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名:若别离 【完结全本】   作者:野孤禅   ☆、第一章 楔子 (710字)   山之颠,云海深处,雾锁层层,云涛茫茫,绵接天际,浮云彩霞时隐时现,是仙境似的人间。   崖前一名仙风道骨的灰衣老尼迎风而立,周身散发着一股平和宁远的气度。   如苍山,如浩雪,如大渊。   她跟前跪了个身着灰色袈裟的豆蔻少女,黑发如绸,眉如远山,眸如繁星,肌肤胜雪,貌比白莲,风华无双。   此时,少女精致绝俗的容颜上有着坚定不移的决心。   “请师父成全。”白衣少女从黎明就开始在这里跪了,眼眶下是淡黑的倦意。   “为师说过,你难为我佛门弟子。”镜明师太也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回绝。   “请师父成全。”她又道。螓首叩紧地面。   “阿弥陀佛。须知我佛门中人需得放下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一时舍却,到了没有可舍的境界。你可放下了?”   “是,弟子放下了。请师父成全。”白衣少女神色不改,心若磐石。   镜明师太先是无语,随后轻叹似的问:“不曾拿起,何谓放下?明若,你尘缘未尽,何苦来哉?”   “不,师父。弟子从小由您看着长大,您知道的,弟子侍佛之心,可昭日月,未曾眷恋红尘。”为什么师父总说她尘缘未了?眼看着那些比她晚入门的同门师姐都已剃度出家,而她至今仍不得佛缘,她真的急了。   “痴儿啊痴儿。”合上的双眼微张,镜明师太道,“好吧,为师就给你这个机会。若到你十八岁生辰,你仍心志不改,为师就成全了你去。”镜明师太不再多言,转身向云海走去。   少女欣喜抬头,笑靥盈盈,如花的美丽脸庞柔化成溺人秋波,顾盼之间,清灵脱俗,流露出绝代神采。   “谢师父。”少女连叩三响头。   十八岁,她只要再等三年就可了。   ☆、第二章 尤恐相逢是路人 (2493字)   三年后碧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漓州自古繁华。其凭借着水陆运输便捷成为商业交通要道,客商云集,再经历代王朝有心发展,如今已是大胤王朝数一数二的商业城市。且漓州风景秀丽,莺娇燕婉,菱歌泛夜,吸引游人无数。而碧城就位于漓州的西南角,依山傍水,民风淳朴。   正午时分,虽是早春时节,但太阳早就不耐寂寞,已经火辣辣地挂在天空上。城门外意外的出现了车轮的轱辘声,在城门守将诧异的目光中一支劲装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进了碧城,十几名武士踞于马上,腰间配刀,虎目如电,内行人一看就知道都是各种高手,中间拥着一辆金顶华车,车身漆红雕绘,也无过多装饰,但有心人若仔细看那材料、做工,定能窥出其中非一般人所有。行进的速度虽有些缓慢,但整支队伍难掩凌厉之气。   不言而喻,此车中人非富即贵,定非寻常人物可比。   只是这样一个大人物为什么会来到漓州中最不起眼的碧城呢,实在匪夷所思。   “到了?”京腔自车内传出,带点威严。   “是,王爷。”策马在旁的青衣人俯身应道,高高瘦瘦的,一身青衣倒衬得有几分竹子的味道。   “停车吧。”车内的人再次发话,赶车的小厮立马停下,动作麻利的下了车,再转身恭恭敬敬的给他掀车帘。   风徐,   衣袂扬,   风光霁月。   帘子一掀,一名丰神俊美的男子步出华车,仿佛黑夜中闪耀的星辰般耀眼。他头顶金冠,手持折扇,一身锦绣雪衣,金丝绣边,精致的翡翠衣扣,腰间的青葱玉佩,脚踏黑色长靴,靴底金丝掐边,侧目之间,面如冠玉,目似寒星,身材修长如玉树临立,气韵清贵恍如一轮明月,疏淡雅匀。   他就是静安王玄昕,是先皇十七弟,两人虽非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其母早逝因故由当今太皇太后抚育,与先皇厚,因着两人年岁相差甚远,关系亦是如兄如父。十六已封王,师从当朝丞相,文采风流,少有才名。先帝曾赞曰:淡泊以谦冲,温雅而无弱,有匪君子,不外如是。兼之玄昕相貌俊美,有子都之姿,而被视为本朝最出色的男子之一,倾慕者无数。不只太皇太后对这庶子宠爱有加,就是当今皇上,也待这只比自己大了八岁的皇叔亲厚非常,论尊荣无人出其左右。   但此人更是王公权贵中最低调,最殊异的。   年至二十有四,却是至今未娶,府中姬妾也多是为他人所赠。文韬武略,却少涉政事,淡泊名利。   “答应我……答应我……。”   “答应什么,你说?”   “答应我……待我死后,去碧城的慈云静斋找一个叫玉明若的女子……她是我妹妹……若她还未出家……你就将她留在你身边,待我照顾她一辈子。”   “好,只要你说的我都答应。”   ………。   玉明若,生就断掌,有道断其不祥,谓之冥星照命,必克其亲,自小便送入江湖最为遁世超然的慈云静斋之中。   阿彝,我来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   “主子,属下打听过了,前面就是碧城有名的太清居,属下已派人前去打点,等您一到就可用膳。”   太清居   这里是碧城内数一数二的大酒家,非达官贵人、名流绅士不得入内。据说太清居的老板是在北方极有势力的家族开的,连朝廷都要礼让三分,凡是有点见识的都不敢在这里闹事。   在仲景心里也只有这样的酒家才配得起他家主子的身份。   “不用了,就在这间酒楼用吧。”   坐了一天的车,奔波劳碌,玄昕的眼中已有了倦色,也没多少心思在吃食上,只想静一下。凤眸无视街上百姓好奇的脸孔,随手一指附近的酒楼。   在门口负责招揽客人的店小二,早就注意到这颇有排场的贵公子,他连忙上前热咯道:“这位爷真是有眼光,选中我们望山楼。咱这里别的没有,但我们的漓州名菜可是远近驰名,管保让您回味无穷。”   玄昕也不言语,顺着店小二的招呼就进了酒楼。   既然主子都进去了,仲景也无话可说,就带着人跟着进去了。   酒楼里的装饰倒也朴质,墙上挂着当地的几幅山水字画,一看即知非名家手笔,却仍颇有情趣可爱之处。虽比不上京里的雍容大气,但也是古朴天然,也算与“望山”二字相得益彰。可这也只能称得上是二流的酒楼,龙蛇混杂,说书唱曲,好不热闹,既有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当然也不乏有身份的地绅富仕,走南闯北的生意人。   但见一中年人讲话颇为神秘,隐晦,吞吞吐吐的反而引人侧目,   “老李,你说那事……。是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唉,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就看破红尘了呢,听说林家那小子一听到这消息,就痴傻起来,一个人关在房里不吃不喝,谁劝也不行。”那人称老李的另一中年人倒是爽快,不遮不掩的。   “岂止林家那小子,你去问问,咱碧城有哪家的小子心里没有个玉观音,你听林秀才怎么说来着——众里嫣然无颜色,人间难得玉观音。”那中年人杨老板经老李这么一说,倒也不再那么扭捏。[书香门第]   “你说的也是。这玉姑娘倒真的担得起‘观音’这两个字,那模样,那神情,跟个仙女儿似的。最难得的是生了一副好心肠。上个月狗儿娘病了,家里没钱,济世堂老何硬是不给看,人家玉姑娘知道了,二话没说就赶下山来给狗儿娘看病,那药还是她冒雨从山上采的呢!”老李越说越激动,竹筐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全抖了出来。   “可是,不是我老头说,这样的人物谁又能,谁又敢娶回家去!那群小伙子啊,也只能想想罢了,一见到人家玉姑娘就支支吾吾的,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哪里还有少年郎的样子。”杨老板呵呵地没笑两下,又叹了口气,“玉姑娘这样的人才,咱这些凡夫俗子是配不上的……。菩萨终归是佛门的……”   “唉,是难得啊……。不过这玉姑娘今年真剃了度也是好事,你看,我们郡里自从有了玉观音,小伙子心里眼里就没了别人,有多少日子没办喜事了,这倒也是皆大欢喜。”   “呵呵,喝酒,喝酒,不谈这些了,还是说说咱们下笔买卖吧。”   玉观音?玉明若?   玄昕慢悠悠地穿过大堂,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第三章 如是我闻千里寻 (1947字)   “爷,这边请。”   “碧落”?——上穷碧落内下黄泉?   玄昕走进这个叫碧落的雅间,装饰的还算雅致,紫檀木的圆木桌椅,莹白亮泽的瓷器。   “爷,您的随身护卫……。?”   “请店家安排他们随一般人用饭即可。”仲景代主子回答。   “是是,小的马上安排。爷想吃什么,也一并点了吧。”店小二恭恭敬敬地递上菜单。   “就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吧。”玄昕看也不看菜单,大手一挥就把小二打发了。   店小二一走,雅间里只剩下玄昕主仆俩。   玄昕走到窗口,往楼下瞧去。大嗓门的小贩高声招揽生意,有垂髻童子争相追逐,有怀春少女在摊子前挑着胭脂水粉……。   “还真是热闹啊……。”玄昕倚着护栏,状似无心地摸着玉扳指,“你说……他们口中的玉观音到底是什么人?”   “属下不知。”仲景恭敬地回答。“但若主子想知道,属下马上去查。”   玄昕微微一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不必当真。”   仲景这人就是太过一本正经,耿直固执,总是念着当年的旧恩,唯他是命,不知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   店小二很快地送上茶水。   “爷,您的茶。菜马上好,您稍等片刻。”   “小二哥,你在碧城有多久了?”仲景叫住店小二,拉到一边问道。   虽然主子是随口问问,但仲景还是要打听清楚——只要主子感兴趣的,他决不放过。   “小的是土生土长的碧城人,这方圆十里就没有小的不认识的。”   “那我想向你打听点事。”说着一点碎银子就递了过去。   店小二热络马上又升了一级,早就知道,这些人非富即贵,把他们伺候好了,保管有甜头吃,果然没错。   “不是小的自夸,只要是咱碧城的事,就没有我小丁子不知道的。这位大哥,有事您就尽管吩咐。”   “刚才,我们从楼下经过,听到的玉观音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玉观音不是什么神圣,只是自幼居住在慈云静斋的姑娘家罢了。不过,在咱碧城,都拿她当活菩萨。”   “哦,这是为何?”玄昕在一旁静静听着。一开始只是怀疑她与玉明若有关,并无他想。现在听来,也不禁来了兴致。遂开口问道。   店小二一听,连座上的公子爷都发问了,劲头就更足了,“这玉姑娘平日里都在山里,但每逢初一、十五就会下山来给附近的村民看病施药。别看人家姑娘年纪小,可那医术比城里的那些大夫都强。自从她师父镜明师太闭门清修起,就一直给大家看病,从来都是药到病除。不过,一开始也没有玉观音这个名号。是前年的佛诞,扮观音的临时出了差错,玉姑娘那时刚好在,盛情难却就顶了她去。你还别说,玉姑娘一上去,那模样,那神情就跟个菩萨似的。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玉观音的名声就传了开来。”[书香门第]   “她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怕是言过其实了吧?”   “这位公子,虽说小丁子平日里是爱吹牛,可玉姑娘的事,小人可不敢胡诌。不信,你去楼下问问,一提玉姑娘,谁不说一个好字。可惜啊。。。。。”   “可惜什么?”   “公子是外乡人,有所不知,玉姑娘从小就住在慈云静斋,一心皈依佛门,十八岁一到就会出家,就是明天了。可惜啊。。。。。。”   “有意思。”玄昕挥着折扇,“说了半天,你还没说这玉观音到底什么来历?”   “瞧我个苯瓜子。”店小二陪着脸讨好地掌了一下脑瓜子,“这玉姑娘,原名叫玉明若。。。。。。。”   “她叫玉明若?!”   “呃。。。。。。是。。。是啊。”店小二被玄昕突然打断,楞了一下,“玉姑娘,这么个天仙似的人儿,其实也是个孤苦的命。听小的爹娘讲,她一岁不到便被送到了慈云静斋,听说还是贵家出身。真不知道,世上到底有怎样狠心的父母,无缘无故就把这样好的姑娘给抛了,快二十年都不来看一眼。”   那店小二还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玄昕却只是抬眸淡淡扫他一眼,顿时,他只觉脊背一凉,喉咙处似有什么堵住,所有的话便全吞回了肚里。   仲景看着主子快要不耐烦了,马上叫开店小二,“说了那么久,主子也该用膳了,小二哥,麻烦你前去催催。”   店小二也是个察言观色的主,跑堂这些年还是识得些斤两,刚才是一时忘了形。现经仲景一提醒,马上闻弦歌而知雅意,“好嘞,小的这就去。”   说完,即匆匆下楼。   玄昕无意识地挥着折扇,神思还沉浸在店小二的话里。   玉明若。。。。。。玉观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小便被父母双亲弃置的你,如何在这样的环境里活下来?你真的能屏弃一切怨恨,皈依我佛?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玄昕唇边绽出一丝笑花,站在一边的仲景无由打了一个冷战。   ☆、第四章 锦瑟华年谁与度 (2404字)   山上山,白山抱千翠。   云中云,缭雾拥东翮。   千里过碧城,不到东翮人不归。   如果说原来的碧城只是个不起眼的乡野小镇,那么有了东翮山的碧城就不再卑微。东翮山,碧城一大名胜之地,终年云雾缭绕,如天人仙境,过碧城无有不登此山者。   碧城上有一座慈云静斋,是由一代女侠皇甫纭所传,距今已有百年历史。   当年,皇甫纭,人称碧波仙子,貌比天仙,倾倒武林侠少无数。其武功超群,通晓歧黄之术,称得上是当世第一女子,更是拜倒江湖侠士英雄无数,连魔教尊者也不能幸免。江湖众说纷纭,纷纷猜测这位武林第一美女最终会情归何处。   没有人料到最后,皇甫纭竟然落发为尼,自号无澜师尼,终年闭居于碧城。   其原由却连江湖百晓生也不得而知,令人不胜唏嘘。   于是十年后,碧城的东翮山中就多了一座慈云静斋。   虽然皇甫纭至此便绝迹江湖,一众女弟子,也是出家脱世之人,清心寡欲,少在江湖行走,但江湖中人摄于皇甫纭昔日声名,无人敢来造次。   纵使百年过去,慈云静斋遗世而立,在当今一代宗师镜明师尼带领下,盛名不减当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此时正是早春三月,斜阳欲沉、牧童晚归之时。夕阳照射下,但见明媚远山中,天空纯净得不染一,不时地飘过几缕白云。花香弥漫,雀鸟谛唱,蜿蜒而去的水流潺潺,山谷内的两侧山壁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红黄色棘果,两侧的侧坡铺满了嫩绿的小草,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野花,斜晖从密密的枝叶中细细地抖落,洒在碧草野花铺就的溪涧旁,扑闪着金子般细碎的光亮,充满了勃勃生机。[书香门第]   夕阳的余辉又穿透迎风的树枝,映照着正在山中采药的玉人身上,宽大的白色长袍,披散于身后的长发,偶有风拂过,衣衫飘扬,发如墨绸轻舞,西落的日光透过树梢斜照在她的脸庞,映得她瞳若秋水,整个人那般的简单又那般的灵动。漫天匝地的金光涂染在她的面容,令她抬起皓腕,试图遮挡眼前刺目的阳光。   阳光之外,玉明若看见了被斜阳披染上一层绛红色泽的山间,被美景所惑的她有些怔然,索性停止了采药的举动,放下竹篓,坐在大树之下,定睛细看眼前的风光。   算算日子,三年之期将至,明天就是她出家之日。她是既期待又兴奋,但她心中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感,仿佛有什么事将要发生。日子越接近,这种感觉就愈加强烈。她已经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静下心来,纯粹地欣赏眼前的景致。   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身旁的花草,和煦的东风掠过发际扑上她的面颊,只觉得灵魂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祥。令她昏昏欲睡地开上双眼小憩。夕阳将在树下安睡的她映照得柔和朦胧,梦中的她笑靥轻浅,似是脱尘而出的仙子。   远处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让渴睡的玉明若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双眼寻找那道声音的来源。   “明若!”   她回过头,在山坡的远处看二师姐觉华正向她这边走来,这才想起自己在树下睡过头,已耽误多时了。她撩起裙摆站起,背起竹篓向觉华师姐挥手招呼,“师姐,我在这里!”   “阿若。。。。。。你这丫头,出门采药,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也不知道回来,害我好找!”语中虽在埋怨,但表情明显是松了口气。   此人是觉华,三十开外,是掌门镜明师太的亲传二弟子,平日负责门中琐事,对玉明若也颇为照顾。   “师姐,我错了。你就别生气了。”玉明若笑着挽上觉华的手臂,赖在她的肩头撒娇,卸下人前的端庄,多了少女应有的天真烂漫之气。   “这是哪里来的小无赖啊,我的‘玉观音’小师妹呢?”觉华看着卸去端庄,难得露出孩子气的玉明若,拿着山下村民的话打趣着她。   “师姐,你就别再取笑我了。”玉明若俏脸一红,玉颊生辉,拉着师姐的手不依。   山下的村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她前年代扮了观音起,就开始叫她“玉观音”,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就连师门里的人都知道了。   “你啊!”觉华宠溺的敲了玉明若一记。   这个师妹啊,从来不知道她在外人眼中有多好。来到慈云静斋已有十年了,心中早已将她视作亲妹妹。看着明若从一个小女孩变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心中不胜感慨。   “阿若,你想好了。。。。。。?”觉华迟疑的问。   “师姐,你在说什么啊?”玉明若抬起头询问,看着觉华担忧的目光,旋即明白师姐所指为何,随即脸色一整,归于郑重。“是的,师姐。你知道的,这是我从小的心愿,我是不会放弃的。”   “阿若,师姐就是知道,才这样问你。”毕竟是自己视若亲妹的人,觉华不希望明若将来后悔,语重心长地说。“你和师姐不同。师姐从红尘中来,是看破俗世才出家的。可你还年轻,你的世界只有慈云静斋,从没有去外面看看。师姐怕你以后会后悔。”   “佛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世界不在大小,应在心中所容。明若的心中只有佛祖,无可后悔。”语气庄严肃穆,一瞬间与方才撒娇的天真少女,判若两人。   “真是拿你没办法,师姐也不劝你,只要你心中无悔便好。”   觉华一叹,想起她当初初见明若的时候。   那时侯的明若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瘦瘦弱弱的,但长的粉雕玉砌,绝世容颜已可窥端倪。落英缤纷间,明若端然静坐于师傅座前,宽大的素衣垂落下来,整个儿把身下的蒲团盖住,完全如老僧入定一般,脸上有中淡淡的圣洁的光辉。再仔细一看,那姿态与师傅的,竟是如出一辙。   觉华知道,这种境界若是没有多年修炼经历,是很难做到的。可是,明若居然从外表上做的与师傅完全一模一样,这是连自己都不能的。   无庸质疑,玉明若是极有慧根的。若是出家,潜心修行,将来佛法成就必不下于师傅,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可惜了这如花容颜,即使上身为女子的她,也抵不住明若璀璨一笑,连这天地也要黯然失色。[书香门第手打出品]   ☆、第四章 一日心期千劫在 (2385字)   辰时,群龙行雨   慈云静斋正殿,受戒仪式即将开始。   “你当真想清楚了?”手持剃刀的镜明师太宝相庄严,凝神注视着跪在蒲团上的玉明若,见其面色如水,无波无纹,目中坚定之色俨然,遂又道:“我佛照见五蕴皆空,能度一切苦厄,却从不纳不诚之心,亦不收无意之人。”   玉明若静跪于佛前,双手合十,墨发未束,发丝一片散落,微微披于两肩,佛祖座下,如水妙目清明通澈,无尘无诟。“阿弥陀佛!浊世耽溺,动辄八苦三灾,十劫九难,怎如极乐净土,与菩萨为邻。弟子一心向佛,诚意天可怜见。”眼睑低垂,神情虔诚而又肃穆。   唉!镜明师太长叹一声,慈悲之心更盛,世人只道红尘苦,岂知烦恼自寻之……   沉郁的钟声再度敲响,那一柄剃刀眼瞅着就要落下……   “且慢!”一个声音忽然从门外穿来,清越悠扬,不禁令人想起夜月下的钟鸣,冷冷清辉下,钟声在山间中娓娓荡漾。   众弟子同时一惊,什么人胆敢阻止受戒仪式?本派弟子定然不会枉顾戒规,若是外人……   镜明师太却只是神色自若的将剃刀轻轻放入小沙弥手中的托盘之上,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眼中一片平和,丝毫没有被人打断仪式的不悦,反而像是意料之中的事。然后对着殿外朗声道:“施主何不进殿说话?”   众弟子闻声去看,只见那人背光而立,仿佛从万丈玄光走来,整个人沐浴在淡金阳光之中,被天光映得几乎透明。   待他逐渐走进,眉目神情方显露出来。他,乌丝束金冠,藕色长衣,腰间系明黄蟒带,配一只碧玉貔貅,晶莹剔透,圆润天成,似古书中走出的兰陵王。   有一刻,明若怔愕得忘了呼吸,目光不自觉地被那双黑黝的眸子掳获。那双未曾相识的眸子,带给她一种莫名的不安,惊起一阑春水,带来了阵阵强烈不安的感觉。   只见他星目含笑,玉扇轻合,挥退欲进门的侍从,意味深长的看了背对于他的玉明若一眼,随即朝向镜明师太双手合十,恭敬道:“弟子玄昕,今日叨扰宝刹,失礼于佛祖,望请师太海涵,日后定当多添香油以作补偿。”   玄昕?   玉明若面露狐疑,她久居深山,并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可是,那种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镜明师太貌似无意的看了眼玄昕,淡然应道,“我佛慈悲,香油钱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只要静安王爷心存善念,与人为善就是了。”处变不惊,稳如泰山,端得是一派宗师风范。   原来是天皇贵胄,怪不得有如此气势。   静安王玄昕,早就听师兄提过,端正自持,雍容无双,游刃官场,是个深藏不露之人。   “呵呵,师太果然是慧眼如炬,令人叹服。”玄昕轻笑:“师太的教训本王一定会谨记。不过,今日情非得已,恐怕要跟佛祖抢人了!”谈笑间谦雅有度,似乎只是在与友人品茗闲聊,而不是要与佛祖抢人。   “哦?”果然是不可小觑啊。   “这个人,本王要带她走!”他根本不看玉明若,手指却又分毫不差的指过去,那一指简单至极,可他做来,却是淡雅如风,仿若蔽月之轻云、或流风间的回旋飘雪,任谁也不会再怀疑他此行的来意。   大家顺着他的手看去,玉明若再一次处于众目睽睽之下。   玉明若蓦的起立,神色古怪道:“这位施主,小女子似乎与您并不相识你。”   玄昕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玉明若,有丝震动于她的绝世容颜。   似曾相识的脸,却美得别样风情。   玉明彝的美在于华丽的飞扬,唇齿勾笑间,夺人心魄;而玉明若的美却是静静的,只是站在那里,一身素衣宽袍,不施脂粉,即便如此也依旧清丽无双,黛眉如柳,面若桃花,洚唇不点而朱,眸光清澈如水,似清莲临风,灵秀天然,清雅绝世。当那双眼眸随意的转来时,只觉得目明心静,一种从未有过的清爽舒适在四肢百骸静静散开。书香门第   阿彝,这就是你的妹妹?这就是你要我看的吗?   如此神似的眉眼,他又怎么会忘记!   “施主?好奇怪的称呼!”玄昕故意挑衅一笑,似在衡量她的深浅,“佛祖还没收你,不是吗?”   “小女子虽身在红尘,却已是心向佛祖。称一声‘施主’有何不妥?”玉明若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擅自行事?”玄昕步步相逼,难得的尺寸不让。   “小女自小离家,亲缘已断,孑然一身,自己便可作主。何况,你我素昧平生,孝义与否乃是小女的私事,何劳施主费心?”感觉到来人的挑衅之意,玉明若语气未免也有些犀利。   玄昕并不答话,脸上也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孑然一身?你可是忘了你上有兄长?”   “阿弥陀佛,我确有兄长!”玉明若平静如水的答道,只有那笼入袍中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眼前此人,她根本不识,为何他竟知晓她家中之事?如今又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出现,到底是何居心?   “你到底何人?”   “本王受你兄长之托,接你回京并照顾你终身。”   “不可能!我不信。”玉明若想也不想,便脱口拒绝。   “你还怕本王诓你不成?”长袖一舞,玄昕将双手负在身后,渡到玉明若身前,气定神闲的反诘。   “口说无凭便想将人带走,这与强抢又有何异,王爷,难道不怕有失身份吗?”玉明若倒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此刻玄昕眼中怕是洪水猛兽也不为过。   “强抢?”玄昕唇角一勾,半是嘲讽半是调侃,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样。   凭他静安王玄昕,撇开天皇贵胄的显赫身份,就冲他的才华相貌,哪个女人不趋之若骛,还需要强抢?!   他摸出怀中的菩提念珠递过去,“你可相信了?”   明若接过,那是一串很普通的菩提念珠,但明若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多年前送给兄长的生日贺礼。因为那上面有她亲自在佛前刻的金刚经,是为哥哥祈福保平安的,一字字,历历在目,怎不熟悉。   ☆、第五章 天水讼 乾上坎下 (3191字)   “哥,给你。”   “这是什么啊?”   “我亲手做的菩提念珠,人家熬了好几个晚上,好不容易完成的。”   “不要。”   “为什么?”   “若若,你哥可过不了清静日子,你不会是想强逼我做秃驴吧。”   “不许对佛不敬,要不然我可生气了。”   “明明就是啊……”   “还说!”   “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嘛。”   “错了就要认罚,口上说说可不行。”   “若若,你真是老天爷派来收拾我的,我算是投降了。”   “好,那就罚你一直带着念珠,不许摘下来。”   “知道了,我会一辈子都带着它,人在珠在。我的小菩萨,你满意了?”   “你答应了的,不许摘哦。”   “是了,我不摘。”   ………   如今菩提念珠在她手中,那哥哥呢?   心中仿佛是被什么揪紧了一般,狠狠地抽痛起来,她脸上瞬间闪过无数种复杂的情绪。   她走到玄昕面前,犹疑不决的问道:“我哥哥……到底怎么了?”   “你还在意他?”玄昕挑眉,似在提醒她刚才那句“亲缘已断,孑然一身”。   “他是我哥哥!”听到玄昕置疑的嘲讽,明若特意加重了“哥哥”的语调。   玄昕顿顿了,抬眼细细地看着玉明若,似为她言语所动,“他……死了。”他沉声道,那声音中有一抹深深的悲哀。   心,若万石哄压。书香   玉明若一愣,呆滞地看着玄昕的表情方才回过味了,惊然道:“死了?你骗我的是不是?”平静无波的玉脸上,一时间瞬息万变,仿佛脆弱的冰面上抚过春的暖风,冰层龟裂。玉明若近乎哀求的望着玄昕,只盼着他的一句“是”,哪怕只是一个点头。   玄昕无声的微笑,将她的自欺欺人一并收入恒远的双眸,残酷而又凄凉地将她眼中的希冀打碎。“本王也希望是在和你开玩笑,但事实是他真的走了。”   漠然的面具几乎要因这几个字而破碎——   近乎绝望的情绪迅速疯狂涌出,玉明若咬紧下唇,任泪水一点一点地润湿眼角。心仍自承受着玄昕刚才所言的凌迟。   那一眼,她已明了,她没有亲人了。   是谁在她耳边说,她有哥哥了?   是谁在牵着她的手,说要遨游天下?   是谁在佛前许下诺言,不离不弃?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刹时,风起云动,吹落庭院落叶无数……   “既然你已都知晓,就随我走吧。”玄昕执起还仍自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明若,骤然生出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怜惜之情油然而发。   镜明师太只是在一旁看着,也不阻拦。万物自有天命,半点不由人。她早已替明若算过——天水讼乾上坎下,命中合该有此一劫。   咚——   忽然听见殿外钟声鸣唱,洪大庄严,震慑人心,玉明若如梦初醒。   “不!”玉明若一把扯开玄昕的手,玄昕因始料未及而被推开。   玄昕一个踉跄,“你!你难道不想再见你兄长一面。”   耳边还仍残留着钟声的余音,似挽留,似抚慰。   “我不会和你走的。”玉明若看着座首佛祖怜悯的神情,一点一滴平静下来,语调平稳但仍难掩哀恸,“人死如灯灭。我去,见的不过是一座孤坟;不去,我仍能为他超度往生。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我侍佛之意已决,你走吧。”   哥哥,淡汐要在这里等你回来,你答应过的,不能食言啊。   明若闭上双眼,任泪水流下,将一寸寸哀恸仔细收藏,再睁开已是无波无阑,四大皆空,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唯眼眶点点血腥红热泄露哭过的痕迹。   “好一个‘人死如灯灭’。”玄昕忽然笑了,低低的,浅浅的,高贵俊美的脸,因这一笑,让人如沐春风。但,他的眼里有笑意,只是深不见底的泓潭。   他俯身凑近玉明若,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耳语:“你知道,什么叫‘民不与官斗’吗?”意态亲昵,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你,什么意思?”玉明若双手握拳,极力想推开他的逼近。   玄昕轻易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笑得温润儒雅,口中吐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以前本王读史记的时候,最奇的就是那句‘侠以武犯禁’,总想见识一下。听说这慈云静斋也是江湖中有名的门派,所以本王特地带了一队人马来见识一下。”故意强调“见识”二字。   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究竟想怎么样?”她颤抖地问道。好不容易平静的心一下子又卷起千层浪。   “我说了,民不与官斗,侠才以武犯禁。”他低头至她的耳畔,将热气送入她的耳中,“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做任何垂死挣扎,否则我不会对任何跟你有关的人善罢干休。你应该不会想知道我有多大的影响力吧。”语音是优雅从容、清澈如水,只是在说最后一句时却刺出几丝威严的冷意。   “你!你这是恃强凌弱!”玉明若侧首,怒目而视。但在他人看来,这副画面无疑多了一分暧昧的色彩。   “对本王而言,在必要的时候做些必要的事,是绝对不会手软。”言辞温和,但听来却觉彻骨的寒冷。   君子一诺,重如泰山。既然他已答应,那么纵使行于卑鄙,为已也不齿,他也会做到。   玉明若绝望地紧闭上眼,不言不语,面上平平,心头却早已百转千回无数。[书香门第]   “好,我答应你。”咬着牙,从齿缝中艰难的憋出几个字,然后颓然的别过头,似耗尽全部心神。   是缘?是孽?我佛慈悲,能否给弟子明示。   双掌合十,玉明若走上前去虔诚道:“师父,弟子尚有俗事未了……”   她欲言又止,怎么说?又说什么呢?说如果自己不走,可能会给清幽古刹带来前所未有的劫难?   她说不出口,但镜明的心里却是无比明白的,她的目光一个个巡视殿内的弟子,见她们一头雾水,面露惊疑,不由得垂下长眉,肃穆的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佛祖不留无缘之人,你既尘缘未断,贫尼也不会强求。”   “师父!”觉华站了出来,眉宇焦急。她素与明若亲厚,怎会不知明若侍佛的决心,今日却如此说法,断是那静安王作怪。   “觉华,退下!”镜明看了觉华一眼,淡淡道:“万事自有缘法,你身在佛门,潜心礼佛多年还看不透吗?你入执了。”   一番话,说得觉华面带愧色,口称“阿弥陀佛”,低下头去……   明若感激地望了一眼二师姐,低头,终归是她心中有愧。“弟子领会!待了结一切,他日定当亲侍佛祖,以赎今日亵渎之罪。”   “你也无需介怀,”镜明师太摇了摇头,道:“万事皆有缘法,贫尼早就说过,你虽有心,却奈何没有佛缘,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是!”   镜明于是又转对玄昕道:“贫尼有几句话要送给施主,未知可否?”   “大师请讲。”饶玄昕再是尊贵,对镜明也是礼让三分。   镜明的眼睛看向殿外,此时尚早,不过辰时一刻而已,阳光洒在殿门之外,也有的透过窗棱和门扉射了进来,暖暖的,有一种超凡的悲悯情怀。“万事无如退步休,本来无证亦无修。施主莫要太过执著。”   玄昕揣摩着这句话,心下了然,接道,“师太佛法高明,本王领教了。可惜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讨教。自此一别,怕无缘再会,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口中言辞恭敬,一派君子风范。但言下深究,却是在说自此一别,她玉明若与这慈云静斋再无瓜葛,从此两不往来。   环视殿内众人,玉明若凄然一笑,然后冲镜明师太三叩首,道:“弟子告退。”   镜明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方外之人,此心虽不在红尘,她却仍为这慧根极佳的女弟子而担忧。   “走吧。”说着,明若也不回禅房收拾东西,便率先向大殿之外走去。   玄昕也不计较,随后跟上。   目送着两人远去,镜明师太目光深邃悠远,带着洞察人世的悲悯,淡淡的收回。   收回。   ☆、第六章 一入侯门深似海 (2710字)   似花还私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一顶雕工精美的梨木轿子,平稳地停在红漆大门前。“静安亲王府”四个镏金大字高高挂在门上。朱红色大门,俩个威严凶猛的石狮子立在两旁,门口白石铺路,打扫得干干净净,端的是气派非常!^   玉明若端坐在轿子中,一身白色衣衫,天青色长裙,白色绣鞋,全是他们准备的。纵有万般不甘,她还是无可奈何的穿上了。因为她明白,就算不为自己,为了慈云静斋的一众同门,她也必须妥协。而临走时她身上的淄衣也被她小心的收了起来。   那日,她不顾侍卫的阻拦,径自去了客栈井边浆洗,洗洗,刷刷,似疯魔一般,用力搓揉,似淄衣染血,非得洗干净不可。一日过去了,衣服也干了,玉明若方才安定下来。她小心的将衣服收起,放在床上细细地叠着,神情庄严,似在做一件非常神圣的事。现在那件衣服就静静地躺在包袱里,像她的心,无声而又寂寥,却随时等待主人再重新穿起。   自此以后,一路上,她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就似木偶般,无声地坐在轿子里,再不轻易显露半分情绪。   师父说,这是她的劫,命中早已注定。她只有应劫而去,方是正道。   她惘然,问师父,何谓是劫,渡劫又如何。   师父合掌唱曰,劫在吾心。悟是缘,执是障,不须强求。书香门第手打出品   明若懵懂,不知悟何。请佛祖明示。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禅定无烦恼,心如莲花开。   手中菩提念珠拨弄,静下心,神思空空,唯留她与佛心……   “明若姑娘,我们到了,请下轿。”   轿外的侍从,掀开轿帘,欲扶明若下轿。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声音从轿中传来,似珠玉罄落,冰凉无温。   玉明若避开他的碰触,自个儿起身走出轿子。   好刺眼!   阳光刹那间照进那双秋水寒目中,刺得她睁不开眼,她伸手遮挡了下阳光,在朱红大门前停住了步伐。昏暗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那阳光竟是如此炙人,使得冰凉的肌肤一阵轻颤,似是灼伤。   走进这扇大门后,她就真的是离开了慈云静斋,再容不得她有半分幻想与侥幸。   不知,再回首——是清澈如初,还是已是百年身?   “明若姑娘,请进门。”侍从见明若怔忡,似为王府威仪吓倒,遂出声催促。   低头咬了下唇,玉明若终究是跨进了大门。   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照射出耀眼的光芒;墙壁全用红色的油漆涂了一层,显得格外威严肃穆;从大门到内室,所有的大红柱上都画着精致的壁画,典雅而又庄重!两排翠柏在门内延展开来,入门所见的庭院皆是一片绿意浓荫。筑于幽澈的花木中,主宅屋檐的琉璃瓦更显得晶亮非凡。而通往各处楼阁、亭院的步道,也以上好的红木遇廊相连接。   无可置疑,静安王府是雍容而气派非凡的。   一路行来,回廊曲折,花木丛生,假山怪石相映成趣。小桥流水,绕山而行,院内环境幽静典雅,布置精巧。   她轻轻走过去,零星的粉色花瓣静静地飘落到廊内,裙据扬起,似惊扰了那份瑰丽,轻颤了几下,复又落了回来,往复连绵,俨然一片樱花雨。   玄昕眸光闪烁,呼吸顿然窒了一窒,震动于那一瞬间的惊艳,恍若仙人,风华绝代。   自从那日将玉明若接出慈云静斋,玄昕就未再见过她。他此次下江南明为接玉明若,暗是要去扬州拜会一个故友,拖他办一件事。是故,他俩半路便分道扬镳。他留下一众侍卫,带着仲景快马去了扬州。随后悄悄回了王府,只比玉明若早了一半日。   一回府,他就着人将瀛洲玉雨收拾妥当,今日迎玉明若进府。   当时玄昕自己也惊讶,怎么就把瀛洲玉雨给了玉明若。但话即出口,恰巧里面合了一个玉字,与她倒也相陪,心里除了惊讶也无不爽,也就罢了。   希望玉明若能就此安分守己,他也算不负玉明彝所托。   直到玉明若走到他身边才缓过神来,拉离目光。   “进来吧,这就是你未来的家。”玄昕站在瀛洲玉雨的门边,这样对她说道。   家?玉明若在心中反覆咀嚼这个字。   是家吗?莲花纹柱、地铺水绿琉璃砖,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薰香气息,这里怎会是她的家呢?她的家该是在烟雾飘渺的慈云静斋,而不是在这么一座雕梁画栋的牢笼里。   玄昕看着她脸上淡淡的悲哀,恼怒于玉明若的不识好歹。   他的瀛洲玉雨,一般人想进都不得其门而入的地方,她竟然敢嫌弃?!   但是看着玉明若孱弱的似小兽离母般哀迷的眼神,心中不由一软。   她,瘦了。   比起在慈云静斋初见时的恬静光华,眼前她更加的纤细,弱不经风,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去。   心由身动,玄昕执起玉明若的手,亲扶她进屋,细致而温存。   玉明若身子一颤,从恍然中惊醒,就在玄昕怀中挣扎。   “不要碰我。”   玄昕没有一点预警地,被玉明若从身前推开,重心摇晃,向后倒退三步方稳住身子。   “你!”一腔好意错负,玄昕脸色为之一变。他身为凤子龙孙,自小尊贵无比,到哪里不是左右逢源,如此放下身段去对一女子好,还是首次。偏偏这玉明若,顽石脑袋,竟不识抬举,一而三的推拒他,饶他风度再好也是不悦。书香门第   玄昕脸上阴云密布,在旁侍立的奴才一阵胆寒。平日里风度翩翩,与人和善的主子,一旦发起火来,可是不得了的。所以一个个生怕殃及池鱼,大气也不敢出。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许碰我!”玉明若扶住门框,轻咬薄唇,倔强地抬眸与玄昕互瞪。   无疑火上浇油!   “不许?”玄昕忽然就了笑,仿佛云开雾霁,语气中却带着讥诮,“进了我静安王府,你以为你还有置喙的余地?”   玉明若一晃,思及被玄昕以门中姐妹性命相胁而被迫辞家,如今又受此般欺辱,怒及攻心,将师父所言尽抛入脑后,十指紧扣,几欲生生扎入门中,微微冷笑,反唇相讥道:“原来,这就是静安王殿下代我兄照顾于明若的方式!明若受教了!”   玄昕眸光一盛,“当初说什么人死如灯灭,如今到是想起你哥哥了。你放心,我答应你哥照顾你一辈子,就会做到。”   头顶阴影压下,仿佛将所有光亮遮挡,明若玉腕一紧,剧痛从腕间传来。双眼相对,被迫看入玄昕眼中的冷怒与阴霾。   “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你必须得习惯被我碰触。”   “我不是。”她环抱着双臂,极欲隔开玄昕,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抖的得太过明显。   “由不得你说不是就不是。从你进了我静安王府起,你就是我的女人。”玄昕的目光紧盯在她的身上,冰冷的声调,不带任何情绪。“后日我便带你去拜祭你哥!你好自为之!”   ☆、第七章 无边丝雨细如愁 (1954字)   好自为之——   那么什么是好,什么又是不好?玉明若坐在梳妆镜前,淡淡光线照进来,映着玉腕上的一抹青痕,她兀自笑了,笑得眼波流转,似欲滴的泪。   忽然,帘子一动,一双姐妹就进了来,看到的就是玉明若痴痴的笑,两两相望,三分颦意,两分惆怅,那绝世的容颜带着一丝浅浅的哀凄,似横波浸水,已是惊艳无比。   “奴婢初夏(含秋)见过夫人。”   玉明若侧目看,说是丫鬟,却也是明眸皓齿,一身精美斐然的衣饰:一袭杏黄色锦缎面绒裙,外套葱绿撒花羊皮坎肩,脚蹬松青色羊皮靴。一个是十四、五的少女的样子,头梳双髻,朴实的脸蛋上挂着两个小梨窝,大眼闪闪发亮,清秀中又有一番娇憨之态。另一个就显得相对老成,脸上淡淡的,不卑不亢,一看便知是个稳重妥当之人。   “怎么回事?”听闻那两字,眉心一皱,隐有不悦,但明若天性平和,唯一的失常也是被玄昕逼急了才会变色,所以面对两个陌生的姑娘家,又处于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语气还是和善的。   只听其中一个看去比较老成点的女子含秋说:“管家说,夫人一个人在这儿,需要人照顾,怕外面的伺候不仔细,就把奴婢姐妹两派了来放在夫人房里听候差遣。”   “伺候?”原来她还有人伺候,总比监视好听些,他对她还真不错啊。玉明若面皮收紧,“知道了,但以后也别叫我夫人,我不是。”声音轻柔,但不容反抗。   她虽然妥协了,但也不会委屈自己到如斯地步。她算哪门子的夫人,被她们如此恭敬一叫,反而觉得是受了侮辱。   “但是,这与礼不和啊。”初夏年纪还小,性子急,心中藏不住话,一溜烟就说了出来。   但好在含秋老成,善察言观色,未等明若着了恼就拉住初夏,赶紧补上了,“那叫姑娘可好?”小姐过亲,唤名越礼过疏,只有姑娘最好,不疏不近,恰到好处。   “好,就这样吧。我累了,想休息了,你们先退下吧。”   这辈子自己还真没对谁使过脸色,如今倒是无师自通了。玉明若莫名苦涩,像喝了一碗未加甘草的药,明知是苦,却得一口吞下,还要心甘情愿。   “是,奴婢告退。”姐妹相视,交换了一下眼色,就退出房间了。   傍晚,天空就下起了绵绵细雨。   春潮带雨晚来急,北方的雨不若南方的雨来的细致缠绵,绿杨春雨,金线飘千缕,却多了几分疏豪。   玉明若吃过午饭,就这样倚在窗边,将侍女都赶了出去,静静地看着,凄迷婉转。书香门第   窗外开着一片清丽的梨花,来的时候也未仔细看,如今一眼望去,果然是不负瀛洲玉雨的名字,清清淡淡,疏疏密密,满心满眼都是一片香雪海。淅沥的雨声连绵不决,一滴滴水珠颤巍巍的抖动。滑过皎白的花瓣,滚过卷曲的边角,在一点似雪的花蕊上停留驻足盘旋,似一曲不绝的回旋舞。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玉明若伸出手,接过窗沿低落的雨水,然后又顺着指缝溜走,最后以一滴泪的姿态坠落,于积水的坑中失去了踪影,余一圈微微的涟漪,不断的扩大,漾出一片细碎的凌乱。   这里没有任何人为她而存在,她也不是任何人所期待的。   东朝门大街,尚书玉府,他们恐怕是不会想看到她的吧。玉明若可笑的发现,她的位置居然只有这一座瀛洲玉雨。到最后,她还是一个人。   玉明若忽然想起,九岁那一年,她也是一个人,独自在山上迷了路,她大声叫喊,叫的嗓子都哑了,满山野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回声在回应着她。那天也下了雨,却比今日来的更急,打在脸上,一阵淋漓的疼痛。山路崎岖,她避无可避,一路跌跌撞撞的才找到一个小山洞。她就一个人躲在里面,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来找她。那天晚上的雨好象一直就没有断过,山风刺骨,玉明若一个人蜷缩在那里,冻得直打哆嗦。她想,即使是狼叫她也不怕了,至少还有声音陪着她。   玉明若更加用力的抱紧自己,迷迷糊糊的想,好熟悉的场景啊,连身体的冰冷也是一样的。后来怎么样了呢,会不会也和当初一样……想着想着,眼皮也不自觉的重了。   也许是舟车劳顿太累了,也许是压抑了太久,也许只是窗外的雨太动听了,总之当含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玉明若缩在塌上熟睡的模样。窗还是开在那里,春风冷冷的窜了进来,她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头,也不叫醒玉明若,只是上前去关了窗,然后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毯子出来,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三师兄……。”玉明若无意识的伸手抓紧了毯子,似梦呓般轻吐了一句。恍惚间,嫣然一笑,若昙花一现,再仔细一看,还是那张清丽无波的脸。连含秋自持定力绝佳,也不免迷失在这一瞬间的笑里,至于玉明若的那句话也未听清,只模模糊糊听的依稀是“三师兄”,也未留心,权当未闻——有时候,知道太多也是种祸害。含秋悄悄的带上门,毫无声息的走了,徒留一室寂静。   ☆、第八章 暗网织明拙机蕴 (2769字)   金銮殿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铺着一条丈宽的红色地毯,直伸到不远处的几级汉白玉的阶梯前,七八根巨大的雕龙玉柱支撑起大殿广阔的空间,地毯两侧数米已站满了文武大臣。大臣们按各自品阶排列整齐,左文右武,个个神色严肃,目不斜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一片衣袖摩擦的声音,大胤贞旭皇帝玄莳坐在云床般大小的金色龙椅上,神情惫懒,俊秀精致的脸上仿佛还残留着昨晚纵情声色的痕迹,引人遐思。惟有那清冷的眸光中一闪而过无法捕捉的犀利光芒让人依稀可觉他并非如表面看来如此无能,可惜阶下大臣都未能抬头看到。f   “今日早朝,诸位爱卿可有事启奏。”皇帝端坐在龙椅,珠帘遮目,阻挡了下面所有探究的眼神,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臣有事启奏,泉州现闹瘟疫,百姓传染严重,请皇上允许立即封城禁止再有人出城。”   “那就派户部文大人前去,带上太医院的太医,务必要将瘟疫控制住。”   “是。”   “臣有事启奏,北辽国派来使臣,想与我国求和停战,且送来牛羊马匹及十名绝世美女,臣等现安排其在会馆等候,请问皇上如何定夺?”   “众爱卿有何说法?”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沈将军迎战北辽是为保国安邦,所谓穷寇莫追,难得北辽有议和之心,万岁何不顺势而为。”太尉杨烈率先奏本。   “臣也以为,议和方是上策。”左仆射许绍附和道。书香门第   “两位爱卿说的是。两国交战,战火连年,只会令天下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既然北辽有求和之意,而且还颇具诚意,那些礼物就且收下,当然我大胤也不可小气,令人送去珠宝、丝绸等以作回礼,莫让人笑我天朝有失上国风范。明天早朝时带其使臣上殿朝见,使臣在京期间就由礼部尚书陪同。”皇帝爽快的答应,可见龙心正悦。   “臣领旨!”   “皇上圣明!”   一片称颂中,兵部侍郎汪远排众出列,“臣有事启奏。如今北辽已定,那么是否让征辽将军沈锦陵班师回朝?”   果然,他们终于将问题搬上了台面了。   征辽将军沈锦陵,前朝都尉沈晁之子,师出不详,为人刚正不阿,不结党营私。于德启十年参军,在南昭一役生擒敌方主将,因功擢升为副将,时年十九。后在大小战事中,异军突起,表现卓越,而于贞旭元年封将军,时年二十有六。在此不久,北辽突袭我朝北方关口,沈锦陵奉旨出征,带着十万兵马远赴沙场,连战连捷,将辽军止于玉门关。此次北辽求和,他是功不可没。可谓是继云王爷之后的,大胤第一将军。   这也是为朝中某些人相当忌惮的,所以杨烈才出言赞成议和,莫再让他军功坐大。但是议和是一回事,让他回来与他们作对又是另一回事。   “汪大人此言差已。北辽向来是虎狼之师,凶残狡诈成性,实非已与之辈。就算如今上书求和,但毕竟盟约未定,随时有反悔的机会,仍需小心谨慎,不可不防。”未等皇帝表明态度,太尉杨烈便已出列相击,言之凿凿。   “杨大人好大的口气,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这十万大军长年在外,粮草军用所耗资费甚重,如此下去,国库实在堪忧啊。且沈将军长年领兵不归,也恐有拥兵自重之嫌,应早班师回朝才对。”太府寺掌天下钱谷金帛诸货币,兵马所需调度都要经过太府寺。所以太府寺卿韩思年的话还是相当有分量的。   双方你来我往,僵持不下,目光齐刷刷地朝龙椅上的皇帝看去。   “爱卿说的也有理,朕也一时拿不定注意。不知静安王有何高见?”皇帝似全然不在意天威遭到冒犯,一双邪肆的眼睛隐在珠帘之后,玩味的看着殿下群臣的反应,心底冷笑,但说出的话的语气却是十分焦灼无力的,让人充分相信座上之人是一个仁厚而又近乎毫无主见的君主。   玄昕皱了皱眉,避无可避,还是应声出列,“臣听闻,北辽天气异变,连年大雪,灾荒不断,以至粮草不接,无法供应兵马所需。想来此次求和之举应非陷阱。但杨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北辽人掳掠成性。所谓物极必反,北辽人也许会为了生存铤而走险,微臣亦不敢妄下断言。还请皇上做主。”几句话说的冠冕堂皇,两边都不得罪,四两拨千斤的又将问题推到皇帝身上。   皇帝眯着眼,隔着珠帘将视线定在玄昕身上,忽然笑了。   “静安王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就准爱卿所奏。着征辽将军于和议签定之后班师回朝。”   爱卿是谁,又是准谁的奏?一句话说的含糊不清,半点没有让玄昕脱身的打算。   “臣领旨。”   …………   朝臣一件一件的奏道,皇帝一件一件的处理着。看似被一干大臣牵着鼻子走,一副无用的样子,但在不知不觉中,事情总会朝着他想的方向走。不知是太过巧合,还是帝王权术的高明?   “既然众卿无事,退朝。”   “恭送皇上!”朝臣跪送。   “王爷,请留步。”玄昕停了足,徐徐转回身。   太尉杨烈和御使台大夫尚钧一起结伴而来。   “杨大人,尚大人,不知唤本王有何要事?”玄昕温文一笑,君子如玉。   “数日未见王爷,风采倒是更胜从前了。”言里也不尽是客套话,静安王玄昕的美名谁人不知。“尤其是王爷刚才在朝上所言,真是愧煞老夫。真是人老了,比不得年轻人了。”l[书香门第]   杨烈如今也就四旬左右,仍当盛年,竟以老自居,莫不是想倚老卖老不成?   玄昕笑了笑,未将心里话说出来,谦然道:“本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杨大人过谦了。”   杨烈看玄昕一副谦虚坦然的做派,心里有几番受用,也是一笑,并未再此事上多做刁难,将话题转到别处去了。“后日便是云王爷的寿辰了,想必王爷已是收到请贴了。不知王爷备了什么礼,好让我们先开开眼。”   云安岳,王族之中唯一的一位异姓藩王,战功彪炳的镇国公,于先帝在位时,大小四十一战,无一败绩。出身关东阀门世家,后娶程王之女为妻,云家这一代在他的领导之下,无疑是已达到颠峰。   玄昕眉头略蹙,只是一瞬间,复又是淡泊温雅的静安王。“不过是一些古玩器件罢了,也无什出奇,莫让人笑话就是了。”   “王爷说笑了,就算是王府中的随便一个器件,经王爷手送出的也必是珍品,哪是我们比得了的。”   话里话外,那股子劲还是没有过去。不过玄昕也没有那份心情去招架应付了。从听到云王爷三个字起,胸口就似堵了一团寒冰,一时间气息翻涌,无法保持平静,   “哪里哪里。时间也不早了,本王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说完也不等杨、尚二人作何反应,一欠身就掉头朝宫门走去,上了仲景停在那里的马车。   ☆、第九章 俗尘起,春归何处 (2513字)   玄昕一回到王府,就入了书房。一杯茶端在那里,热了又凉,愣是喝不下去,嗓子眼堵在那里,气就是不顺。尤其是看到桌前那张红的刺眼的请贴,心就更加闷的慌。   脑海中不断回想起今日上朝的事,烦躁似毒龙滋长难压。“碰”的一声,玄昕放下茶杯,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爷?”仲景试探性的唤道。   “你去别院将寒先生叫来,就说本王有事请教。”   眼皮还是半点没有掀的意思。   “是。”仲景也不多问,答应一声就走了。王爷自打一回来就心烦,肯定是有要紧事,他也帮不了什么,还是找寒先生实在。   不到一刻工夫,书房的门就又开了。先进来的是仲景,后面跟着一个发束青色方巾,身着淡色长袍的中年文士,此人正是王府第一谋士寒江秋。他早年混迹科场,心高气傲,遭小人陷害,屡次不第,遂而流落京城,后为玄昕所识,邀入王府做了谋士。   丫鬟递上热茶,轻烟飘起,顿时室内茶香四溢,是上好的君山神针呢。   “不知王爷找学生来有何要事?”寒江秋接过下人递上的茶,悠然吹着吹着杯口的叶梗,慢条斯理的抿了口。   徐徐放下茶杯,一声情吟的杯盘相撞而起,玄昕唇际挂着若有所思的浅笑,也不多饶圈子,将案上的帖子直接递了过去,望向寒江秋的眼神中,却渗杂了几分深沉,“此事先生如何看?”   寒江秋接过帖子,一目而去就将帖子放下了。“原来是云王爷的寿辰啊。前些日子京里早就沸沸扬扬了,谁人不知啊。”他端起茶杯微啜,“王爷收到帖子也是常理。”   “先生的意思是……本王该去好好祝贺了?”他轻捻了些熏香置入香炉中,修长俊挺的身形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雅致的韵味。   “为何不去呢?堂堂镇国公,举足轻重的人物,到时候去的人定不在少数,王爷若不去不是太过扫兴了吗?”眼中闪着睿智洞察的光芒。“听说,云王爷的家的宓郡主,人称上京第一美人,一直深居闺中,无缘得见芳容,王爷切莫错过良机啊。”   “先生提醒的是。”眸中划过一道稍纵既逝的光芒。   近年来据探子回报,云王府做的那些事隐隐都与一个女人有关。而那个深居简出的王府明珠,一直都是一个非常隐晦的人,极少出现在公众场合,连玄昕与她也是缘悭一面,有关于她的资料更是少之又少。   寒江秋见意已定,看了看窗外风景,微风依依,两旁的柳树茂盛地伸展着,带着繁复而又风雅的纤柔。仿佛是漫不经心的问,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想来王爷艳福不浅,学生听下人们说有个姑娘住进了瀛洲玉雨,还是个绝色美人,不知比起宓郡主如何,改日一定要见识见识。”瀛洲玉雨,只要是在静安王府久了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玄昕竟肯让人住?看来分量倒是不轻啊。官场上最忌让人抓着软肋,不得不防。[书香门第]   玄昕眉峰一皱,他放下茶,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才缓缓地道:“这些事与她无关,不要将她撤进来。”他不是不明白寒先生的意思,玉明若微妙的身份,绝色的容颜,对他而言无疑是一大助力,却也是把双刃剑,留在身边早晚也是场祸害。但是一想起那双无助、哀婉的眼睛,倔强的望着他,他就不能再伤害她。   寒江秋闻言,不顾玄昕冷竣的神色,旁若无人的笑了,“王爷,她早就被您给扯进来。从她进瀛洲玉雨开始,您就该明白,她是绝对躲不了的。”   玄昕不语,静静沉吟,仿似未闻,半晌才淡淡的说,“她是阿彝的妹妹,我答应过的。”   那话,喃喃浅浅,仿若不是在回答寒先生的话,而是在对自己说。   寒江秋见玄昕这副模样,只得在心底低叹一声,无言以对。玄昕的执着令他叹息,也令他无奈,可是他亦也明白,若是换成是他,恐怕也会穷尽一生地去弥补那个遗憾。惟有如此,他心中的缺口才不会泛滥成灾。   这是多么悲哀却又无奈的执着……!   他不自觉得就想起那个飞扬骄傲的身影,似乎一直就伴在王爷身边未曾离开过,眼里的深情,隐忍地燃烧着,又怎么会逃得过他的眼睛呢。   他不得不承认,有一刻,他在为他的死感到庆幸。虽然王爷与他之间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京里暗地里也没有少了他们的流言,若再加有心人稍加利用,这于王爷是绝对不利。这玉明彝一死,那流言也就跟着不了了之了。   可是,如今府里又来了个玉明若,而且一来就进了瀛洲玉雨,身份又摆在那里,还是这么敏感的。府里的探子怕是早将消息递出去了吧。   只不知这妹妹又如何,会不会又和她哥哥走上同一条路?   寒江秋叹了一声,人生自古有情痴,王爷与他们兄妹的纠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算是结束。他自知多劝无益,也不再多言,只是说了一句,“只要王爷不后悔就好。”   说完,就朝着门外走去,清矍的背影在春风中飘然而去,隐入走廊之后。   玄昕收了唇边的笑意,微向下抿着,走到刚才寒江秋站的地方,依然是鲜花烂漫,阳光明媚,而这千枝万树的绯滟,红尘梦醒的繁华过后,却是无边的黑夜与寂寥,随时会吞灭一切。   只要王爷不后悔就好——   他还有什么好后悔的吗?   许久,他终于打破沉默说道:“仲景,明天去景山的事宜都准备好了吗?”玄昕依然看着窗外的风景,并未回身。   “是,已经差人准备好了。”   “那她呢?”玄昕以指节轻敲着窗棱,眯着眼似随意的问道。   “瀛洲玉雨那边也通知过去了,玉……。夫人说可以。”   玉夫人?玄昕睁开眼,嘴角撇了撇,只划过半个唇瓣。   昨天他是一时昏了头,也是想给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留在王府里,才冲动之下给了她侍妾的名分。阿彝,为什么与你有关的事,他总是沉不住气呢?   “尚书府有什么动静?”   “没有。自玉少爷死后,玉尚书就辞了官,告老还乡,已于四日前离开了京城去江南了,只留了个管家看守府宅。”   “下江南了?倒是造化弄人啊。”玉明若刚来了京城,他们就下了江南,亲缘实在淡薄。玄昕忽然想起调查上的那句“天生断掌,冥星照命”,只得叹一句,相见争如不见。   “没事了,你先下去吧。”他挥了挥手,示意仲景下去。   “是。”仲景轻声退下,他知道主子想要一个人好好静静。   ☆、第十章 孤坟处谁与话凄凉 (2237字)   景山南峰山腰之上,新堆起一座土坟,墓碑上繁复的碑文,明若都看不见,只有“玉明彝”三个大字赫然在目——   明若立在坟前,若石化一般,一动也不动。   良久后,她蹲下身来,伸出手指,轻描着墓碑上的字,心中一片凄然。[书香门第]   哥,你好吗?你的淡汐来看你了呢,你怎么不说话?   哥哥,你赖皮,你说过要来慈云静斋看淡汐的,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久没来看淡汐了呢,怎么可以就此睡着了呢!哥,你醒醒啊,不要丢下淡汐一个人——   一滴泪落在石碑上,一时间这些时日来所有的委屈与怨愤都涌上心头,如洪水决堤,再也忍之不住。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哥哥还这么年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去了。   来京的一路上,她冷静下来仔细思索,方觉事出有异。玄昕只说哥哥死了,却没有言明死因,而随行的侍从也是三缄其口。   而哥哥虽然出自书香门第,从小养尊处优,但也有练习骑射之技,身体强健,不可能死于病痛。若非天数,那么哥哥英年早逝的理由只剩下人为了。   眼底浮起的氤氲水气,慢慢凝结成了霜,清冽逼人。   “告诉我,我哥哥到底是因何而死?”玉明若的声音从齿缝间逼出,若千山暮雪,沁凉沁凉。   “这很重要吗?”玄昕语调依然不紧不慢,带着几分沉吟。   “那是我哥,不是别人。”明若攥紧五指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悲伤,“如果当初我不下山来,我可以放下;可是既然我来了,我就一定要知道。”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既然众生平等,又为何容恶者四处为恶,多造杀孽。她哥哥因人而英年早逝,含恨九泉,而杀人者却逍遥法外,公道何在?   明若不服。   玄昕的手在身侧慢慢握紧,紧的每个指关节都开始发白,有些颤抖,但都隐在袍袖之中,明若看不见。她看见的只有他瞬间的沉默,和眼里复杂难懂的深邃。   “你哥是因我而死的。”玄昕叹气,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明若旋然转身,惊诧地看着他。眼前的人是哥哥托付照顾她终身的人,虽然她不想承认,但他必然是哥哥信赖并亲近之人,否则哥哥也不会在弥留之际将菩提念珠交给他。那么他怎么又会是哥哥死的罪魁祸首呢?   “是的,因为我。”第一说的时候是悔恨,第二次玄昕回答得十分干脆。她是阿彝的妹妹,有权知道所有的真相。“那一夜,有批刺客闯进我府中,事出意外,让他们有了可趁之机,你哥哥就是为了救我,身中致命一剑,不治而亡。”   “我哥为救你而殇?”明若颓然松手,冷冷的嘲笑,转头看向墓碑,“怪不得你非要逼我进府,不过是为了你自己心安理得罢了。何必强拿我哥的遗言说事。我相信,我哥更愿意看到我幸福。”   “你放心,我既已答应,便会给你幸福。”玄昕也看向坟墓,眼中闪过郑重和坚定。   “那你要如何给?你以为,只要给我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就是幸福了吗?”明若冷冷一笑,夹带着一丝凄清与孤绝,“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幸福,你也给不了。”   玄昕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蕴怒,但瞬间消逝,恢复一片平静,叹了一口气,淡淡的道,“那你到底要本王如何?”在阿彝的面前,玄昕不想太难为玉明若,毕竟她刚失去至亲,情绪一时激动可以理解。   “我不想你怎么样,我只想回慈云静斋,安安静静过我自己的日子,那样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明若见玄昕口风有松动的迹象,语气也软了几分。“你放过我,好不好?”   心中的疑惑已经揭开,她不想也无力去为哥哥报仇。听着刚才玄昕的话,她相信那些害死哥哥的人也决不会有好下场。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请原谅弟子一时的杀念。   师父不许她出家是对的——她果然没有真正的放下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一时舍却,到了没有可舍的境界。没有经过试炼的放下,不过是一时虚幻罢了。   玄昕看着那双眼睛,看着那双清澈如水,明亮如星的眼睛,忽而哀婉,忽而空明,不变的是那坚定的目光,都在告诉他,她的心不在这里,她也不愿意留下。心中不由黯然,原来她要的幸福和你不一样。   “恕我无能为力。”   颓然,歉意,数不清的复杂情绪涌来,到最后全贯注在那六字之中,可惜玉明若听不懂。   “为什么?”   “这是本王对你哥的承诺。本王曾经对着你哥起过誓,要照顾你终生,所以你不能离开。”玄昕淡淡的解释,但言语中昭示着不容反对的坚持。   “即使我一生也不会幸福?”书香门第   “本王会补偿你。”   “补偿?难道你能把我哥哥还给我吗?”明若忽放声大笑,脸上带着一丝讽刺,“纵你权势显赫,世上也会有你力所难及之处。”   明若对着墓碑苦涩一笑,继而头也不回地转身向轿子走去。   哥,你害苦妹妹了。你明知妹妹心中只有佛祖,为何偏要拉我入红尘。   玄昕无言已对。   他走到刚才她站的地方,也伸手抚摸看着那块碑,他的脸上忽也浮起一丝苦笑,第一次露出悲伤之色,那悲伤,几尽催心。“如果我的权势能挽回你,我又岂会吝惜?力所难及啊——”他低喃着,声音低沉,只有身边的仲景听见了。   “王爷,请节哀。”   唇角轻轻一勾,很是自嘲,“下山吧。”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眼石碑,在风中悄然而去。   西斜的夕阳中,便只余一座孤伶伶的新坟,偶尔响起几声鸦雀的啼鸣,景山幽冷的山风拂过,墓碑上那几滴湿痕很快便风干了。   ☆、第十一章 人生贵极是王侯 (3897字)   暮色刚至,云王府上便已灯火辉煌,一派喜气,京中各大官员都送来了礼,什么东海的珠,天山的莲,和阗的玉,珍奇夺目。达官贵人门齐聚一堂,恭贺云安岳五十大寿。   高堂之上,两排玄武雕寿花的金丝蜜烛,燃得堂上灼灼如白昼。侍女或举灯,或端立,或捧酒,穿梭在其中,服侍那一干达官贵人。堂下乐工早已或坐或跪,彩衣舞姬,翩翩而来。轻盈的舞姿,曼妙的风情,舞罢霓裳又跳绿腰,一时间但见衣香鬓影,浮华丽色,靡靡如幻,连星光也不禁沉浸于其中,忽闪忽闪的,带着暧昧不明的光晕。   此时已是华灯高照,满堂皆是簪璎显贵,乐声旖旎间,紫檀木的席面上流水般上了珍馐佳肴,主人微笑而惬意地看着这一切,宾客们各个笑容满面,随兴和睦,或观赏着殿中歌舞,或是谈笑,或是与侍女调笑,或是半醉倚于案间。   玄昕坐在位子,不近不远的靠着云王的侧首,觥筹交错间,端着酒杯兴致盎然的看着旁边的大小官员,时而微笑,时而点头,但眸色却渐渐为之一凝。   今天来的人可真是齐了,比朝会还要热闹,连北辽使臣兀怵也来了。倒是让寒先生说准了,不来实在是可惜了。   玄昕把目光放在据说旧疾发作,缠绵病榻,已有一月未曾上朝的右相王瞻汲身上,礼节性的点了一下头致意。   王瞻汲也不避讳,完全没有尴尬的意思,同样报之一笑,和蔼可亲,仿佛他只是正好大病初愈而已,今天来参加同僚的宴会,遇见了故友而已,并无任何不妥。   主位之上,云安岳一身蓝缎锦袍,虽然两鬓微霜,却仍是不减当年的豪迈气度。他似乎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停下与身边人的对话,笑容满面的转过头,对玄昕说道:“今日王爷大驾光临,老夫实在是不胜荣幸,当浮一大白。”   杯酒示意,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将风度。果然是老骥伏枥啊。   玄昕起身,微微一笑,只是眼眸微垂,掩去一片冷光,“云王爷戎马征战多年,为我大胤开疆庇土,实是国之栋梁。今日是昕有幸能为王爷祝寿。”说罢即举起案前酒樽一饮而尽。   “王爷谦虚了。满朝文武皆知王爷的贤名,大胤有王爷这样的人物才是莫大的福气。前些日子并州府台的案子还是多亏了王爷,否则征辽的十万将士怕是早已粮草尽断,前线失守了,何来今日北辽议和之事。”云安岳朗声连连,说的都是征辽之事,也不怕人家北辽使臣听去。   玄昕闻着这含沙射影,别有寓意的话,双眉微动,然后目光闪动,依次掠过北辽使臣兀怵、御使台大夫。   “王爷真是过奖了,昕不过做的是分内之事罢了。那陈颉身为朝廷命官,不思忠君报国,贪污枉法,竟把脑筋动到粮饷上,至兵士而不顾,如此不忠不义之事,自是人人得而诛之,昕刚好恰逢其事,才得以立此一功。就算没有昕插手,想必御使台大夫也会将那厮绳之以法。王爷,你说不是吗?”一番慷慨之词,不居功,不自傲,也不提北辽大败之事,听的人也是通体舒泰,不愧是端方谦和的静安王。   云王爷听着冠冕堂皇的话,无论如何是不能加以反驳的。他随即朗然大笑,“王爷说的是,今日是只是家宴,莫谈国事。”四周官员也是举杯而起,应声附和。   好一副宾主尽欢的画面,却不知各自又藏着什么鬼魅肚肠。恐怕只有天知道。   此时正是酒酣之时,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提议,请宓郡主献琴一曲。   此言一出马上得到附和,“素闻云王郡主慧,精六艺而压群芳,今日难得,不如请郡主献琴一曲。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云王爷也不多作推脱,就谴了人去请。   玄昕笑眼看着云王爷和底下一群跃跃欲试的官员。好一出美人计。刘先生早已料到,玄昕也是好奇是如何的女子机关算尽堪堪折了一群男儿,索性好整以暇地等着那位盖冠京华的娇客出来。   人未出,屏先显。   只见素白的屏风上一簇修竹,叶如翠羽,筠如苍玉;澹乎自持,凄兮欲滴,依着岩石挺拔而立,石旁流云飞瀑入水,浓淡相间,自有一股挺拔的清高之气。   饿而,   “叮——”   众人寻声望去,目之所及,只见轻纱尽处,却有一粉衫女子垂首抚琴,意态沉静,千百道目光朝她射来,长发遮掩了她的面容,越发显得神秘。   一时间所有人皆为琴音所醉,皆停下所有动作,注目于屏风之后。   她,指尖轻挑,未成曲调已有情。琴音划空而起,轻捻慢拨琴弦,一曲《流水行云》自手下划出。初时和煦,宛如三月春风拂水,船头有越女静坐,等着他的王子子晰,唱一曲心悦君兮君不知,轻灵悦耳,婉转低回。渐渐的,素手一转,一缕清音飘忽,吹作了列子御下的泠风,化为黄山飘浮的絮云,下成天街如酥的细雨,落在天山明净的初雪……子晰走了,越女也走了,留下一双桨,行云流水下,划出一朵朵的涟漪……书香门第   琴声悠远回荡,时徐时急,时高时低,却都是淡定从容的,徐若春风送爽轻扬有秩,急若瀑布飞流动辄有力,玄昕不禁也为之一怔,倾而凝神细听,只觉得世事繁华如潮水一般退去,没有你争我斗的暗潮汹涌,也无情怀伤逝的死水波澜,天地间只剩下这行云流水的曲声,一缕缕划过心海。   琴音止歇时,玄昕才睁开双眸,看向屏风之后良久,然后轻轻吐出:“任是无情也动人!”   屏后之人闻言心头一震,抬首看去,屏前立着一个白色身影,龙章凤姿,温润如玉!   “好!好!好!”其余的人慢半拍的回过神来,一齐鼓掌大叹:“郡主果然不负盛名,下官佩服。”   “献丑了。”屏后声音响起,清脆柔润,婉丽如清泉滑过心间,听在耳边恍如天籁。   环佩丁冬,廊下俪影流云迤逦,却是两个绿衣小婢拥着一位二八少女,缓缓行来,行若清风,步若凌波。她身着粉色纹牡绸衫,如云秀发挽成轻流鬟,只一支“千山暮雪”珠钗别着,映得更是肤若凝脂,容若芙蕖,丽质倩兮,美目盼矣。那倾国倾城的艳色在烛火的渲染下无止境的蔓延,,微微一笑,恍若春花四绽。眼波转处,满室的光华也为之一黯,一瞬间,本是赞叹纷繁的宴会再一次呈现一刹的停顿,在座文武官人的眼眸都胶在那一颦一笑中,如痴如醉,心里都在叫:“她在看我,她在看我!”心里酥茫茫得空落落一片。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不知是将曹植的《洛神赋》念了出来,也无心去注意了,只是心中都在想,那传说中的绝世美人也不过这般模样了吧。   望着厅内众人难以掩藏的惊艳神情,一抹骄傲的神色,在云安岳的眉宇之间漾开了来。   他一直知道,这个女儿的美貌足以让全天下的男子着迷沉陷,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色尤物。这些年来,抢着想聘娶她的王公贵族不计其数,但他一直以女儿年幼为由推拒,如今宓儿已到二八年华,正好趁着局势顺水推舟。   “父亲……”   云姒宓轻启朱唇,清灵的声音回荡在这安静的宴席中,让人又是一阵沈迷。   “宓儿,过来。”云安岳朝她招了招手。   云姒宓浅笑,款款来至他的面前,却忽然被一个长身而立的身影吸引住了视线。   一身白色刺金锦衣,丰神隽爽、湛然若神。鼻直如削、面貌冷峻,淡雅雍容的姿态里隐有一股傲然的气韵,冷淡却不孤高,平和却暗涌锋芒。瞳若寒潭,聚集着满堂的流光异彩。淡然的一个旋身,眉眼之间的威慑之气不经意间便显现出来,眼神掠过云姒宓之时,从容的停住,不似他人的痴迷,反而清淡通明,而后轻轻一笑。这笑容让她胸口一荡,呼吸窒了一窒,只是一瞬,旋即便再不敢看。   只见她盈盈一拜,举手头足,都是大家风范,轻启朱唇,“女儿祝爹爹高寿。”   云安岳欢喜更胜,连声郎笑,“好好好——”   堂下众人为这笑声从痴醉中醒来,立刻逢迎称颂。   父女言笑宴宴间,云姒宓似是方才注意到玄昕,遂出言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云安岳虎目一登,状似轻叱,“不得无礼。那是静安王爷,你还不行礼。”随即转向玄昕笑道:“小女无状,还请王爷见谅。”   云姒宓嫣然一笑,“姒宓见过王爷。”她盈盈施礼,仪态完美无瑕,声音清柔婉丽,沁人心脾。   玄昕见已无法躲避只得站了起来,温和的笑容已挂上脸堂,从容还一礼,落落大方,风度怡人。“岂会。早听说郡主秀外慧中,琴音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云姒宓闻言不由看向玄昕,目光相遇,心头微跳,王侯公子不知见过几多,却未有一人如眼前这人这般高贵清华,浅笑从容立于百官中,风姿独秀,而他也是第一个听出她琴音的人。   任是无情也动人啊。   “王爷谬赞了,姒宓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王爷的箫才是一绝。”玉颊生绯,似染了胭脂,螓首微垂,眼眸扫过,眸光如水,流波盈盈,说不尽的娇丽与明艳。   玉人何处教吹箫。   “那是昕的荣幸了。只是今日来的不巧,未把‘听风’带来,不能还郡主一曲了。”   “那王爷可是欠下了?”云姒宓慧黠一笑。   玄昕微微错愕之后,浅笑应答。“是。”   云姒宓在宴会上只待了一盏茶的时间便起身告退了,但那些人还仍自沉浸在她所带来的美梦中   ☆、第十二章 小楼吹彻玉笙寒 (2756字)   玄昕回到静安王府的时候,已是中夜了。一回来又进了书房,扫雪轩中,早有寒江秋等在那里。   “让先生久等了。”玄昕语意歉然。   “无妨。”寒江秋微微一笑,话锋一转,“不知王爷有何收获?”   “果然如先生所料,本王可是见了很多精彩的人物呢。”他冷哼一声,面沉似水。   “愿闻其详。”   如此,两人便在书房里开始彻夜详谈。   这厢静安王府灯火不息,那边云王府也有人夜半不成眠。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采苦采苦,于山之南。   忡忡忧心,其何以堪。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雪洁。   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朝云暮雨心来去,千里相思共明月。   一曲《山之高》娓娓谈来,琴音婉约缠绵,不若方才洒脱任意,多了一份细腻的相思,掺了一点如樱桃般的酸甜,那是女子最委婉,最动人的情思啊。   玉人何处教吹箫。[书香门第手打出品]   那一日,你在山之巅迎风一曲,可知已吹进了一个少女的心?原以为天意弄人,不过是一场无缘的邂逅,却原来,真真是天意弄人。你在我无望的等待中又重新出现,你可知,你已带走我的心魂?   拟结百岁盟,不知你愿否?   云安岳就站在女儿门口,一进来就看见她对月而歌,神思恍惚,连他来了要浑然不知。一曲毕了,尤自还未回过神来。   “宓儿,怎么这时还不睡?”   “父亲怎么来了?”云姒宓连忙起身走到云安岳身边。   “宓儿如此说,可是不欢迎为父来?”云安岳佯怒,戏谑道。   云姒宓掩唇一笑,目光有些狡黠,“女儿不敢。不知父亲找女儿有何事?”   云安岳挽过爱女的手,满面慈蔼的笑容,“只是来看看宓儿罢了。我的宓儿长大了,也越来越漂亮了,也越来越像你娘了。”   云姒宓唇角一凝,想起早逝的母亲,心头不由一黯,声音晦涩,“父亲又在想母亲了。”   “你母亲是个好女人,当初我第一眼看见她起,就想娶她。后来她终于嫁了我,我还没有机会好好对她,你母亲就已经走了。这辈子,是我亏欠了她。”   云安岳似乎想起从前的事,眼中一片迷迷之色。牡丹园的惊鸿一瞥,十里红装的花嫁,病榻的轻声细语,一切的一切,都恍若昨天。   “父亲,女儿相信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不会怪你的,有您这样惦记着她,此生足矣了。”云姒宓柔柔的安慰。   “为父知道今天也是为难你了,可是为父也是不得已的啊。”云安岳看着爱女叹道。“唉!还不都是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不能替为父分扰。!”   “女儿不为难的,为父亲分忧是女儿应做的。”   “宓儿的孝心为父岂会不知。”云安岳闻言浅笑,轻抚爱女柔荑,忽然话锋一转,“为父知宓儿你素来谨慎,今天怎么会如此对静安王?”   “父亲认为女儿这么做,是错了?”云姒宓低垂螓首,目光落在裙下的丝履上,默然良久,抬首看向云安岳,已是一片沉静从容,不答反问。   云安岳被女儿这么一问,反倒说不出一个错字。“即使为父不说,宓儿心里也该明白今天我让你出去的原由。可你怎么就挑了静安王?”   “难道父亲认为他不好?”闻言眸光微闪,然后柔声问道   云安岳闻言敛笑,脸色一整,眉峰一敛,“他是好——相貌清俊,气度高华,多才智高,通六艺,哓百家,连帝都子弟都为之侧帽但你偏偏忘了,他不只是是静安王,还是当今皇上的亲皇叔。最重要的是,他站的从来都不是我们这一方。”   “女儿倒认为,亲皇叔又如何?世间行事,不过是一个利字当先。父亲今日也说了,他的确有那能耐做一番大事。世事多变,只要他不是站在皇上那一边,我们就还有机会。”言辞犀利,有闺中女儿少有的金石之声。   云安岳目光一闪,然后抬首似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如此说来,宓儿是想让为父与之结盟。”云安岳猜测道,内心暗自计量。   “对!”云姒宓轻轻颔首,走到云安岳身前,“得一静安王,可抵千军万马无数。”   “可抵千军万马无数?”云安岳脚步一顿,然后看着女儿,目中精芒闪现,但瞬息又恢复慈爱,“宓儿,你的心思父亲懂,以前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一山岂能容二虎,那玄昕表面淡泊名利,但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不帮我们,他还是静安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帮了我们,反而损了他地位。”   她闻言笑得胸有成竹,放柔声音道:“所以,才需要女儿今日如此对他啊。想要控制一个人,无非是从他的弱处下手,用他不能拒绝的条件使其屈服。其最高者便是着形聚势相逼之,此亦即世间之所谓阳谋者。次之,便是以财色诱之,再次之,则是以生死相胁。即使他帮不成我们,也不能便宜了当今皇上。”   这最后一句似说到云安岳的心坎上了。虽然他对与玄昕的结盟并不以为然,但是也深恐将玄昕推到当今皇上那一方,他的中立反而有利于情势发展。   “宓儿,你的意思是?”云安岳目中精光一闪,他并不糊涂,战场上日日夜夜,都让他的感觉更为敏锐。   云姒宓先是俏脸一红,手指紧绞着手中丝帕,沉默半晌才坦然道:“是,父亲。女儿要嫁他。您信女儿吗?”   信,信她能夺得玄昕的心?   信,信她能获得玄昕的支持?   信她,云姒宓,是云王府的骄傲,是上京第一的美人——貌第一,才第一,智第一,天下间只有她才配得上他。   没有什么信不信的,因为那会是事实。   “宓儿啊,”云安岳满脸骄傲的看着爱女再次叹道,“你若生为男儿便好了!”   云姒宓知道父亲虽未明说,但心里已是赞同了她的提议的。毕竟,比起他的业,一个女儿算什么。她眸光一闪,转瞬又是巧笑倩兮的好女儿。   “父亲。”云姒宓柔柔的喊了一句,螓首伏在云安岳肩上,眼珠滴溜一转,说不尽的灵动可爱,“女儿却幸非是男胎,要不然怎么还有机会伏在父亲肩上撒娇。哥哥们就都没女儿的福分。”   “你啊。”云安岳被她哄的开怀一笑,“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快回去睡吧。”   “是。父亲您也回去吧。要不然女儿怎么睡得安心。”   “好。那为父就先走了。”   云姒宓目光看向云安岳方向良久,唇边浮现一丝淡笑,淡得有若天际那一缕浮烟,若不细看,几若无,瞬间即逝。   “郡主。”一见着云安岳出了院子,离儿忙趋上前。   “离儿,以后记住任何人进了院子都要通报我知道。”云姒宓走回到的琴架旁,随手拨弄着琴弦命令道。   “那老爷——”那侍女一惊,后半句却在看了云姒宓的眼神后给吞了回去。   “我说的是,任何人。听明白了没?”   “噌——”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是,郡主。”离儿惶然低首,嚅嚅的应道。   ☆、章节重复 (22字)   +___________________   ☆、第十三章 西风愁起绿波间 (2559字)   华服美食,雕栏玉砌。   原来天下的女人都是被这样豢养着。   幽静的亭台连着池塘,没有任何围栏,池中游鱼戏水,碧绿的水面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来。湖水澄明如镜,遥遥倒映着天高影淡,池边柳枝垂躺,一抹娉婷的身影立于池边,缕缕青丝盘散,如同绸缎般的漆黑长发柔顺地被一根简雅的簪子别着,一身白色纱裙,更加衬得她肤如凝脂赛雪。那张清丽无双的脸上带着辽远和缥缈,透明的白皙,几乎不见丝毫血色。   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玉阶上,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渺远的姿态如一痕孤月。明若俯身下来,在这深静的湖水中看着自己的影子,那样切实,却又隔着千山万重。她将衣袖挽起伸手进水里,阳光透了水波有些圣洁的光泽,一道道涟漪从她的手向外扩散,似乎感到有趣,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做同一件事,思绪却已经飞得很远了。   这样的生活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吧。   玉明若坐在栏杆边,看着下面追着花瓣的鱼儿,又抬头仰望晴空淡云,风微过,云带逍遥,无拘无束,又开始日复一日的发呆。   离开慈云静斋已经有一个月多了,可她却仿佛已经过了千年。   这一月之间,她被安置在这瀛洲玉雨内。玄昕自那日不欢而散就再未踏进瀛洲玉雨半步,似正如她所愿的淡出了她的生活。但一些瓜果美味以及奇淫技巧的珍奇倒是时不时的送进瀛洲玉雨。即使她从小身在佛门,不谙世事,也知道那些都是极其珍贵的。   她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还有这些日子来,玄昕那些姬妾的暗中作怪,即使身在华丽尊贵的静安王府,也让她的身子又清瘦了一些。   一开始,她或许懵懂无知,可日子久了,自然有几分明白,而她也不想计较——都是女人,将心比心,不过都是身不由己罢了。说到底,在这红墙高院中,又有几个是真心快乐的?她们不过都是同一个华丽牢笼中的雀鸟而已,又何苦如此为难。   “这些人怎么全挤在这?”初夏惊讶地在台阶打住了步伐。   玉明若专注地看着池塘,没有听进初夏的话,也没有注意到廊道上站满了莺莺燕燕。   “这么傲慢?才入门就敢不理人。”[书香门第]   “王爷宠她啊!一进门,就住进了瀛洲玉雨,你有这本事吗?”   酸意十足的语句,故意放大了音量,每张精心梳整的容颜都瞟向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她们只是嫉妒罢了,你别在意。我们还是先回院子吧。”初夏凑近玉明若身侧,好心他说。   幽静的花园已有微微的春阳斜晖脉脉,映着湖水,流光四溢,原来一个下午已经忽悠过去了。   “也好。反正我也有些累了。我们走吧。”这几天许是睡不好的缘故,头有点疼。   玉明若皱了下眉头,在踩上廊道的台阶时,这才看见了两旁的栏杆边聚集了许多的女子。   这是在做什么?发现暗的不行,终于开始明来了?   天知道她本不想也不会对她们造成任何的威胁,那个男人自从那天他们不欢而散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妹妹真是好雅兴啊,竟被花园迷得连几个姐姐也看不见了。”说话之人捋着雪腕上的金钏,着一身红色薄纱的丰腴女子走了出来,她眉目妖娆,风姿绰约。她缓缓跨步到廊道中间,媚眼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玉明若,“果然是天资国色啊,怪不得能得王爷的青眼。”   看见她身上的布料,那是江南的‘烟雨棠梨’,御用的贡品,她向王爷求了好久也没有的,却原来给了她。   一个“梨”,已然诛心。   烟雨棠梨!   瀛洲玉宇!   眸中刹时闪过一抹不甘与嫉恨!   玉明若眉峰一皱,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她轻颔了下,不言不语地往后走去,她不想沾惹这些与她无关的是是非非。   她向左走,妩媚挡住她的去路。她向右跨,妩媚又再度晃到她前面。   “妹妹难道连基本的礼数都不识,莫不是草野出身?改日定要让王爷请个师傅好好交交。”妩媚娇笑道,一脸啧啧地摇摇头。   妩媚是个青楼出身,在静安王府是个公开的秘密。平日里见不得身份比她强的,眼下有了个玉明若出气,只能怪她运气不好。   她停下了脚步,只听得一阵女人的嗤笑声,却没有人上来替她解围。   初夏在那里急得满头大汗,怎么就遇见这群刹星呢?回去又要被含秋姐姐骂了。   “媚姐姐,哪里用得着劳烦王爷。王爷日理万机,姐妹们见到他的机会少之又少,让姐妹们一起教她不就成了。”流岚也跟着落井下石,话里话外都是酸。   王爷都还没进过这女人的院子,却把最好的都给了她。以后如果进了,那还得了?   “妹妹说的有理,正和我意。”妩媚扬起鲜红的唇嘲笑着她,美艳的容颜上写满了不甘心和怨毒。“只要你乖乖斟茶认错,拜见各位姊姊,以后大家才能相安无事,高高兴兴的做一家人。”   玉明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燃烧着妒火的女子,她一语不发撇开头看向远方的亭台楼阁便要走。   “媚姐姐,她太目中无人了!”玉明若太过冷傲的气质,引起了众女子的不满。   “看来妹妹是不屑于与我们众姐妹高高兴兴的做一家人了?那姐姐也就不客气了。”妩媚诡异一笑,倏得伸出脚来,毫无预警的一脚绊倒玉明若。   玉明若整个人也因为重心不稳斜斜地栽进莲花池。   “小心!”初夏着急地叫嚷着,伸手想拉住她,但终究是迟了一步。   “救命。唔……”玉明若不停地水中挣扎。她虽是在江南长大,但从小生活在山上,又是女子,有诸多顾忌,所以压根不识水性。   看着丝毫无还手之力的玉明若,妩媚蓦地冷笑道,“你不是很厉害的么?如今还不是被栽在我的手里!哼!没有王爷给你撑腰,我看你怎么办!”   “求求你们,快去救救姑娘啊。”初夏急得直哭,但又偏偏可恨自己是个旱鸭子。   “媚姐姐,她好象真的快不行了。可别到时候闹出人命来。”旁边似乎有人开始后怕担心了。   “那,那今天就便宜她了。快去找人救她上来啊,还愣着干嘛?难道还要本夫人亲自下去?”   “是‘   春天的池水,凉意森森,那透彻的寒意渐渐地蔓延到了玉明若的骨髓里,然而她却一丝感觉也没有。   就让她这样死去吧……与其在那样的地方赔上一辈子,还不如就这样死去来得干净……   ☆、第十四章惊破绿窗幽梦 (2226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玄昕面无表情地站在玉明若的床边,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群噤若寒蝉的女子。   刚从宫里回来就听说玉明若落水了,在场的人,除了她的贴身侍女,“凑巧”还有他的侍妾们。   其实不问,玄昕也是心知肚明的。   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女人间的斗争,往往比男人的,更加可怕。在他的有心放纵之下,自然是更加厉害。   但是,她们这回太明目张胆了。即使他要给玉明若点苦头吃,也由不得她们如此放肆。   幸亏,施救及时,太医也看了,说是一般风寒,不碍事,否则。。。。。看来他也是时候整顿一下家法了!   “王爷,妾身与众位姐妹下午只是来看望玉妹妹的,表达我们对这个新来妹妹的关心,”妩媚仪态万千地走到玄昕面前,随即又一脸哀戚地说,“不想,妹妹竟失足落水,真是可怜啊!”说着,拿起一方绣帕拭了拭眼梢,眼神娇弱哀软。   可惜这并未动起那两道沉墨般寂暗的眸光内的波澜,玄昕嘴角噙着一丝笑,一手却倏地捏住妩媚的下巴,“妩媚,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温存细腻的手,如今就放在她脸上,那是怎样的欢喜啊。可妩媚现在却觉着这手一下子就变成了鬼蜮来的索魂人,心寒入骨,压得透不过气来。   “王爷……妾身也不清楚……你要相信我啊。”妩媚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一脸苍白地哀求着。心中想好的说辞忽然就在男人的目光中化为乌有,只是口中期期艾艾的哀求。[书香门第]   没有人开口替她求情。   即使是夫妻,大难临头也是各自飞,何况是平日里的情敌呢。   和妩媚一起教训玉明若是一回事,帮她求情又是另一回事。妻妾之间,本来就是人踩人的地方。没有人会傻到冒着铁定会被王爷惩罚的危险帮自己的情敌。   “妩媚,本王很失望,你连最后的机会也失去了。”玄昕一手甩开了妩媚,神情冷漠地看着她瑟缩成一团。   “王爷。。。。。。王爷。。。。。。”他的眼瞳,冷冷射来,置她于冰川之内,恐惧由心内蔓延发散,游走于脉络间,瞬间遍布全身。   玄昕退开一步,薄唇张合,优雅的说着残忍的话,宣告妩媚的命运,“你是要我用家法处置你,还是要收拾包袱离开静安王府?”   “王爷,求您不要!”那一瞬间,嫣唇震瑟,嘶咧娇吼,她美丽的大眼睛盈满了泪水,簌簌流下。   她,妩媚,原本只是青楼里的花魁娘子。纵裙下拜倒千人,也不过是任人摆布的玩物罢了。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攀上巡按司,将她带到京城,送给了静安王爷。   她已经习惯静安王府中这种夜夜笙歌、予取予求的奢靡生活,她没有他会活不下去。更何况,她爱他啊,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已经失了心。。。。。。   他冷漠地转身,头也不抬地唤了另一个名字:“仲景。”   “王爷。”一个一身黑衣男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三天内要她把东西全都收拾好,看她缺什么,一并让帐房给了,我不想再看到她。”   “不,王爷。。。。。。”妩媚怆然嘶喊,青丝摇乱。   即使是往日的情敌,也不由一阵心颤。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其他人也退下吧。往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再来打扰她。”   这个“她”,即使是不明说,也知道是谁。同时,玄昕这句话,也间接宣示了对玉明若的保护。一干侍妾纵然心有不甘,但想起妩媚方才的下场,心仍戚戚然,只能咬牙忍下。   玄昕走回床前,保持着他一贯的面无表情,只是站着。   玉明若此刻脸色惨白,气若游丝,额上已微有细汗渗出,一如扎在一场梦魇中,久久挣扎却不能醒来,甚是痛苦。   玄昕正在看着她,用着研究的眼神,眉头也拧了好几个结。   这个他千里迢迢从碧城带回来的女子。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将她收为侍妾,单纯的只是想帮阿彝照顾她。   可偏偏,那个躺在床上,煞白着脸,跟鬼一样的女子,明明是那么柔弱,却敢忤逆他。为了自己的坚持,不惜与他对抗。即使最后他赢了,也不表示他降服了她。   他承认,这女子似乎并不若自己原本认为的那样平凡。而他的自尊受伤了。   于是,他把玉明若带到了瀛洲玉雨,强逼她做了自己的侍妾,虽然这只是权益之计罢了,同时也想让她明白,只有靠他,她才能安稳的活下去,然后安分的留在这里。但也正如寒江秋所言,她早已被他带进了旋涡里,而且她还一点都不会保护自己,早晚会受到伤害。   现在她就受伤了,但却是伤在了他手里。若不是他的有心放纵,妩媚她们有怎么敢呢?   看着玉明若,即使在昏迷中也在流泪,他的心,软了——   毕竟,他是阿彝的妹妹,是阿彝最后对他的请求。   玄昕伸出手,手背无意识地磨蹭着玉明若的脸颊,轻轻地拭去她眼角滴落的泪珠,眼神含着不自知的温柔。   不哭了,你放心,没有人再会欺负你的。。。。。。   玉明若抿紧的双唇忽然松了,流下一段笑弧。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现在已经归于沉寂,可方才的那一瞥之间,他分明感受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那笑容里泄露。   那是一种解脱,甚至是祥和的笑容。[书香门第]   却又云淡风轻,仿佛世间一切不过是琐事,皆可抛去超脱,让人无由觉得心慌,仿佛她是误入凡尘的九天仙子,随时会披上羽衣离去。   可是做了什么梦?你的梦里可否有我?   玉明若,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玄昕手上的动作一滞。   ☆、第十五章前尘如梦我浮云 (2832字)   玉明若觉得自己躺在一片温暖的云朵里,视野里皆是茫茫的白色,头泛开火辣辣的疼痛,每呼吸一次都仿佛抽去全身的力量,唯恐没有下次。又一阵钝入骨肉中的生疼,冰冷而缓慢,还带着湿意,一丝丝,一缕缕侵入肌肤、胸臆、骨髓同,如丝般捆住全身,继而勒入骨肉。   她很想大声笑,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吗?   离开这里,离开他,离开,一定要离开!   虽然怀着坚定的决心,身体却软绵绵的无法移动半分,耳边嘈杂的人声更是令人烦躁不已。   “如何?”男人的声音,焦虑中带着紧张,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紧。什么人呢?   “发热,想是伤心过度,郁结在胸,着了凉又落水的缘故。”另一个苍老的男声响起。   是大夫吗?   谁伤心过度?   在说她吗?她有什么好伤心的?   哦,是了,哥哥死了,师父也不在身边,她什么亲人也没有了,她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忽然间觉得心酸酸的,有凉凉的东西从眼角流出,划过太阳穴,落在颈间。她,可是哭了?有一只温柔的手替她将泪拭去。   是谁?哥哥吗?   不对!哥哥已经死了!哥哥已经死了!   泪又再度滑落。   从小明若就知道,自己是弃婴,一个生来就不被祝福的孩子。虽然大家都不说,可是小孩子是最敏感的,那些怜悯的眼神,无奈的叹息。。。。。。还有手中与别人截然不同的掌纹,师父晦涩的叮嘱,都让她明白,她与那些师姐们,甚至是山下的孩子们都是不同。随着年纪的增长,明若也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同了——   断掌,原来她是个不祥之人。   自从七岁起明白师父口中的叮嘱,明若就一直活在自厌的情绪之中,更加掩藏自己。   面对这样的明若,连佛法高深的镜明师太也是一筹莫展。即使用佛法去开导她,明若也只是个懵懵懂懂的稚儿。她虽在镜明的教导之下变得愈发淡定如水,别人都夸她佛缘深厚,慧根极佳,但镜明明白,明若还是那个哭着问她的孩子,   “师父。。。。。。呜呜。。。。。。阿若的爹娘,是不是就因为阿若的手掌才不要阿若的。。。。。。阿若,不要这双手了,您帮我把爹娘找回来了,好不好。。。。。好不好。。。。。。”   佛虽可救世人,但偏偏救不了无心之人。明若一日走不出自己的世界,就永远无法摆脱断掌的阴影。即使浸淫佛音,也终归会入了魔道。   幸好,玉明彝出现了。   “你是淡汐,对不对?”   “我是明若。”   “明若就是淡汐,淡汐就是明若。”   “施主,你认错人了。”   “我是你哥哥,怎么会认错呢。”   “骗人,我才没有哥哥。”   “我就是你哥哥。”   “师父从来没说过,我不相信。”   “那是她不知道。”   “反正你不是。”   “我就是。”   ……。。   “好,你是我哥哥。”   十五岁的玉明彝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自己有个自小离家的妹妹。父亲不说,问了母亲,母亲也不说,只是一径垂泪。玉明彝向来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好好的妹妹就因为一个牛鼻子老道的话,有家不得归。冲动之下,背着父母说是去游学,实际上是单枪匹马上了慈云静斋。   兄妹俩至此才见了面。   “走,我带你去外面玩。”   “外面?”书香门第   “恩,外面很好玩的。海阔天空,哥哥可以带你去江南,那里山很美,水很柔,多得是名胜古迹,风流佳处。听说那里还有很多好吃的。”   “那……。哥哥去吧,回来再告诉汐儿……。”   “哥要带你一起走!”   “不要……。汐儿要陪佛祖。”   “汐儿只要陪哥哥就好了,不要佛祖。”   “不可以。”   “为什么?”   “师父说,佛爱世人,所以佛祖爱汐儿。汐儿要待在佛祖身边。”   “那从今以后,哥哥会好好爱汐儿,那汐儿以后就留在哥哥身边。”   “哥哥爱汐儿?”   “恩。”   “一辈子吗?”   “恩。”   ………。   十五年来一直是没有兄弟姐妹的生命中忽然多了一个妹妹,刚开始知道的时候,还只是个念想,如今真真实实地见了,面对那样粉雕玉琢的妹妹,玉明彝只想把最好的都给了妹妹。若不是镜明师太拦着,他早就把明若带走了,到时不定又要闹出什么风波。   不过,玉明彝虽然走了,但从此,慈云静斋多了每年都会到的香客。而,明若也终于走出了被亲人厌弃的心结。   哥哥,你答应汐儿要爱汐儿一辈子的,汐儿现在就去找你,好不好?   哥哥,汐儿好想你……   一阵绵沉的钻心之痛,袭击了深睡的灵魂——   玉明若逸出一声沉吟,仿佛历劫归来般的虚弱,轻轻喘了几声,才挣扎地张开双目。重重纱帘低垂的寝楼,一盏莲鹤青铜灯静静地燃着,鎏金卧龟莲花纹五足朵带银熏炉里的熏香在房内轻轻弥漫。她迷迷蒙蒙地望着临窗负手而立的男子的背影,一阵夜风袭来,他发冠上黑色的发丝便漫风起舞。明若没有能看到他的表情,留给他的,只是一具背影,孤高清冷,让人不禁想到月下的碧波池,微漾着寂寒的波纹。   明若一时闪了神,有些疑惑地眯了眯眼。她仍然不是很清醒,只觉得那背影很是熟悉,却又实在想不起来会是谁在如斯夜里还站在这儿。   窗外,除了微微清泄的一点烛光,便是一片漆黑了,想是天色已经不早。   那男子似是听到声响,缓缓回转身形。青色的月光照在他迷离的脸上,像是笼了一团淡淡的烟雾,氤氤氲氲。她立时对上一双沉寂却矛盾与挣扎一闪即逝的眸子。   是他!玄昕!那个把“她”禁锢在这个华丽牢笼的凶手!   “你醒了?”他的声音暗哑。微微扬起眉,一双锐利的深眸却是暗暗地带着审视意味地打量着她。   “我。。。。。。怎么了?”   “太医说你伤心过度,又着了凉,还在发热,要好好将息。”   明若不动不语地平静地看着他,半晌,方才迎视着他的目光,缓缓道:“谢谢。”应得淡然。   前尘往事如烟,应随风归去。今朝梦醒,有何必再执著于恩怨中,徒惹心烦。   相顾无言,气氛一下子便得尴尬。   玄昕淡然地凝视着明若,晕染开的昏黄烛光氤氲在他深邃的幽眸中,漂浮荡漾,神情复杂。她脸色虽是依旧少了血色,苍白孱弱,但神情已不若方才那么痛苦,也略微放下心中的担忧。见夜色已深,自己明日还要早朝,是时候该回去了。   “罢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已经叫初夏去拿药了,你记得吃便是了。”话音才落,人已经一挥袍袖,出了房门口了。   他如果回过头,就会看见刚才虚弱的佳人眼中精光乍现,又有些复杂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可是他没有,所以错过了。   凝神细听,确定脚步声渐远,玉明若眉宇轻舒,眼神却积了些许凝重。   看来以后有的是麻烦了……   ☆、第十六章半缘修道半缘君 (2177字)   夜凉如水,冷月自高枝后斜斜地照进来,投递在窗棂上,   四扇对折的长窗微微的敞开着,在屋里留下一寸淡淡的氤氲。[书香门第]   确定玄昕已经走远,玉明若披衣站了起来,走到刚才玄昕站的地方,轻轻地推开窗户,凉风阵阵拂面,她仰起脸静静感受,暮色之下,如斗星辉仿佛触手可及,她思绪一恍,似乎只看到咫尺月色,月光不期然的照进她的眼眸深处,空濛濛的眸子一瞬间流光四溢。她的双眸清冷皎洁似月般温柔,渺若烟云,肤若凝脂,那淡雅的气质飘逸如仙,修长的眉目间却浮着一丝的淡淡忧虑,有如与世隔绝的冰清天人,不染凡尘。   唇,微微一勾,一朵笑花比白莲更洁更美,若涟漪般晕开……   她终于醒了。   她,不是明若,亦是明若。   其实她是什么都不是,不是人,不是妖,不是仙……她只是一颗水凝珠。   那是几千年前或是几万年前,她也不知道了——自开天辟地以来,天条便是为了维护天庭公正而生,所以从来容不得半点儿女私情,但凡有婚配者,也是天帝赐下,为了更好的修行。   当年天帝就把水神清淼许给了雨师,原本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想水神却当众拒婚,却又抵死不说出原因。于是天帝震怒,将水神押入天牢令其思过。没想到,天龙阁主竟然私闯天牢欲将水神带走,一路杀出重围,但最后寡不敌众为司法神所擒,被司法神带到灵霄殿受审。   原来天龙阁主与水神互相倾慕,早已定下盟约,所以水神为了爱人,坚决不受天帝的赐婚。同时为了不牵累他,宁可被关入天牢,也不说出原由。而天龙阁主一听说爱人被押入天牢,便马上赶来,誓要与她同生共死。而原本就倾心水神的雨师先是被水神当众拒绝,后来又知道心上人所爱他人,而且还冒死维护,更是大觉受辱,顿时邪念横生,出手暗算了天龙阁主。天龙阁主在天牢一役,已是伤了元神,然后又在没有防范的情况下,生受雨师毫不留情的一击,最后吐血而亡。而水神亲见爱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伤心欲绝,竟然跟着殉情,最后只留下一颗剔透的水凝珠。而雨师亦因触犯天条被天帝打入天牢。   天若有情天亦老。   自盘古开天地,女娲抟土造人,始有男女,便衍情义。   情之一物,大者博爱世人造福苍生,小者淡生死而轻礼俗。而在天界,在乎的就是一个“公”,为仙为佛者,便要做到无情无欲,容不得半分有私。此例一旦开之,则天理何在?   天帝正是有感于此,便将那颗水凝珠交给了如来佛祖,让水凝珠在如来佛祖的莲花池中侵泡,希望能除去其七情六欲……   一千年前—   “佛祖,我日日于佛前唱诵,莲池沐净,为何修炼了千百年还是不能得道成佛?”   “众生皆是平等,无论万物修菩萨行,广度众生而成佛,都是要经历极大地苦行,受过无数的历练,心中毫无挂碍方能修成正果。你虽佛法有得,但还是尚未受过劫数,所以不能飞身成佛。”   “那,请佛祖允弟子去苦行。”   “万物有时,你时机未到,修炼不够,还未到时候出去。”   “那何时才是弟子的时机呢?”   “情劫至,则佛缘到。”   “佛祖欺我。修行之人最忌爱恨嗔痴,更是秉持四大皆空为第一要义,情岂能与佛相提并论?”   “万物有情,亦分大情和小爱,若你能堪破其中真义,便是真正的悟道了。”   “那,弟子的情劫何时方能至?”   “你,心乱了,已迫不及待了。”   “弟子求佛缘,生怕错过,难道有错?”   “痴儿啊痴儿……罢了,你且铭记,心若冰清,神若蕴海,我思飞翱,若是你的心动了,那么你的情劫就到了。”   “是,佛祖,弟子定当铭记于心。”   那是一千年前的梦,一梦一千年。她在莲花池底沉睡,任两轮日月来往如梭,飘过大漠的风,饮过江南的雨,踏过天山的雪,灰飞烟灭了五百年的霞光烟色……   如今竟然从凡体中清醒,这又意味着什么?   莫非……难道……   她所等的人就在眼前——玄昕!?   千百年的苦等在一瞬间沉重了,紧紧的压在心头,感觉既迫切又忐忑。[书香门第]   三千年啊,她在莲池等了三千年了,天天盼,日日祈,为的就是这一日。可是,如今真正等来了这一日,心反倒迷茫不定了。   佛祖曾说,若她的心动了,那么她的情劫便到了。   可是,她的这个情劫要如何渡过佛祖却没有明说。   劫之一字,太过玄妙。有舍身成仁者,有渡世济人者,有放下屠刀者,可唯独这情劫最为难测。   为谓情?人之欲也。发乎本心,存乎天理,既属伦常,又为人欲。情劫,有情方有劫,无情又以何来渡?可情之一物,又岂是说来便来的。   如果玄昕不对她动情,则有何来情劫一说,那她就不能完成心愿;可若他动了情,她却不能给予他同等的情感,是为欺;最后又要离他而去,是为不义——此等行经又岂是求佛之路?   玄昕啊玄昕,他这个人一看就知道很难应付。要这种人在短期内动情喜欢一个女子看上去就有点不可能。若她的情劫真的身系于这个人身上,要完此劫也要费一番脑筋了。明若暗自呻吟。   罢了,天命如此,她又何不顺其自然。既然三千年都等过来了,何必在意这一朝一夕,只要她佛心不变,那有何可担心的。   她负手立于窗前,淡淡的光晕犹如一曾朦胧的光芒笼罩在她的周围,良久,良久……。。   ☆、第十七章 春意长空云悠悠 (2473字)   东方渐白,晨雾冉冉浮升。   春天的庭院,一切都还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之中。在光影的折射下,一颗颗露珠,在枝叶尖晶莹闪烁,夹带着幽微的香气和夜晚的余凉,顺着滑溜粉嫩的花瓣滚动,缓缓地滑向花瓣下方准备盛承它的瓷瓶,不知不觉间已沾湿了衣裳。淡淡的春风拂过,却不觉得寒冷。空气中氤氲着青草混合着花儿的芬芳,随着朝阳的升起而弥漫,吞吐间令人心旷神怡,通体舒畅。   这原来就是人间的生活啊。。。。。。一个不错的开始。   昨日来的李太医说,由于明若受寒,以致邪风入体,气血两亏,兼之郁结于胸,特地吩付了要好好静养。于是初夏便听了含秋的话,为让玉明若好好休息,特地比平日里晚了半个时辰前去为玉明若梳洗着装。   其实,说穿了,不过是为玉明若端个洗脸水罢了。   玉明若虽是官家出身,但自小身在佛门,即懂事以来,这等生活琐事都是自己打理,从不假手于他人。且其生性平淡,清心寡欲惯了,平日里也不爱这女儿家的装扮物什,只嫌累赘。初夏纵有十八般武艺也只能在那干瞪眼——   为啥别的院里的夫人们每天都花心思在打扮上,变着花样地想入王爷的眼。可偏偏她的姑娘就是个痴人,成天不是理佛就是发呆,更夸张地是,一见着王爷就没好脸色,简直视王爷为洪水猛兽。再这样下去,她初夏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   “姑娘,您在干什么,快快放下!”初夏水一进院子,就看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人儿,竟拿着瓷瓶在采集露水。   微风吹过,衣袂飞舞,扬起青丝如柳,明若闻声回眸,清泠一笑,如芙蓉出于清水,天然去雕饰,在晨光映照之下,好似一尊清丽绝伦的玉像。连着如此美丽的春景也在她身边成了陪衬。   一瞬间,初夏有中错入梦中的感觉,愣愣地怔在那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初夏赶紧放下造金脸盆,上前道:“姑娘,让奴婢来吧。”   明若听而不闻,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露水收入瓶中。   初夏见明若置若罔闻,急得直跺脚。这要是给外人瞧了姑娘病体未愈就出来吹风,告上去,肯定又要受罚。昨晚王爷那副神情,初夏到现在仍是记忆有新,想起来就禁不住头皮发麻。   初夏“腾”地跪在地上,语气执拗而又认真地道,“如果初夏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还请姑娘明示。”   娘啊,为什么这看起来明明很随和的主子,这么难伺候?如果初夏不能给您颐养天年,您可不要怪我。书香门第   “你这是做什么?”明若忙受起瓷瓶,扶起初夏,见初夏拒不起身,旋即明白,道:“《本草纲目》载,百草头上之露,愈百病,止消渴,令人身轻不疾,肌肤悦泽。朔日采集,效果犹佳,错过就可惜了。”   “可是你昨日才落水,不宜见风。要是让王爷知道,奴婢就惨了。奴婢知道您菩萨心肠,就可怜可怜奴婢,去房里歇着,别再为难奴婢了。”初夏左一口奴婢,右一口奴婢,将自己说得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非说得明若心软不可。否则,让王爷知道了,她初夏就真的会很“可怜”了。   显然,明若感受不到初夏的可怜兮兮的目光。“佛门戒规,清晨早起,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我如今要人伺候,行同不劳而获,已是犯了戒律。晨采露水,一为药用,二亦是安吾之心。放心,王爷是不会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了,也无妨,我会解释的。”   “姑娘。。。。。。”初夏还是不死心。虽说有姑娘保着,但到底是尊卑有别。   “傻丫头,这真的不碍事的。”眼见着初夏一副快急哭的表情,明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院内太过整洁,她还想去除扫落叶呢!   苦行,修无量行,方能得到,她到底要何时啊```````   “可是。。。。。。”初夏自知劝不住明若,便退而求其次道:“可姑娘昨日才落水,大夫吩咐要好好安养。要不,等您病好再做也不迟。一年十二月,总会有机会的。”   “安养?”明若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姑娘,您可别再为难奴婢了。奴婢已经把洗脸水准备好了,您先去梳洗吧。”初夏端起脸盆就往屋里走,一点也不给明若翻悔的机会。   明若无语地跟着初夏进了屋,接过初夏手中的毛巾擦洗。   “姑娘,稍等片刻,奴婢这就把早膳端上来。您的药,厨子已经在熬了,奴婢顺便替您去看看。”   “药?”明若柳眉微皱,貌似以前的她就是给别人开药治病的,那东西真的很苦啊。   “是啊,昨日大夫开的。姑娘,良药苦口,您可别因为苦就不喝啊!”初夏说完,就端着水跑了。   明若又一次无语地看着初夏跑远,口中不禁逸出一声叹息。似乎自从昨日她苏醒过来,她叹的气比过去几千年还要多。   这做人啊,怎一个难字了地!   厨房   “初夏,你家主子现在怎么样了?”静安王府的厨房里,老张家的大嫂子关心地询问。   昨晚,瀛洲玉宇闹的动静可不小,一晚上整个王府就传遍了,王爷迷上了那位新进门的玉姑娘,简直是视若珍宝,连一向得势的媚夫人都赶出去了。   “大夫说是要好好调养。不过,今早我去伺候的时候,姑娘面色已经好多了。”   “玉姑娘一看就是个和善的主子,现在又得了王爷的宠,初夏,你撞大运了。”   初夏听到这里,脸色却有些僵,勉强笑着答:“谁说不是呢?”   是呀,谁说不是呢?她家姑娘真的很和善,但和善绝对不等于运气好。   在初夏的眼里,以前的姑娘是一个很沉静柔弱的人,但那样的安静却仿佛是失了灵魂一般,少了生气。可现在的姑娘,还是以前那样的沉静,不,应该是沉静中多了一份祥和了。用“祥和”形容一个年轻姑娘家虽然不合适,但初夏偏偏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远远望过去,就像寺庙里的佛祖似的。面对她温和浅笑,即使是再无理的要求,初夏也无法抗拒。   可是,姑娘从来就不要求,反而老是想抢她下人的工作!   有没有道理啊,别人是惟恐主子吩咐,而她初夏想求主子吩咐都求不到!   如果被王爷知道,姑娘拖着病去院子采露水。。。。。。   不行,她还是快点将早膳端过去,看着姑娘吧!   ☆、第十八章道是梨花不是 (2525字)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春意盎然,树影斑驳,阳光融融,一片金色盛辉洒下,留下余晕无数。   石栏门下,一长衫俊姿昂立,还是一贯的云锦长服,领口的金丝绣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呈的他是风神俊秀。购买   瀛洲玉宇,青色的行书题在圆形拱门之上,分明耀目。   怎么今日就来了这里呢?脑海中不由开始翻转,玄昕的眉头渐渐也皱了起来。   北辽使臣来朝,明是议和,但却是处处与大胤为难,竟妄想大胤每年提供给北辽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得边境互市六成税,这无疑于狮子大开口。若是大胤真的答应了,那才是养虎为患,生生寒了边境十万将士的心。   北辽天灾难解,大胤疲战,议和是势在必行之事,只不知那北辽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莫不是他们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不成?   寿宴,云安岳,群臣,使臣,云姒宓,这之间又有何联系?   出了御书房,脑海中还是疑云重重,索性便将事抛于脑后,一个人信步而去,打算在园中走走,排解郁闷。玄昕沿着引入溪水的清流一直向前,穿过重重杨柳阴,又走过一座玉砌石桥,一路上花香鸟语,流水叮咚。   绿荫曲径,镜湖粼粼,掩映着这姹紫嫣红,无边盛景。受着春光的感染之下,心情也好了不少。   玄昕又绕过一个花篱,他便看见前面一个圆形的门,门上一匾额题着三个字——   瀛洲玉宇。   他居然走到了瀛洲玉宇?   玄昕立在门边,疑惑自己为何走着走着就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这里。   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想起玉明若,初见时端庄沉静的玉明若,胁迫时愤怒倔强的玉明若,睡梦中流着泪微笑的玉明若。。。。。。一幕幕,清晰划过。玄昕也惊讶,自己居然能记得那么清楚。   。。。。。。。   如此神似的相貌,为何性情却相差甚远?   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怎么样了?还是应该再召太医看看。宫里那群太医,胆小怕事,用药只知道温和,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他,还是去看望一下吧。。。。。。毕竟她。。。。。。是阿彝的妹妹。。。。。。   玄昕深吸口气,终于步进瀛洲玉宇。   一进门,梨花的香味扑面而来,呼吸间尽吐芬芳。   风,很轻。徐徐吹着。   风中摇曳,白花散落,洒了一地。走入院中,如踏白云之上。   如斯情景,怎不令人柔肠相待。   玄昕自窗外看去,一入眼便是那道跪坐于蒲团之上的纤秀背影,春风温柔,撩起鬓间青丝,神韵飘动。只见一身素裳的玉明若敲着木鱼,心平如镜,口中念念有词:“诸小王子宁乐此不。慈氏白言。不也世尊。彼幽絷时。心不自在。但以种种方便。欲求出离。求诸近臣。终不从心。轮王欢喜。方得解脱。佛告弥勒。此诸众生。亦复如是。若有堕於疑悔。希求佛智。至广大智。於自善根。不能生信。由闻佛名起信心故。。。。。。”   那个女子,神情似水,风姿出尘,安定静然若立在佛堂的佛,整个人皎然洁凈如玉,脸上那种柔和的光芒竟然比任何宝物所发出的光亮都更加动人心弦。   香雾缭绕间,素衣墨发,不染俗世尘埃,虚无缥缈的,随时会化作一屡清风而去,似非红尘中人。   “看起来,你似乎过得很怡然自得。”温雅,却不和谐,打破一室宁远祥和德望音韵。   玉明若手中菩提念珠一顿,顷刻,臻首淡转,眉峰不动,眼底静若幽潭,深邃的眸中缓缓流动着淡雅沉静的光彩,顾盼间,清冽如霜,高华惑人。   只静静的看着,就仿佛要被吸入……   “托王爷的福。”她一拢袖,菩提收入怀中,欠身而立,唇角一勾,笑得温婉又淡渺。   玄昕一稳心神,立即清醒过来。   “是吗?”玄昕挑眉,视线在玉明若身上兜转,留心她的每一个神态,静静瞧着光彩在她身上流连。还有那清灵洒脱的风姿,一一纳入眼中,仿佛想要将她看透。   “是。”玉明若抬眸,毫不怀疑地撞上玄昕的目光。   不过数日光景,眼前的玉明若又让他见识了另一副风情。书香门第   迎光而立的玉明若,似蜕去棱角的珍珠,圆润高华,全身散发出暖人的光泽。那一眼,淡淡的,只是一瞥,却是堪堪逼人,   透彻地,仿佛就能看到人的心里,令人无所遁行。   玄昕忽然有一种捉蛇反被蛇咬的狼狈,僵硬的背身而立。   “既然如此,那你就要懂得惜福才是。”七分优雅中带着三分冷冽,“记住,你只有好好待在王府,不作其他奢想,才会有平安喜乐。”   对上玄昕的目光颇有些深意,“世间烦恼,皆因自寻。平安喜乐,无处不在。人心烦扰,不过是自己放不下罢了。”明若微微皱眉,她的声音平淡如初,清润依旧。任由他二月春风似剪刀般的绵里藏针,她始终以笑待之,不偏不倚,不卑不亢。   知易行难。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纵是明白其中道理,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看透?她修行千年,潜心于佛,仍是困于其中。   “好一个‘自寻烦恼’,希望你以后记得今天所说的话。”玄昕眼中掠过一丝薄怒,但随即又是云开舞霁,有如烟云般淡的不着痕迹。   她似乎比之前更加淡定了呢。   不过是真的淡定了吗?   明若无视玄昕瞳孔深处的暗潮汹涌,臻首谦垂,道:“谢王爷提醒,明若定当铭记于心。”   一字一句,凛然似出自肺腑,言辞凿凿,令人难以怀疑。   “你。。。。。。”玄昕唇角轻轻一勾,再靠前一步近得明若的身,一改往日的端方,几近轻佻的挑起她的下巴,带着三分邪气,“这是你的另一种抗议吗?”   特意压低的声音,沉沉浅浅的,既未留于轻浮,反倒横生魅惑,丝丝在四周吟唱,诱人心弦。若是一般女子,早就陷下去。   可惜,她,是玉明若!   “王爷觉得,明若有什么好抗议的吗?”头被迫抬起,明若也不反抗。毫无掩饰地对上那双浅褐色的凤眸,波光闪烁,深沉如渊。   “你。。。。。。是不需要!”说完,即拂袖离去。衣袂飘浮,竟有一丝气息未稳。   “看起来,似乎挑衅过头了。。。。。。”   “不是说,端方自持,谦谦君子吗?”   “怪哉!怪哉!”明若莞尔。   ☆、第十九章月容半照千机重(一) (2846字)   月华初照,花容半卷。   夜色笼罩着四周。总是有个地方,显现出极不相符的色调。   章台街。   纸醉金迷红粉地。入夜之后,整条街挂满了红灯绿幔,四处充斥着艳丽浮华的气息。街头都是熙熙攘攘的招呼声,迎来送往,四处莺声燕绕,烟火通明,热闹非凡。   京城最有名的花楼撷香阁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阁内丝竹声声,满堂喝彩,掌声如雷。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清亮不染纤尘的歌声绕室而飞,从窗前飘出,余音袅袅。   时下,艳名满京城的头牌花魁薛茜娆的香闺内,正清歌妙舞,管奏弦鸣,羡煞了一干难得其门而入的撷香窃玉的公子哥。   “是哪个腌臜胚子恣肆,竟敢独占茜娆姑娘?”   “是啊,茜娆姑娘平日只是在雅轩献艺,我们这些常客都未曾受邀入得香闺,怎能便宜了那厮!”   “四娘,还不紧着将那贼人撵出来,大家伙可都等着今晚茜娆姑娘的表演呢!”   “各位公子,息息怒。”三十开外的鸨娘,楚四娘,淡妆之下,风姿犹存,行走间步步生莲。“茜娆房里的,可不是一般人,吵着了,就不好了。。。。。。您看,我这撷香阁还要做生意。。。。。。”   “你这什么意思?那厮不是一般人,咱们就好糊弄不成?四娘,你往日的伶俐劲儿哪去了?你这撷香阁是不是不想开了?”   。。。。。。。书香门第   堂内一通哗闹,自然传到了薛茜娆的房中。玄昕一皱眉,脸上笼了一层霜,狭长的凤目中的寒意越来越盛,有些后悔为何会答应相约于此。刚想发作却听到有人窃笑:“茜儿,我们这里有人坐不住了!”。   出声者轻袍缓带,发间一根银丝带松松绑住,显得落遢不羁。且俊容潇洒,生就一双桃花眼,笑时飞眉入鬓,只一眼便能使人面生红晕,羞煞女儿家。   此人便是萧清晏,这偌大撷香阁的幕后老板,江南人士。   萧家乃是江南一大富豪,是世家出身,祖上曾随太祖征战,问鼎天下之后便效陶朱公,营淄珠之事,短短几十年间,就成为江南第一大户,富可敌国。   萧清晏正是萧家当家,萧千石的嫡子。但其为人风流不羁,偏爱沾花惹草,此生以醉卧美人膝为志,气煞老父,屡屡扬言要将此顽劣子逐出家门,但因上有祖母护着,下有妻子拦着,却到如今也未成愿。   殊不知,醉亦有时方觉醒。   醉——   醉卧美人膝。   醒——   醒掌天下权。   说起来,还真是拜少年意气所赐。八年前,他十六,当时先皇还在世,他奉昭伴驾巡查游兴江南。那日他于船上望月,忽然一道人影掠过,多年的机敏告诉他事态有异,但还是少于历练,不及召人便也以轻功跟了过去。他俩都是少年心性,于江上追逐,暗自较劲,互不相让,一路追到岸上连拆百招,未见胜负,最后还是萧清晏偷懒耍赖歇了手。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都是少年成名,少有敌手,也有骄傲的资本,如今狭路相逢,自然不原错过良机。一番明刀暗枪相识下来,倒成了知交。彼此都是有背景的人,一个是富甲天下的萧家少主,一个是当朝王亲国戚。都是权势地位集于一身的人,交起朋友来倒也知心。后来,萧清晏又建了天人居,按他的话说是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不是天人还能是谁,而玄昕自新皇登位便成了其左膀右臂,朝廷风云迭起,两人联络更是紧密。   “萧兄,我们这酒是第几壶了?”玄昕淡噙着笑意问道,眉宇间有几分不耐,轻轻地啜了口酒,但那双深锐的眼却是牢牢地盯稳了萧清晏。   敌未动,己已躁。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但他仍是有些忍不住。来这也有半个时辰了,萧清晏只知饮酒作乐,与美人调情,完全没有谈正事的意思。他也不是不知道萧清晏的调调,但是,今日就是静不下心来。   玉明若,那个水一样的女子,看似静如死水,但深究下去,也是乾坤暗藏。   不动如山的沉稳,忍心平和的淡定,这些都不是初时他所见到,或说是初时认识的玉明若。如果一开始他还会担心她会受到伤害,那么现在他可以完全放心了。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有几分便扭——   她问,王爷觉得,明若有什么好抗议的吗。   言辞犀利,这种犀利不若冰锥刺骨来的那么分明强烈,却像是这杯中的“醉颜红”,浅浅饮来,清凉舒爽,但却是最烈性的酒。   醉颜红,颜红醉,任你斗酒千杯,都要醉一回,红一回。   那样的女子,那样的拒绝,心,竟似在沉……   “啧,啧,真没风度!”萧清晏别过头,一手拦过女子的杨柳小蛮腰,柔情蜜意道,“茜儿,你还是先下去吧!我怕到时候,某人恼羞成怒,殃及到你,本公子可就要心疼了。”   只见那女子,一袭鹅黄长裙,云鬓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纤纤体态仿若弱柳扶风,顾盼一笑,有如三月韶花漫开,“明明是公子躲懒,不肯施手,却偏生要借说心疼,好没良心!”声音柔柔细细,似春风拂面,柔到心窝里。   不愧是撷香艳色,薛茜娆!   她身上具备了一个花魁该有的所有特质:艳丽貌美,柔美惑人,歌舞曲艺皆通,风雅文士为她折服,庸人当然更是抵不住她的风情万种。这样的妙人却甘愿屈身青楼,千金慵开眼,红绡懒回顾,把那珊瑚掷,把那五陵少子轰,任那秋月春风随水逝,无论是谁来为她赎身她都一口回绝,不管是姬妾还是明媒正娶。   所来为何,只有她心中明白。   烟花场所,虽属三教九流,却也是收集情报最好的地方。而她就是最好的细作,床上永远是男人警戒心最薄弱的地方。   为了眼前的男人,只要能得他三分怜惜,她心甘情愿。   这,也许就是痴心的代价吧。书香门第   叹一句,郎心似铁,可怜妾身不由已。纵入鼻,还念妾心。   “好哀怨的声音啊,茜娆莫急。良宵尚长,晏岂会辜负佳人盛情!”萧清晏邪魅一笑,流光春色,醉人神魂。   “冤家!”娇颜赧红,一双秋水般灵动明亮的双眼,似嗔还笑,欲语还休,轻叱一声便带人退下。   。。。。。。   “萧兄果然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玄昕笑,笑得春风化雨,笑里藏刀。   “及时行乐,方是快意人生。撷香,撷香,自是偷香窃玉,莫要辜负美人浓恩是也!哈哈。。。。。。”萧清晏讨好地笑笑,赶紧为其倒酒,生怕玄昕恼羞成怒之下将自己从楼上扔出去,这样也太丢脸,有损他翩跹公子的形象。他挑挑眉,心底有佩服,但面上却蓦地收起了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正经叹了口气,“知道了!喏,就是这个!”萧清晏自怀中摞出一方汗帕,递于玄昕。   ~~~~~~~~~~~~~~~~~~~~~~~~~~~~··偶是傻孩子,居然忘了今天是偶农历的生日,幸亏妈妈打电话来提醒我~~~~~~~~~~~~~·妈妈,我爱你,么么~~~~~~~~~~~~~~~~~~~~~~~~~看在今天偶生日的份上,大家一定忘记给我票票哦,还有没收藏的也要记得收藏啊,当然你们要留言祝我生日快乐我也不介意~~~~~~~~~~~~~~~~~~~~··   ☆、第二十章月容半照千机重(二) (3306字)   玄昕接过,仔细翻察。   织工繁密却质地柔软,是苏州缭绫,多被收入宫中制成宫衣,价值千金,非一般人所得,但拥有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上面所绣,也只是一般花草,寻常无所殊。   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一方汗帕罢了,也许还是一段“以帕遗郎望相思”的痴心孽缘,萧清晏众多风流债中的一笔。但是玄昕却不敢小觑。萧清晏此人虽是放荡不羁,一副流连花丛的浪子行经,但是他知道,隐于那张笑脸下的灵魂,是无比锋利的。既然萧清晏将此绣帕交于自己,必然有其用意。   只是,一时玄昕也未能参透个中玄机。抬眸看了一眼对方,见他只是微眯眼眸,似正为美酒的香醇而沉醉。   “这东西便是你的收获?”   他挑挑眉,面上收起了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正经,“当初那批杀手,不是已经被你杀了就是自我了断,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来,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我派手下调查过,最近三个月内接过大买卖的道上门派,并死伤惨重的,只有断鸿门和千叶堂。千叶堂,全是女子,善以媚术杀人,她们可以排除,剩下的就是断鸿门。我的人去的时候已晚一步,断鸿门早已人去楼空,找到的也只是尸首。”萧清晏眼中有着冷光闪现,“而这块丝帕则是在断鸿门老大石开泰手中找到,就顺手带回来了。”   “你为何断定这块丝帕的主人与此事有关?依这颜色看来,说不定是石开泰哪个相好的送与他的,所以他才藏得那般隐秘。”抢过他手中的丝帕,这种粉嫩的颜色只有女子才喜爱的,无法想象一个大男人用这个,“而且就算这丝帕的主人与此事有关,但凭此帕你又如何找着主人?”   萧清晏闻言不由浅笑摇头,“玄兄,真是不识货啊。这上面用的可是千金难求的密流针啊,落在石开泰手里,那可是暴殄天物了。”   “你是说,神针门也趟进这混水里来了?”玄昕凝眸细看那丝帕上绣有的图案针脚,揣测道。   天下皆知,神针门一根神针行四方,三绝一出八方艳。一绝器有千里瀑,二绝武有三寸险,三绝便是绣有密流针。虽然神针门门人,各个技艺了得,但却极少行走江湖,而他们所绣之物外流更是稀有罕见。   “那神针门针法冠绝天下,可都是一群不理世事的人。你这是舍近求远了。”萧清晏从他手中取过丝帕,将之摊在桌上,“晏素知玄兄无情,却不想你对自己同僚也是冷漠至此。”   “那到是本王的不是了,还请萧兄指教了。”玄昕含笑应对,谦谦如玉。   “指教不敢当,只是略有所知罢了。”萧清晏自得地摇着玉扇,“三年前,禁卫军的李大人那场婚礼可是让人津津乐道了好久,晏到如今仍是记忆犹新啊。”书香门第   三年前,当时虽然只是一名禁卫军的李迁,因着家世昌隆,才华又是佼佼于同辈人之上,前途自是无可限量。但他竟然毅然推掉与御使大夫苏辰次女的婚事,冒着两家结怨、为亲族所不容的风险,硬娶一江湖女子为妻,成就一段佳话。   “你是说……”玄昕恍然大悟。此事他也略有所闻,只是没放在心上转眼就忘了。现在仔细想来,那女子依稀便是神针门出身。   “现场死的那些人,我曾派人查过,刀口利落,不似江湖中人所为,倒有些像训练有素的军中手法。”萧清晏断然道,眸中迸出亮芒,“神针门我不敢说,但禁卫军绝对脱不了关系。想不到私属于皇上的禁卫军也被定远王插了一手,不简单啊。真想知道定远王用了何种手段。”   “名震江湖的天人居从来只有不肯说的消息,可没有说不确的,又何况是劳主子亲自出马。”玄昕眼中同样光芒闪烁,一眨也不眨的盯视着他,不肯错过那双狐狸眼中任何一道讯息。“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好奇你会如何罢了?那李迁可是堂堂的禁卫军副统领,你会放心将他留在那个人身边?”口中所指,二人都是心照不宣。   “他既然明知李迁出身那老贼门下,仍敢用他,定然会有所防范。”此次暗察,由天人居出马,便是确证无疑的事。想到这里,玄昕容色一敛。“这点我相信他。”   “那倒是,谁能精得过那只万年妖龙。”萧清晏一听到那个“他”就敬谢不敏,他人生少数的跟头其中就有栽在那个人手里的。想从他手里讨便宜,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万年妖龙?这可是大不敬。”想起自己那位皇侄的处事,玄昕玩味地笑了笑。还真是贴切啊,清秀文弱的外表,却有一颗狡诈而阴冷的心,连他也不由汗颜。不过,如果没有这些,他又如何能坐稳皇位,守住江山,自己又如何愿臣服于他呢。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权臣当道,他玄家的江山啊,又经的起多少风雨?   “不要糊弄我,你心知肚明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问什么?”玄昕端起酒杯浅酌,目光意味深长。   “玉明彝。”萧清晏盯着玄昕,说出那个禁忌的名字。、   手中杯盏一顿,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那一眼,清冽如冰,玄昕冷然道:“你多事了。”   果然还是死穴。   那个飞扬的夭灼少年,竟在如此风华就绝然而去,也难怪玄昕会伤心如斯。   “换个问题,听说定远王家的宓郡主对你可是青睐有加啊,可有此事?”萧清晏起身绕到玄昕身边,笑的像只吃了十斤蜜搪的狐狸。   “我不知道。你可以去问她。”玄昕四两拨千斤的回答,滴水不漏。   “啧,那可是‘定远王’的掌上明珠,上京第一美人啊。”言辞调侃中有意无意地强调了定远王三个字。   玄昕抬头望了望窗外,避重就轻地回答。“长的是不错。”   古有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凭心而论,她当得起“宓”之一字。若早出生两年,借着定远王的势力,那皇后之位必然是其囊中之物。   “只此而已?”萧清晏仍不死心,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调侃他的机会。   “仅次而已,所以萧兄尽可放心去追求,相信令堂大人也会十分热见此事。”玄昕反击道。   “哪里,晏风流成性,岂可害人家郡主终生。”萧清晏有些懊恼地说道,但突然又向玄昕不怀好意地一笑,“既然子衡如此小弟着想,小弟也不好吝啬。难得你今晚来了撷香阁,怎能不尽兴而归。虽然茜儿已是我的人,但这里也不乏其他佳人,小弟不介意替你介绍几位。”   “客气了。昕曾偶闻某些隐疾多处于风月场所,晏久经此地,方要保重才是。”说着有意无意地向萧清晏看去,言辞间不乏担忧之色。   “多谢关心,晏自问身体不错,就不劳子衡挂心了。”萧清晏黑着脸回答。   “既然如此,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就不多做打扰了。告辞。”玄昕起身向室外走去。临走仍不忘叮嘱一句,“晏可千万珍重,莫操劳过度。”   一语双关,既是调侃,也是交代。书香门第   萧清晏从雅室的窗口上看着玄昕逐渐远去的身影,自语道:“果然是个不好的家伙。”好像又突然想起什么,低笑出声,“不知是谁有这本事,能令你变脸?”   话音刚落,就听得房门咚咚声响,然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来是薛茜桃进来了。   “公子,茜桃可有打扰了?”   萧清晏笑着迎上前去,顺手握住佳人柔夷,将她拉近,“怎会,有茜儿来了,晏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会放下。”   “公子说笑了。”薛茜桃闻言微微一笑,眼波一转,顾盼生姿。   他也付之一笑,这种话有几分真心大家都知道。他伸手托起佳人的下巴,“依你看来,刚才那位公子如何?”   薛茜桃眉心一皱,似被这问题难住,半晌才答,“茜桃自问阅人无数,可刚才那位,实在是看不透。我自负容貌,但他自上楼来,对妾身却是视若无睹,足见内心深沉。虽有失急躁,但绝不可小觑。与此人为敌,忧也。”   看来连她也注意玄昕的反常了,真是好奇啊。萧清晏低低一笑,“放心,晏怎么舍得茜儿,为了茜儿晏也会珍重自己。”他双臂一伸,薛茜桃身子一软便跌入他怀中。   “公子。”薛茜桃娇声呼道,双手轻轻缠上他的脖颈,无限娇羞的看向他,“公子,今晚让奴家伺候您可好?”   萧清晏双手轻抚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看向怀中含羞的美人,柔弱无依,娇媚入骨,一双水眸楚楚可怜看向他,玩世不恭地笑道:“那今晚就有劳茜儿了。”   说罢,便一把抱起那软玉温香的娇躯,向雅室深处的床榻走去。   ☆、第二十一章酒入愁肠相思泪 (3340字)   漏声尽,月寒。   月色如银,霜华泻了一天一地。   时下正值梅雨,连日来雨水不断,城中一片湿润。今儿个午后下了一场雨,凉风徐徐,一派清新,让人心旷神怡。院子里的树木花草经雨打过之后,红的愈发明艳,绿的也愈发翠亮。树梢残留的雨水滴落池中,叮咚作响,池面上漂满了被雨打落的残花。王府的一草一木在经过一场绵绵细雨的洗礼后,散发出阵阵清新的泥土芬芳。玉明若淡淡的呼吸着这天然的气息,心思却是沉重复杂。   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可五祖慧能却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万物无常,不过法尔。唯明心见性者,无与拂阻,方得菩提自性。   弹指数来,两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表面上,她一直潜心修佛。但她早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融入那一切,而千年的修行亦未帮她在这种等待上解除心浮气躁。   心中有尘,尘本是心,何谓心中尘,无尘亦无心。   她到底还是定力不够啊——   “姑娘,夜里更深雾重,好去歇息了。”   含秋与初夏站在她后面,也陪着赏这一轮明月。   “含秋,你有什么心愿吗?”玉明若漫不经心的问,声音有几分迷惑和怅然。   含秋望着眼前背对著自己的玉明若,那纤细单薄的身影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中,显得格外的……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便是这般光景吧。她怔了怔,半晌不回一句,几乎就在初夏推她的时候,她说了,“奴婢有,奴婢希望回家去照顾奴婢的娘亲。”三言两语,似欲哽咽。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玉明若睫毛一颤,但还是未转过头来,只是淡淡的问道,“那我让他们将你送回去,你可愿?”   “奴婢不愿。”含秋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冷漠,已不复方才的温情了。   “为何?你不是说想你娘亲了吗?”玉明若有丝讶于含秋的回答,但随即释然,转而问道。   “可是,奴婢更需要每月王府发的月钱,这些对奴婢的娘亲更重要。”含秋目色坚定,言如其人。   “那你的心愿就不要了吗?”玉明若神色黯然,幽幽地叹着气,语带怜惜,既是怜人,也是自怜。书香门第   “对奴婢而言,心愿之所以为心愿,是因为已经知道没有能力实现了,只能放在心上想想罢了。只要奴婢的娘亲活得好好的,奴婢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声音涩涩的,天边的月光也似乎愈发让人心寒了。   “心愿之所以为心愿,是因为已经知道没有能力实现了,只能放在心上想想罢了——是这样吗……?”低低喃喃的,几不可闻,只有站在身边的含秋听见了。   “那是奴婢,不是姑娘的。姑娘福泽深厚,定能心想事成。”   “进屋吧。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我听不惯。”   “是。”含秋也不再多说什么,微垂眼睑,低声应了下,算是答应了。   玉明若自是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只是她不愿啊。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之后,应该说是玄昕单方面恼羞成怒走了之后,他就未再踏足瀛洲玉宇。   听初夏说,他最近很忙,书房的灯常常是夜半才熄。   听初夏说,他很少踏足后院女人的房里,非常的冷淡的。   她所知道的他,似乎都是从初夏的嘴里了解的,可是——   碰——   一声沉重的房门扣上,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震响。   是哪个冒失鬼?   初夏柳眉高高竖起,立即调转脑袋盯住房门口,呵斥的话还未想好,赶忙将差点就要张开的嘴闭得紧紧的——   因为,门口的是她的主子,静安王殿下。   初夏还由自发呆,傻楞楞地杵在那里,玄昕凤眸一扫,沉声道:“你——出去!”   初夏本想问主子需不需要伺候,但瞬间就被玄昕的目光冻得说不出来。长久练就的伶俐心思,不必察言观色,本能就警告她——此时,最好还是遵照执行主子的命令为是。   可是,王爷的情绪看起来似乎。。。。。。似乎有些过“高”耶!她这样走掉,王爷待会儿会不会。。。。。。与姑娘有纷争,对姑娘生气、发火呀?   就冲前几次的不欢而散,她可不敢期望王爷与姑娘郎情妾意,春宵苦短。初夏想到这里,疑惑地转过头,看了看玉明若,有看了看含秋,两人都是一副安闲的样。   这小丫头怕了。   玉明若一扯唇:“初夏,你先下去吧。叫人将醒酒汤备下送来。含秋,你去通知一下仲景,就说王爷喝醉了,在我这里,让他不要担心。”   “是!奴婢马上去!”初夏赶紧躬身告退。   初夏真想匍匐到玉明若脚边亲吻她的脚趾头了:善解人意的小姐呀。   他,这是怎么了?   玄昕束发的镂花金冠在柔和的烛光下反射出黯淡的光芒,三两发丝随着散落在颊边,俊美的脸上流露出绵密的惆怅,幽深而迷离,如坠魇梦。而且,浑身的酒气——想必,在外面喝了不少酒。   整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明朗,不仅失了往日的风度气韵,甚至。。。。。。是有一点阴沉的。   “王爷,您怎么了?”明若走过去,想要扶他到榻上休息。   可他拒绝她的搀扶,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目光盯着明若看了半天,冰凉的手缓缓探到她的脸颊,从额头到眉眼,再到鼻梁嘴唇。发亮的水眸,玉白的脸,淡红的唇畔。他忽然笑起来,像个孩子一般的天真,“是热的。”他说,“你就在这里,真好。”   明若张张嘴,说不出话。只是看到一双眼睛,漆黑如子夜,那么的深广无垠,偏偏却闪着几乎令人迷醉的光芒,柔如春水。一瞬间,她仿佛掉进了那漆黑的夜中,不觉得羞辱、恐慌,反有一丝浅浅的暖意透过黑夜,似潺潺细水滴她平静无澜的心。   “不要再离开我了。”他忽然大喝一声,猛地抱住了明若,头深深埋在明若的肩窝,哑声呼唤,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醉人的温柔,“阿彝——”   心,好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闷闷地痛。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这么做,于是明若不经思索地猛地推开他,惊吓地跳开。书香门第   他眼里有些受伤的味道,继而是浓重的失望和忧伤,漆黑的眼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王爷,您仔细看清楚,我是。。。。。。”明若刚想说她不是玉明彝,腰上又是一紧,被玄昕抱住。   “阿彝,不许离开,不许——”   仓皇,惊慌,执拗,俊美无暇的脸孔好像笼上一层淡淡的烟缭,这些都不是她所认识的玄昕,他应该是优雅的,冷漠的,自信的。   尴尬地僵持许久后,明若索性放弃挣扎,轻声诱哄道:“好,我不走。你先松开手,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好不好?”声音轻柔却又那么坚定。   质疑的探索?   她浅浅一笑,月光温和的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让他的心一麻,表情也柔和下来。   “好。”玄昕终于松开手,心满意足地笑了,任她将他扶到床上。那笑容像孩子般纯净,像水晶般透明而又易碎。   明若无奈地回以一笑,她拉过了丝绸被褥,替他轻轻盖上,将他被子掖好,然后拍了拍,柔声道:“闭上眼睛,睡吧。”他依言闭眼,不说话,好似真的睡着。   一声低回如叹息的轻唤,缥缈无依直如自天际之外传来,幽幽响在耳畔,明若转身欲去寻初夏,却不料被玄昕捉住衣襟。   “不要离开我。”玄昕喃喃自语,似醒非醒。   明若去掰他的手,可是,他抓得那么紧,即使在睡梦中也未展眉,最终还是无能为力。索性松了手,由着他抓着。“好,我不走。”她附下身来,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轻柔的指触像春风似地抚过他的额际,驱走了他一身的寒冷,带来了阵阵温暖。醉意朦胧间,玄昕隐约感到有双温柔的手,轻抚过他的眉间,抚落一地忧伤。   在她的抚慰下,他沉沉睡去。   玉明彝?   难道,他就是玄昕的心结所在?   微微垂下眼帘,她唇际忽掠过一丝笑,缥缈幽如夜风,犹带一丝夜色的深沉,那么的寂静而无息,微微垂下眼帘,苍茫天地竟似无法挽住她这一缕微笑。   五指轻抚,食指慢慢移动,点在自己眉心深处。不消片刻,一滴水,似泪,晶莹剔透,袅袅堪怜,在她的眉心涌出,在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似它的主人般清润,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融入玄昕的眉心。   ☆、第二十二章血色夜染心字灰 (2966字)   “有刺客,保护王爷!”   夜色深沉,宁静的花院里忽然嘈杂一片,就着朦胧的月光和远处的灯火,数名身着黑衣几乎要和夜色融成一色的人,正与静安王府中的侍卫打斗。   玄昕将玉明彝护在身后,警觉地环伺四周,就像跳脱牢笼的雄狮,他那长长的发,顺着他的每一个旋身、矫捷的闪跃在空中飞扬,每一剑都快、狠、勇地朝来者劈杀,不消片刻,来者便全数在他面前倒下,微腥的血染红一树梅花。   但那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武功虽然比不上玄昕,可招招都是致命的杀招,直取对方命脉。轮番杀来,即使武功再高,也疲于应付,更何况还要保护玉明彝。   忽然一道亮晃晃的白刀直朝他而来,此时玄昕正对付着其他人,一时不备,后方不开。左右夹击之下,想挽救也来不及了。玄昕当机立断,咬牙横剑一抹,拼得挨一剑也不放过眼前二人。强劲得似是咆哮声的剑鸣穿越过他的肩侧,在他的面前重重击响,但却没有预期中传来的痛。   玄昕回头,立即被眼前情景惊呆——   “阿彝——”   一把长剑正插于玉明彝的胸膛,毫无疑问,刚才是他为了救玄昕冲上去替他挡了一剑。鲜血从他的胸口涓涓涌出,颜色鲜红,像彼岸的曼珠沙华一样绯红,火热而又妖媚。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有些爱注定无缘,若死是必然的,那么彼岸花就是我们今生的明证。,   玄昕一把跑过抱起他,扬声朝身旁一吼,“仲景!”   “王爷……”一剑收拾完最后一个杀手,跑到玄昕身边。书香门第   “看着办!”他伸手指向那些花院里倒地的人,眼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狠辣。   “子恒——”玉明彝躺在玄昕怀里,怔在他脸上的怒意里,下意识地想伸手抚平他的眉心,刚抬手就尝到了锥心的疼痛。   “为什么不闪也不躲?”玄昕又怒又气,忿忿地低吼,想用力摇醒他,又因怕伤到他舍不得用力。“就知道会干傻事,你为何不想想后果!”   傻瓜,明明是那么文弱纤细的人,为何有如此的勇气?   “子恒,我没有做傻事。其实,刚才那一剑一点也不痛,比起失去你的心如刀割,这又算得了什么呢。”玉明彝倚入这个盼了一生的怀抱,这个今生最后的依恋,“即使死我也无憾了。”   “阿彝,别说傻话,你只是受一点点伤,我已经派人去叫王太医了,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多好啊,子恒,你终于又肯抱着我了。”玉明彝恍若未闻,眼睛无神的看向玄昕,“你知道你有多久没和我亲近了吗?真的好久,就像过了一辈子。我总在想,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那时候的我们多么潇洒自在啊。如果你不是王爷,我也不是尚书公子,那该有多好。”玉明彝喃喃的轻语着,眼中射出向往的光芒。   “阿彝,可以的,只要你好起来,你想去哪儿大哥都带着你。你不是说想去江南吗,那等你好了我就去,你说好吗?你好起来好吗?”玄昕抱紧怀中的玉明彝,抚着他苍白的脸,心痛如绞,那泪珠就这么一滴一滴的流下来,滴落在他的眼睛,滴落在他的嘴角。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大哥?”张嘴想笑,却笑出满嘴的血。他激动的咳嗽着,咳出那鲜红的血,咳出心中那无望的情。“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曾只想当你的弟弟。”声音绝望而凄凉。血珠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显得如荼靡花般苍白的脸庞更为凄艳。   “你别说了……”玄昕别过头,咬紧唇哑声道。看着他胸口上那一巨创,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好象被扼住了喉咙,只能单薄地吐出几个字。   他艰难的想伸出手,想要碰触眼前这个他在意了一生的人,想为他抚去脸颊上的泪。是不是人要死时会比平日要清明呢,这辈子他没有比现在想的明白过。   “其实我现在就这么走了,才是幸福的。为你死,总比躺在床上老死值得,至少我在你心里留了一剑,你会记我一辈子。我也不必去看将来的事,你娶了谁,我又娶了谁,都不必看了。”   四周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了,除了那如烟雾飘渺的声音。   “阿彝,我是懂你的。”玄昕低应着,声音贴了僵硬的唇齿,有种别样的诡异陌生。   “你懂我?”玉明彝不敢置信,那涣散的眼神忽地闪现一点淡淡的亮光,皎皎生辉。   “我懂,我怎会不懂呢”玄昕连连应道,悔恨交加。   “我终于等到了。”玉明彝大口大口喘着气,使尽余力睁着无力的眼皮,他肌肤苍白如纸,眼珠却是墨墨的,悲哀而又坚定地看牢玄昕,声音微弱如蚊,“答应我……答应我……。”   “答应什么,你说?”玄昕俯下耳去。   “答应我……待我死后,去碧城的慈云静斋找一个叫玉明若的女子……”玉明彝语不成句,断断续续的,听得所有人的心都揪起来。“她是我妹妹……。若她还未出家……你就将她留在你身边,照顾她一辈子。”   妹妹,对不起,原谅哥哥的私心。你就代替哥哥留在他身边,给他幸福吧。   哥哥只是不想他忘了我啊,不想……   “好,只要你说的我都答应。”   君子一诺,重如泰山。玄昕明白这一头意味着什么,但他已无暇顾及。   眼角滑下一串清泪,但他却是眨也不眨地望着玄昕,一种纯粹的渴慕漾化成点点的幸福照住了玄昕的一身。“子恒……我冷,不要放开我……”玉明彝将头用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埋入玄昕的怀中,悄悄地闭上了眼,似老僧入定,神色间有寂寞如雪的倦意,一分一分,深刻入骨。书香门第   “嗯,好。”玄昕紧紧的抱紧他,任那鲜血染红她如雪的白衣,不言不语,月光余辉下,黯然神伤。   ………   “王爷,王太医——”仲景话未说完,即愣在当场。他服侍主子以来,从未见过他有如此神情。王爷那一惯平静无波的面容,此时浮现的却是悲伤,那双漠然如冰的眼睛,那眼睛深处有着深深的哀痛。   然后一看玉明彝,满身的血已染尽那一身罗衣,他华美的长发静静地散在那里,绝色的容颜一片枯槁,薄薄的双唇挽出最优美的弧度,一路定格成了永恒。他的手指微微地弯曲在身侧,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曾经想要努力抓住的。仲景以眼无声的询问王太医,对方也是怅然摇头,不由心口一沉。   “阿彝,你放心睡吧。”玄昕喃喃低诉,缓缓抱起玉明彝,生怕吵醒了他。月光的清辉撒下,仿佛也染上了一层哀伤,照得人心中一阵凄凉。   开刀靡荼花事了。   水珠从玄昕眉宇间急速窜出,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逼入玉明若魂魄中,她全身一阵轻颤,星眸陡然一张,眼中苦涩一片,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痛了心,——   苦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苦,求不得苦,五蕴盛苦。   但佛却不知,人间最苦是相思,一个情字,便能摧了心肝。   那是情孽的淫灭。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   大胤王朝虽是民风开放,但也容不得断袖之癖,同性相恋。何况,他们一个是堂堂的静安王爷,另一个又是尚书公子,名声昭著,朝野皆知。   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天命使然……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那么他与她,又是什么缘呢?   对不起,昨天没有来得及更,偶失约了,我错了,你们用票票砸死我吧~~~~~~~~~~~~~~   ☆、第二十三章安得情怀似昔时 (2419字)   过去与未来,及以今现在。无有诸众生,不归无常者。   一切有为法,皆悉归无常。恩爱合和者,必归于别离。   好熟悉的话,似在哪里听过,到底在哪里呢?   一切有为法,皆悉归无常。恩爱合和者,必归于别离。   原来是《大般涅盘经》啊——恩爱合和者,必归于别离,就只能是别离了吗?   头,很昏,但更痛的是他的心啊。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不管是梦,还是醒,都注定是,遍处寻不见旧时人的。   玄昕睁开眼的时候,感觉晕乎乎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熟悉的青罗帐顶,棠梨浅影的轻罗幔帐,云里雾里的,不知处。   他晃了晃脑袋,掀开覆在身上的薄衾,在挣扎中起身,一坐起来,又是一阵眩晕,脑袋沉重似铅压顶,几欲炸开。   纱帘重重,莲花纹柱,白玉屏风,竟是——瀛洲玉宇,他日前刚到过的地方。那时,他便站在那窗前,守着那个沉静似水的女子从昏睡中醒来。现在他就躺在这床上,那它的主任现在在哪里?   他跨下卧榻,穿上鞋子,踏上地板,然后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一下子,刺目的光线照了进来,刺得他布满红丝的眼睛难受的想要流泪,知是已误了早朝的时间,干脆也不管了,寻了窗边的位置,去偷一日的清闲。   心,咯噔了一下——   初阳日照,繁花似锦,那女子就弯在那里,还是一贯的素衣轻袍,乌丝散落,随意的垂落在身后,落在肩侧,织就一段轻扬。她低俯着身,袖子半卷,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衬着一串菩提念珠,手中细握一只白玉瓷瓶。长眉下,一双清辉妙目正专注于那娇艳欲滴的花朵上,她的表情那么认真,那么柔和,偏又不离飘然遁世,周身环绕着柔和的光芒,淡雅如风,清丽如万绿丛中的一抹丽色。   一滴清露顺着脉络划入早已翘首等待的白玉瓷瓶中,她展颜一笑,那神情甜蜜,竟让人忍不住也妒忌起来。书香门第   玄昕惘然,有一瞬间,他竟然感觉不到自己身在何处,直至明若起身,他方才如梦初醒,蓦的回过神来。仿佛是心慌,玄昕正要关窗,却恰巧,她起身,一回首,抬眸,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   讶然,只是一瞬,她对他露出一笑,宛如晨间的初曦,瑰丽而又清新,让人无端欢心愉悦。   “王爷,你醒了。”嗓音清婉,似春风柳,吹皱一池春水。   他怔了怔,“恩,我怎么会在这里?”踟躇再三,他吐出一句,面上又是尴尬了几分。   “王爷昨晚喝醉了酒,许是走错了地方,才胡乱到了我这儿。我昨晚已知会过仲景总管了。”玉明若眉目微展,答得清浅坦然。   “哦。”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他应了一声,便站在那里,与玉明若遥遥相望。   非关此时无声胜有声,更恰是相顾无言半句缺。   “王爷,奴婢给你送洗脸水了。”老练的含秋一进院子就看到两个隔着窗子,站在那里,好不窘迫。适时进了来,解了两人的尴尬。   “进来吧。”微点头,致了意,便转身去了,徒留一扇余窗随风潜。   玄昕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玉明若已经从院子里进来,入了座。饭桌上端放着一小锅小米白粥,一盘白面馒头,一碟玫瑰腐乳,一碟酸泡菜,一碟酱瓜。   “王爷,姑娘…。。哦不,夫人,早膳准备好了,可以吃了。”想是碍于玄昕在场,初夏硬生生的改了称呼。她后退三步,走到玉明若身后告禀。   那丫头原就是称她为姑娘的吧?玄昕眉毛一挑,但也没有立刻发作,只扫了眼桌上的食物,眉有拢了起来。   “你每日就吃这些?”每月帐房拨给瀛洲玉宇的月例都到哪里去了,竟吃得如此粗陋?本就因宿醉刚醒,胃口不开,再看见桌上的食物,更是毫无食欲。   “我虽未出家,但亦是佛门弟子,清粥素菜,虽都是日常人家的膳食,难登大雅之堂,却都于身体有益,可清肠理气平心,于酒醉之人最为合适。”   “算了。”玄昕本不是贪图口腹之欲之人,既然玉明若都如此说了,亦是不再计较。   两人相对而坐,却仍是无言。   玄昕发现,以往他与别的女子同桌而食,她们定会刮噪多言,全不知食不言,寝不语之说。可是,与玉明若一起,却是安静的,他不开口,她也决不多言,只偶尔她会为他夹菜,有一种属于家的温暖。   “昨夜之事,有劳你了。”他率先开口,已不若方才那么尴尬了,言谈间,还是那个温雅的有匪君子。   玉明若浅浅一笑,感受到玄昕的善意,“无妨,只是王爷要多保重身子才好。酒多伤神。”   这是玉明若第一次关心他。心里微微一动,一股暖流缓缓溢出,顺着血液,滑入四肢,蔓延到全身,却骤然一冷。   “你——还怨我吗?”   乍听此言,玉明若稍稍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随即又是释然一笑。“王爷多虑了。修行之人,万物皆是佛法,站是佛法,坐是佛法,行也是佛法。一切都在于己身是否愿意去领悟。我得道与否,不在你,而在我的本心。我又何苦怨怼于你呢。”   玄昕的目光深沉,与她清澈的眸光在空中胶结,最后,他撇开眼,说了一声,“谢谢。”   “举手之劳罢了,王爷何必再三言谢,明若怕是受之有愧了。”玉明若不知是真的听不懂玄昕口中之意,还是什么,一言带过,反是打破了刚才一室的紧张。   顾盼之间,秋波浅荡,流露出一丝娇俏的妩媚别致,看得玄昕心上一悸,不由自主的就说了,“以后,就叫我子恒吧。”   “子恒……。?”   “那是我的表字,你哥哥平日里也是这么叫的。”   “好。”   玄昕推开碗筷,起身行至门边,背对着玉明若,道:“从今以后,你就只是玉小姐了。”   只是玉小姐了?玄昕的意思是,她不再是他的侍妾了,即使是名义上的了?   “谢谢。”玉明若璀璨一笑,炫过一室光亮,只可惜玄昕背对着她,无缘得见。“你以后,也唤我阿若吧。”书香门第   “恩,”声音轻轻的,随着主人的离去,而散落在风中。   ☆、第二十四章 君恩难受意指东 (1853字)   阿若,阿若   玄昕有些狼狈的出了瀛洲玉宇,脑海中依稀还荡漾着玉明若的方才的那句话,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醋,什么感觉都有,也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有一种情绪在肆无忌惮的蔓延,涌出,撞得心口都有些发烫。   玄昕莫名的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害怕于它的陌生的,像是脱缰野马,他不喜欢这种脱离自我掌控的感觉,那会让他很被动。却又无法克制的在期待,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蓬然跃出的生命力,在无尽的呼唤。   那到底是什么,玄昕不懂,也不想懂,有些答案知道比不知道更加不幸。   玄昕回身又望了望瀛洲玉宇,青石壁上横竖撇那,一钩一划,都在回应着曾经院子里的一切。院内的梨花依旧清艳,但仍是掩不去地上凋零一片。他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带着宿醉的疲惫,在晨光的映照下分外透明,星目若夜半的江水荡漾着薄薄的迷雾,朦朦胧胧的,隐忍而惆怅,似流云划过,似云破而日出,渐渐又止于寂然。   深沉的寂然,不带走一抹云彩,玄昕转身走了,挽不住半丝衣角。   玄昕回到书房的时候,仲景早已侯在了门外,表情是永远的肃然和沉默。   “王爷”   “恩。”玄昕一点头,示意仲景跟着进来。   书房里光洁透亮,窗前花草明媚,映得人心清明。玄昕也不坐下,干脆就走到了窗前,玩弄着花草,带着意兴阑珊的味道。   “说吧,有什么事。”   “方才宫里来人了,是紫宸宫的尚公公,他奉皇上旨意赐下了千年老参三枝,还有两株灵芝,都是极珍贵的药物。随行的还有傅太医,说是给王爷诊治。属下怕王爷宿醉未醒就推说王爷还自休息,辞了他们。”   “哦,这倒是新鲜了,傅太傅来给本王诊治,怎么本王居然不知自己有疾。”玄昕飞眉一扬,嘴角噙着一段笑狐,却无半分笑意。   “都是属下的错,请王爷恕罪。”仲景看的有些冷汗,但是面色还是从容的,随即便躬身拜道。   “此话从何说起?”一朵铃兰轻巧的被他摘下,柔白的花瓣上还晕染着昨夜的清露,颤微微的,不胜娇羞。   “昨日夫人身边的含秋来禀说,王爷醉倒在了瀛洲玉宇,要宿在那里。属下想着王爷宿醉怕是起不了身,今早便擅自主张,替王爷请了病假。许是皇上记挂着王爷,才在早朝过后特意遣人来探望的。”   玄昕闻言,不禁嗤笑出声,清亮的目光带着一丝洞彻,了然的望着仲景,看的他有些发窘,幸好他肤色黝黑,那抹暗红几不可见。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玄昕玩味的嗅着铃兰花的香味,甜甜的芬芳在鼻尖肆意,他的嘴角似笑非笑,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味道。   “今日早朝可有什么事发生?”   “其他都是些琐碎小事,倒是有一件是关于云王府的。”仲景暗咳一声,隧道。   “云王?”玄昕拨弄着花草的手微微顿了顿,眉心浅皱,目光随着窗外的清风一点点的沉淀,幻化成了犀利的亮,点缀的繁星点点,逼得仲景不敢直视。   “不是,是关于云郡主的。今早北辽使臣兀术递上了国书,欲替他们的蒙罗王子求娶云郡主为王子正妃。”   北辽使臣兀术?便是那天在云王府见到的那个人,玄昕心中暗自寻思,看来云王和北辽的这趟水可是不浅啊。   “那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只说,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非为国事,即便是他贵为天下之主也不能越俎代庖了。且此事关乎郡主终身,非是郡主首肯而草率行事怕是误了她,便将决定权与了郡主。若郡主允,自然是天作之合,美谈一桩;若是不允便就此作罢,免得日后两人相看两生厌徒增怨怼。”书香门第   果然是那小子的作风。句句只提私事而避国事,一招顺水推舟就将难题推给了云王府。允或不允,都是她云郡主要烦恼的事,事后如何也与大胤无关,自然也别肖想半分好处。   皇兄啊皇兄,你倒真是挑对人了。   淡淡的目光带着迷思,深邃而恒远,玄昕理了理略微褶皱的衣角,月白色的长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就如同的主人一样,优雅而从容。   “仲景,既然皇上这么体恤臣下,你就再去替本王请上些时日的假,就说本王病体未愈,要好好修养。本王怕冒犯了皇上,就不去谢恩了。”   “是,王爷。”   其实今天更文偶还是很犹豫的,因为这章写的连我自己都看不上,可是看着这两天偶的点击率像秋风扫落叶,极度无情的打击着我,所以为了不要让大家忘记我,于是偶冒着被拍砖的危险还是把这章传了。大家看在这是偶昨晚熬夜写出来的份上一定要支持啊,给我收藏,给我票票啊。   ☆、第二十五章 妾心璇玑素素 (1766字)   幽幽岁月,浮生来回,屏风惹夕阳斜,一半花谢,一半在想谁。   清风吹过,飘动紫藤花点点,撩起花瓣无数,瓣瓣洒落,似繁星闪闪。   一座绣楼立于紫藤花墙前,小楼窗台通畅,透过若隐若现的纱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放的是一张书案,上边放着文房四宝,白玉水晶镇纸,白玉笔洗,书案边有一少女仪态翩然地在洁白的宣纸上挥洒着。那少女侧着头,如墨如瀑的长发披在那里,遮住了眉眼,只留了一个侧影,但是这仍是掩不住她的身姿妖娆,体态玲珑,一身嫩黄长裙,衬着如墨长发,魅惑横生。只见她站在那里,拾笔缀墨,且上且下,细细描绘,每一笔皆是小心翼翼,却又是一气呵成的,仿佛已经临摹了数千遍,早已成胸。   “云澹澹,水悠悠,一声横笛锁空楼。何时共泛春溪月,断岸垂杨一叶舟。”   只听那女子轻声叹道,话音里有着散不开的相思,纤纤玉手轻轻抬起画卷,只是一叶扁舟,舟头玉郎横立,迎风弄箫,那情致,那意境,无不动人三分,但是这都比不上那掩在画后的容颜——   朱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香腮染赤,云鬓浸墨,可谓是秋水为神玉为骨面如芙蓉柳如眉,连那洛水之神也要侧目三分。   那正是云王郡主,云姒宓。   忽然一声惊乍从院外传来,打破这一室的寂静。   “郡主,不好了,出事了。”一个粉蓝绣裙的丫鬟如一阵风似的卷着进了院子,人过处,拂下两径多多牡丹,枝叶沙沙,似悲鸣于女子的无状。   “有什么事需你如此着急?这是我平日叫你的吗?”云姒宓轻皱娥眉,只是一瞬,又淡淡的瞥了眼离儿,灿烂的阳光映着秋水明眸,离儿燥热的心仿佛被一盆冷水浇过,瞬息清凉。   “奴婢知错了。”离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抚平身上的褶皱,恭身立在云姒宓身侧。   “有什么事?”云姒宓似是满意的垂下头又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画作,眉眼盈盈,似轻愁,似眷恋。   “刚才王爷下朝回来,我听跟在王爷身边的隋元说,今日早朝的时候北辽使者,那个叫什么兀的,替他们的蒙罗王子向皇上求娶郡主了。”   云姒宓一惊,朱唇半启,愣在那里,恍惚间手上一颤,那画笔就此坠落,待她醒悟,早已不及拾回,那画笔落在宣纸上,那一点墨痕,似画在美人玉脸上的疤痕,生生破坏了美感。   云姒宓的脸上神情变幻,赛雪的肌肤越加苍白。   离儿有些担心的看着脸色瞬间苍白的郡主,怯怯的喊了一句,“郡主······”   云姒宓直起身,回过头来看着离儿,表情还是那人仪态万方的云郡主,似乎刚才什么也不曾发生,“你继续说,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皇上说这是小姐的终身大事,他不好做主,就把决定权给了郡主,说只要郡主愿意,这事就成;不愿意,那就此作罢。”   “哦,是吗。”云姒宓嘴角上翘,似轻嘲,似了然,手,静静的抚弄着手中的画,带着不易察觉的留恋与痛楚,“那父王是怎么说的?”   父王,这就是那日你让女儿出来见客的缘由吗?北辽的兀术,他的背后又是什么,你当真以为女儿不知,还是以为那金銮殿上的人不知啊?   “王爷只说回来与郡主商量,其他奴婢就不得而知了。”书香门第   “那王爷现在人呢?”云姒宓放下手中的画卷,眼神清冷却又专注望着前方,似乎存了孤注一掷的决心,但是随着目光渐渐拉远,那情绪几乎无迹可寻。   “王爷回来后人就去了书房,现在人应该还在那里。郡主要不要现在就去找王爷?”离儿眼神追随者云姒宓而动,郡主越静反而她却越着急。   “不急。父王刚下朝回来,定是乏了,我这做女儿的自当要好好服侍他。”云姒宓细细的收拾着手中的画卷,脸上炫然一笑,映着阳光,笑得波光潋滟,明眸善睐,但是那一丝暖意却没有渗透进眼里,反而愈加冰寒。“你去厨房炖盅参汤,我们待会再去见父王。”   “是,奴婢省得了。”   亲们,偶错了,偶居然那么多天都不更文,你们砸我吧,偶不介意(但是可不可以用推荐票砸啊,嘿嘿)   那个啥,公子这星期要努力存稿,所以这星期大家就谅解一下,更新会比较慢,但是公子发誓,下周偶一定努力更新,而且是日更3000!!!是3000!!!每天一更啊!!!大家一定要等着偶啊~~~~~~   最后还是那句——有票砸票,没收藏的收藏,顺便留个评就算是拍砖我也不介意~~~~   ☆、第二十六章 女儿难为别有心 (4216字)   昭闻斋   “女儿见过父王!”   云姒宓进得书房的时候,云王正在看书,一抬眼便已然看见爱女盈盈站在了眼前,后面跟着贴身的丫鬟离儿。   “原来是宓儿来了啊,到父王这里何必讲究这些礼数呢。来,到父王身边吧。”端坐在虎皮大椅上的云王站起身来,向云姒宓招了招手,呼唤女儿过来,威严的脸上满目的和蔼,放在旁人眼中都是一副慈父的形象。   “是,女儿遵命。”云姒宓走到云王身边,挽上他的手臂,俏皮一笑,闪耀着少女独有的甜美。   “今日宓儿来是有何事找父王啊?”云王轻拍着女儿的手笑着问道。   “女儿这阵子见父王忙于朝廷的事,都未曾好好休息过,怕父王累坏了身子,所以今日特地炖了盅参汤来给父王补补身子。”云姒宓温婉一笑,从离儿手中接过参汤,亲自端到云王面前,“不知父王可愿尝尝女儿的手艺?”   “既然是宓儿的一片心意,父王又怎会辜负呢。”云王坐回椅中,笑着从云姒宓手中接过参汤,就这瓷碗抿了几口,叹道:“到底是女儿贴心啊。”   “孝敬父母本就是儿女之事,且宓儿身为女子,不能像哥哥们一样为父王分忧,这些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言语间孝心拳拳,被云姒宓婉转说来,更加动人三分。   “别提你那三个兄长,都是一群无用之人,除了唯唯诺诺还有何本事,连宓儿三分也比不上。”   老大,云泽安,生性懦弱迂腐,遇事不前,贪于安稳而无建功立业之心,只能是守成之辈。   老二,云泽芳,诗书通达,却耽于逸乐,整日做些淫词艳曲混迹青楼,是一等一的纨绔子弟。   老三,云泽礼,倒是醉心仕途,但是为人狭隘,拘于蝇头小利终非可造之材。   偏偏有一个女儿,云姒宓,不仅继承了其母的绝色之姿,而且自幼聪颖,善谋,颇似老夫,真是造化弄人啊。   云王长叹一声,心里颇是抑郁。   “呵???????”云姒宓闻言浅笑,“父王,几位兄长只是年少还欠历练,比起父王来,那自是望尘莫及,入不得父王的眼。但虎父岂有犬子,假以时日,兄长们必也会学得父王才干,为父王分忧解难。”云姒宓走到云王身后,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不轻不重的为云王捶肩,令得云王通体舒泰。   云王闻言畅然一笑,“他们真有你的三分,父王就老怀安慰了。只不知为父要等多久才盼得到。”   “那女儿就陪父王等,父王你说可好?”   “我的傻宓儿啊,父王怎么舍得你陪我这老头子耽误年华呢。”云王好似被云姒宓逗笑了,但那笑容又在忽然想起什么而瞬息变得平淡。“宓儿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是,再过三月便是女儿的生辰了,到时候父王可不要忘了给女儿生辰之礼啊。”云姒宓俏皮说笑,波光流转尤为生动。书香门第   “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如果你母亲还在,怕是要忙着给你选婿了吧。”云王按住云姒宓捶在肩上的手,示意她停下,“宓儿,你先莫捶了,父王有事要与你说。”   眼色一使,离儿便识趣的出了书房。   “父王请说。”云姒宓眼神一颤,另一只没被云王按住的手,抖了抖,手心一紧。   “当年你母亲走的时候就曾求着父王答应,以后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让你平安喜乐一生。你的心思父王又何尝不知呢,我原想着咱们云王府虽不是皇亲国戚,但是也绝不会屈就了你去。但是今日早朝北辽的来使代他们的蒙罗王子向皇上求娶于你……”   “那皇上是答应要将女儿送去和亲了吗?”云姒宓一脸的焦急与哀切,真真切切的仿似完全不知今日早朝所发生的事。   “那倒没有。皇上只说此事非关国事,不好做主,就说要将这婚事由你做主。”云王长叹一声,语气一转,又变得颇为严肃,“话虽如此,但是此事说到底还是关系两国相交,又岂非国事。且北辽递的是国书,是给皇帝陛下的,我们做臣子的又如何做的了主。”   “那父王的意思呢?”云姒宓肩膀微抖,轻轻啜泣,丝帕拭着眼角,抬起头,眼圈已了一片经红,一串泪珠就含在那里,将落未落,楚楚可怜。   “宓儿,莫哭。”云王见爱女落泪,赶忙安慰,言语亦是无奈与悲叹,“父王也实在是没办法啊……”   “父王··········”云姒宓话未说完,那一串泪珠子就似断了线的风筝般掉了下来,满脸的泪痕,似极难过却又强忍着,若梨花带雨,闻着心怜,见者同悲。她哽咽着,一双盈盈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云王,“父王,真的不要女儿了吗?”她转过身背向云王,低着头啜泣,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明眸妖惑而诡异,暗潮汹涌。   “宓儿说的是什么傻话,父王岂会不要你了。”云王一把将爱女扳过身来,拥入怀中,“虽说是远嫁北辽,地方是远了些。但是父王听说那个蒙罗王子可称得上是人中俊杰,自幼聪颖非常,最得摩冽大汗的欢心。七岁便能杀虎,是北辽的第一勇士:而且对汉学非常钦慕,曾拜大儒以师之。还有那一副好相貌不知倾倒了多少北辽女儿。宓儿若是能嫁过去便是王子正妃,他日是皇后也未可说也。”   “女儿从未想过做皇后,这一生能在父王膝下承欢,为父王分忧便足矣了。”云姒宓在云王怀中,嘤嘤泣诉,“那北辽远在千里之外,女儿只身一人,又岂有女儿这个异乡人的容身之地,去了以后……”说话间泪如雨下,顷刻间便已湿了云王的前襟。   “这点宓儿大可放心,父王既然能答应将你嫁过去,自然会为你做好万全的准备,量他们北辽也不敢亏待了你去。”云王轻拍着女儿的背,语气中不乏成竹在胸。   “真的?”云姒宓似是被云王话语中的自信感染,惊异的从云王怀里微抬头,一双明眸此时红通通的,鼻尖也染上了一层红晕,脸上还残留着泪珠的痕迹,目光中带着一丝微微希冀和半信半疑的望着云王,若一朵雨后百合,清丽中犹带三分妩媚,两分忧郁,一份娇柔。   “当然,宓儿是父王的掌上明珠,父王怎可不为你计。”云王抬起她手中的丝帕,小心翼翼的拭去爱女脸上残留的泪痕,“宓儿,乖,不哭了。”   “那父王的意思是?”云姒宓的眼中光芒一涨,口中却是点到即止,话里藏着的意思只有父女俩才听得懂。   “不愧是父王的宓儿,一点即透。”云王见女儿恢复了神态,心情也跟着好转,口中不禁松了几分,“那兀术曾来见过父王,和父王密谈过几次,都是在替那蒙罗王子说项,意欲与父王结盟,于日后也是一大的助力。”   云姒宓闻言,眉心一皱,“父王不是说那蒙罗王子是北辽的第一人,有得摩冽大汗的欢心,那他又何必多费转折与我们结盟呢?”   “宓儿有所不知。那蒙罗王子虽是才干人望了得,但是差就差在非是嫡出长子,比不得他的兄长莫赫王子背后的势力。但是,那汗位之争若是有了我们的襄助就大不同了。”   “但是北辽都是一群虎狼之辈,奸诈狡猾之徒,怕就怕他们会过河拆桥,那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宓儿果然是为父王着想啊。”云王笑着揽过云姒宓,“正是因为如此,父王才需要宓儿嫁到北辽去,只有宓儿你替父王镇守在那里,父王才可安心啊。”   云姒宓眼中波光粼粼,眸中闪动着不为人知的光芒,但是当抬头面对云王的时候,眼中只留下婉转娇柔,“宓儿明白了。”   父王啊父王,你终有一天会知道女儿今日明白的是什么。   “这才是父王的好女儿。”   “那女儿就先告退了,父王可不要太过辛苦啊。”   “恩,你回去再好好想想今后的事吧。”   “是,女儿明白。”   “郡主。”一见着踏出昭闻斋的云姒宓,离儿忙趋上前。   云姒宓一挥手打断她的问话,神情清冷,整个人像是二月的冰雪,半分也无方才的温柔婉约。“有什么话待会回到问语轩再说。”   “是。”离儿惶然低首,为她是命。   走出昭闻斋所处的泰安园,绕过小花园,再过一座小石桥便又回到了云姒宓的问语轩。   一进问语轩,云姒宓就来到了上午作画的地方,书案上那张水墨画还飘逸着墨的清香,美好的就像是一个梦,但是上面的一横却生生破坏了美感,狠狠的扎了云姒宓的眼,刺了他的心。她一把扯过画卷,举起手来便要往上撕,但是几番抬手终是狠不下心肠,到最后指的颓然放下手,唤过离儿,“既然这画毁了就拿去烧了吧。”云姒宓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手中的画卷不带一丝感情的递到离儿面前,离儿迟疑了一下才去接过,眼里有疑惑,还有不舍,“郡主???????”既然舍不得撕去,又何必烧了它。   “恩,没明白我的意思吗?”云姒宓睁开眼睛,眸光闪亮,语意温柔缱绻,听在离儿耳中却偏带着不怒自威的感觉,心头一颤。   “是,奴婢知道了,马上就去。”   “记得要看着他烧尽才可回来,我先去休息了。“云姒宓轻瞥了眼离儿,那一眼横波妙目,似流光飞舞,转瞬便随着主人的转身而幻化无踪。轻风吹起她的衣角翩然欲飞,仍挽不住她离去的背影。   离儿呆呆的看着云姒宓的背影,半晌才回了一句,“是。”   ————————————————————————————————————————--亲们,公子今天正式通告:   公子终于迎来千年等一回的封推,偶要开始日更了,是3000以上的哦,大家一定要关注啊,有票的砸票,没收藏的收藏,要拍砖的你们就扔死偶吧。   公子等着你们哦~~~~~~~~~~~~~~~~~~~~~~~~~~~~~···   话说今天的这一章,公子更得好心痛啊,这是公子发文以来传的最长的一章,也是偶写的最卡的一章,昨晚写到快12点才完工的~~~~~~~~~~~~~~555555555555555~~~好可怜的偶啊~~~~~   稍微透露一下,明天咱就开始YY咱家的若若了,和玄昕哦,两个人搞暧昧。   “若若,偶明天给你上娱乐头条~~~~~~~~~~~~哇咔咔,耐偶吧~~~~~”   “娘啊,偶不要啊~~~~~~~~~~人家害羞的说。”   “那我让大家把你收藏起来,放在自家好不?”   “恩·······可不可以再用票票把人家给抱起来啊~~~~~~~~~~~~~”画圈圈中~~~~~~~~~   “额······大家都听见了,这是偶家若若的要求哦~~~~~~~~~你们一定要答应啊”   ☆、第二十七章 试问闲愁都几许 (3174字)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面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事。   流水落花春去也。时转夏,天气慢慢热了起来,花园里已是一片翠绿,树木繁荫,百花争艳。   小镜湖中,青荷如盖,朵朵白莲玉立,摇曳生姿,几枝柳条,垂钓一泓清波,满池荷香……湖中央有一座雅致的石亭,石亭的宽栏上摆着茶壶茶杯,还有数盘点心,亭中有两人相对而坐,旁有侍女伺立。   盛夏到了,屋子里尽是暑气,热得人难受,静安王府里惟独小镜湖惠风和畅,阴凉舒爽。午后,玄昕处理完公事,便拉了明若去赏景,兴致所至,两人便于亭中对弈。书香门第   “子恒,你似乎要输了哦!”清泠泠的女声在空气中流淌,穿过恍然抵达玄昕的脑海,将他从神游中拉回。玄昕转回视线,只见面前一段月白底绣银丝浮印梨花的广袖,笼住凝脂般的藕臂,只露出纤纤皓腕和玉葱似的柔荑,素白的指尖夹住一枚黑色棋子。棋子漆黑晶莹,与冰肌玉骨交相辉映,黑的更显黑亮,白的也更显白净。   玉手的主人洒然一笑,笑意犹在唇边,手中黑子已落下,铿然有声,白子唯一的命脉也被切断,败势已定。   “呃?输了?”玄昕低头仔细看了看棋盘的形势摇摇头,果然已是回转无望,转而轻笑道:“果真是败了,到底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师父才教了你半月,如今连平局都撑不住了。若是你自小修习,肯定是天下第一的国手。真是可惜啊。”   “谬赞了。”对面的玉明若淡淡一笑,低首将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分开,一一放回棋盒,仿佛这是十分重要的事,令她专心致志的做着,“棋者,以正合其势,以权制其敌,计定于内,而势成于外。你心有旁骛,自然必败。”   玄昕一愣,旋即微笑起来:“当真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观棋识人,古人诚不欺我。”玄昕口中逸出一声轻浅的叹息,站起身来走至栏畔,掬一朵碧水青莲在手,“外面的烦心事太多,也只有在你这里我的心才有片刻安宁。”他放开花儿,看向明若,一双眼眸深沉似水。   闻言,明若望了他一眼,眉峰一动,放下手中的云子,挽袖,执过旁边的紫砂壶,细细的在另外的一个砂碗中注满茶水,端起,起身走到玄昕面前,递过,“这是刚采的莲子茶,养心安神,正合适你!”   看着素手中的茶碗递来,玄昕脑海中忽然闪过举案齐眉这四个字,不禁脸皮一红,有些狼狈的从明若手中接过,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脸上的尴尬神色。   “嗯,不错,清新甘爽。”   玉明若倒也未有所觉,转过头,她与玄昕并肩而立,共看这一池青莲,“我早说过,世间烦恼,皆因自寻,平安喜乐,无处不在。只因为你心中装了太多的俗事,做不到无我无心罢了。”   话,说的极轻,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随意和不易察觉的暖意,如同一道清泉微转,划过他的心扉,使人心旷神怡,愁郁一扫而光。   玄昕莞尔一笑,想起当日他听到此言之时,无名肝火涌动,误以为是明若故意挑衅,却原来是性情所致。   自从那日早膳之后,他就常常来找她,先是隔三差五,后来几乎是天天。玄昕因着半月前的病假,在府中倒是好好清闲了许多,有时是与她手谈一局,有时则是与她说说话,天南地北的闲聊。   他们之间,没有尊卑,没有怨怼,卸去一切礼教束缚,只是两个寂寞太久的人,终于找到了伴,若说是知音也不为过。   和她在一起,让人觉得自在、安心,理所当然,仿佛一切只是尘土,无须烦恼。   想来那天他也是气得冤枉。明若这样通透的人,又岂会将衣食外物放在心上。   “你就不问问,我有什么事烦心?”   风拂过,满湖青莲袅袅起舞,淡淡莲香随风散开,清新怡人。   “你想说,自然会开口;不愿多谈,我也不强求。”明若温婉一笑,淡淡容颜晕着丝浅绯,“这一生啊,若是能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亦是一大幸事。有心忧扰,只是人心不足罢了。”   “早知道你会这么回答,偏我自己不死心罢了。”玄昕哂然一笑,颇有自嘲的意味。   善解人意的女子固然是可爱的,也是以往自己所欣赏的。但是明若的通达却是让他又爱又恨。她就像是冰川里的一朵解语花,美好却又凉薄——你来,她笑颜以对,使君忘忧;不至,她仍安之若素,不为所动。   玄昕是真的希望明若放下矜持,哪怕只此一次,问自己到底有什么心事,就算是放肆也无所谓。   他不会恼她的。   至少,证明在她心里,他不是个陌生人。   可是,明若永远不曾失了分寸。   “你喜欢莲花?”玄昕顺着她方才的那句诗问道。   “自然是喜欢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花之君子当如是者也!”玉明若答得有规有矩,极是中肯,但是心里却是飘过那句——惟心素淡,虽苦犹清。   这话到底是谁对她说过,她也记不清了,只是当玄昕问起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起它。   玄昕淡笑不语,良久,他忽然问道:“阿若,你——快乐吗?”   他回身凝望她,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貌似不着边际地问道,语气里有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紧张。   明若讶然,侧首回眸看着他。   四目相对,有疑惑,有浮动,在空气的潜流中化为静和,久久不移。   然后明若微微一笑,若雪莲绽放,灿然夺目,似吹去了长久以来弥漫于江河之上的轻雾,海阔天空,一刹,似千年如恒,似百世已转。   “是的,我很快乐。”言语铮铮,坚定非常。   “真的?”三分怀疑,四分窃喜,五分期待,玄昕的心情一瞬间有一种花开的感觉。   “佛门弟子,不打诳语。”   “好,我信你。”   夕阳温柔地撒下,两人都是一身金黄,很暖,也很柔,一瞬间连心似乎都被化成一泓春水——据说,夕阳西下的那一刻,叫做逢魔时刻。   有些话,尽在不言中。   “你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府里,都不曾出去过去,想来定是烦闷了,我带去你出去逛逛,如何?”玄昕轻咳一声,打破刚才尴尬的氛围。   “好啊。去哪?”   以前只是在幻境中看到众生万相,诸多所求,朦朦胧胧的,像看戏似的,佛祖说那就是红尘。明若不解,既然佛说是浊世红尘,那到底这浊从何而来。   如今可以亲身历练,怎不令人雀跃。   看着她高兴的样子,玄昕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他笑语:“明天就是盂兰佳节,外面会很热闹,你一定会喜欢的。”   “恩。我是真的很久没有出去了。”明若感慨,一语双关,举步走回石亭,“我们再来一局,如何?”   玄昕看着她难得的诙谐,感染到一丝欢快不已的气氛,随后跟着。   “好。”   两人刚回到石亭,落座,管家已经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明若一看,心里已经知道,这一局恐怕是要留待下回了。   管家恭敬行了一礼,“爷,这是宫里的帖子。”   玄昕接过册子,迅速瞥了一眼,眉峰微皱,随即便缓了下来,笑着转头,对着明若抱歉地说道:“阿若,我有事要处理,今天我不能陪你了,这棋留待下回再见高下吧。”   果然如此。   看着他笑得温和,谦然诚恳,她不以为意:“没关系,你去忙你的吧。”   “恩,你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好。”明若轻声称喏,说不尽的温婉。   -—————————————————————————————————————偶承认,偶真的不会谈情说爱,以上含蓄的搞暧昧已经把我的脑细胞抽光了,如果你们实在是不喜欢,偶也没办法了,表砸我………非要砸的话就用票票好了,……………遁走…………不要忘了留言啊,还有收藏啊…………,   哦,对了,公子在这里发一个求助通告:大家看偶的文如果发现错别字之类的,请在评论栏通知一下我,偶懒,偶粗心,所以只能靠你们了哈,谢谢……遁走。   ☆、第二十八章 水下偏有妖漾生 (3567字)   “明天就可以出府玩了,实在是太好了。姑娘可有什么地方想去?”   玄昕一走,原本侍立在一旁的初夏胆子马上就大了起来。“咱们明天可以去看神功戏,大士王。每年这时候并州最有名的戏班子“天幕园”就会来京城表演。还有,听说一品楼又请了新的点心师傅,是江南来的,每天都客似云来,想来手艺定是很好的。当然还有广佛寺的庙会,都是千万不能错过的。”   “疯丫头,明明是你想出去想疯了,偏还要赖上我。”玉明若莞尔,素手拨弄着棋盘上未收拾的云子,双目定定。。书香门第   初夏灵活好动,心性天真,平日里就爱笑闹,让她天天陪着她这个不好动的主子,闷在瀛洲玉宇,也是难为她了。明天正好是个机会,让她出去好好耍一耍,开心开心。   “哪有,奴婢是在为姑娘您开心呢!”初夏不服,马上嚷叫起来。   是了,她是一想到能出去就快活,可是她也是替姑娘开心啊。   “为我?”玉明若似笑非笑的看着初夏,眼里藏着浅浅的戏谑,“我可没有惦记着人家一品楼的点心,广佛寺的庙会,还有天幕园的神功戏啊,要不我待会就遣含秋推了王爷的约去。”   “姑娘,您欺负人。”初夏一听明若这话,说去不是,说不去也不是,老实着了恼。“天地可鉴,初夏是真的为姑娘高兴,能得了王爷的宠爱。”   明若手上一顿,微微一愣,向来不沾情绪的眼里掠过些许讶异,眉峰一抖,继而归于寂静。她放下手中云子,抬起头,轻点初夏眉心,嗔怪道:“就你爱胡说八道,这么不正经的话亏你说的出口。若是给旁人听见了,看你羞也不羞。”   “奴婢才不怕呢。这是事实,有什么不可说的。姑娘您别看初夏年纪轻,可初夏在王爷里当差的日子也不浅,要不卫总管也不会把我拨来伺候您——可初夏在王府这么些年就从未听说王爷带哪位夫人出去游玩,再宠也不过是赏些玩物首饰罢了,只有姑娘有这种殊遇。”说话间,眉宇间有一抹飞扬的喜色,为明若的得宠而与有荣焉。   “哦,是吗?”非关惊疑,只是了然。明若似是笑了笑,隐约在唇边一掠便逝去,淡若浮痕,若不细看,几若无。她别过了头,将目光轻带,投向青碧深处,眸中远带着清碧一色的出水莲。。   她不认为自己与玄昕之间有什么儿女私情,虽发乎情,止乎礼,但也称不上是君子之交。君子相交贵乎诚,莫说她有所隐瞒,他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都是相互利用罢了,他求安心,她只愿得佛缘,有何能谈得上情之一字。   “您别不信,初夏敢说,王爷心里肯定是有姑娘您的。”   明若回首一笑,戏谑道:“小丫头,年纪小小就情呀爱的,胆子愈发大了。改明儿我就叫卫总管把你带回去,早早指个人家嫁了。”   “姑娘,奴婢跟您说正经的,您别捉弄我了。”初夏跺脚,语气娇嗔,一副恨明若不成钢的表情。   当初,姑娘初进府的时候,王爷对姑娘是冷淡了,可如今王爷天天来找姑娘,明眼人都知道,王爷对姑娘是上了心的。偏偏姑娘,跟个没事人似的,不解风情。   这么通透明慧的人,为什么就看不懂一个情字呢?   真是主子不急,急死奴才。   初夏叹了口气,道:“姑娘,您想想——王爷天天来瀛洲玉宇,难道是王爷缺个聊天下棋解闷的对象?说句您不爱听的,王府里有的是人陪王爷。像漱玉阁纤夫人,饱读诗书,在闺中就有才名;还有锦芳苑的梅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技艺了得。府里有才有貌的人,比比皆是,可王爷却置之不理来找您,那是王爷想见您,心里有您。——还有这瀛洲玉宇,当初您被媚夫人她们陷害,多半是为了它——”   “瀛洲玉宇?这其中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眼角低垂在左臂上,淡淡一笑,心中浮现的却是当日落水时哀漠大于心死的决绝。   “其实,咱们的瀛洲玉宇除了那几株梨花也没什么特别的,关键是那是王爷少年时的住所,是从不给别人住的,府里的人没有王爷的允许也不敢胡闯。可如今,王爷居然让第三人住进去,怎么不让府里的夫人吃心。”   “第三人?”修眉黛远轻微的一挑,眸中浮过微澜清冷,明若注意到初夏的说辞,心下好奇。   “是啊。说来也真巧,以前玉少爷,就是您的哥哥,来府里小住的时候,就是宿在瀛洲玉宇的。那时侯,玉少爷一来府里,各位姐妹们都出来瞧,就盼着能瞅他一眼,可如今——”初夏说着难过,见明若脸色一变,才想起自己闯祸了。“奴婢该死,让主子想起伤心事了。”   明若微微一楞,才明白初夏所指,轻柔一笑,极具安抚性,“没关系,人之常情罢了。”   玉明彝?还真是巧了。   明若端起茶杯,低头啜了口莲子茶,茶香里细品,略带着微渺的清涩。   荷花生莲,莲心苦,知为谁苦;荷花根为藕,藕断丝连,知为谁连。   初夏侧面看着,那茶清袅的水气在明若面上淡淡,整个人似是潜抑了一抹烟云般的轻绪,浮光婉转只略做流连便深深化在那深湖似的黑瞳中,继而被周身的从容淡定所取代。   “出来的时间久了,我也有些饿了,你去厨房为我准备些糕点吧。”   “是。”初夏欣然领命,替明若搁下手中的茶盏,便下去为她张罗点心。   待到初夏走出了小镜湖,明若才从石凳上站起,走到玄昕方才站的地方,唇角划过了然的一丝笑,带着洞彻与自信,“还不出来,是想我出手吗?”   这场面若是给旁人看到,定是以为玉明若疯魔了,竟无缘无故对着空气说话。   但是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原本是静悄悄的小镜湖就在明若说完话的瞬间,就开始翻涌,波光粼粼下,水面动荡开来,风吹着俏立的莲花摇摇欲坠,只是一瞬,明若的身旁就多了一个人,一头卷曲的黑发蓬松而散,身上穿着的衣裳松散似纱,却是清如绿波,一直长至脚踝,隐约间还可以看见那玉腿的纤细。而她的脚上竟没有穿鞋,一双玉足柔嫩光滑,就冒冒然的流露在外。这女子的相貌说起来也并不是特别的精致,只能说是中上之姿,但是那唇一启,那眼一动,却偏生让人移不开眼去,只想在他的浅笑流转下醉死。   只见这女子盈盈拜倒,道:   “小妖水漾在此有礼了。不知姐姐找妹妹有何事啊?”身段婀娜多姿,举手投足间又是一番别样风情妩媚。   “原来是一只小水妖啊。你潜伏在水下就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   水漾一惊,这人好毒的眼力啊,先是不声不响就发现自己的所在,现在连自己的真身都被她识破了,到底是何方高人。   水漾眸光一闪,旋即笑道:“姐姐真是好眼力啊,不知姐姐是何方高人啊,水漾也想认识一下。”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眼前这女人到底是什么用意。   “按说咱两也属同宗,你称我一声姐姐倒也合适。至于我是谁这不重要,你只要认得这个便好。”说话间玉明若便信手做结,一个佛印便凝于空气之中,光芒虽是淡淡的,但是在却足以击得水漾头疼欲裂,动不了身,连连告饶。   玉明若见水漾快抵受不住,方才收起手中的结,道,“我叫你出来,只是想问你几句话罢了。”   直到那光芒淡去,水漾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心还是悬在那里,半点不敢放松。“姐姐这话严重了,妹妹微薄之身怎么比得了姐姐。姐姐有什么事但请吩咐。”话音柔柔,似弱不禁风,一派楚楚可怜。   “你来这静安王府很久了吗?”   “恩,水漾自成人起便未出过这里,多久也忘了,姐姐是想知道什么吗?”水漾抚弄着胸前的发丝,拿话语试探着玉明若。   “听说你们一族都有一面水镜,只要是你们处过的地方,都会在水镜中留下痕迹,这话可是当真?”   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水漾也不敢否认,只能称是,但是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姐姐可是要用?”   “是,不知妹妹可否割爱借姐姐一用?”玉明若笑得可亲,但是笑里却含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姐姐既然要用,妹妹怎会拒绝。”水漾心中暗自腹诽,但是嘴上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即便是送给姐姐,我也是甘愿的。”   玉明若虽是涉世未深,但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又怎么会听不出水漾话中的意思,只是谦然一笑,道:   “水漾真是客气了,我只想稍接片刻,用完自当奉还。”   水漾收敛起脸上的笑,动作有些缓慢的从胸口拿出一面镜子——镜身为铜,样式极为普通,在普通人看来那不过是一面很普通的镜子,但是明若知道那不是。   她从水漾手中接过镜子,素手一挥,所有的前尘往事开始滚滚而来。书香门第   ——————————————————————————————————————————————————偶觉得偶今天写的比较离谱了,其实很想删的,可是又不得不传,冤孽啊,偶打算在封推完之后修文,大家现在就凑合着看吧,实在看的不爽就拿票票砸我吧~~~~~~~~~~~~~~~~~~~~~~~~~~~~~~~~~~~~~~~~~~~~~~~~~~~~~~~~~~~~~~~   ☆、第二十九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3145字)   笙萧起,歌舞弄。   罗袖低垂意带恋,从别后,犹凝望。一曲相思伴郎侧。   在盏盏灯火朦胧不定的琉璃灯下,一红衣女子,轻罗抹胸,长襟广带,翩翩舞起,在她的腰际,以一条杏黄似金的纱纺飘绸点缀,细腰婀娜一扭,带着回风起舞的风情,似漫天霞光炫湛。那玉足轻点,腰身放软,似杨花拂柳,柔如春水,娉婷渺渺、姿影绰绰。罗袖婉转,玉腿一抬,如桃花临水,颤巍巍,犹抱琵琶半遮面,艳色似火的流云袖后,眼波轻送,媚色天成,勾魂蚀骨。   “滚下去!”   珠玉碎,乍声起,娇儿舞断曲忽停。   玄昕摆摆手,示意,道:“你们下去吧。”待人都已退下,方走至对桌,手落在此人肩侧,似关怀,似包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谁又惹你了?”   少年不语,半晌才抬起头,满室为之黯然。   光彩明辉的琉璃灯火下,那张精致绝美的脸上,因怒火染上一片酡红,飞入鬓梢的眉下一双细长的眼睛,目光炯炯,虽愤然几欲滴血,却浮沉敛入光影万千散布出极尽妖娆的蛊惑,配上挺直鼻梁红锐薄唇,搭配的几近完美。   一笑,倾人城。   二笑,倾人国。   可惜,他——却是个男子。一个男儿容貌如此,连女子亦要自愧不如。   “我怎么了,你居然问我怎么了?”说罢,拍桌大笑,俯仰间,留下眼角一片晶莹。   玄昕微微一愣,看着玉明彝的目光有些无奈,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半晌才叹道,“你若不喜欢凤衣的舞,只管说就是了,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呢。今日是你的生辰,理当开怀才是。”   说罢,起身,走到玉明彝的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顺势想将他按回到座位上。   没想到,玉明彝偏是不应,眼中的泪顺着脸颊留下,晕出一道弧线,他挥开玄昕的手,硬声硬气道:“我何止是不喜欢她的舞,就凭他勾栏女子又哪里值得我喜欢来着。”转而又讽刺的看着玄昕,唇角漾着   邪肆诡异的笑,“你以为我不知你们俩的风流韵事吗。好个独占花魁的静安王啊,千金难买一舞的京城第一舞姬也愿意亲自来王府为你献艺,果然是魅力无穷啊。”   玄昕皱眉,这种话要是出自旁人之口,那人怕是要遭殃了,但是那人是玉明彝,他也只得忍耐。“阿彝,你想多了。我与凤衣不是你想的样子。她今日来也是为了你的生辰做表演而已。”   “为我?恐怕是为你吧。你真当我不知你是她的入幕之宾,子恒啊子恒,你说今日是我的生辰应当开怀,可是却用她如此伤我,你教我情何以堪?”   “阿彝,你醉了。我叫下人扶你回去休息。”玄昕扳转过他的肩头,扶住他道。   “不,我没醉。”玉明彝猛地抓住玄昕的手臂,将彼此的距离再拉近一步,“子恒是我的,子恒最关心、最在意的人一直是我,只能是我,!我不要任何人出现在我们之间来打扰我们!不许,我绝对不许!”神态几近痴狂。   玄昕被他的话一惊,不由岔了神,整个人一僵,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你是我弟弟,一直都是,以前我们怎么样,今后也是如此,是永远不会变的。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即便你我各自娶妻生子,也没有人能动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玄昕这话说的光明正大,听在旁人耳里亦是为人兄长的楷模,但是那些旁人显然不包括玉明彝。   “你把我当弟弟?”玉明彝怒极反笑,妖冶的容颜愈发动人心魄,“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把你当哥哥。”玉明彝趁玄昕一瞬间的分神,猛地上前一步,扶住玄昕的后脑压向自己,突然吻了上去,不是浅尝辄止,不是逢场作戏,而是一个包含了他所有的感情,浓烈到让人窒息的吻,玄昕被吻得措不及防,一个惊呼刚好就让玉明彝有了将舌头伸进他口腔的机会,他趁势而追,但是这时候的玄昕已经反应过来了,只见他猝不及防的推开玉明彝,仓皇间力道多用了几分,推的玉明彝踉跄往回退了好几步。   玉明彝倒也不恼,漂亮的眼睛因方才哭过而透着迷蒙,似乎沾着雾气,湿而水润,因为亲吻而发红的容色充满着魅惑和风情,邪肆的笑容顺着唇角的血丝蔓延开来,似一株绝望怒放的凌霄花,“你说,你现在还把我当成兄弟吗?”   玄昕喘着粗气,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玉明彝,眼里充满震惊与不可思议,还有难以言表的心痛,“阿彝,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这又是何苦呢?你说我是为了什么。你当我不想像一个正常的男人一样,娇妻美妾,传宗接代,可是我的心说办不到!它说办不到!你教教我,我又能如何!”玉明彝抬头痴痴望着这个十多年一直悬在自己心头生根发芽的男人,绝美的容颜盛满哀伤与凄绝,止了的泪又开始流淌,黑曜石的眼睛带着迷离的光芒,“子恒,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年我7岁,你12岁,我父亲带我进宫参加皇上的赏花会,可是我贪玩,竟然走丢了,还爬到树上下不来了,是你发现我的。你就站在那桃花树下,对我伸出手,那一瞬间,你在我心里高大的像一个神,看着你的眼睛我就这么义无反顾的跳了下来,也不去想你只是我刚认识的连姓名都不知的陌生人。从那一天起,我就决定这辈子再也不放开你的手,”玉明彝的眼睛充满柔情,一步步坚定的走到玄昕面前,将玄昕抱住,“子恒,我喜欢你,一直都是。”   玄昕沉默的任玉明彝抱着,眼神从玉明彝的发顶一直凝视到天边西陲的月亮,心里闷闷的,有一种痛在蔓延,在肆无忌惮的叫嚣,但是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让它在肚肠间溃烂无迹,那双手就垂在那里,几度抬起复有落下,玄昕在心里默默对玉明彝说了一句对不起,才慢慢将玉明彝从胸前推开,   “阿彝,你是真的醉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醉?你到了现在还是不愿意承认。”玉明彝看着玄昕的目光,充满了受伤的意味,“你现在终于是看轻了我,你要我走直说便是了,何必找借口呢。”玉明彝羞愤难当,一手将桌案上的器皿挥到地上,弄得满地都是,好不凌乱。可是见玄昕还是那副沉默的神色,心里愈发苦楚,索性扔下他就走了。书香门第   阿彝啊阿彝,究竟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啊?   玄昕黯然的坐回到自己原来的位子,执过酒壶,再次将玉杯注满,他将杯凑进唇边,恍惚间,数滴酒液洒下,直落在他纤尘不染的纯白衣襟上,尽显落寞与清冷。   他本就是如此,外人只道他君子温文如玉,其实他对任何都疏离而有戒心,是从不轻易让人走进心里去的,只有阿彝,那个精灵般的少年才是他这么多年权利倾轧里难能可贵的欢乐。可是如今连这仅有的欢乐也快要离他而去了。   酒至微熏,玄昕静默地倚靠在座椅上,那一双眼晴亮如明珠,闪着幽寒的光芒,心中已是痛到了极致,反而愈加麻木冷淡。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情字伤人啊。   玉明若在心中幽幽一叹,也不知是在说谁。灵光一收,那面水镜又变得和平常铜镜一般无二。   “方才不吝水漾借我宝镜一用,如今完璧归赵。在下不胜感激。”玉明若收起心中的遐思,脸上的微笑温和而悠远。   “姐姐真是客气了,能帮姐姐的忙才是水漾天大的福气。”水漾顺势接过水镜,法力一收就将水镜变得无踪。“如果姐姐真是要谢我,不如就将姐姐的名讳告诉于我,可好?”她就偏不相信她今日会探不出这个女人的底来。   “既然妹妹坚持,我也不好多做推脱。我叫玉明若。”   玉明若?这个名字好陌生啊,水漾敢发誓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六界中有这样一个高人存在。水漾悻悻然的福身,“今日能遇见姐姐实在有幸,可惜水漾有事,不便久留,今日就此别过,望姐姐原谅。”   “无妨。”玉明若从容一笑,半点没有强留的意思。   看着水漾翻身下湖,她复有折回到亭中,悠闲地抚弄着盘中的云子,看着落日光芒,徐徐洒下,投在白玉般的云子之上,折射出缤纷点点,她唇角微勾,淡淡地露出笑容。   ☆、第三十章 一缄书札藏何事 (3656字)   玄昕随引路太监走进养心殿的时候,玄莳穿着一身宽广的明黄色袍子,嵌宝紫金冠束发,宽衣广袖,竟有几分儒雅,显得更加清俊。只是在他那双眼睛里,却隐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东西,一眼望去,仿佛一个玄黑的无底的洞,将人的灵魂都要吸进去。   此刻他懒懒地坐在黄金龙椅上,一双比女子还要柔嫩洗滑的手指意态悠闲掀起龙凤雕纹的青花瓷盖,优雅地在空气中划一个弧度,盖沿在杯口轻碰了几下,微微摇着头啜了一小口。   “微臣参见皇上。”   “皇叔请起,赐坐。”玄莳抬头望着玄昕,微微笑道:“听说这阵子皇叔病的不轻,如今可是大好了?”   “谢皇上关怀,臣蒙陛下庇护,得赐良药,如今已是药到病除,皇上日理万机,还让皇上挂怀真是微臣的过错。”   “十七皇叔这话说的就太过生分了。朕与皇叔都是皇室中人,一荣俱荣,相互扶持照顾自然是应该的,何况病的又是皇叔你,朕怎能不忧心呢。”这话说的是在情在理,可是在玄昕的耳里却听出了别样的味道。   “皇上折杀微臣了,区区臣下岂可与帝王相提并论。”   “皇叔实在是太过谦虚了,这大胤谁人不知你的才华横溢。皇叔只修养了半月,朕龙案上的折子又何止高了一层。”   “那皇上真是辛苦了,切莫为了国事而累坏了龙体。微臣相信,凭皇上的英明神武,这些事自然会迎刃而解的。”   “朕虽是天子,但是到底也是人,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所以父王才会托付皇叔好生照顾朕这个侄儿啊。”   “那不知皇上今日传微臣来到底有何要事?”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玄昕也不好再与皇上打太极了,毕竟先皇于己有恩,即便他多么想置身事外也不能有负先皇的嘱托。   “皇叔真是关怀朕啊。”玄莳笑意盎然,只是那笑映在幽深的眸子里,似有若无,透着邪气的味道。“小路子,去将案上的那本折子递给皇叔瞧瞧。”   玄昕安然的接过太监手中递来的奏章,一笔笔铁画银钩赫然入目,即使不看署名也知出自何人手笔。全篇洋洋洒洒,半分不见犹豫,终归只是一个字——   允。   她云姒宓允了蒙罗王子的婚。   更确切的说是,他云王的女儿明大义,为家国,愿以一己红颜之身求取大胤百姓福祉。   玄昕的唇角不可自抑的流泻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好个深明大义的云郡主,   好个教女有方的云王。   这出戏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玄昕收敛住脸上的表情,一顿,又是那个静态安然的静安王了,心中所想半点不露。他将奏章交还给在一边候着的小路子。道:   “微臣恭喜皇上。”   “喜从何来?”   “云郡主既然能如此深明大义,愿意只身远嫁他国,与蒙罗王子成就一段美好良缘,自然是有益于两国边境安稳。这难道不是大喜?”   “皇叔真是不解风情啊,那云郡主若是听见你今日的这番话,怕是要芳心哭碎了。”   “皇上怕是有什么误会吧,微臣与云郡主不过一面之缘,何来如此说法。还请皇上慎言,切莫坏了郡主的闺誉。”   “呵呵,倒是朕孟浪了。”玄昕也不生气,眼中的趣味却是增了三分,“可是朕却听说云郡主对皇叔你是一见钟情,亲睐有加。朕当日给她那个权力亦是希望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芳心有托。谁想这云郡主一个女子竟是如此大义,实在是可惜啊。”玄莳叹息连连,声真意切,抬手支额,好不后悔,看得玄昕脸色一阵发黑,可是玄莳似乎嫌他脸色还不够有趣似得,末了又加了一句,“皇叔,你说呢?”   玄昕假咳了几声,道:“皇上,谣言止于智者,这等诽谤言辞岂可听信。那蒙罗王子声名在外,云郡主定是仰慕非常,才愿意下嫁的,如此天赐良缘,郎才女貌的佳话哪里来的可惜啊。”玄昕闭口不谈自己,就事论事,半点把柄不落于旁人。   “那倒是朕疏忽了。”玄莳也不与玄昕在此事上多做纠缠,继而道:“那皇叔认为这场和亲于我大胤有益无害了?”玄莳这话说的平稳,但是玄昕却感受到一种锋利的感觉。   “微臣愚钝,望皇上示下。”玄昕的心中已有了大概了,但是他什么也不说。既然皇上还没有表明态度,他又何必急在一时。   玄莳被他的话一时堵在那里,又不好发作。先皇这张牌倒是好用,但是用多了只会适得其反。只见皇上敛了敛神色,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忽然看见玄昕拨弄手上的扳指,眉峰一动,复又道:“既然皇叔也同意这门和亲,不如你就替朕将这和亲的旨意传到云王府去,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玄昕微微一愣,似乎被皇上摆了一道,他可不曾记得自己有说过同意二字,明显是皇上在混淆视听,玩文字游戏。   “皇上这话倒是冤了微臣了,微臣一个闲散王爷岂有权力能做的这事的主,微臣从头到尾也都未曾说过同意二字,还请皇上洞察。”   “哦,原来是朕误会皇叔你了。既然如此,皇叔不如趁此机会畅所欲言,朕也好讨教讨教皇叔。”玄莳笑得愈发自信。   “讨教不敢当。”玄昕皮笑肉不笑的,脸色不知是错觉还是外头的日光西落,他的脸上暗暗的。“微臣只是以为,这桩婚事本意是好的,但是如果遭歹人有心利用,就不好了。云王毕竟是朝中重臣,手握兵权,军中半数的将领都是从他手中提拔的,是半点不能马虎的。北辽从来都是狼子野心,如今虽是与我们签订议和书,但是那只是受天灾受困,他日会如何,我们谁也不敢说。如果北辽汗王到时候背信弃义攻我大胤,且不说云郡主地位尴尬,便是云王出手也是多有掣肘啊。”   玄昕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另一半的意思却隐在了言下。那云王出手是掣肘,那若是通敌又会如何。毕竟两人从小在先皇身边耳濡目染,这等心思又怎会不知呢。玄莳暗自点了头,算是默认了玄昕的话。   “那皇叔有何良策?”   “玄昕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另一半的意思却隐在了言下。那云王出手是掣肘,那若是通敌又会如何。毕竟两人从小在先皇身边耳濡目染,这等心思又怎会不知呢。玄莳暗自点了头,算是默认了玄昕的话。   “那皇叔有何良策?”书香门第   “这?????”玄昕略微沉吟了片刻,心中思量已是万千,“如今只是云郡主允了这婚事,但是离真正的和亲还有好些日子,时间一久自然变故就多,且微臣看那云郡主也不是一个没有主意的人,她对和亲还有异议也说不定。皇上何不如先用这拖字诀将事情延下,在另想对策。”   “皇叔这话说的有理。”玄莳这时已收起了笑容,认真听着玄昕的分析,听到他说起云姒宓,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云姒宓?这倒是一颗好用的棋子。   “皇叔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啊。”玄莳忽然发笑,这笑是不同寻常的,是真正进了眼里的,“朕倒有一计,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此事了结,只是要偏劳皇叔了。”   “微臣不敢,为皇上效力是做臣子的本分,何谈偏劳。”玄昕面色不动,但是心中还是有些讶异。   “还是原来的意思,朕想烦请皇叔去替朕传旨赐婚,最好能与郡主再单独说几句。朕记得皇叔还欠人家云郡主一曲箫音,不如趁此机会还了便是。”   皇上这话一出口,玄昕的脸色不只是黑,而且更加的寒了。“还请皇上三思!”   “兵强将智,不可以敌,势必事先。古有西施事吴,如今只得委屈皇叔了。”皇上半分不受玄昕口中的威胁,先是调侃了玄昕一把,后又正色道,“皇叔也说了,那云郡主不是一个没有主意的人,此事关系到她的终身,必然会使些手段的。朕只是想让皇叔去探一下她的底而已。朕知道皇叔是翩翩君子,做不来窃女之事,所以朕也不会强求皇叔做些违背心意之事。”   玄昕心中不无腹诽,但是口中却不能再拒绝,只得掩下不甘不愿道:“微臣,遵旨。”   