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痴花奋斗史   作者:人生两大事   卷一 逆天瞎魂   000 花名传得天下知   “上等的芳菲坞的魂香,这位爷,买香么,这香安神助眠,保你日日甜寐。”沿街的小贩招呼着过路的一名男子   “魂香,狗屁不通的魂香,真灵验的话,芳菲坞的少主韩银若自己早该用上,她嫁到齐堡三年,就被休书一封送出了门,这会儿才真正需要用上安眠魂香。”男子正搂着一名闾【1】女调笑中,见好事被打断,气不打一处怒斥着。   小贩被推了个踉跄,嘴上还是巴结着,“大爷说的极是,这种下贱人用的杂香是不能供您身旁的如花美眷用的,您再看看这些清晨刚摘下的香花,还带着晨露,最配你这样的才子佳人。”   男子听了夸奖,脸上也觉有了些脸面,再想这花也值不得几个钱,豪声说道:“好你个嘴滑的贩子,这篮花我全要了。”   篮中装满了修剪的很是齐整的春蔷,铃兰和几支莺尾,花色满目,很是惹人爱怜。   小贩正欲递上花篮,一粉衣女子擦身而过,她青丝如云随风飘动,粉腮轻斜衬得娇花黯然。.   女子两眸含着无边春色,莲唇轻启,葱指尖尖抚过那几只春花,口中赞道:“好漂亮的花。”   她的眼神在一朵碗口大小的红蔷稍稍听了片刻,就摆着细腰款款往前走去,只给两个傻愣住的男人留下了一阵淡淡的花香味。   闾女不悦德推了下身旁的男子,两人才回过神来。花篮还悬在小贩的腕上,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红色的蔷薇表面流动妖异的红色。   两人突觉得身上痒了起来,四肢,胸膛,脚底,手心,最后是脸上,血痕被抓得满身都是。衣服也被扯破开来,血在两人不断瘙挠中从指缝留了出来。两人的痛苦叫声引得街上的人都围了过来。   无人注意那篮被丢弃在了地上的香花,春蔷原本嫩黄的蕊心变成了血色,颜色转深,那边已哭爹喊娘的两人叫唤地更加厉害。   正待有人要去喊城卫时,那几株开得姹粉嫣红的莺尾一下子散落到了春蔷上,血色褪去,春蔷花瓣四散,落了一地。   两人此时已哼唧不出了声音,只吊着口气,被人连忙送到了医肆里。人群里头,那阵子浓郁的花香点点地淡去。   “若儿,可是你动了什么手脚,”粉衣女子看着被送走的两人,眼眸里的怨色还清晰可见。   “亏地篮里还有些其他花物,否则依你的霸道性子,再在两人身上使些蔷咒,今日他们不挠到入骨三分是不会停手的。”临窗坐着的女子淡淡地说道,她的右手手心之间,蓝光慢慢的弱了下去,从了食指和了中指之间卡去,隐约见得了一朵淡蓝色的小花,栩栩如生,只是一晃眼功夫,那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自找的,敢这么诋毁你和芳菲坞,让他们乱嚼舌根。”原来这两名女子正是天下第一花坞--芳菲坞的少主,韩家表姐妹韩银若和韩碧色。   “从来人言不足畏,我小时侯听过的,还少么。”韩银若抿了口茶,舒了舒心。   “姐姐,你为什么要离开齐堡,我...我分明就听到你和齐傲世说起,十五月圆之日,他若肯依约到园中竹林相见,你们就算...为什么,你在本月十三就签下了离书,独自出走?"碧色不平道。   “我只不过是不想再输了这次,十五之约十三了,也是为我自己留个路子可退。七年思慕,三年相守,落得这个破败下场,还不如要成全了他和百里焰漪的两厢情意。”更何况,她在心中叹道,这条命早已不再属于自己,她想到这时,眼里多了几分绝意。   茶楼外头正是洛水城中最繁华的街道。再过几日就是拜兰佳节,红纱制的灯盏在午时就被早早准备妥当的小贩们叠高挂在了十尺长竿上,远远看去,灯上坠下的金灿流苏,在午后的风中摇曳生姿,韩银若盯着枫红纱灯,眼中雾气弥蒙,含在眼眶中的苦泪和着杯中清茶,一饮而下。   缘起缘灭,只因睁眼就入了心,见君一刻,便以为定了永生永世,生死轮回,最终只是如此下场,韩银若,你是该恨还是该忘。   【1】闾:古时的官家妓院,官妓,本文中改了下,官妓民间化。战国策中有记载《战国策?东周策》:“齐桓公宫中七市,女闾七百,国人非之。”鲍彪注:“闾,里中门也。为门为市於宫中,使女子居之。”   001 芳菲幼女初生时   芳菲坞中,排排含笑花在了烈日里曝晒着,叶边打着卷,黏在墨绿的茎杆上,生机微渺。   闷热的房里,虚脱了的产妇经过了两个时辰,睁开了满是血丝的美目,喘着问道:“是男是女,抱过来我看看!”   立在旁边的产婆赶忙递上了皱巴巴的婴孩,只见婴孩遍体长着微黄的小绒毛,双眼大而无神,嘴里还含着些口涎。   产妇脸色一变,将婴孩朝了地上掷去,那产婆惊呼了一声,将婴孩抢在了怀里。女子脸上泛起了一阵潮红,十指刻入床柱,“女的,真是冤孽。冰原天机墙上所言竟然是真的。雪圣,这么多弟子中你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我,一女衅得两王争,天下风云今朝变。我才是冰原最出色的弟子。”   女婴出生那刻,并没如同一般新生婴儿那般胡乱哭闹,在了产婆所中也是乖巧无声,直到听到产妇的那几声尖锐的骂声,才“哇”地一声,断断续续地哭了出来。   “红窈,你可是还没疯够,产后身子还是虚着,孩子又是不足月产下的,也是体虚声竭,我曾说过,冰原的事以后不许再提。”一老着从了房外走来,她虽是拄着拐杖,却手脚利索,听了声响,快步赶了进来,从产婆手中接过了长孙女。   女婴受了惊吓,到了老妪怀中,哭声反而嘹亮了起来。“乖孙,你娘可是惊到你了,哭声渐亮,先苦后甜,熬得住世上事,才是我们芳菲的好女子。”她见婴孩两眼茫然,举起手来在她眼前虚晃几下,见她眼里如同蒙上了层雾水,眼珠定定,对自己的举动,没有一丝反应。   老妪心中一叹,又是小心地将婴孩翻转过来,查看起来,天下第一花坞,乃是世上木元最充裕的地方,养育的婴孩也是有些不同。她翻遍了小孩的全身上下,脚心手心胸膛几个常见的位置都看了一遍,不见一丝灵滴的痕迹。芳菲坞里普通的孩童,出生时也会带上木元之阴面,花灵的基础灵滴,这名孩子...浑身空无一物,不带一点灵力。   老妪的眼里最后的一丝亮光也淡了下去。   ------------写文那货说了这叫华丽的风格线不是分割线哦--------------------   若儿将身子蜷在树丛里,手紧紧地抓住一根竹竿,“望”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孩。   几名六七岁左右的男女童,围坐在“沁水亭”里,叽叽喳喳地讲着:“我娘说了,过些日子就是坞里的“花泽日”了,我们每个人都可以选到合适自己的花灵,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和内坞里的大人们一样,过些年就会有了各自的花物灵图”。   “你说,我该选些什么,”一名垂髻小童问道。   “这又不是你看中花物,选了就成了的,也要看花冢中的那些灵花是否看到得上你。”答话的男童看着年龄大些,模仿起了长辈的口吻来也是似模似样。   “我倒是不怕,虽然我出生的时候,只有胸口带了一颗灵滴,在坞里也不算出众,但我娘早就说了,我们家至祖上开始,最差也只出过一个三等花物,我想我再差也会好过那个院子里的小瞎子,每天只知道拿着跟竿子满地乱爬,出生之时连一灵灵滴都没有。”说罢,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你们说,红坞主这样神女一般的人物,听说她出生之时,更是带了三颗灵滴,打小就能降服百花,怎么生出来的那人除了是名瞎子,还一脸卑贱,听说只会摘花折花,还时常对着花木自言自语。”那些小童停住了笑声,又议论了起来。   “她也不嫌涩着了嘴,估计是像了她亲爹爹,大伙儿都传着说她的亲爹爹是冰原上的一只雪熊。”   “哎呀,难怪她也是是一只黑瞎子”。这时,众人异口同声地大笑了起来。   若儿听得脑里一阵轰鸣,她握紧手中的探路竹竿,跌跌撞撞地走出树丛。   众人说得正是兴起,突地见了树丛里闪出了个人,仔细看清楚,正是他们方才口中所说的小瞎子。   “你们都不许乱说”。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碧色小姐,”那群小孩见来了个出头的,连忙四处散了开来。   “若儿,若儿表姐,我是碧色。”。若儿只觉得有人朝自己走来。   “走开,不要过来。”若儿将手中的竹竿往声音打去,刚甩了出去,她就有了几分悔意,这平日从没听过的带着几分讨好的声音赶没了去,手上的竿子诡异地转了个方向,力道被消化了一空。   “若儿表姐。”小姑娘的声音又近了几分,“这竹子伤不到我的,碧色自小就能控制些风势,”   听着韩碧色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得意,若儿心里一寒,原先的几分好感一下子都消散了去。   她也曾听外婆偶尔说起过,自己的表妹,出生之时,和自己的娘亲韩红窈一般,是三灵滴之体,在了芳菲坞中,更是有小神童的美名。   “若儿,”老妪的声音从从一旁传了过来,若儿认出了是姥姥的声音,连忙将手中的竹竿藏在了一旁,两只手在衣后动也不动。   小碧色看了下表姐手的举动,瞅准了功夫,立刻挨在了若儿的身侧。若儿心里虽然有些不乐意,也知道不该在外婆眼底做些姊妹间生分的举动,只得任凭也她黏在自己的身旁。   芳菲老妪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小人影,穿着翠衣配着翡玉的碧色,用着骨碌转动的两眼看着自己,满脸的伶俐像。再看一旁平淡布裙打扮的若儿,双眼无神。若儿也是知道这时自己的发上衣服之间一定是参杂着碎叶杂草,看着狼狈,姥姥看着,只怕又是要伤心了。   芳菲老妪心底叹了口气,眼里生了几分愁色。   “过些日子,内坞要开始“花泽”了,若儿你和碧色都是内坞的直系,也该做些准备了,”老妪说道。   “姥姥”碧色看一旁的若儿一声不吭,“‘花泽’?”   “你们俩都过来”老妪将唯一的两个小孙女抱在怀里,“你们可是知道,在了芳菲坞中,因为受惯了日月精华的熏陶,在了这里出生的孩童大多是带了木元之中的花元灵滴出生的?”   若儿听着,头又是低下了些。她...身上什么也没有。老妪看在眼里,安慰道:“灵滴之事,有先天后天之分,若是有了合适的花物相助,还是能生出灵滴的。”   她说着话正是想若儿想开些,人体之中分为六中灵力,为思之灵,动之灵,嗅之灵,视之灵,语之灵,听之灵。再根据灵力强弱,分了灵滴,灵珠和灵瑙三种。寻常人往往要在了六灵滴齐全之后,才生出灵珠,若儿因为眼睛的缘故,缺失了视之灵,只怕她无论如何努力,终生也只能是个五灵滴的命了。   芳菲老妪避开这些不说,木元之阴花灵为何物说了一遍。世间万物属性各是不同。又有造物之阴阳五元和辅物之四大旁属之区别,再根据阴阳属性不同,阴阳五元共分为金之阴阳玉、金,木之阴阳花、木,水之阴阳*水、冰,火之阴阳焰、炎,土之阴阳壤、土。旁属则不分阴阳。   陈苍大陆上,又分三大势力,分别是天下布武的北陆国,道武分治的玉阙国,万民尚道德瞭苍国。帝芳菲虽然不偏属任何一方,却生在了居中的玉阙帝国之内。   芳菲遗世而难独立,就得学得自保之法,为此,无论坞中的孩童将来是要修道术还是练武斗,都须在幼时就选得合适的花物,以助将来的修炼。而考较这修为深浅的灵滴,灵珠,灵瑙。碧色急急问道:“三者该如何修得,老妪又是到了哪一灵了。”老妪只是一笑而过,鼓励她俩过几日要谨慎些。   ------------------------------------华丽的风格线-----------------------------   三月初三,芳菲坞内坞里,一芳菲老妪为首,内外坞主,四大分馆主也是早早的赶了过来。   芳菲老妪将五十多个小孩带进了“花冢”。   这些小孩都在十岁以下,男女参半,也都是第一次进的大人们嘴里说起的花冢,他们只顾着东张西望,张张小嘴更是停不住地嬉笑着。   若儿则是一脸常色,在她看来,无论是身处哪里都是一样的,六年多了,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她的眼里只有黑色色,白天和黑夜唯一的区别只是耳边会多些不想听到的嘈杂声响。   韩红窈此时也站在花冢外,碧色的母亲外坞主韩碧然走上前来,“姐姐,冰原前些日子传了信过来。”   红窈听得冰原两字,娇躯微震,轻声说道:“都说了些什么。”   “过些日子,冰原会派人前来,说是启蒙若儿,若儿终究也是冰原的后人,照了他们的习惯,是要受些教导的,”她轻声说着。   “也罢,她留在芳菲也是无用,只是多了个笑柄,就由着去吧,”韩红窈说罢,快步离开了花冢。   “孩子们,”老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周边的小孩安静了下来。   若儿初进了花冢,还在努力适应着空气里各种脂粉花香,衣袖却突然被人拉住,“若儿姐姐,”碧色的声音在左边响了起来“我会一直在你旁边,娘娘说了,碧色要永远站在姐姐左边。”   若儿刚想回话,就听见旁边的小孩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大家各自朝着四处散了开来。   老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们俩也四处找找,看看能被什么选中了。”若儿心想:“这又不是有声响的活物,怎么在这里找到东西”,心里不免有些气馁,   碧色的声音此时又传了过来:“姐姐,这里有一大片的晚香玉,”话语飘来,觉得手指抚到了一串细细长长的花苞,淡雅的香味飘了过来。   碧色在一旁看着若儿有些彷徨,但没有排斥自己,也雀跃了几分,拉着她再往前走。   “这是木槿花,开得很是繁盛,不过娘娘说了,这花朝开暮落,不大吉利,我们还是再看看其他的。”   “这是三色堇,这花儿长得也是奇怪,艳色的瓣和在一起,看上去和猫儿的脸似的,”碧色声音一顿,想到若儿也不曾看得见过猫的样子。   她低低的叫了一声“糟糕,猫儿,猫儿就是前些天夜里一直叫唤的夜猫儿,样子也是很不惹人喜欢的,这个,这个也是不好,”   若儿只觉得拉着自己的手心已经急得起了一层细汗,脸色不自觉缓和了些。   “姐姐,这个是樱花,”片片红粉飘在空中,满目的旖旎春光,可怜看不见,瓣瓣擦过脸侧而只能留在心间。   耳边突然传来了小童喜悦的叫声,“樱花泽”。大伙儿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去,这是一株当季的樱花,枝叶柔顺地依附在层层怒放的花苞下面。   此时,满树的花苞都苏醒了一般,花瓣形成一个粉色的花罩,围着一个桃粉的小身影。   “好孩子,这樱花选中了你了,让我们看看你身上的花物。”女娃的额间已经是多了一点樱红。   也只有在了花物灵滴活和着宿主灵神契合之时,那花灵图才会出现。这时女娃额间,才只是一花瓣,而非成朵樱花。   碧色见周边的小孩都一脸羡慕的摸样,小嘴奴了奴,“是三馆的羿楚楚,馆里只养些娇贵的花,也就只能是个樱花种,随便沾惹一下就要抖得人一身花粉花瓣。”   她边说边又拉着若儿往前走去。   花冢深处,绿影幢幢,粉影横斜,人影穿梭而扰了好阵花梦,沉睡百年只待伊人来寻。   002 幽蓝婆纳悄然绽   “哎呦,”碧色突然叫了出来,若儿觉得挽在臂上的手一下子松了开来,一股甜香之气就是飘了过来。   “姥姥,这花藤怎么就自己缠了上来。”若儿此时虽然看不见碧色,只是手边突然就是少了一人,也是有些不适。   碧色的半个身子被一株开得很是娇艳的蔷薇花藤包卷了起来,她手臂之上,就是接连出现了三色灵滴。   她臂上的灵滴越来越亮,小小身子里这时更是不断放出了风元之气,只是她年龄还小,还是比不过那花灵的力道,几个拉扯下来,反而被缠的更牢了些。   眼前的花藤也并没有害她的意思,只是将碧色围了里头,连蔷薇藤上的遍生荆棘也是缩进了藤蔓之中,很是光滑。   老妪见了,心里大喜,知道碧色是被蔷薇花选了上来。   内坞的人也是知道的,花物最是讲究,刚刚那名樱魄的小姑娘,樱花虽美,只是太过娇柔,美则一瞬,缺了自卫和防护的能力,更难正面迎敌,所以只能是三等花灵。   眼前这蔷薇花灵就不同了,形貌娇媚,勾镰般的倒刺,可做攻敌只用,藤蔓交缠,却是一等一的上等花灵,再加上碧色有风力护身,虽性子有些娇蛮,若是得经得住些考验,将来必成大器。   老妪连忙走到碧色身旁,鼓励道:乖孩儿,莫要惊慌,不要用你的风刃砍打藤蔓,好好的集中心神,将自己和这花藤视为一体。”   碧色听得姥姥叮嘱,见她脸上喜色骤起,知道这花灵绝不普通,连忙定下心神,松展开四肢。   若儿在旁先只听得碧色的焦急叫唤,暗自气恼自己只能干着急,更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又怕碧色被什么花藤勾伤,一会儿功夫,就听不见表妹的叫唤,心里更急,脚下不自禁往前面冲去。   她的脚下终比长了眼睛的不灵光,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脸更是“啪”的一声贴在了一簇草上,只觉得脸上划过丝冰凉和毛绒,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脚踝处缠上了什么。   老妪看碧色的臂膀上慢慢显出了朵瑙红色的蔷薇花骨。花骨形成之时,她浑身跟着一轻,鼻尖嗅见了缕缕蔷薇之气,臂膀之上除了那三色灵滴之外,又贴了抹灵滴,竟是蜕变成了四灵滴之体。   老妪看着那朵含苞带掩的花骨,眼里多了些欣慰,这孩子和她的姨娘韩红窈一样,都是有了花物,更是一下子从天生的三灵滴晋升成了四灵滴,这一突破,对她日后修炼大有好处。   两人欢喜之后,这才记起了一旁的“小瞎子”,四下一看,只看见若儿跌坐在地上,小手不住的拉拔着脚上的草藤。   若儿正有些厌烦的扯动着脚上,拉车不开,只能是坐着,却怎么也摆脱不开脚下的草簇。   两人上前一看,见若儿被一大簇蓝色的花草簇缠住,她满脸的茫然,碧色连忙上前帮忙,但看地上生了一地的绿丛,竟找不到下手的位置。   老妪看着草簇和若儿,“波斯婆婆纳,若儿,你也是找到了自己的花物了”   “啊,”碧色看看递上一脸灰头土脸的若儿,再看看草丛里开得星点茂盛的毫不起眼的蓝色四瓣小花,硬是将嘴里的话吞了回去:“这也算是花!”   缠得久了,若儿只感觉脚踝处窜起有一股陌生的感觉,往全身扩散开去,身体只感觉暖和了起来,手指不由的松了些力气,脚下的那片冰凉仿佛活了起来。   看着地上的若儿,碧色鼻子一阵酸涩,“这花,自己是连名字都没听说过,藤株矮小,叶脉无力,更没有亮眼的外表,就如同草芥一般,只能是最次等的花灵了,姐姐这以后少不了...。”   她虽是心中迟疑,终究还是忍不住的伸了过来,将若儿的手放到了身旁的那朵蓝色花上。   “姐姐,这花总共有六瓣,叶子上长了些细软的绒毛,冬去春来,它就会漫山遍地的开花。”   周边的小孩也围了过来,有几个神色里已经透出了鄙夷,这些孩子年纪虽小,也早知道芳菲不是如同外人眼里那样的只经营些装饰花草,这些花灵才是芳菲真正的精髓所在,有些人更是窃窃地笑了起来。   芳菲上等的花物所选的花灵是内外兼修,正如碧色小姐刚刚的鬼蔷薇,花朵瑰丽迷人心,荆棘泣血刺入骨。   稍微逊色如二馆翠柳魄,柳花絮絮,虽无华衣,却秀姿挺拔,杆木修长,絮如薄雾,迷人外眼,芳菲之中,实用之魄也是盛行,和三馆的旖旎众花想比,却是排在了第二。   一众小孩中也多是二三等的花灵,一等花灵和四等花灵,寥寥可数。   众人的私语,对若儿仿佛没有影响,她只觉得手心,如同有小虫噬咬一般,体内也如同有东西一般,往手心外拼命的钻出。   又过了一会儿,若儿只觉得自己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碧色汗津津的手又握了过来。   剩下的孩童们也都找到了自己合适的花物,离开花冢后,就各自往家里的长辈处报备去了。   碧色大老远就看见了娘亲碧然,小脸上绽放出了撒娇的神情,刚想跑过去,回头看了下木然地杵在姥姥身旁的若儿,只好作罢,由着姥姥牵着。   碧然看着碧色,就是在她身上看了一眼,就是定在了臂膀之上,她心里一喜,走了上来。“老妪,都找齐全了么”。   老妪苍老的脸色,总算显出了几分喜色:“都找到了,若儿和碧色也都找到了合适的花物,碧色更是一气晋成了花阴四灵之体。”   她语中一顿,就是牵过了若儿,轻抚着她的发间:“若儿你也是不要气馁,好好养着花物,可能有一日,也能生出灵滴来的。”   碧然惊喜地看了若儿一眼,连忙拉过若儿,问道:“若儿,你的花物在什么地方,给姨娘好好看看。”说罢就往若儿周身看去。   “若儿的花物是婆婆纳。”老妪接过话来。   “婆婆纳,”碧然听得一愣,“这…”若儿摊开手掌,碧然定眼一看,只见若儿的掌中现出了一小抹六瓣幽蓝,只是中间却并无花蕊。   若儿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脸憋红着,随后手心之中才是显现出了一点灵滴,不等韩碧然发话,她就是就惦着竹竿,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娘,这婆婆纳花物,孩儿是从来没曾见过,”   碧然的花物是木莲,看着若儿兀自离开,她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些异色:“我一直在外坞打理,这次带着碧色回来,看姐姐似乎对这孩子不是很亲近。”   老妪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痕又深了一些。   “红窈终究是放不开,六年里也是不见那孩子几次,我也是疏忽了,一晃眼,母女成了这样的生冷局面,幸亏这次花物,这孩子还能得到些青睐,否则,过了八岁,她就再不好留在内坞了,只是,若是过了十五,恐怕是还是要去了外坞,这以后...”   “娘,冰原已经传了话来,明日若儿的蒙者就要来了,这婆婆纳花只怕也只能是个四类的花灵,平日的教导也只些下下之选,不外乎是日常的种植和育种为主,不如就一心交给蒙者教导?”   碧然见一旁女儿小脸有些怨气,心里知道她是为自己的表姐不平,伸手抱起女儿,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可是要远行。”老妪沉吟道,心里很是疼惜自己的孙女,“等些时日,见了这次来的蒙者,再商量。”   003 夜探花冢得树灵   前话:夜间盘龙来惊魂,古木静候已千年。   夜里,若儿躺在床上,手指一直摩挲着掌心。心里的暖意一点点地浓了起来。   白日里,她摔在草簇上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细细软软的触觉,初时觉得带着冰冷,也是触暖着了自己的心,自己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碧色虽然说的隐晦,她也知道自己的花灵怕是走了下成了,是会满山遍地的开放的花么。心里的激动一旦起来,就难以再平复下来。   若儿坐了起来,她却不知道碧色并没有说出另一半的话,芳菲的花木,风姿绰约,这匍匐在地的素草杂花,几乎就该被铲除了个干净。   只是这花性韧,纵使园内的丁卫平日除的勤快,也时不时的还能在万紫嫣红开得阑珊时,蓝星隐隐芳菲中。   摸过靠在床榻旁竹竿,索性光着脚,往外走去。白日里去花冢时,每个小孩都是蒙上了一条细柔的绸带,花冢深处,是禁止日常出入的,花冢里的花大多是活花,芳菲几百年的精心培育才有了这么一批灵物。   她半踮着脚,合着竹竿,走得很是轻松.默念着记在了心头的路线往前走去。   再小些时候,她曾哭喊无数次没人理睬后,瞒着院里的主事婆婆出门找娘亲时,迷了几次路摔了无数次后,就学会了这个方法,用竹竿划着节奏,凭着感觉走好每一步。   自己的院子走到外园用了两千一百零五竿,比前些年少了五百多竿,从外原到花冢又用了三千六百零二竿,中间有五段起伏的小坡路。   从花冢口到摔倒的地方,再用了三百多竿,若儿晃着竹竿打着心拍,静静地往前走着。   花冢少了白日的笑喧,剩下依稀的虫鸣声此起彼落,花香夹杂在一起,绵绵地缠人心魂,群花最喜争艳,凡花依旧难掩生性孤傲,这些半活的花灵的性子更是如此。   若儿也不理会空气里的一丝丝有些挑衅的波动,只是听着心里的一丝牵连,脚下似有了视觉一般往白天摔倒的地方走去。   等到竹竿被绊住了,若儿扶着竿子,蹲了下去,用手摸索着白日的着那抹毛绒。许是这样不够畅快,她丢开了竿子,张开四肢,狠狠的抱住了花簇,这应该是一团平铺开来的花簇。   她用指细细地数着茎藤,身子一点点的往前挪动,才移了几步,“咚”地一声,只感觉自己的头撞上了些什么。   她慌忙往被自己扔在一旁的竹竿摸去,手间只留下草和土的冰硬。四周更加安静了,虫鸣都停了下来,若儿才开始有些害怕。   毕竟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习惯了黑暗,仍然会害怕异常安静的黑暗,这怕就是人的天性。   她用手揉着发痛的额头,半是害怕地伸手往撞到的“不明物”摸去。   手下触碰到的应该是一棵树身。树干上的纹路粗糙裂开,难怪撞的自己如此疼痛,是撞上了树干,也不知是什么花的花木,如此坚硬。   若儿手下有了依靠,就直起身子来,将身子靠挂在了树干上,她一点都不曾察觉,花冢即为花冢,则只为花开,而不为木繁。   美艳如花,又怎能长成材质上佳的良木。更何况是在如此花团锦簇的芳菲花冢里,这棵树枝叶繁盛,听不到看不到一丝花语浓香,仿佛从来都不属于这片花的海洋,只是借宿在此和周遭一丝干连都没有,默默的矗在这里百余年而无人识。   若儿靠着树干心里一片空白,小手顺着树皮的纹路,游移着,指尖碰到了凸在树干上很是坚硬的。她吓得缩了回来,刚缩回来,两只手不听使唤,忍不住还是摸了回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若儿心里暗想道,手下发力,指甲深深的嵌进了树身,“哎呀,”若儿只觉得树身仿佛哆嗦了一下,一块冰凉的硬物什滚到了手中,贴着白日花物所在的手心。   若儿只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退了开来,脚下突然又踢到了探路的竿子,她想也不想,抓起竹竿,手里不知觉地带着硬物,往自己的小院子跑去。   回到住处,若儿喘得有些发慌,坐到了床上许久才平静了下来。她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来。“还是先睡吧,明天姥姥来了,再好好问上这是什么东西”,打定主意,若儿觉得有些累了,就准备睡下了。   “小丫头,你压倒我了”突兀地声音在黑夜中响了起来。   若儿此时正是有点模糊,但六年的黑暗生活,让她对声音有着异常的敏锐,她警惕地坐了起来,手习惯性的往床侧的竹竿抓去。   “我不就是你从树上偷偷抠下来的么?”女声带着几分笑意,打趣道。   “啊,”若儿听得声音没有恶意,心里定了几分,身子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挨了挨。“你是?”   “我是...”女声里面带着丝戏谑:“你可是猜猜。”   若儿听出了她的意思,觉得有些为难,歪着脑袋就是想着。   “小丫头,你这也是猜不出?还真是个榆木脑袋。我自树上来,又有了这样的神通,还能是什么”女声带着几分无奈说到。   “木头,姥姥说了,长在树上的,除了叶和花,就有果实,剩下来的就是木头。”若儿好总算是有了些思路。   “我不是木头,”女声突然响了几分,“也不是叶,花,真是一塌糊涂”   “难道你是虫...茧”若儿只觉得身上起了几分寒意,想象着自己从树上抠下来的圆润东西,还一路上握着走了回来。   “你”女声一时气结:“我是盘龙木的树灵,只知道胡乱说事”   “树灵?”若儿不解道:“芳菲坞中并无树灵,养育的也是各种花灵,这里世代只侍百花。”   女声似是看到了若儿满脸的不相信摸样“我又怎么会是和只有灵滴或是灵珠的花灵一般的树灵,日后,你就会知道我的本事了。你性韩名银若,我和你相识即有缘,我也是无名无姓。这几百年间,看得沧海人事变迁,身旁经过路过林林总总,却是从没人看得见我,更甭说和我说上几句话。你就姑且叫我姐姐好了。”   “姐姐?”若儿迟疑了一下,突然在黑夜之中的房里转悠了起来,   她一身夜衣,真个人被着黑暗围着,就是低念道:“前些日子,碧色妹妹从外坞回来后,就只准我叫她妹妹,今晚你说我只准叫你姐姐,一下子是多出了两个。”   黑色的石头发出了一丝红光,一抹透明的身影浮现在房内,女子的身影有些模糊,她环抱着透明的双臂,看着小女孩的身影。   她只是在旁看着,眼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晶莹,身旁长发就是拖到了地上,只见她的身后龙形环绕,五颗圆润的如珠体一般之物悬空而出,闪闪而亮,仅剩第六颗黯而无光,失色不少。   若儿转得累了,就是躺在床上,梦里依旧轻呓不断:“妹妹,姐姐。”   004 轻狂蒙者翡衣至   前话:冰原蒙者上门来,刁难师父瞎徒弟。   早上醒来时,若儿总会愣躺着,黑夜和白天对她来说,一直是没有什么差别的,也只有院里的小婢过来送吃食的时候,自己才知道该是白天了。   听着门口,送膳的女婢将门推开,将早餐搁在了桌上,若儿总会一声不吭,女婢见床上的小身影动也不动,也不搭话,转身就走了出去。   内坞里的仆众都是知道这打小住在内坞的小姐却是个可怜的瞎子,连身为人母的内坞主都很少搭理她。若不是芳菲老妪时不时的在一般内侍前强调,一干仆众早已将这小小姐忘记了个净了。   昨日坞里就传开了,这小小姐是个四等花魄,连自己这个做下人的都知道,过了几年,小姐是要被送出内坞的,只能是外坞个管花事的,再加上这么个瞎病,怕是落得个比自己这个内侍还要凄惨,下人的嘴脸更是明目张胆了起来。   院落里安静的再也听不到人的气息,女侍走远了,若儿用手摸了下枕边的凉玉,试探地喊了一声,“在么?”   半响,房间里依然很是安静,“昨夜果然只是个梦,”?若儿皱起了鼻子,心里阵阵失落。“小丫头,”女声传来,若儿一喜,弹坐了起来。”   “我要知会你一声,我和你们普通人也没多大区别,也是需要时间休养调息,我的灵体也是和我的宿主本身的强弱有很大关联的。   "昨夜,你睡下之后,我好好的将你考量了一番,发现”女声娓娓说道“你这个身子还真是…,先不说五感灵识器官四肢,这精神也是薄弱,我昨晚被你从原体上带回来后,本来就有些虚弱,需要好好适应一段时间,白日里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你就不要随便叫唤我了”。   若儿听得女子懒洋洋地声音,心里雀跃了:“我以后知道了,不会随便打扰你的,若儿只是以为自己做了场梦”   女子听了,嘴角一扬“小丫头,你整日里躺着无所事事还不如做些实在些的事。”   若儿连忙问道:“吃饭可以长些力气,我可以将早饭让给你。”   女子笑道:“谁稀罕你的饭食,想让我可以多出来陪你,你倒该好好练练你的身子,多出去走动走动,精神也要愉悦些,一早起来,就阴翳翳的。”   若儿小嘴一扁,“我出去,只能是磕着碰着,也少不了别人的一番笑话。”   “陪你出去走动的人来了。”女声一下子就没了。   “姐姐”若儿听到横廊上传来了轻快的步伐,正是昨日陪着自己的碧色来了。   她摸索着理了下衣服,坐到了桌子旁边。碧色推开房门就看见若儿坐在桌子旁,一旁的早餐却是动也没动。她走了上去,拉过木凳,坐在桌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若儿听得旁边的人儿进来之后就不声响,有些纳闷,“碧色?是你么,怎么不说话。”   碧色一本正经地说道:“娘娘说了食不言寝不语,姐姐快先吃了饭,姥姥在迎客厅等你过去呢。”说话间,将食筷塞到了若儿手中。   “姥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若儿心里想着,嘴上本想推说不想吃,突然想起树灵的一番叮嘱,心念一变,吃了起来。   吃罢,两人一扶一走,往迎客厅走去,刚要出门,若儿突然转身摸过树灵,塞在了怀里。春日里,穿踩过还只是半开粉苞桃花林,嗅着点点桃花脂香,两人来到了厅堂门口。   迎客厅里正端坐着四人,老妪正中坐在了主位之上,左手侧坐着一名金衣女子,女子年方二十几,长发垂腰,柳眉粉腮,圆目流盼,此时正执着茶盏,细细的品茗着。   内外坞主坐在了左右下席,听得两个小女孩走了进来,一时目光都聚集在了两人身上。   碧色见得一脸正色的大人,心里打着小鼓,看了一旁的姐姐,见她脸上不见一丝波澜,心里想着也要学些沉稳摸样,红窈见得自己的女儿,一脸漠然。   金衣女子看着走进厅里的两个小姑娘,右边的小姑娘年纪虽小,出落的很是娇俏,灵活的大眼,盯了自己一会,还是有些羞涩,紧紧地挨在了另一小人身旁。左侧的女孩,眼睛里没有凝聚点,又有如有感觉一般,脸径直望向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敏锐的孩子”雪衣女子心里肯定了。   “若儿”老妪唤到“若儿也六岁了,也该学习些事理了,这位老师,是你娘给你请过来的。”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红窈一眼。   红窈看了若儿一眼,“若儿,你右手上方的就是你以后的老师,翡衣老师,以后记得,要好好听老师的教诲。”   若儿只觉得碧色松开了自己的右手,一阵淡淡的清香飘了过来,翡衣轻柔的声音在耳侧响了起来,一双柔荑抚在了头顶之上“以后是要麻烦你了。”   周边的三人一听脸色各异。老妪听后,眉头舒展了开来,红窈冷哼了一声,碧然一脸的迟疑。   小碧色在一旁盯着这人,只见她不似庄里的人貌,淡金色的长发随意的梳成一个松髻,半耷拉在右侧,肌肤如透明一般,隐约些红色的血丝,湖绿的眼眸上扫着一排细密的翘睫,体型苗条高挑,身上只着了一身金色的软绸短打,看上去清爽利落。   她又看看身旁的若儿淡然的脸色,快嘴到:“娘娘,我也要学些事理,让我和若儿姐姐一起,好好学学么”。   碧然连忙说道“不得胡闹,你自然有你自己的道法修习”。   伸手就要牵过女儿,只见女儿眼如兔红,无奈说道“碧色,接下来的日子,你是要离开娘,留在内坞和你姐姐一起修习的,还愁见不到她么”。   在旁的翡衣笑眯眯地说道,“少坞主,您这孩子很是灵气。”这一声少坞主却不知道是唤的是红窈还是碧然,更不知夸得是若儿还是碧色,众人听后,也不作答。   老妪看看正在女子身姿卓然,自是不凡,“翡衣姑娘是冰原的那位名下”。   翡衣看了一旁的红窈,笑道:“和韩师长一般都是天原足下,师长可不记得了,当年我还只是个刚入门的小学徒。”红窈一听,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你就是从天原下放到北原的…”翡衣笑道:“何为下放,他人眼中尘芥,是我指尖金沙。”红窈脸上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挑衅,不再发话。   翡衣只手拉过若儿,嘴上说道:“芳菲果然是如云花海,世外花国,好心的小主人,带我这初来乍到的过客,好好走上接下来这遭吧,”若儿只觉手上一脱,竿子跟着离了手,连她只想夺回手上的竿子,只听得上头女声笑道,“伴竿走路,心路无尽,还不如走得洒脱,索性摔个痛快”。   若儿羞恼:“这人怎么容易这般无理,”心下想到在旁看着的长者,只好忍住不发作,任凭自己被拉了出去。   离了客厅,她只觉自己脚下如踏春风,说不出的灵巧,仿佛飞了起来,两脚丝毫感觉不到地面,她自己被拉的七荤八素,浑然不知道到了哪里。女子的脚步终于停下,她的双脚又触到了地面。若儿只觉得自己有些气喘,挣脱了握着自己的手,大口的喘着气。   翡衣看着一旁变了些颜色的孩子,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这里是什么地方。”   005 担惊受饿练习忙   前话:如此一课天地人,手忙脚乱破疑难。   若儿听得一愣,双手连忙往四处摸去,只摸到一片花从,再往身后摸去,又是一片花木。   “这坞里果真是处处生香,妙不可言,就是布局有些乏味,花木都长得一般艳俗。”若儿听得翡衣的漫不经心,心里有了些慌乱,平日里自己是借着竿子,顺着路径,就能到了四处,今天经这人混乱搅缠,一下子就乱了分寸。   翡衣看着越发慌乱的若儿,身形移转,飘了开去,“日落时分,我在院落里等你,如是迟了,你的饭食,自然是没有了。”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若儿是看不见翡衣离开的飘然身姿,只感觉身边已经没了人的呼吸声。   她呆立了片刻,往身旁摸了过去,只觉得一股粉腻的花香飘了过来,手下一紧,飘落了一身的花瓣。   她连忙退了开来,脚下又是勾了一跤,狼狈的坐在了地上,一时之间,若儿觉得很是委屈,眼里已经涌出了几点泪星,嘴里更是不自觉的喊了出来:“娘娘。”   听到自己的声音,她突然咬住了嘴唇,只觉得嘴里飘进了花瓣,她舔着流到了嘴边湿涩的液体,和着闻起来已经有些苦味的花香,狠狠的咽进了心里。   若儿晃了晃脑袋,支起了身子,用力抱住了身前的树干,将头埋进了树干,心里思量着:“不能叫唤姐姐,她也是要休息的,不能叫旁人,只怕是会被笑话的更厉害。”   她就是身子和头偎靠在树干上,树里仿佛有着莫名的东西平稳着自己的情绪。   直到心中的烦闷都消了去,她才小心的用脚往前探了探,接触到紧实的地面后,打开了步伐,两手往高处伸去,“没有低枝”。   她再小心的弯下身子,往地上摸着,摸着捧起了把散落在身上的花瓣。   指尖小心的拢着四处落花,摸出了几朵还没开全的残花花苞,“多瓣层叠,花形小巧,不是梨花,花香粉香扑鼻,不是晚梅,花种还带着一些嫩叶,这个季节,樱花。”她心里一阵喜悦,樱居离自己的院落,不过三个院落间隔,她心里登时欢快了许多。   若儿只觉得四周群花绽放,暖意充裕,知道此时怕是已经到了中午,早饭吃得有些匆忙,肚子此时已经低叫了起来。   她这时摸着了头路,得意的哼了一下,心里想着“芳菲百花百阁,你个外来的粗蛮人,怎么会知道,花有千种,万态各异,明眼人看不清,我这瞎子是用心记住了的。”身子就往前走去。   翡衣此时正站在若儿的小院里,打量着,这小院倒是好认,院子四方小巧,四周有些荒凉,不如外间的花簇氛氛,一地鹅石铺路,院落边只种了两把绿竹,枝叶繁茂,偶尔零星传来蝗蛐的低鸣声。   内里两条细长走廊直通进冷清的房里,正中的主房为了方便进出,被磨平了台阶和门槛,一眼就可望到了房中简单的茶桌案几陈设。   想起厅堂之上,一脸漠色的红窈,翡衣皱起了眉头,“真是狠心的女子,不养勿生,也是个痴儿。”   一轮半弯的月在云间时隐时现,翡衣坐在院落里,不急不慢地提起手中的玉筷,在青瓷碗上拍着拍子,不大的院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石桌几方石凳,整齐的摆放着晚餐,碟碗里的食物早已经没了热气。   若儿此时早已经没了力气,咬牙拖着无力的四肢,饥辘的身躯,她已经听到了风中婆娑的竹叶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风力除了带来阵阵叶靡声,依稀带着虫鸣和一丝饭香,她仿佛一下子有了方向,往石桌方向移了过去。   翡衣看着小女孩摸到桌边,似是被手下的石桌吓了一跳,她想到了什么,退开了几步。   她白日里胡乱绑起的小辫早已四散了开来,毛糙的刘海之下,头发不长不短,凌乱的披散在单薄的肩上,中间夹杂这不少落花惨枝,本就不甚白皙的脸上因为一路的慌忙,现出了不寻常的绯色,几道血痕布在脸的两侧,两手也抹上了不少土渍,前襟被刮烂开来,露出了内衬。   小孩脸上此时已经是一脸恼色,两唇咬在一起,泛出了白色。   翡衣无声的打量了一番,“可是觉得委屈?”   若儿一声不吭,双手却是握住了前襟。   翡衣用玉筷抵住了若儿脸上的伤口,若儿瑟缩了一下,身子却是挺直了几分。   “你平日里也是这么不吭声的么”翡衣问道“还是因为和我不熟,抑或是恼火我。”   “你是这庄里和我第三熟的人了”若儿说了出来,心里暗暗想了一下,“姐姐算不上是人吧,”她偷偷地捏了下胸里的树灵,只觉得树灵冰凉如水。   “哦?”翡衣奇怪道。   “除了姥姥,和这些日子回来的碧色妹妹,”若儿低低地说道。   “回来费了多少工夫。又是怎么回来的。”   “我在的是樱居,离这里本不远,却是走错了方向,到了后头的迎春庭,里面藤蔓较多,搁了些时间,再回到樱居往里走的时候,在兰所里碰到了些熟人,就迷糊了方向,”若儿的声音低了下去。   “怎么不由着熟人带回来,”翡衣继续问道。   “我不需要,也不愿意。”若儿正色道。   “还是不习惯”翡衣打断到,“你坐下来,”   若儿迟疑了片刻,酸麻的腿让她很快就放弃了心中的挣扎,   “你的四感都很是灵敏,心思也是细腻,却太过自封”翡衣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清水放在了若儿手中。   “慌乱之中,被我丢弃在不知名的居所,丢了平日的竹具便利,仍能辨识出来,认得桃居,错走到迎春,也很快能够折返,却在几名小小的孩童嬉戏嘲笑中乱了分寸,耽搁了最重要的时间。”   翡衣见若儿握着水杯,却是一动不动,“将水喝掉,今晚,除了这些清水,你是再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填肚了。”   若儿听后,仰脖将水喝了下去,感觉着冰凉四处弥漫,脑中清冷一片。   “我随手扔下你,如同天时,你无可改变,也不知道何时会发生。樱居之中,春樱花漫,你贵在熟悉各种花木,此如同地利,占了地利,最后失在了人字上,人和为下,却最易改变,这是翡姨给你的第一课,逆境之中,天时难改,但地利和人和需更好把握,我的房间在你的左手侧,喝了这壶清水,你就去梳洗休息下,我们明日再练”。   若儿听着这番话,心里却是翻起了千层浪。   若儿今日是累得不轻,甚至都忘记了要呼唤树灵,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树灵静静地躺在若儿的衬衣里,发出几分暖亮的光芒。   006 笑自内生暖人心   前话:颊间浅笑为谁展,与世无争变性情。   若儿每天回来的时间依旧只迟不早,三个月下来,晚饭都只能喝些清水,她也是习惯了一般,由第一天的狼狈不堪,到后来的泰来处之,芳菲里的五十多个阁楼都留下了她的脚步。   庄里的仆从习惯了她的身影四处摸索着。   没了最早的竹竿探路,也再没听到过“的的”的竹节声,芳菲的群花开得更加静穆,晴日也好雨雾满天也好,她瘦小的身影,都会古怪地沿着草木,慢而有然地朝着自己的院落方向走去。   若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她走的比之前更有了些摸样,再碰见一些孩童的笑骂也不再搭理,只是遥遥地退开来,不再横冲乱撞。   在第一百零三天,她终于吃到了久违的晚饭,这段时间,碧色也间或着来了几遍,时不时地用上了自己新学的一些小把式。   她自从在了“花泽”多出了一灵之后,就是被碧然强压着反复练习着基本的凝元之术,只可惜她性子有些浮躁,总是半途而废,但使唤起一些风元的小术法还是有模有样。   一次,她偷偷的用花蔷藤引了若儿一程,被翡衣发现后,将她的刚长了出来的鬼蔷藤苗冻做了个冰凝处理,惹得她心疼了好些日子。这之后看到翡衣,小丫头也只能毕恭毕敬的,才是安心跟着碧然学了一阵子好。   这一日,若儿又是按时到了石桌旁,正吃着第二碗饭,最近因为一路的跌碰消耗了大量体力,她的饭量也跟着长进了不少,身子挺茁了些,削矮的身子,也开始长出了些肉。   树灵夜间还好好地夸了几番,只因为她的灵体也丰盈了不少,出来的时间也频繁了些,树灵时常教育的就是,人是铁,饭是钢。念叨的多了,睡得模糊的若儿就是连睡梦中也会说上几句,“多吃,多走。   “若儿,”翡衣看着这几月来有些润红起来的小人“明日一大早,我带你四处走走。”   若儿一愣,手里停了下来“不用再练习天地人了么。”   翡衣听若儿将天时,地利,人和说成了一气,心想纠正,转念一想,也是难为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记得住这么些生硬的大道理,   “总是呆在这么个死气沉沉的花坞里,别说是你,我都是要憋坏了。”翡衣这些日子天天看着坞内繁花落了又绽,这芳菲坞就是四季如春,生活也是如同枯潭竭水,毫无乐趣可言。   若儿往嘴里塞着米饭,鼓囊着腮帮子:“有无乐趣,我并不清楚,只是这次可是要少走上些路。这几个月下来,平日伺候我的丫鬟更没心好生搭理我,说是再磨破鞋子,就只给我些草鞋木屐了。”   翡衣一听,脸上一阵青白,“强身健体总是有个过程,这些丫头就是长着张碎嘴,没亲身体会,怎能最了解身体的每一丝潜在之能,活用天地灵气与自身。”   若儿伸出筷子,准确无误的夹起了一块八珍兔肉,塞到嘴里,这嗅觉又是进步了些。   过些日子,她就是不按时回到院里,也可以到各个院落的小厨房,找到些吃的,不用再看翡衣的脸色了。嘴上却说:“这胃是夜夜活跃着饥肠辘辘的感觉。”   翡衣脸上更加白了几分“明日我们出去,这才是第二课,何为因势而行。”若儿努力吃着饭,明个儿可不要连水都喝不上。   次日,翡衣带着若儿离了芳菲,往芳菲百里外的羽城走去。若儿出发之时,才发现翡衣车马行李都没准备,只是支了一些子母币,就轻装出发了。   这次旅程,对于若儿来讲,确是意义深远,除去是她出生后的第一次外出之外,也养成了她日后出门几乎不带行李的习惯,直到她后来嫁到了齐堡,也才矫情的好了一阵子时间,最后她得出的结论,依然是有钱走遍天下,无钱摸爬滚打。   在芳菲坞的时候,若儿几乎熟悉了整个内坞,连寻常人眼里的禁地花冢,她也偷偷摸进去了几次,而现在,离开了芳菲。翡衣满意的从自己的小徒儿脸上看到了久违的惶恐摸样,她的左手,从出坞到现在都没有松开过的握着自己的右手。   若儿直到听见阵阵的虫鸣鸟叫,心里此时却是雀跃非常。   世人都道芳菲坞是花的圣地,却很少有人知道那也是虫兽的禁地,为了花形丰美,花期绵延些,坞里除了专门养殖的一些蜜蜂蝴蝶来授粉,一般的虫兽是看不见半只的。所以,在寻常人耳中听来纷乱甚至嘈杂的虫鸣鸟啼,听到她的耳里,是新奇的紧。   正在倾听之下,翡衣拉着她走到了一条溪流旁,她拉起若儿的手,放到了近旁的水中。   暖阳之下,若儿只觉得双手浸在初夏的水里,原先一路腻热的感觉一闪而空,她小心的摸着旁边的溪石,摸着卷起了的裤管,将双脚挪进了水里。   耳边,一阵阵溪水拍打石岸的声音响起,突然,她只觉得手中一阵滑溜,有着什么东西滑了过去,连忙缩回手来。   靠在一旁滩休憩的翡衣在旁见了:“只是些调皮的溪鱼。若儿,告诉翡姨,指尖流过的水是什么滋味。”   “摸不透,”   “何为摸不透”   “水是没有形状,也就摸不透。”   “最上为水,人品当似水,水孕万物,能纳百川,吞吐之间,气包山河。”   “我不是很懂,”   “呵呵,我的好若儿,”翡衣一把抱起了身下的小人,突地将若儿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脸上,“你现在有感觉到了翡姨在做些什么”   “翡姨在笑啊。”若儿奇怪的在翡衣脸上摸索了一下。   “若儿可算知道什么是笑了么,你可是从来不笑的,翡姨只道你是不会笑的呢,一天到晚都是一个表情,无趣的很,万物乃是天赐,一颦一笑更是要相辅相成,学着用心感受周遭的点滴。”   翡衣将若儿放在膝上,让她摊开手指,圆润的指甲在小孩稚嫩的掌心滑过,“一撇一横一点,再撇再横再点…此为笑字。”当她滑到最后一笔,正好落在了若儿手中蓝色的花物上。   若儿突然觉得自己脑子里一下子涌进了无数的光点,刚刚翡衣的一笔一划都无比深刻的印在了脑里。   她一把拉住翡姨,在她的手背上,一笔一划的写起了“笑”字。写完之后,她又讲双手顺着翡衣的嘴角,一点点的移动,自己的脸上,小嘴抖动了起来,上唇艰难的拉动着,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翡衣看着小姑娘在自己手上努力的写着,心里一暖,忍不住将小孩紧紧抱住,嘴里说着:“我的好孩子,翡姨再教你一个字,叫做’暖’字。”   若儿有些愣住了,这依旧有些陌生的处了几个月的怀抱,此时正紧紧的抱着自己,她只感觉自己原先僵硬的四肢一点点的松弛开来,小手呆呆地拧成一团,任由翡衣抱着,只觉得鼻子涩的不行。   007 羽城三日赛六年   前话:羽城师徒两两行,竹铃赠予有心人。   溪水洗的两人一身清爽,行到路中,翡衣碰到了一个在山间放牧的马贩子,买了一匹马儿。   两人得了马脚程就快了些。只是若儿也是第一次骑马,听翡衣简单的说了一通之后,谁知道在后来的一路行去在马背上被颠的七荤八素,心里很快理解了另外一个词的意思:“生不如死”。   若儿只觉得自己的屁股被颠成了好几瓣,身下一轻,被翡衣抱了下来。只听得耳边传来:“两位客人,天一阁是本镇最有名的老字号宾楼,两位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翡衣满意的看了一下天一阁,这楼地段偏中,设计小巧雅致,周边各种食肆小店林立,正适合她这程的目的。   她低头问着若儿:“若儿,看这里你还满意不?”   小二这才发现,这一旁脸色发白,一句话也不吭的小姑娘也是个主,连忙上前“这位小小姐,你可是要小的带您进去好好看上一看,小店的房间摆设,是由当代名家曲大先生亲自…”。   他嘴上正说的起劲,才发现眼前的小孩两眼似乎有些异样。   若儿听得这名陌生的男子说得正兴起,忽地停了下来。   四周的安静让她又是有了夜晚降临的感觉,她并喜欢这样的安静。   右手就往西北方向指去,“那边可是种了些栀子花,香味软绵有助安睡,我们今夜就住在那里。”   翡衣看着一脸平静的若儿,对小二说道:“小二哥,可是听到我们家这位小小姐的话,生意上门了,还不带我们过去。”   小二看了看这两人,哪敢在多问,连忙一声应答,连忙将两名客人迎到了西北的小厢房。   小二见翡衣点了下头,似乎对房间很是满意,“小二”一旁的小姑娘在一旁唤到“我的房间在哪里。”   “这,小客人不是和娘亲一起住么。,”小二为难的看着翡衣,这对母女还真有些...   “就是一起的,”翡衣笑嘻嘻的说道“若儿,你小小年纪,怎么这般铺张,这床就是再多一人,也是可以睡下的,翡姨不会笑话你夜里尿床呓语的,”   若儿听她也不否认两人的关系,脸霎红到了耳根,“若儿不会尿床的,你...你乱说”   “好了,小二哥,你就下去吧,就要这间房了,”翡衣摆手叫小二退了下去。   小二连忙问了一句:“客人,这都日落时分了,你们一路风尘,可是要准备些上好的饭菜,”   翡衣笑道:“小二哥,这一路过来,我也看到了不少小吃小点,我家丫头鲜少进城,从没见过这些,我们就不在店内用餐了,出去转悠一下。”小二听后,连忙退了下去。   “若儿,翡姨给你提个醒,人说巴掌不打笑脸人,你可不想让人觉得芳菲坞出来的孩子,这般没有礼数吧,翡姨再看你这一脸木讷,可是要把你一人丢在这里。”   翡衣说罢就是瘫在了床上,只留着个边角给了若儿。   若儿虽觉得四肢有些酸痛,但是想到今日的沿路景象,心里就是别有一番想法,也就不计较,缩在了翡衣身旁。   若儿耳旁就是传来阵入睡声,就是小声嘀咕着“这第二课怎么比第一堂课还要难上一些,早知道就不出来了,这天地人三个加在一起都没有现在这样让她焦躁不安。”   夜总算是来了,街上此时比刚来的时候热闹了不少,一根根油布被竹竿撑了起来,亮晃晃的菜籽油灯被挂在了油布的四周,往来的食客游人在泛着浓香的小肆间游走着,小孩的叫嚷声大人的叮嘱声混夹在一起。   若儿到今天才发现,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多的人,她可以身侧有不少的人经过,时不时的有人碰撞到自己,她稳住身体,拼命的适应着周边陌生的一切,叮咚作响的声音和一阵阵叫卖声,和这里想比,芳菲最热闹的采办日也没有这里一般的热闹。   翡衣在周遭晃荡了一圈,看着若儿被撞得东倒西歪的,想也不想,就将她抱了起来,只觉得小姑娘只在挣扎了一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香滑可口的嫩豆脑,爽口的青草茶,”一旁的小贩使劲的吆喝着,   “小哥,”翡衣单手推开一旁的行人,“给我一份咸豆脑和一份青草茶。”   “好咧,客人好生看管着小孩,拣个地儿坐下。一会就来。”小贩手下边忙,嘴里不时的继续叫卖着。   不一会儿,一碗白嫩的豆花和带着几分霜气的青草送了上来,嫩白的豆腐上,铺了层可口的葱花香菜,红色的辣油拌着黑褐色的酱料,连她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翡衣问道“若儿,你可记得白日你曾问了翡姨,何为乐。翡姨当时还真是被你问住了,一时答不上,这可是补给你的。”。   这一天,两人因为没带干粮,一路填肚的只是些野果,这时闻得这阵香气,若儿已经是有些按耐不住了“乐?”   “张嘴,”翡衣将兜起满满的一勺豆脑,   若儿也算是个乖巧的孩子,这些日来,对翡衣也是越发亲近,早没了最早的生疏,听得翡衣的话,连忙张开了嘴,将嘴边的食物吞了下去。   这勺细滑柔软之物,刚入嘴时,若儿只觉得一阵香咸,舌头带过了细腻丝滑,紧跟着,一股火热麻痹的感觉从喉咙底往嘴巴,冲往鼻腔,甚至要往眼睛钻了出来,可是那一勺东西这时早就自己全部吞了下去,她只觉得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又不敢当众吐出来。   猛然间,只觉得手中又多了一碗东西,她连忙大口喝了起来,只觉得一股清甜的草药汁一下子将口里的火熄的一干二净。   若儿三两口就将那碗冰凉的青草喝得碗朝天,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若儿,觉得幸福么”   “幸福”若儿下意识的说道。说罢,她轻轻问道“翡姨,这幸福又是怎么写的,”   翡衣再次执起若儿的手,一笔一划的写着,接下来的几日,相同的课程每天都在重复。   白天里,她们去了小镇最大的布庄,翡衣站在一语不发,看着若儿僵硬扯着的笑着,手指摸过一排排的布匹,最后指着一块不知道什么颜色的麻布,对一旁几乎吓到的掌柜说道:“谢谢这位爷爷,”她听着声音,心里判断着:“我就要这匹。”   第三天,她们在小镇的河畔,遇到了一群小孩,若儿正迟疑着是不是要避开,翡衣又是不见了。   她这时心里也是没了最初的紧张,听着麻绳的一起一落声,和着毽子的弹跳声,和一群人的欢笑声。   在旁站得久了,这群孩童又愁没人摇绳,见一旁的小女孩看着脸上还有些和善,就拉了她过去。   若儿第一次和同龄的小孩子不吵不闹地玩了一天,虽然只是单一地摇着绳。   傍晚时,各家的大人都来寻了小孩,翡衣依旧没有出现,若儿只得拉住一位孩子的娘亲,挤出几滴眼泪,带着乖巧的笑容,由着那位好心的大婶拎着送回了天一阁。回到天一阁,听得小二哥说翡衣在里面睡了一整天,连午饭送过去都不见反应。   短短的三日之行就这样结束了,回家的时候,翡衣一掂手头的余钱,雇了一辆马车,才刚坐上车,她就将若儿踢了出来,直嚷着说一路劳心又劳力,需要一人安静休息会儿。   若儿心里只惦记着将这几日的事情告诉碧色和姥姥,只得苦着小脸,坐在了把式大哥一旁。这车把式大哥走南闯北,有趣的事儿真是几天几夜也说不重复,看着这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摸样,就净挑些各地好玩的事儿说着,这原本半日多的行路,晃眼也就过去了。   回到庄后,才刚进自己的竹园,芳菲老妪就带着碧色赶了过来。   两人见若儿神情虽然有些疲乏,小脸却是罕见的洋溢着红色,见了碧色更是神神秘秘地躲到一旁说了起来,老妪见了,对翡衣更是有了些感激。翡衣见了老妪,简单交待了下沿路的一些情况,“坞主可否为若儿造上几个铃饰,”   “铃饰,用来做什么用途”老妪奇怪道   “若儿这些日子,听物辨位很是长进,但也都是对着些死物,这趟出了芳菲,在小镇走了一遭,也算是长了些见识,但还是拘束的紧。先由我们身边这些人佩戴上些铃铛,让她学着辨识些活人的走位,再尝着习惯身旁的风吹草动,这样,以后就是离开了这里,换了环境,她也可以更好的做出反应。”翡衣意味深长地看着老妪。   老妪听着,神情有些低沉了下来:“若儿这些日子也着实吃了些苦,听得碧色说是连着饿了好些日子,先别说她着眼病,只怕一生也出不了几次庄外,再由着这无雪门的蒙者,只怕更是要受尽苦头了”   “姥姥,我想做些竹铃,这几个月,手上用了几年的竹竿再也没了用处,丢了我也是实在舍不得,不如就磨打成些小竹铃,用着也是顺手。”不知何时,若儿和碧色已经笑嘻嘻地站在了一旁,嘴角显出了越来越明显的笑弧,只是还带着几分涩色。   老妪看着大孙女的摸样,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回头看着翡衣,连忙欢喜地点着头。   不日,那根翠竹就被修成了五个小巧的铃铛,每个竹节里镶上纸薄的外胆,再配上浑圆的玉珠,若儿捏在手里,晃荡了几下,只听得耳边传来了一阵阵清脆的竹语。她小心将铃铛收起了两个,给了一个翡衣,送了碧色一个,又给了一个姥姥。   经过这趟三日游,若儿心里也是有了很多新的想法,她甚至开始缠着翡衣,不停地要求早些开始这个换形听位的学习。   008 淡及才知心最伤   前话:师徒难舍终要别,狠心娘亲封花灵。   两载匆匆弹指过,翡衣一人坐在竹院里,平日轻慢的神情一扫而光,脸上有了几分犹豫。“翡姨”小女孩轻快的身影走了进来,翡衣这才听见那阵熟悉的铃声,看着眼前的已经八岁的小孩子,她脸上现出了一丝笑意。“若儿,你这满脸的汗”说着,手里送过去了一杯清水。“今日又是做了什么。”   “可是渴死我了,都怪碧色使坏。”若儿灌下一杯,连忙又摸过茶壶,“翡姨,今天,碧色给她的蔷薇藤取了个名字,叫做鬼杀藤,然后她将竹铃缠在了藤上,我们就拿姥姥房里送来的花生酥做赌,她指挥着藤条,想骗我上当,说是我一定不猜不到她躲在哪里。”   “看你这满嘴拉下的花生末,你倒是怎么听到她在哪里的。”翡衣好笑地替若儿擦着嘴角。   “翡姨,我以前说过,这花木都是有灵知,甚至也有呼吸的,你们都是不信,这人的呼吸声,我就听得更加仔细了,”若儿砸了砸嘴巴,“碧色身形轻盈,呼吸浅短而促,躲闪的时候身上还有股淡淡的蔷薇花味,我一抓就一个准,更何况我还故意装作被蔷薇藤绊住了,可是把她吓了一跳,自己冲过来的。.她见输了,又见不得我一个人吃得开心,就将所有的茶水都偷偷洒了”。   翡衣看着若儿,眼神里泛起了一阵涟漪,“这两年,若儿可是真的长大了,不再避人,不再每天只躲在小屋子里,除了碧色和你姥姥,和坞里的人也都可以有些笑容了,”   若儿隐约感觉翡衣的语气有些怪异,她连忙伸手往翡衣脸上探去。   翡衣的眼眶里泛起了一阵红,她别开脸:“若儿,翡姨今天收了封信,可是要离开你了。”   若儿登时楞了,“翡姨是要回家么?这里不好么,若儿不听话么,可是若儿惹你生气了,我再也不敢半路偷偷的找吃的,在你睡觉的时候给你画鬼脸了,再也…”   “若儿,你好好听着,”翡衣抱起若儿,怀里的小人这两年身量长高了不少,翡衣在一般女子里,已经是高身量了八岁的若儿已经到了她腰间的位置了,她的眼神闪烁。“缘起缘灭终有时,强求半分也不得,我是也舍不得你,只是我既然是个蒙者,也终究是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这段时间,你的四感是有了很大的进步,只因为你的眼睛,我不能让你练习寻常的功法道术。翡衣只遗憾个人资质有限,帮不了你。心里思量再三,还是让你亲自去冰原求师,我已经和你姥姥商量了,你的爹爹如果刚好也回去的话,他可能可以帮得上你,毕竟你是他惟一的女儿。”   “爹爹”若儿如听痴了一般,“红少坞主说过,我没有爹爹,”   “若儿,得叫娘娘,”翡衣暗叹“你当然是有爹爹的,”   “是雪原上的黑瞎子么”若儿小声说道。   “你爹爹是最好的人”翡衣大声喊了出来,看着若儿被吓了一跳,她连忙安抚道:“无论是在冰原还是在翡姨心中,你爹爹都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若儿扬起头来,准确地抱住了翡衣的脖子:“翡姨,若儿好希望可以看看你的样子,”她用手摸着翡衣的脸,轻轻地,熟悉地用手指比划着这已经摸索了无数次的细腻触觉,“若儿,这是翡姨的样子,”她耳里又响起了翡姨第一次将自己抱起来坐在怀里,将自己的双手覆在脸上,她想将一切都烙在脑海里。手里,不知不觉,已经温潮了一片。   翡衣放下若儿,推脱说再去找芳菲老妪商量以后的事情,肩膀一颤离开了。若儿一人呆坐在院子里,听着风里带来的一阵哽咽声,“若儿,”女声响了起来,一道幽蓝的身影浮了出来,女子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若儿身侧。女子的五官雾,显得很迷离,唯一在阳光下闪烁着几分光泽的是她的及地长发,铺散在空中。她移着身子,轻轻的摸着若儿额前的软发。   “姐姐,”若儿“翡姨要走了,她说要送我去找自己的爹爹,”   “你这是在伤心还是在欢喜”树灵问道   “自然是伤心,我欢喜什么,我不想翡姨走,翡姨说自己是个蒙者,再笨的承蒙在两年都得出门了,她在这里已经两年多了,说是来了好些催促的信,已经不好再耽搁了。”若儿艰难的说着。“我真是个最笨的弟子,拖累了她。”   “你该高兴的,你翡姨平日里没个正经,心底还是真疼你的。如果她不觉得你是个合适的承蒙,又怎么会推举你去她的师门。更何况在这里有什么好,满院子的无用粉脂味,除了人,连个活物都看不到。更何况,你在那里还有个爹爹。”   听到“爹爹”两字,若儿原先沮丧的脸上多了一丝疑惑。   “收收你的眼泪,这眼睛不好用,眼泪倒是好使,比这前院的杂草还要容易出来。”   “姐姐知道冰原么,”   “我…”树灵再次消失了“有人来了”   若儿侧耳听着来人的脚步声,只是脚步声,没有竹铃的悠扬一起传来,她觉得有些奇怪,这会儿,又是谁来了。忽然,她紧张地屏起气,呼吸声都轻了起来,脸更是涨成了红色。那是一股香味,这香味,每回靠近过来的时候,她都会不自禁的紧张起来,让她心悸的枕下香。她的枕下搁着一个同样的花包,是趁那人不在的时候,在她院落里的凌霄树下拾起来的,塞满了整整一个花包。每个夜里,蕴含着未释放余香的花包都会伴着自己。   苕华的傲,苕华的艳,当是花如其人,傲傲然而群芳。韩红窈走了进来,她虽为人母八载,容颜依然半点不让国色,少了几分少女时的娇横,此时的韩红窈一袭红色镶金云纱裙衬得眉艳唇娇。她一进院落就看到若儿脸上带着的泪光,她心里更怒了几分。对这个女儿,她也知道背地里,下人都说她从来只有生恩而无半丝养育的恩情,自己也的确没有多少亲近,为了北原的一个卑贱的蒙者,她就这般伤心,自己这个娘亲还是有些不乐意的,更何况,这翡衣还是他的师妹。   “收起眼泪,到了雪原,再这般小家小户的样子,先别说被同门嘲笑,这眼泪冻成了冰渣子,连脸皮都冻刮下。”她冷声说道   若儿慌忙擦着脸上的泪痕,站了起来,她想辩解下,嘴上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红窈,只好站在一旁,脸上满是彷徨。   “你翡姨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了坞主,我们也是同意她的说法,你留在芳菲,”她停了下来,看着若儿,若儿今天穿着的是一身冰蓝色的小夹袄。不自觉想到了花冢里的那滩花不成花的杂花,   听得自己唯一女儿被这么生僻的花泽选中,她虽然没有在众人面前显现出几分在意,第二日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下,被眼前那低矮的花株气了几天。   凌霄苕华是长在高高的树梢上的娇花,眼底又怎么曾有过这么渺小的存在,自从她去过花冢之后,更加坚定地厌恶着混杂了自己高贵血源的这个卑下的小瞎子。今天她听到翡衣说要将若儿送到冰原,她半是惊喜,半是恐惧,脚下不自由地就来到了这个自己从来不曾踏进的院落。   “你如果留在芳菲,十五岁的之后,以你现在的情况,是定然要被送去外坞的,我不想你以后灰头土脸的和花匠一般,去了冰原”她说着,眼里闪现了一缕神往,“如果还有些际遇,说不定,还能给芳菲和你自己都带来些好处,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儿脸上依稀有了些期盼,她听出了红窈语气里少了些冰冷,多了几分雀跃。“娘…”她嘴唇蠕动着:“红少坞主,是想若儿去么,你想我去,我就去吧。”   说完,她抬起头来,语气坚定的应道。   如果她的眼睛和常人一般,此时她的眼里该是怎样的光亮。红窈心如针扎而过,她转过脸去。   若儿摸到床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有些黄绿色的铃铛,她犹豫着,最后还是递给了红窈:“这个铃铛,在我走了之后,想将它送给少坞主,铃在身旁,闻声如见人,”   红窈迟疑了一下,接过了铃铛,若儿掌心一阵剧痛,只觉得手心如被刀剜,她缩回手来,   红窈声音已然飘远“还有一件事,无论你进了冰原那一原下,不得说你是芳菲坞里的人,也不得说我…是你娘,就说你是你翡姨的一个远房侄女。我已将你手中花物凝封,也只是个四等花物,练了也是白练。切记,如果你不小心说了出来,这芳菲内坞就再也容不得你了。”   “若儿明白,恭送少坞主”若儿只觉心底一凉,脸上一垮,原来自己连个韩银若的名字都冠不上。   009 且行且重来年遇   前话:远行路人莫回头,一朝远行再求艺。   两年零一个月后,翡衣正如当初突然来时一样,悄然地离开了,她是在以为若儿还在熟睡时离开的,狠心地没有留下只字片言。夜深的时候,树灵匆忙摇醒了睡得有些不安稳的若儿,一人一影,在小院的竹从下,看着那带着几分犹豫的身影越行越远。   她同时带走的是那份若儿缺了多年,深植于心的慈爱。人生得一蒙者过客如厮,看似清冷,其实热情如火的女子,她陪伴着自己度过了有生以后最是快乐的两年。   那枚落单的小竹铃铛在那一夜里,清脆的响了一晚,断断续续,飞过了河水川流,飞过了雾霭深深,永远响在了那个蹒跚远行的人的心间。   那一夜后的第三天,一辆寻常的马车,载着那一夜后又沉默了不少的小女孩,在碧色嚎啕的哭声中和几位长者的目送下,离开了这个囚禁了这抹渺小但也坚强的花灵长达八年之久的世人眼中的芳菲地。   同样是两年前,这次还是一样的车把式大哥和有些不一样的小瞎子开始了一段新的路程。   “小姑娘,你可是要出来透口气,这次可不比上次,几个时辰就到了,这到冰原是要半个多月,到了那里的冰原渡,说是就有人来接你了。上次和你一起的大姑娘怎么不见了,你家人怎么让你一人独自上路,”周大叔边驾着马车,打开了话匣子。若儿只是靠在车里,不做声地听着。   这次的马车和车把式是听了红窈的主意,务必做到没有一丝芳菲的痕迹。原本车把式还是个外乡人,若儿要求姥姥从镇上请了这位大哥回来,这一路,虽然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了,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路也是会好走些的。马车是最寻常的青皮幡布棚扎起来的,外表看着和路上随处可见的马车无恙,内里还是由坞里的工匠休整了两天,已经是换了个头脸,细软的被褥和一些换洗的衣物铺设的很是清爽,临走前碧色偷偷地塞进了个小包裹进来。   这是走在路上,若儿想了起来,摸索着拆了开来,首先摸出了一个小花包然后是几张纸还有几块软软的糕点。   若儿拿起花包搁在鼻下,用了的吸了一口气,这味道,正是那只压在枕下的…她的耳边又传来了红窈冰冷的语气。那天收拾时,明明已经下了狠心的扔到了一边,碧色,她笑了起来,抓起一块糕点,满嘴的花生香滑…眼里出现了一丝热意。风吹了过来,那几张纸舒展了开来,“姐姐,碧色在家等你回来”字的一侧是一个七倒八斜的小人,另外一张纸上,画着三个铃铛。   车身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周大叔一把拉开帘布,“小姑娘,快快点出来,有山龙”话音才落,车身整个倾斜了过去,车里的东西被甩出了车外,痛苦地马嘶声在山道中划过。若儿双手做脚,整个人跪趴在了车厢里,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四周的木头挤压在一起,胸里透不过气来,随着一声巨响,她只感到翻天覆地的旋转了起来,眼里的黑暗更加浓重,她脑里划过无数的声音,大叫了一声:“姐姐,”,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连日的暴雨冲刷的这一路的山土很是松软,几块巨石横压在了过往的山路上,往来的商队沿着路途走了过来。商队由三十多名南北商人和二十名野卫组成,他们要一路队北上,赶在冬天到来的时候,将从南方收购的便宜兽皮草药运到北边的城市沿途贩卖。车队被这几块巨石挡住了去路,霜白两鬓的老商人走到前头一看,巨石裂成几块,碎石压在马身上,蹄脚被挤压成一滩,马肉横飞溅了一地,空气里还弥漫着马血的腥味子,引得盛夏的青蝇四处乱窜。一个空荡荡的车架子挂在了崖边的树木上,车厢怕是早就已经翻进了外侧的深谷里。“这不知是哪家可怜的人,怕是连个齐全的尸体都没了哦”。老商人摇着头叹息道。   010 睁眼闭眼世已非   山脚下,车厢碎成了无数的木屑片,一路划过的压痕伸展到了谷底三尺多深的草丛中。这时的山草,生机盎然的四处疯长,今日之前,这里依然是一片无垠的深绿夏草,此时却只剩下满目的疮痍枯败,细心看去,低处的草叶,高处的树枝,全都被抽取了生命力。   若儿躺在草丛里,只听得耳边传来:“若儿,醒来,快些醒来”。   若儿只觉得周身很是酸痛,那阵虚弱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断断续续的传来,她就是摸索着,撑开了眼皮,前方一片光亮,这时已是午后,太阳刺得人很是晕眩。她坐了起来,吐着嘴中的碎草,嘟了一句:“好大的太阳”,举起的右手,就是遮挡起了这陌生的...亮光。   “太阳”,她回过神来,跟着而来的周身火辣的刮伤痛楚,她有些不信地往身上看去,自己裸露在了外面的四肢上,密麻的布满了擦口。   “这是...”,若儿举起双手,阳光下,她的掌心也都是刮开的扣子。“什么,”   若儿疯了般在草丛里小跑了起来,干枯的草叶抽打着她的伤口,连咧嘴喊疼的心思都没了,和这眼前的景象比起来,那些又算得上什么。   她一口气找到了那节翻滚下来的车厢。车厢已经四分五裂地倒在了一旁,里面的各种细软以及那个银白色的小包裹掩在了木骸里。   她有些哆嗦的跪了下去,扒开周围的木碎。银色的包裹在她手中,熟悉的手感,里面的几张纸,花包,铃铛全都掉了出来。   包裹的衬子里,绣着三个黑色小字,韩银若。这几个字,若儿用着手指比划过无数次。这三个字,她还是认得的。翡姨...翡姨,你足足教导了若儿半日的时间。   原来,韩银若,三个字拼在一起,是这样子的。   “哈...哈哈哈,翡姨,姥姥,碧色”,泪水从她还有些红肿的眼里流了出来,滴滴的落在了干枯的草地上。她蜷着小小的身子趴在草丛中,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娘娘,爹爹”。身旁,那些干枯的叶上,都是沾染上了她的泪水,卷起的死叶隐隐有了层生机。   哭了一阵时间,若儿总算是平静了下来,这才四下打量了起来。   四周一片死寂的黄色,蔓延向前,草叶无边,毫无生气,和着平日在了芳菲里的感觉就是不同。   她心底难免有些害怕,这一片枯黄并没有比那每天陪伴自己的黑色好上多少,她将包裹抱整理了一番,看着那几幅画和铃,仿佛要找些声响,破开这层死静,他拾起铃铛,轻摇在了耳边,心里一点点的安稳下来。   她连忙在了怀中摸索了起来,手中就是多了块黑色的玉,若儿狐疑地看了眼,“姐姐?树灵?”   “别冲着我的面门叫,口水飞溅的”,树灵声音似乎弱了些。“刚为了引些木元,救回你的双眼睛,我这本就虚弱的灵体就差点散了去。”   “我的眼睛,”若儿一下子跳了起来,激动起来,“姐姐,原来你还有这样的神通,可以治好我这瞎子,你怎么不早些治”。   她看着手中的树灵,只见玉身上似是蒙上层黯淡,连忙就是擦了几下。   “你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说得倒是轻巧,你看看脚下”。树灵才刚提高了几分音量,玉身上才是多了几分光泽,很快声音又弱了下去,光泽也是立刻黯了下去。   若儿这才注意起了脚下的草丛,这边的草势密集,看着该是长得很是茂盛,自己不高的身子更是被完全掩在了其中。   她从叶尖看到草根,才是看到这里的草叶是彻底的枯竭了。“好厉害的病害,”若儿就是感慨道。   “这是人祸”,树灵讽道:“比我预期要想得严重的多。”   “人祸?这四下无人,说得只能是...难道是我从山上滚下来,胡乱压死的。”   若儿满脸的惊色,“可是,这么一大片都...就是这树木也”,她不信地看往比自己人要高上无数的林木。   “岂止这一片,这方圆十里的草木都死了个干净”,黑玉不紧不慢地说道。   “为什么”,若儿身在了芳菲坞,也是惜花怜木的性子。   “用你这万草齐衰百木齐凋换来的眼睛再往下仔细看看。”树灵似是累了,不再吭声,就是让她四下看去。   若儿听黑玉说得悬乎,赶忙再往脚下看去,这才发现,在这半人多高的草丛里,每处都攀长了无数小花,花的颜色此时已经是一片枯黄。   她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脚下,毛茸茸的触觉熟悉的用了过来,手心热了起来。“波斯婆婆纳,花泽”。   “这里整个山谷,无处不长着你的花物,在芳菲的时候,因为坞里都是些珍贵秀气的花木,这花也不讨历代坞主的喜欢,都叫花匠铲除的差不多了,我就算想帮你,也没那多花灵相助,到了这里,就不同了。”黑玉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舒坦,只是说完语气里有时多了几分无奈:“你这次可是因祸得福,你看看左手”。   若儿唯有右手才有花物,只是临行之前,就是被韩红窈封死了,花物就是再难显形。左手之中,又会有些什么。   她依言展开左手,却是带着几个口子,并无其他。   树灵只得说道:“你需记得,花物灵图也好,或者是其他灵图,唯有在了运气体热之时才能显现。”   若儿听完,就是在了原地小跑了起来,身上果然就是热了起来,再看左手之时,上面就是多了一条...   若儿就是惊呼道:“姐姐,我手心长了一条长蛇。”   树灵的声音一下子就是拉高了八度:“是龙,不是蛇”。   她心里就是痛着,自己好歹也是个盘龙树灵,这番真是偷鸡不成蚀了米,她本想借着若儿的身子,吸些木元,哪知才刚开始,自己体内的木元就是跟着丰源之中的木元一起涌入了若儿的体内。   “姐姐,我以后可是唤你黑玉好了,”若儿看着手中的龙形,“这上头怎么就是多了六颗水滴。”   黑玉一愣,勉强显出了灵体。若儿只觉得眼前多了阵迷蒙的雾团一般。   若儿的手心之上,那条看着明显小巧了点的细长龙图,上面镶嵌着红橙黄绿青蓝六色灵滴。   黑玉似想了片刻,只是叹道:“这也是天意,眼明则六灵通畅,也罢,我这暂时的灵体薄弱,换你的六色灵滴,也是值了。”   “姐姐,这些花草树木还有刚才的车把式大哥都怎么样了”若儿这才想了起来,就是问道。   黑玉所在的那团迷雾闪动着,哄劝道:“花木都是一岁一荣,过了今年,明年春天,这里依然是绿意葱茏,那车把式大哥早已经在巨石压过的时候,跳到了一旁,小丫头别老往坏处想。”   “那就好。这就是天穹的颜色,明蓝?”若儿有里放了下来,心情也是雀跃了起来,就是四处看了起来,恍然不记得自己置身在了何处。   “幸好刚才没说那山石都是我动的手脚,为了这个迟钝的宿主,我可是使了不少力气,那压死的倒霉车把式,也只好日后有机再会给些补偿了。若儿知道了只能是伤心,更是要怨我,还是不说的好。今日是折损了元气,就是很难弥补回来,只能是接着白日的日倾之光,先好生调息一段时间,再想想怎么去极北的冰原。”   黑玉暗暗想到,借着体内不多的灵识查看起了附近的山势地形。   011 遥想当年初遇君   黑玉一番查看下,才发现马车跌进的是一片低矮的山谷洼地。周边是连绵绿峦的丘陵。   若儿也是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个腹地形状的低洼地,四处长着高矮不一的成片林木,三面封死了道路,只有前方还有条隐在杂草中的小径,似是通向了外头。   天色很快暗沉了下来,若儿寻了些干净枯草堆子,枕草而眠就是要过上一夜。   夏夜,穹间繁星点点,她彻夜抬着头看着星辰点点,月明夜风爽,她如此定眼看了一夜,心里就怕自己一闭上眼,又要回到过去那片无助的黑暗之中。   她这般胡思乱想着,直到天边红白相间的霞光浮起,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草尖上的露水凝聚在一起,蜻蜓点过,露珠轻落,打醒了沉睡着的女娃。   若儿对着空中不断散着刺目光芒的烈阳,依旧是有些不适应。   昨夜还算好眠,并没有受到蛇虫鼠蚁的打搅,若儿揉着被阳光照的发黑的眼睛,摸着被自己压平了的枯草,“明年,你们就会绿回来了,忍忍就过去了,实在是抱歉”。   她看了一下脚上的伤口,昨日里胡乱用一些草浆和了起来,算是简单地做了个处理。   她又是抖出了包裹里还没有碎透的花生酥,干就着口水,胡乱咽了一通,算是抵住了饿。   她记得临睡之前,黑玉曾提过,再走上一个时辰,顺着草木生长的反方向走,就会有一条河流。   若儿强打起精神,往前方寻去,萧瑟的草木矗立在了身后,在了苦闷的夏日里,耗去了最后一丝生机。   六月半的太阳照在身上,已经有些热辣,再加上先前的伤口,若儿只觉得脚下越发沉重。   远处的水声听在耳里,更加清晰了几分。   若儿的眼里就是多了几分跃色,加快了脚步,眼前,果然是一条潺潺流动的河流。   似是分割线般,小河的另一头,还是漫天的绿意,就是一下子带亮了若儿的眼。   她丢开脚下已经蹭破了个口子的绸鞋,有些心慌地跳进了水里。   水里透着股甘甜,顺着喉间,凉了整个身子。   若儿看着水底的细沙石,再是看着脚下透明的水流绕在自己的脚肚旁边,争先恐后的往前冲去。   水面之上,波光倒映,一双黑白的眸子倒映出来,脸上更是划着大大小小的刮痕不断,水里的人嘴角一弯,露出排碎玉白牙。   水花拍打起来,一下子就是触到了伤口,水里的影子,咧开了嘴,鼻子也跟着皱了起来。   “真丑,”若儿指着水里咧牙呲嘴的脸,再看看那些还带着血迹的伤口。   她连忙换上了个笑脸,“这才好看些,以后还是要多笑笑些好看,翡姨就最喜欢若儿笑了”。   她小心的拍洗着脸颊,避让开了伤口,一番梳洗后,整个人就觉得舒爽了不少。这才找了块溪边的大石头,靠坐在了一旁的石滩上,身上的水汽很快就被烈日蒸了干净。   若儿等到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就是决定再往前走去。   她翻看了随身的包裹,里面没有任何装水的容器,为了保证自己在这炎热的日下能够保持足够的水分,她就是往沿着河流上游走去。   若干年后,每当回忆起这个累了自己半辈子的美丽相遇,她的眼底的光泽就是如同今日脚下的涓涓细流一般,意味深远,只是轻笑着在他耳边轻念到,“我以后再也不会胡乱走动。”   这溪流越往上,水面反倒开阔了起来,两旁的树木沿着滩涂倒退而去,两岸被水冲刷地失去了棱角的滩石,被正午的阳光烤的很是烫脚。   她索性就在浅水里走了起来。走了一段水路,溪流在一个弯道转了向,再往里走只见四处弥漫起了白色的雾气。   此时的阳光和雾气将这条溪流分成了两个世界,雾气的源头是一个圆形的水潭,水潭并不大,潭面平静无波,仿佛和外面一路流淌的小溪没有一点关联,又好像水一进了水潭,就失去了水的活性。   若儿走到了水潭边上,她没想到自己从来不会游水,只是往里面走去。   脚要踏进雾气的一瞬,她看到了水潭的左侧岸上,立着一棵熟透了的果树。紫红色的浆果清晰可见,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精神的果子,她已经开始想象着嘴里弥漫着紫黑色的浆果的甜味时的滋味。   对于八岁的若儿来讲,这树还是高了些,她走到一旁用脚在光洁的树面上用力的蹬了几次,只是把身上的小伤口扯痛了起来,这树连颤都没颤一下。   她有些生气了,突然又涌出了前些年用竹竿砸人的气势,她一遍恼火着这时候实在该带着竹竿而不是铃铛,这铃铛怎么也抵不上吃的。   看了一下四处的卵石,才发现这里的卵石都有些分量,总不能搬起来反而砸了自己,只能希望可以在水面上找到些落下的果子,她搜索了一番,小脸很快垮了下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再也顾不得脚上的伤,手脚并用,往树上爬去,很快,她的手已经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了光滑的果皮,只是脚下也开始不听使唤了,再想往前挪一下的时候,整个人往下落去,她受惊的同时,耳边已响起了树枝断裂的声音。   若儿的脑里,只记得刚才水里那一片白花花的滩石。和自己如同果子坠地般开了花了。真的开了花,那个看着就甜腻的果实,在白皙的脸上生出了一朵绚烂的紫花。   当然,笔者要说明一下,白皙这个还算美好的形容词从来不曾属于韩银若。无论是这过去的八年,还是冰原的七年,抑或是在齐堡的三年,更或是以后的无数漫长岁月里,银若的脸从来都没有真正白皙过。   溅开的果汁顺着漂亮的下巴滴落了下来,“很甜”。若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果汁,只不过同时被舔到的果汁下的脸突地僵硬了一下,修长的眉毛抖动了几下。   012 芳踪渺茫难相见   这是若儿见到的第一个人,在过去黑暗的八年里,她无数次靠着手下,猜想着没有人的摸样。   翡衣经常会鼓励着若儿,勤动手多开口,更是经常要她摸着自己的轮廓,翡衣经常笑道,多年之后,她们再次见着时,她的手该是还记得自己的样子的,也不怕认丢了。   方才,她在水光之中,也看到了自己的丑样子了。   就是少去了那些刮擦痕迹,自己的脸也算不上出众,连着肤色也比自己身上染脏了衣服白不上几分,鼻子摸着也不如翡姨的高挺,嘴巴没有记忆中碧色的小巧。   只是这一切都是只活在了她的手下,眼前就是多了这么个活生生的真人。   她虽然还不认得这人,但是,有一点,即使是多年之后。若儿也没从未怀疑过,眼前的这人,长得很是好看。她的脸又是热了几分,而且这人舔来很甜。   水流拍打着两人的裤脚,那个约莫十岁的少年,在水雾之中,肌肤在阳光下闪着透明的光泽。   少年的身量还没全在长开,眉稍修而长,鼻梁玉直,两眼如星,黑发如绸散在了肩旁。墨发上滴落着水珠,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溪里。   最是引人的却是他周身的气质,暖融一片,连着烈日的炽热都被比了下去。   他打量着眼前正是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陌生女娃娃,觉得手臂有些僵了,他脸上的笑容暖却是凉如夏风,轻声问道:“你还可以自己下来么”   若儿听了这声问话,脸上一下子就是涨红了,忙就点头默认。   少年往前走了几步,将她放到了石滩上,这才转过身去。等他再回过头来时,已经洗去了脸上的残果,身上的衣服上还是沾着些洗不净的果色,额头,发间都是一片整洁。   背着阳光,他突地笑了,手掌之上,几颗浆果赫然在目。   若儿暗吞着口水,看着眼前的这抹让自己脑子发白的笑容,细不可闻地说了句:“谢谢”。   只是接过果子之后,她很小心的吃了起来,少年看到她的窘迫摸样,很体贴的转过身去,对着水雾,一言不发。   若儿吃了几颗果子,看着手中剩下的三颗果子,“你...要吃么”。   少年转过头去,看着水边的滩石,“你自管自吃着,不够我再摘些给你?”   “我叫...韩银若,谢谢你了”。若儿小声应道,只觉得脸上又红了起来。“这位哥哥,你是...。”   “我姓齐名傲世,韩姑娘听着有些生分,还是叫你小银好些。小银,你是怎么到了这里的。”少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眼里却是带上了几分凝色。   “我是从山头那边掉下来的,”若儿急急的说道,将从山上掉下来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只是跳过了黑玉的事情和自己是芳菲坞中人的事情。   “哦,原来如此”少年听到“冰原”几个字,神情缓和了下来,“这里是水舞谷,位置极为隐蔽,我还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一般人是不应该进来的。只是,你这般阴差阳错的到了这里,短时间却是出不去了。再过上几日,等我方便些了,我们再结伴出去。你一个人走着也不大好,我再想想办法送你去冰原渡口。”   ---------------------------------华丽的风格线-------------------------------------   夜里,傲世升起了一堆篝火,再从水潭里捞起了一些银色的小鱼。见了他的手间很是麻利地收拾着,就是煮了一锅鱼汤。   若儿就是看着,两人凑活着解决了晚饭。   “傲世...哥哥,你平日里都呆在这里?”若儿趴在篝火旁,看着火光中的傲世,他的侧影拉长了开来,若儿将自己的身子偎在了那个细长的影子里。   “只有这半个多月,再过几日,我就要离开了。”傲世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我听说冰原招收徒弟是有些规矩的,你有这机会,是要珍惜着的。”   “你白日里在这里都做些什么?”   “这里水舞树影,很是悦目,白日里我也就是四处走走,赏莺歌听风声。”   “那出了这里之后,你...”   “这几日下来,只怕是娘亲念叨的慌了,还是要回中帝都的家中。”   “…”   火光中,两人都沉沉地睡了过去,月亮周围,星星热闹了起来…   醒来时,火已经熄灭了,昨晚傲世睡觉的地方放着几个昨天的小浆果,若儿四下找着少年的身影,“若儿,”黑玉的声音传了出来,   “姐姐”若儿小心的看了下四周,高兴地问道:“你可是又出来了”   “再不出来,只怕丁点日光都照晒不到,这地方潮气太盛阳气不足,你不要离的太近,那少年,让人有些不大舒服,”   “姐姐,这里除了我和傲世哥哥,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姐姐是个树灵。”若儿不满地抗议者:“傲世哥哥是个好人,翡姨说过,暖人的人,心也是暖的,他可比太阳还暖些”,说着,她的脸不自觉又烧了起来。   “这我也想着奇怪,昨日你掉下来的时候,我都还来不及反应,那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出来,那时,我也感觉他周身还笼着一层暖意,只是昨日夜里,我就见他身上的寒气又重了很多”黑玉皱着眉头,身影在光里现了出来。   若儿见光里的一个水蓝色的身影明晰了起来,隐约看到了一个玲珑的身影,“姐姐,我看见你了”,她脸上一喜往影子走去,听到这个声音,蓝色的影子晃动了几下,又清晰了一些。   若儿只觉得影里的女子大约二十多岁,黑蓝色的长发蓬松地垂在脚踝处,一对清水亮眸鳞光点点,正要可以看清眼前身影的五官之时,那道影子一晃淡了下去,   “还是不成,”黑玉丧气地说道,“每次我想在你面前显出摸样的时候,都觉得脑里一阵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将我的灵识打散了”   若儿张着小嘴,看着黑玉气的在一旁懊恼地走了几步,突然,她停住了身影,转过脸来,一脸促狭的“小丫头,你可是在找你的俊俏哥哥,”   013 贞木赐果为警示   若儿一听,脸上就是带上了丝紧张,“姐姐,他在什么地方?”   眼前蓝色光影之中,人影微晃,水袖闪过,往流水深处指去:“就在那水潭里头”。   若儿见着里头烟雾萦绕,看不清内里的情形:“水潭,你说的前方,我怎么看不见人影,听不得声响,只能见着白茫的一片水汽。”   “眼拙的丫头,竟然将水阴之气比作水汽,这片潭水可谓是世间罕见。”。黑玉不满地看着若儿“这只能怪你那个蒙者不好,平日只知道教你一些吃喝玩乐的把戏,正经事儿一点都没沾上,看把你教的和根水葱似的,一清而白。”   若儿听得黑玉语气不善,又是不停地数落着已经天各一方的翡姨,她心中又是想起这些日子里来的连番波折,眼里就是如同那水潭一般多了层雾气。   黑玉看着低头不语,咬得唇色都发白了,自己的这番话是说重了,就是轻叹了一声:“也罢,那时你也只是个小瞎子,纵使她有通天的本领,也是无用武的地儿,这话就当是我说错了。”   若儿听罢,脸色彩缓和了一些。黑玉心里就是暗道:“这娃娃心性也是单一,护短的紧。”   “若儿”,黑玉沉声唤到,“这谷叫水舞谷,和我们前些日子落下来的丰源连成一气。都说水丰润之处,树木也是长得茂盛。这水舞谷你可有感觉到有何独特之处?”   若儿朝着四下望去,很是肯定地回答:“这四周,空气之中,水汽很足,这夏末秋初的烈阳,到了这里也是弱上了一些,似有天生的屏障阻挡般。”   黑玉也不回话,只是再指往那片白茫水潭:“那里,你去不得。”   若儿听得一愣,“去不得?”   黑玉往前走了几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相同的,这水舞之地,就是临近丰源,但是两者之间又以这条石滩为界。”   若儿朝着石滩看去,自己就是从丰源而来,这草木长到了石滩之处,就是停了下来,四周看去,只是一棵贞木最是显眼。   黑玉的声音在她身旁继续传来:“但凡水气丰润之地,必会雾气弥漫,你身上的花木之元已封,只剩下阳木之元,平日就该在日光充沛之地多做逗留。”   “日光充沛之地,”若儿低声问了一句,眼前的蓝影果真是站在了日光之下,身子在了里头微微闪动。   黑玉走到石滩上,看中一块中等个头的石头,只见她手不沾石,那石头却是悄无声息地进了水雾,半晌没有听到落水的声音,只是里头受了惊动,突然游出了几条青色的...小蛇。   若儿看得战栗不已,又是担心起了里头的人来   “这水潭是死水,里面只存活着这些青色的阴魅蛇子,任何外面的东西进了里面,都先被那层奇怪的雾气锁住难以动的身形,最后被分噬而亡。”   若儿只听得脑中一轰,拔腿就往水潭奔去“傲世哥哥,他...他...”   “愚蠢,”黑玉双手环抱,眼神一凌,身上突地浮动着几色灵光。   若儿跑到水里,刚想冲进去,脚上感到奇怪,她死命的往前挪去,但是双脚被定住了一般,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拖了回来,她被迫着退回石滩上,这才看清了脚上的古怪。   两根手腕般粗大的树根,缠在了自己的脚上,她顺着树根,一只看到了昨日的那颗浆果树。   “怎么不走了,”黑玉假意问道。   “这...”若儿突然想了起来:“姐姐...可是你...”,以前在了芳菲时,黑玉多半是深居简出,鲜少出手,这连日来,她似乎有些不同了。   “那水潭,他入能事半功倍,你入则尸骨无存,昨日也是我轻懈了,如果不是靠了这颗树,你这时早就成了潭底沉骨。才只认识一天的人,你就会拼死拼活了,这长久下来,岂不是连天都要翻了去。”   听了黑玉的话,若儿心中也是一惊。这几年来,她对着翡衣还是庄内的人面前,她都是进退有度,不哭不闹,从未如今天这样无常。   她这时也是注意到石滩上的那棵果树。树上还是一树冠的浆果,看着很是精神。   她再多看了几眼,就是发现了异样:“昨日,我分明是踩断了一杆枝叶。”   她以为是自己花了眼,手尖就是往树梢上探去。   才是刚接触到树身,就觉得全身一紧,脑子里无数的白光闪了过来,一阵陌生声音在若儿的脑里映了出。   ,啊,若儿吓得就往黑玉身上退去。身下就是一空,人已经从黑玉身上穿了过去,“哎”,幸好身后正是一块滩石,她才稳住了身子。   “我比那棵树也还不如,她有实体,我却只剩下神识了”黑玉伸手就是要去扶她,结果又是一空。   “姐姐,可是因为我擅自将你从花冢中带了出来,才...”若儿虽不见她的容貌但也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动。   “你莫要胡乱猜测,”黑玉走到她身旁,“那树只是我的一个牢壳,我的修为,早该就是脱离本体,化形而生了,这中间也不知是出了什么纰漏。”   她作势拍打着若儿,差使道:“你可是干渴了,去那刻活木身上讨些解渴的果子过来。”   若儿心里就是想着先前手下触摸到那颗树木之时,那树似乎是活的,手下就是犹豫着,不肯上前:“这树能在水舞长成这般大小,就是有几分能耐。你上前去,要几个果子。”   “树的果子,不就是和人的膝下子女一般,”若儿心想,“能随便讨要?”   她又不敢忤逆黑玉的意思,只得又走了上去,她看着比自己高些的浆果,心里又是一阵嘀咕:“这是要威逼还是利诱?”   她心里想着,手就是试探的向前,手尖才碰到干燥的树皮,那阵感觉又涌了上来,她心中话语才是传了过去,只看到树最高处的几个果子开始抖动起来,慢慢地掉了下来。   若儿手忙脚乱的接过果子,一下子蒙住了。   脑里想起一阵树吟,“可是够了?”,若儿脑里清晰的响着一阵女声:“小娃娃,你可不要又爬了上来,我在你身上感到一股亲近的味道,只是同时似乎又有一阵很是霸道的气息。”   若儿听得就是立在那里,动也不动,嘴巴张开,两眼就是打量着眼前的树木。   “在脑子里回答她的话,就是了,”黑玉转过眼睛,不时地看往前头的那片水潭。   “树姐姐,”若儿在脑子里想着,   “我是贞木木魄,”树木回答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我都很多年没找到人说说话了,丰源最多的是那些小草小花,每天嘴杂声不断,这些天奇怪了,安静了下来,倒是让我耳根安静了很多,我和它们差了很多年岁,也说不上什么话了”   “贞木,你很大年纪了么,”若儿看着树皮,只见上头斑痕累累,看着是有些年岁。   “多少年了,我可没有你们人族那般的好记性。我只是见得看着这里由丰山变成了丰丘,最后成了丰源谷地,这一旁的水潭也是枯了又干干了又枯。”   “那我应该叫你贞木婆婆了,”若儿看着一旁不变的景致   “这可是折杀我了,你喊那边的树灵为姐姐么,我又怎么敢被称为婆婆,她的年岁可比我久多了。”   “姐姐有那么大的年岁,”若儿偷偷地瞟了一眼一旁的黑玉。   “小娃娃,那水潭子那你就不要太靠近了,那少年在里面有好些日子了,平日都是不出来的,就是昨天,你过来的时候,他才第二次露了面”,贞木朝着里头摇晃起了身子。   “贞木,你可知那里面是什么情景啊”,若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片水雾隔绝了这里所以的活物,连我的树根进去,也只能呆上一会,前几日我趁着一个多月积蓄下来的水势,冲了进去,只看到那少年一脸的惨白,那里根本没有常人活的空气,他只是潜在水潭中间,旁边就围着那群古怪的青蛇在了他身侧来回而动,那些白色的水雾就一直往里面涌去,这些日子下来,都是如此,那里的也水雾淡了很多。”   若儿还想问事,就是看着黑玉目不斜视,就是盯着水潭的方向。她心中隐约觉得,黑玉姐姐并不喜欢里头的少年,多问也是无益,还是不问的好。   014 灵魄之约赐灵匕   贞木也是从未碰过可以和自己心交的异族,正是满心欢愉:“女娃娃,你怎么和着树灵在了一起,她的灵识和你仿佛是一个宗源。”   “问够了吧”,黑玉的身影闪了过来,“树魄,你只需告诉我们,这水雾是不是水阴之气,”   贞木树身不满地抖动了一下:“我已经有了思之灵了,并不是什么树魄,”   “一灵之体,”黑玉坏笑道:“你那资质,那一星儿灵珠,要在天地精元充足的地方呆上再两千年。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这里是水阴的源头,你泡在这里,即使再五千年还只能是残缺之灵。”   “姐姐,何为灵何为魄。”若儿奇怪的问道。   这不问还好,黑玉上前就是一记敲头爆栗,“这可从没人和我说起过”,若儿不满地叫到,“不知者不罪。”   黑玉晃着及脚长发,:“树魄,有壳有魄,只为魄。我虽无壳,但六灵齐全,只待寻得一壳求永生。”   “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不该再留在这水源旁边,”贞木换上了巴结的语气。   “树木向阳乃是天性,你灵气比寻常的草木足了很多,我和若儿一路穿过丰源,丰源的东南边,有一向阳山坡,阳光济济上面的露水湿气充沛,你只要移到那边,对你的灵魄凝聚是很有好处。”   贞木忍不住欢快起来,树枝更是不住的抖动起来。若儿忍不住问道:“姐姐,这树能走?能走的树?”   黑玉笑着说,“灵滴,灵珠,灵瑙之说,你该是知道的。非人族的物种,只能是灵滴之时,才能和常人一般。这树才只有了思之灵而已,她四肢灵珠未成,有树识而活动。过几日,你去助它一臂之力,从她枝叶最繁处取下树盖下的一颗黑果,将其带到山坡上,果核也是她的本源分体之一,只要将它种山头吸取日月精华,她自会在那里安然落脚。”   “树精,你听着,今日我们在此相遇也是福缘匪浅,过几日正是宜迁的吉日良时,就了却了你的心愿,只是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况且这凝魄汇灵的大恩。”黑玉说完,将正要发话谢绝的若儿拉了过来。   贞木一听,慌忙将树魄一凝,两根断枝截然而落,掉到地上的一瞬间,变成了两把浅淡不一的匕首。   “贞木千百年来也只是小小树精修为,今天得两位相助,方得脱胎换骨之法,周身也这些果子能强体壮骨,多吃也就没效用了。这两把根匕本为阳匕,和我的母根伴生而成,自我出土扎根时就随我一起深埋地底,陪伴我千年,几百年前更得了着水浸蚀塑性就得一阴一阳两性,世上寻常的金属利器难折其分毫。这根匕更有些灵性,随练到后,可如活物一般可呼应树木,只要是寻常的树子树孙,都可以斥令无碍,小姑娘就留下来做防身之用。”   黑玉咂着嘴说:“树魄,你今日的大方,以后自然也有你的好处。这母根有些灵性,可伴主儿长,若儿日后若是修行有成,自然会反馈回你身上。你这几日就开始凝神本源,时候到了,我们就会将你送到阳坡。”   贞木依言开始安静下来,若儿有几分欣喜的摸着手上的两把匕首。这根匕虽是用木制成,通体不见一丝木纹树理,似乎精心打磨过一般,一把圆润冰凉,一把暖和珠泽。看了半天,还只是两把毫无气息的木匕,看不出黑玉所说的神奇之处,若儿有些失望地看着两刃厚实的刀身,只得拿起几个贞果,刚想试下能否切开,黑玉已经先了一步,抢过木匕,只见她虚指一闪,两抹风鸣轻啸而起,若儿只听到耳边想起两道金石击打之声。如此眨眼的功夫,她脚下的一块尺径大小的巨石应声而裂,石口破裂处,断口齐整光滑。   若儿咽了一口口水,怔怔地看着石头底部的两色凶器,心里哪敢再有嫌弃,连忙扒开石头碎片,仔细的看了下全身,先是将木匕塞在了随身的包袱里,想起了自己从山上滚下来的经历,她最终还是将木匕插在了自己的靴子护带上。   黑玉看着自己的“飞木”表演的结果,脸上也带了几分满意之色。   于是,两人最后将事发现场清理了一番,“韩姐姐,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若儿小脸突然绷了起来,看着黑玉有些模糊的身影。“那天,红少坞主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对么”   黑玉迟疑了一下,“在黑玉项链里面,只要我神识清醒时,你这寄体又没排斥我的情况下,我都是听得清楚看得明白的。”   “我是翡姨的远房侄女,所以我身上不该再有一丝花泽在了,对么”若儿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自然是的。”黑玉小心的回答道,她心里还是感觉到了若儿说起这话时语气里带着的倔强。“只是,如果没有花泽,冰原。”   “翡姨走之前的几日,也叮嘱了冰原的事情,她说,她初入冰原时,是自己所在天原最最无用的一个,可是受了爹爹的鼓励,最后才立志修成了广杰天下善缘的蒙者。而且,连红少坞主都对冰原推崇有加,也就是说,那里是天才和低下者,像碧色妹妹和我这样的人都能去的地方。”   “冰原真的是如此容易容人的地方么,你娘...红少坞主和你的翡姨都不是一般的人物。”黑玉长长的叹了口气:“芳菲坞内也不是你们眼里看到的繁花世外”   若儿扬起了小脑袋,她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飘渺的人影,“姐姐?是不是我只要努力些,就可以赶得上碧色,还有里头的那位哥哥?”   “若儿,不要妄自菲薄,”黑玉语气急了起来:“你只不过是起步晚了些。芳菲的花泽没什么,你的这种体质,在先前的丰源里作用又怎么回事一般的人可以比得上的。”   她突然以不容置疑地语气命令道,“树精,我和若儿有些重要的话要说,你集中树识,特别是潭中有什么声响,立刻砸果示警。”   贞木连声称是。   015 丰源水舞花逢春   “若儿,我现在就好好地和你说下灵魄的事情,也让你更好地认清楚自己所处的这个俗世。世上有万物,就有万种灵识,就如木有木灵,兽有兽性,人有五识六感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各种灵识都是有程度强弱之分的,阴阳两面,正邪之分的。除了天生而赐,很多灵识都是靠后天辛苦习得或者是机遇巧合之下被赐予的。以你们芳菲坞来说,世代只以花灵为尊,其余皆视如尘芥,我就不擅加评论。芳菲的花冢里就有几百种花识,就如你的花物,婆婆纳在花冢里被称为最次,并不是代表它本就是最弱的,而是因为芳菲凡俗之间,只喜欢颜色艳丽或者是强横些的花物。话虽如此,你的祖辈也是做了一对事,待花越诚,以情动花。越是多的花栽种在一起,它越容易形成花泽。所以芳菲才可以养成这么一批外间难见的花魄。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很多灵识强的花木会将弱小的花魄吞了去,成为自身的一部分。这和兽类寻找猎物,人类拓展疆土是一样的道理。”   “你看看手中,”她让若儿翻开右手,手中的花物已然不见,只留下一片平坦。黑玉眼里划过一丝恼色,她幻手一抹,若儿手中只觉一阵灼烧,手里正是一朵五瓣蓝花,中间的黄蕊吐艳。   “这,原先只说是四瓣蓝花。”看着若儿还是一脸的奇色。一会儿功夫,手中又没了花物的踪影。   黑玉点点头,“花物和人体为相通,你那狠心娘亲倒有些功力,竟会用这样的寒气凝封,”她也不再多说,往石滩里面一指,“你再看这片石滩上,除了这棵贞木,几乎没有一丝杂草,只因为这里是水阴的源头,水阴有很强的吞噬能力,将原先这里的活物都吞了去,潭子里的鱼也不是普通的鱼,它们是这水舞谷的水阴和丰源的草木灵们多年相战下来的产物,弱者就被吞进了饮水体内。自然也有无数的鱼尸鱼卵成了草灰花肥。你以后不要再吃那些鱼了,既然是水阴的产物,恐怕对你就并没多大好处了。这贞木就是破了两者斗,无生还的先例。她身子也不强悍,但够强忍,也就成了这世上少有的可以抵挡侵蚀的良木之一,甚至连她的果子可以抵挡住阴气,”   若儿听着,心里一阵激荡,忽然她想了起来。“那,里面的大哥哥怎么办”   黑玉继续道:“和不同的花泽一样人有各自的灵性,这少年恐怕就是有着水的灵识。天有五灵,你我都是五灵木灵之阴阳。而他,怕就是那水元之阴。这水阴对他来讲,就不是侵蚀,而是喂食了,他将这里的水雾吸了进去,是有好处的。这水舞谷几乎凡踪难至,他居然还是寻了进来,还是有些门道的,水之阴善塑形,变化无常,最是邪门。除此之外,你的翡姨从冰原出来,她习的就是水的另外一种形,是阳态的冰雪形,性子无暇的人才可以修这阳态。自然这还有些人有金的灵识,更有些人有火灵,土灵...我的木性也是灵的一种,由木而养花,和你这花泽也是相衍相生。”   “木灵,姐姐,你刚刚提到翡姨也是水灵,那冰原就是?”   “你的娘亲也是冰原的弟子,原本就凌与诸花之顶的凌霄苕华花如果开在了雪原上,那修成的灵识比一般的花识又强上了很多,你的妹妹碧色,就是带有变异风性的蔷薇花识,这样的花藤攻击和防御的时候比一般的花魄要强上数十倍。还有一点,修炼之时,植物和禽兽之灵魄都不为相容,时常是会做些争斗的,当然这也是有一些例外,在合适的时候,我再和你说明个中渊源。冰原极端寒冷,一般的花木自然是难以存活,我自你母亲身上,看出了些端倪,她的凝封,只为封闭,而没有致死,你体内的花泽分毫没有受损,甚至还能微弱的生长,这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倒是要到这个冰原好好了解一番。”   “姐姐的意思是要我在冰原上生存下来,”若儿只觉得脑子一下子清楚了起来,“雪域婆婆纳,这还能存活下来。”   “从你将我从花冢里带出来的时候,因为我的缘故,你身上已经沾染了一部分的木灵,”黑玉沉声说道:“你和贞木能够很好的交流,再从山上滚下来的途中,我的灵识也是发现这一旁的草木灵全都有了呼应,有偏帮相互之举,就是那些平日如同死物一般的草木也如同瞬间迸发一般,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婆婆纳尚且不提,我倒是觉得你更可能当上个冰原上的灌木丛,”说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姐姐,我是要当棵参天木。”若儿摊开手心,只见那凝封之后的五抹幽蓝只是在手心中闪着一些肌肤的光泽,“我不再用花泽了,至少不用芳菲的花泽了,我以后就用木灵好么”   “若儿,这倒不用勉强,婆婆纳及不显眼,不若一般的花泽那么霸道,可能连你都没有发现,在那片枯竭的丰源里,那里除了满地的草木以外,每个角落都长满了枝蔓遍生的婆婆纳花。我甚至不知道,是哪个的力量才真正治好了你的眼睛。”   若儿一下子愣住了,她从来没有发现到原来这小小的花朵也在守护着自己,难道连自己都遗忘了那株黑暗里将自己绊住自己的不起眼小花。   看着陷入沉思的若儿,黑玉脸上浮现出几抹惆怅,“这个不急,先不说你的本源灵性本来就是忽强忽弱,花泽从两年前到现在都没给你带来什么好处,我只是在想怎样才能让现在的你能够在雪原留下来,你要知道,我总是觉得呆在芳菲是件错误的事情。”   “扑通几声”几个小果子掉了下来,两人一惊,黑玉这次消失的慢了些,她似乎瞟了一眼从水汽中走出来的少年。   傲世浑身水汽不环绕,今日在了里头,就是要吸取这世上难得一见的水阴之气,正如贞木所述,他这些日子不断地受着拿无数条细小青蛇的噬咬,只是那些伤口却从未显在肌体表,今日那些蛇类也不知为何,反应更是剧烈,他痛到极时,身前突然绽出了一丝青光,那些青蛇见了青光,竟一气钻入了他的体内。   傲世大惊之下,再看胸口,多出了条半蛇半龙的图案之物,他还来不及细看,那体内自发生了出来的图案就不见了踪影。   青蛇一消,这满池的水阴之气,也是没了效用,是该时候离开这里了,他心里想着,走出之时,就见得若儿半怔在水旁,脸上的表情掩在了那些刮擦痕迹后头。   016 有血蝠自远方来   少年仿佛是从云端走下来的一般,西下的阳光偷偷地照进去这个水阴的源地,身上被镀上了金色的光芒,他的五官沐浴在柔软的黄色夕阳下,黑幽的眼珠烁着柔泽,发梢和鼻尖都冒着一些水珠,看着眼前有几分雀跃的小女孩,他只是浅浅的笑着。   “你!还在?”他的眼里多了几丝深意。   “我在等你”若儿见他面色无恙,展颜笑道,谁知扯动了脸上的细小伤口,咧笑道。   “等我?”傲世心中一暖,在了家中之时,夜色初降,等他的只有娘亲一人而已。   若儿连忙点头,“水潭里面,可是有什么...”。   看着少年变了变脸色,若儿眼中划过一丝怯意:“我不会游水,不敢胡乱进去,我爬到那棵树上,又见不得里头的情景,顺手就摘了几个果子下来。”她朝那颗贞木比划着,手里舞着那几颗贞果。   少年被她半是小心半是讨好的摸样逗乐了,神情一松:“若儿,爬树这样的蛮事,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爬树...可是不好,”若儿扁起了嘴,心里想着,碧色总是攀树折花枝,似乎也讨了不少芳菲老妪的喝骂。   “古人云,女子该知书而达理,最是惹人怜爱,”少年见她一脸有所思,淡淡地说道,心里想着家中无依的娘亲。   若儿见他语气和缓,眼里带着几分悲色,口头再无了责备的意思,心底虽不知他说得知书达理是什么礼,“知书达理,惹人怜爱?”   “小银,你还小,这些道理听着也是空泛,”傲世说完走上了石滩。   太阳和月亮在一天之中总是有两个时刻可以碰到了一起,它们东西两向,遥望彼此,在晨曦和夜色中沉沦徘徊,然后不断错过,即使相遇了,却注定要日复一日的离别。   夜里,傲世照旧抓了些鱼上来,若儿想起黑玉的那番警告,舔着舌头,借口说着腻味了,啃了贞果就休息了。   果然,夜里,她被饿醒了。她偷偷地翻着干瘪的包袱,泄气的发现连一点花生酥渣都找不到了,无奈地为肚子叫着屈,这时她真正地看到了那张柔软的纸,看着纸上画的乱七八糟的一个小人和几个身形臃肿的大人画像,还有些奇怪的字符,她鼻子一酸,不知道坞里是否有人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景象。   陷入思绪的若儿并没有听到,风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小银,”少年的身影如掣,他一手拉过了若儿。   只见溪流的下游,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吱嘎声,十几对深绿色的眼睛在夜幕中朝火光处飞来,   两人定睛一看,“血蝠”少年低咒一声。白日里的溪面上,只见十几只蝙蝠中拍动着黑色的毛翅。成年的血蝗蝠的翅膀展开有米多长,白天里,它们用短小精壮的四肢蜷缩成一团,躲在树林的最深处,装成一个孤叶球或者是鸟巢,只是夜间才是它们真正猖狂的时候,成群结队的飞行而出,一旦遇到猎物,就团团围住。它们比一般的蝙蝠更不惧怕阳光和火光,碰到越是挣扎的猎物,它们会用尖锐的牙齿狠狠穿破皮肤和毛皮,唾液里的毒素则使任何活物失去抵抗能力,知道最后一滴血液被吸干为止。   若儿从来没见过这么丑陋的东西,她惊慌失措的抱住齐傲世。齐傲世低头看了一眼若儿,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震翅声,他白日暖人的眼里浮起一丝暴戾之气。他贴着若儿的耳朵说道:“小银不要出声,这些畜生是睁眼瞎子,只听得声音和辨方位,你不要害怕,好好抱紧大哥哥,我这就想办法带你出去。”   傲世左手抱起若儿,快速的打量着四周。看到了溪旁的贞木,他心神一敛,脑里神识已变,旁侧的水花猛地卷成一条细带,将若儿整个卷了起来,送到了贞木之上,若儿看着自己离了傲世,心里急了起来,忍不住想喊出声来,脑里猛然想起傲世的叮嘱,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紧盯着傲世的身影。   少年两手之间,此刻已经变化出了两把透明的刀刃,胸口闪着青光,他的嘴里发出了一阵咕噜声,随即溪面翻起了几道涟漪,几道水波将围成一团的蝠群冲散了开来。哪知那些蝙蝠虽然看不清楚,但被水波推开之后,很快又围成了一团,左侧的一只为首的大个头血蝗蝠,它嘶嘶地发出一声低鸣,旁边的几只很快地往傲世后侧飞去。   傲世也不着急,他中指画咒:“水盾启。”一面透明的盾牌浮立在他的四周,几只蝙蝠受到了阻力,一头撞了上去,发出痛苦的叫声。他手上的两管刀刃电闪雷鸣间划过了两只蝙蝠的咽喉,一股暗红色的血水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痕迹。   血腥味刺激了其他血蝠的,大个头蝗蝠暴怒的嘶叫起来,它定在空中,黑色的毛发奇异的鼓了起来,老鼠般的额间长出了一个奇怪的凸点,“吱”一声穿破鼓膜的兽鸣破空响起,它的翅膀几乎长长了一倍,发出和钢刃一样的黑光、   它嘴里继续发出刺耳的叫声,快速的往水墙上击去。水墙受到了冲击,猛烈的抖动着,在大块头的连续冲击下,水墙开始摇摇欲坠起来。更糟的是余下的十数只蝠,也分别翅膀相抵,围成一个圆形摸样,齐刷刷地往中间撞击。   傲世一见群蝠的撞击下,水势又弱了几分,他心念连发,这次,从水潭里直接飞出了一串水弹,水弹连连相击,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炮,砸向了最外围的小蝠,有几只来不及逃开的蝙蝠被正面击中,登时皮裂骨断,没了气息。那大个头蝙蝠很是灵活,嘴里嘶嘶声不断,将傲世发出的水力都避让开了。过了好些会儿,傲世使唤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的脸色也失去了血色,脚下也逐渐不稳了。   若儿坐在树上,急得拖出了哭音来,脑中只剩一片白茫:“姐姐,你出来,求求你,救救他。”   017 黑白成名一瞬间   黑玉项链静静地挂在脖子上,没半点反应,若儿脑里想着:“这些睁眼的瞎子,对了,声音,我要发出点声音,”   “你们这些丑鸟儿,都过来这边咬我呀”她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些血蝠,她听说长着翅膀的叫做鸟。   大个头血蝠正专心的往傲世冲去,被这一声猛地传出的声音打断,不小心吃了傲世一记水弹,疼痛异常,它有些恼羞成怒,一调转翅膀,往身后那恼人的声音飞去。   傲世此时正被近身的蝠群团团围住,他听到若儿发出的大叫声,心想不妙,手上的水刃疯了一样的四处乱砍,蝠群被砍得七零八落。   若儿见那长着黑毛的怪鸟往自己直冲过来,这才晓得害怕,她往贞木茂盛的枝叶里爬去,可速度哪里比得上长着大翅膀的血蝠,耳边俨然已经传来了蝠翅的声音,“我可不要被这怪鸟咬上一口”,慌乱间,她摸到了木匕,脑里突然一清,她只觉得自己看见身后的蝙蝠长大着滴着口水的大嘴,翅膀大张,往自己扑来,下意识地喊了出来:“滚开。”话音刚落,若儿就觉得背上一热,温腥的液体喷到了自己的肩膀之上,腥臭的味道让她呼吸一窒,脚下也跟着一软一软,整个身体直直的跌了下去。再一次,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脚踝又一次被勾住了。   傲世听到若儿的哭叫声,他催动着水刃外中指一抹,几滴血珠飞了出来,水刃变成了雪红色,刃身划过,几阵短促的悲鸣之后,石滩上多了一堆尸体。他急忙回头找若儿,只见一个身影瘫坐在地上,大个头血蝠的翅膀无力的摊开着,白色的肚皮上钉着两把褐色的匕首,血蝠的血染红了整片的泥土。   少年心底一松,水刃一下子没了踪影,他擦去了自己手上的残血,往小女孩走去。   篝火在激斗中燃烧殆尽了,这是只剩下满地清冷的月光。若儿只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身子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少年的身上还带着几丝血的味道,她抬起头,只见到一双无比摧残的星眸。她做梦般,用手指摸着少年的好看的脸,额角,眉毛,鼻子,嘴唇,一切都很温热,她甚至能感觉到少年身体里,慢慢平复下来的心跳声。   她长吁了一口气,这才确认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呜呜...”,终于还是哭了出来。身下的身子僵硬了起来,眼泪慢慢地染湿了少年的衣襟,他显得有些无措,只是抱着小女孩,坐在月色里。   傲世觉得自己的四肢都有些酸麻了,他不禁苦笑着,这可比在潭里都要辛苦,即使在最初进入水潭的一瞬间,他只觉自己的脖子被扼住了一般的难受,他还是很快就适应了水的深冷。至少那时候他可以尽情的嘶喊,挣扎,而这时,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一些。他听着怀里的小女孩从哭泣转到了啜泣最后连呼吸都安静了下来,她睡着了。傲世不禁莞尔,还真是个孩子,这样都睡着了。   他不敢立刻放下怀里的小孩,试探性地移动了下脚步,怀里的小人动也不曾动下,他心里浮现了另外一个娇小的身影,他想起了水漪,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她可比这孩子省心很多,从不哭闹,静静的跟在自己身侧。他想了想,蹑手蹑脚地将熟睡中的若儿放在了一旁。   安置好若儿之后,傲世立刻上前审视这大血蝗蝠的尸体。刚刚匆忙间确认这畜生气息已断,可还来不及细细查看。这一看,傲世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血蝠是一刀致命的,他探了下血蝠胸口的伤口,发现那两把匕首齐根插进了雪蝠的丹心。