都在对他大肆搜捕,京城许多认识的人都大声叫好,真称这衙内横行霸道多年,总算是得了报应。   刑部一边让人搜着赵晟的踪迹,一边开堂调查起案子,包括被害女子的家人、那天与赵晟一起在城郊的一帮朋友,结果却与沐景先前所知道的大不相同,他那一帮朋友声称当时他们的确都以为那女子是男子,虽对长像这样清秀的男子有些新奇,但只是新奇多看了两眼而已,可赵晟却非要去将那“男童”捉来看一看,他们本不愿,但赵晟的爹是权高势重的安国公,他们向来又是以他为首,仅管不愿,却不敢违抗他,所以就同他一起将“男童”捉到了偏僻处,没想到赵晟在言语上挑逗几句后更加变本加利,竟然脱了“男童”的衣服,这一脱才发现他竟是女儿身。   那女子哭得凄惨,他们都吓了一跳,准备拔腿就跑的,结果赵晟却仍是不依,说反正都这样了,还不如先玩一玩,谁感觉好就让给谁做妾算了。他们从来不敢反抗,对赵晟不敢说不,却又不敢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都站着不动,结果赵晟就动手了,本是让他们抓住女子不让女子挣扎,他们没忍心,然后女子就找机会自尽了。   对于这样的供词,刑部似乎十分信任,赵崇也没多说什么,案子两天之内就审完,只等着捉拿赵晟归案。   书桌上放着的汤渐渐变凉,赵晔迎窗站着看着外面的竹影,就站在书桌旁的沐景也没有催他。凝视了他半晌,才问道:“这话明显和最初十一说的不同,为什么二叔不反驳?虽然十一人逃了,但这案子不也该细细查问吗,那一帮人为了逃脱责任,肯定要将罪名全推到十一一人身上的。”   “因为,二叔很清楚,这是皇上的意思。”赵晔沉声道:“那天欺侮那女子的人,几乎全是朝中大员的儿子,若是每人都追究责任,那牵连太广,也容易惹来那些大臣的不满,所以,只能枪打出头鸟,总是十一是这里面责任最重的,索性就把一切罪过担了算了。二叔若对刑部提出反驳,那就是对皇上提出反驳,不只十一减不了多少罪,还要惹得皇上不高兴,这样沉默,算是牺牲十一,成全皇上吧。”   “那十一……不是更加罪责难逃了?”   赵晔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现在倒有些希望他能永远都不被找到。”沐景想起过两天就是春狩,以前赵晟那么想去,现在终于到了,终于赵晔答应带他去了,他却再也不能去了。走到赵晔身旁,眼见他眉头不展,便有意转移话题道:“春狩的时候你也进猎场打猎吗?”   赵晔侧过头来看向她,点点头。   “那去的都是些什么人?”   赵晔回道:“宗室、朝中官员家中子弟,还有军中勇武之人。”他所在的第二军参加的人虽也有几个,但就属他和英霁这两人最引人注目,据他所知,甚至还有人在私下里押筹打赌他们的名次。   这春狩不过是供皇上与大臣的游玩之处,里面也是有人特意放的动物,比起外面的深山老林来实在不值一提,以往他都对这春狩无所谓,只是十多岁时参加过一次,得了个前十,后来要么不参加要么就只是任禁军之职去守护围场,而这一次,他报了名,也想赢。   沐景又朝他问:“那里面危险么?会不会遇到什么虎豹之类?”   赵晔摇头,“不会,皇上也会进围猎,若有虎豹,伤了皇上怎么办?”   “那蛇呢?”沐景担心道:“那种大的虎豹什么的别人可以看见,蛇总看不见吧,碰到毒蛇怎么办?现在正是春天,就是蛇出来的时候。”   赵晔笑了起来:“虽只是游玩,但围场总是围场,又不是花园,连花园里都可能碰到蛇呢,狩猎的人还怕什么蛇?”然有面说。   沐景微皱眉道:“那要是万一不小心碰到,又没注意,被蛇咬伤了腿呢,不是有什么‘五步倒’‘七步倒’之类的,那可怎么办?”   “有随行御医的。”赵晔拉了她的手笑道:“放心,我不会被虎豹撕,不会被蛇咬,我还会拿个头名回来。每年的头名都会得到‘勇武第一人’的名号,还会得到奖赏,今年的头名皇上会赏赐一块绯红色璞玉,还有皇家玉器匠的一次雕琢,待我拿了这玉,就给你雕个头簪怎么样?”   “那玉定是十分贵重吧?”沐景问。   赵晔点头,“自然是。”   如果是十分贵重的话……那还不如去卖了,反正她头簪多的是。沐景想着,随后自己也在心里笑自己财迷,皇上的赏的东西,怎么能拿去卖?要当祖传之物保存才是,只是头簪……戴着怕摔,放着浪费,她还真没多大兴趣。想了想,突然道:“我不要头簪,不如你让那玉器匠雕成一对玉佩,你一只我一只怎么样?”   看着她眼中的光芒,赵晔心中一阵暖意,点头道:“好,然后我让他在上面刻上我们的名字。”   沐景摇摇头,“不如刻上‘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样等我们不在了还可以给我们的孩子。”   “我们不在了自然要给我们赔葬。”赵晔回道。   沐景立刻反对,“下辈子又带不去,赔葬不是浪费么,万一遇到盗墓的给盗了呢?还不如留给子孙。”   “子孙也会弄丢,或者穷了拿去卖呢?”赵晔也认真道。   沐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是等你拿到再说吧,八字还没一撇就打算,万一什么都没有呢?”   “那不可能。”赵晔立刻道,神情极严肃,“就算不是头名也会是前三,比箭法,无论是宗室还是军中都少有人剩过我。”   “那不是还有运气吗?万一别人一碰一只鹿一只兔子,而你在里面转了半天什么都碰不到呢?”   赵晔看着她不禁皱起眉来,沐景立刻笑着拉住他的手,“好了,什么‘勇武第一人’,什么玉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你要好好的,身上一点伤也不许带,回来我要检查。”   “你放心,我说到自会做到。”赵晔认真道,随后却又笑起来,“不如你今晚就把我全身检查看看,看有哪些伤,然后等春狩回来再对比一遍。”   “不正经……”沐景笑着敲他身上。   才说着,外面便有人敲响了门,沐景立刻走到书桌旁站好,正色道:“进来。”   进来的却是曾妈妈,在门口带了喜色低头道:“九爷,夫人。”   赵晔没有应声,沐景问道:“曾妈妈是有什么事吗?”   曾妈妈笑道:“是王府那边的消息,二夫人今早被诊出有喜了。”   “二夫人?”听了这消息,沐景不禁一惊,赵晔显然也有些意外,此时也回过了头来。   曾妈妈点头道:“正是,我一听这消息就立刻跑来告诉九爷和夫人了,二夫人就早些年才得了个女儿后再没了消息,没想到现在竟又有了喜,王府那边指不定多高兴呢!”   高兴……若是平常,沐景肯定要为之高兴,可此时,怎么觉得这样……好像老天有意捉弄人一般,赵晟才犯事逃亡在外,恐怕要性命不保,而此时,二夫人却有了身孕。这一刻,她几乎能肯定二夫人腹中的一定是个男胎,也一定会平安降世,赵晟这个唯一的嫡子身份将再不复存在。   她缓缓看向赵晔,只见赵晔脸上也有同样辩不出喜怒的神情。   “我们马上去道喜吧?这时候有了身孕,对二婶来说也是个安慰,她定是为十一的事伤透了心。”沐景看着赵晔说道。   赵晔点点头,随后又道:“若是二叔二婶他们对你……”   “无事,再怎么样,我们也是去道喜,他们也是才得了安慰。”沐景笑道。   赵晔眉头舒展开来,轻轻点头。   “那你先在书房等着,我回房中整理整理。”沐景说着就往正房而去。   ————————————————————   今天加更,还有七千~~~   英霁的决绝   更新时间:2012-12-21 16:07:48 本章字数:3374   两人一同坐在犊车上时,赵晔看沐景一眼,开口问:“怎么了?”   沐景侧头瞧向他,“什么怎么了?”   “你,似乎不怎么开心。”   沐景撇了撇嘴,“看得出来么?”   赵晔没回话,只等着她说原因。她没开口,倒先叹了口气,“你说连二夫人都有了,为什么……我却没有?”   赵晔轻轻笑了笑,拉了她的手认真道:“大夫不是让你补身体么,你是不是在补?”   这个……他还不知道那极便宜的药材都被她倒了,然后真正的钱花在了其他地方呢。她知道大蓝的价格一直涨到了现在,让她兴奋又紧张,几乎每日都要算自己最后能赚到多少。   “在补,可是……”可是她根本就好好的嘛。她迟疑着不说话,赵晔开口道:“急什么,我们不是才成亲不到三个月么,哪有那么快。”   “嗯……好像是没这么快。”她又把时间算了算,发觉得好像是自己太急了,真是奇怪,没有婆婆催着,倒是她自己急起来了。只是家里人少,她想多个孩子热闹一些,这些日子赵晔心中总有郁结,她想突然有一天给他报喜,告诉他他要做父亲了,这样他一定能开怀不少吧,可偏偏就是天公不作美。   正在心中想着,犊车却突然慢了下来,她抬眼往外面看去,只听外面的下人说道:“九爷,夫人,是孟家大郎。”   “表哥?”沐景意外之下脱口而出,赵晔开了车门看向外面,正是孟卓然站在车子下面。   “九郎。”   “表哥。”   沐景也从车中望过去,问道:“表哥是在这儿忙事情么?”   孟卓然回道:“到这儿见了个生意上的朋友,才出来就见到了一个气派的厢车,正要瞧瞧是哪家的美人呢,却越看越眼熟,最后才想到这似乎是九郎家的车,所以过来打声招呼。”   沐景嗤了一下,随后道:“姨妈还好么?二郎有没有胡闹?”   “都好着。”孟卓然说着就认真道:“对了,还有一事,我娘近段时间要回去了,临先前想在京城的牡丹园去看看,也想见见表妹,这两日表妹可有时间与我娘一起去城郊的牡丹园逛逛?正好铺子新出了一种袅兰香,我这两日要忙这香的事,恐怕也抽不出空来陪娘。”   袅兰香?这是她没听过的香料名,而且还有个兰字……一听到这字沐景就警醒起来,意识到他可能是有关于大蓝的事要对自己说才以带姨妈逛牡丹园为由有意约见的,不禁有些紧张,却又不好马上答应说好,只问道:“是就这几天吗?”   孟卓然肯定地点头,“是。”   赵晔说道:“姨妈要走,阿景自当送送。”   “正好后天九郎要去春狩围场不在家,我就后天去吧,我要城门口等姨妈可好?”赵晔先开了口,沐景便答应着看向孟卓然。   孟卓然点头,“如此,就多谢九郎和表妹了,后日日出后我就带我娘去城门。”   说好之后,赵晔和沐景才重新坐回车中,孟桌然也离去。因为孟卓然的样子看上去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也没有多的暗示,所以沐景一直在揣测他要找自己谈的事到底是好是坏,自己拿的那钱到底会不会有去无回,到后来想到做生意最怕的是输不起,想想一开始就作了亏本的打算的,便强迫自己放下心来,反正急着也是没用。在心中舒一口气,沐景侧头道:“到后日我先去陪我姨妈看牡丹,然后回来给你庆功好不好?无论你是什么名次也给你庆。”   赵晔将眉头微微一皱,“将后面半句话去掉就好。”   春狩之日,艳阳正好。   旌旗飘飘,万马奔腾,所有猎手一起骑了马冲进到了皇家山林之前。皇族子孙虽也是选了勇者出来,但平时大多养尊处优,一身铠甲坐在骏马上时倒还威风,但真正到了策马时却见出了强弱,身手还是比不过军中好手骁勇。而好手中最让人夸目相看的自然是赵晔,他不只是军中之人,还是皇室宗亲,此时骑马立在前列,威风凛凛,无比耀眼。   皇上在一群年轻人间看了看,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赵晔身上:“这便是靖王府中的九郎吧,早听闻你箭法精湛,连先皇都曾称赞过,今日当显一显身手,让朕也看一看,若赢得头名,朕另有嘉奖。”   赵晔立刻下马,单膝跪地道:“臣定不辱皇上期望!”   起身再抬头时,不由见到了皇上身旁的二叔,他看着他,朝他点了点头,眼中除了期许,还有些骄傲之意。身在这围场,这一行的年轻后辈中只有赵晔是最出彩的。   赵晔也朝他点头,目光沉沉,单单是皇上那句“朕另有嘉奖”也让他在心中决定此番定要赢一个头名。   鼓声大作,所有猎手一齐往山林间冲去,山林寂静,似乎所有猎物都闻声躲了起来。进来时赵晔还看到了英霁,他并没有看他,脸上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之后没过一会儿就各自分开,赵晔只剩了只身一人。在林中没走多久,才开始深入,眼前闪过一袭白色,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白色狐狸往林子深处跑去。   一开始就碰到这样好的猎物,赵晔心中惊喜,立刻策马往前,一边迅速地搭了箭张弓瞄向前方的狐狸,在那狐狸完全出现在眼前时射出了今日的第一箭。   狐狸应声倒地,挣扎了一下便再无动静,赵晔立刻下马跑上前查看,却只是浑身雪白身材健硕的壮年狐狸,哪怕在这皇家围场也是难得一见的猎物。捡了狐狸系了腿挂上马,赵晔不禁扬起嘴角:阿景还说他运气不好,这是不是得了她吉言,他运气竟是出奇的好。   得了这头一只不凡的猎物,赵晔心中更加振奋地策马往前,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就又见了一只梅花鹿和一只松鼠,而且箭无虚发,全是一箭致命,这样的收获让别人难以匹敌,他心中欣喜,不禁又想起那个皇上没有说出口的嘉奖来。若是他赢了头名,皇上会不会趁机给他恩赐,而他能不能为赵晟求情,保住他的性命?   才在心中打算着,山林中竟出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让人一听就不觉出一声冷汗:那声音是在这围场中不该出现的,也是他前两日还笑过阿景的——竟是虎的吼声。   难道这围场中真出现了老虎?这样的凶猛动物哪怕他自诩箭法身手皆是精湛也不敢与之抗衡,迟疑着是不是要往围场外去,却又想到这虎既是发出这怒吼声,应该是被人惊动了,万一此时已有人将遇不测呢?   正在这时,前方一阵马蹄声疾弛而来,赵晔往前看去,只见两个宗室之人骑着马逃命般往这边而来,他立刻上前将他们叫住道:“那边出了什么事,是有虎么?”   那两个人间的其中一人急道:“是的,我就看到了个黄色尾巴就跑回来了,那东西正扑着那个姓英的呢,得赶快去外面叫人进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跑去。   英姓并不多,来了这围场的更是不多,赵晔一下子就想起了英霁,立刻策马往虎啸声传来的地方而去。   “哎,你不要命了?”两人中的另一个回过头来喊他,转看见到同伴早已逃到前面去了,身后又是一阵老虎的吼声,吓得立刻就跟了上去。   沐这开自。赵晔甩下马上驮着的猎物,一鞭抽在马后加快了马速,手中之弓被紧紧握住,箭也早已抽出,只等见到那山中之虎的一刻就一箭射出。   一阵树木断裂的“咔嚓”声传来,赵晔策马闻声而去,只见一只身上淡黄色与黑色相交的庞然大物猛地转身,露出额上那大大的“王”字来,两爪往前纵身扑去,而在那双爪子前方,英霁正跌坐在地上,他身上铠甲被撕破了一些,箭支早已散落在地上,弓也断裂成了两半。   那老虎扑去之时英霁立刻滚向一边,然后爬起身躲向一棵大树后,正好与赵晔相对,抬眼便见了马上的他。之前扑了空的老虎再次发怒,又吼着往他扑去,赵晔早已拉弓,就在这时朝老虎后颈间发出一箭。   他以为这一箭去,老虎就算不死也会再无伤人之力,可他万万没想到,当那一箭将刺进老虎身体时,树后的英霁竟伸手以强力接住了箭,他的目光盯着他,坚毅而决绝。   与此同时,那一只利爪伸进他肩头的血肉间,他在老虎朝他喉间张嘴时扔了手上的箭急步退后,带着淌血的肩头。   老虎又俯冲过去,一下子将在他扑到在地,他偏头,一手紧抓住老虎其中一条腿,翻身而起,一拳往老虎头上捶去。   赵晔怔怔看着这一切,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英霁。   围场里出现老虎是意外,但若有人将这老虎杀死却是更大的意外,若再有人赤手空拳打死老虎呢?那无论他的猎物如何,他都是名符其实的勇武第一人。可是如此,却是置自己性命于不顾,为了这勇武第一人,真的值得么?   初识妻妹   更新时间:2012-12-21 20:22:18 本章字数:4450   英霁拒绝他的施救,甚至不惜为了接他的箭而被老虎所伤,他再无法出手,只坐在马上这样眼睁睁看着,看着老虎又将他胳膊上撕伤,腿上撕伤,看着他拿了树枝刺进老虎左眼,看着老虎疯狂、发怒、然后力竭,又看着他将老虎脑袋按在地上拼命捶打。   赵晔移开眼,骑了马转身离去。   待外面冲进数十人进来救援时,老虎面上已是鲜血淋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山林外的人听说里面出了老虎全是一副紧张之色,英老爷也在大臣中间,知道碰见老虎的正是自家儿子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了下去,一下子从马上滚落下来跑到山林外等着,旁边之人连声安慰,却是连安慰都的话都说得那么没底气,只因心中早已料定英霁必死无疑。   待一大群人抬了什么出来时英老爷立刻喊着四郎,扑过去掀开面前的禁军,结果早已疲惫的禁军手上一松,让抬着的东西摔在了地上,只听“扑通”一声,一时之前仿佛地都要震起来。   看到那黄色黑色毛发相间的尸体,众人发出一阵抽气声,英老爷也大惊地往后连退两步,随后才反应过来稳住脚步,忙拉了旁边禁军问道:“我家四郎呢?”   “爹。”英霁被人扶着从山林里出来,平静地叫了一声。   “四……四郎……”真看见他活着,连英老爷都有些不可置信,不只他,其他人也是一阵吃惊,这时有禁军上前在皇上面前跪下道:“禀皇上,属下进林中时这大虎已死,为英虞侯徒手所杀!”   “徒手?”皇上一惊,随即下马往那老虎走去,看看了那老虎脸上的血,又看向英霁,大喜道:“这位是英卿之子?”   确认了英霁伤势无大碍的英老爷立刻站到皇上面前,低头道:“正是,是微臣第四子英霁,在捧日军左厢第二军中任一个都虞侯。”   皇上走到英霁面前,看着他道:“年纪轻轻就已成了都虞侯,英四郎好胆色,这勇武第一人非卿莫属!”   皇上下马,其他陪同的大臣也下马,其中一人上前来赞叹道:“皇上,捧日军中随便一个都虞侯就有徒手打虎的本事,可见我大宋军士勇猛无敌啊!”   皇上也高兴道:“正是,上四军中,果真俱是英武之士!英霁,这一次春狩‘勇武第一人’的称号便赐予你,且记军功一次,他日封赏升职,皆以英霁优先!”   “谢皇上!”英霁立刻跪下身来,出声慷慨激昂,丝毫不显疲惫。   “皇上。”身后,一个细柔的声音响起,众人回过头去,只见与男人一样,同是一身戎装的惠容公主从后面走过来,看看英霁,又看向皇上道:“英霁确实是今年春狩的‘勇武第一人’,但这还不够,他比那以往那些多获猎物的勇士还要勇武,不如再封他个‘打虎英雄’,他这般人才,非‘英雄’二字不能匹配。”   “对,皇姐说的对!”皇上笑道:“英雄,英霁的确为英雄,朕便封你为大宋第一位‘打虎英雄!’不只赐你美玉,还赐你朕身上这把金 刀!”说着皇上就将腰间挂着的一把金色腰刀递向英霁,英霁举手相接,再次出声简短利落道:“谢皇上!”   那金 刀在阳光下分外耀眼,仿佛照得英霁那一张俊脸上都生了光辉,惠容公主看着英霁,眉眼含笑,唇角微微扬起。   城郊的牡丹园中,沐景扶了张氏,与孟卓然一起在亭中休憩处坐下,旁边有卖茶水点心的,见他们坐下立刻就过来问要不要茶果。   孟卓然点了两杯茶,随后看向卖茶点的妇人问道:“听闻这园中有女子跳牡丹舞,我怎么没看到?不会是假的吧?”竭的地拒。   妇人回道:“哪里是假的,是真的,每日跳三场,上午那场大概是郎君错过了,现在可以去看第二场,就在园门口,正是现在开始呢!”   孟卓然立刻看向张氏道:“娘,我们快去吧,那牡丹舞定是比这牡丹好看多了。”   张氏摇了摇头,“走了这半天,好不容易才能坐着,我得歇歇,而且那牡丹舞也不见得就比这牡丹好看。”   一旁沐景笑道:“姨妈,他这人自然不喜欢看花,甚至他也不喜欢看舞,他只是喜欢看美人罢了,我看他临时又说有时间陪您其实是冲着来看跳舞的美人的呢!”   “我还就是来看美人的,如何,你去么?不去你就在这儿陪我娘,我可走了。”孟卓然说着就起身,沐景连忙道:“我也去!”说着看向张氏道:“姨妈也去看 看吧,我还没看过牡丹舞呢。”   张氏真的有些累,仍是摇头:“阿景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那阮妈妈你好好照顾着我娘。”孟卓然朝后面的阮妈妈交待,一边说着一边已走出了亭子外,沐景与他一起离开,张氏在她身后叫了一声“阿景”,随后细声交待道:“与他离远一些,你们虽是表姐妹,但被人看到也是不好,不如让阮妈妈也跟着你们吧。”   沐景忙笑道:“哪能让您一个人待在这里,您放心,我知道的,我不与表哥并着走,而且九郎他也知道我今日要和您一起来看牡丹嘛。”   张氏点头又交待了几句,沐景这才上前去跟上孟卓然。   说不并着走,自然是要并着走,沐景跟了孟卓然,立刻道:“是大蓝出了什么事吗?”   孟卓然摇头,“不是。”同时放慢了脚步,认真道:“是有个商人能一次性高价收购我们的大蓝,我爹怕到以后难以碰到这样能一次性全收的买家,且我们也没有太多精力来顾这个,所以想同意,而我觉得还未到出手的最好时机,想再等等,你在里面也有六百贯的大蓝,所以来问问你的意思。”   “是这样……”沐景迟疑了起来,姨父与表哥都是做久了生意的人,他们起分歧自然有自己的经验与看法,但她是从来没亲自做过的,难道单凭猜测来作决定吗?   迟疑之后,沐景问道:“你是肯定还能再涨吗?又会涨多少?”   孟卓然说道:“春天未完,京中风寒的人还很多,大蓝还是被很多人需要,而且我时刻注意着那两个手中握了大量大蓝的商人,我能确定他们还未出手,所以我想再等等,应该还能再涨。”   “那现在外面大蓝是什么价了?”   “一百五十文。”孟卓然回道。   “果然是又涨了。”沐景低声道,“其实我总觉得这价格涨得太快太离谱,心里都有些发慌。”随后又问:“那个买家愿以多少收?”   前面有人走过来,孟卓然对她比了个一,又比了个二,沐景便知道是一百二十文,这价比起他们之前收已是两倍多了,的确是能赚许多。   “我想……还是卖了吧。”沉默着走了段距离,沐景终于决定道。   孟卓然忙道:“阿景,我相信还能再涨的,你为何也要立刻出手?”   沐景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是有些不忍心,赵晔说我们是奸商,我原本并不认同,现在看着大蓝这样涨,自己都有些这样觉得了。原本我以为再怎么涨也只是几文十几文的事,没想到现在却涨了这么多,上次我在家中听见两个丫环抱怨去买大蓝,发现连以往便宜的大蓝都要那么多钱就没舍得买,我心里有些难受。其实大蓝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那紧缺,只是我们这些人全收在家中了,制造了紧缺的假象才让它贵了起来,以致许多贫困之人都买不起或舍不得买。我觉得行商虽为利,却是供人所需,还是一项助人的事,可这样有意抬高药价却全与助人无关,完全就为其中暴利,如此赚钱,我也于心不忍。”   孟卓然缓缓点头:“你说的对,那我便听你的吧,虽说出手了价格再涨会觉得亏损,但将这东西放手也算是得个心安,若是不怕得罪那做药材生意的大商,我还想低价卖出呢!”   “哼,不是你不敢,是你也不想吧。”沐景笑着,随后道:“那我们还往前面去么?要不早点回去陪姨妈?”   孟卓然立刻反对,“自然要去,你以为我说看牡丹舞是说着玩的么。”说着反而往前加快了脚步。   春狩提前结束,本是该罪责守园之人的猛虎之事却成了军中良才徒手搏虎的佳话,虽是提前结束,但皇上与众大臣也是乘兴而归,只有赵晔“兴”不起来。   这一次的春狩排名,他因无一猎物而没有任何名次,那之前信誓旦旦的一对玉佩也成了吹嘘,他脑中只剩英霁接住他箭那一刻眼中的决绝。   一个连命都能抛下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得到?是什么,让他为了奖赏功名宁愿置性命于不顾?   赵晔骑了马在外面逛了一圈才回去,一问之下才知道沐景还没从牡丹园回来,心里竟有些松一口气的感觉。   他不想告诉她他在春狩上一败涂地,而那他曾承诺过的玉已经到了英霁手上,但这样的大的事,她总会知道,说不定到了明天,“打虎英雄”的佳话就会传遍全京城。   他往后院里走,却不往正房去,只往其他地方偏着,心里一下子又想起自己失信的另一个承诺:他说过要带十一去参加春狩,现在却同样没做到,十一此时不知身在何地,而他有个机会能替十一求情保住他一命,却没抓住。   一时间,心中笼起厚厚的阴云。   身侧,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他心中一动,往边上走了几步看过去,只见西厢之侧的紫藤花架旁,一袭桃花似的粉衣从花丛中升起,衣裙映上蓝色的天际,在那蔚蓝色之下飘起,然后又降下,隐没于下面的花丛中,随后又升起,露了那秋千架上的一袭粉衣,也露了个笑得嫣然如桃蕊的脸庞。   他又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这似乎就是阿景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在他家中住了这么久,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清她的容貌。她与阿景长得没有一点相像,没有她脸上的那份闲适与大度,却也独有一份春花般的俏丽,阿景是那种越看越吸引人的,而她则是初看会惊艳的,至于细看,他并不知道。   有丫环至后面而来,朝他低头道:“九爷。”   他没应,而那边推着秋千的小雁却往这边看来,一看之下大惊,忙停了手道:“九爷……”   沐蓉从半空中急落下,听了这声音也一惊,立刻伸了腿急着撑在地上站稳,仓促间险些摔倒,小雁忙又将她扶住。   “姐……姐夫回来了……”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沐蓉却鲜少看见赵晔,这样近乎单独见面的机会也更是从来没有过,此时突然间见到竟有些无措起来。   她已叫了他,赵晔也不好转身走,“嗯”了一 声,回道:“这秋千放在这儿常年没人玩,怕会断,你注意些。”   沐蓉惊讶于不爱说话的他突然之间对自己说了这么长一句话,而且还是关心,这让她立刻就想到那天那厨房里的丫头对娘说九爷关心自己的话,想到娘的猜测,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原来,姐夫只是被姐姐有意安排着不与自己见面,其实他心里是很关心自己的?而姐姐会刻意避免,就是怕姐夫看上自己……   她脸上有些发烫,低声道:“多谢姐夫关心,我知道的,上去前试了……”说着话音骤停,沐蓉立刻跑上前看着他胸口道:“姐夫你流血了?是受伤了吗?”   赵晔往自己胸前看看,回道:“没有,大概是那只狐狸身上的血。”   “狐狸?”沐蓉惊诧道:“姐夫今日见到了狐狸?”   “嗯。”   沐蓉随后反应过来,“对了,我记得姐夫今日是要去什么围场参加个春狩的,是不是在打猎的时候碰到的狐狸?”   赵晔点点头,沐蓉立刻兴奋起来:“姐夫猎到了只狐狸?所以才染上了狐狸身上的血?”   ——————————————   敢拼命就和离   更新时间:2012-12-22 23:58:41 本章字数:3433   赵晔点点头,沐蓉立刻兴奋起来:“姐夫猎到了只狐狸?所以才染上了狐狸身上的血?”   “嗯。”   “那狐狸真的会死?它不是成了精的狐妖?我听说狐狸都是女妖!”沐蓉立刻问。   赵晔笑了起来,“是不是妖我不知道,但不管是不是妖,它已经死了。”   沐蓉看着他的笑容有些发怔,此时才知,原来他也是会笑的。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开口道:“姐夫不怕吗?万一那狐狸真是妖,而它又有其他狐妖亲人,那些亲人来找姐夫报仇呢?”   赵晔又笑了笑,“或许吧,所以你晚上注意些,免得它走错房间。”   沐蓉脸上出现一丝惊惧之色,赵晔再次扬了唇角,转身往书房而去。沐蓉看着他的背影,挺拔如松,阳光投射到他身上,照得那一身铠甲熠熠生辉,那样夺目。她这才意识到,其实他是逗了自己。   原来,他会多说话,会笑,会逗人,只是看人而已。   从城郊回来时,沐景满面喜色,一进门便问前面迎来的采月道:“九爷回来了么?”   采月点头:“回来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了,在书房呢。”   沐景立刻就往书房方向去,走了几步又问:“九爷回来时面色怎样?看上去高兴吗?”   “婢子没见到九爷,并不知。”采月侧头看向垂花门处的王婆子,“九爷回来时面色怎么样?”   王婆子想了想,“好像是不大好,像是有心事,又像是遇了什么不顺的事一样。”   听她如此说,沐景便明白春狩上赵晔应该是没得上头名,要不然他怎么也该带些喜色的。她知道他定不会盲目自大的,以他的箭法一定能在春狩上胜出,只是运气不好吧,箭法再好,总要遇到猎物才能显示出好。   “好了,我知道了。”说着,她便往书房而去。   书房悄静无声,沐景到了门前才欲敲门,耳边便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撞击声,似乎是什么打在什么上的声音,想了好半天,她却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声音。抬手敲门,里面无人应声,她推门进去,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那种撞击声又传了过来,不在书房,倒像是从书房的窗口处传来,打那窗子往外望,只见外面竹影摇晃。   难道是在书房后面么?在那里做什么?   沐景疑惑着往书房后面而去,只见赵晔正站在书房正后方,手上拿着那把玉弓,拉了弓一发箭,箭射到前方上十步远的竹子上,正中竹节中间。   她心中一喜,夸赞道:“官人箭法真是好!”   赵晔抬眼看向她,只淡淡道:“回来了?”   沐景早知他心情不佳,示意采月退下,自己走到竹子前去拔箭,那箭却早贯穿竹子入了一半箭身到对面,她抬手一拔,没拔 出来,又用了两只手去拔,仍是纹丝不动,最后要将身子抵着竹子去拔,赵晔已走过来,握着她的手一使力,箭就离开竹子到了手中。   沐景将箭递到另一只手上,拿起他的手看了起来,评价道:“果然长这么大不是白长的,倒有几分力气。”   赵晔下巴一抬,不屑道:“只是有几分力气吗?”说着又去拔其他的箭。   沐景看着那竹子上的一个个窟窿,皱眉道:“有你这样练箭的么,真是糟蹋,好好的竹子就被你弄成这样了。”   赵晔拔完了箭,看着眼前的竹子并不吱声,沐景替他接了弓和箭放到一边的地上,然后起身拉了他的手轻笑道:“不高兴?是不是在春狩上一败涂地,所以回来生闷气了?”   赵晔脸微微泛起一丝红晕,不自然地僵硬起来:“什么一败涂地,我也没有生闷气。”   “那是第几名?”   赵晔的脸又僵硬了些,沉默着不作声,沐景吃惊地睁大了眼:“那参加春狩的人这么厉害,你和他们比起来竟连一个名次也没有?”   “若不出意外,我自是第一。”赵晔硬声道。   沐景立刻问:“那出了什么意外?”随后便笑道:“你本以为你会得头名,结果有个人意外比你厉害,意外地胜了你,就是这样的意外?”   赵晔垂了眼皮不悦地看着她,随后答道:“是有人箭法并不佳,却以其他方法赢了比赛。”   “所以,是那人投机取巧了,他用了什么方法?”   赵晔沉默着并不说话,沐景又笑道:“骗人吧,定是你怕丢人才编出来的,其实就是别人箭法比你好猎到的猎物比你多是不是?”   赵晔淡淡道:“你这是有意激我?”   沐景拉了拉他的手,“好了好了,是我激你,可你不受我激,你就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也让我知道像你这样的箭法是不是就真是人外无人了。”   赵晔看看她,似乎并不情愿地开口:“林子里出现了只大虎,那人有竟赤手空拳将那虎打死了,所以,尽管他的狩猎成绩并不佳,但他还是成了头名。”   “真出现了老虎!”沐景猛然一惊,没想到真有这东西,而且还被人遇上了。想了想,又疑惑道:“你说意外?是说他明明可以用别的方法逃命或是弄死那虎,却为了夺得春狩的头名而冒着性命之险将一只大虎打死了?”   赵晔点头,沐景唏嘘不已,一时之间都有些不能接受,她以为赵晔只是普通的运气不佳或是遇到了对手,没想到却是遇到了这样拼了命要赢的人。   “头名除了你前天说的那玉还有别的赏赐么?怎么能让人这样拼命?”   赵晔摇头。   些立立说。沐景难以理解:“若是赏黄金万两什么的我倒相信有人会去拼命,可只是个名次和一块玉……那人到底是怎么在想?”   赵晔看着她缓缓道:“那人,就是云止。”   就在沐景惊异时,他继续道:“我追过去朝老虎射 了一箭,他却将箭接住了,然后,我看着他几次都差点死在老虎爪下,却不敢出手。”   “是他……”沐景有些不敢相信,“只是为了得那头名?”   赵晔将目光移向前方道:“或许,只是想胜过我吧,如果他不碰到那意外中 出现的虎,他不会赢我,如果他让我以那一箭从老虎爪下救下他,他同样不会赢我,而且还会受我的救命之恩。”   “可是……他却是在拿性命在搏。”沐景忍不住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赢赵晔?不由地,她又想起他在林家的举动的,他费尽心机回了军营,又夺了赵晔的官职真的是因为她?赵晔与他走到今天这步,又处处受他压制,其实是被自己拖累了?   她心里又泛起不安与内疚来,可这般心情,她却不想和他说起。赵晔仍是沉默着,她看着他拉起他胳膊道:“所以你不高兴,是因为你将名次输给了英霁?”   赵晔又沉默了一番才答道:“不是。若非自知不敌我,他也不会出此下策,他如此,正是承认在箭法上不如我。”   “可是看着他成了头名,他赢得皇上的赞扬和赏赐,你心里还是难受吧?”   赵晔微微扭过头,坚持道:“没有。”   沐景忍不住笑了起来,“嘴硬……”说着轻声道:“好了,虽然这头名的确是荣耀,那美玉你前天说得也确实让我动心,可若是你也和他一样为了个名次去赤手空拳打虎,我一定要与你和离。”   赵晔将头又扭了回来看向她,眼中透着疑惑。   沐景认真道:“这不是在战场,不是非要你生我死,仅仅为了这样一个名次而冒了性命之险去搏,只是不把身边人放在心上而已,若你心里还记着我,一定会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绝不会做这样无谓的冒险。所以,你若是也冒了这样的险,那就证明你一点也没想到家中的妻子,只是要功名利禄而已,那我自然要与你和离。至于英霁……他是外人,我就管不着了,随他去吧,好在碰到老虎的不是你。”   “外人?”赵晔缓缓问:“真是外人?”   沐景沉了脸道:“什么意思,到现在你还要问这样的问题么?”说着就要转身走,赵晔将她一把拉住,笑道:“好了,是外人。”说着便认真道:“我是有觉得我好像比前怕死了,之前不明白,现在才知道了原因。至于英霁,我的确不用与他一般见识,也许他这样不依不饶全是因为你,可你却就在我面前,我想怎样就怎样,输了头名,回来拿你出气就行了。”   沐景皱起眉来:“什么叫拿我出气?你要怎样拿我出气?”   “这样。”他说着就攫住她的唇,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了后脑,那与手劲一样同样强大的舌闯入她唇腔内将她狠狠蹂 躏。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她手从他胸甲下探进去,在他身侧一捏,“不正经,这可是外面,等会被人看见了。”   被她捏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笑道:“怕什么,若是怕人看见那还成什么亲?”   ——————————————————   于是这一更,是为了做到不断更……今天木有更了……   勾引   更新时间:2012-12-23 20:43:39 本章字数:3526   被她捏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笑道:“怕什么,若是怕人看见那还成什么亲?”   “这和成亲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成亲了就能明目张胆了。”说着又往她唇边凑去,沐景推他道:“好了,天晚了,要吃饭了。”说着蹲下身去地上捡了弓箭递向他。   一面往房里走,赵晔一面说道:“我再去两天军营,两日就有时间了。”   “嗯,怎么?”沐景侧头看向他。   他回道:“等有时间,我们便可动身去洛阳。”   沐景停住了脚步,惊道:“真的?真的去?”   赵晔看着她脸上的惊喜之色,含笑道:“自然,之前不是就说过么。”   可她那时以为只是说说的,毕竟……专程去洛阳看牡丹这样的事实在太风花雪月,她有些不敢相信。   “那里要多长时间?”沐景问。   “不远,骑马大半天就能到,若是乘马车的话,估计一天可到,我们到了那边先去客栈住一晚,然后待几天,再用一天时间回来就好。”   “后天就走?”   赵晔点头。   蹲一一着。沐景忍不住欣喜,琢磨道:“那我这两天就收拾东西,然后……”想着,却意识到一个难题,若是就他们两人无论去哪里都好,可现在家里有娘和沐蓉,她出去总要和她们说一声,弄个什么理由呢?如果直说去看牡丹,娘会大方地说她们不用去,让她与赵晔两人去么?   “要怎么和我娘说呢?”沐景不由皱眉,赵晔在一旁简单道:“不如就说我有事与你一起出去就好。”   “就这样?”沐景想了想道:“不如说会友吧,或者见远房亲戚,好,就这样,我们快吃饭,然后我想想要带些什么!”说着就拉了他往房中去,赵晔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不禁也心中愉悦悦。   西厢内,沐蓉拿了饭碗却坐在桌边看着饭菜发呆,方氏看看她忍不住一笑,随后冷声吩咐道:“小雁,你先出去吧。”   待小雁出去,方氏才看着沐蓉道:“在想什么,怎么不吃饭?”   沐蓉回过神来,忙道:“没想什么。”   方氏轻哼了一声,“不说,你还瞒得住娘么。怎么,是不是想通了,同意了?”   沐蓉脸上有些发红地低下头去:“同意什么?”   方氏敲了她脑袋一下,“还装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日和九郎在后院里说话了,回来之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终于知道娘说的话对了,想嫁他了?”   “我……如果我真的做了姐夫的妾,姐姐会不会想办法为难我?”沐蓉问。   方氏一副不屑的样子:“你怕她做什么,只要你九郎喜欢你就行了。”   “但她毕竟是正妻,我每天还要给她请安呢。”   “可是你能让九郎发话让你不去请安,她又能怎么样?这种事,各凭本事,她的确是正妻,但这家中不是还有个男人吗?再说了,我说过,她要是聪明,是不会为难你的,她要为难了你,等他日碰到外面的女人,她就得后悔了,这些话,我自会给她说。”方氏说完,看着沐蓉道:“所以,你不和娘对着干了?同意了?”   沐蓉低着头不作声,方氏又笑道:“九郎好吧,我看着是样样都比那李三郎强,待会我想想,怎么把这事快点办成,得赶在阿景怀孕之前你过门才好。”   沐蓉听着又觉得不好意思,头低得更低。   第二日又是个晴朗日子,风比往日大了些,却仍是扑在脸上醉人不已,赵晔自外面回来,才进二院,便又听到一阵娇笑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想了想,似乎正是昨日阿景那妹妹的声音。她年纪轻,倒是很欢快,就算遇了婚事上的麻烦也没低落到哪里去。   正想着,便见一抹彩色从眼前晃过,赵晔抬头一看,只见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风稳,此时那风筝越飞越高,而且正往他这边来,那欢快的笑声也朝这边越来越近地传来,赵晔低头,只见沐蓉着了一身白裙,正抬眼瞧着天上的风稳,拉了风筝眼往这边跑来,在他看过去时,她已往这边撞来。   赵晔立刻退后两步,及时伸手将她扶住。   “九爷。”从后面赶来的小雁立刻低头道。   风稳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沐蓉也险些摔倒,身子颤了两下才稳住脚步仰起头来,见了赵晔,忙回过身来低头道:“姐夫回来了,我……我没看到,没有把姐夫撞到吧?”说着,担心地抬起头来。   赵晔轻轻一笑,“没有,这院里并不平坦,你小心些。”   “嗯,我会的。”沐蓉笑道:“我娘也劝我不要顽皮,可我见这风筝实在好看,就忍不住了……”   “城郊有许多适合放风筝的平地,你可与你娘一起,让人带了过去那里玩。”   “那姐夫有时间么?不如等姐夫有空带了我和姐姐一起去城郊放风筝吧!”沐蓉欢喜道。   赵晔点点头,“等我得空吧。”   “那一言为定,姐夫可不许骗人!”   赵晔笑了笑,再次点头,然后便迈步往前,沐蓉忙道:“姐夫等等!”   说着就去一旁捡了风稳过来递到他手中,“都怪姐夫不声不响地过来撞了我才把我的风筝撞下来,我好不容易才让它飞起来的呢,姐夫得赔我!”   赵晔轻笑道:“如何赔?”   沐蓉得意道:“很简单,姐夫给我举着,我再放一次。”   赵晔便依言举起了风筝,沐蓉拉好线往前跑,这一次却是顺利,风筝一下子就飞了上去,沐蓉脸上跑上红扑扑的,看了看那风筝,朝赵晔笑道:“我就说飞不起来不是我不会,是小雁太矮了,现在换了姐夫,一下子就好了!”   赵晔笑了笑,往房中而去。   晚上,在赵晔去了书房还没回房时,采月对沐景说道:“现在这时日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夫人不买了风筝飞一飞么?”   这时日还正是看牡丹的好时候呢!沐景一心想着那与赵晔的洛阳之行,笑道:“我倒觉得放风筝也不算什么,还有别的比这更有趣的。”   采月去看香炉,一边看一边说道:“原来夫人不太喜欢放风筝啊,我是看到三娘放风筝才想起来的,今日下午三娘在院子里放风筝,还差点撞上九爷摔着,好在九爷速度快,及时将她扶住。”   沐景抬起头来,只见采月回过头来看着她,脸上含着笑意,一副闲聊的样子。可是,她却并不觉得采月是闲聊。   采月很聪明,几乎一眼就看出她与方氏她们的关系并不太好,所以平常是很少在她面前提她们的,这一会儿,特意说起这放风筝的事,还将沐蓉撞上赵晔的事描述得这样详细,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沐景也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九爷没生气吧,他那张冷脸,只怕要将三娘吓住。”   采月一边拔着香炉里的香饼,一边回道:“没有,九爷似乎心情挺好,还笑着答应三娘有空带了她和夫人一起去城郊放风筝,最后还替三娘举了风筝,不像是生了气的。”、   答应带她们一起去放风筝?还替沐蓉举风筝?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情了?不是见都不愿见她们吗?   沐景终于知道采月为什么要特意对自己说起这事,因为她觉得这事可能要注意,所以特意提醒她,然后看她怎么想。不只采心这样觉得,连她都要奇怪了,若赵晔是像表哥或是英霁那样的性子倒好还,可他不是。自那时踏青从城郊回来后娘和沐蓉便没了动静,娘也不再过来向她提这样那样建议,好像一下子没了在京城找婆家的心思一样,难道,她们是换了想法,不想在京城找了,想在这院子里找?   她这娘的确是为了亲生女儿的婚事不择手段,当初给她下药让她不能去见李家夫人就是,可是,她真的这样丝毫不顾母女情意要将目标放到赵晔身上?若是那样,她把她这大女儿当了什么?还有赵晔,他难不成还真是有这心思?   坐在床上时,沐景有些闷闷不乐的,想着是不是要旁敲侧击地问赵晔一下,看他是不是真有那心思。   好不容易等着赵晔床边来,又等着身旁丫环退出去,他上床,她却一遍遍想着问题,怎么也问不出口。   赵晔看看她,问道:“今日怎么没看书?”   “不想看就没看了。”沐景躺了下来,看着他问:“听说外面都在传‘打虎英雄’的事,今日看到英霁,有不高兴么?”   “他在家中养伤,今日没来,而且也没什么值得不高兴的。”赵晔说着也躺了下来,脸挨在她脸侧道:“怎么这么香?”   “闻得到么?”沐景也在自己身上闻了闻,“今日浴桶里换了种花露,是不是太浓了?”   赵晔点头。   沐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点头,不禁失落道:“那你还是喜欢以前那样的?”   赵晔想了想,认真道:“其实以前的也不好闻。”   ————————————————   这两天为嘛这么晚更还是更这么少,大家知道的……就像某人说的,我是被卡稿,可怜啊,好不容易从卡稿的坟墓里爬出来,居然又“被卡稿”了……   最后,有木有第二更我不确定……   妓馆喝酒   更新时间:2012-12-24 0:52:10 本章字数:3413   她才皱眉,他凑近她颈间低声道:“你身上的气味好闻。”她忍不住笑,要说他什么时候也油嘴滑舌了,他却轻吻着她接着道:“以后沐浴别放什么香料花露了。”   他的唇温暖炙人,手厚重略带粗糙,让她一碰着就觉得身子热起来,气息也不再平缓。   “又不熄灯……”她轻轻喘气,小声道。   赵晔自她身上起身,笑道:“熄了做什么。”说着解下身上衬衣。   沐景脸上泛起酡红,心里那一点疑惑与闷气早已消失不见。她想,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她真的没有必要专程拿来问。   红帐垂下,掩住满床春色。   第二日,赵晔才进军营就听见一阵喧哗,往里走几步才知是英霁来了,看见他,脸上那意气风发的笑意散了些,朝他唤道:“子昀。”   赵晔走过去看向他:“英虞侯,身上的伤还有大碍么,为何不在家中多休养几天?”   “在家中闲不住就过来了。”英霁笑道:“子昀,刚才他们起哄要我请客吃酒,我拗不过只好依了,你晚上也来吧。”说着就又笑了起来:“你也算新婚,不会急着回家中陪娘子而不来吧?”   他说完,旁人也一阵笑声,赵晔轻轻扬了扬嘴角,回道:“酒在傍晚吃,娘子夜里陪就行。”   “哇,赵指挥也有不正经的时候呢!”听他竟如此说,旁人顿时大为惊讶。另一人也笑道:“对对,说不定就是被家里的娘子哄的!”   赵晔微微含笑看向英霁,英霁也看着他,脸上笑着,眼里目光却锐利。   上一次英霁请酒是在酒楼,众人理所当然以为这一次也是酒楼,没想到这一次却是妓馆。   众军士看着站在二楼走廊上姿色撩人的艳丽女子,一下子就心旌摇曳起来,看向英霁道:“英虞侯这次怎么这么慷慨,以前你还说吃酒上酒楼就好呢!”   英霁笑道:“以前不是怕你们第二天起晚了受罚吗?今天不同,明天不是不用去军营吗,你们晚起就晚起,不过……”他看了看楼上已朝他们这一群人柔声呼唤的女子,笑道:“我只付酒菜钱,别的不管。”   旁人笑道:“英虞侯可真贼,这不是存心让我们心痒吗?早不说,害我没带钱,你们谁有钱借我点?”   “哈哈哈,你这是准备在这儿过夜了?”   之前那人笑道:“那是,都来了,哪能不过夜,我又不是像赵指挥一样有娘子的,还不兴我过夜么?”   “说的是,那子昀呢,子昀当是带钱了吧,今晚还回去么?”英霁看向赵晔道。   赵晔淡淡道:“先吃酒吧。”   说着,里面有香气袭人的女子迎了上来,一群人便进了大门。   英霁要了个单独的房间,一群人坐了几张桌子,一桌有两个女子倒酒陪酒,军士们开始尚还只喝酒,后来多喝了几杯便开始往女子身上动起手脚来,女子娇笑连连,又是喂酒又是喝交杯酒,惹得整个房间一阵热闹。   赵晔与英霁一桌,两人都没有同桌上的女子有什么玩笑或是肢体接触,一会儿,英霁开口道:“给几个爷满上吧。”   一名女子便从其中一人腿上站了起来,拿了酒壶依次给桌上的人倒酒,待到了赵晔,便倚在他 身上将他轻揽道:“这位官人怎么不说话也不说话,是觉得小烟不好看么?”   赵晔没回话,只将洒杯往她酒壶下移了移,示意她倒酒。   她却收回了酒壶,身子在他身侧磨蹭着娇声道:“官人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真是觉得小烟不好看才不理人么?”   她衣着单薄,他衣袖也不厚,就那样隔了几层布料磨擦时能两人的身体互相感知的清清楚楚,同时她一只手也在他胸口缓缓摸着,袖子遮着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得清楚,那手早已避了胸甲探到了他外衣里面去。赵晔将她推了推,冷声道:“倒酒吧。”   旁边早有个多喝了酒的人笑了起来,“赵指挥不会是怕家里的娘子才不敢乱来吧,哈哈哈,当朝王相国只守着一个老妻不纳妾不沾别的女人,别人都说他是不是有什么病呢,赵指挥年纪轻轻不会也是有什么病吧?”   赵晔了静了半晌,侧头看向身旁的女子。   这女子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云髻高挽,头上插着碧玉钗,几缕头发垂于脸侧,一双修得极细的眉,含了水色的双眸,妆没有别的女子深却也是细细抹着,倒显出了些清秀意,此时看着他,一副楚楚模样。   “是不太好看。”赵晔说着,拿了她手中的酒壶给自己倒上酒,然后又将酒壶放到旁边人面前。   那旁边之人便朝女子笑道:“小烟不知道,他是王府里出来的,不知见过多少美人,哪里会随便看上女人,我就不同了,我看小烟就好看得不得来,来来来,别伤心,来给我倒酒。”   “还是这位爷知道疼人。”小烟离了赵晔走过去,又倚在了那人身上,那人笑着,一手就搂过她的腰往她腿上臀上摸去。   这一顿酒并没有喝多久,因为喝到一半,许多人便又叫了女人过来作陪,陪着陪着就乱作一团,有些去了女人的房间,有些还在酒桌上拉了女人玩谁输谁脱衣服的划拳,直将女人脱得春色大露才欢喜地抱着亲起来,赵晔看看同样清醒的英霁,起身道:“明日还有事,我先回了。”   英霁点点头,笑道:“没想到子昀倒还是个不近女色的,莫不是为家中娘子‘守身如玉’?”   赵晔没有回他,绕过一个个正喝在兴头上什么也顾不上的人开了门出去。   回家中时也并不太晚,不过二更,沐景也没躺上床,知道他回来,忙迎了出来。   “怎么回得这么晚?”与他一同往房中去着,沐景在他身侧问道。   赵晔回道:“与军营的人一起去喝酒了。”   沐景早已问到他身上的酒气,一边与他一同进门一边问道:“是去酒楼了吗?”   停了停,赵晔回了一声“嗯”。   “那要弄点醒酒汤喝么?”   赵晔摇头,沐景便给他脱身上铠甲道:“那去沐浴了睡下吧,你们男人真是的,动不动就往酒楼里去,酒喝多了又不是很好。”   厚近近沐。赵晔沉默着没作声,采月采莲也过来替他一起脱下衣服,没想到解了铠甲又解外衣,竟从胸口掉下一块东西来,几人同时低头去看,却是块手帕,似乎还绣了花,沐景俯身将那手帕捡起来,只见上面绣着株兰花,兰花上方有两只蝴蝶,还有……一只红色唇印。   她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也不知道唇印还能这样印在手帕上送人,但这样的东西意味再明显不过。   身边的丫环并没有看见那唇印,却也一眼就看出那是女人的手帕,一时便都沉默了下来,低了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赵晔看着她手上的帕子,脸上也是微有疑惑。   沐景捏了帕子,看向他语气尚算平静:“在哪里弄的这样的帕子?”   赵晔沉默着想了想,回道:“大概是那女人的吧。”   “什么女人?”   赵晔又一番沉默才回道:“妓馆里的。”   难怪会弄这样挑逗之意明显的唇印,原来是青楼女子。沐景心中已不悦起来,却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着语气:“你去妓馆了?”   赵晔解释道:“只是去喝酒,这大概是那倒酒的女人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把手帕掉到我身上了。”   人家的手帕能掉到你一层又一层的衣服里面去?刚刚还说去酒楼呢!这话沐景几乎脱口而出,看了看身旁的丫环却硬是忍住,冷声道:“先侍候九爷沐浴吧。”说着就要进房里去,赵晔立刻将她拉住,“不过是喝了几杯酒而已,而且我连这手帕什么时候到我身上的都不知道,我若是做了什么也不会这么早回来了。”   “做什么又不需要很长时间。”沐景说完就停了话,改口道:“你先去沐浴吧。”说完就自己进了里面卧房。   “你……”赵晔看看身旁,说道:“你们先出去。”接着便往里面而去。   沐景冷着脸坐在床边,赵晔走到床边道:“我真的没做什么,就我走的时候别的人还在里面喝酒,拉了妓 女陪夜的也有,我算是最早回来的人了。”   沐景将头扭向一边道:“你不是说去酒楼么, 怎么现在又成妓馆了?”   “不过怕你多想又顺口而已,都是喝酒,也没什么区别。”   “自然有区别,我也去过酒楼,就没人把手帕掉到我身上。”   赵晔轻叹气道:“那女人要给我倒酒,在我身旁……蹭了蹭,兴许是那时候掉到我身上的。”   “蹭了蹭?”沐景白了他一眼,“我把这手帕给你,你蹭一个给我看看,看能不能把它蹭到我怀里去。”说着就将拉了他的手过来将手帕递向他,将那唇印翻过来放到上面:“看见了吗?九爷能不能告诉我这这样在上面染个印子给男人是什么意思?”   娘,太不要脸了吧   更新时间:2012-12-24 13:32:01 本章字数:5707   赵晔将那手帕摊开看了两眼,看向她道:“阿景,我真的不知道,就算真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把这样恶心的东西拿在身上。”   沐景不回话,他将手帕扔一边桌上继续道:“我晚上的确是去了妓馆,他们也的确叫了妓 女作陪,然后有个倒酒的女人自己过来挨在我身上,我将她推开了,后来我就回来了。若你不信,明日我就去将那女人送到你身边来亲自给你说。”   沐景转过头来看向他,隔了会儿,突然起身解了他中衣,又撩起他衬衣来看向他裤腰,然后才松开,重新在床上坐好,“这次我就信你了。”说完又道:“其实你以后真去妓馆风流快活了也不用隐瞒,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男人去那种地方不是很正常么。”   赵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腰,不明白她怎么就信了,直到看到她刚才盯了半天的系绳才想起来,今天早上似乎是她爬起来替他系的裤绳,所以……她是在认自己打的结?   看着她那张气犹为消的脸,他突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善妒就善妒,说什么不会怎么样,我不过是去喝了两杯酒就如此,若真做了什么……”   “真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沐景立刻道:“你是一家之主,你一不高兴一张休书就能把我休了,我能怎么样?”   赵晔静静地看了她半天,突然回道:“你能不理我。”   她抬眼看他,目光一不小心就与他对视。   的确,她没有娘家的扶持,他们的亲事没有长辈的制约,他也不怕休妻丢人,若她不高兴,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理他,而他唯一怕她的原因,就是在乎她。   心里不由有情绪泛滥起来,她扭头道:“好了,去沐浴了,我上床了,你自己去唤采月她们进来。”   赵晔却起身挑了她下巴道:“夫人如虎,我不敢碰别的女人,我就自己沐浴吧。”   “谁管你!”沐景笑着挥开他的手。   进净房时,赵晔一双眉眼就冷了起来。不要说阿景不相信那手帕会掉到他怀里去,就是他自己也不相信,不只掉到了他怀里,还染着唇印。唯一有机会的便是那叫什么小烟的女人,想一想,那么一大桌子人,她为什么独独来他身边磨?而且那时候,她也的确是将手探进他衣服里面了的。其实这一切都不算太异常,最异常的是以前并不留恋烟花之地的英霁突然要请人去妓馆请酒,当英霁的异常与那小烟的异常碰在一起,那也许就不异常了:若这一切都是英霁设的局,那就十分合理了,要个烟花女子替自己办这种举手之劳的事并不难,而动机就是他想制造自己与阿景的不和,这样的事,只要阿景对他不相信,那他就百口难辩。   上了床的赵晔又往她身上爬。   沐景已有些睡意,感受到重量后不耐地推开他,“好了,喝么多酒,快睡吧。”   赵晔将手在她身上探索,笑道:“又没醉,放心,我力气大着。”   “你力气大着我没力气,明天去洛阳不是要早点起来收拾么,还不睡。”   赵晔这才想了起来,“的确,明天是要早起。”说着躺下,却看着她道:“其实早起也行的。”   沐景睇他一眼,翻身将背朝向他:“色鬼,这辈子如此纵欲,小心下辈子投胎去宫里做太监!”   “哈哈哈!”赵晔忍不住大笑起来,抱了她道:“我纵一次欲你也纵一次欲,我要受罚你也要受罚的,不如你就去宫里做宫女吧,一辈子见不着皇上的面,只能拿我这太监来慰藉,然后我们就淫 乱后宫怎么样?”   沐景无奈痛呼:“赵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正经!”   大概是有些兴奋,又或是心里记着早起的事,沐景在丫环还未来叫时就醒了,只见房中黑暗无光,她照例摸了摸赵晔的被子,却又是直接摸着赵晔的身体,一时立刻急着给他拉好被子。   她无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每次都喜欢裹被子,而赵晔怎么那么守不住被子,总是要被她将被子全裹完。好在他身体好,要不然一个冬日恐怕要风寒不断。   拉了被子,想着让他再睡一会儿再叫他起床,没想到静下来,却听见他呼吸声似乎有些沉重。春季易发风寒,她听了这呼吸声就立刻紧张起来,忙去探他额头,果真觉得比自己额头烫了些。   “快面是谁?快来人!”沐景叫着,没一会儿采莲就从外面跑进来,应声道:“夫人,怎么了?”叫开将沐。   沐景立刻道:“九爷病了,快去请大夫!”   “哎,好!”   采莲立刻披衣服跑了出去,赵晔也醒了过来,扶了扶头,懒声道:“怎么了?”   沐景担心道:“你头疼么?”   赵晔“嗯”了一声,“是有些。”   “我让人去叫大夫了,你先躺着,一会儿让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外面传来了更鼓声,更是五更,赵晔这才知道是要天亮了,坐起身道:“不是要去洛阳么,我无事,请什么大夫。”   “去什么洛阳,你都发烧了 ,先看大夫喝了药再说。”沐景的语气毋庸置疑,说着就起身脱了身上寝衣开始穿衣服,赵晔看了半晌,在她背了手到背后系系绳伸手过去将系强接了过来,半含笑道:“我给你系,以后每次我从外面回来就看看你的衣服的结,若是和我打的结不一样,我让你好看。”   沐景忍不住笑了起来,推他道:“胡说八道。”   “光这个不够,裤子我也给你系,定要系个别人学不了的……”话到一半,突然顿住。   意识到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沐景问:“怎么了?”   久久,他在她身后答:“好像系成死结了……”   “赵晔!”   赵晔称自己无事,沐景却非要让大夫过来看,结果大夫过来却说赵晔并不发烧,只是小小的伤风,大概是被生了伤风的人传染了,休息休息,喝喝药就好。听到这话,沐景心里有些庆幸:大概真是被别人传染的吧,应该不是被自己冻的……   只是耽搁下来,去洛阳之日便推迟了,赵晔却并不听话地在家里休息,到中午就出了门去。   出了门,便往昨日的妓馆方向而去。妓馆并没有多远,骑着马很快就到了妓馆楼下,赵晔抬头看了眼,这才知道这妓馆的名字叫锦春院。   此时正午才过,妓馆刚刚开门没多少生意,楼上走廊上也没站人,但赵晔下马,也同样有人迎了出来替他牵马,然后拉了他进去。   “我找小烟。”进门后,赵晔直接说道。   接待他的是个老妈子,听见这话便笑道:“官人,小烟正好不在,我们这儿其他好看的多着,不如您再看看别的?”   “为何不在?”赵晔问。   老妈子忙回道:“她要晚些才来的,官人若真是非她不可等等就好。”   赵晔将从身上拿出一颗银子来:“让她立刻过来。”   老妈子一边收下钱,一边笑道:“官人好豪爽,您等着,我这就让人去叫她过来。”说着便指了个男人道:“快,去叫小烟赶紧过来!”   男人应着出去,赵晔则起身道:“带我到楼上房间,她来了直接送到我房里去。”说着往楼上走去,老妈子连声答应,急着带了他到房间。   并没过多久老妈子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笑道:“官人,咱们小烟来啦。”   赵晔淡淡道:“进来。”   “欸!”老妈子话音落后,门便被推开,轻细的脚步声传来,女子挑了珠帘细声道:“官人,小烟——”   话到一半,陡然停住,赵晔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的女子带了些惊慌怔怔看着自己,正是昨夜那个在他身上磨蹭的女子。   赵晔二话不说,将手帕从袖中拿出,放到桌上,“谁让你做的?”   小烟笑道:“官人便是昨夜同那群军爷里的吧,这是问的什么意思?”说着上前来给他斟酒,他也没抬眼,只是从身上拿出一锭银子来放在桌上,“说。”   小烟倒酒的手停了下来看着那银子并不说话,赵晔又往桌上放了一锭,“说么?”   没等到回答,赵晔便道:“我还有钱,不过再来出来的话估计也够给你赎身了,我便买了你送去做营妓如何?”说着站起身来,小烟立刻道:“我说……”   赵晔重新坐下,静静等着。   小烟迟疑了半晌,才道:“我并不是有意的,实在是……”   “是谁?”赵晔打断她的话。   她忍不住微微颤抖,好久才道:“是昨天与官人一起来的那位,昨天他做东,别人称英都虞的。”   果然是英霁!赵晔心里难受至极,他只以为英霁一心要将他压在下面,却没想到他还对他使出这种手段,这是什么,是要离间他与阿景了让阿景再与他和离么?阿景当初没有选他,他以为他做这些就有用么?   赵晔起身往门口走去,身后小烟出声道:“官人把钱收回吧,的确是我为了钱才受了指使将那手帕放在官人身上的,对不起……”   赵晔没回头,径自开了门出去。   “官人……”   人已去,小烟转头看向桌上的银两,好久,才将银两拿起,紧紧握在手中。   赵晔没走多久,方氏就到了正房来,这一次,她却没有端汤。   “阿景,娘有些话想和你说说。”   见了方氏的样子,沐景便朝采月几人示意,她们看了她眼色后出门去,沐景这才在榻边坐下,看向方氏道:“娘坐着说吧。”   方氏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一副关切样子,沐景笑道问:“娘怎么了?”   方氏凑近她低声道:“听说昨日九郎去妓馆了?”   她倒知道得快。沐景心中想着,脸上去笑道:“是啊,是他们军营里的人一起去妓馆喝酒了,男人嘛,都喜欢往那地方去。”   方氏脸上便一脸凝重之色,叹气道:“阿景,在娘面前不用忍着,娘虽没生你,但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你心里若是难受,都可以对娘说的。”   沐景又笑了笑,“娘,我没有难受,若是为了这么点事就难受,那可真是和自己过不去,别人都去他总不能不去吧,他心里有我我知道的。”   方氏点点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能看得这么开,是的,若是为了这么点事就难受便是和自己过不去,怎么说你是正妻,那外面的女人算得了什么?不过……”   沐景专心听着她这“不过”后面的话,只听她道:“你还是要注意些,人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话再对不过,他老往那地方去,这一次两次没生别的什么心,万一哪次碰到好看的,或是喝多了,或是走不开什么的就在那儿过夜了呢?这你也说不得什么,毕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要以后时间长了,又从外面带人回来呢?那样,可有你气受的。”   沐景笑道:“娘不是说了么,再怎么样我是正妻,就算他从外面带人回来又怎么样,那不是个妾室或是侍婢而已,我用不着去在意。”   “阿景,话是这样说,可谁又能保得准那外面的人守本份,老老实实做个妾?”方氏拉了她的手道:“像九郎这样的人,别说找一般的烟花女子为妾,就是找良家女子做妾也是可以的,而且家里有钱,找几个都行。现在他自然是在乎你,没找,可以后呢?女人能年轻几年?脸上又能好看几年?待生了孩子,待这二十多的年龄一过,那便是天天见着老了,可男人不怕老啊,他们力气行着,那时候再好的男人也会上外面去找的。”   沐景想起昨日采月说的话来,想着总是弄个明白,便收了笑,脸上慢慢露出担心之意,一会儿才道:“这样……也是无奈,可怜我与他家世本就隔得悬殊,以后他要真对我不善,我也没什么靠山帮手。”   方氏立刻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爹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这是没得改的,可你可以在别的地方找帮手啊,别人常说远亲不如近邻,若在身边有帮手,说不定比个可靠的娘家还好!”   “娘的意思是?”   方氏握着她的手慢慢道:“是这样的,你看啊,这九郎老往妓馆里去,保不准那天就会收一个进来吧?”   沐景点点头。   方氏又说道:“以后你有身子了,也要做好妻子的本份替他物色个好的在旁服侍吧,这一来二去,不出几年这院子里的人就多了,人一多便要起事非,你性子敦厚善良,万一碰到那厉害的角色呢?这夫妻,最受不得人离间的,要是一个不好你被人算计了,可是连这正室之位都可能不保啊!”   “为什么……怀孕了就一定要找人服侍,不找不行么?”沐景问。   方氏立刻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来:“自然要找,要不然背个善妒的罪名可是随时都能被休啊!而且那时候你知道,男人忍不住的……你不找万一他自己找了个不把你当回事的呢?那还要糟糕一些!”   沐景沉默下来,迟疑道:“娘的意思是,得自己先找个老实的?”   方氏点点头:“娘正是这意思,要不然为什么主母都让自己身边的陪嫁丫头做通房再做侧室呢,还不是看着是自己人,自己身边的人那便是一条心,连在一起,两人做帮手总比一人强。”   “娘是让我从采月她们几个里面寻一个出来?”沐景心里已有几分确定方氏的意思,却仍是有意如此说。   方氏果然立刻摇头:“你忘了,那可都是九郎身边的丫环,你身边就一个夏妈妈!那九郎身边的丫环你能保证她在关键时候向着你么?说不定以后和外人联合起来害你也不可知。”   “可,可我没有陪嫁丫环呀?”沐景茫然道。   方氏极和善地笑了起来:“没有陪嫁丫环有别的嘛,还比丫环更亲更靠得住呢,而且身份也高些。”   沐景眼中露了疑惑看向她,方氏将她手以示亲密地握得紧了紧,软声道:“阿蓉的婚事弄成这样,你看让她与你姐妹一块儿,互相扶持怎么样?”说着马上苦了脸道:“她也是我女儿,我本是不愿她做个妾,可弄到这样也是没办法,去别人家我自然不愿,但在你这儿就好了,你是她姐姐也不会欺负她,她是你妹妹还能帮你一起拴着九郎,你们姐妹若是落到了一处,那我和你爹也就放一百个心,死都能闭眼了。”   沐景笑了笑,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来,看向她道:“所以娘和妹妹说什么怕风言风语才来我这里避风头,其实是早就想好要直接住到这里做主人了?娘,以前你为了抢到李家的亲事而朝我下手我可没怎么怪过你,反正想我是先室的女儿,阿蓉是你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不择手段为她谋好姻缘也是人之常情,也不过是给我下了一包不会死人的泄药而已,现在倒是变本加厉是不是?竟直接从我身边抢人了,九郎不是外面的好人家,他是我丈夫,你再想弄个好女婿也不能从家里人身边抢吧!”   ——————————————————   今天八千更,还有三千~~~   男人不可靠   更新时间:2012-12-24 17:05:30 本章字数:3544   方氏见她冷脸,不禁也生起怒来:“什么叫抢,我哪里说抢了?就算阿蓉过门也是她为妾你为妻,这叫抢么?她不是同样要叫你一声姐姐要对你请安问候要处处以你为先她的孩子是庶出你的孩子是嫡出? 我不过是想着九郎总要纳小阿蓉总要嫁人,不如就一家人在一起算了,你何必将话说得那样难听?再说了,我这不是先就在同你商量吗?”   沐景心中气愤,只觉得有许多话要争,想了想,却又觉得没必要,她倒是比自己还理直气壮,说着也没多大意思,便缓了口气,淡淡道:“我是这家里的夫人,娘要将女儿送进来做妾室自然要让我同意,既是同我商量,那我就想想吧,嗯……我认真想过了,我不同意,娘还是给妹妹另寻人家吧。”说着,她站起身来离了方氏身侧,背朝她一副再无话可说的样子。   “你……”方氏气极,手将袖子使劲拽着,一会儿才“腾”地起身:“我知道你怎么想,你觉得现在九郎一心一意对你,你不用让他纳个妾来给自己添堵,可你想一想,你和他不过才成亲这几个月,我都听说了,你们中途还和离过一次呢,你能担保他对你一心一意到什么时候?现在我和你好好商量你不愿意,非要等到以后九郎对你不满你才高兴是不是?等九郎开口时,你可是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沐景回头来看向她,“娘的意思是就算我不愿意,九郎也会主动开口要纳阿蓉做妾?那好啊,我也不开口让你们回汾州了,你们就在我这儿待着,什么时候九郎说要纳阿蓉,我保证一点也不为难她马上就答应了给她把房间备出来,阿蓉要荡秋千要放风筝就让她去吧,兴许九郎还真喜欢这些呢!”   方氏脸上现出一丝难堪之色,却也是一闪即逝,马上就板了脸“哼”一声,带着怒气出了门去。   沐景强迫自己深吸气后吐气,想将心里的气愤与难受散去,却是总也不能如意。离开汾州前,她与她们母女还算是融洽的,她以为出了那个家门,从此她们就没了以前的恩恩怨怨,到了外面还能做一场亲人,没想到却成这样,早知如何,她何必要为了尽亲人之谊接她们到这里来?才成亲就接娘家人过来住着,把个赵宅几乎变成沐宅,她对赵晔就没有歉意么!   门外,赵晔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下人,自己往里面走去。沐景交待了他一回来就得赶紧到房中喝药的,他便直接往房里走,没走几步,却又听到了前两日听见过的声音。   “再下面一点,再下面一点,快了!”   她的声音总是充满着一股朝气与欢快,赵晔再往前走几步,在拐弯处果然又见了沐蓉,她还是与小雁在一起,由小雁将院里一棵红色海棠的枝丫往下拉着,她则踮了脚努力要去摘那上面的花枝,然后身高不够,无论怎么踮脚怎么举手都只还差那么一点。   赵晔那里过,走到海棠树旁,抬起手来轻易地将她要够的那枝海棠摘下。沐蓉一惊,身子一歪差点跌到,赵晔忙伸手将她胳膊拉住。   “夫人,我刚刚在院子里听到了马蹄声,似乎是九爷回来了。”采曦从外面进来说道。   沐景心中还有些怒气,听到赵晔回来的消息才算平静了些,缓了几口气整理整理便走出房门,没走几步,便见到了穿了一袭黄衣明媚清新的沐蓉,而她对面正站着赵晔,脸上含着轻笑,一手握着她胳膊,一手将一枝海棠花递到她面前。   沐蓉脸上笑靥如花,倒还比那海棠花还娇艳,妃红色的海棠衬着黄色的衣裙倒是鲜花配美人,别样丽致,而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又是伟岸英俊,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对神仙眷侣,让她都要忍不住唤一声“妹妹妹夫”,赞扬他们“只羡鸳鸯不羡仙”。   可那男人却不是她的妹夫,而是她才在房里说得信誓旦旦只要他开口就给他纳妾的丈夫。沐景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屋里去。   海棠树下,沐蓉脸上泛起绯红来,轻声道:“姐夫……”   赵晔放开她,点了点头,然后离去。沐蓉忙唤道:“姐夫——”   赵晔回过头来,她立刻追上去道:“姐夫你前两天不是说要带我去城郊吗?”   “城郊?”赵晔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沐蓉便嘟了唇道:“你说有空了带我和姐姐去城郊放风筝的。”   “哦……”赵晔这才想起来,迟疑一下才回道:“那等有空吧。”郎禁见对。   “可姐夫你这两天不是都不用去军营么?”沐蓉追问道,小巧的红唇如小孩子一样高高撅起:“你不会是逗我开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记性好着呢!”   赵晔笑道:“不是,只是最近的确没时间,明日我与你姐姐就要去外面一趟,等回来再说吧。”说着又转身往屋里走去。沐蓉其实知道他和沐景要出门的事,说是什么探望远房亲戚她根本不信,本还要再问两句的,他却已走远,前面没多远就是正房,她只好作罢。   赵晔回房,沐景便吩咐道:“快将九爷的药端来吧。”说着又看向赵晔,“伤风好些了么?头还疼不疼?”   赵晔摇摇头,坐到她身边去,“我就说我没事。”   沐景将他头上看了看,伸手替他拂了拂,“有花粉,又在哪里钻了回来的?”   “有么?”赵晔也伸手拂了拂,“不过是在海棠底下站了站而已。”   沐景见他一副自然的模样就生气,脸上的笑稍稍僵硬道:“怎么去海棠下站了,这么大男人还跑去摘花了么?”   药被端了过来,赵晔一边接到手中一边回道,“看见你妹妹要摘花够不着就去帮她摘了。”   沐景本是一肚子火要发的,一大串问题要问的,见他这样却再也问不出来。是,她不过是看到他将花递到沐蓉手上而已,他已经说了,看见她妹妹要摘花够不着就去帮她摘了,摘了花不是该递到她手中吗?递花的时候笑一笑也不行吗?她够东西站不稳扶一扶也不行吗?最主要的是,那是她妹妹!   他什么轻描淡写,他什么错都没有,他也没说要纳小,也没说要纳她妹妹做妾,不过是这样的小事,她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其实连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可是……连她自己也没接到过他摘的花,连她自己也少有那样和他花前月下甜蜜的时候。也许,他确实没有纳妾的心,如果要在她和别的女人之间选,他自然会选她,可是如果不是非要选的话,二者兼得也是不错的,而且最好是她不这么斤斤计较,不这么善妒,不过是个妾室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沐景沉默着再也不想支声。好吧,刚才对娘说的话她遵守,她不赶她们离开,她就这样,要是哪天赵晔真开口要纳沐蓉做妾,她也答应!   “东西准备好了么?我们明天动身吧。”一旁,赵晔喝完了药说道。   沐景换了个姿势坐着,语气有些冷淡道:“我不想去了。”   “嗯?”赵晔侧过头来看她,“怎么突然又如此说?”   “有些不舒服……”沐景随便扯着理由道:“而且你也伤风了,刚才夏妈妈说天色不好,这 两天可能要下雨,这时候一下雨就打雷,就算了吧,牡丹在汴梁也能看的,不用非得去洛阳。”   赵晔看着她问:“我早就好了,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沐景有些无精打彩:“不用……你待会去书房吧,我回房躺躺。”说着就进了房间。   赵晔看看她,觉得有些奇怪,却又想不出发生过什么能让她不对,心想她体虚,大概真是有些不舒服了,便没怎么在意,只觉得她的体虚似乎还是要请大夫好好看看。   晚上做到一半,赵晔停下来问沐景道:“身体很不舒服?”   沐景摇摇头,“也没有……”   赵晔又将她看了一会儿,“那你是不想?怎么……”说着神色带了些不可置信道:“我让你这么没感觉?”   沐景伸手抱住他,“没有……只是有些要睡了。”   赵晔脸色更加难看,她这才意识到这样说更不对,忙道:“不是,只是有些累了。”说着轻声道:“快点啊。”   赵晔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继续,脸上绷得极紧,直到她又催才继续,一边加大了动作一边暗恨自己刚才顾念着她体虚。   这一下沐景却完全忘了心里的闷气,连声喊喊停,却怎么也喊不动。   到半夜时,她真的是累了,似乎一闭眼就能睡着,可却总是清醒着,直到身边的男人都传来均匀细致的呼吸声。   某些气,在睡下时总会越生越大,然后想出一大堆平时想不到的解决之法。为什么那么多女人要将家中大权牢牢握在手里,为什么娘会觉得要弄个靠得住的帮手在身边,因为男人太不可靠,的确,当今天下富庶之家除了个王相公还有谁家只有一个正妻?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他就是王相公第二吧,那她何必死死抓着他一个男人,还不如抓着别的东西可靠些,比如钱。   直到那买了大蓝的六百贯翻了倍的印入脑海中,她心里才觉得好像是心安了些,那的确是可靠的,而且还是在她自己手中。   ————————————————   最后的话不过是小景生气之后的想法,并不代表她就不喜欢赵晔十分不相信赵晔,生气而无处发占了多数,所以大家不要不安   今日更新完   最终对决   更新时间:2012-12-25 13:45:17 本章字数:7873   第二天只待赵晔出门,沐景就写了信交给夏妈妈,一边说道:“给卓然表哥送去,让他按我信上说的配几样香饼给我,看能不能配成。”   夏妈妈拿了信便去孟家,没一会儿,却带着孟卓然过来了,到了正房堂屋,孟卓然说道:“表妹信上说的不清楚,正好我闲着,所以就亲自过来问了,免得配错了表妹不喜欢。”之后又说道:“不过这亲兄弟明算账,这香料费我可是一分都不会少,要让我爹知道少了东西又没钱到手,还以为我拿了香料去送了外面的女人呢。”   他一说,旁边的丫环都轻声笑起来,沐景也笑道:“好了,谁说不给你钱了,咱们家九爷有的是钱,你要做得好,本夫人还给你赏钱。”   “那好那好,小的一定好好做。”孟卓然笑道。   之后又说了几句姨妈回汾州的事,两人便出门去了,在园中散起步来——像他们这样瓜田李下的关系,要说话又不想被人听到,最好的地点当然是人人都能看到的地点,他们在园中走着,旁人都不能听到他们说的话,却能看到他们只是在说话。   离了旁人,孟卓然问:“让我来是问那大蓝的事吗?那个已经顺利卖出了,钱也到手了,我还正想问你准备怎么放着,那人给的铜钱,看你要不要换成银两或银票,我给你去换。”   沐景回道:“并非全是这个,表哥,我想开个铺子,但不知道能做什么生意,你能给个主意吗?”   “开铺子?”孟卓然讶异道:“九郎那般痛斥奸商,你还开铺子?”   沐景沉默着不作声。   孟卓然便猜道:“这你也偷偷做,不告诉他?”   “不行么?”提起赵晔沐景便有些不悦。   “怎么,吵架了?”孟卓然十分眼明道。   沐景却并不回这事,“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别的不用管。”   孟卓然认真道:“纸包不住火,这么大的事你不可能瞒一辈子,他总有一天会知道。”   “知道就知道,只要那时候铺子开起来了赚钱了就好,知道又能如何。”为了让孟卓然放心,沐景又接着道:“其实我也不是准备一直瞒着他,但你知道他不喜欢这样,可是家里开支大,收入却没多少,大部分还是王府那边送过来的,我心里十分没底,反正钱放着也是放着,以钱生钱不才是生财之道吗?我先把铺子开起来,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那时候他就算不高兴也没办法了。”   孟卓然点点头,“但万一赔了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开铺子之前把一切都算好了再开,若还是赔了,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多学学经商之道,等以后有机会再开始了,反正,若要赚钱,除了升官发财不就只有开门做生意了吗?升官发财是九郎的事,我就走家里的这条好了。”   “你能如此想倒是可以。只是你要开什么铺子?身上的本钱又怎么来?若是大铺子,那一千多贯可不够。”   沐景想了想,问道:“那大蓝,我连本带利一共有多少?”   “一千五百贯。”孟卓然回道。   “那……”沐景看见眼前的海棠,心烦意乱之下抬手将上面一枝红色花枝狠狠拽下,这才说道:“表哥你先代我和姨父商讨商讨,或者不开铺子做别的生意也好,钱的话我到时候再想办法。”   “好,我回去将这事给我爹说说。”孟卓然走着,问道:“你娘和妹妹在这儿还好么?”   迟疑一会儿,沐景才回道:“还好。”   “那就好,当初你让她们过来,我娘其实并不赞同的,觉得你后娘这人有些……”他顿了顿才轻轻一笑,跳过道:“怕你麻烦,但我爹说什么顺其自然就好,文杰又想他们来然后自己不用回汾州去,所以我娘就没过来劝你了。”   沐景心里泛苦道:“让姨妈操心了,她们过来还好,除了每天炖炖汤,也没什么别的。”   孟卓然点点头,“还有件事,我先给你说说。”   “嗯。”   “我爹前两天无意中知道了个人,我们猜测,那人很可能就是私奔逃婚的李三郎,但是现在还没找到他的人,我爹还在打探着,如果运气好的话,那人也许真是李三郎,而且,他就在京城。”   “李三郎?”沐景陡然停下步子来看向他,“他到了京城?”   孟卓然道:“只是可能。”   沐景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那那个可能是的人难找吗?可需要我这边也弄些人过去帮忙?”   “不用。”孟卓然回道:“也许这两天就有消息了,你们等着就好,这事我看就先不和你娘她们说吧,省得她们白着急,最后又发现是我和爹弄错了。”   “嗯,我知道的。”沐景缓缓点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李三郎竟有了消息,如果真找到了,娘会选择告诉李家之后再办婚事吗?或者,她还是觉得沐蓉做赵晔的妾比做李三郎的妻好?如果她们选择了李三郎应该就会回汾州了吧……只是,她们回不回汾州其实没什么,重要的是赵晔心里怎么想。   开铺子,做生意,便是沐景想了一夜之后的决策。她想,无论赵晔对沐蓉是有心还是无心,让她做一个依附爱而活的人实在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无着落,就如浮萍依水,水会流走,水会干涸,远不如自己扎根地下。她就要扎根地下,就要有自己的活路,爱算什么,待他日赵晔纳新欢之时,便是她这个旧人不闻哭声之时,她依附着他,一旦他不再能让她依附,她又是何等的凄惨飘零?可是,如果她有了自己的生意,自己的铺子自己的钱,她还怕什么,所谓的爱情算什么,温饱才是存活之根本,待他日赵晔给新欢摘花插钗之时,她照样能请他写一纸放妻书!   至于做生意的本钱,她没有别处可拿,自然要从他身上拿了,反正……她也是嫁了他这么久的,他不把钱当回事,送她一些也好,若她运气好真能赚到钱,大不了再还他,若是赚不到,就当他给的负心赔偿。   拿钱的方法,仍是同上次一样,只是这一次,她不弄假补药了,而是假首饰。   从账房支了钱,沐景就去了南薰街的金银铺,然后到了铺子内的房间,与老板面谈。   “老板,我要些能冒充金饰玉饰的首饰,就是那种看上去或许价值不菲,但实际价值并没有那么多的首饰。”说着,她将一锭银子放到桌上。   老板并没有支声,她笑道:“老板放心,我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是……身边妇人都是珠玉满身,而我身上又无多的钱财……”   老板突然笑了起来:“夫人是以买首饰为由,想存私房钱吧。”   沐景一愣,心想这个理由确实不错,而且她好像还真是要存私房钱,便低了头一笑,以示默认。   老板干脆道:“成,这不过是小事,不过别的首饰我们会在上面做上我唐记金银铺的印记,但这样的不会。比如镀金的金饰,夫人出去定会说这是纯金饰,结果别人若发现是镀金,定会觉得是我唐记金银铺有意欺瞒,所以我们不会在上面做印记,而且夫人还需在我们拟好的凭据上按手印,承认这首饰是我们按夫人要求做的仿制品,而我们给夫人的账单上会写上高价值的材料工艺。”   所以,这老板明显比她有经验,什么都替她安排好了,估计价钱计算方法也早有了吧,都不用她与他交涉了。沐景点头同意,心想是不是有很多女人都这样存私房钱。   “这个要多久能拿货?”谈好之后,沐景问。   老板笑道:“铺子里有成品,不用等,不过夫人要订做也行,须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但价钱会高些。”   “那我先看看成品吧。”   看了几样,沐景挑了些样式确实好看又璀璨不辨真假的,却还是不够,她这次名义上是拿了三百多贯买首饰,就这四五只实在是太少了些。   老板又说道:“夫人,我们店里过两天会出一批新货,夫人若是对剩下的不满意,可到时候再来挑。”   沐景同意,立刻问:“几天后?”   老板回道:“三天,三天早上一开门便会有新货,这货也有别家夫人想来看的,夫人若要好的样式,须早些来。”   “那一言为定,老板定要给我留一些,我三天后一大早就过来。”沐景认真道。   拿了一批首饰回去,到三天后,沐景又一大早就起床。   赵晔因为去军营也在床上睡着,见她坐起身来,问道:“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之前去的首饰铺今日有新货要出来,若去晚了就被人抢了。”沐景坐起身来,脱寝衣换抹胸。   赵晔将手在她背后轻抚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在意首饰。”   “人总会变的。”   “嗯?所以,你是变得爱好看爱打扮了?”赵晔说着又将手移到她前面去,将那只能看到一角的丰盈握住。   正出天成。沐景将他推开,“别弄。”脸上一点笑意也不带,倒像是一脸厌烦一样。   赵晔心中不悦,索性一把拽下她,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沉声道:“感觉到了吗?”   沐景脸上微红,推他道:“没感觉,快走开,我要起床了。”   “那这样呢?”他挤开她腿,朝她这边一送,若不是隔着衣料,只怕……   说着低了头吻向她颈间,她气息已有些凌乱起来,迟疑了半晌,却还是推开他,“说了我有事。”   证据却仍是冷的。   赵晔抬起头来看向她,“这几日你怎么了?”   “没怎么。”沐景说完,用力推开他,然后朝外叫道:“来人。”   采曦从外面进来,赵晔不再弄她,她披上衣服,然后回头看向他道:“我去看首饰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若有事就自己用了饭出去吧,若无事……阿蓉喜欢放风筝,来了这么久也没怎么放过,不如你这姐夫就带她去城郊放放风筝吧。”说完,起身下床去。   赵晔看着她走下床,抿着唇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独自用过早饭之后赵晔就去了书房,才稍稍有些静下心来,门外就有人唤道:“九爷,赵管家来了。”   自从之前的事之后,他没怎么同赵恒说过话,赵恒也没主动找过他,偶尔碰上,也只是低头叫一声“九爷”,而他则点点头或是“嗯”一声。此番赵恒主动找他却是为何事?   “进来。”赵晔说着,下一刻,门就被推开,赵恒走了进来,站到书桌前,“九爷。”   “有什么事?”赵晔低头看着桌上的书本问,静默一会儿,又说道:“恒叔坐下说吧。”   赵恒愣了愣,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激动,随后又平静了下来,“老奴还是站着吧,因为接下来老奴要说的话九爷也许不喜欢听。”   赵晔抬起头来,脸上已是严峻之色,“既然明知我不喜欢听,为何还要说?”   “忠言逆耳,九爷自然不喜欢听,可说却是老奴的本份。”   赵晔沉了脸不作声,赵恒便直接道:“九爷可知夫人四天前在账房支了三百六十贯钱,竟是全将这些钱用来买首饰。”   “这又如何?”   赵恒一副痛心的样子,却努力让自己平静道:“九爷,可以说,夫人才过门三个月,掌家也才三个月,甚至……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也才三个月, 仅仅三个月,她没有为九爷安置些什么,却拿了大量钱财给自己买首饰,还有,就在夫人当家不久后,她还拿了一大笔钱去买补药,不错,那是大夫开的补药,夫人既是身体不好是该补,但两笔钱放在一起,九爷不该猜测些什么吗?不管原因如何,事实是,夫人在进门仅仅三个月的时间里不算平日里的小钱,单为着自己,就从账房支了七百六十贯。九爷,您是富贵出身也许您不觉得怎么样,但这些钱,已够穷苦人家好几口人过一辈子了,夫人出身汾州小县,以前应是没有挥霍享乐的习惯,为何……”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总的来说,就是夫人从账房支了钱去买首饰,账房告诉你,而你觉得钱太多是不是?”   “九爷……”   “赵管家。”赵晔抬起头来看向他,“账房归夫人直接管,谁支多少钱不是该夫人同意了再找刘管事拿吗?为什么夫人自己支了钱刘管事却要找赵管家报备?”   “这……这不关刘管事的事,是老奴……”   “好了,这事到此为止,你可以出去了。”赵晔打断他的话,又埋下头去做自己的事。   赵管家在站在站了半晌,最后还是咬咬牙,抬头道:“九爷,家里的钱,都是大老爷的心血,都是留给赵家子孙的。”   赵晔没回话,赵恒痛心无奈,却无言地迈了步子出去门。   门拉开又关上,传来“吱呀”声,然后又传来轻轻的门合上的“哐”声,待这声音之后,赵晔才抬起头来,久久,面色慢慢冷峻。   到了唐记金银铺,没想到老板没骗人,还真有其他两位夫人已经早到了,沐景庆幸自己来得不算晚,最后总算挑了好几样看着就有精致值钱,但实际价钱却并不高的首饰。   之后,老板却对她道:“上次订做的首饰已完工了,夫人随我过来。”   “订做?”沐景疑惑道:“我并没有订做呀。”   老板看着她认真道:“夫人一开始没订,后来订了的,夫人忘了么?”   这……是不是有什么事?   沐景看着老板的脸色,不再说话,只随老板进里间去。   进了里面的小屋,老板从个抽屉里拿出一只小匣子来递向沐景道:“这是有位客人让我交给夫人的。”   沐景将那匣子打开,里面是淡黄色的丝绸内衬,而在那淡黄色上面赫然躺着只红玉发簪,发簪的样式极其熟悉,是一只含苞待放的兰花,正是当初姨妈送给她的那只,是在她成亲前最好的首饰。   红色的玉质地剔透,光彩夺目,的确是少见的好玉,让她一下子就想起赵晔曾给她说过的春狩之赏来,而且,她自然记得以前那只兰花发簪哪里去了,被她在杜鹃坡下送给了英霁,之后她来京城将玉佩还给了他,发簪却还在他手中。所以,这发簪……   “是谁让您交给我的?”沐景看着老板问。   老板笑道:“那客人说夫人一见自会知道,说是还您的。”   沐景僵硬地笑了笑,“劳烦老板了。”   出金银铺时,沐景早已是满怀心事。她不知道英霁为什么要送这样的东西给她,但他送的东西她自然不敢收,他们之前本就有那样的关系,手上再拿着这种东西万一被人知道那不是百口莫辩?而且就算没人知道她也不能收下,还给他,也是告诉他他们再无关系。   只是,如何还给他?派人去他家里?似乎并不好,就算不知是因什么事,别人也能知道是赵家的下人去了英家府上。或者……以此机会告诉赵晔 ,让他去还,同时也让他知道英霁是因为自己才一心想比他强?可是看着这发簪,赵晔会不高兴么?   一直矛盾到回家,要进房时,正好碰到赵晔从书房出来,一见他,心中那矛盾就又涌了出来。   “回来了?”他淡淡道。   “嗯。”沐景一边简短地回着,一边往房里走,没想到赵晔却顺手将采曦拿着的其中一个盒子拿走,“很好的首饰么?”说着就将盒子打开,将里面的金凤钗拿了出来。   沐景心虚地瞟着后面,不让自己露出紧张之意,“快放回去,别给我摔了,还是新的呢。”一边说着,一边暗想他又不是内行人,大概不会看出来吧。   赵晔并没有看多久就将那金钗扔进盒子里,又将盒子甩到采曦怀中,沐景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出门时只是随便吃的些早点,此时太阳高升,正是真正吃早饭的时间,两人一起回屋用饭,沐景低头吃自己的东西,没一会儿,就听到园中传来欢笑声,正是沐蓉的。   沐景心中一阵烦躁,悄悄扭头看向赵晔那边,只见他低头吃着自己的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   “哎呀,别往那边去,那边有树,肯定要挂到的。”这是方氏的声音。   沐蓉又传来一阵欢笑声:“娘你别管啦,挂到了取下来不就行了。”   赵晔抬头往外面看去,沐景忍不住道:“阿蓉还真爱风筝呢,这样难放的园子都玩得开心。九爷喜欢风筝么?”这几日,赵晔在家的时间比以往长一些,据她所知,沐蓉没少同赵晔说话,而赵晔也没少笑过。她昨日看见娘,娘看着她的笑容都比以往神气些。   赵晔抬眼看了她,还未回话,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沐蓉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欢声道:“姐姐,姐夫,我们去城郊放风筝吧!”   “阿蓉——”随后方氏就急着走了过来,看着饭桌上的两人含了歉意道:“阿蓉懂事,非说要去放风筝,打扰你们吃饭了。”说着就去作势去拉沐蓉,沐蓉却跑到沐景身边拉了她胳膊道:“姐姐,我们去城郊放风筝吧,你看今天太阳这么好,风这么好,放风筝正好了。”   沐景淡淡道:“我才回来,有些累了,不想动。”   “姐姐,姐姐,去嘛,去了就不累了。”沐蓉似乎和她关系极好的样子,继续在她身旁哀求。沐景又说道:“我真的累了,不想去。”   沐蓉便像个小孩子一样跑到赵晔身旁,“姐夫,你上次不是说带我和姐姐去城郊放风筝的吗?你就劝劝姐姐,姐姐一定听姐夫的。”她说着,竟也像拉沐景那样一手搭在赵晔背上一手拉了他胳膊摇晃,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却让自己这个夫人无话可说:沐蓉看着,似乎就是个妹妹对哥哥撒娇的样子,她这个姐姐有什么话说?   转眼看方氏,却见她正好将目光从沐蓉那边挪过来看着自己,沐景突然意识到,这似乎就是最后的决战了:她不会去放风筝,而沐蓉会硬拉着赵晔去,最后如果赵晔去了,那便是她输了,沐蓉成功了。   “但你姐姐不是说累了么,改天吧。”赵晔回道。   沐景的心早已提起来,听了这话稍稍舒缓了些。   沐蓉继续拉着赵晔道:“去嘛去嘛,姐夫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话不算话,姐姐不去,不如就姐夫你一人带我去好不好,等姐姐想去了我们再一起去!”   果然,现在是单独拉他一人了,不自觉地,沐景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赵晔看向沐景,问道:“阿景真的不去么?”   沐景抬起头,目光与他对视,肯定而清晰道:“我不去。”   “姐夫,那你去,你去嘛,好不好?”沐蓉继续在赵晔身旁撒着娇。   赵晔将目光从沐景身上移到沐蓉身上,回道:“好,待会就去吧。”   “好,姐夫最好了!”沐蓉欢声道。   心中似乎有冰,有似乎有火,好像是凉的,又好像是烫着,又好像……没有知觉,甚至耳边也成了嗡嗡一片,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她就那样坐着,好像这一个屋子里只剩了自己一人,又好像整个世间都只剩了自己一人,连阳光与风都已不在。   好一会儿,她被沐蓉的声音惊醒,“不如我们等会再去买个新风筝吧,这个在树上挂过,都有些破了。”   “嗯,好。”赵晔回道。   沐景已有些回了神,抬了手去碗里夹饭,努力了半天,才夹起三粒米。   对面又说了什么她没听到,然后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采月推推她,她抬起头来,只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赵晔朝她说了一句话,似乎是第二遍,“我出去了。”说着,站起身来。   沐景没想到自己还能说话,还能站起身温和地笑上一笑,“嗯,早去早回。”   “嘿嘿,姐夫,不如我们带些干粮吧,到时候如果饿了还能吃呢!”一边往外走着,沐蓉一边对赵晔说。   待他们离去,方氏便看向沐景,脸上慢慢散发出淡淡的笑来,带着胜利者的骄傲,“阿景,我同你说过的,是你自己没听的。”   沐景一动不动站着,没有回话。   方氏又笑道:“事到如今,娘只能再劝你,在纳小这样的事上,女人还是不要太小气,大方一些,有利无害。”说完,转身出了门去。   沐景低下头来看看桌前,然后又抬起头,怔怔站着,久久,一旁采月忍不住道:“夫人还用饭么?”   “……不了。”沐景摇摇头,往房间里面走去,采月的脚步声从后面而来,她急忙道:“下去吧,我自己回房躺躺。”   话音落,眼中便不由分说地模糊起来,热液并未徘徊多久就落下。   ————————————————   这一章,七千,今天万更,所以还有一更三千字~~~~   永不纳妾   更新时间:2012-12-25 17:50:00 本章字数:3496   沐蓉没想到赵晔不只同意了和自己单独出来,还没有骑马,竟和自己一样坐了马车。与他同坐一辆车,她觉得心都要跳了出来,想说话,却是低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切都按娘说的在做,而一切都和娘预计的一样,等她和姐夫从城郊回来,她就真的要嫁给姐夫了吧,一时,心中又有些怅然若失。   “听说,你娘想让你给我做侧室?”静默中,赵晔突然开口。   沐蓉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了,陡然一愣,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只见赵晔也正好看向自己,却只是淡淡看了眼就移开目光又直视着前方。   “我……”沐蓉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娘说必要的时候可以隐隐地提一提,比如一直和他在一起这种话,可是现在他直截了当地这样问出来,她却哑口无言。   “是吗?”赵晔又问。   沐蓉低头道:“我,我不知道……也许是我娘……”   “你不过是个毫无所长的贫家女,还是个商人之女,无论才学姿色还是品行皆不怎么样,凭什么做我的侧室?”赵晔淡淡道,说话时下巴也不由自主微微抬了起来。   沐蓉早已紧紧拽着手上的风筝咬着唇,面色更是通红得要挤出血来,心中却是不服,忍不住抬头道:“我出身是低贱,可……可姐姐不也是和我一样吗?她也不见得比我多才比我好看,我也没觉得她品行多好,你,你……凭什么这样说?”   “她是例外。”赵晔侧头不悦道:“你出身虽与她一样,却与她差远了。”   “你……我……可是……”沐蓉都快挤出眼泪来,结巴了好久才抬头道:“姐夫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   “我想你知道我并不喜欢你们,是你姐姐要接你们过来的。可你们却到她面前说要给我做妾,就算她同意,我也不会同意,我又不是什么女人都要。”   “你……”什么女人都要……她就那么一无是处么?沐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低着头眼泪汹涌澎湃恨不能跳下车去摔死算了,没想到下一刻赵晔就又说道:“我不想在家里见到你们,所以,你们今天就走吧。”说完就自己下了车去,沐蓉听见他和外面的车夫说道:“将她送到孟家去,就说我与夫人托姨父照顾一下她们,衣食住宿之花费我待会就让人送过去。”然后,再没有然后,马车旁只有往回走的脚步声。   万万没想到会是样,来汴梁不过短短时间,她就被人连番奚落了两次。眼泪更加猛烈地往下淌,沐蓉痛哭着几乎喘不过气来,泪眼朦胧中将风筝撕得粉碎。   赵晔挑开卧房的帘子进去时,沐景正趴在梳妆台前,身子一下一下颤抖着,乍一听悄静无声,待走近了细听才知道正哭得悲痛,只是自己用嘴咬着手背将哭声止住了而已,另一只手就放在身旁,紧紧抓着桌面,然后继续紧着,都要把指甲嵌进桌子里去。   赵晔将她手掰开,低声道:“别把指甲折断了。”   沐景一惊,猛地回过头来,就看到了身后站着的他。   他面上没有特别的表情,似乎也微微有些心疼,而她则是泪流满面,眼睛哭得通红。   怔了怔她才反应过来,忙擦了泪道:“怎么回来了?”虽是极力隐藏,语气却仍是带着哽咽。   “不回来,怎么知道你在哭?”赵晔低头看着她,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擦去,“为什么总是要等我走了才哭,万一我没有转身呢?”   他想起除夕之前在雪地,若他没有鬼使神差地回头,他就不会看到痛哭的她,也不会知道她心里其实也有他。   沐景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他,缓缓从登子上站起身来,好久才道:“你忘了拿东西?”   赵晔摇头,“不是。”   沐景有些呆呆的,“那你回来做什么?”   “我对什么放风筝又不兴致,为什么要去。”他回。   “你……”又隔了好久沐景才得以开口:“那你为什么要和她去?”   赵晔突然扬起了唇角,“我本来想说不去的,可是看到你在饭桌上奇怪的样子突然想知道如果我真的去了你会怎么发脾气,所以就说去了,没想到你什么脾气也没发,却躲在房里哭。”   沐景只觉得脑中懵懵的,有些不明白他说什么,心里有分隐隐的猜测,却又不敢去相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问。   “我知道了,你后娘想让你那妹妹给我做妾。”   “那你……”   赵晔的脸冷了下来:“我又不是傻子,她有哪点好的,我为什么要让她在我身边晃?”   “你……”沐景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脸一瘪,泪水竟又哗啦啦流了下来,随后一把撞进他怀中哭起来,“就是说我骗我,你骗我了……你混蛋,你是混蛋……”   赵晔抱着她笑道:“好在我骗了你,要不然我就看不到你哭了。”   沐景将他背后一阵捶打,“我哭你很开心么很开心么?你还笑你还笑!”   她一边打赵晔一边笑得更深,却又认真道:“第一次看你哭,是在你来京城见了英霁回去的路上,那时候,我很难受,心想,若你是为了我而哭,我一定……没想到后来,你还真为我哭了,而且哭得那次还伤心。”   沐景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就看到他脸上的笑,竟还笑得露出了两个酒窝,一下子便气得在他身上猛打起来,“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我哭你这么高兴,告诉你,我才不是为你哭,才不是为你哭,你去纳沐蓉进门吧,你去弄一堆小妾进来吧,我高兴着,谁要为你哭了,我是……是眼里进了沙!”   “好,是眼里进了沙,应该进了的一把沙吧。”赵晔说着就又笑起来,在她又朝他身上捶时长臂一揽就将她抱在了怀里。   “阿景,我不纳妾,我这一辈子也不纳妾好不好?”   沐景安静了下来,好久才道:“这样……不好吧,别人不会笑你么?”   赵晔迟疑了一下才道:“笑就笑吧,不过,说我惧内好些,若是有人说我有病,我就说是你善妒,你可答应?”   “那要是你以善妒为由休我呢?”沐景又问。   “我不会。”   “那万一呢?”   “可若不说你善妒别人恐怕会说我有病。”   “那好吧……那就说我善妒好了。”   赵晔抱着她道:“你本来就善妒。”   沐景想推开他再打他几下,却又舍不得离开他怀抱,迟疑好久,终是忍住,只抱紧了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娘把阿蓉给你做妾的?”   赵晔回道:“找你身边人问的。”   “你……为什么要找她们问?”   赵晔脸上又泛起笑意来:“你这两天有些阴阳怪气,我不知原因,却想到有点像你吃采心醋那时候,一问才知道你果然又是吃醋了。”   “我……我没有吃醋……”   赵晔笑而不答。   下一刻,才争辩完的沐景就不打自招地问:“你不觉得阿蓉好为什么对她那么好,还给她摘海棠,帮她放风筝,你明明就是喜欢她!”   “没有。”赵晔回道:“是有一天回来时,我心情有些不好,然后正好看到她在园子里荡秋千,笑得很开心,那时,我心里突然就好受了许多,觉得你那妹妹也没有那么讨厌,但我没想到她们竟是有意的,我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以前你那妹妹不怎么出来,现在我每次经过后院她都在园子里玩。”   “真的不想纳她做妾?”沐景又问,“你不得她天真可爱么?”   “天真可爱我就要纳她做妾?而且她有天真可爱么?”赵晔看着她认真道:“你娘竟找到你面前说这样的事,你为什么还让她们待在这里?看见我给你妹妹摘花不高兴为什么不和我说?”   沐景缓缓垂下头去:“她才说完,我就见到你给阿蓉摘花了,还扶她,还笑得那么恶心……我就是想,你要是真喜欢,那就给你做妾算了,反正无所谓,我又不少什么。”   “就摘个花,你就对我不冷不热,还藏私房钱?”   沐景心中一惊,赵晔接着道:“那首饰没有花三百多贯钱吧,是假的是不是?”   “你……”沐景情不自禁又将头往下垂了几分,赵晔说道:“你不是那么喜欢首饰的人,应该不会一下子花这么多钱去买首饰,还一次就买了那么多,那金钗看上去是贵,但我将它随手扔在盒子里又丢到采曦怀中你都没说什么,若是真的贵重东西,你一定不会这么不注意的。”   沐景低着头一声不吭,他说完,停了一会儿之后才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靠,所以就想藏钱了?”   “你若是纳了沐蓉……”沐景小声道:“以后也会纳别的人,一个又一个,到最后我肯定就是那个最不讨你喜欢的,你又不怕我娘家,到时候把我休了,我不是什么都没了。”   “那既然藏了钱,怎么还哭得那么伤心?”赵晔说着执起她的手来,“把手背都咬破了。”   ——————————————————等晔她头。   今天更新完,明天两人继续腻歪,九哥继续承诺~~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更新时间:2012-12-26 16:17:55 本章字数:3427   “那既然藏了钱,怎么还哭得那么伤心?”赵晔说着执起她的手来,“把手背都咬破了。”   又一行泪水从眼里漫出来,沐景再次伸了手将他抱住,久久才哭道:“什么都比不过你……”   赵晔笑道:“是,什么都比不过我,有了我,什么都有了。”说着扶了她肩看着她道:“阿景,待会,我把钱库里一半的钱都给你,你可以自己放着,可以拿去你姨父家放着,或是存进钱庄去,这样你就再也不会担心我纳妾变心你一无所有了。”   “你……”沐景看着他,都觉得不敢相信,红唇颤了几下,又哭了出来,她立刻将泪水擦干,看着他道:“是我小心眼,我不担心,我也不要什么钱,那三百多贯我马上就拿回账房去,还有以前的……”   “我是说真的。”赵晔认真道:“家里一半的钱你自己收着,你若不要,我便换成金子了抬到孟家去给你找个坑埋起来。”   沐景眼中又有些湿润起来,紧紧抱了他,一会儿才哭道:“你故意折磨我……”   “我怎么折磨你了?给钱你是折磨你吗?”   “故意骗我让我伤心,现在又这样,你就是折磨我……”   赵晔轻轻笑,“你也折磨我。”   “我没有……”   “有,看我摘个花就不理我。”   “那还是你折磨我,谁让你给别人摘花了。”   “我以后不摘就是了。”   好一会儿沐景才小声道:“只能给我摘……”   赵晔又笑了起来:“好。”   相拥良久,赵晔松开怀抱,低头道:“把手背上些药吧。”说着拉到她床边坐下,自己则拿了白药过来,拿起她的只,只见上面好几个齿印,其中最深的一个破了皮,周围皮肉深深陷了下去,血从里面渗了出来,看得人心疼万分。   “以后别再这样了,像除夕前那样哭就不错。”   沐景抬手去打他,却让伤口撞到他衣服,手背上好一阵疼痛,让她立刻“嗤“地一声皱住了眉。   “别乱动。”赵晔忙出声道,然后拿了她的手腕,将白药洒在她手背上,再拿了条柔滑透气的白布系上。   沐景看着他低着头给她包扎了样子,认真又略带心疼,让她心中又是一阵激流涌动,又靠在了怀中,“赵晔……赵晔……我讨厌死你了……”   赵晔才给她系完结,伸了手将她下巴抬起,看着她带着水光的眼眸,以及眼眸中自己的清晰的模样,一低头,将她吻住。   她启唇,在他探舌过来时也探了回去,同时抬手勾住他颈子与他再次靠近。   一吻,停下,分开,他看她,她也看着他,然后各自往对方靠近,再继续。   直到一而再后准备再而三时,外面采月的声音说道:“九爷,夫人,老夫人过来了。”   赵晔吻着沐景不曾应声,一手还探在她衣服里,沐景微微喘着气,挺了胸将自己往他手中送着,一手在他颈上,一手也钻在他衣服里。   采月又在外面说道:“九爷,夫人,老夫人来了。”下一刻便传来方氏的声音:“阿景,九郎是回来了吗?”   “九郎,阿景?”   声音渐近,甚至往这边过来,两人这才将唇分开,沐景从他身上将手拿出来,他却在她胸脯上重捏了一把才出来,让她一阵轻哼气喘,脸上都泛起红来。   好一会儿沐景才从卧房里面出来,看着方氏道:“娘,什么事?”   方氏看着她红红的眼圈便觉得安心,含了笑问道:“我刚才听人说九郎回来了,却没看见阿蓉回来,所以来问问是怎么回事,九郎忘了东西还是怎么的。”   沐景挤出笑来正准备回答,却想起来连自己都不知道沐蓉哪里去了,是啊,赵晔回来了,那沐蓉呢?转头往卧房方向看去,正好见到赵晔从里面出来,刚才有些松垮的衣服已被整理好,脸上也是往常一样面无表情。   “三娘么?我让车夫直接送她去孟家了,岳母待会把自己和她的东西收拾了也在天黑前过去吧。”   此话一出,沐景微愣,方氏大愣。   沐景稍一琢磨便想明白赵晔这是在下逐客令,只往旁边榻上一坐,也不回话。   方氏好久才得已找回心神,看着赵晔笑道:“九郎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去城郊么?你不是要和阿蓉去城郊放风筝么?”   “不去了。”赵晔在沐景身旁的位置坐下道:“我这宅子并不大,本来住不下旁人,但阿景要接你们过来我也没办法,可我没想到你们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还想进我赵家的门,那我只好让你们走了。”说完看向沐景道:“以后不要把什么人都往家里接。”   沐景没想到他竟坦白到了这份上,连自己都有些觉得脸红不好意思了,抬头看方氏,只见她连脖子都红透了,怔怔看着赵晔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沐景脸上有些难为情的样子,起身看着方氏道:“娘,之前您和我说的那事……九郎知道了,他生气着说话有些难听,您别介意,他就这脾气,不如,您就先去姨父那里住着吧……这个,我也没办法……”   “你……你们……”方氏脸上的红再次加深,“你”了半天,仍是说不出任何话来,又瞥到身边丫环低头偷笑的样子,更是无言见人,最后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沐景看看依然面无表情的赵晔,朝采月道:“你们去安排一下,给我娘收拾了送她去孟家吧。”   采月应下带了采莲离去,赵晔则起身回卧房,沐景跟上,才一进房就被拉进了一人怀中。   抬眼便看到赵晔看着自己热烈而略带戏谑的眼睛,他揽在她背后的手也迅速往下移去。脸带绯红,略含羞地一笑,人就已被他拉到了床边,两人一齐往大床上滚下,亲吻抚弄,好一翻厮磨,直到她发髻散开,簪钗掉落床上她才一惊,立刻开口道:“我还有件事要给你说。”   赵晔将她抹胸甩下床去,一边吻过去一边心不在焉道:“说。”   “你等等。”沐景说着就将他推开,将胳膊横在胸前遮了春色跑下床去。赵晔看着她的身影发愣:不是说的“说”么?谁允许你下床了?   没一会儿,沐景就拿了个小匣子过来,赵晔没怎么看她手上的东西,只将她覆于身下,才要继续,她却拿起匣子道:“等等。”说着将那黑色的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红玉发簪来。   赵晔盯着那发簪看了会儿,接过去陡然起身,直盯着那发簪不挪眼,下一刻就冷声道:“他给你的?”   沐景没想到不用她说他就猜到了,坐起身,有些心虚地点头:“是的……”随口立刻道:“我今天又去那金银铺时铺子里的老板给我的,说是有人让他交给我,我听你说过春狩赐玉的事,就猜测……这也许是就是那块玉。”   “他倒是执着!”赵晔说得几乎咬牙切齿。   沐景靠近他,轻轻挽着他胳膊道:“也许他有什么误会,你替我去把东西还给他吧,只是还给他,不要和他起什么冲突。”虽说给赵晔是最坦诚的事,可想起以前在家乡听说有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打架死人的事,沐景还是有些担心他们弄出什么大的矛盾来。   赵晔轻哼一声,将匣子盖住,“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你别乱来,还给他就是了,反正他也没做别的。”沐景劝着,心里不由想起那时候在林家英霁拉她去房间的事,若让他知道,只见比现在更气愤吧。   “他还要做什么别的?”赵晔说着看向她,沐景低下头去,他却看见她未着衣料的白净身子,心里的火不禁散去,又换作另一团火。   “若可以,我真想让他在旁边看着。”他说着,将玉簪扔到一旁,抱着她倒向床上。   沐蓉被马车载回孟家时,孟家人不明所以,问车夫,车夫只说是九爷的意思就赶了马车回去,问沐蓉,沐蓉却随便冲进一间房去关了房门在里面哭起来,孟家正疑惑着要让人去赵宅问,没想到才过了一会儿,方氏就又乘了马车过来了,方氏也是一脸哭相,孟明章只好问向一同过来的采月。   采月还未回话,夏妈妈就说道:“她两人想攀高枝儿想疯了,夫人跑到景娘面前说让景娘作主把三娘收了给九郎做妾,三娘则天天在园子里勾引九郎,惹了九郎不高兴,这才将她们赶出来了。”夏妈妈向来想和气,但此刻也被气得不清,又想着自己总是在赵家,这以前的主母管不了自己了,所以胆子就大了起来,实话实说一点也没顾面子。   采月朝孟明章笑道:“赵宅不过是以前大老爷置的别院,地儿有些小,不怎么够住,所以将老夫人和三娘送了过来, 这是九郎和夫人的一些意思,供老夫人和三娘日常开销,让孟家姨父劳心,对不住了。”说着将两个小盘子双手托着递向孟明章。   ——————————————我么怎伸。   还有一章,也许在晚上~~~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   少女怀春   更新时间:2012-12-26 23:06:01 本章字数:3486   不用看也知道是银两,孟明章笑道:“客气了,还请转告九郎,这次的事给他添麻烦了。”他话章才落,一旁沐文杰便朝着方氏说道:“你们竟然又来抢我姐的男人,以前那李家的事就算了,竟然又跑去姐夫那里使计,你们怎么这么不要脸!”   “你……你这臭小子,凭什么对我这样没大没小,你……你胡说八道!”方氏气急败坏地朝沐文杰大喝。   “我就是没大没小了,是谁给脸不要脸?我姐好心接你们到京城来,你们竟好意思打这种主意!还有,这是我姨父的家,又不是你……”   “好了。”孟卓然拉了沐文杰小声道:“你爹不在就胆子大了是不是,她是你娘。”   “她才不是我娘!”沐文杰并不服,却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方氏脸上无光,也没有和他多争执,他说的对,这里是孟家,是他和沐景的姨父家她也不想待,可不待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没一会儿赵家过来的人离去,院里顿时安静起来,孟明章像无事一样客气地请方氏进屋去,方氏低声道:“阿蓉呢?”   这一下却让沐文杰想了起来,跑到东厢房间拍门道:“沐蓉,这是我表哥的房间,你给我出来,不要脸,不会是勾引完我姐夫又要勾引我表哥吧!”   孟卓然立刻去拉他,小声斥责道:“好了好了,这是大人的事,你别管。”   “哼,我姐就这我这么一个亲人在京城,我当然要替她作主,她们欺人太甚!”沐文杰一把甩开孟卓然。   孟卓然微板了脸道:“你倒还博学起来了,连‘欺人太甚’的词都知道呢,我的房间就我的房间,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别多管闲事。”   “什么叫我多管闲事,是她们太不要脸!”沐文杰说着又跑到房门口喊道:“不要脸,难怪那姓李的要歌伎也不要你,还想勾引我姐夫呢,想得美,现在被赶出来了还死皮赖脸住我姨父这里,告诉你,这里也小,没你们的地……”话音未落,沐蓉突然从里面开门,掩面哭着头也没回地冲了出去。   院子里的人一愣,孟明章首先出声道:“快去追!”   与此同时孟卓然迅速跑了出去,沿沐蓉跑的方向追去。   “阿蓉——”方氏瞪了沐文杰一眼,也跟着跑去。   沐蓉虽是裹了脚的,这一次却是跑得极快,好在孟卓然是男子追得并不吃力,倒是方氏,没一会儿就没了气力,也不熟悉京城的路,马上就追没了人,看着茫茫大街忍不住扶了墙哭起来。   孟明章与冯妈妈一行人从后面追来,扶了方氏道:“不用着急,有大郎在,三娘不会出事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蓉,我的阿蓉……”方氏哭着身子就瘫在地上,惹得冯妈妈忙去拉。   沐蓉一直往前跑着,身后脚步声渐近,孟卓然的声音也传来,似乎是在叫她,可她听不清,也不想去听,只想这样跑着,跑到个没人的地方死了算了,谁也不想见,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三娘——”孟卓然的声音就在耳侧,她疯了一般想逃离,出了小巷了的大街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她似乎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出路,立刻往那马车冲去。   “三娘!”孟卓然立刻追上,到了街道中间在那疾驰的马车就要撞到沐蓉身上时身子往前面猛地一扑,将她扑倒在地后立刻往旁边滚去。   马车又前进了好长一段才停下,车夫回头看看地上的二人,然后将马鞭抽到马后,逃命一般速度更快地往前跑去。   “你这是做什么,可知你刚才差一点就没命了!”孟卓然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立刻去扶沐蓉,脸上少有地露出极其严肃的神情来。   沐蓉坐在地上哭着,痛声道:“我就是要死了算了,谁要你救我,谁要你救我,你是她表哥,你们不是都盼着我死了算了么!”   “多大的事就要去死,这一点,你确实比不上阿景。”   沐蓉抬起泪眼看着他哭道:“我哪里比不上她了,凭什么她做正妻都做得,而我……”做个妾都被人说是“什么女人都要”,她愿意做妾么,自己糟践了自己,还要被人这样嫌弃……可这样的话,她想起来就想死了算了,哪里还能说出口!   孟卓然看了看她腿上的擦伤,平静道:“眼前不就是例子么,当初她和英霁私订终身,可后来英霁却抛弃她又在京城订下亲事,你和你娘不也是笑她?她有立刻去撞马车去拿绳子上吊么?她没有,她只是不相信,只是执着地偷偷寻到京城来,求得英霁的亲口承认。在证实之后,她也没有去寻死,而是离开京城,回汾州去面对自己该面对的后果。正是在回汾州,又被人骂着淫 妇押到公堂,几乎是人生毫无希望之时,与九郎订下了婚约,你看她现在,是不是过得很好?若她在被英霁负心后就受不了旁人的目光而去寻死,她还能找到现在的丈夫拥有现在的一切吗?没有人会一帆风顺,你不过被文杰说几句就冲出来要寻死,死了又如何,死了不就是死了,过两年,谁又还记得你?”前是话你。   “可……”沐蓉哭着,好一会儿才道:“可他们都那样说我,都那样对我……我就那么一无是处么,所以人都对我如此嫌弃……”   “谁嫌弃你了?与你订亲的李三郎?”孟卓然道:“他连你的面都没见到,何谈嫌弃你?他不过是另有心上人而已,这也不能证明你就比那歌伎差。至于九郎,他不是也为了娶阿景而把他表妹的亲退了么?他表妹是大家闺秀,还生得貌美如花,难道这就能说他表妹比不上阿景?所以他不要你也不证明你一无是处,再说了……”   他停了一下,看着她低声道:“他是你姐夫,你打你姐夫的主意本就不对,而且凭什么你要嫁给谁那个人就一定要同意娶你?他不喜欢你,大不了你再去找别人就是了。”   “我……”沐蓉羞得脸发烫,停了哭还啜泣着,“我也不是很愿意,是我娘说……现在弄成这样,我还有什么脸见人……”   “哪里不能见人了,我和我爹都忙着,没时间来笑话你,冯妈妈也要管着院子,也没空笑你,至于文杰,他现在笑一会儿就笑一会儿了,你不回他,他也没那精力每天每日来笑你,人人都有自己的事,你哪里见着人天天指着别人笑了,别说是个这事,就是你光着身子在街上跑三圈别人顶多笑一个月就想别的事去了。”   “你……”听到“着着身子在街上跑三圈”的话,沐景立刻涨得满脸通红,孟卓然也反应过来这话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子来说太过火了,干咳了一声道:“总之,你这不是什么大不了事的,若为这而死,实在太没骨气,姨父姨母也算是白养你了。”   沐蓉坐着一声不吭。   其实在马车朝自己冲过来那一刻,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世间她就已经不那么想死了,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还有人从后面冲过来救了自己,摔了一跤之后发现自己还活着,那个时候……突然觉得活着还是好的。又听到他这一番话,心里的悲痛绝望与无地自容就好了许多,虽然还是难受,可却并不是那么承受不了了。   “摔得怎么样?”孟卓然将手将她腿上轻轻一按,沐蓉立刻皱眉惊呼了一声。   “疼?”   “嗯……”沐蓉泣声道。   孟卓然抬眼往四周看了看,低头道:“我先送你去医铺吧。”说着就拉了她胳膊欲往自己肩上搭,沐蓉却立刻缩回手,脸色泛红地看着他。   “可能是摔在地上骨折了,我若不背你你还能自己走么?”孟卓然回道,然后说道:“这是京城,没人认识你。你不是叫我表哥么,就当我是你哥算了,阿景小时候还和我一个澡盆洗澡呢!”   沐蓉低着头没了声音,等孟卓然再背她时却柔顺着没有拒绝,乖乖任他背了起来。   爹是很少在家也很少抱她背她的,与方家的表哥表弟也走得不太近,至于沐文杰就更是互相看不对眼了,这是第一次与男子隔得这样近,第一次在长大后伏在一个男子的背上。   搭着他的肩,她紧张着,看着自己胸口就贴在他背上,她也紧张着,两腿被他托着夹住他的身子,她更是紧张着,连呼吸都不畅起来,直到医铺,大夫看了她腿伤又一番接腿包扎后再被他背着回去时,她心里才平静一些,终于问了一直想问却说不出口的问题。   “为什么……你要这样冒险救我,若是晚了,连你都要被马车撞到的。”她在他背上小声道。   孟卓然不以为然地回:“不知道,看见就去救了,难道看着你被马踩死吗,那是多铁石心肠,你好歹也是我半个表妹。”   沐蓉沉默了下来。表妹,他竟真的把她当表妹……而她呢?她以为方家表哥才是她表哥,可方家表哥从来就没有这样对她好过,她一直不把孟家人当亲人,没想到这孟表哥却会冒着性命危险救自己。   