皇上没想到玄昕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微微一错愕就笑开了,“那就偏劳皇叔了,三日后,皇叔就替朕去传旨吧。”   “好。”玄昕站起身来,躬身请辞道:“如今天色已晚,如果皇上别无要事,微臣想就此告退,不知可否?”   玄昕目光凛凛的看着皇上,眼中的去意很是坚定,玄莳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多做强留,也就同意了。“好,那朕也就不留皇叔了。”说着招呼身边的老太监道,“尚公公,你去替朕送送皇叔吧。”   “奴才遵命。”起身出来的正是皇帝近侍,紫宸宫大总管尚明。   “那就有劳公公了。”   虽是只是一个公公,但是玄昕是知道他在这宫里的分量的,言语中也不好得罪。一路上也不好多做冷漠,还是与他寒暄了几句,直到出了皇宫脸上的笑才淡去,只剩下清冽与漠然。   ——————————————————————————————————————————————亲们,偶更文了。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都是偶贪玩的错,你们不要怪偶啊。如果实在是生气那就来砸偶吧,但是记得要用票票哦~~~~~~~~~~~~~~~~~~~~~~~~~~~~嘿嘿~~~~~~~偶飘走~~~~~~~~~~~~~~~~~~~~~明天继续更文~~~~~~~~~~~~~~~~   ☆、第三十一章 画堂双燕何时栖 (3518字)   盂兰节,亦称为中元节,起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相传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目连成就神通后,欲度化父母,以报生养哺育之恩。他用天眼遍观三界六道,看到死去的母亲居然身堕地狱,转生为饿鬼(六道中的“饿鬼道”),腹大如鼓,咽小如针,想吃又吃不下,嘴里冒烟,不得饮食,饿得皮包骨头。目连非常难过,于是前往地狱探视,只见地狱一派凄惨景象:在此服罪的人,一天要经历万次生、万次死;或者是身陷刀山剑树,或者被铁犁耕舌,或者遭汁铜灌口,或者要吞热铁火丸,或者手抱铜柱,身体焦糊。还有牛头每日凌迟,狱卒终朝来拷;镬汤煎煮,痛苦难当。。。。。   为了解救母亲,目连施展神通,用钵盛了饭食去喂母亲,母亲一手持钵,一手遮掩不令旁见,悭贪之习依然如故,心量依然太小;上天罚她饭食未等入口,即化为火炭,无法进食。见此惨状,目连悲号泣涕,于是返身求佛救度。   佛祖告诉目连,他母亲的罪孽实在太多,不是他一人就能救度的,必须联合众人的力量,才能有所成效。佛祖还说:“十方众僧一般在七月十五日出来活动,你要救母出厄难,必须在这天准备百味五果,置于盆中,来供养十方大德众僧,成就殊胜功德。这样,不但可以救你的母亲脱离苦海,早日投胎,也可以解救别人的父母,让他们也脱离苦难,福乐百年。”   目连听佛陀说后,欢喜奉行,在七月十五日供养众僧以后,其母果然当天就脱离饿鬼之苦,离开地狱,投胎向王城为狗;再经过目接连铺设四十九天道场后,他的母亲才得以升天。   目连很感激佛陀,四处赞叹三宝功德,奉劝世间应行盂兰盆之法,供佛及僧,以报父母生养抚育慈爱的恩惠。   这就是盂兰节的由来。   翌日,时值点卯,因是夏日的缘故,初阳早已破晓,天空一片清明。   许是昨日太耗心力,玉明若起的较平日里迟了半个时辰。   神魂入体原是佛祖在她临世前给予她的唯一法力,最是消耗元气的,不宜多用,且对被施者而言亦是极损心魂的。上次她化魂入玄昕心神,已耗去大半元气,再无力施法。昨日机缘巧合之下见到水漾这只小妖,她才灵台一动,用佛印克制她以借宝镜一用。也亏得水漾道行尚浅,则这种不带法力的佛印是克制不了她的,反而陷自己于困境,极为冒险,玉明若现在回想也不禁要检讨自己的冲动。   她起身揉了揉隐隐还有些痛的太阳穴,脑海中不由想起昨日在水镜中窥得的一切——   红衣染泪,清寒覆雪,对明月,心事可堪睹。伤心难以断。   杯酒沾衣,长亭独坐,期良夜,从此无心爱。一曲相思负。   心中不由闷闷的,昨日那种感觉又纷至沓来,像是有什么堵住似得,直憋得心口一阵郁结。   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玉明若扶住前额,暗自呼吸吐纳,得以平定心神。待到她轻舒一口气,灵台已恢复清明,心素犹如简。书香门第   玉明若从床沿站起,正准备着衣的时候,初夏便端着盆子进来伺候明若的梳洗更衣了。当真赶巧至极。   兴许是知道今日要出门游玩的关系,她挑的衣服也格外的细致。明若只当自己是主随客变,一任听之。等到初夏拿起胭脂花粉并珠钗步摇时,她先是不解,在恍然大悟后,便要推辞。只见玉明若轻轻一笑,挥手止住了初夏,要不多作解释,就自顾自的拾掇起来——   摒黛罗,弃胭红,冷落珠玉满妆台,玉梳箆发,一个简单的发髻浑然天成,一只碧玉钗斜插于墨发间,远山碧水,映着眉目如画。   待明若穿戴整齐,不消片刻,含秋便进来了,“姑娘,刚才王爷遣了仲景来,说是要请你去前厅,他在那儿等你。”   “哦,我知道了。”明若轻轻一颔首,就起身出门了。   等到明若进了前厅,玄昕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少女款款而来,周身透着月光般的清华,墨发间一抹碧色相映生辉,宛若天人,看得人只觉得目眩神迷。   玄昕引着明若入座,两人就这样各据一方而坐。今日桌上的早点也不多,不过都是明若喜欢的清粥小菜,与瀛洲玉宇所备的一般无二。   “坐下吃吧,待会吃完我就带你出去。”   “好。”   玉明若嘴角一勾,似是对眼前所见极是满意,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相顾无言的吃了起来。两人的面色都是淡淡的,但是筷落箸起间,一般默契,自有情意所在。   ???????????????????????????????????????????????   “真是热闹啊。”似感叹,又似羡艳,明若这样说道。微风拂过,墨绸丝丝缕缕的飘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悠扬得落于她的面颊上。   今天的天色晴好,日高花娇,晴风朗朗,风和景秀,甚为怡人。   一顿早餐吃下来也不过用了一刻多的功夫,再算上车马准备的时间也只到了辰时,离晌午还有一段差距,但是此时街上人已颇多,店铺开门做生意,街上摊贩早已摆好摊,叫买的、还价的、邻里招呼的、妇人东长西短的……各种声音交集,各色人物聚集,汇成热闹繁荣的街市。   京城的大街上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来得繁华。   微风拂过,明若撩起纱曼,目光飘过人群,一贯自如的微笑添了几分颜色,有些好奇,有些向往。   听到她的低语,玄昕笑着拉上车帘,温柔的拉过她,伸手拢过她散落的头发,说道:“不知道明若你以丝缨束发会是何种模样,真想看看啊。”不及细想,话就从口中溜了出来。言毕,方觉有些轻佻了。玄昕暗自尴尬了几分,但是眼中隐约有期待浮现。   明若一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话——《仪礼。士礼》有云:主人入室,亲脱妇缨。即女子用丝缨束发,意为已有了所爱之人,并到新婚之夜由新郎解下。   眉头微乎其微的抖动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的推开他,明若恍若无事的温婉一笑,“那样太麻烦了。现在这样,方便又舒服,子恒你说是吗。”   玄昕握着空落落的手,苦笑一闪而逝,但是再仔细一看,他又还是那个温雅自持,雍容无双的静安王爷。   “你就不好奇我要带你去的地方?”玄昕靠着车厢,似打趣的说道。   “明若相信,能入子恒眼者,必是佳处。”她言辞平淡,但是语调却平添三分俏丽,眼中盈着浅浅的笑意,无不生动。   “不怕我将你卖了?”玄昕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生动的明若,波光流转,明眸善睐,反倒不再拘谨,调笑的情绪也愈发浓厚。   “子恒,会吗?”明若闻言朝他嗔了眼,却又忍不住一笑,流转出无尽的清华婉转。   “不会。”玄昕一时眩惑在她极罕见的明丽温煦的笑容里,不由自主地答道,待到醒悟,脸色不由红了几分。   “那我又何必庸人自扰。”也不知明若是否注意到了玄昕脸上几不可见的绯色,偏首而答,盈盈笑意,这会子才有二八少女应有的味道。   “好个‘庸人自扰’。佳人自有佳处,子恒必不负明若所望。”玄昕心中一动,脸上绯色退去,但是眼中的情意却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开来。书香门第   他定睛望着她,嘴角还是噙着那亲昵的笑,俊逸的神采飞扬。这样亲昵无比的笑,令他整张俊容活了起来,眉啊眼的,漫漫无止境。   明若抬首,正好对上玄昕清亮的眸子,那里面跳动着的两簇火焰,耀目得让她心悸。她直觉再看进去便似会有危险了,所以反射性的就想避开。   她心头又是一跳,连忙撇开了视线。   初夏坐在一旁偷笑,眼瞅着自家主子和王爷郎情妾意,岂不美哉。可惜含秋要留在府中,少了眼福,待会儿回去的时候也给她捎盒胭脂,弥补一下。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仲景前来拉开车门,玄昕顺势就先下了,然后向玉明若伸出手。玉明若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就将手交给了玄昕。   偶要票票啊~~~~~~~~~~~~~·偶要收藏啊~~~~~~~~~~~~~~~~人都哪里去了~~~~~~~~~~~~~居然都不理偶了~~~~~~~~~~~~~~~~~~~~(委屈~~~~~~~~~~~~~-_-数圈圈~~~~~~~~~~~~~~~~)   ☆、第三十二章 思君令谁人老 (3538字)   玉明若依着玄昕的手下了车,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一座佛寺,正中央的匾额上“云昭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庄严肃穆非常。   玉明若的脸上有丝疑惑,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安然一笑,顺着天阶朝着寺庙走去。   佛音靡靡,烟香缭绕,梵音唱诺,这云昭寺乃是京城有名的佛门圣地,寺中全是潜修佛学的得道高僧,甚受城中名流的爱戴,因此寺中香火十分鼎盛。   玄昕和明若刚步入寺庙,门口迎接的小沙弥就上来行了一礼,玄昕平日里受惯了别人的礼,只是挥手示意罢了,倒是明若温文的回了一礼。   “施主有礼了,里面请。”   “谢小师父带路。”   云昭寺果然不负大胤第一寺院的美名,殿宇规模宏大,梵宫焕然,所到之处无不流露出庄严肃穆的感觉。   大雄宝殿内供奉着三尊释迦牟尼佛的佛像。第一尊结跏趺坐,左手横置左足上,右手直伸下垂。成道相。意为释迦在成道以前的过去生中,为了普渡众生而牺牲了自己的一切,这些唯有大地能够证明,因这些都是在大地上做的事。第二尊左手横置左足上,右手各上屈指作环形。第二尊意为佛主正在说法。第三尊左手下垂,右手屈臂向上伸。而第三尊名为檀佛像,传说是佛在世时一国之王用?檀木按照佛的面貌身形所作。手下垂名为“与愿印”,意为能满众生愿;上伸名为“施无畏印”,表示能除众生苦。   玉明若双手合十,虔诚的跪在蒲团之上,对金座上的佛祖闭眼静祷,远山细眉下,一双明眸紧紧闭着,脸上的笑是安然静谧的,带着满足与淡定,若再仔细看进去,隐约还有几分迷茫与无助。   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既然河非不广,那么我的那一苇慈航有何时来到呢?   我的佛啊,当你将送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命运轮盘已然流转。你既有意送弟子一苇慈航,可是为什么你却没有告诉我,该如何去渡。你说,非是非非非得失,非彼非此非去来,一切皆有天意,可是弟子的诚心难道还是不能感动天吗?千年的等待,你又叫弟子如何甘心。   。悠悠我思,永用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请佛祖怜悯弟子的一片侍佛之心,告诉弟子这眼前慢慢长路弟子又该如何走下去。   玄昕站在一旁,看着蒲团之上的明若,神情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宁谧而悠远,似一阵轻烟随时会飘去,又如九天上的云彩,遥远的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里忽然有一种不详的感觉,仿佛佛前的明若是不属于人间的,更加不属于自己的。没来由的,心里就开始担忧,连带着望着玉明若的神情都带了一种不自觉的灼热和紧张,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玉明若祷告间忽然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比较明显的那道视线的主人似乎离他很近,带着焦虑和紧张,明若猜大抵是玄昕的,只不知他到底为何事所困。至于另一道视线却是极为复杂的,似在看她,又似不是,飘忽不定,时有时无,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目光来者不善。   是的,敌意!   那份敌意虽是被它的主人极力掩饰着,淡的几乎难以被人察觉,但是玉明若天资聪颖,六识通明,尤其这种目光针对在她身边,感触自然更加深刻。   玉明若睁开眼睛,从蒲团上站了起来。首先对上的便是玄昕的眼睛,他双眉浅皱,似有万千纠结藏于其中。他的目光幻如迷雾,似专注于她,又似在透过她看另一个,明明只是一步之遥,却是咫尺天涯。   注意到玉明若似乎在看他,玄昕方才从浮想从清醒,“好了吗?”   玉明若目光一闪,躲开他的视线,轻应了声,又把目光调向了别处,却在凝眸的瞬间,神色浮现了变化,似讶异又含疑惑。玄昕一直都在看着玉明若,自然注意到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也跟着她的视线转了过去,不觉也是一愣,一愣过后便又是头疼万千。   到底是什么竟然能让他们惊疑不定?   “姒宓见过王爷。”珠玉落,莺婉转,都抵不住这一句来得动人绕梁。   “云郡主多礼了。”玄昕笑着还了她一礼,这礼妥贴又含着疏离,只是一句云郡主就已将二人的距离隔开。   原来是云王郡主,云姒宓。   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三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顾眄遗光采,长啸气若兰。   上京第一美人,当之无愧。   玉明若静静的看着云姒宓袅袅而来,见她对玄昕福身作礼,心中已是笃定,方才的敌意正是来自眼前这个女子——眉眼柔柔,似一春江水,哪怕是英雄豪杰,也要在她的目光下化作绕指柔,哪来半分敌意。   “姒宓听闻王爷前些日子抱恙在家,不知如今可是大好?”云姒宓似是未听出玄昕言语中的疏离,继续与他攀谈着,笑语嫣然,当真是绣幕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亲香腮,不胜娇柔。   “多谢郡主关心,本王身体已然痊愈了,劳郡主挂碍倒是本王的罪过。”玄昕还是不冷不淡的虚应着,目光坦荡,不含一丝情愫,只是在偏头看向玉明若的时候,隐隐有一丝歉意。玉明若自然是知晓的,但是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对着玄昕一笑,那笑里有理解与包容,一瞬间浇熄了玄昕心中的不耐,他的脸上方有些笑容。   云姒宓看着玄昕笑了,笑得如沐春风,雅润清泽,但是那笑却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另一个女子的,一个可以在容貌上与她比肩的女子。方才她听完大师讲经从内室出来,就看到了这个跪在蒲团上的女子,她素来自持美貌,可是如今看到这女子的容貌,也不由心惊——   其素若何,春梅绽雪。   其洁若何,秋菊被霜。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   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其文若何,龙游曲沼。   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应惭西子,实愧王嫱。   更教她注目的是,她旁边站的那个人,秀逸挺拔的身姿,温文儒雅的风度,不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可是他的目光全在那个女子身上纠缠,眼中的情意连她距离那么远都难感受得到,岂能不教她心苦。   “不知这位小姐是?”云姒宓此时是再不能假装玉明若的不存在了,只得先声夺人。   “玉明若见过云郡主。”玉明若只是一点头示意,不卑不亢,既不失了礼数,又不贬了气节。   “原来是玉小姐啊。”云姒宓眉梢一颤,心中被这“玉”字一惊,想起来了探子交上的密报,原来她就是玄昕从外带回来的女子,握着丝帕的手不由又是一紧,但是唇角的笑却是愈发动人。   在场的人也许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幕,曾经有两个秀美绝伦的女子站在殿堂之上,一个倾国倾城,一个风华绝代。一个姿丽影绰,华彩胜牡,一个气韵清华,质若静水。两人就站在那里,自成风景,看的周边的人恍然如梦。   在场还称得上清醒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玄昕。别于他人如痴如醉的神情,他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只能用懊恼与头疼来形容。人生何处不相逢,怎么偏就在这里遇见了她,还让明若与她对上,这次第,要如何了。书香门第   “今日能与玉小姐于祠庙一会,想是缘分一场。若非姒宓今日出来已久,不便久留,定是要与小姐同游一场。想来实在是可惜啊。”声音曼曼,云姒宓这话说的极是诚恳,若说是客套,可是一看那神情,又如何能让人怀疑半分。   “既然郡主都说你我有缘,那自然不差这一时半刻,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云姒宓语调一转,似有凄苦难说,一双含情妙目凝在玄昕身上,“王爷,你说姒宓还有几个来日方长啊?”   玄昕唇角一僵,想起昨日皇上的那条计策,心中更感无力。“郡主玩笑了。你正值青春少艾,自然日子长远。”言辞中避开了敏感的话题,不愧是游刃朝堂的静安王爷。   云姒宓被玄昕这一堵,未料到他会如此说,心中更是抑郁,嘴上愈发咄咄逼人,“姒宓只问王爷,你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有。”玄昕看着云姒宓的目光忽然变的专注,带着坚定,看得云姒宓本是将息未息的心一阵颤动。   “好。姒宓相信王爷,既然一言既出,自会驷马难追。”   玄昕啊玄昕,我骄傲如阳,可是遇见了你,我就已经将我的心弃了,在你的面前,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你一个微笑就能让我心醉。   “好,姒宓恭候王爷。”云姒宓袅袅一福,就告辞走了。   ——————————————————————————————————————————————————————————   今天一天都是课,偶只能先写到这里,抱歉了各位。话说偶觉得偶家的小云也实在是好可怜的,偶都不忍心写下去了,如果有好心人士,就用你们的书架将偶家的小云收了吧,最后用你们珍贵的票票支持她一下????????   ☆、第三十三章 情切切思意如昨 (3096字)   看着云姒宓远去的背影,玄昕眉心的郁结凝在那里,心中还是有几分歉意的。非是他心肠冷硬,不解风情,只是情非得已罢了。丝罗当托乔木,他不是亦不能做她的良人????????想到此处,玄昕不禁侧目看了一下身边的明若,只见她也是怔怔的望着云姒宓身影,久久沉吟不语。   玉明若似乎也注意到了玄昕的目光,也回过头与他对视,眼中迷茫的神色一闪而逝,旋即微笑道:“明若脸上莫不是多了什么东西,为何子恒如此看我?”   一个玩笑,就将空气中的凝滞化去。玄昕也是一笑,心中多了快意的感觉。   “一路车马,想必你也累了,不如我们去后殿休息,可好?”   “好。”明若也不推辞,与玄昕且笑且行向后殿走去。   初夏看着王爷与自家姑娘对影成双,刚才见着云姒宓的着急顿然消去,心情自然大好,特意拖着仲景走在后头,免得搅了主子的情趣。   为了姑娘的幸福,她一定会努力的。初夏暗自坚定心意,看得一旁的仲景一阵啼笑皆非。   -------------------------------------------------   与前殿的热闹相反,越往寺庙内里,景观布置就越写意,平实中尤见佛门圣地的清静。他俩一路走来,路上所见之人越来越少,直到来到一个院亭处,玄昕才停下身,归晚细看四周,清雅幽静,实在惹人心仪。   “子恒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啊。”明若含笑问着身边的人。   玄昕但笑不语,就着石凳坐下,眯着眼感受夏日里独有的清凉空气。   “那阿若你以为何呢?”玄昕不答反问,也不睁开眼睛,意态慵懒,“难道本王不像是笃信佛法之人?”   “是吗?子恒倒是真人不露馅啊。”一个在佛前也敢出言相挟,行抢人之事的人,会笃信佛法,这倒是稀奇了。明若璨烂一笑,笑中藏着几分促狭之意。   玄昕似乎闻到了明若语中的促狭之意,嘴边的笑意多了三分局促。玄昕睁开眼睛,从石凳上站起,起身走到石栏处,回过头来看着明若,“那若是我说,我曾经在这里住过,阿若,可信?”目光撞进明若的眼神中,不躲不闪。   明若侧首,眼中有些许好奇,遂点头笑了笑,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玄昕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似穿越过时光,“那年我十三岁,出了痘症,父王为了不让宫内其他人感染,于是就把我迁到了这里静养,一养就是一年多,都忘了我的存在。幸亏皇兄,也就是先帝还惦念着我,才在我病好后接我回宫。”   玄昕只是一笔带过,并没有细说。他看着明若略带怜惜的眼神,心中忽然闪现另一个人的脸庞,那个人当初也是这样一副表情看着自己,在他最孤单的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不离不弃,即使痘症也吓不跑他。他一凶,他就哭给他看,他从来不知一个男孩子的眼泪比女孩子的还要多,哭的他的心也跟着软了。   他是他生命中的一缕骄阳,合该肆意人生,诗酒纵情,却因为他生生折断了翅膀,也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痛。   玄昕的眼神渐渐沉寂,天上红光正正,心中却是不无凄凉。   明若知道他定是忆起了从前的事,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默默陪着他,眼神带着不自觉的温柔。   天家之事岂可于民间相提并论。玉明若一直明白玄昕的过去很是复杂,比不得一般人。但是随着纱幕揭开,一个个血淋淋的伤疤暴露在眼前,她除了怜惜,竟还有几分心痛——   她到底是怎么了?   心痛?只有人才有心啊,难道她入了这俗世红尘,就已经沾染了凡间烟火之气?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空气中静悄悄的,初夏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难道这就是大家说的含情脉脉,此时无声胜有声?   “王爷。”   初夏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对仲景的到来充满感激——我的老天爷啊,我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但是刚才他不是和自己在一起吗,怎么从前头过来了?坏人,走来也不通知我一声!   仲景从后方走来,表情严肃,似有事禀告,但是看到还有外人在场,他的语气不由一顿,迟疑着不知该说什么。   玉明若也是通透之人,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玄机,倒也不介意,笑着对玄昕道:“我带着初夏四处转转,你们谈吧。”   “好,你小心点。”玄昕感受到明若的体贴,情急从权,只能应下。“事情完了,我再来找你。”   “恩。”明若绕过玄昕向前方走去,交会间看到了玄昕眼中的歉意还有不舍?????????   不舍?明若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禁莞尔。   “姑娘,你才离开王爷不久就开始想他了啊。”初夏注意到明若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大着胆子调侃明若。   “小丫头,胡说什么。倒是我太过纵着你了,如今胆子愈发大了,将玩笑都开到我身上来了。”明若被初夏一句话敲醒迷思,佯装恼怒的教训道。   主子什么脾气,她这个做丫鬟的还能不知道,整一个没脾气的水晶人,离火远着呢。   “奴婢才没有胡说呢,姑娘分明是喜欢王爷的,眼里的情意哪里能瞒得旁人去。每次王爷一出现,你的目光就会一直追随着他,王爷也是这样。刚才你们离情依依的模样,分明是一对恋人。”初夏讲的理直气壮,口中还在小声嘀咕着。   明若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嘣的一声,断了。   不,她没有喜欢过玄昕。   喜欢一个人,应该像玉明彝一样,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虽九死而无悔;   喜欢一个人,既是占有,亦是付出,情愿倾尽所有来换他粲然一笑,但眼里也是连颗沙都揉不进的。   而她在莲池修炼千年,早已无情无欲,对玄昕,也不过是只为了求一个情劫,一个圆满的修行,不会动心,更不会动情,哪里谈得上喜欢不喜欢的。   她低垂眼睑,收敛神色,笑道,“就你这丫头事多,早知我便带了含秋来,也不会遭你如此编排。我一个个去逛逛,你去帮我给寺庙添些香油钱,然后自己去玩吧。”   “我看姑娘分明是被奴婢戳中了心事才要赶奴婢!”初夏说完,一溜烟就跑了,生怕明若反悔似的。   “这丫头???????”明若被初夏弄得有些啼笑皆非,倒真是快染上凡人的气息了。书香门第   ————————————————————————————————————————————————————————————————————————————————————————————————————————————————————————————哇咔咔,偶华丽丽的更文了~~~~~鉴于种种理由,公子前两天都没有更文,偶在这里表示深切的忏悔,你们原谅偶吧。   还有就是有一个小小的通知,(表打我)偶到6月份就要进入考试阶段,你们应该舍不得公子大红灯笼高高挂,回家被偶家太后打PP吧,所以大家是可以谅解公子不定期更文的吧》(眼睛成星星状)   至于偶家华丽丽的三师兄,大家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偶也是很想拉他出来的,本来这星期我就要出的,但是偶又加了一些章节就给延误了,大家耐心等吧·····反正帅哥还是会跟着来的,如果你们想早点看,就用你们手中的推荐票来贿赂偶吧~~~~嘿嘿(奸笑中)   最后还是那句——大家有票留票,最好全票!   没收就收,一个不落!   有话就说,砖头也行!   ☆、第三十四章 结宇空林习禅寂 (2555字)   清清山泉,弯弯流水,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山泉水自山隙间涓涓而下汇聚成清可见底的小溪水,环绕着奇松怪石。   玉明若不急不徐地踱着步子,神态惬意而舒爽。她一路绕过罗汉堂,东岳殿,观音殿,燃灯殿,没想到寺院后山竟别有洞天。置身在这山涧竹林之中,玉明若深深地吸了口山林的清新空气,好似自己也被溶入了其中。顺眼望去,苍松翠柏,点缀岩层,禅院庄宁,菩提荫绿,只见一所精巧雅致的竹楼依山傍水筑立着,有种遗世独立的韵致。   明若脑海中不由想起一句话,林间松韵,石上泉声,静里听来,识天地自然之鸣佩,草际烟光,水心云影,闲中观去,见乾坤文章。   心下好奇,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在牵引着她过去。   “请问,有人在吗?”玉明若走进屋内,轻声问道。   室内摆设简单又不失雅致,只是一桌,一椅,一案,一几,说是清寒也不为过。一尊木雕的观音便供在那案上,前面放了香炉、烛台、木鱼。虽然没有燃香,但是空气中还是飘溢着淡淡的檀香。   倒是修习禅寂的好去处,可惜室内无人,不能得见其中高人,明若心中不无遗憾,正准备走的时候却听到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弥陀佛,施主有礼。”   转身的刹那,玉明若不意对上一双似乎能透视一切的眼睛。那一双眼睛,仿佛可包容整个天下!那一双眼睛中没有丝毫人所拥有的阴暗、迷茫、欲望……只有全然的泰然、平和、怜悯,仿佛是神那远古的、安祥的、静然的心湖!闪着一种智慧的光芒,似这世间的所有事都能被他一眼看透。   玉明若心一惊,稍纵即逝,只是一瞬间,便归于寂灭。然后开始细细观察起来——   只见他一身灰色袍子,手腕上挂了长长的数珠,约莫已年近九旬,寿眉长垂。   玉明若含笑施礼道:“打扰大师清修了。”   那僧人也不避讳,直视玉明若,“既是修道中人,又何必拘泥于礼法。”   他目光平和,脸上波澜不兴,似乎他刚才所说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而已,但是听在玉明若耳中却有天渊之别。   玉明若震惊而不信地看向他——   她非人非妖,亦非仙,为何。。。。。。他竟能看穿自己?   “敢问大师,是何方高人?”玉明若看向他的目光不在随意,反而带着一抹深究的色彩,还有一丝敬意。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老衲只是虚忘,一介比丘,何足挂齿。”   “弟子受教。”玉明若谦卑的又是一揖。   “老衲看施主,隐隐有佛家风范,定是得道之人。指教可不敢当。”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睿智。   “大师果然慧眼如炬。只是明若仍是修行之身,还需历练,这礼大师当得。”   “佛曰:短短今生一照面,前世多少香火缘。今日你我相遇也算是一场缘分。不如请施主抽支签,让老衲为施主测问祸福,施主,你看可好?”   “那就有劳大师了。”   看着玉明若跪到了佛祖面前,诚心地求签。   我佛慈悲,慈眉善目,高立云端看尽人间悲喜离合,却不能普度众生。   虚忘站在一旁,双手合十,闭上眼低地地念着“阿弥陀佛”。   睁开眼,跪在地上的玉明若正好求到了签,站起身,向他盈盈走来。   “敢问施主所求为何?”   “悠悠我思,永用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弟子只求前程。”   虚忘接过签,看了明若一眼,一种肃穆的感觉弥漫开来。虚忘大师在口中不知哺念着什么,手上不停飞快地掐指算着。突然,他皱起了眉头,摇摇头。   “大师的意思是?”明若心中一悸。她千年的等待不会是一场空吧?   “施主求仁定能得仁,可是。。。。。”   “可是什么?”   “此次修行是施主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就今生无缘了。可是,你若继续,恐有祸事滋生。”虚忘大师怜悯。带着一种佛家的叹息与怜悯,有一种沉沉的份量,直沉到人的心底。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千万年,又好似只是一瞬,她才缓缓抬头,“谢谢大师提醒,弟子一心想成就佛缘,如若放弃,必是抱憾终生。”声音依然是清泠无波的,没有犹没有悔,如山涧的溪水,潺潺流过。   “佛言:吾法念无念念,行无行行,言无言言,修无修修。会者近尔,迷者远乎,言语道断,非物所拘。差之毫厘,失之须臾。施主又何必执着于此呢?只要诚心向佛,何处不是佛缘。”   “一切诸众生,爱惜保其身。一切诸行性,实是生灭法。一切自有天数,天命所归,不得有违,只能求福祉,顺天意。可是何为福何为祸?”   “福为根基,众生以安。福为天护,行不危险。诸行事,发乎道德,应乎福祸。”书香门第   “心作天,心作鬼神,畜生地狱,皆心所为为也。凡虑发乎心,皆念念受报。虽事未及形,而幽对冥构。夫情念圆速,倏忽无间,机动毫端,遂充宇宙。罪福形道,靡不由之,吉凶悔吝,定于俄顷。是以行道之人,每慎独于心。弟子一心向佛,为何有祸。”   “心神向寂,无色无形,睹之不见,听之无声,似暗非暗,如明不明,舍之不灭,取之无生。”   “万法唯心。离心说佛,无有是处。大师你以为何?”   “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惟有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我佛慈悲。老衲也不强求,施主好自为之。”眼中悲悯之情更盛,接着喃喃自语:“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前世因,今世果。一切皆是注定的啊!”说罢,即转身走进内室。   “前世因,今世果。。。。。。”她轻叹一声,似怅然,似开释,转身即走。   佛祖,这是您对弟子的启示吗。。。。。。   ——————————————————————————————————————————————————————————————————————————————————————————————————————————————————————额的佛啊,虽然偶不是佛教徒,但是你也不能抛弃偶啊,偶可是有天天看到你著作的,你表刁难偶,偶为了研习你家的经书死了我99%的脑细胞,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让我的推荐票来的在猛烈些吧,还有那珍贵的收藏啊,你们都哪里去了啊~~~~~~~~~~~~~~~~~~~~~~~~~~   ☆、第三十五章 霜刃示君缘孽在 (3215字)   佛钟如诵,梵音绕绕,玉明若从小屋出来,一路缓行,向着来路走去,脚步轻浮,心却似有千斤重。   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前世因,今世果,难道一切真是注定的吗?   可是我生无前生,以水为魄,四海皆是我生,又何来孽债种种。我一心向佛,洗尽三千浊气,只为求得佛前一炷清香,为何波折如斯。   我慈悲的佛祖啊,你到底给了弟子什么样的命运啊。   明若驻足于舍利塔前,眉心涌动,心思浮尘,目光不由锁在眼前的舍利塔。   塔身高有1尺4寸,宽7寸,色青,似石非石,五层露盘,上有门窗,四周有天铃,当中悬着铜盘,似西域于阗所造。所闻钟声,必此塔所发无疑。绕塔四面,皆有诸佛,菩萨、金刚、圣僧荣像,面目手足如生,像虽微细,然历历在目,真神工圣迹,非人力能为。   相传:“此塔一闭三十年,一示令今人生善”。   思及此,明若的手掌情不自禁地摩挲上了那上头的石刻,心中默默祈求——   诸佛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弟子愿舍尽俗尘,利众生之福,梵唱超度,匍匐觐见,只为求一世佛缘,望惜之。   一声叹气,沉沉溢出,眉目亦是酸涩了几分。   玉明若别过舍利塔向山下走去,心思已较方才平静了许多,但是脑海中还是在纠结于大师口中的劫数。佛祖只说她需一历情劫方可得到,并无再说其他。难道是一劫动应万劫,中有千千劫。明若心中正兀自沉思,陷于冥想,却忽然在空气中闻到一股血腥味,淡淡的,不易察觉。   玉明若四下望去,只见前方两道人影重重,交错换位,树枝摇曳,洒下青叶无数。   只见白光一闪,其中一个带着斗笠的玄衣男子弯腰从靴子里拔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扣在手中,有如一道寒虹直向另一个黑衣蒙面人而去。黑衣蒙面人化掌为势,顺势一推,堪堪避过刀锋,腰身一转,右手长剑如飞鸿划出,横侧一击。   眼看这一剑闪电一般袭来,却躲闪不及,电光火石之间,玄衣男子一个铁板桥,手中短刃虚晃而过,逼得黑衣人只得连退几步。   玉明若看着眼前刀光剑影,饶是她镇定也不禁为之一惊。她也非是不识人情的稚弱之辈,眼前所见,杀招霍霍,无不是要取人性命,且到底孰是孰非也是难以辩清的。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乃是非之地,实在非可久留。   虽说佛教世人放下屠刀以立地成佛,可是眼前显然不是这种情况。她已是满身是非,岂有无故再为自己多添祸事之理。   玉明若在片刻的惊诧之后,就打算转身离开,但就在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杀气排山倒海的向自己涌来,刺激的自己肌肤生疼。玉明若回过头眼睁睁看着数十只菩提子迎面而来,其中隐约还有黑光闪耀,可身体竟偏偏不能动弹半分,似无数内气将自己缠绕,四肢紧锁,缚于其中不得逃脱。   玉明若抽了口冷气,心思却是分明。唯今之计,只有壁虎断尾,两害取其轻。玉明若在这瞬间当机立断,会神于灵台,集元气于脏腑,意欲以本命自救,手中拈花指做起,正欲发力,却为眼前横空而出的短刃而一滞。   一股刀气带着霸道之极的破竹之势紧随而来,打散菩提营造的气场,就在菩提子击在玉明若身前的千钧一发之际。将菩提尽数打落在地。   但是随即也想起一道了闷哼声,原来是玄衣男子弃刀已救明若,却让自己失了先机,给黑衣人钻了空子,那一剑下去,衣衫湿透,顺着破的口子细看,那伤口深几可见骨。   “卑鄙小人,竟然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要暗算,实在是该杀。”玄衣男子冷冽出声,顺着这股寒气而来的是更加迅猛的攻击,全身气势陡然大增。只见他化掌为刃,一双肉掌婉若游龙,纠缠于黑衣人的四周,无形中将黑衣人如天罗地网般罩住,逼得他只能在寸土之间捉襟应付,手中长剑竟无半分用武之地。   玉明若强自收回念力,本身虚耗亦是不少,但是眼中却是紧紧看着那两个交战的男子,眉心深皱,焦急而担心。   她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别人,若不是被引为诱饵,玄衣男子也不会如此轻易就为黑衣人所伤,心中歉意更是大增。   黑衣人眼见形势不对,手中利刃竟成了自己的一大要害,脚下势头一收,狠下心来往玄衣人掌中撞去,顺着掌势飞出圈外,再一剑支地,一个鹞子翻身,忍着内伤,剑化长龙,人剑合一,剑光大绽,剑气直冲玄衣男子胸口而去。   玄衣男子此时手无寸铁,一双肉掌又如何抵得住这腾龙挟云之势,只能连退数步书香门第以避开锋芒,去其利势,再伺机以待。   玉明若自然看出其中凶险,眼见玄衣男子节节败退,余光撇到身前不远的短刃上,一咬牙就跑了过去,拾起短刃往玄衣男子手中飞去。   “接着。”   玄衣男子早已注意到玉明若的动静,一见玉明若将短刃抛出就后身倾斜而下,绕过剑尖,一个空中跃起,侧脚横踢,将内力灌注于脚尖,一晃眼间,短刃飞的方向就转到了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眼睁睁看着短刃扑来,来势汹汹,但是偏偏自己已收不住前势??????????   一声轰响,伴着金属的铿锵声,黑衣人颓然倒地,短刃没入胸口,直出项背,一击毙命。   玉明若胸中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险象环生固然是欣喜,但是当她看着黑衣人死不瞑目的双眼,那双眼充满狰狞与不敢置信,心中的罪恶感却更盛,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不是她方才递的那口短刃,他也不会就此死去。   佛祖,这便是弟子的命中之劫吗?   明眸带着不自觉的哀伤,玉明若抬起头望着朝自己走来的玄衣男子。此时正是天光大盛之时,玄衣男子一身傲然身姿凝练飒爽,只是他的头上的斗笠还是紧紧带着,明若始终看不清他的样貌。   她睁大了眼,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刚才情势危急不容她细想,可是现在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向自己走来,越是靠近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越盛。   那个男人终于走到了玉明若身前,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玉明若还是抓住了他唇角的一丝弧度。   “汐儿。”玄衣男子开口道,音质醇厚,语意带着几分暖意。   玉明若瞳孔忽然放大,眸中光芒大绽。   汐儿——他在喊谁?   最重要的是,他又是谁?   ——)————————————————————————————————————————————————————————————————————————————————————————————————————————————————————————————   金庸爷爷,偶愧对你啊!   古龙哥哥,偶羞见你啊!   看了这么多年武侠,偶今天才发现我一定写打斗的天分都没有,这一章写的磕磕绊绊,我看的都觉得对不起江湖众位兄弟,还是那句,你们原谅偶吧~~~~~~~~~实在是不能谅解的话就用你们手中的票票砸死偶吧,偶受着~~~~~~~~~~~~~~~~~~~~~~~~~~~   还有回复_-------(鬼子姜发表于06-0221:02   文文也不是说写的不好,可就是让人感到晕晕呼呼!不知大大是做什么的,怎么那么多的佛家语言!我晕呀!大大,能不能让文的节奏快一些!)   其实小姜同学已经不是第一个说公子节奏慢的人了,但是只恨公子手懒,人有忙,所以一章只有个两三千糊弄大家,偶实在是对不起你们啊,再次蹲墙角~~~~~所以公子接下来会吸取教训,尽量加快文文的节奏,大家要等我哦,因为公子接下来要考试了,所以为了不让大红灯笼高高挂,偶要集中精神到学习,所以更文的速度会比较慢,属于不定时更新,当然我不会混。蛋到半个月更新一次的地步,这你们可以放心。so为了补偿大家这个月公子的缺勤,公子下个月放暑假会努力加更的。   ☆、第三十六章 人似秋鸿来有信 (1701字)   “汐儿。”玄衣男子开口道,音质醇厚,语意带着几分暖意。   玉明若瞳孔忽然放大,眸中光芒大绽。   汐儿——他在喊谁?   最重要的是,他又是谁?   一轮金乌悬坠,在林间树荫的遮挡下虽是敛了几分光芒,却仍是光亮异常。清风明日下,那个玄衣男子步步走近,头上的斗笠也未除去,遮着面容始终让人窥不到其中一二,但是自有一股清华沉稳之气,直觉告诉明若,此人对自己没有恶意。   玉明若双眼直勾勾的望着眼前正朝着自己走来的身影,玉白的容颜在阳光下更显透明,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翻腾,似脱缰的野马,由不得她控制。一时间直觉的双眼酸涩难忍,似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玉明若垂下眼睑欲掩去眼中的惊疑,可是胸口那种熟悉而委屈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玄衣男子越是靠近,她的心就越不受控制,片刻间已然泪眼朦胧。   她竟流泪了?!   玉明若惊诧的抬起头,触摸脸颊上的残痕,指尖的湿意毫不犹豫的在提醒这她的失态。她眉心一跳,脑海中灵光闪过   ——刚才的眼泪是……   一道玄色衣摆忽然出现在眼前,玉明若迷惑的抬起头,只见玄衣男子轻轻的拂开散落在两颊上的乌发,就着衣摆缓缓的拭去明若脸上的残泪。   “汐儿,莫哭。”   玉明若感受着那双手不经意间擦过脸颊的触感,厚茧带来一阵刺痒,身体毫无排斥的反应,反而在他的安慰下,心中自觉的感动和救赎。玉明若隔着斗笠下的纱巾直直望入玄衣男子的眼中——   玉明若的心,在这一瞬间都漏跳了一记。   “你是?????????”   两眼对视间,连空间都变得稀薄,天地在一瞬间变得荒芜,明若的眼中似乎只有眼前这个男子。声音呢喃间,有些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   “姑娘,你在哪里啊?”   玉明若刚准备开口询问眼前的玄衣男子,便听到林外传来一阵尖细的女声,两道相互对视的目光瞬间转向声音的来处。   明若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初夏找不到自己,寻来了。心中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似一阵失望,百感之下,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到玄衣男子身上,然后余光忽然又撇到旁边黑衣蒙面人的尸体,眉头不由皱起。   玉明若不及细想,当机立断的示意玄衣男子,道:“你还是快些走吧,我的家人便要到,若是给她看见眼前光景,怕是又要徒生枝节了。”   一具无名死尸无论让谁看见都是说不清的,且又是身份不明,更是棘手。玉明若心中已料定此人定是与自己相熟,否则又何必舍身就己。还有那份熟悉亲昵的感觉,他在自己的曾经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但是明若现在没有时间去弄清眼前的这一切,当务之急还是要摆脱眼前是非,方可再作计较。   玄衣男子自然是知道明若心中的计量,也知道走方为上策,但是还是有些犹豫,只这么定定的望着明若,似要将她望进心里去。奈何远处的喊声越来越清晰,玄衣男子狠狠地别过头去,一甩袖就将地上的黑衣蒙面人的尸体抄起,踌躇间回身望了明若一眼,就飞身往声音的反向掠去。书香门第   这章字数比较少,乃们表嫌弃,公子16点前会再更新另一半的,要关注哦~~~~~~~~~~~~~~~   ————————————————————————————————————————————————————————————————————————————————————————————————————————————————————————————亲们,公子回来鸟,怀着惨淡有悲凉,歉意又罪孽的心情回来向大家报到了——偶错了,居然停了好几天,但是偶是有理由的,乃们不可以抛弃偶啊,一上来就看到收藏居然少了,偶泪奔啊,偶千辛万苦积累的藏藏啊,你们不要离开偶啊!~~~~~~~~~~~~~~~   偶要收藏~~~~~~~~~~~~   偶要票票~~~~~~~~~~~~~   偶要评评~~~~~~~~~~~~~~   挥泪撒别~~~~~~~~~~~~~~~   ☆、第三十六章 人似秋鸿来有信(二) (2129字)   “姑娘,你方才哪里去了?可让初夏好找。”   当初夏找到玉明若的时候,林子里早没了玄衣男子的身影,只有玉明若一人站在空地上,唯一可疑的是地上那摊令人费解的鲜血,许是时间的缘故,颜色渐趋于喑红,夹在绿野地上倒也不是特别鲜明。但是明若还是怕初夏会注意到,所以特意拿身子挡着。   好在初夏此时眼里只有玉明若一个,因着找了玉明若半天,气息还是偏于不稳,忙顾着喘息间也未注意到四周的光景。   “你这丫头,喘完气再说话,也不怕呛着了。”玉明若强压下心头万千思量,将眼中情绪一寸寸掩下,眼神转到初夏身上的时候,她又是那个淡定自若的玉明若了。   “那还不是因为姑娘走的没了踪影,奴婢能不急吗?”小丫头嘟着嘴埋怨着,好不委屈。   “好,是我的错。”玉明若任着初夏使性子倒也不气,反而半哄着岔开话题,转移初夏的注意力,“方才我不是让你自个玩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跑来找我了?”   “奴婢哪敢啊,人家添完香油钱便回去后殿找姑娘你了,可是半点踪影也看不到,奴婢等啊等,反而等来了王爷。你可没见着王爷的表情呶,一听说你不见了,就抿着嘴,那眼神射到奴婢身上,奴婢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就恨没把三春的小袄穿上。”   本来就是姑娘的错,只顾着自己逛,把她这个可怜的小丫头扔下不管,真当是没有情意的主子啊,初夏想着方才王爷的那张不怒自威的俊脸,冷的就像腊月里的冰粒子,全身就是一哆嗦。连带着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含秋姐姐,初夏后悔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要跟来了,情愿没得玩,我也不要被王爷瞪啊。   “鬼丫头,就你贫嘴。竟敢在背后编排王爷。小心回去我告诉王爷,不止吃不到人家一品斋的点心,还有一顿板子等着你。”玉明若被初夏那张小苦瓜脸逗得脸上终于出现几分真心的笑意,连带着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姑娘又欺负人。”   初夏在明若面前的胆子和在玄昕面前的,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撒娇使性子从来没有顾忌。这种天真烂漫的个性玉明若自然是喜欢的,所以也就一直惯着,如今倒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玉明若苦笑着调侃自己这个教婢不严的主子,刮了一下初夏的鼻梁,笑着道,“知道了,初夏这回受委屈了。咱们也快走吧,小心晚了,王爷又要瞪你了。”   玉明若半吓唬着初夏,心里只想早些哄着她离开。呆在这里越久越容易惹出是非,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啊!糟了,王爷还在那里等着呢。”小丫头忽然想起了还等在后殿的王爷,头皮没来由的就开始发麻。   天上的佛祖啊,初夏来贵宝地虽然没有一个个拜过,但是人家也对你们是充满敬畏的啊。初夏刚才求的金银财宝就不要了,只要王爷无视我就好了。   初夏心里那个哀号啊,手上的动作却半分没有落下,牵起玉明若的手就火急火燎的往后殿敢,生怕王爷等急了真赏她一道板子吃了。   **********************************************************************************************************************   玉明若回到后殿的时候,一过了转角就看到玄昕坐在原来的石凳上,顶上树荫遮着,虽是夏日,但仍是能感到清凉的,但是玉明若却在玄昕的眉宇间看过一股燥郁之气,面色沉寂,似有什么东西困住了他。但是当他的眼神注意到自己的时候,那股气息又瞬间消失无踪,似乎刚才她看到的那一幕只是一抹幻觉。   玄昕看见明若回来了,拂了拂长衫的褶皱,从石凳上站起,想玉明若走去,眼神温和且含着几分笑意,   “总算回来了。”   “嗯,倒是让子恒久等了。”明若抿嘴一笑,将气氛冲的淡然而又平静。   “无妨。不知这后山有什么竟让阿若留恋如斯,不如说来听听。”玄昕感受到玉明若语气中的客气,带着不同往日的疏离,如刺一般的哽在喉间,又不愿勉强了她去,只得顺着话题继续讲下去。   “不过是些山林风景,自然是比不上王府精致,只是胜在风光自然,天然去雕饰罢了。”玉明若也不知道为什么,见着了玄昕心里有一股气闷在那里,非是怒气,亦非怨气,只是做不到与他言笑晏晏,心中始终放不下方才的玄衣男子。   “原来如此,可惜本王无缘亲见。”玄昕笑得儒雅,但是隐约有几分干涩之意。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连身边的初夏也感觉到了,眼前的主子二人似与方才有些不同。圆圆的小眼珠滴溜溜的转着想看出端倪来。   玉明若也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揉了揉眉心,“出来的时间已久,我逛得也有些累了,我们不妨回去吧,子恒意下如何?”   玉明若的声音淡淡的,甚至有几分温婉,那里有歉意,也有无奈,看着这样的她,玄昕说不出拒绝,只得应了声“好”。   ————————————————————————————————————————————————————————————————————————————————————————————————————————偶如约加更了,大家不要忘了收藏和票票啊,偶捧着双手等着哦~~~~~~~~~~~~~~~~~~~~~~嘿嘿   ☆、第三十七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3249字)   出来的时候,早有马车立在那里等候,仲景率先走到主子前面,撩开车帘,侯在那里。   旁边的小厮早已将一脚蹬摆在那里,玉明若眼见玄昕脚踩着优雅的上了马车,刚准备踩到脚蹬上,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就如同来时一样,是玄昕对他伸出了手。   理智告诉玉明若,她应该将手交到玄昕的手上,她应该接受他的好意,但是心里总有一股情绪在排斥着。   玉明若的心在挣扎着,手也在挣扎着,欲抬起却还是放下了。   玄昕的手就伸在眼前,触手可及,可是她却觉得好远好远,玉明若默默的垂下眼睑,径自上了马车,任玄昕的手尴尬的垂在那里,没有任何言语。   玄昕眉峰微乎其微地蹙了下,但是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洒然一笑,示意仲景可将帘子放下。   回去的路还是原来的那条,但是其中味却早已变了。初夏和仲景坐在外面,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嘟着嘴眼馋着,但是心里却是半份都不敢抱怨。   要不是车里的两位主子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她才不会盯着日头坐在外面眼馋呢,此时虽不是正午,可夏日的阳光还是不容小觑的。初夏一边哀悼着她一整个冬天好不容易养回来的水嫩皮肤,一边又在自我安慰——黑一点总比呆在马车里被闷死的好,里面那两位,她一个小丫鬟可惹不起啊。   一时又是好奇,初夏又将耳朵贴到了车门上,侧耳倾听着车内的动静,看得一旁的仲景满眼的笑意,她却是浑然不觉。   ————————————————————————————————————————————————————————   “可是哪里不舒服了?”温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浅,似一潺清泉划过,动人心弦。   玄昕温柔的望着玉明若,眼中有真切的关切,还有有些莫名的东西,朦朦胧胧的隐在那里,教人一时看不清。书香门第   玉明若暗自平定呼吸,嘴角一勾,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无妨,只是今日走的路多了,有些累着了罢了。”说着,轻轻的将车帘掀起一角,煞有其事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不再看向玄昕。   玄昕浸淫官场多年,这等小伎俩他又岂会看不出,但是他也有他的骄傲,若是说开了,更加不堪的还是他自己。玄昕倚靠在车壁上,微眯着眼假寐,唇边虽仍是带着笑意,却无端添了几分苦涩。   玉明若眼虽是看着窗外的风景,但是还是会不自觉的注意着玄昕。忽然听不到半点动静,明若有些疑惑的顺着眼角余光看了过去,就看到玄昕闭着眼斜靠在那里假寐。明若回过头来看着玄昕,子都一般的容貌,清贵不失温润的气度,如此翩翩雅致的男子,到底又是怎么样一个人。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方才在林中的玄衣男子,虽然她始终没有看清他的容貌,但直觉告诉她,他是一个与玄昕截然不同的男子。若玄昕是夜色朦胧中的静海,那么他便是屹立巍峨的苍山,让人不自觉的信任和依靠。   玉明若恍惚的想着,完全没注意到马车的颠簸,一不小心就向前倾了去,这势头来的又快又急,饶是她如何灵敏,也来不及稳住身子,只得闭上眼认命的挨一次疼。   咦——   没有预期来的疼痛,反而对了种温暖的感觉,还有一股淡淡的麝香之气,玉明若忙睁开眼,就被眼前那张放大的脸一惊。只见方才还被她赞誉注目过的俊颜担忧的望着自己,那担忧似一根线,细细的,不知怎么着就穿进了她心里,一池静水乍起波澜。   玉明若轻愣在那里,怔怔的望着玄昕,看着他玉盘似得脸渐生绯色,望着他眼里的自己——躺在他臂弯里的自己?   “王爷你没事吧?”车外传来仲景的问候声。   玉明若又是一惊,忙从玄昕怀里离开,几乎是用跳的,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狼狈的不像是平时的她了。   怀抱瞬间空了下来,少了暖玉温香的感觉自然可惜,但是玄昕更欢喜于方才明若的反应,像一个真正的女子,不再是那个站在尘世外的仙子,可爱而又惹人心怜。   玄昕忍着笑,轻咳一声,道:“没事。方才是怎么了?”   “都是属下失职,没有看清前面的石头,车轮子碾了石块,才害车子颠簸了。”仲景一边把过失拦在自己身上,一边暗自瞪了眼旁边缩着脑袋的初夏。   “算了,你也不必自责。反正我们也没事。”玄昕看了眼玉明若,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眼里有笑意闪动,看的玉明若脸上一阵发烫,索性将头别了过去,不再看他。   “谢王爷恕罪。”仲景嘴上在谢着恩,眼神却还是在看着初夏,仿佛是在说,你再敢乱动马车,下回别指望我保你。   初夏委委屈屈的看着仲景,噘着小嘴,口中嘟囔着,“我也是为了王爷好啊,你看他俩半天不说一句,多憋闷啊。不就是惊了一下马,做什么这么凶啊,王爷都不怪罪。”一张巧嘴,越说还越有理了。   “你——”仲景看着初夏那副无赖样,半天说不出话来,索性也学了玉明若别开头,彻底不理初夏。   车轮滚滚往前,车内还是一阵静默,但是经过方才这么一段小插曲,气氛反而较之前好了许多。   轻快的时间总是比想象中走的快的,没一会儿,马车就到了王府门前,还是先仲景跳下马车撩开帘子,玄昕挡着日光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示意旁边的小厮将马车边上早已备好的脚凳挪开。   明若紧跟着走了出来,正要准备踩脚蹬的时候,却发现脚蹬平空没了,眼前却忽然多了一只手,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的。   玉明若眉梢一挑,似乎有些明白玄昕的意思,但是始终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看着他的目光一如以往温润地望着自己,仔细一看还隐隐藏着一丝坚韧。   明若知道凡是都要适可而止的,她可以拒绝玄昕第一次,但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拒绝玄昕第二次,尤其在王府门口。悠悠众口她可以不怕,但是害了玄昕的名声却是万万不能的。   不过是伸个手罢了,又有何妨呢。玉明若压下心中的不适,将手放在了玄昕手上,她看到玄昕真正的笑了,不是无忌放出声响的笑,而是静静的在那双沉眸中绽放的笑。明若淡笑如菊,顺着玄昕的搀扶,姿态优雅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有劳子恒了。”玉明若不着痕迹的将手从玄昕手中抽出,与玄昕并肩朝大门走去。   “见过王爷。”两边的侍卫腰杆站的挺直,持枪见礼。   “恩,免礼。”玄昕眉眼看都不看就进了大门,全身上下都是上位者应有的气度和尊贵。   这才是真正的玄昕吧,明若如是想,心里忽然就想起了她第一次进这个大门的情景,那时候的她眼中全是凄楚与无奈,那时候的她也从来没料到会有今天的境况,原来她和玄昕除了争锋相对之外,也可以像现在这般相敬如宾,到底是造化弄人啊。   “怎么了?”玄昕见玉明若怔愣在那里,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第一日进府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会有今天,”玉明若抬起头,望着玄昕,口中直言不讳。   “是吗?”玄昕见她毫不避讳的说起那段过去,忽然又想在问一次,“到如今,阿若可有后悔?”   “不悔。”   他问的是阿若,不是玉明若,更不是淡汐,只是阿若。   玉明若目光坦然,清澈似可见底,她就这么望着玄昕,撇开心头所有的迷茫和躁动,带着她最纯粹的想法,轻轻吐出那两个字,不长不短,就是两个字,却似定心丸一般安在了玄昕心上。   ——————————————————————————————————————————————————————————————————————————————————————————————————————————————————————   最近这段时间公子写得都非常匆忙,这章还是昨晚临时起意写的,写的不好多多见谅啊,考完试偶会努力修文的。但是大家也表这么快就抛弃偶啊,偶最近天天遭受着人气每况愈下的打击,都泪奔了~~~~~~~~~~偶好不容易挪出时间来码字,乃们至少要给我一点鼓励啊·~~~   偶的点击啊~~~~~~~~~~~   偶的收藏啊·~~~~~~~~~~   偶的评评啊~~~~~~~都去哪里了呢????????????   ☆、第三十八章 岁月静好始相疑 (3549字)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诗。国风。郑风——女曰鸡鸣》   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孤独,从你离开后,再好的良辰也不过虚度,最爱的美景也成了虚设,日子还是日复一日的过下去,坐在这个王爷的位子,不过是带着面具过活罢了。   下棋,谈天,红颜,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开始习惯这样的日子,他会在恍惚间想起她莞尔一笑,想起她慧黠的眼波,看着她极目远思的时候,他想拂去她眉间隐约的愁绪,他多想问问她——到底是何事缠绕了你的眉,浸染了你的眸光。   可是他不能。   名动朝堂的静安王爷居然在害怕一个女人躲避的目光,他怕她忧愁的答案是自己的禁锢············   清风浮动,暗香徘徊,穿过夏日的炎炎之气,掠过别枝惊鹊,顺着敞开的窗棂带来一室的舒爽之气,肆意的将扫雪轩来回游晃了一圈,吹起书页沙沙,宣纸跳动,轻扬间隐约可见几句诗行排列,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寓刚健于婀娜之中,行遒劲于婉媚之内,却在末梢存了滞意,那一横收的极为缓慢,似有留恋于其中。   阿若???????   玄昕轻轻一叹,闭上眼就忽然想起玉明若避开他的样子,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却已然看出了她的不愿。他可以不去与她计较,但是这不表示他不在意,他更想知道这个不愿又是为何。   ——王爷,你分心了。   这是方才寒先生的话。   他不得不承认,他说对了。书香门第   他开始在乎一个叫玉明若的女子,一个琉璃般的女子,一个他看不透的女子。他竟为了她而在议事的时候分神,想着他避过他伸出的手的样子,也莫怪寒先生会出言提醒。   看来他是要做些什么了????????   “王爷。”仲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就如扣在门上的声响,一如既往的沉稳与平板,也唤回了玄昕飘于九天的神思。   “进来。”玄昕整了整神色,抹去脸上的迷思,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静安王。   “见过王爷。属下已经把初夏带来了。”   门开了,进来的除了仲景还有另一个,那就是正绞着衣摆的初夏,头垂得低低,双眼紧盯着鞋面都能看出一朵花来,就是偏偏不敢看向玄昕。   小姐,救命啊,初夏还想继续伺候你的啊,5555555   “嗯,你先出去吧。”玄昕挥了挥手,示意仲景出去,他要单独见初夏。   这句话终于让初夏把头抬了起来,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但是她看的不是玄昕,而是仲景,目光可怜兮兮的,似是将要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就这么瞅着仲景,可惜人家不为所动。只听仲景称了一声“是”,便往外出去了,初夏微薄的希望就在那门缝一点点收紧间支离破碎   ——该死的仲景,没义气的仲景,我怎么命苦成这样啊,呜呜呜呜。   初夏心中再次哀号。   玄昕从紫檀木椅上站了起来,状似随意的收起案上的宣纸,也不看初夏,就这么细细的卷着,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优雅而细腻,给任何一个女子看见都免不得要小鹿乱撞。   初夏的小心肝也是扑通扑通乱跳着,但是那绝对不是小鹿,是老虎。初夏咽了口水,生怕心中的小老虎会从嗓子眼冒出来的时候。   就在初夏犹豫着是要早死早超生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时候,玄昕终于开口了,   “今日,小姐都去了哪些地方?”   “啊?”初夏被玄昕吓得,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傻傻的问一句,“哪个小姐?”   “本王似乎就让你服侍一个人而已,你说呢?”玄昕凤眼微眯,更显威严。   “奴婢知道了。”初夏冷汗涔涔,小嘴赶紧应话。“小姐今日也没去什么地方,只是在后殿歇了片刻,又去后山逛了一圈而已,之后就回来了。”初夏细细想了一遍,才老老实实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说了出来。   “只是这些?”   “?????????是的。”初夏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应了句是。   玄昕回过头打量着初夏,见这丫头神色间虽是战战兢兢,却还算是坦荡,也便信了她的话,谅她也不敢有所欺瞒。“你去找她回来的时候,她可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反应?”玄昕始终不认为明若会无缘无故就对自己疏离。   “特别的反应?”初夏疑惑的抬起头,歪着脑袋仔细的又回想了一遍,应该没有吧???????   脑海中似有什么闪过,对了,就是那个。初夏小手颤动着,双眼闪闪发光,情状甚为激动。眼见她话即要出口的时候,却忽然又硬生生的卡住了。   “奴婢?????奴婢????”初夏吞吞吐吐,看着王爷就立在眼前,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好难啊,含秋姐姐,初夏后悔啊。   “说。”玄昕凤目又是一瞪,语气重了三分,不再是之前的无波无澜。   初夏一哆嗦,杏眼一闭,姑娘对不起啊。“奴婢去的时候,姑娘仿佛有些紧张,看到奴婢到的时候神态有些不自然。还有???????”   “还有什么?”玄昕绕到初夏面前,状似平缓一问,却还是让初夏感受到了压力。   “还有,还有就是,奴婢好像看到那里有血迹的样子,混在杂草堆里,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奴婢不能肯定那就是真的血迹。”   好像,可能,初夏这几句话说的含糊不清,只留了三分的大概。   血迹,后山,莫非是遇见了他???????????   “是吗?就这些了?”玄昕绕回到位子上,坐在椅子上目光直透初夏。   “就????就这些了,”初夏紧张的又加了一句,“奴婢知道真的只有这些了。”   “好,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玄昕一挥手,初夏就立马转身往门口走,先是小步走着,待走到门外,一带上门,就一溜烟的跑向了瀛洲玉宇。   姑娘,初夏好想你啊。呜呜呜?????   玄昕有些哭笑不得望着跑出去的初夏,不禁纳闷,他真的有这么可怕吗?笑弧方展了半寸便又瞬间垮了下来,想起方才初夏口中提到的事,连带着眼神也变得愈发阴郁。   阿若,你到底遇见了什么事?   ~~~~~~~~~~~~~~~~~~~~~~~~~~~~~~~~~~~~~~~~~~~~~~~~~~~~~~~~~~~~~~~~~~~~~~~~~~~~~~~~~~~~~~~~~~~~~~~~~~~~~~~~~~~~~~~~~~~~~~~~~~~~~~~~~~~~~~~~~~~~~~~~~~~~~~~~~~~~~~~~~~~~掰掰手指头数数,偶有多少天没更了,一天,两天,三天??????哇咔咔,偶居然哟一周米更了,罪孽啊,亲们,偶对不起乃们@@@@@@@@可是,人家是有原因的,人家从周四考到周六,一天一考,考的真是心力交瘁啊,昨天考四级,人家一出来差点米哭了,好悲剧的公子啊,先是胃抽筋,再是收音机坏,最后考试还来不及,好想哭啊,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乃们安慰一下偶吧?????(虽然字数不多,但好歹是偶昨晚拼命写的,表嫌弃啊,)   偶要票票???   偶要点击????   偶要收藏?????   大家表客气,尽量来吧   ☆、第三十九章 欲语心情梦已阑 (3198字)   夏日悠悠,蝉鸣细细。假山错立,别致闲情;亭台翘首,水榭溢雅;湖映山水,出水有芙蓉。   三千墨发被高高的挽起,梳成流苏髻,发梢一抹丝带垂落,衬得冰肌如雪。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赛不过玉颊香染,娇艳无双。云姒宓懒懒的侧倚在亭栏之上,眯着眼,看似享受着这一日风光,实不知是思绪万千,惆怅难解。书香门第   素手拨琴弦,心乱调不成。曲中有真意,谁人可堪懂。有匪君子尔,寤寐以思往。罗带求同心,惊起江头浪。我欲效双飞,未有相如同。   杂乱无章的琴声飞扬着,越过亭台,穿过假山,跨过高墙,展翅高飞,久久凝而不止…………   远出忽然传来喧闹声,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慌张的向这边跑来,原来是离儿。   到了云姒宓身前,离儿只福了下身,便急着说:"郡主,王爷让您马上去前厅。"   听到此处,云姒宓方才停下手中的琴弦,抬起一双秋水明眸望向离儿。“父王可有说到底是何事?”   “奴婢也不甚知,好像是宫里来人,说是要传旨………”离儿的声音越来越弱,言语顿挫之间,似有未尽之处。   “是吗?我懂了。”   云姒宓僵着身子,缓缓地从亭栏上站了起来,顺手拨弄翻摺的裙摆,整理了一下仪容。   “走吧。”便出了水榭,朝着前厅走去,姿态娉婷,若静花照水,看似淡然有致,但是脸上早已没了半份笑意。   这么快就来了吗?   难道这就是命吗?   片刻后,云姒宓便来了前厅。   果然是宫里来的人。一群蓝衣太监站在门口,手持拂尘,旁有红木箱柜堆立,气派非常,不坠皇家气势。   云姒宓一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云王正站在那里和一白衣男子攀谈,言笑和谐。那男子正好背对着她,只留下一个伟岸宽厚的背影,一时叫旁人辨不清来者。   但是她不是旁人,她是云姒宓,她怎么会认不出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身影,那白衣男子不是玄昕,又能是谁。   云安岳一瞥首就见女儿进了正厅,便招了下手,示意云姒宓过来,“宓儿过来见过静安王爷。”   当玄昕回过头的时候,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若娇花映水的笑颜,唇角含着柔媚的笑意,只是浅浅的勾出一道绚烂的弧度,却已是倾国倾城胜莫愁。   “姒宓见过王爷,让王爷久等,实在是吾之罪过。”柳腰轻折,莺语漫吟,柔情淡转,眉目自传情。   “郡主多礼了。”玄昕脸上还是那一副温雅的笑容,如匪君子,只是一瞬间不可察觉的迟疑,便上前扶起了云姒宓。   “郡主多礼了。”   两手相扶,不经意间划过尺寸冰肌,似有留恋之意,惹得云姒宓素手不禁轻颤,当一抬眸望向玄昕的时候,他已然有风度的退开。   “既然郡主已经到了,那么本王就可以开始宣读旨意了。”说这话的时候,玄昕站在云王和云姒宓的身前中间,脸上笑意顿敛,不苟之情立显,也不去看云姒宓眼中投来惊异的目光,只是默默地接过小太监手捧的圣旨,开始宣读。   “云王嫡女云氏接旨。”声音恢弘有力,余音可绕梁。   云姒宓脸上早已是惨白一片,血色尽失,她握紧方才触摸过的手,咬着唇,眼中似有晶亮闪烁,在欲落未落间已然跪下,垂着双目,让人看不清半份情绪,硬着声道;“臣女——在。”   一声在字方落,众人皆跪,群情肃穆而庄严,不敢不敬。   “贞旭二年,二十日癸亥,皇帝诏曰:华夏盛礼,中原定交,已结秦晋之好,两国之亲。辽以王子尊欲聘良家之子。永惟前史,率同旧章。云王嫡女,六行克昭,四德聿备,贞静淑德,率以师氏之训,成其天然之质。至性非常,国恩宜渥。柔远之恩,已归於上略;采楚之庆,载睦於和亲。宜正汤沐之封,册尔为朕妹,封安宜公主,赐婚于北辽王子。循古之昏仪,以六礼相迎。念尔幼,遂特准入宫三月已修仪,期于十月入辽。待绵异数于方来,介百齢而永庆。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跪伏在地,拜谢龙恩。   “恭喜安宜公主。”玄昕将手中的圣旨递与云姒宓,只见云姒宓依然跪在那里,静止不动,直到玄昕将圣旨送到眼前,她方才抬起头,定定的望向玄昕,眼眶一片红晕染开,只是凭着一股子倔强,强撑着,“王爷真以为是喜吗?”   四目相对间,半份不容玄昕有所退让,他略微迟疑了半刻,答道:“公主和亲北辽,结两国秦晋之好,实在是国之大幸,自然是喜。”书香门第   云姒宓在离儿的搀扶下站起来,接过玄昕手中的圣旨,再问道,“依王爷所说,此乃国之大幸,乃国之喜,姒宓又是喜从何来?”   云姒宓一步步走进玄昕,身若蒲柳,目却不折,大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晋封公主,沐浴皇恩,实在是再尊贵不过,此乃一喜;其二,能……得嫁王子如此夫婿,可谓是羡煞天下女儿。公主何言不喜?”   “是吗?”云姒宓握紧手中的圣旨,目如犀雷,“那敢问为何王爷方才回答的时候有所迟疑,莫不是王爷自己也不敢苟同?”   云姒宓若一把脱鞘的宝剑,褪去以往的弱不禁风,而愈发锋利,身上忽然多了一种能穿透人灵魂的光芒。一个能说出金石之声的女子,又怎么会是平凡的闺中的女子。   这一刻她不是云王的掌上明珠,千娇百媚的云郡主,而是能谋断定策的第一谋士。   玄昕有一种招架不过来的感觉,果然是名不虚传的云郡主,不可掉以轻心。玄昕谦和一退,“公主误会了,本王不过是为了斟酌话意而稍作停顿。是本王愚昧之错。”   玄昕滴水不漏的将问题回过去,看似天衣无缝,其实是漏洞百出——名震朝堂的静安王岂是愚昧之辈,不是欺人又是如何。只是聪明一世的静安王有为何要犯如此的错误,实在是惹人遐思啊。   云姒宓方要出口再次相逼,静在一边不出言的云王终于开口了,“宓儿,不得无礼。圣上既然认你为妹,那王爷便是你的长辈。长辈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训完云姒宓,又转而面向玄昕歉意道:“老夫教女无方,倒是让王爷见笑了。望王爷海涵。”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王爷才是真正折杀玄昕了。公主不过是一时女儿之惑,人之常情,昕自然是能谅解的。”   “父王教训的对,是宓儿错了。”云姒宓握着圣旨的手,松了又紧,紧了有松,最后无力的垂下双肩,一双美目遮在浓睫下让人窥不见其中奥秘。   长辈?竟然成了长辈。她做梦也没想过会有今天如此的结局,老天爷,你真会戏弄人啊、云姒宓在心中狠狠地自嘲着。   “公主知书达理,相信定能得辽王子厚爱。”   “承王爷吉言。姒宓忽觉有所不适,就先告退了,失礼之处望王爷见谅。”言辞刚柔并济,疏远而有礼,与方才又是判若两人。   哀默真大于心死?   还是真的心死了?   “公主严重了。既然身体不适就入房休息吧,若真是严重,不妨叫太医院的太医来看诊,切莫误了后天入宫的时间,”   “多谢王爷关心,姒宓自有分寸。”说完便转身走了,姿态还是一如方才来的时候一样娉婷,只是其中的悲苦只有她一人知道。   ——————————————————————————————————————————————————————————————————————————————————————偶说到做到,准时准点更新,守信用吧,嘿嘿。   偶今天写玄昕和小云对手戏,偶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实在是觉得偶把小玄子写成色狼在调戏良家妇女了,偶错了,偶思想不纯洁了,毛爷爷,偶辜负乃的教育了。55555555555555,那是最后还是不成功写的,所以接下来继续虐~~~~~~~~~   下期预告:小玄子就这样把咱的小云扔下了吗?小云受伤了怎么办?小玄子到底欠了小云什么?为什么小云笑了,为什么她又哭了?敬请关注下期若别离。   哇咔咔,偶要票票,偶要评评,偶要收藏,还有最重要的橄榄枝,大家不要忘了哦%!!!!偶发誓,偶会努力更文的!握拳!   ☆、第四十章 箫声落处翠云低 (3295字)   “郡主……哦不,公主,您慢一些走。”一出来了前厅,离儿就在云姒宓后面拼命地追着,一开始是小碎步,再后来便直接用小跑追在云姒宓身后。   “住嘴!”云姒宓忽然停了下来,一个旋身,伴随着怒斥出声,反倒把离儿吓了一跳。   “公主……”离儿呐呐地喊着,步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第一次,云姒宓的语气多了一种叫怒火的情绪,如花似玉的娇容似染了一层寒霜,连夏日的暑气都抵不住这股寒潮,离儿没来由的感到害怕,和一种未知的恐惧——这还是她那个从小服侍到大,喜怒不形于色的郡主吗?   “我说,住嘴,难道听不懂吗?”云姒宓神冷声更冷,带着一股子冻死人的寒意,“如果以后再敢叫那两个字,我就送你到醒明堂去。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那个地方的厉害。”   醒明堂,顾名思义,就是让犯错的人清醒的地方。据说那里的刑罚残酷,即使是昏死过去它也能让犯人瞬间清醒,直到受完刑罚为止,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都不会停止。只要是云王府的人就没有人不知道它的厉害之处,哪怕只是听到它的名字,骨子里还是寒的吓人。,真可称得上是闻风丧胆。   离儿瞳孔一瞬间放大,不只是畏惧,还有一些更深层的东西,她颤抖的咽了咽口水,却发现口中干涸一片,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应道:“是,奴婢省得了。”   “恩。”云姒宓冷哼一声,就转过身往水榭走去。步调已不复方才的躁进,但是心中的伤口却在被撕裂之后,血流不止。   夏日的蝉鸣莺唱还是一如方才的悠悠,可听在她耳里却无由多了忧伤的旋律。夏日的骄阳依旧是热烈的,她却似乎看到了一朵朵娇花枯萎的结局。   亭子里的琴声还是在荡漾,但是方才的飞扬早已消失无踪,反而多了幽怨与决绝。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   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   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云姒宓拨弄的琴弦愈发刚毅,悠扬的七弦琴似乎成了沙场上的琵琶,竟多了几分铿锵之音,直入人心。琴弦越拨越急,越来越有力,只听得一声“锵的”声音,竟生生将琴弦拨断,红色的液体凝结在细滑的琴弦上,妖艳而凄美,似一朵罂粟花的绽放,在幽渠中散发着动人心魂的诱惑。   “公……郡主,你受伤了。”离儿一看到云姒宓纤指上的伤痕,忙不迭要拿出袖中的丝帕,上前欲为她止血,差点忘了云姒宓的禁忌,幸亏反应的及时,否则就真的是她有血光之灾了。书香门第   云姒宓反倒不如离儿来的紧张,似乎流血的人只是个和她不相干的旁人罢了,倒是琴弦的血滴更惹她注意。她挥手隔开离儿的动作,只是磨搓着手指伤处,似觉不出半分痛楚。看着一滴滴鲜血慢慢的落在琴弦上,颤微微的,欲落未落的悬在那里,散发着别样的风情。   云姒宓不可抑止的笑了,笑得鬓角横斜,但香腮却愈发雪白,晶莹似冰,竟是一串泪从眼角划下,似纤手上的血滴,静静的滑落,掩在尘埃里。   “呜??????????”   一阵洞箫声忽然无缘无故的在空气中响起,音色清澈而极富有穿透力,雾音低回,水声高越,鸣声作作,非但没有一般箫音的呜咽之声,反倒多了三分柔肠,添了三分情意,凝了三分苦涩,还有一份情意。   情意?!   云姒宓触不及防的从冥思中抽离,以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那个吹箫的男子,他就静静站在水榭的三尺之外,手持着一把玉箫,手指间轻轻的而富有节奏的在箫体上按压着,薄薄的双唇就紧紧贴在箫口上,匀匀的从口中吹渡着温热的气息。   玉人何处教吹箫。   空气里是寂静的,没有了蝉鸣与莺啼,似乎连尘埃也不再落地,全世界只有那个人的箫音在弥漫,在这个万籁俱寂的世界里让人甘愿沉溺于其中。   云姒宓就这样怔怔的望着他,褪去一切少女的羞涩和矜持,只是作为一个爱慕者仰望着自己心爱的男子,口中不自觉的跟着曲子吟唱,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一曲长相思娓娓唱来,初时节奏还是些微混乱,到了后来却是默契和谐,你追我赶,似乎都在应和对方,不减曲中半分情意,连一旁的离儿都似乎听呆了。   “王爷的箫声果然是名不虚传。”最先回过神来的竟是云姒宓,她还是那样直直望着玄昕,但是方才眼中盈盈动人的情意却被深深的掩下了,灵魂在那一刻放空,漆黑如夜的瞳孔中只剩下一片空白,让人辨不清其中的意味。   “公主过奖,能听公主一展歌喉也是我的荣幸。”玄昕收起手中的听风,回望着云姒宓,俊颜上带着雅泽如兰的微笑,举手投足间无一不是翩跹风采。   “王爷见笑了。”云姒宓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多了几分僵硬,连一旁的离儿都担心的看了几眼。却见花颜愈发灿烂,脸上的那抹微笑绽放的更加耀眼。离儿在一旁看得却是阵阵心惊。   “今日王爷传旨已毕,此来又是为何?”言语虽不是咄咄逼人,却还是藏着刺带着怨。   “是本王唐突了。云王寿宴那日,我曾欠公主一曲。原以为是来日方长,竟不想?????公主不日即要远嫁,从此山长水远,再见怕是渺渺了。所以今日特地来为公主吹一曲,权作离别。”玄昕对云姒宓语中的刺意听而不闻,有风度的解释着,但是说话间竟有些凝滞,不觉间,就让人忽然想起他方才在前厅中所说的“愚钝”。   玄昕,你到底心里作何想?   一曲长相思,你又在思谁?   又为何来为我吹奏?   “难道王爷不知道,有些曲子是不能随便对着不相关的姑娘吹的吗?”不及细想间,问题脱出而出,连她自己也觉得无状了。   玄昕似乎被云姒宓出口的话难在那里,半天也没有反应,只是眉心的结越来越紧,少了淡定与从容,不若是风光霁月的静安王了。云姒宓却似乎从那样的神情中窥到了几分真意,心口止不住的跳动,她似乎看见了花开的样子,在雨露的滋润下,一步步缓缓的从枯萎中挣脱。   “王爷………”云姒宓动情的喊了一声,语气中有一丝焦急,还有隐隐害怕受伤的迟疑,只是一句,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玄昕凝神望着云姒宓,眼中似有挣扎,在不断的隐忍,波光沉浮后终归于寂灭,“是本王的错,竟忘了公主即要远嫁,随心而吹,实在是有损公主名节。本王这就告辞。”   玄昕的声音僵硬而疏远,似有拒人于千里之外。说完,转身即走。   “王爷。”云姒宓却是不肯轻易放过玄昕,在他转身之后又将他喊住,“既然方才王爷是随心而奏,那不妨王爷也听妾身随心一曲。”   云姒宓也不管玄昕是否留下,只是径自坐下,拨弄案上的琴弦。弦虽有断,但在云姒宓的技艺下,毫无瑕疵。娓娓听来,竟是和方才的长相思如出一辙。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   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玄昕不管你如何,这就是我对你的心意,你可懂?   ——————————————————————————————————————————————————————我是感情白痴吗???!!!为什么写爱情戏我永远那么纠结~***呜呜呜呜呜,乃们原谅偶吧,昨晚写到很晚还是纠不奸情来,感觉极端的悲剧。虽然很无耻,但是偶还是要大声的说,   ——给我橄榄枝吧,偶要枝枝!!!!   还有表忘了收藏和给我票票哦!!!   下期预告:月黑风高杀人夜,美女还是毒蛇,我们称之为蛇蝎美人。尽请期待。   ☆、第四十一章 暗香飘尽知何处 (3390字)   七月流火   上京的太阳是出了名的火。一到夏日,万里长空,不留下半片云彩,只剩下那团金乌高悬于顶,惟我独尊,炙烤的大地都要沸腾。路上行人也因此少了许多,有些人干脆懒得出门,有些人就躲在茶棚里唠嗑避暑。   “你们听说了,今天上午静安王去云王府传旨了。”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难道这些年皇帝老爷的旨到云王手里的还少吗?书香门第   “这回可不一样。去传旨的可是静安王,而且接旨的可是咱们上京的第一美人,云郡主啊。”   “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回稀奇了吧。这事京城还没有传开,幸亏我有远房亲戚在云王府当差才知道的。”   “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何事?大伙都等着听呢。”   “着什么急啊,我不是就要说嘛。听我那远房亲戚说啊,今儿上午静安王爷是去云王府传旨赐婚的。你们可知道,那个郡主到底要嫁给谁?   “谁?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是前些日子来咱们上京城的北辽人。他们的使者代他们的蒙罗王子向皇上求娶云郡主,这可是人家云郡主亲口允的,听说皇上赐婚诏书一下,连带收了人家云郡主为义妹,还赐了封号,叫安宜公主,云王府这下子又要风光了。”   “好好的姑娘家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背井离乡的,再怎么风光,也是可怜了。”   “这话就不对了,人家嫁的可是心甘情愿的,亲口允的。听说那个蒙罗王子很受北辽人的爱戴,很有可能是吓人的大汗。这一嫁过去就是正妃,指不定日后就是皇后了。全天下女子的好处算是都被她占了,何来可怜。”   车轮的辘辘声滚动在道上,一辆黑漆铁梨木大马车在这寂静的街道上出现,留下了一尾蛩音,也带走了这一出争论。   “仲景,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说出来。”玄昕落下车帘,转过头望向一旁的仲景,眉目间缠绕着一丝无奈和烦闷,苦笑道。   “仲景没有疑问,有疑问的是王爷你的心。”仲景在玄昕面前,永远是恭敬的,他很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是他该问的,有些事是他不该问的。但是如果主子自己想说,他也会在一旁静静的倾听,然后再把这件事忘记——这就是一个好奴才应该做的。   “呵呵,仲景你这脾气倒是半分没变,十年如一日,倒是难得。”玄昕望着仲景的眼神有些微朦胧,似乎在透过仲景的瞳孔在看着自己,“只是有些人却变了,变得陌生到了极点,连什么时候变得都不知道。”玄昕苦笑着感慨,心里反而愈发沉重了。   “在仲景心里,王爷就是王爷,从来没变过。”仲景不会安慰别人,而且在他心里,王爷是从来不需要安慰的,至少安慰的那个人不是他,所以他只是如实将心中的所思所想之直接的表达了出来。   “是吗,我还是以前的我吗?”玄昕摊开手,看着手心的纹路,喃喃自语道,“以前的我会去欺骗别的姑娘的感情吗?”   “那是因为在王爷心里,从来没有将那个姑娘当做是一个单纯的女人去对待。如果对象换做是旁人,王爷就不会了。”   “仲景啊,你果然还是在意今日上午的事啊。”玄昕似笑非笑的望着仲景。   “是,属下承认一开始看到王爷如此,是有些惊奇,毕竟那不是王爷你一贯的作风,可是后来你入宫去见皇上,属下己就切都明白了。王爷你,只是将有些事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而已。”   “是吗?这世上谁也都不是无辜的。我不无辜,云姒宓不无辜,云王更不无辜,我总有一天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即使是不择手段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仲景,你必须看清楚,你跟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主子,你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跟下去。”   “属下的命是王爷救的,这条命就是王爷的。即使王爷叫属下去死,我也不会皱半份眉头。”   “不过是随便一说罢了,何必如此严肃呢。”玄昕有丝被仲景的认真所撼动,面上只是随意一笑,心里却不禁有些后悔对仲景的怀疑。但是那件事,除了他就只有仲景才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居然会被别的人知道。这次的消息走露,到底是偶然还是身边真的有内奸他没有察觉。   ——————————————————————————————————————————————————————————————————————————————   “郡主,你的手好些了吗?”离儿跪在地上探查着云姒宓伤处。一双芊芊玉手,如今竟有了瑕疵。琴弦划破本是小伤,忍他流血不止已是不该,居然还用伤处弹琴,更是雪上加霜,怕是要有半月不能再弹琴了。   “不碍事的,不过是处小伤罢了。”云姒宓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目光游离幻变,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   她这么一说,离儿更是不能依了。   “哪里见人手受伤了,还要弹琴的,你瞧,这琴弦都红了一片。”离儿仔细地给云姒宓的伤处涂上膏药,她从小身娇肉贵的郡主何时受过这样的罪,身上连一点痕迹也没有,如今手指那道伤口深深地划在那里,看得她心都疼了。一时间竟忘了尊卑。   云姒宓似乎听进了离儿的话,眼神忽然转到离儿身上,带着不属于妙龄少女应有的深沉,说道,“有些伤口,因为行于身外,反倒不觉有痛,即使是痛,也不过片刻罢了。而有些伤口,你明明看不见他,却能让你痛不欲生……比如说……心痛。”云姒宓这话虽是看着离儿说的,眼神却带着迷离,似乎又不是在对她说,只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罢了。   “郡主……”离儿望着神态自怜的云姒宓,心中也有些动情,“离儿知道郡主心里苦。如果郡主真的不愿意嫁,咱们就去求王爷。王爷一向是最疼郡主的,又怎么会舍得让郡主吃苦呢。”   云姒宓有些怔愣的望着离儿,心里既安慰又无奈,“笨丫头,枉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倒是越学越回去了,这话也敢说。天子一言可抵九鼎,圣旨都已经发了,我再反悔,这云王府怕是都要毁在我手里了。”思及此,娇颜不禁暗沉了三分。   “可是郡主不说,你一生的幸福就要被毁了。到时候,你和静安王爷要怎么办?”离儿一急,不经意间就把心中的思量说了出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忙跪下请罪,“奴婢失言,请郡主恕罪。”   “有什么好恕罪的,起来吧。”云姒宓抬手扶了下离儿,黯然间,藏着情苦,“我和静安王爷不过如此,他是他,我是我,又有什么相干呢。”   “可是……”离儿还欲再说,却不知道到底要如何是好,支吾了半天,方才吐了一句,“反正奴婢看得出来,静安王爷看郡主的时候和郡主看他的时候的眼神是一摸一样的,都是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半份都舍不得放开。”   “你……”云姒宓的眼神陡然间有丝异动划过,心中那个猜想在不断膨胀,激越着那颗冰冷干涸的心。但是理智告诉她,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书香门第   她今天可以选择任性一场,不过是皮肉之苦,她受得起;可是如果日后她再任性,那受苦的就不止她一个。   一时间,心事已近残。   “郡主,咱们先不要这么快放弃好不好?再等一等,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说不定那蒙罗王子心里也有别的姑娘,也不想和亲呢。”离儿尽力的安慰着云姒宓,嘴上虽是如此说,但是心中还是明白,这种机会出现的可能性是少之又少的。   “转机……”离儿的话虽只是说说罢了,但是听在云姒宓耳里,却似在绝望的黑沼里看到了一抹曙光。   她愿意嫁,不代表他就能娶。离儿,你可真是我的好侍女。   云姒宓唇角一勾,流泻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魅惑而动人,就如同一朵曼珠沙华,闪耀着眩惑的颜色。   “离儿,你去把我房里妆台下的那包香料拿出来,点上香炉,我要看书。”   “是。”虽然奇怪郡主为什么忽然有了兴致看书,但是主子既然能开怀,离儿自然也是开心的,至于原因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云姒宓从软榻上站起,走到书案边,随手抽了一本书来看,不巧,竟是一本三十六计。   云姒宓眼中的笑意更是浓烈。看来这次连老天爷也站在她这边,那么蒙罗王子,你就等着我的大礼吧。   口微侈,束颈,附双耳,鼓腹,三乳状足的紫金香炉里冉冉的升起一道道轻烟,气味绵长而沉淀,不似一般的香料,若有似无的,在鼻翼间漂浮,融合于空气中,让人不自禁沉醉于其中。   “离儿,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记住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任何人?   离儿一怔,似有话要说,但是想起云姒宓的一贯行事,终归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不再多言,只是称了一声“诺”就退下了。   ☆、第四十二章 一双素手遮天下 (4001字)   夜色沉寂,只有天边几颗星子在若有若无的闪耀着,在漆黑的夜幕中留下几处光亮,连空气中也是少有的安宁,似乎褪去了所有的余音歌唱,整个息岚园只有云姒宓的房间点着一盏烛火。   烛火摇曳,在微动的风中投照着,烛火下,云姒宓手持一卷书正细细的品着,似是看到心动处,神聚而不察于外,凝思而藏于眸,眉目亦渐渐发散开来,细致而柔媚,灯火阑珊下,果然是美人如玉。   “你找我。”风声乍起,竟一瞬便吹开了房门,惹得烛火摇曳的更加厉害。夏夜的清风是有些冷的,但是伴随而来的另一道声音却比此更要冷。   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并没有让云姒宓有半分不悦,更是毫无惊讶,她神态自若的放下手中的三十六计,笑着转过头,一片眉眼盈盈,似是欢喜,只轻轻的一句,“候君多时。”   蓝衣男子抿了抿唇,霜寒布满的俊颜上似乎多了几分暖意,虽依旧看似漠然,但是望进云姒宓的眼中分明有着不一般的神采,让人少了畏惧之心。   云姒宓姿态优雅的从榻上站起,走到蓝衣男子身边,“寒舍虽然简陋,但好歹还有尺寸之地,津阖既然来了,为何还距我千里,分明是过门而不入啊。”   几句戏言,半是玩笑,却又含着三分真心,似是真为津阖所为而伤心,真是风情尽显。   津阖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不自在,木着一张冰脸,更是冷若千年寒冰,若是被旁人看到,非得吓破一身的胆子不可,但是偏偏是云姒宓,这个把江湖第一杀手吃的死死的女人。   半晌,津阖方道:“女子闺房,男子岂可擅入。这样有损你的名节。”   真是个呆子。   不过,是个可爱的呆子。   云姒宓似是为津阖的话所逗,掩唇轻轻笑出声来,若流水漴漴,银铃悦耳,“我竟不知津阖也会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你们这些大家闺秀不是都讲究这些吗?”津阖的脸色在黑夜的遮挡下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他无来由觉得有些微烫,不自在的看向一旁的门梁。心里不禁埋怨,自己怎么会听那酸秀才的混话。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可记得你以前是从不讲究这些的。”云姒宓先是秀眉一挑,转而似是想起什么,眉间不禁沉郁下来,连带着声音也变得黯淡而沉重,“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顾及这些了,所以你大可以登堂入室,不用害怕坏我名节。女子名节,不过是为了见容于夫家。而我的名节好与坏,都不会有丝毫折损。”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张木脸终于有了几分人气,说话间,带着讶异和惑然。   “你难道还没有听说吗?”云姒宓眼神中流泻出难掩的忧伤,背过头,望着摇曳的烛火,似在看浮身飘摇,“皇上今日已然传下旨意,将我送往北辽和亲,不日就要进宫修仪,婚期初步定在了十月。所以,这名节于我又有何用。若是坏了,我可不用入辽,哪怕是坏个千百次,我亦不会顾惜。”   隐约间,津阖似问到哽咽之意,位于左胸上方的那处,柔软的不可思议,他感觉到了一种心痛的味道。但是作为杀手的隐忍,他什么也没有表示,只是说了一句,“你今日用千里追魂香招我来是为了……?”   津阖只把话说了一半就止了,但是聪明人已然听出了其中的味道。   闻得此言,云姒宓朱唇浅合,深吸了口气,再回首眉宇间已不复哀怨,更添了坚定与肃然,“津阖,我要你帮我。”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魄力,偏偏听在耳里,不觉逼人,反而是楚楚可怜的让人心疼,似乎不帮她才是真正的罪过。   “我的答案你从来都是明白的,又何须问呢。”   霜刀津阖,十五出道以杀恒微派掌门而一举成名,从无败绩。刀法以快狠准见长,所修觅霜诀已到精处,哪怕只是被他轻轻割上一道伤口,若没有解药,必然在三个时辰内冰封而死,绝无活路。本是断鸿门堂主之一,三年前忽然叛出,杀同门三百多人,终无人敢拦,也开始了断鸿门的衰败。其性格偏冷,寡言,但一言既出便是驷马难追,也算得上是大丈夫一名。   “津阖,我要你归于北辽大王子莫赫麾下。”说的时候,云姒宓的神色愈发诡秘,深邃的眼眸中,变幻莫测,似笑非笑。   “什么意思?”津阖反而更加不解,冰脸上的眉都皱了起来,“难道你不想我帮你杀了那个北辽王子?”书香门第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让那个蒙罗王子无缘无故的甍了,大家难道都不会猜测其中的缘由吗?难道死了一个王子你就能保证他们不会再出一个王子?所以直接刺杀蒙罗王子,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金石铮铮,云姒宓唇角勾的愈发邪肆,阴沉中散发着毒一样的炫惑,津阖看着她,心里的叹息却在蔓延。   他说过的,会用一生守护这个女人,这个看似刚柔并济,其实只是倔强执拗的女人。当他在梅林深处第一眼看到这个在落英下摘扯着梅花隐忍着不哭的女孩时,他的那颗早已死寂的心就忽然跳了起来。即使后来他知道,她还是那个盖冠满京华的云郡主,他也没有在意。他亲自看着她一步步走过,变得越来越会算计、谋划,那张脸千娇百媚,除了千娇百媚,还是千娇百媚,但是在他心里,她还是那个他在梅花林遇见的那个需要保护的女孩。所以他把千里追魂香给了她,只要她需要,他会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她永远都不懂,还有一个人在守护她,她其实不需要一个人撑着,去苦苦算计,因为他会帮他。   抑或她不是不懂,只是她需要的那个人不是他罢了……   “云儿……”津阖低低唤了一句,但是始终什么也说不出口,有些事注定要成为秘密,有些人注定只能远远看着。他只要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就好。   “你的意思是让我用反间计?”   “更准确的说,是借刀杀人。”一个杀字,伴着窗口吹进的凉风,带着一股肃杀之意,尽显她之胸臆。“既然有两只鹬蚌摆在面前,我们又何必暴殄天物,空放着好好的渔翁不做呢。而且我相信那个莫赫王子会非常愿意与我们合作。历来都是天家无情,大胤若是,北辽亦逃不过这个宿命。”   “但是那莫赫王子凭什么会受我们利用?能与那蒙罗王子斗了那么多年而不败,定也非庸碌之辈。你的计划是否太过轻率。”津阖还是有些迟疑,非是他畏惧,而是这关系着云儿一生,他岂能不明不白就让她输了。   “非也。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人若重利便许之以金,人若重色便诱之意美,人若重权便授之以位。而莫赫恰恰应了一个权字,只要他还想要这北辽的王位,他就会乖乖受我们的利用。”云姒宓笑得自信满满,完全没有津阖的顾虑,仿佛她已经看到了她要的结果。   “既然你都已经打算好了,只要派你收下的人去了就可以了,为何要来找我?你明知我不善言辞,何以能打动莫赫王子?”津阖还是有疑问。作为杀手,他可以拼死一搏,绝对不会让猎物跑掉。但是若是间客,他自问没那本事——能说会道,狡猾奸诈,那酸秀才才是个中好手。   “不,津阖,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因为你自己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理由。”云姒宓看着津阖,眉宇间满是飞扬,“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当那莫赫王子真的没想过去刺杀蒙罗吗?我猜他做梦都想要他那个弟弟死,否则他如何能高枕无忧。只是他一直欠缺一个机会罢了,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而你霜刀津阖就是他最好的利器,有了你,他还会顾虑吗?”   这只是其一,至于其二,云姒宓还是把话掩下了。   “终归到底,你还是想让我去刺杀蒙罗王子。绕这么一个大圈子,有必要吗?”   “当然有。至少幕后的主使者可是他们北辽的大王子,与大胤无关,更与我无关。你刺杀蒙罗王子之后,顺便帮一下北辽的大王,留一点证据让他们查,让他看看,他到底养了一窝什么样的儿子,我相信,到时候北辽的皇庭一定很热闹的,热闹的再无力来管大胤的事。我这个和亲的公主,自然也就免了。”而且北辽一乱,正好乱中取利,实在是再好也不过。   “按你所说,只要那莫赫王子啃咬我们投的饵,一切就没有问题。”   “恩,我相信津阖此次定能马到功成,必不会有负于我。”   “你一个女子,婚前失夫,这名声终归是不好,你还是要小心斟酌才是啊。”   “这津阖就不必担心了,我自有对策。”只要还未过纳彩,问名,纳吉,这婚约就还是没有真正定下来。他日那蒙罗王子即便死了,他们之间不过只是一道诏书罢了,各不相干。   父王,莫怪女儿要负你。是你教我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你能负女儿在先,女儿岂能不学一下呢。恐怕你做梦也想不到,你欲招揽的天下第一杀手,早在三年前就归于我手掌心了。   月光下,云姒宓的笑容诡异而妖冶,在这个寂静的夜里静静的绽放,等着破茧成毒。   我的橄榄枝啊,你到底在何方啊,话说今天9号了,11号的橄榄枝就要洒下来了,大家千万不要怕砸着我,就努力地扔给我吧!!!!!   偶实在是太单纯了,真的写不来奸诈的东西,所以只能写到这种程度了,你们要原谅我这个纯洁的孩子啊。   下期预告是什么呢???咬手指……Ms我家小若若已经N久米出现了,她都在人海中向我这个娘亲招手了。可是人家还是需要小云的——那怎么办捏。好的,决定了,前半场小云,后半场小若若,至于男人也来两个好了。   偶必须再强调一点,偶家的女猪确实是小若若,虽然我最近写小云比较多,但素,那只是情节需要,在小若若的春天到来之前,只好用她填补一下。不过,偶发誓,小若若的春天真的快要到了哦,然后两个,可能是三个情敌哦,对台戏,奸情,嘿嘿,我保证在我这个月比赛结束之前,将奸情揪出来,乃们要支持哦…O(∩_∩)O   当然暧昧还是要继续的,奸情还是要等待的。   最后请让我大吼一声——给我收藏啊!!!!   ——给我留言啊!!!!   ——给我票票啊!!!!   ——还有最重要的橄榄枝,千万别忘了!!!!   再顺便提一句,偶从7月11号开始将要日更,这种封推才有的待遇,偶是不轻易给的,但是为了大家手里的枝枝,我拼老命了↖(^ω^)↗   ☆、第四十三章 长乐笑语几多真 (3305字)   云姒宓从车上下来,一入眼便是那红墙高瓦,九重宫阙。   她不是第一次入宫,但是每次看到这座渲染着恢弘的大胤第一地,心里就有一种撼然之感,无怪父王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身处于权利的漩涡中,谁又能逃得过他的诱惑。   她轻嗤冷笑,眸光微闪之下,随即恢复了平静。莲步轻移,走到一位等在宫门前,带着两名宫女的嬷嬷身前。   “见过安宜公主。奴婢是司仪监的路嬷嬷,负责公主这三月的礼仪训练。”   “嬷嬷不必多礼。”云姒宓笑着点头致意,眼神一瞥间,示意离儿将其扶起,“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如此真是折杀姒宓了。”轻颦浅笑间,从手上脱下一只羊脂玉镯,递到她手上,“姒宓愚钝,不懂宫里的规矩,以后还望嬷嬷多多点拨警醒。”   进宫前,云姒宓早就命人将情况打探清楚。眼前这位路嬷嬷已有五十开外,是从先帝起就是负责教导内命妇、公主、王妃的内廷礼仪的,在宫里也算是一个老人。司仪监的打点自然必不可少,但是有了她的帮衬,于她自然是事半功倍。   不愧是宫里的老人,浸淫了几十年,面对什么,脸上都是风平浪静的,只见她大大方方地收下镯子,笑了笑,脸上的皱纹也只是浅浅一拉,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这个自然。教导公主本是老奴的职责所在,定不负上命,还请公主放心。”   “既然嬷嬷这么说,姒宓就放心了。”云姒宓虚应着,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完美。   “公主这次进宫还没有拜见太后娘娘,奴婢这就带你去。”   “多谢嬷嬷带路。”   青石路上静悄悄的,姿态婀娜的身下是步若凌波而不留半分残痕。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太后的寝宫,赭红色的高墙相围,碧玉琉璃瓦,只见“长乐宫”三个镏金大字高悬于上,真当是规模赫赫,气势逼人,几可夺目。   这就是大胤最有权势的女人住的地方吗?云姒宓勾唇一笑,目光炯炯,随着路嬷嬷等人走了进去,穿过了几重院落,终于到了一间屋子前。   只听路嬷嬷对门口的小太监说道:“快进去禀告太后娘娘,就说安宜公主到了。”   “是。”小太监应了一句,便马上入内禀报了。   过了一会儿,那小太监出来说道:“太后娘娘宣见。”   到了这份上,云姒宓反而不紧张了,应该说她一直也没有紧张,只不过是更加气定神闲了,稍微看了一下周身打扮有无不妥之处就随那个小太监走了进去。书香门第   许是夏日的缘故,外面的日头照进来,映得屋子里透亮透亮的,只见一个穿着黄袍凤冠妇人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岁月并没有在那张美丽的容颜下留下多少痕迹,精致的妆容下绽放着的不过是三十妇人的风韵,半点也看不出已经年届四十有余。这便是当今的宁德太后了。   云姒宓跪倒在地,拜伏道:“臣女云姒宓叩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就听太后说道:“起来吧。”声音悦耳慈爱,听起来不过是寻常人家的长辈。   一个在后宫能屹立三十年不倒,圣宠犹厚的女人,云姒宓自然不敢小觑了她去。   “多谢太后。”她谢了恩,恭恭敬敬站起身来。   “宓儿也别站的那么远,来哀家身边坐。”   一旁的小太监马上机灵的从旁边搬了个绣墩,安放在太后身侧。果然是太后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云姒宓含笑告了坐,方才侧身坐下,依在太后右下首。   只听太后又说道:“哀家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宓儿了,都忘了是上一回是什么时候见得你。”   “禀太后,是前年皇上大婚的时候。臣女有幸一睹风采。”   “现在还称臣女?宓儿该打了。如今你是皇上亲封的安宜公主,天子御妹,你说你改称哀家是什么?”太后佯怒道。   “宓儿知错了”云姒宓。巧笑倩兮,少女娇俏全然流露。   太后被云姒宓逗笑了,拉着她的手嗔道,“这云王也真是的。这么娇俏的女儿藏在家里,难不成是怕人偷了去?宓儿这些年长的愈发水灵了,半点也不输你娘当年的风采。”   “太后认识我母妃?”云姒宓的眼眸中忽然涌动出一抹儒慕之思。   “想当年,你娘可是名动京师啊,是我们这一辈的佼佼者,无论是性情,还是才貌,俱叫我们这群闺阁好友输得心服口服,求亲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也不知道程王府的门槛被踏破了多少。不过,最后你娘还是将一颗芳心给了你父亲,本也是一对神仙眷侣,没想到你娘到底是福薄。”说道伤心处,太后眼眶不禁微热。   “宓儿相信,娘在世的时候一定是很幸福的。所以离开的时候也不觉得苦。”云姒宓主动靠到太后身边,依在她身旁,安慰道。   “是啊,你娘这辈子女人该有的都有了,虽然时光短暂,但是也是知足的,尤其是有宓儿这么贴心的女儿。”太后似是有感而发道。   云姒宓玉颊微赤,羞涩一笑,道:“太后过奖了,宓儿这么担当的起。”   “哀家说你当得起,自然就当得起,谁敢反对。”虽是戏语,却是威势逼人,“宓儿长的不仅是花容月貌,而且性情又好,如何不招人爱。哀家有你这样的女儿就心满意足了。只可惜哀家就皇上这么一个儿子,从小操心到大,半点都不让人省心。”   云姒宓从绣墩上站起,跪倒,“太后如此夸奖,倒是让宓儿不知如何是好了。臣女岂敢与皇上相比。皇上乃真龙天子,九五之尊,自然是要珍之重之。而宓儿不过是浮萍之末,岂可相提并论。实在是惶恐之极。”   “这孩子,也太拘礼了。不过是家常闲聊,怎么就惶恐了。是哀家这老婆子太吓人,还是哀家那皇帝儿子吓人了?”太后嘴上数落着,心里还是很满意的,笑着扶起云姒宓做好。   “母后,朕又犯了什么错,你又在编排儿子了?”   云姒宓方要谢恩,不及间已有另一道戏谑的声音插入,回过头,只见一男子已然立在殿中,黄袍加身,玉带束腰,眉宇间有三分类于玄昕,不是当今皇上又能是谁。   “不经通传就进来,皇上难道不该教训吗?”太后端着脸训着自己的儿子,但是眼中的笑意却不禁流露出来。   “朕早就听说云妹妹艳贯京都,心想给她一惊喜就进来。谁成想,刚好听见母后在编排朕,母后实在是偏心啊。”玄莳一笑,不若玄昕的丰神如玉,反而有几分邪肆。   “你这坏小子,让你半个月不来看哀家,哀家不骂你才会怪。”母子俩自顾自的调戏着,也不顾忌着还有云姒宓在场。   “朕不是政务繁忙嘛,如今不就来看母后了。母后也别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又是朕的不是了。”   堂堂九五之尊竟也有撒娇的时候,云姒宓不禁觉得好笑,但倒也不敢流露出来,只得眼观鼻,鼻观心。   “刚才还说要来看宓儿,现在又改口了,言不由衷。”太后也没那么好糊弄,一下就揪到自己儿子的错处。   “好好好,是儿子错了,还请母后恕罪。”玄莳一脸说了三个好字,告饶不跌,终惹得云姒宓破功而笑。   “宓儿御前失仪,还请皇上太后恕罪。”   “云妹妹又见外了。若说失仪,朕可早就失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且母后也不讲究这些,所以你不必在意。”   “谢皇上。”云姒宓微微一笑。   “你看说着说着,竟把宓儿忘了。”太后转过话题,“宓儿入了宫,定是还没有去过住处瞧过,你们也不提醒哀家。”说话间,斥了一旁的宫女太监,又笑着回过头来,看向云姒宓,“宓儿不妨现在过去收拾一下,不满意的话,晚膳的时候,再过来与哀家说。”   “谢太后。”云姒宓自然不会认为太后是忽然想起才说的,既然太后如此说,她也不好留下,谢了恩便退下了。   ——————————————————————————————————————————————————————————55555555555555,偶以后再也不写预告了,每次都只能交一半,我的信用都快破产了。难道是我废话太多,所以一章三千多才那么悲剧。可是,人家真的不能再多了,要不然以后我就惨了,你们原谅我吧??????虽然不好意思,但是偶还是要大声的吼一次:   ——今天新鲜出炉的橄榄枝,要给我哦,人家要枝枝!   ——当然亲们给我推荐票我也收的,嘿嘿O(∩_∩)O   ☆、第四十四章 掩门各自有肚肠 (3165字)   云姒宓随着成林去了南院的住处,紧接着长乐宫里的宫女太监也一并鱼贯走了出来,室内只剩下太后,皇上,还有几个心腹侍从留在身边。   玄莳慵懒的靠在太后的对面榻上,眉目间也无了方才可亲戏谑的模样,姿态随意,但是眼眸深处的那道光亮,却是炯炯照人。   “母后,以为何?”   宁安太后轻啜了口香片,宁神静气道:“大善。”   玄莳一愣,未料到从太后口中得到这两字,奇曰:“朕可是第一次听母后给旁人如此高的评价。看来,这个云姒宓当真有过人之处。”   太后也不多做辩驳,只是雍雅一笑,尽显一国之母风采,“敏而慧,敬而尊,进退得宜,应答从容。即便是大胤的皇后她也是当得起的。只可惜吾儿无福啊。”说话间,太后还是不忘调侃一下自己的儿子。   玄莳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倚。朕知足常乐,可不敢要了这天大的福气去。”   “没想到皇上也有退却之时,倒让母后惊奇了。”太后端着茶杯,用茶盏轻拨着浮在水面的茶叶,眼神的余光却是射向皇上的。   “果然还是母后厉害,朕招了就是。”玄莳无奈的从榻上竖起身来,也端起几上的茶杯品了一口,道:“朕也是听十六皇叔说的,据传这云姒宓外表只是弱质纤纤的大家闺秀,但是却掌握着云王府大半的人马,云王许多策划都是出自她这个小女子手笔,可教人吃了不少闷亏。俨然是云王府第二掌权人,受宠的程度比她那三个哥哥还厉害。母后,朕可是把知道的都招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   “知子莫若母,看你下次还敢在哀家面前装不。”太后佯怒的嗔了皇上一句,复平和道,“哀家观此女,眉目谦恭,却是机锋暗藏,心思难纯。行事知礼,却不见半分卑微,反而坚毅,隐隐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象,必是杀伐决断不输男子,如何肯轻易听旁人摆布。没想到她母亲这么温柔纤弱的女子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来,不知道思妍在天之灵到底是叹还是喜。”书香门第   “母后当真与那早逝的云王妃熟捻?”   “是啊,当年我们闺中姐妹,可都是佼佼者,但还是输了思妍一筹。后来我入了宫嫁了皇上,而她嫁了云王,关系反而淡了。”太后似是回忆起往事,不禁有些唏嘘。   “虎父岂有犬女。不管她生母如何,有一个云王这般的父亲,她又如何能简单。”   “皇上说的是。哀家猜皇上这次招云姒宓进宫,想来必是图了她的不简单吧?”太后虽问的是反问句,但是答案早已了然在胸。   “果然是母子连心,母后和朕都想到一块去了。”玄莳也不再隐瞒,少了朝堂之上的故作无能的懦弱之态,更显君主霸气,“朕就是要让云姒宓自有主张,搅浑这一池水,朕方才有利可图。”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皇上已经想好如何作为了。”太后睨了皇上一眼,眼神交汇间,尽显母子默契。   “这段日子母后只要作壁上观就可,和朕一起期待云妹妹的作为吧。”玄莳勾唇一笑,修眉飞扬间,流露出一股邪肆的魅惑,任是哪个怀春少女都免不得颊若胭脂染,红煞二月花。   “皇上既然如此盛情相邀,哀家自然却之不恭。”太后笑了笑,神态惬意间,似方才不过闲话逸事,与世无争。   可亲慈爱的太后不过是应付外人的面具罢了,能在这后宫屹立三十年不倒,虽不说是满手血腥,但也决不会单纯到哪里去。古人之女又如何,这玉座珠帘何尝不是以血肉堆就,眼前可是她的亲生子,孰亲孰疏,再分明不过。   ——————————————————————————————————————————————————————————成林引着云姒宓到了到了南跨院,这只有四间房。到底是皇宫大内,虽是一般房舍,倒也是极其精致,也不会叫云姒宓屈就了去。云姒宓选了左手边的那间屋子,墙色漆白,窗纱为紫,窗下种了紫菀、杜若等各种香花异草。屋子外一棵百年梧桐参天而立,投下阴影无数。   凤凰非梧桐不栖,太后倒是将她看高了。云姒宓目光一闪,随即归于谦和。   “有劳公公了,”云姒宓眼角一动,离儿自动从袖口中拿出几锭银子塞到成林手里,“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公公笑纳。”   “公主这是折杀老奴了。”成林嘴上说着客气话,但是人早已笑不合拢嘴的将银子收到了口袋里。   “姒宓初来乍到,以后还要烦请公公多多照顾,必然是不会亏待公公的。”   “公主谦虚了。有太后如此宠爱,公主在宫里是断不会受委屈的。以后老奴还要请公主在太后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才是。”成林不应也不拒,只是笑着奉承道。   他将银子收下,那是主子的大赏,至于别的事,可就说不定了。   “公公说的是。”云姒宓也不恼,大方落落的点头赞同。   成林见手下的人已经将房子安顿好了,便辞道:“公主殿下,这屋内奴才们已经收拾好了。太后还等着老奴伺候,老奴就先行告退了。若是公主还有什么不满意之处,尽可以来找老奴说,老奴定给公主一个可心可意的。”   “那就有劳公公了。”云姒宓笑着送了成林。   成林一走,离儿就开口了,“郡主,这老太监也太气人了。收了咱们的好处,竟然不应咱们的事,滑的和泥鳅似得。早知如此,奴婢就不该给他银子。”愤愤然,不平之意尽显。   “这宫里的人本来就是这样。你若是得宠,不用好处给,他自然也会望你这边跑,什么事都给你办的妥妥帖帖;若是你不得宠,你就是给他多少好处,他也能敷衍你。这嘴脸,看的多久习惯了。”云姒宓步态从容的走进屋子,随手撩起窗纱一角道,“如今已经入了宫,私下里你还是叫我郡主,但是如外人在场,切莫忘了叫我公主。若是出了差错,我也不会救你,知道了吗?”   “奴婢知道。”离儿站在云姒宓身后应了一声,脑海中忽然想起传旨那天她对公主两个字的反应,身子不禁瑟缩了一下。   云姒宓方才指的不要出差错,不仅是不能忘了在外人在场的时候称她为公主,还有更不能忘得是在独处的时候称她为郡主。   这其中的厉害,离儿若是分不清就真的惨了。   “郡主,你以后要打算怎么办啊?”空气中静的有些可怕,离儿随意挑了个话题来问。   “自然是学习礼仪了,这个有什么好问的,我进宫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待嫁修仪嘛。”云姒宓不以为意的拨弄着胸前的发丝,脑海中却在猜想着方才在长乐宫看到的情景。   这就是当今太后和皇上吗?   传闻当今圣上,性慈而有妇人之仁,长于妇人之手,优柔寡断,毫无君临天下之气。方才观之,只见他眉目可亲,无半份架子,倒于传闻有些相宜。但是有些事并不是你看到什么,什么就是真的了。   她不可信,一对能在宫中这虎狼之地存活下来,一举登上天下至尊宝座的母子,心思会单纯至此。刚才那一幕,现在想来倒是越发惹人遐思了。没想到当今太后还是娘亲年轻时的闺中好友,说不定能利用这层关系,好好谋划一番。   如今既然进了宫,她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云姒宓拨弄着秀发的手一紧,似是下了什么决心,眉眼间尽是自信和势在必得。   ——————————————————————————————————————————————————————————————————————————今天家里停电,更得比较迟,抱歉   由于连城最近在系统调整,所以变得很抽,有时候不仅作者不能上传小说,就是读者也是经常不能马上给出推荐票或者橄榄枝,甚至不能点击进入网页看小说,实在是很麻烦。但是为了比赛,我还是要恳请大家耐心一点多刷新几次,你们的成功就是我的希望。或者你们可以留到月底一块给我,只要不要浪费或者给了别人就好。   嘿嘿,贪心的公子又要大吼了,“给我橄榄枝,偶要枝枝!”   昨天发现收藏居然下降了,我都日更了居然还舍得这么对我,伤心鸟,掩面,泪奔~~~~   ☆、第四十五章 小径未曾缘客扫 (3521字)   世尊我一心归命尽十方无碍光如来愿生安乐国   我依修多罗真实功德相说愿偈总持与佛教相应   观彼世界相胜过三界道究竟如虚空广大无边际   正道大慈悲出世善根生净光明满足如镜日月轮   备诸珍宝性具足妙庄严无垢光焰炽明净曜世间   宝性功德草柔软左右旋触者生胜乐过迦旃邻陀   宝华千万种弥覆池流泉微风动华叶交错光乱转   宫殿诸楼阁观十方无碍杂树异光色宝栏遍围绕   无量宝交络罗网遍虚空种种铃发响宣吐妙法音   雨华衣庄严无量香普熏佛慧明净日除世痴闇冥   梵声语深远微妙闻十方正觉阿弥陀法王善住持   如来净华众正觉华化生爱乐佛法味禅三昧为食   永离身心恼受乐常无间大乘善根界等无讥嫌名   女人及根缺二乘种不生众生所愿乐一切能满足   故我愿往生阿弥陀佛国无量大宝王微妙净花台   相好光一寻色像超群生如来微妙声梵响闻十方   同地水火风虚空无分别天人不动众清净智海生   如须弥山王胜妙无过者天人丈夫众恭敬绕瞻仰   观佛本愿力遇无空过者能令速满足功德大宝海   安乐国清净常转无垢轮化佛菩萨日如须弥住持   无垢庄严光一念及一时普照诸佛会利益诸群生   雨天乐花衣妙香等供养赞佛诸功德无有分别心   何等世界无佛法功德宝我皆愿往生示佛法如佛   我作论说偈愿见弥陀佛普共诸众生往生安乐国   玉明若一个人跪在佛前,那姿态似乎已经坚持了许久,口中喃喃念着,心绪却还是有些不安稳。脑海中始终忘不了当初见到玄衣男子的时候的那种感觉,还有那一声“汐儿”,似乎都叫进了她心里去,有一种无可阻挡的忧伤在蔓延,记忆模糊间又觉似曾相识。   佛祖说过,玉明若是她,她便是玉明若,两个人的记忆分明已经融合,为什么她还是有一些别样的情绪。潜意识里还是有另一个人的影子在存在——撇开玄昕的手,非她所愿;为那玄衣男子纠结,亦非出自她本心。似乎一切都随着那个玄衣男子的出现而脱轨。   或者说,一切的变数始于云昭寺,难道真的被那和尚说中来了,一劫应万劫,终有因果?   玉明若想不通,猜不透其中到底有何玄机。她原以为不过是一场情劫罢了,却未料到,前路多桀至此,怪不得佛祖迟迟不肯允她入凡,到底还是因为她修为不够啊。   玉明若一叹,思绪反而清醒了一些,正要起身,却不经意间听到了有两人在屋外议论。   “含秋姐,姑娘这倒是怎么了?”初夏端着早膳,有些迟疑得站在门口而没有进去。   “我还要问你呢,你前日和姑娘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惹得姑娘自打回了府,就把自个关在房里,不吭一声。”含秋因着初夏挡着也进不去,只得停下步与她说,出口就一阵见血。   “这……,我也不知道啊……明明回来还是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功夫就变成这样了。你说,要不要向王爷禀告一声?”初夏有些后怕的说道,心里想起那日回来后王爷在书房的召见,愈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又不敢直接与含秋明言,只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似得。   “王爷日理万机,最近连日里都在外面忙,都是到了晚膳才回来,你也敢那这事去劳烦他。”含秋斥道,声色沉着持重,“姑娘最近好不容易和王爷的关系和缓了,再出这一茬给王爷知道,又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了。这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你切莫多言。”   “可是我们也不能眼看着姑娘把自己闷在房里不吭声啊,总得想个法子。”初夏有些委屈的据理力争道,“含秋姐,你说王爷是不是不要姑娘了,所以才……”初夏不无怀疑的猜想到,心中愈发笃定。那一日就不该与王爷说姑娘在后山发生的事,都是她害了姑娘。   想着想着,初夏懊恼不已,想要帮玉明若的心也更加坚定。   “如今之计,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你给我好好说说那天发生的事。别以为你刚才吞吞吐吐的那副样子就能瞒过我。”含秋肃着脸看着初夏,半分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初夏没想到含秋还记得此事,先是愣一下,紧接着,小脸一苦,道:“含秋姐,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是不能说啊。”   “不能说,也就是说那天真的有事发生了?”含秋目光一闪,瞪着初夏越发逼人,“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   “含秋姐,真的不能说,王爷交代过的,初夏实在是不敢啊。”初夏第一次发现王爷的好处来,有王爷挡着,含秋姐也那她莫可奈何,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书香门第   “王爷交代过?这事连王爷也牵涉进来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含秋眉峰骤拢,原本还觉得是初夏太过紧张,现在反而更加担心了,但是为人奴才,又怎么好多做僭越,心中只得忍下,“这事你自己拿捏吧,反正姑娘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反而说的初夏有些蒙,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着含秋似霜的肃容,只是怯怯喊了句,“含秋姐……”再无话可说。   气氛正在僵持间,玉明若的门终于开了。   “你们两个丫头是怎么回事啊,一大早就在门口站着说话,手里端着早膳也不进来。”   玉明若看着门外的两个丫头瞬间红了脸,低下了头去,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也不难为她们,自顾自的便进了屋,含秋和初夏见主子把门开了自然也跟了进去。   进了屋,玉明若也不说话,只是噙着笑看着含秋和初夏在房间里收拾,耳边闪过她们俩方才在门外所说的话,再看着如今初夏脸上的迟疑和纠结,心道,也够难为她们了。只听玉明若清了清嗓子,言道,“有什么话就当着我面说好了。”   含秋手上动作一顿,拿着盘子的手微乎其微的颤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倒是初夏没有这个好耐心,只见她火急火燎道,“姑娘,你这几日关在房里到底是为何啊,看得奴婢实在是担心啊?”   “傻丫头,我不过是参禅诵经罢了,哪里有什么玄机啊,竟然担心成这副样子。”玉明若笑了笑,心里还是有感激的。   “可是你以前参禅诵经也没有这样子啊,成日里一声不吭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清晨收露也不做了,怎么能叫我们不担心呢。”初夏可不会白白被玉明若这两句话就给糊弄过去。   玉明若也不恼,也不去理初夏的怨怼,笑着转过头,问向含秋道,“含秋,你也说说,你是怎么看的。”   “奴婢不敢妄言。主子行事自有自己的主张,奴婢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为主子分忧解愁便可。若是主子有什么事尽可以说给奴婢听,奴婢虽不一定能替主子解忧,但是替主子分担一下还是可以的。”含秋这话说得周到,不偏不倚,既没有僭越了本份,又给玉明若一顶高帽子戴,逼得玉明若不得不说,实在是再恰当不过。   玉明若没有料想到含秋会如此说,但是细细一想,也确实是她的风格,真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她不禁有些想笑,到底还是收敛住了,正色道,“以后,我会注意的。这次让你们担心了是我不好。”玉明若并没有多做解释什么,只是简单一句就带过了,但是其中的歉意含秋和初夏还是感受得到的。   初夏还想再说些什么,方要开口就发下衣角被含秋扯住了,回过头,只见含秋一个眼色使过来,虽然不是很甘愿,但还是退了下来。只听含秋言道,“姑娘这话严重了。照顾姑娘是奴婢们的本份,姑娘肯如此做是在体恤我们,该感激的是奴婢才对。”   有些事主子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要多做纠缠。无论多么亲,到底是主仆有别。   玉明若自然听出了含秋口中的疏离,但是也不计较,毕竟她也是终究要走的人,感情深了反而不是好事。   “刚才听你们说,王爷这两日很忙,是有什么事吗?”似乎这几日她闭关,玄昕也没有来找她,难道是为了那日的事真的生气了吗?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和宫里有关。奴婢只知道,王爷这几天不是进宫就待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含秋一五一十的答了,难得姑娘肯关心王爷,她又会不推波助澜呢。   “那王爷如今人呢?”   “应该是下了早朝,在书房议事吧。”   “好,我知道了。”玉明若点了一下头,心里已经拿好了注意,“你们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等我用完早膳再过来吧。”   “是。”含秋和初夏一一应诺,带上门就出去了。   ——————————————————————————————————————————————————————————   昨天又遇见一个和我说我进度慢的童鞋,受打击了,握拳,奋斗,下一章努力写奸情,若若第一次去小玄子的书房,她想做啥呢~~~~~~~秘密   橄榄枝,我要橄榄枝!!!!!!!大家难道都把我抛弃了吗??????米有橄榄枝,伤心鸟,泪奔,呜呜呜呜   ☆、第四十六章 蓬门今始为君开 (3599字)   感谢阿华通知给我建了一个:89742792,大家有兴趣可以来玩一下。   ——————————————————————————————————————————   各扫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这是玉明若第一次踏进玄昕的扫雪轩,轩如其人,芳草围道,绿意悠然,也不艳丽,只是看着舒心爽目,一片霁色,雅致而不输大气。   玉明若看似含笑欣赏着这一草一木,内心却是有些轻微的浮动,一起一伏的,对于玄昕还是把握不定。   “姑娘……”含秋轻轻喊了一声,提醒着玉明若,语气里有几分担忧。“你……没事吧?”   “放心,一时走神,无碍的。“玉明若宽抚一笑,面上倒是平静无波了许多。   含秋也不好再说什么,遂只好亦步亦趋跟在明若后面,随时注意她的情况。   玉明若来到书房前,轻扣了一下门,却见无人来应,心下有几分怀疑,左右看了看,仲景也不在,手上便有些迟疑,正是进退为难。   一阵风吹来,窗棂似乎未关紧,欲掩未掩的摆动着,发出吱呀的声音,玉明若顺着缝隙望过去,只见一男子穿着官袍伏在案几之上,似乎睡梦正酣,案上书卷半乱,时有风荡漾而过,纸页翻飞,案上之人却是毫无所觉。   玉明若唇角不自觉的漾开,只手推开书房虚掩的房门,转过身接过含秋手中的参茶,示意她站在门外便可。   玉明若放低了脚步声,慢慢走到书桌前,入目的便是玄昕毫无防备的睡颜,连官袍也未脱去,雍雅清俊的丰姿中蕴着几分苍白,眉间含着几处褶皱,看得有些让人心疼。她脑海中不禁闪过上一回他留宿瀛洲玉宇的情景,也是毫无防备的样子,但是神色间却是悲伤抑郁到了深处,落拓醉酒,实是伤心人一个。   她顺手将托盘放在案几之上,轻轻拿起案上的白玉镇纸,压住纸页,弹去卷上微尘。见风还是有些许的凉意,便又拿起架子上的一件殷赤家常外衫盖在他的身上,一俯身间,目光却是有些凝滞的徘徊于他在梦中都还要紧锁着的眉宇,不自禁间,她轻轻的拂上他的面,指间温柔地抚过他的眉间,欲平去这一抹忧色。   佛说,他便是她的有缘人,但是他和她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虽是淡漠于世,但偏偏身处乱局,即使不通政局如她都知道其中的漩涡有多深。他来一日瀛洲玉宇,眉宇间有何时曾放下过烦忧。她欲以禅心相解,却始终还是做不了那个解铃人。   指间摩挲过他的眉,游曳在他额间,顺手拂过垂落的发丝,不经意间瞥到他眼下一层青黑色的晕圈,衬得容色愈发苍白。明若的心轻拧了一下,手就停放在那一圈晕上,半天回不了神。   又一阵风吹来,惹得玉明若发丝随风起舞,乱丝迷人眼,她眼眨了眨,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停留在玄昕的脸上,玉颊不禁有些赧然,正欲收回手,才一动,却被那酣睡的人从衣下倏然伸出的手握住,半扇的眼帘慢慢的打开,黑曜石的眸子闪耀着星子一般的光芒,朦朦胧胧的望着玉明若,眼底若有若无的滑过……一丝留恋。   “阿若……”这声唤不似平日的温润,多了三月春风里的柔情,蕴着江南女儿红的醇香,含糊间带了丝般的缠绵,真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玉明若愣了愣,昙口半开,似是被玄昕突醒的举止所惊,脑海中倏然空白,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望进玄昕眼眸深处的那道的幽光,似是看见了那日他酒醉之时看着她的样子,身子忽然一激灵,从迷离中清醒,手上不禁重了几分力道,从玄昕手中抽出。   玄昕本就是酣睡方醒,握着玉明若的手,也未用真力,她这么一抽手,反而也将他往前拉了过去,一个踉跄间,险些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倒是让他的睡意全醒了。   饶是玉明若平日里有多淡然,此时此刻也不禁慌乱了起来。“我……我没想到你会……实在是抱歉。”除了这一句抱歉,似乎她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可说。书香门第   “算了,也不是你的错。”喟叹一声,玄昕从椅子上站起,披在身上的外衣瞬间滑落,两人不约而同的弯下身子去捡,本是玄昕先触到的,却在那一瞬间忽然怔在那里,而没有动作,最后还是玉明若捡起了那件外衣。   “怎么了?”玉明若有些担忧的望着玄昕,“是不是刚睡醒有些晕眩?”   到底是太累了吧……   “不是。”玄昕接过玉明若手上的外袍,珍惜的拂过上面的衣料,眼里有一丝追忆,唇角勾起一道笑弧,这是那一瞬,又熄灭了。   “这是?”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些什么,但是玉明若还是问了出口。   “阿若,你看过你哥哥穿的衣服大多都是什么颜色吗?”不答反问,玄昕抬起头看着玉明若,眼中已是清明一片。   玉明若想了想,才答道,“是红色。哥哥最爱红色,所以每次都只着红衣。但是这一件是殷赤色啊,不像是哥哥平日穿的。”   记忆里,每次玉明彝来的时候都是一身飞扬的红衣,邪肆而近于妖,那一身的风采连女子也不及。   她问他为什么要穿红衣,这样的颜色世间少有男子爱穿,难道就不怕被人取笑为女气吗。   他却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只问了一句,难道他穿着不漂亮吗。   是真的漂亮啊,世间男子怕是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红色,耀眼得片刻就能夺人心神。   玉明若微微的蹙起眉,心中的酸涩像泉水般突然涌了上来,别开眼,有些狼狈的躲过了玄昕的注视。   玄昕也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她想起了往事,有些伤心不欲给他瞧见罢了,也不多做计较,沉吟片刻,才开口道,“这件外衣确实不是阿彝的,但是却是阿彝赠给我的。”玄昕慢慢的将衣服收起,许是想起往事,眼眸深处带着不自觉的温柔笑意,“你哥哥从小就爱穿红衣,而且穿的也比别人漂亮,所以上京城里的人见多了,也见怪不怪,反而习惯了。有一次你哥哥非要我陪着他穿,可想而知,我当时有多么不愿,但是又不好拂了你哥哥的好意。于是两个人都做了退让,商议之下,他就送了我这件殷赤的。但是这件衣服我始终还是很少穿,最后还是被收进了箱子里。以你哥哥的霸道,自然是不甘心的,莽撞的闯进我房里从柜子里又将它翻了出来,挂在了书房里,成日里提醒着我要,但是我却……”讲到此处,玄昕的声调一顿,似是讲不下去,头低了下去,玉明若看不见其中半分情绪。   她走到他身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拍着他,空气里的气息静悄悄的,连心跳的声音都忽然变得明显,扑通扑通的,心绪缠绕着教人一时难以理清。   玄昕抬起头望着明若,眼里有怜惜,“你今日是有什么事吗?”   经玄昕这一提醒,玉明若方才想起还放在案上的参茶,心里暗呼大意,赶紧将茶盏端起递到玄昕眼前,道:“早上我听含秋说你这几日都很忙,早出晚归的,我怕你累坏身子,所以叫人调了杯参茶给你。刚才只顾着说话,都给忘了,幸亏有你提醒。”   玄昕接过参茶,浅尝了一口,抿着嘴停在那里,望着玉明若的眼里有些异样。   “怎么?可是茶凉了,不好喝了?”   “不是,只是想起了一个典故。”玄昕一口饮尽,放下杯盏道。   “是什么?”玉明若有些好奇的问道。   玄昕似笑非笑的望着云姒宓,唇角勾画间流泻出一股邪意,眼里更是藏着三分戏谑,“阿若,你可听说过梁鸿和孟光?”   “不知。”明若摇了摇头,对于玄昕的提问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是东汉时一对有名的夫妻,最出名的就是那句举案齐眉。”玄昕说着,顺便还借着手中的茶盏做起了方才明若递给他的样子,果然是“举杯齐眉”。   “你……”玉明若被玄昕话堵在那里,一时间半句也应对不出来,看着玄昕笑睨着自己,想反驳几句,却是找不到什么话好说,也不只是羞还是恼的口中就犀利了起来,“子恒说笑了,不过是寻常的动作,你竟能联想至此。莫不是每次丫鬟们给你端茶你都有如此轻浮的想法?”   辞峰略有棱角,一招回马枪杀的玄昕有些错手,苦笑间只得暗叹明若的不解风情。   “阿若啊,你聪明一世,为什么偏偏糊涂至此。”有些无奈,玄昕揉了揉额角,颇有几分伤神的感觉。   玉明若实在是被玄昕看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总觉得今日的气氛透着一股子的诡异暧昧,一咬唇,道:“时间不早了,我也不多叨扰子恒了,你切莫太过操劳。”终是还有几分不舍,临了嘱咐了几句,不待玄昕应答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非是轻浮,我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话音极轻,半是叹息,半是呢喃,沉淀着其中的情意,玄昕的脸上一片复杂。   她轻轻的带上门走了,刚才的话似乎没有听见,看的玄昕眼神有些黯然,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玉明若一关上门,步子也不自觉的加快,神色间几乎狼狈,不知是走了急的缘故,还是其他的缘由,心跳的更加厉害。   “姑娘……”含秋看着玉明若忽然从房里出来,神色间很是仓促,连她也未招呼,不禁惊疑。   但是玉明若并没有理会,恍若未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的往前走去,含秋一跺脚只好也跟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 银瓶乍破水浆迸 (3228字)   阿若,如今你还能推开我的手吗?   玄昕承认自己小气了,即使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也会体谅明若,但是还是会恼,会介意她对自己的拒绝。越是无意间的动作,越是发自真心的。那不经意的一挡,隔开的何止是他的人,抗拒的更是明若的心。   如果自由让你有逃避我的空间,那么我把你收在手心,你还躲得过吗?   玄昕把脸埋在手掌心,一丝苦笑从指缝流泻出,他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仲景一进书房,便见王爷依在案几之旁,一手掩着面,状似疲惫的样子,嘴角稍苦。他有些尴尬的转过头,轻敲看一下门,低低唤了句,“王爷。”   猛然间空气中多了另一道声音,玄昕瞬间从迷思中清醒,暗咳一声,背过身回到椅上端坐道:“有什么消息吗?”   这几日玄昕都在忙着议事,甚少有休息的时间,仲景看着自然是不忍的,嘴边的话迟疑着,既担心王爷的操劳过度,又知事关重大,最后权衡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方才宫里递来消息,说太后忽然晕倒在长乐宫,而且昏迷不醒。”   “你说什么?”玄昕眉色一整,目光如电般射向仲景,眼里更添了凌厉之气,“现在如何了?太医是怎么说的?”   仲景有些迟疑的停顿了一下,但是迫于王爷的压力,还是说了,“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去了,一个个诊治下来,都是看不出究竟来,毫无应对之策,皇上已经在长乐宫发了好大一通火,说再拿不出对策来,就将太医们一众拖下去砍了。”   天子一怒,尸横遍野。看来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怒,太后昏迷不醒之事十之有九是真的了,“皇上可有查出谁是谋害之人?”玄昕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安置在长乐宫南院的云姒宓,但是心里也在暗暗盘算计量,在天子眼皮子底下作下这种事,如此铤而走险,难道就云王府就真不怕天子威势吗?还是她另有所图?   “这事皇上已经下令彻查了。具体情况如何,属下也不甚清楚。”   事情果然是变得越来越复杂了,玄昕出位子上站起,道:“去准备马车,本王这就进宫。”   “是。”仲景领命就出了书房去准备了。   ——————————————————————————————————————————————————————————马车一路驶过,而畅通无阻,玄昕也不问什么,直接就往长乐宫太后所寝的沉芳殿走去,果然看到当今皇上站在那里。   “臣玄昕参见皇上。”   太后寝宫里,皇上正在发脾气,吓得长乐宫里的一众侍从都是胆战心寒。感觉到屋内诡异的气氛,心中越发闷了起来。   “原来是皇叔来了。”皇上回过神,有些疲惫的招呼了一句玄昕,就转过头继续望着昏迷着的太后。   玄昕走到太后寝床前,透过大红嵌金的帐幔,见太后只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其他神态与睡着一般无碍,心下暗自心疑,“不知太后如今……?”   皇上长叹了一口气,郁结之气盘踞心头不散,便随手指了一个太医道,“你给皇叔解释吧。”书香门第   出来的人正是太医院院判苏沅江苏太医,玄昕素来与他有些交情,所以两人不着痕迹的点头打了声招呼,只听苏太医:“方才臣细把了太后的脉搏,脉象间所有几分凝滞,也不过是体虚罢了,平日里请脉的时候也是时常如此的。但是其他臣确实一无所获,实在是不敢妄自定论。”   “一群废物。”苏太医不说还好,这一句一无所获着实又把皇帝强压下的火给挑了起来。“平日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连个脉也诊不出来。来人,将他们拖出去,各打五十大板。”   太医们唬得扑通一声整齐地跪下道:“皇上饶命!”   玄昕站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有些发寒和无奈。这医院能给太后诊治的,哪个不是资历深厚,少说都有上了五十的,这一顿板子打下来,谁又能吃得消啊。他们医术再精湛又如何,医人者不自医啊。   苏沅江自然也是害怕的,他才刚做了爷爷,可不想就这么死了。眼看着玄昕也是爱莫能助的表情,心中一急,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口中便冲动道:“启禀皇上,臣有法子了。”苏沅江急中生智,脑海中闪过那个道骨仙风的人物。   皇帝道:“快说。”   苏沅江听皇上的语气,还有转圜的余地,心下有几分安稳,口中的话也变得流利:“老臣虽是不才,没有那医白骨的能耐,但是有一个肯定可以。“   皇上眸光一震,道:“到底是何人有此等本事?”   被皇帝目中的寒光一扫,苏沅江不禁心神都为之丧,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皇上。   所谓天子龙目,便是如此吧。天子温和,但是一旦触到逆鳞,也会尸骨遍野,赶紧道:“那个人是方外之人。老臣遇见他的时候是在十年前,那时候老臣回乡探亲,路经一个村落,那里正在闹瘟疫,老臣无法,只得被困在那里。幸好有那位高人出现,才救了全村人的命。”   皇上听苏沅江这么一说,心中便有了几分期待,神色稍霁,只听他继续问道:“此人到底是何来历?”   皇上这么一问,反倒是苏沅江的脸色有些犹疑不定,“那人当时自称镜明,说是在外云游,至于其他,一直都是讳莫如深,所以……老臣也不是很清楚。”   “不知行踪,不知底细,你要如何找?你这条老命等得起,太后能等得起吗?”皇上冷哼一声,眼中一片暗影重重,阴霾深处更显冷厉,“还是,你真的活的不耐烦了。”   皇上的面容明明已不是方才的暴怒之态,但是跪在的身边的人反而觉得更加可怕,尤其是挨得近的苏沅江,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心窜起,直通心窝子,心里只道是此次是凶多吉少,能不连累家人也是万幸。自怨自艾间,完全没注意到玄昕自从听到他那个名字起就陷入深思之中。   “皇上,请听臣一言。“玄昕走到皇上身边禀道。   “皇叔可是要为他们求情?”   “臣不敢。臣方才听苏太医一言,忽然想起臣日前认识的一个高人。此人也称是镜明,是慈云静斋的师尼,正是医术高明,普度众生。不知苏太医所识是否与臣说的是同一人?”   “正是,王爷所言不差。”苏沅江忙不迭的点头,抹了抹额际的汗,不禁瘫坐在地上,忆及方才的生死关头,后怕连连,此时此刻就算玄昕说的不是那位高人,他也只能点头,必须点头。   “那皇叔定是知道此人现在身在何处?”皇上似乎在玄昕身上看到了希望,但是有了苏沅江的前车之鉴之后,也不敢期望过甚。   “是,据臣所知,镜明师太长年居于东翮山,如今定是还在漓州。”   “漓州?”皇上眉峰骤拢,“从上京到漓州,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月,皇叔可有别的法子?”   玄昕自然是料到其中的关节,一叹息间,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启禀皇上,臣虽不能立刻请来镜明师太,但是她坐下二弟子如今正在衬得府中,倒是可以一解燃眉之急。”   “二弟子?她的医术如何?”   “这个臣倒是未亲眼见过,只是听说其医术已然深得镜明师太的真传。臣虽愚钝,也不敢拿太后的性命随意造次,此事还请皇上定夺。”见皇上语气中存着几分怀疑,玄昕也不好多做坚持,只是照着实情将事情说了,最后招与不招还是看皇上的定夺。   “如今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朕也实在是没有法子,总不能让太后的病就这么拖着。”皇上状似的无奈的痛下决定,“好,就依皇叔所言,宣那个弟子进宫来为太后诊治吧。”   “是,臣令旨。”   ————————————————————————————————————————————————————————这两天写文总觉得米有激情,脑子里明明已经有了剧情大纲,但是偶就是下不了手,像我这么善良的孩子就是不合适写宫廷阴谋斗争。阿若真的会入宫吗?入了宫之后肯定还是要与我们笑里藏刀,喜怒不定的皇上见面的,哦,当然还有情敌哦。有人说三角恋已经不新鲜了,要我写5角恋,我能吗?好奇,眨眼睛。家里还有一个混世小魔头在折腾我,捂脸,痛哭,555555555555,我边哭边喊,   “我要橄榄枝,我要收藏,我要推荐票!!!”   MS贪心了一点,泪奔飘走了。   ☆、第四十八章 踏宫伊始沉芳落 (3601字)   “如今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朕也实在是没有法子,总不能让太后的病就这么拖着。”皇上状似的无奈的痛下决定,“好,就依皇叔所言,宣那个弟子进宫来为太后诊治吧。”   “是,臣令旨。”   玄昕领了旨,就出了沉芳殿,一出门便看到仲景等在那里,唤道,“仲景,你现在马上回府一趟,把明若接进宫。”   仲景听玄昕这么一说,心下甚是疑惑,但是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王爷可还有别的嘱咐?”   “你告诉他,就说宫里有人病了,想请她来诊治。”玄昕想了想,终究只说了这么多,并没有明说太多。   “是,属下这就去。”说罢,即匆匆走了,驾的还是来时的马车,为了不耽误时间,仲景索性夺了马鞭自己驾驭,其速度比之方才简直快如千里。   仲景一进府便直奔瀛洲玉宇,幸好玉明若人就在院子里拨弄花草,倒也省去他不少力气,仲景知道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多说什么,直接开门见山道;“玉小姐,你快收拾一下,即刻随属下进宫。”   “进宫?”玉明若眉心一皱,似是有些不能理解,“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王爷呢?”   “王爷人还在宫里。是王爷要属下来找你的,让你进宫去诊脉医病。”   “是谁病了?难道是王爷?”玉明若匆匆放下手中的花具,惊疑的望着仲景。   “你还是别多问了,进了宫就知道了。总之,不是王爷就是了。时间紧迫,还是救命要紧。”   “好。”   虽然仲景加快了速度,但是一来一回,还是耗掉了半个时辰,等到他们进到宫中已经到了未时,靠着仲景身上的腰牌一路上畅通无阻,终于到了长乐宫,就见太后身边的成公公等在外面,一见了仲景他们,他忙急道:“你们可算来了,皇上他们都等着呢。”   皇上?   玉明若一惊,望向仲景的眼神十分讶然。   仲景也不好多做隐瞒,只好实话实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太后从今日走上前就昏睡不醒,太医院的太医们看了,都诊不出所以然,毫无头绪,已经让龙颜震怒了。王爷也是没办法才举荐了你。”   “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堪称当世国手,连他们都不能,我又有何本事呢?”玉明若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推脱,但是心中的慈悲之心更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有些心软,“好吧,我且随你进去看看。”   虽然玉明若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但是也不好多做推拒,还是跟着仲景走了进去。   沉芳殿里,皇上正坐在太后旁边等着,旁边站着一群陌生人,玉明若仔细一看,还有玄昕也在旁边旁边。   仲景,忙带着玉明若跪下行礼。   皇上一见仲景带着人回来,知道此人便是传说中的二弟子,不禁细瞧了几眼。浓墨的发丝下藏着一对如星辰般耀眼的明眸,细眉挺鼻,肌如白玉,晶莹剔透,全身围绕着一股清新雅然的气质,即使明知眼前面对是当今皇上,也不见其有半分混乱,不是平常女儿家可以比拟。书香门第   而侍在一旁的太医们看到静安王举荐的二弟子竟然是如此年轻的姑娘,不禁心中一沉,刚冉起的希望眼看又要破灭了。   皇上站起身笑着说道:“都辛苦了,起来吧。”又问玉明若道:“你就是镜明师太的弟子吧,听说姑娘你医术高明,深得你师父真传,朕可是已等候多时。”   玉明若看着眼前这个俊颜夺人的男子,脸上明明是笑着的,但是她却觉出了不善的意味,眉宇间有三分肖似玄昕,尤其是现在这副样子,像极了玄昕生气时的态度,阴阴沉沉的,让人捉摸不透。她只好以不变应万变,淡淡地说道:“高明谈不上,民女不过学得微末之技,还算不有辱师门罢了。”   玉明若态度谦和,不卑不亢间尽显大方,应对皇上的问题半分不显怯懦,倒是让皇帝吃惊不小,对她的看法也已改观了不少,心中也多了几分把握,但是口中还是不确定的问道:“你能治好太后的病吗?”   玉明若一听,却只是笑了一笑道:“看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民女连太后的脉还没摸着,如何能妄下定论。”   皇上被玉明若这么一抢白,面上有些不好看。底下的人也是一片寒蝉静寂,谁也不敢现在在老虎嘴上拔毛,生怕皇上迁怒于己。   玄昕见两人如此也不是办法。明若从来都是自在惯了,虽是通达,却仍旧不解世情,再这么下去,得罪了皇上就不好了。他这个侄子,现在还在气头上,惹他生气绝对是不明智的。只得走到玉明若身边,对着皇上道:“玉姑娘说的对,还是先让她看看太后的病再做定论了吧。”   不是阿若,也不是明若,而是玉姑娘,玄昕忽然转变的称呼,生疏有礼,惹得玉明若转过头多看了他一眼。玄昕也没有多做什么解释,只是垂下手,在袍袖的遮掩下,握了握明若的手,似是在传达着心中的所思所想,又在瞬间放开。明若似是心领神会,眉眼弯弯,回了玄昕一笑,默契天成。   皇上自然注意到了两人的互动,眸中光芒一闪,对着明若道:“既然如此,你就过来给太后请脉吧。”一甩袖,已率先走到太后床边。   “是。”明若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皇上的态度,跟着他到了太后的身边。   床上的太后还是一副安详宁静的样子,保养得宜的凤颜上除了有些苍白之外,没有其他病重的痕迹。明若掀开寝被,将太后的玉腕握在指尖,平定心神,细细的感受脉搏的律动。   她玉容一片寂静,面沉似水,一双眼睑遮住了那一对秋水明眸,让人窥不到其中的真意,皇上就这样一直专注的看着明若,只见她眉梢一动,一个轻挑,又似眉心皱了一下,只听一声叹息缓缓的从唇间逸了出来,皇上正自疑心还待细细探究,明若已经把眼睛睁开了。她小心的把太后的手放回到寝被中,然后仔细的看了一下太后左右凤目,又打开口齿探了一下舌苔,心下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如何?”皇上见明若观察巨无细靡,眉目沉淀老练,似有成竹在胸,一见明若起身离了寝床便问道:“太后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启禀皇上,民女看不出太后有什么病。”   玉明若淡定自若的望着皇上回道,这么一句清浅的话,与她自是再平常不过,却不知惊起了多少浪。   太医们眼见唯一的希望都落了空,暗自埋怨玄昕举荐非人,今日怕是真的要把性命交代在长乐宫了。   而玄昕也不禁心中一沉,他是知道明若医术如何的,虽没有亲身体验,但是平日里看着她研究医术,也是知道深浅的。如今连她也没有法子,难道太后真的是……   当然,这沉芳殿里最是恼怒的还是皇上,虽然他这个皇帝做的软弱,却至今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满不在乎的说不知道,一脸的无谓,胆子倒是不小。皇上的面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十六皇叔,难道这就是你给朕举荐的名医吗?连个病都看不出来,你该当何罪?”这话明着是责备玄昕办事不利,暗地里对玉明若是杀机隐隐,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玄昕正要请罪,已被明若抢了先,还是一副了然的模样,半点不惧于皇上的脸色,“太后确实是没病,皇上难不成还要民女捏造不成?”   “大胆,到现在还敢狡辩。若是太后没有病,怎么会无缘无故昏倒?难不成还是太后睡着了?”   看起来皇上已经有些怒极,面上还是强忍着,但是额上青筋还是有抽动的样子,明若弯唇一笑,全不介意他的指责,泰然道:“皇上所言极是,太后确实是睡着了。”   “来人啊!”皇上已经没有耐心再听她的狡辩之词,挥手就要将玉明若拿下。   虽然知道皇上现在人还在气头上,冒冒然站出来还是有些不妥当,但是眼看着明若受辱更是不行,玄昕想也不想的站到玉明若身前,将她挡在他的身后,保护的意味昭然若揭,看在皇上眼里更是火上浇油。   “皇叔到如今还要维护这个骗子吗?”语意深深,其中威胁的意味甚是浓厚。   “臣不敢,但是臣相信玉姑娘的医术。”玄昕将明若护住,言辞恭让,但神态间分明是毫不退让。   玉明若站在玄昕身后,宽厚的背脊掩住了她的面容,否则玄昕定会看到那曾经平静无波的玉容焕发出从未有的光彩,两颊生辉,唇虽是抿着没有笑开的痕迹,但是眉眼弯弯,眼里荡漾的笑意又怎能熟视无睹。   若若,你的本事都去哪里了?连个病都不会看!!!!   人家很厉害的说,为了偶的名誉,太后,你就把命交给我吧。   —————————————————————————————   今天给的只是一半,因为这段比较长,偶实在不舍的一次来6000,而且另一半还没全写出来,蹲墙角,偶错了。这两天回到家了,我很悲剧的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我居然认床,然后我很痛苦的失眠了。最后的报应是今天下午本来打算码字,结果刚坐下想情节,结果不知不觉我就抱着我的布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快3点了,泪奔。   临走挥挥手,小声请求我的橄榄枝,有枝枝的童鞋们千万不要忘记回首页去戳一下,给公子留下你们爱的足迹哦,当然再给我票票,我也一定收的。嘿嘿??????   ☆、第四十九章 一世无忧谁解愁 (3576字)   她笑着从他背后走出来,直面皇上,“民女方才只是说太后无病,却没有说太后无事。太后确实是睡着了,只不过这睡着的原因是在于太后体内的毒罢了。”   “你说什么?”明若语出惊人,惊得皇上有些措手,“你的意思是太后中毒了?”   “正是。”玉明若正色道,眉宇间完全少了笑意,沉淀着医者的从容,“太后所中之毒正是来自西域的梦睡莲,此毒无色无味,能于片刻之间融于空气间,让人防不胜防。中了此毒之人,色若常人,脉息自如,但是却会长眠不醒,时日一久,便会于睡梦中死去。所以这毒还有另外一个别致的名字,叫一世无忧。”   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苦,求不得苦,五蕴盛苦。谁又能做到一世无忧,任你权重位高也免不得心有烦忧。能于睡梦中就此安然逝去,倒是真的了无牵挂了。   “一世无忧?此话当真?”皇上上前一步,龙目一绽,于明若的话甚是惊疑。   “欺君之罪,民女还担当不起,自然不敢有所欺瞒。”   “既然如此,玉姑娘能识得此毒,定也能有解救之法吧?”   “这……民女虽知此毒,但是手头间一时也没有解药,所以只能以针灸先缓解毒性,将毒压制住,免得惯于全身经脉,到时候就为时晚矣,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至于那解药,配方复杂,民女要先仔细研究过才能有所定论,恐怕要费些时日,还望皇上谅解。”   “那就有劳姑娘先给太后针灸吧了。”见明若有解治之法,皇上语气一缓,对着她的脸色好了许多。   “明若这就给太后扎针。”明若看了看左右,略微迟疑道:“民女扎针需要将太后衣物解开,恐怕皇上留在这里有所不便,是否能请皇上在外休息片刻?”   “好。都下去吧。”皇上听明若如此一说,脑海中反而清明了许多,心中斗转,己过千帆计量。遂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人就出了沉芳殿。书香门第   明若轻舒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坐到太后床边,掀开太后的被子,伸手解开太后的亵衣,将太后的胸前的肌肤亮在烛火下。她从怀中掏出随身所带的针盒,抽了几根针出来,小心的在跟前的烛火上撩了下,禀神凝气,提针就往太后胸口的几个要穴扎去,将心脉封住。然后再扎于XX。,XX,刺激太后的脑中神经。   针影晃动,明若全神贯注于指尖寸尺对门外之事半无所觉。   ——————————————————————————————————————————————————————————   太后昏迷不是因病,竟然是毒,这下毒之人到底是为了夺太后的性命,还是另有所图?偌大的长乐宫竟然如此疏于防范。   “成林,你给我出来。”龙威一震,皇上怒吼出声。   “老奴在。”成林哆哆嗦嗦的从一旁站了出来,跪倒在地,心里早就七上八下的翻江倒海了一遍。这太后中毒,竟然是毫无察觉,所当其冲要处置的就是他自己。   “太后中毒,你这个身为长乐宫总管的,居然不知道?朕要你这个奴才又有何用?”   “这……老奴知罪,还请……还请皇上看在老奴服侍太后忠心耿耿的份上,给老奴一个将功折罪。”成林说完就急忙趴在了地上,身子兀自颤抖着。   “给你将功折罪?你给朕说说,你还能做什么?你能让太后立刻醒来吗?”皇上一声怒斥,就要叫左右将成林拿下。   “皇上三思,臣觉得成公公方才有一句说的在理。”玄昕站在旁边看着,心思自然没少动,“臣以为这长乐宫宫里最熟悉太后身边事物的莫过于成公公。如今竟然有人对太后投毒,那么调查的事还是交给成公公最为妥帖。”   对于玄昕几次三番出来阻挠,皇上自然是恼怒不过,但是现在玄昕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只得将心火压下,唇角一撇,已恢复往日的风度,“皇叔言之有理,算你这狗奴才好运。好,朕现在就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皇上龙恩,老奴旦听皇上吩咐。”成林一听有了转圜的时机,赶紧喜不胜喜的抬起头谢恩。   “你给朕传旨下去,彻查后宫,就是将这皇宫翻一圈也要给朕将这个下毒之人找出来。如果再找不到,你应该清楚,朕会怎么做的?”   成林心口一荡,指尖更是发凉,但是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只能孤注一掷,“是,老奴这就去办。”成林一磕头,就带着人下去。   “你们也下去吧,给朕在宫门外候着。”太医院的这帮太医反正也帮不上忙,留着也是碍眼,皇上一看就心烦,直接就将他们打发了下去。   “是,臣等遵旨。”见项上头颅能得以保住,太医们哪敢再留下来,皇上这一松口,他们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皇叔现在可满意了?”皇上做到椅子上,斜睨着玄昕。   “天子宽厚,当是我大胤之福。”玄昕躬身拜道,言辞恭谨。   “皇叔真是会说话。”皇上手指轻叩着桌案,仿佛似漫不经心地道:“此事能救得母后性命,全是托了皇叔的福,若是没有皇上的引荐,朕哪里知道宫中竟有如此大逆不道之辈,敢谋害太后。皇叔对此事是如何看的?”   玄昕垂下眼睑,对于皇上所提,心中不是没有思量,但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只能言道:“如今证据全无,臣也不敢妄自猜测。一切还是等成公公调查出来,再作定论吧。”   手指一顿,皇上轻笑了出声,“皇叔果然是谨慎非常啊。既然如此,咱们不妨聊聊里面的玉姑娘如何?”   玄昕眉心一皱,抬头望向皇上,“不过是一介女子,何足挂齿。皇上日理万机,何必操心她呢。”   “是吗?皇叔真以为这个玉姑娘不足挂齿吗?”皇上眼中波光一闪,似是要看到玄昕心里去,“可是朕觉得这个玉姑娘很重要啊。”余音拖尾,似有弦外之音。   玄昕目光一闪,儒雅一笑,心中已料定皇上言中必有深意,“皇上有话直说,臣听着就是了。”   以不变应万变,玄昕反倒镇定了许多,看着皇上出招便是。   “玉姑娘这回若是真能替朕将母后救回来,必然是大功一件,可称得上朕和母后的恩人,岂会是不相干的旁人。朕自然要好好关心一下。”   皇上的笑意中多了三分邪意,看着玄昕眼中多了玩味的味道。   他认识的皇叔可不是一个随便会握着女人手的男人,更谈不上会怜香惜玉到不惜违抗圣命也要维护到底,这个女人的来历怎能不让人好奇呢。   “行医之人,秉着悬壶济世的信念,济世救人不过是本分,臣相信对于玉姑娘而言,名利这些身外之物还不如太后康健来的更重要。太后之福才是玉姑娘最好的赏赐。”   玄昕把话说的头头是道,就是不想让明若与这宫廷牵扯太深。她的心思太过简单,根本应付不来宫里的事,这次把她带进宫更是下策中的下策,他决不能再让她受半分威胁。   “皇叔倒真是了解玉姑娘啊。”皇上扬眉望了一眼玄昕,又把视线调开,故意不再看向他,“朕现在倒是对这玉姑娘越来越好奇了。”   “皇上对民女有什么好奇,可以来问民女,民女一定知无不言。”明若一出来就听到了皇上的话,见玄昕满色尴尬,只得出来解围。   明若忽然出声,倒是吓了他俩一跳,尤其是刚才所说,反而轮到皇上有些尴尬,不过他是一国之君,被听到又如何,思及此,面色反而坦荡了许多,“玉姑娘可是扎完针了?”   “是,民女已经将太后身上的毒封住了,暂时不会蔓延,但是此非长久之计,还是要有解药才行。”   “好,朕这就传旨下去,允你在御药房通行自由,太医院的太医都全听你调动。”   皇上这话的意思是?明若眼睛一眨,心中便想推辞,“皇上。,我不过是一介民女,如何当得起。不如让我回王府,那里的药物也是有的,民女在那惯了,用的会更是顺手些。”   “朕说你当得就当得。你留在宫中还可以照料着太后,万一情况有变,有你在,朕也比较放心。而且御药房汇集天下名药,自然是比宫外来的齐备,就这么说定了,你就先留在宫里,赐住碧辉阁吧。”   “这……”明若心下还是迟疑,但是看玄昕默不出声,知道此事也没得争辩,只能应道:“那民女就恭敬不如从命。谢皇上。”   ————————————————————————————————————————————————————————————啊!!!!!我又失眠了,泪奔!!今晚再不OK,我就去吃安眠药,5555555   我一定是晕了,才把阿若整进皇宫去,话说一般女主进个皇宫都会和皇帝来一段爱恨情仇的,偶要不要也来打一次雷,雷一下同志们捏。话说我把我家小皇帝弄得比较强势了,不过在自己家里都不能悍一点,这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眨眨眼,怎么办呢。大众的意见说了算,打倒看霸王文的,给偶留一下意见嘛,送橄榄枝也要说一声,人家好感谢嘛,人家是很有礼貌的。   废话就不说了,每日一吼,——“偶要橄榄枝!!!!”   顺便做个广告,若别离读者群招募管理员,先到先给,群号回公告处找   ☆、第五十章 斜晖脉脉存两意 (3479字)   皇上赐给明若的碧辉阁,是靠近的太后沉芳殿的东侧的一处,清风通畅,吹散着一室的闷气与燥热;芳草卧地,发散开阵阵清爽之气,倒是一处清净的地方。   玄昕进来的时候,明若正在收拾东西,细致的眉眼间有几分疲惫,额角有些湿湿的,凝成一颗珠粒子,晶莹欲滴。忽然有些嫉妒,竟然连一颗小小的水粒子都能如此的贴近她,实在是教人难忍。   一块洁白的织锦帕子忽然出现在眼前,顺着帕子望过去,修长昂藏的身姿,温润似水的眼神,眼里星光闪耀,明若有些炫目于其中的光彩,怔愣的望着玄昕,似不解其意。   玄昕微微一笑,也不多做什么解释,收回递过去的手帕,上前一步,走到明若身前,轻轻扶住明若的肩膀。他这么一个靠近,明若着实是吃了一惊,心中甚感意外,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一抬手间欲要挣脱玄昕的手。   “别动。”玄昕握住明若的手,眸光若深潭漩涡,又似夜半月光,纠缠环绕间,似要将明若深深吸入。书香门第   明若的身体僵在那里,对于玄昕的动作有些不可置信,菱唇半张,但是心中却还是存着别的异样的情怀,比如说是,期待……只见玄昕抬起手,一手扶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温柔的触到她的玉颊上,轻轻的,一寸寸的往上蔓延直到触到额角,才用帕子轻轻试了试,挥去那碍眼的汗珠子。   “好了。”玄昕轻轻的放开明若,洒然一笑,风度翩翩的往后退了一步,似是因为不舍,连动作做的也有些缓慢。   明若后退一步,暗自舒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尴尬,又有些恼,百味掺杂间只是轻吐了句,“谢谢。”   一声谢谢,清脆若黄莺出谷,本应是喜人的,偏偏玄昕却在瞬间垂下了唇角,眼梢苦意发散,目光也变得朦胧,似有一团轻雾迷绕,“阿若,对不起。”   阿若,对不起。   这一声似有千斤重,重在玄昕口中,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凝滞,也像一块千金巨石砸在了明若心上。   “子恒这是何意?”她臻首一抬,似不解,但是望向玄昕的眼神却是清明洞彻的,那是包容与谅解。   玄昕自然也是懂得明若的,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他又岂会看不出她眼中的深意,但是心中的歉意却是愈发沉重,沉于她的体贴,重于他的无奈。   “若不是我,你还是可以悠闲的过着你的日子,守着那岁月静好,也不用趟进这场混水里。是我害了你。”   明若莞尔一笑,不甚在意道:“瞧你说的有多严重似得,不过就是给人看病而已,除了病人是太后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你放心,太后的毒,我会尽全力解的。”   玄昕自然没有明若想得那么天真,这红墙高瓦看似大气恢弘,其实不过就是掩着虚伪,藏着龌龊的地方,连他也不敢保证这块地底下埋着多少尸骨。   “阿若,你看着我,”玄昕两手拖住明若的双颊,认真的盯着明若的眼睛,似要看到她灵魂深处,“你要记住,在这个皇宫里一切都要小心,别人的示好你权且听着,笑过就罢,切莫太过当真,也不要随意接受别人的好意,这宫里的东西都是不简单的。总之,就是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被玄昕这么捧在手心,明若自然是很不习惯的,但是见挣脱不开也就无奈的叹了口气,随着他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孩子,有必要说的那么严重吗?好像宫里有豺狼虎豹似得。”虽然玄昕的话说的很是认真,明若也是有听进去的,但是她总觉得他说得有些夸大了。“我不过就是进宫给太后看个病,于你们这些朝堂的事又不相干。”   见明若还是一副不甚了了的模样,玄昕更加急了,索性与她说个明白,“你也不想想,能给太后下毒的自然是后宫中的人物,如今你给太后解毒不就是挡了人家的路吗?在宫中,这种事是防不胜防的,就算有我保护你,如果你自己不当心,还是容易出事的。”   “好,我知道了。”明若对自己是从不担心的,生死有命,她自然还是能看开的,但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在乎着,心里还是颇为感动的。为了不让玄昕担心,她还是爽快的应下了。但是想到宫里竟然是如此的,既是感叹玄昕的身不由己,又是庆幸他能早早的远离了此地,虽只是搬了出去,但总比呆着这个可怕的地方来的安心。   “这些话你记住了便好。回到府里我会让你那两个丫鬟给你收拾几件细软,明日我再带进宫给你。这几日你且在宫里住着,白日里除了照顾太后,调制解药之外,你也别到处乱走,呆在这里便好。我会早日借你出宫的。”玄昕殷殷嘱咐着,一丝不落的将事情交代给明若,那神情倒是有些肖似送子的慈父,看得明若眼里满是笑意,口齿间都似有蜜意流淌,一路流到了心窝子里,满溢了出来。   “好,我都记住了。”明若将他放在自己双颊的手移了下来,握在手里,状似安慰的交握在那里,眉眼弯弯的望着玄昕,眼里满是信任和坦然。   “阿若???????”看着她眼里若春花般明媚的笑意和温柔,玄昕情不自禁的喊出了她的名字,呢呢喃喃的,似喝了陈年的酿,挟了三分的醉意。   那种感觉又来了,这样子的玄昕就好似上午一样,明若双颊又要发烫了,正要尴尬的往后退一步,却见玄昕忽然有往前走了一步,将她抱在了怀里。紧紧的,似是要嵌进骨肉里去,任明若如何挣扎也放不开。   “子恒,你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明若小声的抗议着,在玄昕的强势面前有些无力。   “不放,”有些孩子气的拒绝道,玄昕闭着眼,深深呼吸着明若发间清香的味道,含着芳草,又带着中药的独一无二的味道,“阿若,你会好好回来的。”   “子恒,相信我,我会回来的。”明若不自觉的抬起手,轻轻抚到玄昕背上,带着平复的力量,安慰着玄昕的心。   夕阳的光,斜斜的映进来,投在他两身上,留下一室的余韵和缠绵。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外屋檐下一道可疑的身影匆匆而过,而那道匆匆而过的身影自然也没有捕捉到玄昕在那一瞬间眼里闪过的光芒。。   ——————————————————————————————————————————————————————————   “你说的可是属实?”   “奴才不敢欺瞒,奴才真的看到静安王爷将玉姑娘抱在怀里,那个玉姑娘也是没有挣扎的任王爷抱着,奴才走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分开呢。”小路子跪在地上绘声绘色的说着,神情全是暧昧。   “你确定你走的时候皇叔没有把你发现?”   长乐宫里,皇上还没有离开,一直都守在太后身边,也是一片至孝,但是心思还是放到那个叫玉明若的女子身上。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他那个寡情冷性,不近女色的十七皇叔如此亲近维护,这完全已经超了所谓朋友的情谊。   “小路子,你说那玉姑娘美吗?”皇上状似无意的在殿内散着步,眼里光影重重。   “自然是美。”小路子不假思索的点头赞道。   “那比之南院的安宜公主又如何?”   “这??????”小路子搔了搔脑袋,似有些被皇上的问题难住,“奴才只知道两位小姐都是极美的,各有千秋。若非要较谁优谁劣,奴才一时还真分辨不出。”   “好个各有千秋,”皇上笑着点头道:“无论是容色,还是气韵,两人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一个是雍容高贵的牡丹,一个是清华无垢的水莲,倒是没得比了。”   “皇上圣明。”小路子侍在一旁附和道。   “你去给朕查查,这玉明若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样的女子朕竟然从未听闻过,能藏得如此深,看来这功夫可见一斑。   “是,奴才马上去。”小路子也不敢多问什么,天子多疑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做奴才的管,赶紧把差事办好才是紧要的。   ——————————————————————————————————————————————————————————   首先我致歉,我真的不知道我的那个群的设置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实在是抱歉,让大家空欢喜一场,大家有意进来玩的再麻烦加一下吧,抱歉嗄   今天写暧昧,终于写出点感觉来了,(貌似有点油腻)虽然不知亲们怎么想,但是偶还是很满意的,嘿嘿。   从11号开始我一直都是在日更,赶文都比较紧张,质量大跌,连人物名称都有些弄错了,内心非常纠结,心里十分犹豫要不要恢复隔日更,乘机在修修文。所以在此特意问下大家的意见。   每日一吼:偶要橄榄枝,人家爱枝枝!!!千万不要忘记收藏哦!!票票我也要!!!打倒看霸王文的!!!   今晚happyhour,走人咯?@~@   ☆、第五十一章 平地惊澜一声起 (3441字)   “老奴见过安宜公主。”   长乐宫南跨院里,成林带了一队御林军侯在门外,正笑脸盈盈的给着云姒宓施礼请安。。   “不知公公今日兴师动众来此有何用意?”云姒宓看着眼前的阵仗,面上不动声色的先发制人道。   “今日太后中毒,皇上命老奴彻查后宫。不过是例行搜查,公主行的端做得正,定是不会与老奴的为难的。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公主见谅。”成林一脸的和气,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云姒宓,眼前的这个主子虽然是要去和亲的,但是她背后的云王可是能要他这条的老命的,能从皇上手底下把命夺回来,岂能大意失荆州。书香门第   “公公客气了。”云姒宓站在门口,也不叫离儿扶着,慢慢道,“姒宓不过是个即将要远嫁他乡的闲人罢了,公主的名号不过是太后和皇上的赏赐,哪里做的了数。如今公公带着人来搜,姒宓又如何敢说不呢?”云姒宓的脸上还是挂着一抹清韵浅笑,但是词锋间已有了三分冷意。一招以退为进倒是把成林逼在了那里,有些进退为难。   “公主说的哪里的话。老奴怎敢对公主不敬。”成林陪着笑脸,心下却自有算盘,“公主也别恼,老奴这就叫人快快的搜,免得扰了公主的清静。”成林一挥手示意间,一队御林军就鱼贯入了云姒宓的房间。   “公主就先坐在这里看着好了,那些粗人不懂事,不知轻重的,公主还是远着点他们点好。”   “公公还真是为我着想啊。”云姒宓冷冷一笑,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御林军到处搜着,手下一点都不放松。   成林哪里听不出其中的冷嘲热讽,权作未知,“公主是宫中的贵人,老奴哪里能得罪的起。”   两人就在边上看着,口中来往虚应,没一刻功夫,只见一个卫士忽然跑了过来,“成公公,我们在床底下发现了这个。”   成林眯着眼去看,只见他手掌中放着一个小小的布人,外形似为女子。背面刻着生辰八字,字迹清隽,笔锋婉约,不似男子所为。   他在太后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对于太后的了解怕是比了解自己好多,哪里会不识得这正是当今太后的生辰八字。   竟然是巫蛊。   成林接过御林军卫士手中的布人,递到云姒宓眼前,方才的陪笑早就抛到了天边去了,嘴角眉梢皆是冷意,“公主,看到这个,你可有什么好说的?”   “姒宓无话好说。”   巫蛊历来是为帝王所忌的,古往今来犯下此罪的,就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眼前似乎明摆着已是铁证如山了,但是云姒宓反倒一点也不着急,嘴角那一丝浅笑还是淡淡的挂在那里,眼里无波无澜,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么说,公主是承认了?”   眼前的云姒宓虽然是身份贵重,平日里他自然得罪不得,但是如今证据确凿,拿下了就等于保住了自己的老命。他在太后身边呆了这么久,自然是明白在天家眼里,云家是什么位置,有了这个把柄,不止能保住他一条命,说不定皇上还有重赏呢。   云姒宓是何等人物,又怎么会看不出成林打得何种算盘,心中不禁冷笑连连,但是始终没有表现在面上,“公公说笑了,没有做过的事,本公主实在是无话好说。”   这是云姒宓第一次自称公主,凛凛高华间端得气势非常,较之皇家所谓的天之骄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是在提醒成林,别说现在还只是找着一个布人罢了,就算是铁证如山,她还是大胤亲封的安宜公主,三月后和亲的重要人物,敢在她面前造次,还是要好好思量一下。   成林似是为云姒宓身上的气势所摄,被她目光中的盯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半晌才嚷道:“既然如此,公主就好好呆在这里吧,老奴会派人好好保护你的。来人,将这里给杂家好好看守住,半个人也不许放进去。杂家现在这就去禀报圣上去。”   “是。”   铮铮男儿一齐吼,声势不坠。倒是给成林添了几分底气。他也不再看向云姒宓,径自就去长乐宫向皇上禀报去了。   云姒宓看着成林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来了,一路蔓延,   连着眼里也是笑意布满。   “郡主,我们要怎么办啊?“方才成林在的时候,离儿不敢随意开口,如今那老太监走了,她一关上门就把心中的疑问吐了出来。   “什么怎么办,顺其自然就好。”云姒宓端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云海白毫细细品品着,“今日你这茶倒是泡的好,茶叶条索舒展,犹如云海四散,清鲜的香气绕鼻儿不散,这滋味也是浓爽甘美如饴。真当把云海白毫的意境泡出来了。”云姒宓顾左右而言他地赞着,完全没有将离儿的着急放在眼里。   离儿先是一急,但是看到云姒宓如此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下又有了几分希望,“难道郡主已有妙计?”她半信半疑的问道。   不是她不相信郡主的能耐,而是这次的事实在是太大了。历来以巫蛊霍乱宫廷的从来就没有好下场,虽然她离儿不过是一介丫鬟,见识浅薄,但还是知道所谓的巫蛊之祸,一个皇后,一个太子都能轻易杀死,何况是她们呢。   “既来之则安之,我都不担心,你又何苦如此焦灼呢。”云姒宓还是只顾着品茶,对于离儿的问题始终是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做正面的回答。   “可是,这次是巫蛊,一个不好就要掉脑袋的。早知道就不要进宫了,这几日你在宫里不过就是练习走姿坐习,研习妇礼,在咱们府里也是能学的,如今反而惹得一身腥。”离儿一跺脚,心中是叫悔不迭。   “离儿,你错了,有些事只有在宫里才能做得好。”云姒宓言似有所指道:“我给你讲个故事,有一个乞丐已经饿了好几天,然后一个富人把一碗水放在了他眼前,但是又把馒头放到了河对岸,河流很急,他只有游过去才能拿到馒头,富人说他只能要一样,你说乞丐是喝水呢,还是游过河去拿馒头?”   “自然是游过去拿馒头了。”离儿不假思索的答道:“喝水岂能果腹,眼前既然都有一条河了,又何愁没有水喝。”   “可是你难道忘了,这个乞丐已经很饿了,哪里还有力气再游过去,而且这水流的那么急,万一游到一半就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早也是死,晚也是死,倒不如搏一场,说不定还有生机也未可说。”明明是在说乞丐的事,离儿的眼里反而多了一抹坚毅的神色,似在说自己。   “不错,当机立断,合该如此。”云姒宓赞许的点头道,对离儿的回答还是甚为满意的,“但是,说不定他还有别的机会啊。能有一个富人出现给他一个馒头,那为什么就不可能再出现另一个呢?”   “奴婢常听老人们说,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做人只有脚踏实地靠自己才是正道。郡主也说了,可能还会有另一个富人出现,那也只是可能。万一没人,他岂不是还是要死。”离儿这会子的心思全转到了云姒宓的故事中,连着方才的巫蛊都抛到了脑后,振振有词的应道,极有条理。   “好,与其守株待兔倒不如孤注一掷,离儿如今倒是愈发聪明了。”云姒宓点头赞道,倒是夸得离儿有些不好意思,俏脸红了红,“如今的我们就是那个乞丐,是时候该孤注一掷了。”云姒宓放下茶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里一片刚断果决,何来一丝柔媚潜存。“你且附耳过来。”两主仆就在房里悄悄说着话,半晌,云姒宓才退开一步道:“可是懂了?”   “嗯,奴婢明白了。”   “好,咱们这就去见皇上。”   “我要去见皇上。”云姒宓一出门就被留下的御林军挡住,刀枪相隔,不过是一个门槛的距离。   “请公主见谅,卑职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又行何事?”云姒宓朗声道,咄咄逼人间高贵而不可攀,“本公主要见皇上,你们借了几个胆子,竟敢拿刀枪阻我?”   “这……公主请吧,卑职护送你过去。”   “好。”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偶家跑路中的编辑,   偶说:芋芋,人家可不可以不要日更啊?(双眼冒泡泡)   偶家编辑说:不行!!!(极端的威胁语气。)   偶继续很可怜的说:“芋芋,人家日更好痛苦,码不出字……”   偶家编辑说:“乃不日更就没有枝枝,你自己看着办。”   偶说:芋芋,乃是不是很喜欢看偶日更啊?   偶家编辑说:“昂!!”   55555555555555555555,还可怜的我,啜泣蹲墙角,难道就没人疼我吗?   泪奔了,边奔边喊:我要橄榄枝,给我橄榄枝嗄!!   我要收藏,大家千万别忘了!!   我还要推荐票,最好全票哦!!   嚣张的说一句,偶就是很贪心的,嘿嘿   ☆、第五十二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3294字)   成林匆匆赶回了长乐宫,果然不出所料,玄莳还在太后寝殿里,赶紧去跑过去禀道:“起禀皇上,老奴带人四处搜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可疑之物。”说罢,将双手奉上,正是那个写着太后生辰的草人无疑。   沉芳殿里药香环绕,太后的眉目还是安详的睡着,玄莳刚出了太后的内室,就听到了成林的求见,“朕让你去找投毒之人,你竟给朕一个草人,莫不是想告诉那投毒之人就是这草人?”书香门第   “老奴不敢。老奴手里的草人不是一般的草人,上面竟被人写了太后的生辰八字。如今太后昏迷不醒,还有人魇咒太后,老奴实在是惶恐之极,所以特来禀报玄莳。”   “呈上来。”   小路子走过去,接了成林手中之物,这一看,差点吓得将它摔落在地。他胆战心惊的呈在御前。玄莳寒着脸拿过,凝神去看,果然是写了太后的生辰八字。   “你说,这是在哪里发现的?”玄莳手中把玩这草人,仔细一看,指尖分明已渗入草人腹中,脸上始终还是不动神色,端得心思深沉。   “是。据御林军的卫士所言是在安宜公主的衣柜底下发现的。”成林见玄莳心神已转移到此,心中暗自窃喜,但也不敢太过侥幸。   “如今安宜公主在何处?”   “老奴过来禀报之前,已命御林军将南跨院守住,公主必是还在房里无疑。”   “好,你这就传旨下去,将南跨院里的人带来见朕。”   “是。”成林领了旨便要下去,一转身就整个人怔愣在那里,两眼放大,瞳孔圆睁,似看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皇上召见,姒宓又怎敢劳烦公公呢?”云姒宓莲步轻移,带着离儿和当初太后赏下的丫头就进了殿中,“臣女云姒宓参见皇上,愿皇上金安。”   玄莳也没让起,只见他将手中布人一掷,正好扔在云姒宓膝前,朗声怒道:“你给朕说说,这是哪里来的。”   “臣女不知。”云姒宓抬起头望向玄莳,神色泰然自若,似再清白不过。   “你不知?一个东西平白无故出现在你房里,你竟不知?”玄莳的面色愈发赤色,可谓真是怒极,哪里还有云姒宓初时在长乐宫见到的戏谑可亲模样。“枉费朕与母后如此待你,你竟然作下这等事。”声声怒斥,皆是俱厉。   “难道这东西出现在臣女房里就是臣女的吗?皇上都不曾审过就将臣女定罪了吗?”云姒宓不禁提高了声响,清婉之音亦多了三分高亢,含着屈,藏着怨,目光炯炯,望着玄莳毫不退让。“臣女沐浴皇恩,得皇上怜爱,收为义妹,太后又对臣女喜爱有加,臣女再是不知好歹,也不敢犯下这等罪孽,有负天家,累及家人。”   “那你且说,这布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及云姒宓所言,玄莳似是有些信,面色也好了许多,待着她有几分温和。   云姒宓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弯下身拾起了膝边的布人,仔细端详了一下,“皇上,这布人断断不是臣女的。臣女进宫的时候,身上所带之物早就做了登记,平日里的用度也是归成公公管的。眼前这布人所用的料子分明是宫中之物,臣女南跨院里所有的衣物用度中并没有此,   又如何能平空造得。”   “成林,你身为长乐宫内廷总管,眼前布人所用的料子,定是认得。你给朕说说,这到底是哪一处的。”   成林有些惶恐的接过云姒宓手中的布人,磨搓着布人衣角,脸上的神情却是一变再变,深吸一口气道:“启禀皇上,这布料确实不是长乐宫的,安宜公主也不可能有……”成林迟疑着,嘴里嚅嗫着,不敢明说。   “你再不说,朕就治你的罪!”   “老奴这就说,”成林诚惶诚恐的跪下,道:“若是老奴没有认错,眼前之物所用的料子,分明是钦天监特用之材,别处少有。”   “这钦天监行的本就是祈福问祸之事,这等旁门左道自然还是懂些的。不过也许钦天监也是被别人陷害的,真凶另有他人此事也未可说。”看着玄莳神色惑然,云姒宓不失时机的分析道,也不落井下石,只是将玄莳心中的可能都说了出来,反而加深了玄莳的猜疑。   “小路子,你去传旨,将钦天监一干人等收押候审。”玄莳亲自上前扶起云姒宓,语带歉意和关怀的安慰道,“云妹妹快快请起,今日是朕委屈你了。他日朕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谢皇上。”云姒宓笑着起身,相视一笑间尽消方才的不快。   “你们也都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几人纷纷站了起来,脸色是如释重负的安心,只有一人哆哆嗦嗦的缩着肩膀隐在人后,神色迟疑不定,心中似有难言之隐。只见她忽然一咬牙复又扑通一声跪倒:“奴婢该死,奴婢知道是谁在安宜公主的衣柜里放下布人”   眼前跪倒在地之人正是离儿。此时,每个人的眸光都牢牢地看在她的的面容上,只见她虽是极为紧张,口齿还算伶俐,一字一句地说道:“正是成公公分配给我家公主的浣纱姑娘!”   “皇上,奴婢冤枉,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只见离儿方才手指向处的那个姑娘急急的跪倒在地,向着玄莳喊冤。“离儿姑娘,你我平日里虽称不上姐妹,但是我自问没有亏待你,你怎么可以如此陷害我!”   离儿此时倒是不再害怕了,怒瞪了浣纱一眼,随即说道:“那日公主去了司仪监随路嬷嬷学习礼仪,不想奴婢忽然腹痛难当,公主怜惜奴婢,就允了奴婢的假让奴婢回来休息。奴婢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刚好看见公主房门虚掩着,以为是奴婢走的时候粗心忘关了,便想去重新带上。谁知道一过去就看到浣纱在房里捣鼓着,奴婢问她在做什么,她还吓了好大一跳,嘴里吱唔着老半天才说是掉了东西在公主房里。奴婢当时疼得实在是头都晕了,也就没有察觉到她的可疑。现在玄莳质问公主的布人到底从何处来,奴婢就忽然想起这茬了,那布人肯定就是那时放下的。”离儿说的头头是道,越说思路越清晰了。   “真有此事?”玄莳的目光缓缓巡视过浣纱的脸庞,目光似要穿透她的内心。   而浣纱则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似乎是根本没有想到离儿还记得那日的事情,满脸的不可置信,手足无措间抓住玄莳的龙袍下摆尖声哭泣起来:“皇上,奴婢冤枉啊。”   “来人啊。”玄莳一脚将浣纱踢开,眼里厌恶之情极是明显。   成林上前一步。   “派人搜查南跨院,尤其是浣纱的寝房。”   “是。”成林回道。随即带着几个得力的太监退了出去。   大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没有人敢出一声大气,只有浣纱一人跪在地上哀哀哭嚎。   云姒宓过来扶起离儿,看了她一眼,隐约一道赞许划过。   不消片刻,成林便带着众人重新回到殿中。   “启禀皇上,这布人确实是浣纱的。奴才在她房里搜到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布人,上面还写着皇上你的生辰八字。实在是大逆不道之极。”说着,成林将手中的布人呈到玄莳面前。   玄莳接过,只见触目惊心的红字染在布人上,分明就是他的生辰八字,一时怒火攻心。   “大胆贱婢,你不止想害太后,竟然连朕也算计了。你倒是借了谁的胆子,给朕交代清楚。”   “奴婢真的不知啊。奴婢不知道这个布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奴婢房里。”浣纱还是拒不承认,嘴里死咬着冤枉,不肯认罪。   “皇上,老奴有话说。”成林继续说道,“老奴在搜查这个贱婢房里的时候还搜到了一封信件,信上还未署名,似乎没有来得及寄出去。”成林刚要将信件交给玄莳,浣纱就猝不及防的扑了过来,作势就要夺成林手中的信件,但是却被旁边的几个小太监拦住了。她眼睁睁看着玄莳接过信件,瞳孔不断放大,情急之下,忽然挣脱太监们的钳制跪倒在地,“皇上,奴婢认罪,是奴婢将布人藏在安宜公主的房里嫁祸于她,这些都是奴婢一个人干的。”   ——————————————————————————————————————————————————————————难道是偶太善良了,写阴谋诡计永远那么失败,真的好纠结啊,呜呜呜u,虽然很无良,但是偶今天只能写到这里了,至于浣纱为什么这么紧张信件,真凶又是谁,大家还是等待我明天的吧。我今天要去参加我一个好朋友的订婚——据说做伴娘超过三次就会嫁不出去,掰掰手指头,人家好像已经不止三回了,难道我真要单身情歌一辈子??不行,我要橄榄枝陪我,大家快带着橄榄枝来吧!!!!!   ☆、第五十三章 却叫东风暗拆开 (3219字)   “皇上,奴婢认罪了,一切都是奴婢做的,请皇上赐奴婢一死。”书香门第   玄莳手上动作一顿,凤眉一扬,状似讶异的看向浣纱,眸中略有波光掠过,“方才死活不认,如今却又如此轻易便招了,朕倒是好奇这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话梢余音拖曳,说不出的好奇与玩味。   他不顾浣纱一脸的惊恐之情,意态悠闲的拆开手中的信封,动作慢条斯理间若柳叶飘絮,仿佛这不过是一封的信件,却在看到信的内容的一刹那,玩味的笑意的凝在了唇边,眉峰不自觉的紧拢,额上的青筋隐隐闪动着,眸光若幽焰,只听他高喊道:“来人啊,给朕速将静安王玄昕绑来见朕。”   “皇上,一切真的只是奴婢一人所为,不关静安王爷任何关系。”浣纱剧烈的挣扎着,奈何左右太监力道太大,她一个女子哪里敌得过他们的气力,只能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这一声声凄厉落在玄莳耳中不见怜惜,反而更添了厌恶,尚公公历经三朝皇帝,自然将圣意揣摩的极为妥帖,也不劳皇上亲自动口,便先怒声道:“还不将这贱婢堵住嘴,扰了圣听该当何罪。”这一声恫吓,一旁的小太监哪敢不领命,也不去那什么物什,直接拿出袖中布条就把浣纱的嘴堵住了。   一时间,殿内又恢复了平静,只余浣纱粗重的喘气声和挣扎声在四周回荡。听的人心都不自觉的寒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腾地窜到云姒宓心头,脸上的笑意已少了三分优雅,反而多了五分勉强和紧张,有些僵硬的问道:“不知皇上传静安王爷,所为何来?”云姒宓故意用了一个传字,而非绑,意在暗示皇上要顾及皇家颜面,无论如何玄昕都是一朝亲王,如此莫名其妙就要将人绑来,似乎于理不合。   长叹一声,玄莳垂下手,眼角黯然纠结,尽是痛心疾首,迟疑了片刻才道:“云妹妹也不是外人,朕也不该瞒着你。但是此事朕实在是难以启齿,还是你自己看吧。”   玄莳将手中的信递到云姒宓手边,她小心的接过,眉目间极为专注。   “静安王爷亲启:   奴婢入宫三载,蒙王爷诸多照顾,于此更是铭感五内。夙兴夜寐不忘报王爷之恩。今有幸能为王爷所驱,奴婢虽不才,但愿效犬马之劳,以助王爷。王爷所付之事,奴婢幸不辱命,已将药物下在太后日常饮食之中,不消一月,定会甍于昏睡之中。还有从钦天监得来的布人,奴婢已将太后那只藏于安宜公主的房内,只于当今圣上以作了结。   大事将至,往王爷多多珍重,奴婢每日定会于东南角向天祷告,只求王爷喜乐安康。”   云姒宓不可置信的放下信,明眸大张,折射出异样的光芒,似惊似疑,“这怎么可能?静安王爷对皇上一向忠心耿耿,怎么会作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还请皇上明鉴,莫要轻信了这信中的片面之词,使王爷落得不白之冤。”声音促促,若珠玉磬盘,娇颜之上担忧之情昭然,向来处变不惊的心魂也因这突来变故而乱了阵脚,险些说出是有人陷害玄昕,毁了布置,可是她心中又如何能舍得玄昕遭受不白之冤,堪堪是两难。   “云妹妹说的自然是有理的。朕从小便与十七皇叔交厚,又何尝愿信皇叔会这么对待朕与母后。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证据确凿之下,你教朕如何能不信。”玄昕背过身,扶着额角靠在榻上,心绪低迷,一字一句皆是心痛,让人忽略了那只修长的手下所遮掩的一双龙目,朔洄游之,似激流高越,大河奔流,何来有半分伤痛。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女始终相信王爷是清白的,愿吾皇圣明。”云姒宓一福神,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厉色,转瞬即逝,抬起头的时候,还是一脸诚恳温柔。   “但愿如云妹妹所说。”玄莳神态有些疲惫,精致的面容满是阴影,声调中有三分无力,“今日如此波折,想是云妹妹也累了,不妨先去暖阁休息一下。待皇叔来了,朕再派人来唤你过来。累坏你了,朕可不好向云王交代了。”他勉强调笑了几句,意在缓和气氛,但是似乎成效不佳。   云姒宓心中真是百感交集,惊疑重重,如何还有心情与玄莳周旋言笑,一听他口中驱退之意,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一咬牙,嘴角绽开一抹弧度,虽是不够自然,倒还算温婉大方:“多谢皇上体谅,臣女这就下去休息。怒火伤身,于事无益,望皇上也保重龙体。”走的时候还不忘再叮嘱几句,明着是为了玄莳着想,但是字里行间还是存了替玄昕求情之意。   云姒宓带着丫鬟朝着殿外走去,若是她在此事转过身定会发现,玄莳看着她的背影的目光是如何的深沉,洞彻的了然,算计的诡秘,还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从容,一点点沉淀在幽焰般的深潭里,化为无形。   云姒宓一出了殿门,就停在走廊旁,吩咐道:“如今浣纱虽未落了罪,但也是在劫难逃了。纵她有再多的不是,好歹与我也是主仆一场的情谊。你们就去替我帮她收拾一下,待审完之后再去看她一眼,也算是尽了心意。”   “奴婢才不去呢。”云姒宓话音方落,离儿就抗议了,“那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平日里公主待他也算不薄,竟敢吃里扒外,恩将仇报,陷公主于不义,差点就将公主害了。奴婢才不去看这样的阴险小人,去了也只会赏她几个耳刮子。”离儿句句愤慨,对浣纱真的是恼恨甚深。   云姒宓摇了摇臻首,状似对离儿的任性十分无奈,又感离儿处处为自己着想,实在是不好责骂,只好对着另一个宫女道:“既然如此,那就暗香你一个人去看浣纱吧。离儿这丫头是被我惯坏了,只能偏劳你了。你与浣纱是同时进了我南跨院的人,想来这情谊还算深些,你就去替她收拾一下吧。以后你小心服侍,我是不会亏待于你的。”   “公主仁厚。暗香这就去收拾。”小巧的脸上害怕的痕迹还未淡去,诚惶诚恐间生怕被浣纱牵连了。但是听到云姒宓如此一说,又有几分安心。   “好,你去吧。”云姒宓看着暗香走远了,才回过头对离儿交代道:“你先一个人去暖阁,若是有人来问起,你就先替我应付着,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是,奴婢知道了。”离儿跟在云姒宓身边也不是一两日了,自然是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多问什么。看着公主方才的神态,心中也存了三分明了。   云姒宓急急的绕过走廊,这方向不是通往长乐宫宫门的,反而是去偏殿的方向。   名虽为殿,其实不过是一处长乐宫靠墙的地方,形如冷宫,少有人至。这些年太后年纪大了,也不爱走动,这偏殿就形同虚设,奴才们惫懒,自然也就不打扫了。   云姒宓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殿的荒芜,阴暗的屋子里门窗紧闭,阳光透过大树枝叶的鐻隙斜插进屋里,一道风吹过,掠起无数细小灰尘,云姒宓看了一下周围,微微皱了一下细眉,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后,终是敌不过内心的焦虑,朗声道:“客既如约而至,而主人却避而不见,难道主人不怕失礼吗?”   声调平缓,其中仿似又含了几分怨意,似是真的在意主人的避而不见,或者是其他也未可知。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一道蓝色的身影从殿后走了出来,蓝袍飘洒,行走间风度翩翩,只见他剑眉黑眸,挺鼻直唇,面容俊美,那泛着磷光的深眸正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她,眼角眉梢满是风流倜堂,透着一股子邪气。“公主误会了,怀远不是避而不见,只是如今忽然感受到这诗经的意境,一时沉溺罢了。不过让公主久候,实在是我的不是啊。”   ——————————————————————————————————————————————————————————————————————————————真的卡文了,比卡车还卡,握拳,虽然很痛苦,偶还是决定进行华丽丽的修文!!!偶要大修!!!!真的好想把文章都删了,可是我又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无良了,所以我决定还是先放在自己的文档里修,然后在传上去,人家修后会说明的,实在是对不起大家嗄,最近文章的质量实在是属于次品级别的,你们稍微担待一下吧~~~~~~~~~~~~~   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大家表忘了给我橄榄枝哦   每日一吼:“大家给我橄榄枝吧!!!!!普通!灵敏!智慧!热情!无敌!一个也不放过!”   ☆、第五十四章 别有静女恨暗生 (3326字)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一道蓝色的身影从殿后走了出来,蓝袍飘洒,行走间风度翩翩,只见他剑眉黑眸,挺鼻直唇,面容俊美,那泛着磷光的深眸正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她,眼角眉梢满是风流倜堂,透着一股子邪气。“公主误会了,怀远不是避而不见,只是如今忽然感受到这诗经的意境,一时沉溺罢了。不过让公主久候,实在是我的不是啊。”书香门第   言语轻佻,行止放浪,若非他还有几分用处,否则如何还能活到今日,云姒宓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如雷如电亦如雾,厉若惊雷,快若闪电,幻若云雾,再看向那人的时候,娇颜已是一片明媚之色,朱唇浅笑,秋波流光,呈的这一声蓬荜生辉,“萧先生说笑了。不知今日先生相邀,所谓何事?”   随手轻勾肆意散落的发丝,萧怀远笑得暧昧而别有深意,“怀远今日相邀,自然是为了郡主,哦,不对,应该是公主殿下才对。公主一得晋封便入了宫,怀远都还来不及与公主道这个喜呢?”   字字戏言,唇间不落风流,入得云姒宓耳中却是字字诛心,心中实在是恼怒,但是思及还有事有求于他,只得将这怒意掩下,脸上的笑意也是愈发的璀璨若明珠,“多谢先生惦记,姒宓在此谢过了。只是姒宓有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先生如此冒险进宫?这宫闱之地可不是随意能乱闯的,若是一个不小心,死于乱刀之下也未可知啊。”言笑晏晏,偏是说着如此血腥之言,藏着有意无意的威胁。   萧怀远似是全未在意,笑得更是不羁,口中依旧不改轻佻,“若得公主三分垂爱,怀远死也当瞑目了。这偌大宫闱,任是它再危再险,也敌不过我对公主的一片真心啊。怀远猜公主今日必有所惑,心中自然是不忍公主心有煎熬,所以特来为公主释疑,也算一解相思之苦。”   “为我释疑?”对于萧怀远的调戏之言全然充耳不闻,云姒宓柳眉一挑,暗藏锋芒的眸中掠过一道微光,“先生不妨先说说,姒宓有何疑惑之处?”到了这地步,她反倒不急了,心中已有了大概,却开始有些害怕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萧怀远似笑非笑的望着云姒宓,眼中波光闪闪,耐人寻味,看得云姒宓眼神闪烁了一下,“怀远虽不是公主的知心人,但对公主还有几分了解。公主难道就不对今日在太后长乐宫的事情好奇吗?我们大胤堂堂的静安王爷竟然会以巫蛊霍乱,如此胆大妄为,实在是不像那位平日里的处事作风啊。”   “果然是你们做的。”云姒宓眸光一绽,脸上的笑意不知在何时已经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怒色。“这次到底是谁私自改了行事?竟连一句也未与我商量过,才是真的胆大妄为了。”   “公主莫恼,请听怀远一言。”俊俏风流的脸上还是勾着一丝坏坏的笑,“此事是王爷亲自下的令,我们也不敢多作置喙。至于未曾与公主商量过,实在是事出突然,来不及与公主说,还请公主见谅。”   “你说,这是我父王亲自下的令?”云姒宓眉色一整,心中更是沉了三分,“而且是父王让你们不要事先通知我的?”   “公主误会了。只是来不及知会罢了,王爷岂会瞒着公主。”   萧怀远这话也许可以骗骗别人,但是于她却是毫无用处的。云王府里的探子有几分深浅,她可说是了若指掌。且宫中的眼线,虽不是遍布,但是传个消息却也是易事。眼前的萧怀远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出现在她面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现在竟然以来不及知会于她,简直就是往她脸上打了一巴掌——她的父王竟然不信她了!   云姒宓手心一握,银牙暗咬,却还是得硬逼着自己挤出笑意来应对萧怀远,杏眼细眯,也遮住了眸光中的暗涌,教人一时看不分明。   “既然先生说今日来是为姒宓释疑而来,那不知先生能否告知姒宓,为何父王会临时变了主意?”   “公主有惑,怀远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怀远作揖而拜,举手拜俯间,广袖飘飘,衣袂飞扬,端得潇洒非常,“王爷的主意一直没变过,变得只是人选罢了。”   “你什么意思?削弱帝党,拿太傅温祈南开刀是再合适不过,如今临时换了静安王,那我们之前所为不就前功尽弃了吗?”云姒宓心中一惊,面上还是强作镇定,意欲说服萧怀远。   “公主此言差矣。这温太傅不过是帝党明面上的出头鸟,于事成规守旧,不知圆滑,总有一天坏会在他那宁顽不灵的毛病上,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便宜行事就可坐享其成。反倒是这静安王才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啊。若是天家少了他,元气必然大伤。”   “先生怕是夸大其词了吧。静安王虽然身居高位,但是一向少涉政事,亦不参与朋党,可谓是中立一派,如何及得上将温祈南拉下马来得重要。”   “公主这是自欺欺人吗?以公主的智慧难道真看不出这静安王状似淡泊,实际却是深不可测,在朝堂上站着不可或缺的位置。公主怕是当局者迷了吧。”萧怀远似意有所指的觑着云姒宓,看得她一脸的不自然,脸上的笑意愈发邪肆,“这静安王若是平日里安分守己也就罢了。但是府里的探子传来,他近来频频入宫与皇上深谈,也不让左右靠近,这其中所谋定是不小,我猜,怕是连公主你的和亲,也是他的手笔也说不定。如此人物,王爷又如何能不防呢?”   萧怀远句句在理,分毫不差地打在云姒宓心上。她自然是明了玄昕的作用,先帝临终委命的天子皇叔,前朝丞相的得意高徒,这朝野之上如今身居高位的所谓中立一派,大都是他的同门,这连纵势力实在不可小觑。若是玄昕选择站在帝党一边,那么他们不只是陌路,更是你死我活的对手。这是她一直都不愿意面对的,也不愿意去想的。如今却被萧怀远硬生生的提起,若当头棒喝,教他情何以堪。   云姒宓臻首偏转,双目垂落,掩去眼中一片黯然神伤之色,一头乌云秀发顺着弧度落在肩上,恰恰应了那句“犹抱琵琶半遮面”,萧怀远含着笑欣赏着,不知赏的是佳人琵琶别抱的意境,还是美人伤怀的情态?   “你们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明眸绽放,眸中刚毅之色尽显。她知道现在不是她一人猜疑伤怀的时候,除了让人白白笑话了去,于事毫无益处。   “这是自然。”萧怀远自信一笑,语气中满是胜券在握的潇洒自若。   云姒宓深吸一口气,心思已经沉到谷底,也无心再与萧怀远多做纠缠,唇角逸出一丝明媚的笑,对着萧怀远道:“既然如此,姒宓就先行一步,去好好欣赏先生给我准备的这一出好戏。”   “公主慢走,怀远就不远送了。希望怀远精心为公主准备的这一场好戏能让公主满意。”   “好。“云姒宓婉然一笑,袅袅离开,仪态万方间风姿无限,在萧怀远眼中留下一道美丽的背影。   萧怀远直直的望着云姒宓远去的背影,眼中的笑意似幻似真,随着她的走远,唇齿间渐渐流泻出似,时高时低,似不能自抑。   “玄昕啊玄昕,你果然是艳福不浅啊,能得如此美人垂青,我实在是甘拜下风了。”萧怀远眼神一动,又多了几分恶意,“不过如斯美人恩,我还真消受不起,你就先好好享受做兄弟的我给你带的这场大礼吧。”   风声颂颂,伴着笑声在这一室中畅游,不知能否传入玄昕耳中。   大家猜猜这萧某人是谁嗄》????很熟悉吧,嘿嘿   ——————————————————————————————————————————————————————————————————————————————   太阳的故事之一:后羿射日   记者:后羿,你为什么射日嗄?   后羿:有人给钱。   记者:那为什么要留下一个?   后羿:因为只付了九个太阳的钱。   