这血蝠原来已经开始化睛了,他看着蝙蝠额头凸的小点,难怪刚刚自己的一脉水阴击中它时,也只是抵挡了一些冲势。   幸好,如果再过些时日,这血蝠开了睛,只怕今天自己两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了,他想起自己刚才的狼狈摸样,“必须得快点吸收好这水之源,寻找其他水脉才行,一脉水阴,果然还只能做最基本的保护,差点就...”月色下,少年皱着漂亮的眉头,心里暗自说道。   他伸出左手,想拔出血蝠胸口的匕首,“咦”他再用力拔了一下,只觉得手下使下的力道一下子都消散了去,匕首还是嵌在尸体上。傲世不相信地用上了右手,“还是不行”,他干脆两只手都使上了力气,“连动都不曾移动一下”,再换了另一边的匕首,依然如此。傲世脸上显出了几分颓色,“这是怎么会使,这匕首,”他回头看着月光下酣然入睡的小女孩,自言自语地说道:“小银是怎么用这两把匕首的,这血蝠?”   “算了,还是明日再说吧”   两人又在谷里呆了几日。那日之后,若儿醒来的时候,看着一旁的血蝠尸体,不经打了一个哆嗦,傲世又不见了。她小小的失落了一下,很快,她又看到了老位子的几个果子,连忙向捧宝贝般收了起来。   厌恶的看着血蝠的尸身,最后她还是决定上前将自己的木匕收回来,”嗤嗤”两声,褐色的刃身现了出来。若儿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木匕依旧光亮的样子,不带一丝血色,她欢快地咬着果子,跑到溪边冲洗起来。黑玉这时候,也懒懒地现出了身子,若儿不满地嘟嚷着:“姐姐,你昨晚为什么见死不救。”   “我若是轻易出手救了你们,不就看不到昨晚的一番精彩表演了”黑玉满脸得意地说着。   “什么”若儿一个激动,跳了起来,手里的两把木匕也跟着舞动着。“我差点要被这只难看的大鸟咬死了”   “你这不是好好的么,生龙活虎的,吃水果都比平时快了几分。”黑玉继续无视若儿的一脸愤慨:“你的木识比我想象的进步打了些,昨晚你通过灵识和木币迅速的建立了关系,从今以后,在你的十米范围内,你可以支配它做任何事情了。”   “任何事情,”若儿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么厉害。”   “厉害,”黑玉猛地一哼:“那少年才是真的不简单,他看样子也不过是需长你几年,来这水阴之源泉也没几日,水源被吸收的就差不多了。昨晚,他划水盾,取水弹时,虽然还有些生疏,但都是心念神识下,随心所欲而为,如果没你在旁突然出声,只怕这只三百多年的小蝙蝠也是一样的下场。”说完,她不满地看着若儿。   “大哥哥,好厉害”若儿一脸的憧憬。   “你,”黑玉只觉得胸口被活活地堵住了,被气的不清,“你也不准给我歇着,现在开始,给我开始锻炼灵识。”   “姐姐,我昨晚被这大鸟吓得都没睡好”若儿有气无力地反抗着。   “什么大鸟,这是血蝠,不是鸟,记住,以后不知则不语,休要乱说,还有睡觉就是小孩的坟墓,不准贪睡。”黑玉歇斯底里起来,她的脑里又浮现出若儿昨晚满树乱爬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   这一日,若儿果然没有没得觉睡,黑玉异常坚持的看着她,她唯有不断反复的“叫”着木匕,   ”过来吧,你倒是过来”若儿焦急的在心底念着,两把木匕躺在平整的石头上,动都不动一下。   “两把匕首搁在一块,都不知道是使唤哪把了,还是收起一把吧”若儿心虚地看了黑玉一眼,那团模糊的身影只是靠着贞木,眼神就和匕首一般投了过来。“还是放着吧,两匕同心,才能齐力杀大鸟,哦才能齐力杀蝙蝠。”若儿继续自言自语着。   “来...来”若儿继续默念着,   “这样吧”她念叨着:“你黑一些”,她指着左边的匕首,“就叫小黑”,又指着另外一把匕首“你就叫小白”,   “小黑,过来。小白,过来”她经过无数次的努力之后,“都给我过来”,她忍不住吼了起来,两把匕首抖了一下,一个翻身,掉进了水里。   若儿又想哭了,黑玉的声音很恰当的飘了过来:“不用捞了,就这样继续练吧,不准吼出声音,如果晚上之前,你还不得要领,贞木,你今日的果子就可以省下了”说完,消失了。   018 丰源之痛持百年   傍晚,傲世从林里走了出来,只看到若儿挽着裤脚,呆立在浅水里,眼睛一动不动地站着。“小银,你身体好些了么,站在水里做什么,这水有些凉,你接触多了对身体不好,快些上来。”说完,若儿这才挪了一下,脸上皱成了一团,“又是麻了,”她哆嗦着,半拖着腿往岸上挪,边拖边叫嚷着:“晚上就把你们当做柴火棒子烧了。”   “小银,你这是”   若儿这才看到了傲世,苦巴着的脸上立刻灿烂了起来:“大哥哥,你可出来了,你昨个儿好厉害啊。”   傲世脸上带着一些忧色,右手往若儿额头摸去“你昨晚可是吓着了”   若儿只觉得脸上火热了起来,脑里只留下一片空白,小腿肚上的麻意仿佛也一下子窜到了耳根底下,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了起来,额上覆上的一片温热让她有些焦促的躲闪了下,不知为什么,她对傲世这么亲密的接触即怕又有些喜欢。   “还好,幸好没病了”傲世放开右手,眼神注意到了一旁的蝠尸,“那两把匕首?”他脸上一惊。   “傲世哥哥,你是说我的小黑和小白么,我嫌它们被这血弄脏了,就扔到水里洗干净了”   “你拔出来了?”傲世一脸的不解。   “我拔出来了,然后...”她指了下余晖下的水面,   “小银,你好好和哥哥说下,你昨晚是刺中那蝙蝠时的情形”   若儿刚想回答,脑里响起了那阵熟悉的声音“你若是说出来了,今晚就去给我陪着你那两块木头”。   若儿想着打了一个寒战,“是蝙蝠自己撞上来的,我在树上,怕得厉害,两手就抓起了家里带出来的这两把匕首,胡乱舞着的时候,它就一头撞上来了,然后,它就死了”   傲世想了片刻,似乎无意识般:“这么凑巧。”   “是的,就这么凑巧,哥哥,你没当过瞎子,你不知道,瞎子是最怕听到乱七八糟的的声音的,当时,它也是昏了头了。只怕是被你那个水球撞晕了脑袋,所以就撞上来了,流了那么一滩子的血,喷到了我的身上,”若儿用手比着,:“哥哥,你昨晚用的是什么道术,好厉害,若儿也要学。”   “小银”,傲世听着,心想这可能也真是巧合,嘴上只得应付着:“我这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术法,只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可以学的,你以后如果真的到了冰原,自然会有厉害的多的道术可以学。你的匕首掉到了水里,怎么也不捞起来”   “这,”若儿半是无力地回答到,“我有些怕水”   傲世于是不再问话,他看着若儿挽到膝盖的裤脚,叹了一口气,走到水边,也不弯下身,一会儿,水面一分,两把木匕被拿了回来。若儿两眼闪光,连忙跟上前:“傲世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就是刚刚那样,嘴上什么也没说,水就自动分开了”。   “只是商量着让它分开就是了。”傲世自然地答道。   “商量着让它分开”,若儿不解中。   “人和物都是一样的,用心些,好好商量,也就成了”傲世仔细看了下匕首,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就递还给了若儿。“明日,我就带你出去。”   “这么快,”   “本来是没那么快的,只是经过了昨晚的事,我本来没有完成的事,今天倒是一下子都顺利的办好了”傲世捡了枯枝和茅草,架在石头上,想了一下,取出了火器,燃了起来。   若儿趁着他低头烧火的时候,往水潭里一看,原本泛着乳白水汽的水潭已经一片空旷,里间只看到一片光滑的山壁。   “明日,我们顺着溪流往下走,就可以出去了,我们先想法子和你的家人联系上,送你回去后,我再去做其他事情。”火苗升了起来,火影照的傲世的脸庞忽明忽暗。   “我不回家”若儿低低的说着。   “小银,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傲世没听到似的,摆弄着火堆。   “我不回去,傲世哥哥,我,我以后跟着你好么”若儿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胡扯”若儿吓了一跳,黑玉暴怒的声音在脑里回荡开来“你脑子也被水阴侵蚀了不成,去摘几个果子过来”。   “没听见”若儿心里嘀咕着,小心的看了傲世一眼,他还是一脸的沉默。   傲世转过身子,避开若儿的目光,“若儿,我们先到最近的城里去吧,到了那里再做下一步打算。”   这一夜,不用说,没得安宁,黑玉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响了一晚,“不明事理,轻信旁人,目不识丁,草菅人命什么的都出来了。”一早,若儿和傲世借口最后四处看看,带上了贞木的果实往黑玉嘴里说着的向阳坡赶去。   这里还是这么荒凉,若儿走着心里愧疚又多了几分,贞木躺着若儿怀里,心里也是怕了几分,这里怎么成了这样子。向阳坡上,阳光高挂半空,金色的光和枯黄纠在一起,形成几分破碎的美丽。贞木待若儿走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离地底水最近的地方,她恳求若儿将她种了下来。   “这里真能助我凝成树灵么”贞木忍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四周的植物灵识是我见过最弱的,丰源之地,实在不对啊。”草木都只挂着干焦的颜色,一些裸在地上的根茎被一些黑色的虫蚁咬噬着。   若儿心里愧疚难耐,“明年就会好的,就是要你独自孤单上一段时间。”   “一年,”贞木在土里翻了一个身:“我看是要百年...”   “树精,慎于言而敏于行。这句话你要记住。这里树微草薄,你凝集起来更方便些,”黑玉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   贞木往土里缩了缩,“谢谢两位相助,如有缘分,一定倾树相助”   “恩,记住就好。若儿,我们走吧,别让那少年起了疑心”黑玉催着若儿。   若儿歉意地和贞木说了最后几句话,赶过去和傲世会合。   019 见色贼心当头玉   两人沿着溪流,半日功夫,就走了出来,在离开溪流的方向后,若儿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沿路的树木不再是自己在丰源看过的错落灌木,草地矮植,只是成排的高大良木,白色的树杆顶着齐天树冠,一拉子的黄土小道也变成了石板铺砌而成的齐整道路。   一位好心的过路车夫带了两人一程。傲世问过路后,告诉若儿前面最近的城市叫做乌业城。   若儿是没什么概念的,距离她和翡衣最近的那次进城,也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她听着马车夫说着这玉阙国里,十余年来,国主圣明,辅臣贤明,国内农商兼重,以种农林渔牧为生存的城市简称集城,而以商业流通为基础的城市则成为业城。   乌业城本名为乌城,原先是原先国境内最北边的小城,因为紧邻着冰雪原,为雪原日常需要提供了货物来往,所以才兴成了了一个新兴的商业城市。这是一座靠南北过往的异地各国行商带动兴旺的小城,也是通往冰原山丘前的最后一座城市。   两人随着马车,刚走到城外,城门下的兵卫就拦住了马车,盘查了起来。“这两个外乡的小孩,你们到乌城里面干什么”   “这位兵爷,”傲世回了礼,“我和自家妹子到这城里寻亲。”   “妹子?”兵卫狐疑地看着两人,这两孩子一脸稚气,只是,长得倒不相像,这小小少年长得皮嫩光滑,星眸剑眉。那小姑娘怎么看也就乡村野丫头打扮,说是丫头侍女还好,说是兄妹。“这长得怎么不大相象。”   “我在乡下养大的”小姑娘恨恨地说着。“家里娘亲喜欢男丁,就把我放三姨妈的四姑婆的小媳妇那里奶大的。”   旁边的少年脸上抽动了一下。   兵卫这才做罢,“进去,进去,你们家大人还真舍得下心,放下两个半大的孩子到处跑。”   “为什么要我这么回答”若儿气呼呼的责问着黑玉。   “这么说兵卫才肯放你们进去啊,我不是说过么,说了就进来了,这不就进来了。小孩子家,懂什么。”   “我才不是住在乡下。”   “芳菲坞就是最乡下的乡下,那旁边说啥没啥,你这么大,还进过几次城”黑玉继续使坏。   “呜...”   傲世牵着若儿,见她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最后干脆闷着不吭声,心里还以为她是被刚才的兵卫下吓到了:“小银,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下,再给你家里带个信过去。”   若儿故意大声的叹了一口气,傲世也不说话就带着若儿找过夜的地方。   乌业城里面是一溜子的一楼一底的青石平矮屋子。成群的马骡驮着半高的货物,由行商人拉着,沿着一旁的店铺叫卖着。   两人走到了一间宽敞的房子前,门口支着一张牛皮制成的旗子,上面写着两个斗大的“夜亭”。   夜亭又称夜停,是民间最寻常的过路休息场所。若儿拉了拉傲世的袖子:”傲世哥哥,这上面写着什么”。   傲世这才发现若儿是不识字的,他有些奇怪,玉阕国因为文武立国,国主有求贤制为广纳贤能,执行大公天下。除了一些特别的道法武决,一般的道术功法民间也有流传,民间常设文苑武肆。平民为求能一朝跻身上层,只要是家境许可,六岁兼入两者之其一,识字自然是第一要求。   傲世见若儿身形轻灵,那日更一举侥幸击杀了血蝠,看她周身打扮,也不是寻常人家,又怎么会不认识这最寻常的几个字,自然觉得有些不解。   “小银,傲世哥哥和你商量件事。”   若儿一听商量两字,心里一乐,“恩”   “我们现在要做个决定,你今晚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在这里,”   “当然是要吃饭,也要有个地方休息了。”   “这...”傲世的耳根红成一片,支吾着“我们只能选一样。”   “只能选一样,为什么,这里也没有石头滩让我们睡觉啊。”   “傲世哥哥这次出门,没带多少钱币。”傲世讷讷地说道。   “钱币,那是什么东西,”   “这里不是我们前几日呆得溪谷,我们在这里住下还有吃东西都是要钱币的”傲世耐心的解释着,说着掏出了十几个白色的钱币。“我身上也没带其他物品了,再者我听刚才的车夫说这里离冰原已经很近,既然你不乐意回家,我就送你去冰原好了,过了前面的冰原山丘,听说气候就完全和冰原一样了,是要给你买些衣物的。”   若儿看着傲世的一脸宠溺,也学着打开了自己的包裹,还是什么的都没有。为什么出门要带上钱币,从来没人和我说起呢。   若儿心里埋怨着姥姥,远方的芳菲老妪只觉得耳朵一阵奇痒,她抱着碧色念叨着,“”怎么若儿还没从冰原发来消息,那赶车的汉子也是个面慈心善的人,我还叮嘱说沿路若儿有喜欢的一定要给她带上,可别在冰原把她闷坏了。“   身侧一个老妇哭喊着:“不孝子,居然偷了传家的项链死当,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么。”   若儿恍然大悟道“项链也是可以卖的么,这可好办了。”   她已经感觉到黑玉及其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姐姐,我们把你先死当了,过会儿你自己回来可好。”   不等黑玉做出反应,傲世哪里知道她想得主意,急忙制止,“不行,这项链是你贴身带着的宝贝,睡觉都舍不曾脱下,还是我来想办法。”   若儿嘴上嚷着“傲世哥哥,以前碧色走丢的小猫都会自己走回来的,黑玉她...”   傲世上前扶起了老太,低声问了几句,就带着若儿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店铺。   若儿见傲世从发带上取下了一块蓝色的玉石,递给了站在柜台后面的掌事。   她有些不满了起来,“傲世哥哥,那块石头很漂亮,衬得你的眼睛特别亮,干嘛要给这个人,他的摸样和那石头一点也不配。”   里台的中年掌事接过玉石,眼里狡色一闪,嘴上说着“这位小少爷,这玉石是上等的货色,给您十枚母币可好。”傲世接过母币,拉着不停抗议着的若儿,走了出去。   020 冰渡红衣难相处   两人回到原先的夜亭,住上了一夜,第二日,又和亭长说起了冰原的事情。   当亭长听说来人是要去冰原求师,连忙热情的招呼了起来,连昨晚收的钱财都要退了回来。傲世再三推辞,他这才作了罢。他热情地告诉二人,出了城门,翻过冰原山丘就会找到冰原渡口,在那里,有引渡人带着前去。   两人刚要离开店,亭长又喊住了两人,送上了两件皮毛背心,两人看着厚实的背心,一时不知道什么缘由。亭长说道:“两位小客人可能是刚来这里不久,出门疏忽,也没听家里长辈说起,外人到了这里,都以为冰原只为戏称。乌业城内哪有半点寒冰冻雪。其实不然,只要翻过城外北山丘,半个山头都是终年冰封的,和这里是完全不一般的气候。两位昨日进城,沿途应该也看到了不少商贩沿街叫卖皮毛,正是因为没到乌城之人,无论是去冰原一览圣光还是学艺,都是要准备上御寒的衣物,要不然是挡不住那里刺骨的寒冷的。“   傲世脸上一红,心里感叹自己见识浅薄。他赶忙谢过了亭长的叮嘱,接过衣物后。傲世坚持着带着若儿衣房要为她置足了衣物,只是他自己却坚持只用亭长所赠的皮袄背心就够了。   两人再买了些干粮,清水就往山丘行去,果然如亭长所说,刚过了冰原山丘,皑皑白雪冰封一片,两人放眼看去,只见得前方一片白莽,越往下面,树木都被压得看不到原来的翠颜绿貌。傲世叮嘱若儿穿好防寒的衣物,若儿依言穿戴好后,硬是要将准备的皮帽给傲世戴上。“我姥姥自小说了,保暖最主要是的是暖好脑袋,说是比身上还要管用多,“若儿一本正经地说着,心里怀疑的猜着,黑玉姐姐说得是真的么,只用给傲世哥哥带上帽子就可以了么。   两个大小不同的足迹踩出一排雪痕,两人走了不会儿功夫,就看到了一条冰封的河流,河上结了看不出浅厚的冰盖,河流那旁,有座白色的冰棚。棚上挂下数条寸长的冰柱,根根冰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围栏,让外面只能依稀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女人的红影。   女人看不出多大年纪,五官也没什么特别,只是一身刺眼的红色,显得格外抢眼。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的红色,冻色的发束成一团,听到有人来了,和冰雪几乎要僵成一体的嘴唇才开了个小口:“这里是冰原渡,没事就回头。”   傲世如同没听到女子的冷淡,将若儿推前了几步“这位前辈,我家妹妹是过来求师的。”   那女子半抬了下眼皮,“她,不行,太差了。”   若儿被傲世推到前头时,心里本就不情愿,突然听得前面一句“不行”,心里一乐,想着正能跟着傲世,再听到后面一句“太差了”她这可不干了:“谁太差了,你整个人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太差了。”   女人出乎意料地没反驳:“首先,你资质太差了,其次,你体质太差了,最后,你品质太差了。”   傲世和若儿听得半惊半乍,两人回过神来,“前辈,”傲世看出这摆渡人很不寻常,已是用上了尊称,“我这妹妹的确是被举荐进的无雪门,她年经还小,不懂事,请见谅,还请前辈包涵,引她进去。”   “她三质皆差,连这里都是进不去的”女子语气平淡地说道。   若儿一听,火气更大了,“谁个稀罕进去了,”   “小银,”傲世语气严厉了起来:“前辈,若不明示,我们是不会离去的。”   “要入冰原,现过冻川,她这摸样连冻川都是走不过去的”女人说完,指着前方结着的厚厚冰层。。   若儿脑门一热“谁说我进不去,这么条小河,我就走过去给你看看。”说完,往河面跑去。   两人从山丘走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因为天气严寒,这里的河面早就已经结的层冰,连下面的水流都看不清透,更看不出下面是一条河川都被冻上了,冰原渡口本该有渡这时看来就如果摆设一般。   傲世也对女子的话感到有些不信,看这冰面宽而厚,小银已经快要走到所谓的对岸去了,若儿前几步走得还有些拘谨,挪了一段后发现冰面没有丝毫异常,心里一阵不屑,快步往河对岸走去,再走几步就要到了,她的小脸上已经有了胜利的颜色,“你看,我这不就走过来…”话音刚落,她惊呼一声,脚下不知何时破开了一个豁口,傲世身影疾闪,总算抓住了她突然下沉的身子,将她拖了回来,看着冻成半截冰棍的厚皮靴子,两人脸上都没了血色。   女子嘲讽的看了他们一眼,手臂一晃,冰面的大窟窿一下子没了踪影。   若儿恼恨地看着她,嘴里忍不住说着:“你使诈,用了什么法子在这河面上挖了个大洞,存心让我过不去。”   她手中一挥,一个冰凌砸到了他们刚才落脚的地方,只听得坚硬的撞击声发了出来,若儿一听,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老前辈,”傲世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可否给小辈指条明路,说明下缘由。”   若儿心里有些理亏,只好掏出木匕,发泄般地击碎靴子上的冰块。   女子好奇地看了一下傲世,“少年郎,你刚才也被那丫头拖到了水里,我见你也踩了进去,怎么没有被冻住。”   傲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自小有水灵护体,刚入水的时候,周身已经施展了水盾。”   “你倒是个好苗子,若要进入冰原,倒还有几分可能,你身后的小丫头,身子才刚沾水,就冻成冰棍,没有什么水性,还是送走的好,以免在里面被活活冻死冻残。”   “卡擦”若儿击碎了最后半截冰块,蹦腾了几下,幸好双脚还是自己的。   女子听到声响,回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跑到原先落水的地方,用力的踢了几脚,脸色微变。“今日倒是奇了,一个水性,还有一个落了水,也没半点伤处,活性倒是不寻常,”   傲世看女子一脸的奇色,知道事情有了回转的余地。“前辈可是有了什么法子帮我这妹妹一把。”   “傲世哥哥,你不用求她,这什么冰原我不去也罢”若儿满脸的不在乎。   “小银,你是要回家么,”   “傲世哥哥,我不要回家,我跟着你就是了,昨日不久和你说了么”若儿试探地问道。   “我带不上你的,你是知道的。”傲世坚决地一口拒绝“我有些要紧事情要办,带着你,只会碍事。”说完他别开头。   若儿心里一痛,眼泪悄然落了下来。   女子看着眼前的两人,“少年郎,看来你还有很多羁绊,冰原本是无念无欲之地,你且好生考虑,小丫头,你也是有些牵挂,所牵非人,也回不到原处,你体质怕寒,但幸好有天生的活性,只要是有了御寒之体,冰原的寒冷想来你也是可以适应下来的,我就给你指条明路好了。这条河里,有鱼名龙头,鱼肉御寒,鱼血暖身,到时你自然可以安然无恙地进入冰原,至于是否能拜师,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傲世脸上这才有了些喜色,他想再问下女子关于这龙头鱼的事情,女子走向了冰川内侧,才刚跨过河对岸,红影一闪,凭空消失了。两人没有其他法子,只好先回乌城,途中,若儿赌着气,一声不吭地跟在傲世身后。傲世几次想停下来说上几句,总是突然打住,两人回到夜亭,若儿推说累了,就一头扎进房里。   021 不知身是芳菲客   傲世心里惦记着龙头鱼,只能再和亭长打听了起来。亭长听了他的一番描述,脸上有了几分难色,他解释道,这龙头鱼本是一种软体的小鱼,只产在冰川里,此鱼软若无骨,味道鲜美异常,鲜少被渔民捕获,因这鱼奇在鱼嘴特异,嘴形如半角,伸缩自如,锋利异常,这川里虾蟹乃至一些食肉的猛鱼,甚至偶然落水的禽兽人马都会被这利嘴咬住,一旦拖下水去,就连个壳骨都留不下来了。冰川河面又常年坚硬如铁,想抓到那鱼恐怕要费些功夫,先要找上几名武者在冰面是那个凿开川面,再找老练的捕手打捞垂钓,就算真的捕捞上来,还要用川冰化水煮食。   亭长说完,看了少年一眼,少年脸色如常,没有丝毫的退却。傲世心里则想起了刚才在冰川上的情景,他心里确定这常人眼里坚硬无比的冰面一定可以由若儿那两把匕首轻松的砍开,至于水里的鱼,他更是势在必得。   再回房里的时候,若儿已经恢复了常态,坐在床上等着傲世。傲世见她情绪平复了下来,就赶忙带上她出门吃饭去了,这几日处下来,他也早就发现,和若儿提到吃的的时候,她总是特别容易商量,这都还是翡衣两年下来的功劳。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已经在若儿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证明。   吃饭时,傲世将捉龙头鱼时要破冰块的事情说了出来,他故意不说下去,假装一脸的愁色。若儿扒着饭,感觉到了饭桌上沉闷的气氛,她心里明白,傲世哥哥是打定主意要将自己送去冰原了,为什么还是一副商量的语气,越是这样的温吞口气,让自己更加不敢胡乱哭闹,“用我的黑白匕首,你就不用发愁了。”   她想通了,既然不能改变这件事情,那就朝他希望她做的方向去吧。自己和他也是只认识了短短几日,怎么可以一直赖着不走,她想到,身上穿着的,嘴里现在嚼着的,都是傲世的头玉换来的,她有些咽不下饭了。   心里一旦做了决定,若儿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她已经开始企盼快点学好一身本事的时候,到时候,就可以再去找傲世了,当然,现在是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的。她心情好了些,吃饭速度也快了几分,嘴上不停地打听着关于龙头鱼的的其他问题。这餐饭倒也吃得融洽。   饭的最后,傲世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若儿,你该带封家信回去了。”令他吃惊的是,这回若儿答应的利落。“嗯,吃完饭后,你帮我写,我自个可写不得字。”   于是从亭长处借了笔墨,傲世动手,若儿动口,写了起来,“姥姥,碧色,若儿很想你们。”傲世顿了一下笔,“就这些人?”   “那就再加上一个大家吧,”   傲世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有些犹豫,想她可能有些难言之隐,就依言写了下去。   “我在路上,眼睛突然看得见了。”   傲世又是一顿,张嘴又想问。   “傲世哥哥,我原来是个瞎子,”若儿语气欢快地抢先一步说了:“就是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那日我和车夫大哥一起往冰原走的时候,摔下山崖,然后就看得见了。哦,这个事儿你就不用写上去了,我不想让姥姥她们知道,要不碧色她又要嚷嚷着来找我了,碧色是我的妹妹。继续写继续写。”   “难怪她不识字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碰到了一个很好心很好看的大哥哥,他把我送到了冰原,我决定要好好地在冰原学艺,到时候再出来找你们。”若儿吐出你们的时候,眼晴在傲世身上停了一会,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傲世写完最后一个字,落了若儿的款,封上信,他烙上了封泥,“若儿,你家住在哪里,我现在就出门找南行的车队有路过你家所在的城的,顺路将你的信带回去。”   “我不知道我家在哪个城里,”若儿努力的想了一会,有些无奈的回答道。   “什么,你不知道家在哪里”傲世已经是一脸的不相信地看着手里的信。   “我家也不是在哪个城里的,就是在一个山脚下,”若儿怕傲世不信,连忙解释道,她想着红窈似乎只要求不准和冰原的人说自己是芳菲山庄的人,壮起胆子说“傲世哥哥,你知道芳菲坞么”她小声地说着,心里想着,希望芳菲不要真的是在穷乡僻壤的地方,要不,这信都不知道怎么带给姥姥她们了。   “芳菲坞,天下坞,这自然是知道的。”傲世以为若儿家在芳菲坞附近,看来这信还是送得出去了。   “我就是住在芳菲坞里面的,”见傲世知道,若儿放下心来。   “你是住在哪里的芳菲坞呢,”   “哪里,有很多芳菲坞么”若儿又急了起来,   “自然,你看我们房中搁的这盆盆栽,就是天下坞的栽种的,芳菲百年,玉阙甚至是大陆上的每个角落,都有芳菲的树木盆栽,这么大的地方,自然是要在每个地方都设上芳菲坞了,你得告诉哥哥,你是住在哪个芳菲坞里。”傲世提点着若儿。   “哎呀,这可怎么办,我还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自小就住在那里,那里究竟什么摸样,我那时也看不到啊,听姥姥和碧色说,应该是到处都是花苑,我自己这么些年摸来,应该是种了花卉树木满园子,终年都如春天一般,坞里坞外都是些女眷,坞里食监里的花生酥做的最好吃,”她开始胡乱说着记忆力的一点一滴。   “小银”傲世急忙打断道:“你的姥姥是?”   “姥姥就是姥姥啊,”   “你们家的其他人都是怎么称呼你的姥姥的,”   “其他人怎么称呼我不知道,我身边也没太多人。我娘...红少坞主和碧然姨妈是称呼她为坞主的。”   “原来如此。”傲世深深地看了若儿一眼,“小银不用担心了,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家在什么地方,这信,是可以带回去的。”   “哦,哥哥,真的么?”若儿一喜。   “刚刚傲世哥哥不是和你说过,芳菲坞在中等以上的城里都有,这城里自然也有分处,我们只用将信送过去,自然会有人将你的信递回去了。”   “哦,这样啊,”若儿想起了什么,跑到床头,捞出一个铃铛,“哥哥,这铃铛你随信送过去。”   傲世刮了下若儿的鼻子,“小机灵,还是有些心计的。”   知道城里有芳菲的分坞时,若儿缠着傲世一定要一起前去,才打听了一下,两人就找到了芳菲坞的分处。   下章预告:紫熏芳雅,冰原生变。   022 姗姗芳雅紫熏衣   乌城芳菲外是一个露天的场子,井然有序地着等着一些商贩。大门紧闭,户外东西两侧各有一个侧坡,东面土坡上,几十个搬夫推着四轮的车子往里挪。西侧,一些被卸空的手推车车推了下来,络绎不绝地再装上花木。   若儿吃惊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她拉了拉傲世,“傲世哥哥,这真的是芳菲坞,怎么和我以前住的一点都不一样。”   傲世好笑地说道:“你以前不是看不到,怎会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是什么情景。”话才说完,他才发现,自己似乎问了些不妥的事。   再看若儿,哪有半点不悦,她嘴角弯弯,调皮地嚷道,“这里土质松浅,风里花粉味及淡,你看这一路上,时有花瓣和树叶掉落,幸好他们不是用牛马之类的运这些花木,”她指着那些车子,“只有人推送车辆,这都是些不会打理花木的人。这里一定不是芳菲坞,至少是不能栽种花木的芳菲。”   “哦,”傲世不禁莞尔:“这你都能看出门道。这次你是对了,乌城的芳菲坞是不植花木的,你看这位置和这里的气候就知道了,这里虽然不似冰原山丘那边寒冷,但常年有风,夏季也是有些干旱,冰原荒脊,连带这里也是土壤不丰。若儿难道不知你们芳菲坞本来就是七成以上的坞都是不事种植的,只是经营而已。”   “哥哥,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傲世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人插嘴道“两位娇客上门,芳雅失礼了。”一名紫衣丽人悄然站在了两人身旁。来人身材苗条,发髻间紫花繁点,一身深紫中裙,罩了件淡月色的外披,眉目精明,行动间利落。   “芳夫人,你的花泽是什么,怎么我瞧不出来。”若儿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芳雅本用心留意着这品貌非凡的少年,心想是哪家的公子,哪知听到了花泽两字,她方才的一脸亲近顿时没了踪影。“这位小姑娘,你说些什么...”   若儿有些不满她的不干脆:“这位夫人,你既然自称芳雅,芳菲下属内为芳字辈,外为菲字辈,定然是从内坞出来的,怎么会不知道花泽为何物,怎么大人说话都这么不爽快。”说完,她就不再搭理她,嘴里只是还叨念着:“紫色的花儿是什么,都怪我以前看不见,这香味也闻不出来。”   芳雅仔细看了独自纳闷的若儿,见她自顾自己低语,“这位小少爷,这位小姑娘你是哪里碰到的。”语气里全无客气可言。   傲世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善,知道怕是误会了,连忙说道“芳雅夫人可是乌城芳菲坞的主管事,我这妹妹也是芳菲中人,请夫人不要误会。”   “哦。”芳雅将信就信,“是内坞哪家的小辈,怎么一见人就问花泽,馆里人怎么没有好生教养。”   若儿这回真的是冒犯了,芳菲虽然一概平等对待坞下百花,难免也是有三五九等之分。平日她以为坞内只事花木,装扮天下,姥姥更从来没在她们小辈面前提起坞里的事务。花泽一说,外间鲜少有人得知,每隔五年,内坞才举行一次花冢择花仪式。得花泽者,可留用内坞,不得者,送至外坞。留内坞者,待十五后,再分为二,花泽霸道者,可得栋梁之用,花泽浅薄者,则分流出内坞,专掌外坞主事。留用外坞者,有种植才能,专为花匠园长,其他人再分批选用花房,花肥,花运等各个门市。   芳雅本也是内坞之人,但花泽是被紫薰衣选中,熏衣只主驱虫,安神之用,她的道术自然也是难登大雅之堂,只因为花色稀罕,性喜干寒,才勉强分配到了这乌城。平日里,她就有些避讳旁人提起自己的花泽,被这小姑娘莽撞问起,心里本就不喜,这时说话自然也带了几分颜色。   若儿对各类花草也是自负,这时满脑子的回忆芳雅的香氛,哪里听得到她的问话。   “芳雅夫人,若儿是芳菲老妪的孙女。”傲世补上一句。   “韩红窈的那个女儿,”   “熏衣,是熏衣的味道。”两人同时叫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出坞十几年了,但也听说你是个...”芳雅低语着。   傲世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芳雅这才相信,若儿小心的将书信和铃铛交予芳雅,并将自己将去冰原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芳雅带着两人进了里面,两人这才发现,芳菲坞只是简单的搭了些木棚在里面,各色从其他地方运送过来的花木被安防在棚下,有几个花匠正在修剪因为运输儿损了摸样的盆景。若儿从复明后第一次真正看着各色的花朵,小身子立刻穿梭起来,鼻下嗅着,嘴里念着,“夹竹桃,石竹,美人蕉,景天,紫云英...”   芳雅看着满脸喜色的若儿,脸上有些古怪,“这孩子和听闻中有些不一样,平日只怕不是这个摸样的吧。”   “晚辈碰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傲世摇着头笑道。“夫人,您似乎不知道若儿要去求师的事情,芳菲老妪前辈她...”   “这位小少爷,有劳您操心了”芳雅心里对少年的敏感有些吃惊,她也不正面回答,“既然小小姐说是坞主的意思,那就有劳你将她送去冰渡。只是...这事情可能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顺利。劳烦你将小小姐唤过来。”   傲世只叫了一声,若儿就跑了回来,满脸的不舍。傲世这才问道:“夫人,难道说龙头鱼的事情是骗人的”。   “冰原渡口摆渡人渡人无数,说得自然是真的。”芳雅将若儿细细的地量视了一番,没看见丝毫花物,:“平日里还好,这几日,冰川里的龙头鱼好像不太平,我们押运到冰原里的花车都折损了好几辆。”   “花车?”   “冰原里面也是需要些点缀的。”芳雅说道。   “那冰天雪地的地方,也能种花么”若儿别了别嘴,想起昨日自己脚上的冻冰块。   芳雅停了一下,“我也不清楚他们如何养花,平日里都是由里面的人,派着狗队出来押车进去的。我们的人从来没进去过。”   “狗队”,余下的两人不信道“那是什么东西。”   “冰原雪地冰天的冻人,里面还存活着好些野兽,雪熊,白狼,银狐甚至苍鹰都是经常出没的,普通的花车进去,就算有人看守,赶车的马匹也很容易被野兽赶到冰原深处,当成活口粮,里面的人,平日在里面,也是不用寻常的马类的,因为马蹄容易打滑,又容易被风雪迷了眼睛,所以就是用些狗拉橇或者引路的。”   傲世听完,有些担心地看着若儿。若儿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挺了挺胸膛,“芳雅夫人,你快说说,那龙头鱼的事情。”   “花车是半个月押送一趟的,不需要经过引渡人就直接进去,训练好的引路狗会带着花车往正确的路上走,我们往年都是这么做的。只是自从上个月开始,花车经过冰川的时候,都会被截断,冻着的冰面会无端端的坍陷下去,连车带马都被拉扯下去了,足足两趟都是这样。这不,我们只好从各地又调了一批花往里面送,”芳雅指着花棚下的那批花木。   “冰川下可还有什么其他活物。”傲世问道。   “除了龙头鱼和一些耐寒的鱼虾蟹螺类,也没有其他鱼类了,冰川里的水可不是一般水族类可以存活的下的。”   “难道,那龙头鱼还吃马不成。”若儿想起了马匹被活生生冻死吞咬的场景。   “听些老人说,曾经有过龙头鱼吃同类鱼的事情,但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吃马倒是没听说过。”芳雅摇着头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是一定要去的”若儿顾自说着。   傲世沉声不语了片刻,“芳雅夫人,我们明日还是要去的。”   芳雅见两人主意不变,“你们稍等片刻,”转身从内室拿出了一瓶丹药,“小小主人,这是芳雅用熏衣炼制的一些催眠之药,明日若是碰到些什么情况,就留着这药丸防身用。”   说完,她不再留人,将两人送了出去。看着两个不大的身影越走越远,芳雅喃喃自语道:“小小主人出门求艺,坞里上下一点风声都没有,周边也没有任何芳菲内坞的人陪伴,当年内坞主来时可是截然不同的摸光景。听闻坞主历来疼爱两位小小主人,只怕这么安排必然是有原因的,我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情的好。希望这两人可以平安通过考验。”   下章预告:拜师还得先拜冰   023 乌龙断冰心愿成   两人一早就出了门,若儿听说要凿冰块,足足多吃了两个馒头,这才精神满满地往冰川走去,这时,时辰尚早,渡口没有一人半影。两人小心的看了一下周边,没有发现什么古怪,若儿就掏出了匕首,在冰川上选了一个位置,挖了起来。木匕落下,冰屑如小雪花一样飞了起来,不多功夫,冰面就凿出了一个小洞。傲世叫住了若儿,两人退到了岸边,“子欲乘水之势,起。”随着傲世嘴里念着的水诀,冰下传出了一阵阵翻腾,声音越来越大,冰下的水冲过破开的冰口,细细麻麻的冰缝沿着冰川伸展开来,裂缝受着水的挤压,冰口被撕扯开来。就爱裂缝快要撑开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阵奔腾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只见山丘上一阵雪浪翻涌来,下泻势急,两人眼见就要被吞没,身侧红影疾奔而来,拎起两人,避到了渡口之中,说也奇怪,那雪浪瞬间掩盖了凿开的川面,到了渡口的冰柱前就停了下来。即使是傲世,这回也是吓得不轻,两人呆立在棚子里,大气不敢吭一声。   红衣女子满脸的怒色,披头就训斥道:“好生无礼的两小孩,居然敢亵渎冰雪之圣灵。”   见两人一脸的茫然,她继续斥骂:“这小姑娘胡乱破冰还好,你这少年,看着伶俐,居然敢在雪圣之下,卖弄水之道法,今日若不是我赶来及时,你们就准备做冻尸了。”   傲世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赔不是,“我这运水之术,平日也是常用,谁知道就犯了禁忌,真是唐突了。”   若儿难得不打岔,她只是盯着棚口晶莹透亮的冰柱。   “念你们年幼无知,这次就姑且这么算了,你俩虽然方法粗浅了些,但也算是误打误中了,”   “请前辈明示,”傲世见红衣女子脸色缓和了不少,恳求道。   “雪崩之后,冰川封死,底下的生物受到惊吓,会暂时往冰川的一头回笼,你们只要耐心等待,多则一月少则十天,就能等到龙头鱼群的出现,那时…”红衣心想,这雪崩也是机缘巧合,这少年刚才显得一手,很有些天赋,还不如买大送小,将这两人引渡进去,如此,南原也是收了个根骨奇佳的苗子。她刚要说出心中所想,就听耳边传来动静“你这是做什么”。   若儿连忙缩回了手,只是手中还是留下了小半根冰锥,正是挂在渡口的几根冰柱之一。她见两人都注意到了自己,连忙心虚地解释着,“我只是摸了下,它就自己断了下来。”   红衣大走一步,正要拿她手上的冰锥,片刻间那块巴掌大的冰锥竟然整个溶进了她的手掌,原先若儿还担心自己的花物受了影响唯恐有变,这时一看,只见手中带着一点冰化之后的凉意,掌心干净如常。   红衣再往冰柱截面上看去,只见冰口断面整齐,真不是她硬理掰下的,这时,一抹绿意在冰面里生了出来,驻在冰中,有了几分生意。   红衣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吐出了几个字:“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可会些什么功法”   若儿对红衣的印象并不好,方才这人只是和傲世说话,并没有理睬自己,她最是讨厌别人不尊重自己。“韩银若”她不想让傲世难堪,不情愿答了一句。“什么也不会”   “我刚才也看出来了”她突然生起了气,扔出了一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冰原南原的弟子了。”   “什么?”   “什么?”   若儿和傲世面面相觑,   “在我面前,不准胡乱插话。至于这位少年,你就循着冰川往北走,自然可以找到龙头鱼,到时,我会带着你们…”   “谢谢前辈指引,既然小银已经入了冰原,我们就不需要再找龙头鱼了,”傲世摇头拒绝道   “什么?少年,难道你不想加入冰原,以你的资质,以后精进了自然可以得到一番好教导。”红衣急问。   “前辈,晚辈本就不欲加入冰原,只是将我这位妹妹安全送到就是了。”傲世坚持道。   红衣看少年不卑不亢,眼里一副坚定,知道他心里早就定了主意,再看着嘴角发梢都还带着冰渣的若儿,心里早将冰原不知道何时定下的冰渡冰碎,此为天意的破烂规定骂了个底朝天。   “请问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小银又是为何可以进了冰原,”   红衣啐了一口:“冰柱是冰原一脉千年积淀而成,今日也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然断了一根,我要将她带回去,只是要入冰原,必须为原内弟子,哼。”   若儿此时还说了一句:“我真的只是摸了一下而已。”   “三日之后,你到这里来,我带你进原,随身有什么东西要带上的,都准备妥当,入了冰原,没有特令是不能私自外出的。少年,你真的不想加入冰原,”红衣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傲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红衣清理了雪路,让两人望原路走回去。   下章预告,街头血染,童泣心乱   024 血染鬓发心迷离   回到城中,日头尚早,若儿就赖着傲世一定要四处走走,说是进了冰原就出不来了。   傲世想得周到,先到芳雅那里带上了口信,才带着若儿四处闲逛了起来。若儿走在各色小商贩件,好不高兴。她偶一回头,看到傲世一脸的颓色,平日轻盈的身子也沉重了起来,好看的眉头叠在一起,她生来四感就灵,目明之后,更加眼明耳聪,在雪崩之后,傲世就有些心神不宁,先前以为他是担心龙头鱼的事情,这时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前面飘来一股面香,“傲世哥哥,若儿饿了,我们就在那里吃碗面吧。”   两人才刚坐下,一旁的面贩就下面上汤头,三下两下端上了两碗牛肉浇面。傲世无意识的举起筷子,吃了起来,若儿其实并不肚饿,只是她以为每人都是如同自己一般,吃饭的时候,总会心情好些。她这时反倒不吃了,看着傲世吃着,一脸的寻味,“傲世哥哥,你是在担心什么事情,可是不舍的小银。”   她一脸自得:“不出五年,我就出来找你。”发现自己嘴将心思说漏了出来,急忙往傲世脸上瞟去,傲世的脸上有些青白不定。   “二少爷,这面可还好吃。”一旁突然出现了几个黑影,傲世腹中一阵痛意,心里已知不妙,水盾尚来不及打开,只觉得眼皮一紧,自己的气息更加紊乱了。他只是想伸手将若儿拉到身侧,却哪里站得起来。若儿见傲世脸上黑云浮起,身旁又多了几个脸色不善的陌生人,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已经戒备了起来。   “小银,”傲世勉强吐出一口气,“你往我身后站,等我叫跑,你就走,知道了么。”   若儿哪里肯依,她不但不退,反而走近了一步,拉住傲世的右手。傲世急得想推开若儿,只是身子已经站立不牢,他胡乱中脑里闪过:“水雾之界。”   假冒的面贩子和帮手甲乙丙丁若干人正在想这次是领了大功了,周围一阵白雾涌来,这几人中大多只是三流的武者,一时都乱了阵脚,唯有带头的面贩有些高明,他循着少年的乱了的粗重气息亮出了武械。   “主人说了,不用留活的了,旁边碍事的就胡乱一并清理了。”为首的面贩眼里凶光乍现,身影如剑,手里的刀刃直扑向白雾中的身影。他看得真实,少年已经站立不住,身子都滑靠在一旁的小孩身上。这小孩当真不知道死活,似是听到了自己的动静,竟将身子横在了少年身前。他方才还在活面的手,片刻之后,就该染上了新血。   眼前的白雾十分浓厚,他迫不及待地想除去这源头,刀身上传来一阵血肉破开的软绵之意,已经得手了,只要在刺进去几分,这两具还没长开的小娃身体,就会被自己的长刀穿了个两透。只是,他的还没来得及狰笑出声,出乎意料的的疼痛从他的胸口传递过来,再一阵痛紧接而来,从喉咙口直透传到了全身,白茫茫的水雾被接踵而来的黑暗无边无际地盖去。   “该死的白雾,”几名小罗罗眼力不济,在水雾里胡乱叫嚷着,西下的阳光还有些热力,很快就逼散了雾气,往四处散去。   “死人,这里死人了。”一旁的过路人喊道,此时,躺在地上的面贩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喉咙处和胸口两个小而深的血窟窿上还冒着血,两个小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几个手下见为首的头子已死,哪里还有心纠缠,一下子逃得没了踪影。路人中很快有人报了法务省,几个法卫赶到之后,驱散开了众人,这件杀人事件,在平日还算安宁的乌城引起了不少的风波。如果若儿他们还在现场,会发现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前几日当铺的主簿,他混在热闹的人群当中,待看到面摊剩下的两碗汤面和杀手头目的尸首时,就匆匆离去了。   此时的若儿半拖着傲世,正蜷缩在面摊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这条巷子前面是个杂货铺,里间堆放着一些存货,高大的围墙遮住了有些吝啬地阳光,里面自然地弥漫着些雾尘,外头看到里面,只是一片白色。刚才情势紧急,若儿只记得自己一下子有了力气,在两击得手后,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傲世释放的雾气如同有意识一般,护着两人躲了进来,他晕死了过去。   若儿大口的喘着气,双手死死地拉着傲世已经滑到在地的身子。她的肩上被刚才的长刀破开了一个口子,血染成了一片。此时,她只是惊恐地感觉到傲世的身子开始抽搐了起来,鼻翼沁出了无数的冷汗,面孔可怕的扭在了一起,四肢蜷缩成一团。指甲陷进了肉里,血止不住的流了出来。若儿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用手使劲的掰开他的眼皮,却怎么也撑不开他的眼睛,和煦的容颜此时已是死寂惨淡。   “姐姐,”若儿边哭边喊:“你救救傲世哥哥,是我害了他啊,你快救救他啊。”   “若儿,我也没法子啊,我并不擅长毒术,而且他刚才还强行运了气,看着脸色和神情,怕是...”   若儿此时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用力扶起傲世,又看着他的身子软滑了下去,少年脸上血色正在褪去,四肢也开始僵硬起来。   “小娃娃,”雾中一个男声传了过来。若儿警惕的抬起头来。   第四十四章心怀七年   025 得君之玉誓还情   木卿君一生漂泊,所见生噬血横之事多如过江鱼鳞,只是这样的一股含恨之意,即使隔着湿润的水雾,他依旧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无所依靠地扶起身侧的少年,眼眸里血色充红。如此稚嫩的身影,带着几分哭音的厉询,这般的不和谐的画面,他心里有些苦意,“小姑娘,你手中的可是齐堡的二少爷。”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小女孩板着脸问道,手里下意识地握紧了两把奇怪的匕首。   木卿君本来还想对这小孩好言和色一番,但看见少年的脸色越发不对劲了,心里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并不是坏人。”   若儿一脸的不信“你看上去没比刚才的坏人好多少。”   木卿君有些词穷,只得威胁到:“别把我和那死透了的人一般比较,我是不是坏人不重要,你手里的要不要成死人才是重点。”   若儿被这一吓,手里一抖,匕首和傲世都落在了地上,木卿君捡了这个空挡,抽身上前,他翻开少年的眼皮,再仔细查看着他舌苔的颜色,号了下脉搏,就立刻从随身的针囊里拉出几根长针,连点了傲世胸口几处要门。   .木卿君再次看到女子眼神里闪现出同样的光芒时,已是经年之后,这才想起这如花笑魇隐去后,伊人痛下决心时的坚忍,可惜昏迷了的男子在这时就已经错过了这抹颤抖后的绝然。   “小姑娘,”木卿君连连摆着手,“木某还是有些眼力的,你手上这两把匕首,真要用来,可是不见活血不休的,你年纪还小,只怕还控制不了。你这傲世哥哥,我可比你还要宝贝些,他的娘亲也是不得已才做了此番事情,事先我们也不知道他身边多了一人,这才惊吓了你,也都怪我,我本该昨日就找到你们,一路上被一敌手缠了会功夫,才来不及阻止今天的事情。”   若儿看着木卿君一脸恳切,心里的疑虑也打消了不少,“你说得可是真的?”   木卿君看到若儿的手臂上已经破开了几道口子,她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暗叹一口,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医囊,拿出几块白色的纱布,他给若儿处理起了伤口。若儿安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丝毫的受痛之感,眼睛时不时的看下一旁依然昏睡着的傲世。“你是个女孩子,怎么都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木卿君心里有些佩服这年纪小小的女娃娃,手下轻柔了一些:“傲世少爷这次是受了些苦,但是也是因祸得了福,我刚才给少爷号脉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的水之气充裕了很多,那霸道的毒劲也正是水阴阻了去路,水脉已成,日后一般的毒是没有效果了。主母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齐堡太上必然会给他娘俩一个交待。”   看若儿一脸的似懂非懂,“你们回去可是有大麻烦,”他摇头笑叹:“你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问这些做什么,小娃娃,你放心,在少爷二十岁有争权资格之前,本家的人是不会为难他的,这几年,既然我回来了,自然是可以保他周全的。我们这就要走了,主母等得急了。”他略有深意的看了若儿一眼,   “是要走了么”   若儿见木先生扶起傲世,“小娃娃,以后见面怕是难了,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少爷。”   “你身上可有币钱,”若儿突然来了一句。   “哦,你小孩子要币钱做什么”木卿君嘴上虽然问着,手里还是拿出了一个钱袋,他从袋子里拣出几个母币。   “劳烦先生在这里稍等一会儿”若儿匆忙跑了出去,过了一刻钟,她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块头玉.“这是傲世哥哥的佩玉,你就和他说,这块玉,送给我了。我也不白那他的,”她说着,伸出右手,掌心朝上,“花灵在上,我,芳菲韩银若,在傲世哥哥二十岁前,定然到齐堡相助,以玉为质。”   若儿心里想的明白,那时自己也是十五岁了,该返回芳菲接受花祭了,自己的花泽实在是弱小,只怕是要和先前遇到的芳雅夫人一样被外放到这些偏远的城镇,与其如此,还不如去投奔傲世哥哥,她心里打着小算盘,脸上一脸的得色。   木先生看得直摇头,心想这小姑娘也是鬼精灵,他脑里灵光一现:“这小丫头虽然貌不惊人,行事风格不拘小节,芳菲坞,韩姓,“那就届时恭迎韩小姑娘大驾了”。木卿君对若儿的一番小儿女心思早已了然,也不点破,一口答应了下来。   木先生告别了若儿,带着傲世和在城外等待的家卫会合,临走之前,他又回了一趟城里,走后的第二天,城中当铺的主事被发现倒地暴毙在街头,全身浮肿青紫,没有一丝伤口,连法仵也查不出死因,这事还特别作为尸例呈到了法务省,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隔了两日,若儿收拾了行囊,准时在渡口看到了红衣。直到现在,她也只能称呼红衣前辈,因为直到现在,都走了一段路了,红衣都没搭理自己,从开始抬了下眼,她的脸上就没有一点变化。   两人很快就穿过了冰川,若儿今日特意换上了傲世买的鹿皮靴,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皑厚的积雪,一路上听着雪在脚下吱嘎只敢地被踩平。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红衣不说话,若儿也就不吭声,她还是不稀罕主动开腔和这么个古怪的人说话呢,两人继续往前走,前面总算出现了几个生人,若儿松了口气,满脸企盼的看着眼前比自己年纪稍长的几个孩童。   “原长”几个孩童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   “园长”?若儿瞪大了眼睛:“红衣前辈,你原来也是个园长,你都会种些什么?”   红衣脸色一挂:“什么原长,来长,这里是冰原南原,莽撞的丫头。冰原分天地玄黄上四原,和东西南北下四原。你机缘巧合入了我原,排在最末,以后见了每个人都要行礼,都听到了没有。”   “怎么还没教我什么,就要见人就行礼了,还真不让人清静。”若儿有些不服。   “放肆,”一旁的小童训斥道:“原长,这野丫头是哪里冒出来的,这几日不是轮到原长守渡,难道这人是…”看着红衣脸上阴晴不定,小童不敢再说下去。   红衣一甩衣袖,留给大家一个背影,“你们带她去找只导犬,其他的就照规矩办就是了,我先去天原找掌事。”   小童见红衣离去了,议论开来。   “这都是第二十八天了,师父怎么就带了这么个人进来,”   “是那,再过两天,一月期满,我们南原不是又要招不到人了。”   “可不是么,每次轮到我们引渡,都会有些变故,这些日子,听说川面不太平,外头的人都进不来呢。”   “那这人是怎么进来的,看师父的摸样,似乎不是特别喜欢她。”   几人中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圆脸少年走了过来,他不屑地看了一眼若儿,吐出一口寒气,若儿这几天也有了几次临危就乱的经验,这回倒是避开了,哪知道,脚底吃紧,往下看时,鞋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她用力的蹬了几下,力道太大,倒滑在了地上。   若儿摔得好不狼狈,咬咬牙就要爬起来,又是连着好几个雪球飞了过来,迎面砸上了她的面门。一旁的小孩笑成了一片,大家都已经确定这小孩连一点术法都不会,只是这小孩也不哭也不闹,众人笑了一阵,也就觉得无趣了,散去了。偌大的雪地上,只剩下几间白色的大棚房,还有一个小女孩。她自刚才就一直站在角落里,若儿用心记下了刚才使坏的几个人,唯独她瑟缩着在一旁,不制止也不上来和他们一般胡闹。女孩最后还是走了过来,见若儿顾自坐在地上,抖着身上的雪末,一脸的平静,“谢谢你了。”   第四十五章,五十和五十一的故事   卷二 冰原新丁   000 一友一狗足够矣   “什么”若儿想不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谢谢自己,   “你来了,以后我就不用再被按住头捏脸了,他们原先总是欺负我。”这话真不该出自长着一张圆滚和气脸的小童嘴里。   “不用谢了,就你那脸,谁见了都是一般地举动。”若儿利索地站了起来,抖手抖脚,“刚才带我进来的移动冰山是谁?”   “不准无理,五十一,见到原长,要目不斜视,双脚平放,弯腰行礼。在冰原上,见到任何一个比你早进门的师兄师姐都要行礼。”小姑娘连忙摇起了头,她头上梳着两个小髻,摇头的时候跟着脑袋一起晃动着。   “五十一?”若儿重复了一遍。   “是的,除去出原和在外游历的蒙者,你是下南原的第五十一个候补弟子即是学徒,我是第五十个。”   “我叫韩银若,不叫什么五十一,难道你们平时都称呼对方为一,二,三,四的么…”她仔细的看了小女孩一遍,“再说了,也没挂着花名木牌的,像在坞里,每盆花都是有编号的。我怎么知道今日见面的是几号。”   “是有记号的,你看着”她退后了几步,双手指天。   一分钟,两分钟,天空,若儿眨巴了下眼睛,看了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有些脸红,她跺了一下脚,嘴里忍不住咕了一声:“雪来,”几片雪花从空中含蓄地飘了下来。   “哎呀,你快看,五十。”   “五十?!”若儿连忙凑到前头,雪花快飘落到地上的时候,小姑娘正撩起刘海,“这就是五十啊,”白嫩嫩的脸上,两个奇怪的米色笔画浮凸了出来。   小女孩笑了起来,她的脸本就都是肉,笑时眼睛陷进成了条线,活脱脱一小雪丸。“这次比原先是要快上一些了,你看,这些数字也浓了好多。”   若儿咽了一口口水,“难道我的额头也是会有这么两个数字,”   小姑娘急着纠正“不是两个数字,”   “那就好,”若儿松了一口气,这顶着这么几个数字,自己也没有那么个刘海,多难看啊。   “是三个。”   “什么!”   “五十一是三个字”。小姑娘点了下头。   “这个可得抓紧了。”   “抓紧什么,”   “弄个和你一样的头发盖盖才行。”   “这头发是冰裁大婶剪的,只是你的记号不一定在额头的,等你过些日子开始修炼出自己的第一项入门道法,印记自然会显出来的。”   若儿装作没听见她的话:“你叫什么名字,就我们两个时,就不用称呼什么五十,五十一了。”   五十看着眼前的小孩,她和自己差不多高,眼睛长得和自己平日看管的那些葡萄一般,她看着觉得很亲近,平日在南原里,是没人搭理自己的,她不再强调,转过话说,“你先和我进犬屋找只导犬吧。”   “导犬,”   “是的,冰原很大,又经常有风雪,这里的导犬,平日里可以帮我们带口信,在我们看守任区时,也可以多个照应。碰到起风雪时,还可救我们的命,我甚至听说过好的导犬还可以带到冰狩上去。只是,我们选得都是些新生的没有经过什么训练导犬,自然没有那个本事了。”她犹豫了一下,就扭捏得拖着若儿走向了不远处的大房子。   走到近处,才看出眼前的房子是用半人多高的冰块修铸而成的,冰中还混上了了一些褐色的沙土,让房体看上去异常坚硬。从外面不大不见里面的动静,推开门,一股湿气冲了出来,空气综杂着动物的毛发味和洁净用的松香味。   里房出奇的高,房梁高垂下几盏松油灯,从门口一直到里面,整齐地隔成了一个个小阁子,有几个阁子是空着的,上面也标上了数字,五十指着标着数字的小阁子,这些都是师兄师姐他们的导犬,如果是用不到导犬l饿,就要将它们送回来。五十一,除了有标记的导犬,你可以选一个。”   “你的导犬呢?。”   “在酿坊帮忙看着葡萄。”见若儿一脸奇怪,她清了清嗓子“冰原的雪鸽最喜欢偷吃葡萄了,我派它在那里看着,大家都说有新人来了,我就一起过来看看了。”   “酿坊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在那里栽种葡萄,这里这么寒冷,怎能种葡萄?”   “少见多怪,”五十仰起了圆滚滚的下巴,“冰原的葡萄酿是天下间最好的,我看管的葡萄藤,在冰原最冷的时候,都是长得好好的,结了晶后的葡萄很甜的。”她偷偷看了一下四周:“改天我带你去吃上几个,那里平日就只有我在。好了,你快走到前头仔细看看,这些导犬其实也都差不多,最好的一些导犬要么就是在原长的库里,要么就是被其他几原得宠的弟子收刮了去了。”   “我就要最后那个阁子的好了,”若儿胡乱一指,   “最后一个阁子,那里的导犬,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选那里的导犬呢,走,我们看看去,”   犬屋最底下的阁子最是偏远,两人小跑着才走到了前头,   “这?”两人看到眼前的导犬,都叫了出来。   这是一只刚足月不久的弱犬,可能是因为奶料不足,个头只有寻常的导犬的一半,此时它正趴在地上,有一舔没一舔的吸着放在盘子里的米粥,听到两人过来,它扭动了一下脖子,整个身子蜷了起来。   “这只不行,你还是再要另外一只吧,这只怕是不好养活,更何况是被丢在了最后一阁,看到了也不会有人选它吧”,五十说着正要回头。   “如果不选它,它活的了么”若儿直直地站在那里,“为什么它娘亲没有好好照顾它,留它一个在这里。”   五十停了一下,“一直是没人选它的,它看上去有些瘦弱,别说阻挡敌人,连风雪里也知会拖累自己的主人。”   “它不是瘦弱,你难道没发现,它的腿是立不起来的么”若儿咬紧了嘴唇,“它没得选择,只是自己站不起来,不是么。”   “难怪一只趴在地上,原来是有脚病啊。我们回头告诉负责饲屋的师长。”   “告诉他们的话,它就更活不了,”若儿打开了阁子,一手抱出了仍然缩成团状的幼狗。   “你这是做什么,养着这么只导犬,别人会笑话你的,”五十急了起来。   “你看,它多可爱,就取名可爱好了,都是可怜求人爱。”小狗感觉到了若儿手上传来的善意温暖,伸出粉色的小舌,舔了几下,感觉有些冷,身子挲蹭进了若儿怀里。   五十看着小人小狗,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六章吃的么有,住的么有,统统么有   001 口叼硬馍手砌屋   “我就先不去找你说的冰裁大婶了,你告诉我,我的住处在哪里,我先要带着它回去熟悉下它和我的新家。”两人走出犬室,若儿逗弄着可爱的绒毛。   “住所…还没有。”五十看着若儿吞吞吐吐地说道。   “没有,听说每年都有许多人来冰原拜师,偌大的冰原,怎么没有个歇脚的空房,难道你们都是来一个人再盖房子的,我不是要等上很多天。”   “你只是说对了一半,这里平时也没多余的房子,因为冰原风雪多,空寂的房子没人看护要么是被雪原上的兽群占下了,要么就是被风雪掩埋了,也的确是要新盖的,只是…”她带着无比同情的眼光看了一下若儿,“这房子是要你自己动手盖的。”   若儿觉得五十一定是糊涂了,她嘿嘿笑了两声,指着前头那几个庞然大屋,“你别说,这也导犬自己盖的。”   五十摆出了几分师长的架子“五十一,冰原训戒,自给自足。衣不蔽体,风雪藏之,腹不裹食,冰水饮之,方能强身健体,练人灵识”   若儿不耐的打断“五十,叫我若儿,记得人后要喊我若儿,在这你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只知你比我入门早些,我就叫真心实意地叫你声师姐好了,就不唤你为五十了。”   五十听得心底一软,她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师姐,平日里都是自己低头的份。对着这个新来的五十一,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了几分高兴。直视着眼前那两颗颗发着光的“黑葡萄”。“我们平日都是住在南边,南边又分为两边,冰雪稍薄的地方,都被先进门的师兄师姐挑了去,我们后面进来的都是住在容易雪化塌陷的地方,你可以找个地方,搭上一个冰垒,样式,可以照着我的搭建,天稍迟的时候,我再去帮你,我…我现在先回酒坊,你不要乱走动,就在这里等着。”说完,头也不会,两个小髻飞快地消失在白色中。   “不走动才怪,真是个怪人,好好的名字不叫,喜欢用这么个数字当名字。”若儿边说,边抱着小狗四处走动起来,走了一圈是白皑皑的雪,再走一圈还是雪,直走得两腿发了麻,还是一片白原。   若儿看看天空,这里的天仿佛不会变暗,周围一片静悄悄。她想想,五十应该也回来了,就照原路走回去,哪知行了没多久,发现方才前来的脚步都没了踪影,她心里大骇,“姐姐,这回去的路怎么走。”   黑玉半晌憋出一句:“这回我可帮不了你,这地方,连棵树苗草茎都没有,只怕是刚才你来时的路都别过路的风雪掩盖了,我在芳菲里呆了这么多年,这认路还真没个准头。“   风声大了起来,前面卷起了一层雪雾,她缩紧衣服,怀里的小狗突然探出脑袋,朝着左侧吠叫了起来,“别给我贴乱子,”若儿正有些烦躁,小狗还是不停地叫着,鼻子往左不停地拱着,黑玉出声道:“往左走,这只小家伙是在给你引路呢。”   “姐姐,你听得动狗话?”   黑玉骂了一句:“什么叫狗话,有听过万物法则么,”   若儿老老实实地说了一句:“没听过,又没人告诉我。”   “万物同源,同般规律,无论是树话,人话,狗话都是一样的,都靠得是灵识来通话的,死物都可以长成五灵,更何况这些天生就有几灵的活物。”   若儿应付地嘴上答应着。   一路下来,小狗每到一个岔道口就吠一声,再到最后,它似乎发现了省力的方法,就是告诉黑玉。若儿倒是有些吃惊,这狗的灵识似乎真的能和黑玉交流,也能听见黑玉说话,比自己原先身边的人要敏锐了不少。   走了一圈,若儿也不见天黑,这才听说,冰原一年又大半的时间都是和只有白天和黑夜,现在是春入夏,正是白天占十足十的时候。等到她走了一小圈,五十果然回来了,她神神秘秘背着一个小布袋,拉着若儿,找了一块空地。然后从布袋里掏出一根半人高的树枝,使劲的往地上插了下去,只听树枝蹦的一声断了,她有用脚扎扎实实地踩了几脚,才划了一个容得下五个人大小的圆圈。见若而干等着,她胖手一抓,将若儿拉了个满口雪,“你别光杵着,这就是你以后住的五十一号房”   “什么,就这么个小圆圈。”若儿嘟着嘴巴:“我还带着导犬,太挤占了些”   “它可以睡在犬屋里”五十摆起了大人的神情,“冰原很冷,房子越小,冰块垒在一起,密不透风,越是厚实的墙体,越发保暖,我们睡觉的时候,为了不冻着,还要包上四肢严防冻着,”   “包着睡觉,这又是哪门子睡觉法子,都要学花花草草一样包起来过冬,这里一直是冬天,不是一直要行动不方便。”   “那可不是,听说冰原正中某处,是有一年四季的,只是我们七原的人是没份进去的。”五十又掏出一张纸片摸样的东西,“你过来看看,这是我从别人那求来的房图,”   若儿小瞄了一眼:“我就不看了,你告诉我怎么做就是了,我也不识字。”   “你不识字,”五十嚷嚷起来,“那你今年还不能练体学道术了,还显得去听文堂带上一段时间。”   “听文堂,这又是什么。”   “听文堂收得是一些刚入门的不识字的同门,只是都是童子,只有四五岁,最大的也就是六岁左右。”   “我是一定要去么,最大的八岁…”   五十白了若儿一眼“肚子里要装些墨水,更何况,冰原虽有师长带着入门,一旦进入武者或者是道师的门。日后的修行,原长在内的四类导师都是只指点一二的,可是都要靠自身看冰廊里的藏书或者看些前人的经验来修行的,你不识字,这可不行。”   “那就去吧。你这是在做什么”她看着五十取出水壶,挖出一个个雪块,堆在一起,然后取出水瓢,往上浇灌,冰原极冷,雪块见水不但不化去,反而结了一层冰。一桶水很快被用光了,原先的雪地上也竖起了一层小冰墙。   五十脸上已经出了一层浮汗,她只得停下手来,将水瓢塞给若儿,“你就学着我的样子,再浇上几个时辰,等到明日这个时候,估计也能有半边墙子出来了。”   看着若儿还是不动,她推了一把,“快去快去,前面就是冰湖,我得去休息了,明日还得去葡萄棚看管虫兽。还有这里有几个冰好的窝窝,你待会用火烤烤,就可以吃了。“   若儿拎着半人高的桶,苦拉搭着脸,在雪地里拖出了一道痕迹。五十舒了一口气,才放下心来,踢着雪往自己的小雪房走去。   第四十七章,借个房子住住   003 雪地狐踪手里擒   “又饿又累,“若儿泼完了第五桶水,看看袋子里的馍,用手轻戳,只觉得指间一阵冰硬。   “不许停下,你还要快点修炼好去找傲世哥哥,“她对自己暗暗说道,嘴唇已是干皱起来,明明是这样四处可化水的环境,还是这样让人干渴难耐。“得去找些冰水和着吃,会好吞咽下这冷馍,一定要吃下去,早点盖好这个歇脚的地方。”   她拖着没有知觉的双脚,找到了五百多米处远的冰湖。冰面已经事先被人用力击碎开留出了让人取水的地方。取水的小洞里冒出丝水汽,她有些怕冷,但还是捧起水,手指中的水触到脸之后,两者都冻红在了一起。身后的雪堆里阵声响,一只狐狸窜了出来。狐狸身上无瑕,眼睛和鼻子都是妖诡的浓金,披身白莹绒毛,金瞳盯着若儿,一双耳朵很是招惹雪花,围着两耳飘然起舞。   若儿看着小狐狸,早早地在心里和黑玉打着商量“姐姐,你可知道怎么烤狐狸。”   “我在树上守了近千年,哪能四处乱走,这鬼地方,这么僻冷连个花草林木都没有,我的灵识都有些不活络,再说一次,我是盘龙灵木,是不吃这些血肉荤食的。”,   若儿有所回忆,“我听说做花肥树料的都是用些鱼骨兽骸做的,可以让花木长茁壮些,我这就去帮你把它抓来。”   黑玉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小狐狸见若儿朝自己跑来,本就受了惊地步伐连忙缩退,一个调转,往前逃去,它左侧腿上刮开了一道口子,留下了寸寸血红。   若儿看着血迹在白色的雪原上绽开了点点红梅,狐狸的耳朵大而招风,在雪里奔跑时,她只觉眼前不变地白莽一色似乎开始有了些区别,小狐狸的一跃一动,都分毫不漏地落进了她的眼里,这些日子,她的五灵似乎配合的更加默契了,八年的失明补偿给她的是异于常人的清晰视野。   这时其实已经是清晨时分,几个早起出外采办的北原的学徒,只觉前方有物闪过,一道小小的身影在雪上漂移而过,“这一早上,跑得如此之快,定然是雪鹿,看来今年的冰狩,又可以从其他几原手里换到不少鲜肉皮毛了。”   前方的白色连绵不休,白色的雪变成了一片冻林,若儿看着穿跃着隐入白林的狐狸虽然受了伤,依然冲进了林里,它还给了自己一个得意的回头。   她跑到到树前,这树长得密密扎扎,没有片叶枝丫。树身光洁如冰凌倒挂衍生,没有一丝可以钻爬地空隙。死命拉拽,也不见丝毫断折的迹象。若儿只好拉出阳匕,想砍掉拦路的枝木,发现枝棍颤了一下,原先层层叠叠地林木如同惧怕一样,摇摆着缩退了开来,拱起了个容得下她猫腰钻过的树门。   若儿也懒得奇怪,往里面顺着血迹走去,天空下起了小雪,雪扑簌扑簌地落在树梢上,树枝有了生命般层层长回了原先的空处,掩住了擦树而过的人兽的足迹。   走了一会儿,之间前面出现一个圆形的山丘,丘陵的底部,几块冰柱从小路上升起,形成了一个避风口。若儿想了一下,也不害怕,握住匕首,往里面走去,小心的避开阻路的凸起雪块,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巧的隧道。洞口刚好可以容下若儿的身形,她不费力的走了进去,一路的雪路还算平整,再往里面走时,阴暗一点点褪去,隧道豁然开阔了起来。   小狐狸看见若儿进来,有些惊讶,发出低低的咕声,半是警惕的支起了身子,断腿处的血不时的涌出来。“若儿,”黑玉发出了声音“留下它的性命。”若儿这是也没了吃烤肉的兴致,她避开在地上留下的红色,有些兴奋地看着这个狐狸藏身的冰洞。洞口不大,里面周壁冰层修砌的十分整洁,洞得正中,也就是小狐狸的落脚之处,是一大块切割六方的透明冰床,“姐姐,这里可以做我的房子了,大而亮堂,也不进风,比原先那块地好上千倍百倍,”。   她手舞足蹈起来,小狐狸眼里的凶光一点点的褪去,它已经累了,刚才的一路奔跑,流了不少血让它的气力也一并流失了不少,眼前的这人只是东摸西瞧,时不时发出欢呼声,应该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若儿,你也先得问过主人家肯不肯借这地给你。”   “你不是懂狗语么,狐狸语也是一样的,你去问问,”若儿催促着,黑玉哼都不哼一声。   若儿无奈,只得黑眼蹬金瞳,一人一兽互持。可曾知道,这一场雪里现狐踪,就是情谊两定了。   干瞪着眼也是要费些力气的,小狐狸着实支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跌倒在冰床上。   “你谨记一点,不是什么事都泼到我身上来的,”黑玉突然严肃了起来:“若儿,你听着,我不是每时每刻都你身旁的,前几次也是紧要关头我才出来的,别忘记了,在芳菲的那几年,我从来不曾出手帮忙。”   若儿乖乖地听着黑玉的话,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这些日子,你用那阴阳双阙可还顺手”   “小黑小白很是锋利。”   “真是暴殄灵物,当世上少有的阴阳双匕用在你手里就成了凡兵俗器了,这两阕五行属性的抗性很强,你只会用它们来保命凿冰,胡乱使唤,一点都没有真正用起来,灵性之物长年下来,会钝了灵识,沦为凡木。”   “我也的确是不知道怎么使唤才好。”   “当日,那少年说得很对,学着沟通,闷葫芦长了那么多年,你回去收拾一下,搬过来和这小狐狸住在一起,先学着和它好好交流下,用话语也好,用灵识也好,先学会安抚活物,再试着怎么和双匕达成灵识一体,先活后死。”   若儿“哦”了一句,只好先回去了,走到半路,她想起了什么,跑了回来,看着小狐狸伤口,她找了一堆捡到的枯木干草走了进来,将它们堆在了小狐狸的床下,拍了拍这现做的简易暖窝,“你快下来,这冰床看着就生冷,你还是下来睡在这里,又松又软”,她示好地拍拍有些毛糙的软窝。   小狐狸金瞳收缩出一条银白色针缝,摆了摆薄如蝉翼的耳朵,表示不肯挪窝。   若儿也不敢勉强它,只好先行离开了。   第四十八章,星尘蒙垢,水域之痛   004 星泪点点湿君裳   傲世醒来时候,只觉得四肢一阵辣痛,满嘴的干苦味。他嗓音有些嘶哑,“木叔叔”,勉强地吐出了几个字。   木卿君回到齐堡之后,就衣不解带的一直陪伴在侧,见少年醒来,连忙取出一盏成药,给他滋润下了几日不进米食的身子。傲世觉得暖沁的感觉由喉间一直滑到了小腹里,原先僵硬着的双手涌过阵阵温酥,挤压了几日的经络也跟着舒坦了起来,神识振奋了一些,环顾四周,绸幔青纱,翠松景盆,淡兰悠悠,已经身在了齐堡家中。   “傲世,你可感觉到舒服些了”木卿君见他气色虽还有些惨白,但呼吸已是平稳,心里大定。   “我身上的毒?”   “你这次还真是失了性情,平日里的谨慎都哪里去了,误中了金毒,还强行运气,若不是我赶来的及时,就算不被大夫人的暗中桩子夺了性命,也会落得个肢体痹废。”   傲世心里有事,只得一声不吭。   木卿君有些懊恼地看着少年的侧脸,想着这些日子他昏迷以来发生的堡中变化,他眼里闪着几分痛惜,不知从何说起。   傲世突地想起了当日的情景:“叔叔,那日的小姑娘?”   “世儿,你可是惹娘伤心了,心里怎么只记得个才处了几天的外人。”一阵珠帘脆击声后,洛星尘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   “娘”傲世激动的爬起身来,怔怔地看着娘亲,“孩儿以为,当日一别,就再也回不来了。”   星尘泪眸闪烁,强颜笑道:“傻孩子,这些日子,你可是受了不少苦了,现在,一切都已经好了,”说着,她朝木卿君颚了一下首,“你快将粥吃了,木先生有些话和你说。”   木卿君心里一痛,看着眼的女子,初遇她时,她正值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娇俏娆美,自己也才入世,风流不羁,倾心佳人玉润明艳,一晃多年,她芳华依旧,只是这连日来的变故,唯有自己才深知她现在已如同冬日的芦苇一般,外表如初,内里却已经是纤瘦脆弱,支撑她散发出那股夺人心魄的美的只剩下骨子里天生的那股子坚毅。如果一切如同十二年前,如果一切可以回到十六岁时,君非妾之良人,早该悔不当初。   傲世心思早非一般的十岁孩童,他依言喝掉清粥,略显苍白的总算脸上浮出了一片血色。   星尘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孩儿,一瞬不瞬,她看了一眼木卿君,“卿君,你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世儿吧。”   “有些事情,还是要你亲自来说的。,”木卿君强言道:“傲世,你这次已经顺利的找到了水阴之源?”   “是的,”傲世点了下头:“孩儿初离堡的时候,还只能用些水盾,吸收了阴源,已经能用上九连珠了,这次更用上了水雾。”   “世儿,以后你在堡内觉不可显露水阴之力,”星尘眼里划过一丝痛楚,见傲世低头不语,她缓缓说道:“齐堡的图腾是阳火炎,你的大哥和三弟自小也是带了炎素出生的,这才是齐堡的正统之力。你出生的时候,身上只带着些阴火,所以才不受你父亲的喜爱,更险些被你大娘借着机会赶出了齐堡。幸好前些日子,玉阕国君广告天下,有火素阴阳异能者,男女童都可在国道馆修习,太上这才发了话,阳炎阴火都是可以继承齐家家业的。”   “娘亲,孩儿不需要齐堡的一分一毫,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的,”   “傲世”星尘失声叫道,“你要记得,为什么娘亲会留在齐堡,这十年来我是为了什么才留在这里的。”   她抬起头,眼里已是一片悲色,“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卿君”,她转过头去,削肩微颤,”星尘生来福薄,天生水阴之体,资质也是愚钝,反遭侵蚀,才不得不嫁入齐堡,依附在你父亲的阳炎之下,苟延残喘到今日,”   深吸了一口气,她抬眼直视着两人:“千年之前,曾有五元圣国,水阴一脉更出了旷世奇才,水域王。正待统一陈仓的大好形势下,立下沙溪一诺,五元公闾变故后,水域和金土两元结下了血海深仇,在反扑屠杀几乎灭族。木火两元也是恼怒了水域王带来的五元兼毁,从此世上再无水域一说。你要记得,娘亲好不容易为你求得的这具水火兼修得身子,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的活下去,重振水域。你答应娘。”   木卿君听的一震,“星尘,你当初对我说过,只是因为水阴反噬才...你竟然拿傲世来完成你的心愿,你这是!”   “卿君”星尘看着他,苦笑着:“你对我也是真心实意,星尘永世难忘。这十年来,心高气傲如你,竟委屈自己在齐堡受这些冷言蜚语。”木卿君潸然神伤。   “你答应我,你此生定要将傲世当做亲生孩儿一般爱护,”星尘牢牢地抓住木卿君,她手指透凉,眼里如同两人初见之时,清亮透彻,只是又多了一抹无助。   傲世复杂地看着两人,堡里关于娘亲和木叔叔的风言风语自己是从小就听惯了的,自出生后,父亲更是鲜少来看望自己,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心里有些烦闷。   木卿君看着手中的双手,“你要我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星尘,你好大的算计,好重的心机。不怪乎齐家太上认定你心思狡腻,城府极深,我木卿君被你戏耍了十年还不够,还要将一辈子都废在了你和齐轩玉的孩子身上不成。”   他气得全身颤抖,房中一片寂静,星尘站起身来,轻轻地抚着他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的肩膀,她的眼里,弥漫着说不尽的温柔,眼里泪珠悄然落地。“这是命啊,水阴一族,苟延藏于世间千年,无国无家,生如浮萍,卿君,你可曾那样的滋味,你可知道?”她靠在他的肩上,肆意地哭喊着,十几年的沉郁迸发了出来。   傲世呆坐在床头,他从来没看过母亲如此的失仪过,这时的母亲早已没了在大娘三娘前的退让,在爹爹前的冷漠,更没有在太上面前的隐忍谦卑,只是如同一个几岁的女童一样,完全崩溃了一般的哭闹这。   木卿君抬起双手,最后还是放了下来,温热的泪水伴着两人间的悲伤渗透了衣襟。   第四十九章生离不知是绝别,有师是在他乡寻   005 布武尚道两手抓   泪流尽,心中的遗憾是再也难以弥补了。两人半晌才恢复了常态,星尘走回傲世床边,细心的为傲世拢着散开的缎褥。   “傲世,和娘亲说说你外出的事。”星尘又恢复了平日的娴雅。   傲世简单的将自己找到水阴之源和小银相遇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讲到面摊上的事情时,星尘插过话来,“这是又怎么回事,面里下毒,这可不合事先的安排。”   “你也是百密终有一疏,亲手挑了些寻常的武夫混进了大夫人的下手里,只是这带头显然并不是一路子的货色,他走的也不是日常武者的沉稳皮肉功夫,听逃回来的人传来的消息说,这人只怕还练过斗气,出手之时速度极快。傲世的道和术两门也才刚刚起步,身怀的阴火在齐堡也就不受重视,这些年的身体修养也只停留在了和同龄人一般的境界。水阴的术法也只是你靠着祖上传下来的点滴,口授而已,又怎么抵得过这样的袭击。也是侥幸,你们两个小毛孩居然慌乱中击杀了头目,也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得手。”   “世儿的毒可都清了”星尘急忙的问道,关切德打量着傲世的脸色,只见他虽然脸色并没有青毒之色。   木卿君迟疑了一下,“星尘,我的医术,也算是小有所成,只是这次毒倒不是我解的,世儿的体内只怕有些古怪。”   星尘一惊,“可是会留下病根。”   “你不用担忧,傲世的身上除了遗传自你的水阴之体和齐堡变异的阴焰之外,还有一丝阳金的踪迹。”   “阳金?”星尘,傲世都有些不信。   “这阳金甚是微少,在体内也很羸弱,也就是那点滴金珠般阳金护住了几处要穴,只怕傲世还挺不过大夫人的赤烈金毒。大夫人不愧是北陆一带使毒世家出身,她心里也裁撤世儿身上可能集了水阴,阴焰,利用这阴阳不容的特性,真是好狠的心肠。”   星尘看着傲世,脸上悲喜交陈,她搂过傲世,眼里喜色连闪,“世儿,你真是娘亲的好世儿,水域的复兴有望了。”   “世儿,前几日你碰到的小丫头,可是芳菲坞的小小姐。”木卿君问道。   “对了,木叔叔,小银怎么样了”傲世问道。   “完好无损,只是受了些小伤,现在只怕是进了冰原了。真是个有趣的小女娃。你可有发现自己身上少了什么,”木卿君笑了起来。   “少了什么,”他愣了一下,仔细的检查起来,   星尘看了一眼,“世儿,出门前给你配上的水玉呢。”   傲世这才想起,他有些歉意的回道:“孩儿出门之时,有些手短,将它抵押给…”   木卿君朗笑着:“抵押给芳菲坞的小小姐了。”   星尘奇道:“哪家的小小姐。”   傲世也觉得奇怪:“木叔叔,这分明是典在了乌城,怎么又是给了小银了”   “不可说,不可说,这小娃说她十五岁时自会完玉归齐的。”他边说边看着星尘。“星尘,你说这样可好。”   星尘低语着:“芳菲花坞,听说是用得天下群芳,条条花路达天下?”   傲世见娘亲发问,不假思索“是的,前些日子,连在乌业城那样偏僻的地方,都有芳菲坞的分坞。”   星尘心里了然,和木卿君交换了一个眼色,嘴上只是回着:“很好,很好。”   “傲世,过些日子,你随我出门一趟,我们前去找个你的导师。”木卿君叮嘱着,   “导师,木叔叔这趟回来,不正是要教导世儿一些术法诀窍?”   “世儿,这是娘亲的主意,”星尘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木叔叔有一名死敌,那日就是因为他的一番挑衅,我才没有及时找到你,此人虽然是有些莽撞,却是玉阕国里为数不多的习武名家。”   “习武名家?娘说的可是帝都有名的纵横武尊,或者是南郡的咆哮尊者。”   “纵横武尊和咆哮尊者在国内声势的确不小,外界传闻,两人都是练到了武者鼎盛的斗势,离形成武魄也只有一步之遥。纵横者眼高于顶,所收的不外乎非世家和权贵子弟,都是和你几位兄弟一样的脾气,你是愿意和他们一起?”木卿君好笑地问了一句。   傲世想也不想,连忙摇头。   “咆哮尊者刚好相反,专收窄门小户但天资过人的徒儿,只是师成之后,必须留在南郡为其差使五年,南郡夹在三国夹缝之中,连年争乱,这安排也是不合适的。”他再否定着,“只是星尘,你当真要我带傲世去找那粗毛老儿,跟着我学些道法术法也是一样。”   星尘轻笑道:“卿君,你如实说说,你比融复海怎样。”   木卿君两眼一翻,“这有什么好比活的,我和那老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这般的人品相貌。”说着,檀扇一展,满身的潇洒。   星尘笑而不语,木卿君对着傲世哄骗到:“武者练得是一身汗臭,多是莽夫,斗大的字也就认识那么几个,你还是和木叔叔一般,平日修神凝元,日后也是可以内外兼得大成。”   傲世有些不解:“木叔,武斗一体和道术一家,这几折的修习可是有哪些不同?”   木卿君连忙点头称是,“自然不同,道术者多是人杰地灵之辈,天资聪颖,道家重在养生,先是一般的凝神,可耳聪目明,再聚气,气游全身,通活经脉,再内成,则可强健五脏六腑,最后化形,可换形而无物。如若达到外具的境界,可弃残体,寿元无限,这还不奇妙,谨记先道法后术法,很是讲究。。”   傲世只听不语,低头沉思。   星尘摇摇头,“卿君,你且将武斗修习的事再说给世儿听听。”   卿君闷哼了一下,平板地说着:“恰恰相反,武斗是从健体开始,再强经,然后炼成斗势,最后炼成武魄,当然,炼成武魄者,当真是凤毛麟角,连三十年前,大陆上最是传奇的武神也只是练成了六灵缺二的武魄,武斗两脉和我们道术不同,如恶狗抢骨头,争斗不休,具体有什么差别,我就没有研究了。”   “叔叔形容,神乎其技,那世上可真有武斗之神,或者是道术之神。”   木卿君脸色一正,满脸的恭敬,“武斗至高者可为人王,道术最高者可为类圣,当今道术同修离圣最近的就是瞭苍国的道童姥,世上本无有神。天地有法,万物有则,又怎可用一人之力,逆天而行。”   “木叔叔,你呢,”傲世问一句,   木卿君半是得意的说道,“我练道二十三年来,总算是凝气小成,哪像那粗毛老儿,都年过四旬,也才只是双脚同它武斗低槛。”   “那再过二十三年,木叔不就成了类圣。”   木卿君叹道:“只怕再给木叔五十年,也难以达到这境界。”   星尘安慰道:“卿君,你也不需要这般气馁。”   “傲世,万物之中,数人最有灵性,修炼本也应该是最快,只是,人之本性,杂念最多,而越到大成时,各种邪痴嗔傻都一并子出来了,成王成圣者,身处天下而心同隐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只怕是此生是没了这份机缘了。”   感叹之后,看着星尘满脸的歉意,他故作轻松道,“世儿,木叔叔自小轻狂,你娘看得更远些,一直如此。”   傲世沉吟了一下,“娘亲的意思,世儿明白,娘亲想孩儿兼修多家,旁征博引。”   星尘满意地看着傲世一脸领悟:“世儿,水阴之力你不可轻易示于人前,无论是玉阕还是陈苍各地,娘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其他四元之人,只怕是你露了底细就难以自保了。阴焰也还没成气候,也难以再堡内有立足之地。你身上潜伏的阳金,更是需要摸索一段时日。你木叔叔修习的是五大元素里面的木之道术,与你身上的三元只是雷同,不能教你甚多。娘只想你武道兼修,有强健的体魄和灵敏的灵识。”   “世儿明白,木叔叔,我们明日就出发。”   星尘脸色闪过一丝不忍,张了张嘴,还是狠心转过了头去,不让面前的两人看到自己的伤神。   她低低地说道:“一月之后,国道馆广招门生,你们再回来,你们明日就出发吧,记得,一个月之后再回来。”说完,她借口整理行李,匆忙地走了出去。   临出门时,星尘细细地替傲世整理着,将他喜爱的配饰和书物都收拾的齐全,又为傲世带上亲手制作的金丝腰带。傲世看着鼓鼓囊囊的行李,一脸的不情愿,嘴上推脱着:“娘,这些都不需要戴上了,只需要些换洗的衣服就可以了,也就一个月时间。”   星尘满脸的宠溺,看着眼前嫌着麻烦的傲世,轻声说道:“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回来的时候,一切就都好了。”   “卿君,”星尘一眼望向身后的男子,“世儿是要麻烦你了,我欠你的,总是越来越多,也不知道何时才有个尽头。”   木卿君看着眼前的玉人,见她纤纤而立,只是摇头:“他人为苦,我之如饴。”   他用扇骨拍打身下的马儿,“走喽…”两骑身影蹬马而去。   星尘倚着门榄,小院孤立,玉人心已随马远去。身后,几个身影飞笼而来。   第五十章预告九流厨子,二流导师   (本日开始,调整状态,(*^__^*),只写文,不罗嗦,做回自己。)   006 鱼生人熟冤家闹   傲世还没有全部恢复过来,在这几日的路上,时常会微喘不止。木卿君也不放缓路程,只是在路上停下来歇息帮忙他调养着神元。调养之中,傲世只觉得身上总是有一股涓流在身体里流过,之后,身上就说不出得轻松,几次之后,他已经会自发的引导这些弱小的气流,在马上的身子都坐的平稳了些。   这一日,眼前一直连绵的山路总算有了尽头,马儿也开始踏开了小步子,木卿君没有如平常一般的催赶,反而也慢悠悠地打起盹了。傲世也不敢多问,两人沿着越来越平坦的路面往前走去。眼前,一家简陋的酒肆突兀地出现在路边。酒肆只有两家店面大小,顶上铺着些晒干的茅草,摇摇欲坠的横栏堆着,里间摆着几排石桌石椅。   傲世性喜洁净,看着这店铺一副见风就倒的摸样,走进里面,更看到石桌上浮着一层油腻,心里极不情愿,幸好地面还算平整,是些板石铺砌而成。木卿君平日也是个讲究的个性,今天倒是神色哉哉,不计较的坐了下去。   傲世只得跟着他,依样坐了下来。身旁已经坐了一桌过往的行人,这几人一身戎马装扮,也是几名武者。   再看看木卿君,他居然闭目养起了神。傲世心里犯了嘀咕,他四下一看,才发现店里竟然没有店家。一旁的客人喧嚣着:“上菜上菜。点了半天,人都死哪里去了”   “不急不急,先到者先得,”店小二或掌柜从里头走了出来,这话却是对傲世说的。   来人没有小二的样子,眼如铜铃,声响如钟,面上生虬,肩宽膀圆,腹部便便,手上托着一脸盘大小的汤盆,拙笨地往桌子送去。   傲世看着来人所托的汤盆,满满溢溢,心里担心他一个不小心就到了出来,再仔细一看,他不是用手托盆,而是食指和拇指双扣,活生生的将汤盆锁在两指之间。只是这样两指也就半个插进来汤里。   傲世坐的离客人远些,正是面对着来人,木卿君听得声响,眼皮子都不曾动弹。   前桌的客人也是看的分明,刚才出声的汉子不满道:“掌柜,你是怎么办事的,这手指都整个泡到汤里面去了。”   掌柜大嘴一咧:“不烫不烫,谢谢这位客官关心。”   傲世一听,一个忍俊不禁,扑地笑了出来。坐在对面的木卿君弯了一下嘴角,很快脸色又是一副昏昏欲睡地样子。   掌柜手脚利索,汤盆一声扔到石桌上,之间汤汁点滴不溅,不偏不倚地落在桌子正中。   这份功夫,只看得刚刚嚷嚷的汉子,他朝另外两人一看,大家也都不说话,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   掌柜看着一旁的少年和背对的男子,挑了下眉头,又转了下身往厨房里走去。   店外鸟声阵阵,店里只是传出一阵阵吸汤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掌柜又托着一盆鱼走了出来,照旧扔到了桌子上。傲世这回更加小心的看了一眼,鱼香四溢,浆白如乳,看着也算是凑活。几名男子也是饿了,连忙忙活地吃了起来。忽听邻桌的男子又吼了起来,“你倒是看看,这鱼又是怎么回事。”   傲世眼睛滴溜一转,往那边看去。只见又是刚才那名男子,他双筷一挑,将鱼头掀了起来,只见里面还清楚地看得到红白相间的鲜活鱼脑。   傲世胃里有些不舒服了。   掌柜探首一看,照旧嘿嘿一笑,两手一摊:“客官,这鱼很新鲜,你看着鱼脑。”   两旁的男子也是再也忍不住了,怒火中烧:“这是新鲜过了头。”三人一个箭步围在了掌柜身侧。   傲世看着闹事的几人,有些不忍地看了掌柜一眼,嘴里小声地试探着木卿君:“木叔叔。”   “我说幸好将这些木椅桌凳都换成了实心的石头,要不然又要赔上我个把月的收入,也好,最近只是使唤菜刀,手脚功夫都生疏了”他说着,运气屏息,便出的肚子一下子吸了进去,整个人看上去精瘦了不少,再一扫腿,只听得旁边的桌椅齐刷刷地自动被推到了两旁,空出了半个空地。傲世本还想躲闪,才发现,腿风扫到自己这桌时,已经收了气势,木卿君坐的近些,连额间的发丝都没动弹一下。   傲世神情一振,眼里显出几丝兴奋。   这回轮到这三名男子呆下住了,他们看着被横扫到一旁的桌椅,脸上比翻了墨池还要精彩几分,白黑变幻,刚才最先出声的男子只觉得有些腿软。外面的鸟鸣虫叫都失去了声音,三双眼睛盯着铜铃大眼。   “这位叔叔,我叔侄二人连夜赶路,着实饿的发慌,能否空出手下脚下,先来些热汤热菜。”掌柜回头一看,只见一旁端坐着的小男孩,唇红齿白,咧着小嘴,冲着自己笑着,眼神熠熠,好个俊俏小童。   他本来已经摆开了阵势,心里正想和这几个送上门来的雏儿大干一场,再见得少年的一脸烂漫,心里还顾忌着几份前辈长者的颜面,狠狠地瞪了三人一眼。   这三人此时正是上下不得,见前面原先还是个痴肥厨子,一下子迸出了猛虎之气。孩童话音如同天籁,铺外的的鸟儿又啼叫了起来,几人一惊一乍之下,这有些炎热的天气,几人身上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几人平时也是城里的巡街痞子,仗着有几分拳脚护身,其中一人,更是是当地的武师,一双拳头练得碎石击墙,武道之中,健体门槛就要踏破。他自负也可以单独举起这百来斤的石桌石凳,只是这厨子刚才一扫,脚风轻飘,仿佛那不是石头做的,这人虽然学得还是粗浅的武夫,没入斗气之门,但也听说过拳脚之间,越是软绵轻飘,越是厉害,他可不敢再往下细想。今日在这不起眼的小酒肆里都碰了这么个生软钉子,真是该回去拜拜武尊圣像了,三人连忙付了账款,赶紧跑了。   展柜解下做食的兜布,就往木卿君砸去。那兜布黑不拉漆,满面的油污。傲世见了,惊呼了起来。只见兜布就要碰到木卿君的衣领,突然一绷,直直地掉到了地上。   若是平日,木卿君早就摆开了百木阵,和融复海大战三百回合,只因为今日有事相求,他只能先示弱。   他清了清嗓子,文彬彬的见了个礼,“几日不见融兄,你这破军腿又精进不少。方才两腿左右开弓,更是气势如虹,及具杀破万军之势。”   融复海哪吃的这套,打着哈哈:”白皮小儿,你打哪里弄出来个长得这么俊俏的儿子,真不像你的种。”   木卿君心里暗恨,嘴上讨乖:“是一位旧友的小孩。融兄若是喜欢,可否拜于足下多加管教。”   融复海嘴上嘲笑道:“你这位旧侄,可是一副道家修行的料子,你看他眼神内敛,临危不乱,只是这般的皮囊,怕是见血都要呕上几日,哪里合得了我这般相貌脾气的师傅。更怕我稍微考校一下,他就散了筋骨。”   说着,就转过身搬起了石桌石凳。   木卿君这回竟沉住了气,他也不勉强,摇着扇子,作势就要走。   一旁的傲世可不肯了,他刚才见了这掌柜的两脚功夫,这才信了娘亲的话。这人虽长得五大老粗,说话也是不按理出牌,可这硬扎扎的功夫可是自个亲眼看到的。出门之时,星尘的一月之后再回来的话,他可是放在心上了的,本以为木卿君会纠缠一番,谁知道居然转身要走。   他一急,眼珠在两人身上一个来回,走到融复海身前,他瞪大眼睛,说道:“先生可是笑我面貌不入你的眼,为人武者,练体强筋,更练气量,你怎可貌取人,对人乱加评判。”   融复海一听,手里的石桌一个落地,地上砸除了一个大石坑:“小娃娃,果然是和白皮小儿一样,嘴巴抹蜜,脚底抹油。”   木卿君轻咳了几声。   傲世也不回辩:“我问先生,何人适练武斗,可谓四肢强健,天生神力者。”   融复海嘿嘿笑道:“如此者,只能习武。”   傲世假意追问,“可是身体灵巧,反应机敏者”   融复海笑而再否,“这只是寻常斗气之流”   傲世再问:“可是胆大包天,气吞山河者。”   融复海再摇头,干脆说道:“武者,一为强健身体,二为磨练意志,三为天下苍生。”   傲世走上前来,一记大礼:“傲世正是为这三者儿前来求师,可惜却发现先生不是为这三者而活。二流的武技,而甘当那九流的厨子,此为武斗之真髓?”   融复海一愣,脸上笑意隐去。木卿君站在食肆里,突然叹了一口气,心里感慨万千,看着少年不苟的神情,十岁的少年又怎会如此,融复海转身走进里间,傲世自个招呼起了自己,端起一旁的茶水给两人各斟了碗口黄叶茶。半钝的砍斧丢了过来,桄榔一声,震得缺了个口子的茶碗洒了半碗,融复海粗声吼道:“我这里可没有让你们歇脚的地方,你生的皮细肉嫩的,说的话也是极巧,我店大又缺个手脚,你去干上几天粗活使唤。”   木卿君看看斧头,有些气结,傲世提起了斧柄,“木叔叔,要劳烦您去准备一辆过夜的车辆了。”   第五十一章,绝代小三隆重登场,若儿呀,威胁来啦,你丫还在冰原当文盲呢~~~   007 水光漪漪见明焰   木屑沫洒了一地,磨手的木柄蹭着少年的手掌,掌的两侧已经起了一层皮泡。傲世停了一下,透过敞开着的空窗,里面的两人的举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融复海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算盘珠子。粗笨的双手这时看着很是灵活,他也只是做个摸样,小店几日也没有什么客人,且不论是否是他的相貌有些影响生意,如此的地段和厨艺,平日里过往的青头苍蝇都要比人多些。   木卿君则是边看日头,时不时的看下外头,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要送上些茶水还是要站在外头帮忙扇着。昨日他偷偷地潜进历来不屑入内的庖厨之地,避开油腻若干,总算翻出了块磨石。融复海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嘴上阴阳怪气地说道:“还真是时刻记着磨刀不误砍柴工的事儿,只是我们这些粗人练的把式,是没什么门道可以投巧的,你还是领了回去吧,门口停了这么一辆光鲜的马车,都挡住了客人进我的店门了,还都以为我这卖的是高价的茶水饭菜了。”   木卿君原本想着还要在这赖上个把月功夫,又想着傲世身体还需要调养,就花了大价钱从邻近的城镇里买了辆马车,以他的平日作风,马车自然是垫上了两床丝薄云被,挂上了锦织的透气外披,日头太晒,他特意停在了路口最是透风避阴的地方,谁知竟成了这人的话柄。他看看地下踩着别人的地,手里捏着别人的石,强撑住自己的斯文样子不好翻脸,灰溜溜地从里头逃了出来。   皮泡还是磨破了,透明的肤液顺着木柄滴在起了小堆的柴禾上。傲世的脸上沾了些褐色的柴沫,汗水粘湿了衣背,本该换去的光洁的绸衣也在自己的一再制止下还是前几日的那套,自个儿还真是娇气,比起铺里的两人的明里暗里的较量,他是平静的另一个,水阴腐心蚀骨的那些日子里,那番慢慢加剧的延续到全身的痛苦滋味可比现在更让人难以忍耐。   他想起娘亲临走前的嘱咐,脑里出现偶尔看到的下人砍柴时的架式,往破开的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又砍了起来。“真是个破乱的地儿,你瞧这些个穷鬼。”店铺里的两人同时停了下来,“这挡路的小杂种,看来是个聋子。”朝天大开的林荫道上,三辆装扮精巧的马车停稳了下来,几匹黑骢马有序的靠成了一排。发话的正是前头探路的小厮,长得摸样还是端正,六角方方丁卫帽,藏蓝一溜侍从袍,只是眼中仁少清多,生了个双白无礼眼。   盛阳再是骄毒,依旧稍逊人言,少年抬起头来,深眸如水,小厮看到少年被骂也不说话,气势更加嚣张。他瞧这粗使下人一身脏渍杂乱,嘴里说着:“我大老远看到这里停了一车精致的车辆,还倒以为这里生了个好住所,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破烂棚铺,这样的破陋地儿,且不是污了小姐管事婶子的鞋裤。”   马车挂着的是晶亮的透风链子,夏日无风,只是条条穗穂遮些人的眼。里面的女眷容颜是看不见的,管事的期家婶子探出脸来,也是看着前方停放着的车辆,卷幔半遮,也觉得这车和停脚的铺子不大相衬。里面传来一阵女童声:“婶婶,焰漪渴了,累了,不要再走了。”   她斜眼入室,看着里面坐如松柏的两人,再看看拾掇着木屑的少年,虽是弯腰捡柴,脊梁骨依旧挺得蹦直,衣着虽有些凌乱,头间髻发梳得齐齐整整,她缓下语气,问道:“这位小哥,店里可有吃食?”   傲世抬起头来,煦笑绽绽:“有的,只是你们要等上片刻。”浅笑随轻风而过,带动帘珠一阵摇晃。   青衣小厮听到他的答话,阴阳怪气的说道:“原来不是个聋子,怎么刚才小爷问你话,就和哑了一样,”他满口聋哑谩骂,一脸仗势。   珠帘之后,车中寂静。“对牛何须抚琴谈音律,是人问话才要答的。”傲世放下砍斧,转过身来想带人进去。青衣小厮嘴上没得到便宜,哪里肯作罢,一个箭步窜到傲世前头,挡住了他往里行的步子,眼里满是挑衅,“怎么,想过去,我是从来不给狗让路的。”   小厮身量比傲世高了一个头左右,就将前路挡了个严实,傲世也不推不挤,“我刚好相反,”脚下一退,也不争执。青衣小厮哪知他会有这个举动,冲得过头,扑了个踉跄,珠帘之后,女童笑声如圆珠落地,车身跟着摇晃了起来,只听得傲世一阵微怔。   管事婶子也觉得好笑,眼角眯出了几道褶子,她拉开小厮,“那就麻烦这位小哥带个路了。”她又转身对车内说道:“小姐,你就不要下来了。”话音刚落,帘声叮摇,一道明亮的金红色顾自钻了出来,精致的桃心小脸才是一晃,云色小鞋才刚落地,期家婶子已脚下连动,刚好回到了车侧,让女童顺势钻到了自己的怀里,只露出两边耳。炎炎夏日,耳垂白嫩莹莹。   “婶婶,这一路走来,你都不让我下来,可把我热坏了。”   期家婶婶笑骂道:“这真是该打的天气,连小姐这样的身子也要热到了。”女童埋地更深了些,耳上隐约出现了一抹红色。生立在旁青衣小厮借机巴结,取出些清水递上,嘴上还数落着:“这店铺这般埋汰,小姐还是喝我这水解渴,”女童推开他的水囊,冰凉的水溅了一地,只见她抬起脸来,月牙眉梢之下长睫伴着灵眸微微翘动,菱唇因怒而嗔:“我不喜欢这些生冷的东西,你这仗势的东西,百里门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我要去那里面”,说罢,从婶子怀里飘然滑了下来,她美眸闪动正好对上了傲世的眼,阳光下折出了一道亮光,傲世两眼微眯,体内似乎有了什么感觉,水阴之气开始肆无忌惮地奔腾出来,两人都是动弹不得,他们周围先是出现了一圈圈金红色的纹路,水蓝色阴气也混杂在一起,旁边的几人只是觉得空气里舒爽了一些,期家婶子和里头的两个人更敏锐些,各自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奇色。   两人连忙别开眼去,女童红袖摆开,露出小截藕色圆臂,对着傲世行了个歉礼,“百里焰漪,给你赔不是了。”   第五十二章,落魄厨子也曾有春天,这次又失手了。   008 鱼火熊熊玉手熄   百里门又称阴焰门,谣传是由曾经的五元旧国倾世窈姬焰姝所立,传世已达千年之久。就在几十年前门中上下男女都还是门内通婚,极少外娶外嫁。门人或八岁后植入焰种,或是自出生就带了焰魄,几百年里,也只是如同道术师一般修焰用焰,虽不是什么出众的门派,但因为年岁久远,门内秘传积累也是丰富,外间传闻颇多。   门主百里奇年青之时,也是中规中矩,鲜少涉世,直到九年前外出偶遇到自己现在的夫人?---炎舞帝姬,两人炎焰相熔,一气破除了玉阙国内重炎轻焰的土旧规矩,更得了玉阙国主的婚赐。婚后夫妻锦瑟和鸣,不久就产下了这位小姐,焰漪出生之时,发色微红,脚底就带一圈金红之焰,正是几百年间难得一见的焰灵之体。   百里门的这位小姐今年早九,在门里也是中规中矩,今日这些随行的侍从眼里,也就只以为她只是个继承了母亲出众相貌的娇俏可人儿。也就只有期家婶子这个随着炎舞陪嫁过来的老内人才知道个真相。百里奇婚前婚后始终宠极炎舞,见她喜欢周游列国,就丢下一身事务和半大的女儿,陪着夫人踏遍大陆。   那时小姐就只得托给了国主炎炙,百里奇偕妻七年后返得门里,百里门已经巨变。焰本为火之内心,火分为二,外炎内焰,炎者烈性外燃,易燃易熄,焰者,隐之与内,不显不露。这时的百里门却成了名副其实的明火之焰,门中之人,不但婚娶自由,参杂了各色人群,更是有不轨之人将焰火用到了商业和战事上去。百里奇这时也知道覆水难收,只能听了炎舞的劝说,强收了几个要害位置回来,细心整顿,巧妙的运用夫妻二人行游天下时搭建起来的人脉关系,这才在玉阙国主的协助下,形成了今日的声势。陆上皆知,百里门,不行寸步可知天下事。   一干侍从婢女见小姐和管事婶子先后都进了店铺,只得一起跟了进去。不大的铺子一下子塞得暗了几分。融复海见了生意上门,肥肚子都高兴地向外腆了几分,他对着剩下的两人,指手画脚了起来,傲世端茶,木卿君也派了个点菜的差事。木卿君恨恨地上前询问起来。傲世也就倒起了茶水,茶碗最先递到了焰漪的面前,他修长指根带过衬的土黄色的瓷碗又黯了几分。倒完水,他换了壶水,给剩下的仆众也依次满了水。大伙儿坐在半暗的铺子里,看着不知道泡了几遍的淡茶,都不动口。   小焰漪瞬不瞬地看着茶中飘着的几片茶丁,熏人的热气直冒出来,这样的天气他端上了如此的茶水,她瑶目闪闪,想着刚才自己的倒水举动,心里闪过一丝开心,端起水来,大口地喝了起来。期家婶子探探眼前的杯子,水温却是冰凉一片,心里不禁暗赞。她也端起水来,喝了起来,紧跟着,端碗碰盏的声音响了起来。期家婶子和焰漪坐了一桌,两人胃口都小,就只简单了叫了几个菜式,就轮到下人点了。融复海站在后头,满脸笑容的空等着。   “小姐,这趟去了武侯府里,你可得好好讨上一个彩头。”期家婶婶笑着说道,焰漪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点完菜后,木卿君将菜名报给了仍然立在一旁的融复海,就催他快点去做菜。   这次融复海烧得有些慢了,侍从脸上都有了不耐,只是为首那桌子的小姐一个劲儿地喝着水儿,唤着傲世加水,期家婶子也只是轻声地叮嘱着小姐,没有丝毫不耐,众人只得不吭声地灌着凉水。   直到堂上的水都送了大半,融复海才托上了一个黑木托盆。第一道菜,又是鱼。   傲世有些心忧地看着摆到焰漪的烧鱼,只是,今个这鱼似乎有些老了,应该是有些焦了。   空气中的焦味越来越浓,“这是什么破鱼”,青衣小厮首当其冲骂了出来,他只手热鱼,丢了过来,他本正是外植火种之人,这类外植之人,大多脾气火爆,只擅进攻,而不懂进退。他在门中也算是个小有脸面之人,更讨得陪上小姐前去摆访武侯的肥差,哪知会在这破烂地方被傲世连番羞辱,刚才遭了斥责,也不好发作,刚好这厨子的菜烧得过头来出这口怨气。融复海的确是烧焦了鱼,但也不至于焦烧成眼前这副黑炭摸样,他转手之间,这鱼浑身出了一身的黑红热气,扔出之时,就是瞄准了傲世。   傲世不敢在人前露出马脚,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一记热鱼袭击,只觉腰部一热,竟有几丝火星窜出,他连忙闪躲,腰带上的锦布带了火星,一下子蔓延了开来,眼见就要烧了起来,木卿君指尖闪出几丝针芒,期家婶子警惕地护住了小焰漪。傲世只觉得腹下灼热,就要忍耐不住之时,一双小手附了过来,指尖圆润,扯下了他身上起了火势的腰带,丢在了地上。   傲世见正是焰漪救了自己的火,一把抓过她的双手。她十指粉润,白里透着几分桃色,一丝灰烬烧伤都没有。焰漪见自己的手只有少年一半大小,抓着自己的指尖凉着,沁进了她的心里头,两人同时缩回了手,空气里的焦味还是如此的浓。   融,木两人脸色都不大好,期家婶子是个见惯场面的人,刚才火急之时,她只觉站在一旁的白衣书生指尖微芒闪现,围着兜布的大肚胖子也是突地绷紧拳头。她跟着炎舞,平日在百里门也是主内也管外,身旁的两人和这少年抑道抑武,这铺子很不简单。幸好,焰漪刚才的救助缓解了一些气氛。   她冲着青衣小厮训道:“谁借了你这狗胆,敢用明焰伤人,这趟回去,你的焰种不得再留下,自己前去戒律掌事那里领罚。”小厮一听,颓然跪了下去。   傲世捡起腰带,锦绸做的月白带子已经漆黑一片,他心里想着星尘娘亲,手紧紧地攥紧了起来。   众人也不再提鱼的事情,匆匆吃了饭食。临走之时,焰漪走得慢吞吞地,拉在了后头,管事婶子也不催她。她往前走着,突然转过脸来,飞快地从身上解下一根金红相间的纹带,丢到傲世手里,快步跟了出去。   夜里,黑影落到了三亩多地的豪华院落之前,武侯府牌匾高挂,庭院重重,门前院里侍卫三两巡视,他们大多训练有数,幼时习武,各自修练都有不同。或是只修四肢强健,硬档夜贼,或是只练耳力,听得八方,更有人修的双眼如炬,结合起来,正是耳听四方,眼观八方,这套方法正是武侯之师纵横尊者首开,小有名气。只是再明的火把也有照不到的死角,再灵敏的猫儿也有偷不到的腥,黑影显然也不是个弱手,他贴墙而游如同四脚壁虎,五米多高的数道高墙瞬息之间就翻了过去,悄无声息,真是来了猫狗也是难以察觉。后背看来,这人身材中等,落到一处小院之前,他气息才松了下来,吸瘪进去的肚子跟着腆了出来。   第五十三章,要真不是你的儿子,我就收了。   009 含怨灵犀随千里   武侯府里住着大小家眷护院不下三百来人,各种庭院众多,这间院落很不起眼,周边的围墙也更加低矮一些,丁香花串在夜里吐着香气,绕着院里的一座三连房的小屋。黑影只是兀自往这里,脚下没有丝毫迟疑,看来对这里相当熟悉。不远处的小屋移去,刚要轻抬起半开着的窗架时,两道高矮身影缠了上来,一左一右地立在了他的两侧,最早的黑影闷哼了一声,显然是中了暗招,他肥硕的身子往高个子身影一靠,高个子闷哼了一声,矮些的个子连忙上前扶住,两道身影很快退了出去。屋内,传出均匀的呼吸声音,一名看着年约十几,面容姣丽的少女死死的睡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对她没有一点影响。   融复海只觉得一阵针刺穿过,全身立刻就软绵了下来,他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傲世有些古怪的神情以及木卿君那把白天晚上都不离手的破烂扇子。身上的软意已经散了大半,“你们怎么会跟着我。”   木卿君懒洋洋地说道“我可没那闲功夫,黑灯瞎火里学人去夜探女子闺房,你胆子倒也不小,竟然主意打到了武侯女眷的头上,而且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融复海早就恨得他牙痒痒,难怪一旁的少年脸上神情有些不自在。他张了张嘴,只觉得不知道从何说起,低头叹了一口气,身下一杯清水递了过来,少年仿佛知道了他的心事一般,“是我游说木叔叔和我一起去的,我见你有些不对劲。”   融复海讪讪地说:“我哪有什么不对劲的,几十年我来都是如此。”木卿君也说:“他不是正常的很么,晚饭时候,照样一个人吃了大半桶的饭,竟然还要我们交足饭钱,又要给你扫屋扫大门,劈柴招呼客人,真是…”   傲世咧开嘴:“你今天鱼烧得太老了,”   融复海见怪不怪:“我哪次烧得好了。”   傲世笑意更深:“你今天两次都烧焦了,平日你端上来的鱼都是特别新鲜的。”融复海知道他是拿自己前些日子的话来取笑自己,也是跟着笑了起来,原先有些低落的情绪也被提起了一些。   他低声说道:“木家小儿,你还真以为我是看上了武侯家的小姐侍女不成,里面躺着的是一个故人,我只是去看上一眼,没有其他意思。”   木卿君见他平日的豪嚣气焰全无,也是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又是故人,”他恍然大悟:”和我的这个故人只怕是有异曲同工之果,只是,你这故人眼光着实和一般人不同。”   融复海听他语里带讽,横了他一眼:“我现在确定了,这孩子真不是你的种,歪瓜树上还能长甜枣不成。”   他沉寂了一会儿:“木卿君,我原先并不是这副摸样和性情,虽然比不上这孩子这般俊俏丰朗,但也不会比你逊色多少。”木卿君还想打岔,他摆了摆手:“听我说完,认识你也有十几年了,每次都这样的狗咬狗状,也不嫌累,不就是早几年我怨气还有些大,见你是个道术双修的人,才百般刁难你。”   他眼里闪过一抹痛苦:“我的祖上世代居住北陆都城之内,因为祖上经营的餐饮酒楼有些气候,所以和一般的北陆人有些不同,我自小也就跟着国都里的几个知名师父,学武强身,整日只知道混迹于商贾富少之间,那时北陆正是鼎盛的时候,我的日子也是过得滋润。直到北陆两百三十一年,国主想并吞南郡,数几十万北陆铁骑南伐,战火虽然延绵千里可是对国都并无多大影响。那夜我依旧和几个旧友厮杀赌博回家,突然听得异兽骚动,无数的飞鸟走兽,铺天盖地,泉涌进了国都的大街小巷。我被一只犬齿狼扑咬住,昏死了过去,也是命不该绝,只是被撕咬去了一块臂肉,只怕是我的肉在兽的嘴里吃着也是苦的。整条街都是撕扯裂开的残腿断臂,北陆帝军的护城帝师才赶来清理场面,楼房化为尸冢,街道随处可以血迹,有些人一户人都死了个精光,我还算好些,家里的双亲都还留了一口气。”   说道这里,他有些控制不住,傲世劝道:“这还是万幸。”   融复海眼里迸出恨意:“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还要凄惨万分,帝师在兽潮来时,只是一味的保住了帝宫,剩下来的人也是分别守在了官员将领的宅院,这才让只知道些浅薄功夫的民众死伤遍地。这剩下来的人也是被最终屠杀了个精光。”   木卿君和傲世听得心里一惊。   “被发狂的兽类咬伤留下命的人第二日都被召集到了一起,名义上说是清点人员,抚恤受了灾的民众,那时我还犯着少爷病,嫌着受了伤,推脱了不肯前去,在家昏睡了一天,等回来的是一场大火,街头巷尾,烧了个干干净净。”融复海稳了下来,“我那时虽然纨绔了些,脑子还是好使的,就趁着军队还在四处放火的时候,逃了出来,只是,身上的狼毒也更加恶化了,昏死在了野外,然后就碰到了她。”   木卿君摇了摇头:“你身上的狼毒是用什么清除的,我和你照面多次,从来没再你身上发现过兽毒的迹象,兽毒比不上一般的死毒厉害,但潜伏期很长,发病也是很难控制,你虽然有些生莽,也不至于和兽类一般,”他自以为自己这话说得已经很是婉转,还是吃了一记融复海的眼刀子。   “我是碰到了游医一行。”他眼里总算褪去了原先的戾气。   “怎样的游医有这么高明的技艺。”傲世在木卿君的引导下也读过些医书,心里有些好奇。   “说得是游行天下的游医一脉,”木卿君脸上有了几分正色:“医者,也是得分三教九流。说道医道,各国国医技艺是胜人一筹,但平日里娇生惯养,就是给权贵看些鸡毛蒜皮的痴禅毛病,长年下来,也是没了多少精进。游医却如同一个组织,平日给有志天下疑难杂症的医者提供些资助,让他们可以更好的行医救世,只是这幕后的真正主人,一直没有个确切的说法。”   “她那时也是刚加入游医行列,其他随行的人都不敢救治,唯有她硬要救我。针法也不济事,将我的身上戳了无数个试针针眼,我也忍了下来,最后病是治好了,只是这身子就变成了这个摸样,”他拍了拍肚子,“狼毒这些年下来越积越多,都囤到了这里里头了。”   “那为什么她又居住在了武侯府里,游医者不可轻易固守一地,是立了誓言盟约要行游天下的,”木卿君对此也是了解。   “她是玉阕国人,武侯是他的同胞兄弟,我那时身体还太弱,她觉得对我有些亏欠,就离开了原来的游医队伍,将我带了回来。我手不能提,脚不能行,更不能留在北陆,就只能跟着她回到了家里。