她看着他头顶的黑色发丝,看着他头下尚算白净的后颈,又看着他的肩,他的背,不禁脸上发烫心跳加速,强迫自己移开头去看向前面,却是没一会儿就又低下了头来继续看他。   ————————————   意料之外   更新时间:2012-12-27 13:20:37 本章字数:4545   英霁骑了马出城,极目往去,前方茫茫青草地上一人一骑就立在前方化作一团黑影,英霁伫在原地看了眼,立刻挥了鞭往那黑影而去。   等着他的,正是赵晔,那一刻阳光正灿烂,灿烂的阳光投在他身上,却并没有让他散发出一丝暖意。   英霁将马行到赵晔身后,脸上带着微笑,看似与以前一样和气,然后看着他的目光却锋利似箭。   赵晔什么也没说,只将手上两根木棒中的一根向他扔过来。   英霁伸手,稳稳接住,两人对视良久,同时策马向前。一黑一白两骑并行,下一刻,便是激烈交锋。   赵晔手中的木棒朝英霁刺出,英霁横棒拦截,紧接着又出击,赵晔立刻弯身躲开。   两匹马各自往东西而去,对峙一会儿,在同一时间冲向对方。阳光轻风绿草都化作相对而立的百万大军,而阵前两骑,正进行着巅峰对决。   黑马两匹马越来越近,在相交汇那一刻,两人手中似大刀或是枪矛的木棒同时出手,英霁的木棒从赵晔脸旁刺过,而赵晔则轻触英霁颈旁。   两骑离开,然后转头再次冲向对方。   英霁朝他刺来,他闪开,却并未出手,骑下马往英霁身后旁绕去,英霁则往他身后绕,某一瞬的阳光正好射到英霁眼前,与此同时,赵晔手中的木棒毫无犹豫地往他袭来,在他心口猛地一刺,强劲的力道直让他滚落下马。   他立刻从地上撑起上半身,抬眼,便看到一只黑色长匣往自己飞来,落在了他面前。   “阿景让我代她交给你。”赵晔坐在马上说道,随后将下巴微抬,只是眼睛俯视着他:“我记得以前我们能过个平手的,没想到一年不到,你竟退后至这种地步,还是你一心只去离间他人纠缠他人之妻了,耽误了别的?若你已不再是我的对手,请提前告知,我也好去找他对手。”赵晔说完,转身离去。   英霁缓缓垂下头来,那木匣子已被甩开,里面的红玉发簪也掉了出来,那红的兰花正好被摔断。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骑上马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往城中走的。   因为一无所有,连与自己相爱的人都只能另嫁他人,所以,过去的自己被自己否决,他想,他的人生不该是那样的,他想要的一切都该拼尽力气去争取回来,而这要争的第一个,便是阿景。所以,他要强过赵晔。   但何为强,何为弱?其实这些日子,他从来没有真正高兴过,包括顶开赵晔的都虞侯,包括得到最大胜算为赵晔的春狩头名,没有一件让他高兴。正如赵晔所说,一切都胜之不武。甚至,某些事连他自己都觉得不愿去面对,不愿去承认,比如那有意要引起赵晔与阿景不和的手帕。   记得最初,他与赵晔也是互无好感的,他觉得赵晔不过是自傲的皇亲国戚,而赵晔觉得他不过是个谄媚之辈,真到彼此看清对方心中那一番刚直,那一番杀敌报国的热忱才互相认同,乃至互相欣赏。   看得出,现在,赵晔依然如此。他仍有他的骄傲,仍有他的倔强,仍有他的热忱,而自己呢?到底,他是在得,还是继续在失?   “是英虞侯吧?”身侧传过一个声音,英霁侧过头看向马下,只见个年龄十八 九的美貌女子,虽是丫环模样,但身上也是绸缎珠钗,贵气不凡。   “你是?”   “没想到在路上还能见到英虞侯,所以过来打声招呼。”声后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大方中带着柔媚,英霁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头戴花冠的华服女子自独牛厢车上缓步走下,正看着自己轻笑着。   发极城阳。英霁心中一惊,立刻下了马单膝跪地道:“英霁见过惠容公主!”   “英虞侯别多礼,快起身吧。”惠容公主说着就弯了腰去扶他,英霁没想到她会如此,立刻自己从地上起身,“多谢公主。”   惠容公主看着他笑道:“我虽是公主,却也欣赏英虞侯的勇猛胆气,英虞侯见了我无须太多礼,因为在我眼里,你不是武官,而是英雄。”   英霁低头道:“不过是运气好大难不死而已,公主太过夸赞了。”   “我说你是英雄,你就是英雄,就算你自己不认同,在我心里,你也是英雄。”惠容公主说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眸中盈盈秋波,竟像是含着情丝一般。   英霁看得心惊,立刻低头十分认真道:“多谢公主看得起,但小人实在不敢以英雄自居。”   惠容公主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语,英霁被看得头皮发麻,直想立刻退几步然后上马离开,可奈何对方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别说离开,他就是稍有要离开的意思都不行。   直看了好一会儿,惠容才道:“今日有事,改日,我必邀英虞侯一起叙叙话。”   英霁回道:“叙话不敢,公主有事小人任凭吩咐。”   “放心,他日,我自会有事吩咐你的。”惠容公主朝他莞尔一笑,转身又进了厢车。   “公主慢行。”英霁低头道了一声后退到一旁,直到那厢车离去才缓缓抬起头来,心中一阵不好的预感:惠容公主与相国寺大师私通,又与驸马和离,然后又开始放浪形骸的事他也听说过一些,但他自认……他似乎并不像能做面首的人吧。   沐景觉得,在娘和沐蓉离去的几天里,她与赵晔两人甜腻了不少,吃个饭都能相视着笑上半天,晚上更是……   以前她常劝他禁欲,现在想其实她也要劝劝自己。   娘与沐蓉待在孟家也不是个事,沐景正想着是不是要写信回去看看爹的意思,没想到孟家就来人了,仍是冯妈妈,说是孟卓然已经确定了李三郎的行踪,明日他就带了方氏和沐蓉过去看,问她要不要一起也去看看,毕竟这是沐家的事,她们该一起商量着。   沐景想着,表哥特地来告诉自己也是有原因的:找到了李三郎,婚事是继续还是退了,沐蓉还要不要和李三郎成亲,这要马上作出决定,而能为沐蓉作主的就是娘,但娘那人……表哥也许并不赞同她的观点,但他与姨父又作不了主,而且娘也不一定会听他们的意见,所以他就来告诉她了,尽管……娘更加不会听她的。   晚上对赵晔提起时,本以为他会漫不经心地听一听,谁知他却在沉默之后说道:“李三郎?我也去。”   沐景惊讶地看向他,“你去做什么?现在再和娘她们见面,这不是……”   “听说这人是你与你妹妹一起抢过的人,我去看看。”赵晔淡淡道,话里竟还有那么一丝火药味。   沐景垮下了脸,“有什么好看的,我才没有和她抢……”   “你若无心和她抢,她又怎会对你下药?”赵晔说道:“反正我明日无事。”   “你……不只无事,你还闲得慌。”沐景评价道。   赵晔走过来站在她身后道:“你为什么这么不想我去见他?”   “我哪有,你别乱猜,小人多疑。”   “嗯?”赵晔低下头来盯向她,她小声道:“本来就是,还不承认呢……”   “是多疑,谁让你一脸多 情放荡样。”   “谁放……放荡了,你胡说八道。”她从镜前抬起头来瞪向他。   他却自己笑得有些放荡起来:“不信你自己看,我待会让你看镜子。”   “镜子?”沐景看看面前的镜子,陡然间想起了什么,立刻要起身跑开,却被他紧紧按住肩头,含着笑缓缓道:“你跑不掉的……”   ……   按冯妈妈的转述,李三郎住在甜水巷的一个小|胡同里,是间别人租赁出来的房。按着地点,沐景与赵晔一起慢慢往前,一路走,一路在心里感叹京城竟也有如此破旧的地方,到他们走到个巷子时,竟连马车都进不去,只见下来步行。   面前还有面相凶恶的男子一路走一路往沐景身上瞟,直到看到赵晔的目光才立刻别开头去往其他巷子而去,巷子里时不时散发着恶臭,或是死老鼠死猫的腐|败气味,或是常年不见阳光的霉味,又或是有人在角落时方便过的骚味。   赵晔皱了眉头,沐景捂了鼻子暗自庆幸带了赵晔过来,连他们后面跟着的采曦都忍不住将鼻子捂得紧紧的。   再走两步,便出现个宽阔些的路,有家杂货店,而孟卓然、方氏与沐蓉就站在杂货店前,这是他们约好的见面地点。   见到他们,孟卓然含笑往前走了几步,方氏与沐蓉一动不动,方氏扭着脸一副见了仇人的模样,沐蓉低着头,都要将头埋到胸口去了。   “九郎也来了。”孟卓然招呼道。   沐景回道:“我怕这个不好认路,所以叫了他一起过来,你们等了多久了?”   孟卓然笑道:“没多久,走吧,你们是从北边过来的吧,前面的路和那段差不多,有些脏。”说着,几人一起往李三郎的住处而去。   还以为终于把难走的巷子走完了,没想到前面正如孟卓然所说,的确是又和之前的巷子一样偏僻脏乱,而赵晔还说,这种地方向来就是小偷强盗或是通缉犯人之类最聚集之地。   沐景也曾想过李三郎一个文弱之人离了家应该过得并不太好,却没想到竟是狼狈到这地步。   没走多久,前面飘来一阵浓浓的药味,虽是闻着都苦,但也算个香味,总是比其他气味好上许多,没想到正是在这里,孟卓然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了。”   沐景这才拿了手上字条写的地址出来看,果然就是这里。   几人一齐看着面前的小门,孟卓然敲门,里面传来个女子的声音:“谁?”   一听这带了几分柔婉的声音方氏就瞪起眼来,嘴里嘀咕道:“狐狸精!”   沐蓉拽着手,一声不发。   孟卓然回道:“我是个游方郎中,闻见这屋里有药味,觉得这药有些问题,所以过来看看,娘子家里是不是有久病未愈的病人?”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传来几声咳嗽,又似乎有细小的说话声,然后脚小声传来,门被打开。   是个年纪不过十七八的女子,以一只木钗整齐地挽着发髻,除此之外头上没有一样饰物,脸上也是脂粉未施,一脸素静模样。眉倒是修了的,弯弯细细极好看,双瞳剪水,竟是出奇的清秀丽致。   她看了看孟卓然,疑惑道:“你不是说你是游方郎中么?”可样子,一点也不像。   “哼,我今天才算见了这狐媚子的面了,果然长得就像狐媚子!”方氏在一旁冷声道。   孟卓然则朝女子点了点头:“对不住娘子,我们是与李家订了亲的沐家,听说三郎在此,特地来寻他的。”   女子猛然一愣,下一瞬里面就传来个男人的声音,“关门,别理他们!”   然后这话早已晚了,孟卓然已经一只抵在了门上,那女子虽是双手,却也敌不过他的力气,紧张间,孟卓然已将门推开。   方氏率先拉了沐蓉进去,沐景又将这女子看一眼,也跟着进去,最后剩了赵晔,他不急着进,只是定定看着门口的女子,而女子此时也抬眼看向他,在瞧到他的脸时刹那间脸色惨白,身子都险些瘫下去。   孟卓然也进去,并没有看到她失常的模样。   屋中,李三郎已从床上起身。   其实那并不能算床,不过是一个地铺而已,埑了些棉絮,一张碎布拼凑缝成的被子,在李三郎起身后,露出了床上的另一人:一个闭着眼,脸蛋瘦小的婴孩。   “我和你们没关系,你们出去吧。”李三郎看着进来的几人冷声道,说话,又咳了几声,刚刚立在门前的女子立刻去扶住他。   李三郎话音落,方氏就立刻道:“没关系?什么叫没关系?白纸黑字写的婚书,我家连嫁衣都备好了,你说没关系?你让我女儿怎么做人?不就是个娼妓么,可真是瞎了你的眼,为了个娼妓就如此糟践我沐家!”   ————————————   四千,一更~~~   如此结局   更新时间:2012-12-27 16:42:13 本章字数:5796   “你……你……”李三郎气极之下才说了一个字就连声咳起来,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谁让你说夕儿,你走,我和我家里没关系,和你们也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可不是你说了算,我马上就让你你家里人过来,怎么说他们也该给个交待!”方氏不屑,转眼去看那扶着李三郎的女子,冷声一哼。   这是孟卓然上前说道:“三郎,事到如今,你还是执意不愿履行和沐家的婚事么?”说着转眼看了看四周,又看向他道:“你领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住在这种地方你就放心么?我看门前的药渣堆了很大一堆,可见你是一直病着的,你这样,又怎么保证身边的人的生活?而且,恕我说句难听话,看你的神色似乎也病得不轻,万一有一天你有什么不测,你让你的女儿和孩子怎么办?”   “李郎不会有不测的!”那似乎叫夕儿的女子立刻道:“大夫说过他能好,等再吃几天的药他就好了!”   李三郎自己站好,紧紧拉了夕儿的手道:“我会好好活着,等我一好,我就再不会让夕儿做婢女赚钱。总之,不管你们如何,我都不会娶夕儿以外的女人的,你们无权对我如何,要么就去叫我家里人来,不过就算他们来了也奈何不了我,我能逃一次就能逃二次,除非我死了。”说完看向沐蓉道:“你就是沐家的三娘么?”   沐蓉抬头看向他,他说道:“是我爹娘硬是要给我订这婚的,不关我的事。我劝你还是与我家退了亲另寻他人吧,怎么也比纠缠着我好。”   “纠缠,什么叫纠缠?”方氏立刻尖声道:“李三郎啊李三郎,当初你家里人来议亲时你怎么不私奔,下聘礼时你怎么不说不关你的事,结果婚期都要到了,你才弄个外面的狐媚子私奔,你的良心哪里去了,存心害我女儿是不是?”   “你说我可以,但不许说夕儿……”话未完,屋中便响起一阵哭声,却是床上处着的婴儿醒了,夕儿立刻扶了李三郎站稳,自己去抱床上的孩子。   听着那哭声,沐景总觉得怪怪的,好像那孩子的哭声和她以往听到的哭声有些不同似的。   见孩子被吵醒,李三郎脸上的怒气与不耐又增了几分,立刻道:“我不同意婚事,也不会和你们走,这是我的家,你们快离开!”   “你想得美,你以为……”方氏上前两步又要去与他争辩,孟卓然看向沐蓉,示意她去拉一拉方氏,沐蓉头一低,果然上前去拉了方氏退后,小声叫了声:“娘……”   孟卓然走到方氏面前道:“方姨,他既是一意孤行,再多说也没用,这事还是要让他家里人来料理才行,应天府离这里并不远,我马上让人快马去李家送信,让他父亲兄长过来处理,再不济,哪怕弄到官府也比我们在这儿强,我们若是动了他,李家倒能反过来说我们的错了。”   方氏听了这话,虽仍是怒着,却也能辨出他说的有理,急喘了几口气,问道:“那要是他们跑了呢?”   孟卓然回:“方姨放心,我会让人看着他们的,保证等李家人过来时他们还在这里。”   方氏这才放心,扭头瞪向李三郎道:“你们就等着吧,等你李家的人过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孟卓然看向李三郎道:“三郎,在你家中人过来之前,你再想想到底该如何决定。若是急需用钱,可去南薰街找十里香铺,我是那里的少东家,找我便好。”   “你们走,你放心,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找你拿钱的!”李三郎硬声道。   孟卓然转身看看沐景,沐景点点头,几人这才一起出门去,临出门时,沐景又转头看了身后人一眼,只见那孩子瘦瘦弱弱的,明显不是新生,却仿佛和新生的孩子一样,脸也是尖的,一点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肥肥胖胖。孩子还在哭着,她这才想到这哭声到底哪里异常了,只是没别的孩子响亮而已。   别的孩子一哭,几乎能把人吓到,整个房子都是吵的,而这孩子,却是有一声没一声,哭声也小,明显是体弱,不如别的孩子有气力,看来,这孩子也是不怎么好的,他们出逃在外的生活艰辛可想而知。   要转身时,却发现那夕儿也看着他们这方向,那脸色与目光都有些异常,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看到了身侧的赵晔,而赵晔此时也盯着夕儿看着,直到她看过去才将目光移开,转身随孟卓然出去。   再次步入步入小巷,方氏还在骂着李三郎与那夕儿,沐蓉扶着她没出声,孟卓然则缓下了步子到沐景身侧说道:“李三郎与那个孩子身体似乎都不好,我见了一张放在地上包过药的纸,上面写的药方里还有好几剂贵药,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在弄钱买药,李三郎久病不愈,估计也是没有多的钱医治吧。”   沐景忍不住轻声叹气道:“以前我对这与他私奔的歌伎印象并不好,现在看了,才知这里面她并不比别人得的好外多,私奔在外,李三郎不只没有挣钱的能力,还反而要医药费,要夕儿一个女子来做婢女养活三个人。一人挑起重担,舍去以前的轻松生活背井离乡追随他,其实,她比阿蓉苦了许多。”   “是啊,我倒希望李家人作主把婚事给退了接受那叫夕儿的女子,三娘可以再去寻个好人家,而李三郎和夕儿也能有个好结局,他们看着,倒是一对苦命有情人。”   “可惜,他们也许并不像你这样想。” 沐景叹息,随后道:“若有机会,你便让人劝劝我娘和阿蓉吧,李家虽不差,但一个将心放在别的女子身上的男人如何能托付终身?更何况李三郎的样子似乎是宁死也不娶别人。”   孟卓然点点头,“我同你想的一样,那有机会我让冯妈妈去同你娘说说,其实我觉得主要是你娘,你妹妹似乎也没有那么气恨李三郎。”   “嗯,有劳你了。”   孟卓然笑笑她,“什么时候竟还有礼貌起来了?”   沐景也笑道:“就该对你没礼貌。”   到了杂货铺,几人就分开,一转身,沐景便朝赵晔小声问:“刚才你看那夕儿做什么?你们认识?”   赵晔停下了步子,点点头,“我见过她。”   “在哪里?”沐景问。   赵晔稍作沉默后才回道:“在妓馆,她似乎……在那里做妓 女。”   沐景一惊,“你是说……妓|女?要陪客的那种?她不是在给人做婢女吗?就算是以前做的歌伎那也只是歌伎啊,我以为歌伎只是唱歌。”   “虽然也有歌伎会陪客人过夜,但那只是私底下的交易,大部分歌伎只是唱歌弹曲,而她……”赵晔停了停,说道:“就是我和军营的人一起去喝酒的那天,是她把帕子放在我身上的,而且在我离开前,她就已和我们中其中一人去房间了,她不是做歌伎,而是与卖身妓馆的女子一样,陪客人过夜。”   “那个夕儿,现在还在那种地方做事?”身后,竟传来沐蓉的声音。   沐景立刻回过头去,只见沐蓉正站在杂货店前,吃惊地看着两人,她明明已随孟卓然走开,似乎是临时来杂货店买东西才返回。   另一边并没有走多远的方氏也过来,到沐蓉身边问道:“什么事?”   “阿蓉,别……”下意识地,沐景不想让方氏知道,她对那夕儿已有同情,不想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就乱说。   “说,快告诉娘!”方氏冷眼看她,随后拉了沐蓉道。   沐蓉看看沐景,又看看方氏,开口道:“刚刚那个夕儿,她不是在做婢女,是在那种地方做……做……”   方氏立刻道:“做妓 女?她说是做婢女,其实是瞒着三郎在外面做妓 女?”   沐蓉点点头。   方氏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原路而去。   沐景一急,立刻上前拉了她道:“娘,这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先不要去说……”   “这关你什么事,你还管得了我么!”方氏一把甩开她,立刻往李三郎家中而去。   “娘……”沐景拉不住,只能跟了她过去,旁的人也随了过去。   方氏此时竟将路记得十分精准,拐了两弯,马上就冲到刚才的小屋前,一把撞开门冲了进去。   “你还来做什么?”李三郎冷声道。   方氏笑一笑,然后看向夕儿,“你在外面做婢女是不是?”   听她如此问,夕儿的脸立刻就白了起来,只看着她不作声,此时沐景从后面追来,又过来拉方氏,“娘,我们先离开好不好,这事……”   方氏猛地掀开她,让她连退好几步,赵晔早已门外,看这情形立刻进来扶住她。   “婢女,好一个婢女呢!”另一旁,方氏看着夕儿笑道,随后又看向李三郎:“你以为她一个唱小曲儿弹琵琶弹琴的烟花女子真会去受苦受累做婢女呢,告诉你,她在外面可没有做婢女,是做妓 女陪男人睡呢,只怕那床上的孩子都不是你的,你私奔,私奔了出来做乌龟,你倒是有脸!”   “你给出去,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李三郎大喝,一喝之下又开始不停是咳嗽起来,瘦弱的身子都因受不得这剧烈咳嗽而颤抖起来。   方氏笑道:“我胡说八道,不信你问她,你问她呀,这可是有人亲自看见的!”说着她就看向夕儿道:“你说,你在哪里做婢女,做着什么事,一天拿多少钱?”   “我……你别说……我求求你……”夕儿被她逼得往后退着,方氏立刻拦到了她后面去,“哟,让我别说,你这是不好意思呢,没想到你也是要脸的,和人私奔的时候怎么不要脸了,去做那肮脏事时怎么不要脸了?哼,做婢女,你这婢女倒做得轻松呢,往床上一躺,钱就到手了,可舒服着!”   “你别说了……我……我……”夕儿早已痛哭着泪流满面,李三郎立刻过来扶她道:“夕儿,你别管她,她不过……”   夕儿却猛地将他推开,又往门口这边退过来,痛声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方氏冷声道:“看吧,她自己都承认了。哪里是做婢女,不过是个肮脏的妓 女而已!”   李三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哭着的夕儿,脸上满是悲戚,极艰难地开口道:“夕儿,你真的……真的……”   夕儿抬眼看他,下一刻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李三郎还站在原地愣愣发呆,孟卓然却大叫一声“不好”,早有经验地追了上去。   沐景一早就预感到这事让李三郎知道后恐怕要出事,此时听见孟卓然说不好心里便立刻紧了起来,忙往前追去,赵晔拉了她道:“你别追,我去追就是了。”说着就跟在了孟卓然身后。   沐景看着他转向旁边巷子的身影,回头看向方氏道:“娘,你以为这世间是谁愿意去做出卖身体的事吗?若不是无奈,谁会走这条路?她不过一个苦命女子,你为何要相逼到这步!”说完,自己也跟着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哼!”方氏冷了脸不屑地轻哼一声,沐蓉想了想,跟着沐景进了小巷。这一时,李三郎也突然回神,与她一起追了过去。   才拐了一道弯就见着沐景,只见沐景急道:“我不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   李三郎站在岔路前想了想,往其中一条跑去,沐景与沐蓉立刻跟上。   没想到这巷子后方就能绕到大街去,然而等他们追到孟卓然时已经晚了,孟卓然抬眼看着面前的酒楼,满脸焦急无奈。   沐景也抬头看去,只见这酒楼的最高一层,夕儿正踏了一只腿在栏杆外,手抓着栏杆,稍一松就要掉下来。   “别过来,你别过来!”夕儿回头喊着,孟卓然同沐景说道:“九郎比我快,追上去了,可还是晚了些。”说着又看向上面,很明显赵晔就在楼上,只是怕夕儿跳楼而不敢近身。   屑下之上。李三郎因跑动而阵阵喘着气,还没缓过来就立刻朝上面喊道:“夕儿,下来,快下来……”说着就要冲过酒楼,身子却一阵无力,倒在了地上。   栏杆上的夕儿神色一紧,随后看着他眼泪就掉了下来。   楼下已有人开始聚集过来言论纷纷,李三郎仰头道:“夕儿,你下来,都怪我,我知道都怪我没用,不关你的事,你下来好不好……”   夕儿看着他,悲戚道:“其实,早在我下决定的那一刻,我就没准备再和你相守了……是我出身卑微,配不上你……”   “不,配得上,配得上……夕儿我求求你下来,你别吓我,那不算什么,我不在乎,我求求你……”   夕儿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可是……”   “李郎,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骗你,可那时候,我实在是无路可走……你病得晕倒了,孩子也病重……你们谁有事我都承受不了……可我没有任何办法,我找做事的老板借钱,却被老板赶出来了,我不知道去哪里弄钱给你们找大夫、给你们抓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夕儿,是我对不起你……”李三郎痛声道:“不怪你,你下来好不好,你下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我的病马上就好了,我去帮人做事,我来挣钱养你,你下来好不好,我求求……”   夕儿眼中的泪水串串往楼下滴落,看着他轻轻道:“李郎,你回家吧,让你家里人给你治病,然后你好好活着……孩子,我不求她能认祖归宗,只要她能好好长大,好好嫁人,不要同我一样沦落风尘就好,你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她……”   赵晔的人影出现在楼上,沐景看着他在慢慢朝夕儿靠近,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只希望他能成功救下夕儿,好在周围人不曾发出什么声音让夕儿发觉。   李三郎又悲痛又紧张着,看着夕儿连声回道:“我答应,我答应,我会拿我的命来照顾你们母女,可你不要这样,不要丢下我,你快下来……”   夕儿轻轻笑了笑,“李郎,此生我虽肮脏不堪,但遇见了你,我不后悔,下辈子……我一定投到一户好人家,做个清清白白的女子,然后等你……”   说完,一抹月白色影子晃过,赵晔的手立刻伸出,拦杆却已空空如也。   “夕儿——”   李三郎话音未落,前面便传来“砰”的一声,夕儿躺在地上,暗红血液从她脑后缓缓流淌出来。   “夕儿!”久久的呆滞,直到周围传来尖叫声李三郎才反应过来,痛呼一声,立刻冲到前方扑在地上抱起夕儿,连声道:“夕儿你醒醒,你醒醒,不要……不要……夕儿,你醒过来,醒过来……”   闭着眼的夕儿躺在他怀中一动不动,脑后的血还在淌着,染湿了头发,染红了背后衣服。李三郎一次又一次将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揉,突然痛哭声仰头大吼两声。   “夕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们说好要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为什么……”   “夕儿,夕儿……”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在就好……只要你在就好……你为会要这样对我……”   身后一只胳膊扶了过来,沐景侧头,只见赵晔已下楼站在了她身后,顿时腿一软,靠在了他身上。   ——————————————————   这一更五千,所以今天是九千字哦~~今天更新完了   决定   更新时间:2012-12-28 12:51:01 本章字数:3322   身后一只胳膊扶了过来,沐景侧头,只见赵晔已下楼站在了她身后,顿时腿一软,靠在了他身上。道见过的。   第一次看见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第一次看见人死在自己面前,而就在刚刚,她还好好的……   赵晔将她揽住,轻声道:“你要不要先离开?”   沐景摇摇头,“我没事。”   旁边沐蓉也颤了颤要倒地,孟卓然立刻伸手将她扶住,沐蓉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景象,神情呆滞,似是失了魂魄一般。   李三郎一直抱着夕儿,他们就在他后面站着,却无法去劝他,却拉他。   倒是没多久,有巡城的禁军跑了过来,问清情况,知道是有人自己跳楼后便劝李三郎离开,李三郎开始并不动,之后却突然横抱起夕儿往前西边跑去。   沐景几人知道他此时最是会有疯狂之举,立刻就追在了他后面,追了几步,沐景就有些受不了,扶了赵晔道:“他要去哪里?”   赵晔想了想,神色微变,沉声道:“前面是汴河。”   “他不会是……”沐景一惊,忙拼了力气往前,李三郎却已扑向汴河,赵晔猛地将他肩膀按住,拦在了岸边。   “放开,你放开!”李三郎甩开他大吼道:“现在你们满意了,满意了?我告诉你们……我和夕儿生同衾,死同穴,我现在就抱着她跳下去!我们死也不会分开的!”   汴河水白茫茫一片,水边风比别处大上好几倍,吹得人都有些摇晃,李三郎不知是因病弱还是因激动,又或是风太大,抱了夕儿站在岸边阵阵晃着,直让人看得心惊胆颤。   沐景看着他忙劝道:“夕儿不是让你好好活着么,你现在死了又有什么用?她为什么要牺牲那么多,还不是为了救你,现在好不容易把你的命捡回来,你就要去死了吗?”   “你管不着,你管不着!咳……咳……”李三郎颤着身子,满含恨意看着岸边每一个人:“我们想好好活着,是你们非要逼我们上绝路的,继续人间容不下我们,那我就带着她去阴间成亲去!”   “你还有孩子。”赵晔沉声道:“是你自己无能,害了你妻子,现在是不是连她留下的孩子都无能力照顾?”   “你……你……”李三郎脸上痛苦得扭曲起来,转身又要往河里跳,赵晔却将他拉得死死的让他动不得,孟卓然也在此时说道:“你一跳我就把你孩子抱过来,那是儿子还是女儿,是儿子我就把他养了做奴仆,是女儿我就卖她去妓院!”   李三郎一颤,回过头来死死看着他,沐景接着说道:“是啊,你还有孩子,你以为除了你谁还会照顾他?等你父母赶回来时发现你已经不在了,他们会把责任怪到谁身上?他们会怪夕儿,会说夕儿勾引你私奔,私奔了却还不老实,跑到青楼里鬼混,还生了个身份不明的孩子,而且后来她死了,还害得你也跟着鬼迷心窍地死了,无论你怎么样他们都不会真正的怪你,你还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会将你好好安葬,可夕儿呢?夕儿的孩子呢?他们不会管的,你真要你们的孩子以后也为奴为婢入娼家吗?”   “夕儿……夕儿……”李三郎抱着怀里的人痛哭起来,脚步踉跄几下险些摔下去,赵晔与孟卓然立刻就将他拉住,拉扯中他手一松就将夕儿摔在了地上,他立刻就跪下身去再次抱住她。   “是我没用……都是我没有……为什么你要看上我,为什么你要和我私奔,你花了你攒下的赎身钱,你当了你的琴,你所有值钱的首饰衣服,你还为我去卖身……我不该去招惹你,若我没有招惹你,你现在还好好的,你不会死,你还好好的……”   “不……”李三郎哭着,神色突然一紧,喃喃道:“不,我不要你一个人去,我说过要娶你要和你拜堂的,我要陪你,我一定要陪你……”说着又往拉起夕儿转身河边,赵晔与孟卓然忙又去按住,正在这时,岸边传来一阵婴孩的哭声。   那哭声暗哑而断断续续,却是声声都带着孤零,让人不由生怜。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李三郎却立刻抬起头往哭声传来的方向寻去,这一寻,一眼就看见怀里抱着孩子里的方氏。   “你把孩子还给我!”李三郎松了夕儿的尸体立刻冲上去将孩子从方氏手中抢过来,冷声道:“夕儿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你休想伤我女儿一分,我不会放过你的!”   方氏一阵气结,待看到地上的夕儿的尸体又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了沐蓉身旁,紧挨着沐蓉看向李三郎颤声道:“谁要对她怎么样,我是看你那屋里只剩个孩子才抱了她出来的,早知道你这么不识好夕我就不管她自己走了,看人贩子不把她卖了!”   李三郎阵阵喘声,抱孩子紧紧抱着,那孩子似是认人一样哭声竟渐渐小起来,他低头看她,痛声道:“没事了,没事了……爹不会让你有事,爹和娘都在,爹和娘都在……”说着将孩子抱到夕儿身边去,哭道:“你看看,娘也在……”   说着,他又看向夕儿,再次悲痛万分,“夕儿,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孩子,你看看……我求求你,你看看,你……”   “咳……夕儿……夕儿……”说着,他眼睛一闭就那样后面汴河倒去。   赵晔极快地以一只胳膊拦住了他,而孟卓然则迅速将他怀中的孩子抱到手中。   之前李三郎住的地方不过是租过来的,房主定不会让李三郎一个病人和夕儿一个尸体再进去,而孟家在京城的院子实在容不下太多人,所以沐景与赵晔一起将李三郎带回了赵宅。   李三郎的病其实并不难治,只是需好好吃药好好休养而已,而那孩子也是因早产,又在母亲腹中时养分不足才体弱,也是需好好照料好好休养的,放在富贵人家这都不算什么,可是放在夕儿一个人身上,她一个弱女子,除了卖身之外,别无选择。   第二天一早赵晔就去了军营,而李三郎则在上午醒了过来,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孩子,而且非要人将孩子抱到他身边去,又问了夕儿,知道她的尸体安置在赵宅后面的空房间里才放下心来,又呆坐了一个时辰,竟十分配合地喝了药喝了粥,然后突然开口道:“我要见沐家人。”   丫环将这事告诉沐景,沐景去厢房唤了方氏与沐蓉,几人一同往李三郎躺着的客房而去。   昨夜一群人都忙得晚,沐蓉状态又似乎很不好,所以最后只有孟卓然一人回去了,她们留在了赵宅。   此时再见面,三人都不由地要想起之前的事情来,沐景脸上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方氏则有些别扭,有些爱理不理,而沐蓉,从昨日到现在她都没说过一句话,此时仍是一副失神模样。   沐景想起昨夜大夫说沐蓉受了惊吓的事,便一边走着一边转身朝方氏说道:“大夫开的药上午阿蓉喝了吗?受惊吓虽是小事却也大意不得,大夫说有时也能很严重的。”   方氏回道,“喝了。”   沐景不在意她的态度,点头道:“那就好。”反正最迟后天她就要送她们走的,她们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再一别,她们这扯了诸多恩恩怨怨的母女就再难有见面的机会了吧,一切都用不着太在意。   进李三郎房间时,里面静静的,李三郎自己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孩子,那孩子睡着,他低着头一动不动看着她。   待她们进去,李三郎抬起头来,慢慢将视线投到沐景身上:“听说你是沐家的大娘,这是你在京城的夫家,谢谢你收留我们。”   沐景淡淡道:“无事,事情弄到这样,也有我们的责任。”   李三郎又看向方氏道:“我女儿睡了,她身子不好,平日也睡不好,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你们等会说话不要吵着她。”   方氏轻哼一声,扭过脸去。   李三郎不管她,自己开口道:“我决定回家去,无论我爹娘在婚事上怎么逼我,他们都是为了我好,他们待我有生养之恩,我不能扔下他们一走了之。我订下的婚事,我也继续履行,如果你们不退婚的话。但是……”他说着,看向沐蓉,“我此生只爱夕儿一人,无论她是生是死。我会将她的骨灰带回家,然后娶她过门,孩子我也要将她写进族谱,她永远是我的长女,且是嫡出。你过门,是续弦。这些事,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要办成的,谁阻止也没用。若娶妻,我会尽丈夫的责任,但我的心里永远再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而夕儿的女儿,也是谁都比不过的。你们愿意,就同我家中决议成亲事宜,你们不愿意,就退婚。”   方氏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好像没什么好说的,李三郎态度太过强硬,那沉静有着连死都不怕的气息,方氏看得出来,再怎么急,也是无用。   我爱你   更新时间:2012-12-28 18:13:03 本章字数:5556   沐蓉垂着头,仍是一言不发。   沐景便说道:“这是婚姻大事,我们不能马上给你答复,待我们商量好后再决策。”   李三郎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怀里的孩子。   沐景便与方氏沐蓉一起出去。   走在园中,三人皆是无话,待到西厢时,方氏就拉了沐蓉一起进房,沐景早知虽是她也姓沐,但方氏从来都是把她归为对立面的,从没想过要听她的意见,但她也无所谓,总是,这样的婚姻之事,谁也说不定,作决定的始终是自己。   沐景没想到临到太阳落山时,沐蓉竟来了正房。   “阿蓉,有什么事吗?”她问,看着沐蓉的神色,虽仍是沉默着没什么生气的样子,但其实并没有太吓人,似乎只是有了心事一样。   沐蓉站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道:“姐姐,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说说话……”   说说话?沐景愣了愣,随后意识到她应是说有李三郎的事,便遣了身边人出去,拉了她到次间的榻上坐着道:“我有时间,你要说什么?”   沐蓉仍是垂着头,一会儿才道:“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你当初那么大的胆子,会和二郎一起跑来京城来?”她终于抬起来,将目光投向沐景:“来京城并不是一天两天,那么长的时间总会被发现的,你没想过让人知道你一个来京城之后会怎么样吗?而且二郎也没出过远门,你一个女子就和他两人走这么远的路难道你放得下心吗?听说路上有强盗,有劫匪,还有人贩子,猛兽,骗子,你就不怕出事吗?”   沐景轻轻点头:“我自然怕,而且在路上我们还真遇上了劫匪,抢了我们所有的钱,所以我和二郎到京城时分文无有。被发现的事,我也想过,可当时……好像没怎么担心,因为没那个心思,我就想着,我要去问一问京城的那个人,我要他亲口回答我,要他亲自答应我他是不是订亲了,其实,就是不愿想信,就是还抱着希望吧,觉得表哥带来的消息是错的,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   “那,你是很爱他?所以哪怕姐夫的家世比他还好,在嫁给姐夫前你都闷闷不乐?”   “这……当时是有些不愿意吧。”沐景回想道:“那个时候我并不了解九郎,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她问。   沐蓉垂下头去,久久才道:“我从来没想过,还会有女人心甘情愿去为一个男人卖身,为一个男人死……我原来以为,那个和李三郎私奔的女人一定长得像狐狸精一样,她和李三郎在一起只是为了最终进李家的大门,而李三郎只是被她迷惑了,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其实她长得也不是和天仙一样,可是李三郎却因为她,住那样的地方,病成那样也不回去,还要和她一起死……为什么,他们对为对方做到这样……”   “这世间除了感情,没有什么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无怨无悔地付出。”沐景说道:“男人爱一个女人,不会计较她的相貌,她的出身,甚至是她是否清白,而女人爱一个男人,可以为了他牺牲一切。李三郎与夕儿不能在一起,是最大的不幸,而李三郎今生能遇到夕儿,夕儿能遇到李三郎,也是他们今生最大的幸事。”   沐蓉低下了头去:“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世间真的会有这样的感情,会有人,让你愿意为他牺牲一切,为他去死……”   “情爱之事,许多人不信,许多人不屑,但那只是他没遇到而已。”   “那姐姐呢?”沐蓉抬头道:“姐姐你和姐夫呢?你和姐夫成亲后似乎也过得很好,你们之间有爱情吗?”   沐景笑了笑,“我和他没有碰到李三郎和夕儿这样的事,我们也没有说生同衾死同穴一生一世在一起这样的话,我不知道我和他的感情能不能拿李三郎和夕儿来作比,但我能肯定,若他此时没了皇亲国戚的身份,没了原本英俊的相貌,没了官职没了钱财,我还是会和他一起,而他……明明可以娶比我好看,比我贤惠,比我家世好的女子,他却违抗所有亲人而娶了我。不管我们之间有的算不算爱情,但我只是看中他,而他只是看中我,并非比如家世、相貌之类的其他。”   沐蓉垂下头去再次沉默。   沐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待着她。   她并没有沉默太久,一会儿,开口道:“我娘说要回汾州准备婚事。她说,就算李三郎让夕儿过门也没什么,夕儿已经去了,我虽说着是续弦,但其实还是算元配正妻,夕儿的孩子不过是个女儿,以后的嫡长子依然是我的。而且这婚事李家有错在先,无论怎么样他们都矮一头,我去李家后,他们亏待不了我。可是……我总觉得不是这样的……我要和他成亲,要和他做夫妻,要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可是他其实并不想和我过一辈子,而我也知道他心里完全是想着另一个人的,这样的两个人,能在一起过一辈子么?”   “的确,娘说的很对,就算离家出走过,李三郎还是李三郎,李家还是李家,死的是夕儿,一个无名无份的歌伎而已。女儿也不算回事,以后你是正妻,你是嫡长子的母亲,没人能亏待你。可是,你有的,也仅仅是这些而已,李家有你的位置,但李三郎心里没你的位置。你若觉得夫妻不过是门当户对,相敬如宾,那你就可以继续这婚事,你若想找那个哪怕你失了容貌失了清白他还愿与你一起,而你也不计较他身份地位的人,那李三郎绝不会是那个人。”沐景说道。   “我不想嫁给李三郎。”沐蓉肯定地看向她,“我不想让我后面的几十年就那样度过,我……我想……”   “可是那个与你相爱的人,哪怕终其一生,你也找不到。”沐景立刻道。她看着她,目光紧迫道:“还有,也许你找到了那个人,可那个人却爱着另一个人,也许你找到了那个人,可那个人已经娶妻,已经年迈,他并不能陪你过一生,又也许,你找到了那个人,也嫁给了那个人,可那个人却没有守候你们一生一世的诺言,在你对他抛下一片心时又搂住了别的女人。错过了李三郎,你也许再找到像他这样品貌,像他这样家世的人了,也许过两年,在你已经十八岁,十九岁,甚至二十岁,在你无法再等时,爹娘不得已给你找了个人家,那家家境还不如我们,你带着厚重的嫁资过去,嫁的不过是个看得顺眼、还算老实的庄稼汉。”   沐蓉再次垂下头去,“姐姐是和娘一样,还是觉得亲事不能退么?”   “不是。”沐景回道:“我只是让你想清楚,想清所有后果后再作决定。你忘了?当初我嫁给你姐夫时也是不愿意的,那时候我是被逼无奈,只因为他比那黄家的人好我才嫁给他的,并不是我觉得我爱他,可现在,我却觉得我撞到了那个世间唯一一个与我相配的人。人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也不知道当下的决策是不是最好的,所以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是想好之后再决定,然后沿着自己的决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而已。”   “夫人,九爷回来了。”外面传来采曦的声音,沐蓉立刻从榻上站了起来,“姐姐,我先出去了。”   沐景想着自己能说也都说完了,点头道:“此事不急,你好好想清楚再决定,但你要记住,旁人说的只是旁人认为的,但下半辈子的路是你自己走,谁也代替不了你。”   “嗯……我知道。”沐蓉转身出去,在正好碰到行至门口的赵晔。   “……姐夫。”沐蓉低头唤了声,赵晔将她看了眼,未置一词。   沐蓉迈步出去,行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看看赵晔,又看向沐景道:“对不起……姐姐,姐夫。”随后小声道:“我之前会那样,只是一时糊涂,但我对姐夫……并没有其他想法。”说完,立刻就红着脸急走了出去。   赵晔看向沐景,有些莫名其妙,“她来这里做什么?”   沐景笑着上前来解下他身上的铠甲,“饿不饿?”   “还好。”   沐景便说道:“那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随后假意替他解胸甲,凑近了小声道:“我想出去走走,同你说说话。”   赵晔唇角一扬,“好。”   换了身衣服一齐出去,没带丫环,没骑马,没坐车,就两人走了出去。   盛春之时,气候正好,太阳挂在西边发出最后的光芒,和风从对面对来,划过脸庞,拂起耳边发丝。   街上无人,沐景想牵一牵他的手,才要动手时某家大门里就走出一个小厮来,她惊了惊,最后只是牵住了他衣袖。   他却一伸手,将她握住。   沐景笑了笑,也不管前面往这边看来的小厮是不是瞧着他们,并没有挣开:反正,赵晔终生不纳妾的话他们这对夫妻迟早要被人议论的,早晚总是要“声名远播”,现在这样也不算什么。   “今天李三郎醒了,说要回家去,而且要带夕儿的骨灰回去,要娶夕儿过门,婚事他也同意,只是就算娶了妻,他心里也永远只有夕儿一人,就算以后会有孩子,他最疼的也永远是夕儿生的女儿。所以,阿蓉刚才来问我,她到底该不该嫁给李三郎。”   “嗯,你怎么说?”赵晔问。   两人离了府宅区行到街市之处,人多了起来,沐景要抽出手,赵晔却捏着不放,沐景只得出声道:“有人呢!”   赵晔往四周看了看,换了个方向走,“那我们往人少的地方去。”   沐景笑了笑,随他往前走着,一边说道:“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想好了自己做决定。”然后看向赵晔笑道:“你是不是不懂她最后那话的意思,我告诉你,她是说其实她就是看你是皇亲国戚,有钱,皮相也不错才一时糊涂想嫁你的,其实对于你这个人她根本就不喜欢。”说完就面含得意地笑,微仰头看向赵晔。   赵晔淡淡道:“这关我什么事,她为了什么我管不着。倒是你,你是为什么呢?”   沐景脸上的笑立刻散开,小声道:“我不是和她一样么……因为你有些身份,做着官,还有钱,长得也……”   赵晔的目光渐渐瞪了起来,沐景连忙道:“不过那是那时候嘛,现在……”   “现在怎么样?”   “现在觉得除了那些,其实你这个人也不错。”   说着话,两人已行到近郊的少人之地,汴河边,夕阳将河边的垂柳铺上一层橘红色,如绿烟的垂柳落了枝条在岸边,被风吹得轻轻摇曳。沐景拉了赵晔到河边垂柳下,只见汴河上大大小小的好几条船正从水门进来,水上映着天边彩霞,红红的一片。   沐景抽出手来折垂柳上的柳条,赵晔看着她追问:“只是不错么?如何不错?”   沐景把玩着手上的柳条,靠在树干上看着他笑,赵晔走近道:“说,如何不错?”   见她仍不说话,赵晔抓了她手腕道:“看到下面站在船上的人了么?”   沐景往下面汴河上的船只看了眼,马上就见到其中一只大船甲板上坐着的几个短打装扮的男子,那几个男子说话间正瞧向这边,似乎是觉得这岸边的这对男女太过暧昧。   “不说,我就亲你。”赵晔威胁道。   沐景不受威胁道:“他们又不认识我,我才不怕。”   赵晔立刻就往她唇上凑来,沐景忙将他推开,立刻道:“我说!”   他这才退开,然后静静看着她。   沐景轻轻开口道:“我也说不上怎么不错,不过……还好有你当初在公堂上的承诺,还有你那时候娶了我,要不然我就要嫁给别人了,嫁给一个平凡的人,过着平凡的日子,做一个平凡的妇人,然后以为……真正的爱情我已经遇到过。”   赵晔仍是看着她,久久才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真正的爱情,你在嫁给我后才遇到?”   沐景脸上发出轻轻的笑,微微垂下头去:“是……是嫁给你后才遇到,在京城,在除夕前的雪地,你离开而去那一记得才意识到。然后……”她脸上稍带红道:“做了这一辈子最胆大的事。”   就是在巷子里不知主人的小屋内,将清白给了个与自己毫无婚姻关系的男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爱我?”他伸手,轻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她只看到他的眼,然后看到他眼里的柳条,眼里的夕阳,眼里的自己,她看不到旁边的街道,看不到有人的船上,看到高处楼台里是否有人望向这边,但她想,肯定是有的,至少,刚才船上的三个男子就是看着这边的,她几乎能猜到他们看着这边,眼中的新奇与兴奋。   知道这些,可她还是看着他,说道:“我爱你,赵晔,赵子昀,我自然爱你。”   他低头,将她吻住。   她刚才的猜测立刻就受到证实,有抽气声与惊叹声来自船的方向,她甚至听到一句清晰的“快出来看”。   本是要推开他的,可手却不听脑子使唤,在碰到他的身体后竟再也不愿离去,没有推他,竟是反抱住他的肩。   船离去后他才放开她,而她已看不见刚才到底从船上出来多少人看着她们。   “都怪你,被人看见了。”她微微嘟起唇,娇声嗔怪。   赵晔看着她笑。   静默了半晌她才开口道:“你不觉得你该说点什么吗?”   “什么?”他嗓音低沉道。   沐景一抬头,往他肩头打去,他才笑道:“我也是。”   “什么叫我也是,不能这样说。”   在她不依不挠下他才说微带了别扭道:“我也爱你。”   她一笑,主动扑进了他怀中。   “如果,我死了,你会为了我而殉情么?”沿着垂柳岸边走着,沐景问。   赵晔肯定道:“我不会让你死。”   “那要是万一我死了呢?”她又问。   赵晔将她瞥了眼,“无趣。”   沐景也觉得这问题有些无聊,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根本不会做自杀、殉情这样的事,便又换了问题道:“那要是我为了你去卖身,你知道后会嫌弃我么?”   在道便马。“你敢!”赵晔立刻盯向她。   沐景惊得将脖子一缩,讪讪道:“我就说说嘛……而且,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身无分文了,而你又快不行了,我为了救你而……”她再也说不下去,因为赵晔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冷硬。   “这种如果不会有,而且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许去。”   好吧……其实她也觉得不会有。   “那要是我不是自愿,是被……”这问题又没问下去,因为赵晔的目光更难看起来。   “沐景,你能问点别的吗?”他盯着她十分不悦道。   开酒楼   更新时间:2012-12-29 17:45:04 本章字数:7021   “沐景,你能问点别的吗?”他盯着她十分不悦道。   沐景低头一笑,“好了,我不问了。不过……有件事,我想同你说。”   赵晔看着她,她看了看四周,见无人,遂拉了他的手道:“赵晔,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嗯?什么?”   沐景脸上不由地就柔婉起来,还带着些谄媚,“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瞒着你做了一件事,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什么事?”赵晔立刻道。   沐景摇摇头,“我不说,因为那事还没做好,等做好再告诉,那样就算你生气也没办法了。”   赵晔微微皱了眉头,立刻道:“和英霁有关?”   “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沐景马上否认。   赵晔放松下来,又问:“什么事?”   沐景笑道:“是不是只要不是和英霁有关你就能答应?”   赵晔想了想,“其他男人也不行。”   沐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和英霁没关系,和其他男人没关系,没有对不起你,你答应好吗?”   “到底是什么?”赵晔仍是不开口。   沐景只得说道:“和……藏房钱那样的事差不多,你就答应吧,答应好不好?”   赵晔看着她不作声,她又道:“要是不反对,那就是答应了,所以,你是答应了?”   “什么时候告诉我?”他问。   沐景想了想,“大概……再过几个月吧。”然后轻笑道:“我想到了,等我怀孕时告诉你,那样,你就不会怪我了。”   似乎是因为听见“怀孕”这样的字眼而心情好,赵晔笑了笑,并没有再追问。   沐景想,她开是要开铺子的,然后等铺子赚钱或是赔钱时再告诉他,这样只有一次,若是等开铺子就告诉他,那因为有现在的承诺,他可能就算了,可要是过不久,又赔了钱关了铺子,那就又是一次了,他还要生气一次。   第二天,李三郎火化了夕儿的尸体,然后带了孩子与骨灰回应天府,孟卓然在午后过来,正好与他别过。   沐景与孟卓然一起往园中走,“怎么今天又突然过来了?我以为你这几天忙,不会过来的。”   孟卓然笑道:“我自然要过来,算着今天也是时候接你娘她们过去了,总在你们这边不是不好么,而且还有事要同你说。”   “我也有事要同你说。”沐景侧头道:“是铺子的事么,你与姨父怎么看?”   孟卓然点头:“正是这事。我与姨父看了看,倒是觉得可以开个南方小饭馆,因为京中的南方人不在少数,但食物大多是北方的,许多南方人吃不惯,也有许京中人愿意尝一尝南方菜,开个南方饭馆应是可以,你手上的钱凑一凑也做得来,只是如此的话,就缺个厨师了,生意好不好,全在这菜色上,所以最关键的就是厨师。”   沐景笑道:“也不一定要小饭馆,因为……我家官人将他一半的财产都给了我,现在我比你和姨父都还有钱。”她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神气与愉悦,也如愿以偿以在孟卓然脸上看到了惊讶。   孟卓然的惊讶也没有持续太久,只是马上就问:“九郎,他真的如此?”   沐景点头,“钱都兑成金子让我收起来了,连他都不知道地方,而且他说就算我把这钱拿去接济娘家也行。”   孟卓然怔了一会儿才喃喃道:“若我是你妹妹,我也要来给姐夫做妾, 这样的男人世上恐怕只找得到一个孟卓然了,只是他没有这么钱。”   “哼,你才不能和他比。”沐景不屑地一扬头,脸上无限自豪。   “所以,你现在瞧不上小生意了?想做大的?”收回笑后,孟卓然问。   沐景回道:“也不是很大,我第一次做生意,万一赔了呢,只是我能拿出来的本钱多了些。”   “那就做个大酒楼吧,既然这么有钱的话。”   “大酒楼?那得要多少钱?我愿意拿本钱出来也不用拿那么多本钱啊,而且连小饭馆的厨师都没有,何谈大酒楼?”   孟卓然点点头,“这事要细细斟酌,反正你也不急,如今你手上的钱又多了,范围就又大了些,我再看看,回去同我爹商讨一下。只是你这样瞒着九郎做生意,万一他知道了呢?”   “这个你放心,我同他说了一半,另一半……我想他也不会太不高兴的。”说到赵晔的态度,沐景再次神气起来,“再说了,家里也没有多少家事能操心,我若不找点事做恐怕会闷坏的。”   孟卓然看着她笑,“好了,我知道你家官人对你好了,我还有事可要先走,替你把其他两个女人接走,就让你和你家官人两个人过日子。”   回孟家时,一路往外走,方氏一路板着脸。待前面方氏走远,孟卓然才看向沐蓉小声问道:“你娘怎么了?”   “生我的气。”沐蓉抬眼瞟一下他又立刻低下头去。   孟卓然问:“为了什么生你的气?”   “李三郎的事,我不愿意。”   孟卓然停下步子来看向她,“你想好了?”   沐蓉点点头,肯定道:“想好了。”   “想好了就行,但若是你娘执意同李家结亲呢?”他又问。   “只要我坚持不同意就好了,娘从来都疼我,不会不逼我的。”   沐蓉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他,脸颊染着红道:“我不想单凭家世和体面就决定自己之后的几十年,我想,同喜欢的人在一起。”   孟卓然笑了起来,“不好不好,你竟和阿景一样胆大了,不过……这样也好。好了,上车了。”说着他就往门而去。   沐蓉看着他的背影伫立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脚步坚定地跟上去。   自孟卓然说起南方菜的事后,沐景便放在了心里,最后不由自主地总会想起自己若真开酒楼会怎么样。   在汴梁,生意最过红火的莫过于三样:食物,茶,妓馆。所以开个酒楼只要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应是不会赔大钱的。只是买地,建楼,招人,这些只要有钱都容易,可是酒楼最重要的就是食物,她上哪儿弄个厨师,又准备什么菜色呢?想着,她便回忆起了之前表哥带着去过的那酒楼,那里正好是南方菜,做得很精致,味道也好,酒楼地段也不算偏,可是看那里的生意却并不怎么样,他们去时正是吃饭的时间,里面却只有那么几桌客。   作着打算,沐景便让人去孟家叫了沐文杰,一同在香满楼吃一顿饭。   其实她更想叫上孟卓然,看一看,再与孟卓然商讨一番,只是他们虽是清清白白,但走得太近也不好,怕人多想,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叫上自己亲弟弟,反正她正好有事要与他好好说说。   到香满楼后,沐文杰已经到了,他骑着马而来,到酒楼也不进去,只是牵着马立在街头,样子十分神气。   看他这装富贵装威风的样子沐景还没下车就忍不住笑出来,笑着笑着却发现下面有个提着花蓝的年轻女子瞧了沐文杰一眼就脸色发红地低下头去,之后又偷看了好几下才离开,她这才发觉,自己总当弟弟是未长大的孩子,可不经意间,他已经这么高了。十七八岁的他长得很快,一年前他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现在看着,却似乎高出她大半个头了。   心中闪过一丝感慨,沐景从车上下来,马上就迎来沐文杰得意的脸色,“姐,你也太慢了吧,我都等了半个时辰了。”   沐景笑道:“你不是等得也开心么?牵马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神气?”   知道她看透自己的那点心累,沐文杰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立刻转身往酒楼大门走。   沐景跟上,却在走出两步后停了下来,看着大门旁边的牌子发怔。   那是个立了支架的木板,上面用白纸满满拼贴着,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此酒楼转让,有意者进内详谈。   她没想到,自己才有开酒楼的心思,这儿就出现个酒楼,这样的巧合似乎是老天有意安排一样,只是,她却并没有那么动心:这酒楼的生意她知道,她是来看看这酒楼为什么不好而引以为鉴的,并不是来自己接手的。   进酒楼之后,沐景并没有找来老板问情况,而是正常地同沐文杰一起上二楼雅间坐下。   “姐,你为什么突然要和我一起吃饭了?是不是在家里太闲得慌?”一坐下,沐文杰就说道,然后凑近她放低了声音,“沐蓉死活不愿嫁给李三郎,她娘天天念叨着,这几天说要回汾州,我看沐蓉的样子似乎也不愿回去。”   沐景白他一眼,“那是她娘,也是你娘,而且沐蓉也是爹的女儿,是你的妹妹。”   “嗤!”沐文杰很不以为然。   沐景看向他认真道:“我告诉你我为何找你吃饭吧,因为我想问问你到底准备游手好闲到什么时候的,男子无一技傍身,将来要如何养家糊口,难不成你准备在姨父家混吃混喝一辈子?”   沐文杰一下子蔫了起来,嘀咕道:“早知道我不来了。”   “你说说你到底要怎么样?爹之前让你读书,但看这样子你是不会读出什么名堂来,你自己说要做禁军,那之前你姐夫让你看的兵书你看了没?”   沐文杰别过脸去:“我看了,只是……还有几页没看完而已。”   “那看了几页?”沐景立刻问。   沐文杰沉默了半晌,“二十几……十几……大概上十页吧,那些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根本看不懂嘛。”   “有什么不懂,不会问表哥吗?不会认的字,不懂的意思,再去别的地方找啊。”沐景最后评断道:“所以,你就是也没有那么喜欢做禁军,以后做将军了,你只是喜欢像将军一样威风凛凛的样子,这样谁都喜欢。”   沐文杰沉默着不作声。   这时,酒楼才有小二得空过来招待两人:“两位要点什么?”   沐景说了几样菜,然后与孟卓然一样交待道:“要你们大厨做才行。”   小二回道,“行,大厨就大厨,不过先和客官说声,以前的大厨走了,现在是新的大厨。”   “走了?”沐景吃了一惊,“怎么走了?”   “不愿做就走了呗,再过几天我也走了,夫人没看外面写的字么,这酒楼都要关门了。”   沐景突然想道:这酒楼唯一值得过来的地方就是之前大厨的菜,现在酒楼要关门,是不是就是因为大厨走了?   她再也没有心思吃饭,直接从怀里拿出半吊钱来放到桌上,“告诉我你们大厨怎么会走的。”还分她赵。   小二得了钱,神色马上开心起来,立刻道:“就不久前,大厨说让老板加工钱,老板不加,两人就吵起来,大厨一气之下就走了。其实我觉得大厨早就不想做了,原本这儿还有两个手艺不错的厨子的,可没多久两个都走了,后来又招的人菜都不招客人喜欢,许多熟悉的客人就和夫人一样,一来就点名要大厨亲自做,所以老板发话,只要得闲,能大厨做就大厨做,定要让客人满意,可这样大厨又不欢喜了,嫌太累,从早做到晚,工钱又和以前差不了多少,早两年大厨就一直抱怨着老板,这一回一生气,就走了。”   “这么说,你们老板有些小气?”沐景问。   小二迟疑了一下,笑道:“这做生意赚钱的谁不小气呢,反正老板说他自己都赔着,没钱。”   就算没有赔钱,也没赚吧,要不然宁可再去把大厨请回来也不用转让啊,而且照之前酒楼的生意来看,确实不红火。   沐景说道:“大厨走后,你们这儿的生意一落千丈,所以酒楼就开不下去了?”   