记者:那为什么单单留下这个?(记者指着天边的太阳)   后羿:就是它付的钱。(太阳两手一摊)   之二:夸父逐日   记者:夸父,听说你刚才从太阳那边回来?   夸父:是啊,工作的事。(夸父很骄傲的说)我是帮人追债的。   难道太阳也欠你讨债公司的钱?(记者蹲在那里猜想)   记者:那太阳欠了谁的债?   太阳两行热泪高挂。   太阳:是后羿啊,上次帮他射太阳的费用还没结清。   今天是日全食,五百年一遇的奇观,可惜人家没有看到,呜呜呜…………但是看到大家给我的橄榄枝,人家小脸也是阳光灿烂到极点哦!   每日一吼:热烈欢迎大家给我橄榄枝!!!新新鲜鲜的橄榄枝哦!!!   ☆、第五十五章 流火扑朔难分明 (3559字)   暖阁外,离儿尽职的守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但若再细看一下,就能窥到她眼眸深处的焦虑和忧心,那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正四处游曳着,似在寻找什么,滴溜溜的转着圈子,就在看向东南方向的时候,眼睛里忽然折射出一道光亮,左右望了一下,见无人所经,也管不得什么仪态举止,就急急朝云那边奔去。   “郡主,你可算回来了。”悬在心上的大石终于落下,离儿长舒了一口气,将胸口剧烈的跳动抚平。   原来是云姒宓回来了。   “嗯。”云姒宓淡淡出声,声音淡淡的,还有几分漫不经心,不似往日的自信大气,仿佛说的只是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罢了。   离儿一惊,这才细细看向云姒宓,只见她眼神空濛濛的,看不见任何倒影,周身散发着一种寂寥苦楚的气息,千娇百媚的玉颜上似淡去所有的颜色,只剩苍白,让人看着都是心怜非常不由急道:“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离儿在她眼前急得直晃,重叠的人影,终于唤回了她一丝清明。   “我没事。倒是你,走得那么急,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离儿看着云姒宓,方又平复的担忧和焦急一下子又涌了上来,但是事情紧急,她也不敢多作耽误,只得不再过问,“方才皇上派了人来,说是静安王进宫了,请郡主你去听审。”   静安王进宫了!   云姒宓忽然瞳孔放大,空濛濛的黑眸这才终于有了焦距,眼中暗涌潮潮,有愁,有忧,有伤,举棋不定间,逼得眼眸莫名多了层水雾。朱唇几欲被她咬破,她抬起头将泪水逼回眼中,再望向离儿的时候,眼中已多了抹决绝之色,似壮士断腕,有痛更有狠。   “既然如此,我们就快些去吧。”   “是。”   玄昕,你莫要怪我。如果你我注定终成陌路,那么我情愿——你死在我手中,至少你,还会记得我,即使是黄泉地府,我的名字都将印在你心上。   ——————————————————————————————————————————————————————————————————————————————云姒宓到了沉芳殿的时候,成公公已经侯在那里了。书香门第   “公主你可算来了。”   云姒宓温婉一笑,雍容中尽显娇妍风华,哪有方才的凄楚与神伤,果然是大家女儿教出来的大气风范,“只怪我贪睡,竟一时忘了时辰。让公公久候了。”   成林也不与云姒宓多作虚应,是不能,也是不敢。   眼前的安宜公主还是若方才所见,倾城之色中眉目温柔婉约,气质也是雍容若牡,可是成林偏是觉出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似乎有什么变了,但是又不知道是哪处。他身平阅人无数,却仍旧还是看不清眼前这个妙龄少女。   “老奴这就去通报。”成林就把云姒宓引到厅门前,报道:“皇上,安宜公主到了!”   “进来吧!”帝王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愠不火,反而让人摸不着方向。   云姒宓深吸了口气,略整了一下仪容,娇颜上的笑意勾画的恰到好处,明艳而不流于妖,,娴花照水,最重端庄。   一跨进殿,便闻到了一股子药香的味道。清苦弥漫,侵入眼耳口鼻,连着心都开始苦楚了。她看着那个白袍男子跪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全身一丝不苟,发丝高束,鬓角发亮。一瞬间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心中一下子空洞洞的,像是缺了一角,好不容易立下的决心也几乎摇摇欲坠。   云姒宓双手紧握,长长的指甲穿进皮肉,攥的手心一阵生冷的疼,逼得自己转过头,跪下道:“臣女见过皇上。”   “起来吧。”玄莳此时是没有心情将她扶起的,俊颜上神情交加,有郁又有愠,三分怀疑,四分担忧,一时教人看不分明。   “谢皇上。”   云姒宓站起来退到一旁,也不去看玄昕,只是低下头,任由垂落发丝遮住眼中的神色,心中却在暗自思量着皇上所欲为何。   “皇上,单凭一封书信就定了臣的罪,臣实在是心有不服。还请皇上容臣向着宫女问几句。”打破这一室寂静的是玄昕,只见他言辞诚恳,眉宇间一派君子坦荡荡,润泽无双。   “好,朕就给皇叔你一个机会。皇叔你可以起来问话。”玄莳眼里似是燃起一抹希望,又带了几分抑制,声调了不免有些动情,流泻出三分希冀。“来人啊,把这贱婢口中的布条拿开。”   “谢皇上。”玄昕从容的站起来,衣角飞扬间无不尽显翩翩风度。待得小太监将浣纱口中布条拔去,他方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浣纱一得了自由,伏在地上,甚是无力,听的玄昕的问话,这才抬起头,望向他的眸中有泪光闪现,楚楚可怜,“奴婢浣纱见过王爷。”话音里隐隐有一丝柔情脉脉浅送。   玄昕仍旧一脸正色,全不为所动,“你是何时进的宫?”   “是贞旭元年,皇上初登大宝,宫中女侍大换,奴婢就是那时进得宫的。”   “你说,本王于你有恩。可是本王早在皇上登基之前已然出宫。你倒是说说,本王何事给了你恩惠?”   “王爷难道是贵人多忘事,忘了那时奴婢刚入宫,不懂规矩,顶撞了管事嬷嬷,是王爷救了奴婢啊。从那以后,奴婢心里……心里就愿意为王爷做任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浣纱微笑着,脸上的泪在光照下盈盈闪烁,转而一顿,“只怪奴婢没用,到最后非但不能帮助王爷成就大业,反而害了王爷。奴婢死不足惜,只是王爷你还是早早认了罪,皇上或许会从宽发落。”   好一招以退为进,玄昕更是有口难辩。   云姒宓在一旁看着,心中也不由暗自佩服萧怀远端得是好计量,连调教的人也是不一般,眉目传情,说的惟妙惟肖,连她都快相信她对玄昕是一片真心了。这条计策果然是再合适玄昕不过。   心中即使疼痛难当,云姒宓还是从一旁站了出来,眼神一凛,言道:“按说女子不涉政事,臣女也于此事业不该多作置喙。但是如今此事发生在我的院子里,而且浣纱也算是我的人。臣女在此斗胆,请皇上听我说几句。”   “请说。”玄莳脸上神色晦暗不明,看着云姒宓站了出来说话,面上勉强多了一分霁色。   “臣女不过只是好奇,这浣纱不过是一介宫女,若是她自己又哪里有如此天大的胆子敢谋害太后和皇上?除非她身后另有主谋之人指使。”云姒宓有意无意的望了玄昕一眼,正好对上了玄昕看向她的眼眸,四目相对间,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望着他眼中的愕然和一抹转瞬即逝的……心痛,云姒宓的心一颤,目光闪烁了一下,艰难的别过头,继续说道:“成公公在浣纱房里搜到的这封信,虽然把矛头都指向了静安王爷,但是这么明显的证据实在是太容易让人看破了,也许是故意栽赃嫁祸也说不定。不过这一切都是臣女的猜测,至于到底是否是有心人的陷害还是有待明察。”   一字一句,不偏不倚,条理分明,倒是把在场的人心里的疑惑全说了出来。   “安宜公主所言极是。皇叔,你对此有何好说?”打蛇随棍上,玄莳顺着云姒宓的话又给了玄昕辩驳的机会。   “姑且撇开臣压根没有救过这位浣纱姑娘这层事实。方才安宜公主一番言论倒是应了臣心中所想。到底那个主谋之人是谁,竟然他如此陷害微臣。”玄昕也不多作辩驳,仍旧继续问着浣纱:“你说你一切所为都是本王授意,那么你手中可有本王的信物?”   “王爷,奴婢已经承认罪过了,只要你诚心认错,皇上还是宽恕你的,你就不要再狡辩了。”浣纱状似哀戚,口中之词却是越描越黑。“王爷明明知道,每次你我都是托了王爷身边的侍从传递消息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信物。奴婢又从哪里平空制一个信物出来呢。”   玄昕眉色愈发冷峻,“本王身边侍从众多,你说的到底是哪一个?”   “虽然奴婢经常与他见面,但是每次都是匆匆一面,只是交代过几句,也未有深谈,而且他还蒙着面,奴婢隐约记得好像是叫仲景。奴婢下个太后的毒就是他给我的。”   “本王身边确实有个叫仲景的。你既然说未见过仲景的真容,那身形话音你总记得吧。本文今日入宫,仲景也是跟了来的,不妨你就去认一下。”玄昕眉目一扬,计上心来,“臣想借皇上御林军一用,让这位浣纱姑娘仔细辨一辨。”   “好,就准皇叔所言。”   两人在空气中对视一眼,其中的君臣默契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   写这种阴谋陷害的果然不是偶这种纯洁的孩子会的,蹲墙角,面壁思过。呜呜呜……   话说,浣纱真能辨出仲景吗?我好舍不得小玄子含冤受屈嗄,可素,人家还是想虐他,小虐小打,有益身心健康!!!嘿嘿!!!   每日一吼:我亲爱的橄榄枝嗄,你在何方嗄,快点投到公子的怀里吧!!!!!   我相信大家一定会给我推荐票的,收藏的,所以我就不吼了。嘿嘿!!!   ☆、第五十六章 幻中虚实何处辨 (3292字)   大殿之中,五名男子齐齐而立,皆是青衣蒙面,只露出一对浓眉入鬓,黑亮深沉的眼眸中波澜不惊,身姿比比挺拔,难得的是都是一样的高度,就这样木然而立,任浣纱看着。   浣纱在这五人面前来回走动,似有些犹疑不定,不经意间望了四周一圈。   “浣纱姑娘如果一时分辨不清,不妨与他们说几句,莫试了公平。”云姒宓在一旁看着,貌似随意的拨弄着手中的玉镯,轻声提醒着,“想来皇上和王爷也不会反对的。”   “朕准了。”   “公主说的有理,浣纱姑娘请吧。”   浣纱黑眸闪烁了一下,似有些惊慌闪过,却又被一层痛苦遮住,“王爷,你别怪奴婢。奴婢只是想让王爷回头是岸,莫再害人了。善恶到头终有报,有些事做过了,天上的神明都是看在眼里的。”   玄昕眉峰一动,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但是面上始终不露半分,眉色一整,道:“既然浣纱姑娘非要让本王认了这事,那么你可是以将仲景认出来了?”   “奴婢虽然只与仲景大人数面之缘,但是他王爷所倚重的人,我又岂会不小心留意。他就是左边第三个人,奴婢说的可是正确?”浣纱目光戚戚,一行清泪已然划落。   “皇叔,她可是说对了?”猜疑之心再起,玄莳的声音中不可抑止的带了异样的情绪,一字一句说的分外有力。   玄昕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来对着那五个人道:“仲景,你出来吧。”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都集中到了那五个人身上,牢牢锁住了他们的一举一动,但是——   竟然一个人也不曾动过??!!   惊疑之色布满大殿,连云姒宓都有些忐忑,不由手心一握,难道玄昕使诈,这里面根本没有仲景?   檀口微张,一口气就要卸去,便见这左边第三人忽然动了。他拆下脸上的面巾,从队列之中走了出来,直接跪倒在玄昕脚下,道:“属下对不起王爷。”   “今日对不起皇叔的人可真多啊。”玄莳从位子站起,找到玄昕身边,声音中阴沉沉的,听得有些让人心凉,“可是朕更想知道,到底是谁对不起朕和太后了。”   铮铮入耳,天子之气初见端倪。   云姒宓眼中有微妙闪过,若是玄昕真是皇上这边的人,皇上今日就势必应该将他保下来,可是为何又要如此做派呢?难道是他们之间根本就有嫌隙,或者……萧怀远根本就在诓她?瞳孔蓦然一睁,望向玄昕的目光中又惊又疑又悔,但是玄昕却没有感受到,只见他正色道:“臣自问俯仰无愧,没有半分对不起皇上和太后。”即使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始终没有露出一丝忧色和惧意。   “如今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敢狡辩?你身边的人可都是已经招了。”玄莳面上怒色尽显,声色俱厉又藏了点滴心痛。   “皇上明鉴,方才卑职招的不是王爷。”仲景抬起头直视龙颜,目光坚毅不摇,似下了重大的决心,“卑职才是谋害太后的真凶,一切都不关王爷的事。”   玄昕不可置信的望向仲景,平静无波的面具终于露出一道隙缝,方要开口出言反驳,就被仲景的眼神制止住。   “仲景,欺君之罪可是不小的。如今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敢替你家王爷狡辩定罪。”玄莳龙袍一扬,散落在风中都似带了主人的怒气,让人背脊一凉。书香门第   “卑职没有胡说。一直都是卑职假托了王爷的名义联络这位浣纱姑娘,从头到尾与浣纱姑娘见面的只有我,而不是王爷,这点浣纱姑娘应该清楚的。”仲景目光一瞥,望向一旁的浣纱。   “这……”浣纱口中一滞。被仲景这么一搅,反而乱了阵脚。她没有想到事情进行到这个地步,居然半路还杀出一个程咬金来,这话答也不是,不答更不是。她若是说从未与静安王见过,那么自然静安王多半就无事了。可是她若是说见过了静安王,分明就是一巴掌打在方才她对玄昕的一片痴心上,更显滑稽可笑,惹人猜疑。   “不过是个小问题,浣纱姑娘只需一个摇头或点头而已。需要思量那么久吗?”仲景语气中愈发沉淀,也不给浣纱多作思虑的机会,趁势而逼。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筹谋到这个地步了,断不能在今日功亏一篑。浣纱一咬牙,在眼中抹上一片喜色,终是开口,“是,正如仲景大人所言,奴婢从头到尾见得都是仲景,没有见过王爷一面。”   暧昧不明的笑意,惊喜不胜的眼波,再三强调的话语,看在旁人眼里,听在旁人耳中,禁不住都要怀疑三分,岂止是三分,怕是更要相信,她是在救静安王脱险而与仲景合演了一场戏。   玄莳冷冷一笑,“那你也说说,你是为什么要谋害太后和朕。”   “为了报仇。”仲景直面天子怒气,亦是毫不退让,沉淀的眸中忽然射出一道恨意,如针刺般射向玄莳,饶是他贵为天子,瞳孔也不禁瑟缩了半分。   云姒宓站得离玄莳极近,自然是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不由有些鄙薄,如此稚嫩,如何堪当人君。   玄莳后退一步,强自平定脸上神色,“朕自问虽不是一代明君,但是即位以来,也从不曾乱杀无辜,祸害黎民。你不过是王府里的一介侍卫,与朕和太后又有什么仇?”   “是,皇上是没杀过人,可是死在先皇和太后手里的人就少了吗?”仲景恨声一笑,眉目更加狰狞,“当年先皇盛宠太后,因太后冬日畏寒而在渌山修建温泉。渌山虽然风景如画,有集群的温泉,但是山势极为陡峭险峻,修温泉行宫之前必得修路。其中所耗银两,皇上心中也应该有所计量。但是最可严重的不是伤财,而是劳民,你可知道,死在那里的人有多少,那座温泉行宫下埋得是多少子民的尸骨,这就是你们皇家所谓的爱民如子吗?”   玄莳的气势不由弱了三分,“你说的都已经是前朝的事了,那是你也不过是孩童,与此事又有何关?”   “岂会无关。我的老家就在渌山,而我的父母的尸骨到现在还埋在地底下,我这个做儿子的连为他们收敛下葬都办不到,我岂能不恨!若非是王爷仁厚,救了我,恐怕我也早就下了九泉与我双亲团聚了。”   长恨难消,声声凄厉,仲景眼中一片血红之色,看的让人实在是心惊。就算云姒宓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对于仲景口中的仇还是不由有些信。   “皇叔,他说的可是实情?”   玄昕复杂的看了仲景一眼,终是无奈的闭上眼,“当年臣确实是在渌山与仲景相视的,当时他正是饥寒交迫,昏倒在野地里,是臣收留了他。这些年他为了报恩便一直留在臣身边,为臣办事。”   玄昕这话说得有些含糊,既不说仲景就是此事的主谋,也不承认仲景与皇家的仇,只是将他的来历说了个隐约的大概。   事情的方向越来越偏离云姒宓心中的轨道,此时更是两难,但是开弓岂有回头箭,既然她决心要做,就不能在回头了。“皇上,这些都是他们的片面之词,到底孰是孰非,一时也分不清,不如交与刑部审理?”   按说此事应该交与大理寺处理,但是云王府在大理寺人脉一直安插不进,进了反而落了下风,反而不如刑部来得妥帖,这刑囚之下,很多事都是有转机的。   “安宜公主说的在理。朕准了。”玄莳做回位子上,朗声道:“来人啊,将这两个谋逆之徒拿下,下到天牢,刑部候审。”   “是。”   “至于静安王身上还有嫌疑,但是朕念在你身为皇亲国戚,一朝亲王,你就禁足宫中好了。一日你嫌疑为洗,你一日不准出宫。”   “臣遵旨。”   云姒宓别过头,不敢看向玄昕被带出去的背影,心中似裂了一道口子,血汹涌而出,她却只能脸上带着笑站在那里。   她到底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偶真的不是后妈,小仲子偶不是故意害你的人,其实天牢待遇不错的,偶尔挨个鞭,还有。利于身体健康呢。比如我今天又在医院挨了一针,那明晃晃的针就扎进我细细的血管了,(抽泣中)真的好疼啊,呜呜呜*|——|*。   看在我病中还日更的份上,大家千万不要给我橄榄枝嗄,没有橄榄枝也要给我推荐票安慰一下啊   每日一吼:我爱橄榄枝,橄榄枝爱我,快投入我的怀抱吧!!!!!!!!!!!!!!!!!!!!!!!!!   ☆、第五十七章 一梦惊鸿是非断 (3454字)   “皇上且慢,请听民女一言。”   一道清脆的声音似银瓶乍破在殿中蓦然绽放,一道风吹进来,扬起殿中幔帐重重,也吹走了一室清苦的味道,仿佛带来了一股祥和之气,将心中的起伏抚平。   “阿若,你怎么来了?”温如冠玉的雅颜上尽是讶然,玄昕镇定自若的脸上仿佛忽然上了几分颜色,连避嫌也忘了,就这么走了过去,握住她的手。   走进来的人正是玉明若,素袍轻衣,不施脂粉的脸上清雅若出水芙蓉,看着玄昕失态的样子,她有些不自在的看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一笑而释,心里充满自信和沉然,“自然是为了你。”   也不待玄昕多问,明若轻轻挣开他的手,走到皇上面前,敛衽一礼,道:“民女私闯大殿,还请皇上恕罪,但是事关重大,民女只好出此下策,请皇上莫要将人压下去。”言辞恳切,不卑不亢,明若淡定不动,眼神清澈的望向玄莳,也不去理会四周投来的各色各样的视线。   “玉姑娘可是为皇叔说情而来?”玄莳挥手止住了御林军的动作,亦回看这个心思如水的女子,俊颜上晦暗不明,隐约有一道亮光闪过,印在眸中若惊鸿一瞥,“朕知道你与皇叔交情匪浅,但是此事关乎太后安危,不是尔等儿女私情的时候。”   交情匪浅?儿女私情?玄莳此话一出,玉明若随即感受到一道火辣辣的视线直扑而来,刺得有些微微的疼痛,她无奈一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民女虽然是为了王爷来的,但是非是为了王爷说情,而是还王爷一个平白罢了。”   “玉姑娘,此话何解?”玄莳眼中升腾出一抹好奇的神采,但是也不敢过于期望,所以存了几分小心。   “皇上可还记得,昨日我给太后诊治的时候,曾断定太后是中了西域奇毒梦睡莲?”玉明若不答反问,语气中有循循善诱之意、   “朕当然记得。玉姑娘何故提起此事,难道解药有什么难处吗?”玄莳脸上有些焦急,脸上尽显对太后的担忧,心中却是在暗自猜疑玉明若该不会为了救玄昕而以解药相要挟,那样的话实在是死不足惜。   玉明若没有读心术,自然是不知道心中所想,也没有察觉到玄莳一闪而过的杀意,微微一笑道:“皇上多虑了,这解药民女自认还是有把握的。民女想说的是,这梦睡莲除了无色无味无形,杀人于梦境之外,还有一个非常殊异的特点——那就是凡是碰过此毒之人,一月之内,身上必然沾染气香。但是民女也提过,梦睡莲无色无味一般人根本闻不到,所以知道此毒这个特性的人也很少。幸亏昨日民女回去苦思解药,无意中想起它还有此一特点,于是今日特来告诉皇上。”   “玉姑娘如此一说,想必已是胸有成竹,有法子识破这下毒之人,不妨说来听听。”玄莳脸色稍霁,俊颜上多了些许温和的笑意,让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皇上圣明。”玉明若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小瓷瓶,做工不算精细,但是胜在周身花纹的别致,只见她将瓷瓶打开,顿时空气中弥漫开一片沉郁的芳香,熏染的一室芬芳,吸入口鼻之间,呼吸吐纳极是醇美,“此物便是紫合苏,是熏香中的圣品,它与梦睡莲颇有相似之处,那就是被紫合苏熏过了的衣物,哪怕是一点点,它的芬芳也会长久停留在上面。但是正所谓同性相斥,物极必反,虽然两者功效雷同,但是却不能同用。因为一旦在两者混合使用,那么身上的香气就会马上消失。”   “这个倒是特别。”玄莳望着玉明若的眼中多了几分深意,又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殿中各自的反应,心中一阵冷笑。“看来皇叔将玉姑娘举荐给朕倒是做对了。”   “谢皇上夸奖,民女不过是雕虫小技,登不上大雅之堂。”玉明若谦虚了几句,见紫合苏散发的差不多了,便将瓶盖掩起,道:“皇上,可以开始了。请让一干疑犯分开站好,你可以派人去闻闻到底谁身上有香味,而没有的那个人便是谋害太后的凶手。”   玄莳点了一下头,道:“好,小路子你将他们三人带到内殿去。平日里的就数你的鼻子最灵,你就去替朕好好闻闻,到底谁才是那个谋害太后的大逆不道之人。”   “是,奴才这就去。”小路子一得命就来到玄昕身边,做了一个请。   玄昕转过头看了明若一眼,见她微笑颔首,他也报以一笑,就随着小路子走了。这互动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是别有想法。   云姒宓脸上表情青白交加,身子小心的后退了几步,拉开与玉明若的距离,手被她握得死紧,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离儿就站在她旁边,她自然闻得到她身上忽然增加的沉郁之香,可是她身上却是香味全无。云姒宓眼神一抖,又靠近了离儿几步,欲借离儿身上的香气稍作掩饰,离儿以为是她太过紧张,也顺势靠了过去。   难道一瓶紫合苏就要将他们的一切布局毁了吗?一切前功尽弃,还会赔上她自己?   “云妹妹,你可是冷了?”玄莳见这两主仆靠的极近,状似关怀的问道,心意拳拳,哪里有半分幸灾乐祸的嘲讽。   云姒宓脸上一僵,有些刻意的绽开一丝嫣然,“多谢皇上关心。臣女方才从暖阁出来的急,忘了多加件衣裳。故而有些冷。”   “如今正值七月流火,云小姐怕是体质偏寒,不如让我来为你把脉,调养一下。”玉明书香门第若笑着出言,眼看就要走到云姒宓身边。   云姒宓心口直跳,脸上却还是要依旧摆着笑脸,强撑着,推辞道:“多谢玉小姐盛情。姒宓不过是酣睡初醒,身子的体温一时没有恢复罢了,并无大碍,就不劳你费心了。”   “原来如此,是我多想了。”玉明若洒然一笑,也不多作勉强,就走回到原来的位子去了,看在云姒宓眼中自然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却同样也不敢表露半分。   玄莳高坐在那里把二女对话神态尽收眼底,眼中颇有玩味之意,“两位难道早就认识了?”   “是啊,臣女与玉小姐曾于盂兰节的时候在云昭寺有一面之缘。那时臣女就被玉小姐这一身绝世风华气韵所倾,很想相加。奈何当时臣女家中有事,只于玉小姐寥寥几句,就匆匆走了。”云姒宓抢先一步作答,绘声绘色的说着,对玉明若颇有亲近之意,“今日能再见到玉小姐,实在是让人高兴。”   “云小姐谬赞了,明若不过是微末之身,有你珠玉在前,我哪里当得起绝世风华。”玉明若谦辞道,一切虚幻表象不过是过眼烟云,转瞬即逝,红颜枯骨她早就见得多了,也从不曾在意过自己容貌如何。   “两位都不要过谦了。在朕眼里,你们是各有千秋,云妹妹姿容绝世,而玉小姐也是风华无双,让人心折。”   可有让你的心也折了?   云姒宓在心中冷冷一笑,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影,面上的笑意是更加灿烂了,“如今妹妹我都要嫁了,不知道玉小姐最后花落谁家。如此佳人,定是不能随意配了去,皇上你说是吗?”眼角有意无意的瞄向玄莳,似意有所指。   “这个是自然。”玄莳笑着眯起眼睛,在这温和的笑意藏着的却是如刀锋般的寒芒,在长长的睫毛遮掩下,教人难以察觉。   “启禀皇上,奴才已然查完了。”   这小路子来的也算是时候,明若的不自在在看到他们进来的一瞬就全消了。   “如何了?”玄莳急急出口道。   “奴才只在浣纱身上闻不到味道,而王爷和仲景身上的味道极是浓郁,一闻便可知。”小路子一五一十的说着,只是将自己闻到的说出来,也不下任何定论。   玄莳一听小路子之言,心中自有结论,怒声呵斥道:“大胆贱婢,不止谋害太后还欺君罔上。你给朕从实招来,到底是才是幕后主谋?”   “奴婢说了,奴婢只知道是王爷让我做的,其他一概不知。”浣纱脸上惧意全消,到了这个地步,眼中反而更是坚毅镇定。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你说给你解药的是仲景,但是他身上却全无沾了梦睡莲的反应,你还有何话好说。”   “奴婢无话好说。”浣纱依旧倔强,嘴巴还是咬的死紧,半点口风不露。   “来人啊,将这贱婢带到刑部,朕就不信她不招。”   “是。”   玄莳一声令下,早就有御林军侍卫侯在那里将浣纱带了下去。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了解了,到底真凶能不能落网,还有小云貌似杠上了阿若,两个状似情敌的家伙,在小玄子面前又是如何捏?   虽然很无良,但是偶还是要说,欲听详情,请待下回分解。凌晨雷阵雨,风大雨大的把我冻醒,人家脑袋还是好晕,吃完饭我继续休养,呜呜呜。   大家继续努力那橄榄枝诱惑我吧,没有橄榄枝,推荐票也行啊。   每日一吼:苍天啊,大地啊,童鞋们,让橄榄枝来得再猛烈一点吧。   ☆、第五十八章 局中谁是持子人 (3140字)   “浣纱死不足惜,而你仲景同样可恶,竟敢欺君罔上。你就当朕如此好糊弄吗?”玄莳看起来还是余怒未消,又把矛头对向了仲景。   “卑职知罪。”仲景双膝跪地请罪道:“一切都是卑职的罪过,是卑职愚钝,为了救王爷才出此下策,卑职愿意一死解皇上心头之恨,请皇上莫要难为王爷。”   “你们倒是主仆情深啊,”玄莳声音依旧寡冷,云里雾里的,让人听不出所以然来,目光游移间从仲景又掠过了玄昕身上。“你既然愿意就此领死,朕就成全了你忠义之名。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玄昕眉心一皱,看向玄莳的目光中多了三分无奈,两分愠色,只得低头告罪道:“是臣教导无方,才会让他如此糊涂犯下欺君之罪。希望皇上能看在微臣的份上,从轻发落。”   “看在皇叔的份上?”玄莳嘴角似有嘲弄之意,“朕记得,当时仲景认罪的时候,皇叔不仅没有半分阻拦,反而是推波助澜,你说朕是不是连皇叔也要治罪啊?还有皇叔明知他对太后有怨,你竟还将此人带在身边,到底是何用意?”   “皇上,仲景虽然出自于渌山,但是对先皇和太后早已没了怨念。若是没有王爷的救命之恩,卑职早已死在荒郊野外了,哪里还有今日。卑职的命是王爷给的,所以今时今日的仲景心里也只想着报答王爷的恩情,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皇叔还真是人心所向啊。”   字字带刺,说的是仲景,却是句句都将玄昕捎上了,云姒宓心中忽然冒起了那句“天家无情”,就算玄昕是站在帝党一派的,但两人也并非同心,甚至是猜疑甚深。   乱必先起,再坚固的盟约只要出现裂缝,就有被攻破的一日。云姒宓朱唇一抿,将笑意掩下,眼中的光芒却是大盛,她只待他们自乱,再出手必能破之。   “皇上请听民女一言。方才王爷只说了他与仲景相识的经过,并未承认过其他,这推波助澜之说王爷担得实在有些冤枉。民女相信皇上圣明,定能分辨其中曲直。至于仲景,他也是护住心切罢了,一时糊涂,还请皇上体谅他一片赤胆,宽宏大量,从轻发落。”   没想到出言的竟然是玉明若,玄昕的目光里有愧有怜,还有隐藏在眼波底下更深的情意。他愧她——将她拉入这乱局,非但不能保护他,还要她一而再的为自己挺身而出;他怜她——纤纤弱质,明明淡泊于外,却还是逼得自己为他入凡尘系俗世;点点滴滴,那堪比一腔情意深种。   “玉姑娘给朕戴的帽子真高啊,若是朕不饶,岂不就是不明是非,气量狭窄,不体人情。”玄莳似笑非笑的说着,看向玉明若的目光中隐隐带了一丝邪意,和……若有若无的兴趣。   和皇上相处多年,玄昕自问对皇上还有几分了解,他眼中的意思他又岂会不懂。玄昕眼中愠色一扫,拉住玉明若的手就要将她护在身后。玉明若一时讶然,悄悄抬起另一只手拂落玄昕的拉扯,望着玄昕轻颔臻首,眼中传达着只有他们才懂的深意。   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之间的动作落在有心人眼里,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玉明若目光坦然的望向玄莳,眼中清澈明亮,“民女并无此意。但是皇上如此认为,想必心下早已原谅了仲景,不知民女说得是也不是?”   机敏灵变,这一句借力使力倒是将玄莳正好堵住了。   玄莳心中升起一丝赞赏,看着殿中另一位机敏的女子此时也正一眨不眨的望着玉明若,唇角的笑意勾画的更加深邃。“好伶俐的一张嘴,朕算是认输了。今日就看在姑娘的份上,朕从轻发落便是了。”玄莳语气一顿,转而看向玄昕,戏谑之色尽显,“皇叔真是好福气啊,有如此红颜知己相伴,让朕都有些欣羡了。”   玉明若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正好瞅见了玄昕眉心重叠,只听他言道:“皇上自有后宫,三千红颜里必然是知己无数。”   闻弦歌自然知道其中的雅意,就正如玄昕懂他一般,玄莳又岂会不懂玄昕言下之意,他风度绝佳的皇叔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生气了,还为了她向自己示警,看来真是不一般啊。可惜这把火朕已经点起来了,接下来就要看皇叔你要如何灭火了,玄莳的眼中笑意是更深了,细细探究之下还有一道诡谲之色。   “仲景听旨,朕今日姑且念你对主一片忠心,实在是可嘉,但是欺君罔上不能不罚,朕便赐你三十大板以儆效尤,从三品降为七品,你可是服了?”   “卑职谢主隆恩,卑职心悦诚服。”仲景磕头谢恩,心下哪敢不服。皮肉之伤总好过赐死,这一点他掂得清楚,自然是心甘情愿的被打下去领罚了。   “如今朕可是宽宏大量了?”玄莳笑睨着玉明若。书香门第   “然也。”玉明若虽然还是有些心疼仲景要受皮肉之苦,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遂含笑致意,与玄昕相视一笑。   云姒宓牙关紧咬,看着精心所布的局就这样被一个女人三言两语全毁了,还差点赔上了自己,心中的怒意就像一把火在烧着。天底下没有女人风度会好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牵扯不清,暧昧不明,还能笑脸坐视,怎能不教她含恨。   “皇上,既然此事已了,臣女也要告退了。”   “好,今日之事云妹妹平白遭了冤屈,也受惊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是,谢皇上。”   云姒宓敛衽一礼,转身时避无可避的对上了玄昕与玉明若的视线,两人含笑的模样放入她的眼中更是刺了眼诛了心,只得将离儿的手抓得生紧,痛得离儿眼泪花都要出来了,却还是要低下头强忍着。   玄莳将一切尽收眼底,眼中一片了然,更有达到目的的得色。   任你们自命绝顶,只要你有弱点,不过就是棋盘上的一枚卒子,翻手为云,还是朕的天下。   “皇上,那民女也进去给太后诊脉了。”   这殿里的气氛实在是有些让人压抑,她虽能应付,终究还是有些吃力。既然玄昕罪名已脱,她也整好避开。   “那就有劳姑娘了。”   语气诚恳,玄莳神色间对明若颇有亲近之意。他温和浅笑的看着玉明若走进太后的寝室,眼光追着她的背影不放。   “咳咳。”   玄昕作势咳了几句,意在暗示这里还有旁人。   “皇叔可是有疾?”玄莳似笑非笑的转过头,眼中戏谑之色昭然。   “多谢皇上关心了,臣有玉姑娘在身边,即便有疾,也是药到病除。”玄昕索性将话挑明,占有的意味很是浓烈。   玄莳不以为意,“今日倒是为难皇叔了,要是皇叔受了惊吓,实在就是朕的不是了。”   “皇上言重了,为皇上分忧原就是做臣子的分内之事。”玄昕垂手一拱,脸上还是肃着脸,何来方才与玉明若晏晏的笑意。   “皇叔与萧兄果然是默契非常,萧兄此计一出,可是将朕吓了一跳,原以为皇叔这一回真是要在劫难逃了,没想到异军突起,偏偏漏了皇叔身边的这位好红颜。实在是万幸啊。”   这一句感叹,不知是叹谁的万幸,又是叹何事万幸,落在有心人耳中更添了三分耐人寻味。   “这一切都是多亏了萧兄的计算精妙,将我们都算计的很明白,臣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皇叔不必过谦。虽然此事萧兄居功甚伟,不惜冒险投入云府,与云王他们虚与委蛇,转危为安。但是没有皇叔的牺牲和助力,也是不易啊。”   “这是臣应该的。想来仲景板子也打够了,臣就先告退了。”今日之事已够烦心的,玄昕也没有兴致与玄莳多作纠缠,如今的他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那皇叔不等玉姑娘了吗?”玄莳似乎并不想轻易放过玄昕,有意无意的总会带上玉明若。   “不了。”玄昕温文尔雅的风度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臣会等着明若将解药制好便带她出宫。”   “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强留皇叔了。”   “臣,告退。”   玄莳放声而笑,笑声中快意不绝,有着傲视天下的雄心壮志,有着势在必得的胸有成竹,胸腹吞吐着憋在心中的一腔闷气,也将这一室沉闷也释放了出来。   ☆、第五十九章 芙蓉面下五毒种 (3021字)   珠玉碎,紫檀倾,一室狼籍妆容残。泪眼望花花不语,满腹心事,只得东流水。   “郡主,你别这样了。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云姒宓一回到南跨院,情绪就崩溃了,将满屋子里的摔得七零八落的,什么也不说,只是在那里一径发泄着。这是第一次离儿看见她如此失态的模样,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郡主最近居然几次三番连连失控,实在是反常,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得讷讷出声。   许是一屋子都被她摔得差不多,云姒宓才有了一丝的清明,只见她颓然的坐在床榻上,声音哽咽处又带了三分涩意:“离儿,你说,我美吗?”   离儿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着实吓了一跳,干笑了几声才答道:“郡主自然是美的。若是你都不美,那天下恐怕就没有美人了。”   “是吗?”云姒宓无力的倚在床梁柱上,心思凄迷,“比起那位玉姑娘又如何呢?”   “这……自然是郡主你美。”离儿稍作了迟疑,心下对于云姒宓的心事有几分了然,果然是吃心了。   “说实话!”云姒宓声调一冷,即使是伤心时仍旧不减威严。   离儿身子一抖,跪在云姒宓脚边,恳言:“在奴婢心里,郡主你就是最美的,奴婢不敢欺瞒郡主。”   “呵呵……”云姒宓低低的笑着,沙哑间又含怆然,“枉我云姒宓自负美貌智谋,却如今败在一个女人身上,真是笑话啊。”   “郡主,你们都不曾比过,你没有输啊。”离儿赶紧扶住云姒宓,安慰道。   “今日在大殿上你没有听皇上说吗,我和她只在伯仲之间而各有千秋,可是在玄昕的眼中,我就已经输了。”两行清泪划落,心已经通到了极致,云姒宓再也没有力气哭出声来,只是默默的流泪,伤心断肠处,难言。   “郡主,奴婢瞧着,静安王爷虽然与那个玉姑娘有些牵扯,但也没有对郡主的情意重啊。那一曲《长相思》,奴婢到现在都还是记忆犹新呢。”   “长相思……”云姒宓忆起那日亭中的甜蜜,琴箫诉诉,分明是情意两相知,脸上一抹柔情划过,唇边的笑还未绽放,脑海中又闪过那两人相视一笑的情景,此情此景,将她情何以堪,那眉那眼,才是真正的心意相通。“原来你一开始就已经为我们之间定好了结局,只得长相思,可是我却不知到底是你我千里共相思,还是我一人的单相思。”   “郡主,你如今都已经是要和亲了,要不你就将王爷忘了吧。”离儿握着云姒宓的手,心疼着她的痴心,语气中颇有语重心长之意,“王爷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明知不可为又岂会为,他与那位玉姑娘好,也是为了你好啊。”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云姒宓湿睫眨了眨,眼中依稀还有水雾子缭绕,“你说他是为了让我死心而故意为之?”   离儿一时语塞,她意是为了让云姒宓死心,怎么现在反而放她又萌生一线希望,可是她也不忍郡主继续伤心下去,只得吱唔道:“这个奴婢也不好说,王爷是什么样的人,郡主比奴婢清楚,奴婢不敢置喙。但是如果这情让旁人知道了,害得不仅是王爷,还是郡主自己,还请郡主三思啊。”   四两拨千斤,只是提醒着云姒宓为大局着想。   云姒宓心思玲珑,岂有不懂之理?但是情之所至,又有多少人能勘破。既然她已决心要蒙都王子死,那么她与玄昕之间就还有一线希望。只要他们不是站在对立的两个方面,她就还有机会说服父王答应她和玄昕的事。虽然方才在殿中皇上和他并无过从甚密之象,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必须小心行事方可。现在的一切都只在于玄昕心中到底有没有她。   若是有,那么天长地久自有时;若是无,那么一切空妄刀剑向。   “郡主,你说太后这次真的会无事吗?”离儿不无忧虑的想到,这一天乱的,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恐怕是了。”云姒宓略一沉吟,心下更是沉了几分。   她本是有意谋害太后,构陷温思南,顺手拉下钦天监,既挫了帝党的势力,又可拖延时间,阻碍他们将婚事的名份定下,本是左右逢源之事,偏偏毁在了一贴梦睡莲之上,还有那个玉明若……若非他,玄昕今日肯定是在劫难逃,但是正因为她却也害的她全盘计划落空,还有她与玄昕暧昧不明,更是可恨。“那个玉明若确实是个祸害,不可不除。”云姒宓杏眼一眯,眼中杀气陡现,与仍自泪痕残留的娇艳极为不负,入到离儿眼里更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郡主,那位玉姑娘也不过是出于医者的本分罢了,你真要杀他吗?”离儿有些害怕的问道。在她看来,那位玉姑娘慈眉善目的,她真的有些不忍心看她就此死去。   “你在帮她求情吗?”云姒宓冷冷一问,语气中甚是不善。书香门第   “奴婢不敢,只是我们现在还在宫中,杀她怕是不易,而且就算得手了,一查起来只怕也是后患无穷。”离儿怯怯的应道,心里明白云姒宓的逆鳞所在。   终归到底,云姒宓最在意的还是玉明若与玄昕之间的情愫。但凡女子,无一不善妒,只是有没有这资本妒而已。人人都说陈阿娇善妒,那是以为她有那个权力,她的外婆是当时权倾朝野的窦太后,她的母亲是大汉的长公主,她的舅舅是大汉的天子,她就是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她为何不妒?而卫子夫呢,不过是一介歌女出身,即使是当了皇后,也是汉武帝给的,他随时都可以收回,她又如何妒?   云姒宓唇边笑意冰寒间有藏了一丝诡异,“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她在宫中我们还好得手,若是她回了静安王府,那才真真不易了。”   离儿自知劝云姒宓不过,郡主从小到大,除了在静安王爷的事情上犹豫不决之外,任何时候都是言出必行的,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什么人能改变,对此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好说,只得在心里替玉明若叹了句可惜,自求多福吧。   ——————————————————————————————————————————————————————————————————————————————   小云居然想害阿若,两个女人的战争——草食女遇上肉食女,感觉不是一般的危险啊,我家阿若真的能躲得过这一劫。还有我亲耐的皇帝陛下,他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好诡异的男人啊,感觉这才是和偶家小云相配的男人啊。欲知详情,尽情期待吧。   稍微预告一下,明天是阿若与腹黑皇帝的戏哦,至于有没有激情,偶也不是很清楚哦,嘿嘿   ————————————————————————————————————————————————————————————————————————————————   今天更得不多实在不好意思,但是还是请大家稍微体谅一下我这个病号的身体,偶待会又要去医院报到了,大家就替我祈祷一下老天爷,别再折磨我了,55555555555555!~~~~~~~~~~~~   昨天某人问我:我的大小姐,难道你真要破纪录吗?你这回发烧的持续时间五个手指头都快数不清了。你看看你左手都那样了,明天咱要不换右手吧?   偶愁云惨雾的小脸因为这句话一瞬间笑得阳光明媚,都快晃花了某人的眼,然后我毫不犹豫的出腿,踹了他一脚,“本小姐手虽然肿了,但是脚还是很利索的,哼!”   可是一想到医生叔叔对我说,你明天还是再来吧,我就一下又成了霜打的茄子,“小宇子,本太后我脚疼,走不动,你背我回家吧。”(噘嘴啜泣中)   提着我微薄的嗓子眼,偶是要再次大吼一句:我要橄榄枝!!!!!新新鲜鲜的橄榄枝!!!!明天又是发橄榄枝的日子,还请看V文的同志们千万不要忘记还有偶这个病号在等着大家手中的橄榄枝啊!!!!   ☆、第六十章 无花却有羞颜色 (3401字)   “玉姑娘。”   玉明若刚给太后扎完针出了沉芳殿,便见清瘦如菊的身影正站在汉白玉的台阶前极目远望,俯身看着廊下一片宽阔的广场,明黄的龙袍都似裹不住这个身躯,要御风离去。   她正想避开,但是奈何天不从人愿,玄莳余光瞥见她的到来,也不等玉明若施礼便招呼道,珩衡玉具的泠音,穿透她的耳膜,带着一股温柔照拂之意。   这是玉明若第三次见到玄莳,但每次见到玄莳以着一副温和的笑意对着自己的时候,她心中都会有微微的抵触之感,不似玄昕的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疏离的温和,而是仿佛带在脸上的一个面具,似乎每一个笑容都有另一层别样的含义。   玉明若自然不能将这些表现出来,只是微微一笑,敛衽一礼道:“民女见过皇上。”   “免礼吧。”玄莳抬手,示意明若过来,“母后的病情如何了?”   “民女已经用针灸之术将太后的毒物控制中,如今只待解药配好就可。”   “那解药何时才能配好?”玄昕两道浓淡咸宜的飞眉向眉心蹙拢,担忧之色尽显。   “民女正在配置,恐怕要再等几日。”   玄莳突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凝视着玉明若,眼里明光流动,道:“朕这一生,最感激的也最对不住的人便是母后。先皇在世的时候,母后虽然圣宠犹厚,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母后为了朕日日忧虑,从未放松过。到了朕登基,母后为了朕的帝位更是操碎了心。所以朕希望能有机会好好孝敬母后,玉姑娘懂朕的意思吗?”   玉明若没想到玄莳竟会对她说出这些话,有些惊异看向他,一点点希冀就这样投入她眼中。   “民女定会尽力,不负皇上所托。”有感于他的孝心,明若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诚恳和真挚。   “那朕就将母后托付给玉姑娘了。”略带忧色的眼神渐渐聚拢,汇集成玄莳眼眸深处的一点明光,虽光芒不显,却散发着凌厉之气,让人无法拒绝。“若是母后能得痊愈,朕必然重赏于你。”   “皇上言重了。这不过是医者的本份,且民女受王爷所托,入宫为太后诊治,本就应倾尽全力,所以不需要什么奖赏。”玉明若笑了笑,推辞道。   就是因为这些而不接受赏赐?   “果然是仁心仁术啊。既然玉姑娘不慕名利,朕也不好多作强求。”浅笑淡然浮上他的脸,依稀仿佛带着一抹意味深长,“今日皇叔莫名遭人陷害,如今罪名已脱,全亏姑娘蕙质兰心,以一瓶梦睡莲相解,皇叔也该好好谢姑娘一番,不知到时候这谢礼姑娘收是不收?”   “皇上说笑了。民女相信清者自清,王爷既然没有做过,皇上也不会让王爷蒙受这不白之冤。民女不过是恰逢其时罢了,举手之劳,何足言谢。”一句话冠冕堂皇,不偏不倚,略过了玄莳眼中的意味深长,也将其中的尴尬抹去。   玄莳深眸凝视玉明若片刻,朗朗笑起:“朕倒是忘了,玉姑娘是皇叔的红颜知己,又何需言谢。是朕不解风情了。”   玉明若神色一怔,脸上清雅一笑,带着修佛人的淡然和明澈,“民女勉强只称得上是王爷的知已,却担不起这红颜二字,请皇上切莫误会。”   玄莳眼中闪过一抹疑色,细细地看着玉明若,想从她眼中看出端倪,却只看到了一片坦然和清澈,诚挚无伪的让他几欲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世上之人,眼中皆有欲色,必有混沌,可她却是如清水照明镜,无欲无求。   “玉姑娘如此说,朕的皇叔可是要伤心了。”玄莳不死心的探究着。   “民女与王爷相交,贵在君子相知,非是儿女私情。”顿挫间若击玉,一字一句,全是坦荡。   “但是朕细瞧皇叔神态,对姑娘之情实在是不一般啊。朕从小便与皇叔相厚,皇叔是什么样的性情,朕也是略知一二的,端看皇叔今日对姑娘流露的担心在意之情,分明是对姑娘有情啊。”他漫声道,声音低柔含笑若笳声,潺潺的说着玄昕的情意,双眼停驻在玉明若清丽的容颜上,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神色。   玄莳悠然长叹,捕捉到她脸上闪过的复杂之色,眼中的笑意更加深邃,他的语气一变,又透露着难以掩盖的歉意与关切,“这些年皇叔为了朕,为了江山社稷,一心扑在国事上。似皇叔这样的翩翩君子,倾倒闺阁无数,如今身边却是一个正经的妃嫔也没有,等的便是一位知心人的出现。如今姑娘出现了,若是无意于皇叔,那他岂不是要伤心了。”   饶是玉明若如何淡定,毕竟身为女子,被另一个男子当着面说着男女之事,脸颊还是有些不自觉得染上一层嫣色,心下恍惚间更是有些措手不及。   每个人都在说她与子恒有情,可是子恒心,她看得最是清楚,从头到尾,能令子恒欢喜,能惹子恒忧的,都只是她的哥哥玉明彝,他对她不过是寂寞时的伴,谈心的知己,也许还有移情的成分,但是那些都无关情爱。而她,不过是颗水凝珠,在莲池荡涤,何来有情,存的也不过是一颗修佛之心。   玉明若在心里有些刻意的说服自己,刻意避开了玄昕暧昧不明的态度,温存欢喜的神情,刻意忘记玄昕曾经对自己说的话。这一步步走来,她仿佛走进了迷宫,越陷越深,到底何处才是终点。现在的她对于佛祖口中的情劫越来越迷茫,无情如何有劫,大爱是否便是正果。   “玉姑娘,”   玄莳唤了明若一声,笑声穿透她的耳膜,将她漫逸的神魂收了回来。   “不知方才你想到什么?”   玉明若的笑里有些尴尬,但是依旧坦言:“没什么,只是回想到与王爷种种罢了。”   “是吗?”玄莳眉峰一挑,“那姑娘又找到了什么?”   她不料他突然这么问,沉吟片刻,玉明若淡淡的笑了,心胸反而因玄莳的问话开阔不少。   “民女还是只愿做王爷的知己。”   是啊,知己便足够了。   他唇角一勾,笑纹如涟漪般铺洒开来,眉梢牵动,双目微弯,眼眸晶光盈盈,明灭间暧昧婉转,本就精致的容貌散发出一股让人抗拒的诱惑,“皇叔这样的人都只能做姑娘的知已,那姑娘你又愿意做谁的红颜?”   明若没有料到玄莳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脚步不由往后退了几步,想要避开的玄莳的亲近。   但是玄莳岂是这么容易就退让的人。你可退一步,他又何妨再进一步。   明若无奈,一错齿,微有恼意,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平声道:“皇上,民女一心向佛,只会舍去这些七情六欲,做不得任何人的红颜。”   “做不得?”玄莳偏首睨着玉明若,笑道:“那是不能做,还是不想做?”   “两者皆有。”玉明若目光炯炯的望向玄莳,深深感到他的不好应付,但是心思也更加坚定了。   玄莳摇了摇头,对于明若的情态自然是看在眼中的。既然人家要做这个当局者迷之人,他又何苦非要做这个迎头一棒的吃力不讨好之事。何况,他现在也不想做了。   “既然姑娘心意已决,那朕也不好再做这乱点鸳鸯谱之事了。”   玉明若默然。   “好了,朕也不再多说了,你今日也是累了,先回你的寝宫好好休息。切莫忘记朕交给你的嘱托”   玉明若微微颔首,眼中诚挚一片,自然不敢忘记玄莳的托付。“民女告退!”   玉明若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广阔的平地上,也落在了玄莳的眼中。   玄莳嘴角微敛,眼中神色琢磨不定。   “尚公公,你说,这个玉明若如何?”   “皇上。”尚公公出现在他的身后,白眉沉寂,神态庄重,“这位玉姑娘不是个普通的女子,心思明慧而通达,隐隐有一股出世之气。”1书香门第   玄莳没有回答,尚公公也不再多言。   只是垂目看着玉明若渐行渐远的背影在宫门的掩盖下再也看不到,良久,方才听得他淡淡沉声道:“朕反而情愿,她是个如云姒宓一般的女子”   至少如此,他便可心无挂碍的推她入局,无须歉然。   ————————————————————————————————————————————————————————————————————————————————————————————————————————————————————   昨晚上公子我九点不睡就安睡了,果然不用再去医院的日子,觉就是睡得香,但是为了不辜负亲们的支持,公子还是一大早六点就起来码字了,空气清新,五脏空空,一碟蛋糕,一杯牛奶,正是码字好时间啊!!!!   本月最后一轮橄榄枝,希望各位亲们再继续支持公子,谢谢啊!!   每日一吼:亲爱的橄榄枝,你来的再猛烈点吧,我正张开怀抱在这里等着你。!!!   ☆、第六十一章 三千业火佳人渺 (3505字)   碧辉阁里,轻烟缭绕,阵阵药香袅袅从一双白玉的指尖散发开来,纤手细细琢磨药物,于鼻尖轻嗅慢闻,手中掂量,心中斟酌,再一齐入罐。随意间处处细致,眉目淡定,不焦不躁,正是玉明若在炼制解药。   采和被指到碧辉阁已有十日了,一开始还担心新主子会难伺候,来之前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到了碧辉阁之后,天天见着这位玉姑娘不是去到太后的沉芳殿诊脉,就是在房里制药,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除了脸上一些细微的表情,或一个会心的微笑,或一个凝眉的疑惑,或一个疲惫的晃首,很少做出动静,但是却绝对不会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玉姑娘真的很美,那眉那眼,就像是画里的仙人似的,全天下最精致的仿佛都聚集到了她的脸上,容颜淡如白玉,映着日光似在脸上晕了一层光,淡淡的,让人看得很舒心。虽然她的话极少,却让人不由生出一种亲近之感,也许是因为她身上的淡淡散发的清华之韵,也许是因为她眉目间蕴藉的祥和之气,待在她身边,心里也是很安静的,不是心如止水,而是心安得静。   “采和姑娘。”   采和从恍思中惊醒,才发现自己方才居然又看着玉明若出神了,一抬头,发现是玉明若在唤她,俏脸不可自抑的微微红了红,声音中有些惊措,“玉姑娘,有什么事吗?”   将采和的窘态一一收入眼中,不见恼意,反而是趣味盎然,玉明若不由露齿一笑,“你去皇上那里禀报一声,就说我解药已经治好了,是时候给太后解毒了。”   “真的吗?姑娘你真的将解药制好了?”采和一听,不由大喜过望,乌亮的眼珠子睁得大大的,直直的盯着玉明若,闪闪亮亮的,扑朔着崇拜之色。   玉明若似乎看见了另一个初夏,天真可爱,心思单纯,多少有几分亲近之意,扬了扬手中的白玉的瓶子,既有些无奈又有些笑意的点头道:“是啊,已经大功告成了。我这就去太后的沉芳殿,你也去皇上那里禀告,让他也来沉芳殿吧。”   “是。”采和一点头,己出了房门,行动敏捷间亦不失规矩,直奔着皇上的御书房而去。   玉明若轻笑地摇了摇臻首,顺手拿起茶几上,采和泡好的茶水,稍稍抿了一口。   她素来对茶叶的味道没有多少喜感,在静安王府的时候,含秋心思观察入微,对于她的喜好也是有几分把握,所以瀛洲玉宇少备茶水,只有玄昕来的时候才泡上一壶而已。但是如今进了宫,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玉明若只得入乡随俗,将这茶水拿来饮用。微微一品,细眉不觉一皱,这茶水的味道里面隐约间竟有硫磺之气,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再喝一口,这气味反而更加浓烈了。   玉明若的手忽然按在腹上,感觉肚腹间似有一股温暖之气向着四肢经脉蔓延,像是浸泡在温泉之中,全身皆是暖意,同时一股疲惫之意也随之而来。一手支额明若,一手抵在桌子上,正要细探脉搏。   手方要抬起落下,房中忽然平空出现了一个水绿色的身影,发髻挽成欲垂未落之形,长长的黑发落在胸前一侧,身上散发着一股兰馥之气,婀娜妩媚间尽显妖娆之气,。   “姐姐不用查了。”声音娇媚,与脸上的媚态交相辉映,端的是艳色照人,风情万种。“水漾见过姐姐。”   来人真是当日静安王府中湖下的水妖,水漾。   玉明若寻声望去,目光一凛,心中已觉出了不对劲之处,但是面上依旧不露半分惊慌之色,沉声道:“你怎么进来了?”   她虽然法力全无,但是六识依旧,水漾来了,她没道理感受不到。除非是她的六识正在衰退,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玉明若深吸一口气笑道:“不知道妹妹进宫来是所为何事?”   她举手掠了掠垂落在胸前的发丝,姿态娇娆撩人,悠悠然然道:“妹妹只是想念姐姐了,忽然有感于姐姐有难才来的。”   玉明若心下一沉,嘴角却挽出一个美丽的弧度,“那妹妹定是知道明白,我为何会有这不支之象?”   “枉费姐姐灵力高深,竟然不知有人日日投毒于你的茶水中。”水漾咯咯的掩嘴笑道:“妹妹见她如此费心费力,也不忍她空手而回,所以就助了她一臂之力。”   “那不知妹妹你有做了什么?”玉明若心知能将自己害成这样,定不是寻常之物,眉眼间波光流转,唇齿含笑,她倒不再在意,反而似与水漾闲话家常一般,多了随意之态。   水漾娇艳婉转地绕着玉明若转了一圈,似真似假的赞道:“姐姐真是好气度,到了如今还是能够淡定自若,妹妹真是好生佩服。”她走到玉明若身前,一只纤手勾画上玉明若如画的面容,描绘精致的指甲磨搓着她如玉般的肌肤,声调一转:“妹妹知道,姐姐灵力高深,一般毒物自然还不到姐姐,所以妹妹不惜下了血本,对姐姐用了祝融之火,方才姐姐饮下这茶水的时候,难道没有觉出此间的异样吗?”   “祝融之火?”玉明若眉心一凝,似乎对于水漾口中的话甚是疑惑。她方才只是闻到了一股硫磺之味,难道那就是……   “姐姐莫要告诉妹妹,你竟然不知何为祝融之火?”水漾娇笑连连,似有嘲笑之意,“凡间之人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说,说什么水胜火,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天下间还有一种火,亦能够胜水,那就是祝融之火。若是将它吃下腹中,肚腹间就要备尝火烧的滋味,先是火星冉冉,然后越演越烈,最后成了燎原大火一发而不可收拾,那种痛苦,那种煎熬,比之地狱业火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我们水族之人,最忌祝融之火。姐姐可有感受到那股火气?”   “啊!”伴着水漾一声话落,玉明若觉得肚腹间那股暖意忽然汹涌而来,像是煮沸的开水,剧烈的燃烧着,顺着额角滑落的汗水,她痛苦地喊了出来。但是那一声喊后,身体却更加疼痛,像是一股烈火熊熊燃起,不只是心肝脾脏,连四肢都蔓延开来,将她身上的灵力一齐焚烧殆尽。   “看来姐姐开始感觉到了。”水漾退后一步,看着玉明若痛苦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愈发娇艳明媚。   “为什么?”玉明若撑住身子,竭力咬牙忍住那股钻心的痛楚,虚弱的问道。一抹不甘心之色一闪而过,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年,难道就这样毁在一个水妖手中。眼中不禁朦胧一片,不知是因为这痛楚,还是愿望的即将破灭。   “姐姐居然还问我为什么?”水漾畅意的笑出声来,笑得花枝乱颤,转而眉眼一厉,射向玉明若:“你当日差点将我打回原形,小妹可是一直铭记在心,就等着终有一日好好回报姐姐的。今日妹妹正好恰逢其时,助他人一臂之力,又何乐而不为。不过依我看来,姐姐真的是很不得人心啊,走到哪里都有想要姐姐命的人。可惜她们都不知道姐姐罩门之所在,只能让妹妹代劳了。”   一抹得色跃然于水漾眉梢,艳光四射更显得妖媚之极。   玉明若靠在那里粗粗的喘着气,几乎将银牙咬断,也不能抵抗身上的痛楚,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容色因着体内的祝融之火反而愈加红颜,似是要将一生的芳华就此燃烧殆尽。   “可惜了姐姐这一身的好容貌,妹妹看着都是羡慕非常啊。”水漾居高临下地看着玉明若越来越痛苦的样子,看着她眉目皱在一起,也不减容色,反而越加更甚,眼中闪过一抹嫉色,“可惜如今只有妹妹一人能看到姐姐的凤凰浴火的模样,实在是一大憾事啊。不过姐姐终究不是凤凰,也只能浴火而不能重生。为了补偿姐姐,妹妹也不介意再告诉你,我到底帮了谁。姐姐可是想知道?”   玉明若脑海中闪过玄昕的身影,身上之痛却比不得心中之痛,这一刻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再重要,鬓间发丝散落,垂落在玉明若脸颊一侧,更显得惨淡凄楚。她强撑着一口气道:“不用了,将死之人,又何必知道这些。你走吧。”   “姐姐倒是豁达,不愧是与佛有缘之人。那妹妹这就告辞了。”水漾袅袅一福,妩媚妖娆而笑意横生,“那姐姐就在此好好享受吧。”   一室清风拂过,房中又只剩下玉明若一人,仿佛刚才的那个人不过是梦中幻影。   玉明若的神魂几近幻灭,剧烈的灼烧之痛还是在不断的蔓延着,一点一滴的将她身上的力量焚烧,她连呼痛的余力也没有了,只有眉目间越拢越紧,她眼中的光亮也逐渐随之一点点黯淡下去,一星点的光,一条缝隙,直到归于寂灭……   ———————————————————————————————————————一个不小心,终于把我家阿若写挂了,对手指,人家不是故意的,表砍我。   今天一大早就被一个坏人拉出去晨跑锻炼,说是要锻炼一下我这个破身子骨。然后人家很不情愿出了被窝,再然后,公子很无奈的发现,我真的有点虚,竟然跑了300,胸口就开始闷闷的了,55555555,真的被说中,身子欠锻炼!!!   跑完步,吃完饭,看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码字中,继续幻想自己是喜羊羊,希望今天大家的橄榄枝让我也能笑得喜洋洋。   每日一吼:我亲爱的橄榄枝啊,乃们来得再猛烈些吧,请让我幸福的晕倒!!!   ☆、第六十二章 梨云归去人不还 (3029字)   一点两点三四点,   点点落花风吹去。   落于红泥惜花人,   拂肩而过相思处。   已经到了夏天,按说已经过了梨花盛开的时节,但是瀛洲玉宇的梨花却依旧开满了枝头树梢,娇艳欲滴的情态好不可人。书香门第   玄昕其实一开始并不是喜欢梨花,梨花,离花,听着就像是一个注定让人伤心别离的名字,永远带着不祥的意味。   可是,阿彝喜欢,他说,那是让人思念的花,是洁白的思念开在青色枝桠上的花,轻轻浅浅的,圣洁而美丽。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飞扬任性若阿彝,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细腻的迷思,甚至会喜欢圣洁这个词。后来他说,这梨花像一个人,后来他才知道是像他的妹妹。那时候阿彝说起那个人的时候,面上褪尽玩笑、纵狂不羁,只有一点点的思念,一点点的怜惜,和一点点的忧伤,这一切表情都与他认识的阿彝完全不符,但偏偏就是他。   于是,后来的后来,瀛洲玉宇就真的成了梨花盛开的地方,一年四季也不凋谢。   再后来的后来,他也喜欢上了这个让人思念的花,还有……那个像梨花般的女子。   至于最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老天能安排命运却不能安排人心,人心能寻找所爱却不能抓住命运。   玄昕站在树下,轻轻拂去飘在肩上的落花,低低的浅笑轻嘲,笑着自己秋天还没有到就开始伤春悲秋了。   他这几天一下了朝就回府,并没有入宫去看望玉明若,一得了空还是会来瀛洲玉宇坐坐,每一棵梨花树下都有他的身影停驻过的痕迹,一步步都似乎在等待这个院子的主人回来。含秋和初夏看在眼里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每天备下吃食茶水等着他的到来。   这几日他不去见她,一是为了不打扰她研制解药,而二也是为了理清楚一些东西。   子曰:逝者如斯夫。人生苦短,他不想就此轻易错过。所以,他想在她再回到这个院子的时候,好好的问问她:   ——你可愿意做这个院子真正的女主人?   ——你可愿意在这梨花树下种一树相思?   ——你可愿意与我执手相伴到老?   有些话不能轻易出口,因为一旦说了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可是不说就永远不知道答案,也仅有的一丝的机会也没有了。玄昕想了很久,也想得很清楚,他要玉明若,即使她不爱他,他也愿意等,等到她会有一天也爱上自己。   玄昕看着这一树梨花飞舞,在阳过的穿透下,一星白的,汇在空中,美轮美奂的如置梦中,他依稀仿佛看到阿若就在那里,对着他微笑,笑得清婉含蓄,带着她一贯的淡然,一丝一丝,偏就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玄昕也跟着笑了,温雅而愉悦。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庞,却忽然,有一阵风吹过,梨花落了一地,玄昕只看见阿若一眨眼间被吹得好远好远,消失在了天际,再也找不回来了。   心,猛然一阵钝痛,好似被挖去了一角,空落落的让人无所适从。玄昕顺着那股疼痛,捂在了左胸稍偏的位置,那个地方碰碰的跳着,一下两下,剧烈的颤动着,似要跳跃而出。   这到底是怎么了?玄昕一皱眉,正要靠在树下闭目平定心神,便见仲景跑了过来,完全失了往日的沉稳,刚挨了廷杖还没有全好,远远望过去,他的姿势还是有些不稳,但是眉宇间的焦急让他完全顾不上这些。   “王爷,出事了。”声音中含着喘息声,可见他方才跑过来的时候是多么着急。   玄昕眉心皱得更紧,将手落下拢在袖中,正色道:“怎么了?”   仲景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了,他如此失态的模样实在是屈指可数,想来定是有大事发生,玄昕不禁神色一紧。   “玉姑娘出事了。”   “你说什么?”玄昕陡然提声,似要借助高亢的声响平定内心的焦虑,紧皱的眉一瞬间往上飞扬,洒落一片颤动,嘴角再也没有往日面具般的弧度,“阿若到底怎么了?”   仲景也被这样的玄昕吓了一跳,一时忘了喘息,心中的话就要到了嘴边,反而更加吐不出来了,脑海中想的不是玉明若,而是那个血色月夜里的玉明彝,还有抱着他的王爷,难道历史又要重演了?   “快说。”玄昕已经不再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静安王了,他只是一个为爱焦灼的男子,一个再也经不起别离的男子了。   跟在玄昕身边这么多年,仲景永远都不知道抗拒王爷的要求,他没有办法做到欺骗王爷,所以他只能说,即使他明知这个答案一定会伤到王爷,“今天上午,玉姑娘身边的侍女发现她昏死在碧辉阁中,而且她全身滚烫,肌肤赤红,常人触之都似被火灼烧。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诊不了脉,所以……生死不明。”   仲景到底还是将另一句话掩下了,据宫里传来的消息,玉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不治了,这话他说不出口,也更不敢说。   声调缓慢,其中不乏沉痛之情,生死不明,四个字,短短四个字,入在玄昕耳中却是如遭电击,胸口那阵剧烈颤动一瞬间停止。玄昕眼前飘过方才明若御风而去的身影,不好的预感蔓延着侵袭着灵魂深处。那一刻他似乎听不到心跳的声音了,但是左胸口的那股剧痛却更加强烈了,那个空洞突如其来开始扩张,不断的吞噬着,留下了血淋淋的一片断壁残垣,玄昕难以置信的望着仲景,似痴了一般的笑着,听在耳里却更像哭声,“你说生死不明?”雅泽如玉脸上此时没有温雅,没有风度,没有清贵,一阵惊骇过后,玄昕青白交加的眉目更显得骇然,愈发狰狞,“立刻进宫。”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马车。”   仲景一句话方应道,便见玄昕急急出了瀛洲玉宇,朝着马厩跑去。   “不用了,直接骑马。”   这一天,经过静安王王府门前的人都会看到一道奇景,往日光风霁月的静安王爷此时温雅全失,脸上是如寒冰一般的冷肃,一声大叱,马张蹄飞离静安王府,快得不可思议,只有身后扬起的尘灰和追在后面的仲景证明他们曾经经过。   玄昕马不停蹄的骑往皇宫,到了宫门前的时候。因着他的速度快,宫门守卫一时也没有看清来人是谁,只按照着宫规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此纵马,可知这是死罪。给我快点下马。”   玄昕勒住马,冷笑一声,目光中寒气逼人,更是煞气难藏,“本王的马你们也敢拦?”玄昕目中全无拿着枪挡着的宫门侍卫,耳中自然也直接略过他们的那句“下马”,也不等仲景将袖中腰牌亮出,就直接挥鞭将两个侍卫挥退,硬闯进了宫,让两边侍卫硬是吃了一脸的烟尘。   玄昕一扬声,两边的守卫自然是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地位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追还是不追。   仲景在后面也来不及阻止,眼看王爷飞马入宫,这罪责只怕是逃不了的,只得先下马将事情交代清楚,免得真和他们发生了冲突。   ——————————————————————————————————————————————————————————————————————————————好不容易等到我家小玄子终于下定决心要真情告白了,可是偶家阿若却不行了,而且却把我家阿若给写挂了。小玄子,我对不起你嗄,但是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后妈,比真金白银还要真哦。你的终身大事我会记在心上的,至于你的真情告白嘛,你就先扔在一边吧,可能到时候要换告白台词也说不定,而且何年何月也很难说,你就先耐心等着吧。男子汉应该以事业为重,你就先和小皇帝好好奋斗,安内必先攘外,把敌人斗到,然后你们内战,怎么折腾怎么来好吧……表打我,顶着锅盖遁走。临走请让我再吼一句:   我亲爱的橄榄枝啊,本月倒数第二天了,你快点回来吧。31号的连城万一有抽了,你回不了家就不好了。所以同志们趁早都给我吧,嘿嘿。   ☆、第六十三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 (3744字)   阿若,是我害了你,一切都是我。   如果我没有带你出慈云静斋,那你就可以于青灯前长伴佛祖,得偿心愿。   如果我没有带你进静安王府,那你就可以继续安然的过着清心单纯的日子。   如果我没有带你进宫来会诊,那你就可以不用遭受这些本不该归于你的痛苦。   阿若,你一定要等着我,千万不可以就这么离我而去,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我还有事没为你做,所以你一定要等着我。   玄昕一进了长乐宫就直奔碧辉阁而去。他虽然是心急如火,但到底没有被满心焦虑急昏了头敢在长乐宫策马而驰,一路飞奔之下,就到了碧辉阁。   一入碧辉阁,里面却是空无一人,满室一片狼藉,似是经过了一场剧烈的争斗。桌椅倾倒,就歪在哪里,茶盏碎了一地,地上还有些茶叶倾出的残余痕迹,而壶中的茶水早于因着暑气而干了。一室中,除了这些死物,就再也没了一点生机。若不是他当日来过此地,他也不愿意相信这就是玉明若住的碧辉阁。   最初的疯狂已经过去,满心的焦灼陡然间被一室绝望浇灌,将整颗心都打入无底深渊。一直坠,一直坠……最后永不超生。   “王爷。”   空荡荡的房里忽然飘出一道细微的女声,颤微微的,并不是很大,却如一道惊雷般惊醒了玄昕,这一刻什么词也无法形容他内心的狂喜,他蓦然转过头,眼里带着喜不胜喜的激动,“阿若……”一声呼唤之后,满腔情意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戛然而止,惊喜之色一下子冷了下去,就仿佛被人在严冬腊月里生生一盆冰水浇下来,彻骨的寒意,一腔的怨怼堆积在那里,玄昕不由冷厉出声:“你是什么人?”   “奴婢是伺候玉姑娘的采和。”采和就停在门边不敢靠近,一双小手背在身后,紧张的互搓着,黑亮的大眼睛此时被掩在长长的睫毛下,若小兔般,又红又怕,就是不敢看向玄昕。   “你知道阿若在哪里?”   玄昕一个大跨步就走到采和身边,双手将她两臂握住,一把将她困在身前,力气不是一般的重,钳得采和都要痛呼出声,却偏偏是敢痛不敢言,只得眼中闪着泪花无言的抗议着。   “启禀王爷,玉姑娘她……她被皇上带走了。”采和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手在哪里犹豫着却不敢挣脱玄昕的钳制。   “带去哪里了?”玄昕声音一紧,心中燃起了一点点细微的希望,只是一点点,也不敢多,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他再也承受不起了。但是他又抑制不住心中的那股子希望燃起的冲动,因为阿若比自己更重要,哪怕是受伤也无所谓。   采和手上又吃了一记痛,痛得惨叫了出来,赶紧急道:“皇上叫人将玉姑娘带到北宫的冰室去了。”   “北宫的冰室?”玄昕声调一转,眉宇间疑色一显,手中钳这采和的手臂也不禁一松,“皇上带玉姑娘去北宫的冰室做什么?”   采和一得了自由,就马上自动退了三步,将与玄昕的距离拉开了,小手有些心疼的揉搓着被玄昕弄疼的手臂,边小心的揉着边答道:“玉姑娘昏倒在地上的时候,全身灼热不堪,触之就如同遇火,当时还伤着了好几个人呢。”采和想起那时候玉姑娘瘫倒在地上的模样,心中都不由有些后怕。   玄昕心中也在担心,但绝不是担心那几个被玉明若灼伤的那几个人,他心中想的是倘若别人一触就能被灼伤,那么阿若的痛苦岂不是更深。一思及此,他的心就紧在了那里,全是对玉明若的担心。   “你快带我去北宫的冰室。”   “是。”采和自然是不敢拒绝的,若是她敢说一个不字,怕是身子又要遭受皮肉之苦了。不过对于玄昕对她所作的,采和虽然觉得痛,但是却一点怨气也没有,反而觉得很感动。心里对玉明若充满了羡慕——高高在上的静安王爷竟然可以为了她而变得如此,王爷一定非常爱玉姑娘。同时也更加祈祷着玉明若能重新苏醒过来,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这愿望在她看来真的很渺茫。   北宫离长乐宫有些距离,玄昕正是着急的时候,自然顾不上采和,一路飞奔之下,让采和在后面追的极为吃力。   也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玄昕就到了北宫,正好遇见了也要进去的玄莳。玄昕一个止步,强压下心中的焦急,问安到:“臣玄昕见过皇上。”   “皇叔免礼。”玄莳自然也是听闻了玄昕擅闯禁宫之事,一开始听的时候不快是定然的,但是念及冰室的明若,心中一缓之下,也就释然,这会子看到玄昕过来,岂有不懂之理,也就不与玄昕纠缠,直接挑明了。“皇叔怕是担心玉姑娘来看她的吧。”   “是,皇上圣明。”玄昕自然不会做什么隐瞒,直接与玄莳挑明了,眉目间隐约间还是存着几分迫不及待之色。   “那皇叔就陪朕进去一起看玉姑娘吧。”玄莳此时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但到底还是有几分真诚的。   “谢皇上。”   所谓的冰室,自然就是一室的坚冰,一行人一进去就感受到了这彻骨冰寒之气,体弱如采和之辈早就冷的不住在发抖了,但是玄莳和玄昕脸上还是依旧面不改色,半点都不畏惧这一室的刺骨冰凉。   玄昕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躺在冰中的女子,身上还是穿着那件那日他最后一次见她的衣裳,容颜依旧美丽如昔,晶莹白皙的肌肤愈加透明,似一层水雾,轻轻就能戳破,那一双清亮明丽的星眸紧紧的闭着,独自沉浸在属于她自己的梦中。书香门第   玄昕走到冰前,一手轻轻的握住了玉明若的手,小心细致的犹如对待一个易碎的水晶娃娃,另一只手拂在明若的脸颊上。玉明若的身上已经不像火烧般灼热,身体仿佛感染了这一室的刺骨,冰凉冰凉的,完全已经失了常人的体温。他的脸上痴痴的,就这么看着她,似乎下一刻玉明若就会睁开眼对他说——子恒,你来了啊。   可惜,玄昕等不到,玉明若的眼睛还是紧紧的闭着,沉眠属于她自己的梦之。   “皇上,阿若这是怎么了?”玄昕的语气中不无指责,但是也不敢明着表现出来。他将一个好好的人交到他手中,难道得到的就是一个躺在冰中不会再对他笑不会再对他哭的阿若吗?   玄莳苦苦一笑,这回真的是害人又害己了,面对玄昕的责难他更是无话好说,但是此时不说些什么,他很可能会失去玄昕这个一大助力。只见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此事朕也不是非常明了。玉姑娘本来与朕相约在母后的长乐宫,可是朕久候不至,派人去催,才发现玉姑娘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至于其他,朕就不知了,不过你可以问问玉姑娘身边的这个宫女。”   采和一听到皇上提到了自己,当然不敢不站出来。只见她跪倒在地上,禀道:“奴婢不敢隐瞒。今早玉姑娘本来是在房间里研制解药来着,后来她说解药制好了,要给太后解毒去,让奴婢先去向皇上禀明一声,然后奴婢就去了皇上的御书房去请皇上,再和皇上一起到长乐宫与玉姑娘会合。但是当奴婢跟着皇上到了太后寝宫的时候,玉姑娘却没有来。奴婢想是因为什么而耽误了,于是就在那里等。可是大家怎么等玉姑娘都没有来。所以皇上就派了路公公和奴婢一起去了一趟碧辉阁。当奴婢一进去就看到玉姑娘倒在桌子旁边,双眼紧闭,完全昏死过去。路公公一去扶她反而像是火烧般的躲开了。最后我们只有回去向皇上禀报。”   “所以朕只好令人将玉姑娘搬到这里,希望能借这一室的冰寒来卸去她身上的灼热之气,然后再让太医们一齐诊治。”   “那太医们是怎么说的?”玄昕握着明若的手稍微一用力,语调中又是一紧。   “太医们还没有诊脉。朕此刻来就是带着太医给玉姑娘诊脉的。”玄莳气势自觉一弱,此时也不轻易去招惹玄昕。他这个皇叔,平时对什么时候都毫不在意,但是一旦在意起来,定是较常人厉害百倍。玄莳在心中冷冷一笑,脑海中已经想好主意。转身对着身后的太医们命令道:“你们还不快去给玉姑娘诊脉。”   “是,臣遵旨。”一众太医跪地令旨。   玄昕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玉明若,才轻轻的将玉明若的手放下,往后退了几步,将位子让了出来给太医们搭脉。但是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玉明若半分。就这么专注的瞧着,仔细的看着,将她的身影再一次刻在了眼中,心中。   阿若,就算我求求你,快点醒过来,不要再贪睡了。   瀛洲玉宇还在等着你回去,初夏和含秋也在等你,还有我也在等着你。   这一次,你乖乖的听我的,好不好?   ——————————————————————————————————————————————————————————————————————————————   今天写的废话比较多,嘿嘿!!!!我家美丽的阿若就这样毁在了我的手中,冷藏室一定很冷,呆久了就成北极了。但是就如同老子所说的,福祸相依,有祸就有福。比如说,在冷藏室带着就能延缓衰老,永葆青春啊,这也不适为一招养颜美容的妙法啊。兴许几十年后,阿若忽然又醒过来就可以和咱们小皇帝的孙子谈恋爱了,哇咔咔,感觉好前卫啊。不知道那时候偶家小玄子还活着没有,不死也是个鸡皮鹤发的糟老头……额……小玄子,偶说着玩的,乃表打我,在我心里你永远是超级大帅哥。盯着锅盖继续逃跑。   亲们,今天是这个月参赛的最后一天,公子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功亏一篑的人,所以还是大声呼唤大家手中的橄榄枝,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大家可千万不要错过嗄。   每日一吼:亲爱的童鞋们,亲爱的战友们,拿出你们手中的橄榄枝再一次热烈得砸向我吧,千万不要客气嗄。 下部   一 佳人长卧英雄路   上善若水。   你是水中安静开放的莲花。当爱已来,夜幕摇落,你的清香幽幽远远。病只是夜里的微风,徐徐出来,水波不兴。但愿莲花瓣瓣随波逐流。我是飞蛾,化蝶而来,愿意随你,上下翻飞。   ——兰如是   冰室中,密不透风的寒意叠叠而来,苏沅江不可自抑地抖了抖身子。本就已近花甲之年,虽保养得宜,可又如何受得了在一室冰寒之气,他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脑海中忽然想起来时路上皇上叮嘱的那句“小心诊脉”,心更是如坠冰渊。分明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叮嘱之言,他却感到了三尺严寒霜冷。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实在是古来明训,偏偏他就是看不开这一世名利浮华。来的一路上心思是转了又转,只怕横竖也是死了。苏沅江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正凝望着玉明若的玄昕,眼神中极是复杂却是难言啊。   他弯下身子,老眼红色眯,神思聚于指尘探向玉明若的脉息。苍老但不失稳健的三指搭在她的脉腕上,偏首细闻脉搏的浮动,只见苏沅江眉梢一抖,那灰白的眉毛越拢越紧,就着眉心的皱眉纹合成了一个川字。   “玉姑娘如何了?”   没想到最先出声的居然是玄莳,伴着他的问话,玄昕也把目光牢牢锁到了苏沅江,柔情之意顿成利利犀光射向苏沅江,若是苏沅江说不出他想听的来,那肯定就不如此简单了。   “回,回皇上的话,这玉姑娘本是女子,属阴,与阳克。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之五官,伤在五味。微臣探玉姑娘脉息,发现她血脉沸腾,内息混乱。阳火极盛,阴阳相损,五脏具有所伤。不过这些只要调理得当多半不会有事的。但是……”苏沅江一时嗫嚅,不敢说下去。   “但是什么,还不快说。”欢喜不到一刻,心下又被苏沅江说得紧了三分,玄昕不禁有些气浮失态。   苏沅江下意识地看了玄莳一眼,才抖抖地开口,“按照常理,玉姑娘不会一直昏迷不醒,且老臣发现玉姑娘的脉象隐隐与太后娘娘有些相似,似乎是中了梦睡莲之兆……”   “什么?你说她中毒了?你确定?”一连三个问话,玄昕大吃一惊,一把揪起苏沅江的衣领,眼神凛凛如刀射向他。   “老臣不才,但是还是能断定玉姑娘是中了梦睡莲。”苏沅江虽浑身都在发抖,但仍据实作答,“玉姑娘的毒性虽是不若太后娘娘来得凶猛,但是却更加根深蒂固,怕是经久而积,一点一滴的慢慢渗入,平日里也不会觉着什么不适,但是一旦到达了一定的份量,玉姑娘就会彻底陷入昏迷,虽不至死,却是生不如死。”   “皇叔还且宽心。出事前,玉姑娘就将梦睡莲的解药制好了,再加上太医们的妙手,玉姑娘肯定能逢凶化吉的。”相较于玄昕的愁眉紧锁,玄莳倒是来得疏朗了许多。   苏沅江跪在地上,磕了磕头,略有些迟疑,才道:“启禀皇上,玉姑娘制的解药确实可解梦睡莲,但是此药甚难,玉姑娘所提炼的,只能解一人之毒。若是只服一半,只会加重毒性发作。”   听到这里,玄昕眼中杀意陡然划过,他双目怔怔看向玉明若,丰神俊秀的面容沉得若一潭死水,只有紧握的拳头毕露的青筋显示出内心的痛苦和愤怒。   没想到解药还有如此一说,棋差一招,玄莳也不禁有些愕然,愕然过后便是真的心忧了,“一瓶解药,你们不会制吗?”明着问话,但是一口强调拖着长长的,威胁命令的意味昭然若揭。   “……老臣不才,如今有了玉姑娘的解药作研究,制出来也不是不能的,但是要费些时日,就怕到时候玉姑娘会等不及,长此拖延,也会连累太后有性命之忧。”   “什么意思?”玄莳眉峰一挑,睨向苏沅江。   “当日玉姑娘只与皇上略略说了梦睡莲的毒性,并未将它的害处和盘托出。后来老臣查了医典才发现,中了梦睡莲之毒的人,先是会陷入昏迷当中,形如常人,但是一旦过了三日,便心脉衰竭而死,再无回天之力。而且,玉姑娘方才不知因何全身灼热无比,血脉沸腾之下,更是加快了毒蔓延,其发作可能要比常人还要迅猛如山倒。”   “但是太后娘娘中毒已有半月,至今还是依旧昏迷,又是怎么回事?”玄昕虽然还是依旧专注的看着玉明若,但是还是注意着苏沅江的说辞,自然抓到这其中的关节疑惑之处。他的声音冷冷的,似被一层冰雪包裹,仿佛是生怕泄露了心中不愿意承认的想法。   “太后娘娘能撑到今日全靠了玉姑娘一手的针灸之术,每日来给太后娘娘扎针以延缓毒性发作。可惜老臣学艺不精,不懂这路门法。还请皇上恕罪。”   “难道整个太医院就没有会吗?”玄莳咬牙道,怒色隐隐有发作的征兆,一句话不高不低的,却平白让人听了心寒。   “太医院中虽然亦在善针灸者,但是玉姑娘的这套针灸却是少有,想必是她们独门的手法,所以,老臣们确实不懂。”苏沅江口中斟酌了又斟酌,硬着头皮道。   “一群废物!什么都不会,不懂!朕养你们又有何用!”   玄莳怒色毕现,其神色间尽是气极败坏,似是对玉明若很是心忧,全然未察觉到玄昕的沉默,那副神情衬着这一室的冰寒,令人如置岁寒霜冷,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出口便被冻僵了。   “臣斗胆,恳请皇上救若一命。”   此事毕竟关系到太后性命,又如何能草率行事,置太后凤体与不顾。但是他也绝对不会置明若于不顾,只要能救她,他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玄昕凛凛的望着玄莳,眼中的流露出的意味很是坚决。   玄莳脸色一紧,面对着玄昕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虚,不着痕迹地避过了他的眼神,背在身后的大拇指与食指慢慢的磨搓着,只听他道:“念在玉明若救太后有功的份上,朕就将这解药借于太医院研制三日。三日后,若是制好了便是皆大欢喜;若是来不及,就立刻将解药给太后奉上,而你们就等着给玉姑娘陪葬吧。”   “老臣遵旨。”苏沅江跪在地上磕头接旨,声音有些许颤,但到底没在御前失仪。   “小路子,你给朕颁皇榜一张,求天下奇人义士,若是有谁能解梦睡莲之毒的,赏黄金万两。”   “是,奴才令旨。”   “给我颁旨下去,着大内总管彻查此事,到底玉姑娘是如何中毒的。”   “是,奴才领命。”   “皇叔,可还满意?”玄莳转过身看向玄昕,脸上的笑似是带了一层面具,这次是堂而皇之的直视着玄昕,没有半分的避开。   “谢皇上。”玄昕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作揖谢道,“微臣还有一事要与皇上相谈,不知皇上可否移驾一谈?”   “既然皇叔相邀,朕自然是愿意的。”玄莳垂眼看了一眼玉明若,爽快道:“不妨就去御花园走走如何?”   “谨听皇上圣命。”   玄昕转身回到冰床前,屈膝半跪在玉明若身前,嘴角忽然扬起一丝淡笑,眼里有说不出的寂寞与痛楚,“既然如此,我们就赌一次吧……”他俯身轻轻一吻,落在明若的手上,手指轻拂着那如绸的长发,“阿若,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睡太久,我还想与你举案齐眉的,你可不许先跑了……”   “你们也不要跟来了,就朕与于叔便够了。”玄莳转过头,将视线错开,避开玄昕与明若之间的情深,吩咐了左右几句便率先出了冰室。   “是。”   冰室的门再次开了,一股暖风瞬间扑面而来,与萦绕在周身的霜寒之气交会缠绕,让人一下子又火热了起来,皮肤有一种灼伤的刺痛感。   京城地处中原位置,到了夏日里更是暑气深深,炎热之极。如今已是八月了,艳阳依旧,照的百花也要失色不少。但是皇宫内的御花园汇集天下名花,精心呵护,竟是娇艳不衰,四处洋溢着芬芳,连空气中也多了芳草香甜的味道。   御花园胜景连连,有三个当属极致,一是夭灼居,遍植桃树,三月春风到便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宛若是世外桃源;二是采莲台,引渠河天水而作莲池,一到春夏之交,池中便是一片荷叶田田之景,绿浪飘飘,一点嫣红而驻;三是天香阁,所谓国色天香自然是牡丹是也,阁中牡丹皆来自洛阳,一朵朵开得雍容华贵,不负花中之王的美誉。   玄莳与玄昕两人在御花园中漫步走着,也不嫌着天热气闷的,相对无言皆是对花而看,眼神空洞而无神,明显是心不在焉的。   “皇叔不是有话要与朕说吗?”玄莳突然转头,正好对玄昕的眼,唇边线条微弧,一副好整以待的神色,“不知皇叔要与朕说些什么?”   玄昕猝不及防的对上玄莳的目光,眼中也不见半分惊慌,看着玄莳眸光微闪,他将视线调到了他背后的园中一景。“皇上可还记得此处是何地方?”   玄莳环顾了一下四处的景色,半晌才道:“记得,这是阆玉苑。父皇在世的时候最是喜欢此处,虽然这里的景色没有夭灼的丽,采莲的清,天香的贵,偏偏父皇就是喜欢待在这里,尤其是夏日傍晚,有时还会带着朕和母后,但是多时还是一人独处。”   “皇上可知道为什么先皇喜欢此处?”玄昕的目光依旧逗留在远处,眼望着远处一点,眸色幽离朦朦,教人看不清其所思。   “这朕就不知了,还请皇叔指教。”玄莳微微侧了侧头,眼中稍有松动。   玄昕走到苑门外,站在拱形门前,轻轻的抚摸着石壁上的痕迹,“先皇喜欢此处并非是为了这风景。正如你所言,此处景致一般,不过就是夏日清凉而已,论精致风雅自然是比不上他处的,而能让先皇情有独钟的便是此处的意义。最初喜欢这个地方的是皇上的七叔,微臣的七哥,他被先皇封为定安王。少年时,七哥与先皇亲厚,两人常会于此处评谈天下,畅舒心怀抱负,七哥更是在此立下重誓,此生以匡扶先皇为己任,定助先皇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为他平定四方,共治海清河晏。七哥他人如其名,不负定安两字,在世旱烟先帝征战水城,战无不胜,可说是大胤的战神,连当时名噪一时的云安岳都要避其锋芒,其才华韬略可见一斑。可惜天炉英才,七哥在先皇登基的第三年出征西凉之时,中了敌人的毒箭,最后虽然赢了战役,但到底还是伤重而亡。此事一直被先皇引为人生一大憾事,长久以来都是耿耿于怀而不能释然。所以空闲时分便喜欢来此处看看,回味往昔时光,吊念七哥英灵。”书香门第   “没想到父皇还有如此兄弟情深的时候,实在让朕有些讶异。”玄莳走到玄昕身边,也同他一样看着石壁上的纹路,唇间勾起一段弧度,“不知皇叔今日带朕到此是为何事?”   “微臣自小也是长在先皇身边的,听先皇所诉,心中已是钦佩万分。为报答先皇对微臣的恩德,微臣曾答应先皇,要做皇上的治世能臣,为皇上尽忠。”玄昕铿锵而诉,声音朗朗,一片赤诚坦荡,“当日七哥在此立誓辅佐先皇,为先皇所驱,微臣今日也愿厚颜效仿七哥,立誓为皇上尽忠,只求皇上从此与微臣坦诚相待,君臣携手,开创盛世。”   眉头一跳,玄莳若无其事的望向玄昕,冷眸暗敛,“皇叔对朕的心意,朕自然是明白的。朕对皇叔一直也是坦诚相待的,就算持叔今日不立誓,朕也不会改变的。皇叔今日为何要如些说,难道其中有小心挑拨不成?”   “恕臣斗胆,敢问皇上,今日明若之事真与皇上无关吗?难道皇上没有忘了将一些告诉微臣吗?”   “皇叔到底是想说什么?难道是想玉姑娘中毒一事归咎到朕身上不成?还是别有想法?”玄莳声调骤冷,眸中一片凛色掠过,“朕的母后还靠玉姑娘来救治,朕就是再不孝,也不能至太后性命不顾。”   “皇上孝顺,微臣自然是明白的。但是皇上也明白,天下梦睡莲的解药除了是若能解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能解此毒,所以明若之于皇上也不是非要不可之人。”玄昕的脸色有些冷,眸光中倏然闪过一丝愤怒,“皇上难道真当臣是傻子不成。明若早不中毒,晚不中毒,偏偏是在给太后研制解药成功的时候,其中定然是有诈,当然微臣相信皇上不会做害明若之事,但是你确实利用了她,对吗?”   “不过是一女子,皇叔竟然如此与朕说话。”玄莳冷冷一笑,风吹起,扬起如鼓的衣袂,飘洒间,冷然平添了三分桀骜之气,“如今真相未明,皇叔又如何断定,玉姑娘定是被人所害。正所谓,善刀者死于刀,善医者死于药,说不定是玉姑娘在研制解药的时候,自己找来了梦睡莲研究,这一日日触碰下来,身上难免沾染了毒性也未可说。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说,她的毒非一日所为,是长久而成的。是故,皇叔又岂能随意猜测。”   “那微臣倒是好奇,此案提交上来的结论是否与皇上说的一致。”针锋相对,玄昕毫无惧意,非要揪出一个所以然。   “看来皇叔真的是对玉姑娘动了真情,否则也不会如此与朕说话。”玄莳眸光清寒,声调更是冷了三分,对着玄昕的咄咄逼人,终究是警告了。“朕今日敬皇叔为长辈,对皇叔已是忍让非常了,还请皇叔自重,切莫为了一个区区女子坏了君臣天家的和气。”   “既然如此,微臣也无话可说。”玄昕双唇紧抿,从齿缝间,一字一句的慢慢逼了出来,冷硬无比。   “皇叔无话可说,但是朕倒也有一事想问。”玄莳唇角弧度上斜,桀骜中莫名藏了几分阴冷,“皇叔方才说君臣间应该坦诚相待,那朕倒是要问问,皇叔难道就没有欺瞒于朕吗?”   “皇上此话何意,恕臣愚钝,实在不懂。”   “皇叔不懂,那朕就好好提醒你一下,”午后的阳光照来,寸寸洒在玄莳的身上,映的他的面容一片光晕模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一双凤眼琥珀色的眸子细眯了起来,“这个玉姑娘到底是何人?真的只是慈云斋的一个女弟子而已吗?”   玄昕微微一愕然,没想到玄莳会过问这等事,他转身走到一旁的亭子里,留了一个侧影给玄莳,“她只是玉明若,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是吗?原来江南玉家的大小姐,在皇叔眼中也不过如是啊。可是在朕看来,份量可是不一般的。”   “皇上既然已经查到了明若的身份,就应该知道她这个大小姐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与皇上的筹谋并未有多大的关系。你又何苦执着呢。”   玄莳低头看着阳光下的倒影,嘴边的笑意更是意味深长,“皇叔应该比朕清楚,他们玉家在京城自然不是最为显赫的门第,但是历代为官者也是颇多的,且在江南,名声称得上是显赫昭著。虽然玉承儒已告老还乡,可是在朝野中的人脉还是在的,如今他又是一族之长,其影响必然是值得朕拭目以待的。”   “皇上你……”玄莳话中有话,明显带着不一样的意味,听着玄昕莫名的心中不安,他低眉掩下眼中的心思,恭谨道:“既然明若在宫中的事务已了,微臣恳请皇上允臣将明若带走。”   “这解药如今还尚在炼制,玉姑娘的生死还未卜,皇叔又何必如此着急呢?且宫中有太医们照顾,天下良药汇集,对玉姑娘的病情更有裨益。”   “但是微臣更担心还有人一击不成,还想再另图加害,这对于明若而言,实在是更加不安全。微臣府中虽然鄙陋,好歹还是有几个良医,至于良药,若是微臣欠缺,想必皇上定是会不吝相赐的。”玄昕一一应对,翩翩的风度下滴水漏又隐隐藏了几分刺意。   “既然皇叔执意如此,朕也不好强求。玉姑娘也算是皇叔的人,去留就由皇叔定夺吧。”玄莳并没有多作为难,只是笑了笑,就应允了玄昕的所求。   “谢皇上。”玄昕谢过便转身出了亭子,挺直的背影在阳光的映衬下被拉的长长,映在玄莳脸上,莫名让人有一种心惊胆颤的感觉。   二 眉目传兮夜深沉   “皇叔,你以为带走了玉明若,她就真正安全了吗?那份解药连朕都不能轻易出手去要,难道你还要铤而走险……”   玄莳仍旧站在亭子里,看着玄昕远去的背影,冷冷的笑着,眼睛折射出令人无法逼视的犀利光芒,似骄阳炙辉,神采傲岸,充满了慑人的魄力。   “躲在那里的人出来吧。”玄莳朗朗出声,精致的脸上已经恢复为波澜不兴,眼角撇到石壁后嫩黄的衣角,心下早已有了几分了然。   话音落了半晌,在玄莳好整以待的目光中,只见一个娉婷的身影从暗自走了出来,一身嫩黄宫装长裙腰系同色流苏,乌云秀发高高盘起,只余一段墨雪垂在削肩左侧,端庄中平添几分少女的灵动之气,裙裾摇摆间,步步生莲,尽显婀娜。   “臣女见过皇上。”出来的人正是在宫中修习礼仪的云姒宓,美丽的容颜上,恰到好处的浅笑婉转,施施然一礼,袅娜若弱柳扶花,令人不由心生怜惜,“臣女不知皇上与静安王爷在此说话,还请皇上恕罪。”   云姒宓这话说得也甚为巧妙,既不说议事,也不说闲谈,只是称他们在说话,全然将自己置身事外,换一层意思便是,她方才什么也未听见,皇上尽可安心。   玄莳低低笑出了声,琥珀色的眸子似乎荡漾着一片温泉中,雾气弥漫中仿佛能将人融化,“云妹妹起身吧,不知者无罪,朕又岂会怪罪于你。”   云姒宓抬起头,就这样直直望进这双灿若琉璃的眼波中,看着他眼里似曾相识的清雅温柔,不由微微晃了神,脑海中一道身影划过,心头猛然刺痛了一下,也将她玄莳的眼波中恢复清明,“谢皇上。”   “不知云妹妹方才从何而来,身边怎的没有一个人跟着?如今虽是到了八月,这暑气仍是深重,一般女子皆是爱惜容颜,又畏惧灼热,大多都不愿意出来,你倒是特别。”   “臣女在家时,这种时令也是大多不愿出门的,但是如今身在皇宫,一番美景相待,臣女又岂能错负良机,一这段日子臣女一直随路嬷嬷修习大婚礼仪,也有些发闷了,是故御花园走走,欣赏这绝妙美景。”云姒宓笑着走入亭中,来到玄莳身旁,“没想到,臣女刚逛了片刻,想起有些口燥,便着臣女的侍女回去取些冰镇酸梅汤来解津止渴,正要入这亭了来避避骄阳,就远远看到皇上与静安王爷两人在这里说话。臣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怕打搅了皇上,于是就暂且躲了起来。心想等皇上一走,臣女就可以出来了。哪知,皇上火眼金睛,一下就被你逮到了。”一腔娓娓道来,云姒宓说的条理分明间又不失娇俏灵动,又增加了几分亲近之意。   “原来如此,倒是朕将云妹妹怠慢了。云妹妹入宫已有时日,偏偏宫中近日事务繁多,朕也抽不来多陪陪你同,已尽这地主之谊。”他回视着她微微淡笑,一片幽焰光亮落于玄莳的眼波中,璀璨间,充满了惑人的魅力。   “皇上说笑了。”云姒宓适时的低垂下臻首,一圈粉晕微露,偏转视线,眸光若有似无的,更是惹人遐思,“这几日太后的身体可还好?想必有玉姐姐的妙手回春之术定能使太后安然无恙吧。”   闻言,他的瞳眸似是闪了一下,眼中光亮也在眨眼间似乎黯淡了几分,“母后的毒还是没有解,但是玉姑娘已经把解药炼制好了,只是现在还不是用药的时候……”   “难道用药也要讲究时辰日子吗?”云姒宓偏首望着玄莳,笑眼盈盈,又带了几分疑惑。   玄莳悠悠长叹了口气,眉间细皱,“不是时辰问题,而是玉姑娘也中了那梦睡莲之毒,且全身也不知是怎的,灼热无比,连太医院的太医也诊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如今昏迷不醒中,而解药却只有一份,所以朕把解药交给太医院,命他们按着玉姑娘的解药重新另制一份。”   “皇上真是宅心仁厚,实在是令人敬佩。”云姒宓屈身一福,眉目转而轻颦,担忧道:“那太医院的太医们何时才能将解药制好?”   “这点朕也是不甚清楚,梦睡莲解药炼制过程复杂,连太医院的苏太医也没有把握在三日内将解药制出。”   “三日?”   “是啊,凡是中了梦睡莲之毒的人,若是不在三日内服下解药,势必心脉停止,死于昏睡之中,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玄莳这话说得半点也不夸张,全是照搬苏沅江方才的说辞,说话间尽是叹息与不忍,不负在人前仁厚的形象。   “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玉姐姐如此玉华天成的人物,又是一副慈悲为怀的心肠,老天爷定也是不会忍得下这狠心的。”云姒宓也是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妙目怜悯,几欲伤心要垂下泪来,只是碍于在御前,而强忍着。“玉姐姐也真是不小心,炼制解药,竟然让自己也身中奇毒。幸亏她已经将解药制好,否则可要如何是好啊。”   “云妹妹怎知是玉姑娘误服了梦睡莲,朕方才只是说她中了毒罢了。”   她一怔,才自觉是自己方才失方了,抬起头看向玄莳,发现他也正在回视着她,檀口微张,唇角勉强扯出一段笑弧道:“不过是臣女一时臆测罢了。中毒之因,统共就两个,不是自服就是他人加害。如今皇上已将那个下毒谋害太后的贼人抓住,打进天牢,自然是不是他人加害。而玉姑娘为了研制解药,定是日日触碰毒物,手上沾染上一些,吸入口鼻,也是大有可能的。所以臣女才大胆臆测,说的不妥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他凝视着她半晌,许久,方才淡淡一笑,温柔道:“不必紧张,朕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云妹妹用上恕罪二字就伤感情了。”他安抚过云姒宓之后,随即话锋一转,道:“至于玉姑娘到底是怎么中的毒,朕也派人下去调查,到底是不是为他人所害,定会见分明的。”玄莳微眯起眼,眸中暗暗闪过一道犀利之光,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皇上说得极是。”云姒宓笑着点头附和,“不知如今玉姐姐身在何处?臣女虽然不懂这岐黄之术,但是还是想去探望她一番,聊表心意。”   “云妹妹有心了。”玄莳淡淡的笑了,温文儒雅中不失天子高贵,入得云姒宓眼中是一片似曾相识,“可惜方才朕已经答应了皇叔,允他将玉姑娘接回王府照顾。若是你早上一刻,就能看到玉姑娘了。”   玄莳满意的在云姒宓眼中看到了一抹哀色与嫉恨,只见她怔在那里,一时无言,半晌才听她轻轻道:“看来静安王爷对玉姐姐真的很是在乎啊,竟是一刻也不愿离了她左右。”   “云妹妹说的是,朕这皇叔对玉姑娘真是有情有义,怕是动了真心的。方才他一听玉姑娘中了毒,可能随时会醒不过来,那脸可是有够吓人的,朕今天才第一次发现,朕这个永远都是谦谦君子般的皇叔原来也是会发怒的。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朕也是希望玉姑娘能早早醒来,能与皇频成就一段美满良缘。”   浅笑依旧挂在那里,却是极为勉强,仿佛随时会跨下来,云姒宓转过身,扶着亭前的柱子,幽幽道:“像是静安王爷这样丰神如玉的男子,又岂是一般女子可以匹配的。”这话说得半是真心,半是假意,轻轻的,让人听不分明。   玄莳上前走了了几步,靠近她,“皇叔如今二十多了,平素对女子之事一直也是不甚热衷的。所以他的婚事一直是母后的一块心病。现在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动了真情,若是玉姑娘不治,不止皇叔会伤心,怕是连母后醒来也会遗憾伤心的。”   “是吗?臣女相信,玉姐姐得静安王爷如此钟爱,也定是舍不得就此含恨而去,留下王爷一人形单伤心的。”云姒宓咽下心头的一腔苦楚,转过身来面对玄莳,四目相对间,她笑若春花,灿烂若华,“那王爷府中可是有名医了?皇上不如多派些太医前去候着。”   “女儿家心思果然细密,还是云妹妹想得周到。朕这就派几个太医前去照料,皇叔毕竟不懂医术,照顾玉姑娘必然是有些吃力的。”   “皇上谬赞了。”云姒宓心中冷冷的,想到玉明若危在旦夕,只想放声大笑,偏偏理智又在不断的提醒她,救活她才是对大局最有利的方法,听着玄莳口中玄昕对玉明若的一片深情,内心所有的不甘和倔强委屈堆积在那里,像是针刺般疼痛,可是脸上还是要强撑着,强颜欢笑。   实在是可悲复可笑。   两人都是沉默着,谁也都没再开口说话,空气里静悄悄的,静得都能听到了心跳的声音,玄莳的目光中隐隐有一种落寞的感觉,落在云姒宓眼里,又似勾起了一段难言的心伤,因为这种表情她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到过,尤其是他吹箫的时候,更甚。云姒宓别过头,不再看向玄莳,转过身来假意看着阆玉苑的风景,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小心翼翼的身影,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逼得太紧就会将猎物吓跑,不紧不慢的,才是一个好的猎人所为。   玄莳淡淡的笑了,他自然也看见了云姒宓的眼光之所在,声音清亮中不失遗憾:“看来是你的侍女来了……”   “是。”   “既然如此,朕还有要务,就不陪你赏景了,先走一步。待太后病愈,朕再邀云妹妹一起赏景。”   “臣女恭送皇上。”她默然,转过身来,朝着他福了一福,礼数依旧齐全,毫无差错。   玄莳谓然一叹,一挥衣袖,朝着苑外走去。当经过离儿的身边的时候,看着她诚惶诚恐而跪,微微一笑,就让她免礼而去了。   “郡子,这皇上怎么会在这里啊?”离儿一见玄莳走远,马上端着冰镇酸梅汤快步走到云姒宓身旁,小脸似有一抹红晕闪过。   “不过是偶遇了。”云姒宓没有多说什么,心思翟乱间也未察觉到离儿细微的神情变化,“我要你去端个酸梅汤,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奴婢方才去御膳房要的时候,管事的公公说,今日的冰只剩一点了,奴婢要了好半天才得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按说,宫里的冰块应该早就备下了才是,怎么会少呢?你给我仔细说说。”   云姒宓一敛眉,察觉到其中的怪异之处,也用上了心思。书香门第   “听御膳房的陈公公说,好像是住在碧辉阁的玉姑娘全身高热,触之灼热非常,于是皇上便着人将她送入了冰室,所以今日御膳房才少了用冰。”离儿端着托盘,小心的说着,边说边细幼年观察着云姒宓的表情。   看来方才皇上是真的,半点也不夸张。但是她怎么会全身灼热,又是谁下的手呢?云姒宓眉心一皱,脑海中似系了一个死结,始终有些参不透。她一错齿,心中似下了必然的决心,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给自己选了出路。   “我马上修书一封,你去帮我递出去,就说是我这个女儿想念父亲了,将这封家书交给我父王。怎么穿你应该明白了吧?”   “是,奴婢明白。”既然看不清云姒宓心中在想些什么,离儿也并不在深究。对于她而言,万事只要服从云姒宓的决定便可,其他就不要再置喙了。   -------------------------   (其实,这一章我很想命名为“勾引与反勾引”这才是最合适的,可惜貌似有些不伦不类才忍痛改了。腹黑男与腹黑女,两个狡诈的双手,天生的敌人,偶昨天才发现两人奸情的发挥空间很高啊!!!)   -------------------------   父王见信如吾:   女儿身在宫中,身不由己,对父王甚为挂念,故特此修书一封,以表思父之情。女儿整日闭门修习礼俗道理,深思父王对女儿的训示,实是受益匪浅,深感父王所言之用心良苦,悔不当初。所论及异论具晓,然道德性命,其宗一也。道有君子有小人,德有凶有吉,则命有顺有逆,性有善有恶。伊尹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女儿茅塞顿开,若醍醐灌顶,思之甚为,天下之理,固不可以一言尽。君子有时而用礼,故孟子不见诸侯;有时而用权,故孔子可见路子;有时而用权。应时而变,权则用礼,见君子而成吉德。   遂,女儿冀父亦能通其中真义,与君子相交,助其行,近其德,通其事,结此善缘,以达顺命。   女儿不孝,不能在父王膝前尽孝,顿首而别,望父保重,切勿牵挂。   女姒宓字   “父王,四妹的书信上是怎么说的?”   已入夜,云王府的书房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云安岳放下女儿云姒宓从宫中传来的书信,正自凝思,房里还有几人立在那里,似是在商谈要务,而方才开口说话的正是云王三子,云泽礼,只见他垂立在云安岳一旁,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成器的东西,一点也沉不住气,本王教你戒急用忍,你都学到哪里去了。以后如何能成大事,你给我站一边去。”云安岳不答反怒,开口就将云泽礼骂了一顿,吹胡子瞪眼的,骂起来也是虎虎生风。   一时间,书房的气氛沉默的有些炙人,似乎白日里的暑期仍旧未散去,几个人额上不禁都冒出一星汗水来。却又一人仍旧面不改色,斜倚在一旁,挥着折扇,一副浪荡不羁的公子哥模样,只听他朗朗笑了起来,畅快非常。   “萧先生是否有何话说?”   此人正是萧怀远,也只有他随时随地能不忘**而行,偏云安岳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模样,也不曾怪罪于他,反而笑颜问道,全然与方才不同。   “在下不过是想谢谢三公子而已。”   “你别幸灾乐祸了。你有什么好谢本公子的,你个小人得志的……”云泽礼还要继续吧下去,却是被云安岳狠狠瞪了一眼,斥道:“够了,你再说下去,就给我退下。”只得不甘不愿将嘴闭上,退到一旁。   “萧某自然是有谢的。因为萧某方才也想知郡方在信中写的是何要事,惹王爷凝眉,不想却被王公子抢先了一步,省了萧某一顿骂,自然是要感激的。”萧怀远调侃道,似模似样的,更是惹来了几道闷笑声,使云泽礼颜面更加挂不住。   云安岳此刻倒是并没有再责骂他,只是将信件交付到了他手中,“萧先生玩笑了。这信你自己看吧。”言毕,便不再说些什么,只是一径端着茶杯,一双鹰眼细眯,不知是在享受这清茶的余韵,还是在脑海中思索着女儿的书信。   萧怀远姿态随意的接过书信,一个轻撇略向一直瞪着他的四公子云泽礼,得意之情尽显,激得云泽礼眼中火星四溢,颇有磨牙霍霍的气势。但是碍于云安岳坐在眼前,且对萧怀远礼遇有加,只得将这口气记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然,如果他是君子的话,这又是后话了)   萧怀远嘴角含着笑,将信接过,粗粗将信游览了一番,低低笑道:“郡主倒是个小心之人,竟将信写得如此隐晦,若是被不知详情之人看到,定是以为这不过是一封女儿自省的家书罢了,实在聪明啊。”   “哦,萧先生可是看出来了什么?”云安岳放下茶杯,眸光精光湛湛,完全不像是一个五十开外的老人所有。   “萧某看出什么不重要,而是郡主想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萧兄,你别再卖关子了,直说吧。”开口的是云王谋士,章天桥,人称章师父。他早年随云王征战南北,为他出谋划策,有子房之才,这些年一直跟在云王身边,是其手下心腹大将,在云王府也是颇有威信的。   “不是在下卖关子,而是这郡主的心思深啊。”萧怀远笑笑,将书信放回到云王案上,“敢问大家,在这京城之中,谁当得起君子二字?”   章天桥扶着一缕山羊胡思索,片刻才笑道:“当然是静安王爷无疑了。谁人不知当年先皇对他的美誉。”   “章师父果然见多识广。”萧怀远一拱手,继续道:“郡主在信中说,与君子相交,助其行,近其德,结此善缘,分明是想拉拢静安王。但是,静安王又有何事值得你我相助?”   “这……”章天桥迟疑了片刻,眉间也是惑然。   “至于何事,其实郡主已经说得明白了,信上言,郡主深感王爷教诲,悔不当初,又提到了道德性命,吉凶祸福,无疑是指宫中那位玉小姐之事。在下今日听说,静安王抱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姑娘回了府,神色甚是担忧,怕是那位玉小姐无疑了。”   “依先生之言,是让本王与静安王合作?”云安岳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了。   “不是在下之意,而是郡主之意。此信在在下眼中看来,就是这个意思。”萧怀远挥着折扇,意态悠闲道:“且也不失为一出妙计。类静安王这样的人物,平素越是清心寡欲,一旦动了真情,其反应势必要比常人来得强烈。那个姓玉的女子,在下也有所耳闻,还曾亲自去一窥过究竟,倒是真正的天姿国色,静安王倾心于她,也是常理之所在。”   “萧兄百战花丝,阅美无数,能当得你如此赞誉的女子,定是不俗。”章天桥背着手,走到萧怀远身边,“但是你说此女能让静安王站到咱们这边,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天下女子多得是,大丈夫有何患无妻。”   “非也,非也。”萧怀远摇头晃首道,眼中一片唏嘘遗憾,“章师爷定是不曾真心爱过女子,否则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情之所至,直教人生死相许。这静安王也是个有情之人,否则今日便不会将那玉小姐抱回王府,想必此事定是有惹恼了皇上,郡主这才有了这样的主意。乘着他们龌龊,我们不妨乘虚而入,向静安王示好,借机将他拉拢到我们这一边来。”   “萧先生的话也是在理,但是我们如此堂而皇之的送上解药,难免不会惹人怀疑?”云安岳自然是明白萧怀远的话中的意思,这情这一字,其中的厉害他又如何不识,遂心下已默认了他的注意,但是其中的关节还是要小心谨慎。   “这个在下自有妙计,若是王爷差在下前去,保证手到擒来。”萧怀元一番话说的自信无比,折扇挥挥,胸中已有沟壑。   “萧先生既然如此说,那本王就将此事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本王的期望。”云安岳一挥袖,站了起来,走到萧怀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在下定当竭力以赴,不负王爷所托。”萧怀远自信一笑,将折扇收起,拱手领命。   “章师爷,天牢的事,你也尽快去了结了吧,以免夜长梦多,再多生事端。”   “是,在下明白。”   “这一夜蜡烛滴泪已到了天明,书房的烛影摇曳间,又有多少事成了定局。   三 倾城相许皆不忘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腐旧笑春风。   ——崔护   一阵东风吹过,扬起院前花瓣无数,一片**莹白中,洋溢着梦幻般的瑰丽,如斯美景,直教人为之炫目不已。可惜好景犹在,惜花人却仍旧闭目于榻前,始终不肯从睡梦中醒来。   玄昕左手轻轻握住明右的的,温柔将它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嘴角挂着一抹动情的微笑,只见他用右手细细抚摸着玉明若脸颊上的轮廓,一遍又一遍,仿佛是要将她的模样印刻在心里。   “阿若,我已经把你带回家了。你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是瀛洲玉宇啊,我已经遵守咱们彼此的约定,将你带回来。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呢。你答应过的,还要与我共看这夏末最后一池莲花,你快快醒醒吧,要不然莲花就全都要凋谢了,你怎么能失约呢……”玄昕在玉明若床前哀哀倾诉着,这一刻他不是温文儒雅,丰神玉秀的静安王,只是一个为爱执着的男子。   这已经是玉明若中毒的第三日了,也是最后一日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始终还没有将解药制出来,而她仍旧仍旧不醒,五脏的亏损将她的生命一点一滴地抽干,太医院的太医们说了,除了她身的毒之外,身上的病也是刻不容缓的。虽是有宫里寒冰息了那股灼热之气,只要调养得宜还是能恢复的,但是这调养也是刻不容缓的,否则即便解了毒,那身体也是落下病根了。奈何玉明若一直处于昏迷,滴水难进,就算好不容易喂进去了,也只是含在口中,难以下咽。是故,纵有良药国手,也终究难解其事。   “王爷,你还是先把这碗参汤喝了,再回去歇歇吧。”含秋站在一旁看着也是皱紧了眉头,一贯淡漠的心也有几分于心不忍,“你自从前日将姑娘从宫里抱回来就一直守着她,不吃不喝的,再这样下去,会将身体熬坏的。”   “如果你累了,就先行下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玄昕对于含秋的话依旧置若罔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被劝着去休息,但是他始终不为所动,双眼仍是紧紧地看着玉明若,不曾有半分移动。   “王爷,你又是何苦呢?”含秋将手中的参汤放到玉明若床前的茶几之上,说话间有几分逾越,“若是姑娘醒来看到你这模样,定是会心有不安的,所以就算是为了姑娘,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是吗?”玄昕惘然出声,眼眸中只倒映着玉明若一个人的影子,心里一片空荡荡的,“你相信阿若会醒过来吗?”   “会,奴婢相信姑娘会醒过来的。”含秋这话说得半点不见犹豫,斩钉截铁般笃定。   “为什么?”玄昕唇角生硬地扯出一个弧度,冷笑道:“不要告诉我,是什么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我从很早开始已经不相信这套唬人的话了。”   从阿彝死的那日开始,他就再也不相信所谓的活佛菩萨,吉人自有天相,若是真的苍天有灵,又怎么会听不到他心中的祈求。结果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阿彝走了,永远地从他的生命中离开了。难道此时此刻,连阿若也不放过吗。   含秋微微一怔,被玄昕的话一时堵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半晌才答道:“王爷可以不相信老天爷,但是王爷起码应该相信姑娘对你的一片心意。”   “阿若的心意……”玄昕似乎被含秋口中的话所吸引,抚摸着玉明若脸颊的手微微顿了一顿。   含秋眼尖,自然是注意到了,她马上抓住玄昕这一瞬间的迟疑,加紧道:“是啊,姑娘说过要一直陪着王爷的,为王爷解忧消愁,带来平安喜乐,所以姑娘又岂会抛下王爷一个人,独自离开。”含秋说的不一定都是实话,半真半假间,反而令玄昕听进了心里去。   玄昕眼里似乎点亮了一抹真心的笑意,一片惘然中他的瞳孔深处映着玉明若沉睡的容颜燃起了一股决心,握在明若的左手不由紧了三分——为了能与再共看这一池青莲,我一定会不惜代价的!我们谁都不可以失约!记住,你要等我的!   玄昕端起茶几上的参汤,牛饮般一口饮了下去,眨眼间就将一碗参汤喝了一个底朝天。他从玉明若的床边站起,弹了弹外袍上的褶皱,便要起身。   “王爷这是要去哪里?”含秋接过玄昕递来的碗,有些担忧的问道。看王爷这神色,她可不会认为王爷这是去休息的。   “本王暂且出去一回,你在此替我好好照顾明若,若是有了差池,唯你是问。”玄昕转过头对含秋叮嘱了几句,最后再深深看了一眼玉明若,就匆匆出了门。   玄昕刚走去门外,就见仲景快步走了进来,一个进,一个出,两主仆整好撞到了一起。   “启禀王爷,外面有一个叫萧怀远的萧先生求见。”   “哪个萧怀远?”玄昕一皱眉,旋即飞眉一挑,眼神一动,似有所悟,“你是说……”   看着仲景轻轻嗯了一声,玄昕已是了然,马上说道:“把那萧先生立刻请到扫雪轩。”   “是。”仲景应了一声便往府门走去。   朱漆金环大门下的石阶,有一个蓝衣身影斜倚在门前白玉石狮上,只见他珠冠束发,两边流苏一直垂到腰际,衣袖宽大,花纹繁复,可见其绣工精致,斜阳照来,光华无限,好一个偏偏贵公子的形象,不知吸引了多少过路女儿家的目光。   “让萧先生久等了,我家王爷有请。”仲景出了大门,来到萧怀远身边,作抛做了一个请,颇有上宾之礼。   “那就有劳阁下带路了。”萧怀远从石狮子上站直了身子,用手中的折扇轻轻弹了一下衣角,动作潇洒如风,折扇一挥,眉目快意间尽显风流神态。   仲景说了一句不敢,就带着萧怀远入了王府,一路走来畅通无阻,径直往扫雪轩走去。萧怀远好整以暇地跟在仲景身后,随着他东走西绕,偶尔轻嗅一下花草,间或拂过一树蔓藤,这架势不像是来求见,倒仿若是在静安王府游园。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两人已到了扫雪轩。整个扫雪轩空荡荡的,只有东风吹就花丛,风声摇曳的景致,也无什么丫鬟侍从在这里留守当值,当真是一个“聊天”的好去处啊。   萧怀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书房上的匾额,“扫雪轩”三字高挂,笔力道劲,却是隐而不露,柔中带刚。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书房啊。”萧怀远自顾自地走进了书房,一进去就看到玄昕坐在正中座椅上,看来是等候多时了。   “萧兄今日来难道只是为了对我这书房一发高见的吗?”玄昕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目光犀利的射向萧怀远,口中之话,冷冷的,绵里藏针。   “子恒的扫雪轩,常人难进,晏可是第一次得见,自然是要好好观赏一番,以后若是看不着了,也免得抱憾终生啊。不过子恒你也忒是小气,房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都没人给我端一壶茶水,这难道就是静安王的待客之道吗?”书香门第   萧怀远便是萧清晏是也,他在惹毛玄昕这件事上从来是不遗余力,风雨无阻,死不悔改的。一进门,他便视玄昕的冷眼为无物,四处张望着,好似没有看过什么稀罕物的,一会摸摸书架子,一会把玩着玄昕书案上的毛笔,偏偏就是不看玄昕一眼。   “本王的待客之道就不劳你操心了。即便是本王要奉之上宾,也得某人有这个自觉啊。”玄昕的声音更加阴冷,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温雅如玉的俊颜上忽然绽开一丝笑容,依旧是蹁跹神采,却莫名教人有些发寒。   (萧同学,爱玩是要有限度的,欺负人也要看时候。玄昕童鞋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会叫的狗不咬人,小心他咬死你!)   仲景在一旁听着也是一身冷汗,貌似全天下就萧清晏敢这样在老虎身上捋虎须,专爱惹他家王爷发怒,从来屡试不爽的(仲景筒子,你其实可以直白点,称此为某人犯贱,有受虐的倾向。)他僵硬地从脸上堆起一个笑容道:“仲景愿为王爷和萧先生执壶,萧先生若是另有什么想要的,尽可与在下说。”他目光一动,言下之意便是,你别玩了,再玩下去,把王爷惹着了,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偏是萧怀远不领情,满脸皱在一起,用折扇将脸挡住,嫌弃到:“我说,仲景啊,你以后还是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吓着你家王爷,倒是无所谓,若是吓着本公子就惨了。”萧怀远挤眉弄眼的居然调侃上了仲景,“你家王爷日日有美人可看,自然是赏心悦目,偶尔被你荼毒一下,也是无妨的。可本公子形单影只的,也想着找一个曼妙佳人,若是被你吓倒了眼睛,降了品味,找了一个母夜叉,可就呜呼哀哉了。你还是快去端茶吧,就在本公子眼前晃了。”   看来萧怀远也还是明白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看着玄昕一张俊脸明明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了却还是要保持一脸怪异的笑容,他已经在心里笑到内伤了。   仲景看了一眼玄昕,只见他轻轻一颔首,自然心领神会,“那种景就先告退了,不打扰萧先生与王爷议事了。”   走的时候,将那议事二字咬的极重。这话完全只是在说给萧清晏听的。说完便转身带上房门走了。   “子恒真是好神气,有仲景这样忠心耿耿的人随侍左右,倒是教晏羡慕非常啊。可怜我斯人独憔悴啊,怎么身边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呢。”萧清晏坐到玄昕对面,谓然叹道。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就别再装了,说正事吧。”玄昕冷冷打断萧清晏的唉声叹气,口中威胁道:“若是你也想要忠心耿耿之人,本王不介意派人亲自将你送回江南去,到时候,你想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   “哎,哎,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子恒切莫当真啊。”打蛇打七寸,潇洒若萧清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逮回家对着家中长辈,左一句不孝有三,右一句继承家业,保证不出三天就能将他彻底逼疯。依着他对玄昕的了解,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若是他再挑衅下去,他绝对有理由相信,他会叫人将他五花大绑绑了去见他家老爹。他赶紧陪笑道:“既然子恒兄在这里,晏岂能离你而去,看着你一人为着佳人肝肠寸断,那就太不够朋友。”   “解药呢?”玄昕也不与萧清晏绕弯子,直捣黄龙,直接进入主题。   萧清晏有些不甘不愿地从怀中将一个白玉小瓷瓶掏出,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子恒,你确定你要这解药?”   玄昕也不与萧怀远多作废话,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他身边,将解药一把夺过,其行动已然说明了一切。   “看来子恒真的是动了心啊。”萧清晏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神情变得难得少有的认真,正经的让人看得很不习惯,“此事你与寒先生商量过了吗?”   玄昕收起瓷瓶,听到萧清晏提到寒江秋,目光一闪,“没有。寒先生早于半月前就被我派去了北辽。”   北辽忽然求亲之举,其中分明透着不寻常,他与寒先生商量了一晚上,最后决定由他前去北辽王都一探究竟。   此事涉及政事,玄昕也不好多与萧清晏讲,也只是说了一个大概,而萧清晏自然是明白其中的厉害,也没有过多追问。   “但是此事说来容易,做来却是不易的,你还是要深思一番。”   “你我都明白,这一子,虽然是险招,但是险中求胜还是大有把握的,若是我得手了,便是一石二鸟;若是输了仗着我这个王爷的身份,也不会有事的。”   “一瓶解药,要拿你手中三万人马交换,这生意若是砸了,你可就血本无归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萧清晏话锋一转,“连我也没料到,你竟然手中有三万人马,藏得也是够深的,居然还能被云安岳算计上,看来他对你是早有防备了。”   “他算计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和他皆是先皇临终驾崩托孤的顾命大臣,他知道我手中有这三万人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天下没有一本万利的生意,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个生意人应该比我更加明白才是啊。”玄昕倒是不以为意,现在在他眼中,没有人比阿若来的更重要了,而他也不相信他会输。   “但是这个最低价也太高了。你比我清楚,一旦你交出了这三万兵马,你所依仗的势力可就等于削了一半,到时候你手中的筹码又如何与云王相抗。你在朝中一直保持着一个超然的地位,一半靠的应时这先皇交与你的人马。”萧清晏始终还是希望玄昕能够三思而行,这事终归冒的风险太大。作为朋友,他自然也是不希望玄昕有事的。   “这三万人马若是我不用,不过是形同虚设。先皇驾崩前这点我自然是明白的。但是若我能与云王定下盟约,这三万人马失与不失,实则区别不大。你我相交这么久,你应该比谁都明白我心里的想法。云安岳一日不除,我就不用不会罢休。这不仅是为了国家社稷,也是为了我自己。”   冷眼新仇旧恨,一齐翻涌而上,只会让玄昕的决心更加坚定。   “你我二人,看似是我多情,实则你才是至情至性之人。”萧清晏悠悠长叹道:“先是一个玉明彝,再是一个玉明若,你这辈子主洁具的是栽在玉家这对兄妹上了。”   玄昕闻言,不禁苦笑,“是我欠的阿彝,还也是应该的。至于……阿若,没有我的出现,她现在或许已经达成夙愿了,青灯古佛,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是也不会有这性命之忧,终究是我害了她。他们兄妹俩遇上我也是倒霉。”   “你又何必如此说。当初的事,你也始料未及,阿彝的事,你又何必再自责。”萧清晏没有提到玉明若,因为他知道,玉明若的中毒虽然是情势所逼,但是他们难辞其咎,不是他与玄莳的推波助澜,没有云姒宓的对玄昕的一片痴心,事情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不用再说什么了,我已经决定了。你回去帮我告诉云王,就说这解药我收下了,那兵符我自然会双手奉上的。”玄昕决然出声,将事情敲定。   既然这一局已经摆下,他就舍命相陪,倾家而出,与他搏一搏,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   萧怀远自知劝不了玄昕,说再多他也听不进去,只能就此作罢。“今日晏倒是又重新将子恒认识了一遍,我只能说,佩服至极。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话你做的比我这生意人还要有气魄,晏不佩服都不行啊。”萧清晏当场站了起来,作揖而道,眼神真挚无伪。   玄昕回礼道:“萧兄客气了。”   两人相视而笑,颇有英雄惺惺相惜的味道。   “既然子恒已经决定了,那做兄弟又岂能拦你,定是要鼎力相助的。”萧清晏说着,脸上早已没了正经的颜色,又恢复了昔日公子哥的模样,笑得痞痞地搭上玄昕的肩膀,语气中颇有几分的暧昧的说道:“子恒想必还是在担心嫂子的,还是快些去将这解药给嫂子服下,否则要是晚了,你可就悔之晚矣了。这三万兵马,你不心疼,我可是会心疼的。”   “你还敢说。这解药你是什么时候得来的,居然现在才来找我。”玄昕一把推开搭在肩上的那只碍眼的手,目光一瞪,转而开始秋后算账。   萧怀远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眼睛眨了眨,妄图蒙混过关。“额……额……我也是希望将这事弄得逼真一点,要不然就枉费你和皇上在皇宫上演的那场戏了。纯属是大势所趋,我也是不得已而用之的。”   玄昕冷冷一笑,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萧怀远的话,认识他这么久,他有多少心思,他不识得全部,至少也有八成,又岂会轻易被他蒙混过去。玄昕狠狠瞪了萧怀远一眼,眼中的警告很是明了,“这笔账我主暂且记下了,你给我好好记着。”害我白白担心了三天,总有一天本王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的。   玄昕也不再去管萧怀远,径自出了门。   “好歹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将解药骗来了,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吗?不止没有待客之道,还威胁我!”萧清晏咽了一口水,嚷嚷道。   “那你想怎么样?”玄昕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转过身,眼里似笑非笑的,很是危险,偏偏萧清晏这个笨蛋就是看不清,还不怕死的继续耍赖道:“这解药既然是我得来的,你好歹也要让我去看看嫂子,传说中将一人可抵三万的倾城佳人,这才算合适啊。”   玄昕脸上的笑意越发深沉,说明他已经忍到了极致,只听他怒道:“仲景,将这无耻之徒给本王扔出王府,以后不许再放此人进来!”   ——(我就说吧,会叫的狗不咬人,咱小玄子终于华丽丽的怒了!)   四 一朝缘去终成怨   方送走了萧清晏,玄昕便匆匆赶回来了瀛洲玉宇,此时的玉明若还是依旧昏睡在榻上,全无知觉,身边除了有含秋,初夏照看着之外,还有皇上派来的太医院林姓太医。此人四旬左右,在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中资历还是很深的,医术很不错。   玄昕走到玉明若身边吩咐道:“林太医,这是本王刚刚得来的解药,你看看是真的吗。”   林太医小心翼翼地接过玄昕递来的白玉小瓷瓶,放在鼻下细细闻了一遍,点了一下头,“此药确实是与玉姑娘所配制的相仿,是真的解药没错。不知王爷从何而来?”   “这个你就不要多问了。”玄昕并同有去理会林太医的问题,催促道:“你快去给明若服下吧。”   林太医迫于玄昕无形施展的压力,微微怔了一怔,有些迟钝的应道:“是,微臣这就去。”   林太医拿过桌上的一个小茶杯,将白玉瓷瓶中的解药倒到杯中,走到玉明若的病床前,礼貌地对着侍在玉明若身旁的含秋说,“有劳姑娘将玉小姐扶起。”   “好。”含秋拿过里床的垫子,小心翼翼得扶起玉明若,让她靠进垫子上,眉目颇有些担忧的望向要太医,“林太医,之前姑娘一直是昏睡不醒,滴水不进的,喂进去的汤药十有八九都会吐出来,那这解药,你喂得进去吗?”   含秋问得也真是玄昕担心之处,这也是为什么让林太医喂明若解药的原因。   只听林太医笑着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此药不同于寻常药物,是入口即化,只要喂进去了,就会瞬间融化于唇齿间,自然而然的被身体所吸收,所以是不会有事的。本官早已查过典籍,你大可放心。”   方毕,便走到玉明若身前,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掰开明若的双唇,将解药顺着杯壁缓缓灌入明若口中,然后再示意含秋将垫子撤下,让明若重新躺下去,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的样子,果然是太医院的人才。   “林太医,这就可以了吗?”玄昕有些不放心地看着玉明若仍旧昏迷不醒样子问道,语气中带着迟疑,心内的不安始终盘踞着。   “启禀王爷,玉姑娘中的毒早已扩散到四肢经脉,根底很深,一时间想要连根拔起是不可能的,总要有一个慢慢渗透吸收的过程。王爷切莫操之过急,依下官之所所见,不出一日功夫,玉小姐便会苏醒的。我们只要静心相待便可。”林太医一字一句解释给玄昕听,希望能让他宽宽心。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玉明若的毒要解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立刻醒过来是不可能的,一日之期只是他保守的一个说法,若是恢复得快,半日之后醒来也是极有可能的。但是他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索性就把话掩下了。   玄昕黑眸中晕开一丝愁绪,若乌云,但是乌云背后又似藏了一轮清月光辉,其心情很是复杂,五味陈杂间,只是低低叹了一句,“但愿如你所言。”他走到玉明若的床前坐下,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一个照顾就可以了。你们也辛苦了。”   “王爷,奴婢不累,你就让我留下来照顾姑娘吧。”初夏急急出声,言明自己的心意。好好的一个姑娘,走得时候还是笑得那么温柔美丽,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竟然昏迷不醒,身中剧毒,身子也不知糟了多少罪。只要一想起,她就觉得心疼万分。所以无论如何,初夏都是不愿意轻易离开玉明若的。书香门第   “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反正明若还是在昏迷,也吃不进什么东西,照顾的人再多也没用,你们还是都下去吧。”玄昕说的这话虽是极软的,也没有带着强硬之气,但是在众人耳里仍旧听出了其中的不容置疑。   初夏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偏偏衣解被站在一旁的含秋的扯住了,只见她挤眉弄眼地,拼命对着她使眼色,初夏这才不甘不愿地刚到嘴边的话,有些嘟囔地和一群人称诺退下了。一出来门房,她立马扯开含秋的手,不依道:“含秋姐,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啊?明明最累的是王爷,这几日都是王爷没日没夜的守着姑娘,应该是王爷去休息才对啊。而且多一个人帮着照顾姑娘,难道不好吗?”   含秋点了下初夏的眉心,笑得有些无奈,“你这笨丫头,王爷决定的事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以反驳的吗?而且你也不想想,王爷为什么要趁着这个当口叫咱们离开,唯独她一人来照顾姑娘,分明是王爷希望姑娘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他,你去搅什么局。”   初夏“啊”了一声,小嘴张成了一个圆形,似有些不可置信,旋即又仿若恍然大悟窃笑道:“原来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都有相同的意味,玉明若中毒难治这个大石总算是可以放下了,含秋与初夏心上的那根紧绷的弦可算是能放下来了。两人相携走出了瀛洲玉宇。   至于玄昕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其实并没有含秋想得那么浪漫。他只是忽然发现,把明若留在宫中不去看她的这些日子,他对她的思念从来都没有停止过,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那一腔相思之情不但没有半分减退,反而是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掉。没有思念,才不曾察觉,他对明若的了解是那么少,他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颜色,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这一切他统统都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的故事稀少的,连一张都可以写完,而且,美好太少,不堪太多,似乎,从明若见到他开始,他就已经开始让她落泪了,他毁掉了她筑就了十八年的梦,把她从原来的世界生生剥离,强迫她在他的世界里一隅生存。然后倔强的玉明若走了,或者说是被她自己隐藏了,出现了一个只会对他笑的阿若,那么善解人意,天底下的男子恐怕没有不喜欢的,可是那样的她是无心的,她的真心他要到哪里去寻找?   她本不是应该被如此错待的女子,而他对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阿若,等你醒来以后,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走进你的生命。玄昕抓紧玉明若的手,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   就这样一直凝望,再凝望,玄昕的眼皮一点点变重,然后在玉明若安详的睡颜前,慢慢的睡去,头倾靠在她的一侧,握着玉明若的手,一直都不曾松开过……   夕阳暮下,彩霞漫天,月亮含羞,一抹清辉耀干枝,已经是到了晚上了,瀛洲玉宇还是很安静,大家都各自回房里歇下了。在玉明若的房里,玄昕仍旧守在她的一畔,紧握的手仍旧不曾松开。这些日子,他为了照顾玉明若,担忧,疲惫几乎都要将他压垮,如今看着玉明若服下解药,心里的弦忽然一松,于是堆积的疲惫一下子就侵袭了他的神智,让他昏昏的睡了过去。也许是睡在心爱的人旁边,所以他连平日的防备也没有了,于是连玉明若的手指动了动,他也没有察觉。   只听睡在床榻上了,摇晃了一下臻首,眉目有些紧,口中有些含含糊糊地念道:“水……水……水……”一脸好几声,一声比一声多了力道,似乎口干舌燥得十分难忍。   玄昕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声响,初时不意,但是随着玉明若手指的连续颤动,他终于醒了,一个恍惚,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们交握的手,还有床上昏睡佳人蠕动的有些苍白的唇,惊喜一瞬间跃上眼角眉梢。   “水……水,”玄昕欣喜若狂,听到明若想要喝水,他几乎是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有些笨拙得在房里四处寻找,情急生乱莫过于此,哪里像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静安王。(个人认为,恋爱中的人都是傻瓜,尤其是男人!!!)   玄昕倒完茶,坐到玉明若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珍重若琉璃,生怕他就碎了,他慢慢地将水度进她口中,随着一汩汩的清流滑入她口中,眼皮轻轻颤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掀起,眼中渐渐凝聚起流光溢彩的高华,映着房中的烛火,更加是灿然炫目。玄昕兴奋地保住玉明若,心里只把这世界万物都感激了一遍,“阿若,你总算是醒了。”   但是玉明若却没有露出玄昕预想中的属于她一人的笑容,而是她在看清眼前人是玄昕的时候,瞳孔忽然大张,有惊恐,有愤怒,有怨怼,凌乱复杂地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里面独独没有欢喜。玉明若放在一旁的手越握越紧,眸光撇到了玄昕放在自己两肩的手,忽然失控般的一把将玄昕挥开,近乎发狂的叫道:“你走开,你走开,离我远点。”   玄昕一时被欢喜冲昏了头,对玉明若全然没有防备,被她这样胡乱推打,慌乱中又不忍心对她使上力气,闪避不及就这样被她推出了一尺之远。   玄昕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玉明若,对这样的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眼睛就这样怔怔地看向玉明若,嘴角有些僵硬的扯出一个弧度,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阿若,我是子恒啊,你怎么了?”   玉明若满目惊怒未消,看着玄昕又要意图走近,手上抓起被子缩进里床,脸上全是抗拒的神情,“你走开,你给我走开……”   玉明若对玄昕的话充耳不闻,嘴里只是重复着“你走开”几个字,对于玄昕的存在除了抗拒,还是抗拒。   玄昕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近乎害怕地求着玉明若,“阿若,你别再吓我了好不好,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玉明若看着玄昕的眼神,却仍旧是不为所动,始终固执地抱着被子缩在那里,一看玄昕往前走了一步,就抓起床上的枕头砸了过去,“不许过来,你给我走开。”玉明若的眼睛隐约有星光闪耀,眼神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白兔,“我讨厌你!我恨你!”   玄昕是真的受伤了,明若的害怕,抗拒,再到讨厌,一**打击排山倒海间袭来,最后一个恨字彻底将他打垮了,“阿若,我错了,我不该将你送进宫,我不该将你扯进这乱局来,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玄昕的眼神哀哀的,他的手慢慢地朝着玉明若伸过去,人生第一次,他将尊严撇下,将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祈求着一个女子的原谅。   玉明若似乎有些被玄昕口中的话迷惑了,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一直怔在那里,旋即一晃首,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你要不放我回慈云静斋,要不就给我走开。”   此时玄昕才察觉到玉明若似乎有些不对劲,“阿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当然记得,你就是那个静安王,如果不是你威胁我,我又怎么会离开慈云静斋,变成今天的样子,一切都是你!都是你的错!”新仇旧恨一下子翻涌上来,玉明若声音中隐约有了哭腔,话中全是委屈,与对玄昕的怨怼。   玄昕听玉明若还记得自己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听着明若语气中明显自己的怨,心里也是很不好受的,可是只得拼命将这种感觉压下,他继续问道:“那你可记得,你是怎么昏倒的?”   玉明若眼神一动,头有些嗡嗡的发疼,她揉着太阳穴,凝眉细思了一下,星眸一开,“是被一群女人给推到了池中,池水好冷,我挣扎不了,然后就昏过去了。”   “那然后呢?”玄昕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心中的惊诧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然后我醒来就看到你了。”玉明若有些瑟缩的看着玄昕惊恐的表情,有些害怕,又有些防备。   “那之后的事情,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我才刚刚醒来,哪里有什么之后。你说的,我一点也听不懂。”   “那些日子我们在一起那么快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玄昕再也管不了明若的抗拒,大步上前,一把钳制住玉明若,将她抱在怀中,摇晃着她的肩膀,“你怎么可以忘了呢?你怎么可以将我们之间的事全忘了呢?”   玄昕不甘心,真的不甘心,阿若竟然将他们之间唯一的美好全部一笔勾销,脑海中残存着居然至于对他的怨,对他的恨,这让他情何以堪。   此时的玄昕眼里的哀痛汇集在一起,已是疯狂了,那模样就仿佛是玉明彝离开他时的样子,像是心被刀子扎了一刀又一刀,千疮百孔的,只有抱着玉明若,感受着怀里的气息,才是他唯一的救赎。可是这一切对于玉明若的意义却是不同的,哪怕是玄昕靠近她一点点,她都是会惊恐不安的,更遑论是被他这么抱着。所以她害怕,惊恐,拼命地推打着玄昕,嚷嚷着让他走开。可是男女之间的力气本来就是悬殊的,何况是她刚大病初愈,气虚体弱,自然是敌不过玄昕一个男子的气力。   也许是屋里的响动实在是太大,含秋与初夏平日里为了照顾玉明若的起居,一直是住在她隔壁的。晚上躺在床上本要入睡,却忽然听到隔壁忽然传来了哭喊声,两个都从床上爬了起来,披衣走出了房门,相视一眼,眼中都是同样的担忧。   她二人走进玉明若房里的时候,就看到玄昕紧紧地抱着玉明若,由于他是背朝着她们,所以看不清神情,但是玉明若的神情却是非常明白的。只见她两颊泪痕不止,哭着叫玄昕走开,双手也是在不断得抗拒着玄昕。   含秋和初夏震惊当场,一时说不出话来,都把目光放到了对方身上,都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问号。   怎么办?   初夏虽然害怕玄昕,但是她更加不忍看着玉明若哭而熟视无睹,一跺脚,也不管含秋是怎么想的,也不管自己的力气根本不能和玄昕力拼,就这么冲了过去,一上来就去拨开玄昕的手。   含秋看着初夏这么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似是被她的心意说服,脑中抛开所有的尊卑,(话说玉明若才是她的主子,帮主子是她们做奴婢的义务!),紧跟着初夏也跑了过去,和初夏一起拉开玄昕。不过她比初夏明智,所以一边拉的时候一边劝阻道:“王爷,姑娘刚解毒,禁不起折腾的,你还是快些将姑娘放开吧。你这样会伤到姑娘的。”   玄昕也是被一时的伤心冲昏了头脑,这回子听到含秋在耳边的大喊,似乎也听进去了三分,手上力道减了三分,看着明若的泪痕,整个人什么气势都没了,于是三两下就被含秋和初夏拉开了。   玉明若一挣脱开玄昕,就缩进了含秋怀中,眼中惴惴不安的,柔弱的像风中摇曳的花,哪怕风再稍微大一点,她就随时会被吹走,见之令人心怜。   只听缩在含秋怀中,拽着她的衣角,口中喃喃自语道:“让他走开!不要靠近我!走开!”   含秋紧紧抱着玉明若,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哄到,眼神有些为难的看向玄昕,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玄昕眼中也是一片的受伤,心里最软弱的地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如此打击,看着心爱之人,对自己不仅拒于千里之外,而且还是避如蛇蝎,心内的感受又岂是一个伤心所能说明白的。   这一天他的自尊已经放到不能再低了,心里的千疮百孔也再也禁不起折腾了,他同样也需要好好想一想,今后他要怎么办,玄昕近乎无力的垂下手,空洞道:“你们两个今晚留下来陪她吧,好好照顾,本王先走了。”   临走的时候,玄昕还是有些不死心的望了明若一眼,可瞬间又被明若眼中的神色逼退,唇角苦苦抵笑,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这可笑的命运。可就在他转身跨出房门的一刹那,玉明若也跟着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姑娘!”   背后传来含秋与初夏担忧的叫声,玄昕随即回过头,入得眼中正是玉明若瘫倒在含秋的怀中,星眸紧闭,一动也不动,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玉明若停止了跳动。他快步走回到玉明若身边,一把推开含秋,将她抱回到怀中,吼道:“在这里愣着干什么,快去叫林太医来。”   初夏被玄昕的吼声吓得愣在那里,还是含秋警醒,在玄昕发怒之前,赶紧应下,匆匆跑出了门,朝着厢房走去。   五 愿在衣而为领兮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   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   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而枯煎!   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   愿在莞而为席,安弱体于三秋;悲文茵之代御,方经年而见求!   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书香门第有节,空委弃于床前!   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悲高树之多荫,慨有时而不同!   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楹;悲扶桑之舒光,奄灭景而藏明!   愿在竹而为扇,含凄飙于柔握;悲白露之晨零,顾襟袖以顷邈!   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悲乐极而哀来,终推我而辍音!   ——《闲情赋》   灼灼燃起的烛火,晕的满是一片明亮,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玉明若的房里此时又挤满了人,形色不一的神情,或焦虑,或心忧,或怜惜,都是对那个躺在床睥女子充满了爱护之情。   玉明若静静地被玄昕拥在怀中,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星眸紧闭,灵光悉藏,乌发有些凌乱的披散在那里,映着苍白如纸的雪颜,似一朵即将要凋谢的荼靡花,随时都会如泡沫般划去。   这个想法一人过玄昕的心间,他的心就颤动了一下,手上抱着玉明若的力气也重了三分,生怕她就这样消失了。   这一刻,他情愿玉明若恨他,骂他,打他,至少那个时候的她是鲜活的,能说能动的,也不要她现在像一个破布娃娃般的倒在他怀中,无声无息的,令人心惊。   真的,他什么都不求了,他只要玉明若好好活着就够了,她可以不对自己笑,只要他还能在他眼前,一切就都足够了。他愿意为他做一切事,上天入地,只为她一人。   林太医坐在玉明若的床边细细地把着脉,沉吟了许久。站起来,向玄昕施礼道:“启禀王爷,玉姑娘本是五脏为阳物所伤,五行聚火,心火难消,此时又怒极攻心,两火相交,令之气血上涌,兼之玉姑娘因为中了梦睡莲昏迷了几日,虽是解了毒,但到底是坏了底子,气虚体弱的,一时难以抗拒,所以才会晕倒的。是故王爷不必担心,玉姑娘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待会微臣再去给玉姑娘开贴药,健脾益气,保肝去火,滋养身体。”   (我咋觉得我在卖保健品捏???实在是不懂医药知识,以上纯属虚构,有专家过路,就请忽略吧。)   “那她的失忆之症又是怎么回事?”听到林太医说明若很快就会醒过来,玄昕心下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但是他还是没有忘记之前玉明若的状况,“本王进宫的时候,苏太医可不曾说过中了梦睡莲的人,醒来还会失去部分记忆。”   林太医一愣,有些答不出话来,他也不曾听说过梦睡莲有此后遗之症,又去细细给玉明若把了一次脉搏,眉头紧锁,最后站起来对玄年恭谨道,“玉姑娘的毒确实已经是解了的。下官翻遍典籍也不曾见书中有提到梦睡莲有使人失忆这一后遗之症。且下官听今日从宫中出来给下官送药的太医院小太监时,听闻太后娘娘服下玉姑娘制的解药之后,比玉姑娘醒的还要早些,现在已经全然无事了,只要保养得宜,凤体无忧。”   “少跟我啰嗦这些,你只要告诉阿若到底是怎么了,就可以了。”玄昕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林太医的话,烦躁的语气昭示着他的耐心快要告罄了,“或者,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本王,其实你也是什么都不懂,一问三不知,不过是一个庸医。本王大可以立刻撤掉你,请皇上再派一个人过来。”   简直是赤赤裸的威胁。   林太医一张脸红了又红,又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得将这口气忍下,继续用着平心静气的声音对玄昕说道:“下官医术浅薄,资历不厚,自然是比不得太医院一众国手,如果王爷还信任下官的话,不妨听下官说一两句再做判断。”   玄昕一只手拖着玉明若的身体,一只手空出来,对林太医做了一个“请”字。   “依下官对玉姑娘的观察,发现其虚火上涌,所以刚醒来的时候定是口干舌燥的,是吗?”林太医这话说的虽是问句,但是望向玄昕的目光老神在在的,分明是胸有成竹,极有把握的。   玄昕一颔首,算是默认了林太医的话,“但是一般人昏迷之后醒来都是有可能会口干舌燥的,这又与阿若的失忆有何关系?”   “如果是下官猜得没错的话,玉姑娘之所以失忆,定是体内的邪火上窜,将血脉中梦睡莲的毒性也一起带入了脑子里。人有奇经八脉,已是极为复杂的,但是都比不过咱们这脑子的复杂。虽然玉姑娘的毒是解了,但是可能还是有残留的毒物留在脑子里,没有排泄出来,所以才会导致这失忆之症。”   玄昕一急,赶紧问道:“那要怎么办?”   “还请王爷放宽心,玉姑娘身体中残留的毒物还是有可能排出的,这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无须太过着急。下官可以给玉姑娘开一瓶清心解毒丸,日日照着三餐给玉姑娘服 。此药药效缓慢,但对于排出毒物却是一道良方,且常人服之,有益无害,大可安心使用。”   “那这药丸要给阿若服多久才能彻底将残留的毒素彻底排出体外,然后恢复她过去所有的记忆呢?”   “这……”林太医有些为难的皱紧了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失忆之症本就是少有人得的,至于什么时候失,什么时候又恢复过来,这叫他怎么说的清。   林太医为难地看了一眼在场直盯着四双眼睛,尤其是静安王不怒自威的眼神,他觉得他在此刻如果说这位玉姑娘一辈子都不会恢复记忆,只怕静安王连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林太医有些踟蹰,含糊道:“这失忆之症,又称离魂,魂魄离身,记忆不在。民间也有此医案,或则几日,或则月余,或则数年,或则……终生不愈。幸好玉姑娘失去的只是部分的记忆,于生活自理都是无大碍的。下官建议王爷多带玉姑娘去看看她曾经记忆深刻的地方,多见见熟人,将那些忘了的事,不时与她说一说,但是不要说得太多,要适可而止,否则玉姑娘一时间无法接受便会产生排斥现象。”   玄昕的脸在一听到林太医说可能会终生不愈就早已冷了下去,这会子听着他的建议,只得无奈接受,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看,但是也是别无他法。“好,本王知道了。”玄昕衣袖一挥。示意林太医可以下去了,转首对初夏说:“你去跟着林太医将药取来,熬上给阿若服用。”   “是,奴婢这就去。”初夏也不想这时候看着玄昕的冷面,匆匆看了眼昏睡的玉明若就跟在林太医后面走了。   玄昕手中依旧抱着玉明若,看着她的神情似悲似伤,对于玉明若竟然将他们之间的那段美好忘记,他仍旧很是介意,偏偏,你竟忘了这么重要的,教他情何以堪。   含秋站在一旁,看着玄昕的伤心也有点不忍心,分明是两人有情人,一趟进宫,却竟然是物是人非了,这事放到谁身上也是接受不了的。但是林太医刚才说了,姑娘马上就会醒的,那么……含秋无法,只得再做一次逆主之事。   “王爷,林太医方才说了,姑娘随时会醒的,你现在这么抱着姑娘,到时候她醒来,一看到你,只怕情绪又要过激了,你还是将姑娘放回到床上好好躺着吧。”   含秋这话说得已经含蓄了,玉明若情绪何止是过激,若是看到玄昕这么抱着她,必然是十分抗拒,玄昕即便是退到她千里之外,她也觉得是不远。   玄昕自然是明白含秋话里的意思,现在的阿若只要一看到他,眼里就充满了怨恨和恐惧,根本不会让他靠近她,虽然不甘,但是玄昕终究是承认了。   他小心的将玉明若放回到床上,仔细的盖上被子,一套动作做来都是细致万分,其珍之重之,连着不明就里之人都能看出他的情深。   他有些默然的看了一眼玉明若,然后站起来,对含秋嘱咐道:“你就在这里好好照顾明若吧,仲景你也留下,这里有什么需要你都会给我办了。”   含秋点了头,称是。   但是仲景还是有些疑问,“那王爷你……”   玄昕知道仲景是在担心,挥了挥手,道:“如今是在府里,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就安心留在这里照顾阿若好了。”   仲景知道王爷决定的事就财改变了,也不好再多作置喙,只得答应了。   玄昕出了房门,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玉明若就幽幽从昏睡中,她有些难受地沉吟了一声,眼睛似是无法接受一醒来刺眼的烛光,她用手微微挡了一下,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入得第一眼的便是含秋欣慰的眼神。   她怯怯地看了含秋一眼,心中似乎想到什么,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四周,才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在,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空洞洞的,莫名的有些酸。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方想要去细思,就被含秋打断了思绪。   “姑娘,你现在感觉还有什么不适吗?”   玉明若拂了拂额角,抬起头,嘴角向微浅笑道:“我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我这是昏迷了多少日子了?”她自己也是行医之人,自己身体的反应她比谁都清楚。   “已经有三日的功夫了。”含秋观察着玉明若的神色,见她虽然还是有些病态,但是眼睛清明,神智完好,有些试探的问道:“姑娘还记得奴婢是谁吗?”   玉明若有些疑惑的望向含秋,“你是含秋啊,我知道的。”   含秋轻轻吐出一口气,再接再厉,手指着仲景,继续问道:“那他呢?”   玉明若顺着她的指尖,看到仲景的一瞬间,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了,“他是那个人的侍卫,我知道的。”玉明若对玄昕的厌恶已经到了连他名字都不想提起的地步,她紧紧蹙起眉头,“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没有变傻,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奴婢只想问,姑娘你昏迷之前,可记得有发生过何事?”含秋看着玉明若似乎着了恼,只得直奔主题。   “怎么你问的和他一样。”玉明若有些不耐的看着含秋,“我昏迷之前的事,我当然记得。那日我坐在池塘边,身边还有一个人,是初夏陪着我的,坐了片刻,我便想回去了,没想到忽然走出好几个不熟悉的女子,挡着我的去路,然后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根本听不懂(旁白:若若,容我提醒你,你不是听不懂,而是根本就在无视。这种行为很刺激人的,以后可不要再玩了。)后来我就被他们推到池子里了,初春的池水很冷,我冻得无法挣扎,就昏迷过去了,之后醒过来就看到……”玉明若说到这里,口中一滞,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想起玄昕望着她伤心的样子,隐隐觉得似乎真有什么事被她遗忘了。   这下含秋终于明白了,为何王爷如此失常。“昏迷了这么久,姑娘肚子可是有些饿了?要不要奴婢去厨房给你做些吃食?”   林太医说过,失忆之症不可操之过急,含秋也就适可而止了,转而岔开话题。   玉明若掌心贴着小腹,似乎是昏睡的日子太久,中间也不曾进过食,都有些饿过头,反而不知道饥饿了,“算了,我看天色已晚,就不要再麻烦了,反正我也不饿。你们还是都快些回去休息吧。”   看来,玉明若除了对玄昕没有好脸色之外,对于其他人还是一样的体贴的。   “奴婢不累,姑娘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含秋见玉明若推辞,继续说道:“你昏迷了三天,三日来都是滴水不进的,怎么会不饿呢?而且,林太医刚才嘱咐了,你醒来是要喝药的,空腹是不行的,还是奴婢先下去给你熬碗粥吧,你多少吃一点。”   从第一眼看到含秋开始,玉明若就觉得这个姑娘老成持重的,说话间虽然没有二师姐那种身为出家人的祥和之态,但是他们都给人一种值得依赖的感觉,尤其是她的嘱咐,让她感到很亲切,所以在推开玄昕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扑到了她怀中。如今看着含秋的坚持,她还是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   含秋满意的看着玉明若的点头,心里觉得这样的姑娘也是不错的,身上多了一点十八岁少女的气息,也没有那种超脱尘世,看尽红尘的淡然之气。   她刚走出门就以初夏端着盘子进来了,倒真是无巧不成书。   “含秋姐,我已经把药煎好了。林太医说,空腹喝药伤身不利身体恢复,所以我刚刚顺便熬了一碗小米粥。”   “就你聪明,和我算是想到一块了。姑娘也醒了,一起端进去喂姑娘吧。”   初夏一听,心下一喜,快步随着含秋进了门。果然一进门就看到玉明若坐在床上,一把将盘子放到桌上,就兴奋地来到玉明若床前,欢喜道:“姑娘,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你昏睡了这么多天,大家都担心极了。好不容易等你醒了,又昏了过去,实在是把我们吓得不清。”   玉明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她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会这么担心她。来到这静安王府的这些日子,她都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如非必要,也是很少与人说话的,没想到她们竟然也会为她担心,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书香门第   “让你们操心了,实在是抱歉。”玉明若看着含秋和初夏,眼里暖暖的,“我以后会小心的。”   这样的郑重其事,反而让初夏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抓抓耳朵,道:“照顾姑娘是我们的本分啊,姑娘最应该感谢的还是……”   初夏“王爷”二字就要突出,忽然被身后的含秋一扯,只听她抢过话茬,“自然当属太医了。既然初夏已经把药和粥端来了,姑娘还是先把粥喝了,然后再吃药。”   “好。”玉明若有些不明就里的看着她们两人的动作,也没有深究,接过含秋递来的小米粥,也不让人喂,自顾自的就吃了。   “含秋姐……”初夏退到含秋身边,扯了扯含秋的衣角,眼里全是疑问。   你为什么不让我提王爷啊?   含秋瞪了一眼初夏,眼神轻撇了一下玉明若,眼中的信号很是明显。   你难道忘了方才姑娘是怎么对王爷?难道你想看到她再次翻脸。   初夏自知理亏,撅着嘴低下头去。   一碗小米粥被初夏熬得很烂,入口即化,明若一会子就将它喝完了。含秋细心,接过明若喝完的粥,又将盘子里的药取来,递给了明若。   碗中的药被盖子遮着,也不至于冷掉,一揭开盖子,还有一层雾气浅浮着,朦朦胧胧的,玉明若轻轻地吹了一吹,扑鼻的药香迎面而来。玉明若嘴角的笑意也跟着一滞,细眉微皱,又凝神再仔细闻了一闻,心下一沉,果然所料不错。   她放下药碗,看向含秋,“那位太医到底是怎么说的,给我服的又是什么药?”   玉明若自己也是学医之人,对药草从小便是耳濡目染,一闻就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刚才含秋递过来的药分明是清热宁神解毒的汤药,其中还有归魂汤的药引,这几种相加,不像是该给一个落水的人服用的……   含秋没有料到,玉明若地觉察到汤药的问题,自己也是糊涂,忘记她精于药理之事,真是百密一疏,但是这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让她自己去发现其中的奥秘,也省去他们解释的一番功夫,反而是事半功倍。   含秋没有去回答明若的问题,而是不动声色的看向玉明若,眼中满是坦然:“林太医给姑娘的药自然是对着姑娘的症状的,姑娘若是不放心,大可以一把自己的脉搏。姑娘也是习医之人,定是一查便知。”   玉明若想到了自从醒来之后,一连串的古怪,一切似乎都透着难解,看着含秋坦荡荡的神色,她迟疑的将右手放到了左边的脉搏上……   蹩脚的感情戏,我的一大致使硬伤,就让一道雷劈下来好了,我也好想失忆啊,呜呜呜呜…………………………   六 万事从头西风起   脉息躁动而心率急,肝火旺盛而脾脏损,气虚浮而神气散,这分明就是中毒祸害,肝火上涌之兆,方才太医下的药也算是对症下药,但是其中的归魂汤药引又是怎么回事?那可是给得了离魂症的人的药,莫非……   玉明若被自己心中的想法给骇到,心头猛地一跳,她赶紧打住思绪,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她收回手,深吸一口气,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望向站在床边的三个人,抿了抿唇,也不知该如何将心中的疑问倾注于口,只得迟疑在那里,半晌,才问了一句:“我不是溺水了,是不是?”   “姑娘是医者,对自己的身体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奴婢也不隐瞒,你确实是溺过水,但是那不是你昏迷三日的原因。”含秋并不着急揭晓谜底,只是一步步得诱导着玉明若。   “我还中了毒是吗?”玉明若听到含秋的回答,心下已是一沉,自己的脉象是再明显不过的证据。   “姑娘医术果然高明,”含秋赞了明若一句,算是默认了她的话,紧接着补充道:“姑娘中的是西域奇毒梦睡莲,这才昏迷了三日。”   “我怎么会中毒的?我记得我昏迷之前分明是溺水了。难道是有人乘我昏迷乘机给我下的毒?但是那样的话,我的体质应该是寒气侵体,而不是邪火上涌啊。”玉明若眉头一蹙,抓住其中的症结之所在,问道。   “姑娘可知今日是何月何日?”含秋不答反问,走到玉明若身边,缓缓在她床边走下,握住她的手,道。   “应该是……四月二十四了吧。”玉明若在脑海中计算了一下日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看着外面的天气,和屋里的温度,似乎又有些不像。   “错了,今日已经是八月初六了,”含秋看着玉明若愕然的脸色,转过头看向初夏与仲景,“如果姑娘不信,大可问问他们,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玉明若眼见大家的神色,不用再多问什么,心中已然信了含秋的话,脑海中闪过了方才那碗汤药中的离魂汤药引,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但是始终还是存着侥幸的想法,不愿承认,“那我中间这三个月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三个月一直在王府里呆着,这是大家都可以作证的。而且是很清醒的。”含秋一句话,轻轻的,却已然打破了玉明若最后的希冀。   初夏见玉明若听了含秋的话,脸上浮现迷惑之色,生怕她不信,又补充了几句,“是啊,这三个月姑娘一直在王府,每日鸡鸣而起,或采集露水,或打扫庭院,晨昏打坐诵经。平日里也就在院子里或者花园走走,静下心来的时候也会看些医术。姑娘说,这些都是你在慈云静斋的习惯,奴婢们也不敢阻拦,也一直是由着姑娘的。”   句句讲的皆是玉明若在王府的饮食起居,听的她自己也是心下惊了不止一下。因为初夏说的真的是她平时的起居习惯。刚来王府的时候,她对这个地方心存抗拒,又兼之有丧兄之痛,心情哀怨,整日伤怀,神思也不在那些事上,所以她们若非和她一起生活过,否则是不会知道这些的。   在这一刻,似乎心中所有的谜团都要揭晓。   “含秋,我失忆了对吗?我将那三个月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忘了,对吗?”   含秋见玉明若脸上的神色似颦似蹙,毫无半分的喜悦,连她对于姑娘终于肯承认自己这件事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玉明若怔愣在那里,倏然合上双目,牙齿不禁冷的打颤,虽然她是承认了,但是这些又教她如何接受。   “这事是属下顾虑不周,派的人不可靠,没有将玉小姐照顾好。”此时一直沉默着如同一个石像般的仲景终于开口说话了,“姑娘是因为进宫去给太后娘娘炼制解药才留在太后的长乐宫的碧辉阁,没想到竟然有人来加害姑娘,才使姑娘也中了梦睡莲之毒,昏迷到今日才方苏醒过来。至于你方才所说的邪火,属下就不甚清楚了,只知道当王爷和属下赶进宫的时候,你因为身体灼热,常人触之不得,已经被皇上下令送进宫中了。后来王爷将你接了出来,送回府照料。王爷好不容易给你找来了解药服下,你醒来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仲景一一说来,一开始声线平缓,语调中的情绪无波无浪,当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忽然多了几分不平之气,似乎是在为玄昕感到不平。   “是他救得我?”玉明若别过头,有些不能坦然的直视仲景的目光,声音有些迟疑地问道,似乎不敢相信玄昕会救她。   “确实是王爷救得。”冒着极大的风险和代价。但是这话仲景没有说,因为他知道王爷不会想让玉明若知道的,心存愧疚的。而且此事事关机密,也是不能轻易让旁人知道的。   “看来,许多重要的事都被我遗忘了对吗?”玉明若说的虽是问句,但是答案早已经有了,只是那段被她遗忘的过去,到底是怎么样?   脑海中有一幕幕闪过,有初醒之时,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玄昕惊喜的目光,那满脸的喜悦时如何也骗不了人的;有当她推开他,喊着让他走开的时候,他满目的优伤和不可置信。她完全相信,如果初时的喜有多强烈,那么那时的伤就有多强烈,所以他才会发狂般的抱着自己,喊着怎么可以……但是她是真的忘了,所以她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曾经经历了多少,或者,他与她难道是……   心,在一刹那,剧烈的抽痛,几乎不能呼吸。玉明若拼命地在心里否决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她求救般的握住了含秋的手,希望能借由她手中的热量传递,让自己稳定心神。   她抬起头,看向含秋,“这些日子的事,你都知道,对吗?”   “是,奴婢一直是跟在姑娘身边的。”   玉明若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在心里下定了决心,给自己一个明白,“现在天色已晚,你们都书香门第先下去吧。有含秋留下照顾我便可。”   玉明若的声音还是透着病后的虚弱,但是其中的坚定却教人一时违抗不了。含秋暗暗对初夏和仲景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们放心下去吧,这里一切有她照顾。   初夏与仲景自然也是希望玉明若能早些醒悟,与玄昕有情人终成眷属,遂不再多言,鱼贯出去了。   玉明若眼瞅着他们一个个出去,房门一点点,终于在她的目光中合上,方才转首看向含秋,“知道为什么我独独要将你留下吗?”   “不知。还请姑娘见教。”   “记得我初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和初夏。那时候我一来就与他发生了冲突,心情正是败坏之时,然后你们就出现了,还叫我夫人,那一声可是把我气得不轻。虽然我当时怨的是他,但是却将你们都一齐迁怒了,所以我故意刁难你们。而你似乎依旧很镇定,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那时候我就想,外面的女子是不是都如你一般的聪明机警。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初夏虽然天性乐观,纯真善良,但是大大咧咧,有一股孩子气,只有你一直老成持重,将我身边的大小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所以,在这点上,我更加信任你。而且在我方才与他争执的时候,虽然你不是第一个冲上来救我的人,但是我明白,真正让他放手的人是你。这点更加使我相信,通过你的眼睛,可以告诉我最大的事实。”玉明若握住含秋的手,一双秋水明眸映着烛火光影明灭,充满希冀的望向含秋,“我说的,对吗?”   “奴婢是小姐的人,自然是惟小姐是命,对你尽忠。”   含秋曾经说过,小姐二字,那是主仆之间亲密的称呼。初时玉明若来的时候,她因为这二字过亲而用了姑娘二字来代替,如今她肯唤她一声小姐,就说明她将全部的忠心给了玉明若。她将另一只手也附上彼此交握的双手,也定下玉明若的心。   两人相视一笑,玉明若眼中更多了欣慰,“那你告诉我,这三个月,我到底都做了什么?我与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话玉明若不敢说出口,但是她相信含秋是明白的。   含秋松开与明若交握的双手,从床边站了起来,娓娓道来:“姑娘在三月前是溺过水,然后昏迷了一个晚上就醒了,那天晚上也是王爷在照顾你,然后你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还是王爷,奴婢不知道当时王爷与你说了什么,反正奴婢就觉得那时候的姑娘就开始改变了。之后,你就在瀛州玉宇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偶尔在院子里逛逛,王爷有来过咱们这里,但是那次,你们也是不欢而散的。后来,你们关系好转,是有一次晚上,王爷喝醉了,嚷嚷着来到了小姐你的房里。那时候王爷醉得厉害,还抱着你说一些胡话,就是一直把你的手握着,也不肯松开。当时没有办法,只得让王爷在瀛州玉宇歇下。”   “什么,我竟然让他睡在我房里?”玉明若忽然出声打断含秋的话,心中早已被她方才所言震在当场,当时的她,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啊。   (作者言:若若小朋友,你想法不纯洁了哦,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咱是亲妈,所以是不会让你轻易被推倒的。)   “是的,你照顾了王爷一夜,自己便是在这椅子上坐了一夜。”   含秋有些暧昧的看向玉明若,看得她苍白的颜色中忽然染上了一层烟霞,多了几分生气,美不胜收。   玉明若干咳了几声,别过头,“你继续说下去吧。”   “第二日王爷醒来之后,想必也是觉得有些尴尬,与小姐你匆匆吃了一顿早膳便又走了。但是自打那一日以后,王爷与你的关系就大为好转了。王爷几乎每一日都会来瀛州玉宇坐一会,或者是陪着你逛园子,品茗聊天的,小姐你的一手棋艺就是王爷当时一手教出来的,当时我和初夏眼里看着也是甚是欣慰的。虽然王爷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在我们下人眼里,都是知道的,王爷喜欢小姐你。   王爷喜欢小姐你。   如果方才含秋的话让玉明若震在当时,那么这一句无疑可以讲玉明若打晕了,她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她几乎是屏着呼吸问道:“那我的心意呢?”   “小姐你自己的心意只有你最明白。在我们看来,小姐心里也是有王爷的,否则是不会愿意与王爷朝夕相对,谈笑风生的。但是初夏曾经问过小姐,是不是喜欢上王爷了。”含秋注意到玉明若陡然一炽的眼神,心下也觉得苏醒后的小姐甚是有趣,不再是那么清心寡欲,淡然如水了,“但是小姐当时否认了,你说你不喜欢王爷。就是不知道小姐当时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了。”   含秋话里多了三分调侃的意味,看着玉明若的眼神里猜疑十足,就好像是在问她当时是否口是心非来着。但是玉明若却没有再脸红了,而是心下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相信自己是不会说谎的,师父从小就教她不打诳语,所以她如果当时是真心喜欢玄昕的话,是不会否认的。   “后来呢?”   “后来到了盂兰节,王爷兴致所起,就带着小姐你去逛庙会,当时奴婢在这里呆着,跟着去的是初夏。那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走之前,你还是与王爷有说有笑的,回来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连着初夏也被王爷叫过去问话。之后,王爷就有两三天没来瀛洲玉宇了,连着小姐你也是将自己闷在房里,成日里打坐念经的。看在奴婢眼里,也是甚为担心的。后来,似乎是小姐你在意了,主动问起了王爷的境况,然后知道王爷下了朝在书房,便端了碗参汤去见王爷。没想到王爷竟然睡着了,你怕打扰了王爷就叫奴婢先出去了。后来许是王爷醒来了,也不知道与小姐你说了什么,你就急急地从房里走了出来,脸上也是一片绯红。”   话说到这里,玉明若也不知怎么的,心里惴惴的,摸着胸口,生怕里面的心会跳出来,似乎有点甜,又有些迷茫,听着含秋口中的自己,她真的有些不可置信。她相信自己肯定没有说谎,但是红着脸,因为玄昕,那真是她吗?明若皱着眉,对着含秋的话,除了叹息之外,还是叹息,因为她根本找不到别的话来诉说。   含秋也不去逼迫玉明若,继续说道:“后来宫里有事,王爷和仲景进了宫,没过多久,仲景就回来了,把小姐你带进了宫,说是给太后娘娘治病,没想到最后小姐你是这样子回来的,当时王爷抱着你回来,眼睛都红了,就一直呆在瀛洲玉宇守着你,三天来一直都不曾离开你。”   含秋没有帮着玄昕的意思,这话也是实事求是,全无偏袒,她也是被王爷的举动给深深感动了,所以也是希望姑娘与王爷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含秋把目光放在玉明若身上,希望能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了,却见她的目光穿过自己,轻轻渺渺的不知望向何处,一双秋水明眸光影朦胧的,眼眸深处似有水光氤氲,却又在眨眼间归于寂灭。   “含秋,这些就是全部了吗?”玉明若的声音空荡荡的,还带着隐约的嘶哑与抑制,听了含秋的叙述之后,她的心反而更加漂浮不定了,一半是对玄昕的怨怼与疏离,一半是对玄昕的感动与仿徨,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被分成了两半,犹如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煎熬的她几乎都要发疯了。   “是,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有所隐瞒。”   “知道了,说了一晚上,你也都累了吧。也下去休息吧。”玉明若笑着对含秋说道,笑的恐怕更像是哭吧。她有些自怨自艾的想。   “是。”含秋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也知适可而止,多说无益,一切还是留待玉明若自己去想,用她的心去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玉明若缩在被子里,闭上眼睛,一串泪珠子就从眼角涌出,缓缓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下去,她没有发出声,只是任泪水一滴滴的打在枕头上,湿了一片……   月影残浅,冷华荧然,一寸寸青光照在他迷离的脸上,似是笼了一团淡淡的烟雾,氤氤氲氲的,也遮住了他眼中的伤心难断。   仲景找到玄昕的时候,他正一人站在庭院中,修身玉立,挺直的背弯倔强的不曾有尺寸的弯就。   似乎是察觉到了气息的靠近,玄昕转过身,发现是仲景,问道:“我不是让你呆在瀛洲玉宇吗,怎么回来了?难道是明若出事了?”玄昕声音一抖,担心又起。   “王爷放心,玉姑娘已经醒了,而且……她已经知道自己失忆了。现在只肯让含秋一个人陪着,恐怕是想听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吧。”   “是吗?”玄昕听到这个,脸上也不见什么喜色,一句“是吗”淡淡的,似乎讲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怕是真的被玉明若伤得重了。   “王爷,要不要待会属下把含秋找来,问问她都和玉姑娘说了一些什么,玉姑娘又是何反应?”   玄昕罢了罢手,拒绝道:“不用了。含秋的为人,我还是相信的,她不会乱说什么,只会把她知道都说出来。明若的反应,我不用问都已经知道了,还是让她继续相信含秋吧。”玄昕低低地笑了,颇有自嘲的意味。   他飞身一跃上了梨树,折下一支细长干枝作剑,回旋一个仙鹤指路,稳稳着于地上。   皇室子弟,从小活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回首间,剑势已是大开大阖,剑花朵朵挥就,不过是虚招,招招指向于前,只有最后越臂一击方是杀招,其凌厉之气跃然,一击此在空气中,连树枝似乎都承受不住其中的戾气,应声而断,颤巍巍的落在地上,玄昕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真心,也是这样支离破碎的。   一抹红光撕开天际,带来了黎明的光辉,一寸寸,一点点的铺射在他身后,琉璃瓦上疏影斑驳,浅浅映在面上身上,更衬得他神情清冷,眉宇淡然。   “王爷,是时候换朝服上朝了。”仲景站在玄昕身后提醒道。   “恩。”玄昕扔下手中的另一截树枝,转身朝卧房走去,庭院里,一阵西风起,原来已经要入秋了。   七 将军百战千里归   天高气爽,碧空寥廓,乾坤莹澈,一片风光明媚,空气里酝酿着一片喜气洋洋的味道,连枝头的鹊鸟都“布谷,布谷”的歌唱,似乎也在等着归人。   今天的京城格外的热闹的,大街上的也比往常来的格外的多,每个人都面露喜色,或欢欣,或亲切,总之都是带着笑的。   一缕白云,像轻纱一样,妩媚的盘旋在天际,风吹不散,云卷云舒,仿佛是一副水墨画,温情缱绻,似是千里所共得婵娟,七夕相会的鹊桥,竟让人不舍其离去。   这几日玉明若一直待在房里养病,有着林太医的照顾,和她自己的一身医术,身体已是好了大半。今日看着这天色好,她就让含秋伴着出来院子里转转,吹一吹病气,心情也开阔些。   这些日子,她已经接受了含秋口中的事实了,也在慢慢的适应。但是心下还是没有做好面对玄昕的准备,也没有打算好去接受玄昕,好在玄昕这几日也并未出现在她眼前,否则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轻妙的云烟浮浮的,就如同她的心,朦朦胧胧的,像是笼了一层轻纱,教人看不分明。玄昕的不来,固然教她免去了尴尬,但是她不免也会失落。   他为什么不来看她呢?   他对她真的是有情的吗?   但凡是女子,知道一个男子倾心爱慕着自己,那男子又是如玄昕的般的卓尔不凡,丰神如玉的,心中便是难以不去惦念,即便是无情,也会在意那个男子的举动。   撇开玄昕对玉明若之前的所作所为,只要想起含秋口中所说的那三个月的日子,还有玄昕在意自己的模样,玉明若在最初的惊讶,不信之后,偶尔午夜梦回之间回想起来,心中的感动也是难以抑制的滋生着。   她从小就是一个人被父母抛弃在慈云静斋,师父虽然对她好,但是到底是出家人,为人淡漠超然,她一直也是向着师父看齐,超脱物外,也渐渐忘了人世间所谓的温情。第一个让她深深尝到这种感觉的是玉明彝,她唯一的哥哥,一个肆意而为却愿意为她收敛的亲人。所以当她知道玉明彝死去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她在红尘俗世之中最后一盏心灯也熄灭了,从此她便是无牵无挂,再没有什么理由可阻拦她遁入空门了。   没想到,千算万算,却凭空出了一个玄昕,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带到了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再一次尝到了久违的被在乎的感觉……却是极浅的,刚入得口中,便忽然之间就没了。玉明若也不好意思去问,他为什么没来。   其实玄昕不是不来,只是每次来都是玉明若睡下之后的事了,就在窗口看着,静悄悄的,有时候一站便是天明。   可惜这一切,玉明若都不知道,也没有人去告诉她。   她轻轻从唇齿间溢出一口气,听着外面的热闹声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含秋,今日是怎么回事,外面听起来似乎很热闹啊,鞭炮声声的,是谁家有喜事吗?”书香门第   “不是谁家的喜事,是咱整个大胤的喜事。”说起这事,含秋心中也是一片琉朗快意,“是远征北辽的沈将军打了胜仗,今天班师回朝,全京城的百姓恐怕都要出来看了。不知有多少红粉相待啊。”   “红粉相待?”这是何意?玉明若有些惘然,对于含秋口中的话甚是迷惑。   “骑马倚斜桥,满楼招情人。沈郎风流少年才,多少深闺梦里人。这沈将军可是京城闺阁少女间炙手可热的人物,虽然常年不在京城,但是惦记着他的大家小姐可不少啊。一年到头,就盼着他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如今打了胜仗回来,她们怎么会不来呢。”待在王府里平日里除了伺候主子,就是一众下人们在一起聊天说趣。虽然含秋话不多,也不好八卦,但是初夏可是只小八哥,去到那里都能聊成一片,回来自然说给含秋听,含秋听得多了,无意中也记下了一下,现在正好现学现卖说与玉明若听。   “那个沈将军很出色吗?”玉明若被含秋这么说着,心下也对那位沈将军有些好奇,心里猜测是怎样一位风流人物。   也许是因为一个“沈”字感到亲切吧……   “当然,沈将军可是大胤最年轻,最英勇的将军,小小年纪就开始入伍杀故,军功卓著,屡建战功,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继云王之后,大胤军中的一代后起之秀的佼佼者,名声直逼云王。而且,听说那个云王长的也是仪表堂堂,知礼通达,半点也没有武人的粗鲁之气。也不好女色,为人正直,全身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当你他受封将军,领命出征的时候,那气势是可是壮阔极了,他一身戎装立于马上,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的心啊,从此皆为沈郎瘦。”   含秋说的活灵活现的,偶尔两句妙语连珠,把玉明若逗得也不禁笑出声来。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啊,瞧你说得和真见过似的。”玉明若嗔道,心中是大大的不服。谁说那人是最英勇的将军,在她心里就有人比他还厉害。   “奴婢是没有见过,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但是奴婢相信,这百官相迎,京城百姓百里而待的场面总是骗不了人的。”   玉明若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院墙,不无遗憾地说道:“碧城是个小地方,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热闹起来,这么大的阵仗我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惜不能一睹其热闹。”   “小姐你身体还没有大好,怎么教人放心让你出去呢?”含秋劝慰道,不失时机的提起了玄昕,“如果王爷在的话,也许还能请他带你去外面看看。”   听到含秋提起玄昕,玉明若犹豫了一会,才有些迟疑地问道:“他……不在府里吗?”   哪个“他”,含秋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抿唇一笑,也不对玉明若多做为难,省得到时候她恼羞成怒就不好了,“是啊,这几日王爷都是忙急了,沈将军班师回朝的事都是王爷在打理的,听说今日王爷还会代替皇上,带领京城百官在城门口列队迎接呢。”   “是吗……”玉明若唇角微扬浅浅的,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弧度越来越大,清丽之中不失悠然,一缕艳阳照过,整个人显得光彩无限。   原来他是忙得没有时间来看自己,不是不来啊……   当今皇上初登大宝,边关战事大捷,正是鼓舞人心的好时候,怎么会不好好庆祝呢。   街道上热热闹闹,城门口拥拥挤挤,人山人海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声声的欢呼:“大军就要进城了。”   一浪高过一浪。   但这也掩不过整齐的步伐声,铿锵的锁甲摩擦声,荡气回肠的翱翔入天际,将素日里热闹喧哗的京城震得更加沸腾,似乎连心都要激昂起来了。   果然是大胤驻守边关的常胜之军,气势不凡。   城门大开之时,百姓们蜂拥探头,或站在街头,或立于楼上,一个个都是屏息着,敛神凝望,如凝望神般仰视着高坐在战马上,盔甲岿然的帅将们,生怕错过了任何一幕。   沈锦陵微微眯起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京城的气息,阳光洒在脸上,说不出的服帖适意,心中终于有了打了胜仗的归属之感了。旋即,星眸大张,眸光一炽,思及这次回京的任务,眼中流露出不一样的神采,竟是比头上的日光还要耀眼。   当城门一开,大家才知道,这次沈锦陵所带回来的士兵将领大部分都在城郊安营驻扎,他只带了一千兵马进城,气势浩浩荡荡的,完全不输十万将士的威严赫赫。   战甲岿然,映着日光更显得金光熠熠,都能将人的眼睛炫花了,一副头盔之下,眉目间棱角分明,眉峰如剑鼻梁挺直,薄如刀削的嘴唇血色诱人,阳刚十足,眼中有着身为军人独有的凌厉之气,怪不得得了京城这么多女子的喜欢。   “将军,你看,有这么多女子都在看着你呢?”骑于一旁的副将兴致大好的凑过头,颇是兴奋地在沈锦陵耳边促狭道:“这小皇帝倒是给咱们摆足了排场啊,居然有这么多人来迎接,可惜兄弟们大多都留在城外,没有咱的眼福啊。”   街上的女子众多,大多都是为了来看这位军中数一数二的将军的,见了沈锦陵经过,自然是目不转睛。其中自认美貌兼之大胆的女子还会眼波流转,眉目传情。   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沈锦陵是习武从军之人,自然是非常警觉的。战场上,只要你稍一不小心,就很可能会人头落地,可能连尸骨都找不着。这是他在这些年在战场拼命得出来的道理,也是他屡建战功所依持的诀窍。所以他如果连底下的那些目光都感受不到的话,那他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沈锦陵眉目不动,面容清冷,已是不怒自威,“进城了就别再嬉皮笑脸了,这里是京城,不是你可随意乱来的地方,你们都给我小心些。”   副将被沈锦陵这么一顿训示,有些焉焉得缩回头,收起玩笑,危襟以坐。   沈锦陵将目光放到远处,就看见百官之前的一个俊逸身影,一身白玉锦衣袍,胸绣四爪金龙,腾腾欲飞,修身玉立,身姿挺拨,衣袂飞扬间,翩然似仙。   若是入得军中,怕是又一位兰陵王吧。   沈锦陵突发奇想的联想到。然后淡淡的收回目光,从马上跨下,淡然的一个旋身,眉眼之间的威慑之气不经意间的流露出来,举手投足间,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阳刚男人的魅力,惊得底下一众少女又是一阵尖叫。   “将军辛苦了。”玄昕上前一步,施礼道,目光朗朗,这在大军之前,赫赫威仪,半点也没有落了气势。“本王奉皇上旨意,在此特别率领百官恭迎将军,贺将军旗开得胜,扬我大胤威仪,令得四方拜服。”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说来更是激越人心,不只一路百姓叫好,连着沈锦陵身后的将士们也是一齐应道,响声震天。果然是士气大振啊。   玄昕含笑地看着眼前的效果,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沈锦陵微微有些皱眉地看了一眼身后将士的反应,心道这静安王果然是越来越厉害了。右手一抬,响声截然而止,一众将士皆是静默以待。   只听他朗声应道:“多谢上厚爱。为军之人,便是要保家卫国,驰骋沙场,末将承蒙皇恩,得皇上赏识才有机会为国尽忠,报效朝廷,如今幸不辱命,全是得了军中将士的齐心之力,末将不敢贪此高功。”   一番话说来,沈锦陵不卑不亢,也不贪功自喜,而是将功劳都归于了全军的将士。如此胸怀,怪不得能得此军心。玄昕目光一凝,看向他的眼里多了三分激赏和热力。   “将军过谦了。”玄昕把着沈锦陵的手臂,状似亲近道:“皇上已在宫中给各位将士摆下酒席,今夜定是要一醉方休了。”   “王爷,请。”沈锦陵推开一步,示意玄昕先行。   沈锦陵随在身后,身边的参将走到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便随意的退开了。   “静安王不简单,将军可要当心啊。”   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否则怎么能在朝野间地位始终不坠,赢得天下人爱戴。沈锦陵眸光一绽,盯着玄昕的背影极为专注,沉得若一潭深渊。   华仪殿殿内布置得极其喜庆,没有过多的奢华铺张,但是规格错落间颇为大气,倒是夜宴将士的好地方。宴席若流水般排开,殿中灯火通明,照的亮灿灿的,恍若白日。每个位子都有一个侍女侯着,给殿中官员执壶。   号子亮起,声声相传,帝王的仪仗行着,皇上则入了正殿。   殿内大家都在小声地交谈着,等候着帝王的降临。   由于皇上年幼,还未大婚,所以殿中全是官员,除了一旁的侍女之外,也没有别的女眷在场。   毕竟是天子设宴,大臣们也不敢造次,都是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尔与邻桌的几个同僚谈笑几句,共同等待着帝王的到来。   一道墨蓝色身影来到殿前,高声喊道,“皇上驾道!”一场夜宴终于要拉开了帷幕!   满殿的官员女侍全都低头行礼,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听见一阵脚步声走进,接着就是一声温和的“免礼——”   沈锦陵缓缓抬头,看着皇上站在大殿之中。今天的夜宴显然玄莳很是重视,穿了正式的龙袍,五爪金龙夺珠,这样的衣服穿在他的身子的,莫名有些怪异。玄莳身材瘦削,一袭龙袍穿在他身子,也无天子威严气度,倒会教人看轻了几分。只见他目光温和,一张皇室独有的精致容貌上端着无害的微笑,很是亲切。   可是沈锦陵可不敢轻易就信了这皇上外表给人的感觉。就他单从皇上得来的命令来看,这位皇上可是一点都不简单啊,半分容不得人小觑了去。能将隐忍的功夫做得那么好,将自己藏得那么深,可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便是绝佳的例子。其深不可测,比之玄昕更甚。果然是帝心难测啊。   只听着玄莳含笑道,声音只算是稚嫩,少了天子威严之气,“大家都入座吧。”   沈锦陵敛眉,隐下眼中的探究,随着众人坐回到位置上。   酒席已经备好,各色珍馐已然上案,对于常年呆在边关的将士而言,那些菜肴简直就是王母蟠桃宴的一个个水灵灵的桃子,已是眼馋不已。但是皇上没有指示,各人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一片目光中,只见皇上举起玉樽,大家也不约而同的拿起面前的白玉杯,只听玄莳继续道:“愿天佑我大胤,基业不衰,天下太平,长治久安。”   “皇上圣明。”   觥筹交错间,一杯黄汤已然见底。   “这另一杯朕要敬沈将军。”玄莳直奔主题,将目光转到了沈锦陵身上。   沈锦陵只得端起酒杯,起身,“末将愧不敢当,不敢领受皇上如此重恩。”   “将军过谦了,你为我大胤征战四方,奋勇杀敌,守我大胤子民,如此丰功伟绩,如何当不起朕这一杯。”玄莳脸上仍旧是那副温和的神态,含笑望着沈锦陵,一点都不敛着的对沈锦陵表达着帝王的恩宠,其中的用意,他又如何不懂。   沈锦陵只得跪倒,谢恩:“谢皇上恩宠,末将惟皇上是命。”   君臣皆是一杯饮尽,倒是君王施恩,将士酬情,场面落在有心人眼里,可是不一般了。   方才沈锦陵所说的惟皇上是命,惟的只是这一杯酒,还是这江山大业,入得耳中倒是颇教人滋味万千啊,遐想无数。   一声召唤后,宫中乐伎也随着入殿演奏。   悠扬的乐声中,一队身着将士衣袍的舞姬由殿外翩然而入,没有了往日的水袖翻舞,竟学起了男儿之姿。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唱的竟是汉太祖刘邦的《大风歌》。歌虽短,但是在一种歌姬徘徊唱来,配着舞姬之姿倒是别有韵味。   “平日里看惯了那些歌舞佳人的软绵之舞,今日倒是别出心裁啊。”玄莳端着酒杯含笑道:“恐怕此是出自皇叔的手笔吧,当真是用了不少的心思啊。”   玄昕坐在座上,也是大方的承认,“皇上命微臣主持着迎沈将军之事,微臣岂敢不花心思打理。微臣猜想沈将军铁血戎马,定是看不惯这女子娇柔歌舞,应是更偏爱这些阳刚之音,所以才用了《大风歌》,不知沈将军可是喜欢?”玄昕话音落,端起酒杯,敬向沈锦陵。   “王爷心意,末将怎敢说不喜。”沈锦陵也同样将酒杯端起回之一敬,“可惜女子毕竟是女子,平日里多是柔弱,身上本就少了阳刚之气,也就跳不出这歌中的胸怀了。”   没有想到,沈锦陵竟当众呛了玄昕一句,一时满座都有愕然。书香门第   玄莳手中杯盏也是一滞,随即拆开笑容道:“大家举杯,今夜是为了贺沈将军班师回朝之喜,自然要多去敬沈将军。”   既然皇上都发话了,满座的官员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都跑去沈锦陵身边敬酒了,满座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虚伪的应对在这样的场合是必然的,沈锦陵虽然是一介武夫,常年征战沙场,过的多是刀光剑影的日子,但是这些虚礼也不代表他不会。有时候为了军中将士的粮饷条件,他也是少不得要与地方官员多做周旋,所以这些年他做来不说是驾轻熟路,也称得上是能于应付了。   觥筹交错间,沈锦陵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射向了玄昕,浅浅的,淡淡的,教人不易察觉,眸中的光彩在烛火摇曳间,晦明晦暗的,在被人察觉前,又笑着一杯饮尽了杯中物。   八 千里相逢泪尤多   月满西楼形如勾,已是三更独自明。   月光幽幽的在池面上洒下一寸寸光辉,映得池水散发出淡淡的柔光。池中的游鱼似乎也已经睡去了,整个池面都是安安静静的,水波不兴。   玉明若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池塘边上的玉阶上,月白的中衣,仅仅外罩了一袭嫩黄披纱,更显得身子的单薄。长过腰际的乌丝散落,落下香肩一身愁绪,偶有微风吹过,几缕散发随风飘散,散在披纱上,似一触即碎的脆弱。她恍恍惚惚的拨弄着底下的池水。都已经是快要入了秋的天气了,池水也是沁凉沁凉的,玉明若全不在意,只是一径任着池水将自己心头的烦躁一遍又一遍的熄灭。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整天心都跳个不停,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是半分睡意都没有,眼前一幕幕划过,有慈云静斋的,有静安王府的,她觉得她被困住了,过去和未来,她到底都曾经拥有过什么。   命运是没有机会重来的,她原以为她只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儿,只想在青灯古佛前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原以为可以安稳地过一生一世,却没想到,她的命运远不如她预料的那般平定,先是一个陡然在她生命中出现的哥哥,为她带来从不曾有过的温情。可是这温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她一瞬间又是变成一个人呢。不可知的变数总是出现在令她所意想不到的地方,然后玄昕出现了,他带着足可毁灭她的一切来到她面前,生生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玉明若不禁想,如果三师兄那时候也在她的身边,那么她的人生,究竟会改变成何等的模样。   思及此,玉明若的心便跳动的更加厉害了。   三师兄,这是属于玉明若独有的称呼。慈云静斋是从不曾收取男弟子的,所以三师兄根本不是与她师出同门,他只是师父多年老友,惠通大师的俗家弟子而已,因行三,所以她才叫了他三师兄。   那年三师兄来到慈云静斋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女孩,而他已是少年了,师父受了惠通大师的托付,医治三师兄身上的伤。当时她也不知道三师兄是怎么伤的,记忆里每次师父给他用治病的时候,她都能在门外听到撕心裂肺地叫喊,她想那一定很痛吧。可是每次打开门时,走进去帮师父处理善后之事的时候,他又总是会笑着对她说,没事的,尽管那时候他是那么的气若游丝。   在玉明若心里,三师兄就像是一个天神般的存在,他什么会,什么都不怕,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将他难倒。山里的路,他走一遍就全记住了,有时候她采药忘记了时间,三师兄总能把她找回来。   心一动,笑容如水般荡漾开来。   这一刻,玉明若是真心的笑了,连着天边的月色清华也得黯淡了三分。   她想起了有一回她上山采药,居然遇到了猎户的柴犬,凶厉的犬吠声不断地在山中回响,那个猎户主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后来她才明白,那只柴犬不是有意要伤害她,是她的主人掉入了陷阱里,它要她去救它的主人。可是这都是后话,她印象深刻的是,当她被吓坏了的时候,三师兄忽然从天而降来到了她身边,将她护在怀中,他说:汐儿不怕,三师兄会保护你。   三师兄会保护你。   这句话,就像烙印般刻在玉明若的心里。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他会保护她。明若想,她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了吧。   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慈云静斋终归不是三师兄久留之地,不久之后,三师兄参军了。师父说,一个有鸿鹄之志的男人是不会被一片云彩绊住的,三师兄是一个注定要飞的人,所以不必哀伤,也不必挽留,因为那是他的宿命。   当时的玉明若不明白,她想师父说的话,总是对的吧。时间能将一切冲淡,玉明若也渐渐习惯了没有三师兄的日子。只是偶尔抬起头,望向天空的时候,视线会不经意的随着大雁游走,不知道远方的人过得如何。   师父说的对,三师兄是会飞的人,所以当她及笄的时候,三师兄又飞回来了,还给她带来了一件礼物,是一支玲珑剔透的小簪子,他说,这是小女孩长大后都会有的。可惜,这个礼物她一直都戴不了,因为在慈云静斋,这些都是不必要的。但是玉明若没有说,只是笑着收下了。三师兄看到她收下的那一刻,似乎很开心,很是兴奋地把她抱了起来,在空中转圈,吓得她连连告饶。后来,他还问她愿不愿意和他走。   玉明若叹了一口气,拨弄着底下池水的在月光下显得发白,心里不禁想,若是当初答应了三师兄,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她当初拒绝了就已经是拒绝了。对于她而言,慈云静斋就是她的家,一辈子都不会愿意离开的家,谁也不能将她从佛祖身边带走。   于是,三师兄失望的走了,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她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师父问她,为什么不跟三师兄走,她不是很喜欢三师兄吗。   玉明若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她说,她喜欢三师兄,可是她也喜欢佛祖,喜欢师父,喜欢慈云静斋的师姐们,喜欢山下的村民们。她留在这里,三师兄随时都能回来看她,所以她不走。   师父当时听了这话,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口中喃喃念着“痴儿痴儿”的,她不懂,就问师父,可是师父什么也没有说,被她缠得紧了才说了一句,你以后自会明白的。   现在的玉明若真的懂了,可偏偏却是玄昕让她明白的。   也许这就是师父口中的缘分吧。   玉明若收回手,闭上眼睛,任着心中的思绪沉淀沉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她正要起身回房,一个旋转,只觉得眼前一黑,惊得她只想立刻放声尖叫——   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之人就站在她身后丈余之地,朝着她走来,她正要放声尖叫,那个黑衣人就奔了过来,正好将她那一声惊呼掩在了他手中。   “别叫,是我!”黑衣人低低地在她耳边说道。   玉明若的瞳孔一瞬间张大,这一声比她方才猛然转身看到黑衣人还要惊讶。这声音竟是如此熟悉。   玉明若不可置信的望向黑衣人,眼中氤氲着薄薄的水汽,素净的容颜上,睫毛颤巍巍的抖动着,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是你……”一句话刚要说出口,已然是哽咽了。   “汐儿,是我,三师兄来找你了。”黑衣人拿下面罩,月光浅浅的,正落在他的脸上,眉峰如剑鼻梁挺直,薄如刀削的嘴唇血色诱人,竟然是沈锦陵,竟然是在皇宫夜宴中酒醉回府的沈锦陵。   估计连在酒宴中和他拼酒的官员们都不敢相信,那个被他们灌得不醒人事的沈将军居然三更半夜的闯入静安王府,抱着一个女子不放,脸上溢满了温柔之色,连夜风中都染上微醺的情意,这哪里像是那个在战场上的冷面将军。   身在边关苦寒之地,将士们夜里守营,每日喝的都是烧刀子般的烈酒,哪里会轻易醉倒。皇宫的酒味道尝着美则美,但是对于他们常年军旅的人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中看不中用。而沈锦陵又是军中的千杯不醉,至今边关大营中还没有听说谁能将沈大将军灌醉过。   古人云,说曹操,曹操到。   玉明若还没有说,只不过是想想罢了,居然也能将人想来了。她不敢相信的从沈锦陵怀中挣扎而出,手有些颤抖的抬起来,抚上了他的眉眼,开阔的额头,斜飞的长眉,刀削般的面容,这些都是再熟悉不过的,组合在一起,便成了记忆中永不褪色的曾经。   “三师兄,你终于来了。”   泪,喷涌而出,玉明若扑进沈锦陵怀中,终于放声哭了,一滴滴落在他胸前,再融进他心里,灼烧的他的心都要碎了。沈锦陵深深地将玉明若拥进怀中,这个他想要守护一生的人,他再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了。   “汐儿乖,没事了,三师兄回来找你了,一切有我,你莫再哭了。”沈锦陵抚摸着明若垂落的乌发,眼神的温柔似水,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明若。“再哭就成花猫脸了。”   (作者言:是啊,若若,你别再哭了,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的,两个人还抱在一起,瓜田李下,如果被玄昕看见了,醋坛子就要打翻了,到时候你就惨了。)   扑哧一声,听到沈锦陵的调侃,玉明若破涕而笑,想起以前在慈云静斋他逗她的模样。   玉明若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沈锦陵怀中退开一步,用袖子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让师兄看笑话了。”   沈锦陵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怀中,有些遗憾的缩回手,但是心中却是舒服了许多,他最是不能看淡汐哭的,那泪珠子就像是冰雹,一颗颗砸在她心上,他想,第一个心碎的人肯定是他。   “傻丫头,跟你三师兄说什么客套话。”沈锦陵拉过玉明若的手,“先不多说,你快随我走吧。”   “走,走去哪里?”玉明若眼中被泪水洗的一片晶亮,蕴藉着迷蒙的光彩。   “当然是离开这里。”沈锦陵握住玉明若的手,越发坚定,“汐儿,师兄都已经知道了,是那玄昕逼着你离开慈云静斋的,这些日子你都受苦了,师兄马上就带你离开。”   “师兄……”玉明若眼看着挣扎不出沈锦陵的手,只得唤住他。   “汐儿,你就放心随我走吧。有师兄在,他不敢为难你的。”这话沈锦陵倒是说得一点也不假。现在的小皇帝拼命想要拉拢他,为的就是他手中的十万大军。所以他将玉明若带走,谅玄昕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玉明若忽然觉得眼前的三师兄很陌生,一点也不像记忆中的那个笑的很爽朗的大哥哥了,难道时间真能将一切改变吗?   “师兄,你先放开我,听我把话说清楚。”   沈锦陵蒙上脸罩,断然拒绝,话音间带着军中杀伐决断的金石之音,“不行!时间紧迫,你有什么话,待我们离开这里,有的是时间对我说。”   玉明若还想说些什么,沈锦陵已经不给她机会的抓起她的手跑了起来,“放开我,我……”   “她说叫你放开她,你听不懂吗?”   玉明若的话还没有讲完,一声怒吼陡然间划破天际,将她的话截住。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看清来人,已被沈锦陵突然停住的步伐绊的一个踉跄,幸亏有沈锦陵手快,将她扶住,否则她就要跌倒难堪了。   她刚想要说声谢谢,那道怒吼声又爆发了,“放开她!”   玉明若被那道声音吓了一跳,循着声音看向来处,只觉得心神又是一荡,竟然是玄昕。   只见他黑着脸站在那里,隐在夜色中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玉明若却生生感到一股寒气逼来,直觉告诉她,玄昕在生气,而且很生气。她下意思要挣开沈锦陵扶在她腰际的手,却没想到遭来了沈锦陵更加紧致的怀抱,只听他声调一冷,“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想要怎么样。”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寒气相接间竟是撞出了火花,是愤怒的火花。   按照这几日的惯例,玄昕睡前都会去看一眼玉明若。今夜在皇宫中夜宴,他回来了晚些,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一个黑衣人抓着明若的手不放的样子,竟然还要带她离开。简直是不知死活,一幕幕都碍了玄昕的眼,刺得他的眼睛只想将这个大胆狂徒拿下,就地正法。   沈锦陵明白现在不是拿下面罩的时候,他夜闯王府,错在他身上,就是闹到皇帝那里,吃亏的也必然是他。为今之计,只有力拼了。   只听玄昕冷冷一笑,清俊眉目一沉,眸光幽焰簇簇,“你以为你真的能离开这里吗?”   “大可一试。”见惯了三军混战的沈锦陵,岂会有害怕之理。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既有自信的。   玄昕低喝,“来人啊。”   