武侯正和纵横武尊攀着关系,就想和武尊结门亲事,她就被推了出来。只是,那时我和她就已偷偷定了名分,可笑我在世为人二十多栽,被人说的一文不值,在那样的高门大户里,文武不修,道术不沾,只能是被羞辱的丢了出来,她不肯负了我,就一气之下服下了灵犀草。”   “灵犀草”,傲世没有听过这味药,木卿君叹了一口:“心若有爱痴缠,则饮一点灵犀,她若心里不再放下,只怕终身都要昏睡下去了。”   “我曾想过去将她救了出来,武侯府里就算高手济济,也有疏漏的时候,那武侯真是狡诈,他找了几个厉害的术士在房里布下了兽魂决,我带着这一身的兽毒,也算半个兽人,每每闯了进去,就会狼毒发作,不能自控,我这样的面目怎么去见她。”融复海又起了怒气,“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恨极了道术之流。”   木卿君想到两人见面之时,正是自己在运用百木阵法对阵几个斗者的时候,难怪这莽汉就冲了过来,将傲世交予他,他心里又犹豫了几分。   融复海说完了憋了二十多年的苦水,脸上倒是舒展了不少,“这小孩是个好苗子。”   “怎么,现在不嫌他体弱身轻了,”木卿君有些自得,“这可是我的弟子。”   “哼,我也是想开了,我这身子拖也不过多少年,做个二流的武斗杂家,还不如教出个一等一的好苗子。离武侯府邸越近,只怕她更加感应得到我的满肚子怨气,更加不会醒来,还不如离得远些,远远地看着,也是好的。”融复海做了决定,“我们是要去哪里?”   远远的看着,也是好的,木卿君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嘴上应道:“齐堡,玉阕国护国双炎之地。”   下章预告,女主抗议了,华丽回归,若儿之第一堂文化课的悲催经历。   010 最老童生闹学堂   若儿回到南原的时候,天还是一样的颜色。五十却早早地站在了昨日浇冰的地方。她原以为一个半日下来,五十一的冰房子也该有面墙出来了,谁知到这里一看,才发现竟然只多了一个手指高低。   看到五十一不紧不慢地过来,她有些不满意,将手里拿着的几个馒头收了收。“你躲到什么地方偷懒去了,这房子还是这般样子,你可要怎么休息。我可不要和你住在一起,我的房子也比你这个大不了多少,两人就太挤了”。   若儿看这五十的圆实身子,“如果你的房子也差不多大,睡着不挤?。”   “你嘀咕些什么,”五十一听不清楚,大声问道。   “哦,我是说,我找到住处了,就不用瞎忙活了。”若儿连忙摆手解释。   “有了住处?南原虽然人丁不丰,和其他几原想比,就是只进不出,没有多余的空房,你是到哪里找的住处。”五十奇怪道。   若儿见到她手里拿着几个馒头,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也不客气一手抓了过来。   五十瞪了她一眼。若儿边吞着馒头,边干咽着边问“怎么尽吃些硬邦邦,干冷的干粮,就没有些热腾得饱食吃么。”   “哪有那么多讲究,我们上下八原,除了北原的人,因为道行太差,平日才需要点火做饭,其他七原的人,只要是进了门,先来的三个月还有些吃食,后来是慢慢要开始辟谷的,”   “辟谷,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吸取天地灵气,平日都是靠些丹药露水果子等素食来填肚子的,火是去恶烧邪之物,我们修道之人,身骨清正,不需要这些东西来产生各种痴念,”五十说着,下颚的白肉一起一伏。   “你平日也是吃这些东西?”若儿看着长满嫩白两腮肉的圆脸。   “我入门足有三年,丹药之类的只有上四原的人才有份额去领,我们原里,除了入门及早的几位师长,其他人都是和我一样在自己职责分内里,我看守得是葡萄,所以果子吃得最多。刚才你吃的几个馒头,还是我这个月刚领过来的给新学徒过渡用的口粮。”   若儿刚吞下最后一口馒头,听五十这么一说,干咳了起来“这个月就没了?”   “你是新来的弟子,按份额是可以领到十个馒的,我这次给你拿过来了一半,本想吩咐你三日一个,谁知道,你一气就吃光了。”   五十有些难为的说道。   若儿苦哈着脸:“你刚才可是说道,北原是可以吃到热食的,我可不可以转到北原去当学徒。”   五十圆脸一板:“五十一,不可以这么没有出息,北原的人呆的是冰原最边缘的地方,平日除了简单的采购和种植之外,都是最最没用的人,你既然被原长相中,就要安分守几,早日得道,为家门添些荣光。我爹娘说了,被冰原选中的人,都是人上的人,要做这人上的人,是一定要吃得苦中的苦。”   若儿勺起木桶里的冰水,刚送到嘴边,一阵寒冷就冲了进来,她只觉得牙齿都打起了颤,在嘴里含热了半天,才咽了下去,嘴里含糊地说着。“三天一个馒头,又不是一顿三个馒头,现在有苦让我吃我也吃啊,难道你们都没听说过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一顿不吃饿的慌么,我可不是你,吃些葡萄就可以长这么大个。”   “你又说些什么,我刚和原里听文堂的人说了你的事。这一期的听文堂刚好今日开堂,我刚还寻你不到,想提醒你先搁下手里的事情。你现在就和我去听文堂,和新的一批童生们一起学字听课。”五十想起这个事情,连忙说道。   “还真要当什么童生。”若儿被五十赶着到了一个空地上。空地上有圆形的冰堡。她才刚走进其中最宽敞的那间房子,眼前正是一群三四岁的小童。这些小童年纪虽然还小,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看到进来了一个陌生人,大家都只是看了一眼,嘴里也不和花坞的小孩一般叽叽喳喳,只是安静地坐在一张张·长形冰案后。   若儿硬着头皮,看了一眼,这房子总共有七排冰案,第一排只有一张较高的木案,想来是文师的位置。她看了一下四周的小孩,个头都比自己矮了大半,刚挪到后头,才发现后头没了座位。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拿出一管竹子做的东西,放在了一边,冲她摇了下头。   再往前一排,一个小男孩原本盘着的腿伸展开来,挡住了原来的空位。再往前,又有一个空位,她刚想坐下,后面的小孩嚷了一句,“你比我高那么多,会遮住我的。”她立在那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声音,“先生来了。”大家一下子都端坐了起来,她再也不管,一屁股坐在了刚才的空位上。   一个黑衣学究走了进来。学究年龄不大,也就三十多岁,只是头发也夹杂了一些白色,看上去有些苍老。他双手背在身后,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一直走到最中的冰案。才正眼看了一下堂内,眼神在最突兀的若儿身上停了一下:“童生们,你们可是都准备好了?我文九章的规矩你们也是知道的。”   “是的,文师!”稚嫩地声音整齐一致。   若儿有气无力地附和着,心想:“都是什么规矩,怎么五十没有告诉我。”其实这事不怪五十。五十修炼的资质是只有一般,家境却很殷实,六岁送到这里的时候,早就已经能写些小文章了,童生的课堂她也只听说过,自己从来没来参加过,自然是不知道什么规矩。   “很好,今天为师早上醒来,路过东面,看那里的几群雪鹿角马养的甚好,穿过西边,看到几树红梅雪里送香,你们都是来自各个原里的童生,将来也是要帮忙种养甚至训练些动植物的,今日我们就来考下关于冰原的几百物种。”文九章说道。   若儿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唱的那出大戏,自己字都还不认得,就要考些什么东西了。她有些心虚地看了一下四周,只见那些小小的脑袋个个抬得笔直,半带崇敬地看着文师。   “我手中有两个分好类的皮袋子,里面有你们各自的卷子,每个人过来抽上一份。我手上的这个雪漏斗,雪化完之时,你们就将各自相出的答案说出来,期间不可以低语,不可以交头接耳。”文九章取出一个雪漏放在一侧。   身旁的小孩一个个走上前去,抽了试卷,开始拿起那根竹管子写了起来。若儿想了一下,走到前面,只见两侧皮袋上各写了几个大字,她哪里认得,只好呆立在那里。   文九章看了眼前这个明显年纪最大的学徒,见她半天没有抽卷子,嘴里提醒道:“这位童生,左侧的植物篇和右侧的动物篇里都是一样的数量的卷子,你无需犹豫那么久。”   若儿一听,左侧的是植物的袋子,心里一乐,“芳菲里都是些奇花异草,自己也是知道不少花木的,当瞎子的时候认个花木都还简单的,更何况现在。”她脸上有了笑意,连忙从左侧抽出了一张卷子。文九章看着她脸色突然放晴,心里还有些奇怪,一般地孩子都选了更简单些的动物篇,怎么这个看着不甚起眼的女童生倒选了冷僻的植物篇。   新篇预告,下笔如有神???那是不可能滴~   011 我是文盲我怕谁   走回原位,刚翻开那页纸卷,连忙从第一张图案看到第十张,不一样的叶子两样的花,她的笑容就萎了下来,“这光看怎么对得上,得摸摸,闻闻才能有个准头啊。”若儿心里早已呜呼哀哉。若儿是压错了宝了,冰原生物有千万种,她并不知道,兽类虽和平日见到的有些不同,但大多是同宗,光看些形貌还是可以看出个大概的。   诺大的听文堂里也唯有她一人以为植物更好认些,偏偏因为冰原气候异常,植物要适应的环境比动物更加恶劣,往往变异的面目全非,就是外间的种植好手都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辨清。   她手中的卷子,图上的植物奇形怪状,要么叶子怪异,要么花朵畸形,芳菲里面的各色繁花根本难以比较。只有第三张图片…   漏斗里很快就化光了雪,第一排的童生开始,清晰地念着分:“白雕,麋熊,浣鼠,断蟒…”   “嗯,不错,对了七八。”文九章一个个点评下来,将他们说漏说错的一个个指了出来。   轮到了若儿之时,童生已经念过了大半。她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八岁的个子显得尤其突兀,她及是利落的吐了一个:“第三幅图,是婆婆纳花。”   文九章笑道:“甚好,甚好,这么冷僻的花目,你也认得,当真是博闻强记。”然后眯着眼看她继续往下讲剩下的九个。   “…”   “…”   除了婆婆纳,她就再也不认识其他了,这花还是因为是自己的花泽,在丰源里看到过许多,对着自己的记忆反复对比了数次,才确定的,只是想不到冰原居然也有这花的踪影。   “还有呢”文九章见她半天不吭一声,催了一句。   “不知道了。”若儿只得如实回答。   “怎么会不知道了,你们原里难道没有教你怎么辨叶认物,这么简单的事理,难道还要我文九章再为你一人再说上一遍,只不过是普通的花叶,你都不认识,怎么可以这样不知所谓,一塌糊涂。”文九章脸上的笑意全都没了踪影,怒斥道:“看你这年龄样貌,来冰原之前,难道家里的父母就没好好管教一下,”   若儿听到这么几个字,一下子化自卑为悲愤,她突然一拉衣袖,露出胳膊:“不认识花叶怎么了,难道你只用看看我的胳膊头发,你就知道我叫啥名啥,住啥地方了不成,你倒是说我叫什么名什么,打哪来啊”。   话音刚落,在场的小脸立马全部石化,文九章气得只差头上再多几缕白发,他盯着眼前的小女孩,脸上啥颜色都齐了:“礼不教,师之过,罚你回去誊抄冰原记事全本”。   “我不识得几个字”,若儿回答地极为理所当然。   “我又没说错为啥被轰了出来。”若儿搓揉着刚抱回来的小可爱,一路抱怨着,担心五十会追问自己今日上课的情景,她连忙连人带狗往先前的狐狸洞逃去。黑玉等到无人时,终于忍不住笑得只在雪地里打滚。“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古怪,红的怪,黑的也怪,还不让人吃饭,这可怎么是好,幸好吃了五个馒头,要不又冷又饿,可怎么过啊。”   若儿走了一阵,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早上追小狐狸的具体路径,冰原多雪,这时的地面上已经铺起来一层松软的新雪,周边的低矮树木更是被雪一装扮,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形状,若儿有心想问黑玉,想起她方才的一番嘲笑,小嘴一瘪,打定主意先自己摸索一番。   脚下的脚印一点点的多了起来,落到身上的雪也积了一些,若儿累得只喘粗气,怀里的可爱整个身体都钻到了若儿外皮袄里,只露出个黑色的鼻尖,呼出几口热气。   若儿心里早就有了讨饶的心,只是黑玉竟然一路都没有出声,她有些羞恼,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排有些显眼的树木。   之所以显眼,是因为树木比之前的低矮树木高了一些,最奇怪的树木上几乎没有叶子。这一日多下来,若儿也是发现了些规律,冰原上的植被最多的是平贴生长的地衣冰苔,再就是些次高的小灌木,而且大多数叶子极疏极。   方才在了课堂上,文九章就总结了下。冰原的动物大多数体脂肥美,毛皮厚实,而且终年不会脱毛,就是为了抵御住寒冷的风雪气候。而植物则相反,往往枝叶低矮稀疏,可以抵御住寒风大雪,叶小则是因为减少不必要的热量消耗。   这树就怪在这里,它形成一个小树群,在风雪里轻轻摇摆着,没叶没花,通体就和先前见到的冰柱一般,透明晶莹,细细扎扎,日光之下折出五色的斑驳。若儿呵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这才有了印象,这树自己是还记得的,早上追赶的时候,小狐狸灵敏的闪了进去,自己边滚边爬的摔这树下,先前还拉扯不开枝叶,用木匕砍了几根挡路的枝叶之后,这才追了进去,就是这里了。   这回进来可就顺畅多了,她还没拉出腿上的小黑小白,就感觉那几从密布的光棍树抖了几下,身上掉落了一些积雪,前面竟然出现了一条小路。小路上还留着自己先前留下的步痕,若儿开心了起来,连忙钻了进去。身后,原先的树缝又合了回来。   这会儿走来,才发现小路和外面如同隔绝了一般,风雪都没有吹进来分毫,一路都很安静,里面的路面也比外面结实很多,若儿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总算再看见了那个狐狸洞。   走进洞口,里面竟然有些暖意,若儿连忙都去身上的雪,将小瘸狗放了下来。小狐狸还是和早上一样的姿势,躺在那块巨大的冰床上,只是金色的眼又睁开了,满眼的排斥。可爱虽然腿上不灵光,听力嗅觉可不逊色,感觉到小狐狸的气息后,身上的天性被激发了出来,大声的吠叫了起来。   两只小兽一只吠,一只瞪,吵闹的若儿有些脑子发涨。她走到小狐狸身前,挡住了两兽的对持。小狐狸连忙要弓起身子,来抵御这个又来纠缠的外人,冰床上有些打滑,它的腿脚有还不灵活,又滑了下去,这一下滑,拉到了伤口,它忍不住嗷嗷地叫了起来,听声音,竟然还带着几分幼兽的奶叫声。   若儿拎起小瘸狗放在了冰床上,小瘸狗猛的打了一个抖索,竟然不顾残腿竟然要往下滚。若儿嘴里嚷着,“两只一般摸样的瘸子还这么生分,以后,这洞里就是我们三落脚的地方了,谁都不可以生事。否则,”她想起了翡衣原先的惯用伎俩:“就不给你们饭吃。”   两只小兽如果是人此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但若儿一脸的咬牙切齿摸样还是有些作用的,两只都安静了下来,小狐狸有些不甘愿的往里缩了一缩,可爱被允许勉强留宿在了冰床上。   若儿见一切都妥当了,才发现自己一天下来都没有合眼,周边看了一下,只留下两只小兽身下的大冰床,她再看了一下四处,都死些碎冰落雪,睡着也是磕得慌,反倒那张冰床看着光鉴明亮,那小狐狸似乎也睡得很是安心。   若儿心想,反正已经有了欺负弱小兽类的坏名声,冰床又大,再有个占床的名声也不为过了,就一个大字往床上扑去。   冰床颜色一亮,慢慢地又淡了回去,狐狸感觉到了什么,金眼往若儿一看,半弓的狐身躺了回去。刚一靠下,有了床上果然睡得就是踏实。其实她自己也有发现,自从在冰渡口融进手心那看下来的一枚多冰柱后,这冰原就没有原先初入时那般冰冷了,她的体质开始慢慢地适应起了冰原的气候。她想着,闭上眼准备睡去,身后,小狐狸眼里闪出一丝狡诈,若儿闭眼之后,周身一股阴冷袭来,她安慰了下自己,“以天为盖,以地位铺,入睡入睡。”   实在是熬不住了,她发出一阵惨叫,跳了下来,身上的皮袄子都结了一层碎冰,头发更是盖了一层白色,见若儿跳下床去,小瘸狗也连忙学着样子,滚了下来。一人一狗哆嗦着,都看向了床上安然装睡的小狐狸。   若儿确信自己看到了小狐狸眼皮抖了几下,尖尖的嘴巴都耸动了起来。   黑玉的声音很是时候的飘到了耳边:“爬回去继续睡。”   若儿长大了嘴巴,口水都不敢留下一滴,只怕这口水都要变成口水冰渣子了,她怀疑的问了一句“再爬上去,这床睡不得人的,”   “我说睡得就睡得,以我几百年的所见所闻得出,你呆的这南原上下,也就是这冰床还有些精贵。”   “什么几百年所见所闻,你不是都还呆在花冢里头,尽是乱说。”若儿委屈的驳道,“有什么精贵的,冷得要死。”   “哼,不识大字的小文瞎子,我的灵识百年前就行遍天下了,只是有些禁锢才留在了树上,你懂些什么,我刚才想将灵识打到里面,才发现,这冰床周边都很是严密,找不到一丝破绽,你看那小狐狸,双眼金黄,虽然幼小,早有灵根,一跑回洞里就趴着那冰块动也不动,伤口的血都凝合了大半,这还不是有些妙处。”   若儿看了下小狐狸的伤口,当真血都凝了起来,小小的伤口隐在白毛之下,不仔细看都分辨不出来了。早上自己离开时留下的床下的草窝里,连一丝狐毛都没留下。   若儿有些不愿,挪回了床边,只是呆坐在上面,身子更不敢靠下。黑玉思了片刻:“要你一下子就适应这寒气,是还有些难,你将脖子里的围披一分为二,分于一部分缠在头上。”   这围巾和原先傲世送的棉袄靴子本是一套,她还当真舍不下心来胡乱撕扯了。脖颈上的寒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她突然速度一快,将围披一撕为二,及快地围到了头上。   身上很快暖了起来,黑玉悠哉地说道:“听姐姐的话是没错的,头乃全身聚热之点,只要护住头部,身上的热气就可以保住六成,你就安心睡吧。”   若儿一边哆嗦,一边低声咒骂着,只是,怀里塞进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鼻尖碰到了小瘸狗的湿热的舌头。这小狗本就和黑玉通灵,听到她的一番话后,一副大义凌然的嘴脸爬了上来,捡了这个最暖的地方。还是很冷,在这样的思绪里,冰床上三阵呼吸平稳了起来。   洞外,雪花簌簌落地,冰床之上,一股淡白色的寒气涌了出来,顺着那几道呼吸,慢慢地翻腾开来。   下章预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   012 酿坊巨葡紫绿间   朦胧之中,身边传来一阵声响,若儿翻了个身,头间的围披一落,她抖了一下,惊坐了起来。可爱睡得真舒畅,一下子被甩到了草窝里,它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她一个回头,只见小狐狸正在身后刨着墙面,冰墩子堆的老高,看来已经刨了一段时间,先前她倒是没有发现。听到身后本还睡死的人觉察到了自己的动静,它连忙匍到了地上,留着两只拉风的大耳朵竖得笔直。若儿走到前面,看着它的正企图用身子趴藏住一个快有它身体那么大小的洞窟上,她扯着它的尾巴,小狐狸动也不动,一门决心将装死进行到底。   若儿无奈只好走到洞外,对着发白的天空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什么时辰,她只觉得一觉过后,身上轻巧了不少,也没有多少睡意,就想还是早些过去找找五十,看看今天能有什么新的事情可以做做。她临走之时,将草窝挪到了小狐狸一动不动的“尸体旁”,蹭了一下可爱的头,“你在这里好好看着这只小狐狸。”可爱低呜了一下,算是答应了,若儿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她找了一块碎冰块,在角落里刻画了一下,这就是过去一天了,才走出洞去。   这回走回去就轻松了许多,风雪比昨日小些,也没有树枝的勾勾拉拉,冰棍树已经熟悉了她一般,很是自觉地散了开去。来到昨日的旧址前时,没有再找到五十的身影。五十前些日子也说过,自己的房子就在若儿原先冰屋的附近,她就四下找了起来。幸好,真的找了不久,就找到一见圆滚滚的房子。房子是半圆的形状,旁边堆着厚厚的积雪,只是每个方向都落着个高矮不一的雪堆痕迹,将大半房子都埋了进去。若儿看看房子,心里就觉得这必然是五十的居所。   房子是找到了,只是她在她准备敲门的时候,找不到这圆房子的入口,她左左右右转了一整圈,还真是没有丝毫门窗的样子,冰屋墙体浑圆,一丝缝隙都看不到。正发愣时,突然圆顶上方一阵雪抖落,五十圆实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看着她的身子有些困难的整个挪了出来,在屋顶坐定,突地一声滑了下来,身子刚好落在最高的雪堆上,将原先还有些松软的雪地压沉了几分。五十爬了起来,看着呆如木鸡的若儿,她嘿嘿地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昨日在听文堂可还都好?”   若儿哪敢做真回答,嘴上干嚷了起来:“我都饿坏了,你怎么这样出来了。”   “我们这一带年岁还小的学徒,都是住这种上头开门的冰屋的,因为身手还没有其他师长灵敏,灵识也还微薄,如果冰屋侧开了门窗,睡觉的时候碰上了来袭的怪兽冲撞几下可就不好了,更何况,这里的一些地表的植物为了避冷,都会见缝往里面生长,门开在上头,才可以保证不会受到侵扰,就是偶尔有些鸟屎需要清理下,有些麻烦。”五十一脸平常的说着。“难道你找的屋子不是开在上头的。”   “恩,那我回头去商量商量开一个,”若儿含糊地得应道,   幸好五十也不是喜欢刨根究底的人,她见若儿头发凌乱,满脸菜色还真以为她是饿了,也不多想,就带着她往自己的守地走去,其实,任凭什么人在冰块上睡了几个时辰都不会有多好的脸色,更何况若儿见五十又问到了昨天的尴尬事情,脸色更加不好。   五十左拐右拐,尽找些最冷僻的地方走,路上也就没遇到什么生人,她推着若儿,将她带进了一个冰篱笆棚围起的大冰堡内。若儿刚过了篱笆,鼻间就闻到了股甜腻的味道,听着酸甜的味道,她猜测这是葡萄的味道。芳菲的果蔬都是由一旁的农庄供应的,她住的院子离西侧的农庄虽然还有些距离,但凭着灵敏的四识,让她在果蔬成熟的季节里,可以早早闻到空气里弥漫的那些各异的香气。   她没看过长在藤上的葡萄,但心里确定眼前这挂的满枝的葡萄和自己以前坞里吃的绝对不是一个摸样。和自己脑袋差不多大的发着黑紫莹光和青绿色水光的巨型葡萄,再看了一些比自己手臂还要粗壮的葡萄藤,她张了张嘴,惊异的表情溢得满脸都是。   五十从里间拿出一把小镰刀,往腰带上一插,抬头找了一下,选了个葡萄长得最密实的位置,手臂一捞,若儿只觉得眼前一晃,藤上一下子多了一个人形葡萄,她伴吊在藤上,带出腰间的镰刀,手起刀过,一紫一绿的葡萄掉到了地上。五十见葡萄弹在了地上,手里松开了藤条,跳了下来,她看了一下,将绿色的葡萄丢给了若儿。   葡萄的青绿晶亮,表皮一点都没有蹭掉,透过光滑的皮,看得到里面的果肉纹路和几粒同色的果籽,踮在手里,真是沉甸。五十脑袋隐在了葡萄后面,发出一阵吸食的声音。若儿也就有样学样,一口咬了下去,只觉得一道汁水喷了出来,溅了一脸。嘴里登时塞满了果汁和果肉,,这和贞木的果实还真有些相似,只是味道清淡些。   五十将葡萄吃了个精光。若儿吃了一半,就有些咽不下去了,但是不好意思辜负了五十的好意,只得吃了下去,一个葡萄下去,肚子一下被撑实了,只留下了几粒米般大小的果籽。“吃下去,水果连皮带核吃下去才更好,那几粒可是上好的药材,药庐就是常年收这种籽的,听说可以保持青春不老。”若儿只好吞了下去,五十满脸的兴奋:“怎么样,我看管的葡萄可是味道不错。”   若儿学着五十的样子,“不错不错,就是分量太足了些。”   五十刚想说些什么,钻出了一只小狗。狗全身粉红,嘴里正嚼着碎冰,咬的嘎嘣作响。五十上前将小狗踢到了一边,“小声点,被酒司发现了可怎么办。”它滚到了一边的冻土里。   五十这才放下心来,“今天酒司大人不在,我们才有机会偷得这些在树上过冬的葡萄,要是过了结冰期,遇到了采摘的季节,就没得这些葡萄可偷吃了。”   若儿看了满棚子的葡萄果然都还没结上冰,“为什么葡萄都要过冬,这里不是一直都是冬天么。”   “你来的这阵子刚好是白昼季,这里真正的冬天就在黑夜和白天交替之后,你别看现在都只是白天,再过上个把月,这里的夜季就要来了,那时候,就可以看到星辰漫天,这些葡萄已经结上冰,再等上个把月,那时候的葡萄甜度最大,在化冰之前采摘下来。塞到酒坛里,就可以做出最好的葡冰之酿,那才是真正的甜呢。”   若儿心里早没了葡萄的影子,只是想着“这里的包子怎么没做的和葡萄一般个头。”   “…”天上一阵鸟雀的声音,几只小鸟跳在葡萄棚上,往里头探来探去,五十急的大叫,“肉*肠,肉*肠,快点上去,”说着就自己一马当先,顺藤爬了上去,小粉肠也从冻土里拱出身子,摇摆的往上爬去,密布的藤条开始吱嘎响了起来,她留下一句:“你该去听文堂了,出门沿着冰砖左走,我要看着这些偷食的鸟儿了,葡萄皮被啄破,就坏了内里的汁液了。”手里开始驱赶。   下章预告,二辱文堂,狐洞乾坤   013 小文瞎子奇书室   若儿有些不情愿,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出了葡萄棚。左边地上果然有一条冰砖小路,往前方直去,她沿着路,磨蹭地走着。听文堂里传来一阵孩童的朗读之声:“朗朗苍穹,悠悠地缘,天地有法,万物有则…”堂里的童生正齐吟着,若儿连忙坐上了自己的位置,只见案上放着一管竹子和黑漆漆的四方块,手的上方还有一册书本,文九章眼里早就瞄到了这个鬼祟进来的显眼身影,声音一顿,“现在每人将我们刚才诵读誊写一遍,”   周边一阵整齐有序地翻书声,若儿有些气结,“先生,我说过不认得几个字。”   文九章故作惊奇:“这位不知道姓名的童生,你会写哪些字,   “我的名字,还有翡衣,碧色,姥姥,姨娘,暖,笑,然后不会了。”若儿想了一下,   “数字可会?”“翡姨从没教过。”   “礼数称谓可会?”   “就只唤些姨娘,姥姥,姐姐妹妹,嗯还有哥哥。”   “你简直就是个睁眼的瞎子,可不是要从一,二,三字开始教导,先生我可不做这么些奶妈子的事情,这里的孩童年岁都比你小,可不需要再教这些东西。”文九章和一帮学生都笑了起来。   “瞎子又怎么样,你们怎么知道是什么滋味,先生有口无心,也是个空长了嘴的哑巴。”若儿声音尖锐了起来,将一根笔杆子直直的摔在地上,地上溅下了一道黑色的墨印,“这学堂我不上也罢,”说罢,留下一堂的人寂然无声。   一气之下她低着头直跑回了狐洞里,脑袋耷拉赌气甩去了身上的外袄,刚才是一鼓作气冲了进来,脚下正忙活的小兽掩饰不及,脚下一滑,竟然跌进了又有些变大的洞里去了,连个落地的声音也没有,不知道去了哪里。若儿闻觉敏锐异常,虽然心里有些烦乱,听到声音小狐喉里最后发出了一阵低呜声,连忙跑了过去。   只见早上小兽还能用身子遮挡住的洞口,这时候居然大了不少,旁边是一堆带着更高的冰渣。一直窝在草窝窝里的可爱大声吠叫起来。若儿看着血迹,心里有些怕意,往洞口看了下,下面除了一片白色冷气,什么也看不见,她冲里面喊了几句,只剩下凉飕飕的雪风灌了满口。这般的阴冷,她心里更是有些焦急,咬牙拔出了木匕,两匕齐使,冰屑乱飞,透明的积屑盖住了陈渣,一个容得下若儿身子的洞口很快就成了形。   洞口旁,一条雪坡蜿蜒曲折,若儿跳了下去,滑下了雪坡,草窝里的可爱一个用力头打滚,跟了下去。耳边阵阵快风,雪坡上多了两条划痕往洞穴深处而去。   越到下面,滑速越来越快,若儿耳边风声越来越大,胃里难受了起来,小狗身子短小些,已经滚成了半个雪球,连着冲了下去。总算滚到了地下,真是一翻折腾。   若儿干呕了几声,耳边传来两只小兽欢喜的叫声。这是个密封的冰室,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几乎是什么都没有,除了几个巨大的书架。书架成五角分布,中间单独立着一排,这里俨然是该文九章住的地方。   小狐狸不顾脚下的伤口,如同水中游动一般,快爬到了中间的架子之上。小瘸狗见狐狸只剩下半截尾巴,也冲着若儿吠叫了起来,“将它抱到那只狐狸旁边”,黑玉又这么适时地出现了。   若儿抱起可爱,送到了书架之上,一旁的狐狸用没有受伤的腿脚,蹬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册面之上,小狗则见到了架子上,连忙跳开若儿的手臂,往里面挪了几寸,从里面也扯除了一本小册子,两本侧面上写着几个大字,若儿是不认得的,只知道上面的图案正是些狐狗的图案。   若儿也不甘落于兽后,随手拉出几本册子,只见上头栩栩如生地画了只兔子疾驰的图案,另外一本却是展翅高飞的大鸟,旁边细细麻麻的画满了不同的符号标记,一有人读写过留下了细密的字迹,布满了图案剩下的大部分地方,她的脑袋又耷拉了下来,反倒一旁的两只小兽埋首进了书里,尾巴兴奋的摇动着。   黑玉看着若儿,忍住了笑容,她回身飘了一圈,突然眼前一定,她咦了一声,“若儿,从旁边随便哪个书架找找有没有花木之册,”,若儿气道,“还是让我瞎着吧。”黑玉笑骂道:“还真竟然连些简单的字也不会,甚好甚好。”见若儿更恼了,她的笑声钻到了若儿耳里,“你到小兽那个书架,仔细翻翻,可有合适的书册。上面画着人的就是了。”   若儿听了,就翻看了起来,果然,在书架的最底层里,找到了一本册子。册子被翻得起了无数的毛边,比旁边搁放的正常大小的小册子,膨起来足足有三四倍厚。幸好这纸张不似一般的纸页,虽然翻得厚了些,一点都没有破烂磨损的样子。   “你先从第一页开始,”黑玉推了若儿一下,若儿无奈,身子往架子上一靠,心想就如天书一般地看吧。字迹图案一点点的模糊起来,若儿硬睁着酸涩的眼睛,脑中如同点起了无数明灯,一阵男声音传到脑里,“万物之灵是为人。人,有语有言。语者,耳濡目染,世代口传。言者,笔默与心,文书传世。吾尝有修灵,尚缺人性,为婆罗所不喜,为识人灵,而神游天下,学人之语,观人之色,点滴记于心,笔墨刻于脑,始成人之思,巧言令色,只等醒来之日。”言语过后,一个个符号伴着图案盈了出来,若儿双腿一松,浑然不觉地跌坐到了地上。黑玉看着她脸色僵硬,眼神时有闪烁,也不再出声打搅,只是在几排书架之前走着来回。   她走到之前说得标有“上六”字号的书架之前,伸出手,只见双手穿着书架而过,“还是得等若儿学会了些字符,再看看这几个书架上可有帮我恢复肉身的方法,现在这具躯体,还是要靠若儿做些事情,只是她这样的散漫习性,怕是很难帮我找出个中的原因,却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事好了。”   若儿滑下来的时候,本就脱去了外袄,这书室又比狐洞还要阴冷很多,这时候早应该冻得发慌,她的额头反常的出现了无数的汗珠,脸更是涨红了起来,整个人如同痉挛一般不住打起挺来。   黑玉和她心灵相连,一见这情景,连忙上前,狠狠地一坲衣袖,若儿的手被带的一抖,人之思掉落在地。她这才回过神来,眼神慢慢地平和了下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黑玉看着她呼吸也平稳了下来,“这书是怎么回事。”   若儿思绪还沉浸在方才书里的情境里,只见男声不断地重复着一些数字,空中更是幻化出了一些奇怪的符号。她连忙将方才的所见说了一通,黑玉被她说的,将心里的沉闷暂时搁在了一旁,叮嘱他将刚才听到看到的全部在说了个遍。原来她刚才入定的一段时间里,除了数字,再就是一些的称呼,日常用词,句。   若儿随手执着匕首,在地上化画了起来,一排排数字有序地写了出啦,天,地,阴,阳,全部都写了出来,两个字组成的花木,虫鱼,动物,植物,直是写到三个字的词语时,她才停了下来,敲了下脑袋,“这可记不起来了,刚到这里,头就开始疼得厉害。”   黑玉看着雪地上写得还是歪曲扭斜的字体,不停地点头,难得给了一阵夸奖,话才刚说完,现若儿头半歪着,靠着书架睡了过去。这一次还真是耗费了相当大的体力精力,若儿直睡到耳边又传来小兽的叫唤。身前,那只小狐叼着书正往雪道上爬,只是雪道陡峭,它上去了又是滑了下来,真是会瞎折腾。   可爱则不知何时趴回了自己的怀里,筋疲力尽的睡死了过去,真是有其主就有其狗。若儿也想自己可是要怎么上去。“不用着急,这书室只是个八卦乾坤的阴卦之阵,道路才会这般的弯曲,你将每个书架都移离原位,破了这阵势,这路途也就不会这么难行了。”黑玉说着。   若儿依言走到六个书架之旁,死命的挪动了一角,只听雪路过来方向泛起一阵雪尘。小狐狸正鼓足劲往前冲,只听“碰”地一声,撞到了底。若儿心里大喜,嘴上说起了好话“姐姐,你这是怎么知道的。”   黑玉这回倒是有些稳着,“活得久了,很多事情就会知道了。”   若儿听着吩咐,捡了那本人思之。走了上去,原先滑行下来长不见底的雪道陡然缩水成了一个小雪坡。不大会儿,就走到洞口,她走的时候,将摔晕了的小狐狸顺着尾巴拎了上啦。她在洞中呆上了小半日,只觉得肚子已经叫了个不止,若儿将狐狸和狗一同放到了床上,呆坐了一会儿。黑玉也在想些什么,   “我想”   “我想”   两人同时说了出来,黑玉停了下来,若儿连忙说道,“还是姐姐你先说吧。”   黑玉笑了起来,嘴角上扬,“记得昨日的小姑娘说过,你们这里还有个道术府武斗堂,我想想你先去武堂练体。”   若儿有些奇怪:“我原本是想要先学完这本人思之册,再做其他打算。那个听文堂我是再也不会去了。”   “我也不乐意你再去受那些人的委屈。刚才你在书室里最后可是再也读不进去了。”   “是的,我只觉得全身痛得厉害,脑里空了一片,喉咙如塞住了一样,回过神来就已经坐在地上了。”若儿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我也看到了你当时的情景,这恐怕就是你身子吃不消的缘故了。”黑玉边想着边说:“人的身体就如同一个水囊,而你的思维就如同一个相连的杯子,也是有个底限的,”   若儿努了努嘴,不插话。   黑玉继续说着:“现在,一下子往里面灌进了那么多水,原先的杯子怕就不够用了。我们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将杯子有的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另外一种方法,”   若儿掷地有声地道:“重新做一个杯子,甚至是换一个水囊。”   黑玉满意的点头:“幸好你不是说将水倒干,你那脑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水囊也没那么容易换,只能强化了,所以我有了让你进武斗堂的想法。”   “那我这就去看看,先向五十打听下,看看那武斗堂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若儿说做就做,将两只小兽放到了草堆了,就出洞了。   下章预告,葡萄案发,酒引救命   014 丹妙童子喜相迎   五十并没有在她的冰屋里,若儿照着记忆,往酿坊所在的地方走去。棚里情景依旧,还是满头的巨大紫绿葡萄,五十那圆滚滚的身子还是不见踪影。   若儿抬头把藤里藤外看了个遍,依然没有发现她的踪影,连那只粉色肉*肠都跟着不见了踪影。   她有些失望,准备往外走去。   “那个小野猴,”干瘦的老头子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红色的酒糟鼻子特别显眼,老人家看到若儿,白眉皱到了一起,“说的正是你,你鬼鬼祟祟再那里作什么,还要偷吃葡萄不成,难怪今早我盘待酿的葡萄时,发现少了三绿二紫的葡萄,你说,你要怎么赔法。”   他伸出干柴一般的胳膊,一把拎起了若儿。若儿嘴上连声说着:“我没,我没吃那五个葡萄”,心里还想也就一个而已还吃撑着了。老头说道:“胡说,你还胡说,我都闻到你一身的葡萄味了,在你脸上更是一脸绿色,你还不承认。”   “那那…不是饿的么,而且哪有脸色发绿那么严重,”若儿更急了,老人气呼呼地将她定住,“你看着脸生,哼,又是哪个原新进的学徒,尽给我这酒司贴乱子,今日先放过你。”   老头一个松手,若儿掉到了地上,她哪肯再在这里久待,作势欲走,腿一下定在了地上。自称酒司的老人嘴里说着:“没那么便宜的事,五个成熟的葡萄就是两坛子的冰葡酿了。你现在就给我去丹庐找丹妙妙那老婆娘拿写酿酒的引子过来,我也该为一个多月后的酿酒做些准备了,看葡萄的那个小胖墩一大早就不知到哪里去了,快去快去。看你这一副手轻脚重的样子,准也是南原的人。不办好这事,我就停你们南原酒酿的份额。”   若儿也不知这停酒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好歹也做了几天稀里糊涂的南原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该拖人后腿的自觉。她觉得脚下又可以动弹了,嘴上乖巧说,“你先松开,我答应去取了,你先告诉我这路这么走,我这就去。”   老人家的红糟鼻抽了几下:“真是个实心的脑袋,刚来的新丁还不带上导犬,你用心几下,自然会发现冰原里的每个重要地方都有指示路牌,你出棚之后直走,直到看到牌子就是了。”   若儿只得领了话,就赶忙走了出来。红鼻子在后面一阵贼笑.   肚子里的饿意阵阵袭来,直走了大半个时辰,她才看到了一个被风吹得有些歪斜的破烂木牌。上面画着个奇怪的炉子。   再走了百来米,前面过来出现了做白雪掩盖了大半的石垒。这垒外被严重被烟熏染,漆黑一片的样子就在雪地里分外显眼。   若儿走到门前,门有些沉,推开门时,一股湿热的陈腐之气冲了出来。   屋里的人尖锐地骂道:“哪个没长眼的东西,还不关上门,火...”   若儿慌忙带上大门。整个屋子又湿又热,空气中弥漫着硝石和灰尘的味道。   一道矮小的身影冲到了炉火旁,往一个朱红色的铜鼎下塞进了几把干枝,几缕青烟冲了出来,那人用力地咳了几下。她嘴里咳着,回过头给了若儿一个白眼,她还是个小童样子,梳着两个小棒髻,白嫩的脸上还留着一些刚才的烟灰,只是眼神看着异常老练,她那红嘴皮子不停地吐着字,听上去在咒骂什么,看着来人一脸的茫然,她又给了若儿一记眼刀子。   “你又是哪个老家伙打发过来的,这活生生要气死我。”她边说还一边在旁边跳脚。若儿见这小女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看上去也是一副娇小的样子,自己怎能一天连着被人指着鼻子骂,她想起在乌业城闲逛时街头两撒泼悍妇隔街对骂的情景,恶胆一生,“你又是哪里跳出来的,你姑奶奶我是过来拿酒引子的,快叫你家师父出来。”说完,她两手一叉,鼻孔朝天,正是一个陀螺的样子。   小童一听,那个气的,她双脚一点,剥壳鸡蛋般的手掌就往若儿脸上拍去,若儿哪里想到,就被刮了两个耳刮子。   她自小虽然是没爹爱没娘疼,也没吃过这么两只十个指头印的招呼,她心火噌噌,拼命的心都有了,脑里金光一闪,小黑小白也是争气,果断地飞了出来,小人身上眼见就要留下两个窟窿。   小人打了之后,正感叹十指发麻,这人脸皮真个厚实之时。两道劲芒袭脸而来,她还没清楚怎么回事,灵识扫过知道不妙,连忙从炉下引出一道火舌。   火舌离开了朱炉,灿若盛开的红莲,将两把匕首卷了进去,两把匕首在火舌的包裹下,剧烈地抖动起来,小童连忙跳到了旁边,只见垂在额前的刘海发梢烧焦了一簇下来,还真是有些险急。   若儿看着两把匕首开始一颠一颤起来,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两把匕首发出一阵划破火苗的撕裂之声,“叮”的一声,钉在了…   朱红色的炉鼎之上,一条裂纹,慢慢地扩大,再扩大,一瞬间,整个铜鼎一分为二,奇香飘满了丹庐。   两人听到裂声,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小童眼角抽了几下,一条细细的皱纹生了出来,嘴角抽了几下,嘴唇旁地纹路也陷了进去,头皮跳了一下,头发也开始发白。   才一会儿功夫,她的样貌就全变了,变成了一个暮暮垂年的老年童子。老童眼里含泪,嘴角抽筋,不住地发出貌似悲抽之声。   她拖着步伐,走到炉灰里,一把捞起了那两把匕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若儿见她抱住自己的木匕,以为她要做些什么,在一旁干着急。   老童哭闹过后,这才记起了正事,她两眼放出两道精光,转向若儿,“这位小友,怎么称呼,可是哪位的高足,今日找老生有何贵干?“   若儿见她前后两副嘴脸,自己脸上还是火辣辣地痛着,但好歹巴掌不打笑脸人,她现在也发现这老童怕就是这药庐的掌事了,看她刚才炉下引火,也不简单,自己更是拿人的手短,还是先示弱的号。   “这位老…老人家,我是南原刚进来的学徒,姓韩名银若,学徒号是五十一,今日是奉了酒司老前辈的命令来的,刚才是莽撞了,这炉鼎…”   老童连声说道:“南原,呵呵,看来这次是收了个好用的学徒,五十一是吧。好数字,好数字,”边说眼睛又是上下给若儿打量了一番。   “老人家,可是这药庐的掌事,”若儿试探道。   “你就称我药童子,别把我和那些酒糟老头说成一辈的。“她说着,脸上的老纹奇迹般的消失了,恢复了最早的白嫩样子,“是要酒引子是吧,有的有的,我这就给你拿来。”   她钻到了里面,转身拿了几大包药剂摸样的东西,强塞到了若儿手里。这外面一层也包了防渗的兽皮,隐约可以闻到一股制后的兽皮和酸辣的混合味道。   若儿在这里呆的浑身闷热,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既然拿到了药引,心里大定,眼里紧盯着还抱在药童子怀里的两把匕首,她呵呵笑两声,两手做了一个讨还的动作。   药童子干笑了几声,“这两把匕首是你的。”   “是的,小黑小白是别人送的防身的匕首,老前辈您能否…”若儿只得耐下性子问道。   “小黑小白,也是好名字”药童子眨巴着眼睛,满脸的垂涎。   若儿见她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脑里已经浆糊一团,心里骤念,“回来。”可能是因为这药童子也不惹匕首喜爱,阴阳双阙这回倒是听话许多,腾地飞了回来。   药童子觉得怀里一空,两把匕首十分乖巧地滑贴回了若儿的袄裤之侧,小姑娘憨憨地笑了两声,嘴上连忙告辞。这可怎么行,她连忙阻拦:“五十一号,哦,不是,这位小友,药童我可否和你打个商量。”   若儿也看出她是有求于自己,想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   药童看着她的脸色,信心十足地说道:“你可是食道不畅,大小不通。”   若儿干笑两声:“不是.”   她再很是肯定地说:“那可是四肢酸乏,睡眠不香。”   若儿摇头否定。   语气里又带了几分自负“那你可是头脑迟钝,身手缓慢。”   若儿这回可笑不出来了,只是重重地摇了下头。   药童子连猜几次还是不对,有些不信起来,“我立药庐七十余年,阅人兽不下过万,就算是原里的植物害病,我都是看的清楚,伤的可以蹦着出去,死的可以带口气出去,你若没有病,怎么会一脸菜色。”   若儿的肚子很适时地给出了答案。   药童子这才明白了过来,她额头滑下了几滴冷汗,尴尬地笑道:“庐内有些闷热,有些闷热,这位小友,你是饿的成了这副模样?”   若儿这下才点了头。   015 真个管用的假药   药童子又连忙转身跑进了里间,捧出了一个大葫芦,她笑道:“小友只怕是还不习惯这冰原里的不进烟火的狗屁辟谷规矩?”   若儿连忙应承,也不知道她抱着这个半人多高的葫芦是要干什么。   “我这里有中等成药一壶,你看!可合用不?”药童将葫芦转了个身,中间一张白纸条露了出来,上写“*饱一百天。”   若儿昨日一番恶补,这几个字还是勉强认得的,她看了这几个字,就想一把夺过。药童子还怕她不相信一般,到了一粒在她手上,若儿听到里面的药丸相撞,似有好些颗粒。   手中的药丸长得黄豆大小,没有丝毫气味,她连忙吞下,只觉得肚子离一股暖气,还当真是不饿了。她一脸惊喜地看着药童子。   药童子见她脸上喜气,知道她对这药很是欢喜。将大葫芦往前一推:“小友如果喜欢,可以收下一瓶,当做见面之礼。”   若儿只觉耳边如同仙乐飘来,小嘴一扬,连谢谢都省了,就要拿过葫芦。   药童子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小瓶递给若儿。滴流一声将葫芦转到后头。她再度笑道:“一小物换一小物。”眼睛是直勾勾地盯着若儿的匕首。   见若儿戒备地收起了匕首,她解释道:“只是要麻烦小友到我这药庐劈些石头,没有其他意思,一段时间兑上一瓶,直到砍完为止。”双手往炉后一指,之间那边有一堆看不清摸样的石头。   见她还在犹豫,药童子又说:“只是劈完这一堆就行了,这匕首这般坚硬,很是轻松。”   若儿看那石头也就几十块,有些眼热的看了下后面那个大葫芦,心想真是可惜了,不过这一百天一粒,在自己修行浅薄之前,再不用担心挨饿了,还是比相当划算的买卖,就干脆地答应了。   药童子开门送了若儿出去之后,乐颠颠地往那堆石块跑去,破碎的老伙计炉鼎躺在一旁,无童子理睬,甚是凄凉。   将药交给酒司之后,酒糟鼻子见到这么一大摞酒引子,真是有些意外,立刻就打发若儿离开了。她才刚走出葡萄棚,就看见地上有排崭新的小脚印直通到旁边的乱棚架里。才刚走进就清楚地看到了半个衣角和一团正在发颤的小粉毛。听到人的脚步声,里面的两声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是我,别藏了。”若儿一个上前。   五十听到声音,转过脸来,冰原的白茫让她脸上的红晕分外明显:“你,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情,你可是被发现了。”   “我一早就发现了大事不好了,葡萄棚里少了好些葡萄,一定是昨日我回去之后,那些馋嘴的鸟儿又过来了。再加上我们昨日吃掉的,这是要被发现了。”五十心虚地看了一下安静的葡萄棚。   “嗯,是被发现了”若儿点了点头。   五十脸上浮除了更多红晕,她结巴着:“你刚才可是进去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你进去碰,碰,碰到酒司大人了?”   “你说得可是那个红鼻子糟老头。”   “噤声,你怎么说得那么大声”五十将若儿往乱棚房里推了推。“他可是发现了什么。”   “还不就是以为我们偷吃了葡萄,也不想想少了那么多葡萄,就我们怎能吃得下,”说得五十额上的汗直直地落了下来:“还说要停了我们的酒份,也不知道是什么?”   五十一听,急红了眼,“这可怎么办,这可不行,我们会被原长发配到冰渊去收集兽粪的。我得去求求冰裁婶婶来说说好话。”   “这酒份是重要的东西,你急成这样。”若儿不解了。   “你还问这些,也不好好看书,冰原纪簿里都有记载的,哎呀,你也不认得字,真是,急死我了。酒份就是酒司按照每个原做的年度贡献定下来的,平日可以引些灵异的兽类,还可以拿到药庐求炼出一些生肌活血的良药,甚至还可以求武堂里的贪杯师长教些额外的武式和斗气。我们南原不比天地玄黄四原,内不参管,也不比北原外管采办有油水可捞,到手的份额也就是平均根据人头摊算的,我们原又人丁稀少比起东西二原也是输了许多,这如果停了酒份…我。”她说这嘴已经扁了起来,毕竟还是个九岁大的孩子,一听这连累全原的重大责任,她后悔都来不及了。   “你方才说的那本冰原纪簿在哪。他叫我去了趟药庐跑了趟腿,就没再说什么了。”若儿拍拍她的肩膀,一脸的老道。   “每个学徒进来的时候,都会被授予编号、衣裳、鞋具、纪簿和导犬的”她含着半拉子眼泪抽泣着说道,突地一个急转直下,高八度地叫道:“你说你去了药庐,跑了腿,然后没事的出来了。”   若儿来不及捂住耳朵,只觉得鼓膜被震的一阵生疼。“是的,也就是拿些酒引子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事。”   小胖子吞下最后一声抽泣:“你可进了药庐,进去过的师长都说,那里面是雪原最凶恶的悍兽,你今天也看见酒司的红头鼻子,听说就是被那凶兽咬上了一口,这兽奇毒无比,平日药庐就是因为这样才老是大门紧闭。我还听说…”她只想到不用再担心背上大责罚,又恢复了活泼的本性。在若儿之前,她也没个说话的人,这时,难得寻到一个可以说话的,就将自己积蓄了三年多的话都要吐个精光。   若儿心里正记挂着那本纪簿,哪里还听得进她的絮絮叨叨,打断道:“除了你早早告诉我的编号和可爱,你提到的武堂,衣服,鞋具,我是一样都没见到。”   五十叹了一口气,她有些同情的看着若儿:“历来新学徒入原,都是有原长主持,三老八上辈举办请雪仪式,再刻烙上南号,赠予备装。新徒入门后要日诵冰原纪簿,距离我上次入原,南原已经有三年没再举行过请雪之式了。这次,你更是原长亲自从冰渡带回来的,我将你安顿好后,就告诉了原长,更特别禀告长老,申请了童生的名额,也顺便从最好说话的慎言长老那里打听下,要将你派去哪里办差事。谁知道,原长听到了你还要进听文堂当童生就气得走了,啥话都没留下一句,只是嘴里念叨着,偷鸡蚀米,偷鸡蚀米。”   若儿听后,心里也是知道了大概,她才懒得理会那红衣冰山的事情,“那我的纪簿和备装是要和谁要去。”   “我们去找慎言长老,只能求他给你配齐东西了”两人说着,就离开了葡萄棚。   第四十一章,冰原第一凤凤歌迷眼不迷心   016 凤歌旖旎无人听   南原最中间正是红衣冰川和三位长老的住所,沿路走去,间或可以看到一间间冰屋,总算有了些人住的迹象。最先经过的排排的冰屋都和五十的一般样子,朝上开口,再走进南原中心一些,见到冰屋变成了冰垒,如正常的房屋一样侧开了门,走得更深些,冰垒由单间变成了两三间的宽敞垒群,有几间还修带了厩房。   “我听人说过,冰原寸步寸艰,马匹行走及难。这些是?”若儿看着旷着的厩房,里面空无一马半鞍。   “这不是马厩,冰原除了北原,其他几原养的都是驯兽。“五十有些羡慕地说道。“走到这里算是真正进了南原的核心所在了,五十一人中,上位的十名弟子才可以住上这一带的大冰垒里,我们平日没要紧的事是不走近的,怕就怕…,除了这里几原之间也隔了很远的距离,没有代步的工具很难走的,平日里被差使过去办事传命的师长们,都会驱使一些驯兽图个方便。”   “驯兽和一般的马儿有区别么,”若儿想起了和翡衣外出那次的不痛快骑马经历,心里想着自己是绝不要养马的。   “驯兽就是导犬之后的辅兽,等到我们年岁大些,气力灵识都有些提高了,导犬就没有什么作用了。冰之渊就是捕捉驯兽的地方,我们南原虽然处在冰原的外端,但下四原所在的外缘,兽类也还算温顺,捉到的也没多大的用处,带在身边,也真只是代步或者是装饰,只有越往上四原的方向,才可以碰到真正有用的兽禽。冰之渊就是在东原和黄原的交界处。在天原更里面还有禁之谷,那里才是冰原最险恶的地方,只是没听说有人进去过。”   “你都是听谁说的。”若儿见她小嘴一张一合,讲得很是欢快。   “前面的是从冰原纪簿上看到的,我告诉你,别说冰之渊源,除了冰狩的时候,我们会在圈出的狩场附近看上过几次天原的人,平日我也就见过那么几个人,禁之谷的事情,是一天酒司喝了太多冰酿时,胡言乱语说出的,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哪来的别人,”若儿苦笑着。两人将马厩冰垒抛在身后,片片绿色跳入眼帘。扁叶苔藓沿着冰面的一些裂缝长了出来,素色的小花吐着细蕊。   若儿这几日早腻烦了这一片白色的冰原,只是看见了这么些简陋的地衣,她心里因为不公正待遇而产生的烦闷也少了一些。她快步走了过去,将五十落在了身后,眼前的绿意更加滴翠起来。身后的五十刚想出声阻止,若儿的身影已经陷停了下来,五十又不敢走得太前,只好在一旁小心地看着。   脚下的苔藓有了呼吸,远处看着扁细的叶子抽长了出来,点在叶上的素花开始旋转,脚被冰面吸牢住了,再也挪不动一步。若儿用力抽拉了几下,冰面和苔藓长在了一起,死泥一样粘脚。   旋转的花里传出一阵呢喃般的幻音:“心累,身乏,到这里歇歇,抬起左脚,跟上右脚。”五十看着若儿抬起左脚,往前移了一步,又跟上了右脚,再往靠了一步,不远处,正是一个豁嘴的大口冰缺,五十不忍看着若儿和自己当年一般摸样,赶忙闭上了眼睛。   声音还在若儿的耳边低语着,靴尖已经沾到了冒着白气的水面,水面泛起了涟纹,嫩绿的草汁溅到了白透的冰面上。刚才还是呆愣的女童嘴角带着冷笑,眼中金芒一闪,将浅长在冰表面的苔藓整个踢飞了起来,素色的小花被她狠狠地碾进了冰里。   冰面剧烈的颤动着,地下一个突兀的小角钻了出来。若儿跳到了一边,有些不解地看着那堆自己制造的残迹。冰面上细乱的苔缝全部从里面被撑的吐露了出来,圆锥形的冰顶穿了出来,再是四方的屋身,再是透明的窗栏,门框,一大间冰堡暴露在冰地上。   五十拉着若儿足足退了几百米,两人刚刚站定,颈部只觉得一阵冷风袭流而来,两人哆嗦了一下,身后,一人不知何时立在这冰天雪地里,她只着了一件靛紫的薄纱半身裙,光洁的肩颈上留着的点点霜花闪着雪色。眉间半指处点着一点砂痣,眼角半吊,鼻翼生肉,嫣色红唇,好一名风流少妇。   五十看见她,脸上的肥肉抖动,似是看到什么不堪的东西。美妇手脚奇快,一手捏在了五十脸上,调戏着半脸的软*肉。捏了个过瘾之后,她才松下手来,她微移身姿,斜着瞄了一眼若儿,“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单一头脑,愁疯冰山脸,气死文九章,羞死全南原的新来未挂牌五十一号?”   若儿听全了她嘴皮如连发冰弹子,一口气说完的句子,回味了一下,确定说得就是自己,“你先头说的,后头说的不大像我,中间说的那事我倒是做过的。”   美妇咯咯笑了起来:“你可知,文九章在听文堂门口立了一个偌大的排匾,上面写着巡兽和目不识丁者,慎入,”她说话间,细心的注意着若儿的脸部表情。   若儿也是自小练就了无比坚韧的抗嘲笑能力,这话说来她听着只痒不痛,也懒得还嘴,转身伸出双手,轻轻地搓揉着五十的脸颊。五十的脸颊刚才被这人捏得有些红肿,正抽痛着,脸上的火辣痛意在若儿的手里,只感觉一点点地舒凉了下来。   美妇眼里水光叠起,她怀里钻出了一个紫色的小鸟脑袋,她爱溺地拨理着怀里的禽鸟,嘴上随意地问道:“你们俩来这做些什么。”   若儿这才开始正耳听着,五十忙在一旁帮腔:“凤见长老,若儿,也就是五十一是过来拿她的备装和书籍的。”   凤见是南原三长老中资历最浅,偏也是手段最狡诈的那个,她一不管内务,二不沟通外事,正是个闲事长老。她本是地原长老凤九天的女儿,老一辈的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小时还只是一般的耍闹同门,气气师长。一日,在冰之渊里捡到了枚通体发紫的巨蛋,她本想烤着吃了,担心半夜巨蛋冻成了冰蛋,就连人带蛋都带上了床,里知道第二天破蛋而出蹦出了这只紫凤,她就成了冰原里为数不多的不用驯兽的人之一。   她因为和紫凤合修,身法诡异如凤飞凰穿,眼神精准,平日最喜擅长观人颜色,品人心语,从此地原折腾的鸡飞狗跳,原里上下不胜其扰。地原原长受不得同门的反复哭诉,就欺南原原小声弱,一气将她连人带紫凤都遣到了南园当这不上不下的长老。她来后的十几年间小到导犬拉稀,大到药庐药鼎走火,那里有着骚乱,那里就有她的身影。   五十刚入原时,可没有若儿这么好运,冻成了个胖冰墩子,从水里被人拉了出来。她一路走来,也是高度警惕,已经尽量想避开了可能碰见凤见的地方,只是这通往慎言长老的居室是必然要从这条路上过的,那不起眼的冰洞和藏在地下的冰堡更是成了无数刚入原的弟子的噩梦之一,当然,仅仅是之一而已。   “那冰山脸这般小气,连一个刚入门的学徒的份额都要克扣,来来来,我这就带你们俩去找她理论,”五十知道这人要是同去,只怕更要办砸了事情,连忙摆手让若儿推脱掉了。凤见于是拉起若儿,紫影一闪,凤去人空。   若儿心里也想早些拿到纪簿,五十的声音在后面越离越远,哪知风见长老才往前走了一阵,又停了下来。怀里的紫凤整只爬了出来,这鸟儿长得一点也不如它的名字气派,说是凤凰,通身的毛只是湿漉漉地粘成一团,额头的一条长毛从头顶往下挂,直垂到爪子旁。它喙呈焦色,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只是它的眼才只有豆粒大小,这么的的视围,让它看上去如同害了白眼病。   害完白眼病后又它跳回了风见的怀里,“啾啾”地叫了两声。凤见看着眼前的小孩,“又没了?那你方才怕成那样,真是拂了我的脸。五十一,你方才为什么没有跳进冰洞里”。   “我又为什么要跳进去,我只有身上这一件衣物了。”若儿想也不想。   “难道你听不见凤歌么?”   “凤歌?”   “就是凤凰之语,地紫有了语之灵,凤凰之语又称天靡,摧人斗志,迷人意念,你又怎么会不受影响,可是百试百灵的,快说!”她一扫刚才的嬉笑样子,眼角隐出了狠意。   两个身影模糊在雪中,空中阴暗了下来。紫凤探出了湿漉漉的脑袋,往凤见的身上蹭了一下,往若儿方向叫了两声,小喙理起了额前的长毛。“我家地紫刚才还怕的厉害,这回似乎又很喜欢你的味道,除了我,它平日是不搭理别人的,今日竟然连着主动出来了好几次。算了,可能是最近外涅的缘故。我也懒得和你这么一个未挂牌的小毛娃娃计较。”凤见自顾自的说着,“我就发上一次好心,带你去找好话不好说的老好人慎言。”   她又拉起若儿,飞走而去,眼前出现了一座冰桥,桥下的河面冻成一片看不到底下的暗流。河的对岸又是一座冰屋,和刚才从地上直穿出来的冰堡相比,只能算得简陋。凤见一旦起了热心,就喜欢将事情做的彻头彻尾,急促的脚步将桥上的积雪震了下来,几只停在上头的雪雀被惊得飞了开去。   她才将若儿拉到门前,突然一个收脚,又往河边冲去,河面上俨然又是一个冰洞,只是比刚才的小上一些,只有拳头大小。这人咋的还是不肯死心,只是若儿此时手中被她紧抓住,一时也难以松脱开来。   直到冲到了河边,“噤声。”一旁的雪人出了声音。   下章预告:慎言慎言,真药成“假”   017 水玉石髓阴阳忙   雪人坐在离屋子十米开外的地方,头发,眉间,身体,落脚的地面都被雪掩盖了,只有走得近了,才能看见脸部部的五官,因为有些热气的缘故,能勉强看得出是个活人。   凤见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坏意又起,原本还强拉着若儿的双手一松,一个十指倒扣,锁住了若儿的两边肩胛骨,两中指往脊梁一弹。若儿只觉得身子如离弦足弓,脚离地而起跟着飞了出去,河面的冰面受了突然的压力,一下子迸裂开来。   若儿感觉到双脚和身子都随着开了口的冰面往下沉去,脚下感觉到了湿冷,再一会儿,就要整个人没入了河里。正是急要时刻,她的腰部被什么东西勾搭住了,一个倒栽葱,直往一旁看着戏的凤见身上撞去。   凤见见目的已经达到雪人变回了活人,也知道该见好就收,单手平贴着直飞而来的若儿滑过,在原地打了一个小转,紫色的纱裙在雪地里划出了一抹圆圈,化解了来力,将若儿妥贴的又搁回了身旁。如果不是若儿感觉到了脚上传来的凉意,还真以为自己自始至终都还站在凤见的身旁。   雪人身上的雪已经少了一些,脸上因为刚才的一番动作,轮廓看得更加明显,正是一个中年男子。国字四方脸,规矩的藏青长袍,身材适中,脸上的眼鼻嘴都是长的极为敦厚,只是额间的两根眉毛,长的如同弯曲细小的蚯蚓,将他的一脸正气扫的一干二净,看上去有些滑稽。   细小的蚯蚓动了起来,男子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   “慎言,大家都说你最是厚道,我看倒是未必,我方才分明看着你将那孩子投掷了出来,如果不是我机敏,她还不一头扎到了你那冰屋墙上,更何况你还害得这孩子鞋子衣服都打湿了。我这人最是心软,看不得别人倚老卖老,欺负小辈。”她大义凌然地说着,怀里的紫凤小脑袋一阵阵的助纣点头。   慎言知道自己是比不上凤见的巧言令色,不再搭腔,只是看着不停跺脚着的若儿。   若儿见鞋子还是不干,干脆脱下了鞋子,使劲地甩了起来。雪地里,两只脚一会儿就红彤起来。她脸上也没有其他表情,顾自甩着,仿佛身旁两人的话语和注视都是空气一般。   雪不知何时飘了下来,女孩的发间开始有了一层雪绒,紫凤低叫了一声,鼓气勇气展开翅膀飞到了她半蹲着的肩上,衔理这她额间不经意掉下的碎发。   “慎言长老,”五十总算赶了上来,方才凤见落下自己,就抢走了五十一,她越想越是不妙,正想来这里找救兵,就看到了这有些生冷的场景。   她一手拉起若儿,紫凤有些不满地用翅膀扇了她一下以示抗议。“两位长老,这就是新来的五十一,她,你怎么湿了,难道又是,”她及时迅速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凤见,被凤见逮了个正着,伸过手来又要捏上一把。   “三戒。”这话正冲着凤见。   在冰原,凤见确是一个响亮的名头,在银狐的大名还没有兴起的那些年月里。只是任何一个嚣张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就是总要在某时某地对某人低头的,无论更加跋扈的人是老、是少、是攻,还是受,是胖还是丑。与凤见,她就是要向三戒低头的,而且要特别的低。   总是有有那么些人绘声绘色地讲着,灵位一字排开的灵祠里,平日横冲直撞的凤见长老几乎匍匐到了地上。这并不是说三戒也就是长老的爹,已经死翘多时,而是因为三戒这个地原长老的唯一任务就是看守冰原几千个上位者的灵牌。他总是一边擦着丫根不存在的排位灰尘,一边嘴里吐着自己当爹又当娘的可怜经历,等到唠叨完时,凤见已经磕遍了不相干的祖宗排位若干个,凤见每当经历完这番情景,总会收敛上好一阵子,只是多则七日,少则三天,她的沉默就成了爆发前的宁静。   慎言转身走进屋里,只过了一会儿,就拎着一小袋东西过来了。他将东西递给若儿,“做?”   凤见补了一句:“是问你会做些什么?”   五十抢着说:“可以来帮我看着冰葡。”   “不。”   凤见只得又补了一句:“下个月冰葡萄就要入坛了,你被冰裁讨了过去打些下手。还不如陪着我去四处巡视巡视,做些有用的防御好了。”   “不可。”慎言多吐了有个字,脸上蚯蚓抖了几下。   “我有事情做的,”若儿检查了一下布包,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答应药童子要帮她劈些石头。”说完不等几人回答,道了声谢,拉起五十急匆匆的跑了。   两个长老就连凤见都正色了。   “跟你”。两个字,慎言吐得很是清晰,脸上的蚯蚓绷成一直线。   “再造上一座冰堡可不容易,惹不起我还躲得起,”凤见紫影一瞬而逝。   若儿早就想着怀里的百日丸和刚拿到冰原纪簿,很快五十分了手,连忙奔回了洞里。洞里的两只小兽还是鼾睡着,她一会举着冰原纪簿,一会拿起人之思,最后还是拿起了人之思,坐了下来。   书中百日只是一瞬,漏里的雪悄然流逝,她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满脸的诧异之色:“怎么又饿了,不打这么骗人的。”   带着冷风,若儿就气鼓鼓地再次冲进了依旧烟雾环绕的药庐。火上正架着差不多样子的新药鼎,药童子照旧大吼了一句,护住了火,看到带着几分炉火味道的小友,立刻转破口大骂为大驾光临,“小友,你可来了。”   若儿将怀里的药瓶一股脑的丢了回去:“你这药是假的。”   童子的脸上又有了皱纹出现的迹象,她嘴角抽动了几下,好不容易吞下了老娘两字:“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童子我医术一般,炼丹药的能力说是二流,就没人敢说自己是一等。”   “你这药吃了就饿,还敢大话说是管饱一百天,也就才一个雪漏的时间。”若儿不算白皙的脸上黑云朵朵飘,这拿什么开玩笑都不能拿吃饭问题来忽悠人。   童子脸上闪出一丝不信,她半是迟疑的说,“你是说这个?”身后葫芦一拨,上面赫然贴着那张纸,斗大的几个字赫然在目,若儿一手抓住证据,那肯放手。   丹妙妙,又名妙善童子,妙也,指的正是她不按理出牌,莫名其妙,善也,是指她极其善变,喜怒无常。只是活到今日,童子都没这么冤过,“这不是就管饱一白天?”她试探的问道,嫩指对准“白”字,若儿凑前一看,嘴里念着:“这不就是百字,你说还不是,咦,怎么少了一划。”   项链中的黑玉极其悲壮的隔绝上了灵识。若儿脸不红心不跳,“你这字写得太小了,你看这里还沾上了一坨炉灰,这字我是知道的。”   “不碍事不碍事,小友如三粒一起吞服,可管饱五个白天。”妙善现出了几分善解人意的潜质,“小友现在可是空着肚子,先吃几颗垫着,再帮我劈了那些石头。”丹妙妙豪气地倒一把药丸,不由分说地塞在若儿手上。   十几个块大小不一的石块堆在了若儿面前。她也是知道拿人的手短这么个道理的,爽快地抽出开着锋利些的小黑,右手用力,气儿鼓足,刺。小黑和石头擦身而过,华丽的闪出火星点儿,再拉出小白,二刺,石上拉出了个口子,闪过就消失了。妙童子脸上多了几分失望,若儿脾气被带起了几分,将手里的药丸一把都吞了下去,这回真是药沉丹田,气力鼓足,她左右手齐开工,咬紧牙关往下三刺,刀身没入了石头之中,若儿喜色还没来得及上来,匕首却拔不出来了,阴阳双阙发出了几分“欢喜”地叫声,如久旱遇霖一般,滋味地吸着石中之玉髓,脉络剑纹隐隐闪闪,布满巴掌大的首身,丹妙妙看着一番变故,啧啧称赞。   石头很快就被吸干了,原先带着光滑触感的石面干瘪一片,童子眼也不眨一下,将剩下的水玉石头都送了上来,鼎下炉火烧得红旺,小黑小白身上的纹路呈现出了绿色,和妙善童子的脸色不相上下,已经是第八块水玉石头了,头上原本黑亮的小髻闪着白光,直到第九块石头,双阙才如同撑醉到了一般,跌出了石头,童子连忙取出一个白玉葫芦,小心地将里面剩下的水玉倒了出来,第十块也是如此,两块一起,只装了半壶。   若儿有些尴尬,丹妙妙却是心满意足了。   “小友,今日我们也算情谊两清了,你这两把匕首,”她舒了一口气:“你这两把匕首的事,我只当没看见,水玉一事,也切勿外泄。”   若儿点了点头:“童子,你可否和慎言长老知会一声,说我在这里帮你半些事儿,做些劈石,捡柴的事情。”   童子看着顽劣,其实也是个知分寸的人:“小友,你可不能轻怠了平日给你们这些学徒做的细琐事情,正是健体和磨练意志的事,也让你们早些融入冰原的生活,这事,我不能答应。”   若儿急辩“我真的可以帮你再劈些石头和柴禾,也不闲着。”   童子笑道:“你当真以为这水玉是一般可见的石头,我可没老命再去禁之渊。”说道这里,炉中滚出一道浓烟,两人被呛了个满嘴,童子骂道:“北原的这些小腿子,真不麻利,又找了这些湿漉得柴禾过来,看我下次怎么整治你们。”她蹲下身来,掏着造烟的祸害,几根被熏得半黑的湿木滚了出来。   若儿很快带上了门,一缕细风带着她的声音传了进来:“我这就给你找干的柴火过来。”炉火黯了些,童子脸上一明一亮,看不出神色。   下章预告,龙腾虎跃,锋芒初现。   018 盘龙初现露杀机   出了药庐,才感觉冰原的风雪嗅着竟有几分凉爽,等着脸上的尬红色褪了些,若儿就正经的找起了柴禾,她是当真不想和五十一样,守着什么葡萄。只是本以为找着容易的柴禾原来还是个稀罕事,沿着宽敞的雪路,只是长着些低矮的地衣苔藓。冰原其实并无良柴,如此的冰天雪地,一般的树木很难抵挡的住风雪,更何况是要找到干燥的禾木。   见大路上没有多少收获,她先是换了小路,再慢慢地偏到了冰原的内里,雪积更厚了。   走着走着,前面有了几个绿色的身影。几名少年男女结伴走来,这几人清一色都是翠绿厚袄,唯有正中的一名少女,穿着件中衣,腰间系着一条墨绿带子,身后巍跟着一只黑毛大猫。她们看到米色的小娃还要往上走来,厉声喝道:“这是黄原的地盘,还不退回去。”   若儿还想问路,被这话一堵,“黄原,南原不都是冰原的,叫做黄原怎么穿了一身的菜绿,”   这话可是将整个黄原得罪了,当时初分八原,除了北原不循规蹈矩外,天原为正金色,地原为乾紫色,到了玄原时,竟然抢了黄原的檬黄色,黄原无奈之下只好选了柳绿,剩下的几原依次选了梅红,靛青,米白。尤其是一干男弟子,平日里的皮帽是坚决不肯带上的。今日竟然被一名南原的小学徒笑话,学徒在冰原大多数只能算半个人甚至比不上上位弟子的驯兽,剩下来的小部分自然就是天地两原的入门学徒,原大势深,也不敢轻易欺负。众人二话不说就将她围了起来,若儿说错话还不自知,见被团团围住才觉得有些不妙,这些人个个脸色不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镇定,”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脑里又出现了第一天来时的狼狈模样,眼前正是三男两女,为首的女子看来就是最强的,她气息在五人中最平稳,眼神凌厉。此路不通,若儿脑里飞快地转着,前后左右的人站住了,没有空隙,她心里有些焦急。   虎月正是在场五人中唯一的黄原正式弟子,她虽然脾气有些火暴,但做事还有些分寸,眼前的小丫头是要教训,却也要留意些,同门无端相争,有了个闪失还是要算在自己这个带头的弟子身上的。她清了清嗓子,眼里带着几分玩谑,“我们可不能欺负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黄毛丫头,以免落了有心人的口实,就让我的巡虎来陪她耍玩一下。”   若儿见大家都退了开来,只是趴在一旁的小兽在雪地里抓出几道爪痕,昂起头来额上的一个黑色的字迹在风雪里看的分外显眼,这小兽和人之思里猫有些相似,她仔细地想着记得的一切细节,半是戒备的看着它还在雪地里的利爪。   巡虎弓起了背,它还是一只未成熟的半大硬脊虎,身子还没有全部长开,但毕竟还是只老虎而不是若儿认为的大猫,在虎月手里也养了半年左右,将一套欺软怕硬的本事学了十足。它可以感觉得到眼前的小女孩身上没有一丝武斗甚至是道法的气息,实在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她就如同冰原上弱兽一般。   它已经很久没有沾到热血的味道了,虎月驯养了它后,从没舍得让它再自己捕猎过,那些送过来的兽尸大多已经干硬了,咬到嘴里时,兽尸血管里的血早就不再温热,它想着那股幼时尝过的暖腥味道,从喉咙深出发出了渴血的低吼,四肢蓄足力气一个扑咬。   虎月本还在一旁等着看好戏,听着巡虎发出和平日不一样的叫声,黄黑色的背影在白色的雪里拉出一条风痕,破开了这片死一般的白色,平日听来还算悦耳的声音变了味道:“巡虎,留下她的性命。”   风里,巡虎的身影如同倾泄而下的巨石,往米色的身影扑去,它的脑里再也听不到其他。若儿的整个身子都映到了它的眼里,野兽口里的腥臭味传了过来。若儿的眼里,本来的一片清黑色,金色的身躯涌动了起来,布满金鳞的狭长兽脸在她的双瞳里越来越深,倒映进了巡虎的眼里,她伸出手,指尖生出了坚硬的鳞片,血喷了出来,在沉积了千年的雪地里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红,前面的几人全都呆住了。   一阵惊天的虎啸划破长空,巡虎的雪森森的牙缝里滴着雪,黑红色的血沾满了黄黑的毛发,若儿的整只手插进了虎身,血顺着胳膊,在血里绽开了血梅点点,“阴阳!”童声不再稚嫩,嘴角嘲讽地笑扬开来,黑白两道玉阕再送了一程,巡虎的眼里,满眼的死意,匕首撞得虎身飞了出去。虎月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她一跃而起,只见半大的老虎的脖颈之间被拉出了一道大口,血正从里面喷溅出来,虎身轰然落在了她的身侧。   小女孩站在风雪里,头发和衣服上溅落了雪和血的痕迹,米色的衣服上,血花点点,她的头发并不长,被帽子盖住之后,只有一小截被风雪吹乱了留在在外头。血迹一直延续到她的腿间,阴阳匕首发着银色的光芒,激抖着退了回来,她的眼里只是一片死寂,不哭也不闹,只是平静的看着在雪地里轰然倒下的驯兽。   虎月退了几步,身后的四人见有些不对,走上前来,看清了雪地里的情景,大家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虎月。虎月脸上已是一片惨然,这只巡虎是她成为正式弟子的时候,和交情好的上位师长求了半天才得来的,她不会理疗,看这样子,是一定活不了了。很快,她脸上的恐慌被一阵涌起的恨意代替了,短时间内,她是再难到冰之渊找到合适的驯兽了,兽引又会耽搁上好长一段时间,她本就是最新的弟子,这样如何在新的一轮冰狩里杀出一条明路,这又怎能不让她生恨。她鼻子里冷哼一声,身后的四人听到声音,都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又围了上来。   若儿猛地激灵回来,眸里又恢复了特有的清亮。脚下的雪已经浸成了淡红色,她顺着靴子往里一看,心里已以为又是匕首救了自己一命,这地上的大头猫的气息越来越弱,原先的五人又要围了上来,最早出声的女子脸上更是一脸恨意。恨,是可以感觉的到的最强烈的情绪,若儿总算知道自己是得罪了这群人了,她不等五人站好,朝着堵在东北方向的最瘦小的男孩身上撞去。   男孩见她一身血污,哪肯让她往自己身上沾,连忙一个侧身,正好被若儿钻了这个空隙。她脚下鼓足了劲,就一头扎了过去。男孩见她往东北跑去,一掌横劈,就要拦住她的步伐,若儿听到的掌声,心头一动,两道银光从脚上平滑了出来,她忆起刚才满地的血污,低声说了一句:“割他几根头发,让他不带帽子。”黑白匕首轻轻地顿了一下,直直地往男孩头上削去,男孩只觉眼前一阵银光闪过,头上就是一轻,掌风一偏,击了个空。   虎月在五人之中,身手最是了得,见他竟然在南原新丁面前失手,刚想就骂,哪知黑白匕首如同不过瘾一般,直直地往后继续削去。她个子比那男孩还要高些,银色的光芒就要直入她的眼睛。弟子和学徒的区别在这时候发挥地淋漓尽致,她名为虎月,其实为虎跃,只是嫌弃这名字不够女气,这才改成了虎月。   人如其名,正说的如此。她双肩内吸,脚如弹弓半弯,韧腰倒挂,双腿往后一蹬,雪下的冰面一阵崩裂,身体刚好落在了一棵雪松之下。身后四人赶忙上前,大家都是一脸的戒备。若儿听到身后的凌乱脚步远了些,也不担心那两把越来越古怪的匕首,低下头就直往前面冲去。两把匕首越靠越近,银光再闪,雪松齐腰而断,留下一个棕黄的松口碗子。   等到虎月将剩下的人从松雪堆下拉拔出来的时候,东北剩下的最后一道脚印已经被绵绵下着的雪盖了个精光。虎月只得上前查看了下巡虎,这半会儿功夫,铁脊虎已经死透了,最后一丝暖气也没留下。她气急败坏地丢下虎尸,身后众人连忙跟了上去,几只苍鹫从高空中俯视着那一滩红色,发出阵阵搏翅声。   下章,哇咔咔,重要角色即将登场,千年爱恋,自此展开   019 雪影深深有洞天   若儿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记得跑得时候两边脚上一紧,知道小黑小白跟上了,她心里也不细想今日这两把别扭的匕首怎么这么听话,只是和这自己越来越粗的喘气声,往前跑着,靴子里已经灌进了雪,只是冰冷已经不是唯一的感觉,她的脑里那片红色越来越大,从来没有的眩晕感压得她更加喘不过气来,她只知道,自己排斥这种颜色。   脚下由沉重变得无力,已经如同踩在棉花里一般,湿热黏糊,到底是到了哪里她浑然不知,眼前一白,身子就顺着雪坡滑了下去。黑玉的声音声音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冷冽:“你这是往死里跑么,护住头。”若儿听得模糊,但是还是听话的抓牢了帽沿,整个人缩进了雪袄里。顺着雪坡,一溜烟的往下直滑下去,知道屁股似乎滑到了低矮的平地,速度才慢了下来,她这才哆嗦着挪出头来,眼前赫然是一道看不见尽头的冰墙。她急着想避开,只是一路下来,真个下身在雪里陷得太深,抽不出身来,黑玉干着着急,一起等待着那声闷响的传来。   “左手边有根冰柱子,借力”清冷的男声飘了过来。   若儿这才想起了自己还空着两只手,两三根冰柱立在两侧,她手往左边一捞,方才臂上的金色鳞片早就没了踪影,只是手上力气似乎大了不少,两只脚如同离土萝卜一样,被连根拔了出来,侧腰撞上了冰柱,居然也不见痛,只是觉得撞过去的力道都被冰柱吸收了一般。   她整个人跌到了柱子的根部,连忙回头寻找刚才的声源,一口冷风灌了满口,她连忙调转了头,整个人再度贴紧了冰柱。风里夹杂着的不再是雪花,一粒粒颗粒状的雪块齐齐砸了过啦,若儿呜的叫了一声,不知道往哪里躲好,时间一分分的过去,风总算小了些,若儿两腿一松,脱离了冰柱的怀抱。   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身后风雪渐行渐小,已经吹了千百年的风刃谷迎来了第一次雪停。冰墙之后,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和这道墙混为一色。身影修长,看得清是背对着外头的。若儿看了一下身上的备装,早已是血水汗水混成了一片,和米色的兽皮上干冻在一起,手臂上留着很多黑黄色的细毛,她有些奇怪,扯了几下,将整块皮毛扯了下来,她哀叫了一声,墙里一片沉寂。   这般安静有些不对头了,若儿拉出一个自认为灿烂的笑容,走到冰墙外面,大大的鞠了一个躬,“谢谢你了”。模糊的身影纹丝不动,如同没有听到一样。她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回应,就从地上捡回了那块被丢弃的皮毛往墙上蹭了蹭,希望可以看清楚里面是个怎么样的人。冰越抹越模糊,若儿刚想吐口唾液上去,里面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不要乱吐。”满耳又只留下手中毛皮嗤嗤地摩擦声。   黑玉只感到整个灵体被泡在冰天雪地里一般,她烦躁了起来,“这是什么鬼地方,你问问那人告诉我们怎么出去。该死的制压,灵识根本拓不开来。”   “什么人?”男声先出了声,声音里多了一丝波动。这回换做黑玉和若儿噤了声,若儿连忙护住了脖颈里的黑玉项链,又过了一会,男声里面多了几份责备之意:“难怪这么重的戾气,一木五龙祭,好块凶木。”   黑玉一窒,激动起来:“你又是谁”,若儿补上了一句,“你怎么一个人在里面做,不冷么。”   男子已经忘记了被人质问的滋味,这两人一灵识,一悄声问来,像及了千年前那抹刚学会话的蓝色花灵,嘴里总是蹦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暴雪,你可是欺负我茎矮叶薄,这般大的风雪,可是会伤到我的花容话姿的”。“你们不该来这里,我送你们回去。”   若儿忙不迭地地点头,黑玉有些不悦,刚停妥的风雪突然卷地而起,又是眼前一阵白茫。再睁开眼时,赫然就在原先滑下来的地方,地上还残留这一道划痕。黑玉心里还没舒坦下来,沉声对若儿说,“我的灵识有能看清楚周边的地势了,你且等我一下,我要做下记忆,改日我们再来。”   若儿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再来,还是乖乖地等上了一会,回去的路在黑玉的指点下变得顺畅了许多,在经过那片虎尸的时候,她险些呕了出来。虎尸变成了一具连着肉的骨架,皮已经被撕咬的七零八落。几条来不及扯下肉条子半挂在上面,冻成了一条条血冰。内里的内脏留了半滩,白色和红色混杂在一起。   黑玉冷淡的看着眼前的尸体,声音从来没有如此冰冷过,“如果能够再久一点,这里就六具尸首,而不是就剩下这具残兽。”若儿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森寒,“姐姐。”   黑玉催着她往前走,“刚才也听到墙内的人不知胡乱在说些什么。”   “姐姐是顶顶好的,”她说着完,只觉得树灵身上还是一股低落,再安慰地说了一句:“贞木用了几百年也没修成灵,你是极了不起的树灵,许是他羡慕你了。”   黑玉现了出来,在她身旁飘着:“无论我怎么努力,这几百年来,除了你,任何一个活人都听不到我的声响,五龙么,为什么是五龙,”声音里满是疑惑。   若儿停了下来,风里送来阵阵腥臭,黑玉只是呢喃着,沿着雪路,往前走着,前面等着她们的依旧是无际的雪原线。   回到洞里之后,若儿身上的血腥味冲的可爱在冰床上一个劲地往后挪屁股。若儿嗔怒的白了这个贪洁的小家伙,她半蹲着,清理着脚上的残血。用匕首削去了冻住的冰血,突然,坐到了地上,小声的抽泣了起来。可爱挪着,往前移了下,可是够不到眼前正半蹲着的人影,它有些急了,嗷嗷地叫了起来。脖颈被拎咬了起来,两只大耳朵不停扇动的狐狸有些嫌恶地将它丢到了若儿身上。它的身子也没比可爱大上多少,难得好心帮个忙,显示下同居兽情,哪知,脚下收势不住,一起跌倒了若儿的怀里。   黑玉实在有些为难,认识她两年也只见过一次类似的情景,那时身边还正好有个候补的少年,她只用暗里看看就可以了。若儿只感到怀里滚进了肉乎乎的东西,就一把都抱了过来。两只小兽很快就被若儿残存下来的气味熏得眩晕起来,原先反抗着的声音渐弱了下来,若儿强抱着两只熏晕过去的小兽,睡死了过去。   雪漏被倒了过来,新的一天还是要继续的。换下了备装,若儿有些发愁地看着身前的衣服,这是要洗洗了再用,只是这旁边有哪里找合用的水去,总不能凿开洞面,用冰水洗晒,这冰原上仿佛有日头,又仿佛从来没看过日头,只怕就算晾在洞里,得来的还是一套冻衣。   大耳朵狐狸金色的眼里满是气愤,它不停地在地上打着滚,自己身上因为若儿眼泪鼻涕的贡献,沾上了几丝红色,银白色的毛里看着很是突兀,它还是很宝贝这一身行头的。多次试验依然没有除去这几缕不和谐的颜色,它撒腿就往外面跑去。   可爱支起耳朵鼻子,作势就要跟着它去。若儿有些爱溺地抱起它,“怎么,才几日工夫,你就和它这般交好。”可爱伏下头,用才长出来没多久的牙齿咬在了她的虎口上,没法子,既然动口了,只好跟上了。   可爱跟着气味,不停地提醒着,若儿这才发现狐狸洞后竟然有条岔路,一路小跑下去,还真是找到了大耳狐狸,只是,狐狸竟然在…   下章预告,闭关一月,人兽相亲。   020 温泉袅暖狐洞情   大耳狐狸是及懂得享受的,它挑了这么个狐洞,可不是因为贪图洞里宽敞,四处无风,更不是事先就知道那里有处洞书室,它泡浮在温泉里,粉色的肚皮翻露在乳白色的水上,尖尖的耳朵半竖着,听到狗叫声和若儿的惊喜叫声,耳朵啪啦一声安心地垂到了水里。   温泉虽是敞开在冰天雪地里,水面却是一直雾气弥漫,碎雪落到泉面上,很快就溶了进去,湖不大不小,可由着五六个人平躺而下。不断上冒迷蒙的热气,吞噬着全身上下的疲乏。岸旁结起了淡蜜黄色的晶体,湖里散发出的药酸气味远远嗅来,很是奇妙。可爱才到湖边,就丢了主人,扑地滚出了若儿的怀里,再度滚成一个球状,全身毛还没拢妥,就登地投了进去,水面冒起了几个气泡。   若儿试探性的将脚探进了湖里,暖意从脚尖一直传了过来,入冰原后从来没松开过脚肚子顺着暖意舒展了开来,她再也顾不上许多,脱了备装就下了水。黑玉先是皱着眉头,想着狐洞里外的各种摆设,她见若儿整个五官舒坦地皱在一起,也知道她昨日受的惊吓,总算是过去了,何况是个孩子,心里的警戒也松了下来。冰墙内的到底是什么人,这世上,又怎么会有人可以一眼看穿自己的身份,盘龙戾木,热气翻涌而来,到了黑玉身前,陡然而止。   一人两兽直泡的头晕目眩地才离开了温泉,岸边有些过于光滑,若儿和可爱都跌落了回去,扑腾起了一阵新的水汽,可爱更是连小舌都挂了出来。大耳狐狸的带着一身的湿,甩着着耳朵和尾巴轻车熟路地从一块长着细藓的石头上爬了出来。若儿嘴上骂着大耳狐狸没个义气,还是没骨气地跟着它的脚步,总算爬了出来。   两只小兽都是泡得蹄净毛白的,一脸的惬意。若儿也是觉得自己昨日摸爬滚打时的磕碰处此时都不在疼痛了,这温泉看来有些奇妙,两只小兽正撒丫欢着,压根就懒得理会一旁苦思着的异族。   她全然没有自己全身有些黑红起来,皮肤看着和岸边的那些蜜色晶体有些相似,迟钝的欢喜着有了清洗的地方。   才刚没乐上一会儿,黑玉很煞风景地咳了一声,“若儿,你这几日是不能出去了。”“这是为什么。”若儿有些不解,狐洞虽然多了些乐趣,只是长呆下来也不是件想着能乐呵的事,   “昨日的事你全都忘记了么。”   “你是说哪件啊”若儿漫不经心地说着,看着黑玉作势又要发作,她脸上有了些变化:一字一句地说道:“好的事情,我是都记得的,坏的,就全都忘记了。”   黑玉思味着她的话,若儿眼里的稚气一点点的淡掉,雪和热气交融着,几滴咸烫的液体落了下来,和乳白色的水面混在了一起:“姐姐,我总是喜欢避开一些东西,以前在坞里的时候,想见她,却终日避开她。不想被人嘲笑,就躲开。不想永远是个摸着竹竿子的没用瞎子,就拼命锻炼剩下来得四识。越是逃避着,最后却是要越痛苦的去面对。躲在洞里真的有用么”。   黑玉的光影亮了几下,她此时的内心也在挣扎:“你还是不能出去,”若儿沉默了下来。   “你记牢这件事,木秀于林,风必秀之,你昨日杀的是一只半成年的驯兽,阴阳双阙也露了痕迹,那些人是不会轻易罢手的。”黑玉说道。   若儿眼里已经起了泪花,她堵着气转过身背对着黑玉,“知道自己的不中用了吧,和昨天一般哭出来,有了真正的眼睛之后,你真是连以前都不如了。”黑玉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不再说话。   若儿也不说话,突然仰起头来,泪水和在眼眶里直打着转,怀里哐地一声掉出了什么东西。她低下头就要捡,一滴眼泪落在了雪地上的头玉之上,湛蓝的头玉上印上了泪渍。玉还是暖的,她捡起玉来,小心地擦着玉,掌心温热些,她突然又有了力气,跑出洞口,对着茫茫雪原大吼了起来:“你过去八年不都是这么过么,只是没有了翡姨,没有了姥姥和碧色,没有了傲世哥哥,都是一样的。”吼声里再无哭音,在雪地里破开了道道路过的风。   再转回头时,“我该怎么做。”   黑玉习惯了她的阴转晴的变脸速度,“事有大小,物有轻重,你我都费些力气了。“   “我们?”   “自然是我们,你为主,我为辅,每日你要做的,我都会看在眼里,罚在手里,”   若儿觉得有些不对劲“黑玉姐姐,你还是休息着好了,”   “休息了上百年了,足够了,你听妥当了”   “你就是有些拖拉的坏习惯,根除这些坏习惯的唯一法子,就是用好的习惯代替它。”黑玉说开始就开始:“将阴阳双阙取出来。”   若儿总觉得黑玉昨日之后,就有了些想法,自己还是不要顶在了风口上忤逆她的好,两把匕首被平放在冰床上。剑身的纹路清晰水亮,在透明的冰面上映衬的流光流转,又贴了几分精致。黑玉看着匕首,她眼角邪光突起,匕首突然往伏在地上梳着毛发的大耳狐狸滑去。狐狸嘴里还叼着小半嘬软毛,猛的僵直住了。   一洞子寂静,黑玉只是盯着狐狸。金色的狐狸眼对着空中的身影,嘴里的毛叼也不是吐也不是。若儿有些不平,“姐姐,你这是做什么?”狐狸又矮又小,她只能蹲跪了下来,护住狐狸,这次有了第一次平视的机会。   狐狸此生也只记得有唯一的这么一个人,眸影清浅,跪在地上为的只是护住自己,它的眼里,也是第一次整个映出了人的身影,第一次触摸得到人的呼吸,没有贪婪和凶意只是一身的护守姿态。   黑玉收回了匕首,“这只狐狸灵魄已成,懂得人声人语,更会查颜辨色,你可以让它做你的驯兽。”   狐狸听了这话,身子更往后靠,刚才还带着几丝感动的金眸里,一下子就弥起了恨色。“是和昨天那样的驯兽么,”若儿想起了昨日的那只巡虎,她皱起了眉头:“我不喜欢,也不需要,”她指尖搔着小狐狸的下巴,痒的它又缩进去了几分“它和可爱都是一样的,我们只是刚好碰到了,什么时候想走了就走,我也不是它们的什么人。”   “你还不知道驯兽有些什么用处,驯兽,又名牲,你缺乏的一切,都可以在兽身上弥补过来。包括它们的速度,气力,甚至是寿元。”   “那一切缺点呢,”若儿揪起了狐狸的耳朵,两双耳朵摸在手里,温软无骨,手感甚好。狐狸耳朵本来正是竖着,听到若儿的话才安心地任她摸捏着。   黑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回忆如影而过,:“你倒是比一般人想得实在,自然也是要生生受着的了,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这日子就要往苦里过了。”   雪漏中的陈雪细细地滑落,每来回漏上五次,若儿就会吞上三颗“白日丸”,她和两只小兽都没了日夜,人有人之思,兽有兽书,据黑玉清算了一下,书室里几乎囊括了大部分兽类的语言。若儿被书狠狠地弹了出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黑玉自从见若儿定了心意之后,再也没提过牲的事情,只是有一日,若儿办了件让她自己后悔莫及的错事。   某日她学得又乏了,就嚷嚷着黑玉不知她的辛苦,有本事她也来读上一读,保管她也头疼一阵。黑玉就叫若儿翻着页数,她提醒若儿翻书的速度刚开始还有些慢,到了后来,若儿两手连用都跟不上她看的速度了,只不消半漏斗雪的功夫,她就将书看了个两面朝天光了。   若儿还真是不信,选了几个书中细节的地方,一一盘问起来,她真将书完全入了脑,顺畅地讲了个一字不拉。问道她的秘诀时,她说的话让若儿呕了好几天闷气,“这书是用木浆纸做的,同是木源,看着轻便。”   自此,黑玉更加有了新主意,变本加厉起来,每到夜间,若儿就算睡得再熟,都会听到一阵女声飘在自己耳边甚至最后开始在自己的脑里盘旋,声音竟是讲些白日里她看过的记不下得,还会细细地讲解一遍,最后甚至还提前念叨了第二日需要看得内容,若儿原先还强烈抗议了几次,时间长了,她只是发现自己记住的东西越来越多,夜间耳边的东西也就不再那么惹她生厌了。   自从匕首袭狐事件后,因为黑玉这个黑脸的强大作用,她这红脸的角色就被小狐狸认准了,对她有些热乎了起来。学得真是累倒极致时,连睡觉都没了作用,太阳穴的位置总是会一突突地疼痛,这时泡澡就最是有效了。小狐狸和可爱一字漂浮在若儿身旁。它的耳朵越来越招风起来,足足有了脑袋一般大小。可爱的腿依旧是伸直站立不起来,若儿睡前总是揉捏着它的四肢,腿里总是一团软绵绵,她半是安慰地摸着它的脑袋,心里想着另外一个问题,她的百日丸也快用完了,一人两兽远远超过了她原先的预期计划。   她开始每天摆弄起了瓶里留下的可怜拉吧的越来越少的药丸。某日,她才刚进入人之思,脑里出现闪电般的几个大字,“未满十三,禁入。”又一次被弹了出来,此时,黑玉声影整个弯了下去,正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若儿掰着手指“足足过了两个多月,我就要满九岁了,那不是还要等上四年。”她的脸鼓了起来。黑玉还是笑着,边笑还偷瞄着若儿,吓得一旁的小狐狸狂往若儿身边奔来,诡笑的后遗症。   若儿很快又转晴了起来“我可是认全字了。”   “是认全了,豆点大的字都学全了。”黑玉总算停了下来。   “我要给傲世哥哥写信,”若儿灿烂的真实原因。   黑玉有些笑不出来了“不行,你还不能出去。”   若儿掏出瓶子,倒置虚晃了下:“一粒都没有了。”   吃饭皇帝大,这是永恒的生存之道。   下章预告,再求药引,盘龙夺木   021 笔墨纸砚之酒司   冰原的雪一如既往的下,五十早几个月听着酒司的吩咐,将结晶透薄的冰葡收进了坛里,酿坊的事也就清了。本要了她去的冰裁这几日和着北原出去采办就要到了的极夜季的特殊衣料去了。   前阵子,黄原吵吵嚷嚷地过来闹腾了一阵,原长还召集了全原上下,她第一次看到了那么多黄原的人,只是些无理的人,让他们五六个学徒一字排开,一个眼角带着几丝凶狠的女弟子走上前来,眼神如刀剜般狠狠地逐个每个人刮过。原长和几位长老站在一旁,冷处理着还在念叨着的黄原第二长老。这事情足足折腾了半天,才放她们离开了。   只有她一人发现若儿好些天都不见踪影了,大家也似乎都忘记了这个三年来南原收得唯一一个新丁。临走时,只有凤见长老回头看了她一眼。那时,她还对自己说五十一一定是和她刚来时一样,嫌天冷懒得出窝,第一个月过去之后,她依旧不见五十一了,她也不知道她住在何处,只隐约记住她是往最初给她选得住处反方向走的,在那个方向的几条不同的路上走了好几次,也没看到再有住人的冰屋。她没有事情,就偶尔去武堂练体,剩下的时间就全部用在了雪绛,之前的冰雪引唤之术。雪绛使唤的比原先灵活了许多,这几日使起来,已经可以不吃力地降下一小片雪里,虽然还只是断断续续的,但也比原先好上了很多,这段时间练了有好几千次了,五十一消失也足足有九十一天了。   她又起了大早,站在自己的冰屋之外,配合着风雪,一直练着,练到能飘落五十朵雪花的时候,她就能够要求去参加最基本的围猎了,来了也有三年多了,她也该十岁了。雪花飘下,一双靴子扑腾跑了过来打乱了她的雪花,惊得她的雪绛又不灵光了。雪里,那两颗有些生疏了的“葡萄”主人比前些日子似乎又黑了一些,她心里忍不住想“五十一果然是颗葡萄,和冰葡一样冻住后越发黑紫了。”   若儿见了她第一句话:“这三个月的馒头你可有帮我收下来。”   五十的喉咙梗住了,她点点头:“我都藏在了酒司的酒窖里了,掩得好好的,你放心。”   若儿嘟嚷着:“那可怎么吃,我也没有火可以烤啊。”   五十看着她,她看着五十。若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你没什么话要问我么。”她如果现在如果见了碧色,一定许多的话要告诉她,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啪的一声,一个雪球正中她的额头,五十已经半蹲在地上,手里不住地搓揉着雪球:“你个坏东西,你娘没告诉你,出走之前要知会一声的么,你让人活活担心了两个半月,我的肉都少了好几斤。”   若儿踢飞了地面上的雪,五十尖叫了一声,没来得及躲开,被兜的满身的雪,“我娘啥都不会告诉我,那还有半个多月呢你在干什么。”   五十冲了上来,两个小身影翻在了雪地上,不一会儿,若儿就讨饶了,“五十五十师姐,你快下来,你真实少了几斤肉,怎么还是沉得慌,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五十见她脸色都变了,才放开了她,“我和一般人不同,担心的时候更辟谷不了,那几日又刚好是冰酿封口的时候,我偷吃了好几个葡萄,那个甜的”。说罢,满脸的沉醉。   “你到底是去哪里了”五十这才正经问了起来,两人怕身上的雪化开,湿了内里,玩罢就各自拍打起来。若儿在来时的路上就想好了借口,将一缸子脏水都泼到了…药童子身上。药童子此时正被浓烟熏着两眼发昏,口干舌燥,心里又将北原不卖力捡柴的事情骂了个透。   “我是帮药庐的药童子炼些重要的丹药,这几个月都是吃住在里面的,这次是出来看看你,接下来还要再呆上几个月。”若儿搪塞着。   “那里还有个童子,我怎么不知道南原还有和我们差不多年岁的学徒,”五十平日生得圆滚,老是受些长辈师长的欺负,人倒是认得很全。   “她也不是个童子,”若儿想解释也不知怎样解释好。“她也不是南原的人,你没听过也是正常的,”   “那就难怪了,你得快些完成了那边的差事,新的一批葡萄种下之前,我可以带你去武馆和道肆测测,看你更适合学哪个。”五十想了起来,“再拉下去的话,等你过了十岁,就能参加冰狩了。”   若儿嘀咕着:“冰狩又是什么东西。”   “你可要好好看看冰原纪簿。”五十几月不见她,一个劲地念叨着。   “看了看了,”若儿推说着,又问道:“前些日子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事情,”五十回忆道,黄原的事情也没了动静,想来也不关她们这些小学徒的事情。若儿还是心叨叨地说着着馒头,两人就先往酒司去了。又遇到了红鼻子酒司。酒司看见若儿就认出他来了,“小娃娃,又是你啊,来得正好,快帮我去药庐再取些酒引子过来。”   五十恭敬地应道“酒司大人,冰酿才刚封下没多久,你可是忘记了,不需要酒引子了。”   酒司红鼻子动了几下,“这不是玄原种植的月见草有成熟了,需要些酒引子来搭配做些潜行粉么。”   五十听得是其他几原的事情,半嘟着嘴说:“既然是玄原要的东西,我们南原就不跑这个腿了。”   红鼻子看着平日好说话的五十也学会了争辩,只好实话实说了:“这可不是药玄派了三个弟子过去都被打了出来么,和你同来的这个小娃娃上次过去,可是轻巧地拿了好几份平日的剂量了。”   若儿心想:“我本就是要去药庐的,也算是顺路,不过书中说了,礼尚往来,君子也,我也该要些什么”,她眼里的冰葡园,没了紫绿葡萄的点缀显得有些清冷,只剩下还有些绿意的蔓藤上零星坠着几片干黄的三角葡叶。“酒司大人,你可有纸笔墨砚?”   酒司见她有所求,就知道有门了,“你要这些伙计做什么,冰原冷实,普通的墨方就算磨开了也不消半日就要冻住了,你们能找到热的水不成?”五十也是知道这个理的,她问若儿这是要做什么,若儿才扭捏说着要写信给家人,她也是该写信给家里了。   “你准时没看冰原纪簿,那上面可写了,原中要真是想写信到家里,可以托八原的人出门采办的时候代写的,只需要给他们些驯兽的皮毛就可以了。”五十心知她刚才是在推脱自己,想她大字不认识几个,又怎么看。   若儿摇摇头,“我是要自己写,带信出去也需要你说的驯兽的皮毛物件么?”   红鼻子半哄着“也是要的,你也可以托他们帮你采办的,每个月都有一次易市,再过两日也就是这月的采办日了,那时你要换还是要买,就由你自己决定了,你只要答应我这次去取得酒引,别说这皮毛,就算一整只驯兽我都给你送到眼前来。”   五十听到这里,连忙怂恿着:“你快答应了,这可是驯兽啊,正式的弟子都还缺着驯兽呢。”   “我这就去趟药庐,如果拿到了你说的引子,就给你送过来,我也只要笔墨纸砚就够了,其他的就不要了。”她叫五十这这里等着,自己就往药庐走去。她走到半路,黑玉就问道:“你还当真要去?”   “我本来就是要去的,白日丸可是一颗都没了,“   “你要拿什么去换,“   若儿脚步一滞“这可不是,我将柴火的事给全忘记了。我还是回去问问他们,去哪里找这不生烟的柴禾。“   “不用找了,“黑玉直接的阻止了她往回走的脚步,“还真是铁了心要写这封信了,笔杆子兴许都还握不牢,你往狐洞走,”   “我还是去求求那药童子,上次她就答应的很干脆。”   “你往狐洞走就是了,否则,就算你搬来了全冰原的柴禾也是没用的,”若儿打心里还是很信服黑玉的,这段时间她变得似乎越发严格起来。半路,她想再问上几句,想知道原因,黑玉再也没发出一丝声音,只觉得黑玉莫名的烫了起来。   下章预告,冰棍柴火,两难地步   022 笔墨纸砚之药庐   又看到那一大簇稀奇古怪的丛林面前,黑玉才又出声叫了停。“手借来一用,”若儿的手自动扶上了其中一根棍枝上,果然是和冰棱一般冷冽,枝干轻轻地颤抖起来,再是一大簇树枝也跟着抖了起来,若儿有些害怕,手指沾在树上动弹不得,她的嘴皮里不自觉地吐出了古怪的文字,树枝抖动的范围越来越大,似是拼命挣扎着,眼里金光再是一闪,她的整只右手臂一把握住了枝干,跟着抖了起来,在她快支持不住之时,“邦啷”裂枝的声音让她勉强找回了些意识。   棍树上断下了了大半的枝杆,裂口处闪过一丝黄白色的乳汁,眨眼间就又成了一颗先前的树形,只是比先前的树棍树的小了许多,在雪地深处更是看不清楚。黑玉有些软乏:“用匕首将枝干砍成小段,带过去交给药童子。”   若儿还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脑子里也回忆着之前嘴里念叨而过的话语,黑玉的声音显得很是疲倦,她知道自己又是做错了。她将棍木砍成了适中的长短,掉下来的棍木没了之前晶莹剔透的玲珑样子,中间还参杂了一些丝状的黑色的小亮丝,抱在手里,如同没有了重量一般。   药庐还是半窝在风雪里,推开门时,里面关了不知多少年的浓烟让若儿忍不住咳了起来,里间也同时响起了童子咳嗽的声音,“掩上,”童子的声音还是如从前一样,进门就是牢骚满满,隔了几个月再看到眼前的小童,若儿发现童子更矮了一些,她只是没发现是自己长高了。   药童子看到抱着一堆棍子的若儿,回想了一下,才记起了这号子人,她猜到了若儿的来意。“又是你,我手头可还没有新的水玉。”   “我照约定给你送柴禾来了。”若儿笑了起来,这些日子,整日是和可爱和狐狸泡在一起,被黑玉唠叨的次数和她笑倒在地上的次数都是达到了平生之最。嘴角拉开月弧,笑容和火光一起生动地跳动上了她的红*颊,眼里满是期许的光热。   药童子只觉得眼前的烟雾都被映衬的都淡了一些,怔了一刻,浓烟再起,她上前拿起了这柴火。棍树表面不见一点残叶旁枝,如刀刻画过一般齐整,黑色的结晶丝从枝杆顶端延续到了最后,她将鼎下还烧着的炉火掏了干净,重新引了火种。火最初的时候和棍柴不容似的,总是燃起了又黯了下去,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总算看着挣扎后屈服的火焰亮堂了起来,棍身的火势越来越旺,和一般的火焰有些不同,颜色有红转为黄色。若儿也帮忙塞进去了几根棍树,两人才塞到第十根,整个鼎下都升起了金灿灿的明火,火色轻盈,一点也不外燃,一丝半点青烟都没有冒出来,火只是畅快地燃着。   药童子狐疑地看上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火苗小下去分毫,更神的是,十根柴火颜色大小也没有啥么变化,只是黑色的细丝扭动着,她童脸一歪,蹲到了炉火旁边,吸了大口的气,转过脸来的时,一双眼里满是朦胧醉意,“你这次又是要些什么东西,这位小友?这火势烧得,不上不下,不旺不慢,连着我的小心肝儿都跟着它跳来跳去,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极品好柴。”   若儿可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看她的神情这些棍树枝杆是对了她的口味了,这原里都是些怪人,她也不理会药童子的疯言疯语,呆的久了,这药庐着实闷热了些,“我想再要些酒引和药丸,你能…”。   药童子这次大方了一回,她将整个大葫芦都送给了若儿,若儿拖着个大葫芦,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让她为难的是,酒引子的事童子就无论如何也不肯拿出来了。   “我才不卖这个便宜给药玄那老匹夫,”药童子又恢复了些本来颜色,两只小短手奇快地将一小堆棍木都收了个不见踪影。“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要用那酒引是去做什么肮脏勾当,冰狩时都不可能,你就不要费这口舌了。”   若儿踟蹰着不走,她心里很是紧张这换笔墨的酒引子的,“我就不要这大葫芦药了,和你换那些酒引子可好。”她心想,还是有些馒头存在酒棚那边,挨过这阵子再说。药童子也不收回葫芦,“我是知道这药你是用到实处的,你一个小小的南原学徒,哪里的热食可吃。”   “我自有法子,不需要你担心。”若儿觉得自己有些被人瞧不起了,口气也冲了起来。   “酒引子交了出去,又是一番杀孽。”她生怕若儿说她小气,终于将实话说了出口:“月见草做的潜行粉,用在人身上,能隐藏踪迹,用在兽类身上,普通的兽类根本无所遁形形。冰原的夜季已经临近,再无日光可见,这时候,也是冰原上动植物一年里最安居的时候,它们也多选在这时候繁殖或者是休眠,如果让有心的人在昼季结束之前,将粉末洒在冰原兽类出没的角落,夜季到来的时候…”童子说完,脸上再无童真,一脸的老乏,她叹了一口气,蹲了下来,拨弄这鼎下的炉火,幼小的肩影被火映衬的一片血红。   听了这话,若儿只觉得闷热的空气里浮动着红意,她不再死缠,大葫芦抱在了手里,走了出来。来时还有些白蒙的天空灰下了一些,如同药庐中的烟气扩散到了天上,接下来的每天,它都会一天黑过一天,夜季么,依旧是漆黑一片。若儿叹了一口,拖着葫芦,在雪里拉出一条长延的雪迹,她想到洞里可爱和大耳朵,想到了刚才从棍树上硬生生折落的枝条,想起了黑玉疲乏的声音,强挺起了脊梁,大步的在雪里穿梭着,无论即将到来的黑色,还是要撕裂开来的。   从酒司处拿到笔墨是行不通了,若儿在五十的建议下,决心等到了两日之后的易市。冰原是世上最寒冷的地方,没有日夜之分,只有日日,夜夜的反复,终年天空都会飘着雪,只不过这里的雪也是有着不同的味道的,冰雪下得最猛烈的时候,是冰原上一年一度的冰狩。毛毛雪飘起时,则是一年里适合播种的时候。下着最热闹的雪时往往是下在每个月易市的日子里,雪下的热闹也是因为人的缘故,因为雪中来往的人特别多,带得雪也跟着晕头转向起来,半个冰原的人都出来,各个原的弟子们,也会不约而同地解下代表身份的腰带,混夹在人群里,看中中意的货物时,就可以不顾忌彼此的身份随意的砍起价来。   易市里,人人都可以开铺,人人都可以卖货,你买我卖,当然开铺最多的是原里唯一不修道强身的北原。北原在八原中看似排名最次,实则还属南原为末,原因无他,穿着鞋的哪能跟光着脚的比划。   北原招人,不求天资,不求地赋,只求有才无心。有才者,可为杂耍,可为经商,可为善言,是才者皆可,因此也没人真正算过北原到底有多少些人。无心者,生如浮萍,淡定漂泊,正是蒙者,翡衣就是蒙者。百年间,从天原到北原的唯一个蒙者,关于蒙者,冰原其他几原都有些唾弃,无心正途而只知道游玩天下,还是对外打着冰原的名号,活生生瞧不这么群吃喝玩乐,整日不见踪迹的人。   出发之前,若儿还苦恼了一阵,以物易物,到底该那什么去做交换,她也问了五十可有什么可以交换的东西。五十回去翻箱倒柜了一个晚上,总算拿出了一壶三年陈的冰葡酿送给了若儿,想来是她刚来的那会儿就有了这顺手牵羊的小习惯了。   下章预告,天下一等一的“良商”   023 当良商遭遇悍妇   易市就在冰原的最外侧,在冰原渡口稍进去些的地方,和乌业城里面的店铺不同,这里的摊铺都是只在易日才摆设起来的,最大的铺子也不过是几件板条搭建成的漏风棚子,最简单的就在地上铺了块兽皮地摊,铺主也是或蹲或站,就是没有一个是个老实站相,有气无力地吆喝声被风一吞,就再也听不清了。   这次,若儿看得到年龄不一颜色各异的各原服装,她只认得身上的一身米色和得罪了的黄原,五十很乐意充当起了解说的角色,“颜色最抢眼的就是正金色,是天原的颜色,再下去是酱紫色,凤见长老来了南原就是不喜欢我们的米色,说看着土气,就一直穿着她地原的颜色。玄原是明黄色,黄原是葱绿色,东原是蜜橙色,西原是梅红色。”   身边刚好走过一个穿戴的五颜六色的中年人,“这又是哪个原的。”   “是北原的人,除了如酒司,冰裁大人和一些长老,其他原都是要穿着正装和备装的,也只有北原有些例外。”   两个米色的身影在各色的衣服里显得很不起眼,若儿发现摊头交易最多的正是一些兽皮毛类,大多数是各原弟子在冰狩以外日常散猎剩下来兜售给北原的,再就是些外头带进来的时令小玩意,摊头也是围了些年龄长些的少男少女,只是大家都是光看不买,照五十的话来讲,这些衣服中看却不中用,年少者贪鲜亮的也大多数是学徒,难能穿着这个来抵御寒气。更有一些买着些外头带进来的小吃糕点,看的若儿和五十都是垂涎不已,只是两人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呸,这可让人怎么吃,硬的和鲸鱼骨头一般,”前头,女子随手就扔下了刚买下的几块糕点。这人声音乍听之下,还有几分雄厚,真难分辨出来是个女子,看着背影,身材也是五短老粗,头发也似好些月没梳理打扮过,胡乱扎绑成了一个杂草髻。几块糕点落到地上,发出了明显的硬物碰地的撞击声音,两小学徒立只觉得牙齿一阵疼涩。   女子转身拎起前一刻才笑的眉眼都看不清的小贩。小贩倒是个高瘦的身量,被五短女子一拎,正是个竹竿搁到了秤砣上。小贩被拉举着,弯下了半个腰,才看清了眼前三角金鱼眼正是方才买了好几块糕点的豪客。这还真是豪客,用了同数量的白鲨翅换了糕点,鲨翅本就精贵,原里的弟子冰狩时都不一定能遇到一只,这人一口气就扔出了五个,还只随手捡了几块寻常的糕点。他正乐着碰到了个冤大头了,易市的糕点哪还有人买,今日他是来得迟了,各色的货物都被人摆了出来,冰原同原不内竞,也就只好拉出了这些东西摆了上来。糕点本身是新鲜的,只是这东西带到了这冰天雪地里,小半个时辰就硬成冰块了,这口感么是相当考验那口牙的。   北原有两绝。嗓门大脸皮厚,陆竹轩更是个中的翘楚。比份量,忽略身高,他是比不上的秤砣女,比其他的么,这女子这番相貌特征,冰原只此一家,习武堂胡三无是也,因此其他待考证因素也可以一概忽略了。他心里直怨自己长得太高了些,鼻子长在了常人眼睛的位置上,就只闻到了鲨鱼翅,咋就没低下头,看清楚,真该掏出贴肉捂热着的零嘴双手奉上,可惜已经晚了。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陆竹轩小贩在风中被举得有些僵了,他及是硬气的吭也不吭,将北原的硬铮铮骨气撑到底。下面的秤砣胡三无也是不急,轻巧地空出了一只手,在摊台上挑拣了起来,见糕点都一个摸子僵硬八啦的,她粗短巴掌拍下,一时间本就摇摇欲坠的摊台和糕点被震了碎。小贩继续活僵着,胡三无手使着力气,脚下也闲不住了,灵敏地绕开被自己拆了大半的铺子,脚尖一个倒钩,将放在一旁的黑铁皮箱子直飞了起来,再用膝盖一顶,两个拳头大小的锁扣就整个撞飞我了出起,“你今日别想就这么了事,”   箱翻倒了出来,里面露出了些兽皮毛件,胡三无没翻到自己的鲨翅哪会干休,她再一个收腰丹田吐气,将竹竿扔高了几米,“竹竿”微微颤颤地腾到了空中,耳边和身侧立刻被高处更寒的冻风冷雪关顾了遍,露在衣表帽外的裸皮立刻附上了白霜。本是半拎着他的腰带的手化掌为拳,先是一个猛吸,再是一个暴击,竹竿突地掉了下来,还没到了地,又忽地飞了上去,胸口一紧一松,裹在身上的羊皮夹背经不起这番你来我往的折腾,很是爽快地裂了个口子,竹竿感觉鱼翅正在掉出他的怀抱,总算使出了北原所有有才者的潜在看家绝技,吆喝“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习武堂的泼辣货色收不到徒弟,干起了强抢良男的勾当来了。”   若儿和五十站得最近,胡三无鱼眼一翻,就首当其冲地看到了她们。竹竿的吼叫在还有几分热闹的易市上反复响了好几遍,除了几个天金色和酱紫色的声影停下来回头看上了几眼,很快大家就自顾自继续讨价还起了价来。冰原的人果然是连心也是冷的。竹竿嘹亮的声音一点点的低了下来,他无助之下,瞄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两个小小身影。米黄色,还只是两个学徒,也就是这么两个啥都不懂的学徒哪能充当的了自己救命稻草,天要亡他,真是呜呼哀哉。   他决定在恶势力面前需要尽快妥协,“胡姐姐,”这一声竟叫得比胡三无还要娇滴滴几分。若儿只听得头皮发寒,心里想着姐姐原来还有这么个用处。   他继续妥协:“可否将小生放下,小生自小体弱,易闪到腰,折到骨,这高处有些危寒。”胡三无哪能听得进去,   “您还是行行好,举着不累,这两位学徒可是看着脖子酸了。”胡三无鱼眼一瞪,若儿和五十忙不迭的缩回了脖子。   “那您是要怎么样?”   胡三无粗声粗气地说道“你方才说我什么。”   “你是说良男么,我真是个良男。”陆竹轩尽挑着轻巧的说。   “你说我收不到弟子,”胡三无说出了她真正在意的重点。“你们说我是不是收不到弟子。”   两米白帽子摇得点滴风雪都飞不进来。   “我只是比较挑剔,”她及是郑重的说起来:“男弟子一个个五大老粗弯不下腰,女弟子一个个细皮嫩肉,经不住冷热考验,都不合我的胃口。”竹竿连声附和。   “就是这么说了,我胡三无入堂十八年,一般的人我哪能看得中,”再次自圆其说,又是回头找着肯定,两杵在一边的闷葫芦狂点着个葫芦瓢,其中一个还绽出了个无比灿烂笑脸。真是个贴心的孩子,胡三无看着更是欢喜。   “就是你了”。   竹竿在上头吓得半死,挣扎一番后颤巍巍地说道:“小生自小立志成为绝代良商,矢志不渝。”   若儿又记下了,矢志不渝是这么个用法。   当胡三无金鱼眼翻成了死鱼眼这意味着她做了个很是慎重的决定:“说的就是你。”   下章预告,胡三无的辛酸收徒路   024 墙头草的拜师礼   若儿和五十齐转过脸来:“是你。”五十的体积优势总是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若儿只是被小撞了一下,就踉跄地跌在了胡三无的膝下,在这么个随便就能破金裂石的膝盖前面,若儿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保持不动。   胡三无最喜欢从天灵盖往下看人,因为这样的机会对于她来说实在很少,“说的就是你,”说着还用膝盖顶了下不知如何是好的若儿。“身手迟钝,相貌平平,再加上还是个没出息的南原小学徒,就让你高攀了吧。”   若儿连忙抢到,“你为什么要选上我。”   “竹竿”在上呼道:“这还不明摆着,欺负你师门薄弱,你越是蠢钝,越好管教,越是资质低下,越能显示她技艺非凡。”   胡三无越想越满意,忍不住将空中的人旋了几个圈子。空中惨声阵阵,偶尔路过一旁的几只川鸽吓得赶忙飞走。   “那你为什么不选她,”若儿心里被如此低贬,有些怪罪起五十来了。胡三无阔嘴一张,语不惊人誓不休,“她那身形不适合学我的武功路数。”三人无语,若儿掂量着自个儿半细不粗的胳膊腿儿,再看看面前下盘壮硕,两臂如原木的胡三无,心里一阵苦凄,咋看也不是我更合适啊,自己可不要学她的武斗,她满脸求助地看向半天没有动静的五十。   五十还是五十,站在铺子的不远处,只是,她也不是方才的五十了,因为她身后站着几个人。屎绿站成了一小排,为首的女子就是在今日的易市也还及是抢眼的扎着根腰带,她的脸色和衣服一般颜色,很很难看。   虎月这阵子真有些过得不舒坦,因为铁脊虎的事,她求了师长也就是玄原正得宠的八师姐好几次,才说动她求了长老带人到南原讨回这个公道。先是来了一个红衣冰脸,只是冷脸坐在堂上喝着茶,喝到最后大伙儿的茶都成了冰茶渣,她才又叫出了一个木脸的男子,召集了全员弟子。总共五十一个弟子,才来了三十几人,说是有人外出,有人闭关,更是有人失踪了。他们哪肯作罢,一定要揪出那残杀了驯兽的南原学徒。木脸男子前后也就说了一句话:“凤见。”这唤作凤见的女子也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看着还是和气,只是长老见了她就匆匆起身告辞了,无端端白跑了一通。没了巡虎,她在几次斗阵中都败了下来,这番羞辱,她都点滴不拉的记在了眼前这半匍在地的小童身上。   若儿这次之后才发现自己果然是具有天然的极佳的草木潜能,当真是风吹两边倒,手脚齐动,脚下一个双膝点地,又从怀里捞出那唯一的小瓶冰酿,及是虔诚地说道:“师父在上,若儿今日连拜师酒都带来了。”   临近的几人,五十率先打了个寒战,项链里,黑玉抖了个哆嗦,狐洞温泉处,两只小兽露出水面冒了两个泡。   胡三无,历时十八年找到了这个得来及易的好徒儿,她金鱼眼再现,大气不喘一口,利索地丢下彻底僵掉的“竿人”,“你姓什名什,家住哪里,上可有父母,下可有玩伴宠物。”若儿心想,冰原就是兴这个,从文九章到胡三无,见面都是喜欢问人姓名。   虎月阴沉地说:“我也正想问上一问。”   若儿收声,往胡三无身后挪了半寸,“书中有云,不可行于师长前,”胡三无最是喜欢文绉绉的人,原因是下回分解。“谁借你的胆敢插在我师徒两人中间说话的。”虎月正眼都没瞧下眼前此人,手脚一般长短,腰身以上和腰身以下要不是绑上了条半截的围兜,也是分不清楚的,“你也算是哪门子的师父。”   其实方才“竹竿”是真真实实的说错了,一他自个儿真不是良男,二胡三无还真收过徒弟。一个是十三年前,她首次得了个男弟子,第二天练马步之时,男徒儿骨子硬实了些,她上前纠正之时,手脚有些重了,男徒被折断了三节脊骨,在床上休息了两月之后,竟说要去弃武学道,她思前看后,明明觉得他是个根骨端正的习武好料子,真是可惜了。第二个,时隔五年后,她又找了个敦厚老实的女弟子,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只叫女弟子随便扎了个马步看了下身姿步伐,就开始教导强身的基本了,这次熬过了一周,在她用冰雪水给女弟子练了几次皮表筋骨之后,女弟子不日就烧坏了脑子,连夜就被送出了冰原。   自此,她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弟子,直到今日她终于又找到了个一心拜师的弟子,她是决心不露出半点严师的样子,正如现在,她可不想惊吓到自己刚收的徒儿。她走到虎月身旁轻轻地拍了她两下,虎月只觉身上犹如千斤压过,足下一软,身子顾自陷进了冰里,身嵌进冰里,旁边的几名学徒弟子脸上都失去了颜色。   虎月身下和地面卡得极牢,双手虽是露在冰面上,动弹之下,只觉得腰下开始失去知觉。胡三无突然发现用这个方法,自己可以很方便的看到人的天灵盖,她极喜欢这种感觉:“我徒儿的名字你就不用记了,我是武斗堂的习师胡三无,你可是要记牢了。”黄原的人听了,当中一个男学徒连忙跑了出去,找人手来拉救虎月。   若儿见虎月一下子就被灭了气焰,想着还有些后怕。胡三无走上前来,作势要搭上她的肩膀,若儿吓得往后一跳,胡三无于是从她手中拿走了冰葡酒:“正是上好的冰酿,余香绕鼻,今日我心情好,这鲨翅就送给你了,”说完,拎起酒就喜滋滋地走了,”好徒儿,改日来武斗堂找师父就是了。”   五十小心的走上来,“若儿,这是要恭喜你了。”若儿小脸一凶:“你还拿这说事,方才你做的好事。”   五十说道:“你可别再说我了,武斗堂收的可都是正式的弟子,你以后就不再只是学徒,还能参加统一的冰狩,碰到原长心情好时,还会带上你们去冰之渊猎捕驯兽。”“我才不稀罕这些,还不如送我些笔墨更实在些,”若儿见自己唯一能用来交换的冰酿也被不明不白地送了出去,不禁有些恼火,看到一旁嘴唇都抖起来了的虎月,更是恼火。   