小二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吧,老板事,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前几个月老板好像就准备转让了,那时候来了好几个过来看的人,最后不知怎么的到现在也没转出去。”   “这酒楼我也有兴趣,我想见一见你们老板。”   小二一愣,随后确认道:“夫人不是开玩笑吗?”   沐景轻笑道:“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么?还是你觉得我买不起这酒楼?”   小二忙赔笑:“不是不是,夫人这身份这气度怎么会买不起,小的这就去找我们老板。”说着就退了出去。   沐文杰早忍不住疑惑道:“姐,你是说真的?你要买这酒楼?”   沐景看向他笑了笑,并不回答:“这事待会再同你说,过一会儿见了老板你别开口,在一旁坐着,我说话就行了。”   从酒楼出来,沐景又与沐文杰另寻了家酒楼吃饭。   沐文杰却全没有吃饭的兴奋,只拉着沐景问:“姐,你真想买那酒楼?”   沐景点头,“此事只有表哥知道,你要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沐文杰点点头,随后立刻问:“那你买了酒楼做什么”   沐景却皱着眉一副苦想模样,“你说这家酒楼为什么最后做到了要关门转让的地步?”   “因为大厨走了啊!没有大厨就做不了好菜嘛,怎么开得下去。”沐文杰立刻回。   沐景又接着问:“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沐文杰忙道:“我一定多多请大厨,请他个三五个后再弄一堆学徒跟着学,到时候别说走一个,就是走好几个我都不怕!”   沐景往他头上敲了敲,“连我这没做过生意的都知道,你知道什么叫大厨么?普通学过几年做菜的就是大厨了么?许多是靠自己好几十年的摸索努力,或者是家中好几代人一代传一代才能得来的本领,这样的大厨你以为一个月几个钱就能让他给你做菜?你还请三五个呢,别说这要花多少钱,就是让你请你也不一定请得到,你知道大厨好你以为别的酒楼不知道大厨好么?”   “那……就请一个,然后让几个学了几年做菜的跟着学?”沐文杰没什么底气的问。   在沐文杰想时沐景自己也在想,然后他一出口就摇头,“如果爹是厨子,然后将一生绝学全教给了你,你学了几十年,现在在一家酒楼里做菜,酒楼弄了一堆人来让你教,你教么?”   沐文杰这时也明白过来,“自然不教,教了别人我怎么办。”   “那……如果我给钱你呢?”沐景看着他问:“我给许多钱你,或许你炒一辈子菜都赚不到的钱,然后让你把自己的拿手菜写成菜谱卖给我?”   沐文杰突然一拍桌子,兴奋道:“姐,你是因为想着这个才找老板要了大厨的住址?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吧,去让他写好菜谱卖给我们!然后我们再开酒楼,请几个会做菜的照着菜谱做,这样厨子走了一个两个也没什么,我们有菜谱就好。”   “我要地址也没想这么多,只是怕日后真开酒楼需要厨师罢了。”沐景满腹疑虑道:“不过……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只是,他会卖给我们么?”   “去去不就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去!”沐文杰似乎很为自己的办法高兴,似乎富贵就在前方。   沐景平静道:“吃了饭再去吧。”   “好,我知道那地方再哪儿,很快就到!”沐文杰高兴道。   沐景却并没有他这样乐观。   那大厨的菜她吃过,确实不同寻常,这样的手艺得来并非一朝一夕,只是钱就可以买来吗?而且就算他真卖,却是狮子大开口,要许多的钱,她又怎么舍得?此去希望应是不大,可是她依然要去,不说别的,至少先说出想雇他的想法,免得她还没见到人,那大厨就被别人抢走了。   大厨名叫曹黄,听闻为人还行,只是脾气有些暴躁,快到曹黄家门时,沐景再次交行沐文杰:“等会不许说话知不知道,坐着旁边不动就行,也不要什么特别的动作。”   沐文杰对此十分不满:“为什么让我不说话,这主意是我想的,当然要我去给他谈。而且你是女人,你才该坐在一边不说话呢!”   沐景沉着脸看向他:“那钱呢?谁谈的谁付钱,你若不同意就算了,那你去谈吧,我走了。”   “姐你……”沐文杰无奈,只得点头:“好了,我听你的不说话就是了,等你说不去时我再说。”   曹黄住着一间普通的房子,大概两三房的模样,门外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坐在地上玩着石头,屋里坐着个做针线的妇人,大概三十多的样子,头上插着只碾玉簪子,穿得也整齐,一边缝着,一边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孩子。   沐景心里猜测着这妇人应是曹黄的妻子,孩子该是他的孙子,没想到她与沐文杰从雇来的车上下来后那小孩子就不怕生地抬头看了她好一会儿后开口道:“你是找我爹的吗?”   沐景蹲下身看着他笑道:“我来找曹大厨的,是这家吗?”   小孩立刻从地上起身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道:“爹,又有人来找你了!”   这个“又”字让沐景心中好一阵紧,心想果然是已经有人过来了呢。   屋里的妇人朝她笑道:“夫人进来坐吧。”   见过来找自己是个年轻女子曹黄愣了愣,随后在坐下后就直截了当道:“夫人是来为府中请厨子的?”一边问着一边又有些疑惑,哪里有大户人家的娘子自己亲自出来找厨子的。   沐景笑道:“不是,我是来请酒楼大厨的,之前尝过曹师傅的菜,现在听说曹大厨离了之前的酒楼,所以才过来问问曹师傅的意思。”   曹黄马上问:“是哪家酒楼?”   “还未开业,但是和曹师傅之前的香满楼差不多大小的,因为尚未确定好大厨,所以过来寻了曹师傅。”   沐文杰以疑惑地目光看向沐景:他们不是说好过来买菜谱吗,怎么又成了请大厨了?   曹黄马上道:“我先说我的要求吧,不能比香满楼小,一天只做五十道菜,当然,特别忙的时候可以多做些,但这样的日子一个月不能超过三天;工钱一个月至少二十五贯;厨房里洗菜切菜的人得够,杀鱼剁肉这样的事我也不做;一旬至少有一天能休息,若是晚上开工,三更前得让我回来。”   ——————————————   一共六千字,两章连在一起了~~~这一章并没有许多感情的事,下一章大概也会接着写小景开酒楼的事,亲们不喜欢看就跳过,恳请大家不要因此而去留言里说一堆很犀利的话,几十万字,总有大家不想看的章节   另外,我不懂经商,能做的功课只是看看书,找找资料,和几个朋友讨论一下而已,不一定完美,大家不要深究   狼狈被赶   更新时间:2012-12-30 13:38:29 本章字数:3335   沐景轻笑道:“曹师傅这些要求并不算太过份,我都能答应,只是,刚开始的生意应是冷清的,曹师傅会很清闲,若是到了后来生意红火了,一天五十道菜实在不行,必须要多加些才行呢?”   “那样,夫人就去找别人吧。”曹黄说着就要起身送客,沐文杰立刻道:“既然你这么不愿做茶,那不如把你的菜写成菜谱卖给我们吧,我们给你一大笔钱,让你这一辈子都花不完!”   “我说你们这一个女流之辈一个毛都长齐的黄毛小子怎么看怎么不像生意人呢,原来是打的这主意!”曹黄猛一拍桌子,“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大怒道:“我没什么和你们说的,你们现在就给我滚!有钱了不起是不是,老子不稀罕!”   沐文杰吓了一跳,随后忙说道:“你还没问我们愿意给多少呢,一百贯,一千贯,我们都给得起,你不是不愿做太多菜么,等你把菜谱卖给了我们就请人来学,然后就让你当师傅教啊,你也是我们酒楼的大厨,高兴就做两个菜,不高兴就看着你的徒弟做,钱照拿,这样不行吗?”   “滚,给我滚!”曹黄一声吼,让外面玩着小男孩害怕地哼了起来似乎要开始哭,刚才的妇人忙将她抱住,哄道:“别哭别哭,爹不是吼大郎呢,没事没事,别怕……”   曹黄看了看那孩子,沉声道:“我曹黄费尽千辛万苦才和师傅学来这一身本事的,你们知道我师傅是谁么?那可是在宫里做过御厨给皇上做过菜的,别说是百贯千贯,就是金山银山我也不卖!我这辈子只教一个人,那就是我儿子!你们给我滚,再不滚我就拿棍子出来赶人了!”   沐文杰顿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正准备拉了沐景跑,却听沐景坦然笑道:“曹师傅您也许对我们的意思有误解,其实我的确是想酒楼能全是曹师傅的菜,却又不想曹师傅太劳累,所以想求师傅您带个徒弟,然后让那徒弟也给我们做事,那徒弟人选完全由您来定,可以在外面找,也可以找您相信的人,比如子侄亲人什么的,您依然在我们酒楼做大厨,我不只给大厨的工钱您,还给……”   “想都别想,我说了,我只教我儿子!”曹黄不愿听下去,立刻打断她。   沐文杰小声道:“可你儿子才这么大……”   “那就等他长大了教,你们不是有钱么,有钱能让他一下子长到十几岁么?你们要有这本事我就考虑一下带了儿子去你们酒楼做事。”曹黄冷声道。   沐景彻底知道了曹黄的态度,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松口的,只得笑道:“既如此,那就不为难曹师傅了,不过就算曹师傅不愿另教别人我们也想请曹师傅做大厨的,您刚才所说的条件我们都能答应,而且还能把工钱再涨五贯。”   “这个再说吧,实话说,来请我的可不是一家两家,我得看看再说。”曹黄没好气地说着,然后头也头抬道:“话都说完了吧?你们走吧。”   沐景与他客客气气道过别,这才与沐文杰一起离去。   “姐,他怎么这么死板呢,一千贯都不要……我还拿不了一千贯呢。”坐在车上时,沐文杰嘀咕道。   沐景神色凝重地看向他:“不是让你别说话吗?现在不只没谈成,还惹怒了他,你看他后来的态度,根本就不愿给我们做事,就算我们全答应他的条件还给他涨工钱他都不愿意了,刚才不过是敷衍我们而以。”   沐文杰低下头去:“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嘛……要不,再去找别人?”   “哪里还有别人?真正好的大厨都在别家做事,你以为有一技之长还正好辞了上家的人那么好找么?而且此人刚直,脾气虽不好,但至少是确定是有原则有血性的,不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   沐景一边说着,一边已觉得惋惜。   按香满楼的情况,最初也是红火了几年的,直到后来大厨离散才生意惨淡起来,而他们这家主要也是南方菜,周围倒有几家小酒馆小饭馆,但还没有类似的大酒楼,所以表哥和姨父的估计正是在香满楼上印证了,若不是失了大厨又经营不善,这家酒楼不致如此。   又有什么办法,能避免走他的老路呢?除了曹黄,她再不知道别的厨艺精湛的厨师,唯一的曹黄还不愿带徒弟,还被她得罪了。   赵晔回家时,听了丫环的告知找到园中,只见沐就正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却是呆呆做着,采曦就站在她身后,并没有动手推她。   “你……怎么了?”他想,如果她再对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定是她妹妹沐蓉,可是那沐蓉不是已经不在了么?   沐景并没有爱理不理,而是听了他的声音之后一惊,抬头道:“回来了?今日在军营还好吧?”   态度似乎并无异常,赵晔这才放下心来,在她身旁坐下,“还好。在想什么?”   沐景往秋千旁的挂绳上一靠,无力道:“头疼……”从外面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想着除了四处去找厨师还能有什么办法,或者怎样才能打动曹黄来教徒弟,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   “我今日出去了,和文杰去酒楼吃了饭。”她有意向他报备,他似乎不怎么在意,只是“嗯”了一声,问道:“他的书读得怎么样了?”   没想到他还记得文杰读书的事,沐景心中觉得欣慰,想到沐文杰来却又想叹气,“没有,他说不爱读。”随后轻笑道:“不过这样也好,他若是为了入军营而甘愿去念书那就证明他是真要选择这条路,可我爹是绝不会同意的,那时我还不知道是跟着我爹反对还是劝我爹同意呢。”她没说的是,她身边的男人,有一个入军中就好了,若是有一天丈夫与弟弟同上战场,她真的不知如何面对。   “那,他也同你爹和姨父一样行商?”赵晔问。   沐景摇摇头,“文杰从小就说不会做和爹一样的事呢,就是因为他不愿学做生意爹才让他却读书的,那时心中还高兴,心想他以后是不是也能做个读书人,没想到他却在书院混到了现在。”   “其实他像现在,也不错。”赵晔低声道,神色不由黯淡了下来。   沐景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想起了十一,是十天,还是半个月?十一依然无音讯。京中虽没有找得翻天覆地,城门口却一直贴着他的通缉令,但凡有人出去都要比对一番。他那样一个亨贯了富贵的人如何能随流亡在外的生活?   沐景有心让赵晔想些别的,装作没看出他的担心道:“你说,如果有大官要来你们军中检查,然后……”她努力想着自己的面对的情况,作比喻道:“你们军中有一百个人,可只有一个人厉害,别的人都不怎么样,怎么让其余的九十九人和那个人一样厉害?”   “那不可能。”赵晔十分简洁地回答。   那算这那。“可是,大官非要看到一群厉害的人,又不能去别的地方找那到多厉害的人,那个唯一厉害的人也不愿教别人,那可怎么办?”   赵晔回道:“就算他愿教也没用,真功夫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   “那……”沐景颓丧道:“那就是没办法了……”   赵晔看了看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沐景开始胡编乱造:“今天去街上,看到人玩杂耍想起来的。”   赵晔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想的,还想得头疼,去用饭吧,我饿了。”说着就拉了她起身,一边走,一边却又说道:“不过如果真是有大官要来检查,可以让那个厉害的人教一套看似功夫深其实并不怎么样的枪法给其他人,这便是花拳绣腿,无用却能蒙混人。不过若是大官自己也懂枪法,那就无用了。”   “花拳绣腿?”沐景认真想了起来,的确是的,就算会了一套看上去好的枪法也不一定是真的学好了枪法,真正会的人一枪刺出去能将对方刺下马,可不会的人只是抬起了长枪而已,所以,只要外人不懂行,是完全能骗过的,可是……做菜呢?能一样吗?   沐景突然想到,在汾州时她自己做菜并不怎么样,可是后来从隔壁婶娘那里知道了个熬汤的方法,当天熬的汤竟比姨妈熬的都好喝,但她只是会了那个步骤而已,真正做菜的功夫还是不如姨妈。所以,只要曹黄能拿出详细的菜谱,别的会做菜的人按照上面的步骤一步步来也能做出同样的菜,虽然味道可能没他好,但相差应是不大。如此,不用大厨亲自操刀,所有菜都有大厨的味道。   沐景心中觉得兴奋,后来突然一想:这不是又回到文杰说的那样了么?要曹黄拿菜谱。虽然别人的功夫还是不如他,但那是他吃饭的技艺,又如何肯拿出来?   ————————————   应大家的要求,两更分开~~~下一更在下午or晚上~~~   柳暗花明   更新时间:2012-12-30 19:34:16 本章字数:3438   “那如果那个人会的枪法是家传绝学,他不愿将招式交给别人呢?”临吃饭时,沐景又突然问起。   赵晔抬头看了她半晌,“你今天真是和二郎出去吃了饭?”   沐景点头。   “那为何总问这问题?你想学什么技艺?”赵晔面露疑惑地看向她。   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直切要点,沐景被他问得心虚,却也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强装镇定,便先一笑,以那笑的时间来想回答的方法,之后才缓缓答道:“刚才不是说碰到杂耍的么,那里只有一个人的杂耍还能看,别的都不怎么样,表演完后都没什么人给钱,可他们看上去又是十分实诚的人,我看他们可怜,就多给了他们几个钱,之后就不自觉地总想着这个问题了。没想到刚才你一说就让我茅塞顿开,所以再接着问问了。”   赵晔看着她的目光仍有怀疑,但神色中已出现了一丝骄傲,沐景连忙又回把劲道:“你说回答我嘛,我以前还没看出你脑子这么好使呢!”   赵晔白了她一眼,随后说道:“若真是军中,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   “为什么?”   “上级之令,他不敢不从,再说,上阵杀敌不是一个人的事,单单他一人武艺高强算不了什么,只有全军武艺好那才能得胜,且他若教了,也会有升级封赏。”   的确,这种情况的确少发生,一来军令如山,二来一个军中不可能只有一个厉害的人,别人输了,他也要死,军中兄弟的利益与他是紧紧绑在一起的。如果让曹黄自身的利益和酒楼的利益绑在一起他就不会藏着技艺不教了,只是明明是她出钱开酒楼,自然她是当家,难道还弄个外人来做二当家么?   二当家……沐景突然想起,若是两个人一起出钱做生意,那一赚同赚,所以两人只要不分心,都会为了生意而努力,如果她和曹黄一起开酒楼呢?曹黄没钱就用他的厨艺来抵,然后以后与酒楼一起分成。   “九爷……”沐景突然抬起头来看向赵晔,眉开眼笑,满怀感激。   赵晔抬起头来,一副不解模样,而她则恨不得立刻扑到他怀中亲他一口,意识到这是饭桌不是卧房,身边是丫环不是蜡烛才作罢,又一笑,低头道:“没什么。”   第二天,待赵晔一走沐景就起身写了信让人送到孟卓然手中,孟卓然在正午就回了信过来,几经商讨,不过一日后,沐景就再次出门,与孟卓然一起往曹家而去。   倒是没想到,沐文杰也来了,而且对这次与曹黄谈的事特别大兴趣。   曹黄仍然在家,只是一看到沐景就板了脸道:“我不会去你那儿做事的,你走吧。”   孟卓然笑道:“曹师傅,我姓孟,名卓然,家中排行老大,上次舍弟多有得罪,我在此给您道歉了,不过这次过来,我是有要事与您相商,若您同意,不出一年,您就能翻身做富贵人。”   曹黄冷冷一笑,“你还是要来买我的菜谱?两个字,不卖。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吧?”   孟卓然马上道:“若您肯教徒弟,我们新开的酒楼您可分成,算是半个老板。”   曹黄脸上仍是不耐的神色,动了动唇似乎又要开口赶人,却在将开口时停住,看着他不说话。   孟卓然轻轻一笑,继续道:“您做一辈子菜,难道不想有家自己的酒楼么,可是单是做菜,得要做多少道菜才能赚到开酒楼的钱?就算开了,您不是生意人,也可能将家当全部赔完,现在您不用出钱就能收酒楼所得收益,何乐而不为?”   “你直接说,你想做什么?”曹黄太度虽仍是不好,但很明显地,他愿意听他们说了。   孟卓然并不急,只是缓声道:“我们坐下说吧。”   待坐好,他才开口:“我想开家酒楼,让您做酒楼的大厨。”   曹黄要开口,孟卓然又接着道:“您可以写出自己拿手、按您的经验又卖得好的几十道菜的详细菜谱,详细到哪怕是个普通人都能动手做的程度,然后按您的意见,我们选几个普通厨子来照着菜谱做菜,这些菜,就是以后酒楼会挂出的菜品,可以说全是出自您之手。每天客人点的菜全由这几个普通厨子做,您不用做,除非碰到特殊情况,比如有贵客前来,您才亲自下厨。这样,您不只可以三更前回家,还能和做官的一样日落就回家,且早上能睡到日出才起床。您做大厨的职责,除了到厨房看看情况,其他时间都能在别处待着,然后做一样您最主要要做的事,就是研制新菜,或是改善已有菜的口味、花样。每月,您能拿大厨的工钱,每年,还能拿酒楼的分成。”   曹黄沉默着没作声,似乎在想着孟卓然的话,孟卓然等待一会儿,接着道:“您是有厨艺,但有厨艺,每日每天做菜又能如何?等儿子长大教给他了又能如何?令郎长大后说不定不愿做菜,而愿读书考科举,就算他愿意,也能将您的本事全学到手,那他也不过走您的老路而已,一辈子都在油污满地的厨房里忙碌。更何况,人外有人,您守着这点厨艺,不一定能过一辈子,但若是您的厨艺一年比一年强,那就不一定了。听闻您向宫中出来的御厨学过厨艺,您是否想过,宫中的御厨厨艺为何那样好?”   曹黄仍是沉默着。   “御厨每天做的菜并不多,他们无需没日没夜的做,但必须时时翻新,试问,有谁敢每日给皇上吃同一样菜?”孟卓然问,“但想新菜式出来并非那么容易的事,就算有心想出新菜来,在从早忙到晚好不容易回家后还能有心思想吗?不过是沾枕就睡着,准备着第二天的早起。”   “你刚才说分成,分多少?”曹黄是个极干脆的人,一有心,马上就将自己关心的问了出来。   孟卓然回道:“一成。您应该知道一个生意不错的大酒楼一年会赚多少钱吧,然后那些钱里的一成分出来,会是多少?那些钱到您手中,又会怎么样?”   曹黄继续沉默,但脸色有着明显的激动。   孟卓然又说道:“这酒楼,其实算是您与我妹妹共同开的,只是您出厨艺,她出钱而已,酒楼里菜最重要,您珍惜您的菜谱,她自然珍惜,因为这酒楼您分文未出,却全是她的家当,若是经营不好,她赔的比您惨。”   曹黄看了沐景一眼,然后问:“说句不好听的,那要是酒楼赔了呢?”   沐景回道:“赚了,您按分成拿钱,赔了,全算我的,您在酒楼做大厨的工钱也不会少。日后,酒楼的经营虽是我作主,但您对酒楼有什么意见都可同我提出之后商量。”   曹黄想了想,问:“每天不用做菜?那什么人算是贵客?”   沐景说道:“比如将相之类的大官,比如在汴梁城中人人知其大名的人,这样的人吃过菜后称赞,别人也会过来。除此之外,别的时候都不用做菜。”   曹黄点头,“夫人说的极是。”随后忍不住道:“其实,当初师傅还教我做过几道加入药膳为材料的菜,他说曾给宫中某位体弱又不愿吃药的小皇子做过,很得小皇子喜欢,我知道后十分有兴趣,也给以前的老板提过,但我会的那几道菜费时费力,药材又贵,最后老板没答应,我一直想做出几道要时间不那么多,药材没那么贵的菜,但手上的事都忙不过来,没那个时间。”   “这样的菜我却是听都没听过,如今富贵人家常喝贵重补药以延寿,若是听到这样的菜,定是极感兴趣。”沐景肯定道。   曹黄的拽着手,看上去已有几分跃跃欲试,随后看到他们敛起激动才又开口道:“还有,如果以后真这样,有些菜是要我亲手配的汤料才行,这些汤料我也亲自动手,不写成菜谱。”   沐景点头,“只要曹师傅能让菜做出来味道不差就行。”   这之后,曹黄马上就点头同意,沐景最初同孟卓然商量时还准备他不同意再将分成提到一成五的,没想到他竟如此爽快,连议都没议。同意之后,便是孟卓然与他商量具体事宜,他是耿直之人,孟卓然是生意老手,谈下来几乎不废任何功夫。   “表哥,你那里……有可以相信,但没有担很大事的人么?”出曹家后,沐景就问孟卓然。   孟卓然看了她一会儿,马上反应过来,立刻道:“不行,没有。”   “哎呀,表哥,都到这一步了,你忍心我竹篮打水一场空么?你先代我将香满楼谈着买下来,然后再翻些新开业,只等开始赚钱我就告诉九郎,那样我就能从赵宅弄人过来照看了,不过是向你借人用这几个月而已,你就这么小气,连几个月也不愿意借么?”   “我愿意啊,但问题是能想信的都在铺子担着重要的事务,哪里有能相信却还闲着的人呢?”孟卓然回着,随后笑道:“倒是有个能相信又闲着的,就是没多大经验。”   “也不用多大经验,只是让他在酒楼替我盯着就行了,他不懂的回去可以问你嘛。”沐景连忙回答。   孟卓然还没说话,沐文杰就激动道:“盯人吗?我去!姐,不用找别人了,就我去,还有谁比亲弟弟更能相信吗?”   四郎,来嘛   更新时间:2012-12-31 12:53:38 本章字数:5585   孟卓然还没说话,沐文杰就激动道:“盯人吗?我去!姐,不用找别人了,就我去,还有谁比亲弟弟更能相信吗?”   “你……”沐景看着他,十分不愿相信,在她眼里,他只适合去吃吃喝喝。   “酒楼盘下来后并不是马上开张做菜的,我想将里面整修一番,还要新招人,要告谁他们规矩,要看着曹师傅怎么教菜谱,里面没有酒菜,没吃的。”沐景说道。   沐文杰马上就听出她的意思来,不悦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吃了,你别忘了我才比你小那么一点点,我可以的!”   沐景十分不放心将事交给他,但他好不容易主动想做点正事,她又不愿拒绝。   孟卓然笑道:“就让他去吧,我再从铺子里抽个人过来与他一起,文杰若只是去混着玩,就让混着,若是能顶点用,就换他看着。”   “嗤,什么叫顶点用……两个瞧不起人的……”沐文杰在一旁十分不悦地嘀咕,沐景却觉得此举十分可行,最关键的是孟卓然同意借人给她了。至于是什么人她就完全不操心了,反正他既然开了口,就绝不是什么傭人。   “谈下酒楼的事就全靠你了,一谈下来我们就开始准备,另外这事不能别让人知道,尽量多瞒点时间,我怕好不容易弄成,被九郎知道他要卖了。”   孟卓然点头:“好了,就留着你主动招供,虽说是先斩后奏,但你好好哄哄,他估计就算了。只是你这生意做得太轻松了,坐在家里动动嘴皮子,一切都办好了。”   沐景拉了他笑:“下辈子你做女人我做男人,我保证什么事都帮你做。”   自上次与惠容公主见面后就再无交集,英霁早将当初的那一点担心忘记,没想到时隔几日,她竟又找了上来。   垂眼看着马下的美貌丫环,英霁很快就想起来她正是惠容公主身边的丫环,上次与自己见过面的,她找来,自然是受惠容公主的吩咐。   丫环看着他笑道:“英虞侯,我家公主有请。”   “不知所为何事?”英霁也回了笑,一脸疑惑地问。   丫环仍是保持着之前的微笑:“英虞侯去了就知道了,放心,我猜公主顶多是备些酒菜款待英虞侯而已,公主最崇敬像英虞侯这样的英雄了。英虞侯请随我来吧。”   “现在?”英霁吃了一惊 。   丫环点点头,“公主说‘夕阳无限好’,只时不是正好么?”   英霁抬眼看看西方天际,太阳只剩了红红的一轮如画一般挂在树梢,周围红霞满满铺着,绚丽而醉人。   “请女娘子代我向公主告罪一声,我还有急事,需马上去办,此时不便赴约。”英霁回道。   本以为丫环会生怒,没想到她却回之以更灿烂地一笑,“无妨, 那英虞侯就先去吧。公主说英虞侯若有事就去请英虞侯的父亲,总是只要是英家人就可以了。”   听到她的话,英霁的心陡然一紧,父亲……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这个儿子自然知道,一个连自己儿媳都不放过的人,还有什么女人是他不敢惹的?更何况,惠容公主若有心引诱,只怕父亲会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一个人犯了通奸罪,因得皇上恩赐才得以只降职的人,如果再传出欲对公主不轨的事,那不只他,他整个家族都完了。   所以,惠容公主这是威胁他。   “还是我随你去吧。”英霁无奈答应。   丫环轻轻一笑,“英虞侯随我来。”说着坐上停在前面的马车,带了英霁往前而去。   去的不是公主府上,而是其它方向,走了没多久,马车就停在了一座两层的阁楼前,伫在马上往上看,只见上面粉红色的帘子随着风飘出窗外,仿佛还带着馨香一般,让人不用进去就能想象里面有着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英霁的心忐忑着,一路上,他一直想着后果:得罪惠容公主的后果。   虽然因之前相国寺和尚一事皇上与公主闹翻,但后来公主和离,公主不再闭门不出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好了许多,现在许多人都知道公主在身边养面首的事,但皇上不一定知道,也就是说,如果惠公公主要在皇上面前进言说些对英家不利的话,皇上很可能会信。而她若要对付他一个小小的军中都虞侯,也是易如反掌。   “英虞侯,随我来吧。”丫环下了车,推开门往里面而去。   英霁也下了马,之前的车夫过来要替他牵马,他客气回绝道:“不用,我将马系着就好。”说着将马就系在了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才进里面。   大门内,是个秀丽的园子,此时正是盛春之时,所有花都开得艳丽,可谓百花争妍,一片生机盎然,从园中穿过,花香残留。丫环已站在阁楼前等他,他走到丫环身后,丫环才轻笑着带了他进去。   楼下有坐榻,有几案,有足足四五只花瓶以及其他精美陈设,却空无一人, 丫环带着他上楼,到楼上后,第一眼看到了便是他在下面时见到的那扇窗子,此时窗子上红色的帘子仍往外飘着,房中也是帘子,大大的一片,全是粉红色缀了水晶珠子的丝线,根根垂挂,偶遇轻风,会引得珠子碰撞,发出“叮叮”的清脆声音。透过这屋屋丝线,隐隐能看见里面几只人影 。   “公主,英虞侯来了。”丫环站在外面低下头,柔声道。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个慵懒的声音,正是惠容公主:“让他进来吧。”   “英虞侯,进去吧。”丫环给他让路退到了一旁。   英霁心中竟有一丝紧张,此时希望一切都是他想多了,只是这希望,连他自己都觉得渺茫。   缓缓抬起脚,迈出一步,再迈出一步,然后挑了帘子进去,跪地道:“英霁见过惠容公主。”房中传来浓浓的暖香,让人一进就忍不住想起三个字来:温柔乡。   只是扫一眼的时间,他好像看见三个人,两人在床上,一人在床上,似乎都是女人,但……两个女人在床上不是比一男一女在床上更怪异吗?   “到了此地别客气,四郎起来吧。”   英霁从地上起身,仍是垂着头。   床上传来一声轻笑,“四郎是不是听了我放荡的名声,而我轻薄你呀,一副正经的样子呢。”   “英霁不敢。”对于惠容公主叫他四郎,他也听得十分不惯。   惠容公主带了笑道:“好了,不敢就抬起头来吧。”   英霁缓缓抬头,这才发现房中不是三个女人,而是二女一男,床边立着个听侯吩咐的丫环,手上托着衣服,床上两人,其中一人是惠容公主,此时正支着头躺着,身上穿了件红色的裙子,披着粉色的柔衫,那衫子里面是件粉色的抹胸,从他这角度能看得清清楚楚,在她身后,坐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垂着头发,身上衣服也是松松垮垮,正轻轻给她捏着背。   英霁看了一眼,又将眼睛垂下,仍是十分严肃道:“公主近黄昏传英霁来有何吩咐?是有急事么?”   惠容公主又笑了一声,随后道:“你们下去。”   那地上女人与床上的男人低了低头一齐下去,从英霁身旁过,姿态轻柔得连一片风都不带。   待他们下去,英霁也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不敢亵渎公主,英霁就在帘外听侯公主吩咐吧。”说着就要退后,床上的惠容公主笑道:“看把你吓的,我是豺狼虎豹么,让你看都不敢看么?还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往他这边走,伸手抚向他胸口,“……你觉得我长得奇丑无比?”   英霁立刻往旁边一移,与她拉开了距离,“英霁不敢,只是君臣有别,男女有别,英霁不敢有污公主清白。”   惠容公主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放下,朝他笑道:“其实你污一污也无妨,大不了……你就做了我的驸马嘛。”她声音软糯,说着又往他身上靠来。   英霁先她一步退向帘外,低头道:“请公主恕罪,小人另有心上人,不敢再对公主有敬想法。”   “哦?是谁?她长得比本公主美?”   英霁没有回话,惠容公主一手挑起帘子斜站着身子看向他,“好了,我不问你了,不过四郎是英雄,英雄单有个心上人怎么够?不是还要有个红颜知己吗?不如,我来做你这红颜知己如何?”   “天色已晚,若公主没有吩咐英霁便先告退了。”英霁将这话直截了当地说出,正要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哧”地一声,他回头,正好看向惠容公主将身上那件红色薄衫撕出一条口子。   她已经从帘子内走了出来,一边撕,一边看着他笑道:“你若出去,我明天就将这衣服送到皇上面前,告诉他,有人欲对他的皇姐无礼。”   英霁一动不动看着她,她的笑容更柔了起来,可那柔却让人看得胆寒:“父亲与儿媳私通,哥哥又与父亲的妾室有染,这样的人,想必也是个淫 乱之辈吧。”   英霁的手缓缓收紧,惠容公主走到他身侧,一手抚上他胸膛慢慢往下移,“听闻四郎家中无侍妾,平日也不往烟花之地去,二十多的年纪,是洁身自好呢,还是身体有什么男人的毛病啊?”   说着一边往他身下看,一边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四郎是不是到现在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呢?”   英霁握住她的手腕力度不大不小地将她推开,退后一步道:“公主,小人告退了。”说着就要往楼梯口走,惠容公主立刻上前将他拉住,一只手扯着他胸口衣襟道:“没有让你做驸马,没有让你负责,也没有让你担罪行,不过是男人与女人的春宵一度,你也不敢?”   “是不敢,还请公主恕罪。”   惠容公主再次抚着他胸口:“连心都跳得平静,可见本公主在你眼中还真不怎么样呢……不如,你同我说说你那心上人,难不成还美若天仙,汴梁城里比我美的可实在找不出什么人来。”   “公主……”   “嘻,你是不敢啊,还是不行啊?”   “公主,恕罪了。”英霁再次去推开她,她却紧拉着他的衣襟不放,“英霁,失了这次,可就没下次了,你不会是真的有什么毛病吧,还是……其实你并不是毫无反应?”说着一只手往他身下探去,英霁立刻推开她,拉扯间,胸口衣襟全被拉开。   这一次,他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转身下楼去。惠容公主被他推得倒退两步,见他转身,立刻大怒道:“拦住他!”   下面立刻就进来两三人挡住英霁去路,英霁回头,只见惠容公主从上面一步步下楼来。   “英霁,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我说得出做不出么?”   “那公主请便。”英霁说着就转身出门,前面拉着他的几人立刻去拉他,却敌不过他身手敏捷,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几人劈倒,然后拉了拉衣服,头也不会地出门往园中走去。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马蹄远处的声音。   “没一点用!”公主瞪着下面三个小厮怒喝,那三个小厮低下头一声也不吭,乍暖还寒,只着单衣有些冷,惠容公主才要转身上楼,却一眼瞟楼梯口的一样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小厮将东西捡起来,看了一眼回道:“回公主,似乎是女子绣的鸳鸯带。”   “订情信物?”惠容公主想起英霁那不知是有多美的心上人来,心中十分不悦道:“拿给我看看。”   小厮将鸳鸯带呈给她,她瞟一眼,不屑道:“不就是一副这样的针法么,能好看到哪里去!”说着就要将带子甩下,想了想,却又立刻拿回来看向那鸳鸯的眼睛。并盯杰然。   那件抹胸,她也见过,智贤一直说不知道,刑部以为是她的,而她则十分确定不是自己的,而且断定智贤除了她之外还与其他女子有关系,那女子定是皇室亲眷,且淫 荡不堪,竟亲自绣了抹胸送人。   最后抹胸的主人没查出是谁,这案子牵出一个公主已经够了,不能再牵出其他皇室贵胄,所以抹胸的事不了了之,可是现在,她却在看到这个鸳鸯带的第一眼就想起了那件抹胸来:这女子的绣工一般,但绣的鸟雀眼睛却很传神,那抹胸绣的喜鹊登梅,上面绣了两只喜鹊,这鸳鸯带则是两只鸳鸯,四只鸟的眼睛都是整个绣图里面绣得最好的,眼珠不只是黑色眼珠,还用白线绣了眸中光芒,手法也灵巧,几乎绣活了鸟一样。   “让人去详查英霁,把与他有关的女人全查个清清楚楚,最主要,看他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那个女人,送了抹胸给智贤的女人,她若知道,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血液在刹那间沸腾起来,惠容公主将手上的抹胸紧紧拽住。   赵宅内,沐景一听见马蹄声就迎了出来,然后拉了赵晔道:“九爷,我们今日去外面吃饭吧。”   赵晔点点头,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为何突然要去外面吃饭?”   沐景笑了笑,“只是想吃了。”随后与他挨近了小声道:“家里就是那几个厨子,天天吃也会腻的。”   “那便去外面吃吧。”说着赵晔将她看了会儿,突然开口道:“阿景,今日,我很高兴。”   “为什么,因为去外面吃?”   赵晔微微皱眉,然后回道:“冉儿有身孕了,而且,听闻她身体好了许多。”   “这么快!”沐景算了算日子,她几乎是一成亲就有了。   赵晔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来:“我今日见到了舅舅,他对我的态度比以前好了许多,似乎为冉儿高兴,也并不怎么生我的气了。”   “这样……真好。改日我们一起去舅舅家道贺吧。”林依冉与萧清明过得好,他们心里也好过许多。   赵晔点点头,“嗯”了一声。   高兴完,沐景又有些失落:人家后成亲的有喜了,她还没动静,难道她真的体虚?赵晔是独子,又没有妾室通房什么的,二十多了还一个子嗣都没有,这要是有公公婆婆在,只怕要着急了吧。   唉,天不从人愿,天不从人愿!   上酒楼的目的,自然是吃饭,但不是吃家里的吃腻,而是沐景想看一看其他酒楼的样子。依曹黄师从御厨的手艺,她觉得可以做些精致的菜,然后把菜价格订高些,所以这几天一直留心找着家价格不菲的酒楼来吃,今日一来,又在这酒楼里发现了一样特别的,便是菜名,竟全用诗写着,看来就觉雅致,再问小二的材料与做法,果然配得十分贴切,比如“万里云罗一雁飞”,连赵晔都有几分兴趣,在问了小二知道是鸽子汤后也微微翘了唇角,沐景在一旁看着,暗想自己也要把菜名弄得特别一些,到时侯要让他也赞赏一回。   ——————————————————   五千,今天还有三千哦~~~   事发   更新时间:2012-12-31 17:58:18 本章字数:3632   第二天,沐景正在房中拿了笔拟着吉祥的四字词,采月就过来道:“夫人,曾妈妈来了。”   “让她进来吧。”沐景随口应着,不一会儿曾妈妈就进来,果然又是为着院中的事,却是家中有些小厮丫环的变动,也有几个人到工期了要走,要去外面雇人的情况,两个管事都将详情写了下来,只是小事,不过是让她过目一下。   沐景现在一门心思操心着酒楼的事,家中也平平静静没什么要细心操持的大事,所以对于这些碎枝末节只是随便看看便点头同意,只让曾妈妈他们放手去做就好。才要让曾妈妈退下,脑中却想起刚才瞟过一眼的名字,沐景抬头问:“二虎……是和外面的小石住一起?”   曾妈妈没想到她还记得这样的事,点头道:“正是,这一回二虎工期满了,所以那房子就换别人搬进去了。”   “就让采心搬进去吧。”沐景回道:“他两人成亲这么久,一直内外院隔着也不好,现在既然正好腾了房间出来,就让他夫妻二人住吧。”   曾妈妈自是知道沐景心里打算着什么,嘴上却赞道:“夫人好心肠,婆子这就去告诉他们去,他们不知道多开心呢!”   沐景淡淡一笑,“好了,曾妈妈去忙吧。”   当晚,采心就搬到了外面的房间,小石让她坐着,自己整理着所有东西,一边放着,一边回过头来高兴道:“管事说过两天再给我们换张大床来呢!”   采心想回之以一笑,却懒得笑,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连头都没回。   小石回头看看她,又说道:“夫人真好,我之前其实也想过二虎走了你会不会搬过来住,可想到你不喜欢住外院就忍住了,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   采心仍没回话,他放下手中的盆子,走到床边坐在她身旁轻声道:“采心,你是不是……不高兴?你还是不愿住这里是不是?”   采心一回神,抬头笑了笑,“没有,只是在那边住惯了,出来觉得有些陌生。”   “没事,住几天就住惯了。”小石垂垂头,笑道:“今天他们都和我开玩笑说……说让我们早生贵子呢,成亲都这么久了,再听这话倒有些怪怪的。”   采心扯动脸皮一笑,“哪有怪怪的,住一起了……自然就很快的。”   “真的?”小石立刻抬起头来看她,目光炙热而激动,“采心……”   他伸手握住她,她却将手抽了出来:“好了,快点收拾了打水洗吧。”   “嗯,好!”小石一笑,立刻就去摆剩下的东西。坐在床上的采心瞟他一眼,然后打开自己放在床上的包袱。   贴身衣物,钱财,然后是一个用布缝着的小口袋,将口袋上的系绳打开,里面全是一个个小圆球:里面裹了棉花的细绢。   她看了看,只有十来只。以前分开住着可以用很久,可是现在住到一起了呢?更何况就算用这个,也不一定万无一失。   小石收拾好之后就打了水来,两人擦洗好,采心先上床,小石吹了灯之后就爬上床来,床仍是之前一个人睡的窄床,他上来,采心向内侧过身去且又往里挪了挪,哪怕如此,两人还是要紧贴着才能睡下。   小石完全没有在意,伸手将她揽住,然后往她衣服内摸索。   “今天有些不舒服……”采心柔声道。   “怎么?哪里不舒服?”小石立刻停了抬头问她,采心无力道:“不知道,可能是累了。”   “大概是的,今天搬了太多东西吧。”小石关心道,探探她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之类的异常才稍稍松口气,“你先好好睡一夜,明天应该能好一些。”   “嗯。”采心说着,轻轻握住他的手,“其实……也没有很不舒服,可以的……”   小石只是将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笑道:“逞什么强,我就这样和你睡在一起就很开心了,反正我们已经是夫妻了,现在就住在了一起,不急的。”   “小石……你真好。”采心细声道。   小石在她颈后笑了起来:“在我心里,你也很好。”   正在沐景看着自己拟好的上百道菜名面带微笑时,采曦跑进来道:“夫人,有信来了。”   听她如此说,沐景心中早已高兴起来,前两天表哥送来了信,说是酒店整修得很好,而沐文杰现在每天晚上回去都要将自己疑惑的问题拿出来问他,明显是真的在用心准备将酒楼好好开起来,他准备过两天就让自己派去的人回来,留文杰一人在那里,若是一个人他也行,说不定从此就能定下心来做生意了。她看到之后极为高兴,当天下午差点忍不住对赵晔说了,后来想起这样会透露酒楼的事,不能说,这才生生忍住。现在又收到信,是不是表哥已经将事情交给文杰一个人了?   就在她满怀愉悦时,采曦将一只信封交到她手中,她捏着,却是厚厚的一只,而且软软的似乎还包裹了东西。   表哥,应该不会寄什么奇怪的东西过来吧?虽是如此想,却为了以防万一,沐景还是朝采曦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待采曦退下,她才打开信封,首先看到的不是叠着的信,而是丝绸之类的布料,她将那布料拿出来,抖开,赫然看到件绣了喜鹊登梅的抹胸。   动吉着第。一瞬间,她几乎吓得将那抹胸丢开,硬生生忍住了将要出口的尖叫。那抹胸很小,只是有着抹胸的样子,并不是人能穿的,但上面的图案颜色竟与她当初绣的那件一模一样。   那件事……被查出来了吗?这信又是谁送来的?   沐景立刻又去看信封,果然里面还有信,从里面将信拿出来,跟着被带出来的还有一小块布料,那布料掉到地上,她低头去看,只是一块从什么绣品上剪下的鸳鸯,看着,似乎有些熟悉感,她在哪里见过呢?   下一刻,她就想起这鸳鸯是出自自己之后,送给了赵晔,后来却莫名其妙到了英霁手上。   这是英霁送来的?不对,只是送信人手上拿了英霁的东西!   沐景一惊,立刻拿手手上的信,信里的字是陌生的字迹,只有一句话:独自一人,按路线半个时辰内过来,否则,等着为情郎收尸。再下面,是一副画好的路线,路线的终点,写着“福来客栈,二楼左起第二间。”。   抹胸……除了智贤大师,只有一人会在意抹胸,那就是惠容公主。而这信上的字,看上去也是出自女子之手,所以她几乎能肯定这信是惠容公主寄的,她知道了抹胸之事的真相,然后找来了,在找她之前,她已经抓了英霁,以为英霁是她的情郎,所以用英霁威胁她过去。   英霁不是她的情郎,可是她自然不能让他有事,而且还是受她的牵连。半个时辰,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惠容公主的话她再相信不过,因为以她的手段,一定不会在人命面前心软。   为了英霁,她自然要应邀前去见面,只是在去之前……下一刻,沐景立刻在房中翻箱倒柜找起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房中的剪刀,然后将剪刀绑在了自己裙内的腿上,上面的手柄留着,只要弯腰一抽,就能很快地将剪刀抽出来。其实她更想拿一把匕首,只是时间仓促,实在没有这样的时间。   “采曦——”之后,她对着线路又简单地照着画了一张,清楚地标出“福来客栈二楼左起第二间”的字后就立刻朝外喊,待采曦进来,她将画有线路的纸叠好,塞入信封内递向她,强迫自己稳住语气道:“我马上要出门,在我出门一刻后你坐马车从后门出去,去军营找九爷,然后告诉他我应邀去了信中说的地方,因为……因为抹胸的事。”   “啊……抹……胸?”采曦有些不能相信,迟疑着开口。   “对,抹胸,一定要说是抹胸。”沐景肯定道,“千万千万要送到九爷手中,而且要快,要在我出门一刻后才出发!”   “嗯,好!”采曦还是不明就里,只能立刻点头。沐景点点头,然后独自一人坐了马车出去,她不知道惠容公主是不是派了人在屋外监视,所以只敢吩咐采曦晚一些出门,往后门走。只盼采曦能顺利找到赵晔,然后赵晔也能快些赶去……只要有他一起,就是死她也没那么觉得害怕。   为怕采曦在找赵晔的途中出现什么意外,或者赵晔没那快想到办法,她并不敢让车夫将车赶得太快,想正好踩在半个时辰之内去。   把事情告诉赵晔,他会有解决办法么?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前她总想着智贤的事会不会被查出来,若是被查出来会怎样,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果然如她所料,惠容公主是深爱着智贤大师的,所以在他死后性情大变,所以在知道她这个“凶手”后立刻就找她报仇。她在想,如果这件事弄到皇上面前,皇上会不会法外开恩放过她和赵晔,毕竟他们当时实在是被逼无奈。   在离福来客栈只有最后一段距离时沐景才下车,交待车夫就在此处等着,自己只身一人往前走。   没多远,便见着此地唯一的一家客栈,上面是金字牌匾,写着正是“福来客栈”。不过是个很正常的客栈,不偏,里面人也不算稀少,沐景缓缓进门,楼下踯躅良久,一直不敢进去。   赵晔,赵晔见到了采曦么?作出的决定又是什么?会不会她进去,立刻就有刀子捅进她胸口?等赵晔过来时,她已经只剩了尸体?其实这样……这样也不算太差,起码赵晔没事,她就怕她有事了,赵晔也随后赶了过来,结果……   “夫人——”正在她紧张迟疑时,一个年轻小伙子走到了她面前。   爱英霁,还是赵晔   更新时间:2013-1-1 18:58:02 本章字数:6711   “夫人——”正在她紧张迟疑时,一个年轻小伙子走到了她面前。   沐景心中正极度惧怕着,这突来的一声让她猛地一惊,随后禁不住紧紧盯着他,颤声道:“你是……”   小伙子看着她惊惧的样子露出疑惑的神情,随后忙说道:“是楼上有客人,托我过来叫您上去,说她不愿再等下去了。   “哦……好,好……”沐景只觉得手心里都是汗,想出客栈去看一看有没有转机,或者赵晔是不是也赶来了,可担心被怀疑,她只能硬着头皮上楼去。   惠容公主会怎样对她呢?这在客栈里见面,该不会是一去就要杀她吧,虽是公主,却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不是么?   还有英霁,现在她来了,她会不会放了英霁?智贤大师的事只是她和赵晔的事,她实在不想牵连上英霁……   沐景一步步上楼,然后感受着腿上的那把剪刀,绑的时间久了,有时都没什么感觉,好像那剪刀在路上掉了一样。在上楼的过程中,她脑中不只一次地想起自己迅速弯腰抽出剪刀刺向面前之人的画面,那个人,多数是惠容公主本人,可在下一刻,她就意识到就算有这机会,就算那时紧迫不已,这也不是她能做的事,惠容公主杀了她或许不会担什么罪,可她要是杀了惠容公主……那只怕连靖王府都要受牵连。   左起第二间,她站在门前迟疑。   是她的左边,还是客栈的左边?她站的这一间,是否是她惠容公主指定的那间?进去,又会看见什么?   半个时辰……想起这时间,又想起那只被活生生切了腿的猫,沐景立刻推开门。   桌子,茶杯,花瓶,一切都整齐地摆着,没有其他。里面静静的,也不像有人的样子,是不是她真的走错了?   沐景往里面走,房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静静的连她已放松到极致的脚步都能听得清,像无人,却又不像,因为这房中有着一股香味,若只是空房间,店家不会燃这么浓的香。   左侧有道布帘,床在里面。   她在布帘外站了一会儿,然后看看并没有关的门,鼓起勇气将布帘撩开,香味更浓,眼前缭绕着烟雾中,床上隐隐坐着人,似乎是……   这烟雾太异常,这香味也太异常,不像是寻常的香,眼前明明能看见人,却辨不清模样,但不是英霁,也再没有别人……她想,她可能上当了,英霁根本就没有被人抓住。第一个意识就是逃,从这里到门口只是几步的距离,她只要转身,很快就能跑到门口,跑下楼,跑出客栈……可是,脚步却挪不动,脑子也开始混沌,眼前那人慢慢从床上起身,慢慢朝她走来,她却连退一步的力气都没有……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那声音清晰地传来耳中。   风拂过脸庞,轻柔而缓慢,带着沙沙的竹叶声,又带着阵阵花香。那香味浓郁,似乎有着玫瑰的气息,她想起,以前为了让她和赵晔能好好同房,他们新房中也燃过这香,闻了确实有些动情的意味,但她还是喜欢清淡一些的好。   面前又有风吹来,她脑中又清明了些,那沙沙被风吹动的竹叶声更能听得清楚。只是,这是哪里,她在赵晔的书房么?他的书房,又怎会燃这样的香?而且……她记起来,惠容公主知道了抹胸的事,邀她来了客栈,然后……   是,她不能动弹,她闻到了那香味,当时坐在床上的人一定就是惠容公主,是她等着她,她朝她走来……   她用着自己全身的意识挣扎着要醒来,用着全身的意识要让自己动一动,那感觉,就如梦魇一样,脑中分明清楚,却睁不开眼,叫不出声,动弹不得。   突然地,她就那样睁开了眼,面前是两扇并排开着的大窗子,外面满满种着竹子,风正从那边吹来,带着竹子的摩擦声,扑洒在她脸上。窗子下面,有张书案,又有张琴案,书案上面放了只茶壶,一只白瓷杯子,琴案上面还放着把琴,有微微的烟雾从旁边飘过来,沐景立刻又往旁边看去,只见旁边还有个长案,有个女子斜坐在地上,身子倚在长案边,正伸手在案上莲花形香炉上执着香著香勺拔弄着,形态慵懒而妩媚,却又风情万种。   惠容公主……女子没抬头,可她一眼就看出是惠容公主。   沐景立刻将身子一动,却听到一阵木头的撞击声,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坐在地上,手被反剪在身后,似乎是绑在后面的桌子或是或是凳子上。   “醒了?正好,替我闻闻这香味。”惠容公主从长案后抬起头来,看着她道:“香么?是不是闻一闻就醉人?以前我不会点的,总是烧一烧就熄了,他就坐在我身后,抱着我手把手教我,我不愿学,他就自己点,然后我们一起闻这香味,拥抱缠绵。”   “英霁呢?他根本就不在你手中是不是?”沐景问。   惠容公主笑了笑,“不急,马上就来了,就这样杀了你,自然无趣,我怎么会不把他请来呢?”   沐景想起自己告诉赵晔的地址是福来客栈,可没想到那并惠容公主真正要约的地方,现在这地方……她扭头在四周看了看,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是间做在竹林里的房子,而这竹林在哪里,她一无所知。   “那件事不关他的事,你若要报仇找我就好了,何必扯上别人!”沐景立刻道。   惠容公主又笑了起来:“是不关他的事,可你却关他的事呀,谁叫你爱他呢?我叫了他过来,先在你面前杀了他,再杀了你,这不是很好?如此,才算大仇得报嘛。”   “谁说我爱他,我并不爱他,你这样也不过白费心机而已,就算杀了他我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沐景立刻回。   惠容公主看着她似乎饶有兴趣,“哦?那这么说你喜欢的是你丈夫?既然这样,那我就再去把你丈夫弄来吧,不如,我再把你穿着的抹胸脱了送到你丈夫手中,告诉他你在我手上?或者,我把他们两个都弄来,把他们两个都杀了,看谁死你会哭?”   还要抓赵晔……沐景心中惊颤着,又不愿把她的目标引到赵晔身上,只得不再此事上争辩:“你和智贤的事,就算我不说总有一天也会让人知道,早在你们暗渡陈仓那一天就该料到有今天,你有什么理由将责任怪到我身上?当初若不是你一再相逼,我也不会出手反击。”   惠容公主双眼突然散发出骇人的光芒来,起身走到她面前才要抬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鸟雀齐飞上天的声音。   惠容公主往外看了看,笑道:“这英霁果真对你情深啊,竟真过来了,我可只说鸳鸯带的主人,他的心上人在我手上呢。”说着,她就从袖中拿出一把尖刀来。情小轻出。   英霁走过竹林来到屋门口时,一眼看到的就是横在沐景脖子上的尖刀,执刀的惠容公主正看着他笑。   “把身上佩刀扔过来吧。”惠容公主慢悠悠道。   沐景立刻道:“不要,英霁你快走,这不关你的事,就算你过来她也会杀我的!”   惠容公主不做声,只是看着英霁笑:“她说的对,就算你听了话我也不一定会马上放过她的,但你若不听,她现在就会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扯上她?公主有何吩咐,我照办便是。”英霁紧紧相着惠容公主。   惠容公主笑了笑,“那就做啊,放下刀,扔到我这边来,难不成你还敢用那刀杀了我?”   英霁没有马上行动,她捏了尖刀的手一紧,厉声道:“不信的话,我可以先切她一根手指。”说着就将刀拿到沐景身后,那冰冷的感觉让沐景的心陡然一紧。   疼痛仿佛已经袭来,只听一阵“砰”声,英霁已角了佩刀扔向这边。   惠容公主笑了笑,将刀拿起,挂在了自己腰间。   “现在,就去把那杯子里的水喝了吧。”惠容公主接着吩咐。   沐景立刻喊:“英霁不要,你走吧,我求求你走吧,她要找的是我,不是你,要么是我一个人死,要么是我们两个一起死,你何必做这无故的牺牲,你走吧!”   “阿景……”英霁看着沐景,眼中难掩悲痛,“你是让我就这样走么?你觉得……我能做到?”   “可……可你留下,真的没用……”   惠容公主将刀尖顶向她喉间,沐景立刻停了说话,只觉颈间出现一丝刺痛。   “可真是深情啊,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他牺牲。”惠容公主冷笑,“你可知他为了你,连女色都不近呢,不如就看看他对你有多爱?如果你变得奇丑无比了呢?”说着,她又将刀刺向她脸上,眼睛却是一动不动盯着英霁,她十分清楚,在现在的情形下,谁最有威胁性。   “我喝就是。”英霁回着,往前走了一步,惠容公主立刻道:“往那边去,别过来,最好别靠太近,要不然她的脸上就要花一块了。”   沐景脸上已被尖刀刺破了皮,血液从脸上涌出来沿了脸庞往向下淌,英霁立刻道:“你松开她,我马上就喝。”   “别喝,别喝!”沐景急得汗冒了一身,立刻道:“我总要死的,你别听她的话,没用的,别喝!”说完看向惠容公主,“公主,我已经将我来的消息告诉旁人,只要我出事,官府就能查到你身上的,就算你是公主也别想目无王法!”   “喝啊。”惠容公主并不理她,而是看向英霁,手中的刀再次向沐景脸上划。   英霁当即走到书案边,端起水杯将里面的液体喝下。   “别……英霁,别吞,你走,你走吧,我又要你管我么,我说过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你……”   她在一旁喊着,他则明显有了吞咽的动作。   “英霁!”沐景立刻喊,随后急着看向惠容公主,“什么,你让他喝了什么?我说了不关他的事!”   惠容公主朝她一笑,接着道:“茶壶里还有,再倒一杯,继续喝。”   英霁再倒一杯,水清清楚楚地从茶壶里流出,然后他端了杯子微微仰头。   “再喝。”惠容公主似乎仍不满意。如此,英霁不可能喝了水而不吞下去,一杯可以,两杯却不行,三杯,更加含不下。   到第三杯喝下时,英霁倒在了地上。   沐景忍不住哭了出来,身子使劲一挣,却只能将身后的桌子微微动摇着发出与地面的碰撞声。   惠容公主紧紧握着尖刀往英霁走去,在他身旁站了站,这才蹲下身。   英霁却突然起身抬起右手劈向她颈侧,就在惠容公主立刻拿了刀往他胸口刺去时又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与之同时,在惠容公主看不到的身后,有东西被扔到了沐景身侧,落在厚厚的地衣上并不曾发出什么声响。   沐景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只是下意识挪了挪了身子将那东西遮住,然后努力用绑了的两手去拿。   另一旁,惠容公主却将手中尖刀往英霁胸口刺去。   “不要!”沐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对他动手,急得惊叫一声,她却只是浅浅刺了一刀。这一刀,不过是为了试探他是否真的昏迷。   地上的英霁毫无反应,惠容公主这才转身去屋角拿绳子,将他翻身过来,然后反绑住手腕。   “你放了他,一切都是我做的,有仇向我报就行!”沐景一边在一旁急喊着,一边拼尽心气去拿英霁扔过来的东西。手触到一点,然后一点点往背后挪,直够得两只手腕都要被强子勒断才得以将拿在手中,摸了摸,却是一只上了鞘的匕首。   她将刀鞘抽出,努力摸索到方向,这才开始割绑了自己的绳子。   而英霁,此时已经被惠容公主绑了脚。她做这些时,眼里全是狠辣与恨意,也将手上的绳子拼尽全力绷紧着。   绑好他的胳膊与腿,她又扶起他身体,与绑了沐景的方式一样将他靠在长案上将上半身固定在长案腿上,只是沐景没有绑腿,而英霁的腿被绑得结结实实。   趁她顾不上自己时,沐景拼命割着绳子。   英霁的意思,似乎是用自己来换她,他喝下公主准备的水,任公主处置,她则割开绳子逃跑,再另想办法。   对于公主,他们无可奈何,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反抗,似乎只有杀了公主,但公主是什么人,岂是轻易能杀的?稍有差池几乎能让族人一起遭殃。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先避开她的杀害。   沐景也不知道割开绳子之后要怎么办,只能先割着。   很快,惠容公主就将英霁绑好,他坐着,与沐景相对。这之后,惠容公主将一盆凉水泼在了英霁脸上。   英霁缓缓争眼,惠容公主看看他,然后看向沐景,“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直到现在,看着你们两人这样被绑在我面前,我才觉得苍天对我也没有太薄。本以为那抹胸是智贤其他相好赠与他的,却没想到是你……好一个计谋,好一个计谋啊,不只旁人冤枉他,我也冤枉了她,早知他是被冤枉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就那样死去的……我没能救他,只能替他报了这仇……”   “你到底要做什么!若不是你要与他有私,就算有十件抹胸也不会怎么样,要不是你一心置我于死地,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智贤大师也不会死!”沐景愤声道。   “我就是要置你于死地,以前要,现在更要!我要做什么?”惠容公主笑得灿烂,“刚才不是给你说过么,我要在你面前杀了他,然后再杀了你。或者,我不杀你,只杀了他,然后留你活着,若你一个人活得开心,我再杀你不迟。”   “我并不爱他,只是不愿连累无辜而已,就算你杀了他,我也不会和你一样痛苦,因为你爱智贤,而我不爱他。”沐景说完,忍不住看向英霁,只见他静静看着自己,眼中似乎有着悲痛之色。   惠容公主此时也看了眼英霁,随后一笑,朝沐景问道:“你不爱他,那又爱谁?既不爱他,怎会送鸳鸯带给他呢?”   “那鸳鸯带不是给他的,是我绣了给别人的!”沐景立刻否认。   “哦,给谁的?”惠容公主接着问,沐景却不知如何回答。她已经沦为公主的目标了,不能再把赵晔也拉进来……   “是给我汾州的旧相识的。”沐景回。   惠容公主却并不引以为意,反而将手中尖刀往英霁胸口一刺,一边笑道:“既然不爱他,那就笑一个我看看,你要是一副着急样子,我怎么相信你不爱他?”   “英霁……”沐景看着没入英霁胸口的尖刀,不只笑不出来,连话也说不出来。   那刀没得并不深,只是一两寸刀尖,英霁抿唇咬着牙,忍着胸口的疼痛。很明显,惠容公主并不想马上杀了他,她费这么大劲,不过是要让沐景清清楚楚地看着英霁死去,这过和痛苦,自然却长越好。   惠容公主拔出刀,然后将英霁胸口的衣服扯开,让上面两道虽小、却淌血淌得厉害的刀伤完全呈现在沐景面前。   眼里的泪滑到脸上,经过脸上那丝细小的伤口时传来一丝微微的刺痛。   “你说,我要如何来杀他?