只见原本还是安安静静的庭院,一瞬间忽然布满了人,都是一色的黑衣,长发束起,额头绑着一色的缎带,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手上拿着薄如蝉翼的短刀,背上竟是背着一个箭弩,分明是玄昕养在府书香门第中的暗卫。   自从玉明若三番两次受到伤害之后,玄昕就在她的身边安排了暗卫,这一对暗卫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只忠心于他一人,只要他们任何一人还有一口气,就会为了要保护的人战到最后一刻。   “现在你若是放下人,本王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沈锦陵目光看着包围在四周的暗卫,声音一沉,“静安王府果然是门卫森严,我今夜倒是要见识一下,到底有多少深浅。”话毕,他松开紧握着玉明若腰际的手,改为将她护在身后,从腰际中抽出一把剑,剑锋在夜色中散发出泠泠青光,却是一把好剑。   玉明若站在沈锦陵身后,悄悄握住了他的衣袖,有些害怕,更有些无措。沈锦陵看了他一眼,眼中传递着让她放心的神色,然后剑花一挑,已然杀了过去。   一招灵蛇吐信,就将其中的一个暗卫刺刀,回身长腿横扫,将身后靠近之人踹飞,沈锦陵的招式大开大合的,是战场上一夫当千军的气概,面对这些暗卫也是游刃有余,一剑刺来,听那暗卫痛嚎一声,肩胛骨上血如泉涌,惊得玉明若叫出声来,“你们别再打了,快住手!”   “阿若,你快过来!”玄昕站在对面,对着玉明若唤道。   玉明若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与暗卫搏杀的沈锦陵一眼,眼神游移不定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玄昕眼见着玉明若眼中的迟疑,心中的火气自然是更大。看着场中自己的暗卫竟是如此的不中用,以一敌十都不能将来人拿下,眼中勃然散发出炙热的目光,“炮枪准备。”   只见原本还是在场中与沈锦陵斗着的一众暗卫,忽然撤了手,按照圆形的位置摆开姿势,将沈锦陵团团围住,将炮枪瞄住沈锦陵。   沈锦陵仗剑一缓,没想到玄昕竟然会用这招,他以为他会顾忌着汐儿,不会出此辣手,却不料竟然是心狠如厮。   “再不束手就擒,我就叫人将你射死。”   玉明若虽然不谙世事,也是知道炮枪的厉害的,她一把挡在沈锦陵面前,对着玄昕求道:“不要,你放过他吧。我不会离开你的。”   才止住不久的泪又划了下来,弱不禁风的身子若纤柳般在夜风中抖着,哀哀地向着玄昕诉着,求着他放过沈锦陵。   “汐儿,不许求他!”沈锦陵又要拨开玉明若,男子汉大丈夫被一个女子这样护着,算是怎么回事。即便是炮枪齐发,他也不一定会输。最后到底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不,你走吧,算是我求你了。一切都够了。”玉明若泪眼望着沈锦陵,声音极是沉痛。   今夜的死伤已叫她懊悔不已了。若非她心意不坚,又如何会生出这些事端。全是她造的孽。   心爱的女人,第一次求自己,竟然是为了别的男人,这叫玄昕情何以堪。   玉明若,你好样的!   玄昕气得身子直抖,只想将那人挫骨扬灰了也去,但这也是不能将他心头之气解除。他眼睁睁地看着玉明若挡在那人面前,拳握得死紧,指甲几乎要陷在肉里,他咬着牙,爆喝一声:“放他走!”   “你走吧。”玉明若一听玄昕松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回转身看向沈锦陵,眼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沈锦陵从来都是拒绝不了眼前这个女子的意愿的,当初他没有带走她是这样,如今也是如此。   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输家。   沈锦陵颓然垂下手中的剑,眼神一黯,眨眼间已飞上了屋顶,他站在屋脊上,身姿飒然,居高临下望着玄昕,“玄昕,你给我听好了,若是你不好好待她,让她有一发丝的损伤,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风吹过天际,那一道黑影,随即消失在夜幕之中,就好似,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有时候大俗大雅才是人间王道,这一章应该叫“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才是最合适的,偏偏我又不能用。嘿嘿,三师兄就是沈锦陵是也,也是一个超有实力的男人哦。言情,言情,我要华丽丽的言情!)   九 迷情痴爱惊心夜   早在沈锦陵班师回朝之前,皇上就派人赏赐了一座大将军府给他,里面一应俱全,作为他暂时的居所。   沈锦陵一从玄昕府上出来,就直奔大将军府,未免后面有人跟踪,还特地绕了一些路子,才回到了将军府。   他没有从正门进去,是直接翻墙进去的,进了书房。   此刻的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想大醉一番。想他英雄一世,竟然还要依靠女人来保护,尤其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真是可笑和可悲啊。   沈锦陵拿起酒坛子就只往口中倒。这酒是将士们从边关带来的烈酒,酒味甚浓,和武松当年的三步不过岗也是不遑多让的。素日里沈锦陵为人严谨,又是在行军路上,是轻易不喝酒的,但是真论起豪放之气,他也是铮铮铁骨好男儿,和北辽男子可有一拼。   “将军进京,难道就是在此一醉方休的吗?”   房门静悄悄的开了,酒坛子忽然被临空握住,若非是沈锦陵握得紧,恐怕酒坛子早已离了手。   沈锦陵近乎是较劲的握着手中的酒坛子,丝毫不让,似乎那个就是玉明若的手,只要他放开了,就再也找不回他的汐儿了。   事实证明,只要是沈锦陵想要的,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轻易的在他手上得手。   沈锦陵抬起头,望着眼前来人,嘴角一扯,道:“这么晚了,怎么你还不去休息?”   来人真是今日进城时在沈锦陵耳边低语的中年参事,周觅,他也堪称是沈锦陵手下一大智勇,一向以计谋百出和深思熟虑为名,在军中的威信也是极高的。“将军不睡,我这个属下的怎么敢睡?”   “周觅,知道我最受不了你什么吗?”沈锦陵坐起身来,倚在椅子上,眯着眼,斜睨着周觅,“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夹枪带棒的样子,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何必绵里藏针的。一股子读书人的酸腐气。”   对着沈锦陵的讥讽,他也不恼,“是吗?那将军以为自己如今这个样子就很好看吗?在这里借酒消愁的样子就很好看吗?”   周觅与沈锦陵在军中也是意气相投的,两人年岁相差不大,以周觅年长,无论作为沈锦陵的参事,还是他的多年好友。他都有义务和责任去惊醒他。   “我借酒消愁?”沈锦陵有些恼羞成怒的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酒坛子,逼到周觅面前。   看着沈锦陵强撑的样子,周觅微微一叹,眉头皱得更深,哀叹一声,“古人诚不欺我,红颜果然都是祸水啊。”   沈锦陵眉色一冷,听到周觅所言,眼中的迷蒙之态尽消,“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将军你到底要做什么。”周觅眼见着沈锦陵眼中恢复一丝清明,于是再继续劝道:“将军难道忘了咱们这次进京的任务了吗?如今大事当前,你却在这里一图酒醉,这是你应该做的吗?今晚你借醉出了酒宴,又去做了什么?”   听的周觅的话,沈锦陵目光一闪,心中已有悔意,但是听到了他后面的话,眼神又是转而一厉,“你在跟踪我?”   “以将军的功夫,如果身后有人跟踪,还会察觉不到吗。你这是在低估自己,还是在高看我?”周觅斜眼望向沈锦陵,再好的脾气都被他磨光了,“府中的情报再明白不过,自从你上次私入京城与静安王见面之后,你就变得有些不对劲。竟然派了探子去查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想必今夜你就是去见得她吧。”   既然事情说到这份上,沈锦陵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没错,我是去见了她,但是此事与我们的大事又有何干?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也无关政事,见了又何妨?”   “如果她只是一个女子就罢了,可她偏偏是静安王的女人,那就不仅仅是个无关紧要的女子了。”   “她不是静安王的女人!”沈锦陵怒声打断周觅的话,心里的那股子气猛然又上来了。眼神阴冷的望向周觅,只要他再敢说一次,是兄弟也不讲情面。   周觅见他眸中冷光大盛,知道此事触及了他的逆鳞,但是他仍旧不放弃劝说,“她不是静安王的女人?你去打听打听,现在谁人不知静安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你所说的女子,骑马闯宫,与皇上对着干,你以为,他们之间还是单纯的吗?”周觅毫不留情打击着沈锦陵,“我猜,你今夜就是算准了玄昕还未回府,然后想把那个女子一并带走,是吗?那人家有跟你走吗?”   “若非是玄昕半路杀出一队暗卫,以炮枪逼,我定是能带走她。”沈锦陵声音一沉,一声巨响拍案。   周觅全无所惧,依旧与沈锦陵针锋相对,“以你的武功,即便是炮枪在侧,你又何曾惧过。战场上比这凶险大有所在,你又何时退过。如今却是空手而回,在这房里借酒消愁,分明是在自欺欺人——那个女子不是你带不走,而是人家不想跟你走!”   “住口!汐儿是不会对玄昕动情的!”沈锦陵爆喝一声,脸上已是布满了怒容,空气里霹雳巴拉的,火星子开始乱窜。   “不管人家有没有对静安王动情,但是静安王对他的心意却已是无人不知了。你今夜不带走她还好,若是一旦将她带走,你又想生出多少波浪来。现在京城的形势暗潮汹涌,连皇上也是受制于人,你这个时候如果被人抓住把柄,你以为还会有人去保你吗?你战场上的睿智都到了哪里去了,只要事情一扯到那女子,难道你就昏了头,什么都不管不顾吗?”   “那又如何?只要我能将汐儿带走,静安王又能奈我何?”沈锦陵飞眉一扬,眼中甚是倔强,“难道我一个堂堂男子汉,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吗?”说到最后,眼中已见沉痛。   他比谁都明白,汐儿对慈云静斋的坚持,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去的,在她心里,到死那都是她的家,她一生有多长,她就会守在那里多久。这种偏执就像是一个死结,连他也解不开。他不相信,静安王能在短短的日子里就说服汐儿离开,除非是他拿什么来逼迫她,否则汐儿又如何会出现在静安王府。   所以,他一定会将她带走的,即使汐儿仍旧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他也要这样做。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等待他,哪怕是汐儿还是想回慈云静斋,大不了他就日日守在那里侯着她。   他慢慢抬起头,眼中的坚持如千年冰雪,经久不散。周觅看着这亦主亦弟的挚友,只觉得那份哀伤与决绝也胸中也浸入了他的肌里,胸中也不禁为之一酸。但是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不能放任沈锦陵继续在此事上纠缠下去,误人误己,“现在根本要不要你保护的问题,关键是人家可曾需要你的保护。如果那个女子真的不愿意留在那里,你拼死也会将她带出的,不是吗?可是你现在一个人回来了,说明她不需要你为她这么做。还有你这样大半夜的闯入静安王府,想要将她带走,放到众目睽睽之下,你又将她的名声放到了什么地方。没有一个男子会忍得下别的男子凯觎自己心爱女子的,尤其是静安王这种身份地位的。若是他知道今夜去他王府抢她心上人的竟是你,后果又会是什么?”   沈锦陵被周觅逼得无话,因为他都说对了,而且说得再明白不过。去静安王府之前,他早已将时间算好,本来可以在玄昕回来之前,将汐儿带走的。可是汐儿一直拉着他的手,拖延着,才会等来了玄昕。后来也是汐儿求着他离开,他才会放弃的,否则即使一死,他也会将汐儿带走的。他眉心一皱,想起了如今玉明若的处境,又不禁忧心道:“照你如此说来,那如今汐儿不就危险了吗?”   “人家静安王将她捧在手心,吹口气都怕化了,又怎么会伤害到她。你还是先好好想想,万一那个女子将你的身份说出来,你要怎么办吧?”   其实周觅这话半真半假的,据消息上所言,静安王对于那个女子很是宠爱,能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种事的,必然是动了真情。但是因爱生恨已不是没有可能的,若是她将将军的身份说出来,可能静安王还不会计较,但是若她不说,那么今夜那个女子必然是不好受了。但是这话他可不敢告诉沈锦陵,万一他再来一个怒发冲冠就真的将事情闹大了,为了长远打算,也只能委屈一下她了。   “汐儿不会的。”沈锦陵很肯定地说,“即使她说了,我也不怕。原本与静安王合作,只是一时对策而已。现在皇上还要依靠我们手中的兵力,他未必能动我分毫。”   “你也说是如今,若是一旦大事得成,你手中的筹码就变得不再是重要的了。而且,皇上现在虽然还要依靠你,但是他也少不了静安王。今日我见到那个静安王就和你说过此人不简单,他在朝中的势力也是深不可测的,只可为友,不能成敌,否则后患无穷。”周觅见沈锦陵仍旧不听劝,只得继续晓以大义,动之以情,“那个女子不说,那么你也不要再去找她了。只要你不再去打拢她,静安王自然会好好待她,你也就不用再继续操心了。”   “但是……”沈锦陵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被周觅止住了。书香门第   “如果将军能够置咱们一众兄弟的性命于不顾,那你就再继续放任自己的所为吧。”周觅将狠话撂下,他是吃准了沈锦陵的为人,他就是那种为了别人,可以舍弃自己的,责任心极重,尤其是和他同生共死过的人。   沈锦陵别过头,不想去看周觅眼中的神色,抓起书案上的酒坛子狠狠砸了下去。   一声脆响,仿佛砸的就是他的心。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对玉明若放手。   汐儿,对不起,三师兄违背承诺了。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求你心中的佛祖,真的能佑护你平安喜乐,让你过得幸福。   天边的月亮还是从东移到西,散发着淡淡的柔光,照着万户人家,在这深沉的夜色中孤芳自赏着。   那,到底玉明若又是如何的处境呢?   随着沈锦陵来无影去无踪般的离开,小池边又恢复了宁静,死寂般的宁静,暗卫们也在一瞬间隐回了暗处。(作者言:留下除了碍眼,就是扫到台风尾,大家都不是笨蛋啊。)   此刻的玄昕,英俊的脸上俱是铁青,眸子里有着狂怒已化作道道冷焰,周围的空气冷的都能结成一层冰。他看向玉明若,后者只觉那黑眸中一片霜冷冰寒,像刀子一般,哪怕是看一眼,连骨头都有一种钝痛的感觉,玉明若有些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这样的玄昕让她害怕极了。然而,玉明若不动则已,这一明显退却再一次触痛了玄昕的神经。   玄昕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下一瞬,玉明若已经被一道强大的手劲给拽了过去,玄昕不顾她的挣扎,朝着瀛州玉宇而去。眼中的神色,偶尔路上路上遇到一两个巡夜的,也是大气都不敢喘。待到玄昕走远,才敢摸着心口,惴惴不安的怀疑:那真的是他们温文如玉的王爷吗?   含秋夜里起床的时候,有些不放心的去玉明若房里看了一眼,没想到,玉明若大半夜的居然不在房里,她马上急得拉起初夏,两人在瀛州玉宇到处找,可是到处也找不到,刚想出去院子外再找一找,就看到玄昕怒气冲冲的拉着玉明若进来了。   含秋从来都没有见过发这么大火的王爷,心中也不禁有些发寒,眼睁睁地看着玄昕将玉明若拉进房中,瞬间又把大门合上,怔愣在当场。刚想要走上前去,又被玄昕眼中的神色吓退了,止步在门外。   “说,那个男人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玄昕实在无法忍受心中胡思乱想,于是问出了口,他的口气很冲,因为他已经无法遏止自己的愤怒,嫉妒已然占满了他的全部身心,他没有办法叫自己冷静,也没有心思去想玉明若的心意。   他一把推开玉明若,任着这一抹纤弱的身影撞到了茶桌上。   玉明若痛呼了一声,她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眼前的玄昕,让她感到陌生和害怕。这种感觉不似初时醒来的害怕,那时候的玄昕虽然对她无矩,但是也没有去伤害她。现在的玄昕真的好凶,好凶,玉明若含着泪,倚着桌子,咬着唇望向玄昕。   “为什么你不说话?”玄昕再次的逼问。近前一步。   玉明若再次后退,头低着,有些不敢迎视。   她知道今夜的事给玄昕带来了大麻烦,更知道应该给玄昕一个交代,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万一说出了三师兄的事,她吃不准玄昕会做出什么事了。她的心中剧烈地挣扎,种种的矛盾混合交织绞痛着她的心。   玄昕看着玉明若沉默不语,仍旧在维护着那个男人,心中怒焰高涨,怒极反笑,玉明若只觉得下颌被他强硬抬起,双目相对,她看入他眼中的冷怒与阴霾。玉明若泪眼看着玄昕,神情是乞求的。   但是玄昕却被这样的神情彻底地摧毁了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心弦。   从他见到玉明若开始,从她来到瀛州玉宇的日子里,她只求过他一件事,那就是送她回慈云静斋,可是如今你竟为了别的男人求我。难道那个人在你心中真是那么重要吗?   “原以为慈云静斋教出来的女子冰清玉洁,知礼守节,没想到也能半夜做出私会男子之事,这就是你们师父给你的教养吗?”冰冷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语带讥诮,刺得玉明若霍然抬起头。   “此事与我师门无关,你针对我便可了,何苦去玷污我慈航静斋的名声。”玉明若被玄昕口中的话激的心中也是一怒,声音处依旧带着哽咽的软弱,但是其中的锋芒依旧毫不退让。   “你倒是说话了。既然你说此事与你有关,那你就给我说清楚。”玄昕摇晃着玉明若的肩膀。   玉明若瑟缩的被玄昕困在肩膀里,玄昕从来没有这样伤害过她,肩押处穿来的钝痛让她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剧了三分。但是她没喊出声来,只是倔强的望着玄昕。   “他是谁都与你无关,你放开我!”   “又是让我放开你!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难道就是为了那个男人不成?”   “我本来就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是你逼着我来到了这里,是你逼着我在这里待下去,可是这些从来都不是我心中的意愿!”玉明若外表虽然柔弱,但是却是外柔内刚,面对玄昕这样的咄咄逼人,她也是被逼着急,一股脑的就将心中的委屈说了出来。   “你可以困住我的人,但是你困不住我的心。你没有资格来束缚我!”   “我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就得到你的人。”玄昕突然俯下身,吻住了玉明若,冰冷的唇近乎咬噬般的在玉明若唇上辗转着,那样的执着,却又是那么的绝望。   “你是我的,是我的!”   头顶的阴影压下,仿佛将所有光亮都遮挡,满室昏暗在这一瞬染入她的眼中,听着玄昕在她耳边的低喃,玉明若心中极度的狂乱,所有的屈辱,委屈,排山倒海而来,她不断的推拒玄昕道:“你放开我,你不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唇边一片湿热,玄昕停止了进攻,抬起头,以指蘸了唇边的鲜血。   他冷笑着,眼中全是冰冷,“我不可以”,那谁又能可以呢?”他的手更加深的手箍着玉明若的肩膀。   玉明若见玄昕仍旧狂乱着,看着他眼中越来越危险的目光,无措慌乱中一口咬在玄昕的手,谁知玄昕似全然不觉得痛,一把撕开玉明若的中衣,吻住了地露在外面的雪白的颈项。   “你咬吧,咬再深都没关系。反正我早已被你伤的没有感觉了。身上的伤再痛,也比不上你在我心上伤的深。”   玄昕近乎绝望的话,刺得玉明若心中一痛,看着玄昕眼中的偏执狂热,她扪心自问,她竟然伤他伤到了这个地步?可是这也不是地甘愿的啊,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去伤害谁,她只是想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保护她想保护的而已,难道都错了吗?   一行清泪滑落,玉明若咬着玄昕的肩膀一松,那滴泪就正好落在玄昕的唇上,一股苦涩之意忽然在他唇齿间蔓延,比苦胆还要苦。   “玄昕,别让我恨你!”   (嫉妒的男人虽然不是很可爱,但是很正常,偶家小玄子也是一个人,虽然他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那不代表人家就没有情绪。还是那句话,会叫的狗不咬人,咱小玄子也得爆发一回!很多人都强烈建议我上演一段H,但是我自问我技术太烂,一直不敢尝试,今天也本没有打算写这一出的,一时手快,没想到就……)   十 良宵欢侬惜花人   一行清泪滑落,玉明若咬着玄昕的肩膀一松,那滴泪就正好落在玄昕的唇上,一股苦涩之意忽然在他唇齿间蔓延,比苦胆还要苦。   “玄昕,别让我恨你!”   这一道清冷的声音伴着衣料的摩擦声在室内回荡着,玄昕埋首于玉明若颈间的动作的一滞,眼眸若黑夜中的蔷薇,怒然绽放,近乎邪意和冷酷道:“你不是早已将我恨上了吗?那又何妨再让你多恨一些。”   玄昕一把将玉明若推倒在床上,黑绸般的墨发散落在牙床上,更衬得美人如玉,教人心痴入魔,呼吸不自觉的变得粗重了。   他继续吻住她的娇唇,乘着她的推拒,炽热的舌头一瞬间滑进她的口中,直捣黄龙,吸吮,勾缠,半身压住她的身躯,不让她有躲避的机会,覆吻地密不透风,两人的气息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是谁的。   他一只大手扣住她的手腕,置于头顶,一手抚上她的身,因挣扎而衣衫凌乱,露出了肩,他一个使力,连着她的披纱和中衣一齐扯下,衣袂哗然间,一团月白浮于眼前,像是天边的月亮,小小的肚兜系于粉颈,散发着柔柔的光彩,遮住了除玉臂之外大好的春光,看得玄昕的眸色更加深遽。   他有些恶意的当着玉明若磨搓着她的肚兜,书香门第食指延着她的腰际,一寸寸上滑,每到一处都留下一道战栗,整个世界在眼前旋转颠覆,绝望的感觉一点一滴的朝着她逼近。玄昕的手滑到了玉明若系着肚兜带子的后颈处,他如痴如醉的吻着她,眼耳口鼻间将他的气息填满玉明若的世界,一个轻拉,肚兜被抛在了空中,留下了一个华美的弧度。看着肚兜在空中兜了一个圈,就慢慢地飘了下来,玉明若的那颗心也坠入了漆黑的深夜里,淹没于尘埃中。   一下子,一片美不胜收的大好风景,玄昕的目光是痴迷的,染着情欲的色彩。   “阿若,别离开我。你是我的。”动情处,玄昕喃喃低语。   唇齿间不断的被玄昕纠缠着,玉明若连说话的空隙都没有,身下被灼热的男根抵着,伴随着玄昕的动作,喉间只能散发出破碎的呻吟,眼角的泪也留得更凶了,心里酸酸的,玉明若睁着眼睛望向屋顶,眼神直勾勾的,仿佛在专注地看着什么,可是再仔细一看,却是空洞异常。   如果他要夺走她的一切,那么就都夺走,她什么也不要了,她什么都不再亏欠了。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所有的事都与她无关了。   玄昕,是我将你看错了。   这就是佛祖对我的惩罚。   细碎的吻不断的蔓延着,一簇簇火花在寂静的夜里燃烧着,从优美的颈项再一寸寸下滑,就如同骄傲的国王在巡视着他的领地,他的手抚上了莹白的腿根,停留在那一处嫩白,辗转在那里留恋往返,灼热的呼吸倾吐着,整个人都似在燃烧沸腾。   可是玉明若却是停止了一切的动作,也不挣扎,也不抗拒,就这样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的躺在那里,任着玄昕对她为所欲为,静静的等待着凌迟。   似乎空气里安静的有些过分,玄昕仿佛也察觉到了玉明若的异样,抬起头,望向玉明若,只见她漆黑的瞳孔中就如同夜色般沉寂,失去了往日里所有的光芒,只有空洞洞的死寂,再死寂。   那一瞬间,玄昕害怕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太过安静了,安静似一抹游魂,他情愿她的推打,抗拒,甚至是狠狠的咬他,也不要像一个失去生气的泥偶,衣衫不整的躺在他身下。   “阿若,你怎么了?”玄昕撑起身子,用手摇晃着玉明若,试图将她的心思抽回,小心翼翼的,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她一拍就碎了。“你不要吓我。”   红肿的眼睛,衣衫褪尽处遍布吻痕的身子,青青紫紫的染成了一片,眼前的女子,残破的犹如风中落花,生命一点点的在流失,灵魂漂浮处,再没有驻足之地。   玄昕后悔了,他后悔的只想一刀将自己杀了。他都玉明若做了些什么,难道他是疯了不成。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他一心要爱护,而他竟然成了伤她最深的那个人。   他猛然从玉明若身上爬了起来,有些慌乱的扯过床上的被褥,七手八脚的将玉明若盖住,包得密不透风,他隔着被褥拥进了玉明若,四面相对之间,只期望她的眼神能停留在他的脸上。   “阿若,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玄昕抓起玉明若的手,紧紧的握着,语调有些颤抖。   “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错了,错了……”   听着玄昕一遍遍的忏悔,一串泪从玉明若眼角滑落,泪湿了枕头,她倔强的偏过头,不去看向玄昕的眼睛,哑吟出声: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给我的总是伤害?为什么在我好不容易开始要相信你的时候,你却要毫不留情的告诉我,我错了?”   幽怨的语调,难堪的神色,玉明若的委屈像是江流般倾泻开来。   玄昕无言以对,他不敢说是嫉妒将他冲昏了头脑,他不敢说他害怕她的离开,他不敢将他的真心再一次摆到她的面前,他怕等来又是一次让他伤得体无完肤的打击。所以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一直的握着玉明若的手,口中喃喃自语着“对不起,对不心……”   可是伤害已经造成了,再说对不起也是枉然。   “含秋把过去三个月我忘了的事都告诉我了,她说了所有你对我的好……说了你我之间的故事……她说你心里……是有我的……”凌乱的话在暗哑的声音中破碎的不成句,玉明若的双肩抖得厉害,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初时我不敢相信,可是当我想起,我一醒来就看到的那个你,我的心就软了,我愿意试着相信她们口中的那个你,我愿意相信你是真心对我的。可是,你却亲手将我对你的信任彻底打碎了。”   玄昕是早已猜到了含秋会把他与阿若的事情告诉她,心中也已经料到了她的不敢置信,但是他没有想到,原来不管怎样,阿若还是愿意去相信他的,他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可是,现在这个机会被他彻底毁了,所有的懊悔一瞬间将他淹没,但是天底下偏偏没有后悔药。   “阿若,我真的错了……”   既然阿若都愿意相信,那么他又何妨再赌一次。   玄昕从床上站起,屈跪到了玉明若身边,也不敢对她造次,只是握紧了玉明若的手,不让她躲开,黑眸星光闪耀的,声音暗哑中充满了柔情,“阿若,谢谢你,即使忘了一切,你还是愿意相信我的真心。”他的声音一顿,旋即有些落寞地说道:“我只是害怕失去你,害怕你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当我看到你那样维护一个男子的时候,嫉妒已然将我的神魂侵蚀。你可以在转眼之间就将我们曾经的美好一笔勾销,却能那样与另一个男子亲昵,你为了他甚至是连命都不要了,你越是求我放过他,越是不对我说出他的名字,我心中的那条毒蛇就躁动的越发厉害。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玉明若的肩膀抖动的更加厉害,她紧咬着唇,不让哽咽声吐出来,为什么悔悟总在伤害之后。   师父,你说红尘万丈,不得无弃,既没有历练过,就无法做到真正的舍弃,心思就不会坚定。可是这样的红尘,你要弟子如何走一遭,一路走来,为什么都是荆棘布满,弟子实在走不下去了,弟子好累,好辛苦……   见玉明若还是不愿意回转身来面对他,玄昕叹了一口气,心中的希望又黯淡来了一分,但是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抓住玉明若的机会了,再错过,他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如果尊严在爱情面前时不值一捉,他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他是再也不愿意放开玉明若了,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丝希望,他也要放手一搏。   他放开玉明若的手,倾过身去,两手捧在玉明若的脸,不再让她有机会逃避自己,泪眼蒙蒙间,四目相对,玄昕深深地住进这个被他伤害的女子,她的眼中一瞬间划过显而易见的恐惧,瞳孔在他触碰她脸颊的那一秒开始慢慢的收缩,玄昕心一痛,却是逼着自己继续微笑,安抚的微笑,“阿若,好好看看我,用你的眼睛仔细的将眼前的我看清楚,把我的话听进你心里,不要逃避我,好不好?”   湿润的睫毛颤了一颤,玉明若看着玄昕眼中复杂的神色,布满血丝的痛苦,夹杂着懊悔与深深的情意,闭上眼睛,任泪水在这个男人面前滑落,她轻轻点了点头,心中的酸意溢满了整个身体,流窜于四肢间,也不知是为了谁。   “阿若,只要你给我一个笑容,我愿意给你我的一切。我从来也不奢望你会像我爱你一般的爱我,我只是希望你能陪着我,春看娇花秋赏月,夏乘清凉冬踏雪,就像那段你忘记的时光,守着我们的岁月静好。你忘了,也许,你一辈子也不会想起,你曾经对我说过,平安喜乐,无处不在,那时候我没有说话,其实当时我心里浮现的是,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有我的平安喜乐。我不是没有别的去处,可是我的脚步每次总会走到你身边,我想我是喜欢你的,而且是非常喜欢……”   玄昕似乎是想起了往日的时光,仿佛忘记了眼前的痛快,嘴角一点点的扬起,看在玉明若是深深沉醉的甜蜜,连着她也迷惘了。   为什么听着每一个对着她说着曾经,她脑海中都是空荡荡的,一片留白,但是心,还是依旧会痛,会酸,也有一腥甜,如果那个过去真的那么美好,她又为什么要舍弃呢?   “可是,我也知道你的心安静的是佛前的莲花,风吹不动,一个微笑都是那么飘忽,我似乎永远也抓不住你。每一次看你跪在佛前虔诚而拜,我就想将你拥进怀中,只看着我的眼睛。这就是爱了吧,我想。当我差点失去你的时候,看着你静静躺在那里,不再对我微笑的时候,我已经再没有了怀疑。阿若,我真的爱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阿若,我真的爱你……   听着玄昕近乎卑微的祈求,玉明若的心颤动了,直到这一刻,听到他口中深情的表白,她仍旧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给她带来了委屈,带来了伤害,带来了痛苦的男子,竟然是爱她,不是喜欢,也不是非常喜欢,而是爱。   “你……爱我……?”玉明若迟疑的问出口,充满了不确定。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这是怎么了,难道她在乎了吗?在乎玄昕对她的真心,还是在乎玄昕口中的爱。脱口而出的话,就想纱纸被捅破了一般,心迹,在这一刻,无处遁形。   “是的,我玄昕爱着你玉明若,深爱。”玄昕欣喜地看着玉明若的反应,他就像是在黑夜里看到一丝光亮的迷途之人,玉明若的一句话,一瞬间让他从地狱进入了天堂,他握紧了她的脸颊,用他专注的眼神,告诉着玉明若他的真心。   第一次有一个人,屈膝跪在她面前,放下所有的自尊,对着她说爱。她的哥哥没有说过,她的师父也没有说过,从来都没有人说过的话,偏偏被他说了,在他给了她一辈子最大的屈辱之后。   她在佛前求得从来都是卑微的,只是希望佛祖的爱能让她空洞的心填满,不再受寂寞的吞噬。   孤单的感觉太痛苦,她不要做一个被抛弃的人,可是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说爱她,在他深深伤害了她之后,为什么说这话的不是别人……   玉明若痛苦的别过头,倔强的背过身,再一次挣脱了玄昕的手,将泪悄悄的淹没在枕上。   “你走吧……”低语浅浅的从玉明若的齿缝间溢出,声音极低,却是被挨在他身边的玄昕听了个一清二楚。   最后,他还是被拒绝了。   玄昕黯然的闭上眼,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换做是他,在遭到那样的对待之后,再深的爱,也是挽救不回来的吧。   玄昕弯下腰,将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拾了起来,放在了床尾一侧。   无论他再怎么修饰,再怎么弥补,伤害都已经是造成了,就像是碎了的镜子,破了便是破了,即使是破镜重圆了,裂缝依旧是在那里的,触目惊心的,都在一遍遍的提醒,所有的伤疤。   “我走了,”玄昕将玉明若身子的被子盖好,眼神专注,这一声“我走了”低低的,其实他还是希望玉明若能转过头,将他挽留住,可是,玉明若始终没有动,背脊倔强的挺直着。最后一丝也破灭了,玄昕转过身,朝着房门走去,“你好好休息吧。”   这一声,有多少的痛,他已经感觉不到了。他只想快步离开,离开这个给他带来所有伤心的地步。   若是他在这一刻肯再次回过头来,会发现玉明若的背动了动,湿润的眼眸一点点的聚焦着,回过头来,看着玄昕一步步艰难的离去,每一步,走得都是那么沉重,玉明若几次张了张口,却发现已是无话可说了。   终究还是背转身,将自己埋在了锦被里……   房门终于开了,含秋和初夏两人依旧守在门口,来回焦急的走动着,脸上是一片愁容,连仲景也在那里了,再仔细一看,他的脸上隐隐还有血红色的抓痕。   “王爷……”看到玄昕从里面出来,脸上的神色黯淡无光,无端的令人想起那句“斯人独憔悴”,含秋和初夏呐呐的喊了一声,下面的话,硬是再也问不出口了。   她们俩守在门外,隔着门,隐约还是听到了一些声音的,几次想冲进去,都被仲景拦住了,他死死挡在门口不让她们进去,急得初夏将他的脸抓破了,他也不让开。   玄昕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心里大概也有了谱,心中的自嘲更是生冷,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将堆积在喉间的苦意逼回去,“阿若在休息,你们都不要去打扰了,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可是……”含秋还是想再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望着玄昕。有些话,不说出来才是好的,但是又不能不问,所以含秋只是喊了一句,眼睛就转而直视着玄昕。   “她没事,只是累了,你们可以放心去休息吧。”玄昕看着含秋有些逾越的直视,心里已经没了恼的余地,现在的他也没有心情去计较,反倒是对含秋另眼相看的——这个丫头,看来是阿若献上了忠心的书香门第吧。   不过现在的阿若是不会需要有人进去陪伴的,那样的狼狈,他又怎么忍心再让别人看到。   “是,奴婢知道了。”听了玄昕的话,含秋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瞬间已领会了他的意思,拉起初夏,低着头道:“那奴婢们就先下去了。”也不管初夏眼中的着急,拉着她的手臂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含秋姐……”初夏不甘愿的唤道,心里对玉明若还是极为担心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别说了,小姐没事的,今晚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尤其是不要在小姐面前。”含秋沉着声打断了初夏的疑问。   王爷的做法是对的,小姐也许会没事的,但是此刻她定也是不愿意再去见到旁人。她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将这件事遗忘,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   “王爷,你没事吧?”看到含秋和初夏进了房,仲景才将心中的担忧问出了口。眼前的王爷,虽然嘴角扬着,他却感到了刺骨的冰冷和无尽的悲伤,这样的王爷,让人很担心。   “仲景,我们也走吧。”玄昕没有回答仲景的话,只在瀛州玉宇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十一 深心从此不相负   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含秋便是醒了。   昨夜之事,虽然她口中对这初夏说玉明若没事的,但是心中始终的不放心的。她在王府待了那么久,虽未经人事,可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也隐约已经知道了大概。王爷口中的无事只能说明小姐还是完璧,却不能说明小姐没有受到伤害。   她昨晚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宿,她没有料到昨晚王爷的火气会这么大,生生一个冷面修罗,看着就让人心下发寒。她在心中也甚是懊悔为什么没有在王爷一进来的时候就将王爷拦住,即便是被王爷盛怒之下处罚也是无所谓的。也就不会让小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对此,她担心了一晚上,不知道小姐昨夜是怎么过来的,所以天未亮她就起身了,就想着去她房门外看看情况。   谁知,含秋来过玉明若房外的时候,只见房门虚掩着,欲开未开的,一阵风吹来,就吹出了一段空隙,寝室里此时却是空无一人。含秋不敢置信的推开门,床上的被褥叠得整齐,再一触上面的温度,微凉,似是主人起来刚不久。   含秋赶紧出去找,昨夜之事已经教她够害怕的了,今日一早可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一思及此,含秋的新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马上出了房门去找。现在还是凌晨,大家还没有起床,她也不敢太大声,只是四处张望着。在经过院子的时候忽然瞥到了一个素色的身影。   若雾迷茫的晨色带着一丝夜的尾巴,在有些幽兰未白的天色里,尤其是此刻风吹着,那摆动地枝条,那纷落的花瓣,美的迷迷潆潆起来。玉明若仅着素衣,一袭长过腰际的乌发披散在肩头,或随意地垂落在胸前。她靠在一棵梨花树下,她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接住随风而落的花瓣。似乎花也感受到了她的期待,伴着吹来的东风翩然而落。恰好落在她的掌心,玉明若展颜一笑,只是浅浅的一弯弧度,清冷似水,已是教人看得目眩了。   她看着掌心的落花,她的神情那么静谧,那么专注,眼神流光转斗中流泻出丝丝情怀,似惆怅,似温柔,似感叹,那双秋水明眸如此晶莹剔透,纤尘不染,如一朵最圣洁的花开放在这样的圣洁之地。随即似乎是风也嫉妒了,嫉妒梨花能停驻在她手心,又是一阵东风,也吹走了她掌心的落花,玉明若轻轻一叹息,眼里说不出的落寞,像是失落在凡间的仙子,若红尘中的一沽清流,莫名让人看着心醉,也心碎。   含秋不敢细想,匆匆穿过廊阶走了过来,脸上无波无澜的就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还是往日的模样。   “小姐,你怎么一大早就起来,也不多睡会?”   玉明若从梨树上站起,抚了抚落在肩头的花瓣,唇边划过一丝笑靥,指着这一树梨花道:“含秋,我忽然发现,这瀛洲玉宇的梨花也奇妙,我春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它也开着,现在都已经是要入秋了,它仍然是这模样,是不是不管人世间有多少变化,任是沧海桑田,它仍旧不会改变?”   含秋吃不准玉明若口中的意思,也不敢贸贸然作答,只是捡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说:“这瀛洲玉宇的梨花,它的花种便是和寻常人家种的不同,是特定教人从南方运来的,还请人专人培养,此花奇妙就在于它一年四季长久不衰,经年复始的,是故小姐今日才会看到眼前的光景。”   “是吗?”玉明若垂下手,声音浅浅的,听不出喜怒,“世人多以梨、海棠花为洁莲之原型,其实,洁莲脱离开菩提树后就会四散飘零,不再是完整的,落于佛祖手中的不过是一片花瓣而已。万物应有时,花有四季,何苦强求呢?”   玉明若微微叹道,也不知在说这梨花,还是在说自己。   含秋一时无言,知道自己多劝无益,倒不如让她自己去思去想走出这个迷障。   “含秋,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心向佛吗?”玉明若也不在意含秋的沉默,继续问道。   含秋微微一愣,没有想到玉明若会问这个。其中的理由她自然是猜不到的,便随意说了一个,“是小姐你慈悲心肠吧。”   玉明若抿唇一笑,“我的慈悲之心有多少,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在佛前的我是最幸福的了……”玉明若口中一顿,看到含秋不解的表情,旋即转过头,透过梨花枝干,迎着朝露,眼神迷迷蒙蒙的,似乎陷入回忆之中,“从我出生以来,我所有的记忆都是在碧城,在慈云静斋里,我不知道什么是亲人,也不知道什么是父母,我的世界里只有师父和同门们,每次随师父下山的时候,看着别的孩子被父母牵着手逛街的时候,我都好羡慕,希望师父也能牵着我的手……可是师父从来也没有,而我也不敢说。后来我趁着师父给人看病,就去问旁边的小孩,为什么你会有人牵着手。他告诉我,那是他的爹爹和娘亲,他是他们的心肝宝,自然会牵着他的手。后来他还嘲笑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那时候我才真正懂得,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地方,我哭着跑去问师父,是不是我真的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师父擦干了我的眼泪,告诉我,佛是爱世人的,他永远都不会将他的信徒舍弃。”摊开掌心,那里的痕迹还是一样的触目惊心,玉明若早已学会了将这道痕迹隐藏,“所以,从那日起,我的心里就只有佛祖了,每当我跪在佛前的时候,我的心里会很安静,很充实,我想这就是我要的幸福吧。”   玉明若的话,像是一颗巨石,重重打在含秋心上,其中的酸楚听得她心中也是一痛,只觉得这样的小姐,让人心疼到了极致,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傻的人。书香门第   但是含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走上前去,从身后紧紧地抱着玉明若,口中喃喃保证道:“小姐,你放心,奴婢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   玉明若握着含秋放在肩头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有些水汽氤氲,“含秋,谢谢你,一直都站在我身边,给我想要的。”   含秋知道此刻不是该提到玄昕的时候,但是口中还是仍旧忍不住的想要替他说一些话,小姐应该得到真正的幸福,而这幸福,她还是依旧相信,只有王爷才能给。   “小姐,你再给王爷一次机会吧。”   玉明若握着含秋的手一松,没有想到她会提到玄昕,想到昨夜那个跪在她床前表白的男子,她的脑海中始终还是一片凌乱。   她也是在昨夜,才发现,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者是从含秋口中听到他们之间的故事开始,或是在她醒来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更或者是在瀛洲玉宇见到他的第一眼,她的心里就印上了玄昕的影子,淡淡的,却是烙印在了骨肉深处,只有在被伤得鲜血淋漓才会看得到。   可是,她与他之间,遑遑隔着千山万水,咫尺便是天涯。   他一直在说着那些繁花似锦的曾经,可是那些她都不记得了,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站在边缘上看着玄昕或喜或悲,心里的空寂让她只想马上逃离。   所以,爱他太辛苦,而她偏偏少了勇气。   玉明若沉默着,眸中暗影重重,分明是有情的,却终究还是将眼睛闭起了。   “含秋,我与他之间,太难了,我是没有资格去接受任何一个男子的爱的。”   无论过了多少年,她都不会忘记自己与生带来的诅咒,她的人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孤单,凡是她所爱的人,最终都是会离去的。   所以,她没有资格去爱人,也承受不起别人的爱。   只有佛祖的爱,最让她安心。   但是这些含秋都是不知道的,她只是觉得这样的玉明若需要一个人去好好珍惜,给她真正的幸福,所以她依旧坚定的望着玉明若,告诉她:“爱,是不需要资格的,世上的每一个人,无论贫穷还是富贵,他们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小姐你也是一样的。所以,你不要再把自己的心藏在佛身后了,真正的幸福不应该是那样的。奴婢没有爱过人,可是奴婢也知道,王爷对小姐是真心的,他恨不得将心掘给你看。他的爱,才是永远都不会将你舍弃的。”   含秋第一次说得那么动情,眼睛里光彩四溢,那也是一个少女的情怀啊。   “浊世耽溺,动辄八苦三灾,十劫九难,怎如极乐净土,与菩萨为邻。这是我受戒的时候跪在佛前说的,也是我的真心话。”玉明若的眼神很清澈,没有悲伤与寂寥,只是一片的渺远,“可是我师父当时却是在长叹,我知道她在叹什么,可是我依旧是不悔的,因为在我看来,那已经是我最好的归宿了。人非草木,岂会无情。玄昕对我的心意,到了今时今日,我又怎么会不明白,而我对他……也并非无情的,只是我与他之间,缘分太浅了……”虽然是迟疑的,可是玉明若终究说出了心中的话,迷蒙的色彩,认命的语气,即使是悲伤的,也要努力的放开的。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也承认了自己的心意,为什么你就始终不愿意与我在一起?”林中忽然响起一道怒吼,似乎一道旋风刮过,玄昕就已经近在眼前了,而玉明若也已经在他怀中了,“不要再和我说什么没有缘分之类的,那些我是不会相信的。”   玉明若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抵着她的男人,昨晚的记忆似乎仍旧近在眼前,她惊得一把推开了他。   原来,她还是介意的。   玉明若背过身,仍旧选择了用逃避的姿态面对玄昕,但是这样又如何能够从玄昕身边逃开。   其实,昨夜玄昕一直都没有离开瀛洲玉宇,他就栖在树上一宿。虽然是夏日的暑气还没有过去,但到底是要入秋了,大晚上,一阵凉风吹来,他也是会冷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高床暖枕不睡的,非得大半夜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在这里受苦,也许是只有在这里才闻得到那个人的气息吧,只有在这棵枝上,他才能看到那盏一夜未熄的烛光,想象那个人在烛光照映下睡着了睫毛微翘的模样。   可是没有想到,会在寂静的凌晨,听到这个清冷的声音,恍然如梦,却是真实的来到了他眼前。他一直屏着呼吸待在树上,生怕她看到了自己,却没想到听到了她的心意——他怜她,爱她,心中已是心疼了她一万遍。以前是爱她心思如水,高华天然,在她的目光下所有的不快都会烟消云散,如今他更爱她的痴,她的傻,只想给她所有的幸福,温暖她的心。   可是那个傻丫头在说什么,他与她之间没有缘分,他的爱,她要不起?   不可以,只要是他想给的,她都是要得起,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被爱。   含秋站在一边,看着王爷紧紧将玉明若困在怀里的样子,眼中也是一片惊讶,但是随即释然,眼中只有一片欣慰与欢喜,她笑了笑,悄悄的退了下去,去为玉明若准备早点去了。   她相信,现在的王爷是不会伤害小姐的。   是不会,更不舍。   玄昕扳过玉明若的肩膀,非要她面对自己,再也不许她从自己身边逃开了,“你若是对我无情,我也不是一个不识趣之人,定是会尊重你的心意。可是今日你既然说,对我并非无情,那就是有意了,我就不会再让你轻易将我推开了。”玄昕低下头,抵着玉明若的额角,深深地看进她眼里,让她的目光再无处可逃,“阿若,别再离开我,留在我身边吧。”   玄昕不再是求她,而是要她留在自己身边。   四目相对,他们的呼吸混在一起,灼热的喷洒在她的鼻尖,脑海中不禁想起了昨夜他吻你的模样,两个人的距离比现在还要靠近,玉明若不由俏脸一红。可是一听到玄昕的那句话,她的心就冷了下去,脸色也是刷的白了。她剧烈的摇晃着臻首,闭上眼睛,拒绝着玄昕眼中传递的情意。   “你别再说了,我是不可能接受你的。”声音隐隐发抖,可是玉明若倔强的将自己隐藏。   “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玄昕握紧了她的肩膀,始终不愿将她放开,“你明明是心里有我的,对着我,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承认呢?爱我,难道就让你这么不堪吗?”   “你真的要知道理由吗?”玉明若不再挣扎,抬起头望向玄昕,眼眶红红的,目光清泠泠的,柔弱中含着一丝决绝,“那好,我告诉你——”   玉明若抬起被玄昕紧握的双手,反掌立于玄昕眼前,笑容凄凄然的,绝望而凉薄,“看清楚我掌心的痕迹,看清楚我与别人的不同。这样的我,你敢爱吗?”   说完,她低低地笑出了声,声音渐渐转高,她终于哭了出来,哭出了她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万事顺命,这是师父教她的,她也已经认命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她……   玄昕将玉明若拥入怀中,心中尽是心疼的颜色,“傻瓜,我早就知道了,从我在见到你以前,我就知道了你所有的事,我知道你生就断掌,谓之冥星照命,必克其亲,自小便被送入了慈云静斋,我知道我的阿若是一个多么值得人爱的女子,所以,我就来到了你的身边,由我来陪着你。”   “我从前也是不信的,我以为事情都过去了,可是我哥哥也死了,他还这么年轻,他就离开了,我给他刻得佛珠都没有将他留下……我不要……你也是这样的……我不要……”玉明若哭泣着,口中的话泣不成声。   阿彝,阿彝……   玄昕呼吸一滞,想起了当初这是在这个怀中随风逝去的男子,心中不由一痛,像是结疤的伤口再次被撕烂,血淋淋的,痛不欲生,他将怀中的玉明若紧紧抱住,让她将胸中的空洞填满,“阿彝的事,不怪你,根本与你无关,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他没有认识我,也不会是那样,所以终究是我命太硬了。我感谢阿彝,是他将你带到了我身边,让我给你幸福,也是你哥哥的希望。”玄昕强颜,逼着自己调侃了两句,宽着玉明若的心,“从前也有道士说,说我命太硬了,说我克妻,所以我府里一个妃子也没有。你去问问,京城到了我这年纪的权贵,谁人不是姬妾满屋,少说也都有了一个正妃,只有我害怕害人,于是至今未娶。却原来是老天爷让我在等你出现,让我一直陪着你走到老。所以,阿若,不要害怕,你要相信,我会守着你,直到你离开这个世界为止的,我一定会活得比你还要久……”   玉明若颓然靠在玄昕肩上,任他将自己拥在怀中,眼泪落在玄昕的肩上。   人家说,男人的肩上一旦落了女人的泪就留下了牵挂,女人的泪一旦落在男人的怀里就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   这一刻,她再也没有力气挣开玄昕的束缚,她也不想挣开,出国这是场梦,请允许我将时间拉长,只要一点点就好……   “骗人,如果你府里没有女人,那么那些当初欺负我的那些人又算什么?”玉明若感动之余,也没有漏掉玄昕的话。   “你在吃醋吗?”玄昕造一次抵住玉明若的额角,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看着她眉染烟霞,眼睛水汪汪的,被泪水湿润的映着朝阳亮灿灿的,像是花间的晨露。   “不说就算了。”玉明若别过头,躲闪着玄昕的促狭,心中也是不由悔到不能再悔。明明是想要刁难他一番,怎么一开口说就带了酸意。   看着她顾盼流溢出复杂的神色,玄昕洒然一笑,抬手抚住她的颈,指间抚过她鬓间的墨发,温柔地触及她如樱的唇瓣,玉明若微微一缩,似是有些抗拒,他也不恼,继续慢慢地诱着她,鼻息间倾吐着,时远时近的迷惑她的心神。玉明若从来不识情滋味,又哪里会是玄昕的对手,唇唇相触的一刹那,一阵酥麻涌上心头,似是溢满了蜜汁,甜甜的,沉醉在其中。感受到玉明若的柔软,似是极大地鼓舞了玄昕,他一点点深吻下去,肆意的在她唇齿间索取,贪婪的吸吮着她口中的呼吸,让她只能依靠着自己呼吸。   玄昕轻放开她,若即若离的在她唇鼻间厮磨,半着迷半隐忍的克制着,声音低沉了几分,喑哑间带了情欲的味道,“有了你,我眼里又岂会再有别人。虽然不能亲口说一声爱,但是我已是于愿足矣了。”   玄昕眸光魅惑,似乎是意犹未尽,还有偎上前去与玉明若耳鬓厮磨,却在这时响起了一道很煞风景的声音。   “王爷,你该上早朝了。”   十二 同力偕行愿成全书香门第   这是沈锦陵回京之后第一次上朝,他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眉目不动,但是眼神不由地有意无意的看向左手边前方的玄昕。他因着担心昨夜之事,所以分外注意他的神情举止。但见他笑容雍雅,满脸春风迎来,喜染眉梢,不仅不见半分的隐怒,更是像是快意非常,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   沈锦陵为了这样的发现而皱紧了眉头。照理说,玄昕没有发怒,非应该为汐儿感到松了一口气,可是越是看着玄昕的表情,他心头的不快越是翻涌着。但是现在是商朝的时候,沈锦陵逼得自己不再看向玄昕,眼不见为净,脸上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   上朝的时候,皇上笑颜逐开,似乎心情也是非常的好,一来就开始封赏这次远征北辽的将士。尤其是对沈锦陵的封赏,是格外惹人关注。   只听尚公公那尖细的声音继续念道:“……征辽将军沈锦陵战功赫赫,功勋卓著,实为我大胤股肱良臣,如今特封为神武大将军,掌管北六省所有兵马,在京任职,赐大将军府一座。”朝堂上大家都是面面相觑,简直有些不敢置信。   云安岳在封王之前,也是神武大将军,虽然大家都有在传,沈锦陵是继云安岳之后的军中灵魂人物,难道今日皇上就是在认可他这个地位吗?而且还将北六省的兵马全部给了他,这实在是不得不让人费解。北六省一直是由皇族亲信或者是豪门世勋掌管的,先帝即位前就是掌握北六省的兵马的,如今却是封了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将军,岂不教人费思量。小皇帝虽然是个软弱之人,平日里守拙不进,但也不是一个昏庸之人,怎么会忽然这么大手笔的就把这兵马放心的交到这么一个小子手里。   太尉杨烈是第一个不服的,刚要站出来谏言,就被玄莳止住了,只听尚公公拿起另一本奏折继续念道,上面全部都是沈锦陵从军以来所里的战功,大小会战几十场,战无不胜,为大胤四方扬名,在菌种的威信与日俱增,这个职位他是当之无愧的。   看来皇帝为了他的职位可是下了一番工夫。   沈锦陵站在那里,目视前方,心中也是被玄莳的旨意给吓了一跳,但是随即就又释然了。他坦然走出列,在众目睽睽下接了旨。   早朝后,沈锦陵正打算出宫,没想到却被皇上身边的小路子叫住了,说是皇上有请。沈锦陵心中了然,也便跟着他去了皇上的御书房。一入得御书房的时候,便见玄昕已在了那里,两人相互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末将沈锦陵参见皇上。”   “起来吧,你我君臣之间,私下里用不着这些繁文缛节的。”玄莳亲自过来将他扶起,声音很是亲切,符合他一贯给人的印象。   “末将不敢,皇上是君,末将是臣,君臣之礼还是要的。”沈锦陵退后一步,可不敢真听了玄莳的话。   玄莳满意的点了一下头,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将军了。今日来不过是想与将军好好聊聊,给沈将军赐座。”   沈锦陵作礼谢恩,坐在了玄昕对面。   玄莳坐回到龙椅上,满脸的笑意。“沈将军与朕的静安皇叔也是老相识了,朕也不需要多做介绍了。朕少年登基,身边虎狼四布,多亏有皇叔扶持,才能走到今时今日。朕听皇叔说,将军一心为国,对朕和大胤更是忠心耿耿,心中甚是感动,这大胤还是有为朕忠心效力之人。今日对将军的封赏也是告慰将军往日之功,一报将军为国之心。”   玄莳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即将一概的功劳推到了玄昕身上,将自己处在一个弱势的地位,又对沈锦陵倍加拉拢,说得句句都是动人心的。   沈锦陵听在耳中,自然是明白玄莳的意思的。他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皇上厚爱,末将今日厚颜领受,他日定然竭力为国,不符皇恩。有臣在一日,就会誓死捍卫皇上的江山社稷。”   沈锦陵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金石之声若钟鸣回荡,听得人心一阵激越,玄莳双目溢彩,忽然拍案而起,也不禁放声道:“好,有沈将军一言,也不枉朕对将军的信任之情。从今日起,朕文有皇叔,武有沈将军,江山定是无虞。小路子,拿酒来,朕要与皇叔和沈将军痛饮一番。”   玄莳执起酒杯,念道:“这一杯,朕敬沈将军,谢将军为朕平定夷乱,对朕一片赤诚。”   沈锦陵端起酒杯,慷慨道:“余虽力薄,然得吾皇厚望,为国不敢惜残躯。今天地在上,吾皇为证,臣沈锦陵愿御前起誓:竭忠报国,至死方休!如违此誓,天人共戮!”   “男儿壮志当如是,将军此话甚得朕心。”   三人一番痛饮而尽。   小路子添酒,玄莳再举杯,“这一杯,朕敬皇叔,谢皇叔这些年为朕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力护我玄家江山。”   今日这场君臣同心的好戏,他本就是做一个看客来的,顶多是陪着走一个过场,没想到玄莳连他也算计进去了,睨了他一眼,只得陪着将错就错。   “臣玄昕,愿为皇室表率,为帝王侧,誓与皇上同路,保江山,除奸佞,不负我玄家列祖宗,如违此誓,教臣死不入宗祠。”   这誓言是极重的,玄莳自然是明白对于皇室中人而言,发下此誓,便是一言九鼎胜千金,再难回头。   三人又是一番痛饮而尽。   “这一杯,朕愿你我君臣同心,从此协力而为,护江山保基业,开创不世之业。”   玄莳神情真切,言语诚恳,淡漠若玄昕,冷静若沈锦陵,心中都不免有些心神激越,热血沸腾。   这一杯饮尽,算是喝的最为畅快的。放下酒杯,玄昕与沈锦陵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神色,这一刻,他们才是真正的盟友,至少是在政事上。   “皇上,若是没有旁的事,请准微臣告退。”玄昕辞道。今年的场面,他算是给玄莳做足了,接下来也没有他什么事了,留下了除了会被玄莳算计之外,他实在是看不出别的好处。   “看来皇叔是思归心切啊,不知是否家中有人相待啊。”玄莳收起脸上的郑重其事,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和笑颜,看着玄昕说要告退,口中乘兴之际,随口调侃了几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入得沈锦陵耳中不禁脸色一变,心跳为之一滞,眼神已经不由自主的射向玄昕了。   “皇上玩笑了。”就算是心中再开心,这种事玄昕也不会表露出来,尤其是眼前这个人。阿若的事,现在还是急不得,皇上分明是想算计阿若,借助阿若,一举拿下江南玉家。此事定会伤害到阿若的。她已经受够了苦了,他只想让她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每天笑着就可以了。其他的俗事都不应该牵累到她身上。   “来日方长。这几日太后大病初愈,对皇叔也是甚为挂念,还有给太后治病的玉小姐,对于玉小姐之事,心中也是非常过意不去的,和朕提起了好多回,皇叔不妨过去看看,探慰一下。”   “微臣明白。”玄昕躬身告退。   看着玄昕远去的背影,玄莳转过头看向沈锦陵,“看来朕的皇叔最近是红鸾星动了,恐怕是喜事将近了。将军,你说是吗?”   沈锦陵眉头一跳,从看向玄昕身上的目光中回过神来,“末将一介武夫,哪里懂得这些儿女之事。”   心中已有苦意泛滥上涌,丝丝绵绵的,入得口中,却连吐字都觉得辛苦。   “朕还以为将军是羡慕皇叔,才会一直盯着皇叔离去的身影,一直看着。”玄莳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的神色,看进沈锦陵眼中,“将军也是已近而立之年了,朕似乎不曾听闻将军已有家室了。不知将军可有婚配否?”   “末将常年在外,行军打仗,哪里有工夫顾及这些,至今一人。”沈锦陵没有想到会被玄莳问到这些,心中不禁有些尴尬。   “那倒是朕对不住将军了。”玄莳继续说道,“古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将军如今已经班师回朝,在京任职,京中名门好女子无数,将军不妨考虑一下,朕定给将军指婚。”   玄莳推波就澜,心思已经想到了沈锦陵的婚事。作为最年轻的神武大将军,还掌握着北六省的所有的兵马,现在的沈锦陵可说是京中最炙手可热的乘龙快婿了,将军夫人这个称号有多少人眼馋着,玄莳不用想也猜得到。所以还是先下手为强,将这筹码早握在手中。   沈锦陵自然是明白皇上的意思的,他也知道,如果与京中名门望族联姻,对他的仕途也是一大好处。但是他沈锦陵还没有沦落到靠女人的地步,他可以为大胤效忠,生死候命,可是不代表他要牺牲自己的婚姻。况且还有一个她……即便是孤独一生,他也是非卿不娶。   “谢皇上美意。天下未平,末将不敢个人之事。且末将是从军之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末将不幸战死,平白让人家姑娘守寡,实在是于心不忍。待到天下安定之后,末将只愿卸甲归田,做一个平常农夫便罢了,怕是人家姑娘家不惯的。所以此事还是作罢吧。”   沈锦陵言辞恳切,拒绝之意甚是明显,玄莳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也不好对他多做强求,只得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再强求,不过将军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是要仔细考虑一番,切莫误了自己。”   “末将明白,谢皇上关怀。”   “将军此次入京,所带来的将士都还驻扎在京郊,今日朕犒赏三军,将军不妨也跟去,代朕与众军士同乐。”   “末将领命。”玄莳肯就此打住,放过沈锦陵,他自然是再同意不过,随即躬身退下。   玄莳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锦陵远去的背影,眼中光影扑朔,执起龙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状似悠闲的倚在龙椅上,眯着眼,问着身边的小路子,“小路子,你说,世上有不爱女人的男人吗?”   “依奴才这种的,就没有男人会不爱女人的。”小路子在一旁适时的添酒道,嘴上揣摩着皇上的心意说。   “你也算是男人吗?”玄莳笑睨了小路子一眼,“尚公公,你说,这沈锦陵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可是听说,他连女色也不近,难道世上真有这么清心寡欲的人吗?”   “皇上难道忘了静安王爷这个例子了吗?如果一个男人视天下女子为无物,不是他看不见女子,而是眼里已经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你是说,沈锦陵已经有了心上人了?”玄莳琥珀色的双眸霍然绽开,眼中光芒一炽,看向尚公公。   “老奴也不过是看着沈将军的申请,大胆猜测。至于是不是,还是要问沈将军自己。”   “尚公公的眼睛,朕自然是信得过。”玄莳这话半点也没有多夸了他,能在御前待这么多年,自然是擅于察人眼色的,“但是他行军多年,与女子也是甚少接触,身边跟着都是男人,这个人不好找啊。”   “皇上不妨想想沈将军从军之前的事。那时沈将军还是年少,游历江湖,情窦初开也未可知。”   “江湖女子?”玄莳一摇头,“如果沈锦陵真是对一个江湖女子动心,就不要再来与朕说了。我大胤堂堂的神武大将军,岂能是一个小小江湖女子匹配的。如果他还识相的话,最好是考虑一下朕今日所说的话。”   玄莳的立场永远是最为清楚的。在这点上,玄昕要比沈锦陵幸运许多,因为玄昕手中早有了一道旨,婚配自主,谁也管不了他,连当今皇上都不能。   玄昕进入长乐宫的时候,宁安太后正喝着药,见着玄昕来了,马上招呼着他过来。   “微臣玄昕见过太后,愿太后安健。”   玄昕自小长在先皇身边,与宁安太后也是交好的。   “一家人,动什么虚礼啊。”宁安太后一摆手,“这些年,你倒是与哀家越来越生疏了。想当年先皇在的时候,你可是一口一个皇嫂叫着哀家的。”   宁安太后似乎是想起了往日的时光,眼睛不禁有些迷蒙之态。   “那时,微臣年少无知,不知礼数,还请太后娘娘见谅。”往事不可追,玄昕依旧是守礼的。   太后叹了一声,也是拿玄昕莫可奈何,笑了一笑,将话题转开,“不知你府上的玉姑娘如何了?哀家一醒来就听说她为了给哀家治病,连自己也中了毒,而且比哀家还要凶险万分。哀家听皇上说,玉姑娘现在已经醒了,但是具体也是不甚了解。”   “臣替玉姑娘多谢太后的惦念之情,她现在虽然已经是醒了,但是身体还是虚弱的,还要仔细调养。”   “哀家也明白,玉姑娘中毒之事,是哀家和皇上亏欠了她,但是这也是情势所迫,还是希望她能多多体谅。可惜哀家贵为一国之母,不能随意出宫探视,就有劳你替哀家问候几句。”   宁安太后拨着手中的念珠,颇有些遗憾的说道。   “能够救治太后是玉姑娘的福分,她不过是一个平民女子,当不起太后如此用心。臣自会好好照料于她的,太后就不必费心了。”   “你又何必如此,皇上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只是这个交代现在给不了,哀家以为皇叔是明白的,书香门第不是吗?”   “微臣自然是明白的,所以微臣不敢对皇上有丝毫怨怼,玉姑娘也是如此。”   “看来,皇叔与玉姑娘交情匪浅啊。”太后这话说来,似乎意有所指。   “玉姑娘是微臣带来的人,微臣自然是要关心的。”   玄昕声牌将心思动到玉明若身上,所以趁早撇清关系,先把太后早早拒之门外。   宁安太后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一个人。看着玄昕像是防贼一样的放着她,心中只觉得好笑,好久没看到玄昕这个模样了,真是难得啊,不禁玩性大起。(大家现在明白什么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了吧,玄莳像谁,咱就不多说了。)   “怕不是如此简单吧?”太后步下榻来,一脸笑意的看向玄昕,“哀家可是听说了,皇叔冲冠一怒为红颜,飞马行街闯禁宫,又是一段街知巷闻的佳话啊。不知皇叔有何要对哀家说的?”   “一时情急,教太后娘娘笑话了。”玄昕暗骂自己失策,竟然留下这样的把柄。   “情之所至,哀家自然是会谅解的。”   太后娘娘眯着眼睛,凤眼微微露出笑意,只一点就看得玄昕自知无路可退了。   “玉姑娘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臣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玄昕索性将事情摊开来说,这话对着太后讲,比对着玄莳讲来的更加有用。   玄昕的意思很明白,明着是说玉明若中毒之事,暗着也是在提醒太后,不要将主意再打到玉明若身上,否则闹了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是划不来。   “玉姑娘于哀家有恩,哀家谢她赏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害她呢?”太后并没有马上答应玄昕,只是先敷衍着。   这结果自然不是玄昕想要的,他继而动之以情,“今日玄昕尊你为皇嫂,才将话挑明了说。这玉姑娘是臣心上之人,她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根本不适合在这漩涡中处事,所以臣希望太后念在她救你一命的份上。怜她一片赤子之心,莫要将她拉进来,皇嫂。”   玄昕的话明白的已经不能再明白了,太后也不能继续和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否则就过了。他也没有料到,玄昕会动情至此,一句皇嫂喊入了她心底,她嫁给先皇的时候,玄昕还是一个只到她膝盖的小娃娃,那时候宫中寂寞,在没有玄莳这个孩子之前,一直都是玄昕陪着她。她待他也是如嫂如母的,只是这些年他们的关系也渐行渐远了。   今日的一句皇嫂,她知道是玄昕压了上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情谊,教她如何能不应。   这个叫玉明若的女子,到底有何等的魔力,竟然能让玄昕为她至此。她心中也是不禁有些好奇。   “哀家明白了,子恒你放心吧。”太后喊出了玄昕的字,也是表明领了他的心意,定会成全,“你改日有空,就将这玉姑娘带来给哀家看看吧。”   “好。”   十三 相依相偎不相弃   玄昕一出了宫,自然是打道回府。   太后今日的答应算是将他悬在心上的大石降低了一半,只是一半。因为他很清楚,无论他与太后之间的情谊来的有多深,都始终是比不上皇上在她心里的分量的,一旦此事与皇上的利益发生冲突,需要一个牺牲的话,太后的选择,依旧还是会站在皇帝身边的。但是他不怨,这已经是太后能给的极致了。   所以,对于太后,他只信了一半。   不过,对于玄莳而言,他现在操心的对象是云姒宓,现在还顾不上阿若,事情到底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了惦记的关系,玄昕今日回府也回的特别早,几乎是一回府连朝服都没有换下。仲景在一旁也不敢提起——没办法,早上的事他确实做的有些欠妥当,王爷从一出门,脸色就阴阴的,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玄昕一回府能马上冲过去的自然是瀛洲玉宇。他满脸愉悦的踏进去,千树万树的梨花映在他的雅颜上,都成了春风满面直扑怀,全然不见半点秋意瑟瑟的感觉。   但是他一进去,却没有看到玉明若的身影,依着往日她的习惯,应该是坐在院子里看书才对的啊。   玄昕一皱眉,心里猜测着她又去了哪里。一转头,忽然看到初夏从廊前经过,随即叫住了她,“阿若人在哪里?”   初夏已经从含秋口中知道了今日早上的事,心里也替玉明若感到高兴,现在乍一眼看到玄昕如此在意玉明若,更是喜上眉梢,对着玄昕的态度从未有的好,“王爷,小姐昨夜想必是折腾的太累了,今日又是这么早起,精神不佳,所以用完早膳就去卧房歇息了。”初夏听着含秋改口叫了小姐,也就随着她改了,反正照着含秋姐说的,总归是不会错的。   “原来如此。”玄昕一点头,玄莳明白了,“你先下去做事吧,我去她房里看看。”   “耶?”初夏一瞠眼,没想到王爷大白天进人家姑娘的房间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完全不顾忌男女之防。不过她旋即一想,王爷也不是第一次进小姐的房门了,两人的关系早就不一般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还有什么事吗?”玄昕一挑眉,问道。   “没什么。”初夏赶紧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她差点就忘了王爷发起火来吓人的样子,还是少惹为妙,“奴婢是想说,估计小姐就快醒了,王爷还是快些进去看看吧。”   玄昕默然,转身朝着玉明若卧房走去。   “呼……好险……”初夏轻轻吐出一口气,神经一松,只觉得头好晕啊……   玄昕进入玉明若房中的时候,果然看到玉明若还是安安稳稳的睡着。   放低脚步,他慢慢靠近床沿,俯身凝视玉明若的睡颜,平日清华明澈的双眸,此刻紧闭,宛若睡莲,眼窝处一圈青黑看得他心生怜惜。他的手就这样不由自主的触摸了上去,沿着她的青黑处打着圈,似要将这晕圈打散。可是也不知怎么的,手渐划渐下,竟是一路朝着她的粉唇而去。只见她嘴角微翘,安然恬静中不失灵动,光是看着看着,玄昕的内心就死一阵鼓噪,指间的触感还是一如想象中的美妙,他着了魔似的,呼吸急促难平,心急跳,慢慢地,他低下身子,脸朝玉明若越来越近,到了只有一寸的地方,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玉明若清清细细的呼吸,吐气如兰,一点点吐在他的鼻息间,玄昕的心跳越发跳得厉害了,似是再也受不了玉明若无心的挑逗,他俯首,情难自控的将自己的唇覆盖在了那魂牵梦萦的粉唇上,只是轻轻一触,就再也分不开了,也不想再分开了。   原来刹那芳华就是如此,这一刻,他只愿时间就此停住脚步,整个世界都只有她与他,没有外面的纷纷扰扰,也没有所有的遗憾伤心,只有两人静静相守,这一生足矣。   玄昕吻在玉明若唇上,虔诚的似是在诉说着誓言——   阿若,给我你的手,让我给你幸福。   玉明若似乎是倦极了,被玄昕吻着,依旧还是恍然不知,只是嘤咛了一声,似乎对压在身上的力量感到不适,偏过头就要躲开这骚扰自己睡眠的人。   玄昕证实动情之时,哪里会容得她轻易避开,双唇偏是与她作对般追逐着她的,若粉蝶嬉戏,嘴角的弧度明艳艳的,比外面的阳光还要闪耀,一不留神,就能将人晃花了眼去。   玉明若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霍然睁开眼睛,就对上了玄昕的黑眸,倏地惊呼出声,玄昕就趁着这一刹那,宛若灵蛇出洞般溜进了她的唇齿间。深邃的眼眸若黑曜石般的闪烁着平日里不曾有的光彩,而不可自拔,只能随着玄昕随风起舞。   玄昕的吻与他温文如玉的外表不符,极是霸道的,是半点都不容拒绝的,逃避的,非要玉明若的回应不可。而玉明若毕竟是初经人事,被玄昕逼着,只能是青涩的回应着,笨拙的与玄昕唇齿相扰,实在是说不上高明。但是他却爱极了这样的她,柔顺的,只能依附着他的她。   玉明若几乎是要窒息了,好不容易趁着玄昕的一放开,轻启唇,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一声轻吐,玄昕又追上来,亲昵的再次双唇相接,霸道不失温柔,纠缠不厌似的吸吮,把玉明若的呼吸再一次一尽吞噬。   “阿若……”许久才松开玉明若,玄昕贪婪地凝视着她酡红的脸蛋,双手摩搓着被自己吻得红艳艳的,似是染上胭脂的唇畔,心里只有说不尽的满足,轻轻一叹,声音中略带沙哑,透出浓浓情欲。   一醒来就被玄昕这样对待,玉明若酡红的脸蛋不知是羞红的,还是气红的,亦或是恼羞成怒,“你怎么可以这样?”玉明若注意到玄昕此刻还覆在自己身上,马上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快放开我。”   如果说,什么话是玄昕最不愿意听到的,尤其是出玉明若之口,那无疑就是这句——   你快放开我!   他最恨,最恼的,就是玉明若叫他离开的样子!   不需!他说什么也不会放开她的!   这样想着,心里的话就说了出口,“不要,我一辈子也不会放开你的!你也别想再离开我!”   说着就将玉明若拥入怀中,似乎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再担心玉明若会再一次从他身边走开。   玉明若被玄昕紧紧拥着,险些透不过气来。她虽然常年生活在慈云静斋,于男女之事甚为懵懂,但是也是明白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的,今日玄昕竟然如此轻薄于她,又怎么不教她气恼。现在还犹自不改,继续妄行,玉明若自然是愈发恼了玄昕。   “你快放开我!”玉明若嚷道,“你对待女子就是这样的吗?”   玄昕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态度,微微松开了她,一入眼就是玉明若有些气怒的神情。   “我虽是弱质女流,在这里也不过是一个客人,但是也不能容着你如此轻薄,”玉明若起床靠在床上,偏过首不去看向玄昕,继续说道:“你平日是怎么对待旁的女子的,我不管,但是我接受不了!”   玉明若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脑海中只要一想起玄昕对着别的姑娘做着方才对自己做过的事,心里的恼意就愈发深了,还夹着酸酸的味道,实在是不好受。   怪不得,慈云静斋的师姐们都说,情字伤人,所以早早的回头是岸,脱离苦海了。   玄昕虽然是自知自己理亏,但是听着玉明若口中还依旧当自己是客人,不能完全懂得自己的真心,心中也是有些气恼的,他霸道地将玉明若的下巴抬起,逼得她不能移开目光,眼中只有自己一人,“阿若,我说过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不是客人,是主人。我对别的女子也从来不是这样的,只是对你而已……只是因为你,让我情难自禁……”   最后一句是喃喃的,听得人心却是要划开了一般,玉明若感受着玄昕眼中的情意,空气中带着让人沉醉的甜腻感,玉明若深深呼吸,热气似乎全都集中到了脸部,半晌也说不出话了,只是看着玄昕,最后也只吐出了一个,“你……”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玄昕看着玉明若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还怔愣在那里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就这样难以自抑的笑出了声来,“傻阿若,因为我喜欢你,我爱慕着你,所以我才会对你情难自已,对于旁的女子,我既没有情意,又岂会去做那些情动之事。”   这已经不是玄昕第一次说爱了,可是每一次听到他说他爱她,玉明若仍旧还是会心跳不止,仍旧是不敢相信,他会爱她。“为什么呢?……”她看着他真诚的目光,不觉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声音轻渺渺的,风一吹就似乎要化去。   “为什么啊,其实我也不知道。”玄昕抚着她若绸缎般顺滑的墨发,心里也是一阵柔软,“我只是发现,我喜欢看着你笑的样子,喜欢对着我说话的样子,后来你不说话不笑的样子我也喜欢,只要你在我眼前我就会觉得很满足,到了再后来,我才发现我原来已经离不开你了。我想,大概这就是爱吧。”玄昕话锋一转,声音低沉沉的,不是带着欲望的喑哑,而是因为不确定而更加坚定的沉淀,“我知道你还不识情滋味,还在懵懂,这都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也愿意等着你,只是你不要再想着从我身边逃开,好不好?”   玄昕脆弱的,近乎祈求的语调再一次将玉明若击败,她主动地偎依进玄昕的怀中,“玄昕,谢谢你愿意一直等着我,更谢谢你愿意爱我。”玉明若的声音浅浅的,清澈中带着全然的真诚,“当初师父拒绝给我剃度出家的时候,曾经说过,不曾拿起,何来放下。她说我尘缘未尽,命中有一劫。那XX带我离开的时候,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劫,却忘了你也是我的缘。现在我才体会到师父话中的深意,己任我尘缘未尽,那我就留下来,我也想试着去拿下。当你我缘尽之时,也就是我放下的时候了。”   在这点上,玉明若倒是想的极为通彻,不强求,不虚妄,随心而为,随缘而止,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但是玄昕听不明白,他只知道,他不会让玉明若离开自己的。   他将玉明若托起,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阿若,我们的之间的缘分是不会尽的,只要我活着,你就不要想着离开我,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去了,我也会把你找回来的,我会让自己在你心里变得重重的,你一辈子也放不下。”   玄昕的话是霸道无比的,一改往日她的温雅,坚定异常,半分容不得人说一个不字。   也许,每一个恋爱中的人都是这样患得患失,所以才将自己变得霸道无比。或者只是独独遇见了像是玉明若这样的女子,心随时都会随风而去,飘然出尘的,让人只想拼命抓住。   “缘起缘灭,都是有命数的,我们又岂能强求得来。倒不如过好在一起的每一天,不教自己遗憾。”玉明若的声音还是浅浅的,神情静谧如水中有一种看破人世的通达,眼神不喜不悲,只有一股宁静的力量在蔓延着。   “我不信命的,我从来都只是相信一切要靠自己,求老天爷是没有用的。我不仅这一辈子要与你在一起,下辈子也是一样的,你下下辈子也是我的。总之,我不会让我们有缘尽的一日,你也别想着再离开我。”   可是如果你不爱我了,还会想再与我在一起吗?   这话玉明若没有说出口,只是从口中轻轻逸出了一声叹息,这叹息是无奈的,也是幸福的。   至少,这一刻,她也是被爱着的。   她温柔的再次依偎进玄昕的怀中,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他安全感。   其实,两人之中,最没有安全感的是玉明若才对,她才是那个最怕被抛弃的人。只是玄昕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了,而她却没有。小时候的经历对她而言实在是太深刻了,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所以她早就学会了让自己看开,不执着,就不会陷入迷境,若是玄昕不再爱她了,也就是她抽身离开的时候,这就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爱得安心而自在。   “阿若……”玄昕轻喃出声唤着玉明若的名字。   “嗯?”   “以后记得要叫我子恒,知道吗?”玄昕继续提醒着她曾经遗忘的一些东西。他现在已经想开了,玉明若将他们曾经美好的回忆忘了没有关系,他们还有许多的时间在一起重来,重新再创造更加美好的回忆。“子恒是我的表字,你可不许再忘了。”   “好。”玉明若抿唇一笑,靠在玄昕肩头,唤道:“子恒……”声音软软的,呢呢喃喃的,似能书香门第将人融化了。   这一刻,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对方的心跳,谁也不忍心去打破这静谧沉醉的氛围。   在恋人的世界里,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的,仲景没有想到王爷进去那么久了也没有出来。有了前车之鉴之后,他可不敢再贸贸然的就闯进去。他若是再破坏一次王爷的好事,他绝对有理由相信王爷会让他知道太阳是怎么落下的,天是怎么黑的。而初夏也不禁好奇,小姐不会真的睡得那么久吧,都一上午还不起来,难不成王爷就在里面看了一上午小姐睡着的样子,百看不厌吗?但是她同样也是没有勇气闯进去的,她比仲景还要害怕玄昕,就比如说是老鼠见了猫一样,有谁见过哪只老鼠会主动跑到猫面前的,尤其玄昕不是一只猫,他是老虎,发起威来会吓死人的。   两人相觑一眼,都站在房门外不敢进去,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了朝着这边走过来的含秋,把最后的希望也放到了她身上。   “含秋姐……”初夏嗫嚅着,唤着含秋的名字,口中的意思很是明白,就指望含秋了。   含秋睨了两人一眼,老成持重的脸上难得勾出一道笑弧。平日里初夏这样也就罢了,这么这个仲景大人也变得傻气了。她是不知道今日早上仲景的遭遇,若是她遇上,恐怕也是不敢了。不过含秋也没有说什么,她只是晃了晃头,就走上前去,扣了口房门,轻声唤道:“小姐,午膳的时间到了。你起了没?”   这一道声音极轻,传进玉明若耳中却似一道惊雷,将她从迷梦中清醒过来,她有些害羞的推开玄昕,整理了身上的衣服,转过头对着含秋回道:“知道了,我这就起来。你先别过来。”   “是,奴婢就在门外等小姐。”   听到含秋说不进来,玉明若明显松了一口气,一转过头就对上玄昕颇有些恼意的眼睛,她的眼神不禁有些歉意的移开。   刚才她似乎用的力道大了一些,竟然把他推到了床尾,险些掉了下去。   “别这样啊,他们都在门外等着,我们也出去吧。我肚子真的有些饿了。”玉明若握起玄昕的手,安抚着他,免得他再恼下去。   玄昕拿她没有办法,兀自生气又显得自己气小,只得长叹一声,将这个载认了。“你啊,我就是拿你没办法。”玄昕拍了拍玉明若覆在他手上的柔荑,声音中全是无可奈何。“你既然饿了,那我们就快些出去吧。”   玉明若露齿一笑,掀开被子,步下床来,她本是合衣睡得,也没有多少讲究,只是随意拍了拍身上的褶皱就可以了。   两人相视一笑,携着手朝着房门走去,没想到刚一将房门打开,就对上了六双含着笑意的目光。玄昕倒是无所谓,仍旧是面不改色的,就是可怜了玉明若,脸袋又一次不争气的红了。   这气氛也实在是尴尬,不止玉明若无措,他们也是很不自在的。含秋咳了一声,“小姐,去用午膳吧。”   初夏在一旁也赶紧道:“小姐,奴婢也是叫你去用午膳的。”   仲景愣愣也想这么说,却被玄昕截断了话头,“仲景你也别告诉我,你也是来叫本王用午膳的?”   “啊?”仲景一吞咽,想起本就是玄昕叫自己留在外面候着,脸上也浮起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王爷,你也到时候用午膳了。”   十四 痴儿女心痴如魔   长乐宫南跨院。   夜色寂寥,在这个沉默的宫闱中,除了行走的侍卫,似乎再多出来一个人就是多余。   一道高亢的琴声忽然划破这夜空的寂静,弦声铿然,激烈跳越的曲调透露出弹奏者的心情:风狂雨骤,万物萧瑟,惊涛骇浪中流露出沉沉悒郁。   是怒,也是怨。   离儿站在身后,看着云姒宓弹着琴,她虽然不识琴曲,但也感受到云姒宓的心意。她知道,郡主是心里不好受,可是却得忍着,与皇上谈笑风生。   也不知道郡主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几日一直与皇上过从甚密,两人游湖赏花,诗词相附,恍如一对璧人。但是她知道,他们不是。且不说郡主和亲在即,皇上也不该糊涂到去招惹郡主,而郡主心里分明还是爱静安王爷的。   真不明白,这都是怎么了?   云姒宓弹着琴,心中尽是从宫外传来的消息——   “静安王飞马驰街闯禁宫。”   “静安王将玉明若抱回府了。”   “静安王守着那个女子三天两夜。”   “静安王用手中的三万兵符换走了解药。”   好你个玄昕,想不到你也有情深至此的时候,三万人马就为了换一个女子,这种事原来你也是可以做出来的,原以为你冷静自制,没想到却是你未有情动。一旦动了情,你也是可以如痴如魔,不惜一切代价的。   她原本写下那封书信确实是有拉拢玄昕的意思,可是她情愿玄昕断然拒绝。说到底,是她私心作祟,也想借此一试玄昕的心意,看他为了那个玉明若能付出多少,可是结果她得到了他手中的三万人马,却从此失去了一个他。   先认识他的是她,先爱上他的也是她,凭什么他就输了?   除了美貌,无论是家世才智,还是胸怀见识,她都是胜过她无数,为什么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她不服,这口气又如何教她咽下!   云姒宓低垂臻首,唇角逸出一丝冷凝的笑,双手拨弄着心弦,纤指下飘出的竟是当日云王夜宴之时云姒宓弹得《行云流水》。琴音转淡,全然无了方才的金石杀伐,却是飘洒随意,淡一神全,温中带喜,一片脉脉清流浮动着天际中,令人听着也是不禁神往。   任是无情也动人。   她还记得,这次第一次玄昕听到她的时候所说的话,那个时候,她看着心中已经悄悄仰慕了许久,一片柔情尽是放在了他身上,只觉得光影变幻,都移不去他在她眼中的倒影,胸腔处的欢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费了多少的气力才强压住的。   可她现在回想起来,才真正明白玄昕口中的意思。   是啊,她的琴音是没有自己的情,只是琴音。她十三岁的时候教她的乐师已经说过,她技法已臻绝境,操琴自如,与心意无关,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了。   她以为自己的面具戴的很好,却是被他一眼间就看破,果然是她爱的男人,竟然第一眼就毫不留情的戳穿她,却是她这个傻瓜,还沾沾自喜了一个晚上。   她轻嗤出声,不知是在嘲笑着自己,还是这可悲的夜色。   风声赫赫,似乎也听到了隐在她心中的不忿,忽然吹得急了。云姒宓眉头一跳,停留在琴弦上的手一滞,唤道:“离儿。”   离儿猛然间听到云姒宓在唤自己,赶紧从自己的迷思中清醒过来,应道:“郡主有何吩咐?”   云姒宓的声音淡淡的夹杂着一丝疲惫,“我有些倦了,想要回房休息了,这里你收拾一下吧。今夜你也不要来伺候了。”说着,转身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离儿虽然也是好奇云姒宓陡然转变的态度,但是也不敢多问什么,看着云姒宓转身离去的背影,轻轻应了一声,“是。”   本是琴音袅袅的天际也因为云姒宓的离去而又恢复了一片静悄悄的寂然,只余下一阵风声徐徐。   云姒宓的房间烛火陡亮,原本该是一个人的房间,却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只见一个黑衣人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近云姒宓,云姒宓也是毫不惊慌的样子,看样子两人已是旧识。   黑衣男子双手试探地伸出,握住了她冰凉的纤手,手上微微有些湿意,这种黏稠的液体他是再熟悉不过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冷中带暖,似是在责备云姒宓的不爱惜自己。   云姒宓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看去,一痛,才发现原来是刚才弹琴的时候竟然将手指割破了,似乎近来弹琴,她总会带些血光之灾。   “津阖……”云姒宓声线一软,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关怀的男子,心中有些委屈,又有些安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顺着津阖,任他在手上擦上药膏。他身上似乎随时都是备着金创药的,身处刀光剑影,这些都是必然的吧。   云姒宓想到这里,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眼神一动,声音倏地提高,“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去了北辽吗?”   往日若是她不用千里香召唤,津阖是不会出现的,尤其现在她还身处皇宫大内,他居然出现了,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云姒宓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   “事情有异,我必须回来告诉你,你的计划恐怕不行了。”津阖手上一顿,随即又继续不疾不徐擦着她的伤处,淡淡出声,眼中还是只有云姒宓手上的伤。   云姒宓一把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根本无心在意自己手上这点小伤,对于习琴之人而言,这些都是在平常不过。只见她凝眉问道:“怎么会这样?以你的武功和蒙都王子的野心,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津阖有些失落的望着云姒宓抽离的手,知道此时若是不将事情说清楚,她是不理会别的事的。思及此,他随即声音一凝,“事情一开始确实是如你料想的,那个蒙都王子对我的出现确实很是礼遇,其用意也是再明白不过。原以为事情会进展的很顺利,尽早将你交托之事办妥,没有想到后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一天他府上忽然来了一个中年文士,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法子,两人在书房中聊了一宿之后,你蒙都王子的态度就忽然大变,也不再提蒙罗王子之事,似乎对他的存在也是浑然不在意。对于我仍旧礼遇,但是已经没了初时的热情,反而是对那个中年文士言听计从。”   云姒宓目光一闪,“那文士是谁?没可知他底细?”   “我曾经打听过,他自称是江南人士,姓江名秋寒,是一个落魄书生,游历四方后来辗转,才来到了北辽。蒙都王子奉他为上宾,如今对他更是言听计从。我暗暗观察过他,此人确实一介书生,不会半点功夫,不过其聪明才智也着实不可教人小觑,胸怀韬略,其志不小。”   “江秋寒,江秋寒,”云姒宓口中喃喃念着,心中回想着这个人到底是谁,对于此人,心中总是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说不出其到底是谁,“你知道就只有这个吗?”   “我曾经跟踪过他,发现此人心思缜密,每次都是绕来绕去,我几次都是将他跟丢了,只有一次,我看到他来到了一家客栈处,与另一个男子见面,两人似乎在谈些什么,声音很是低沉,我顾忌着房中那个男子会武,会听出动静来,于是隔着远也没有听清,隐约间似乎听到他们提到了京城。所以我猜想事情书香门第恐怕不是这么简单,才赶回来通知你。”   听到津阖说到此处,云姒宓眉头皱得更紧,事情看来是越来越复杂了,就仿佛暗中有一双手在一直操控,隐在她身后,不停的破坏她的事。方才听到津阖说得消息,她心中已是断定,此事肯定与京城的事脱不了关系,这人也肯定不是她父王派的,父王属意的是蒙罗王子,他是不会节外生枝的去将人派到蒙都王子身边,而府中也没有津阖形容的这么一个人物,那么只有皇党一派,但是又是谁的人呢?   江秋寒,江秋寒……   云姒宓将心中的名字一个个滤过,忽然灵光一闪——   江秋寒,寒江秋,这两人的名字是如此的相似。   关于静安王府的密报上曾经就有提到这么一个人,他是玄昕收留的一个落第书生,在他府上任谋士,其人智,善谋,常出奇兵,很少在外走动,一直都是在玄昕府中待着的。   近来静安王府也没有传出他的什么动向,而玄昕竟然能将三万兵马交付,看来也是没了他的劝阻,才会如此冲动行事。   这么一想,云姒宓心中就愈发断定江秋寒。寒江秋定是一人。她自负聪明,能破她的局的人少有。如今只凭三言两语就将蒙都王子说服的人,恐怕也就是此人了。   没想到她倒是小看玄昕了。   此次寒江秋远赴北辽肯定也是受他之命,但是他到底有何意图?如果只是阻她杀蒙都王子那就太大费周章了,而且她杀蒙罗王子从来没有露过半点风声,知道的只有她和津阖。那么就是为了北辽的局势,想从北辽那里得到一些好处。   北辽的局势……   云姒宓眼神一利,抬首望向津阖,“你可是有听过江秋寒与蒙都王子之间到底谈了何事?”   津阖凝神回想着在北辽的过往,“印象里,他与蒙都王子所谈皆是私下里的独处的时候,那江秋寒平日里也很少在府中走动,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有一次我偶然听见蒙都王子说要与我大胤交好,想随着迎亲使节来大胤一游,见识一下大胤风土人情,看看咱们的皇帝是如何之类的话,除此之外,有没有什么别的异常之处。”   听了津阖的话,云姒宓只觉得心里冷冷,唇上的笑也是锋利无比,此刻她的心是真的冷了,比天山的冰雪还是寒冷。   原来他从来对她都是无意的,原来他始终站在和她对立的一面。   她原以为自己的面具已经带得够深了,没想到个中还有强中手,玄昕的面具戴的比她更深。这些年,他都是以一个中立的姿态,明哲保身似得站在朝堂上看着大家争权夺利,一向是不管是是非非,真是要他办,他也是秉公处理,从不徇私,在皇党和他们之间处理的极是微妙。她一直以为他是清流一派,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向着皇上,到底还是皇室中人啊。   看来这一次他派寒江秋去北辽,恐怕就是看破了她父王与蒙罗王子的结盟,才会去找上那个蒙都王子,想借着蒙都王子的势力去压制蒙罗王子,好让他无暇再顾及大胤之事,更有甚者,如果他们再不动手,恐怕两蒙罗王子也要被他拉了过去。   从一开始,玄昕他们就在将计就计,怪不得他会追到花园,给她吹了一首《长相思》,一切都是他们设的一个局,只有她一个人傻傻地以为,他也是逼不得已的,犹自为他伤心,不惜为他背叛自己的父亲,在背后设计父王。却原来,他等得一直都是自己的出手,亲手去破坏盟约。可是,现在都太迟了,是他亲手阻止了她的动手,既然他不想蒙罗王子死,她便成全他。既然他想破坏盟约,她也成全。但是他休想事事顺心,有得就必要有失,他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这才是公平的。   云姒宓现在忽然感到一点庆幸,私心的一试,夺了他玄昕三万的兵马,这等于将他在朝堂上的力量夺了一半,她也再不会被玄昕那么利用了。   云姒宓的笑已经是冷到了极处,落在津阖眼中只有心疼。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却知道此刻他的心肯定极是受伤的,他长叹一口气,走过去,将云姒宓拥住,“云儿,别笑了……”   云姒宓靠在她的肩上,眼中一片干涩,她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对于玄昕,她若是再为他流一滴泪,连她都会看不起自己。自己竟然为了这样的男人,一错再错。若不是自己心痴若魔,又怎么会看不出玄昕玄昕对自己根本就是无意的,若是有意,又怎么会亲自到她府上宣旨赐婚,若是有情,他对自己还是依旧若即若离的,许多事现在回想起来,原来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的。他的眼里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她,只是当时的她不知道,也不愿意承认。   “津阖,如果有一个人骗了你,你会怎么样?”云姒宓靠在津阖身上,有些虚弱的问道,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杀。”不假思索,津阖吐出了一个杀字,这件事对于他而言,确实是再简单不过。   “呵呵呵……”云姒宓忽然笑出声来,“果然是津阖,永远是那么直接。”随即她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可是你知道,如果我发现有人骗我,尤其是骗我的感情,你猜我会怎么样?”   云姒宓退后一步,笑颜如花的看向津阖,眼神顾盼生姿,又是那个倾国倾城胜莫愁的云郡主了,她也不需要津阖回答,“我不会让他死,我只会叫他生不如死,看看到时候到底是鹿死谁手。”明明是阴冷杀伐的话,用的却是吴侬软语的调调,听得人心不由一寒,这样的云姒宓是可怕的。   最毒妇人心,有时候女人发起狠来,尤其是一个受伤的女人,其威力可能比天下最毒的毒药还要毒。   津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云姒宓的眼神只有一片怜惜,他想,她是真的受伤了。   云姒宓在津阖的目光下,看着他眼中的情意,听着他口中的叹息,偏过头,笑道:“怎么,觉得我很可怕吗?”   津阖默然,转过头,看着窗户外的星空,淡淡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真的快乐。可是我知道,即使你报复了欺骗过你的人,你也是不会快乐的。”津阖难得将话说得这么感性,只希望云姒宓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可惜云姒宓听不进去,她也不想听。所谓的快乐,她追求过,结果她得来的是什么,只有无止尽的伤害和欺骗。她从很久以前就明白,像她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的,世界上只有权力和利益最为可靠。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可她偏偏看不破这一个情字,所以才会被连累至今,但是现在她明白了,可是她再也回不了头了……   “快乐对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既然我痛了,我也要他陪着我痛。这样我心里就会痛快一点。”云姒宓给自己倒起一杯茶,一口饮尽,她更希望这是一杯酒,穿肠而过,定是极为痛快的。   津阖拿她没有办法,他很想问是谁骗了她,但是他不能问,因为她是不会告诉她的。所以他愿意为她保留最后一丝自尊。“随你。只要你记得,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随时在你身边就好了。”   这是津阖的承诺,一辈子唯一的承诺。   云姒宓握着手中的杯子一紧,他没有回头,已经知道津阖翻窗离开了,就如同他的到来,一直都是静悄悄的。   “好。”他轻轻的从口中逸出一个好字,可惜津阖听不到了。   她这个时候才忽然明白了津阖对自己的心意,她一直都没有好好去看着津阖望着自己的目光,所以才会一直自作多情,看不出玄昕眼里根本就没有爱着她应有的光彩,那种光彩即使藏得再深,只要仔细用心感受,都是会感受到。   可是她没有,所以她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但是,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了。   决不!   云姒宓一咬牙,眼神射出冷厉光芒,“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你既然伤我至此,我也教你尝尝失去心上人的滋味。你那么爱玉明若,愿意为她不惜一切代价,那我就教你永远得不到她,看你到时候会怎么样。”她轻轻低语,声音淡淡,语意中的刻毒悲愤,深入骨髓。   夜风透过窗棂,斜斜的飞进来,吹起她发丝凌乱,一片纷乱中,她唇边的笑意更见狂意。   十五 枝上只堪一人折   这几日在太医的调养下,兼之玉明若自己的医术,身体自然是药到病除,全好了。唯一让玄昕有些遗憾的是,玉明若始终没有恢复记忆。不过此时此刻,他已然看开,心里也没有多少纠结。反而,失忆后的玉明若对他不再是若即若离,以前的她太过超然,他看不懂她的真心;现在他仍旧不知道玉明若爱他有几分,但是心里确实是有他的,所以,很是安心。   一大清早,街上人却已颇多,店铺开门做生意,街上摊贩早已摆好摊,叫卖的、还价的、邻里招呼的、妇人东长西短的……各种声音交集,各色人物聚集,汇成热闹繁荣的街市。   人潮拥挤之下,却有一行人极是瞩目。一对男女相携,男子相貌雍容俊雅,一身锦袍穿来,气韵清贵,是一个翩翩如玉的公子;女子素衣裙装,气质脱俗,一张如花娇颜隐在白纱之下,惹人遐思。两人一起走在街上,分明就是一对璧人,后面跟着三个男女,想必是仆从,不过观他们身上的穿衣打扮,必然是非富即贵。   “你怎么想着带我一大早出来逛街啊?”玉明若含笑望着玄昕隐在面纱下的笑容宛若春风。   “你整日里待在瀛洲玉宇,我怕你会闷得发慌,出来走走不是也挺好的吗?”玄昕回之她一笑。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遗憾的是,看不到,玉明若对着自己笑,但是同时又有些庆幸,别人也看不到。   玉明若哪里会懂得玄昕这些心思,只是听了玄昕的话说,戴面纱会方便些,至于方便在哪里她到现在也没有看不来。不过她也是无所谓,因为眼前的大街已教她目不转睛了。   她不是没有逛过集市,但是却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人来人往,叫声不绝,几乎要将自己淹没在人海里,大家的神情都是不一样的,或喜或急,匆匆忙忙的,甚是可爱。   “咱们出来的似乎不是时候。”玄昕替玉明若挡开了前面的人潮,有些皱着眉头,说道:“原以为一大早出来,人会少些,没想到还是一样拥挤。”   “人多才热闹不是吗?”玉明若笑着,看着玄昕皱眉的样子,心里只有蜜意。   每一次的玄昕都似乎给她带来不一样的认识。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只觉得这是一个仗势欺人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了瀛洲玉宇,觉得这个甚是霸道无比,冷心冷面的;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了他眼里欣喜若烟花绽放的目光,随即又犹如烟花逝去般被一抹深沉的悲伤所代替,忽然才发现原来这个人除了冷酷还是有感情的,还会自己的动作而或喜或悲;后来的梨园,她看到了一个一往情深的痴心人,温柔不失霸气的他,再有今日,看着他因为人潮的因由而皱着眉的孩子气,只觉得又多认识了玄昕一分。   “现在是秋收农忙之时,街上自然是人多了。”含秋走上来,提醒道。   今日难得王爷将他们也带了出来,不止是初夏开心,含秋心里也是欢喜的。哪个像她这般年纪的姑娘家不喜欢逛街的,她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次府,自然也是不愿早早回去的。   “那我们也别再朝街上走了,不如找个店家休息一下,你说怎么样?”玄昕口中问着玉明若,眼已经开始在观六路了。   “好。”玉明若是无所谓的,对她而言,每一处都是新鲜的。   玄昕携着玉明若避开人潮,一路竟是将她拉进了一间首饰铺。   “不是说找家店休息一下吗?怎么进了这里了啊?”玉明若看着这家店,有些不解的问。   玄昕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头招呼老板,道:“老板,把最好的首饰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老板应该是看见两人衣着不凡,虽不是熟人,却还是很放心地把珍藏的首饰拿出来。   “来,看看喜欢什么。”玄昕拉着玉明若走过去。   “府里的已经过多了,还买什么啊。”玉明若再傻也明白了玄昕得意图,只是她对于这些真的不很是在意。   “能不一样,那些可不是我亲自买给你的。”玄昕原来在意的是这个。   玉明若抿唇一笑,也不去拂了他的好意,随手也挑了起来,不过这些在她眼里,朱红翠绿的,真是看不懂。她有些为难的看了玄昕一眼。   玄昕笑着睨向她,眼里似乎是在说,原来你也有不会的时候啊。   玉明若一咬唇,背过身去,不去看玄昕。   玄昕也不敢多做取笑,万一她真恼了,到时候还是自己受罪啊。一手执起玉明若,将她握在掌心,算是变相的道歉求和了。一手也认真的挑起了桌上的首饰。书香门第   他对首饰没什么研究,可自幼在皇宫长大,就算是无意也见了不少。“样式一般,取材也是平常,就这做工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玄昕一开口就完全不顾及老板的颜面,批道,“这难道就是你门店里最好的货色吗?”   玉明若拉了拉玄昕的手,示意他别这么较真了,随意一些就可以了。   玄昕止住了她的动作,“不行,这是我第一次送你东西,当然是要最好的。”   “这位爷真要是最好的,小店倒是最近新进了一只镯子,不如你稍等片刻,在下这就去取来。”   “好。”   一会的工夫,老板就出来了,受伤托着一个用红布包的物什,只见打开一看,竟是一只通体莹绿的碧玉镯,映着阳光仔细一瞅,竟是散发出了透明的光泽,却是是一件好物,连玉明若这个对首饰一窍不通的行外人也看得出来。   玄昕拉过玉明若的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套了进去,镯子戴在玉明若宛若白雪的皓腕上,倒是白玉翡翠相辉映,甚是漂亮。   “老板,就要这个了。”   “这位爷果然是好眼光,这只镯子可是上好的蓝田美玉雕的,本店向来是价格公道,看在你眼光好的份上,就要你八百两,如何?”   “好,仲景付钱。”   玉明若一听这个价格,就乍了舌,若是放到一般百姓人家,他们可以用上多少年啊。   玄昕自然是看出了玉明若的难色,所以他不等玉明若推辞就嘱咐了仲景付账,自己径自将玉明若从店中拉了出来。   “子恒,这镯子实在是太贵了,我们还是不要了,好吗?”   坐在了茶楼里,玉明若还是犹自不安心,想要将这只镯子退掉。   “不行,既然都已经付账了,哪有退货的道理,这话若是传出去,教我的颜面何在啊。”玄昕故意板着脸,唬着玉明若,眼角一个眼色,看向了含秋。   含秋岂有不懂的道理,只能凑到玉明若耳边耳语道:“小姐,这是王爷第一次送你礼物,你若是退掉,伤了王爷的颜面不说,还伤了王爷对你的一片心意啊。这是难得王爷送人礼物,你只管收下便是了。”   “可是……”玉明若还是有些迟疑。   “小姐,你别可是,万一待会王爷真的生气,这大好的一天游玩就没了。”含秋继续说道,“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和初夏两人成日闷在府里,今日难得出门,就让我们好好逛逛吧。”   含秋这话算是算计到玉明若的性子上,看准她天生为他人着想的慈悲心,所以这厢玉明若只得应下。   “好吧。”   “小姐,你想吃什么糕点,奴婢帮你叫去。”初夏一听玉明若不再纠结于退镯子之事,赶紧走了过来,问着玉明若的吃食。   这件茶楼就是京城闻名的一品居,初夏可是眼馋了好些日子,今日跟着王爷出来,一大早就惦记上了这里的糕点。   玉明若看着初夏这兴头,也由着她,“那你说说这里都有什么?”   “这里的东西可多了,最著名的就是鸳鸯糕,水晶珎笼,白玉脆皮冻,雪梨藏珍,现在正是桂花当季,这里的桂花糕也是不错的。”初夏眉飞色舞的说着,如数家珍,看来对这里真的垂涎了很久。   玄昕看着玉明若高兴,也容着初夏,大方地说:“既然你都说好,那就将你每样说的,都来一份吧。”   “是,奴婢这就去。”初夏第一次觉得王爷是这么可亲可爱,一溜烟的就去点菜了。   “初夏果然还是孩子心性。”玉明若看着初夏像是一只燕子般飞去,眼里只有笑意,她揭下面纱,拿起桌上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温柔似水。   这里是一个雅间,这时候她揭下面纱倒也无所谓,玄昕贪看着清水芙蕖,心里只觉得一生也看不够。   “喜欢吗?”玄昕看着玉明若问道。   “嗯?”玉明若疑惑的望向他,不知他口中的喜欢指的是初夏,还是旁的?   “你喜欢这样的日子吗?”玄昕执起玉明若放在桌上的手,一片柔情望进她眼中。   玉明若怔愣了一下,随意随意笑意就从眼睛中流泻出来。   “喜欢。”   一句喜欢,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玉明若似乎有些害羞,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他们这间雅间正好是临街的,玉明若站在二楼的窗边正好将底下的整条街看得分明,看着街上熙熙攘攘,她第一次有了不是归属感,不是作为一个看客,而是作为其中的一人,原来红尘也可以这么美好。   她含着笑,继续看着,赏着,忽然眼神一滞,嘴角的笑意也凝固在了那里。只见大街上正有两个男子停在路边,似乎在说些什么,两人都是布衣打扮,极是低调,隐在人群中也没有什么耀眼之处,可是玉明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玄衣男子,很少有人像他那样,将一身玄衣穿得那么有气魄,即使只是站在那里,站姿如松,浑身就会散发出一股无人撼动的气势,只要你看着他,无论身处在哪里,都会充满心安,似乎没有什么人能打败他。   玄昕一直都在看着玉明若,注意着她脸上的一颦一笑,忽然看到明明是一脸写意的笑颜一瞬间凝滞在那里,长眉一皱,也走了上去,朝着她的目光所在看去。随即目光一敛。   街上的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回过头来望向这灼热的目光所在,第一眼看进他眼里的是玉明若,眼里忽然一热,唇边的笑意还没有完全展开,就在看到玄昕的刹那又收了回来,眼神一黯,眼中的温度也冷了下去。只是勉强与楼上的两人点头致意。   “想不到沈将军也有此闲情逸致。”玄昕自然是注意到了沈锦陵脸上的变化,他勾唇一笑,转首对着仲景唤道:“仲景,你去请沈将军上来吧,就说本王邀他一叙。”   玉明若有些错愕的看向玄昕,“你认识他?”   玄昕拉过她的手,仔细的整理着她被风吹乱的鬓角,动作做来,全是柔情许许,闹得玉明若也不禁脸红,但是心里还是想知道答案,所以也只能站在那里,任着他所为,“这是当然沈将军可是大胤的第一将军,如果我连他都不认识,那我这个王爷就真的白当了。”玄昕整理好她的鬓角,似乎是取笑她的傻气,轻轻的刮了一下他的鼻梁作罚。   玉明若垂下头,眼中光影闪动,愁着是不是应该告诉玄昕,她与沈锦陵的关系。听着玄昕叫仲景下去邀他,想必两人关系应该不差,心里就定了主意,要随机应变。   她抬起头,与玄昕相携回到座位上,等着沈锦陵的到来。   楼上欢喜楼下愁,沈锦陵站在街上仰望着楼上两人的动作,心里好不容易遗忘的伤口又浮出水面,他只觉得痛到不能再痛了。   看到他的样子,身边的周觅自然是明白看到谁了。既然有静安王在场,他身边的女子能教沈锦陵瞬间黯然神伤的,除了传说中那个叫玉明若的女子还会有谁,虽然隔着远,他还是看清了玉明若的容貌,却使一个个风华无双的绝世佳人,一颦一笑都能勾动人心,怪不得能教一向以温雅如玉著称的静安王为伊疯狂一时,更教他这个万夫莫敌的将军折腰。周觅皱起眉头,叹了一声:“红颜都是祸水啊。”   沈锦陵没有说什么,也不知是听没听见,只是双眼看着楼上的那一对,明明看一眼就是多添一份伤心,但是目光就是无法从那人身上移开。看着他们转身离去,他的眼神也在一瞬间失去了焦距。周觅没办法,正想拉着他离去,仲景就走了过来。   只见他施礼道:“这位想必是沈将军吧。在下仲景,是静安王府的侍卫,我家王爷现在就在楼上,想邀将军一叙,不知将军是否赏脸?”仲景手所指处,正是方才玄昕玉明若方才站的地方。   周觅避着玉明若还唯恐不及,正想代沈锦陵拒绝,却偏偏被沈锦陵抢先一步,“好。那就有请你带路了。”   周觅哀叹一声,看着沈锦陵的样子,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了。心里也不知将玉明若这个祸水骂了多少遍。   沈锦陵上去的时候,初夏已经将点心都叫上了桌,满桌琳琅满目,还未试味道,光是看着糕点的做功门面就已经觉得眼馋了,好吃如初夏就差没流口水了。玉明若拣了一块红绿相交的糕点放入口中,只觉得入口即化,丝丝甜蜜化在唇齿间。玉明若又再咬了一口,这一回又与初时尝得有所不同,不是甜蜜的,反而是带着酸酸的味道,像是未熟的梅子,玉明若不禁眯起了眼睛。   她放下手中的糕点,转首望向初夏,“这是什么糕点啊?怎么有两种味道啊。”   初夏看着玉明若忽然被酸到的样子,也是扑哧笑了,“小姐,这鸳鸯糕可是一品斋的镇店之宝,独一无二的,别的楼里都是没有的,你看它外观有两色,红绿相间,像不像是在水中交颈的鸳鸯?”   “果然是栩栩如生啊。”玉明若赞道。   “还不止这样。这鸳鸯糕有酸甜两味。就像是恋爱中的感觉一般,有酸有甜,有愁有喜,只有相恋的男女才体会得到个中滋味。所以才起名叫鸳鸯糕,就是希望食它的有情人能终成鸳侣,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只羡鸳鸯不羡仙……   沈锦陵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初夏的这一句,心下便是一沉。他原以为,玉明若待在玄昕身边定然不是心甘情愿的,肯定是玄昕逼迫了她,才会这样的。可是他方才站在街上,仰望着他们亲密的样子,心中只觉得摇摇欲坠,有什么东西在倒塌。他犹自不死心,不愿意相信,所以才会答应了玄昕的相邀,上来一叙。可是一踏进门,他便是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的就答应了。可是既然进来了,他也是再避无可避了。   玄昕是第一个注意到沈锦陵进来的,也不用仲景提醒,就站了起来,拱手道:“承蒙沈将军不齐,愿与本王一聚,实在是荣幸之至。”   “王爷客气了。既然是王爷想邀,沈某岂敢不来。”沈锦陵回之一礼,转而介绍道:“这是我军中的周参事,今日我俩本是相约一睹京城风貌,没想到会在此与王爷相见,于是就一起来了,希望王爷不要介意。”   “在下周觅见过王爷。”周密落落大方的从沈锦陵身后出来,眼观鼻鼻观心的拜倒。   “无妨,来者皆是客。”玄昕做了一个请字,邀他们坐下。   沈锦陵坐的是玄昕的对面,也没有看向玉明若投来的目光,倒是周觅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房内的众人,心中暗暗盘算。书香门第   “没想到沈将军居然也有如此闲情逸致,出来游玩。”玄昕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他的语调就犹如他的人一般,温温润润的,像是三月的春风,可是落在有心人耳中,却是有一种微刺的感觉,仿佛是燕子的尾巴,似剪刀。   “初来京城,不过是想来熟悉一下环境罢了。”沈锦陵声音低沉,无波无澜的,“倒是王爷性质也是不错,也出来逛逛,看来京城的风景果然是好啊。”   闻言,玄昕一笑,更显得温润,“不过是陪着家人出来一游罢了。”说着,似乎故意加重了家人两字的预期,他的手覆在了玉明若手上,眼中一片柔情熠熠,与玉明若相视一笑。   “王爷好福气,有如此佳人相伴。”沈锦陵的笑容依旧,但是多了几分勉强,他放在桌下隐在袍袖中的手,握得死紧,幸亏他没有留指甲,否则陷在肉里,定是要流血了。   玉明若虽然被玄昕这样握着,有些尴尬,但是倒也没有挣扎。方才看着沈锦陵的神色,明白他不想与自己相认,也不去揭穿他,只是对着沈锦陵含蓄一笑,轻轻点一下头,致意,透过眼中的默契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   玄昕握着玉明若的手忽然一紧,玉明若有些莫名其妙的转过头看向玄昕,只见他眼中还是一片笑意,毫无异常,以为是自己一时多心了,也没有在意。   “沈将军年少得志,不知倾倒多少名门闺秀,若是将军有心,定是不愁有知己相左。”   沈锦陵微微一怔,转而下意识的看向玉明若,只见她眼中依旧是一片笑意,隐约间还多了三分好奇,心中不免自嘲自己的自作多情,“王爷说笑了,沈某不过是一介武夫,哪里配得起那些名门闺秀。”说着,沈锦陵似乎意有所指的看向玉明若,“沈某毕生余愿不过是冀望于战事了后,与心爱之人终老山林,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罢了。”   听得此言,玉明若不禁睫毛一颤,心中似乎想起了什么。   “没想到沈将军竟有如此豁达的心性,本王佩服啊。”玄昕垂手道:“不知沈将军如今可有了心上之人。”   沈锦陵没有料到玄昕会问的如此直接,竟然问他这种问题,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玄昕似乎看出了沈锦陵的尴尬,歉然道:“看来是本王冒昧了。”说着举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算是赔礼了。   沈锦陵也陪着他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有些迟疑,半晌才道:“沈某还没有那个愿意与我终老山林之人,所以实在是不好意思说。”   不是没有心上之人,只是没有一个愿意之人……   沈锦陵的话是对着玉明若说得,只是不知她是否能明白。   “似将军如此人才,怎么会没人愿意呢?想必是你的要求过高了。”玄昕雍雅一笑,眼中扑朔着浅浅的光芒,握着玉明若的手,转而问她:“阿若,你说是吗?”   “王爷谬赞了。”一开始就觉得玄昕的话有些不对劲,相左沈锦陵才真正看透,原来玄昕怕是早已将自己看明白了,故意邀自己一叙,怕就是要告诉他玉明若是属于他的,叫自己不要再痴想了。沈锦陵眼神一冷,也无意再与他相谈下去。“王爷,沈某待会还有些事,实在是不便再与王爷相谈,改日定当再邀王爷赔罪。”   “既然如此,本王也就不强求了。”玄昕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多做挽留,起身与沈锦陵相送。   沈锦陵最后看了一眼玉明若,就转身走了,背影决然。   下部 十六 抽刀断去水自流   沈锦陵一出了雅间,脸上连疏离淡漠的微笑也没有了,只是一片的冷凝和黯沉,配着他身上不怒而威的气势,身上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连过路之人都是不敢多看他一眼。   周觅追在沈锦陵后面,似乎一点也不惧于他脸上冷得能将人冻僵的表情,脸上依旧是方才雅间里的笑容,而且那笑容一点一滴放大,有着肆无忌惮的意味,只听他边走边说道:“以前就听你怎么说你那个汐儿的好处,人美,心美,貌比清莲,蕙质兰心,今日一见,其他我不敢说,不过这美貌倒是名不虚传啊,尤其是那身上的气质,清莲遗世,风华无双啊,倒是我周觅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了,怪不得北辽那么多人情的女人往你身上凑,甚至爬到你床上,你连眉头都不动一下,就将人扔了出去,原来是已经是见过了最美的清莲,其他的女人都成了庸脂俗粉。”   沈锦陵似乎对于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继续走着,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冰冷,脸部越来越僵硬。   周觅也不急,再接再厉,“可惜,这朵倾国名花已经是有主的人了,没想到一向谦谦君子的静安王爷到了佳人面前就变得这么多情了,两个人的手握地可真是紧啊。不过人家也确实般配,郎才女貌的,两人一站在一起,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教人看得赏心悦目。”   沈锦陵袍袖中的拳头隐隐现出青筋,他忽然停住步子,猛然一个转身,幸亏周觅退得及时,否则两人非要撞到一起不可。   “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冰冷,眼中一簇冷焰潜伏暗涌。   周觅唇边绞黠一笑,也没有被他吓到,只是好整以暇地说道:“我只是想说,人家已经心有所属了,你可以死了那条心了,别再犯糊涂了,否则小心后患无穷。”   “我有说过,我还对她存了什么心思吗?即便是我心中还有她,那又如何了?”沈锦陵反问一句,心中有被拆穿的恼怒。   “今天静安王的举动分明是来者不善,说出的话,一句句都是绵里藏针的,你可要小心。”周觅也不再去故意刺激沈锦陵,而是拉着他拐进一个小巷口,避开了闹市中的人群。   “你也这么认为?”沈锦陵知道周觅是认真的,也静下了心思,听到他的话不禁眉心一皱,看来不是自己多疑了,“可是之前我与他并无过多交集,看在前日,我,他与皇上结盟的份上,他也没有道理会如此对我……”沈锦陵没有将话说完,隐下了最后一句——除非是他知道了那个夜闯王府的人是他。   周觅细思,老谋深算的眼底也是三分沉,“看来,他是知道那件事了。”   沈锦陵还是有些不信,“不可能。那夜我是黑巾蒙面,而且又是深夜里,我的身形都隐在了夜色之中,应当看不出来的。回来的时候,我也是确定了身后没有尾巴,才进得府。况且今日汐儿没有主动认我,就说明她没有将我的身份告诉了静安王。”   沈锦陵分析的头头是道,周觅凭着对他的了解,知道他办事绝对是滴水不漏的,即便是打仗闯进敌营,也是教人完全察觉不到的。可是,从他刚才观察的仔细判断,静安王确实是已经知道了夜闯王府的那个人就是沈锦陵,否则不会一直纠缠在儿女情事之上,每一个动作都在向他们昭示着他与玉明若的情意,教沈锦陵知难而退。   周觅长叹一声,心中差不多已是明了,“不用想了,你那夜确实是做得滴水不漏,我也相信那个女子没有将你说出来,但是只要看着你的眼睛,是傻子都会明白了。”   沈锦陵别过头,避开了周觅直视而来的目光。冷静如他,也不是天生冷静的,尤其是涉及玉明若的事情,她从来都是比别人紧张了三分的。   “你看着那个女子的目光,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看待心爱女人的目光,即便是隐忍的,放在有心人眼里,却是更加的明显。那个静安王阅人无数,如果还看不出,你在觊觎着他身边的女人,那么他早在朝堂上消失了。”周觅一顿,语气中充满了语重心长,“我早就和你说过,你现在不只是玉明若的三师兄,你更是大胤的神武大将军,你要守护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你身后跟着你的兄弟们。这也是你那天答应过我的。你如果与静安王因为一个女人闹翻了脸,可就是大大的错了。先不说你对那女子的心意,就单只论人家心里压根没有你,你没看到今日他们在一起的情景吗,她心里念的都是静安王,你就该给我彻彻底底的将这份心意掐死。”   周觅将话说得极重,也很是绝情,既然玉明若如今已经选择了静安王,无论她心里是怎么看待沈锦陵的,那都已经不重要了,有些事该是了断的时候,就不能有妇人之仁。他情愿今日将沈锦陵一次性痛痛快快的伤透,从此心冷,也不要他长久纠结在这种男女私情之上,无法自拔。   沈锦陵有些颓唐的侍在小巷的青石壁上,脸上的神情似冰雪化去一般,留下一片的荒芜和衰败。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原以为他功成名就之时,便是他与她重逢相见之日,没想到造化弄人,再见已经隔世人,以后陌路相逢恐怕连一句话都已经是奢侈了。终究是他来迟了吗……   “周觅,你以后可以放心了。”沈锦陵闭上眼睛,将眼中的落寞和神伤尽数掩去,埋在心底最深处,从此尘封,就让这个伤,在他心里停留一辈子吧。“现在起,我就只是沈锦陵了,只是你们的将军。”   汐儿,如果那是你要的幸福,那么我愿意就此成全你。   从今以后,我会学习努力不再爱你,只是做一个你多年前相识的哥哥,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你。   但是,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生命里,再也不会迟到了。   传说中有这么一只鸟,一生只唱一次。它一直在寻找着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才歇息下来。   然后,它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棘上,便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间放开了歌喉。在奄奄一息的时刻,它超脱了自身的痛苦,而那歌声竟然使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   有些爱,没有说出口,就已经结束了,有些爱,注定淹没在红尘滚滚,擦肩而过的,一眼便是永远,永远的错过了。但是人真正的爱只有一次,即便是繁华无数,还是会如荆棘鸟般的寻找着那个属于自己的荆棘,染血而唱,痛而幸福着。即使被错过了,也会被爱过的人始终铭记在心里,不曾忘却。   爱,从来都是一个的事,只有心,说了算……   ————————————————————   看着沈锦陵离去的背影,玉明若即便是在情感之上再迟钝,也觉察出了什么。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竟是无言可吐,也不知该与谁说去。   从沈锦陵进门开始,她一直都是沉默的,偶尔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是浅浅的,教人不曾轻易察觉。   自从她来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她就觉得世界忽然变得好复杂。或许世界本就复杂的,只是她一直看的太过简单。她越来越看不懂三师兄,以前他们简单的日子似乎再也不去不复返了。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含秋口中“骑马倚斜桥,满楼招红袖”的大胤名将,当听到玄昕介绍的时候,虽然她脸上一直笑着,但是心中的惊讶早已将她震得无以复加。她的三师兄,一夜之间,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看着他坐在对面,与玄昕侃侃而谈,脸上的笑意,连她也看不出真假了。似乎大家都带上了一层面具,连她也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掩在了微笑底下。   这一刻玉明若才忽然发现,从她离开慈云静斋起,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现在的她,是站在玄昕身边的人,从她将自己的手交给他的那刻起,起手无回,她再也没有后悔的权利。   玉明若低头,正自纠结,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玄昕却忽然开口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这糕点都要凉了。”   玄昕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鸳鸯糕,递到玉明若嘴边,她抬起头,下意识的将糕团吃进口中,一入口,便酸的眯起眼。她忘了,这是鸳鸯糕,一半酸一半甜,这会子尝到的是酸,当下她哪顾得上纠结,端起桌上的清茶一口饮尽,但是嘴里的酸味始终没有散去。玉明若有些恼意的瞪了玄昕一眼,怪他也不提醒的一句。   玄昕似乎浑不在意,自顾自又夹起了一块,含进口中,动作随意,一块点心吃完,眉头动都不动一下,在玉明若的微微疑惑的目光下,他放下筷子,声音轻渺渺地道:“阿若,在我吃来,这鸳鸯糕一点也不酸,因为方才望着你看着沈锦陵的目光,我的心里可是比这酸多了。”   玄昕脸上依旧是笑着的,温润的带着水一般的柔情,可是这水沉沉的,让人望不进其深处的漩涡。玉明若握着茶杯的手一滞,看向玄昕的目光除了诧异,更是有些讶然。   玄昕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子恒……”玉明若喃喃唤着玄昕的名字,一时无言,因为她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若,你不用解释,我也不需要,听着你还能唤我一声子恒,我就足够了。”玄昕安抚的望着玉明若,转过身,望着玉明若,眼里依旧还是那样的淡淡的光芒,“我知道,我的阿若是不会说谎话的,所以你不说,我也不会强求你的。”书香门第   “我……”玉明若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她不希望玄昕对她有所误会,她也不喜欢玄昕爱她爱得那么受伤,但是话未出口,就玄昕轻轻堵在指间了。   “我说了,真的不需要了。”玄昕深吸一口气,拒绝听地的解释,有些事情他是情愿不知道的,不论她与沈锦陵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也只能是过去了,从今以后,阿若只要是他一个人就好了。   玉明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用力拨开他的手,声音有些重,“你不需要,可是我需要。”第一次,她那么主动而又专注的望着玄昕,眼里只有他一个,“子恒,我既然答应与你携手,自然是会对你坦白的,我不说,不代表我想你欺骗隐瞒于你,而是,我不知道,该和你如何说。这一切发生都太突然了,这些日子里,我只觉得好混乱,一XX涌来,我根本应付不暇。但是,有一点我是不会忘记的,我想留在你身边。”   玉明若口中一顿,握住了玄昕放在桌上的手,他的手心,有些薄茧,握在手心有一些微刺的感觉,但是玉明若始终没有放开,她想告诉玄昕,她对他的心也是坚定的,也是不会轻易放开的,“刚才的沈将军,我确实是认识的,很早以前我们就认识了,他是我的三师兄。”   当“三师兄”三个字吐出口的时候,站在玉明若身后的含秋轻轻颤动了一下,这个似曾相识的称呼,让她不由回想起了某个微雨潮湿的下午,玉明若在睡梦中一直喊得名字,心中不由开始有些发慌,眼睛不由往玄昕身上看去。   只见玄昕目光一敛,颇有些细思的味道。玄昕抬起头,没有对玉明若的话作出反应,而是对着含秋他们说道:“今日难得出来玩,也放你们一个时辰的假,都出去玩吧。”   玉明若看了一眼含秋和初夏,也轻轻点了一下头。   于是,三个人都鱼贯走了出去。   “含秋姐,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那个沈将军一走,气氛就变得这么诡异了啊?”初夏懵懂,不知其中内情,颇有些傻气地问道。   含秋牵起初夏的手,也不知是初夏的手太烫,还是她的手太凉,冷热相交,她平静的脸上此刻褪去了所有的笑意,只是沉着声音道:“不关咱们的事,就不要多问了。王爷和小姐自有主张。”   抬起头,往前走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仲景带着深意的目光。两人都在心中担忧着雅间中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两人。   “三师兄?”玄昕眉峰一挑,沉吟出声,“我记得,你们慈云静斋是不收男弟子的吧。”   玉明若露齿一笑,看着他的疑惑,反而心中有些轻松了,“是啊,他是我师父老友的俗家弟子,行三,我年纪又比他小,所以才叫他一声三师兄。小时候,他曾经来慈云静斋住过一段日子,是我陪着师父照顾他的,所以我们之间的感情很好,不过,自从三师兄去从军入伍之后,我们就甚少联系了。没想到,竟然会在京城遇见他,更没想到我的三师兄竟然忽然变成了大名鼎鼎的沈将军,实在是世事多变难以料。”   一字一句,玉明若说的都是颇为有条理,许是因为事情说开的缘故,心里反而是轻松。既然玄听已经对此有所怀疑了,倒不如将事情说开了,也免得教他多做想法。但是她到底还是没有将沈锦陵当日夜里入府欲要将她带走的事情说了出来。在她看来,他与玄昕,两人都是同朝为官的,若是因了那夜之事,而生了嫌隙,反而是不好的,况且三师兄今日没有当面与她相认,恐怕也是这般顾忌的。现在她违了三师兄的意思,而对玄昕坦白,也不能教他不好作。   “原来是这样啊。”玄昕沉吟出声,知道玉明若没有将全部的事实说了出来,那夜他虽然没有将来人看清楚,但是看着沈锦陵和阿若两人相望的目光,他早已察觉到两人早已是相识的。再细细一想,在京城能有如此武功,入静安王府如入无人之境,除了他这个刚刚班师回朝,借醉离席的大胤第一将军还会有谁。这么一想,一切事情都明了。   虽然玄昕还是在意着玉明若当夜维护着沈锦陵的模样,但是他更愿意相信,她现在是属于他的阿若,她答应过他会留在他身边就不会食言。所以,玄昕选择不去计较,只要她还留在他身边就好。   玉明若见玄昕听了进去,轻吐出一口气,温柔道:“子恒,以前三师兄对我一直都是很好的,我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好好相处的。而且你们都是同朝为官的,以后见面的日子还很多,能做朋友是最好的,这样我会比较放心。”   玉明若望着玄昕的目光是真诚的,全心全意的,眼中只有他的身影,“我不聪明,甚至也不谙世事,但是我知道在朝为官也是不容易的。你和三师兄都是我很在意的人,我不希望你们以后会出什么事。你虽贵为王爷,一般人没办法能拿你怎么样,但是有我师兄帮着,也是一件好事。而且我师兄他为人刚直,肯定交不到多少朋友,你若是与我师兄相交,两人共同扶持,就圆满了。”   玄昕没想到一向淡泊于世的玉明若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句句竟是无意中说中了他与沈锦陵之间的结盟,他都不知是否要叹一句,无巧不成书了。但是亲密如玉明若,玄昕还是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不过口中还是不忘安她的心,道:“好。”他回握着玉明若的手,唇角一个微微的弧度,“没想到,我的阿若还没有嫁给我,竟然已经开始给我做打算了。”   “胡说什么。”玉明若眼睛一张,没想到玄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带了几分嗔意,挣开了两人交握的手,别过头,但是心底更多的是一份油然而生的甜蜜。   “阿若,我是认真的。”玄昕声音中流泻出比温泉更加温柔的情意,丝丝顺滑流入玉明若心底,他把玉明若转过头来面对着自己,“过些日子,你随我一起进宫吧。”   “进宫?”玉明若不解,不懂玄昕为什么提出。   “太后娘娘想要见你。”他望着她安抚一笑,“没什么的,只是想见一下,是哪个姑娘能将我迷得死心塌地的,从此看不见别的姑娘而已。你只管安心去,一切有我。”   说着,玄昕将玉明若拥入怀中,两人的手始终是不曾放开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下部 十七 阴差阳错巧心思   所谓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在每个人眼里看来都是不同的,但是其中的感受都是一样的甜蜜。就正如玉明若承诺的一般,她是真的下定决心留在玄昕的身边,所以两人在府里的时候,几乎都是伴在一起的,看在外人眼里,当真是琴瑟和谐,相得益彰。   扫雪轩中,这两日玄昕的事物似乎比较繁忙,待在书房的时间也比较多,玄昕也不避忌着玉明若,所以玉明若待在书房的时间多了起来。或是给玄昕磨墨,偶尔沾上一星点的墨迹,倒也是一添香的妙处,或是独自坐在一旁看着书,反正玄昕书房里的书种类齐全,各种各样的都有些涉及,不过她也只是挑了一些医药典籍,或是佛经看看。   在玉明若而言,每日诵经念佛是一种习惯,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就如同每日三餐要吃饭一点,这与她出不出家都是无关的。她始终当自己是佛门弟子。这种近乎执着的信念,一直在玉明若心里根深蒂固的存在着,吃斋茹素,晨昏定省,从来都是不敢忘却分毫的。有时候,面对玄昕偶尔的亲近,她除了害羞之外,事后内心隐隐还是有一种罪恶感,似乎自己犯了戒律一般。   不过,道法自然,应作如是观。玉明若看着经书的时候,心中也是分外明净的,就如同心灵被洗涤了一般。这种无我的感觉是她一直追求的。这个午后,玉明若精神正好,就陪着玄昕待在扫雪轩中看佛经,眉目安定,正是看到入神之处,嘴角一个微微的狐度,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整个人给人一种淡定如水的气韵,也着坐在前方的玄昕也受到了感染,只觉得浮躁的心思得到了沉淀,慢慢的归于平静。   似乎感受到玄昕从前面传递来的炽热的目光,玉明若从佛经中抬起头,望了一眼玄昕,正好撞到了他投射过来的眼神,目光顺着他的眉眼一路往下,挺直的鼻粱,削薄的双唇,挺直的双肩,握笔的手腕,还有桌上一摞高的公文,玉明若似是对此颇有些同情。玄昕的视线一落入那双秋水明眸之中,便是如溺了水一般的人,无法从那弯泓波之中抽离,一径的温柔带得人心头微暖,犹如暗香浮动的黄昏,透着柔软入骨的花影缤纷,落了满襟。修长手指一动,握着毛笔的手指不禁一松,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相视而笑,空气中氛氲着化不开的氛围,只觉得此生静好,永不相厌。   事实上,两人这种旁若无人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含秋他们早就识趣的留在门外伺候,主子不叫去伺候,他们是不会轻易闯进来的。   可是门却在这时,“吱呀”一声打开了,也打破了这一室的甜蜜的氛围。玄昕正想回头叱一声,是哪个不识趣的奴才,没想到这一眼却也是一愣。进来的一个发束青色方巾,身着淡色长袍的中年文士,一身风尘仆仆的,眉宇间有些疲惫,但是却仍旧掩不去他身上散发出的睿智深沉的气质。   “王爷。真是好雅兴啊。”寒江秋含笑出声,不无调侃的意味。   玄昕一笑,也不辩驳,站起身来,讶异道:“寒先生怎么回来了?”   寒江秋看了一眼玉明若在场,“叶落而归根。在下看到一叶落了,于是就想起该回来了。”   玄昕岂有不懂寒江秋眼中的意思,对他口中的话也接受了,转头对着玉明若介绍道:“阿若,这是寒江秋寒先生,他可是府里最聪明的一个人,学识广博,你以后有什么不懂也可和他请教。”   玉明若站起身来,对着寒江秋一个点头致意,唇边的微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宁谧,“玉明若见过寒先生。”   寒江秋也点头报之一笑,看着玉明若似曾相识的容颜,唇边的笑意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玉小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在府里的时候,一直都听说瀛州玉宇来了一位天仙般的姑娘,没想到到了今时今日才得以见到。”相似的眉眼,相似的轮廓,都不教他想起另一个飞扬肆意的少年,只不过那个少年笑得更加妖,更加明媚,不若此女的含羞清澈,恰一个是烈火红莲,一个是清水白莲,果然是同根而生啊。   玉明若俏脸一红,看了玄昕一眼,只见他轻轻点了一下头,于是谦辞道:“寒先生过奖了小女愧不敢当。想必寒先生与子恒还有要事相谈,那我就不多作打扰了。”   “小姐,请。”寒江秋有风度地让开身子,玉明若擦肩而过,他的眼底流露出越发深沉的意味。   玉明若一出门,就看到初夏立在那里,往着门里张望,她抓过她的手,“看什么呢?”   “小姐,寒先生进去了啊。”   “是啊,你站在门口,你是看着他进去的吗。说什么傻话?”玉明若笑睨了她一眼。   “奴婢我只是很好奇这个寒先生而已,今日难得一见,当然要好好瞧瞧了。”初夏对着玉明若撒娇,天真无邪的可爱,只见她挤眉弄眼的凑到玉明若耳边,说道:“小姐,寒先生进去不会是坏了你和王爷的好事吧。”   “坏丫头,居然连我也要取笑。”玉明若弹了一下初夏的脑门,羞中带恼,见门外只有初夏一人,忽觉奇怪,遂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啊,含秋和仲景呢?”   “含秋姐说要回去看看给你蹲点甜品怎么样了,至于仲景好像是被总管大人拉去了,好像有什么事情要找他的,所以门外就剩我一人了。”   “看来是你把一个人留在这里无聊了吧。”玉明若打趣着初夏,笑道:“你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好。”   两人结伴走出了扫雪轩。而书房中的两人的谈话有是真正的开始。   寒江秋的眼神带着深思的意味系在玄昕身上,半晌才开口道:“情字误人更伤人,王爷可要仔细了。”   玄昕眉头一皱,“先生是不赞成本王与阿若在一起吗?”   他心中早已是认定了玉明若,此生非卿不娶,无论旁人多说什么,都是无益的。   寒江秋待在玄昕身边数载,又如何不懂他的心意,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句,到底是情缘难了。“在下不想劝王爷什么,更无想阻之意。只是提醒王爷一句,慎重而已。有了前车之鉴,在下实在是不希望再看到王爷为情所困,为情所伤。到时候误人误己,更是不好。”其实寒江秋隐在话下的意思是,如果他将玉明若当做是玉明彝的替身的话,那么就应该及时抽身,莫再错下去了。   玄昕眉目一展,坐回到位子上,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一笑,笑里有些哀伤,但更多的是甜蜜,“逝者已矣,这是先生当初教本王的不是吗?如今本王只能说,我很庆幸还能遇见阿若,也感激阿彝将阿若带到我身边。”   也许,初时他见到玉明若的时候,确实是被她的容颜所惑,有意无意的总是想在她身上寻找着阿彝的影子,可是越看下去,他越看出了两人的不同。阿彝喜动,一身的热闹飞扬,嬉笑怒骂,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么强烈,教人欢喜教人愁,而阿若却是好静,只要给她一本书,她一个人能安静的坐在那里一下午不说一句话,整个人平静如水,却是让人只觉得岁月静好,情愿从此沉溺其中。渐渐的,他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玉明若,然后,这个玉明若在他心里的位置越来越重,装得他心里只能容下她一人。   “那王爷就从此好好保护玉小姐吧。“寒江秋虽见识广博,但对一个情字还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所以见玄昕心意坚定,他也是无话好说,只希望这个玉明若是有福之人。   听着寒先生的提醒,玄昕眉心也是一凝,但是他并没有再纠缠于此,而是转过话题,“先生此去可有什么收获没有?”   寒江秋泰然的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意是成竹在胸的,“自然是满载而归的。”   “哦?”玄昕听得此言,心情自是大好,道:“看来蒙都王子真的是得了先生不少助益啊。”他派寒江秋入北辽,其一只是让他了解其中的局势,探一下虚实,若是有可为之处,大可放手一搏,不用受他限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玄昕处之大气,这也是寒江秋愿意一直留在他身边的原因之一。   寒江秋自信一笑,“确实,若是在下不出手,估计这蒙都王子的贬谪下狱也是早晚的事情了。不过更应该感激在下的应该是蒙罗王子。”   “先生此话何解?”据跟在寒江秋派人回复的消息说,他一直是留在蒙都王子府的,怎么又和蒙罗王子有所牵扯了。   “在下在北辽待得这些日子,发现这蒙罗王子确实是名不虚传,无论其聪明才智还是在民间的声望都要高出其兄长蒙都王子许多。而这个蒙都王子好大喜功,目光短浅,绝不是能成大器之人。穷兵默武,如是他即位,怕是边关战事又要起了。反观蒙罗王子,虽然此人若是可以给他机会,定是能成一方霸主。但是北辽的军队还是由蒙都王子的外戚呼延一族掌控,是断不会听他号令,若是蒙都王子想要夺得兵权,定也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我们大胤只要看山观虎斗,以逸待劳便可。我看着辽王的意思,还是想要立蒙罗王子的,但是偏偏他们北辽人也是看中血统的,蒙罗王子在这里确实吃了一大亏,所以才会有和云王的合作。既然他能和云王合作,那么与我们的合作又未尝不可呢?”寒江秋仔细的与玄昕分析着眼前的形势,将其中的厉害关系一一说与他听。书香门第   玄昕沉吟了一会,也是同意了寒江秋的意见,“那先生是相准了蒙罗王子了?”   “是也,非也。”寒江秋摇头晃脑,一派高深,“在下是相准了蒙罗王子,还有蒙都王子。”   “此话何解?”   看着玄昕脸上的疑惑之情,寒江秋笑了,“在下已经说过,这北辽的大部分军权还在蒙都王子手中,对于我们而言还是大有可为之处的,所以这次蒙都王子会亲自来大胤造访,他也是想要获得皇上的支持而已。我估计着,不出五日,北辽使节团就要将迎亲的东西送来。至于蒙罗王子,我确实看准他能一朝登上王位,所以我将云姒宓派人到辽之事告诉了他,再勇敢的男人,知道自己的枕边放着一只毒蛇都是会睡不好觉的,那蒙罗王子自然是不会要的。所以他与云王的盟约自然是不攻自破。所以,在下有一计,不知王爷敢用否?”   “先生的自然是妙计,既然先生说来,那本王就洗耳恭听。”   “那云王野心不小,这是你们都心知肚明的。只是他一直隐忍不发,缺的不过是一个时机罢了。我们又何妨不给他制造一个时机,来一个请君入瓮。”   “先生的意思是?”玄昕目光一闪,温润的光芒越发显得熠熠,折射出琉璃一般的华彩。   “卧榻之倒岂容人酣睡,蒙都王子如是想,那蒙罗王子也是一点都不例外的,而且他比他的兄长更加狠,更加的聪明。他想借我们的手要了蒙都王子的命,到时候辽军定然压境,来大胤讨一个说法,而他自然也是有办法能成为其中的统帅,到时候呼延家的兵权同仇敌忾之下定是会为他所用。而我们只要假意出兵对敌,京城空虚,云王此时不乘虚而入,既得帝位又杀了皇上给北辽一个说法,这种好事他不做,那更待何时?到时候我们一招回马枪杀过来,正好是瓮中捉鳖,那云王即便是有百口也莫辩了。”   “此计虽是好,但是却也是凶险万分。”玄昕一皱眉,盘算着其中的厉害关系,“这辽军压境,若是不派兵想阻,难料这是虚晃一枪,万一蒙罗王子真的带兵杀来,攻城略地,我大胤江山危矣。”   “王爷放心,在下既然敢提出来,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在下早已私下里与蒙罗王子议定,若是皇上同意,他就派人与我大胤定下盟约。为了怕他临时反悔,也是为了表示诚意,这盟约不是口头,而是盖印的。那么我们手中就掌握着他通敌谋害兄长的证据,此事一旦被揭发,到时候他怕也脱不了身了。”依着寒江秋的老谋深算,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些细节的,谅那蒙罗王子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他这只老狐狸还是把他算计了。   寒江秋的本事他是从不怀疑的,但是还有一点却是教他更加不放心的,“我们虽是知道云王的谋逆之心,但是他到底有多深的实力,我们一直都是不清楚的。虽然萧清晏入了云王府得到了云王的信任,但是依着他多疑的脾性,又怎么会将全部的虚实告诉他。万一起事之日,他倾巢而出,杀进皇宫,将皇上擒住,那到时候就是我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大可挟天子以令天下,而我们功亏一篑了。”   “王爷手中不是还有三万人马作为调配吗?”   听到寒江秋提到那三万兵马,玄昕脸上的神色不禁一顿,眼中惟剩一片叹息,“为了换得阿若的解药,也为了降低云王的戒心,我前些日子将那三万人马的兵符交给了云王。虽然这些人马依旧会听皇上号令,但是我就怕到时候赶不及。如今看来,倒是连累先生妙计了。”话一出口,玄昕眉心皱的更紧,但是心中依旧是不后悔的,当时事关玉明若生死,即便是不为了别的,他也会将兵符交给云王的。   红颜祸水……   这是寒江秋第一时间脑海中的想法,只叹当初他的预感果然是不假。若是当时他在身边,定然是不会同意玄昕这种做法的。但是事已至此,也无力再挽回,倒不如再想想还有什么可为之处。   寒江秋默然坐在椅子上,良久不言,叩击着桌子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一时高兴,拍案而起道:“王爷这一手倒是歪打正着了,反而不是连累,更是相得益彰啊。那三万人马却是能降低云王的戒心,而且他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是断不会将这些人马平白驱离的,定是养在身边为己所用。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人马从来都只是保护皇上一人的,即便是有了兵符,也只是能调配他们的所在,与皇上为敌是断断不会的。那么到时候正好是临阵倒戈,恐怕措手不及的会是云王。想必他到死也不相信,好不容易换来的不是宝,而是祸。”   一下子,似乎都变得豁然开朗了。   玄昕被寒江秋这么一说,心情也是快意非常。   “此计现在不过是你我说说而已,也不知皇上是否会用。我还要先进宫与皇上商量一番。”   “这是当然的。而且此计不过是在下的一点构想,纸上谈兵罢了,真要是用上,还是要再费些思量的。”   “好,那就有劳先生了。”玄昕郑重而起,对寒江秋一拱手,以国士之礼相待。“先生高才,若是功成之日,乃居首功。”   寒江秋站起身来,以礼换之,“在下不过是酬王爷知遇之情,没有王爷的收留,寒江秋也不会有今天。”   玄昕欣慰一笑,“先生此番日夜兼程而回,定是辛苦了,还是先回房好好休息吧。”   “谢王爷挂怀。”寒江秋一笑,就出了书房。   玄昕被寒江秋这一笑,似乎被看穿了心意,别过头,心中还想着玉明若的去处,待寒江秋前脚一走,他后脚也出了书房去寻找玉明若的身影。   阳光丽丽,送她一身的漫漫金波,她白衣胜雪,气质如莲,白衣胜雪,迎着风,翩翩欲飞的衣袂飘逸如仙。   淡蓝的天色下,云薄如纱。午后的阳光,没有夏日的炎烈,顺着秋风送来,倒是舒心惬意。一阵徐风吹来,片片落叶而下。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玉明若拾起地上的一片的落叶,不由想起方才寒江秋的那句“叶落而归根”心中不由开始惦记起远方的人。她直起身,目光遥望向南方,丝丝绵绵中带着想念和挂怀,也不知是否是受了秋意的影响,心中不禁有些伤怀。   一双手忽然覆在了地的肩上,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玉明若收起手中的叶子,回首笑颜而对,道:“怎么这么快就谈完了?”她虽不敏,但是也知道那个寒先生与玄昕有要事相谈的,所以才辞言而出,没想到玄昕这么快就回来了。   “当然是不放心你。”玄昕接过的手中的落叶,察觉到她方才脸上一瞬而逝的黯然,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玉明若摇着头,微微一笑,“没什么,只不过是刚才听寒先生说,叶落而归根,有些想念师父了。”   “原来是这样啊。”玄昕一笑,亮如寒星的眸中流露出一丝笑意,觉得女子的伤春悲秋原来都是一样的,“你既然想念了,那等过些日子,等我空下来了,就带你回去看看,你说可好?”   听到玄昕这么一说,玉明若不禁一喜,脸上的笑意也更加动人了,眼睛闪闪亮亮的,仿佛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真的?”   “那是当然的,我怎么会骗你。”玄昕看着玉明若开心的样子,自然也是受了感染,心情一阵愉悦,“不过,先说好,只是回去看看,到时候可不许留在那里不回来。你这片叶子的现在可是还在我这里哦。”玄昕摇晃着手中的落叶,笑看着玉明若。   玉明若一垂首,唇边一个绞黠的笑弧,忽然一把夺过玄昕手中的落叶,转身而去,似乎清雅的白莲也沾染上了一丝尘世的颜色,多了三分的灵动,她的话音柔柔的,还在风中回荡,“现在叶子在我手中!”   下部 十八 流水只愿随水去   雨洗清秋,天高气爽,秋日的天蓝淡淡的,沉沉的,看上去似乎总带着深透的忱郁。   这是玉明若第一次走进这个在一般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宫廷,至少在她记忆中是这样的。   玄昕说,她失忆前就是去给太后解毒的,但是一不小心,自己误食了毒药才会昏迷失忆的。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她心中第一反应便是诧异。她习医多年,竟然会反这样的错误,实在是教她不能不费解万分。每一个习医之人,尤其是制药解毒的时候,多药物都是极为谨慎,触之甚是小心,若是要试一下,也只是会浅尝辄止,断不会过分品尝的。   所以玄昕这么说,她不得不好奇,其中是否还有些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因为她自问不会犯这样的愚笨的错误,但是她正要开口继续再问下去,却是被玄昕打住了。   “阿若,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计较也挽回不了什么,你只要相信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再不让你受伤就好。”玄昕这话说的极为隐晦,既暗示了她的中毒背后透着不寻常,更加明了的在告诉她不要在纠结在此事之上,否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玉明若抿唇住了口,虽然心中依旧是疑云遍布,但是明白玄昕不想多说什么,也就将此事暂时搁下了。无论如何,她是相信玄昕的,是故他的话他她会听,全然安心的将自己交付到他手中。即使她到现在还不是很明白,这次玄昕带她进宫的目的,她还是来了。   皇宫,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走进去这里的一日。红瓦高墙,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去,又有多少人在幢憬着外面的世界。   这就是玉明若站在这个大胤最高贵的地方心中的想法。不过玄昕没有给她多少细思的时间。他们一下了马车,玄昕便带她去了太后的长乐宫。   “微臣玄昕见过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玄昕带着玉明若拜道,玉明若被他一手拉着,一半身子被玄昕挡着。   “皇叔免礼吧。哀家说了多少回,自家人哪里用得着这些虚礼。”宁安太后面上嗔怪道,狭长的丹凤眼在看到玉明若的一霎那,微微一挑,流露出异样的光彩,“这位姑娘肯定就是救过哀家一命的玉姑娘了吧。”虽是疑问的言语,放在宁安太后口中却是十足十的有把握。   “民女玉明若见过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金安。”玉明若半垂手,学着方才玄昕的架势,依样画葫芦,这样终归不会是错的。   太后掩唇一笑,保养得宜的脸上因这一笑而愈发动人,华贵大方,可以想象她年轻时候定然也是个风姿无限的美人。   “果然是你的人啊,什么不好学,竟把你的架势学得这么像。”太后的话,是对着玄昕讲的,但是目光却仍旧是锁在玉明若身上,精光内蕴的凤眸里倒映着玉明若的身影,更是含着教人难解的意味,“抬起头,给哀家看看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守着那些刻板礼数。”   太后虽发了这话,但是玉明若也不会当真无所顾忌地仰脸直视,只把头抬了八成,半举双眸。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了宫女太监们群起的抽息。   “果然是个可人儿,美而不妖,清而不俗,哀家在先帝爷的后宫中也没见过这样的绝色,看来还是皇叔的福气好啊。”太后含笑道,“哀家知道玉明若精通药理,想必是熟读医书了,不知玉姑娘平日里还读了些什么?”   玉明若站在太后面前被她盯着有些不自在,虽然玄昕告诉她,太后不过是想见她一面,当面感谢她的救命之情而已,可是看着眼前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心里总有一种忐忑的感觉。   “民女平日里只是看些佛经而已,学识浅薄,还望太后娘娘不要见笑。”玉明若有礼的回答,尽量让自己做到落落大方。   “哦,没想到玉姑娘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性,倒是难得了。”太后似是对玉明若甚是满意,“佛经养性,难怪姑娘气质出尘,想必是心如明镜,蕙质兰心。”   “太后过奖了。”玉明若敛衽一礼,心中有些吃不准太后的想法,衣袖之间,握了一下玄昕的手。玄昕回握住他的手,安抚着她,眼底传递着教她安心的神色。   “为女子者,见识多了心也大了,人不安分了做的事就会出格,就像玉姑娘这般,心思明澈,才是难得。不过,佛经看多了也不好,清心寡欲的,到时候真遁入了空门就可惜了,玉姑娘不妨多读怠女诫夏,那里面,字字筏言,须潜心体会。”   太后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正好提到了遁入空门之事,若是无意,那就正好歪打正着说出了玉明若心里的打算,若是有心,那里面的意思倒教人不得不深思了……   “……是。”玉明若当然是不能说不,只能先应承下。天知道,什么是怠女诫夏,她根本就不知为何物,她也不知道读了这些又能如何。   许是满意于玉明若的乖顺,太后面上释出一丝笑意,赐了座,“既然你已经入了王府,学规矩就需趁早,从今儿个起,你留在哀家身边,由哀家亲自教你,如何?”   玉明若美目一睁,眼中是一片措手不及,她立即转而看向玄昕,半启朱唇,似在向他求救。书香门第   不是说只是进宫来见一面吗,怎么现在居然还要留在宫里?玉明若心中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她总觉得太后望着她的目光很奇怪,看着她全身不自在。   玄昕也是对此非常诧异,他没想到太后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将玉明若留在宫里,第一次已经给过他一次教训了,他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载两次跟头。   “由太后亲自调教,是明若的福分,微臣自然是替她感到荣幸的,只是她初来乍到,平日里也是随性惯了,进了宫来,恐怕会闹出很多笑话。且太后大病初愈,后宫事务繁多,微臣岂敢再与太后添乱,劳驾太后凤体。”   “哀家既然能说出口,自然是能腾地出功夫调教于她的。”太后凤眸一斜,“况且玉姑娘是医者,哀家可是听说她的艺术比之太医院的那群太医们还要好,有了玉姑娘在此,哀家即便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也会马上药到病除。”   早知道,有其母必有其子,儿子是这样扮猪吃老虎,做母亲的也是不遑多让。玄昕一皱眉,心里盘算着太后的用意,嘴上继续言道:“太后娘娘不是说今日只是想见玉姑娘一面吗,怎么忽然有了这个兴致,想要拨冗XX。”   玄昕一口一个疑问,暗地里在提醒着太后她当日答应过自己的事,现在把玉明若留在宫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太后抿唇一笑,“看来是皇叔舍不得了,你看这玉姑娘还没说什么,你就先着急拒绝了。”太后转而看向玉明若,“玉姑娘,你来和哀家说说,到底是否愿意留在哀家身边,跟哀家学习规矩?”   打蛇打七寸,从玉明若处入手,既是堂而皇之,也是简单入里。   玉明若没想到矛头又回到了自己身上,知道是避无可避了,只是优雅一笑,眉目清澄若一汪清泉,“太后肯拨冗XX,那是民女的荣幸,但是民女自幼长在草野,于这些规矩也是一窍不懂的,到时候就怕我愚笨而惹恼了太后。”   玉明若在玄昕身边这么久,也学出了一点门道,那就是有时候说话不能太直,那样会将人得罪的。含秋说,她以前第一次见到玄昕的时候,就是不懂的这门学问,才把玄昕得罪了。所以进宫前,含秋特地来着自己说了一晚上,也教了自己一晚上,说的最多就是说话要注意分寸,不该说的时候就不要说,该说的时候也不要说多了,少说少错,这是她教她的第一要诀。如果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学着王爷的。   虽然觉得这样做人很累,但是为了玄昕,玉明若还是忍下了。   “那玉姑娘的意思是不愿意留在宫中让哀家XX了?”太后愈发将话明了,朱唇含笑,分明是想要教玉明若为难。   “民女……”玉明若迟疑了一下,这话还真是不好答,那个不字就在喉间了,可是她却是偏偏不能说的,“民女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太后眉开眼笑道:“哀家又不是老虎,还能将你吃了去不成。哀家看你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天资聪颖,定然是学得快的。不过几天的功夫,肯定又能回去见皇叔了。”   太后暖昧地看了一眼玄昕和玉明若,凤眸半眯,微微上翘,怎么看都像只狐狸。   这是他们心里的共同想法。唯一有所区别的是,玄昕早就知道了,而且曾经深受其害;而玉明若却是刚刚才发现,眼前这个笑得很亲切,很高贵的太后娘娘原来是那么的狡诈。   “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太后心满意足的站起身子,走到玉明若身边,握住她的手,“哀家看着玉姑娘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是心情愉悦,果然是可心可意的可人儿啊。这些天哀家待在屋子里是就一直没出去过,想必园中的挂花现在都已经开了,不如玉姑娘就陪哀家逛逛园子吧。”   “好。”   可玄昕却不敢再将玉明若和太后放在一块,就怕一不小心又着了太后的道:“既然太后有此雅兴,微臣也愿相陪。”   “不用了,哀家只是想和玉姑娘说些体己话,女人之间,你们男人就不要插手了。”太后一口将玄昕驳了回去,“以前哀家都没见你有这孝心,果然还是玉姑娘面子大啊。”   太后每说一句,玄昕的面上就要黑上三分。论辈分,他俩分属叔嫂,可她这语气分明就是在训儿子,看玉明若还越看越喜欢,跟看儿媳妇似得。玄昕只得竭力克制住心中的抑郁,笑着道:“太后说笑了。”   “算了,你还是去和皇上两人聊聊吧,至于玉姑娘哀家就带去逛园子了。”   太后也不管玄昕脸上是什么表情,挥挥手,就带着玉明若出去了。玉明若被动的被太后牵着走,踏过廊阶的时候,还回过头望了玄昕一眼。纵然玄昕心中再复杂,看着她有些不安的目光,还是露齿一笑,教她放心。   可是教她放心,他的心却是一点也不安啊。现在跟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找皇上想想办法,也许还有点余地。   太后说是拉着玉明若去逛园子,其实也没有出了长乐宫,而是去了葳蕤轩。   这里的桂花确实如太后所言,开得极好,还没进去,已经闻到了香味,果然是千里秋桂。玉明若闻着这馥郁的香气,眼睛微微眯起,心意也不禁有些飘然。   “一离开,是不是就开始想念了?”太后挑起枝头一朵,放在鼻尖,凤眸也是细眯着。   玉明若不知道太后为何如此说,粉颊嫣红,“太后莫再拿明若玩笑了。”   太后一笑,没有说什么,而是带着玉明若来到了一棵大树前,满树的桔花,相较于轩中别的桔树,这颗是开得最盛的,只听太后含笑说:“哀家少时待在太皇太后身边,与先帝自幼便是相识的,这棵桔树就是当年先帝爷向哀家求婚时种下的,取得是月宫折桂之意,这些年一直被人细心养着,倒是越来越枝叶茂盛了。”   “太后娘娘好福气。”玉明若这话说的是真心的,想必当时的先帝是真心爱着太后的。   “玉姑娘何曾不是有福之人,哀家是过来人,又岂会看不出你与子恒之间的情愫。若是先帝对哀家有七分,那么子恒给你的便是十分。”太后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凤眸中满是了然,“天家妇难为哀家自小入宫,看得比谁都明白。可是最后还是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想必是为了先帝吧?”   “没错,你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太后赞许地看了一眼玉明若,“今日哀家特意将你留下,也不是想为难你。只是想你告诉你,虽然子恒只是一个王爷,但是到底是皇亲贵胄,玄家子孙,做他的正妃,你就必须学会如何在这个地方生存。你不再只是玉明若,而是静安王妃,子恒的妻子。”   太后这话说的极为郑重其事,反而让玉明若听的有些懵了。   “太后……”玉明若迟疑出声,声音里有些勉强,“民女从未想过要去做子恒的正妃。”   太后凤眸一张,似乎对于玉明若的话有些讶异,“子恒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或者你对子恒根本不是真心,而是存了戏弄之意?”说到这里,太后的眸中忽然从一片温柔绵软,射出冷厉的光芒,直透人心,看得玉明若都不禁有些难安。   “太后误会了,子恒对于民女的心意,民女自然是明白的,民女对他确实也是有情的,只是我从未想过有嫁于子恒的一天,而子恒也从未与我说起。”   听着玉明若如此说,太后脸上方才晴雾,“傻丫头,难道你要与子恒就这样没名没分的待在一起一辈子。子恒也是,竟然心思这么粗,也不想想你一个女子的大好年华和名声,待他回来,哀家一定替你好好说说他。”   “太后……”玉明若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含秋说少说少错,可是这个太后,你少说她就当你是反对,不说当你就是默认,她不知道如果她多说又会怎么样……   “你也别害羞,这种事女子都是有的。”太后还是自顾自教育着玉明若,“你与子恒既然是两情相悦,成婚是早晚的事。子恒年纪也不小了,先帝爷这么多兄弟中,其他人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的,有些都已经是做了爷爷的,就只有子恒一个人孤家寡人的,若是你不嫁子恒,难道还想将他送给别的女子不成。”太后动之以情,诱导着玉明若。   男大当婚这个道理玉明若自然是明白的,但是她真的从未想过与子恒成婚,她是答应要与子恒携手,可是要做他的妻子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可是一想到,子恒娶了别的女子,她的心里就是一阵酸楚,莫非这就是醋意吗?   太后含笑看着玉明若陷入自己的神思,自己自得其乐的欣赏这一树丹桂。   从她听说起玉明若这个女子的时候,她就已然留了心思,还特地派人去调查了一下她的底细。   没想到回复的消息竟是如此教人错愕。这玉明若竟是子恒从慈云静斋抢来的,而且还是在人家出家为尼的时候横空出手抢人,作风之强硬,与他往日的作风为人大相径庭。而那玉明若也不是一个泛泛之辈,江南玉族的嫡亲大小姐,那个与玄昕暧暧昧昧的玉明彝那小子的亲妹妹,这岂是一个乱字了得的。没想到玄昕竟然还为了她进宫与她谈条件,看来当真是动了真情的,她暗自观察了这个女子,心下也觉得还算满意。美丽动人的容颜皇家是最不缺的,但是也是不能少的,早知道有那么一个祸害的哥哥,妹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真正看到的时候却仍旧被她惊艳了,确实是仙姿妙人,倾国倾城。谈笑几句,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只不过心性还是太嫩了,以后若是做了静安王妃,还不知道要多吃多少亏,所以她才想将她留下来,好好调教。   太后朱唇微微一笑,“你可是想明白了?”   玉明若抬起头,望向太后,只见她的容华高贵,风采凝于一双凤眸中,精光熠熠,像是已经将她的心意看得极是通透,“太后,民女想和子恒在一起,可能只是一时,也可能是一辈子,但是民女唯一明白的就是,民女不希望再出现另一个女子与我分享这份喜欢。如果他需要一个妻子,我希望那个人会是我。”   玉明若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澈如水,但是在这片请雅的风景因为一片落花而多了一份坚持,这份坚持也可称为是在乎。   她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是对的,也许前面的道路会很难,但是她想努力一次。既然已经走入了红尘,就彻底陷进去吧。有了他的爱,她的道路再难也不会孤单。   “那你如今可是真心要留在哀家身边学规矩?”   “民女自然是真心愿意的。”玉明若将手主动交付在太后手上,也是在昭示着一种决心。   太后笑了,笑得心满意足,是一种达到目的之后的快意。   子恒,这次你可是欠了哀家一个大人情。   下部 十九 此时此地难为情   御书房   “静安王到。”   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翩然入殿,修长的身姿躬躯叩首,道:   “微臣见过皇上。”声音平静,就如同他沉静如水的俊颜般,看不出其中的喜怒。   “皇叔这时候怎么来了?朕听说皇叔进了宫,此时不是应该陪在母后身边的吗?”玄莳坐在龙椅之上,他的声音淡淡的,对于玄昕地到来眼中颇有玩味之意,转首对着伺候在身边的小路子道:“还不快给皇叔看座上茶。”   “是,奴才马上去。”小路子端了一把椅子引着玄昕坐下,一转身,殿内的司茶太监已将茶水送上。   “太后娘娘自是有人相陪,所以太后娘娘才打发了微臣到皇上这里来,恰好微臣也有要事与皇上相商,所以才来找皇上了。”玄昕的神情波澜不惊,面上还是那一抹温雅润泽地笑,有礼而淡漠。   “既然皇叔说有要事,肯定是马虎不得的,那朕就洗耳恭听了。”玄莳深邃的眸子如水波,泛开一波浅淡的笑意,对着身边的小路子使了一个眼色,小路子马上麻利的领着殿内的一班太监宫女走了出去。   玄昕端起茶,慢慢细品着云雾,看着殿内闲杂的人鱼贯而出,眼神中微微流露出一抹赞许,随即被杯盖掩下了。   “皇叔现在可以说了吧。”他的唇角微微上扬,话中意味深长。   “皇上真是考虑周全啊。”玄昕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杯盏,“微臣派去北辽的寒先生回来了,他从北辽给皇上带来了两个消息,和一个计划,微臣相信皇上必然是会感兴趣的。”   “哦?”玄莳眉峰一桃,看向玄昕,“既然皇叔如此说,那就快些说来与朕听吧,朕对你的消息可是越发好奇了。”   “其一,我朝与北辽朕姻在即,他们派出的迎亲使团已经出发,不日即将达到,领队的是北辽大王子蒙都王子,他有意与我大胤结交,更希望进一步获得我朝的支持,助他登上皇位;其二,北辽的蒙罗王子确实和云王有所勾结,只不过这次居然窝里反,云姒宓派了杀手去刺杀蒙罗王子,让寒先生施计救了回来,正好被我们捡了一个便宜。他也是有意与我们合作的,条件也是冀望我们的支持。”   玄莳眉目舒展,笑出声来,“看来寒先生收获颇丰啊,来回游走于那两位王子之间,套了两家。只不过这北辽的王位只有一个,难不成寒先生还想要朕两个都支持不成。这下倒是让朕为难了。寒先生可有妙计?”   “微臣接下来的计划就是为皇上解除这两难的境地。”玄昕黑眸一抬,朗朗望向玄莳,目光灼灼。   接下来,玄昕将寒江秋与自己说的计划一一转述于玄莳听,其中关键之处,还着重做了注解,在他口中说来,这个计划过程已臻完整。   “好,好,实在是好计。”玄莳连声赞道:“寒先生不愧是皇叔府上的谋士,论才学,当属国士啊。”   “皇上过奖了。”玄昕唇角一个狐度,算是对他的话笑纳了,“微臣方才所说,不过是纸上谈兵,具体还是要再好好研究一番。而且此计甚是凶险,微臣还是希望皇上能够再仔细考虑一番,免得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悔之晚矣。”   “皇叔所言极是,此事朕一定会思虑周全的。”玄莳口中一顿,眼中有着少年人隐忍多年的锐气,“不过,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朕身为皇帝,若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传出去岂不教天下人笑话。”   “皇上既然能够蛰伏多年,又岂会在意多忍一时之气。”玄昕并不希望玄莳此时鲁莽出手,就如同赌徒一般,需要的不仅是放手一搏的勇气,这样的胜利只是一时的。若是要长久赢下去,那就要有耐心,一点点磨光对手的耐心,只有在掌握对手底牌之后,才是真正将对手一网打尽的时候。书香门第   “那依着皇叔的意思是……?”玄莳自然是明白玄昕口中的意思,沉淀下心来,讨教这玄昕想法。   “微臣也是与皇上一般,觉得此计甚妙,老天又给了我们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好好利用确实是太浪费了。暴殄天物圣所哀,顺势而为确实是应该的。但是微臣也得顾虑到皇上和太后的安全,否则就是顾此失彼。所以此事在微臣看来,首先要与沈将军好好商量一番,毕竟他是这件事必不可缺的人物之一。只有确保他对皇上的完全忠心,我们才有胜算。其二,我们必须确保微臣交给云王的三万人马没有被云王调出京城,这点上恐怕要萧兄多下些功夫,才能探听到云王府的虚实。其三,禁卫军始终还是一个大患,他们都是护卫皇宫安全的,但是禁卫军统领李迁是出于云王门下,若是被策反,那么里应外合之下,恐怕皇上和太后的性命有碍,不知皇上有何妙计?”   玄昕把这问题抛给了玄莳。历朝历代皇帝身边的禁卫军都是护卫皇上安全的,所以对于禁卫军统领的人选都是皇帝身边的亲信,是可以以性命相托信任之人。既然大家都知道李迁是出于云王门下的,是云王的人,玄莳仍然敢将禁卫军统领的职位给了他,这恐怕是不仅仅是看在云王的面子,手中肯定还有有持无恐的东西在。否则依着他狡猾的性子,这禁卫军统领的职位不会就这么白白给了李迁。   “这点皇叔大可放心,朕只有打算,”玄莳自信一笑,嘴上也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事是连玄昕也不应该知道的,好在玄昕也明白君臣之间的分寸,不管他的事决不多过问一句。玄莳转而凝神问道:“依着皇叔方才所言,若是这三点都办到了,那我们有几成的胜算?”   玄昕一沉吟,垂下眸子,看着杯盏波动下的茶叶,半晌才道:“七成。我们毕竟还不知道云王府到底有多深的实力,而且更重要的是,此事的药引到底要怎么处理?”   玄莳眉心一皱,想到了蒙罗王子朕盟的条件,“无毒不丈夫,那个蒙罗王子也是一个狼子野心之人,将来若是他登上王位,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事业。难道皇叔就不怕他反咬一口吗?”   “那蒙罗王子确实有敢非常,有勇有谋,而且适时的时候心狠手辣一点也不缺,是一个非常有力的竞争对手。但是他输就输在了血统之上,支持他的都是一般的官员,而北辽的真正的中流砥柱确实那些名门贵族,对于他们而言,是不会支持蒙罗王子。所以即使他登上王位,所要面对的压力也会让他一时间无法动手,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应对。微臣现在最担心的是,到底要如何处理蒙都王子。再过几日他就要到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想出应付的对策了,而且还要不教人怀疑到我们身上,最好是能将这罪名一齐推到云王身上。”   “这确实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可是做来也确实是不易的。”玄莳目光一动,琥珀色的眼眸散发出宝石一样的光芒,一时间目眩之极,“朕倒是有一个想法。既然皇叔说那蒙罗王子与云王有口头之约,现在蒙罗王子想要与我们合作,但到底没有和云王撕破脸,不妨请他叫云王趁此机会击杀蒙都王子,然后再告诉他,会趁此借口,出兵攻打大胤,那么云王就更加会放手出击,而我们刚好坐收渔翁之利。”   “依照皇上说来,此法确实有可行之处,到时候到底能不能成功就端看蒙罗王子对我们的诚意了。”听玄莳一眼,玄昕当然是一点即透,两人在政事的默契一向是好的。   “今日皇叔果然是来个朕惊喜的啊。”玄莳一时高兴,走到玄昕身边,“若是功成之日,皇叔定然是功不可没。”   “皇上过奖了。”玄昕也站起身来,避开了玄莳伸过来的手,后退一步,秉记君臣之礼,“微臣只希望皇上莫要再将心思动到玉明若身上,微臣就心满意足了。”玄昕始终对太后将玉明若之事耿耿于怀。   “皇叔这话是什么意思?”玄莳收回手,眸光一转,他的深眸中闪过一抹冷然,“玉姑娘是母后的救命恩人,朕又岂会动玉姑娘分毫。”绵里藏针的,玄莳的语气阴阴,听到玄昕这么在意的话,心中有一口气就堵在那里。   “那太后娘娘想要将玉明若留在宫中到底是什么意思?”玄昕眉心一皱,目光狐疑的看向玄莳,但是见他的目光难得的坦荡,反而心中的疑虑更加深了。   “这回皇叔可冤枉朕了,此事朕可是一点都不知情的。”玄莳的脸上还是一样的微笑,从容而威仪。“不过既然玉姑娘此次进了宫,皇叔不妨陪朕一起去太后宫中探望一番,也算是聊表一下朕的心意。”   玄昕微微一凛,目光清远,淡淡的,带着沉寂,“微臣遵旨。”   玄莳和玄昕两人到了长乐宫的时候,太后和玉明若还在院子里逛。不过长乐宫中的太监一看见玄莳到了,就马上去找太后娘娘禀报了。所以玄莳他们不过等了片刻的功夫,太后和玉明若就回来了。   “见过母后。”看到太后走进来,玄莳笑着迎上去,扶住太后的手臂,“母后今日真是好兴致啊,难得出去逛园子。”   “你这个不孝子不记得你母后了,也不知道去陪陪我,等到明年开春大婚,心里就愈发没有你母后这个人了。既然如此哀家就不惦记着你了,难得玉姑娘肯陪我这老人家,哀家当然要出去逛逛。”太后嗔怒道,推开玄莳的手,坐回到主座上。   玉明若站在一旁听着,不禁垂手抿唇一笑,没有注意到玄莳因着那句“开春大婚”目光一闪而逝的冰雪。她一抬首就看到了那个修身玉立的身影如一枝独秀般立在那里,待到太后坐回到主座上才施礼道:“微臣见过太后。”   太后凤眸一眯,笑道:“皇叔又来了啊。真难得皇叔一日竟来哀家这长乐宫两次,倒是稀罕了。”   玄昕被太后的话挤兑的无法,只得叹息一声,装作不闻,眉目不动的站在那里。   玄莳笑看着玄昕被太后噎得说不出话来,嘴角一弯狐度,颇像是幸灾乐祸的,但到底没有将这狐度放大,“母后,皇叔可是陪朕来的。朕听皇叔说,玉姑娘进了宫,所以才让皇叔陪朕过来看看。”   “果然也是个薄心肝的,原来来我这里是为了看别人姑娘家的啊。”太后瞪了一眼玄莳,转过头笑容温柔的看向玉明若,“阿若,这就是哀家的不孝子,既然他想看看你,你就意思一下给他看一眼吧。”   “玉明若见过皇上。”   玉明若站在太后身边敛衽一礼,心中暗叹太后与皇上之间的有趣,不由有些羡慕,看着太后虽然佯怒但是凤眸中一片温柔亲切,脑海中不免幻想着若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免礼吧。”玄莳漫漫出声,“看来玉姑娘身子已经见好了,否则皇叔也不会舍得将姑娘带进宫来。”   玉明若抬起头,这回才真正看清了大胤皇帝的模样。   金丝蟠龙的发冠,明黄底袍,金线彩丝绣成的双龙争珠单外卦,十六七岁的少年,那精致的容貌笑得如水般漾开,琥珀色的眸瞳光影环绕仿佛可以吸走你的魂魄,轮廓间隐约有着温润清泽的气韵,似曾相识。   “谢皇上关心。”玉明若微微一笑,眉目间如画般晕开。   “皇上今日来的正好,哀家有意摄合皇叔和明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太后含笑出声。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纷纷色变。   只见玄昕平静无波的俊雅陡生波澜,欢喜的神情溢于言表,黑眸之中流光溢彩,直直看向玉明若。而玉明若早就被太后口中的话而烟染玉颊,若桃之天天,眼角捕捉到玄昕投来的目光,也不禁回望过去,那是灼灼其华的光芒。一刹那,眉目可传情,心有灵犀一点通。   但是太后问的是玄莳,所以她的凤眸一直看在玄莳身上,只见玄莳目光一闪,看着玉明若和玄昕两人之间流倘的情愫,眼中幽焰浮动,瞬又流露出满意的神采,“此事就由母后做主好了。朕观两人神情,襄王有意,神女有心,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太后凤眸一眯,眼角微微上挑狐度,表示她很满意玄莳的话,“那哀家就下旨赐婚了。”太后戏虐笑向玄昕,“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玄昕一听到太后说要赐婚,欢喜的神色顿减,丰神如玉的俊容渐渐归于平静,“太后美意,微臣不敢不受,只是此时微臣还无心考虑这儿女之事,希望太后还是等过些日子再说吧。”   这是拒婚!   玄昕竟然拒婚了!   玄昕的目光歉然的看向玉明若,只见她清漾的水眸中戈过一抹受伤和不可置信。   殿中的气氛有些沉寂,静得让人觉得发闷,最后还是由玄莳打破这份寂静。   “母后,现在确实不是下旨赐婚的好时机,好歹你也等北辽和亲这件事过去了以后再说啊。现在下旨,风头都被北辽和亲的事宜沾光了,哪里还有皇叔和玉姑娘的份。你先等等,等事情过了,你再给他们风风光光的赐婚,岂不是美事一桩。”玄莳笑着周旋,一个眼色,母子间自然是心意相通的。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哀家也不是个急性子,就这么办好了。”太后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玉明若有些冰凉的手,作为女子,她现在的心情她是能够明白的。虽然这话时圆过去了,但是终究还是被拒婚,这对女子而言早已经是奇耻大辱了。想着,太后就不免瞪了玄昕一眼。   “那明若这些日子还是陪在哀家身边好了。”   “这……”旧话重提,玄昕心中仍是不甘愿,想要再劝阻,“宫中近日事烦,太后不要太过操劳了。玉姑娘还是由微臣带回府中吧。”   “哀家看明若蕙质兰心的,稍一调教肯定就是个好帮手,正好留在宫中陪哀家解闷,还能帮哀家处理些事务,一举两得。”太后凤眸上扬,“玉姑娘都没说不愿,皇叔倒是先开口,难道是皇叔舍不得借个哀家一回吗?”   “微臣不敢。”玄昕声音一沉,目光看向玉明若。   玉明若贝齿轻咬,垂下头,避开玄昕的目光,说道:“民女愿意留在太后身边。”   “阿若!”听到此言,玄昕不禁喊出声来,他没想到阿若此刻会心甘情愿的留下。已经吃过一次亏了,难道她还不知道宫廷险恶吗?还是她仍在意他方才所说的话?   太后心满意足的笑了,眉眼间竟是餍足之态,“皇叔,可是听明白了,明若可是心甘情愿留在哀家身边的啊。”   玄昕脸色一僵,绷着脸,站起身来,道:“微臣明白了。既然如此,微臣也不强说什么了,这就告退了。”   “好。”太后挥挥手,允了,转首对玉明若说,“明若,既然皇叔要走,你就帮哀家去送送吧。”   “是。”玉明若一点头,就追着玄昕转身而去的身影走了。   一晃眼,两人都出了殿,殿中只余下一众宫女太监和一对狡诈的母子俩。   “母后今日玩性似乎大发啊。”玄莳的声音低低回回的,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太后却没有去理他话中的调侃,挥开了左右,才道:“你和玄昕两人刚才在说什么等北辽和亲之后再议婚事,是不是你们最近要有所动作。”太后在政事上的敏锐,是一点也不逊于男子的,只要一点点,她就闻出了其中的猫腻。   玄莳一附额,“果然还是母后厉害。”   “也不想想,你是谁教出来的。就别再哀家面前耍乖了,你直说吧。”   “是,朕哪里敢期满母后啊。”玄莳倚在太后耳边,母子俩附耳说着筹谋大事,外面的光辉斜斜射进来,在阴暗中留下一条长长的暗影。   “果然是人才啊。”太后听完,长叹一声。   “那母后意下如何?”   “皇上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做吧,哀家都会支持你的。”太后拍了拍玄莳的手,眼中闪现着作为母亲独特的柔软光辉。   “谢母后。”玄莳回握着太后的手,内心更加坚定,“朕一定不负母后期望。”   太后欣慰一笑,“那就好。今晚留下来用膳吧,明若初来,替哀家好好招呼。”   听到太后提起玉明若,玄莳心中也不免狐疑,“母后什么时候对这个女子这么感兴趣?还要将她留在身边?”   依着太后往日的作风,甚少主动在身边留人,即便是留,也是云姒宓这般的女子,既然将玉明若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到底是何意?   “你少打人家的主意!”太后一把打断玄莳的心思,“她以后就是静安王妃,哀家留地在身边自然是要好好教导。”   玄莳一笑,似乎浑不在意,“难得母后也有热心的时候啊。”   “这件事是咱们母子俩亏待了人家,该还的时候就得还。”太后的声音难得的严肃,脸上的笑意顿失,威仪中更见严厉。   “是,朕知道了。”玄莳目光一沉,终是默然。   下部 二十 携手相问意相随   回廊曲折,花木丛生,假山怪石相映成趣,不愧是太后居住的长乐宫,倒是修养的好地方。   玄昕与玉明若是前后出得殿,两人并肩走到廊阶上,路上偶尔经过一个宫女或太监,玄昕的脸上始终是一片淡漠和寂静,玉明若也是一脸的平静,只是默默与玄昕相随。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玄昕突来停住步子,站在玉明若身后,道:“刚才的事,你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玉明若闻言,停住步子,眉梢微挑,唇角轻抿,“你在为方才的事情道歉吗?”   玄昕面色微红,有些尴尬的转过头,虽然明知道玉明若背对着他,但是始终觉得不自在,一声“对不起”不是难以吐出口,说了就是认了方才自己在当众拒绝与她成婚。   玄昕默然。   玉明若唇角上扬,转过身来,看向玄昕,故意说道:“方才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既然你不想娶,我又岂会强求于你。”说完,即要远去。   玄昕忽然将玉明若从身后抱住,也不管有无宫女太监经过,就这样将玉明若环在双臂间,“谁说是强求了……我是求之不得而不敢求……”声音若茄声,小心翼翼之中藏着隐忍。   求之不得而不敢求……   心一突,双颊再次染上余辉,不知是因着阳光,还是玄昕的话,玉明若没有从玄昕怀中挣扎开来,只是静静侍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身上清冷的气息,温暖的呼吸,包容的体温,臂膀的力量在那一瞬间都变得清晰无比,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脏紧贴着自己微微跳动,血脉在缓缓地流动,逐渐涌往全身。她垂下眼帘,小心翼翼地体会这种感觉,虽然很想反驳一句“若是求之不得又岂会拒之”可是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若,方才我非是真心想要拒绝,只是情非得已。”玄昕将明若的肩膀翻转过来,让她看进自己的眼中,“有些事我不便与你多说,但是现在是非常时刻,我不想将你卷进这个漩涡之中,更不想让你有丝毫受到伤害的机会。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逆着光,玄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目眩的光芒,光芒中只看到一双如星般的温和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她,玉明若眉眼一弯,露齿而笑,“子恒,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因为我是相信你的,相信你对我的真心,相信你会好好守护我。所以方才的事,我除了有些讶异之外,并无过多放在心上。你可以放心的。”书香门第   玄昕轻轻松了一口气,但是眉心却又在下一秒皱了起来,“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太后留在宫中?宫中乃是是非之地,实在是不宜你久留的。”   明若微微一笑,盈盈凝视着他,他长发高束,一双忧眸,眉似冷月,“因为我想留在宫中啊。”   玄昕没有说话,他的眸光亮如寒星,又仿若深潭般,淡定地看着她,似要将她看透,他缓缓道:“阿若,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你知道的,我是不会对你撤谎的。”   “为什么?”玄昕眉心几乎皱成了两道下弦月,“太后到底与你说了什么,我离开之前,你分明是不愿意留在太后身边的,为什么一转眼你却愿意了?”   “子恒,”玉明若抬起手抚上玄昕的眉眼,揉去他眉心的褶皱,目光盈盈看向他担忧的眼中,一片坦诚与明朗,“我今天才明白,原来我不只是想伴在你身边,更想一个人霸占你。我学会执着了,佛家戒忌金嗔痴,我明知不该,可是却管不住想要独占你的心。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妻子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深邃的眸中闪过不可置信,从来不敢妄想玉明若会对自己有这样一份心意,乍听此言,玄昕只觉得心中柔软的几乎要化去,一丝甜蜜上涌,慢慢的,已是泛滥成溪,河,以至成海。但是最后一根仅刺的理智却在关键的时候提醒了他。   “但是这与你入宫有什么关朕?”玄昕抓住她放在脸上的手,握在手心,“你嫁的是我玄昕,此事只与你我有关。”   臻首微摇,一阵风来,卷起落叶与纱衣,也带起她的长发,“子恒,我要和你并肩而行,即使帮不了什么,但是我也不想成为你的负累,让你整日为我担心。留在太后有是我现在需要做的。”   清风拂面,他的眸光轻轻地掠过她的脸,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并不需要你如此做……保护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一个男人如果爱一个女人,那么她所有的缺点都不是缺点,连着她给他带来的麻烦也是他爱她的理由。即便那负担再沉重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让人甘之如饴。   可惜玉明若不明白。   “我已经决定了。”她静静地回答,清浅的微笑中流露出一抹难以撼动的坚定,她轻声道,“也许我到最后也学不会,但是至少我曾经努力过,你就让我去试一次吧。”   “这种事情能试吗?你涉世未深,根本不知世事险恶,尤其皇宫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的眉心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向来温润如玉,清贵平和的脸庞上竟也浮现出了的怒气,声音因着紧张而多了一丝波动,“你难道忘了进宫前我告诉你的,关于你上次进宫中毒之事吗?难道你还想要我天天在府中担心你的安危吗?”   她却依旧还是静静地看着他,包容着他一时的失态,一片落叶落于她脚边,她弯下腰,将叶子拾起,抬首笑望向玄昕,“你看,这片落叶像不像是我们昨日在府中拾起的那片。”玉明若将落叶放于玄昕手中,“现在我把落叶交给你,子恒,相信我,落叶会归根的,这次我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的。”   深深地看着她,唇边划过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玄昕始终是那她没办法的,只要她坚持,他就只能缴械投降,但是心中仍旧是不放心,不死心地说了一句:“你并不适合皇室的生活,勉强就放弃吧。”   她微微一笑,如同秋日的流云,清雅地不留痕迹,那清亮而又深邃的眸光落定在玄昕身上,“那什么生活又合适我呢?来到王府之前,我以为我会不适应那里的生活,可是我仍然一路走到了现在。我相信,跟着太后娘娘我会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的,我不想做躲在你背后的女人,我想和你并肩偕行,祸福与共。”   玄昕默然,除了叹息,他不知道此时还能再说些什么,那个埋藏在心底,原以为化为尘埃的想法一刹间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若是他不是静安王……   玉明若却并没有给他多少时间想,她朝着他盈盈一笑,道:“我出来送你的时间有些久了,我先走了,这几日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话毕,她便转身走了,也不给玄昕说话的余地。   不是不想再看一眼,而是生怕看一眼就多一份舍不得。   玄昕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那黑沉而又深邃的眸中缓缓地开始浮现出一抹泠然坚毅的神色。   玉明若回去的路上走的有些急,这条路上都是用鹅卵石辅就的,她步子迈得快,兼之心思仍是放在玄昕身子,一个不当心,踏错了一个步子,结果上身不稳,险些就要摔倒,幸亏她够机警,才在紧要关头抓住旁边的假山乱石稳住了身子。   “好伶俐的动作啊。”   一道突兀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玉明若一抬头,就落入了一双幽滟如飘雪的目光之中,他的眸瞳似笑非笑的望着玉明若。   “民女见过皇上。”她赶紧放开石头站直,敛衽一礼,“皇上不是在陪着太后吗,怎么出来了?”方才她和玄昕说话的样子莫不是全教他看去了?   他回视着她微微淡笑,一时间,眼中琥珀色的光辉映着阳光,带出一片明艳。“本来朕是在陪着母后聊天解闷的,但是玉姑娘却是久等不来,母后着了急,就将朕这个做儿子的赶了出来来找玉姑娘。”   玄莳这回多半是假的,她再傻也不知道这是一个玩笑罢了。即便皇宫人再少,也不会缺一个跑腿找人的,尤其是太后和皇上身边有这么多人伺候着。但是她也没有戳破玄莳说的话。既然他这么说,也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她又何苦将这话篓子捅破呢?   可是玉明若却忘了去想,既然玄莳说的理由是假,那么他真正出来的理由是什么呢?   她抬头,对上他充满温和笑意的眸子与俊美精致的脸庞,亦也回以一笑“那看来还是明若连累皇上了。”   浅笑淡然浮上他的脸,依稀仿佛带着一抹意味深长,“非也,朕既然是心甘情愿的,又岂是连累。玉姑娘不必觉得抱歉。”   玉明若微微一愣,没想到玄莳会如此说,睫毛扑朔间,眼中一片单纯。   玄莳凝视着她,眼中带着温和深遽的笑意,“玉姑娘初来宫中,朕和母后自然会对代皇叔好好照顾你,也免得教皇叔日日担忧,不过相思成灾,朕就爱莫能助。”   玉颊若有若无的浮起一片红云,她垂下眼帘,嘴角仍是难以自抑的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皇上莫要再开玩笑了。”   “玉姑娘似乎每一次都能给朕带来不一样的感受。”玄莳看着这一幕粉颊晕染,神情颇是耐人寻味,“第一次进宫,玉姑娘给朕的就是一个清华遗世之感,现在的玉姑娘身上却是温情脉脉,风华恬人。”   “是吗?”玉明若偏首一笑,顾盼间,神采多了几分明媚,“万物顺时,秋天到了,再美的青莲终究是要谢去,人也是一样的,不能始终停留在一个地方。横看成岭倒成峰,而皇上眼里的玉明若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这是自然,万法自然。”   “玉姑娘果然不愧是镜明师太的高徒啊,在你眼中似乎什么都是佛法。”微微一顿,玄莳看向天际,淡淡的光晕犹如一层朦胧的光芒笼罩在他的周围,“只不知在玉姑娘心底,这情之一字,可能用佛法解读?”   “佛爱众生,不离众生。世间不离,情根不断。放不下的是孽,割舍不了的是债,还不了的是缘,大爱无边,修万物行,自然是要入世而为。”说这话的时候,玉明若的神情平和,眼中流露出一种超然的神采,于风中衣袂翩然,一困光晕打在她脸上,似乎要羽化而去,飘然似仙。   玄莳眼中不禁动容,口中不由问道:“那皇叔在玉姑娘心中是孽,是债,还是缘?”   “是孽,是债,是缘,不过都是虚妄,在我心中,王爷是我一直想要牵手走下去的人。”   “是非皇叔不可吗?”这话一问出口,他便有些后悔,悔自己一时冲动。   玉明若有些愕然,但是淡淡一笑。也没有在意,“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有她自己的缘法。月老手中的红线也只是一条,一旦牵住了就不会再改变了。不是我非王爷不可,而是,我的线在王爷手中,也只能是他了。”她的笑柔软似冰丝,却是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带着一望而前的坚持和执着。   玄莳脸上的笑微微一僵,“皇叔真是好福气啊。有姑娘这样的红颜知己相伴相守,真是教朕羡慕啊。”   玉明若淡淡一笑,“方才听太后说,皇上明年开春就要大婚了,到时候,你的皇后娘娘也必然会与你相伴相守到老。”   听玉明若一说,玄莳脑海中不禁恍然回忆起了那个优雅矜持的身影,有些稚嫩,有些害羞,似乎就没有什么了,“朕的皇后是母仪天下的女子,却不是朕一个人的妻子。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确实我一辈子都不会将她废了。”   玄莳说这话的时候,身影中有一种孤寂和冷漠的感觉。这个看起来明明比她小的少年,她总能在她身上感受到一种更加老练的感觉,那双波光琉璃的眸瞳中闪现的光芒总是教人看不分明。玉明若猜不透他忽然之间的转变,也没有这个心思去猜,只是随意笑了笑,并未与他说下去。天子私事,岂能妄论,而且她与皇上不过是数面之缘,交浅何必言深。   “看来玉姑娘是决心留在宫中了,”精致的容貌在日光的沐浴下更加惑人,但是他的眼中却忽然划过一抹凌厉,可惜在玉明若看清之前已然消失无踪了,“那以后就要小心了,如果不能还皇叔一个完整的玉姑娘,到时候朕就无法向皇叔交代了。”   玄莳引着玉明若走向另一条小径,她记得这似乎不是她方才出殿的来路,有些纳闷的看向玄莳,婉转开口道:“皇上,这似乎不是我们方才来时走的路吧……”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玄莳回头一笑,“这条路却是不是回去的路,母后方才嫌放在殿中用膳,不免觉得有些憋闷,于是便想着去御花园用膳了。所以方才朕也是顺路走来而已。延着这条石子涌路,穿过四物堂,便是秋华居了。”   “原来如此,那就有劳皇上带路了。”玉明若释然,对着玄莳平和一笑,眼中纯然的信任和无伪。   玄莳眼里一收缩,转过头去。第一次他在外人眼中看到真诚,不是无知的单纯,而是愿意相信,愿意包容的单纯,看着这一双若水般明澈的眼睛,他有一种仓惶之感,甚至于觉得哪怕是对她的一句谎言都是一种过错。   可是他的脑海中回响起的却是方才听到的——   子恒,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我想和你并肩偕行,祸福与共……   他不羡慕玄昕,一点也不羡慕……   这一刻,玄莳很不愿意,他在嫉妒这玄昕,深深的嫉妒着他,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的相信,无私的爱着他,愿意和他执手相伴到老,而他……却没有。   因为帝王的路是寂寞的人,是不会,也不允许任何人与他并肩偕行,他只有一个人,踩着荆棘向前,也许他的身后会有很多人,倒下的,进来的,但是他都看不到,因为他只能向前,而身边空无一人。   帝王无爱。   两人前后走在石子角道上,在阳光下留下一道长长的身影,一直延伸,再延伸。假山后忽然走出一个人,这些光影就投射在她的脸上,魅力姣好的容颜,因着这些光影而显得有几分森然,明睿的目光中看着远去的两人,流露出一种玩味的笑意,唇边勾起的笑更是教人心惊,是惊艳,也是惊恐。   云姒宓袅袅从假山背后缓步走出,姿态优雅,根本不像是站在这里偷看了许久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却不知身后还有一个猎人。从头到尾,从玄昕与玉明若出来,再是玉明若与皇上,她都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可笑玉明若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还要再走进宫中,没有玄昕的保护,她以为她能支撑多久?太后真能护得住吗?   她的唇边流露出一抹讥讽,但是心却是更痛的——他宁可要这样会连累他的女子,也不肯要她,怎不教她吃心。而这心有多痛,恨就有多深。既然他与皇上沆瀣一气,打定主意和她对立,那么就休怪她翻脸无情。她倒是要看看,他们天家到底有多么情深,叔侄同心又同在哪里。   只见她笑着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离儿,“离儿,你说,皇上和刚才那位玉姑娘般配吗?”   “啊?”离儿愕然,对于云姒宓的问题,摸不着头脑,那位玉姑娘和皇上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吧,怎么又扯到一块了。但是这话只能烂在肚子里,她可不敢和云姒宓这么说。“奴婢眼拙,哪里看的明白。”   云姒宓也不去计较离儿的敷衍,还是一径看向百道深处,虽然前面早已无人了,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深邃,幽暗的眸中隐约有一种说不出的诡秘。若是玉明若是仙,那么此刻的云姒宓便是魔,仙与魔,两人注定是无法一起生存的。   玉明若,你既然能毁在我手中一次,那么第二次又有何难呢?书香门第   二十一 菊残犹有傲霜枝   玉明若跟在玄莳身后,两人一起来到了御花园,这秋华居就在御花园的西南角,转过四物堂,果然就有一条小道直通往秋华居。路两旁深一丛,浅一丛的开着各色菊花。   秋华居只有一明两暗的三间屋子,都是清一色的土墙,稻草苫的屋顶,一带竹篱围绕着这三间屋子,竹篱边种着黄色、白色、紫色、红色的菊花,倒是桂丛惭并发,素女不红妆,紫艳半开篱菊尽,红衣落尽楚莲愁,十足的田园景致。   玉明若初初进入,就被眼前的景色慌了神,没想到皇家别院之中也有这样的风趣之地。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玄莳见玉明若正看得入神,也随之共看一路菊花,“这秋华居讲究的就是平时朴华之气,正好了五柳先生的隐居世外的意境。”   “姗姗来迟,还有心思吟诗,实在是该罚。”太后早已坐在了亭中,看着玄莳和玉明若边走边闲看着四周风景,不由开口出声促道,“果然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投机,与哀家这个老婆子肯定是无话了。”   太后早已坐在了亭中,老神在在的。两人几人走进亭中,太后身边的太监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一方六角开的白玉桌子,八碟子精致的点心和几壶上好的香茶已稳妥地安置在了桌上。   玉明若抿唇一笑,来到了太后身边请安,浅浅一礼,既不失了礼数,又多了几分亲近。   “母后哪里老了,朕看母后你还是风采依旧,与朕一起,远远看去,哪里是母子,分明是一对姐弟啊。”玄莳笑着走到太后身边,哄着太后。“儿子来迟一步,确实是儿子的罪过,还请母后恕罪啊。”   太后拍了一下玄莳,是雷声大,雨声小,别看出手抬得高,落在玄莳身上却是轻轻的,“你个混小子,就会糊弄哀家。你贵为皇上,哀家还能罚你什么啊。”雍容华贵的脸上忽嗔忽喜,凤眸中一片神采奕奕。   “朕在母后面前不是皇上,是儿子。做母亲的要罚儿子,自然是应当的。”   “就你这嘴甜的。”太后眉开眼笑,“真是心里惦记着哀家,哪里会让哀家久等啊。”   既然都说到这件事,玉明若自然也算是占了一半过错的,也不好都让玄莳担着,遂站了出来,言道:“太后明鉴,皇上方才是归心似箭,都只怪明若动作慢,拖累了皇上,才让太后久等了。太后若是要罚就罚明若吧。”   太后笑颜看向玉明若,握住她的手,“明若与皇叔难得分离,两情依依的时候耽误了,也属平常,这点心思,哀家这个过来人又怎么会不懂,又岂会怪你。”然后,又转过头看向玄莳,“看在明若给你说情的份上,哀家今日就暂且先放过皇上你了。还不快些去好好谢过明若。”   “是,儿子明白了。”玄莳走到玉明若身边,当下就要作揖谢道:“多谢玉姑娘了。”   玉明若眼看着玄莳不只是做做样子的,而是当真要弯下腰去,眼一突,实在是吓得不轻,赶紧走过去,阻道,“皇上使不得,明若可受不起。”   太后拉过玉明若,朝着玄莳笑骂道:“坏小子,一点诚意也没有。你这哪里是言谢啊,分明是躲懒吓人。”   玄莳一脸无辜,“朕发现自从玉姑娘来了之后,母后心里就只有玉姑娘一人了,尽帮着玉姑娘,人家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朕却什么都是错的,母后似乎都忘了才是你的亲儿子了。”   “你看人家玉姑娘善解人意的,陪着哀家说笑解闷的,哪里像皇上你,在哀家这里一刻也待不住,哀家自然是要偏心的。”太后也不去看玄莳故作哀怨的脸,一径转过头看向玉明若,“明若,在宫中缺些什么,只管对哀家说。”   玉明若坐在一旁,心中的羡慕始终没有散去,看着皇上与太后两人言笑晏晏的,太后虽然是嗔怪着皇上,但是句句亲昵,可见他们母子间关系是何等的亲密。看在自己这个外人眼中,又是何等的羡慕。   “谢太后盛情。”玉明若垂下眼帘,含蓄一笑,眉眼弯弯,清婉可人。   眼瞅着已经到了午膳时间了,太后有些乏了,带着一行人进了别香厅,厅中只摆了一张杨木圆桌,圆桌边有几把竹椅,洗去了一切繁华雕琢,不见奢华,倒有些农家趣味。太后笑着坐在上首,皇上坐在太后左边,玉明若自然是坐在太后右边。   小太监赶紧过来给三人倒茶,成林忙说:“太后娘娘,午膳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是要传了?”   “恩,哀家也是饿了,就传膳吧。”   “是。”   太后又问成林:“今日好歹是明若第一天进宫,可不能含糊,丢了哀家的脸去。都准备了些什么?”   成林忙陪笑道:“奴才怎么敢将玉姑娘怠慢了去。今日御膳房的御厨们特地准备了极大的螃蟹,现在正是虾美蟹肥之时,再经御厨们的手艺加以烹调,定然是美味的。”   太后点了点,似乎对这个安排还算满意,转过头,看向玉明若,“明若你觉得如何?”   玉明若脸上始终还是挂着那一抹淡笑,但是此刻笑中却有一丝勉强,只见她迟疑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这螃蟹自然是极是美味的,但是明若自小礼佛,惯于茹素,实在是无福消受御厨们准备的螃蟹,扫了太后的兴,还请太后见谅。”   太后恍然大悟,“倒是哀家想的不周到了,忘了你是礼佛之人,你一片的菩萨心肠,哀家又怎么会怪罪呢。”遂对着成林吩咐道:“叫御膳房把那道螃蟹搬下吧,你去吩咐他们做几个素菜,越简单越好,哀家今日就陪着明若茹素。”   太后又对皇上说:“菜根味长,哀家每日吃那些也吃腻了,皇上,不如今天咱们也尝尝新鲜。”   玄莳忙陪笑说:“太后娘娘说的是,儿子但凭母后做主。”   过了一会儿,菜上来了,不过是些寻常蔬菜。太后看了,点了点头。   不过到底是从御膳房出来的,即便是再普通的材料,做出来的菜色也比寻常人家做的不知美味许多。   吃过了饭,玄莳和玉明若陪着太后在秋华居外面赏菊闲聊。   “明若,方才吃的可还算好?”太后问道。   “宫中御厨手艺了得,明若自然是吃的津津有味。”   “哀家倒是看你吃的较少,还以为你不合胃口呢。”   “明若胃口笑,倒是教太后见笑了。”玉明若微微一笑,“医经上说,食,适也,不可过,七分足矣,方是养生之道。这些年我也习惯了。”   “养生固然重要,但是你都这么瘦了,哀家握着你手腕就只剩骨头了,就得多吃一点,这几天你待在宫中,哀家派人好好给你补补。到时候还给皇叔一个珠圆玉润的玉明若。”   “多谢太后关怀。”玉明若没有拂了太后的好意。   “今日皇上陪着哀家也有些时间了,御书房还有好多奏折要看,就快些回去吧。”   “你看,不是朕不是陪母后,分明是母后在赶儿子啊。”玄莳笑着与太后作辞,“那朕就先行一步了。”   