脚下被胡三无丢下的鲨翅有些孤零零地躺着,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有些人记挂住的。陆竹轩今日是要亏本了,奸商的天赋告诉他,要尽最后的机会捞回老本,鲨翅就在眼前了,他趁着众人心里各有所忧之时,一双小手抢在了他的前面。五十捡起鲨翅,拍着上面的雪渍。   当竹竿碰上丸子。陆竹轩连忙拿出里衣里面还裹着的糕点,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刚才在自己摊前转悠了好一会,”我用这和你们换如何”,最管用的欺骗手法,以吃食哄骗不懂事的小孩儿。   “不行,”胡三无的“唯一”徒弟上来打了个岔:“以物易物,你可有笔墨砚台?”   正如酒司所说,在冰原上找文房四宝,这还真是第一次听到,陆竹轩这个唯利的生意人是不会沾染这种生意的。他感觉到手中的糕点上带着的体温一点点溜掉,眼前的小娃在米色的帽子闪着一双透亮的眸。他呵了口暖气,将半硬掉的糕点塞到了若儿手里,摆摆手:“我带你们去找就是了。”   他也不收拾身后狼藉一片的铺子,只是半是不舍的看了一眼五十手中的鲨翅,颠着瘦长腿,往眼前有些浓大起来的风雪里走去。若儿和五十丢下身后乱成一团却不敢做声的黄原弟子,跟着在雪雾里的陆竹轩往前赶去。   下章预告,一个“烂摊子”   025 烂摊子巧抢宝记   风雪迷了几人眼前的视线,脚下只听得靴子踩雪的吱嘎声,陆竹轩拐了几个小坡道,将两小人往一个小小的雪隘口带去。走进雪隘后,只看到两棵枯死的雪松木架在了一起,恰好挡住了路口,风雪吹不进来,只是从外面看来,这就成了易市最不显眼的铺子了。如果,这勉强也算是个铺子。只是如此的地方,竟还站着几个客人,当中还有一个是若儿半生不熟的人,还有一名穿着淡金色衣袄的青年。只是店主又在哪里。   南原人丁历来稀薄,若儿是见过且记得的人屈指可数,眼前这几人中还真有个人是她不容易忘记的。文九章这时正低着头,看着地上的一堆东西。陆竹轩打着哈哈:“烂摊子,我可是给你带主顾过来了,你这月要是再做不成一笔买卖,原长可不会放不过你,指不准要将你打发到哪个山沟角落里。”他说这话时,脸是朝着那两棵枯松说得,若儿顺着地上堆放的物件往上看,只见当中一棵雪松上生了个挖空的大洞,仔细听着,里面传来了半高的鼾声。   陆竹轩看看地上摊着的杂物,解释道:“这是我的同辈罐子的摊位,他平日生性懒散,就喜欢吃睡,买卖的又是只拿些埋遢的东西。平日这个时辰,还不到他起来,你们只管看着就是了,你看看,这里不正有你们想要的东西,看中了拿来就是,将交换的物品留在原位就可以了。”   他这时真是个眼明手快,从油黑的铺布上挑出了几样东西,正是一管只剩下半拉子毛的竹管秃笔,还有本黄旧空册子,以及磨了大半的棕黑墨石。五十张了张嘴,看见若儿脸上居然有几分喜色,吐出的字就变成了:“那砚台呢?”   若儿哪懂这些,她朝五十比比手势,拿过三个鲨翅,作为交换。陆竹轩假装接过,放到油布上时,只剩下最小的一颗。他想再蹲下,突然脚下被磕了一下,油布下面凸起了一个小角,掀开一看,好像是缺了半个口子的砚台,他连忙拉出被雪掩了一半的砚台。这砚台不是寻常的四方或者圆形,而是一个半月的形状,如同缺了一半,放到手里,有几分冰意。   他刚要递上砚台,一直不做声的两人此时竟然都有了反应,齐齐地往他手中的砚台夺去。   淡金色青年也是有所避忌,虽是抢在了文九章的前头,最后的时候,手势一缩,让文九章抢了个先。   若儿本就记着这教书先生的坏处,眼见到手的东西没了就更不肯了,她小脚一伸,绊到了两人中间。文九章身前突然多了个小身影,定睛一看,正是前些月里大闹自己学堂的小白丁,嘴上轻贱道:“无理小娃,且勿挡了先生的脚步。”   若儿这几月下来,肚子里也是有了些墨水,她看看砚台,再看看眼前脸色不好的文九章,“先生可知道先来后到,这砚台可是我委托这位大叔先买下的。”   还蹲在地上的“大叔”苦笑道:“竹轩今年二十有二,实在有愧为人叔。”风声吹过,没人理会他在说些什么。   文九章白面无须,这时却也不顾忌斯文,他平生最是讨厌莽撞的女子和目不识丁者,本以为冰原也就只有个别这样的人物,怎知道今日又多了一个,真不是一般的讨厌,嘴上更加不饶人:“你要这砚台何用,连个笔划都还学不全。”   若儿本想骂上一番,脑里突然精光闪过,“先生可为先生?”   九章懒得应声,一脸漠意。   “我这有先生联一副,先生可要对上。”若儿嘴皮一张,字字划雪破风:“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先生先死,先死先生,此联何对?”   淡金色一阵止不住地抖动,五十还是搞不清眼前的人和事,陆竹轩还沉浸在初为大叔的苦恼中,场上只剩下两人。文九章平生又有了那日的想杀人的心,他高昂着的头,被风雪重重地嘲笑着,憋了一会儿,他愤恼说道:“此联无解,简直一派胡言。”   若儿弯弯手指,轻挠了五十颈间露出的小半毛发,五十忍不住痒,笑着躲开,“抓抓痒痒,痒痒抓抓,越抓越痒,越痒越抓。”这话说得及是大声,连树洞里原来还算均匀的鼾声都乱了几分,只是,这时,众人只看到文九章脸上越来越难看,若儿更是不知死活地再贴了句:“文先生,果然只能做的上入九天的好文章,这冰雪之下的凡文俗联就做不得了。”   五十这才知道眼前这人正是号称冰原文采一绝的九章先生,补行了个礼,只是这礼让文九章脸上更加无光,灰头土脸的退到了一旁。若儿心里想着:“多读些书还是有些用处的,”正洋洋得意地想提醒“大叔”取过砚台。眼前雪地折出了抹淡金,青年露出不比雪地逊色的一口白牙:“这位南原的小妹妹,这看来是我也要参上一脚的。”   她扶高了帽子,看清了来人。这人真是合适金色,可能是常年居住在冰原缘故,他的肤色有些病白,细眉细眼,金色的衣袍贴在身上,再加上眼中清明一色,陡贴了隐修的风采。是个及考虑他人的人,听若儿说话时,就猫弯下了腰,这让若儿对他平白生出了几分好感。这人除了眼之外,更有有一双好看的手,玉长修直,无一茧一赘。只是此时,这双指骨分明的手正掂过那个砚台。“你可听说过,见者有份,论是先来后到,我们可是早早地就等在了这里,你看,我连易物都搁在了地上了。”   他的易物鼓的囊囊实实的条形枕子搁在了地上。纤尘不染与雪一色。五十哇哇叫了起来:“这东西可不值钱,”她从手中挑出了块最是完整的鲨翅,“你是天原的哪位师长,可别欺负我们不会分辨,这也就是寻常的草芯枕头,在我家中,也就是粗使的侍从才用这些东西。我们手中的可就不一样了。”她其实也不知道手中的是什么,只是见陆竹轩这个商人嘴脸的家伙这般重视,就认定了着一定是值钱的东西。陆竹轩后来得了这几块鲨翅,还真是惹出了另外一场腥风血雨,这就是后话了。   淡金青年眼皮也不抬一下,修指考量着手中砚台,哪有分毫放下的意思。五十见若儿不吱声,“大叔,你来评评理。”地上委顿着的“大叔”无奈地受下了这个称号,他看看芯枕,又看看已经搁到地上的大块鱼翅,“这不好说。”   五十瞪大了眼睛,“你还说要为世间第一良商,这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北原买卖,不和外边一般,更何况这易市,实为你买我卖,图个八原合乐。这草芯枕子如是给了我自然是半文不值,这给了嗜睡如命的烂摊子来说,倒是天大的好物什,这位客人好巧的心思。”陆竹轩半抬眼角,细看着淡金青年。青年站在雪中已有一段时辰,脚下的松雪和他人不同,没有丝毫下陷,淡金闪闪,履不染雪。   “这又如何,”米袄女童转过身去,指着文九章,“方才你明明可以抢在前头,又为何让给了九章先生。”若儿虽不喜欢文九章一身的迂腐气味,但也知道自己方才是在众人面前拂了他的斯文,心里的气也出了一些,嘴上也就客气了起来。   淡金青年看了看已然雪化的文先生,“九章先生是长者前辈,天原上下可是景仰有加,景冉可是不敢随意逾扰。”文九章又活了过来,“原来是天原的高徒,果然是不同凡响。”两人又是托大了几句,“哼”地一声刺破了这阵虚言假语。   “易市可是有分天地玄黄,东西南北之别,可是有分文武道斗,弟子学徒之分。”若儿是个服软不服硬的性子,对先前的文九章是如此,对这天原景冉也是如此,先前见他谦和有礼,自己还险些有了礼让的意思。   “真是稀罕,今日我这倒是有了几分热闹,看那死认钱的老毛子还有什么话说,整日只知道念叨我卖的是破烂玩意。”树洞里面出了个熊样的男子,脸上虬须头发长成片,浮着雪沫和着一些油黑垢物,他身上的旧袄如蓑,都破烂的露出白晃晃的肉色。   下章预告,两两较量,化悲愤为食欲   026 巧取豪夺我最爱   他往地上一看,见了平放着的芯草枕,嘴部以上的毛发都开心的飞了起来,现出了一排黄牙,“好家伙,哪个知道我正缺着这宝贝,这树洞虽然还能挡上些冷雪冷风,就是硬邦邦地,没个合适的搁头的地。”   景冉和文九章都有些喜色。文九章秉承的是非敌即友,这小人连着两次让他丢了颜面,是无论如何也不该让她干捡到好处的。景冉心中则想,师父提醒地果然不错,这北原里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人,摸着了脾气就好。   “我们的也不差,这位摊子大叔,你也看看。”五十见状,滚着个小肉球身材挤到了前头,将手头所剩的鲨翅都递了上去,陆竹轩心里一片惨叫。罐子铺的主人看着肥嘟嘟的小手手中捧着的几颗东西,唾沫星子飞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陆竹轩有些结巴:“烂摊子…你这都是什么眼神…难怪原长老是说你睡眼迷心,这可是上好的鲨翅,那看这刀口…你看这纹路…再看看这翅身剔透,晒得也是极干爽,这要是带到外头或者卖个土居,”他脑里已是成片的子母币雨在飞。   “鲨翅?”文九章凑到前头来,瞄了一眼,又摆出了老学究的相道:“这可是说胡话了,两个南原的小小学徒,哪来的深川鲨翅。百年血鲨,方生鲨翅,欲要得翅,先要屠鲨。血鲨深藏海底沟道之中,就算可以耐寒入水,也是难抵群鲨围堵。你看这两小奶娃,手中所持竟有数十枚,断无可能。”   景冉也否定道:“天原有特例,半年可一入冰川,弟子中少有人可抵御川底严寒,更别说是川沟深处的捕杀,而且,我也从没听说过南原有人下了冰川围狩。”   两人看着手中的鲨翅,隐隐感觉到了胡三无的厉害。“平日里,是你厉害还是他厉害。”若儿避开两人的责问,冲着烂摊子铺主问道。   “若是买卖自然是我厉害,”这话是陆竹轩回的,“在北原里,不论平日的采办还是易市买卖,我都能拔个头筹。”   两小人脸上的不信透露了一切。陆竹轩清了清嗓子,“今日只是个意外,这可不是每个人都敢卖东西给那样的主顾的,我总是做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两人脸上的不信又多了一些。   烂摊子黄牙二开:“这倒是真的,老毛子还专门命他整合了一本子的他的采办物单到我们每人手上,说是要我们学着些,净是些鸡毛蒜皮的东西。”说完这话,陆竹轩就乐了,他手里已经多了几枚想了整日的宝贝鲨翅。   “大叔,不!第一良商大叔,我就将这鲨翅托给你来买卖,你再给这位摊子大叔买上一树洞的枕头被子,还有把他这身子的破旧袄子也换了,剩下的钱就都归你了。”若儿一口气说完,重重地点了下头。   冰原里的雪飘了千年,今日竟有了一丝丝暖意。陆竹轩及是爽快地答应了,只是,淡金青年有些不情愿了,他沉沉地说道:“这易市可是只有一日,你若要换了东西,只能下月再来。更何况,据九章先生所说,你连字都不会写,要这笔墨纸砚做什么?”文九章脸上一红,自己方才还记恨着若儿的不敬,嘴里还真念了几句:“笔不能写,目不能识。”   “那你要这砚台做什么?你识字读书颇多,反而和我争这残缺破砚,真是荒唐”   景冉眼里起了怒澜,他要这砚台,当然不是为了研磨写字。陆竹轩得了赚钱的买卖,压根不将天原放在眼里,赶紧摇旗助阵来了,“烂摊子,你可要小心,原长说是你再交些无用的东西上来,比如说上次随地捡来的鸡壳,再比方说上次垂钓得到的破鞋,他就要不顾祖孙情面,将你送到随便哪一国的帝都去管理事物去了。”   烂摊子一听,头盖骨和着头皮都抖了起来:“这可不成,帝都那地方,人嘈嘴杂,连想打个盹的功夫都没有,我可是绝不要去的,只是我今个是开了这易市,这规矩还是要有的,合意者得嘛。”他不舍地看了一下地上的枕子,想着是要今天就枕着安睡还是靠着一树洞的软枕,有些犹豫了。   “就这么办,人人都说吃穿住行,这位兄弟能解决我当下住的问题,这小姑娘说要连着解决我的穿住两件大事,这都排到一件事的后头去,你们这去给我猎只影兔过来,谁先猎到,这砚台就归谁了。”   文九章刚才说了若儿的不是,也觉得自己对这小学徒难为了些,好心的说道:“影兔狡儿速快,来去无踪,白毛覆体,在雪地里难辨踪影。雄雌往往伴地而走,一方惊动,两头逃窜。”   罐子连忙加了一句:“你说漏了一点,这架起来烤着吃更是油流满满,入口酥脆鲜香。”   景冉听了条件,转身就去找合适的捕猎地去了。五十看看若儿,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认得影兔的样子?”若儿突然笑了起来,眼里跳过几丝皮色,“我是不认得,不过自然有认得的。你在这里等着。”她踩着轻快地脚步,那片米色很快消失在雪里。   景冉费了些手脚才提着一只公兔回来了。影兔比他想象的要难处理些,他自小也是由师长和原长带着参加过几次冰狩,更曾联手绞杀过不少猛兽凶禽,只是这般细小难缠的影兔却从来没有处理过。他在雪地里勉强找到了兔子跑过的三角痕迹,摸到了一处兔窟,再用了一记雪凝之术封死了洞穴,足足等上了小半个时辰,挖开洞穴,才发现有些微热的兔穴之内竟然有好几处弯道。   果真是狡兔三窟。气得他动了些道元,封死了整个通道,这才拉出了这只来不及逃出,活冻死在里头的兔子。   他选的捕捉兔子的地方离雪隘并不远,拎着冻弹不得的兔子,心里想着方才握在手里的砚台。这砚台有些古怪,他练这寒冰之气已有十余年,头一次有物品拿到手里还是生冷冻手,要不是这一日无事到了这易市买些日用品,还真是要错过了。   一堆篝火升得正旺,兔子架在活上,烤的滋滋作响。景冉手中的兔子遇到明火化开了,滴答的掉下谁来,在雪地上留下一滩水渍。五十和若儿坐在一旁,看着烂摊子不知从哪里搬出的一堆香料刀具,他正麻利地破膛开肚,裹起雪块,擦去兔身上的血水。淡腥的动物血味和熟肉的香味勾出了人最原始的饥饿。   那方残缺的砚台和纸笔墨整齐的放到了一起,看上去十分和谐。景冉怔立在一旁,他丢下兔子,检查起了被扒下来的兔皮。兔皮被没有什么伤痕,只在颈间留下了几个齿痕,“这兔子不是你抓来的,这分明是被野兽咬死的。”   若儿看着架上将熟的兔肉,闻到了一丝丝焦灼地火药味:“的确不是我抓的,只是我刚好捡到了,这也没说要自己亲手抓到,只要是拿到了兔子就行了,更何况我还抓了两只,你看你那只兔子,都冻成了冰渣子,烂摊子大叔,那样的肉还能吃么?”   烂摊子全神关注着就快到嘴的兔肉,手腕灵活地翻动着:“当然是不能吃了,冻老了的兔子,肉是酸硬塞牙的,还是你带来温热的好,都还没死透呢,这肉才新鲜。”   “很好,”景冉将兔子往远处一扔,不请自坐,随意地坐到了火边,“见者有份,我就来参上一口。”   “天原的师长不都是辟谷的么”,五十看着有人来抢食,有些不情愿。   “这死规矩都是给老得咬不动东西的人定的,除了偶一两个的卖弄家伙,谁会忍住眼前的油水滋味,”景冉偷看了一下地上的砚台,心里有几分惋惜。   这一趟易市之行,收获很是不小,得了最大的好处的却不是那枚半吊子的良商,在五十的讨价还价后,“良商”总算有了些良心,答应帮这两个南原小学徒随时递送家书,若儿听后,开始筹划开自己的情信大计。   只是,此时的狐洞之内...   下章预告,读书难,练字更难。   027 冰原纪簿解春秋   大耳狐狸极端不情愿地啃着干硬的馒头,它的喉头里还留着那份腥甜的兔血滋味。若儿刚才避开几人,快步跑了回来,二话不说,拉出小黑,在它眼前狠狠地笔画了几下。“你可知道影兔?”   它耳朵竖了起来,满脸的的不屑,“笑话,这些家伙可是它几个月大时就喜欢的牙祭之物,想起当年,它没冒险出的禁之谷的时候,狐爸狐妈还在的时候,”它眼里有了几分水意,只是在水润的瞳里是看不出来的。   “抓几只过来。”   它抬高脑袋,“哼唧”了几下,拍拍鼓着的小肚。   “不饿?我是饿了,你要我吃了你还是吃影兔?”大耳狐尾巴都不甩一下,飞快的力求保命抓兔去也。可爱懒懒地蜷在若儿怀里,深一步浅一步的跟着大耳。   文九章说的一点也没错,就算是景冉有了道法护身,影兔这样的小东西,也有些棘手,它的速快擅匿,的确是长了两条腿的人难以捉摸找到的,只是碰到了同样的金瞳狐狸,就不一样了。   狐狸对冰原很是熟悉,大耳擅听,它嗅着气味,四肢在雪里如同弹跳一般,从这个雪丘眨眼到了另一丘头,它有些嫌弃若儿的龟速,索性对着可爱干叫了几声,就撒腿四处跑了起来。幸好可爱也还听得懂狐狸语,等到若儿再发现它的身影时,它正叼住一只比它身头都要大上一倍的影兔。兔的喉头被咬住,四肢还在蹬动,大耳狐狸将兔子往若儿的方向一丢,就转身再往被它弄得凌乱的兔窟里爬去。它的白色尾巴钻入洞里,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子尖锐地声音,一会儿功夫,它又拖了一只兔子出来。若儿想也不想,从它嘴里夺下兔子,塞进一个馒头,左手一只,右手一只,连一点余的兔毛兔肉都没给大耳狐狸留下。   所以等若儿再回到洞中,经过大耳朵狐狸的满腔诉苦,连可爱的眼神都有些怪意,似乎也认定了她是个吃兔肉不吐骨头的恶毒人类。若儿铺开纸头,研上热腾腾地温泉墨水后,极是威风的,握住了笔,手止不住的打摆子,纸上留下了歪斜的鬼符若干,黑玉连笑话的心都没了,“书是看过了半卷,大字没写过几个,别糟蹋那册纸了,出洞找块平整的雪地。   狐洞口是块空地,扫平了狐狸撒欢留下的几个脚印后,松软的雪地,执枝一根,黑玉口手共用:“以枝做笔,拇指按、食指压、中指钩、无名指顶、甲面抵,笔随心,字入脑,孰能生巧。”透明的手臂引着,直直地画出了第一笔。两只小兽四眼相瞪,趴在一旁,半打着哈欠。   留下字迹多了起来,密密麻麻地铺了开来,地上的雪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又反复被抹平写凹,周而复始,握着树枝的那只幻手先是松了开来,只是若儿偶尔誊得累时,黑玉才会开口说到:“这封情信怕是要拖上一年两年了,到时候谁还记得你是圆是扁。”等到若儿再次抗议熬不住时,黑玉又会感伤地说道:“芳菲里的人只怕是等着信等得急了,碧色那小娃娃连一幅画都等不到了。”一旁,某黑脸小娃急忙埋头苦练。   等到字写得有些摸样了,黑玉又想起了那本纪簿,用她的话说:“知己知彼,横行无阻。”所谓的冰原纪簿只是一本手抄而成的厚大册子,是由历代的听文堂负责修撰,有着极重的文生编写痕迹,字踞写得密密麻麻,看着眼生疼。唯一干净些的是书的扉页,只留着四行篆字:   “点滴纸上记,片刻心中留。千年南相望,对影成双人。”   若儿也不细想这是什么意思,就翻开了后面,开始了再次卷上神游。   冰原最初是千年前的一蓝衣避世潜修者所创,老很多辈的乌业城民众就有人看过蓝衣只身进了冰原,过了几年,又走了出来,出原之后挑战了当时大陆上的几个巅峰世家,最后连带着将败下来的人一起带回了冰原。生擒到的都充做了徒弟,总共十五人,这些人各有所长,身怀的更是因为千年前的一场变故而险些绝迹了的阴阳四元,分别是金,木,火,土,再分阴阳一共为八,只是独独缺了水之阴阳元,剩余几人也是各有所长。   蓝衣将人拎回冰原之后,就开始当起了撒手掌柜,对着这十五名弟子也从不当面传授,他只是定时将要求修习的各类要求写在一面冰墙上,供所有人相互揣摩,有先完成的,就帮忙带着后进者,只有全员都通过了,才会继续写上下文。当年的情景,书中没有细说,做记录的人也无从下笔,只写到一干男女以后再也没有回到家中,是在冰原生下了根。   这十五人被活捉来之前,也都是族里的顶梁脊骨,一干家人为此还寻到了冰原。这十五人只是推说已经拜到了无雪门下,再也不肯轻易离开。名为无雪之门,却存在天地间风雪最凛冽的极北冰原,只是这样的笑话,陆上无人敢笑。光阴穿梭过,其中十二人修习得法,分别开始广招门生,冰原的如今的格局天,地,玄,黄,东,西,南,北八原,武斗堂和道术馆正是那时就有了雏形,只是书中也没提及余下的三名弟子是去了何处,更没有提到当年的奇冷蓝衣的踪影,简单说道那面冰墙仍旧立在天原深处,就是几原最有天赋的上位弟子也才三年得见一次。   看到的这里,若儿满心思想的就是丰源水舞里黑玉一脸避讳的提到的水阴,指尖翻页也快了起来,书中再写到的就是五十曾经讲过的诸如八大原长,二十四名长老,七十名上位弟子,约七百多名普通弟子,六十名学徒。   原内再设四大属司分别为裁居,酿坊,药庐,器阁,四司统管原内日等人手调配。全原上下,并无一侍一役。   冰原进出也有白纸篆字规定,除去北原弟子,余下几原,原长更是终生不出冰原,上位弟子,不可轻易离开冰原。原长死后,上位弟子若要得位,需通过冰墙考验。普通弟子可根据事情轻重,来确定离原时间长短。学徒,能力允许者,可自由离开。若儿眼里闪过一道黠意,打定了主意。   书中再说到,年年有冰狩,冰原冰狩,可猎地上走的虎狮,天上飞的鹫鹰,海里游的鱼鲨。再有猎人。看到猎人,若儿脑里浮起了那屎绿女子的满脸狠意,心里暗自想道,幸好自己才只是学徒,躲在这么个隐蔽狐洞里,时间长了,估计自己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所谓猎人,讲的是冰狩期间,普通弟子可破格挑战上位弟子,胜者取而代之,败者,自行出、原。这对上位弟子来讲,要求着实严厉。   月月开易市,由北原一手操办,可自由置换随身物品,有几物明令不可易,淫,赌,毒之物,花木不可交易,前面还好,后面又是什么规矩,若儿嘀咕着,书到最后,却是开始如文九章的行文作风,开始分类详写了各种冰原常见的动植物体表特征。若儿只是兴趣勃勃的翻找了下大耳狐狸的种类,查来对去,除了兔子,就没找到那么拉风耳朵的狐狸了。看到婆婆纳花时,上面只是注释着,此花性坚韧,传闻只开于禁渊深处。   这可比人之思没看头多了,可惜,自己十三岁之前是再不能动那册子了,若儿心里惋惜着,突然只觉得没了目的,将书扔到了冰床上,就逗弄起两只小兽。冰床上弥出了一些冷气,扉页轻轻翻起,四行篆字生出了淡淡的雪辉。   若儿抱起可爱,发现它这些日子身手敏捷了些,背上凸出了一个硬点,她刚用手想摸个究竟,可爱怕痒一般摇摆起来,她只好撒了手。   “黑玉姐姐,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黑玉觉得有些稀罕,似乎上次的巡虎事情后,若儿总算开了心窍,她压下刚才被激起来的那股子杀戾之气,“你该真正加入南原了。”   下章预告,道术小白,筮出问题   028 六星卜筮出白板   加入南原第一步,就得当个名副其实的见人鞠躬,见人叫师长的南原五十一。五十听说若儿主动要去道术馆时还吃了一惊,她在反复确定了若儿懂得看书写字后,不用再去听文堂学问后,才放心地带她前去寻找管事的慎言长老,途中还一直称赞听文堂教书很得其法,听得若儿直翻白眼。   慎言如往常一样,静坐在已经结了厚冰的江面旁,似在赏雪,又似钓鱼。看到若儿,蚯蚓眉稍挑了一下,他不是个多事的人,听了她的来意后,从屋里取出了筮签。“这是要做什么”,若儿低声问着五十。   慎言虚空画出一朵六角菱晶,五十小声说道,“这是在做雪筮,你可看清楚了,原里上下只有这些原长,长老才可以画出完整的六角雪之术法,我的话,只能化出些六角雪花,这样大朵的能伤人辨物的雪晶也不知何时才能练的出来”。   六角流光,菱晶粉碎成了无数霜色粉末,浮在空中,如同雪雾拢向若儿,黑玉项链连忙一阵黯淡,黑色光泽浅了几分,若儿只觉得手心似乎听到了什么召唤一般,花物死命地往外钻,她脚下有些站不稳了。眼前的筮签安静一片,又过了阵,一根签条总算自动掉了出来,签面光滑如新,只是一片冰白。   紫衣飘飘来,鸟声啾啾到:“真个稀罕,竟然是个白板子”,凤见又是凭空钻了出来,抢到了筮签,哪有热闹哪就缺不得她的身影。紫凤探出小鸡脑袋,扑腾着已经长出了几根飞羽的翅膀,在若儿身边转了一圈,确定再没有那股子暴戾之气,才停落了下来。   凤见干脆夺过那笼子签条,嘴里鄙夷着:“慎言,你的修行和你的话一样,是越来越消停了,竟出了个白板签文,阴阳同体,还相互一分不差,一毫不让,这等事情,说了出去,也不怕让其他原笑话。”她转身紫袖拢直,将整笼签条往空中一抛,筮签漂浮在空中,根根交错组成了六六星形,只不过是不同于慎言的单个六星,是六六三十六个角的星型,星型之中,交错旋转之间,淡紫色的云气不断翻出向若儿涌去,若儿顶头一冷,云气之中寸寸雪晶落了下来,黑玉沉声说道:“闭上眼”,紫凤有些欢喜地对着慎言叫唤,满脸的炫耀神情。   正得意时,鸟耳边传来一阵声响“闭嘴,掉毛凰鸟”,紫凤身上的小凤毛竖了起来,翅膀都来不及展开,一头扎到了雪地里。若儿手心的花物开始激烈地在手心窜动着,似要钻进骨里,又似要破开手掌,她握紧拳头,心里只想着:“不能被发现。”   黑玉项链红光渐浓,若儿紧握在手中的指尖逐个钻出了尖甲,破开了的血口子里,血珠殷红,掌心的花物见了血吮吸着,手中乱窜之感平复了下来,凤见空中的签条只是如常的圆转着,吐着冰雾之气,就是没有独落下一根,她见栽葱状倒在雪地上的紫凤,只觉脸上又腻着五十和慎言的四眼两道眼光,更发觉得没有面子,心下一急,低喝了一声,葱白十指丹蔻幻变成凝紫,他也不顾若儿是否受得住,雪晶陡然变成了雹子大小,砸落了下来,受到若儿身上,雹子就个个钻入了她的身体。   若儿的气息紊乱一片,额头落下虚汗,尖甲锁退了回去,手中的花物又开始有了动静,紧闭着的眼里漏出了金芒,黑玉有些恼火了:“不知死活,”她干脆现出形体来,半浮在空中,雪地里的紫凤更哆成了一团。若儿的脚侧,阴阳双阙蠢蠢欲动起来。   “不可以,姐姐你要做什么”,童声急传了过来,黑玉动作一顿,她低头看着还在苦苦挣扎的小童,她头发低垂,看不清脸色。   “你?”   “我都知道的,若儿不喜欢再见红色,”小童咬紧了嘴唇,双手开始松了开来,手里渗出的红色已经被花物一吸而干,黑玉定在空中,看着急速旋转起来的六芒紫星,再度催动起了阴阳双阙。若儿假装跪倒在了地上,左右手按压住小黑小白,心里哀求着:“听我一次,就一次。”阴阳有些闷楞住了,头一次不知该听哪边是好。   似是听到了祈求,白板义无反顾的再次掉了下来,慎言连忙化开六芒雪筮,才将僵持不下地两人停了下来。凤见吐出憋了半天的浊气,跌坐在雪地上,额间鬓间已经汗水涟涟,她平日运法,多是和紫凤一起,今日独力用这简单的鉴别筮法,竟然这般吃力,她看慎言用来也是轻松,今日真是脸丢了个干脆,真是比罚磕牌位还要恼火,她扫了眼前的众人一眼,心想绝不能让消息漏了出去,最后眼光锁定在了五十身上。   五十还浑然不知已经被恶凤瞄准,见若儿连脸上青紫各色,怕是被冻伤了,她将这个该死的筮骂了个底朝天。若儿脸上沁出了笑意,欣慰地摸着匕首,黑玉甩袖回到了项链里。   紫凤立刻雄赳了起来,大展翅膀飞到若儿身旁,生出长了半拉子毛的翅膀,满是嘉许的拍了拍若儿。   五十搀着若儿,看看又到了慎言手里的白板签面,“还是一样。”   慎言看看凤见半是尴尬地看着自己,转过头去,将这记球推了回去:“你说.”   “五十一号”她决定重塑平日威风八面的长老形象“这白板筮文,本是每个冰原弟子入门之前必经的鉴别考验。是选出最合适的道行属性。属性之中,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为最多,其次为风云雷电。以我为例,我含云素最高,又带一点阳冰,所以修得还是以云之幻化为主。以你身边的小胖子为例,她是阳冰为主,修的是冰之体系,纵观全原上下,也是所有属性各有一优势。你这样的阴阳属性不明的,整个七原里,真的是仅此一个。若是红衣知道了,又要恼火一阵,真不知把你安放到哪里合适。”   “是么?”若儿想到刚次啊自己和黑玉的冲突,心情有些低落,落到众人眼里,倒是以为她是为了自己感到伤心。   慎言磕碰地说道:“人如白纸...,可...写...可画…,每个萝卜…都..有…坑。”他换了几次气,才说完了这段话,五十惊得一下子捂住了小嘴,下巴又多出了一个,一是惊平日少言的长老说出了一整句话,原来他是个结巴。凤见撇了撇嘴,今个儿真是稀罕了,结巴倒不避讳了,她瞪了紫凤一眼,威胁着它快些回来,见紫凤也是一鸟脸的不平之色,嘴上终于服了软:“那也得挖出个合适的坑,她这样子,没有任何属性优势,在了外头还好,就当个平头百姓也就是一世了。到了这里忧外患的冰原,可怎么过活。”众人还是一脸怒色,她再退让到:“道主内,术主外,她内里没有星点儿特别属性,难道还就学些清修静养的养生之道。”   慎言张了张嘴,吐出个蹦儿嘎响:“武斗”凤见指刀一戳:“这可是你说的,罢了罢了,就送去武斗堂看看,谁个门下空着位置,安插进去就是了。”   若儿心里唤了黑玉好几次,就是无人应答,心里更加难受,听到凤见正嘀咕着南原和武斗堂没有多少交情,让谁卖这个老脸时:“我有个挂名师父,名叫胡三无。”   凤见叫了一声,“无才无貌无弟子的胡三无。”慎言询问地看着一旁不住点头的五十。   下章预告,美丑之争,武斗之气   029 矮墩陀螺战凤凰   胡三无这几日心情很好,整日只是让各原的学徒普通弟子钉在武场上罚站,自个儿就搬出个石磨凳,对着大门极目远眺,也不知看些什么,今天也是如此,血口大咧着,一脸子的望眼欲穿,直看得一干人差点冻掉了下巴。在冰原里,武斗也好,道术也罢,和外头大是不同,历来都是合力授课,相辅相成的。武斗馆一直主张的是,身体天赋好者,练武则是一身硬功,百病齐消。五感六灵敏者,练斗也是一身巧劲,奇妙无双。胡三无虽然收不到徒弟,在原里却也是口碑甚响的武师,至于斗气,她是从来不在人前传授的。外面看来,她一身的硬肥横肉,也就是个实在的外家武师,别人如此认为,她也就一直这么表现下来了。   胡三无的金鱼眼皮都要等得半阖上时,猛地睁开鱼眼,旁里偷着懒的弟子们急忙抖擞了起来。惊起她的正是踩踏雪面的声音,两米两紫一藏青的小队伍拉现她眼前,“乖徒弟,你可来了。”   若儿点了点头,“师父,两位长老说是要来找你。”胡三无转过头来,才看到一脸木意的慎言和满脸不屑的凤见。她直接跳过慎言,迎上紫凤的一张臭脸,哼了一声,将若儿拉了过去,“和这种女人在一起做什么,长得越好的女人越是吃人不吐骨头。”这话由这个血盆口的三无对着嘴可含樱的凤见说出来,真是有些啼笑皆非。   这场上大半的人都是对胡三无积威已久,大气不敢出一声,剩下的也就是慎言这样的木刻板脸,只是把凤见气得要呕出一升子血来,“胡三无,我不是来和你撒泼的,谁准你将主意打到我们南原头上来的。”   慎言微咳了声:“慎言。”凤见抛出一记眼刀子:“这又不是我的名。”   胡三无后天养成的习惯,及不喜欢这些天生一副好皮囊的女子,“武斗堂收弟子,哪里是你这闲事长老管得了的,”她见凤见紫衣拖曳,一股子的鸟骚*味,冰原紫凤,别人避让,自己可是不给颜色的。   凤见突然放缓了脸色,笑嘻嘻地对着若儿说:“我是管不得,只是若儿,看你一身子轻巧纤弱,凤见是觉得你更适合去找个斗气师父,学些轻巧些的功夫,你仔细看看这里的男男女女,可是想和他们一样。”若儿抬头往里一看,和这里面的人一比,才觉得连身边的五十都显得轻巧灵活了起来。武堂里,站着不下三十来人,个个青筋紫膛,四肢粗壮,女弟子也是面如方石,手腿一般大小。她少时瞎盲,也没见过几人,但上到傲世,下到五十,也都是长得摸样精致,手脚灵活,再看看胡三无,她心里有些犹豫了起来。   胡三无这才知道凤见当真是个小人,竟然从宝贝徒儿身上下手,她有些急了,搓着手,回头唾了那些弟子一口,今日早课就到此了,还不回去,这群人得了堂难得轻巧的课,连忙溜走了。   她赶忙解释说,“谁人说的我要教她那样粗手粗脚的功夫的,我胡三无武斗皆是一流。”这话说的紫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胡三无,就你这身子板儿,也说练斗,这话若是真的,我凤见最擅长的就是胸口碎大石了。”   胡三无看了她一眼,“你是一身轻灵云气,说这话,也不怕闪到舌头。道术之法应该不,若是光凭斗气来一场斗阵,哼,不比也罢。”凤见轻佻抬眼,她自小灵动,自从得了紫凤有了双修后,身法更是精进颇多,身法也大多学了紫凤,云踪凤影,也得了地原几名斗师的悉心指导,听她这般话下来,心里早就不服了。“抛开道术,你可敢和我一比,”她居然寻衅起来。她边说边笑了起来,怀里的紫凤也是笑得滚成一团,若儿皱起了眉头,凤见每日过来都是神迹诡异,她并不想见胡三无损了颜面,她心里对着胡三无虽然说不上喜欢,但也不想她吃了这个明亏。   胡三无也不说话,两手一请,直接走到了校场中间。场内铺地的是平滑削整的冰浇石头,寒气涌动,平日下盘有个不稳,就要摔个皮紫肉青的,没个稳健的功夫,别说快移,就是行走也难。头顶之上,完全开放的一片雪空,空中下起了鹅毛飞雪,雪不近胡三无的身子,绕道一样飘开了。凤见从来都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她摇着裙摆,手指之间逗弄着掉落下来的雪片,一脸的悠闲。   慎言将两人拉到了一侧,只是静静地观看着。紫凤有些按捺不住地钻了出来,突地一撑羽翼,紫影滚滚,飞到了空中,对着凤见发出阵阵叫声,一根细长的凤毛晃悠着飘落下来,混在雪中,很是抢目,紫毛刚到凤见身侧,殷红小口吐出:“凤离弦。”说得正是凤见最精妙的身法,原来凤见嘴上答着轻巧,心里可不敢忘记胡三无的师父正是藏拙,这冰原百年来唯一的武斗半人王。   凤羽落地,紫凤和地上升出了个凤凰图腾合为一体。紫风凤鸣迭起,图腾里的凤凰活了起来,紫影破图而出,凤见身上浮凸出了一道妖娆地凤凰文图,紫凤早已不见声影,凤鸣再次响起之时,众人只觉耳边再次传来那阵呢喃凤歌,只是这次说的是:“云中凤舞,万里无痕,凤凰离弦,如影随形。”凤见的速度真似是如风似云,惊起了一地雪气之后,冰砖雪地上,没了凤见的踪影,众人只觉得眼前光影突闪,直往胡三无冲去。   胡三无也不退让,她定站在冰面上,悠颤颤地抬起了一只脚,离地的壮实的单腿看上却也是蔚蔚可观,冰面上只剩下一根柱腿,紫影哪瞧得上她这般慢动作,才刚见她踮稳脚尖,在原地打起了转,一摇一摆,如个摇摆不倒翁,凤见来得更快,她竟然也跟上了节奏,摇摆的更快,只见场上只剩下两道人影,一轻灵一笨拙,紫影穿梭如紫虹贯日,肥影摇摆如骤雨坠地,竟是点滴不漏,两人看似差了分毫,却是谁也碰不到谁,只看得观看的人大气不敢出来一口。   人影中,凤见恨声说道:“胡三无,你可是只会摇摆不定,可敢正面迎击。”胡三无豪声说道:“冰原紫凤只怕是要成掉毛凤凰了。”她踮起的脚腾空而起,撞得凤见偏了方向,乱了身形,脚下才刚站定,只觉身下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她连忙在运起身法,想做做出离弦之势,腰间又是一道力粘了过来,她连忙退后,身后又是一道死力再度缠过来,她心里一慌,藏匿在胸口的紫风被一击得中,吃疼显出形来。身旁人影速度更快,在凤凰和凤见之中来回穿梭,紫凤眼利,嘴里吐出一记火烈球,真是要火烤胡三无,哪知火才刚吐出,原先痴缠的怪影已经不见,只剩下躲避不及的凤见俏脸煞白,正面迎上了那记凤火,她无奈之下,思绪大乱,只得嘴里一句:冰璃盾,六芒星雪盾总算及时出现,挡住了那记紫火。   胡三无已经立在了一旁,只见她双眼闪光,血口笑开,正是好不得意,手中握着一根紫色尾羽。紫凤及时害羞地钻回了凤见怀里,她那可怜兮兮的毛发又少了一根。凤见这身法讲究的正是速度和轻灵,只是用得体力也是极大,她本就是修道为主,体力自然不好,这时体内的斗气已经紊乱了起来,她眼里还带着羞恼,一身紫衣已经杂乱不堪。   “你可认输了。”胡三无抖着尾羽,满脸的嘲弄。   下章预告,超级小神童   030 罕徒奇师对对碰   “你这算什么斗气身法,只是会瞎转的闷转陀螺。”凤见还是有些不服气。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问你何为斗气。”胡三无斜睨了凤见的及腰长发。   “斗气就是气势身法,气势宏,身法巧,身灵眼敏,快,狠,准。”凤见又来了精神。   “你方才一动一泄气,气息早就乱成一片,气息乱则心眼乱,快是快了,可惜不够狠,准,今日如果是冰狩猎人之比,你还不被想上位的弟子学徒生吞活剥了不成,真是娇气有余,灵气不足。”胡三无说得是毫不客气。   “谁如你这般莽撞无理,不讲同门礼让。”凤见索性胡搅蛮缠起来。   胡三无眼里闪过一丝恼火:“礼让,劳子的礼让。藏拙当年收了十名弟子,我等众人日日被逼单足立于湍海之尖木上,暴风中学守,巨浪中习搏,弟子之间前一刻还是共同厮杀白鲨,后一刻就是相弃与盗岛匪山,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两人,你当真以为是你这娇气小姐可以比的,我知你一身道法可以护身,术法可以攻敌,只是这样的亲信自负,硬要和我拼一身兜起,以彼之短,攻人之长,此为有力而不自量。”   若儿在旁听得,忽觉心中一阵心酸,这胡三无只是个直脾气的可怜人。凤见听后,支吾着,“我只是…”   胡三无叹了一口气:“凤见长老,当年十人之中,数我胡三无最是没用,没才没貌,周边的师长们也是经常笑话我,到了今日,却是只留天赋最高的精控师长和我存活了下来。别人都说我是命格硬贱,只有师父,师长和我三人知道,存活之道,只在于守住自我,我虽修习的是藏拙的武功斗气,这用得一招一式,却是我昔年血搏死守下得出的路数,一招一式,都是我身体最自然的反应,毫无修饰,不留累赘。我劝你一句,驯兽虽然灵巧,但属性和身法也是大有特色,你跟着它合体双修越多,越是轻贱了自身的特性,还不如它练它的,你修你的,来年真正御敌之时,双拳还是不如四手。”   凤见本是想劝了若儿改头其他人门下,这会儿下来,反倒是自己节节败退,胡三无说得更是字字到心,她想起自己的确是过多依赖了紫凤,连着它自身修习的功夫都忽略了,心里已经惭愧不已。她嘴皮子犀利,心可还是亮堂的,一旁的慎言自始至终没有发话,两人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底,“这小丫头周身没有一丝属性灵气,最多只能学个修身养性的静心之道,只是...”   胡三无似是看出了两人的疑虑,半搂过她的宝贝徒弟:“乖徒儿,你刚才可是看得清楚。”   慎言咳了一下:“快。”五十回过神来,嚷嚷道:“太快了,比夜季天上的飞火流星都要快些,一下子从这里变到了那里,我的眼都花了,也只看到阵阵光影。”   “你可是要把我送到冰海引来白鲨,丢在盗岛匪屿,”若儿鼓足勇气问道,   这话把还有些低落的凤见都逗乐了,胡三无更是大笑不止,“好徒儿,我只有一个徒弟,经不起这么折腾。”   若儿心里大定:“看见了。”   “看见?”这话是慎言抢先问了出来。若儿点头称是,“师父并不只是原地打摆,最先的时候,她只是适应着躲着凤见长老的攻势,到了后头,她已经是让长老只能追着她的轨迹走。待到长老退到冰面上的时候,师父正是从地上平滑而去,趁着长老还没站定,平贴而过,伸手撞过长老腰处,一击打中了小紫凤的藏匿之处,惊乱了紫凤合体,再是趁紫凤飞出之时,顺着它的右翼,拔下了尾羽。”   雪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三人一脸的异色,”   五十很是吃惊,“若儿,你是怎么看得清的,我可分不清谁是谁了?”   只有胡三无满脸的赞赏,“那日,我才刚抬起膝盖,你就做出了防范,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若儿索性将心里的话都吐了出来,“每个人的喜好作为,大是不同,凤见长老身上的是一套紫流纱裙,纱里必含金丝,细密织成,站着之时还不耀眼,走动越快,越是行如浮金,丝丝坠亮,好看则以,也是耀眼。紫凤虽也是一身紫毛,冠顶却有一点红顶凤帽,飞腾之时,甚是醒目。至于师父…”她快速得看了胡三无一眼:她今日只是一声寻常的练习白衣“常年练武,所以身上有一股汗水之气,有些刺鼻,我听到风声有变,气味一转,就知道你有了行动,。”   胡三无练武久了,不只筋骨厚实,一张皮囊也是练得个唇言舌语不惧,她本以为若儿只是眼力异于常人,听她这么一番分析,“你这都是一眼一嗅之间就记住的,”   “是习惯了,以前的我的老师曾有天时,地利,人和一说,无论哪个情况下都是要三者相结合,不能落在后头。”若儿如是回答。   “我?”慎言今日反常到了底,再度询问道。凤见直接说道:“这是问你,他又有何特征,”   “慎言长老喜用左手,出脚之时,却是相反,右脚先行,左脚再行,身上许是用了雪里松针泡水沐浴的缘故,身上总有股子淡的松草香味。”若儿再说道。   “那我呢?”五十也参上了一脚,   “满股子的葡萄味道,”说完,若儿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凤见感叹道:“世道还真是公平,这小娃最多只能修道儿不能练术,根骨更是一般,我本见她木讷成性,想不到私底下看来,竟是这样的心思细腻,五感奇准,也还算是个不错的练武苗子,胡三无,这回你可有又别活掐了这颗苗。”胡三无既然被肯定了名分,总算又可以开始荒废了多年的老师角色,若儿就成了胡三无的独一无二的弟子,胡三无说是要好生整顿手里的事情,就打发若儿过两天再来。   回去之时,慎言还是慎言,凤见一脸有所思,五十还津津有味地回忆着之前的一场比斗,唯有若儿脑里一片清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她天生就有的,她苦涩地暗笑着,没有人知道,幼时为了认清身边哪一个才是自己的娘亲,她闻辨识了无数香花的味道,为了早日可以不用竹竿,她又用手细摸过多少不明的物品,为了早点听清楚铃铛的位置,她又团团转了多少次,为了让自己的四肢不轻易被枝蔓缠住,她又是沟出过多少血涟,只是,这些都不需要说与人前,她只知道,当听到胡三无将自己的往事都说出来时,这个看着粗放的武师,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坚韧的性子,她的话语里透出的,是发自心底的最深沉的孤独,她想到这里,脖间的黑玉还是寂静如死。   下章预告,砚台传情,如梦似幻诉衷情   031 无奈锁玉婆罗砚   回到冰洞里,两只小兽不见了踪影,想必是结伴去了书室,这样也好,若儿心里正想和黑玉讲讲事。   “姐姐?”她忐忑地唤了一声。   “你有感觉多久了?”黑玉声音有些生疏。   “就是那日,你接我的手赤手屠了那只驯虎之后,手...手沾染到虎血的时候,我就清醒过来了,也就瞥到了手背上的密细长出来的鳞片,墙里的人也说你是盘龙之木,六龙祭,虽然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就想你可能和凤见和小紫凤一样,兴许也是龙木双修,”若儿讷讷地说着。   “人和兽都是灵动之物,和植物这类常人眼里的死物的修习道法是截然不同的。真的碰到一起往往也是互相斥杀,抢些灵源。就人和作为牲的兽类也是一样,合则双修,散则强势的一方噬了弱得一方,也是通则。“黑玉冷嘲道。   “难道没有例外?”若儿听得一愣,心里想起了方才的凤见和小紫凤。   “古有说真龙天子,也全是笑话,若当真敢真龙附体,龙性婪,常人只会被龙噬灵而亡。龙力又太过不可思议,既然生有虎须,鱼嘴,蛇身,就是杂混的货色,又怎么会真心寄身于人,一龙六祭,我也只敢留下龙气,只是龙气之中,最多的也是龙之戾’”黑玉叹了一口,“现在看来,连这六道龙戾我只怕也是要降服不下了,这阵子,只要是我清醒着,见到了这些让我生恨的事情,就常暴虐难忍,六戾难控,也已经三番五次的趁你有些心慌意乱时,不自禁的控制住了你的五感。”   “若儿,我思了多日,戾气四动,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眼下,也只有这么个法子。你需将我置于深处的书室里,我教你换个卦位,摆成上九阳之卦面。接下来的夜季到来之时,这路上阴气将会更重,对我这六阳之木来说,自制更会差上很多,你将我置存在里面,我需要好好思索下如何才能抵制身上这几股不停游窜的戾气。”黑玉没有法子,听着若儿之前的一番苦求,她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拖累了她。   “就没有其他法子了么,”若儿心想起了那洞中的人,见黑玉已经决意要将自己锁在书室里,她只好照着做。隔了几个月再到书室里,发现两只小兽正在里面,好只狐狸,竟然偷起懒来,赫然睡在了书架子上。只是可爱两眼贴在书上,正琢磨着什么,若儿上前一看,正是满图的变异小狗,可爱眼睛及处,画着一只长角的大狗,若儿看看长在可爱背脊正中的凸点,“你看这做什么,也想长出一个角来不成。”可爱呜了一声,眼里竟然闪过一丝得色。   黑玉又说,“你可当真不要这狐狸作为牲,”架上睡得正熟的狐狸,大耳朵突然竖了起来。   “偷来抢来的,总不如自己学来得好,”若儿真心说道。   “也罢,你的五感也甚灵敏,悉心锻炼下,也会有所成的,只是这狐狸的本领只怕还没全显现出来,我见它年岁还小,如有心将它做牲,现在还好驯服,越到最后,灵性越强,就怕出了变数,你下定决心不借他人之力,也就罢了。”黑玉也不劝阻,这些日子,她对若儿的一言一行都观察的极为仔细,见她日渐有了自己的主张,心里也放心了不少,再加上今日的一番表现,让她提早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若儿拎醒狐狸,抱过狐狸,又随手在书架上翻了起来,竟是些动物之类的杂书,她也懒得翻看,照着黑玉的指示,将书架的位置移换了起来,摆出了一个所谓的上九阳阵,刚摆好最后一个书架,只听得中间哐啷一声,一个暗阁从地上滕了出来。这暗阁及小,里面只是放了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卷册子,“五元陈事”,若儿心想,既然冰原纪簿和人之思都没法看了,也就没有其他书可看了,顺手就拿了起来,她见这盒子也是空着,就将黑玉项链放了进去,心里默默说着:“姐姐,你可要好好休养,等过了夜季,我就将你取出来。”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切记要少惹事端,外出之时,更要小心谨慎,最要注意避着那几个黄原的人。不准偷懒,练字每日也要跟上。”黑玉又有些唠叨起来,若儿连忙答应下来,带着两只小兽走了出来。变成上九之卦后,回洞的路倒是没变多少,甚至还有几道极不寻常的暖风吹来。   颈上空荡的感觉让若儿有些不舒适,心中也是空荡一片,她突然及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她舀来了半盆温泉水,研了墨,纸铺开,笔架上,心里默念着毛笔口诀,她写下了第一个字。当横竖整齐,对丈工整的一个傲字写出之时,若儿欢呼了一声,她也不知这字写得如何,但看着秀气小巧,又不失笔力,应该是很好。   她连忙拿起枯枝,在地上准备打上一份草信,这是…她有些发愣,地上的字还是如前几日一般,虽然不再东倒西歪,可是松弛无力,形神俱无,和纸上的字却是差了十万八千有余。她又执起毛笔写了个世字,还是一样,她虽还不会看字,也知道字迹圆润雅气,可看出是费了些功夫才练出来的字。她觉得有些奇怪,在地上有写了几个,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是怎么回事,她看看枯枝看看枯笔,怎么看怎么是枯了的枝,烂了的笔。   可爱和小狐狸虽小也懂得劳逸结合,卖力看书后,就在一旁玩得兴起,几个翻滚,砚台就被折腾翻了几个跟斗,滚黑了一地的雪和两身干净的皮毛,更连累了那张才只写了两个字的信纸。两只小兽一见闯了祸,撒腿就溜了出去,听声音,又是往温泉那边跑去。   若儿嘴里骂着,只好收拾起来,半月砚台甩在了一旁。手指下方有些异样,若儿用雪擦去墨渍。凑近一看,上面竟然刻着几行蝇头白字:“以月磨砚,赠予婆罗,砚自生字,因为存思。”   “砚自生字,”若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砚台使得法,这又是什么砚台,还真有些奇妙,难怪那日景冉也好文九章也罢,都抢着要了。其实文九章只是喜欢这稀罕的月之形,景冉只为了砚台那刺骨的寒意,只是若儿拿在手里,却没多大感觉。若儿一门心思都在了写信上,她也懒得想其他,心想答应了黑玉要勤加练习字迹,也不能讨了这个巧,心里就定下了每日就临摹这砚台自生出来的字。   既然猜不透这砚台的由来,她的笔下还是动了起来。整整写了一长一短两封信之后,若儿才停下了手,看着上面顺畅的笔画和齐整的样式,她有些得意地前后翻看了好几遍,心里就想着挑个日子,让陆竹轩送出去。   虽然有砚台借着省了些力,这架着手写字也是个生累的活,若儿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两只小兽回来,就先睡下了,书室中取出来的书和冰原纪簿都被丢在了一旁,扉页交错。   下章预告,梦里梦外梦境深   032 残书旧梦了无眠   隐约感觉到眼里进了些光亮,若儿心里稀罕着怎么还没听到两只小兽的动静,睁开眼时,只觉得脖间一阵痒,抬头对上了一双幽蓝的眸子。男子痛苦地看着若儿,眼睑里是一色水蓝汪洋。他正将若儿紧紧地拥在怀里,头颅埋在了女子的怀里,白发和她黑色的发缠绕在一起,触得若儿直发痒。她想说些什么,见到自己被个陌生人如此亲昵的抱在怀里,她实在有些不自在,喉里发不出一丝声音,挣扎着又挣脱不开,眼角带过,身下竟是一片延绵不息的沙地,再往下看,她骇了一跳,自己的腰身以下已经透明了,透过身子甚至能够能看到了沙地的颜色。沙地不是一般的黄色沙壤,而是泛着雪一样的白,哪里有这样一片白色沙漠。若儿看着注意到自己因为激动而不断起伏的上身,这是谁的身子,分明应该是名陌生女子的身躯,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想着比出些手势,这发现自己的四肢根本使不不上力。   “只是失去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他才失去了一个真爱他的人。人生一世,花木一春。只是睡一会儿。莫怕,等你再有灵识的时候,我还在这里陪着你。”   男子刀刻般的深邃五官满是痛色,他的眼里早已经泪色涟涟,若儿心里不由地酸了起来,想抬起手来抚开他锁在一起的眉头,只是四肢根本不听使唤。   他低下头,凝视着女子有些怪异的神情:“你是怨我不会说些好听的,等我学会了,就只说给你一人听...”   若儿死命的摇着头,只觉得脖颈依旧纹丝不动,往下看时,又是一惊,四肢都已经开始显得空灵飘渺了。   男子轻扶住她的肩,“我知道,你虽然动不了,说不得,嗅不到,灵识也越来弱,但还听得到,看得见,再用上上千百年就能再凝成灵核了,不会太久的,你只要记住,严守本心,等我来寻你,天法再怎样残酷,以你的天赋秉性,思,视,嗅,听,语,动,六灵很快就能再形成,几百年也只是弹指之间。”   雪贴近了女子的脸,鼻间有些痒滑。他深深地看了女子一眼,嘴角爱溺深深,“婆罗,我知道你此时怕是连听都听不见了,你的灵核我一定给你寻回来。我已将自己附属的五灵烙在你身上,再生时的苦楚,有我和你一起担着,会轻伤许多。剩下来的这千百年,转瞬即过,你看你,还是一脸急色,可是在担心我,我会用剩下来的一灵为核而生养回五灵,不碍事的。”   若儿只觉得喉间一松,话语脱口而出,却是另一阵骄顽的陌生女音,“我虽有遗憾,却并不后悔,只是下次绝不做这可笑落花人。”她气息一窒,这是怎么回事,谁在说话,身下一轻,女子的身子刹那融在了空气中,沙风中只剩下清幽的花香弥漫。   男子长身玉立,见女子身影融消尽了,才徐徐地转过脸来,他眉尖颦起,似是下了决心,原先高大的身形突地一变,成了一个矮小些的女子摸样。只是女子的脸却如同当日的黑玉一般,雾里朦胧,很是模糊,男子飘白长发也跟着鸦黑落地,垂在脚踝处。路过的风卷起白沙往北边而去,他身上白袍蓝光点点之后,幻化成了幽蓝之色。“她”满意地看了一下这身装扮,嘴上带着无奈:“婆罗,我就遂了你的心愿做这最后的一件事,告诉他你的那句话,‘你的新娘很美。’”身影已是腾空,化为无边雪花,朝南方而去。   若儿再后面空喊了几句,只是“她”的身形很快,早就不见了踪影。除了风声,周边再无其他声响,她四下张望,眼前只剩下一片无垠的白色漠地,她走了几步,才发现只能在原地走着。   正在焦急之时,天边升起了一道巨大的光罩,颜色各异的彩光四散而去,一道黑色的光芒不偏不倚地掉在若儿已是透明的脚下,沙地寸寸地绿了起来,一抹毛绒的绿意在沙下隐隐闪动。   若儿连忙退开,雪花再度飞舞而至,白衣男子突兀地显出了形体。他的如雪白衣之下,双脚已经有些蹒跚地,冰眸白发,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他直看着地上的那抹绿色,水蓝色的眸子里才又有了几分温色了,手指之间,百缕指风划过,沙地里传来轻物落地的声音,“和你处得久了,我也多了些死脾气了,这次还是不能亲自守着你了,总算还有这世间的万般绿红窈错,陪你看尽百年芳菲。”   突地雪花卷过,人影不见踪影。女子的音容笑貌如同昨日还在,“暴雪,你这破冰渣子,又打到我的花容月貌了,你可是欺我茎矮叶少。”朗朗笑声依然在眼前,旧人却是在何方。   风中依稀送来男子吟唱:“雪花颂,颂君颂妾颂别离,情绵绵,意暧暧,无期无许,相离易,相忘难。雪花颂,伴痴伴缠伴长远,雪悠悠,花远远,有盼有望,相见来年,应有时。唯有相望天角里,雪花两相随。”曲声终落,看着空中的风将两侧的雪沙扶摇送上了苍穹,空中洒下了无数飞雪,层层覆盖在干涸了千百年的沙地上,雪下沙上生出了点点绿。   一阵湿热,再是奇痒,若儿忍不住反手一拍,只听得两阵落地声音,她往下一看,两只小兽正含怨地看着自己,她摸过颈侧,没有了黑玉,只摸到一手的冷汗。若儿想着梦里,“啊”了一声,连忙翻下冰床,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身子,还好都在,都能动,原来只是场梦,若儿心里大定,甩甩头,眼光落在了之前拿出来的那本“五元陈事”上,   两只小兽爬上了冰床,本想做个睡前热身,见若儿脸色很差,似乎没有多少玩性,知道今日这个人形大枕头是没着落了,就你靠我我靠我的自靠相睡去了。   若儿拿起书,随手翻了开来,只是,书里只是一片空白,若儿还有些不信,凑近再看,还是空白一片,除了封面上的几个大字,这就是一本白册子。这书室主人也真是有些怪癖,怎么将这么本空白书籍藏的这么宝贝,若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没有了唯一陪能她说得上几句人话的黑玉,她在这样的夜里只会觉得越发孤单。   不明由来的,她又想到了冰墙之内的那名男子,他一眼就看破了从没人发现的树灵,这人有些蹊跷。她犹豫了片刻,看看睡着的两只小兽,再望望深幽一片的书室方向,“总是让姐姐死里活里的出力,轮到她有些难处了,我可不能就这样干等着。”   说是这么说,她想起黄原的那帮凶悍货色,心里还是很有几分避讳。只能翻出了在乌城得来的那套雪衣,将有些显眼的米色备装换了下来。她心存侥幸地想着:“这会儿应该没什么人出来。”雪漏之中,雪才刚融下小角,这正应该是大多数人休息的时候。   黑玉在那里留下的印记成了最大的问题,若儿心里暗怨自己那日没有留个心眼,实在是没有了印象,就在这时,脚下一阵挲动。只见大耳狐狸驮着可爱不知何时趴搭在她的裤管子上,可爱嗷嗷地叫了几声,狐狸眼里金黄一片,若儿心底一暖,心里明白了几分。   下章预告,乾坤阴阳有人知   033 墙里墙外两重天   自从上次的影兔之后,若儿就发现小狐狸压根就听得懂人话,于是又对着半自愿出来的狐狸提耳好生教导了一番,她胡乱地说了一通玄原,药庐,树灵之类的大概位置,也不管它是否真的懂了,就赶着狐狸进冰原,充起了导犬的角色,可爱则是提醒性地吠叫。   路上还真出了些状况,这几日,夜季即将临近,冰原上的动物都开始了最后的迁居,雪地冰原上,小兽雀鸟随处可见,引得狐狸时不时地偏离下方向,这边追着影兔,那里扑着地鼠,直气的若儿再次祭出了小黑小白,它才老实巴交起来,往常人眼里几乎没有方向的冰原深处行去。   随着梅形的狐印越走越里,可爱总算吠停了大伙的脚步。若儿此时正位于一处斜坡上。斜坡下,一片雪风刮了上来,若儿尽管连忙蹲了下来,还是被兜了满身的雪,她心理断定,就是在这斜坡底下了,这样经年不息的大风,冰原只此一处。   她好不容易才站了起身,发现一旁的中等个头的雪块有些特别,仔细一看,心里再是一涩,那是株干压整齐了的婆纳花,只是被冻封在里面,也不知是花冢那棵,还是丰源那些,黑玉姐姐,你可是,早就认定我们会离开芳菲,可是早就认定我会为了你独身再到这里。   若儿心里仅存的一丝怕意也被吹殆了干净,想出点力的念头更加坚定了几分,她将狐狸和可爱连着自己的半个头都环进了了怀里,身子半蜷起来,一个发力,再次滚了下去。耳边雪屑顿时四起,风声更叫震耳,她发出尖叫伴随着雪烟在寂静的雪空下惊飞了一群正在挪窝的雪雀。   滚到后头,手已经抱不住了,狐狸和可爱都滚了出去。若是这时她还看得见,一定很是恼火,大耳狐狸狐姿敏捷,软脚肉垫一个顺溜就撑了起来,还昂起头,在风里有节奏地摆着尾巴,很是潇洒的滑行而下,可爱就有些吃不消了,它双脚根本不能借力,只能满口地吃着雪,连叫唤都来不及了。这又要撞上冰墙了,若儿心里慌张着两只小兽的安危,两手已经不要命地张了开来,准备硬挡住雪墙,一人得撞总好过三个中彩。   冰墙之内,早在尖叫划破宁静之时就知道,嘈杂又要来了,他伸出手,抚平多少年没有再皱起的眉头,手间一点光亮隔墙而出,若儿身上软,没有冰柱塌下,也没有冰墙破裂,她往回弹了几下,摔在了雪堆里。她猛个回头,看到了大耳狐狸及时洒脱地做出了一个跳跃式落地。可爱又哪里去了。   狐狸半抬起头,大耳朵往左一偏,这算什么玩意,若儿跪坐起来,看着半空中的可爱,它不知何时背脊上长出了一只极不协调的翅膀。若儿见过鹰鹫那般的矫翅,有见过血蝠一样的毛翅,也见过蜻蜓那般地薄翅,鸡翅更是见过无数,就是没见过这样的翅膀。孤零零的单翅不是扇动,而是卖力地呈圆形打转,一圈又是一圈。若是碧色在这里,一定会说:“这也算翅膀。”   可爱似乎也有些吓着了,顺时针打个几个圆形后,不听使唤地又逆时针打起了转,这样来回了几趟,自然是越飞越低了。作势就要掉下来了,若儿连忙做好接住的架势,连大耳狐狸都不自量力地跑了过来,弓起背来,一副大义凌然的接驾摸样。可爱一猛子得扎进了若儿的怀里,还不等若儿赶得上看看那单只翅膀是怎么回事,那和可爱一色的白色翅膀一缩,竟然又变回了之前见过的圆凸点,这是怎么回事。   “那节幻翅并不碍事,不用太过担心,”冰墙里的人先开了口。   若儿见这人又是知道,“什么是幻翅?”   “这小狗四肢残疾多年,日夜思想着能正常行走,只可惜天命已定,只怕它是看了什么奇书异术,才长出了这古怪的幻想之翅。幻有心生,灵兽更是可以有这机缘逆改天疾,当真有趣,它方才是受了惊吓,才突破了最后的一层束缚,以后只需要好好的练习调教那只翅膀,一些时日后,就可以充当四肢灵活使用了,也算了了它多年的心愿。”墙内人娓娓说道。   “没事就好,唉,你知道的事情真是不少,就是书中说得不出户,而知天下事。”若儿爬站起来,走到冰墙这头,冰墙之内,依旧模糊一片,“你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若儿努力地想着。   “我上次是多说了两句话,盘龙之木这趟怎么没有一起跟来,可是龙戾太盛,反噬其身。”他似乎真的知道一切。   “你既然知道是龙戾,那是不是也知道怎样控制住龙戾,”若儿总算听到了正题。   “龙喜栖阳木,凤爱宿阴花,龙木相合,本还算和契,只可惜她本非真盘龙,用的也非真阳龙,长久下来,只怕两两不合,六灵破散只是早晚的事。”他说得很是轻巧,若儿却听得心惊胆战,   “那该如何事好,”若儿有些升生气,这人说得轻巧,怎么也不给个好听些的回复,这一句话就将事情说死了。   “方法总是比问题多的,方法有二,一是找到她缺的阳木灵核,二是找到阳龙之核,两者有其一,就可保住她的六灵齐全。”墙内人还真给出了条明路,说完,他摇了摇头,今个儿是怎么了,自己对着陌生小娃的问话倒有问必答起来了。   “你当真无所不知。”若儿心里又有一事。墙里人决定不再回答,他生性就是清冷,难得回答了如此之多,今天也算是个特例了,总不能太过。   若儿嘴皮子一开,就停不下来:“你可知我姓什名什,家住哪里。”   果然如预期的一般没有声响。   她换口气连忙说道:“我姓韩名银若,住在南原狐洞里。”   只听得一阵雪风吹过。   若儿也不气馁:“你可知人有礼义廉耻,要懂得有问必答,礼尚往来,你姓什名什,为什么住在冰墙之内。”   墙内之人依旧朝南而立,墙中人眼里闪过一丝水蓝,天色忽地暗下。   灰蒙色的天空彻底地黑了下来,星辰如被铲妥的雪末冰晶,被人突然一起都泼洒了出来,漫天黑夜,满是星点,几道紫色星霞之光一滑而过,夜季终于来了。   墙中人心思一转,“我叫雪。”然后依旧不再吭气。   今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她从来没有真正经历过夜季,铺天盖地的黑还是要小心些好,她回头看了一下冰墙,只见里面竟有些光亮,冰似乎在发光,“我改天再来。”若儿也不问他是否允许,干脆地说“今日就到这了,你送我回去。”   多年未再有的无语感再度升起,雪心里想着,人已经送出了老远。   若儿本以为还会回到原址,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送到了南原,因为她又看到了熟悉的若干朝上开口的冰屋。下次,得告诉他要直接送到狐洞,若儿很满意地想着。   下章预告,少年失母心意定,经年往事再重提   034 慈母孜书道陈事   此时的傲世一行人正赶回齐堡,他还是听了星尘的话,先是在融复海的教导下,学了先简单的外家功夫,时间就又过去了十几日有余。融复海一旦抛下了多年的暗怨,干脆关了那不赚钱的铺子,一心当起了教头师父。这些日来,最是苦着的就是傲世,他往昔虽有初涉道术,但走得也是天然之道,寻到水阴,也是得了母亲的指导。这次外家学武倒是破天荒地头一遭,闻鸡既起,日落才息,和往日所比,还真是天差地别。融复海恨不得将满腔所学一股脑地传授了,一个学得辛苦,一个教的用心,只有一闲人木卿君,睡得日上三竿起,见得夕阳斜飞歇。   虽和融复海的武斗观念很是不同,他心底还是赞同既然傲世下定决心要学个武道双修,就要尝透个中的苦乐。白日里,他就靠着马车,茶盏或酒壶相伴,手里扇面拂风,一脸的惬意,时不时地蹦出一句雅致诗词,抒发一番山水怡情,直气的融复海碎了好几块山石来泄愤。   离国道馆招生的日子越来越近,三人才赶回了齐堡。山间日子过得虽然坚苦了些,也好过齐堡上下压抑一片,傲世心里想着孤身在家的娘亲,急促着马儿快行,日已西下,月冉冉而升,可怜满天星辰渺渺。门口的家卫见了三人,也不询问陌生脸孔的融复海,只是有些怪异地看了傲世一眼,旁边密林之中,一个人影晃过,往齐堡深处跑去。   星尘的院落平日就清幽无人,这时已是晚上,小院里只是倒映着其他大院里的几点灯火,傲世心里思念这母亲,脚下已是飞奔,木卿君却是不知为何,走得极慢,一步一伐,有些沉重。倒是融复海早就听过玉阙双炎之一的齐堡大名,早就猜到这类豪门大院里必然是是非之地。他自小商贾人家出生,一打进门,见侍从一脸轻慢,就猜出了这二公子并不得人礼遇,再看木卿君脸色,脚下走得也是慎重了几分。   少年打马下来,这时已经跑得气息喘乱,衣襟发带也走了样子,跑到门口,想起娘亲平日的礼仪教导,才想到到理整衣纶,轻叩着木门。叩声沉闷,落到屋里,就被黑暗吞了进去,再不见回音。傲世怔楞片刻,转身寻找木,融两人,夜色深深几许,两人脸上都有些黯然之色,精明如他们,走入院落之时,或用听力,或用周边草木相助将整个院落搜了一遍,屋中并无一人半息。   推门而入时,关了许久的沉闷空气扑了出来。四下看来,屋内还是如常整洁,梨木妆台摆在床侧,梳子粉盒少了人梳饰的痕迹。书桌靠着窗台,文房笔墨干涸无人用,兰芝香草的盆栽内,土裂叶干,正是一派人去房空已是多日的景象。   傲世立在黑暗中,眼角已经湿*濡,当日,星尘娘亲靠门远送,千叮万嘱,一月方归,只是,远归的人已经回来了,本该静候等门的慈母又去了哪里。他并没有夺门而出,只是走到了书桌之前,坐在了黑暗里。墨砚之下,压着几页平日练字留下的筏纸,看着无物,傲世手才刚触及,“五元陈事”几字初现,再到后来,星尘熟悉的字迹跃然而出:   天地之始,万物未兴仍未有魄,以人最早开化,一统天下,奴物役兽,很是不公。金木水火土五元素却因长存天地,早就有灵。五元欲破除奸邪,转生为人,以求力控人欲,人性至邪,入世则诸邪入侵,污而裂化为阴阳两极,灵识各异。万物更不甘受人驱使,纷纷自生灵识。天地万物法则乃破,纷争终起,战乱不断,国家朝立夕灭,直到千年前,才有五元强国,终显霸气,有一统天下之势。   五元前身所处的苍国只是个豆大的小国,民风淳朴,每代国君只知偏安一方,靠这临海近湖的地势得些农渔业收入。所以苍国虽有百年历史,真正崛起的不过是改国号后的五年间。也就是这五年时光,五元水火两军兵马骑卫几乎踏进了大半个陈苍。   五元零年,天火突降,将原先帝都的懦弱旧帝连着古宫烧的一干二净,帝都的这场火,足足烧了三日,火光熊熊映红了南边的天,天火不仅烧光了古宫,连着依宫而建的旧时百官府邸也一起烧了干净。帝都最豪华的两个区域都被烧成了残垣遍地焦炭之地。等到火退去的时候,尸检的人收拾妥当出来还咋咋称奇,说里面百来口水井也都一并被烧干了,滴水不剩。   五元一年,天火过后,旧帝流落民间的私子炎天少帝受迎回都,一番整顿之后,以军事强国为旨,誓借天火破百年弱国之耻,后立炎焰为国徽,奉行天上地下各方神力。闻名大陆的三人杰乃成,至始走上强国之路。   五元一年,建国初,少帝奉水域王为国士,任其广纳文人武官。水域王广求天下贤良,专开贤德堂,以求天下良才。有一民间贤人名华一居士,自命淡泊,宁为清散,旧国时就曾多次谢绝为官之请,只在帝都开些闲散私座,谈论些天下事物,在文人中影响甚广。水域王得其名,连续三月盛邀华一,其态度散漫,数度拒绝于人前。时值第四月,军中将士得令,将其擒获,水域王亲斩其与新宫门外。民间有所质疑,水域王称:“君子处世,坦荡荡。上受命于天,下承付与民。有贤能者,而不为用,徒有虚名。有大才,而喜私语,好大喜功。不斩杀之,何以服天下,如若万民如此,何以治天下。”   五元二年,整顿民兵一万,先破除国内贼匪,得剿一伙山匪,见其中一人双眼有神,囚而不屈。上前问话,囚人答话条理清晰,不惧怕权势。水域王亲下车马,扶正衣纶,扶其上马,悉心照料,与其同寝而寐,同桌而食。几日后,请其详解国内贼匪之势,果然滔滔不绝,更将各路贼匪一一解析,遂逐一击破,五元国内乃定。   同年,水域王再得命血誓攻下临北之天堑国。初战且遇不落城要塞。不落城坐拥天险数道,天然屏障寻常军队难以攻入。此城独在山之巅,修塞时耗尽民兵血肉过千,要塞乃成。此后,行军之人上不得也下不去,天堑自负有天险为屏,常年只取五千兵士把守但南方诸国从来无人攻下。只因周边,晚间时有野兽出没,夜袭难成。白天山势坦荡,山面荒凉只有山松生长,寸草难觅,兵士若行到山脚,定被放哨的山鹰发现,再难进攻。水域王排除众难,执意北行,乃一人带一无名小兵,在山间游走一日,竟偶尔发现驻军通过秘密水路运输粮草至于要塞,当即带兵连日埋伏。要塞数日不见粮饷,兵士难以果腹,只得出塞求降。不落城一破,全降整编敌军五千,再往北上,天堑一路攻破。   五元三年,水域王继续北攻。少帝炎天带军南行,火烧敌军将领大营,再连烧粮草营地,南方数国不日攻下。战火烧及之处,偶有城邦顽强,死守难破。五元犹如天助,顽守之城,年内寸草枯死,民间颗粒无收,五元军士在城外烹肉饮酒,城中难耐,只得开城归顺。国中术士更是上求天地,降城之土再度丰沃,至此民心归顺。   建国三年,铁骑横扫过后,只剩下南方蛮地和北方的冰原沙漠之地没有踏破。   新国天祭,五元帝都之内,五元天台之上,帝国三人惊颜见世。   天祭之日,百官之前,两男一女,万民叹服,群雄臣服。少帝炎天帝颜傲然,水域王*谦和如水,焰姝风华天下。红衣女子艳立正中,当世双雄侧立而伴,佳人轻语耳下,男子水般柔情。炎帝广告天下,水焰大婚之日,帝闾并开。   五元三年,水焰成婚当日,公闾巨变,陆上第一强国五元建国方才三载,帝星陨,国士亡,天下一统之势被破,自此周边动乱不断,大国蚕食小国。国家动乱,民众苦不堪言。陈苍大陆经此一变化后,再无五元帝国一说。九百年前五元身灭,所含灵力四溢,天下万物闻灵异变,奇能异士,万兽苏醒,各成一路,世间天下初定,三分大国,周边小国林立,野兽奇珍各安一方,世间终得平衡。   文中字迹有些凌乱,不似星尘往日的工整写法,似是匆忙之中写下,临到最后,又是一句私语。   傲世我儿,勿念娘亲,终有再见时。玉阙非吾等之旧国,水阴一脉,遭受迫害,千年间,身如尘芥,四处漂泊。吾需谨记,五元旧国,水域一脉,乃吾之本源。双炎之地,图腾国炎,小心提防,齐堡内危,寸步寸心,十年一剑,重在养势。古有沙溪一诺,水域王统一之言。今有天资奇赋,只待他年休养生息,统一海内。谨记,成大事必先绝情,情之一字,最是误人。   下章预告,多情恐被无情误,国道门口两路走   035 家书情信双双至   傲世一口气看到这里,他自小虽不受堡里长辈青睐,但星尘本就是个博学女子,日常除去诗词歌赋,连带礼史兵乐,也曾一一详解讲授过。傲世心里更是清楚如今陆上三分天下的是武道均衡的玉阙国,道术传世的瞭苍国和武斗天下的北陆国,这五元国在过往也未曾听人说起过,只怕是个已经没落了的古旧亡国了,他心里还有些疑惑。再看纸之上,字迹立消,已变成了一张光洁筏纸。   傲世眉头不禁锁紧,娘亲留了这么一纸五元的亡国旧史给自己,也从没说过这文中所记到底是何缘故,只是叮嘱了一番。他实在不解,心里想着和木卿君打听一番,他平日所知所游历过的地方甚多,应该能够说出个究竟。手随心动,砚台被手推移到了一遍,他星眸猛缩,砚台下面是一道深刻的金石利器划过的痕迹,暗红的血迹依稀可见。他再也沉不住气,冲出去之时,门口一道魁然身影,“世儿,你回来了。”   男声如石入深渊,穿破静夜,高大的身影笼没了外头进来的月光,仿佛问的不是许久不见的归家幼子,而只是一个迟未归队的下级兵士。傲世抬起脸来,看着背着光的男子,“娘亲在哪里?”   “太上安排了妥当的住处,你不需要再去寻找了”,男子回答的毫无感情。   “在哪里?”傲世控制住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高起来。   “你在,她就留不得。你只需要记得,你现在有的一切,都是齐堡给的。你必须得有这么个齐堡少主的名头做庇护。门外的两名下人,既然对你有些帮助,我就做主将就划到你的名下,国道馆明日就开始招生,你记得前去报名参加就是了,只准用阴焰。”男子只为了这番话而来,不问丝毫家常。   “我从今以后就住在娘亲的院子里。”傲世在后说道。   男子已经出了房门,看着院里月色之下的两名静立的男子,“就你一人,其他杂人就搬到你的旧院居住。”剩下是一地萧瑟的月光,木卿君看着男子渐行渐远,月光如霜,披洒在去人身上,显得发鬓如同灰染。他眼里平静无波,手下刚一动,被融复海一把按住,月光之下,那矮胖的男子眼里满是怜悯,“心乱则事不成,你还需照顾傲世。”   木卿君展齿一笑,手里摸出那把骨扇,轻击而开:“十几年光阴,对我对他都是个折磨,齐放和我,都不曾是星尘的心头之人。他得人而不得心,我人心皆不得,同是一双可怜人罢了。”两人说完,看着傲世站在屋檐之下,一刻之间,少年似乎眼底多了些什么,他朝两人拜了一拜,双手合上了房门。月光寒几许,浓厚的水阴之气包住了整个院落,波纹初现,断断续续地传来一阵压低了的啜声。.   天明十分,木卿君踱出院子,心里还有些犹豫是否要提醒傲世早些出发,昨晚的反应有些太过平静了,稳着如傲世,毕竟也才是个半大的孩子。才刚走出房门,只见傲世早已站立在外。他今日穿得一身白索长袍,绢白色的扎染头巾,眉目之间满是少年特有的俊逸,只是腰间一火色配腰,正是那日百里小姐所送之带,倒也贴了几份异彩。木卿君见他眼里依旧清澈一片,想来自己也是多虑了。国道馆一行,还是由木卿君领的路,融复海一听要去瞻仰玉阙道术之圣地,兴趣缺缺,干脆就睡起了懒觉,连平日晨练的破军腿都省下了。   玉阙国成立之时,选了这依山伴水的绯云城为都城。北陆为北,瞭苍为南,玉阙在中,各拥帝都,互不相让,绯云城最后就讨了个中帝都的谦称。绯城也实在是城不欺名,城里城外,遍植春绯红桃和秋绯枫叶,春日红桃夭夭,秋日赤帛枫影。城墙也是用红土烧瓦制砖而成,连玉阙的官服都是捣椒红色,民众修房造屋也是极喜红瓦红砖,一溜红到底。正是,遍地赤色城中走,绯云帝都多红妆。   才刚走出院落大门,就见一杂役跑了过来,敷衍着小鞠了一躬:“二少爷,这里有你的一封私信。”信件封口已经有了褶皱,火烫的印泥也只剩下了半边,傲世有些不悦,“哪里送来的信件,有什么内容说来就是了。”杂役听他语气,知道他不会追究拆信的事情,嘴里就说:“也不知是哪里寄来的,只是个署名叫小银的娃娃,说了些闲话家常,还说是叫少爷快些回信。”   木卿君就要接过手信,傲世出声制止道:“我不识得这个人,将信件销了。”说罢,人已经走远,木卿君从怀里取出几枚子币,“你就回头和拆信的人说了,信已经销了,以后这信都送到我这里来,就是了”他收起信来,展开一看,信中人写了满满一页,只是行文之间满溢热络,就是有些不大通畅:   “傲世哥哥,展信大笑。小银在冰原过得及好,已经得了一友一狗一狐狸为伴,我现住在南原的狐洞里,里面有一间书室。这里终日都是白天,这段时间过了之后又要变成夜晚,四处都是积雪,还经常有大风。小银总算学会写字了,你看我这字写得可还好,你回家后,可都还习惯,那个木头叔叔有没有治好你的病,你何时回来冰原看我。我将你送我的头玉每天带在身旁,比黑玉还要珍惜几分,惹得她老是发火。待我向你的爹爹娘娘哥哥弟弟问好。小银在冰原等着你快快的回信。”   木卿君看完,眼里又跳出了那小娃的摸样,傲世已经走出老远,他步履一快,跟了上去。   同日,芳菲坞也是收到了这封信,只是情景却截然不同。七岁的碧色一把抢过信件,大声念着:“姥姥,碧色,坞里的各位,这封信是若儿第一封亲笔写的信。上封信你们应该收到了,我在冰原一切很好,勿念。”   信到这里,曳然而止,重色轻义这自古就不需要教授的道理,就连这半点大的小毛孩就用得极好,不过也就这几行字,也让老妪等人乐了半晌,嘴里一直叨念着“很好,过得很好,我就知道那孩子双眼复明之后,就是个出息的人,也不知是否也拜在天原门下,她和红窈一般,一定也是入了天原。”碧然在旁连忙附和,红窈却是听了一半就离开了,好一个各位,笼统的很。碧色却是有了兴头,连忙飞到房里,连日赶写千言家书去了。   下章预告,心如止水再兴波澜。   036 青云路前沾泥泞   国道馆外,路分两边。树荫临道,正是青石铺路大道中,直通正门,只见白玉阶梯考究,丝绒红毯平整,各色车马停在一路,家卫侍立满半边,华衣丽裳随处可见,娇童溺儿个个唤着腿疼腰酸。再看另外一边,昨夜才匆忙休整出来的土路坑洼歪斜的延到不起眼的灰墙下,石拱小门凌乱的开了出来,平日应是杂役搬运货物的地方,野草只是胡乱地除掉了一些,扎脚的长了半地。平民的子弟都被赶到了这边,日头烈晒,地方也密不透风,没有人敢吭气,都是眼巴巴的等着招考的考官出来。   当日,国主布告说得好,是广开门路,招生天下,不分门第,同馆学道论术,竟是如此个不分法,真是有些滑稽。众人正等得头晕脑热之时,朱色正门里头,一仙风道骨的老者,微颤颤地说道:“玉阙国主盛世明君,今广开门路,只器才能,不重门第,门试开始。”只见里边跑出几名道髻童子,分别搬出了桌椅六套,再走出几名道袍术服的中年男女,一字座开,取出了名册。   只见一旁的陪同长辈,连忙挤到前头,这边嘴里说着:“道长,我是上兵省总长马友,这是犬子”,那边口里念着:“术师,我是下礼省官员侯朋明,这是小女。”正是明里是招生,暗里是比得官阶几级。这面试本就很简单,只看摸样长得周正,五感都还灵敏就放了过去,反倒是被多事的陪同人员拖沓了不少时间。   再看石拱门里隔了半晌才走出一哈欠男子,醉眼朦胧,手脚都还没舒展,他出来一看众人挤得透不过气来,嘴里嚷着,“一个个给我站整齐了,透出个人缝来,哪个先上前来,让我测测。”手里却是拿出了一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头,不黑不白,看不出什么名堂。   人群里有个胆大的少年喊道:“这是什么东西,比我家门口溪里的石头稀罕不了多少。”男子醉眼努力睁开,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们国道馆的镇馆之宝,七宝玲珑石,能测各种神通,自会发出神光百道。你懂什么,谁个身上有些灵力魄力,一测就出,废话太多,谁先上来。”   刚才发话的少年被父母推着走了上来,正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嘴上才刚长出一片黄色绒毛,圆实红黑脸,一看就是个勤作田间饱受日晒的农家孩子。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握上七宝玲珑石,石头在阳光照射下,依旧不黑不白,一如当初,少年脸上很是失望,正要将石头交还回去。   “且慢。”素衣少年走出人群,眼眸星辉,熠熠而闪,他淡然一笑,恍如晨风拂面,他将少年手中石头接过,举到空中,“这颗就是大名鼎鼎的八宝玲珑石。”醉眼男子眼早就要眯成一条线,含糊地说道“就是这宝贝了。先来后到,你得等他测完了再来,到一边去,哪家的小孩,这么不懂规矩。”   素衣少年将“玲珑石”丢回给少年,“刚有些烫手,可会有些影响,你再试试。”   红脸少年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子,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晃眼,红脸越发红滴起来,一旁的父母再催了几句,他才又拿起了石头,原先黑白不分的石头,突然发出了几分红光,“烫。”他将石头丢到了地上。   醉眼立睁,只见素衣少年抢先一步,捡起石头,握到手中,黑白石头再度红成一块,发出逼人的红泽。素衣少年抬手一丢,“玲珑石”就往醉汉面门打去,醉汉也不闪让,石头感到眉间,突地一滞,掉到了草地上时,杂草滕的燃了起来,焰色烧得及猛,片刻之间就只剩下一片石草之烬。一旁还要等待测试的孩童们都不满地叫了起来,男子醉意立消,挺直了猫着的身子,挥手之间,几名道童又跑了出来,“中宫大人,有何吩咐。”   “请玲珑石!”   他吩咐完后,对素衣少年和红脸少年点头示意,“你们两人,都站到左边,其他人等,继续测试,左为通过者,右为不合格者,测试有疑异者,留在中间待我亲自核查。”他略带深意地看了素衣少年腰间的佩带一眼,继续测试起来。   红脸和父母欢喜的抱做一团,他别了父母,连忙跑过来和素衣少年站在一起:“谢谢你了,方才我明明已经。”素衣又露出了让他脸红的笑容,红脸心想:“这人笑得真是好看,唇红齿白,比枝上开得最好的石榴花还要好看几分。”   他心里想着,嘴上说道:“我是东田村落的乔布衣,你又是哪个村落的。”   素衣依旧笑道:“我性齐,名傲世,家住齐家村。”木卿君隐在草木之中,将方才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楚,傲世和那土头土脸的少年聊得兴起,他脑里忆起了傲世刚才的一番话语。   他收起信来,快步赶上了傲世,“是芳菲那个小娃娃送来的信,你为什么不看上一看,她可念叨着你的紧。”   傲世叫停要过来套车的马夫,叮嘱着:“我们今个儿不坐车,你先回去”。才回起木卿君的话:“木叔叔,你可记得,你曾说过你一世成不了类圣,原因无他,只因一个情字。亲情也好,友情也罢,心中羁绊越多,就易误了大事。娘亲她,可能已经走了,我世间亲情已了。其他之情,也是多余。世外芳菲,只该在明处盛开,水阴之我,并不合适凡花驻足,早日了了这份情意,与她与我,都是好事。”   木卿君一时哑然,少年一夜之间,笑如昔日,又似乎不再如前。无论如何,他木卿君亦步亦趋都会护在后头。   国道馆还在前头,前方就已经人头攒动,木卿君看着正门处还有些空位,正想走到前头,突然被傲世拉到了一边,只见他径直就往一旁那条磕碰的土路上走去。木卿君有些厌嫌地看了那些寒酸的平民,用扇面遮住刺眼的阳光,只见傲世的眼光又在落到了方才的正门口。他的大哥齐啸天和三弟齐熏之被大夫人和三夫人各自簇在怀里,一旁守卫威风而立,几个侍从提着羽扇,不时地造着凉风。   “我就在这里等着。”傲世往那堆灰布土衣人里行去,遇到人时,一走一停,很是礼貌。木卿君看看周边的荆门窄户子,再望望那边的锦衣玉食童,退到了一边的丛林中,身上的黄绸长衫入了草木就变混成了春木草色。   下章预告,玲珑稚子测玲珑   037 三人成军错牵缘   拱门之后,两名道童这请出了真正的玲珑石,还是先前的鹅卵摸样,只是神采大不一样,石身剔透晶亮,果然是灵石有致。人群中又发出了一阵喜声,惊叹的动静也引起了正门口的那名正摆门面的老道的注意,他一抬长眉,低咕一声:“长药又要胡来,不是说了,这些平民随便收几个就是了,他反而正经的招起人来了。”   随着玲珑石出来的还有块绯锦和一张朱色木案,亮石红布,很是耀目,原先的醉眼男子眼珠往人群里一转,手指轻动,绯锦就落到了玲珑石上,他示意着让那些还未检测的人各自走上前来。这些朴实的农家少年挨个走上前去,其中一个不明就里的掀起锦缎,被醉眼不知怎的一推,“不准护摸乱碰,磕了砸了你卖一辈子的猪肉也赔不起。”   少年听得双目圆瞪:“道爷,你咋知道,俺家就是村里最大的屠户。”   醉眼回了一记眼刀子:“一身的臊味,手脚有力为蛮,肩上带毛有味,猪腥子味都没拍净,就跑了过来,也不嫌惹得别人一身的臊,你就隔着布摸,别弄得都是油印子,我可不想把术法用到去污上。”   少年憨憨地笑了几声,手一把抓住玲珑石,才刚抓牢,又是一个踉跄,这回可是看清楚了,一道气刃侧边袭过,正中他的虎口,屠夫少年哇哇叫着,捧着红肿了起来的手跳开了,“下一个。”醉眼一脸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神情。杀猪无数的少年脸上有了泪意,真的只能一辈子当个杀猪的了,他脸上的光彩一下子都黯淡了,只能走回了父母身旁。   再往后面,醉眼整个人都要晕了过去,卖棺材的儿子,糊花圈的侄女,挑夜香的兄弟,连隔壁隔壁城的一伙乞儿都沿城乞讨过来一试了,他看着那条红绸由亮眼的红色变成暗红,再到发黑,脸上的醉意被一片汗色代替,总算等到了在红布彻底污黑前测完了所有的人。   加上原先那块河滩卵石浑水摸鱼出来的两名少年,场上竟然只余下了三人,果然,这么些下等的骨血,还真不该费上这么大力气。他想着就后悔,早知就不得罪长生那老匹夫,落了这么个苦哈哈的差事。这以后的日子,他心里已经开始发噱。事已至此,他再看看名录,这人数,似乎太少了些,眼神又回到了还舍不得走的那寥寥的几个人里,“那个,就是你,杀猪的,你过来,甩个把式给我瞧瞧。”   宰猪少年连忙上前来,呆立在前:“道爷,这是要哪个才合用?”   “叫我中宫大人,就你平日最熟练的,”醉眼潦草回到。   “好嘞,伙计来!”一把乌铁剔骨猪刀从人群里直飞而来,醉眼立刻一跳,卷起玲珑石,往后闪的老远,只见少年屠夫手起刀落,一气呵成,对准那朱色桌案,挑,抹,整,掏,一晃眼功夫,桌案只剩下了光立着的四条胳膊。朱木案被划了四四方方,板面刀口齐整,下力均衡,形状更是出奇的一致。人群里传来一阵喝彩声,站在左边的三名少年也卖力地鼓起了掌。   “行了,行了,刚才也不见你这么利索,左边去左边去。”醉眼赶着他跑到了左边“才四个,这数字还是不吉利,”   “还有我!”人群退避开来,一个脑袋钻了出来,女娃身着海棠春红罗裳裙,额间一抹点瑙红,目里带俏,嘴含珠砂,明眸流转惊春桃,百里焰漪落落大方地走了出来。国道馆招生是不限男女的,只是,她这摸样,这身打扮,众人都自动把眼光调转到了大路那边。   醉眼嘿嘿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儿尤其多,你这么娇滴的小娃,还是到那边去的好,你看看,引得人都跟着往这边看。”   大路正中,人群都退散了开来,几个刚行完礼的省部官员还哈着腰,春日依旧明艳只是犹不及正中立着的女子夺人心魄。   若单论面貌,百里家的小姑娘要长得比母亲炎舞秀致很多。国主炎放就曾说说,炎舞的眼角微嫌有些上挑,面相缺了几分端庄添了几分轻佻,眼珠不够幽黑,神采少了几分够灵动,鼻翼稍有些单薄,损了福气,就是一张嘴长得最是标志,唇纹若心,弧线饱满,连帝都燎宫阅美无数的画师都赞叹不已。当然,这话也只有身为兄长又处在至高位的国主才能说得,他之所以这般挑剔着自己最是宠爱的妹妹,仅仅是为了夸赞小焰漪长得极好。今日,这个得了圣炎公主和国道馆大宫的双重封号的百里夫人,绰约地立在路侧的轻辇旁,身旁还哈着几个的官员,一旁的女眷的风华都被盖了下去。她也不和身旁人言笑,只是嫣唇轻启,小声地问着身旁的主事婆婆,正是和傲世在小铺有过一面之缘的期家婶婶,她听着话,眼神闪烁,也不出演喝止。   百里小姑娘半拉起裙摆,充耳不闻身边婶子婢从的劝阻声,径直走进了这帮不起眼的人中,百双眼都是射了过来,她的秋水眸子就只映出了一个身影,棠红的小身板走得轻快,站到了腰间寄着焰缠的那名素衣少年身侧。她对旁人紧粘不放的眼光不以为意,少年轻瞄了她一眼,轻颚了下首,只是一句:“你来了。”就算是打了招呼了,脸上再无更多惊色,就如同焰漪一直站在旁边,眼底也是波澜不变,仿佛他身边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同伴。   焰漪耳根有些红了,右手轻扇着手风,左手一转,搭在了那块玲珑石上,黑红色的布里红光亮了起来,“这可是合格了。”   长药中宫转头看着不动声色的圣炎大宫,见她不置可否,也不知道该怎么推脱,正在犯愁是,身旁,一道明亮炎色撞上了玲珑石,那块饱受摧残的锦布总算落了下来,玲珑之中,晶光点点,如同有无数的火星丝线跟着跳动。少年松开了手,人面朝着百里焰漪说道:“我这也是合格了。”   正午时分,这日头更是焦灼地烤热着,少年额宽眉浓,鼻若悬胆,白牙笑而全露,眼里鼻上嘴边满是讨好,定定地看着眼前正窈窕长成的佳人,三人两面,呈日月星辉交映之势,熠熠生泽。   下章预告,冰原的夜装风波   038 鲸灯几许映冰针   夜季的到来,对初来乍到冰原的若儿的日常生活着实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虽然她小时候也曾在漆黑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也为此对黑暗有了一种莫名的厌恶。幸好,黑暗只是整个夜季的一小部分。处在极北的冰原地势高,星辰也为此尤其璀璨,交相辉映,使得夜季的大多时候,星辉经雪光一折射,周边还是显得分外亮堂。只是一月里也会有小半的时候,天空如凝墨铺洒满纸,原上只能是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狐洞里更是不见了寸光,唯一还有些光亮的就是大耳狐狸的金色眼睛。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北原都会采办一批鲸油灯过来,只不过这灯都是由上面依着人头发下来的。凤见这闲事长老就讨了这发灯的差事,将南原上下走了个遍,美其名曰做做个人屋访,只是谁经她的拜访后,好好的冰垒子总是会少几块冰砖。于是乎,这几日,总是看到几个南原的弟子,连夜浇补着冰屋。   只是轮到最后那名学徒时,她还真费了脑力,实在没人知道她住在哪里。最后,她做了个歪打正着的决定,干脆就送到了五十的住处,她虽然也不知道若儿住在哪里,反正在她想来,托给五十是一样的。凑巧若儿也正为这小半的黑夜令她烦躁不安的事,来找上五十商量怎样才能取到照明的火种。   “五十一,你果然在这里,”冰原的星辰这时还没有南移,星辉依旧徐徐洒亮,五十正准备带着若儿去找冰裁找点门路,就见凤见走了过来,自从那日被若儿指出紫裙金丝碍事之后,她就刻意穿起了样式最简单的紫色素裙,显得清雅了许多。只是今日的点点星光下,她身上却换了件布料更加独特的莲花长裙,整个人呈出了紫莹色,星光雪光之下,衣裙就如笼上了浮光紫影,比平日里的镶金丝还要引人注目些。   她见若儿满眼的不可思议,撇了撇嘴,“这是冰裁手里刚出来得夜装,听说是涂了些磷光粉,你们都得去领上一件。最近原里有些不太平,前段日子,几个东原的普通弟子不小心杀了只就要下崽的冰角狼,最近原上的狼和豺都跟着不安分起来了,老是有听到兽群的叫声,尤其是你们这些个蹩脚的小学徒特别要小心,不要胡乱穿越平日荒凉的边原。”   她说完,才递上特意送上门来的灯。说是灯倒是托大了,这灯无托无油,其实只是一条黄棕色的灯芯,整个芯子看着就细巧的一条,只有懂得内情的人才知道这小小的灯芯很要费些人力。   临冰原远些的流冰洋里有一种抹香巨鲸。擅长渔猎的土著会叫上一些术士和武者一起出海,围捕巨鲸。运气好时,就能捕上一只,这鲸的一身都是极好的材料,除去大量的脂厚鱼肉,皮下、内脏和筋骨熬煮而得的油脂,再由大火熬制七日,凝练出来的那层油脂,再经制灯人,揉捏成芯。这灯芯呈黄棕色,虽然带着一股鱼腥味,点起来却异常明亮,还不带一丝晃眼的油烟,还极耐耗,一个夜季下来都是绰绰有余。只是说这抹香巨鲸太过稀少,也就冰原这带才普遍使用。若儿初次见到这样的物品,还有几分宝贝,只是这火种又该去哪里取。   “这灯芯经过了玄原几名修炼火元的上位弟子的手,都施了特殊的定灯之咒,无星的那几天里,鲸油灯会自点自熄。你只用将它搁在干燥防风的位置就可以了。”   若儿和五十各自领了一条,见凤见转身就要走,若儿问了一句:“小紫凤呢?”   凤见平日和紫凤都是形影不离,今个落了单就显得有几分奇怪,“它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修炼去了,我也是好几日不见它的踪影了,它也该凤涅了,都足足有十八年了,到时候再见就不能再称呼它是小紫凤了。”明明是漫天的繁星下,紫色的身影却显得有些寂廖,凤见确实有些伤感,连顺手敲掉的冰砖都拉在了原地。机警的五十见她一走,连忙转了一圈,将扔在一旁的冰砖又安了回去。   冰原的四大司分布各不相同,除了连五十都没去过的器阁,其他三司都坐落在南原。若儿只到过药庐和酿坊,这是头一次到裁居。裁居建在一个临湖的坡面上,只是这湖和其他冰湖相比有些特别,里面是寸冰难见,常年都是冒着热气。   若儿这才记起冰原纪簿里曾提过,冰原表面厚冰覆盖,下面却是地热阵阵,眼前这据说是用来扎染定色用的泉湖想来正是其中一处。腾着连绵水汽的湖面被均匀地分隔成了十几个小池,站在高出往下看或是红波翻腾,或是绿波荡漾,或是蓝光涟涟,正是吧冰原几原的颜色都尽收到了眼底,看得若儿不禁对自己的夜装起了几份好奇。   五十嘴里经常提起的冰裁婶婶就是裁居的总司。裁居里面,除了一两个帮忙搬进搬出成布匹和成衣的裁徒,下到选布,上到裁剪,原里近千人的衣服都是有冰裁一人操办,听到这里若儿对这了得的冰裁起了几分好奇。案上除了摆放着几块刚染定的布匹,就只剩成排的冰针,大大小小,各不相同,有些十指长短,有些筷般粗大,更有一些只有毫毛般细小,只是材质都是用冰凿磨而成。   若儿看着在鲸油灯下发着五彩光泽的缝针,两眼都瞪直了。   “姨,”五十冲着来人喊道。若儿抬眼一看,满以为会看到一个手脚轻便的中年女子,却只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和酒司差不多的棕衣暮年老太,霜华早已满头。冰裁不就应该光鲜满目,至少也该和凤见一般,身着时令的衣服,打扮的满目风流,又为啥只穿着最简单的粗布麻衣。   若儿看看老太,又看看整排的冰针,“冰裁?”   老太看见五十带着人,笑了起来,额上的纹路舒了一脸,“小锦,你总算多了个有趣的小娃玩伴。小娃,你那是什么神情,是不信老生的能耐。”   五十连忙摇头,正想提醒若儿嘴上松个口,她嘴里已经蹦出一句:“这些针都是您老人家一人使唤的,这我可不信。”   “你这小黄毛小儿,倒瞧不起我们这老一辈了,这里正是你们南原要的那批子夜装,”:她指着案前的那几匹米光阵阵的荧光布,“你若是能穿得上这当中的任何一根针眼,我保管你们南原是第一批拿到这些新的夜装,照着流程来,你们本该是最后一批到手的。”   下章预告,家家念叨伤感经   039 西林弃女雨梭泪   五十在一旁连忙示意,若儿只看了一眼,就选了一个筷子般粗细,针眼有米粒大小的冰针。她对着冰裁摆出了个等着瞧的神情,找起了丝线,冰原奇寒,用的也不是寻常人家的脆断麻线,而是韧性更好的竹纤和兽筋。她选了个一般大小的竹线,打算一股做气就要穿了,冰针才刚入手,许是受不了若儿手里的热气,孔眼忽地就变了形,化出了些水,若儿见起了水珠,急着连吹了几口气,哪知越吹冰化得越快,冰孔一下子就化了个精光,只剩下一根针身,哪里还有针眼的踪影。   冰裁抚着胸口笑了起来:“小娃,你可是眼灵心太巧,这冰针越是粗大,越是易融,哪受得了你的一手子热气。”   若儿“噢”了一声,才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又挑了起来,这回她找准了一根普通细小的冰针,才刚拿起了针,还没来得及穿线,手上的冰针,应声而断,化为了冰渣子。   五十在旁提醒道:“这些冰针越是细小的,虽然不容易化,只是一旦受了小力,就容易碎断。”   若儿见自己短短的几秒功夫里毁了两枚针,还是有些不服气:“这可怎么穿,可不是糊弄人的么。”   冰裁笑着摇头:“你可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的人,当年,算了,也有很多年没这么个死心眼人来逗我这把老骨头开心了,”她走到裁桌之前,手里取过一根兽筋,看似随意对了一个针孔,她老眼敛神,只听兽筋一个绷直,突地穿针而过,穿过针孔之时,兽筋不变,只是那针孔竟然软了一般,收缩开来,小指般粗细的筋线轻巧的绕了过去。   若儿看得一愣,哪知这才只是开始,冰裁两手虚化,大小各种的线材一起飞直成百根直线,朝百余枚针穿梭而过,正是丝丝对眼,根根入孔。五十虽然打小就和冰裁熟络,也是从来没见她一下子施展过百针齐穿的神乎绝技,只把两个小人看得惊呆在了一旁。   “这是?”若儿看着刚才还在自己手里碰壁的根根细针,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您不用手穿针,只是隔空就可以将针孔刺中,这是使了什么术法。”   冰裁凝神看着眼前穿成一整排的针线,手指在冰案上一个轻叩,线就如同有了灵性一般,都退缩了回来。针再排成针,线又捆回了线团,“我还只有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在了这裁居里多年了。学这一套世上仅有的雨梭针法,算来也有五十多载了。你看这针体是冰晶结成,其实这一套一百零八枚的雨梭针,枚枚都是我的雨气炼化而成。我天生带的是少见的水阴之气,冰原又禁练水阴之元,才改练了一套阳冰的术法,水阴做阳冰而修,平日里用来只是好看,对敌时却是毫无用处,只是用的活了,在穿针引线上却是极好,雨气无形,就算暂时凝成了冰针,只是到了我的手里,它依旧还是雨气般善化。小娃,你如果和我一样活到了这个年头上,天天对着这套冰针,活活被囚在这一案百针前,摆弄久了,自然也就会手到擒来了。”   看着冰裁又恢复了浑浊色的老眼,眼前那一排排自己随手捻来就刺的冰针竟费了她一生心血,若儿脸上满是敬意,只是五十却已经是浑然欲泣的可怜摸样。   夜装只得再等上个把月才能到手,若儿跟着五十先回去了。一路上,平日总是扯东扯西的五十小声的叹着气,眼里更是自顾自的泛着红意。若儿索性就不走了:“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和老人家比赛输了么,也是照样按时按点的拿东西,你哭丧这个脸做什么?”   五十停了下来,“若儿,你家里是经营哪些的。”   这是五十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若儿半坦白道,“就是做些花草买卖,问这做什么。”   “你知我为什么唤刚才的冰裁婆婆做姨,”五十又冒出一句。   “嘴上讨个巧,你平日在她手下做事才不累”,   “她本不该在这里的,我也不该在这里的”五十低声的说道。   “啊,”若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可听过西林锦织”五十慢慢地说道。若儿摇了摇头,真是如黑玉所说的,她就是个乡下出来的土包子。   “西林是瞭苍国的一个城。城中人口,农只种棉麻竹桑,商只营业布棉丝缎,不听国内的四大家的差遣,代代自拥城主,自养兵卫,不受外界私辖。所以又被外头叫做国中城-小西城。就算在玉阙国内,那些豪门大户和宫里也只会供给少量的真品。”五十解释道。   若儿附和着,五十继续说道,“城主或男或女,五十年一换,名为仙织。仙织三岁就开始学染色,扎布,打样,刺绣功法,待到成年后,一次能齐发百针做绣,百人巨绣,一日能成,绣品穿佩在身上,夏凉三伏,冬暖腊月,此为一绝。”   “百针齐发?”若儿想起了方才的情形,冰裁她?   “西林锦织几百年来都是由锦氏一脉延续,仙织更会在临终前将一身功力和所学都续给下一代唯一的传人。五十年前,上任城主夫人生出的确是一双童女。年纪大些的那个就是我娘,小的的那个正是冰裁婶婶。一脉不二传,西锦城不需要两个仙织,更不能让任何有仙织天赋的人流到外头,进过一番商量,她就被被偷偷送到了冰原,此生再也不出原。”   若儿听她说来有些伤感,还只道她是为了亲姨伤感,安慰着说,“五十,你看她一手绝技惊天下,又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而且现在不是有你这个乖侄女陪着么,”   五十抬起头来:“我娘虽被选为仙织,却并不喜欢老一辈的手艺,待到她真的承了上一代仙织的名头时,已经是四十多岁。我的真名叫做锦帛,我也有个双胞姐姐叫锦缎。”   若儿刚想说:“我有个妹妹叫碧色,”这才听出她话里的涩意来。   五十苦笑道:“所以我也被送到冰原来了,这里是西锦城的弃地,就算丢了,也要最有价值的丢在有着传世冰针绝技的冰原,可惜学会了也只能是个永生也用不出去的绝望之技。”   若儿再也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小圆脸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不要和冰裁婶婶一般,永远留在冰原,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呢。”   下章预告,冰屋秘话,得见西锦。   040 冰屋夜话知究竟   五十听得一愣,“这可怎么使得,我还比姨好上很多,直过了五岁,城中的主事实在逼的急了,才被偷偷送了过来的。我娘…她还差人对我说,要好好和冰裁姨学这套雨梭针,可惜我手笨脑子也不好使,普通的一个雪绛到现在都使唤不好,更别说凝气成针。”   “你和冰裁一样都是水元?,”若儿问道.   “我是个旁带属性-风,小西城的话…。”她顿了一下,“冰原并不以风为主,除了五元属性各有所攻,只要是旁带属性的弟子,无论年龄辈分,只要练术的,主练的都是阳冰。”   “武斗道术,这四者又有什么不同,”若儿只听得一头雾水。   五十看了看身后埋在了皑雪之后的裁居,星斗已经渐行渐南,“你和我回住处,我说给你听。”   若儿还是头一次从上往下进了一间屋子,她本以为冰屋既然是由水浇筑而成的,墙体一定光滑地难以下脚,也正纳闷五十那样的身形怎么就轻而易举地爬了进去。五十半拖半拉的将她送了上去,才发现落脚处都是细心地被人刻上了便于攀爬的冰缝,如同冰阶一般。   上到了高处时,星辰隐隐落了天边,她正瞅着出神,身下的冰屋里已经发出了几丝亮光,该是到了定灯点燃的时候了。从外头看着狭窄的冰屋,里头却是摆放的很是紧凑,横榻竖橱各一向而立,地上也不是外头一般的光冰之地,而是铺上了毛皮和碎布做成的细呢厚毯,黄中镶红,踩着很是舒适。   “这就是西林锦织,”若儿夹起床上水幕倾挂而下的粉色床帏,看不出五十还真是小姐爱好,和碧色一般喜欢些大红大粉的颜色。   五十有些不好意思,“这毯子和帏幕都是冰裁姨扯起来的,都是用各原剩下来的脚料子做的,这才是锦织。”她说着,拉开了粉帏,从枕下掏出了一块帕子,明亮的灯下,原本还不起眼的帕布浮起了一层旎亮,轻轻一晃,如活了一般,从帕顶到末端的颜色层层浮光变幻,正面是琉绿色,反面又是璃黄色。   若儿手里接过一看,侧边绣着几个小字,正是“锦帛”两字,摸在手里如同无物,覆在手上轻盈丝暖,空置灯下,通透晰人。“这和凤见长老穿在身上的荧光夜装有些相似,只是太轻薄了些。”   五十这时心情已经好了一些,她有心卖弄着说:“这里边可大不相同,这一块是我娘亲手织出的丝锦,光是将挑好的丝线,放在日月之下就得来回涤照百日,日夜不得间停,再细密成织,一针双绣,正面为阳反面为月,又称日月琉璃锦,上琉月下璃日。而夜装则是用荧布所制,荧布的荧光色是后天染的。早些年用得是萤火蛾的光囊,磨制成粉,这些年,因为蛾子繁殖的地方,受了人畜破坏太多,已经很难抓到了。所以现在用的这种就是取了与荧光菇的孢子制成的。”   “一块帕子还这么讲究,简直比人还要娇贵,还了你了。”若儿见她说得眉飞色舞,再无先前的愁色,也是放下心来。“别尽说这个,和我说说道术武斗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斗我就不说了,留着胡师父来和你细说更好些,就说说我在道术馆听过学来的。何为道?何为术?”五十问得大义凌然,仿佛已经进入了得道高人的境界。   一旁若儿扑闪着个葡萄眼。   “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五十不得不低下了声音,   “没人和我提过这些,”若儿一口承认,没人教不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那你怎么就来了冰原。”五十一奇道。   “就许你有个冰裁姨,我也有个翡衣姨,她让我来,我就来了。”若儿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   五十听得又是一愣,又成了一副小媳妇委屈相。   “甭。甭。你只管说,我听着就是了。”若儿有些怕了。   “道和术千百年来都是并驾齐驱的,道主内元,术主外素。这世上,万事万物都离不开金木水火土五大元素,又分…”   “这个我是知道的,金木水火土五元共分十种,分别是金之阴阳为玉石,木之阴阳为花木,水之阴阳为水冰,火之阴阳为焰炎,土之阴阳为壤石。”   “正是如此,这是主元,次元则再分风云雷电四元。”   “这和道术有什么关系,两位长老又说我是个道元白板。”   “道指的正是我们天生就带的属性,以我来说,虽然不是五元中的任何一种,只是带了有四大衍生属性之一的风元。只是冰原并不擅长这一脉的专修道元,所以落到我们这些旁支身上,也就是只能是学些增速的小道法。至于术法则是外修而成,也就是借用外力,我体内带得是风元,可是因为不受五元相生克的限制,里面的任何一种术法我都是可以修习的,因为得学雨梭针法的缘故,我就选了冰原阳冰一脉的雪绛。”   “就算我是一个白板子,也是可以再学其他术法。”若儿总算听出了点门道出来。   “道术两者如果可以相合,同修一属性,自然是事半功倍,用辅助元素修五元素之术也还凑活,你这样子,不带星点儿属性,也不知道合用不合用。”五十老老实实地将想法说了出来。   “双性相合,会事半功倍。”若儿不确定的再问了一句。   “错不了,道术馆里的第一堂课就是讲得这些道理。”   “那像三无师父那样的又是?”   “胡师父走得就是纯粹的武斗一流,原里虽然不像外头,武斗,道术各自为政,但也是分了好几派的,前些日子我们进武斗堂时你也看见了那里有不少学徒和普通弟子在跟着习武,这是武斗堂的日常操练,里面的弟子也是只学武斗的,原里只有少数的一些人,才学得四者兼备。三无师父收了你,是私下授课教徒,她如果有些压箱底的绝活把式,都会教授给你,这样的际遇是很少的,你一定要好生学着。原里的几个术法师父都有了弟子门生,只怕不会轻易收你,如果是参加日常的习练之课,想要先强化自己的身体里的道元,那就先专攻道法,只是那是要拿到雪筮的筮文的,你的筮文…没有直接的属性,只怕是那一个道师都是不会收的。你只能先学些基本术法,找个合适的术师,看看自己更适合掌握哪一些了。”五十想了一下半安慰道。   若儿心想,自己身上的是个四等的花魄,想来自己是有些花阴之元在的,只是本就少得可怜的道元还被凝封住了,这可怎么是好。   她越想越是头疼,干脆就先辞了五十。   下章预告,赶狗上树,求人拜师   041 死皮赖脸求拜师   走到回狐洞的小路上时,若儿大老远就看到可爱瑟缩着抖半高的光棍树上,小身子直打着颤。自打那日可爱第一次展出了那怪异的单翅后,若儿就有了逼着小儿学步的“慈母”心态,威逼利诱着它多摆弄摆弄翅膀。只是可爱并不领这份愈演愈烈的“关爱”,平日纵使惹是非的一人一兽再怎么逗它,吓它,就是再也没有化凸瘤为翅膀过。   若儿本来也就也就没了办法,倒是小狐狸天性使然,趁着某兽鼾睡之时,将它驮到了光棍树上。可爱悠悠醒来之后,正是上不得也下不了了,看着树下无比阴险的笑容,一个踉跄,掉下枝头,凸瘤经的这么一激,果真再次化翅低飞了几步,只是最后还是撞上了雪地上。   一次奏效,那恶毒的一人一兽索性做齐全了一日三次,日日不休,天天都逼着可爱上树下载葱,可怜的可爱只能是抵死不从死,谁知最后还是一个瞌睡屈在了睡梦里,狗觉多次醒来,发现自己卧在可高处不胜寒处。如此来来回回了若干次,总算飞得好上了一阵子。   噩梦继续重演,两寸来宽的树枝让可爱照旧翻了下来,它的翅膀先又是顺逆不分的飞了几次,突地有了变化,顺时针打摆,往前冲了几步。又是一个逆向,不停地往后退着,来来回回了好几次,它突然发出了欢快的吠声。   若儿和狐狸直看得僵了脖子,总算瞧出了些端倪,顺为前进,逆为后退,只是这左右可怎么办?果然,好景不长,又是栽葱,若儿替可爱拍着雪,嘴里安慰道:“不急不急,那人说你是只灵犬,熟能生巧,你再琢磨琢磨,再练习练习,都说了熟能生巧,母猪都可以上天的。”她嘴里碎碎念着,突然计上心头,“你可是提醒我了,正该去求那个墙中奇人。”   若儿说得并不仅是幻翅的事,而是她的内在道元,她知道自己身上被下的冰凝术难解也解不得,现在黑玉锁在了上九阵法中,前后也没个商量的人,还不如去问问这个听上去冰冷,又似乎还有几分人情味的墙中人。   此时的星辰已经全部隐了过去,幸亏施了定咒的灯芯耐得住风雪眼前的冰墙内却是乳白白色一片,似有灯亮照出。   “我来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靠着墙蹲坐了下来。   “我照着你说的法子,可爱果然飞得熟练多了,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左右飞动,可爱就是那日你看到的灵犬。”若儿为着自己找到了这么个好借口攀谈得意不已。   “…”   “你果然知道很多事情。”   “…”   “你可会简单的道法。”若儿小心地问着。   “懂上一些皮毛。”男子答道。   “你可有弟子门生?”若儿再问。   “现在已经没有了。”他淡然说道。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韩银若一拜,”若儿连忙对着墙,行起了二次拜师大礼。   哪知她双手却是没有着地,凭空举在了空中,   “我不再收徒。”   “师父,你只管叫我若儿,”她说着,还是硬要下拜。   “原中竟然沦落到无人教导弟子?”语气里有着一丝不快。   “我是个道元白板,就是身上没有丝毫元素之气,。”   “你的确不是纯阳木之体,”男子的声音大了些:“似有两股子属性混在一起,”   若儿只觉得身上游走着一股深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雪师父,你可是欺负我道微体弱,经不起你这样的探查。”   这一句童言在空荡荡地风刃谷里打了一个来回,又兜了回来,   “你身上隐隐还有一股花魄之力,”声音里多了一丝波动,   若儿脸上一红,她生怕墙中人嫌弃自己的花魄太次,“是,是蔷薇。”   “蔷薇花魄?”语气似乎黯淡了些。   “我家世代种花,从小我就与花亲近,听说这里的道术很是奇妙,就由家里的姨做主举荐了过来。”若儿飞快地转着脑子,“就在乌城的边上。”   “乌城,也好些年没有出去看看了。”   “你为什么不从里面出来呢,”若儿试探道。   “我在等一个人,很多年了,她一直没有回来。”雪暗暗感叹着,今日真的是说多了。   “她人在哪里,我可以帮你带封信给她,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带得到,上次写出去的信,都没有送回来。”若儿想了起来,情绪有些低落。   “不用了,再过些时候,只要再过些时候。”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你可是答应收我为徒了。”若儿靠在了冰墙上,似乎没有那么寒冷了。   “我是不收徒的,”又是拒绝了,   “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日日来缠,夜夜来扰。”若儿真的倔了起来。   “随你。”墙中人说完又是没声了。   “你可以送我回去了。”今天看来是成不了了。   “可是听到了?”若儿对着冰墙大声地拍打了起来。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雪气沸腾之息,若儿回过头来,只见脚底如同起了雪浪,一波连着一波,只往身上漫来,她吓得抵到了墙上,嘴里大嚷着:“暴雪,你是疯了不成,不送就罢了。”   脚下的雪又如退潮一般地缩地而去,片刻就消得无影无踪,若儿还有些后怕,心里将墙中人骂了个底朝天。   “你叫韩银若?”   “是的。”若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我曾看过些花阴的修炼之道,但是只能先助你固本培元,巩了底基,再做他法。”真是峰回路转,他竟是答应了若儿的奢求。   “雪师父,你真的肯私下教导我了?”若儿还没从他的陡然大转变里缓过气来。   “叫我...暴雪,就就是了,你可以走了。”声音刚落,若儿又被送了出来,看着眼前鲸灯暗里闪烁的熟悉地儿,若儿极不情愿地将没来得及出口的“送我去狐洞”几个字吞了回来。   道术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若儿就一门心思跟着胡三无学起了最基本的武斗之法,只是...   下章预告,另类师父的绝命教法~   042 雪中窥术引冥青   一早,若儿就赶到了武斗馆前,琢磨着这武斗之课到底会是如何情景,她心里忆起了翡衣那一堂别开生面的赶瞎子进樱居的情景,所以当胡三无看到她时,小娃眼里眉间满是笑意。只是片刻之后,这样的堆立在半人高的雪里的情形让她再也笑不出来了。若儿的整个身子已是动弹不得,胡三无正双手做铲,往她身上埋起雪来。“胡师父,”暗地里,她还将翡衣,胡三无,暴雪三人都比了一番,现在看来,翡衣竟成了最是正常的一个,灌进脖里的雪惹得她有些发颤,“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可知道那日,掉毛凤凰输在了哪里。”胡三无嘴上说着,厚掌又是一阵忙活。铲掌十几下拍打,一个小型的冰堆显了出来。   若儿吐开被胡乱拍进了口里的雪块,只觉得胸腔里的气体越来越少,人不禁有些晕眩起来,“她速不如你。”   “她的本源属性是风,论速我比不上她。”胡三无这回倒卖起了谦虚。   “失了准头。”若儿努力睁开眼,下身开始没了知觉。   “那女人和紫凤合修,百丈以内,凤眼辨物于无形。”她见若儿脸色惨淡,唇都失了颜色,双手做拳,在她身上胡乱再送上几掌,雪被压得更牢实了些。   若儿只觉得腰身往下再是一个猛扎入地,身子半个入了雪,四肢如锁雪窖,她总算尝到了那日虎月受得是什么滋味了,四周的雪一阵阵的挤压过来,   “那就是不够师父您机敏?”若儿再说着,只觉得嘴里出得热气多,鼻里进的冷气少,眼前看的都不甚清晰了。   “嘴巴倒是机灵,就你师父这个身子板,先天哪能有她灵敏,”话虽如此,胡三无下手却是轻柔了不少,她见徒弟脸色惨然,气息也有乱变微,正是这个时候,她方掌看似随意,在若儿的眼,鼻,口,肩,腰,四肢各处轻拂而过。   雪里正强撑着气的小娃只觉得手过之处,雪似成了室中温炭,将一身的雪暖的如同只覆了件薄袄,只是四肢手脚还是被牢牢压缚住,眼前还是模糊一片,“那是师父苦尽甘来,后来者居上。”   “只懂得嘴皮子功夫,那日我在人前夸的你的天赋五感异乎常人,你可是乐呵了。”胡三无故意板起脸来,她脸本就看着生怖,这是血口倒挂,鱼眼半翻,是有几分恶师的味道。   “这不是天赋,”若儿有些不服气:“是我千摔万爬后得出来,”最后半句话还是没能说出口,她整个人包括眼睛都被冰雪包覆住了,胡三无只是好心地给她个透气鼻孔,还是只留了个单边右侧。   “万事忍为上,那只掉毛鸟儿自乱阵脚,输在了忍字上。人之气,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小到私人武斗,大到兵法战略,都是如此。抢先机为制胜,如无必胜之法,则应退求察,求得妥善解决之法。”胡三无竟然有几分文采,听得若儿一愣一愣,嘴里的雪化开了水都忘吐出来了。   似是感觉到若儿的质疑眼光,她嘿嘿两声,“我虽然只去听文堂学过几堂课,但方才嘴里所讲的那一套文邹理论,倒是我的师父藏拙日日念在嘴上的,听得多了,就记下了。听着虽然乏味,不过我试过无数次是百用百灵的。”   若儿吐之不得,只好将一口雪水吞了下去,“这和我现在成了这个摸样有什么干系?”   “你虽然五感甚敏,就是手拙脚重了些,又是心浮气躁。我这招叫忍气吞声,雪窥之术。”她说着,又是一掌击在了雪人身上,下手掌风极重,雪却不见半丝抖落。   若儿进了雪里有了些工夫,虽然身子是暖和了,还是感觉到全身的筋肌都凝结在了一起,胸腔内的空气也是进得不甚畅快。胡三无再一掌下来,若儿是有心讨饶,却气力不足了,还以为胡三无就要这样谋害了唯一弟子,哪知掌势下来,手心脚底竟又有一股细流暖意直钻而入,神识都跟着一清。   “乖徒儿,师父将一掌斗气送到了你身上,管你在定灯点起前,都是活蹦乱跳鲜活着的,你就在这里杵着,谨记着心静则耳聪目明,性忍则不屈不饶。”说完,她就摇摆着个矮墩身子走了个不见踪影。   “师父,你,我”若儿还想问下这堆在这里到底该做些什么,声音就被骤起的风声吞了个干净。   “这才什么时辰,大声嚷嚷也是空费了力气,”若儿心想胡三无方才不知将自己带到了个什么鬼地方,真是前不挨屋,后不见人的。   知天命而安本分,说得只能是这种时候了。幸好身上的几处要害位置果然是胡三无说得,身下会时不时地涌起几阵暖意,她慢慢地镇定了下来。风雪下了些,竟罕见的起了雪雾,风不再带着细雪,只是伴着雾气,使得若儿的视野又模糊了起来,闷厚的雪气漫在四周,静的只能听到落雪的声音。两三只冲天雀撞进了厚重的雾里,方到了百米之外,似是被若儿厚重的呼吸声惊了,扑腾一声,就散了开来。   又过了一会,几只结伴而走的雪狸挨着跑了过来。若儿的脖子实在有些发酸,才轻轻动了一下,狸子就没了踪影。又是过了半刻,一对麋鹿踩着雪,嬉闹着踱了过来,若儿从没看过鹿的摸样,这是两只毛色纯净的角麋,雪绒披身,乳色长角,短尾细蹄,淡棕色的眼才刚觉察到若儿的眼神,两只角麋就是消失在了雾里。   前前后后看了好几次过往的兽类,若儿心想:“人说雾里看花,我是雪里看景,知不知道是兽惊了人,还是人扰了兽,”这一日,怕是要将冰原的常年过客们看了个齐全了。眼透过雪雾,看的更远了些,耳里似乎听见了雪里雾气浮动地声音,心底最后地一丝寂寞也被驱散了干净,只剩下一片纯粹的雪地。前面又隐约出现了什么,若儿不自觉地猜了起来,这些日子已经不再是初入冰原的小毛丫头了,一双眼被冰原纪簿教得是只有没见过的,没有不认得的。糟糕,看着雾气都挡不住的鲜艳颜色,冥青火狼,她已经被跳到脑里的名字吓出了一声冷汗。   冰原动物都喜欢借着白雪隐身藏踪,植物也大多素绿地滋长着,但也有几种异兽有些特别,雪里青红,冰原火狼。这狼应了它的名字,来去如幽冥,周身犹如火炙披身,雪过留痕,几乎没有兽类可以过得了它口里爪下的燎燎火意,这和刚才的顾自逃跑的温驯小兽大不一样。   若儿心里早就满锣整鼓地狂跳不止,脸上却是连抽都不敢抽动一下,发间更是几缕惊汗滴流不止,鼻翼也停不住的抽扇着。对于这些特殊的种群,譬如蛇,狼,狮,虎,纵是从从没受过侵害的人,那种惧怕也就天生流淌在骨子里了。她在脑子里想着书里只字片语间有的零零种种,暗自安慰着自个儿连一只活蹦乱跳的铁脊虎都屠了,还怕这么只只有一半大小的干扁狼不成。火狼与狼族一般都是铜头铁尾豆腐腰,还有小黑小白,莫怕莫怕。只是,脚下原本还有些堆砌着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冻成了冰,手里,指尖的那股子热气只能护着一口暖气和灵识,整个人根本就没了法子,这时,只能祈求自己是个真正的雪人。   闪着几丝婪光的狼眼有些怀疑地盯着眼前的那个雪人,里面隐隐有人的活气传了出来,“黑玉姐姐,”若儿心里发出一阵阵惨嚎。   书室,上九阵中,黑玉身里浮动着一条黑色的龙影,几条金色亮影夹杂环绕,不甚清晰的脸上金黑两色交陈,她的手上四肢脖颈上都长出了密密扎扎的鳞片,脸上闷哼了一声,身子剧烈地抖了起来,她全身气势突地一涨,脖颈里的鳞片和黑影都退了下去,脸上有漾起了几份笑意,垂在脚踝旁边的头发又长了几寸,指尖最后的几道鳞片也要退去的时候,若儿的惊呼声隐约飘来。