是割喉咙,还是挖心?”惠容公主又将匕首移到英霁脖子上,对着他喉管比着,“其实我更想切了他的头,可我怕切到一半时他就死了,这样不是太快了?虽然我真的很想看他的喉咙被慢慢割断,到最后只剩一点皮连着脑袋的样子。”   沐景不愿跟着她的话来想,想拼命去割手腕上的绳子,却怕动作太大被她发现。   “我想到了。”惠容公主接着道:“我先慢慢在他身上切口子,切到他求我杀了他时我再开始割喉咙,给他个痛快。”   沐景闭上了眼去,痛声道:“我说了,你要杀就杀我,别连累他……其实你以为智贤是真的喜欢你吗?不过因为你是公主,他不敢反抗罢了,反正你长得也有几分姿色,还主动投怀送抱,受用起来也不是那么难受。那时候京城那么多去听他讲禅的女子,你以为他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吗?少做梦了,他……”   惠容公主立刻起身走到她面前将手中尖刀朝她身上刺去,英霁忙喊道:“她不过是激你罢了!”   惠容公主停了动作,英霁立刻道:“你杀了她,还如何让她痛苦?”   惠容公主看看他,再次看向沐景,这才笑道:“的确,的确,刚才还说不爱呢。”说着立刻回到英霁身边,将刀子在他胸口没染血的地方轻轻划过,那里又是一片血痕。   “不要……英霁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沐景哭着垂下头去。   英霁缓缓道:“阿景,告诉我,你是因为我而哭是不是?你那时候说的话是骗我是不是?其实你爱我,你不嫁我是因为其他原因,不是因为不爱我,是不是?”   “不是……”沐景抬头道:“英霁,不是,我们的事已经过去了,那时我不懂爱,你也不懂,那天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没有其他原因……”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爱赵晔?因为爱赵晔才嫁给他?”   “我……”沐景不知如何回答,对英霁,她想回是,可对着疯狂的惠容公主,她不敢提赵晔一个字。   英霁轻轻侧头看向惠容公主,然后垂下眼去,下一刻,说道:“就算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不是的,你从来没正眼看过赵晔一眼,你怎会爱他?可是你怪我,恨我,所以宁愿嫁他也不嫁我……”   他想,若她的沉默只是为了保护赵晔,那他就成全她吧,反正他们两人如此死去已经够了,他也不想再拖上一个赵晔。   “赵晔……赵晔……”惠容公主喃喃念起来,随后道:“我怎么忘了,赵九郎似乎为了娶你和王府都闹翻了,还退了之前的亲,也许你爱的是赵晔呢?我该弄他过来,我该也把他弄过来的。”   ——————————————   公主之死   更新时间:2013-1-2 12:14:06 本章字数:6845   “你……”沐景心中紧张着,在此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沉默吗?   正在她担心时,惠容公主突然将尖刀在英霁身上擦干净,然后从地上站起身来。   “既然是三角恋,那少了一个岂不是太可惜,三个人才聚在一起才好吧。”说着她便往外走去,沐景立刻喊道:“我们两人在你手上还不够么?你还要牵连多少人!”   “我和阿景死了或者还不能追究到公主身上,但连赵晔都出了事,你以为皇上还会念姐弟情吗?赵晔可是靖王的长孙,安国公亦不会善罢干休。”英霁看着她说道。   惠容公主竟自门口回过了头来,轻轻一笑:“你以为我在乎么?”说着转过身去,却在下一刻就回过头来,“你是连老虎都不怕的人,就将你留在这里好么?会不会等我来时,你和这女人已经跑了?”   听到这话,沐景心中陡然一紧,手更加用力地割起绳子来,只是如此姿势实在不好着力,她一双手腕早已筋疲力尽。   惠容公主渐渐往英霁靠近,一动不动看着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放走了你们,我岂不是功亏一篑?再要抓你们,可就难了。”她说着,蹲到了英霁面前,“其实也不是非得三个人一起,我先杀了你,若她没有撕心裂肺,我再去杀赵晔也不迟。”   “一个死人哪里有趣,自然是三个活人才有趣,你先杀了他有什么意思……”沐景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话可以说得她改变想法,可她却明显主意已定,回头看着她笑道:“紧张了是不是?我看看你能伤心到什么程度,若是你能哭得晕死过去,那我就不去找赵晔了。这里,除了我和智贤还没有别人过来过,你们是唯一的外人,我也不喜欢一下子来那么多外人,但尸体不算人。”说着就将袖中的尖刀拿了出来,刀尖从英霁额头慢慢移向颈上,停留片刻,然后再往下。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绳子还是没断,有些松动,可是一直未断,沐景使劲割着,甚至不再管弄出的动静太大,此时连自己都听得到绳子被割的声音。   他看着英霁,英霁也看着她。他从她眼里看到极度的担心与紧张,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笑来。   惠容公主的匕首在他心口停下,然后捏着匕首的手一紧,猛地往后举起。   “不要!”沐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与此同时,手上猛地一松。   那一刻,她不知道最好的解决方法。   那一刻,她连自己做着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英霁扔过来的匕首仍在她手中,刀锋插过血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是红的血,一截没入身体的匕首。   可说时少。惠容公主的手停下,然后缓缓回过头来看向她,她立刻将手中的匕首松开,以为松开,那匕首就不是自己插入的。   “小心!”真到英霁的大喊声出现在耳边,她才反应过来,然后往旁边急急退步,躲开惠容公主刺来的刀。   而下一刻,那刀就又往自己刺来。   她继续后退,却撞到了墙,退无可退。   一只血手朝自己袭来,她被那血惊得腿软,然后被惠容公主扼住喉咙,她捏着她的喉咙笑着,手劲并不大,却仍是掐得她难受。   “你不死,我是不会死的,到了阴朝地府,我还是会找到你,然后好好折磨你。”说着,她将尖刀朝她胸口刺去。   殷红的血涌了出来,她的手缓缓垂下,她的眼睁得极大,一动不动盯着她的眼。   她的手紧紧捏着那把剪刀,有热烫的稠液冲到她握着剪刀的手上,再从她手上滴落到地上。   松手,惠容公主在她面前倒下,眼睛仍睁着,而她眼中泪水模糊,无力地倚靠在墙上,然后瘫倒在地。   不知道自己怎么替英霁松绑,何时替他松绑,然后她就那样呆呆坐在地上,看着英霁去惠容公主身体边查看,然后两人一起呆呆坐在地上。   好久,英霁才抬头道,“她为什么要杀你?”   沐景仍盯着惠容公主的眼睛看着,喃喃道:“我无意中,得知了她与相国寺智贤大师的奸 情,她要杀我灭口,然后……我将一件女人的抹胸的放在了智贤大师房内,官府的人查抹胸,查出了智贤大师和她的事……所以,智贤才会被斩,她……才会找我报仇……”   其实,她现在还是有几分理智的。她知道,她犯了件此生最大的错……无论公主要对她如何,她都不能杀害公主,而所谓,公主要杀她灭口,公主要找她报仇的事,又有多少证据,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就算皇上圣明,这事顶多不让靖王府受牵连,而她,是肯定要为保住皇家的名声而牺牲,要为公主赔葬的。所以,这杀人命案,她无从求救于官府。   “这事不能让人查出来,就算官府知道是公主先要杀我们,也不会为我们免罪……”   “那,如果我一人担罪,可以吗?”沐景拉回心神颤抖着问,“就我一人……你就当今天没来过,而赵晔,他也是皇亲国戚,官府会放过他对不对?官府不会让他受牵连是不是?”   英霁定定看着她,然后走到她面前,蹲下,扶住她的肩,“回去,现在,快点回去。”   沐景茫然地看着他,他继续道:“快回去,不要告诉别人自己见过惠容公主,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快回去,这里的事我来解决。”   “回去?”沐景好久才拉回心神,不停地摇头,“不……我不回去,你回去……我说了我来担,你回去才是……”   “不是担,我有办法让谁也不会有事,但是你得先回去,因为她这几天一定都在查你,所以你最有嫌疑,而且你是女人,若是晚归,谁都会怀疑你的去向。”英霁握着她的肩,语气十分肯定也十分安稳,似乎真的有办法解决一样。   “办法……什么办法,你……”   “以后我自会告诉你,现在没时间了。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想个出来的理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着,他就四周看了看,拉了她到屋后,屋后果真有水井,他打了水让她将手洗净,一边交待道:“谁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透露,不要让身边丫环看出异常来。从这儿出去直走出竹林,然后左转就会看见北城门。”   “你真的有办法?”沐景依然颤抖着,刚才的情形,已耗尽了她所有的胆量与力气。   英霁伸手去解她外面穿着的薄袄,直到那薄袄快解下时沐景才一惊,疑惑地抬眼看向他,却见他胶了那薄袄之后就拿在了手上,然后再次说道:“快走。”   沐景这才想起那薄袄上全是血。   “快走,再回去就晚了。”英霁推她往竹林里去。   沐景被他推着往前走了几步,随后突然回头道:“但若我知道你因此而担上了罪名,我一定会去官府投案,一定会去的。”   “你放心。”英霁向她点头。两人相视良久,直到英霁又回屋中,她才离开。   回城,上马车,然后回家。   才进院,采曦就迎了上来,看着她着急道:“夫人,我没见到九爷,他们都去宫中办事了,我又进不得皇宫,这……”   沐景缓缓摇头,“没事了……没事了……”说着伸手,将那封信接到手中拽紧。   采曦看看她身上,放低声音,有些迟疑地问:“夫人,你……你怎么了,身上的衣服呢?怎么脸上还有伤?啊,脖子上也有个地方破皮了。”   沐景将自己脸上的小口子,这只是惠容公主用刀抵在她脸上的划破的,不过是一点刀尖刺破的伤,此时已经自己止了血。   “路上……遇到个小女孩,被她抓的,我见她可怜,身上衣不蔽体,就把外面那件棉袄脱给她了,反正……今日穿着也有点热。”她喃喃开口,脑中想着的全是惠容公主喉间被 插了剪刀,血流如注,瞪大眼睛看着她的样子。   听了她的话,采曦忍不住皱眉,“夫人可真是好心,这小女孩也太脾气坏了,竟把夫人抓成这个样子,抓哪儿不好,还抓脸上,夫人,快去上药吧,要不然几天都不得好。”   沐景点头,随她往屋内去。   “今天已经没什么事,就不要给九爷说了,以免他操心。”   “嗯,好。”采曦点头之后又略带紧张地问:“夫人,真的没什么事吗?你神色有些不好……都是我没用,连带个信都没带好……”   “真的没事,是我以为错了,总之,不要和九爷说起,也不要和别人说起,我今日一个人出门,别人知道了又要瞎说。”   “好,我知道的。”采曦再次答应。   沐景在屋前转身,只见园中春色烂漫,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好几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蝴蝶之上,是蓝天,飘了几朵白云,一看之下,格外的神清气爽。   有蓝天,有白云,有花有蝶,有家,还有赵晔,这世间,她真的不愿离开,可如今却走到了这一步。   竹林小屋内,英霁仍坐在惠容公主的尸体面前发呆。   久久,直到太阳要落山时,他才起身,到一旁捡起自己的佩刀。   沐景其实想睡下,却不敢。以往她总是在赵晔入睡时才睡,若是今天突然早睡,那便太反常。她什么也没改变,甚至连晚上翻看的书都是以往经常看的书,只是今晚书里出现的不是文字,而是大片大片的血。   赵晔在她身旁睡下时,她钻到他怀中,将他紧紧抱住。然而,哪怕如此,脑中那景象也依然挥之不去。   其实,她后悔了,她不该自己一人回来而将英霁留在那里的。其实英霁骗了她,就算他再聪明,在那一点点的时间内,他也不可能想出办法来,而他显然也没经历过这些,那一会儿她吓得发抖,惊得腿软,而他脸色也是苍白。   就算……就算他打算藏尸体,她也该与他一起……   “不要……不要……”   当赵晔被惊醒时,沐景正做着恶梦,他才要将她推醒,下一刻,她却喊了一个人的名字“英霁!”   这一声后,她就醒了过来,黑夜中,他看到了她睁眼,然后一下一下地喘气,随后看到他,却猛然一惊。   赵晔沉声道:“是我。”   沐景才这才长长地舒一口气。   “怎么了?做恶梦了吗?”他问。   “嗯。”沐景回着。梦醒的那一刻,她隐约觉得所有有关惠容公主的事都是梦,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然而真正清醒,才知有些是梦,而有些……却永远不可能是梦。   梦中之景清晰得犹如真正发生,真正发生的似乎是梦,可她却知道它是真正发生过的。   “梦到了什么?”赵晔躺下,然后开口问。   “没什么。”想也未想,沐景说回答,接着侧头看他道:“你猜得出吗?我刚刚是不是说梦话了?”   沉默了一下,赵晔回道:“猜不出,你刚刚只说不要。”   沐景暗暗松一口气,侧身靠在他身侧:“梦见以前遇到的劫匪而已。”   屋外传来阵阵风声,不一会儿,就有淅淅沥沥雨点打在屋顶的声音。沐景再次赵晔抱住,不知道这雨……是不是某种预示。   外院,采心将小石推醒。   “怎么了?”才醒来的小石疑惑道。   采心缩了缩身子,开口道:“这屋子是不是漏水?下雨了,有水滴到我脚上。”   “又漏了吗?”小石立刻起身燃灯,一看,脚的那一头确实在滴水,并没有滴到床上,而是滴到了床头的桌子上,然后溅到了床上。   “要不你先起来,我把床移一移,待明天再去屋顶上看看。”   采心从床上撑起身,才要揭了被子下床,雨却又小了起来,没一会儿,似乎又停下了。   小石抬头看了看屋顶,又看看房中摆设,若要挪床,连着很多东西都要挪。而且等屋漏修好,又要挪回来。   “不如先就这样吧,明天我上屋顶移移瓦就行了。”说着就将屋里的油伞拿过来,撑开挡在床头。   “我和你换一边,就算待会再下起雨来你也淋不到的,快睡吧,你今天那么累。”他说着就扶了采心去睡。   采心看看他,忍不住道:“可是伞就用被子能稳得住么?随便一动就翻了。”   “没事,我睡觉不爱动,而且就算翻了也没什么,我一个男人,脚上滴几滴雨怎么了,别说了别说了,快睡吧。”   重新躺到床上,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的家中。那个时候家中也漏水的,一漏水,娘便将她叫醒了吩咐:“老四,快去拿盆子来接漏!”若是正好弟弟睡的地方漏水,则要她过去换一换,爹虽不亲自吩咐,却也什么话也不说。她以为爹还是心疼的,只是对着娘不好说什么,可是到后来娘要卖她时,他也依然没说话,那时她才知道,他不是心疼,是默认。   “小石……”她轻轻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石笑了起来:“你是我妻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只要你不嫌我穷就好了,你看到周三媳妇那只碾玉簪子了没?别人今天都夸他媳妇,我就想明天也去给你买一只,他媳妇哪里比得上你!”   “还是不要了,把钱攒着吧,我用不着那些。”   “用不着?女人不是都喜欢么?我今天还听其他她几人都说要家里男人替她买一只去,你要是戴着,一定比她们都好看。”   “那我不戴就不好看么?”   “好看……”   “那不就行了,何必花钱又去买。”   小石沉默了一下,然后笑起来,“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你不戴也比她们好看,没想到啊,你也有这么自得的时候。”   采心也轻轻一笑:“那你觉得不是吗?”   “是,当然是。”小石说着将她揽住,“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买簪子,我明天就去,然后买给你个惊喜。”   小采又笑了起来,“真是憨,要给我惊喜现在还告诉我。”   小石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啊,我忘了!那这次先给你个小惊喜,下次再给个大惊喜,就给你买个……唉,不能说不能说,差点又忘了。明天我有空,一早我就去买,不对,怕明天下雨,明天我先捡了瓦再去!”   采心微微露出笑来。屋外又开始淅淅沥沥起来,她脚上却一直都是暖暖的。   第二天一早,小石就从别处搬来了梯子,然后上屋顶盖瓦,别人都帮着,所以采心只好先将厨房的事放着,过来给他扶梯子。   小石上去,很快就盖好了瓦下来,脚才踏上梯子,却看到屋檐上几片掉着的瓦。   “采心,你把梯子扶着,我把这几块瓦也捡一捡。”说着就踏在梯子上开始捡瓦,而采心正看着他脚下的那根横杆心跳得飞快。   此时才发现,那横杆一头已经松动,只是被两根钉子挡在下面而已,而此时那根钉子一根松垮垮挂在木头上,一根拦在那横杆下面,被压得慢慢往下弯。   下来,梯子不行了……她想这样喊,话到嘴边,却又忍住。   嫁他,只是权宜之计,现在她留在了这里,可他却依然是她的丈夫……若他不在了,那她就没有丈夫了,那……她还有希望……   现在又有了英四郎,英四郎会想尽办法让沐景与九爷和离,而九爷……只要他身边的女人不是沐景,他就会纳妾,而她……就一定能做这屋子的主人,而不是奴仆。就算只是妾,就算要给主母请安,她也依然是主子,而不是下人,她的儿女,从此也不会再做下人。而小石呢,与他在一起,不只是一辈子奴仆,连她的孩子都是奴仆……   可是,还有谁,比得上他对她的好?在将近二十年的苦痛中,他是唯一一个疼她的人,他……   “咔”的一声,横杆断烈,小石从上面落下,摔在她面前。   “小石……小石……”她轻轻喊他,他睁眼看着她,一声也不应。   “啊——”一声尖叫,响遍整个赵宅。   “夫人!”采曦匆匆从外面跑进房中,沐景正坐在榻上发呆。   “夫人,外院的小石,小石死了。”采曦说得满腹急切,上气不接下气,可过了好久,沐景才看向她:“什么?”   采曦忙又说道:“小石从梯子上掉下来摔死了。”   沐景一惊,这才问:“真的死了吗?有没有叫大夫过来看?”   采曦立刻点头,“叫了,就是大夫说的,死了,刚好摔到了脑袋,听说血流了一地呢!”   “从梯子上掉下来?他怎么上了梯子,又是怎么摔死的?”沐景忙问。   采曦回道:“好像是屋里漏雨,他爬梯子上房去捡瓦,可那梯子有问题他不知道,这才摔下来了,外院的人说那梯子前几天才坏的,当时就和旁边人说了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说着,她又小声道:“采心正在小石身边哭,当时……她就在下面扶梯子的。”她知道沐景时刻留意着采心,所以有意将这话说了出来。   正说着,曾妈妈就从外面跑了进来,未待她开口,沐景就问:“是小石的事么?”   曾妈妈忙点头,“是的,夫人,这事可……”   沐景从榻上起身,“我去看 看 吧。”   真的是梯子有问题,还是扶梯子的人有问题?沐景怀疑采心不简单,可若说怀疑起她有意谋害丈夫,还真有些不敢相信。杀人的感觉……她知道,那样可怕……   请来大夫前,没人敢动小石,请来大夫后,得知死亡,所有人都愣住。   沐景过来时,小石仍躺在地上,围着的下人知道她过来而让开路,她一眼就看到那地上的尸体。   只是远远看见,腿却再也挪不动,那存留在记忆里,清晰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出来。沐景猛地一颤,采曦立刻过来将她扶住。   “算了,我不过去了……”沐景看向曾妈妈。“妈妈与外院的人商量了处置吧,妥善安葬,也给他家里送些钱过去。”   ——————————————   六千,今天还有四千~~~   查凶   更新时间:2013-1-2 16:50:23 本章字数:4672   “算了,我不过去了……”沐景看向曾妈妈。“妈妈与外院人商量了处置吧,妥善安葬,也给他家里送些钱过去。”   曾妈妈点头,关心道:“那样子的确可怕,夫人还是不好的好。”   回屋坐下,沐景的状态几乎又回到了昨天,一切的一切,并没有随时光流逝而淡去。   “采曦,最近,外面有什么新消息吗?”她喝下采曦送过来的茶水,似乎不经意地问。   采曦摇摇头,“没听到,不过等会我去外院找人问一下,也许是有但我不知道。”   沐景缓缓点头。   每天,沐景都留意着外面的消息,然而外面却一直没有消息。有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想,是不是英霁真的将事情解决了……可是只要一细想,就会否定。   那个人,是公主,就算将尸体藏起来,公主不见了也是事实,然后皇上会派人找,会查公主最可能去的地方,失踪前见的人,说的话,最关心的事……然后,就会查到她身上来。   如此的猜疑与害怕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第四天,采曦就匆匆忙忙跑到她面前。   在看到采曦的样子时沐景就已猜到惠容公主的事发生了,因怕自己听到消息后表现得太明显,她有意在凳子上坐下才问:“什么事,这么惊慌?”   果然,采曦一脸吃惊道:“夫人,今天外面真出了件大事,听说有人在城郊的一个隐秘小屋内发现了具女人尸体,那女人脸上都被砸烂了,身上也都被划伤,样子恐怖无比,见到的人都要吓疯了!”   是惠容公主!沐景的心陡然一惊,好在她是坐着,双手搁在桌上,能将身子完全撑住。   “怎么会这样?告官了吧?”她听见自己问。   “自然告了,现在城里都在说着这事呢,以前也有人死过,可像这样可怕的还是第一次,那人被弄成这样,都不知道查不查得出是谁。”采曦一边说着,一边安慰自己一般抚着胸口。   沐景喃喃开口:“是啊,都不知道查不查得出是谁。”   她想,官府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想到惠容公主身上吧,惠容公主失踪了,她身边的人只怕早就开始四处寻找了。不知道她出来之前有没有和人说过要对付自己,若是有,那官府就会拿带走自己了吧,今天,明天,还是后天?   “采曦,外面晴了吧?”她轻问。   “上午出了会儿太阳,后来又阴了。”采曦说着立刻跑去外面看了看,回来道:“现在太阳又出来了。”   “扶我去外面坐着吧。”沐景说着,扶着桌子起身。   不坐秋千,不坐凉亭,而是挑了个正好能直晒到太阳的地方坐下。她闭了眼仰起头,让阳光照在自己脸上,明亮又温暖,她却嫌太阳还不够烈。仿佛自己是雪,浑身冰凉,需要烈日来将自己一点点融化。   “怎么坐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扶在了自己肩头,沐景抬起眼,看到头顶正看着自己的赵晔。   “你哭了?”赵晔看见她眼中的泪水,大吃一惊。   沐景立刻将眼中泪水擦去,然后笑道:“没事,只是……想一些事,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   赵晔似乎不信,看着她的眼里泛着疑惑。   “真的没事,只是想起了李三郎和夕儿,就忍不住哭了。”沐景再次笑道:“赵晔,如果……如果我也和夕儿一样死了,你……”问到一半,她却摇摇头,决定不问这样的问题。   她以前从来不问这样的话,现在突然问了,赵晔也许会有什么警觉,将惠容公主的事与她联系上。   这件事,她自认除了伏法,真的再没有别的办法,已经牵连上一个英霁,她不想再把赵晔也牵连上。放抹胸的事他已参与,若是再在这一刻知道什么,做出什么,那到一切水落石出的那天她真的怕连赵晔都要和她一起被押上刑场。   “你说为什么,我们到现在也没孩子呢?我真想给你生个孩子。”   赵晔笑起来,“大白天的,怎么说这样的话。”随后从身后揽了她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不是说怀孕辛苦么,听说天天要吐,睡觉也不能翻身,不是什么好事,还是晚些时候吧。”   沐景抬眼看他,“骗人,难道你就不想孩子么?别人和你一样大的都有好几个了吧。”   赵晔笑了笑,“没骗人。”   沐景将头靠在他身上,“如果真有孩子,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赵晔认真想了想,回道:“儿子。”   “原来你也和别人一样,那要是是女儿呢?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沐景扁了嘴看向他。   赵晔却依然坚持道:“女儿自然也好,但还是儿子好一些。老大需承担的事多一些,而这样的担心放到女儿身上,太辛苦。”   沐景看向天边,轻轻一笑,“其实我也喜欢儿子。”   她却没有他那样顾忌得多,她只是最简单的那种:儿子能传宗接代。那么那么的希望,在死之前给他留下些什么……   赵晔也同她一起看向天边,然后说道:“阿景,惠容公主死了。”   沐景本想装作不在意,可身子却不受控制地一颤,她只好接着问:“怎么会这样?”   赵晔回道:“我回来时碰到了开封府尹,他向我透露昨日在城外发现女尸,今日查明后认定是失踪的惠容公主,现在案件已不在他手中,皇上派了身边心腹陈公公亲自查探。”   “确认了……已经确认了是惠容公主……”沐景失了呓语一般开口。   赵晔点点头,“是,虽然凶手毁了她的脸,又毁了她身上能被人认出的特征,甚至连衣服都烧去,但还是很快就查出是惠容公主。你之前不是还担心她知道智贤的事而找我们报复么,现在没事了。”   “是,没事了……真好……”沐景笑了出来。   赵晔却看着她道:“阿景,你这些日子怎么了?前些天总是往外面跑,总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后来又开始魂不守舍,做恶梦,你是有什么瞒着是不是?”   沐景回头一笑,老实道:“的确是有事瞒着你,上次不是说了么,我在做一件事,等这事做好你就知道了,要是先让你知道,你肯定会阻止,那我就做不成了。”   “那这事,没有危险吧?”   沐景立刻摇头,“自然没有。”   看着她笑,赵晔也轻轻一笑,这一笑,极其勉强。   他知道她有事瞒着她,而这事不小,甚至有可能越来越大。   “赵晔……”她看着他突然开口道:“现在洛阳还有牡丹吧,陪我去看牡丹好不好?”   “现在?”赵晔微惊。   沐景点头,“对,现在,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我特别特别想去。”   “可是……”   “今晚去,只在那里过两天就回来,很快,就两天,好不好?”   赵晔看着她,点点头,“好。”   夜夜梦中不安,今夜在马车上,偎在赵晔怀中却睡得熟,一觉醒来,竟已至洛阳。   果然不负牡丹之都的盛名,这时节,满街满巷全摆着各色牡丹,所谓国色天香,洛阳的牡丹的确当之无愧。   “津桥春水浸红霞,烟柳风丝拂岸斜。翠辇不来金殿闭,宫莺衔出上阳花。”洛水边,沐景手捧着一束牡丹,看着面前碧波沉吟出声。   赵晔却笑道:“你这是思唐?怎么,对我大宋不满么?”   沐景看了看四周,见无人,便看向他回:“的确是不满,生在则天皇帝之时多好,女子能做官,女子能骑马,女子不用戴面纱就能穿了胡服四处玩耍,女子还能……”   她停了停,鼓起勇气才接着道:“还能养几个比丈夫好看好几倍的娈童陪着自己,多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等我管不了你了,你也要养几个娈童陪着?”他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锐利,沐景自然不敢迎头而上,忙摇头,“没有,我不想……”   “嗯?不想么?是不敢,还是不想?”他说着,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沐景立刻笑得乖巧道:“不想,自然不想,官人……官人无论容貌还是其他,都可以抵好几个娈童。”   赵晔不禁大笑起来,一把搂过她,“是么,我也觉得。”   身旁有路人走过,沐景抬眼看着他,不曾像以前一样将他推开。   也许现在在汴梁,那陈公公已派人去赵宅搜她了,也许回去,她马上就要为公主抵命,这最后的时刻,她如何推得开他?   赵晔看着她,轻轻吟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又院妈去。   沐景低头轻笑:“你这武人,吟起文章来怪怪的……”   赵晔轻轻一笑,掐下她手上的一只红色牡丹,插进她发髻间。   晚上在客栈入睡时,沐景突然开口道:“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为什么,不是后天回去吗?”赵晔奇怪道。   沐景忍不住繁复的心事,搂了他回道:“想回去了,你军中也有事要忙,如此在外面无事耽搁总是不好。”   赵晔沉默一会儿,“嗯”了一声。   沐景又朝他靠近,将脸埋入他颈间。   若可以, 她想在这儿过一辈子。可这,不是她想躲就能躲的,更何况她怕等她回去,英霁已经代替她认了罪。   回汴梁途中,沐景一直少话,好几个时辰都是呆呆看着车外。她只是想着心中的事,却不知在她呆呆看着外面时,赵晔正一动不动看着她。   回家沐景在短暂的不安后才慢慢静下来,然后听劝回房躺下。在她睡下,赵晔则将采月将叫进了书房。   “这此日子,夫人有什么异常?”关上门,赵晔连坐也未坐就直接问采月。   采月迟疑一下才回道:“似乎,有些魂不守舍,藏了心事一样。”   这正是赵晔认同的,接着又问:“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以往不一样的?”   “似乎就是和九爷去洛阳前几天。”采月说着,却又摇摇头,看了看赵晔,要说什么又忍住,然后才答道:“就是去洛阳前几天。”   赵晔注意她的神情,冷了语气反问:“只是前几天吗?你须记住,在这家里我才是主人。”   “其实,在之前,夫人也似乎做着什么事一样。”采月这才老实回答。   “什么事?”赵晔立刻问。   采月低下头去:“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知,只是夫人总会拿了纸和笔在房里独自写写画画,又总会因这样那样的事出去,那些纸明明用了很多,后来没见到扔弃的,出去也不知是具体为了什么。总之……似乎是在忙着什么事一样。到了这两天,又似乎遇了什么大事,总是担惊受怕,心不在焉。”   “连你都不知道她出去做什么?”赵晔问,“那就是她一个人出去?”   “不是。”采月想起沐景那次的确是坐了马车一个人出去的,而且出去的时间还有些长,甚至都没有同她们说什么,现在赵晔问起,她真的不知该不该说。这事她当初就觉得不好,若是被九爷知道,会不会……   迟疑之后,采月决定不说,只回道:“夫人前些时候都是和采曦一起出去的。”   “也就是说,现在夫人做事会刻意避开你们,只带采曦一人,采曦成了她的心腹?”赵晔突然问。   采月一时间湿了额头。   九爷的语气,明显越来越不善起来。她不敢在他面前说太多夫人不好的话,可此时面对九爷的质问她不敢不说:这不是什么谁也不知道秘密,就算她此时瞒着,九爷也会知道,而到那时,夫人是夫人,她不会有什么事,但她这个丫环……   “不知是不是心腹,可能采曦比较能哄夫人开心,也可能夫人带采曦出去带习惯了吧。”采月如此说着,没有直面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你还知道别的么?”   采心摇摇头,“不知道了。”   赵晔在书桌后坐下,吩咐道:“退下,然后让小石……不,让小宁过来。”几日不在,他竟忘了小石已经不在了。   ————————————   今日更新完~~~~   死因   更新时间:2013-1-3 12:29:57 本章字数:4484   “九爷。”   小宁站在书桌前,赵晔抬头看向他。   “从今天开始,仔细注意着夫人,特别是在她出门的时候。”   小宁微微发愣,之后才低头道:“是。”   赵晔沉默了一下,接着道:“她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只要有异常的都告诉我,断不可被她发现。但最重要的,是保证她没有任何危险。”   “是,夫人若真有危险,小的一定拼了命保护夫人!”   “采曦,给我倒杯水来。”赵晔离去后,沐景便出声唤来了采曦。   采曦进来倒水,然后将水杯递到床边。   沐景坐床上坐起身,只将水喝了一小口就递向她,微微叹气道:“站着又累,躺着又睡不着。”   “那夫人要不要先坐一会儿?”   “嗯,好。”   采曦忙去边上拿枕头过来给她靠着,又将灯点,房里顿时明亮许多。   “给我说说闲话吧。”沐景靠在床头,看似随意地开口。在洛阳时,她本已为只要她一回来官府的人就会冲进来将她抓住,没想到进屋后却是平平静静,什么事也没发生,甚至也没听说官府的人来过,所以,这证明官府并没有查到她身上。   但这在她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虽然英霁毁了惠容公主的脸,可官府还是很快就知道死的人就是惠容公主。而其他杀人的证据,就算英霁再怎么消灭都是消灭不完的,就算一时无法查到,官府也能通过公主身边的人查。   抓她和英霁时,公主身边没有别人,但之前呢?在发现抹胸真相之前,惠容公主肯定查过她,而在惠容公主死的那天,她正好独自离家,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在回来时,她又一副惊慌之态。   这些事,不要查案之人多聪明就能查出她有问题。然后,好几天过去了,官府的人竟来都不曾来过。她不明白,她急需知道惠容公主案件的进展。这事是这几天发生的最大的事,若是说闲话,一定会将这事说起来。   果然,采曦马上就道:“对了夫人,那个惠容公主的事您还记得么,您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么?”   沐景看向她,装作意外道:“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是死的吗?我不是就离开了一天么?”   采曦立刻点头:“别人也都说奇怪呢,之前闹得那么吓人,现在竟然说是被蛇咬死的,说公主去城外的竹林里里游玩,结果被毒蛇咬伤,因无人救治才死的。莫说别人,就是我都不信呢,公主怎么可能一个人去竹林里玩?之前那么多人说公主脸上都被弄得面目全非了,现在又说只是被中蛇毒脸肿了而已。其实我更信外院的人说的,这一定是官府为了遮丑还有心隐瞒。”   毒蛇……沐景怎么也想不通是什么原因要让查案之人给出这样一个结果。虽然那竹林里,那屋子里出现毒蛇很正常,但公主身上的两处刺伤那么明显,就算随便弄个凶手也比毒蛇咬伤有可信性 吧。   “遮什么丑?外院的人怎么说?”沐景问。   采曦往身后的帘子瞧了瞧,神情有些别扭,小声道:“夫人,这是我偷偷听来的,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沐景点点头。   只向抬在。采曦这才凑到她面前说道:“听说公主被找到时不只脸被毁了,身上衣服也被脱了,光溜溜的,又是一个人在郊外,所以别人说肯定是公主在外面和人偷情时被那情夫杀了,官府为了保住公主的名声,这才说是被蛇咬了。”   沐景沉默着猜想:是不是在她走后,英霁脱了公主的衣服,然后又把脸毁了?这样,查案的人就以为公主是在偷情时被杀,然后为了保信皇家名声的,这才以毒蛇咬伤为由掩盖?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若她来查一具女尸,她是绝不会因为那女尸赤身裸体就肯定那女子生前是在外面与人偷情的;若她是皇上,就算真的确定了公主是在偷情时被杀,虽然她不会公布这事,但一定会严惩凶手,哪怕不在明面上处置,也会在别处找理由让凶手偿命。   这一想,她立刻想起了英霁。   对,英霁,是不是他做了别的什么布置让人能肯定公主死前是在和人偷情的,这样别人不会怀疑到女人身上,所以没来查她,但如此一来,别人不是会怀疑到英霁身上么?   担心着,沐景立刻看向采曦:“除了惠容公主的事,还是别的事么?比如谁得罪皇上被斩了,谁出意外了……或者,犯了什么罪被抓进牢中了?”   采曦茫然地摇头:“夫人喜欢听这些么?那我明天专门去打听些这样的事说给夫人听。”   沐景摇摇头,轻轻一笑,“不用了。好了……你出去吧,我再睡着试试看能不能睡着。”   “嗯,好。”采曦熄了灯出房去。   躺在床上,沐景一刻也不能心安。惠容公主的事弄得这么大,采曦自己然能听说,但一件小小的意外她怎么可能知道?汴梁城那么大,就算英霁真的被皇上以其他理由处置,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更何况,也许皇上还没有处置英霁,只是将账记着而已。   她想见英霁一面,却又怕这一见而见出问题来。可是如果他以这种方式将罪责揽下,她要如何才能揽回来?   所幸,第二天孟卓然过来了。   “文杰和曹师傅一起招了三个人,算上之前酒楼没走的五个人,就是八个厨子,昨天他们试做了几道菜,文杰说还行,曹师傅不满意,我准备等有空去尝一下的,过两天你也可以亲自去尝尝。”   “跑堂打杂的加上新招的也够了,现在正按你所说在店里训练着,我那天去,正见人同文杰叫苦说笑得脸都僵了,文杰一本正经地回:不能僵,你以为人家是傻子看不出你是假笑么?我见他的样子,倒真的有几分生意人的派头呢。”   “还有店中陈设,正在赶着翻新着,送菜的送酒的都找到人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开业的,对了,还有件事,就是酒楼的新名字,你这老板得想个响亮的名字吧。”   “嗯,我这几天就好好想想。这些日子,麻烦你了。”沐景朝他诚恳地一笑,随后才道:“表哥,我有件事想问你。”   “嗯,你问。”   沐景缓缓道:“惠容公主的案子,你知道么?”   “这人人都知道的事我自然知道。”   “那人人都不知道的呢?”沐景带着一丝渺小的希望问:“她真是被毒蛇咬死了的吗?”   孟卓然笑着看向她,“你怎么不关心你的酒楼,却关心这等闲事?”   沐景轻轻一笑,“也没什么,我之前和惠容公主有些恩怨,所以想知道得清楚些。她的事之前闹得那样凶,现在又说是简简单单的毒蛇咬伤,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这种牵扯到皇家人的案子,不匪夷所思是不可能的。”孟卓然说得风轻云淡,沐景却从他眼里看出几分明了,立刻问:“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孟卓然带着知情人的悠然点点头,“像我们这等最需要消息灵通的生意人自然知道,而且这事也不难打听。”   “那是怎么回事?”沐景连忙道,随后才想起自己不该太紧张,便笑道:“其实我也知道,听说公主的尸体被找到时有些不雅,而她之前又有智贤大师的事,后来有一次我和九郎还看到她带了男宠去踏青,若真的将原因昭告天下,那皇家的脸面可是丢尽了。”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可是知道全部的。”孟卓然得意道。   “那你说说看?”沐景看着他笑,心里却紧张着。   孟卓然慢慢道:“其实这事原本是要被严密封 锁的,可最先接手案件的并不是皇上派去的人,而是开封府衙,是后来确认死的是惠容公主皇上才立刻将案子转到了身边人手上,但其实死因已经查出了,那个宫里的公公不过是善后而已,他哪里会查案呢。因为运回尸体,查案这些都是开府衙做的,所以在宫里的人接手前就有一部人知道了,虽然后来上面下令不许声张,但知道的人一多,消息就不怎么严密了。”   听到“死因查出”几个字,沐景不禁在袖中将手紧紧拽住,“所以,因为确认了公主之死和她的风流艳事有关,皇上才又派人接的手?”   孟卓然点点头,“别人都不信公主是被毒蛇咬死的,可这事却是真事。她身上除了两个毒蛇牙印再没有其他伤,而且致命原因也是中蛇毒而不治。”   沐景一时间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难道世间有什么办法能原本有的伤口消失?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知道衙门里都有专门验尸的仵作,他们怎么可能看不见公主颈上的剪刀伤和背后的匕首伤?就算事后再让毒蛇咬一口,那两个伤也不可能消息不见吧。   她惊得不能言语,孟卓然继续道:“不过偷情这个事倒是真的,所以百姓的猜测也不全错。”   “真的是偷情么?就因为尸体没穿衣服?”   “自然不是。”孟卓然的回答又让沐景吃了一惊,她实在想不到,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让仵作确定一个人是在生前偷了情的。   孟卓然咳了两声,看看四周道:“真的要说么?我对你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下流?”   沐景却认真道:“快说。”   “瞧你急的。”孟卓然微微凑近些,小声道:“仵作在尸体身上找到了男人的……那个,你知道吧?”   “哪个?”沐景立刻问,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什么都猜不到,什么都不敢去猜。   孟卓然不悦地撇撇嘴,“你假装的吧,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哪里不懂?”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快说,找到了什么?”沐景紧紧追问。   孟卓然又干咳了两声,这才说道:“就是那个嘛,男人那个时会流出来的,我不说了啊,你要再问就是对我下流了。”   沐景身子一颤,慌忙将身旁树杆扶住。所以,让衙门断定惠容公主在生前与人偷情的原因真的不仅仅是没穿衣服,而是……这是事实。   “而且你知道那毒蛇咬的什么地方么?大腿后根,将近股后的地方,这偷情之事就证实了。”孟卓然接着道:“而那房子又确实是公主在几年前就秘密置下的,衙门的人猜测公主在生前是与人去那竹林的屋里幽会,结果在过程中,公主被毒蛇咬伤了,她身边的男人一时惊惧,想逃,却又害怕事情被发现后自己惹祸上身,所以用刀子毁了公主的脸,还有她身上其他诸如痣之类能被认出的痕迹,还把衣服拿到竹林里烧了,结果官府还是根据年龄身形以及其他蛛丝马迹查出这是惠容公主。皇上得知此时后定是又恨又怒,为怕事情张扬,所以立刻派了亲信将尸体从衙门弄了出来,又马上以毒蛇咬伤为由结了案,听说因此公主身边养着的男宠都被秘密处死了。”   送走孟卓然,沐景一直想着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孟卓然说的自然已经是真相,但她确定,还有一个真相。为什么公主不是被刺喉而致命,而被毒蛇咬伤而致命?为什么公主生前是准备杀她和英霁,到后来却成了偷情?与其毁了公主的脸不被发现,还不如将她尸体藏起来的好,公主的脸和身上被弄伤真的是要掩饰身份吗?若是其他失踪的人倒还好,但那人是公主。公主一不见,郊外马上发现个年龄体形和公主符合的尸体,谁都会怀疑那就是公主,这并不是要掩饰就能掩饰得了的。   连她都知道,英霁不会那么傻,毁公主的脸,其实不是为了掩饰公主的身份,而是因为其他。   面目全非,身上特征被划伤,蛇毒致命,死前偷情……答案就在她心中盘旋,几乎呼之而出。然而,她不想相信,不敢相信,她宁愿……衙门在找到尸体的第二天就查出她来,然后知道她是凶手,让她来偿命。   解释   更新时间:2013-1-3 14:41:54 本章字数:4615   “采曦,我们出去吧。”沐景叫来采曦,无力道。   见到英霁时,沐景久久都不曾说出话来。   英霁却是神态自然,在她面前的位置上坐下道:“怎么突然要见我了,眼圈都黑了,晚上睡不好么?”   沐景看着他,声音阵阵颤抖,“我说过,若你要为我担责,我会去衙门投案的,我不想连累你,不想……”   “我没有担责。”英霁轻轻扬了扬嘴角,一脸轻松道:“我没有担责,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而且我又升官了。”   “你有!而且比替我担责更可怕……”沐景一动不动看着他,“我都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那个女人……那个尸体,不是惠容公主,那是你……是你制造的尸体是不是?”   英霁一震,沉默之后之回道:“阿景,这事已经过去了,所有事都过去了,你没事了。”   “不,没有过去!”沐景立刻道:“你会记得,我也会记得,你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你会一辈子记得这件事,而我……我知道你全是被我所害。”   英霁看向她,肯定道:“不,阿景,我不会一辈子记得,我和你不同,你是连杀一只鸡都会害怕的女人,而我不是,我日后会征战四方,会在条条人命堆积的路上走到终点,这件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我不会一辈子记得。”   “你骗人……你骗人……”沐景紧紧扣住桌沿,无法抑制心中的悲痛,“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英霁抬手,握了她的手腕让她松开桌沿,“阿景,真的没事。你在那时刺出那一刀是为了救我,而我,现在不过是还回来而已,若让你为了救我而担上杀公主的罪名,我这一生都会无法存活。现在,不是很好么?你没事,我也没事。”   “怎么会没事,就算公主的案子了了,那另一起案子……另一起案子怎么办?”想到那尸体,沐景心中便痛得难以承受,而其中一大半,是因英霁。   英霁回道:“不会有事,没有另一起案子,或者说,另一起,不会成为案子,没有人关心。”   他松她的手腕,她的手从桌上无力垂下。   “那个人……是谁?”久久,她才问。   沉默这后,英霁回道:“一个……街头卖身的女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谁也不会在意她们的踪迹。”   所以,那天,就在她离开后,他藏起了惠容公主的尸体,然后……或许是当天,或许是第二天,他去找了个年龄身形都与惠容公主相似,无亲无故、以卖身来生存的女人,将她带到那间在竹林里的屋子,然后……   尸体在死前与人欢好,因在欢好时被毒蛇咬伤无治而致命,仵作当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因为这就是真相。   只有这样,惠容公主的案件才会因皇家颜面而匆忙了结,而惠容公主已死,以后就算有新尸体出现,她会是任何人,却不会是惠容公主。   英霁……英霁没有替她担罪,而是为了救她,去杀了另一个人。   她身子一歪,往地上倒去。   英霁立刻上前去将她扶住,“阿景!”   沐景握住他的胳膊,抬起头来看向他:“为什么要如此……为什么要如此……英霁,你……”   “不全是因为你。”英霁平静道:“惠容公主之前就见过我,若是让官府详查她的死因,就算你将罪一力承担我也仍然可能要被查出来,只要知道当时我们两人都在那屋子里,官府就不会只处置你而放过我,我不过是救我自己而已。”   沐景闭上眼,忍不住流出泪来。   “那你身上的伤呢?要紧么?”   英霁摇摇头,“放心,我无事。”   “你真的……真的不该如此……”沐景艰难道:“那条鸳鸯的确是我绣的,但我是送给……”   “好了,这事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想着了。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也最好不要见面,虽然案子已结,但还是以防万一。”英霁打断她。   沐景缓缓点头。   傍晚,小宁在书房将第一天的情况告知赵晔。   “今天孟家大郎过来了,和夫人在院里说了几句话就离开,没什么异常的。但后来没过多久夫人就带了采曦出门了,去了一家茶楼。在里面没待多久,采曦就一人出来进了对面的一家……似乎是酒楼的大楼里,没见夫人。因为九爷说主要注意着夫人,所以小的没去看采曦,就守在茶楼里,采曦走了没一会儿,夫人出房间在外面叫了个小子说了句什么,然后小子就出去了。又过一会儿,小的就见……”小宁抬眼瞟了下赵晔,见他正目光沉沉看着自己,这才不敢迟疑立刻道:“就见英家四郎也进了茶楼。”   赵晔万万没想到会跟出这种结果,虽然她曾在梦里叫过英霁的名字,但他以为……他以为那只是偶然,他以为她只是碰到了其他的什么事,而不是……   “然后呢?”他微微咬住了牙。   小宁忙回道:“然后英四郎进了夫人先前去的房间,在里面待了……也没多久,大概两盏茶的时间就出来,又过了一会儿,夫人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阵见无去。一阵轻微的“咔嚓”声,似乎是赵晔放在桌下的拳头紧紧握住。   小宁硬着头皮接着说道:“还有件事。”   隔了好一会儿,赵晔才回:“什么?”   小宁才说道:“采曦去的那间大楼,是个摘了牌匾,正在整修的酒楼,小的后来又去那酒楼问了问,,那酒楼以前叫香满楼,现在换了老板,就是要重新开酒楼的,外人不许进,小的正奇怪为什么采曦能进,后来……就在里面见到了夫人的弟弟。那里的木匠说他就是东家,在里面照看监工。”   “还有吗?”赵晔沉声问。   小宁低头,“没有了。”   “那下去吧。”   小宁出去,关门,在门合上那一刻,听到了里面有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声音。   门内,黑色墨水洒满红色地衣。赵晔坐在书桌后,再次将拳头握紧。他已经很努力地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已经试图用最大的限度去相信她,可是她呢?为什么有那么多他不能相信的事?   赵晔回房时,沐景正坐在床头发呆,见到他,才强打起精神起身,轻声道:“过来了?”   他没有回话,她也没有再问,慢慢地眼神再次呆滞,散乱地看向前方。   赵晔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迈步走到了她面前,“我今天比以往过来的都早,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   沐景抬起头看他一眼,“为什么?”   他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回道:“没什么。”然后转身走向净房。沐景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知道自己该问一问,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心里,一直想着英霁,想着那具尸体,想着去年此时杏花树下的笑颜。那般温暖的人,如今却让自己满身污秽,全是因为她,全是因为她。   已经进了净房的赵晔突然走了回来重新站到她面前,她缓缓抬头看向他。   “今天,你去哪里了?”他想,也许她会地他坦白,也许一切都只是误会,就像上次在英家一样。   没想到沐景停了半晌,回道 :“和采曦一起出去走了走,也去看了看汴梁的牡丹。”她说得平静,丝毫不像撒谎的样子,让他突然想起,在以往的无数个日子,她是不是也如此平静地对他说过谎话。   “是吗?”赵晔的声音慢慢冷了下来:“那,那个名叫香满楼的酒楼呢?我记得你表哥曾经带着我们去过吧,现在,那酒楼成了你的是不是?我终于知道当初你为什么要从库房拿钱,你的目的,并不是藏那么一点点私房钱,而是秘密开一家酒楼,用我赵晔的钱!”   “你……”沐景大吃一惊,随后急忙解释:“我的确是买了那家酒楼,我知道你会生气,也是准备之后告诉你的,而且……你不是说,把钱给我随便我怎么用吗?”   “因为我说随便你怎么用,所以你就用它来方便你见英霁?沐景,你倒是会打算盘!”   沐景再次一惊,随后看向他不敢相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和英霁又有什么关系?”   赵晔的声音极冷:“我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但我知道,你带着身边的丫环去酒楼对面的茶楼,然后让丫环去酒楼,自己坐在茶楼里和英霁见面,你说,这酒楼是不是和英霁有关系呢?等以后酒楼建好,你是不是就不用麻烦去对面的茶楼了,你可以在自己的酒楼里建个隐秘的房间,专门用它来和英霁见面,这样可是神不知鬼不觉。”   “赵晔你……”沐景心中一惊,看向他道:“你知道酒楼的事,知道我今天去了茶楼,知道我见了英霁,你……你是不是……”   “不错,我让人跟着你。”赵晔冷声道:“今天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你与你表哥,与你弟弟一起秘密开着酒楼,你表哥时常过来给你带消息,然后你就出去见英霁,沐景,你当我是什么?是傻子么?”   沐景一心想着要解释酒楼的事,可现在才知,原来要解释的不只是酒楼的事,在他心里,她的罪行早已罄竹难书。   “所以,你是怀疑我与我表哥,与我弟弟,与我娘家人一起合谋了来拿你的钱?”这样的事,连她自己都想不到。   “为什么会怀疑这些?仅仅是因为,我在外面买了间酒楼?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我有事瞒着你么?还记得我让你保证不要怪我么?我说的就是酒楼的事。我的确是买了酒楼,也是用的你的钱,但是在你给我钱之后买的,在之前,我从来没有过这想法。我也的确两次从账房拿了钱,第一次,是因表哥说起大蓝的事,我不是皇家出身,我没有你那般正气的想法,我只知道我成了你妻子,我就该为我们的未来打算,所以我听说有赚钱的机会,我就动心了。那一次,我以买补药为由从账房拿了四百贯,又加上当首饰的钱,全托表哥给我买了大蓝。因为大蓝赚钱的事,我才有了开铺子的想法,直到你硬要将家里的钱给我,我才又买了那酒楼的,这些,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是瞒了你,因为怕你不高兴,但这只是怕你不认同而已,我没有从你手上拿一分钱的想法,因为我以为……我是你妻子,我的钱也是你的钱,若有一天我们要分开,我自然会将钱还你。”   “为什么?”赵晔一字一句问:“为什么明知我会不高兴还要瞒着我做?”   “因为我不知道如何来说服你,家中钱明明不多,为什么不去挣别的钱?难道要坐吃山空等着饿肚子么?”   “所以,你并不信我的话,你觉得我连养活妻儿的本事都没有,必须要你去外面偷偷做生意?”赵晔盯着她问。   沐景扭过头去,“这不是本事不本事的问题,只是……”   “只是你就是担心,担心跟着我会让你饿死?”   沐景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纠缠于这个问题,并不回答。   没想到他突然冷笑一声,“所以,这就是你重新与英霁见面的原因?你觉得你选错了人,下错了注?所以想亡羊补牢?”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沐景立刻道:“我说了这与英霁无关!”   “那你告诉我你去见英霁做什么?告诉我啊,两盏茶的时间,我的人告诉我你们在里面待了两盏茶的时间,你告诉这么长时间你们在你们都做什么了?”赵晔突然提高了声音,双眼直直瞪着她。   这种时候,沐景不知该不该说出真相,只是……心里阵阵发凉。   “赵晔,如果我说我和他没什么,你是不是不会相信?是不是只有我拿出证据你证明清白你才会信?我以为在我们和离之后再成亲,这一切都不用再解释的。”   “那你的证据呢?若拿不出来,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和他见面,为什么前两天非要让我陪你去洛阳?”   ——————————————   一,今日更新完,一共八千   二,关于,杀人之后再杀一人来冒充死者的情节,并非我的创造,我木有那样的脑子,此手法从推理小说家东野圭吾作品中抄来……那是个神人脑子   空房   更新时间:2013-1-4 16:18:02 本章字数:3396   “那你的证据呢?若拿不出来,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和他见面,为什么前两天非要让我陪你去洛阳?”   “洛阳?”沐景眼中露出疑惑来:“连去洛阳也需要解释,难不成是我一个人去的洛阳么?”   赵晔冷笑,“是不是你一个人去的洛阳,我只是问你,为什么之前不去,非要在这时候去?因为你知道太尉会去军中检视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有我在,英霁就出不了风头是不是?”   “太尉?检视?”   “是,太尉去了军中,就在我陪你去洛阳的时候,我告了假,英霁却因受太尉赞赏而破例连升三级,而在此之前,军中早有太尉要来的风声,我知道,英霁不可能不知道!”   沐景忍不住苦笑,“所以,你觉得是英霁让我将你支开,让你失去这机会?赵晔,你是我丈夫,我为什么要这样?既然你已经知道太尉要检视,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我去洛阳?我有逼你么?我有……”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像傻子一样相信你,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大家闺秀不要,要娶一个和别人私订终身的村妇!”赵晔打断她,一声吼道。   沐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有些恍恍惚惚的,看着他好久才无力开口,“所以,你后悔了?后悔放弃你表妹,后悔因为我而与你二叔决裂,后悔娶我?其实你早就后悔了是不是?我和英霁见面,只是给了你一个理由,是不是?”   “我以为,这理由已经足够让我后悔了。”赵晔看着她,淡淡说一声,转身而去。   “那要是我能给你解释呢?”静默中,沐景突然开口,上前去撩开门帘,却已不见他的身影。她站在原地呆立半晌,立刻追了出去。   “九爷。”赵晔步履匆匆,让采心一惊,立刻站在路旁朝他低下头去。新丧夫,她身着素服,头上也没有一点首饰,只有只白色的小花。   沐景从后面追来,赵晔回头将她看了眼,然后看向采心道:“从今天起,你就姨娘吧。”说完,上前一把将她横抱起,往东厢而去。   沐景骤停了脚步,呆呆看着眼前的情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晔踢开门,将采心猛地扔上床,然后站在床边直直看着她。采心从床上坐起身,将头深深低下,“九爷……”   赵晔对着她看了半晌,突然转身将门踢上,然后在黑暗中拉了凳子过来坐下。   他对她说将家中财产一半都给她,他对她说从此永不纳妾,可她,却私自开着酒楼,以看酒楼为名与英霁见面,真的想告诉她,他不是非她这一个女人不可,真的想证明,她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可是旁边床上就有个女人,只要他行动就能证明,就能给她最好的还击,他却……   正房内,沐景静静坐在床头。   红烛在灯罩内一下一下跳动,床上淡淡轻烟从香炉内袅袅升起,被子早已铺好,枕头两只并着,只是少了一人。   英霁的事,她可以解释,可他要的真的是她的解释吗?也许他要的是时光倒退,倒退到他们和离之后,或者,倒退到汾州的时候,他不会开口说他娶她。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像傻子一样相信你,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大家闺秀不要,要娶一个和别人私订终身的村妇!”   他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荡。   他抱了别的女人远处的样子,也一直清晰地映在眼前。   当初那一时的冲动,终究敌不过现实……当他失去了原本门当户对的亲事,失去了可以当大山般倚靠的王府,失去了坐拥美妾无数的艳福,他才知道,自己得到的根本就不值让他牺牲那些。面对他的牺牲,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伴他一生一世,可这样的回报他似乎并不怎么稀罕。   有那么一刻,她想冲到东厢去,想推开房间的门,告诉他她让他陪她去洛阳只是想让人生最后的时光与他一起度过,她去见英霁只是因为她杀了当朝公主,她没有和表哥弟弟一起挖他的钱,她没有对他没信心,她只想这一世与他好好做夫妻,相依相伴养孩子,就这样过一辈子,可是……她又想,他都为娶她这个村妇牺牲了那么多,难道现在收个妾室,换换口味去妾室那里过一夜都不行吗?   时间一点点流逝,黑夜漫长,她数着钟鼓声,一更又一更。   直至拂晓,赵晔才从凳子上站起身。   