皇上就这样走了,玉明若挽在太后胳膊上,扶着她走,“太后娘娘很是爱惜皇上。”   太后拍了拍玉明若的手,眼中很是慈和,“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远。皇上明年就要大婚亲政了,哀家不能让其中出任何的差错。”   “所以皇上和太后的感情也特别好。”玉明若颇有羡慕地说道。   太后心中暗笑一声,他们母子的感情在外人眼里看来确实是不错的,但是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愁苦,“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是好。”太后神色一顿,多了三分严肃,“不过,明若,哀家今天要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宫中不要随意流露出你真实的表情,哀家知道你不喜欢说谎,但是也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即使心中再不开心,该笑的时候你还是要笑。”   “……是。”玉明若因着太后忽然的转变而有些发愣,“明若受教了。”   “第一眼,哀家见过明若的时候,觉得你是一溪清流,可是后来与你一谈,才发现,原来你也是一块璞玉,只要细心雕琢,哀家相信,你定然会让人刮目相看。”   “太后娘娘对明若真的那么有信心吗?”玉明若抬起头直视着太后,眼中依旧还是有些迟疑。   “事在人为,只要你有那份心,哀家对你就绝对有信心。”太后凤眸灼灼,眼中有一种名为睿智的光芒,看着玉明若,充满了感染的意味。   “多谢太后。”   太后一笑,也淡去了脸上的严肃,“好了,都已经是午后,哀家也有些乏了,该是去午睡了。”太后唤过成林,“你去给明若收拾一下院子,这次就不要再去碧辉阁了,不吉利,就改在哀家侧边的吹叶斋,那里环境清幽,肯定会合明若的性子的。”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好了,明若你就相陪着哀家回含香殿去休息吧。”   “好。”   话说玄昕这厢回了府,只是独自而归,心中惦念着玉明若的成怒,想着她愿意嫁给自己的话,便是一片欢喜一叶愁。   喜的是玉明若愿意将终身托付给他,愁的是她这一入宫门深似海,生怕她在宫里又受了什么陷害的,自己只得提心吊胆的,不免有些后悔没有提醒她要提防某些人。心中也不是没有想过叫含秋也随着她入宫,两人既有照应,而且他相信凭着含秋的聪明,也还能照顾到她。但是现在送进去,也不合规矩,反而招人注目,这么一想,就又罢了。可是心中的担忧,夹着一分别就开始酝酿的相思之情,却是搅得他一阵烦乱。   即使如此,有些事该办的还是要办。   玄昕一进府,就派人去瀛洲玉宇通知了含秋和初夏,说玉明若要留在宫中几日,叫他们不要等了。这几日瀛州玉宇就交给他们,好生打理。   然后午膳也不用,直接奔了书房,一进去就看到仲景陪着寒江秋等在那里。玄昕一挥手,示意仲景站在门外守候,不要放任何人进来,也防着有心之人偷听。   “王爷今日入宫,可与皇上说了?”寒江秋开口道。   “说了,依着皇上的意思,对此事自然是赞成的。他亲政在即,眼下云王的势力依旧那么大,对他而言确实是一大阻碍。现在有这么一个扫清障碍的机会,自然是迫不及待的。”   “那皇上有何打算?”   “进宫之前,先生与本王说的那几件事,本王也转与皇上听了。如今沈锦陵已对皇上效忠,看起来也不像是作伪的,他自然是无虑的。至于其二,皇上说他只有对策,虽然我也不甚明了,但是应该是可以放心的。最后关于蒙都王子的,依着皇上的意思最好是借刀杀人,看他们窝里斗,让蒙罗王子表现诚意,请他教云王出手,这样便是一举两得,即便是出了事,我们也可置身事外。”   “不谋而合。在下心中也是这个想法。”寒江秋眉一展,没想到自己想的竟是与皇上一样,但是心中还是有疑虑,“不过此事说来容易,做来也不是简单的。那蒙罗王子分明也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意思,只想借着我们或者云王的势力得到王位。眼前虽然有了云姒宓之事,而让他暂时走到了我们这一边,但是利字当头,难保他最后临阵反悔。是故他又如何肯将这么大的一个把柄落到我们手中,或者是云王手中。”   “这倒是难事。”玄昕坐在椅子上,眉心纠结,他撑额揉眉,只逼着自己强作专心。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外出来,案上的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张张飞起,又落下,纸上的字迹在翻飞中舞磨,玄昕初时只觉得烦躁,可是真当风止了,这纸停了,他的脑海中也是一顿,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目光一闪,顿时熠熠生辉,“这事也许有办法解决了。”   “王爷可有什么好计?”寒江秋从深思中醒来,被玄昕这么激昂一句,也马上抬起头来,看向玄昕。   “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是假亦真。”玄昕起身,从位子站起,脸上一片自得,“本王记得先生曾说过,如是我们答应了蒙罗王子的条件,他就会派人与我们盖章结盟,那么那个章定然是他用在重要事情上的。只要我们得了那个章,临摹上他的字迹,只消说,那蒙都王子此次前来大胤是有所图谋的,想与我大胤结盟,获得皇上的支持,好一举登上王位,再派去送于云王,利益之下,云王也不会容得这样的事情发生,到时候肯定也会有所动作的。而且送的时间也不要过早,这样云王除了相信之外,也无时间再派人前去核实。”   “王爷此法确实有可行之处。至于这封信事出保密,就由在下代写,在下鄙薄,这种事倒是也学得一二。不过,依我之见,这封信用完之后,还是请萧公子尽快从王府中偷出来,一来是防着夜长梦多,云王会从中看出虚实;二来,也是为了与蒙罗王子的合作。”   “先生此话在理,这次又要麻烦萧兄了。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本王有意让萧清晏尽快从云王府撤去,先生觉得意下如何?”   寒江秋一沉吟,“王爷何必着急,不如先静观其变再作打算,如今只是我们一家筹谋,纸上谈兵,若是事败,还有一个萧公子做内应,也算是留了一条后路。”   “到底还是先生想得周到。”玄昕一笑,“今日进宫,我已经向皇上说了先生之事,皇上对你也是赞许有加,此事之后,皇上定然会好好重用先生的,让你一展抱负。”   寒江秋一开始注意力都是放在事情上,也未察觉出玄昕眉间的郁色,如今燃眉之事已有了对策,一时放松,才觉出了玄昕与往日的不同。“王爷今日进宫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玄昕不答反问,“在先生眼中,本王有争权之心吗?”   寒江秋眉一皱,眼神一凛,心中担忧着莫不是皇上对王爷心中存了猜忌之心,但是口中还是依实作答,“王爷品性高洁,不爱与世争,为人淡漠,与权力更是毫无兴趣。如今帮皇上筹谋大事,也不过是受先帝所托,已尽皇室子孙的义务罢了。”   其实寒江秋真正想说的是,玄昕性格寡淡,一看这书房的名字,就知道是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人,若是真有争权之心,也不会如此淡漠示人,更无意与人结交。   “我与先生相交了这么多年,先生对我也是了解的。今日我也不瞒着先生。”玄昕用了一个“我”字,而非自称本王,对寒江秋也是有着亲近之意,表明自己不是玩笑的,“我打算此事了结之后,皇上正式亲政,就将手中的权力交还给皇上,离开京城。”   一听此言,寒江秋的眉心更是打了死结,“难道是皇上怀疑王爷你有争权之心吗?”   玄昕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非也,皇上对我还算是信任的。就如先生所言,我本没有争权之心,又何苦留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之前是迫于无奈,一旦皇上正式亲政,也不需要我暗地里帮着他了,那时不退,更待何时。”书香门第   “但是依着王爷的才华,将来定然是社稷股臣,即便是急流勇退还是为时尚早啊。”寒江秋情急,脸上跃上焦急之色。   “今日本王是带着阿若一起进得宫,但是回来的时候只有本王一个人。她说要留在太后身边学着如何待在本王左右。”玄昕垂下眼帘,看着交握的手,自顾自说道:“本王忽然才发现,依着阿若的性子,若是本王继续留在京城,以后她要面对的就不是眼前这些了。她很单纯,本王也希望这份单纯能一直保留下去。”   “既然玉姑娘这么一说,就说明她不想妨碍王爷的仕途。王爷这么做,岂不是辜负了玉姑娘一片好意吗?”寒江秋还是不希望玄昕就此隐退,这对于大胤而言,确实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阿若这么做,是在勉强自己,本王看着也是不会开心的。”玄昕抬起头,看着寒江秋,目光甚是坚定,“本王已经下了决心,先生就莫再相劝了。今日与先生说,就是希望先生早作准备,以后能尽心辅佐皇上,开我大胤盛世。”   “寒江秋定然不负王爷所望。”他对着玄昕深深一揖,语调中不免遗憾,就告退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摇了摇头,心中说不清是对玄昕的失望,还是遗憾,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到底是情字误人啊。”   玄昕站在门内正好听见,不禁失笑——阿若,看来你只好委屈一下做一回红颜祸水了。越想越发觉得有意思。   二十二 位显以尊金凤翅   长乐宫   “太后,今日宫中似乎格外的热闹啊。大家匆匆忙忙,是有什么喜事吗?”   “说是喜事也不过。”太后侍在凤塌上轻抿了一口香雾,“今日北辽迎亲的使节就要到了,晚上会在宫中摆下宴席,所以整个宫中都忙了起来。我大胤乃泱泱大国,在气势上就不能教人小瞧了去。这点门面功夫自然是要做足了。”   “想必今晚定然是热闹之极了。”玉明若含笑立于太后一侧,陪着太后闲聊,“到时候云小姐也是大有面子的。”   她一进宫就听说长乐宫住着名满京师的第一美人,云郡主,现在的安宜公主。据说她长得极是美丽,而且才华横溢,声名远播之下连北辽的王子都派使节来上门求婚,这次的迎亲队伍为的就是她。   玉明若已经对于云姒宓没有印象了,对于她,这只是一个美丽的,即将要离开大胤的女子,心中悲悯着她的背井离乡,活在异地,又暗自替她祷告希望她今后的日子会顺心如意。   “云丫头今晚确实是风光了,可惜她是待嫁之身是不能出来的。”而且这不过是人前风光,至于人后如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太后凤眸一挑,笑看向玉明若。“要不明若今晚也陪着哀家一起去?听说此次带队来的是北辽的大王子,到时候也让他见见我们明若这样的大美人,难保他当下就忘了要替他弟弟迎亲之事,赶着向你求婚了。”   “太后……”玉明若拿着太后没办法,软软的嘟囔了一句,“太后再取笑明若,我就不陪你了。”   声音微恼,这恼意中有三分的娇,恰到好处的软,看来这几日太后确实把玉明若调教的不错。   太后轻笑,凤眸潋滟,似乎对于玉明若的表现甚是满意,但也不轻易将玉明若放过,“这会子还没见着人就着急了啊。放心,即便是那大王子跪到哀家长乐宫门前来求,哀家也是不会应允的,否则哀家真怕皇叔会跑到哀家这里将哀家的这个长乐宫给拆了,到时候真是长乐有央。”   “原来太后只想早早赶着明若出去啊,一句句的笑话着我,分明是想教我羞得无地自容,只能从长乐宫中板出去。”玉明若脸一板,唇边的弧度一收,脸上似模似样的嗔怪道。   “瞧瞧,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哀家这才说了几句,你就这样将哀家编排了。哪天若是教皇叔见着了,怕是要吓一跳,这哪里是他送进来的那个温婉可人的小美人啊。”太后笑睨着玉明若,眉眼舒展,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活泛了,这个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四十岁的人了,亏她还经常自称自己是老人家。   “那还不是太后你教的,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那么我这个劣徒不好,那也是从太后身上学来的。”玉明若没好气地道。   她才是那个要大呼上当之人。初见面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的太后娘娘,高贵慈和,眉目间如牡丹般绽放,是一个很亲切的人。看是这几日的相处,却是将她心中的形象彻底椎翻。明明一张张相同的脸,却是因着不同的表情,教人几乎认不出来,或高贵的,或威仪的,或浅笑的,或沉吟的,或发怒的,更多的就是眼前这调侃人的表情,调侃的人无比自容,只得连连告饶。   不过,这样的太后才是真正美丽的,美得无懈可击,似乎她做什么都不会失了身份,想必先皇在时,对太后的宠爱定是无人可比的。   太后说是要教她规矩,其实所谓的规矩都是人定的,只要让那个人满意了,那规矩自然也就没有问题了。这是太后一开始就告诉她的,所以太后从头到尾都没有教她规矩,教的只有如何应对,在任何人面前,在任何场合之下,脸上的表情应该是如何的,就如同在脸上戴上了面具一般。而太后确实也让她见识到了这个做师父的厉害之处,明明是笑着与人说话的,但是一眨眼,眼睛里的利光都似成了一只只箭,都能将人射穿了;明明是在笑着调侃人,可是笑着笑着,那笑容就似凭空化去一般,成了高贵的矜持和严肃。   在这点上,玉明若对太后娘娘确实是佩服之极的,她自问没有那个能耐将太后教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若是能学的五成,对她而言,怕是最大的极限了。   说实话,玉明若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虽然每日与太后娘娘这样笑笑,但是总觉着不真实,似活在戏中一般,而自己就是那个粉墨登场的戏子,闯入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虽然这不是说谎,可是对于她而言,心中仍旧充满了负担。于是每当心累的时候,她就会想起玄昕,想起她曾经信誓旦旦的握着他的手,发下豪语,要做他并肩偕行的女子,不再是他的负担。心中莫名间就有了一往而前的动力。无论如何,她都会坚持下去,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配得上玄昕的女子。   “今晚真的不打算陪哀家去吗?”   “太后你就莫在戏耍于我了。北辽使节来朝,皇上特地为之摆下的接风宴,我去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反而不如不去。”   “今晚皇叔也会去,难道明若你不想皇叔吗?”太后凤眸一挑,眼中怀疑地看着玉明若,“哀家可是听说子恒最近相思成灾,几日不见君,便是思之如狂啊。”   心,微微一颤。   玄昕,这些日子,你可好?   “太后还是想想今晚你去要穿什么衣服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该上妆换衣服了。”玉明若脸一板,脸上不流露出分毫。   “好啊,一起去陪我挑挑吧。”太后抬起手,唤过身边的成林,“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成林扶着太后从凤塌上起来,“回太后娘娘的话,东西早已备下,就等着太后娘娘御览了。”   “恩,那这就走吧。”   一行人拥着太后,来到了太后的起居之所,太后坐于梳妆镜前,对着铜镜,摸着自己的脸颊,半是认真地道:“明若,你说,哀家现在可是有显出老态?”   “太后风姿不减当年,依旧是美若牡丹的花中之王。”还未等玉明若说出来,在太后身边的小太监小喜子就抢了她的话头。平日里就属他的嘴最甜,巧击逢迎的,很会讨太后的欢心,所以一直被留在身边伺候。   但是这次太后听了小喜子的话却半分不见笑意,而立在一旁的成林却流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早就看着小兔崽子不顺眼了,只会溜须拍马哄太后,仗着太后的喜欢就敢爬到他头上,这次看他再巧舌如簧也没用。   “主子说话,有你这个奴才说的份吗?”太后凤眸一眯,脸上的笑意顿敛,“没规矩的东西,给哀家拖出去掌嘴,以后也别再长乐宫伺候了,免得教人以为哀家这里都是一群没规矩的。”   小喜子赶紧跪下叩头求情,“太后娘娘息怒啊,奴才错了。奴才这条命都是太后的,你要打要罚,奴才毫无怨言,只求着太后,不要把奴才赶走啊。”   今日受一顿打没关系,可是若是被太后逐出长乐宫,他以后的前程就算是毁了。宫中尽是一帮踩低逢高的,平日里他仗着太后的喜欢,还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一句喜公公,若是一旦他失势了,以后的日子可就要难过了。   “还不快将这奴才拖出去。”太后听若无闻,左右使了一个眼色,厉声出口。   “是。”身边的小太监赶紧将小喜子连拉带拖的弄出去,只听着小喜子不断的求饶,喊着“太后恕罪”云云的,还喊着要玉明若搭救。   从头到尾,玉明若都只是在看着,就像是在看戏,不发一言。对于太后的决定,她是从来不会说什么的,这就是明哲保身。而且即便是她说了,也许中间过程会不同,但是结果终归是一样的。   “明若方才有想过要替那奴才求情吗?”太后一边在身边宫女太监的伺候下穿上凤图朝衣,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玉明若,眼神只停留在朝衣之上,似不放过任何不妥之处。玄色纬衣上重染了金丝翟纹,袖裾上带出精巧的云龙镶绣。华贵非常。   “那明若求情,太后就会赦免吗?”   “会,看在你的面子,哀家是可以饶了小喜子。”   “可是等到明若走了,太后娘娘还会再饶了他吗?”   “儒子可教也。”太后终于抬起头,看向了玉明若,眼神中满是笑意,“多言多语,终日言媚,寝卧不觉,为众人所憎,为众人所疾。这样的奴才放在身边,平日里解解闷就足够了,但若是一旦越了矩,就不再是个好奴才了。既然这样的奴才哀家多得是,有何愁会少这么一个已经不好的奴才呢。哀家就知道,明若你是个可造之材,聪明,看得透,人也大气,无欲则刚,而你则是外柔内刚。你能学着这么快,也不枉费哀家对你一片用心。”   “太后,你把明若看得太好了。我,如果真的是无欲无求,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听着太后的教诲。”玉明若目光一黯,并没有对太后的夸奖而感到欢喜,眉宇间反而染上一点愁,现在的她是越来越不像原来的自己了。以前她听到任何人的求救,只要自己办得到的,也一定会去帮,可是现在的自己也学会了冷漠,学会了以面具示人。   太后似乎看出了她的纠结,挥开了身边还给自己整理朝衣的宫女,走到玉明若身边,扶过她的肩,问道:“你现在可是有后悔留在宫中跟着哀家学规矩了?若是在静安王府,哀家相信皇叔是断断不会忍心让你接触到这些的。一个男人若是宠一个女人,就会给她最好的,把她保护得好好的,让她舒心写意的过一辈子。但是这样的女人是活不长的,因为连老天爷看着都会嫉妒的,所以你必须要学会保护自己,做一个既能让男人宠,又不教人妒的女子。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能平白无故地得来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玉明若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明若从来都不曾后悔过。”   “不后悔就好。既然你选了这条路,不单是现在不能后悔,以后更是不能后悔,否则倒不如现在你就直接放弃罢了。”太后坐回到梳妆镜前,让身边的宫女太监给她拆了发髻,重新又弄了一个飞凤髻,“你不必自责,也不必难过。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能反悔,想想在前面等着皇叔,那么一切都是值得了的。”   “太后……”   “哀家也年轻过,所谓妇人之仁,做女人的,心肝都是水做的,都是柔,哀家也不是一出生就会的这些手段。可是哀家为了先皇,为了皇上,哀家就什么也不怕了,只要将他们守护好,对于哀家而言什么都是值得的了。”   太后对着铜镜,拨弄着领口,看着里面映射出的华丽身影,眼神甚是刚强。   “那么现在太后觉得值得吗?”这句话明若忽然很想问,不由自主的就吐出了口。可是一说口,心中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她逾越了!   太后在妆台上挑着金冠的手一顿,眉一挑,倒也没有生气,唇边的弧度还是那么高华天成,“自然是值得的。至少哀家到死都是先皇的发妻,死后与他死同穴的人也是哀家,而哀家的儿子是大胤的皇帝,他的血脉会伴着这个王朝一直延续下去。”   太后最后挑了一只金凤冠,三只凤钗戴在头上,若凤凰展翅,一飞即可冲天,其光芒之炫目,一时间教人不敢直视。   玉明若也是被这光芒一摄,心中赞叹万千。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件凤图朝衣和金凤冠,若是穿戴在别人身上,首先夺走大家注意力的,肯定是衣服,而非人,可是太后这么一穿上,就觉得这衣服也成了她的陪衬,只是她身上的一部分。玉明若相信也只有穿在这样坚韧高贵的太后身上才是相得益彰。展翅的凤凰,炫目的金色,都没有将太后身上属于她自己本身的气度压下,反而是衬得太后气质越发高贵,似九天的凤凰,全身都充满了凌驾于人上的气质,和雍容的风韵。书香门第   “真美。”玉明若不由赞叹出声,心中也明白了太后的选择。“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想要的而倾力追逐,太后娘娘这条路确实是走的值得,你已经得到了所有你想要的。”   太后张开微眯的凤眸,从铜镜前回过头,看着玉明若道:“你错了,在这深宫之中,一旦你满足了,就会渐渐失去你手中的东西,所以哀家是永远都不会满足的。”   她挥开了左右侍候的宫女太监,使了一个眼色,教他们全都下去,一时间,房中只余下太后和玉明若。   太后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玉明若身前,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明若,你知道为什么哀家偏偏要将你留在宫中,特意亲自教你吗?”   玉明若目光低垂,头只抬了八分,并没有望进太后的凤眸中,“明若愚钝,实在不知,还请太后赐教。”   太后的手漫不经心的抚上玉明若的脸颊,动作就仿佛是刚才她抚在身上的这件衣服时的模样,手上的力度恰好,既不伤了玉明若,也教她不得不将头抬起来,眼神避无可避的撞进太后眼中,“多美的一张脸啊,多可人的一张脸,怪不得一向清心寡欲的皇叔也对你动了真情,连着哀家的皇上也对你动了心思。”   玉明若瞳孔一怔,没有想到太后竟会说出这句话,心中一凛,“明若惶恐,实在是当不起太后娘娘的赞誉。”   她确实是当不起的 居然说皇上对她动了心思,这对于她而言,简直就是惊吓。她来宫中,与皇上不过是数面之缘,哪里谈得上是动了心思,莫不是太后误会了。   太后放开玉明若的脸庞,微微一笑,“你也别惶恐,也别觉得不自在。哀家今日与你这说些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她牵过玉明若的手,拉着她坐下,“明若,哀家看得出,你是个好女孩,心思很单纯,人也很善良,而这些恰恰是宫中所没有的,更是不需要的,所以皇叔对你痴迷,连皇上也对你格外的另眼相看。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哀家自然是不会怪你。而且你的身上有着哀家没有的,或者是曾经有的东西,自打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哀家就觉得很喜欢,哀家待你也是待亲生女儿一般的。所以哀家更加希望你能待在皇叔身边,安安稳稳的待在他身边。”   最后“安安稳稳”这四个字被太后娘娘咬得极重,听在玉明若耳中也格外的惊心。   玉明若低下头,抿着唇,并没有马上接口,眼中一番波光一晃而过,再抬起头,她的眼神依旧是清澈如水的,她真诚的望着太后,道:“谢太后对明若的一番厚爱。明若知道今后的路会怎么走,我会一直努力的陪着王爷,和他白头到老。”对于皇上,她从来都没有半分的私心,对于她而言,那只是一个很会隐忍的少年而已,偶尔一个温润的微笑,给人一种莫名的相似,但是他与玄昕是完全不同的 他只是皇上而已。   太后满意的点了一下头,心中的石头算是放下了。虽然皇上确实是对玉明若动了心思。不过那心思还算尚浅,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而她终究是女人,母子连心的,又岂会看不出皇上对于明若若有若无的眼神,和不着痕迹的在意,分明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了心思的模样。好在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玉明若和玄昕早就是定下来了的,也不能再容得任何人改变,即便是皇上也不行。在大婚亲政之前若是传出这样的笑话,那皇室的颜面要往哪里放。   “好,哀家对你是放心的。你在哀家这里学着也差不多了,哀家再留你,怕是皇叔都要着急了,还是尽快将你送回王府吧,免得到时候皇叔按耐不住,跑来找哀家要人。”   玉明若粉颊一红,想起多日未见的那个人,心中软软的,不由抿唇一笑,“明若知道了。”   二十三 歌舞升平杯酒间   瑞阳宫   “王爷留步……”声声叫唤由远及近传来,玄昕顿下脚步,转头望去,一个穿着蓝袍的年迈老者快步迎面跑来,俨然是右相王瞻汲。心中暗忖着他的来意,脸上露出不动如山的温和笑容,玄昕慢慢等待他的接近。   近到跟前,气喘吁吁,王瞻汲的脸色因为急跑而显得通红,乐呵呵地开口道:“王爷好久未见啊,本相已与王爷多日不曾近身聊过了。”   玄昕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是因为相爷多日卧病在床,告假不出,本王自然是见不到你了。”   玄昕不软不硬地说了一句,见他平息了喘气,举步向殿内走去。   王瞻汲在玄昕那里碰了软钉子,脸上半分不见恼意,赶忙跟上,道:“听说那沈将军当日班师回朝,还是王爷代皇上出城迎的,依王爷所见,不知沈将军为人如何啊?”   沈将军,言下之意,指的自然是沈锦陵,他如今风头正健,尤其是班师回朝那日百官在城门外相迎,早已成了街知巷闻,互相传唱的人物,一时间,人人口提沈将军指的自然是他,再无二人。   玄昕眉一挑,不冷不热地答道:“不过是点头之交,本王又哪里看得出其中的为人呢。今日夜宴,想必沈将军也会出席的,到时候,相爷大可一看究竟。本王相信,依着王相的眼光,定然能识出其深浅的。”   “沈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老夫自然是不能错过了机会的。”言此,王瞻汲不禁长叹一声,“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听他生出叹息,玄昕微微一侧目,开口道:“王相也是老骥伏杨,犹胜当年啊。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你何故生出如此感叹?”   听到“老骥伏杨”四个字,王瞻汲也不由笑了开来,口中依旧谦辞道:“哪里……老了,改明儿都可以告老还乡了……哪里还能再与这些年轻一较长短。”   玄昕心中冷笑,若是真是自认老了,有意辞官,中间哪里还会做这么多的勾当。这厢怕是又惦记上了沈锦陵,想着将他拉拢到自己一派之中,心中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却不知能不能打响。   纵然心下腹诽颇多,但是玄昕脸上始终是不动声色,他跨过门槛的时候,垂手做了一个请势。   两人一起跨了进去,只见鎏金席面两列排开,瑞兽金炉中紫烟袅袅,熏香馥郁,一阵夜风吹来,拂起帷幕几重。而文武百官早已到来,坐在相应的位置上,玄昕做到了自己的位子之上,对着相邻的官员点头示意,不巧,刚一抬头,就撞进了一个沉如深渊的眸中,正是沈锦陵是也。玄昕一笑,沈锦陵也回之以礼,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淡淡的,在交汇的瞬间之后又移开了。   玄昕顺着沈锦陵眼角余光看去,却不想竟然看到了一向深居简出的云王今日也会出席,不过再一想,今日北辽迎亲使团迎的是他家的女儿,他不来也是不合适的。玄昕自然是不能像对沈锦陵这般应付他的,开口道:“没想到王爷今日也会来。”   云安岳泰然一笑,“人老了,平日里就不想出门。可是今晚也算是与小女有关,我这个做父亲的总得来一下。”   眼角一眯,玄昕笑得越发温润,“那就恭喜王爷了。本王听说那个蒙罗王子一表人才的,定是安逸公主的良人。”   “同喜。”云安岳淡淡一笑,意态只得间,看向玄昕的眸中,“老夫听说王爷府中的玉姑娘被太后留在宫中了,想必你们二人佳期也是临近了吧。”   玄昕唇边笑意一僵,不知云安岳在此时提到玉明若打得到底是什么如意算盘。但是眼角余光忽然看到沈锦陵听到方才此言,瞬间凝眉的模样,唇边的弧度反而是往上翘起,“王爷真是消息灵通啊,不出门就能知天下事。”   既不亲口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夸了一句云王消息灵通,听在云王耳中,算是间接承认了他方才所言,同时又把话打在了消息灵通之上。   连禁宫之中的消息都了如指掌,这只手可伸得够远的啊。   云王毕竟是在官场沉浮了几十年的,这点话自然是不能教他变色的,他的脸上仍是桂着那恰到好处的笑容,显得沉稳而大气,睿智的眸光在眨眼间一闪而过,“王爷说笑了,老夫岂是消息灵通,是王爷情深意重,与玉姑娘之事早就传为街知巷闻的美谈了。依我看王爷春风满面,定然是佳期已近了。”   云王倒是一只老狐狸,一句话就将事情撇的干干净净,眼神坦然的,连一丝闪动都没有。   玄昕拢在袖中的手拨弄着大拇指上的板子,白玉扳指在烛火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就如同它的主人脸上的笑容一般,“那就谢王爷了。”   大家闲聊了片刻,无论是说些不要紧的,还是暗藏机锋,脸上都是笑意洋洋的,大家都不会在这种场合撕破脸。   便在此时,殿外传来了太监的厂答,正是太后和皇上联袂而来。   像是今日这样的场合,本应是帝后联袂出席,但是皇上还未大婚,也无嫔妃,所以也只能劳动太后娘娘的大驾。   皇上亲自扶着太后一步步走进殿中,此刻太后身着下午穿的那套凤图朝衣,头戴翟凤凤冠,又在发髻的末端缀上了一对镭金东珠钿。金色,玄色,珍珠白,在端庄之中,又贵气横溢,雍容气度不愧是母仪天下之人。   群臣,众眷,满殿的侍者皆跪地相迎,高喊着恭迎圣驾,直待帝王踏上了殿上的金龙高台说着众卿平身后,所有的人才还还礼咐恩,起身的起身,归位的归位。   然后皇上才宣了北辽使臣入殿。   太监们的唱诺里,玄莳面上带着一贯的笑容扫视了一般群臣,看见前座的沈锦陵与玄昕,左右看了一眼,递了一个眼色。借目望去,居然看见了云王。玄莳眼略一眨垂了眼睑,微微用眼角余光扫了云王一眼。而后又将目光调开。   将一行人扫视完之后,他的目光才回到了殿门前,那里已经走来了两位使臣,两人脸部轮廓分明的线条,深邃的五官,皆是比一般大胤男子生的更加高壮。若是再仔细。其中一个,玄莳早已见过,便是代蒙罗王子来求亲的使臣兀术,那么另一个,不言而喻,自然是蒙都王子了。北辽派来迎亲的竟然是这两人,安排的真是微妙啊。玄莳好整以暇的观察这个北辽的大王子,只见他身形魁梧,虎臂熊腰的,定然是一身蛮力。可惜目光粗浅,一脸骄横,少了三分气宇轩昂,只能说是有勇无谋之辈。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殿中的中间,对着玄莳行了一个北辽的礼数。   玄莳含笑的免礼之后便说到:“兀术大人,朕早前便以见过,不知使臣身边的这位是谁?朕似乎对他丝毫没有印象,不知道是朕的记性不好,还是的确此前未见,还请使臣为朕介绍一下如何?   那兀术跨前一步,微微欠身道:“启禀天朝皇帝陛下,在下身边这位是我北辽的大王子,蒙都王子。这次率我北辽迎亲使团,来大胤为他的弟弟迎亲。”   伴随着兀术的介绍,蒙都王子也自然而然的走了出来,只听他豪迈出声,道:“北辽蒙都王子见过天朝皇帝陛下。”蒙都对着玄莳欠身一礼,还算是守着礼数,也没有显示出张狂之态。   玄莳满意的点了一下头,看起来,这蒙都王子此次来确实是用了点心思的。“原来是蒙都王子啊。朕早就听说过辽王膝下有个大王子,骁勇善战,是一等一的武士啊。今日不想,竟然有缘得见。”   蒙都王子对汉话不过是一知半解的,平日里说来也是可以的,但是对于玄莳文绉绉的言辞却是有些蒙了,不过好歹听懂了人家是在夸自己,脸上的笑意也从原来对这个小皇帝的不屑,多了几分的真诚。   “小王这次前来大胤,本就是想见识一番天朝泱泱大国的风貌,一路走来,看到子民富庶,果然是上国风范,教人钦佩。”蒙都王子按着身边谋士教的言辞,对着玄莳言道,语气中多了三分亲近之意,在场的有心之人,若是仔细一听,也能觉出其中的微妙之处。   “王子言重了。”   玄莳微微一笑,精致的容貌在殿内烛火的辉映下更显得俊逸非常,连着蒙都王子这样的粗人,心中也不免感叹,天朝的人难道都是水里养出来的,连个男子都能笑得那么漂亮,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上京第一美人又是如何的容貌。想必也是个万里挑一的妩媚,嫉妒之心,似一条毒蛇在喉间吐信,暗骂蒙罗那小子好运,竟平白捡了这么一个大美人,还有大美人身后云王的势力。这么一想,意欲与玄莳结交的心思也更加强烈了。   “今日小王不只是迎亲,还给天朝皇帝陛下带来了三件礼物,还请皇帝陛下笑纳。”   玄莳狐疑地看了一眼蒙都王子,眼神有意无意地看了玄昕一眼,玄昕暗暗点了一下头,玄莳遂放心的开口道:“把东西奉上来吧。”   听到这句话,蒙都附到兀术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两人一齐站到一旁,用北辽语对着殿外高喊了一声,门外传来人声,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下,搬进大殿三个箱子。奇怪的是,三个箱子其形状却是不一的,第一个箱子奇大无比,足有半人高,合四人之力才稳稳抬进殿中,而第二个箱子却是只有一尺多长,三尺多宽的盒子。更小的还是第三个,不过就是一个小盒子,就和女人家用的香粉盒一般大小。   满殿之上,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了这三个箱子,心中都在猜想着里面到底是什么?这北辽一向是侵我领土,抢我子民,如今竟然会向大胤送起礼来。莫非是北辽小气,这礼物送的是一个比一个小。有些人不免在心中耻笑了一番,但是大家面上都只是猜疑,而不动任何神色,只把目光投向了蒙都王子。   万众瞩目之下,蒙都王子骄傲一笑,亲自走到第一个半人高的的箱子前,用力一打开,瞬间殿中红光一片,竟然是一只半人高的,完好无损的珊瑚树,一只瓶大的珊瑚树已属难得,没想到这棵却是半人高的珊瑚树,绝对是稀世罕品,价值连城。   蒙都王子似乎听见了满殿官员的抽气声,他满意一笑,抬头对上玄蔚的目光,“这棵珊瑚树,是小王偶然间得到的,观之气势庞大,与大胤实在是相得益彰。”   玄莳含笑领下蒙都王子的赞誉,“确实是珍贵之物。”皇宫大内,宝物多得是,玄莳也是看尽宝物的,自然是识得这宝物的价值的。他与身边的太后交汇了一下颜色,两人默契的点了一下头。   见玄莳的神色,蒙都王子在转过去,打开第二箱子,里面竟然是一把金光闪闪的腰刀,上面点缀上了七彩的宝石,尤其是烛火的照耀之下,显得流光溢彩,炫人目光。再看蒙都王子将刀从鞘中拨出,一抹寒光瞬间夺走满殿众人,大家不由神色一紧。   蒙都王子走上前,连着皇上身边的侍卫都不由握紧了身边的带刀,只听蒙都王子笑道:“北辽向来是重英雄的,只有天下最尊贵的英雄才能佩戴天下最好的腰刀。这把腰刀是集我北辽八位最好的铁匠打炼而成,刀身用的是千年玄铁,此刀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刀鞘用黄金打造,上面缀的宝石都是千里挑一的极品宝石。”书香门第   沈锦陵是习武之人,一看那腰刀上出鞘所散发出的光芒就知那是一把宝刀,杀人定然也是见血封喉的,心中不禁赞道。   玄莳似乎对这把刀也是颇感兴趣的,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心里盘算着这把刀的用途。   前两样宝物都是稀世珍宝,而且是一个比一个来得珍贵,殿中的百官也不敢再小觑了北辽。此时都把目光投到了第三个小盒子之上,不知这么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又有什么神奇之处。   蒙都王子唇边得意一笑,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下,拿过盒子,然后慢慢的打开,打开的瞬间,大家似乎都愣了一下,然后一齐发出了叹息声,对于眼前看到的很是失望,不过是一粒丸药,有什么稀奇之处。   蒙都王子眼角余光死瞥,自然是注意到了大家截然不同的神色,抬起头看向座上的玄莳,只见他还是一脸含笑的模样,始终没有改变,心中暗自满意,“大家莫看这只是一颗小小药丸,倒是它的功用却是少有的。此药是我北辽医圣大人最得意之品,无论是中了任何毒,只要服下此药,定会马上痊愈,有起死回生之效。若是皇帝陛下服下,以后肯定会百毒不侵。”   “没有想到这小小的丸药竟然有如此的功用,北辽真是人才辈出啊。”玄莳坐在座上,看着蒙都王子手中的盒子,赞道。   “哀家看了大王子这么多礼物,最满意的就是这件了。”太后坐在皇帝身边,也笑了,眉目慈和,风华高贵,“珠宝不过是身外之物,对哀家而言,最重要的还是皇上的安健,有了这药,哀家对皇上也可放心一些。”   玄莳转过头,“朕整日待在深宫,有专人照料,岂会中毒。但是劳烦母后为朕操心,却是朕的过失。”他笑着回身对蒙都王子说,“大王子今日送来的礼,确实是丰厚啊。”   丰厚的让人不得不猜测其中的用意。   蒙都王子笑了笑,朗声在殿中说道:“小王今日送上这三礼,没有别的用意,只希望大胤和北辽能缔结邦交友好,成朋邻之交。”   声音恢弘,一时间连着殿中也有余响回荡。   “大王子此言深得朕心,能与北辽结交,少了边关战事,朕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玄莳也笑出了声,声线一改往日人前的温和,多了三分高昂之气,“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大胤乃是礼仪之邦,自然是不能让人笑话,失了礼数。今日大王子送我大胤这三件礼物,朕也当回礼一番,明日送到大使馆。”   “小王早就听说天朝物资繁盛,既然皇帝陛下如此做,小王就先谢过了。”言毕,蒙都王子得意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兀术,暗示他的无能。   而兀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跟在蒙都王子身后一一跟随入座。   歌舞一一入殿,云姿环绕,佳人皎皎,带来一片香雾妖娆,蒙都王子坐在座上,手中端着的酒杯也不由一滞,双目痴痴的望着,心中忖度着大胤果然是美女如云南,别有风味,回去的时候自己也要带回去一个。   “朕听说,北辽民风开放,子民一个个都是能歌善舞之辈,随时随地都能唱歌做舞,不知是否当真?”   “确实如此。”蒙都王子听到玄莳说道,回过神来,得意一笑,看向了在座的沈锦陵,“沈将军在边关多年,熟知我北辽民情,想必也是很清楚的。”   他与沈锦陵曾经在战场上交锋过,但是最后居然败于他之手。不过,北辽重英雄,虽然心中对沈锦陵仍然是嫉恨非常,可蒙都还是在心中敬他为好汉。此次前来,身边的谋士早就说过,要善交大胤官员,于今后定然是有用的。如今在座的繁多,而他也只认识沈锦陵一个,自然是先朝着沈锦陵入手。   “哦,是吗?”玄莳看向沈锦陵,目光不无新奇,“那沈将军说说看,这北辽歌舞与大胤歌舞想比,如何?”   沈锦陵瞥了一眼蒙都王子,看不透这人到底有何用意,但是圣命难为,只得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我大胤之舞,讲究的意态传神,不动则舞,长袖飘带,折腰回眸;而北辽之舞,奔放热情,追求自由之态,随心而发,率性而舞,生动间不拘一格。两者风格迥异,微臣一介武夫,实在是不知如何比较。”   “原来如此,”玄莳满意地点了一下头,转过头对着蒙都王子说道:“那大王子就要好好欣赏我大胤的歌舞了。”   “当然,当然。”蒙都王子连声应道,眼睛却没有离开过舞姬身上。直到舞姬一曲舞完退下,他才遗憾的收回目光。然后对着玄莳道:“大胤的歌舞果然是美丽啊,小王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那到底是人美,还是舞美呢?蒙都王子没有说,玄莳也没有问,在座的人看着蒙都王子这个神态,都知道要送他什么礼物了。   玄莳含笑,神采若惊鸿,“大王子今日才方来我大胤,看到的不过只是一隅,再过两日,便是我大胤每年一度的重阳节了,到时候朕要率众臣上西山一游,不知大王子可否赏脸而来?”   北辽没有重阳节这种节日,蒙都自然是不知的,但是他也不好在这样的场合开口去问,什么是重阳节,显得自己无知。回过头看了一眼兀术,不管如何,先答应了总是没有错的,于是点头答道:“皇帝陛下相邀,小王一定前去。”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此事夜宴已接近了尾声,玄莳或含笑看着,或偶尔与北辽这两位闲聊几句,底下的官员也是相互结交着。   太后扶着额,转过头对玄莳说道:“皇上,哀家也累了,就先回寝宫了。”   “好,那朕送母后回去。”玄莳对座下的北辽使团点了一下头,“太后娘娘累了,朕就先送母后回去了,大家继续尽欢吧。就烦请皇叔代朕好好照料北辽的使节了。”   然后就如同来时一般,皇上携着太后又联袂走了。   群臣见着皇上和太后一起走了,有些告辞的告辞,有些则是继续相互攀饮着,玄昕一一应付着来到身前敬酒之人,一抬头,就看到了兀术站到了眼前,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云安岳,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这边。   “看来皇上对静安王爷越来越器重了。”   玄昕虚应一番,“哪里,哪里,本王也不过时一介闲人,帮着皇上做些小事罢了。”   “是闲人,还是贤人,不过是一字之差,可意思却是差之千里的啊。”   兀术的目光含着一种老辣的味道看向玄昕,似是要将他看透。   玄昕笑得光风霁月,顾忌着场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了一句,“过奖了。本王敬使节一杯。”   端起酒杯,两人举杯而饮。玄昕在掩袖饮酒之时,却听得耳边传来兀术压低的声音,“王爷,我家二王子已经答应与王爷朕盟,希望王爷也莫要忘了曾经答应过之事。”   玄昕瞬间抬起头,看向兀术,只见他还是笑得有礼的模样,唇边勾起一道笑,没想到这兀术竟然在此时此刻,背后有云王盯着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与他说这个,倒是有意思的紧。   他含笑着点了一下头,坐回到位置上,而兀术也转身走了。   二十四 纸醉金迷红粉地   人来人往,车马轩轩,夜色给这个世界带来了黑暗,也响起了他独有的喧嚣。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边的月娘似渔歌的船娘停靠的小船,静静的倚在天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偶尔一曲歌声长起,便是清阳江头的商人妇,犹抱琵琶半遮面,一点愁,一些怨,一段思,顺着人家的烟火,染在莹莹白玉似的脸上,朦胧而娇柔,好不惹人心怜。   稍带寒意的秋风无端的掀起一段水波,小船在波心一荡,颤巍巍的,似腰肢摇曳,却原来已是游到了章台街,那么这一夜就注定是一个多情而缠绵的良宵了。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路过行人都不进纷纷侧目而视,虽然他身上传的是大胤男子的打扮,一身灰色长袍,足蹬软底青筋快靴,内衬皂色衬裤,腰间别了一枚上好羊脂玉的双鱼佩,挂着红色流苏,甚是贵气,但是无论其容貌轮廓亦或是身型多比街上的男子来的深,来的壮,想必是异族人士。最近街上都盛传着北辽和亲使团进京的消息,过路之人都不禁猜测着此人的身份,因此走过的就多看了两眼。   “大王子殿下,此地是京城最为著名的烟花柳巷,走马章台,京城的贵公子们的风流去处。”   礼部郎官陈怀德此次奉了上头的命令,要在北辽和亲使节团留京的这些日子,照顾好蒙都王子。这不,他就带着蒙都王子在京城里转悠。然后转着转着,就到了章台街,当真是不由自主。   蒙都王子长眉一挑,眼光炯炯有神,“也就是说,这里有很多的美人?”   陈怀德自然是明白蒙都王子眼中流露的意思,他也是这条街上的老客,平日里财色酒气样样都占全了,总算是留了一点青楼薄章名,不枉风流一场。“这个是当然的,我老陈敢说,章台街上无论都一家出来的姑娘都是百里挑一的,没几个是进不去。”   “早听说京城美女如云,今日你就陪本王子好好尝尝这依翠偎红的滋味!”蒙都王子言语轻佻,眼神余光一瞥,就看到了红楼之上,香肩微露,挥着娟帕,倚在窗台上的粉衣姑娘,秋波荡漾间,早已勾走了他一半的心魂,果然是诱惑啊。   陈怀德看着蒙都王子脸上的神情,马上识趣道:“王子,不如我们就进这一家吧。”   蒙都王子邪邪一笑,却没有立刻同意陈怀德的意见,而是转过头,看向他,“你说,这条街上,哪家的花楼最出名,哪家的姑娘最漂亮?”   “这个当然是撷香阁,里面的薛姑娘也是这条街上鼎鼎有名的花魁娘子,色艺双绝,裙下拜倒无数。而去那里的都是京城显贵,一掷千金都不是稀罕的是,想要见薛姑娘就更加不容易了。”提起薛茜娆,陈怀德也不禁眯起眼睛,脑海中想象着上个月她在楼中公开表演的模样,果然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那今晚我们就去撷香阁,本王子倒是要看看这传说中的花魁娘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薛姑娘平时接客都是有规矩的,想要见她一面是不容易的,更别说是一亲芳泽了。”   这条街上,到处都是贵家子弟,上到王侯,下到百官,无一不全,随便走出来一位,都是身价不斐的,谁也不能得罪。所以这条街上,最不稀罕的就是官阶,管你是王侯还是将相,有钱的便是客,但是像薛茜娆这样的花魁娘子,有的是权贵名流捧着,身价高了,摆出来的规矩自然也就多了。不怕她得罪人,就怕人得罪她,这就是章台街的规矩。虽然心中是很想去撷香阁,但是顾及到那里的规矩,那薛茜娆也不是说见就见的,万一闹翻了,以后他也不用在这条街上混了。   可是蒙都王子才不管这一套,颇有些蛮横地说道:“本王子有的是银子,再漂亮也不过是一个妓女。我乃堂堂一个王子,见她都是抬举她了,他敢不见本王!”   蒙都王子此话一出,陈怀德就更不敢带着他去撷香阁,分明是一个不讲理的主,惹事的能耐也不小,若是今日他带他去了撷香阁,还不知道要怎么地。他赶紧陪着笑,道:“大王子,依着下官看,还是算了吧,现在都是这个时辰了,想必薛姑娘已经有客人了,我们,到时候现在过去也不合适啊,不如就眼前这家幕俏院吧,这里的姑娘也是风情万种,定会让你满意的。”前半句陈怀德纯粹是胡诌的,就是为了阻着蒙都王子前去。现在正是华灯初上之时,莫说薛茜娆不轻易接客,即便是接客也是要经过好好挑选一番的,又岂会这么早就定下了。   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怎么就不过脑子的和眼前这个蛮横的主提撷香阁,到时候他一个不顺心,就要去拆撷香阁,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收拾。   挥开他的手,蒙都王子完全无视于陈怀德所说,“本王子要的女人谁敢抢!少废话,快带我过去。”   从来就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陈怀德越是阻拦着,蒙都就越想去见识一下这个所谓的花魁的娘子,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陈怀德脸上笑容一僵,已有了苦涩之意,嘴角抽搐了两下,只得硬着头皮带他过去,心中已经悔到不能再悔,暗骂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窍,贪一时之功,将蒙都王子一个人带出来,居然还带到了章台街,搞得现在一个能劝的人都没有。但是事情到了这份上,他除了自认倒霉之外,就只能暗自祈祷着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   陈怀德慢吞吞带着蒙都王子往前走,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就到了撷香阁。   “这就是你说的京城最好的花楼?”蒙都王子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楼上的匾额,只见“撷香阁”三个字赫然入目,他也不懂什么书法,只是觉得上面的字写得很漂亮,不禁多看了两眼。   “是……”陈怀德刚说了一个是字,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楼里出来的老鸨给截断了话头。   “这位公子果然是识货之人,不是四娘我自夸,我这撷香阁不只是在这条街,即便是整个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楚四娘走了过来,行步间依旧是婀娜多姿,步步生莲,即便是到了三十多的年纪,淡妆之下,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只见她笑得风流,“原来是陈大人大驾光临啊,我道是谁呢?”目光一转,留意到了站在他前面的蒙都王子,上下一打量,马上觉出其中的味来了,眼神一闪,已是笑道:“不知这位公子是谁?看着眼生的紧,陈大人不妨给四娘介绍介绍。”   陈怀德迟疑地看了一眼蒙都王子,最不好在门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眼前这个就是北辽的大王子,他勉强一笑,拉过楚四娘走到一边,耳语道:“四娘,我也不瞒你,眼前这个是北辽的大王子,蒙都王子,千万开罪不得。”   楚四娘世故一笑,眼神已是了然。“我差不多也猜到了,最近京城中,像他这模样的,多半是北辽迎亲使节团出来的。不过,你打算要我怎么伺候啊?”她斜睨了陈怀德一样,依旧是风情万种的模样,看得他骨头都酥了。   “不知今晚薛姑娘可有空否?”陈怀德舔着脸,“蒙都王子来你们这里,就是冲着薛姑娘来的。”   楚四娘一听,眼睛一眯,嗔怪一声,“陈大人,你真是会开口啊,一开口就让我为难了。你也知道,茜娆那丫头做事全是随自己性子的主,我这个做妈妈的也是半点也强求不得的。”   “四娘,你就帮帮忙吧。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去说一个情,薛姑娘通情达理,一定会帮忙一次的。”说着,暗中递了一摞银票到楚四娘手中。   楚四娘也没有马上接过去,唇边一笑,眼神掠过了递来的银票,“陈大人当我这撷香阁是什么地方,我楚四娘又是什么人,想见薛姑娘都用上这个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这天天给她塞银子的人多的去,不缺你陈怀德一个,而且只会比你给的多,绝不会少了去,即便是如此能见到薛茜娆的也是少之又少。   陈怀德满脸涨红,只得苦笑道:“四娘你就帮帮忙吧。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蒙都王子好歹是北辽大王子,我大胤的贵客,若是把他惹恼了,事书香门第情就不好办了。”   “……好吧,下不为例。不过话要说在前头,我只管去说项,但是茜娆答不答应,那我可就做不了主了。”楚四娘低头沉吟了一会,方才长叹一声,“尽给我招惹事的主,看我下次还做不做你的生意。”   “好好好,四娘你先去问吧。有你四娘在,哪里还有办不成的事。”陈怀德陪着笑,点头哈腰的,就算是对他的上司,礼部尚书也没有这么殷勤过。   看着楚四娘袅袅走上楼去,陈怀德才转过头,看向一边早已坐到位子上与姑娘调情的蒙都王子,深吸一口气,脸上又堆起了笑脸,“大王子,这里可还算满意?”   蒙都王子顺着坐在大腿上姑娘的手喝了一杯酒,道:“不错,确实是个享乐的好去处。但是你说的那个薛茜娆呢?”   “大王子莫急,莫急,下官已经叫这里的鸨娘去说了,你先等等,喝口酒,润润嗓子。”   “好,本王子就先暂时先等等,如果那个薛茜娆不让我满意的话,你就看着办吧。”   “是,是……”谁都得罪不起,现在谁都是他爷爷,他就得装孙子。   蒙都王子又喝了几杯酒,须臾,楚四娘才姗姗而来,一脸喜气的对着蒙都王子道:“恭喜这位爷,我家的茜娆邀你阁中一叙。”   蒙都王子放下酒杯,笑得快意而骄横,“好,那就带我去吧。”他站起身,就跟着楚四娘往楼上走。   楚四娘回头看了一眼也跟过来的陈怀德,微微一笑,“陈大人,你也是知道规矩的,茜娆见客,从来只见她答应的人,所以其他人不方便进去。”   “这个是自然,是我忘了规矩了。”陈怀德后退一步,道:“你们请。”   楚四娘媚眼如丝,“那陈大人就在这里好好玩吧,香浮今晚没有客人,不如陈大人就去找她吧。”说完,就带着蒙都王子上楼去了。   陈怀德初时心中因为难堪而怒着,这会子一听楚四娘说起香浮,一腔的怒火也成了欲火。香浮是他的老相好,平日里两人没少勾搭,可惜家中母老虎管得紧,出来的机会少,如今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不管蒙都王子上去会出什么事,就直奔香浮的房间了。   而这厢蒙都王子自然是兴奋的跟着楚四娘走,一进房门,一股浓香就扑面而来,夹杂的玫瑰的芳香,和麝香的勾魂,蒙都王子说不清,因为他早已痴了。   眼前的女子,一袭鹅黄长裙,云鬓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纤纤体态仿若弱柳扶风,再走近细瞧,一张樱桃樊素口,两道似颦似笑眉,顾盼一笑,有如三月韶花漫开,当真是美丽惑人,妖娆至极。   “茜娆见过这位公子。”美人莲步姗姗,福身一礼,婀娜多姿,袅袅动人,芙蓉面微微低垂,只把一个云鬓给蒙都王子瞧。   蒙都王子痴笑般赶紧扶起了她,一双眼睛仍旧是离不开薛茜娆。   楚四娘满意一笑,明知故问地道:“公子可还算是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蒙都王子朗笑着揽过薛茜娆,豪阔的从怀中掏出一摞银票,递给了楚四娘,算是打赏。   银子送上门,哪里有不收的道理。楚四娘也不推搪,马上就收下了。“茜娆,这位可是贵客,你可要好好招待。那我就先出去了。”言毕,对着薛茜娆使了一个眼色,就带上门出去了。   薛茜娆见楚四娘走了,也笑着从蒙都王子怀中走了出来,她笑的极为柔媚,而蒙都王子自然是以为她有什么甜头给她,就这么一径地看着她,一步步朝着房门走去,那道房门是通向薛茜娆卧房的,这点意思不言而喻,他自然是喜在心头,没想到大胤的女人也是这般热情,他还以为这个传说中的花魁娘子有多清高呢。心里盘算着若是她伺候的好,不妨将她带回北辽,做个侍妾也是不错的。   薛茜娆一步步往门内走去,卧房门一开,她也不进去,而是侧身让到了一旁,蒙都王子以为是薛茜娆在等着他过去,赶紧也笑着走上前,没想到刚要跨进门,就看到另一男人正从房里出来。他不禁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中年文士一步步从薛茜娆房门慢慢走出来,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的自信——   “江秋寒!”   江秋寒笑着挥了挥手中的扇子,躬身,做了一个书生的礼,“正是在下。多日未见,王子越发精神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蒙都皱着眉,目光在薛茜娆与江秋寒之间转来转去,颇是不解。   “是在下看到王子进了章台街,才央着薛姑娘借我房间一用,在此等候王子大驾。”   “原来如此。”蒙都王子也没有细问中间的过程,反正江秋寒一向料事如神,他也就不再多问了。   薛茜娆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二位谈事情了,茜娆告退。”   然后不等蒙都王子挽留,那个美人就又朝着房门走去,然后带上门走了。他方想要喊,就被身边的江秋寒按住了肩膀,“王子,现在大事当前,切勿美色误事。天下美女多得是,以后何愁没有佳人对你投怀送抱。”   江秋寒都这么说了,蒙都王子即便再傻也觉出味道来了。   他笑着拦过江秋寒,“江先生多日未见,没想到会在此与你遇上。”蒙都王子暧昧地看了一眼江秋寒,脸上的笑意非常得乐。“说吧,找本王子有什么事?”   江秋寒含蓄一笑,“在下也是逼不得已。”话锋一转,脸上多了几分认真和严肃,“不知王子此次进京,对着上京城的人和事有何看法?”   “不错,是个有意思的地方。”蒙都王子饮了一口酒,就给出了这么一句言简意骇的答话。   “那王子觉得当今皇上如何?”   “看着漂亮,不过就是一绣花枕头,本王子觉得和他合作也是不错的。”   江秋寒嘴角一抽,道,“那王子觉得那位云王又如何呢?”   “看起来很老谋深算,既然他肯将女儿嫁给蒙罗那小子,我就跟他无话好说了。”   “若是他有意和大王子合作呢?”江秋寒半是试探地说道。   “什么意思?”他眼神一利。   “兄娶弟媳,在北辽是再平常不过的。大王子你是辽王长子,身后又有呼延一族的支持,登上王位是指日可待之事。云王当初也是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二王子,但是实在是逼于无奈才答应的。他更看重的是你。所以这次才有意和王子你合作。”   “此话当真?”蒙都王子目光闪闪,想起方才出门的薛茜娆,还有那个上京第一美人,更有一步之遥的辽王之位,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像是狼看到猎物的眼神。   “在下岂敢戏弄王爷。”江秋寒一笑,看着蒙都王子已然是动心了,“我知道王子明日受皇帝之邀,共庆重阳节,而云王就是借那时机,与王子一谈。”   “具体是什么时候?”   “王子莫着急,云王在宫中眼线耳目众多,到时候定然会派人通知于你的。”   “那皇帝那边又要怎么办?”得陇望蜀,贪得无厌,蒙都王子心中还是舍不下玄莳这块肥肉。   “王子,事情要一步步来,咱们先获得了云王的支持,断了二王子的外援,再去结交皇上,时间绰绰有余,你莫要担心。”   “好,就听先生说的。”蒙都王子一听,给蒙罗使绊子,心里就是一个大快人心,端起酒杯一口饮尽,还是嫌这酒不够烈性,皱了一下眉,“这大胤的酒太淡了,和白开水似得,一点也不烈,喝着无味。”   “王子,这里也是有烈酒的,尤其是醉颜红,只此一家,任你千杯不醉都是要醉一回的。”   “看来先生对此地也是很熟悉啊。”蒙都王子暖昧地看了一眼江秋寒,又朝着方才他出来的卧房看了一眼,直看得江秋寒羞愧难当,“王子说笑了,江秋寒一介书生,又岂能做这等有辱斯文之事。”   “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蒙都王子霍然笑开,眼里闪烁着你知我知的光芒,很男人的拍了一下江秋寒的肩膀。“今晚本王子心情好,我们不醉不归。”   二十五 重阳佳节秋风送   易经之中,以六为阴数,以九为阳数,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故而叫重阳,也叫重九。   其源头可追溯到先秦之前,《吕氏春秋》之中《季秋纪》载:“(九月)命家宰,农事备收,举五种之要。藏帝籍之收于神仓,祗敬必饬。”“是日也,大飨帝,尝牺牲,告备于天子。”可见当时已有在秋九月农作物丰收之时祭飨天帝、祭祖,以谢天帝、祖先恩德的活动。   汉代,《西京杂记》中记西汉时的宫人贾佩兰称:“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相传自此时起,有了重阳节求寿之俗。这是受古代巫师追求长生,采集药物服用的影响。同时还有饮宴活动,是由先秦时庆丰收之宴饮发展而来的。《荆楚岁时记》云:“九月九日,四民并籍野饮宴。”隋杜公瞻注云:“九月九日宴会,未知起于何代,然自驻至宋未改。”求长寿及饮宴,成了重阳节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三国时,魏文帝曹丕《九日与钟繇书》说:“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日。九为阳数,而日月并应,倍嘉其名,以为宜于长久,故以享宴高会。”   至此,重阳登高,赏菊,饮宴之俗就此相传而来。   今日正是重阳佳节,登高之风在京城也是颇盛的,曾有文章记起盛况——每届九月九日则都人提壶携槛,出都登高。南则天宁寺、陶然亭、龙爪槐等处,北则蓟门烟树、清净化域等处,远则西山八处。赋诗饮酒,烤肉分糕,询一时之快乐也。   无论是文人雅士,还是平民百姓都会在这一日登高,还有人带上食物烤具,嬉戏而食,或唱或歌,颇是热闹,皇家自然也是不例外的。不过到底是天子出行,所登的西山也会在这一日被划为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随行的只能是皇亲贵胄,或者是随行的官员和其家眷。所以能在重九之日登上西山,也算是一大荣耀。   西山能被皇家选为每年帝所登之山,自然是有其妙处的。此山非是巍峨壮阔若泰山,也不若华山般险峻,其风景胜在枫树满山,一到秋日,无边落木萧萧下,染上江山一片红。还有这半山之山,一大片茱萸开得繁盛。此时是秋季,所以都已经是开花结果了,或紫红色,或黄色,映着一片红枫,灿烂耀眼。茱萸又称辟邪瓮,有重九佩茱萸囊的习俗,而且又有温中、止痛、理气等功效,治毒驱寒平霍乱。所以跟来的太监侍女会采集一些,带回宫中做香囊。“这西山的景致果然非同一般,”轻晃手中纸扇,玄莳身着便服,含着温和的笑问旁人,“蒙都王子觉得如何啊?”   此次随行之人,都是达官显贵,多半是常年居住京城,此处风景早已看过,再不一般的精致看到了也就不过如此,那些赞美的话往年都说了遍,心下不禁庆幸没有被皇上问道。   北辽乃是苦寒之地,只有一片广茂的草原,一入了冬,草原上都是一片荒芜,蒙都王子都里曾见过这般的精致。不过他是粗人一个,赏花,赏得也是美人花,从未在意过这些,如今被玄莳问道,倒是不禁细瞧了四周,然后出口赞道:“此地风景绝佳,大胤果然是人杰地灵之地,连座山上都能教人流连忘返啊。”   玄莳淡笑,语气中颇有关怀之意,与他的年纪不符的老成,“王子此次来大胤,怕是第一次过这九九重阳之节吧?”   “确实如此。”蒙都王子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他们北辽才不会做这等婆婆妈妈之事。好在他来之前早已打听过了这所谓重阳节的来历,也不怕这些大胤人笑自己孤陋寡闻,“不过,小王早已仰慕天朝文化多时,对着重阳节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玄莳细眉一挑,转过头看向蒙都王子,道:“哦,没想到王子竟然如此博闻,可否说来与朕听听。”   蒙都王子自信一笑,趁机现学现卖,把从身边人口中听来的一一转述,“这重阳节早在战国时便已存在,到了唐朝才被彻底的定下来,取得是趋吉避凶,延年益寿之意,在这一天,都有登山,赏菊,佩戴茱萸,饮宴的习俗,以庆节日,不知小王说的对否,皇帝陛下?”   “大王子果然是博闻。”玄莳赞了他一句,看着他脸上逐渐流露出的神色,虽只是一点,但是其骄横之色还是有见端倪的,他薄唇勾笑,忽然道,“那王子可知,为何这庆重阳有趋吉避凶之意?”   蒙都王子脸上一顿,这倒是把他为难了,只得一笑带过,“这个小王就不知道了,还请皇帝陛下赐教。”   玄莳没有开口回答,而是看向身边围绕的官员,“今日跟来的都是我大胤博学之士,你们谁,就出来一个,给蒙都王子讲讲这重阳节的传说,若是讲得好,朕重重有赏。”   看来皇上此次正在兴头之上,围在周围的官员,虽然是心动,但是到底不争第一,大家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看得玄莳一阵心烦,顺手一指,就指着玄昕道,“不如就有劳皇叔出来讲解一番吧。   “微臣领命。本王不才,说得不好,还请大王子多多包含。”玄昕无奈,这种场合,为了顾忌着皇家颜面,他还是终究走了出来,眼光看到身边人投来的目光,他早已是习惯了,看了玄莳一眼,便自顾自,开始讲了,“很久以前,汝南县有个人名叫桓景,他和父母妻子一家人守着几片地,安分守己的过日子。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汝河两岸忽然流行起瘟疫,夺走了不少人的性命。桓景子时候曾听大人说过,汝河里住了一个瘟魔,每年都会出来散布瘟疫,危害人间。为了替乡民除害,桓景打听到东南山中住了一个叫费长房的神仙。他就决定前去拜访。   谁知他翻越了千山万水,还是找不到仙人的纵迹。有一天,他忽然看见面前站着一只雪白的鸽子不断地向他点头,桓景走近前一看,鸽子忽然飞了两三丈远,落地后又不断地向桓景点头。就这样,桓景跟着白鸽,终于找到了费长房的仙居。桓景走到门口,恭恭敬敬的跪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天,大门忽然开了,一个白发老人笑咪咪的对他说:“弟子为民除害心切,快跟我进院吧”。费长房就给了桓景一把降妖青龙剑,让他练习降妖的法门。有一天桓景正在练剑,费长房走过来对他说:‘今年九月九,汝河瘟魔又要出来害人。你赶紧回乡为民除害,我给你茱萸叶子一包,菊花酒一瓶,让你家乡父老登高避祸’。说完,就用手招来一只仙鹤,把桓景载回汝南去了。   桓景回到家乡,就把费长房的话向大伙儿说了一遍。到了九月九那天,他就带着全村老小登上了附近的一座山。把茱萸叶子分给每人一片,让瘟魔不敢近前。又把菊花酒倒出来,每人喝了一口,说是可以避瘟疫。安排妥当后,他就带着降妖青龙剑回到村中,等着斩杀瘟魔。不一会儿,汝河里狂风怒吼,瘟魔出水走上岸来。忽然抬头看见人群都在山上欢聚,它便冲至山下,却被酒气及茱萸的香味吓得不敢上前。一回头,又看见桓景抽出宝剑,和瘟魔斗了几个回合,瘟魔斗他不过,转身就跑。桓景“嗖”的一声射出了宝剑,宝剑闪着寒光,一眨眼就把瘟魔钉死在地上。   从此汝河两岸的百姓,再也不受瘟疫的侵袭了。人们就把九月九日登高避祸的习俗,一代代的传到现在。”(引用《续齐谐记》)   这个故事,只要是大胤的百姓,上到八十老人,下到黄口小儿,都是耳熟能详,不过被玄昕这么一番娓娓说来,也是教人听得颇为入心的。书香门第   蒙都王子点了点头,心中虽是不以为然,但是面上还是要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一众人继续在西山之上游逛,翰林院徐X忽然走到玄莳面前,道:“启禀皇上,难得今日正逢佳节,四周景色殊美,不如大家一起在此吟诗作对,效仿兰亭,皇上以为何?”   他是去年的状元郎,可惜时运不济,一直是怀才不遇的,被留在翰林院编书,若是再不找机会表现,等到三年后的另一场秋闱之试,自己就彻底没了前途,怎能不抓住眼前的大好时机。   玄莳转过头看了一眼蒙都王子,“不知道王子感兴趣否?”   “天朝风雅,小王才疏,只会行军打仗,不会做这些吟诗作赋之事。不过我们的兀术大人可是精通汉学,不如就让他给皇帝陛下助助兴吧。”   难得蒙都王子将话说的那么圆滑,惹得兀术都不禁看了他一眼,不过兀术与蒙都王子相识这么久,自然是明白他想陷害自己的意思,不过也不点破,反而是应承了下来,总归是为了北辽的颜面,莫教人说北辽是蛮夷之族。   “只是粗通一些罢了,希望到时候莫扫了皇帝陛下的兴致。”   玄莳点了一下头,“重阳吟诗,倒也是风流别致,正合朕意。既然北辽使节都有意参加,那么就开始吧。不过由谁开始好呢?”   “自然是以皇上为尊,皇上不先,臣等岂敢造次。”   徐X马上应道,这会子功夫也不忘记对玄莳的逢迎,听到一旁的官员站在一边心中暗骂这小子钻营,但是脸上还是必须的笑着附和,不能扫了皇帝的雅兴。   “好,那就朕想作一句。”玄莳拾了一片叶子,风雅一笑,“好为西山叶,兴因西山发。”   “好句,皇上果然才思敏捷。”   玄莳说完,群臣自然是马上接口赞道。   “九月九日眺山川,鸿雁那从北地来。”此言一出,大家才把目光又放到了这个兀术身上,果然是出口不凡啊。应情应景应心,当属佳句。   徐X眼见着兀术出了风头,也是想要强压他一头,将他的风头盖过去,“莫将边地比京都,不知能有菊花无。”   此话一出,纷纷侧目,先是惊这徐X好大的胆子,竟然借诗相嘲,后再看向北辽那边的人,只见蒙都王子一脸涨红,被兀术极力按耐住,到底是没出声,但是脸色却是不好看的,而兀术脸上却仍旧是笑容不改,半点不受那句的影响,反而是赞道:“这位大人作的真是好句,既然大人问能有菊花无,不如自己亲自去北辽一观,就明白了。”   玄莳目光清冷,看了一眼额角冷汗的徐X道:“既然如此,那朕就派徐大人去边关任职吧,正好这次可以和北辽的使团一起去,路上也有个伴,给你做导游。”   “欢迎之至。”兀术含笑施礼,对着玄莳和徐X道。   喜怒不形于色,能屈能伸,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了徐X一军,这北辽使节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啊,当真是不可小觑来着。   徐X脸色一僵,忽白忽红,还想做辩解道:“可是。皇上……”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玄莳一个眼色,就教徐X口中的话逼了回去。   徐X知道这下自己真的完了,莫说前途尽断,还不知道去北辽受多少折腾,这么一想连死的心都有了。   看着徐X已成酱色的脸色,众人窃笑,笑这徐X不知分寸,拍马屁都拍到马尾上了。   玄昕无奈地看着这气氛,只好出来缓和一下,“不如微臣今日来凑一句,独在异乡为异客,菊花须插满头归。”   “好。说得好。”   玄昕这么一句,既补了方才徐X的过失,给北辽颜面,也表现了大胤泱泱大国的气度,确实是说的不错。   “皇叔之文采,果然是日益精进,此句说的真是好,当是魁首。”本来是吟诗作对的风雅之事,但是被徐X这么一搅和,再进行下恐怕又得出了批漏,还是就此了结的为好。   “谢皇上赞赏。”玄昕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喜色,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眼角似无意之中捕捉到身后兀术投来的目光,默然垂手。   一行人笑谈过后,除了那徐X,众人皆都起程顺山路盘旋而上。   本是秋高气爽的好天,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君臣唱和,一路欢声笑语,而蒙都王子此时却是格外的沉静,一改往日的蛮横,而是阴沉着脸。方才看着一行人的神色,正好抓住了玄昕与兀术两人这微乎其微的互动。他漫步凑到兀术耳边,用着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对着兀术说道:“看起来兀术大人似乎与那位静安王爷有着不一样的交情啊。”   兀术脚步一滞,眉目不动,目光始终是看着前方的。他与蒙都王子两人一齐并肩走着,落到外人眼中还以为两人君臣之间关系亲密。只见他温和一笑,多了汉人身上的三分儒雅,“大王子说笑了,微臣此次与大王子一齐出使大胤,本来就是要与大胤的达官显贵们交集的,和众人的交情只有善意,没有恶,都是一样的。   “是吗?”蒙都王子不置可否的,唇角上挑,多了三分阴邪的意味。“可是在本王子看来,你似乎与那位静安王爷关系特别好啊。似乎我们刚来那日,天朝皇帝赐宴,你第一个去敬酒的便是他啊。”   兀术陪着笑,“没想到大王子这大胤一行,忽然就变得心细如发了,连着旁枝末节也注意到了。”他话中有话的赞了一句,半是嘲讽,旋即话锋一转,“不过,这静安王爷是大胤鼎鼎有名的人物,在下去结交,也是一件好事,对北辽有益无害,不是吗?”   “你是为了北辽,还是为了谁,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蒙都王子冷哼一声,心里全然是不会相信兀术方才所言的。   兀术不置可否的一笑,还是保持着对着外人的风度。   玄莳回过头来,见两人远远落在后面,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眉峰一挑,面上含笑,半是调侃道:“两位远来是客,不一起共游西山,倒是说起悄悄话来了,可是不该啊。”   兀术的目光始终放在前头,自然是看见了玄莳的目光,他欠身施礼说了一句失礼了,便随着人潮走上去了。而蒙都王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阴沉的神色中更添了三分狠辣。心中盘算着昨晚江秋寒在妓院中对自己说的话,越发觉得此事刻不容缓,今晚打定主意要拉拢到云王那边的势力,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不行的,还有皇上那边,自己也要小心留意才行。   随着时间推移,君臣同乐的一天转眼飞逝而过。日落西山,半留余辉,已是到了下山时分。   “皇上,时间差不多了,不如……”小路子看着天色,在玄莳旁边小心翼翼提醒道。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竖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箭鼓鸣兮发掉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玄莳点了一下头,目光有些恋恋不舍的站在山顶俯瞰着,口中喃喃自语着诗句,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一道阴影猝不及防的划过,他的目光在玄昕脸上一闪而过,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温和笑道:“难得出一次宫,没想到来已经一天过去了,时间真是过得快啊。”   这一声感叹落在一般人耳中,只觉出小皇帝毕竟年纪还小,虽然处事已经有些样子,但是还是少年心性,心中还是会留恋着大好时光的。   玄昕看了一眼皇上,温言道:“以后多的是机会,皇上还是先回宫吧,莫教太后娘娘挂心了。”   “皇叔说的是,以后的机会可是多得是的。”玄莳笑着转过头,看向众人,“那就摆驾回宫吧。今晚还有一场盛宴等着呢。”   确实是一场盛宴,任着彩霞满天,倒不如血色浓艳。玄莳冷冷一笑,被秋风一吹,一扫心中一时伤怀,也将这寡冷的心思留在了在西山之山。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下部 二十六 冲天香阵弥京华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黄巢   重阳夜宴,宴席摆在了御花园中。此时已是到了秋季,虽然有宫中花匠精心维护,但是四时难改,节令所致,百花已经开始凋零,已无了繁茂之态。所以满园中摆满的皆是菊花,重阳赏菊也是一个俗例之所在。放眼望去,菊花满目,其黄、白色蕊者莲房曰‘万龄菊’,粉红色曰‘桃花菊’,白而檀心曰‘木香菊’,黄色而圆者‘金龄菊’,纯白而大者曰‘喜容菊’,无处无之。书香门第   重阳祭火,御花园中灯火通明,恍若白日,用的却不是往日的灯笼,而是真正的明火。四角高台林立,中有篝火燃烧,在火星周围还特地添上了几味草药,将这因火而起的烟熏之味也吸走了,闻着隐隐还有一股清香扑鼻之味,甚是怡人。   玄昕高高坐于堂上,如今他还未大婚,所以身边也没有什么妃嫔侍在一旁,本来今日合该是太后娘娘陪他一起出席的,但是午后太后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身体不适,在玉明若的劝阻之下就不来了。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正逢重阳佳节,远客想来,可谓是喜上添喜。朕愿天下太平,五谷丰登。”   玄莳琅琅说完,便将杯中物一口饮尽,稚弱的身躯,少年的形象在这一刻尤为显得高大,在园中篝火的映照下,映着他的面容威严赫赫,火光将他的身躯拉的极为高大,他从容的笑着,大气的饮下,这一刻,他的身上才有了作为帝王的气势。虽然只是淡淡的,很难教人察觉得到这细微的变化,但是还是有人已经察觉到了,目光停留在玄昕身上,充满了遐思。   “王子,你觉得这酒如何啊?”玄昕坐回到位子上,含笑问着蒙都王子,以一个主人的姿态招呼问候着,不再只是远远旁观。   “这酒味道甘醇,闻着还有一股清香,似乎和这旁边的花朵香味很是相似。”北辽人好酒,蒙都王子更是个中好手,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玄昕这么一问,倒也是问对人了,“不过,这就太甜,不合适男人喝,不如我们北辽的酒来得烈性。”   玄莳一笑,“王子闻得没有错,这就是菊花酒,所以有着菊花香也是应当的。重阳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莲耳,饮菊花酒,令长寿。这菊花酒制起来还有些门道,不若其他酒。朕见兀术使节熟悉汉学,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兀术从位子上站起来,魁梧的身躯一枝独秀般立于院中,虽是身着北辽服饰,但是谈笑间不似蒙都王子的豪壮,多了三分儒雅之气,“皇帝陛下过奖了,在下只是有一些粗陋的了解罢了。如果在下所猜无差的话,这菊花酒所谓的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其原料的采集,《西京杂记》载称“菊花舒时,并采茎叶,杂黍为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花酒。”   玄昕点了一下头,笑道:“使节果然多闻。不过我朝的菊花酒中更添加了几味草药,有这强身健体之效,其制作方法是用甘菊花煎汁,用曲、米酿酒或加地黄、当归、枸杞诸药。”   “看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古人诚不欺我啊。”兀术向着玄莳深深一鞠,笑颜领教,翩翩风度坐下,脸上全无尴尬或者任何的不快。   一时间群臣言笑,杯酒聊聊,迎来晚宴之中必不可少的节目。   笙歌起,一群舞衣翩然而入,莹白广绣,如扑蝶般展开,飞舞在空中,一个柳梢回转,隐约可见袖口一点黄,是朵朵菊花韶华盛开。舞姬们随乐而舞,步态曼妙,而身姿软绵,一个侧身回首,秋波回荡,都能将人看酥了去。   玄昕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温和,笑得像一个全身洋溢着书生之气的文弱少年,有礼而客气的招呼着远方的客人,但是兀术是不会就这么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的。虽然皇帝的目光一直是停留在舞姬们这个方向的,专注的,但是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是波澜不惊的,淡淡的笑意,全然没有他身边官员们眼神中所流露的痴迷。反而是更像是在借由舞姬们在场中的游走,目光也随之转动的观察着底下一众官员的神色,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的神态都会尽收到他眼底,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将他看懂。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帝王不简单,他在他的身子闻到了很是熟悉的味道,他所散发的气质不由让他想起了二王子,他们身上都有一种藏在骨子里的霸气,被他们小心的收藏着,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散发出来。那股气势是惊人的,充满力量的,一旦爆发就会将人的灵魂也吸收进去,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于这种气势之下。   兀术想起了二王子在他离开之前对他所说的话——   “云王不是一个可以相与之辈,和这样的人交易,犹如与豺狼一般,随时都会反咬我们一口,反倒不如大胤的皇帝能给我们更多的利益,而且也更加的名正言顺。虽然帮他铲除云王所付出的代价不小,但是一旦成功,他能回报我们的也更加丰厚,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   他当时只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甚至是不赞成的。虽然二王子说大胤皇帝有那个静安王爷相助,他的才华兀术是明白的,绝对是国之栋梁,帝王良臣,但是这样的行为犹如临阵换将,就意味着他们之前所有的部署都打了水漂,全浪费了,而且事出突然,也无准备,无异于是铤而走险,实在是一个不稳当的做法。   但是他最后还是同意了,是逼于无奈,是无法说服二王子,是对二王子的妥协。   可是,再次见到眼前这个曾经只是给他一种温文懦弱,毫无主见的印象的皇帝陛下,却在这几日的言谈间流露出一种君王的气度,在他面前展现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仍旧是稚弱的身躯,但是这个身躯是在成长着,他的内在蕴藏着无限可能的力量,悄无声息的吞噬着身边的力量,顺我者用,逆我者亡。这些都不是几日间造就的,也不是谁都能模仿出来,那是一种深沉的气质,独特的,属于一个真正帝王的气质。思及此,兀术不禁心下一冷。这样收放自如的驾驭着帝王之术,将自己掩饰的这么完美,只将自己愿意给人看的表现出来,那需要多大的隐忍,多深沉的心思,那真的是一个十七岁少年城府吗?也许,他比云王更加难以相与。成也萧何败萧何,眼前的皇帝就如同一把双刃剑,他可以在需要你的时候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只要你没有跨过他所定下的警戒线,他都是最慷慨的帝王,但是你一旦逾越了,接下来你就会慢慢被吞噬,在你还未察觉到的时候,你的内在已然空无,而到察觉的时候,已是回天乏术,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你一无所有。就如同现在皇帝对付云王的手段一般,他的覆灭是早晚的事。   兀术看着眼前皇帝温和的笑容,只觉得一丝丝冷意从脚尖一点点爬上来,冻得他血液都要凝固了。手上一个不稳,兀术无意识的一个动作,竟将手撒了一身,浊酒污罗衣,北辽的服饰尤为吸水,一下子晕开,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在这皇家宫宴之上也是极为失礼的。   玄昕似乎也注意到了兀术这边的情况,挥手招来身边的小太监,耳语交代了几句。那太监立刻叫了两个宫女,去了北辽使节那边坐的位置。然后很快,就看见那兀术与皇帝派去的宫女们说了几句,便站了起来,朝着皇帝这边躬身垂手一礼,然后就跟着两个宫女一起退了出去。   北辽使节可是座上贵宾自然受的瞩目烦多,尤其是这个两度来朝的兀术,此人八面玲珑,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大家对他也是极为注意的,方才看到他一不小心将酒洒在身上,然后又看到皇上身边的红人路公公叫了两个宫女来到兀术身边,将他带走,自然是明白始末的。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还不如眼前歌舞动人。   舞姬们长袖曼舞,丝裳翩然而飞,水袖似弱不禁风的杨柳,迎面拂来,仿佛能将身上的酒气也吹散了,微醺的酒气在空气中氛氲着,更是教人沉醉。   玄莳看着底下官员的神色,目光似有意般地看了一眼玄昕,两人眼中传递着只有他们明白的意思。见玄昕点了一下头,表情慎重,但是仍旧是自信的,玄莳一笑,这个笑容隐在阴影里多了三分脾睨天下的意味。   酒过三巡,月上西楼落树梢,皇帝担心着太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特地赶过去看望了,此时的酒宴上只剩是群臣欢宴。没有皇帝在,大臣们虽然仍旧不敢太过放纵,但是还是神情间也是多了几分从容和随意,饮酒作乐,快意出言,笑不自矜,看着场中舞姬的神色也愈发炽热。   忽然乐声停止,原是歌舞已尽,但是一群舞姬们没有就此退下,而是一个个纷纷四下散去,似林中惊鸟,在在座的各位达官贵人间游走斟酒,游走间也带来一阵阵香风,扑鼻而来,带着一丝魅惑,勾得人心也随着浮动。   蒙都王子意态微醺地看着绕在身边的女人,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眯起眼睛,一杯黄汤下肚,口齿间还有菊花的味道,他享受的玩弄着身边女子的手,大胆地将她揽在怀中,分明是借酒不轨。那舞姬也没有拒绝,欲拒还迎的与蒙都王子纠缠着,一双朱唇就近在眼前,一寸寸,一点点,就这么一步,差之毫厘,只见那朱唇缓缓的嚅动着,不知是说了什么,因着是在蒙都王子怀中,大家都没有看清,但是蒙都王子脸上的耽溺笑容却随之一僵,充满酒色的双眸在一瞬间凝固,几乎是在眨眼间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是沉淀,是阴冷,是志在必得的对权力的渴望,连倚在她怀中的女子都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心中不甚怀疑,眼前这个男人还是方才那个耽于酒色之辈吗?书香门第   可惜蒙都王子没有给她继续猜想的机会,而是不动神色的从位子上站起,向邻座左右暧昧一笑,就将这个女子揽在怀中,状似亲密的走了出去。在座的人好笑地看着这一幕,都以为,这蒙都王子血气方刚的,已经等不及了。而巧笑情兮的周旋于百官中的舞姬们看着他们走出去,心中都在暗叹宦娘,也就是蒙都王子抱出去的女子的好运,今晚若是伺候的好,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没想到平日里最是清高的人,勾起男人的手段全是最厉害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所有的人都是这么猜测着,可是只有他怀中的女子宦娘真正明白,此时此刻,这个男人的眼神是再冷静不过,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一出了大家的视线,蒙都王子就放开了怀中的女子,眼神冷冷地看着舞姬,是一把锋利的到,此时他已丝毫没了对这女子XX,在脑海中唯一惦念的便是方才这个女人在他耳边说的那句——“王爷在等你。”   会在今夜等他的人,而且还是王爷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云王。他今天心中正自纳闷,为什么云王没有一起来重阳登山,本是猜想着会在今晚的宴席上看到他出现,可是从开头到歌舞歇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心中已经做好了他不来的打算,正自气恼,想在女人XX,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就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惊奇,将他的怒气也吹没了。   “说吧,去哪里?”   宦娘一离开蒙都王子的怀抱,就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她相信,自己若是说不出所以然来,眼前这个北辽王子的眼神都能教她被凌迟千百回。她颤巍巍的瑟缩了一下,眼神似受惊的麋鹿,声音轻细地说道:“在晚隅,王爷在晚隅等王子你。”   蒙都王子似乎觉察到宦娘的害怕,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笑意,恢复方才的三分流气的味道,只见他那双惯握弯刀,长满老茧的手抚上了宦娘似花瓣的粉颊,“怎么,你在害怕我吗?刚才勾引本王的能耐都哪里去了”   宦娘嚅嗫了一声,粉颊一片红云烧,“奴婢不敢。”   蒙都王子将宦娘抱入怀中,充满诱哄之色,“只要你好好替本王子办事,伺候的好,定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也会好好宠爱你的。明白了吗?”   宦娘似是不胜娇羞的垂下头,勾唇含笑,秋波暗转间,剪水秋瞳若黑水晶一般,盈盈看向蒙都王子,流光溢彩,“奴婢明白了。”   原来这个女子亦是美丽的。这是蒙都王子这这一瞬间划过心内的想法。但是此时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低下头,一个热气吹在宦娘耳边,“那就快带本王子去晚隅吧,谈完事,我也好能疼爱你啊。”   哑哑的声音,暧昧分明的言辞,宦娘似是极为害羞的推了一把蒙都王子,口中软软的唤了一句,“王子……”脚步却是分毫不差的望着晚隅走去。   低下头,她的眸中波光闪动,唇角上挑,不在风情,而是蓄势待发的杀意。   ————————————————————   玄莳离开酒宴之后,确实是去了长乐宫看望太后娘娘。太后正因身体不适而躺在凤塌上,皇上就坐在边上陪着。   许是那日太后说的话被玉明若放进了心里,她现在都是尽量不着痕迹的避着玄莳,一听玄莳来了,就作辞告退,免得徒惹是非,太后也由着她去,不声不响的看在眼中,心中也是赞成的。   母子俩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子话,言笑晏晏,母慈子孝,相传出去,也是天家佳话。可是他们含笑相谈却不是什么家常之话,天家无家常,只有权力与谋算,而他们谈的也是死生之大事,推开了左右,只有母子俩,笑谈杀人计,眼神中交汇的狠辣和无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母子连心啊。   玄莳陪着太后聊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太后因着身体不适要早早休息,玄莳难得今日亲手服侍了太后就寝。   出来的时候,正打算摆驾回宫,却见小路子匆匆跑了过来,眼神避忌般看了一眼左右,似有难言之隐。   玄莳眼神一转,挥开了身边跟着奴才,“说吧。”   小路子钳着笑凑到玄莳身边,眼神中都是喜色,“皇上,安逸公主约你今晚在上香苑一会。”   玄莳本来是无波无澜的眼眸忽然一沉,琥珀色的瞳孔旋转着,在夜色中显得尤为耀眼,他忽然笑了,“谁将这消息递给你的?”   小路子见皇上笑了,以为龙颜正悦,继续道:“是安逸公主身边的离姑娘。方才皇上在陪着太后娘娘说话的时候,那小丫头躲在树丛里窜头窜脑的,拼命朝着奴才使眼色,奴才一看就知道是有事的,悄悄拉着他去一旁问话,才知道,是安逸公主派她来相邀皇上。”   “是吗?来太后的长乐宫来找朕……”清冷的目光划过一丝锋芒,转而又成了一抹淡淡的柔情。   “那皇上……咱们倒是去,还是不去上香苑啊?”   “朕的事,也是你这个奴才可以过问的吗?”玄莳薄唇冷珠连吐,神色冷冷的,“你们都退下吧,今日月色正好,朕要独自走走。”   小路子待在玄莳身边这么久,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意,掩着嘴就退下了,但是其他人不知道。   “皇上,这恐怕不妥吧?”身边的太监宫女们哪敢就这么将皇上一个人待着,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死个十次百次都是不够的啊。   “这里是皇宫,到处都是侍卫,警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们还怕会有人谋害朕不成?”玄莳神色冷怒,挥开众人,率先而去,身后的太监宫女们紧跟着就要跟上前去,他也不回头,只是沉声道:“都不许给我跟着。”   这话说的平常,但是自有一个威严之所在,震慑人心。   下部 二十七 爱何无辜人生苦   所谓的上香苑其实只是长乐宫中的一隅,因着满园的玫瑰而得名。已故太皇太后姓沈,单名一个玫字,对着玫瑰别有一种喜爱情怀,所以她住的地方总是会开满了玫瑰,一到季节,玫瑰怒放,艳色逼人,犹是那香气浓郁,醉人心怀,故此地有得名为上香。不过他的母后却对玫瑰没有多少兴致,一时繁盛的上香苑就这么冷清了下来,连着养护之人也愈发疏懒了。而且如今已是秋季,百花凋零,而这娇柔的玫瑰自然也是不例外的。所以此地就如同退开了喧嚣与灯火的世外之地,空气里静悄悄,仿佛只有玄莳一个人的呼吸在吞吐着。   玄莳漫步走在上香苑中,一个人静静的在这个尤为宁静的夜色中慢慢沉淀,放开,琥珀色的眼眸幽滟飘雪,心中不禁在猜测着云姒宓今晚到底是有何意图。   他的唇角微微上挑,想起今日来他与云姒宓暧昧不明的气氛,初时连母后都有些惊异,甚至将他叫到跟前询问,思及此,玄莳不禁冷笑,心中更是只觉得可笑。他可不是什么傻瓜,会爱上云奴毖这样的女子,也不会单凭这几日的相处,就相信那个心思矫捷,又不乏心狠手辣的女人会真的就这么爱上一个文弱,心思只好诗词玩乐的他,他们两个人无非是相互做戏,尔虞我诈的,唯一有区别的是,他一直都清醒地看着这场骗局,自导自演,而云姒宓却是自以为自己已然得手。如果他们两个人不是敌手,注定站在对立的局面之上,他或许会考虑将这个女子收为己用 因为她很聪明,很善于利用自己的长处,有胆有谋,心思狠辣,绝不留情,就像是披着伪善笑容的画皮美人,如花的笑颜不过是幻想,真正的毒酒隐在面具之下。从这点而言,她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女子生性多情,终是为情所困,无法做到真正的超脱,他的皇叔便是云姒宓最大的死穴。爱是毒,情事罪,像她这样的女子,爱上了就如同坠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是再也无法脱身。所以她注定了的便是输,无可挽回。不过他倒是好奇,走到如今这个局面,她到底还有什么手段?或者还想再做些什么?   玄莳冷冷的笑着,空气里的响起了秋天的音韵,沙沙的,吹动着枝头,落下黄叶无数,一两片似是依旧留恋,不肯坠下凡尘,依依不舍的落在玄莳肩头,哀哀的抱延着。玄莳偏首看着这一叶飘零,眼中清冷若冰,他轻轻的抬起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落在身上的叶子弹入尘埃。   该是落于尘土的,就不要再恋恋不舍,这就是命,谁也违抗不了。   可是,他人以至,那么那个相邀之人又在哪里呢?   当玄莳在惦念着云姒宓的时候,她的心思也正在围绕着玄莳而转,当然这还包括玉明若。眼看着北辽迎亲使团地到来,也就意味着她待在宫中的日子不多了。她很清楚她的父王对于将她嫁给蒙罗王子是保持着什么样的心态,那是势在必得的决心,和不容有失的坚持,她的远嫁即使他彻底获得北辽支持的最好保证。所以她会嫁,但是在嫁之前,她也不会放过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离儿,我让你去做的事,都办妥了吗?”云姒宓品着茶,眼神低垂,面沉似水,曼曼出声,甜美的声音中带着让人莫名的寒冷的阴沉。   “是,奴婢已经按照郡主说的去将皇上和玉姑娘约到上香苑了,中间没有人看见奴婢,除了通报的小路子之外。”离儿在云姒宓身边毕恭毕敬的答着,心中为今晚所做之事,充满了罪恶之感,郡主最近越来越阴沉了。以前的郡主虽然心思深沉,可是却没有这种心狠手辣的感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让她待在身边都不由会感到害怕。   “你确定玉明若穿的衣服都是我们准备好的吗?”云姒宓放下茶杯,好似对着茶杯里的事物极为伤心,有趣地看着茶叶在杯中漂浮的模样,却是永远都飞不出茶杯。   “奴婢按着郡主的吩咐,买通了浣衣居中的人,在玉明若的衣服上都熏上了木樨香,而木樨香沾衣不散,不管她穿什么,身上都不会少了木樨香的味道。”   云姒宓满意的点了一下头,从怀中掏出了木樨香,眼神在烛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美目中流露出快意人心的笑意。   玄昕啊,你既然可以将我的爱弃如敝屣,那么也给我看看你的爱有多珍贵,白玉若是染上了瑕疵,你还会去如珠如宝的对待着吗?   皇上啊,你也去好好验证一回,你这个皇叔对待你的心意,看他会不会后悔辅佐你。   云姒宓优雅的笑着,朱唇微微一个上翘的狐度,既是得意,也是怨毒。   “郡主……”离儿有些迟疑的出声,两道弯弯眉这会子也皱了起来,“真的要这么做吗?你这样做,若是追究起来便是欺君啊,而且玉姑娘……她也是无辜的啊……”   “无辜?她无辜,难道我就活该吗?”云姒宓杏眼一瞪,微挑的朱唇抿在一起,心中是勃然的恨意,连着脸上的面具都无法强压住,“只要她爱了,那么她也不再无辜了。至于欺君,你觉得皇上会在这个节骨眼拿我这个即将要和亲北辽的人怎么样吗?”   只要爱了,大家都不再是无辜了。   离儿垂下头,默然,在云姒宓面前,她始终是无法违抗的,只是低低喃喃的唤了一句,“郡主……你这是又何苦呢……”是怜惜,也是叹息……   “何苦,何苦,不知为何而苦,是为情苦,何苦,何苦,何必生苦,是情不由己。”说着说着,一种酸楚的感觉从眼角滑窜到鼻尖,云姒宓仰起头,让热流滑进心底,她不允许自己再哭,“离儿,记住,这是我的恨,到底都不能忘得恨,所以以后不要再问这样的问题了。”   “奴婢知道了。”离儿无言,看着她的郡主实在是不知再该说些什么,郡主的心太苦,她想获得快乐却是用错了方法,只会让自己苦上加苦,一辈子都无法真心的笑出来。但是这话轮不到她说,而且郡主也听不进去。所以她只能选择沉默,沉默的照顾着郡主,沉默的做着郡主吩咐的事,只是希望有一天,她不会后悔。   离儿轻轻的带上门,走出了房门,也将一室的烛光了留给了云姒宓。她依旧还是优雅的坐在那里,眼睛怔怔的望着一星火苗在那里窜动着,那仿佛是她曾经丢失的真心。如果她注定得不到幸福,那么她也会拉着那些踩在她痛楚之上幸福的人下到地狱,就大家一起痛苦好了,看谁痛得深,苦得重,她在十八层地狱里等着他们一个个到来。   一阵寒风汹涌而来,破开了窗根,越过了纱帘,熄灭了烛火,舞动着云姒宓发丝如狂,心思如魔,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   话说玉明若为了避开玄莳而早早从太后身边告退回了自己的别院,没想到刚一回去就看到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在她屋子外面来回走动着,她一皱眉,觉得有些不对,还没想好要怎么做,那个小太监已经看见她了,只见他目光一喜,然后匆匆跑到她身边,打了个千,“奴才见过玉姑娘。”   玉明若狐疑的看向他,清澈的目光中纯净而剔透,“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奴才不过是一个扫尘太监,玉姑娘没有见过奴才,那是理所应当的。”小太监低眉垂首的立在玉明若身前一丈远的距离,融在夜色中教人看不分明他的具体相貌。   玉明若也没有过去仔细辨认,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定如初的,“原来是这样啊,你找我有何事?”   “奴才是奉了静安王爷的命令,邀你今夜去上香苑一叙。”   听到玄昕的名字,玉明若不禁心一动,唇边绽开一丝浅浅的笑花,不深,不浓,就是一抹水色般的蜜意,仿佛是出水芙菜,连着小太监都有些看出了神。   “那王爷可还有别的教你嘱咐于我?”   “没了,王爷只是说,玉姑娘进宫多日了,有些想念姑娘你,今夜就是想看望一下姑娘过得如何?”   “难道你忘了,王爷嘱咐你的暗语吗?”玉明若惊疑出声,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难道你不是王爷派来的人?”   “暗语?”尖细的声音中隐约有些无措,小太监的脸上马上转惊为喜,“姑娘莫慌,奴才确实是王爷派来的人。今晚皇上夜宴,王爷也喝了不少,估计是忘记告诉奴才了。不过奴才手上有王爷这块贴身玉佩为证,姑娘可以无虞。”   玉明若缓缓伸出手,颤巍巍的,接过小太监手中的玉佩,眼神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拿着玉佩在月光下细瞧,青色的月光柔柔洒在人间,一寸寸余辉落在人的身上,打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她细致地看着玉佩,手在月光下翻转着,清澈的眼眸也在滴溜溜的转动着。   玉明若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收回玉佩,唇角的微笑才又攀了上来,“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先下去了。”   “那……”小太监还是有些不放心,“玉姑娘可要快些去,莫教王爷等急了。”   “放心,你且去先告诉王爷,待我梳妆之后,便会马上赶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小太监在玉明若口中得了准信,心情一喜,一溜烟就跑开。   玉明若看着那个身影慢慢的跑去了院子,唇角的笑容也慢慢垮了下来。   在宫中,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以轻易相信,不要轻信,不要妄言,这是子恒教的,也是太后教的。玉明若没想到自己用的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   那个小太监,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一眼看过去就是鬼鬼祟祟的样子,非奸即盗,跑过来的时候还隔着这么远,分明是想教人不能看清他的相貌。而且依着子恒的谨慎,怎么会在深夜里相邀自己一叙,若真有急事,也不会叫一个前殿的扫尘太监过来。刚才她故意诓那个小太监,子虚乌有的编造出了一个暗语,分明在他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惊慌,那玉佩她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子恒的,她拿来一看,不过就是为了找借口看清那个小太监的真容罢了。她不是没有见过扫尘太监,也许不能全部记清他们的面容,但是眼前这个人,模样生疏,她脑海中完全没有印象,这其中定然是有诈。   玉明若垂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掌心一握,那玉佩被她收进手心,她提步跟着小太监方才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子恒说,她上次进宫中了毒,而她也失忆了,其他的当事人也死了,死无对证,这件事后来就以她误食毒药而不了了之了,但是作为医者的自倍,玉明若相信自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而且看着子恒脸上的神色,她愈发有理由相信是宫中的某个人在加害自己。可是进宫的这些日子,每日人对她都是客气的,她也没有从任何人身上感受到敌意,可是那种犹如芒刺在背的感觉是一直存在的,只能说,不是没有那个人,而是那个人藏得太深了。而眼前就是一个将那个人找出来的大好机会,她相信只要跟着那个小太监,即便找不到那个主谋之人,也会寻到一些蛛丝马迹的存在。   玉明若小心的跟着,隔着远远的距离,借着夜色的掩护,倒也是没有教那个小太监发现。忽然那个小太监毫无预兆的回过头,吓得玉明若赶紧躲到了墙壁后面,衣袂收敛,屏息凝神,过了好一会,空气中除了风声之外,似乎就没有别的声音,她才谨慎的探出头,看向方才小太监站的方向,却发现此时的回廊早已空无一人,连个影子都没有了。书香门第   她叹了一口气,垂下头,有些失望,转过身便打算离开,身形却在回头的一刹那定住了,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微弱的,细细的,但是她还是听到了。   玉明若不死心的回过头,继续朝着回廊的方向走去,而那个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了,她屏息走着,脚步轻轻的落在地上,凝神的循着那个声音而去,然后终于走到了一个院子前。她抬起头,借着月光的余晖看了一下,发现此地竟然是南跨院,脑海中不由记起,这是那位安宜公主住的地方。   安宜公主……云姒宓……   玉明若隐在门外,心中喃喃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想着其中的关朕。   她记得太后说过,这位安宜公主即将要远嫁北辽,所以八月份就进宫休息待嫁礼仪了,也就是说,在她自己进宫给太后看病之前,她已经在宫中了。而且她是云王的女儿,据说权利是极大的,连皇上也要避让三分,所以她完全有这个能力在她的饮食起居之中动手脚。   可是,她有什么理由加害自己呢?玉明若不解,她一直是与世无争的,在静安王府的时候,也都是一个人待在院子里,不曾出去过,即便是那段失去的三个月记忆中,她也只听含秋说中间曾出去过一次,还是由玄昕陪着去的。对了,初夏提起过,她在那个佛寺中遇见过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子恒叫她云郡主,肯定就是在那里遇见的。但是这也只是遇见,而且有子恒在场,据说他们似乎相谈甚欢,而她什么也没有说。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玉明若耳中隐隐听着门内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才小心翼翼的推开一道门缝,悄悄的走了进去。   这个南跨院其实就是一个小院子,几间房子相连在一起,并排而座。明若四下看了一看,只见周围空无人烟,似乎都睡下去了,只有一间房子内还亮着灯火,紧闭的窗棂外映出了两个身影,一个是全身,而另一个只是半身,似乎是坐着的。玉明若猜测,那个应该就是那位安宜公主的房间了,而坐着的那个人便是她。   玉明若隐在树干后,垂下头,睫毛眨了一眨,一咬牙,还是决定潜了过去,倚在商台之下,屏息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既有不安,不安于自己竟然会有一天栖于暗室,做这些芶且之事,罪恶感不禁油然而生,但是心中更多的还是对于她们的好奇,将这股罪恶感硬生生的强压下去,竖着耳朵细细听着。   秋夜的风,有点清寒,不急不缓,扑在脸上,还是让玉明若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但是她的心却是更加的冷。   她们邀去上香苑的人居然还有是皇上?   她顺着方有那个叫离姑娘说的,低下头闻了一下衣角,果然是有木樨香的味道。脑海中开始回想着木樨香的用处——木樨,性热,用于药可治体虚胃寒,一般做香料使用,其芳香四溢,沾衣不散,时间一长便会化作体香。可是这香气染在她身上,和皇上见面又有何种用处呢?   只要是爱了,就不再无辜……   听着云姒宓怨毒的声音,玉明若是更加的齿寒,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这个安宜公主心中对子恒也抱着别样的情怀……那么一切的疑团似乎都有了解答,因爱生恨,因妒生怨,而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里面的那个女子。   玉明若深吸一口气,拧着眉看着窗前的那个身影,心中的不平之气也在上窜——你说,只要爱了,就不再无辜,既然我是不无辜的,那么你也没有什么无辜之处,至少你要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负责。   这是公平!   玉明若对他们的谈话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她转过身,就如同她来时一般的,悄悄地从这个院子离开了。因为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她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事了。   太后曾经教过她,在宫中以德报怨是不会得到任何好处的,农夫救了蛇,但是蛇不会感激他,只会反咬他一口,在这个权利倾轧的地方,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你的敌人看清楚,你也是不好欺负的。   下部 二十八 一步错步步错   玉明若一步步向着自己住的院子走着,步态端庄的走着,每一步走得都是那么的淡定,衣袂挥洒间,飘然中带着与往日有所不同过的气度,但是她的的心情是低落的,眉间有着郁色,琉璃冰玉,般的眸子亦黯然没有光泽,身上的宫装下摆抱拽于地,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寂夜之中显得响亮。   当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这个喧闹的宫廷也因为这夜色而有了片刻的沉寂。院子里还是有两盏小灯笼挂在门楣上,等待着它晚归的主人回来。秋风吹荡,它在空中飘摇,里面的烛火落在灯笼纸上,显得烛影摇曳,微弱的几乎要灭去,却仍旧抓住最后一丝光亮。   玉明若没有直接走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一个人静静的侍在廊阶上,抬头看着夜空中的那一抹亮色,月华何皎皎,也愈发映衬出她的丑陋。这一刻,她的心底是安静的,神情是空白的,眉目不动的,如同一泓深潭,水波不兴,却是教人看不清底下的汹涌。   没想到,当初走进静安王府的那个预感到如今竟然是一语成筏——再回头果然是百年身了。   贪,嗔,痴 贪得是玄昕的情,嗔得是云姒宓的债,痴得是温情的长久,到了今时今日,这三样终于还是齐全了。   师父说,要让弟子来这红尘走一遭,历一回人世情爱,经一回人间磨难,却也不能猜想得到,那个曾经与世无争的自己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连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只要爱了,就不再是无辜的。   云姒宓这句话说得好,现在的她确实不再是无辜的了。若是无辜,便不会明知中间有诈,还使了心机,诱着玄莳去了南跨院,之后的结果到底会是如何,玉明若没有去看,也不想知道,因为心中另一个被她掩埋的东西在不断的叫嚣着,告诉她,这么做是错的。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不后悔,因果循环,每一个人都要为她所在的事情付出代价,既然云姒宓会想到要加害于她,那么就必须承担那个后果。   至于那个后果到底是什么,玉明若却是不敢再想下去。心中一边介意着云姒宓对自己的咄咄逼人,一边又忍不住担心着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太后教过她,一旦下了决心,就如逆水行丹,不进则退,而事情一旦做下了,就再也没有退路了。所以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玉明若臻首低垂,看着放在膝盖上的手,低低的笑了,笑得荒唐而无奈,这一双手,是用人救人的双手,这一刻心,是用来救世的心,却在筹谋着如何去害人,睚眦必报。心中怨毒的种子已然种下,她的心湖就不再是清澈的了。这一刻,玉明若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变了,为了一个叫做玄昕的男人,她在一点点的让着自己改变,从言行到心境,变得连她自己也看不清了,到底真正的她是什么样的——是与世无争的平和,亦或是算计他人的入厄?   她唯一知道的是,自从爱上子恒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慈云静斋的玉明若了,而是瀛洲玉宇的阿若。   阿若,阿若,她喜欢这样被玄昕喃喃地唤着,甜在心里。为了这个盛满蜜汁的昵称,她愿意努力的捍卫着,守护着,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从这点上,她想,她忽然能理解云姒宓了。   她轻轻的笑了,站起身来,青丝荡漾,给这段夜色留下了一段美丽的背影,月光将她的影子抱拽得旖旎而虚幻。可是寂寥的背后,笑容中又藏着多少无力……   那么到底是什么将玉明若困在,将她的罪恶之感在月光下淋漓绽放呢?而玄莳真的就在上香苑中等待着一个永远不打算回来的女人,而事实上,玄莳是真的在上香苑等待着的,准确说,他只是坐在那里,想着心中的事,惦记着今晚的行动,对于云姒宓,除了猜测着她今晚约他来的目的之外,其他也就无谓了。   随着天边星子的移动,时辰越来越晚了,玄莳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云姒宓却是迟迟不至,让一个帝王在此等待,她的胆子倒也是愈发大了。   玄莳眼眸一眯,既然猜不透云姒宓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那就就此作罢好了。明日还有要事要处理,他也没那份闲情逸致在这里等待。   他正打算走的时候,一回头,忽然看见在晦明晦暗的夜空中有一只小小的纸鸢在风中飘浮着,那个纸鸢越飘越近,慢慢的,靠近再靠近,在玄莳面前越放越大,终于落到了玄莳的脚边。   他垂首看了一眼落在脚边的这个东西,神情淡淡的,不过是一个做工粗陋的纸鸢罢了。许是今日重阳节,不知道是宫中哪个宫女太监做的,他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开了,大踏步就要离开上香苑,一脚正好踩在了纸鸢上,玄莳一撇嘴,将纸鸢踢开,白色的纸鸢在空中打了一个转,一抹墨迹赫然跃于纸上,正巧落入玄莳的眼中。   玄莳脚步一顿,觉出一种不寻常的味道了。这个上香苑一向是人迹稀少,自从太皇太后过世之后,几乎是泛人问津,为何这纸鸢偏偏就落到了这里,而且还无巧不成书的落在他脚边,实在是有些可疑。   (作者言:偶只能说,这少年的心思太重了,九转十八弯的,很容易得心肌梗塞。)   玄莳远远地看着白色的小纸鸢委顿在地,墨色在一片洁白中几乎要溶于夜色之中,他吐出一口气,好整以暇的蹲下身子,拾起这只纸鸢,借着淡淡的月光看着上面的字,一目了然,随着的是眉心也皱了起来——   南跨院   上面只有南跨院三个字,而且字似是用娟帕抹上的,让人瞧不出到底是谁的字迹。玄莳皱眉的猜想着,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   玄莳在心中权衡着,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看着上面南跨院三个字,云姒宓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是今晚她既然相邀自己来这上香苑,又何必大费周折的改成了南跨院,而且南跨院还是她住的地方,瓜田李下,若是给人看见,就更加惹人遐思了。   玄莳一讪,何时自己也变得婆婆妈妈了,不过是去一趟南跨院而已,又何足挂齿。他也不是一个可以让人随意摆动的人。思及此,他也没有什么犹豫的,扔开纸鸢,转身就出了上香苑,朝着长乐宫宫门走去。   秋天的夜晚是清凉的,玄莳贪着白日里清凉,外面包裹着一件龙袍,里面不过就是一件明黄的里衣,穿在他削瘦的身躯上,更加显得他人瘦如菊,忽忽的夜风吹得他的袍子飞扬,他如墨的黑发亦在风中飘摇伸展,使得他精致的五官在夜光之中有一种熠熠生辉的俊美,就如同是天边的月亮散发着属于他自己得天独厚的俊秀。   夜风之中,他听到一阵悠扬的声音悠远而飘渺地传来,仿若虚幻。再细听,一声声,如泣如诉,音调回环绵长,隐约听着有这一种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那是玄昕的梨花落,一曲听风梨花落,萧是听风,曲是梨花落,属于玄昕独有的梨花落竟然在这个寂静的夜色中响起。玄莳不禁抬高了眉眼,神情是平静的,但是琥珀色的眼眸中却闪烁着别样危险的光芒。莫非是皇叔人现在正在长乐宫,思及此,眸光愈发幽暗。   三更半夜,竟然还留在宫中吹萧扰静,让他不由猜测着,难道今晚他也是约了某人在此花前月下,萧声诉情不成?   一想到这个可能,玄莳心里就闷闷的,有一股气在胸腔中酝酿,莫名感觉堵得慌。他沉下气,似乎忘了今夜要好好休息,明天有一场混战在等着,就顺着萧音望着林中走去。   萧声越来越近了,也不知是曲悲,亦或是人悲,一声声吹来,飘进耳里,融进心里,竟有一种让人身不由己的悲哀和沉沦,听的似乎心都要碎去。他一步步的走进,隔着技叶花影,隐约有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玄莳煞住脚。   淡淡的月华之下,他看到一个穿着淡蓝宫装的女子背对自己而立,一只玉萧横在唇边,青丝浮动,裙裾飞扬,恍若仙子临波。   星光隐隐,霜落浑白,重重花树乱影交杂纷错,那淡蓝的衣袂于林间飘扬,竟显出淡淡寂寥,就如同秋日里的天空,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和悲伤。   玄莳静静地站立在原地,没有出声,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不是他以为的玄昕,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庆幸着皇叔还知道宫中规矩,没有因为一时的情爱而昏了头脑,做出一些受人把柄之事。那个人竟然是云姒宓,一个明明约了自己,人却没有来的女人。那么那只写着南跨院的纸鸢到底又是怎么回事,似乎不是云姒宓所为,那么到底又是谁在其中捣鬼,还是有人知道了些什么。玄莳眯起眼睛,深邃幽暗的眸中算计着,只觉得事情似乎越来越微妙了,看来今晚注定是一个不能成眠的夜晚啊。   玄莳轻咳了一声,声音大不,但是在幽幽的萧声中显得尤为突兀,也终于惊了在吹萧之人。   萧声愕然而止,云姒宓转身,正好撞上玄莳迎面而来的目光,四目相对,玄莳的眸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在夜色中似烟花绽放,而云姒宓的眼中只有惊,只有吓,半点毫无欣喜。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后悔为什么自己大半夜不睡,会突发奇想的想要吹萧,为什么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吹萧,而来到这个林子里,为什么她傻傻的要一遍遍吹着梨花落,始终不肯离开——书香门第   一切都是为了玄昕!   今晚她设计了皇上和玉明若,心里本应就是快意的,可是躺在床上,满脑子都在猜想着玄昕第二天听到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或怒或伤,或怨或恨,或怜或恕,一张张表情划过,却没有一张是她想要的,只有无止尽的心痛在蔓延,滴着鲜血,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为这着另一个女子牵动着喜怒哀乐,感受着那个男子对另一个女人的爱,她的心是千疮百孔的,脑海中一下子凌乱无比,她悄悄的披上外衣走出了院子,顺着自己漫无边际的走着,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个小园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个园子,也许是为了这个园子的寂寥,如同她空洞的心魂,她垂下手,从衣袖中抽出了一只玉萧,微微的,浅浅的笑了。   一曲听风梨花落,她知道玄昕的萧是听风,所以她特意觅得了这块毫无瑕疵的美玉,又寻了能工巧匠,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制成了这把萧,她叫它追云——风云相守,风起云涌,风不停息,云不化去,听风,追云,名字里刚好嵌了她的姓氏,是她对玄昕的一片心意。   少女的心思总是美丽的,年少的她心里也有一个瑰丽的梦,她期待着有一天,她能用这把萧和心爱的男子共吹一曲——一曲听风梨花落,可否能在下面再加一句,两情融融追云随。所以她记下了这首曲子,跟着乐师苦苦练习了一个月才将曲子融会在心,她一点点的学着玄昕的风韵,将他的技法听进耳中,记在心中,躲在深闺中默默的仿效,只待着有那么一天,能博君一笑,可是这个机会却是越来越渺茫,也让她越来越绝望。   以为他爱的时候,可是一道旨意将她推到了另一个男子手中;终于她为了爱他而选择背叛的时候,原来他已经爱上了别人。老天爷真的很喜欢耍弄于她,给了她这世上独有的美貌,却也给了另一个遗世的风华,既生瑜何生亮,为什么让她遇见了玄昕,却偏只能这样偷偷爱慕着,而有缘无分;为什么玄昕的眼中只有别人,就从没有想过,她的爱也是珍贵的。明明是她先遇见的,为什么她就要做那个被错过的人,这不公平!   云姒宓闭着眼,硬是让眼中的泪流回心底,一遍遍的吹着梨花落,一声声的低诉似在嘲弄着她的愚蠢,多少日子的欢喜与眷慕,得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下场。   她如何能不怨,她如何能不恨?   一声冷哼,忽然在空气中突兀的响起,云姒宓睁开眼睛,被泪洗的清明的眸子,在夜色中尤显得晶莹,似星光绽放,美丽至极。但是这道光芒下却是掩不住的惊慌。   怎么会这样,此时的玄莳人应该待在上香苑,而他身边想陪的应该是玉明若才对,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难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还是什么?   云姒宓现在的脑海中风云翻涌,连一丝勉强的笑容也无法堆在脸上,眼看着玄昕一步步走进,她想起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她的袖中有木樨香,手上因着碰了木樨香的缘故,还存留着香气,虽然只是淡淡的,可是若是走进细闻,皇上还是会闻得到的,到时候,简直是不堪设想。   她不由慌乱的往后退去,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害怕了,可是她不能慌,她要冷静。云姒宓退到一棵树梢旁,半个身子隐在树后,想要借着身边花木的气息,将自己身子的气味遮掩住,然后娇若春花的脸上绽开一丝温婉地笑,袅袅福身道:“臣女见过皇上。”   “不过是私下里,云妹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礼了?”玄莳岂会看不去云姒宓一睁开眼看到他的那种惊慌的神情,尤其是他越靠近一步,她的瞳孔就会不禁的瑟缩一下,似是惊弓之鸟。即便是因为让他空等,她也无需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玄莳的脸上还是往日对着云姒宓的温柔笑意,温温润润的,似一块美玉在月光下的晶莹别透,他一步步的靠近着云姒宓,眼看着云姒宓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僵硬。   云姒宓皱着眉,笑容已经快撑不下去了,眼睛四下张望着,口中只得继续说道:“皇上,你还是别过来了。如今是深夜里了,你我孤男寡女在此,瓜田李下,容易落人口实,还是保持些距离好。”   这话放在别的女子身上说都是合乎常理的,可是放在云姒宓身上却是有些可笑。既然明知男女深夜相会容易落人口实,于名节有伤,又岂会做出深夜相邀男子私会的行径。玄莳在心中冷笑着,但是面上还是依旧是风度翩翩的微笑,对云姒宓的话也是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是吗?”然后一讪,真的就停在那里了。“云妹妹此时怎么会在这里,朕记得此时此刻,你该待的似乎不是在这里?”   玄莳的话说来很是清浅,一时云姒宓也听不出其中的喜怒,但是他口中的意思也甚是明白的,明着说就是,今夜你明明约了我在上香苑,可是却是迟迟不来,如今却在这里吹箫弄曲,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姒宓一愕,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深吸一口气,朱唇微抿,脸上已作出了楚楚可怜的神态,跪下身子,半是幽怨半是为难,“臣女知罪,臣女不该在深夜相邀皇上,做出这等有坏皇上圣明之事,只是北辽迎亲使团已经到了,臣女自知离远嫁之日不远了,所以才会想要与皇上私下告别,一时竟然忘了规矩,可是不管臣女如何,都不应该坏了皇上的圣明,所以一直迟迟不敢来,还请皇上恕罪。”   云姒宓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极低,句句都是为了玄莳好,她现在已经猜到玉明若根本没有去了上香苑,所以她只能将这谎话圆上,也同时在暗示着玄莳,此时此刻,他们都不应该同时出现在这里,而他应该速速离开。   玄莳脸上似是颇为感动,“朕知道你是为了朕着想,又如何会怪你呢?秋日地凉,你也别跪在地上了,对身子不好。”玄莳这话说的极是温情,关怀的语气也颇是真心的,说着便要过去将她搀扶起来,这个动作看在云姒宓眼中却是一道惊雷,吓得她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娇弱的表情,不禁站起来,便要往后退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玄莳已经走到了她身边,那双手就这么温柔的托在她的手肘之上。   一股燥热之气慢慢的在玄莳腹中开始上涌,初时还没有觉出来,可是越靠近云姒宓,身上的灼热之气就越是明显,这种反应到底是……   下部 二十九 落红迷心恨难休   木樨,性热,用于药可治体虚胃寒,一般做香料使用,其芳香四溢,沾衣不散,时间一长便会化作体香,还有个隐晦的用处,便是与茱萸之气相融合,有助于男女XX,即是所谓的春药。   “呃……”   身体上灼热的感觉慢慢的,缓缓的从小腹升了起来,让他的呼吸也紧跟着变得急促了起来,压迫得玄莳微微垂下头,等待着这种不适感过去,然而那种灼热的感觉却只是越来越猛烈,他身上的毛孔似乎都打开了,吸收着空气中淡淡的,却是沁人心怀的香气。   玄莳飞眉皱的死紧,口中闷哼了一声,似是难耐身上的燥热。他抬起头,看向云姒宓的眼中是湿蒙蒙的一片,托扶在云姒宓手肘上的手也握地越发用力,那滚烫的小手同他身体上的热度混合一处,他觉得胸口有一把火在一直地燃烧,烧毁着他的理智和思想。   玄莳想要推开云姒宓,但是他的手却是不听使唤的将云姒宓一寸寸的收紧,就如同附在她身上的一般,如何也不舍得放开,但是心里有一道声音在提醒着他,不可以靠近……   遭了!!   云姒宓瞪大眼睛,看着走到眼前的玄莳,他身上佩戴的茱萸淡淡的散发着清香,与她身上的木样香渐渐的在空气之中融合,云姒宓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可以,她不可以在这种时候犯下这么大的错误,绝对不可以!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云姒宓的眼神是慌乱的,因为她正意识到她的身体在慢慢的变化着,无须再看,她相信,她的皮肤现在一定已经泛起了绯红。如果再这样下去,她想自己一定无法再坚持什么。   云姒宓抬起头看向玄莳,他深邃的眸中此刻全然没有焦距,但却异常的灼热,如同一颗在火中燃烧的宝石,她几乎能从的眼睛里看到散发出的某种热气。   这种香料混合而成的春药对于男子的影响是较大的,而玄莳来之前又曾喝了菊花酒,无疑是血气上涌,药效发作的也更加的迅速,就如同病来如山倒一般,一下子那股灼热之气滚滚而来,凶猛如洪水猛兽,几乎将人吞没。   一刹那间,玄莳吻上了云姒宓,他的意识是混沌的,理智与XX在拼命的XX着,就如同他与云姒宓双唇的XX一般,他以着前所未有的强势,侵入云姒宓的口腔,眯上眼,他的表情是沉醉的,含着痛苦的沉醉,抗拒而难耐,这样的滋味一遍遍的品尝着,鼻尖的芬芳之气熏得他逐渐沉沦下去。   “唔……”   玄莳的忽然强势,将云姒宓几乎是揉进了他的怀中,她在他怀中剧烈的挣扎着,抗拒着,奈何女子在气力上天生就输了男子一筹,她的四肢被玄莳紧紧的钳制住,衣袂XX间,两人身上的味道也越发融合,就如同水溶交融般,一点点在空气中产生着化学反应,滋生着难耐的XX,和缠绵。   云姒宓强迫式的接纳玄莳的闯入,口舌随着他翻舞,随波逐流,慢慢的,也开始闭上眼,杏眼一点点的合上,两个人共醉在这场沉沦之中,是身体的本能,是欲望的原始冲动,云姒宓的手攀上了玄莳的脖颈,倒过头,更加契合的承受着玄莳汹涌而来的吻,哪怕是停止呼吸,都不愿意放开对方的,交颈的缠绵。   一丝银线从两人唇齿间拉开,不知是云姒宓的,还是玄莳的,XX的气息在四周盘旋着,灼烧着空气中的温度。   “不行……”   一袭冷风吹来,玄莳猛然推开云姒宓,脑海中最后一丝残留的,名叫理智的这个弦在关键的时候突然亮起了一道灵光,有一双眼睛似乎在幽暗中正失望地看着他,那失望不是利剑,只是一枚细细的针,却是一针就扎进了心里,猛然一阵疼痛,也掀开了重重迷雾,玄莳霍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张如花的娇颜,妖娆似玫瑰般绽放,可却不是他心中的那朵……   心中的那朵……   玄莳推开云姒宓,依靠在树上粗粗地喘着气,脑海中只有那句,不是他心中的那朵,那他心中的那朵又是谁?他闭上眼,拼命的追逐着那朵隐在迷雾的花,出尘脱俗的身影,飘渺若浮云的倒脸,一步步靠近,靠近,那张脸,莹白如玉,细眉弯弯画,一双秋水明眸清泠泠的,淡淡的闪着温柔的光辉,似要将人化在这一汪清泉之中,然后……   一双小手抚上了他的眉眼,纤指每一寸划过,都似带着难舍的眷恋,划过他的斜入鬓角的飞眉,抚过他的削尖的脸庞,玄莳张开眼,就看到云姒宓的嘴唇鲜红鲜红,如血一般,妖艳迫人。她一直在扭动的肢体此时散发出最致命的诱惑,清纯与妖媚在她的身上达到最完美的融合,半开的朱唇在他耳边轻轻的吐着气,灼热的香雾盈满了玄莳的眼耳口鼻,混沌的意识再一次在脑海中泛滥,那个吻粘在了他的眼角,舌尖轻轻舔过,留下一道难以自抑的战栗,心中的那道融在迷雾的身影也逐渐了成了一片的空白,空荡荡的,只有怀中的真实,香软的女体,舒缓着身体中难耐的灼热,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子能将他从灼热的火烧中解放,玄莳的手自然而然的再次爬上了云姒宓的娇躯,追逐着云姒宓的朱唇,再一次深深的吻进那一抹艳色,云姒宓得到回应,口里嘤咛了一声,也更加热烈地回应起来。他们的舌在彼此的唇中纠缠着,难分难舍。   XX在他们之间越涨越高,他们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这种亲吻已经满足不了玄莳了,他需要更深的探索,他的脑海中此时此刻,只想要将眼前的这个女子彻底的融进自己体内。   他一把将云姒宓抵在树身上,一个大力,扯下她单薄的外衣,淡蓝的宫装下,XX的肚兜跃然于前,玄莳毫不犹豫的将肚兜扯下,大好春光现于眼前,玄莳的眸色变得更加深切,火烧般的身子越发渴望着眼前这具身躯,就如同XX着上好美玉一般,抚上这皓莹有致的身躯,半软半硬的揉着她的XX,细稠的密吻渐移到XX,大手在她的腰间摩挲着。   云姒宓娇吟出声,一声声动情的沉吟落在耳边,享受着玄莳在她身上带来的魔力,衣衫滑落,一丝丝磐着凉意的秋风吹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混杂着身上源源散发着热气的身躯,云姒宓更加偎进了玄莳的怀抱之中,小手一寸寸的伸进玄莳的龙袍,揽在他的腰间,随着XX的往上移动,明黄色的龙袍也一件件的脱落,露出了光裸的胸膛。   月光下,树影斑驳里,两个赤裸的男女痴迷的纠缠着,衣袂一件件剥离,青色的光芒下,越发显得身躯洁白如玉。两个人XX间落入了草丛间,细细的草尖触在娇嫩的身躯上,痒痒的,玄莳用膝盖分开了云姒宓的双腿,下身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月光下,玄莳的手在一处丛林深处探索着,在一处溪流中慢慢摸索着,云姒宓难耐的沉吟出声,将玄莳更加的拥紧,手已经激动的扯落了玄莳的皇冠,墨发披在白玉的身躯上,黑白分明,又如此交融,双腿情不自禁的将玄莳的手拢住,“给我,给我……”   玄莳的分身早已肿胀,蓄势待发之下,抬起云姒宓的双腿,毫不留情的朝着幽穴刺了进去,当身体被贯穿的那一刹那,云姒宓痛得不禁弓起了身子,娇吟一顿,但是更大的欢愉却在痛楚之后,排山倒海般将云姒宓淹没。   他在极致的欲望中沉沦着,每一声的沉吟都教他XX,身体本能的渴求着身下这具曼妙的女体,一遍又一遍的与云姒宓厮磨着,白皙修长的双臂环在她的背后与腰间,动作急迫而粗鲁,紧紧将地搂在怀里,醉人XX的律动了起来,如火似炎。   月光下,少年的身躯昂然有力,泛着微微汗光的一若晶莹的水晶,散发出勾魂邪肆的魅惑,他挺起腰,仰头,如墨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甩下一个潇洒的狐度,漂亮的下巴划出一道美丽的半狐线,晶莹汗珠如水晶,盈然滴落在云姒宓已布满粉色吻痕的胸前,她喘着气息,呻吟声若清泉般从口中流动溢出,痛苦中夹杂着难言的喜悦,承受着来自玄莳的一波又一波的热情,就如同玄莳的渴望一般,无休止般的XXXX了她全部的神智,只觉得身体的灼热在等待着舒缓,渴望着玄莳一次又一次的挺进。她凝着颠倒众生的媚惑,妖媚的在夜色中绽放着属于自己的美丽,长长浓浓的睫微微颤动着,带着湿雾雾的水气,宛若秋波,与玄莳抵死缠绵。   玄莳一次次的挺进,抽出,空气里除了喘气沉吟声之外,还有内壁撞击的淫靡之声,每一次的XX袭来都能教人放出声来。玄莳的动作越来越快,欢愉之感也越来越高,终于迎来了高潮,云奴毖暗哑的颤动着,白灼的液体喷涌而出,似蒲公英的种子在春天的原野中播下。   ————————————————————   月影黯淡,天际欲晓微晓,簿暮的黎明撕开一道裂缝,似穿越过千万年的轮回,一道淡淡的光在这沉寂的林中挥洒开属于它的生命,飞越游倘,凝在了一颗露珠之上,攀在树梢上,落在了细草间,还有满地凌乱的衣衫,还有两具赤裸的身躯之上,却不是交颈鸳鸯的缠绵,而是一股莫可奈何的悲凉。书香门第   云姒宓缓缓的睁开眼睛,倾国倾城的容颜上,纤细如羽鸿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投射而来的光照刺得她的眼睛不禁发疼的眯了起来,但是身体的另一处犹如撕裂般的疼痛,像是被车轮轧过一般,却教她整个眉都曲皱了起来,昨夜的记忆翻江倒海来,纠缠的身躯,白玉的肌肤,嫣红的唇畔,交织的缠绵,暗哑的XX,一幕幕的不堪压得她脑海中一阵阵的眩晕,就如同噩梦一般的将她吞噬,绝望的冷意从脚底心开始上窜到她的四肢血脉。   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她一定要醒过来!   云姒宓挣扎着,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但是入眼的一切却是更加让她绝望,十八层地狱都比眼前的情景来得美好。她的瞳孔惊恐到了极点,有如铜铃般睁大,看着眼前这个光裸的男子,如墨的发丝倾颓在他的肩膀背后,一两似还覆在他的胸前,他的XX上还有一点水雾的痕迹,白玉的臂膀上,一道道血红色的抓痕触目惊心,她抬起头,入目的睡颜好不防范的落在她眼底,精致的俊颜在日光下勾画着梦幻的光晕,微微清冷的气流划过他的眉眼,他唇角微微的勾起,漾着不经意的摄魂夺魄,美得教人移不开目光。   ——竟然是玄莳!   秋晨风凉,云姒宓掩住唇,胸臆中的冷意几乎就要将她冻僵,她艰难的收回目光,将颤抖的视线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同样是光裸的身躯,腰下两人的身躯密不透风的XX在一起,无不在提醒着昨夜他们的放纵与淫靡。身下的落红,更是犹如一个烙印打在了她的心上,那是她最珍贵的纯真,是她坚守的信物,却如今成了她永远都无法抹去的污点。   云姒宓没有哭,她的泪早已干涸了,她只是笑了,无声勾起的唇角,浅浅的一个狐度,却是凄凉无比的。她挣脱开玄莳的怀抱,随着她的起身,如雪的发丝一时间披散开来,白如雪脂的肌肤在空气中毫无遮掩。她俯身拾起散落在四周的零乱衣衫,如花的娇颜似是染上了一层冰霜,洞彻了她的神髓,没有半分神情的变化,只有幽美的眼瞳里流倘着无尽的苍凉与荒芜。   玄莳挣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具未着寸缕的女体背对着,丝缎般的长发遮住她优美的背脊,隐约的空隙中还有些粉红的痕迹,带着致命的魅惑,不用看,他也知道,当手触摸上那羊脂白玉的时候,手感是如何的滑嫩,一个个吻落在上面,随着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轻颤与动情,那颠倒众生的妖媚在他眼前慢慢放大,一瞥一笑,分明就是云姒宓的模样。   玄莳的目光在一片混沌中苏醒,冷冽的眸中失了往日的流光溢彩,而是一片凝固与霜寒,看向云姒宓的眼神夹带着愤怒,残酷,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他随手捡过手边的中衣披在身上,衣袂翻动的声音也将云姒宓惊得手中一顿,犹如一只惊弓之鸟,她的手在抖动着,可是身子始终没有回转过来,看向玄莳,只是死咬着唇,不将口中的哽咽倾吐出来,倔强的背脊,挺得直直的,不让一丝一毫的脆弱在玄莳面前流露出来。   玄莳三两下就将衣服穿好了,他站起身,冷冷一笑,嘴边的嘲讽勾起了一个邪肆的狐度,冷冽的魅惑,“云妹妹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朕说的吗?”   一声云妹妹就如同一个巴掌般打在云姒宓的脸上,是嘲讽,是屈辱,是难堪,每一个字都能教她胸臆中那股子的怨毒犹如火上爆发般侵蚀,云姒宓的嘴角一抹血色,染得她霜白的嘴唇多了三分的颜色,她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心中的怨,是千言万语,却是字字难吐,所有的言辞都只成了一个字——“你……!”   这一字,是怨,是恨,是不甘,回荡在林中全是她的委屈和怨恨,为什么她要接受这样的对待,为什么老天爷也这么耍弄于她。   玄莳飞眉一桃,“朕怎么了?难道昨晚的一切都是朕的缘故吗?”   此时的玄昕是清醒的,清醒的近乎冷酷,昨夜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回放,他清楚的记得他的身体是怎么样开始慢慢的变化的,从他触碰到云姒宓的那一刹那,他的理智与思想就被身上莫名的灼热燃烧着,化为了熊熊的火焰,本能和欲望主宰了他的一切,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眼前的那个女子侵吞入腹,只有她身上的清凉才是自己的解药,只有她,只要她!   这分明是中了春药的迹象,玄莳再是对男女之事不甚明了,在此事之上,还是有几分的明白,这些无疑是对他作为帝王尊严的狠狠打击,他的目光是清冷的,看向云姒宓更有一种油然的厌恶,也顾不得昨夜云姒宓也是受害的其中一人,出口的嘲讽完全无法控制,连往日温和的面具也在这刻剥落。   当他侵占云姒宓的那一刻,他心中的那朵花在凋零,在混沌的迷雾之中从他的世界离开了,虚幻仿若寒烟,在他还没有看清之前,就从他的世界永远的离开了。   玄莳的问话无疑对于云姒宓是屈辱的,就好像在说,若非昨晚是她下贱的勾引他,他根本不屑于她,这话就好像是一根刺,刺在云姒宓千疮百孔的心上,鲜血如瀑般直流,云姒宓不怒反笑,笑中的冷意比之玄莳有过之而无不及,唇角的那一抹血色鲜艳欲滴,衬着那弧嘲讽,“皇上如此说,臣女也无话可说,但是若非皇上只愿,谁又强迫得了你,难道昨晚是臣女在硬逼着你吗?”   云姒宓看着玄莳的神情,就如同青楼里的嫖客看着XX一般,那眼神,那语气,对于玄莳的自尊都无疑是狠狠的打击,她只是将刚才自己受的倾数还给了玄莳。   凭什么她就要受如此的屈辱!   哀莫大于心死——死,又何足惧!这刻的云姒宓是疯狂的,她不需要温婉的面具,更不需要孱弱的泪水,她只是用着所有的手段保护着自己仅有的自尊,即使那个手段是那么的不合适,是下下策中的下下策。   可是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即便是此刻让她瞬间死去,她也不会有所动容了。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俊颜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玄莳的怒意也在高涨着,他长袖一甩,一巴掌几乎就要对着那如花的娇艳甩下,可是那张往昔美丽的容颜此时呈现在眼前的却只有一片片的苍白,顾盼生辉的眼眸中只有无尽的苍凉和空洞,她的目光是冷漠的,仿佛这巴掌不是要对着她挥下的,甚至是她更希望玄莳挥起的不是他自己的手掌,而是一把长剑,将她杀死,玄莳的手停在半空中,却是如何要挥不下去,他的脑海中闪过云姒宓推开他的画面,一声声的不要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着,玄莳终究还是将手放下,深吸了一口气,“你走吧……”   云姒宓是不会对他有丝毫的感激的,她冷哼一声,转过身边走,发丝飞扬旋转的弧度半点不带留恋,倔强挺直的背脊却更加显得她的脆弱和受伤,看得玄莳眼中有了片刻的融化。   当云姒宓走出林子的时候,她眼角的泪终于滑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流着,没有声音的空白……   下部 三十 落红迷心恨难休(下)   秋叶萧萧舞空林,半林已作泪妆残。最逢缠绵事,一语冀长夜,直向忘川深托付。   重九莫期花如夜,镜水可堪涟漪起。别枝惊梦鹊,醒处觉无言,源枯泉尽恨难平。   拂烧初照,艳舞长空,秋阳抖索,一寸寸将沉寂的天际撕开一道大缝,所有的光芒倾泻而出,给这树梢枝头填上了美丽的光泽,也润泽着地上的青草。   玄莳垂下头,看着凌乱的草地上,那一抹血色,明艳艳而凄凉的寥落在草叶上,就如同云姒宓唇上的嫣红,那般的触目惊心。玄莳的心中有些后悔,为什么方有会对云姒宓说出那些折辱的话,明明是最自诩喜怒不形于色的,却在此时此刻失控了。   不用云姒宓辩驳,就看着她倔强的背影,绝望的眼神,锋利的话语,还有……地上那一抹凄凉,足以教他明白,昨夜被算计的不只是他,还有——她,他们都不是甘愿的,而且其中受伤害最多的还是云姒宓。   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再也无可挽回了。而且,他也不会相信,在这件事上,云姒宓就真的是那么的无辜。昨夜所有的事,都源自于云奴窕的忽然相约,却偏偏什么人都没有来,再后来就是那个莫名其妙飞来的纸鸢,那“南跨院”三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何云姒宓最后会出现在这个小林子中吹箫,还有看到他的靠近,她脸上惊恐至极的神情,一切都在说明,她是知道,一旦他靠近就会产生那种药性,而她的躲避更加的说明,她更不是自愿的。   那么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玄莳闭上眼睛,皱着眉,思索着,忽然一道灵光闪过——那个……那个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香气,没错,就是那个香气!   那是什么香呢?淡淡的,不是浓郁的冽香,但是却是缠绵入骨的教人沉醉,芬芳若花木之气,玄莳仔细的回味着,凭着记忆在脑海中披寻中,那个气味他肯定是在哪里闻过的,是熟悉的——对了,那就是木樨香啊!   玄莳眯起眼睛,心中已然肯定就是那木樨香搞得鬼,他曾经听母后说过,这木樨香的另一种别致的用途,宫里的女人明争暗斗,为了邀得圣宠,不择手段,而这木樨香传说就是前朝一位善调香料的妃子所发现的,那配方民间少有人知,即便是一般的医者也是不会知道的,而这香料今日他是在云姒宓身上闻到的,也只有她这样的世家女子才会有机会获得这种香料,可她若是得来,肯定不是用在自己身上,那么她原先又是作何打算的,今晚原该来见他的又是谁?   原该是云姒宓安排来见他的人……   玄莳眸中冷光一绽,他想他知道答案了,至于为什么最后来的人是云姒宓,而非旁人,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切都已经昨夜成了定局,再也无可挽回了,而他眼前需要处理的不是云姒宓,而是接下来应付北辽的一切。   鸡鸣达旦,整个宫廷在一夜的寂静之后又重新开始了喧闹,忙碌的宫娥太监,四处走动的人影,还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小路子,在玄莳的寝宫中等待着一夜的帝王归来。   “皇上,出大事了!”   玄莳一回到寝宫中,小路子就赶紧奔了过来,跪倒在了玄莳的脚边,焦急禀告道。   玄莳大概已经料到发生了什么事,他眉目不动,全然不见急色,面无表情的俊颜上,不冷不热的说着,似是更加在意身上衣服的褶皱,“又出什么事了?”   “皇上,九门提督来报,说是今日凌晨破晓前,京中巡逻的侍卫在宫外发现了北辽的蒙都王子的尸体。”小路子边扶持着玄莳坐下,给玄莳端上了一杯茶,站在他身后禀告着,字字紧张,但是伺候起玄莳的动作却是半点不见疏漏。   玄莳舒服坐在椅子上,示意小路子过来垂肩,琥珀色的眸瞳舒服的眯起,半天也不说一句,就在小路子以为玄莳不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玄莳开口了,“北辽迎亲使团那边知道这件事了吗?”   “这……奴才不甚明了,但是昨夜蒙都王子一夜未回使馆,那边的人也该是察觉了,肯定会去找,依着奴才猜测,这件事,他们早晚都会知道的。”   小路子站在玄莳身后,小心的垂着他的肩,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拿捏着说话的分寸。   玄莳“嗯”了一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小路子也看不清玄莳心里到底在想起什么,所谓的帝心难测,又岂能是他们这些奴才能够揣测的,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对于皇上的脾性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该说的时候就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吐,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玄莳挥手止住了小路子的动作,挣开眼睛,眸中一片冷淡,似乎蒙都王子的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他流露出哪怕是一点点的惊讶,他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小路子,下去服侍朕沐浴更衣。”   “是。”   虽然听到这个命令小路子有些讶异,但是他也不会去问,一切都照着玄莳的吩咐办事。   玄莳更衣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禀报说外面有北辽使节求见,玄莳唇边了然一笑,吩咐道,“吩咐下去,朕会在御书房接见他们的。”   “是,奴才这就去。”   玄莳拨弄着衣角,身上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在他的周围形成一道独有的气流,他似乎沉醉在自己的熏香中,微微眯起眼睛,只露出一道浅浅的缝隙看向窗外,晴空正好,倒是乘风雨来临之前的好时候,他的嘴角冷冷的笑着,胸臆中流露出的是脾睨天下的凌云霸气,就等待着在暴风雨中如大鹏展翅,龙游九天。   玄莳乘着龙辇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北辽的人早已等在御书房中了,带头的自然是兀术无疑,如今蒙都王子一死,北辽的迎亲使节团中权利最大就是兀术了,靠的也只能是他了。   “北辽使节见过天朝皇帝陛下。”   琥珀色的双眸在兀术身上打了一个转,玄莳不动声色的坐在龙椅之上,笑着示意他们可以起来了,“免礼平身吧。”玄莳温和一笑,对着兀术道“不知使节今日来是所为何事?”   玄莳这话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含着笑的俊颜一如往昔的温和,但是这种温和之中却含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冷漠。   兀术走上前一步,躬身一揖,“皇帝陛下,在下今日来,只想与您和大胤讨一个说法。”   玄莳状似的疑惑的看向兀术,眼中是一片呐然,“使节此话是何意,朕可就听不明白了?”   兀术身后的人脸上都有些发青,手中的拳头握的死紧,似乎是在极力的忍耐,若非兀术眼色行使,怕是早已经冲到玄莳面前了。兀术的脸色还是依旧镇定如常,动作依然是有礼的,“昨日承蒙皇帝陛下盛情,邀在下和王子于宫中参加盛宴,可是昨晚大王子却是一夜未归,今早被人在宫门外附近发现了他的尸体,请问,皇帝陛下对此,要作何解释?”   兀术的话说得有条不紊,温和中带着咄咄逼人,实在是绵里藏针。   玄莳低下头,嘴角是淡淡的讽笑,“这人又不是朕杀的,朕何必又何须做什么解释,使节似乎是越礼了。”   “皇帝陛下,既然蒙都王子命丧于大胤,而且正是在你的宫宴之后,就死在你的宫门之外,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们北辽做出一个交代吗?”   “解释朕倒是没有,不过正如使节所言,此事既然是发生在我大胤的领土之上,大胤就有责任给你们找出杀人的凶手为蒙都王子报仇,让他在九泉之下能得以瞑目。”玄莳说的时候,落落大方,脸上的神情在说到瞑目的时候,是一种近似于怜悯的动容,“朕马上就着九门提督去查,一定会给使节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你装什么装,在你的地方死的人,杀大王子的人定然是皇宫之中的,这些还需要查吗?这些就是大胤对北辽的诚意吗?”兀术左手边的一个壮汉似乎终于忍受不了,忽然出声,高亢的声音在御书房响起,环绕在粱上,起余响怕是几日都不会散去了。   “使节请注意你的言辞。”玄莳眸中一利,虽然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但是一眼的风华中流露出的却是九五之尊的霸气和不容挑衅的权威,“朕这里可不是北辽,是断断不会容得你撒野无礼的地方。”   “还请皇帝陛下恕罪,安汉达只不过是一心悲愤着大王子的忽然殒命,一时间心情悲痛欲绝,失去了理性,还请皇上能大宏大量,原谅安汉达的过失。”   玄莳点了一下头,眼神转了一圈,帝王的威仪在温和的气质中展现出来,“念在你是一时情急,为着蒙都王子报仇的心境,还有也看在兀术使节的份上,朕这次就恕你一会,但是下不为例。”   “多谢皇帝陛下。”   兀术对着身旁的安汉达使了一个眼色,他有颇有些不甘愿的走上前来,向着玄莳赔罪谢恩。   玄莳罢了罢手,也不再在此事上纠缠,“蒙罗王子惨死,此事朕也是深表痛心。既然此事发生在我大胤境内,朕必然是会给北辽一个合理的交代的,还请使节和辽王放心。”   “今日在下一得到消息就派人将王子的死讥传回到国内了,信使日夜兼程,不日就会达到北辽,将这个悲痛的消息告诉给我国的大王,所以在下希望皇帝陛下手下的人能尽快侦破此案,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到时候怕是会伤了两国的和气了。”   兀术不傀是北辽的外交高手,一番话说来,有礼有度,让人找不出错来,但是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在威胁着玄莳尽快找出凶手,交给他们发落。   琥珀色的眸子波光流转,就如同波斯猫的神秘,玄莳抬起头,睨向兀术,“使节所言极是,此事事关重大,朕一定会派人尽快处理的,希望辽王也能节哀顺变。”   “多谢皇帝陛下对我王的关怀,兀术在此谢过,”兀术似乎对于玄莳的回答还算是满意,对着玄莳是深深的一揖,“那在下就与其他使节在使馆中共侯皇帝陛下的消息,希望能早日为蒙都王子报仇,将杀害他之人伏诛王法,告慰王子在天之灵。”   “好,那就此说定了。”玄莳眉字间似是疲惫,眼圈下一重暗影,他扶着额,说道:“朕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使节还是现行告退吧,一旦有了消息,朕会派人通知你们的。”   “那在下就告退了。”此行既然已经达到了想要的结果,兀术也不需要再与玄莳多做纠缠,也就干跪带着一行来的人退下了。   玄莳倚在龙案上,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眼角的余光中再也捕捉不到他们的衣角,深邃的眼眸中有散发出幽深明睿的光芒,还有一丝淡淡的笑意,玩味的琢磨。   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预想中的顺利,一步步,都如同他预想中的方向发展着,只除了一些细小的环节偏出了他所要的轨道——比如,云姒宓。   思及此,玄莳不禁眉心一皱,太阳穴隐隐的发疼,即便是昨晚阴差阳错发生的,现在还能拖延一阵,但是所要付出的代价定然是不少的,北辽她是注定不能去了,但是留在京城,接下来事情只会越来越复杂,一想到此,他的头就更加疼的厉害。   云姒宓,他到底应该拿她怎么办?   ————————————————————   云姒宓拖着一身的残破回到了南跨院,她脸上的泪痕早已被风吹干,她的脸上无波无澜,就如同一块千年寒冰一般,冻结了所有的情绪和心神,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漠然与空洞。这就是离儿第一眼看见云姒宓的时候的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冰冷的毫无人气,与她以往认识的云姒宓完全不同,还有她身上凌乱不堪的衣物,青丝上隐约还有几根细草,这岂是她家郡主平日的作风。离儿站在云姒宓身前,一想问着昨晚一夜她去了哪里,一边担心此时此刻云姒宓到底遭受了什么,但是看着云奴虏一脸的霜冷漠然,话到了嘴边硬是吐不出半句,只是走过去,扶住云奴虑,呐呐喊了一句,“郡主……”   这一声郡主,浅浅的,细细的,温柔的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小心而又关怀,云奴虑抬起空洞的眼眸看向离儿,顾盼神飞的眼中此时就如同一片荒漠,在离儿触碰她的一刹那,她的身体下意识的就想要挣开,可是看着离儿眼中真心的关怀和担心,她的手终究没有把地挥开,云姒宓眼中一晃而过软弱,她别过头,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脆弱隐在黑暗之中,“离儿,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氤氲的水气,在房间中慢慢的滋生着,形成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云姒宓坐在浴桶之中,隐在迷雾深处,眼眸不知是因为这水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湿雾雾的,像极了春日清晨的露珠,睫毛一个轻颤,上面的露珠就落了一下来,房中此事只有云姒宓一个人,她把离儿支开了,叫她守在门外,因为她的自尊又如何能教人看到她身上这些密密麻麻的吻痕,如玉的手臂上,雪白的香肩上,最多的是她的XX上,一朵朵红艳似草莓的痕迹,错综复杂的染在上面,就如同烙印般,将玄莳带给她的屈辱,不只烙在了身上,更是烙在了心底。   在深深的绝望过后,云姒宓除了接受这个事实之外,已然无路可退,她现在要做的是如何面对眼前的残局一个不贞的自己,还能再披上嫁衣去做和亲的筹码吗?   如水的双眸在一刹那间划过一丝冷厉,现在摆在自己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当做昨夜之事根本没有发生过,然后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和亲之日地到来,坐上车鸾,去做蒙罗王子的新娘,用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杀出一条血路,然后笑看着这个玄家的大胤在她眼前改朝换代,还有一条……那就是用自己的昨夜贞操的代价换得留在大胤的机会,却是留在玄莳身边,在这个后宫中折辱自己一这条路无疑是死路,莫说她不愿,即便是她的父王也不会同意的,因为他们注定是敌人,将自己交付给玄莳,就等于给自己的人生彻底的毁了。   云姒宓冷冷一笑,这笑中带着冷冽的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别人。   她的人生早就开始毁了,从玄昕爱上别人的那刻起,她的堡垒就在一点点的剥蚀,然后是昨晚与玄莳的那个错误,她的堡垒在一夜之间倒塌,支离破碎的心,残破不堪的身躯,她还有什么完整的,云姒宓缩在浴桶之中,紧紧的将自己环抱在怀中,她的身体在叫嚣着,每一寸的一都在提醒着她的疼痛,热水再热,她仍旧觉得冰冷,是刺骨的冰凉,就如同寒冬腊月里身处在冰天雪地之中,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云姒宓咬紧牙关,不教口中的哽咽声逸出来,如果她的一生注定要被玄家的男人践踏,那么他们就必须付出代价,以整个江山为代价,这一刻,云姒宓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就是不惜任何代价的,只要是能利用的,她绝对会毫不留情的用着,只要她能复仇,只要她能将这个江山握在手中。   往日的秋水明眸在这一刹那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为了心中的恨孤注一掷的决心,是不惜任何代价的决绝,这一刻,她抛弃了所有,也掏空了所有,这有一身的妖娆和恨意。   云姒宓从浴桶中站了起来,妖娆的身躯隐在薄雾之中,隐约可见婀娜的曲线,她无视于身上传来的疼痛,也不去管那斑驳的吻痕,一件件将衣服穿上去,动作缓慢而细致,优雅一如往昔。   她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微笑,优雅高挑的身姿盈盈走过,打开门,耀眼灿烂的阳光泻满了整个屋子。一时间,她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着浅浅一层如玉般的光泽。   离儿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个优雅如昨的郡主,美丽的容颜,水嫩的XX上淡淡的嫣红,不点而朱的菱唇,婉约端庄的笑容,只需一眼就能夺走人的心魂。   郡主似乎变得更美了,她的美丽之中多了一种教人沉沦的东西,就像是毒一样,教人XX,甘愿死在其中。   “郡主,刚才太后娘娘派人来了,说是太后传你过去。”   云姒宓坐在梳妆台前,眼神一顿,“那你是怎么说的?”   “奴婢见来的人不是太后身边的成公公,只是一边的宫女,想着不是很要紧,所以只是说郡主现在在沐浴,一时赶不过去,要稍等片刻。”   云姒宓唇角一勾,笑了,似乎是很满意,“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梳妆吧,待会要去觐见太后。   她口中说的轻松,但是心中也有了三分的了然,太后会在此时此刻教她去,其原由可想而知。   离儿走过去,站在云姒宓的身后,拿起象牙的梳子,在水中蘸了一蘸,从乌黑浓密的发丝间轻滑而下,柔柔,又细细。   镜中的美人,唇边挂着玩味的笑意,等待着这一场汹涌而来。   三十一 世事两全人为难   云姒宓进到太后殿中的时候,除了伺候在一旁的成林和几个心腹宫女太监之外,屋子里只有玉明若侍候在一旁,她跪在地上,问安道:“太后娘娘万福。”   “原来是宓儿来了啊。”太后喝了口茶,也没叫她免礼,而是对着身边的玉明若道:“明若啊,前日里你做的那道碧水清藕哀家很是喜欢,你今日就再去做一次吧,反正哀家也有宓儿陪着,你就带着芳云他们去打个下手,顺便也教教她,要不然以后你出宫了,哀家可就再也吃不到了。”   太后这么说的意思很明白,分明是想支开玉明若,这点她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还跪在那里的云姒宓,心中惦记起昨夜发生的事,颇有些不自在,走了反倒是自在。   “好,明若这就去给太后娘娘做。”玉明若笑着应了,起身便带着几个宫女们下去了。   眼看着玉明若的身影走出屋中,太后才回过头给成林使了一个眼色,道:“你也出去吧,给哀家在门外看着,没有哀家的命令,谁也不许再进来。”   “是,奴才这就去。”   此时,屋子里便只剩下太后和云姒宓。   云姒宓跪在地上,从头到尾都只是低垂臻首,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连眉头都不动一下,脸上依旧保持着优雅婉约的笑容,秉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知道哀家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抚着茶杯,太后淡扫了一眼云姒宓,唇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声音中多了几分的威仪,少了平日里一贯的亲切和慈和。   云姒宓心下一突,深知太后话里有话,不敢随意搭腔,心中斟酌了一下,口中才不疾不徐的说道,“臣女愚昧,不知太后圣意,也不敢妄加揣测,还请太后娘娘示下。”她的声音平缓,显得很是沉得住气,始终没有将情绪表现在脸上。   “宓儿若是愚昧,怕是天下都没有明白人了。”太后笑了笑,似乎是意有所指,手指在茶杯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圈,教人猜不透她的心思,而云姒宓只能这样一直的跪着,默然聆听着,“云王倒是将你调教的好,希望你母亲在天之灵也能感到安慰。”   她的语气温和,教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像被人扼住了脖子般,透不过气。   没有想到太后竟然绕开话题,调转到她母亲身上,云姒宓微微一愕,抬起头,一双美目正好看尽太后的眼中,“太后过奖了,臣女不过是一个愚女子,也不曾好好侍奉过娘亲,黄泉之下,何有颜面得见慈颜。”   太后搁下手中的茶杯,从榻上站了起来,走到云姒宓身边,对着她仰起的脸,迎面就是一巴掌,突如其来,出手之快教人措不及防,只能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太后这一手打得极重,毫不留情,如玉的娇颜一下子就赫然多了一个五指印,明晃晃的,触目惊心。云姒宓依旧是直挺挺的跪着,脸上虽然已没了笑意,但是却也不曾软弱过半分,眼中一滴泪都不曾滑落,手也不去触摸脸上的伤处,只是仰着脸,将那个五指印赫然呈现,毫无顾忌地看着太后,倔强的,仿佛是在说,即使太后还想要再打下来,她也丝毫不会闪躲。   太后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姒宓,凤眸中一片严肃和……恨铁不成钢的憾恨,“你确实是无颜去见你的母亲,她若是泉下有知,竟生出你这么一个不忠不义的女儿,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听的太后如此说,云姒宓目光一软,眼神不禁流露出三分濡慕之思,咬着唇,半天才说了一句,“臣女不知太后到底是想说些什么,若是臣女有错,还请太后娘娘责个二三,臣女必然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但是逝者已矣,请太后念在与亡母身前相交的份上,就不要再打扰她的安宁了。”   云姒宓说到最后才有了一些隐约的哽咽,动情处听得太后也有些心软,太后转过身,坐回到榻上,手交握在大腿上,脸上恢复了几分温和,“百善孝为先,你既然还知道孝,那就并非无可救药。”太后端起茶,轻轻的抿了一口,旋即,话锋一转,“忠孝礼仪廉耻,而你除了一个孝字却是不忠不义,寡廉鲜耻,妇德无存——一,你为友不忠,以色侍君,至帝于危境;二,你为妻不忠,视婚盟为无物,背夫失贞;三,你为女无德,操守有失,行为不检。如此背德忘礼,不知悔改。哀家今日教你跪着就是让你反思己过的。”   太后虽然是不涉政事,摆着修身养性的姿态,在长乐宫中安度,但是这不表示,她就愿意从权利的顶端掉下来。在宫里的女人无论生活如何的安逸,但是防备与斗争已经成了骨子里无法摆脱的习惯,更可说是本能,尤其是在眼下的这个局面,太后就更不会掉以轻心了。偌大的长乐宫中到处都是太后的耳目,不信任的人,她是不会放在身边的,一旦有了什么风吹草动,却是没有一个能逃得过他的耳目。   昨夜太后确实是身体不适,但是这不代表她会容忍一些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而不闻不问。   从昨夜玄莳与她谈完话后没有离开离开长乐宫,而是斥开了身边的宫女太监去了上香苑,长久老于算计的脑海中就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不过太后没有去管,而是选择相信皇上,知道他处事会有分寸的,也知道他的心根本不在云姒宓身上,两人不过都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罢了,也就放任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擦枪走火,做下那种糊涂之事。太后岂会不想阻止,但是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她只能将小林子周围的人清走,派心腹之人守着,以防走漏消息。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清晨离开的时候会那么容易,如出无人之境,中间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   太后的话说得明明白白,即便是再傻再愚之人也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了。云姒宓笑容一僵,所有的屈辱翻江倒海而来,在践踏着她的骄傲,羞辱着他的自尊,那些不堪的记忆犹如洪水猛兽在她脑海中上演,痛得她全身血液都要倒流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是不想死的,所以她逼着自己低下头,逼着自己以另一种姿态来面对太后。“臣女罪孽深重,实在无话可说,还请太后娘娘赐死。”   一招以退为进,逼着太后只能选择放了她,或者是杀了她,而她现在还有利用的价值,太后自然是不会轻易的就要了她的命,云姒宓就是算准了太后这一点,所以才敢大胆请求太后赐死。   “想死倒是容易,随便一句说说,就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却是不管死后会如何了?”太后声音中有些薄怒,“给哀家说说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姒宓还是依旧垂着头,一双美目隐在长睫下,教人看不清眼中流转的光芒。   见云姒宓没有出声作答,太后声音淡了三分,多了几分温和,“宓儿,给哀家说实话。”   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云姒宓很清楚这件事是瞒不下去了,目光一闪,抬起头,颇有些期期艾艾的看向太后,一颗晶莹在眼中闪闪烁烁,“太后,臣女真的毫无诱君之心,尤其是这着待嫁之时,臣女是万万不敢行差就错,昨夜相邀皇上却是臣女的错,但是最后臣女到底还是没有去,可没想到偏偏事情就是那么巧,最后还是与皇上相见了,不料皇上一看到臣女,就神智失常……做出了那些事。臣女不敢说无辜,但是已失了女子最珍贵的贞操,请求太后娘娘赐臣女一死。”   委曲求全的纤弱,楚楚可怜的姿态,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做的恰到好处,就像是她真的是无辜极了,不但无错,反而是受害之人。   从任何一个角度讲,做出昨晚那种事对她有害无益,她根本没有理由去做,但是太后相信皇上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就生出如此的冲动,肯定是事出有因,只是她一时猜不透罢了,而她当然也不会轻易相信云姒宓的,女人的眼泪有多真,她很多年前就明白了。   “是吗,那皇上到底为何会失常?”太后的声音淡淡的,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只是拨着茶杯中的茶叶,眼神渺渺,让人猜不透她心底到底作何打算。   “这个……臣女也不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臣女当时……根本无法思考。”说到难堪处,云姒宓口中一顿,别过头去,似是再也不愿忆起,每想起一分都教她再多一份痛苦。让人看得有些不忍,“太后,你就别再问了,臣女现在只求一死。”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凤眸中是疲惫的,从昨夜收到消息到现在,她就没有睡过,此时此刻面对眼下的残局,更是头疼,知道云姒宓的性格外柔内刚,肯定是问不出来的。而且若是现在她再出什么事,就更加落人口实,受人权柄,唯今之计,对于云姒宓只有一条出路,“好了,你也别哭了,哀家都知道了,你也起来吧。以后就在南跨院好好待着,也不用出去了,哀家会叫司仪监的嬷嬷过来好好教导你的,明白了吗?”   太后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要将云姒宓软禁起来。在这种时刻,太后岂会轻易放过云姒宓,一旦危急之时,她还有几分用处,这只是其一;其二,如今北辽迎亲使节那边事情连连发生,天下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作为远嫁和亲的云姒宓更是大家关注的焦点,就更不容有失了。其三,也是为了皇上,到底是在宫中,走动间难免会遇上。实在是不如不见。   云姒宓默然,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下了。   太后走过来,亲自将云姒宓扶起,手,温和的抚上她的脸,磨搓着云姒宓的脸上血色鲜明的五指印,半是怜惜、半是内疚地说道,“还疼吗?”   “不疼。”   “你可怨哀家?”   “太后是君,臣女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女岂敢对太后有丝毫的怨想。”   “说是不怨,心中到底还是怨的吧。”太后握住云姒宓的手,温情的目光,慈和而又亲切,“哀家知道这件事,你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皇上对不起你。但是你也要明白,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是君,而你是臣,天子行事,臣下不得妄言。”   说的再难听点,便是皇上无论做什么都不是错的,你这个做臣下的,不管是愿,还是不愿,都只能认了。而且这件事还关系到天家声誉,皇室尊严,更是不能轻易教旁人知道。   云姒宓一咬唇,强压住心头的怒意,逼着自己维持住修养,低下头,掩住眼中的神色,道:“臣女明白!”   “哀家身体也乏了,你就下去吧。”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安慰的意味,然后放开她的手,让云姒宓走了。   云姒宓退开一步,施了一个礼,就告退了。   屋子一开,暖暖的初阳照进屋子里,拖得云姒宓的身影斜长若烟柳,单薄而绵软,落在太后眼中也不禁有三分的唏嘘。   红颜命苦,尤其是聪明的红颜更苦。   此时此刻,太后心中想起的是另一个红颜,云姒宓的母亲,已故的云王妃,程思妍,昔日相交的好友,却是因为爱上了两个不同的男子而终于走向了陌路。谁也不是天生就是会耍弄权术的,只是在不同的环境中开始改变了,所以她登上了天下女人最尊贵的位置,而思妍却是红颜薄命,早早的去了。   今日的云姒宓,楚楚可怜的模样与思妍是如何的相似,若非是当日的过错,也不会生出今日这么多的事端,一切都是过去造的孽啊,而这冤孽延续下来,一直不曾离开,让下一辈的人偏生要受如此多的折磨。   思妍,我对不起你,没有履行当日对你的诺言,到了黄泉地下,我怕也是无颜再面对你的。这一刻,太后不是太后,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子对一个已故之人的忏悔,她的眼神愧疚中还有一丝的落寞,这是太后隐在人后的软弱。但是太后始终是太后,软弱不过是一时的,只有坚硬的心才能在这个深宫之中活下来。   可是哀家不会后悔,因为那是哀家的儿子,是哀家唯一的希望,他的血脉也延续这个王朝千秋万世,他的声名是贤明的,是绝对不能容人玷污的,是任何人。   太后闭上眼睛,坐回到榻上,刚想要唤成林进来,伺候她休息片刻,没想到成林就来通报上皇上来了。太后眼神一转,也已经料到了皇上来的目的。   从榻上做起身子来,让皇上进来。   “太后万安。”   来之前,玄莳就听说太后召见了云姒宓,想必太后已经知道昨夜发生的事了,他也早就料到此事定然是瞒不过她的,所以一听说之后,便匆匆赶了过来。时间算计的正好,云姒宓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到了。一进来,就看到屋中只有太后一人,而成林一直都守在门外,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了。   “来母后身边坐吧。”懒眼一瞅玄莳,太后的语气中不乏疲惫,在自己儿子面前如果还要做戏的话,那宫里的日子迟早会让人发疯的。   玄莳走到太后身边,精致的俊颜上此时难得流露出几分真情,“是儿子对不起母后,教母后费神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唇边的笑意是淡淡的,却是能淡去儿子眉眼的愁意,“天下父母心,母后也不过是平常的女子,皇上又何必歉意。”   看着太后投来的宽慰目光,玄莳将昨夜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朕回去的时候细细想了一遍,事情肯定是出在那木样香之上,若非有它,朕岂会失控。”   “你的意思是,云姒宓本来想害的是另有其人,可最后偏偏阴差阳错,到底还是与你遇上了,才会出现昨晚发生的事。”那个另有其人太后没有说出口,她大约是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之所在。儿女情长,这些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不说而已。没想到云姒宓竟然会出此下策,招数狠毒,算计到这个地步。可是眼前的这种情况,太后是更加的莫可奈何。   “朕确实是如此想的,也不然事情也不会发生的那么巧。还有那只纸鸢,朕到现在都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是出自谁的手笔?难道那天晚上还有人在场不成?”   “皇上,你可曾想过,如果一切按着云姒宓的计划,那么昨夜来的又会是谁?如果她是将计就计,那么事情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太后自信的笑了笑,脸上的神情全是一片的了然。   玄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双清明的眼中竟也染上了尘埃,“母后是说……事情是她做的?”   太后摇了摇头,头上的凤钗微微一晃动,“对也不对,那只纸鸢是她放的,依着哀家的猜测,她应该还不知道云姒宓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知道其中有诈罢了,而引你过去也不过是将计就计。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造化弄人啊,若是你真顺了她所说,去了南跨院,反而不会再生出下面的事情来了。”太后一顿,话锋一转,“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再多说也于事无补,皇上当务之急要做的便是与北辽的协定,云姒宓这边反倒不是最要紧的了。她的事情母后已经替你安排妥当了。”   玄莳嘴角一扯,心中复杂,颇觉得不是滋味,“看来这些日子母后将玉明若带在身边没少了调教,不过只是数日未见,已经学了不少本事了。”本事到可以毫不犹豫的算计他,如果昨夜来的人是她,那么事情……玄莳在心中猜想着,明知不该,但是心思却是越发不由人……   太后看着皇上脸上的神情,眉心一皱,她担心的另一件事又来了,她沉下目光,转而和煦一笑,“确实是长进了不少,也是时候将她还给你十六皇叔了,要不然他可要急了。”   太后话里藏了三分的暧昧,都是在有意无意的提醒着玄莳,玉明若是玄昕的,也只能是他的,多余的心思就不要再生出来了。而玉明若也不再合适待在宫中了,还是尽早送出去来的妥当一些。   玄莳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好似他心中的想法早已被太后看穿了一般,他眨了眨眼,有些尴尬的避开太后的视线,僵着声音道:“一切都由母后做主吧,朕御书房还有些事,就先行告退了。”   “政务重要,但是皇上也要小心保重龙体,这才是根本。”太后嘱咐了皇上两句之后,皇上就出去了。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心中的郁结却是更加的重了,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再发展下去连她都会控制不了了。   三十二 我非莲而能不染   午膳依着太后的意思摆在了后殿水阁,秋日水凉,池中的莲花也开始败了,情景颇有些凄凉之感,可太后却是不管,依旧随着性子摆在了水阁。   桌子上,十几个小瓷碟摆了一应果点,每个碟子中只有两三个果子或是蜜饯,看上去五颜六色极为喜气,今日太后胃口不好,玉明若也就只做了几道素菜,还有按照太后御制所呈上来的菜。小太监在一旁给太后布着菜。水阁中除了玉明若和太后带来的几个女官和大太监之外,再无半个闲人。   “还是你的心思好,这一道道菜做的玲珑剔透,一看就知道味道极好的。”太后坐在上座,看了一眼玉明若今日做的素菜,赞道,回过头对着身后的小太监说道,“小喜子,还不给明若看座。   今日的几道菜,除了太后亲口点的碧水清藕之外,还做了酥香菊,碎玉团,折桂令,这些都是极为用了心思的,所以领着太后的褒奖,玉明若也是当之无愧。   玉明若也不推脱也就坐下了。   “让太后见笑了,这些素斋不过是我在慈云静斋的时候学的,和那里掌勺的五师姐比可就差远了。”   太后起筷而食,一口酥香菊,甘甜润滑,入口松脆,眉头一时舒展,“瞧这丫头的嘴,恁是谦虚,若是你做的不好,怕是哀家宫里的这些御厨都要端不上台面了。”   “太后要是爱吃,我就天天给您做,就怕到时候太后会厌倦了去,觉得明若笨拙了。”玉明若伺候在太后的一旁,给太后挑着爱吃的,甚是细心。   “哪里能给哀家天天做啊,到时候子恒不得到哀家这里抢人啊。”太后放下筷子,抿着唇笑道,郁结在心头的阴霾因这一席打趣开朗了不少。   玉明若垂下头,玉颊微微一点烟霞,羞涩中含着三分蜜意,煞是动人,眼睛专注在手中的筷子底下,夹了一块到太后碗中,“太后,这道碧水清藕可是你亲自点的,也来尝一块吧。”   太后也不再拿着玉明若打趣,顺着她的筷子从碗里夹起藕片来食,清清爽爽的,香甜顺滑,甚是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桌上的菜,太后也都每样吃了几筷,也就放下了,玉明若还想劝着太后多吃一些,却被太后止住了。她不解的抬起头看向太后,只见太后眼中多了几分沉重。   “丫头,你来宫中也有些日子了,可是想念静安王府?”   玉明若握在手中的筷子一顿,她注意着太后脸上的神色,知道太后不是在打趣,神色间也多了三分认真,“自然是想的。”   太后微微一笑,似是对玉明若不作伪而感到甚是满意,语气中颇有些遗憾地说道:“你陪着哀家的时间也够久了,也是时候放你出宫了……”   没想到太后会忽然提到让她出宫的事情,玉明若的眉宇间有几分的诧异,但是随即微微一笑道:“一切但凭太后做主。”   她进宫的时候,一切都凭太后做主,出宫也是随着太后的意思。这些日子,玉明若待在太后身边,看得多,听得也多,自己也经历了一些,只觉得宫中就是一个是非之地,一不小心行差就错就会陷入漩涡之中,万事都要小心翼翼,甚是累人。出去了也好,至少在静安王府之中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只是她和玄昕,守着他们的瀛州玉宇,即便是以后嫁于玄昕,那也是以后的事了。所以如今太后提出来,玉明若也没有什么异议。   太后见玉明若应允了,心头既有些不舍,又是放下了悬在心上面的大石。“丫头,这些日子你待在哀家身边也有些日子了,见识了不少,学得也差不多了,出了宫之后,虽然是有子恒在护着你,但是你自己也要当心,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该长心眼的时候就千万不能有丝毫的含糊。”   听着太后这么一说,玉明若忽然就想起了初来静安王府的时候被玄昕那帮姬妾欺负的情景,那时候她云淡风轻,没有多做计较,可是得来的却是落水失忆的下场;入了宫之后,就在昨日,差点着了安宜公主的道,世间的险恶总是在冷不防的时候在她眼前活灵活现的上演着,让她也开始学会了心机。   “太后用心良苦,明若又岂会辜负,我只当会小心的,断不会让太后担忧的。”   “你的聪明,哀家是看到眼里的,可是你的心就是太软了,对谁也硬不起来,这早晚还是会害了你的。哀家教过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的心思还是有欠果决。”太后对于明若始终还是不放心的,她站了起,负手临水而立,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深远。一阵秋风吹过,她的身子却纹丝不动,朗朗坚定似青松,“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善则无徒,适当的心机在适时的时候,才是人活在世上的生存之道。你做什么,心中在想些什么,哀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你是个好孩子,哀家对你也是甚为喜欢的,若非子恒倾心于你,即便是将你嫁于皇上,哀家也是放心的。”   太后的话似乎隐隐话中有话,玉明若不禁想起了昨夜自己在上香苑做的事,心中猜测着太后怕是已经知道了,可是眼瞅着她眉眼和蔼,对自己也是一片的怜爱,心下不禁安了几分,可又讲到了皇上这个敏感的话题之上,反倒教她越发摸不着头脑了,脑海中斟酌了几分,心下一定,移步走到太后身边,忽然跪了下来,“太后,我有事要向你禀告。”   “你这丫头,有事就说,何时也学会了这动不动就跪的本事?”声调中不无责怪。太后赶紧转过身子,弯下腰亲自去扶玉明若。   玉明若却始终低垂着头,不愿起来,“太后,是我做错了。昨夜有人引我去见皇上,我将计就计引着皇上去她那里,鲁莽行事,竟是忘了皇上的安危,也没有将此事禀告给你。”   玉明若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太后,除了没有说出云姒宓的名字之外,其他都如实说了。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心中也不禁轻松了几分,似是松了一口气,也不再推拒太后的相扶。   牵着明若的白脂似的纤手,太后轻叹,“哀家早说过,这长乐宫中发生的事,没有什么是哀家不知道的,昨夜发生了什么,而你做了什么,哀家也是一清二楚,你也不需要替那个人藏着掖着,哀家都心知肚明。”   玉明若怔愕的抬起头,心中虽然是猜测着太后怕是知道了,但是也没有想到全部都掌握在太后手中,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一个普通的,住在深宫的女人,而是这天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子,即便是当今皇上见到了她,也是要折腰的。   “原来太后已经都知道了……那太后就不怪罪我吗?”   太后宽容一笑,雍容华丽中带着平易的亲和,“傻丫头,你又没做错,哀家有什么好怪的,昨晚的事,你虽是行事鲁莽了些,但是心思玲珑,不轻信,没有傻傻掉进别人的陷阱,反而知道将计就计,不教人轻易小觑了去,也算是一种手段,不枉哀家教你一场。只是此时涉及到皇上,你做的就有些鲁莽了。”   暗自一悸,玉明若停顿须臾,方抬眸看向太后,眼中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太后,明若跟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你教我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法则,你教我如何去应对,可是我还是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我虽然想要保护自己,但是也不想去害人。昨夜我做完之后,心中只有一片的罪恶之感。并非是后悔对那人的算计——为了子恒,我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但是那代价不应该还包括伤害别人,若是我做了,又与那个人有何异?我非莲,何能出淤泥而不染,一旦我坠进去,就真的是百年身了。我今日在你面前坦诚,就是想告诉太后,你教的,我都记着,但是我不想去伤害别人,让自己于心难安。”   玉明若的神情很是认真,清澈的目光闪烁着坚定的目光,心中是一片拨开云雾的迷茫,这些日子,她只是跟着太后学着,从未想过,学这些会给自己带来些什么,直到昨天晚上,她第一次将太后教的用到了别人身上,才真正感受到了其中的滋味——那个滋味很不好受,是不会让她快乐的。书香门第   长叹了一口气,太后看着玉明若的目光有些复杂,瞳色迷茫起来,似在回忆什么,口气也飘忽了,“这宫里的人,哪一个若是存了心善之心,怕是早就不知被埋在哪里去了。你心善,与世无争,就如同一道清流,这是哀家喜欢你的地方,但也是哀家所担忧的。不过,你看的倒也是明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哀家也不强求你,只是希望你出宫之后,不要一味的轻信别人,即使你不要害人之心,但是防人之心还是要的。”   这话是动了情的,沉甸甸的分量含在其中,每一句都是字字出自真心,全是为了玉明若好。眼前的这个女子,心思就和她的那一双眼睛一般,干净,明澈,笑容总是淡淡的,却是能温暖人心,让人看得舒心惬意,想教人不喜欢也难,太后自然也是不为过的。虽然她希望玉明若能长成独当一面,做玄昕的贤内助,但是也不愿意眼看着这一抹纯真就这么消失在自己手中,既然她没有将自己迷失,那么又何妨一定要执着呢?只要她能够保护自己不会被别人伤害,那么其他的事,玄昕想必也会安排妥当的。   太后这么想着,心中也是安心了。   “好了,哀家也不多说什么了,你回到静安王府就好自珍重吧。以后让子恒多带着你来宫里看哀家,就不枉哀家对你疼爱一场。”   玉明若心中一动,看着太后,温和的笑,那么亲切,一股暖意涌上身,她松开太后的手,对着太后深深一拜,眼中有着感激,更有一种隐在感激之后的濡慕之思。   “太后对明若的恩情,我定然会铭记在心中,时刻不敢忘。”太后对她的好,她全部都记在心里,不管太后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她对自己的这一片心意她是明白的,她给了自己关于母爱的憧憬,让自己感受到了另一种有别于玄昕的关怀。   “好了,好了,你就快些去收拾吧。”太后一笑,“哀家已经通知子恒了,估计他也快来了,莫教他等急了,到时候又是哀家的罪过了。”   玉明若抿唇一笑,冲开了一些别离的哀伤,“明若知道了。”   说罢,便告退出去了。   玉明若带进宫来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两件随身的细软之外,其他便都是太后给她的赏赐了,这么一收拾,才惊觉原来已经有这么多东西了,心中是愁着不知该拿这些东西如何是好,是带回静安王府,还是留在宫中。犹豫了再三,心中念着太后对自己的一片心意,不忍拂逆,最后还是决定将这些东西带走了。她的动作快,心思也细,收拾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就将这些细软物件收拾妥当了。   她留恋的在这个屋子转了一圈,人非草木,这屋内的摆设都是她进来之后亲自动手弄得,看着桌上她昨天新插的菊花,床沿上还放着她新学的穗子,她怎么能不眷恋。但是在这里,她始终是一个过客,终归是要离去的,而静安王府才是她想要的归宿,这么一想,玉明若的心中就无法不欢喜起来了,心中开始惦念起瀛洲玉宇的一切了。也不知初夏和含秋过得好不好,初夏还是那么天真,含秋还是那么老成吗?仲景还是会被初夏瞪眼吗?还有子恒……他会想念她吗?   玉明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推开门,门慢慢的打开,然后她的眼睛也不由定格在了一处,蓦然无语。   美玉似的脸,清贵的气度,翩翩风雅的身姿,玄昕站在院子里的桐花树下,俊雅的笑颜中温柔的望着她的方向,看到玉明若匆匆走来,唇畔上扬:“阿若……”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声低低的叹息。   菱唇半启,玉明若抬眸凝望着他,然后真心的笑了,眼里清浅的情意流泻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子恒,你来了啊……”   两人慢慢的走近,直到只有一步之遥,才停下步子。玄昕抬起手,轻轻的将她被风吹起的碎发拢到耳后,春风般的笑意在他的眼中荡漾着:“阿若,我来带你回家了。”   顺势一勾,将玉明若拥入怀中,玄昕抱着怀中的人儿,长长叹了一口气,似是终于将心中的大石放了下来。   “你离开了这些天,瀛州玉宇的梨花都谢了好多,初夏和含秋天天倚在瀛州玉宇门口,翘首等着你回来,每次我去的时候,他们都在问我,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的小佛堂一下子冷清,都在等着你去打理呢。”玄昕一点点和着玉明若说着家里的事,眉眼间漾着思念的温柔。   “好,我们一起回家去。”静静的依靠在玄昕的肩上,她是真的累了,半个月不见,却仿佛已经过了千山万水,玉明若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的独属于他的气味,心里因着那句那一丝柔软“我带你一起回家”而无限的化开,甜甜的,酸酸的,原来她也有家了。“子恒,我做到了,我好好的等到了你来接我回去了。”   轻柔地搂着怀中的佳人,玄昕轻拍着她的肩,带着前所未有的怜爱,看她闭起眼帘,知道她倦了,口中轻呢着:“是啊,我的阿若是不打诳语的,她说到就会做到的。”   唇角微微翘起,玉明若用脸蹭了一下他的肩,半是撒娇,半是嘟囔着,“我说到做到,你又要如何做?”   玄昕一笑,难得看到玉明若娇俏的模样,心里不禁感叹她这一趟进宫到底和太后都学了什么,不过眼下他却是极为喜欢的,他在她耳边着诱哄,“你要我如何做我都依你,还不成吗?只要我们一起回家去。”   玄昕一顿,故意在凑近了玉明若耳边一分,细不可闻地说道:“不过,我最想的却是将你大红花轿娶进门。”   耳根一红,双颊滚烫,玉明若之前缩在玄昕的怀中是想念玄昕身上的气息,可是此时抱着玄昕不曾放开,却是因为双颊嫣红,羞颜难见人。   “尽会说这些话来欺负我。”   “没良心的丫头,我是恨不得将心掘了给你啊。”玄昕一叹,声线柔的快要将人化去,他扶住玉明若的双肩,轻轻一吻,落在她的眼角,珍之重之,一片温柔情怀。   从长乐宫到官道有一条长道,两旁红墙绵延,犹如无边长线,遥遥无尽。和玄昕并肩走在道上,玉明若看向前方,情不自禁地想起当日他带他进来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复杂的,既深深震撼于这个大胤第一建筑的宏伟华丽,也困顿于自己当日进宫中毒的可疑,彷徨而又担心。如今出来却是一身轻松。从昨晚她那么做以后,她就已经对云姒宓释然了,不过都只是爱上了同一个男子罢了,只是她爱的更加偏激,也更加的可怜,那么她又何苦为难与她,而且她已经有了玄昕,这已经是老天爷对她最好的恩赐了。   这并非是玉明若的宽宏大度,只是不想让自己沉溺于那样的报复当中罢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到最后只会陷自己于迷障之中,失去了原来的那个自己。就如同她对太后说的,她不想去害人,但是太后教的东西也会记在心里,因为她要好保护自己,她想要陪玄昕走的更远,更长……   思及此,玉明若握紧了玄昕的手,偏首看了他一眼,两人凝然相望,剪剪秋水,灼灼朝阳,相映生辉,情意连绵。   “子恒,谢谢你……”玉明若没有说谢什么,只是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唇角弯弯的一个弧度,带着潺潺的暖意。   “我的傻阿若啊……”伸出手,轻刮玉明若的鼻梁,却又不舍得用力,所以只是象征性地轻描了一下,玄昕握紧了她的手,一直往前走。   前方早有仲景侯在马车旁,见到玄昕牵着玉明若过来了,他侧身退开一步,不由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看到王爷瞪来的眼睛,憋着笑垂下眼睑,心中是一片安然的欢喜,幸好这一次没有再出什么岔子。   玄昕亲自扶着玉明若上车,红墙耸立的长道在车帘下慢慢掩盖,马鞭高扬,车轮骨碌之声响起,他们才真的离开这个虚华无数的地方了。   “我们回家了……”   马车远去的车轮在这个安静的宫廷中,渐渐消失了,但是站在高楼上的身影却仍旧是凝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久久不曾移开,那目光中含着惆怅,亦含着一丝安心,然后从口中逸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禁将目光投向天际,喃喃自语了一句:   “这天也要变了……”   三十三 棋手卒子乱影错   从九月九重阳那日之后,北辽大王子离奇惨死,尸体被扔在了宫外近郊,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从出事之日开始,全城就进入了戒严,对于进出城外的,尤其盘查的严谨,整个禁宫之中都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大家的说法是五花八门,各种猜测都有,一时间,整个京城中就陷入了一个微妙的气氛当中。   当日玄莳曾经答应过北辽的使者,会着九门提督彻查此事,在最快的时间内给北辽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是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了,九门提督刘俞翰那边仍旧是一筹莫展。他是掌管着京畿要务,负责内城的防护,本来一般命案是要交由顺天府审理的,可这蒙都王子恰巧就在他管辖的地盘上出了事,于是皇上一句话,刘俞翰就这样接过了这两边不讨好的烫手山芋,心下除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之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第一天,仵作就验过尸体,蒙都王子全身只有脖颈一处伤痕,是见血封喉,身上也没有挣扎过的痕迹,显然是杀手动作极快,趁他不妨所为,但是还有更大的可能性便是杀他的人是蒙都王子熟识之人,只有在两人靠得极近的时候才能立刻得手。   这么一推测,刘俞翰自然而然的就想起重阳夜宴那晚,由着蒙都王子带出去的歌姬,当时他也是在场,是亲自看着他们离开的,原以为是那蒙都王子急色,心中还暗自羡慕他的好艳福,没想到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横尸郊外了。   心中越想越是猜疑,即便此事与那女子无关,但是她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无疑对于破案有莫大的帮助。当下,刘俞翰离开着身边的人去找那个女子,可是稀奇的是,那个女子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他派的人在教坊司打听过,那个女子名叫宦娘,进宫不过几月,因着舞姿出色,相貌也算是姣好,才会派来献舞的。可是从那晚重阳夜宴之后,她就彻底的消失了,连个影子也没有了,线索就这样又断了。   刘俞翰这边自然是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若是此案不能给皇上和北辽一个满意的答案,不只他这个九门提督这个位子不保,更怕的是他这个脑袋也要挪个位子了。在案子即便没了线索也是查的,好歹也要做出个样子给皇上和北辽使节团那边看,而暗地里刘俞翰是到处找关系,撞木钟。   可是此案如此棘手,即便是查不出来了,这结果若是不教人满意,那还是死罪一条,所以京城百官之中竟没有人肯搭救刘俞翰一把,即便是平日里交情好的官僚也是避他惟恐不及。正当刘俞翰感叹世态炎凉,万念俱灰的时候,府中却忽然接到了云王府的帖子。初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可是拿过手下递来的帖子一看,竟然真的是云王府的帖子,而且还是云王亲自相邀。书香门第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下子刘俞翰自然是喜出望外,只要云王肯在这个时候搭救自己一把,那么他的前途自然是能保得住的。之前他也是想过去找云王,毕竟他的女儿刚被册封为安宜公主,即将要嫁的便是北辽的二王子,而且还很有可能成为北辽的辽王后,这样的身份,在眼下这个微妙的环境中无疑是他的救命稻草。可是云王又凭什么帮他呢?   没想到,今日竟然是云王主动找上了他,刘俞翰欢喜之余,也不禁猜测着云王到底是有何用意。可是像云王的心思又岂是一般人能猜得到的,刘俞翰琢磨了半天,还是猜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放弃了。现在他是泥菩萨过江,根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刘俞翰也不去管那案子查得如何,当务之急便是直奔云王府而去。   手里持着云王亲自相邀的帖子,刘俞翰入云王府一路上都是畅通无阻,由着家丁带着,就到了云王安排的暨幕斋。他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云王一个人坐在小亭子里,身穿着家常青色长袍,青色微贱,可偏生穿在云王身上莫名多了尊贵之气,教人不敢直视。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布衣文士,一直低着头站在云王身边,刘俞翰一时也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他也没有多做在意,只把他当做一般奴仆随从看待。   “刘俞翰见过云王。”   云王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和气地笑道:“刘大人多礼了,倒教本王不好承受了。”   他这话说的平常,却是生疏了几分,反而教人摸不着头脑。刘俞翰一腔盛情,突然被这不愠不火的一句话咽在那里,顿时泄了气。但是心下总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不甘心就这么空手打道回府。   “刘大人请坐吧。”   刘俞翰顺着云王的招呼,做到了他的对面,一坐下,就有云王府的侍女过来,给两人端上了新茶,然后福身一礼就退下了,从头到尾没有多看人一眼。刘俞翰在心中暗叹,云王府果然是门禁森严,家中的人都显得比别人府中严谨。   “不知王爷招下官来,是所为何事?”   刘俞翰用了一个招字,而非是请,这里面学问就大了。请,不过只是同僚相邀,喝酒解闷的这种闲事,他与云王在此可是八竿子打不着。而这个招字,既是对云王的臣服,也是想着往政事靠拢,明里暗里的在暗示着云王自己的心意。   云王唇角一勾,把玩的手势一顿,抬起头,看向刘俞翰,也没有说什么,直看得他险些抵挡不住他凌厉的目光,云王才开口道:“刘大人说的哪里话,本王今日找你来,不过是想向你询问一下,北辽大王子惨死的那件案子进行的怎么样了?”   没想到云王主动提到了案子,可是又只说挂心案子的发展,口中也没透露出搭救自己的意思,只教刘俞翰一半欢喜一半愁。不过好歹还有那么一线希望,他自然是不能就此放弃。   “王爷,请恕下官无能,到现在还是对此案束手无策,实在是没有可以告诉你的。”   刘俞翰倒也没有在云王面前作假,眼前这个人可是不好惹的,这个王爷的封号是他拿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他哪敢在真人面前说假话,而且他还指望着云王搭救自己一把,又哪里会糊弄他。   “本王也是知道规矩的,此案关系复杂,牵涉到大胤与北辽的邦交,在未结案之前,你作为九门提督是不能轻易透露半分的,问你这个问题实在是为难你了。若是放在往日,本王也是不会管的,但是小女与那蒙罗王子的婚约还在,此事若是处理的不好,到时候也会牵连到她的,所以我这个做父亲的,今日才会厚颜邀你过来一问。”   “王爷误会了,下官岂敢对王爷有所隐瞒。此案非是下官不愿告知,而是现在竟连唯一的线索也断了,根本无从入手,即便是下官有心对王爷知无不言,也可惜时不我与。”   云王眉头一皱,“连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是,蒙都王子死之前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便是宫中教坊司的一个舞姬,可是自从此案发生之后,那个女子就有如石沉大海般彻底消失了,下官曾经派人去调查过她的背景,竟全是不尽不实的,这线索也就彻底断了。”   云王沉吟了一会,颇有些担忧地看着刘俞翰,“看来刘大人最近日子是要不好过了,这案子落到谁手里都是棘手的事,即便是真查出了什么,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刘俞翰琢磨着他的心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案子若是一般的命案也就罢了,可是死的人却是北辽的大王子,先不论他以后是否有机会登基为王,单是他身后的势力就不会对此事轻易放过。若是结不了案,那就是大胤失信,到时候北辽定然是有理由与我们为难的。但是真的结案了,凶手若是出自我们大胤,这北辽同样不肯善罢甘休,可能还要打一战也说不定,到时候不仅皇上要治你的罪,天下的人也都要怪罪于你了。”   刘俞翰眉心皱的死紧。方才云王所说,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如今再听云王说来,只觉得更加的胆战心惊,心里直骂自己倒霉,竟摊上这么一个烂摊子,但是终究只有认命的份。既然眼下云王肯提点自己,那么应该还是愿意救自己一回的。   “王爷所言极是。那依着王爷的意思,下官应该怎么做?”   所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他也不与云王在兜圈子,索性与他挑明了说,直接说到了点子上。   云王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将目光调开,投到了刘俞翰身后的树丛乱影中,再看了一眼他的身前,忽然一笑,指着他身后的树丛说道:“刘大人,你说你身后的树上可有雀鸟?”   刘俞翰不明就里,但是还是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是有一只,不愧是王爷府中养的,长的不仅漂亮,连着叫声也是洪亮动听,高出他人的一筹。”   拍马逢迎,在官场中早已是屡见不鲜了,现在刘俞翰正是有求云王的时候,自然是尽往好的地方说。   云王含笑,“那刘大人你在看看你身旁这树投来的影子上可有那雀鸟的痕迹?”   “……咦?竟然是没有?”刘俞翰称奇,回过头来又去看了一眼身后的树,只见那只雀鸟依旧停在枝头,不过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从阳光投射过来的角度来看,那雀鸟是被树叶所挡住的,所以投射到地上的影子中就没了雀鸟。   “原来如此,还是王爷你心细如发啊。”   “这便是本王的想法,真亦假时假亦真,虚虚实实的,谁又能分得清其中的虚实呢。”云王端起茶,浅浅抿了一口,神态悠然间,眉眼自信。   云王说来是云淡风轻,但是听的刘俞翰耳中却是心中骇然,不禁瞪大眼睛,脱开而出,道:“王爷的意思是叫下官……”下面的话,他不敢宣之于口,但是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也更加明白其中的厉害,“王爷,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云王放下茶杯,睨了刘俞翰一眼,“刘大人这话就说得严重了,皇上只说让你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其中的意思你还没有体会明白吗?现在可不是捉拿真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平息了北辽那边的怒火,又要将此事与大胤撇开关系,否则到时候刘大人的罪过可就大了。”   偷梁换柱这种事自然不是新鲜的事,清水衙门,油面地,大家动的脑筋也是不少的,可是此次是事情牵涉的太大,刘俞翰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云王一提出来,心下虽然是心动了几分,但到底还是胆怯犹豫了三分,“可是如果顶包,冒的风险也太大了,而且这说辞也很难圆过去。”   “这就要看刘大人你的口才了,人是你抓的,这供词也就由你说的算,这死牢中一堆的等死的,再威胁利诱一番,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这教坊司舞姬那么多,认识宦娘的统共就那么几个,大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拆你的台,给自己找不自在。而且当日宴中,北辽的兀术大人因故离席,也没看到蒙都王子带走的又是谁,一切都是我们说的算。只要大人你说,众口一词之下,宦娘不就有了吗。到时候再教那人编个故事,就说是别国派来的奸细,想伺机破坏大胤与北辽的邦交才混进宫中刺杀了蒙都王子,那么大胤除了防卫不严丢了一些颜面之外,其他就扯不上关系了,皆大欢喜之下事情也就完结了。到时候,皇上想必还要褒奖刘大人你的。”   云王这话是说的头头道道,有理有据,刘俞翰自然是动心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下官明白王爷的意思了,回去知道怎么做了。多谢王爷提点。”   云王晒然,“不过是天下父母心而已,本王也是存了私心的,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顺利嫁进北辽罢了,这厢才找到了刘大人。所以到时候是本王要感谢刘大人了。”   刘俞翰听到云王言谢,那是受宠若惊,嘴上赶紧陪笑道:“哪里,哪里,为王爷分忧也是下官的职责,况且王爷帮了下官这么大的忙,是下官愧不敢当了。”   “本王不过是说了一二,其他都是刘大人你自己悟出来的,到时候这功劳自然是你的。”云王谦虚一笑,垂下眼,敛去眸中睿智的光芒。   两人相互虚应了一番,说的都是一些场面话,而刘俞翰自然是抓紧这难得的机会来讨好云王,想借机攀上一点关系,以后在朝中也好有个可以庇护的靠山。可惜云王最近身体不适,不能多应。   “到底是老了,身体不中用了,难得出来晒会太阳就要回房了。”云王揉着额角的太阳穴,状似疲惫地说道。   官场上混的,若是点眼力见都没有,刘俞翰也做不到今天九门提督的位子。眼看着云王不适,虽然还想再说下去,但是也明白适可而止,若是此案办得好,以后就是来日方长,不争一时。这么一想,他心里也就明亮了,“既然如此,那下官也就不多作打扰了,先行告辞了。”   “那本王就不送了,刘大人走好。”云王一拱手,叫来了院外守着的小厮,带着刘俞翰就出去了。   刘俞翰就这样离开了云王府,与来时的紧张无措相比,此时的他可是胸有成竹,志得意满,不仅手中棘手的案子有了对策,而且还攀上了云王府这个高枝,以后仕途通达,前途大为可观。刘俞翰就这么乐颠颠的回了府。   可是,他却不想,这云王凭什么会去帮他。即便说是为了云姒宓,但是凭着云王府的势力,和云姒宓的美貌,除了嫁给那蒙罗王子之外就没有出路了吗?   “这堂堂九门提督竟也是如此蠢笨之人。”刘俞翰怕是到死也想不到,方才和他说身体不适的云王此时依旧还是坐在亭子中,老神在在的饮着茶,眉目间竟是得意之态。   “王爷果然是好计策,三言两语就将刘俞翰收服了。”这亭中此时只剩下云王和他身后之人,开口的自然便是刘俞翰眼中的一般家奴,只见他抬起头来,站到云王身边,一缕的山羊胡在阳光下越发黑亮,赫然是人称章师爷的章天桥。   “这样一个人,若非是为了他手中两万人马,本王也不会去搭理他。”似乎是想起方才刘俞翰那副嘴脸,云王脸上一阵鄙薄之色。   “王爷说的是。”章天桥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不过王爷方才提起了公主,在下倒是有几分担心了。”   “怎么,宫中还是没有消息吗?”云王眉心一皱,不是演戏,而是真的担心了。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是亡妻最后留下给他的,虽然是要将她远嫁,但是心疼也是不少的。之所以答应送她进宫,也是料想着宫中的那个人不会对宓儿怎么样,才会放心的。   “是的,自从重阳夜宴之后,公主就被太后变相软禁了,而这长乐宫防得比皇上的紫宸宫还要紧,这消息传递实在是艰难,所以公主到底怎么了,现在也是不得而知。”   蒙都王子一死,就将云姒宓变相软禁,事情似乎发生的太过巧合,其中的味道倒是教人不得不神思,章天桥下意识的捋着山羊胡寻思着。   但是云王想的却不是这些,当他一听章天桥提到了长乐宫,他的脸色就愈发难看,目光沉郁间,不禁忆起了前尘往事,握着茶杯的手一用力,竟然硬生生的将茶杯捏碎了,这是怎样的怒火和恨意啊。   