黑玉心神惊得一恍,黑色龙戾趁机反噬而来,几道金光被逼得退到了一旁,胶着之势再起,黑色的鳞片疯狂地回长了过来,蓝色的身影再度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她的脸上更是黑形龙身忽隐忽现,正在僵持不下之际,几缕冷风穿阵而过,正击打在正越发明显的那道黑气之上,暴吟破空而出,震得书架上的书跌落了一地。   “源之书竟然不在这里,”声如冷风,直刺而来:“上九阳阵,五龙一蛟,好个不自量力的阳木之灵。逆天而行,甚和我意,既然撞了正着,就再助你一力。”话音消停了一会儿,几点青白之光凭空而现,书室被笼在了一片柔光之中,黑色龙气身影一滞,黑玉趁机闪身进了项链里,若儿的声音已经没了声息,她急得又要起身,身影一散,整个灵体稳不住地涣散开来,身子已经虚脱了,这是怎么了,黑玉心底一酸,蓝影之中,几道晶莹水光初现。   “护住灵核,不要再多生事端,这恶蛟不是你一力可以压制得住的,”洞中,只剩下项链依旧发着水光。   下章预告,因祸得福是际遇   043 半威半吓得狼毫   冥青狼口里吐出几道热气,气息所到之处,立刻腾起了一阵白色的蒸汽。腿上筋青肌红亮色交错,围着雪堆来回地走着,鼻尖嗅过了一次又一次。它的皮毛即使是在最漆黑的夜色之中,仍然如同内燃绽开的青火红莲,红影青幢,大老远也是看得分明。一些喜欢外出练手的弟子最喜欢用恒冰之术将它窒死成一座冰雕,就算只是一具断了生机的狼身冰雕,经过北原脱手转卖出去,也是身价非凡。偏生的这样妖诡异常的凶残之像,却很受一些北陆国豪门世家的喜爱。再加上冰原上不乏一些凶兽类的捕食,冰原上曾经随处可见的火狼群已经是寥寥可数了。这只成年的公狼,本来就是为了在夜季里准备藏匿时用的猎物才会趁着雪雾弥漫时落单游逛出来。此时,它已经嗅出了猎物的香味,獠牙里止不住地吐出了白色的馋沫子,眼前的正是人的味道。   青红色的狼身步步逼近过来,若儿脑里闪现着傲世,碧色,五十,姥姥…连韩红窈的身影都稀罕地出现了一次,喉头里堵窒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狼息在冰面上烧出了一个口子,两把灵匕觉出了些异样,闪着亮光,原先黑白的匕身完全曝露在雾里。合眼后的黑暗被光亮照的淡了一些:,脚下似乎灵活了一些。两把匕首平日最是听黑玉的话,今日总算发现了若儿才是它们的正主,自从吸足了水玉之后,更见了几分灵性。   脚下的冰面嘣的一声,裂开的冰块弹到了火狼,它警惕地收回了前腿,身上的冰正小块地剥落下来,若儿胆子突然一大,想起了往日黑玉的一言一行,犹如又被加身一般:“阴阳,”她沉声叫了出来,火狼再听到声音,又是退后了几步,馋沫子不小心低落了几块在雪地上。   若儿如同管不住自己一般训诫着:“阴阳,莫要忘记,贞木所托之人,是我…韩银若。知恩求报乃是她的本意,不可本末倒置。”   阴阳双阙本就是百年灵根,上承天光,下接地露,原本到了若儿手里也只是懵懵懂懂的当作闲物使唤,虽然是日夜窝在了若儿脚侧,还是欺软怕硬的只从着明显强悍些的黑玉,她说一就不是一二,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击杀那只驯兽之时。唯有那一次它们感觉到了这个看着有些懦弱的小主人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竟不自觉地听了她的命令。这次,又是上次一般的感觉,匕首随着她的一言一语,如同熏醉了般,光芒先是浑浊了几分,又清亮了起来。   冥青火狼有些按捺不住了,冰里面的人已经显出了轮廓,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它眼里满是轻屑,冰原上的星辰正移向南边的冰洋,不消一会儿,它的身子将会彻底曝露在黑色的夜里,得速战速决才行。鼻嘴吐出的气越来越重,连成了一气,连带着白唾子也带上了血红,再是变成了青红色,火狼狼毒,狼狠之毒,见肉即腐。   冰一分为二,轰然而塌,狼毒之气和着雾气,小娃儿弯起了嘴角,幽冥身影一闪,就要将她满脸子的惹狼生厌饿笑意连这那个小脸一起活吞了去。狼眼深处,小人的笑铺天盖地而来,黑白双匕刃色一闪,与它擦耳而过,它唾了一口,嘲笑着这小娃的准头,只觉身后一轻,雪地里多了截青红色的狼尾,若儿吐出了几个字:“不多不少。”早没了之前的可怜摸样,青红色的身影逃出了老远。   看看时辰,胡三无也知道差不多该给自己的徒儿化冻了,可别又步了前面两名徒儿的后尘。原本以为,这小娃会如前两个徒弟一样,见了自己的古怪训练之法,定会吓得讨饶不已,谁知道,自己只是胡乱绉了一气,她的脸上仅是多了几分苦色,转身离开之时,她刻意放缓了脚步,就是没听见她吭上一声。   和当年的自己,脾气真有些想象。胡三无的名字是藏拙送的,取个名字也只是讲明了个事,此人,无父母双亲,无胸无脑,无危无害。这前面两者还是好相通的,这最后的一双无字,却是从来没人肯信的,就如同从没人相信她每次出拳都是只使了半分力,从没人相信她出腿都是慢了半拍的。   每到了雪雾天气,她首先想起的就是听文堂,再就是道术馆里那群老毛子,又是借机求出了天火术,火舌过处带走了一地的雾气,只引得她的弟子们眼红不已,连把式都站不牢了。她有些恼火地吐了一口恶气,前方的雾气散了一些。   眼前的雪人似乎大了一圈,铺上的雪也松了些,约莫是这周边的风雪太大了些,胡三无心想下次得找个避风雪的地方,透过外表看内里,胡三无还算是个细致的人,只是大多数人是看得不那么透彻的。“乖徒儿,你可是得出了什么结果。”她带上了几分讨好,拍了拍雪人,毛绒之感从脖里传了过来,若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三无成了三惊。一惊她竟然从自己用了三分掌力拍实了的雪堆里自管自地爬了出来,二惊自己的徒儿手里拿着根大狗尾巴,三惊她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若儿笑吟吟地说:“师父,你可是来了。”   “你?咋出来的。”胡三无连忙又摆出了师父的架势,将她全身探查了一遍   “拜它所赐,”她将手里的大狗尾巴摇得如筛米筛漏。   “这是什么,一股狐臭味。”胡三无嫌恶地退开了几步。   “师父,是狼味,狼尾,冰原纪簿里说的冥青火狼,整狼可做塑,狼肉可入药,狼尾可成毫,狼毫恒暖而松软,这样就不用再担心墨汁结冰了。”她也不懂得书中说得具体意思,只能照搬着说了出来。   胡三无听她说出冥青火狼,脸色大变:“火狼,”她拉过若儿,动揉揉,西搓搓,就只差将她整个人翻过来,“你倒是没有受伤,”   若儿有些不满意了:“师父,你该褒奖我一番,怎么是这副口气。”   “可是有什么人来过了,我方才堆下的雪人,看着普通,却不是一般的货色,寸雪寸劲,压的很是严实,你断不可能自己挣脱出来的。”胡三无回头寻找着先前的雪迹,若儿这才发现,自身上剥落下来的果然不是一般的细碎雪沫子,用力捏在手里,力去而不散,若儿心里一暖,师父还是费了些心思的。   她只好撒谎说:“火狼一身的热气,扑过来时,哈了几口臭气,这冰就化了一些,我怕的厉害,见它夹在了冰里,就扯下了它的尾巴,师父这雪人果然不能小瞧,能自御恶狼。”   “这可有些蹊跷,回头我得好好清理过这一带,这还算不上边缘地带,连这样的凶兽也跑了进来,这雪窥术是练不得了。老不死的藏拙,还和我说这样的逆境之中,最是容易集中心性,锻炼意志,鬼肚鸡肠的老毛子,几十年都没一句好话”胡三无越说越激愤,一张红肠嘴更是开足了劲头,一闭一合个不停。   “师父,我。”若儿想想刚才阴阳双阙如同开窍了一般很是配合,再加上,之前的大小兽们的一举一动如走马灯一般在脑里又来回了一遍,今天真算得上收获匪浅。“这雪里窥物很是厉害,我眼前来回过了鸟,狸,麋,狼,感觉可是大不相同。”   胡三无总算碎念完了,眼里更是闪出一丝讶色:“哦,说来听听。”   “论逃窜,飞禽最是灵敏,偶有异动,就一飞而散,论攻守,还是四足走兽略胜一筹,来去自如,能攻能守。论狡猾,还是人为之最”若儿作势玩着狼尾,只是嘴里不再玩笑,而是正经地说到。   “仅仅如此。”胡三无还有些不满意。   “紧屏呼吸,心如捣鼓,则必露马脚。敌乱,我不乱,则必胜之”若儿答地流利,胡三无点了点头。   “所以,守住本心最是紧要,忍在一时,洞察了先机更是重要,也就这么多了。”她方才正是突然悟出了这一点,又起了几分玩意,兴起了和三无耍闹的心思,才屏住了气息,躲在了一旁,雪里藏踪本就方便,再加上雪雾相助,还真是蒙过了这有些神通的三无师父。   “很好,”胡三无大声赞道,拍的若儿肩膀又是一低,“今个儿你做得好,就该得样好东西。”   胡三无个子虽小,却是神力无尽,她趁若儿听得发愣,一把将她抱起搁在了肩上。只觉得耳边风声阵阵,脚下雪气翻腾而过,胡三无的腿如同上足了的石磨盘子,云驰电骋地飘转了开去。   若儿一个惊呼,反手就是抱住了三无的短脖,帽子作势就要飞卷了出去,胡三无单指一扣,丢回了她的头上。只跑到一地势旁高的雪丘上,只见她短脚连蹬,又是过了一个雪丘,正是往冰原高处驰去。若儿见着雪花和风在耳边摩擦而过,眼前的景物模糊成了白雪一片。等到她再看清眼前的景致时,不知已经身在了何方。   下章预告,话说,有见过吃素的黑豹么~   (本人比较懒,广告不喜欢打,只等着推荐什么的快点到来,最近貌似看得人多了些,那求个*评论*收藏*的哦,N天都不变了,无论咋么滴,我的百万文计划不变。)   044 豹出人言有古怪   满目看去,冰原低势之处,皆匐与脚下,冷风瑟瑟而过,雪在了这冰原的高腰处反而势弱了几分。一座木制阁楼破雪而起。楼层八分,正是一楼八釉色,由上而下,先是漆黑,再是正金,乾紫,檬黄,柳绿,梅红,靛青,米白八色。皑皑雪盖住了最上一层的黑色,看不清阁顶是什么摸样。周边寂静无声,只见八层三十二处飞檐之上挂着的铜铃发出了阵阵沉音。阁楼的门正是大开着,兜着雪的风不时漏了进,门上铜环处挂着一篮子青菜。胡三无看了眼那把青菜,眼里满是笑意,她喉咙传出了轱轱地低叫声,声音才落,阁楼里面传出了一阵的兽嚎声。   听着这嚎声,若儿想起先前那只火狼,还坐在胡三肩上的小身子蜷起了一些,眼里一凝,往大开着的阁楼深处看去。一只黑色的兽钻了出来,两眼里闪着光,走得近了,若儿的头皮一日之内第二次麻了起来。是豹,雪地里的兽类,因为雪原白色,天性使然,大多皮毛都近雪色,以求保命,唯一的几个例外就是如方才的冥青火狼,是因为火元属性外露,才生了一身的红色毛发。鲜亮的外表身到了这里反倒是个累赘,而这豹子最是离谱,竟然不知死活地长了一身皮光毛亮的纯黑,真是太欠虐了,若儿心里偷偷说着。   胡三无浑然不觉得身上坐着个人,见了老友,笑骂着说:“云驰,你瞅瞅,我这徒弟收得可好。”   云驰叫得就是这只黑豹,它瞄了胡三无一眼,心中骂道,自己又不是低贱的导犬,这样的事情,何必由它来做,这疯癫的女人。再看看胡三无的敦实身材,又想起了早些年那些累累人情,它勉为其难地凑了过去。   若儿一个拳打云驰,一个脚蹬三无,一屁股跌倒在雪地里。   胡三无大笑了起来,只震得檐角上洒落了阵阵飞白。   被唤作云驰的黑豹张开了嘴,露出了光秃的牙床,没有一颗锋牙,“资质不怎么样,马屁功夫使得挺好,就她手里的火狼尾巴,可以做支上好的狼毫笔,刚好让你送过去讨好听文堂那书呆子。”   若儿和胡三无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了,胡三无是被说中了痛处,若儿则是彻底被吓住了,这是只满口没牙还能口吐人言的无牙豹子。   胡三无身上无了人,脚下更是轻飘起来,石磨子再转,一气呵成,直扑黑豹而去,云驰脚下一个收力,黑脊高弓,跳到了一尺之外,胡三无再是连发而起,蹬的雪地里白气连连,云驰黑豹眼里透着嘲意,兽息忽变,黑影连地弹跳,几个豹身回落,拉下了胡三无,只身跃在了八色阁楼台阶之上,“怎么,几月不见,你倒越来越经不起玩笑了,身法更是不进反退,还是对着我你还藏着气力。”   胡三无这才想起自己正在和这冰原唯一的一只闪电豹较量起了身法,又血口嬉笑了起来:“乖徒儿,快些过来,拜见云阁主。”   若儿惊见黑豹二次开腔,“云阁主?”她手指一伸,捣在了黑豹眼前。   胡三无已经走到了敞开的门前,将铜环上垂挂着的那篮子青菜丢给了若儿,有些点头哈腰地跟着黑豹进了那座迄今为止若儿见过的冰原最高楼-器阁。器阁之内不比裁居里的各色华服装点一目,里面很是生冷,摆放的也全都是五花八门的器具,从攻击之用弓鞭剑刀,再到防守保暖的甲帽腕靴,这里都按大类分开而摆,收得很是齐全。   冰原竟还有这样的地方。若儿看着停立在侧的黑豹,心里已经满是好奇,冰原纪簿中的最后一阁正是眼前的器阁。她今日竟莫名其妙的踏了进来,阁主又为何是只没牙的豹子,若儿再看看那篮子在冰原里及其罕见的青菜。   胡三无一扫了周围的各种长短枪兵,护具守具,眼里透着不屑:“云驰,我是要给我新收的徒儿配把上好的攻守器具,你这里摆着的破烂货色可是不入我眼,只怕我的拳头一过,就捅出几个窟窿来了。”   黑豹冷哼了一声:“南原该用的可用的,都摆在在这里了。也不掂掂分量,多大的屁股多大的板条凳子。”   胡三无鱼眼一蹬,血口里顿时口水横飞:“你这没牙没齿整日只知道吃素的野猫,你当真我怕了你不成。”   若儿这才知道,那篮子青菜竟然是这豹子的吃食,她的眼神更是止不住地偷偷往豹子嘴里看去。   黑豹尾巴在地上一扫,勾过被冷落在旁的菜篮子,作势就要走了,胡三无见谩骂不成,连忙改口,“行行行,我知道你也是守着天机那老不死的破规矩,这么多年的老伙计了,我也不让你为难,你看看,就把我的护腕改改,送给我的徒儿,这就浪费点你的皮毛火星子的,你不说,我不说,她不说,老不死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胡三无憋红着脸,就要将手腕里的两个古怪东西拉拔下来,之间那护腕黑乎一片,也不知道浸过了多少汗水血水,卡在那粗短的两腕之间,很是牢靠。黑豹放下篮子,“别白费力了,那护腕是藏拙当年亲自给你们定下的,也都是开过眼的,认主的很,就算改成她的大小,也是用不起来的,白白浪费了这副控力之腕。”   若儿这才知道那两只看上去脏兮兮油腻的护腕竟有这样的价值,她心里实在有些异样。胡三无这可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今个儿不是要得了失言之名,这可不成,你就是凑也要凑出一样来。”   黑豹见了这泼皮今个儿是不打算走了,看看篮子中的青菜都被冻焉了不少,“我送她一套南原普通弟子才可用的软甲,”说着就往铺着各色甲类的摆放台上看去。   胡三无又时不肯:“南原用的都是些剩下的货色,土鸡中选出的凤凰,这能做什么用。”   黑豹也有些躁了:“上位弟子的器具才能刻上地眼封印,唯主听命,死物死认,她只是个小童,上好的材料到了手里也是糟蹋,驾驭不得当,更不会听命于她,你好心求宝,物极必反,灵物反扑可就是大过错了。”   这俩你一言我一句,争得不可开交:“什么是地眼?”小女娃及不识相的插了进来。   黑豹回了一句:“世上有红线种姻缘,人手里身上用的百种死器,也可和主人种上关联,如同替器开眼,死物开眼,名为地眼。有了地眼的器具,威力大增,护具更固,攻器更锐。”   “那就种个地眼吧。”若儿想着这倒不错,左手小白,右手小黑,递了过去,“每个都开上一个眼,打在匕首柄子上就是了,也不会磨花了。”   胡三无一看两把稀奇古怪的匕首,“这是什么小孩玩意,徒儿,你别瞎掺和,我再和这没牙豹子理论理论,我说是谁为你出的远冰洋,上得洞君岛,磨破了多少双鞋,错过了多少堂他的课。”   “走,”它身影一闪,往狭长的楼道上跑去,若儿连忙跟了上去,胡三无嘴里还是说这陈年往事,看这两道身影没了踪迹,这才跺脚跟了上去。梯楼又窄又多,黑豹正是拾阶而上,足足拐了十几个梯口,八层阁楼,竟有千道木阶,木阶老旧,走得曳摆有声,费了好些时间,才到了顶层。若儿原本以为这阁楼是一层一原的摆设,走到顶楼,才记起了底层摆得是南原的器具,也就是说北原并没有配备相应的器阁阁楼。   顶楼正是自下上看时的漆黑之处,本以为高空中中,风雪更盛,才知道八楼之上,竟然无风,连雪都只有星点不入。这时天空的星辰正空而亮,人站得高处,仿佛触手即可摘星披月,只可惜,冰原无月。若儿小嘴都还没来得及合上,就被一旁的一顶漆黑巨炉吓了一跳。炉身直入楼顶,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孔洞,瞅着几人。   炉中只可以看见一些黑色的屑状物,那黑豹子一近炉身,全身黑毛倒竖,滋滋地冒出几条黑蓝色电光,轰的一声,星空之上,似有电光闪过,胡三无上来之时,刚好看到炉中电火已经升起。黑豹身子半立,沉声道:“取贴身之物以祭眼。”   若儿哪还懂这些,胡三无见黑豹摆出的架势,虽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贴身之物,用来羁绊死物之意志。”   若儿还是不明白“贴身之物?”胡三无从一旁拿过一把绞剪,“就挑些累赘多余的贴身物,头发,真是榆木脑袋。”   若儿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老是不见长长的头发,心里有些不情愿,再看看两把匕首被黑豹塞进了火炉,“这可都是木头做的,可别真的烧成了死灰,”   她心里犹豫着,手里就慢了几分,黑豹两眼一凛,逼得她手下一急,只觉得手和头皮都是一痛,有些毛糙的发上绞了下来,发上还沾上了几滴不小心带过的指血,若儿痛咧着嘴,将发束丢进了炉里。   黑豹突然朝天长吼,只见空中先是雷鸣隆隆不断,再是道青蓝电光破星凸现,电光火花袭卷包围,黑豹身躯一震,身上的蓝光引着巅峰天闪,一下子挤入了黑炉,炉中的黑屑活了起来,正是电球火光炉中燃,很快将刚丢进来的头发吞没成了几缕青烟。两把匕首也被投了进去,黑青蓝色在炉中翻腾吐焰,突地,两朵四瓣蓝白花绽了开来,慢慢地火熄了下去。   若儿迫不及待地跑上前,也不怕烫手,将两把匕首掏了出来,只见两朵栩栩如生地花骨现在了匕柄之上,匕身之内,只觉得有了呼吸一般,贴着掌心的皮肤,翼翼而动。   “正是两把上好的花木之匕,有灵有血,”黑豹满意地说道:“刚好合你之用。”   下章预告,小试阴阳得天眼   045 双阙伴地戏云驰   见若儿爱不释手的欢喜样,胡三无这便宜师父总算脸上贴了些光彩,“乖徒儿,你先来比划上几下,看看哪里还有些不顺风不顺手的地方,找些出来,再让它给拾辍拾辍。”   黑豹喉头里禁不住咕出来了几声不满地低吼。   若儿看在手里平添了无数光彩的阴阳双阙,脑里又是想起了当时黑玉头次使用匕首时的一击穿碎的威风摸样,心里不禁痒痒了起来,黑玉那时的呵气一剑正是直冲溪石而去,若儿眼珠子一转,心念也才微微作想,两朵蓝色花骨暗自绽开,黑白匕身却是心领神会,光亮点点过后,幻化成了幽白幽黑两色,匕身发出轻啸之声。   云驰还在恼怒着三无的无理取闹,豹耳之中,传来匕风阵阵,两道灵匕已经袭来,真是该一窝端的两个匪师贼徒,它嘴里骂了一句,身脊曲弓,皮毛之上,再现出了几分电光之色,身子更是轻巧了起来,只见电梭如云,利落的避开了匕首。吃素的豹子也是有些火气的,它伸开四肢,一击而出,蓝光闪电破腿而出,两把匕首近身欲击反倒被一电飞退。   阴阳匕首被猛电击中,先是如同被打蒙住了一般,在在空中僵持了片刻,电击之时,若儿就觉身子一麻,原本玩笑的心思为此敛起了不少。一试就要到底,她见一旁的胡三无也是没有喝阻,心里更是不肯屈饶,硬着头皮,心神再是一振,只见两把匕亮光再起,不中豹身不罢休,两匕一合,化为一道黑白奇光,将那道挡在前头的蓝电穿了过去,又是开始了新一轮的紧追不放,匕首追得越急,黑豹脚下的电光更盛,只见两道黑影,在塔顶如飞而过。豹身越快,若儿心里更是快速地催动着,她并没有发现,掌心已经满是累汗,原先封凝在内的蓝花也显出了一些,匕首身上蓝光磷磷,破开闪电,又是一个加速赶上了云驰。   胡三无眼里惊色连连,转身看着若儿,只见她小脸上出了汗,脸色早已凝色层层,分明是将自己的一句玩笑,当成了真正的较量。闪电豹的速度在这冰原上之内都是一等一,就算放在了传说中的禁之渊里也是排在了前列,胡三无和它一起御敌无数次,对它的速度也是见识了无数遍,今日这样的匕追豹飞的景象着实罕见。   黑豹躲避之时,眼里的轻慢早就被凝重的眼神所代替了,它突地一停,这回不仅是四肢,连着整个身上都起了无数的细小电光,它如同盔甲加身,只见豹眼之中,射出了两道手臂粗细的电柱,正面就要迎上了匕首。电光火石之间,两把匕首掉在了地上,匕身上的幽光一隐而没,两朵蓝花也黯回了先前的蓝骨朵。若儿瘫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气,额间正是汗如雨下。   胡三无和黑豹交换了一个眼色,”你这是开得什么地眼,都老成精了,还和我的小徒儿较真起来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胡三无满口的埋怨,仔细地将若儿查看了一番。   黑豹四肢再度落地之时,备战时的云驰电盔又变回了一身黝黑亮毛,“这次开的并不是地眼。”   “两个地眼都开不好,连这么简单的活都会失手,看来器阁要换个阁主做做了,”胡三无嘴里还是不轻易饶人。   “平日你用手上的力之腕的时候,能这般随心所欲,要发力就发力,要收力就收力,我看不见的”黑豹瞥了她那副残破护腕。   “都用了几十年的东西了,一会儿使得上力,一会儿使不上力的时候多得去了,更何况藏拙那老家伙,好东西都藏着掩着的,尽想着带到土里去,还能真心送给我什么宝贝货色不成。再加上我力气本来就大,用不用也都是一个样。”胡三无又是一通牢骚。   “开了地眼的器具,只是加倍了些原本的性能,你的是力之腕,也就加上你自身的一半臂力,或者是照着你的心性,控制住力道,长年用下来,用的多了,毕竟是死物,不会自采自补,自然是耗损一空,老化失了效用也是正常。你我方才也都看到了,这一对匕首,可不是只强化了属性而已,现在看来,我倒是走了眼了,这匕首想必本来就不是普通的死物器具,恐怕还是有了些活性了的灵匕。”黑豹将怀疑都说了出来,“你这小徒弟这副筋疲力尽的样子,正是将灵力都用在了刚才的追逐之上,物随主而动,灵衰竭而静,正是无心之中开了天眼。”   胡三无这还有些不信,她刚想去拿匕首看上个究竟,只见匕首一个轱辘转身,竟当真活了一般,不愿到了她的手里。若儿歇了一会儿,总算缓过神来,她只觉得身上的袄子如同刚水里拉出一般,湿了个精光,腹里也是一下子饿了起来,她见胡三无和黑豹正围着她的匕首,担心被看出了破绽,心正忧着,只觉得脚上又是一紧,两把匕首主动飞了回来。   这在以前,也就是黑玉才有这么个能耐,今个儿是怎么了,若儿想起方才自己和黑豹的一来一往,那两把匕首听话的一塌糊涂,她用手捏了捏匕首,只觉得下手之处,如同人的肌肤温热暖手,这是何时开始的,分明就是活物。她吓得连忙收回了手,抬起头时,正对上两双眼,心里知道,这是麻烦又要来了。   “若儿,”胡三无看她脸上还有些惊骇未定,又是记了黑豹一笔烂账。   “师父”若儿怕她多问,抢先答道:“徒儿很好。”又是摆出了个人兽无害的笑脸。   黑豹可不比胡三无那么好糊弄,“小娃,你手上的这两把花木匕首是哪里得过来的。”   “这是贞木匕首,黑玉姐姐也叫它阴阳双阙,不是什么花木匕首。”若儿解释道。   “木上花开,两花夭夭而立,你动花开,暗香浮沉,确实是两把花阴木阳匕。”黑豹口气十分肯定。   “这不正好,那日那紫毛凤凰说你是个无元无素的道术白板,我心里还担心你以后你没了驯兽之类的辅助道器,只靠一身武斗会有些麻烦,有了这两把开了天眼的匕首,就如同多了左臂右膀。”胡三无夸奖道。   黑豹只觉得这胡三无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空白的货色,“你当真以为人人都是受得了天眼灵器,想得倒是轻巧,也不思量一下,她这副身子,根本吃不消这样的耗损。你可还记得当年地原上位弟子灭破的摧心弓,”   胡三无脸色变了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里对着天眼控制的及紧,你这样的强横体魄还罢,虽不是修道之人,没有那思之灵,但好歹也算是有些正气,不怕歪想邪念入侵。原里的一干人等中,每原也就只有几个上位弟子才能用上天眼灵器,更是经过天机长老的悉心筛选,最后才送到我这里来开出天眼,每人还只是一开,何时有人一开一对子的阴阳天眼。摧心弓一朝损命害人无数,这样的惨事我可不想再见一次。”黑豹的话让另外两人都听的一愣。   “这又怎么能够相比,地原的灭破生性嗜杀,又最喜欢用兽心血来养弓,弓更因此及为凶猛,箭箭致命。弓受了太多血戾,才会在他闭关几日不见血食之时,无故攻主。”胡三无辩解起来。   “一把弓就几乎耗食尽了那么个精壮汉子的骨血,你可别忘了,摧心弓到现在都是不见踪影。当年等到众人发现的时候,灭破的骨髓心肝五腑都去了个干净,旁边闻讯赶来的几名弟子也是死伤惨重。这才有了若开天眼,必先得阳之维这个死规矩。你是没有亲眼见到,我可是见得清楚,冰室之中血横肉溅,满室残臂断肢,正是血腥到了极点。当年,二原长地崛也是为了这事险些将我这破楼子全捅了。”黑豹下了狠心:“这对匕首我要收回来。”   “这怎么可以,”另外两人都不肯了,   胡三无骂道:“先不说这匕首本就不是你的,这从头到尾,你也就出了几根电光做个引子,你要拿回去,除非赔回我徒儿的血肉毛发。”   若儿也不肯:“小黑小白是贞木树魄送我的活命之礼,你不能收走,”   黑豹一愣:“树魄之匕,。”   若儿轻拍了下嘴,真是不牢靠,反正已经说了,就说个清楚,“正是一棵几百年的贞木树魄转送给我,两匕两根,”   “想不到我在冰原多年隔世而居,百年如同弹指过。世外已经多了不少厉害角色,小小一颗树魄竟也长出了双修之灵根。阴阳同体自会相生克制,想来也是不会祸害侍主的。”黑豹无端伤感了起来。   胡三无可懒得管这些陈年旧事:“那你说说,如何才能够让若儿不至于被这灵匕首耗尽。“多亲多近,驯兽尚且有真心,何况是本为同源的花木灵匕,”豹眼略有深意地看了正暗中窃喜的若儿一眼,转过身时,却是伤色满目,它叼过了那篮子青菜,身影如电,已没了踪影。   胡三无叹了一口气,若儿觉得奇怪,比了比嘴里,“师父,它真的是只豹子,没牙还只是只吃青菜的豹子?。”   胡三无摇了摇头,似答非答地回道:“曾经有段时间被逼吃了些果子,只是,现在是再没这个机会了。”语气里,也是难得的有了伤感之意,她不想再多说,催促起若儿离开了器阁。   下章预告,更灵期提早的黑玉咆哮体~   (昨天开始写到小高潮部分了,有点难写,估计大大们看到,该是下周更新的内容了,兴奋~嗯,就帮我祝福下,祝福内容如下~世界和平~)   046 咆哮之下出睡虫   胡三无对今日的结果很是满意,一番鼓励后就让她早些回去了。若儿本也已经很累,只是对阴阳的出色表现而有些措手不及,心里的喜意将疲乏冲淡了一些。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今个要破例去找下黑玉,将事情的前后通告一番。   顺着茫白雪路而下,两路风光依旧,只是到了树丛之时,才发现有些不同寻常,光棍树被连根掀翻了起来,枝条不知为何断的乱七八糟,隐在树后的小径也是曝了出来,秃地之上只见几个还没来得及被风雪掩盖的脚步,若儿一惊,慌忙跑了进去。   狐洞之内,冰床依旧冒着摄人寒气,周边并没有明显翻动过的痕迹。两只小息歪靠在旁,气息还算平稳,只是昏睡不醒。若儿四下一看,看到人之思依旧被丢在床脚,只是那本五元陈事却不翼而飞了,她来不及做其他细想,再往书室冲去,   黑玉项链不知为何被丢放在了出口,若儿一把抓过项链,急呼着:“黑玉姐姐,你还好吧,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来过了。”   “若儿,”黑玉的声音里还残留着几分悸动,影弱息微“你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若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说道火狼时,黑玉的灵体又是一阵止不住的波动,听到若儿化险为夷后,黑玉才来了一句:“你该将它拦腰斩断,而不是只留下一根尾巴。”   若儿不置可否,又将黑豹和胡三无的一番较量,器阁的林林总总都说了个遍,听到最后,黑玉才道,“花木之匕,你将它们祭出来看看。”   若儿心底一动,只见两道惊鸿迭然而出,黑玉看着上面的两朵栩栩蓝花,眼里也有了几分欣慰:“果然是有不一样了,和你的本体气质更合契了些,记得日后要多多磨合。想来你是遇到了难得一见的闪电铸造兽,就算在万物之灵的人之中,也没有几个巧匠能有这样的技艺。他日如果有机会倒是要见上一面。你先去清点一下,看是少了哪些东西。”   狐洞里头,翻动的痕迹并不明显,但在书室之中,却是被搜了个遍,平日整齐摆放在书架上的书被丢弃了一地。若儿猫着腰,掸着地上的雪尘,将书一本本的放了回去。几个歪斜了的架子也被推回了原位。点查到了最后,若儿面上有了难色:“姐姐,我可记不住有多少本书,缺了几本也是不紧要的。倒是外头少了一本书,也就是本空白册子,只要我合用的人之思还在也就行了。”   “方才…的情况当真有些危急,我无奈之下躲进了黑玉之中,见那人只是一阵胡乱倒腾,似乎有心找着什么,他来得时候很是突然,走的也是仓促,听你说来,竟只是掳走了一本无用的书册,那也就罢了。”黑玉并没有将话说了个通透,她之所以躲在项链里,是因为身子本就受着恶蛟之戾的反扑。听得若儿的呼救之时,她心里已是方寸大乱,硬要冲出去之时,却是突然发现眼前再也看不到东西。   那闯进洞里的人,只祭出了一道清灵咒,驱散了一室的污浊之气,才保住了她的灵核不再被生吞活噬了,临走之时,那人只是冷清地说了一句:“树灵,你且谨记,不可再胡乱妄为,你这洞中,我只取一册残书。再送你一句,你错将阴恶之蛟做了阳正之龙来炼化第六灵,现在只是个半缺之灵,你需找的是天地五元中的天阳木元之册,提纯去浊,才能再有活命的机会。”   她本就不甘在项链之中干等,虽再无听到若儿的惊慌呼救之声,心里也还是惶恐不安,等到凝下神元,又在看清眼前的景物时,若儿已经冲了进来。   “外头的可爱和大耳狐狸都还是昏迷不醒,”若儿有些担心,   “那人并没有多大恶意,洞里的两只小兽应该只是被施了的禁锢术法,等些时候,就会醒来,你也就不要担心了。”黑玉见若儿脸上一脸忧色,安慰道。   “若儿,”黑玉经过了今天的一番虚惊,再是听得了神秘人的一席话,心里又有了一番主意,“你已经可以控制阴阳双阙,就该懂得补元之法,否则长期下来,你这身子就如同无源之井,必会干涸而竭。我这里有一套凝神术,正是最基本的道法入门,前些日子,那场雪筮,我隐去了你身上的花木之气,也是时候要你勤加修炼一番了。我本想在夜季之后,灵体稳定下来,再亲自传教给你,只是现在看来,如再费上小半年的功夫,你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来使唤这两把匕首,对灵器而言,会因生疏而蒙钝,只能提早授给你再私下多做揣摩了。”   若儿听着只是点头,黑玉再解释道:“道术和武斗各不相同,你身怀的是花阴之元,又常年和我守在一起,吸了些阳木之气,只是有些阴盛阳衰。木之元素,和其他几类元素有些不同,最擅自生自长,你跟着我来。”   只见她虚影之中,幻手紧贴,嘴里特意轻声念到:“木自我生,凝神养心,心若常清,神元自在。”黑玉念完,阖上双眼,两腿莲花盘坐而下,结起了凝元虚花三指印,若儿连忙跟着依样画起了葫芦。黑玉脑里霎时一片清明,几股淡淡的木元从心底悠然升起,四处扩散而开,原先因为力竭而淡了下来的身影也丰盈明亮了起来,再睁眼时,脑中的焦灼之气已是一扫而光,只是,下一刻,她的眼里又喷出了冲天怒火:“若儿,给我醒过来。”   狐洞之内,两只小兽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哆嗦地望向发出雷暴之声的书室,再见一道身影从书道中急奔而出。若儿抱头窜逃,“我今个儿又是武斗,又是道术,都是练了一天了,难免困顿了起来,姐姐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暴躁了。”两只小兽一脸的鄙夷,若儿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对着书室里仍然暴走的黑玉“”我会勤加练习,下不为例。”   若儿生怕抓狂的黑玉跑了出来,连忙爬了出去,直到她将光棍树都细心的清理干净,砍去了断裂的不成形的残枝,将裸露在外的树根逐个埋藏了回去,才磨蹭着走了回来。   黑玉立在书室之中,心里满是恼色,自己还是太急于求成了,只是今日的事情,她实在不想再发生一次。她本以为自己六灵齐全,实体重生只是时日问题,今日那神秘的话让她顿悟,自己竟然是修错了灵体,她本为一盘龙天木,修炼之法本就和一般树木不同,也是机缘天赐,才借的了一次次的龙栖,六灵也是在龙气的熏陶下有了大成,蛟之气,她回想着,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想着方才听到若儿的求救声之时,自己的无力窝囊摸样,她一掌劈飞了摆放整齐的书,眼里的伤感觉浑然弥漫。   几日下来,若儿反复练了几次凝神之术,都是败退在了瞌睡虫,她为此不敢再进书室,无事之下只能跑到了胡三无那里,一年一度的冰狩就要开始,武斗堂抽出了一组人,就要前去进帮忙先做些铺垫。见若儿空着,胡三无又是忙着,就又有了打发她练习雪窥术的念头,嘴里还哄着:“乖徒儿,这次师父一定给你找个没风没雪的清净地,准保连一根狼毛都看不到的地,你再练练,准能定下心神,忍字大成。”话音才落,若儿早就跑得影儿都没了。   待她掉头准备去找五十的时候,发现连她也是忙活着,冰狩之时,一帮的学徒都被拉去充作跑腿助威,也就只拉下了若儿一人没人招呼。自从慎言将雪筮的结果依照惯例汇报给了那红衣冰川之后,她这南原老小就彻底被忘记了个干净。就这样,她代替了凤见,成了南原甚至是整个冰原最闲的人。若儿倒是喜欢如此清闲着,她心想,总还有个比我更清闲的人。   吃了几次满嘴雪的苦头后,若儿这回学了几分聪明,再滑到雪墙之前的时候,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正常着陆了。   师父,我来了”她嘴上叫着,小脸贴到了冰墙之上。   墙内,男子的眉先是依旧皱了起来,“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过了。   “我好些日子没来了,”若儿嘴上依旧说着无味的话。   “…“   “前些日子,我先是被胡师父拉出去学了雪窥之术,又是被黑玉押着学凝神术。”若儿有头没尾的乱说了一气。   “…”   “雪师父?”若儿又叫了一声。   墙中人如往日一般清冷应了一句。“听着了。”   “现在大家都忙着冰狩,我也没份子参加,这就想起你了,这冰原上下,就剩你我这一对闲人师徒了。”若儿靠着冰墙,在冰墙上反复划着“闲”字,   “你无需学那凝神术,”总算说了句长些的话,对着这如顽石寒冰一样的师父,多出几个字就如同冰原无风无雪的日子一般少有。   “我是个婆…蔷薇之花魄,用着黑玉姐姐的树灵凝神法,本来就是不合用的,她还总是骂我贪吃贪睡都如猪。“这就是若儿这些天反复试验失败之后,为自己找的推脱借口。   “凝神术是本源之术,纵使是人兽也是一般通用的。我之所以说你不合用,是因为你五感已经甚灵,凝神除了补元之外,并不能如别人一般,精进六灵。只可惜作为六灵之心的思之灵有些古怪,做事容易阳奉阴违,想靠这来补充内元,生养你那阴阳匕首,实在是杯水车薪。”雪将缘由解释了一番。   若儿听得仔细,总算是听到了五感甚灵这一句好话,她偷偷地看了眼不离腿的双阙,暴雪果然有些神通,这么丝变化,又是瞒不过他。   “常人都是都是凝神以聚元通达六灵,你算是过了凝神一关。聚气护体又是太早,眼前也就一套海纳之法合你用了,只能是借外元为内用。海纳法,纳得天下元气,龙游底渊,虎啸深山,鹰击高空,万物应对及时,都有自在之时。”   雪的声音时晰耳可听,若儿听了有了取巧的法子,先是大喜,再到后来,就如焉菜一般,没了光泽。“师父说的及是,只是这冰原之上,雪影深深,人兽罕见,万花俱籁,你这海纳之法,”若儿长叹一口,看来这小九九还是打不成了,只得回去继续受黑玉的责骂。   “冰封三千尺,犹不能挡暗香扑鼻。”雪沉吟着,忆起了多年之前,无心化开的寒冰之下,那抹倔强的蓝。   “我听五十说也就只有几位原长哪里才养着些寒兰,冬梅之类的耐冷赏花”若儿满是失望,她亲眼见过的花,还是紫凤凤歌里带来的幻象,枯黄不堪,遍地破落的苔衣地藓倒是见过不少,自己总不能连那么可怜兮兮地卑弱生命的小生机都要夺了去。   “点绿成春,寸草成原,你如用心感受,亲近本源之物,借一力为微力,借万力为无穷”。雪说完话,短暂地陷入了沉思之中,又是说道:“这次冰狩,只怕你也是偷闲不下来的。”   下章预告,雪漩涡里的春天   047 上天入地为冰狩   若儿听得迷糊,人已经被暴雪送了出来,她只顾想着事儿,见了眼前翩然走来的凤见都忘了招呼。凤见一记眼刀子飞至,她还是没有反应。脚下的地里出了个雪漩更是没有注意,一旁的杂石碎雪都被卷填了进去。等若儿发现过来时,腿肚已经跟着陷进去了几分,她想也不想,转身就是一抓,将等着看好戏的凤见一起拖拉了个正着,两人双双来把漩涡跌。   凤见骂骂咧咧着,挣脱之后,就跳出了雪涡,嘴里刚想念起悬停咒,就见那胡三无的宝贝徒弟撅着个屁股跪在了里头,没有出来的意思,“怎么,你还想让我将你雪埋了不成。”   雪漩术是道元为风术法为阳冰的凤见最喜欢用的唬人招式之一,风为引力,以雪为衬,最深之时,可入地十尺,说是雪埋活人活兽还真不在话下,但她也只是玩笑,从不会真地伤人。她在和若儿说话时,雪漩仍呈螺旋之势,越发往下。冰原陈雪旧冰,千万年不曾化开,就算漩凿千尺,依旧难能见底,只是这底下的风光,也是从没人留心窥探过。   凤见站在上头,见那小学徒还不出来,只得心念再动,默声念到“浮托”。若儿的眼前,隐藏在下的绿意越来越盛,随着风漩之力越堆越多,她的额前发梢都染上了白色的屑雪,毛绒的叶面,低矮的植株,她心里的熟悉感也越来越浓。十指就要触到,一抹推力卷了过来,她的腰间不自控地被风力紧缠,若儿只来得及轻呼了一声,人就被从漩涡里拖拉了出来,跌坐在地上,她有些恼火地看着眼前打断了自己的闲事长老。   “五十一,你赖在雪里做什么,被你那师父看到了,又以为是我惹得是非。”凤见还是头一次将中了自己雪漩的人再拉出来,正自叹着倒霉,自从上次输给了胡三无,凤见就有些避讳起她来,眼前的小丫头看着和她师父一样粗俗蠢笨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又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种。她想想父亲以前说过,那个半只腿跨进了人王大槛的藏拙,这些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没人再亲眼见过他,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的徒子徒孙一些压箱底的绝活,她上次莫名其妙的输给了一个滚地陀螺,还是小心为妙。   若儿再往下看,才发现雪漩里头已经停了下来,从上往下看,也能看到那些葱绿,漩涡从三尺开外就细密地长出了一层绒草芽苗,大雪挤压之下,显得分外柔弱,只是嫩绿茎叶却是长得齐齐整整,生机盎然。   她突地跳了起来,大声问着:“凤见长老,这冰原之下是不是都如这里一样藏了一地的新鲜植物。”   凤见这才知道,这小娃的奇行怪举就是为了深埋在学下的连片不起眼的杂草,她啐了一口,脚尖往地上一带,掀起了一块厚雪,滚下了漩开的雪洞“这可说不准,我的冰堡前长着的就是凤见平日最喜欢的金苔,其他地方也不见长了活物,冰原寒冷,花开不艳,草生不旺,我也是今日被你一搅和才知道,上头寸荫都寻觅不到,下面倒是密麻地长了一整原。我还只当冰原就只能是死雪无垠。”   若儿脑里登时抓住了什么,眼里嘴角的笑意更是满溢而出,嘴里胡乱念着,“原来雪师父说得就是如此,我这就去试试。”腰下又是一紧,若儿低头一看,只见几缕气流结成的无形风绳,看着软绵无力,却是从凤见手中而出,紧缠自己不放,   凤见跳着脚说:“真是目无尊长,我话都没说上半句,人人都为冰狩忙得焦头烂额,就你一人闲着胡乱猴窜。”   若儿嘀咕了一句:“这不是还有你么。”   凤见恍若未曾听到,手指轻移,若儿就被活拖拉着往前走去,“也不知天机这回又要胡搅些什么,竟然破了往年学徒只助声势,不参狩的老规矩,你们这伙没事做的蛀米娃,该是时候给南原出些力了。”   她嘴里说着,就是往前走,却是不往南原走,兜兜转转,将若儿只身带出了南原。前面的紫衣随着风雪,裙袂翩翩,恍若紫蝶雪舞,好不动人。后面的小娃却是一派辘辘饥肠脸色再度如菜,她被拖着走了一阵,干脆脚下不发力,借起了风势。走了一阵之后,凤见回头一看,见若儿的懒散摸样,凤眉紧拧。   若儿正被拖得好好的,突然觉的腰下的拉力一撤,耳边更是风声大作,才一抬头,只见黑影从空中笼罩而来,凤凰长鸣,直入九霄,眼前紫羽扇动惊鸿而来,她只觉得领子又被一个轻提,翻身坐上了多日不见的“小紫凤”。   果然是凤隔一月,让人目瞪口呆。紫凤通身的细小紫毛已经褪去了,全身的毛羽都如镀上了紫色丹霞,凝紫欲滴。身形更是陡然暴涨,两人驮负在背,竟是毫无累赘之相。两翅飞展而开,颀长有力,翅身华色更是渲的一旁的浮云也如同紫染。新长出来的三条尾羽飘如雀翎,七色霓裳光耀摄人心魂。   若儿再往下一看,冰原成了滚滚而动,云下万里雪莽,地势错落,尽收眼底。她才刚入完了地又上得了天,一高一低两边反差还是吓得她紧贴住了紫色的凤脊,凤脊毛羽光滑,温润之意袭身而来。紫凤发出了一声得意的叫声,两只翱鹰飞过,连忙避让开来。一旁的凤见俏然而立,雪风随着她的长发,飘然直上云端。   “小娃,抓牢点,你可是要长足见识了,第一次有旁人坐在了紫凤身上至高处看得冰原风光,也是让你有这次机缘,这次的冰狩不再是圈地而狩。”凤见说罢,盘膝而坐,云端天风,最是极致,她运起了凝神术,高耸云里,风卷而来,她的紫裳鼓起了气,风动身不动,无数风元想她汇拢,人已经入了定。   冰之渊外围,五十和一帮南原学徒站成了一堆,一大早,她就被慎言长老喊了出来,随着几只雪麋一路颠簸来到了冰之渊。天原的天机大长老突然宣布这次的冰狩的地点选在了冰之渊,而不是往年的圈地而狩,听了这消息后,一群小学徒就乘坐着鹿麋雪橇被带了过来,一路上平日互不往来的小娃们如同炸了锅般地议论起来。   冰之渊坐落在黄原和东原之间,只是一条宽长约百余公里的环形雪带。今日冰狩,就是选在了雪带入口处。早些日子,北原的人,就在这里修了座雪楼。楼高数十米,上可看得这一带的冰被风光,下却看不到楼上人的踪影。再由临近黄原和东原的上位弟子和一些普通弟子来回巡视,清剿了一些拦路的兽类。冰渊雪带之中,有好几处地势,有林有川,兽类植被也是丰富了许多。寻常处还好些,只是树木高大,偶有兽类经过,到了深处,就有些难以捉摸了,下脚或浅或深,得处处留神,更有雪渊深沼暗地潜埋。   这次的冰狩还是只选在了冰之渊的中外两层。一般地凶悍兽类都是蛰居在这冰之渊的深处,所以胡三无才会对偶尔出现在南原的冥青火狼感到诧异。当然,真要是到了这里,火狼这类中兽就只能称得上是温驯了。这里同时也是上下四原之间的分隔带,平日里除了上位的弟子,一般的弟子都只是匆匆路过,就连雪楼所在的外层,一帮小学徒更是从来不曾踏足,这次虽然不知道会派到个什么差事,也惹得这群小娃乐腾了一番。   五十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南原上下找了个遍,依然找不到若儿的身影。这次的冰狩的规矩很是稀奇,先是将每原的上位弟子,普通弟子和学徒分开,又分别由一名上位弟子带队,领着普通弟子,更要带上学徒组成一队,还说重新订下了规矩,求得七原和睦,要混杂几原来组队进行冰狩。   此时,除去把守巡视的各原弟子,一众长老都带着各原的人员赶了过来。清一的七原队伍七字排开,将这块雪地点缀的彩光虹耀,生动不少。   红衣冰川立在南原众人之前,斜眼一扫,正是只少了恬噪凤见,她眉毛一松,转身对立在正中的天机禀道:“南原上下,全员俱到。”这俱字才刚溜出了嘴,石头都还没来得及绕回来,只见一声响骂从空中轰然砸来,“傅瑶,你可是拉巴着脸太久,僵到眼睛了,活蹦乱跳的人就少了两个,你还敢说全到了。”   傅瑶也就是红衣冰川脸上一僵,紫凤傲然落到地上,凤背之上,随之跌下了一个米色身影。凤见脸上有了怒色,雪映红颜,却是气煞冲天,让周边地人都起了个哆嗦。慎言轻咳了一声,五十小跑上前,将那个被天风冷雪灌得七荤八素的最小学徒拉拔了过来。   “冰狩之选现在开始,”天机的声音从雪台上传了下来,一众学徒弟子连忙捂上了耳朵,若儿被嗡耳之声震得回过神来,才看清了自己已经下了地,双脚实踏实地落在地上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她心里想着,耳边的嗡叫之声更加重了,只得也跟着大伙捂上了耳朵。   几十名上位弟子脸色有些发白,就剩原长和长老僵持了一会儿,往雪楼上一看,勉强站回了各自的位置上。凤见闷哼了一句,将这笔帐暗记了下来。红衣冰川瞟了一眼身旁的新丁小娃,又板起了冰脸。场面清静了下来,雪楼上的声音里所带的雷震之音也消了去,虽是如此,声音依旧响彻全场,只是少了先前的可怖慑力,众人知道他要细讲这次冰狩的规,都侧耳听了起来。   下下章预告,一个高手+两个能手+三个菜鸟=冰原第一牛(额,错了,这是下下章预告)   下章预告,风起雪涌之各来献宝   048 六人冰狩叹息队   高楼之上,雷霆之声再度响起:“冰原冰狩,已延续千年。一年一小狩,五年一大狩。小狩之时,共有天,地,玄,黄,东,西,南七原参狩。大狩则再邀武斗堂,道术馆加入,狩有狩则,此次狩猎和狩人合二为一,只有两条死则,首要之则,适可而止,猎兽不可屠全族,狩人不得妄生死。次则为三原配合,上中下一心,强者出首力,能者出大力,勉者出微力。各队取上位弟子一,普通弟子二,学徒三,各成一伍,相辅相成,多劳者多得。冰狩共分三关,持续三天三夜,最后闯关而出的人数最多者为三甲,赢者得重赏,输者遭严罚。”天机声息绵长,说到最后,重赏两字一出,空中更是如同掷下两记惊雷,人群之中,立时沸腾一片,严罚两字反倒是被丢在了一旁。   天地玄黄东西南每原各有八名上位弟子,除去留守的各两名,总共是六七四十二名。普通弟子人数最多,只是为受这四十二名上位弟子人数的限制,只能勉强筛选出了八十四名,分到最后也还算匀称,一原摊了个十几人。只是到了学徒这一步,南原反倒算是全员入选,拔了个名义上的头筹,只因为其他几原的学徒人数众多,余下的的人只好舍弃了去,唯有南原,可怜的六人生生凑出了两队,五十和若儿以及另外一名看不清脸目的男学徒分在了一起。   南原的学徒如了红衣冰川的愿,全都塞了进去,只是这笔帐还是亏了,不够数的人更是便宜了学徒人数最多的黄,东两原。冰川傅瑶这时脸上也难得有了波动,本还想争取一些,可惜正是原小人丁稀,原长也声音也传不到那高楼之上。好不容易将队伍的总人数都凑齐了,又生了变数,天机长老此番就已说明,同原不同队,这如何组合就成了一大难题。七名原长一番合计,就一气决定了由带队的上位弟子来亲自挑选同队的弟子和学徒。   众人都知道,虽说高楼之下飘来的声响说是三位一体的小狩之比,其实真正出彩的只是上位弟子而已。这一路算来,四十二名上位弟子是又要攻又要守,还要带着道术武斗都还不精湛的三个学徒,实在要费上一番头脑。七原的上位弟子立刻就在人群里穿梭起来,场上的人被陆续挑走,很快剩下的就只有七零八落的几个人群。   若儿和五十看着七彩斑驳的的各原襟袂在自己眼前如跳跃飞梭而过,就是没人肯停下来,瞅上他们这组一眼。也是难怪,先不说这两人一身米色袄子就污了其他六原眼,就连南原的家上位弟子都是不曾停下来打量他们一眼,表现下同原情意,身子一晃,都穿插到了那金,紫密集的地方去了。再瞧瞧南原的另外一队学徒,也都是来了些年的老学徒了,大多十三四岁,光轮身高体重,她们这两女娃一男娃的组合就输了对面三个的看着有些气力的男娃不知道多少个肩。   若儿倒是不介意,满脑子正专注地想着方才雪漩下的那片草绿,嘴里还小声念起了海纳之法。只剩下五十一人干着急着,一旁身形看着如女子般的男学徒从始至终只让人瞧得清那头黑发。五十脸上一喜,原来是有人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熟悉的屎绿色晃到了眼前,腰间,细缠着条荷绿双绣涤带,女子用手指戳着若儿的面门,“就是你了。”   十指蔻蔻划过三小娃面前之时,青年女子言语跋扈,全身上下满是轻屑,有眼不用而只拿鼻孔朝着三人。五十正想这人这般举止是和哪个旧识有些神似,圆脸跟着起了绿色,不远处虎月和另外一名黄原弟子被一名玄原上位弟子挑走,正满脸不善地看着她们,原来黄原的人都是这般摸样。   总不能冲着指头回话,若儿不情愿的抬头一看,来人飞眉细眼,刀削唇鹅蛋脸,嘴藏刻薄,眼带险毒,就是被看上几眼,她都觉得少了块肉一般。正想开口拒绝,只见一只手轻架而过,将那半悬在空中的刀指推了开来,景冉笑盈盈地露出一口亮牙,眼里带笑,“这位师长,这几人年纪尚幼,只怕是不合你用,更何况你看看,人可是我先挑中的。”   说着,他朝一旁看着的慎言点了点头,当真是不知何时得了同意。若儿和五十心里齐想,又是这一招。黄原上八位弟子扈青还想发作,再见他一身淡金,手指修长圆润,眼里眉里轻松惬意,哪里将自己摆在了眼里。身后更是站了两名紫衣弟子,一人道风清骨,另一人虎目熊身,再看看一旁拿半只眼睛瞅着自己的煞星凤见和木脸慎言,她哼都不哼一声,也不招呼,转身就走。   两小娃此时见了景冉,都是咧开了嘴:“兔肉大哥,你原来是名上位弟子。”景冉只觉得脖间有两道目光穿刺而来,瑟缩地往高处看了几眼,指着腰间的金丝双鸾细带说到:“有了这东西箍着,我可是不敢再偷吃了。”想起那一日的分兔而食的美好光景,三人眼里闪过的馋意明显多于意外相逢时的喜意。总有些时候心照不宣强过千言万语,他再问到:“你们可愿意和我们一队,”眼里看着的却是那唯一没照过面的小男娃,他站得最远,头低垂着,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他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摆,脚尖往后移了几步。   “我叫斐妄,”小娃轻声说完,众人才刚来得及看清一双灰黑的眼,他的头就又低了下去,瘦弱的肩膀抖了几下。   随着最后的三名南原弟子也被一名东原上位弟子极不情愿地领了过去,四十二支队伍总算都整齐了。人前脚才停稳,空中划过几道星霞光芒,再是一阵隆隆声响,天空如同多出了百颗星亮照耀,冰夜如昼。   四十二支队伍分了开来,按着上位弟子的顺序排了开来,景冉站在了第八位。他见后头的几个小娃都是好奇的东张西望,五十嘴里更是嘀咕着:“景师长也算是天原最小的上位弟子,这次别开生面的冰狩,怎么就轮到了你的头上,若是到了我们原…”   景冉凑了过来,轻声说道:“你们还真以为这次真的分得的是香馍馍不成,没看见天地两原的前头两位师长都是不参与的,光看知道天机那鹰鼻薄唇的尖刻相,就该猜到这是份奶妈子的累差事,前先日子还说的好好的,说是冰狩如常举行,我还定了主意,投奔那烂摊子去,借他的树洞躲上三天,什么狩人狩猎都不如我的大头觉实在,这下可好,都乱了套了。”他脸上苦着,含怨的看了一眼高寒处。   正在此时,天原队首,一名中年男子转身瞪了景冉一眼,只是他方脸阔嘴,脸带硬须,鹰眼明戾,金色长袍衬得气息更加沉敛,他扫视之时,只见景冉原本还苦哈着的脸上漾出了无比圣洁的崇拜之色,直身挺背。只看得若儿恍了神,这人真是变脸比黑玉看书还快。   景冉脸上摆正了姿态,脑里正飞快地转着,他选得分别是两名地原弟子和三名南原的学徒。这两名地原的弟子,自是不消说的,观人之术,他即使在整个冰原也算一绝,见这两人一个狼腰虎背,行走之间,步伐稳而不乱,两耳时时察得八方动静;另一人和自己一般手指骨分明,面堂莹润,身体虽有些单薄,但眼底目光刻刻幻变。最是难得的是,这两人左右而行,甲不离乙,一眼就可看出是常年搭配默契的好手,是能派上大用场的助攻能手。   只是这三个南原来充作数的小娃,一个浑圆如球,一个瘦弱赢赢,只需能乖乖听话,不消了他们三人的气力就可以了,就当做是顺水人情,还了那日兔肉情谊。他看了眼若儿,这小娃有些时日不见,似乎更机敏明朗了些,方才从紫凤上跌下,狼狈之余,澈色眼底却是一片镇定,看着那小脑袋也正不停地瞅着自己身旁的两人。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人,他却仍是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妹妹,有十年了,也不知是否还有人记得自己,他心里虽是想着,脸上又笼上了面罩一般,依旧崇敬之中带着几分嬉笑。   墨池星空之中,还没升起启明星辰,只是黑夜之中,突然传来了什么声响。   先是一股酒香飘了过来,只见许久不见的酒糟红鼻映入了眼前,他嘿嘿两声,从怀里拿出一个紫绿小璃瓶,“天机老道,这狩猎励物都舍不得出了,还要我们几把老骨头出这口血,你真是越发小气了。”   他这明讽才刚落到众人耳里,又是一声童脆之音到了,丹妙妙童子拖着个葫芦,一气走了过来,她白了眼高高在上的木楼,呸了一口,“真是见不得人好的老东西,连我最后的一点老本都要掏出来。”黑色豹影闪身跃到,见它是光蹄空背,只带了跟光脊梁骨,后头的冰裁手里提着一件衣包,晃着枯指,骂道:“云驰,你可是过来干凑热闹的,我们四司一人一礼,可是不许坏了规矩。”只见原本空出的雪地,登时又多了四道各异的身影,场下的众人都轻呼了出来。   这之中又尤其是那童颜童身的丹妙妙和那黑身亮发的云驰最是让人侧目。云驰开口说的一句更是让首次见了这器阁总司的一帮学徒弟子傻了眼,:“天机事前已经言明,器阁只需出一道地眼就足够了,”它历来干的就是不费成本的电光开眼活,这群人真是少见多怪,它给了三人一个白眼,豹身一晃,蹲坐了下来。   这冰狩的礼可都是到全了,雷震声又起:“全原听令,本次冰狩,三甲之列,各有所奖,分别出自四司,为酿坊的十年陈酿一瓶,药庐百日丸一葫,裁居冰梭甲一件,器阁开器地眼一道。”   话音刚落,只见几声长叹在无声的雪地上绕了个来回。   下章预告,如此第一关   049 空手套得大肥狼   只见天原第六小分队中,一米色小娃满脸的叹息之意,“是白日丸,不是百日丸,这天机长老也是个眼睛不好使的主。”另一圆脸小娃则叹的是冰裁手里的那个衣包她再熟悉不过,“冰梭甲,只是冰裁随手扯了块夜光菇染成的小甲,不合身不说,那一排乱七八糟的冰针针脚还是自己用冰梭胡乱缝的。”景冉眉峰半皱:“地眼,连天原普通的弟子都是人手一个,拿来又有什么用处。”三人三声长叹,只惊得雪都停顿下了一会。只是众目睽睽如匕,直投向出声之源。见众人的眼光的跟了过来,两名地原弟子中那名看着单薄些的弟子打了个哈哈,”这一瓶子陈酿还不够我们六人分的。”   这话虽转的牵强,也是勉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如此距离,如此声响,高楼上还是被惊动了,只见高楼之上再抛出最后一味猛药:“此次冰狩,共开三关,四司之励物,只为辅励。”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立刻又被引了回去,“三甲之中,以先到者为胜,以人数多者为胜,以无伤者胜,最后得胜者,可得我面授三言。”   在场的学徒顿时一片哗响,天机的面授之言,更何况是三言。天原长老,名为天机,正是可测天机之意。得天机者,成事者事半功倍,失意者可扭转乾坤。对于一众难得见得天机真面目的弟子来讲,更加是难得。四司恨得直牙痒痒,云驰心想:“这老匹夫比我还不要脸,只肯出张张嘴皮子。”   只见站在前头的上位弟子和弟子都围拢了起来,纷纷分析起了可能的三关考验。若儿和五十正闲着无事,陆竹轩的声音传了过来:“北原率领一众商贾,前来助兴冰狩。”只见缤纷各色的小商小贩如溪水湍流而至,利落的各自找了个位置,支起架,顶起雪帆布,不消一会儿,一个临时的易市就出现在了冰之渊里。陆竹轩方才就一马当先冲在了前头,此时更找了个最显眼的领队位置站了下来,他看到愣在一旁的几个熟人,眨巴着眼睛打着招呼。   这时只听得天空之中传来一阵声响,众人这才发现各原的原长长老以及四司都不见了踪影,天机声音再起:“第一关名为空手套白狼。”   听了声音,刚摆好摊子的商贾们个个抖擞了起来,竟然也排成了一队,站在了众弟子面前。大家都有些摸不到头脑,这群平日的奸商来这助的是哪门子兴。景冉果然不愧为天原出来的高徒,最先反映了过来,他往站了出来呈了一排的北原商贩脸上一扫,只见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或奸或诈看了一圈,就是没有一个是副忠厚老实相貌,果然是如传说中的天原产的连个屁都是香的,北原出来是个枣都是歪的。只见,良商陆竹轩挺胸收腹,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他见老主顾上门,连忙摆出了最热情的嘴脸,哪知景冉眼神在他身上飞扫而过,片刻都没有多停留。   景冉扫了一圈后,实在是觉得这一堆子人要么大腹便便,要么尖嘴猴腮,两眼发着婪光,实在挑不出一个看着蹩脚容易骗些的,心中暗想:“难怪师父说这北原才是整个冰原藏的最深的那趟子水,尽挑些看着不起眼最易于藏于人中之人。”   他做事历来周到,心里有了主意,依然抱着商量的语气,轻声询问道:“你们是要选哪个?”五人都没吱声,只是将眼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防备的看了四周一眼,继续说道:“这原里最喜欢空手套利的就是这一伙人了。论道术,他们不如我和空明,”方才说话的那名清瘦男子点点头,算是通过了姓名,景冉再说:“论武斗,也是不如廖井,”那名壮硕男子也点了点头,“天机那老头...长老说的第一关的空手套白狼只怕就是眼前的这些人了,要想过这一关,不好生应付这群白眼狼,我们可是过不去了。”   若儿和五十是见识过陆竹轩的无赖买卖的,连忙点头表示赞成。廖井和空明互看一眼,也是点了点头,一直不再吭声的斐妄也是晃动了下头,黑色的发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锥子大小的脸。景冉想了片刻,招呼着这小队人马,走到了队伍正中一名肚凸顶谢的小眼商人眼前。   才见了他的举动,几名机灵些的弟子立刻也反应了过来,立刻也依样画葫芦的在北原一众人里挑了起来。那名商贩看着这一队人竟然目不斜视挑了位在中间并不显眼的自己,有些受宠若惊,但是很快也摆出了商人的架势:“我这里有两种商品,一是火石,二是灯芯,你们只需按要求要取得其中一样,就可过关。”   陆竹轩本还沮丧景冉一行人没有跳上自己,想想也好,以免自己得罪了这伙金主,眼里却是盯上了他们几人的行动,见他们及时爽快地选了中间的肥肠胖子,不禁暗赞了一通,这伙伴人果然有些眼力。再看着那有些得意的痴肥胖子,他满眼都是讥讽之意,只见一名身着檬黄的玄原女子带着一队人站到了他的面前,他收起了眼里的轻蔑,接待起了眼前这待宰的肥鸟。那雁过拔毛的原长可是说了,这次难得住冰狩之人,留下一人的可免交原赋一月,留下两人则是三月,留下三人可是足足免交半年,他此时眼里哪里还有这六人队伍,只剩下来的打着转的子母币。   景冉看他手里放着的正是最寻常的火石和灯芯,心里有些诧异,这就是通关的关键物品。他看着眼前的男子,只见他喜色外露,鼻孔有些激动的抽动起来。他拉过那人。对着肥耳低语道:“这是要怎么交易,需要以物易物,还是以财易物,”“都不可,今日易市,只接受以人易物。”   “以人?”身后三名小学徒有些不安起来,只听得另外一边已经开始讨价起来。   景冉挑了挑眉头:“说个数吧。”   胖子笑得肚间肥肉抖动,“这么快就认输了,倒是省了我的口水,天原的人果然都是冤大头,我先想想,这要怎么换才好。”他这声音说得极响,鼻孔又是冲着陆竹轩的方向说道。   另一头,只见那檬黄弟子已经和陆竹轩讲完了话,只是和剩下的几人低语起来,商量完后,她们又和良商低声的争执了一番,偶尔听得“两人“之声传了过来。很快,两名学徒就理所当然的被留了下来。她们是第一组通过考验的人,其他几组也零零散散有了结果,大家的反应都很一致,都是选择要了灯芯或是火石就走了,留下的大多是一名学徒,没有一队留下了弟子或者是舍弃了通关用的便利物。陆大良商做起生意来果然是有些门道,他方才见那女子行色匆匆,正是个生莽的脾气,几个来回下来,就是失去了耐性,她手下带的是两名的天原弟子,这两人本就不满意被玄原的人选中了去,全程很不配合地一声不吭,也不帮腔,被丢下的两名学徒脸色有些萎靡,换作谁被丢下都是如此。   见场上很多的队伍都走了去,廖井就有些熬不住了,他虎目怒瞪,正是要质问这挡了去路的奸商,只见空明轻咳了一声,他蓄势待发的身子就软贴了下去。那奸商嘿嘿两声,竖起三根指头,“我要三名。“大家都是被他的狮子大开口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讨价还价,景冉顾自一口答应了下来:“可以。”   这话听得三名小学徒各是一愣,余下两人也是惊了一跳,廖井有些恼火地瞪着脸上嬉笑着的景冉,只见他理也不理,“就给我灯芯好了,”   胖子得意地递上灯芯,景冉再是话锋一转,语气有些不大肯定:“还是火石合用些,就用灯芯换了火石吧。”   奸商这是心正燎着,赶忙又是递上了火石。景冉接过两块巴掌大小的火石,转身就走,廖井和空明先是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只留下三名小学徒被搁了下来。冰之渊的风雪似乎比外头凄迷些,三小娃立在胖子身旁,被肥大的身躯衬得分外微渺。走了几步,景冉转过身来:“怎么还不跟上,这冰之渊连我都没来过几趟,迷了路我可不保证能找回你们。”   三个小娃听得一惊一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身后的胖子被人如此讹了,可是不肯:“这位师长,你可莫要忘了这三名学徒,可是被你用来换了火石的质物。”   景冉高挺的鼻梁皱起了几条纹路,脸上金色闪闪,一口白牙全露了出来:“哪来的无良商人,这骗人的幌子都打到了我的门前来了,这火石明明是用灯芯换来的。”   无良肥商哼了一声:“这三小娃不正就是用来换灯芯的。”   肉丸子五十立刻插起腰来:“我们又没拿到灯芯,留在这里做啥,走。”说完,随着笑得双眼如月的若儿和头发都跟着偷偷打起了颤的斐妄小跑跟上了眼前的三人。   无良肥商手里捧着那根灯芯,在风里彻底地僵住了,耳边传来一阵落井下石的熟悉声音:“果真是空手套住了只大肥狼。”   下章预告,冰之渊の雪雾森林   (HUHU,早上过来大汗一把,不声不响轮到我上推荐了,虽然偶是一枚新人,但脸皮不薄,走过路过的JMXD,觉得能看的就收,觉得不错的就留个言啊,其他的,还没内定的P子什么的我也要,再么,O(∩_∩)O~学习工作加油)   050 雪雾之森巧分工   六人一路行去,先是一片空坦雪地。若儿和五十出原少,更是眼里多了几分新奇。冰之渊从外看来和南原相差不多,都是雪地平川,内里的景观却是不大一样。先说这树,在南原,若儿见过最丰茂的也就是狐洞门口的那一丛从不见落叶的光棍树,树顶处也就两个成人高矮。反观冰之渊,陈雪压树,茂盖入空,仰头往上,只见雪花纷落,一眼看不见树穹,树身需得双臂齐抱,也不知是暗长了多少年。越往里走,树紧挨成林,林密靠成森,树上挂下的冰凌柱子更是不计其数,几人行走之间连呼吸都小心了起来,就怕上面随时掉下碎冰。回头一看,只看得到来时的雪路蜿蜒没在了林木之中。   景冉自从讹了那肥肠商人后,就只是缓缓往前走,直到前头雪雾弥了出来,他才停了下来,往回看了下来路,只见雪落得及快,将先前进来的人的印记都抹的一净。身后五双眼里满是促狭盯着他看,他假装叹了一口起,忍俊不住,还是笑了出来。一伙人的笑声清脆悦耳,在安静的雪森里荡漾而开,“你们可是有什么问题?”   “师长为什么选了那人?他长得肥头大耳,看上去倒是一流的奸商。”五十说起别人的不是来,脸不红气不喘,嘴皮子使得极快,“四十二人中,他也算是个中看的商人。”   “你们可是都看清了他站的位置,”景冉收起了玩笑的心,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站在第二十一个位置,乃是正中位置,”若儿回忆到。   “小娃观察的倒是仔细,就是因为最中的位置。”景冉指了出来,“你看我们的队形。”   众人一看,方才三名学徒跟上之时,景冉是走在了前头,空明和廖井自觉的落在了后头,就是提防北原的一干人等不善罢甘休追了上来,这队形又是有了什么问题。   “这站位是很有讲究的,如果今日我是跟着天原的一众师长出来,就该轮到我站在中间了,”景冉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起来,“弱者,卑者,不安者多居中而站,守前顾后,这在个人之战中尤其重要,所以最不利于队伍的一方,大多被护在了中间。”   那默不吭声的少年斐妄忍不住插了一句,“二十二也是在了正中,为什么又不选他。”他说完,也是被自己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耳根赤红,众人又是只能看见了一顶黑发。   “那人当时又是怎样神情举止?”景冉双眼直盯着若儿,似要有心考验她。   “他眼神疑烁,左看右看,就是没留心走的近了的我们”。若儿还当真有留意到那胖子的神情,及时利索地说到。   “我虽非商贾出生,”景冉眼里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茫,似是有什么隐情,“也是看尽了人情脸色。这人身为商贾,而不在意眼前客人,只是左顾右盼,注意些攀比的事情,眼神里更是只透着对首位之人的羡妒,又怎会是个出众的商人。如此之人,用这样的狡诡之法,最是合用。”   他说着之时,两眼微眯,若儿脑里自然地地浮起了洞里的那只大耳狐狸的样貌,“也是一只狐狸。”   “这第二关又会是什么?”众人看看时辰还有些早,本还想再往前赶上几步,眼前的雪雾死物更重了。景冉咦了一声,心底起了几分戒备,这里似乎和先前来过的时候有些不同了,“这才在雪雾森林的外围,怎么雾气就这般浓重了,你们小心脚下先都靠拢过来。”说话之间,雾气源源不断地从深处的树隘口涌了出来,越发浓重起来,大伙听他这么一说,都带上了几分警惕。几个呼吸之间,原先还能清晰可见的十米开外的景象,已经沦变到连近在咫尺的邻近之人都看不清了。   “第二关,果蝠之翅十对。”陡然传到空中的天机之声透过雾气直传而来。   “空明,你可感觉得到四处哪里有果蝠的踪影。”廖井首先想到的就是问起了同是地原的老搭档。   “我的灵识受了雾气影响,有些不大适应,暂时铺陈不开,你可有听到果蝠的吱声叽响,”空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紧锁眉头,尝试了片刻,还是放弃了。这里的雾气不仅迷了视线,还古怪地隔绝了一切可能传来的雪森里的声音和光影,连天上的星辰到了这里都失去了颜色。   “不用白费力了”景冉叹了一口,心底又是咒骂起了天机,“夜季之时,以蝠类的习性来讲,换做任何一个地方,正该是蝠类成群出没的时候,唯有这雪雾之森,雪雾漫延,湿气甚重,果蝠又独独只活动在这一带,毛翅受了潮气,振动飞行太过耗费精力,只怕是不会轻易出没了,很难找到。和其他地方相反,白季来这里找反而更方便些,竟然还要十对之多,这刁钻的老家伙。”   四周已经雾蒙不清,景冉看了眼火石,有了些想法,随手拾起一根枯枝,只见两石才一轻叩,火星四迸而出,枯枝很快燃了起来。雾气被驱散了一些,众人脸上刚有了些松色,火苗一黯,又熄了下去。   “再点点,看来这火可以驱散些雾气,也方便我们往前走,”寥井说着就要动手再点,   景冉摇了摇头,将火石丢在了一旁:“不用试了,这就是寻常的火石,潮气太重,这火种点了也是只能支撑一会儿,这里可有人修得是火元?”   廖井有些不好意思:“我只练武斗,身上仅有的也就是一丝半点儿的地元,这一路上有什么拦路的石块兽类交给我就是了。”   “我本体道元为风,术法也是修得是阳冰一脉。”空明无奈地答道。   “我俩都不是火元道体,”五十好心地一并说了,省的若儿说自己是个道术白板,让人更加小瞧了南原。   景冉听了只是点了点头,脸上也没有怪怨,“那只能是…”,   “我是火元阳炎之体,”斐妄第二次开了口,“只是我修得也是阳冰之术,并没有刻意修习火元,所以平日用来不是很灵光。”   “水火同修,你这是…”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对。   “水火同修,所以我两岁入原,在冰原呆了八年,还只是个学徒,”他额间的黑发在雾气里已经开始湿答答了,眼底也是一片死黑色,看不出任何光彩。   “可能勉强放出些本命之炎。”景冉似是察觉到了少年的异样,心里虽然有些疑问,却也知道不该再多问。   “我天生带得是阳火炎,在这样的环境下,约莫可以放出半柱香时间的炎舌,再长些就没有法子了,冲破这一路的雾气,怕是支持不了…”他讷讷地回答着,又是低下了头,耳根满是赤色。   “如此看来,这接下来的路只能是靠我一人担着了。”这里的人和景冉也是第一次碰面,除了若儿和五十和他有过一番交集,六人成了一队,并无太多默契和信任可言。所以当景冉之前假装丢下他们之时,三人都是做了真的,心里除了有些恼怒,也就只剩无奈了。也是方才的一番举动,众人对他都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   景冉招呼着大家都围拢过来,用烧过的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我曾来过雪雾之森,林中深处,有些暗藏的树洞,果蝠最喜欢气息在潮湿生苔的树洞之中,届时就要用得到空明和斐妄了。”   被点到名的两个人都是一愣,“空明用着风势,送斐妄的炎火入树洞,兽类禽类大多怕见明火,受了火的惊扰,一定会群飞而出,廖井在外捕猎,我和…”他定了一下,笑道:“说道点子上了,就剩你们俩倒是没通过姓名。”   五十见了众人,都是些年长些的师长,心里还是有些怯意“不是该称呼师长的么。”   “韩银若和锦帛”若儿心想,这五十有些时候很是鬼机灵,这时候又钻起了礼数的牛角尖来了。   “银若和锦帛只管守在廖井身后,等着收拾他捕捉到的果蝠就是了,”景冉将每个人的分工都说了一遍,只是,似乎差了些什么   “那你呢,”若儿看着他一脸的悠哉惬意,把自己这个领队人的差事给拉下了,   “天色已晚,星影南移,我们先休整一下,明日再做其他打算。”说罢,景冉一脸松惬,就找了棵雪松,靠坐下来。其他几人也就各自找了一处,准备休息了下来。廖井也捡了棵紧挨着空明的松木,刚是一靠,突然树上挂着的冰凌和积雪全都一股脑子地倾泻*了下来,剩余五人回过神来,才发现树杆之上破开了一个窟窿,他整个人都摔进了松木里头。廖井嘴里低骂着,从里头摸爬了出来。   廖井也是个皮厚肉粗,惊得起摔打,换做其他人只怕是要着了道了,众人小心地查看了起来。这树从外看来,长得很是结实高大,枝叶在皑雪之下也是墨绿一片,就是树洞烂朽老旧,一触就崩塌下来,毁了大半个树身。   “不碍事的,”若儿看了片刻,“这周边也就这棵树有些腐烂的气味,这树估计是幼时受了虫害,树木生长最是旺盛,也就活了过来,并没有什么古怪,就是廖师长触了霉头。其他树木都是松香缭绕,是些健全的树木”   她见众人脸上还是有些心悸,又是补了一句;“我可是打小就和花草树木为伴的。”她心里还想,现在更是日日于树灵为伴。   雪森经过了刚才的一阵小插曲,又是寂静了下来,雾无声的浮动着,若儿见众人都是气息平稳,连五十都是靠树就憩,没有半声抱怨,暗恼道:“怎么个个都是练会了辟谷之术。   下章预告,景冉的独到绝活   (谢谢谢谢,在推荐的两周里,天天都会啰嗦要收要评要红什么的,特地打到最后面去了,可以避开不喜欢的大大们的眼,)   051 金罡之气照前路   空中才约莫起了几颗晨星,众人就再次出发了,每人的眉毛,鬓角都沾上了白色的冰霜气,粘湿一片,就是斐妄身上最是干爽,连额发都是点水不沾。众人嘴上不说,眼里却是觉得稀罕,斐妄又是被人盯着,不好意思了起来,耳根子再次烧了起来,“我对火元操控的并不好,休息时神元老是不定,夜间无意识时,总是会暗里涌动,所以,身上的水汽,也就被蒸发的一干二净。”   “也是一个不会凝神的,”若儿热心地想着,“等我学会了雪师父教的那一套子海纳术后,倒是可以帮帮他,那时候他就可以成为正式的弟子了,不用整日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的。”这要是让黑玉知道了,又是要讥笑若儿老是想着八字也没一撇的事儿。   “这时候,就该我显些神通了,”景冉休息了一晚,只觉得神清气爽,他的身侧闪现了一道金色的柔光,金光铺地一路蔓开,乳白的雾气见了光芒如同被吞噬了一般,光先是只罩着景冉一人,再是到了靠得最近的若儿身上,一直到六人都被笼了进来,只见光影似是可以融入人心一般,众人只觉得晨间惯有的困顿懒乏都是一空,身上更是干爽了起来,就如同见了许久不见的暖阳,若儿连饿肚子这档子事都缓和了一些。   “这是金罡之气,“空明轻呼出声,眼里满是艳羡。“原来景师长是纯阳金之体。”   “也就是些登不上台面的术法,只能在你们面前使使,”景冉身上的金罡之气看似温和,却又有些霸道,罡气所到之处,雪雾节节败退,昨日初入林时见到的雪松冰柏也都又现了出来。   “师长,你这法术好生玄妙,可否传授于我。”若儿自从那次烂摊子之后,也是体会到了了任何事情都要主动开口,才能抢得先机。   “罡气并非人人可学”,空明见若儿一脸恳切,还是狠心泼了她冷水,“虽说五元都有各自的罡元之气。金有罡气可生抗外界纷扰,木有罡气可滋养万物,水有罡气可蚀物无形,火有罡气可燃灰锉骨,土有罡气可生吞活埋,但也只有纯阳之体,才能生出至情至性的罡气,景师长身上所出罡气,形如灿金,匀而丰润,所到之处,连雪雾这般细小的杂物都击打不进,只怕除了平日修炼得当外,天赋血统也是一流。”   在旁听得的几名小学徒的脸色都是一垮,“原来如此,”若儿嘴上应着,脸上却无丝毫气馁之意,”纯阳之体,为何从没在黑玉姐姐身上看到一丝子罡气,反倒是更像是…煞气。”   有了这金罡之气护身,六人的雪森之行变得轻松了许多,也幸亏有了这微亮的金罡护身,越往雪森深处涌出来的雪雾都失了效用。晨间的森林浸在雾里,只听得雪落的扑簌声和树皮剥落的声音,眼前的树越发高大颀长。   景冉身子一停,将金罡气拢回了一些,“小心,”空气里的松柏香气四漫,还带着几丝血的味道,   “晚了,”六人之中廖井最是胆大,他率先出了罡气之护,再次奔入了雾中,片刻之后,手里拿着一具蝠尸而来:“这次只怕是失算了,被人抢到了前头去了。”   只见他手中正是一只小蝙蝠,原本全身披被的灰色的细毛黏成一团,肚皮和头部都是成了粉色。这只蝙蝠已经死去了多时,因为被砍了翅膀的缘故,整只蝙蝠就缩成了拳头大小。景冉示意大伙紧跟上,只见一棵巨松竟然被拦腰截断,豁黑的树洞裸在了外头。树洞周围的情景,让若儿庆幸没有吃了早点。四处杂乱地丢弃着被削去了翅膀的蝠尸堆,细数下来,竟有百具之多。蝙蝠被卸去翅膀后,只余下具形似老鼠的小尸,断口之处,血色斑驳,几人细查之下,发现树洞之内再没留下一只活口。   “这是哪一队做的,竟然不留一点余地,”五十看着堆地半高的蝠尸,也觉得恶心不已。   “分明就是刻意做的,怕后来的队伍跟了上来,这一路上去,这样的情景怕是...”景冉脸上再没了先前的嬉笑,脸上显出了几分怨意,“果蝠只是吸食些果嫩汁,也并不是什么凶禽,这一场冰狩下来,这雪雾森林里的蝠群怕是都要糟了灭顶之灾了。还说是不能生灭全族,狗屁的狩则”。   众人再往前走时,一路下来,满目兼是被胡乱掳断的树杆和七零八落的残尸。有些松木甚至连根被拉起,树洞被掏空,六人一气将雪森走了大半,却是再无看到一窝活着的果蝠,天色渐渐暗下。空明突然停了下来:“噤声,前方有异动。”   空明习得正是风元,先前因为森林中有些露深雾重,受了些影响,但呆了一夜,他也没了先前的晕头转向感,灵识沿路走来就是铺陈开来,风元过境,比众人察觉事物先了很多。他再是站定了下来,凝起神来,脑中灵识再是一路飞流而去,远方的声音随着风息之术,送了回来,蝙蝠特殊的声波传了过来,还伴着扑腾的振翅声以及一些古怪的响动。   身后五人都正等待他的反应,廖井脸色一变:“人血的味道。“   景冉沉声说道:“空明,你道元为风,除了加速,可还懂得扩围之法?”眼下之意,正是?   空明心中了然,只见他紫色衣袍之下滑出几道轻风,在雪地里舒卷开来,原本只是六人范围的金罡气,一下扩大了很多:“每次对敌,我也就是给廖井贴上一些速度,这扩大范围的风来袭倒是第一次使用。”   “廖井,你的武斗之气又是修到了哪一阶段,   “强经才是小成,只是练了个耳鼻通畅,可达千米之外,四肢之中,双手做劲可一掌碎人六腑。”这一些话听得三名学徒都是打了个激灵,这一双手竟然如此厉害。   “我最擅防守。方才,空明是扩大了些我的罡气范围,我这金罡气缩越小,行动起来虽会有些不灵便,但是越是细密的罡气,抵御外来袭击的能力越好,现在范围被拉大开来,防御功效确是差了一些。待会到了前头时,无论有什么变故,切忌不可自乱队形,谨记我和廖井在前,空明垫后,绝不可以出了这罡气之外。我原本还想将你们三人留在此处,这回看来也是不妥,还是跟着我们更稳妥些。”话音刚落,廖井就冲到了前头和景冉站成了一排,空明也踱到了后头。   景冉其实隐瞒了一些内情,他确实来过雪雾森林,只是那时就没有深入进去,天原里面也是有着忌讳的,雪雾之森深处听说潜伏着禁之渊放逐出来的兽类。他脑里浮现禁之渊里,挡在他身前的血色模糊,耳边的那阵孜孜叮嘱,和师父来时的惋惜摸样,脸上的笑意冷凝,脸上如同蒙上霜寒一般。   先前,为了避免意外,他一直带着众人在森林的外缘走动,只是因为走在前头的队伍的赶尽杀绝,逼得他们不能不靠近了雪雾森林里头。方才声音的来源处,已经属于雪雾森林的深处,那支受了伏击的队伍,情况估计和他们不相上下,因为猎捕不到果蝠,也是莽撞地闯了进去的。平日就算有大批的果蝠就算成群出动,一名上位弟子加上打下手的普通弟子,就已经绰绰有余,现在看来,这一路的死兽之气,只怕是激怒了潜伏在雪森里头的真正凶兽。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只见三名小娃娃不知何时手牵手地紧靠在了一起。进了冰原的,哪怕只是再普通的学徒,也是懂得不拖人后腿的道理的。景冉为人和善,虽捉摸不透他的脾气和真性情,但之前第一轮时的不肯轻易丢弃他们的举动,却是为他赢得了这群小娃的心。   自然,小娃们的心思,他是猜不透的,只是回头对上了三双还带着稚嫩之气的坚定眼神,他心里一松,往前走去。若儿站在了正中,身边的两道呼吸都有些急促,相互的身子也靠得更近了,她自然而然地拉过了两旁的手,似乎这样心里会安定很多。   斐妄这一路走来,也觉得有些不同,他在冰原八年了,鲜少言语,矛盾的水火同修,一直是被人遗忘在了边上。眼前的这些人,本也就以为做得个三天三夜的伴而已,所以他依旧是和众人保持着距离。一路上,廖井只是和空明形影不离大家似乎也是生分着,那两名比自己还小些的学徒只是黏在一起嘀咕着,景冉看着无害,却总是不经意的在他身上打量着.虽是如此,他却再没有了以往那种被孤立的感觉。   他总是会低着头落在后头,抬头之时,就会看到那几人站在前面,也不出声催促就是等在那里,他的脚下的步子不由地跟上了队伍的节奏,不再只是一个人...跟着后头。手被若儿拉个正着之时,他的灰黑的眸子似烫灼到了,猛然收缩了起来,现出了一片炎红之色,他只能这么任由着被若儿牵着,往前走去。五十看众人的脸色都起了变化,心里也有些焦虑,手中一冷,若儿的手已经塞进了她的手里,心里那种烦躁的感觉浅去了一些。六个身影和着金罡气,往雪雾森林深处走去。   下章预告,火蛇乱舞斗幻蝠   (最近拉票拉累了,该来的都会来滴,能看的就追吧。码字码字,听话的一更后,哈哈,屯稿了,这一卷十几章出个小高潮就结束了,下一卷,是生离死别篇,给某些人多些戏份,叙说冰原上老一辈身上的悲欢离合,伤感或者激昂的小故事,我得说这文是慢热,但其实是一直在努力热着。我是亲妈,痴花不是一个人,是一种心态,执着,也算是我的一种执着,真TMD的是篇长文~~)   052 路见不平错拔刀   此时,雪雾之森中,黄原的冷古儿已是强弩之末,苦苦地支撑着。她比若儿一行人更早些发现了这里,也找到了...,这很可能是整个森林中最后的一窝果蝠。第一关时,女人的杀价天赋让她只用了一名学徒就换了灯芯,同时也让她落在了前面的队伍后头。   她正是虎月一直倚仗着的那位师长,在得知冰狩规矩有变后,她就受了虎月的叮咛,准备将这名一而再再而三无视黄原的小学徒修理一番,只可惜还是被天原的人硬抢在了前头。刚进了雪雾之中,她也发现,手头的灯芯很快就被雾气软湿成了一团无用之物。她仗着自己修炼的阳炎道元正是这雾气的克星,一路也是强横地驱赶开了挡路的迷雾。而后的沿路所见,就和景冉他们相差无几了,苦寻无果之下,她只好带着队伍往林子深处寻来。   进了林子之后,因为一路的炎蛇诀,她体内的火元已经是亏空不足了,正要寻个地方休息时,雾气之中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松木。松杆挺直,周身树筋虬结,正是一棵不下百年树龄的老松木,树的最粗壮处,黑幽的树洞冷视着众人。倾耳听时,除了滴答的融雪水声外,更有无数活物的细小呼吸之声。   这一路之上,她懒得和身后的几名弟子有过多的交流,两名学徒也是因为之前她随意的留下了一人而有些恼恨。不长的五人的队伍,却是走得稀稀拉拉,毫无队形可言。   “你们两个给我上去打探一下,”她哼了一声,对着两名学徒指手画脚起来,这两名学徒是玄原的,平日这两原就有些不感冒彼此,今日这么一番得罪,彼此更加恼火了。两名学徒看看她腰间的绿穗双丝绑腰,只能依言走到了黑洞之前。   洞口很大,又似很深,从外头竟然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其中一名学徒胆子大些,就随手捏起一个雪球砸了进去。   冷古儿大骂道“蠢货,莫要惊跑了里面的果蝠。”她说这话时,已是太迟了,里面飞出了无数细小的鹅毛蝙蝠,数量之多,实在是让人咂舌。果蝠是原里较常见的半兽之一,平日就是最凶残的变异果蝠也只是吸食些牲畜的血髓,大多也就吸食些植物的嫩汁,并算不上什么凶兽。天机长老设的这一关本意也就是考验下,弟子们在逆境下的存活和反应能力。这两名学徒平日也是在武斗堂里学了些皮毛的拳脚功夫,被这么突然一吓,也还有些招架之心,,徒手就是抵御了起来,才刚触到果蝠,手中已经是剧痛。之前扔进的雪球的学徒更是大叫不已,   他的右手之中生痛不止,只见几只蝙蝠翅膀倒钩,利牙吃紧竟是钉在了手上。蝙蝠本是瞎盲的兽类,这学徒却分明地看到几只红绿色的眼睛,心里大骇之下,只能拼命甩了起来,甩到最后,连着两截手指跟着飞了出去,血随着飞溅而出。闻到血味,哪能容得他再是挣扎,眼前的小蝠越来越多,如同没有尽头一般,遮天蔽目,两名学徒的身子很快被整个蝠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冷古儿脸色大变,手里连忙催生出一道了炎蛇之箭,往蝠群射去。金红之蛇空中吐舌,身子直冲蝠群,火光到处,还真将蝠群冲散了开来,只是原先有血有肉的两名学徒已然成了两具空洞白骨。   三人见了这样情景,都是失了常性。身为上位弟子冷古儿经历的大小斗阵也是不少,她身性自负,喜欢独来独往,平日里连驯兽都是不屑使唤的。这时,她已经觉察到事情已是失了控,死去的这两名学徒还不知如何和玄原交代。只见那群该死的蝠群似乎还没尽兴,无数道绿眼在空中闪烁,如同平地里升起的星火。她再不做细想,射出的蛇箭突地一变,成了一条三头火蛇。蛇后更是带着火炎响尾,嗤嗤作响,发出无数道火光,蛇头之上,黑红空洞的眼里正朝向看不清数量的黑压蝠群。   冷古儿娇喝一声,“你们两个,还杵在一旁做什么,这蝠群有些古怪,我们三人三面夹击,只要凑足了翅膀的数量,就立刻撤退。”   到了这时,这两名东原的弟子也总算使出了本事。左边的弟子正是修得也是风元,只见他手里一个结印,想也不想在自己身上加了一个风之痕,那边的冷古儿见了,又是怒火上心,“混账,你是个辅助的风元之体,加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用处,还不用到他身上。”   冷古儿虽然生性骄横,却也是靠着真本事才得了这黄原正六位上位弟子的名号,平日做事也是有些头脑,她所指的那名男子,这人外功稳扎,四肢有力,正是三人之中唯一的武斗高手,练得也是铮铮铁骨,铿锵硬皮。   再见群蝠也是如同活人一般狡诈,竟懂得一分为三,先是围住了先前的风属男子,再是一堆扑向了一旁的武斗能手。留在正中的,正和冷古儿的三头火蛇相持而立。   此时哪里容得冷古儿再有更多的埋怨,只见三头火蛇比起炎箭之时,身子也是翻腾了起来,蛇口朝天而开,突地吐出一堆烈炎,登时半个天边红成一片,那蝙蝠群真个被烧噬了一空,响尾蛇再是作响。   冷古儿见火焰之中,掉落了无数蝠烬,脸上又有了几分得色,“没用的东西,你们都闪开,让我的三头炎蛇皇将这群畜生,吞烧个精光。”   很快她脸上的得色就如潮水一般退去,只见本是还在和另外两人纠缠的蝠群,又是分出了三两只,一为二,二为三,三为四,几个呼吸之间,空中又出现了和原先一般大小的蝙蝠群,冷古儿只能再是驱动蛇皇,吐出了一口蛇息。   天空的星辰越来越少,冷古儿的脸上因修火元而艳如蕊艳的颜色也是消退一光,这三头蛇的蛇炎之息本该是这些扁毛蝠类的克星,一口蛇息就能将蝠群烧个个精光,只是这蝙蝠也是太过古怪,如同能裂体再生一般,生衍反反复复不停。她正是急需坐下来凝神补元,体内的火元越来越稀,三头蛇的威力也跟着越发的不足,蛇身已经虚晃了起来。   另外两人,也是好上不了多少。那名只顾着加速的风元弟子最是凄惨,他最拿手的也就只是加速,除此之外,手里能御敌的只有一款最简陋的风刃。拼了最大的力气,也就使出了十道风刃,刃光过处虽能将蝙蝠群一冲而散,却是毫毛无伤,蝙蝠几个来回就又聚拢了起来。他的道元更是不比冷古儿,时间越长,身上撕擦的出了更多的血口子,只剩下一张脸还有几分人色。   那名武斗弟子还好些,他一身外囊犹如铁盔护身,只需要护住了眼,口,耳等几处软弱部位,蝙蝠刚开始也是无可奈何,硬攻不下,再加上他眼力也好,一拳两震,逼得一干蝙蝠不敢靠近。但好景也是不长,这群蝙蝠也是有些头脑,忽的急振起了蝠翅,身影突然快如风影,闪避比原先不知快了多少,他只得也跟着加快了拳速,蝠群就如同较上了劲一般,翅身如电光而动,人力有极限,也是撑不下去了。几处软口也是受了些伤,两人心里都是叫苦连迭,只求有人能过来帮手。   似是听到了他们的心声,丛林那边果真走出了几个人来。景冉一行人一路走来也是小心,才刚看到那棵巨树,就见了三人三蝠群正在缠斗,再见了那深幽树洞旁地白骨横尸,几名学徒没见过如此情形,脸上都带上了惊色。景冉冷眼看着一旁苦战的三人,也是知道必定是他们不顾一众学徒的死活,这般贪生,忿恨之下,干脆带着几人都是袖手退到了一旁,只待合适的时候再出手。   冷古儿脸色如雪,银牙一咬,只见火蛇突地盘起身子,将蝠群席卷进来,暂时困住了阴魂不散的蝠群。她趁着这时,手中一条细长炎火如鞭,扫往站在一侧的众人,景冉也不还手,只是空站着,炎鞭扫到金罡气上,罡气只是晃了一下,将炎鞭逼退在了外头。   冷古儿这才发现众人站得很是紧凑,不仅全站在了那道金色的护气之后,几名学徒也都是被护在了身后,她本想借着空隙逮住一个,扔了过去,吸引蝙蝠的注意,现在看来是难以实施了。正在愤恼时,只听那名风元弟子发出一声惨呼,一截下臂被生撕了下来。   景冉等人见再不出手,就要出了人命,身形一闪,首先冲了出去。廖井也是跟了上去,一金一紫两色闪在空中。两人才刚跃出,只觉得身子一轻,空明的风颂已经祭出,两人身如同加了风之羽翼,身法更是飘渺了些。   空明眼直盯着杀入场中的两人,手中也不敢停下,继续默念着风颂,体内的风元也随着两人的步伐,缓缓送出。   景冉将那断臂弟子一个巧投,送到了一旁,他收起了原先随着众人行走而变动的罡气之罩,重新起了面人般大小的护盾,蝠群果然不备,撞了过来,只撞得头晕目眩。罡气正是挡住了攻势,他连忙往后看去,原先被投出去的弟子脸色虽有些惨白,但也还有出气,心知他还有救,只是得尽快送出去才是。再看廖井,只见他几此击打之下,也是打不中这些狡猾的飞蝠,一个诧愣,突地大喝一声,两只拳头突是生出了两道斗气,气风扫过,一旁的蝙蝠纷纷退让而去,场上似乎控制住了一些。   景冉松了口气,正要查看冷古儿的情景,那道火蛇相伴的绿色身影却是不见了。   下章预告,龙王救世,松木之中有生机。   (~老样子,能给啥就给啥,反正瞅到了这句话的也是做了贡献的好娃,不求包养,一日情也可以~~)   053 火龙初现藏心事   景冉和廖井身上突地一重。   “空明”廖井一声疾呼已是迟了。冷古儿这番丢尽了颜面,带的队伍更是也是半残半缺,她知道这次就算是毫发无伤地逃了出去,也势必要受重罚,与其如此她更要让这支毫发无损的队伍死伤上一些,就最先拿这些命如蝼蚁的学徒先开刀。空中的炎蛇皇还是苦苦支撑着,她手中再是幻化出两朵的吐舌小蛇,红唇妖妖显诡笑,“让开,你不要挡在前面。”   空明无暇再顾及还在场上的两人,只得撤回了了风颂的护力,他不能一次又一次的丢开身后的人。冷古儿见他没有退让的意思,手中火蛇扑面就来,空明手里射出几缕风球,将火蛇的方向射偏到一边。冷古儿眼里毒光再闪,原先手腕粗细的火蛇幻化成了十余条小蛇,拥扑而来。蛇身细小,正是见了人缝就钻。空明就是十指连发也是分身乏术,只见剩了几条火蛇往身后扑咬而来。   手指大小的火蛇狰着炎口就往躲在后头的小娃扑去,这时就是呼救都是来不及,若儿见了火色,不知为何僵楞住了,连阴阳都来不及使唤出来。五十还有些沉着,她急忙就念起了雪绛,只见几道雪花慢悠落下,正是中看而不中用,火蛇如同挠痒一般   景冉也是发现了场上的情景,连忙收回了挡在前面的罡气,正欲望返身飞救。被挡了好一阵子的蝠群,哪肯轻易饶了他去,又是作势扑了过来。景冉心里气急,全身金光一涨,身上的罡气突然而变,变成了一片金色烈光,和冷古儿的炎火一般,朝蝠群冲去,蝙蝠被金光强照之下,又是一消,只是很快又和先前一般,幻化出了更多的蝙蝠,“幻蝠,”景冉这才认了出来,眼见火蛇正要扑杀了几名学徒,他的脑中电驰云骋般闪过飞溅而起的血光,他一向轻怠的眼里,出现了通天的杀意:“冷古儿!你敢!”   冷古儿到了放出蛇皇裂体这一步,早就已经豁了出去,哪里还听得进景冉的暴喝,她心里只是嘶喊着:“这些人都得死,”手间,又是飞出了几十条火蛇,手下之意竟是连空明都要一并收拾了。   廖井心里也是大急,他见空明身上浮出了的风之波动越来越多,单薄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住,渺城往事再度浮上心来,他虎目血睁,“空明,守住,你需记得,我们的一人约定。”   空明听着场上传来的大呼,眼里却是清明一片,他脚下风行,快步闪到后边,就是要用身子迎头撞上火蛇,嘴角出现了迟了多年的歉然笑容,“廖井,我记得,只是这次,我是不该再逃了。”他眼看向了廖井的方向,眼里生出了绝然。   火蛇就要扑到,冷古儿脸上已经呈出了疯色,一道巨火盘旋而起,火光之中,依稀可见鹿角蛇身,火鳞全开,几十条火蛇在空中被惊得一滞,空中出现的竟是一条炎色巨龙,只见它龙须怒滕,阔口一张,将火蛇悉数吞了下去。冷古儿乍见火龙,蛇息大弱,再也不敢妄动。她知道再也难讨上好处,丢下地上呻吟的两名弟子,绿色身影急驰而去。   斐妄站在身后,脸色红艳欲滴,灰黑色的眸染成了炎炽色,两只手正是外御之势,火龙在吞了蛇群之后,如同火熄一般,龙身消在雪色里,他的脸上再无了之前的怯懦神情,一股浩然之气喷薄而出。空中的蝠群都被暂时震慑住了,停住了挣扎的势头。忽听火蛇缠绕之下,蝙蝠突地一声厉叫,本还扇动在两人身侧的蝠群突然消失而空,三头火蛇本就现了颓势,正中的蝠群突然一个发力,将火蛇拦腰扼断,无数的小蝠猛的聚拢,巨大的蝙蝠腾空而起。   “退”,景冉认出这幻蝠之后,就早有了退逃的心思,惊恐之下,之间蝙蝠口中吐出一团浓厚的雾气,如云似雾,再次阻碍了众人的视线。幻蝠是蝙蝠一类中的异类,它本源为云气,又因常年在这雪雾森林中生长,吐云纳雾,形体也是能大能小,唯一的攻破之法,只能是找到它的真实蝠体。   雾气之中,几声厉叫而过,空明闷哼了一声,分明就被蝙蝠咬住。若儿听着云雾涌动,往前摸索着,想找到还在身边的众人。却无论如何也摸索不到,她隐隐见前面有些金光,猜想景冉可能就在前面,就又摸了过去。   若儿还好些,她本就当过瞎子,摸索之中也仅是有些不适。其他几人就不同了,只能立在原地不做声响。五十大喊了一句:“若儿。”声音响起却如同石沉大海,原来这雾气不仅迷人视线,连声音都可以吞并掉。几人四下叫喊了一通,巴掌大的地方却是声音全无。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若儿只是朝着金光处走去,走到近时,眼前的金光却不是如预料中一般来自景冉的罡气,之前看到的那颗巨松,近看之下,树身上缀满了细麻的金色苔藓。苔如碎小金粉,将整个树身染成了金色。苔藓由树身一直长到了树洞之内,黑洞之间,隐约能见到地衣的亮光,若儿刚要伸手探进洞里,突地听到了微乎其微的低嘶之声。   她全身刹那之间冰冷下来,树洞里面有活物,化开的雪水顺着干枯的树皮滑落下来,若儿靠到了树的一侧,动弹不得,屏起了呼吸。里面又没有动静,细声此起彼伏,时有时无,若儿身上的冷汗滴落,她眼前再度出现了火狼时的情景,脑里飞快地转着:“一定是蝙蝠,里面还有蝙蝠?。”如果这时候景冉在的话就好了,若儿被突然跳到脑里的念头吓了一跳,她竟然有了倚靠别人的心思,方才一路下来,都是景冉挡在了前头,连斐妄都能够唤出火龙,她想起了他当时的神情和自己的木鸡摸样,吸了口气,将心底的胆怯压了下去,她也可以的。贴着树身,金色的地衣熠熠做闪,这种感觉似是鼓励,似是安慰,若儿嘴角滑过一丝笑意。“阴阳。”   浓重的雾气薄了一些,景冉谨慎起见,连忙运起罡气,雾气持续的退去,雪雾之森的雾竟然消散一空。廖井正察看着空明的伤势,他的手臂上被蝙蝠咬了个口子,“少…空明,你可还好?”   空明并没有在意自己的伤臂,笑着说:“可不是,倒是让你捡了头功了。”   若儿从树洞里钻了出来,身上还是湿的,手里正抓着一只蝙蝠,“可不是让我抓住了”这只是一只很小的蝙蝠,如同小鼠一般,血渍将如同雾色一般的毛发染成了红色。   “可是只抓住一只,我们去哪里找剩下的九只蝙蝠,”若儿将那只还有些温热的蝙蝠塞给了景冉,用雪擦干净了手上的残血。   “这就够了,”景冉想了一下,将死蝙蝠塞给了廖井,“你先收着”。空明已经将伤口的血清理了一遍,廖井脸上总算有了些喜色,见了那白毛蝙蝠,他脸上分明抖了一下。   “这可是蝙蝠之中的翘楚,也叫幻影蝠,我说这雪雾森林雾气一年甚是一年,原来是这蝙蝠在作怪。它最喜欢栖于千年古木之中,幻化万变,这只蝙蝠还刚会幻形不久,才没造成过大的伤害。传说当年驯兽祖师,兽禽曾在一次战役之中,只用了百余只幻蝠,就灭了近万雄兵。我们六人之中,就数你最具阳刚之气,才能镇住这阴险之物。”景冉说的振振有词,又是查看起了那两名被丢弃在地的弟子的伤势,简单的包扎了一番之后就让他们自己出去了。   往回走的时候,五十有些闷闷不乐,   “你怎么了,都过去了,怎么你反而愁眉苦脸起来了,”若儿最见不得五十那张圆脸哭丧下来,整个雪球化掉一般,蔫不拉搭。   “你抓住了幻蝠,连斐妄也都喷出了一条厉害的大龙,就数我最是没用了。”五十已经憋了好一会儿,她平时看着马虎,其实也是个要强的性子。   她这话几乎是哭喊出来的,说完就抽抽搭搭起来。   “斐妄,”景冉见已经走出了雪雾森林,果蝠的事总算告了一个段落,就停了下来,也空出点时间给若儿安慰五十。“你的炎兽是龙?”   小学徒呆立在旁,一声不吭。连五十都停下了哭声,偷偷地听了起来。夜还是来了,众人之中,廖井最是率性,他见空明和景冉的脸色都有些异样,“炎物是龙不正是很好,你见刚才那黄原火蛇都被一口吞了下去,这么霸道的道元化物,可比我的双拳还要抵用。”   “武斗一脉和道术一流走得不是同一路数,道元化物有天生和后天两种方式习得。他只是一名学徒,并没有接触最一流的道术指导,也不可能凭着一己之力幻出如此的炎物,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天生正统,”空明解释道。   景冉收拢了一些柴火,点起了火,火星迸出,斐妄将头深埋进了双膝之中。   “小娃,如此的血统,又怎么拜倒了南原门下做起了学徒。”景冉拨动着火堆,又是火星跳了出来,才到斐妄面前,就避让了开来。火光的映衬之下,几人又再次沉默下来。   “我听人说过,世上有些事情是不能知道的,有些事情是不能不知道的。几位师长,你,我,他还有她,每个人都是有着自己不能说的事。他不说,我们就不问,他想说了,我们就听着。”若儿一字一句地说着,往火里丢进了几根柴禾,火焰一下子旺了起来。   “哈哈,”景冉又恢复到了那日烧烤影兔时的摸样,“说的好,小丫头,那日文九章说你大字不识几日,我看是大错特错了,那今日的事情,我们全当没见到,至于看见了的人,”他脸色一凛,手中的枯枝断成了几截,“廖井,就由你去负责堵住那几人的口。”   “怎么又落到了我身上,”廖井也不一口拒绝,只是不甘地反抗着。   “因为你最具有阳刚之气,”几声话音一起,火光四射开来,雪夜显得暖了几分。   下章预告,三关上阵有蹊跷,   (继续一日情~求各类身外物~顺便苦恼第三卷叫啥么牛13名字)   055 冰川水冷变水花   冰狩的第三天,景冉领着众人走出了雪雾森林,雾气已经逐渐散去,一地的松骸和蝠尸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四周悄无声息,死一般的静谧让人喘不过气来。出了森林,只见景冉和廖井低语了几声,廖井身躯突地拔起,如同壁虎一般游上了出口处的参天松木,向远方眺去,天机所处的高楼在高处依旧清晰可见,只是这次再也没有雷霆般的声音响起。   景冉在树下沉思片刻说道:“我们没有按约拿到十对蝠翅,又耽搁了些时辰,森林中的雾气密不透声,想来是错过了提醒,这接下来的一步怕是要难走了。”廖井轻声落回了地上,嘴上说着,“虽然没听到天机长老的通关提醒,倒是看见了北向,有好些人正往冰洋口的位置赶去。”   冰原处在陈苍大陆极北,除了三面连着大陆,还有一面正是朝着远冰洋。若儿初遇傅瑶的渡口正是冰川的岔流所过之处。真正的冰川的源头在何处,倒是无人知道了,原里的人只知道冰川的尽头正是远冰洋口。冰川越往下走,因为近了海面,原里常见的厚冰越来越单薄,洋水较之河川之水,浮力更大些,也更暖些,一路沿川而下,先是见到偶尔见到裂冰,再往下时,远洋之水涌了进来,浮冰块块往下冲去。再往前去,果然看见了一些人行走而过得痕迹。   空明放眼望去,前方似有雪气浮腾,他身作轻风,悄无声息的飘然而上,只见前头正是一名地原的上位弟子,身后跟着两名西原弟子。其中的一名弟子,似乎受了轻伤,行走之间,有些踉跄,正是咬着牙硬跟着。空明紫袖之中,带出几缕风元,缠绕成绳,顺着雪地滑行而上,那名弟子刚好磕绊着,颈间一凉,惊叫之声再也发不出来,喉间更是紧了几分,身子已经被拖拉了下来,他人被反手绑拉着,只看得到阵阵紫色袂影。这名弟子突然离了队,前方的两人却是没人发现,此时,离着最后一关近在咫尺,眼见前方的队伍并不多,每个人都似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谁也再难留意后头了。   景然见了因为惊恐而变了些颜色的西原弟子,嘴上嬉笑着:“这位兄弟,你们这一队人行色匆匆,是要赶去哪里?”   这名弟子见带头之人,金衣闪闪,身后所带队伍更是一个都不少。一金两紫,正是最好的天地原组合,他连忙回答:“这位师长,天机长老警示的第三关,正是一尾龙头鱼,这个季节,龙头鱼正回游到冰洋,所以我们大家都是往远冰洋赶去。”   若儿听这名字有些熟悉,又是记不起什么时候听过过。景冉听了,啐了一口:“准是那伙老头子嘴馋,一把老骨头又受不起冰川的阴冷寒水,就让我们来淌这摊子冰水。”   “可是让我记起来了”若儿说道,“我是听人说过,这种鱼的肉质最是鲜美。”其实那日好心提醒两人的傅瑶分明重点说的是,这鱼是驱寒强体的良好素材,只可惜只有这鲜美两字才被某小娃记了下来。   “这鱼我可是吃过的,你们可是知道,如何吃鱼最是鲜美。”景冉脸上出现了神往之意,眼里更是放出了婪光。   五十就是个贪嘴的主,连声询问着,平日喜欢沉默的人依旧保持着沉默。   景冉咂着嘴说:“就是做成鱼脍。鱼脍之中,又以龙头鱼最佳,它肉质极细,切成发丝大小,根如白雪,看着就是悦目。有人喜欢配上佐料,生菜而食,我确实喜欢现捕现吃,将新鲜鱼肉细切成丝,肉中带着血丝,鱼肉才刚离开鱼身,入嘴弹实,鲜味更是三日不离舌尖,”   余下几人见他满脸陶意,浑然忘了这第三关了。几名学徒听着他说是活鱼生吃,已是没了方才的雀跃之感。只是五十问了一句:“景师长,你可是在冰原吃的,那想来龙头鱼你是活捉过的。”   景冉呆愣住了,脸上又是凝重了起来:“是小时候吃的,时间久了都有些忘了。”   场面,突然有些冷了起来,廖井一击重掌而下,那名西原弟子软躺了下去,他随手就将他丢在了一旁,开口打破了僵局:“冰狩依旧分为狩人和狩猎两项。先前为了保存实力,大多队伍都是避免了正面冲突。这一次虽然没有明言狩人,但却有一条,人多者胜,我们这一队人数最是齐全,只怕会在第三关后开始被人寻衅。既然人都到带了面前,就别浪费了。”余下的两人点头赞同,正是不谋而合,几个小娃面面相觑,又是现学了一课。   再往前行,果然见到了一些队伍停了下来。除了一两支队伍,大多数队伍都是损了些人手,景冉他们这一支六人队伍的到来引来了不少注意力。细看之下,天地两原最是占优,各有四支和三支队伍到了冰洋口,人员也只才只是损了一两名学徒,看着也只是中了北原的人的算计,折损在了第一关里。其他几原也就寥寥几人,景冉和几名原内的师长打过了招呼后,就重新开启了金罡气。几位天原门人脸上都有了戒备,其他的几原人马也是不远不近地站在他们身旁,每个人都是有了几分提防。   众人停站的地方,正是内川入冰洋的出海口。到了这里,星辰骤消,照不进冰原的日月也都会正常升落。此时,本该是一排朝日东升的晨曦景象,就算是夜季的缘故,也能见到亮月点缀。因为川流入海的缘故,冰面之下,裂纹盘生,水汽翻腾,正是岸上人心暗涌,冰下真汹滚。   “龙头鱼鱼性悍又狡,最喜在明流汹涌处捕食被冲晕了头脑的各中鱼类虾蟹。每年的这个时候,应该是鱼群密集出游的时候,我们先寻个合适的下水点。”空明看着已经开始四处寻觅起位置的其他队伍来。   “需要入水?”斐妄经过了昨夜的一番攀谈,搭腔时已经自然了不少,不过问这话时里面的隐约怯意却又是让他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   “倒是忘记了,你是火元之体,冰川水一入冰洋,奇寒无比,你是不能下去的。”景冉笑道:“还是我下去一探好了。”   “不行,”空明看了一眼几支不远处已经开始破裂冰面的其他队伍:“你不能下去,主心骨一失,我们这里没一人抵挡得住其他几支队伍的正面袭击。”   “那就我去,我的泅水还行,下得深一些也没事,”他说完,一拳力下,冰面只是震动了一下,竟然没有碎开。   “这冰面果然是如同传说中的一般,坚硬无比,可是要再想个法子。”空明道:“廖井你也不能下去,景师长一人只能守,不好攻,会落了下风,还是我去合适些,上面有你们两人在更稳妥些”   “这水还真是生冷,”三个小娃围在凿开的冰洞旁,探着水温,五十咧着嘴叫道,斐妄见她如此摸样,瑟缩着退了退,彻底断了下水的念头。若儿利索地用小黑开了个冰豁口子,一直到清出了个人身子大小的冰洞,才停下手来。   冰面之下,水流果然湍急,底下时时可见磷光闪动,也不知是什么生物。若儿手触及水,只觉得有些凉意,和那奇寒无比的冰床相比只能算是微凉,嘴里数落道:“五十,你就是就爱胡乱夸大,只是有些凉手而已。”   五十还要分辩,另外三人掩饰着脸上的诧异,还是蹲了下来,各自用手探试了起来,不消一会儿廖井的脸色都被冻得失了颜色,空明更是唇间起了紫青色,冻得不清。景冉最是小心,指尖才近水面,就嚷着:“凉气逼人,”抽手就逃。   周边几支队伍陆续凿开了冰面,正是几名火元弟子使得劲。各自也为了这异常寒冷的川水议论了起来,“看来也就只有我能下去了。”若儿心想。   只见身后,一名男弟子脱了身上的衣物,身体似是起了无数红光,率先扎了进去,冰川水花四溅,才刚触碰到空气,就结成了块状的冰掉了下来。他入水之时,只是着了见里衣,全身笼着一层护体斗气。廖井看了一眼,有些愧疚的说道:“这名天原的师长比我还要更胜一筹,四肢只怕都是有了斗气护体,我还只是双拳带气,拖累了大家了。只是就算如此,进了这样的寒川之水,也憋不了多久。”若儿见那人浑圆膀圆,再瞄瞄自己因为连续几天的饥饿又不禁风了几分的身子,苦着脸说:“我可不懂水性”。   “我会用金罡气护住你的身子,不用担心进了水,只可惜这气罩并不能隔开这刺骨的水寒,否则空明下去是最好不过,他的速度,能保证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回来。你可是要动作快些,无论有没有找到龙头鱼,都要按时回来,绝不可以拖延。”景冉小声叮嘱道,他说着就要收起了笼在众人身上的罡气。   正在此时,冰面突然一震,喷射出一个人来,正是刚才只身如水的天原弟子,只见他全身的斗气全都消散一空,脸上五官扭曲,两眼浮凸而出,嘴里挂着冰痕,“杀,”他手中滕出一把斗气弯刀,胡乱往四周挥砍起来,一名来不及躲闪的弟子头颅飞了出去,冰面上划开了一条触目的血痕。   下章预告:龙头发威历生死,   (我个人觉得哇,下章有点点煽情的,大家评评啊,)   056 舍生忘死雪中花   “退。”景,廖,空各自拎起一人,就往身后的岸上退去。冰川之下,水箭喷裂而出,无数飞起的冰块迎头撞击到了金罡护气上。被景冉拉在怀里的若儿只觉得身下之人连晃了几下,又是提起一口气直往身后退去。不少没有屏护的弟子都是被硬冰砸得血流满面,再加上那名天原弟子的疯狂厮杀,这些弟子又是倒下了一大片,只有几个厉害些的上位弟子各自祭出道术跟着退了出来。   才刚退到岸边,只见入洋口处,冰面崩裂而开,洋面滕滚,冰块跟着剧烈翻涌起来,激浪滚动,鱼头探出洋面,鱼眼如灯,森光诡诡。口大若弹弓,盆口可松可弛,突然大开,露出了白色利牙,将稳固的川面破开了一个更大的口子,一路破冰直往岸上冲来,川面上还有几口活气的人划落了水中,那样的寒冷水源,只怕是再难活命。那名本还想冲上岸的天原弟子痴痴看着鱼眼,突地将斗气弯刀往身上劈去,人身一分为二,跌落进了水里,腥红色在水里浮散开来。   景冉的罡气虽是强横,却也是直连着内腑四肢,方才护气接连被雪块击打而中,此时身上已经是气血浮动不止。自从进了雪雾森林,他一路下来都是开着罡气,旁人看在眼里觉得松惬,实则他是六人之中道元耗损最多的一个。他本身道元为阳金,平日主练就是防守之法,身子也是练得如同金石,这罡气却是不久前才刚修得的上品本命法术,一人用来还好,拖拉了这么多人却是竭尽了元气。   只见巨鱼依旧也不再往前碎冰,白的发亮的鱼头更是一气要靠在了岸边,鱼口吞吐出一些异物。几名学徒觉得头被往后按固定住,只能听见身后的动静,却不能回过头去。岸上众人却是看清楚了,那些被鱼嘴喷吐出来的,竟然是几节肢骨。鱼眼里头,突然一阵白光,景冉等三人脑中一滞,似有千道思绪飞过,意识被一点点的剥离,他们的脑里只剩一个念头,“不能看鱼眼”,手下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怀里的几人死死按住。方才的鱼眼此时如同起了迷雾的透明晶球,忽红忽暗,直盯着岸边的几人,最先是景冉身上,只见他的眼,鼻,口,耳之中,先是飞出了几条细芒,再是几条白芒,再是灰芒,再是黑芒,那怪鱼的鱼嘴往前凸来,只是一吸,就将那些三色细芒都吞了进去。再是空明,廖井,几名天原地原的上位弟子,都是如此,只见每个人都有着三色细芒,只是有些人多些,有些人少些,比例也是各不相同。   若儿只觉得身后的人的身体越来越凉,按在自己身上的手也死沉了许多,她用力挣了几下还是不能脱开,似乎有些古怪,怎么都没了声息,她心间一动:“阴阳”,一黑一白的两道匕影浮起在了横七裂八的川面上,若儿此时心里也是茫然,身后到底是怎么了。失了命令的阴阳双阙就是定在空中,只见细芒越来越多,“该去哪去哪。”若儿只觉得身后之人,似乎连气息都要没了,胡乱指挥了起来。   “锵”地一声,小黑一马当先,划向了鱼的左眼,鱼眼里的迷雾立刻被血雾代替,巨鱼吃痛的大叫一声,晶石眼里,裂痕陡生,小白也是要扑将上去。巨鱼鱼身一翻,带起无数湍流,躲了下去。   在小黑一击得中时,景冉只觉脑中一痛,神识又是回来了,他眼见鱼沉了下去,身子一晃,手也是松开了,人靠在了一旁。“这是怎么回事,果蝠成了幻蝠。龙头鱼什么时候长成了这副的德性。”只见一旁逃出生天的几人也是面如土色,这时,谁也没了竞赛之心。各自盘查起人数来了,一旁走过一名男子,“景冉师弟,我们还是一起尽快退回去,这里有些古怪,”   景冉见众人脸上都是惊魂之色,正想答应。只见岸边突然一阵猛击,整个冰岸被连带着就是一震,众人一惊,第二阵巨击又是而来,众人脚下已经是摇摆不定,这鱼可是疯了,冰川之下,龙头鱼右眼滚出了一些白色的絮状物,无数的细芒飘散在了水里,身边,粼粼光点,无数的海底小浮游生物围了过来。它一击再击,岸上的人根本难以站稳,只得贴着地面,身后隆隆雪鸣突然响起。   景冉连忙就要起身,这时他只觉得脑里一阵剧痛,喉间多了一股腥甜味,“速速往我这靠来。”他强自压住血气,身上的金罡之气又是运了起来,众人连忙往他那里靠拢。这岸上总共站了二十几人,见是身后雪气已经到来,也知道一场雪崩就要到来,性命悠关之际,就再也懒得分清彼此,抱住多少就是多少,就往那道金光跑去。若儿本就靠着景冉霸了个好地头,却见五十那反短圆身子不知为何挤不过众人,一个人还是杵在岸边。她仗着自己身子轻巧,扒开人群,就要拉她过来。   景冉见她这么不要命法,嘴里大喊已是来不及了。若儿拉过五十的手时,只见她眼里都是泪水,脚却是卡在了一块飞上来的雪块里,若儿只得先蹲下,哪知底下又是一阵鱼击,脚被飞带了出来。两人有了自由连忙往罡气跑去。五十这时又惊又累,已是跑不动了,若儿跑几步停几步,眼见眼前雪铺天盖地而来,她猛地将五十往前一推,身子就被雪吞没了。   五十跌状进了金罡气之中。雪潮遇了罡气就势停了下来。她嚎啕哭了起来,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景冉也是气急,突然一声暴喝。拳头击打在罡气之上,眼里赤泪夺眶而出,众人都是死寂。远处,几个身影快速闪来。   各原原长本还围着天机临时楼,各自猜测着散架队伍,忽听得冰洋这边的巨大异动,不敢怠慢,疾驰了而来。景冉不顾众人的阻拦,硬撑着要自己往下挖,可是刚才的一场雪崩来得及大,将整个冰川岸口都吞了下去。此时出海口都别雪堵塞住了。别说是找活人,就算找具尸体也不容易。   五十呆坐在雪里,冰裁在一旁劝解着,她只是茫然地看着雪,泪水无声地掉着,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都是我的错,老是做错事,老是只能添乱子。”冰裁见她的摸样,只能将她搂在怀里,安抚着。   雪崩已经好些时日了,缺了一人的六人组,还是不甘心地找着人。五十却是天天都坐在那里,她的声音因为哭喊,已经嘶哑的不能再出声了,她每日都只是安静地坐着,对着又重新恢复了平静的入海口,念着雪绛,一片两片的雪花飞落下来,终于有一天,落下了第五十一朵雪花,圆脸已经瘦削了无数,再也没有了以前那样的两坨软*肉,只是经常玩捏的人也跟着一并消失了,看着在星光下飘落的六角雪花,五十的眼泪也随着下来了。   “冰寒之中仍有暗香浮动”。“忍字为上。”“凝神以聚元。”若儿整个人埋进了雪里之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她只记得耳边响过一阵轰隆雪踏之声,还带这几声混杂着的惊叫声。   韩红窈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只是个下等花魄,绝不可以透露你是芳菲中人的事情。”傲世说着:“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去办,不能带上你。”碧色跟在车后,大声哭嚷着“姐姐。”五十浑然欲哭地说道:“我不想留在冰原,可是我又能去哪呢。”还有一阵轻飘飘的女声传来:“雪里生花应有时,落花逐水已千年。”若儿眼睛猛地一睁,这才发现自己果然被雪埋得严实,四肢手脚都不能动弹,只是口鼻里竟然还有一股生气不断饿涌入进来,她转着眼睛,除了一片雪白,身边竟然布满了毛绒绒的草簇。   婆婆纳,她看着手间,身上,连脸上都被包满了这些绿色的小生命,雪正是被这些细密的花草往外隔绝的严严实实,一点也侵蚀不进来。只是,这些婆纳花,都只是长着叶子,不带一丝花星。身旁的藤蔓中,微弱的气流贴着她的皮肤毛发缓缓地流入她的身体,   发现自己还活生生的,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喊叫出声,隐隐已经看见了上头似乎有人吵闹的声音,似乎又有人哭泣的声音。她心里很是不舒服,只是,嘴边却是布满了藤蔓,若儿也是急了,动嘴就是啃了一口下来,上面似乎有了光亮,她隐约觉得看到了景冉的脸,可是又似乎没人看见她,明明自己就在这里,为什么就是没人看上自己一眼,最后的一阵人的声音也没了。她似乎随着草簇的根部,越发深入到了地底,地下日夜都是雪白色,无饥无渴,似乎只有一瞬又似过了千百年。   她瞪着眼看着周边的雪久了,甚至都要担心自己患上了雪盲,尽只有些白色,她索性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实在是无聊了,脑里反而不断出现着暴雪说得海纳之法,最先嘴里轻念口诀,到了后来,整个人直念得昏昏欲睡。雪下的世界,虽是冷清,却是极好的养神之地,若儿的心也跟着沉淀下来。渐渐的开始有源源不断的婆纳元气汇拢过来,刚到她身上时,那股道元总是在她的体内四处游走,弄得她全身很是难受,身上也是冷热交加,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先是哀求,再是命令,引着它们行到哪里,那元气就是往了哪里,也不再横冲直撞,而只是温温的养在了全身的各个部位,只是有一天,她迷糊中又听到了那句有些耳熟的话语“记得,如果有来世,绝不再做这可笑的落花人。”身下的藤蔓突然破开了冰面,她被甩推了出来。   若儿站在星光之下,才一眼就看到在那里又是施展这雪绛的五十,她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五十呼唤出来的雪花似乎多了许多。   “小锦,你在这里做什么。”   夜季快过去了,空中已经有了夜昼交错时才会出现的彗星流芒。此时,拖着长曳尾巴的流芒星正从东边往西边飞去,带去了的是夜对昼的思念。眼前的女娃娃还是一般的摸样,嘴角带着笑,葡萄眼里依旧闪着热络之意,她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些,原本在耳边的短发已经长到了肩膀,米色的小袄上,不知为何沾染了一些落叶。   两人隔着慢旋而下的雪花对望着,五十张了张嘴,声音还有些沙哑:“你饿了吗?每个月的馒头我都帮你领过来了。”   下章预告,国道馆中起风云   八岁女主剧情走完~过瘾~本文以后是一周传足,看不到俺的吐槽了~勿念,俺要发奋去了   057 两番话生三种心   ~~国道馆东侧殿~~   侧殿伴着一口齐腰深的荷塘而建,夏日的燥热,被带着莲香的入堂风吹得一空,正是满殿阴凉沁人。开得粉曳摇香的莲塘映出个倒影,只见那人道袍松敞,眼里满是烦闷。   前些日的门前招生之试,长药在无人明示的情况下只好收进了这五男一女的“寒门子弟”。此时,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只有六个弟子的寒门名簿,写在最前面的的百里焰漪几个大字让他太阳穴里抽疼了一下,再看到后面烈明痕三字,罕见的烈家姓氏让他眼皮又跳了一起,幸好下面的就是个种田味十足的乔布衣,明显是屠户之名的朱庖丁,还有个中规中矩的裘离,只是最后一个:齐傲世,他长吁了一口气,伸手往浸在荷塘里的的青玉葫芦摸去,却是捞了个空。   悄然而至的长生大宫将他的酒葫芦拎在了手里,嘴里训戒着:“修身养性,整日只知道沾染这些酒色浑浊之物,这上好的玉葫芦到了你这里,只能盛放这些迷心眼之物。”半靠在窗廊上的长药苦吟一声:“长生大宫,你明知我就是这样的散漫脾性,还将这一群难缠的小娃摆到了我的手上,一个不小心,可是要砸了国道馆的亮牌高匾的。”   长生捋着白须,故作不明状,“这小小寒门六子竟让我们生性不羁的长药这般为难。我手底下可是招了那轩,辕,乾,坤四门足足百来人,正想着怎生分配,让你讨得了这样的六人责教的清闲差事,还有脸皮儿在那里说事。”   “我的好师叔,”长药终于忍不住酒虫子作祟,一揪住长生的及腰白须,趁他吃疼之际抢过了酒葫,灌了几口,侧殿里弥起了醇香酒气。“真豪门好管,假寒门难教。”   