采心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去正房一趟,就说帮我拿衣服。”他说道。   采心挪着僵硬的腿,从床上下来,低头回了一声“是。”正要出门,他却突然将她住。   她站住,低头待命,只听他吩咐道:“把灯点燃。”   燃了灯,赵晔看看她,将她头上的白花摘去,停了停,又将她发髻扯开,这才淡淡道:“去吧。”   从房中出来,采心忍不住咬住嘴唇。她从来不知自己竟沦落成这样的女人:男人在她床边坐了一夜,却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过。一切,不过是气另一个人而已。她努力至此,甚至放弃了那样一个对他将心都要掏出来男人,得到的竟是如此对待。   快至正房时,她突然停住。   想了起来,她也不是一无所获,昨天,就是昨天晚上,九爷是说了让她做妾吧,至少,她是坐到这位置上来了不是么?   站在原地,她将衣带松了松,又捏颈上肌肤用力拧了几下,让颈上留了几片红印,这才慢慢往正房走去。   “夫人。”采曦进卧房来,看着床头坐着的沐景轻唤出声,她还是坐在昨夜的地方,床上被子还是整整齐齐铺着,甚至连头上松挽的发髻也是昨夜的样子丝毫不见凌乱,十分明显一夜未睡的样子。   沐景缓缓侧过头来,采曦忙低下头去。   “什么事?”久久,沐景才发出声来。在我先么。   采曦仍低着头,有些吞吞吐吐,“采心在外面,说是按九爷的吩咐过来拿衣服。”   沐景抬眼看看房顶,又看看桌上的蜡烛,“这么快天亮了吗?”正说着,耳边就传来两声鸡鸣。   采曦没回话,她轻轻扯起嘴角一笑,回道:“让她进来吧。”   “是。”采曦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帘子便又被挑开,采心从外面进来,在她面前跪下,“采心给夫人请安。”   看到她下跪,沐景愣了愣,这才想起她这算是成为侧室的第一天,所以在早上向她行了这样大的礼。她头发披散着,衣服也有些松,也许是她有意做出这样的暧昧的姿态让她来看,但她颈上却有几片清晰的红印,脸色也不太好,像是夜里没怎么睡的样子。   沐景真的没有力气去理睬她,只朝一旁的采曦看了眼就又垂下眼帘。采曦得了令,便唤了采心道:“往这边来吧,九爷的衣服在这边。”   回东厢前,采心拉搞衣领遮住颈上的红印,又理了理衣服,这才进屋去。   “九爷,衣服拿来了。”   赵晔看着她手上的衣服,停了停,问道:“夫人起床了没?”   采心低头回道:“婢子去时夫人坐在床上,应是起床了。”   “是吗?”赵晔的声音瞬时冷了许多,“她说了什么?”   采心摇摇头:“没说什么,只吩咐采曦带婢子去拿衣服。”   “好了,出去。”他说着,带着怒气猛地从她手上拽下衣服。   采心正去开门,他却又改口道:“不用了,侍候我更衣。”说完,就往外大声道:“来人,去叫曾妈妈过来!”   曾妈妈从门外进来,采心正为赵晔穿着衣服,赵晔头也不曾回,只侧身对着她,曾妈妈头丝毫不曾抬起,只平静道:“九爷。”   赵晔目光看着采心朝曾妈妈吩咐:“从今日起,采心不再是丫环,而是侧室,你们须好好对待,一切事宜,你与夫人好好安排。”   “是,老奴一定好好安置。”   赵晔将挥开采心的手,自己系上腰带,转身离屋。   “你自己随意安排吧。”正房内,面对曾妈妈的请示,沐景一副无多大兴致的态度。她脸上施了妆,粉打得比以往都重些,但还是能看出眼下的黑影。对于其中因由曾妈妈再清楚不过,自然是恭恭敬敬装作不知。   得了沐景的话,曾妈妈稍稍沉默了一下,回道:“那婆子我就在西厢拣一间房出来给……姨娘住下吧,月钱什么的,也让账房去安排一下。至于丫环,就用两个当初与姨娘一起进来的,夫人看如何?”   若用后来的仆人,那些人一定会对采心尊敬,可用当初和她一起进来的就不一定,大家以前都是一道侍候人的,现在采心丈夫才死就升作了姨娘,别人多多少少对她有些非议,也有些不服,这样侍候起来肯定也是不怎么尽心的。   沐景有些茫然地点点头。至于曾妈妈在这里面对她的讨好,她却一无所知。   赵晟   更新时间:2013-1-4 19:51:58 本章字数:3359   这一日赵晔很晚才回,身上带着酒气,说是又与营中弟兄一起出去喝酒了,又说现在边境关系有些紧张,军营抓紧训练,所以从明日起就宿在军营。自然,这一切沐景都没有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只是听身边丫环说的,因为他错过了晚饭时间,又没回房,所以她见也没见过他。   去喝酒,自然是去妓馆喝酒,没回房,自然是去了另一个女人房中。沐景想让自己的心思放在别处,所以拿了纸出来拟酒楼名字,却半天也落不下一个字,心中依然想着另一间房里的情形。   就不是从现在起,她的爱情就结束了,是不是从现在起,她的唯一美梦就破灭了?他不再是那个会将财产毫无保留给她,会对她承诺永生不纳妾的丈夫,她也不是那个一心一意只等他回家的妻子。   他会有妾室,一个,两个,三个,他会有孩子,不只是被她所生;她在意的,不再只是那个男人,而是主母的权利、自己所能掌控的钱财,以及一切能让自己强壮的东西,而那东西,并不包括那个男人的心。   第二天,采心又过来,一是给她请安,二是听从赵晔的吩咐,替他收拾了衣物送去军营。见有就现。   沐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采心吩咐,“以后不用专程过来请安,我不是大家里出来的人,没那么多规矩。”   “是,采心知道了。”她低头回应。   沐景看着她,银发簪玉手镯,素色褙子百褶裙,并不华贵的衣饰在她的穿戴下仍是光彩照人,比起自己这个须用厚粉遮住憔悴神色的主母不知动人多少,她成了名符其实的宠妾,而她则成了只剩地位权利的黄脸婆。知道自己不该退缩,不该连一个妾室都怕见,可她还是选择了不见。   知道又怎么样?心还是会难受,还是会想起,那个曾经抱着自己入眠的男人如今伴在了他人身旁。   采心在采月采曦的指引下亲自收拾好赵晔的衣物,然后出门去。   一天两天三天,赵晔果真住在了军营再不曾回来。沐景在房中坐了好几天,日渐憔悴好像要就此病倒一样,就在身边人急着要去找大夫时她却突然又有了精神,每天一早就起身往酒楼而去。   到第三天去,正好碰到了也去酒楼的孟卓然,本以为是碰巧,谁知在检视二楼房间时,孟卓然突然问道:“听说你那个把自己一半财产都给了你的好官人收了个妾?”   沐景只稍稍沉默之后又接着刚才的话:“你说,我想请人作几幅配了诗的仕女图挂上,你觉得如何?”   “阿景,其实我今天是专程来和你讨论讨论你家官人的,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没用的,我一定会紧揪着不放。”孟卓然坦白道。   沐景彻底沉默了下来,这一会儿持续了很长时间,“这有什么好讨论的,不过是个妾嘛,那女子早就该扶为妾了,早在我来京城前她就陪在他身边了。”   “阿景。”孟卓然认真道:“既然这么不在意,那为什么总会发呆,总会失神,既然不在意,为什么连说一说都不愿意?”   “这些,有什么好说的……”   “听采曦说,你和九郎吵了架,这之后九郎就去了军营,再没回来过?是为了什么吵架,解释解释不就行了,谁有错谁道歉不就行了,何必闹这么大?”   沐景摇摇头,看着眼前的墙壁发怔道:“你不知道……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再不简单,也要解决。”孟卓然的态度十分肯定 ,“你们两人才多大年纪,这才成亲多久,难道就这样听之任之一辈子过下去吗?”   好一会儿,沐景才问:“如果,已经再没有解决的必要呢?当他对我说……”说了一半,她又沉默了下来,然后才道:“总之,我没有那样的胆量与勇气。”   是,没有那样的胆量与勇气,在他对她说后悔娶她,在他当着她的面抱着最能伤她的另一个女人进房间后,跑去他面前向他解释,求他原谅,事实上,她甚至想去他面前对他说如果他已后悔,可以休妻,她会和上次一样什么都不带地走出他家门,只是……她不舍,不舍真的就这样斩断他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的关系。   “他对你说什么?”孟卓然立刻问,可沐景只是低着头什么也不说。等了一会儿,他才道:“好了,我知道,家丑不外扬,你是不想对我说你们夫妻的事是不是?那也没什么,但是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都是他和你吵架时说的是不是?吵架的话能当真么?吵架,当然是怎么说的气人怎么来,而且他也是在和你吵完之后扶那女人做妾的吧,然后就去了军营再没回来,难道你不觉得他这不过是在向你赌气么?”   只是赌气么?若不是心有所想,如何能说出那样的话?若不是真的有心,如何能当着她的面抱起另一个女人?她说了对于英霁的事她能解释,可他似乎并不想听。如果,他真的想她给出解释,真的想和她重归于好,他不会做出这些……   “表哥,如果,你爱一个人,而你只是和她吵了架,明知道她就在相隔不远的另一个房间内,你还能和另一个女人缠绵床榻么?”   孟卓然咳了两声,知道她是在说赵晔,便回道:“这个,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如果真的很气很气,也许应该……会的。”   沐景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房间,“表哥,我们说别的吧,我还有其他事与你商讨一下。”   “酒楼不过是身外之物,有什么好商讨的,还是说说……”孟卓然走出房间,只见走廊上站了其他两人在给栏杆刷着漆,只好咽下口中的话。   从酒楼回来, 沐景就与前两天一样一头钻进卧房内写写算算,一切一切都是酒楼的事,甚至细致到酒楼打杂清理桌子须将桌子擦几遍,不小心见了客人该如何招呼。   当酒楼的事占满整个脑子时,赵晔就没办法钻进来了,采心也没办法钻进来,这样,她心里就会好受许多。   可现实,总不那么如愿。   赵晔这一夜毫无意外地没回,天黑时外面刮起了风,然后不一会儿就下起雨来。   大雨倾盆,春雷阵阵。她讨厌这样的夜,因为此时才知,在这样的夜里,心中会比晴夜里难受许多。   孤寂,悲痛,听着雷声,数着雨点声,看着闪点在房中阵阵闪耀而躺在床上睁着眼一动不动。她想,她该庆幸赵晔是去军营了,而不是睡在采心房里。那样,她或许会更加不受控制地难受。   雷雨夜,连更鼓声都听不到。不知到了何时,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拔动声。   那声音,像是木头与木头撞击的声音,很轻,也有些节奏,不知是老鼠还是别的东西。   可是,这房里有过老鼠吗?沐景突然警觉起来,声音轻而有节奏,又是从大门处传来,莫非是有人在用东西拔门栓?   意识到这点后,沐景立刻睁大了眼,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越听越觉得是人。   赵晔不在身边,正想着该如何是好,门突然一响,拔动声停止了,然后便有人将门轻轻推开。   沐景心中一紧,立刻从床上起身,轻着手脚走下床来。   大雨中,隐约能听见极轻的脚步声,很显然,外面那人也轻着手脚往里面走着。   “来人,来人——”沐景大喊一声,然后往床后躲去,下一刻,就听到外面值夜的采曦“啊”了一声,随后便似被人捂了嘴一样发着“唔唔”声,同时,还有东西倒下的声音。   沐景立刻又朝外大声喊:“来人!快来人!”   “九哥,九哥!”   屋中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来,沐景一惊,意识到这竟是赵晟的声音!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往这边跑来,沐景立刻挑了帘子出去,黑暗中正好见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黑影,一人躺在床上挣扎着,一人站在床边死死捂着那人的嘴。   “夫人,夫人?”外面好几个脚步声到了门前,床边的黑影转身见了她,双往大门处看看,随后立刻放开床上的人在屋里乱蹿起来,蹿了几下,又往大门跑去。   沐景忙喊“站住”,立刻跑过去拉住他。   “啊——”惊慌中的采曦欲叫出声,被沐景出声拦住,“别叫!”说着就朝赵晟道:“外面已经有人来了,快进屋中躲起来。”此时离得近,她已能从轮廓上确认这就是赵晟。   “夫人,怎么了?”外面响起陈妈妈的声音,赵晟愣了愣,立刻往房中黑暗处跑去,沐景转头看他,只见他两腿一高一低地跛着。   “似乎有老鼠。”沐景在屋中说道,随后朝屋中小声吩咐,“采曦,快去把灯点燃。”   不一会儿,房中有了光亮,陈妈妈与采月一行人从外面进来,沐景满脸惊慌道:“房里好像有老鼠,刚才都爬到我被子上去了。”   ——————————   赵晟2   更新时间:2013-1-5 12:25:01 本章字数:3509   不一会儿,房中有了光亮,陈妈妈与采月一行人从外面进来,沐景满脸惊慌道:“房里好像有老鼠,刚才都爬到我被子上去了。”   眼月妈从。“老鼠?怎么会有老鼠?”陈妈妈大吃一惊,立刻往屋里去看,沐景忙向采曦使眼色,采曦愣了愣,知道沐景的意思,仰了头脱口而出:“啊,老鼠!”   所有人和她一齐仰起头,采曦指着某根横梁道:“刚刚我看见一只老鼠从那里爬过去了。”   陈妈妈有些为难,“这……这可怎么……”   “它跑了,是不是不会再来了?别的我都不怕,最怕的就是老鼠了。”沐景紧张地问。   “应该,不会吧……”采曦在一旁帮腔。   采月看着头屋顶,回道:“要不,夫人今晚先睡着,到了明天去外面买点老鼠药放在屋里,毒死了就好了。”   沐景假装迟疑了一下,随后外面又一阵惊雷,将一群人吓了一跳,沐景也一颤,这才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外面雨大,你们都回去睡吧,我晚上把灯燃着,老鼠大概就不怎么敢过来了。”   下人一齐点头,又关照两声,这才退下。沐景忙让采曦关了门往屋内而去。   沐景看着空荡荡的卧房四周,小声喊道:“十一?”   床底下传来一阵细碎的动作,不一会儿,赵晟就从里面爬了出来。沐景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就泛起心疼来。   刚才若不是屋里黑她只能看见身形轮廓,说不定还不能立刻确定他是赵晟,因为他此时的模样,实在是没有一点当初的样子。   脏乱不堪的头发因雨水的冲涮而搭在头上,褴褛的衣服,赤着脚,裤脚掉在腿腕上,完全是一副比乞丐还凄零的模样。此时站着,身上雨水一点点滴到房中的红色地衣上,将地衣都要浸湿。   “我九哥呢?”他略略抬头问了一声,然后又低下头去。   沐景回道:“他去军营了,这些日子他都在军营留宿,没回来。”   赵晟低头沉默了一下,然后突然往挂着帘子的门口跑去,沐景忙上前拉住他,“都来了你还跑什么?我明天去军营叫你九哥回来就好了!你腿上有伤是不是,外面又下着雨,这个样子你怎么出去?”   与他离近了些,此时她才察觉到他身上竟然有一丝极难闻的恶臭,似曾经在什么动物的腐尸旁边待过一样,让人忍不住掩鼻。   赵晟停了脚步,将胳膊从她手中挣出来,“那……万一你去报官了呢?”   沐景回道:“我为什么要报官?报官是有一百贯还是一千贯,我嫁了你九哥还稀罕这点钱么?你九哥天天担心你,我要是报了官,他不是要气得休了我?还有你爹娘,我要是报了官,不是连着也将他们得罪了?”   赵晟低着头,好久才道:“九哥……真的担心我么?”   “你是他弟弟,他自然担心你,而且他还说,他与王府其他堂兄弟都很生疏,只和你关系不错是不是?”   赵晟将头低得更低,依然不回话。   沐景看将他身上看了看,说道:“你先在这里过一夜,洗一洗,清理一下伤口,到明天了我就让人去叫你九哥回来,让他来见你怎么样?”   赵晟轻轻点头。   沐景转头去看采曦,“屋里有水么?先弄些水让十一郎洗洗吧。”   采曦想了想,立刻道:“那我去厨房烧些水提过来。”说着就要去,沐景忙将她拦住:“算了,我从来没在半夜用过热水,刚刚那样闹了一阵,现在又去弄热水,肯定要引人怀疑的,人多口杂,到时候若有贪财的人知道去报了官就坏了。”   “那……”采曦往四处看了看,又往净房看了看,回来低头道:“屋里除了茶水就没多的水了,只有……只有夫人晚上沐浴的水还在浴桶里没倒……”   这个……沐景看着赵晟有些为难,他的样子真的是不洗不行,不说别的,就说身上那股臭味让人闻着都忍不住要吐,她受不了,采曦更是不自禁频频皱眉,赵晟自己恐怕更难受了,但是要让他洗自己洗过的水……这是不是太不成体统了?   “我不用洗,有……有吃的么?”在她们商量了半天后赵晟终于开口。   沐景这才想起来,对于流亡之人来说脏乱什么的都不是大事,甚至连身上伤口都不是大事,最重要的只是食物而已。她竟然忘了!   “有,采曦,快把房里的糕点拿过来!”   采曦立刻去拿,不一会儿就端了好大一盘糕点过来,沐景亲自动手移了凳子和几案过来将糕点放下,然后让赵晟过来吃。   赵晟略作迟疑,随后就是一阵狼吞虎咽,哪怕频频被噎着也依然放不慢吃的速度。   沐景怕他饿太久吃这些东西不舒服,想弄些热的汤或是粥过来,却担心让人起疑而不敢,想让他吃慢一些,却心疼着说不出口,只好拿了自己的杯子倒杯水过去让他一边吃一边喝。   在他吃的时候,沐景也去净房看了看,果然是除了自己洗过的水就只剩一壶刚才给他倒过的茶水了。   待赵晟吃完了糕点,沐景便轻声道:“先就吃这些吧,一下子吃太多会不舒服的,到天亮我让厨房做别的给你吃。”   赵晟轻轻点头。   沐景又说道:“半夜里没有办法,你先用净房里的水洗一洗怎么样?我让采曦放了盆在外面接雨水了,那是干净的,等你洗完再用接来的水冲一冲,好不好?”   赵晟低着头不作声。   沐景想着他连身上脏成这样都不介意,也不会介意用别人洗过的水洗了,虽然这种事有些暧昧,但总不能让他就这样脏脏的坐一夜吧。想着便从他面前起身:“采曦,领十一郎进去吧,这一身臭味在屋里薰久了明天采月她们一进来就闻到了。”   赵晟抬头看看她,这才起身随采曦进里面去。   没想到才一进去,采曦就捂着嘴惊慌地跑了出来,“夫人……”   沐景正在房中找着跌打损伤的药,听了声音奇怪地看向她。   采曦满脸惊恐,几乎不敢相信道:“十一郎他……他腿上有蛆……”说着,她就再次捂了嘴,急匆匆往外跑去,似乎见了什么特别恶心的场面忍不住要吐了。   听到这话,沐景心中也大惊:活人身上怎么会有蛆?   净房里面悄无声音,沐景缓步进去,只见赵晟站在浴桶边,上身的一件短打已经褪去,下身那条掉着的裤子还穿着,沐景走近了一些,果然在他裤子上看见一条白色虫子从慢慢往上爬着,再仔细看,便可以看见那裤子的小腿处隐隐渗着血色,腐臭之味似乎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原来他不是在脏地方待过,而是自己身上伤处的肉腐烂了。   赵晟站在浴桶旁受着她的注视,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沐景说道:“采曦年纪小,胆子也小,这屋里也没有别的丫头了,你就自己洗吧,洗了出来把伤口清理一下。”说着将只盒子拿到浴桶边,“这里面是澡豆,不能煮洗发的水,你就用澡豆洗洗吧。我再给你拿件你九哥的衣服过来。”   赵晟仍是低着头不出声,沐景看看他,转身出净房。   胃中早已有些翻滚,却忍着没表现出来。一个多月的逃亡,他到底吃着怎样的苦?曾经那样一个为我独尊的小太岁,如今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好在看见这些的是她,若是赵晔,或是王府里的二夫人,只怕会更难受吧。   在外面喘了几口气,沐景才拿了赵晔的衣服放进去后再出来。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水响,采曦也从外面进来。   “夫人,对不起,我……我还进去么?”   沐景摇摇头,“算了吧,你进去更让他难受。”   采曦低着头,语中带着惭愧:“看见得太突然,我没想到……没想到十一郎身上会……”   “算了,不怪你。等会看时间差不多了,把外面的接的水端一盆进去就好。”沐景说着,又问:“房里都有什么药?烂了的伤口你知道要怎么弄么?”   采曦摇摇头,“房里有白药,也有药酒。”   “洒些白药再包扎一下应该不会错吧。”沐景自语着,随后看向采曦道:“明天你找人去军营给九爷带个话,让他回来一趟,别说十一郎的事,就说是有事。”   “嗯,好。”采曦暗中想,这样,是不是可以趁机把九爷请回来?   不一会儿,赵晟从净房出来,身上的臭味好了许多,采曦忙拿了手巾要去给他擦头发,赵晟却往后退了两步。   “我来吧。”沐景从采曦手上接过手巾走到赵晟身旁,赵晟看了她一眼,终是站在原地没动。   站近了替他擦头,却闻见他头上依然存留着一股臭味,翻过白色手巾一看,竟还染了些污迹。他大概是从没自己洗过头,不会吧。沐景轻轻叹了口气,推他入净房:“过来,我替再洗洗。”一边说着一边朝外吩咐:“采曦,外面还有水么,再端一盆进来吧。”   赵晟不言不语,任她扶了他在小凳子上坐下,然后拿了澡豆在手上揉搓之后涂上他的湿发。   “是碰上了什么事么?怎么突然来找你九哥了?”一边洗着,沐景一边问。   赵晟3   更新时间:2013-1-5 19:56:37 本章字数:3338   赵晟没回话,沐景想着他不一定愿意和自己说,便不在问,只等赵晔回来再说。   采曦端了水过来,沐景捧了水去和澡豆,一边问道:“很冷吧?我快点给你洗,洗了再把腿上的伤包扎一下,然后你就睡下等你九哥回来。”   洗完头,沐景找了块厚巾帕替他将头包住,随后就拉了他到卧房找了凳子坐下,自己坐在他身旁。   后去洗晟。“伤的是左腿吧?”说着她就弯腰去将他那条腿的脚踝握住,然后慢慢抬起搁在自己腿上。   他穿着赵晔的内衫和中衣,裤腿有些长,不仅将他伤口完全盖住,也盖住了他的脚。沐景慢慢挽起他的裤腿,心里遍遍给自己打着气,告诉自己待会无论看到什么景象也不要被吓到,不过是一片伤口几只蛆虫而已。   裤腿慢慢挽起,伤口也渐渐显露出来。   约有男人的一只拳头大,呈红色或是黄色的腐肉让人不敢去细看,上面并没有沐景之前想象蛆虫翻滚的模样,大概是被他自己清洗过好了些,但仔细看过去,还是会看到腐肉中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蠕动。   以前倒是听说过人身上生蛆,是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人,背上生了蛆,但她以为那是因为那人不活动的缘故,没想到只是有了伤口也会长。她不知道这样的伤口有多严重,但看他还能走动,那大概还不至于废了一条腿吧,只盼赵晔回来能商讨出个办法,然后让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我不知道这要怎么弄,也不确定坏了的肉是不是要切掉,就算切我也不会,所以先给你洒些白药,包扎一下,到明天你九哥就回来了,让他看看。”沐景说着,拿过一只药瓶拔了塞子将里面白色的药粉洒在伤口上,洒了满满一层后才拿了段白布条慢慢替他包扎。从来没做过的事,本以为转几圈就行,没想到却还十分困难,她努力以最轻的动作来绑好伤口,一边缠着布条,一边问道:“别处还有伤么?”   赵晟垂着头没回话,她又问道:“刚才我刚你背上好像也有些旧伤,腿上还有么?要不你脱了上衣给我看看?”   等不来回答,她接着道:“你若不回答我就自己动手了?反正我是你嫂子,别人说长嫂如母,我不是长嫂就做个小姨吧,看看也没什么。”   前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滴落声,沐景抬眼看了一下无所发现后又低下头开始打结,才打一下,就又听见一阵滴落声,抬起头,只见赵晟穿着的白色中衣中湿了两点,紧接着,又是第三点,第四点。   “你……”话还没说出口,赵晟就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还说不承认你是我九嫂……”   沐景轻轻一笑,“这是你不承认就能不承认的么?你不承认又怎么样,我就是你九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就是你九嫂,既然是嫂子,自然要像嫂子一样对你,万一你九哥回来嫌我亏待了你呢?”   赵晟的泣声更大,泪水也滴得更凶。   沐景从身上拿出手帕来替他擦着,安慰道:“这一个多月吃了很多苦是不是?现在好了,等包扎完就去床上睡一觉,睡一觉后什么都好了,以后的事等你九哥回来再……”   赵晟哭着,突然一下子扑进她怀中将她抱住,随后就在她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一旁的采曦吓了一大跳,沐景也一惊,随后心里一酸,伸手揽住他的背,柔声道:“好了,什么事也没有了……”一边说着,一边捧着他的头让他的哭声全掩在她怀中,以免被外面的人听到。   赵晟一次一次将她搂紧,然后拼了命的哭,好几次都像是要哭断气去,热泪浇洒在她胸口衣服上将她衣服全部浸湿。   “爹要把我送去斩头,娘也不要我了,我知道她又有了孩子……”哭了好久,他才在她怀中抽泣着说话,“他们所有人都陷害我……明明是他们出的主意,最后全怪在我头上……”   “所有人都变了……所有人都巴不得我死了算了,我为什么不去死……”   “傻瓜,怎么会所有人都巴不得你死呢?”沐景抚着他的头轻声道:“我就不想你死,你九哥更不想你死,他天天担心你,前些时候看到我弟弟还想起你来,一个人闷着不说话。还有你娘,我之前去过王府,看见你娘因为你哭得晕倒,险些把肚里的孩子都哭掉,你爹也比以前更严肃了,他虽不说,却很明显是为你担心。还有你其他亲人,我们都是不愿你有什么事的。至于之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人,那根本就不能算是朋友,朋友是关心你为你好和你一起开心一起悲伤的,不是一起吃吃喝喝一起享乐的,患难见真情,现在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了吧?他们如何,你不用去管,你只要想着还有许多人担心着你在乎着你就好了,你要是早点来找你九哥,也不会在外面受这么多苦了。”   赵晟又哭了一阵才慢慢放小了声音,然后从她怀中出来,看看她胸口湿淋淋的一大片低着头抽泣着再没了声音。   沐景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黄绿色的粘稠液,轻笑着将手中帕子递向他:“多大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快擦擦,把鼻涕擤干净。”   赵晟将头又低了低,接过手帕擦起来。   “好了,可千万别想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你九哥可要难过死了,那他唯一一个关系好的兄弟都没了。好了,快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看看伤。”   赵晟低着头,好一会儿才道:“九嫂,你去把脏衣服换了吧。”说着看看房间,似乎想起来什么,立刻就要站起身出去。   沐景立刻起身按住他的肩,“没事,我拿了衣服去净房换,你在外面把脸擦干净,把上衣脱下来我看看伤口。要是腿上还有伤也要说,一定要尽快上药。”说完从采曦手上接过衣服,要转身去净房时又回头道:“要是屁股上有伤也要说的。”然后一笑,往净房而去。   赵晟将头垂了垂,停了半晌,缓缓去身侧解衣带。   他上身倒还好,只有一处伤得严重些,但远不如腿上,沐景换衣服后一边替他洒着白药,一边问道:“这伤怎么想是东西划的,你在外面还人和打过架么?”   赵晟摇头,“没有,是有一次碰见官兵,躲的时候被一块瓷片划的。”   沐景叹了口气,又问:“那腿上呢?”   “有一次在路边,有个人丢了个馒头给我,有乞丐过来抢,我不给,被他们打的……最开始没这么恶心,是后来变成这样的,我知道的要敷药,可没地方弄药。”   “你还在路边待过?都在哪里?我也常出去,怎么都没见到你?”沐景一边说着,一边替他穿上衣服。   赵晟自己拉了衣服然后系上衣服衣带,沐景便扶了他从凳子上起来:“去床上躺着吧,今晚把我的床让给你睡。”   赵晟摇摇头,“我不睡,我坐着就行了。”   沐景并不听他说,仍是将他往床边拉,“这是你九哥的床,你睡你九哥的床总行吧。我白天很早就睡了,到半夜就睡不着了,所以门一有响动我就听到了。房里还有别的被子,我可以在地上打个地铺,你去床上睡吧,等明天你九哥回来你在他面前说说我的好话就行,前些天我惹他生气了,他这才去军营的呢,若再让他知道你好不容易过来我却让你睡在地上,他只怕更不高兴了。”   赵晟没作声,任她推着坐到了床上,然后替他拉上了床帐。   沐景与采曦一起在地上铺好被子,然后采曦出去,沐景在地上的铺盖上睡下。   外面雷雨声仍未停息,哗哗的雨水声让人听了就能想象到地上水流成河的样子,阵阵惊雷轰隆隆的响个不停。   若赵晟没有跑来找赵晔,这样的雷雨夜他该去哪里呢?   正在沐景心中如此想时,床上的赵晟开口道:“刚才我在附近碰到了两个人,那两个人把我认了出来,然后要抓了我去衙门领赏,我正好跑到了这里,就翻院墙进来了。那两个人要是知道这是九哥的宅子肯定会猜到我是躲到这里来了,说不定会去报官。”   “没事,你九哥是皇亲国戚,就算他们报官了无凭无据官府也不会进来搜的,就算搜了你也不用着急,就让我和你九哥来应付。”沐景宽慰着,心里却开始担心起来:赵晟不可能一辈子藏在她房中,必须尽快对以后的路作出决定,而且这决定还要快,要不然晚了不只屋里的下人会知道,连官府恐怕也会搜到这里来。   好久,赵晟才接着道:“九嫂……对不起。”   沐景轻轻一笑,“要得你一声九嫂还真不容易。”   “我没想到……没想到九哥不在家,也没想到你会收留我……就连九哥,我也以为他会和我爹一样把我送到官府去……我以为,我一进来,可以第二天就会被斩了。”   ————————————   九爷回府   更新时间:2013-1-6 17:55:57 本章字数:3415   “我没想到……没想到九哥不在家,也没想到你会收留我……就连九哥,我也以为他会和我爹一样把我送到官府去……我以为,我一进来,可能第二天就会被斩了。”   “你九哥会帮你的,别担心,好好睡一觉,到明天你九哥就回来了。”   “我睡不着。”赵晟说道:“九嫂,为什么你敢让我睡在床里?你不怕我吗?我知道……外面的人,都说我,都说我是淫贼……”   “那你觉得自己是淫贼吗?”沐景问。   “听到门响,我本来是很怕的,你九哥不在,屋里只有我和采曦,可后来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不怕了,只想把你留下,看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意外。在我心里,你和文杰是一样的,一样受尽骄宠,一样爱胡闹,只是他是我自己的弟弟,而你是我丈夫的弟弟,虽然……你确实做下了伤天害理的事。”   赵晟没有回话,大雨中隐隐夹杂着阵阵啜泣。好一会儿,他才哽咽道:“我从来没那样想过的……是他们,他们要去捉那个女人,他们要脱她的衣服,也是他们要……我现在知道了,他们都比我聪明,他们谁都不敢先上,却故意笑我胆小,故意说我没种……”   “但,若你没有污辱那个女子,他们也没有机会诬陷你。”沐景从地上起来,走到床边拉开床帐,床上的赵晟立刻将脸埋向枕间。   她在床头坐下,认真道:“十一,你知道错了么?”   赵晟呜咽着,“我那时候想,反正她只是个仆人的女儿,大不了,我纳她做妾算了……”   “可她不一定愿意给你做妾。她才十几岁,有着大好的未来,大好的人生,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十一,你现在凄惨,可她比你还凄惨,她只是和家中哥哥去踏青,只是长得好看而已,她没有做任何错事,却受这样的污辱。她不能反抗,不能努力去弥补,唯一能做的,就是了结自己的生命。”   她扶上他肩头,认真道:“十一,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理由。你因为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所以能犯许多错,打别人,笑别人,调戏良家女子,横行街头欺负人……每一桩,放在普通人身上都足够受大的惩罚,就像我弟弟打伤了你,紧接着就被人带到了大牢,而你,却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可这一次,错误实在太大了,就连你父亲也保护不了你了。”   好久,赵晟才说道:“我知道是我不对……如果那个女人还活着,我就娶了她,可……她不在了,我,我不想就这样死了……”   “那,现在你想怎么样?”沐景问。   赵晟轻轻抽气,随后才道:“我不知道……”   “继续逃吗?让你九哥帮你逃出城去?再去别的地方躲?”   “不,我不要过那样的日子了,那样活着,连猪狗,连苍蝇蛆虫都不如,而且被发现了,九哥也会有事的……”赵晟从枕头间挪出头来。   沐景伸手用袖子替他擦干眼中的泪,微微扬起嘴角:“不错,还知道替你九哥担心。放心,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你再过那样的日子了,等你九哥回来也许有办法呢?”   赵晟沉默着不发一声。   沐景替他拉了拉被子,又将床上另一边的枕头给换到他头下,“好了,别再哭了,再哭湿了枕头连换的都没了。   赵晟突然问,“九嫂,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我……”沐景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缓缓回道:“若是我,我大概会去官府投案自首吧。不该做的事做了,就只能去面对后果了,就算后果不怎么好,心里也会好受些,至少,面对了自己应该面对的。”   赵晟又沉默了下来,闭上眼,又睁开,轻声道:“九嫂,我还是睡不着。一闭眼就看到那个女人的样子,我不敢在晚上睡,每次我睡着,她都会站在旁边看着我,披散着头发,喉咙里插着簪子,血流得满身都是,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在你床边的明明是我,难道我看着那么可怕吗?”沐景笑道:“你看,灯燃着,我的手还放在你肩上,感觉到了么?你就睡吧,我就在旁边坐着,有我在,那些不好的东西不会来的。我拿本书来边上看吧,正好睡不着没事做呢。”说着她就去旁边桌上拿了书开始看起来。   雷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闭着眼的赵晟睁开眼,只见沐景靠在床头微微歪头睡着,一只手搁在腿上,一只手垂在身旁,手上的书也无力地掉了一头在床上。   几乎是说完话她就睡着了,其实他早就看出来,她的样子很疲惫,根本就不像是睡好了的,也许上半夜她根本就没睡着。   烛光中,她翘起的睫毛在眼下拖出长长的阴影,脸上素净没有一丝粉黛,看着极干净清丽,而这干净清丽中,又是无比的温暖柔婉。他看着,突然知道什么叫美,不是瓜子脸丹凤眼樱桃唇,而是,像眼前的女子这样,只是穿着简单的中衣,披着头发睡着,却美得犹如梦中仙女。   屋外,有水滴落地上的声音,转来清脆的“滴溚”声,似乎有风,他却感觉不到,只是被子里暖得让人恨不能把灵魂也躺下来。橘黄色的烛光摇曳着,而她就坐在烛光下,坐在他身边。   九嫂……   有些想睡,却又不想让自己睡着。   今夜的温暖与安心,是他从来就没有体会过的,哪怕是以前在王府,也没体会过。他希望这一夜很长很长,那样,等天亮,他就算是死也觉得没什么不甘的。   正午时分,赵晔走出军营。   “什么事?”站在军营门口,赵晔看着小宁问。   小宁忙回道:“九爷,是正房里的人托我来的。就是采曦,她说夫人请您晚上回去。您在这外面都过了这些日子了,让您千万要回去看一眼。”   赵晔脸上的表情又淡了些,作出一副更加严肃的神情:“是吗?是采曦找的你?她这样说?”   小宁立刻点头,“早上采曦就过来同小的说了,让小的亲自过来,一定要让九爷点头。”   赵晔心中泛起一丝喜悦来,冷着脸迟疑半晌,直到小宁露出苦相准备再次恳求时才微微点头,似乎有些勉强道:“好,我晚上回去一趟就是。”   “好好好,小的这就去回禀夫人。”小宁大喜着点头。   赵晔转过身,脸上忍不住舒展开来,露出轻轻的笑意来。多日的平静,他已不再像之前那样激动愤怒,虽对她与英霁见面还是有气,但不管怎样……心里总是那样想她。   或许,她真的有能让他信服的解释,或许,他们真的有,无关男女之情,却不得不见面,又不得不瞒着他的事,哪怕这样的事他怎么也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事。   日落时分,赵晔从军营策马出来,又有意在街上慢行着逛了几圈才往家中而去。   被陈妈妈迎至正房,沐景才从里面出来,看他一眼,淡淡道:“九爷回来了。”那样子,就好像他是自己回来的一样。   赵晔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   沐景又说道:“我刚刚已经用过饭了,九爷有在外面用饭吗?”   赵晔沉默一下,冷声回了三个字:“用过了。”   “既是用过了,那就算了吧。九爷来房中一趟,我有话同你说。”沐景说着,倒是很难得地扬了扬嘴角,像是笑,却又极勉强。   看这样子,赵晔心中早已不悦,甚至怀疑她根本就没有让采曦去请他回来。   “九爷?”沐景已经挑了帘子进去,见他没动,在门口唤他。   赵晔回过神来,这才同她一起进去,往前几步,又挑起帘子,他先进去,她随后进门,放下帘子。   “有什么话快说吧。”赵晔语气不善地开口。   沐景没马上回话,只是打开靠内侧的屏风,赵晔看过去,只见赵晟坐在屏风后,一张凳子,一张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三盘荤菜,他正一手拿着筷子看向他。   “九哥。”   赵晔怔了好久才突然向前,低头握着他的肩将他一直看着,“十一?”   赵晟从凳子上起身,咧了嘴一笑,“九哥。”   “你……你怎么在这里?”赵晔无法置信,满脸疑惑地看向沐景。   沐景回道:“昨天半夜他被人追,所以翻了墙过来,我怕他被人发现,所以将他藏在了房里,直到现在,让人去叫你回来,也正是为了这事。”   赵晔愣愣看着眼前的人,好久才道:“还好么?”   赵晟点点头。   沐景说道:“他腿伤了,我昨夜给他上了些白药,不知道再要怎么处理。”   让天回到。“给我看看。”赵晔说着就弯腰要去看他的腿,赵晟却拦了他道:“不用了,我现在好多了,九哥,其实,我就是听九嫂说你下午会回来,所以等着见见你。”   “你……”赵晔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以前他不知去了哪里时总想知道他在哪里,现在他就在面前,却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承诺?说说而已   更新时间:2013-1-7 0:31:24 本章字数:3490   沐景站在一旁也是无话。之前总可以说等赵晔回来再说,但赵晔回来又能怎样?罪证确凿的事,连安国公都没有办法的事,皇上的旨意,满城张贴的海捕文书……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无奈的。   好久,赵晔才说道:“我以为你已经出城了。”   赵晟摇摇头,“我出不去,每个城门都是好几个人守着,我的画像……就在城门边上贴着,我连城门都不敢靠近。”   “那你……”少有的迟疑,许久之后赵晔才开口道:“你吃饭吧。”   赵晟当真坐下来继续吃,以前不喜欢的辣椒,一见就发脾气的葱,嫌淡的羊肉,每一样都不再嫌弃。   赵晔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一个多月,他定是受够了苦吧。   沐景想问一问赵晔是否知道大宋律例像赵晟这样的罪怎么判,却又没机会,更何况这一次事情闹得太大,皇亲国戚害死民女已引起民愤,也不能单单看律法,主要还是皇上的意思、刑部的意思。   “好了。”赵晟吃完碗里剩下饭,放了筷子站起身来:“九哥,九嫂,你们带我去官府吧。”   赵晔一愣,“你要去官府?”他没想到,在外面逃了这么多天的赵晟竟突然说要去官府。   奈安城在。赵晟点点头,“昨天晚上我就决定了,今天又想了一整天,真的决定好了,反正东躲西藏的日子我也不想过,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吧。”   “不会死。”赵晔立刻道:“罪不至此,我和二叔也不会让你死的。”   赵晟轻轻笑了笑,“我想着,也不会死……九哥,我们现在就去吧,为了藏我,九嫂今天一天都说要清静待在房里不让人进来,下人们肯定会怀疑的,要是让人发现,你们就是窝藏罪犯了。”   赵晔与沐景相视看一眼。官府会如何判尚不可知,但现在能走的,也只有这条路。   沉默片刻,赵晔一手搭上他的肩道:“别担心,我先送你去官府,然后去找二叔,他当初是在气头上,再在事情已经过去,他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算了吧。”赵晟摇摇头,“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等上了公堂,我就说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这样他再也不会因为我而丢脸了,要是娘这次能生个男孩,那就什么都好了。”   “傻孩子,再多的孩子也不是你,父子关系你要断,你爹还不一定同意呢。”沐景含笑宽慰。   马车到达刑部大门口时太阳已落山,刑部大门关着,只有门前尚未点燃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其实今日现在过来只能被值夜之人受理了直接关押,到第二天官员当值了再作决断,赵晟本可以再在赵府多待一天,可他却执意要现在过来。   马车一停,赵晟就开口道:“九哥,九嫂,我去了。”说着就跳下马车。   赵晔正要跟着下去,他去立刻拦道:“算了,就走几步的事你还要送么,这汴梁城可没有我不熟的地方。”说着就要下车,却似想起了什么,回头道:“九哥,听九嫂说你生她的气才在军营里不回来,你怎么那么小气,九嫂哪里不好了,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还同女人置气,真是丢人!”说完就笑着跳下车去。赵晔愣愣地看向沐景,只见沐景一动不动头也没侧一下。   打开马车的门,只见赵晟拍开刑部大门,然后随着开门的人一齐进里面去,大门再关上。   赵晔回马车,静 坐良久,才朝车夫开口道:“走吧。”   来时有赵晟,两人同赵晟说了许多话,马车内一路都有声音,然回时却是悄静无声,两人相并而坐,却是目不斜视。   静默与压抑而赵晔将思绪从赵晟身来拉回到身边女人上。现在才知道,并不是她有心向他道歉,向他认错,而只是为十一的事找他。所以,瞒着他和英霁见面,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刚刚十一说的话呢?   “是到了汴河边么?”这个时候,沐景突然说了话,却是问着车夫。   车夫怔了怔,好久才意识到车内的夫人是在同自己说话,马上回道:“是的,夫人。”   沐景便吩咐,“那暂时停一下吧。”   马车没行几步就停下,沐景看向赵晔,平静道:“我有事同你说。”说完,下了马车。   赵晔随她下去,然后跟着她走到汴河边上的垂柳底下。   河水静静流淌,有轻风自对岸吹来,拂动河心道道波纹,也拂动她耳鬓的发丝。她在垂柳下回过头来看向他,“惠容公主,是死于我之手。”   赵晔陡然一愣,她却表情平静,看向河心接着道:“那天她送了英霁身上的东西到我面前,说知道了抹胸的事,威胁我去见她,我怕当初的事连累英霁只有按她的要求过去,当时无法告知你,所以写了信让采曦带去给你。结果,采曦没找到你的人,而我却在一个竹林里的小屋里为了自保而用剪刀刺死了惠容公主。   之后,英霁让我回来,他留下来处理。我以为事情最终会被查出,我会死,所以才让你陪着去了一趟洛阳,没想到回来案件却已经了了,我才去见了英霁。”说着,她侧过头来看向他:“这样的解释,你满意么?那小半个时辰,我和英霁在里面就是说话,别的什么也没做。”   “既然是这样的事,当天晚上为什么不告诉我?”赵晔也盯向她,“我以为惠容公主的事是我们两人的事,为什么到最后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觉得告诉你也于事无补所以就没说了。”最重要的,是不仅于事无补,还会白白连累他。   赵晔心中却阵阵发凉,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的妻子刺死了人,和旧情人一起善后,一起瞒下真相,对自己,却守口如瓶一句也不愿透露。于事无补?所以,只让英霁一个人知道,英霁一个人处理就行了?   他忍了又忍,只接着问:“惠容公主确实是被毒蛇所咬,若她是被利器刺死,案件怎么会那么快平息?”   沐景吸了一口气,继续着平静:“这里面的详情,我能不说么?反正你只是要知道我为什么和英霁私下见面,这就是答案,我和他见面,就是因为惠容公主命案的事。我能发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至于信不信就是你的事了。”   “是吗?这就是你的解释?”赵晔冷声道:“为什么惠容公主知道了抹胸的事要抓你和英霁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知道英霁有事明知有危险还要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和英霁做下这么多事我也不知道,然后你告诉我,信不信是我的事?”   沐景忍耐着,终于有些忍受不住,“你的意思是知道惠容公主因为我而牵怒上英霁时我该无动于衷?或许你是希望如此,但我做不到。某些事我不想说,因为我觉得那是我该替英霁守住的秘密,而惠容公主,她是因为误会我与英霁是情人才抓的我们。”   好一会儿,赵晔才发出一声笑来,“她的误会,倒是合情合理。”   “赵晔你……”沐景想,自己或许该好好解释,或许该把不想说的想说的都说出来才行,或许,还该找些人证物证来,只要证据够充分,一定能解释清楚的,可这些事,她却都没力气去做。当他对她说他后悔娶她时,当他在她面前抱起别的女人一同缠绵时,她早已没了解释这一切的兴致。   天慢慢暗下来,只有夜风开始精神起来,一阵接一阵往岸边刮,她面朝河水,缓缓开口:“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也没有想对不起你的事,所以,现在我并不是乞求你的信任你的原谅,而只是澄清误会而已,你要如何,是你的权利。还有那酒楼,那是用你的钱开的,我现在是你的夫人,让人知道了也有损你的名声,所以你若是不高兴去拆了也行,你若是能容忍,我就继续开着。你当初给的那一半的财产,我也可以原数还到账房,当然,开酒楼的那部分钱若是继续开着就暂时无法还给你,他日无论是赚是赔,我都会尽量补齐。还有……那什么永不纳妾的诺言,就当是玩笑吧,反正,你只是说说,我也只是听听。”   “随你高兴。”赵晔点头,离开河岸,往回走去,到马车边上时,朝车夫吩咐道:“明日让人把我的马牵到军营,务必将夫人平安送回府中。”   “是,小的知道了。”车夫回答,赵晔的脚步声远去。   沐景站在河边,久久不愿回头。   其实还有许多听起来很解气的话想说,比如:以后我们不做 爱侣,就做夫妻吧;比如:官人安心在军营,我会与官人的妾室和睦共处,也会照顾好后院的……   然而,这些话,她都说不出口,怕一说就成真,她真的与他只是一对相敬的夫妻,真的要一辈子与他的妾室和睦共处。   她是介意采心,是见到她就心痛,想起她就难受,可只要……只要他对她说一句,那天事完全是为了气她,完全是冲动,她都可以不去计较,只要他告诉她,他不是后悔,他依然因与她做夫妻而高兴,她就会忍不住哭出来,可他却什么都不说。   他要解释,她给了,他却并不愿去相信,她做的种种,对他来说都是与人有染,她做的种种,他都看不出她有多在乎他。   ——————————————   若不珍惜,请还我   更新时间:2013-1-7 13:14:09 本章字数:3423   回家时,竟在园中碰见采心,天色已黑,她似乎就是在园中特意等着自己的,不,出去时还有赵晔呢,或许她是等赵晔吧。   正在她如此想时,采心已走上前,十分恭敬道,“夫人。”   “这么晚了,你还在这儿么?”沐景保持着平静,语气却不可避免地有些冷淡。   采心脸上立刻就现出担心来,往她身后看了看,说道:“我见九爷和夫人带着十一郎出去,有些担心,所以出来看看,怎么只有夫人一个人回来,九爷呢?”   “回军营了。”沐景回了一句就再不愿多说地往后走去,采心立刻让开路,恭敬地低下头去送她。   儿黑黑意。所以,九爷还是没原谅她。采心突然觉得,这是个难得一见的机会:像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和好是一时,彻底分开也是一时,只是看接下来发生的事而已。好不容易,她才走到这一步,若是他们和好,这宅子里再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吧。   抽着空隙,采心再次约见了英霁。她在茶楼坐了足足一柱香时间英霁才过来,见到她,也并没有什么好神色,甚至坐都不坐下。   “什么事?”他站在她面前问。   采心笑了笑,端起茶壶替他倒了杯茶,然后又替自己倒了杯。   “英官人现在怎么不同我通消息了呢?可知道我还有重大消息要告诉你呢。”   英霁冷声道:“忘了给你说,我改变想法了,以后你也不用再约我了。”说完转身欲走,身后采心缓缓道:“若是真的改变想法,真的不想再与夫人一起,那为什么不告诉夫人我有给九爷下药呢?为什么不告诉夫人我有非份之想呢?为什么,今天犹豫这么久,最后却还是来见了我?”   英霁回头看她一眼,立刻楼梯口迈步。   “英官人难道看不出来我的样子和以前不同了么?现在我不是婢女,而是九爷的侧室了。”   英霁立刻回过头来,再次将她审视一遍,“侧室?”   采心轻笑:“不错,九爷才吩咐的,据我所知,九爷在我房里过夜时夫人在自己房里干坐了一整夜没睡呢,而且九爷与夫人吵架,说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多大家闺秀不要,却要夫人这样一个和别人私订终身的村妇。英官人,任何女人都受不了这样的话,现在夫人应该被九爷伤透了心吧,而且九爷已经不回夫人房中过夜了,英官人觉不觉得现在夺回夫人最好的时候呢?”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沉默之后,英霁冷声问。   采心挑了挑眉:“这些还不够么?哦,对了,九爷与夫人吵架的原因又是因为英官人,似乎,九爷怀疑夫人和英官人有染呢,说不定还是一直怀疑着。”   英霁只淡淡道:“不要试图伤害阿景,我一个不高兴,就可能将你的事告诉赵晔。”说完,转身离开。   茶桌旁的采心收去笑容,脸上一片沉静。   一边下楼,英霁一边紧紧握住拳。他知道,就算楼上的女人有添油加醋,那也是在事实的基础上加的,至少有一点是真事:赵晔确实纳了她为妾。   他在妻妾堆里长大,他知道,永远也没有感情真正好妻与妾,男人的艳福,是女人的泪水所换,他的亲娘,在无数个夜里都是以泪洗面的,提起自己的丈夫,除了一叹叹息,两行泪水,再无其他,能做的,只是在家中多争一些地位,然后将这地位得来的好处全给自己的儿子。   赵晔,他要让阿景过那样的日子么?阿景虽不笨,却对女人的争斗并无兴致,而且那采心的隐忍与阴狠,恐怕也非她所能及。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让自己的妻子置身这样的阴谋中?   赵晟之案的结果,原是除去皇籍,刺配边塞两年,但因念在赵晟有心悔误,主动投案,所以从轻处置,只在京城服役,并不流放。   赵晔早在之前就告了假前去相送,却在出门前停了脚步。房中其他人都已出去操练,他走到洗脸盆旁,在水中照了照。   头发梳得并不整齐,想拆了重梳,却又在抬手时迟疑。   只是头发,有必要梳了一遍又一遍么,军营里没有丫环,以前他的头发梳得还要差。可是……他想,她也会去送十一进厢军营的。近来大宋与辽的关系日益紧张,调兵遣将两国交战似乎是大有可能的事,也许突然有一天,他就要前往边境……   踌躇半晌,终是动手将头发拆开,反正,她也不知道他是否有重梳过头发。   出军营时,却正好碰到往旁边而来的英霁。   两人相视一眼,赵晔收回目光径直往前去,走出军营大门。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过头,只见英霁竟也走了出来。他自然不会觉得是巧合,很显然,他是冲着自己而来。   赵晔停了脚步,看向英霁。   英霁走到他面前,停了半晌才问:“是去见安国公的十一郎么?”   “是。”赵晔回得十分简短。   英霁接着道:“听说,你还是纳了以前的那个丫环为妾?而且前几天他们去妓馆,你也没有同以前那样抗拒。”   赵晔沉下目光来看向他,“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知道纳妾的事并非虚假,但真的听他承认还是会心痛,为阿景心痛。英霁看着他,字字清晰道:“子昀,之前的事,的确是我存心赢你,也的确有些胜之不武,我也……确实在你背后做了一些事,我向你道歉。我承认,当初若没有我家中的打点,我不会那么容易夺了本属于你的都虞侯;若是单纯比箭法,我也不可能会胜你;而上一次,若非你不在,我也有很大可能败于你手,我不承认你一定胜过我,但我也没那么容易胜过你。我无真实本事却得到这一切,你小看我,我认,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如此,希望你不会恨我,或者,能答应我,如果你不想再要阿景,就将她还给我。”   赵晔看着他的目光瞬间就化作刀锋,“英霁,沐景是我的妻子,你凭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只是想要回你从我手中夺走,却又不珍惜的东西。你能纳妾,能上青楼妓馆找你想要的女子,而她,我希望你也能给她这份权利。”   “是么?”赵晔冷声道:“那我告诉你,我不给。就算我对她不稀罕,她也是我的,此生,她活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说完,转身离去。   英霁看着他的背影,费了全身力气才能强忍心中怒气与悲痛。   厢军军营前,沐景到时,赵晔已停在那里。她自马车门上的轻纱后朝他看去,只见他立在那里,身形依然挺拔,下巴依然微抬,只是脸色冷硬,哪怕阳光照耀都不显暖意。   想他,真的想他,哪怕他那般怀疑她,那般伤她,只有在夜里,她才知道自己想他想得疯狂,只有在马车内,她才能看他看得肆无忌惮。   马车终于停下,她在采曦的搀扶下下车,抬眼,正好看到赵晔朝她看过一眼,她还未对上他的目光,他就已挪开。   远处,王府的马车也往这边驶来,赵晔正是一动不动看着那一边。   马车停下,二夫人被人小心扶着从车上下来,她小腹已微微隆起,脸色虽有憔悴,却还算好。   沐景走上前,轻声道:“二婶。”   二夫人从抬起头,隔了会儿,才朝她点点头。此时她看自己的神色似乎不在同以前那么厌恶,大概是知道了赵晟夜闯赵宅被她收留的缘故。   本以为只有二夫人一人到了,没想到过了会儿,安国公赵崇也从车下走了下来。沐景与赵晔一同与他问安,他也是点了点头,目光还多看了赵晔两眼。   几人都是早到,等了好一会儿远处才来了人,却是衙差押着赵晟过来,待他们慢慢走近,就能见到他身上戴着枷锁,额上刺着字,是个不大,却清晰的“淫”字。   见了这情形,二夫人立刻就哭了出来,悲痛地往赵晟跑去。   沐景心中亦是悲痛,突然之间对这刺字之刑十分不满起来,别人本有悔悟,刺了这样的字,以后让人如何有脸抬起头来?又如何好好做人?   押了赵晟的衙差在军营门口停下,见赵崇一行人都在此,立刻就向赵崇行过礼,然后让到一边任他们叙话。   二夫人不能说话,只是扶着赵晟的胳膊哭着,赵晟看着,安慰道:“娘,别哭了,你现在哭,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也总哭个不停呢?”   赵崇上前两步,朝二夫人开口道:“好了,别哭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事。”说着看向赵晟,语气严肃道:“以后,就好好做人吧。”   赵晟将头微微侧向一边,并不说话。   赵晔这时也上前道:“两年的时间不要混过,我在禁军军营等你。”   赵晟微微低下头去,似乎对入选禁军并没有什么自信,沐景见了这情形,忍不住也说道:“当年的狄大将军,也是刺配弃军的,最后却依然位极人臣,禁军不算什么,他可以,你自然也可以。”   赵晟抬头看向她,轻轻点头。   让夫人保重   更新时间:2013-1-7 16:23:24 本章字数:3455   赵崇也抬眼看了看沐景,她与赵晔说的,也正是他想激励儿子的,只是这话却藏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他虽不赞同子侄做武人,但现在,十一已别无选择。没有皇籍,有前科在身,以后入仕途极难,就算要入朝为官,也会在众文臣面前抬不起头,而做武将却不同,军中多是刺配之人,他在军中更能待得下去。若还想出人头地,最近的路就是做个出类拔粹的厢军,入选禁军,然后立战功,走上与当年的狄青一样的路。   军营内有人出来,似乎是来押赵晟进去的,赵崇往那边看了一眼,出来的人立刻低下头退到一边。   这一切,越晟正好看得清清楚楚。突然想到,正如九嫂所说,因为爹有那样的地位与权利,所以许多次,他犯下的错误都没有受到惩罚。就像现在,在他本应被马上带进去时,爹一个眼神,别人就因惧怕他的官职而退开,但其实,他也许并不愿意时时利用自己的地位权利来做不该做的事。   “好了,娘,别哭了,我要进去了。我就是做衙役,又不是去死,以后你还是可以来看我的。”赵晟劝道。   二夫人忙带着泣声斥责:“什么死不死的,别乱说。娘不管你能不能做禁军,只要你好好的知不知道?”   赵晟点点头,“知道了,我不会有事的。好了,不同你们啰嗦了,我去了。”说着就不顾一切往军营里面走去。身后娘亲的哭声更大,他想回头,却终是忍住没有,鼻子不自觉地也酸了起来。   直到赵晟完全没了踪影,几人还站在军营外,赵崇率先朝丫环开口:“快扶夫人上马车。”   待二夫人上了马车,他才道:“好了,都回去吧。”说完又看向赵晔,“朝中几番议起宋辽之事,调兵遣将只在一时,你须作好准备。”   “多谢二叔,我知道。”   赵崇又看了他两眼,转身上车离去。   沐景心中满是惊愕,她以为所谓的宋辽关系紧张抓紧训练只是赵晔要宿在军营随口一说的话,没想到竟是真的,真的有可能起战事,真的有可能打仗,而他,有可能出战……   “二叔的话,是真的么?宋辽,有可能开战,你有可能……上战场?”   “是。”她问得紧张,他却回得轻淡,只是看着她眼里露出的紧张,却挪不开眼。   两人相视良久,他终是忍不住开口:“不用担心,也许只是说说。”   沐景垂眸半晌,轻声道:“这两天有些热起来,我回去整理些薄衣给你送去军营吧,你有没有什么缺的,或者有什么想吃的?”   以正是一。赵晔沉默了半天,轻轻摇头,“没有。”   她不知道他要住在军营是真的有军中规定还是他自己的意思,想等他说些什么,他却迟迟没说,站了好久,她只好说道:“那……你是从军营告假过来的吧,现在事了了,就快点回去吧。”   赵晔点点头,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可以在她让人送来衣服后再说缺了什么而回去一趟。有此想法后心里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向她交待了一句“回去路上小心些”。   沐景轻轻点头,转身坐上马车,然后在马车往回走时再次透过车门处的轻纱向外看他,而他,也是看着她这边的。   “赵指挥!”才回军营便被人叫住,赵晔侧头,只见正是和自己住同一间房的另一指挥,他满脸认真,看着他道:“赵指挥,刚才你不在时上面突然有了紧急指令,第二军与其他军营一起要去城外一百里之地扎营操练,下午收拾东西,晚上就去。”   “城外扎营?”赵晔大吃一惊。   来人点点头,小声道:“大概,是将有战事来,所以要进行苦训。听说在城外训练期间没有允许不得回城,也不再有假,不许随便告假,连伙食之类都要按战场上的条件来。这一次,恐怕是来真的了。”   赵晔的心不禁紧揪起来。   下午的时候,小宁果然过来了,乘着马车而来,车门一打开,里面稳稳当当放着个箱子。   “夫人说给九爷收拾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九爷看看,要是还有缺的就给小的说一声,明天再送来。”   赵晔将箱子打开看了看,只从里面拿出两件衣服来。   小宁一愣,“九爷只拿两件衣服吗?”   “军中本就有衣服。”赵晔回道:“而且,从今日起,全军都要去城外一百里外的五里坡扎营苦训,多的东西不能带。”停了停,他接着道:“没有允许不得随便回城,你让夫人在家中好好保重,若有急事,可让人去军营找我,若不知我的具体地点,到扎营的地方问一问就好。”   “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去城外?