章天桥自然是知道触了云王的逆鳞,赶紧挪开他的手,眼见他的手完好无事,便亲自将茶杯碎片扫到了一边,劝慰道:“还请王爷息怒。公主如此玲珑剔透之人,在宫中必然是会安然无恙的,你且放心。”   “宓儿现在的身份摆在那里,我谅那个老太婆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云王冷哼出声,口中对太后完全没有露在人前的敬意,反而是深深的怨恨和仇视,不过他早已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又恢复了冷静,“不过,宫中的事你还是要仔细照看着,尽可能的联络上宓儿、现在的情势也越来越紧张了,最好还是能尽快将她带出宫,免得到时候多生掣射。”   “是,在下明白了。”章天桥说完就告退了,叫来了几个侍女将云王这边的狼籍收拾了一番,就匆匆出门办事去了。   这暨幕斋此时也就只剩下了云王一人,没有人听到他口中喃喃的说着:   “高敏,老天不公,既然不知道给你报应,那就由我来,我要你亲眼看看你儿子的江山是怎么被我夺走的,我也要你尝尝那种痛苦!”   声音是低低的,但是暗哑的情绪中更显出了积在火山之下的恨意,沉沉的,直教人颠覆。   高敏是谁?   ——那是当今太后的闺名了,从她成为皇后,在成为太后之后,这个名字就犹如被掩埋在了尘土之中,再也没有人喊了,渐渐的,也不会有人再记得谁是高敏了。   那到底他们之间又有何的恩怨,能有如此之深的恨意?   三十四 起手无回大丈夫   “皇上,这是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小路子风风火火送殿外跑了进来,口中气喘嘘嘘的,一路上是片刻也不敢耽误。手中的这封急报事关重大,即便是晚了片刻,也足够教他脑袋板家了。   玄莳接过小路子递来的奏报,一打开便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黑得有如案上的沉墨。按在书案上的左手却青筋毕露,只见他大手一挥,玄莳气得将手中的奏报仍的老远,口中怒极出声,也顾不上往日温和煦然的风度了,“岂有此理,竟然敢威胁于朕!简直是欺人太甚!”   小路子瞅了一眼皇上的神色,面色微微惶急。又将目光移到站在皇上身后的尚公公身上,拼命的使眼色,希望他能说句话。   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皇上身后,无论小路子这么使眼色求救,尚公公都是不发一言,等到皇上发泄够了,他才走了出去,拾起了那本奏报,也不去看皇上投来恼怒的目光,只是恭谨的将奏报放到了皇上桌上,声音不卑不亢地说道:“皇上,奏报不过是死物,何苦将这气出在它身上。”   谁给你气受了,找谁去,这才像话。   玄莳抿着唇,将胸口的怒气压下,指着小路子,严肃道:“去传北辽和亲使节兀术进宫,也不要多说什么。然后再去传静安王和沈将军,先把他们带到偏殿。”   “是,奴才领命。”   俗语说得好,来得巧不如赶得巧,小路子这还没出宫呢,就遇上了前来拜见的北辽使节,其中一个便是皇上亲自点名的兀术,他赶紧叫了个小太监引他们去了皇上的御书房,然后自己去找另外两个皇上点名要见的人。书香门第   这年头,做皇上身旁的小太监也是不容易的,不说别的,这体力就要过得了关的。   “北辽使节兀术,呼延先参见天朝皇帝陛下。”兀术和身边的另一个使节对玄莳行了一个北辽的礼仪,两人的态度不卑不亢,脸上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玄莳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那个自称是呼延先的新面孔,眼前的人四十左右的模样,身材高大挺拔,脸上轮廓深邃,有如刀削的面容还配上冷着脸的表情,带着十足的气势和傲然。   他可以确定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在北辽使节团中见过他,眸光一转,他心中大约已经有了明了。他端上一脸怒容,严厉出声,“兀术大人,你们辽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一本奏报再一次被可怜的扔了出去,劈头盖脸的正好砸在了兀术的脚边,这次尚公公是不会再去捡了,因为兀术捡了起来。他也并不顾忌自己的身份,或者说这皇帝陛下将奏报扔到他脚边就是给他看的,他又何须顾忌。   匆匆浏览了一番,兀术已经知道了里面的大概了,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贯弯弯的笑容,将奏报重新呈给玄莳。   “兀术大人没有要说的吗?”玄莳的声音阴阴的,是属于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整整十万的兵马集结在边境,不觉得欺人太甚吗?”   兀术眉头一挑,看了一眼身旁从头到尾都是严肃到了极点的呼延先,才道:“皇帝陛下,此次来,兀术也是代表我们辽王告诉陛下,他对于蒙都大王子的死是悲痛欲绝,所以一定要为大王子讨回一个公道,否则大王子在九泉之下也是难安的。只是大王子死因蹊跷,我王怕天朝之人相互包庇才会集结十万兵马在边境,只是希望皇上能给大王子一个公道,只要皇上做到了,我们会立刻收兵回北辽。希望皇帝陛下能够体谅我王痛失爱子之心。”   兀术把话说的是滴水不漏,而且还是句句在理,此时本就是大胤理亏,人家好好的王子不是死在北辽,也不是死在半路,偏偏是死在他大胤的皇宫之外,能不教别人怀疑吗?   玄莳这一厢被兀术堵得无话可说,但是心中也不甘平白无故就将这气受下,遂还是不假辞色地道:“怕朕会纵容下属相互包庇?辽王是什么意思,难道竟是怀疑大王子之死是大胤做的不成吗?”   兀术面不改色,含笑方要出口,他身边的呼延先已然是抢先了,颇有些讥诮地说道:“我们辽王可没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图个安心罢了,皇帝陛下又何苦如此担心,难道是做贼心虚了不成吗?”   呼延先将玄莳的指责稳稳的接下,又用相同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玄莳,胆大妄为到完全无视于玄莳脸上越来越明显的怒意。   玄莳冷笑,眼神中充满了不屑,“朕若是做贼心虚,早就将你们直接捆绑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将你们一个个都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还会有谁去告诉你们的辽王他心爱的儿子死了。我大胤是泱泱大国,又岂会做出有损威仪之事,即便是要杀,也不会蠢笨到在自己的皇宫外将人杀死。况且这京中可不只是我大胤子民,其他人也是不少的。”   玄莳最后一句的余音拖得极长,似是意犹未尽,仿佛是在暗示些什么。   呼延先被玄莳一抢白,面无表情的脸上更是冷得像块冰,当玄莳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禁看了身边的兀术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又将目光调开,重新回到玄莳脸上,“中原人都是狡诈的,在下还曾在你们的兵书上看过这么一句,叫做兵不厌诈,做出一副被栽赃陷害的模样,也许自己就是那个真正的凶手,在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谁都是有嫌疑的。”   呼延先这话说的辛辣无比,半分也不顾忌玄莳的神色,他是吃定了眼前这个白面书生似的天朝皇帝不过是个无能之辈,断不敢在此时拿他怎么样。心中也不由感叹他那个侄子为什么就会鬼迷心窍的就相信了一个异乡人的话,千里迢迢跑来与天朝人共谋大事。当时若是他没有被劝说的心动,没有放任他所为而竭力阻拦,也不会命丧于此,这对于呼延家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不用猜想,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就是蒙都王子的亲舅舅,呼延赞,呼延家族这一辈的领导人物,此次在带兵来到边境的就是他和蒙罗王子。大军到了边境之后,他就悄悄进入了京城,一定要探个究竟。就正如大胤皇帝所说,这大胤的嫌疑大,别人的也不小。蒙罗那小子的心机深沉,最是会扮猪吃老虎,蒙都那傻小子就在他手里吃了好几次暗亏,若不是有呼延家支持着,怕是这太子之外已经被他抢走了。此次蒙罗说是为兄报仇,要随军而来,不过贪得就是他们呼延家的军权。他何尝看不出那小子的用意,只是他更加在意的蒙都的离奇死亡。   蒙都来之前就曾和他商量过想要与大胤的皇帝合作,借助大胤的势力支持自己登位,断不会与大胤皇帝有什么厉害冲突,但是其他大胤人也是有可能的。他来之前,就知道大胤自从新皇登位之后,政事复杂,朝中派系是三足鼎立,任何一派都是有可能的,而且其中一派还是与蒙罗那小子即将有姻亲关系的云王。另一方面,此次和蒙都一起出使的人是兀术,他可是蒙罗那小子的左膀右臂,只唯他马首是瞻,也许是为了蒙罗那小子的登位而不择手段杀了蒙都也说不定。   总之,他们都是有可疑的。只是他刚才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大胤,不过是为了维护北辽的颜面,也给辽军在边境集结找借口,让玄莳没有反驳的余地。也是希望趁此一激,尽快找出真凶。若是此次蒙都的死与大胤有关,一场战争是在所难免的,若是与蒙罗那小子有关,那么他不止别想做太子,即便是王子也做不成了,呼延家会倾其所有为蒙都报仇的。这就是他来的时候下的决心。   这气氛似乎变得越来越紧张了,诡异的,让人觉得都要进入剑拨弩张的阶段了,玄莳与呼延赞脸上的神情都极为不好,一个比一个冷,兀术两边看着,隐在眸中的笑意比挂在唇边的还要深邃……和坚持,“好了,大家也莫再坚持了。现在不是相互怀疑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出真正的凶手,希望皇上能够在接下来的三天之内将凶手找出来,还我蒙都王子一个公道。”兀术看着玄莳点了一下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呼延赞,继续说道:“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的我们就是辽王的眼睛和耳朵,会亲眼看着案子水落石出,也请皇帝陛下到时候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兀术的话圆滑,两边都不得罪,却是有条有理说到了点子上,他们也没有什么好争锋相对的。   但是这就想让玄莳认下这个边境集结十万兵马的威胁也太小看他了。卧榻之侧岂容人酣睡,他这个君主即便是做的再窝囊,也不能让人平白无敌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如此的欺人太甚,现在纵容了,以后还不得得寸进尺,大胤哪里还有天朝威仪可言。   “兀术大人话说得有理,但是……”玄莳话锋一顿,目露精光,看着兀术和呼延赞两人,毫不退让,声音抑扬顿挫间,金石之声堪堪,“这不代表你们十万大军压境,惊扰人心就是有理了。即便你们现在按兵不动,但是仍旧还是会使边境百姓人心惶惶,实在是扰我子民。而且若是你们突然袭击,朕到时候可就是防不胜防,你们教朕如何肯放心。”   玄莳的意思很明白,北辽十万大军压境实在是欺人太甚,作为一国之君,为国为民他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他这话说的也不是毫无转圜的余地。若是他们有什么能教他放心,他也可以退让一二。   不过,真的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皇帝会放心敌人不会凯觎自己的领土吗?所以他这分明也是为难北辽。   兀术为难的皱了一下眉头,脸上的笑意也难得收了起来,看向了一旁的呼延先,眼中似乎在说,这兵是你带来的,出了事你自己解决,与他无关。然后就有笑着转过头去了,老神在在的,无事一身轻。   呼延先瞪了兀术一眼,暗骂这老小子狡诈如狐,和他家的主子一个德行,冷哼一声,也不再去管他,心中斟酌了几分道:“天朝皇帝陛下,开工就没有回头箭。我北辽的军士都是血性男儿,跟着蒙都王子出生入死的也有不少,如今听到他惨死,定然是同仇敌忾要为他报仇的。所以既然我国十万大军来了,就不会轻易就此离去,一定是要等一个结果的,否则又如何安定军心。不过,皇帝陛下方才考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在下代辽王向你许下承诺,在结果水落石出之前,北辽大军定会按兵不动,决不越雷池半步。只要此事一旦查出与大胤无关,我们就立刻撤兵回北辽,与大胤井水不犯河水。事后定然也会向皇帝陛下做出补偿的。”这次呼延赞倒是将话说的极为周到,也不再咄咄逼人,只是以一个平和的态度就事论事,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假设蒙都王子不是死在大胤人手中的基础之上,所以他下面的话可就说的一点都不客气了,“但是,若是此事查出与大胤有关,那么还是请皇上早做准备吧,这一仗我们是打定了。”   这话说的果然是嚣张无比,仿佛他已经看到,一旦两国交战胜的就是北辽一般,半点都不留情面给玄莳,只把玄莳气得稍微转霁的脸色又阴了下去。书香门第   “使节好大的口气,莫忘了之前你们可是我朝沈将军的手下败将,何以在朕面前言勇?”   “之前不过是两国相争,为了领土罢了,胜负只在将帅谋略,如今却是为了讨回一个公道,为蒙都王子报仇,自然是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奋勇而前,到时候自然是势如破竹,岂会轻易就此败去。”呼延赞眉目开阔,口中豪气万千,便仿佛已经看到了两国交战的情景。   玄莳不得不承认,呼延赞说的有些道理,既然他愿意代辽王许下承诺,这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他明白与虎谋皮是不智的,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就要见好就收,不过玄莳的脸上仍旧是一片的冷然,似乎仍旧是对着眼前的状况也为不满意,却最终还是硬生生的吃下了这个闷亏,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按压心中的怒气。“既然如此,朕也不与你们多说什么,只是希望北辽能够信守承诺,莫做出背信弃义这等小人之事来。”   玄莳最后还是不忘刺了人家一句,算是还以一点颜色给呼延赞。   底下这两人听的也是情状不一,反正是事不关已,说的也不是他,兀术自然是眉开眼笑,却是似乎为了顾忌呼延赞的脸面而硬是将这笑给极力憋住,但是这等想笑又要憋着,但是憋着又冷不防的发出那么一点点的声音来刚好让呼延赞听到,却是更加的刺激了他,无疑是火上添油,将呼延赞气得脸色发青。   他们两人虽然平时面上和气,但是在北辽可是心照不宣的死对头,虽然两人一文一武,按说没有交集,但是他们分别代表的是两股势力,支持的人不同就注定了立场不同,争锋相对的机会屡见不鲜。如今竟然让死对头看到自己被人家讥诮抢白,能不教他火冒三丈吗?   呼延赞虽然这些年官场游历将城府练得极深,但是到底是军士出身,脾气极大,血气上涌的也快,一下子就冒火了,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自己是在谁的地盘上,真当是发火,丢人的还是自己,既然事情已经了结,进宫的目的也都达到了,也不再与玄莳纠缠,也不与兀术交换一个神色,就率先施礼告退了,兀术暗笑,也跟在他后面告退了。   玄莳看着他们一一告退,脸上方才现出了得意的神色,不过那个神色显得很快,一闪而过就没了。   这北辽使节们一走,小路子也进来,他刚才就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不敢进来,一看他们一走,才赶紧过来和皇上禀告,人已经进宫了,询问着是皇上亲自过去,还是派人招他们过来。   玄莳没有说话,只是从龙椅上站起来,动作已经说明了他一切,还是他亲自过去为好。   自从上次重阳节之后,京城情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玄昕和沈锦陵两人都是不约而同地做出了闭门谢客的态度,除了早朝之外,都是足不出户。神奇的是,两人即便是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也能做到不会照面,所以两人竟是一句话也不曾多说过。如今两人被同时带到了偏殿,四面相对之下,是不得不开口说话,但是该说些什么呢?   两人除了一开始见面的时候问候了几句,说了些场面话之后,便是相对无言,再也没多说一句,一时间偏殿中安静的连个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两人的气流连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都能觉察出不对劲之处,实在是如“站”针毡。当外面唱到皇上来的时候,小太监心中对皇上的敬意便成了绵绵的黄河之水,果然是从天上来啊。   玄莳一进来,就将身边的人挥退了,也不留一个在身边伺候。所以殿中此时只剩下他们君臣三个。   玄莳的神情是极为严肃的,脸上早已退去了一向玩味的笑意,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中带来的奏报拿了出来,还是那本已经被他扔了两回的奏报,不过这次他是很温和很平静的,亲手交给了沈锦陵。   也不去看玄昕的脸色,沈锦陵拿过就直接看了,脸上的神色也慢慢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向玄莳,“皇上……这北辽十万大军压境实在是有些危险啊。而且此次带兵的除了那个蒙罗王子之外,还有一向以骁勇善战为名的呼延赞也来了。来势汹汹,不可不防啊。”   虽然他们早已与蒙罗王子定下了盟约,但是也没有料到北辽此次竟然是倾巢而出,看来是下了极大的血本。即便是他们手中掌握着蒙罗王子的把柄,却也不能够轻易保证他们不会突然袭击,到时候辽军长驱之下,中原腹地实在是堪忧啊。所以玄莳才会一直和呼延赞讨价还价。   玄莳点了一下头,“没错,确实危险。而且你所说的呼延赞如今已经匿名入京了,方才朕接见的就是他。”   沈锦陵满目惊讶,没想到呼延赞竟然进京了,这胆子也太大了。不过玄昕脸上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丝笑意,“这呼延赞进京倒是一件好事,这样北辽的十万大军就尽归蒙罗王子掌控了,他现在应该正是在收编队伍,极力笼络人心的时候,是不会冒冒然就与我们为敌的。即便是开战,呼延赞赶回去还是需要时间的,不过能不能赶回去也要看他的命数如何了。”   玄昕最后一句说的很是无情,冷冷的一道风吹过,不禁让人有些发冷,但是却是真真实实的说中了要害。   一山难容二虎,现在对于蒙罗王子真是关键的时候,他又岂会容忍呼延赞再回去和他瓜分兵权。不过从此次呼延赞能在京城全面戒严的时候还能入京,也同时在说明,他此次进京肯定是不会孤身一人,所带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皇叔所言极是,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也还是要早作准备,此事就要偏劳皇叔了。”玄莳嘱咐了玄昕一句之后,又转过头看向沈锦陵,“沈将军,你这边也要准备了,再过三日,北辽给的时限就要到了,你也要抓紧时间准备好人马,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一切都只等着三日后的结果了……   刘俞翰会给什么样的结果,玄莳一开始还没有把握,毕竟他什么也没说,不过自从探子来报说,云王召见了他,那么他的心就定下了。如今他们做的可真如呼延赞所说的“同仇敌忾”。但是不知道到时候鹿死谁手,大家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玄莳冷冷的笑着,眼中的光芒凌厉而霸气,积压在胸口的郁结终于是到了时候该倾涌而出了,这一次他赌上了全部,起手无回!   三十五 举头三尺有神明   “呼延将军果然是厉害啊,能在如今这种状况还能进得京来,实在教在下佩服之至。”   出了皇帝的御书房,兀术和呼延赞走到官道上,他们一并相偕走着。趁着路上也没有人跟着的时候,兀术笑咪咪地和呼延赞闲聊着,一路上啧啧称奇,只不知那话是赞还是讽。   面对他满脸友好的笑意,呼延赞冷哼一声,并不想多做什么理睬。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是笑得那么无害,可是他知道其表里不过是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是对杀父仇人也是能够笑脸相迎的,但是他的笑容底下却是无尽的算计,随时都能将人害的万劫不复。   见到呼延赞始终是冷面相对,兀术仍旧是不死心,似乎不缠到他开口说话就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将军如今这样私自出来,不怕十万大军群龙无首吗?”   提到十万大军,呼延赞眉目一皱,正好被兀术踩到了痛脚,只见他横眉冷对,口中颇是冷嘲热讽,“有你的二王子坐阵军中,还怕到时候军中群龙无首吗?依我看,二王子现在是巴不得我不要回去。”   “呵呵,将军说的是哪里的话。”兀术似是玩笑般笑出声来,口中颇不以为然地道:“二王子资历尚浅,哪里比得上将军经验丰厚。若是一只队伍,他自然是担当得起,可是整整十万的大军那就是力所不及了。”   兀术没有去否认他与蒙罗的亲密关系,在北辽,谁人不知他与二王子的交情,如今若是否认,那就太过矫情了。   这兀术分明是借机在排他马屁,不过偏偏呼延赞的个性就是油盐不进,与蒙都王子骄横的个性简直是天差地别,都说是外甥肖舅,偏偏这却是个异数。他也不去理会,径自往前走着,心中想起那个外甥,就是满腹的担忧和叹息。   “大王子的尸首现在停放在哪里,你带我过去看吧。”虽然实在是不想与兀术打交道,但是眼前在京中却是比不上他的熟悉,只能借助于他。   兀术眉毛一挑,难得呼延赞也会有用得到他的一天,也不推辞,就爽快的带着呼延赞去了。   按照规矩,因为涉及命案,蒙都王子的尸首自从被忤作验过之后应该停放在义庄,但是由于他身份特殊,所以刘俞翰特地在衙门中给他滕置出一间房来给蒙都王子。   兀术带着呼延赞一路乘着马车到了九门提督府,一拿出北辽使节团的身份,守在门外的衙役就将他们放了进去。自从北辽人进了京城之后,整个京师都是人心惶惶的,他们不过是一般小小的衙役,哪里得罪得起他们这些贵人,所以对他们自然是有求必应,何况只是看看他们大王子的尸首,合情合理,不让他们见都难。   门口两个衙役,一个带着他们去了停放蒙都王子尸首的房间,而另一个则是匆匆忙忙的跑去禀告刘俞翰了。   这几日刘俞翰都在琢磨着云王当日对他的提点,自己也亲自走了一趟死牢,挑了一个人形似宦娘的人出来,重阳夜宴,宴的是在夜里,人影交错,舞姬满场飞,谁又能真的记得那个宦娘的具体模样,只要是约莫的形似也就可以了。一番威逼利诱,刘俞翰做来也是极为顺手,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女囚就答应了——反正一死是难免的,但是只要她一死,她的家人却是衣食无忧了。反正做也是死,不做更是死,倒不如拿自己的一条性命去给家人博一个生机,这笔买卖也算是划得来了。   于是刘俞翰就找到了一个替罪羔羊。所以他这几日都在教那个女囚将故事编的圆一点,一字一句,都不能有半分的错落。不过,此事论罪当属欺君,而且关系复杂,越少人知道就越好,因此就由他亲自教那个女囚,务必将此事做到滴水不漏,以假乱真,让北辽使节也看不出端倪来。索性这个女囚倒也不是蠢笨之人,将刘俞翰教的学得似模似样,连着几个歌舞的手势动作,也会个三分,喜得刘俞翰直庆幸自己没找错人,心里的大石算是放下了一半。不过,到时候能否彻底尘埃落定,就看自己时运如何了。   没想到在这节骨眼,衙役竟忽然来报说,北辽的使节来了,而且还是那个分量最重的兀术,当下把刘俞翰吓得不轻。那个兀术也不是一般可以小觑的人物,端是看他游刃于京城官场的做派,和处变不惊的镇定,就知道手段不凡。若是处理的不妥当,恐怕又会有麻烦上身了。刘俞翰虽然心中是极不耐烦,诅咒着他们早不来往不来,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来,简直是在给他找麻烦,但是到底还是出门去见他们了。   刘俞翰赶过去的时候,兀术他们已经到了蒙都王子停尸的地方,不过是一间稍微收拾过的客房,里面之前的陈列摆设早就撤了,估计以后也没人再敢住这间房。当呼延赞一进去的时候,迎面就是一阵冷飕飕的凉意,现在虽然是入秋,外面的天气稍微有些凉爽,但是比起房里却是小巫见大巫。   蒙都王子到底是身份不一般,即便是他的尸体也比寻常人来的珍贵,他们自然是要小心保护,用上了冰块,防着尸体腐烂的太快,因此当呼延赞来到床前看到蒙都王子的时候,他的样子还是保持较好的,完全不像是死了快半个月的。   呼延赞毫不在意身旁衙役惊讶的表情,也不忌讳什么,坐到床边,伸出手抚上了蒙都惨白的脸庞,死气沉沉的,完全不像是他原来那个骄横的外甥。平日里虽然心中叹息他的不成材,但是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到底是姐姐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也是他们呼延家唯一的希望,呼延赞对于蒙都不可谓是没有期望。平心而论,无论是在治国还是用人之上,他都输了蒙罗一筹,但是他身后有呼延家帮着,登上王位之后,也能将北辽治理的井井有条。没想到现如今是壮志未酬身先死,白白便宜了蒙罗那小子。   思及此,呼延赞目光一厉,停在蒙都王子脸上的手一顿,回过头对着带他们来的衙役道:“这里由我们就够了,你先出去。”   即便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呼延赞说话仍旧是威严十足,完全是命令惯了的语气。衙役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他们,觉出这里的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而且还有一个尸体摆在眼前,当下也顾不了许多,就点头出去了。   待到衙役一关上门,呼延赞马上就怒声对向了兀术,“你说,这件事是不是你们搞得鬼?”他的话很请楚,明明白白的,半点也没有迂回,口气很危险,若是兀术当场说了一个字,他完全有可能就将兀术当场杀了。   兀术早已料到他支开衙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但是没想到呼延赞竟然是如此直接问自己。脸上微微一愕,他的脸上还是一贯的笑容,“两派相争,将军有这样的怀疑也是无可厚非,所以我不会责怪于你。对于大王子的死,我确实是问心无愧。此次来大胤,只是来为二王子迎亲,杀大王子无疑是横生枝节,阻挠了和亲的日子,对二王子也没有什么好处啊。”书香门第   “没有任何好处?”呼延赞从床沿站了起来,冷笑道:“大王子死了,得到最大好处的恰恰却是你们。一旦没了蒙都站在前面挡着,北辽王位的继承权分明就是蒙罗的囊中之物,这难道不是好处吗?还是蒙罗那小子眼界高了,连北辽这个小庙也看不上眼,屈就了他这尊大佛。”   呼延赞的话说得是刻薄无比,即便是兀术再好的修养,脸上也不禁露出细微的裂缝,眉心一皱,眸光紧随着一利,看向呼延赞的时候,从未有的严肃,“将军,没有证据就切莫血口喷人。我不否认,大王子的死确实能教二王子登上王位,但是这等杀兄之事,二王子又岂会做得出来。即便是做,也早就做下了,何必要等到今天,而且还是在大胤的地盘上,挑的是他迎亲的时候,不是很不明智吗?”   兀术铿然反驳,义正言辞的就好像在说呼延赞在无理取闹,裁赃陷害一般。一句句头头是道,将呼延赞驳得无话可说,但是这也不表示呼延赞就不说了。   “那好,你说我空口无凭,那你又能那什么证明你没有这嫌疑。虽然我入京还不久,但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还是略知一二。蒙都死的时候,你人在哪里?”呼延赞虎目喷涌,冷怒不散,愈发显得咄咄逼人。   “那天晚上,我确实是比大王子早些离席,但是那也是我不小心将酒洒在衣服上,不得不跟着去换一身衣服,有皇帝的宫女为证,后来我回来的时候,大王子人已经先行离开了,也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哪里有空去杀大王子。”   他讥诮一笑,“兵不厌诈,最不可能的人往往就是凶手。凭着你兀术的聪明,这种事也并非不可能。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敢不敢当着大王子的面,对天发誓说,你们没有做过?”   似乎是被呼延赞的话气急,兀术难得收起了笑容,面沉似水,与他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神在空气中迸出火花。兀术深吸一口气,走到蒙都王子身边,对着他指天发誓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北辽兀术愿对天起誓,大王子却是不是为我所害,也并非是二王子动的手,如有虚言,甘愿受五雷轰顶之刑,不得好死。”   即便兀术的誓言发得狠毒,呼延赞也不会去完全相信他,顶多只是信了三成,因为此时此刻,他是不得不信任兀术,否则他在京城这块地方就真的是极为危险了——若是大王子真的是死在他们手上,那么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获得了大胤的支持,这对于他是极为不利的。(作者言:看来还是兀术RP太差,都发那么狠的毒誓,人家居然还不信他,回家要好好检讨一番啊。)   呼延赞眼底一片冷冽森寒,掩在下面的是勃然的杀意,是属于战场上的杀伐之气,若不是兀术心性坚定,怕是早已被他的目光震慑的腿软了,“好,我姑且相信于你,但是如果以后教我发现你与大王子的死有关,不用老天爷给你报应,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的话阴森森的,就像是蒙都王子在九泉地狱之下的召唤,怨毒而森冷,尤其是身处在停尸的地方,更是教人不寒而栗。兀术坦荡荡的与他对视着,眼中是问心无愧的傲然,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剑拨弩张,而刘俞翰就这么刚刚好的在这个时候傻乎乎的推门进来了。   一进来,就看到两个大男人在蒙都王子尸体前对视着,刘俞翰挂在嘴角的笑弧不由一僵,心中忖度着自己进来的似乎不是时候。不过现在后悔也为时已晚,两个男人同时将目光掉转,移到了他身上,刘俞翰只能在脸上继续堆起笑脸,招呼道:“原来是兀术大人到了,下官来迟一步,还请你不要见鬼。”他的话是对着兀术说的。但是目光还是有意无意的看向了一旁另一个陌生的男子,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方才与兀术对视,且毫不退让,浑身气势凌然的男子定然也并非池中之物,尤其他现在的表情,只有身居高位的人才有。所以刘俞翰才多了格外几分慎重。   兀术注意到他的目光,也顺着视线睨了呼延赞一眼,方才微微一笑,道:“这位也是我北辽使节团的一位,呼延先大人。”   刘俞翰估摸着他的身份肯定不会如兀术说的那么简单,其品级比起兀术怕是只高不低,对着他也是一礼,热拢道:“原来是呼延先大人啊,失礼失礼。”   不过显然呼延赞并不给他面子,只是点了一下头,就算是应付过去了。转过头,只管看着蒙都王子的尸身,也不去理会在场的两个大活人,任着他们两人在那里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刘俞翰在呼延赞那里碰了软钉子,自讨没趣,又不能将他开罪,只能摸着鼻子自认倒霉,将注意力又放回到了兀术身上,“不知道兀术大人此次来是所为何事啊?”   他问的小心,但是心中却在打鼓,不会是来闹场的吧?   兀术似乎是看出了刘俞翰的紧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次来,不过是我与呼延先作为北辽的臣子来探望一下蒙都王子罢了。他客死异乡,死的也实在是太过冤枉,故而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心中也是甚为难过啊。”   兀术唱做俱佳的说着,也不知这话是说给刘俞翰听的,还是说给呼延赞的。不过听的人的反应也是截然不同的,呼延赞是面无表情,双眼只是看着蒙都王子的尸首,目光透过他若有所思,而刘俞翰一听那句“死的实在是太过冤枉”,就觉得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他只得陪着哀叹道:“王子年少有为,本是一片大好前途,却不想天妒英才,英年早逝,确实是可惜了。”   呼延赞站在一旁,心中却是冷笑连连,身后分明是两个猫哭耗子假慈悲之人,他们说些别的也就罢了,偏生还在他面前提这个,他忽然转过头,看向刘俞翰,“听说这位刘大人就是负责王子命案之人,敢问如今你探查的如何了,可是已然找到了真凶?”   单刀直入果然是呼延赞的作风,一点迟疑的空间也不给刘俞翰,就直接开口问他蒙都王子的死。   刘俞翰只得在心中忿忿然的骂自己怎么这么不会挑时候,看着呼延赞投来的不容违抗的目光眼角一抽,他深吸一口气,只能与着呼延赞打太极,“呼延先大人果然是对大王子一片忠心啊,对此事如此关心。不过真凶是谁,如今还在查探,要等三日之后才会有结果,你又何必如此心急于此呢?”   呼延赞冷目一绽,看得刘俞翰心中一阵打颤,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显得勉强。如果现在呼延赞手上有一把刀,他绝对有可能相信眼前这个冷肃的男子会将刀架到他脖子上,顶多命令一句快说,其他一个字都吝啬于给他。   兀术站在一旁,很无奈,也心烦,眼前的这个呼延赞就是这么一个不好惹的人,油盐不进,平日里扳着一张脸,活活都能将人吓跑,说话也是这般直来直往的,也不怕得罪人 确实在北辽只有人怕得罪他,还没几个他不敢的。可是现在在大胤,即便他是想让他死,也不会赔上自己,在人家的地盘上这么嚣张的也只有他了,而且嚣张的还这么理直气壮。兀术只能出来打圆场,状似亲密的拉过呼延赞道:“好了,好了,既然刘大人如此说,那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在等个三天就可以真相大白了。”他的手暗暗在呼延赞手下一个使劲,虽然是他是文官,但是北辽男子个个是弓马谙熟,他手上还是有些力气的。   呼延赞自然是不会就这么轻易就范的,两人暗自较劲,目光瞪向兀术,而兀术这次也是毫不退让,他眉头一皱,使了一个眼色,暗示着呼延赞,你对我这样都无所谓,但是现在可是在大胤,就必须收敛点,否则你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北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了!   呼延赞不得不承认兀术说对了,他冷哼一声,甩开了兀术的手,“那好,我就等你三日后的答复,看你到时候有何话说!”   知道是兀术给自己解了围,刘俞翰感激得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呼延赞陪笑道:“这个是自然的。皇命在先,下官也不好多做透露,还请使节多多见谅。”   刘俞翰已经将姿态摆得极低了,堂堂九门提督竟然对北辽人卑躬就差没屈膝了,传出去也实在是丢人。   兀术看着今天时候也差不多了,眼看着呼延赞将事情搞得这么一僵,他们也不好再多待下去,于是就出来率先告辞,也不管呼延赞同不同意,就拉着他出门走了。   这会子刘俞翰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终于将两尊大佛给送走了,这年头差事是越来越难办了。不过那个叫呼延先的使节确实有些可疑,他之前似乎也没有在使节团中见过有这么一个人,而且官威如此之大,在兀术面前也是气势凌人,肯定不是一个小角色。他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禀告皇上,指不定还有什么赏赐呢。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刘俞翰身子被激得一抖,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左手边的大床,正好看见了蒙都王子惨白着脸的尊荣,吓得连退了三步,差点跌倒在地,眼神往门边一看,才发现原来这风是从方才他们出去没关紧的门缝中吹来的。   刘俞翰嘴角一抽,艰难的咽下口水,他还是先走为妙吧。要不然待会指不定还有什么在等着他呢。他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出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神色一转,就马上跟见到鬼似的急急忙忙就跑开了。   果然,官越大,那胆子就越小!   下部 三十六 不愿别离终将别离   玄昕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今日皇上来着他和沈锦陵在偏殿中议事,一脸就是一个下午,转眼便到了晚膳的时候,他心里由于惦记着玉明若,到底还是辞了皇上的御膳,匆匆回了王府。   他一回府先是嘱咐了仲景一句,仲景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不啃一声的领命走了。然后他就匆匆去了瀛洲玉宇,此时时辰还不算太晚,透过小院们依旧还是能清晰的看见里面的灯火,窗影上时玉明若坐在椅子上的剪影,朦朦胧胧的,似遮了一层薄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无论到了多晚,瀛州玉宇的灯都是会亮着的,无论有多累,玄昕还是会在睡之前去看一眼玉明若,两人心照不宣的达成这个默契,风雨无阻。   在寂寞的世界里,知道还有一个在默默等待着自己,明白这世上还有一个让自己等待的人,无疑是最幸福的事了。玄昕痴痴的望着那一点灯火映在那个秋水佳人,心中一点欢喜荡漾开来,只将这颗心都溢满了,他多想就这样与阿若过一辈子啊,两人白头偕老。可是这念头一生出,心中却渐渐的又有些涩,有些愁,涨的心中酸酸的,难受得紧。   因为他想起了离宫的时候,沈锦陵对他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到现在还在耳边回想着——   ————————————————————   “王爷,请留步。”一出了宫门,玄昕正要坐上马车的时候,沈锦陵忽然出声拦住了他。   玄昕上车的动作一顿,没想到沈锦陵会忽然叫住他。因着阿若的关系,两人心中都存了疙瘩,一直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除非涉及到公事,否则能避则避,所以两人在偏殿单独相处的时候,都只是大眼瞪小眼,或者干跪就是视而不见。(小太监是透明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对于沈锦陵方才的动作,玄昕觉得有些微微的诧异。不过他到底是历练的这么久的人,早就把脸上的情绪收得好好的,半分也不教人看见。只见他摆出一贯温文尔雅的笑容,道:“不知沈将军有何指教,还是方才谈的事情,你有别的看法?”   他的直觉以为沈锦陵找他是为了公事,因为他们除此之外,似乎别无可谈,但是他偏偏忘了,有时候最不可能发生的偏偏就是发生机率最高的,很不巧,沈锦陵找他谈的就是私事——玉明若。   “王爷,我希望你这段时间还是好好给汐儿做打算,毕竟京城情势会越来越危险,若是地一直留在你身边,我怕还会再出事端,到时候恐怕会害了她。”对着自己的情敌,去提醒他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对一个男人而言都是难以启齿的,都是对自己男人自尊的重伤,但是为了汐儿,他可以舍弃一切,连性命都不在乎,何况是拉下脸去和玄昕谈。   “汐儿?你说的是谁啊,本王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啊?”一开始玄昕还是不明白,他口中的汐儿是谁,但是听着这个名字又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王爷,难道明若没有告诉你,汐儿是她的乳名吗?”沈锦陵一愣,接下来看向玄昕的目光就多了一些别样的意味,仿佛是在说,他和玉明若的关系也不怎么亲密,连个乳名都不知道,看得玄听心头一阵无明业火上涌。   玄昕暗咳了一声,别过脸,似乎是有些恼羞成怒,“阿若当然说过,不过本王一时忘了罢了,这个乳名知道的人那么多,本王还是喜欢叫她阿若。”经沈锦陵这么一说,玄昕脑海中灵光一闪,记起了当初玉明若昏迷的时候就在睡梦中叫着汐儿的名字,没想到说的就是他自己。不过输人不输阵,再怎么样也不能在情敌面前摆出示弱的模样。不仅如此,玄昕还要在他面前显示他和玉明若的亲密,做法实在是有些……幼稚!   “王爷,我知道此事原不该我管,而我也没有权利管,但是我还是想要提醒一下,现在京城情势越来越紧张了,汐儿留在你身边到底是有些不方便,还是尽早送她离开吧。”   知道这件事不该你管,你还要管?!玄昕在心中腹诽,但是脸上始终还是保持着风度,他略过玉明若的事,反而纠缠到了沈锦陵身上,“本王记得将军你与阿若只是一面之缘罢了,怎么不仅连阿若的乳名都知道,而且还这么关心她的生死?”   沈锦陵知道这件事终归也是瞒不住的,也就不和玄昕兜圈子了,虽然周觅一直劝他不要在汐儿这件事上和玄昕发生冲突,最好就将他们的过去烂在肚子里,但是现在为了汐儿的安全,他也顾不了许多了。“王爷,实不相瞒,我与汐儿少年相识,我们两人的师父是知交好友,所以在辈分上,我算得上是他的师兄。当日我与汐儿见面,顾忌到场合,所以没有相认,还请王爷能够见谅。”   他只是将事情说了大概,倒也没有将所有的来龙去脉全说了,尤其是那天他夜闯王府的事情,一概只字不提,到底是不希望玉明若为难。沈锦陵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极低,就是希望他和玄昕能将此事说开,不再纠缠在这个心结之上,一切都是为了汐儿的角度出发。   玄昕沉默。   虽然沈锦陵只是说了一个大概,但是今天他能开诚布公,就足见他对阿若的心意了。这一刻,面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深情,忽然就感到有些腹背受敌。从来他都是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像他一样爱阿若了,可是今天沈锦陵的一席话却打碎了他心里的想法。原来还是有人想他一样爱着阿若,甚至可能比他爱得多,爱得深。   玄昕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第一次以一种很纯粹的目光去看待沈锦陵,眼中卸去了所有的虚伪的外壳,这一刻,他们都不是当朝的王爷和将军,只是两个爱着玉明若的男人。“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考虑的。谢谢你对阿若的关心。”   沈锦陵见玄昕听进去了他的话,也没有恼怒的意思,心里也是觉得此人与外界传言也是想去不远,还算是通情达理,刚想要说不用客气。玄昕就有毫不客气的话锋一转,“不过,如今阿若是我的人,她的安全我自然是会考虑到的,沈将军国事繁忙,以后就不用再如此牵挂了,否则我和阿若都会过意不去的。”   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是能忍受情敌环伺在侧的感觉。就如同沈锦陵觉得提醒玄昕保护玉明若很伤自尊一般,他这个被别人,尤其还是情敌提醒着去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心中听着也更加不是滋味。言辞间失了往日的翩然风度,多了几分刻薄,还有摆脱不了的……幼稚。   被玄昕这么一顿抢白,沈锦陵自觉讨了一个没趣,摸摸鼻子,念在他也是为着对玉明若的一片心意之下,也就自认倒霉,不做什么狡辩。   心里也有一点点的感伤,汐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孤孤单单的,只要一只小风筝就能快乐好久的小女孩了,现在的她身边有一个很在乎她的男人,会一直守着,保护着。他想,看着今天玄昕的反应,他可以放心将汐儿交给他了,也不用担心他以后会舍弃了汐儿,毕竟他的汐儿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美好的女孩,谁又能舍得伤害她呢。   “王爷,我也就言尽于此了,以后的事情就有劳王爷多多费心了。汐儿她……已经受够苦了,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照顾她,给她幸福。”   沈锦陵这话算是将玉明若交给玄昕了,但是玄昕总觉得听着怪怪的,仿佛阿若以前是他沈锦陵的一般,分明是在占他的便宜,不过好歹算他识相,知道阿若的幸福只有他也只能是他给,心里除了一点点的介意之外,也就多半释然了。“这个你放心,即便是你不提我也会做到的。”他坚定的看着沈锦陵,目光中除了坚持之外就只有对玉明若的一片真情,看得沈锦陵心中一片黯然,从此之后,只要眼前这个男人可以光明正大的爱着汐儿了,而他也是时候真的将汐儿放下了,也许他做不到,但是对汐儿的这份爱,他会深深的埋在心底,只远远的关注着她,看着她幸福就好。书香门第   就这样,两人男人在目光中宣誓了他们对同一个女子的心意,也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从这一刻起,两人才真正成了毫无芥蒂的伙伴。   不过这样可并不代表玄昕就会开始欣赏沈锦陵,甚至与他结成生死之交之类的关系,他们只是在政事上的同盟者,至于私下里……还是眼不见为净。现在玄昕想起他翻身上马时说的话,心里就一阵火苗手上涌,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   他居然敢在临走的时候说:“若是以后你给不了汐儿幸福,让她伤心难过,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我也会从此将她带出你的生命,再不会将她让给你。”   什么叫做让给他?是阿若心甘情愿的选择了自己,根本不是他自作多情的以为的“让”!而且他会对阿若很好很好,好到让她忘记世上还有你沈锦陵这个人,也别想着以后会有机会能将阿若带走。   玄昕握紧拳头,平息着心中的火气。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要是遇上阿若的事情就变得很不冷静,所有的风度教养全扔到十八层地狱去了,而且这趋势似乎还越来越严重。   他深吸一口气,自忖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有跨进了瀛州玉宇。   玉明若用过晚膳之后,就一直待在房中看书,一个人哪里也不去的,就那样待在那里,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那个人会来的。思及此,不禁抿唇一笑,那笑只弯开了半个狐度,就凝滞住了,她抬起头,正好撞入了玄昕深邃的目光里,那笑弧一点点在嘴角蔓延,温婉而恬静,赏心悦目。   “子恒,你来了啊。”轻轻一唤,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玄昕走到玉明若身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坐下,反而将她扶了起来,四面相对的一直盯着她瞧,似要将眼前这个女子看穿看透,看得玉明若一阵云里来雾里去的,半晌,才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胡思乱想什么啊。”玄昕眼神一闪,没有正面回答的玉明若的问题,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沉淀,“阿若……”   “嗯?”今晚的子恒似乎有些奇怪。   “你幸福吗?”这话玄昕在很久以前就想问,可是当时的玉明若让她却步了,所以他自问了她一句“你快乐吗”走到今时今日,他忽然很想再问一问。   玉明若释然一笑,似是轻松了不少,还以为他想说什么呢,弄得紧张兮兮的,原来是这个。脸上有些羞涩,但是心里却是甜甜的,凝望着玄昕的目光很清澈,很真诚,“子恒,我很幸福,因为你,我得到了这世上最大的幸福。”   玄昕将玉明若纳入怀中,一寸寸的让她将自己的胸膛填满,似乎这样就可以让玉明若属于自己,永不分离。可是有些事却是万般不由人……   玉明若靠在玄昕的肩上,只觉得今晚的子恒实在是有些奇怪,问他,他什么也不肯说,可是,不问,她心里又有些不安。   “子恒,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觉告诉她,肯定是有事发生了,而且这件事还很不寻常。   玄昕摇了摇头,将她困在自己的怀中,不教她对上自己的目光,“阿若,你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就这样好了。”   “可是,你明明有事发生了,为什么就是不告诉我呢?”玉明若不服,两人在一起贵在相知,为什么要有所隐瞒呢。   “我说了没事,你就别再问了。”玄昕的语气隐隐有些不耐烦,但是也舍不得对她发脾气,一句话说完就有些后悔,转而柔声道:“阿若,你不是说想念慈云静斋了吗,明天就启程去碧城,你说还不好不好?”   “真的?你要陪我一起去?”目光一喜,玉明若抬起头看向玄昕,眼神中充满了向往和欣喜,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眼神一黯,“可是你有时间陪我去吗?”   她知道玄昕很忙很忙,尤其是这几日,除了上朝之外,都是足不出户,但却是天天待在书房中,似乎忙着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她也没去书房陪着他了。那么他又哪来的空闲去陪他。   玄昕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头,轻松道:“是你先去,我随后就到,你只要在慈云静斋安心等着我到就好了。”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也不得不承认,沈锦陵那厮说的是多的,京城情势如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尤其是待在他的身边就更加危险,还是先把她送回江南来的安全,那里有镜明师太,基本上很少有人敢向他一样上山明抢。至少她留在那里,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即便他出了什么事,还有人陪着她,照顾着她,他心里也就安心多了。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沈锦陵的话,脸上就不禁又成了锅底,很黑很黑,他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到时候亲自请他来喝他与阿若的喜酒,还有他们儿子的满月酒,就看他敢不敢来。   玉明若此时可是顾不上他脸色一阵黑一阵红的,她现在百分百可以确定真的是出事了,否则玄听是断不会舍得让她一个人离开的,尤其是一个人回慈云静斋,她收起笑脸,逼着玄昕直视着自己的目光,“子恒,你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玄昕面色一僵,忽然觉得阿若从太后那里回来之后似乎变了很多,眼神清透,一眼就能看进他的心里去,果然交给太后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握着她的手,玄昕诱哄道:“阿若,你也别想这么多。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想念你师父了吗?我这也是想让你开心啊。至于我,实在是有些事缠身,一时间也走不开,等办完了,我立刻去找你。”   玉明若狐疑地看着玄昕,“那我等你办完事再一起去,也是一样的。反正那么多天都等了,我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她可不会轻易上当。   “你心心念念着要回慈云静斋,如今不走,莫非是舍不得我了。”玄昕有些浮夸的调侃着玉明若,知道她脸皮子薄,一下子就有一团可疑的红色浮上脸颊,“阿若,你去那里多待几天和你师父叙叙旧,也不是挺好的吗?”   玉明若水眸一横,斜睨着玄昕,“你就不怕到时候我叙旧叙出感情,又想留在那里出家不回来了,给你来个先斩后奏,直接就剃度了,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若是言的人以前就有那心思,听的人就越在意了。   他怎么就没算到,有镜明师太在,别人是不敢去上山抢,可是那也可怕,因为她会和佛祖一起抢,他上次是赶了个正着,这回再放她回去,那就是鞭长莫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玄昕眉心一皱,霸道的环住玉明若,“不许,你答应过我的,你要永远陪着我,不许反悔!你敢去出家,我就上山再抢,你做了尼姑也要给我还俗回家。”   玉明若算是见识到玄昕耍无赖的本事了,堂堂的天朝王爷说起话来跟个土匪似的,也不怕人家笑话,她真的很想笑,可是还要硬憋着,冷着脸反诘道:“是你先要我离开的,怎么会是我的错。你再带着人马去慈云静斋耍威风威胁我,看我还理不理你。”   现在是你在威胁我好不好……这话玄昕憋在肚子里不敢说,心里忖度着,她温柔似水的阿若哪里去,怎么越来越难对付了,那扬着脸使性子的模样怎么就这么像他皇嫂呢。   玄昕默然,始终不曾松开环着她的手,生怕她跑掉了,脸色温柔的轻哄道:“好了,那就先不启程,等我把事情办完了,咱们再一起走。”   “真的?”地还是有些信不过,半信半疑的凝望着玄昕,这时候眼神又像只小兔子一般无害。   “真的。”玄昕是彻底被太后打败了,心中暗叹着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可是……只要他们还有以后,无论怎样,只要是阿若,他便甘之如始。眼角余光一闪,看到含秋一直端着盘子站在门外不敢进来,看来已经差不多把刚才他们的对话都听得差不多了,玄昕有些尴尬的别过头,放开玉明若,暗咳了一声,才道:“进来吧。”   含秋面无表情的端着盘子走了进来,两碗八宝莲子粥,配几碟模样小巧的糕点,素淡中不乏精致,待到东西一一上桌之后,方说道:“王爷,你晚膳还没用,这是仲景让我端来的。请王爷慢用。   玄昕应了一声,向含秋点头示意,然后含秋就出去了。他拉着玉明若走到桌边坐下,道:“我今晚可是一点东西都没吃,要不你陪着我吃一点?”   玉明若刚得了玄昕的保证,心情真是不错的时候,便也依着玄昕走下陪他吃了,端上来的八宝莲子粥不甜不腻,正好对了她的口味,两人谈笑风生,一顿饭吃着也是津津有味。   玉明若笑意悠然,舒心惬意,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昏昏欲睡之感袭来,眼前也渐渐模糊,身为医者的直觉,马上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了,可是这时候已经是悔之晚矣,“子恒,你……”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已然昏睡过去。   玄昕上前扶住她下倾的身体,正好稳稳的落入她的怀中,看着她昏睡了还皱着的的眉头,心中既是无奈,也更为的怜惜:“阿若,我知道我这样做你定然会恼我,以后不管你怎么罚,我都受着,只是你要好好的待在慈云静斋等着我,等我去接你。不要一回到佛祖身边就把我忘了。”   怀中人已经沉入梦乡,他的话自然是听不到的,玄昕轻笑出声,看着想着再过几个时辰,这个女子就要离开了,脸上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深深的将地拥入怀中,只是一直搂着,久久不动,双眼一刻都不离地盯住她的睡颜,直到时间不能再拖,一夜过去,天色竟已微亮,他才抱着玉明若走出院子,而仲景和含秋,初夏早已等候在旁。   清晨之际,静安王府的后门口,一辆马车驶出,扬蹄绝尘而去,而静安王府的高楼上一直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南面的方向。   下部 三十七 假亦真时真亦假   金銮殿庭议   今天已经是玄莳和北辽约定查案的最后一天了,也就是说,在蒙都王子的死之上,大胤必须在今天给北辽一个说法,否则两国邦交必然破裂,莫说是和亲,怕是战事又生了。   整个殿中都是一片死寂,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到底今天会怎么样,谁也料不到,能够抽身事外已经是极好了,用不着似刘俞翰一般担着这么大的责任,一个不好,他就成了千古的罪人。   “天朝皇帝陛下,今天也是时候该给一个解释了吧。”呼延赞率先出声,打破了这一殿的死寂。   玄莳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朗朗,透过珠帘含笑看着呼延赞,半点都没有尊严受到损伤的恼怒,“使节稍安勿躁,君无戏言,朕答应过的事自然是不会失信于人的。”然后正色道:“宣九门提督刘俞翰进殿。”   众目睽睽之下,刘俞翰一步步缓缓地在内侍的带领下走进了殿中,殿中的青石台黑压压的形成了一个强烈的阴影,皇上就在阴影中,看不清任何的神色,一众的目光都肆无忌惮的投射到他身上,刘俞翰脸上的神情是平静的,镇定的显示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是只有他紧握的手,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九门提督刘俞翰,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书香门第   “平身吧。”玄莳的语气依旧是从容的,三分笑意中带着隐隐的暗示,“爱卿今日可是已经将案子调查的水落石出了?”   “启禀皇上,蒙都王子被杀的案子,疑点重重,盘根错节,确实是极为不易。不过到底微臣还是幸不辱命,找到了杀害王子的真凶。”刘俞翰一个人站在大殿中央,琅琅出声,声音沉稳,半点不见颤意。若非是练得极为认真,那便是他真的找到真凶了。   “哦,爱卿果然是不负朕之所望。”玄莳偏首,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玩味,眯着眼看着殿中的刘俞翰,眼角的余光四处游移着,观察着众人的神情,有好奇,有疑惑,还有看热闹的,一应俱全,“那爱卿就快些揭晓谜题吧,莫教人等急了。”   “是,微臣遵旨。”躬身一礼,刘俞翰脸上换了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经过仵作验尸,得出的结论是蒙都王子死于颈间的一刀毙命。而微臣也做过调查,蒙都王子死之前的那天晚上,最后被大家见到的就是在御花园的夜宴之中,然后便带着教坊司的舞姬走了,而那舞姬就成了唯一的见过他的人,一切的怀疑都指向了那个女子。微臣调查过那个女子,名叫宦娘,其身家背景一概为虚构,微臣到的时候,不是查无此人,便是早已没了痕迹。其嫌疑便更加大了。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经微臣派人四处查访,终于还是找到了那个女子。一开始那个女子还是嘴硬,可是在一番严刑之下,终于还是招了。”   刘俞翰一顿,特意停下来看了四周一眼,观察着众人的神色,所有的目光都牢牢的集中在他身上,唇角一挑,看来似乎这一招还是有用的。   可是有些人可受不了这种停顿,此时正讲到关键的时候,呼延赞听得心中纠结,也顾不得这是天朝的金銮殿,而非他北辽的议事厅,就直咧咧的出声,“别卖关子,那个女子是不是真凶,她现在在哪里?”   “使节莫急,在下这就要说了。”刘俞翰谦和对着呼延赞一礼,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呼延赞即便心中憋着再多的气,也不能发作出来,只能生闷气。   刘俞翰回过身,仍旧正面朝着玄莳,继续说道:“那个女子承认她就是杀害大王子的凶手,其中之关节所在,皇上不妨将那个女子带进殿中亲自审讯。”   “好,就准爱卿所言,传那个女子上殿。”   北辽的大王子竟然死在了区区一个舞姬手上,实在是丢人至极,一时间北辽使节团那边的人脸色都很不好看。连着呼延赞也失了方才那股子强悍的气势,皱着眉,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殿门,似乎随时等着猎物出现,扑过去将之生吞入腹。   早知道,那个外甥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但是心里还是存着侥幸的希望,想着有着呼延家的帮衬,还是能够北辽治理下去,没想到如今竟然死在一个女子手里。此事一旦传回北辽,定然会使呼延家蒙羞,连着他自己的声誉也会大为受损。   不消片刻,内侍就带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走了进来,脸上的肌肤在粗糙的发丝遮挡的缝隙间流露出蜡黄,身上只着了白色的囚服,四肢带着镣铐,一点也看不出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当日在重阳夜宴之中妖娆而舞的明媚女子,不过若是再仔细注意一下,隐约还是有些相同的,曼妙婀娜的身姿,袅袅如舞的莲步,倒有几分舞姬的资本。   宦娘一走进来,呼延赞的目光就越为激烈,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他怕是早已将她杀了千百回,就是这么一个,将呼延家的希望全给毁了!   在这样的目光下,宦娘依旧保持着脸上的镇定,她一步步的走进殿中,走到刘俞翰身边,然后按着规矩,跪了下来,身形因着镣铐的关心,有几分的不稳,不过她的声线却是极为沉淀的,“小女子宦娘参见皇上。”   玄莳看着跪在殿中的女子,隔着珠帘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心中有着审视的意味——倒是个倔强大胆的女子,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无视群臣,在皇帝面前直视,不知是胆大妄为呢还是不知规矩。玄莳对于刘俞翰所说的结果是越来越有兴趣了,不知他到底给自己整出了什么,遂开口亲自审问,对着宦娘道:“你就是杀害北辽大王子的凶手?”   宦娘没有迟疑,就在玄莳问出口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说了一声“是”,一点否认犹豫的意思都没有,答得极为爽快。“我既然已经已经招了,也不怕再承认一回,北辽的蒙都王子就是死在我手中的。若非我时间匆忙,断不会只是给了他一剑。”   看来这女子真的是不想活了,连一丝争辩的心都没有,竟然还敢这么嚣张。玄莳在心中盘算着,大约已经刘俞翰的用意,索性顺着他安排的道路走,“既然如此,你给朕和殿中一众的人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将蒙都王子杀了的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舞姬,手无搏鸡之力,而蒙都王子不仅身形壮阔,而且身手敏捷,你俩力量悬殊之下,就凭你一个人如何能将他杀死?而且仵作验尸所得结论是大王子是被一剑封喉而死的,你既不是武林高手,又是如何办到的?”   宦娘垂下头,眼珠子转了一圈,似是在回想着当日发生的事情,半晌,在某些人即将要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她的目光始终是直视着金銮殿上的那把龙椅,口中无波无澜的陈述着,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事不关己的在讲述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杀人有时候根本不需要动刀动枪的,我要杀他也根本不需要费一兵一卒,只要动动脑筋就能将他了解了。”   北辽人听得一个女子竟然如此轻蔑他们的王子殿下,都是双目燃火,怒焰高涨,恨不得一把冲过去将这个女子乱刀砍死,以慰大王子在天之灵。   可是宦娘半分也不在意四周投来的杀人般的目光,仍旧顺着自己的思路说着,脸上的神情极为麻木,根本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那晚我将他引出了御花园,那蒙都王子色欲熏心,竟也由着我将他带到了冷宫,而我早已在身上藏了软骨散,这个软骨散是我独门秘制,无色无味,渗入的极快,一般仵作也是检验不出的。一到冷宫他就已经倒下了,不是我刀俎之上的鱼肉,又是什么?”讥讽一笑,蓬乱的脸上笑得狰狞而疯狂,阴冷的不禁让人打了一个寒战。   “大胆妖女,我北辽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敢对王子下此毒手,实在是罪该万死。”北辽那边的颜面早就挂不住了,死在女人手中这种不光彩的事已经是教他们丢进颜面了,现在那个女人又是如此明目长胆的蔑视着他们,哪里教人容忍得下去,不用呼延赞出声,其他人早就奋起了。“你说,到底谁是你幕后的主谋?只要你说出来,兴许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否则定然教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好大的口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使节,凭你也敢置我的罪,还想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倒是不问问人家皇上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在藐视皇上的存在。”宦娘半点不受那人的威胁,不仅不怕,反而是抓住了他话中的把柄狠狠的嘲讽道,脸上的讥笑毫不留情的刺穿了那人的自尊。   这次宦娘倒是没有将他冤枉,那人方才的话确实是说大了,即便这次死的人是北辽的大王子,但这里到底是大胤的地盘,而且还是大胤皇权最高的地方,如此的喧宾夺主,将天朝的颜面放在何处了。兀术赶紧将同伴拉回到队伍当中,对着玄莳躬身一礼,算是对方才同伴的鲁莽道过歉了,“还请皇帝陛下见谅,我们不过是一时激愤,急于想知道凶手杀害大王子的原因罢了,没有其他的意思。”   玄莳罢罢手,笑了笑,似乎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使节不必多礼,你们的心情朕也是能体谅的。”玄莳已经认出了,这个冲出来叫嚷的北辽使节就是那日事发之后,和着兀术一起来的两个使节中的其中一个,似乎是叫……安达汗。如此冲动鲁莽之人,不过是一介武夫,空有蛮力而无脑,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派来做使节呢。玄莳嘴角轻嘲,微不可见,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宦娘身上,“那你告诉朕,你与蒙都王子到底有何仇怨,竟然让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刺杀他。蒙都王子之前从未来过大胤,你俩应是素不相识才对啊,即便是他夜宴当中有意轻薄,也不至于会有杀人之心吧。”   玄莳的目光掠了北辽使节团那边一眼,依旧是一脸的温和无害。   但是这厢宦娘却沉默了,垂下头,乱发之下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大殿之中再次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大家都在等待着宦娘的答案,但是她始终是不置一词,不想说任何一句话。   由于宦娘的出现,大家的注意力都从刘俞翰身上移开了,这个时候谁都没有看着他,他轻轻一咳,将大家的目光全都收拢,放在他一人身上,连带着宦娘也抬起头看向他,只听他说道:“启禀皇上,宦娘在教坊司登记在册的户籍虽然是假的,但是在微臣顺藤摸瓜之下,还是找到了几分线索。这个女子其实不是我大胤人士,是东芜人。只不过前些年北辽和东芜打仗,东芜被北辽侵吞,而宦娘的一家都死在了北辽人手中,她无法忍受北辽人的欺凌,才拼死逃了出来,辗转来到了大胤。本是从此想在大胤安身立命,哪只无巧不成书,竟然在皇宫中遇上了仇人,国仇家恨一起翻涌上来,才会犯下了此罪行。”   宦娘的眼睛通红,似是想起了往事,悲从中来,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银牙一错,双目冷瞪,道:“反正蒙都是我杀的,得仁求仁,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不算冤枉。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是绝不会皱半分眉头的。”   玄莳眼中掠过一抹赞赏,倒是个硬气的女子,他目光轻轻扫了一眼兀术,然后道:“凶徒,杀人动机,杀人过程全都有了,此案也算是可以了解。”   “且慢!”玄莳放下一语定锤,刘俞翰正要松一口气,北辽使节团那边有发出了一个声音,竟然是从头到尾都对此案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想法的兀术,而他站出来又想干什么呢?   “天朝皇帝陛下,依在下看来,此案还是疑点重重,不应就此妄下断言。还请皇帝陛下让在下审问一番。”   “好,为了表示公正,特准使节再审。”   “谢皇帝陛下。”兀术对着玄莳拱手一礼,然后转过身,正面对上眼前这个自称是宦娘的女子,目光中带着洞悉人心的睿智,淡淡的观察着她。宦娘在他的目光之下。越发显得不自在,终于气不过,怒声道:“要问便问,有什么好看的,本姑娘即便有花容月貌,现在差不多也毁了,该不会是你的品位有异吧。”   宦娘对着兀术是冷嘲热讽,真当是拿他当做仇人来看的,尤其是最后一句“品味有异”使得这个殿中此起彼伏的响起了闷笑声,兀术的颜面算是折在她手中了。不过兀术也不恼,脸上笑意不减,依旧维持着儒雅的风度,“好利的一张嘴。你说你是东芜人,虽然如今是蓬头垢面,很难看清楚,但是若是仔细再看,你身形玲珑,眉头婉约,哪里有东芜人的模样,反而更加像是大胤人,这点你有何话说?”   宦娘冷哼一声,“我父是东芜人,我母是大胤之人,我长得肖似母亲不可以吗?!”   一向是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兀术一天之内,连连在一个女子那里吃了闭门羹,句句嘲讽,实在是教人脸面有所挂不住,看来这个叫宦娘的女子对北辽确实怨恨难消啊。书香门第   “既然你一定要自称自己是东芜之人,那我就告诉你,全天下的东芜人身上都有一个记号,那就是他们的脚上都被印在了一记号,那是归属于我们北辽的记号,你敢伸出脚给大家看看吗?”   宦娘眼神一呆,一时间失了方才凌人的气势,不自觉的将目光上移到了刘俞翰身上,而刘俞翰此时也是泥菩萨过江,满面血色全失——百密一疏,他竟然忘记了如此重要的事!看到宦娘投来求解的目光,他赶紧使了一个眼色,叫她立刻别过头去。   “我身上没有,不用看了。”宦娘硬邦邦的出声道,“你们在印的时候,我是女孩子,怕疼又嫌难看,便没有印上去,没个几天我就逃了出来,这个印我身上自然是没有的。”   宦娘死咬着自己是东芜人,虽然这话说的不是很为圆滑,但是也并非没有可信之处。兀术点点头,再继续问道:“既然你是东芜人,那么家住何处?父母又是何人?”   “我父母不过是一介平头百姓,做一些小本买卖,哪里会入得你们这些人的眼。至于我家就住在X见城中的一个小村落。”   “原来是X见城啊,”兀术一笑,“我记得X见城中有一个最著名的百花楼,那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你说呢?”说着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似是一个沉迷酒色的色徒。   看着兀术脸上的神情,在场之人都明白了他口中的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原来这个看似正经的兀术大人也是个情场中人啊。一时间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三分的暧昧。   宦娘脸色一冷,“无耻之徒,竟然拿这种地方问我。那里不过是青楼妓院,哪里是个正经的女儿家能进去的。”   兀术可不理他的嘲讽,忽然放声笑道:“百花楼可是东芜女子争相想要进去的地方,那里的百花楼主历来都是由东芜最美的女子担任,其他女子即便是不能做楼主,只要能进去,也是甚为荣耀的。而你竟然认为那个地方不过是青楼妓院,你敢说,你是东芜人吗?”   情况斗转急下,宦娘一下子被陷入了被动,最后还是着了兀术的道。   到底是北辽的智者,果然是不一样。   “天朝皇帝陛下,这就是你给我们北辽的交代吗?”一下子北辽的颜面全都收了回来,呼延赞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悍然出声,厉厉责问玄莳。   玄蒋面色也很不好看,脸上温和的笑意顿时,难得怒声道:“刘俞翰,你办的好案子,你给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俞翰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深刻意识到,他完了。即便是皇上不想杀他,他也是难逃一劫了。他的双脚抖得厉害,哪里还有方才示于人前的沉稳淡定。   “启禀皇上,微臣实在是……实在是不知啊……”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中带着颤意,除了这句,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皇帝陛下,你的诚意我们会转告给我国辽王的。还请你早做准备,这一仗我们是打定了。”   呼延赞强硬的宣布道,斩钉截铁,气势如虹。他对于大胤本就是主战派,何苦折辱自己的自尊求和。如今正是秋收之时,一路铁骑踏来,定能收获不小。   他也不等玄莳有任何反应,就直接出了金銮殿,抛下一众目瞪口呆之人,带着自己的人马走了。   “使节还请留步……”玄蒋还想说两句,缓和一下,可是呼延赞确实半分颜面都不给他,便带着人直接扬长而去了,把这一堆烂摊子留给了大胤。   在场众人纷纷愕然不止,一个小小的使节竟然说话比兀术还有分量,连兀术都对他言听计从,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下部 三十八 暗潮汹涌兵戈起   伴随着北辽使节的扬长而去,这个大殿又再一次比之前还要深沉的死寂,不再是忐忑不安的沉默,而是屏息惶恐的沉默,心中惴惴不安的想着不再是蒙都王子的案子到底要如何了之,而是眼前之事可要如何是好,北辽的战帖算是下了,那大胤又要如何应战,派谁而战?   殿中群臣两边而战,文武并立,目不斜视地看着各自手中的玉笏,没有任何游移的目光敢看向座上的玄莳,自然更加不敢看向站在殿中央的刘俞翰,以及跪在他边上的那个自称是宦娘,其实不知姓甚名谁的女子。   刘俞翰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精心准备了几天的计划就这么硬生生毁在了兀术一句话上,之前千算万算,终是因着时间的问题没有将那边的民情调查清楚,人家一个问题就将天大的谎言给戳破了。   所谓成者王侯败者寇,今天的案子眼看着就要顺着他的心意成功了,之后他自然是前途无量,可偏偏事与愿违,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却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他就从云端跌倒了泥下。   双脚止不住的打颤,他已经可以预料到皇上会对他的处决了,不止是欺君罔上,而且还连累的好不容易缔结盟约的两国战事一起,更是罪加一等,除了死,他似乎就没有别的路了。刘俞翰跪倒在地上,泣声道:“皇上,微臣罪该万死!”   他不敢求皇上饶他一命,也舍不得就将自己这条命就此搭上。心中此时不由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就鬼迷心窍听了云王的话,铤而走险,犯下这等大错,让自己成为大胤的千古罪人。若是当初他只是奉命而为,依法办事,即便是查不出真凶,也不过是被皇上治了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大不了官职贬谪,但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性命不保。   刘俞翰心里那个悔啊,可是天底下就是没有一处地方时卖后悔药的,他除了能期待皇上看在他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份上,大发慈悲,其他也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这种时候,是没有人愿意出来为他求情的。   刘俞翰这一声请罪,倒是将大家的目光再次吸引了过来。不过大家都只是用眼角余光轻撇了他一眼,哪怕是多看一眼都不敢,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与他扯上一点关系而被皇上迁怒。   世态炎凉,官场更是势力,这是不变的真理。从来都是赢的人笑,哪里会有人去怜悯输家。   玄莳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对于刘俞翰的请罪也没有显出暴怒的情绪来,琥珀色的目光在幽暗的殿中幽滟斗转,闪动着教人看不分明的光泽,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被之吸引进去,从此万劫不复。   他没有说话,眼光掠过大殿一圈,将殿中群臣的模样情状都收入眼中,嘴角方才冷冷地笑道:“你确实是罪该万死,既然你有这自知之明,那你就去死吧。”   清冷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的温度,冰冷的教人心下发寒,就这么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刘俞翰最后的希望。   不仅是刘俞翰惊讶的抬起头看向玄莳,即便是大殿中目不斜视的群臣们,也不由将头抬起,看向那个嘴角噙着冷笑,嘲讽出声之人。眼前的这个人,脸上还是他们熟悉的精致的眉眼,温润的轮廓,笑得时候还有一圈淡淡的梨涡,可是就是眼前这个人,一贯温和的语气中竟然会说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来,言辞近乎刻薄的让人心下打颤,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温和宽厚的君王吗?还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将这个君王认清?   刘俞翰是彻底绝望了,最后一丝希望在他眼前破灭的干干净净。他知道,即便是他再说多少,皇上也不会饶了他的。他认命的跪在地上,对着玄莳深深地磕了一个头,道:“微臣罪有应得,确实是死不足惜,能被皇上赐死也是微臣莫大的荣幸。不过微臣在死之前只有一个愿望,希望皇上看在微臣对你一片的份上,能够答应微臣。”   “说吧。”玄莳的腔调中始终没有半分温度,无波无澜的,却更加让人听出了其中的暗潮汹涌。   “一切都是微臣的错,但是微臣的家人却是无辜的,所以微臣恳请皇上治微臣一个人的罪就好,不要将此事连累微臣的家人。这样微臣也就死的瞑目了。”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刘俞翰的眼眶微红,想着自己的妻子,年幼的孩子,心中的更加舍不得自己去死,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尤其是他犯了这么大的错之后,更加没有理由替自己开脱。   “好,朕答应你。”玄莳点了一下头,对刘俞翰的印象倒是有点改观了。这恐怕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平日里钻营谋利之人到了生死关头还是会惦念着自己的亲人。   “谢皇上。”刘俞翰的头磕在地上,撞着汉白玉而成的地板发出碰的声音,显然是用了力气的,当他当起头看向玄莳的时候,额头红红的,一块血印子浮在那里,看得触目惊心。   玄莳的目光锁在那一抹红上,再看了一眼殿下群臣的反应,然后道:“你们还有何话说吗?”   回应他的是地下一片的寂静,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愿意为刘俞翰站出来说话,连玄昕也没有,他心里很明白,刘俞翰的牺牲是必然的,所以他也同样选择了缄默。   玄莳轻吐出一口气,道:“好,既然如此,传朕旨意,将原九门提督摘掉顶戴花翎,撤去一切官职,将他押入天牢,择日判决。至于这个假冒女子,罪犯欺君,与刘俞翰同罪,先关进天牢,待刑部查明事情真相再定罪。”话音方落,就有侍卫走进来,将刘俞翰拖了下去,他也不做半分的抵抗,就跟着下去了。而那个女子却是不甘心的,她若是还是要死,起码也得争得家人的前途,否则不就是白费功夫了吗?   一路上是叫嚷着出去,形如泼妇骂街,连带着还抓伤了侍卫的脸。玄莳的目光一顿,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大殿之中,“至于九门提督的位子……”   玄蔚的尾音拖得极长,也将殿中群臣的心全都吊了起来,这九门提督可是一个肥缺,若是得了,身价必然倍增啊。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瞅着坐在龙椅上的玄莳。殿外的阳光被重重的殿门挡住,最后到了玄莳这里的时候只有一片深深重重的阴影。   玄蔚似乎是终于看够了这帮人的嘴脸,才忽然笑道:“至于九门提督的位子,朕一时间还没有想好,在朕定下人选之前,就暂且从缺。”   此话一出,一个个吊起的心全都跌到了地下,心中全是失望,可也不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眼看着这块肥肉飞走,实在又是舍不得。有些有心人自然是更加的看不的过眼,首先打破沉默走出来的太尉杨烈,他已然是官至一品,自然是对九门提督不会有所垂涎的,但是他的儿子杨旭望如今年方二十多了,不过是在兵部混一个虚职,眼前正是大好的机会,若是能将九门提督这个位子拿到手,也就是说拿到了皇城一般的兵权,到时候事情也就变得好办多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杨烈心中算盘打得好,脸上眉飞色舞的,说出来的话也多了三分恳切,“皇上,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九门提督府也不能一日无主啊,而且这九门提督还掌控着内城安全,如今一句从缺,岂不是置皇上和内城安全于无物,还请皇上三思啊。”   玄莳拨弄着皇冠上垂下的东海明珠,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那太尉的意思是朕做错了?”书香门第   杨烈一愕,显然是从玄莳的语调中听出了不寻常的味道来,但是心中又存着三分的侥幸,陪着笑脸道:“不敢,微臣岂敢对皇上妄断,只是希望皇上再三思一番罢了。”   “是吗?那太尉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不妨说出来,与朕好好参详一番。”玄蔚的话算是给足了杨烈的面子,脸上还是挂着一副温和的笑容,又恢复到了之前大家眼中温和懦弱的君主形象,完全忘记了他方才刚刚将一个臣子打落了天牢。试问,去了那种地方的,能有几个能活着出来。但是此时大家都被玄莳放下的鱼饵,迷昏了眼,心中只在懊悔自己没有走出来说,其中更有聪明人看出了杨烈的如意算盘,更是在看戏般地看着他到底要如何说出来。   “老臣以为,应该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力争上游。朝中不乏一些有位青年,大都是可造之材,皇上不妨考虑一二。”口中儿子的名字就要脱之欲出,可是杨烈即便老脸再厚也实在是不能说出口,他暗自向着一旁的陈侍郎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继续对玄莳说道:“这只是老臣一些微薄的意见,至于人选,我年事已高,也记不住那么多人,皇上不妨再问问其他官员。”   老狐狸!   玄莳如何看不出杨烈心中所思所想,就凭他,也敢来算计,玄莳心中冷冷嘲讽,脸上的表情却是与方才一般无二,“既然太尉也不甚明了,此事就到此为止。不过太尉说的有理,这九门提督到底管的是内城安全实在是不能马虎,你朕就暂且先将其兵权交给静安王处置,在新的九门提督上任之前,就由他代为管理。”   所谓竹篮打水一场空,大约说的就是杨烈这种。一旁的同僚也在心中幸灾乐祸,笑他痴心妄想,当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他打得如意算盘啊。   “可是,皇上……”杨烈还想再争辩几句,仍旧还是不死心。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静安王文韬武略,朕相信他还是担当得起的”,玄莳不想再听杨烈废话了,不等他说完就出声打断,然后笑着看向玄昕:“皇叔,你以为如何?”   “皇上既然发话了,微臣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为皇上效犬马之劳。”玄昕走出列,躬身领命。虽然不是很甘愿,但是现在这种非常时期,九门提督的这个位子是不能轻易许给别人的,终归放在自己手中来的安心些。这也就是玄莳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将刘俞翰罢掉的原因,既是关系到身价性命之事,他又岂能马虎。而刘俞翰确实是当不起他如此的信任。   “那就偏劳皇叔了。”玄莳宽慰褒奖了几句,随即话锋一转,脸色的神色也变得极为严肃认真了,“方才北辽使节的话大家也都听见了,众爱卿对此有何想法?”   该来的还是要来,冷不防的听着皇上提起这件事,大家都是心下一颤,想起了方才北辽使节的话,忖度着是不是又要开战了。   “启禀皇上,”兵部侍郎汪远排众出列,率先出声,枪打出头鸟,他是兵部侍郎,管的就是战事,即便他不想抢这个风头也不行啊。“依微臣愚见,这北辽口气张狂,实在是夜郎自在,今日当着我大胤殿中百官宣战,分明是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是故大胤不能一味姑息,怯而应战,该当奋勇而击,杀杀他们的锐气,扬我大胤国威。”   汪远这话说的情绪昂扬,尤其是最后一句,都似乎已经看到了战胜以后的情景了。   玄莳点了一下头,赞许地看了一眼汪远,道:“爱卿所言极是,那北辽确实是欺人太甚,视大胤于无物,此次正是大错他们锐气的好时候。”   既然连皇上都发话了,那么群臣自然是连连称是,哪有会没事干和皇上唱反调的,心中也不由懊悔,这么一个大好的表现机会竟然就丢了,实在是可惜。   “不过精兵也需良将带,此次出战,各位以为谁人合适?”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之后,大家也不再沉默,纷纷站了出来,推荐人选,其中受的推荐最多的便是沈锦陵。原因有二:一,沈锦陵的官职都是真刀实枪杀出来的,论才干武功,朝中少有人能胜得过他,而且他在不久之前就曾给北辽吃过苦头,其余威还在,正好趁胜追击。二,两国相战,赢了自然是风光无限,但是输了却是会连累家门亲族的,所以这种事还是少沾为好,不贪一时之利。而沈锦陵素来在朝中独来独往,正好派他去。不管是为了私心,还是从这为国着想的角度出发,总而言之,沈锦陵就是众望所归,成了出战北辽的最佳人选。   沈锦陵本人对此也没有异议,这次出战北辽本来就是他势在必得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婆婆妈妈的推却的,他也站出了列,道:“启禀皇上,臣请战出征北辽,扬我大胤国威,让他们看看我大胤可有人乎?!”   金石之声凛凛,沈锦陵特地运气注内功于其中,自然是声若洪钟,响彻大殿,连殿外的人也能听得见。气势高昂,不止是玄莳,连同殿的群臣也受了感染,纷纷走出来,道:“请皇上准沈将军出战,扬我大胤国威,不教人小觑。”   真是难得的同声同气啊,这种同仇敌忾之心接下来还会有吗?玄莳眉尾一挑,眼中似战似嘲,“既然众爱卿想法一致,而沈将军也自愿请战,那朕又如何能驳了大家的意思呢。就准爱卿们所言吧。”玄莳爽快的答应了,他本来就想让沈锦陵出战,这个不二人选他岂会推脱,自然是一锤定音,“朕就把十万大军再次交到将军手中了,希望将军能带着我大胤男儿,驰骋四方,扬威天下,不辜负朕对你的一片期望。”   沈锦陵单膝跪地,双目炯炯,眉目间全是坚毅,不愧是一代武将的风范,“皇上知遇之恩,末将至死不忘,即便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皇恩。臣再次发誓,一定不会辜负皇上所托。”沈锦陵一说完,嘴角就是一阵抽搐,没想到自己也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实在是冷汗啊。   不过看着玄莳的脸色倒是十分的受用的样子,事情的发展虽然偶尔会出点状况,但是一切基本是按着他的想法发展的,他能不开心吗。“好了,此事就此议定,命神武大将军沈锦陵带十万兵马出战北辽,扬我国威。”   “皇上英明。”一群人再次跪了下来,对着玄莳歌功颂德一番,不论在任何时候这些都是需要的。   一个早上,就这么跌宕起伏而过,本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最后却是不欢而散,还惹得战事又起,一连两个人被打进天牢,九门提督的位子峰回路转,沈锦陵的出征是众望所归,大胤的庭议第一次在玄莳的带领下显出如此的紧张,而玄莳的不着疲迹的威慑力也开始在群臣心中产生影响。   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再隐藏自己了,既然老狐狸的尾巴都要露出来,他也不能再装下去,继续扮猪吃老虎了。他也得拿出点东西给那些以为他好欺负的人看看,玄家子孙的尊严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顺我者昌,逆我者必然亡,让他们彻底明白到底谁是他们的主子。当然,也是给云王府一个警醒,他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痴心妄想,也不愿意云王他们就此收手的,否则今后他仍旧还是会受到他们的掣肘,反而不如逼着他们造反,一并收拾了来得干净利落。   这就是玄莳——为了他的利益,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拿来牺牲的,只要那个牺牲有价值,不管是谁,他即便再舍不得,也会毫不犹豫的拿出去的。他最爱的始终是这个天下,所要的只有这个天下。   那是他的命,也是他的从小被灌输的信念。   玄莳下了朝,没有立刻回到上书房就批改奏章,而是去了太后的长乐宫。   太后此时已经是起来了,皇上去得时候正好赶上了太后用早膳,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太后的抱怨声,“这味道不对,太甜了。之前明若在的时候,哀家叫你们好好与她学,这就是你们学来的吗,连她三成的火候都不到!”   再一次听到那个熟悉而遥远的名字,玄莳脑海中不禁浮起一个模糊的身影,淡淡的,一身飘然,留下来的只有她疏离的背影,他恍然从迷思中惊醒,原来是太后身边的小喜子眼尖,已经看到他来了。玄莳端好脸上的笑容,走到太后身边道:“儿子来给母后请安了。”   太后眉色一霁,凤眸中明显是带着喜气的,“皇上近日是越来越孝顺了,来陪哀家一起吃些东西吧。”   “谢母后。”反正玄莳早膳也没吃,当然是不客气的坐下了,“朕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母后心情似乎不好,不知所为何故?”   太后手中筷子一顿,睫毛闪烁,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不过是早膳吃的不顺心罢了。”   她一语带过,不想再儿子面前提起玉明若,转而话锋一转,“那皇上今日来,是所为何事啊?”   “今日早朝,北辽对大胤宣战了。”   玄莳的声音沉重,但是在这沉绵的声音中又有一丝的跃跃欲试,知子莫若母,太后又如何不明白呢。她的心中是免不了的沉重,但是在这沉重之后,却是果决的心狠。她笑了笑,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一切虚华,只有一片的支持和宽解,“你去吧,母后在无论如何都会一直陪着你到最后的,无论你做什么,母后都会支持你的。”   母子俩终究是一个性格的,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或物,太后也会不惜一切的代价,只要有人阻拦,她便会毫不犹豫的将之除掉,即便是那人是他,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下部 三十九 山雨欲来风满楼   北辽使节从庭议之上扬长而去,不消半日的功夫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各个茶楼酒肆之中都纷纷谈论着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活在天子脚下就是这点好,宫里的消息传递的快,一个上午就把消息传递了个遍,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反而在北辽要与大胤开战的消息传开之后,人心反而忽然安定了。   先前蒙都王子一死,城中就开始了戒严,大街上三天两头是九门提督府派出搜查人犯的兵马,搅得人心惶惶,连个小生意也做不成,天天窝在家里都快要发霉了。好不容易挨到今天开审蒙都王子的案子,虽然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但好歹算是将这帮煞星送走了,京城接下来也便可以安静了。   至于说是要大战,反正大胤与北辽也不止打了一次了,打打和和这么多年也没吃什么亏,尤其是日前沈锦陵沈将军班师回朝,更是大涨了大胤的士气——不过是一蛮夷之辈,只要有沈将军在,谅他们也难以嚣张得起来。而且这里是京城脚下,大胤最安全的地方,皇帝都没发愁,他们又怕什么。   总而言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随着北辽使节的离开,这个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繁华,大街上小贩的叫卖声今日也特别的响亮。但是朝廷的戒严却还是在持续,皇上一点也没有解禁的意思,有些有心之人稍一留意,就能觉出不寻常的味道来了。至于这有心人,京城之中倒不在少数——   云王府书香门第   “王爷,今日的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了,北辽十万大军压境,只要兀术他们一回去,边境就要开打了,到时候沈锦陵必然是会将按扎在京郊的人马也一起带走,与北辽相战,肯定是抽身乏术。而他们一走,京中除了宫中禁卫军的八十人马,还有九门提督的一万人马,皇上那边的人马就掌握的不多了,眼下正是大好的时候。”   云王坐在太师椅上,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对身边谋士说的话烦为赞同,但是眉间的褶皱却没有因此而抚平,“最近京城情势变幻莫测,皇上虽然手中可依靠的人马不多,但是其中是否有诈,我们也未可知。”   “王爷担心的是今日皇上在九门提督之事上和稀泥,生生空出这么一个位子,然后又将那人马都给了静安王吗?”萧清晏站在屋角一处,还是一身贵公子的不羁打扮,潇洒中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悠然,嘴唇噙着邪魅的笑意,侃侃而谈,教人心中实在是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萧先生心思玲珑,本王的心事是半点都瞒不过你啊。”云王一笑,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的缓和,笑得讳莫如深,“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本王担心的还有其他。先生不妨再猜猜。”   这分明就是在考校萧清晏,甚至还有几分猜疑。历来猜测上位者的心事,本就是大忌。萧清晏明白,可是他就是明白有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有时候谨慎过头也会招来上位者的猜疑,他脑海中思虑了片刻,道:“京城戒严本就是为了蒙都王子被杀而下得令,如今此案表面上被皇上压下而不了了之,可是这禁令却没有因此解除,单从这点至少说明皇上压根就没有放弃对凶手的追查,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意思,那就不可知了。而那个静安王虚实难测,虽然我们手中掌握着他原来的三万人马,不过他既然能毫不犹豫得拿出来,保不齐他还有后招。皇上这么信任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王爷你说我猜得对吗?”   “萧先生真是越来越明白本王的心意了,竟是猜的分毫不错。”   云王的这些担忧并非是空穴来风,句句都是有凭有据,带着上位者深远的目光,在大事之上,他显然看得更远更深。一时间,整个书房也陷入了一片的沉寂。   作为云王手下的心腹大将,章天桥从头到尾都是在沉默,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低着头,陷在自己的思维之中,心无旁鹜的想着自己脑海中的事,直到云王咳了一身,对着他问道:“章师爷,你是怎么看的。”章天桥才从自己的思维中惊醒,当然他也没有听清云王在说些什么。   这种行为绝对称得上是不敬,放在云王府任何人身上,敢视云王为无物,轻则杖责百下以上,重则即便是拖出去杀了也不为过。可是凡是总是有例外的,这例外虽然是少之又少,可偏偏章天桥就是其中的一个。这种殊荣不能不教人心生妒忌,但是谁叫人家智谋一流,深得云王信任,谁又能可与之相比。   但是不管如何受宠,这越了礼是必然的,历来恃宠而骄的都没有一个好下场,而章天桥在云王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不会糊涂到犯这样的错误的,他一醒悟过来就对着云王躬身致歉了,不过脸上还是相当镇定的。云王也不怪罪,只是问了一句,方才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正是商量大事的时候,怎么就走神了。   章天桥凝眉,抬起头看向云王的时候,神色间很是凝重,“王爷,最近发生的事情这么多,难得你没有觉出其中的异样吗?”   云王目光一凛,咀嚼着章天桥所言,颇是对味,不过他脸上仍旧是那一抹高深莫测地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叫他继续说下去。   “其一,最近的事情进行都太顺利了,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暗中帮助着我们,静安王手中的兵权,蒙都王子的死,还有今日的殿审,进展得实在太顺利了,一切都是轻而易举的顺着我们的心意走,教人不得不起疑。其二,宓小姐自受封公主入宫两个月来一直都与王府安插在宫中的细作有所朕络,相互传递消息,可是自从重阳夜宴之后,长乐宫那边的守卫就更加森严,一点消息也递不出来了,而在下派的人也进不去,到底宓小姐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得而知。这些都实在是可疑,依在下看来,事情远远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天桥所言极是,倒是与本王所想不谋而合。”云王脸上的笑容随着章天桥的分析,一点点的收拢,而变得和他一样的凝重。他虽然是猜想着其中有诈,但是也没有想得如章天桥一般严重,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猜疑便更加深了。“但是我们这些事素来都是极为严密的,暗地行事。除非有人泄露风声,否则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言下之意,云王是在怀疑府中有奸细。   此言一出,书房中的几个谋士脸色不由一变,云王口中的这些事情知道的最清楚的就是他们,所行之事,也都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论泄露风声,他们的嫌疑也是最大的。几个人心中纷纷叫苦,这不澄清的话怀疑的矛头始终会对着自己,可是若要说了,指不定就成了欲盖弥彰,实在是两难。平日里都是舌战群雄的谋士如今也是无话可说了。   萧清晏却是半分不为所动,照旧惫懒的倚在屋中一角,嘴角似笑非笑的,一双桃花眼微桃,带着玩味的意思看着屋中几个人颜色不一的脸色,半晌,似乎是看够了大家的脸色,才懒洋洋地说了一句,“王爷,章师爷说的也不过是怀疑,事情到底如何也未可知,难道你就舍得放弃眼下的大好机会。正所谓机不可失,你和蒙罗王子的约定还摆在那里,若是你临时反悔,到时候不仅得不到半分好处,反而会失去北辽这个盟友,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萧清晏也不与云王辩驳自己的清白,一脸事不关己的与云王分析着眼前的情势,脸上的神情是倨傲不羁的少年狂放,“王爷本来做的就是关碍性命的死生大事,成了便是登上这天下至尊之位,若是败了,那就是整个云王府的覆灭。这结果王爷当初有了这个心就该料到,怎么到了今时今日反而踟蹰怯步了。”   “没想到平日里风流不羁的萧先生也有这狂生本色,倒是让本王开眼了。”云王并没有直接回答萧清晏的问题,反而是不着边际地说了这么一句,眼角的纹路微微皱起,亲近的微笑背后教人看不分明,“不过,萧先生进入王府多日了,可是本王仍旧是没有看出你到底是所为何来?谋求的又是什么?”   似乎云王把怀疑的苗头指向了萧清晏,大家扑通扑通跳着的心稍微缓了一缓,都把目光转到了萧清晏身上,看他还有何话说。   事实上,萧清晏没有说话,他忽然就在大家投来的目光之下,放声笑了出来,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半点也不顾及场合得就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云王的脸色被笑得有些难看,隐约就要发作了。   见好就收,在老虎嘴上拨毛也要适可而止,萧清晏就在云王发火之前,开口了,声音低沉中带着一抹轻嘲:“那怀远也想问一句,为什么到了今时今日,王爷才想起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你不觉得晚了一些吗?”   不答反而,萧清晏的脸上依旧是清高自傲的,半点也不因着云王的问话而有一丝的裂缝,这个年纪已经有了这般的镇定,以后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俨然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自然是事半功倍,但是用得不好,他随时能反过来直接咬你一口。云王是爱才之人,当初就是看重萧清晏的能力才把他留在府中纳为幕僚。可是此人狂放不羁,性子也是由着自己来,云王可以当做是恃才傲物,但是也不禁怀疑既然如此高傲,又为何会屈居在他府中。为了钱财,他挥金如土,为了权力,他不畏权贵,为了美女,他对宓儿倒是有几分的心思,但是这点心思还是远远不够的。   云王默然,面对这人,他确实是看不透。   萧清晏也不咄咄逼人,若是把云王惹急了,对他是完全没有好处的,“王爷,怀远早已说过,我入云王府只是认为这里可以让我一展所长。我自认有辅世能臣之才,若是一心辅佐当今皇上,这当朝宰相早晚是我的囊中之物。可是这等轻而易举之事我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我观王爷有一争天下之心,雄韬伟略,堪称当世英雄,若是我能助王爷登上天下至尊之位,这功劳必然就不一般了。”   萧清晏这话说的狂傲至极,到底是心比天高,谋反篡位在他眼里看来不过是施展自我抱负的垫脚石,不知该说他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该说他胆大妄为,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被他惊世骇俗的一番话惊得下巴都要掉落在地。只有云王纵声大笑,声若洪钟,一连说了三个好,显然是对萧清晏的话极为受用。   虽然他说的胆大妄为,狂意不浅,但是到底是出自真性情,反而是教他放心了几分。   “本王果然没有将你看错,既然先生愿追随本王左右,本王自然也不会让你的大有无用武之地。   萧清晏眼睛一亮,惊喜道:“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决定,就按照先生所言,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云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透光窗棂看向天际,似是被萧清晏方才的豪情壮志所激,眼中燃起的是舍我其谁的壮志雄心。   “王爷……”   章天桥还想再劝他几句,这京中的情势却是诡秘,还是要三思而行啊。不过他话未出口就被云王止住了。只见云王转过身,挥退了房中的几个人,只留下了章天桥一人。萧清晏倒也是无所谓,反正他离门口最近,走的也方便,只不过他一脚跨出门外的时候,身形忽然一顿,偏首看向身后那两人的身影,低低一笑,就出门去了。   不消片刻,房中就只余云王和章天桥二人了。   章天桥到底是他的心腹,云王开口的语气中也明显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亲近,不止是对下属的态度,更像是对着能推心置腹的老友说话一般,他长叹一口气,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天桥,你的顾虑本王又岂能不知,但是如今早已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你以为那个蒙罗王子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此次他的佯攻,若是我们不趁此把握机会,他定然是会毫不犹豫的将我们如弃子般舍弃,说不定还会转而投靠向皇上。到时候我们就会腹背受敌,倒不如现在把握时机,拼死一搏,最后鹿死谁手也未可知。而且,你知道的,这是我多年的心愿,此生如果我不去做一回,即便是坐享荣华到死,也会死不瞑目的。”   最后“死不瞑目”四个字被云王咬的极重,仿佛眼前站着和他有深仇大恨的敌人,即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这其中到底是这样的怨恨和惮恶,才会衍生出纵入阿鼻地狱也能消磨的恨意。   “王爷,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就不能放下吗?”章天桥是云王身边的老人,当年的事他看得是一清二楚,他有这样的恨意也无可厚非,但是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就不能放开怀抱呢。   毕竟,逝者已矣。   “不能!我若放下了,我也活得没有意义了。”云王说得斩钉截铁,在此事之上他的态度是近乎偏执的强硬。仇恨已经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为了这个,他早已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连心爱女儿的幸福也不顾,就为了等那一天地到来。   章天桥一贯镇定自若的神情中难得出现一丝沉痛,他知道王爷生性坚韧,一旦下定了决心就再难回头了,以前还有程王妃可以相劝几句,可是自从她走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劝服王爷了。“王爷,在下还是那句话,请你三思。你这样做,关系的不只是你一人的生死,还有云王府以及整个云氏家族的命运。一旦你失败了,眼前的一切就都全没了。”   云王冷哼一声,“他们眼前的荣华富贵是因为我才有的,即便是收回,也没什么好怨的。既然贪恋荣华,就知道总有一天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很公平。”   章天桥无语,心中想着王爷的冥顽不灵,却是不能宣诸于口的。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语气颇有认命的意味说道:“王爷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为了王爷,我章天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是我当初跟随王爷的誓言,而这誓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都会兑现。”   云王笑了,真心地笑,带着安慰的神色,他说道:“天桥,谢谢你。”这一声谢谢中包含的不止是对章天桥理解的感激,还有对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的感激。   两人相视一笑,这么多年的默契了然于胸。   玄昕站在高楼上看着府外的一片热闹景象,他似乎都可以听见街上小贩朗声叫卖了,这样的热闹再过几天就要没有了,现在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他不无庆幸的想,幸亏已经玉明若送走了,他再没有后顾之忧。可是这么一想,心就又开始惘怅了——   他开始想念阿若了,真的很想,很想。想着她过得好不好,想着她现在已经到了哪里,想着她回去以后会怎么样……   楼还是当日的楼,可是他再也看不清她远去的身影。   一个黑影忽然走到了他身边,悄无声息的,教人完全无法察觉,当他站到了玄昕身后只有一尺距离的时候,玄昕才似有所觉得回过头,入目的就是一个身着黑衣,脸上带着本张银质面具的男人。任何人忽然回过头看到这样的一个画面,怕是都要尖叫,或者立刻后退保持距离的,可是玄昕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面目表情地看着他。因为黑衣人接下来的动作——   “黑影见过王爷。”这个自称是黑影的男子竟然单膝跪地,对玄昕行礼。书香门第   “起来吧。”玄昕转过身,目光仍旧放在远处,淡淡的,飘渺的,是上位者的孤高,“黑影,本王有个任务给你。”   “还请王爷吩咐。”   “如今北辽使节刚走,我要你现在追上去,去刺杀其中的呼延赞。”玄昕的声音一顿,眼眸微敛,“只有你一个人去。”   即使是仓促而去,北辽所带的人仍旧是不少的,就是防着路上有人暗杀。他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派黑影去。他手下暗卫之中就数黑影的轻功最好,能追得上他们的快马,而且黑影武功不弱,精于暗杀,派他去是再合适不过,可是以少胜多确实是不易,此次去冒的风险也是不低的。   黑影仍旧是面无表情的,似乎这些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只有玄昕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   “是,王爷。”   “好,你去吧。”玄昕沉声道:“自己也小心些。”   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手下,此次去,生死未卜,玄昕不免嘱咐了几句,但最终还是让黑影离开了。成大事者,最不能有的便是妇人之仁,这是他的皇兄亲手教他的,到了如今,终于是到了他回报皇兄苦心教导的心意了。   皇兄,你在天上看着,你的弟弟会好好帮着你的儿子守护这一片江山乐土,谁都不能去侵犯。   下部 四十 千里相送侯君归   沈锦陵入京不过一月的时间,却转眼又要离开了。这次领兵出征倒也方面,跟着走的都是他带来的亲兵。平日都是从他手下教出来的人,各个都是训练有素,军容整齐。不过只是花了一日的功夫,就可以整装待发了。也幸亏时间恰好在秋季,农忙丰收,今年的收成好,国库里的粮草也充足,随在大军后面补给无虞。   所谓兵贵神速,沈锦陵能够攻无不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大清早,京城的街头是格外的热闹。   一众人马出京的时候,声势比班师回朝的时候还要壮大,同样是百官同来,连坐在深宫里的小皇帝也来了,消息一传去,从宫门通向城门口的管道上就被堵了一个水泄不通,都争着要看看皇帝长什么模样,其实不过就是一只鼻子两双眼,又有什么稀奇的。可是在这些小老百姓眼中却偏是能看出别的不一样的东西来。好歹是天子脚下住着的人,若是连皇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说出去都嫌丢人。若是以后老了,还可以和自己的子孙说,他可是见过皇上的人,那皇上长得真好看,那眉那眼都跟画里的人似得,那真是精致不几啊,怪不得人家能当得上皇上啊。   一手撩开了帘子,玄莳踩着小太监的背步下的车辇,入目的是被围得人山人海的街道,还有铠甲重重的铮铮男儿。他脸上的神色很是庄严肃穆,唇角抿着,卸去了平日里高挂的温和笑颜,这一刻所有的人都跪在了他的脚下称臣,他就如同登上了泰山一般,俯瞰着他的臣民。但是他的眼中没有出现应有的志得意满,反而是清冷冰寒的,可惜大家都是在低着头,没有看到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只听见了从他们头低出来某人个清朗的声音,带着三分的霸气和温和,玄莳敛着眉眼道:“大家都平身吧。”   锤甲此起彼伏间,在甲胄声中大家全都站了起来,这一刻大家抬起头的时候才真正看清了他们的君王,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身子包裹在龙袍之中,整个人显得修长而又纤细,精致的眉眼,敛在庄严高华的微笑背后,教人完全移不开视线。这样一个瘦弱的少年怎么能担得起一个国家的重担,但是当你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神采之后,却不由自主的开始臣服于他——是的,他就是我们的君王。   为君之人,除了治理天下的雄韬伟略之外,还必须要去慑服群臣的气质,那不是唯我独尊的霸气,而是教人不由自主臣服于你的魅力。   恰好玄莳做到了。   玄莳满意地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挺胸而笑,那笑不过是昙花一现,转瞬就逝去了,留在他脸上的只余下深深的郑重,他走到沈锦陵身前,手不轻不重的落在他身上,道:“今日朕来亲送爱卿,希望爱卿他日也能不负朕之所望,所向披靡,教敌人闻风丧胆,为我大胤再添一笔战绩。”   玄莳的话是提着起劲说的,全军都能听得见,一句话,他说得抑扬顿挫,越说到最后,情绪也越来越高昂壮阔,听得在场的人心情也是一阵激荡。   沈锦陵笔直站立,垂首敛目,躬身拜道:“臣,沈锦陵今日在此发誓,定竭尽全力保我大胤,纵然马草裹尸也断不负皇上所托,自当死而后已。”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放在人前身后,他与玄莳都是君贤臣忠,君臣一心的模样。但是谁又知他们是君臣同心,可是说的却不是他们心中想的那么一回事。   沈锦陵是玄莳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可以说是他连身家性命都交到他了他手中,此时此刻,玄莳又如何能马虎的。他对沈锦陵也不可谓没有信任,若非相信他对自己的一片忠心,就这么会将这么大的注下到他身上,但是人心叵测,面对XX,谁又能说得准会发生什么呢。他猜不到,沈锦陵也猜不到,所以玄莳自然是要在他临走之际,再提醒他一番,莫忘了到底是谁才让他有今天的。而沈锦陵当然也不是傻瓜一个,听着玄莳的话,也不怪他不放心自己,所谓君王多疑,如今这么大的事,他能全然放心倒是奇了怪了。所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立下誓言,也算是给皇上吃了一颗定心丸。   玄莳微微领首,勾了勾手指,叫过侯在一旁的小路子,小路子只看着君王的手势便明白了他的心意,将早已准备好的披风拿出来,捧在手上,猫着腰跑了过来,将披风呈到了玄莳眼前。玄莳也不垂下眼去看小路子手中之物,只是很自然而然的接过,披风展开的时候,在空气中转了一个圈,墨黑披风上以金丝描绘,一只威风凛凛的猛虎跃然于上,栩栩如生,保持着随时扑向猎物的姿态。玄莳再靠前一步,其中的意思很明显。沈锦陵身形魁梧,即便玄莳身材修长,到底还是矮了半个头,所有沈锦陵只好垂下头,半弯着身子,方便玄莳将披风披在他肩上。   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啊,一时间众人惊讶的抬起头,尤其是身后百官,更是大大抽了一口气。一般只有征讨,守疆的时候,帝王才会为领军的元帅或者将军亲系披风,意在帝王佑护,念体挂心。看来沈锦陵的皇恩尤厚,此次若是凯旋而回,那么他的官阶怕是又要往上抬了。都不禁欣羡他的机遇,可是偏奈何自己没有人家的本领。   沈锦陵再一次单膝跪在了玄莳的脚边,宣示着自己的臣服和忠诚:“臣,叩谢皇恩!”不过五字,却是洪亮刚劲,直透人心,“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沈锦陵喊出的一刹那,他身后的那些兵士也一起喊了出来,声势冲天,激得一旁站在街上的百姓心情也是一阵激荡,也跟着喊了起来吾皇万岁!   声势如湘,一浪高过一浪,整个北京城的上空都似乎在回响着这四个字,传遍了云霄。这就是所谓的人心所向,这一刻,玄莳不仅赢得了军心,更赢得了民心。   玄莳微微一笑,眉梢上挑,胸臆间帝王之气蓬勃而生,此行果然收获不浅啊。   沈锦陵翻身上马,在京城百姓的目光中,在玄莳的笑容里走出了这个一月前还在敞开大着迎接他的大门,如今却是要再次跨出了。当马奔驰而过的时候,他知道,再过不久,他还会回来的,带着他的将士,带着他的剑,再一次踏进这个城门。   玄莳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大军远去的方向,带着笑意的眼神一点点的凝固,眼中幽幽的,是晦暗不明的神色,但是脸上的笑容还是从容不迫的,他依旧完美的维持着他仁厚君主的形象,在百姓心中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形象。   也许明天,或者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关于贞旭皇帝的传言就要传遍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咱们的皇上啊,气度不凡,只要人长在那里,就教人移不开眼。   ——咱们的皇上啊,和传闻中的一样,仁厚温润,一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咱们的皇上啊,长得真是好,不是美,不是俊,就是一个好字,哪家的女子若是嫁进宫,肯定有福了。   这就是京城,这就是百姓。   玄莳送完沈锦陵之后并没有立刻带着人马回宫,而是私下里带了几个随从,乔装打扮一番后,游荡在京城的街头走了一圈之后,就随意找了一间看起来还算是干净的酒楼坐了下来,位子是挑在了二楼,刚好将楼下的景致尽收眼底,过往的商人行走匆匆,大嗓门的小贩高声招揽生意,有垂鬓童子争相追逐,有怀春少女在摊子前挑着胭脂水粉……原来世上的人活得竟是这样的热闹的,他们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宫里人的拘谨卑微,也不像是百官的逢迎争利,也不像他一般脸上戴着附在骨肉里的面具,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在这之前,玄莳从来就没有出过宫,外面的世界如何,他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应该说他根本没有那闲情逸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从他是皇上那刻起,皇宫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今日是他第一次微服私访,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上,百姓们都在津津乐道的谈论着方才他送沈锦陵的场面,茶楼里,酒肆里,一个比一个说得神,玄莳不禁好笑,再被这么说下去,自己都要被说成三头六臂了。但是心中还是极为受用的,每一个都需要被肯定的,即便是作为一个君王也毫不例外。   今日他微服私访只是兴致所至,倒也没有多做什么计划,也没有和母后说,虽是任性了一些,但是也有助于他了解民情。他一路走着,走过大街小巷,买了一些东西,与百姓说了一些话,放下所有的高贵自傲,玄莳将自己变成一个寻常的百姓,融在京城热闹的氛围中,沉醉而又清醒地看着自己治下的领土热闹繁华,但是心中依旧雪亮的明白这样的日子总会过去的,就如同秋日里落花残败一样,不过春去秋来,秋去春来,这样的繁华一定还是会在他手中再现的,甚至比眼前的还要繁华,还有热闹。   玄莳在心中暗暗承诺,对着这京城的百姓,也对着自己,心中的信念就更加深刻。   出来的时候还是大清早,可是一番周折下来,日头一点点的赤起来,都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连着秋风也解不了这炎热之气,玄莳还没有回宫的意思。毕竟难得出来一趟,也不知今后再出来是何年何月了,自然是要好好珍惜眼前的光景,把握这难得的时光。跟在玄莳身边的都是他的亲信,自然是不敢扫了皇上难得的雅兴,但是也不敢让皇上在外面逗留的太久,一个不妥当,太后娘娘的凤威也是不容小觑的。小路子是个鬼机灵,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旋即计上心来,想到京城还有一个去处是皇上愿意去的,而且地方安全,太后也是默许的——那便是玄昕的静安王府。   小路子挨近玄莳的身边,在他耳边悄声道:“公子,这北京城你也逛得差不多了,咱们不如去别处看看吧。”出门在外的,皇上的身份尊贵,不能随意暴露,若是招来了匪徒就不好了,所以大家一律称玄莳为公子。   “哦,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地方?”玄莳眉梢一挑。   “不如我们去公子叔叔家看看如何?”   玄莳抬起头,看了一眼小路子,那眼中的光芒一闪,吓得小路子慌忙的垂下眼,识趣的将嘴闭上,心中忖度着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玄莳转而安抚一笑,微微领首道:“该看的也看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走了。结账吧。”   “呃,是。”小路子从小就跟在玄莳身边,到现在还是摸不透他这个主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这个做奴才的也不敢随意揣测,深怕触怒了帝心。低眉敛首的称了一声是,赶忙就找过店小二结账了。   结完帐,玄莳起身,侍卫护在一侧,顺着楼梯下去,转出了酒楼。   “公子,我们接下来是去……”   “当然是去本公子的叔叔家啊。”玄莳衣袍一挥,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把扇子,玉扇摇摇,笑弧弯弯,颇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味道,走在大街上,招来了不少年轻女子热烈的目光。   不过好在大胤民风虽然开放,但是女子也没有开放到当街向男子表白,只是远远看着,目露痴迷,直到他的身影越行越远,消失在眼中。   这一日倒是精彩啊,玄莳心中这么想着,手上的扇子也摇得格外的轻快。一路朝着静安王府走着,他的脑海中就不由开始猜测当玄昕看到他出现的时候,脸上是何种表情,应该是很有趣的吧。   他心中这么想着,嘴角亦流露出一丝微笑,但是这笑弧还没完全伸展开,就又凝滞住了。他想起了另一个住在静安王府的人,那是他们共同的家,这么想着,他轻快的心情不禁沉重了三分,正想要掉头回去,可是一抬头,静安王府已经近在眼前了,匾额上那四个锤金大字映着阳光生生晃花了他的眼,玄莳眯起眼,考虑着到底是进还是不进。书香门第   小路子瞅着皇上的神色,试探的问了一句,“公子,静安王府到了,你这是要进……还是不进?”   当小路子说到进的时候,玄莳的目光就瞪了他一眼,他迟疑着又换了一句不进,玄莳瞪着他的目光就更加的凶。小路子嘴角一抽,吞了吞口水,心中感叹着皇上果然不是好伺候的,可是谁让皇上是主,他一个小奴才就只要听话的份。小路子勉强着在自己脸上堆起笑容,一脸耐心的等待着皇上的答复。   玄莳的眉心一皱,这小小静安王府的大门一下子就似在地上加了钉扳,教人踟蹰不前。这个想法一经冒出,玄莳心中就更加不是滋味,他堂堂一个大胤的皇帝难道还怕进一道门吗?那有是可笑之至。思及此。他冷哼一声,就率先朝着王府大门走去。   跟在身后的人也不明白方才皇上还好好的,这么一转眼功夫又生起气来了,到底是谁惹他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得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唯一确定的是,反正惹皇上的不是自己,就赶紧安心的跟了上去。   拿出宫里的腰牌,打着皇上亲信的旗号,一行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了静安王府。玄昕听到下人禀报说是宫里来人的时候,心下一跳,还以为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出来。一进大厅,看到那个熟悉的,不再是明黄色的身影,心就跳得更快,一句皇上险些喊了出来。   玄昕挥退了进来侍候倒茶的侍女,走的时候让她顺便把门带上。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只余下玄莳带来的几个侍从站在他身后,而他正在和玄昕大眼瞪小眼。   玄昕有些气急道:“皇上几时学会了这般鲁莽,就这么冒冒然地出来,难道你不知道外面危险吗?还有你私自出宫,若是被太后知道了,免不了又得让她多担一份心。”他的语气完全是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既然现在不在皇宫之中,玄莳也不是皇上,他自然是教训的心安理得。   小路子站在玄莳的身后,听着一向风度翩翩的静安王爷板着脸教训着皇上,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可是碍于皇上在场,之后憋着笑,硬是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其实心里快要笑到内伤了。   玄莳尴尬的咳了一声,暗示玄昕要适可而止,眼角余光忽然瞄到他身后竟然难得空无一人,正好用作话题转移,“平日里仲景对皇叔是寸步不离,怎么今日人忽然就不见了?”   玄昕眼皮一动,脸上的表情有几分的阴郁,随后不以为然能地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被我派去办事而已。我代仲景多谢皇上的问候。”   真的是这样吗?玄莳可不会轻易就上当了,琥珀色的眼眸光华幽幽,嘴角似笑非笑,分明是不相信玄昕说的一番话。他可没有错过皇叔脸上的那一抹忽闪而过的不自在。   玄莳的性格和他是如出一辙,一样的恶劣,既然抓到了把柄,就不肯轻易放过,看着玄昕在自己的目光中尴尬的别过眼的神色,他的心情一扫方才进府的不快,一转眼就开始变得明朗起来了。   宫里那位拿他当儿子,教训的理所当然,他斗不过,所以他认了,惹不起还能躲不起吗?!至于眼前这位可是他的晚辈,比他尊贵的晚辈,但是他一离了皇宫,也就只是他晚辈了,收拾起来也名正言顺。玄昕眼睛一瞪,一贯温和的俊颜板了起来,沉着声音道:“皇上,你私自出宫已经是大大的不该了,留恋宫外不知归更是错,你还是早些回宫吧。否则若是太后出动了御林军来寻,你就颜面尽失了。”   这是威胁,绝对是威胁。不过玄莳会乖乖就范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皇叔的王府又岂会是不安全的,朕相信若是母后知道朕在这里,也是会很安心的。”旋即话锋一转,“对了,前几日玉姑娘一离宫,母后就想念的紧,说是将她送回去的太早。不知现在玉姑娘如何了?大家也不是陌生人,不妨请出来一叙。”   玄昕脸色一僵,不知玄莳为何会提起玉明若,最后还是如实答道:“她现在不在王府。”   “人不在也好。”听着玄昕语调的沉重,他自然是不会傻到以为玉明若只是出门去上香之类的,而是真的离开了王府,并且短期之内是不会回来的。玄莳收起脸上的调侃,颇为认真地道:“没想到,皇叔对玉姑娘考虑的竟是如此周到。玉姑娘也算是没有错付终身啊。”   “这是我对她的责任。”   “那倒是,母后的懿旨早已拟好,只是如今这个时候不宜,所以特意留中不发。不过玉姑娘早晚都是皇叔的人。”对话进行到这里就越来越尴尬了。哪里有做侄子的,关心起叔叔的女人来。他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一提起这种事,心情就格外的不佳,阴阴郁郁的,有些答案呼之欲出,但是不能出。玄莳硬是将心头的不快压下。   “时间也不早了,朕再不回去,母后就真要担心了。朕还是现行一步吧。”   “恭送皇上。”   玄莳起身要出门,玄昕也跟了过去。   玄莳回过头,阻拦住,道:“皇叔也别客气了。此次朕出来是微服私访,不宜弄出动静来。所以你还是不用送了。”   既然玄莳这么说了,而且说得有几分道理,他也不勉强,任着他在管家的引领下出了门,心里不禁寻思着皇上今日微服私访到底有何用意,难道真的只是出来逛一圈这么简单吗?还有他口中提到阿若的时候的那种语气,听进耳中就觉得怪怪的。   玄昕默然。还是不要再想这些事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好眼前的事,战事随时都会一触即发,他要早做准备才行。   四十一 黑云压城城欲摧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丝竹声声,幽幽的从窗口传出,京城第一妓馆的头牌花魁薛茜娆真动情的弹唱着,且高且低,唱到动情处,臻首偏转,眼角余光递到眼前斜倚在榻上的那个人,眉目传情,眼角眉梢都似情,只是这情意是两情脉脉呢,还是一寸相思付水流。   萧清晏懒懒的眯着眼,斜倚在美人的玉塌上,似是一只慵懒的猫,听着薛茜娆吴侬的软语,他浅浅的抿了一口酒,仿佛是觉察到了薛茜娆投来的目光,忽然将眼睛睁开,眼皮子一掀,一室的烛光落在他的眸中,星光灿烂如华。“今日你兴致倒是好,三句不离江南,难道是想念江南了吗?”   “难道公子不想吗?”薛茜娆拨弄琴弦的手一顿,如花的美丽容颜因为嘴角一笑越发得动人三分,眉眼一垂,黯然的滑落下来,低低呢喃道:“江南啊,没想到离开江南已经这么多年了,江南的烟雨啊,亭台楼阁,我都快忘了这些长什么样子了。公子,你还记得吗?”   萧清晏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温柔的轻拍着她,眼神惆怅,天涯的浪子啊,也是有家的,“怎么会忘了呢,我到现在还记得三湖桥那边最好吃的蒸笼师父,他做的糕点可是真好吃啊,还有醉仙楼的女儿红,酒香四溢,这些年都没有喝到过,这么会不想呢?”   薛茜娆柔柔的倚在他怀中,顺从的似依着乔木的菟丝,听着萧清晏口中如同孩子般的话语,抿着唇,低低的笑了,“过了这么多年,公子还是没有变,还是茜娆当初第一眼看见的公子。”思及当年,她的眉眼更显黯然,“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而我也已经是老了。”   将军迟暮,红颜易老,都是逃不过的。   “茜娆,这些年委屈你了,教你抛下一切,跟着我来到这里,最后还是我耽误了你。”萧清晏这话说得也是动了情的,游戏花丛,跟在他身边最久的还是薛茜娆,不离不弃,最得他的信任。   “不耽误,茜娆跟着公子,从来都是无怨无悔的,我的一条命都是公子给我的,眼前的一切,金玉在外的薛茜娆都是公子造就。没有你,我早已不知葬在何处了。”薛茜娆从萧清晏怀中抬起头,深情地看着他,眼中的真心真意第一次坦然地,毫无保留地在他眼前表现出来,“所以,你无须对我歉疚。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怀中一空,萧清晏也不介意的,看着她的目光中三分怜惜,四分温柔,“茜娆,等事情过去了,跟着我回江南去吧。”   半垂的妙目,陡然间听到这句话,惊得抬起头来,看着萧清晏的目光又惊又喜,惊得是他竟然肯回去了,喜得是他竟愿意带自己回去,这个承诺她等了多少年,终于给她盼到了。   薛茜娆的眼眶酸酸的,心里甜甜的,美目盼兮的花魁娘子也有喜极而泣的时候,“公子不是在骗茜娆吗?你当真要愿意回江南了?”   声音颤巍巍的,似清晨缀在花瓣上的朝露,在风中摇摇欲坠。即便是骗她的也好,只要有这么一瞬间就够了。   薛茜娆爱着萧清晏,爱着静悄悄的,这就是京城第一花魁娘子的心事,千金懒回顾,珠玉随手抛,却是这么谦卑的爱慕着一个被自己敬仰的男子,不求回报,无欲无求的为着这个男子,以这一副皮囊为器,周旋于众多的男子身边,带着美艳的笑容将他们的秘密一个个套出来,哪怕是就这么过一生,她也是甘愿的。   谁叫他是她的心,是她上辈子欠下的债,今生注定是逃不开他的羁伴。“落叶归根,江南毕竟是我的家啊,我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去的。”萧清晏何尝是看不出她的心意,一切尽在不在言中,“我何时又骗过你,既然许了你承诺,我定然是会做到的。”   是啊,他萧清晏风流不羁,却是最重诚信,否则也不会搅进这皇室斗争,越陷越深,其中的惊险只有当事人明白。   “谢公子。”腹中纵有千言万语,薛茜娆从口中吐出的就只是这三个字。   “有什么好谢的,既然是我带你来的,要离开了,自然是要带着你的。”萧清晏走到窗边,看着难得安静的撷香居,眉头皱了皱,“茜娆,这几日,你和三娘说一声,不要再开张做生意了,现在事势越来越紧张了,你们就好好在这里带着,只要你们不出来,就不会有事了。”   “茜娆明白了。”薛茜娆点了一下头,伴着萧清晏倚在窗边,看着窗下景象,难得空无人烟的街道,难得静寂的小巷,抬起头,一双美目好奇地看着身边的男子,“公子,你说,现在的情势已经如何了?”   萧清晏顺势将他拥入自己的怀中,听着她好奇一问,笑了笑,胸中早已了然,“云王半生戎马,行军打仗是一等一拿手的,依着我对他的了解,他定然是从城门攻入了,一招直捣黄龙,将城门口先行拿下,到时候再无后顾之忧。按着时辰看到,他们现在应该是攻的差不多了。”   “那样岂不是危险了吗?”薛茜娆皱眉,对这个消息不甚满意。书香门第   “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云王确实是惯于行军打仗,行的是大开大阖之事,但是现在是逼宫,而不是夺城,他这样做,对他不仅半分好处没有,还会失了民心。”萧清晏朗朗的笑着,豪阔又狂放,“你当皇上那日为何会平白无故的去送沈锦陵出京。分明是在笼络人心,这心既包括他出征的人马,也包括这京城的百姓。他是想要这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人知道,这大胤现在的皇帝是他玄莳,也只有他,而其他人在他面前只能是臣服。如今云王在沈锦陵出京征战杀故的时候,竟然趁虚而入,带着人马气势汹汹而来,在百姓眼中定然已成了乱成贼心,民心焉会有?”   她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明摆着会失去民心,为何还要再行这等祸乱之事。“那云王也不是傻瓜,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关节。我虽不懂朝堂政事,但是也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等失了民心之事,他又怎么会挺而走险。”   萧清晏拂着她柔顺的发丝,下巴轻轻的抵在她的头顶上,闻着窜入鼻尖的香气,半是沉醉半是清醒地说道:“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云王又怎么会不明白民心的道理,只是眼前的情势已经由不得他说不了,只要他放弃,那么他所有的机会就没了。与失去民心相比,那个打击对他而言更加严重。所以,他只能这么做了。”   含着笑,薛茜娆抬起头,狡黠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少女的颜色,巧笑情兮的调笑着,“那公子现在又是如何的处境?既然云王那边已然开始了行动,怎么公子现在还会待在这里陪着我一个小女子说闲话呢?云王怕是在急着找你吧。”   “他现在可没功夫找我,别看他现在重用我,但是那老头子心多疑着呢,是不会放心将这么大的事交到我手中的。所以此时此刻,我对于他的作用已经没了,又何须待在他身边。”萧清晏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配合着她难得的俏皮,“既然都没有我的事了,我何苦待在那个憋死人的府中,还不如现在软玉温香抱满怀来得舒心惬意。”   “那公子再猜猜,一旦云王的人马攻进城中,他又会有何种的行事呢?”   “呵呵呵,你是在考校我吗?”萧清晏轻笑出声,“云王是军人,自然是真刀真枪的来,咱们只要在这里看着就好了。”   “好,茜娆陪着你在这里看着。”陪你看到愿意离开这个地方为止。不管有多久她都是愿意等的,心里有这么一个念想,已然是满足了。   至于这京城的形势,于她一个女子而言,根本是无碍的。   可是于她无碍,与某人却是大大的有关。   现如今,整个京城都闹翻了锅,不过是几日的平静,没想到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动静。一定是忠君爱国的云王竟然反了,城门口轰轰作响,刀剑兵戈动辄,突来其来的在天子脚下投下了一枚炸弹,一时间人心惶惶,都是闭门不敢出,惴惴不安之余,又在忖度着这一次逼宫会胜利吗?他们前几日才见到了那个小皇帝,看着也不坏,难道京城又要变天了?   他们一介平民,自然是管不了那么多的事,踏踏实实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才是紧要的,至于那些冲锋陷阵的就让那些争权的人好了。不过有些事还是要计量的,比如说,这一次若是皇帝保住了龙椅,于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是若云王逼宫出宫登上了皇位,这等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的名声肯定是不能用的,而他们这群老百姓怕是也没好日子过来。这么一想,心中就赶紧祈祷着老天爷显显灵,能够帮着皇帝解决这场纷扰。   小路子急急的跑进御书房,扑倒在地,神色慌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皇上,云王反了。据守卫来报,城门口已经被云王拿下了。”   握着御笔的手一顿,清隽的字体上留下了一道显而易见的深痕,玄莳皱紧了眉头,却不知是为了这笔墨,还是为了云王的谋反。他放下笔,嘴角冷冷的笑着,自顾自得,也没有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小路子,半晌才说道:“终于耐不住了……”   皇上似乎越来越奇怪了,别人谋反他还能笑得出来,小路子偷觑了他一眼,喃喃的唤了一句,“皇上……”下面的话已经是说不下去了。   “除了城门口失守之外,京城的情势如何了?”玄莳坐在龙椅上,眯着眼细问。   “城门失守,京城消息封锁,我们与南北大营的人马也失去了联络。现在云王正朝宫中逼进来,能够抵抗的就只有静安王爷手上的一万人马,若是攻破了他这道防线,我们最后能依持便是宫中的御林军了。”   小路子满怀忧虑的说着。他方才只是说了一个大概,京城的形势远可能比这个来得更糟。云王骁勇,早已是大家心目中的战神,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打不赢的仗,面对他的来势汹汹,不战已是在心中输了他一截,这一仗,实在是太难了。   玄莳在心里斟酌着,今天的局面早已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了,兵行险招,约莫若是。   不过他没想到城门失守的竟然是如此之快,原想着好歹能守一日,却不料只是半日不到的时间已经被攻破了,让他不得不怀疑,镇守城门的高自芳也是云王的人。   玄莳并没有将心中的震惊和恼怒表现出来,反而是怒极反笑,“好,好,好!朕倒是要看看,云王什么时候能长驱直入而内。小路子,你再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去找静安王,叫他一定要守过今天,这是圣旨,不可违抗。”   玄莳的声音咬得极重,小路子自然是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连声称喏就赶紧退了出去,去找玄昕商量了。   玄莳撑着额支在龙案上,一阵头痛,脑海中依旧是在嗡嗡作响,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般顺利,不过他也并不会因此而感到后悔。眼前的形势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所以他坦然的面对。   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总有失算的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清高的犹如他名字一般的高自芳竟然也会做出这等事,帮着云王谋害天子,到底是谁借个他这天大的胆子。   玄莳拳握紧,硬是按压下了心中的怒气。   他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学着玄昕将太后早早的送出宫,这样他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可是他知道,太后一定是不肯的。   她在宫中已经待了三十多年了,先是当年太皇太后身边的小郡主,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现在是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这个皇宫早已是她的家了,中间是如何也分不开的羁伴,让她离开,怎么可能呢?   玄莳扶着额,长叹一声,如今的形势只能是看一步走一步,一定要在沈锦陵回来之前将皇宫守住,一旦他和太后落在云王他们手中,挟天子以令诸侯,肯定会变生掣肘,到时候即便是沈锦陵赶到了,也会投鼠忌器,束手束脚,这场仗就真的败了。   头,似乎更加疼了。   玄莳第一次暗恨自己的疏漏,枉他自命不凡,竟然输在这么一小小的点上,他又岂能甘心。   “皇上。”   一道声音赫然在空荡荡的房中响起,玄莳想得入迷,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到来,直到抬起头,看着眼前人已站在了龙案前才发现,被吓得高悬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母后今日怎么来了?”玄莳从龙椅上站起,扶着太后的手,慢慢的陪着她走到一旁坐下。见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才皱着眉问道:“母后怎么是一个人,跟在你身边的人呢?”   太后笑了笑,没有往日的风华雍容,却是带着丝丝的温柔和暖意,“急什么,是哀家他们全在外面侯着的。哀家可不能教旁人将皇上方才的情态看见,若是再传出去,就不好了。”   玄莳似乎是被太后的调侃逗笑了,嘴角弧度一弯,脸上多了三分的温度。   不过太后此行可不是来找玄莳玩笑的,她凤眸一凛,脸上的温情笑颜也收了起来,“皇上,你可有想过,你现在要做些什么?哀家知道你有分寸,不过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玄莳神色一黯,脸上的笑容若昙花一现般因着太后的话转瞬消失,“是儿手不孝,教母后担忧了。”全天下也只有太后才受得起天子的歉意,玄莳眉目间却是坚定的,“但是,请母后相信朕,朕一定不会教母后的失望的。”   玄莳用了一个朕字,他是在以一个皇帝的身份在承诺,会好好守住从先皇手中代代相传的皇位,绝对不能就这么毁在他的手上。   手中的拳头握地更紧,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可是他早已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自然也是浑然不知。   可是母子连心,太后又怎么会察觉不到玄莳的紧绷,她拉过玄莳的手,叫他坐在自己旁边。   “成也好,败也好,你都是母后的好儿子,大胤的好皇上,母后只会以你为荣。”   太后叹了一声,看着御书房中熟悉的景物,似乎从她进到这宫中,第一眼踏进这里的时候,这个地方就从来没有变过,变得只是坐在上面的那张椅子上的人。   “阿莳。”这是太后第一次唤玄莳的名字,自从他登基以来,母子间这个亲近的称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似是早已被掩埋在了黄土之下,恍若隔世。“今天母后来,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很久以前的,被母后藏在心里快二十年的秘密了。”   玄莳眉毛一挑,他有多久没有听母后称他为阿莳了,久得连他都忘了,而他也早已忘了他当年是怎么唤她母亲的,似乎年复一日都只是母后二字。不过看着太后脸上郑重其事的样手,还有眼中流露出的怅然,他知道,接下来说得定然不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其中肯定还有更深的意思。是故脸上的神色也不禁认真了三分。   “母后请说,儿子洗耳恭听便是。”   “阿莳很聪明,从小就知道在宫廷中游刃有余,在人前你讨喜乖巧,对谁是笑脸相迎,让人心生喜欢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若是你讨厌一个人,你也不会让他知道,但却会在暗地里把他整死,而那个人到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心思玲珑,从小就知道哄母后开心,母后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太后笑眼凝睇着他,目光因为回忆起过去而变得有些朦胧,“人人都说母后专宠,可是母后跟了先皇这么多年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你猜这是为什么?”   玄莳眉头一紧,还是抓不住太后今日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和他提起过去?这过去难道与云王有关吗?   玄莳没有问出口,但是看向太后的目光中深深浅浅的疑问却是说明了一切。   太后一笑,也没有卖关子,道:“你猜的没错,今日哀家要说的便是与云王有关的,都是二十年前的陈年往事了,若非云王这些年一直想不开,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哀家也会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   四十二 冤冤相报何时了   “太后一笑,也没有卖关子,道:“你猜的没错,今日哀家要说的便是与云王有关的,都是二十年前的陈年往事了,若非云王这些年一直想不开,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哀家也会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   “母后,你到底想说什么?”   玄莳隐隐觉得太后要说的事情不简单,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只要太后一说出来,一切都会改变。   母后一叹,眼神变得轻渺渺的,似萦了一层薄雾,“那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哀家已经嫁给了你父皇,而云王当时也娶了云姒宓的母亲,程郡主。哀家与你说过,哀家在进宫之前与思妍的关系很好,是闺阁姐妹。我们从小就许下愿望,一定要嫁世上最好的男子,而且还约定长大后要一起出阁。后来我们都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哀家挑了你父皇,天下的至尊;而思妍选了云安岳,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当时的我们都很快乐,即便哀家成了皇后,思妍也是经常会进宫来看望我。可是事情坏就坏在这里,因着哀家的关系,思妍有时候会留在宫中借宿。之前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可是有一次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当时云王出征打仗,哀家担心思妍一个人在府中寂寞,就将她接进了宫,我俩是姐妹,多日不见,自己多喝了几杯。思妍酒量不济,没喝几杯酒先行醉倒了。本来哀家是要将她送回去的,可是太皇太后忽然来找,也就只能暂且将她放在了哀家的凤榻上,侍候的人也跟着出去了。可是哀家前脚一走,皇上也来了,那日偏巧皇上听了捷报,心情好,多喝了几杯,也醉了,就这样醉醺醺的到了凤祉宫。”   说到这里,太后话锋一顿,口中却是再难启齿。这要叫她怎么说,又如何说得出口。   “母后,后来呢?你快说啊。”玄莳不耐的出声,心中的好奇已然窜到了喉间,那个不好的预感变得更加的强烈。   “后来啊……”太后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三分的忧郁和黯然,“后来你父皇将床上的思妍错当成了哀家,然后等哀家赶回来的时候……大错就……铸成了。”   这大错,不用太后说,玄莳大约也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的。他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命运的雷同就好似一种轮回,他的父皇和程思妍是一场错误,而他和云姒宓也是一场错误,错误的撞在了一起,阴差阳错的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那后来呢,父皇和母后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第二日你父皇清醒的时候,也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当时云王是朝中武将中的顶梁柱,在朝中的名声极高,而你父皇正是倚重他的时候,可是那晚的事情分明就是他君占臣妻,传出去,就是往云安岳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只会怡笑天下。而思妍醒来之后,羞愤难当,几次都想寻死,到底被我们拦住了。可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是再难挽回的。为了大局着想,哀家求着思妍将那晚发生的事情掩埋,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她还是云安岳贤良淑德的好妻子,而先皇也是一个谦谦君子。从那日以后,思妍也就再未进宫了,她与哀家的关系也是渐行渐远。而哀家心中对你父皇怨忿,也是不愿再见他,终日闭门凤祉宫不出。”   “那事情也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又与今日云王所为何关?难道是那程王妃最后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而将事情全部告诉了云王不成?”玄莳皱眉,心里寻思着能生出像云姒宓这般心机深沉的女儿的人应该不会是一个傻瓜,居然会做出这么不智的事情,闹得最后两败俱伤。   太后摇了摇头,头上的珠玉随着臻首的摆动,而轻微的晃动着,发出叮咚的声音,似是坠入了沉潭深渊,“不,思妍一直都努力的守着这个秘密,她比谁都不希望云王知道这件事。可是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思妍因着心中对云王的愧疚和心中的郁结,终日吃不下咽,睡不安寝,尤其是云王打完胜仗回来,这种情况就更加严重,但是她深居简出,在人前掩饰得好,倒也没有教人察觉。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身体也一点点垮下来,终有一日,她忽然昏倒了。当时急得云王赶紧请来了太医,经过太医一把脉才知道,思妍她已经怀了身孕了。当时云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快要乐疯了,天知道他有多么盼望他与心爱女子的孩子的到来。可是太医却说思妍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了。三个月——三个月之前他还在战场上,根本不可能让思妍怀孕,也就是说,那个孩子是别人。”书香门第   “那个孩子是父皇的……”玄莳用的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是已经很肯定的,可是看着太后无奈的点了一下头,心中还是很不好受的,他忽然转而一想,想到了另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眉心不由一皱,“那个孩子不会就是现在的云家几位公子之一吧?”云姒宓和他同年,第一个排除,剩下有可能的便是那三位公子。想到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兄弟,而且还是他看不上的云家子,玄莳的心情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阴郁。   “你想到哪里去了。”太后摇了摇头,对于玄莳的联想不禁有些莞尔,但是一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唇边的笑弧就再也伸展不出来了。”那个孩子还没出世就已经没了……”   “是云王发现了,所以将那个孩子强行拿掉了?”   “不是,应该说在云王还没有做出决定之前,那个孩子已经没掉了。思妍的身体本来就弱,再加上之前不知道自己有孕在身,身子不但没有调养,反而是寝食难安,所以那个孩子没过几日就流掉了。”   太后从口中吐出一口气,对于那个孩子,虽然觉得可怜,但是当时的她也是不愿意他生下来的。这个孩子注定是他生父生母一辈子最见不得光的证据,他的存在就是活生生的提醒着他们的不堪,即使生下来,作为皇上也是不能将他认下的。而云王也没有那么大的度量,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为别人生下的孩子在自己眼前生活。所以,他的匆匆而过反而是最好的结局,是最坏的结局中唯一好的一个。   “那云王到底知不知道那孩子是父皇的?”   “都已经是身怀六甲了,事情闹到那个地步,依着他的脾性,又岂能不追究。若是别的女人敢给他戴绿帽子,他早就将那个女子杀了,可是这个人是思妍,所以他忍了下来。可是他还是要知道到底那个奸夫是谁,他断定了思妍红杏出墙,非要杀了那个勾引思妍的男子。思妍起先是宁死不说,到了最后情绪越来越激动,郁结更深,孩子也就那样流掉了,而她也大病了一场。最后还是思妍身边的丫头实在是看不过眼,不忍心看着她的小姐和云王貌合神离,终是背着思妍将真相告诉了云王。当时云王一得知,就提着剑赶到了宫中,幸亏是被哀家拦下了,将所有的事都拦在了自己身上,再与他晓之以理,才将他劝了回去。可是心病终究还是种下了。”   太后一顿,似是追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连着目光也愈发凝重了,“思妍不知道云王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她以为他是想开了,于是对着云王是格外的愧疚,对他的好里面除了爱,更多的是补偿,所以不管云王要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后来的日子,他们也算过得和和美美的,之后思妍为他生了四个孩子,哀家也以为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你父皇一直锲而不舍的等着哀家回心转意,所以最后还是与你父皇重修旧好,于是便有了你。可是事情还是事与愿违,思妍的身体终究是被那一场错误拖垮了,虽然云王收集天下名药给她调养,但也无力回天,所以在生下了云姒宓之后她就死了。她这一死,云王就将所有的恨加在了我们身上,他的反心也就在那个时候真正生了出来。”   “既然母后明知云王来者不善,为何还要封他为王,给他那么高的权利,最后父皇驾崩了,还要他辅助朕?”玄莳有些被太后绕晕了,明知眼前是狼,还将他放在身边,不是等于在给他机会咬自己一口吗?   “事情是这样没错,但是你父皇不相信云王会背叛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你七叔死后带着大胤的兵马南征北讨立下汗马功劳,是你父王的左膀右臂。封他为王,既是对他的劳苦功高的褒奖,也是对他的愧疚和补偿。这点上先帝与思妍是极像的,他们都认为是亏欠了云王的。所以对他也格外的优容。”   玄莳算是了解到始末了,闭上眼,实在对这样的一段故事难以接受。他的父皇,还有云姒宓的母亲,两个人之间有这样的羁绊,而今天自己所面对的一切,这么些年忍辱负重的面对着,便是为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场错误。   这个代价是不是太高了呢?   玄莳扪心自问,对于这点他始终是无法接受的,而太后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选择今日与他说这些,又到底是何用意呢?   “母后。你今日与朕说这些意欲何为?”   “哀家只是想告诉皇上,世上的事情发生了,就必有其中的因果。因果轮回,总是有报应的。   如今云王要谋朝篡位,也不过就是为了当年发生的事情而已。他是那么骄傲的男人,即便是无心的,也是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人染指,而且他还把思妍的早逝一并都算到了我们头上。”   “那母后的意思就是,他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而朕就得无缘无故的承受他的报复吗?”   玄莳口中隐隐有了怒气,“朕承认,方才听母后所言,确实觉得是父皇是对不起他,但是就因为这样,我们就要对他予取予求吗?这些年你和父皇给他的补偿已经过多了,多到已经让他们足以威胁到朕的皇位,能动摇大胤的江山了。”   听着玄莳愤愤然的言语,太后的心情是复杂,冤冤相报何时了,云王一家与他们的羁伴何时才能了。“皇上,你还是没有明白哀家的意思。即便是哀家对云王有愧,哀家也不会坐视他谋朝篡位而不管。只是希望皇上明白他做这些事情的原因,不要怨怼,即使是败了,也要坦然以对。如果皇上最后还是将大胤江山保住了,也希望你能放他一马。”   放他一马?如果今日换做是云王愿意放过他一马,他也不介意放他一马。但是那些只是如果,依着他对云王的了解,还有方才太后对他讲的故事,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一旦云王宫变成功,那么等待着他的就是无止尽的羞辱,一刀杀死他都嫌便宜了。但是太后既然已经开了金口,他也不能当场就将她的要求驳了回去,心思翻转,正琢磨着要怎么说,却忽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也夺取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云安岳会需要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放我一马吗?说出来简直贻笑大方,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这等本事。”   竟然是云安岳!在这等时候,在这等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御书房!   玄莳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去看守在门外的侍卫,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他进来。但是又被他的话一激,绷着脸,硬是不露半分的神色。   “皇上现在是在好奇我是怎么进来的吗?”云王好整以暇得看着玄莳,目光朗朗直射他眼中,“这大内的御林军在我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要进来不过是易如反掌。”   玄莳冷笑,即便是身处如厮境地,脸上仍旧是不慌不忙的,“看来云王不止是乱臣贼子,连这梁上君子也当得起啊。真是教朕佩服。不知云王在此时来见朕是意欲何为,难不成是来向朕请罪的吗?”   言语讥讽,玄莳在挖苦他的同时,心中也在暗自盘算着他闯进御书房的用意。现在他的身边除了母后之外,便是空无一人,即便是被他杀了,也没人知道。到时候国中无君,而他也没有留下皇嗣,根本就是让人捡了天大的便宜。   “黄口小儿,说话也如此放肆。”云王嗤之以鼻,对着太后说道:“高敏,看见了没有,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当日对思妍,对我做的事情终究是要有报应的。父债子偿,倒也是天经地义的。”   “云大哥……”   年轻的时候,她一口一口叫大哥的人,如今却是提着刀走近了她身边,当年的事已经再难挽回了。太后望着他,眼中有无奈也有愧疚,一双手隐在广袖中,握地紧紧的,“你这又是何苦?思妍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你应该学会放下了。而且当年的事,本来就是意外,我们谁也不想的。”   “谁也不想?那可不见得!”听到太后提起当年的事,云王的脸色冷得都能将人冻成一块冰,“别叫我云大哥,我可当不起!若非是那个人垂涎着思妍的美貌,又怎么会明知她早已嫁了我做妻,还要做出那样的事情。别和我是弄错人了,连自己的妻子都弄错,这话说出去给谁听啊。”   云王一句句的质问似是戳到了太后的软肋,这点确实是当年她最在意的。她和思妍体态完全不同,即便是醉了,也应该分辨得出,而先皇最后还是铸下大错。她当年对他避而不见,不仅仅是因为他将思妍害了,也是私心在意着他竟然认不出自己。   云王是受害人,难道她就是不是了吗?看着心爱的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做出那样的事情,可她却还要忍着伤心,做出一副贤德的模样替他收拾残局,安慰他们,而她的情又要何堪。这也是他和先帝永难弥补的裂痕啊。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当年的事确实是无心的。至于思妍的死,我们确实也要负责任。”太后的话渐渐多了几分的强硬,既然他冥顽不灵,她也再用不着动之以情。“可是你别忘了,思妍的死因是积郁成疾,起因是她与先皇的那段错误,可是其中推波助澜的也有你的份。若非你始终在意那件事,流连青楼,最后还将别的女子娶进了门,你以为哀家人在深宫,与思妍断了联络就不知道这些事了吗?我们都很清楚,思妍是什么样的性格,她也是骄傲的,金枝玉叶,你竟然将她和一般青楼女子相提并论,那样不是侮辱是什么?!发生这种事,她能不伤心吗?”   太后确实是说对了,一字一句都刺到了云安岳的心里,当年事他放不下,不知珍惜眼前人,直到思妍离开了,却是追悔莫及,只能将一腔恨意发泄在宫里的那几个人身上。没想到还没等到他给他报应,那个人就这样先行离开了,一度他都要放弃,但是看着他的儿子登上皇位,每日坐在金銮殿上,他心里的恨意就变得更加的怨毒。   父债子偿,天公地道!   “你别以为今天你和我说这些,我就会放过你们!”云王收起了脸上的冷笑,但是眉目间更加的阴冷和残酷,“看在当年的份上,我一定会让你和你的先皇重新团聚的。我会派人去皇陵,把他的尸棺抬出来,教他看看他的江山现在成了谁的。”   “你……!”太后怒极,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过来。“逝者已矣,你这样做就不怕报应吗?”   “我又何惧之,既然我走上了这条路,早就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那副神情就如同地狱来的使者,从思妍死的那刻起,他就是一个死人了,他在十八层地狱中等待着他们一个个下来陪他永不超生。   “是吗?”一直静默在一边的玄莳终于开口了,唇角微挑,三分的邪气,“你就真的以为你会成功吗?”   “你不用再玩什么把戏了,再装也救不了你的命!”云王心下一凛,但是面上仍旧不肯上当。   “君无戏言,朕又何必装。”玄莳一改往日在他面前仁厚软弱的形象,大气中赫赫是天子般的威仪,“你以为你的那些人马就可以攻进来,简直是痴心妄想。你的反心朕早就知道,就等着你来反,朕也好名正言顺的要了你的命。只是可惜了云家那么多的人都要给你陪葬!”   云王这个时候才终于看出了玄莳不简单的样子,只能说以前他做戏的天分实在是太高,所以真的将他骗过去了,原来却是扮猪吃老虎。果然是和他妈一样的阴险校诈。心中担忧的种子悄悄种下,在这个诡秘的殿中滋长蔓延。   (作者言:你怎么知道太后阴险狡诈,难不成你以前吃过她的亏吗?)   “你到底做了什么?”云王不信眼前这个小子已经有能力操控这一切了。   “你以为朕明知你狼子野心,还会任着你胡来吗?即便是朕愿意,玄家的子孙也是断断不肯的。”这玄家的子孙是谁,不言而喻。玄莳冷冷的嘲弄着,“你以为你和北辽人勾结,朕就不知道了吗?错了,朕知道的一清二楚!”   四十三 乱心赌命路难行   “你以为你和北辽人勾结,朕就不知道了吗?错了,朕知道的一清二楚!”   石破天惊的一句,惊得云安岳不禁瞪大了眼睛,恁是他老辣非常,也料不到玄莳已然知道了他和北辽勾结的这件事。而玄莳赌得便是他这一刻的迟疑和震惊,打得他一个措不及防。沈锦陵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到,他吃不准。而云安岳如今能犹如如无人之境来到御书房之中,外面的局势不用小路子回来禀报,他也已经知道是不容乐观了。   所以他只能赌,尽量的拖延时间。借着云安岳的迟疑,来为沈锦陵争取时间。   云安岳到底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一时惊讶之后,便镇定下来,“皇上知道了又如何,难道皇上以为你现在还有力回天吗?我明白的告诉你,这京城之中近七成的兵力都是我的,如今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我劝你还是早早的投降吧。”   “所谓七成的兵力也不过是几万人,你别忘了,单单是沈锦陵现在手中的人马就可以与你相抗衡了。”玄莳冷哼一声,面上仍旧装得极为有底气,“朕也不与你绕圈子,索性今日大家都敞开天窗说亮话,朕既然已经察觉到你的狼子野心,又怎么会不早做防范。事实上,根本就没有出征北辽的事情,一切都是为了请君入瓮,诱你出手。而今果然不出所料,弄出的动静也是不小,不枉朕对你如此的处心积虑谋划。”   云安岳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他的拳头已经咔嚓作响,心头涌起了一股暴怒的情绪,然而,他的理智却警告他一定要保持冷静,为此他不得不深深吸了一口气,但心境却怎么也不可能回复到从前。没想到这小子心机竟然如此深沉,到最后竟然将他算计得滴水不漏,自己的一步步似乎都掉进了他的圈套之中。   玄莳的脸上笑容不减,甚至可以说是刺眼的,就如同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这对于云安岳而言,无疑赤裸裸的侮辱,自己精心想要算计的人,却反而让自己掉进了他的陷阱之中。   御书房中的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片的寂静,透露出诡异的沉寂,压抑地人心都要静止了。   “皇上,不好了,叛军打进宫来,静安王快要抵抗不住了。”   又是小路子急冲冲的跑了进来,神情焦灼,边跑边向玄莳禀报道,一时间却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云安岳。如果别人不说,恐怕他到死也不知道今天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一句平白无奇的禀报,却让玄莳在瞬间白了脸。而这无疑却是成了云安岳的一根救命稻草,将他从迷障中拉了出来——   即便那沈锦陵折返回来,那又如何。他早已派了三万的人马去守在了城门口,防着的就是京外的人过来救援,而他早已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能放进京城,除非是从着他们尸体上踏过。经过那帮人的纠缠,纵然沈锦陵手下能才辈出,在他带领之下驰骋沙场,攻无不克,但是要想进城还是要付出一番惨痛的代价的。在一番折损之后,也就翻不起多大的浪来了。   云安岳心中这么盘算着,连带着心情也好了很多,看着玄莳瞬息万变的神色,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皇上,与作为天子骄子的你相比,老天爷似乎更加眷顾于我。沈将军现在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可是皇上你已经是被重重包围了,你以为你还能等得到他来了吗?”   玄莳冷着脸,没有继续上去与云安岳相争,而是看了太后一眼,母子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无声胜有声。   小路子不知道为何自己不过出去一会,这个叛军的首领进得了御书房中,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放肆着,脑海中忽然想起刚才闯进来的时候,外面居然没有站岗的侍卫,不禁心中骇然。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何御书房中的气氛如此古怪,但是听着云安岳的一番话,他即便再愚昧,也是知道自己怕是已经犯下了大错,牵连到了皇上。心中不由懊悔,眼神不自觉得看了一眼他服侍了这么多年的皇上,最后犹如壮士断腕般的下定了这一辈子他最勇敢的决心!   “大胆云王,这里是皇上的御书房,书香门第哪里容得你如此放肆。”小路子壮起胆子嚷嚷着,喝到:“来人啊,将这个乱臣贼子拿下。”   这一声喊出来,连玄莳听的都是冷汗了一把。小路子不傻,能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的人,而且还能爬到今天的位子,就能称得上是一个聪明人。而眼前的形势,是谁都看得出其中的诡秘,而他竟然还这么大声的呵斥着云王,根本是在以卵击石。   小路子这一声喊出来,作为太监独有的尖细,到底还是招来了三个侍卫,今日不是他们值班,所以正好空闲下来,正打算回去。那三个侍卫听到叫声匆匆赶了过来,一推门登时愣在了当场。   只见一道寒光突然缠上了小路子的脖颈,紧接着便是一道赫然血线,带着极其不可思议的眼神,他颓然扑倒在地,眼睛仍然死死朝着那寒光来势的方向。出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安岳。   他冷冷望着已然倒在血泊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小路子,一字一句地道:“以下犯上,不守规矩的奴才就是这个下场!”   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实在给人带来了极大震撼,尽管分辨出了云安岳话语中的层层杀机,但是,那三个侍卫却仍旧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双眼看着站在一旁没有动静的皇上和太后。良久,其中一个稍微机灵一点的似乎看出了其中的关键,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结结巴巴地道:“以下犯上,却是死不足惜。卑职马上将他搬出去,免得污了云王……和皇上,太后的眼。”   短短几十个字仿佛花费了他一身气力,而且听上去是那么的牵强附会和可笑——以下犯上,这里最大的人是皇上和太后,他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而云王也不过是一个皇上的臣子罢了。主人没有说话,他凭什么杀人,这不也是以下犯上吗?   但是,在云安岳可以杀人的目光和那把仍旧在滴血的宝剑威慑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出来,亦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所妄动。   他们默默的走过来,眼神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皇上,眼神惶恐不安,到底还是在玄莳的瞪视中将小路子的尸体抬了下去。   小路子用了一招投石问路,以他的死告诉了玄莳如今御书房外已经没有了可以信任可靠的人了,眼前虽然只有云安岳,但是他武功高超,硬拼他们断然不是对手,只能是智取。   两人交握的手心都不由沁出了湿冷的感觉,也不知是皇上的,还是太后的冷汗,母子俩相视了一眼,知道情势对自己是越来越不利了。但是他们必须撑下去,一定要将时间拖延住。   “云王倒是好大的官威啊,随随便便就将朕身边的人一剑了结了,你似乎并未与朕商量过。这难道不是一种以下犯上吗?”   “我叫你一声皇上,难道你真以为自己还是皇上吗?”云王嘲弄着,脸上尽是讥诮,“这天下都将要是我的了,不过是一个小奴才的命,又何足挂齿。”   看着这几个侍卫一声不响地上来收拾尸体,地上的血迹很快被清理干净。玄莳一阵怒极。   小路子不过是一个阉人,但是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对自己一直都是尽心服侍的,忠心耿耿,现在也是为了给他警示而死的,却终是死的如此凄惨。他可不信刚才出去的那三个人会好心的去为小路子收尸,能给他送到乱葬岗已经是不错了。   这怎么不能教他怒极生恨呢。   玄莳咬牙,眼中倏然放出一道光芒,“朕只要一日在位,就是皇上,而你即便是胜了也不过是一个乱臣贼子。”玄莳冷冷一笑,忽然话锋一转,“云王这几日一直忙于筹谋大事,似乎忘了你还有一个女儿还在宫中待着,你就不好奇她过得如何吗?”   玄莳忽然打出了云姒宓这张牌。自从那天晚上之后,玄莳早没有见过云姒宓,但是他知道她一直被太后软禁在南跨院中,一直对外封锁消息,既不让任何人进去,也不让任何人出来,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能知道。当初留着她这张王牌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果然现在就用上了。   “宓儿福大命大,自然是过得很好,她再过不久就会嫁给蒙罗王子成为他的王子妃了。”云安岳说话的时候,都不看玄莳一眼,眼睛始终是看着太后的,“宓儿是思妍拼死生下的女儿,太后也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不是吗?”   云安岳话中的意思很明白,也很清楚,就冲着高敏和思妍的交情,她是不会随意辜负思妍临终的嘱咐的,自然也是会善待云姒宓的。   太后别过头,没有正面回答云安岳的问题。绞着衣袖的手有些仓惶,似乎是无法面对他的疑问。反而是玄莳面上轻松了许多,更是添加了三分的快意。   “宓儿在宫中自然是过的很好,朕也不曾亏待了她半分。但是她却是再也嫁不了北辽的蒙罗王子了。”玄莳无视太后瞪来的目光,也不管她眼中的阻挠,噙着邪肆的笑说道:“因为她已经是朕的女人了,说不定现在肚子里都有朕的孩子了。”   “无耻之徒,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做出这等淫人子女之事,果然是和你父皇一般的下流。”乍听自己心爱的女儿已经成了玄莳的人,云安岳首先窜到心头的便是汹涌的怒意,冲着他对女儿的了解,他相信宓儿一定不是心甘情愿的。“宓儿可是要去北辽和亲的人,你连她都不放过,简直是昏君!”   一声声昏君骂着玄莳,而玄莳的脸上却是没有半分的恼意,除了在云安岳牵扯到先皇的时候,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之外,神情是一派的泰然,“情之所至,朕也是无奈啊。奈何那夜宓儿太过热情,朕一时把持不住,才会铸下如此的大错。”   天下任何做父亲的人听到自己的女儿被人如此轻视侮辱都会生气的,云安岳自然也不会例外。   心中已经想到定是玄莳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才会发生那种事的。他的拳头攥的死紧,只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挥了过去。口中怒气森森的质问道:   “玄莳,你个卑鄙小人,宓儿是绝对不会看上你的。你说你到底对宓儿做了?”   玄莳却是半点都没有被他脸上的暴怒之气吓到,脸上反而是泰然处之的,对于云安岳的质问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你可是误会朕了。若真较起真来,还是朕吃亏了,因为对朕下药的人可是你女儿,朕不过是顺应自己的本心,配合着宓儿罢了。”   玄莳继续以一种轻浮的态度刺激着云安岳。虽然这个方法实在是卑鄙了一点,但是显然还是颇有几分效果的,至少现在已经将云王的注意力转到了别的事情之上,他就可以尽量为沈锦陵争取时间。   希望,到最后,他不会辜负他的一片冀望和信任。书香门第   太后站在玄莳身边,始终是默不作声的,这种男人的事,即便是她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但是也还是插不上话的,只是皱着眉站在一旁看着。虽然明白自己儿子这样做,是情非得已,纯猝着事急从权罢了,但是这样做到底还是将一个女孩子的名节从面子到里子毁得彻彻底底的。   心中对已故好友依旧充满了愧疚,可是一想到如果不这样做,自己儿子也许今日就会死在云安岳的手中。既然他无情,就不能怪她无义。终究是将心一横,任着儿子说。   玄莳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幸亏这里没有旁人,否则传出去,还要教宓儿如何做人。他现在只想将宓儿找出来,好好问个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现在还不能,因为还不是时候。   云安岳一张老脸涨的紫红,攥的死紧的拳头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挥向了玄莳仍旧是挂着邪肆笑意的脸,仿佛打得不止是玄莳,还有当年欠他的玄xx。这一拳打得快狠准,毫不犹疑,光是看着玄莳一下手就肿起来的面颊,精致的容颜再也不复前一刻的俊秀,不用怀疑,云安岳定然是用了全力,没有半分的留情。   云安岳虽然这些年身居高位,但是骨子里到底没有完全脱去作为军人的血性,要用自己的拳头来保护自己的妻女。当年碍着自己势力单薄,那一拳他没有挥出,窝窝囊囊的忍着气,然后那个人就这样匆匆死了,到最后连一个让他报仇的机会都不给。如今他的儿子又做出了这等畜牲不如的事情,他这口气是再也忍不下了,也不用再忍下了。   古往今来挨打的皇上不多,敢打皇上的人更不多,云安岳在大胤的历史上怕是又要留下一笔传奇了,姑且不论这个传奇是褒是贬。   玄莳被云安岳一拳挥来,狼狈的打倒在地,在太后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太后心疼地看着儿子的伤处,凤眸冷冽,这是母亲保护自己孩子的本能。“云王,你不要欺人太甚。如今他还是皇上,你这样公然以下犯上,就足以治你一个死罪了。而且是你家的女儿不知廉耻勾引皇上,这样的家教是出自你云王府的,该好好管教的也是你自家的女儿。”   一口鲜血从嘴角逸出,玄莳随手一抹,也顾不得会沾染了在衣袖之上,袖口遮挡下,他一丝苦笑一闪而过,心中苦中作乐的想,自己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因为这种男女之事而被人打得。沈锦陵,朕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不由又想起要在以后将今天所挨的打一并还到沈锦陵身上,嘴角又是一阵乐开了,但是这种苦中作乐显然不是很合时宜。弧度还没有绽开,已经痛得呲牙咧嘴了。   看着云安岳被太后的话刺激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玄莳知道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一半了,另一半就看外面的人进展的如何了。   云安岳一拳又要朝着玄莳门面挥过去,眼角余光瞄到门口走进了一人,正是禁卫军统领,他的得意门生,李迁。因是顾忌着女儿的颜面,云安岳堪堪收住势头,才让玄莳脸上少挨了一拳。他扳着脸,脸上不露半分情绪,但是脸色仍旧是不好看的。   “外面现在如何?”   “启禀王爷,静安王的人马已经快抵挡不住了,只要突破了内城,就可以长驱直入而进了。”李迁这话是对着云安岳说的,中间哪怕是一眼都没有多看玄莳,简直是在视他为无物。   但是从李迁一走进来,玄莳的目光就凝固在他身上。看着他无视自己而在云安岳禀奏,瞳孔不由开始放大,怒色也爬到面上,配着高高肿起的半边脸,显得有些狰狞,口中说出来的话也充满了怨气。   “李迁,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枉费朕给你机会,拜你官职,这么年轻就坐上了禁卫军统领的位置,而你现在居然帮着反贼,谋算于朕,你可对得起天地良心!可对得起朕!”   李迁这时候才把目光放到了玄莳身上,目光坦荡荡的,半分都没有玄莳所要的愧疚和无地自容,“皇上,所谓忠义难两全,一边是臣的恩师,一边是你,而臣不过是在你们之间选了一个对自己更加有利的人罢了。如果臣不是禁卫军统领,今天也不会面临如此的抉择。”   李迁这时候还是愿意在玄莳面前称臣,是敬他为皇,但是他的语气说得却是云淡风轻的,仿佛玄莳今日会透他背叛,也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给了别人机会呢。   云安岳满意的点了一下头,不论是对于李迁方才说的情况,还是李迁对他的忠诚,“迁儿,你做的不错。事成之后,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一张青白交加的脸因着李迁而多了几分喜色,面上也好看了许多,但是他绝对不会忘记方才玄莳所给的屈辱,不由讥讽道:“看来皇上侍重的玄家子孙也不过如此,谅玄昕那小子纵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过是一介文弱,带着上不了台面的武艺,以少击多,怕是连他一条性命都要赔进去了。不过幸好皇上还有沈将军的人马,希望到时候他能赶回来给你们收尸。”   云安岳说得你们,不是一个人,而是已然对玄莳起了杀心。这玄家的叔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一个是辜负了自己的女儿,一个是欺负了她,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死了也是活该的。   玄莳心中一凛,自然是明白云安岳的意思,回头看着太后投来的镇定的目光,心下也安定了许多,不成功便成仁,本就早已做好了打算,也没有什么好怨的。   “不过是一群乱臣贼子也敢在朕面前叫嚣,朕即便是死,也只死在老天爷或者朕自己手中,几时轮得到你们这等不忠不义之人来脏了朕的命!”   四十四 王于兴师皆同仇   叛军节节逼近,玄昕这边却是节节败退,实在是吃力的紧。   平日里他素来以翩翩风度傲视于前,一派光风霁月的贵公子形象,可是如今却是一头墨发散乱,脸上,衣上都染上了血红的颜色,也不知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   云安岳说得没错,这一仗,玄昕的胜算确实是微乎其微的,连他自己也不曾抱多大的希望。虽然很想在情敌面前争一口气,但是理智很明白的告诉他,想要打赢这场仗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单论眼前的兵马,自己已经输了一大截,何况云安岳军旅出身,身边训练的人马一个个都是训练有素,比起九门提督手下的这帮子平日里安稳日子过惯了兵士而言,不知强了多少倍。   而他有心回天,偏偏乏术。因着仲景不在身边,围在他身边的人极多,当然那些都是叛军。正所谓擒贼先擒王,那些叛军又岂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的立功机会,让玄昕从自己手下溜走,都怕是伤了他一点点也是一寸的功劳阿。想当然,玄昕自然是分身乏术,即便是想指挥士兵,也是有心无力,空有一身的本事韬略,却是无计可施。   所以他眼前唯一能做的继续死撑着,能撑一刻是一刻,一定要等到沈锦陵回来。   一边躲开侧身横过来的一剑,左脚踹开身前意欲扑击的一人,玄昕每一招每一式都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身边的故人一剑毙命。心中不禁自嘲,皇兄教自己的武艺到了今时今日终于有派的上用场的时候了,却讽刺的是用在这情境之中。   一个国家的兴盛繁荣,最为忌讳的便是内战恶斗,消耗的只会是自身的实力,除了两败俱伤之外,还很有可能给别的国家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这一次与蒙罗王子的盟约能够如此顺利达成,也是他在算计着选择帮助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好处。大胤的内乱,戕害的都是自己人,到时候任何一方胜了,其国力都会大大衰减的,不如以前了。   当然他原先最明智的选择是与云安岳结盟——到底是乱臣贼子,篡位成功的,首先就是民心不稳,其次朝中的官员定然还是有一部分会和他反抗的,暗中支持着皇室遗留下来的人再图复国,比如东汉的光武帝就是这么做的。   可惜一个云姒宓的谋害和玄莳能给的利益教他再一次改变了注意。   从这点上讲,他们的结盟既是利益的结合,也是在利益的剥蚀,简单来说,就是黑吃黑。所以玄昕半分都不会对当初谋算着北辽的事情而感到内疚,当然玄莳更加不会。   眼见似乎越来越难以撑下去了,自己带的大半的兵马已然被打倒在地了,玄昕一边分神观察着场中大局,一边回击身边三五不时冒出来的刀剑。心思两用,一个不留神,臂上又挨了一道口子。   而他此时此刻自然是没有心思去管手臂上流出来的血,都怕是一个不当心随时都有可能将性命赔上,那这小小的伤口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照这样的情形下去,他真的是无法再撑下去。他目光游移,脑海中拼命想着解决之道。已经走到今天这份上了,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啊。心中又禁不住有些埋怨沈锦陵为何出城走了这么远,即便是取信于云王府派出的暗中跟随他们的细作,也不用演的那么逼真吧,到现在都迟迟不出来。真想问问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书香门第   (作者言:玄昕同学,乃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反正阿若也不在,你也不需要这么尽心尽力的抹黑人家的形象吧。)   一个走神,一把利剑横空刺来,堪堪从玄昕脸颊划过,就差那么一点指甲缝的距离就要在他俊俏的相貌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的伤痕。玄昕一个侧踢躲过那人的剑,反手一剪,两翼生擒,就将那个叛军给杀了,动作完全是心狠手辣,手下丝毫不曾留情。   这样的厮杀也越来越激烈,而胜负也越来越明显。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那里,鲜血横流,在日暮的斜晖下留下了一道绚烂的颜色,比起枫叶还要鲜艳夺目,刺人心魂。   玄昕的心很凉很凉,一股绝望之情渐渐将他包围,已经打了这么久了,沈锦陵的人马还是没有出现,难道就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他完全没想到,云安岳竟然疑心那么重,他手上的那三万人马交给了云安岳,没想到他竟然会弃之不用,反而让他所料未及,算漏了这一点。以至于现在越来越被动。   他急得脸上的汗冒得越发的厉害,汗水,血水混在一起,眉目间早已没了他平日里的身影。   怎么办……怎么办……?   饶是镇定如他,心中也不由开始发慌。不是贪生怕死,只是一种不甘心,不舍得——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失败了,让云安岳得逞,将他们玄氏江山占为己有,即便是他下得黄泉地府,也无颜见列祖列宗,更加对不起惨死的玉明彝。同时他也舍不得,还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和他好好相爱的女子,幸福就已经在眼前了,他又岂能擦肩而过,留下阿若一个人伤心的在慈云静斋等待,直到最后心字成灰,或者……让别人牵起她的手。   这种事他绝对不能让他发生!   这么一想,玄昕求生的意志就更加的强烈,只要他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要坚持下去。哪怕是战到最后只剩下一兵一卒,他也不能认输。思及此,出手就更加的狠辣,完全是置人于死地的。   可是寡不敌众,败局早已注定了。   玄昕终究还是一个人,无论他再厉害,人的体力到底是有一个极限在的,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而他的体力却是越来越不支,战到最后,玄昕完全是凭着一腔的意志在强撑着,但是手上早已没了力气,即便是本能的使出招数,其威力也是大不如前了。以往一剑就可以解决的,如今却是要花费更大的功夫,这也更加消耗他身上仅存的最后那么一点点意志。   一把明晃晃的刀刃在玄昕旋转身子挥剑的时候,从他的后方正悄无声息的逼过来,放到一开始玄昕还有可能抵挡得住,但是现在不行,即便他最后察觉到了,也来不及撤剑躲开了,那把剑离他越来越近,一未,一尺,一寸,暗沉的斜晖带着哀怜的光芒,映在那把刀刃之上,最后照耀到了玄昕早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战袍之上了。一道鲜艳的红就这样喷洒在了玄昕的后背之上,就如同大笔一挥而就的泼墨画,浓艳艳的一笔,衬得他的身影越发显得萧索死寂。 “玄昕,你怎么样了?”   一道焦急的声音在玄昕耳边响起,竟然有人直呼他的名字,而且这个声音还是那么的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到底是谁呢?   玄昕虚弱的在那个人的支撑下口中喘着气,那气不是粗的,反而是气若游丝般的,淡淡的,缓缓的,他疲惫的掀开沉重的眼皮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耀眼的铠甲,迎着光,几乎要晃花了他的眼,玄莳闭上眼晃了晃脑袋,心中的那一点执着,逼着他硬是再次睁开了眼里,这回他终于看清了来的人——   一副头盔之下,眉目间棱角分明,眉峰如剑鼻粱挺直,薄如刀削的嘴唇血色诱惑,阳刚十足,眼前此人不是沈锦陵,又能是何人乎?!   玄昕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紧接着眼角余光不禁移向了一旁,这一瞧更是惊奇了万分。似乎是在眨眼间发生的,他的身边一下子多了好多好多的人马,代替方才倒下的士兵奋起而战,一个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拼着劲头搏杀着,一时间这里仿佛是地狱的修罗场,一个接一个的大胤倒了下来,脸上的神情几乎是看花了玄昕的眼。   “咱们的救援大军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率先喊出来的,但是随着那一声起,还依旧存活着的士兵们也是群情高涨,战局陡然翻转,不用怀疑,这次是他们占据上风。   “静安王爷,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玄昕才终于想起方才到底是谁救了自己。这么一想,忽然就忆起自己似乎还倚在这个人身上。一股莫名复杂的感觉涌上了心头,玄昕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本已经是疲惫的连站都站不稳的身躯,竟然能一下子跳离沈锦陵的身边,不得不教人佩服,连沈锦陵都不禁眉尾一挑,看着玄昕像是见鬼一般的逃离自己,然后一跑开,人又脱力的几乎站不住,但是口中却还是死要面子,倔强的说自己没事。   分明是鬼话连篇,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即便是三岁的小孩也不相信他没事。   虽然对他不甚了解,但是还是有几分明白他的心结所在的。若是今天对象换做是他,也是无法坦然的接受自己情敌的帮助的。沈锦陵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拿他没有办法,一手半是强硬的拉着玄昕,另一手提剑杀出一条道了,走到了宫墙边上,让他有一个可以倚靠的地方。   “王爷,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沈锦陵目光坚定地看了一眼玄昕,仿佛是传递着一种决心,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眯着眼晴看着沈锦陵离去的背影,不是他不想睁开眼晴,而是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得哪怕是多看一眼都是一种损耗。玄昕喘着气,将自己身上全部的力量都倚靠在宫墙之上,一点点的回复自己的力气。   想是一回事,做却是另一回事。玄昕内心是期盼着沈锦陵带着他的大军能及时赶回来,他现在来了,他没有道理不高兴,但是这不代表他乐于被一个情敌亲手救了,那无疑是伤自尊心的,可是心里却必须接受这样的事实,还得要感谢他,因为若是没有他,现在自己恐怕都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 当他回头看到被沈锦陵一剑砍倒在自己脚边的那个人,他险些惊得叫出声来,可是碍于当着沈锦陵的面,他又岂能这么没有风度呢。可是刚才真的是好险,若非沈锦陵出手的及时,那一刀今天,自己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郁闷归郁闷,现在是战场上,玄昕可没有多少时间自怨自艾。虽然他撤出了战斗的圈子,可是仍旧还有一些叛军看到了他的身影,一个个提着刀拎着枪过来,活活跟玄昕欠了他祖宗八辈子,杀了他全家似得,全是杀气人来不要命的主。他真怀疑,云安岳是不是早已宣布过,只要能将他杀了就赏多少银钱,或者是加官进爵之类的。但是这也不可能啊,云安岳最想杀的应该是皇上才对,怎么就找上他了呢。   (作者言:玄昕司学,你好歹有点忠君爱国之心好不好?你看别人给自己的祖国,为自己的国君死,都是心甘情愿,还觉得荣耀。你就不能学习人家高尚的情操吗,里面那个国君还是你的亲侄子。玄昕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死道友不死贫道也是公子你教的!作者干笑:我……我有教过吗?嘿嘿……我先走了,你们慢慢打吧。)   虽然力气还是没有恢复,但是生死关头,不能动手也要动手,玄昕只得集中精神,重新舞起那把剑,为了节省体力,他的招式毫不花哨,一招一式都打到了厉害之处,倒也没让人多占了便宜去,不过身上的刀伤可能又要再添几道了。   沈锦陵站在战场中间,深入敌腹,一边与叛军对打着,一边眼角余光看着玄昕那边的情况,见他还算是能应付,暗自松了一口气之后,也就不再关注于他了。要知道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容不得半分的疏忽和分神,否则就很有可能被人杀死。   刀光剑影中,世界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中显得更加的晦暗,满地的尸体,喷涌而出的鲜血,宽阔的官道上被血色染的面目全非,所有的活人都是踩在死人身上而过的,像是玄昕,他身边到处都是被他杀死的人,他一个人狼狈不堪地扶着宫墙,累得半死,若非地上全是死尸,根本没有他坐下的空间,而他也没有力气移动,他早就不顾风度的顺应自己的身体做了。而沈锦陵这边,相对玄昕这边算是好的很多了,他剑下的亡魂也是不少,不过好在他是一个个走过去杀的,没有玄昕那么倒霉,都是别人围过去砍他,而他却是一个个上去杀的。不过即便沈锦陵武艺高强,但是身上还是不免挂了几道彩,伤势很轻,只要回去敷一点金疮药就好了。书香门第   因为之前玄昕带人奋力抵抗的缘故,云安岳攻进来的五万人马已经被折损到了三万人马,等于玄昕是用一条命在博人家两条命,这笔买卖倒也很合算。所以等着沈锦陵带着他的大军赶过来的时候,打起仗来自己是容易的多了。大约是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沈锦陵就把叛军收拾的差不多了。原先气势高昂的五万大军,死的死,降的降,已经零落不堪了,若是被云安岳知道,恐怕是非要气死不可了。   “念在你们今日只是受反贼一时盅惑,才会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来,幸亏幡然悔悟的及时,本将军保证,会在皇上面前替你们陈情,保你们不死。”   毕竟都是大胤的子民,敌人还没杀干净,就来杀自己人,传出去都嫌丢人。所以沈锦陵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将全部的叛军杀死,而是尽可能的收归己用,不要浪费。不过前提还是必须要折损他们一半的实力,否则他们就不会生出威慑之心而轻易屈服了。   这就是战场策略,在不战与战之间,而屈人之兵。   沈锦陵在招降了他们之后,走到了玄昕身边,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凝结,这一对曾经的情敌,战场上的盟友,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对对方展开一丝笑靥。   是的,这一站他们赢了!   “谢谢。”玄昕率先出声,虽然这一声道歉讲的很折损他的面子,但是他必须要衷心感谢他救了自己,也救了整个大胤,没有他,现在的局势肯定不会是眼前这样的。   听着玄昕语调中真诚的感激,沈锦陵笑了笑,道:“若非王爷和九门提督府的人拼死拖延,我也不会这么顺利,眼前这一切王爷你功不可没。”   两个男人在这一刻,在患难与共达成了和解。   “遭了,皇上可能出事了。”玄昕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云安岳居然没有在军中指挥,作为一个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他怎么会不出现?任着自己手下人在军中无帅的情况下攻城。到底他去了哪里?   玄昕的第一个想法便是皇上,是的,皇上现在肯定有危险。   这么一想,所有的事情就都有了解释。   玄昕看了沈锦陵一眼,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两人目光都是一凛,几乎是在一瞬间的停顿之后,他们就赶紧朝宫门奔去,口中同时喊道:“快进宫护驾!”   虽然那个腹黑的侄子很讨厌,而且特别会算计他,但是那好歹是他皇兄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条血脉,也是他们殷殷期望了这么多年的国君,玄昕不能就让他这么轻易死去,到时候大胤后继无人,倒霉的那个人就很有可能成了他了。所以尽管玄昕身心疲惫到了极点,还是凭着身体的意志力硬是和沈锦陵跑的一样的快,心里拼命祈祷着那小子没有事。   当年玄昕还小,先皇与云安岳的那些事,他也不是很清楚,所以云安岳到底会怎么对付皇上他也猜不到,但是有一点,却很明白,如果玄莳真的被云安岳抓住了,肯定是要倒霉的。   他现在只能求着云安岳心里再变态一些,多折磨玄莳一段时间,千万不要那么着急的就将他杀了。他很了解自己那个侄子挑衅别人的实力,绝对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希望他这个时候也有点自知之明,千万不要放过刺激云安岳的机会,否则英年早逝,他是不会烧纸钱给他的。   玄昕记得之前小路子出来和他传达皇上旨意的时候,说得是皇上当时人在御书房。如果中间没有什么差错的话,他现在人也应该还是在那里。   于是,一跨进宫门,玄昕就理所当然的朝着御书房奔去,一路上畅通无阻,连半个禁卫军都没有看到。他心下一沉,大约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脚下的动作也越发的利索了。   穿过一道道廊阶,奔过一条条小道,御书房就近在眼前了。朱红的大门此时是敞开着的,隐隐看到有衣角扬起,里面的人不止皇上一个。   玄昕顾不了那么许多了,而沈锦陵此时完全是跟在玄昕身后的,自然也是随着他一起冲进了御书房。一跨进去,一眼看到屋内的情景,他们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嘴角一阵抽搐,一双利眼都要瞪出来了,眼中都很有默契的在传递一个信息,老天啊,他们都是看见了什么啊?   四十五 功成又起三尺浪   玄昕和沈锦陵双眼瞪得老大,面面相觑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眼前的情景似乎在嘲笑着他们方才的紧张和担忧——   那个让人一直担心会出事的人,此时正高坐在龙椅之上,笑吟吟与他的母后大人说着话,眉眼间很是快意,除了他高高肿起的半边脸看上去有些滑稽之外,其他根本没有什么异样,样子看起来不止不错,而且也非常的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不过真正令人乍舌称奇的是,李迁身上的佩刀此刻正肆无忌惮的放在云安岳的脖颈间,他脸上的神情是镇定的,眉头都不曾动过半分,而云安岳此时脸上的表情相对而言却是精彩了许多,一张老脸涨的紫红,分明是气急了的表现。   似乎他们刚才错过了一场擒贼先擒王的好戏。   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得意门生,竟然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背叛自己,将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这无疑是对他最大的侮辱,这么多年,从他出生以来,就没有人敢这么对他。到了今时今日,终于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云安岳杀他的心也都有了,口中不禁咒骂道:“李迁,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难道你忘了,是谁给你机会投身从戎,你的一身本事又是谁交给你的;当初你被你父亲逐出家门的时候,给你雪中送炭的人又是谁——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曾经有恩于你,教导你的长辈吗?”   这话怎么听得如此耳熟,仿佛是方才玄莳讲过的。虽然言辞不一定完全一致,但是所表达的意思却是相差无几的。无非是骂着他忘恩负义,狼心狗肺,顺便也是为了唤起他仅剩下的那点的良心,希望他到最后能及时幡然悔悟,到时候他一定会大度的原谅他的。   而李迁只是垂下头,似乎是回忆起云安岳这么多年为他做的一切,心中不无愧疚,所以一时间不敢看向他的眼睛,但是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手却是分毫未动,连一丝颤抖也没有,可见他被玄莳洗脑的更加成功。   “自古忠义难两全。李迁今日如此做,也是逼不得已。我不敢请恩师大人谅解,只是想说一声抱歉,是我辜负了你这些年的教导。”   李迁索性也把方才对玄莳说得话,再与云安岳说了一遍。   之前玄昕和沈锦陵不在,所以对于他们之前的对话都不甚明了。但是玄莳和太后自始至终都是参与者,自然是不会忘记方才李迁说出的那些话。如今再一次听到,玄莳不禁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声扑哧而笑,也更加染黑了云安岳本来就非常难看的脸色。   这就是所谓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吧。只是这个转变太快,连十个时辰都不到,就转了个彻底。   云安岳对于这个曾经的得意弟子已经完全是不抱期望了,他现在已经是明白了,从玄莳招李迁做禁卫军统领的那日起,恐怕他已经决心背叛自己了。否则依着当时李迁的资历和他被父亲逐出家门之后的背景,就凭着他的实力又如何能被玄莳选中,分明是已经被玄莳暗许了什么。   只可恨当时他听信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一番花言巧语,信了他不过是因为有他这个恩师才得了这个职位的,从而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皇家历代的禁卫军统领一般是掌权者的心腹,必然是忠心耿耿的,可以以性命相托的人。   即便玄莳懦弱无能,也断不会痴傻到随便将这个职位交给一般的人,即便他肯,眼前仍旧挑着狭长的凤眼看着他的太后也是不肯的。   而且有这么一个擅权而狡诈的母亲,生出来的孩子又岂会是真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无能。   云安岳知道此时自己完全是身处于弱势,看着玄昕和沈锦陵一齐走进来的时候,他心中刚刚萌芽的不好的预感,一下子就开始蓬勃的疯长,不需要想,他已经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多说无益,只会换来更深的折辱。云安岳瞪了一眼嘴角犹自噙着笑的玄莳,冷哼一声就别过头,一副高傲不容冒犯的样子。   士可杀不可辱,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玄昕皱着眉看着眼前的情景,一番云里来雾里去之后,顺着他们的对话,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发展——事情很简单,李迁本来是云安岳的人,本来两人是一块过来生擒玄莳的,但是没有想到李迁竟然在关键时候,临阵倒戈,给云安岳来了一个措手不及。书香门第   虽然早知道依着玄莳多疑的性格,是不会将人随便放到自己身边的,尤其是禁卫军统领那样重要的职位,可是他万万料不到李迁竟然早已经是玄莳的人了。从那天晚上萧清晏告诉过他调查的情况之后,玄昕就彻底将李迁这个名字给彻底记住了。虽然萧清晏调查回来的结果并没有明确指向他,但是根据周遭的情况,还有他身为云安岳的得意门生,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可是现在他是玄莳的人,而且这份效忠的时间也是不短的,那么到底事情是怎么回事?   看着沈锦陵走进屋中,而玄昕却没有移动半分,只是目光一直锁在李迁身上,现在的他需要一个解释。   玄莳也注意到了玄昕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眼神微微一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拉大了嘴角的弧度,笑得更加的灿烂,“辛苦皇叔了,想必你在外面抵招的也是极为吃力的吧。”   注意到玄莳投来的目光,玄昕也明白这么站在门边,是有些显得突兀,遂呼出一口气,松了脸上紧绷的神色,走了进来,对着玄莳和太后正紧的行了一个礼,然后平扳着脸说道:“多谢皇上挂心,微臣幸不辱命,最后只是侥幸完成了皇上交代的罢了。倒是沈将军功不可没,带着大军及时赶到,解救了大胤的危难。若是他,恐怕微臣早已支撑不住,如今也不会是这样的光景了。”玄昕并没有多做居功,只是谦虚的附和了几句,就把话题牵引到沈锦陵身上了。   