长生皱起了白眉,很是不喜这满殿的酒气,“你可是忘了,国道馆这次招生的正旨为何,炎帝既然发下了这条诰令,无论来得是几路人马,安的哪门心思,我们都得遵着圣意来办,只管将有些锋利的爪牙都平磨了去。我见你收得几人之中,有几个张扬了些,更需要好好磨砺一番,炎帝膝下,只需惟命是从之臣,无需惊世撼俗之才。”   “明珠蒙尘保光泽,潜龙伏潭助升天。”长药看向殿外,夏日多有阵雨,此时天空乌云明里滚铅,暗里翻腾不断,正是云翻雨覆的前兆。   国道馆采用的是早课晚课制。七日之内,四堂早课,三堂晚课。早课专教各类道元理论,课后可自行返家,晚课再授一些本命术法演练,夜晚可宿于国道馆内的露宿间内。只是这帮刚招收进来的馆童虽然有些粗浅得根基,也都是参差不齐,要想统一成正统的炎焰道元,可是要用上一些心思。本源术法相关的修习就都被先搁了下来,这开始的几日只能是都上做了早课,专养这正统的道元。此番收进的馆童共有一百零六人,年龄都在十三岁之下,正是卡在了后天道元修炼的大限之内。一百多人再划分为轩、辕、乾、坤、寒五门,暂时由着长生大宫打理和几位中宫负责。   国道馆开课的第一日,就是要将这些人人召集到了一起,一干子热心陪送来的家属亲眷都是被赶了出去。长生依着几十年的老习惯,晨曦初显时,就起了身,喝了些淀下来的晨露,一袭考究的镶边象牙道袍,长须修得根根分明,顶戴着清风头冠,早早的候在集会所在的中庭里,身边燃起了一盏炉香。香烟袅袅,他脑里也是思绪万千。   昨日侧殿里,他本还想说些事,哪知道长药只顾着喝酒,很快就醉醺着睡了过去,他也懒得再督促这散漫的师侄,自从长玄子师兄不知所踪十几年来,他那一脉自己都是不好管教,这名师侄更整日只知道将偏殿弄得乌烟瘴气。他心里有些伤感,就是回到住处。   院落之中,孑然站着一人。他看着来人背影,穿的是件寻常的流云长衫,灰底镶黑,只是腰际的那块血脂火云佩却是一见就明。长生身上一紧,连忙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弯腰之际,想起曾几何时,眼前的这人还只是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道童,连声叫着“师兄,师兄”的嫩稚小娃,曾经的玉琢小娃,却是在被立为太子之后...而今天下和这国道馆,尽匍匐在了他一人眼下。他这名师兄,虽然也是跟着步步高升,却是鲜少有机会私下独处了,今日来这,又是为何。   长生最喜清修,这些年又是一人独撑国道馆的门户,馆中各处都是装点的及素简。他休息的长生院更是如此,院落之中,小巧的道庭空地两设而用,左边是沙石铺地的光*裸冥想庭。右边却是流水卵石铺砌而成的细流水木庭。一边荒芜无生气,另一边是生机绿意满目存,他正是借这生死两般景象,领道悟道。   玉阙国主炎炙正是站着了庭院中间的土路上。长生才刚弯下腰行礼,炎炙就单手扶起,龙目飘闪,脸上一抹笑意,“师兄这些年日日躲在国道馆潜心专研,长久不见师弟,可是都生分了,所以师弟今日就是不请自来,叨扰上几句了。”   长生看着眼前男子,炯目有神,短须剃尽,正是一如往常的简便打扮。“炎帝…师弟言重了,怎可一人外出,也不带上藏锋,隐卫。”他的语里带着几分责备,院落之中,并无半点人息。   “怎么连师兄都信了般鸠这个方术诳士的话了,还真信了这卜筮所说的,危机四伏,十载惊梦,五元逆天的胡乱说法了”炎炙笑道,神情之中,甚是畅快,并无丝毫生分之意。   长生心底冷冷笑过,如此方士也正是这出国道馆的明君王一手捧上来的,又是谁听了这话之后,就有了这收天下道术良才于国道馆的应急之举,更是派人暗下瞭苍等国。“道术两者本就为一家,不敢有诳士之说,国道馆和筮术院本来就是一家,都是各自受着玉阕的萌护,自然是道术一体。”   炎帝不置可否,嘴上只是无心带过一般:“前些日子的国道馆招生一事又是如何了?”   “共招进了一百零六名道童。家中世代名声亨通者二十,现宫运济济者四十,大商贾富豪者四十。“长生心中早就有所准备,将轩辕乾坤四门之事细说了一遍,说道寒门之时,顿了一顿,“再有寻常背景者寒门六人。其中真寒门者三人,假寒门者三人。”   炎帝看着一边蜿蜒流转着的小溪,手指轻带起一块地上沙色土石,“如此有趣,区区六人之中,竟还有真假寒门。都是哪些人,报来听听。“   “说起来也都是父祖辈脸熟的人,分别是帝国四柱之二,齐堡和赤忠盟家的幼子,以及炎舞大宫的幼女。“长生立在后头,也不见前头之人的神情如何,只见水色波光之中,几滴清水溅起,漾起了朵朵水花。   “我是听说,齐放的两子都进了国道馆,那两娃娃,我也是都见过的,可算是细养精喂的陶瓷娃娃,很是娇贵,两人的生母,都是短浅的护短性子,送到寒门可不是她们的作风。这狠心被送到寒门的又是哪一子。“水花滴溅之处,满是水润卵石,炎帝又是弯腰捡起了一块。   “是第二子,姓齐名傲世。“长生如实答道。   “和烈家的男娃相比又是如何。“长生见他左右手各是捏玩着两快石头,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用处,   “不好相比。”长生那日只是远远的觑到两人,也是不敢随便评论。   流云杉被夏风掠起了一角,在风里扑腾着:“怎么个不好相比法。”   “烈童如炎,齐子似焰,各有风华,炎光热放,焰心长敛,实在不好相比。”他想起了那日少年腰间的火色腰带和如水深远的眸子,心念一动,将一些话吞了回去。   “看来帝国四柱都还能撑些时日,”水光恢复了平静,水镜倒映出来,炎帝脸色有些兴奋,“师兄,前些日子,百里家的小丫头从外头带了好些石雕回来,形态各异,很是精致。我这些日子也是喜欢上了这些小玩意,你看我手中之石,可是石雕的好材料。”   长生仔细一看,正是刚才他从水中和地上捡起的两种石块。一块是普通土黄顽石,一块是细白卵石。“石雕之材?”长生不知道他用意为何,言语间只是神情闪烁。   “师兄,你这么多年来还是这番脾气,顾前思后,直说就是了。”炎帝见他额头都沁出了汗,知道他是断不肯一语说死,“若是修城造路,还是土石耐用,若是闲来雅赏,还是卵石合用,若是做我腰间长挂的玉佩,那是两者兼不可用。”他双手一掷,石头又是回到了原位,”我想要他们呆在原位,就得杵在那里,丝毫不得乱动。”   长生想到这里,土石,卵石分别所指的却是…这曾立下滔天功劳的帝国栋梁终究只不过是君王眼里的丢弃卵石。齐,烈两家都算不上是真正的玉阕皇族世家,却是使得帝国达到现今声势的功劳之臣,听炎炙的这番话语,烈日热辣,他的脊梁上却是起了寒意,帝国四柱...   下章预告,帝国双炎风云录   我的存稿啊,希望下周能够写得习惯,笔头比不上键盘啊,已经上传至周日,希望到时候可以顺利的再上传,   058 双炎露锋显山水   玉阕立国已经九百多年,武道立国,说的明了些,也就是武斗道术都落了个中庸,几十代国主一直也只是战兢保国,不求扩幅。也是因为北向的北陆国地处寒苦,虽然兵马嚣悍,只是受了军粮和行军道路的限制,一直难以北下。   南方的瞭苍国则是因为国内部族众多,各自为政,没有一领头人,才保住了三国之间相安无事的虚假稳固局面。到了当今国主炎炙父皇手中玉阕已经是历了三十三世,三国也一直是相安无事,偶有争端,也是靠了口舌交往就和解相安了。   哪知四十五年前,南方的瞭苍国突然出现了大一统的局面,原先散乱的几个行省突然联合发力,一气越过玉阙国境,直侵入到了玉阕国内的南方防线--五牛山脉。   也就因为这一脉压境的五牛山脉,千余年虽未遇战乱,山中生养下来的猛兽甚多,人扰兽怨恨,万兽千禽蜂拥而出,也是暂时抵挡住了由清一色道师术士组成的瞭苍北侵大军。   玉阙休养多年,即无良弓利器,也无强兵壮马,国主仓促之间,集齐了些闲散的人手。只可惜这些临时组成的散兵游队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先是敌我不分,和五牛山中的兽群起了冲突,再是见了使唤着各种道术的瞭苍军队,惊了胆乱了心,就是节节惨败。   就在连五牛山脉这道最后的玉阕国脉也要失守之时,突然出现一男一女,这两人那时也是声名不显。   他俩连夜闯入了瞭苍的军营之中,趁着一干道师术士晨间凝神聚元之时,先是引来火炎包围十重,更是在炎火中种上不死之焰,燎原十日,外炎猛烈,内焰阴险,不停不休,一气烧死烧光了瞭苍过半军力。这两人更是心思细密,算出了瞭苍回退的路线,沿路种上了火雷千枚,仓皇南退地残余部队也是在火雷阵阵声响中被清了干净。   经此一役,瞭苍全国哀震,玉阕举国欢庆,先帝感恩不尽,连夜封爵拜赏,但也只是被一口回绝了。那对青年男女唯一所求就是在帝都绯云城的一座荒弃多年的郊外破旧城堡。   这城堡生的偏远,堡内雨天不挡水晴天不遮阳,毒蛇害虫处处生,朽木杂草遍遍长,平日里,连一般的流浪野狗也是不肯落脚歇下的。绯云城中的兵士府卫更是不会偏管起这一带。国主听了这样的寒酸讨赏,心里除了有些愧疚,就又是封了些财帛珠宝和着城堡的永久地契,一起送了过去。   这两人也是安分,悄无声息地搬了进去,只是连续三日,城堡所在的位置升起了红光,也就只是这么三日,让城中的民众议论了一番,之后又是没了音讯。那样的偏僻角落,很快也就被人忘却了。北侵之战后,国主痛定思痛,一气创办了国道馆,宫中年满六岁的子弟都是被送了进去。   民间更是兴办了多所讲道私塾,也只是教着寻常百姓知道识道,不能一味愚昧害怕。再是在军队中各小分队中都安插了道师,国家习道的风气才兴盛了起来,至于武斗的火旺,则是后话了。   破堡再被人惦记起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十年之间,在玉阕兴起的除了国道馆之外,大小不一的商用驿站也跟着如春雨后的笋尖般遍长滋生。   在此之前,国内只有官驿,由商省下的行运部管辖,专门为官家传送各类文书告令和民生物资。   而民驿的兴起,也只是悄无声息,先前旁人还无心注意挂着炎色火云的民驿旗帜,等到不少人都得了好处,开始托着它们帮忙走南闯北的运送,一此次下来,无论是僻静野道,还是崎岖山路,民驿都是平安送达,风评颇佳。   见得次数虽然多了,但却仍旧没有人知道谁是幕后的掌事人,直到绯云城内也出现了名为齐堡的民驿,在行运省备了营业文书,才被传出这些民驿都是归在了了齐堡的门下,而齐堡的总办位置根据记载,正是十年前的那座破旧破旧城堡。   这才有又好事的人寻了过去,发现原先的破堡已经面目一新,依稀只能辨认出些旧堡的样式,最早的灰色堡石,都成了赤红色巨石,每石每砾如同纹身一般,刻上了火云炎吐。   原先一眼可以望到的堡身,被里外三重的庭院包围着。周边树木高植,每面庭墙上都种上了一种名为火蒺的藤被,偶一不小心,就被勾得血肉淋淋。齐堡两个大字却是刻在了最高的塔楼上,大字鲜红,黑夜中依然清晰可见。   齐堡很快就在中帝都站稳了脚步,又是在全国甚至邻国也呈现出了燎原之势。除了四处修路就是八方造港,数十载积累下来,规模几许连现今的财务省也是难以摸清了。   前任国主曾两度相邀齐家两位太上入朝为官,都是被谢绝了。一直到现在的炎炙国主继位,齐堡的三名儿辈也是已经成人,反而是长子齐放主动入朝求了个行运部的捷运长。捷运长做的就是勘探四处地形,为各地的栈楼官道的修建开个前路。   齐放当时也就二十出头,虽也算不上世家出身,看着也是臂壮身实,但和一众常年走山探路的捷运官想比,看着也就是个英气不足肤嫌太白的土豪门第。   他言行举止也就如同个懵懂不知未涉世的公子哥般,沿途行来,也是吃了几次暗亏,却从来不曾回嘴挑衅,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一代齐堡的少主就是个好捏的软柿子,感慨齐堡声势难以再上一层时。   却是在北向的途中,偶然路遇了赤忠狼难,这场狼难,活着不过数百人,彻底改变了后来玉阙国武斗不兴,道术不举的尴尬局面。玉阕国的双炎齐放和烈伯央也就是在那时的赤忠狼难中各自显露了头角,为后来成为赫赫有名的帝国四柱闯下了名号。   赤忠狼难正是发生在赤忠城外,这所边疆小城只是众多林立在北陆和玉阕国境交界处的两两不管的下等城池,这类城池大多是兵马凋零,土地也是荒瘠,民众世代只是勤恳拓荒才能图个温饱。两大帝国也是懒得管辖这类城中之肋,只是放任不管,凭其自身自灭。屋漏偏逢连夜雨,荒蛮之地多祸害。   赤忠城虽然人丁不丰,狼群却是长得比人还要兴旺。赤忠城外,每年都会游走着一些觅食的狼群,往年里,狼群也只是偷食些家畜马匹,并不会直接骚扰民众。   狼难的那一年,正是北陆国突发兽潮的同年,似是走兽都通了气般,赤忠城外的多了四面八方涌来的狼群,整月整日地嚎叫不止。   一直等到十五月圆高升时时,由着一匹狼王带领上千匹狼杀了进来。破城哪耐狼攀爬,月夜四处白亮一片,饿狼上了城墙,就在城中四窜,城卫抵御不下,只能大开了城门,让一众民众都逃了出城。   世代侍奉赤忠城主的烈氏一族护着老城主一家仓促外逃。普通的骢马又哪里阻得了发狂的狼群,很快连马带人被后头追上的狼群冲散开了。正好走到赤忠一带的行运省官员们也是怕事,就是躲在了山坳里,冷眼观看着。   被狼群冲散之后,烈氏族长一人独护着城主往南而逃,偏又是遇上了分头追击而来的公狼群。族长一人引开数十只狼匹,可怜城主老迈,却是连三匹落在后头的尾狼也是抵挡不住,命丧狼口,尸身更是被啃得血肉模糊,只留下一颗狼也嫌弃的苦肝,丢弃在了荒原。   烈氏族长杀退狼群,赶回之时,只见故主身首异处,连尸身都是没了好下场,仰天长嘶之后,右手捧苦肝,左手长刀破腹,护住心中仅存的一口忠烈之气,将肝置于胸膛之内。正是生不能同时,死亦求相随。以躯为棺,身殉旧主,血水流尽而亡。   当时的少族长烈伯央将一干家属安置妥当,赶来之时,已是为时都晚了。折损了几十匹公狼的狼族也是不肯,由狼王带着,一路寻着血味也是攻到,一人百狼就是相互红了眼。烈伯央也是少年血性,生了拼个鱼死网破的心,只见他以血做引,用本命阳炎在地上布上了一幅火天炎地之术,再是席地而坐,等着狼群扑杀上来。正是玉碎不求全之势,狼群性躁,就是要磨牙上前,行运省一众一日连见三桩惨事,也是怒而不敢言,人心只管麻木着,各自屏息静观着。   狼王一狼当先,就是冲杀了过来,烈伯央惨然一笑,手中已是结好诱发术法的引血滴子,只见一只火凰冲天而出,身长可入九天,金扇红翅,卷起炎风道道,只烤的群狼哀嚎,烈伯央身子被带到了后面,只听得耳边传来一阵男声,”快些引燃术法”,十六岁的少年这时也是冷静了下来,只听的空地火爆而起,血莲红光,狼烟顿起直化成蘑菇飞云,冲破灵霄天外。烈伯央回过身来,身侧站得正是连日里晒黑了些的齐放。一帮捷运官这才知道,这青年竟深藏了这样的滔天本领,一招炎凰斩使得精妙绝伦。   烈伯央家园被毁,就跟着行运省的一干人回到了绯云帝都。国主感慨两人一人忠烈,一人义勇,就分封为帝国双炎,直到章博源和茅洛天这两人出现,才由帝国四柱代替了早先的帝国双炎之说。   为祭念旧城和感恩国主,烈伯央更是成立了赤忠盟,在绯云城里落了根脉。和齐堡不同,烈伯央的赤忠盟从不在民间办事,而只走官场门路。   烈氏一族虽长期扶持赤忠城主,却也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老一辈世家,再加上狼难之时,其父以躯代棺生祭的英烈行为,更是在讲究礼义,孝悌的伪善官场里最是受用。烈氏一族,历代通晓各类术法,平日交好各类术士,烈伯央再是一力举荐了当今的国师般鸠,这才让筮术院在国内风行了起来,烈明痕正是烈伯央的唯一子嗣。   反观齐堡,并没有因为赤烈盟的崛起而衰败,虽说早些年两位太上就已经隐匿不出,但齐家两位太上当年亲自生养传授的三直系八旁系十八门徒弟,人数虽是不多,却是分别结交了民间的土豪势力。   长生忆起过往总总,心里也知道齐、烈两人虽然最先靠得都是父辈荫护卫,现在的一番声势却是点滴积累。炎帝听了般鸠的筮语,只怕是顾忌起了小的一辈来了。   齐放三子,那两个门面上的娃娃,都是唇红齿白的骄奢孩童。烈伯央只有一子,听方才炎帝的意思,也是要对那两个“误跑”进了寒门少年更加需要留心些了。想到炎帝的卵石之说,长生额间隐隐有了汗水,眼光不由地再落到了那本薄薄的寒门名录上,中庭外侧,传来了阵阵脚步之声...   下章预告,屠户朱庖丁的战神小路   这章又文艺了,这里的五牛,嗯,就是首章的五牛山脉,记不清的大大们可以回头看下,因为是个有故事的山脉,劳碌的小JO周六归来,保佑我码字码的顺利~   059 神仙来助杀猪痴   日头这才升起,几缕晨光隔着树荫透了进来,轩、辕、乾、坤四门的百余人也分别由几名资历深些的馆生领了进来,最先进来的轩门众童声势最足。凡入轩门者,或是家中显赫非凡,或是百年世家声威至响。这些里出来的孩童也是一般贵显打扮,个个脸若玉盘,金丝发冠,玉缠腰带,脚上一色云靴踢踏,两眼只朝天而不望他人,真是不可一世之相。这群小孩,虽然娇蛮成性,长生却是相信其中多者是天资出众,稍微打磨一番,就可以是好用的利器,龙生龙凤生凤,先天血统一说还是大为有用的。长生心里再想这些人除了磨去些娇气,还要再下点心思让他们互相抵触,各自为政,不影响国主的用心才是。   辕门之中,则是朝中或文或武群臣的子弟,气势也是稍逊收敛些,只是些文质彬彬、武气十足的中庸之材,一般教养也就是了。乾坤者,则是民间富贾豪杰之小辈子嗣,酒色财气,各沾一些,这群孩童也是和前者不同,衣着虽是光鲜亮丽,却无半点气质声势可言,十年育树,育人却是要上百年。长生平日就是轻看了这些个土豪商贾,今日才只是第一日,这些不知事的小娃就是身上堆满了金银玉器,腰缠各类器械小物,直将整个清幽的院子衬得喧嚣俗气了,他最是不喜这样奢腐作风,心里对这些小童更加小看了些。   最后行来的一队,却是人数廖廖,也无人领队。寒门子弟今日都是素实在打扮,就是百里焰漪这位喜红成嗜的娇气小姐,也是丢弃了平日的牡红蔻艳的亮红衣装扮,选了见水色红百扇裙,发间轻点几抹珍珠花饰,显得更加丽质天成。她也是头次进这炎舞一直念叨着的国道馆,大眼暗里东瞅西看着,脸上却是巧笑着,寒门之中只有她一人是女娃,就独自稍走在前头,身后的几名少年也是有意让着她,保持着几步距离。她走走停停,有心缩小着和后头人的距离。   傲世进来之时,轩门队伍里的齐家两兄弟也是一眼看到了的,对于这个常年隐在小院里的兄弟,各自的母亲不愿多提,他们也是懒得问起,只要知道太上和父亲大人都是将他一人冷置着,仆人轻怠,前些日子更是听说,连亲娘都不知所踪了,父亲大人更不许任何人提起这事,他们想起各自娘亲满脸的幸灾乐祸,心里也跟着嫌恶起了这时常惹得双亲不悦的母子来了。见他今日竟然是混在了寒门之中,两人也不吱声点破。紧挨着傲世的正是那日最先被选中的乔布衣。农家的小娃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走了进来,黑红的脸上又是不自然了起来。   长生见众人都来齐了,刚要发话,忽见一名道生跑了进来,在其耳边低语了一番。长生的脸上有些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他看了看下首的众童:“国道馆招生,玉阕上下都是极为关注,此次更是请了茅将军和般国师一起前来观礼。”最后几个字说得几乎是咬牙切齿。   孩童立时一片喧哗,只见几声娇笑传了进来“长生老道,你可是不声不响地收了好些苗子,幸好我这得了些风声,要不就少了今日的热闹可凑了。”   只见中庭石门之外走来一男一女。说话的女子一身云色术袍丝黑飘带,额间也是端正的插着根冷青玉簪,圆髻箍得一丝不苟,偏人是生得妩中带媚,素衣青簪更显得脸如莹玉,眼里嘴角噙着别样风情,行走之间也是扭腰摆袍,只看得大的小的一众人都目不斜视,气得老的眼斜须飞。百里焰漪偷看两侧,只见众童都是一副痴傻摸样,心里一阵鄙夷,再看身旁的齐,烈两人。只见两人都只是看上了一眼,很快也就收回了视线,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长生心里更是早已是翻了滚了也是怒了,这人也真是生得脸比强厚,偏在这国道馆的重要日子里,就这样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还顺带拉来了一个茅洛天,自己还得让她坐上最显眼的主宾之位,时时刻刻地磕在眼里做这让人难受的沙子。   这女子若是在平日,走到哪里都是引得众人瞩目,只是今日走在他身旁的男子也是不让分毫光彩。这人长得倒是不出奇,眉目唇鼻无一处特别,凑在一起也只算是勉强合眼,枣色布衫,黑色中靴,也是寻常,就是一身气势,让人实在是移不开眼来。人生有百态,更有万般气势,玉阙四柱之一,无论是杵在哪里,茅洛天这战神武斗之势,不怒而威,也是让人不敢逼视。   “茅大将军常年驻军在外,难得清闲回了帝都,怎么有了空闲到了我这糟乱道馆来了。”长生嘴上就是刻意冷落了般鸠,只是和茅洛天行了礼。般鸠也不生气,媚眼飘过,越过两人,朝着一众弟子身上瞄去。   她先是在轩辕乾坤四门来睨了一圈,又是在寒门六人中看了个来回,“长生大哥”,般鸠虽已三十,一张玉脸却是不见半点年龄,身后看来二十,正面看却是十六少女摸样,她平日见了长生,也就是直言长生,到了帝都宫中,却是会叫上几句长生大宫,背地里只怕是叫个长生老不死最是顺口,这一声娇声脆啼的大哥却是让长生怎么听怎么的怎么不顺耳。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正是梗在了当场。   般鸠也就是要的这般效果,见长生老脸又是难看了几分,语气也总算有了几分正经,“长生大宫,我看你今日这馆里的馆童可是有些不对了,”长生这才知道,这人似乎不是真来捧场子的。   茅洛天顺时接了上来,“般国师精通面相卜筮,可是看出了什么蹊跷?”   般鸠摆着宽松的道袍,走到了众童之中,“你看这子,面目方正,手骨有力,腰紧盘稳,体内无息,用来修道,这还不是鱼目混珠。”   茅洛天走到般鸠所指的少年面前。身躯突地一震,大家都是退后了几步,漫天的战意喷薄而出,只见他手无兵器,却如提了神兵利器,眼中无敌,却又如同漫山遍野兼是敌匪。离得近些的几个乾坤小童有些经受不住,强些的是退了几步,差些的竟然呜咽着哭了出来。烈明两人站得远些,却是退后了一步,不约而同地护在了百里焰漪的面前。唯有那般鸠所指之人——朱庖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的杀气多了,杀猪惯了,面对这样的逼人杀气,也只是微微矮下了身子,“你想做些什么?”他说着,手就往腰间伸去,却是摸了个空,这才记起来早上出门,怕又惹了别人的嘲笑,所以连随身的老伙计也丢下了。   身边的逼人气势突然一收,茅洛天退了回来,突然抱拳对长生说道:“茅某有个不请之请,这位少年可否让我带了回去。”长生看了庖丁一眼,果然是没有点滴道元迹象,也不知那长药是怎么办事的,他也乐得脱手了,嘴上连忙称是着:“也好,我看这名道童留在了这里,也只是浪费了一副大好的练武材料,还不如让茅将军带了回去,好生调教一番,也是为玉阙再琢上一块良玉”。茅洛天得了个首肯,正想言谢,哪知后头传来一声。“这可不成。”却是谁敢拂了这玉阙当世第一战神的好意,只见少年脸红成了猪肝颜色,瓮声瓮气地说道:“俺可不答应,好好的国道馆童不当,国家的俸禄不吃,去和你这样寒酸的人走到一路,回去俺爹娘可就不会善罢甘休了。”他见茅洛天一身布衣,身上也无零丁惹眼之物,和眼前这一身道骨仙风的老者相比,真是云泥之别,心里更是一万个不愿意了。   国道馆中突然悄无声息,只听两声男女大笑声,正是般鸠笑得前俯后仰,还有一个本还有睡眼朦胧的长药中宫直扶着一旁的墙柱笑个不停,长生闷咳了一声,他才直起了身子,一脸的正色。   “长生老...大宫,这可是哪里让你淘出的宝贝。”般鸠边笑边抚着胸口,“你眼前的可是玉阙国的洛天战神,才是脱了战袍,穿上布衣,就成了别人眼里坑蒙骗子。”   关心些时事的人都是知道,三十年前,曾经的北陆战神贺明和渺国战神卫风一隐一死之后,陈苍大陆上就再无了战神一说。这样更是直接让原本强横的北陆一时停歇了下来,三大国各自偏安在了一角。曾经的中立之城渺国也是成了灰飞旧事,城墙残骸,黄沙千里。十年之前,茅洛天的出现,才填补了这一空白,这名小卒出身,五年里连升八衔的的惊世天才很快就在大小战役中横空出世,战神这一名号才又熟悉的回到了世人眼里,只是一些存了异心的人也会说,大陆上的三大帝国停战多年,这战神也只知道小打小闹的压制土匪,打击土豪,又怎比得上曾经的叱诧双战神。就算外面传的再是不堪,茅洛天依旧是现在陆上唯一的挂名战神。   偏这庖丁的一家子,就是那类不理事的人,世上再多几个战神,也不如他们家牲口圈里的猪多长几斤膘来得实在。他也算是见过了大猪小猪生死无数次的人,虽然当着一众生人的面,也还是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般鸠眨着眼,方才她可没真心留意这少年,“你这杀猪的小子,可是有些傻气,倒是不受旁人影响,难怪对了洛天战神的眼。”   庖丁连忙嗅了全身一通,再是查看了衣襟袖口,嘴里嘀咕着:“这也没猪味,猪*毛星子,咋又被发现了。”   这话听得站得近些的寒门五子都是憋着笑,不敢出声,只是脸上都有了涨红色。般鸠瞟了长生一眼:“本国师最擅长观人面像,读人心语。”长生脸上却是一凛,知道那日国道馆招生的情景恐怕是被有心人全都看了过去。   庖丁听了连忙点头,“这位道姑娘娘,你好生高明,俺也不投这国道馆了,就跟了你了。”   下章预告:谁家心火燎燎烧,各路人马显神通   060 收徒认弟心火起   般鸠见他说要不投国道馆,刚准备抛个示威的眼色给那长生老头看看,耳里又是飘来“道姑娘娘,收徒”这些不受用的话来,她双袖连摆,连声推说着:“这可不成,我收不得你,我最是见不得你这样…不够精细的弟子,要收也得收回这个从家里跑了出去的白眼狼。”   她云袍右袖一收,指着默不吭声的裘离,“弟弟,你可是要跟姐姐回去。”长生的脸上的胡须也挡不住他脸上的青白色,转头就是狠瞪着靠在柱上假寐的长药。长药此时心里也是叫苦连天,这可都是招了些什么人进来。   茅洛天也是有些好笑,难怪这平日从不早起的般国师一早就等在了他的将军府里,装神弄鬼地说是看出他的将府之上和国道馆前,有紫气祥瑞。他也对炎帝的这一番大收道童的举动,感到蹊跷,他早也就有了提防之心,也就顺水应承了这番国道馆观礼之行。眼前的这少年,虽有些迂气,但对自己一身透出的战气竟然毫无反应,难道是那老匹夫藏了私不成。   “她能洞察人心,我也是能教你些本事,你最拿手的是什么。”说着,洛天站到他的眼前,身上的气势这是也是敛得一空,好言说了起来。少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杀猪,一口大生猪到了我眼前,去毛,放血,剥皮,除筋,去骨,削肉不过三柱香的工夫。”   “那你一日可宰杀几口生猪,”洛天脸上无惊无澜,就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从日头升起不停手歇气喝水,一日可以连宰杀五口。”庖丁说着,少年脸上有些得色,谁说少年轻狂,却也是这样的年岁最是容易满足,如此杀猪的脏累活计,到了他的手里,反倒如同享乐一般。   “到了我的手里,可以从容的坐下喝水吃饭,送来十口就是十口,送来十双,就是十双。”洛天竟然也说起了正经,如同这杀猪行当也成了他的正事。   “你胡说,”庖丁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就是我爹,宰了二十多年的猪,一天忙活下来,都只能宰上七口,还得我帮忙打着下手,他可是村里最麻利的屠户了,就你这样子…”。他话说到最后,再是迟钝,也觉得周边的人看着自己都带上了些微怒之意,只得将要出口的嫌弃话,吞回了肚子里头。   “你可了解猪的骨骼纹路,可知道它的皮表脂厚有几寸,你可知道哪个部位最是容易刺入,入刀几分让它最快毙命,不多流一滴猪血,不拉一根猪*毛?”茅洛天说着话时,一脸泠然,这一连串子问题问得这小屠户楞了一下,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自古蛇打七寸,我和她不同,预测之力乃是天赐,我并没有她一样的天赋底蕴。但武斗杀阵,则是苦练精学可以出来的,你空怀了一身蛮力,却不懂得用上丝毫巧劲,可惜可惜。”茅洛天说完,只是注视着他,瞬也不瞬。   傲世在旁冷眼静瞧,他也是头一次见了这传闻中的洛天战神,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波动,似是起了共鸣一般。茅洛天看着眼前的庖丁还是犹豫,刚想再说上一句,忽觉得身旁突然多了两股隐隐欲动的气势,他猛地一回头,正对上了齐,烈两人。他刚想再走近一步,朱庖丁已经走了上来,“我跟着你了,我也想一天能宰上十口猪。”   众人又是无语,这茅洛天竟然选了这样的弟子,也真是王八乌龟看对了眼了。   长生见般鸠和茅洛天都退到了客位之上,也知道他们一人寻弟,一人找徒都是偿了心愿,也该安静下来了。他看了眼长药,那人得了眼色,也是认清了自己这个寒门师父的身份,连忙站了回去。   长生再次站到道台之上,俯瞰着下首的一众弟子,清嗓扬音,“炎帝隆恩,赏人识才,才有了今日这一番人才济济的国道盛景。”般鸠听着这老头叨叨絮絮,天又是熏热,只听得满脑胀痛,刚才自己两人一番折腾,直等到日头到了正空。再看看下面的一众馆童,平日都是烈日里头遮着,寒冬里捂着惯了,一时半会都是有人伺候的小主,个个都是两腿胳膊儿齐打抖,晕红飞满面,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   她再看寒门一众,站在前头的小姑娘桃心脸上粉润依旧,水红百裙不褶半分,一双美目也是盯着自己,这两人心里都有了美人相攀比的心,她也挺起了胸收起了腹,站的蹦儿八直的。   茅洛天这时已不再只顾着注意自己的新弟子,眼神却是寻找起了在了先前那两股气势的源头。只见烈明痕脸色不变,焦阳之下,身姿如松,眼神总是似有若无地在前面的水红身影上瞄上一眼。他再看另一边的齐傲世,眼里却是多了几分兴致,日头还是如此焦灼,这少年让人的感觉却无半丝浮躁,如同夏日湖畔旁的一株青柳,只是不骄不躁地长着,眼神也不看向任何地方,又似乎整个院子的一举一动都落到了他的眼里。茅洛天看着这两名各异的少年,再看看自己的徒弟,心里思量了起来。   长生正讲到:“国道馆中,共设一名宫主,三名大宫,五名中宫,十名道师,三十六名道生,一百零六名道童。前些日子的门测,你们是通过了,只是…”他话语一顿,只见地上突然尘土飞起,那些暗中懒散的弟子来不及掩袖,都是被呛了个满面,鼻涕眼泪都是齐齐跑了出来。   长生见人群里中人各自直起了身子,满意地对着一旁的一名道生点了点头,“今日既然入了道馆,就该有个上尊下卑,师是师,生是生,童是童,切不可以懒散成性,学了些不好的作风。”说着他往般鸠那有意地看上了一眼,般鸠翻了个白眼,嘴里呵欠道:“我说长生老…大宫,你也该说些正事了,还不细分下各个童生的道元属性,那些你们国道馆的条例框架,你只管誊抄一份,留着他们抄抄写写就是了。”   长生也是见一干童子都有些生熬不住了,就是潦草的再说了几句,“你们也都是些带着些道元的童子玉阕以炎焰为国腾,国道馆也是不能落了后头,我这里有心火一道,正如我的考较之意。每人都上前来就是了,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让我的心火起了变化,记得,变化越大者,得我亲自指导的机会也就越大。”   听了这话,大家总算振奋了起来,国道馆宫主正是三名大宫同时也是玉阙国主的授业恩师,只是馆主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三名大宫之中,炎舞大宫出嫁之后,也只是担了个虚名,长玄大宫则是常年云游在外,这国道馆说穿了也就是长生大宫一人担着,若是拜了他做师长,将来自然是能得了天大的好处。   只见一干轩辕弟子都是家里在官场摸爬滚打的,最是懂得利害关系,就要跑了上来。长生手中升起一点火种,火色混沌,正是他的本命心火。“由轩门开始,每人逐次上来。”   齐啸仗着自己是齐堡的长子,唬住了跃跃欲试的幼弟齐熏之,抢在了前头。只见他指尖生出一炎,手中微弹,炎苗就到了长生的手里。哪知长生手中火苗竟是有知觉般,火舌张开,就是一吞,将他的指炎吞了进去,火身还得意的摇摆了几下。   齐啸哪肯放弃,这一下子又再是十指扑哧各自冒出了炎苗,十指连发,只见手心之火也是不疾不徐,将到手的炎苗一一吞了下去,齐啸这可起了少爷脾气,手指更是不肯停下,只见炎苗如飞火流星一般直扑长生。   长生身不退,手不避,只是手心之火突然涨大了几分,又是将吞了个干净,落到最后,齐啸实在使不出火元了,只好停了下来。   长生看着手中滋长了不少的火苗,笑道:“不错,不错,不亏是齐堡的大公子,天赋很是不错,小小年纪能分化十道指炎,只可惜阳炎之元耗损的太过厉害了些,日后得多加注意调控。”齐啸得了夸奖,嘴上恭敬着,退了下来。   齐堡三子齐熏之也是不甘落后,但是论起指炎,他还比不上兄长来得熟练,体内的炎元更是有限,相同的法子是行不通的。   他脑里想着,突地手下一动,十指各是生出了比齐啸小一些的炎元,齐啸眼里生出了鄙夷。哪知他并不急着将指炎送出去,反而是右手慢慢地放出了一记炎指,左手送上一缕风指,将炎火控在空中,紧接着左右手又是各自放出了一记,接二连三之下,十道指炎竟然凝成了一道新炎指,他再是一记大喝,掌风过处,卷带起了那记成形的炎指,直冲长生而去。长生似是早就有了准备,手中轻动,正面迎上了那记风炎,手心的火苗被劈了开来,风炎到了长生须下,化为了一道青烟。   长生点了点头,“你娘亲可是风岭三娘之女,不知你外婆风三娘最近可好,多年不见,倒是连她的外孙都使得一手风炎之术了,也是个天赋异禀的好孩子。”齐熏之如释重负一般吐了口气,脸上多了些光彩,谢过之后退了回来。   剩下的九十多名的馆童都是寻常,也只是偶尔一个让长生手中的火元动弹了几下,其中更是有一人,上来足足努力了一柱香的时间,还是没能让手心之火有什么变化,他急了起来,突地将手放到了火苗之上,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又是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只见他脸上毫无半点苦难之色,也无丝丝熟肉味传来,手的下臂已是通红了起来,如同烙铁一般,长生看他全然不顾肉体发肤之痛又是锊了把胡须说道:“这也是不错,金刚之体,好好锤炼一番,真是块结实的挡板子。”   寒门的六人等在最后,都是闷不吭声,另外五人的本意是让六人中的唯一一名女童百里焰漪先上去,那小妮子却是指着最不显眼的种田娃乔布衣说道:“你先过去。”   下章预告,~寒门六子真“寒”人~   061 六子轮流来显摆   乔布衣听这娇俏声音就是冲着自己,应声往前走去,脊梁骨上只觉得被身后上百道目光刺得生痛了。他有些战兢地停在了心火前,看着面若枯木的长生,心里又是一阵子发慌,全身都觉得不舒服了起来,直到双脚站稳了脚踩着中庭裸着的黄土,从布鞋底涌起的那一股最熟悉的感觉让他的心沉淀了下来。   一旁等着看笑话的四门馆童窃窃地笑了出来,乔布衣先是伸出了手来,他才只有十三岁,在这群孩童里却已经是最老成的一个了,他的手也如同他的脸一般,因为长期的烈日下的劳作,黑红一片,虬筋布满了手背,手肚上可以看见数个起了白皮的茧子,这样的一双手送到了长生的心火前,有些弯曲的手指才刚挨着心火之上,他就大呼了出来,心火性灼,他本还想学方才那名童子,只可惜他这身子骨不争气。这个已经可算半个少年的种田娃娃,看着手上显出的几个水泡,肚里的委屈憋得他眼眶都是红了起来,他也只是稀里糊涂的来的,本以为还有朱庖丁和自己一般,都是农家出生,也无所长,现在…   长生这回倒没催促,只是眼中锐光迭起,在刚才笑出声来的几名童子身上来回剜了几刀,他也不催促,心里却是低叹了一句,“这些下等的骨血想争出个头竟如此之难。”中庭里悄无声息,原本还有些喧嚣的童子都是静了下来。心火就在长生手里不焦不急地烧着,只听得一滴汗珠从红黑的额头上落到了地上,干燥的黄土上多了一道水痕。   乔布衣眼里突然亮了几分,只见他黑色的布鞋,右脚用力,脚下一挑,一阵黄土被他带着扬了起来。这脚下黄土,本就和着一些碎石,被他一脚大力送到半空就是要坠了下来,再见那乔布衣原本就显得又黑又红的脸膛之上,整个憋涨成了茄紫色,那作势就要落到地上的沙土顿了一瞬,忽地变了方向,先是往上一窜,那沙土没了重量一般,直冲着那道心火扬去,这可是让众人都是一愕,这又是要做什么,眼前这阵黄土就要袭到,长生哪肯一身道袍受了土尘,连忙避开,只是还是晚了些,手里已经多了些黄褐色的尘土,他躲闪之间心火也是受了影响,浑浊的火苗也黯下了几分。场内几名馆生也是了解长生平日最讨厌尘土一类污了他的随身衣物,都是倒抽了一口气,长生拍了拍连带须上都染上的尘土,强忍住不发作,摆了摆手,让他先下去。   乔布衣退了回来,心里还有些忐忑,耳边轻传来一阵耳语,“扬尘扑火,做的不错。”他偷眼看去,那日的榴花男童对着他赞许的笑了笑。   庖丁看了乔布衣走了下来,也是眼热了起来,就往茅洛天那边走去,“师父,你可是有杀猪刀或是剔骨刀借来一用,我保管让那心火全部熄灭了去。”   茅洛天心里打着颤,看他这摸样,真要强要动了那心火,只怕是要将长生那只手给一起收了去了,脸上带着苦笑:“这些东西可师父可是没有。”   庖丁有些泄气,嘴里不客气地数落道:“吃饭的家伙都不带上,还说自己一天能宰十口猪,这不诈人么。”身后的茅洛天只觉得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何时说过自己也是个…杀猪的。只见朱庖丁还是不死心,又是逐个问起了身边的道生,这里可有刀具,他边是问着,只见长生的手中的火苗连着黯了几下,到了最后,长生只觉得听得手腕处都齐了寒战栗子,只得说道:“这位馆童,你既然拜了洛大将军为师,那就不用测了,平日里就全当作是来旁听的也就是了。”   再之后,般鸠的弟弟也就是本名该为般离的馆童走了出来。和般鸠活络的性子相比,他显得沉闷不少,细长的身子细长的眼,削薄得嘴唇从头到尾都是紧抿着,也不和任何人讪聊,就是站在几人身后。他走的不紧不慢,就是往长生老道走去。看在长生眼里,只觉得越看他越是和般鸠有些相似,他心里就生了有心为难的想法。心火经历了刚才的一番尘土,本还蒙上了些暗色,见了他朝前走来,老道心中一吟,只见那心火又是翻吐了起来,竟是又涨了几分。哪知般离走得近了,突地朝着般鸠走去,旁边有些人不忿了起来,低嚷道:“这可不能借别人的手。”   般离走到般鸠身前几米,停了下来,今日第一次出了声,童声之中,带着几分尖锐:“姐姐,这就是你经常说起的术法极差,只知道卖弄道元,年纪一大把,道行最浅的长生老毛子?”般鸠被问得一愕,脱口而出的却是:“就是他了,你怎么就在人前说了出来,有些话留着私底下讲讲也就是了。”   长生一听,胡须头皮都是一起抖了起来,道袍狠狠一甩,上前质问道:“般鸠,你这话可是怎么讲的,”他作势就要上前,全然忘记了手心里的火苗,那火势就是靠着长生的一番稳着心境,维系在了手上,这一激动,火势就要全部熄灭了下去。   “这话是不对,可这不是现在该讲的,这心苗就要熄了”般鸠抓住了空挡,连忙提醒到,长生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着了这姐弟俩地道了,脸上又是一阵激动,粗声粗气地说道:“你下去,谁跟着上来。”   烈明痕看了百里焰漪一眼,只见她脸色依旧娇娆如红樱,水色裙摆拖在地上,动也不动,就是直站在了那名齐家的男童身前,两人的影子叠在了一起,很是扎眼。他两手紧握住,大踏步走了上去:“长生大宫,这可是轮到我了。”长生才刚一点头,只觉眼前一热,一道明亮的炎墙扑面而出,只见那道亮黄色的炎火墙,先是停在半空中,再是均匀地笼在他的心火之外,两火相融,如同披上了件霓丽的裘火披风,混沌之火被映衬地明亮了几分。长生眼里有了一丝激动,嘴里连声赞道:“不错不错,这一记炎墙有了你父亲烈明痕的三分功力,当真是后生可畏。”   话音刚落,水色裙裳就是闪红了众人的眼,只见百里焰漪半是撒娇地说道:“长生大宫,你看我这枚点睛芯焰又是如何?”百里焰漪摊一双柔荑,手心红粉相间,肤色玉匀,又是吐出两道火焰,这焰身红艳,只是如链坠般大小的两点,再见她笋指轻挑两下,就是各自跃入了长生手中,原先还是浑浊的心火突地大亮,如同心火点睛,火势不坠,渐热渐亮,将原先的还裹着炎墙的心火又是加大了几分。火外为炎,火内为焰,心火这时已经是完全变了一个摸样。长生也是看得一愣,手中心火也是激动地跳跃了起来,眼前的这对童男童女如星月耀辉,好不夺目。   场上只留下傲世一人还没有做这心火试探。百里焰漪丢下紧跟在身后的烈明痕,看了他一眼,嘴中低声说了句什么,他只是会意的点了点头。齐啸和齐熏之都有些不以为然,他们也是知道,这人自小就不受器重,也不知道修得怎么样了,这次只要是不丢了齐堡的脸面就是了。   齐傲世悄然走上前去,星目往那心火一看,两手也是摊开,只见他十指齐润修长,手中往长生手上就是一抹。长生对这少年本就有心考察,见他只是寻常的一记寻常手风而过,他再看手中心火,原先的炎墙和芯焰此时已经暗了几分,这火看得有些寒碜。少年眼深如潭,也是不吱声,嘴角噙开一记浅笑,就是看着他的手心。长生经过先前的一番折腾,再稳着的心也是有了几分不耐,就是一个凑近,只见那混沌心火突地往里一缩,长生刚想问话,那火光猛地回扑了过来,中庭之内只听得了一股毛发烧焦的气味,长生的那顶发须,瞬时成了焦黄的杂草堆。场内一片死寂,斑鸠最先忍耐不住,笑了出来,再是茅洛天,再是百里焰漪,再是寒门几子。   经过这么一番明里比试和暗里揣摩,寒门六子各自的道元也分别定了下来。百里焰漪火中种焰,道元为阴焰。烈明痕炎衣火披,道元为阳炎。般离的道元本还不明,只是般鸠添了句:“般家世代道元为云气”,也就定下了道元为云。乔布衣憋足送出了土灰之气,道元就划归到了土之阴壤。那朱庖丁实在是该拜倒武斗一流门下,也是应了茅洛天的再三要求,才当了个旁听生,长生最后又用玲珑石反复测探了,才勉强替他选了个有助于将来武斗防守用的阳金道元。至于齐傲世,他那一手火燎老须再加上是齐堡出生,差一些就被划拨到了阳炎一脉,只是到了最后,他自己提了一句,众人才知道他怀得竟是阴焰。   这场国道馆的心火试炼就这样了了收场,长须成了短须的长生最后带起了轩门弟子,长药还是继续带着寒门六子,他的三名师长各自带着辕,乾,坤三门。玉阕国轰动一时的国道馆的馆童之选总算尘埃落定,六子也就开始了漫漫地的修生养道之路。绯云城中,樱落枫染数度,那日渐写得工整起来的信件一封封的被按期送到了齐堡,木卿君看着孤身一人住在星尘院中的齐傲世,只是将信都收了起来。白色的北冰原和绯色的中帝似乎再也没有了交集的那一日。   下期预告:~女大十八变,那就不是偶们的女主了,HUHU,该是时候离原出走透透气了~   送走第二卷,第三卷即将开始,算算日子刚好赶得回来开新卷,名字么反正还是四个字,写到这里,才发现自己越铺越大了,下卷福利下福利下,出点感情戏么   卷三 犊女涉世   000 冰寒料峭图阳谋   “真的管用?”少年男女各是不信地看着站在正中的少女手中的青瓷瓶子,她们所站的位置正是几年前雪崩的出海口。浪大力冲涌而起,成块的碎冰被席卷进了远冰洋,吞的不见了踪影。临近冰洋,水流骤急,自从上次的事故后,附近的渔船都不敢靠近入海口。这里也是冰原唯一能看到日月的地方,夜季往昼季转换的最后几日里,除了在冰洋线上隐现的曦影,灰中带亮的天穹上,七彩的日夜星霞交替而现,映在结了千百年的冰面上,如同琉璃宝石,熠熠夺目。   “这可是丹妙妙为冰洋一带的渔寮专门炼制的捕鲨’海靥’。”十三岁的韩银若只穿了件米色单衣,腰间依旧饰了普通的裁布腰缠,在冰冷刺骨的风雪里,看着就是冷瑟,她却如同不知寒一般,没有丝毫的冻颤。五年里,她的样貌只是稍微长开了些,头发依旧才到肩侧,总是随意的缚在一边,却又分明有些不一样了。让人眼前一亮的除了那道更加鲜活灵动了的流转眸子外,她身上的曲线也更加显着了,腰纤瘦了不少,胸线浮凸有致,更显得身姿玲珑。   “这是寻常渔民一年的用量,只需几滴,就能让一里范围内的活鱼睡上小半日,你们跟着我一起出去,身边的差事都打点妥当了?”说着,她脚下轻点,在几块碎冰上踮跳而过,避开冲过来的冰流,站到了一块卡在出海口的冰块上,往远处的冰洋看去。洋面上,浮冰凸起,几只雪燕振翅飞过,远处依稀传来了犀角号声。   这常人眼里的天生不畏寒冷酷暑却是得来不易。这几年,她并没有别人预料的那般,学了武斗堂的整套武功路数。胡三无得知她在雪里活埋了几月还是生龙活虎后,先是一番长叹短吁,哪知没几日就整出了一套很是古怪的强身健骨之法。说起来和这新法子比起来原先的雪中窥人就显得是厚待她了,至少那时是穿着袄子的,这次可就是…。该法名为双涤,冷涤热涤各不落下,每日早晚必晨雪化水做浴,须再得热水滚沸而浸。   若儿最先也是不肯,谁知胡三无听罢就做出了无奈叹息状,“这可怎么是好,你看和你一起的几个娃娃,都是学凝神会使术,师父也想教你些气势惊天的拳法腿术,不落了下风,只可惜那些拼命的招式都是在被你师公丢到冰洋孤岛遇险时求活命时悟到的。也罢,近日,我也是闲了些下来,我们俩拾撮拾撮,去趟冰洋好了。”   于是乎不做二念,当天她就有了第一次双涤。雪水取来倒是容易,胡三无照旧送上一口护气,只可惜这些个护气,罡气都是一般效用,吊住一口气,却保不住人舒适。五十那日又学了个攻击的新术法-冰刃,就兴冲冲得寻了过来。只见若儿满面青紫,双脚僵拖而走的凄惨摸样,立时就将冰刃忘到了爪哇国去了,又是险些被吓哭了出来。胡三无还不罢休,打发走了哭啼吵闹的五十,又是煮上一锅沸水,某娃依旧吊着口气,入盆之时,人还是僵硬无比,出盆之时,如同煮熟的红虾子,全身上下都是没有了一块好肉。   若儿只记得初始经历那双涤时,肌肉筋脉骨头立时没了知觉,四肢皮肤也都是紧缩了起来,到了后头,依旧是难受的紧,仍然冰铸火浇的痛苦难耐,她总是将喊痛的声音卡死在了喉里,心里脑里反复想得只有一句,不能输在了别人后头,不能回头再做最下等的...芳菲弃子。在冰水和温泉的两重冷热交替下,她对冷暖都失了敏感,并没有练成铜铁之身,也没和胡三无一般身形彪悍起来,只是比同龄的少女发育的要好些。   若儿的身骨虽然耐得起了雪打风吹,一双花拳配上两只秀腿,却就是学不会胡三无的一般胸口碎得大石,一掌拍死老虎的强悍气势,胡三无心死之余,只好放弃让她武斗双修的美好愿望,双涤之后,只期许她能练个耳听四方,眼观八方,更是几次偷偷将她带到了冰之渊里,只是,她这徒儿每当听到一些风吹雪动,就是跑的飞快,当真是四肢矫健,耳明目聪。今日在浮冰之上,几下跳跃,若是让胡三无看到,也是要赞她身姿灵绝,除了这一身轻巧,也就再无其他了。   比起若儿,女大十八变这话倒是应在了五十身上,自从那阵子若儿失踪之后,她就是发狠的自埋自怨了几月,连见了最是喜爱的葡萄也是没了胃口。几月之后,总算盼到了若儿得见生天,她的好胃口却是跟着一起没掉了,那满脸子的软乎白肉就如见了日头的雪一般,消失了个干净。原先矮胖的身形更是如同初春的柳条一般舒展开来,脸是锥了,眼是开了,冰原的气候更是养得她肤净颊红,活生生有了分美人胚子的相貌。和若儿相比,她穿的稍微多些,米色双层夹袄,腰间却是系上了根昭示弟子身份的米穂绸带,那次的闷练雪绛之后,她也是开了窍般,接连学会了好几个新的术法,在冰裁的举荐下也是成了一名普通弟子。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斐妄,眼里有些相询的意味。   斐妄和五十差不多的衣着打扮,看着她面有难色的,他原先盖住双眼的额发已经被梳绑成了发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霞光流转在他灰黑的眼里,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你当真要去找那龙头鱼。”   “可不就是那只鱼让五十憔悴成了现在这个摸样,让你们白忙活了好几个月,让我在雪下活埋了那么多日,最可恨的是让我们丢了上次小狩的三句天机和那一堆狩励,”若儿想起这些来真是历历在心,她矗在冰块之上,单衣上透出了天边最后的红霞光茫。   她嘴上的这番说辞却是一早就编好了的,前些日子,黑玉又是整日整夜地躲在了书室之中。五年之中,黑玉的灵体总由好坏各占一半比变成了现在的日间频繁的闭室不出。最早之时,她只是在夜季才呆在布了上九阵的书室中,一年里头,也就是那么几个月。再到后来,黑玉开始三申五令,不许她靠近书室,近一年来似乎更加严重了起来,这样昼夜交接的时分她也是躲在了书室里,她思来寻去,还是按捺不住,找到了暴雪那里,求了好几次,才得了一句:“冰洋有鱼,名为龙头,龙头鱼瑙,可化蛟戾。”   这明里暗里的三个师父,若儿这几年来也是将他们的脾气都摸透了。比如说胡三无,虽然最是硬悍,其实是个好欺负的软耳根子。墙中的雪师父,生性虽冷,一个不满就会造的雪崩事小,活埋事大的下场,唯一抵消不住的就是软磨硬泡。若儿吃准了这一套,自打她在雪底修得了海纳法之后,每日都是软磨硬泡着要学上一套新的术法。暴雪先时,也不理睬。等到她自认为身法轻灵,不再学着雪球一路滚下时,一日,暴雪突然无心地说了一套月转星移可道可术的身法让她回去琢磨。若儿听了这么个名字,当时就乐坏了,连忙问起了修炼的秘籍,只得了雪的又一句话:“月转星移是我观天上夜月晨星变化而出的一套步伐,求得就是一个‘随心所欲,月渺星稀’,你只需每日观看星象,月落星起,自会发现个中的奥妙。”   若儿虽还好奇暴雪在里面哪能看到的星月之余,还是将他的提示记了下来。每当星辰升起时,总有一人对着漫天星斗,遐想连篇,为此无数次闪了脖颈,再于是乎,见不到月亮的南原学徒总是要揪着狗一只和狐狸一只坐在远冰洋的出海口,看着隐匿在外的月亮。星南北移动,月东落西升起,千把个日头上来又下去,这一套月转星移还是只能遐想不能明使着,也让若儿再想求其他术法的念头就这么搁置了下来。只因为暴雪的另一个脾习就是,善始善终,没学会手里的,就不用巴巴念着他身上的。   若儿的无奈之下只能单调的练着海纳法,日渐精进,就算不埋在雪下,就可以自如地运用了,最先的时候,她还需要细心的查找到埋在雪原下的同源婆婆纳花,吸取些花阴之元,日头久了,她开始连着苔藓,甚至是冰棍树的阳木之元也吸纳了进来。更有一次,在胡三无的带领下,再入雪之渊时,她只是走着,就发现草深木齐处木元之气最是繁茂,她虽然阿修行还浅,只能感觉到一小部分,但也让她平日里的饥寒,酸胀之感都是一缓,只可惜,也还仅能补偿些粗浅的疲饿之感。   得了暴雪的那一句提点后,她也是迟疑了很久,那日龙头鱼的事情,她虽然记得并不清楚,只记得脚下传来的撕天裂地般地重击,直震得一干人都被活埋在了雪地。那一日响在耳边的哭叫声,心里还是有些迟疑,隐隐的不安感还是让她知道,那鱼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犹豫之下,她只想再确定下黑玉的情况,她不敢明着忤逆了黑玉不能擅入的意思,就是偷偷地潜了进去。习了雪说得那套星移月转之后,虽然还是得不了特别明显的好处,但她的身下却是又轻便了不少,踏在雪地上,竟如无声一般。她不敢靠得太近,但是里头发出的压低的痛吟声,这种声音,她再是熟悉不过。黑玉的性子却是和胡三无和暴雪不同,她永远都是喜欢一人死撑着,喜怒都是埋在了心里,只怕是真的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也会瞒着不说,就如同自己强忍住梗在喉里的痛时是一样的。   她几番思量下,才有了今日的举动,只是这计划,又是有了变化,这五十一的单人出行,硬生生成了五四五组合的初次涉世之行。   下章预告,北原通令急急来   这个卷名,有点那个啥,凑活用了啊,四个字,不容易的那   001 五四五瞎蒙拐骗   若是说这几年和初来冰原的时候有些什么不同,那就是除了平日两两成军的南原双五组合,又插进了一个斐妄,成了三人五四五。斐妄年龄虽不大,但是孩童时就来了冰原,那些年南原年年都还收得到个把学徒,他就按顺序排在了第四十四位。   六人组在小狩之后并也没有如其他队伍一样一拍而散。那次雪崩之后,各原之中,除了被困在雪雾森林的一些队伍,赶到冰洋口的弟子之中,上位弟子和普通弟子都是死伤大半,学徒更几乎被折损了一空。得出雪地后,若儿听着五十的转述,心里也是感动不已。景冉那样嬉笑的人,竟会为了自己如同疯了般,冲着赶来的原长一行人咆哮着,更是将过关的火石,幻蝠尸体全都丢到了最后赶来的天机长老身上。   除了五十,余下的四人在事后的几月里,也是不听劝告,甚至抛开了手头的修习和差事,不眠不休的刨开冻结住了的雪,尸体被不断地挖了上来,他们总是带着侥幸,翻开一具,搬开一具,就是不肯停下手来,天原的一名上位师长说了一句:“可能是被冲到冰洋里去了,只是一名学徒,就不需要费上这么大气力了。”景冉也是不听不管,嘴里只是念着:“少了,少了,又少了一个。”空明和廖井至始至终没有说话。直到雪全部被铲平了,所有的尸身也是被挖了上来,却独独没有找到若儿的尸身。那日之后,空明大病了一场,身子又似更似多了几分风的轻飘样,廖井倒是相反,除了照看空明,就是不间断地练打着身子,在若儿回来后的一段时间里,就是又突破了一层,做到了四肢兼备斗气的新境界。   当五四五组合登门感谢几位师长的沿途照顾之时,当晚,冰原的影兔又是遭了殃,只听得两名女娃跟在后头,对着前面跑得飞快的急得汗流浃背的青年喊着:“廖井,就是前面,跑到后头去了,”声音在空旷的平原上被送出去了老远。另外两道身影则是悠闲地找了个没风的小坡口,指手画脚着:“斐妄,怎么升了半天还是不见一点火星,把你的那条火龙借出来使使力”,小男孩犹豫了片刻,那条威风的巨龙闪现了出来,冲着才刚从树上强掰下来的柴禾堆上一喷…   狗肉朋友不可信,多结交些兔肉朋友倒是很有好处的。上次小狩之后,景冉带的队伍虽是输了,却也是各有斩获。天原中的正四,正五位弟子的一死一伤,景冉这上位弟子中的老八就顺带坐上了正六位,只是这位置是上去了,他的闲暇时光也跟着一去不复返了,每日就是无精打采地教导着普通弟子的日常操练,偶尔会抽空教导下五四一些道术窍门,斐妄收益最多,他的阳炎和景冉的罡气修炼起来竟然有几分相通,一段日子下来,身上更是隐隐有了炎罡的迹象。   空明和廖井也是和几人熟络了起来,因为同源的缘故,小锦受了空明的指点最多。至于若儿,在坦白了自己是个道术白板后,众人都是小心的避开不在她面前提到道术的事情,倒是廖井还有几分兴致,说她体质不畏艰寒,身子又是灵巧,可以学好一些他的拳脚功夫,那也是可以顺利的晋级成为普通弟子,可是他这样的大老粗脑袋,可是想不到若儿心里拨的滴答响的算盘,她就是要将这南原的小学徒做到底。若儿心里这样着,嘴上就推说着自己有了师父,又是将胡三无拉出来做了挡箭鸡毛。这也是万试万灵,廖井一听,也是吃了一惊,立马就断了念头,武斗堂的胡三无也是他刚入冰原时的拳术武师,这辈分可不能乱了。   南园在五年前的冰狩中死伤甚重,小锦和斐妄顺其自然的成了普通弟子,平日也偶尔会担当些四处巡查的差事,原里又陆续来了三,四名学徒,只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最基础的雪绛术的南原五十一依旧还是那个最闲散的学徒,偶尔去帮丹妙妙收拾些“特制”柴火,胡乱消失上一月半载也是不会被人发现。   想着就要作着,她想着出海,又不知道门路,就是又想到北原的良商了,才刚和陆竹轩问了下出海的事情,就被去送家书的五十截了个正着,这计划的下文就是一个是带,两个也得带,这才有了今日的三人同行。   比起若儿满脑子出海后的英勇杀鱼,五十这些年跟在冰裁后面,也是长了不少见识,心里想的又是:“既然要出海找龙头鱼,那就顺道接下良商那里的通令,一举两得。”她从怀中掏出一张记得细细麻麻的纸头,:“北原通令,冰原九百八十三纪年夜季第三十期…”。   另外两人凑了上来,从上往下,足足有二十一项,五十解释道:“你们也是知道,北原有内外通三种赏令。”   若儿和斐妄只得嘿嘿两声算是...彻头彻尾的不知道,五十翻了个白眼:“你们平时难道都不细心留意,冰原上下,有千把号人,我们身上穿得手里用得看着稀疏平常,拿到外头却都是价值不菲,先别说我…冰裁手下的精细针线,就拿来说鲸油灯也是根根寸金,这些可不是白得来的,真是不知道过日子的内里辛苦”。她这几年开始独立采办衣料,也是没少和北原的人打交道,你来我往,一张小嘴练得蹦而嘎响,数落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北原才是冰原上下运作的钱袋子,除了买卖交换些日常用的,更是以北原为媒介,设了内外通三种赏令。外令一般就是外头托着找些冰原才有的稀罕物,内令则是里头托着外头带些合用的东西,通令最是常见,就是北原搜集过来的,离着冰原近些的一些民间采办捕给。我手头的这份就是这个月最新的通令,我们合计合计,看着选着个合适的,然后顺手带回来,再和良商讨个好价钱。”   斐妄有些奇怪:“我们也不出原去,要这么多钱财做什么,”   五十听了,小嘴紧闭,眼里也是有些凄凉神色,“就留作后备之用好了,或是换成其他东西,也是好的。”   若儿猜到了她的心思,眼里示意斐妄不要再往下讲,小心地问道:“那就这么定了,你看我们是接下哪个通令好些?”   三人扫过纸上,只见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名字,看到中间,总算找了个熟悉的名儿,五十和若儿认了熟人,一拍就定了下来:“就去找血鲨翅好了。”两人都是想到,胡三无随手就扔出了十几个的东西,应该是在稀疏平常不过了的,想来难度不大,更何况,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求幼年血鲨翅五枚。”没长成的鲨鱼能有多大能耐,只可惜,三人都是内陆出生长大的,只记得冰原纪簿上的寥寥数语:“鲨,性残,喜群游,嗜人肉。”哪还知道,此鲨非彼鲨。当时翻阅时,几人暗里还曾说听文堂的文师们太过偷懒,连鱼的大小都是忘了标上,可是忘了,哪里会有有正常的文师会跑去观察这群凶鱼。   才刚说定,只听入海口处,一声震耳号角声传来,“靠岸。”驶近的是一艘黑压大船,船高不见顶,只能一眼望见桅杆上随风狂摆的帏布。船身离冰原入海口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只听得吱嘎摇摆,从船上抛下了一块巨大的黑色锚铁丁子。甲板之上,一声大喝传来:“可是陆兄弟说得三名助阵的道术能手?”   五十和斐妄脸上都有了些愧色,道术才算懂得皮毛,这能手可就不敢答应了,这胡乱吹卖的不法良商。只是有人站得高了,脸皮也是厚了,若儿脆声回道:“正是!”这一句回答得好不荡气回肠,就是无羞无耻。船上瞬时钻出了十几个人头,都是带着光着头,缚着件渔夫半夹袄,都是一色打扮,其中只有光头蓄着个大胡子,冲着众人喊问着。   大胡子看着下面的三人,眼里还有些疑虑:“都说冰原是能手济济,怎么这次来的都是些后生小辈,可别是胡乱送来凑合的,我们可是正经的捕鲨船队,可不是带娃娃兵的。”这话被风声带的老远,一众的渔民伙夫手就是笑闹了起来。   若儿两眼一转,“你可是从上往下看,把人给看小了。道术修习,越到深处,固本培元,自然是身轻体巧,容貌若童。”   那大胡子定眼看去,只见答话的那名少女,一身单衣,站在风雪中,没有一丝生冷怕寒,蜜染肤色,体态轻盈,脚下所踩浮冰也是临近入海口处,时有雪溅冰打,她却是飘飘然而站,孑孑然而立,不摇不坠。再看看旁边的一男一女,少女身若春柳秀挺,少年眼如星瀚深沉,当真有些看不出深浅,一时还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那大胡子只想到须发都结上了一层雪气,眼神里还是带着迟疑不定,   “斐妄。”五十推了他一把,少年低咕了一句:“又是…”,   他却不再和以前一般,将身上的道元都是集中到了手中,只是轻巧的用着手指在空中比划出一个龙字,这才刚写定,炎色火龙伸直龙身,狞然浮现在了空中,巨龙正是鳞片浮立,双眼怒腾,爪牙刃利,龙尾一扫,冰面上陡然多了几道烧痕,龙身又是蓄势待发,这才发现下面已经被惊得楞了一船的人以及两名总是不怀好意的少女。龙角附近生出了几条纹路,它朝着斐妄恼怒的低吼了一声,火色一黯,龙身又消失了。   大胡子立时精神了起来,“果然是道术大师,兄弟们,放甲板,请大师上船。”   只听那些带着皮帽的汉子们齐声喝应,一方踏板被放了下来,浮托在冰面上。三人这才鱼贯而上。   下章预告:谁知盆中餐粒粒吃辛苦(这虽然是一本玄幻言情,但是里面有我的环保和了解到的新的各种理念在里面,这才是我写书初衷,现在,将来都是如此风格。)   002 渔船颠簸谁人心   三人都是头次乘船出海,上船之后,眼睛也就不肯拉下,四处打量了起来,这才发现船上竟容纳了百人众之多,身份分工也是各不相同。刚上船时,船的左右侧各是立着五六十人,分别管着一把硬木桨。磨的黑亮平实的甲板之上,一根两米来粗的巨大桅杆耸入云端,瞭望夫正站在空悬高处的瞭望平台上。杆子四周突出了无数攀爬用的铁钉,桅杆上端,看着很是牢固的兽皮帆布先时时还只是松垮的垂挂着。   只听得一阵犀角震耳传来,冰原吹来的雪风再是一急,兽帆立刻如被拉足的弓般绷紧开来,上面四个发亮的大字,正是“千秋渔寮”。光着膀子的划操舵手,一声大喝,将一方十二轮的船舵操的飞快。船侧旁,更是传来阵阵船桨落水破冰之声,三人连忙往旁看去,原来方才的硬木浆竟然有船身高矮,方才还是收在了半空,这时犀角号令之后,船下“刷”地放下百余船桨,船身如同百足蜈蚣,成百船夫齐齐摇动船撸,船桨整一发力,一阵挤压冰面的破碎之声后,船身就是冲回了冰洋,往前方行去。耳风阵阵,冰原很快就被抛在了身后,金灿瑙瑙水光随着渔船一路远去。   方才发话的正是这艘渔船的总把式,船上的人都称呼他为老十三。这人嗓门很高,一身的黑色发亮肤色,听他说来自己曾经一人带着十三只渔船,捕捞了百余枚鲨翅。他也是个直爽的脾气,初时还为自己先前小看了这三人感到愧疚,待船行入了正常的水路后,他见这三名很难得求过来的道术师父,只是东张西望,满脸的雀跃,没有半点骄横神情,心里的忐忑也就消了个精光,就是执意带着三人观看起了整艘船来。   只听见老十三在前面说得眉飞色舞,这整船走下来,却是用上了小半个时辰。原来这船并非一体而建,共分三层,顶层正是先前上来时看到的甲板桅杆处,也是白日里渔船众人的干活处。由正中的船舱下去,下面正是百余间伙夫室和十来间储物室。他虽看着五大老粗,想得倒是周到,早早就将几名娇客的住处安置了妥当,船上有些拥挤,只得五十和若儿一间,斐妄跟着他住了一间。听了这分配,斐妄脸上也是毫无异议。二层的两端尽头,各是架了两门黝黑长筒。见三名小娃脸上有些异色,老十三得意的连络腮胡子都跟着抖了起来,“这两门是鬼火炮,也是我们的副寮长给我们这艘船安的好家伙,碰到大鲨群或是盗匪时,可就派上大用场了。”他说得红光满面,可惜旁边的三人却是没有多少听到心里去,他见几人只是看了几眼,没多大兴趣,只好将自己过往的风光战绩的一套说辞都吞了回来。   再往下行时,船廊里突然晃动起来,走道狭窄,三人只能手忙脚乱的撑在两侧的船板上,见得他们的狼狈模样,大胡子又是笑了起来,他拉过斐妄,“小兄弟,可是要不习惯了,你们修道之人,都是走惯了青云坦荡路,少走这阴晴不定的海路,到了这海上,可是要受上一阵晕船苦了。”说着就是拉拔着东倒西歪的三人继续往下层走去。   下层和前面两层很是不同。甲板之上八方开阔,二层之中,也是封而不闷,每个房里,各有方窗圆门,光鲜很是通亮。这第三层,几人才刚踏下扶梯,只见眼前已是漆色一片,冰凉之气和咸海水气味扑面而来。才刚由光亮走入黑暗中,几人的眼里都是有些不适应。   只听得若儿小呼了一声:“十三大叔,这些铺了一地的整齐的冰块是用来做什么的,我还以为只有冰原才这样的厚冰覆地,寒气逼人。”其他几人也是五感六识比一般人强些,这时也是缓了过来。原来这第三层除了冰块竟然是空无一物,整个下层就是一个被挖空的底舱,无数的方正冰砖被整齐的搁放在地上,冰身寒烟起伏,整个船舱都是蒙上了一层冰气。   大胡子小心的点起了一旁的鲸油灯,眼里满是赞赏,他又是重重一拍斐妄,赞道:“果然是冰原能手,这样死光的地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做什么用的,你们可是忘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说着,他就爬了回去,只剩一盏鲸灯随着船身来回摇晃着。   老十三本还想热心地拉着几位贵客看下各个舱室的功用,哪知三人的脸色越来越不济,船身晃荡的越是厉害,三名少年男女的胃里也是跟着翻腾,五十最先受不了,急急地跑了出去,若儿也是熬不住了,连忙窜了出去,斐妄心想要撑起冰原的脸面,硬熬着,直到老十三将他拉到了储物室旁,船身又是一个摇晃,他连门都来不及推开,就学了影兔一样的速度,冲了出去。   待到好心的老十三来招呼他们用饭时,才见斐妄和五十都是盘坐着,手中结印,双眼紧闭,脸色也是好些了。倒是那名最先上船的单衣少女,挂靠在床沿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听说了他的来意,脸上才有了一丝活力,嘴里问出了一句莫名的话来:“是用火烧的?”得了肯定的答复后,她就是挣扎着爬坐了起来,扶着还是有些摇晃的船舱走了出来。   老十三还看着正襟危坐的五十,说道:“这位姑娘和里头的兄弟可是要一起?”前面传来无力的回声一句:“都说了是道术能手,个个都是会辟谷的,以后都不用准备他们的了。”老十三心里犯起了嘀咕:“都是一道的,怎么你不跟着一起…屁股。”   才上了甲板,若儿又是吃了一惊,空白一片的甲板上,这时正三张一列摆上了十几列方形长桌。桌子旁就围坐满了伙夫水手渔夫,每人面前各有一尾手臂来长的烤鱼和两指来高的竹木饭桶,再加上桌子正中的几大盆藻菜汤羹,星光之下,每人都是开怀大吃了起来,。只听得盆响碗碰,不时传来笑骂声音。   老十三将若儿带到最是靠近船头的长桌旁,给她送上一双木筷。若儿也是好久不碰熟食热菜了,东西刚送入嘴里,只觉得这米似乎碾米烂渣,咀来嚼去,也是没有味道。再是夹起一块鱼肉,只觉得干咸难咬,正含在口里,忽觉得喉间一酸,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船晕反胃酸坏了,她见眼前的老十三也是不动筷,只是眼里带着企盼,看着自己,连忙咽了下去,咧开嘴来,讨好地说了一句:“好久没吃过这样的米了,”心里暗暗说到,这话也是大实话,是好久没吃米了。   老十三眼里闪出几道异光,他回头看看正在埋头大吃的弟兄们:“也不怕你笑话,这里的一桌饭食,还从没被外人夸过,也就是我们这一群兄弟们吃得喷香,也是在家里实在饿得慌,才会讨了这么个死…差事。”   若儿听他说着,手中举着筷,四下一看,有些人已经站起身来,换上第二桶饭了,她看看桶中的米都只有半颗半粒。老十三说到了兴头上,又是继续唠叨着:“我们这些人都是冰洋沿岸的土著。那里虽然不比冰原那样终年严寒,也是气候年年异常,从来没有个风调匀顺的年头,海边的水土不好,土中除了沙子就是砾子,壤也是又咸又渍。村落里不能出海打渔的老弱妇孺捡拾了大半个月,才可以整出能种活稻子的海田,又要赶在一年一次的海水大落时种,赶在每次海水大涨前收,每次都是稻粒没长饱实前就抢割了下来,长上一茬瘪米谷子,就收上一次,一趟稻子总共要割上三次,收了下来,也是舍不得吃,托着卖到外乡去时,别人都说碾米渣子,就是收做饲料都是不肯。我们这群人被渔寮收了进来,一人都是发了十袋上好的谷苞子作为出海时的口粮,大伙都想着家里的吃上口好米,就自己做主换了过来。就是没料到这次出去,还能请到你们这样的道人,只好随便挑上了一些齐整些的,给你们凑了几桶。”   若儿喉头的酸意似乎传到了鼻子里去了,再看看老十三的竹桶,正是米丁满桶,黏煮在一起,根本就看不出米样。她低低地咳了一下,和着旁边的人一起扒起了饭来。   海风吹来,船徐徐前行,离冰原越来越远,原本随处可见的大块浮冰,一点点的消融在洋里。秋月郎郎,甲板上人头晃动,吃饭用的竹桶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忙活了一天的人都睡了下去,只剩下瞭望台上一个值夜的水手,眺着远方,海平线上很是安静,连倦鸟似乎都飞回了暖巢。这水手是第一次跟船,村里只有满了十六的家里有两个以上男丁的,才能跟着一起出海,他眼力比别人好些,又能识些字,就被拨过来做了个记录海路,夜间勘探的瞭望手。   这时,船已经彻底离开了冰原的地界,进入了正常的海域,星影未消,他看着东方还没来得及泛开的红色,想着明日应该能够见到一派海日东升的景象。耳边的桅布突然抖了几下,怕是哪来的落单海鸟糊涂撞了上去了,他低头一看。   下章预告,月夜突起海底浪,出状况啦~   (周末上传了个随笔推荐书目,3号传的,现在应该审核通过了,是每月更新的我认为的好书,阿JO只推荐入眼且能入脑的非通俗小说类的书,不是不是小说推荐哦~对于学经济,时事,英语或者是个人素养熏陶有一定好处的书,喜欢的可以看看,还有有其他同类好书的欢迎推荐,我必拜读。这周走得匆忙,回来再推荐怎么下到这类好书,我大多是电子版觉得大大的好,就会去买实体书,支持正版哦)   003 月下惊魂无人知   夜里米色的单衣在月色下如雾似幻,如同薄纱遮面,很是旖心。年轻的瞭望手呼吸一乱,只见高杆正中,少女正踩着突出来的铁钉上爬而来,她也不用手扶着,就是如猫般轻掂而上,上到一半时,海风卷过将她的衣袂缠在了一旁的麻绳上,才有了刚才的那阵动静。   若儿见声响惊了人,也是有些过意不去,刚才一阵子的胡乱塞吃,又灌进了一些藻菜汤,这时正是撑得发慌,见了上头这人对着月亮,就是呆傻愣着,就生了这上杆吓人的心思。瞭望手直看着下方的少女,不甚白皙的肤色在月下显得亮眼了几分,眼里漾着欢跃,嘴角翘而微弯,他只觉呼吸有些急促,只见最后几步,少女却是腻烦了这百余根铁钉空阶,一下子脚里发力,窜高一冲,无声地落在了瞭望台上。瞭望手这才想起,白日里自己只顾着补觉,听着兄弟们前几日就是嚷着,这次鱼寮里花了大价钱请了几名道术师父来助阵,原来这就是道术师,可惜闲逛在台上远望的“能手“并不知道自己使得全大陆的道术师都蒙上了个猴子一般的身手的封号。   她看看眼前的有些不知所措的瞭望手,伸出手来,往他肩膀上拍了几下,学着晚饭时,下面时的伙夫抢着收拾的空桶,老十三说的那句话:“你下去吧,我来!”她的手才落到那人肩上,只见少年的脸霎时如同火烧一般,红通了起来,夜风撩心,她身上的单衣被吹得紧贴在身上,显出了玲珑有约的妙曼曲线,半长的发被吹得直兜转着,脸上因为一路攀爬,晕染了层胭红,眼里满是看到月色之下的阔海星空之后欣喜,落在别人眼里,却是别有一番风情。   行的平稳的渔船遇到了个抬头浪,踉跄了一下,这个情窦初开的是年轻水手被猛的一晃,清醒了几分,只见少女走动了几步,身子似乎带着股清新的雪香,他看看还留着一丝少女手温的肩,嘴里结巴了起来:“不…不行,夜里风大,天…也太黑,你…在这里…不妥当。我,陪…还是…你下去…我呆着…就是了。”他说完又后悔了起来,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长夜无边,身边有个人,有个这样的人陪着想来是件好…美事。   若儿见这人脸上忽明忽暗,如同被风胡乱吹的暗淡鲸油灯,嘴巴一努,指着前方,“那我走就是了,你可是小看了我,怕我拖了你的后腿,前面有只白毛的大鸟就要飞过来了,你可是要小心别撞上了。”说完,她身子轻旋而下,上来她还用了些时间,下去却是如同蝶梭月下花丛,三两下就落到了甲板上,再见身子一飘,就是连个米色边角都看不见了。   年轻的瞭望夫后悔不已,嘴里只是念叨着,突然想起她提醒的大鸟,连忙打起精神,往前看去,只见月色依然如雪似,泻在甲板上如同镀上了层白铁皮子,哪来的落单海鸟。他叹了一口气,脑里又是想起了少女的嗔骂样子,眼里朦胧了起来,思绪涣散,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耳边传来一阵咕叫声,他才刚回过神,只见眼前一白。幸好他身手也是敏锐,连忙低身避开,额间还是被海鸟平铺开得翅膀撞了个目眩金星,他搓揉着,回头望去,正是一只白色大秋鸥,瞭望手一愣,又是呆傻在了上头。   船舱腹影处,若儿的半个身子探出了朴木栏杆,夜已经深了,百来根浆木被绑定在了船弦上,船只是靠着单一的海风拉帆往前行进,海浪拍打着船身,闷声阵阵。刚才她只是一时起了性子,也就没顾得上先前的一股头晕目眩,胡乱爬杆子上台去了,倒是忘了老十三说的,自己这三人竟是患了个晕船症。   先前在船舱里头,五十依旧入着定,人如同黏在了床板上,风浪颠簸与她都没了了干系。若儿暗自羡慕着,摸摸这竹木打磨的床板,虽然比狐洞里的寒冰床好上一些,只是她还是睡安稳,想用着海纳法,有记起这里四处环海,这吸元纳道怕也是用不上,看来余下来的这些日子只能学着船上的人正常进食了,刚才摆放在眼前的硬干柴鱼和破米渣子还真是磕的她胃里翻腾。   浪花叠拍着,夜已深,水面起了一层海雾,冰原已经看不清了,想起了日渐衰老的冰裁,陀螺打转的胡三无,话依旧不多的暴雪师父,冰原…自己是一定要离开的。自己的一句:“花灵在上,我,韩银若,在傲世哥哥二十岁前定然到齐堡相助,以玉为质”,是一定要兑现的。那颗头玉,被她和着一身棉袄靴子小心地被收藏了起来,她时时会将它们铺开,一切都是如五年前般新崭暖手,“傲世哥哥,为什么你从来不回信,碧色总是可以一月连着一月的回,你可是没有收到信。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记不得你的样子了。”若儿对着海中的澄黄水月,低声呓语着。   她的眼里已经满是月影,海水还算清澈,连深海底下似乎都遍染上了月色,洋面出奇的安静,浪花也跟着凝固住了。船身停滞在了原处,缠了一日的昏眩感忽然没了踪影,若儿回身看看瞭望台上,那年轻的瞭望夫半靠在桅杆上,似乎因为海面的暂时平静而睡了过去,夜晚本就该是如此安睡的,若儿张嘴想叫出声来,空放在外的手上多了几阵冰滑感,船体有了异动,先是船头,再是栏杆所在的船尾,都开始慢慢地摆动起来,船并不大幅度移动,就是前后左右很缓慢地打着转,就如同风轻摇着的睡篮和着风声,空气里多了一股湿漉的海味。   这时候,如果有路过的邻近船只,从底下往上看,会发现船身下缠绕着无数密密扎扎的带状物。若儿看到自己手上,圈圈如海带缠了一臂,她手下用力,就是想将左手拉脱出来,这缠在手上的黑墨色的条状物是有些弹性的,被她这么一拉,手先是收回了些,只是经那粘滑的液体又是收紧,手还是被拉了回去,鼻下不断飘来海腥气。她凑上去的右手还没碰到那怪草,条状物就是往后一缩,闪避了开来。若儿反手抽出脚上的双阙,隔着栏杆一气胡乱斩刺,只见匕首月光之下,黑白间闪,刃光刺入那缠绕物,力道就是被吸收了进去,若儿从没见阴阳失手过,见匕身整个陷了进去,心里连忙催动起来。阴阳挣扎了会儿,反弹出的力道都被条状物上不断分泌出来的粘液层层包住。   她的身子被往外拉着,心只能如同鼓槌点面般剧烈的跳着,相持了一刻钟,若儿只觉得头晕感又是袭了过来,身子一倾,就被拖下了水。只听得海面轻响起入水的声音,船依旧停在了海面上,风却是丝毫吹不动帆了,船身被无数分生出来的草簇包住,只剩下那根桅杆还露在外头,海风吹到这里就是绕了个弯,避了开去。若儿入水的一瞬,心里绝望陡生,身子被死拖着,手也是动弹不能,她心里无数次的呼喊着阴阳,一次次的呼唤都是如同石沉大海。直到海水没过了她的脚踝,突如其来的湿冷让她打了个激灵,海水反而让她醒了几分,她趁着身子入水的一瞬,死命的呼了一口气。   越离开冰原,水也是暖了几分,但是深海之中,依旧寒冷异常。若儿憋着口气,连忙睁开了眼,眼里先是一阵不适,眨巴了几次后,本该清澈的海水,连一丝浑浊的排泄物和其他洋底生物都没看见,只见拉自己下来的怪草连绵开来,及目之处,她可以清晰地隔着海水看着自己的左手被一丛看不清摸样的海草往前拉去,阴阳被其中的一条卷裹了起来。她憋在腹里的气越来越少,只见那草簇也是慢了下来,若儿眼前正是一块锋利的往外凸出的尖石头,草簇正要将她往上面甩去。   明白了这堆怪草的意图后,若儿脑里又是清醒了过来,尽全身的力气往后拖拉着,身子却因为海水的流向和草簇的拉推逐渐往前移动着,已经看到了尖石上面浮动着的陈旧血气,她急得口鼻之中就是,冒出了几个气泡,右手又是往阴阳探去,只见那海草又似往后一退,若儿眼里闪过几丝惊喜,摊开右手一看,只见手中掌纹之下,那朵蓝色婆婆纳在水光之中,折成霓蓝色,她来不及细想为什么韩红窈的凝封术又是失了效,右手又是往那堆草簇凑去。一凑一退,再凑再退,   草簇抖了一下,在右手靠近之时,连忙避让了开来,若儿这下也判定了这海底草簇似乎对她的右手有些避讳,更准确的说是对她手中的花物很是忌讳。这时,就如溺水者见了浮木一般,她突然两脚一环,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突然一个猛蹬,还被缠绕着的左手连着身子被送进了草簇,草簇上依旧满是粘液,若儿撇开那股讨厌的不透气感,右手拉住草簇中最粗壮的一根草触,整个人贴了上去。右手更是死命的挨近还准备躲避开的草簇。   到了此时,洋底的人草大战颠了过来,只见草簇先是剧烈的抖动,但是那只手却是左缠又绕,就是摆脱不了。草簇来回摇摆了半响,只见眼前的人眼睛越来越大,嘴里的气泡接连冒了出来,整个脸颊都鼓肿了起来,草簇之中的无数叶条也不在躲避,突然围成了一道道圆圈,不再躲避少女右手中的那朵让它害怕的幽蓝小花,竟是一下子化成了个海草囚牢。   囚牢先是条条相绕,再是上下穿梭,直至密布成了一个巨球,若儿整个人被包了进去,她此时身上那呼进来的一口气已经所剩不多,只有右手还是往前挡着就要靠近的牢笼,水压越来越大,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挤了出来,左右手都是抵在了草牢上,眼前光亮越来越少,黑墨色层层铺了过来,身子似乎也不再属于自己。手心的蓝色花朵先还是半闭着,随着若儿的身体越来越往下划,几瓣蓝色先是慢悠悠地绽出了点蕊黄色,一瞬间突然全部裂放了开来。   那黑墨草簇跟着收拢,它也是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叶笼中的人生机也是越少,笼子往前移动着,就是往原先那块尖石上游去。就要近时。草笼中突地一亮,几缕蓝光漏了出来,草笼猛地一缩,再是一放,似乎是要被撑开了一般。只见海面之上,布满船身的海草猛地一退,船身又显了出来。   洋面也是跟着剧烈的颠簸了一下,船舱里的众人翻了个身子,又是睡了过去,五十和斐妄身上,则凝出了各自的神元之色。那靠着桅杆的瞭望夫头撞了个正着,发现自己竟然睡了过去,他急急往前看去,见船还是行在了正常的海路上,再往下看去,只见幡布依旧被风吹得鼓了起来,甲板之上月光凝地,一切都是如初,才放心地又靠在了桅杆上,   下章预告,当巨无霸碰到霸王花   嘿嘿,话说总要有个大绝招了吧,可怜的娃啊,道术小白的苦难日子总该要过去了~   004 千叶纠缠霸王怒   若儿模糊之中,犹如醍气突然灌顶般,只觉胸中又是灌入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她被挤压的贴在草壁上身体又是恢复了知觉,一力挤压着的牢笼松弛了开来,那些滑韧的割也割不开的水草叶带一层一层的剥落了。她眼前只见那饱满的草触这时上面如同没了水分一般,表面的弹性一下子都消了个精光,她灵识一转,阴阳轻松的从草中挣脱了出来,在水里破开一道路子,飞了回来,阴阳过处,草触如同陶瓷一般,破碎了开来。   原先弹性甚好的草簇,变得只有拳头大小,就是飘浮在远处,如同秃了毛的土鸭。她莫名之下反而占了上风,手中的蓝光泊泊流闪。那拳头大小的草簇,又是瑟缩了起来,若儿心底突然浮起了一阵微弱的响声,声音之中,满是哀求。“霸王花大人,请饶了千叶这次,”。   此情此景,若儿就是想起了之前的贞木,她迟疑了一下,嘴里刚想说话,猛地灌进了一口子咸水,这才想起了自己还在海中,草簇的声音又是飘了过来:“大人,你只用想着我就能听见了,千叶虽然六灵不全,但六灵之中思之灵已成,你我又是同源,只要两方愿意,都是能彼此听得心念。”   若儿除了黑玉之外,也只和贞木有过简短的神交,更别说在这样的深海之下,她此时全身泡在水里,身心都是说不出的变扭,“你是哪里来的…草灵还是姥姥小时候说的水…海鬼。”   那草簇听了这样粗俗的名字,拳头大小的身子不甘的膨了一下,飘来的声音里面也带上了不满:“大人,我的本源是株千叶裙带,是海地带类中的一种,自从六灵中有了三灵之后,这附近的海域里的同类生物,都是称我为千绕魂。”   “千绕魂,”若儿心里低念了一句:“好你一株不知好歹的海带,你害死了多少过路的船只,渔民。”在冰原待得久了,她也是知道不该妄动杀念,尤其是对同类,刚才的一番惊险让她显先就没了性命,这时险情已过,更是气不打一处。她说话之间,也是觉得身子里的气似乎源源不断地自发生了出来,就如同深埋在雪底之时一样。   “霸王花大人,”那千叶裙带六灵之中,已经生出的除了思之灵外,就是动之灵和视之灵,见若儿脸色不善连忙解释道:“我平日都是捕食些鱼类的同类,只是这些日子,这多日不见肉食,才有了今晚的这番唐突行为,谁知道误打误撞,冒犯了霸王花大人了,”   若儿听得皱了皱眉头,“真是个长在深海不识花的海带,不认得也不能乱嚷嚷,我是...这是婆婆纳,”她说着,摊开手心送到了千叶裙带的前面。   千叶裙带扭动剩下来的带身,顺着洋流飘得更远了些,黑墨色的带叶起了几分白色,直到退到了它认为安全的位置,才又一上一下的悬浮着:“大人,霸王花说的不就是你手心的本命花物,您可知这花的厉害。”   若儿想了一会,脑子里也就是想起了两句话,一句正是冰原纪簿里说的:“此花性坚韧”另外一句就是初遇花泽时说的:“春日之时,就会开得漫山遍地都是。”脑中所想,又是响在了心里,那千叶裙带舒展开了叶身:“该说三分坚韧七分霸气,该说寸土不让而非漫山遍地。”   若儿听了还想辩驳,又是忘记了身在水下,又是吐出了几个气泡。突然若儿觉得身后的水流有些变动,她转身一看,只见一群银白色的小鱼成群游了过来,刚才落水之后,她除了见了满眼的裙带,就只见了几块海底尖石,鱼群却是一条也没看到,小鱼先是游在她的身旁,乌溜眼似是还不知这海底异物是什么,就用鱼嘴轻触了若儿脸颊,若儿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鱼群似将她当作了一块新型的海石,在她周身飘游了起来,鱼尾鱼磷划过脸侧,若儿觉得很是痒滑,手中一个轻推,将几尾捣蛋着要钻入她耳里的小鱼,打发了开去。   她的手力大多数都被水流消了去,但小鱼身小,还是一下子被送出去了老远,只见鱼身回摆,就要冲了回来,突地千叶裙带身子一长,小鱼就是消失了,它来回几下,卷叶就是吞去了送上门来的小鱼,银色小鱼似乎这时才发现了这潜伏在一旁的熟悉气息,只见鱼头调转,一下子就是消失在后方的洋流里。   千叶的身子似乎大了些,它的身上又流出了几分像先前一样的粘液,若儿见它竟然活吞了小鱼,想起方才它的一番举动,又是怒了几分,心里骂道:“你这妖带,竟然这样蛮横,这海域还是你的不成,上至过路的船只,下至路游而过的下鱼,你都要吞个干净。”   千叶裙带被这一骂,身子先是蜷小了些,又突地吐出一口消化粘液,不服道:“大人,您这话是对也不对,这里本就是我的海域,平日里,鱼虾蟹贝都是不能扰了我的地的,至于上行的船只,我先前也是说了,平日里我都是吃些鲨鱼尸体,那东西虽是只剩了一口气,但精血足,能助我扩展身子和强化我的带触,更能管饱一阵子。您说的这不对的地方是,这几年下来,几家渔寮船只胡乱捕捞,让我连日来只能缩着身子,诱食这些小鱼小虾。我实在是熬等不住了,才有了今夜的行为,更何况若是论起蛮横霸道,我又怎么及得上大人您。”   若儿它她这么一说,也发现着各种似乎还真有些她不知道的规矩,就比了下手心,让它说个明白。   那裙带突然又是身子一高,从洋面上拉下了一株浮葵,又是吞了下去,“您也是看到了,我已经吃了好些时候素食了,这带触是越来越无力了,也是我的名声太霸道了,这附近连只迷路的鲨鱼都不再经过了。”若儿又是晃了晃手中的那抹蓝色,裙带又发出了一阵白光:“大人既然身怀花泽,应该也是了解些花的本源属性的。”   若儿点了点头,突然又加了句:“只是胡乱被选中的,倒没有真正用过,也就不知道是个什么由来了。”   千叶吃完,再是吐出一小口粘液,身子又长长了些:“大人,您也是知道人有弱肉强实,这在动植物之中,也是如此,我们附近的这些海域,除了洞.君.岛百里之内,其他地方都是有辖主的,这也算是个规矩。但您身上的花泽婆纳花却是很不守规矩,在这海里还好些,在了陆上,花木之中,是出了名的喜欢掠地夺土,一点不拉。别说娇贵些的花木,就连随处遍长的各类野草灌木,只要是旁边落入了一颗婆纳种子,春暖水足,就能很快将旁边的地方都侵占一光。花草本和虫类不相容,您这花泽却是不惧虫兽,几季下来,原先种下的花木就失了养分,轻则植株矮小,重则枯竭而亡。这样的性子,比起我这区区的占海为王,可是要霸道多了,所以才有了这霸王花的私下称号。”   竟是如此,若儿想起上次落在丰源里头时,那里满地都是干枯竭掉的婆婆纳,还当真没见着多少的其他覆地植被,她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在这附近可有见过血鲨或是龙头鱼。”   那千叶裙带听她这么一问,竟然学着人的声音低叹了一句:“这两样东西可是都不好找。”嘴上分明就是推脱的口气。   忽然,只见小黑小白从它的剩余的裙带里穿了出来,这回它的裙带似乎不再那么韧粘,竟然被戳破了两个小洞,只见它粘液一喷,那两条受伤的裙带又回复到了原先的黑墨,口风稍稍松动了些,“这血鲨可能还好找些,”   若儿眉毛一挑动,脚尖往后一推,身体又是扑向了千叶裙带,右手大张,作势又要贴了上去,那千叶裙带急速缩小了身子,成了一条扁的真正海带,快速摆动起来,顺着洋流往前逃去,只见阴阳破水而去,“哧”地一声,将那还要挣扎的单叶海带钉在了一块尖石上。裙带再喷出一口粘液,想将身上的双阙滑推开去,若儿眼明手快,右手一抵,手中的蓝光越来越盛,只见阴阳身上的天眼蓝花栩栩绽放,匕身通体显出了蓝色。   那已经扁平的没了摸样的裙带只觉得身上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元气又是被抽了一空,它连声讨饶道:“大人,您快收回你的花泽,我说就是了,”   若儿还是不依不饶,顾自抵着匕首,眼见匕身之上,那天眼婆蓝整朵花都要绽开,千叶裙带总算松了口:“大人,是千叶错了,您看我做些补偿,助你早日抓到血鲨,那时候无论是老鲨,小鲨,公鲨,母鲨随您挑都是可以。”   若儿却是只回了三个字:“龙头鱼。”说着拔开了匕首,千叶裙带无奈的又变回了原来摸样,吐出了粘液,修复了身上如同两眼的小窟窿,避重就轻地说道:“这一带血鲨已经被捕杀的差不多了,若是要找到合用的鲨鱼,是要到里冰洋去的,我虽说吃些越境的生物,也是第一次骚扰过往的船只,到了前面,就不知道那里的领主是怎么性子了。”   见眼前的女子也没多大害怕的表现,它心里又给婆婆纳这霸王花加了一个特性:“不知天高地厚。”那少女的嘴皮子刚想再动,一个气泡浮了出来,嘴形显现的还是那三个字,“龙头鱼”。   千叶裙带先是皱了起来,若儿以为她又要使诈,手中的两把匕首又是蓄势待发,裙带皱成了一个苦哈哈的人脸,那人脸还顶着一头杂乱的海带长发,人嘴之中,回敬了三个字,传到若儿耳里,参杂了恐惧还有一丝…兴奋:“洞.君.岛”。   若儿脑里重复了一遍:“洞君岛。”   那千叶海带连忙摇晃起来:“是洞.君.岛。”   若儿比了比匕首,又是威胁着再说:“不就是洞君岛么,我听清楚了,别老是在胡乱扯着,我是问龙头鱼。”   那海带还要摇头,瞥见了那匕首上的蓝光再现,只得定住了海带头,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它将随着洋流摇摆的海带长发都缩成了丁点大小,真是有些怕了这朵霸王花了,“大人,洞.君.岛是连在一起的三个地方。不仅仅是一个岛屿。”   “那又如何,”若儿嘀咕了一句,连根海带都要学文九章一样咬文嚼字,真是…   “传闻那龙头鱼曾经闯过了洞.君.岛的第一关-流沙岛,只是一直过不去那条君子路,”那海带说得眉头都飞了起来,眼前的少女还是继续胆大包天着,海带心里说了句:“迟钝。”   不耻下问也算是这南原五十一身上硕果仅存的美德之一:“什么是君子路,什么是流沙岛,还有最后的洞又是怎么回事。”   海带摇身一变,又长成了原先的草簇摸样,它扭了扭身子,说出了一句:“不知道,”   下章预告,水域传说-洞.君.岛   (~话说昨天说的大绝招么,有的,真的有的。其实这卷我还是很喜欢的,就是阿JO头次写文,真不熟练战斗场面,让我写写顺啊,越难写,越要早点写顺是么,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总算稳定速度在两天一万字左右,再给我个把月时间,我再稳定稳定,看看能不能双更。~)   005 冰洋幽寒水舞绮   洋流被冲乱开来,这朵他乡来做客的霸王花似乎起了狠意,手中匕首飞投而出,那海带也是长了教训,不慌不忙,上下一环,做成了海带叶环,匕首落了个空,又是调转了回来。那海带见这样也不是办法,它出声阻道:“大人,这远冰洋有着水族传说,你先听了,再责难我也不迟。”   阴阳浮在水里,只是散发着光芒,那海带摆了个直立的姿势,娓娓说了起来:“也不记得多少年前,当远冰洋还仅仅是冰洋,我也还只是株单叶裙带时…”海带忆起当年,连身上都跟着滴翠了几分。这是这翠嫩还没悠上一会儿,那只恼人的右手又是贴了过来,“我没心思听你是怎么长出余下的九百九十九张海带叶子,”海带连忙加快了语速:“又不记得是哪个年头,冰洋突然一分为二,里边温暖如春,外侧依旧寒冷如初,这对海里的生物来说更是一场浩劫。海中浮冰融化,两边的水面高低不平,不少活在外冰洋里的生物都被冲进了里冰洋洋。那些喜寒的,却都死了个干净,剩下来的,也只能不断改变自己的形态,我也是在那时被冲入了暖洋一阵子,才突然生出了思之魄,和动之魄,和视之灵,有了今日的修为,里冰洋里...唉,不说也罢。再是后来洞.君.岛一夜之间冲出海面,横在了里外冰洋之间,我们才又被强冲回来了原先的住所。也是那时起冰洋里和我一般有了灵识的水族就有了个说法,洞.君.岛是脱魄成灵的关键所在。一岛正是流沙岛,一路说得是君子路,最里的洞则为冰琴洞。一岛一路一洞,三关得过,无论是何种活物都可成灵,何种死物都可生魄,六灵不全者则可补齐六灵,补齐六灵则...。”   它说着,就见眼前的少女眼里多出了几道异光:“就算是有了粗浅六灵的人族也是对这传说动心不已的。”   若儿此时心里可是连肠子都悔青了,这次外出,为了不让闭关的黑玉发觉,她特意留下了两只小兽,临行前更是叮嘱它们要不定时制造出些声响。早知有这么一个地儿,她就该软磨硬泡地拖着黑玉一起出来。事后而不悔,她只能如此安慰着自己,只是这些水族中胡乱传的,也不见真假,“算了,我也不是要去什么洞.君.岛,你只需告诉我龙头鱼的老巢在什么地方就是了。”   那千叶裙带哆嗦了一下,海面又是滕起了几个浪,“霸王花大人,这龙头鱼平日在这片水域里名声也是不好,整日只知道东游西窜,老是搅了别家的清净,这一般的海域限制之说,对它也就没了作用,它为了寻些提升道元的方法,骚扰船只,强吞水族的事情也是做了不少,可以说是族族想诛之。只是因为它去过洞.君.岛,回来之后,也是有了几分本领,平日也只能让它横行着。顶上这艘船,还能耐些风雨,你们就往深海行去,这附近的海域早就没了助它修行的同源同族,这一路下去海,你们还可能有些机会打探到龙头鱼的行踪。”   它此时也是有心早点打发了若儿这朵霸王花,就将密浮在着上头地海带都收了下来,原本因为过多海带而呈了黑墨色的海水,一下子透亮了起来,海上的月光透过清澈的海水,照射了下来,水面上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船只还停在水面上,等着若儿上去。   眼见身前的少女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千叶裙带干脆也停了下来,只见它舒展开刚才因为避讳而缩皱成一团的身子,月光此时已和水融成一色,周边的海域都成了月白色,裙带抖了抖叶脉,垂涎了下顶上的船只,看来还是得乖乖地吸收着日钦月华,早日养出第四灵来,它心中暗怨着,今个儿第一次劫船就遇到了这么件事,只能是暗叹着倒霉。千叶很快也入了定补起了元气,这不入定还好,这接下来的事...   等到若儿回过神来时,只见眼前的海带通体都成了月色,身上的每根叶带都是收了回去,零散的浮在水里,如同墨色布带般飘移着,只是上面的脉络纹路开始流动着月色余晖。她抬头透过海水,正是见了天上的一轮明月,再看看跟着裙带一起的水流,周边很是安静。她心底也是知道,这个时侯自己不该出声。   裙带身边的叶子顺着月晕一波波地明晃开来,月波如痕,墨带无迹,这种感觉,若儿心中一动,全身心地跟着沉浸了下来,两人的身子不自觉地浮在同一个平面里。那裙带的叶子点点绿起,原先失了光泽的叶面上又恢复了最先的光滑,那层粘液更丰厚了一些。   千叶此时正想再运上一此凝神补元术,突觉得夜深时最是有效的圆月华似乎没了先前的效用。裙带舞了几下身子,带身轻松了不少,只是它的千张叶子去了哪里,顶上的月色还是一般明亮,明明已经将叶子都收了回来,它这才发现,眼前的那名少女比月还要夺目几分。   若儿的样子和之前的裙带有些相似,又有些不一样,她的肌肤和衣赏都是镀成了透色,五官在月色下添了几分玉洁,嘴角不自觉地微翘而起,头发更是丝丝飘舞,那两把匕首浮游在她的身侧,除此之外,千叶身边的那近千张裙带都是旋转在了她的身旁,墨绿色的叶身在月色下,先是变成了更浅的深绿色,再是绿色,再是浅绿色,千叶裙带看着自己多年积累下的裙叶不消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和水融成了一色,   “霸王花大人!”   在千叶惨呼之下,若儿睁开了眼,只见那裙带快速地扭动着身子,游了过来:“大人,你可是要给我留些后路,我才好不容易在月华之下,补回了点阴元,你这一个借力使力,可是要折损我百余年的修为了。”它心疼的收回了还不肯回来的余下的裙带叶子。   若儿在手中一击,只见水波被推开了老远,更是奇怪的是,刚才胸中的一口气本该早就用完了,现在她的胸腹之中,却又多了一团更大的气力,暖着她的内腑,“这是?”   “大人,”那裙带收回了叶子后,又游后了几步,黑墨色的带身上又有了几分惨白:“你平日都是这般修炼的?这可是犯了一般同类的大不忌。”   若儿脚下一动,发现自己滑动的距离大增,身子在这本来行着吃力的水中,就如在陆地上一般,她脸上多了一分奇色:“千叶,我方才也不是有心的,只是见你在月色之中凝神聚元,平日老是静不下来的心,也就定了下来,学着你一起吸收起了天上的月光来了,只是想不到…”,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那千叶裙带见她满脸愧疚,也才发现这人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人,你可是不知道木元一脉的修炼规矩?”   “规矩,”若儿听得一鄂,似乎真的是没人和自己细说起来,冰原修得只是水元之阳,阳冰,自己在芳菲的时候更是没人教导自己这些,黑玉似乎也总是闪烁着不跟自己提起,她脸色有些不好了起来,自己果真是很没用,手中不由地收紧了起来。   千叶裙带只觉得水里似乎多了一种不明的情绪,“天地五元金、木、水、火、土和附属的风、云、雷、电虽通用一些凝神道法,攻击之术,但术业有专攻,真正有效的凝神道法往往是每个修道之人多年积习所悟的不传之秘,我看你的五感反应都是迅速,只是对敌之时,却是毫无规律可循,只是讲究个轻灵讨巧,刚才更是趁着我修习的时候,偷引道元,还以为是你的天性霸道使然,这时看来,似是胡乱捉摸,根本没有得了修炼的头路。”   若儿嘴角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海水之中,眼里本就都是水,再多些,又何妨,又有什么人会细心察觉。在这还有几分冷意的深海里,她的身子四周却是从没有过的寒冷过,夜浪拍打着停在上头的船身,所有人都该是忘记了,海底的这个人。   千叶裙带只觉得今日的海水似乎更咸了些,它扭扭身子,突然跳起了“裙带舞,”边扭还边传来几句话:“木阴之灵,势小力小,形如浮萍,只求月华,不窥日钦,月下独舞,百年隐忍,终能大成。”若儿见那裙带身躯和着深海里的月色,一扭一摆之间,很是随心,那收回去的就八百多张叶子,更是随着它成了墨绿色的飘带,海水之下,如此的疯狂裙舞,一人一海带都是痴了过去。它只是反复的跳着这曲“裙带舞,”扭转之下,月华均匀地照在了每片叶子上,跳到最后,若儿发现,水中的叶子又多了些出来,只是裙带的本身似乎也单薄了一些。   一条裙带飞了过来,若儿这时已经看得呆了过去,那条看似最小的裙带就是顺着她的左手而去,她顺手一接,手中却空无一物,这是。   “霸王花大人,你右手的花泽太过霸道,我只能将我这一叶最近才刚长出的第一千长叶带送予你了,都是在世间求生存,你所在的陆上人心险恶,我在这深海反倒图个安静,几百年来,我只求早日成了六灵,化作人形,走出这远冰洋。你是我这几百年来第一个真正说得上话的人,前路凶险,这子带就送给你做护身之物。”裙带说着,身子摆出了一个弧形,似乎是在向若儿行礼。   “这可不行,”裙带听着传来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少女将左手递送到了它的面前:“我虽然对于修炼一事知道的很少,也知道越是到了后头,修炼越难,你这第一千片叶子,只怕你千辛万苦才长了出来的,我不能这么平白得了你的好处。”   裙带的身子在海里又是软下了一些:“大人,依你花泽的霸道性子,进了你的身子的同源之物,这时连个渣子都剩不得了,你也不用觉得亏欠,这样好了,我顺着你们的船下了深海里去,好多年没四处走动走动,我千叶竟然干起了打劫船只的卑劣差事来了,也是时候,该换个海域住住了,这附近,和人一般大大的鱼可是都找不到了,里冰洋么,也是该过去看看了。”   它说完这话,带叶一卷,和若儿一并冲出了水面。若儿只觉得眼鼻口前一清,又是呼吸到了海面飘来的咸水味,脚下已是踏到了甲板,船上原先因为海带的缠绕而留下的水痕已经被海风吹了干净。   她往下一看,只见船的尾端多了几片干扁的海带叶子,粘在了那里,耳边又是传来:“大人,你每日夜里都下水来和我学如何使唤那片裙带,记得日钦之光为阳木修炼之要诀,月华之晖为花草木阴修炼之首选。”说完,它真成了片风干的海带,趴在船尾,动也不动。   下章预告,海中来客,谁人惊了谁人梦   以后文中提到的,引用真实背景的,我会备注。这篇是安排在八号发的,该是周五了,大家周末愉快~O(∩_∩)O~   006 海上观日惊见鲨   这一回去,她也不再管那竹木床板不够舒坦,挨着就是睡死了过去。第二日天才隐隐有了鱼白之色,若儿正睡得口水横飞,想着自己在水里用着刚得来的便宜海带,骑在龙头鱼身上,逼着它吐出鱼瑙时,正是得意之时,只觉得脖颈间一阵冰冷,她猛一激灵,一个打滚坐了起来,几根冰棱掉了下来,五十那张水灵的小脸凑靠到了眼前,一旁还立着一个神清气爽的斐妄。这两人终于从仙人般的入定里回来了,昨日的晕船脸色也是一消而光。她突地一跃,身子如同蓄势已久的小豹子,就要将五十扑到在了地上,哪知身子如同撞上了面无形的墙壁,就是凭空落在了地上,五十在一旁笑得喘不过气来,斐妄淡淡地说道:“我俩还担心你凝神不成,一路下来,可是要吃苦了,现在看来反倒是生龙活虎,比在陆上,还要矫健几分。”   若儿努了努嘴,眼光在空中搜索了一番,这才隐约看到前方似乎有道波动,她伸出手来贴了上去,原来是面风墙,她嘴里哇啦着:“小锦,你最近转练了风元术法了。”五十听了这些,轻声说道:“我的本源道元就是风元,前些日子,景冉师兄就是劝斐妄多加修炼本源道术,他几月下来,就是大有了精进。我也就和空明师长请教了一些,这才只是练了个最粗浅的单薄风墙,也就只能阻阻你了。”她嘴上也只是谦虚着,这些日子,还真是苦学到了一些术法,她私下用来,竟很快就比得了修炼多年了的阳冰之术。   门口传来了老十三的粗大嗓音:“几位道爷,你们可是要抓紧出来了,日头就要出来了,可别错过了时辰。”三人这才想起,上船之时,甲板之上,视野甚是开阔,这几人都是从没见过海上日出之人,就反复叮嘱着要提醒他们看上一回。几人走出来之时,只看得老十三一阵唏嘘:“道爷就是道爷,昨个都是还软瘫的和只下崽的海獭子似的,今个人就是这般好气色了。”   也难怪他要说事,昨日三人都是脸青脚底浅,走起路来更是和进了水的鸭子一般,直打滑溜,今个人昨晚两个“屁股”的小神仙都是眼神熠熠,脚步稳健。就是昨晚跟着吃饭的小姑娘虽然看着还有些困顿,走起路来也是大步生风,毫不含糊,这冰原出来的人,果然都是有些明堂,难怪每次负责采办平日苛刻的很的副寮主见了陆大爷都是舌头牙齿打了结,总是讨不到好价钱。   海平线上,只是亮起了一星光点,站在甲板之上,隐约还能见得天边的落月。若儿的困顿却是一消,海风送爽,渔民伙夫都是起得很早,这么看来,自己无论是到了哪里,都是最清闲的那一个。只听得耳边传来老十三的叫声:“涛子,是时候下来了,我让浮六顶上。”这一声正是冲着守了一夜的年轻瞭望夫吼的。   昨夜那看着傻愣的瞭望夫如同泥鳅般,一溜气从桅杆上爬了下来,脚才沾地,就看到身后的三人,他那被海风吹得显不出红色的脸看上去更黑了一分,点了个头,就要钻进了船舱里,忽地,他探出头来,鼓足勇气,说了一句,“今晚还是我守夜。”这话却不是询问,正是肯定之意。老十三刚想应下,就见他蹬步下楼去了。   “这孩子也是懂事。今年才够了岁数,家里的哥哥年前刚讨了媳妇,就闷不吭声的跟着船队出来了,只可惜,我们这艘船这次也是分了个最难的差事,竟是来找血鲨翅。”老十三背过身去,面朝着颜色越来越浓的海域,这已是势近深海区了。东方再也掩盖不住猩红色的阳晖,云层先是灿了一角,很快就带亮了半个天空,许久不见的太阳还是升了起来。   五十和斐妄已是许久不见晨光,见了这样的恢宏日出景象,就是立在了船头赏起了景来。若儿趁着几人不备,闪躲到了船尾,在船身上找起了那几片干海带。船桨如水声不绝于耳,只见那几片枯草状的海带很是顽固的贴在了船木上,若儿摸着左手,又背着晨晖看了几眼,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如不是真的见了船底的千叶,昨晚更像是一场水中梦幻。   船头传来一阵声响,一旁本来整齐摇摆这的船橹有些乱了拍子,老十三的声音传了过来,“稳着拍子,不准乱了,只是些寻常的鲨鱼,手里闲着的兄弟们都给我靠过来。”若儿听了,连忙跑回了甲板,只听到一名伙夫怪叫道:“兄弟,你看看下面的那片海带,刚刚可是翻了个身子,自己又粘了回去。”另一名伙夫骂道:“你可把昨晚的藻菜汤喝进脑子里去了,尽说瞎话。”船身上的千叶裙带往海里瞄了一眼,安心地继续装起了死海带。   船头这时,已围起了一群人,那老十三只是站在人后,满脸的轻松,正是在努力的和斐妄拉着家常,只是,他选谁个不好,五十嘴皮子响亮,若儿也算是利落,他偏选了个闷把葫芦。这也是那条火龙造的势,在老十三眼里,眼前的这两名少女只怕都是给这少年打下手的,这念头还只是心里想想就好了。   五十正急着往前头钻,只是船头的一伙半光着膀子的渔夫水手,让她站哪都不是,就只能在一旁干着着急。若儿冲着老十三就说:“可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能做些什么”老十三咧开大嘴笑道,“这些细碎事,就交给那帮小儿就是了,就是干看着他们一天吃上几桶子饭,就该这时候出力了。”他才说完,忽觉身边一道怪风吹过,脚下就是一个打绊,前面的几名拥堵在外的水手也是被奇怪地推了开去,那个长得很是水灵的小姑娘出声道:“可是让我找到空子了,若儿,斐妄,我们上前看看。”   身后两人身影跟着一闪,就是穿入了人群中。船在日出前后才是刚进入了深海,深海水深,就是若儿这样的眼力也是看不到海底,这是,太阳已经全部升上了海面,水面之上,折出了无数光驳亮点,几人眼前只是一晃,定眼看去,只见传得四周竟然是围游着无数三角鱼鳍,鱼鳍之上,青色的皮纹上油光发亮。几只豆大的鱼眼在水光里窥探着上头渔船。鱼尾就在两米开外,这鱼,还真是不小,三人心里都是一惊。   老十三推开还在议论着的水手,喝了一声,“还不准备家伙去,傻愣着做什么。”只见得了吩咐的伙夫连忙应了一声,若儿放眼看去,这三角鱼鳍约莫有二三十个,这就是鲨鱼,她心里一乐,心想,果然入了深海,就碰到了鲨群,这北原的通令可真是轻松差事。   五十和她都是想到了一块去了,两人的脸上都出现了几分贪色。斐妄办事稳着些,他想了一会,就是问道:“老十三,这船的四周游走的可就是血鲨,这鲨翅又是要怎么得来,幼鲨翅又有哪些不同?”   老十三眼见里面的水手各是拿着一把带绳三角铁楸出来,脸上有了得色:“这会儿可来不及细说,说到鲨翅,就是这么来的。”他伸手拿过一把三角楸,扯了扯那截长绳,嘴上夸到:“这花了大价钱从陆兄弟手上收来得雪熊筋果然是结实,我也是好久不动弹了,也不知道技艺生疏了多少,今日趁着你们在这里,也让你们看下我们千秋鱼寮的捕鲨架式。”   他身子就是一阵绷筋响骨之声,脚下再一发力,就是跳上了船头,两个膀子高高举起,日头上了三分,阳光射在他手中的铁楸上,只见那铁楸黑乎一片,上面除了三道凸铁外,每个铁角上还带着倒钩。这铁楸造的厚实,被老十三举在手里,却只是鸿毛般,他眼中厉光骤现,对着一个游得最近的鱼鳍,笔直刺落,老十三手中的熊筋破空入水,只听得铁楸先是沉钝肉击,那力道还没使尽,又是下了几分。鲨鱼的鱼嘶响了起来,血水只是漾开了一小片红,还是游戈在一旁的零散鲨群闻了血味,就是要聚拢了过来。   老十三哪能等那鲨群靠拢过来,他右膀之上,肱肌再起,左膀再是一起使力,只见水花带的飞了起来,在日头里晃了一圈,显出了七色斑驳,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青皮白肚,牙刃带锋,鲨血泊流,甲板之上,熊筋铁楸傲然而立,一尾两米多长的鲨鱼被从水面上拉了上来。   那鲨鱼还是要做着挣扎,老十三看了三人一眼,“道爷,你们可是要回避下,好让兄弟们处理了这尾小家伙。”   几人一听都是不肯了,嘴上更是说着,要见识一下他们的剖鱼场面,老十三见他们是被陆竹轩推举过来的,还道他们都是见惯了生腥场面,也就命着几人开始分工,或是继续捕鲨,或是请刀剖鲨。很快甲板上就是染红了血色,只是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过程竟然如此之短,只见...   下章预告,这是真实的取材,鲨鱼的血泪   007 冰洋海图三分染   三人并没有看到开膛剖肚的生宰活鲨场面,那尾被抛甩在甲板上的鲨鱼还是死命挣扎着,才刚腾了鱼尾,就是被两名壮实的水手按压了下去,用根铁棍固定住鱼嘴,森然的牙刃雪色发亮,磨得发亮的砍刀利落在鲨背上猛地一砍,方才露出水面的三角鳍最先落了地,再是尾鳍,再是腹上的胸鳍,几刀下来,被死死固定住的青鲨的牙缝里已经挤出了血来,只听“嘣”的一声,几颗牙刃已经迸飞了出去,从空了的牙洞里,漏出了鱼嘶声。   五十一把紧拉住若儿,两人额上都沁出了汗,斐妄依旧纹丝不动,上下唇紧紧的咬成了白色。青鲨身上所有的鳍都被砍了一空,青红色的鲨的身子只能艰难的打着挺。来去如风的砍刀里折射出了鲨鱼满是绝望的眼神,若儿只觉得心中一抖,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原本按压住鱼尾的几名水手相视一看,手中发力,将还留着半口气的鲨鱼残躯丢进回了海里,青色的鲨身上皮肤已经血皱了起来,血水滴答着空中拉开一条悲凉的长线,鱼身在空中再是挣扎着打了一个挺,闷声坠入了碧波深海之中。五十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去,“你们这是做什么?”   只听船身周边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几十只鲨鱼见了血味,疯扑了上来,那条没了鳍的残鲨,很快就成了挂着零丁鱼肉的空骨架子,红色在洋面上扩染一片。三人这时脸色都是起了变化,五十眼里又是出现了泪色,她抽着鼻子,“你们…竟然…这么残忍。”   老十三被海风吹得看不出颜色的脸上却是如常颜色,嘴里也是不停着“将背鳍单独腾出来,处理了,其他的搁到镇库里,先将这群青鲨收拾干净”。说完这些,他才回过头来,声音低了几分;“这位道爷,我们这么做可有什么不对。”   让若儿有些吃惊的是,斐妄最先开了口“捕鲨是你们这趟的差事,这样做本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明明已经活捉了上来,虐宰成了鱼棍的半死鲨鱼,为什么有要这般丢弃回了海里,这做法有些太过…”三人都是忆起了上次小狩时,满地蝠尸的景象,这次看来,更加血腥了些。   老十三讪笑道:“几位原来是为了这些个事情。先前我们下了底层的船舱时,你们就问起了冰块的作用,我也是随意回了一句。以为你们既然是陆兄弟推过来的,对于鲨鱼翅这档子事情,也是该知道些的,这…也难怪你们,平日都是些不吃烟火的主,”他看着一尾尾被甩拉上来的青鲨,也是叹了一口气:“这才只是开始,之后的,只怕你们是更要不喜了,真要是碰上了,再说吧。”   他再用脚跺了跺脚下的甲板,木头缝里日积月累,都是变成了朱黑色,“这船跟了我有十几个年头了,每年总有过半的日子是泡在了血水里头,日头晒干,雨水一冲,就是平时,整个甲面上就会冒出红水来。底舱里的冰块一批换了一批,每年千秋渔寮里上万的鱼翅十里有一都是出自我们船上。一头成年的鲨鱼,重有百多斤数。我们才是刚入了深海,这青鲨是最次的一类鲨,少肉少脂,做成鲞干,还不如昨晚我们吃着的刀鱼耐吃,放在船上也只能是烂了臭了,占了地方,只能是丢回了海里,自海里生,回海里去,这海里的水族和我们这些渔民的心底只怕都是这么想的。”   这一里子的海水之是血色弥漫着,久久不再散开,鲨鱼尸架上最后的几片残肉沫子,也被海鹫吞拉了去,白色的鱼骨架子最终还是沉回了海底。鲨鱼很快就是被捕捞可一个精光,老十三再也没有说话,只是命令着伙夫将甲板冲洗了干净,阵阵血臭被海水一冲就是没了踪迹,船继续往前行去,五十被血气熏得有些难受,早些的清爽气色也跟着一空,就是托口重新回了舱房里。   斐妄却是跟着老十三后头,询问了接下来的航线路程。若儿看了看身后各自忙着的人,小溜步地跑到了船尾,只见原先的干海带上也是浸出了红边,依旧顶着风死气沉沉地黏在老地方,若儿回头看着伙夫们在一旁卖力地摇晃着的船桨有一下没一下的击打着海浪,看上了好一阵子,这海上的风光似乎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   早饭却是分到了两个粗米馍馍,若儿拿在手里,只见老十三说了句:“昨晚可是磕着了肚子,涛子都和我说了,甲板的夜风可不能夜夜吹,吹久了是会落下偏头风的。”   回到船舱的时候,五十和斐妄正围在桌子旁边,商量着些什么。若儿看看舱内,寻到了盏铁壶,却是没有杯子,船上带出来的馍馍,早就被海风阴透了,干得卡喉,她再也不细想,仰脖就是灌了一口,这船上的水喝着都有股淡咸味,她咂巴了几下,这才看见了桌上放的一页皮纸,只见斐妄正在上面比划着,五十只是皱着眉头。   她往下看去,这才发现摊在眼前的是一张海上水路图。边角还写着“千秋海路图”几字,想来是从老十三那边要过来的。这张海陆图划分的很细,更是反复的用染了磷粉的碳没勾勒出来,夜间看来也是一目了然。图中共用了三种颜色,分别是海蓝色,浅橙色和深红色。其中海蓝色的海域分布最广,占了整个图面的七分之多,上面的标注也是最细,旁边分布的岛屿群礁,淡水补给处,人迹栖息地这些要紧的位置都是标上了黑点,多条细密的海路也蜿蜒地画在了上面。每条海路都是单独向前退后,相互之间并无一丝交集。浅橙色的海域则又占了两分五,上面总共才画出了三条线路,只是这里的线路开始交错在了一起,标注淡水,栖息地的黑点也只有两三处。至于红色区域,却是如同一柄刀刃,整齐地切在了图的正中,只留下中间有一条缝隙大小的空白纹。她三下两下就将图谱看了个精光,嘴上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得吃了起来。   三人捉摸了一会儿,还是五十最先开得口,她叹了一口,揉着眉心说:“斐妄,这图看着还是清楚,只是这中间的这片红色横在那里,又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想了半天,也是猜不透。”   斐妄看着那条只有头发般粗细的空白细纹,“方才,老十三只是粗略的讲了下蓝,橙两色的海域,讲了下我们现在的路线,只是说道中间这片细长的红域时,也就一带而过说是他们老祖宗一辈就传下来的禁海,从来没有闯进去的渔船出来过,我们要捕的血鲨,却是只在红域那一侧才能捕到的。”   若儿这才听了明白,搁下水壶,“怎么,今天这样的鲨鱼还不作数?我还只当做你们是手慢了,才让老十三将全部的鲨翅都吞了下去。”五十摇了摇头,只见五十又是拿出了那张写满通令的纸头,从下往上数,只数到了第二十行,才停了下来,“陆竹轩似乎是忘记提醒我们,通令越往下越难,这里总共二十一条通令,这幼血鲨翅却是排在了第二十位。”而且刚才的捕鲨场景你可是看清楚了,那还只是青鲨,这血鲨似乎更厉害些。”   斐妄将刚才从老十三的话转说了一遍:“也是我们疏忽了,只知道找鲨翅,也不知道这还里,光是鲨就有着给事中,方才的青鲨都是些没开化的土鲨用些带血的鱼引子,就可以招惹过来,今日他们也是赶巧,才刚入了外缘,就碰到了这么群青鲨。刚才的捕杀也还算是轻松,只是这血鲨却是只单只出动,和寻常鲨鱼不同,血鲨十年长寸翅,所谓的幼鲨翅,却已经是两百多年的血鲨翅了。这次船队出来的主要任务也才只有血鲨翅三枚而已,说是要送给今年玉阕…帝国的王室特供的。”   若儿一把扯过海图,细看了起来,直将整张图又翻覆着看了一遍,嘴里念叨着:“怎么上面没有洞.君.岛”,五十凑上来看了一眼,回了一句:“据说这远冰洋是广不见边,深不见底,你说的什么岛,没能记在上面也是常事。”   斐妄指着海图细说了起来,耳边只是听着:“蓝色海域是渔船最常往来的水域,平日也是太平,净是些水贝牡鱼,向方才那样的青鲨也是不多见的,才刚入海,就碰到了这样的规模的鲨群,老十三说这一趟出海是保了本了,我们现在行的是千秋渔寮的一条水路,这些水路是各家渔寮自己探得的,平日其他家也是不能随便冒失着行驶上来的。”他手间一转,又是落到了橙色的位置,“这里只有三条水路,分别是千秋、万…”   只听得船身猛地一震,手中的馍馍滚落到了地上,若儿还来不及肉疼,就听得头顶传来了疾步喧哗的声音,船身又是一震,这时二层的船舱里也是被惊动了,若儿最先探出舱去,只见舱梯上跑下来一人,对着各自在门口张望的人头,吼了一句:“没事,只是万世渔寮的那帮狗*娘养的过来寻衅的。”只见各扇舱门都是一声作响甩了回去,船舱里只剩下了一股穿堂风。   下章预告,水深火热十三四。(关于鱼翅,这也算是个半白的真相,所以鲨鱼的眼泪就是这么来的,可以的话,以后尽量少吃吧,我承认我这真的是文艺文,唉,沉重了,下周文已全部上传,做自己好了,每天开心多一点^_^)   008 千秋万世硝烟起   舱顶的喧哗声越来越大,也不知上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斐妄走在最前,就是要上去,“说得只怕是万世渔寮,千秋的死对头,我们上去看看,帮得了的搭上一手也好。”   三人才上了甲板,就见船头被一艘船横截在了洋面上。那些本在划桨瞭望的水手伙夫全都围了上去,只剩掌舵手守着舵把头。老十三和另外一中年汉子被围在了中间,对面船头上已是跳过来了几十人,都是一样的伙夫水手打扮。两边的人马都是两眼怒瞪,粗*红着个脖子,相互戒备着看着彼此。那些个没能挤上来的人都站在了船舷上,各自拥着骂骂咧咧着。若儿明眼看去,这两艘船也是差不多修造摆设,只是刚来的船上也是挂着个兽布帆子,上头四个大字,正是“万世渔寮”。   那站在中间的汉子和老十三却有些不同,长着个狮鼻阔口,比老十三还要年长些,此时正怪声怪气地说着:“我前个儿还和弟兄们说,总算找了条清净的海路,看不到千秋的和杂种狗了,谁知道一大早,就有不开眼的又撞上了来。”   老十三对这个人的脾气也是知根知底的清楚,嘴上呵呵大笑起来,就转身对着船上的众人回了一句:“可不是,兄弟们,这两样今个是一下子都齐全了。”   这两船也都是些粗把式,一时半会还是没人反应过来,只听两声脆生生的笑声传了过来,若儿和五十已是笑成了一团,斐妄也是嘴角弯起,带出了一个笑弧,眼里满是讥讽。“万世渔寮”的一众人心底将两句话连在了一起,这才回过了味来,那中年汉子最先发难:“老十三,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老十三肩膀往前一错,就是和那中年汉子拼起了架势。两人身量相当,都是半裸着胸膛,你臂我膀扭在了一起,“十四叟,你是这般问侯,我就如此做答,你看看脚下踏的,船下航的,用的是哪家的浮标子,写得可是你们“万世渔寮”的旗子,你还有脸在这里乱喷口水星子。”老十三说着肩膀收低,胳膊骨先是往下一撞再是用力上挑,那叫十四叟的汉子只觉得心窝口突痛,闷哼了一声,脚下连退了几步,近身的人连忙抵住,才阻了他的退势。   千秋和万世是远冰洋沿岸,第二,第三大的两家渔寮,和最大的亨隆渔寮只做强买强卖生意不涉捕捞不同,两家手下都是有着规模不小的捕鱼船队,其中又以捕鲨队的最是出名,平日里都是大风大浪冲在了前头,就是碰到了一般的海盗贼匪也是能干上一架。若儿他们还不知道内里的细情,陆竹轩可是打听的里外清透了,挑来拣去,选了经验老道有极少发生事故的老十三带的这支捕鲨船。   十四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了暗亏,丢了脸面,哪能就这样算了。