九爷,是要去边疆打仗了吗?”小宁紧张道。   赵晔稍作沉默,“还没有调兵,只是加强训练而已,不一定。”   小宁露出悲伤无奈之色,一会儿才想起来,从马车上又拿出一只包袱,“九爷,这是心姨娘托小的给您送来的。”   赵晔一边将包袱打开,一边顺口问:“心姨娘?”   小宁笑道:“就是采心姨娘嘛,现在大伙都叫她心姨娘。”   赵晔将开了一半的包袱丢到马车上,“好了,回去吧。”说完,转身往军营而去。小宁看着马车上从包袱里摔出来的衣服,不由抿了嘴摇摇头。   将近傍晚,采曦从厨房将才煮的豆芽汤端到正房。听到九爷要去城外的消息,她吓了一跳,看夫人的样子似乎也十分吃惊。再加上上午在厢军军营前听到的话,所有的紧张几乎都升到了胸口,好像马上就要打起仗来。晚上夫人吃得不多,心情看上去也并不好,所以她有意去厨房问了问,听厨子说豆芽汤能让人喝了高兴些,春季喝也犹为好,所以马上让人煮了碗,虽然现在已经临夏了。   隔着棵早谢了的桃树,隐隐看见前面一人在走着,原本并不经意,却突然发现那人腋下夹着什么,走路也有些左顾右盼的样子。   见那人似乎是往西厢走着,采曦心中陡然警觉,立刻往前几步,然后躲到身边树后看着,果然前面的人在西厢停了下来,而且就是在采心门前。   没一会儿,采心从里面出来,两人说了什么,前面的人将包袱给她,然后转过身来。   是王婆子。采曦知道王婆子是和其他几个婆子轮着守二门的,若要和外院通个什么信息,找她们最好,她还听说许多人还私下给几个婆子塞钱。这婆子和采心有来往,难道是采心私底下与外院的人做着什么勾当?   等采心进去,采曦就绕了路到前面,不一会儿,就突然从园中花木后出来,拦住了王婆子。   见了她,王婆子略一惊,随后才笑道:“是采曦啊,怎么打这么走了?”   采曦并不同她啰嗦,只问道:“刚才给了心姨娘什么?”   王婆子面露疑惑,“什么?”   采曦一笑:“我都看到了,你上心姨娘那里递了东西给她,正好有下人传你以看门的便利私下里收内外院人的钱财了替他们办事,我怕夫人烦心,还没将这事告诉夫人呢,现在既然亲眼看到,那我就得去说说了。”说着就要往正院走,王婆子立刻拦住她笑了起来:“说的是那个呀,我还道是什么呢。不过是姨娘之前拿了东西让小宁捎去给九爷,后来九爷大概是用不着,给送回来了,小宁给我,我这才替他送到姨娘手中的。都是下人,难道我一个糟老婆子连姨娘的东西都敢吞么?”   “捎东西?什么东西?”采曦又问。   王婆子又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摸着大概是两件衣服一双鞋子吧,还能有什么。”   采曦看看她,这才往正房而去。   “夫人,一定是她知道小宁要去给九爷送东西,有意献殷勤,结果九爷不领情,给她退回来了。”细说了包袱的事, 采曦评论道。   沐景看着面前的汤没说话,采曦接着道:“夫人,您就主动同九爷和好吧,九爷他就是不说,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姨娘,要是夫人亲自做了衣服鞋子送过去,九爷一定留着穿,肯定不会还回来。”   沐景笑了笑,“我做针钱又不好,以前做的鞋他说只能去踩稀泥呢。”   “可那是夫人的心意呀,九爷说说而已,他后来肯定 没有真的去踩稀泥吧。”采曦立刻道,随后却反应过来,“夫人,您刚才是笑了?这几天您都没笑呢,现在是不是心情好了?”   沐景点点头,“是,心情好了,因为你的豆芽汤。”   采曦却轻笑着,在桌边低下头小声道:“其实夫人是因为知道九爷把姨娘的东西还回来了才高兴的是不是?夫人,要我说,只要夫人一句话,九爷肯定就把姨娘的姨娘给撤了。”   “姨娘的姨娘……”沐景又笑了起来,拿起调羹喝碗里剩下的汤。   采曦说的对,她的确是很小心眼地,因为赵晔送回了采心的东西而开心,也有那么几分自信,觉得自己要是亲自做了东西送去他一定会留下来。   ————————————   任务是,还有四千~~~~实际是……尽量努力   夜拥   更新时间:2013-1-7 21:55:10 本章字数:4647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都不再听见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言碎语,满城都是宋辽关系,战与不战的理由,让妇孺都能说出几条来。   沐景日渐觉得心慌,无论做着什么,只要想起赵晔可能要去打仗,就觉得做什么都没了劲,连一切都准备得临近尾声的酒楼看起来都觉得没多大兴致。   “姐姐,不如在菜牌子上雕些图案怎么样?比如是鱼,就雕个鱼形,是白菜,就雕个菜形,反正就算菜变了食材也不会变,牌子可以一直用。”坐在酒楼的饭桌旁,沐文杰看向沐景激动道。   沐景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牌子可以做得精致些,加上菜名,让客人看到就有有兴趣。”   “好!我马上就让人去做!”沐文杰高兴着,随后又道:“姐,不如我去买几幅狄武襄公的画像等开业了在店里挂上好不好?这时候和辽虏的事正闹得火热,别人看到了画像肯定很有兴趣。”   沐景想了想,“先不要。客人讨论着就会扯起国事来,或许还会说起皇上,说起大臣,被有心人听见惹来麻烦不好。且宋辽之战打胜的并不多,许多人都不想打仗,弄个狄将军的画像可能会引来那些人的反感。”   沐文杰垂头想了想,缓缓点头,“我忘了……”   随后抬头瞅瞅沐景,又低下头去,又抬头瞅瞅她,又低下头去。   本以为她会发现自己的动作神态而开口问自己是不是有话要说,没想到她却一直低着头有气无力地吃着自己的饭,一点也没看向自己这边。   他只好自己开口道:“姐,要不……”   中间停顿,她也没抬起头来,他接着道:“要不你以后把酒楼给我打理怎么样?你看我都看了这么久了,熟悉得很,我又懂,又是你亲弟弟,给我打理再合适不过了,反正你也不可能天天往这儿跑。”   沐景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看得他满腹紧张。   “姐……”   沐景看了半晌,“现在酒楼开业前基本都不会出什么事了,你每日过来看一下,别的时候就和姨父一起吧,若有谈生意或是其他的机会,一定让他带你去,或者表哥也行,先跟着他们学一学,等开业了再说。”   沐文杰一身兴奋都卸了下来,蔫蔫道:“好……”说完,突然紧张地看向她,“姐,你该不会已经想好管酒楼的人了吧?”   沐景坦然道:“有人选,但也不一定,若你能做好一定有你的位置,而且我手上还有钱,这酒楼如果真能开好,我也会想办法做其他的生意,等你有了本事,我还能让你自己做,所以,只是看你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先跟着姨父学一学吧,如果觉得自己什么都会,那证明你还不会什么,知道的东西越多,不知道的东西也越多。”   沐文杰再次乖乖回答:“好……”   沐景放下筷子,她身旁站着采曦则马上将手帕递到她手中。   沐文杰看着她,奇怪道:“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嗯。”沐景站起身来,走到酒楼东侧的窗户边上看向外面,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汴河。柳条依然随风摆动,河面依然被太阳照出潋滟的波光,依然有大大小小的船只从河上走过。   已经,是夏天了。   时间越走,心里的那怨气也越消,越想他,越想好好与他依偎,不管采心如何,英霁如何,她相信他所说的都是气话,不介意他身边多一个妾。怕最怕,她还没好好过够与他相依相伴的日子,他就要远去那生死就在一瞬的边塞。   肩头突然被轻轻扶住,她一惊,立刻回过头来,却见到沐文杰的脸。   “姐,你怎么了?”   沐景回头看看远处的汴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与赵晔一起站在汴河边,而是站在酒楼里。   “没事。”沐景摇摇头。   沐文杰满脸的不信:“明明就是有事嘛,你是不是怕真的打起仗来,然后姐夫也要去?”   沐景叹了声气,还未说话,酒楼关着的大门就被“砰”地一声撞开,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冲了进来,沐景回过头只看一眼就怔住。   这人手上拿着的,竟是把滴着血的杀猪刀。   她朝他看过去时,他也朝她看过来,下一刻就朝她冲来。   “啊——”   沐景惊呼一起立刻往后退,却才退出一步就撞在了墙上,大汉手上的杀猪刀朝她袭来,一手抓着她的肩将刀横在了她脖子上。   “谁过来我就宰了她!”大汉紧紧抓着她的肩,胁持她站在了最角落里,两眼圆睁地看着酒楼里的其他人。   这酒楼里全是木匠与厨子,厨子在厨房,木匠在各处忙着,大堂只有她,采曦,沐文杰三个人,这人一眼就看中了她。   “姐姐!”沐文杰急呼着,却看着大汉手中的刀不敢上前一步。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马上,五六个衙役就冲了进来,手提着佩刀朝大汉围过来。   “别过来!”大汉又将刀往沐景脖子上一靠,早已瘫靠在墙上的采曦猛地一惊,颤声道:“夫人……”一时间几乎哭了出来。   大汉听了这声“夫人”,紧紧捏着手上的刀道:“看见没,这是当官的老婆,你们谁敢过来,谁过来我就和她一起死,我看你们怎么交差!”   其中一名衙差紧紧看着他喊话,“你别乱来,乖乖跟我们走,说不定官老爷还能饶你一命。”   “哼!当老子傻吗?退后!全都给我退后,要不然我就宰了她!”   第二次被人拿刀抵着,沐景似乎有些一回生二回熟。   当初惠容公主拿刀抵着她时,刀很稳,而这一次,大汉手上的刀却一直在抖:很明显他心里有着强烈的紧张,而且,他拿着的杀猪刀十分厚重,她怀疑哪怕是男人也不一定能长时间举着。   衙差因为大汉的话而缓缓后退,大汉则劫持着沐景慢慢往门口走去。   “别过来,退,再往后退!” 大汉再次喊,手上的刀仍然在抖。沐景一边想,自己也许再见不到赵晔了,一边想着要怎样才能从大刀底下逃生。   当脱离追剿的那一刻,他并不一定会放了她,也有可能会一刀了结她,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杀过人了,也许并不在乎多这一个人。   “姐姐……”沐文杰唤着,却无可奈何,只能与衙差一起往后退。   大汉拖着沐景步步往大门而去。   酒楼大门口有几级石台阶,大汉后退时一定不会太稳,沐景忍不住想在那里是不是有机会逃脱。她不太敢把自己的生死完全交给大汉,这样的杀猪刀,恐怕随便往她身上砍一刀都能让她马上断气。   大汉终于移到大门口,开始慢慢往台阶下走,到第二级时,沐景立刻先往下踩一只脚,等大汉再往下踩时果然就踩在了她的脚上,惊慌之余拿刀的手一松,早已准备好的沐景立刻抓住他的胳膊往外推去。   然而,她错估了自己的力气,她这样的姿势,大汉这样的体形,她没能一下子将大汉推开然后跑掉,而只推开了大汉的胳膊,将要往后跑时大汉的脚还踩在她脚上,她没能跑开,而是直接往地上摔去。   大汉紧接而来的刀从她头顶扫过,与此同时,屋内衙役从后面冲来,当先一人一手举刀,猛地朝他拿刀的胳膊砍去。   沐景只觉有什么重物落在了自己背上,与此同时,还有一股被什么热液扑洒的感觉。   “姐!”一切发生得太快,沐文杰都没看清是怎么回时,只见大汉的刀朝沐景砍去,而沐景摔倒在地上,背上是一大片鲜血的血印。   断臂滚落地上,台阶上大汉发出凄厉的惨叫,衙役一并朝他冲过来,沐文杰也冲出门外扶起地上的沐景。   “姐,姐,你怎么样,你别死,姐——”一时间,沐文杰都哭了起来,本以为自己没事的沐景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被那杀猪刀砍到了,刚才那股热的感觉也许就是自己的血。   可要仔细感觉,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夫人——”采曦也跑了出来,哭道:“大夫,快去找大夫!夫人一定没事的!”   沐文杰这才反应过来,忙背了沐景往最近的医铺跑,正午本没什么人的门外此时也聚满了人,见此情形纷纷给他让路。   入夜时,采曦蹲下身看向沐景的脚腕。   “夫人,脚真的没事了么?”   沐景将脚动了动,笑道:“放心,没事了。”   采曦忍不住心有余悸,“还好没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你们也吓死我了,本来我知道自己没事的,结果你们弄得要死要活的,我还以为自己重了刀活不久了呢,结果竟只是脚扭到了。”   采曦一张苦脸又笑了起来,“当时夫人背上全是血,我又看见那人把刀砍向夫人,还以为……”   “没事了。”沐景又笑,“我睡下了,你也快点去睡吧。”说着就往床内挪了挪,采曦“嗯”了一声,轻轻抬起她的脚放到床上去。   虽是最终无事,却也让沐景惊惧不已。黑夜中静静听着屋外的蛐蛐叫,看着头顶的床帐,不禁要想,若是就这样死了可怎么办呢?原来这样的凶险意外真的能发生,生命那样坚强,却又那样脆弱,谁也无法预料自己下一刻是不是平安。   赵晔曾说若有急事可以去找他,所以说,就算是在城外苦训,家眷也是可以去探望的?她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过去见他一面?只让心李。   若是去见他,说什么呢?家里平平静静,到底有什么“急事”可以拿出来去见他?   睡着时很突然,似乎想着想着就一下子睡着了,醒来时也很突然,是不明缘由地一下子惊醒,然后眼睛慢慢清明,只见着黑夜中房内的景象。   下意识地,她缓缓侧过头去,霎时就见着站在床边看着她的黑影。   “啊——”   一只手立刻将她嘴捂住,黑影沉声道:“是我。”   这声音,让她的心猛地跳动起来。   是么?是么?是他?还是她在做梦?她的确做过许多有他的梦,其中也有他突然回来找她的,却从来没有大半夜这样站在她床头捂住她嘴的。   她细细看着这黑影,房中极黑,都看不见他的轮廓,只能看见相似的身形,但她心中却早已确定是他。   “我在军中听说你被人砍了一刀。”他的手缓缓自她唇上拿开。   果真是他的声音……沐景心中有着澎湃的感觉,声音带着极愉悦的颤抖:“没有,没砍到我。”   赵晔缓缓点头,“我知道……刚才,外面的陈妈妈和我说了。”   沐景这才知道在进来前他已经和值夜的陈妈妈说过话了,难怪她会突然醒过来,原来他早已进来。   两人沉默着,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军中不许告假,也不许回城,我是找了相识之人开城门私自回来的。”   “我才想……去看你……”   屋外的蛐蛐又叫了起来。   他的手没再捂着她的嘴,却并没有完全挪开,而是放在她脸旁,此时轻轻在她脸上抚动起来。   她知道此时触犯军中禁令定是无比严重,他要赶紧回去,却又无法让自己开口说让他走。没想到今夜他会回来,没想到她在想他的同时他也在想自己。   她将手从被中拿出来将他手握住,他停止了动作,一动不动看着她。   下一刻,他俯身,唇碰上她的唇。   他是私自回来的……   被人发现可能要军法处置……   然而,她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无法抗拒地抬手搂住他脖子。   夜依然静着,两人的呼吸在床帐内交织缠绵,欲望,如洪水般一发而不可收拾。他扯着自己的衣服上床来,她竟也坐起身主动脱下自己的衣服,那么迫不及待,让她都认不出现在的这人还是不是自己。   与他的身体相贴,满足,却还嫌不够。她紧紧拥他,紧紧扣住他的肩,他身上尽是汗味,她却愿将自己深埋进他怀中。   急的,似乎并不是她一人,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怎么抚她,没有怎么吻她,而是那般毫无犹豫。   ————————————————   夜拥2   更新时间:2013-1-8 16:15:49 本章字数:4690   她爱着他的毫无犹豫,迎面而上,将自己完全打开迎他到面前,这一番相会,有着从未有的满足,却又有着从未有的不满足。   他没给两人叹息的机会,倾刻间开始他的摧残,犹如狂风骤雨,犹如洪水猛兽,哪怕她恭候已久,都有些意外地承受不住。   他似乎并不满意,似乎仍觉得自己没有使出所有力量的条件,猛地将她推倒在床,在她险些撞到头时身体被那钢铁般的手掌紧紧掐着倏地拉下,然后腰连着腿一同被立起。   不知道,若不是黑夜,她能不能受得住眼前的景象,而现在……   无法思考,无法停歇,甚至连呼吸都跟不上,他狂风一般掀起阵阵巨浪,每一下都几乎将她完全掩盖,无力挣扎,无力逃脱,只能遭他狠狠拍打,或者……恍惚间,又似乎被那浪潮簇拥着高高抬起,在无边的水中飘浮,然后再下沉……   她拿起旁边的绣枕盖在脸上,张口将那枕头紧紧咬住,掩了那连自己都惊惧的叫喊。   他却伸手过来,将那枕头用力甩开。   是的,他喜欢熄灯,也不喜欢她在这时候安静。然而他似乎忘了他本不该出在这在房里,而这房里也不该有这样的声音。   她再次伸手去捡,却被他带来的浪潮猛地撞击,似乎粉碎了她的骨血一样让她瘫软,将她也化作了水。   听见自己的哭喊,泪水涌出,滑过脸庞。   不知道,他们怎么成了这样。那个策着马带她出城,那个与她一同坐在地上看星星,那个与她在汴河旁互诉衷肠的男人不见了,那个他身旁的女人也不见了,这一夜,他们竟是一句话也没说。   一次,一次,一次……   直到外面响起四更的更鼓声,她才艰难地开口说话,提醒他要天亮了。   身后的他似乎没听到一样地继续,然后在到达最后那一刻她瘫下身子时从床上起身,极迅速地穿衣服,如偷情遭发现一般穿上中衣就拿了铠甲离开,却在将离开卧房时回过头来,“马上请泥匠把西侧那一段围墙加高。”说完,再不久留地闪身出去。   沐景犹在喘息,瘫在床上连拉被子过来盖的力气都没有。的确是要加高围墙,竟然翻进来一个又一个。   本想睡到日上三竿,但为谨慎起见,她只得强迫着自己比以往早起,开口唤陈妈妈进来。   那满屋腥甜味儿让陈妈妈这般年轻的过来人也红了脸,低着头立在床前,“夫人。”   她语气有些不自然,叫沐景情不自禁想起昨夜来:那么大的声音响动,她怕是听得清清楚楚吧……本来已经习惯,但这一次……   她也不自然起来,好不容易才稳了语气道:“九爷晚上回来的事,妈妈不可对外透露半句。”   “是,老奴知道的,定不多嘴。”   沐景也知道她不会那么傻,只是交待一声,而后微低了声音道:“让人备水沐浴吧。”   “是。”陈妈妈应着,退出房去。   她屏退了所有丫环,一个人褪去衣服踏入浴桶中。以前没有早起沐浴的习惯,所以在成亲后也没有如此,而这一次……   褪了衣服看了自己的身体才惊叹沐浴是对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凌晨的两个时辰是怎么睡过来的。   拿帕子洗去腿上的污迹,脸缓缓染上红,又不自觉浮起笑来。半夜私自回城,翻 墙进院,然后就这样疯狂一夜后就离去,她无法想象,如果这事被人知道,她和赵晔是不是还有脸面待在京城。   她低下身子,让水淹至自己肩头,然后靠在桶沿上闭上眼睛。不过是泡一泡,可疲惫中一会儿就睡去,梦里,他用唇舌将她折磨,她将他的一切吞咽……   “夫人,夫人?”   沐景陡然一惊,看着浴桶中的水不自禁脸红喘气。   “怎么了?”帘子外,似乎是采曦的声音。   采曦迟疑了一下,问道:“夫人,能进来么?”   沐景用湿着的手将自己的脸拍了拍,然后坐好,回道:“进来吧。”   采曦快步进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夫人,今天早上姨娘吐了,她房里的人马上就告诉曾妈妈找来了大夫,我听人说,她可能是有了。”   有了?沐景心中一紧。   在这个时候,在赵晔才从她身旁离去的时候,采心竟然怀孕了,是……赵晔的孩子?   她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自己与他做了这么久夫妻,盼了这么久都没见一点希望,而采心,却就这样有了,只是一次……或是两次?   “夫人,难道她运气真的这么好么?以前嫁给小石都没怀孕,一做姨娘就怀上了,这……老天也太不长眼了。”采曦忍不住痛声道。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沐景。现在采心的确是被赵晔亲口扶为妾室了,可并不代表她是妾室,她的孩子就是赵晔的吧?在赵晔之前,她可是和小石做着夫妻的。赵晔抱她进房时,她头上还戴着白花,那时小石并没离开几天。   更何况……心底里,她总有那么一丝期盼,期盼赵晔其实没有碰采心,只是……有意气她而已,这期盼,在昨夜他从军营偷跑回来后更强烈起来。   “给我拿衣服来吧。”沐景轻叹了声气,从浴桶中起来。   穿戴好去西厢时,大夫已经离开,采心坐在床上,脸上噙着笑,屋里的丫环脸上也带了笑,似乎才朝她贺完喜。   见到沐景,采心唤了身“夫人”,才要从床上起身就被沐景亲自上前拦住。   “别,都有喜了还行这样的礼做什么,以后不只早上不用去我那里请安,平时见了我也别折腾了,我虽没生过孩子却也知道,这前两个月最是娇贵,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沐景关心着扶她坐下,采心也轻笑道:“多谢夫人。”   沐景摇摇头,随后又朝身后采曦吩咐道:“待会去找曾妈妈,让她再给心姨娘房里加个人吧,早晚饭也交待厨房,细心做,一定不能大意,房里也不要乱摆花,听说花香也是要注意的。”随后看向采心,笑意仍是柔和:“日子有些近,虽不能马上就确定是九爷的,但小石以前最得九爷喜欢,就算是他的孩子也要好生对待,你好好在家里养着,多的事别想。”   这一句话,让身旁所有人脸上的笑都不自然起来,采心马上白了脸。虽好生待她,但并没有承认这就是赵晔的孩子,恐怕以后生了都不一定能承认,除非孩子生得一看就是他赵家的。   但……这根本不可能。   采心脸上的笑缓缓溢出来,“多谢夫人。”   从采心房里出来,采曦脸上愉悦了许多,在沐景身旁悄声道:“我刚刚看到她脸都白了,夫人真厉害,一下子就弄得她无话可说。”   沐景停了脚步,脸色沉沉的根本不见喜色。   其实她在乎的,不是采心是否比她先生孩子,是否要盖过她这主母的风头,而是,那两夜,她与赵晔如何度过。   往前走了两步,沐景突然道:“那天,谁在东厢外侍候?”   采曦露出疑惑的神色:“夫人是说哪天?”   “就是,九爷抱采心进东厢的那天。”沐景回答,虽是过了这么久,可心里仍有一丝痛楚。   采曦忙回答,“这个我也不知道,我马上就帮夫人去问问。”   沐景点点头,“暗中问,不要让人知道。”   到了下午,采曦才带了个小丫环到正房向沐景回话。   “那天是你在东厢侍候?”沐景看着面前丫头问。   丫环点头称是,然后细细解释:“东厢没住人,所以平时没人去侍候,那天是曾妈妈突然派了婢子去东厢婢子才去的,去的时候门已经关了,婢子也不敢敲门,所以就在门外侯着。”   “所以那一整夜,你都在东厢门外?”   “是的。”   房中稍倾的静默,然后沐景问道:“在外面,都听到了什么?”   丫环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她垂了眼解释道:“就是……房里面,九爷和心姨娘说过的话,或是别的声音,你懂么?听到了什么,都告诉我。”   “懂……”丫环点头,随后又摇头,“婢子,什么都没听见。”   “红梅,现在是夫人在问话。”采曦怕丫环存心隐瞒,在一旁冷了声音警告。   丫环立刻跪下身去,连声道:“婢子真的什么也没听见,那天夜里还有些冷,风一直吹着,婢子有些困却也冷得睡不着,所以一直都在屋外守着,屋里真的没什么声音,直到第二天天要亮时才隐隐听到九爷的声音,没喊人,似乎是在和心姨娘说话,然后没一会儿灯就点燃了,婢子没听到吩咐也不敢进去,之后就看到心姨娘从房里出来,当时婢子不知道她是去做什么,后来见到她从正房这边拿了衣服过去才知道她是替九爷拿衣服了。心姨娘进去一会儿后九爷唤了人,婢子还以为是要侍候洗漱,没想到九爷只说让婢子叫曾妈妈过来,婢子就去叫曾妈妈了,再之后,九爷就走了。”   沐景突然意识到:赵晔第二天让采心过来拿衣服,其实就是有意的。明明有丫环,他为什么偏偏要让脸未洗发未梳的采心过来?如他所愿,那个时候采心刺得她心很痛。   “那床铺后来是你捡的么?” 沐景问。   “是。”   沐景看向丫环,“床铺是什么样子?”   “有些奇怪……”丫环回答。   沐景心里紧张着,语气都发起颤来,“哪里奇怪?”这丫环不曾出过嫁所以并不知道,如果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是很正常了,可她却说很奇怪……   丫环回道:“床铺很乱,床单上还有些湿印。”   “湿……印?”沐景无力地重复着,一只手将自己腿上的衣裙拽住。   所以……一切都是她空想,她费这么大劲要证明的,不过是那一夜赵晔与采心的确度了春宵而已。   房中一下子安静起来。好久,采曦才朝丫环道:“好了,没事了,你出去吧。”   丫环抬眼看看沐景,心里惶恐,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站起身退下,她知道就因为她最后一句话,所以夫人不高兴了。   将要转身时,丫环忽然停住,试探地小声道:“还有件奇怪的事,九爷走前已经和曾妈妈说了让心姨娘做姨娘,婢子也听到了,所以在九爷离开后婢子本来准备马上进去侍候的,没想到心姨娘却说她不习惯人侍候,只让婢子端了水来关上门自己梳洗,婢子在外面等了很久,直到姨娘梳洗好从里面出来婢子才进去。”   沐景微眯住眼,“端水?你是说,九爷走之后,你才端水进去?是记错了么?”   丫环肯定道:“没有,婢子没记错,那天九爷好像没擦脸就出去了,也许是用别的水擦的,反正……婢子真的是在九爷离开后听了姨娘的吩咐才端的热水。”   “没擦脸,那头发是谁梳的?”采曦也问。   哪自完她。丫环摇摇头,“大概是心姨娘吧,不是婢子。”   没擦脸,是否有梳头也不知道,然后在赵晔出去后采心没放丫环进去,而是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待着,再之后,丫环才进去收拾了床铺。   如果,采心能在家里那么多丫环中独获赵晔的注意并非偶然;如果,在自己刚进门知道采心身份而生赵晔气的时候,那一次摔伤不是偶然;如果在之后她第二次因为采心之事生气,而赵晔第二次说要送走采心,正好小石要求娶采心的事不是偶然,那她完全有理由怀疑采心会有意做出有让人误解布局。   还有两件事是她有些不敢去怀疑的,那就是鸳鸯带莫名奇妙到英霁手中,和小石在与采心成亲不久就发生意外的事。   赵晔就算乱扔鸳鸯带也是在家里乱扔,他不会扔到英霁手上去,而英霁也不可能跑来她家中偷一条鸳鸯带,所以很可能,这鸳鸯带是有人拿了送到他手中的,这样就是说:英霁很可能和赵宅某个下人有关系。   她不愿相信英霁会做这样的事,所以并不想往这方面去想。至于小石,她也不敢相信采心竟已狠心到这地步,连丈夫都能害。可小石出意外那天,在梯子底下扶着的就是采心。   ——————————————   今天还有四千……下一更的时间,咳,大家知道的,话说从来没觉得结局竟然这么不好码   被劫   更新时间:2013-1-9 14:28:49 本章字数:4711   “夫人,为什么不去问问九爷?”   在丫环走后,采曦奇怪地问。她自然看出沐景是在怀疑当天赵晔在采心房中过夜的真相,而这个,最直接的不就是问赵晔吗?   沐景一手撑在桌上半趴在了上面,几不可闻地叹一声气。   “不想去……”   的确是调查来调查去都不如当面问一问,可……跑去问他:那天你真的和采心有了肌肤之亲吗?还是你只是在那房里待了一夜?   她觉得如果只是待了一夜,那他该主动和她说,而不是她跑去问。   采曦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沐景抬起头来看向她:“什么?”   她却连忙摇头:“没什么?”   “说吧。”沐景眼中泛出逼迫的神色。   采曦俏皮地笑了笑,“夫人不要怪我,我有些觉得,夫人您好像有点……死要面子活受罪。”说完就低下头一声也不作。   沐景的脸顿时垮了下去,忍不住反驳:“我没有要面子,也没有活受罪,就是不想去找他而已,那是军营,怎能随随便便就去打扰呢。”   采曦拉住了她胳膊,轻声道:“夫人,这些天来,您都瘦了……就算,就算心姨娘真的有了九爷的孩子那也是九爷一时之气,您何必苦着自己又不去看一看九爷呢?说不定九爷一直在等您去看呢,他一个人在外面,心姨娘偷偷的都给九爷捎东西献SSSSS,您怎么什么都不做?”   沐景垂眸不说话,采曦接着道:“您去又不说去看九爷,就是去说一说家里的事,然后告诉九爷心姨娘有喜了嘛,这样看九爷怎么说。”   沐景仍是不说话。   “夫人……”采曦又要劝,沐景终于不自在道:“好了,你让我想想。”   采曦一笑,“好,夫人好好想想,不过还有件事您可不能忘了,不是说要打仗了么,万一打仗,正好又选中了九爷的话……那九爷就要去打仗了。”   沐景的心猛地一紧。   京城已开始全面训练,也许到时候真会从京城调兵到边塞,那……   最后的结果,沐景还是选择了去,却以要收拾准备为由,要再过个三四天才去。采曦不名所以,却仍是高兴地收拾,而沐景则私下脸红:要是他一回来她就去看他,那不就弄得好像她是因为他回来过夜了才原谅的他?才不是……   院中,采曦一个人缓缓踱步,齐足的长裙轻轻扫过砌了石板的地面。   她没有别的奢望,只期盼能以现在的地位终老,仅仅只是不再做娼妓,不在做奴仆而已。可这样……老天都不愿满足她。   赵晔抱了她进房,却没碰她。   她做了侧室,却有了小石的孩子。   若她想以后的日子好过,那这并不姓赵孩子就不该生下来。一路走来,她几乎想了上十种出意外流掉孩子的办法,甚至想到自己给自己下堕胎药,然后让这幕后凶手指向沐景,可是……也许她这一辈子也只会有这一个孩子,也许她的肚子再受不得折腾……   前面就是厨房,采心正准备往回走,却听见一阵鸡叫,转头去看,只见有小厮从后门进来,将一笼子鸡往厨房里抬。   家中突然买进这么多鸡自是奇怪,采心走上前,找了个丫环问道:“怎么突然弄了这么多鸡回来,是有什么客人要来吗?”   丫环摇头,“不是,是夫人吩咐买的,要做炒鸡舌给九爷送去。”   九爷!采心心中一惊,若是她去找了九爷,知道了寻天晚上的事,那……不是就彻底明白她腹中孩子的身份了?   的确的,孩子的身份不可能瞒得下来,可要是让沐景知道,也许会趁此机会来对付她,直接一个冒充赵家子嗣的罪名就好,虽有九爷的吩咐让她不要说出去,但九爷并不一定会帮她……不,就是不会帮她,只要沐景要对付她,她就无处可逃。   “这炒鸡舌是要哪天做的?”采心装着顺口地问。   “后天。”丫环回,然后朝她点点头,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采心耳边一直回荡着这个后天,不是今天,不是明天,而是后天……这是不是天意,天意给了她两天时间,天意让她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做些什么。   第二天,采心去了正房。   “去买些针线布料?”沐景看着面前的采心。   采心点点头,“是,在家闲着极是难熬,所以想做些针线,但又没有中意的,所以去外面看看。”   此时出去倒是意外,沐景又将她看了看才一笑,“你有孕在身还出去什么,想要什么样的让人去外面买回来就是,出去多让人担心。”   “没事的,那天大夫也说不能一直坐在房,每天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夫人就放心吧,我身子没那么柔弱。”   沐景皱下眉头犹豫了片刻,终于点点头,“这么想出去那就出去吧,别坐马车,就坐檐子出去,把身边人带着,早去早回。”   “谢夫人。”采心离去后,沐景才凝起神色,开口唤采曦,待采曦过来才压低了声音道:“去外院找个可靠的人,明日偷偷跟着她出去,一定要看清她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   采曦点头,随后才道:“原来夫人也觉得奇怪,我也觉得奇怪,正想着她突然要出去做什么呢,这样跟着就好了,要是她真的做什么就给她抓个现形!”   是,有句话叫欲摛故纵,沐景想,似乎她现在就是欲擒故纵,但她心里仍是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了后曦九。   采心并不是笨人,难道她看不出自己是怀疑她的么,还敢做这样惹人怀疑的事?   第二日下午,采曦带着个小厮前来复命。   小厮垂着头,低声道:“对不起夫人……小的,小的跟丢了。”   沐景疑惑地看向他,“只是个女人,你怎会跟丢?而且你不是对京城也熟吗?”   小厮的头垂得更低,“小的也没想到她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好像是……好像是有所准备,知道小的跟在后面一样,是小的太大意。”   沐景这下明白了:这才是采心,若是那么轻易让人抓到把柄,她就不可能在赵宅存留到现在了。   “那跟着她的丫环呢?她是与丫环一起的么?”   小厮回道:“最初是在一起,后来姨娘去了一家茶馆歇息,过了一会儿她身旁的采兰似乎是听了什么吩咐出来了,在采兰出来不久,姨娘就捂着肚子去找小二,说是肚子不舒服可能动了胎气,她要马上去医馆,让采兰等会回来了小二给她说一声。小的料到她是要出去了,就立刻跟上她,结果却跟丢了。等小的又回茶楼时发现采兰也在找姨娘,后来采兰才在茶楼附近的一个医馆看到姨娘,样子还十分着急。”   “所以,在她自称去医馆的这段时间,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采曦问。   小厮点头,“是小的没用。”   采曦看向沐景,沐景也正微皱着眉头。   明知道她有鬼,却不能说出口,总不能坦白自己派了人跟踪她吧,就算说了,她也可以说她的确是去找医馆了,转了一圈才发现原来茶馆附近就有家医馆。而且,自己也不能对她有什么责难,因为她现在身怀有孕,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任何一点事都会有嫉妒的嫌疑。   赵晔,赵晔,一切全是他惹出来的!沐景不禁在心中怒吼,她那天晚上应该推开他,让他滚回他的军营!   去城外军营时,沐景将一大早就给赵晔准备的食盒放在了马车最里面,心道待会她若是心情高兴就将食盒给他,若是不高兴就拿回去热了自己吃,那一大盘 鸡舌所用的鸡不知可以炖多少鸡汤!   初夏的天并不太热,穿着单衣正好。外面风也大,沐景挑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处处郁郁葱葱,地看着比城内广阔,天看着也比城内高,比城内蓝。   若是这样的日子策马出来应是十分惬意吧,夜里也可以直接躺在地上,而不会在寒风下冻得发抖。   可惜,没有任何纷争的太平盛世,大宋并没有遇到。   从城内去军营之地,哪怕快马加鞭也须一两个时辰,她倚靠了马车上一动不动看着外面,太阳不温不火地照着,凉爽的风迎面吹来拂起发丝抚摸脸庞,极醉人的享受,只因身侧空空而微微惆怅。   直到马车继续往前行,前方第一次看见的帐篷隐隐露出一角出现在眼前时沐景才突然精神一振,手扶着车壁微微离了坐垫探身往前,眼前直直看着前方,那一时的惊喜,让她忍不住想生出一对翅膀飞出窗外,往军营而去。   快了,快了,她激动着,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正在这时,马车竟猛地一歪,让她重重撞在车壁上,耳边嗡嗡作响,半边头皮都没了知觉,好久才感知到剧烈的疼。   马车歪着,另一旁,采曦早已“啊”了一声,龇牙忍着疼从马车车板上爬起身来,见她也撞了,立刻就来扶她,一边朝外喊道:“朱五,这是怎么回事?”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没有传来车夫朱五的声音,却是一阵拉扯挣扎的可怕动静。   采曦心中一惊,鼓起勇气上前挑开帘子,只见外面突然多出了好几个人,而车夫朱五正被两个人用巾帕捂了唇鼻从车上拽下去,朱五也算是力气大的人,才要挣扎却又来了两个人将他腿也制住,而朱五挣扎的力气却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完全蔫了下来,被像尸体一样扔在地上。   那几个都用布蒙着脸,腰间插着菜刀,或是木棒。   采曦愣愣看着这一切,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浑身瘫软,手一颤,挑着的帘子就落了下来。   “夫……夫人……”   采曦惊惧地看着沐景时,帘子又一次被打开,其中一人手上拿着块叠了的巾帕,不由分说地钻进来,采曦还未来得及退后就被他捂了唇鼻。   这巾帕,这巾帕是放了什么药?   突如而来的意外让沐景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她再也顾不上头上的疼痛,立刻起身去拉采曦,却被来人轻轻一推就又摔在了车板上,马车一只轮子似乎是落在了坑里,斜斜歪着,而她正在低的这一角。   意识到自己根本无从抵抗,沐景立刻就去撞马车尾,试图撞破马车跳下去,才撞一下,腰就被一只胳膊拦住。   “放开!你们是什么人!”沐景一边喊着一边去抓腰间那只胳膊,随后脑中一闪,拔了头上发簪就往那胳膊上刺。   “啊——”抱着她的人吃痛地惨叫一声,胳膊立刻将她松开,沐景一把推开他转身往车门钻去,却被守在车门外的人拖了胳膊猛地一按,让她摔在了采曦身上。   采曦早已与朱五一样瘫软着睡了过去,沐景着急着将手撑在车板上才要起身,唇鼻就被什么东西捂住。   那是一块普通的麻布,擦在脸上很粗糙,这一块麻布能极大的力道被按在她唇鼻上,她想扭头,想挣扎,却有另一双手将她后脑也按着,她扭不动,再怎么扭,麻布都紧贴着她的唇鼻。那其间,有着浓浓的药草味,明知这味道不能闻,可还是憋不住要呼吸……   眼前,一共四个人,加上车上这一人,是五个。都是普通的布衣装扮,有瘦有胖,身上带着的武器也各不相同,脸……   眼前渐渐模糊,又渐渐变黑,眼前的世界终于一片混沌。   “金哥,你们这娘们,要不我们干脆……那个,反正也没人知道。”   “那个那个!没脑子,有了钱上妓院什么漂亮的找不到,少打这主意!”   “可……这不是不做白不做吗,做了又没人知道……”   “笨蛋!她男人可是王府的孙子,你以为我们动了她别人会放过我们吗?为了裤裆里的玩意儿命都不要了?”   “我们这不是已经动了吗,还……还不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们现在是拿钱替人办事,出了什么事他们要找肯定找那要办事的,不会找我们,可要是我们动了,人家找的可就是我们了。你老婆要是被人睡了,你会怎么样?”   “当然是宰了那龟孙子!”   “那不就成了!没脑子!”   ……   迷糊中,她听见有人在对话,脑中隐隐能想到想什么,却在将想到时又陷入混沌中……那里有着一个巨大的旋涡,吸着她,缠着她,她想出来却怎么也出不来,只能被无边的黑暗覆盖,淹没……   为欲所控   更新时间:2013-1-9 18:19:36 本章字数:3435   日落时分,英霁受了传话走出营帐。   外面站着个瘦弱的年轻人,一身松垮垮挂在身上的短打,带着污迹的裤子,半旧的草履,下巴微扬,脸上含着笑,带着一副流气。并非他家中小厮,也非相识之人。   “你是……”   年轻人看着他的笑深了一些,露出嘴角深深的几道褶皱:“你便是英霁?有人让我给你捎个口信,让你天黑之后往这军营前的树林旁边去见一个人。”   “你是谁,那让你捎口信的人又是谁?”英霁看着眼前的人,满腹猜疑。   “这你别管,反正到时候去就是了。”年轻人并不屑回答。   英霁平静道:“军中有禁令,我并不能随时出军营,所以,有什么事你还是现在说吧。”   年轻看着他露出明显的不悦来,然后不耐道:“不去就不去呗,你可别后悔。让我捎口信的人说你不去会后悔一辈子的,嘿嘿,她还让我给你说,树林里你想要的女人在等你。”   “什么?”英霁一愣,立刻问:“什么女人?”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年轻人看出他的担心来,又笑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开。   英霁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走起路来也是八字撇开身子一歪一歪两边摇晃着,就像市井混混一样,这样的人,是什么人才会让他来带信?那所谓的“想要的女人”又是什么意思?   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沐景来,看一眼远处的树林,眉头不禁缓缓皱起来。   入夜,军营一片寂静,弯弯的月亮挂在天空,四周星辰密布,蛐蛐在地里的叫声此起彼伏,一阵盖过一阵。   赵晔在营帐后的青草地上躺下来,枕起双臂看向天空。   他不能回去,本以为,她会过来。   入夏后一天比一天热,她就不能再给他送两件薄衫过来吗?就不能送两双鞋过来吗?那夜里……明明是热情的,可三四天的时间里她都没有过来一趟。   他以为……他们已经讲和了。   难道是因为采心的事?她为此生气,所以不愿来见他?是了,那天夜里他应该告诉她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做样子气她的。   歪了头有些懊恼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竟闪过一抹人影。   他猛地一惊,立刻握紧了身边的长枪,趁前面的人被帐篷所挡时倏地从地上起身,极快地躲在了身旁的帐篷后。   若是在边塞的军营,此刻他已经开口喊人了,但因只是在训练,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出声。   他自己也曾在夜里偷偷跑出去过,兴许眼前之人也是和他差不多的缘由,虽有此可能,却也不能掉以轻心,他没喊,但看着人影的路线追了上去。   在人影躲开夜巡之人的视线来到栅栏围着的围栏旁时,月光投到他脸上,赵晔赫然发现那竟是英霁。   英霁,他要偷跑出军营,为何?   英霁手上也拿着长枪,退开几步后撑了长枪飞身一跃就跃出了围栏,往东边而去。   亲眼见到英霁偷跑出营,他不能轻率地大喝,也无法就这样置之不理,毕竟这是军营。赵晔迟疑半晌,随后也跃出了围栏。   马车内,沐景虽已清醒,却是浑身无力,费了全力,也就能微微抬起胳膊。她知道自己一直睡着,在天黑才醒了过来,没想到才一醒,身边又给她喂了一粒药丸,她不知道那药丸是什么,但吃下后,身体就开始与初时不同慢慢起了变化。   心跳加快,全身发烫,心中也开始屡屡想起曾与赵晔同眠的夜晚来……那感觉,其实再熟悉不过,就是心起情欲的时候。   夜静静的,马车内一片漆黑,那些人喂她吃过药后就离开了,她明白,此时周围就自己一个人,也明白,他们好像并没有对自己说什么,自然……无力动弹的她,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感觉。   那几人,到底是要做什么?截了他们的马车,给她吃了药,又放她一个人在这里……隐隐约约,她记得那些人的话,似乎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拿了什么人的钱财,替什么人办事?   身体仍是没力气动,也越来越热,能听见自己一下连着一下急促的呼吸声,能感觉自己体内慢慢蔓延的火苗,以腹下为火源,烧至胸口,烧至颈上,烧至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   身下的硬木板似乎都不再是木板,而是记忆中那强壮的身躯,他的烫贴着她的烫,他的气息环绕着她的气息……她抚着他的身躯,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听使唤地朝他呐喊,朝他贴靠,不知是要将他完全拥入怀中,还是要将自己完全融入他。   “嗯……”   一阵销魂蚀骨的轻吟传来耳中,她的思绪渐渐又有些清明起来。   这是马车……她一个人在黑夜里的马车中,就在能看见赵晔军营的地方,她被人迷倒了……还有,她吃了药,吃了极可怕,极可怕的药,不知将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   清明只是一瞬,下一刻,周身的一片黑成了一片红,犹如她的新房,她躺在他怀中,大红纱帐在眼前轻晃……   身体,真的好热……   英霁来到树林旁,一眼就看到远处一样方形黑影,缓步过去,这才发现竟是一辆马车。   一匹马,一辆大马车,没有车夫,也没有其他。   他慢慢朝马车靠近,在车帘前站了片刻,然后猛地挑开车帘。   月光下,隐隐能看到里面似乎有人,就在他疑心时,一阵细细的呻|吟传入耳中。那声音柔媚娇弱,只是一声就能让人酥了骨头。   他一愣,同时也大惊。   这声音,他听出来了,正是沐景!   里面的人又吟了一声,伴随着这呻|吟同时发出的,还有阵阵急促的呼吸。   她怎么了?   “阿景?”英霁轻唤了一声,里面并没有回答。   想到那给他传信,明显没做什么正经事的男人,英霁立刻上车,蹲在车上伸手探向她身体。   “阿景,是你吗,你怎么了?”   她的手立刻抓住他置在他肩头的手,握着,然后拿到了自己颈上,让她手背贴着她的颈。   他触到了她身上的滚烫,还有她颈上的细汗。似乎她太热,所以拿了他的手至颈间试图凉快一些。   “阿景?”英霁不知此时的情况到底该如何面对。   “救我……”她喘息着,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然后握了他的手往下移,按在了自己胸脯上。   “救我……求你……”   “你……”   他的手被她握着,被她按在她的身体上缓缓揉动。   温暖,丰盈与柔软充实着他的手掌,他甚至……甚至隔着衣料,触到了那凸起的一点。   “嗯……”   她再次沉吟,似乎满足,又似乎不满,就像她说的,求他……   那一记得,他胸口似被燃起熊熊大火般发起烫来,又似乎火山喷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热流从胸口溢处,顷刻间涌遍全身。   不知前因,不知后果,但面前,是确确实实的她。   一瞬间,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希望:他知道,赵晔纳了妾,与她关系也冷淡下来,虽然赵晔说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但,但如果她的身体再不只属于他呢?   他那样看不惯一丝污点的人,是不会忍得下的,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会休妻?   而他英霁,他英霁不怕娶一个二嫁的女人,反正,反正英家的名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也不想再考虑那么多。   “阿景……”   他轻声唤她。她的身体不安地动着,气息仍是急促沉重,将他的手抓着不放,甚至试图将那手从衣襟处探进去。   细汗,从他额上渗出来。   挣扎的每一分每一刻,都那样难受,那样煎熬,每挣扎一分,心里叫“不”的声音就小上一分,终于至满胸满怀都是拥她入怀的激动。   手不由自主地慢慢收拢,握住她在他掌中的柔软。   “嗯……”   她又哼了一声,透着满意,透着鼓励。   这足以让他击退最后一丝隐忍。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抱起,猛地贴上她的脸,然后寻到她的唇。   带着热的芬芳之气从她唇间吐出,扑在他脸上。他贴上她唇瓣,舔舐那其间的丝丝火热与柔软,不由自主,满足地闭上眼。   无数次无数次,忆起曾经的相触,无数次无数次,在午夜看着头顶发呆,然后想起同一个城池下另一个房间可能发生着的事,心如刀绞。   没想到会有这一刻,没想到会再将她搂在怀中的这一刻。   他从她唇瓣离开,吻缓缓移下,将她带着细汗,带着滚烫,带着微香的细致肌肤纳入口中。她在他怀中,温软的身体似乎随时会融化,他紧紧抱着她,恨不能将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紧紧贴着自己,恨不能将她收入怀中,融入身体里,再也不放开。   中污短中。————————————   愉情   更新时间:2013-1-10 13:17:26 本章字数:5831   赵晔站在树后,看着前方的马车。   英霁不可能一个人躲进这马车里待大半天,所以,马车里一定有什么。   这样的夜,这样的荒郊野地,这样的情形,很容易就让人想到那个可能 :愉情,幽会。   如果英霁和人相会,那会是谁?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向前迈出一步,几乎立刻就要冲到马车前,挑开帘子看个究竟。看个究竟,证明他的不可能,就算是幽会,也不是和她幽会。   她在家里,怎么会在夜里一个人独自出来?   也许……是因为英霁只能在夜里偷跑出来……也许,她能在城门开后回家?   不,不是的,只要他将马车内看个清楚,就知道不是她,一知道差点又会误会,她在那个时候选择了他,那么多个浓情蜜意的日子,还不能让他相信她吗?   如此想着,可他就是迈不动那一步。   一阵风,从车外而来,轻轻拂动起车帘,又从车帘旁的缝里钻进来,抚到沐景脸上。   那一丝凉意,是她爱极了的,就如同炎热夏日里的一滴清透般让她渴望。轻叹一口气,她拉住手触之处的衣料。   有滚烫的唇,沿着颈一路往下。   是谁?是谁?   她希望想了起来,这是马车,她被几个人用药迷到了,那现在……   “不……”   她使了劲,却只是将手搭在那人身上。   “放……放开……”   英霁将怀中的她稍稍松开,再次听到她传来微弱的声音。   “不要……”   他让她靠在怀中,轻唤道:“阿景,阿景……”   这一次,她听了出来,脑中仍是昏昏沉沉,身上仍是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知道自己现在仅存的意识得来不易,也稍纵即逝,所以她拼了浑身力气启唇,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英霁,求你……不要……”   她的话,让他突然之间意识到她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对,她的情形自然是不正常的,半夜三更,一个人躺在马车里,而且似乎连动弹的力气,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而他,被个不认识的人约到了这里,且还对他说什么这里有他想要的女人。所以……他们的这场“幽会”,是被人刻意安排的,她,很可能是服了某种他听说过的药。   几乎是立刻,英霁就想到了采心。具他所知,只有采心想害沐景,只有采心会利用他来拆散沐景与赵晔。   所以……怀中的她,自然不是自愿在这里等他。   他反将她搂得更紧。   “阿景,离开赵晔,嫁给我好不好?嫁给我,嫁给我好不好?”   沐景试图去咬自己的舌,想以此来让自己清醒,却是再怎么努力也没有那样的力气,推他,更是无用。她喘着气,吃力地开口:“别……求你……求你……”   她的声音极小,小得几乎听不见,他希望自己没听见,什么也没到,可耳中,却是清楚地回荡着她的话,是的,她说求他,求他不要……   “阿景,阿景,为什么……我会对你好,我会比赵晔对你好,阿景……嫁给我好不好,嫁给我,今夜之后,我让赵晔写下放妻书,然后你离开他,做我的妻子!”他一手拉下他腰带,将她衣服自肩头褪去。   “不要……不要……”   唇再次贴在她颈上,经由锁骨,吻到胸口之上,又一层衣料从肩头滑落,他的手从裙 底探入,极快地摸索到她的裤子上的系绳,几乎下一刻,就要将那唯一的固定拉开。   不要……   想叫,却再叫不出声音,想挣扎,却完全没力气动弹。   热还在蔓延,欲望还有叫嚣,她又将陷入无边的欲海之中。   赵晔,赵晔,赵晔,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若我不再是我,我们还如何在一起?   一滴热烫的液体缓缓渗入嘴中,带着咸。   缓缓地,英霁将唇从她身上移开。   “赵晔……”最后一次,她发出声音来,似乎用着仅剩的一口气息喊着,那样柔弱,那样轻细,却声声击中他心口。   她躺在他怀中,再次阵阵喘息,再次轻声呻|吟,手拉着他衣服,对他发出邀请。   赵晔,在这一刻,其实她真正期盼的是赵晔。   她的身体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可同时得到的,还有她的眼泪。   “热……”   一只手沿着他胸口缓缓攀上来,点点撩拨,最终搭在了他颈子上,“救……救我……”微弱的声音从她娇喘中发出来。   他抱着她,一动不动,良久,将她紧紧往怀里一收。   赵晔往前迈一步,再迈一步,马车渐渐与他靠近,他的心也开始加速跳动起来,握了长枪的手心不知何时竟是一片潮湿。   看清楚,一定要看清楚,只有这样,才不至对她产生莫名的怀疑,才不至在两人间埋下阴影。   既相信,就该上前一探,不是么?   马车,的确与家里的相似。   可夜这么黑,哪里能分辨出来?   马,也有些相似。   但马非人,不是那么好辨认,天下间的马不都是相似的么?   所以,这一切都不能说明什么。他抬起长枪,缓缓往车帘侧边的缝隙探去,枪头几乎就与车帘隔着几寸的距离。   只要挑开,只要将车帘挑开就能看见里面的英霁在做什么,也能看见车中其他的人。   一阵女人的呻|吟,从里面传出来。   赵晔立刻后退,想也未想地后退,直退到离车好几丈远。身旁又响起昆虫的叫声,刚才的那一声呻|吟如梦似幻,早已不再清晰。   是的,他忘了……只记得是一声女人的呻|吟,却不记得声音,一点也不记得,那声音是不是熟悉,是不是能确定什么他也不知道,反正,女人的声音大概都那个样子吧。   迈不动转身离开的脚步,也不再往前靠近一步,他只是看着,看着前方那辆,里面有男人也有女人的马车。   不知过了久,英霁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她喘息仍是沉重,痛苦煎熬似乎还在持续。   马车角落里隐隐有个四方的盒子,他朝那盒子摸过去,果然是食盒,而食盒旁边则摆着茶壶与茶杯。   英霁摸了摸,从她腰间找出手帕来,倒了茶壶浸上水,缓缓去拭她的脸。茶水是白天置好的,此时早已冰凉,拭在她脸上,果然让她深吸了口气。   不知这样有没有用,但据他所知,处在幻觉或是昏迷中的人遇到冷水确实会让神智得到些许恢复。   一遍,又一遍,当沾了冷水的手帕将她脸与颈拭了三次时她的气息才稍稍稳一些,然后抬手摸了摸手帕,看向他,低声道:“英霁……”   英霁拿了只茶杯过来,倒上水喂到她唇边,“先喝下吧。”   又是冰凉的触感,沐景立刻接过杯子,将杯子里的凉水一滴不剩地全喝下。   “好些了吗?”他问。   沐景的神智渐渐又清晰起来,手不自觉挪到下面去摸自己的衣服,在摸到胸口几乎完全露出的抹胸时猛地一惊。   黑暗中虽没看到她的动作却感觉到了,英霁沉默了一下,回道:“没事,我没碰你。”说着将她扶起来坐好,“你把衣服穿好吧,我也没看到,穿好后,到外面透一下气也许会好些。”说着就下了马车。   沐景愣了愣,一手扶着马车壁,一手去拉自己的衣服。   对于刚才的记忆,她一点也没有,但他说没有,那应是没有吧,他没骗她的必要。几缕头发垂在耳边她抬手一摸,却发现头上的发饰全不见了,用发饰固定的发髻也散乱不堪,像是晨起未曾梳洗的样子。哪里去了,是被人拿了么?   她再摸手上的镯子,果然手腕上也是空空如也。   有一人从马车上下来,就站在马车边上,那身影 ,虽隔得远,赵晔却一眼就认出是英霁。   是,完了么?   他竟在此站着看了这么久,为了什么?既与他无关,他又站在这里做什么?   下一刻,又一人到了车门口要下来,他的心猛地一缩。   那个人,他不想看。   可是脚步仍是沉重,像之前一样,无法上前,也无法转身离开。   要下车的人似乎身子有些不稳,英霁立刻上前将她托住,双手握着她的腰,而她也将手扶在了他肩上,然后被他接下马车。   她的衣服,黑夜里也看不清,她的脸,因有头发披散在脸侧也看得不那么清晰,但……   他如何能告诉自己自己辨别不出来呢,如何能告诉自己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呢?   他身子一软,重重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还是没有力气么?”英霁扶着沐景问。   沐景点点头,往四周看了看,问道:“这是哪里?”   “军营旁的一个小树林。”   “你有看到我身边的丫环仆人吗?”   英霁摇头,“我过来时马车就停在这里,也就你一个人马车上。”   沐景垂下头,缓缓走到马车旁的草地上坐下。   英霁也在她身旁坐下。   “刚才我……”迟疑着,她小声道:“谢谢你。”   英霁看着前方,好久才道:“出了什么事?”   沐景回道:“我和仆人一起乘车出城,准备去军营找赵晔,结果到这前面时马车突然歪了,遇到了几个蒙了脸的人,不由分说,就将我们几人都拿药迷晕了,再等我醒来时我已经一个人在马车上了,而且,他们也给你吃了别的药。”   “在劫下你的同时,他们也让人约了我来这儿。可能,是你府上一个丫环指使的,叫采心,或者,现在已经不是丫环了。”   沐景看向他:“真的是她?你怎么知道?”   英霁沉默了半晌,正要说话,她却突然道:“好了,其实我也料到是她……反正,这一次,谢谢你。”   其实答案,她能猜到,可她不愿听他亲口说出来。   “英霁,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干净的,美好的,就像三月里照着杏花的阳光一样,是让我第一次动了男女之情的人,可是……”   “你来京城找我,并不是你对我执着,而是你对你的爱情执着是不是?”   沐景沉默。   英霁仰头看天轻轻一笑,“我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那时候对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只要你能选择,你就会选择自己爱的,自己想要的,你最终的选择就是答案,只是我不愿承认罢了。”   “英霁……”   “我对你,有太多对不起……”   只有外人,才会说对不起……英霁低了头苦苦一笑,随后才抬头道:“没什么对不起,其实我也和你一样,觉得你美好而已,到后来,只是不甘心罢了,不想输给赵晔,所以才想从他手中将你夺回来。而刚才,见你真的不愿意,我才算了,看来我还是没那么坏。”   相霁可能。“你本来就不坏。”沐景侧头看向他,“你很美,比赵晔美多了。”   英霁含着笑,微皱了眉头:“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别扭,我虽常被人称翩翩才貌,可却没被人说过女气。”   沐景微笑。凉风徐来,她身上的难受缓解了许多,头也不再那么沉重了。   “不要因为我而和赵晔不和好吗?他那个人,不怎么合群,心高气傲的,什么都摆在脸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有什么相好的人,你是他唯一的朋友。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见你们时,你们一人穿黑衣,一人穿白衣,一人骑黑马,一人骑白马,一人冷着脸,一人笑着脸,还真是很好看。”   “其实,我虽不和人结怨,但我知道我是真心看重谁的。赵晔,最初见他时我并不喜欢他,他不怎么说话,看人也扬着下巴看,可是后来,我发觉许多我看不惯的事他也冷了脸,我只是放在心里,他却会当面表现出来,甚至看到不平的事,他也会出手阻止。后来我才知道,从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懦弱与胆小。只有对他,我是真的欣赏敬重,无论是武艺箭术还是品行。”   沐景看向他,“你们男人不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么?人生遇一知己何其不易,你们明明彼此欣赏,为何要如此呢?”   英霁又笑了起来,沉默一会儿才点头道:“好,‘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这句话我记住了。”   “还有一句话。”沐景喃喃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若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们共御强敌,一同出去,再一同回来。”   英霁仰头看向星空,“面对茫茫夜空,面对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战场,许多都显得微不足道。你放心,我和赵晔,从此再无恩怨,无论是让我欣赏的他,还是曾经让我留恋的你,我都会珍惜。”   赵晔看着他们并肩坐在草地上谈笑,看着英霁扶沐景起身,看着他送她上马车,然后他自己驾了马车往远方而去。   他颓然坐到地上,身上的血液似被抽空,只留了一副躯壳。   