沈锦陵看了一眼将功劳归到自己身上的玄昕,然后垂下头说道:“某将做的不过是分内之事而已,一切都是听从皇上的命令,这一次能够胜利也全是皇上调配得当。否则某将也赶不回来。”   云安岳到现在都还在心中猜疑着沈锦陵为什么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赶不回来。为了完全确保沈锦陵是真的出征,不会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回来,他特地派了暗卫一个跟在他的大军行了两天的路程,看着他们远远走出了那么一大段路才折回的。不止如此,为了以防万一,防着京郊南北大营听到了风声,让皇党一派有机会将消息递出去,将他们招来,他还特地派了三万的人马守在城门口。   那是入京的唯一通道,沈锦陵的大军若是要进城就必须过他们那一关。虽然沈锦陵带的兵马很多,高他一筹,但是想要过他们那一关势必是要耗费一定的时间,而且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定然是不少的。而他早已是下了死命令的,除非是踏着他们的尸体而过,否则谁也别想能在今天进的城中。   所以沈锦陵到底是使了什么招数,能够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赶回来,还能在过了那三万人马之后,将自己的在内城的人马也一并收拾掉?   云安岳侧目,将视线移到了沈锦陵身上,眼中的意思很明白,他不甘心,为何这么周密的计划会在转眼间就失败了。   玄莳得意一笑,似乎还觉得气的云安岳不够厉害,索性叫沈锦陵和他说说这其中的的关节,到底中间发生了何事。方才他听闻云安岳说他在城门口早已埋伏下人马的时候也是担心的要死,如今也正想知道其中的缘由呢。   沈锦陵一沉吟,心中略一思索了一下,想着应对之词,然后才说道:“皇上,其实事情很简单。末将知道身后有跟着云王府的尾巴,也确实带着人马走了两天的路程,但是跟在后面的人不知道行军打仗的进程,只知我们走了两天的路,却不知那两天我们行军的速度比原先慢了一半,所以说是走了两天的路,其实不过是一天的路程罢了,赶回来的时间自然是绰绰有余。”   玄莳点了一下头,对沈锦陵的做法甚是满意,“将军果然是机警之人,不愧是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物。”   “皇上过奖了,这个主意不是末将出的,是军中的参事周大人想出来的。”沈锦陵实事求是,也不去贪着不属于自己的功劳,“虽然回京的速度确实快了,但是中间我们也遇到了阻碍。进京的时候,我们完全没有料到,城门口除了守城的一些士兵,居然还有好几万的人马守在那里,气势汹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原以为一场战事在所难免。本想和他们晓以大义一番,实在不行就硬拼好了。没想到最后他们居然主动开了城门。”   就算是现在再回想起来,沈锦陵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当他算好时间,带着人马赶回来的时候,看到城门口那么多士兵摆开的阵势,心中也是一颤,那气势,那人马,分明是在说要想进城就必须先过他们这一关。大胤的守城将士何时变得这么波澜壮阔,沈锦陵第一个想法便是云安岳搞的鬼,心下也不由跟着一凉。   从客观上讲,他的大军也是训练有素,而且都是战场上磨练出来,进的城中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他禁不起死伤啊,这一次他进京可不是为了班师回朝,而是保皇擒贼,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就全毁了。   只听他们问道:“来者何人?”   “大胤神武将军沈锦陵是也。”第一次这么正正经经的抬出自己这个名头,沈锦陵说得很是自然,他神色镇定,命令道:“你们快些将城门打开,让我军进入。”   “云王有令,今日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京城,违者必杀之!”   果然是云安岳做的好事,沈锦陵神色冷凝,提起气硬着声音道:“乃等愚昧之辈,如今正是皇室危难,乱臣贼子当道之时,不思尽忠报国,反而助纣为虐,阻我进京擒贼保皇,实在是有负皇恩。   他本来还想说,今日就让他来好好收拾他们。但是又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挑衅,所以也就隐下了。沈锦陵目视前方,注意着城楼上那些人的反应,只见他们面色疑惑,交头接耳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他皱起眉头,看着城墙上半天没有动静,寻思着是不是该带兵直接杀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进入京城。   他刚要挥手做出进攻的手势,让大家做好准备,然后眼前就发生了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   城楼上一个穿甲卫士,似乎还有一定得威严气度,竟然抽出佩刀,将站在旁边的一位武官给杀了,那个武官他如果没有错认的话,似乎就是这守城的将领高自芳。虽然看不到高自芳的死状,但是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一定是圆瞪着那双眼,眼中全是惊恐失措和难以置信。   沈锦陵搞不清楚这高自芳到底是谁的人,也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遂还是叮嘱了手下的人,一切要小心谨慎,决不能掉以轻心。   一声巨响,纷纷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城门上。   城门开了!不费吹灰之力,城门就开了!   这一天注定是惊奇的一天!   沈锦陵完全没有料到,不过是几句话而已,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事情解决了。这种事实在是太过诡异,教人不得不起了疑心。   城门开了之后,从里面走出两个人,也是和城楼上方才杀人的卫士一样的打扮。只见他们在开了城门之后,不止不回,反而是朝着沈锦陵的方向走去,不消片刻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在下胡锋,这位是我的兄弟胡潜。”其中一个面相和气的摆开笑脸对着沈锦陵说道:“沈将军大名,我辈兄弟早已耳闻,如今得见,果然是英雄气概,名不虚传。如今城门已开,将军就快些带着人马进去吧。”   说完,与身旁的同伴对视了一眼之后,就要转身离去了。   事情没有说清楚,沈锦陵又怎么会任他们就这么走了。万一这不过是虚晃一招,目的是请君入瓮,一进了城门若是被左右夹击,他就真的完了。   “你们方才还阻着我们进京,怎么一会子功夫就又改变主意了?”   沈锦陵皱着眉头叫住了他们,目光中充满疑窦,等着他们给他一个解释。   他们确实欠他一个解释。   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把目光看向了站在城楼上的那个人,只见那个人抱胸昂首,郑重的点了一下头。而那两人才放心的松下脸上的神色。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还是刚才那个自称是胡峰的人开口道:“将军,此事事关重要,我只能说与将军一人听,不知将军可否下马附耳过来?”   胡峰说得是疑问句,话里也没有勉强的意思。但是沈锦陵却明白,若是自己不答应,他们是绝对不会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无奈之下,只得下得马来,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周觅有些担忧的眼睛,他笑了笑,示意自己会小心的,教他不用担心。   “将军不愧是当世英雅,从容不惧,教在下佩服。”迷魂汤谁不会喝,但是要给人灌迷魂汤,还要灌得舒服那就需要一定的技术,凡事过而犹不及,所以要点到为止,胡峰赞了沈锦陵几句,就走近他的身边,悄悄的在他耳边说道。   不过是寥寥数语,他的脸色却是一变再变,但是当胡峰讲完之后,退了一步时,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他镇定对胡峰,胡潜,还有站在城楼上观望的那个人颌首示意,说了一声谢,就翻身上马。   他高举手势,做了一个前进的动作,一下子又恢复了行军时候的样子。胡峰拉着胡潜退到一旁,看着这一支大胤最厉害的军队在他眼前飞驰而过,扬起万千尘土,他一向平淡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激昂。   真男儿当如是啊。   “阿潜,你羡慕吗?”他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角,眼神专注在离去的军队身上,淡淡地问道。   “把你刚才搬过死人的手拿开。”胡潜嫌恶的撇开他的手,“老子做的好好的,才不羡慕他们。   胡峰终于将目光放到了胡潜身上,愁苦着脸,眼中埋怨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娘子,直看得胡潜一身冷汗。“一个大男人这副表情,你丢不丢人啊!”   说完,当下就扔下胡峰,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听了这句话胡峰脸上委屈的表情就更加的厉害了,赶紧追在胡潜身后,继续刺激着他已经濒临断裂的神经了。“阿潜,你怎么可以这么伤我心呢,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弟弟,但是好歹我们也是同宗的,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的。我们关系这么亲近,你不可以欺负我这个做哥哥的!”   一个大男人居然用着娇嗲的声音说话,实在是教人忍无可忍,胡潜很确信,他的耐心已经告磬了,有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很不幸的已经壮烈牺牲了。“跟你同是一个暗卫营真是我毕生的错误,还想做我亲哥哥,你去死吧!”   胡潜骂完,就将胡峰一脚踹开了。   顿时,城楼上传来了一片铺天盖地的哄笑声,还有人吹起口哨喝彩。而那个被踹到的当事人居然还能坐在地上厚颜无耻的也跟着笑开。   胡潜一张本来还是棱角分明的俊脸一下子成了黑锅底,黑到不能在黑了。他居然忘了楼上还站着一帮好事之徒,竟然免费给他们看了一场,他完全可以预见到他接下来他所要面临的命运了。   他想说,他羡慕了,他现在就想跟着沈锦陵走。可惜此时为时已晚,沈锦陵已经杀进京城去了。   “事情就是这样,他们自称是皇上的暗卫,守护皇室。当初是云王带着调配的令牌,他们才会来守着城门的。但是听到我的来意之后,他们商量了一番,最后相信我说的,所以才会放我们进来的。”书香门第   沈锦陵的故事一讲完,殿中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不一。当然除了云王一个人脸色难看之外,其他人看起来还是很开心的。   千算万算,居然是自己害了自己。若非当初贪玄昕手中的人马,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云安岳此时心中五味陈杂,但是还是觉得其中有异,却又不知是哪处地方被自己算漏了。   “看来还是皇叔神机妙算,当初将计就计布下的一招,倒是帮了不少的忙。”玄莳笑着转过头,悠闲地看着云安岳,“云王,你可输的心服口服?”   “黄口小儿,分明是你胜之不武,教人难以心服。”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个服字,分明是痴心妄想。   太后站在一旁始终是静默的,没有开口说话,连着灵动的丹凤眼中也失了几分往日的神采,看着云安岳仍旧是冥顽不灵的样子,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云王,你放手吧。争了这么多年,何苦呢?”   “你问我何苦?你不是最清楚吗?难道你忘了当年你对我说的话了吗?只有掌握了权利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否则永远只能是听命于人。这些话我可是一直牢牢记在心中,到死都不会忘记。如果没有你当年说得话,我也不会成为今时今日的云王。这我还得要好好谢谢你,我的太后娘娘。”云安岳目光狰狞地看着太后,“玄家的人,都给我记着,我即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要看着你们一个个遭报应!”   “朕的报应是什么,朕不知道。但是朕会看着你遭报应的。”玄莳冷笑出声,眉目间不再是温和的那张假面具,完全流露出他作为君主强势的一面,“来人啊,将云王押下去,着大理寺卿候审。”   一声呵斥而出,门外应该在的禁卫军侍卫却是一个都不在。玄莳眉心一皱,察觉到事情有异,大家都不禁将目光看向了门口。只见门外三个人就这么闯进了他们的视线,大家的眼神不由变得诡异了起来,甚至是惊讶和慌乱的,还有绝处逢生的欢喜——   事情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云姒宓会站在这里,她身边的那个男子是谁,最重要的是,站在那个男子身前的人,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四十六 峰回路转佳人现   只见门外三个人就这么闯进了他们的视线,大家的眼神不由变得诡异了起来,甚至是惊讶和慌乱的,还有绝处逢生的欢喜——   事情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云姒宓会站在这里,她身边的那个男子是谁,还有站在那个男子身前的那个人,她怎么会在这里……   屋中的人,除了云安岳之外,谁都笑不出来,因为云姒宓身边的人恰恰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还是走时的那一身浅蓝衣裙,服帖的发丝有些凌乱,可以想见主人当时的狼狈。但是这些都不损主人浑然天成的美貌——云姒宓竟然挟持了玉明若!   就正如李迁将刀架在云王脖子上一般,而云姒宓身边的那个男子也将他的刀架到了玉明若的脖子上,一把寒气凛凛的霜刀服帖在如玉的脖颈间,颜色交相辉映,既不伤了皮肉,也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阿若……”   玄昕在一旁看得自然是触目惊心,险些惊叫出声,但是一向淡定无波的神情早已变了颜色,即便是方才身处被人重重包围的险境都没有现在来的惊慌。   目光看着这个将玉明若挟持的男子。眼前的那个男子他从来也没有见过,从云王府的密报中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资料,可是从他身上散发的气势和眼中的无畏的目光,他可以断定眼前肯定不是一般人。脑海中不禁想起了萧清晏曾经提到过,江湖上有一个最为隐秘的杀手,出手从来都是倒无虚发,他说要你三更死,你就绝不会拖过五更,手上人命无数,有达官显贵,也有江湖豪杰,反正不管你如何厉害,包围的如何安全,只要他瞄上你,最后就还是会死在他的手中,所以他被号称为天下第一杀手。不过此人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甚少在江湖中露出真面目,连江湖的百晓生都不知道他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只知道他出生断鸿门,名叫津阖,以一把霜刀名闻江湖,此刀没有任何神奇之处,只是因着他修习了觅霜诀的缘故,刀身会散发出逼人的寒气。   看着架在玉明若脖颈间的那把刀,还有那个男子散发的氛围,玄昕直觉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萧清晏口中的那个天下第一杀手,霜刀津阖。   可是,他宁愿自己猜错了,否则阿若会更加的危险。他到现在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阿若会出现在这里。他明明早就将她送走了才对,但是她现在却出现在了她最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而且还是被人这样的挟持着。   沈锦陵眉心紧皱,在玄昕身边耳语道:“我不是让你将汐儿早些送出京吗?她现在怎么会在这里?”他斜睨着玄昕,那目光,那神情,落在玄昕眼中,分明是嫌他成事不足,否则也不会有眼前这种情况。   玄昕被他那眼神气得胸口起伏,冷瞪了他一眼,“罪魁祸首就是你,要不是你让我送阿若离开,她现在人还会好好的待在静安王府,也不会被他们挟持!还有,别把汐儿叫的那么亲近,她和你没有关系!”   幸亏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极轻,只有他们俩能够听到,若是给旁人听到这两个在大胤以沉稳为名的庙堂梁柱现在在这种极其不合宜的地方吵架算帐,怕是都要大跌眼镜了。   “子恒,对不起……”玉明若尽量避着脖颈间的寒气逼人的刀,望向玄昕的目光甚为专注,美目迷蒙似有泪意,还渗杂着歉疚和柔软。   汐儿第一眼看到的果然还是玄昕。沈锦陵站在一旁,看着玄昕与玉明若旁若无人的对视着,虽然心中早已经接受了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事实,但是亲眼看到他们情深意重的这一幕心中还是有些不好受的,酸酸的,苦苦的,就像是将一个苦胆放进口中,不准咽下,还非得细细品尝一般。   沈锦陵站在一旁默默在心中品尝着他的苦胆,但是云姒宓可不会忍得下这口气。现在反正已经撕破脸了,而且玉明若还在自己手中,她当然就有说话的权利了。只听得她冷笑一声,道:“皇上,王爷,两位真是多日未见了。”   玄昕没有出声,他的一双眼睛仍旧只关注着玉明若。玄莳摸摸鼻子,看着玄昕那个表情是不能指望他会开口了,看来对付云家的人是非他莫属了,而且他也不会希望……玉明若受到什么伤害。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个每次都给他不一样感觉的女子,玄莳脸上转眼间绽开一丝邪气的笑容,眼神有意无意的瞄向云姒宓,道:“朕确实是有些日子没有见云妹妹了,不对,现在朕不合适称你为云妹妹,似乎宓儿这个称呼更加的合适。自从重阳节那晚之后,朕对宓儿可是甚为想念啊。”三分情意,四分轻佻,分明像是在调戏良家妇女。   一听到这句,场中不知情的人虽然觉得疑惑,但是也没有什么好奇的心思探究,但是一些知道内情的脸色却是甚为好看的——   太后脸色不由一黑,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心中寻思着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坏小子,今天专挑那件事刺激别人,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当事人之一。身为一国之君,这行为确实很流氓,实在是丢人!太后站在他身后暗咳一声,提醒他适可而止。而云王的脸色也不见得比太后好,不过相对于太后的黑脸,云王的脸却红了,当然不是羞红的,而是气得发红,若不是脖子上有一把刀架着,他真想冲过去将玄莳的舌头拨掉,再把他一刀结果了。不,一刀还不解气,要千刀万剐!   当然场中最气的人莫过于云姒宓,可她却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只是在初听到的时候,唇边的笑一僵,隐隐有抽搐的感觉,而她心中早已将玄莳杀了千百遍,这点上,父女俩倒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轻颤,津阖回过头,关心的看了她一眼,眼神似在询问她怎么了。   云姒宓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她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尽力不要想起那夜玄莳给自己带来的耻辱,唇边的笑弧越发阴刻,似是一朵在暗夜中慢慢绽放的罂粟花,散发着埋藏在内心,刻入骨中的毒。“多谢皇上挂念,宓儿对你也是甚为思念啊,尤其是那天晚上的事,我至死也恐怕都忘不了。”   不是不想忘,而是忘不了,叫她如何能忘那样的屈辱。   她的目光一转,看向了站在一旁,怔怔望着玉明若的人,眸光一闪,“旁边这位恐怕就是这些日子名扬京都的沈锦陵沈将军吧。不知你为何一直看着我美丽的玉姐姐啊,难道你也对她有心吗?”   说者有心无心暂且不论,但是在场听的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沈锦陵,恁是他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这么多人的注视啊。他尴尬的别过头,无法坦然面对玉明若投射过来的眼神,虽然明知在她心中,一直以为他自把她当做妹妹看待,是不会相信云姒宓所说的话,但是这个认知更加叫他郁卒。   玄莳的目光似是有意地在沈锦陵和玉明若两个人来回的琢磨着,看着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然后又在一刹那之后,就此错开。明明是一晃而过,不经意的,却流露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玄莳直觉他们是认识,而且交情不浅。   似乎这个叫玉明若的女子和他身边重要的人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玄莳嘴角一撇,心中五味渗杂,说不清其中都有什么滋味。   既然说不清那就算了,玄莳一向不会太过在意自己的情绪,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情绪这种东西是不需要的,最好是不要的。他集中精神,开始对付云姒宓。眼前的情景很明显,分明是云姒宓不知从哪里抓到了玉明若,想要借此威胁玄昕妥协,只要玄昕低头,那么他也不能避免的只能选择同意。算盘倒是打得好,但是他又岂会轻易叫她如愿。   “玉姑娘也是当世难得的美人,沈将军身为男子,多看几眼,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玄莳眉毛一挑,精致的容貌显得有三分的妖异,“不过宓儿你也太过调皮了,明知道玉姑娘是皇叔的心头肉,你怎么还不还给他呢?”   玄莳没有直接问她到底有什么条件才肯放过玉明若,选择了迂回出击。只要是长着眼睛的都知道,现在云姒宓最想的肯定是借着玉明若来换云安岳,而这个条件莫说他不想答应,也不能答应,当然不能率先问出来,失了先机。   心中暗骂玄莳奸诈狡猾,云姒宓看了一眼被津阖困住的玉明若,一双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的玉手抚上了玉明若的眉眼,细细的勾画着,唇边的笑也越发的诡异,“宓儿自然是知道玉姐姐是个大美人,所以才会将她带到身边。至于要什么时候还,还得看王爷拿什么来和宓儿换。我可是很喜欢玉姐姐的,既然想要我割爱,那么王爷可就不能太过小气了,否则我是不会换的。”   云姒宓的声线娇娇软软,带着少女独有的任性,但是眉目间洋溢的却是已经人事的曼妙风情,看着玄昕的时候,挑衅的目光外衣下,里面是支离破碎的伤痕。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书香门第   玄昕抿着唇,目光一下子开始变得犀利了。如果目光能杀人,恐怕云姒宓早已被他千刀万剐,瞪成马蜂窝。   臻首微摇,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眼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玉明若不希望玄昕因为自己有任何的损伤,她也不希望玄昕因为她而受制于人,做出牺牲。虽然她不知道云姒宓希望玄昕做什么,但是直觉这对于他而言很重要,看着他紧抿的唇就知道玄昕此刻有多么的矛盾。   可即便是在细微的动作,只要她动了,哪怕只是一下,津阖还是会感觉到的,原本服帖的刀刃就突然加重了几分力道,逼得玉明若忍不住痛呼出声,但是那个力道又把握的恰到好处,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在玉明若纤细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浓艳的血痕。   玄昕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津阖的刀贴的她太紧,一不小心就在玉明若脖子上划破一道口子。这么一担心,在与云姒宓的心理战中就已经失了先机。   “放开她!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云姒宓唇角划出一道得逞的笑,但是笑里更多的是怨和伤——你竟然可以为这个女子如此惊慌失措,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为她付出多少。“我想要什么,王爷不是很清楚吗,何必再明知故问。”   “子恒,不可以,不要答应她!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吧,我不要你因为我而受任何的妥协。”玉明若着急出声,生怕玄昕就这么答应了。   云姒宓眼光一利,津阖手上的刀劲就又加重了三分,这一次是真的在玉明若的脖子上划出了血痕,那一道伤痕浅浅的,不深,但是顺着刀刃流出来的鲜血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住手!”   “住手!”   一连两声住手在空气中同时响起,叫人不得不感叹那两人的默契之好。玄莳回头看了一眼与玄昕同时出声的沈锦陵,眼中的深意越发幽邃。   沈锦陵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虽然早已打算退居玄昕身后,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他面前受到伤害,而他什么也不能做,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他上前一步,走到玄昕身边,硬声道:“放开我师妹!”   沈锦陵简直是一鸣惊人,此言一出,登场哗然!   原以为是一段三角纠葛的恋情,没想到异军突起,又成了师兄妹,这关系真不是一般的复杂啊。   云姒宓玩味的看着因沈锦陵的出现而脸色微微一变的玄昕和玉明若,眼睛的幽光越发深邃,“看来我的玉姐姐,想要她的人似乎不少啊。”慢慢的沉吟,她故意将尾音拖得极长,分明是想要吊眼前这两个人的胃口。物以稀为贵,客人的胃口被吊得越高,能交易的东西就越多。云姒宓在心中冷笑一声,她就不信他们会不妥协。也不枉费她机关算尽,将玉明若好不容易生擒到手。   那到底玉明若是怎么被云姒宓抓到的?按照玄昕的计划,她现在应该是在江南的路上,再过个几日她就可以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师父,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人用刀挟持着,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   若不是他对阿若已经熟悉到了极点,恐怕都要怀疑眼前这个女子是别人易容假冒的。可是看着玉明若的眼睛,他就知道,那是他的阿若,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阿若。既然阿若在这里,那么仲景和初夏,含秋又都云了哪里?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他们会背叛自己的。   那事情到底是如何呢?   这一切都要从两天前开始说起——   一阵颠簸之感越来越强地传进脑部,刺激着有如铅一般沉重的脑袋,而不愿睁开灿烂若琉璃般的眼睛。玉明若既是难受,又是舒服的躺在貂皮垫子上,酸软的四肢陷在垫子上,XX的,玉颊若XX有若无的蹭着垫子上的毛,似是一只慵懒的波斯猫。   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么可爱的睡相,含秋和初夏坐在车上一起照顾着因服了迷魂散而昏睡过去的玉明若。出来的时候,王爷就已经交代了,这一路要好好照顾,哪怕是有一根头发的损伤,回来也是要找他们算帐的,所以她们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出来已经有两日了,因着药性未散,所以玉明若迟迟没有醒过来。她们日子过的也算是轻松,一路只是坐在车中,或休息,或看着窗外的风景。她们都是少年时便入了王府的,在家的时候也没有机会出去外面见识过一番。其一当然是因为家里没有这个闲钱,她们自懂事起,就要开始为家计操心,其二虽然大胤民风开放,但是女儿家出门抛头露面,四处游历终究是有损闺誉。   现在难得有这难得的好机会,能名正言顺的去传说中的江南一游,实在是美事一桩。含秋和初夏自然不会放过眼前这个大好的机会,三五不时的掀开帘子瞧瞧外面的景致,若是遇到可心喜欢的地方,也可以去问问仲景。他跟着王爷走南闯北惯了,基本上她们指出的地方他都能叫得出名字,偶尔还会和她们介绍这一带的风景情致,讲得颇为妙趣横生,心中对他更是生了几分羡慕和钦佩。   唯一可惜的是,玉明若一直没有醒过来,一直闭着眼躺在垫子上休息。含秋心中不禁开始埋怨起外面的仲景的不知轻重。那天她被仲景拉住,说是王爷有事吩咐,说罢就将她拉到厨房,从怀中掏出一包药交给她,说是王爷吩咐的,让她将这药下到小姐的食物之中。他刚说出口,含秋就被吓了一跳,但是随即想到王爷对小姐一片痴心,应该是不会加害小姐的。可是天底下的药不伤人身体多得去了,万一是那种乱小姐心性的药,那小姐不就吃大亏了。总而言之,在那一瞬间,玄昕在含秋眼中就成了一个被XX冲昏头脑的大色狼,而仲景成了一个助纣为虐的色狼身边的走狗。亏得仲景和她解释了半天,对着他祖宗八代,拿着他未来后代,赌咒发誓,含秋才勉强信了他,将药放到了玉明若喝的那碗粥中。   可谁曾想,自从玉明若服下之后,已经连着两天都在昏睡中,中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她才开始悔不当初,枉自己精明一时,却忘了问仲景这药性到底如何?放多了又会如何?仲景答得支支吾吾的,讲了半天,终于受不了含秋的逼问,咬牙承认,他不知道这药性如何。当场气得含秋抬脚就要将他踹下马车,可惜他们几个人之中只有仲景会驾车,若是将他踢下车,她们也就只能走着去江南了。于是含秋最后一点仅存的理智拉住了她的XX,也救了仲景一条性命。但是至此,含秋算是XX对仲景记上仇了,再不搭理他一句。   这下可苦了初夏,两处危难只得陪着含秋在车中闲聊,或者和她一起看小姐的情况。忽然看到小姐如同小猫一样的动作,她们都惊喜的对望了一眼,然后听到玉明若口中轻轻逸出一声难受的沉吟,心头一喜,尤其是含秋,脸上的乌云终于散去,绽放出真心的笑意。   “小姐……”   她扑到玉明若身边,近距离的看着她,只等着她第一眼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她。   玉明若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很像……含秋,但是少了含秋平日里说话的沉稳,似乎又不像。玉明若还是不愿醒过来,一径沉醉在自己的迷梦中,但是耳边的声音一直萦绕着,不容她逃脱。无可奈何之下,玉明若倏然睁开了眼睛,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黑亮的眼眸,亮闪闪的,跳跃着欢喜激动的一簇火焰。她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也没有认出眼前人是含秋。猛然对上这么一双眼睛,不禁心下一突,脖子本能的往后一缩,菱唇半张,瞳孔不由骇得长大了三分,警惕的看着含秋。   玉明若的这些动作自然是被一直观察她的含秋注意到了,脑子一转,就知道是自己太过躁进,将她吓到了,嘴边歉疚一笑,退开了几分,让玉明若顺着光线,能将自己看清楚。   “小姐,我是含秋啊。”   “小姐,我是初夏啊。”   昏睡多日,如今方苏醒过来,玉明若的眼睛一时还不适应这等亮光,她眯着眼睛,用手挡着光,好半晌才适应了。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眉目焦急而喜悦的两个人由衷的笑了。目光一转,看着自己躺在奇怪的地方,还有身下颠簸,脑海中关于昏睡前的记忆也一齐翻涌而出——   四十七 你的命比我更重要   长夜,玄昕,劝利,夜宵……然后她的脑子越来越沉,在玄昕了然的目光慢慢沉入黑暗之中,那一声隐隐约约的叹息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昏睡前的记忆一点点涌入脑海,玉明若一咬牙,忍着酸痛坐了起来,双眼绕着车厢四周转了一圈,不用猜,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你个子恒!   玉明若脸色一沉,心中把玄昕咬牙切齿的骂了一遍又一遍。   明明说好要一起面对的,凭什么他要扔下她一个人,独自留在那里。难道他就真的那么不相信她吗?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选择欺骗她,将她远远的送走。   她的心中忿忿然的是被欺骗的恼怒,但是更多的是玄昕舍下她而去的委屈。   “停车!”玉明若大声命令,因为心情有些激动,连声音都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和清浅。   这一声之后,马车还是在稳稳的驾持着,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她说的话。玉明若又不甘心的掀开了车帘,本想再说些什么,半个身子探了出来,就看到背对着她专心致志驾车的仲景,不禁皱了一下眉头,也忘了方才要说的,只是讷讷地问了一句,“仲景,你怎么会在这里?”   直觉仲景就像是玄昕的影子,无论他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仲景的身影在他身后默默地相随。她下意识的探出了半个身子,绕着马车的周围看了一圈,直把马车里的含秋和初夏吓的心口猛跳。可惜最后还是让她失望了,车道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在奔驰着,旁人不只没有车马,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玉明若不禁垂下头,心里笑自己的异想天开,此时此刻的玄昕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身边呢?   含秋和初夏被玉明若方才的鲁莽而吓出一身冷汗,再不敢让她撩起帘子出来,赶紧将她拉回车中,劝道:“小姐,你别再多想了,就留在车中好好休息吧。”   车外,仲景XX着腰驾着车,身影分外的坚定,“再过七八日就可以到碧城,小姐你还是再忍耐一些吧。”   玉明若心下一惊,想不到竟然出了京城已经有两日之久了,玄昕到底给她下了多重的药。但是她现在更加担心的是玄昕的状况——他能舍得将自己送离京城,就说明现在京城的情势一定很紧张,恐怕还不在控制之下,甚至连她的安危都无法保障。   玉明若平日里都是清心寡欲的,做不来这等勾心斗角,权利倾轧的事,但是好歹在太后身边待了一些日子,她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是学了三分本事的,而且她生性聪颖,有一些事一想即通。所以京城的情势被她料的一分不差。   玄昕那个傻瓜,怎么可以将仲景也派了出来,万一他有危险,到时候谁来救他啊。思及此,玉明若就更加的焦急,心中似有几百只蚂蚁在爬似的,急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车颠簸不断,窗外风景斗转,落在她眼中更是心下烦躁一片,心头念头一动,不顾被含秋和初夏拉着的手,勉强挣脱,站了起来,大声道:“仲景,掉头,回去!”   虽然她知道也许现在回去一切都无补于事,但是她必须回去,回到玄昕身边,哪怕是生也好,死也好,他们都要好好地在一起。玄昕可以背叛当初的诺言,但是她不可以,也绝对不会!   仲景始终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还是一径驾着车,目视前方,坚定的背影连一丝颤动都没有。“小姐,你还是死心吧。属下答应过王爷一定会将你安全送到慈云静斋的。出门的时候,王爷就发话了,若是属下没有做到,就叫属下卷铺盖走人。所以回去的事,恕难从命。”   “是啊,小姐,出来的时候,王爷也这么对奴婢们说了,若是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受罚的人就是奴婢们。你就当可怜可怜奴婢,养家糊口不容易,就照着王爷的意思先去慈云静斋,等着王爷来接你回去吧。”   初夏可怜兮兮的在玉明若面前诉苦,就是仗着玉明若耳根子软,心肠更软。“小姐,你不是一直很想念你的师父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去探望她老人家,和你的师姐们聚一聚。等王爷来接你的时候,也让他们替你好好考校王爷一番,看他对你的心有几分。好好收拾一顿,好叫他下次再不敢将你独自抛下。   最后的那几句,实在是有够厉害的,听得仲景和含秋脸部都一阵抽搐,心中无来由的想,初夏这个小丫头是不是被王爷吓多了,趁着王爷不在,在玉明若面前撺掇着去替自己报仇啊。   那得他能从京城好好地出来才行,如果他连命都没了,现在说这些又顶什么用。   放在平日里,听到初夏语带调侃的拿着她和玄昕调笑,她肯定是要脸红不已,别过头不去理会,顺着那丫头的心意。但是现在事关玄昕生死,她岂能放心独自离去,声势也多了几分强硬。“回去有我担着,就说一切都是我的主意,王爷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但是现在给我立刻掉头回去,仲景!”书香门第   玉明若的语气很坚定的,斩钉截铁的,半分不容置疑,凛然间,竟让人恍惚觉得她已经是静安王府的当家主母,玄昕的妻子了。   见玉明若始终不为所动,含秋自然是学不来初夏这套的,但是为了劝玉明若,也下海装了一回,“小姐,反正我们现在回去也是济不了多少事的,还不如就此离开一段时间,莫让王爷有后顾之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玄昕的包袱了。他们都不信她能帮他,连她自己都不信,但是太后说过,她可以的,只要她努力,就一定能的。也许她不能为他出谋划策,可是她能好好照顾他,让他可以安心做自己要做的事。   “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啊,我们出来了,可是王爷现在人还在京城。他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们三个跟着我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尤其是仲景,你是王爷的护卫,一旦有人刺杀王爷,一个不防,王爷轻则受伤,重则就是一个……死!”玉明若艰难的才把最后一个字吐了出来,一想到有那个可能,她全身的血液都要冻结了。   握着缰绳的手不禁略略一松,连着车速也慢了下来。因为玉明若正好说中了仲景心中担忧的地方。出来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担心过,更是难得与王爷顶撞抗议了一回,但是最后还是被王爷拒绝了。因为王爷说——   她,比我更重要。保护小姐,就等于在保护他!   为了王爷这句话,仲景即便心里再有多少的不甘和不愿,都得答应。路上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小姐醒过来,也定然是不愿的,干脆就带着小姐回去,到时候王爷也不会太过责罚。但是王爷似乎是神机妙算,交代他给小姐下的药,药量不多,药性却是极强的,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小姐始终还在昏迷中,含秋问他的时候,他也是有苦难言,没想到王爷连这点都算计到了。仲景的那点心思也只能就此作罢了。   所以,他现在是不会同意回去的。其一,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其二,万一王爷真的有个好歹,他们去正好是自投罗网,他不能辜负了王爷对他的信赖。   “小姐,你死心吧,我是不会答应掉头回去的。这是王爷对我的命令,他说过,你的命比他都重要,万一你有个好歹,他即便是死了也不会安心的。所以看在王爷对你的这份心上,你就体谅一下他的心情吧。”   玉明若一怔,脑海中只有仲景方才说的那句,他说过,你的命比他都重要。那个傻瓜,竟然是这样的在乎着自己。可是他难道不知道吗,他会担心她,在乎着她的生死,她也会担心他,在乎着他的生死啊。为什么他就不能考虑一下她的心情呢。   为什么每个人抛下她的时候都有那么多名正言顺的理由,全是逼不得已——亲生父母抛弃她,因为她天生断掌,冥星照命,所以她只能接受,一个人待在慈云静斋,看着别的孩子有爹爹疼娘亲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哥哥,可是他也离开自己了,因为他死了,生死不由人,所以她也只能流泪着将那串她亲手送给他的佛珠重新收起来,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不情不愿的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等她终于将那个陌生的地方当做自己的家,开始真心的爱着那个不再陌生的男人之后,那个男人又要将自己送走,因为这样才是保护她的方法,因为他爱她。   可是他们从来都忘了问一句,她愿意吗?凭什么她就得听他们的摆布,就没有人能够认真的去聆听她心中的想法,让她自己去选择属于她自己的路。   这一刻,玉明若在怨,怨着所有将她抛弃的人。从她接受玄昕的那一瞬间,她就在心中告诉自己,以后再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数着日子过了。所以她要回去,绝不给玄昕再次抛下她的机会!   心念一转,玉明若高掀车帘,作势就要跳下去。   含秋和初夏方才看着玉明若怔在那里,跌坐在位子上,都以为她是明白了王爷的心意,已经不打算掉头回去了,心上悬着的石头还没有完全坠下去,就又被玉明若的动作吓得都提到了嗓子眼,急得赶紧连声呼唤着玉明若,“小姐……小姐……”   出门的时候,王爷可是有交代过,若是小姐有个什么损伤的,即便是毫发,也会找他们算帐的。   察觉到身后人的动静,仲景也是吓了好大一跳,急忙拉住缰绳,一声急啸出于马口,车轴拖动,停了下来。他急忙跳下车,看到玉明若安然无恙地坐在车上,这才缓了一口气,无奈道:“小姐,王爷交代了,让你无论如何都要去慈云静斋等着他去接你,你就别再为难我们了。”   一边是自家的主子,一边是未来的当家主母,他谁也不能得罪啊。以前一直以为,王爷平日里虽然挂着一副温和的模样,但却是说一不二的固执,谁也别想违抗;而小姐的好脾气是出了名的,肯体谅下人,原以为这一刚一柔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想到原来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脾气上来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厉害。而且小姐还是王爷的心尖子,得罪了她也就是得罪了王爷,更加严重。   凝着脸坐在车上,玉明若自然是知道,自己是任性了,但是她的任性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如果真的有人要加害于她,那么她就算逃到天边去,那些想害她的人也还是会来害她的。而且她也想借此机会告诉玄昕,她不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她也可以与他并肩偕行,一起走一辈子的,而不是一直躲在他身后,随时等待着他的保护。   “我也不想与你们为难,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回去的,你们就算不帮我也别拦着我。”玉明若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脸上的神情一改往日的平和,忽然变得异常的执着。“子恒说,我的命比他的更重要,在我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他真出了什么意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与他一齐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辜负他对我的一片心意,和当日我们曾经许下的承诺。”   说到动情处,她的眼神软软的,变得哀婉又深情,这样的玉明若从来没有过的,而她今天似乎要将她骨子里那些从来没有表现过的东西一一在含秋他们眼前展现,而显然其收效也是甚好,至少含秋和初夏两个姑娘家已然是被她打动了。虽然她们到现在还不识情之一字,但是那种与爱的人同生共死的心情却是明白的。所以玉明若这么一说,两人的目光都不由流露出三分理解和赞同,可是心中还是对玄昕的命令颇有忌惮,不敢明着说赞成玉明若回去,只是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了仲景。   他们这里四个人,除了玉明若之外,就数仲景的权利最大。虽然之前因为药的事情,含秋没少给他脸色看,但是到底是涉及到重大事情的,还是会看他的意思。初夏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会子仲景就看到两道殷殷期盼的目光牢牢地锁在他身上,他觉得他的头疼病又犯了,要不头怎么会那么疼呢。   仲景抿着唇,看着玉明若好半晌,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又似认命的,最后妥协道:“好吧,小姐,算你赢了,属下回去以后会亲自向王爷请罪的。”   听到仲景这么说,玉明若惊喜的笑了出来,眼睛亮闪闪的,顾盼间神采也飞扬了几分,她原来已经做好了仲景不同意,她一个人走的打算,没想到他竟然会答应。连着含秋和初夏也替玉明若感到开心。   于是,仲景因着一句话,一致博得了在场的女性的青眼。   “仲景,你真够意思!”初夏还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刚想走过去拍一下他的肩膀,没想到仲景倒是自己自觉地走过来,但是……却是朝着玉明若的方向。   他一个跨步走到玉明若身前,不待她言谢,伸手直接点住了穴道,惊得玉明若不禁瞪目,“仲景,你……!”   玉明若站在原地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就动不了。仲景居然点了她的穴道!她胸口起伏的厉害,可见被仲景气得不轻。   “小姐,对不住了,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回去以后,我会亲自向王爷请罪的。”仲景一说完,就径自将玉明若抱上了马车,从同样也是瞠目结舌的含秋和初夏面前走过,然后吩咐道:“我们还是快些赶路走吧,你们在车里好好照顾小姐吧。”   含秋和初夏对望一眼,连一向老成的含秋都有些无奈,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仲景的做法……于现在确实是最有用的,与其去劝小姐,还不如直接将她打包带走。只是小姐虽然脾气一向好,但是该发脾气的时候也不容小觑啊。她看了一眼仲景,眼中颇有同情的意味,似乎是在说节哀顺便,然后就拉着初夏也上车了。   坐回到车上,玉明若还犹自气苦,主仆俩都是一个模样,一个对她下药,一个对她点穴,完全是不顾她的想法。总有一天她也叫他们尝尝这个滋味!   远在京城的玄昕和近在车外的仲景两人不由打了一个喷嚏,摸了一把鼻子,心里同时暗叹,身体果然太操劳了。   “小姐,你昏迷了两日,现在肚子也该饿了,不如我喂你吃一些东西吧。反正去慈云静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你也就别再怄了,回去之后,奴婢一定替你好好收拾仲景。”含秋轻哄着,明知玉明若现在还在生气,但是人是铁饭是钢,会饿出病的。她打开了随车带着的盒子,里面的点心应有尽有,都是玉明若平日里爱吃的。   看着眼前递过来的糕点,干瘪的腹部一阵的抽痛叫嚣着,玉明若菱唇半咬,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但到底是抵不过忽然窜涌上来的饿意,还是张开了嘴。眼睛低垂着见含秋挑了一块递到她嘴边,玉明若脑海中灵光一闪,就忽然想起那夜的夜宵也是含秋端来的,没有将那口点心吃下去,而是眼神一动,看着含秋有了三分别样的意味,“含秋,你给我说说,那夜你端来的夜宵是怎么回事?”   她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丝笑,但是那个微笑却没有到达眼底,含秋只听到了一丝冰冷的味道,低下头,不敢去看玉明若的眼睛,“小姐,我……对不起……”   含秋原是想要随便找个理由瞒过去的,可是小姐又岂是会那种随意蒙混过去的人。有些事情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只是那事情没有越过她心里的底线罢了。   刚才还在同情仲景的她,现在开始同情起自己了。她怎么会天真的以为小姐会不知道自己做的事……   轻哼出声,“你也是奉命行事,逼不得已的,我说的对不对?”玉明若觉得自己一辈子遭受的背叛也没有今天来得多,“含秋,枉费我这么相信,你居然会帮着王爷来对我下药!”   初夏坐在一旁,看的一阵头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小姐,你先别气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否则会饿坏身体的,到时候连生气都没有力气了。”   这是哪门子劝人的方法啊,不过仿佛是歪打正着,玉明若终究还是移开视线不再理会含秋,任着初夏从含秋手中接过点心盒一口一口的喂她。   含秋自知理亏,这个时候她愿意小姐打她骂她,她心里还会好受一点。心里不禁埋怨着,早知道就不帮王爷了。可是自己也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终究是王爷的人,只要是为了小姐好的事情,不管小姐会不会怪她,她都还是会去做的。   玉明若沉默的吃着,含秋沉默的低着头,初夏也只能闭上嘴巴,难得安静的喂着她的小姐吃点心,车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到了极点,似乎连车外都知道了。车子猛然一停,停得又急又忙,玉明若被仲景点了穴,身体根本动不了,被这么一颠,身体就失去了平衡,从位子上掉了下来,含秋眼尖,赶紧将自己垫在下面,于是玉明若就摔在了她身上,四目相对,两人都不自觉的将眼神移开,都在看向车窗外,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十八章 修罗执刀无回路   四目相对,两人都不自觉的将眼神移开,都在看向车帘外,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含秋直起身子,在初夏的帮助下,将玉明若扶回位子。   “怎么了?”玉明若眼神担忧的飘向帘外,奈何被穴道所制,不能有所动作。   只听见仲景微微压低的声音从帘外暗暗传来:“遇到不速之客,小姐切不可出来!”   她愣了愣,回头与含秋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遂不敢在动,三个女孩静静坐在马车上,交握着手,凝神细听。   马车外似是一片诡异的宁静,却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征兆。   来者敌我不明,仲景不敢轻易得罪,于是换上笑脸,依照江湖人的隶属对他抱拳问候,然后单刀直入道:“不知这位兄台挡在在下的车前,是有何要事?”   眼前的这个蓝衣男子,黑发垂落,衣袂于风中飘扬,本事神仙般的人物相貌,可是神情却是冰冷,眼神犀利似刀,让人想起了地狱的阿修罗使者,顺着他的目光,仲景直觉他看得人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车帘。   思及此,仲景松开了马车的缰绳,将手慢慢摸向了腰间的剑。当手一触及,他就感到对面迎来了一阵逼人的寒气,那个寒气丝丝凛凛,顺着剑身爬到他的指尖,再顺着他的指尖在四肢蔓延着,这是多么可怕的气场啊。   蓝衣男子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的嘴唇动了一动,道:“交出玉明若,我可以饶你不死。”   好大的口气。仲景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道,真的是遇上强敌了。但是嘴上仍旧没有示弱,“这位兄台倒是好大的口气,不过我家小姐也不是随便一般人能带走的。敢问兄台贵姓?”   “知道我的名字的人都要死。”   他的声音又冰又冷,完全不会让人怀疑他只是说说而已。而车里坐着的三个人心中也不禁咯噔一声脆响,今日恐怕是有难了。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你是谁呢?”   此人来头定然是不凡的,从他说话时那种目空一切的态度,仲景就可以断定,但是他到底是谁派来的呢?   玉明若之前一直生活在慈云静斋之中,所以是不会有机会与人结仇的,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王爷的关系,所以才会有人盯上她。现在正是非常时刻,而小姐就是王爷最大的软肋,若是她被抓了,后果是在是不堪设想,因此他必须弄清楚来人到底谁。   “那就必须死!”蓝衣男子冷冷出声,手中的刀已经做好了染血的准备。   看来是不得不战了,仲景胯下马车,掰开架势,也做好了一较生死的准备,“兄台的名字我是想要知道的,而我家小姐我也是不愿意交出来的,所以就让我来领教一下兄台的高招吧!”   听到仲景要与那个男子比武,车内的三个人心中都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含秋大着胆子,微微掀开马车布帘的一角,之间眼前一道白光忽然闪过,在空中发出嗖嗖的声音,就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凌空而起,若大鹏展翅,雄鹰击空,然后那个身影化作一道长虹直直射向前面的终极。含秋心下一急,差点就喊出声来叫仲景躲开。   仲景并没有躲开,脚下的步子依旧牢牢的放在那个地方上,不曾移动过,只是头轻轻一撇,让那把刀堪堪从他耳边划过,却也搁下了他垂落在肩的几束发丝。   他这才看清楚,蓝衣人用的武器是一把刀,一把通体冰冷的刀,当刀擦着他的发丝而过的时候,他都不禁全身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惊得毛孔都要竖起来了。书香门第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终于知道是谁了,江湖上还有谁的刀出手如此之快,在眨眼间直逼人面门,还能让人感受到彻骨的冰寒——那个人除了霜刀津阖之外,在无人由此实力。   “大名鼎鼎的霜刀津阖,在下算是领教了,果然是武艺非凡,天下第一杀手的头衔,你当之无愧。”   仲景也是江湖出身,对江湖自然是了解的,霜刀津阖的名字更是如雷贯耳。原以为一辈子都没有相见的一天,但是现在情况诡异的是这个男子就站在他面前,扬言要带走他的小姐,他自知自己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是在天下第一杀手面前也不过如此罢了。可是他还是要拼死一搏,哪怕是与他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原想放你一马,可是现在你必须要死!”一个死字放出口,津阖就如同地狱来的使者一般,舞开他的霜刀,找事比之前来的更加的凌厉,招招夺命的掠向仲景。   初时仲景还有余力抵挡,在防守的空档中抽出身子再给津阖一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兵刃声在空中蹭蹭作响,听的人一阵心惊胆跳之后,仲景的动作也越来越吃力了,身上已经被划破了三道口子,一道道都在逼近命门所在。   杀手学武,学的不只是招式,而是杀人式,一招招全无奢华和讲究,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所有的招式都只为将对手毙命于剑下,所以好几次仲景都是与死神堪堪插肩而过。   在这样下去,他不仅必死无疑,也保不住小姐的命,仲景眼角注意着四周的动向,然后眼光一闪,心随身动,手上的动作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顺手了。他没有正面与津阖相击,而是迂回出手,利用身法慢慢的纠缠住他,一旦他的刀势逼来,他又会退开,再趁着他收势的时候趁机纠缠下去,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不觉间他们已经打出了好远的一段距离,连刀剑相击声都变得模糊而几不可闻。   含秋脑海一闪,已经猜到了仲景心中所想,赶紧拉起玉明若,对着初夏道:“初夏,快过来,和我一起将小姐扶走。”   初夏一愣,还是有些懵然,但是心中相信含秋说的总是没错的,便什么也没问,和含秋一起合力将玉明若移下了马车,然后让玉明若伏在含秋的背上,她在后面扶着,跟在含秋身后快步跑。   身后那个杀手随时都还会出现,她们是一刻都禁不起耽搁,因为那是仲景用命换来的,但是他们到底是女子,平日里做的也不是粗活,不仅要跑得快,还要顾着玉明若,就更加的吃力,快跑了一段路之后,动作就渐渐慢了下来。   玉明若伏在背上,她心中何尝不急,从听到外面的对话开始,她就知道那个人来头肯定不寻常,而且他只是想把她带走,而不是杀了她,就说明有人想要利用她,而她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用来威胁玄昕,不是她自己妄自菲薄,而是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个芸芸众生的一介民女,但是有玄昕站在她身边之后,那她就有利用价值了。世界就是这么现实的,这是太后教他她的道理。所以她方才会毫不犹豫的让含秋背着她快跑。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现在被点了穴道。一切的行为还是依靠含秋和初夏,早晚是会被抓到的。思及此,玉明若皱紧了眉头,看着身旁两个一心为自己的摸样,心下一狠,道:“含秋,不要再跑了,没用的,再跑也是徒劳无功。按照我们这样的速度,最后还是会被那个人抓到的,与其三个人一起死,还不如我一人担当。”   “不行!”含秋和初夏俩个人一齐出声,端的是默契。   含秋没有听玉明若的话,还是继续跑着,边跑边喘气说道:“小姐,我们是不会丢下你的。出来的时候,奴婢答应过王爷,一定会还王爷一个毫发无伤的小姐。你很清楚,方才那个人来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将你交给他,后果更加严重。”   初夏不知道含秋所谓的后果有多严重,但是她也绝对不刽抛下玉明若的。“小姐,奴婢虽然怕死,但是如果将你交给那个坏蛋,还不如先杀了奴婢。”   天真的小脸坚定地看着玉明若,眼中闪现着坚持的无畏,她已经做好了被杀的准备——虽然让自家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很不孝,但是她如果现在就抛下小姐那就是不义,所以真有一个玩意,只能是对不起娘亲了。她相信,到时候王爷会看在她尽忠职守的份上会代她好好照顾她娘亲终老的。   两个都是傻瓜,居然笨的连命都不要了。玉明若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这一刻她被身边的那个人感动了,心暖暖的,熏得她都抑制不住想哭的冲动。但是正因为这样,她才更加不能让他们被自己连累而死。她们还这么年轻,这么可以因为她一个人而付出生命的代价。万物生物平等,她们都没有义务为她这么做。   一滴泪滑落,悄无声息的落在含秋的颈间,不知是奔的太累,还是太过紧张,含秋全然没有察觉,她一心为着的小姐,已经在用泪水准备向她告别了。   她自然也是不想死的,她有好长的日子要陪着玄昕一起过,但是她更加不想被人利用去威胁玄昕,所以她比谁都希望自己这次能逃过一劫。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如果,她们最后还是逃不掉,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们真的以为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空气中平白多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冷冷的强调,是深入骨髓中的冰寒,玉明若心跳猛然一止,她仿佛已经感觉到了血液冰冻的感觉。她认命的抬起头,树梢上果然有一个蓝衣男子站在那里,眉目间全然的冷酷和无情。   她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人谁了。   “为什么你要抓我?”玉明若伏在含秋的背上镇定的问道,清润的声音似乎在一刹那突破了他所设的冰层,让身边的含秋和初夏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你去了就会知道。”   “仲景呢?你把他怎么了?”既然津阖都赶过来了,那仲景人又去了哪里,他是不可能会撇下小姐生死不管的。除非……除非什么含秋都不敢想。   津阖冷哼一声么没有理会含秋的问话。   其实方才与仲景打斗的时候,他初时还没有觉察出什么,但是伴随着他们越打越远,端倪也一点点的出。当他想飞身回去的时候,那个他们口中的仲景就立马开始阻止他,不惜与他以命相搏,明知撞到他倒下也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判处他,可惜他忘了,他是津阖,只要是他想做的,就没有人能挡住他的!于是他也同样毫不犹豫的将刀刺进了他腹中,直穿腹脏。   津阖从树上跳下来,走到玉明若面前,仔细望着这个他要抓的女子,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教她身边的一个个人都愿意为她甘心赴死——清雅如莲的气质,眼眸中的柔光淡淡的,心平气和的,无畏地直视于他,只是那样的目光就教人折服。   “杀人魔,你杀了仲景,早晚也会得到报应的!离我家小姐远点,不许你靠近她!若是你敢伤害她,我家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杀人狂魔,初夏狠狠地瞪着眼前一直靠过来的人,当她方才听到含秋问的时候,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再听他的冷哼,只怕仲景已经凶多吉少了,虽然他们平日里打打闹闹的,但是相处了这么久始终还是有些感情的,若非顾忌津阖的武功,初夏早就冲过去与他厮打了。现在这个人还想将小姐带走,更加罪无可恕,初夏等着他的目光就如同一头小兽,若是有老虎一样的利牙,怕是早已扑上去咬了。   可惜,她有伶牙俐齿,却偏偏没有老虎牙,所以她只能借着玄昕的名头来意图吓跑他。   但是她忘了,津阖是杀手,是江湖人,做的就是目无王法的事情,哪里会害怕一个王爷的报复。即便是有人出钱让他去杀皇帝老子,只要那个人出得起价钱,而他心情也不错的话,他也会照杀不误。说白了这些人不过是他赚钱的工具,而他们的地位官职越高就意味着他收的钱越贵而已。   看出了津阖的不以为然,玉明若压下心头对仲景的歉疚和担忧,唇边一抹淡到几近透明的笑,说道:“既然阁下今日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抓我回去而已,那么应该不会再去伤害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吧!”   于若木说的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说出口的语调却是肯定句。她在要求津阖放过含秋和初夏,不要去伤害两个对他没有威胁的人。   他有多久没有看过这种清澈如水的眼神了,只要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就能在那一汪清泉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思及此,津阖对着她的态度也有了几分柔软。   “好,我答应。”   “小姐,不可以!”又是一次二重唱,含秋和初夏急的再一次叫了出来。小姐的心意她们岂会不明白,可是若是这么让她一个人去了,她们会后悔一辈子的。   玉明若微微一笑,眼神温润中流淌着浅浅的动容,在含秋耳边轻声说道:“傻丫头,我们现在是逃不了了,与其赔上你们,还不如你们快些走,那样王爷才有机会救我啊!”   “可是……”可是她要怎么放心让小姐一个人和那个杀人狂魔走啊,那可是天下第一的杀手耶,随手一刀就能将人杀死了,又何况是她们纤弱的小姐。   “别闹了,你知道现在的情况我们只能出此下策,你放下我吧。”玉明若止住了含秋的抗议,抬起头看向前面的津阖,“不好意思,我被点了穴道,不能走动,若是你不介意,请你帮我解开,反正我是逃不出你的手心的。”   津阖冷眉一挑,微微有些错愕,竟然是被人点了穴道,他还以为她不良于行呢。   身法快速的逼近玉明若,在含秋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背上一轻,玉明若已经到了津阖的怀中,只听头顶传来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温度的声音:“不需要你走动,等到了哪里我再帮你解穴。”   他一说完,玉明若就感觉自己要飞了起来,往下一看,才发现是津阖再用轻功将她带走,果然是真的不需要走动啊!   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小姐就这样被人带走了,而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含秋握紧了拳头,将胸臆中的那股气用力的压下,然后拉起同样担忧的初夏,道:“我们也快些回王府吧,早点通知王爷这个消息。”   说完,拉着初夏就找准方向跑。   “不行啊,如果我们现在走了,那仲景怎么办啊?”初夏急道。虽然他已经凶多吉少,但是朋友一场,好歹也要帮他找回尸骨,不能让他成为孤魂野鬼。   含秋微微一愣,心里被玉明若的事急昏了头,才想起还有仲景的事情没有解决,内心不禁感到一阵的歉疚,她想了想,道:“那我们先去找他吧。”   义字当头,两个女子就这样在山野中找着,她们回到了方才马车停靠的地方,又顺着他们打斗的痕迹,一一找过去,所幸他们打得时候动静大,留下的线索也多,不一会的功夫,她们就看到了倒在血泊的仲景。   初夏赶紧扑上前去,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哭喊道:“仲景……”   含秋跟在后面走过来,却并没有如初夏一般表现的那么伤心,而是首先做的事去探仲景的鼻息,浅浅的,短短的,她喜上眉梢,竟然还有一丝生机。   她赶紧拉过初夏,惊喜道:“初夏,仲景没有死,还有救的。”   含着泪的像是两颗小核桃,初夏抬起头看向含秋:“真的?”   “是真的。”含秋睨了她一样,心里寻思着小丫头是不是对仲景动了真心了,但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赶紧收敛心神,道:“我记得出门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带了金创药,你快些去取来,他的伤必须要包扎才行,否则必死无疑。”   “好。”   最后那句“必死无疑”吓得初夏赶紧跳了起来,直奔马车而去。   含秋看着她跑走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眼神掠过他的伤口,将他的衣服解开,一点点的露出他的伤口,惊得含秋狠抽了一口气——只见平坦的腹部露出好长一道口子,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仲景肯定是被那个杀手一刀捅到底的,这么一想,她下意识的探了一下他的胸口,感受着仲景还有的心跳,她不禁松了一口气,道:“你真是幸运啊,居然这样了还能活下来……”   她哪里知道,天下第一杀手津阖刀下从没有活口,只要是他想杀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再多吐一口气,而仲景呢,津阖原就没有打算杀他,只是嫌他碍事,心中对他的忠义也是颇为佩服的,所以才没有狠下杀招,而他顾着去追玉明若,眼见仲景重了他一刀,也没有再去理会他如何,便走了,所以仲景才能活了下来。   但是他的伤如是不快治疗,恐怕也是必死无疑。思及此,含秋赶紧拿过初夏找来的金创药,在仲景的伤口处开始打理,动作熟练而迅捷,似乎对此很不陌生。这点还是多亏了她平日在玉明若身边耳濡目染才学会的,而且她也聪明,只要教过一遍就回了。   但是她能做的还只是细微的包扎,还是需要快些给仲景找个大夫治疗。但是闲杂时间紧迫,小姐被人带走,她们必须马上赶回去通知王爷才行。   “含秋姐,我们兵分两路,你留下来照顾仲景,我回去通知王爷。”初夏这时候忽然多了几分的果决,毫不迟疑的做出结论。书香门第   含秋眉心一皱,直觉反对,“不行,你一个人回去太冒险了,还是由我去,你在这里照顾仲景吧。”   现在京城的情势肯定很紧张,初夏去一不小心就会赔上性命,她不能让初夏冒这个险。   但是初夏也有自己的坚持,“含秋姐,你和小姐学过几日的医术,路上还能照顾仲景,比我合适。京里的情况我也明白,总之我会当心的。”   她的语调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含秋忽然觉得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妹妹忽然长大了,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让也不能反对了,而初夏也是听不进去的,只能是无奈的答应了。“好,我答应让你去,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路小心。”   “恩,我会的,”   为了小姐,为了你,还有为了……仲景,我一定会努力活着回来见你们的。   第四十九章 爱不是伤害的理由   玉明若幽幽从昏迷中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粉红色的幔帐在风中吹拂,一盏莲鹤青铜灯静静地燃着,鎏金卧龟莲花纹五足朵带银熏炉里的熏香在房内轻轻弥漫,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氛围。她忽然想起,那个人带她离开之后,就一直用轻功赶路,然后在进了京城之后,忽然就点了她的昏睡穴,最后她醒来就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   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玉明若的头还是有些痛,身体虚弱的只能依靠在床上,看着屋内的摆设样式,她总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不用看了,你现在在皇宫里。玉姑娘在宫里住了好些日子,不会一出宫门就忘了吧。”一道声音从床边一侧传来,幽幽的,带着讥讽和嘲弄,更有鄙夷。“不过,我劝你被想动,更别想跑,你身上已经被我下了软经散,全身软绵绵的,想下这张床都是问题。”   猛然回过头,之间一个娴雅的身影坐在妆台前,点缀着妆容,透过铜镜的反射,她看到了一张如花的娇颜,正对着镜子风情款款的笑着,微眯的杏眼,两颊的梨涡都在说明她心情很好。   竟然是云姒宓!   玉明若惊得叫出声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皇宫禁卫森严,你不可能有能力带我进来的。”   云姒宓无比优雅地挽了挽发髻,冲呆滞中的女子露出风华绝代的笑容,道:“很震惊吗?你以为这小小的皇宫就能将我关住吗?你错了,天底下就没有我云姒宓做不到的事情,而将你弄进皇宫更是轻而易举。”   “我倒忘了天下第一杀手的厉害,而你能将天下第一杀手留为己用,就更加的厉害了。”玉明若垂下眼睛,半真半假道:“可是你抓我来又想做什么?而且这是皇宫,不是一般的地方,难道你就不怕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吗?”   踩着雍容的步子,云姒宓以标准的大家闺秀的姿态缓缓来到床边,探腰俯视着玉明若,轻嗤一声,道:“我劝你不用再试探我了,我索性告诉你,外面有津阖守着,谁也进不来,而且不过是一天的工夫,我也不怕别人发现,即便是发现了,恐怕到时候也没有人敢来怪我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玉明若皱紧了眉头,忖度着她的话中之意,难道京城就要变天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嘴边还是继续镇定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要抓我进宫?为了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你又何须大费周章?”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她的痛处,云姒宓脸色一变,回荡在唇边的笑容忽然就多了三分阴冷的感觉,“你说呢,为什么我会将你抓进宫中。”   “你想借我去要挟子恒?”   其实这个答案,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玉明若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虚与委蛇,估计亲密的喊着玄昕的字,存心激云姒宓说出来意。   “借你去要挟玄昕?你也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能用你从他那里换到什么吗?”云姒宓毫不犹豫的打击着她,出口一句句都是伤人自尊的话,就是为了让玉明若知道,其实她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却殊不知,真是她的嫉妒更加突显了玉明若在玄昕心中的地位。   “那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果然是一张清纯动人的俏脸啊,怪不得能迷得玄昕为了你什么都能不管不顾,不过他也当真舍得,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将你送走。可惜他千算万算。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他既然能悄悄送你走,别人又为何不能将你抓住了。”   云姒宓带着恶意的目光在玉明若身上转了一圈,尤其是停留在她脸上的时候,阴森森的,就仿佛是在野林中被一条眼镜蛇盯上的感觉一般,被目光扫到之处,都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   “你想怎么样?”玉明若戒备的望着她,对着一个明显对她心怀敌意的女人,她岂敢放松片刻,而且她方才明显是话里有话。   “你说,若是你没有了这张脸,变成了人人嫌弃的陋颜女子,玄昕还会爱你吗?”云姒宓诡异一笑。眼光确实如刀子一般,只见她将手伸进袖中,居然真的拿出了一把三寸匕首,一出鞘,就能感受到它的锋利。她在烛光下把玩着匕首,看着室内的光芒在匕身上跳舞,光华美丽。忽然她将匕首贴到了玉明若的脸上,冷冰冰的匕首帖子着水润的肌肤,一个不小心,随时都能沾染上鲜血。   这么措不及防的一下,玉明若惊得不敢乱动,再不敢拿话去刺激她,生怕云姒宓一个激动,手上一用力就在她脸上留下永远的伤痕。   就如同所有的女子一般。清心寡欲如玉明若还是同样会在意自己的容貌,尤其是在有了玄昕之后,正所谓女为己者容,虽然她知道玄昕不是以貌取人的庸俗之辈,也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爱上自己的,但是她也不愿意自己在自己心爱的男人眼里留下任何的瑕疵。   看出玉明若杨总的恐惧,云姒宓愉快的笑了出来,笑声张狂,甚为得意。“你怕了吧,呵呵,放心,我是不会这么对你的。因为那样实在是太便宜你了,即是毁了你的容将你挫骨扬灰也浇不去我心中的恨意。”   玉明若不得不在心中检讨,自己到底对她做过什么,值得她要如此对待自己。“你就真的那么恨我,从我一入宫开始,你的所作所为都一直在针对我。我猜,我当初第一次进宫中毒也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果然是聪明的解语花啊,一猜即中。”云姒宓冷冷一笑,眼中光影明灭,有一刻得暗淡,“你问我为什么要恨你,到了今时今日你居然还会这么问我,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玄昕有多久了,我为了他付出了多少,而你呢,平白的就冒了出来,仗着玉明彝那个贱人是你哥哥,就霸道的占据了玄昕身边的位置,你甚至生命也不曾为他做过,给他带来的就知识麻烦,源源不断的麻烦,你告诉我,你凭什么心安理得得享受着他给你的爱?!”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甘,更有深深的怨毒,如果她得不到,那么别人也永远别想得到!!   “不许你侮辱我哥哥!”玉明若首先开口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哥哥,不管他在别人眼中是如何,但是在她的心中,她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哥哥,一向平和的声音也多三分激越。“感情从来就是不能勉强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谁也勉强不了,这么粗浅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加的明白!子恒的心我做不了主,他喜欢谁那都是他的自由,但是你不应该将错全部归咎到我身上,那样对我不公平!”   玉明若试着和云姒宓讲道理,希望她能就此收手,不要再一错再错了。可是她忘了,在爱情里的女子都是傻子,而失恋的人更是疯子,现在的云姒宓又岂会听得进她所说的。   “说得倒是轻巧,那是因为你赢了。子恒,子恒的,在我勉强喊,你现在心中一定很得意吧。但是我会让你再也得意不起来的。”嫉妒让她的面容渐渐的变得扭曲,美貌依旧,却再也不如原先来得那么赏心悦目了,可是嫉妒中的女子是看不见自己的,只会盲目的仇恨着,“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妨就先猜猜,我到底为你准备了什么。”   玉明若沉默着,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女子是疯了,即便没有疯,也快疯了,和她说什么都没用。倒不如静下心来想象到底要怎么办。   如今她人身处在皇宫之中,看着这房间的摆设样式,应该是云姒宓住的院子,她猜想着自己多半还是回了长乐宫。这么一想,她心里有几分小小的安慰,幸好是到了长乐宫,她对这里的路线还算是熟悉,宫里的人也大部分都认得出自己。只要她能走出这个院子,事情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可是,要怎么出去呢?   “怎么,你怕了,不敢猜了?”云姒宓的冷笑还在她的头顶周旋着,她的眼底燃起狂热的火焰,似要将她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恨意全部一齐焚烧殆尽,“你知道吗,有时候生比死还难受,而我就是生不如死的过着日子,现在我也教你好好尝尝这个滋味。”   说着,云姒宓放下匕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墨字,字体端正,排列分明,可是内容却是那么得不堪入目。玉明若抬起头,看着她递过来的纸,越看脸色就越变的惨白了一分,冷汗也从额头冒了出来。   “怎么样,你还算满意吗?”看着玉明若的脸色一片惨白,只是看着这张纸眼中就有了深深的羞辱,真是大快人心,云姒宓笑得更加得意。   “你就这么恨我吗?先是设计我和皇上,现在又想把我卖了,我们同为女子,贞操有多重要,你是再明白不过,你竟然会如此歹毒,这么谋害于我!”玉明若不可置信的怒视着云姒宓,眼中除了羞辱,更加还有难掩的愤慨,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有这么愤怒的感觉。“你也是堂堂的云王郡主,皇上亲封的公主,理当是打架闺秀中的表率,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了。”   她回到了静安王府后,特地查了一些医术典籍i,后来又问了曾经给她治过病的太医,才知道木樨香与茱萸混合,竟然又催情的效果。而重阳之日,男子避讳佩戴茱萸,趋吉避凶,皇上身上那个就是太后派人亲自送过去的,而自己身上被染上了木樨香,其中的关节不言而喻。   “你居然知道,你居然……”一瞬间云姒宓失去了所有的从容和优雅,眼神瞪着云姒宓,似要将她撕了,恨不能生吞入腹,拆其骨扒其皮,“所以那天晚上没有赴约,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一个圈套?”   “不。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是你在设计我,而是你们太小瞧我了,竟然派了一个这么可疑的小太监过来,我一见他,心里就已经犯疑了,后来被我再套了两句,就已经原形毕露了,我对他说的话不过都是为了哄他回去向他的主人交代,我好跟着他顺藤摸瓜,找出主谋而已。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主人竟然是你。一直到我听到你和你的丫鬟在房中的谈话之前,我都不愿意相信那个人就是你。后来我听到你们主仆俩的对话之后,脑中一联想,所有的事情就都有了结论。不过我最后还是又去了上香苑,因为我很好奇你到底想陷害什么人和我一起,当时我看到皇上的时候,心中也是吓了好大一跳,你竟然连皇上也不放过。”   “难道你去讲这件事告诉皇上了?”   云姒宓心中猜想着,若非是她通风报信给皇上告密,皇上又如何就会这么巧的来了林子里。可是,随即一想,又不对啊!若是玉明若真的告诉了皇上,那么他们当时定然会发生关系的,就如同……那天晚上的他们一样,她又岂会安然无恙。   玉明若摇摇头,心中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讲后来她做的事情说出来。不说的话,她心里总是存在一个疙瘩,教她难以心安。最后她一咬牙,还是决定说了,“不是,因为那天晚上我还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知道木樨香的作用,为了谨慎起见,所以我并没有进去和皇上说什么。但是……”玉明若稍一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虽然难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临近边缘还是依旧迟疑了。   可是云姒宓不会允许她的迟疑,“但是什么?”   玉明若别过头,深吸一口气道:“但是我有留下了一个暗示,提示皇上去你的南跨院,然后我就离开了,至于他有没有去,我就不知道了……”即便是去了,也应该不会对云姒宓怎么样吧,毕竟她是快要和亲的公主,而南跨院也不止她一个女孩子。   而事实上,玄莳并没有去。   “你!这就是你在玄昕面前的善良吗?装的可真像,让人人都以为你是好人,结果呢,暗箭伤人这种事不止我一个会,你也是不遑多让啊!”云姒宓狠狠的讽刺着,居然被人如此轻易地拆穿,而且还反被算计。   原来那天晚上真的是阴差阳错,如果自己没有因为睡不着出来吹箫,如果她好好的待在南跨院,那么那天晚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云姒宓忽然笑出了声,声音越笑越大,笑得连眼角都流出了眼泪。   看着云姒宓的陡然失控,她心中明知不该,还是有些得意,这种情绪准确的说是更倾向于幸灾乐祸,但是她到底还是没有笑出来,因为云姒宓狂乱的神色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皇上……”   玉明若有些尴尬的说不出话来,这种事让她问确实有些为难了。书香门第   “不许你胡思乱想!”云姒宓像是被人踩到尾巴一样的抬起头,怒瞪着玉明若,眼角的泪光闪烁着刻骨的怨毒,脑海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划开一丝阴险的笑容,“那天晚上你没有去,真是可惜了,否则也能让你一尝销魂蚀骨的味道、不过,现在也不晚,在你被送入妓院之前,就让你先尝尝男人的味道。”   那天晚上她受的耻辱,她也要玉明若尝尝,清高如她,想必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她不会让她死,她会让她生不如死的,比她惨上千百倍的活着。   抓紧了身上的被子,玉明若终于有些慌了,脑海中想起了是她和玄昕吵架那晚,玄昕对她所做的事,衣袂滑落,他们把不该做的都做了九成,幸亏他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对她的侵犯,那晚她哭了很久,很伤心,可是那时因为对象是玄昕,可是若换了别人,只要一想到有另一个男子会对她做出那种事,她就想作恶,恨不得立刻就此死去,不要再受此侮辱。   子恒,你在哪里?你快来救我……   “你现在是不是想着玄昕来救你?”看着玉明若越加惨白的神色,云姒宓就越开心,她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道:“可是,他不会来救你的,今晚你就好好享受我给你准备的良宵佳夜吧。”   云姒宓转过身子,对着门外的喊道:“津阖,你进来吧!”   话音方落,房门就开了,津阖走了进来,并没有开口问什么,而是眼神示意云姒宓想要他做什么。   云姒宓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眼中看着他的时候多了一些玩味,她拉着津阖走到了床边,两人一齐看着玉明若,她笑着开口问道:“津阖,你说她美吗?”   “美。”意简言赅,果然是津阖的风格。   “那今晚我将她送给你,你觉得如何?”   津阖一愣,眼神看向云姒宓,只是单纯的凝望,而云姒宓却在这样的目光下感受到一丝冷意。津阖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她,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心中不由恼羞成怒,“做什么这么看我,是在给我摆脸色吗?”她冷哼一声,继续道:“送上门的女人你们男人不是都来者不拒吗,别再我面前装清高!”   津阖凝望着她的眼神深邃而晦暗,似是不认识了她一般,“你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云儿吗?我认识的那个云儿,虽然会算计,但是那些都是在保护自己,而不像你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你竟然让我去对别的女子做出那种事,你还有没有心肝啊?”   “你问我有没有心肝,我告诉你,你的云儿早就死了,她的心肝也早被挖空了,我是心狠手辣,我就是要那些曾经负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云姒宓倔强的看着津阖,眼角有些湿润,却是半点不见泪光闪动,“你说过,只要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不会拒绝的!”   “但是我没有说过会帮你做这种事!”津阖猛然抬高声音,完全不像是他平日的风格,越是冷的人,发起火就越热,“她明明是无辜的,你要报复的那个不爱你的男人,而不是那个男人的女人!”   只要是爱上,谁都不是无辜的。玉明若脑海中不误讽刺的想起那句话,心中对于津阖这个传说中的杀手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你!”被人说中心事,而且那人还是一向对自己唯命是从的津阖,云姒宓气的胸口起伏不停,“她无辜?你才见过一面,就被她勾引了,还帮着她说话来反对我,这种狐狸精能无辜吗?”   这句话中除了生气之外,还有其他的,比如醋意,恐怕连云姒宓自己都看不明白。   “你自己心里明白!”津阖冷着声音,甩出这句话,人就走了。   “津阖!”云姒宓在他后面喊着,可是留给她的却是他决然而去,不回头的背影。   看着这一幕,玉明若的神情很是复杂,半响才说了一句,“津阖很爱你的!”   “哼,你在嘲笑我吗?”云姒宓瞪了她一眼,把所有的脾气都出在了玉明若身上,“我说你是狐狸精,果然半点都没错,一来就迷倒了一个男人,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不过现在你别高兴的太早,没有津阖,照样还是有别人男人在等着你,你就绝了想要解脱的心吧。”   只要她一天还在地狱里挣扎,玉明若就得陪着她一起下十八层地狱。   玉明若摇了摇头,这个动作她现在做来也是耗费力气的,所以动作尤其的缓慢软绵,传说中软经散果然是厉害啊,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叹云姒宓的执迷不悟,叹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错了,津阖从头到尾,他的眼睛里都只有你一个,连我这个初识的外人都看得明白,只是你从来不去注意他看你的眼神罢了,如果一个男人真心爱你,可是你却将别的女人推给他,那就是对他心意的践踏,你可以不接受他,但是你不能这么羞辱他。”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诡异,连玉明若着急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居然与另一个想要害的女子在这种时候谈一下儿女情长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论不类。   云姒宓也注意到了这点,瞪了她一眼,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就走出去了!   至于她是不是出去找津阖,那谁知道呢?   五十 君心不负相思意   夜色太美,所以走得太快。秋日夜长,可是这一夜却是走得那么快,玉明若睁着眼,倚在床上想着,不知不觉,天空已然破晓,而她心中却还是一片凌乱。   外面的局势到底如何了,她一无所知——不知道玄昕在外面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已被人劫走了。似是身处在一片迷雾之中,眼前大雾遮眼,而她分不清自已到底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之上。   还有昨晚云姒宓说的话都在她耳边回荡着,如果真的如她所言,自己必须要承受那些折磨,除了一死保全清白之外,她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路可以走。但是玉明若不想死,不到最后一刻,她是绝对不愿意放弃的,哪怕是能再见玄昕最后一面也是好的。   可是现在到底要如何是好呢?长乐宫中虽然她是很熟悉的,但是她一直被关在房中,完全出不去,即使是有人经过,也不能发现她啊。   玉明若凝眉细思,思来思去,反倒更加的心烦意乱,猛然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惊喜的回过头,却是一个侍女走进了门。这个侍女的模样她是记得,就是那天晚上和云姒宓身边和她说话的那个女子,只见她手中端了一碗东西走进了门,走到桌子前放好,然后转身将门带上,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外面的世界又与玉明若隔绝了。   离儿小心的端着粥来到玉明若床前,小心的扶着她坐起,说道:“玉小姐,该用早膳了。”   其实对于玉明若,离儿心中还是觉得很是值得同情的。毕竞她什么也没有做过,只是爱上了一个男人而巳,而男人正好也在爱着她而言,可惜郡主不懂,她心中的嫉妒和仇恨巳经将她的理智和良心都吞噬了。她知道人微言轻,根本做不了什么,所以只能在玉明若在的时侯尽心的照顾她,算是替郡主做一些弥补。   玉明若看了离儿一眼,看出她眼中单纯的关怀,再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那碗粥,她心下一定,然后张开嘴,默许离儿给她喂粥。   人是铁饭是钢,正如含秋曾经劝过自己的时候一样,在玉明若没有放弃自己以前,她会好好的照顾自己,至少在自己找到机会的时候不至于被衰弱的身体拖累。虽然她身上被下了软经散,但是这药性毕竟有限,已经一夜过去了,她的四肢也渐渐的有了威觉。不过她也不会傻到就这么跑出门,怕是还没有走出院子,就已经被守门的人抓住了。而且口中的粥,尝着味道没有觉出有异的地方,但是软经散也是无色无味的,真的被下在其中也说定。但是她现在只能吃下,好在她从小被师傅照顾到大,虽称不上尝百草,但是身体的抗药性还是较之一般人来的更好些。   就这样,离儿一口口喂着,而玉明若也来者不拒的吃着,不到一会功夫,一碗粥就已经见底了,离儿体贴的问了一句,“玉小姐,你还要吗?”   玉明若摇了摇头,惨白的神色因着一碗粥而多了三分的红润,她微微一笑,感激道:“不用了,谢谢。”   她的性子一向是恬静温婉的,即使身处在逆境,还是会平心静气的对待着身边的一切,这种气质是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而离儿也是毫不例外。   离儿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安恬的女子,心里无由升起一阵心疼,这个女子确实很美好,美好的让静安王放弃了倾国倾城的郡主选择了她,她回以玉明若一笑,眼中依旧是真诚的,“玉小姐,我就在门外伺候着,如果你有需要,就喊我一声好了。”   离儿自问自己没有那个勇气去反抗郡主,去做背叛她的事,但是她能在她力所能及的地方尽心的照顾她,不止是为了郡主,也是为了她。   “好,谢谢。”玉明若再次道谢。看着离儿转身走出了房门,脸上的笑容也垂落了下来,如秋日黄花零落。她斜斜的倚在床塌上,透光窗子,看着外面斜照进来的光,可是那个光离她很远,怎么都找不到她身上。她在心中静静的祈祷着,希望还有机会再见玄昕一面,哪帕是最后一面,她也会满足的。   思念的匣子一打开,这几日堆积的想念就如洪水般,汹涌而出,第一次,她这么地想念了一个,渴望每时每刻都伴在那个人身边,即使不说话,只是两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相互看着,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思及此,玉明若嘴角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像是吃了蜜计,可是这笑没有持续多久,就又垮了下来,她记得云姒宓说过,只会将她放在宫中一日,也就是说现在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照理说,照理说,她早就应该出现了才对,可是她现在又在哪里?   想着她昨天试探云姒宓的时候她说的话,玉明若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天肯定会有事发生的,难道说……今天就是那个日子吗?   她心下一颤,半喜半忧,喜的是给自己找到了一线生机,忧的却是玄昕会不会出事,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女人的直觉总是特别准的,事实上,玉明若确实是猜对了。筹划了这么久,云王府此次是倾巢而出了,云姒宓虽然被困在深宫中,被太后禁足走不出去,就等于是与外面断绝了联系,幸好津阖来了,就她带来了这么大的消息。   云姒宓走在小院的梧桐树下,神情兴奋,还有一点紧张,认真的看着站在身边的津阖,道:“你说他们现在已经出发了,消息可是确实?”   “是我亲眼看见的,绝对错不了。不过当时人多嘴杂,我没有去见你的父王,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回来了。”津阖平静的看着云姒宓,眼神淡淡的,没有住日的专注,似乎眼前站着的不过是一般的人罢了,而非他心心念念爱着的女子。   云姒宓自然也察觉出了他的冷淡,只当是他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眉心一皱,就又把责任推到了玉明若,心里暗恼她总是不能让人安生。以前对她都是言听计从的,自从遇上了玉明若就一切都变了,那个玉明若难道就是生来克她的吗?   “津阖,你还在生昨晚的气吗?不要气了,好吗?”   云姒宓对着津阖绽开一朵美丽的笑花,半是讨好的意味。以前只要她一笑,他就会无条件对自己妥协,这点她还是把握的很好,相信今天也不会有所例外。她现在还是需要他的时候,他如果真的生气离开了,对她会有些麻烦的。   骄傲的女人总有一天会碰壁的,而云姒宓更是骄傲中的骄傲,她的自信也是有被打破的一天,至少这一次津阖并没有因为她脸上的笑容,而将自己的脸色变得好看一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声音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没什么,你高兴就好。”   是的,只要云姒宓高兴就好,至于他高不高兴,这一点都不重。越是冷傲的杀手,那他的自尊心就越强烈。津阖自认没有那个风度去释怀自己心爱的女人叫自己去碰别的女子的难堪。她的行为是对他心意的漠视和践踏,虽然他一直爱得静悄悄的,也从未想过让云姒宓知道,或者困扰,但是就这样被漠视了,也实在是太过分了。而他无法接受!   “最好是这样,房里的玉明若我自有用处,我劝你千万不要打她主意。”就如同一直属于自己的玩具忽然被人抢走了一般,也许那个玩具她平时也没有多在意几分,但是一旦发现那个玩具不再属于自己,就生出了一种独霸的占有欲。她别过头,也有些生气的不去理会的津阖,似是赌气的说了一句:“既然你没有事,你就不用站在这里。”   津阖虽然平时冷冰冰的,但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只是他的脾气通常都用杀人解决的,不能杀人就去练功,直到出了一身汗,把什么都忘了,也就没有什么了。正如玉明若所说的,你可以不爱这个男人,但是你不能侮辱他的爱。听到云姒宓近乎驱离的语气,即使再爱她,津阖的自尊也不会让他厚着脸皮留下。他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就转身走了,背影决然,半点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云姒宓回过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更加的恼火,不由跺了一下脚,心中忿忿然的,不知将脚下的地当做是谁的了。她喊了一声,“津阖,站住!”书香门第   离开的步子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停了下来,津阖始终是不会去拒绝她的,这让云姒宓脸色好了一些。但是他也没有转过身,仍旧背对着云姒宓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一时哑口,云姒宓结巴了两声,终究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你去宫外帮我注意着动静,如果出了事,你就立刻回来和我说。”   这个理由确实是合情合理,津阖也没有好反对的,还是没有转过头,只是沉默了片刻之后,说了一句,“是。”然后就继续住前走,离开了这个院子。   离儿一直站在屋檐下看着自家的郡主和那个将玉小姐送来的蓝衣男子站在梧桐树下对话,她远远地看着,总觉得气氛不是很好,所以一直就站在原地,不敢走过来,生怕殃及池鱼,遭受无妄之灾。虽然只是见过那个蓝衣公子一次,甚至他们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但是离儿一看到他就感到害怕,如果玉明若是冬日的暖阳,那么津阖就是寒地里的坚冰,只要他一靠近,她就觉得发冷,是骨子里的冷,让她心里感到毛毛,明明人家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她就感到了一阵的害怕。真不敢相信,郡主竟然能将这样的人物收为己用,不愧是她无所不能的郡主啊。   看着津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院子之外,离儿才敢走到云姒宓身边,对着她恭敬她喊道:“郡主。”   云姒宓没有回过头,而是翘首望着头顶的梧桐树,似是要看穿它们的纹理,口中似在心不在焉的问道:“那边伺候好了?”   “嗯。”离儿点了一下头,知道云姒宓说的那边,其实指得是房中的玉明若,遂老老实实的说道:“玉小姐喝了一碗粥之后,就一直在床上一直躺着。”   “是吗?”云姒宓好奇的摘了一片枝叶,放在掌心,仔细的端详着,“那她可有什么异常,或者是说过些什么?”   “没有,玉小姐一直都很安静,从头到尾就只是和我道谢说了两句,其他时侯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奴婢喂完粥出来的时候,偷偷站在窗外看了一下,她只是斜倚在床上看着窗子上,奴婢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如果真能这么简单就被你看穿心思,那她就不是玉明若了。”以前云姒宓也是与离儿一般,觉得玉明若心性还算是单纯的,是养在深闺的小绵羊,可是昨天她忽然发现她不只是一只狐狸精,而且还是一只狡诈的孤狸精.她算计起人的时侯也不会留情的。   离儿垂下头,不去和她争辩。侯门深似海,哪有几个女人单纯的,但是她直觉玉明若是一个好人,不会去主动伤害别人。她现在心里好奇的是,郡主这次到底要怎么对玉明若。她想,恐帕不会简单了,不由开始为她担心了。   “郡主,你把玉小姐这么抓来,淮备要怎么办啊?”   “你在关心她吗?”云姒宓不答反问,目光终于肯分出一点点,投在离儿身上。   “奴婢不敢,只是一时好奇而已。”离儿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她情愿继续被云姒宓无视。   “好奇心太重的人会活不长的,这点我记得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了。”云姒宓的声音不阴不阳的,听不出她到底是生气还是压根不在意。她话锋一转,道:“恐怕今日过后,你我都再也不会看到这个玉明若了,不如现在再去看看她吧。”   云姒宓嘴角一勾,露出一丝阴冷的凉薄笑容,看着这一笑,离儿心中不禁一抖,她想玉小姐遇上小姐,肯定是不幸之中的不幸。她楞了一下,在云姒宓就要起疑之前回过神来,说道:“好,一切都听郡主的吩咐,”   过了今天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成王败寇,结局就要定下来了。饶是云姒宓再如何的镇定,面上一片若无其事的,其实心中还是会七上八下的担忧,毕竟他们下了全部做赌注,一旦输了就会一无所有。   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她的紧张也是再所难免的,总还是希望身边有个人能陪着,即使那个人是玉明若。   云姒宓垂下手,手心的叶子就随风飘浮,到最后尘埃落地了。高贵的梧桐到最后还是会落到地上,跌进尘埃的,这就是命运,谁也违抗不了。   进来的时侯,果然像是离儿说的,玉明若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倚在床塌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光晕,嘴角似乎因为想起了什么而微微的上翘,这一眼,就看得云姒宓心生恨意——为什么她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继续淡然的笑着,难道她忘了她昨天说的,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云姒宓嘴角一撇,然后开口道:“玉姐姐看来过的很不错啊。”三分嘲讽,四分冷意,但是美丽的容颜却仿佛在一瞬间带上了一层面具,唇角弯弯,笑得很美,也没有人真的在意那笑意有没有到达眼底。   玉明若掀开眼皮,云淡风轻的看了她一眼。也懒得再与云姒宓计较,或争辩,多说无益,只是随口礼貌的说了一句,“不过是随遇而安罢了。”   “随遇而安那也是需要心安才行啊,看来玉姐姐真的很满意我对你的安排,所以现在才会那么心安。”云姒宓故意挑起昨夜说的,意图让玉明若变脸,她可是很喜欢她惨白的那张脸哦。   “是吗?”玉明若唇角轻轻一勾,并没有如某人的意,眼神迷迷蒙蒙的,带着几许梦幻,我只是相信子恒会来找我而巳。”   打蛇打七寸,玉明若一刀戳中某人的软肋,离儿吓得赶紧去偷觑了一眼郡主的反应,只见云姒宓嘴角一抿,那笑容险些就挂不住了,可是带了这么多年的面具,又岂会随使因人的一句话而轻易地卸了下来,那就实在是太小看她了。   云姒宓掩唇轻笑出声,道:“看来你似乎对静安王很有信心啊,可是现在不知是在哪里风流快活的他会知道你的处境吗?恐怕他以为把你送走就可以安然无恙,不再受你拖累了吧。”她故意歪曲事实,就是想抹去玉明若脸上的那份安然。   “我是不知道子恒今天在做什么,但是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恐怕也没有时间去风流快话吧。”   玉明若的话隐隐透露出她知道什么,半真半假的,教人看不清虚实。   “今天有什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不知道?”她试探道。   “既然我都知道了,你何必再隐瞒,想必大事已经发生了吧。”抬起头看着云姒宓,玉明若的脸上是一片笃定,一双秋水明眸似乎能看穿人心,“否则你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陪我聊天。”   “玉明若,倒是我小瞧了,身在囹圄,却知百家事,可是你是怎么知道今天我父王会逼宫的?”云姒宓看着她的眼神,说不上是善意的,但是有几分的佩服和认同,但更多的是冷意。   “是你告诉我的。”玉明若笑了笑,在听到她所说的时候,眼中不由升起三分专注,“你说过从今天会有事发生的,而近来京城能发生的大事也不过是那几件,原先我也是不确定的,只不过方才在你这里得到了确定而已。”   一开始她也是猜疑,心中还是不敢确定,所以才会出言去试探云姒宓,没想到最后真的被她猜中了,那就意味着她还是有救的。   云姒宓轻哼一声,没想到就这样被人套出话来,分明是遭人摆了一道,她冷笑道:“你以为皇上真的能赢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相信子恒而巳,只要是他想要做的,就一定会成功的。”她摇了摇头,淡然安恬,心意却是那么得坚定。   “你知不知道,整个京城有一半以上的兵力都是我们云家的,纵然玄昕有多厉害,但是寡不敌众却是必然的。”云姒宓不死心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有多值钱,玄昕为了给你换解药,连他手中最大的筹码,那三万的兵力都给了我父王,如果最后我们赢了,其中也有一份你的功劳。”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中又嫉又恨,完全找不到一丝的快乐,可是她还是要笑着,因为说出这件事,她就是要看玉明若痛苦。   玉明若不敢置信的抽了一口气,她真的不知道玄昕为她做过那么大的邯牲,那时候她全然都没有顾及他的心意,还在逃避驱逐他,可是他还是默默地对她好,不管自己有多么的伤心。眼中渐渐升起一层薄雾,她的心中是歉意的,更多的是对玄昕的爱。   “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让我知道子恒到底背着我都为我付出了多少。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会陪着他一起走。如果他还好好话着,我就加倍的对他好。”   她笑望着云姒宓,这一刻,她是真的在感激着她,感激她告诉她玄昕曾经在她背后默默做的一切,像个傻子一般却什么也不说。   “你!”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必说的就是眼前的情况,原意是想惹她傀疚,却在无形中又坚定了他们的爱,云姒宓这下笑得出来才怪,“你也太厚颜了,你难道就一点郡不惭愧吗?你除了会拖累玄昕之外,你还能给他带来什么?”   “我知道自己给子恒添了很多的麻烦,让他做很多事都必须要顾及到我,但是只要他一天愿意要我这个包袱,我就不会离开。我能给他的不多,但是仅仅是幸福和快乐,我还是能给得起的。”   她不需要别人来提醒自己她是玄昕的负担,因为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这同时也是玄昕爱她的证明,她除了让自己可以好好的活着被玄昕爱之外,就是继续努力的去爱玄昕,回报他的感情。   “幸福?快乐?你以为你还能再继续拥有那些吗?”云姒宓冷冷一笑,“我不怕告诉你,你所谓的幸福和快乐再也不会了,因为游戏今天就要结束了,而你们注定也要掉进地狱里。”   这一场谈话,看起来似乎是玉明若赢了,至少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是她,但是能否笑到最后,她不知道,云姒宓也不知道,只有老天爷知道。   ——————————————————————————————————————————————   我恨,为什么把挟持那一章提前写,搞得后面好没悬念,安排不妥当,pai!!!   五十一 不过是替身而已   “哼,你以为玄昕会真的爱上你吗?我告诉你,你只不过是一个代替品而已。”云姒宓冷哼一声,嘴上毫不犹豫的打击着她。   玉明若眼神一颤,初听到这句括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她在心里拒绝相信云姒宓所说的话,“不,子恒心里是有我的,你在胡说。”   云姒宓嗤之以鼻,唇边的笑容却是越来越讽刺,“我在胡说?除非全京城人的眼晴都瞎了,谁不知道静安王的风流韵事啊。我告诉你,玄昕不爱我,也不爱你,因为他根本不爱女人,他喜欢的可是地地道道的男人。”   “不,我不相信。”玉明若抬头住进对面那双枉乱的眼神,心意却更加的坚定,她选择相信玄昕,相信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括,相信他的心。   “不相信也没关系,因为连我也不相信我竟然会输给一个男人。”云姒宓别过头,眼神哀怨而愤恨,随即又诡异一笑,“你知道那个男人是吗?我告诉你啊,他与你的关系也是匪浅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玉明若戒备的望着她,心里明明拒绝相信她所说的,可是她还是想要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过是你哥哥的代——替——品而已。”云姒宓弯下腰,直视着玉明若的眼晴,一宇一句,绝对不会让人听错的说出来,言毕,她掩唇一笑,“不过.兄妹共侍一君古来有之,也用不着大惊小怪。若是将你的身份传出去,那京城的街头巷尾又有话题聊了。”   云姒宓的话狠狠地刺进她心中,仿佛一道惊雷打下,激得她脑海中一片混乱,她似乎听见了心跳停止的声音,玉明若摇晃着头,眼中全然的不可置信,“不许你侮辱我哥哥,他和子恒只是朋友而已!”她大声的喊出来,似是要证明玉明彝与玄昕除了好朋友之外,半点瓜葛也没有。   “你心虚了吧?要不然你以为玄昕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你们不过只是认识一段时间罢了,你凭什么能让玄昕为你神魂颠倒,非你不可。论才貌.我样样不输你;论家世,你更加没有和我较量的地方,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哥哥,否则玄昕又怎么会看得上你。”云姒宓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将她眼中的脆弱一览无余,似乎还嫌她脸色不够苍白,继续再接再厉道:“我告诉你,整个京城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玉尚书的公子爱慕着我们的静安王爷,如果玄昕去了哪家青楼楚馆,保证不出三日,那家店肯定会被玉明彝带人去砸了,然后再由你的子恒去替他收拾残局,以至玄昕早过了大婚的年龄,府中的姬妾却是少的可怜,连一个妃子都没有。他们的事可是街知巷闻的。尤其是你哥哥玉   明彝,好好的男子不做,鲜衣怒马,非红色不穿,大家都叫他红衣公子,整个人全身都是妖里妖气的,怪不得会害玄昕误入歧途。”   “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我哥哥只是喜欢穿红衣又碍着旁人什么事了。“玉明若倔强的别过头,不去看云姒宓讥讽的眼神,脑诲中却忽然想起了曾经和哥哥待在一起的日子。书香门第   ——哥哥,为什么你每次来都不带嫂子啊?   ——傻丫头,因为你哥哥没有妻子,哪里能给你找个嫂子啊。   ——可是我们山下的李秀才上个月就成婚了,他比起哥哥来差多了,年纪也只比你大一岁就有了新娘子,可漂亮了。   ——那有我们家汐儿漂亮吗?   ——哥哥,你又在欺负我。我在和你说正经的事呢。   ——我怎么可能欺负我最疼的妹妹呢,哥哥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我的妹妹这么漂亮,心底又这么好,世上的男子有谁会不喜欢。我见了你这般好的人之后,那些旁的胭脂俗粉又岂能再入得了我的眼。而如果不是我真心喜欢的女子,娶回家也不过是害了人家。这辈子我造的孽够多了,可不想再添一桩。(作者言:阿彝,偶以为你一直是个同,没想到你居然会有做双的倾向,而且还是禁忌的恋妹情结,你老爹会被气死的~~~你要考虑清楚啊)   ——那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告诉我好不好?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嘛,喜欢的当然是汐儿这样的女子了,可惜世上似你这般的就只有一个,可偏偏你是我妹妹,我也只想哀怨月老系红线昏了头了。   ——哥哥,你别想蒙混过关!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你一个清心寡欲的小菩萨知道这些做什么,难道你终于想开了,抛弃你那个佛租不要,想要随哥哥去这俗世红尘走一遭不成?   ——哥哥,你别打迷糊眼。我知道你转移话题,就说明你被我说中心事了,你真的有喜欢的了。   ——什么时候也学得和你师父一样,眼力这么好,你再这样下去,我下回都不敢来看你了。   ——哥哥!不许转移话题!给我说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吧,一定也是个美人,否则怎么会被我眼高于顶的哥哥看上呢。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我喜欢的人啊,长得确实好看,有很多人都喜欢他呢。不过那些人他都不喜欢,只对着你哥哥好哦。虽然他看起来很温和,对谁都给笑脸,但是其实他的骨子里比谁都冷漠。不过,对于他关心在意的人,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守护……   ——比如说哥哥就是他守护的人吧。既然你们两情相悦,为什么不成亲呢?   ——因为他是不可能嫁给你哥哥的。而我只要能够守在他身边就好了。   ——为什么啊,你们既然那么相爱,就应该在一起的。   ——傻丫头,很多事都没有为什么的。在一起有很多的方式,不只是婚姻一条路,只要能待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看着他过好,那也是一种幸辐。   ——哥哥,你很爱她吧?   ——是啊,爱的心都要碎了,还是要继续爱,我想我会爱她一辈子的。   当时哥哥说话的语气是那么得忧伤,她以为,哥哥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比如说是门户之见,父亲不允许之类的,从来就没有想过哥哥说的那个“她”居然是他。可是现在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形容的那个人是这么的熟悉,和她朝夕相处的那个人是那么相像。   眼中湿雾雾的,泪水不知不觉跃上眼底,她的心在忧伤着。这一刻,她脆弱的,不堪一击。   而云姒宓却觉得不够一般,又继续火上添油,她知道玉明若快要到达底线了,而她也不介意再帮她一把。她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冰凉的手触摸在如玉的肌肤上,两个人的温度都是那么得冰冷,“你知道吗,你其实长得很像玉明彝,尤其是这双眼晴,像极了一颗黑水晶。如果你穿上红衣的话,肯定更像。怪不得玄昕会把你接进府中,还把他和玉明彝当初一起住的瀛洲玉宇送给你了,对你那么好。”   猜疑就像是毒蛇,它疯枉的吐着信,将信任一点点的侵吞。那滴泪终于滑落下来.因为她无法再欺骗自己了。瀛洲玉宇的特别,她早就从当初害她的姬妾口中明白一二了,而她和玉明彝是兄妹,容貌本就相似,只不过他们的气质截然不同,所以很少会有人说他们相像。可是玄昕是不会看错的,第一眼看见她的时侯,他的眼晴里那种痴迷怀念的神情,她就应该明白,他看的不是自己。   一旦不再信任,往日的一切蛛丝马迹都可以成为证据。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玄昕对她的执着。可是这个想法一经冒出,她的心就在一瓣瓣碎去。   这一刻,她的心无比确定,她是爱玄昕的,很爱很爱。爱到连她最亲近的哥哥都要嫉妒,她第一次嫉妒的人竟然是她的哥哥,她想要怨恨——哥哥,你怎么舍得将我带到这个地方来,你怎么可以让我成为你的代替品。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因为没有哥哥,她根本就不可能会认识玄昕,也不会知道世上会有这么一个人对自己好到这个地步,虽然他的出发点不是为了她,她依旧是感动着,也不曾爱过玄昕一场。   ——子恒,我不后悔爱过你,但是我再也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了。   闭上眼,任泪流进心里,即使心碎,她的心依旧是坦然的。   云姒宓得意的笑着,她知道,这一刻,玉明若终于尝到了和她一样的痛苦,爱而不能得,这苦楚日日夜夜都在折磨着她,现在终于有人可以陪她了。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她应该大声笑得,笑得很开心才对,可是笑容只坚持了一刹那,又垮了下来,她发现,她一点也笑不出来,心还是那么痛,不曾因玉明若的分担而舒缓半分。   她黯然的垂下眼,秋日的风吹进来,带着细沙飞进了他的眼晴里,所以她才会痛得想哭。   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老天爷并没有给她哭出来的机会,因为门忽然被打开了,带着强劲的力道,留下了震动的余韵,是津阖闯了进来。   从认识津阖的那天起,他的脸上有冷冰冰的漠然,有勃然逼人的杀意,有淡淡无声的微笑,可是云姒宓从未在他脸上看到那种外露的着急和担忧,这完全不像是她记忆里的津阖,她眼中的津阖是处变不惊的,不畏生死,即便是拿刀去砍他,他连眉头都不会动一下。   可是,事实总是爱在关键的时侯跌破人的眼晴。   这一刻,津阖脸上的担忧真真实实的,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的情绪,只见他箭步跨上前来,一把抓住云姒宓的臂膀.喊道:“云儿,快跟我走!”   慌张的竟然他和云姒宓之间的呢称也喊了出来。早已在心中喊了千百遍,脱口而出自然是很顺的,半点不见迟疑。   他说着,就拉起她朝着门口走去。   云姒宓皱紧了眉头,作为女人的直觉和政治家的敏锐,她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拳头不禁握紧,但是心里仍旧不敢承认,也找不到理由承认。她甩开津阖的手,力气出奇得大,完全不像是弱质纤纤的大家闺秀,姣好的容颜上浮现一丝怒意,“放开我,外面到底出了事值得你慌忙成这样?”   津阖别过头,看着倔强的昂着头的云姒宓,眼神闪烁,但是又不得不告诉她,“云儿,你父王的行动恐怕是要失败了。”   这句话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轰然打下,骇得云姒宓脑海中有如炸开一般,全然的不知所措。   应该说,她太自信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忽然乍听得这个消息,又如何教她能接受。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斜倚在床上的玉明若,只见她的目光此时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眼中光影闪动,分明是欣慰和欢喜的味道,看得云姒宓眼中更加不舒服。她抓住津阖的双臂,杏眼睁得大大的,好似要将他看穿一般,“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津阖,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的。”   她的尾音颤抖,连玉明若听了都不禁产生心怜。   答案很伤人,但是津阖从来都不会去骗云姒宓的,而且他也根本时间去骗她了,“我没有胡说,也没有和你在开玩笑。云儿,你好好的听着,你父王的人马快撑不住了,到时侯一旦失败,那么论罪行处的时侯,你的处境就糟糕了。我现在过来,就是要你快些下决定,我好尽最大的能力保障你的安全。”   “不可能的,事情不可能会变成你所说的。虽然这个计划我没有全程参与,但是其中的关节我也是很清楚的,我们把所有的可能都算计到了,计划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输。”云姒宓还是不敢相信他说的,虽然她知道津阖不会欺骗自己,尤其是在这种大事上,她仍旧不死心的说道:“而且京城中一半的兵力都是我父王的,而且每一个兵士都是训练有素,较之皇城守卫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点上我们占尽先机,皇上又如何能翻得了身?”   “在这点上,你确实说的没错,所以你们的人马一开始就占尽先机,把静安王带领的人马逼得节节败追,但是……”   “但是什么?”   一提到玄昕,在场的两个女子脸色都不禁一紧,只是她们在意的重点有所不同而已。   “但是你们忽略了沈锦陵,我也完全没有料到,就在玄昕的人马死的死,伤的伤,已经快要差不多全军覆没的时候,居然又来了一批人马,一个个装备整齐,俨然是一支军旅,一上来就和你们的人马开始打了起来。我看了一下他们的旗号,才知道是沈锦陵带的兵。”   原来是三师兄来了。方才听到玄昕被打得节节败退的时候,她心中就自然而然的一阵担心。生怕玄昕出了什么意外,哪怕是伤了一点点也够让她担心的。即便他不爱她了,可是她却不能停止对他的爱,恐怕一生都逃不脱他的束缚。现在听到三师兄的名宇,她心里也就放心了许多,她相信,他会帮她好好照看玄昕的。   (作者言:实在是同情沈帅哥,不仅要将喜欢的女人拱手相让,而且还要去保护情敌,这行为也太情圣了。要不要在番外给他来一段第二春呢,弥补一下他那颗千疮百孔的脆弱心灵呢?)   但是云姒宓现在可没有时间儿女情长,大难当头,她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她紧皱着眉头,不可置信的神色已然收了起来。脑海中想的是为什么沈锦陵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个个明明是在三天前就已经出发去边关与北辽军打战的人,这时侯却忽然犹如神兵突降一般出现了,那边关的事情他又要怎么办?   能做到沈锦陵今时今日的位置,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会贸贸然就带着人马回来。而且北辽军可不是吃素的主,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退了。难道说是……北辽那边背信弃义,出尔反尔,与皇上那边联手唱了一出双簧来迷惑他们?这么一想.事情就完全说得通了。她早就说过,北辽那边的人都是一群狼,一旦他们找到机会就会毫不犹疑的伸出他们的爪子将人扑倒,反咬一口.可是父王最后还是信了他们,现在恐怕是悔之晚矣了。她眼神一厉,也没有时间再自怨自艾,忽然想起了她父王,说道:“那我父王呢,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津阖回想了一下,“你父王一开始就没有在外面指挥人马,不过我出长乐宫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身影,他走的东南方向,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   “东南方向……”云姒宓凝着眉,口中低低呢喃,想着他父王会去东南方向的哪一个地方,脑海中俨然成就了一副皇宫地图,她把东南方向的宫殿都在脑海里细细数了一遍,忽然福至心灵,“我知道了,我父王一定是去了御书房。皇上一般下朝之后都会去那里,今日肯定也不会例外,他肯定是去找皇上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去找你的父王,然后再一起出宫?”津阖直觉这个方法行不通,不是他不想救云王,而是紧要关头,他能救得只有4一个,而且云王现在人还待在御书房之中,结果无非只有两个,要嘛是被皇上所擒.要嘛就是他将皇上拿住,正好来一招挟天子以令诸侯。“云儿,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们必须抓紧时间马上离开。”   “津阖,你放心,我的脑子现在比什么时侯都要来得清醒,所以我是不会去做什么傻事的。”云姒宓唇角一勾,早已没了方才的慌乱和紧张,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诡异的神色,“我们是要去御书房,不过不只是找我父王,还有皇上,如果静安王在的话,事情就更加的顺利了。”   说着,她的目光看着玉明若,笑得意味深长。   玉明若觉察到到她的视线,眼神一凛,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故而看着她的眼神更加的防备。   云姒宓走到她身边,轻笑道:“玉姐姐.别这么看着我啊。看在我这么照顾你的份上,我想,你会好好报答我的。”   听她喊得那么亲切,可玉明若只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想带你去见一下皇上,听你说几句话而已。这等举手之劳,我想你是不会反对的。”   “你是想要用我去威胁皇上?”玉明若不傻,相反她很聪明,听着他们方才的对话,一下子明白了关节所在,她的神情颇不以为然,“你也太异想天开了,我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皇上是不会和你们妥协的。去了也是白去。”   “你也别妄自菲薄,我相信就凭着你的这张脸,对我们肯定是大有裨益的。”云姒宓的眼晴还是红红的,但是她眼中折射出的光芒足以覆盖一切,“津阖,带上她,我们一起去御书房。”书香门第   玉明若想要挣扎,可是身上的软经散还没有完全散去,即使是散去了,也抵不住津阖的力道。她无奈,只能停止挣扎,免得再耗费力气,但是她在心里却已经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五十二 在你怀里幸福死去   “看来我的玉姐姐,想要她的人似乎不少啊。”慢慢的沉吟,她故意将尾音拖得极长,分明是想要吊眼前这两个人的胃口。物以稀为贵,客人的胃口被吊得进高,能交易的东西就越多。云姒宓在心中冷笑一声,她就不信他们会不妥协。也不枉费她机关算尽,将玉明若好不容易生擒到手。   玄昕冷着神色,知道现在紧要的是从云姒宓手中将阿若换回来,即使心中不甘愿,还是硬着声音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云姒宓一笑,媚眼如丝,“静安王果然是个爽快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气势还是一如住昔啊。不过,你架着我父王的脖子来和我谈事,不觉得失礼了吗?”   知道云姒宓不是个小角色,就是掐住了玄昕的软肋,漫天要价。知道他心里惦记着玉明若,玄莳自然也没有理由拦着,但是他是皇帝,好歹还是他说了算,自己心里也不想赔上玉明若,但是你不能就将这么大的哑巴亏吃下,他拦下玄昕,开口道:“来而不住非礼也,云妹妹身边的那把刀是否也太过晃人眼了吧。”   两个都是平日里老于算计的主,斗心眼是一等一的高手,口中说的都是软话,却都是杀人不见血的。玄莳是摆明了告诉云姒宓,想要他放云安岳,就要她也放了玉明若。这是他最大的底线,否则到时侯他们狮子大开口,他还有什么筹码好说。   云姒宓可也没这么好糊弄,现在他们手中的玉明若俨然就是他们的护身符,一旦交出了她,他们能否走出皇宫还是一个未知数,她才不会傻傻的真以为玄莳说放了她父王就真的放了。“皇上,这宫里祸事多,方才外面还喊打喊杀的,没一个防身的,我哪敢随便乱走动啊。”   她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分明是意有所指,如果不给他们一个保证,她绝对不会和他们妥协的。反正现在时间他们耗得起,可是玉明若却耗不起,她脖子上还流着血,必须快点包扎才行,否则时间一长,谁也不保证会出什么事。   沈锦陵只能在后面干着急,这个云王的重要性他是明白的,虽然他今日是中了他们的圈套被擒住了,但是他在朝中和地方的势力盘根错节,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旦放虎归山,他日再卷土重来必然是大患。所以是断断不能够放过他的。可是玉明若的性命也是紧要的,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眼前受到任何一丝的伤害。   沈锦陵眼中紧盯着津阖的手上的刀,心里在盘算着自己能不能出奇制胜,从他手里将玉明若劫回来。偏偏津阖防的滴水不漏,眼神极为戒备,让他一点下手的余地也没有。而且那眼中的冷光一闪一闪的,只怕自己一动手,还没有触到汐儿,他手上的那把刀又要见血了。他现在一看到汐儿脖子上的那一道血痕就觉得触目惊心,每看一眼,心里就抽抽的疼。   沈锦陵无奈,只得向玄莳摇了摇头,暗示他自己没办法将玉明若救出来。没有九成的把握,这个头他是绝对不会点的。   玄莳抿着唇,看了一眼身边的玄昕,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商量着,他的意思就是希望玄昕能够一切从大局出发,稍微做一些妥协,但是被玄昕给瞪了回来。玄莳脖子一缩,太阳穴也是一抽抽的疼,可这种场面他也不能揉两下有失身份,只得干咳了一声,脸上还是挂着千年不变的笑,“宫里哪会不安全,云妹妹帕是多心了吧。联保证,一定会安安全全的将你送回去的。”   送回去?送到哪里去?是送到刑部大牢,还是直接送到法场去?玄莳的保证如果能信得话,母猪都能上树了。云姒宓这会子也终于看清了这个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扮猪吃老虎的皇帝,单论狡诈,绝对是个中高手,连自己也被他摆了一道。她也懒得再与玄莳多说废话,直接撂下狠话,“皇上,咱们还是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再兜圈子了。我反正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可是玉姐姐不一样,眼瞅就要做静安王纪了,现在红颜薄命,香消玉殒的话,指不定多少人要遗憾终生了。”   她故意把话说得暖昧,眼神瞄了一眼玄昕,又把目光瞥到了沈锦陵身上,最后才正眼者向玄莳,“玉姐姐的脖子上的伤虽然是轻伤,如果你再不放我父王,到时候耽误了她治伤,出了什么事,这责任就恕我不能承担了。“   玄莳冷笑,清俊眉目中一派安闲轻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要不朕礼尚住来,也去云王脖子上来一刀,就怕联不知轻重,没有你身边那位的功夫好,伤了他的要害就不好了。”   你手上玉明若,他手上还有云安岳,两个人手上筹码都是一样的,她凭什么叫自己妥协。   云姒宓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一听玄莳这么说,脸上的笑意更加的玩味,“我早说了,如今我是破罐子破摔,反正今日走不出这个地方,最后都是一个死,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大可在我父王身上划刀子试试,你划一刀,我就在她身上也割一刀,从头到脚,就可惜了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美人脸了。”   云姒宓抬起手,故意在玉明若脸上摸了一把,玉明若被津阖硬扣着,挣扎不开,只得皱着眉头任云姒宓胡来。所幸云姒宓只是碰了一下就撤了手。   知道云姒宓也是心狠手辣的主,她下毒,杀人,哪样不会,死在她手上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了,玄昕岂会相信她不言出必行,也顾不得玄莳的反对,沉着声音道:“好,我答应先放你父王,但是你必须保证不会再伤害阿若。”   云姒宓抢在玄莳前面出声,乘机将事恃铁扳钉钉了,容不得他们再反悔。“好!我就说静安王是个情痴之人,怜香惜玉,自然是舍不得心上人受半分苦楚的。那就请王爷先吧。”   她眼角斜看着玉明若,当说到心上人的时候,嘴边的笑是说不出的嘲讽。看在玉明若眼中是说不出的心酸和气苦。   “你!”玄莳气得瞪了他一眼,那一眼实在是恨铁不成钢,虽说做侄子的这样瞪自家的叔叔甚是不该,但是他气的是玄昕这会子竟然这么沉不起,居然半点都不和自己商量.临阵泄自己的底气。身后的衣角被太后拉了拉,他看了一眼太后,见她对自己摇摇头,只得将这股乎气忍下,当然也不会尽力争取自己的利益,“既然我们答应了要将你父王送回去,那云妹妹的诚意要什么时候才肯拿出来呢?”   既然事情已经失去了先机,玄莳除了尽力挽救,减少损失之外,也别无他法。总之,他不能吃半点的亏。   “我的诚意自然是会送上来的,但是也得先看了皇上的诚意之后,让我们安然的出了宫,我才能给。否则到时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我岂不是太冤枉了吗?”   云姒宓今天来,就是要带着他父亲平平安安的出宫去的,否则她大可让津阖带着她直接出宫,也用不着费这般的周折来御书房。   当然云王也不必指望她有多大的孝心,从他打算将她嫁到北辽的时侯,她心里最后的那一点父女情分也早就被耗光了。今日来,不过是还在贪图他手中的势力罢了。没有她父王,她出去以后,除了躲躲藏藏一辈子之外就再也没有出路了,可是若是借着父王残余的势力再搏上一搏,还是有希望的。   玄莳气得暗自咬牙,这个云姒宓倒是和自己天生一样的脾性,今天他算是遇上对手了。奈何人家是不怕死的主,可是自己这边就有两个舍不得的。别以为他看不出沈锦陵的心思,那两只眼晴直勾勾的看着玉明若,担忧,焦急,全都写在脸上了,和他的皇叔一个样。   玄莳回过头,对着云安岳讥讽道:“云王好歹也是一世英雄,如个竟然沦落到用一个女子相挟来换得性命,传出去,怕是英名尽丧吧。”   云安岳被李迁挟持着,脸上仍旧是从容不迫的镇定,对玄莳的激将法丝毫不以为意,笑道:“名声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老夫听了一辈子,也听厌了,早看透了,这世上,就自己的命最矜贵。”他眼了一眼玉明若脖子上的血,还在不停的住外流,似是快意至极,“我看皇上还是快些做决定的。”   玄莳被反将一军,面色如常,心中已是大怒,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似冰刃划过众人的心头,在殿中形成金石般的低响,“李迁,放云王走!”   云姒宓唇边了然一笑,和云王的视线在空中交会,父女俩的神色一般无二。   可是太过自信也是会阴沟里翻船的。   从头到尾,玉明若除了那一声对不起之外,就只是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他们在谈判,置身事外,似乎被人挟持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她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玄昕,似留恋,似伤心,一寸寸的情意渐渐迷上了眼晴,隐约有些泪光闪动。   想着住日的美好,他们也曾经花好月圆,相依相伴过,即便玄昕心中那个的人到底不是自己,但是好歹也有过一个人疼过,惜过自己,她也就觉得不枉此生了。   现在正是剑拔努张的时候,大家的心思谁都没有放在玉明若身上,更准确的说是不曾注意过她的手,只见她悄悄的从袖中拔出一只银簪子,细细的一根,不算名贵,也不寒碜,这是她从慈云静斋带来的物什中的其中一样,是当初玉明彝送她的礼物之一。她平时素面朝天,也不在意打扮,但是因着是哥哥送的,所以她特意带在身边,轻易不曾离身。从她被津阖带走的那刻起,她就用上了心思,当时只道不能拖累了玄昕,与其让他为难,伤害到他,倒不如自己将这一条性命赔上,当然这是最后万不得已的决定,不到最后她不会动这心思。   其实,现在也没有到那个份上,事恃还有转圈的余地,但是玉明若已经找不到任何成为玄昕负担的理由了。这是属于玉明若的倔强,她渴望被爱,但是她却不要成为任何人的代替品,接受这种施舍的爱。   多么讽刺啊,她她唇边若有似无的扯开一丝轻笑,手上的动作一用力,接着袖子的遮挡,完全没有人看到她将银簪子刺进了自己的腹中,一点点的鲜血流的比她脖子上的血痕还要快,一下子她手上已然见红了,然后一滴滴的血色落在了地上了,衬着他月白的衣摆更加的鲜艳夺目。   第一个叫出来的沈锦陵,从头到尾,他的眼晴就只是专注在玉明若一人身上,他的视线牢牢地集中在那刀刃口,生帕津阖手上一哆索,再添一道口子,眼角的余光却忽然察觉到了玉明若一瞬间皱起的眉头,然后只见她慢慢的笑了,他神色一紧,往下一看,就见下面红红的一片,竟然是血。   不等李迁放下手中的佩刀,沈锦陵隙就大喊了一声,“汐儿……”   他这一喊,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玉明若的身上,只见她撒开手,一支银簪子赫然插在她腹部上,血红的颜色将她的衣服染得鲜艳无比,玄听仿佛一瞬间看到了那夜死在自己怀中的玉明彝,他也是这副样子,似一朵蔷薇花,尽情的绽放着自己最后的美丽。他的神情迷迷幻幻,眼中看到的似乎是玉明若,又似乎是玉明彝,他呢喃着走上前,却忽略了津阖手上的那把刀。   云姒宓也是惊讶非常的,没想到玉明若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捅娄子,她当然是不会在意她的生死,甚至她死了最好,可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死,她看到玄昕疯魔一般走过来,怒喝一声道:“站住!你再过来一步,我就往她身上再来一刀。”   这句话成功的唤回了玄昕的理智,也把他吓退回了原地。   玉明若全身痛得没有半点的力气,只是借着津阖的挟持,依靠在他怀中,她撑着身子,气若游丝道:“王爷,不要再管我了,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我死不足惜。”   “不要!阿若!”   “坚持下去,汐儿!”   听出了玉明若口中的决心,两个男人都喊了出来,脸上的神色都是一样的焦急和担忧,看着,心爱女人的眼神也是一模一样,可是玉明若已经看不清了,失血过多的她现在眼前一片迷蒙,恹恹的,只是靠着心中的信舍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可是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她只觉好累好累,好想就此解脱。   云姒宓也看出了她的不好,皱着眉,道:“皇上,还是快点放人吧,玉姐姐的命现在可是危在旦夕了,一个不好,随时都是会死的。”   只要她不是死在自己身边,她才不会管她死活。   现在的情况是玉明若有意牺牲,只要他临时反悔,不交出云王,最后赢的人一定是他。可是……玉明若,他似乎也不想她去死,至于他身后的两个男人更加不想,即使是玉明若现在立刻死去,他们也不会放过她尸身的。如果他在这时候弃了玉明若,他绝对相信,他会在同时失去自己的左膀右臂。玄莳在心中感叹了一句,红颜祸水,怨自己的亲叔叔和大将军两个大男人居然会为情所困,最后还是答应了,“好,我答应放人,但是我要你现在也立刻放了玉明若。现在她血流不止,万一在路上就死了,我们岂不是亏了吗?”书香门第   现在的情势确实对自己有些不利,万一玉明若一死,她就没有价值了。她现在巳经昏死过去了,绝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云姒宓看了一眼津阖,只见他对自己点了一下头,一咬牙,终是答应,“好,一言为定。那我们就在永定门交人,记住,不许带禁卫军来!”   永定门是宫门,只要出了那道门,就是出宫了。   她可不傻,会在这里交易,指不定一出了御书房就被人射成了马蜂窝。遂一说完,津阖就抱起她和玉明若,一手一个,以轻功奔向了永定门。   玄莳暗骂云姒宓狡诈,偏头示意快点以轻功跟上。   正是刻不容缓的时候,不到一会的功夫,他们都已经到了永定门,云姒宓看了一圈,周围果然没有伏兵。她喊道:“开始换人吧。”   玉明若自己根本走不动半步,好在津阖帮她点了穴道,血已经不流,但是她全身早已虚弱不堪,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多,是奄奄一息之相。津阖拖着她,与李迁半路交人,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全神贯注的看着换人的过程。四个人一步步的靠近,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人心上。然后他们一个错身,云王到了津阖这边,而李迁已经环抱住了颓然倒地的玉明若。   “快走!”津阖一换回云王,就接了他身上的穴道,快速掠到云姒宓身边,提起她赶紧飞身离开,而云王会意也运气起,以轻功逃离。   穷寇莫追,玄莳没有派人去追他们,他现在心中已经有更好的想法了。思及此,者着他们飞身而去的身影,他的嘴角阴阴的冷笑。转头看了一眼玉明若的处境,只见玄昕和沈锦陵一齐奔到她身边,玄昕抢先将她拥进怀中,焦急道:“阿若,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找太医。”   他一把抱起玉明若,就住太医院赶   昏迷中的玉明若隐约听见了他的声音,皱着眉,拼命醒过来,口中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子恒……子恒……”   这个名字,她唤千万遍都不会厌倦,可惜她没有资格,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玄昕的衣襟。   “阿若,你别再说话了。留着气力,我们就快到太医院了。”   可是玉明若忽然笑了,笑得很满足,配着异常苍白的脸颊,出奇的美,她气若游丝的说道:“子恒……能死在……你怀里,我已经……很幸福了。现在的我……终于明白……当初哥哥的心情了……我不后悔……爱上……你。”   当最后一个“你”字还没有讲完的时侯,玉明若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她的手半垂在空中,随风摇晃着,似一朵落花要零落凋零。她的脸上还是那心满意足的幸福笑靥,生命定格在了她这辈子最美丽的时刻。   “不!”悲伤怆痛的声音响彻天际,连南飞的大雁都似乎听见了他声音中的悲伤,而在空中盘旋不散。   ——————————————————————————————————————————————   我是后妈吗???不是!!!可是我把女主又一次写挂了!!那叫爱的死去活来!!能活吗?应该能!怎么活?不知道!!!   五十三 两生花开善见城   如是我闻   若托身清风,便可瞬息万里,破风、火、水、土、空无碍,度净琉璃海至无苦妙境。   汝等。不必停留,由此处举步向前,随远扬乐音之流逆天而上。   汝等,流连种种俗世贪恋之色,与那光辉之处相比。   玉明若幽幽她,仿佛从睡梦中醒来,她觉得自己此时正置身在一片云海中,朵朵白云有如软棉的包裹着,安心而又舒服,让人想要就此睡去,不再醒来。但是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她,不能睡过去,要睁开眼晴。   她的睫毛先是颤了颤,然后那一双秋水明眸一点点的打开,小心翼翼的.似一只受了伤的兔子,入目的是一片片白茫茫的迷雾,什么也看不请,这到底是哪里,我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渐渐的,随着她神智的清明,眼前那如烟如雾的朦胧渐渐消逝,她下意识摸了摸腹部,竟然全无疼痛,可是她却是清楚的记着,自己在昏迷前住自己身上刺了一刀,可是现在身子竟然完好无损。   难道……她现在已经死了不成?这里就是死后的人必经的黄泉路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传说中的那些牛头马面的引魂人呢?   脚下踩着似是一条青石扳铺就的小路,大概只能看见十米左方的样子,前面的路被神秘的轻烟薄雾拢住了,完全看不见。玉明若小心的摸索着,她现在只能是一往而前,根本就没有退路,因为   她身后的路一经走过,就会在转眼间消失,就像是一条断桥一般,空落落的悬在那里,看的她的心都跟着悬在半空中,心慌意乱的,她直觉想喊出玄昕的名宇,可是子恒两个字还没有叫齐全,就又缩回口中去了。   她颓然的垂下手,忽然有些庆幸这里空无一人,也就没有人能看见她狼狈沮丧的样子。心里不禁开始埋怨玄昕的可恶的,既然爱的是他哥哥,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既然招惹了,又为什么不能   给她真心。   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怨怼过。当初,就差那么一刻,而不能剃度出家,被玄昕带来了京城,纵然心中怨怼,但是还是暗暗存了希望,自己总有一天还是能回去的。可是,现在爱上玄昕,却不仅仅是怨怼,更是绝望。因为她明白,似玄昕这般的人,一旦爱了谁,就不会轻易再改变了。所以他情愿拿自己当替身,也不愿再给自己一份不同的爱。   玉明若觉得委屈,这一委屈就冲淡了心里的害怕,她这时候的倔脾气又犯了,反正都已经是死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趁早喝下孟婆汤,忘了这一世情愁,阎罗殿前,她只求来生再不与玄昕有   任何的瓜葛,青灯古佛的重新回到佛租座前,听着梵音鸣唱,四大皆空。这么一想,她脚下的步子就走的越发快了,与方才迟疑不前的态度截然不同,像是赶集一般的。   水声……她听见了潺潺的水声湍急,莫不是前面就是忘川了,而她现在脚下走的就是奈何桥?玉明若心下一动,继续住前走着,这回不只是水声,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她不自觉的被这香气迷醉,而满足的闭上眼晴,感受着她沁人心脾的愉悦。这香似莲而非莲,既有莲花的香味,却又比一般的莲花来的清,来的淡,教人浑然忘俗。   深深吸了一口气,玉明若空中轻吟出声,似是满足,又似是留恋的睁开眼晴,眼前迷雾顿散,不再是那条青石扳的小路,而成了处处净土,万顷莲池,水色若翠碧玺,光洁可爱,五色莲花大如居撵,累累千重花辩,摇曳于池水之上。熏风吹拂,摇动宝树所结器乐之果,响脱一切恶趣之声。其声中,有女子欢喜巧笑,若银铃挂树,随风脆响闻此曼妙之音,万顷莲池瞬息化为赤金之色,天光垂幔处,金花雨落,池水映衬其上现窈窕身影,纤足缠碎花璎珞,轻落水面如步疏璃。无量莲花,独有一只未开花苞绽香放光,被一双脂玉柔荑折下。此时八风唱颂,八彩伞盖垂幔飘飞如云中,绝色天女捧未开莲花于膝上,轻笑软语,吐悦耳之音声声呼唤,金莲千瓣为之叠开,彩光迸发如流焰喷涌,满目绚烂之中,一名俊美少年沉睡娇蕊中。   “你可喜欢眼前所见?”   玉明若正沉迷赞叹眼前所见,眼中尽是一片梦幻,想着原来她不是下了地府,而是来了西方极乐世界啊。耳边忽然听到空气中响起一个清雅的声音,与周围的唱颂相溶在一起,不仅不突无,反而相得益彰,她下意识的答了一句喜欢,然后才觉得不妙,眼前的少年和仙女们都没有开口,那声音无缘无故是从哪里来的。   那个声音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轻笑了一声,道:“回过头来吧,我就在你身后。”   玉明若心一突,竟然自己心中所想都教人知道了,她猛然回过头,一刹那间,眼晴瞪得犹如铜铃般大,老天爷,她这是看见什么了啊,虽然她已经死了,但是也经不起这么吓啊。   瞧她看见了,眼前的女子白衣飘飘,衣诀飞扬,似羽化登仙,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头,映衬着雪衣黑发,若一副泼墨山水画,如梦似幻。但这些都不教她最惊讶的,让她瞪眼的是那个女子竟然长得与她一般无二,那张脸分明就是自己每日在镜中见到的样子。   玉明若很确信自己没有双生姐妹,因为哥哥从来没有提到过。而即便是有,也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像是仙女一般的人,少说她也应该几百岁了吧,否则怎么能修炼成仙呢?   (作者言:阿若,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歪理了,修行就得是老不死啊?偶让人来教教你。)   那个女子好似和她心有灵犀一般,总是能够一眼就看透她心中所想,只见她扑哧一笑,似是忍俊不禁,只听她开口说道:“我确实已径活了几千年了,也不是你的双生姐妹,但是我们的关系却比这个更加的亲近。”   玉明若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自己都觉得那么眼熟,看了半天才想起那是自己平日的动作,怪不得会有这感觉。她戒备的望着那个女子,直觉告诉自己她不是坏人,但是眼睛还是不敢从她身上移开,“这里是哪里?而你又是谁?”   看出了玉明若的紧张,那个女子洒然一笑,也不介意她言语中的防备,一双眼晴清澈如水的望着她,教人不自觉的也跟着放柔了眼神,“这里是善见城……”.   还没等那女子讲完,玉明若就惊得喊出了声音来,“这里是善见城?梵音八品中的善见城?我以为那不过是颂歌,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玉明若的口中充满了赞叹,她竟然能有幸来到善见城,这里是多少佛家弟子寤寐思服之地啊,实在是太幸运,此时她兴奋地完全忘记了提防身边的那个女子,而沉醉在这个梦想中的圣殿。   “这里确实是善见城。”虽然不忍心打破玉明若的迷思,但是那个女子还是出声唤回了玉明若的注意力。   俏脸一红,玉明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刚才的自己竟然像一个三岁孩童看见了糖葫芦一般忘情。别问她为什么用这个比喻,因为她脑海中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碧城李老夫子家的小孙子看见糖葫芦的模样,也别问她为什么明明前一刻还在防备人家,下一刻就能在人家面前毫无顾忌,她只是直觉她不是坏人,不会伤害自己。半晌,她才想起,刚才自己这么一打断.人家还没有说自己是谁呢。当下脸烧得更加的厉害,复问道:“那你是谁?是这个善见城的主人吗?”   其实她心里更想问的是,为什么她们会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又觉得这么冒冒然的问,有些失礼,所以还是忍住了。   “我不是这里的主人,这里是只是一片极乐之地,没有任何人是它的主人。”那个女子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升起一片高华宁远,是包容这世间万物的气度,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心折,只觉得看着她,就觉得心里很宁静,很舒服,就像玉明若方才来的时候闻到的那股莲香一般。   “我说过,我们之间的渊源比孪生姐妹还要密切,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   这句话无疑在玉明若脑海中投下了一道惊雷,她惊得抬起头,看向那个女子。   这怎么可能,即便是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她也无法相信那个女子所说的。她说,她们是一体的,又说自己已经话了几千年,分明是前后不一,这肯定不是真的。   她强咽下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口中鼓起勇气说道:“你……开玩笑的吧。”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一点底气也没有。她本来还想说她在骗人的,临出口的时侯又觉得这话难听,又憋回去了。出来的就是这么一句**的。也不知道她平日里的镇定都飞到哪片云上去了,自从醒过来之后,到处都是不对劲。   她怎么会来到善见城?这个地方是一个鬼魂应该来的吗?   玉明若心中有一大串的疑问在等着那个女子回答,她的目光紧紧看着,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   但是那个女子从头到尾,脸上除了微笑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表情了,就像是供奉的菩萨一般,神情祥和的看着世间苍生,就凭这样的气度,玉明若就自叹弗如,如何会是与她一体之人。   那个女子摇了摇头,“我并非是与你玩笑,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又岂会骗你呢。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眼前所见不过是虚幻景象。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万象皆空,是故空中无色,可惜我佛法尚浅,仍旧还是看不透自己的本心,参不透这世间道理,还请赐教。”从那个女子说出《金刚经》的一段之后,玉明若心里对那个女子就更加的佩服,心中猜想着此人到底是何方来历。书香门第   “我的元神不过是一颗水凝珠演化而来罢了,你也不必觉得惊讶。但我确实和你是一体的。你是我神魂中的一部分,只要我们其中一人元神不散,那么我们就不会死去。所以现在的你,还是活人,并没有如你所想的已经死去了。”   “可是我明明已经用簪子刺穿腹部了,为什么现在却一点伤也没有?”   “这里是善见城,一般的凡人是进不来的。你因为是我的神魂之一,只要我将你的灵魂引进来,你就能到达这里的。所以现在的你只是灵体,自然是完好无损的,若非你本身受伤,元气大损,你的灵体会更加的好。”   低下头,玉明若看遍自己全身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再抬起头看向那个女子,眼神中已经有了三分信服,只是接受了自己还没死的这件事情而已,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自己和她是一体之说。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可是,我怎么会和你共用一个元神呢?这个怎么说都有些莫名其妙啊。”她忽然凄然一笑,“如果我是你,我的命运又岂会如此伤悲。你知道这个断掌让我失去了多少的东西,它让我成了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我从一出生就是不被祝福的。”   她的自怨自艾似乎感染了那个女子,也紧跟着皱起了眉头,“三界之中,若非人界而投身凡胎,必然是以断掌为记,只是那些凡人不知,而愚信道术罢了。我虽非三界中人,但是也要受此限制,所以手上会有这断掌的痕迹。我知道你为此受了很多的苦,可是那也是一种历练,一种修行,只要放开你的心胸,以平常心待之即可。你的师父不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看着玉明若还是无法理解的神情,那个女子一笑,也不勉强她一时间马上就接受。   “看来你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啊,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相信你到时侯自然就会明白的。”   她牵起玉明若的手,两个人的手交猩在一起,她轻轻从鼻间溢出一口气,然后眼睑慢慢的合上,“闭上眼晴,放空你的心思,做到一切忘我的,心里不要想任何事,只是去感受你我的气息,慢慢来,不要着急。”   她的声音淡淡的,缓缓的,似一汪清泉流进玉明若的心里,每一滴都在融化着她的四肢,玉明若不由自主的随着她的话音闭上眼晴,让自己什么也不要想,只是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冰凉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一瞬间似有一股电流在两个身体间导过,两人的周围涌起一道气场,像是风暴一样将她们包围,紧紧的包容,只觉得灵魂似是磁石一般吸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道亮光刹那间闯进了玉明若的心底里,先是白茫茫的一片,然后等她慢慢适应了这光之后,她眼前渐渐开始添上了颜色,仿佛是一张宣纸,忽然就多了一个作画的人,雪白的梨花,清雅的莲,还有玄昕和她——   第一幅,夜色缠绕,已近天明,她在床上幽幽醒来,一睁开眼晴,入目的便是玄昕狐独的背影,两眼相望的无言和尴尬。   第二幅,仍旧是浓重的夜色包围,天边的月亮都隐在了云中,醉酒的玄昕,将她囚禁在怀中,嘴边喃喃低语着,不愿放开。他握着她的手安然睡去,神情疲惫而安稳,她的眉宇间为了添上了几分怜惜,一坐到天明,她悄悄离去,在花丛采摘晨露,只是为了梳理一夜的繁思,窗门忽启。她看到了那个男子对她徽笑,四目相对,他们相视一笑,很和谐。   第三幅,莲色青青,一对男女在亭中对弃,棋子黑白分明,两人笑语连珠,莫名就让人想起了举案齐眉,那个笑真美,美得让人无由嫉妒这笑中的幸福,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第四幅,入目的第一眼是玄昕伏在案上的睡颜,他的眉头是为谁高高皱起,他眼下的暗影积了多少日,心疼的感觉在胸口泛滥着,她悄悄的为他披上了衣,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上了他削尖的脸颊,正欲离开,手却被玄昕握住了,不知他说了,她的脸上的红晕就浅浅的晕了开来,先是浅绯,再是晕红,她神色仓惶的离去,他黯然的垂下头,不知那是她的羞涩。   第五幅,沉重的画色里都似能听到作画人内心的哀鸣,她静静地躺在冰床上,眉目安然,似是长睡不觉醒,她的身边,有一个男子一直在那里守护着她,他的背影黯然,隐隐的流露出他内心的伤悲,那是害怕失去爱人的颤抖。   玉明若倏然睁开眼晴,她的眼前全是迷蒙和惊讶,刚才她在脑海中看到的分明都是她和玄昕在一起的日子,可是那些记忆又是那么得陌生,她完全不记她和玄昕有过这段。她的眼晴自然而然的望向那个女子,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似乎感应到她心中,那个女子平定心神,也慢慢的睁开眼晴,道:“那是我和玄昕在一起的日子,也就是他们告诉你的所遗忘的三个月。”   “那我又在哪里?”看了刚才的那些画面,玉明若已经开始接受那个女子所说的事实了,可是心里的苦涩也渐渐的开始蔓延。   “我说过我们是一体的,你自然也还是在身体,只是我的神魂占据了你的思想而已,所以你的心在沉睡,自然就感受不到外面发生的所有事。而我神魂的离开了,也就带走了那些关于我的记忆。”   “你为什么要离开?既然已经在我的身体了,为什么不一直待下去,让我永远不要醒来。”玉明若有些失控的悲愤出声。只要她不醒来,就不用去品尝这世间的大喜大悲,不会动心,更不会伤心。   “我也是被迫离开的,如果我不离开的话,我们的元神会被祝融之火烧得灰飞烟灭的,所以我必须离开。但是你的醒来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我猜想是祝融之火将沉睡的你也一并唤醒了。”   “祝融之火?”那是什么东西。   “我们的元神是水凝珠幻化而成,是火的克星,但这不包括祝融之火,它是三界之中最厉害的火,尤其是对我们更是致命伤,这也是我后来回到莲池之后才知道的。”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玉明若都有些被绕晕了,那个女子所说的,和她的世界是那么得陌生。她终于明白那种怪怪的感觉是什么了,是一种局外人的迷茫,她完全无法感知。   “可是你为什么要下凡,难道在天界不好吗?”   这点玉明若很疑感,是啊,谁舍得离开天界去凡间。   “在天界过的自然是好,可是我想修身成佛,就必须去历人间的劫难,这是佛祖交给我的课业。”   那个女子,也就是另一个玉明若见她慢慢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话,也开始接受自己的身份,会心一笑,遂开始和她全盘说出事情的始末。   “那你的劫难是什么?”玉明若觉得自己的劫难巳径够多了,不是中毒就是受伤,这辈子她昏迷的次数全是在京城发生的。   “情劫。”   修佛之人历情劫?这个似乎有点超乎常理吧。玉明若有些无语,但是脑海中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历情劫的对象是谁啊?”别告诉是她是玄昕啊……   ——————————————————————————————————————————————打雷就要外焦里嫩的偶才喜欢,乃们说是要给小玄子一个双面美人呢(其实两人也没差多少)还是一个成佛,一个留在他身边,两全其美呢。或者是小玄子啥也没有,不过我好歹是写言情的,两个女的,没一   是他的,那似乎太悲剧了,我怕你们插死我。   五十四 道是无晴却有晴(男主性向解答)   “心若冰清,神若蕴海,我思飞翱,佛租说,我心动了,情劫就到了,然后我睁开眼晴,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玄昕了。”她的眉目淡淡的,在提起玄昕的时候,不自觉的漾开一丝温情,任是无情也动人。   “你对他心动了吗?”   “那你呢?”她不答反问,只是抬眼细细的望进那一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晴了,唯一不同是现在那双眼睛平添了哀愁,是爱而不得的悲哀与愁苦。   玉明若唇角一杨,更多的是自我嘲讽和苦涩,“我动心了又如何,不动心又如何?认识我之前,他爱的人是我的亲哥哥;在我醒来之后,他即便变了心,爱的也是那三个月里的你。从头到尾,他的心里都没有我。”她一直都只是替身罢了,先是哥哥,再是她。她不会忘记,是他亲口告诉她,他们在那三个月中已经是恋人了。而自己,和他却是什么也不是。   那个女子,臻首微摇,似在感叹她的痴傻,笑她看不开,“傻孩子,难道你忘了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无论玄昕爱的谁,那个人都是我们自己,你又何必吃这份闲醋。至于玉明彝——”   说到另一个男子的时候,她的口中一顿,心里忽然涌上了那段窥来的住事,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然后旋即又舒展开来了,“他只是玄昕的过去,只要没人再提起,玄昕会把他深埋在心里一辈子。你相信我,现在玄昕爱着的人是你。”   一个修行佛法的女子竟然会如此谙于男女之事,实在是有些奇怪。   虽然她说的也没错,自己吃自己的醋很没有道理,而且她现在也已经接受了那个女子和自己一体的事实(否则人家凭什么把这些至关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而且还能把自己心里想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她看着对面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还是无法不让自己介意玄昕爱的人走她。这个难度不是很大,而是非常,非常的大。   (作者言:两个都是玉明若很混乱耶,决定了,佛前的还是玉明若,慈云静斋的玉淡汐。正好。)   淡汐的眼晴现在就像一只小白兔,乖乖的听着教诲,然后在被唬得一楞的一楞的时候,刹风景的倔强着脾气道:“你怎么知道?也许他连你也一齐骗了也说不定。”   当然,像玉明若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拿大灰狼的眼神看着她,只是她的目光像是看一个在闹脾气的小孩,明明心里有了三分的心动,还是为着颜面倔强的一点也不示弱。不过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这点还是可以谅解的。只见玉明若微微一笑,带着了然,毕竟这怀疑她曾经也是有过的,“放心,玄昕是不会说谎的,至少他没有当着我的面说过谎,即便是说了,我也能将他看穿。至于他和玉明彝,我之前为了了解,也曾经去窥探过他的过去,他和玉明彝自然是免不了的被我看见了。初时我也以为他们是相恋而不能相守的苦命恋人,玄昕对你我不过是移情作用下的产物罢了,可是越到后来我就越能感受到玄昕看你我的目光,是和看别人的目光不一样的,尤其是我在中毒的时侯,我在镜台看见他为你我伤神的模样,我就明白了,即使他曾经爱过别人,但是现在的他,心里就只有你我。”   说起情啊爱的,玉明若脸上半点女儿家的羞涩都没有,似乎口中说的是再正经的不过的事情,可是淡汐可就没有人家定力高,俏脸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一下,口中迟疑的问道:“真的吗?”   爱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她不明白。(小丫头,回去以后照照镜子就知道,你瞅着人家玄昕的时侯,那就是爱的眼神。)   玉明若抿嘴一笑,似乎在感叹人家小姑娘终于要开窍了,她索性再推一把,“是真是假,我说的算不得准,只有你自己看了,说了才算数。”   她长袖一挥,空气中忽然就多了一块坚冰,两三米的高度,平滑如镜,不用去摸,光是它身上散发的寒气就教人不敢住前靠近。淡汐回过头看着,莫名其妙的看着玉明若道:“这个是什么啊?”   玉明若神秘一笑,道:“那可是我从菩萨那里借来的尘世镜,你看了就知道。”   话音方落,原本是空白的冰面中忽然多出了一大段画面,朱红的大门,雕栏玉砌的房间,香软的枕席,夸张的人群,还有床上那个陷入昏迷的女子——   “太医,她怎么样了?”玄昕站在太医身边焦急的盘问,眉宇间尽是担忧和紧张,看着玉明若苍白的神色和淡若游丝的气息的,他的心就像是老太医搭在阿若脉搏上的手,一上一下的,怎么也无法跟着心安。   来医治的人是还是倒霉的苏沅江,来的时候,他心里就嘀咕着,怎么最近自己老走遇见静安王,而且有他在的时候,肯定没有什么好事能轮得到他,果然,一走到床边上就又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只恨自己辞官的动作慢,如今还是要认命的过来,只是希望这回千万不要再遇上像之前的那些疑难杂症了,他一把老骨头的,风烛残年,可经不起静安王的吼声。   望闻问切,医之纲领。苏沅江看了一眼玉明若的状况,心里略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外伤。一搭上脉,他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确实,这回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可是也不容易啊。先是刺中脾脏,再是失血过多,进的气比出的气少,救回来也需要耗费功夫,而且他做怕的是救到一半的时候,那姑娘就坚持不住,撒手人寰了。   “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给我说句话啊。”玄昕双目不离玉明若身上.生怕她忽然再冒出一点血来,或者,就此去了。虽然这一点也无济于事.但是心里总觉得会安心几分。书香门第   口中干干的,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才迟疑的对上玄昕的眼晴,这个静安王现在的气势比皇上还强烈,而皇上站在一旁也由着他,他这个太医院的院首自然也得罪不起,“回王爷的话,这位玉姑娘受的是外伤,只是被簪子刺刀,伤口不深,虽然失血过多,治起来也不难。但是麻烦的就是她刚好刺中的是脾脏,如果簪子一拔出来,脾脏的伤就更加的麻烦了……他也不得不,怎么就刺得那么精淮呢,那可是要命的部位啊,如果她当时一刺进去就马上拨出来的括,现在估计躺在他眼前的就是一个死人了。   “那要怎么办?”听太医一说,玄昕的神情就更加的焦躁不安,愁思满结。   “不过好在玉姑娘没有拔出簪子来,这时间一场,伤口的血凝住了,但是风险还是很大的,老臣实在无法保证玉姑娘一定会活下来,顶多只有五成的把握,其中关键还是要看玉姑娘自己的意志历能否坚持到最后。还有我必须再提醒王爷一句,如果现在不立刻处理的,她最后还是会死的。所以还请王爷早做决定。”   苏沅江自动退开一,将自己的位子让给玄昕。此时玄昕的目光完全不像没有方才那样的焦躁不安,而是带着一种爱怜的神色望着昏迷不醒的玉明若,脸上的漾着迷蒙的笑意,似乎他的阿若还是好好的活着,对着温柔浅笑,用她独有的嗓音轻轻唤他一声子恒,带着羞涩合蕾的情意。他的手不自觉的抚上她的眉眼,远山眉,秋水眸,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会弯弯的,这就是他的阿若,流着泪说爱他的阿若。   “阿若,你答应过我的,你会陪着我的,等着我回来娶你做妻子。我不放手,你就不能跑,知道吗?别忘了,你刚刚才说了,你是爱我的。说话就要算话,你师父教你不打诳语,所以你要对我负责的。”   (作者言:大男人要女人负责,确实有些不要脸,我称之为:耍流氓!但是谁让形势比人强呢,忍着呗!)   情意绵绵的话只适合说给爱人听,但是当身边有一堆油烧蜡烛的时候就必须适可而止一一一个已经都是八岁大孩童爷爷的苏沅江,一个是绝对百分百的情敌,还有一个姑且是看热闹、动向不明的皇上,这场面,说这话,确实能让身边的受不了。好在玄昕还知道分寸,在别人发飙之前,总结了一句,是对着苏沅江说的,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神情很严肃,一时半会都让苏沅江严重适应不良,怎么翻脸就能那么快呢。   “苏太医,把簪子拔出来吧,我相信阿若会坚持到最后的。”   耶?你相信,那玉姑娘就真的能坚持到最后?   苏沅江差点就将这句话问出口了,可是看着玄昕冷面阎罗的那张脸,他还是很识时务的将话咽到肚子里。“好,老臣明白了,我会尽力的。”   希望玄昕能听得明白,他说的是尽力,不是一定有把握。就算不行了,也不是他的责任。他还想含饴弄孙,多活两年呢。   毕竟拔簪子的场面,是要将人家姑娘的衣物掀开来的,为了方面起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苏沅江,玄昕可以忍,因为他是医者,医者救人时无男女之别。至于其他人,玄昕可没那么好的度量,教人白白占了阿若的便宜,所以,全部人都给我滚出去!   你是皇帝了不啊?照样不行!   你关心阿若?你就给我门外候着去!   凭什么我可以?就凭阿若说爱我,我看我未来老婆天经地义!   一锤定音,屋子里除了玄昕和太医医女之外就再无闲杂人等。   (今天看了《娘子出墙记》,笑到我肚子痛,笑觉神经发作,没事也想娱乐一下大家,不管成不成功,还请大家担待一下啊。)   “看明白了吗?”玉明若含笑转过头看向淡汐,只见她的脸蛋红红的,嘴角微微的翘起,幸福和愉悦都写在了脸上。   “看明白了。”淡汐羞涩的低下头.心却是甜蜜的。怎么能看不明白呢,玄昕在为他着急难过,他的眼里,心里都是有她的。她怎么会怀疑玄昕对她的感情呢,真是笨啊。可是那个云姒宓说的有理有据的,也不像是假的啊?   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是爱了,就会嫉妒,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能让她看出不寻常的来。所以,虽然已经相信了玄昕是爱自己的,但是这并不表示她对那件事就没有怀疑。而眼前分明就有一个可以解答的,她自然不能错过时机。“那你告诉我,我哥哥……和子恒,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心里想是一回事,可是一问出口就又有一点后悔,后悔万一真的是余情未了,自己又要伤心了。人就是这么矛盾,即使再担忧,还是想要死个明白。   “他们啊,其实也是有爱的,都巳经是那么多年的情分了,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的。”玉明若一顿,就看到淡汐还是红云荡漾的脸蛋,像是红鸡蛋似得,剥了壳就是白白的一颗,她的嘴角的弧度一深,心想这丫头对玄昕果然是动了真情,再联想自己的处境,暗叹了一句“冤孽”之后,继续说道:“你哥哥从小就很喜欢玄昕,小时侯年纪小不懂事,还扬言说给玄昕做媳妇。可是大了,许多事情也就明白了,但是那份喜欢却是有增无减,慢慢的,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从很喜欢很喜欢,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就变成爱了。你哥哥也是有勇气的人,忠于自己的本心,爱了就是爱了,不管不顾的跟在玄昕身边,而玄昕也是纵容着他。京里的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哥哥的性子一向是倔强的,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会一往而前,哪怕前面是刀山,他也敢踩着刀子过。淡汐相信,哥哥一定很爱很爱玄昕,所以连为他死都是心甘情愿,就像她能毫不犹豫的将簪子插进脾脏一般。她就是故意的,作为一个医者,身体的器官如何,哪里又是致命伤,她都是再清楚不过。她当时是一心想死才会特地往那个位置插的。   “你和我说这些,难道你自己就一点都不嫉妒吗?”   细眉一挑,玉明若神情还是一副让人雾里看花,偏偏看不穿的样子,“如果我说,玄昕只是把你哥哥当做是亲弟弟般照顾着,你信焉非焉?”   (怎么感觉我家阿若好像学坏了,连自己也要耍,不厚道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自己我哥哥自己一厢情愿?”这怎么可能,她哥哥能是那么委屈自己的主,还有他攻陷不了的人。不是她自夸,哥哥的那张脸,真的很美,让她自己也要自叹弗如,而且两个的关系被传的沸沸扬扬的,玄昕还为此至今未有妻室。他怎么可能会不爱哥哥呢?   事实永远是让人惊叹的。   若非玉明若回到天界之后,法力恢复,看到了所有的前程住事,估计她也会认为玄昕和玉明彝之间肯定没那么单纯。而事实呢,却是不是很单纯,但是也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复杂。只是玉明彝一直在爱着玄昕,而玄昕劝服不了他,也只能由着他,希望有一日他能够想明白。偏偏玉明彝是个认准了死理的人,他到死也不明白。最后还用自己的死,让玄昕一辈子都把他留在了心里。”   说到底,也是一个让人心生叹息的故事。爱而不得的苦,淡汐明白,所以对哥哥的心情就变得更加的复杂,是不知该喜还是忧。但是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的是,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而另一个自己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你的情劫吗”   (安内必先攘外,处理完情敌,再分折内部问题,好奇宝宝的淡汐还是很知道作战原则的。)   “是。我的情劫至今还没有结束,我问过佛租,他只是说机缘未到,可是具体却什么也没说。所以今日我才会找上你。”   “想我做什么?”   “我要和你的神魂和二合一,只有那样才是完整我们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玉明若眼中绽放出一道绚烂的光芒,教人不敢直视,“我知道,这个你可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是我希望你能考虑。”   “你我一旦结合,就再也无法分离了吗?”淡汐迟疑的问。其实她并不是不能接受,既然她们共属于一个灵魂,结合确实不是难事,而且还是为了帮助她的修行,她是义不容辞。但是……那样岂不是要同时分享玄昕吗?好吧,她承认,她还是在吃自己的醋。   玉明若了然一笑,“水是万物之源,可分可合,既然当初我能和你魂魄相离,以后自然也是可以的。这是这一次我们一旦结合,就不再只是单纯的你我了,是你我的融合,一个全新的,完整的玉明若。”   “啊?”她怕玄昕到时侯会适应不良啊。   “其实你也不必担忧,你我本质相同,性格也算相仿,所以之前你我的替换都没有让任何人产生过怀疑,这次也是一样的。”玉明若解释道,将淡汐心中的怀疑一点点消磨掉。   “你……爱玄昕吗?”淡汐终于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倒也不是吃醋,只是一点点的好奇,旋即想到她的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回答。”这里好歹是人家修佛之地,她问这种问题确实有些难为人家了。   不甚在意的一笑,眼中望着尘世镜中玄昕担忧的眉眼,玉明若的眼神不自觉的漾出浅浅的温柔,“我说过,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的心是一样的。虽然你没有记忆,但是那三个月的感觉还是留在了你心里。否则,你又如何能在醒来之后就那么轻易地接受了玄昕呢。”   “修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到最后,你还是要离开玄昕对吗?”淡汐有些怅然,感慨于玉明若的执着,就如同当初自己选择出家一般,可是如个的心境却为了玄昕而停留了。   她和玉明若,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   “你不懂的,我已经修炼了几千年了,就为了等待一朝成佛的到来。人世间的感情固然让人心生留恋,但是在我眼中那些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爱一个是爱,爱众生也是爱,爱,都是无私的,何必偏执于一人。所以我最终还是只会选择离开。”   她的话惆怅而缅怀,那是她等待了几千年的梦啊,她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只要那是你想要的好。”   淡汐知道,眼下的玉明若看似超脱,心中的苦却不一定比她少,放弃自己爱的人是最伤人的,爱得越深就越发的痛苦,而玉明若对待玄昕的心是和她一般的。   子恒,你是有福的,却还是浅了……   五十五 誓言与君和合老   “王爷,簪子已经拨出来了,只要能熬过今夜,玉姑娘的性命就算是保住了,接下来只是好好调养便行了。”   “知道了。今晚她醒之前,你们都在外面好好的守着,不许离开。”   ………………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她想醒过来,但是眼皮子却仿佛有千斤重般,怎么也睁不开。所有的思想都跌落海底,浸没在一片黑暗之中,犹如一个溺水的人,拼死的在水底挣扎,可是身体却总是随着挣扎而越来越沉没下去,也侵吞着她残留一丝清明的神志。   玄昕将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在照顾着玉明若。他拿起一条干净的帕子,小心仔细的擦拭着她额角沁出的汗,那动作,那神情,似是在对待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她本就是他精心呵护的人儿啊。   放下手中的帕子,玄昕目光眷恋的望着昏睡中的玉明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受伤,而他只能焦急的守在她床边,默默地守着她,直到她再一次睁开眼睛。   “阿若,你怎么傻成这样?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呢?一次让云王逃了,我还可以再抓,可是如果你没了,我以后要去哪里再找一个?”   ……   “阿若,快点醒过来,好不好?太后都说了,要给我们赐婚的,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而你是我最美丽的新娘?”   ……   “阿若,都快天亮了,不可以再贪睡哦,你的晨昏定省就要错过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床上的人儿还是依旧沉睡着,往日的光华尽数敛去,若非还有一点气息,玄昕怕是快要崩溃了。   眼看着天边的夜色即将被黎明撕开,玄昕的目光已经不只是担忧了,那是一种深切的狂乱和害怕,是害怕失去的惶恐和不安,他还清楚的记得,阿彝也是这样,他留了好多血的,把他的衣服都染成了血色的,那时候他笑得好灿烂,就像是一朵烟花的绚丽盛开,然后在一瞬间的刹那芳华过后,就是永恒的逝去……   他不要再重复这样的命运……   “阿若,你醒醒,你快醒醒……”玄昕拼命地摇晃着床上的人儿,这时候的他哪里是光风霁月,温雅翩跹的静安王,只是一个为爱费神的男人。书香门第   尘世镜前,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正站在那里,专注地看着镜中发生的一切,虽是一模一样的脸蛋,但是如果仔细注意她们的神情,还是能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左边的那个女子,眉目安然,只是含笑看着,似乎眼前不过是一场戏,而她不过是一个过客,轻渺渺的,让人琢磨不透,她眼中的光彩到底是什么,而右边的女子,神色忡忡,望着镜中的男子,半是感动半是担忧,似是喜极而泣,又似怜惜伤怀,怎一个复杂了地,只听她对左边的那个女子说道:“你还是快将我们的灵魂送回去吧,否则子恒肯定会很担心的。”   其实一句很担心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玄昕的心情了,看着他失控的模样,淡汐再也不想要看他在乎自己的模样,因为她真的很舍得,哪怕是一丝的担忧,她也不希望在他身上沾染上。(作者言:汐儿啊,玄昕这辈子就是一劳碌命,从他有那个妖孽的侄子开始,就注定了他会被狠狠的奴役,这就是传说中的物尽其用,所以你还是不要太心疼了。)   玉明若回过头,眼中微微的调侃,眼角流露出的不知是感慨还是落寞,她笑了笑道:“好,我们这就去。莫让他等急了。”   再次执起淡汐的手,玉明若闭上眼睛,默念咒语,一大串常人听不懂的音符从她口中逸出,淡汐自觉地闭上眼睛,就在那一刹那,她只觉得天地间都在旋转,她的世界在一束光亮之后,转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似是深潭沉渊,脑海中一片的混沌,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玉明若是在一阵激越的摇晃中醒来,那一阵阵的晃动,震得她的伤口都开始了疼痛了,她皱了皱眉,口中逸出一丝疼痛的轻吟,声音不高,只是浅浅的,细不可闻。   玄昕不可置信的看向声源,眼神专注在那一张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脸上,她始终还是没有张开眼睛,他微微的垂下眼,似是失望多了极处,原来只是他一时听错了而已。   再一声比之之前稍微清晰地轻吟传来,还有一句,“痛……”   本已经是失望的脸上瞬间溢满了惊喜,他发誓,他刚才绝对没有听错,一定是阿若醒过来了。   他急忙抬起头,看着他似乎已经等待了千万年的人儿,“阿若,你终于醒了。告诉我哪里痛,我给你找御医去?”(废话,当然是伤口痛,哪个外伤的能受得了你这么一个摇法,没残废就不错了。)   玉明若抽了一口气,刺进去的时候明明只是一瞬间的疼痛就过去了,可是现在的伤口却痛得她连眉心都皱起了起来。她一醒过来,这种刺痛的感觉就一直在挑战着她的忍受能力,她忍,再忍,一忍再忍,反正她不要痛得叫出来,那样实在是太丢人了……   玄昕此时的眼中只有玉明若一个,只见她睁开一双迷迷蒙蒙的眼睛望着他,仿佛隔了一层薄薄的雾,皱着眉,似乎是十分的痛苦。玄昕心下一惊,想起之前她醒过来也是这般的模样,不会这回又失忆了吧?   玄昕赶紧凑到她身前,着急地问道:“阿若,你醒了吗?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玄昕,你个笨蛋,人家是快要痛得哭了才会起水雾,你当失忆是那么一件没技术含量的事情啊,是谁都能来的吗?)   玉明若再一次被玄昕弄得一阵头晕,天啊,她还是伤患啊,可惜此时她没有力气挣开玄昕的桎梏,反而这样做还会遭来玄昕更加过分的举动,所以玉明若选择了很识时务的回答他的问题,唇边硬是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子恒,我知道你是子恒。”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看的是玄昕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只希望玄昕能看懂她眼中的意思,快点、把手拿开,她真的很痛啊。   可惜,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是随时都有的,机缘也是很重要的,显然玄昕没有看明白玉明若如此含蓄的意思。他心下一放松,听着她喊着自己的名字,全是满足,“阿若,再叫一声我的名字。”   “子恒。”玉明若眼神颤了颤,还想将手伸过去探一下玄昕的额度,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事,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做一个手脚不能动的伤患唯一能做的事情,那就是动嘴。   “再叫一声。”   “子恒。”   一阵黑线,再喊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   “子恒,我只是腹部受了外伤,其他都没有的大碍的,所以你不要太紧张了。”   “告诉我哪里痛?我去找太医过来再给你看看。”   “我……”能说是你先是拼命地摇晃我,然后接着又是抓着我,才疼的吗?玉明若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勉强,最终只是说了一句,“没什么,只是一醒来的时候有些不适应罢了。”   “那还是再去叫太医过来看看,来的稳妥一些。”   玉明若能说什么,多好的一个借口啊,她的笑里终于少了三分的勉强,道,“好。”   果然玄昕一听她如此说,就朝门外走去,不过是松开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又回来,身后带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先生。(本来人家顶多是年逾花甲,但是经昨晚玄昕这么一折腾,还不准休息,于是就终于风烛残年了。)   苏沅江很无奈的又被玄昕拉了进来,他已经不想再说自己命苦了,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做完他就找皇上去辞官,他不敢了!   心里想着是一回事,手还是很自动自发的找上了那位姑娘的脉搏,眉目间终于多了几分喜色,天可怜见,他终于将一条性命救回来了。眼角余光微微瞄到玄昕紧张的神色,他眼睛一眨,脸上的神色又变成了忧心仲仲,还很知机的加了几句长吁短叹,把玄昕那个忽悠的,心肝上蹿下跳,瞪着苏沅江的目光仿佛在说,如果他敢说救不会来,他绝对先要了他这个庸医的老命。   苏沅江也是一个识时务的,懂得适可而止这几个字,也就不再忽悠玄昕了。反正眼前这个受伤的女子也是懂医的,他何必等着被人折穿,那更难看。他作势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老臣之前已经说过了,只要玉姑娘能熬过来,就性命无碍了。接下来只是要好好调养罢了。待会我再去开一张方子,吩咐人去熬药,要一日三服,千万不能忘记。”   苏沅江再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其实他还想对玄昕说,最好三个月之内都不要和玉姑娘亲近,尤其是头一月要好好的躺在床上修养。可是看着玄昕的神色,还有人家姑娘家在场,他到底还是没敢再多说几句,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家抱孙子去……额,不是他没医德,只是他想那位玉姑娘也是医者,自然还是会明白这些忌讳的,当然就不用他提醒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然后,房间里又只剩下玉明若和玄昕了。   方才听了苏沅江的话,知道阿若已经脱离危险了,他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所谓的秋后就是用来算账的,玄昕将玉明若的身子安顿好,然后眉一横眼一竖,开始趁人之危,教训起来了:“有你这么傻的人吗?人家挟持了你,你不知道跑,反而还拿东西往自己身上戳。这回是捅脾脏,下回是不是就要抹脖子了。”   一声声雷公嗓,玉明若的耳朵被震得都有些疼痛,这就是对待一个伤患的态度吗?可是……似乎……一开始有错的人是她耶……但是她也是为了他好啊,可不可以功过相抵啊?   玉明若怯怯的望着他,眼中有求饶,还有些无奈,“子恒,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当时也是一时情急想不开而已,我发誓,我真的很后悔。”   “天下有后悔药吗?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怎么办?”玄昕不为所动,不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她以后又怎么会记得住这个教训,“阿若,我说过,我愿意让你成为我的负担,我可以为你作任何的事,但是这些前提都是你要好好的待在我身边。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做我的女人就够了,其他就留给我一个人来操心。”   从头到尾,他看她的目光最认真,也最专注,一眼就可以往进他的心里,那个男人在很用力的爱着她,她当时怎么会傻到去怀疑呢。   玉明若笑了,真心真意的笑了,她的笑容很美,似穿过沉沉的雾霭,终于看见了阳光,她努力的用她的真诚在回应着玄昕,“子恒,相信我好不好,我以后会努力的去活下去,为了你好好地保重我自己,尽力陪你走到最后。”   “你之前也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可是后来你反悔了。”   耶?居然说这么煞风景的话。玉明若嘴角一抽,她忽然发现,玄昕变得爱计较了。   “以前都是我错了,我答应你,一定会改的,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就一次,你相信我,好不好?”   这语气,这腔调,怎么听都是某人在向玄昕撒娇,而且还是那么得自然,玄昕能不就范吗?答案是,当然不能!   “阿若,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就不能再反悔了。如果你下次再这么做,我一定会狠狠的惩罚你。”玄昕语带威胁地说道,殊不知他的威胁是多么的没有威胁力——惩罚?你舍得吗?   玉明若唇角的弧度似乎有加深的痕迹,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但是眨眼间,你再仔细一看,又没了,还以为只是看花眼了。   既然阿若已经做了深刻的反省了,那么事情也就雨过天晴了,玄昕心里又开始心疼,原来好好的人,每次进宫来就没好事,都是带着一身的伤,当即玄昕在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再带阿若进宫,就算是真的万不得已了,他也要让它可以。   (多没原则的人啊,立场一点都不坚定,人家随便说说你都信了的啊。关键是你们惹祸,关人家皇宫什么事啊,太冤枉了~~~)   “子恒,我们什么时候回王府啊?”玉明若躺在床上问着,倒不是她和玄昕一样的想法,认为这皇宫是克她的,但是她直觉就是不喜欢待在这个地方,这里的人和事都和她不合适,脑海中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那个教人猜不透的皇上,他的气息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你想念瀛洲玉宇了?”   “嗯。”玉明若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忽然想起另一件事,眉心也跟着皱了起来,“子恒,含秋和初夏有没有回到王府?”   “没有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派了他们三个保护你回慈云静斋,怎么你会被云姒宓绑进宫中?”玄昕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心中已经开始不好的预感了。玉明若遂和玄昕讲起了之前他们路上发生的事情,从津阖的出现讲到她心甘情愿跟着他走,最后留下了含秋和初夏,至于仲景,她也不知道。   两人心下不禁同时一沉。其实他早就应该猜到的,但是之前一直在担心着玉明若的事情,也就忽略了其他的事情了。现在也只能期望老天保佑他们这次是有惊无险,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子恒,我很担心他们。仲景是为了我才孤身犯险的,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会一辈子于心不安的。还有初夏和含秋,她们两个姑娘家的,一路上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如果碰见了坏人,就糟糕了……”   “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会派人沿途去找他们的。”玄昕安慰着她,将她身上的被子拢好。半是宠溺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你的身体养好,然后尽快离开皇宫回王府去。”   玉明若顺从的“嗯”了一声,在玄昕还没来得及享受她难得的听话的时候,就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看来是朕招待不周了,竟让皇叔和玉姑娘如此着急就要走。”   是皇上!   玄昕的眉头一皱,就算是皇上,他现在也不待见。人家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不识相的闯进来确实是招人怨。   “不知皇上驾到,微臣有失远迎。”   玉明若身子不方便,只是半撑了身体点了一下头,算是尽到礼数了。   “皇叔和玉姑娘真是太见外了,都快快免礼吧。朕和玉姑娘都快成为一家人了,这一声皇婶肯定叫定了。以后这些虚礼就可以免了。”   一想到眼前这个皇上以后可能会叫自己皇婶,玉明若就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僵着笑,只得谦道:“礼不可废,皇上终究是皇上,小女子怎敢托大。”   “看来果然是朕在哪里得罪了玉姑娘,不然岂会与朕如此生分,连皇宫都不想多待。”   额……这就是屈打成招吗?他们两人之前也没怎么亲近啊,当然是生分。   玄昕拱手道:“皇上误会了。阿若只是想念自己的家罢了。皇宫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但终究还是陌生之地,不若在家中休养来得舒服。”   “原来是这样啊。”玄莳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看了玉明若,似乎是有所察觉,所以她的目光四处游移,偏偏就不朝他的方向,“不知玉姑娘现在身体如何了?朕担心了一晚上,今日一下朝就过来看看。”   睁眼说瞎话,玉明若一醒,就有宫人向他禀告了,只是他在处理完事务之后才过来的。   “有劳皇上费心了。阿若已经脱离危险了,只要调养得益,再过些日子就没有大碍了。”玄昕挡在玉明若身前,替她答道。   “原来如此。不过虽是过了危险,但这调养也是很重要的。宫中珍奇药物很多,对补气是最好的,朕待会就叫御药房的人给皇叔送过来。”书香门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玄昕谢了皇上,看着玉明若有些疲惫的神色,有些不情愿地问道:“皇上今日来,除看望阿若的伤势之外,还有别的要事吗?”   明显是逐客令,但是玄莳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叹道:“按说现在这种时候,朕实在是不应该来打扰皇叔。奈何朕经验尚浅,还是有很多事需要皇叔的帮助。”玄莳谦虚的说着。   玄昕暗暗磨牙,恨不得将这个算计他的臭小子一脚踢出去,省的碍眼。开玩笑,他不害他就不错了,还需要他指导。但是碍于玉明若还需要休息,玄昕只好心不甘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去说吧。”   “好。”玄莳含笑答应,这个笑容在玄昕眼中,怎么看都是很刺眼的。   玄昕回过头,让玉明若躺好,嘱咐了几句之后,就跟着玄莳出去。   第五十六章   精镂的雕花剔金炉里无声暗燃着不知名的香料,一缕奇异幽香浅淡地充萦于华室内,在吐纳之间似有似无地从鼻端前飘过,微微一呼一吸后沁入心脾,极其清雅宜人。   倚窗而放的紫檀椅上铺着织就七色傲菊的软垫子,玄莳姿态懒散地倚坐椅里,洁亮黑发一丝不乱地束在金丝精琢的锦冠下,冠上一颗比瞳仁还大的夜明珠光华隐隐流转,绣金流苏冠带垂在肤白如雪的俊颜两边,精致的面容上双眉斜飞,星样双眸因背着阳光而显得有丝幽诡,削挺得恰到好处的鼻梁下,薄唇正因带笑而嘴角微弯。   他说找玄昕有事,却没有立刻与他说,而是将他带到了他自己寝宫之中。玄昕皱了眉头,站在离皇上一丈远处,心中实在是看不透他心在到底在想些如果。如果有事商议,理当应去御书房才是,怎么到了皇上的寝宫,实在是莫名其妙。   “皇上,不知到底召微臣来有何要事?”他的声音淡淡的,恭敬而又不失礼数,但是这是他冷怒的前兆。如果玄莳接下来说是在耍他,他绝对无法保证不会以下犯上,尽一回叔叔的职责,好好教育亲侄子。   玄莳端着笑,眼神三分邪意的睨向玄昕,心中却是收到他眼中的信号而一凛——好吧,他找皇叔确实有事,但是也不是急在一时的,更不用带到寝宫中来,他只是……只是看不惯皇叔待在那个地方而已,只是看不惯他们的幸福。他暗咳了一声,道:“自然是有要事与皇叔商量的了。今日早朝的时候,朕已经宣布了云安岳的罪行了,并将旨意颁了下去,现在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开始查抄云王府了。那个场面应该很是热闹的,可惜就是少了几个主角。”   听到玄莳提起这个,玄昕目光一动,眼中忽然折射出认真的光芒,一寸寸的,将窗外的阳光吞没侵蚀,他凝着神色说道:“那,云安岳,皇上是如何处理的?”   “谋朝篡位,叛国通敌。”这八个字,每一条都足够他满门抄斩了,而他更是从大胤高高在上的战神,一夕间跌落成为人所不耻的鄙薄之人。   “叛国通敌?什么意思?”玄昕皱起了眉头,不知道皇上脑子里又在打着什么歪主意。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云安岳勾结北辽二王子,交流两国情报,更是为了助二王子早日登基而借机刺杀蒙都王子,借机挑起两国战事,他趁此机会造反,火中取栗。”   每一条都连贯的那么的自然而然,顺利的就好像是一场由他自编自导的一出戏,所有的结局都是他说了算,而他才是最后的大赢家。   其实这不过是一场过河拆桥的把戏了,奸诈的连玄昕都有些看不过去了。“皇上,你这样做似乎有欠道义吧?”虽然北辽人一个个都是贪得无厌的狼,对他们讲信义简直是与狼共舞啊。但是他们好歹还是有盟约的,这样两面三刀的做法,实在是非贤德明君所为,到时候还有可能带来更多的麻烦。“皇上,你别忘了,我们和蒙罗王子的盟书可还掌握在他们手中的,他们也是抓着咱们把柄的。若是到时候他来一个鱼死网破,那我们所处的境地就尴尬了。到时候不止是为天下人所耻,更是会引来辽王的报复。”   “皇叔可愿与朕打个赌,朕就赌那蒙罗王子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玄莳神秘一笑,邪气中更有一种俾睨天下的气势,“如果皇叔赢了,朕就答应你一件事,如果朕赢了,那就……请皇叔将玉姑娘交给朕。”   朗朗的轻笑,暧昧的眼神,还有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打下,玄昕的眼睛瞪得极大,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沉着声音,怒气已然汹涌在喉间了:“皇上,微臣刚才没有听明白你的意思,还请皇上恕罪,再与微臣解释一遍。”   最后四个尾音极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小心,竟然将注意打到了阿若身上,再敢说一遍,他绝对要拆了他寝宫。教他什么谁才是长辈,什么才是长幼有序。   玄莳一晒,满脸的不以为意,反而是兴致盎然的,唇边的笑意更有了几分挑衅的味道:“皇叔刚才分明都听得那么明白了,何必又再明知故问。朕就是在向皇上讨要玉姑娘,不知皇叔肯给否?”   太阳穴隐隐突起,玄昕握紧了手中的拳头,以免自己就会忍不住马上冲过去,一拳打在那张笑得有些欠揍的脸上,脸上是青了又黑了,他口中的声音越发的沉稳了,沉稳得更加诡异,“但是微臣想明白,皇上想要接阿若入宫到底是所为何事?”他可不信这个眼中只有江山社稷,皇权霸图的皇上会为了一个女子心动,更不惜与他产生摩擦。即便他真对阿若动了心,也会到羽翼丰满的时候才会出手。而现在他还需要依靠他的帮助,又怎么会轻易冒险与他争夺阿若,最后闹到不欢而散的场面呢。   “皇叔果然是深知朕心,竟是将朕了解的这么彻底。”玄莳索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深邃,似乎完全看不见玄昕瞪来的目光,“朕确实对玉姑娘有所安排。不过皇叔放心,绝对不是为了江南玉族的事情。不过皇叔若是愿意,那朕就更加乐见其成了。”   直觉告诉玄昕其中定然是有诈的,竟然能让皇上放弃江南玉族的利益,这就说明阿若在另一个地方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而这利益怕是会让阿若付出不菲的代价。他随即想起了方才皇上与他大赌的用意和他方才说的事情,脑中隐隐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口中继续试探道:“皇上似乎早就胸有成竹了,竟是这么有信心,那蒙罗王子不会将我们的盟约公诸天下。”   “那是当然。试问,与敌国的一国之君共谋,还是与一个叛国之人合作,这两项罪名。哪个来的更重?而且如果他承认后者,朕也可保他的王位无忧,定然助他王位。只是这个保也是要付出一些东西的,而他也从此别想再清清白白的当一个王,这就是代价。”   以玄莳的为人,又岂会是让人白白看了热闹的,自然会有一日尽数看回来的。他就不信,经过这一番折腾,北辽的人心能不乱,而向着蒙罗王子的人心想必也会减少,而呼延家定然是从此与他势成水火。从他们结盟的那日开始,北辽就注定了要动乱的命运。   “但是这些又关阿若什么事,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一切都是与她无关的。何必将她牵扯其中,而且也不一定会成功,皇上怎么做,是否太过冒险了?”   玄莳眉梢一跳,“早说皇叔深知朕心,果然是所说不差。看来皇叔已经明白了朕的打算了。”   “不行,我绝对不会同意的。”全然不顾玄莳口中的暗示,玄昕毫不犹疑的就将他的打算拒绝了,“莫说阿若刚刚受了伤,还要好好休养。即便是完好无损,我也不会让她去冒这个险的。你还是另做打算吧。”   眼神一眯,玄莳的目光中的笑意顿失,流露出压迫的气息,“皇叔,这是为了国家社稷,朕相信玉姑娘深明大义,一定会明白朕的用心良苦的。”   一字一句都被玄莳咬得极重,很显然,他在逼玄昕妥协,逼着他退让。就像他没有问起李迁那件事一样,这件事他也不能拒绝。   “皇叔,你也是一个明白人,当然不需要朕提醒,抓住云安岳能为大胤带来多大的利益。不仅可以毁去他暗中的势力,而且用于北辽更是一出计中计,两边都是获益无穷。但云安岳那只老狐狸老谋深算,定然是不会轻易被找到的,只有通过云姒宓一途入手方有一点希望,而如今最有把握能将她引来的便是玉姑娘,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朕如何能错过。当然,到时候朕一定会高手在暗中保护的,一定不会让玉姑娘有丝毫的损伤的。所以皇叔就不要再固执了。”   “皇上,我说过,阿若对微臣的意义很重要,比微臣自己都重要,所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的。请皇上不要再逼迫微臣,也不要太过好奇我的底线在哪里。”玄昕的声音不高,但是其中的气势也没有因为皇上的话被压倒。阿若就是所有的坚持,其他可以不再计较,但是惟独眼前这件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别说了暗中保护,即便是重兵保护,他也不会忘记,云姒宓身边有一个天下第一的杀手,那是遇佛杀佛的人,他岂能容阿若去冒险。   “红颜祸水,看来皇叔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啊。”玄莳沉吟出声,眼神已经恢复了方才的悠闲写意,但是看在玄昕眼中总是别有意味。似是带着洞察,又似乎是怜悯。   玄昕眼中一凛,心头忽然碰碰的直跳,让他有一种踹不过气来的感觉,“皇上,你到底想暗示什么?”难道历史还要再重演一次,他的双唇抿紧,拳头青筋毕露,已经隐忍到了极致。   “皇叔不是一向深知朕心吗,这回也应该能猜得到朕在和你暗示什么吧。”玄莳一甩袖,声音冷冷的,那是一种冷漠的,可以视人命为草芥的轻忽和无心。   “你!”玄昕怒声,也没有空闲再与皇上纠缠下去,也不说声告退,就转而向宫门外冲了出去。   这可不是一贯雍雅从容,淡定平和的静安王的作风,连应有的基本礼数和风度都忘了。   看着玄昕长袖甩在身后,似一道风掠去,从他的寝宫在眨眼间消失,玄莳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隐去,面无表情的,只是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琥珀色的眸光越发深邃,看起来他的皇叔这一次不只是动了真心,而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比之从前的玉明彝还要来的更加的真心。