千秋的老十三,万世的十四叟都是各自渔寮里数的上的带船能手,两家又偏生就是死对头的,两人就更是成了彼此的肉中刺,眼中沙。十四叟最是恼恨的就是,老十三的年岁资历比他还要浅些,却是比他更早当上了领船人。他本名也不是叫十四叟,就是在老十三第一次成功带着十三艘捕鲨船越过海之澜那险地之时,他就把名字改成了十四叟,谐音就是能带上十四艘船的意思,他也的确是几年后也顺利的越过了那道传说很是凶险的缝隙,只是,他那次航行回来,带来的鲨翅却只有老十三上次带回来得一半,这鲨翅第一船队的称号也就还是落在了那个该死的老十三头上。   这次,万世和千秋一样都是得了亨隆突然下来的一笔高额的渔赏,要在一月内找到三枚血鲨翅膀。现在是冰洋一带的休鱼期,各类水族生物也都是沉栖在海底,三枚鲨翅,还必须得是血鲨翅,他刚听了,也不想揽这趟苦差事,但是很快就得了风声,说千秋那边,只有老十三带着只独船出发了,他心里就兴起了较劲的念头,也是急忙领着一艘船跟了出来。   只是他出船就是迟在了后头,沿着万世自己的海路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先行的老十三的,他就命令一船的摇浆伙夫轮流划行,就一气驶了过来,船行到一半的时候,更是遇见了罕见的青鲨群,整船的人都是鼓舞欢欣成了一片。那时日头也还没升起,船上的人也是几日夜的赶路,都是头晕目眩,只是胡乱捕杀了一只头鲨,余下的青鲨就趁乱四处逃了。   等到日头总算升了起来,他们沿着血腥味子一路找了过来,就只剩下一具具还没来得及沉下的浮鲨骨,气正是不打一处。瞭望夫又是发现了前头的千秋渔寮的标志,新怨加上老账,他就是一股气有了船头对撞的举动,一上来,嘴上更是不客气了起来。   十四叟往后一摆手,那边船头又是蹬踏着过来了几十人。这边的水手也是不肯了,纷纷操起船木,铁戟。十四叟往刚才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三名少年男女立在了一边,身上穿得不是水手伙夫的打扮,他也是眼拙,没有认出冰原的服饰。一双贼眼在五十脸上转了一圈,再是再若儿身上来回瞄了几回,眼里就是多了几分淫意,“我说老十三,你的日子是越过越滋润了,平日里得的鲨翅多了,都花到这些小娘们身上去了,连出趟船都要梢带上两个。算了算了,我就不和你要那几十枚青鲨翅了,这两个中,分个到我们船上也就行了。”这话才说完,身后的万世船上和十四叟都是轰笑了起来,百来双眼就是在两人脸上身上掠来夺去。   老十三脸上很是尴尬,随手抄起横在船舷上的梁木就往十四叟身上劈去。十四叟这回也长了心眼,只见他一个避开,身上抄出一把亮闪的砍骨刀,迎面应声回了过去。两人除了一手领船航海本领,也是各自有着看家本领。老十三手下灵活,下眼及准,就是一根寻常木头也是使得又刁又钻,就是瞅准了十四叟的肩上劈去,着一棒子下去,十四叟的肩胛骨只怕就要被卸了去。十四叟手下发力就是及重,一把中刀也是用得又狠又毒,刀身朝着船木就是迎上,只听刀身入木,木屑铁星齐迸而出,两人虎口都是震得直疼,脚下再是各自逼近了几步。脸上都有了狠色。这两人拼了起来,旁边的伙夫水手也是不甘冷场,纷纷就近抄起了家什,相互拼打了起来。一时之间,甲板上火药味十足,若儿等人也是没见过这样情景,只见得眼前众人扭打在了一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听老十三一声长喝,突然将手中的长木往十四叟身上一掷,那把砍刀正是入木很深,就是死绞在了木身上,深入不得,又是拉拔不出。老十三这一反投,木身的重量就是全部压了过来,十四叟慌忙弃了刀,又是太迟了,左肩正撞上了原木,身子就是一矮,半跪在了地上。他只觉得肩下一垮,左臂之上疼痛异常,这一声闷响,甲板上又是停了下来。老十三拉出砍刀,直指着矮在地上的人:“十四叟,你可是还要胡乱蛮缠,你先是乱了水路,再是闹到了船上,惊了我的贵客,更是用刀行凶,这一桩桩事儿,我也不怕摊到了各自寮长那里,趁我还没起意彻底废了你这只左手,带着你这帮人,滚回万世自家的海路上去。”   十四叟只觉得肩头膀上都是阵阵抽痛,只怕是伤到了筋骨了,他这时也顾不上这样,“老十三,你可是别把话说死了,真摊到几位寮主面前,你也不是全占了理,兄弟们,把昨夜我们捕上来的头鲨抬过来。”那边船上果真送来了一尾青鲨。和之前老十三他们碰到的鲨群相比,这尾青鲨肌理分明,身上的光泽纹路也更要清晰明亮,体型也更加庞长些,背脊处还留着一个深捅口子。   老十三见了送过来的头鲨,心里也是咯噔一声,自己竟然无心犯了这样的禁忌:“渔寮之间也是早有默契,和水路一样,海域里的一切生物,也是先发现者先得,其他人是不能抢先捕杀的。”他先前也以为只是碰上了好运道,就毫不含糊的将几十条青鲨剿杀了干净,本也就算灭了踪迹。只是这条头鲨,却是直接落了万世渔寮的口实,他脸上的神情很快就缓和了下来,上前就是要扶起还在地上的十四叟,“这看来也是误会了。”   十四叟那肯让他做得这个好人,支着右手,就是避闪到了一边。老十三刀刃一收,双手将砍刀送了回去。“这可是都看清了,还不将鲨翅还回来。”千秋这边,一众人也都是知道彼此的规矩的,一时都不吭气了。但十四叟的这话一出,又是闹哄了起来,不外乎说得是:“瞎忙活,便宜了这帮杂种畜生,拼了”之类的怄气话。   老十三知道到了这会儿,硬撑着只能是坏了牌子,嘴上还是试探着问道:“十四叟,你肯我们这边也是费了大力气的,忙活了一个早上,弟兄们出来都是死命活,这头鲨是你们先捕的,可是后头的青鲨群却是到了我们的航路上,这与情与礼我们也该是得上半分的。”后面的人也都附和着,一时场上又是吵闹了起来。   十四叟看看自己的一条残臂,早就是恨得紧了,“半分,这事你是甭想了,就是干丢进海里,我也不会留一枚尾翅给你们这群狗崽子的。”他往甲板上啐了一口,只见万世渔船这边的伙夫水手,几十人竟都拔出了砍翅刀子。鲨翅之中,以背翅最上,尾翅最次,十四叟这么不留余地的说法,让生性还算沉稳的老十三都不悦了起来。一众人眼见就是起了硝烟,磨拳擦掌了起来。这时,两船又是轻颤了一下,船上众人却都是没有感觉,若儿回头一看,只见海上突然又多了一艘船。   下章预告,海上血影幢幢来   (嗯,我得说我是个很稳定的人,调整后的更新时间就是早九点三十一了,半夜更之类的,还是算了,我不鼓励那个时候看书。大大们晚上好好睡觉,知道伐,别年轻时,不爱护身体,学JO一样要早起早睡做运动的,才是王道,才能健健康康,每天心情大好,人见人爱滴。爆发什么的,我总觉得哇,对于我这样工作的又想轻松写文的人来讲不长久,就算我上推荐啥么的,也不大好爆,我很稳定的码,不会断更什么的,时刻保持手头三万字存稿防止突发事件,呵呵,你们习惯下哦,我很高兴渐渐有了自己的读者,还有谢谢大家陪我走这一程。)   009 海上血色如影随   来的与其说是艘船,倒不如说是块筏更妥切些。筏身四方大小,竹筏上落脚处也就只容得下五六个人,这上头也就是满满地立着两女三男,都是一身红色打扮,为首的是年长女子,在这样的海上烈日烤晒下,她的肤却是如雪宣纸一般白惨,偏生唇色红煞妖然。女子的眼细而长,就如无心之下刀口划过留下的的两道残缝,直拉到了脸侧,也不知是因为烈日还是什么,她的眼几乎是紧阖着的,看不清内里的神色。   筏子底下铺了海獭皮,不透水又是隔了水阻,制筏的竹也只取了两年生的一节竹,伴上风势相送,一直都是驶得又轻又快,海水过处,水痕都来不及漾开,就是过去了数米。如此,两艘船上的瞭望夫都没来不及发现,筏子就已经靠近了船身。女子红衣才在空中一晃,如此高大的船身,她瞬息就是上了船舷,这是也只是用脚尖立着,悄无声息,身后的一女三男稍差些,三名男子更是互相搀扶着一般,跟了上来。就是如此,她们来时也是迅而无声,五人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被晒得光黑的船舷上,红衣在烈日里划出道道影子,两边船上斗红了眼的众人却是没有察觉。   细眼女子也是料定没人会瞧见她们,却感觉到了一双好奇的眸子。女子红唇里漏出了咯咯的细碎笑声:“这想来是双俊眼,眼清若水,眼仁如珀。”老十三和十四叟又听了陌生的女声,各自转过头去。见了来人,本还有些激愤的脸上霎时都是变了色,两船上的人先前还只是拿在手上的船木,砍刀,这时都是一致朝向了新来的红衣人。人群中有人低呼了出来:“血影子。”   话音刚落,十四叟这边的人滕地往后,正是要往自己的船上撤去。只听原本还紧挨着的两艘船“吱嘎”一声分了开去,好一道分船风。五十很是警觉的看着细眼女子身后的最右侧的男子,那人高鼻阔额,两眼深邃如洋,身子却是没起了丝毫波动。他手才刚刚放下,方才的那阵风将两船推开了百余米远。十四叟看着那边正是惊成了一团的兄弟,左臂更是疼痛难耐了几分。   细眼女子又是“咯咯”笑了两声:“这艘船上的所有人,这会儿开始,上不了,也下不得。”她们五人依旧站在舷上,由高处往下俯瞰着。十四叟这时也不顾了刚才的仇怨,将几十人都是带到了老十三这边,手上的攻防家伙都是不敢懈怠。   “敢问这位可是’血影子’。”老十三看着她的一身红衣打扮,心里早是有了答案,嘴上还是不死心的再问了一遍。   “我可是招呼过好些千秋,万世渔寮的伙计,怎么没有人回去说过‘血影子’是五人而不是一人么?哎呀呀,我真是没了记性,都忘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去了,也难怪你们不知道了。真是该打,该打。你们可是记牢了,我是血天,这是我二弟血地,三弟血有,四弟血正,五妹血气。”她说着,摆摇着宽大的红衣袖子,一股奇异的香味飘了过来。这时,船上的人心里都是凉了半边,谁还有心思来分辨气味,若儿心底暗暗搜寻了一番,这气味自己从来没有闻见过。   老十三听到最后,额间也是起了汗了,他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几名少年男女,只见他们的脸色也都还是寻常,这血影子的名头在冰洋一带早就传遍了,对于大小渔寮来讲,就是如同噩靥一样的存在。   这五人也是近些年才出现在了冰洋一带,只靠着一筏子,不带上任何领船人,就是往冰洋里去了。有好心的渔民劝了几句,反而被割了舌头。一些好事的人,就是生等着他们有去无回,他们头一次出海回来,就是三个月,期间还真以为是死在了海上。哪知三个月后,他们又是走了回来,只是有些狼狈,除了血天以外,其他人都是受了伤。第二次出海,他们用了两个月,这次是伤了三人,到了后头,他们先是一月,再是半月都是会回来一次,用心的人会发现,他们来回的频率也更高了,却还是不停的出海。   后来再听说他们时,却是在海上碰到了一伙盗匪,那是冰洋上的有名的闲散势力之一,一艘船也是有不下百来人的海盗,只是听说遇到血影子的那天晚上之后,那伙盗匪就再也没了踪迹。连根船掾都没再也被人见过。也不知是否是跟海盗杀红了眼,那血影子从那次之后,就开始在海上袭劫随处遇到的船只,无论是商船,渔船,货船,甚至是官船,只要是被碰到的,都是会被劫杀一空,他们也不留下财物,就是将船上的人杀个精光,货物也是倾倒在了海里,没留下一个活口。   更有些人听说这伙子人会使些妖法,能引得天火,求来大浪骇风,刚才的那阵子分船风,想到这里,老十三已经是冷汗不断,他只觉得嗓子都哑上了几分,这次他可真是做错了,硬撑着出头要了这份子死差事,本来以为侥幸过了这次,自己积到了足够的航次,就可以早些回渔村陪着妻儿老母了,谁料到…他的心里不禁有了几分凄凉。身上的气势已经是矮了一截,突地想到了身后的几百来人还等着他带头,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带着十三艘船跨过海之澜时的情景,再是如何,自己也该是拼死闯上一回的,想到这里,他又是硬挺起了脊梁。   十四叟也是听了血影子的无数反复无常的说法,今日为了几十枚青鲨翅,连一船的人命都要陪上,他心底也是先是怨起了老十三,就是这克星,让他丢了捕鲨第一人的称呼不够,连老命也是要搭上了,正怨着,他只觉得原先和他一般萎靡的老十三身上突地迸出了一股势头,他先是一愣,两双原先还是斗红了眼相交接,都是明白了过来,这两条汉子,暂时将彼此的嫌隙都搁到了脑后。   “来者都是客,”老十三看了眼十四叟的伤臂,走到了前头,他虽然站得低,气势上也是输了些,这话问得也是不卑不亢,“只是不知道五位想是做些什么。”   “咯咯”,从上船到现在,都只有血天一人发话:“你们既然听过我们的名头,难道不知道我们的规矩,见了血影子,就要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做得了的,就让你们去了。”   十四叟顾不上手上的伤了,冷哼了一声:“血影子手下什么时候留过活口。”   “咯咯,这话可是说错了,我们来了冰洋后,也是讲了个缘分,最先见到的三个人都是留了口气的。”   她说着,细长的眼似在每个人脸上都转了一圈,“你们可是要去找血鲨翅,可是要要经过海之澜?”   原来她也是要过海之澜,老十三听了这话,心里一松,血影子既然这么说了,想来应该是没有杀意,只要能保住弟兄们的命,船上就是多出这么几个人也是不碍事的。“几位大人可是也要去里冰洋。”   血天这时已经落到了甲板上,若儿留心听着,也是听不到一点声息。“我们不去里冰洋,我只要你们陪着我在到了海之澜时,找到那个地方,登陆就是了。”   老十三身子一僵,眼里划过惊恐,他自打十四岁偷瞒着年龄跟着出海,到了现在已经有二十五年了,这么些年来,他早已不是当年唇上还长着黄毛的跟船杂役了,他已经成了这外冰洋一带最有名的带船人。就是到了里冰洋,猎过海里最凶狠的血鲨,也逃过了擎天鲸的吞船巨嘴,就是几大渔寮间的明争暗斗,他也是一一躲过了。旁人眼里,都说他是见惯了风浪世面的人,又有几个人了解他每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昨夜也是如此,船身突然的那阵剧烈颠簸,看着身旁只是有着极细的呼吸声的少年,他才知道,自己是离开了那里…   他压下了心底不断涌起的恐惧,稳住了还有些颤意的声音:“血天大人是开玩笑了,这冰洋沿岸的人都是知道,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从来没有人在海之澜里停靠过,都是战兢求着快些平安过了。”   血天的眼似乎更长了些,大笑了起来,除了发出的笑声,她的五官身子都是一成不变,根本就看不出一丝笑意。“人人都说千秋渔寮的老十三是个一等一的汉子,对着船寮里的每个兄弟,无论是新的老的,亲的疏的,都是掏心肺的,你说这话可是不实在了,你忘了十五年前,你第一次带船时…”。   十四叟只觉得身旁的老十三身子一僵,这是…他这时只有一个念头,让这个和血影子能说得上话的带船人顶住,如果没有了老十三,他实在没有信心可以在血影子的前头说上一句大声话。他连忙用右臂撑住了老十三的身子,两人肩膀相触之时,十四叟又是一惊,海边的渔民到了哪里身上的血都是滚热的,像老十三这种正值盛年的人,风吹日晒之下,就是如同烙铁般热硬,现在,他的身上确是冰冷一片,汗水同时湿了两人的手臂。   老十三平日满是威严的脸,却是忽然暗沉了下去,顶风迎浪的肩膀也是突然蜷了不少,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吐出了两个字:“不成。”   血天听了这话,也没有接过刚才的话往下讲,她突然在船上转悠了起来,手带过船舷,眼飘向桅杆,脚踩过甲板,就是如同午后闲散一样,走走停停,最后走到了那百余根浆木之中,叩响了木浆,才出了声:“你们大伙说说,这两艘船都是长得差不多,你看看加上这些人,要多久,才能烧得干净。”   下章预告:险中求生机   010 气焰嚣嚣来为难   她们五人都是血衣纸肤,除了雪天之外,都是看不出年龄,长得倒是和常人一般,只是上船至今几人都是不言不语,看着就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最是古怪的是被护在中间的那名男子。他虽然身子还是不动,听了血天的问话,眼里烁光点点,如同碰了世上最好的事一般,这样全身上下都是僵硬的人,笑容却是如孩童一般,软了无数人的心,“姐姐,这船是榆木和柚木做的,很是耐烧,龙骨加上这些人,是要烧上两日两夜。”   血天摇了摇头:“那可是要累得不眠不休,还是沉到海底省事些。”她说这话时脸上还是毫无变化,就如闲扯家常一般,“老十三,你可真是要选了这条死路子,我也是乏了,懒得费上这么大的功夫。”   “你这是在求人,”若儿见这人的装束打扮就是来了气,这是走到了哪里,都要撞上红衣服的冰川,这次更是一气碰上了五人,“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礼数,至少也要拿出些东西来交换。”她这些年下来,对着一套以物易物的规矩是到了哪都搁不下了。   血天细长的眼缩了一些,上船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被人查量着,可惜六感这很灵,脑子确是不好使的,“我血天这辈子从没…只是求过一次人。”她有些玩味的说着,眼前这名愣头青一般的少女,可惜了一双好眸子,曾经…。   “既然不是相求,十三大叔也是说了,这事他不办,夕阳西下,也不早了,这船上没有多余的米留人,你们可以走了。”若儿说得兴起,人就是走到了血天身前,她的鼻尖之下,那阵子好闻的香气顺着海风不断吹来。   “你这是在求人,”血天学着她方才的语气,回问了一句。   “我和你不同,我这辈子从不求人,”若儿应了一句,脑里忽地想起了那阵子陪了自己八年的黑暗:“我双膝无父母可跪,额上也只朝天对地,扪心只求自己一人。”说完,南原的另外两人心里也是一阵唏嘘,他们三人谁又不是如此。   血天听完这话,阖着的眼里早已经兴起了巨浪数重,她的眼里似乎又出现了那一夜,她在天地之间疾呼厉喊,也是这么一句,“此生此世,我再不求他人,如有违誓言,不得善终。”外人看不见的眼里,也是弥出了滔天的决意,这次,她是一定要登上洞.君.岛。   若儿的这句话,在旁人耳里听来却是大逆不孝,也幸好是和些不拘常理的海上莽夫一起,如是文九章一流听见,只怕又是要絮叨上许久。老十三见若儿和血天互相较上了劲,“血影子大人,这几位是冰原的能手,这次的事情,希望不要牵连到他们。”   “冰原。南荒北原,遗世独立。”血影子中的另一名女子发话了:“姐姐,他也是冰原的,不如…”。   血天不耐烦的一挥手:“可是忘记了,上不能,也下不得,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样。”   五十早就忍不住了,只见她手中突地一起,船头帆顺风一转,千秋的这艘船就是往前滑了几步,和万世的渔船又是靠在了一起:“还愣着做什么,都没听清楚么,这艘船是不管饭的,回你们自己的船去。”   十四叟刚想出声制止,几名万世渔寮的水手伙夫就是越过了船舷,往自己的船上爬去。“姐姐说不走,就是不走,”只见血影子中,最是敦实的那名男子往前大踏步走去,双手一抓,就见两名趴在前头的水手被拉了回来,他将人丢回了地上,又是不过瘾般,一声暴喝,只听轰的一声打在了鼓着风帆的杆上。那根载着瞭望台的厚重木柱发出了沉闷的内碎声音。半身凹陷了进去,血天见他还要发力,走过去,手掌封住了他又要送上去的铁拳,嘴上说着:“血正,可不能再打了,要是断了,我们就走不了了。”那大块头痴痴傻傻地看着柱子,连点着头说:“不打,不打。”   这人力气实在惊人,那造船用的木选用的上了百年的老山柚木,平时就是用磨利了的伐斧想要劈开,也要半日之久,他这一双拳头若是落到了人的身上…想到了这里,船上的人再也不敢动弹了。   血天安抚下了四弟,又是转了回来,“既然是冰原出来的,多年之前,我也是欠了你们一长辈的旧情,本来依我的性子,不允的,就要全杀了,现在我就给你们个机会。”   “什么机会,”话是斐妄问得,他暗地里将血影子五人都是观察了一遍,光是使着风力的阔额男子,力大惊人的血正,立在中间不动的深眸男子,这几人看着就是不是能随便能应付的。最是可怕的是一掌就封死了血正力道的带头人血天。想要硬逃是不可能了,他幼童时就真正经历了人祸生死,比起一帮只和水族,恶劣天气做搏斗的渔民,反而成了最快适应了场上情景的人。   “我们这边共有五人,你们也是派出五人来,做六场胜负。只要赢上一场,我就饶了你们一船的性命,如果赢了两场,我就饶了你们两船的性命,如果赢了三场,我就放过你们当中的一艘船,如果是赢了四场,你们两艘船都是可以自由离开,如果五场兼胜,我就助你们顺利越过海之澜。如果你们全胜了,我们不仅送你出海之澜,还会帮你们找到你们此行需要的血翅。”血天临时起意才相处了这个法子,说道后头,她声音一厉:“”如果你们全输了,我也不杀光你们,就留下两个船头带着我们过了海之澜就是了,其他人么,咯咯,你们这一路下来也是捕杀了不少水族,就送你们下去陪上它们一程好了。”   “这…”斐妄迟疑了片刻,询问地看向了老十三和十四叟,此时船上最是有着决定权的正是两船的带船人。老十三看看身后的几百人和那已经毁了小半的桅杆,心里已是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那立时就会船沉人亡,这时,也只能是,身旁的十四叟硬声回到:“老十三,我们这边的几百人就和着你们一起了,输了,就一起赔了去海龙王那里当女婿去,赢了,就带着血鲨一起回去讨皇帝女儿去。”   说到这里,这铮铮的汉子眼眶一红,脸就朝向了天边,这时已是落日飞霞时,海平面上就是飞过了几只秋鸥,萧瑟地往来时的方向飞去。   老十三冲着若儿几人点了点头,很是愧疚地说:“可是连累你们了。”说完,他突地跳到船头,拿起了挂在风里的犀牛角,就是吹响了起来。角声沉沉,落进了每个人的耳里,心间,只可惜彼岸是听不到了。号声依旧在吹,船舱里的人一会儿功夫就如水涌风吹般集到了甲板上,这会儿,大家才知道这回不是简单的万世渔寮来闹事那么简单了。   十四叟也是回头和身后的十几人商谈了起来。若儿三人也是围在了一起,斐妄压低了声音,“你们可是有什么发现。”又是过上了一会儿,大家还是各自商量着。   “你们可是选出人来了。”血天见日头又是落下去了些许,眼里多了几分不耐,“选好了,我们就开始…”。   “等一下,”老十三出声阻止:“五人六战,血影子可是要怎么比法。”   “五人单战,六人群战,”血天看着日头越来越往下落,脸上的焦虑之色更加显着。   十四叟逮住了话隙,“这不公平,你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是可以以一敌六,六人一起,只怕是更加厉害了。”   血天眼缝一眯,“怎么,你们还觉得你们吃了亏了。”她抬头往南原的几人身上瞟了一眼,“三个狡猾的小辈,你们可是商量出了结果。那名多话的小姑娘,怎么不把你的发现出来听听,鬼祟祟地看了好一阵子了,你倒是说说是谁吃了暗亏。”   若儿傻了一会儿,也知道这人的耳力也是细致入微,她干脆也就挑明了说:“我们可以答应,但是有一点,等到群战之时,我们要求五人同时上场,又再分别对阵。”   老十三和十四叟听了她的突起之言,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要几人分别上阵,这毕竟是关系着一船人的性命,两人这时不敢再大意,连十四叟本都是想亲自上阵。   血天回身看了四人一眼,“可以,还有什么要求一并子提了出来。”   斐妄补了一句:“能否请前辈各自说出每个人身上的武功路数的,道术出身。”   血天还没说话,一旁的那名叫血气的女子已经怒斥开来:“放肆,哪能容你们说怎么就是怎么。”   若儿有心道:“叫前辈自说自话是不好,那我们询你们答可好,猜中了就是,猜不中你们也就是不用作答,这也好歹不枉了你们的长辈身份,不辜负了当年我们冰原前辈的那份子情谊。我现时就有话想一问”   那血色听了这话,一时也是有些难色,只有血天又是“咯咯”的笑了起来,“血色,你还是老毛病不改,又是搬了石头砸起了自家人的脚了,好,我答应就是了,你们猜中了,我们就认了,若是猜不中,也不用指望我们会自己吐出来。”   老十三和十四叟一听,连忙缩回来想反驳的话,只见若儿两眼往五人身上、脸上都是转了一圈,吐出了一句话:“血天…前辈,你可是个瞎子。”   下章预告,各有千秋双五一十人   011 同是天涯沦落人   话才说出口,血天的身子瞬时往前,红袖五指金钩就是横向破风而来,十指根骨,也是白如死骨,众人只觉耳边传来金戈斥击,血红的身影钉在了若儿身外一尺之处。挡住她的去势正是护主的双阙阴阳。黑白光芒各悬空在血天眼前,落在常人眼里,定是刺光难掩,她却不退不让,只是收回了右手,细长眼底,瞬也不瞬,若儿虽没被伤着,身上确实又犹如昨夜身沉海底般,寒意到了骨子里,血天身上散发的气息,说不出得妖诡。   “你说什么?”血天冷眼“看”着她,“说该说的。”   “我答上几句,你们也得答上几句。”若儿稳住阴阳,暖色的夕阳铺洒在了两人的身影上,倒影折在甲板上。她声音幽幽传了开去:“不仅你是个瞎子,你身后的四个人,也没有一个人是完人。”   听完这话,船上的人都是轻声议论了起来,有几个胆大的更是往血影子的四人站的位置逼近。血天猛一转头,眼就是直“盯”着那几个刺头,她的眼里已经全部张开,里面只是一片空洞的血色,正是有眼而无珠。这眼是该看不见,只是又似比常人更尖锐几分,她的眼和唇如出一色,眼是睁开,唇也吐出几个字:“谁说我看不见。”   “你的眼是看不见,但四肢,双手是看的清,瞧得见。”若儿说出这句话时,心底一酸,阴阳也似感到了她心中的波动,就是这么一个恍神,阴阳就是松懈了,血天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扼在了她的脖颈。一旁,五十叫了出来,若儿只就觉得那五道冰凉正是在细心查量着自己,就在血天手里,她的言行相貌都是进了她的脑里,指下,那人的脉搏正是有力的跳动着,脑中,一双清亮的眸子闪现出来。   “只是个黄毛丫头,一双眼倒是真是有些神采,”血天收回了手,“你几时看出来的?”   “你上船之后,双手双脚从没停过,只有双眼不方便的人才会这么习惯用着双手,摸出纹路,距离,摸出…远近亲疏。况且,你的手上,也是有很多的细小的老旧伤口,是长期四处摸索留下的。”若儿的话里已是有了苦涩,她的指尖也曾有那么多细碎密布的小伤口。   “那我们四人又是何时…”比起血天来,血影子中最小的血气问起话来,倒还有几分和气,   若儿叹了一口,眼里迷蒙了起来,“血有前辈上船到了现在都是未曾走动过,只怕是四肢不丰;血正前辈虽有成人样貌,却是孩童心性,方才我问出你是否瞎子后,你们四人都是身子一震,唯有血地前辈置若未闻,你们五人都是血肉至亲,听了我这外人的突然问话又怎能不感觉奇怪,他这般举动,也该是听不见的缘故。至于血气前辈,我倒是还没看出是缺了哪样,只是既然四人都是…又是一定要去洞.君.岛,也只能是如此猜测了。”   血气听完,冲着若儿说道:“冰原出来的人都是如此狡猾不成,和当年的恩人一般,不说就猜到了。我闻不见气味,就是你们说得五味不通。”   周边的水手们又是议论了起来,大伙心里都是有了几分侥幸,这几百号人都是手脚健全的常人,难道还真的怕了这五个残废不成。虽是如此,被血天“瞎”眼再是警告之后,又是小声了下来。   “说完了,我们明日再来。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今晚谁也不可以离开这艘船。”血天说完这话,五道红影垂直跃下五米多高的弦梁,风声再起,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里。   虽说人是走了,老十三和十四叟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听了血天的警告,没有一人再回到万世渔寮的旧船上去。两艘船只能隔开些安全的距离,不再扬帆前进,只是顺着洋流,缓缓的前行着。安抚妥当了各自的渔夫水手后,老十三将十四叟和若儿三人都请到了甲板上,本该是吃饭的时辰,大伙儿都是没了兴头。   见大家都是拉巴着不说话,十四叟有些耐不住了,“老十三,你叫我来商量事情也就算了,这几个小娃也拉进来做什么,连我的几个手下也不能跟着谈事,你可是记我的仇。”   老十三理也不理,将之前借给斐妄的海图平铺在了甲板上。海上的月色因为没有丝毫遮掩物,很是亮堂,上面的颜色,字迹很是分明,“我们现在还是在外冰洋,要到海之澜,估计还要五日,我们这次出海,期限只有一月,这六场比试,是一定要在三日之内,至于如何分派,你们看是…”   十四叟见他不搭理自己,也是有些急了:“你是想让他们拿主意,老十三,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这逃不得,只能拼着命干得事,两大船的人的性命,你以为是随便捞些虾蟹不成,交给她们,你可是被吓傻了。”   老十三依旧对着海图,手向一转,指向了那片红色区域:“这里,是绝不能去的,我们只需要赢上两场就是了,那时,只要我跟着他们去了,你们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十四叟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起来,他啪的一声抽起海图,怒骂道:“那一船都是我的兄弟,你不稀罕大伙儿的性命,我稀罕。我现在就去把全部兄弟叫出来,让大伙推选出合适的人来。”他说着就要上前去拿召集用的号角。   他只觉得耳边如同风过,那个长的很是秀气的姑娘不知何时,将号角拿在了手上。五十站在船头,嘴里也不吹气,号角中却自己传出了阵阵低呜声,“十四大叔,你可是有法子抢的到我手中的号角。”   “不要叫我十四大叔”,十四叟心里还是计较的清楚,本想取个十四叟的名字压住老十三这个名头,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会儿用来,自己就成了十四大叔了,又是差了老十三一截。他眼见连这么个黄毛丫头都要戏耍自己一番,更觉得老脸挂不住了,咬着牙绷着老筋,就是空手抢了起来。   他当了领船人之前也是吃苦出身,平日抓鱼捕蟹也是奇准无比,这个年岁,手脚眼力也是不拉人后,正是鼎盛之年,左手因为受伤吃痛,下手也就更是没了轻重,五十也是避重就轻,见了他几口拳头呼啸而来,还是笑盈盈的,哪还有些当年那个圆脸只知道哭喊的小娃的踪影。   十四叟虽是狠心下了手,心里也还是顾忌她们都是冰原之人,眼见就要打中,又是收不回来,心里也是后悔连连。那双老拳就要击中五十之时,他的手腕就是一偏,落了个空,再接着,身子也是一偏,就是撞空了出去。   五十就是站在船头,十四叟这么一个扑空就是要飞了出去,眼见他就要飞身入海。海上就是卷起一阵大浪,连着海风直冲着十四叟而去,他往下坠的身子,一下子就被推回了船上。人是回来了,只是这样子就有几分狼狈了,也幸好这时没有旁人,只见十四叟成了落水叟,他呸吐出了几口水,脸上很是尴尬。   老十三眼里满是惊喜之色,他原本以为,三人之中,先前他只以为,这两名少女看着都是个雀跃性子。他虽是个粗人,也是听上头的人提过修道之人,最重性情稳着,道行越高,也是不喜外事。他暗地里也是留了心,特意将那名少年和自己安排在了一起,更是觉得那名少年性格稳妥,那日得一条火龙也是使得分外出众。心里早就决定让他上场比试,叫了十四叟过来,也是想分上剩下的四人名额,哪知这人,还是死不悔改的急躁性子,这才有了这么一场悬殊的比划。   “十四叟大叔,这样可是能轮到我们了。”五十看着他一脸的狼狈,忍着笑意。   老十三叹了一口气,他可以理解十四叟此时的心情,或许这次之后,他和十四叟都该退出各自的第一带船人的位置了,只是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全身而退。到了现在,三人之中,斐妄看着最是拔萃,他的火龙看着犀利无比。方才的那名少女,看着似乎能使唤些风力,应该也是实力不俗,最是耐人寻味的就是和血天对持而毫不退缩的那名单衣少女,她看着最是莽撞,但是几言几语之间,竟是一口说穿了血影子一行五人,该是三人之中,最是深藏不露之人。让他们知道了血影子居然都是残缺之人,他这才有了几分拼命的心,   此时那“浅藏就露”的人脸色确实难得凝重了起来,她直等到十四叟拧着身上的水都干透了,才叹了口气。她这些年来最大的长进就是擅笑,无论碰到多大的事儿,都是记得翡衣说的,“多笑,擅笑。”到了黑玉那里,也是“能笑,就笑,”就是黑玉那样的人,也是不打笑脸人的。   很快十四叟就走了出来,身后还带着几名看着很是壮实的男子,老十三也走回了舱内,但他只领出了一个人,正是昨夜的名叫涛子的瞭望夫。   没了血影子在场的夜里,海风送爽,大伙又认准了血影子五人都是身残之人,心里也都多了几分轻慢,这会儿所要商量的,只是各自安排好人手和出场场次。   若儿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借口自己接不上什么嘴,丢下正商量的火热的几人,就是闪到了船舱后侧。   “这次可真要有些麻烦了”。若儿对着依旧贴在船下的千叶海带“说”到。   下章预告,深海之中求绝活   012 月华如霜夜风骚   这时的月才上了东边,船舱后头,更是遮着光。前头的甲板是望不见后边的,离开了人群,若儿脸上的笑容就是淡了下去,无人的时候,她如笑累了般,总是不自觉地做回了六岁之前的韩银若。千叶在上面贴了一天,它也亏得是海带出身,能干能湿,这样的风吹日晒也是经历惯了,但刚才的那阵子人为变故,还是让它有些焦急,特别是在船上之人,竟然不知死活的应下了那几个要命的高手的比赛时,它正是想出声警告,可是若儿的心声也就在那时传了过来、。   “你白日说得可是真的,真的要去洞.君.岛”,千叶正是听到了她的这话,才诧异的收了事先就要出口的示警:“昨夜,我说到时,你可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那时,若儿一门心思就是在了龙头鱼身上,对着千叶说的大多语,都是未用心听着。   “我只当那是你们水族才有的传说,见了今日的血影子,才发现这事,只怕是真的,老十三大叔还曾上去过,”若儿回头看向甲板,只见月色之下,谈话似是有了眉目,几人都是脸色奕奕,不停地比划着。只有老十三一人,不时地抬起头来,就往远方眺去,黑幕临了冰洋,半边月色半边夜,老十三那双平日里时刻洋溢着大海般的滔浪的眼,这是已是灰暗扑闪着一些莫名的情绪。   他又是为了什么才去了洞.君.岛,明明只是个普通的领船人。若儿心里千转万回,却是无从想起。千叶窥不见她的心思,只得问道:“你为何不将心里想的告诉他们,这几人身上,虽然有些残疾,却各有千秋,先不说几人凑在一起,就是逐个攻破,就算是再多上几个真正的好手,也是不可能的。”   “哦”若儿还没察觉到这一层,听了之后,脸上也没多出几分忧色,只是用手指在船舷上画着,她有很多年没有用手去“看”了,当年翡衣执起她的手时,还只是对着一条涓流,今日,她眼前的是磅礴冰洋,心里的那丝温暖却已不知失落在了何处。   “对于不懂道术武斗的人来说,说多了也只是杂了心,我和他们相反,反而最担心他们的残缺。常人又怎么会知道,越是身残之人,意志反而最是坚韧,能忍别人所不能,而成别人所不成,明日,也只能是等着瞅着,找准了机会了。”这才是若儿心忧的真正缘由。   甲板上似乎有了结果,五十正是要下船舱去寻人,若儿轻唤了一声,千叶只听得若儿一句:“我迟些再去海里寻你。”千叶听得一愣,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船头粘干着难受,海带轻快地一瓢,扁叶落入了海里,很快就翻腾在了浪里。   几人商量下来,正是做了这样的分配。血影子中,天地有正气五人,血天是“看”不见的瞎子,血地是听不得的聋子,血有时动弹不了的僵子,血正是脑子不好使的痴子,血气是没有味子知觉的。先不论其他,这实力似乎也是从上往下轮地,血天最是霸道,血气最是和气。这次比赛,五人六场,老十三和十四叟这次都是服了老,各自推了一名年轻人出来,加上她们三人,就算是凑齐了人数。   若儿见了两人,尤其是涛子,心里也是有了几分嘀咕,这人笨头笨脑,怎么可以上阵,明日只怕是要让他当了头炮灰了。那涛子见了从舱后姗姗行来的若儿,黑脸不易察觉地红了起来,心里也是暗想着:“怎么让这么个姑娘家上去。”见了人都齐了,斐妄作为领头人,又是逐个分配起来,他先前也是反复细想,才有了现在的主意,正是血天交给自己拼上一拼,再分别是…   只可惜他这话是没机会出口了,若儿抢在了前头说道:“我对阵血天。”这话确实用上了几分力道,眼里更是带上了不容置疑。斐妄还想否定,只听得若儿低叹着:“斐妄,你一定得胜,六场两胜,只能是我这个最弱的白板拖着最强的。我们的团战必定会输,你拿下一场,很是重要,到了别人身上,才轻松些。”   她感觉身后五十就是阻着拉扯着自己,嘴里贫道:“我虽是胜不了,也是能保住性命的,我这身逃命的功夫,可是连胡师父都吹嘘不已的。”逃命的功夫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本事,只是胡三无那样的矮墩身形,再也教不出若儿那样的飘忽徒弟了,自然是四处夸耀了一通。   话是搁下了,若儿这一派胡乱说辞听着竟然还有几分道理,只是这却是乱了斐妄的先前想好的步骤,他稳稳心性,刚想再说,就听五十补了一句:“我想和那气力很是惊人的血正比试一下。”这剩下的三个大男人都是傻了眼了,这世道,怎么弱女子都是专挑了硬骨头啃起来了,那剩下来的,斐妄干脆就都摊着由着每人自己选,正是血地,血有和血气三人。十四叟选得这名汉子名唤布冯,看着约莫二十多岁,一身黝黑,站在一干人前,显得最是魁梧,就是比着涛子都还要高上一个头。这人虽然看着生莽魁梧,却还有几分头脑,他先前也不吭声,等到他眼里那两名不知好歹的少女将最头疼的两人挑了去,他才吭声说了句,“既然如此,我就挑那名叫做血地的好了。”他也不管众人眼里透出的鄙夷,心里暗自得意道:“挑了这个不能动弹的,就算再怎么厉害,还不是在原地等着吃我的拳头,哼,等到我胜了一场,救下我们这船人,谁管你们这群人的死活,回去了之后,就算是十四叟,也该追着我叫领船人了。”   斐妄肆意那名叫涛子的少年再选。涛子如同当年的自己般,站在人群里,却是闷不吭气,真是要问他了,他先是看了若儿一眼,脸上一红说道:“我不打女人,就挑血有好了。”斐妄倒是没有多少男女之分的概念,他平日和若儿五十比划也是常有的事,也就接下了最后的血气。到了这时,也总算是定下了各自的对手。又是晚饭时分,若儿也是有了前夜的教训,一脸正色的谢了老十三的邀请,说着:“明日大战在际,我也是要学着他们两人一起辟谷去了。”说完赶忙跟着五十他们,一起进了船舱。   等到甲板上的鲸灯也跟着熄灭了,若儿才又走了出来,才刚行上甲板,顶上就是传来了:“你莫要担心,明日我…我帮你。”若儿听这声音,是昨夜的年轻瞭望夫,嘴上浅笑而起:“又是你!你可要小心了,前面又有一只白毛大鸟。”   老十三本是体谅涛子明日要有一番恶斗,今夜的守夜本该是轮了其他人,他执意要守,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这憨心少年连忙往前看去,再是低头时,甲板上的少女已经不见了踪影。月下两度相逢,却如月色般虚无,抑或是驻进了心,抑或是月下凉尘,此为缘字。   入水那瞬,手脚之下,无处依附,若儿忍不住还是呛了口水,幸好,很快就是看到了千叶。人是下来了,见了若儿一脸的憋色,千叶的声音又是在了心间;“霸王花大人,你竟是恐水的性子。”   又是连串咕噜气泡,“我小时的住处,伴山不依水,到了冰原,依了的水又是冰冻三尺,也是不熟悉水性”   千叶裙带好心地伸出了一条宽大的带子,拖拉住了她的脚下,“婆婆纳虽然是路上花种,但凡是植物一类,都是可以在水中活上一阵子,叶脉根茎处处都是能呼能吸,你且站牢了,随着我一起用心感受,上为月华,下位水光。陆非陆,洋非洋。”   它见若儿还是一脸憋红,小腹都是鼓将了出来,无奈之下,与昨日一般,千张叶子又是滋长环绕,化作了一个千叶牢笼,千张海带,就有千个魂魄,它这才有了千绕魂的称号。昨日的窒息感更是明显,周边的水压随着千叶笼的缩小又是压迫了过来,若儿只觉得两眼都要凸现出来,又不能学着昨天那般用右手胡乱挥舞,她得了千叶的一根叶带,实在是不愿再吸了它的花阴之气。   脑里已是一片空白,身子已经接触到了粘湿的海带叶子,她心中的恐惧一点点剥离开去,脑里被这样威逼之下,反而是清明一片,直到腹中最后的一丝残气也化作了气泡,眼里忽的光亮一片,千叶已经松开了牢笼。若儿这才觉得自己真是在用身体,毛发,甚至是皮肤呼吸,鼻嘴依旧是紧闭着,她的周身和千叶一般,涌出了一些细密的水泡,她在看身上,依旧蜜色的皮肤上毛孔全都长了开来,全身每出都是沁凉一片,说不出地畅快,这般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反倒是成了。   “这才是今夜的第一出,霸王花大人,你毕竟是陆生陆养,不时还是要露出海面要些活气的。这一带,海里还是贫瘠了些,没有多少活物,我们这就四处游动去,找些活靶子,有让你真正体会下何为千绕魂。”千叶突地一收,若儿脚下就是一空,只听得海带在前游着:“跟上。”   下章预告,千叶裙带显凶威   (~en,en,有时候我真想TMD的用别人用过的概念来写,那样写怪写招式都轻松好多,可是,真的不想轻易放弃了创新这好东西,毕竟是新人我还是想坚持点自我的东西,用我这破脑想点新东西出来真难,撑着撑着,整个体系还是有些乱,只能写点理点,一些概念慢慢会清晰成形起来的。不过捏,在现实中还是能找些新东西滴,各位看官们,发现了么有人名之中,我本想用里皮,名字太突兀了就用了百里奇,又用了布冯,我真的很爱意大利男足,抽下抽下~)   013 以刚克柔静制动   千叶行在前头,进了这陌生海域,它似乎也是有些避讳,更是小心地将那些多余的带叶都收了起来。这时看来,它俨然成了最寻常的海带,它身下游的也是很快,若儿只能奋力追着,只是几个来回,她四肢立刻就乏了力,身上细微呼进来的气体也是不够用了,她才刚停下,千叶就游了过来。   千叶看着她又是做出了往前游行的样子,“你不会泅水?那你干游什么,空耗了气力,更是在水下长呆不住。”   在海里难道不该游着,若儿心里暗怨着。“就你方才的样子,碰到伏敌怎么应付?”若儿这时却是两手两腿费力的平行滑动,它才问着,身上飞出一根海带,直击她的腰部,若儿还是保持着之前游水的姿势,这时哪能躲避开来,正是被击的退后了几步,整个人就是失了平衡,东倒西歪了开来。也就这么一击,换做是真正的敌人,她只怕是…   千叶见她似是明白了过来:“我变成这单叶的海带,并不仅仅是进了陌生的海域,还是因为在千叶状态下,我虽能利用子带,感知各方的一举一动,但也最易被其他水族发现。我成了一株寻常的海带,在这种深海之中,却是最好的掩藏,也行得最快。还有一点,无论何时你都不该使出全力,要留下三分力气。尤其是这四面通透八方都有可能来袭的环境下,这三分力,就该留着,用作逃命之用,你既不会泅水,这样的姿势只是费力,还不如贴着海底,行走这更是稳妥些。”   千叶瞅准海底,将若儿一扯,就是往海底行去。冰洋的海底也只是寻常的黄褐色,一些蟹贝都是依这海沙四处行走。千叶这时,就是空出了一张叶带,拉扯住若儿,防止她再浮起来。它自己贴着海床,继续游动寻找着。也不知在海底游走了多久,千叶突地一停,“小心些,这可是碰到了大家伙了,冰洋巨章。”   也没多少人如同若儿这般可以在海底如常人一般的走上这么一遭,只是她也从没见过这样古怪的鱼类,扁椭的身子,长成一圈的软脚。冰洋扁章却是海底最大的章鱼类,八只触角加上身子,竟然蔓延开了十尺。若儿心想,“这鱼勉强和千叶有些相像,也是长了不少脚。”她才刚是想着,就见那鱼挥舞这八只脚,往前移动,千叶无声地拉起若儿,跟了上去。   那冰洋章鱼全身先是贴着沙地,身上也只是海沙颜色,它似是在散步般,停停游游,偶尔见了鱼类壳类,就往嘴里一吸。等到它越过一群成排齐长着的海藻从,它的颜色却是变成了最普通的草绿色,如果不是跟在后头,亲眼见着它随意变换着颜色,若儿定然以为那只是一块普通的海底苔岩。   可是闲散够了,那冰洋章鱼就是慢悠悠地伸开触角,千叶声音又是传来;“是时候了,再迟了,就要让它溜了这大家伙的速度可是不能小觑。”   章鱼浑然不知道身后多了两个鬼祟的影子。千叶本身就是水族的一份子,而若儿也是成了拟态的水草人了,她小心掩饰着身体旁不断冒起的水泡。只等道,巨章的第四根触角也是在海水里绷直了起来,往前拉滑开来,千叶才迅雷而动,千百张裙带倾舞而动,正是先前的两次困住若儿的千叶牢笼。   若儿之前也只是被困在里头,从来没在外边见过海带牢笼的真实情景。这时看来,也是惊心,那十尺宽的软扁身子,先是被卷带起来的海沙迷住了眼,很快就被包围在了墨绿色的带身之中。原先平静的海底,被激成了黄褐色,只见那牢笼先是停在了原地,笼身被撞得不断上面凸起,下面凹下,笼身之中,显然是在被疯狂的撕扯着,却依旧保持着紧*合的密不透缝的带笼状。章鱼先也是冲昏了脑,多番怒撞狂打之下没了效用之后,又是安静了下来。   就在若儿以为千叶就要得手时,身旁的千叶又是有了异动,只见它突地由单叶海带摇身又变成了最先见到时的草簇,怎么到了现时,它反而认真了起来。千叶牢笼正不断的收缩着,那庞大的章鱼身躯该是被压扁了,草簇猛地一抖,只见那牢笼被顶的往上一个抛空,再是往身后的一块海岩冲去。千叶牢笼虽然层层包裹,但被这突然的这么一招,还是让牢笼破开了一条缝隙,还不等千叶补齐空隙,冰洋章鱼径自从小洞里挤了出来。先是触角,再是身子,巨大的身子从指头大小的洞里全部挤了出来。这时,冰洋章鱼也是知道自己遇到了强敌,只见它八根触角同时发力,身子如箭驰而去。   若儿见身旁的千叶还是不疾不徐,连忙回身去找千叶。哪知身旁早就没了千叶的踪影,海水此时已经被搅成浑浊颜色,若儿只见前方,一道墨绿色的带影,如电掣划空,一路破开,只听嗤声入肉,冰洋章鱼被狠钉死在了海底,它的身上,先是起了红色,再是绿色,再是黄色,最后一丝的光彩消去的时候,土色的海沙上多了一摊死白的章鱼尸体。之后,千叶很是干脆的收拾了残骸,那片只有手臂来长的带身也不知怎么吞噬了如此大的巨型章鱼,也不见它圆了长了宽了,就是看着颜色又是深了几分。   千叶很是满意,这趟出海还是有些价值的。它吃饱打足,拉着还是怔着的若儿,又是往上一拉,冲出了海面,“你该是时候呼口气了”。若儿连滚带爬了出来,手下一阵生疼,这才发现被拖拉着上了一阵海中的乱石滩,四下张望,却是看不见千秋渔船的踪影,该是离得有些距离了。月色如洗,她只觉得脚下有些冰凉,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千叶竟是贴在了她的身上,不细看还以为是多了一块污渍。   “这就千绕魂?”若儿直到现在依旧有些心悸,巨大的章鱼身子,挤压的不成形的牢笼,划破水流的海带身影,这就是千叶裙带的实力,她不禁有些庆幸,身上还有这防身的婆婆纳花泽,否则,她不是也要如同那海带一样被钉死在了海底,她想着就是寒战不断,就是阴阳,似没有如此的锋利。   她想着,也是没有刻意闭上灵识,分毫不拉的都进了千叶的心里。“说来也是惭愧”,千叶跟着上了岸后,自己抖落了下来,“我是想在你面前卖弄下千缠绕,不亏了我这个千绕魂的名头,只可惜,方才的软体章鱼刚好不惧这一招,险些就被它逃掉了。平日里,碰到那些硬脊梁的鱼虾蟹贝,就算是再铁打金箍的身子,碰到了我的千叶牢笼,也只能是被困死在了里头,也就这章鱼一族,身子无骨无筋,这一软招对它就是没了效用,只得用上了钢化后地带叶刃。”千叶虽说得轻巧,心里也是起了波澜,自己常年守着自己的一方水域,谁知道,连这么只短命章鱼,都是生出了动之灵,八爪灵活,身体变幻曲韧,也不知,以前和自己一起落入里冰洋的“旧友”怎么样了。   “我刚才反倒不是赢在本身擅长的柔韧,缠绕之上,相反,是赢在了变通上,我在洋里也算是老资历了,见过章鱼类的天敌不外乎是两种,一种是身型更加庞大的鲸鲨一类,口吞而食,还有一种就是牙尖齿利之流,刺破五脏六腑,也就是死绝了。才在最后它开溜之时,使出了本体,千叶刃。以柔克柔行不通了,只得是以刚服柔,这和水能灭火,火能干水是同个道理的。”若儿听了它的一番话,再也没了轻慢的心思,眼前的这株海带还真有几分心计,其实说得开了,对敌百次,就多了百种制敌之法,千叶裙带本是死物,却能在这样苦寒的冰洋里形成三灵,本身悟性也是水族中一流之选。   “这才是这正的千缠万绕,”空中不时何时飞过了几只海枭,黑夜之中,枭眼绿森,见了下面地活人,竟是不怕活人,正要盘旋着往下暗袭,千叶的叶带在陆上显得干薄了许多,抽往空中之时,就如黑色的破布带子,就是这样的带子,就是拉扯下了空中的枭群。临空高处,本该是鸟的天下,这鸟中盗匪的夜枭也是不肯屈服,都是扑扇着厚翅,脚下的这几根带叶简直就是笑话。   千叶的带叶一根根的送长了上去,原先单薄的叶身渐渐的黑硕成了手臂粗细。成了臂带的带叶也不停止,顺着夜枭的爪一只往上攀爬,到了枭腹,翅膀,脖颈,嘴喙。夜枭还是扑棱在空中,只是声音越来越弱,空中的千叶裙带如同恶魔的刀刃,一寸寸的抽着活物的生机,到了最后,几只夜枭扎进了海里,海面上,除了溅起的浪花,就只剩几根空中散落的黑羽。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经得起时间的磨练,我本是水生,在了陆上,也不能和你们人一般四处走动,能做的,除了攀附着活物,也就只能是静等死磨了,别人慌时,你要松,别人明时,你要暗,动中求静,静中求稳。”千叶说完这些,见了东方也是泛白,潮水一点点地盖过滩涂,“今日,也就是到了这儿。”直到她们又回到了千秋的渔船上,若儿才想起了最要紧的事给忘了,“这是该怎么使唤第一千张海带叶子。”东方霎白,海云数重难遮东边升旭。   下章预告,谁做吃螃蟹的第一人。   014 赤铁金气破碎风   整夜下来,入定醒来的人自是神清气爽,吹了整晚海风的瞭望夫则是满脸风尘,睡了一夜的壮汉布冯也是蓄势待发,就是苦了泡了一夜海水的人。船帆已经撤下,就是稳漂在了洋面上,万世的渔船也是近静驶在了一旁。两船几百号人左等右等,却是不见血影子的踪影。   船上计时和冰原不同,不使雪漏而是用了日规。规分十二格,东边日升西边落暮,日头完全落了西面,归针也是到了最西边,然后重新拨回,又是一日。正秋的骄阳如荼,这可是难为了观战的众人,谁也不敢先吭声喊累,就是等在日下曝晒着,直到日归上的指针过了半,大多数人也是疲软了,瞭望台上才传来了叫喊声:“来了,来了。”   昨日的皮筏还是无声的滑行而至,五人依旧寂若无声地上了船。血天只是说了一声:“谁先上来。”老十三还想报出参赛的人手,血天那双细长的眼又是拉长了几分:“我们就是五人,你们那边,谁来都是一样。”   日规上的指针缓缓地西移着,血影子五人站成一排,无前无后,不礼不让,就是站在了甲板正中。女声最先响了起来,“还是我先来吧,血正前辈,请了”,五十最先走了上去,斐妄满是赞许的点了点头。若儿有些不解,就要询问,只听斐妄的声音入了耳来:“这五人是刻意迟来的,就是想怠懈了我们的战意,现在敌我情形不分。渔寮众人的声势得鼓足,那两人不能打了头阵,我得看清情形,你也不可上场,首战正是养势为上,不可…胡乱开场。”   这话中之意就是,我的是看着全局的,身后那两人分别是千秋万世两船人的希望,都是首战乱不得也伤不得,如果是你先上,首战就告负,是会灭了气势的。若儿听出了言外之意,只能是缩了回来。   日上高空,阳焰燎毒,五十在站在了甲板之中,额间起了层热汗,只是血正却并没有应声而来,她只能是再是请了一句:“血正前辈?请赐教”。只是那血正就是不回话,倒是血天“看”了眼五十的位置,就是一句:“血正,把她丢下船去.”   她这话确是立刻奏效,只见血正伸手就抓,直扣五十的两腕,五十这几年下来,练得还是阳冰为主,这情急之下,最先出使唤的还是最拿手的雪绛。只是这雪绛和若儿初时见到得的一片两片三四片已是全然不同,雪势急迅,飘落之时,细细麻麻,也不再是大多冰花,而是些蓬松雪绒。绒白才出,就见洋面海风又起。一旁的血地虽是听不见,却也感觉到了这场人引之风,心想正是同源,也是多注意了几分。   细绒雪飞,被卷吹飘舞在了将血正的周身。血正因为童年变故而只是活在了三岁孩童的记忆里,还真有些好玩地脾性,见了这突生的雪花,他也就不管手脚,就是手舞足蹈地玩耍了起来,大风助雪,雪绒就是变了,成了百余个冰雹,个个拳头大小,看着就是生疼。五十心中默念,只见百雹齐聚,就是要将一个矮墩血正砸成了雹下墩子,血影子四人都是一脸平色,血天又是说了一句:“护住面部。”   血正自小就是最听大姐的话,就是在了“玩耍”之中,也是照做了。千秋和万世的船上有人已经发出了欢呼声,又有谁能猜到,这名清秀少女,竟有这样的本事,那力大如牛的血正就是这样败了。只听脆断之声此起彼伏,船上都是捕鱼能手,这时,也是听出了声音虽然密集,却无一声痛呼传出。   只听雪雹密集,血正就是四肢发力,余下的冰雹全被震飞了出来,五十轻呼了一声,反而是被飞回地冰块砸了个正着,耳垂下闪出了一丝血迹,身后却是传来了众人痛叫声音,正是余下的碎裂冰砸在了躲避不及的人群之中。   血正虽然是听了话护住了软处,但还是不小心的被砸中了眼部,他也是被激怒了,嘴里就是一句:“扔下船去。”脚下就是跟上,双拳双脚就是踢打而来,他这拳头还没送到,五十就觉得被带来的拳风逼的气血一阵翻腾,手上连忙用上昨夜的风闪。手掌之中,风闪不断生出。这风闪正是空明传授的新技法,也就是借力避力。遇敌不正面,只是侧让,退退避避,每个拳头送上来时,都是会被风闪一推,偏了方向。昨夜五十用在十四叟身上的就是这一妙招,才让十四叟险些就成了落水狗。   五十也就是想到了这出,才主动请缨来对阵血正,只是她毕竟年纪还轻,不知道因人而异的道理。血天在旁眯眼看着,她并不知道五十的情形如何,除非必要,她也是比喜欢随意用手“看”人的,她的一双眼里,只是“见”了血正一人在满场游走,耳边也是传来了不时的风声。场面之上,反而是血正图费着气力,左一拳右一拳都是落了空,“也该是时候了,”她娆唇上翘,眼里却是信色满满。   日规还是续续走着,血正在场上胡乱打了一气,换了其他人,就是气力没有消磨殆尽了,人的性子只怕也是被激了出来,该是乱了阵脚,哪知他每击不中,依旧是拳拳照打,脚脚照跟,不骄不乱,呼吸如常,连脸色都是一般的惨白,没有因用气而造成的血浮之色。   反倒是五十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层浅粉,额间发梢也湿腻了几分,她原本心底就是想再是气力不竭的人也该有个底限,她贝齿紧咬,也是硬撑着,场上红米两色相逐,米袄速闪着,红衣急攻。血正眼里,明明是就要击中,却是又被她如鱼般划走,他在还没痴傻之前,正是五人之中,最是聪慧的一个,现在虽只有了三岁孩童的记忆,几十年的苦修,反而找出了自己的修炼之法,他有的又怎会只是一双铁拳。他眼中的痴傻之色敛了起来,只见被风吹得四处歪斜地红衣之上,喷薄出了金色之气,再听他手中骨节陆续响起,手脚之上,臂膀之间,金红色气体披身而出。   五十只觉得手下清风一沉,手中的风元竟是被那些红气被压垮了下去,她慌乱之下就是难以再集中灵识,脚下更是不稳了些,斐妄和若儿心头一凛,这也是五元术法,她们以为血正只是寻常武夫,这时看来是大错特错了,他身上的那股金红之气,虽然不如景冉师长的金色罡气那般碧金炫目,隐隐之中闪动的也是赤铁金属之色,配合在如此地实打实战,正是如虎贴翼。   他明眼看着五十已是方寸乱了,金铁右拳,真个是碎石裂金,“该死”五十风墙慌忙开启直视,肋下疼痛立起,喉头甜血就是呕了出来。她不比空明,会风元多用妙用,更不懂集起有限的风元,护住中拳位置,那道风墙在血正的金红铁拳下,立时就是瓦解了去,也幸好还有这道半吊子的风墙,才是化解了这致命一击。   五十才只轻移身下,就带着肋间阵阵裂痛,她硬是将喉间那股子甜血吞了回去,脸色也是涨红了起来。血正哪会有怜香惜玉的心,只知道敌人受了创,就是趁着势头连连发难。在旁观看的人,见得一拳拳就是砸向五十,都是提起了心,眼见五十的身子就是往后,都是闪了开去,都是紧贴着血正的铁拳而过。她的头发更是被打散了开去,很是狼狈。   血影子的余下四人,都是脸上有了笑意,老十三看着五十身子已经摇摆了起来,只见血正这时连脚下也是用上了力气,只听“轰”的一声,旁边的一侧船弦就是被正踢而中,上好的陈年榆木正是被踢了个粉碎,五十的袄子也是被木屑刮开了几道口子,喉间再是一股热涌,这时,连十四叟都是看不过去了,他低声说道:“我看那女娃娃是不成了,可别真的伤了,就是这样算了,才只是第一场而已。”   老十三看着五十有些黯了下来的双眼和明显迟缓了的身形,也真怕她再被血正一个拳打脚踢击中,那时,可真不仅仅是只见血了。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就是走到了斐妄走去,他还没将认输的话说出口,斐妄平日淡然的眼里也是有了波动,皱起了眉头,身旁的那名单衣少女这时也是隐去了笑容,她先是看着五十,再是看着血天,眼神闪烁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老十三一愕,嘴唇只是蠕了一下,只得站到了一旁。   若儿这时心也是难安,小锦平日看着也是随性,自己也只是见她哭过一次,就是讲起小西锦时,仙织的那次,骨子里,她对自己的身份是很是在意的,就算是永远不离冰原,她也是最骄傲的西林锦织的传人。若儿心里隐约知道,自己是绝计不能叫停的,这该是小锦自己的想法。   血正这时已是越战越勇,他全身的赤铁阳金之气已经是全部散开,空气之中的海风,却是一下子被隔在了外面一般,除了场上依旧飞走的两个人。风难以再吹近这艘船,整个甲板都是笼罩上了透不过气的赤铁之气。五十身上的汗水渗出了夹袄,又因为沉重的赤铁气压身,水杯锁在了一衣衬里,直拖得身子越来越重,鬓发落进了眼里,湿痛了一双眼,身子也不再属于那么灵活。她费力地透过四处而来地红色,往那片熟悉的米色方向找去,只见斐妄和若儿都是强笑着站在一旁,眼里的担忧之色最是明显,盯着自己。她瞳孔猛地一扩,血影子们脸上都是带了轻蔑。铺天盖地的羞辱卷席而至,她的身子突然一停,眼里,那块日月琉璃锦,冰裁苍老的容颜,若儿的一句:“那就走出去”,眼前只剩下血正的凌厉攻击。   她眼里的瞳孔不断地收缩放大,手下的最后一丝风元也跟着散了开去,“死啊!”少女的声音尖锐的撕裂了那道赤铁之气,几道光亮就是闪起。   若儿眼里泪水已经迷蒙,脑里就是响起,你可知道,西林锦织?那个欲哭无泪,满脸苦色的圆脸女娃…   下章预告,五十的绝地反击   我很想很想把小锦的故事写个痛快,我忍,传说中要吊你们胃口,传说中我最近写得又进步了,传说中我真是太稳定的一娃了,希望到完本我都没断更,阿门,存稿存稿   015 雨梭冰刺几锋利   血正练得正是和景冉一脉的阳金之元,但又是很是不同,他的气为金元之中的赤铁之气,从金元纯净程度来讲,和金罡气相差甚远,就如金石对上赤铁,一灿一朴,在了外人眼里,就是天差地别。血正由于自小低智,童年也非寻常孩童一般嬉笑长大,而只知道埋头练武,再加上其气力异乎常人,这一般人用来只能防御守护的铁之气,竟被强行练到了可随四肢而动,到了后来,更是可以形成“铁势,”除了可以抵御外敌,更可以对敌施加压力,用在五十还不甚熟练的风元道术面前,真的是有了定风神铁的作用。   五十很省厉喝之下,身内竟是源源不断地生出了无数透色的细丝密线,丝线之上,又是晶闪着光点,才是几个呼吸,就是斥满了整个赤铁之气。五十的眼里也没了先前的茫意,秀气的脸上浮着一丝阴狠,她的指尖轻,那些丝线就如同信手抚琴拨弦,手间才动,那些丝线就是上下齐动,线上无数的光点同时闪动了起来,在烈日炽光之下,变幻成了无数的七彩芒点,一时之间,船上的众人都是看不清了眼前情景。   身在这些古怪丝线之中的血正,也是难受,无数的细密丝线看着脆细,扯过身上却是阴冷无比,丝线又多,很是心烦地贴在他的衣物和体表上,五十每拨动丝线之时,他那练得坚硬如铁的身子就是一紧,身上的铁肤立时绷紧,仿佛被牵拉开了一般。他伸手就是用力抓去,那丝线竟然黏着在手上,左右胡乱扯动也是不断。随着光亮的不断增加,他只觉得眼里很是难受,就要用手遮住了双眼,就是此时,身前就是一凉,他身子就是避老,却也是慢了,眼前坚固无比的赤铁之气竟是被这些韧细的丝线破开了,血正只觉得虎目之处,就是一阵剧痛,锥心刺目之痛就是难免,只见身前红影一动,少女的闷哼之声传了过来,米色的身影就是飞了出去。耳边正是血天熟悉的声音,出拳,他不顾眼中疼痛,手下已是摆出了狠击之势。   甲板上的透丝和铁势这时才散了开去。血影子四人还是如常,站在了一旁,眼里却是有些不同,血正站在正中,眼角眉角都是细密的红痕,就如针扎一般。他此时正半皱着眼,手做拳状,有些呆傻地立在了中间。若儿惊呼一声,跑上了前去,小锦整个人已经昏死了过去,嘴角带着一抹触目惊心的红色,胸口之上,也是落梅点点。这是,输了,众人也是早就预料到了,叹息了几声,只见血正还是立在正中,首战告捷,脸上反而无喜无欢,果然是个傻子。   若儿扶起五十,只觉得手中一片湿冷,她低头看去,米色的袄子被湿了个透,汗水,冰水甚至眼角也带上了泪水,再往下看,小锦的十指之上,斑驳红色,满是小细圆点,如同针眼一般,若儿心中黯然,正要往血正眼旁看去。手臂里身子就是一沉,她急忙叫着斐妄,上前搀扶着,两人细看之后,发现她只是晕了过去,连忙将她送进了船舱。   等到若儿两人,匆忙做了安顿之后,再上甲板之时,却是又输了一场,那名叫涛子的少年正是满脸愧色,他才刚上场,就被血有的一阵风送进了海里。那血有就如同玩耍一般,一遍又是一遍,将他送进了海里,几个来回下来,老十三看着涛子的脸色都被被泡成了盐白色,只能是认了输。   这时都是站在了一条船上,万世那边的几十人也是一脸的难看,斐妄也是看出了大概,他看了一眼若儿,再看看船上脸色都是变了的众人,也是知道,接下来的一场该是他了。   少年走到了正中,在血影子中看了一眼,嘴上只是:“血气前辈,请了”。血气只是一愣,走上了前来。这时又是日落夕阳黄昏时,洋面上徘徊着近百支秋鸥,飞起落下,就是不停,就是要做空中的看客。   血气看着眼前的少年,也就是十四五岁,和当年的姐姐一般大小。她再五人之中,年岁最小,又是幺女,就是到了后来,一行人最苦难的那阵子,她还是最受宠的一个,连着如同三岁小儿的三哥也懂得让她护她,这也就是她在血影子中,最是少了几分凶狠的原因。方才的第一战,她虽也是看不清场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分明感觉到了,正在比试的甲板之上,是多了一个人,这人似乎是...三哥比试结束之后,也不如平日里那般雀跃兴奋,只是呆傻地愣在了一旁,就连她低声的戏弄他也是不吱声,眼角的那些细密红点上渗出了血丝,,他也不擦上一擦,整个人的脸色看上去反而是很是沮丧。   这少年居然选中了自己,血气心中起了几分玩意,哼,可是和每个见过血影子的人一般,觉得我是最好欺负的一个,只可惜,现在是在这样的船上。血气看了少年一眼,见他眼色本还是一片清明,这时渐渐的灰暗了下去。他缓缓地脱去了身上外套的夹袄,眼朝向夕阳,整个人如同火色渲染一般。   血天这时依旧只看着自己的妹妹,隐约之中,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几个冰原的弟子都有几分玄妙。她想起方才,血有的眼差点就要被那名不知死活的小丫头钉瞎,也不知她的手上何时生出了百余根细针,那针却是折不断般,就是她用了火焰做掌,立时融烤,也只是断了几根,如果不是那名少女自己体力不支,软了下去,血正的那双眼怕就是要费了。想到这里,她的最后一丝愧疚感也是没了,她有些恼恨的看往对方之中,她唯一“看”过的少女,这些人,待会要一并子都杀掉。   斐妄看着血气,只是一句:“前辈,先请。”血气笑了起来,隐约还可以看出几分少女时的调皮神情,“我早就在动了,少年郎,你可是要小心了。”大伙一听都是觉得有些奇怪,就是往斐妄身上看去,却也没见任何古怪,这可是在虚张声势。若儿站在旁边,突地觉得心中有了一股奇怪的感觉,那是,同源相呼应的感觉,脚下,身旁,整个船身,突然动了起来。船上的一寸一里,全部的木头都似活了一般。若儿叫了出来:“斐妄,血气的道元是五元之阳木。能死木活用,你可是要小心了。”   她的声音响过,那船身已是快速的转动起来,斐妄只觉得脚下,所有的木板船甲都是松动了起来,抖抖闪闪,晃动不定,再加上船身不停的移动,他又有了第一日上船时的晕眩感觉。他连忙身子往后,只见前方血气也不紧追而上,正是站着不动,眼角带动往身旁的每一人脸上看去。   这船上,就是经验再老道的渔夫水手,也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形,再大的风浪花也只是会摇摆上一阵,这时,船身又开始了上下抖动,有些人都是坐了下来,半趴在了船板之上,就连血影子的几人,脸上也是不大好看,血天携着几人往身后退了几步,都是靠在了舷板上。   血气眼里的玩意越来越大,她喜欢如此,看着这些人的脸上出现的惊慌恐惧之感,看着所有的死木活了过来,随着她的灵识而动,整艘船的表面的木都是翻了开来,甲板之上,四处松动,随处可见裸在外头的铁钉和榆木柚木的香气。   血天的眼眯了起来,她的眼里依旧看到两个人,站在正中的血气这时正是玩得兴起,她浑然不知自己的姐姐一直都盯着一旁的若儿。若儿先前也是被惊了一跳,跟着众人都是蜷蹲在了一旁,这时,她确是又重新站了起来,那些翻裂开的木头,虽然被血气控制着,没有砸向众人,但也会失控的砸向一旁,若儿却是并不避让,重新站到了一边,眼直勾勾地看向斐妄。再过了一会儿,连血气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身旁似乎环上了一股很是亲近的熟悉感,脚下身边的那些暴动着的木板都是安抚了下来。她习惯性地回头看看大姐的主意,却是顺着血天的眼神,看到了靠得越发近了的若儿。血气心里一动,那些本是安静下来的木板又是失了控般,狠砸向若儿,这时,一直避让着的斐妄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的对手是我。”   只见少年的一双手越过飞木,手如同灵蛇过洞,丝毫不沾阻木。血气这时也懒得顾忌若儿,手下一动,斐妄只觉得脚下一松,一块板木跳了开来,他脚下就是卡在了木里,再见四面八方一下子突起了无数木板,就是往斐妄身上压去。千秋的这条船,选用的都是最上等的厚重榆木为船体,柚木为龙骨,这每一块木板都是有数十斤重,几十块连砸而来,就是巨象也是砸扁成了肉酱。   老十三半趴在地,见了那少年就是性命不保,大声呼了出来:“我们认输了,血气大人饶命。”   血气本也没有要人性命的打算,但也是想给这认定自己最好欺负的少年一些教训,才有了卸下群木的这番举动,她脑中还是留着丝仁慈,就是打算用上两块甲木,给他一些制造些皮外伤,算作教训。只听得空气之中,又是多了一股焦味。夕阳如火,却不能真的燎木烧甲,只是那几块五寸多厚的木板突地被化成了灰烬,夕阳火色之下,一条庞然巨龙升空而起。龙口大张,火烟浓浓,就是喷吐出了几道明火。   血天这时只觉得全身都是紧了起来,空气之中,熟悉的火元之味弥漫满空,这种感觉,“该死,”她心中咒骂着,“至阳之炎,”斐妄脚下还是不能动弹,他只是盯视着血气,灰色和黑色在他的眼里不断跃动,一丝炎光跳闪而过,最后还是被黑色全部吞没了,嘴中吐出了几个字:“我认输了。”   (~听建议,取消下章预告了,大大们习惯么,这样会吊胃口些么,哈哈,最近,我觉得写得有进步了,不要脸下自我陶醉~这篇是设定18号发的,估计要下推荐了,看着还行的收走哦,需要支持滴,看在我现在去哪都抱着本本码字的份上,又是新的一周,大伙们都要加油加油)   016 月下桅上双姝武   血气听了这话,脸上罕见的飞起了一抹红色,很快又是消了下去。血天在后说道:“你们是输了。三场皆负,你们可是还要继续比?”十四叟见船不再摇动,连忙爬了起来,嘴上不肯道:“这回哪是我们输了,这位小哥才刚刚开始发力。”血天看往老十三,“怎么,这船不是你做主?”老十三这时真想抽自己个耳刮子,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就是一口喊了出来,他怎么就忘了,这名道爷是三人之中最厉害的一个,这接下来的几场可是怎么比,他就是想厚着老脸,死不承认自己方才的一句抢白,可是一触到血天那古怪的缝眼,实在是不敢开口。   空中的浮木又各自落回了原位,船身之上又是平平整整,刚才四起的浮木如同梦境一场般,唯独斐妄还陷在甲板之中,老十三上前一托,将他拉拔了出来。这才发现,他的脚下已经插进了几块尖锐的木屑,米色的长裤上多了几点殷红。血色则是退到了血天身后,嘴上犹豫着就是问着:“你认输了?”   斐妄点了点头,轻推开想扶着自己的老十三,一瘸一拐地走了下来。血天见了血色刚想示意,就见她很是不甘地又问道:“你明明还没有输,也还能战,我们再比过。”说着,作势是要寻着斐妄再比。   十四叟一听,脸上立时就是笑开了花,“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小兄弟,你的脚看着也还好,再是叫出那条火龙,比上一场。”   老十三心里也是想着可以扳回这一局,只是看着斐妄满脸的坚决,人只是背朝着众人,也看不清他是个如何想法,嘴上也是不吭一声,只把身后的一众人都是等的焦燎万分。半晌,斐妄总算是有了决定:“输了就是输了。”这一句话下来,可是把两边渔船的人都是听得恼火了起来,这少年是怎么回事,才只是一点小伤,就全然不顾众人的性命,人群之中,有人小声的骂了出来。   “你们若是想脚下还有可依,能活着离开,就收了声。”血天冷冷地说了一句,心里也是对少年的有了些钦佩,才是这般年龄,就懂得顾全大局,很是不错,那少年的至阳之元,很是纯净,就是在这四处为水的冰洋之上定然也可以由一番声势,只可惜如果他真的是做狠要和血气拼个到底,只怕是这船是连个渣子都留不下了。   血天的这句话才落,原先还在暗地咒骂的人都是不吭声了,他们可是一头只想着上头的比试,忘了下头是一片汪洋,如果真是少了船身,没了补给,这样的阔海汪洋之中,别说是禽鸟水族的骚扰,就算是日头也会将他们活活烤死。这场比试,只能是认输了。尽管如此,众人还是忿恨不已,好不容易有了个有些赢面的,却只得认输。这最后的希望,只能是…寄托在后头的两人身上。这时大伙的目光都是集在了万世的那名壮汉布冯身上,不说其他,这人身形比一众人都是高出了个头,手臂合力比一般人的腰身都要粗上几分,万世的几十名水手这时都觉得脸上光彩了几分。那名衣着单薄的冰原少女,却是只得了几人打量。   几人之中,一人就是那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脸色的瞭望夫涛子,他这时也是羞愧,心里有些担心,又无能为力。另外一人却是已经冷静下来的血气,她这时想来,自己的控制下的这些死木不比活木灵活,用起来也是不认人的,那少女走得最近,却连一丝惧怕都无,到了最后,她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呼应,难道她也是阳木道元。血天这时也是看见了那名少女,只见她似乎是和斐妄交谈了几句,再是看了血气几眼,嘴角竟然还带上了几分亲近的笑容。   “接下来是谁?”血天走了上来,只见万世那名汉子连忙矮下了身子,她这才将眼光调转了回来,又是对上嘴角还带着笑得若儿。“是你?”血天脸上虽有些惊奇,却没有不屑,她再是感觉了一番,这名少女的身上原先还闪动着的一股和血气有些相似的道元,也就一瞬,现时又是没了。   “韩银若,请血天前辈赐教。”她这一声才落,只见血天身子一消,就是往旁边窜去,只见红影漂移,正是朝着那冲天桅杆而去,她并没有顺着铁钉阶梯而上,才是三个来回,就站到了瞭望台上。只见她身子才定,突地脚起八方,只见得空中红影踢蹬,整个瞭望台立时被掀飞了起来,跌落进了海浪之中。原本的瞭望台此时就只剩下了一条十米来宽的光秃长杆。海上明月冉冉东升,血天一身红衣似血般红,她低下头去,“这一场,就在这上面比试。”   这下可是乱了锅了,最先跳出来的竟然是平日别人眼里的老实人涛子,他冲着血天,大声说道:“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这上面风大杆危,寻常人哪能上去。”他平日就是夜夜守在上面,刚站上这十米高的瞭望台那阵子,也是吓得不清,缓上了好阵子才好了些,再加上夜晚风危水急,船体都是四下摇晃着,就是甲板上都是有些颠簸,那才只能落得两脚的桅杆又怎么比试法。   血天的声音从空中掷下:“这一地的木渣子,怎么比划,如若不敢,就算你们输了。”   老十三看看甲板,原先比试的地方,除了被血气四下捣乱了,又有些火龙现身时留下的火痕,粗看也看不出损毁的深浅,不知道会不会踏空了,这甲板上,是不能再比了。只是这桅杆上,他看看一旁的少女,只见她单薄的身影在这月色之中,竟然还挺直了一些。她此时正将被风吹得乱了的头发往旁边一撩,脚下轻盈而上,明月几时,身影如星梭上树,也是站上了那根没了摸样的桅杆。旁边又是响起了一阵抽气声。这时,也没人再敢出声抗议,都是仰着脖子,死命的往上张望,海上的月,从没如今日这般耀眼过,天边又多了几抹看热闹的星辰。   若儿上杆之时还是轻松,这上了桅杆之后,心里才有了几分心虚。她见五十和斐妄一个败得莫名奇妙,人更是昏迷不醒,另外一个不败而败,脚下也是受了伤,心里早就有些不服气了。这才在血天的一声之下,就是飞身上来。这瞭望台她也是来过一次,本来心中以为就算是少了搭台,至少下脚之处还是有的。这是上来,才见一根桅杆,竟是直升到了船头之外,海洋之中,这是夜风骤起,她的身子更是不自禁的摇摆了起来。再看血天,却是如粘在了杆身之上,左脚叠放在右脚之上,小小一根杆宽,她还空下了一脚。   夜已至,月明远,两人两影,高处一人独寒。海上又是一颠,若儿往下低看,几百双眼如夜星繁繁,人头都成了蚂蚱大小。一阵海风扶摇直上,帆被拉得猛地抖了起来,整个桅杆被带的左摇右晃。该死,她嘴里低骂了一句,脚还是受控的不老实起来。   血天那条缝眼一点点地睁起,夜色如墨,若儿心间一震,眼珠的位置只是一片歃血红,“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她薄细的唇跃现了惊心的光泽,舌尖轻轻的吐了出来,如同…。依她先时所讲,六场之中,已是输了三场,这次可是要拼了。   血天所站之处,正是桅杆的正中,离若儿有十五尺远,见若儿并不理会自己的好言劝降,她身上的红衣竟是冒出了几道火色。斐妄心中一愣,这是,血天竟也是火属道元。只是她这道元和自己的又有些不同,隐隐现出,火下也不点燃桅木,只有近身之人,才能感觉到那阵子炽热。斐妄心中咯噔一声,若儿身形灵巧,又是和胡三无学得武斗,最擅的就该是近身缠斗,血天似也看出了若儿的优势,一上阵竟然就摆出了可御敌防身的本源之火。这场比试才刚开始,就输了先机。   若儿这时也闻到了空气中那股子热烤味道,她狐疑的看了一眼血天,只见血天的身子四周一股子火红之色越来越明显,如同吐焰长舌,一点点的在空中加大着范围。和先前的赤铁之气有些相同,这正是血天的焚焰,这焰先是不急不慢,就是文文燃起。只是如果人身活物沾上,长时间下来,也是要被热气耗竭而死。这一场,只能快攻而不能慢比。   若儿心中也是警意大起,她连忙催动阴阳,只见黑夜之中,星月交辉,阴阳再见,双阙就是猛地往血天划去,血天听得风声之中,原本延绵的火气被立时拉开了几道口子,也知对手有利物护身。她眼里的红意也是如火喷薄,双手在焚焰中就是虚晃一下。   今日正是十七月次圆时,空中月圆,她手上却是多了两把红色的弯月蝉翼刀,刀身极薄,风吹过时,更是听得了隐约颤音。阴阳小巧,黑白双色在空中如影穿梭,血天手臂朝天而举,倏间而动,只见天空又是多了一轮红月,她的双手瞬息而动,蝉翼御匕快如红闪,天空之中,只听得“碰碰”连声不断,阴阳身如穿梭,蝉翼弯刀密舞如铁桶。   桅杆之下,血影子几人也是看的心惊,四人都知大姐血天技法出众,只是自从来了冰洋之后,她也是鲜少出手,这次,她才刚是上阵,就先是以焚焰御敌,再就是用上了红月蝉,很是认真的斗了起来。斐妄也是有些惊异,若儿这两把匕首从不离身,他却从没见她使唤过,这时看来竟然是有些灵性。就是这么一招,她也该晋升为正式弟子,她却为何从来不吭不响。船下的围观众人,这时心里可是舒了一口气,自己这方的人,竟然不用上前,就将血影子的老大弄得得手忙脚乱,那弯刀使得是好看,只怕也是吃力,哪里比得上两把飞匕,飞的灵巧,有些人更是喝彩起来。   若儿这时人还只是站稳,突听血天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两把弯刀就是离了手,再见时她身子一匍,整个人贴在了桅上,正听轰的一声,她身子竟是快速的飞转起来。两把蝉翼刀只是悬在空中,血天的身子化作一道螺旋红影,猛*撞开了阴阳,若儿就是急退,身后已是悬空一片。   飘过,还习惯不,没预告了,这一卷,是快速成长的一卷哦,对我对俺们家若儿都是!!!   017 且做眼瞎心明人   阴阳这些时日和若儿配合也是日渐默契,才刚是撤开,又是回拢,抢在身后。   血天前行的身子被逼得又是回来,若儿见状连忙站稳身形,心里却是大呼侥幸。   只见黑白两匕对准血影就如彗星袭月,正是胶着。   血天的速度也是如风火轮盘而起,又是快了几分,飞速旋转的身内更是火光四起,阴阳才是近了身,就是被吸附了进去。   若儿陡觉心中灵识一断,阴阳就是没了牵连,再听哧地两声,两匕就是如同落叶般,就是要坠入海里。   她再也不管避讳,情急之下右手蓝光显现,阴阳落水之势整疾,也正是就要着水,匕身上的蓝光也是虚弱得一闪,似有了感应,总算是免了海沉之威。   只是两匕回到若儿身旁,再也是飞悬不起来了,就是如同被耗空了般。   若儿手中执起两匕,只见上面的两朵蓝花都是黯淡的合闭拢了,匕首上头,火热*烫手。   血天已是回了原位,她的脸色更是白了些,身上的焚焰也是收了回去。   刚才只是一瞬,自己感觉到了若儿身上出现了一丝变化,和血气身上的木元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本想等若儿利器离身,再下狠手,谁知就是要得了手时,这小丫头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又是强行将东西收了回来。   血天身子这时却是没有再迎风而立,而是身子服帖在地,紧依着桅杆,那两柄红月蝉翼刀也只是竖在一旁。   见了若儿满脸的痛色,血天也是知道,那两把匕首的灵气却是被自己的焚焰掏了个干净,该是时候了。   她这时四肢全部贴在了地上,身子竟是快速游上,这两尺桅杆在她身下,就如平地一般,只见地上红影扑袭而来。   若儿连忙要闪,又是忘了眼下所在只是两尺杆身,一脚踩空,虽是立马收了身子,却又是额间脖下满是惊汗,两番的脚下危机让她有些乱了方寸。   人在高桅之上,脚下也是无依可靠,眼前登时漆黑一片。   她心里无来由的有了恨意,少时,做个瞎子时,她还更胆大些,这时明明遇到了个真瞎子,她反倒是落了下风。   如果她此时手中还有那一尺竹竿,她的听音辩位是否还是一样用的如少时那般随心所欲。   若儿眼帘低垂,脚下的正是柚木竿子,“死木活用,”心中过往总总如星辰划过。手中拉拔,抽出了身上的米色绸布腰带,将两眼一蒙,亮眸掩去。   她嘴角之上,再现了一抹淡笑,轻声说道:“血天,你真以为只有你一人尝过漆黑之苦,懂得高杆之上如履平地”。   她这时已是将心中顾忌全心放下。   天时已具,月下风华,只见柔光缕缕落入怀中,只等细心体会,手中的蓝花渐是光亮。   地利再备,脚下的柚木桅杆就视同黑玉伴身,眼前漆黑之地,霎时有桅杆的形状。   “你可知死木活用就在我的心间,木上武斗,自取其辱。”她最后几字才出,突地腾空而起,手中执起阴阳,如乳燕出笼,匕和人影,一气而出。   下头众人见了杆上的两人都是古怪,一人贴地疾行,一人更是干脆蒙上了双眼,都以为这两人都是失了常性,这时又是不能随意喝止,只能是心焚地在下瞧着。   血天贴地游而不走,速度不快,却很稳妥,空中两把红月蝉已是到了手上,刀身锋利,就是迎面而来。   若儿一匕在手,也不心急,眼虽蒙布,反倒是开了心窍一般,两把蝉翼弯刀砍将过来。   她却是如预先知道一般,只觉得鼻下血天身上的那缕独特的香气就是袭来,手下就是齐使,红月来袭,黑白相迎,砍着来挡着去,不漏半丝空隙。   越是缠斗着,她脚下也是渐行渐稳,只是脚尖微移,脚跟带动,每是一步,都是恰到好处,不离杆身分毫。   两人四刀,场上械斗竟是如同星霞耀空,红白黑三色相间,煞是昳丽。   若儿再是使诈,她左手忽的空投阴阙,阙声掩在两人身势之风下,就是顺地而偷袭而去。   这一招,却是毫无声息,就是血天这样的老瞎子,也是失了戒备,感到刃风时,她慌忙侧过了身子。   只是头顶之处,又是一阵匕风袭来,她上下受袭,被一名黄毛新手逼得如此狼狈,心里也是大怒。   眼见阴阳匕首就是要得逞,就听得她的身子再起异变,两把匕首却是再也前进不了分毫,血天身之上就是冒出了鳞甲,就是连着脸上也是拼带出了无数厚片,红衣之中,再无一寸常人肉色。   若儿只觉得手下吃紧,阴阳却是穿刺不进,再见血天似是恼羞成怒,不避不闪,就着红月蝉冲着若儿正在使劲的碗口削去。   若儿听了风声,哪敢正面冲突,才是松开阴阳,就听碰地两声,阴阳齐齐被拍入了桅杆之内。   若儿蒙上双眼,却也是觉得眼前的人有了变化,血天的一呼一吸都是更加缓慢。   下头的看众也是隔得太远,更是被先前的一番缠斗看得花了众眼,这时看来,只是见了桅杆上两人一匐一立,突然静立了下来。   血影子的四人却是各自心中有数,他们五人自小血肉相连,姐姐会在这样的普通比试中显出了火地蜥的真身。他   们都是听血天粗略讲过,她小时身旁就是养着一尾火蜥,五人外逃时,她被人戳瞎双眼,正是在身残心死之时,揣在怀里的蜥蜴救了她的一条活命,后来更是有了一身的异能。   血天这时也是恼火,她本就是在了蜥蜴之身下,才能伴杆而走,皮韧胜铁,她心中本是想速战速决,夺了船只,就是往洞.君.岛赶去,才跳了这高杆之上。   哪知这看着这最是不起眼的少女,身上也是使不完的招数,层出不穷。   若儿静听之下,只听得几声贴地的呼吸之声,原先四面八方而来的游走细声都是没了声息。   她一把扯去蒙布,才看清了前方异变后的古怪血天,更是见到阴阳都是被她的前肢压死在了杆木中。   明月霁天,四周飞鸟皆是绕空而走,两人听得彼此的气喘之声,在这暗夜听来更是清晰可闻。   “你也是瞎子。”血天的声音伴上了嘶嘶之声。   若儿点了点头:“我是天生的瞎子,瞎了八年。”   “咯咯咯咯,”这时血天笑到,蜥蜴眼里就是流出了红色的液体,“真是赶得巧,我是八岁那年被人活活刺瞎的。”   她平贴在地上,笑起来是,整跟桅杆都是跟着吱嘎响了起来,她身上的鳞片如同呼吸一般,开开闭闭着,里面可以看出鲜红的肉色。   若儿强忍住心中浮起的不舒服之感,脚下悄然往后移去。看到如此模样的血天,她脑中第一时想起就是黑玉曾经上说过的驯兽。   只是无论是她见过的凤见的紫凤还是虎月的铁脊虎,都比眼前的这只人形蜥蜴中看很多。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想来很好”,血天身子一点点的攀爬向前,若儿潜意识之中,就觉得她身上弥漫起了一种…狠意,并不是仅仅冲着自己,而是她眼里身子下的整个世界。   她的甲片上,一张一合之间,就有一股强劲的吸力。若儿身后的桅杆越来越短,海风贴着脊骨而上。这该是怎么是好。   眼前的火色蜥蜴已经撑起了前肢,口舌外露,细长的叉舌露在风中。   若儿还是在迟疑,干脆认了输还是硬闯,她还没定下心意,之间血天突地四肢全起,就是要扑将过来。   她的脚又是一退,身后只剩下呼哧在耳的风声和甲板上响起的惊叫之声,没有人看的清楚黑夜中血天的变化。   所有人都看见了若儿摇摇欲坠的身影就是往下仰,她的双手就是想抓住桅杆,船身摇晃,满是汗水的手心再也握不住粗实的杆身,眼里只能看到血天那张扭曲了的脸。   “要死也该一起”,若儿此时脑中只是这个念头,身子已经落下了桅杆。   空中一只胆大的夜枭放肆地飞过,她的左手之中痒滑的感觉钻掌而出,一条细长的裙带就是抽手而出,裙身不再如同千叶本色一般墨色,而是成了幽蓝,正是婆纳一般颜色。   那日,这第一千张裙带叶入手,只是丝线般大小,这是在了空中,却是拼命疯长成了麻绳般粗细。   黏在船舱的千叶裙带,探出了半个海带头,甚是安慰地想到:“总算是成了她的身内之物了,看那颜色,果然是给那霸王花给同化生吞噬了,唉”,它此时的心情正是和嫁了女儿的慈母心情一样,更何况,这第一千张叶子,看着渺小,却也的确是集了不少好处,就看这朵霸王花能悟出多少了。   这裙带的长处这时若儿也的确是看不出来,但是有个一点,至少它现在用来就是能保住了若儿的小命,她的身子才是落到了半空,就收住了身势。   这根海带绳索就是将她挂在在了半空,手下又似有了一股生机顺着臂膀而来,她只觉得身子一轻,人就是翻滚跃起,若儿的身子这时就如轮滑一般滚了回去。   这看在下面的一干人眼里,却是如同神迹,只见那一身米色袂裙在月色渲染下,如同萤火飞舞成圈,一会儿工夫,那身子就是旋回了杆上,若儿直到脚尖触了地,才确信自己又是活了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庆幸,那边的两把蝉翼弯刀就是飞红迎来。若儿手下就是要挡,那根蓝带就是灵敏而去,这时用来,如同长鞭一般,连抽几记,就是将两把弯刀都是挡的蒙了。   她自己也是惊喜,才刚收手,海带又是不见了踪影,在了下头看来,就是如同凭空隔开了红月蝉很是精妙。   若儿经了这么一遭,心里已是大定,再见那两把红刀飞来,就是如同打苍蝇般一击一打,直抽的两把弯刀真的是的东倒西歪,近身不得,刀身的红光也是暗了几分。   血天在旁看得,只见受击,又不见鞭身真实所在,真是又恨又气,她突地一声大吼,嘴中就有蜥涎滴落,只见桅杆上多了几个红印子。   若儿全心就是在了两把纠缠不休的弯刀上,也是没有注意她的动静,直到眼前蹿起了半高的火焰,“你是疯了,”她连忙放眼看去,想急着下去。   一条桅杆上都是起了火,远处看来,如同黑幕中开了一条火缝,狰目三分。   这火正是由方才的蜥蜴口涎引起的,只见血天站在火中,脸上无痛无痒,竟是不怕火炼焚烧。若儿这时也是气急了,她看准下方,只见手中蓝光一闪,正是朝向空无一物的船舷,硬撑着,只能是闭眼跳了下去。   下面的人立时都是忙了来,桅杆可是不能损毁的,众人更是纷纷取来了水桶,木壶,就想救火。   再看看杆上正要下来的血天,都是不敢上前,桅杆之上已是烧得滋滋作响。血天下爬之时,也是如蜥蜴壁虎一般,很快就是游爬而下,就要落到甲板之时,她就觉得身后一紧,四肢忽然脱离了杆子。   只听得火光之下,血影子四人都是急喊:“住手。”   018 入海甘霖化危机   声音就是和着四溅起的水花一起落入了海中,血天的红衣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黑夜瀚海之下。   本以为血天那样的强悍性子,这时就是要怒骂着跳出了水面,若儿稳住有些乱了气息。   方才只是一瞬间,她就是落在了船弦上,趁着血天落地未稳之时,用了手中能伸能缩的长带拉她落水,就是可自己缓上一口气。   只是两人的下落之势都是太急,自己也是被拉下了水中。   这时她也是浮游在了水里,手攀爬着船底,眼在海平面上来回搜寻着,她真被惹恼了。   被人如此一欺再欺,手中的裙带到了水里反而显出了形来,就是缠浮在了四周。   这该死的蜥蜴女,若儿打定了主意,只要等她一冒出头来,就给上她几带子,让她多吃几口水,离了高杆,两脚还是四脚都是无处可依,正可以袭她个四肢无措。   船上陆续传来了叫声,若儿看着洋面,水上先还有些波纹,到了最后,平复如镜,再也没有什么波动。   若儿轻咽了一口口水,脚下突然一阵触动,她心惊之下,只见千叶不知何时在了一旁,“你再等在上头,那只火地蜥蜴就要烂死在了水里了。”   她还是没理解过来,只听得扑通几声下水声,血影子中里四肢健全的两人都是跳了下来。   船舷之上,斐妄,老十三等人也是焦急地叫唤着,船上就是扔下了一条缰绳。   这时的船上,大伙都是乐腾了起来,这一场竟是赢了,也就是火起火灭间,他们就是赢了。   缰绳悬到了眼前,上头接应的人急摇了几下。   若儿心间却是问着千叶:“血天怕水?”   千叶摇曳着身子,舒展开了干了一天地皱巴身子,水中月纹粼粼。“火地蜥蜴是恐水族群,在了这样的汪洋里,不死也要折上半条命。”   若儿听罢,一手脱了船身,扎子入了水,水中无数的细袍浮了气啦。   她才下去,水上就是翻腾起了几个水花,血影子的两人在陆上都还是凶悍,这时却都是失了灵活,在水里几个来回都是露出了水面大口喘气。   船上剩下的两人都是变了颜色,时间越长,血天只怕是要…   水中月华更是清亮,若儿手中的裙带如同触角般细长开来,就是引着若儿,朝某个方向游去。   待到她再次出了水面时,她的手里正是挂着个人,正是落水有些时间的血天。   这时的血天全身的鳞甲都是退了下去,脸上除了惨白,还有些浮肿,若儿觉得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心跳,心里也是定了几分,还好没有死透。   血影子的两人,看着她时,眼里很是复杂,最后还是一起用力,将血天拉拔了上去。   血气看着血天这副摸样,心中有气,就是要冲上去痛骂一顿。斐妄拉过若儿,看着她的手上就是起了一层燎泡。   他刚拉过若儿的手要看个究竟,又是突地松了开,有些尴尬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此时的斐妄又变回了当年那个耳根浅红的少年,若儿心里暗笑,嘴上就是回答道:“这人近身不得,周围的一圈水都是要被她煮沸了,没注意就死烫到了。”   血气听了这话,再看看高处已经烧得发黑的桅杆,就是要动的肝火也是被压了下去。   血天这时身子就是动了几下,缝眼依旧紧闭,身子却是挣扎着就是要坐了起来,血影子几人都是围了过去。   只见血正突地大哭了起来:“姐姐,不见了,好烫!”血天纹丝不动的脸上就是溶了般,脸上有了几分生硬的笑:那道缝眼拉成了一条弯月形,“都过去了,我们是再也不会回头了。”   她这话说时,脸上更是缓和了不少,若儿却是看得心里一酸,那样的笑容看着竟是如此熟悉。   “你赢了,”血天安抚罢了血正,就是看着若儿,缝眼似乎瞥过了她的左手,“咯咯”笑了起来,“阴阳同体?我可是遇到了稀罕人了。”   船上的人听到血天的话都是欢喜了起来,斐妄看着僵在了前头的若儿,眼里的灰暗一闪而逝,又复亮了回来。他想了想,就是带着若儿往底层的鲨翅舱走去。   六场比赛已过其四,总算是赢了一场,血天这时看上去也是强打着精神,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稀罕的和老十三低声说着。   万世的那名汉子这时可是有了精神,双眼狠盯着那名一直轮流着有人搀扶着的血影子中的最后一人,四肢不丰的血有。   就在这时,老十三快步走了过来,挡住了这么彪形汉子的逼视,“我和血天大人已是商量过了,这次比试,算是我们赢了两场,接下来的两场就此作罢。”   船上的人先是低声议论,很快又是欢呼了起来,照着先前的约定,六场两胜,就可以保住两艘船上人的安全,这比预料的要好上太多了。   这四场比试费了一天时间,这会儿,大伙都是等得腿软手软,两边的伙夫手立刻都下去准备饭食了。   “不行,”布冯却是不答应了,他本还想前面四场要是都败了,自己一个人赢了那个残废的,先不消说换回了自己那一船人的命,更可以借着血影子这把明晃晃的刀子灭了这支老是阻了万世出头的捕鲨船。   谁又知道这个看着最是厉害的血天,居然是个怕水的旱地婆娘,早知道,以着他的水性,就活活把她溺死在了洋里。   这会儿倒好,老十三自作主张的答应了,那他这一天的提醒吊胆可是白费了。十四叟见了他还要生事,就是怒斥道:“布冯,退下。”   布冯轻蔑地看着他:“乔乌篷,你还真想一辈子死蹲着万世头号领船人的位不成,这次也是该换换了。”   乔乌篷正是十四叟的本名,万世的人都是不敢随意呼叫,乌篷之船怎么能泛海千里,布冯这时却是有心讥笑。   他一把推开挡在前头的十四叟,嘴中叫嚣着:“血影子,怎么见了我布冯,还真的成了见不得光的影子了。”   底层里,斐妄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找出了一些细小冰块,给若儿手上敷着,火辣辣的刺痛缓了不少。   两人走在舱内也是听到了伙夫们转述的血天的说辞,脚下也是轻快了不少,舱房内的五十还是紧闭着双眼,只是手尖的红点褪成了白色,脸色也红润了些。   就是这时,又听得一声惨叫,两人俱是再惊,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停歇了下来。   留在甲板上的人这时已经不多,划桨的伙夫都是各自回到了船位上,几名水手也是趁着夜风还没大起来时,清理起了还剩下半个身子的桅杆。   这声惨叫声却正是落到了不多的几个人耳里。   老十三吐了口气,心里已是大幸,十四叟脸上则是阴晴不定着,他该不该将…这人拉上来。   此时的布冯正是往海里沉去,这时就算是他有再好的水性,也是顾不上了,就在他方才说话之时,只觉得脚下先是有些湿*软。   等到他先嘲笑完血影子,又是将苗头对准还是不吭声的血有时,身子不自觉的被拖出去了老远。他的两脚膝盖之下,攀爬而上了成片涌动的海泥。   这软泥黑粘成块,正是最常见的海底沉泥,这时却是活了起来,更是不知何时爬上了船来,泥水之中,就是暗自蠕动,如同有了生命,寸缠而上。   当他知道该反抗时,海泥已经漫上了整个人身,他越是挣扎,泥土蔓得也是更快,很快就是攀到了脖间,泥身成了人形之后,全身都是成了死泥。   海泥认海,就是再滑入了海里,人身就是如此被拖进了海里,甲板上连一丝剩泥都没留下。   若儿他们后脚跟来时,海中只能见到几个最后的沉底水泡。血有还是靠着血正和血地,身子也是如同软泥般,只是眼里透着一股子死意。   十四叟眼里隐有悔色闪过,老十三看着前方的茫茫洋面,“早晚而已,这样的刺头,怎么抵挡得住这片大海的诱惑,这趟差事,船上能留个大半就是大幸了。”   两人这时都不在吭声,似乎只是静心倾听着浪拍撸浆的声音。   血天他们几人都是准备重新回了皮筏子上。   关于人形火蜥蜴的事,若儿还没来得及和斐妄细说,她这是看着血天,心里后想俩还是有些发毛。   斐妄却是站在船头,“谢过几位前辈对晚辈们的手下留情,”他刚才听说了布冯的事时,也知道,剩下来得两场,他们这队已经一晕一死一伤,再看血影子六人,他心中也早知胜负已定了。   “我们只是比你们空长了几十年,在你们那个年龄时,却是定输无疑,这也是你们该得的。”   血天说出这句话时,皮筏子已经行出去了老远,血气的声音传来过来:“那个火龙小子,过几日到了陆上,我们再比比,是你的火炎霸道,还是我的活木之元厉害。”   到了陆上,若儿和斐妄都有些奇怪了,这不是要直往里冰洋行,怎么又是要到了陆上。   十四叟拖着个残臂,总算是回到了万世的船上,他在船的那头吼到:“老十三,我只得顺着你们的水路下了,先将那几个瘟神送达了海之澜。进了里冰洋后,我们可是说定了各管各的,谁先得了血鲨就是谁的。”   老十三应了一声,心中想得另外一会子事。血影子这次看似仁慈的饶过了两船人的命,可是…就会那么轻易让着他们起航顺着里冰洋去。   他心里也是没底,脑里只是晃着那片湛蓝色的深海,飘然而至的弦乐之声,以及那条血泪满地的石路。   他的肩头突然一热,正是斐妄轻拍着,就是问道:“他们究竟是要去哪里,海之澜又是怎么回事”。   老十三见着和自己当年还要小些的少年,眼神黯然,摇了摇头,不肯再说下去。   “我们可是要去洞.君,岛,”若儿的这话,却是如同平地惊雷。   老十三双眼陡然睁大,似是听得了天底下最是可怖的事而,他失了心般,嘴里反复说着:“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不会说出去。”全然没了平日里的豪气,在船身的摇晃下走回了船舱。   “洞君岛?海图上并没有标明?你昨日也是提起过”斐妄拿出千秋海图,夜里,磷粉闪动,三色的海图看着更是触目。   “是洞.君.岛,”若儿笑着说道:“只是冰洋的一个传说而已,等五十醒了,我再告诉你们。”夜是深了,风已起了,里外冰洋的冷暖海水在了那条细窄海缝里反复交融着,水声之中似有人呓歌不断,海上波澜再兴,只见的洋面上隐隐之中有船影驶来。   ~你们猜到了么,就是这样的,你们喜欢的来了,我头疼的也要来了。~   019 燎宫深处煞血枫   时间又是回到了半月前的绯云城,和一年无四季的冰原相比,绯云城已是入了早秋,秋枫映得满城椒红。帝都燎宫,更是火云枫遍布,三十六所院落宫殿总是弥在红里,时时可听得簌簌的风过叶声。   只听得急步声传过,少女在各式楼台中穿梭疾驰,惊落了片红寸绯。才只是一刻钟前,她的鬓间长发还是精巧梳点妥了,身下袅纱琉裙也还是细致地抚平整了。此时虽然发才初乱,心却是慌乱,就是如此,百里焰漪依旧是如同受惊的樱梅仙姝,她是从帝释宫中跑出来的,里头住着的是最宠她溺她的国主炎炙。就是昨日,她从轩门的几名弟子口中探得,再过几日,国道馆会有一次试炼,只是这地点却是还没有宣下来,这才一早就入了宫里,有了这一趟帝宫之行。   都说玉阕燎宫定是严守密布,却无人知道,在了最深处的帝释宫,几乎是无人看守抑或是无需看守。国主炎炙最是厌恶旁人骚扰,上至宫里妃嫔,下至皇嗣亲族都是不得随意踏近。殿堂之外,也是没有一般的宫院般修葺起了高墙飞檐,就是密植着成片枫林。一正三侧的极简殿堂隐在秋色之后,正殿就是议事处,侧殿则是休憩,修习,批改政书处。四殿之外,是无一人看守,只因炎帝在宫殿之内,布下了一道焚天术,除了他一般霸道的同源的阳炎方能闯入,而当世如他者,又有几人。曾有官员再三劝戒,炎炙却是笑问,真若有了如此高手入内,普通宫卫又如何抵挡的住。也就是如此,他干脆就撤了所有人防,曾有无知嚣客闯入,只听得枫叶火烧,漫天炎火,闻声赶来的人,连个残余的尸骨也是遍寻不到。此为焚天术,异人异物异心者,诛杀于无形。   只要是炎炙在了宫内,焚天就是霸道阻拦着外里的一切侵扰,就是心设千道防墙如炎帝,也是疏忽了,焰本自火出,焰为炎本心,深入其内乃是天命,百里焰漪就是这样闯了进去。   少时不经事时,百里焰漪并非如同外人所知的一般,由着帝后云玑养大,她也不喜常年呆在炎舞出嫁之前所住的离舞宫,而是整日窝在这不大的帝释宫中。帝释宫殿堂虽不多,御院外侧,却是庭台楼阁,繁花若星,珍禽满目,她最是喜欢的就是逗弄养在书殿外侧焚莲池里的一群炽鸟。炎炙那时才初为人帝,帝威不深,总是笑着将这和他的最小帝姬差不多年龄的侄女抱在怀里,看着炽鸟随着弦歌管乐而动。红莲妖娆,鸟羽扑腾,两人笑声也是连绵不断,这零零总总,却被先前的一幕彻底的破碎支离破碎了去。呢哝的情人爱语,绕指的缠绵身躯,生生刺痛了她的眼,剜过她的心。   泪弥上了眼,身脚下却是疯跑着,她也不管不顾,这偌大的帝宫,本就是她的栖息之地,这时却是失去了味儿,她的脑中只是想着一句,“快些离开这里。”直到身子和拐弯口子里出来的人群撞了起来。   炎云芍帝姬今日也是趁着秋日明媚,带着一众的宫婢侍从走了出来,此时正是要去秋苑赏枫,眼前的这个红人儿却是比枫叶还要耀眼几分。看着方向,她又是从帝释宫中出来的,竟还是喧哗地跑在了庭里,炎云芍眼里生出了几分怒恨,“百里焰漪,你可是长了眼,横着乱窜,真是打小缺了爹娘管教的野蹄子。”   本是悲在心间的百里焰漪见了云芍帝姬,立时收起了眼里的泪色,“我这眼若是长得不好,你那双又算是什么。”她这句话却是戳中了云芍的痛肋,炎炙一日家宴酒后,拉着百里奇叹道:“我这一众子女之中,子无一人如洛天渊博之才,女无一人有焰漪风瞳之貌,真是人生有憾。”   云芍先前还只是随口寻衅,这时却是真的动了怒,她是炎炙和云玑最小的帝女,该是集了万千宠爱,偏是她出生的那一年,百里焰漪也是被炎舞托付送进了宫里。居住得是最靠近帝释宫的离舞殿,赏玩得是炎炙最爱的奇珍异花,更是时时刻刻占了本该属于她的父皇的膝饱肩坐。   眼前的女子日日被赞是谪仙落了凡尘,那她云芍就是要让她彻底灰头土脸了去。她对旁人轻使了个颜色,几名侍从宫婢都是围了上来,仗着人手多些,将她扭了起来。云芍有些得意,再是看着眼前的女子,附在她的耳旁说道:“可是怕了,这燎宫姓炎不姓百里,在了这里,就是我将你生吞了,也是没人知道的。”她伸出食指尖蔻,就是要猛刺进那张怎生看都是不顺眼的粉脸之中。   红色就是泉涌而出,一把单刃火镰圆划而过,血在庭院里滴落散开,云芍的声音生生卡在了喉里,她身旁的一众人都是瘫软下来,每人手足之间,都是一道道细长的镰痕,镰身见血而刹红,百里焰漪周身也是焰火浮动,“炎帝可是说错了,他的一众儿女之中,岂止是貌不如他人,连是资质都是差人千倍。你且要记得,这燎宫帝女不下十人,而我百里焰漪只得一人。”她手中红镰和这火云一起消了下去。燎宫燎人又燎心,云芍瘫在地上,宫裳云履被染血的枫叶一点点的掩盖了起来。   百里焰漪出了宫,就是直奔国道馆去,这个时候,他该是在水榭之中。刚才的一番血腥很快就被她抛在了脑后,耳里还是记起了方才听到的女子的哝低语,“这次的试炼做什么要去的那么偏远的地方找鲛珠?“   男子声音早无了平日的威严,只是说道:"鲛珠是水阴聚元珠,就是怕水域一脉并没有绝迹,这阵儿瞭苍那边又是有了些动静。”   水榭依着国道馆外的湖畔而建,旁边垂柳密植,春来柳爆绿芽,夏日却是柳飘水面,这个秋令时节,柳叶还是茂绿着。如此的悠闲地,原本是一般民众的休憩场所,自从这几年夜里总有人看到水下总有人影而动,深夜水中总会发出异声之后,就鲜少有人前来了。初秋的热意还没散透,那人总是会在这个时辰躲在里头。她因为本命道元的缘故,自小就是喜热怕凉,可却唯独在他身旁就是不同,时而热意四逸,时而冰凉如水,就如他待自己,温谦有礼,照顾有加,却又是若即若离,让人捉摸不透,就是自己送了他的腰缠,也只是见他佩过一次,想到这里,再见水旁地整排秋槐之下,果然靠着个蓝白色的身影。   百里焰漪才是放缓了脚步,脸上的狠色就是换上了欢颜,“傲…”字还没落地,蓝白色的身影已是闻声转了过来。眼前笑得连着眉毛都是展了开来,浓眉朗目,在这样的阴凉伴水昏暗处,眼中喜色更是如光炎耀目。只可惜眼前的少女生见惯了身边夫舅的炽热炎势,反而更喜绵绵长远的水润光芒,才见了人,她的脸色就是一正,先本想转身就走,又顾忌五载同窗,这人对自己又是礼护有加,就想不要做得太生硬了,心形小脸上抹出了一丝强笑:“明痕,你怎么穿成这样。”   当年的寒门六子虽是出身门第各不相同,平日习性也是不同。百里焰漪毕竟是女孩子家,心思也是细腻,暗地更是留意了齐傲世喜蓝,穿着最多的就是水色漂蓝衫,而老是在大小场合和自己巧遇的烈明痕则喜金色,装扮也是柚金亮袍为主。身前的少年这时却是一身从未穿过的明蓝。听了这话,烈明痕讪讪笑道:“可不是还有些夏热,穿得这身凉快些。”   百里焰漪也是不说破,只是站在人前,被人用着两道火热的眼神瞄着,也是难受,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是憋屈着,身后就是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烈明痕心中已是暗恨,自己可是探了好几次,今日该是轮到齐傲世做早课,这个时辰,他本该是回了家的,怎么会又走了过来。身前的男子还是一身泛白蓝衫,额前的发在秋阳之下,在挺直的鼻梁上落下一条黑影,看到有些局促的两人,他的眼里眸间只是水光微漾,“都在?”   红裳榴裙少女眉头就是舒展而开,绛唇轻吐,“我是来找你…们的,过几日的试炼之地,可是选好了,就定在北边的远冰洋。”   远冰洋,齐傲世侧了侧身子,站到了秋槐树阴处,侧脸微偏,似是想起了些什么,可是有好些年了。也只是一瞬,他眼里的那丝怀念就是褪去:“可是冰原外围的远冰洋?”   烈明痕连忙抢到:“就是那里,只是焰漪,那里地处偏寒,对于你、我...还有齐弟来讲可不是个好地,这也不知道长生大宫是怎么考虑的。”   “冰原么?”傲世低声念着,也不往下问去。百里焰漪见他眼神闪烁,似乎也是有些疑虑,就是宽慰道:“我们大可不必担心,说是由着几个中宫一起带着去的,找的也只是颗水阴聚元用的鲛珠。”   烈明痕见百里焰漪的口气,似乎对此行兴趣颇浓,就是连忙问起了细节,百里焰漪只得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却看见蓝色的身影顺着河畔,往上走去,身影显得有些萧瑟,她不禁想起炎舞前些日子所说:“听说齐家的二少爷连把火器都没有使唤出来,这可是真的?”国道馆中,每一年都是有着一次火器祭,这一批的馆童,或前或后,都是能练化出自己的火器,就如今日百里焰漪随呼即出的一色红镰,越是高明的火器,颜色越是鲜红。   齐傲世却是连着五年都没有找出他的焰火之器,也幸好他是身在了寒门里,身为导师的长药对这火器之选本也就不是很看重,再加上朱庖丁和乔布衣就是般离也是没有火器可使,反倒是第一年就祭出了火器的焰、明两人成了异类了。寒门授课也是不和轩、辕、乾、坤四门一起,也不知消息怎么的就是传到了炎舞耳中。百里焰漪也不知为何,就是不想母亲低看了齐傲世,嘴上就是辩道:“长药中宫根本就没有细心教导我们六人,平日里就是让乔布衣在了庭院里除虫拔草,朱庖丁在修葺庭院,般离日日呆在了冥想庭,我和烈明痕日日练习火器,傲世...齐傲世也是日日不见人影,中宫根本就没有正经授课,我俩之所以得了火器,也是因为家里长辈教的好。”每次听到这里,炎舞只是一笑而过,也就不再追问。   这时,只听乔布衣这憨厚大块头呼哧着跑了过来,嘴里嚷着:“长药中宫下了召集,说是要选人出去参加这次试炼。”   JO的啰嗦:照旧打在底下,不喜者可跳过~写这篇稿的时候,算算有两个月了,新人的我已经稳定下来了,日三千也不在头疼了,幸好没卡过文,还有谢谢大家的支持。今个儿落笔有点沉,谣传大姚说要退役,唉,AI远走了,大姚也走了,NBA,还是只能看足球安慰下了,至少,C么,梅么,小猪么都在,不知道22号的时候,这个消息是否会证实。无论如何文还是要写的,周末回家加更,同志们等我哈,求毒舌~   020 人不在多能者胜   国道馆中这时却是冰火两重,长生大宫已是将刚得的旨意说完,馆童里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这次的冰原之行,说是试炼,实则也是最后的评测,若是通过了,这长达五年的国道馆童学习也算是收尾了,更可以晋升为馆生。作为馆童时,每月都是有一定的粮米布匹作为贴钱,通过了评测期馆生则是可以入朝为吏,开始真正拿上子母币的官家俸禄。对于轩辕两门的童生而言,这次的冰洋之行倒是无关痛痒,靠着父母长辈的荫护,他们就算不参加试炼,到了合适的年龄,就是顺理成章的入了官籍。   但对于乾坤以及寒门几子来讲,这却是天大的好事,这几年的清修,仅仅是耳聪明目,学了些养身之法,长久下来也不是个法子,这么一趟冰洋之行,若是顺利成行了,则可以讨个好前程。   乔布衣正是欢天喜地中的众人中的一员,走在回路上,他也是扯着傲世说了个没完。傲世这时只是低顺着眼,就是看着路侧散落的红枫,他的身子骨高瘦了不少,眼神举止却也是如同星尘在世时一般,进退有度,日夜的道术修炼,让他的眉目中多了股淡然之气,蓝衣蔚纶,更显得丰神朗目,让人一眼就是落下了印象。每日夜里的水榭涤练是让他的水阴之元浑厚了不少,只是体内两股阳金、阴焰之气也是日渐高涨,他心中只愿一心修习水阴之元。只是在国道馆的睽睽众目之下,他才在白日里修习着玉阕正统的火元道术,可是用来也总是不顺手,这样的日夜交替下来,反倒是两边都落了个不讨好。鲛珠,既然是聚阴之物,可能起上一些作用,这次冰洋之行是定然要去的。   烈明痕也是不在乎这次冰洋之行,只是看着眼前碎步小跟着的少女,似乎对此次出行很是在意,他却不知道,百里焰漪只是心烦着不想回到百里门中。待到他们几人走回中庭时,冰洋出行的筛选居然是就要定下了。   齐堡两位大小少爷在内的大多数轩、辕两门馆童都是不乐意出试的,这时的绯云城,秋意正浓,气候也是舒适温宜,哪家娇儿贵子肯去远冰洋那冰寒苦冷的地,都是各自托着几口,不肯前去。乾、坤两门还是好些,都是跃跃着要参加。长药还是似睡非睡的坐在了正中,听着旁边熙攘的人声,一脸的颓丧,前些日子他躲在侧殿喝酒,又是被长生抓了个正着,就是挟持了他的宝贝酒葫,被威逼着担下了这么个破事儿。   他想着侧殿的习习秋风,想着微凉润手的青玉葫芦,又是想着冰洋的蚀骨寒风和生冷食物,就是怒从心起,破口就是怒斥:“,缺胳膊断腿没心眼的都一边去,这趟差事,也就选二十人,只带有用的。”   他话音才落,就见一披金带玉的小肥墩子借着体态优势,挤了进来。长药平日虽是个沾惯了荤腥的主,却见不得有人比他还要享受,这胖子一眼看去就不是清心寡欲的主,眼里也是看不过去:“下去,下去,这一身子肉,船都被你压沉了几分。”肥墩子忙是伸出五个肉*肠手指,只见上面翡戒金环带了个满满实实,“不重不重,中宫大人,就是加上千担米,万丈布也压不垮这次的帝都阕船,你看这是…”。   长药这才正经拿眼睛看掂量着眼前的肥肉共有几斤几两,他这时也不怕了肥腻,“你是?”   “我是乾门的福添宝。”这人正是玉阕境内百余家米店布庄福家的独苗。   “‘钱’门是吧,那就早点搬过去,再命你家名下的布庄送些最上等的皮毛夹子,丝蚕暖衣,别拉了裘毛靴子各一百套。”长药这时总算是豁然想开了,这青玉葫芦是会有的,暖衣美食也是会有的,他消了些睡意,嘴里就是训了起来:“都给我听清楚了,家里是开着酒楼点心小肆,干鲜生蔬的,一个个都给我站好,排好,漏了就是没份了。”   他办事也是利索,不消一会儿就选好了人,绯云城中的食脍,醇酿,琳琅古玩,丝竹弦乐的各家小辈子辈都被选出了几个。   就是这时,寒门的几人也是陆续赶到了,除了先前碰在一起的四人,后来的般离和朱庖丁也都还是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地就赶了过来,等到听完乔布衣的一番唠叨,两人脸上也是神情各异。   般离心中想得正是临出门时,向来出没无常的般鸠就是截住了他,先是嘘寒问暖的让他起了一身鸡栗,再是神情凄切的说道:“冰洋僻远,要一路小心,细软暖衣之类就是免了,该有的都会有的。”原来说的正是这事,般鸠做事虽是反复,言下的意思,倒是示意他一定要随行了。   朱庖丁这时也是记得他那“屠夫”师父早前就是让他使唤了一套的“去皮削骨刀”,看过之后,嘴里只是说着:“看着也是凑活,碰了一般的毛贼海盗都还能撑上一会儿。”说来也是苦着,他朱庖丁本一心奔着屠夫的路子走了十几年,拜了这个师父之后,先以为真能成为本村乃至本城最好的屠夫,师父说是砍柴,一砍就是一年,师父说是火中取栗,他就埋头苦练,师父说是要上阵练得气惊山河,他就每日在山间河畔惊得水鱼慌跳水鸭惊飞,这会儿师父说是要去冰洋练练手,他也就只能拼死力争着这个名额了。   长药前面已是站上了二十来人,心里正怨着自己贪心了些。长生就是派了名馆生送上了一张出行船图,长药这才是长嘘了一声,“只是艘鹞阕,这针眼大的地方,塞不下这么多东西,啧啧”。这时,烈明痕走了上去,低声问道:“导师,我们几人?”   长药这才想起了自己下面还挂着六名便宜弟子,嘴里连番叫着:“可是说了,漏了什么,为师都要受冻挨冷去了,能留下你们闲散着,”他手中连指:“船满了,这最后的十人,都不要去了,刚才答应的东西,可是要照常搬上去。”   这次随行出去的,除了长药身为中宫之外,更还有坤门的导师长盘,他见砍掉的几个名额都是出在了坤门之内,也是不肯了:“长药,你这可是偏私,将我的门下一并子去了大半,便宜了你自己,这算盘可是拨得响亮,我要禀告长生大宫”。   长药听了,也是哼了一声,这次也不知长生老头为何做了这番安排,长盘平日就是不服管自己,一人是主事,一人是副主事,这真的上了船去,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只可惜,今个儿的茬子可是失算了。他走到了还是踟蹰着不肯离去的坤门几人之中,就是一瞪,身上忽的起了一层电光火花,那离得近些的人,都是“哇哇“叫唤着,躲闪开去。   “我这二十之人中,八名乾门,八名坤门,六名寒门,三门算来,也只是平分秋色,哪来偏私一说。”他说这话时心不跳气不急,也不管三门之中,人数几何,长盘又要发作,乾门的长岸就是说了句公道话:“长药师兄方才也是说了,‘管用’才能随行,我看不如就是比划一番。”   原先被刷了下来的十人连忙围了上来,轩、辕、乾、坤、寒五门这些年都是各自授课,除了轩门是由着长生亲自指教,平日管教甚严,旁人对其所知不多。余下的四门学习修炼都是都是摊在了光天化日下。正是名师出高徒,懒师出散徒,寒门的六子之中,除了烈、百两人在入门的第二年都有了各自的火器,其他几个或是在了冥想庭里清修,或是出门学武,或是锄禾日当午,或是水榭小憩,这比上不足,比下却是绰绰有余。   长药听罢,也不反对,就是搬了张太师椅,找了处阴凉处瞅着。长盘心里大定,才刚走上一人,就听长药问到:“你会些什么?”坤门这子高声回到:“我能以一敌三,府中的家卫都是不能近身。”   “庖丁,”长药半阖起了眼,“茅将军可是有教你阵前御敌?”朱庖丁连忙上前,就是说道:“两年前就是教过了,师父说是以一挡一,是常人,以一挡三为武夫,以一挡十是茅家军,以一挡百才是他的正名分徒儿。我这会儿,才刚做了个茅家军得跑腿小兵。”坤门的第一人就是灰溜着下去了,谁也不敢真和洛天战神的亲传弟子比上一场,朱庖丁就是入选。   坤门的第二子也是抖擞着上了前,就是说道:“我铜皮铁骨,上阵御敌最是擅长。”“一身铜皮铁骨,可不就是那日烧得和块烙铁的那厮,”长药轻描淡写地说道:“再是铜皮铁骨也是一人之用,此行出去,二十余人,你可是护得几个?般离,你日日冥想卜筮,可是算得出天机人命?”般离心念一怔,自己每日在冥想庭所做之事,正是占卜星筮,却是一丝不拉的落了长药眼中。那名烙铁般的少年,脸色一黯,又是退了开来。   不等坤门第三人上来,烈明痕就是往前一站,右手才是虚晃,只见一把炎色长矛就是临空而立:“明痕听得家里长辈时常说起,冰洋一带除了飞禽水族,更有各类匪徒海盗,船行洋上,短兵相接不易,我这把蚩矛,这些日子下来,已是能长能短,海上交战,最是灵活。”他今日这身蓝衣虽说不衬,但一身桀骜热气,也是逼得人退后三尺。长盘也是受不得这阵子热气,嘴上刚是说着:“是该去,是该去。”   身前突是一凉,一股子舒心水汽围了过来,众人只觉得,早秋的燥热消了不少,齐傲世说道:“百里姑娘,可否请你也一并上前。”   021 几家欢喜几家惆   烈明痕听得就是恼火,百里焰漪也是脸上一馐,扭捏了片刻,还是提着裙摆上了前,只见蓝衫红裙。眼前的蓝颜少年侧脸显出了几分凝重,似是耳边低语一般:“借你的红镰一用。”   百里焰漪才是悟了过来,玉手葱指之间,染了血气的焰镰这时看来异常瑰亮,形如满弓,煞人心目。   “和烈兄的祝矛一样,百里姑娘的这把融镰也是能远程御敌,镰身飞舞,更是可以伤敌数人,”他说着,手轻按在了融镰之上,修指红镰,却是看不出他目的为何。   烈明痕这时也是极力附和:“说的正是,突围破敌,最是巧妙,只是…”,他心中就是怨忿,早知刚才自己也是要夸上几句。“傲世无用,不会占卜救得人前,也不能以一挡十,能做的只能是焰上浇油,”他的五指收紧,只见融镰先是斥动不已,再是过了一会,才是平息了些,五指依旧紧抓不放,浮起了明暗不定的红气,融镰刀身刃光晃眼,原先的暗红啥时变成了透红,百里焰漪只觉得手中一轻,她也是心思灵巧,立刻就是出镰舞起,只听得一阵火舌跟着刀身而出,旁边的沙石就是起了焦土气味,原本只能使得五米开外的融镰,这样使来,一下子拉出了十米的攻势范围,只骇得围着热闹的人群都是避散了开来。   场上叹讶声骤起,长药这时也是正起了身子,他的眼里先是起了几份疑虑,很快就又是被隐藏了回去,长盘和长岸都是一惊,寒门上来的五子,却是各有千秋,善测算一人,道术武斗攻势如荼者三,再是助攻一名,这却是无论如何也要去了五人,并且这几人也都是不能轻易招惹的。长盘只能是将矛头对准了最后一人,又一次落在了最后的平庸乔布衣。   乔布衣额间的汗滴打湿了中庭的干土,他也是急了,瞅瞅前头的长药中宫,瞄瞄已是到了身后的寒门同窗,这是要怎么事好,他就是咬牙上前,“布衣不擅攻也不擅守,更没有天赋异禀的先知,火元相助,可是我…我”。   长盘讥笑道:“可是些什么,”   乔布衣滚红了脸,大声应道:“我能跑。”这话才出口,中庭里先前的紧张情形都是一消,就是在焦急等着的坤门几人也是大笑不已,只是寒门的五子撑着不笑出声来,长药更是一下子蹦离了位置,直笑得眼泪都是出来了。乔布衣这时也是委屈,这几年来,除了和各大庭院里的黄土石地熟悉了一番,他一月下来,见到长药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先不论天天羡慕着长生带的轩门众人,使得一身纯净道元,也不说其余三门,也是唤得多种术法,就是他们伶仃寒门,几年下来,连个道术的边边都没摸到,他这门绝技还是每日“实践”悟到的。   他这时也是不顾脸红耳赤,“我说的跑,不是一人独跑,还可以帮助大家子一起跑,就叫做扬沙辟土,”他话才是说完,就是半蹲而下,大喝一声。中庭为集合之所,只是简单的铺了些浅薄草皮和裸沙石。他这一声,音还没落地,就见一阵黄土就地而起,和他早些年时有些相似,只是这时已是不用四肢踢踏,卷地黄沙也是声势更大,隐隐之中,还带上了些中等砾石,方才还是大张着嘴嘲笑的几人,这时只觉得眼前迷蒙,更倒霉些的,脸上被碎石击中,一时笑声全无,只剩得连番痛叫。长药脸上正是得色满满,长盘在旁脸是黑成了一片,长岸则是陪着笑,三人三张脸,最后还是将二十人的名额敲定了下来。   --------------------------------------------------------------------------------------------------------   国道馆   长生听得汇报时,脸上也是不惊不乍,沉声吩咐追追着前来汇报的馆生:“先将口信传到宫里,再是将今日的事情说给章大人听了,至于其他几处,想来这时也是得了讯息了。”   