按沐景的描述,英霁将马车驶到了她马车被拦下的地方。   四周一片漆黑,沐景心中忐忑着开口唤道:“采曦,采曦?”   按她所想,那一群人应该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那几个人似乎只是街头游荡的混混,并不是什么专门杀人放火的恶徒,连她都没敢碰,应该也不会动她身边的下人,反正他们的目标只是她一人而已。   “采曦?”英霁也一边喊,一边往路边树丛里走,没一会儿,竟听到了一阵“唔唔”声。   “是他们!”这明显就是嘴被东西塞住了发出的声音!沐景立刻往声音传来地方寻去,那声音越来越近,再往前,就看到一棵树下的两个人影 。   英霁蹲到树下将两人嘴里的东西拿出,采曦立刻就泣声道:“夫人……”   沐景忙去解他们的绳子,安慰道:“好了,没事了。”   “夫人,你怎么样?”采曦又接着问。   “我来吧。”英霁绕到沐景身侧去,沐景让开,扶住采曦的肩,“放心,我没事,你们还好么?”   “我们没事。”采曦连忙点头,车夫也点头,“没事。”   几人到马车旁,沐景才说道:“是有人想害我,但却被英官人救了,你们没事就好。英官人还要回军营,我们现在回城,待城门开后就进城。”说着,将目光看向车夫,“怕有人意图不轨,朱五,把马车驶到白天那个坑那里,然后将马卸下赶走,我们把车留在这里步行回去,就说回来时遇了匪徒,偷了我们身上的钱财也牵拿走了马,我们走回城时城门已关,在城门口等了一夜才回去,知道吗?”   朱五点头,“知道了。”   英霁看向沐景,“以后若是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澄清。”   沐景颔首,“这一次谢谢你了。”   英霁无所谓地轻轻一笑,转身牵过朱五才从马车上卸下的马,“这马我就骑回去了。”说着,翻身上马,身影在黑夜中渐渐远去。   ————————————————————————   下一更,大概能在天黑前~~今天目标是一万~~~   不见夫人   更新时间:2013-1-10 20:48:24 本章字数:3500   “夫人。”正房内,采心在沐景面前万福行礼。   沐景才回屋,连衣服都没换就将采心叫来,此时正倚在坐榻上盯着她,目光沉沉。   “跪下。”一出声,便是这两个字。   采心抬眼看她一眼,然后慢慢跪在了地上,“不知夫人是不是生了采心的气。”   沐景直接质问:“我碰到的劫匪是你派去的么?”   采心大吃一惊,立刻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我和劫匪有什么关系?”   “其实那并非专劫钱财的匪徒,只是汴梁城街头的混混,他们亲口说是个女人收买的他们,就在两天前,给了钱,让他们杀了我。结果我说我是靖王府赵九郎的夫人,又任他们拿出身上首饰与钱财才留得一命,你说,你个女人会是谁呢?”   “夫人,可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匪徒,也不认识什么混混,我天天在家里,哪里有机会做这些事去?”采心立刻分辩,脸上却没有什么着急的神色,“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夫人明查!”   沐景冷笑一声,“是么,天天在家里?也许你忘了,可我还记得,你以前的确是天天在家里,可两天前却是一反常态出门了,中途还以肚子疼为由与你身边的采兰分开了很长时间,那段时间你去哪儿?还有,你有了身孕,我不知孩子是九爷的还是别人的,正打算去问九爷的意思就在路上遇了这事,而你又向来对我不敬,还拿了家里的东西去给别人,不是你还能有谁?”   她说着就朝陈妈妈吩咐,“从今天起,将她关在西厢内哪儿也不许去,等九爷回来再作处置!”   “夫人!”采心跪直了身体,直直看着她:“夫人,无凭无据,你凭什么关我?   她倚仗的,恐怕就是自己以前的有凭有据吧!   沐景轻飘飘道:“就凭我是夫人。你没资格找我要凭据,要找,等九爷回来让他来找。”说完,朝陈妈妈看一眼,陈妈妈立刻就走到采心身后,开口道:“姨娘,随老奴去吧。”   采心张口欲言,想了想,又放弃。其实,因为有孕,她还是只敢将她软 禁而已,无事,软 禁就软 禁,她也不需要出门,反正最后的把柄还在她手上。   采心的事,沐景想尽快解决,所以歇息了一天后第二天再次乘车去了军营。   “夫人,赵指挥说军中繁忙,无暇相见。”   沐景愣愣看着眼前的士兵,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此时是正午,她明明看到有人坐在荫凉处歇息的,怎么他连出来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慢盯榻正。   “那他什么时候才会有时间?”沐景又问。   士兵愣了愣,无奈道:“要不我再帮你去问问?”   沐景点头谢过,看着士兵又跑进那一大片帐篷内。   没一会儿士兵就过来,回道:“赵指挥说一天都没时间,还有……”他迟疑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赵指挥还说,他忙着,让家里以后也不要来找他了。”   “你有和他说是他夫人来找么?还有,他叫赵晔,你们这儿是不是有别的指挥也姓赵,你弄错了?”沐景有些不能相信,满怀期待地看着士兵,没想到他却是摇摇头,“没有别人,正是赵晔赵指挥。”说完不自在地站了片刻,说了声“我走了”就转身回了军营。   旁边正人也有个家丁模样的人过来找人,没一会儿他家主人就走了出来,采曦看着那边的情形,疑惑道:“是不是那士兵偷懒,根本没带话啊?”   沐景紧捏着手中的食盒在原地站了半晌,转头看向她,“那边还有道门,你去那边找守卫说说看。”   采曦马上过去,沐景看着她和守门士兵说话,又看着有人进去找,再然后出来的仍是那个士兵,没有第二个人。   所以,没弄错,事实就是他不想见她?   为什么?他还在生气么,那那天夜里又算什么?   采曦垂头丧气地过来,犹豫半晌,才抬头,沐景就回道:“不用说,我知道了。”   军营里面休息过的士兵又开始操练起来,沐景看了看手上的食盒,转身往回走,“算了吧,既然他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赵指挥,为什么不去见你夫人呢?”一张帐篷后,士兵问坐在帐篷下休息的赵晔。   “只是想专心训练罢了。”赵晔毫无神采地看着远方。   士兵疑惑了半晌,随后才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是怕见了之后更想,影响训练是不是?哈哈,早知道我就和夫人说了,她在外面等了很久呢!”   赵晔仍看着远方,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马车外的天空,蔚蓝如昨日。   沐景手上仍提着食盒,斜倚在车厢内再无心看风景。   也许他是真忙,也许他真的很气很气,可她以为思念能消磨一切……他可知,她有许多话想对他说,想见他,想将她的担心与忐忑向他倾诉,她甚至决定,哪怕采心腹中怀的真是他的孩子她都不予计较。   他知道那种感觉么?别的女人,怀着自己丈夫,自己所爱之人的孩子……   “夫人,是直接回家么?”进城门后,采曦问。   沐景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听见外面的吆喝声,才回道:“去酒楼吧,顺便去看看。”   万万没想到的是,进酒楼,竟然看到了完全没理由在此的沐蓉。看到她,沐蓉从二楼下来,朝她露出微笑来,“姐姐。”   “阿蓉,你……”沐景还没回话,沐文杰就从后厨跑过来走到她面前道:“姐姐,我有话同你说。”说着就不自觉地看沐蓉那边看了看。   见这情形沐景大为奇怪,看看他,又看看沐蓉,只见沐蓉早已垂下头去,似乎有什么事做错了一样。   沐文杰拉了她上楼,随便进了个房间之后关上门道:“今天她突然跑过来,说能不能跟着我一起在酒楼做事,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她又打着什么主意?”   “在酒楼做事?”沐景也疑惑起来。   沐文杰接着道:“我是这样想的,她以前没说要来做事,只是这几天姨父说要抽空送她和娘回去她才过来说的,她不是想给姐夫做妾么,你说她是不是还没死这贼心,想留在酒楼不回去,然后等姐夫以后过来,她再去勾引啊?”   沐景摇摇头,“这样的可能性不大,她该不会是如此,可能是有别的想法吧。”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沐蓉的声音,“姐姐。”   沐景看看沐文杰,示意他别多说话,起身去将门打开,“阿蓉。”   沐蓉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姐姐,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说,就是关于,我过来的原因。”   沐景回看向沐文杰,“文杰,你先出去吧。”   沐文杰瞟了沐蓉一眼,漫不经心地出门去。   “我知道,二哥是在和你说我的事,我也知道他怀疑我,但我真的不是别有用心,不……”说到这儿,她停了停才接着道:“反正,我绝对没有对姐夫怀别的心思,姐姐,是真的……”   “我知道的。”沐景拉她在桌旁坐下,朝她笑笑,“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沐蓉再次低下头去,“我就是……就是不想回去,我知道,一回去娘就会再给我找人家,我不想……”   “你还是想在京城找?”   沐蓉连忙摇头,“不是,我也没在京城找,我也不是有意赖在姨父家的,我就是……就是不想找……”她垂着头,脸上都有些泛起红来,一双手在桌下放着,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紧紧纠缠在一起。   沐景看着她,试探性地问:“没有女子不想找个如意郎君,你却不想找,是不是……你有了想嫁的人?”   沐蓉将头垂得更低。   沐景笑道:“既然有了想嫁的人,那就和你娘说了成亲嘛,怎么会想过来酒楼做事呢?”   “没用的……他……他……”   “他家境不好,你怕你娘不同意?”   沐蓉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   沐蓉埋着头不说话,沐景猜测道:“难道是他不同意?或者,他有别的理由不能和你谈婚论嫁?”   “算……算是吧。”好久,沐蓉才回答。   没想到竟真是有心上人了,沐景满腹疑惑,继续问:“什么算是,就是说,是他那边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蓉小声道:“他,并不喜欢我……”   这答案倒让沐景愣住,“他这样和你说的?”   “没有。”沐蓉摇头,“可是,我知道,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我。”   “那万一你看错了呢?不如你先同他说一声再作决定,万一他是喜欢你的呢?”说到这里,其实沐景极想知道她说的人到底是谁。   沐蓉仍是摇头,“我知道。”   “那个人……是谁?是京城人吗?”   沐蓉沉默着不作声。   沐景也不再逼迫,这件事连和她住在一起的文杰都不知道,应该是她谁也没说,既然如此,那问也没用。想了想,她又问:“可是,这和你来酒楼做事有什么关系?”   ————————————   流产   更新时间:2013-1-11 17:13:39 本章字数:6712   沐景也不再逼迫,这件事连和她住在一起的文杰都不知道,应该是她谁也没说,既然如此,那问也没用。想了想,她又问:“可是,这和你来酒楼做事有什么关系?”   沐蓉绞着手,好久才回道:“我不能一直在姨父家这样住着,若是有事,应该会好些。而且,我知道他喜欢的并不是普通的女子,他不介意女子有才,也不介意女子抛头露面,他说其实女人也可以有一番作为,一心一意在家中相夫教子不过是人为规定的,天并没有这样规定。而且,他身边,有一个女人在做生意,他好像也很赞赏,我想,也许……也许能像他欣赏的女人那样,他也许会喜欢我……”   按沐蓉的形容,沐景想起了一个人,在她所认识的人里,正好有一人是这样的。他欣赏多才多艺的女子,欣赏能独当一面的女子,甚至还说女子不嫁人也没什么,照样可以和男人一样活出一片天地……她想的这个人,是沐蓉说的那个人吗?正好,他们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她看着沐蓉,缓声道:“我这里多一人帮忙自是好,可是娘会让你过来么?爹会同意么?女人的年华就那么几年,万一你没能等来他呢?而且,文杰是男子,你不是,你来酒楼做事,别人会以怎样的眼光看你?”   “可我不想嫁个自己不想嫁的人,然后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姐姐,是你说的,选择自己想要的,我怕我不选,我会后悔。”她的声音仍不大,却是无比坚定。   沐景看出她的执意,只得回道:“若你能说服娘,说服爹,我这里自然能让你待着,当然,无论是你还是文杰,都要慢慢的学,就算到这里来也不是直接就能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发号施令。所以,我想你先自己想好,然后去和娘谈好。”   沐蓉看着她,点点头。   “姐姐,刚刚我在这儿吃过饭了,菜真的很好吃,比我在其他酒楼吃的都好吃,师傅告诉我的菜名也很好听,以后这酒楼的生意一定能好的!”静默中,她突然开口。   沐景不由得一笑,“是吗,待会我也在这儿吃一顿。”   赵晔,既然不愿见她,那她也不见他不想他好了,专心让自己的酒楼快点开业,专心经营,争取快点有进账。   回赵宅时太阳正挂在了最西方,因在城内,所以沐景并未掀起车帘看向外面,只是偶尔风拂起,将外面的官员宅邸以及染了金黄色的地面投到她眼中来。   马车赵宅门前停下,只听“扑”地一声,两只麻雀从地上飞向空中。才要下车的沐景看着这情形微微有些发愣:所谓“门可罗雀”,就是如此么?猛然想来,这宅子内,竟只有她一个人。   “夫人,那里有人在往这边看。”就在她发愣时,采曦突然在她耳边说。   沐景从车上下来,往采曦视线所在的地方看去,那正是她家对面的李宅,此时虽门庭大开却并不见人,李宅旁边是刘宅,也没什么异常,两家中间的小巷子也是空空的。   “哪里?”   “他见我看过去,马上躲起来了,好像是个市井混混,夫人要不我去看看?”采曦说着就要过去,沐景却心中一惊,立刻将她拉住,不经意道:“那有什么好看的,快进屋去吧。”   直到进院时,她才小声吩咐:“那人一定在探查着什么,找两个小厮出去,从后面绕过去将他捉住,带到我这里来。”   采曦忙点头,马上就去安排。   不过一刻的时间,两名小厮就押了个人进来,那人一副尖脸,两眼深陷略带红,似乎熬了好几夜一样,上身短打,下身一条吊在脚背之上的脏裤子,脚上草履也在大趾地方穿了个洞。   沐景直直看向他,他却将头扭向别处,一边掐开小厮嚷嚷道:“胆子不小,敢抓大爷,小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沐景微微一笑,“开封府尹是我夫君的好友,安国公是我夫君的二叔,京城有名的富户孟七爷是我姨父,至于我弟弟,那也是个打人从不空手,直接朝脑门拍砖头的人,你说,谁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他猖狂,她也猖狂,他吹牛,她更有吹牛的资本。果然,下一刻,面前的年轻男人就再没有了刚才的气焰,看着她目光直闪烁,往后缩了两步,突然转身朝外跑去。   守在他身旁的两名小厮不用听吩咐就一把将他拽住,推着他跪在了沐景前面。   “说,为何要劫我的马车?”沐景盯着他问。   那天劫车的人都小心地蒙了脸,她根本就没看到他们长什么样,但那几人她确定是市井无赖,这一人她也确定,说不定,还真是一伙呢?   欲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年轻男人猛地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问,随后神色更是慌张。   看见他的表现,沐景几乎已经在心中确定了八成,当即就冷声道:“不说么?好啊,将他送到开封府衙去,让府尹好好审,一定给我把幕后主使审出来!”   她将那个“好好审”说得极重,让年轻男人听到就忍不住一颤,直到小厮过来要将他往外拖时他才立刻开口道:“我要是说出幕后主使,是不是就不关我们什么事了?”   “放过你们?”沐景看着他微微皱眉,一只手在椅子扶手上慢慢敲着似乎是在思考,好不容易才缓缓道:“行。”   年轻男人松了口气,马上道:“是你家的一个女人,开始她还死咬着不愿说身份,是我大哥留了个心眼才问了出来,她是赵宅赵九郎的妾。原本说事实之后再付另一半钱,结果那娘们儿竟没音了,所以我大哥才派我找了过来。”   “你确定她是赵九郎的妾?然后用钱买通你们,让你们在城郊截住我的马车,欲取我性命是不是?”   年轻男人张口欲言,沐景盯着,接着道:“看在你们放了我一命的份上,你要是老实说出来,那些被你们拿去的首饰我就不要了,想必,你这两天都在赌场输完了吧?”   年轻男人想起那春 药的事,明白这夫人是不愿透露出来,这才点点头,承认道:“是的。”   “去叫心姨娘过来。”沐景立刻吩咐。   见到面前跪着的人时,采心吃了一惊,暗暗在袖中拽紧了手。她就怕这一群人会直接找过来,没想到还真来了,恨只恨,沐景竟将她软 禁起来,她身边有没有能替她做事的人,哪怕想送钱过去都送不过去。   在采心行过礼后,沐景就冷声道:“采心,昨天你不是还说我无凭无据吗?现在见了他,你怎么说?买凶 杀|人,你的胆子倒不小!”   采心立刻辩解,“夫人冤枉,我没有!这人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呀!”   沐景看向年轻男人,男人却早已嚷了出来:“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怎么,现在想不认账了?想让我们哥儿几个担着么,哼,想得美!”说着看向沐景道:“就是这女人,三天前在街头找到我大哥,让我们守在从城门到城外军营的路上,拦下夫人的马车,然后……然后杀了夫人!”   “你这是血口喷人……”采心一副着急悲痛模样,马上道:“那你说说,我一个弱女子,又和你们不认识,怎么让你们帮我做事,还是杀人这样的事?”   “你给了我大哥二十两银子,还说事前给十两,事后再给十两!”   采心这时便看向沐景:“夫人,你听到了,这分明就是假话,他们是穷疯了么,怎么会因为二十两银子就敢去杀人,还是光天化日下,杀夫人这样身份的人?”   “你……”年轻男人要辩解,却又不知怎么辩解,只得看向沐景。   沐景疑惑地看向年轻男人:“是啊,为什么你大哥就为了二十两银子就同意了呢?你们很缺钱?”   年轻男人得到了思路,马上冲着采心大声道:“爷我就是穷怎么着,你有胆子找爷现在还不敢承认了?你还欠着爷十两呢,快拿来,要不然爷让你好看!”   “你看,你这话不是又不对么,你现在找我要钱,那不就是说我还有十两没给你,不是你说事成再给么,现在要,难道是事成了,可夫人这不是好端端坐在这里么?”采心说得慢条斯理,不急不徐。   年轻男人再次语塞,采心这才看向沐景:“夫人,这人明显就是个无赖,他劫夫人的马车就是要劫财,现在被夫人抓到却又血口喷人污蔑妾身,夫人就该把他交到府衙去任府尹处置。”   “你,你这臭娘们儿才是瞎说!”意识到这罪名突然之间就全压到自己身上来了,年轻男人大怒,立刻就起身站到采心身旁将她拽住,“敢做不敢当是不是?不是你是谁,你信不信我叫我大哥来把你轮一百次了卖到妓院去,臭婊 子!”   “你放开,快把这人拉开送到官府去!”采心立刻就往后退,年轻男人却在听见“官府”后更加生气,抓了她衣服握起拳头道:“臭婊 子,老子的拳头可是不看男女的,敢不认账?我打也要把你打得认账!”   “放给我放开,放开,夫人,我真的没做……”采心挣扎着要推开他,撕扯间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沐景知道她是有身孕的人在一旁看得都揪心,连忙看向旁边的小厮,小厮立刻就过去要将年轻男人拉开。   受了旁人压制的年轻男人怒火更盛,死拽着采心就是不松手,一边又使出全身力量来挣,采心努力稳着身子,见年轻男人胳膊在拉扯中露了出来,遂伸了手将他胳膊上猛地一抓,本是欲躲开他的拉扯,没想到受了疼的他竟将她猛地一推,让她后退几步,重重摔在了地上。   “姨娘!”一边陈妈妈惊叫一声,沐景也倏地从榻上站起来,连忙吩咐:“快把她扶起来!”   采心倒在地上紧咬着唇,脸早已因痛苦而皱住,一只手按着腹部将衣服紧紧抓成一团。   眼看这情形,刚才还在叫嚷的年轻男人马上就傻了眼,呆滞地愣在一旁忘了挣扎,拉着他的两个小厮也缓缓松开手,齐齐看着采心,陈妈妈与采曦几人跑到采心身旁去,手忙脚乱地扶的扶肩抓的抓胳膊要将她搀起来。   “快……快去叫大夫!将姨娘扶到房里去!”沐景紧张地吩咐,因采心躺过之地那一小滩血而触目惊心。   采心被人连扶带抬出了房门,沐景转身看向那年轻男人,只见他也正看向自己,刚才嚣张的气焰一点不剩,脸都有些发起白来。   “你先回去吧,但今日的事未了,我会让人送你回去,等以后要你出来作证时再去找你,你不用想着逃跑,会让人盯着你的。”说完,沐景自己就往采心房中而去。   今日的事,实在太过意外,她本是准备先将采心定罪,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再慢慢作安排,没想到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不知这一跤摔得到底严不严重,孩子是不是还好。   西厢内,沐景与采曦几个丫环站在房间外侧,素色床帐拉着,采心痛苦的呻|吟声从床帐内传出来,年逾六十的老大夫正隔着一只红色薄手帕轻探着脉象。   腹中绞痛着,采心一手伸出床帐外让大夫把着脉,一手仍按着小腹,有热的液体自身体内缓缓流出,同时带走的,还有某个生命的丝丝气息。   孩子,孩子恐怕是凶多吉少吧。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   若要好好做九爷的姨娘,生个别人的孩子对她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她也曾想过打掉然后推到沐景身上,后来没有在心里明确放弃,也没有行动。   现在,却就这样没了。没了本是一了百了,可她心里却并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一种鼻子发酸想哭的感觉。   多少年,她都没有真正哭过了,哭没有用,没有谁会在意她的眼泪,没有谁会在意她是不是伤心,是不是难受,只有他。   不管是因为内疚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她心底还是有想法要替他留后,要让孩子平安出世的,没想到最后的选择权却不在她手上。   大夫的手从她腕上拿开,外面传来沐景的声音,“大夫,怎么样,孩子还好么?”   大夫没发出什么声音,但马上就又传来沐景的声音:“真的……真的没办法么?”   于她便知道刚才大夫是摇了头,自己的孩子真的是没了。   没了……   脑中突然闪现出他的身影,也闪现出一个小孩子的身影。那也许是个男孩子,也许是个女孩子,孩子留着柔软而微带黄色的头发,穿着不新却整洁的小衣服,欢快地在园中跑,他跑过去将孩子从地上抱起来哈哈地大笑,转回头来看一旁孩子的母亲,那母亲将手上的针从小衣上穿出,然后抬头看着两人轻轻笑出来。   没了……什么也没了……她选了一条路,从此再没有往回看一眼的机会。   “胎儿本就不稳,经不得这样碰撞的。老夫给这位娘子开副药,只能好好休息喝药,将身体调理好。”大夫说着,往外侧而来。   沐景还没开口说话,床帐内就传来阵阵哭泣声,听着悲伤而心痛。   “孩子……我的孩子……”   “姨娘……”采心身旁的丫环采兰正要去床边安慰她,床帐却突然被拉开,采心满是泪水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其实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夫人,我从来没有要加害您的想法,也没有其他非分之想……我本是个可怜之人,什么要求都没有,我只想好好将孩子生下来报答九爷的收留之恩,只想 日后有个陪伴,为什么……为什么连这都不行……”   她说着就从床上下来摔在了地上,跪着爬到沐景面前哭诉道:“夫人,那人我根本就不认识,我也没那么多钱,没那么大的胆子来杀人,你为什么不信?为什么他要说认识我,为什么他要推我,为什么……夫人,我只是个奴婢,九爷也从来没对我多看一眼,我没想过和您抢什么,也没那个资格,可是老天眷顾有了孩子,我总不能把孩子打了吧,夫人……”   沐景知道,采心并不是这样的人。她想要的她会自己想办法得到,而不会跪着乞求别人施舍,除非这乞求也是她办法中的一环。   旁边之人都看着她露出怜惜之态,连老大夫也直摇头,所有人都没往她这边看,很显然,采心这一招极有效,她利用着此时的情势精心上演着苦肉计,夺去了所有人的同情。而自己这个夫人呢?应该就是有意谋害她腹中孩子的凶手吧。   成亲之后要会的果然比待嫁时多,以前她不愿装模作样,现在却不得不做。   沐景脸上一痛,也似乎要哭出来一样,立刻蹲下身来扶她,“采心,我们既是主仆,又是姐妹,我如何会有那般心思?马车被截的事我再也不查凶手了好不好?这事就当没有过的,你别这样,你还年轻,孩子总会再有的,保住身体才是大事,快去床上躺着吧。”说着就叫采兰,“快,还不将姨娘扶上床去,出了问题可怎么好。”   “夫人,我真的没有……真的不认识那个人……求你放过我,放过我……”被硬扶上床时,采心还在声声哭泣着。   沐景叹了声气,看向大夫:“小产是不是很伤身体?能调养好么?什么药都行,大夫一定要让她好好的?期间都有什么要注意的事?还有,小产之后她心情恐怕是不好,能开些喝了宁神静气的汤药么?”   采心悲痛,沐景则表现得比她还悲痛,还大度,果然旁人也不再像初时那样看都不敢看她。不管采心如何哭着意有所指,她都事事亲口吩咐,各样细微地方都注意到,尽量减轻自己故意的嫌疑。   从采心房中 出来,已是天黑。拿了筷子面对眼前平时爱吃的饭菜却是没那么有胃口,只是为了果腹而尽量去吃。   男人不在家,她这个主母与小妾果然斗得你死我活,这明明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却由不得她选择地要投入到这生活中。   如果,采心腹中真是赵晔的孩子,如果采心一口咬定是她有竟要害她流产,赵晔心里会怎么想呢?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应该也是难过的吧,他本就对她疑心,三人成虎,是不是不管怎样都有些芥蒂?   “我吃好了,撤下吧。”不愿再想下去,她住了口放下筷子。   清凉夏夜,点点流萤。   一夜之间,两国开战的消息在京城如飞散的鸦雀般疾速蔓延开来。   听到这消息时,沐景正向采曦问着采心的情况,脸上一愣,动也不动地看向来报信的曾妈妈。   “这消息可当真?”   曾妈妈立刻点头,“是的,老奴让人出去问过,错不了,听说皇上已经下令从京城调三万禁军前往边塞。”   三万……   沐景问了个想也没想的问题:“这里面有九爷么?”   曾妈妈摇头,“这个老奴不知道。”   沐景这才想起来她不可能知道,呆滞了半晌,突然起身往外走去,一边吩咐道:“快备车马,送我去军营!”   “夫人!”采曦连忙拉住她,“现在太阳都要落山了,等我们出去就关城门了,到时候怎么回来呢?”   沐景这才反应过来,缓缓抬头看向外面,西去的阳光正照到她侧脸。   “可万一等到明天他已经走了呢?我要去,我一定要去看看……”说着又往门外去,采曦一边跟在她身后,一边反应快地说道:“不如去王府问问,王府的二爷每天都要上朝,肯定知道的!”   沐景这才停下脚步来。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竟没想到先去问问二叔。是的,他是朝中重臣,一定知道赵晔在不在出征之列,知道这三万士兵什么时候出发。   “那去王府!”沐景立刻吩咐。   ————————————   回问又能。今日更新 完,一共六千,明天字数不定,更新到大结局~~~   大结局   更新时间:2013-1-12 11:39:04 本章字数:12268   踏着夕阳,马车一路往靖王府而去,最后的一丝光芒投射过来,车马在青石板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沐景坐在车内,气息一下比一下急,心一下比一下揪得紧,一只手将身下绸子缝成的坐垫几乎抓破。   这一刻,那般不情愿,不情愿他竟是武人,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有以成亲为要胁让他放弃从军。   光京城就调了三万军士,加上别的地方,只怕是好几万上十万吧,这样规模的仗打起来自然不是三五个月的事,他一去,何时才能再见?他一去,到底会有怎样的凶险?   “夫人……没事了,九爷武功箭法那么好,就算去打仗也不会有事的。”采曦轻轻拉住她衣服在一旁安慰。   沐景缓缓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没事。”说没事的同时,却是声音都在发抖。   “夫人……”采曦唤她,却只是叹了声气不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道:“也许是别人去了,没有九爷呢?”   沐景再次点头,“是,也许没有他。”   然而心里,却是怎么也放松不了。有心让车夫行快点,话将出口,却又忍住,她怕一去,得到的消息正是肯定的。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没过多久,马车渐渐放慢距离然后彻底停下时沐景还在车上静静 坐着。   采曦也安静着并没有出声,外面的车夫却开口道:“夫人,到了。”   沐景深吸了口气,从马车上下来。   似乎是听到了车马的声音,王府大门从里而打开,一脸老实相的守门人往外看了看,待对上沐景的目光时才笑着出来道:“原来是九娘子过来了。”随后就压低了声音道:“正好,九郎才过来呢!”   “九爷?”沐景还怔着,采曦早已忍不住疑惑,“九爷在这里么?”   守门人点点头,“是啊,来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了,估计是准备先来这边看看再回家一趟的吧。”   先来这边么?她还以为他会先去与她告别……沐景怔怔想着,随后才道:“那你带我们进去吧。”   “欸,好,九娘子这边。”守门人带着她往里面去,过了外院,才要进二门,就见赵崇从里面出来,一边走一边与身旁之人说着什么,而在他身旁站着的,正是赵晔。   他的脸比以前瘦削了一些,许是因日晒,肤色看上去也比以前黑了些,似乎还微微有些憔悴,然而身着一身铠甲却仍是威风凛凛。此番一见,她都不记得与上次相见中间隔了多少日子。   她停了脚步,看着对面的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迈进。   带她们入内的人低头道:“老爷,九郎,九娘子过来了。”   赵晔抬头看向这边,也停了脚步。   那一刻,沐景看着他的眼鼻头发酸险些哭出来,没想到他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了头随赵崇继续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往这边走。   那样子,就像听见什么动静,不经意地抬头看一眼,知道是什么后再继续自己的事,将那一眼看到的东西很快地抛诸脑后。   可是……她是他妻子,他们相爱,还隔了一个多月没见面不是吗?   “二老爷。”在采曦向赵崇低头问安时沐景才回过头来,将视线从赵晔身上移开,朝着面前的赵崇低头道:“二叔。”   “嗯。”赵崇嗯了一声,随后看向赵晔,“千万要保重。”   赵晔点头,“知道的二叔。”   赵崇最后看了他两眼,转身往内院而去,有意将空间留给他与沐景两人。   听到那声“保重”沐景的心就被猛地击了一下,再看向赵晔,语气早已颤抖,“你要出征了么?”   赵晔和赵崇一样“嗯”了一声就从她身旁走过去,竟是那样如陌生人一样与她擦身而过。   好久沐景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头进,赵晔已经离了她好几步远的距离。   她立刻追上去。   “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是什么样的仗,危……”   “后天走,现在回军营待命。”赵晔打断她,很明显地加快了脚步,似乎极不愿被她追上。   “现在?”沐景还要问时,他就已出了大门,就在她急着跑过去时他竟已接过下人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赵晔!”   沐景站在王府门口看着他,“我问你,是不是要走,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他背对着她回答,竟是清清淡淡的三个字。   “直到现在你都还生气么?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多说几句话都不肯?”她看着他马上的背影 ,痛声道:“赵晔,我是要在家里等你的人,日日夜夜向天祈祷你平安的人,我不过想你给我一个承诺,给我一个保证,保证你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她以为,他会回头。   可她就那样看着他,就那样等着,他竟一直没有回头,好久好久,他的声音才响起,“这个我无法保证,你要是等得辛苦了,可以不必等。”说完,手中缰强拍打在马侧,纯黑色的马顿时扬起四蹄,将地上的灰尘溅起奔着西边太阳而去。   她看着他,那一人一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远方,而那马上的人,始终没有回头。   为什么?   为什么?   要是等得辛苦了,可以不必等……他准备她守着这句话来过余下的日子?他最后留给她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赵晔,无论是为什么,连一个理由都懒得给她么?   城门巍峨,下面挑担或是牵骆驼一人接着一人往外行着,都是出城归家的人。   赵晔不禁停了马,抬眼看向远方。   夕阳西下,染起满地的黄,云朵勾勒着各样形态被风往前方缓缓移动,袅袅升起的炊烟中,几只归巢的鸟从那一轮斜阳前飞过,投下黑色的身影,几乎在太阳之上,又几乎就在树稍。   黄昏的景色,处处透着宁静与离别。   是,他不知道要去多久,也无法保证自己是不是能活着回来。   就这样走,就这样走么?   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遗憾,只有没有选择的,可此时的心里为什么会有犹豫,会有牵挂?他无法留下,也无法安安心心的去。明明不想留着遗憾,为什么又要这样,明明不知怯懦是什么,此时为什么怯懦?赵晔,连你自己都认不出这是谁了……   拽过缰绳,他将马头掉转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夫人,夫人……回去吧。”   采曦在沐景耳边轻唤。   沐景站在原地,神情呆滞,只是眸中带着清亮水泽。   “夫人……”采曦再次唤她,她却是木然,采曦只能扶了她往马车走去。   将上车时,她回头往西方看了一眼,随后眼中猛地一亮,直直看着前方。随着她的目光,采曦也往那边看去,只见空旷得有些苍凉的街道上一个黑影慢慢靠近,没一会儿就露出一人一骑的轮廓。   沐景欣喜着往前踏了两步,一动不动看着他朝这边靠近,直到马蹄声传至耳边,夕阳停留在他头顶,直到他在她面前停下马,垂着眼看向她。   她仰头朝向他,眼中打转的泪水几乎落下来,然后,便看到了伸至她面前的手。   于是她和以前无数次一样伸出手搭在他掌上,然后被他握紧,踏了马镫坐到他马背上。   沿着太阳的方向奔跑,风在耳边拂起,店铺,宅舍,行人,城门,一切一切皆已不见,只有阵阵“呼呼”声,以及他身上混了汗水的熟悉气味。她紧紧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闭了眼,将这一切细细感受,以让它深深铭刻在记忆里,一年,两年,三年,或是五年十年。   马停下时,太阳已完全落山,路似乎已经尽头,前面是茫茫一片几乎齐腰的荒草地,风吹起,荡起层层翠绿色的波浪,几片芦苇絮随着淡淡的青草味飘到她面前。   赵晔下了马,背对她站着抬眼看向天的最远方。   沐景看看他,又看看身下的马,以及还在更下方的土地。   她挪下一只脚踏上马镫,将另一脚也从马背上移下,回头看了眼赵晔,惊慌地“啊”了一声。   赵晔立刻回过身来托住她,她却平静道:“我没事。”说着,自己从马背下来,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赵晔瞧她一眼,松开她再次看向远方。   沐景站到他身旁盯着他道:“刚刚你的话我不太懂,你能给我说清楚一点么?‘要是等得辛苦了,可以不必等’就什么意思?”   他沉默着,她等着。   他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问道:“大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沐景一怔,再想他之前的态度,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在离你们军营只有几里距离的一个小树林旁。”   赵晔突然回头,目光紧紧看着她。   “赵晔,我以为,我们之间不该有猜疑,就算有,也是能明明白白问出来的。”她说道。   赵晔心提起又放下,却又提起,只是看着她。那一瞬,他想也许人自己的眼睛也是能欺骗自己的,也许他该相信的是心,而不是眼睛。   “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和英霁在一个马车里待了小半个时辰,然后你披头散发地被他从马车里抱出来,然而你们坐在草地上看月亮,说笑,又过了许久才……”   沐景忍不住打断他,“你是说那天你看到了?你也在?”   赵晔声音有些有低沉,“看到了,我看见英霁偷跑出军营心生奇怪而跟着去,然后亲眼看见他上马车,看见你们在里面一直待着,一直待着,我甚至听见……听见你在里面的声音。”   “那你为什么不冲进来!”沐景怒声道:“赵晔,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差点就失了清白,差点就要因此和你做不成夫妻了,直到现在想起来我还后怕!那天我一直期盼,期盼会有奇迹,期盼你能突然冲进来救我,可奇迹没出现,我没看见你的人,结果你竟告诉我你就在边上看着!赵晔,我还是你妻子么,你看着我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你就什么也不做地看着?你是怕了英霁还是怎么样,难不成你是等着我被人污辱了好借机休我么!”   “我……”赵晔呆滞着,愣愣看着她,好久才又开口:“你……你不是约了他,然后你们……”   “我是被你的侧室下了药!”沐景好一阵气结,甚至开始喘起气来,“那天我乘了马车来看你,结果在离你们军营不远时被几个蒙面人劫持了,他们给我和采曦还有赶车的朱五都使了迷 药,然后将他们两人绑在树丛里,把我丢在马车上驶到了那树林旁,给我吃了那种药,又去约了英霁过来,好在……好在英霁最终没碰我,要不然……”   “你被人劫持?又被人下药?”赵晔吃了一惊,一把抓过她肩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同我说,采心她竟这么大胆子?”   沐景扁了唇,一把掀开他的手,“你都在旁边从头至尾看着却一句声也不吭,我还须要说吗?我又有什么机会和你说,后来我去见你,你不是说你忙,让我别再去烦你吗?”   赵晔垂了头,顿时说不出话来。   沐景往远处走了几步,满含怒气地转过身去似乎再不想理他。   赵晔走到她身边,低声道:“那天我只看见英霁半夜出去进了马车,我准备过去看里面的情况时又在外面听到了你的声音,我以为……后来他把你从马车上抱下来,然后你们在地上并肩坐着,这样的情形,你叫我如何不怀疑?”   沐景深吸了口气,“那天,采心让人给我吃了那种药,然后放我一个人在马车里,那些她找来的人也把我身上值钱的首饰全拿走了,所以我头发都散了。英霁过来时,我已经神智不清,一会儿似乎看见了你,一会儿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有些意识,又没力气说话,没力气推开他,好在,最后他没碰我,用冷水给我敷了脸,我又在外面吹了会儿风才好些。他在马车下扶我,是因为我那时只是有了神智意识,但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下车时差点摔下去他才接住我。然后我们坐在一起说了以前的事,他说他对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也答应我和你重归于好,不再因为我而起芥蒂。之后他驾车,把我载到了马车出事的地方,我们在那里找到了被绑着的采曦和朱五,然后他回军营,我和采曦他们回去。对了,还有。”她看向他道:“英霁说如果以后有什么麻烦需要他来澄清就去找他,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可以亲口去问他。”   赵晔,微垂着头,一声也不发。   沐景看着他,心中怒气仍是未消,语气有些风凉地接着道:“因为你不见我,所以家里发生了许多事你都不知道,你的侧室怀孕了,因为我并没有完全承认那孩子是你的,所以她去外面找了人在我去军营的路上拦我,准备制造出我和英霁的奸 情。后来我看见之前劫我的人,找了他与采心对质,结果在言语中起了冲突,那人对采心动手,拉扯间采心摔倒,孩子没了。”乎子气踏。   “那孩子不是我的。”赵晔这时才吭声。   沐景心中泛起一丝紧张来,语气有些发酸地说道:“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你的?虽然那时小石刚去有些不确定,但不也是有那种可能么?”   赵晔沉默了一下,回道:“没有可能,那两夜我什么都没做。第一|夜只是在旁边坐了一晚,第二夜我睡床上,她睡榻上,我那样,只是……”他微微绷住脸,十分别扭道:“只是为了气你。”   果然……还是如此。   心里的紧张没了,酸意也没了,连刚才生起的怒气也开始消散起来,沐景低声嘀咕:“没事找事!”   “你可知道最近出的这些事全是因为你纳她为妾惹出来的!”   “若不是你和英霁私下见面,瞒着我那么多事,我会那样么?你又怎么知道这些日子我为了你有多痛苦!”赵晔也不愤地反驳。   沐景沉默一会儿才开口,大概是有所愧疚,说话的声音不由地也小了一些,“我是不该瞒着你,原本我是没准备瞒你的,也让采曦去给你送了信,结果阴错阳差地,她没见到你的人,我又弄出了那样大的事,杀公主,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了,怕告诉你之后也将你连累进来,这才没说的。因为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才让你陪我去洛阳看牡丹,当时我就想,大概一回来官府的人就会来抓我吧,如果死前最后的日子是和你在一起的也好……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太尉检视的事,我也不可能为帮英霁而支开你。”   “我知道……”赵晔说着,轻轻扶住她的肩,“那些日子你很异常,似乎时时担惊受怕着,我本来是怕你有危险才让人跟着你的,结果又正好看到你和英霁见面,又知道你在外面开酒楼,这才……”   一会儿,他说道:“其实那时候我并不是真的觉得你和他有什么,只是生气。惠容公主的事,最后是他解决的么?”   沐景点头。她不想将英霁所作的牺牲说出来,但也许他自己就能猜到。   赵晔沉声道:“所有的事,你不是该和我一起面对么?你夜夜噩梦,却不说,你将担杀人罪,却不说,若真是从洛阳回来你就被官府带走,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情何以堪?你以为我还能过得安心么?就算你已经被拉上刑场,我也要想办法救你的。”   沐景低着头。   “我知道了,我只是怕你无端受牵连。”   “你突然离开,就是让我受牵连,你出事,就是让我受牵连。”   沐景再次低下头。   “酒楼,我只是看见正好有钱,又有店,就开了,当时想等开业了再告诉你,那样就算你反对我也已经开了,你只能依我,没想到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就知道了,还生那么大的气。我没有觉得你会养不活我,和你在一起,就算住草庐喝清粥也是可以的,只是可以做才顺便做而已。而且你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活的人,我不希望你为了我,为了生活而去追逐,家中殷实,你不是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做自己的事么?”   “没见到你之前,我一直是没有后顾之忧的,见到你之后,你就是我的后顾之忧。”他说着,将她揽入怀中。   “不管战事有多久,我保证,我会平平安安回来。”   她伸手环住他腰,将脸埋进他怀中,鼻中闻见他身上的阳刚气息,耳边听见他一下一下的心跳,“我记着你的保证,若你失信,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不再与你相见。”   “不会,我不会……”他说着,将胳膊收紧,让她紧紧贴靠在他怀中。   太阳终于下山去,夜慢慢袭来,茫茫荒野染上一层灰色。   她在他怀中问:“为什么,当时不进马车来看看?就算是我们从马车上下来后,你也不冲出来是为什么?甚至后来也没说,难不成,你是准备就这样离开的么?”   心还在她耳边跳动,她只听见心跳,却没听见他的说话声。   沐景从他怀中出来看着他,疑惑道:“为什么?”   他仍沉默着,微微垂下头去,好久才回:“我怕冲进去,真的看见你和他在一起,我怕你们告诉我,你们才是相爱的,让我成全你们。”   “你……”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如此,但,我只知道若我出现在你们面前,当面拆穿你们的偷情,那我们就再不可能了。”   她看着他发愣,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所以,其实他是准备忍着什么也不说的,亲眼看见她瞒着他与别的男人“幽会”,“偷情”,他也准备装作不知道,然后继续与她在一起?   没想到他会这样,没想到他这样的人,竟会做这样的打算……他的刚硬,他的傲气,竟能允许他作出这样的决定,她以为哪怕所有人如此他都不可能如此的,就他他允许,他的骄傲他的尊严不会允许……   他选择了假装,选择了自欺欺人,可是又实在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所以他才不愿见她,不愿理她,对她一直躲避,只是她是他妻子,他不想这身份有所改变。   她伸手,将他抱住。   “那如果我和你说我要和英霁在一起呢,你会怎么样?”   “能不说这样的如果么?”   她笑了笑,“好,不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答案。赵晔,你真的知道什么最能气我,你抱采心进房那夜,我一个人在床边坐了一夜,想了许多许多……我以为我会马上离开,我以为我第二天就会向你要放妻书,我以为我再也不会爱你,再也不会理你,可是我都没有。直到后来,因为采心之事对你的恨与怨都慢慢消失,只是盼着你回来,盼着你能相信我……”   他一手将她的腰搂住,一手捧住她后脑,让她埋入他怀中。   “等我,阿景,等我回来……”   “我等你,无论多久都等,无论何时,你都要记得还有人在等你,有人时时期盼着你的平安,不要让自己出一丁点的事。”   赵晔一笑,“一丁点的事都不出大概不行,不过我会让自己活着,无论怎么样都活着。”   沐景因这话而抬头看他,目光中稍有不满,随后却变为无奈,又变为遗憾与忧伤,“之前总是为着这样那样的事而不回家,现在……你要走了,却连个孩子都没留下,若是有个孩子该多好……”   “我会回来,回来之后我们再也不分开睡,夜夜都在一起,能生多少生多少。”   她没因这话而有半分安慰,轻轻侧身过去沉默不语。   赵晔走到她身旁将她牵住:“还有最后一夜。”   沐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斜看了他一眼,“不正经。”   赵晔笑了出来,看着她道:“说不定那天晚上就有了,哪一夜,不是能抵好几夜么?”   沐景握了拳往他胸口捶去,手举得高,却是落得轻。   他握住她的手,突然将她搂住怀中。   “等着我,我回来,和你生孩子,陪你过我们以后的日日月月。”   “嗯。在外面要给我写信,只要有时间就写好么?”   “好。”   “我和英霁再早就没关系了,和谁也没关系。以后你回来,我们再不怀疑,再不吵架,好不好?”   “好……酒楼你愿开就开,再开别的也行,若是遇见难处,可去找二叔,他会帮你的。”   “好。等你回来,我带你去我的酒楼吃饭,那里的饭菜很好。”   赵晔轻笑,“好,如果我回来时还没关门的话。”   “乌鸦嘴,不许说关门。”   他又笑了起来:“关门也没什么,关了再开一个就好。”   “败家子,我会想开酒楼,就是因为你太会花钱,等你回来,我再也不让你那么奢侈了,一个月俸银就那点,还好意思花钱!”   “那是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那你花去吧,反正有一半在我手上,等你花完了你的钱我就不管你了,你要是不嫌累,我可以雇你去我店里做打手。”   “你的店能有这么出息么?大将军也能雇来做打手?”   “嗤,八|九品的小指挥而已,口出狂言,恬不知耻。”   “那你等着,等我回来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样的话。”   ……   清晨第一缕霞光从东方射过来投到赵晔脸上时,他睁开眼,只见眼前透着淡淡灰蓝色的天空,稍稍映着一点东边的红,不见云彩,带着丝丝清凉的晨风从身旁吹来,将绿的草尖扑到他脸上。   均匀轻细的呼吸在耳边持续着,他以极轻的动作低下头去,只见她头顶乌黑的发丝。   一切一切,都比不过清晨醒来,她偎在他颈侧沉睡的满足与喜悦,哪怕以天为被地为席。他将头轻轻往她那边歪了歪,好让自己的脸贴着她头顶。   野地里响起鸟儿的鸣叫,清脆悦耳,动听过最好的歌女。沐景因这声音而动了动眼皮,随后睁开眼,抬头看向他,两人同时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愉悦与满足,还有不舍。   “阿景,当你在汴梁的地上抬头望向天空时,我也在边塞抬头望向天空,下一个天亮,我就会回来。”   日出之后,赵晔的马在家门前停下。   沐景的手缓缓从他腰间松开,却迟迟不愿下马来,两人沉默着,在马上静 坐许久,直到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仆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沐景踏了马镫下马,站在马上抬眼看他,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没想到这样高地抬着头,泪水仍然能冒出来打湿眼睛。   “一定要,平安。”   “照顾好自己,我回来时要看见和现在一模一样的你。”   沐景想笑着说那不可能,人总会老,可却笑不出来,说不出来,又想说军营只怕要点人了,你要快点回去,却仍是说不出来,只是抬眼静静看他,将他此时的模样在心底一遍遍刻画。   “九爷……”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一身素服,一头不见簪钗的乌发,样子悲痛的采心站在了大门后。   悲痛,却不憔悴,看着只是美艳与楚楚动人。   她还未说话,两行泪水就从眼中掉了下来,没有抬手去擦,只是走到赵晔的马前,凝视他一会儿,突然跪了下来。   “九爷,婢子有话要对九爷说。”   赵晔没有回话,她泣声道:“婢子知道夫人的一些事,恐怕性命不保,九爷在离开前一定要救救婢子……夫人她……她和人有染……”   赵晔抬头看向刚刚听见马蹄声打开门的小厮:“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个牙人来。”   小厮愣了一会儿,随后马上反应过来,道了声是,立刻就往街道上跑去,采心一惊,立刻抬眼向赵晔,“九爷……”   “不用多说,我自会处置。”赵晔说完这句话就将目光投向沐景。   采心不知道……事情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牙人……牙人,他是要卖自己么?可是他难道连沐景与人有染的事都不在意?这不可能,完全不可能,没有哪个男人会容忍这个,更何况是九爷,可是,叫牙人来自然是买卖人口,沐景再怎么样也是妻,最大不过是休,怎么能卖?   小厮动作极快,不过一刻时间就拉了个妇人过来,那妇人一边跟着一边插着头上的簪子,嘴里还在叫嚷着怎么急成这样,直至到了赵晔面前才安静下来,一边喘气一边含了笑见礼:“赵……赵家九爷啊,有,有……”   “把她带走,随便送到哪个人家去。”赵晔向采心扫过一眼。   采心的脸瞬间就白了下来。   牙人看了采心一眼,想了想,回道:“她生得好,婆子我手上现在只有一户人家是要好看的,城南一个富户,姓朱的,要找个好看的妾室。”   “进去找人把她的卖身契拿过来。”赵晔看向同样在喘气的小厮,小厮立刻就应声跑进屋中。   采心立刻哭道:“九爷,九爷这是为什么?婢子说的话句句属实,就是前几天的夜里,家里许多人都知道的,是和英家的四郎,是真的呀!”   赵晔低头平静道:“住口。”   “九爷,夫人她真的……”   “除了普通人家,妓馆也行。”赵晔突然看向牙人。   牙人还没说话,采心早已停了哭声,眼睛带着绝望一动不动地看着赵晔,身子忍不住发起抖来。   “九爷。”小厮从屋中 出来,手上拿着张纸,依赵晔的眼色交给牙人。   牙人此时才缓过气来,看着赵晔道:“还有个事,不瞒九爷说,这朱员外的妾有点多,现在家里已经有上十个了,他也是个好女色的……”   “都行,送去就是。”   “好,九爷说了话,那婆子我就去办了。”牙人点头道。   赵晔淡淡道:“以后再有什么事就找我夫人。”   牙人与沐景又进过礼后就弯腰去拉地上的采心,采心从地上起身,脸上死灰般没有半点血色,一双原本好看的眼睛此时却在瞬间空洞,似乎知道求诉无用也不再多说什么,被牙人一拉,身子无力地随着她前行而去,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   “那朱员外好女色,她才小产,现在过去怕是……”沐景忍不住说起心中的担心,赵晔却没有接话,只是回道:“我要走了。”   沐景紧抿唇忍住悲痛,“小心,保重,平安。”   赵晔点点头,缓缓执起缰绳拍过马身,在马儿的疾驰中回过头去。沐景看着他的背影,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   又一年中秋,傍晚时分,容锦楼早已宾客满座,地理位置好,能看到月亮的地方更是早有人占了位置,只等月亮升起,天气晴好,这一夜的月亮定是光彩夺目。   沐景在二楼的雅间内倚窗看着外面,那窗子足有四开,几乎占了整面墙,点了几颗星辰的天幕从被从窗外送进来,让人无比期待待会将会挂在那上面的那一轮圆月。   他说,她在汴梁看向天空时他也在边塞看着,此时,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看着,和她一样等着月亮?   她在窗台边撑起头,想像着他此时以何种姿势看着,是坐在石头上,还是躺在草地上,或者是站在帐篷前?   “夫人,他们到了。”采曦从门外进来,朝沐景说道。   “到了吗?”沐景立刻从窗边起身,出了门下楼去。   酒数外,王府一众人已从车上下来,正看着酒楼内的热闹盛景吃惊。站在最前面的二夫人正低头对手中牵着的小女孩说着什么,脸上满是笑容。   “二婶,三叔,三婶,四叔,四婶,没想到你们这快就来了,我还以为要到天黑的。”   二夫人抬起头来轻笑道:“你不也这么快么,倒没想到你弟弟的这酒楼竟比樊楼还热闹,若不是认识,只怕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弄到位置了。”   “哪里,酒楼没别人大而已。”沐景说着就带了他们入内,待看到里面包间的情形,四爷赵博早已吃了一惊,将房中看了看,又快步走到那扇能看到半边天空的大窗子赞叹道:“这房间才好,可算是最好的赏月位置了。”   “对,夏天也好呢,在这儿多凉快!”其他人也跑到了窗边去,一边吹风一边赞叹。   沐景看着二夫人问:“二叔还忙着么,怎么没来?”   二夫人回道:“进宫了,晚一些就会来了,不用等他,我们先吃就好。”   “那我先让人上些小菜点心来吃一吃,等二叔来了再上菜上月饼。”   “那就如此吧,先等等也好。”二夫人说着看看房中,问道:“怎么不见欢儿乐儿?”   “他们上午闹腾得累了,下午就睡下了,我过来时他们睡得正熟,所以没弄醒,我吩咐了的,等他们一醒就带他们过来。”   “欢儿乐儿是大懒虫,白天还睡觉。”二夫人身旁牵着的小女孩嗲声取笑道。   二夫人看看她,然后抬头道:“孩子都两岁了,还不取大名的么?”   沐景微微叹了声气:“不是九郎在信里说儿子的名字一定要他取么,可他又一直不知道取什么,就搁到现在了,我就怕到时候太取晚了人家只记得他们小名了。”   二夫人忍不住露出笑来,“他们俩以后的名字要真成了欢儿乐儿只怕要怪你们了,看他们的样子现在像极了九郎,以后长大了只怕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那样的相貌身材叫个欢儿乐儿确实别扭。”   “二婶说得我更着急了。”   “只怕是从当初怀孕起就开始想名字了吧,怎么两三年了他还没想到么?”二夫人问。   沐景有些不好意思,“说是什么字都不好,什么名都不好。”   二夫人又笑了,“他是心里太欢喜吧,所以觉得什么字什么名都配不上自己儿子。”   听着长辈这话,连沐景都替赵晔不好意思。   二夫人看着她,停了一会儿,说道:“仗打完,九郎只怕是要回来了,不如你们就在年前搬到王府吧,欢儿乐儿不是总嫌家里不如王府孩子多热闹么,住到一起了他们玩得也开心些。”   沐景心中一暖,抬头对二夫人一笑,点点头,“好。”随后又道:“不过得缓几个月,我爹娘要从汾州过来一趟,等安置完他们才行。”   “你爹娘?”   沐景点头,“为了我妹妹的事。”   二夫人明白过来,“我记得你妹妹,虽说女子做生意终归是不好,但我见她也是容貌秀丽,大方得体,怎么迟迟不愿嫁人?”   “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吧。”沐景语气中透出了些许无奈,“这一番爹娘亲自过来,还不知她如何应对。恐怕唯一高兴的就是我弟弟了,上面一个表哥,下面一个妹妹,倒没人过来催他了。”   正说着,门打开,采曦过来略放大了声音说:“二老爷来了。”   随后,赵崇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竟少有地淡去了严肃,带着些喜色。   沐景看出来,二夫人也看了出来,走上前问道:“是有什么喜事么?”   赵崇脸上的喜色又多了一分,回道:“大军要班师回朝了,所以九郎要回来了。”   “真的?果真是喜事,还要多久,两三个月么?”   后面四爷笑道:“反正年前肯定能回来的,到时候论功行赏,不知要升多少级呢!唉呀呀,十一可有了个好榜样,才入了禁军,以后说不定也能和九郎一样!”   赵崇翘起唇角,脸上露出极难得的笑容,旁边七郎八郎几人都喊着今日多喜临门一定要不醉不归,长辈们也高兴着,并不出言阻止。   沐景转身看向外面的夜色,微微抬头极力阻止眼中的泪水溢出,烛光照到她眼眸中,照耀出夺目的光彩。   ——全文完   ————————————————————————   心中各种激动,突然之前好像不知道说什么了。   昨天,有朋友说我的的读者是死忠,铁粉,我笑,说她们是愚忠,心里却是感动。   总之,谢谢大家……   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这样吧,本文无番外,近期开始慢慢更新我那个免费的《凤栖梧》,然后年后再开新文。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   本书由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