他的唇角一勾,不知是讽刺还是落寞。   可是他在嘲讽着什么,又在落寞什么,一切都是与他无关的。他们之间何时又有他的事。玄莳转过身,倚着窗口,看着窗外昨日黄花瘦,秋叶凋零,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这就是他所要追求的,至高无上的权利本就是上天赋予他的。   玄昕拼命地奔跑,只是一径朝着自己的方向奔跑着,完全忘记了自己还会轻功这件事。不管中间是否会撞到别人,他的眼中只有一个方向,心中,脑中,只是惦记着那个温驯的闭上眼等自己回来的那个人。   阿若,你千万不要有事啊。他是再也经不起那种失去她的痛苦了。想着,双眼都不禁赤红了一片。   玉明若养伤的地方是华宁宫,从皇上的寝宫走到那里,平日里最少要一刻钟的时间,可是玄昕这样拼命地跑着,竟然只是花了半刻钟不到的功夫就到了。他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任何的形象,一脚毫不犹豫将大门踹开,反正一路上他已经跌掉了一大堆人的下巴,也不在乎再多一桩的事情。   门,碰的一时就开了,衣摆下还在悠悠的在空中打着旋,可是玄昕早已经冲了进去。入目的是完好的寝室,和他离开的时候是一模一样,所有的摆设都好好的放在那里,整整齐齐的,完全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只有那张她曾经躺过的床上,留着斑斑的血迹。   阿若,你在哪里?难道他这一次又晚了一步吗?   玄昕四下望去,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纤弱的身影。他想,他快要疯了,或者他已经疯了。   他赶紧转身离开,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寻阿若离开的痕迹。她现在受了伤,一定走不远的。   “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轻微的女声在他耳边忽然响起,玄昕惊喜的回过头,脸上的笑只是绽放了一半,在来不及收回的时候又变成了浓重的失望和怒气。“玉姑娘呢?我不是让你们留下好好照顾她的吗?现在人都哪里去了?”   不管是不是迁怒,这是唯一不让他发疯的倾泻途径。只要一想起阿若的消失与她们的玩忽职守离不开关系,他心中的那团早已在玄莳那里堆积的火就止不住要喷发而出。   站在玄昕身边的是华宁宫的一个普通侍女而已,方才皇上和静安王爷走得时候,还特意嘱咐过,一定好好照顾玉姑娘,她们自然不敢怠慢,小心伺候着。她刚才不过是过来收拾一下,就无端端的承受了玄昕的好大一通怒火,她呐呐的站在那里,摄于玄昕的威势,半天才明白他在骂什么,迫不及待的解释道:“王爷,你先冷静一点,玉姑娘没有不见了,奴婢们不过是将她换到另一间屋子去了吧。”   “还敢狡辩?”玄昕还待要发怒,小宫女的话从耳朵中传到脑中,他不禁眼睛一瞪,竟然比方才更凶了,至少在晓莜眼中看来是可怕的,看得她又不禁瑟缩了一下,“那现在玉姑娘在哪里?”   “她……”晓莜被玄昕抓住,怕的两腿直打哆嗦,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这么一句,“玉姑娘,她在前面的屋子里,只要穿过廊阶就可以看见了。”书香门第   “我出来的时候,她不是闭上眼要睡觉了吗?怎么无缘无故的又换了屋子。是谁吩咐的?”玄昕皱着眉问道,总觉得事情似乎太过巧合了,偏偏在他着急找她的时候,她就换了房间。这让他不得不朕想是皇上在耍他,不,更准确的说是,皇上在试炼他。   “玉姑娘方才确实要睡了,可是王爷和皇上出去不久,奴婢就发现姑娘的包扎好的伤口忽然溢出血来,奴婢们赶紧叫来了苏太医留下来照顾的医侍给玉姑娘再仔细包扎了一番,然后这个床铺也都染上血了。奴婢想着,这样不洁之处,不合适再让玉姑娘休息了,就与大家一齐合力,小心的将玉姑娘移到了旁边的屋子去。方才正要来收拾一番,没成想就遇见王爷了。”   好歹在宫里待了两年,晓莜也懂了几分应变的本事。从最初因为害怕说话结结巴巴的,而随着玄昕脸色好转,手也从她身上放开,她的说辞也越来越流利了,几乎是头头是道,让玄昕找不出一点的错误之处。   玄昕挥挥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快些带我过去吧。”   一听玉明若伤口又裂了,玄昕心中又开始担心了。他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伤口又裂开了,难道是情况忽然恶化了。可是苏沅江不是说过只要阿若能熬过昨晚醒过来,就会没事的吗,难道他是在糊弄他不成?心下算是将苏沅江记上了一笔了。   (苏老,幸亏你要辞官了,遇上这么有理说不清的病人家属,真是够倒霉的。哪个强人能在你如此彪悍的摇晃之后不出一点事情的,只是玄昕在的时候,人家阿若死忍着不说罢了。简直是在冤枉好人,罚你晚上跪搓衣板去。)   玄昕随着晓莜到了另一间房,晓莜僵着笑将门打开,心中却在腹诽,王爷啊,看一个人而已,脸色不至于如临大敌吧,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她躬身退到一边,伸手对着玄昕做了一个请字。   不若方才一阵风的动作,这一次玄昕进去的小心翼翼。有了第一次的失望之后,他心里总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害怕自己再失望一次。   顺着晓莜的手势,玄昕慢慢的走了进去,第一眼入目的就是那个躺在床上安然睡着的女子,她似乎是刚睡着了,呼吸浅浅的,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留下一道剪影,遮住了她睁开眼睛时光华天成的明眸。心,在一刹那间,回归于平静。   幸好,她还在。   玄昕依旧没有快步走到她身边,只是慢吞吞的走着,眼中只是注视着那个已然睡去的女子,似是一辈子也看不够,完全忽视了旁边站起来向他问安的侍女,也没有注意到晓莜很识相的将这个侍女不由分说的拉了出去。就看静安王现在这模样,待在房里也只是做过透明人煞风景而已,她们还是先行出去来的稳妥些。   终于,他走到了她的床边,轻轻的拨开零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抚摸着她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心里在这一刻是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幸福,也更加坚定了与皇上对抗的决心。   这一次皇上还没有出手,只是对他粗浅一试罢了,想要看看他的决心有多少。同时这也说明皇上还没有完全做好打算,至少还在忌惮着他维护阿若的心意。   玉明彝的事情已经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错误,那次是他来不及阻止,但是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弃她而去。   阿若,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我发誓。   第五十七章   不知道是玄昕的强势坚定了立场,还是皇上另辟了蹊径,总之,在玉明若伤势不宜多动的情况下,她被迫留在了皇宫养病,而玄莳从第一天来看望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倒不是他对玉明若冷漠,无视宫中有这么一个娇客,而是朝中事务实在是繁忙。   自从云安岳的罪名定下来之后,玄莳在朝中的势力大大上升,许多的权力都回到了他的手中,相应的,他要处理的事情就不再是那些明面上鸡毛蒜皮的小事了。这些政事本身至于他,自然是游刃有余,可是如果是一叠叠厚重如山的奏折,那就要另当别论了,所以他这几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而玄昕作为皇上的左右手,如今朝中的中流砥柱,在云安岳撤下之后,加在他身上的担子也更加的重了,所以来看玉明若的时间也不多,即便来了也是匆匆叮嘱几句就又走了。而让她失望的是,到现在仲景他们都没有任何消息,而玄昕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她心里安慰着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就这样寥寥过了几日养伤的日子。   最近朝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其实最重要的不过就两件事。一件当属大胤曾经的第一名将,后来被封为云王,通敌叛国,意图颠覆朝纲。不过这一件事在处置下来之后,看着一个个被珠玉捧着的人在幡然间跌落尘埃,除了唏嘘之外也就没有别的情绪了,另一件倒不是大胤的事,但是也与他们存着三分的关系,那就是北辽停驻在大胤的兵撤了,而他们领兵的两个大将,一个被押回了北辽王都,另一个死在了边境上,彻底在辽国掀起了轩然大波。辽王大怒,立刻着人开始调查。   大胤在此事之上怎么都无法逃脱干系,毕竟北辽连着一个王子,一个将军都死在了大胤的土地上,无论如何,大胤还是要付一些责任的,比如说帮助他们找出真凶。于是,在大胤于云王府抄家的时候搜出云安岳与北辽二王子勾结的盟书,事后更加查明了蒙都王子是被云安岳的暗作刺杀身亡之后,北辽王都的矛盾再一次激化。那个蒙罗王子更是被绑到了辽王面前。从一开始,蒙罗王子都是一径的沉默,依着他平日的形象,倒也是让许多都相信他是无辜的,都纷纷出来为他求情喊冤,不过朝中呼延家族的势力从来都不是可以小觑的,他们连着失去了最重要的两个人,这已经不是为了权力在争斗了,而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尤其是在大胤送上那一纸蒙罗王子托云安岳杀蒙都王子的那封信之后,更加是群情激奋了,只要朝中有哪个不怕死的赶出来替蒙罗王子求情,那个人必然在第二天无声无息的消失。这种的铁腕手段之下,再也无人替蒙都王子求情。不过最富有戏剧性,颠覆人心的是,蒙都王子在几日的三缄其口之后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大家想象中的喊冤,而是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承认了自己与云安岳确实有盟约,内里的不过是云安岳将自己的女儿嫁与他为妻,日后助他取得王位继承权罢了。同时蒙罗王子也否认了托云安岳刺杀大王子的事情,声称自己从未写过如此大逆不道的书信,上面的笔迹虽是肖似于他,可是决非出自他的手笔。而且自从他觉察到云安岳狼子野心,便与他撇清了关系,甚至一度想悔婚,但是碍于两国婚书已交,才无奈应允下来。没想到云安岳竟然恼羞成怒,派杀手混入蒙都王子的幕僚之中,撺掇着要谋算于他,幸好他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却不想,他会派人去刺杀大王子来嫁祸给他。   言下之意就是,他一片兄弟情,从来都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反倒是蒙都王子一点也不顾及骨肉之情,想要谋算于他。说到底,他才是那个真正可怜的人。   至于那位呼延将军,死得也实在是无辜,据调查,很可能是他发现了云安岳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才会在回来的路上遭了毒手,死状是全身冰冻而死,这死法第一个就让人联想到了霜刀津阖,而他现在是云安岳那边的人。一切解释起来就顺理成章了。   总而言之,在一阵轩然大波,到情况急转而下之后,北辽的王庭终于给出了结论——虽然蒙罗王子是与外人勾结,私定盟约,但是他与云安岳毕竟是姻亲,带上这点私情,也不能说是他通敌叛国。既然他没有杀害国之忠良和亲兄,事情处理起来也就不甚严重了。而那个罪魁祸首自然也就落在了云安岳头上,辽王对其怒恨,势要将此人抓住手刃。更是在民间发出了黄金十万的悬赏,一时人人好奇,有猎奇之心。   至于呼延家族暗恨不已,但是在拖出了蒙都王子曾经想要透过杀手想要刺杀蒙罗王子之事后,他们只能选择了沉默,心里却是在诅咒着怎么没有将他给杀死。这件事也就这样摆平了,但是蒙罗王子和呼延家族所表达的贵族势力也成就了水火之势。   其实,不论事情中间如何发展,到最后,蒙罗王子终归是不会死的。老辽王也不是一个糊涂人,自己就两个儿子,已经死了一个,就只能依靠另一个儿子了,恰好这另一个儿子文韬武略都是让他极为满意的,已经是他不二的选择了。他玩了这么多年的政治,又岂会不知大胤的用心,一帮奸诈之徒,送来那样一封书信,分明是存了挑拨之心,本意就是为了在北辽挑起祸乱,讲得明白一点、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他如何会顺了他们看热闹的闲心,搞得自己无亲子送终。   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在玉明若闭门养伤的日子,天下早已大变了,而她仍不知窗外事,倚在床上冥想者。想什么?当然是脱不了修炼成佛有关的事情。   说实在的,她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佛祖口中的情劫到底是什么——是爱,还是不爱?是有情,还是无情?是让她在人世间真情面前,坚守住自己的感情,以无心爱众生,还是如尘世究人心,感受世间七情六欲,勘破真情?   不懂,不解,她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慢慢来。她知道自己是对玄昕动了心的,千年修炼,竟然在陡然之间发现自己还是有心的。在莲池重塑灵魂的时候,她尤是不愿承认,或者是不敢承认,但是一举一动终是逃不过佛祖的法眼,在他宽容世界一切的目光之下,她说不出一个不字,心里在那一瞬间无法掩盖自己对玄昕的心情——   如果不爱,为何会在意他曾经的点点滴滴,执意去看尘世镜中的一切?   如果不爱,为何在迷离的时候心中第一个不是担心自己,而是猜想着玄昕知道时的神情?   如果不爱,为何在镜中看着玄昕待着另一个自己那么好的时候,心中酸酸甜甜的?   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她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掉入了一个名叫爱情的泥沼,而且越陷越深。她不是不曾抗拒过,心里一开始总会有自然而然的抵触,可是当她发现的时候已然是不可自拨了。看见玄昕的眼中,她早已无法从他眼眸中拨出来了。所以她才会选择与淡汐进行灵魂的结合,不只是为了冠冕堂皇的修行,更是为了抓住最后的机会待在玄昕身边。   因为佛祖说过,她的劫难就要近了,也就是说她离她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了。而当她踏出那最后一步之后,就必须舍去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就再也没有机会和理由与玄昕相见了。在短暂的爱情和永恒的梦想之间,玉明若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自己的梦想,那是她追求了几千梦的啊,已经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执念,即便是她魂飞魄散也挥之不去的。而玄昕,离开他固然会让自己痛苦,但是那种痛苦只是一时的,就如同她与淡汐灵魂分离的痛苦也是一样的。她告诉过淡汐,到了事情结束的时候,她们的灵魂会再次分离,但是她却没有告诉她,那种灵魂分离的痛苦比死还要痛苦,那是灵魂的生生的剥离,而她作为施法者必然要全部承受那样的痛苦,直到灵魂彻底剥离成两个,那种痛楚才会停止。而她对玄昕的心情也会随着那种痛楚而彻底的放开。   想着醒来之时,玄昕在乎的神情,还有那种爱之深责之切的语气,不论他做什么,都是那么让她感动,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被一个爱的感觉,她到现在才明白,原来那不是轰轰烈烈的如当初X淼和天龙阁主的(不知道他们两是谁的,请参照上部第十六章半缘修道半缘君),只是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一句温言,一个微笑,都是那么的打动人心。可是这个幸福却是那么的短暂,犹如指尖的沙,她说不出任何的挽留,因为她早已放弃了那个资格。   玉明若闭上眼,任着叹息从口中逸出,将喉间涌上的苦涩一点点的吞咽下去,可是嘴角的苦笑却是久久不散。多为情苦,自是情痴。漫漫长路,但为君故。   十六字,说尽真心。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啊?到时候变成了一个小老太婆可就要,子恒就要大呼糟糕了。”   一串笑语从耳边传进来来,在玉明若独自迷思的时候,太后已经带着身后的几个宫女太监走了进来,嘴角含着三分的调笑,分明是在调侃着玉明。   玉明若一回头,看见这阵仗,脑中不禁一滞,眼神呆了一呆,半天才醒悟,便要下床要对太后行礼。只是刚做了要下床的动作,太后身边的人早已走了过来。明若认识这个走过来将她扶回床榻上的宫女,正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方若,平日里很得太后的脸,对太后的心意也摸得八九不离十,既然她止住她的动作,自然也是太后的意思。明若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嘴角一个浅浅的弧度,两人心照不宣。   “你这丫头,都伤成这样了还要逞强来行礼,万一伤口又裂开了,到时候又得让人操心了。”   太后半是疼惜半是嗔怪地说道:“你就是这么不懂爱惜自己,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敢拿簪子往自己身上戳,哀家一听说,险些要被你吓得晕死过去。”   玉明若躺在床上,臻首微敛,垂眸听着太后的教诲,似是一个小媳妇一般,等到太后训完之后,她才应了一句,既有歉疚,也有撒娇的意味,“劳累太后担忧,实在是明若的不是。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太后你就先饶了我这一次吧。”书香门第   “你就尽是敷衍哀家吧,出宫的时候才答应要好好照顾自己,可是你是怎么做给哀家看的。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你就拖着一身的伤来见哀家。这敷衍的本事,倒是和你家子恒一模一样,还没成亲就来一起糊弄哀家这个老人家。”   以太后四十左右的高龄,兼之保养得宜,风韵不减当年之姿,一个老字还真落不到她头上。可是谁让她是太后呢,整个大胤,也只有她能理直气壮的能教训皇上,吼得皇上一个字也不敢反抗。那教训玉明若更是理所当然了。   被太后如此暧昧一说,玉明若的颊上不禁染上了三分的颜色,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的生气。可是口中却是被太后说得有些无语凝噎,只得陪着笑,装着无辜,讨饶道:“太后你气质高贵,雍华无双,怎么能说的上是老呢。明若即便是向天借胆子也不敢来糊弄你的火眼金睛啊。”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可是太后之前亲自交过她的,紧要关头,她自然是要好好应用的。   “瞧瞧这丫头,不过是几日未见的功夫,这小嘴就像是抹了蜜似得,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太后嘴上是在嗔怪着,但是眉眼间流露出的却是极为受用的笑意。   “看来真是不能与太后说话了,我说真话,太后娘娘都不信。”这等笑语,之前在太后长乐宫的时候,她早已学会了,如今做来,除了一点点的陌生之外,倒也是形神俱备,“你若是不信,你大可问问方落姑姑,看我说的对是不对。”   这么一说,又将方落扯了出来,玉明若顺势将太极打到了她身上。   方落知道是玉明若在还刚才她扶她一把的情,特意给了她一个在太后面前得脸的机会,自然是不会辜负他的好意,也顺着她的话说道:“太后风华不减,美丽如初,哪里是老。玉姑娘坐在一起,分明是一对同龄友人。”顾忌着太后,方落不敢用姐妹来相称,遂只是用了友人二字,分寸把握得极好。怪不得能这么多年跟在太后身边,而没有失过宠。   “两个都是贫嘴的丫头,就知道哄哀家。”太后凤眼一斜,眼角流露的风情当真不愧于她当年独得帝宠的盛名,“你这丫头,也别想跟着打岔,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将事情蒙混过去了。给哀家说说,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刺伤自己。以你的心性,在那时候还不至于会做出那样激烈的事情了,到底是之前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   太后的眼睛果然是老辣了,玉明若还什么都没有表示,连玄昕都没有猜疑过她。她就已经开始怀疑了。这时候玉明若还真不知道该与太后说些什么,说自己当时是在吃自己亲哥哥的醋,然后一时心情受伤,也为了不连累玄昕,一时冲动将心一横,就把簪子往自己身上刺。这话她可没有颜面说出来,怕是到时候太后又要怒其不争,笑她看不穿了。   玉明若涨红着脸,半天没有说不出一个字来,“太后,你就饶了我吧。我当时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心想着似云王这般的祸患,这时将他放走,以后再想抓住就难了,必然是后患无穷的,我一介小小女子,岂能因我而坏了大事。一时冲动也没有想清楚就已经将簪子刺进去了。那一刺进去,我心里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太后盯着玉明若看了半天,看得她头皮都要发麻了,才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还有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倒是一个好孩子。不枉哀家疼你一场。你的一时冲动也得到了教训了,以后做事切记要小心思虑,免得让人再为你心忧了。”   “是,明若知道了。”见太后终于肯放过她了,玉明若才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一件事,“太后,那后来云王怎么样了?”   “哼,他现在还配称得上是一个王吗?”太后冷笑一声,提起这个名字,心中是恨铁不成钢的怒(这个形容有点诡异,但是太后是真的希望云安岳能本本分分的做一个王,爱权力也罢,只要不威胁到皇上,她都是能容忍的,可惜这一次他过分了),“皇上早已经下旨将云王府查抄了,如今虽然他和云姒宓依旧逍遥法外,但是连北辽的人都已经放出话来也缉拿他,可见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玉明若没有问为什么连北辽也要对云安岳不利,她隐隐猜到这些恐怕都是与玄昕这几日忙碌的事情有关。不过那些朝野上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女子能管的,她又何必去深究呢。所以在这个话题上,就浅浅带过即可。   “太后,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伤口都要愈合了。要不,就让我回王府养伤吧。”待在宫中总不是长久之计,这里闷闷的,总不如在王府来的顺心。总之,她对这里的记忆实在是好不起来,尤其是那日玄莳来看他,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是早走为上。   “你家丫头,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啊。果然是女生外向,心里只记挂着心上人,也不要陪着哀家了。”   “太后,你就别再取笑我了。”被太后调侃的多了,她如果还羞涩的话,恐怕总有一日要变成那醉蟹了,“我只是在宫中待得有些不惯,怕是扰了太后清净。”   呵呵笑了两声,显然太后现在心情不错,拉着她,就像是对待着自家闺女一般,道:“丫头,哀家给你和子恒的赐婚懿旨都已经写好了,这两日就把你正式许给子恒,如何?”   “太后,我……”这件事她是早就知道,没想到太后竟然会在现在就提出来,她犹豫着,私心里还是有着几分幢憬的,但是终是有几分的顾忌,“现在是不是太早了一些,在如今这个时候?”   下面那句多事之秋,玉明若没有说出口,但是想必太后心中也是有数的。   “你放心,如今只是赐婚而已,先把名分定下,至于婚礼还是要再花至少是一个月的时间筹备的。”   三分的羞意,到底是抵不过自己心中的念头,玉明若垂下头,低低的应了一声,到底是答应了。其实这种事不过是太后来问一句罢了,皆大欢喜就是答应,即便你不答应,这个旨意还是会颁下来的。   (终于写到要把阿若嫁出去了~~~~~~~~阿若这里有点装,但是这也是交际的一种表现,本身她和太后的感情就是很不错的,可咱就不是很想把阿若嫁了,好纠结啊。)   第五十八章   (这一章很想起名叫做恶搞,我都快被自己雷了,请大家还是先做好思想工作,在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要看之后,再继续看吧。如果心灵太脆弱,请扶墙!)   鉴于玉明若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在她的要求之下,第二日她就被玄昕接回了静安王府。马车驶过宫门,连带着空气中的气息也开始清朗了起来,属于秋天的爽气,西风吹得人心都有些发散,也传散了她卧病时身上带着久病浊气。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王府,在被玄昕抱下马车的时候,她的心情忽然就变得有些复杂了——待在皇宫的时候,她是一心想要离开这个远离光明的地方,回到王府去,现在终于出宫了,她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又不免开始忧愁了起来,不是近乡情怯的愁,而是不能忽视的不安,她并没有如淡汐一般失去记忆,所以她清楚得记得是谁害她得她被迫离魂,只不知她如今是否还待在王府。一进了王府,玉明若就展开所有的灵觉,用自己的意念去感受这个王府的气息,却是半点都觉察不出任何的非人类的气息,她软软的倚靠在玄昕怀中,埋首在他胸前,掩住了眼中的光芒,颤巍巍的睫毛扑朔着,心中不禁在猜测着,难道水漾已经离开了。   虽然她现在还是受着伤,但是她的灵魂在与淡汐合二为一之后,与在莲池修复的元气相结合,即使仍旧没有法力,可是她的灵力已经达到了最佳的状态,任着水漾的道行是很难逃脱她的意念感知的。可是她试了几遍,完全感觉不到属于水性生命的妖气,那么结果只有两种,一种是水漾有高人相助,另一种则是她已经离开了。   玉明若暗自希望是第二种,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已经到了她成佛的最关键一步,所以她不希望中间再出任何的岔子,或者再被打扰,她只想安安静静与玄昕过完最后一段的日子。   而事实上,水漾确实是已经离开了王府。当初她以祝融之火来对付玉明若的时候,已经是下了必杀的决心的,断不能任她逃脱。但是水漾万万没有料到,玉明若居然还会醒过,而她更不知道那时候的玉明若早已失去了记忆,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也动不了她分毫。可惜这一切她都不无从得知,所以才在最后做出了那样的决定——她只是一介小妖,没有玉明若的佛道正宗,若是犯到玉明若手中,定然是会生不如死的,所以她当机立断,趁着玉明若身体还是虚弱的时候离开了王府。虽然心里还是非常的狠,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否则谁愿意离开自己修行多年的地方。   她终于还是回来了,瀛州玉宇。   清丽的梨花还是依旧盛开着,如同她离开的时候一般,清清淡淡,疏疏密密,在这个萧索的秋季中俨然成了一片香雪海。只是花有常开日,人得几时久,她不是归人,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还是注定要离开的。身体不自觉的更加深得偎入玄昕的怀中,紧紧着他的胸膛,仔细的听着左胸那一寸地方传来的声响,这是属于她的旋律。   她的动作不大,但还是被时刻关注找她的玄昕注意到了,玄昕低下头,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女子,有点依恋,有点柔弱,淡淡的哀伤,就如同一只迷路的小白兔,等着别人爱怜。这个想法一晃而过,他唇角不禁弯弯,勾起一道温雅的弧度,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有些冷了?”到底是他考虑不周,京城到了秋季,天气就会冷得极快,阿若的身体又是那么得虚弱,待在马车里的时候感觉不到,一下了车,肯定是冷了。思及此,玄昕的脚下的动作不禁快了几分。“阿若,忍一下,过一会就到院子了。”   知道玄昕一定是误会了,但是玉明若张开嘴,想解释一下,但是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他怀中蹭了蹭,享受这一刻的珍视,埋首在他胸前,低低的应了一句,“嗯。”   姿态是从未有的温顺,她想,她一定是被淡汐传染了,所以心里才会柔软的那么不可思议,竟希望这一条可以再长一点,可以一直走下去,走得永远。   但是永远只是一个美好的传说,现实就如同玄昕所说的,真的一会就到了瀛州玉宇,这其中有一半是得益于玄昕半途加快的步子,所以才能这么就到了。被玄昕放到床榻上的时候,玉明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明知是自己无理取闹,却还是在暗骂玄昕不解风情。看得玄昕愣愣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错在哪里了。不过玉明若也不是一个小家子气的人,一会儿功夫也就多云转晴了,玄昕就只当她身体不适惹得,也没有在意。   这段时间,仲景人不在府中,而玄昕也是早出晚归的,所以府中的大小事情差不多都是由管家魏延决定。玄昕和玉明若一回府,魏延就把一切都打理的妥妥当当了,派人晨起扫尘,将瀛州玉宇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窗明几净,就等着她的女主人回来。现在魏管家就站在门外,敲了一下门,在玄昕的示意之下才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一直低着头,教人看不清她的模样。   魏延一进来就先对玄昕行了一个礼,再又对着玉明若行礼。按理说他是不需要对玉明若这么郑重行礼的,可是王爷明摆着是想要给她主子般的待遇,而且宫里的那位也对她极为上心,人还没有回到府上,太后派人送来的补品就已经到了。早就看出这个玉姑娘不简单,如今看来手腕确实了得。照着情势,静安王府怕是终于要有女主人了。而对着未来的女主子,魏延岂能不抓紧时机讨好着。   “回禀王爷,这是奴才选来伺候小姐的。原先贴身伺候小姐的含秋和初夏都还没有回来,奴才想着瀛州玉宇的那些粗使丫头小姐定然是用不惯的,所以特地拨了咏絮过来。”说着,他就将咏絮拉到了玉明若眼前,促声道:“还不见过主子。”   那个女子,微微一福,才道:“奴婢咏絮见过小姐。”言牟,才抬起头来,眼角却是有意无意的瞄向了玄昕。   “管家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觉得呢,阿若?”玄昕眼神至始至终都停留在玉明若身上,听着管家的提议,心下觉得还是颇为可行的。但这也要看玉明若自己的意愿。   玉明若这会子才终于看清她的容貌,倒是一个若弱如柳絮一般的女子,柳色青青,倒也与她的名字相得益彰,看得人赏心悦目。可是看着她,玉明若就不禁忆起了含秋和初夏,念着那两个不知去向的丫头,浮上脸的笑也不由掉了三分。她叹了一口气,道:“有劳管家操心了,但是我这里并不缺人。含秋和初夏过几日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人多了反而麻烦。院子里的丫头虽然粗笨,但是洗衣打扫给我煎个药是没有问题的。”   魏延没有想到玉明若一开口就把他送来的人驳了,一时愣在那里,以为是玉明若对他送来的人不满意。看着咏絮递来的眼神,又特意殷勤地说了几句,“话是如此,但是毕竟那些丫头没有贴身的丫鬟来得仔细。至于含秋她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是先由咏絮来伺候着吧,不过是多了一个伺候,依着小姐的身份也没有出格的地方。”书香门第   这咏絮是他本家的侄女,入府已经有一年多的功夫了,他自认是已经调教的不错了,趁着瀛洲玉宇有了空缺,就想着将她放在玉明若身边,总能有一个出头之日的。   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玉明若有些受不住魏延的殷勤劲,她之前可没有发现原来这个魏总管这么照顾自己。她不想随便将一个不熟悉的人放在身边,也不想让含秋和初夏的位子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取代,总之就是要拒绝。   “魏总管,我这里真的不需要了。我身上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着,你还是将她带到别的院子去吧。”看着魏延似乎还有话要说,玉明若抢先一步,抬起头来对着玄昕说道:“子恒,你派去出的人应该也快找到含秋她们了,我们就再姑且多等两日吧。”   既然玉明若都开口这么说了,玄昕自然是不会扫了她的颜面,“好,就听你的。”他转过头对着魏延说道:“你也听见了,小姐这里不需要,你先带人下去吧。”   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想在玉明若面前讨个好,再给侄女谋个好差事,没想到她完全不领情,魏延老脸有些挂不住,最后不甘地看了一眼,就带了咏絮出去。   玉明若面上是淡淡的,但是她还是注意到了咏絮在离开的时候,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她从这个眼神中看出了不简单,也更加确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玄昕扶着她躺下,坐在床沿上,看着她还是虚弱的身子,道:“为什么不愿意将那丫头留下啊,多个人照顾你,我也更加安心一些?”   这让玉明若这么说,难道是要她对玄昕说——子恒,不好意思哦,她刚才看见那个叫咏絮的丫头,直觉她对你有意思,于是一不小心就醋劲发作了,当然是理直气壮的不要她进院子了。可是这种话玉明若能说得出口吗?   明显不能!到时候她非气血上涌不可。她的身体还虚着呢,禁不起如此的折腾。   眼神从玄昕身上溜开,玉明若不答反问,道:“我就这么让你不放心吗?”   “你几时又曾让我放心过?”玄昕也跟着她反诘道,眼神顺势瞄上她受伤的地方。   这男人也忒小气了,都说了不敢了,居然还在记仇,闲闲无事就拿来翻旧账——这是不道德的!   玉明若皱了皱鼻头,嗔道:“小气的男人,为我操心,你很不甘愿吗?”   “你这小没良心的,我为你操碎了心就换得了你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啊,还说我小气。下次换我受伤,看你急不急。”玄昕佯怒,但是看着玉明若这般顾盼神飞的眉眼,心里也是极为欢喜的,只是脸上却是半分不露的,这就是所谓的“偷着乐”。   不知不觉,两人竟然做起了情侣间的打情骂俏,却都是不自知在那里贫嘴。   (作者言:两个都是恋爱小白,尤其其中一个还是千年的小白,大家就忍忍吧。遇到某些雷点,就让天雷来的更猛烈些吧,目标是外焦里嫩!)   玉明若发现了,这男人不仅小气,而且还很无赖,竟然拿自己的身体来威胁她,分明是吃定了她的在乎和舍不得。可是既然明知他是故意的,她又如何能轻易上当呢。   “做大夫的最忌讳的便是关心则乱,伤患的伤越重,我们就得更加的小心慎重,中间不能出半点的错。到时候你若是受伤了,我定然会静下心来为你好好治的。”静下心三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分明是在说她是不会着急的。玉明若含笑望着,眸中三分挑衅昭然若揭,最后还特意加了一句,“王府里多的是银子,王爷应该不会欠我的诊金吧。”   几句话把玄昕气得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由着她小女子得志。看着她难得的放开开怀,玄昕兴致一来,忽然起了童心,在她鼻梁上一刮,因着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不禁闹红了玉明若的脸,也逗开了玄昕。“让你使坏,下次再敢这么说,看爷怎么整治你。今日就看在你受伤还没好的份上,姑且就先饶了你。”说话间,那双肉掌在她眼前晃啊晃的,故意逗着玉明若,看着她撅着嘴,娇俏的模样,心里更是愉悦,这才是十八少女的模样。   “趁人之危,分明不是君子之为,子恒如此情状,就不怕教人看了笑话去吗?”玉明若特意那话来噎他,不是君子,便是小人。而且还是小气的小人!   “对着你,我从来都不曾想要做君子的一天的。”说笑着,玄昕就真的把头凑到了玉明若身前,鼻对鼻,眼对眼的,至于这唇,也是若即若离的,好一派风流郎君的多情眉眼啊,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小女子,“阿若,你希望我是君子吗?”   如斯境地,如斯暧昧,尘世镜前一幕幕在眼前活色生香的上演,薄薄罗衫而除,一层层的,似在剥着鸡蛋壳,薄唇仿佛是染上了火,带来的到处都是星星之火,偏偏就能燎了原。眼儿媚,唇儿柔,这情景如何能不教人血气上涌啊。   在玄昕火热的注视下,玉明若面皮子到底还是薄了,一下子的功夫就败下阵来,垂下头,做小媳妇状,哪里还逞得住方才叼皮耍赖的威风,任是玄昕怎么哄就是不肯抬眼看他。   (作者言:我是CJ的,写古言的,不是西厢记哦。哇咔咔,乃们想掐死我不??)   “好了,咱俩扯平,难得看你羞涩一回。”玄昕退开一寸,将玉明若揽在怀里轻哄着。   可是这话听到玉明若耳中就听着不是味儿了。怎么听都有难得你也有这么一天的意思,当下心里就不干了。她忽然发现,曾几何时,那个对她言笑晏晏,君子守礼的玄昕不见了,瞧她一回来就看到了什么——小气,无赖,还有……流氓!   一失足成千古恨,这话怎么这么像她现在的写照呢,玉明若抿着唇,半天都不是很想说话,可是看着玄昕在一边殷勤的哄着,到底还是认了,谁让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即便是孽缘她也只有认了。再一想自己方才的惜别依依之情,到底是不能浪费这情绪,还是回过神了,继续和玄昕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赶巧,玉明若刚想缓下脸色,与玄昕软语几句,偏生不巧,魏延又跑进来了,这回他也是记得敲门的,但是这门敲了也等于没敲,因为大门是开着的,他走的时候就压根没有关。不知说他赶巧,还是他倒霉催的,就这样一不留神,就戳破了他家主子爷的奸情,不,准确说是暧昧到极点的暧昧。   当下,魏延很确定,他今天不仅没有讨到未来女主人的好,连带着连他正牌的大主子也给得罪了。因为他已经看到王爷的脸色不但黑了,而且还是一块冰封过的黑炭,一道冰刀杀过来,凉飕飕的,直冻得他发抖。魏延扯着两瓣嘴皮子,挤出笑来,但是这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王爷,奴才……奴才有事禀报。”   “说!”一个字,玄昕连对于一个叹号都吝啬于留给魏延,他的心情很不好,他哄了半天,阿若终于肯理他了,又被这老小子给硬生生搅黄了,他能不郁闷吗?   “回禀王爷,府中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现在已经在大厅等着了。”将功折罪,魏延不傻,当然是尽量转移王爷的视线,切莫再对他发作了。也顺便拖着这个消息的福,在未来女主子那里讨一个好。   而这个好,当然说的就是含秋他们。府中这阵子派出去的人就只有一拨,都是为了寻找含秋他们的下落的。他这么一说,玉明若的心情自然是大喜的,开始奈何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连回到自己的院子都是玄昕抱着进来的。这会子她也实在没有那个脸去要玄昕再抱她出去一回。只得对着魏延迫切说道:“那你快些去将他们带进来吧。”   “是,奴才这就去。”听着玉明若的一声令下,魏延当然是喜不胜喜,一定立刻马上,拼上他一条老命也要含秋请过来——只要他现在能安安稳稳的出去就好了。   可惜魏延高兴地太早,他忘记了他家的王爷那双眼睛毒着呢,他心里打得那些小九九,爷可是一清二楚的。魏延正高高兴兴的迈开步子,玄昕的话就如同一把冰刀再一次捅了他的心窝子。   “魏延,你是管家,府中的规矩也是明白的。知道自己要领什么罚,办完事就去领。”   一下子,魏延笑不出来了。天知道,他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其实他所有的动作都是按着规矩来的,只是就是那么一不小心坏了主子爷的好事而已。   悲摧的,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主子都是对的。可是坏了主子爷的好事,到底要领什么罚啊~~~~~~~~~~~~   第五十九章 求婚   几日来悬在心头上的事终于有了着落,玉明若显然是欢喜的,眉眼盈盈处,尽是欣慰与愉悦,看在玄昕眼里也是一样的开心。   “有这么高兴吗?平日里都没见你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玄昕有些酸溜溜的说着,就算是见到自己,阿若也没有这样的兴奋的表情招呼过他,这让他心中有些很无耻的小嫉妒,虽然他明明知道这醋得多么的没道理,可是心里就是忍不住想要泛酸。   玉明若睨了他一眼,还没有对他说的话回过味来,飞扬着眉梢道:“这是当然的。含秋她们都是姑娘家,这样流落在外面我怎么能不担心呢,何况她们都是为了我才这样的。她们现在回来了,我心里也安了,当然是要感到欢喜的。难道你不开心吗?”   玄昕默然,别过头,不想去看她直视而来的清明目光。   他这样怪怪的模样,反而引起了玉明若的好奇,正想继续探究下去了,屋子又响起了敲门声(魏延这回学聪明了,出门的时候终于记得将门关起来了),他们俩相视一眼,然后玄昕低低的咳了一声,喊道:“进来吧。”   果然不负玉明若殷勤等待的目光,进来的人正是被府中侍卫们找回来的含秋。她身上的衣服有些脏了,不似往日里的整齐笔直,反而多了几分狼狈,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憔悴极了,玉明若想,这丫头路上怕是吃了不少苦吧,心里对她越发歉意。   “含秋,你受苦了。”   一句话,玉明若说的真的是动了情的,从她来到这个瀛州玉宇开始,含秋她们就都对她很好,细心的照顾着她平日的生活,仔细的提点着在这府中的规矩,因她而喜,因她而愁,给她的生活带来很多的很多的快乐,可是她却一直都没有机会去报答她们,反而是一次次的连累她们,这么一想,她心里就越发觉得愧疚难当了。   听了玉明若这句话,含秋咬着唇忍着的情绪终于上涌了。她一个箭步来到玉明若床边,一向自制的情绪一时险些绷不住,眼睛红了一片,抬头看着玉明若,她的眼泪就忽然留了下来,口中喃喃道:“小姐,含秋回来了。你能平安无事真好。”   很安心,很欣慰,就如同玉明若知道含秋回来一般,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默契已经这么好了,不再是单单的主仆,应该说,从含秋喊她小姐开始,她们就是真正的朋友了,可以相互信任,以命相托的朋友了。书香门第   “傻丫头,这么高兴的日子你有什么好哭的,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原来我家老成持重的含秋居然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倒是让我开了眼了。”眼里鼻尖都被含秋说的酸酸的,只能借着话茬将注意力转开,玉明若的软软调侃着她,逗着她笑出声来。   她的目光再看向她的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了,玉明若不禁皱起了眉头,“含秋,其他人呢?还有仲景,他没有事吧?”   玉明若迟疑的问出声来,问的时候心里还是一阵忐忑的。她虽不知道津阖到底有多少的实力,但是看着他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轻易地追了上来,仲景的安危就已经可以让她忧心了。   她这么一问,原本还是喜极而泣的含秋,脸上忽然就多了愁苦,眼神闪避间就是不肯对上玉明若的目光,急得玉明若更加的担忧和害怕。   “含秋,你快说啊,难道仲景真的出事了吗?”   玉明若被含秋的神色一急,连带着也着急了,不禁握紧了玄昕的手,多用了三分的力道。   玄昕也看出了她的着急,在她手上安抚的拍了拍,示意她镇定,其实他内心又何尝不着急,仲景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早已不把他当做只是一个留在自己身边的护卫来看待了,如果他真的出了事,他也是难辞其咎的,毕竟他也是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女人的。心中不禁又恨上了魏延那个老东西,刚才禀报的时候,也不将话说清楚就溜了,刚才就应该罚的重一些。   (作者言:这位爷真难伺候,对也是他,错也是他,方才冷刀嗖嗖地看着人家的时候,咋就没想到这问题捏??)   “小姐,你不用担心,仲景也是和我一起回来的,只是他受了重伤,在我们被找到之前,他都一直是昏迷不醒的。有时候,奴婢真怕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现在已经被人抬回到房间去了,在让府里的王大夫看着呢。”   “嗯,这就好。”轻轻舒了一口气,听着含秋的话,玉明若放才安心了。受伤总是还有救的,总比一命呜呼来得好,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又好了几分,“那初夏呢,这小丫头一回来我就没看到她?不知跑哪里去了?”   在玉明若印象里,哪里有热闹的地方就肯定有初夏,可是这会子那丫头就跟个没影似得,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下子也轮到含秋睁大了眼睛,眼中尽是一片不可置信的疑光,她惊疑出声,“小姐,你是说初夏还没有回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茫然,然后是一阵瞳孔的收缩,那是惊恐的神情,心中在同时附上一个可怕的念头——   那就是初夏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到王府,她失踪了!   “怎么可能?”含秋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那日小姐被那个贼人掳去之后,由于仲景受了伤,所以我留了下来照顾他,而初夏就独自上路,刚回来通知王爷小姐出事了。如今早已经过了日子,按照她的脚程早就到了王府的啊。”含秋不敢承认心中那个涌现上来的不好预感,难道,难道初夏真的出事了吗?   玉明若此时心中也是不好受的,回来了一个,又丢了一个,失而复得的心情顿时减了一半。按照含秋说的,初夏肯定是顺着原路赶回来的通风报信的,但是却始终没有出现,那就只要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出事了。她一个姑娘家,在异地人生地不熟的赶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玉明若一想起来,眉头都纠结到了一块,她拉着玄昕的手说道:“子恒,你再派人出去找找,好不好?”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哀戚。   玄昕知道现在她心里一定是自责的,如果初夏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遂回握着玉明若的手,将自己手心的力量传递给她,口中继续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去。依我看初夏那丫头的面像,也不是一个没有福气的人,肯定是吉人自有天相的。”   “嗯。”玉明若点了点头,现在的这种情况也只能是这样了。她没有法力,除了天生的灵觉异于常人之外,其实不过是一个再普通的女子而已,她没有能力去寻找初夏,只能向佛祖祈求,希望他能保佑初夏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好了,我让含秋留在这里陪着你。我先去吩咐一声,让人再沿路找找,再去看看仲景到底伤的怎么样了。”玄昕对着玉明若和含秋嘱咐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瀛州玉宇。   玄昕走好,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玉明若和含秋。玉明若躺在床上,招着手,让含秋来到她身边。   “含秋,你别难过了。老天爷是向着好人的,初夏这丫头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含秋似是听见了玉明若的安慰,她唇角若有若无的一扯,似有三分的苦涩,“小姐,我情愿当初独自上路回到这里的人是我,也不愿意现在眼睁睁看着初夏下落不明,我却无能为力。”   “傻丫头,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又何苦自责呢?”玉明若握过她的手,交握落在床头,“如果真要论罪魁祸首,那也是因为我。如果你们不是为了送我离开,怎么会离开王府,如果你们不是为了我的安全,仲景就不会受伤,而初夏也不会无端的失踪。一切都是因为我。”   含秋低下头,抿了抿唇,再抬起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望着玉明若的目光甚至是恳求的,“小姐,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玉明若一愣,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会答应你的。”   “小姐,奴婢从来没有求过你一件事,今天只想求你一件。”含秋不禁自称奴婢,还跪在了玉明若的床边,任是玉明若怎么拉都不起来,“等初夏回来之后,奴婢想请小姐做主,将她许配给仲景。”   没想到含秋竟然是为初夏求的,她完全是被她所说的话弄晕了,半晌才道:“含秋,你是说……”   玉明若真的有些弄不明白她的意思了,仲景怎么就和初夏扯上关系了呢?   “是,小姐。奴婢知道,初夏一直都喜欢着仲景,这次不管她在外出了什么事,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请小姐能够成全她的一片心意。她当时决定独自上路,而让我留下来也是为了仲景,就冲这一点,仲景也应该娶她。”   含秋的话说的有些霸道,有些蛮横,一点也不像是平日里的她,可是却又是那么不容人忽视。   玉明若叹了一口气,看着含秋眼中忍而不落的泪水,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看起来,她这个主子似乎做的有些不称职,对身边的了解还不是很清楚,竟然连他们之间的情愫都从来没有察觉到。   “这婚姻大事,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我倒愿意成人之美。”玉明若的话算是答应了,但是还有余地留着。她还不知道仲景的意思,如果一口答应,以后反倒是难做了。   “谢小姐。”含秋对着她磕了一个头,眼中的泪水终于在低头的一刹那落到了脚尖,这一刻,她微微笑着,是残缺的满足,这一刻,平淡的容颜忽然熠熠生辉而多了一种无暇的美丽。   有一句是这么说的,最后被留下的人总是最痛的。   因为初夏的缺席,三个相依为命的主仆第一次有了残缺,连瀛州玉宇都变得沉静了,她们忽然才发现,原来往日的欢声笑语竟然有一半都是初夏制造的,可是这个人现在却仍不知在何方,或者在他们很近的地方,也可能已经走得很远了,咫尺天涯的,总是那么磨人。唯一稍令人安慰的是,仲景身上的伤也有了一些的气色。   他和玉明若一样都是伤在了腹脏,只是玉明若用的是簪子,虽然戳破要害,但是好歹刺得不是太深。可是仲景不一样,他是被津阖用冰刀一刀贯穿的,幸好有含秋即使给他做了治疗,但是这伤好了之后,他怕是每到冬日里都要受寒气侵扰,比一般人更加的畏冷。   毕竟仲景是玄昕身边的人,于是玉明若就把含秋的恳求告诉了他,但是玄昕对此事并没有多大的热情,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玉明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想问吧,可是看着他讳莫如深的神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边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反而是他们的婚事来了。   三日后,太后的懿旨终于下来了。当时玉明若还卧着病,太后特意准许了她可以留在房中,不用出来接旨。反正按照含秋在外面听来的意思是说,她,玉明若,贤良淑德,乃善女子。且曾经救过太后的命,还因此连累了自己中毒。而静安王,已近而立之年,府中尚无姬妾,正好与她是天生一对,般配极了,遂今日太后亲自赐婚,来成就这一段美好良缘,许在十月二十这个良辰吉日成婚,着礼部办理。   咦,太后不是说这赐婚不过是先定下一个名分吗,真正的婚礼起码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怎么会将日子定的这么早?玉明若颦着眉,一开始不相信,以为是含秋听错了。可是在含秋千保证万发誓下,到底是相信了——她真的要成婚了,就在一个月以后!   这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下来,将玉明若砸的晕头转向,而且还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那日太后对她笑的那么慈祥的温柔情状,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些诡异。   忽然想起似乎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玉明若回过头,问道:“那王爷当时的反应是如何的?”不论心里到底是否愿意,在听到自己要成婚的时候,玉明若还是会有一些期待的。   含秋有些迟疑,这问题确实是有些不好答,据她方才躲在前厅,偷偷观察的,似乎王爷的情绪不是很好,尤其是听到那句“十月二十日成婚”的时候,那个脸色似乎是越来越难看了,一双薄唇抿得紧紧的,都快成一条线了。连她站了那么远都能感受到王爷身上爆发的寒气,凉飕飕的,不知站在身前的传旨太监有没有被王爷冻僵。   “小姐,王爷把旨意接下来了。”   含秋长话短说,一句话就了了草草的解释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糊弄,果然玉明若一道目光看过来,不冷不热的,就这么半生不熟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含秋都有些头皮发麻了。终于在看的含秋实在是快顶不住的时候,玉明若终于开口了,“含秋,你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我?”   这一句不提还好,这么一问,含秋额上就又沁出了汗,她真的不想去伤小姐的心,可是那个她想要的答案,却是一定会让她难受的。含秋正自为难的时候,她的眼角余光一闪,就看到了那个金丝线绣四爪金龙的纹路在眼光下光彩夺目,马上就福至心灵,“小姐,你也别问了。如今这正主来了,你不妨来问问王爷啊。”   没错,门外站着的人正是玄昕是也。他就站在屋檐下,一斜的光照只在他颈下打着圈,却没有流连上他的眉眼,隔着距离,在玉明若眼中看的就是那么一个神色沉郁的男子。   她心里打了一个突,脑海中就忽然想起了方才含秋的支支吾吾,再看着玄昕现在脸上的神情,她似乎就有些明白了。但是这个想法并没有从脸上表现出来,她只是如同以往一般,对着玄昕微微一笑,清淡空明的,带着若即若离的意味,道:“你来了啊。”   这话说的很自然,就像是早已料到他回来的一样,而事实上,玄昕确实是每日都会来瀛州玉宇的,就差含秋没在瀛州玉宇给他腾出一间房子来了。   玄昕走了进来,看着两主仆不约而同投来的目光,两道目光,不尽相同,但是都藏着三分别样的意味,看的他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暗咳了一声,对着玉明若“嗯”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对着含秋说道:“本王有事要说,你先下去吧。”   含秋看了一眼玉明若,见她也点了一下头,不甚郑重的福了一福,就要退下了。却不想,在临走的时候,又被玄昕叫住了。   “既然你闲来无事,待会就去看看仲景吧,这几日他的伤也有点气色了,你这个共患难的朋友也该去看望一下。”玄昕在说的时候,特意加重了“共患难”三个字的语气。   含秋转身的动作一滞,可是一转眼,她脸上又恢复合宜的微笑,轻轻道了一句“是”,就踏出屋子里,走得时候,也许是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连着她的背影也多了几分落寞的意味。   从头到尾,玉明若都只是不置一词地看着,她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事情似乎越来越乱了。   可是还没有容得她去细思,她自己的烦心事就过来了。   这个烦心事自然是非玄昕莫属了。   “阿若,太后已经下旨了,给你我赐了婚,于下个月大婚。”   “是,我已经知道了。”   玉明若说的时候,语气很平板,没有任何的情绪,不咸不淡的,云淡风轻的差点让玄昕以为她没有弄明白自己的意思。可是看着玉明若的目光,玄昕就知道,她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一时间反而是被玉明若弄得有些措手了,完全没有娇羞的模样,不像是一般待嫁的女子应有的反应,也没有什么不愿,就只是淡淡的,这个样子,就像是回到最初的时候一样,一拳打在棉花肚上,什么反应都没有。   可是他又想玉明若怎么对他,如果是最正常的待嫁女子的反应,玉明若现在就应该坐起来,把他赶出去。   也许一开始她也还没有做好嫁他的打算,而且现在的她根本不能嫁他,但是看着他明显不好的情绪,玉明若绝不会傻到以为他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的。她不想问为什么,既然爱她为什么却在能娶她的时候,摆出这么一副脸色。   玉明若沉默的别开目光,心里到底是不好受的。   气氛有些僵住了,玄昕顾盼了左右,想找回玉明若的目光,可惜就是不能成功,最后叹了一口气,只得在她面前认输。他走到玉明若身前,就坐在她的床沿边上,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位子,将她的身子扭转过来,半是轻哄得道:“阿若,不管你在生什么气,现在先静下心来听我说两句,好不好?”   玉明若抿唇,抬起头望着玄昕,说了一个字,“好。”   她只是静静的望着,等待着他说些什么,在这样的目光下,玄昕反而更加不知道该如何说了,他发现自从认识了阿若,他叹的气就越来越多,却又是那么心甘情愿。   “阿若,今日太后赐婚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而我也不想那么早就成亲。我明日会进宫再与皇上和太后说说的。”   说什么?说你不愿意娶我?   他果然还是将这话说出口了!   (玄昕的地位就是能上床的,但是只能坐在床沿上,这叫干看着,吃不着!恶劣如我,已经给了他最好的待遇了!!!)   下部 第六十章 拒婚   说什么?说你不愿意娶我?   他果然还是将这话说出口了!   玉明若的唇抿得紧,心有些凉凉,不知为什么太有点痛,她放在衾被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她听见她的声音在说,“好,我知道了。”   五个字,淡淡的,云淡风轻的淡,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这几个字有多么沉重,她是费了多少的力气才说出口的。她的目光依旧是朝着他的方向的,但是却只是落在他身后的雕梁柱上,是不愿再多看玄昕一眼。   察觉到玉明若不同往日的冷淡,玄昕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到底还是伤了她的心,他不容她逃开的捧起眼前这一张清丽的容颜,温柔的,又带着专横,逼着玉明若的目光能直视进他的灵魂深处,“阿若,你听我说完,我……不是不愿娶你,而是现在的我不能娶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玉明若直直的望进他眼中,也在他眼中看到了无奈、挣扎和歉意。她的身子有些放松,连心口的疼痛都有些淡了。   “为什么?”她想,如果他是真的爱她,那么她还是有资格来问为什么他不愿在此刻娶她。   “我不过是一个亲王,何须那么辅张,可是懿旨一下来,皇上也在同时昭告了天下,依我看,这道旨意明着是太后的主意,其实都是皇上的主张。所以我们的婚事不寻常。”   “不寻常?可是这个赐婚是太后早就和我提过的,皇上又怎么会参和进来?”玉明若皱起了眉头,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而她的直觉告诉她,每次和玄莳扯上关系,事情就不会简单,“不过,这事确实有些可疑,因为太后明明说过,这赐婚不过是定一个名分,真当是大婚也要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可是现在却提到了下个月。我刚刚听说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纳闷。现在听你这么一说,看来其中还真是颇有文章。”   玄昕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把心中的猜想告诉玉明若,说了,总归让她心里有个底,但是他也不想她去操心这些事情。她只要好好的待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一切都由他来担着。口中感叹了一句:“如果当时送你回了慈云静斋该有多好,现在也就不会生出那么多事情了。”   “到底还是我连累你了……”玉明若抓住他捧在她脸上的手,贴着那手心的柔软,她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是通过肢体的接触让他感受自己的内心。   “说什么傻话呢,你我之间何须连累二字。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甘愿的。反倒是你,每次都是因为我受伤,真当论起来,反而是我连累了你。”书香门第   “你既然愿意为我负担,我又岂会害怕你的连累。”玉明若温柔一笑,与他十指交握,“子恒,如果真的不行的话,那我嫁你又何妨?你会一直保护我的,不是吗?”   玉明若的神情很坦然,心里的弦微微一动,望着玄昕的目光也是柔情似水的。既然有些事情都是注定的,她又何不顺其自然。终归到底,她是爱着玄昕的,就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给自己留下一段美丽的记忆吧。   “是啊,你这辈子就只能嫁给我,谁也别想把你抢走。”仿佛是在印证自己说的话,他将玉明若拥进怀中,牢牢地圈在自己的臂膀里,“阿若,这辈子有了你,我玄昕夫复何求。”   玉明若侍在他的怀中,听着心上人的绵绵情话,心中自然是愉悦的,眉眼间都染上了丝丝的甜蜜,但是有些疑问还是要弄清楚的,她明显感觉到玄昕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自然也不会轻易让他得逞。“子恒,你还有告诉我,皇上插手我们的婚事到底有何用意呢。”   玄昕一时愕然,圈着她的手有些松动,半晌才说道:“这个我也不甚清楚,君心难测,皇上这么做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用意的。”   他还是不想将事实都告诉她,至少不是现在,起码要等他从宫里回来以后。   “子恒,”玉明若正色地看着玄昕,语气很是认真,半点也容不得玄昕敷衍,企图豪混过关,“我们说过要坦诚相待的。我知道你肯定是知道其中内情的,你就告诉我,不好吗?”   虽然玉明若用的是疑问句,但是她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这也是我的猜测而已。之前你还在宫里的时候,皇上就打算利用你来引出云姒宓,然后再揪出她身后的云王。”   “如果云姒宓真的来,皇上也就赢了,是吗?”玉明若抬起头,很淡定的望着玄昕,事不关已的说着,仿佛那个诱饵不是她一般,“但是皇上就那么确定我能将云姒宓招来吗?”   “这一招很险,至于能不能引出云姒宓那就是一个未知数了,而皇上也只有一半的把握,只是在赌运气罢了。”只是凭什么要阿若做他的筹码,这却是玄昕无法接受的。   “子恒,如果皇上不肯收回成命,你到时候会不会就听从了皇上的旨意?”玉明若忽然问道,她的脸上犹如隔着一层纱,教人完全琢磨不透,目光之所在都只是集中在玄昕的黑耀石般的眸光中,一眨不眨的,就这样看进他的心里。   “不会,即便是违抗皇命我也是不会让你置身险境的。”玄昕圈着她的手又紧了一紧,“阿若,相信我,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我早就已经想好了,等过了这一段之后,我就带你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我们可以畅游山河,吃遍各地美食。我都计划好了,我们先去慈云静斋看望你师父,然后我再去云游,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就带你去哪里。”   低低回回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如画的美景在她眼前展开,从江南的烟雨,到北漠的豪情,还有西南的风韵,最重要的是,这画里都有他们,不离不弃。   有时候承诺太轻,所以禁不起世俗的考验,可是承诺的太重也敌不过命运的倾轧。玉明若停靠在玄昕的肩头,感受这个男人在这一刻对自己的誓言,但是有些事本就是早已注定的,而她早已从开头看到了结尾。   “子恒,明天你别进宫了。”   “为什么?”玄昕眉心一皱,松开手,看着玉明若问道,随即在她脸上看到了沉郁之色,“你是在担心我吗?怕我公然违抗圣旨会受罚吗?”   玉明若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是。现在的你之于皇上还是很重要的,否则他不会事先来问你这件事。可是正所谓天子一言九鼎,一旦皇上下定了决心,又岂会因你的几句话而放弃呢。而且你静安王终于要迎娶正妃的消息都已经发出去了,如果你说不要,朝令夕改,岂不是要贻笑天下。到时候失了颜面的不只是你我,还有皇上和太后。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你索性顺了皇上的心意,将皇上的这一桩心病了去,以后我们也可以走得安心一些。”   “你就只知道别人,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但是玄昕还是生气,气玉明若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云王和云姒宓,哪一个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倒是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你教我怎么办?!抓云王的方法有的是,而拿你去做诱饵,分明就是下下策。”   她又何尝不知道云姒宓的厉害,无声无息的在她的饮食中下毒,连她自己都不自知,投书差点赔上自己——人之初,性本善。但是那也是最初,长大了都会改变的。单看她之前所为,她都不会天真的以为云姒宓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看着玄昕纠结的神色,玉明若叹了一口气道:“我就那么让你不放心吗?子恒,为什么你不愿试着去相信,其实我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一次就当给我一个机会证明给你看,好吗?”   “不好。”玄昕脱口而出的拒绝有些孩子气,似是赌气又似被玉明若气得有些想跳脚,“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向我证明你的能力,但是你为什么非要这一次呢?在这件事上,我们完全还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   “但是你不可否认这个方法是目前看来成效最快的,如果云姒宓真的来了,那么就意味着我们赌赢了。如果她没有来,给我一个盛大的大婚,我们也不亏不是吗?”她双手缠上了玄昕的脖子,对着他眨了眨眼,多了几分少女的俏皮。   “阿若,这一次你似乎特别的坚持,难道你还有别的事在瞒着我吗?”以前的阿若,对什么也不计较,也甚少与他争执过,除了上一次他要送她一个人会慈云静斋之事以外,她很少会坚持一件事情。所以今日的她就更加的让他好奇了。从他一开始进来,她的表情就一直怪怪的,教人琢磨不透,尤其是在这件事的执着更是让人无法理解。让他不由开始猜想,她到底是怎么了,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我一直都待在你身边,还能有什么事能瞒着你啊。”   玉明若挂在脸上的笑容险些掉落,她眨眨眼,神情又成了一片淡定,可是玄昕确定他放在在她的脸上抓到了一丝不自然,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那一刹那足够说明一切了。   “阿若!”这一会终于轮到玄昕逮到机会审问,多熟悉的语气啊,就如同方有玉明若提醒他两人应该坦诚相待的一般,他也等着玉明若的坦白。   玉颊微微一红,玉明若被玄昕看的有些无地自容,她长长吐了一口气,道:“好吧,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是存了私心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将你的责任彻底的放下,然后我们就可以完全没有负担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   玉明若很真诚的望着玄昕,她方才说的都是真话,她这么做确实是希望以后“她”能和玄昕无忧无虑的在一起一辈子,再也不受伤害。但是这是一部分,至于另一个原因,她是为了自己,她直觉那一日会有很多事情发生。   “真的只是这样?”   “真的。”   玄昕无奈,似乎在玉明若面前他总是无法做到拒绝的,他心里想着,是不是要像上一次一般来一招先斩后奏,先用迷药将她迷昏,然后再派人送她离开这里一段时间避风头。可是上次他派了仲景去,结果最后人还是被人劫走了,派出去保护的三个人,一个人伤重未愈,另一个下落不明,现在他手中一时间也选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想着他的眉心挤成了一个川字。   他难得的沉默玉明若自然是察觉到了,看着他的神色,她隐隐已经猜到了一些,思及此,一股“有名”之火就上来了。“你这一次如果再想将我用迷药迷昏,然后趁机将我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去,我一定再也不要理你了。”话说的是有些娇,可是玉明若却并不是在撒娇,而是很认真的。她是最讨厌被人算计的,即便是为了她好也是不行的,尤其是地信任的人!   夫妻难道就一定要是同林鸟,然后大难临头各自飞吗?上一次的事情,她不想还好,如今想起来,心头就一顿火气,竟然那么对对付她,怎能不教她生气呢。   “好,我知道了。我到时候一定会将你娶回家门的。”玄昕口上仍旧是不认输的,但是心里算是已经认了,知道自己的心里的算盘已经被阿若识破了,他也不好在再说些什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不是再去劝阿若,而是要快点进宫,和他那个不良侄子再仔细谈谈,尽量保证她到时候会万无一失,不受到任何的伤害。   这样,他们之间算是达成了彼此——在十月二十日,就是他们的大婚了。   两人这时候恍然意识到他们方才谈的不仅仅是如何捉拿云安岳和云姒宓,其中最关键的是,那也是他们的婚事啊。四眼相对间,玄昕含笑的眼神明若朗月,轻轻带往她身上,眸中眼底浸透了温柔神色,看得玉明若的脸颊红了烫了,就如同熟透了的螃蟹一般,四处游移着目光,就是不去看玄听投来的目光,她对自己是彻底无语了——天啊,她刚才的行为,从另一个角度上讲,是在对玄昕逼婚啊。她简直要羞情欲死,自己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呢?   ————————————————————   话说,正如玄昕所言,自从太后的懿旨在静安王府传过一遍以后,接下来几乎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这世界果然到处都藏不住秘密,尤其是在玄莳因为这件“小事”特地颁下了榜文之后,就更加没有不知道的人了。据官方解释是说,静安王贵为本朝第一出色的男子,才华横溢,俊如兰陵,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这些年他为了国家社稷而迟迟没有大婚,府中更是一个妃嫔也没有。现在他终于要大婚了,自然是要普天同庆了,聊表皇上对静安王夙兴夜寐为国尽忠的心意。当然玄昕知道的时候,对这个说法是极为唾弃的,心中大骂玄莳的无耻,连这种时候都不忘拉拢民心。但是那些百姓却是和他截然相反,既贺玄昕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在庆幸着大胤有这么一个好皇上。   总而言之,这件事就在大家的赞美声中一传十十传百的在整个京城掀起了一道飓风,到最后连邻县的人都知道了。尤其是那个有幸选为静安王妃的女子却是让人好奇到了极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最后能获得尊贵雍雅如玄昕这般的男子,实在教人既羡慕又嫉妒啊。   不过还有一些人,除了嫉妒之外,心里倒是半点都没有羡慕,恨不得一口将玉明若吞了。如果问那些人是谁,她唯一能肯定说出口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云姒宓。   百年基业,又在云安岳刻意的发展之下,云王府的势力除了那些在明面上,还有一半是隐藏在他身后的那些暗人。而云王府不过是摆在面上的,即便是被玄莳和玄昕联手毁去了,伤了元气之外,但是却并不能因此动摇他的根基。谁都没有想到,云安岳和云姒宓一直以来都没有出过城,他们一直都待在了云安岳在近郊的地下城。   云安岳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阴沟里翻船,最后居然被人出卖,栽在玄莳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不仅几乎全军覆没,而且还被两国通辑。他不是不想平白做了北辽的冤大头,但是他更加清楚他一旦出去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养精蓄锐,这才是当务之急。   于是,这些天,他都和身边仅剩的部下待在地下城中谋划着,而云姒宓凭着她的聪明才智再一次进入了权力中心,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被父亲拿出去交换的筹码,这个时候,她的谋略比地的美貌更得云安岳的赏识。   但是纵然她聪慧不凡,但是女子的嫉妒之心始终是挥之不散的,尤其是似她这般高傲的女子,玉明若的存在就像是不断的提醒着地的失败和曾经遭受的耻辱。还有,害得她到如斯境地的罪魁祸首凭什么能获得幸福?这太不公平了!   云姒宓知道玄昕和玉明若要大婚的时候,她的心情就一直处于不平静当中,可是说是暴躁的,也亏得津阖这个冷漠无情的人居然能够受得了这样的云姒宓。   “云儿,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你争也是争不来,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呢。”苦口婆心用在津阖的身上实在是很不符合的他的形象,但是待在云姒宓身边,他仿佛都要习惯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你能让我父亲也不再执迷我就放下了。”云姒宓冷哼一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你以为我还在对玄昕恋恋不舍吗?我告诉你,他,我早就不要了。但是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凭什么他们毁了我的一切,还可以继续幸福下去。”   云姒宓越说越激动,一个错步,险些站不住,幸亏津阖反应灵敏,及时将地扶住了。她扶着额头,在津阖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可是还没有站稳又再一次晕倒了。闭上眼的时候,她的耳边仿佛还听到了津阖急得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她想应他一声,可是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然后就陷入了一片的黑暗之中。   “大夫,她怎么了?”老大夫是地下城中的大夫,整个地宫的人生了病都是来找他的。津阖一见到云姒宓昏倒,就第一时间将他带了过来。   “额……”老大夫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姐分明是云英未嫁的,可是她的脉搏却在说明另一个相反的事实。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在津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小姐这是喜脉。只有半个月多的身子,所以并不显怀,也没有孕吐的现象。只是这几日许是操劳过度,心情起伏太大的缘故才会昏倒的。老夫待会再开一点安胎药,每日一贴服下就好。”   饶是津阖再为镇定,也经受不住这么一个消息——云儿怀孕了!   可是地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又是谁呢?   “大夫,今日之事,我希望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了在场之外的人,我不希望还有别的知道。”为了云姒宓声誉,津阖特意嘱咐了几句。   “老夫明白公子的意思了。”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老大夫也是一个明白人,自然还是懂得人情世故的。何况,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哪里惹得起他们啊。   看着老大夫的目光,津阖知道他是误会,但是他不想去解释,否则只会令地的声誉更加的不堪。   他挥了挥手,示意老大夫下去。他无言地走到云姒宓的床边,看着她闭上眼睛的脆弱,不知道待会应该告诉地这个事实。   他刚刚握住那双冰凉的手,还没有从那冰冷的温度唤过身来,云姒宓已经反手将他握住了,只见长长的睫毛下,那双同样是冰冷的眼睛睁了开来,毫无温度地看着津阖。只听她的声音从那双毫无血色的唇畔间吐出来,“他说我怀孕了是吗?”   原来老大夫没来多久的时候,她就已经醒来了,他们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除了最初的吃惊之外,心里竟然就没有别的感觉了。   津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低低地说了一句:“是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缓缓的摸着肚皮,一圈一圈的,就是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竟然有一个全新的生命在的体内滋生着,云姒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的复杂让她自己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书香门第   可是津阖已经反应过来,他必须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云姒宓抚着的动作一滞,她想起了那个放纵的一夜,还有那个她恨不得杀了他的男子,可是她竟然完全对肚子里的孩子恨不起来,因为至少在出生前,他都是属于的一个人的。他的生命是她赋予的,他不会背弃她,也不会伤害她。   “津阖,你先出去吧,我现在真的想静一静。”云姒宓有些疲惫地说道。现在的她需要的就是好好的想一想,想自己的未来,还有这个孩子的未来。   津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在云姒宓近乎是哀求的目光下,终是退出了房间,只余下云姒宓一个人躺在那里,呆滞的望着还是平坦着的腹部。   下部 第六十一章 孕事   (先解释一下,大家也许会奇怪,为什么离儿没有陪在云姒宓身边。因为云姒宓他们三个人离开皇宫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带离儿出来,所以那位可怜的妹妹被她的小姐抛弃了,现在皇宫中犄角旮旯里呆着呢。)   老大夫没有名字,从他到了地下城开始,就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而他也从来没有说过,所以大家都只是叫他老大夫。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自从那日云姒宓晕倒之后,他都会每天去给她请脉。云姒宓从头到尾只对他说了一句,“帮我将这个孩子保住。”   老大夫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津阖的目光下给云姒宓调养。这一日,他一出了云姒宓的房间,正打算回到药房去弄几味药,就被云安岳派来的人带走了。   阴沉沉的暗室之中,透不进半寸的阳光,只有微弱的烛火在冷谧中摇曳,老大夫不禁冷的打了一个寒战,两条腿站在那里直打哆嗦,他情愿跪在地上。   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谁啊,那是云安岳,地下城最大的主子。他似乎是在一夕间老去的,以往虎虎生威的老骥之姿多了苍老,尤其是两鬓增添了不少霜华。也许是久未见过阳光的缘故,他的脸色很是苍白,在这样的环境中更加显得阴沉和冷鸷。   “听说,这几日你都在毖儿看病?”   整个地下城能当得起云安岳昵称的,名字中还带了一个“毖”字的就只有一个人,分明是云奴毖无疑。   “是的。”老大夫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而且也瞒不过,自然是照实说了。   “是吗?”云安岳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冷鸷地看着老大夫,“那她得了什么病啊?”   云安岳口中分明是话中有话,老大夫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曾经答应过不会告诉别人,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是云安岳,地下城最大的主子,人家的亲爹,他又不能不说。他在那里支支吾吾的嘟囔了半天,然后才说道:“小姐许是前段时间疲劳过度,才会不支晕倒。这几日老夫过去就是给她调养的。”   他这些说得倒都是实情,除了喜脉之外,他说的症状都是句句符合云姒宓的身体情况,而且她还只是怀孕不到一月,所以那些安胎的药,他还没有给她用上,只是先用补益之物调养着气血。   “只是这些吗?”云安岳使了一个眼色,一把刀毫无声息的架到了老大夫的脖子上,“你最好先想清楚再说,否则休怪刀剑无眼。”   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刀就这样静静地贴在他满是褶皱的脖子上,老大夫的双腿就开始打颤得更加厉害,他的眼中闪过一片的恐慌,但是脑海中闪过另一把更加冰冷锋利的刀,他腆着笑,试图蒙混过去,“小姐年纪还轻,身子骨正是好的时候,这一病调养几日气血就顺了。”   他刚一说完,猛然间觉得脖颈一痛,有一种湿湿的感觉开始在那里蔓延,他心下一突,已经不只是不好的预感了,他眼角稍稍往下一斜,就看到一条血线在往下延展,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了,与他的脖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现在可有想起些什么?”   云安岳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回旋,听得让人不禁毛骨悚然,老大夫已经可以预想到脖颈上的刀下一次会落在哪处地方了。他知道云安岳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与其到最后被逼得伤痕累累,不如现在赶紧坦白从宽,不管以后会如何,得先逃得过眼前这一关再说。他这条性命这些不看在眼里,他自己还是会顾惜的。“瞧我这不中用的脑子,都忘了恭喜主公了。”   “现在倒是想起来了啊,你倒是说说要恭喜我什么?”   “小姐现在已经是有孕在身了,过个八九月的,主公就有亲外孙抱了。”老大夫尽量将自己的神色掩盖的自然些,说的仿佛未婚怀孕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一般,不止不耻,反而引以为豪。脸上七分的喜悦,三分的懊恼,“老夫原以为主公是早已知道了这个喜讯的,没想到小姐到现在还没有告诉主公,所以一时不知你想知道些,还望主公见谅。”   三两句之间,倒是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看来老大夫也不是一个整天专注于医道的学究。可是云安岳脸上不仅没有半分的惊讶和怒气,还在笑着的,但是这笑里却没有多少喜色,唇角微微勾起,反而是极为玩味的。   “你说毖儿怀孕了,那如今有多少日子了?这种事情可不是能随便说说的,你最好要有十足十的把握。”   云安岳的口气还是充满了威胁,但是在老大夫眼中却是隐隐看到了自己生的希望。   “老夫敢拿性命担保,小姐怀孕才不多已经有半个月了。一般女子受孕都是在一个月之后才会出现反应的,所以小姐的症状不是很明显。”   “原来如此啊。”云王点了下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吧,以后要仔细的为小姐调养身体。还有记住,今一从小姐那里出来就直接回了药房,中间哪里也不曾去过,明白吗?”   鼻音拖得长长的,老大夫脑筋再不灵光也听得出云安岳威胁的意味,连声称是后就跟着那个将他绑来的人出去了。   云王坐在太师椅上,眼神在烛火间显得越发的邪佞,诡异的令人不寒而栗。他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一个成形的计划,拿起摆放在桌案上的密报,准确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静安王玄昕要成亲的消息早已被传得沸沸扬扬了,但是他关注的焦点不是玄昕要成婚的消息,而是其中的那一句十月二十日,皇上会陪同太后亲临静安王府主持大婚。   这才是重点。   初时听手下说,毖儿这病来得不寻常的时候,他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居然怀孕,但是方有老大夫的一席话却是将这个事实定了下来。而自己女儿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云安岳大致已经有了七分的明了。那日场面虽然是一片的混乱,但是他还是注意到了毖儿与玄莳那个小子的对话,其中的暧昧任是谁都能听得清楚。后来他埋伏在宫中的细作证实了这件事 那就是他的女儿确实是和皇上关系匪浅啊。而且现在看毖儿的样子,似乎还有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打算,这倒是与他不谋而合,果然是他的好女儿,到底是给他争气了。   云安岳一想到这里,就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心情实在是大好,好得他都想放声大笑。   你问他为什么开心?难道是被玄莳给气疯了?   不,云安岳很正常,正常的大脑比任何事都要来得清晰。他确实应该开心,因为他的女儿居然有了玄莳的骨肉,如果玄莳现在忽然驾崩了,那么这个孩子就是王位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人,大胤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他手中,他能不高兴吗?   云安岳玩转着手中的情报,嘴角的笑容愈发的阴险。自己的亲生的女儿要给仇人的儿子,而且害得他如此境地的玄莳生儿子,心中虽然是咒骂的,到底是便宜了那小子。正因为如此,他就更不能吃亏。   没想到自己一生戎马,战无不胜,居然阴沟里翻船,毁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云安岳岂能咽得下这口气。他手中的势力已经被削减了大半,大不如前了,地下城的一切还是不足与玄莳抚衡。但是有了这个孩子就大不同了。只要毖儿能生出儿子,不,有他在,毖儿一定会生出儿子的,到时候玄莳一死,那么这个孩子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登上那个天下至尊的宝座。而他作为国丈,完全可以以孩子年幼为借口摄政,凭着他在朝廷中的余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肯定不在话下,玄氏江山已然被他攥在了手心里。   思及此,云安岳心里的计划大抵已然成形了 玄昕大婚那日,自然是宾客满堂,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那么混入府中就变得容易多了。一旦能进入府中,那么许多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玄莳敢出宫,他就有办法教他有去无回。   这一次云安岳并没有将这个计划和任何人商量,因为他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了。上一次的失败很明确的告诉他,府中有奸细,目前他知道的只有那个仿佛人间蒸发的萧怀远,但是这并不保证已经没有别的奸细了。所以云安岳现在对进进出出的人都盘查的很严,也不再轻易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们。他这一次打算亲自指挥,派出去的人由他亲自挑选。绝对不会走漏半点的风声。   ————————————————————   云安岳的心思,云姒宓还不知道,现在的她,心情不可不复杂,她很清楚肚子怀的孩子是谁的,也明白这个孩子给他带来的到底是什么 他,象征着她曾经的耻辱,可同时也是另一道惊喜,有了这个孩子,她手中无疑就多了一分的筹码。   她很想了解她的父亲,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定会联想到这个孩子到时候能给他带来的利益的,想必是会期待这个孩子出生的。可她却始终迟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父亲,她扪心自问,这个利益时自己想要的吗?   她温柔的抚摸着现在还是平坦着的肚子,心中很是柔软的,有一种为人母的满足,让她的心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充实。对于这个孩子,不管她的父亲是谁,她都是一样的疼爱的。这也许作为母亲的天性,也或者还有别的原因,她不想再深想,只要自己是爱着这个孩子的就够了。   是的,她爱着这个孩子,所以是不会让任何人去伤害他的。如果告诉父亲,这个孩子只有两个下场,一,万一她是女孩,那么她们母女肯定是再也不能一起的,二,如果他是儿子,势必会成为她父亲的傀儡,一生差不多就毁了。   她知道依靠自己的力量,她是没有办法去违抗父亲的,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将这个消息隐瞒住,最好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幸好,现在孩子还太小,别人完全看不出她怀孕了,她还有充足的时间能够思虑清楚。   正在云姒宓躺在床上冥想的时候,津阖匆匆走了进来,他甚至连门都没有敲。云姒宓听到声响,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不着痕迹地问道:“津阖,怎么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吗?”   看着津阖脸上的神情,云姒宓敏感的意识到这不像是平日的他,少了三分的从容冷静,反而是躁进冲动了不少,她直觉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而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比庙里算命的人还要准。事实上,确实是出事了,至少对于云姒宓而言,这件事绝对会让她笑不出来。   “你父亲知道你的事情了。”   一句掀起千尺浪,津阖用一句话就让云姒宓变了色。虽然她的表情并没有那么的夸张的,但是从她忽然坐直了的身子和僵硬的表情来看,她的心情是一点都不清楚。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惊疑出声:“怎么可能?这几日我们都是小心行事,应该是不会被我父亲发现的才对。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不会是弄错了吧?”   “我倒希望我是弄错的。”津阖的脸色退去了着急之后,显得平静了些,但是这平静之下还是依旧有暗潮涌动,“方才老大夫走了之后,我想起还有事要找他问问,遂去了药房,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老大夫完全没有回来的迹象。后来我原路返回,竟然看到你父亲身边的人带着他从你父亲房间出来,我还留意到老大夫脖颈上有伤,估计是在屋中受了刑逼供。而他能出来,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把你出卖了。”   “老不死的东西,竟然出卖我!”听到这里,云姒宓几乎是要银牙咬碎,要不是现在这个境地,她身边缺一个给她调养身体的人,她早就将这个老大夫杀了。“世界上果然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讲这句话的时候,云姒宓的声音隐隐的,杀气很重。   “你是想让我现在就去将老大夫杀了?”津阖不由自主的握住了腰间的刀,这辈子他对于骗他的人都是从来不手下留情的。   “不,现在杀了他反而是打草惊蛇了。”恨归恨,云姒宓现在还是很冷静的,她现在必须要集中精神努力保护她的孩子。她凝着眉,脑中掠过千头万绪,却是找不到半点可以补救的,急得她气息转急,心火也更加的上涌了。   津阖始终是沉默着,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被她下意识护住的腹部,眼神很是复杂,是爱,是伤,汇在一起,却全都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人。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云儿,跟我走吧。”   这不是津阖开口让云姒宓跟他走,从很早很早以前,他们见面的第一次他就曾经说过要带云姒宓走,可是那时候的云姒宓拒绝了,因为她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说过要带她走的话,只是告诉她,哪天想要离开的时候,不要忘记还有一个他可以帮忙。今时今日,说他是趁人之危也罢,还是为了自己也罢,他再一次讲这一句话说出了口。他不想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也不管云姒宓心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只知道,他想要帮她,帮她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云姒宓一时间被津阖的话愣在那里。离开,她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这个离开就意味着她要放弃自己以前一直孜孜追求的权力,如今的地位和势力,从此之后,隐姓埋名,过着普通的人生活。   而她的孩子也要跟着她一起受苦,一生下来就没有尊贵的身份,遇见一个七品芝麻官都比他来得大,最后他们母子俩默默无闻的老死。   一想到居然是那样的未来,云姒宓就无法接受。她的梦想是要登上这个天下至高的地方,让她的名字在青史中一代代流传下去,那是她作为一个女子的傲然。   知道她一时间还是无法做出决定,甚至是本能的决绝的,知云姒宓如他,津阖并不会马上就强逼着她作出决定,这反而会适得其反,“云儿,这个孩子留在这里就注定是一个被牺牲的命,你的父亲你比我还要了解他的,他不会这是你的孩子就会手软的。”   “可是,我一旦离开了这里我就什么也没有了。我必须带着这个孩子到处去流浪,过着偷偷摸摸的日子,你以为这样的人生也是对孩子的好吗?”云姒宓振振有词的反诘道。   “你并不是什么也没有,至少你还有我不是吗?”津阖认真地看着她,直直的望进他的眼中,这一刻,他的身影在云姒宓眼中无比清晰,“难道那些名利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我说过,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世界上还有更加可贵的东西。不一定身在权贵之家就是好的,以后等孩子长大了,你教他学问,我教他武功,他长大之后难道会输给别人吗?”   作为母亲护犊的心理,云姒宓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当然不会!”她的孩子就应该是世上最聪明的,而且他还有一也很狡诈的……父亲。虽然云姒宓不想承认,但是玄莳的身份却是她一辈子都无法改变的。   思及此,她对玄莳的怨恨就更加的浓重了——都是因为这个人害的自己家破人亡,从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夕间沦为了被全国通辑的要犯,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居然还要费尽心思为他生孩子。这难道不是太过便宜他了吗?凭什么他能坐享其成,在侮辱了她之后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多了一个孩子,而她却要从天上掉到地下。   她不甘心!   云姒宓平放在肚子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逐渐握紧成拳。她强逼自己忍下这口气,说道:“津阖我知道你是为了好,但是有些事我还想要考虑清楚,你先出去吧。”   再一次被云姒宓下了逐客令,津阖没有生气,甚至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她的神色,还是转身走了。   下部 第六十二章 大婚   微黄的叶在秋风中变做金黄,带着无限眷恋离了枝桠,落了尘土。岁月匆匆,只是一晃眼,一个月已然掠去,终是到了十月二十,玄所和玉明若成婚的日子。   王府上下华灯结彩,早布置得十分的雍容喜庆。内侍宫娥奔走忙碌,热闹非常。   虽说这婚礼是由礼部主持的,但是魏延是王府的总管,里里外外的还是应由他打理。这一早他便开始着府中仆从仔细收拾了“亮轿”的百支红烛,将迎亲的旗锣伞扇一一察看。王爷生性低调,玉明若也是一个不喜欢铺张的人,但是这可是由太后亲自赐婚,而且还要和皇上亲自来主持婚礼的,这铺张到底还是要的。   静安王府的大门前此刻是宾客来往络绎不绝,门口的小厮不时的唱诺着来人的名帖送至管家之手,而后一一笑陪着在大厅与书房间,引客相见。前庭是宾客来往,拳揖不断。下人们忙碌着伺候外,都在四处张贴着喜庆的大红的喜字,将红绸在门柱立角牵扯着,扎成花,揉成帘。全都是为了迎接它的女主人归来。书香门第   玉明若之前一直是住在王府中的,但是新嫁娘可没有在夫家出嫁这个道理的,所以在半月前王,明若身体养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接到了林太傅家,花轿就在那里接人。这等增添脸面的事情林太傅当然是不介意卖一个人情给玄所的,而且又是皇上和太后亲自吩咐的,他又岂敢违抗。   依皇家制,礼部执典行了纳采礼、问名礼、纳吉礼,静安王府的彩骋也在纳征之日送进了林府:白头雁一对,金丝鸳鸯一对,纹云如意一对,细金合欢铀一对,温茸俪皮两副,卷柏两株,鸾凤结两双,五色丝两束,金尾鲤鱼二十条,彩翼云鸡二十只,陈年女儿红二十坛,清田贡酒二十坛,绀地绎红鸣鸟束锦十丈,香色地红茱萸云锦十丈,四色显纹散花贝锦十丈,闪色隐花水波纹孔雀纹锦十丈,隐花奇卉八角星重锦十丈,夔龙游豹散点彩绒圈锦十丈。另有肥羊十头,稻米百石,粳米百石,稷米百石,余者蒲苇、香草、金钱、六谷糕、九子墨、长命缕、延寿胶等等花样繁复,令人目不暇接。   众人只道林太傅好运气,白白捡了这个便宜。不过他这个便宜也不是白捡的,玉明若在他府中的日子,他可是照料的比他亲生女儿还要好的,一大早,林夫人就带着府中一众女眷给玉明若开始收拾,先是将喜服一一给她穿戴整齐,红艳艳的颜色贴合在玲珑的娇躯上,衬着冰肌玉骨的肌肤,犹如五月石榴开。   在场的都极为满意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由林夫人亲自动手给玉明若梳头。她用清水抿过白玉蓖,将她的青丝一团团拢起,摸着手中丝般的顺滑,她不由的赞了一声,“玉姑娘的头发真是好啊。”   “林夫人过誉了。”   看着镜中高譬云鬓的模样,玉明若勾唇一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一身的嫁衣,云鬓金钗,钗首摇曳,颤如珠玉,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姑娘家一般,正坐在那里严妆打扮,等着她的新郎牵过她的红喜带。   原来她也有这个幸福,能有一天就足够了。   她满足的笑着,静静的闭上眼,任着身边的仆妇用沾水的细线她女面上的细小汗毛开去,敷上一层薄薄的桃花粉,再抹上胭脂,最后用黛笔描出最雍容的长眉,铅华覆面,勾勒出她最美的样子。   妆毕,玉明若睁开眼睛,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一时间裙袂摇曳,美人如花隔云端,让房间的众人都不禁看直了眼睛。口中下意识的喃喃道:“好美啊。”   大婚礼服衣长曳地,不见其足。清丽的容颜浓妆艳抹,不复往日的清纯和明净,雍容华贵中,艳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这真的是太美了。   “夫人,迎亲的队伍到了。”家人急急赶来通禀道。   房中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林夫人赶紧指挥着房中的众人收拾收拾,看看还有没有缺了什么。   贞旭二年,十月二十,诏丞相闵、御史大夫尧,宗正礼,长乐少府奉迎皇后于天子太傅府第。   于大堂之上行册后之仪,授亲王妃金印,中常侍太仆跪受,转接女官。玉明若谢恩讫,黄门鼓吹三通。即位,转身,从堂上延伸开去。   吉时一至,林府朱门悬彩,喜气洋洋,铺张不下静安王府。单是陪嫁的妆奁,数金檀木大箱上系绣帛,两人一抬,两抬一箱,随着皇家浩荡林立的华盖仪仗先王妃鸾舆而行。这些其实都是太后赐给玉明若,所以林太傅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罢了。不知太后到底是有什么用意,给玉明若的规格早已过了亲王妃的制度,铺张奢华间倒是让有心人多了三分的揣摩。   宛如送自家女儿出嫁一般,林太傅亲自牵着玉明若的手,送她登乘舆法驾,微笑着送予祝福。即便是隔着喜帕,她还是感受到了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集结在她身上。玉明若没有回头,只是顺着身边人的指引钻进了车中。   整条迎亲必经之路皆有红绸铺覆,一眼望去细浪千里一般遥遥张展开来,晴空耀目下映了金光淡淡,华美而飘逸。   迎亲的队伍很长,轿子慢慢的朝前走着。皇上昨日格外下旨,选御前侍卫二百名为前导,又在内廷选派了六十四名太监奏细乐相随。还有静安王府的侍女和太监跟在后面,规格几乎和奉迎皇后的礼节差不多少。红绸两边除了护卫的御林军、皇家仪仗官外,挤满了各处百姓,只为看这传说中静安王迎亲的场面,直过了半条玄武大街,众人方见到入了街口的鸾舆。   金漆鸾舆之侧飘垂浅杏色凤纹帷幔,浅红轻粉的瑞玉水晶、妙法莲华、落叶三星蝶几色兰花,尚带着颤颤莹XX缀其上,清艳明丽,灵动飘逸。掌仪女官捧制书册宝,导从如仪。   玄昕策马在前,白马金鞍衬着清俊的身影,骄阳下逆着淡淡天光,风神凌俊,这一刹那不知道又夺走了多少女子的心魂,只怕是被泪打湿的锦帕又要多了一摞了。他温润如玉的神情在礼服的映耀下洋溢着喜气,朗朗眉眼望着前方,神情是骄傲中的满足。但是众人都没在他的眼底看到淡淡的却是极为真切的担忧。他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眼角余光不可自抑的瞟向身后的鸾舆。   玉明若坐在鸾舆,颠簸着,心也跟着上窜下动的,总是觉得有些不切实的感觉。竟然也有这么一天,她要嫁人了。现在的她就身穿着大红的喜服,头上的凤冠压的她的头都昏沉沉的,让她恍然以为这是一场美丽的梦。如果这是梦的话,她只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   她低低的笑着,笑着自己的傻气,可是这笑容却又是那么的哀伤,就如同一朵杜鹃的最后绽放。她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这样就够了,能有这么一天就够了。   风吹起,掀开了帘子,有勾起了喜帕下的一角,玉明若的眼角看到了蓝天白云在浮动着,隐隐有乌色闪过,她的眼神动了动,唇色稍抿,少了三分的红润——   佛祖啊,再给她一段时间,让她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不悔这人世红尘走一遭。玉明若心里默默祈求着。她知道自己是不应该嫁给玄昕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佛祖都是在看着的,可是她还是无法违背自己的真心,不去期待这场婚礼地到来。这点上,她从来都是矛盾的。爱着玄昕,却又一心想要成佛,这样六根不净的她真的能佛吗?   玉明若犹自出神,思绪万千,既愁且喜,纠结的一片玲珑心肝搅在一起,心神却是极为坚定的——今日——她是嫁定了玄昕!   鸾舆微微一顿,将玉明若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原来已是到了静安王府门前。   外面钟鼓愈发喧哗震得心神微荡,玉明若心头无端快跳了几拍。忽而眼前微亮,鸾帷向两边挽起。凤冠轻摇,玉明若微微抬头,便见流云霞帔前伸来一只修长而稳定的手。玉明若心头无端快跳了几拍,一抹娇红就这么泛起双颊,在白玉般的容颜上更添几分清丽妩媚,明妍不可方物。   是他呢!   玉明若隔着细密的珠帘半垂着眸,深吸了口气,纤细的手指轻轻放至他的手中,手还没有完全落入,就已经立刻被他握住,轻微地温柔地一带,可是从中传递的力量却又是那么的坚定。   云袖垂曳,凤服迤逦,玉明若随着手上那丝沉稳的力道娉婷步出鸾舆,玄昕已站在身边。   熟悉的气息带着轻润的温暖,在他扭头低低一笑时飘落耳边,只有他们俩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真想现在就掀开你的喜帕啊。”   这一刻,玄昕的喜悦是无以言表的,他的心一路高悬,终于在握过那一只纤手之后,才有了一点点的安定。   云姒宓出不出现,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对于他而言,抓住云王固然是重要的,但是却并不急在这一时,以后他还是会有法子对付的。   之所以答应婚礼如期举行也是为了阿若。如果他真的去拒婚了,她的脸面是多么的难堪啊,那样的境地他又如何舍得她沦陷进去。而且他是真的想娶她啊,寐寐思服,约莫如是。   只希望接下来不会再出现别的事故,让这场婚礼能够安安稳稳的完成,一路让他走进洞房花烛夜。一想到喜帕下的容颜,他握着的手又紧了三分惹得她双颊霞飞,娇羞中又带来十分的安定。   玉明若任他牵着,虽看不太清前方,却放心地一步步迈上白玉殿阶,跨过高高金槛,步入这个把自己的心留住的家。她也想告诉他,她是多么期待他来掀开她的喜帕啊。   一条喜带,牵着是两颗相爱的心,一头是他,一头是她,他牵着她,一步步的往前走去。大厅中早已挤满了人,场景是好不热闹的。但是高堂上坐着的那两个人却是让人不敢放肆的。这两人是谁,当然是太后和皇上无疑。   按道理,叔叔成婚,侄子坐在高堂上是很离谱的,但是谁让人家玄莳是皇上的,自然是没有坐在下首的道理。旁人也只道皇上和玄昕亲近,才会在他成亲的当日赶过来观礼。今日皇上和太后都是盛装出席的,仿佛是参加祭祀大典一般。   两个人的目光都放在这一对走进来的新人上,太后的目光是欣慰和欣赏的,埋在心里的结终于解开了,她还以为玄昕真的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呢,幸好遇见一个玉明若,一物降一物,算是让她放心了。而玄莳的目光就变得复杂多了,他的目光直直的望着前方,不是在玄昕身上,也不是在玉明若身上,只是聚焦在那一条喜带上,一朵花球,两边是两双手,他心里空落落的,忽然有些后悔的展开这个计划,更加后悔自己竟然亲自来到这里,看着这场婚礼在自己的见证下走到完结。   他在心里大骂着自己,自欺欺人,却在这一刻终于违背不了自己的心意,还是无法骗自己说,他对玉明若完全不在意。可是那个留在心里的白衣飘飘的身影分明就是她啊,她倔强地看着自己的模样,有持无恐的与自己对抗的声音,淡定转身的背影,这一切都是那么清晰的在脑海中回旋。在她终于褪下白衣,换上一身嫁纱,要嫁给别人的时候,他心里的感觉就犹如洪水猛兽吞噬着他。而他的理智却是很清楚的告诉他,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坐在这张椅子上,笑着将这场婚礼看完。放在紫檀木椅子上的手,悄悄的收紧,广袖龙袍没有人能看得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   他心中等待着,甚至是强烈的期待着云姒宓的人能够现在,立刻,马上冲出来,那么这一场婚礼就不能再进行了。   玄昕看着堂上投来的两道目光,眉心微皱,倒不是心有灵犀的明白了玄莳脑海中的龌龊心事,而是忽然觉得自己的辈分莫名其妙的矮了一截。但是喜带上传来的温度还是让他的脸色缓了一缓。只听着旁边的司仪女官高唱道:   “一拜天地!”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两人对着天共拜。   “二拜高堂”第二声紧接着响起。   玄昕的脸色有点黑了一黑,高堂上是倒是坐着一个人,却不是他的高堂。用民间老百姓家的话是,一个是他嫂子,一个是他侄子,这一拜确实是被占足了便宜。玄昕抿着唇,到底还是陪着玉明若将这个头低下了,反正平日里对着他们行礼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就当在见礼而已。他只希望这场婚礼能够快些结束了,一入了洞房他就彻底安心了。   终于第三声响了起来,似乎也感受到了玄昕内心的激动,司仪女官这一声喊得格外的响亮:   “三,夫妻对拜。”   这一拜下去,从今以后,他就是她的夫了,她就是他的妻了。腰身弯下,两个人心甘情愿的垂下了首,抬起的时候,玄昕似乎偷眼看到玉明若微微翘起的双唇,不管是错觉,还是真的,他都感到心情是无比的舒畅。因为这一刻起,她就是他真正的妻了。   可是玄莳的脸上的笑却是再也挤不出来,听着司仪女官的高唱的那句“送入洞房”,他的心就开始一点点的往下沉,尤其是看着玄昕那春风满面的笑脸,扪心自问,难道这一次真的是自己赌输了吗?   太后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收起笑脸盈盈,转过头,颇为关怀地问道:“怎么了?”   玄莳没有说什么,将黯然的神色快速的掩去,唇角微微上勾,露出一个惯有的微笑,淡然的说道:“谢母后关心,朕没事。”   但是眼神却是避开了那道刺目的红在眼前晃过。   太后大约是明白了,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在心里低低地叹了一声,但是同时又庆幸自己当初快刀斩乱麻将他们的婚事定了下来,唯一遗憾的是,到底皇上自己还是明白了。有些晚了……   就在这一对新人在众人的欢声中转入拐角的时候,一道寸芒划过玄昕的眼,微微刺了他的眼。   他心下一突,眼神下意识的循着那道光而去,就看见一把短匕首犹如一条毒蛇般的朝着玄莳的方向靠近。此时大堂中龙蛇混杂的,大家的焦点都在他和阿若身上,倒是真的没有人注意身边的其他人。   玄昕松开了喜带,大喊了一句,“皇上,小心!”   这一声喊了出来,不只惊醒了玄莳,更加惊了杀手。但是那个杀手却已经是豁出去了,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这会子就更加是毫不犹豫的,加快了脚下和手上的动作,方向就认准了玄莳。可惜到底还是慢一步了,玄莳被玄昕这么一叫,心里咯噔一声,长久练就的敏锐和对危险感知,让他快速的避开了危险的来源,自然那个杀手的刀就扑了一个空。   他还想再次出手,可惜玄昕已经赶了过来,中途夺过了那把匕首,一个折梅手,不止让他的刀落地,只听得咯嚓一声,那个杀手的右手废掉了。   在场的人都叫了出来,禁卫军也全部出来护驾了,一下手场面更加的混乱。   从玄昕大喊出声之后,松开她腰间的手那一刹那,也带走了满堂的注目,玉明若再不去顾忌什么礼数,心中的不好的预感已经代替了一切,她猛然间掀开喜帕,入目的却是让她惊得瞳孔无限的放大的场景——   那把刀,那把刀,朝着是他们的方向。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把刀在靠近,大家的目光看的都很清楚,但是她却不知道那是朝着玄莳还是玄昕的。   下部 第六十三章 大结局   从观客中扑出的几个刺客还没有到玄莳的座前,众人已经是一片混乱,一列的禁卫军倾巢而出,顿时又把大厅挤了一个水泄不通,想出去的人出不去,在开打的人也是束手束脚不能发挥功力。   刺客本就是冲着玄莳来的,一开始目标就在他身上,倒是也没有过多的纠缠太后。太后一发现到身边的危险就躲开了,一直都是被侍卫护得好好的。但是玄莳那边就好不了多少了。他和玄昕站的是房间的死角,周围到处都是刺客围着,而仲景如今还在卧床不起中,他俩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虽攻守烦有默契,但是还是吃了不少的亏。   和玄昕交手的那个刺客,倒是有几分的身手,堪称是高手中的高手,眼看强攻不下,他似乎也着急起来。当即一咬牙,“唰唰唰……”连续刺出七剑,一剑比一剑更快,一剑比一剑更凌厉,剑光如满地清霜,弥散开来,卷向玄昕。玄昕一时无法抵挡,连连后退。他还没有见过一个人的招式能够使得这样快,剑与剑之间这样连贯而毫无破绽,这七剑几乎分不出哪是第一剑,哪是第七剑,只看到眼前的一片青光铺陈蔓延,目眩神摇。   他连续七剑瞬间逼得玄昕毫无反击之力,随即偏转剑势,又是连续七剑,剑势不衰,如同水瀑飞泉般卷向齐皓,变招之巧妙利落,极为少见。   眼见剑光瞬间即至眼前,玄昕心知自己如果也被逼退,只怕这群刺客就可以高奏凯歌了,明年的今天铁定就是玄莳的忌日了。书香门第   他猛地一咬牙,不退反进,双手如同莲花般绽放,连换了数种手势,每一次变幻,玄昕的手指都一分不差地弹在剑刃上,“叮叮……”数声,余韵悠长,延绵不绝。   刺客心中更急,却还是忍不住震惊。这一招他用了九成的功力,可是对方竟然空手将其化解开来。一念至此,刺客猛地发出一声长啸,刹那之间剑光大盛,惊涛骇浪般卷向两人,把两人逼得连连后退。刺客剑势一转,手一挥,那剑如同惊雷闪电般离开手掌直奔向玄昕,同时,身子飞快地纵起,双手拍出一掌,劲力澎湃,猛地撞击殿顶,随即“轰”地一声,撞破天墙而去。   眼见刺客的一剑飞来,玉明若脑海中的那根弦也彻底的跟着一断,她快步上前,猛地上前把玄听一拉,挡在了玄昕的身前。利剑瞬息即至,玉明若只觉得胸口一凉,一阵刺痛传来,那剑力量极大,紧接着玉明若被这一剑的力量推着向后跌倒,正倒在玄莳的怀中。   眼看着这个刺客的倒下,几个刺客瞬间明白今晚的行动就要功亏一篑了,一个个就像疯了一般,势若猛虎般向齐皓两人扑了过来,根本不再顾及自身,使得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可惜的是,玄莳早在静安王府周围布下了重兵,一个个现在都赶来进来,形势立刻逆转,纵然刺客一个个都很悍不畏死,奈何双拳难四手,很快就被侍卫们收拾掉了。   看着那个刺客在自己面前死不瞑目,大批的侍卫赶进来,玄昕这才反应过来,他回过头,一把抢过玄莳怀中的那个人,双目紧紧地看着她。玉明若胸口上渗出血来,融进红艳的嫁衣之中,形成另一种妖艳的红,活脱脱的就是玉明彝死前的征兆。阿彝走得时候,也是一身的红衣,他冲过来将自己挡在他面前,然后那把剑就穿过了他的身体,他站在背后,还能看到剑上映着月光的寒锋。紧接着血色就开始蔓延,在他的红衣上一遍遍的浸染成就了另一种殷红,最后他笑着在自己的怀中离开了。思及此,玄昕的骨头都开始一阵阵的发冷,他惊声叫起来:“太医!快传太医,传太医!!!”   玄莳被玄昕推向后面,身子踉跄了几步,看着手中在眨眼间空无一物,他心里是不是滋味的落寞,看着玄昕大喊出声,他也意识到了,赶紧呼喝道:“还不快去传太医!都愣在这里做什么!”   耳边的声响震得她的耳朵一阵轰鸣声,玉明若的太阳穴抽搐着,她努力集中起精神,可是眼睛像是被什么遮住了,头晕目眩,视线也开始逐渐模糊。只觉得全身的力量都在流失中。她怔怔地看着玄昕,轻声道:“子恒……”   玉明若不知道此刻的她声音是多么的柔婉凄美,满是深情,看得身边的人只觉得心痛如绞。但是她的微笑却是那么的自然,甚至是满足的。佛祖到底还是听见了她内心的祈求,将这场婚礼进行到底了,虽然她的喜帕不是玄昕亲自揭开的,可是他们最终拜了天地成了夫妻,现在的他眼中全是自己的模样。   她努力的微笑着,只想在玄昕眼中留下最美丽的自己。她的预感果然是没有错的,她想,她似乎已经等到了佛祖所言的得道之日了。这一刻,她明白了佛祖口中的真义。   因情而生,为情而死,一路情劫,观世间缘法,得琉璃之心,修不世佛心。大爱凝于小爱,小爱源乎心,无心亦无佛。   “阿若,你别睡,太医一会就到了。”玄昕拼命的抱着怀中的女子,眼神的悲怆已然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看着心脏处涌现的鲜血,他的心就犹如被浇上了一瀑瀑冰水一般,一点点的凉了下来,只有怀中的温度能将他解冻,可是怀中的温度却是也跟着越来越冷,玄昕只能将她拥抱的更紧,手覆在流血的地方,“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才能算真正的夫妻啊,你答应要给我做妻子的,是不可以反悔的。”   玉明若很想笑,可是胸口的疼痛却是让她扯开的唇角一下就成了嘶哑咧嘴的痛楚,她喘着气,强逼着自己出声道:“我是你的妻……只会是你一人的妻……这辈子,遇见你,真好……”   她还想说很多的话,可是话到了喉间就再也冲不出来了,她全心全意地看着这个自己爱上的男子,这一刻,她的目光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全然都只是对他的爱,满满的,只是想将这个男人彻底的刻进脑海中,永生永世的记住。   “子恒,我会永远……记得你的……记得我曾经爱过你……记得你也在深深的……爱着我……”她的精神早已经在涣散了,只是她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在说着,说出来的话都是气若游丝的,一滴泪沿着眼角滑落,带着真心。   “阿若,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你只记得我,我要你好好的活下来,和我去云游四海。”如果从前的玄昕从来都是淡定的,即使是伤心也是沉默的在心里落泪,但是此刻的他却是已经完全要崩溃了,他的眼前有两个人影在晃动,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红衣,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相似,相似的让他都无法自欺欺人下去,可是他不能让自己绝望。   “子恒,答应我一件事。”玉明若微微抬起手,抓住了玄昕的衣角,苍白的容颜上连胭脂都留不住血色,“以后不要再叫我阿若了,叫我汐儿吧,淡汐,只作你一个人的妻子的汐儿……”   听到玉明若说起以后,玄昕的心也开始燃起了期望,他回握住她虚弱的手,“好,以后就叫你汐儿,我一个人的汐儿。”   只要以后玉明若没有事,能与他执手偕老,叫什么都是无所谓的,只要她能在他的眼前一切就已经足够了。   玉明若很想继续微笑,可是笑容还没有达到嘴角,她堕入无边的黑暗里,似乎耳边还听到了轰耳的挽留,可惜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灵魂的疼痛已然夺走了她所有的感官。   贞旭二年,十月二十,帝携太后亲观静安王大婚。礼毕,突有刺客现,静安王誓死护驾,与刺客舍命相搏,然千钧一发之际,得静安王妃相救,然此女却从此在静安王府中失去了踪影。帝大怒,六部共商,严刑拷打刺客,终有刺客招出其幕后主事乃前云王,云安岳。几番查探,在十一月中于京郊地下宫中找到他窝藏之地,彻底将他一网打尽。俘获了叛逃余孽,其中以云安岳为首,全都伏诛国法。唯一可惜的是,云安岳四女,先宁远公主云姒宓却早已消失无踪,帝寻四方而不着。   贞旭三年正月,帝大婚,娶天子太傅之女林震寰为后,于此帝正式开始亲政。二月,静安王称天下太平,已到功臣身退之时,遂决意放迹江湖。帝惜才甚不舍,但念其对已去王妃的思念之情,终允之。于此静安王玄昕这个名字成为京都的绝响,偶有听其名者却是早已物是人非。   贞旭四年,神武大将军沈锦陵凯旋于边境归,与北辽签订二十年不战之约,再次名扬四海。帝欲对其封赏,但出人意表却是沈锦陵竟然跪求在帝面前,欲辞官回乡野。如斯大将,甚为难得,帝自然不舍,坚留者,然将军辞心已决,绝食之。帝最后不忍,终允之,只是准其暂时离开,在国之危难之时还朝而归。   贞旭六年,后产一子,帝甚喜,于太后宫前站立数时,终给其子赐名为玄溱X,次日封为太子。   ————————————————————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此时正是早春三月,斜阳欲沉、牧童晚归之时。夕阳照射下,但见明媚远山中,天空纯净得不染一,不时地飘过几缕白云。花香弥漫,雀鸟谛唱,蜿蜒而去的水流潺潺,山谷内的两侧山壁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红黄色棘果,两侧的侧坡辅满了嫩绿的小草,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野花,斜晖从密密的枝叶中细细地抖落,洒在碧草野花铺就的溪涧旁,扑闪着金子般细碎的光亮,充满了勃勃生机。   夕阳的余辉又穿透迎风的树枝,映照着正在山中采药的玉人身上,宽大的白色长袍,披散于身后的长发,偶有风拂过,衣衫飘扬,发如墨绸轻舞,西落的日光透过树梢斜照在地的脸庞,映得她瞳若秋水,整个人那般的简单又那般的灵动。漫天匝地的金光涂染在她的面容,令她抬起皓腕,试图遮挡眼前刺目的阳光。   女子含着笑,默默的欣赏着这一时的美景,眼神微微的眯起,流露出让人歆羡的美丽。   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身旁的花草,和煦的东风掠过发际扑上她的面颊,只觉得灵魂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祥。令她昏昏欲睡地开上双眼小憩。夕阳将在树下安睡的她映照得柔和朦胧,梦中的她笑靥轻浅,似是脱尘而出的仙子。   远处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让渴睡的玉明若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双眼寻找那道声音的来源。   “汐儿……”   她回过了头,就看到了一个丰神俊美的男子走在夕阳下,迎着光,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可是脑海中却依然有了形状,冠玉般的面盘,如寒星般的双目在看着她的时候会一点点的亮起来,炽热的让人不禁面生红晕。薄薄的双唇总是抿着,嘴角的弧度永远是恰到好处的,让人感受到亲和,但是这种亲和却又带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疏离。   她撩起裙摆站起,背起竹篓向那个男子挥手招呼,道:“子恒,我在这里。”   两个人正是传说中已经消失了三年的玄昕和玉明若。一切都要从三年前玉明若为玄昕挡了那一剑开始说起。那日刺客的剑正中她的心口,正是生命垂危之之际,她的师父景明师太有如神兵突至,同时也在转眼间将玉明若带走了。纵然是心有不舍,但是玄昕知道纵观天下名医,却是无人能及镜明师太的,而玉明若的医术都是来源于她的。除了她,确实再无人能救得了玉明若。所以玄昕只能放手,别无选择。待到云安岳的事情了去,而玄莳也终于大婚亲政了,他再也耐不住相思,跑到玄莳的上书房直接说了要去浪迹天涯。玄莳自然是不会轻易就这么放过他的,但是玄昕也不是一个好惹的,平生最恨的便是被人威胁,他当然也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是到底他用了什么方法让玄莳屈服却是没有人知道的。总之,在他笑着离开御书房之后,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听到了皇上暴怒的声音,一句句都似乎在骂静安王……总之,玄昕终于又回到了玉明若身边,从他来到慈云静斋的那一刻起,他心里眼里嘴里就只有一个叫做的玉明若的女子,不过,他现在叫她汐儿,汐儿,要珍惜一辈子的汐儿。只要念着这个名字,他的心里就是满满的,如果没有别人和他一起叫这个名字他会更开心。   玄昕听到声响,赶紧跑到了她身边,一来到她身边,就自然而然的将她的手握住,含着占有的意味,“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我会等着急的吗?”   微微的低下头,只余下眼角的一个上弧偷觑着玄昕,掩住嘴角的偷笑,玉明若的语调中烦为歉意:“昨日三师兄一直在咳嗽,我特意找了一些草药给他,打算待会回去的时候给他煎熬服用。不过这种草药虽然不是很名贵,但是也是找起来还是颇为费力的,我可是找了半天呢。”   提起汐儿的三师兄,玄昕就恨啊。就是沈锦陵这个名副其实的伪君子,打着隐姓埋名过日子的旗号,自从知道他们在碧城定居了之后,就搬了过来,而且就在他们的隔壁,成天汐儿汐儿叫着,完全无视他这个丈夫的存在。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分明是想要将汐儿从他身边的带走,此等狼子野心,玄昕自然是深恶痛绝,每次敌人来袭都要做好一切准备,但是沈锦陵这厮兵法了得,本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原则,总是能避过了玄昕的攻击,临了还博得了汐儿的关注,气得玄昕可谓是吐血三升,但是他绝对不会被沈锦陵那厮气死的,这等便宜了敌人之事他当然是不会做的。所以玄昕只能尽量的将玉明若带的离沈锦陵远远的,不接触不祸害。   本想着按照原先的计划,带汐儿去浪迹天涯,云游四海,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谁知汐儿却似乎在碧城待出了感情,成日留在这里为人看病行医的,完全就忘了当初的约定。玄昕自然是拗不过她的请求的,最终还是决定留在这里,与沈锦陵打起了持久战。   这时竟然听到妻子是为了敌人担心,玄昕一听,胸臆间又是醋意翻涌,夺过她装药的草篓子,心里就是一阵不平衡,“那家伙不过是咳几声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还为他上山草药折腾到那么晚,就一点也不怕我这个做相公为你担心的急出病来啊。”   果然又说这样的话。   揉着太阳穴,玉明若有些无语地看着玄昕这幅吃醋的模样,也许一开始她还会在心里感到一阵的甜蜜,但是甜蜜也是有期限的,当这种事三天两头的发生的时候,她就只剩下头疼了。“子恒,不要总是那家伙那家伙的喊,他好歹是我三师兄啊。我记得你们辞官之前,交往还是不错的吗,怎么现在就成了这副模样呢?”   “什么三师兄,他又不是你师父的徒弟。而且我和他的关系从来都没有那么好,是你想多了,不过是点头之交,我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何必去搭理他一个将军。”玄昕一句句的将玉明若的话驳了回去,他是死也不会承认他和那家伙是朋友的——那是敌人,而且是情敌!   又是一阵无奈的叹息,玉明若对于这两个人已经是彻底的无语了,她不是皇上,管不住这一个王爷一个将军的,“好好好,我知道了。现在天色近晚,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玉明若不想再和他多说,也明知是多说无益的,倒不如赶紧回家吃一顿热腾腾的饭菜来的实际。这是三年来,她唯一感激这两人攀比的地方自从玄昕知道师兄会厨艺之后,就跑到慈云静斋中找五师姐学艺,现在他的一手斋菜可称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惜他只给玉明若做,别人却都是无福的。   “子恒,今晚你做了什么菜啊?”   “不告诉,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啊,到时候做得不好我就不吃了。”   “那如果,我做得好,你要如何赏我?”   “自然是将菜全吃了。”   “就这么简单?”   “那你想要什么?”   “汐儿,给我生个孩子吧。”   “……”   幸福的声音在继续的飞翔,他们的对话仍在延续,汐儿会同意吗?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只有天边的云彩笑得依旧那么欢喜。   【正文完结】   前缘 一 明月不谙离别苦(一)   永禄三年秋   京城东朝门大街的礼部侍郎玉承儒的府上,从早上到了现在都是忙得不可开交,整个府里来来往往的,伴着从主院来的女人痛苦的惨叫声,更是搅得一片烦躁,搅得枝头的鸦雀都四处乱窜了起来。   主院里,一群老妈子和丫环不时端着热水从正房进进出出,神情俱是紧张万分,行色匆匆间半分不敢懈怠,而她们手中的水,进去时都是热腾腾的冒着白气,蕴着雾气中洁若白云,却在出来时,都化成了一片血色狼籍,直教人看得满是触目惊心……   一名年约三旬左右,身着儒衫的男子正在院中来回走动,只见他眉目俊朗,玉面修眉,气质不俗,再添之身上的一件藏青的儒衫,更显得雅致风流,卓尔超群。此人便是但是年纪轻轻就做到了礼部侍郎的玉承儒。但是此时的他神采黯然,毫无从容之态,神色之间溢满担忧,眼中一片急色,每听一份正房中传来的惨叫声,身上的汗就又多出了一层。明明早过了三伏暑气的时令,秋高气爽的,但是玉承儒身上的衣衫早就湿了一个底朝天。   他在院外来回走动,几次都想不顾风度地冲到里面去,却终究还是被身边的人使劲拦下,举步不能前。   近前一位蓄着白须,面目削瘦的老者一手拦着玉承儒的胳膊肘,劝道:“老爷你不能去,女子产房之地,是为血腥污秽之地,甚是不吉,男子是万万不能进去的。”   玉承儒又如何不识得此理,但是关心则乱啊,里面是与他恩爱多年的发妻,如今为了给他玉家延续血脉而一个人在里面受苦,他如何不着急啊。他一介儒生,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挣脱不开几个年壮甲丁的钳制,只急得跺脚不已,惨然道:“辛叔,夫人已经痛了好几个时辰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动静,显然是难产,万一,万一夫人要是……要是……”说到这里,任是堂堂七尺男儿,也不禁红了眼眶。   被称为辛叔的老者,是玉府的管家,也是看着玉承儒长大的,所以整个玉府上下对他颇为敬重,都称他一声辛叔,连玉承儒夫妇也无一不是例外。   听得玉承儒如此说话,辛叔心下亦是颇有戚戚然。夫人嫁进府里这些年,一直都是温婉知礼,持家有道,可称得上贤良淑德的好女子,甚得上下人心,与老爷更是琴瑟和谐,辛叔自然也是担心不已。但是此时并不是伤感的时候,而且夫人未必有事。所以他仍强自打起精神,笑脸安慰着玉承儒:“老爷稍安勿燥,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何况我们还请了全京城最好的稳婆来,定会母子平安的。”   “但愿……借你吉言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玉承儒目光中隐约可见一星水雾,他有些颓然的放下手,嘴里的声音艰涩无比,他亦是很想相信辛叔的话,可是屋里那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却一刻不停的与辛叔的话抗击着,将好不容易筑起的围墙一点一滴的剥蚀残吞,一寸一寸的侵蚀殆尽,最后让他溃不成军。   屋里惨叫连连,屋外心惊肉跳,在这屋内屋外同受煎熬的时候,月上了柳梢头,越过了别枝,横过了飞檐,到达了夜空中最正中的地方,也迎来了一夜中最深沉的时刻――子时,一片银辉光耀四方,让这大地也一齐笼罩在这美丽的光华中。可是整个玉府都无人欣赏这美丽的一刻,因为月亮也要休息,他无心地打了个盹,于是玉府就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书香门第   随着时间的推移,屋里的叫声是高了又低,低了又高,一口口补气的参汤灌下去,终究抵不过慢慢流失的气力,惨叫声逐渐轻了下去,再不像先前叫得那样尖细,当真是声嘶力竭了,玉承儒的心也跟着慢慢的沉了下去,不好的预感盈满四肢神经,难道真的是……不行?   想到这一点,脸色顿时又一片惨白,在漆黑的夜色中隐隐甚至透着青色:“夫人……夫人……”颤抖的声音从那同样的颤抖的嘴唇中挤出来,眼中透着难言的恐惧,他颤颤巍巍的向正房走去,一旁的辛叔和家丁这时候也不敢再多做阻拦,就在他刚要推开房门的时候,门忽然自动的开了,矮胖的稳婆急急从房中跑了出来,神色慌张的来到玉承儒面前:“玉大人,夫人,夫人她她,她怕是不行了!”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把原本还仅存着的一丝侥幸的希望给震得是七零八碎,玉承儒脑袋轰轰作响直犯着晕气,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身后下人扶住,怕是早已倒在地上去了。   辛叔毕竟是老人,知道玉承儒爱妻心切,一时间是很难恢复过来的,先一步冷静下来,对稳婆厉声喝道:“你快进去,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夫人和她肚中的孩子,若是出了岔子,你也别想好过。”   辛叔人老,但是说起话来,依旧还是中气十足,尤其是厉声之下,更是震得稳婆有些发聩。但是她却始终半步也没有走动,似乎是被辛叔吓到。   稳婆犹自为难的站在那里,一层褶皱的脸皮更是皱的死紧,目光焦虑难当,一咬牙,一跺脚,终究将心中的为难说了出来,“这夫人怀胎之前曾经受过撞击,胎位不正,这一胎本是极为凶险的,如今已经生了一日,还没有生下来。夫人早已是竭了力,全凭参汤吊着一口气。可是如今参汤也不管用了,这孩子不出来,血流不止的,不是我老婆子不肯尽心,实在是不行了。”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玉承儒颤抖出声,早已失了京城第一才子的形象,礼部侍郎的威严气度,现在在稳婆面前的只是一个深爱着发妻的丈夫,担忧着孩子的父亲。   稳婆也不禁有些动容,一咬牙,终究下了狠心,“这夫人如今的状况,只有将孩子生下来,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但是夫人早已力竭,所以如今我们也只能铤而走险。”她稍作了停顿,目光牢牢的望向玉承儒,似在传达着其中的凶险与决心,“大人,为今之计,只有用红花助夫人催产,方才有一线生机。”   “既然你都有法子了,怎么还不快去?”一听爱妻还有救,玉承儒心中又燃起了一抹生机,赶紧催促稳婆去接生,全然忘却了红花是如何凶险之物。到底是关心则乱,情急而失啊。   “这……这红花本就是孕妇的大忌之物,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稳婆有些支吾的言道,心下也实在是有些忐忑不安,“这药用下去,能够顺利诞下麟儿自然是喜事一桩,但是如果夫人熬不过,那就是母子皆不保。”   “你说什么?!”玉承儒怒声而出,嘶呖间方寸全无。   “老爷,你冷静点。”辛叔一手联合几个家丁将玉承儒制住,一边皱眉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语气中不乏沉痛。   “这……你急我也急啊,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我也是不敢用着可能会害死人的法子,但是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辛叔此时也不敢做主,担忧地望向玉承儒,“老爷,你看……这怎么办啊?”   “你去吧。”玉承儒此时的眼睛里空洞洞的,半个身子倚在家丁的胳膊上,有些乏力的讲道:“这不用是死,用了兴许还有一点生机,你快些去吧。”声音轻飘飘的,却又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既然大人如此说,老婆子我自然尽力而为。”   这稳婆也算是仗义之人,眼见玉承儒将妻儿性命托与自己手中,想着自己入行多年,从来都是万无一失,如今更是不能自砸招牌。眼下的这一破釜沉舟之计也算是赌上了自己一生的运气。   言毕转身就进了屋,眼看着房门一点点合上,玉承儒眼睛也渐渐随之合上。不是不想看,而是他已没了勇气去看。他只得闭上双目在心中默默的祈祷,哀求上天的垂怜。   月华越发清洗如水,淡的几乎要化在天际之中,柔柔的,一寸寸洒下来,像是一汪清泉般清亮,可是却始终化不去玉承儒心中的焦急与迫切。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泻,从稳婆进去已经有一刻钟的时间了,他只觉得已过了千年万年,此刻方知何是度日如年,分明是一眨眼就好似了过了千百年。   大家表问我这玉承儒到底是何方神圣,因为事实很明显,那就是玉明若的老爹,N年后的玉尚书,目前就是咱阿若出生的现场直播版。大家可以当我无聊,没事写这些,但是我总觉得我应该把过去交代的完美一下,所以就写了这些。鉴于本人还是一个比较纯洁的孩子,所以生孩子这活真的是不会写,于医理更是不懂,所以只得胡编乱造了一番,希望大家多多见谅啊。从明天起就是若别离的下部了,重点是感情部分,我要证明,咱是言情的!!!!!!!   前缘 一 明月不谙离恨苦(二)   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忽然异军突起,穿过丫鬟婆子的忙碌声,高过产妇的呐喊尖叫声,恰在子时一刻给这夜色增添了一眸亮光,在西方的星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颗闪亮的星辰,高高挂于天际,扑朔中挥洒着独特的柔光,几颗星子的围绕下更显得光华无限。   “老爷,夫人生了,生了啊!”正方的门又一次开了,一个穿着碧水色的丫鬟装束的女子从里面跑了出来,脸上还是汗水依着额角滑下来的痕迹,一张小脸喜气洋洋,眼里透着真心的欢喜愉悦。   这无疑是天籁余音的话对于在外面苦候甚久的众人来说,不吝于天降甘霜,尤其是玉承儒,大悲之后汹涌而来的大喜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不敢置信的抓着身边的人,狂喜道:“生了!真的生了!”   “恭喜老爷,贺喜老大。夫人总算是生了。”辛叔也是颇有感动,不禁也有些老泪涕零,“老爷,你快去看看夫人吧。”   “是,你说得对,我这就去。”玉承儒喜不胜喜,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喜冲昏了头脑,人都有些发晕了。经辛叔这一提醒才想起还没去好好看看夫人和孩子。   产房里自然是凌乱不堪的,但是所有人的眼里在疲惫的阴影下都带着发自内心的欢喜,他欣喜若狂的冲进屋子里,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只不停地重复着先前的话,直到稳婆刚出生的婴儿抱到他面前,喜气洋洋地欠身道:“恭喜老爷,夫人和小姐大小皆平安。”   女儿!夫人给他生了女儿!   “夫人如何了?”玉承儒自然是不会忘记妻子的安危的。   “夫人无事。只是生产消耗太多,所以睡过去了。”   “那就好。你们都辛苦了,先下去吧。今日夫人产女,全府都有赏,今日伺候的得双份,你们都去账房领赏吧。夫人就由我照顾好了。”一确认了妻女平安,玉承儒心情自然是大好,脸上的神色也是寒冬过,三春报,一片春风得意,连着下人们也得了福。   大户人家的规矩从来都是得男方赏,没想到玉承儒如此大方,大家自然也是欣喜万分。   “谢老爷。”   两夫妻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房里的丫鬟婆子又怎么会不识得情趣呢。大家快手快脚的收拾完毕后,就鱼贯出了房门,大门掩上,一室只余他们夫妻俩。   玉承儒将女儿抱在怀中,爱恋地看着这个折腾了全府一天一夜的孩子,脸上的表情是一片慈爱。   “夫君。”   床榻上,一个美丽的女子悠悠醒来,她的脸色还是极为苍白的,显然是耗力过多的征兆。方才孩子一听到孩子啼叫的声音,她心弦一松就昏了过去,如今听到自己丈夫的欢喜声才缓缓中昏睡中清醒,虚弱无力的唤道。   玉承儒见夫人已经醒了,赶紧将孩子抱到妻子的榻前,温存道:“夫人辛苦了。”   玉夫人美丽的容颜因为生产而苍白憔悴,发丝凌乱粘着汗泪不一的容颜,有些吃力的撑了一下身子,脸上满是满足和欣慰,“不苦,为了这个孩子,妾身受多少苦都是心甘情愿的。”   两夫妻就这样相互依偎着,看着这个一出生就将父母闹了个翻天覆地的孩子,现在却安安静静地带着父亲怀中的玉娃娃。虽然是刚出生,一张小脸皱着还没有展开,但是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就这样新奇地张着,滴溜溜地看着这个崭新的世界,眼里好似柔水一片,清凌凌的,好不灵动。   “可惜彝儿这几日去了外婆家,否则就能看看新妹妹了。”玉夫人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依旧满足的绽放着,想起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再看看丈夫手中的孩子,只觉得这一生夫复何求了。   “不急,明天我就去你岳父家将他接回来,到时候就能看了。你看咱们的孩子长得多漂亮,以后一定是个美人。”   “尽胡说。孩子还是刚出生的,模样还没有张开,哪里能看到得出美丑。”玉夫人嘴上虽是反驳着,但是眉眼间一片开阔。哪个做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受赞美,尤其说这话的还是自己孩子的父亲,自然是舒心的。   “夫人生的,自然都是美丽的。咱们的女儿以后只要像了夫人一成就已经很美了。”   “当着女儿的面说这话,也不怕羞。”玉夫人低下头嗔怪道,嘴角翘的高高的,显然心里很是受用,“老爷,你还没给女儿起名字呢?”   “这……给孩子起名是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是草率不得的。”玉承儒略微沉吟,一着女儿的眉眼,说道:“彝儿的名字当初就是本家族长定的,这孩子也是我们的长女,不如过些日子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一起带去再给本家的族长起名如何?”   “好是好。但是当初彝儿的名字是早就定下了的,可这孩子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准备,咱们总不能一直女儿的叫着。”玉夫人想起老人们的一种说法,说是孩子没有乳名容易养不活,遂计上心头,“夫君,我们给女儿先起个小名如何?”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玉承儒揽过妻子,将妻子女儿一齐拢在怀里,“夫人你说女儿起什么名字好?”   玉夫人未嫁前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他二人成婚可称得上是才子佳人的一段佳话。   “‘淡汐’如何?”玉夫人凝眉思索了一下,唇齿间细细咀嚼了一会,有看向玉承儒道。   “淡惜?惜缘的惜?”   “不是,是潮汐的汐。”   “淡汐,淡汐,这名字倒是顺口,不知夫人是取自何典故?”   “非是典故,只不过是妾身一点心得体会罢了。”玉夫人抿唇一笑,与夫君娓娓道来,“人活一生,烦恼一世,最重要的便是能看得开,淡看潮起潮落,豁达开阔,这样才能喜乐无忧。富贵荣华不过烟云,转瞬即逝,妾身不求咱们女儿今后能大富大贵,只望她能荣辱不惊,淡然守静,就于愿足矣了。”   “果然还是夫人想的通透,名字既有寓意也别致,不错,就是这个了。”玉承儒一个拍案,这孩子的乳名就这么敲定了。   玉夫人自然也是跟着高兴的,逗着挥着小拳在空中飞舞的女儿,“夫君,小淡汐一定是因为有了名字在开心呢,你瞧,这小手挥得多用力啊。”说着,笑吟吟的握住女儿的手,放着手中把玩着,轻轻的挥着手中这一团柔嫩。   但是这不玩还好,一玩却是惊吓得几乎昏死过去。   “夫君,你看,淡汐的手心是怎么回事?”玉夫人忽然放开女儿的手,一双秋水明眸睁得大大,惊恐一片,仿佛方才的欢欣知足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玉承儒也是被妻子吓了一跳的,他拿过女儿的手,摊开女儿的手心细细一看。小淡汐还是张着小眼睛新奇地看着,半点没有察觉到暴风雨的降临。   她的小手白嫩嫩的,握在手里宛若无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值得关注的便是那只小手上,空白一片,只有一道横判过掌心,浅浅的,却是触目惊心到了极点——   断掌!!   竟然是断掌!他玉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女儿是断掌的命!玉承儒不死心得急急拉过女儿的另一只手不死心得查看,却是越看越绝望。   淡汐被玉承儒这么用力的抓着哇哇哭了起来,玉夫人也是泪流了满面,美丽的脸上旧痕未干,新泪上涌,玉承儒更是心中苦不堪言啊。   一瞬间,这一室的欢喜愉悦化为乌有,两夫妇更是从天堂掉进了地狱,顿时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夫君,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玉夫人抽泣着,泪眼蒙蒙地望着丈夫,满眼微弱的希冀若风雨飘摇烛火,令人见之生怜。   看着妻子清然泪下的模样,玉承儒的心更是沉重无比。这也是他的女儿啊,他又如何不忧心啊?   男儿断掌掌千金,女儿断掌过房养。若是男子生来断掌,左断掌则握兵符,右断掌则管财库,都是尊贵无比的,可若是女子,便是六亲克,近之则伤。两者实是有云泥之别。   这断掌长在儿子身上也就罢了,可偏偏是长在女儿身上,便是大祸了。若是给族中长辈知道,只怕这孩子是凶多吉少啊。   玉承儒心下一惊,想起了族中的规矩,且不论女儿今后如何,但是眼下却是有一大劫等着。思及此,他三魂陡失,立马从床榻上站了起来,不顾仪态的吼道:“辛叔,你快进来!”   ————————————————————   王者以一人治天下,则有纪纲:君子以一身教家人,则有家训。纲纪不立,天下不平:家训不设,家人不齐矣。夫家中之有长幼内外之殊,公私亲疏之别,贤愚顽秀之不同,芶非有训以示之,而欲一其性情遵模范,绝无乖戾差忒之虞,虽圣人不能强也。   玉家根基百年,如今虽几近没落,门楣于上京不显,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玉家书香传世,代代皆有才俊,它在江南还是称得上是名门望族,其家族的威慑力依旧根深蒂固。   玉承儒在京为官数年,这些年碍于公事,除了逢年过节的,丧仪婚俗之外很少再回江南,也就少受些家族的约束。但是他作为长房嫡子,女儿出生虽比不得嫡孙来的重要,也是要带回族中定下名字,记录于族谱当中。可女儿手上的断章偏偏是不能让显于人前的。按族中的规矩,女子断掌便是不祥之兆,生不定姓名,死不入宗祠。祖上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先例,据说生来断掌,一开始也没发现,居然在抓周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人看见,然后就给活活溺死于水中,从此无人再敢提起此事。这一直都被视为族中大忌,当时的人也是三缄其口。若非玉承儒是家中嫡子,少时长于叔爷旁,也不会知道这些家中秘辛。   当时初听此事,也不过将之视为奇闻,骇然过后也就忘了,没想到,因果循环,这段秘辛如今又重演在女儿身上。这要他于心何忍。   辛叔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原该是和和美美的一家,现在却是一片愁云惨霎。尤其是夫人泪流了满面,原本就是产后虚弱的身子骨,这一哭越发显得气短,似随时都能背过气去。而老爷也是虽然没有流泪,但是脸上也是一片怆然,愁容满脸,在房里烛火的映衬下更显陪然。   “老爷,这是怎么了?”辛叔纳然出声,心中也是疑虑顿生。   玉承儒长叹一声,满腔的心事到了嘴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抱起女儿走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看这娃的手吧。”   辛叔虽是不明就里,但是还是从玉承儒的脸上隐隐看出了不祥的意味,他小心翼翼接过孩子,仔细的翻开孩子的手掌,一的手掌慢慢的在他的引导下展开,辛叔的一双老眼也是越张越大,几乎要掉落下来,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情愿相信这是自己的老眼昏花看岔了。   “老爷,这是……”断掌。   夫人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竟然是断掌,这话叫他如何说得出口。   辛叔是玉家的老人,是玉家的家生奴才,自小就长在玉家,在玉家待了这么多年,他自然是明白玉家的规矩的。   “老爷,可还有旁人看见?”他左右看了一眼,稍有庆幸四下无人,但是心里仍旧有些不安心。   “没有,我和夫人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老爷,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有叫你来一起共想对策啊。”玉承儒将孩子放回到夫人手中,愁容依旧,眉宇间更是快挤成了一个川字。   辛叔也没有好过到多少,“老爷,你心里也是明白的,这孩子若是带回本家,那就是一个字——死。”   一个死字方一出口,玉夫人的哭声就又高了几分,只听她哀求道:“夫君,这可是妾身十月怀胎拿命换来的孩子,是咱们的亲骨肉啊,你想想办法救救小淡汐啊。”   “辛叔……你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玉承儒自然也是不舍的,但是族现不能违,这就是世家子弟的悲哀啊。   辛叔一凝眉,低头略思了片刻,瞬间眸光一绽,“老爷,夫人,为了小小姐的性命,你们可舍得?”   “舍得什么?”书香门第   “玉家肯定是容不下小小姐的,如果老爷夫人还想要小小姐活命的话,那就将小小姐送走。”   “但是夫人怀胎十月,大家都是知道的,倒时候孩子送走,肯定会有人起疑的。”   “这孩子来得本就很凶险,老爷大可以对外宣布孩子难产天折了,只要今日在场的人守口如瓶,事情就好办了。好在伺候的都是老爷的心腹,与本家牵连甚少,倒也是稳妥的。”   玉夫人见丈夫面上有了松动的神色,抱着虚弱的身体悍然道:“不行!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舍得啊。况且她还这么小,一出生就要将他送走,于心何忍啊。”玉夫人抱紧了怀中的女儿,一滴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淡汐的小脸上。似乎小淡汐也感觉到了母亲的悲伤,也嚎嚎哭了起来。   “夫人,正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你只有忍得这一时之痛,才能救小小姐的命啊。生离总是好过死别的,无论如何,小小姐能好好活着有是最重要的。”   玉承儒始终立在一旁没有出声,看着夫人哀切的目光,心中的忧伤又岂能少。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辛叔话中的意思。如果不将女儿送走,她的小命必然是保不住的。他不能冒这个险,也绝对冒不起。   他在心里犹豫了再三,最好一错齿,将心里所有的迟疑一次性吐了出来,只听他道:“辛叔,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一听到玉承儒的决定,玉夫人几乎要昏死过去,“老爷!”   “夫人,答应吧。”玉承儒走到妻子旁边,将妻女拢在怀中,任妻子的眼泪将衣襟打湿,“这孩子来的时候就来的很是凶险,眼下又是这种情况,也许真的是与我们没有缘分。我们也不要再多求什么,女儿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把孩子送走,我们又如何安心呢。万一所托非人怎么办?难道夫君你舍得让淡汐吃苦吗?”   这一点玉承儒倒是没有考虑到,转头看向辛叔,“辛叔,你心中可有人选?”   “我心里倒是有一个人选,虽然将孩子交给她日子过得会清苦一些,但是平安无虑。”   “是谁?可靠吗?”   “是慈云静斋的镜明师太。十年前,我有幸与她有一面之缘,无意间助了她一回,想来那位师太还是会承当初的人情将孩子收下的。她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又是医武双修,见识广博,这孩子若是随了她,必定造化匪浅。”   “我好好的孩子,难道一出生就要出家作姑子不成?”玉夫人一想起不能亲眼看见女儿出嫁,还要亲自送她出家,心里更是不情愿了。无论那师太千好万好,天底下哪有母亲忍心看女儿青灯古佛一辈子的。   “夫人不必忧心。慈云静斋还是有带发修行的,若是将来孩子长大了,不愿意出家,镜明师太也定是不会强求的。”   “可是——”玉夫人还想再说一些什么,到底还是被丈夫止住了。   “就听辛叔的吧,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能保得女儿的平安,我们也就别再强求些什么了。”玉承儒心下权衡再三,终是认可了辛叔的话。   行行清泪,归归而下,潺潺入怀,玉夫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中全是割肉之痛和凄楚,“我的孩子啊——”   玉承儒看着妻子的情状,知道她是同意了,心下也很是不好过,“辛叔,你先下去办吧,动作快些,越早走就越是稳当。”   “是。”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天空浮白,月亮渐渐归于云层,那西方的星子扑朔着的光也在逐渐黯淡,倒是旁边的几颗星子似乎有聚集之象。   这一夜,滴泪已到天明,蜡炬成灰也换不回泪始干。   一个生命的降落,一颗星子的升起,星空的颜色在变,岁月也在流转。是流光将人抛却还是人在浮华漂流,也许只有香如故。   十八年前的这一夜,就注定了一个女孩的一生,世间情缘几许,缘起缘灭,一星如月看多时,只把深闺照青灯。   外篇 初情似情   有些爱,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喜欢,是一个人的事,相爱才是两个人的。我爱上你的时候静悄悄的,心悦君兮君不知。可是当我想要告诉你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已经错过了。   我的名字叫初夏,五月石榴花开的季节,过了春寒,一扫料峭风冷,太阳晒过来的时候暖洋洋的。   含秋说,我这个名字有福气,人活一世,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心暖足矣。当时我听不懂她的话,到了后来,当我真正明白这话中意思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便物是人非了。   三月的时候,王爷从府外带回来了一个姑娘,魏总管叫了我和含秋姐去伺候,原以为又是新来的姬妾,但是这个姑娘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当我们叫她夫人的时候,看着她一脸的难堪,就可以想见她是多么的不待见王爷啊。我和含秋姐面面相觑,还是含秋姐聪明,只管她叫姑娘才将名分定了下来。   含秋姐说不能妄论主子的事情,不过我仍旧是很好奇这个姑娘与王爷的关系——王爷把瀛州玉宇都给了姑娘住,每日送来的东西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可是他却从不踏进瀛州玉宇一步,而姑娘也对王爷的好视若无睹。   两人一直僵持着,到头来,姑娘还是吃了别的院子里姬妾的亏。可是这个亏却终究是没有白吃,最后王爷来了,两人的僵持也在那一夜开始像坚冰一般,一旦露出一个缝,就会慢慢的融化开来。   我发现病好的姑娘似乎有些变了,眉目间的哀愁也少了很多,就如同一块暖玉,让人心生亲近,这其中也包括了王爷。   瀛州玉宇似乎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了,王爷从未如此般殷勤的往这里赶,看着姑娘的目光也越来越别有味道。我和含秋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经常都退下去留在外面伺候的,于是,渐渐的,我们也同王爷的贴身护卫仲景相熟——他简直就是一个木头桩子,问一句答一句的,有时候甚至直接说无可奉告,经常把人气得牙痒痒的,又不好发作,都只能跺着脚离开。   可是每次转身离开,我总是会忍不住回过头,希望那根笨木头能够挽留住自己,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他就知道看着王爷,眼里,心里都是他,记得王爷喜欢什么,记得王爷要做什么,却从来都不知道她喜欢石榴花,就种在他院前的石榴花。   盂兰节的时候趁兴而去,小姐和王爷一路上和和美美的,羞得她溜了出来和仲景坐着,偏偏这个木头桩子还是一副不解风情的模样,气得她只想垂他一把。   王爷带我们去的是京都名寺广佛寺,香客云集,小姐跪在佛前许愿,我也立在一旁,悄悄许着愿,眼神不由自主的溜向了站在一旁的傻子。   原以为不过是一场简单的出游,最后却是败兴而归的,小姐面上没有多少的表情,但是王爷的情绪肯定是称不上好的。回来的时候,王爷把我叫进了书房,我吓得小心肝扑哧扑哧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仲景,就盼着他能帮我一把。可是……可是这个坏人居然关门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面对着可怕的王爷,她已经哭不出来了,眼泪都在心里流干了~~~呜呜呜~~   夜半和含秋姐睡在一起的时候,就忍不住抱怨,笨蛋的仲景,没义气的仲景,竟然将她一个人留下来去面对王爷那张冻死人的脸,嘴上心里一晚上把他骂了千百遍还是觉得不解气。他怎么可以丢下我呢。可是含秋姐却说这不是他的错,他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闷在被子里,心里还是不甘心,总觉得闷闷的,很不舒服,一切都是仲景的错。   之后的几天,王爷没有来瀛州玉宇,我也没有见到仲景,日子慢慢的过去,这件事情我也就渐渐的忘了,反而有些怀念起被那根木头桩子气得吐血的日子了。含秋说我是不是喜欢上仲景,虽然我知道她说的不过是玩笑,可是我的心却在那一刹那咯噔了一声,我有些心虚的别过头,说了不是。至于事实,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小姐的日子总是无法消停,自从来到王爷身边之后,她就大灾小难不断,似乎别人一辈子碰不上的全都被她碰上了。心里替小姐感到可惜,但是我明白,为了王爷,小姐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即便是死,只要能陪在王爷身边,她也是甘甘之如饴的。王爷很了解小姐,所以很有先见之明的将小姐迷晕直接送离了王府,于是我,含秋,还有……仲景一起踏上了陪小姐回师门的道路。看着坐在驾车的背影,直挺挺的,果然是一根顽固不化的木头桩子,我被心里的想法逗笑了。只觉得这样子也不错,一路上不仅可以看看风景,还可以天天见到那根笨木头。书香门第   一出来了王府,含秋姐也放开了许多,撩着帘子看着车外风景,有时候还会问仲景两句。木头桩子笨归笨,但是到底是和王爷大江南北走过的,说起地理风貌来也是头头是道的,连一向是从不夸人的含秋姐也对他频频点头,赞他学识广博。没想到不过是几句赞语,倒像是放了一把火,把木头皮烤的红红,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傻子也是会脸红的。   于是一路上我就变着法的去夸他,可是自从被我戏弄过一次之后,他就再也不脸红了。含秋姐拉着我回了马车,不许我再去戏弄仲景,而我也再没有机会看一次他脸红了——   因为小姐醒了,而杀手也来了。   马车忽然停住,小姐和含秋都感觉到了不寻常,我撩了帘子,果然看到了一个蓝衣人挡在了马车前,迎着光,他手上的当折射而来的寒光炫花我了的眼。   仲景义无反顾的挡在了我们的面前,与蓝衣人拼死搏杀着,而含秋姐当机立断的将小姐背下了马车。我知道这是我们的责任的,即便不忍,即便我是多么想留下来陪他,但是我知道,我不可以,我还要照顾小姐,所以我还是走了。   看见蓝衣人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一刹那间,我担心的不是我们的安全,而是仲景到底怎么了?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拼命的忽视。我挡在了小姐面前,却不是为了她,而是我忽然不想活了。   可是我到底还是没有死,因为小姐用她的命换了我和含秋姐的命。   我想仲景知道的话,怕是要气得从黄泉路上回来了。   一语成缄,仲景居然还有一口气在。我跪在地上,心里感激着老天爷听到了我的请求,只要他平安,都怕是折我的寿也可以。   含秋姐曾跟着小姐学过医术,所以我把仲景交给了她,那是第一次我当着含秋姐的承认自己很喜欢那根木头桩子。然后我独自赶回王爷去给王爷报信。   一路上我紧赶慢赶,就生怕错过了营救小姐的时机。可是我忘了我到底还是一个女孩子,我没有遇见传说中的山贼,也没有被豺狼野兽叼了去,而是……我病倒了。赶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前忽然一花,然后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醒来的时候自己,整个人还是云里来雾里去的,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陌生人坐在了她的床前。心里猛然一惊,我直觉掀开被子往身上瞅,我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什么事。   那个人似乎看出了我的警戒,却没有恼火,只是笑着跟我解释说,他姓傅,是在路上捡到了昏迷不醒的我,而我现在正在南下的路上。我一惊,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我挣扎着要起来,可是身上的力气还没有回复过来,我就再一次摔回到了床上。   可是这是商队,不可能因我而停留。我一心想要回去,那位公子到底还是拗不过我的执着,最后答应我到了长江一带,一旦商队登上船就送我回去。我心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有些无力的躺在那里,一边忧着小姐的安危,一边愁着仲景的病。   那位傅公子终究是一个是言而有信的人,真的亲自带着我走上回王府的路。一路上我不敢和他说太多,只是说是京城人士,是从外地探亲回来的,路上和亲人失散了,想早些回去报平安。傅公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多说什么,一路护送我回了京城。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那个地方已经不是我原来的那个家了……   外篇 秋意寒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繁花落下,伤情而起,不知道那是离人的泪,还是断肠的痛。她一直都是相信无心者无伤的,小姐总是夸她老练,她只是一径笑而不答,心里倒是愿意能一直似初夏一般活的那么天真,可惜她是属于秋天的,而她也留不住初夏的夏天……   “你的伤好些了吗?”站在仲景的床边,两人一直都是沉默着,她对着头看着绣花鞋上的刺绣,而他只是垂眼看着被子,不是无话好说,却是不知从何说些,还能再说些什么。最后,含秋还是开口了,问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也是最安全的。   “还好。”仲景始终没有抬起头看着她的脸,仍旧是垂着眼说了一句。   含秋面上有点挂不住,房中的气氛已经僵硬到了极致,平时以为沉稳的她也有些乱了,“你不要误会,是王爷说你身子还没好让我过来看看的。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就先走一步了。”   “我有说我不想见到你吗?”听到含秋说要走,仲景终于将头抬了起来,双目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对上了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平板的脸色在一瞬间莫名让人感受到压力,“如果王爷不让你来,你是不是就真的不会再见我了?”   含秋一时无言,是与不是,她都不想说。于是她别过脸,躲开他投射而来的目光,半天才说道:“我来与不来又有何区别的。我既不是大夫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即便来了也解不了你的伤痛,何必呢。”   何必?何必什么?   仲景的眉头微微一皱,眼神变得黯然,“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无足轻重的是吗?”   “……”含秋沉默了,她不想去伤害仲景,但是有些伤害却是注定的,她想将那句话说出口,但是偏偏到了嘴边,她却没有力量说出口。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仲景,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一开始的样子呢?那个时候,我们都是那么简单的。”说着。她的眼神流露出微微的向往,星光点点在眼中闪耀。   “不可能了。”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含秋,仲景从床上挣扎着伸长着身子,一把就抓住了含秋垂在身侧的手,他紧紧的握着,仿佛一生都不打算再放开,“从你抱着我不顾名节为我取暖的时候,我就不想再让你怀里离开了。含秋,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   她在他手心中挣扎,但是又怕弄疼了他不敢太用力,只能任一只手困在那里,“当时的情况不过是情急之举,任何人我都是愿意救的,所以你不必为了这件事感到内疚而来喜欢我。”   “我没说过我在内疚。”仲景的声音仍旧是木木的,但是握着他的手却异常的坚定。“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娶你做妻子。现在你明白了吗?”书香门第   含秋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仲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就这样把话说了出来,自然的那么理直气壮,仿佛是在说吃饭睡觉一般。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仲景吗?在含秋如此直白的目光下,仲景也不禁闹了一个红脸,一团红晕映在一个大男人的脸上,而且还是传说中的木头桩子,这是多么令人发噱的场面啊。可惜含秋完全笑不出来了,她只觉得左胸的那块地方,忽然就崩塌了,然后就掉进了冰河里,冷冷的,冻得她血液都要停止流动了。眼中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在蔓延,她仰起头,睁大了眼睛,逼着自己直视仲景说道:“你该娶得是初夏,她才是那个最合适你的人。我已经替你们求过小姐了,待到初夏一回来就给你们主婚。”   任是仲景抓的再紧,她还是能将手抽回来的,她将手隐在身后,就如同将她的心深深埋藏一般。那颗心啊,很多年前她就已经交给了别人,后来她也不知道这颗心到底去了哪里。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我从你的身边推开吗?”手中空落落的,他的心被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掏空了。听王爷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她会这么对他,可是事实很明显,他还是太过自信了,所以最后输的一塌糊涂。仲景平板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他自嘲一笑,道:“你说初夏合适我,可是你有想过我要什么吗?”   “我……”   “别说你知道,如果你知道,就不会想让我娶初夏。”这是第一次仲景对着她冷下神色,连着说话的声音也是冷冷的,“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从头到尾我喜欢的那个人就只有你一个,不是因为你救了我,也不是我内疚。”   这一瞬间,含秋在心里愿意承认,她软弱了,无法再对仲景说不,可是她不会告诉他的。眨眨眼,把所有的情绪掩下,逼着自己硬起心肠说道:“喜欢只是一时的,我从不相信会有人爱我一辈子,所以我也不曾去奢望过。等以后你和初夏成了亲,你也会慢慢喜欢上她的。”   “难道感情在你眼里就那么随便吗?是可以说喜欢就喜欢的,不喜欢就可以不喜欢的吗?”没有料到含秋会说出这番话,他真的是爱上了一个无情的女人,他想,她的心真的是用冰做的吧。   “难道不是吗?而你又凭什么无缘无故的说喜欢我呢?”含秋倔强地看着仲景,骨子里的自我保护让她把自己的感情冰封在独属于她的世界中,“初夏一直是那么的喜欢你,为了你什么都愿意,难道你就不应该娶她吗?”   “那我也是在一直喜欢你,为了你什么都愿意,难道你就能喜欢我了吗?”仲景横眉反诘,他忽然就有了冲动,很想现在就跳下床去将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一把掐死。   “够了,不要再说了。如果你真的愿意为我做一切的事,那就请你好好的去爱初夏吧。”她都要在心里佩服自己了,她怎么能够说出这句话呢。   …………默然,又是一阵深深的默然……   仲景听见自己的心碎了,然后他的嘴巴还是能动着:“你就真的那么希望我能娶初夏吗?”   “……是”   “即使我心里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她?”   “……是!”   走出仲景房间的时候,她的眼前就忽然模糊了一片。这辈子第一次有人那么热切的抓着她的手,说着不要离开,还说……他喜欢她。这一刻,她相信这个男人心里是真的有她的。可是为什么偏偏他是仲景呢?   含秋不知道仲景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仲景没有说过,而她也不想知道。她扪心自问,对着仲景她就真的不爱吗?心,在一刹那间迟疑了——   她欣赏他,为了他对王爷义无反顾的忠心,哪怕王爷叫他去送死,他的眉头也不会多皱一下。   她敬佩他,即使伤口裂开,鲜血直流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的疼痛。   所谓的真英雄大约就是如此的吧。   都说美人爱英雅,似他这般的英雄合该是有和他相配的美人来爱的。含秋抬起手,抹了一把脸,然后绕过拐角,她笑了笑,心里有了答案——   她不是美人,所以不能也不会去爱英雄。   最近王府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小姐终于要嫁给王爷了,如果初夏在的话,知道这个消息一定是会很开心的。想起那个丫头,含秋的笑里就多了三分的苦涩。其实她求小姐将初夏许给仲景,倒不是全然在担心初夏在路上会不会真的遇上了什么,她只是想快刀乱麻,只是不想去背负……第三者的称呼而已。   因为她的母亲就是第三者,别人口中的狐狸精,这些话她从小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她可以漠然的面对,但是心里的结却早已成了死结,早已解不开了。   她不明白当年母亲为什么会和自己亲姐姐的丈夫有了她,而母亲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就已经过早的离开了,待在那个男人家里的时候,她大概已经看尽了世上最丑陋的嘴脸了。她是小孩子,但是她的心却在母亲死的那一年彻底成长了,因为从那一天起能保护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书香门第   她从不奢望那个懦弱的男人能够跳出来保护她,从母亲到死都见不到他一面的时候,她就已经彻底对这个男人绝望了。没有憎恶,没有怨恨,不过是一个陌路人,她的死活又与他何干呢。   所以她离开了那个家,她对着母亲的坟发过誓,她绝对不会再走母亲的老路的。   她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对不起,却是不知道对谁的……   外篇 锦瑟无端五十弦   进京不过是一月的功夫,转眼便又要出京了。   沈锦陵坐在书房里,安安静静的擦着他随身的佩剑,脸上的神色认真而又细致,刀削的面容难得卸去了刚毅如铁的严肃,多了一份软软的温柔,眼角淡淡的,抿着唇,不知心中到底在念着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他踏入军营那日起,第一次提着刀杀了人时,他就明白这一生注定是戎马相伴,出征打仗不过是家常便饭之事,了不起最后还是马革裹尸。   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理想。沈锦陵从不后悔也从不退缩。   他的父亲是前朝的都尉,从小就将他送去师父那里学武,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子承父业,为朝廷做出一番事业来。而沈锦陵从来都没有辜负他父亲的期望。   凭着沈锦陵的出身,能在这样的年纪派上如今的位置却是不易的,更别说军中还有一些权贵使绊子压着他。人人都只道他运气好,却没有人知道他是挨了多少刀,受了多少伤,才换到了今天的这个位子。   每次上战场的时候,他都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一夫当关约莫若是。杀得眼睛通红的时候,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可是只要一晃眼想起那个白衣飘飘的身影,心中就觉得一片宁静安然,想着为了她,他也不能随便将性命交代在这里,哪怕终归要死也要爬到她身边才能合上眼,即便是再累再疲也都精神起来了,提起刀再杀再砍,拼着命杀出一道血路来。   这就是沈锦陵这么多年行军打仗,说得是在刀口上舔血也不为过,身上的伤痕一道道的,肩上,胳臂上,背上的,屁股上的,到处都有,却偏偏只有脸上没有,因为有个小丫头说,三师兄全身长得最好的就是这张脸,一看就正直不阿,不像坏人。当时他笑着她傻,居然以貌取人。可是从那以后,他对他的这张脸也难得起了爱护之心,别人一刀砍过人,他情愿用手挡过去,也不教人伤了分毫,每次打完仗,坐在营帐中休息的时候,看着手上又添了一道伤痕,他的脸上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他骂人家傻,其实他更傻。   他明明一点也不榆玄昕,认识她的时候,玄昕这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可是他却偏偏还是慢了一步,就这么硬生生的错过了她。当日她不愿跟他走,那一松手,心中咯噔一声响,他就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终将是要失去她了。可是心里到底还是不愿承认,总想着还有一线希望,眼睁睁地看着玄昕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疼之宠之,眉眼里全是呵护备至的温存,而她明净如水的眼中也在荡漾着淡淡的,却足以教他看得分明的笑,此情此景,分明就是两情相悦,他这个外人还有什么余地站在那里死守着曾经不放,何况那个曾经本就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他除了就此走开,还能做什么……   所谓的心事就应该是放在心里的,而他也是一个沉闷的人,什么事都摆在心里,脸上淡淡的,面无表情,教谁都以为他是冷心冷面,不解风情。却不知,他想要的风情不堪他解,他除了默然之外又能如何呢。   天下没有后悔的药,而他从来都是起手无回,从不会教自己后悔,即便是悔了,也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他从不后悔离开她下山从军,好男儿就应当志在四方,一身的本事又岂能白白浪费,否则不止愧对恩师,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只怕自己也要将自己看清了。他也不悔没有在她还待在慈云静斋的时候直接就她带走了去,从此天涯海角相伴相随,只因当时的他给不起她安稳的日子。   更重要的是,她不愿。   若是她真愿意跟自己走,哪怕如今她是已经嫁了玄昕、儿女绕膝了,他也会不惜一切的将她带走,也再不去管什么劳子的将军使命,就当为自己难得自私一回。   可是事实就摆在那里,在慈云静斋的时候她不愿,到了静安王府她也不愿,就好像她把所有的不愿都给了他一般,他除了接受之外,其他无话好说。   沈锦陵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窝囊,怎么会脑子犯糊涂,去找那个静安王说那些话,根本是在自取其辱。可是事关汐儿的安全,他又如何能不上心呢。   他自嘲一笑,如今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汐儿身边,理所当然的守护着她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了。   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   周觅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沈锦陵独自坐在那里,擦拭着兵刃而发呆的神情,嘴角一晃而过的微笑,淡淡的,却是那么的苦涩,看得人心也跟着一紧。   有时候,缘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强求也是挽回不了什么的。周觅默然的在心里想着,想着那日在酒楼上看到的那个女子,还有她和静安王两人站在一起时温润如水的眼神。他知道那是只有相恋的人才会有的情感,所以这一战还没有开始打,沈锦陵就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因为那个女子的心不在他身上,这就是最重要的。   “你来了。”沈锦陵抬起头,看了一眼周觅,只是招呼了一句,就又将目光调回到手上的兵刃上去了,仿佛这把佩剑就是他的一切——这一点确实是没错的,在战场上,兵刃就是另一半的自己,每个士兵都是靠着它活下来的。   周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沈锦陵的旁边,状似随意地问道:“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   擦拭佩剑的动作一顿,沈锦陵眼中似有一道光芒划过,然后嘴角轻轻一勾,眼神始终不曾离开手上的东西,还是那么的细致,他点了一下头,道:“嗯,大致已经定下来了。皇上的意思还是要我们假意出兵,到时候再反戈一击。”   “看来皇上倒是个大勇之人。这一招虽然是异军突起,可是釜底抽薪,到底还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只要算漏任何一点都是会出现变数的。”周觅侍在椅子上,神色轻松惬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都不轻松的。   言及此,沈锦陵的眉头也微微跟着皱了起来,周觅的话他何尝没有想过,方才对着玄昕说那些话也是以防万一。如果到时候真的来不及,出了事情,她也能抽身事外,不受任何的连累。他相信玄昕会把他的话听进去的,因为他知道玄昕对汐儿从来都不亚于他,这是事实,即使他不愿意,但是还是必须要承认。   “事情都已经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总是放手一搏的,至少我们并不是全无胜算。”   “谨小慎微如你,什么时候做事也那么大胆了?”周觅仰着头,看着他的眼中多了三分的探究,“这么做与你的风格真是不像啊。”   被这么一问,沈锦陵微微的有些愕然,然后加深了嘴角的弧度,道:“以前的我就是太小心了,所以才会总是错过那些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有时候放手一搏,也许也会带来不一样的收获的。”   说这话的时候,阳光淡淡的洒在他身上,似穿透了他的灵魂,周觅在一刹那间看到他眼中那些会发光的东西,沉淀着温润浅泽,似是心伤又似追忆,缠绕在人心上,丝丝瓣瓣。   “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追忆再多也是找不回来了,倒不如放开怀抱,看向前方。”周觅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从容中带着一丝黯然,“在该放弃的时候放弃,也许很无奈,但是这却是最好的结局了。”   沈锦陵没有接下下面的话,只是将手中的佩剑放到了一边,站起身子走到了窗前,背着身,周觅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他的背影告诉他,他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玉明若就是他的劫。这一劫他能挺过去,将来的成就定然是不亚于云安岳;如果走不过去,那么他就要将自己的一身都要赔上了。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周觅很想问,但是他始终没有问出口,有些答案其实一早就存在了,不用问就可以明白的。   “汐儿从来都不属于我,而我也不会想去得到她,我和她的缘分只能是这样了,我心里很清楚的。”沈锦陵转过头,身后的阳光在他身上投下了一层的光辉,“但是我还是她的保护神,这辈子守护她,就是我的责任。”   有些事,如果无法忘记,无法放弃,那么就当它是宿命吧。   (我家锦陵好痴心啊,所以我在结局的时候把他扔到去陪阿若隐居,三个人,不一样的友谊,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那已经是我对他最大程度的补偿了~~~~)   外篇 人云卷云舒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红胜火,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刚过了梅雨季节,小镇上似被水洗过一遍,湿漉漉的,一个泥坑一个洼。各家的大门一开,一个个被这阵子大雨憋闷坏了的小子丫头全都跑了出来,微欢似的满大街跑,好不快活。   窗台前,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两手撑着下颚倚在那里,清凌凌的大眼睛看着大街上跑得那么快乐的小伙伴,咬着嘴唇,眼中既是向往又努力的克制着,垂头丧气的趴在那里,玉雪可爱的脸蛋上全是沮丧。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她身后无声无息走来的男子将小丫头揽在怀里,冷峻的眉眼在对上她的一刹那流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小丫头,怎么了?”   小女孩不应声,低下头瞅着脚上的绣花鞋,眼角却是不由自主的又瞄到了楼下撒欢的一伙伴们,咬着唇的模样甚是可爱,落在那个男子眼中不禁笑了起来,“既然想出去玩,那就去吧。只要回来的时候不要脏兮兮的,你娘是不会骂你的。”   “我才不要出去玩呢。”小女孩蓦的仰起脸,对着他大喊。   “到底是怎么了,来给津阖叔叔说说,到底是哪家不眨眼的敢欺负我们的小云舒。”蓝衣男子挑着眉,眼中的光芒依旧是温温润润的,看着小女孩的眼神能掐出水来,谁能料到当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天下第一杀手霜刀津阖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没错,此人正是津阖。当年他带着怀着孕的云姒宓逃离了地下城,本想着要带她们母女俩隐居世外的,可是云姒宓却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既然要隐居,倒不如大隐。于是他们便来到了江南的碧城。似乎从一开始,云姒宓就认准了地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朝着这个方向来的,津阖问她为什么,她只是选择了默然,没有回答他的话。书香门第   云姒宓一向是聪明的,而她从来都知道如何去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让自己活的最好。来到碧城的第一年,她肚子里当时还有一个小云舒,所以她在镇子上找了一个小院子住,足不出户的安着胎,然后用身上带来的钱让津阖去了城里置办了一些产业,她就在幕后一点点的出谋划策的指挥着,倒也是经营的有声有色。   云姒宓的才华从来都是让人不容小觑的,即使是她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厉害,若是生为男子,就是封侯拜相的命,可惜她偏偏生就了一个女儿身。但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云姒宓不认命也不认输。她是女子,就要做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即便是失败了,她也不会让自己沦为一个可笑的玩偶,让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控。所以她走了,抛下了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肚子里这个完全属于她的小生命。这是一个做母亲的心情,当她深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双手抚摸着肚子的时候,心里就是那么的圆满,那一刹那,她明白了当年自己的母亲拼死也要生下她的心情。   所以,云姒宓想要这个孩子,即便是她的父亲是玄莳,那个夺走了她一切的男子,她也要生下这个孩子,给她最好的东西。这就是云姒宓留在碧城置办产业的缘由,而她现在已经是碧城数一数二的大老板了,只是大家知道的只有那个眼光奇准,手段了得的津阖,而不知道那个住在碧城的小镇中,一个人抚养着女儿没有丈夫的云姒宓。   “他们都笑我没爹爹,说我是一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孩子。”小云舒委屈地看着津阖,天真无邪的眼中全是受伤,一副快要哭的模样,却偏是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津叔叔,舒儿是有爹爹的对不对,才不是什么个野孩子,对不对?”   看着小云舒满眼的隐忍和希冀,就如同当年他第一次在梅林看见云姒宓的时候一样,相似的眉眼,相似的倔强,津阖的内心在无言的叹息,可是流露在脸上的却是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傻丫头,你当然是有爹爹的。”   “那我爹爹是什么模样的?”心下一喜,小云舒的眉眼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舒展开来,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问道:“那我的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都不来找我和娘亲?”小丫头的声音跪生生的,一连串的问号问出口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似乎这话已经在心里默念了千百遍,所以说出口的时候是那么自然而然的顺畅。   津阖微微一愕,看着云舒希冀的神情,他别开眼,在这个明媚的笑容面前有些招架不住,他笑着道:“你这一连串的问题,到底要我回答哪一个啊?”   “那就一个个的回答。”小云舒人小,心思却是玲珑剔透,这点像极了自己的娘亲。她分明是已经看出了津阖的颓唐,自然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的。她拉着津阖的手,撒着娇,使出平日里无往不利的一招,继续攻击着他,“津叔叔,你就告诉舒儿吧。舒儿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会离开我和娘亲。可是每次问娘亲的时候,她总是什么也不说,冷着神色,然后我就不敢再问下去了。”   摸着小云舒的脑袋,津阖心中的怜爱更甚,虽然知道从小没有父亲对于孩子会有很大的影响,而津阖也一直努力的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但是他始终不是真的。他蹲下身子,半跪在她面前,将小云舒拦进怀中,喃喃地说道:“云舒,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你娘亲既然选择不告诉,自然也是为了好的。所以,答应津叔叔,以后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好吗?”   “可是……”云舒撅着嘴,还是满心的不甘愿,人家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而已,难道这有错吗?“可是我不要被别人说云舒是一个野孩子,我不要!”   “云舒乖,只要我们自己知道自己不是野孩子就好了,别人爱怎么想,就让他们想去吧。日子是我们在过,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津阖轻轻的,一遍遍的,有节奏的拍打着云舒,继续哄道:“你也知道你娘亲一提起你的父亲,心情就会不好,心情不好就吃不下东西。云舒这么喜欢娘亲,肯定是不舍得娘亲饿着肚子难过的对不对?”   做了小丫头这么多年的奶爸,津阖还是能把她的心思把握的最准的。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许是从小就只有母亲的缘故,小云舒最爱的人就是她的漂亮娘亲,当然是舍不得娘亲有一丝一毫的难过。所以津阖这么说,正好堵住了她的小心思、“我们一起等娘亲以后不再伤心的时候,再让她告诉我们,你说好不好?”   “好。”小云舒很懂事的点了一下头,她从津阖怀中抬起头,大眼睛有些红红的,像一只小兔子,“可是娘亲要到什么时候才会不伤心呢,云舒不喜欢听别人说我是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谁说我们的小云舒没人要,津叔叔就第一个不答应。”津阖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带着宠溺,然后正色地说道:“云舒,你要记住,全天下的人最爱你的就是你娘亲和津叔叔,我们永远都不会舍弃你的。”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津阖不是君子,但是只要是他说出口的话,他就会做到。正如当年他对云姒宓许下的承诺一般,他就一直在守护着她。现在他对她的女儿也许下了承诺,而他同样也会做到。   小云舒睁着大眼睛直直的望着津阖,似乎要望进他的心里去,而津阖也任着她看,小丫头古灵精怪的时候多了去,她娘亲的聪明劲她学了十足。   (也不想想她是谁的女儿,那可是天下最狡诈的两只狐狸的结晶啊,所以小云舒不止是学了她娘亲的,她爹爹的也学了一点也不剩啊。)   小云舒看了半天,忽然石破天惊地说了一句,饶是津阖这般大风大浪走过,杀人不眨眼的也险些吓得掉下巴。你问那丫头说了什么,很简单,她就说了一句,她说。“津叔叔,你以后就做我的津爹爹吧。”   津阖冷汗,心中寻思着到底是谁教她说这些话的,于是他摆起脸色,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尽说些胡话。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小云舒扬着脸,“才不是胡话呢。只要津叔叔做了云舒的爹爹,以后就再没有人笑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了,也不会早有别的叔叔跑来说要娶娘亲了。”   听到她这么说,津阖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是说,津叔叔不在的时候,还是有别的男人来找你娘亲?”这些年,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津阖待在云姒宓身边的时间久越来越少,心里纵然是不情愿,但是为了减轻她的负担,他还是会去做的。可是他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凯觎着云姒宓。   说起这个,小云舒也是一阵义愤填膺,举着小拳头,说道:“是啊,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恶。娘亲都明确说不要了,他们居然还对娘亲死缠烂打,一个个看着就讨厌,都没有一个比得上津叔叔好看。”   (作者言:小云舒,以貌取人是不对滴的,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可以好男色了捏?!)   “所以小云舒就想让津叔叔做你的爹爹了?”听着小丫头的话,津阖有些无言,不禁怀疑她平日里这个丫头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是啊。”小云舒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然后看着津阖的目光,忽然有些怀疑地说道:“津叔叔,你不会是不喜欢娘亲和云舒吧,所以不想做云舒的爹爹。”她的语气可怜兮兮的,一听就惹人生怜,但是她眯起的眼神,还有从夹缝中射来的光却是十足十的威胁,仿佛是在说,若是他敢说不是,以后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津阖想笑,可是唇角还没有勾起,就又落下来了,他的声音有些苦涩,“傻丫头,这种事不是津叔叔想不想的事,而是你娘亲愿不愿意。”可惜,你的娘亲不愿意。这句话津阖没有说,但是他心里却是从一开始就明白了他在云姒宓心中的位置。   “只要是云舒喜欢的,娘亲当然也会喜欢的。”小云舒眨着大眼睛,似乎很得意,“而且津叔叔长得这么好看,对娘亲和云舒都那么好,娘亲怎么会不愿意呢。”   津阖没有说话,只是唇角终于微微的勾了起来,不管是不是,只要能待在她们母女俩身边,他都甘之如怡。   一大一小,就这样靠在一起,透过窗外看着被雨水洗的湛蓝湛蓝的天空,都没有注意到门口一个黄衣女子悄悄的转身而去。那一转首,还可以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还有嘴角不散的笑容。岁月似乎特别的宠爱于她,倾国倾城的容颜还是那么的美丽,就如同当年一般。   她从来都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我喜欢好男人,尤其是像津阖这样无私奉献的好男人,偶觉得小云不爱他实在是太暴珍天物了,所以还是给人家一点阳光吧。我一直相信着有爱的女人都应该是幸福的,云姒宓不是好女人,但是她坏的值得我们原谅。   至于小云舒,那丫头也是一个极品,偶在想,要不给她单独来一本——如果再遇上玄莳的儿子,那就是一段《血凝》啊,这是多狗血多雷人的桥段啊~~~~额,这种情节只是歪歪,真到写的时候,我还真不敢下笔啊~~~明天是玉明若同志的,觉得是卡文啊~~)   外篇 缘也匆匆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轮,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了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六世达赖仓央嘉措   大雄宝殿的琉璃金顶流转着恒久的七彩宝光,九层佛塔的大香炉弥漫着世间最纯正的沉檀香,烟雾缭缭绕绕。   “佛祖,弟子回来了。”   玉明若跪在佛前,低眉,眼神落在下方,仍旧是一如既往的虔诚,就正如她千百次跪在佛前的模样,只是现在的她眉目间除了虔诚,更加多了别的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佛祖静静地看着玉明若,目光落在她的头顶上,他的声音辽远而又亲近,入得耳中只觉得心灵更加的宁静,“你可寻到了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玉明若抬起头,直视着佛祖,让自己的眼神在一瞬间无处可逃,而她也不需要逃避什么,因为她的佛祖比她更加明白她的心。   “是,弟子已经寻到了。”   “那你寻到了什么?”佛祖依旧是在慈和的望着眼前这个追随了千百年的信徒,怜悯着世间万物的眼神中包含着对这个弟子的期许。   “弟子寻到了自己的心。”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玉明若的表情已经是镇定自如的,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说到那个心的时候,左胸那一块地方微微动了一下,只是一刹那,却扰乱了她的呼吸。   佛祖仍旧是含笑地看着她,似乎对她的答案还算是满意的,点了一下头,继续问道:“那你的心现在在何处?”书香门第   玉明若微微一顿,答案已然跃上了心头,她深吸一口气,神思在一刹那间复又清明了,她听到她的声音在大雄宝殿响起,淡淡的,自如的,她说,“弟子的心在尘世中。”   她可以感觉到那些忽然加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大多是诧异的,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在佛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可是玉明若说了,说的那么坦然,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而佛祖眉目丝毫不动,还是维持千年不变的神情,无视于在座佛陀的抽气声继续问道:“既然你的心在尘世,为什么还要从尘世中回到这里呢?”   “佛祖曾经说过,要普度众生。那众生在尘世,弟子的心自然也是在尘世的。”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玉明若没有犹豫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那就是她的真心话,是她所悟出来的道。   听到此言,在座佛陀都微微颔首,似是对她的话有了几分的了然,可是佛祖似乎并不是很满意,他看着玉明若的神情很温和,但是这种温和中却藏了可以洞穿万物的犀利。   “你说你的心在尘世,那么尘世在你眼中,是众生,还是只是一个人?”   一言惊起千层浪,平静的心湖因为佛祖的一句话而掀起了不可抑制的涟漪,玉明若垂下头,将自己的神情敛在发丝下,当她再抬起头看向佛祖的时候,迎接着他了然而又慈和的微笑时,玉明若的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将自己放空,无视于在座佛陀凝结在她身上的目光,将自己心中的话宣诸于口。   “在弟子眼中,尘世是一人也是众生。弟子的心就留在了那个人身上,是他帮我找到了那颗心。弟子相信,他会带着我的心去普度众生的。”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整个大雄宝殿都是静悄悄的,没有抽气声,也没有任何的置疑,仿佛所有的呼吸都在那一刹那间停止,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佛祖庄严的面容上,等待着他下一句可能是斥责,可能是疑问,可能是赞许的言语。   玉明若的眼神依旧淡定的望着佛祖,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她都可以听见她心跳的声音,握着衣角的手微微冒出了一些冷汗,她到底还是在紧张着。   这是一场赌博,是她一生中最大的豪赌。   她用了千年的岁月去追求,她舍弃了恋恋红尘的缘分,只为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命运的轮回在这一瞬间停止,然后她听见了佛祖说: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吧。”佛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叹息,也是欣慰。   玉明若笑了,她的眼睛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忽然绽放出最炫目的光彩,她伏下身子,在佛祖前深深的磕首,依旧是那么的虔诚。   ——那是她重回佛坛的梦,现在她是佛前的一滴水,洗尽三千烦恼,淡却红尘颜色。   神思淡转,玉明若坐在尘世镜前看着镜中男女的相依相守,从芳华正茂到白发苍苍,那两只手都始终不曾分离过,即使走到身边的最后,留在那个女子颊边的依旧是幸福的喜悦。玉明若静静的看着,淡淡的笑着,仿佛她就是镜中的那个女子,而镜中的女子就是她。   是啊,她们都是来自同一个灵魂,拥有着同一颗心,只是现在的她们分离了,隔着千山万水也逾越不了的距离。玉明若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初灵魂撕裂的痛楚——   那种感觉很痛很痛,她一直都是在黑暗中清醒的将这个痛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是她逆天而行的报应,而淡汐不应该陪着她受这样的罪。而她也受不起。   玉明若沉浸在黑暗的潮涌中,耳边还回荡着玄昕呼喊着她名字的时候所倾泻的悲伤,她觉得痛,不知是来自于灵魂的撕裂还是心头的痛,她默默的承受着,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的命运。   佛祖说,众生皆是平等,无论万物修菩萨行,广度众生而成佛,都是要经历极大的苦行,受过无数的历练,心中毫无障碍方能修成正果,而她所要经历的便是情劫。   当时她不解,修行之人最忌爱恨嗔痴,更是秉持四大皆空为第一要义,为何会有情呢。可是她现在明白了——从前,她只是为了自己一人修行,只是为了那一个目标而在佛前浸淫,却忘了什么是佛,佛是什么。书香门第   佛是爱世人的,是世人的佛,他的爱包容着世间万物,是最有情的。   可是她只是一味的修习佛法,淡漠的面对着世间万物,没有在乎,更没有那颗爱世人的心,所以她成不了佛。   一趟尘世之行,一各情劫之路,她迷茫过,面对着那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固守着她的淡漠,是她自己将自己摒除在了尘世之外。这点上她感激玄昕,是他强硬的闯进她的世界,将她从淡漠中拉了出来,他教会她了微笑,苦恼,思念,还有幸福,这些都是他给她的,一点点的终于帮她找回了那颗早已消失了的心。   从她找回那颗心开始,她的心就跑到了玄昕身上。   玉明若从没有后悔爱上玄昕,爱上他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她爱得坦然而沉重——因为这份爱,太丰盛,她不知道她能背负到什么时候。于是她又学会了悲伤,因情而伤。   当灵魂撕裂的时候,那种痛折磨着,也让她看清了自己。所以她回到了佛前,跪在了佛祖面前,那一瞬间,她是坦然的。她真诚的回答着佛祖的话,灵台清明,心如明镜。   淡汐,谢谢你,曾经将幸福借给我,让我在漫长的岁月恒河中还能找到一丝的激流。谢谢你让我找到了自己。   灵魂分离的一刹那,她飞身入天,心中却听到了淡汐对她说谢谢,谢谢她将幸福留给了她。她当时多想将这句话回赠于她,可惜,一切从来都是匆匆的……   (一开始的结局,我就没有将爱情考虑到其中,可是后来发现,咱貌似是写言情的,所以偶只好将两个人分开来写,同一个灵魂撕裂而生的两个个体,面对爱情,她们都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淡汐内心真正渴望的是爱,她只是在佛祖身上追求心灵的宁静而已。而明若追求的却是真正的佛,是一种坚定不移的信仰,爱情在她的世界很重要,但同样也是渺小的,她毫不隐瞒的说着对玄昕的爱,却是将那种爱升华成了大爱,最后她对于玄昕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祝福~~~~~~总之,我很勇敢的向大家证明了咱不是后妈,做我的娃基本上都是幸福滴~~好了,大家的结局都交代完毕了,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封推,大家就再一次将推荐票全部砸向我吧,谢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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