燎宫帝释   宫深寂寂,正是夜渺无人声,白日的那池红莲炽鸟这时也没在了夜色里。炎炙披着一件金色夜袍,听着旁边的人小心地报着,他眼里火色一过,“长生收得好,长药教得好,甚好,甚好。”匐地的馆生只得这么几句话,身前之人就是再无了声音。只等的肩胛骨都酸硬了,依旧没有下文,他偷抬起头时,眼里,只剩下了一片在秋风摇曳枯败了的红莲。   齐堡   绯云城中北向,齐堡三两院落也是各自明起了灯烛。月下依旧火腾着的堡墙足足围了内外三层。最内里的,却只见几间四方矮房。两名老者左右各坐一边,搁在松木案前的晚茶已是凉去了许久。右首的老太举起茶盏又是放了下去,脸上的层层皱纹密布:“茶水似乎有些凉手了,这些日子,我夜里老是睡得不安稳,可是别出了什么事。”   左首的老汉接过她手里的凉茶,只见白瓷盏上的茶花雕刻发出了一丝热光,再是送回了老太的手中,“你可是越发懒了,连这些事儿都懒得做了,我们的两名宝贝亲孙,可是都没搀和进这趟子浑水,忧心这个做什么。”白瓷之中,就见热烟飘起,茶香又是满室。老太很是满意地喝着热茶,嘴上轻咋道:“你可是老糊涂了,亲孙可是有三人,可是冷放的太久了,咱俩都是忘记了。”   百里门   绯云城东向,百里焰漪这时却是一人独自锁在了房里。炎舞在着门外轻叩,“焰漪,听说今个儿的试炼已经是定了地了,和娘说说,是去了哪里。”房中少女先是不语,到了后来闷声答道:“娘亲不是早就知道了,何必再多此一问,时候不早了,我先收拾着,明个儿就要出发了。”炎舞心中疑惑,身后一副结实的臂膀就是搂了上来,柔声问道:“你们娘俩白日里都是去了什么地方,入了夜才各自回来,听说…”。房外,就是没了声响,只听得夏蝉哀着秋来的最后几声嘶哑鸣叫。   赤忠盟   绯云城西向,烈伯央见了披着夜色回来的独子,见他脸上喜忧参半,宠溺地将他拉了过来。“今日试炼做的很好,没有辱没了烈氏一族的名头,你也该是要出去好好磨练一番,当初要你直投寒门而去,果然是走对了这步路。”烈明痕脸上先是起了些骄色,又是一阵恼火:“也对也错,该去的去了,不该去的也是要去。”烈伯央见他的倔强样,脸色一肃,安慰道:“该是我们的,爹爹一样也不会让你拉掉。”   百官府落   绯云城南向,官邸三两林立互依,唯有一家府院独立边角。府前既无石狮镇门,也无府卫看守,就是光秃立着两根朴石柱。柱上粗面糙边,亦无对联润眼,说是目不识丁的窄门小户还好,这府却是冠的是章姓。这样的小庭小院却能独善在了这百官豪门之中,也就只能是帝国四柱之一的章博渊才能处得。   平日的这个时辰,他正该案前头查书练字,今日却有些不一样,身影只是呆立在书房内的写案上,带着几个硬茧的手犹豫了几分,最后还是将案上的一套笔墨纸张都细心地包裹起来,身后的靠椅上,也是堆起了小堆的书。   豆大的油灯跃动着,门前响起了一阵忐忑的问声:“国道馆馆生不虚求见章博士。”不虚正是先前送信的那名馆生,他趁着夜未深,匆忙离开了燎宫,心里还是念叨着宫中的把守竟然如此松懈,只是离了帝释宫才能见到一些把守。虽是如此,他还是趁着宵禁前赶到了章府。章府的奇怪布局,也是让他怀疑走错了地,直到看见了那写的独树一帜的“章体”府匾,才是定下了心,叫了几声,却是无人应门。他只得自己推门就入,走进了府里,谁知这府里更是悄无人息,连个家丁门卫一个都没瞅见,唯一见了有些灯光的房子就是奔了过来,这才试探的出声询问。   门“吱啊”一声的开了,槁瘦的背影立着,油灯闪动中的下颚显得光暗不明,“长生大宫可是都准备妥当了。”不虚就是想将白日里的见闻都说上一遍,却听得耳边传来的这句送客声;“不用了,明日我会准时在了临江楼前等候的。”   这里毕竟不是宫里,不虚微抬起头,门前的三旬男子瘦且高,脸上无须,他的眼这时是望着夜空的,手下轻摆,就是让他离去。他一日里见了两次贵人,却无半点雀跃,心如同沉了海底,今夜是怎么了。他跟着长生修炼也有十年之久,所见贵人文客也是无数,在了宫里之时,炎帝这样的当世霸主前,他被震慑的不敢妄动,谁知到了这文质书生面前,他也是觉得如履薄冰,不敢稍动。这是怎么回事,他自修习以来,潜心静修,也算是喜恶不形于色,这次却是彻底破了功法了。他想着走着,犹豫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黛黑夜暮,已经将那一方小宅院笼了个严严实实。   章博渊看着那名馆生很是惊恐的走出院落后,也不关门入室,他身上穿得是文士中最受推崇的博渊袍,麻白制衣,轻且舒适,走在夜色之中,还是显眼异常,只是院落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也是文生打扮,隐在夜色中,就如同和周边的树木成了一体:“卿君,”章博渊有些平板的脸上,多了几分莫名激动:“我总算是要去寻“它”了”。   022 临江楼里听说书   枫红摇曳碧波畔,临江楼里数雨声。临江楼建立也是有了三百余年,建造之初却是受尽了文人墨客的纸讨笔伐,就因为该楼的哗众颜色。玉阕的中帝都,朱墙绯琉映枫樱,图腾赤火胜初旭,本就该是一脉红融,偏这楼却是修了个天穹蓝色,当时的朝中文士纷纷上书,说是扰了中帝都的和洽景致,说是颜不正色不协,更有人夸口说下此生不入此楼。谁知楼成之日,在了一众瓦屋阁楼里反倒如同红妆铅华褪洗后的淡雅佳人,来往游客观者络绎不绝。到了炎炙继位之后,更是在旁建立了官家专用的阕船埠头,这一带就更成了城中闲人墨客的聚集所,原先叫嚷着“不和谐”的学子们也是再也没了声,反倒是楼中穿梭着的多是自命文采风流之辈。   晨曦刚散,日色不见几分,临江楼外已是人来人往,江畔闲散的和寻摸着早茶的都围坐在了一块。临江楼底楼最是宽敞,又是临近江畔落樱绿木,时时可见飞叶入怀。民众只凭得一份茶水票子钱就可以坐上一个早上,驻楼的说书先生正讲得是口水横飞。这里的说书规矩又是与外间不同,专挑些时下最是风流的俊才,说些蜚短流长的罕迹秘闻。   今日说的正是文武风流篇:这文武两字说得正是玉阙后起的帝国四柱之二,文之章博士,武之茅将军。和齐放和烈伯央父辈赫赫名声相比,这两人却是各自年少出仕,从低摸爬滚打而起。先说得正是章博士,他本是一介文人,也是在一个不知名的边陲小城发迹而起,家里只是个破落官家,到了二十出头,才勉强续了老父的一门官衔,安妥的在了小城做了县令老爷。小城荒蛮,初到之时,别说誊抄的师爷,就是个准点开闭衙门的官卫都是垂老体弱者,这窝囊老爷只得是日起兢兢抄了文书,日落恳恳关了衙门,一晃也就是当了三年清水伶仃的大老爷。   直到了三年零一个月,这孤寂无声息的府衙里才是迎来了第一个夜状,告的也不是毛贼枭盗,更不是杀人越货。而是一个土财主,状告城中唯一的一名举人秀才。状子所递正是有伤风化,秀才正是斯文之人,却是勾搭上了邻里的一门俏寡妇,偏生这寡妇又是入了土财主的眼,苦求不得就是趁着夜黑风高,最宜私通的夜晚被逮了个正着。这就被押了过来,只听得土财主左一句尚风日下,右一句道德沦丧,那跪在下面的秀才举人又是衣裳不整,满脸的尴尬。章县令看在眼里,就偷使着脸色,叫了老官卫送了整齐衣裳,偷偷叫人放了去。等到土财主回头找人时,却是没了人影,章县令怒斥一顿之后,就赶走了土财主。事后,秀才前来道谢,章县令只是说:“我这般做法,只不过是想城中多个斯文人,少个破烂户而已,文人的脸面,还是要靠的自己人保下来的。”   自此之后,这文质彬彬的大老爷身旁多了个师爷,城中不学无术的游荡少年也都是跟着学写认字起来,小城之内,文风巍然,在了国里也是小有了名气。再是半年后,那名改了品性的师爷竟然是得中了状元,连带着家里老的小的亲的疏的,都是带进了帝都。这名提携自己的县老爷更是被推为识才伯乐,报到了上头,章县令这时就不再当个小城县令,而是派到了文书省当了个闲差。再是后来就是边陲战乱,军里缺了个人记录随军事宜,章博渊这闲人就是被派遣去做了个随军文书记。   进了军里,这些个文人也只是做个摇晃笔杆子的事,若是永远跟着军队后头,章博渊就成不了后来的章博士,茅洛天也是成不了后来的洛天战神。这事说来也是机缘,这两人在几年前,一个在了极北的小城做着个自在县令,一个在了极南的森林里做了个猎户,似乎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的两人,就是在这么个边陲部落动乱中碰到了一起。   说道那时的领军将军是何人,是再也没人记得了,只是那场南陲和谈之后,玉阙的文武之星就是冉冉升起。南陲战事,本也不是何等大事,炎炙初时只以为是一般的蛮族动乱,就派了支作战迅速的五千人骑兵队伍前去剿灭。哪知到了南陲,才发现地势崎岖,荆棘遍地,战马就是一路踩踏在了前头,后面补给的粮食输送队伍也是迟迟跟不上来。只能是停停歇歇,将一支士气饱满的骑兵队伍拖拉成了颓头废脚的步兵队伍。总算是到了南陲,才发现原先林立的各小部落,都是结起了盟,一致抗外,五千的骑兵队到了几万名荒蛮野人前头,就如名门淑女见了泼辣恶妇,斗得束手束脚,僵持了一个月还是没有下文。   领队的被遗忘将军见粮草缺了,人心散了,这时早就有了投降的打算,就找了未来的章博士写信,茅将军护送,命令着将信件连夜赶出。两人这才相逢在了遗忘将军的营帐里,听了一番严辞厉令后,茅洛天只是沉声不语,章博渊却是奋笔疾书,盏灯时间,就是将一封万字降书写的洋洋洒洒。   两人两马感到敌方军营时,都是双手奉信,双膝点地进了敌营。茅洛天被剿了兵器,搁在了武将之中,章博渊则是奉了信件,走到了敌军将军之前。只听得章博渊朗声读起了洋洋万言长书,只见字字珠玑,言言示弱,只听得最后一句:“大将军,这封劝降书可是受了。”声音才落,只听得军营里头,金戈挡不住裂骨拳击,茅洛天杀得一人,再是抢刀在手,刀过数十颗人头已是处在了异处。   这南陲将军也是个阅历老将,这时脸上还是威吓着,就是要喊人,就见章博渊枪过案前军墨硬砚,两眼如炬,嘴上凌然问道:大将军可知世上只有三人,此营中只有两人。三人者,君者,臣者,庶者。”那将军虽然见了他的一身正然文气,心里还是料定他是名文弱书生,真要拼杀起来,也是不怕,嘴上就说:“世上君者就三人,臣者则是却如栋牛,低下庶者更是多如繁星,何必为了他人之利,冒上这样的绝境风险,害了自家性命。”   章博渊却是说道:“大将军,错了,君者,少也。庶者,多也。臣者,拥护上位者,保护民众者,忠也,我现以营中两臣一心之力,换得百万民众之安全,足矣,博渊现有必死之心,茅中军有拼死之勇,将军可是有求死之愿。”他的手上砚台也是未干,滴答黑墨就是流下。两人再出营帐之时,却是领了数十万人降军归来,如此险要的计谋,正是两人马鞍上急聊得来,如此勇气胆识,却是两人天生就有。自此一役,章博渊凭着口舌莲灿,茅洛天仗着全身披胆,传为美谈。再是后来,文武风流,各兴一方。说书先生说到这时,已是口干舌燥,只听得一旁的人都是喝彩连连,他就是要再讲下去,就见门里走进一众人来。   人是由着一懒散道士带进来,都是些少年郎,只是脸上都是有着苦色。这还暖稍凉的初秋,每人脸上竟然都是捂出了热汗,就是走在最前头的一女两男还是好些。说书先生先是一愣,再是仔细看着,这说书也是要有个讲究,嘴巧心细擅鼓动,见识也是要广,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要见过猪走路。他最先认得就是正中的少女,一身火狐坎肩,暖绸细软,眼如月,眉如柳,腰间火云双红扣,艳色无边压天下,说得就是百里门的小小姐,百里焰涟。这带头的道士只怕就是国道馆中的人了。说书人再是看到后头,只见雪衣雪靴雪衣少年,每人身上穿得都是上好的过冬暖衣,这国道馆这是练起了哪门术法。   那懒散道士这时就是喊道:“章博士,你可是来得早了,一个人轻巧的在旁偷着闲,可是苦了我搬了这么一通厚重家伙来。”楼里的闲杂人这才循着他的说话方向看去,这才看见,窗台旁边,已是坐着一名麻衫中年文士,人看着很是瘦削,身边就是搁着一个老木箱子,看着很是不起眼。这就是章博士,说书人心里暗是吃惊,全然难以将这名角落之人和自己方才的口中之人联想在了一起。   听书的杂人眼里也是略带失望,只听得后面传来了一阵粗重喘气声,几十名各色打扮的伙计挑夫担着整担整挑地各色家什上了前来,临江底楼很快就被摆成了流水道场摸样。只见一名当头的伙计抹着汗水,报着:“烟云棉被五十床,青輦软枕五十对,暖手熏炉一百盅...紫苏梅子三十坛。”这一口气念下来,竟是比那说书先生还要利落,懒散道士长药听完也是很觉得满意。   章博士笑道:“我只是带了些合用的书籍笔墨,听了长生说是派了你同去,我就料定该轻简出门就是了,可不是,你连解船晕的爽口紫苏梅子都是想到了。”   楼外传来阵阵钟鸣之声,北下的鹞船已经是近了岸。   023 海深之处藏洞天   千秋和万世的渔船挨的不近不远,已经是这样并头行了三日,也亏了这些日子顺风顺水,就是用着那根被火摧过桅杆行的极快。白日日头不烈时,五十和斐妄就是站在甲板上,迎着海风,观着冰洋由着冰蓝变为湛蓝。两人都是奇怪,若儿这些天来总是懒散着,找着各种借口窝在小舱房里憩着,也不知夜间都休息到了哪里去了。血影子的皮筏却是不见了踪影,老十三嘴上只是命着舵手往前开去就,到了第四天,却突然又命着两边放慢了速度。   无人发现,夜深人静时,总是有个鬼祟的声影在这月色隐藏下溜出了舱。这一夜,她又是想照例紧贴着舱壁从瞭望台下偷溜而过,却是有了一阵异样。这夜有些太过安静了,脚下的船体竟是不动,连浪也不再拍响,她就是想起了那夜初遇千叶时的情景,若儿不禁莞尔,千叶这是又要做些什么手脚。比试结束的那夜,她就匆忙下水寻了千叶,将自己如何对付血天,用的海带都是细致的再演练了一番,本以为会得些夸赞,却只看到千叶带身颜色大变,声音也是哀怨不已:“我这第一千张叶子,你竟然只用出了这么个功效,被你当做麻绳来使唤。”   原来那日夜里,也不是千叶刻意不提千叶子带的作用,而是确实说不出它的用处。人有不同,物有群分,千叶子带在了母体千叶中用的是千绕魂,正是因为有了千叶的韧性和伸缩性,可是到了若儿手里,变成了霸王海带,它也是满心期许着她的第一次使用。比试之时,为了看清楚若儿的情形,它还特地浮游在了海上,也就是为了看了个清楚,见了自己这千辛万苦长出来的子带也就是这么个用处,实在是有些失望,这和自己用起来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它也只得是认了。   月下两船的瞭望台都是空无一人,若儿心里疑着就是要靠近传闻中的海之澜,怎么船上反而松懈了起来。她却不知就是在了白日里,老十三和十四叟这两名经验老到的领船人,都是里外两边的人都是叮嘱了一番,更是让每人临睡前,连个透气的门缝窗沿都堵上了布,就是有人疑虑,见了他俩的一脸凝重,也只能是照做了。五十临睡之前,也是叮嘱了若儿一番,只是得了她几句含糊的睡呓声。   入夜之时,白日里的湛蓝海水也是会成了寂墨色,只是这时的夜里,海水之中却是宝石般幻变着,千叶也不再漂在海上,而是整个身子都是干裸在了船上,等到若儿反映过来时,耳边已是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海风声,听得更久些,又觉得是阵歌声。   若儿的身子往栏杆外倾斜着,只是想用心听着是何人在如此的深海月夜里曼歌,她问着千叶,可是听清了这风里传来的歌声唱的是些什么,千叶却是奇道:“只是些呜咽着的风声,哪来的歌声。”声音时断时续,就是反复着几个调子,海里的浪也是又活了回来,天空的月静悄着被云掩去了身影。那阵唱声又似变成了轻叹声,只听得舱门过道里,走出了一人。   听到了动静,若儿连忙回过头去。来人笼在夜里,只是看得清一双眼眸,“涛子,你也听见了声音?”平日见了自己总是神情躲闪的瞭望夫这时却是凝视着前方,眼神迷蒙,嘴上更是笑着,他就是转了个身子,顺着甲板,往船头走去。听着老十三说过,渔船上讨生活的人,看着是笨重,手脚却是轻快灵活,涛子被选为瞭望夫,就是因为他反应机敏,四肢矫健,这时,他走动起来却是如同只笨拙的冬熊,船板被踩踏出咚的沉木声响。   歌声更将清晰了些,若儿看着涛子越走越前,到了近处,左脚一跨,就是要出了船栏,她心中一惊,喊声还不及出口,就见了涛子的身子消失在了栏上,她左手上“麻绳裙带”已经飞身赶去,总算是一把吊住了就要落海的少年。若儿也是做好了死拖硬拉的准备,手里却出乎意料地感觉不到重量,她还以为是拉了个空,往下看时,涛子还是悬在了船身的过半处,脚下离水还有些距离,她再是拉动裙带,只是用了左手,就将这个长得很是结实的海边少年拉了上来。   若儿看看手中的裙带,眼里喜色连连,原来除了随意伸缩,这第一千张裙带叶子竟还有这个功效,举重若亲。也还是身旁还躺着个人,她就是欢喜的反复打量着手中的细带。涛子先还是不动弹地躺在甲板,只听得海上突是没了歌声,如同声音被扼在了咽喉里般,又是一会儿,那阵歌声又是传了过来,只是这会儿,歌声快了起来,听在耳里,就是如同毛细春雨化为了夏日暴雨,点点滴滴,大声小声,如同快板叩在耳旁,直催得人意乱情迷。甲板上本是不动的身子,如同诈尸一般打了几个挺,就是坐爬了起来。这时,涛子的嘴里也是发出了咕咕作响的兽一般的声音,他猛地拉开缠在腰侧的裙带,脚下就是发力,又是往海里冲去,这时他的脚步快了很多,若儿听了歌声就知道有变,两手用力,将人齐腰抱住。她的臂力也是不济,身子被拖拉出去了好远,但好歹稳住了来人的去势,若儿只觉得手下就是一片冷意,身下的少年还是挣扎着,却是连透气的声音都没了,只是一味的拖着身子往海里拖拉着去。   千叶见两人都要入海了,也不含糊,分出了几十根海带,就是将那名闹事的没了知觉的少年缠成了个蚕蛹状,若儿这时也是来了气,看着手上身上被惊出冷汗,低声咒骂了一句,她回头就是找了跟缰绳,将涛子绑在了桅杆下,嘴里还是骂着:“大半夜的,有这么折腾的,这海底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海中的歌声唱了许久,被捆绑的难以动弹的涛子还是挣扎着,也幸好千叶的裙带很是结实,但是这样下去,总不能将人一夜都捆在了这里,千叶见了若儿脸上先是一阵激愤,再是发出了几阵光芒,耳边传来:“这里可是到了海之澜?”千叶见她总算开了窍,看着也是蒙混不过了,只得干巴巴地回到:“就是海之澜的外围了,你说的歌声,我是听不见的,也就只有过往的船只行人才能听见。”它才说完,身边的人影已是上了船头,只听“噗”的落水之声,人已是入了水,千叶只听得那莽撞丫头的声音飘在了半空中,“那就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叶叫苦连天,它急忙传音道:“霸王花大人,这里已经是龙头鱼时常出没的海域了。”这声音送了出去,却是久久没有人响应,千叶再是有些忌讳的看了看那片墨色深沉的夜海,两人之间已是断了音讯。它再看看甲板上还是挣扎着的“海带蚕蛹,”吐出了一口粘液,将人又固定了几分。连忙趁着夜风,飘身入了海。   连着几夜,若儿都是离了千叶,独自行走在了海里,对着这一带的海域也是熟悉了不少。这才有了刚才的翻栏入海的意气之举动,她本想让千叶跟在后头,自己当上一次探路先锋,脚才沾水,就是急沉了下去,就如同被猛拉入了水般,她心里连忙呼唤起了千叶,却是没了回音。海底似有一股拖拽的古怪气力,就是让人笔直下沉,若儿看着周身,皮肤四周那些细密的水汽泡都是跟着浮现了出来,心里才是放心了些。   只是眼前的这洋底和昨日又有些不同了,水说不出冷暖,颜色却是成了黛青色,再是这下沉地速度,快的惊人,从洋面到洋底的距离也是古怪,从她入海之时,到了现在已是好一会儿,脚下还是一片虚空,并没有触到海底沙土。她往下看去,隐约看到了黛色之下闪出了一阵沙土颜色,总算是要到了底了,若儿心里一定,脚用力往下蹬踩而去,海底突然动了起来,只听得水波就是滚起覆去,原先的褐黄色海底滩涂,如同张壳的扇贝,徐徐裂了开来,先前的那阵子歌声越来越近,手中的千叶裙带突地一长,往离得最近的一颗海底岩葵伸去。   千叶在后头也是追得辛苦,这海水和前些日子的海水很是不同,它方才入水之时,就是觉得有一股斥力,从海底源源不断的升起。她虽是硬着扎身进了海,又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能往下潜去,这一斥一费力,让它抵达海底的速度又是慢上了许多,它也是看到了那阵沙土颜色,直到游的近了,才看见了本该是连绵一起的冰洋海底,就是裂开了一条黑色的海底缝隙,千叶放开灵识,就死要探索一番,却是猛地被弹了回来,海水之中,飘起了一阵波动,似是警告,又似在拒绝,千叶见了这黑漆海沟,也是不寒而栗。   它心里嘀咕着那朵不知死活的霸王花可别是闯了进去,放眼看去,却是连一点人类的痕迹都没了。千叶再是细心找着,才发现旁边的海葵有些异样。海葵已经是被连根拉开了原位,茎叶之上,还残留着些海带粘液,一条细细的带状痕迹在沙地里延伸出来,一直到了深不见底的海沟旁才没了踪影。   (由了这里开始,阿JO才有了点写言情的觉悟,各位看官们嗅嗅这有些言情味了没,嗯,找抽了)   024 幽幽澜歌怀鲤曲   该死的海葵,就在千叶还在沟旁俯视时,若儿心里早就是将那株不牢靠的海葵骂了个底朝天,只可惜在了水里,开口除了连串的水泡就是满口的盐涩海水。她只能是眼见着自己跌下了那条莫名裂地而出的漆黑海沟。沟口地位置从上看去还只能容得下一人身量大小,直到人身完全湮没了进去,视线反而是开阔了几分,黛青海水也是由着灰蒙蒙转变成了幽蓝色。   只是这凭地而生的海沟却是如同没了底般,她原本也还不担心,就是想着千叶快些寻到自己,身子却是一直往下落去,又是过了一会儿,身后的洋流依旧不断带着她的身子往后,前方也不见千叶的扁平叶身,她才是有些紧张了起来,更是糟糕的是,原本密集在了身上的细密透气水泡越来越少,胸腔内已经隐隐有了挤压般的疼痛感。这可不是要成了深海沉尸体,就是这时,手中的婆纳蓝光先是一闪,身后就是顶来一股柔软的触觉。才是一瞬,她就被一个透明的水泡罩了起来。身旁,各种水族越来越多,只是这些鱼,蟹和着海上的很是不同,或是身形都是额外庞大,更是有些长得很是奇形怪状,眼非眼,鳍非鳍。   身后,若儿只觉得在了甲板上听见的那阵歌声越来越近,发间一阵轻抖了,耳垂窜过一阵酥麻痒滑,她以为又是些海鱼群,手下就是拍去,也不知何物,就是在了耳侧,却是异常的柔软,她轻扯几下,这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的散发,若儿再是一个猛扯,手往前一看,五指萦绕着一把金色的...人发,发质光滑,在了这样的海底,更是添了几分亮闪,才是入了手心,就是滑了开去,耳边的歌声戛然而止。这几日由着千叶带着见识了一番冰洋景观后,若儿对着海底的千奇百怪也是有了极强的免疫力,就是壮着胆子往后看去。   冰洋海之澜的缠绵歌声,独自响了三纪,海上也是过了三百年,这时才迎来了第一位女听客。眼前,多色的小鱼身影自在穿梭,暖洋细细滋养,玉色的贝类平贴着海底细沙悠闲的蠕着,形态各异海底藤蔓伴海而生,虽是深海,却赛过了陆上繁花的一众风采。若儿恍惚透着清晰的海水,一名女子就是悬在水中。身上穿得似纱非纱,却是在了水光之中,有着各色水族妆点修饰,如同临在了海里的神女。   若儿凝着眼前的金衣女子,心里似有一丝暖意就是划过,这种感觉异常熟悉。这女子的发眼甚至连肌肤都如金箔流动,闪着霓光,身子更是透明的如同和水融成了一体,邃眼高鼻,樱口半闭。只是再是看去,在她身旁,除了各色的海底生物环绕游动,就是再漂浮着无数的透明水泡。水泡之中,却是各有着一男子,看着衣着打扮,渔民水手,行商路人,武夫道师正是三教九流各有一些,再是或立、或坐、或躺、或倚,形态各异,人的发肤也是大有不同,只是一点,这些却都是木立不动,气色神情都是如同生鲜活人。   若儿将方才甲板之上的瞭望夫的投海和着这些水泡中的人联系到了一起,无怪乎海之澜被人认为是凶险难进,却原来是这海底女子在作怪。女子长发漂在水里,如同能够无限延伸般,在百余个水泡之间来回摆动,似乎逗玩一般,又似在爱抚。若儿趁着她不搭理自己的这会儿,又是将四处查看了一遍。   她只记得自己落脚滑下之处,是条深不见底的海沟,这时看来,这上头看着不起眼的海沟,底下却是别有洞天,这时她被包在气泡之中,所处的地方却是一个海中池塘,四周都是堆垒起了明艳的大小珊瑚条簇,更可以看到一些玉扇贝壳,点缀在了四面八方的各处角落。之前叨唠在了耳边的顽皮海鱼也是围在最底下游动四窜。陆上从没见过的绿藻海苔也都是长得很是茂盛,只是眼前的这一切活物都是没有在往里来,隔着水泡和女子,如同避讳着什么。那些水泡看着很是轻巧,却只是漂浮在了水中,也不随着水流往里飘来,如同被牵引着般。   金色的长发突地一缩,女子身边的发全部落回了脚旁,“谁?”声音之中有丝惊异,金衣女子的声音传来之时,若儿连忙退后了几步,想也不想,就是如同回声般,回道:“你又是谁。”女子听她的声音就是传到了耳边,身子瞬时就到了若儿眼前,她的金色眸子里映进了若儿的身影,眼里的暗金色的瞳孔一点点地收缩了起来,最后才凝成了一个人影:“你说的可是人话?”   见眼前的少女脸上兴起了些恼色,金眸里闪过一丝欢喜:“是人,女人?”她的肤色之中就是参上了红晕,轻舞游开,绵绵细绕,在了一众水族中梭动,身姿说不出的灵巧。“还是个能说话的人,这没人和我开口说过话”。她才一动,气泡就是沉了下来,悬在了两人身前。   若儿往里一看,里头的人就是如同静睡一般,脸色依旧红润,只是却没了一起一伏的呼吸之声,这百余人只怕都已经死了。若儿有了几分怕意,只听得金衣女子再是幽幽低诉道:“我每隔一年就是换上一些人,只是每个人都是如此,不声不语,就是闷得我发慌。”   若儿见她眼底就是一色清澄,说话时,金色的眼睫只是水中轻颤,看着也是惹人爱怜,行为举止也是烂漫无拘束。看着女子侧着的脸,她心里就是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伸手就是摸去,气泡随着她的手就是撑开,指尖之下,暖水温心。这里的海水比起外冰洋已是暖了不少,金衣女子的肌肤就是和着海水一般,却是很细致,若儿的手下滑过,一把就是将她抱住,嘴里已经是夹上了哭音:“翡姨,我是若儿啊。”   海水里起了一阵微动,那些水泡又是四散了开去,金色的发丝又是飞起将气泡收拢了回来。若儿心里一阵欢喜,就是这样的眉目,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幼时的触觉是绝对错不了的。   “若儿么,你可是认错人了,我的名字叫做君怀鲤,”若儿手下一僵,正对上了一双闪动着的金眸,“虽然我记不得很多事了,就是我来自哪里,该去何处,都记不得了,但是我还记得,我的名字就是君怀鲤,不是翡衣。”   “这!”若儿又是不相信的将她的脸庞又是摸上了一遍,更是索性闭上了眼,指下的感觉却是绝对错不了的,她也有些急了:“翡姨,你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将若儿给忘记了,才只是五年时间,你就忘记了你的瞎子徒弟了。”她说这话时,手里就是忍不住用上了力,不停地摇晃着身前的君怀鲤。   君怀鲤似是个耐性极好的人,她指了指上头的气泡,“每隔海上的月到了最圆的时候,我就丢上去一个人,唱着曲,等着另一个人来,反反复复这气泡每回都是足着一百个,这样算来,足足有了几百次,只怕我也是有好些年没有出去了,你说的那人确实不是我。”   月圆一次,就换一人,若儿听了也是觉得不对,君怀鲤不像是个随意讹诈的人,如此算来,她竟然有了几百岁的高龄。若儿细看眼前女子,她比自己稍长些,看着也就是二八年华,眼眉都是及其雅致的金色,眼角之处,是一颗亮闪的水痣,晶闪夺目,说这话时,她的右嘴角就是出了一个梨涡,当真不是翡姨,若儿心里一黯,翡衣笑时,嘴角旁边只是一片平滑。   知道了来人并非翡衣,她这时也是强打起了几分精神,又是想起了甲板上的涛子,这人又是为了什么要将这么多人用气泡束缚在了身边,若儿脑里闪过一丝警戒,身子又是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君怀鲤却是没有察觉,她见了若儿脸色变幻,也是不明她的心思,突地又是一笑,说道:“你虽然不是他,却可以陪我说说话,要不你也留下来。”   虽是在了温暖的海水里,若儿全身的鸡皮还是立刻开足了马力般全部立了起来,她可不想留下做这样的栩栩如生的“死人”,她口风就是一转,就是问道:“你留下这些人做什么。”   哪知君怀鲤丝发就是一带,将她拉高了几尺,两人身子就是空临在了气泡之中:“我逐一说给你听,这些人都是新来的,就只有他,看着最像了'他'”君怀鲤如同献宝的孩童一般,找出一个气泡,”约莫来了十几年了,”   这个气泡和其他相比,看着更加结实宽敞些,里面的人也是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身的皮肤比常人要黑上许多,若儿打量了下气泡,又是看了眼身旁正欢喜着的女子,犹豫着说了一句“他是谁。”   君怀鲤拗口地回道:“你说的是他,还是‘他’”。若儿听得一阵含糊,何为他,又何为“他”。身旁的丝发突地纠结在了一起,君怀鲤的身子突地坠到了海底,眼里多了几分迷茫,嘴里讷讷地说着:“我是君家的怀鲤,那他又是什么人,我又为什么要在了这里,我又是为了什么在了这里。”她反复说着,身前的长发突地飘动了起来,哧地一声,戳破了一个气泡,眨眼之间,裂开的泡体里的人就是化在了海水之中。就是连着衣物头发也是没有了踪迹。她原先看着还是丝滑柔软的长发,这时候如同疯了般,在了气泡之中来回刺破,只听得百余个气泡就是化成了海水,里面的“活死人”也是都没有了踪影,直到了那个她最是宝贵的气泡之前,她才停了下来,似是平静了般,她的嘴角又是带上了一阵疯狂过后的恬笑。   “这下可是舒心了许多,只是人泡又是没了”,君怀鲤看着腾着浮到洋面上的泡沫子,“上头有两艘新来的船,那就让里面的人做这些新水泡好了。”她话音才落,本还清澈无波的海底就是直滚起阵阵浑浊,本还是悠哉的水族生物都是四处逃散了开来。   ~我很喜欢君怀鲤的名字,唉,我的大爱配角啊,只是,唉,先不剧透了~   025 金鲤龙头海中翱   海面之上,两艘船又是剧烈的动荡了起来,涛子还是躺在了甲板上,歌声消后,他就停止了挣扎。就在海底突起了波动后,千叶的分身裙带也立刻退回了海里,夜色衬得甲板更加生冷,只剩下还是昏睡中的瞭望夫。船体在波浪里剧烈的摇晃了起来,船舱之内,五十却是依旧入着定,鼻息平稳,并没有发觉室内已经少了一人。另外一边,老十三有些焦灼的在舱房里来回走动着,这是已经进入了海之澜的洋面。他虽然死堵住了门缝窗口,却依旧能听到夜里传来的清幽歌声,海底飘来声音,这么多年来依旧是不变的悠扬。身后,景冉却是依旧不动着,平稳的呼吸让人听着也是心安了不少。这次带出来的都是些有了家室的老渔民,应该是不会被歌声诱入海中。这一带,每一年都会碰上船员失踪的事情,差些的年份,更是会整船人都无故失了踪。他心里只是期盼着,能顺顺利利地越过海之澜,送走了血影子,也好顺利完成这一趟的差事。   海水之下,又是另外一番景致,巨型的鱼体在海底四处游弋着,这鱼通体覆鳞,鳞片之上,血溅红驳斑点。它的左右双眼鼓囊就是如剖开的水晶球,两边镶嵌。只是两眼又是有些不同,左眼之上多了一个下陷凹点,鱼眼就成了死白色,右眼却是三色斑斓,在了水中呈出了灰白黑三色。鱼身过处,如同阕船压境,地下立刻就成了漆黑一片,只能看见那只鱼眼,犹自发着亮光。它也不和一般的鱼样,靠的身下的鱼鳍摆动而前进,就是鱼嘴就是一吸,再是一吐,就是过了老远。只是沿路躲避不急的水族生物都是被吞了进去,鱼身行得又快,就是扫荡而过,这样一路行来,洋底的生物都是遭了殃,底下更是飞沙走石,几乎是被翻了一遍。   君怀鲤拉拔着若儿和那个仅存的两个人泡,在海底水池里走了一圈,她秀眉颦皱着,再是往后看了一圈,随手一挑,就是找了个白玉贝壳,将被气泡包裹住的两人都丢了进去。若儿与那人泡虽是隔着两层膜,心里一阵发毛,身旁的这看着的是个活人,但她隐隐又觉得气泡中的人已经死透了,她也不敢惹怒了眼前看着无常的女子,只得就先是这样在了里头窝着。贝壳之外传来了君怀鲤的声音:“我先去收拾那只撒野的恶鱼,踩了别人的地儿都不知道守规矩,这一路踩踏下来,把我这里的清净都是做贱光了。”   若儿眼前就是一黑,玉贝扇壳才是合,君怀鲤金纱在了水中就是层层收起,只见原先的那名亭婀女子霎时就是化作了鳞光点点。只见它周身披金镀亮,腹膨体宽,鱼尾纤巧,竟是成了一尾金鲤。只是这金鲤又是有些不同,双眼如人黑白分眼,鱼眼之旁一点水痣闪动,鱼口之处更是有着两条细长的触须。它身子往前也是一收,鱼鳍才是转摆,金身就是不见了踪影。它才是刚离开,只见得后头的白玉贝壳之上,一条扁平的墨黑海带,溜了过来。   千叶费了些气力,总算是摸进了海沟,先前的两人的对话也是听了清清楚楚。它在远处窥探了许久,见了君怀鲤的一头近乎金银色的丝发和人形,才是无奈的躲得及远,直到她换形御敌去了,才是鬼祟的游了过来。它的子带突地一硬,只听嘣的一声,白细的贝壳上就是多了一个口子。里面那双亮着的眸子,正是那不要命的霸王花大人。   若儿见了天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里头滚了出来,只是那个气泡依旧包在她的身上,她爬的匆忙却是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泡,和若儿这个新进的人泡不同,平日里也都是因为君怀鲤的灵识,这些气泡才一直浮游在池塘之上,这时,海里因为龙头鱼的一番作乱,海底浪花不断,很是不稳,那个水泡就是往上浮去,等到若儿察觉之时,人泡已是去了好远,可是不断来回滚涌着的海底浪,将那个水泡已经浮到了洋面之上,很快就被冲破了开去。这最后一个人泡也就这般破碎了开来。   这下可是麻烦了,那君怀鲤可是很宝贝这人泡,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若儿还是在了一旁兀自苦恼着,身旁的千叶也是焦急万分,它感觉着身旁的水流越来越湍急,也是知道前面估计已经是要斗上了。它拉着若儿就是往上行去,嘴里更是不断说着:“趁着这两头恶鱼拼的兴起,快些开船走人。”哪知身后之人,却是如同泥石入海,动也不动。它有些急了,耳边传来的话语更是让它差点急成了海带干。   “这海底怎么翻腾成了这样,君怀鲤也不知去了哪里,我连累她坏了最后一个人泡,还是等她回来赔上个不是。”这时,她的周身可能是由了那层气泡的包裹,在了如此的深海之中,也没了之前的那种不适感,暂时是不需上去换气了。   也亏的千叶是根海带,换做是个人的话,这时只怕已经是气了个内伤。“那哪里是寻常的人,那些气泡的外壁,全都是用水气凝结而成,里面的人也早在落水的时候就死透了,这鲤鱼竟然能幻化为人形,只怕是离六灵齐全不远了,这时整合前面的龙头鱼斗着,这时不走,待会谁都走不了。”它不说龙头鱼还好,这才出了口就是后悔了,身旁的少女听了这话,脚底如是抹了油,就是往前窜去,“鱼瑙“。身后只留下那根飘零的海带。鱼瑙,这可是水族鱼类中最是紧要的东西,能被她这般说要就要了去。只是那人泡已经没了踪影,海带一声哀叫,就是跟了上去。海底之下,暗浪不断。   龙头鱼这时也是看见了洋面上的两艘渔船,右眼之中,那灰黑白三色的光芒更加活跃起来,正是欢喜时。见了前头来的一抹疾如迅箭的金光,它立刻就是停了下来,嘴里本要吐出的水也一下子收了回来,只见水底之中,两尾鱼就是相持而立。只是龙头如同庞然巨船,怀鲤则是如同金雕的鱼器玉玩。看着身前那尾熠熠闪着光亮的灵巧鱼儿,再看的它嘴前的两根细须,龙头鱼的眼里翻起了一丝妒色。   龙头鱼和君怀鲤并不是第一次撞见,光是论了岁数,它俩是差不多时在了这冰洋。初次会面,就是一条体型彪悍,一尾小巧玲珑,各自都是才有了思之灵的浅薄水族。龙头鱼喜欢海域宽广,活物无数的外冰洋,为了修习,它更是吞噬起了四过往的船只陆上活人,更是肆无忌惮的在各个水域都是兴了一番风浪,一身斑驳鳞片就是累累血战的成果。反观那不起眼的黄鲤,则是潜伏进了冰原的冰川内里修习,它心中就是不屑它的胆小怕事。在龙头鱼得了第四灵的时候,原本就以为自己可以成了这冰洋之霸,更想最早成为第一个离洋幻形的鱼类第一人,就一心想冲击过了洞君岛中的君子路,当它在了君子路上被狠狠地逼退了回来,更是连着四灵也是大打折扣,回到冰洋养伤时,却发现当年弱不禁风的小小黄鲤,本以为它躲到了人迹罕至的冰原冰川里,不但没有废了修习,反而是能化出了人形,连着第五灵都是生了出来,独独只缺了语之灵,几乎是和常人无异。一身的细小黄磷,更是成了如同金珠缀身,水族之中,更是有了美称金龙鲤。鲤鱼本该就是在了淡水河川中,却和它在了冰洋里抢起了风光。更可气的是,这尾鲤鱼更是不知道好歹,也是冲击起了君子路来。   也是自不量力,黄鲤也是失败了,不知为何终日只能躲在这阴沉的海底。龙头鱼见了踏能在短短时日里,不靠外物帮助,黄鲤就有了今日的修习,就将一切都归结在了它落身修习之地,冰原冰川上,这才有了几年前的,大乱冰川的事。只是那次,它仅仅只是吞了几个人,道元没得到多少,左眼却是被废了,它想起这里,就是想起左边如同石块一般的眼睛,原本这双眼是它最是炫耀的东西,几年下来,它更是刻意保护起了右   它也是听了捕捉下的水族说起,这家伙就是日日夜夜呆在了海之澜里,轻歌远唱,每月都是捉些活人过来,只是做些赏玩,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人之思么,龙头鱼眼里的三色细芒更加翻腾了起来。洞.君.岛归来么,它看着金色小鲤鱼眼旁地那点水痣,眼里起了一丝贪婪。   怀鲤的身子往前一动,身子就是划往了鱼腹之处,“扁头鱼,这里可是我的海域,你这些日子来,名头也是够臭了,分明是一扁头丑鱼,竟然还敢用上龙头两字。”龙头鱼被激得勃然大怒,它最是见不惯的,就是君怀鲤,一身的精鳞片致,鱼身小巧,而它确是长得丑陋了些,扁头连身上的鳞片也在君子路上被蹭掉了几块,身上凹凸不平,死皮更是四浮。它有了人之思后,也是懂得了美丑,被这么一说,就是恼怒,它就是要往前撞去,才到一半,身子就是停住了。“黄鲤,你可是变成了真正的人族。”它仅剩的那只鱼眼,又是起了变化。“那就是看看有了几分人性。”   君怀鲤鱼身再变,又成了那名黄衫俏浮水中的女子,她的眼里,这时还带着些不屑:“扁头,你那算是什么眼睛,”只见她眉眼之下,一双眸子流动转移,正是活灵活现。龙头的眼里,就是发出了一阵暗光:“君怀鲤,有了人性,你倒是不长记性了,”怀鲤听得记性两字,心底一震,眼前就是花了,身前的丝发就是随着水波飞舞了开来,脑中,无数的光芒都是涌了出来,她身上抽离出来的细芒,先也是白色,再是灰色,最后成了黑色,身子就如被缚住一般,立在了空中。   若儿赶到之时,正是看到了这样的光景,一人一鱼,相视而持,无数的细小光芒就是涌了出来。   026 渺城旧事初窥现   此时海底看来情形也是可怖。金衣服女子君怀鲤就是凝立不动,在了浑浊的水中看来,看在眼里也是分外清晰。她的双眼这时看着也不再灵动如初,就是痴痴的看着前方。一头的扁头塌额的怪鱼,两眼一亮一暗,就是闪着光芒,一人一鱼僵持着也不动弹。   若儿就想上前看个究竟,身子就是被拖滞住,身后千叶已是赶了过来。“别瞧它的眼,那是能迷人心智,窃人思绪的鱼娆,”若儿听得一愣,“只要不正面迎上就是了,它眼中有三色丝芒,白色的是欢思,灰色的是常思,黑色的是怨思。这么多种物种中,尤以你们人族最易受影响。龙头鱼平日遇到强敌时,就是以这鱼娆来御敌。也幸好是损了一眼,若是两者兼全,那就是更为棘手。”   这鱼就是龙头鱼,那一只眼,不正就是...她就是想起了出五年前海口时的惊险一幕,更是恨得牙痒痒,正好是新仇旧恨一笔了。千叶听得若儿口中轻念一声,“阴阳,”就见她手掌之上多了两把匕首,千叶裙带连忙将匕把环绕住,就是想阻止她的莽撞行为。若儿咬紧牙关问道:“若是思绪被抽了个精光,那不是和活死人一般,”千叶,助我一臂之力,”若儿说着,右手一送,身子飞速往前,龙头鱼这时也是有了觉察,鱼尾扫去,千叶无奈之下,就是将千张子叶全部铺散开来,本还有些光亮的海域里立时黑得不见五指,只能隐约见到闪动的人眼,而那不断吸取进三色丝芒的鱼娆看着最是显眼。   龙头鱼本还是得意着,却想不到深海之中竟还埋伏着另外两名敌手,计划就是空亏了一溃,它就是凶戾迭起,就是要那碍事的人消灭个干净,只是眼前却是突然模糊了视线,一时还是不敢乱行。眼前利光闪过,它似有所察觉,突地就是想起了那次的毁眼之痛,仅剩的右眼已是受伤。只是它鱼尾猛扫,一下子将身前的影子甩出了老远,眼球上的伤口才是没有更深入了进来,但是还是有些三色光芒流涌而出。龙头鱼身还要再退,只是身旁就是多了无数条拦路的水草一般,正是被显出本体的千叶紧紧缠住,前也不得退也不是。   随着鱼眼里的三色光芒快速的流回,一些细芒就是不断地钻回了君怀鲤体内,若儿见她依旧神情呆然,就想上前查看,就是这时,几条黑色的思芒就是正面迎来,倏地钻入了气泡之中,很快就没入了她的身子。千叶在了远处看去,若儿也是停下了步伐,整个人都是定在了水泡之中。它心里也是焦急,却苦于还要束缚住还在挣扎的龙头鱼,不敢妄动。   黑思入体的若儿,眼前就是闪过无数画面。眼前再度清晰之时,人已是只身处在了一片阔蓝色的苍穹之下,脚下踩得不再是流水绵绵的海底,而是满地黄沙,风吹而过,一旁的荆棘沙枣树就是伶仃摇晃。前方正是一座古老的沙漠城堰,城楼高耸,城门口处,人牵沙驼,驼铃遥响入耳。往来的商队源源不断地出入城垒,如此的沙漠之地,竟有着一派繁华的景象。   若儿脚下不敢贸然而动,心里就是迟疑着到底是被带到了何处。头顶的沙漠烈日不断的烤炙着脚下的干沙,她等了半晌,这离奇的画面确是依旧如故,和了先前经历过的幻境都是不同。她心里也是定了决心,无论是到了何处,是真是假,也该是往前寻得出路。走动之时,只见人群在自己身旁穿梭而过,却无一人发现她的踪影,这可是真的受了鱼娆里头的黑思影响了。那鱼娆之中白灰黒三色各不相同,龙头鱼又残害过无数活人,她这该是进了谁的思绪。她寻思着该找个人问问,又是发现自己并不真正属于这里。她心里也不知该寻到何处,索性就是闲逛了起来。   穿过城门之时,就见城楼之上写着苍茫有劲的两个大字,“渺城”。她就是记忆里搜索了一番,也是想不起在什么时候曾经听过这个地名。冰原纪簿上似乎也未曾提起过,进了城后,原先的沙漠荒芜却是成了满城葱茏,脚下的硬扎粗草,空地上遍长的绿扁仙人掌,让这沙漠之城看着也是多了些生机。进了内里些,两侧街道很是宽阔,行人之中异族甚多,城镇摆设一应齐全。若儿明知了这里是幻境,却又是很久没有出原一看,就是听着东家砍价,西家骂街,一时就是将忘了眼下的困境。脚下走走停停,就是走了小半日。   街道尽头就是一条小巷道子,她本就是想绕过,就是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声响,女子的求饶声和小孩的啜泣声就是传来。若儿连忙拐了进去,只见地上就是跪着一名五六岁的男孩,衣衫很是残旧,脸上更是沾满了污土,头就是低垂着,双肩耸动,正是低泣着。身旁的灰土地上,歪斜的铺着一张破旧的草席,席下漏出的却是一具已经看不清面目了的人尸。围成一团的几名汉子做的正是...待得若儿看清,脑血就是猛冲而上,手中阴阳就是要就是扑刺而去。地上还躺着一名面容姣好的妇人,那群蛮横的汉子拉扯开着她的衣物,女子的声音早就是嘶哑不堪,头只是歪向一边叫着:“不要看,不要看”。一旁的小孩子低垂的身子下,地上已是湿印满地,连着“娘亲,”两字也是叫喊不清了。若儿扑上前去,手中就是一个抓空,她心里就是一黯,自己只是个过路的看客。   女人已经是放弃了挣扎,几名汉子不断地发出了阵阵淫笑。眼中再也是流不出了眼泪,她满是怜惜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孩,手却是往裹着的尸体那边摸去,“夫君,我来陪你了,井儿,你可要好好活下去”,若儿就是惊叫出声,声音却只是窒在了喉间。只听得血水滑落,女子已经是咬断了舌头,那抹红色顺着她光*裸的身子跌进了土里,满是悲色的眼已经是涣散了开去。伏在女子身上的几名汉子却是不闻不问,继续做着苟且的勾当。   风过人凄凉,小孩身前的湿土已经是干了。一旁的几个汉子这时都是满意地站起了身子,冲着已经死绝的女子的尸体就是一脚,血又凌乱地溅了一地,他们嘴上就是漫骂着,没人注意一旁小孩的异动。唤做井儿的男孩先是朝着那块草席拜了几下,又是轻声走到了一旁,再起身时手中就是举着一块尖锐的石头,他蓄足了生平的所有力气,就是拼死冲了过去。   当中一名男子才刚要再抬起脚,后背就是一痛,那块尖石已经是刺进了他的脊梁骨,这人正是最先出手的那一个。小孩看着手中的硬石上的热血,嘴角就是带上了一阵嗜血的笑意,小小的身子败絮般抖着,初次杀人的恐惧就是被一阵快感所替代了。受击的男子只是摇晃了一下身子,就是倒了下去。   几名伙同的汉子一把就将小孩按在了地上,带头的汉子恶狠狠地说道:“这小崽子,还真他妈的当自己是渺城战神的儿子,谁都知道,和贺明一战,人人都说战神嚣勇,必赢无疑,谁知道,竟然是输了,还害得我们渺城输了大片的草场给了北陆。奶奶的,亏得老子下了一百多株的母币,你们可好,死了就算过去了,谁赔我钱来。”   他越说就越是生气,转身就是一脚,本就破旧的草席整张被踢碎了开去,一代战神的尸体就如同落叶一般飞了出去。小孩再也忍受不住,嘴里就是大喊了出来:“爹爹,娘娘,”眼泪落下之时,脸上的污渍被冲刷了开来,露出了一双看着有几分熟悉的眸,若儿心里一凉,那双眼...。几名汉子这时更是不饶人了,对着小孩再是一阵拳打脚踢,若儿心里更是愤恨不已,可是手下身下却是如同虚设,根本不知道如何事好。   只听的扑哧几声,几名汉子都被掀翻在了地上,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人,正是一名小男孩和这一名老仆。原本还有些人数的恶人,这时就只余下了三人,他们都是将目标掉转了过来。新来的男孩身子看着有些虚弱,但是躲闪起来却是灵敏,他的年纪不大,身法却是很好,左右闪动,将几名汉子甩的晕头转向。若儿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惊讶,他的身法比起现在的五十来讲还要精妙几分,带头的那名汉子就是不肯,只听的一阵布帛裂碎之身,这人竟然也有几分武技伴身。   从地上抬起头来的井儿嘴里不自禁的呼了出来:“小心。”那名小娃正是脚下轻移,突地一皱眉头,心里已经是一阵绞痛,那双铁拳就是要打了过来。身后的老仆看了,哼了一声,只见地上就是卷起了一片龙卷风,那名汉子就是被卷带了出去,喷的一声砸在了墙壁上。老仆急忙上去扶住了男孩,轻抚着他的胸口“空明少爷,你可是又犯病了。”只听得一声惨叫,两人抬起头来,只见原先还是匐在地上的那名男孩已经站在了墙角,手中依旧是那块夺了两人性命的尖石,先前的壮汉这时已经是脑肝溅了一地,血水模糊,就是断了气,。   空明心中一愣,看着这样的情景,眉头皱了起来:“你就是飘渺战神的独子,廖井,”那名娃娃抬起了头来,看着他,眼里先是愤恨再是充满了血色:“是的,少城主。”空明听得他叫出了自己的名讳,脸上有了些尴尬。城中人人都是知道,两大战神的巅峰对决之后,渺城战神落败,身为飘渺城城主的空毕就是罢免了战神所有的功劳封赏,得知他重伤在床也是不闻不问。战神本身不擅长经营,家里很快就是败落,再加上渺城历来重强轻弱,这才有了这孤儿寡母今日的下场。他方才也是偶尔经过,也是着实看不下去了,才拖着本就虚弱的身体上前来救。   他脸上虽是有些愧色,看了这一地的凄惨景象,嘴里说道:“廖井,你可是愿意和我回城里去,”廖井眼里立刻就浮起了一层明显的推拒,“我不会再效忠城主大人,少城主虽然对我有再造之恩,但城主却是逼得我爹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空明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只听得身后老仆说道:“廖井小娃,少城主的意思正是为他一人效力,而非为城主效力,你可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廖井看着身前的小娃,只见他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本是高昂则着的头才慢慢地沉了下来,   若儿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进了空明和廖井的记忆,她心里先是有了擅自偷窥他人的愧疚,场上情景又是一阵模糊,原先的矮挤巷道又是一变,先前还是繁华的街道顿时坍塌成了残垣断壁,哭声喊叫不绝地传入若儿耳中。   027 残思旧恨忆难寻   还是那日的街道和巷子,只是远近都是火色四起,这原本繁华的渺城中恐怕是生了变故,昔日的人声熙攘成了哭喊之声,若儿疾步走出巷口,身前踉跄着跌进了两名少年。其中一人还好些,另外一人几乎是挂靠在了他身上。两人身上也都是有了血迹,这时的空明和廖井两人已经是十岁大小,眉目里已经有了成年时的轮廓。若儿还来不得细想,就听得空明闷哼了一声,身子就是滑了下来。   若儿自打认识空明以来,也知道他身子弱原来打小就是如此。只是这个年龄的他看来却和如今的他有些不同,除了一身残体,他的眼里还显得有几分稚嫩,不如后来一般的沉寂。和空明不同,廖井却是个常年练武的,就是在了这般狼狈的情况下,也是如同虎犊子一般,眼里更是透着和年龄不符的戒色。这时两人都是静靠在那堵早就褪成了灰色的土墙上,一人气息微弱,另一人喘气连连。空明一路就是被掩护住,只是乱了心脾,犯了老毛病。廖井这时也是强忍着,他左臂之上,就是被利器拉划的溃烂了开来,肉血淋漓,现出了里头的裸筋白骨,额头的汗水更是如雨水般细流不止。若儿看着他俩的窘迫摸样,心里就是宽慰着自己,这不是最后都安全的逃到了冰原,但是听着外头时有传来的杂乱脚步声,她的心还是被半空悬着,为着两人焦心不已。   空明身子离开了墙壁,嘴里叹了一句:“廖井,你先处理下伤口,然后从西门逃出去,我是不成了。”他说完,就是紧皱着眉头,心口的那阵子绞痛就是传来。廖井也不回头,眼里看着手上已经有些凝结起来的血肉子,啐了一口,“平日一直中立的渺城,怎么是一下子迎上了玉阕和北陆的两面夹击。”   “若说玉阕和北陆是两方金刚石磨,那渺城就是夹在中间的一颗麦粒,哪能真正生根发芽,”空明吐出了一口气,胸口的痛意压下了一些,费力地说着:“几年前的那次巅峰之战,战神贺明虽是赢了,之后却是再也没了音讯,你父亲...。渺城人才凋零,人心不一,早已是强弩之末,这番的冲突,只不过是块过河的试石,看看哪方更有些实力些,真正吞的下这些林立在边疆的鸡肋。”   城中轰隆一声惊天巨响,两人的身子都是一滞,空明紧闭上了双眼,嘴角泛起了惨白,廖井一下子没了声息,街道过处传来人声“可是由着城主府那头传来的,我们也快些赶过去,能捡剩多少,就多少。”一旁的人听着可能是个长官,就是训斥道:“你可是不要命了,都说两边的人在秘密地查找些东西,才半夜突袭了进来,就是连了隐卫都是跟了过去,我们这些小罗喽。”他的声响很快就是被一阵剧烈的雷震之音盖住了。城中位置,再是一道冲天红焰升起,紧接着一道冲天的黑龙卷风冲天而上,天幕之下,一股厚重的云气压境而来,那股正是要逃散开去的飓风就是被强压了下去。整个地面都跟这摇坠了起来。空明紧闭的眼和更显单薄的肩身跟着地面剧烈抖动着,他的十指做拳,甲根被握的通白,正是忍着极大的痛苦。   地面急摇之后,整个城中就是想起了风般呜咽之声,最后也是沉寂了下来,渺城之中,又是安静了下来。空明整个人却是虚脱了,眼里的泪水就是怅然而下,廖井别过头去,喉头里滚动了几下,两人心里都是知道,曾经被喻为玉阕和北陆这两架大陆战车轮胎上最坚硬挡路刚砂的渺城已经是垮了。   他们藏身的位置还是隐蔽,大街上先还是人声步伐沸腾,马吁声四起,到了后头,就见四处都扬起了火,破败的窗木,沙色的城墙都是被吞灭在了火海之中。空气中再也见不得一丝流动的活风,空明几次昏了过去,廖井都是守着一旁,不时的用身上早就残破了的衣袖扇出点风。空明第三度醒来之时,眼里光芒早已是灯黯烛残,“廖井,你一定要逃出去,这渺城也不是你的故国了,你这些年来,靠着自己捶练有了一身过硬的武技,出了城后,无论是南下北上,必可以投得一方明主。”廖井用着半残的右臂忍痛扇着风,眼望向空中,心里忆起父亲落败的那日,天只是凄迷的黑色,今日的渺城,整个天空却是因为这屠城的恶火渲成了血色。   “我的故国唯此城独尔,此生廖井只屈你一人之下,少主必会再为万人之上,血火烧我故土者,他日必以死赎罪。”空明那黯的没了活色的眼里,只是一瞬有了星火光芒:“渺城已破,空明只是空明,世间再无渺城一说,你我再无少主故人部下之分别。”   两名少年这时不再依墙而靠,却是肩肩想抵,彼此支撑起各自胸口的那最后的一口豪气。若儿看得热泪满眶,身边传来一声长叹,“可是让那小骚货给猜中了,真的还有两尾落网小鱼躲在了这里,啧啧,好一句屈一人之下,必申万人之上,若是十年前,又谁知道,天下第一城的渺城会破落到今日,空毕,你可是要背下这个千古骂名了,啧啧。”   空明听得父亲的名字,就是要站立起来,脚下一软,还是难以使力气,这人声音就是在了耳边,人确是不见了踪影。若儿,空、廖两人都是用眼搜着来人也身在了何处。   只听得一声鸟嘶长啼,眼前火光就起,就是若儿这样的虚幻看客,也是觉得一双眼被这刺亮光芒刺痛了。另外两人更是觉得窒息火热,知道再是下去,两人只怕就是要丢了性命。廖井就是要拉起空明,手臂上的伤口又是裂了开,血流漓漓。两人这时正是命牵一线间,这火色无边就是可以吞尽世间的一切血肉,身后的墙体突地裂开,一股气浪和着就要命中的火球迎面相持而上,只见得空中突地出现一只大鹏,被了气浪击中,惨嘶之下,火羽被震得纷纷而落,只听那隐在暗处的人疼声叫道:“青鹏。”。   若儿循着墙塌的声音看去,只见原先的地上,只剩下坍陷了一地的灰土墙壁,空明和廖井都是没了踪影。火舌在原地熄了下去,青色的鹏鸟跌落在地,身上的毛发被刚才的气墙拉拔了下来,翅膀也是歪在一旁,若儿眼前就是多了个怒意中烧的红脸老者,他看着也是有了些年龄,腰上却是寄着一根很是鲜艳的火焰腾带,他这时就是大骂:“藏拙,你这老不死的。”这时,若儿只觉得耳边一声脆响,黑思寸寸断开,已是被读取光了思绪,干耗殆尽了。   前方,千叶的牢笼里龙头鱼还是疯狂的游动,她的心里已是听得千叶的声音,“霸王花大人,快走,撑不了多久了,这鱼怕是要发狂了。”   若儿听了这话,就是要拉上君怀鲤,身旁的女子金衣闪落,已是坠入了海中,她的神情很是痛苦,先前短碎的细芒也是不断地进入了她身旁,只是颜色更多一些,白色,灰色,黑色,三色都有。微小的细芒根根的断裂开来,每是碎了一根,她的脸上就是轻颤,脸上的金芒也是越发黯淡。她只是坐在海沙之中,脑中隐隐闪着一些片段,卡在冰川里的黄色小鲤,一跃而过的黑色身影,鲤鳞褪尽,化身成人时的刹那喜悦,相视无言时的窒息之感,离别冰原时身后的入海的依依相送,君子路上的撕裂之痛,沉入海底时的刹那抽离,一些片段似乎随着自己不断下沉的身子,聚集在了她脑中,又是难以凝聚在一起。她淡金色的睫毛轻轻闪动,眼角之下水痣烁动,眼中似有水泪就是要落下,融入了海水之中,嘴里呢念道:“君怀鲤,你已经死了。”她的眼里更加迷离,“那你还是留在这里做什么,忘记了什么,究竟是忘记了什么”,墨黑涌动的海水之中,海水剧烈的翻腾起来,只剩下这最后一片淡金色,若儿心中一急,也不管其他,伸手就是拉着她往后退去。君怀鲤这时如同痴了般,只是不断说着:“我的六灵不全,我的思之灵又是怎么回事。”她这时也是留神捂住,就是被若儿拉拔着,身子也是不挣扎,顺从地被她拉着,就是要出了水面。   若儿就要破水之时,手下就是一空,只见身后哪里还有什么君怀鲤,水中翩然游着的一尾金色小鲤,鱼眼之中,很是清冷,又有些生疏。千叶这时也是尽着全力,它本只是一三灵海带,再者又是海草这类的死物化灵,比起龙头鱼这样的四灵凶鱼,对付起来更是费力,就是要松动之时。   洋流之中,忽的传来一阵水气震荡,若儿这时也是感到,洋面似乎是停止了流动,一下子静止了下来,旁边的金色小鱼吐出了一个巨大的水泡,千叶见状,一下子散开了牢笼。龙头鱼才刚是有了自由,心想好鱼不吃眼前亏,它就是要摇动急用时的鱼鳍逃走。只是那巨大的气泡却是笼罩了过来。龙头鱼今日也是倒霉,它这些日子,也是四处游弋,本想着这君怀鲤日日躲在深海,又是个已残之灵,就是想上门寻些好处,这时看来,她就算折损了一灵,也是比自己要强上很多。   这金色鲤鱼本就修习的水阴之灵,又身怀了些阳金之元,在了水里,竟然能固化水体,侥是龙头鱼拼命想往前逃去,却是分毫动弹不得。若儿和海带也是定在了水里,只留着小口呼吸着,若儿满是神奇的看着哪尾鲤鱼,眼是动也不动,君怀鲤竟然是只...鱼,她满腹的疑问,千叶在旁轻声说道:“我也是觉得古怪,都说是六灵齐全,才能化形变形,但是她如果六灵齐全,又为何要躲在海底。”   气泡随着金鲤,到了龙头鱼身前,只见那气泡慢慢地将整个龙头鱼身上,到了最后,龙头鱼竟然是动弹不得,等到将它捕获之后。君怀鲤又是变成了先前的人形摸样,水中的固化就是一松,若儿和千叶都是身前一动。这时的君怀鲤眼神有些复杂,若儿也是有些忐忑,她看看那个新形成的鱼泡,还是说了出来,“那个,那个人泡已经是没了,”她指的正是那个黑人鱼泡。   君怀鲤将手中的鱼泡举在了手上,身子就是离开了好远:“已经不再需要了,你们走吧。”   听完这话,若儿只觉得身子受了股推力,一下子就是出了水面,这时已是晨曦金漫,星稀天明,只听得远处传来阵阵船驳之声,千秋万世的两艘渔船还是停靠不动,这是哪来的船又是闯了进来。   ~喜欢的收藏哦~   028 海色朦胧鹞阕至   若儿这时又是将子带做了麻绳来用,只看得千叶又是一阵抱怨,才是上了船,就看着那澜歌被引了出来的涛子,依旧是躺得蹦儿八直的,听着呼吸也是平稳,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身后的水声船桨声越发明显,外来的船也是挨得越发近了,一声嘹亮的金角之声船头静夜,沉寂的海底和渔船上的人都是惊醒了过来,甲板上的人哼了一声,也是是要苏醒来了。若儿一眼望去,前方夜色深深,依旧掩盖不去来船的华丽装点,一艘阕船在暗夜中行来,舱内里很快就是传上了阵阵脚步声,若儿赶忙往后闪去,潜在了舱后。千秋和万世的两艘船上,很快就是冒出几个人来,每人脸上都是带着一些抑或不安。   老十三这时也是看见了甲板上的涛子,见他一身湿漉,也是惊出了一声冷汗。“涛子,”就当他是溺了水,就是要将他连人带衣襟拎了起来,瞭望夫这样才是彻底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满脸惊恐的老十三,他的眼里也是不解,自个儿好好在舱里睡着,怎么就是到了这里。只听得船头之处传来一句问话:“前面的人听着。”   若儿悄悄地侧出了半个肩膀,眼就是偷瞄了起来。千秋和万世的两艘捕鲨船,比一般的渔船已经是大了一些,但是为保持船身灵活,这船形只能算是中等个头,但在了这刚来的船身旁边,竟是衬得有些娇小。那问话的人确是俯视着这边的渔船上的几人,那人一身皮袄,口中透着白气,手中就是捧着盏暖手小炉,不停地跺着脚,连个脸目都是看不清楚。   她见并不是什么外来衅事的船只,就是想先回船舱再说,趁着船上众人的注意力都是在了那大船说话的人身上,就是躲进了死角,溜回了船舱。进了舱房时,五十依旧是睡着,昨日的比试之后,她就是一直昏睡不醒,双目紧闭着,身子更是冷的如同置身冰窖。若儿无奈之下,就是将自己的一整床暖被都垫在了她的一旁,也不见她的身子有丝毫暖转,也幸好只是身子冰了些,听着脉搏气息都是如常,她才放下了心来。   门前传来轻叩之声,那名瞭望夫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姑娘,船头请您们到甲板上集合,说是有事吩咐,”若儿装作了睡意朦胧的语气,哼着应了一声,门外的脚步声在外迟疑了片刻,又是走了开去,不远处又是传来:“道爷,船头请您上下甲板,说是有要紧事吩咐。”门就是开了,斐妄的脚上还是缠着药布,他点了点头,走了出来,示意瞭望夫先走,人却是等在了若儿门口。   涛子眼里滑过一丝不快,闷声不响,又是逐一敲起了门。外头的脚步越来越密集,只是一阵子,外头又是寂静了下来,若儿这才探出了头,才是开门,就是对上了斐妄那双漆黑的眼,两人都是微怔了一下,若儿顺势就是拉上了斐妄,手间又是有些僵硬,两人的脚步声很快就是远了去,身后船舱只是静静地摇晃着。   这时才是清晨,老十三的这次又是叫得很是匆忙,大伙儿都是单衣薄裤的寝居打扮,在这寒气之中都是瑟缩成团。先前发话的那人还是立在船上,外头又是罩上了件蓬裘衣,却是意气风发了不少。众人才是站定,只听风拍打着阵阵锦旗之声,这船上正是悬挂着鹞阙两字。   千秋和万世的船上除去两个领船人,都是些没经过世面的普通渔民水手,只觉得眼前这船很是气派,比起他们这两艘渔寮里的好船,也是要精致不少。看那船头是鹞鹳冲天的雕刻,后头是燕落沙川的刨凿,船舷之上更是细密雕花浮刻,看着就是气派。老十三和十四心里却是暗自嘀咕着,这气候恶劣的冰洋,怎么就是行驶了一艘游船出来,哪有丝毫耐用航船的摸样。船身用的是上好的梨木,只是梨木不耐用,日久风吹,只怕就是是溃烂了干净。到了这样偏寒的地方,那穿上不用耐用的兽皮风帆,反而是用了张明黄耀眼的铂金绸子做了船帆。   正是打量着,那名站得最高的少年冷哼了一声:“人可是都到齐了?”也不等老十三和十四叟清点,他就骂了一句:“真他娘的倒霉,早知道就多送些东西,也不用轮到这么份苦差事,对着这么一群木头呆子。”这人正是坤门的一名弟子,初时被选中时家中也是高兴,连夜就送了长药的指定的暖手香炉,到了床上才是发现自己还是缺了个心眼,这每一个送东西上船的馆童都是多送了些份额备用着,也就是自己老实巴交的送了个准数的上来。这不,夜里熄灯之时,就被长药指定了做这探夜人。   他心里嘴上都是骂咧着,只能求着快些完成差事,“你们之中可是有人知道鲛珠在了什么地方。”见得众人面上都是无半点知色,分明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何物,他更是等的不耐烦了起来,嘴里骂道:“这里谁做主?”   老十三和十四叟互看了一眼,都是走上了前去,那名少年将手中的暖炉紧抱住:“你们这两艘船被征用了,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就陪着我们在冰洋四处转上一圈,直到找到鲛珠为止。“他这话说完,就听得下面人声沸腾了起来,“你们喧哗什么,这艘可是中帝都派出来的帝阙-鹞,让你们这群跳蚤跟在身后,已是你们天大的荣光了,”见场面一时还是没有得到控制,那少年人干脆说道:“你们可知道船上都有些什么人,“身后,一人披着麻袍就是踱了出来,黑夜之中,只剩双很是精烁的眼,那人就是往下打量了一番。   若儿和斐妄站在了最里头,都只能隐约看到那人有些探询的眼神。那名原本还是傲气十足的少年连忙退了下去,嘴上称呼着:“章博士,可是把您可吵醒了,都怪这群无理的粗人。“章博渊越近了冰洋,心里也是越发激动,这夜里也是翻来覆去难以成眠,又是听了号角声音,才踱了出来。他朝两艘渔船的船标看去,就是见了那千秋,万世的几个大字。   听到了靠船的金角声,他早早的就是站在了后头,将这名少年的说话命令的神情语气都是看了进来,见了下面地两船渔民都是满脸愤色,他就是歉然的一躬道:这可是要给这些老乡贴了麻烦了,我们也不是让你们白找,若是耽搁了你们的日常捕捞,事后也都算算,朝里会将这些钱都贴还给你们。   老十三和十四叟听了这话,都是有些心动。这人说话也是客气,再说他们又打着玉阕国的名号,冰洋虽是个三国不管的地带,但又是个人人可管的地。更何况他说得也是个好法子,血影子的事先不论,这海之澜这几日听来也是越来越古怪,更何况这船人看上去也是气势不凡,真的是从了他们,相比也可以摆脱血影子,这对两边的捕鲨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他俩的神情变化都是落入了章博渊的眼里,他嘴上也不催促,就是在旁等着。   老十三似是商量出了个结果,“我们也是商量定了,“只不过先前又是有了另外一把子人也是需要我们引路,如果方便的话,可是该有个先来后到。”那名坤门弟子就是不悦道:“还真是给了你们下树梯,就顺溜起来了,我们的这趟时间也是不多,就是个把月,还怎么经得起你们折腾。老十三还要解释,只见斐妄走了上前,也不抬头直视上方,就是响声说道:“船行到这里,明早就回到了里外冰洋之间的海缝,我们的先一批客人也是要下船,届时如果是无什么事的话,自然是会带着你们一起出发,可否告诉鲛珠的具体情况,我们需要细量一番,再做其他打算。”   他这一句话问来也是有条不紊,那名坤门的弟子就是想斥责,也是没了借口,直视鲛珠一事,他也只是听了长药大宫说的此行的目的,真的要说起鲛珠是什么摸样,可真是让他有口说不得了。章博渊也是看见了两名和渔船明显不合的两名少年,他眼里就是有了几分兴趣:“鲛珠就是人鱼之泪,也就是一个古老的传说而已。”   听了他这话,渔民们之间就是低语了起来,老十三更是紧皱起了眉头,这人鱼一说,只要是沿海一带就有鲛人传说,海边渔村每逢月圆之夜,就会有鲛人化身上岸,寻得童男童女,挖心而食,说是吃足了九十九颗,就可以离水而生。更有人说鲛人都是些无血无泪的冷血水族,动了真情,才会留下一滴鲛泪。这些帝都来的贵人竟然如此儿戏,只是跟着海边谣传,就派了艘大船过来,更是要兴师动众的赔上他们两船的人力,也是有些唐突。   十四叟也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他见老十三不说破,就是自己上前说了起来:“你们来错地方了。我们世代在了冰洋一带,这鲛人传说却是外头传进来的,这样的寒冷水域,就算真有鲛也是冻死了,更何况我们这一带也从没有听人说起过见了鲛人。”   章博渊身子看着文弱,却奇怪的不惧怕寒冷,上了船后,几名中宫好意劝了几次,送上了暖衣怀炉,他却是一一拒绝了。他身上的麻衣本只是麻黄色,这时被着清冷的冰洋夜色衬得反而是白了几分。他听了这话,就是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命着彻夜忙碌的操船手,“将踏板放下。”   只见一块沉木松动,就是架在了两船之间,他就是走到了千秋的船上。那名坤门的弟子赶忙跟在身后,直到走上了甲板。他眼中就是闪烁,问道:“你们可有人听过冰洋上传来的澜歌。”   ~已经着手整理武斗道术体系,争取本周内成型~   029 如梦似幻错不识   船上的人都是默不出声,眼里也是多了几分恐色,唯有那愣头青涛子就是老实应道:“昨个儿夜里,我在睡梦之中听见了歌声,也不知道究竟唱了些什么。”老十三惊问道,“涛子,不是让你把门缝窗口子都堵死么,怎么还是听见了,”涛子憋红着脸,低声说了句:“这些日子,夜夜巡检,都是习惯了,在舱里反而睡不着了,就开了窗透了口气,隐约是听见了声音,只是后来就...没了知觉。”他也是知道老十三下的命令,这时说着更不敢看向他,就是低头说着。   章博渊更是紧追不放,“这时的洋面已经是寂廖无声,看着海上既无灯塔有无指示浮标,又哪来的海上来声,我从古书中查的,海洋之中唯有女鲛人月月轻歌,引得成年男子自投入海,寻那旖醚之音,听得之人也是鲜有存活的,这位小哥,你都是听到了些什么。”涛子见了眼前这人,觉得这大人说话之间,言语也是诚恳,人也是和气,他也是用力地回想着:“实在是记不清了,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只是…”他暗地里瞟了若儿一眼:“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他心里就是嘀咕着,睡梦之中似乎是听到了那位姑娘的声音,可是先前她又是在了船舱里,只怕这就是别人常说的日有所思也有所梦。   章博渊看着他的言谈举止也是个实在人,也就不再追问,只听得海上突然传来一阵动静,本是平静的海底就是起了动静,水花涤浪自是从中分开,听在耳里就是如同瀑布惊洪涌来,几艘船本是借着无风就是停在了海面上,船身就是急剧往后退去,甲板上的人都是小心地站稳脚下。老十三的眼里出现了一丝变化,嘴唇和四肢都是禁不住的抖了起来。身后又是传来了几阵声响,若儿连忙回头一看,只见船舷上又是多了五道红色的声影,正是一日不见踪影了血影子。   他们也不避讳船上多出来的几个人人,就是问道:“可是到了洞.君.岛。”人群都是往船头跑去,只见空无一物的海平线上,逐渐升起着黑色的巨*物,一下子就将已经有些鱼白的天幕遮挡住了。老十三一声长叹,脸上更是一片死灰。   本在鹞阕上休息的众人,这时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惊动了,里面的几十人都是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和着千秋万世两艘船上的瑟瑟寒衣相比,鹞船之上更是华裘毛肩成堆,人人怀抱暖手炭炉。看着船体旁多出来的两艘渺小渔船,又不见主事的中宫大人出来,一时都是不动声色,在上头静等着。又是过了片刻,长药才是拖拉着走了出来,才发现章博渊已是到了对方船只上,他浑身上下都是包裹了严实,睡眼先是往前方勉强瞄了一眼,再是往下费力的看了一眼,奇道:“自打离开了乌业城,这几日来连个人影都是没碰到,怎么今个儿是一下子就碰到了这么些人,前面更是多出了整座岛,哨岗,你可是半夜偷懒打盹去了。”   桅杆上的夜哨这时连忙爬了下来,就是叫道:“中宫大人,这前头本就是一马平川,行的也及是平稳,小的敢以人头作保,先前真的瞭望到岛屿。”这突然而起的岛屿,若儿心里细想,就是在了深海之中,也没见得那座岛的痕迹,难道是千叶口中曾经提起的流沙岛,她这时就是有心想问,也不敢在了暗地里询问千叶,只能是先在心里憋着。   长药这时还有些起床气,嘴里就是数落着,身后传来了一阵声音:“中宫,这岛似乎在动,”众人都是齐眼看去,晨曦虽然已是初上,但月影微薄,朝光不显,也只能辨明那突兀的黑色,其余的就是看不清了,就是几名眼里最好的瞭望手也是摇摇头。   “是在动,”血影子依旧是立在船舷上,血影子中的雪地发话道:“前面的这不明物确实在移动,虽然极缓,但是风向和洋流都是在变。”血天这时却是喜色顿起,高声询问着:“老十三,这可是你曾经去过的流沙岛。”   还不等老十三回答,就听十四叟大叫一声,“这可是糟了,这突然出现的怪岛只怕是把通往里外冰洋海缝给堵上了,这下我们可是怎么去得里冰洋。”   血天听完这话,声音也是清冷了起来:“老十三,先前你说的话可是不作数了。”那名坤门的弟子才知道这几人就是老十三口中说的人,仗着自己站的近些,就是抢白道:“这船已经被征用了,你们这些闲事,自个儿找人作去”   听得了征用两字,血天的脸色显得狰狞了几分:“是哪一边的官船。”那名坤门的子弟趾高气扬的说道:“玉阕国国道馆,这船上上下都是城中显赫,征了你们这艘船也算是便宜了你们了。”   血天听了玉阕两字,冷笑一声,脸色和缓了些,:“老十三,你不要以为找了这群连毛都没长齐的小道师就可以毁了我们先前的约定,真是要惹急了我,之前的比试就此作废。不待等上洞.君.岛我就让你们船毁人亡,就是这艘什么破劳子官船也是一样。”   她这话才出,先不说两边渔船,那被称为劳子船上的人都是义愤填膺了起来,就是要冲下船来。只见得两轮红月就是浮起在了空中,蝉刀红彤,映衬的血天的一张脸更是可怖。长药看看这明显不是一伙人的两拔子人,咳了一声:“都给我稍停稍停,谁是主事人,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面的正是洞.君.岛三字中所指的流沙岛,”先前脸色时常的老十三站了出来,眼里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是消失了,“我们谁也不落下,这岛十年一出海面,如十四叟所说,这里外冰洋的中间唯一的海缝已经是被堵住了,除非岛又沉回海底,否则我们就是掉头,或是登岛寻路往前。”   长药看着前方的突兀岛屿,似有所思,沉吟道:“这前路未明,我们还是原地等着好些,十年一出水,也会有落水之时。”就是这时,船上又是一阵骚动,那些站在高大阕船上的少年都是骚动了起来,只听得女子俏声嚷道:“鲛人,你们看,那可是海中的鲛人。”   本还是沉默着的众人连忙就是闻声望去,海上的明月已经是彻底西沉而去,月身没入了洋面,只留得了几丝月光伴着曦色,黑色的海岛还是在了远方轻微移动,本是漆黑的海上却是无端多了一盏明灯。众人只见得前方背影,水面粼波,从船上看去,该是名女子,金发披散,半倚半靠,只留得婀娜上身露出了水面,水底似有鱼鳍游动,这时看来还真是鲛人无疑。章博渊的眉头就是皱起,他和长药对视了一眼,就是摇了摇头。   出声之人,正是百里焰漪,国道馆这次出行,也就只得她这一人莺红女子,她这时也是在舱里窝了一天,初见了海上夜景,她却是无心细听,就是观起了海色,这才一眼就是发现了异样。那金亮的身影行的很快,就是迎着不断上升的岛体,往前行着。   若儿也是看去心中就是惊觉,那身影正是君怀鲤无疑,她又哪里是什么鲛人,分明就是一尾金鲤。这时她也是往阕船上看去,只见站在最前的就是那名懒散道士,这些人都是一溜子的厚重装扮,唯独中间有着三人,正是两男一女,那名女子装束不厚实,在了这样的冰天雪景中一身红装最是夺目,她也不知为何,自打瞎子开眼的第一天,就是不喜欢这艳色,只怕是因为碰到的红衣冰川和血天都是红衣有关。就是这时,她的眼就迎上了一道探询的眼光。   目光正是来自站在红衣少女身后的一名少年,和着一众人打扮不同,也不似前方少女的红衣娇俏,他也是一身白袍,外面只是简单的罩了件狐夹,发间只是简单的束着根绸色头纶,打量人时,眼光就是温煦,在若儿那停留了一会儿,又是将眼光集中在了血影子身上。虽然只是一眼,若儿似是有了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心里却又是漏了一些什么,脑中突然就是跳出了傲世哥哥的身影,她不由地往前走了几步,就想看得更清楚些,再看这几人腰间的样式不一的火云配腰,她心里叹道:“可是傻了,傲世哥哥历来喜欢清简,这么会用上这样的腰带,记忆里他总是配些素色腰带的。”   傲世确是鲜少佩带这火云腰缠,只是出行之前,木卿君竟是将他的这一身行头都塞了进来,更是叮嘱道:“冰原苦寒,这火云腰缠很是有些热气。更重要的是,冰原乃水元之地,挨得近了,只怕要激发他体内的水阴之元。此次又是前去寻找水阴鲛珠,用得这火云缠能起到很好地掩饰只用,”他这才配在了身上。到了出发之时,发现百里焰漪和烈明痕都是带上了腰各自的传家腰缠。百里的眼里又是多了几分喜色,烈明痕则是板着个脸,不言不语。   斐妄这时也是心中思绪万千,他的一双眼也是看着船上的三人。船上有不少人都是看向了这名阙船上的那名明艳少女,百里焰漪也是习惯了别人的注视,对于这一帮热辣的探视眼光也是无谓,只是一旁的烈明痕看着有些不悦。斐妄这时真实盯着的却是他们身上的火云腰缠,火云缠,他的眼中就是要喷出火来,身旁的若儿似有了感觉,转过了脸来,他的眼里立时就是换上了常色,玉阙国的护国火元么,他心中想着,眼却是小心的避让了开。   章博渊这时就是回了阙船上,叮嘱着长药:“中宫,我们真是撞见了,既然发现了鲛珠,就该快些找到。临行之前,国主和长生大宫都是发下话来,找不到是不许回中帝都的。我们即刻就休息,天亮就登岛。”长药听完,又望了望那早就不见踪影的鲛人身影,就是挥了挥手,将一番话都是传了下去。   030 懵懂识得六色滴   (开头这一段,是新加内容,抱歉哦,因为涉及最新的道术武斗体系,就是现写现加,又想不写得矛盾,大家先看看眼熟,我会用整个八月将全文修改成这个体系,谢谢提意见的大大,帮JO理清了思路,这个的确是我的软肋,对于本文有什么建议的,欢迎留言。)   船上的人陆续回到了舱内补眠,若儿踱回舱内,也不休息,坐在了油灯旁,沉思了起来,灯苗冒出了几丝青烟,她的眼中也是时明时暗,“千叶,我真是没用,”她说这话时,看向还是昏迷着的五十。若儿将海底的情景和了这些年来,自己的作为都是回想了一遍,想起了自己对傲世的承诺,忆起韩红窈那番冷言冷语,眉间浮起了愁色。   在冰原的这五年里,她虽不受南原上下重视,但是因为有了五十和突击小分队的几人作伴,师父们虽然严厉,却也从不压制她的本性,她已是很久没有如此沮丧了。只是这些日来接连对上血影子,再是那些千奇百怪的海底水族,自己的无用全曝了出来,今日若不是靠了君怀鲤的手下留情和了千叶的拼死相助,自己只怕是要成了那众多人泡之中的一员了。   摊开左手,若儿的脑中灵识一凝,只见红橙黄绿青蓝六色的灵滴显现了出来。黑玉也是说过,无论是人族还是其他族群,无论是修道练术还是习武蓄斗,都会根据人体的六灵生出对应的六色灵之力。最初灵力阶段凝结为灵滴,次阶段则是化为灵珠,到了最高一层形成的则为灵瑙。   无论是灵滴,灵珠还是灵瑙又会形成不同的灵图。芳菲所说的花泽花物其实正是灵图的一种,只是婆纳花形的花阴之图才是刚现就被韩红窈强制冰封了,到了现在,她也从没见过自己右手的灵图成了哪种摸样。她用着右指尖轻挲着左手,一条或明或暗的龙形图案显现了出来。这龙木灵图却是她在了花冢中捡了黑玉之后,凭空生出来的,在了外人眼里却是看不见的。其中橙黄绿青的四色灵滴在灵图初成的时候就有了的,蓝色的灵滴则是自己复明之后才凝结而成,只是,她心里有些愧意,自己竟然是完全不知道这些灵滴该是什么用,唯一的两次灵滴变化在了杀巡虎和刺瞎龙头鱼的时候,隐约是壮了些力气,速度也更快了些,隐约之中见了蓝橙两色。   千叶见了她满脸苦着,将身子平摊在了舱房板木上,“大人,你隐瞒得倒是极好,小小年龄有了五色灵滴。灵滴对应的却是全身的六灵,只要是再凝结出思之灵滴,你就可以晋出一颗灵珠了。那时...”。若儿却是摇了摇头,“先不说斐妄的四灵滴,连五十的橙黄绿三颗灵滴,也是非同小可,你前些日子也是看到,换作了任何一个都是要比我强许多,这五色灵滴之中,我还不知道该使唤那一色。”千叶听得蹦滕了起来,“大人,你可是说错了,这灵滴是要相互配合使用,单独使用,就只能加些气力,速度,就和你们人族进食睡觉一样,效用有限。你该是集中精力,同时运用起两色以上,才是有些效用。”   它说完一顿,确定房外房内都是安全之后,身子一涨,在了海里看着墨绿近黑的裙带这时成了翡绿,除此之外,就见它根部之处升起了六色灵图,整个图形开来也是如同一根纤细海带。只是它的黄橙绿三色却是已经成了灵珠,后头再是点缀了三色灵滴。只见它才是亮了一色,叶脉长长不少,再是亮起了第二颗,又是显出了三根一般粗细长短的海带叶子,一直到了五色都是亮了,不大的舱房除了五十落脚的地方,几乎全都是随意伸缩着的海带。这些海带更是分别带上了攻击,防御,敏捷和速度,控制和柔韧性,其中前五者正是先天属性,人人都是相同,最后的柔韧性却是千叶自己修炼选定的。它这一番灵珠灵滴齐齐运行,比起若儿的刚才的生疏摸样,很是灵巧。   千叶再说道:“大人,你可是听过驯一说,”若儿连忙点头,将冰原所知的驯兽说上了一遍。千叶说道:“大人只是知道了其一,而不知道其二,驯也是分了两种,一种为驯兽,一种为驯物。你先前说的将魔兽训化到了最后更是吞噬,连带它的戾气和优势属性都是吸收了过来,此为实态驯兽。还有一种,昨日你的那名阳炎龙王道友,根据本身道元修习而成的拟态驯兽,这类驯兽不会反噬其主,但是却更难真正驯服。除了驯兽,又还有驯物一说,我的第一千根叶子,对于你来说,能被驯服的只能是同源属物,这类驯物只能是同源之物。再有一类,就是那血天手中的红月蝉,为她的本源为火元,所以又称火器,五元不同则再加上其他属性,又是各自形成自己的五元之攻防器材。你手头要做的要将子带和着五色灵滴融会贯通”   若儿这时听得也是心惊,连忙将手中的第一千张子叶引了出来,那颗蓝色的灵滴最快的有了反应,只见海带又变成了白日里伸缩自如的模样,若儿再是集中精神,橙色灵滴也是一变,只见带身逐渐透明了,这时,她的灵识就是一散,手中的子带也是一下子耷拉了下来。这时,门口响起了斐妄的叩门声,千叶就是缩了回去,“欲速则不达,大人日后有机会多多练习也就是了。”   -------------------------------新加内容完毕-----------------------------------------------------   海日高升时,就见了阙船在前,渔船在后缓缓往前行驶而却。阙船虽是修造的船宽体广,只因为多是赏玩只用,就是行得不快。两边的渔船掌舵手都是万分紧张,怕一个不小心抢到了前头去,这时的渔船之上,却是紧锣密鼓的商量着,一间贮存淡水的小隔间被临时腾了出来。里面也站着千秋万世的两名领船人和血影子五人和南原的两人。这个隔间很是不透风,点着一盏明晃的油灯,血影子中的血正这时也坐在了一只储水木桶上。血天将老十三画出来的新海图拿在了手上,摸记着了起来。   老十三等着阕船上的几人走了,就急忙召集了几人过来,他心里也是知道,不能依靠那官气十足的中帝都来客,在众人面前绘出了一张海图。这张海图却是一张地形图,他想想画画,最终成形的也只是半张图而已,看着他笔下的图,旁观的几人都是有些不解。十四叟更是忍不住哼唧了起来:“老十三,到了这时候你还藏着掩着不成,当个领船人就是要画的一手好图,所过的海标,海底水族都是要有个了解,你这张图可是看着拙了。”   老十三从昨夜看着那座流沙岛升起之后,脸上就是显得苍老了,平日挺拔的脊梁都偻了下来:“二十年了,当年的事有些都不记得了。”血天用手“看”完岛图,就是说道:“是不记得还是不愿记得。”老十三只是摇了摇头,指着岛图低声说了起来:“这岛就是流沙岛,那时是这般模样的,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变了多少。”   十四叟这才有机会拿过了岛图,他眼里看着,嘴里就是啧啧称奇:“这岛图怎么连个大概的形状也没有,该是在了哪里停泊,该是在了哪里补给,总该是要标上的,你这上面,就是标了外围,再是里头什么样的地形分布,也是缺了。”   老十三振了振精神,说道:“明日的事情我们是决定好了,分成两拨子人,一拨人留在船上,另外一拨人跟着我上岛,十四叟你留下。”十四叟就是不肯:“老十三,这岛我可从来没踏足过,虽然这时你们千秋先发现的,铵理是归了你们,可是你看看,上面还有好大片的地没有画出,这也该轮到我们分上一羹。”老十三也不分辨,只是将手心往图上一搁:“必须有一个领船人留在船上,照应着船,”他沉默了一刻:“这岛会走动,不留下人,只怕最后连船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听了这话,连那最是沉默的风元血有都是看向了老十三。会动的岛,众人本还是不信,还说岛屿会走,他忍不住就想笑话上一番,可是想想那座岛确实是凭空一夜间冒了出来。十四叟在了这冰洋一带也是航行了几十年,还真是没见过这岛,心里想想也是觉得有些发毛,不得不听了下去。   “明日上去的人,也是不用带任何东西,只要是带足火石和防虫蚊的药品就是够了,”老十三就是分配了起来,手中写下了几样东西。老十三在图上画了一圈“照着常理,我们已经是进入了里外冰洋相接出,原本的海缝,就是在了那岛后头。我们上前探路,找到了确切位置再是航行过去。“十四叟看着他又是不按常理出牌,自言自语着:“干粮和淡水总是要带上些,也不知道这岛有多大,多久才能走了出来。”   老十三拿起手中的碳条,在岛图的前面随意点了一下,“这岛雨水充沛,岛上随意一处,只要掘地而下,就有淡水,四周也是林木鸟兽鱼类甚多,只需要带上些海盐就是了。”若儿和斐妄听着也是没有疑问,另外几人都是常年在海上四处走动的老手,听了这么奇怪的海岛都是有些疑问,老十三就是看往血天,“你们是要去哪里?”   血天的手指顺着老十三的那副碳画,最后停在了一处,那上面就是一片空白,不沾半点碳渍,“你要做的就是陪我们找到君子路。“这回老十三也是没有纠缠,就是点了点头。若儿的心思却是飘到了远处,自打决定要上洞君岛,她就是软磨硬泡着千叶打听,只是千叶也只是听过而没有亲身去过,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流沙岛是真的会走动,或者说是流动的。流沙岛只要是升上海面,就是夜雨昼晴,岛上虽然覆盖了厚重的沙土,岛下深处,却是因为积雨地相下,活水更是时时涌动,这才推得整个岛屿顺水而动,只不过流沙岛十年一起一落,周边的水族和里外冰洋的都有些不同,就是千叶也不知道岛上的生物究竟是什么摸样。   众人听完,都是怀着心事,就是回去各自准备了。船如此又行了半日,这小半日功夫,五十总算是醒了过来,她问得第一句话就是赛果如何,斐妄就想回答,若儿连忙说道:“你赢了那场比试,血影子也是输了两场,可算是保住了两船人的性命。“五十听了,本还是白拉拉的脸上就是有了几分活色,眼光就是亮了起来,低声念着:“我可是没给小西锦丢脸。”   另外两人都是相视无语,连忙绕开话题,问起当时的场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五十眼里就是茫然,她这当事人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看着她就是紧皱着的小脸,若儿就是将白日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只是五十虽然醒了,身上的道元却的确是耗尽了,连三色灵滴也是黯淡成了白色,只能是被强留在了船上。   只听得前方一阵空亮的犀角声,船是近了岛了。若儿悉心叮嘱着五十一定要好生休息,就连忙奔了出去,才出了船舱,迎面就是一阵热气,船上的人都是欢呼着,传说中地流沙岛竟是如此模样。   031 流沙白滩离奇尸   阕船停靠在了沙地上,一众的水手渔夫都是忍不住打上了赤膀子,碧空千里,不见丝毫赘云。放眼望去,远处树峦起伏,眼前白沙绵延,才是走下甲板,就见了不少菊花海蟹四处爬动,全然没有了冰洋上时的冻人气候。海风热吹,欢绕四周的海水波蓝澜,下脚之处清澈可见。众人心里原本还是担心岛上存了威胁,心里也是战兢,这时的海派美景就是让人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第一次登岛的人,都是以为岛名为流沙,就该是一派沙漠景观,不是黄沙千里,也该是萧条枯沙,而眼前却是白沙细腻,蟹肥水清。尤其是一帮阕船上下来的馆童们更是欢呼出声。这般的暖洋海岛风光在了内陆是绝计看不到的,让人畏手畏脚的寒意在了这里也是消散了空。只是每人都只是将暖袄裘衣是准备了齐全,单衣长衫却只备了一套。   阕船上的一众人都是扯高气扬的先行下去了。经过商量,十四叟带着余下大半的千秋万世渔船的人留在船上。其余的几十人组成了一队。千秋万世的人都是等着让阕船上的贵客先下了个精光,血影子的几人只是冷眼在旁看着。人群才刚下去,就听到有人大声的嚷嚷着,那些馆童们都是围了过去。   待到老十三带着若儿等人赶过去时,就见白色长滩旁横着具尸体。本还是议论的国道馆众人,这时也知道这海边的事物,还是该让这群渔夫水手看着更能分辨些,就是分开了道口子,让老十三上前。若儿也是上前看去,只见海岸之上,一具扁体章鱼的尸体伏在了地上,那日在海里看着很是霸道的八爪触须已经是死透了软趴在了地上,尸背之上还是没有彻底变化齐全的色斑,触角之上满是吸盘。这只章鱼比起若儿那日在了深海里头见到的那头还是要小些,但是在了鲜少见到海底水族的旁人眼里却已经是庞然大物。   老十三这时也是不避讳了,就是避开了章鱼上细密长着的触角和吸盘,从沙滩上不断被吹刷开的水渍和潮水的走向看,这章鱼该是在了流沙岛旁边游走时不小心被冲上了岸来,这时有刚巧退潮,就是搁浅在了这沙滩上。它的扁体之上,没有任何的人为伤口。老十三连着带着些水毒的触角都是小心的摸索了一遍,细看之后,再是命令着手下的几人将尸体翻了个身,才刚翻身,几人都是跳了开去,只见的下面竟然是一滩绿色的血液。一股腥味跟着飘了出来。章鱼软腹之下,就是被拉开了大小不一的多个伤口,就是如同被利齿咬过,章鱼的里面的肠脑都是流了出来。   一些人见了都是皱起了眉头,场上这时就是只有两名女眷,百里焰漪见了这样的情景,很是厌恶的回过头去,她这才发现人群里面还有一名少女,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年岁。想来也是渔民出身,见了这样的情景,一双眼闪着几分趣色,看得比谁都要仔细,黏在了那头怪鱼身上,看她的眼神,是恨不得亲手上去看个清楚。看她一身装扮又不似那帮渔夫水手那般随意,只是穿了几件单色的薄衣,脸倒是不甚出众,可能是长年在了海边,蜜色肌肤在了日光下,反而显出了极为健康的颜色,少女的身段出落的极好,看着眼里也是有几分动人。这么一名单身少女,就是混迹在了一众男人中,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百里焰漪也是忘了,整艘阕船之上,也是只有她一名女子。   若儿这时心里却是听着,千叶正在娓娓说道:“避开那些齿印,你看它身上有了五个针孔大小的伤口,”见若儿在章鱼身上细看,果然是见到了几个微乎其微的伤口。千叶的声音又是响起:“这章鱼只是在了这附件守卫的护岛水族,这伤口就是先上岛的人下的手,这章鱼身上的五个细针小口,只怕就是平日灵滴所在。水族本是同源,灵滴可以互用,倒是一点都不肯浪费。”那长药和章博渊连忙上前,长药平日也是不喜动这些腥臭的不洁之物,这时也是无心顾忌了。他手上就是避开了源源流出的绿液,顺着湿滑的鱼身摸着,最后也是找到了那几处针口,眼里也是多了几分疑色。   若儿这时也是感觉到了周身上下就是被人打量着,只是一侧脸,就是见到了不远处的百里焰漪。那身在了碧海蓝天也不逊色丝毫的红衣有些灼了她的眼,此次岛上之行,也就只有她和自己两人是女儿身,若儿心里也就是生出了示好的心思,就想上前招呼。哪知少女那双杏眸里就是突生出了屑意。只听百里焰漪鼻间就是轻哼了一声,她的这番情绪变化,站在身旁的齐、烈两人都是有了察觉,都是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方才船才是靠近流沙岛,南原的两人也是发现了这岛上的气候很是暖宜,只是和其他渔夫水手不同,他们还是如常打扮。斐妄和若儿身上穿着的南原锦织袍,虽然在了其他原里看来,样式材料都是一般,但巧匠手下无粗活,冰裁又是心疼这些个小辈,衣袂针脚都是整齐的缝制而成,就成了冬日御寒,夏日也是凉爽的绝妙衣物。斐妄也是只脱去了最外面的夹袄,两人脸上都是一脸的舒宜。两人虽站在了千秋众人之中,却和血影子一般,也是出类拔萃。   齐,烈,百里三人则是各自换了衣裳,卸去了身上的腰缠。百里焰漪就是一众人中,穿戴的最是精致。她性喜骄奢,就是明知要到冰天雪地里,还是带齐了各种春秋夏冬的衣物,整整就是占了小半个舱房。她才见了这海阔空高的海岛景致,就立刻换了身轻薄些的透红石榴裙,就是要引了所有人的眼光才是。烈明痕则是抖出了件明黄色的中衣,傲世也只是脱去了夹袍,松垮地穿了件牙白色的长袍,挽起了半边袖子。   身后是碧色连天暖海,前方白衣不染少年,若儿只觉得心中一紧,心涟就是阵阵泛起,眼前这人看着就是眼熟,心底的暖意一丝丝迭乱,她心底轻问了一句:“傲世哥哥,”只是眼前的白衣少年眼底却是如同死水,仿佛眼前的只是初次见面的生人,他只是微微颚了颚首。若儿的眸子里的雀跃之色很快就是黯淡了下去,嘴角也只是勉强的扯了扯。   老十三查看完了鱼尸,正要细说,又是听到前头传来一阵叫声,正是千秋的另外几名渔夫,“船头,你过来看看这鱼。”老十三听得声音里头很是惊奇,他这次选下来的都是些三十岁左右的老渔夫水手,平日也是见惯了各种海地水族,又怎会轻易大惊小怪。   前头又是一具鱼尸,沙滩上的人见了巨章还是好些,这里或是渔民或是城中显贵,也就仅仅觉得这章鱼有些庞大,只是这具新发现得尸体却是从没见过。先是身上几乎无鳞,再看鱼皮,竟是薄透如同纱衣,连里面的鱼肉细脉都是看了个精光。最是奇怪的是一双鱼眼,并不是分布在鱼头两侧,而是如同触角一般,长在了鱼背上。这只鱼也是长得独特,身形也是不小就是和方才的海底巨章差不多大小。老十三掰开鱼嘴,只见它的牙齿并不锋利,分明不是咬死章鱼的罪魁祸首,就是连他没曾见过如此的怪鱼。章博渊博览群书,也是苦思不出这鱼是何出处。众人之中,就是若儿心里明白,这深海鱼正是在了海沟里时曾经碰到,及有可能是随了君怀鲤一起而来的鱼身上的四点灵滴也是被一取而空。   这事和若儿所想也是相差无几,君怀鲤经过昨日的龙头鱼一役,脑海之中却是再也难以平静,有些事情,她若只是难以忆起,那也就是浑噩地在了海底过了。深海沟底,虽是孤独,但她也是习惯了月月轻歌,引得路过的痴情有心人下海相聚。那夜若儿才走,她只觉得心头漏去的那一片记忆,就是将她整个人的灵体都是剥离了开去。   龙头鱼的娆石虽不是善物,却也真的由着记忆之石的作用,除了能够吸取各种人深处掩藏了去的记忆,或喜或乐或哀或愁,更是能将深藏在人脑海之中,最是不堪忆起的一面化作了眼前真实画面。定力差些的人,或是疯狂而死,或是气极而亡,那一日冰川鱼乱之中,它就是吞下了冰原一众人的哀思。这些人的的各种思絮也是它聚灵的最好素材,日积月累,可以让它的灵滴灵珠随着娆石的长大而一起精进。它这次更是贪心的想将比自己还要更强些的君怀鲤也算计上,只可惜和君怀鲤的战斗时,不小心找了若儿的道,才错乱中被窃取了一些。只是若儿和千叶离去之后,那深幽海底却是有了一场变故,这才有了昨夜那番“鲛人”出海的景观。   032 沙岛诡事频频生   君怀鲤原本收了那四处生事的龙头鱼,就打算将它羁押在了海沟深处,还周遭的水族一个清静。只是平日供她消遣的各色人泡全部都是没了踪影,她虽不在意,却没了戏耍的玩意儿,四下无事,脑里就是胡乱想起之前的娆石记忆。也正是怔然之时,洞君岛一气冲出了水面。   过往的几百年里,她蛰伏在了海底沟渠之下,虽有澜歌引人的扰民事情,除此之外也是懒得管那海面海中的闲事,今日因为海岛的动静惹得她不得不暂时避让到了洋面上,这才再见了空中就要落去的一轮明月,心间酸涩微堵,喉里却是再也歌不出那唱了三百年多年的澜歌,她只觉得头如紧箍般疼痛难耐,那尾被困在气泡里的龙头鱼就是看着,娆石里头,怨思就是疯狂而动。   龙头鱼仅剩的那只眼被若儿一击得中,就是损了几分,这时它又见了洞.君.岛再次破水而出,心里的那丝贪念更是越演越烈,它绝不可以又失去了冲击君子路的机会,这孤苦清冷的冰洋,它已经是呆够了。它虽然被困在了气泡牢笼之中见了君怀鲤的落寞神情,就是诡计上心,不停地游说着。   君怀鲤和龙头鱼细说之下,问出她分明就是上过洞.君.岛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就是肯定君怀鲤定是损了六灵之中的思之灵,当君怀鲤的将自己的五颗灵珠一气显现了出来时,龙头鱼就是眼里多了几分贪色,只是见了她最后的一颗灵珠却是黯淡无光,龙头鱼就更是肯定了。君怀鲤既然能够化为人身,本就该是六灵俱全,灵珠齐全,这时第六灵珠看着就是残缺,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她遗忘了上次的洞君.岛之行有关。   君怀鲤心中虽有几分恐色,但也是猜测正是损了思之灵才会忘记了过往总总,左思右想下,也就是没了平日的低调性子,在了龙头鱼的煽动下,一路就是赶往了洞.君.岛。   只是它们也不曾想到,就是那无心之举,引得后头的三船人后脚就是跟了上来。那深海海沟里的各种水族,平日也是因为有了君怀鲤在,只要她足不出沟,其他水族也是不敢擅出海沟,这是前脚才刚离去,一些有了粗浅灵识的水族都是跟着出来,洞君岛的传说,就是在了这深海沟底也是流传已久,有了前人探路,后头的也是鬼祟地跟着。   这才和了护岛的水族守卫起了冲突,君怀鲤也是不出手制止,就是龙头鱼在了一旁,顺手攫取了不少合用的灵滴。   一众人这时也是多了几分谨慎,不敢妄自进了长滩尽头的茂林之中,就是商量先沿着沙滩探寻一番。老十三和一众渔夫走在了最前头,越是前走,脚下的沙子也是更加软细,那些靠海吃海的渔民干脆就是光了脚,走了个痛快,这平日罕无人迹的沙滩上就是多出了热闹的脚印子。也幸好这群人或是修道或是练武,剩下的普通人也是体力济济的海边土著,一口气走了下来也是不累,沙滩似乎是没了尽头,那些各异的水族尸体也是接二连三地出现。   最后有人实在忍不住,“这总该有些尽头,”话音才落,前方就断了前路,成了一片深海。这里的水色和前头比起来,成了祖母蓝色,脚下的换成了硬磕的粗沙,再往前头,这里的海水就是成了三色,刚上岸时的蔚水蓝色,到了眼前的祖母蓝色,到了远处的墨蓝,看得出海水深浅很是不一。   老十三心里一声长叹,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是破碎了,本以为沿着沙滩就可以找到海之缝,这时看来,只怕是不可能了。他就是转身,遥遥还能见得三艘船影在了海面上隐约晃动。   这时,脚下的沙滩上浪花一点点席涌而上,细沙白亮都是被冲了上去,又被洗露了出来,队伍这时横横斜斜的往回走去,只是走回去的路似乎更长了些。空中多出了成片的云,这回直到众人都是走得口干舌燥了起来,依旧没有回到原点,就是最先的那些显眼的鱼尸也是没了踪影,只怕是被冲进了海底。老十三心里就是一骇,原先还能望见的船身水影,这时就是不见了踪影。身后的五六十人都是不吭声,心底却是都有了几分惊疑的感觉。   漫到脚上的海水越来越多,浪花越来越大,队伍不得已就是往沙滩上头走去,只是人越往上,潮水也是跟着越发向上,到了最后,落脚地地方已经是了一片草地,原先的那条白带沙滩就是被眼前的海水侵吞了般。队伍里已经有了些骚动,帝都的一众人还好些,穿得都是些防水的兽皮靴子,渔夫们出海也就是配些木屐草履,看着被海水都泡烂开了的鞋具,几人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差。   这时空中就是落下了一滴雨,傲世这时脸上没有丝毫颓倦之意,和其他人不同,才只是初上岛,他就是觉得这四周的水阴之气很是充足,在了这里,就是自己用上水阴之气,周边的人也是难以察觉。这里的环境对自己极为有利。他越往里走,脑中的灵识也是更加清晰,这岛依稀和着当年的水源之地有些相似,岛的深处依稀有着什么东西正是呼唤着自己。   众人都是各自想着,就见空中落下的雨水也是有着稀疏几点变成了倾盆磅礴,天边的日头已经是下去了一些,晚月已经是升起。月色照亮了雨幕,这时的人群连忙往草地旁边的树林冲去,老十三大喝了一声:“不要走到深处,就近躲避一夜。”跟在老十三后的渔夫水手都是听着喝令就近找了几颗叶冠茂盛的树木躲起了雨来。   章博渊往密林深处看去,只见里面只是屏绿翠障,就是眼线不阔,也是提醒道,“一众人等都听谨记船头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离队,随意走入密林深处。”   长药更是催促着,将人都赶到了树下。只是料谁也没有想到,这雨一下就是一整夜,漫天水帘之上的那轮明月就是亮晃着。连夜的雨水带回了冰洋的寒意,衣上沾了冷水的人都是哆嗦着。   国道馆中的几十人也是各自分作了堆,百里焰漪看着身上湿哒哒的水衣,体内的阴焰之元就是徐徐地散了出来,空气之中,就是升起了水汽。烈,齐两人也正是要祭起各自的火元,只听得空气之中,忽的一股热气而来,好强势的火元。   长药等人都是皱起了眉头,只见血影子五人都是围坐了起来,血天的身旁焚焰如蛇舞而过,一下子就是烘干了几人衣物。   若儿也是在旁细看着几人,见了傲世白衣之下,也是暗焰徐徐,水汽就是被蒸发了一空。她心里又是否定了几分,自己也是心急错刃了人,多年不得傲世的音讯,这会儿看来道元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确是把人给弄混了。   正是失望之际,袖袂之间,一股暖意就是缓缓地传了过来,一旁,斐妄很是站了个合适的距离,他的身上那股阳炎之气也是暖到了若儿身上,那股湿漉的水汽就是被烘干了。这时,众人的视线都是被血天吸引了过去,他们这边的举动就是无人注意。   雨就是继续下着,血天等着几人身上的衣裳都是干透了,都是闭目养神了起来,先前的一番路上,她们也是不言不语,几乎就是要让人将他们忘却了。   章博渊就是要询问老十三接下来的行路安排,就是这时,雨中突然传来了几阵异响。声音是有着树林深处飘了过来的。   这里的雨下得虽大,雨声也是很是整齐,再加上众人都是没有出声,这阵异响在了均匀的雨声中听来尤其明显,先是轻微的穿透之声,再是更加强烈些的土地跟着翻滚起来的裂动。   身后的遮雨树木也是跟着动荡了起来,再接着一阵空灵飘渺的歌声而起。若儿身子一颤,那声音正是君怀鲤的澜之歌。   ~最近心情大好,谢谢大家~   033 岛上穿梭三两惊   整个夜晚在这古怪的声响中总算过去了,雨在天明日出的那一刻就是嘎然而止。除了岛上避雨的众人,停泊在外的三艘船上的一拨子人也是彻夜难眠,临行前,老十三就是千叮万嘱十四叟等人无论是听了什么异动,都不得下水登陆。如是上岛的这批人真的是长时间没有回讯,就在外徊行,直等到洞君岛落下,海缝再现时继续以后的航行。   余下的这帮子几乎全都是些青壮年,两名船头也是积威已久,心里不敢有丝毫懈怠,只得目送着船友们远去。先还是看得到众人在了漫漫长滩上缓步行走的身影,到了后头却是再也不见人影。更让人心忧的是,不知何时海水开始上涨,澈蓝见底的水色也是慢慢地转变成了颜色更深些的墨蓝。到了夜晚时分,天上更是落下了不间断的雨,气候也是回凉了几分。到了下半夜时,原先栓着沿岸的绳索却是突然断开,众人再要下海时,却发现船已经漂出了些距离,一层雾气环绕在了流沙岛附近,白日里的一派海岛景观,这时却是看上去多了几分阴森。   夜黑水深难测的情况下,十四叟也不敢贸然差人下水,等到天明时,岛前的雾气散去后,空中有成了昨日的明媚景象,十四叟就是叫人再驶回岸边,只是昨日明明就是近在咫尺的白沙长滩,今日却是无论如何也在寻不到了。他就是命了三船的瞭望手都是上了高杆,一番远眺之后,眼前还是空无一物,十四叟的心却是阵阵凉了下来。分明就在眼前的海岛美景,就是如同海蜃一般,成了昨日幻境。听了这消息之后,船上的人都是唏嘘不已,五十得了讯息,就是不顾劝阻跑了出来,看着眼前的碧海澄空,也是没了头绪。也幸亏得前些日子的一番死战,让她的心念也是坚定了不少了。海风吹得更加猛烈了些,空中除了盐咸味,似乎还有一股其他的树木清香,她心底一明,往东北方指去,“朝着那个方向驶!”   这时岛上四处已经满是阳晖,树影之下,显得一帮人的脸色都是有些昏浑。只见得老十三一声喝令,渔夫们就是往又离奇的现了出来的沙滩寻去。早上朝光才现,昨日的白沙滩涂又是在了日下散着细腻的光泽。靠海吃海,虽然有了这些老道的渔夫们,就无须担心补给,只是消失的几艘船只却依旧没有踪迹,就是上了树梢,远处也不见船帆幢影。   老十三又似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也不分派人手寻船做无用功,而是将差遣着手下寻木,寻干爽的地,削木刺鱼,就是一阵忙活。众人既然是不敢深入到密林中,只能是在了海边做文章了,渔民们就是熟练的在水里寻起了鱼来。幸好这水中鱼类众多,还真是有些适吃的海鱼,更是有人找到了海龟,海鸟的驻巢,又是丰富了食谱。   国道馆的人这时也只能是在了一旁干等着白吃,很快几人一簇,都是升起了十几个火堆子,青烟袅袅,到了日头白亮晃眼时,刚好可以坐下,人手一尾海鱼,这里的水域盛产的正是若儿曾经吃过的刀鱼,只是这时刀鱼和船上的鱼干相比,并没有经过特殊的腌制,很是新鲜,下口肉质细软,又被老十三等人和着林中找来的的佐料草一起烤制,腥味也是被一种开胃的清香所替代,唯一的不足就是鱼身上遍布了鱼刺,下口吞咽很是不便。   这群帝都来的娇客都是嫌恶的皱起了眉头,将这很是天然的海馐握在手中,都是嫌着麻烦。章博渊就是带头吃了起来,青皮面上很快就有了几分血气,嘴里也是说着:“我只是一介文人,不如一种修道之人能引得天地灵气,鱼肉暖腹,离开了这片滩涂,就是连鱼鳞都见不得了。”长药平时也是极爱美食,这时也是嘟嚷着:“这里四面环海,夜间又要受了惊吓,白日里也是要徒步行走,每个人都是给我吃下去。”听了他这话,国道馆中的人也是纷纷照着做了,只是不停地听着有人呸刺骂骨头的声音。   老十三刚是将做好的鱼食分给了血影子四人,到了血天时,她却是拒绝了,只听得她在了水边,才是衣袖一晃,水中就是起了一条青鱼,再见她红月禅再起,几片带着血丝的鱼肉就是飞了出来,她也不顾忌旁边的那些异样颜色,就是坐在了一旁,就是抵着那红月禅,吃了个快活。几乎就是同时,若儿和斐妄都是想到了远在冰原的那正被原中日常事物逼得发疯的景冉。   若儿见了这鱼,也是想起了那时的硬饭,这时想来,有鱼可吃还是该辅上米饭。心中一叹,她口中就是吐出了一根鱼刺。眼前,那名红衣女子这时也是皱着眉头,樱唇每是沾上一口鱼碎肉,眼里就是多了一层嫌恶。若儿心里轻笑,这帝都来的客人好生娇气,这女子和着碧色的脾气倒是有些相似。她笑还没来的及上脸,就见了那名不喜颜色的少年递给了红衣女子一尾鱼。只见他下坐的位置,就是留下了鱼尾鱼头和这主鱼骨,他指尖不见丝毫油腻,递上去的那尾鱼,鱼刺全被剔除了干净,只留下还散发着热气的鲜爽鱼肉。红衣女子脸上一红,就是接过了去,脸上就是有了笑意,眼里眉间都是带上了无边的丽色。一旁的烈明痕就是手忙脚乱着也要送上一条,只可惜她平日在家里的鱼肉壳蟹都是由着婢女挑解好的,等到他将一头鱼处理的惨不忍睹地递上去时,百里焰漪就是摇摇头,用手纱擦着不沾点滴油污的小口,就是一句:“我饱了”。   她的这句饱字,连带着一旁看了许久的若儿也跟着就是饱了。随手就是丢下了才是啃了一半的刀鱼,若儿的么眉就微皱了起来,这是...。眼底,就是多了一尾鱼,鱼身也是干净整齐,连着鱼身的灰色炭痕都不见丝毫,若儿心中一热,转头看去,只见了斐妄的满手鱼渍。她有些尴尬,真是太久不见阳光,就是被这海岛的烈日给照傻了不成,勉强咀在嘴里的鲜嫩鱼肉这是却是干蜡一般。等到残骸都收拾妥当了之后,众人就是往森林中走去。   昨日发着怪声的森林,白日里看来却是和寻常树林无异,只是这里的连夜雨水,将地上的土带的很是湿滑*粘鞋,连带众人的体力也是耗损的更加厉害。再加上林中树木长得很是密实,外头的风也是很难吹进来,就是如同进了个树木编织而成的火炉。不少拦路枝叶更是长了一树的荆棘,缠绕在了脚下及手处,勾着衣裳,破了袖子,再加上脚上的湿你越来越重,每人的心头都是多了些烦闷。   只是在着这众人狼狈之中,又是有几人是了个例外。血影子中,血气走在了最前头,她的脸上却是意气风发,只见身旁挡路的藤条树蔓都是被她散发出来的阳木之元逼退开去,血天要做的只是将一些顽固的拦路树蔓砍去。不仅仅时上头,就是脚底,那还是被血正血地搀扶着的血有眼里精光闪过,脚上的沾泥也是褪了去,只看得一旁的人都是羡慕不已。   若儿和斐妄两人跟在了老十三最后,前面的渔夫走得磕碰,也是被挡路的高矮低枝挡了个难受,若儿身子在前走着,还是没有走到。前头的树木就是一空,人才过去,那些枝叶也是又跟了上来,来来回回,就是如同活生生的顾忌她般,只乐的跟在她身旁的斐妄走了个痛快,就是需要偶尔停顿下整治脚下的顽泥。只是这时,没人都是烦恼着身旁的缠树,又是被血影子吸引了目光,就是无人再管这边的动静。   长药在初见了血影子之时,就是发现这五人是道行都是不浅。他更是暗地放开了身上的灵识,除了隐约探知其中四人的道行大概是三灵珠二灵滴。那血天却是至少和了自己一样,都是四灵珠打底,只是...这几人都是灵体不全,各少了一灵。   只是这会儿,他也难以再深入探寻这几人的来历。拿人的手短,这话果然是真。他身后那几名靠着上船贡物的关系带来的乾门弟子,都是身材累赘一辈,这一路走来,身上都是破了好几道口子,就是哀声怨声连连。反看只是一介文生的章博渊虽然也是被拉得衣衫凌乱,发髻不正,但也是走得毫无怨言。就是这时,只听得百里焰漪,“哎呦”一声,只见她披散在了肩上的黑发被树枝拉了个正着,细扯不下,反而是拉断了几根。   她心里就是恼火,只听得融镰突现,就是一阵猛砍,只是这些树枝都是遭了罪。烈明痕见了这难得的献媚机会,只见祝矛再来相助,火遇木而燃,刹那之间,绿林之中,就是烟火四起,原本绿意阵阵的林木就是一气被烧了起来。若儿和血气都是眉头紧皱,这群莽人,在了这活木林中,竟然衅事,只是这时制止就是太迟了。   一旁的树木和藤蔓刚开始还是遇火就着,百里,烈明痕两人本也就是想烧去些拦路的枝叶,哪知这里的树却是如同连体生了一般,一着俱燃,整个树林都是起了火势。只是火势虽猛,却不见木叶燃尽,燃烧殆尽自熄自灭的征兆。老十三就是喊道:“都退后,”众人都是急往后走,才是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众人都是被熏得难受,长药则是皱着眉头,狠狠地将两人训斥了番。   众人前脚碍事离去,眼见前面的火苗就一下子没了火星,众人才是重振旗鼓又是走了进去,眼前,却依旧是了青葱一色,并没有先前烧过的丝毫痕迹。仿佛之前的火苗就是一场梦境般。藤蔓也就漫山遍野,众人这时也只能是继续往前走去,密林深处,景色都都是依旧。幸好森林之中就只有一条直路。再往前走去,那些恼人的荆棘都是不见了踪影,一路都是翠草野花,让人精神一振。若儿看着两旁的树木,只是越走越怪,这里很少安静,还能听得见昨夜剩下的雨水滴落的声音,只是,又似少了什么。   她看了半刻,突然想了起来,这里和芳菲坞有些相似,这倒不是说这里的花簇就是如同芳菲一般,而是因为这里也是无虫蜂环绕,就是连一般的鸟雀也是不见踪影,这林子竟也是个死林。她心里不禁紧张了起来,脚下也是犹豫了几分。   走在前头的几名渔夫就是停了下来,突然就是喊道:“没路了”。眼前就是一片湖泊。湖水也是看不清深浅,看着如同镜面般光滑,却是丝毫看不见底下的情景。湖面也不知道有多宽多广,一眼望去,就是如同冰洋一般。众人看看回路,又是看看前路。就是商量着要怎么出发。老十三看着眼前的这片镜湖,眼里也是有了些迟疑,他虽对这岛上的情形记得不是很清楚,却记得这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这时,老十三下面的一名中年水手就是自告奋勇道:“不就是巴掌大的一湖,还难得到我们这群海边的汉子不成,冰洋可是容得下这样的浅水性”,他说着就是往水中跳去,一旁的几名渔夫都是笑了起来,也都是要跟着下去。血天则是眯着缝眼,不知想些什么。那名入了水的汉子也着实是有些好水性,一口气就是游出去了些距离,他两手就是如船桨,头往水中一扎,就是要换气再行。水花只是翻腾了一阵,到了最后,湖面镜波,人却再也没有浮上来。   岸上就是要跟着下去的渔夫这时都慌了起来,呼喊的声音在湖泊上方传了好久,眼前的镜面湖泊却是不再兴起一丝波澜。老十三则是大喊道:“桥,这里的桥怎么不见了。”   034 逆水绝境探密林   老十三虽然这么说,众人一眼望去,却是分明没有一桥半梁,水面之上就是毫无沉浮杂物。众人这时心里虽有些伤感那溺水之人,也都是强打着精神,各自出起了主意,或说是伐木造船,或说是绕岸而走,但是看着身后的诡异树林,却是无人敢再入内惹那些活木。至于绕岸而走,只见湖面之上虽无烟雾缭乱,却只见阳光折射,眼前就是如同看进了死角,不见边际,更是无人敢擅自上前。这队人这时就是前也不得,退也不得,就是停在了湖旁,湖面死寂,偶有一片悲秋的枯叶凌空落下,就是一气沉到了底。   章博渊见了落叶,连忙就是上前。水中这时再无落叶痕迹。他也不用手滤水查找,只是蹲在了湖畔,在水里一阵勘查,很快眼里就是多了几分了然:“逆水竟是真的在了人间。”见了旁人都是不解,才听着他娓娓道来:“世上山河之间,水之形成各有不同。一般的河海湖泊都是常水,能滋养万物。这水确是不同,取名为逆,就是反方向而行的意思,羽毛轻物到了此水就是立沉水底,还是庞然巨*物到了上头却是轻如鹅鸿。方才的渔夫本该最是擅游,到了这水里反而是会溺水而亡。”   听了这话,乔布衣倒是有了几分喜色,就是上前说,“我不擅水,这可是就能过去了。”他说完这话,就是脸上一红。   章博渊摇头叹道:“逆水除了能逆人身,更能无限扩大活物心念,你不擅水,入水则会心生恐惧,恐意更是会无边无际,手不能行,脚不能动,如何能淌了这趟子水。”老十三还是埋头苦想着,就是这时,他依旧是一口咬定,这湖旁正是有座桥,众人这时也是懒得听他分辨,就是有人提议要回了原路去。   这已是第三次穿越这片密林了,众人心里都是不情愿,可是眼下也没有其他过河良策,只能是循着原路返回。这几来几回,又是过了一天,暮色掩盖而下,林中树影叠厚,四周渐渐暗了下来,早上的果腹鱼肉,这时早就是没了踪影。众人都是加快了脚步,耳边只剩下纷沓的疾走声。这夜色来得却是比众人的脚下快上了许多,还没上几步路,就是全暗了下来,只是今晚还是好些,竟是没了雨水,也就免了淋雨之苦。月光更是如同薄纱,给这黑了个彻底的林中行人指了个明路。   本该更好走得路这时却是突然断了,就是断了,密林之中,再也没了白日里的那个入口。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声,和昨晚有些不同,这响声晚上听来更是清晰了些,只是昨夜的那阵歌声却是没有响起。老十三这时记忆里的那根忘弦总算是被触动了,他突然叫了起来,“桥,那桥是半夜生出来的,”自从上了流沙岛,老十三的精神状态就是有些莫名,更是会说出些莫名的话来,众人也是看在眼里,就是让几个的渔夫将他挟在了中间。   长药这时却是突然清醒了一般,他就是吩咐着几名中宫护住前头,又是很是和气的走到了血天和血气两人前面,就是恳请她们护在了后头,剩下的几名女眷和手不能提的章博渊都是站在了正中。湖泊那边是看不清了,却是可以听见那阵子响声越来越响,细听之下,除了那阵子地动,更是伴着阵阵破水的声音。想起了海边的那只巨章和怪鱼,众人都是想着可是湖底出了什么怪物。   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传来,却是没有走进,到了最后,就是停了下来,几人都是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这森林夜晚安静的如同死物一般。身旁的百里焰漪更是干脆祭出了融镰,她的粉脸之上,因为紧张成了红火颜色,鼻翼也是扇动了起来。   森林虽然没有起雨,却是起了雾气,一股古怪的气味就是传了过来,众人听了都是心里翻腾着。渔夫听来,只觉得是腐鱼烂肉的味道,只有老十三一人听了,突然就是没了声响,身子也是停止了颤动。雾气并不重,隐约还是看的清周边人的身影,只是要想前进却是困难了。   大伙都是站的极近。站着外围的血气突地一个激灵,只觉得空气中多了一阵呼吸,这是树木之吸,她心里又是否定了,这旁边的林木很是古老,呼吸之间该是浑厚有力,这空气中传来的呼吸却是短促躁动。   和她相比,若儿的感觉更是明显,这呼吸之间,让她也是感觉很是熟悉,只不过她心里也是知道,这断然不是木魄,浅呼微吸,正是和芳菲花冢里的情形有些相似,只是她这时听来,又觉得这呼吸和兽类有些相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眼里就是多了几分探询,众人这正是胆颤着,忽听的老十三的声音从雾中传了过来,本是按着他的几名渔夫都是没了踪影。   长药和血天同时喝出了声音,“往中间靠拢,”人群立刻就是往里面聚集,清点了下人数,众人都是大惊,老十三带的那一拔子人都是没了,长盘长岸下面也是少了各两人。雾气依旧是不缓不慢的散发这,老十三的声音却是如同四面八方都传了过来,他时而大笑,时而癫狂,时而痛苦,到了最后就只能听得呼哧的喘气声,只听得立在中间不能动弹的众人头皮都是麻了半边。   “都先收起兵器,”长药看着中间的几人都是祭出了兵器,“这雾气有些古怪,又是经久不散,伤了自己人就是不好了。”长盘惨叫了一声,他留神一看,原来他手下又是少了一人,这在了迷雾中,人却是一个个少掉,就是这时,迎面走过来了一个人,正是老十三,他的眼里有了几分常色,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痴傻笑容,好像就是一瞬间就是变回了原先的摸样。他刚要上前,就听得血天两把红月蝉挡在了前头:“谁?”这话才是出口,众人都是觉得奇怪。“老十三,”有人低呼了出来,来人看着正是老十三就是立在了前头,动也不动,只是身子往前走着。   血天将弯刀立了起来,只见锋刃就起,章博渊和着一旁的几人也都是连声阻喝,而站的最近的若儿,斐妄等人却是没有行动,只听得一阵斩断之声,眼前的老十三就是被砍成了两段,国道馆的那群童生都是失了颜色,就是寒门的几人,脸上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心里是想着同行的几人有些冷血。   血天冷笑道:“我‘看’不见他。”她这话没头没尾,听了的人也是不明白,只是觉得她太过残忍,地上的人尸却是没了踪影,朱庖丁上前一看,却只是看到了一片被砍成了两半的叶子。   大伙这时也才是释然了些,血天却是不言不语,收了红月蝉站在了一旁,就是这时,旁边又是走出了一人,又是老十三,朱庖丁这时看了,就是来气,腰间拿手的剔骨刀就是拉了出来,也是要做个刀起叶落,这该死的森林,竟是困住了几人,他性子火爆,上前就是要砍,那上前来的人似被吓住,就是呆立着,就是此时,朱庖丁脚下就是一软,又是哪里来的藤蔓勾了他一脚,血天也是大声喝阻:“这是真的。”   就见那杀猪户正是跌在了地上,剔骨刀也是飞出去了老远,正是跌了个狗吃屎。他听了话,再是看看身前依旧呆傻着的老十三,就是嘀咕着:“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怎么这么乱七八糟。”   若儿和斐妄连忙拉过老十三,这时才发现他的身上竟是全是血,只剩得一张脸还是干净的,他的身子也是抖瑟如同枯叶,就是一身子瘫在了斐妄身上,眼里一点点的聚拢,忽的就是哭了出来,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他这时哭来,却是声嘶力竭,就是将积蓄了多年的苦楚都是哭了个干净,林中如同响应般,起了无数的呜咽声。   血天的脸上反而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颜色,嘴角反而拉出了一丝笑容:“都死光了,”众人听得都是一寒,他这一身的血竟是那几名消失了的…。长盘和长岸的脸色都是死灰了下来,失踪的几名都是他的手下人,这次出来,既然没捞到个总主事的头衔,两人也都是存了和长药较量的心,带的人数也是多些,就是想抢的几个馆生的名额.   这才是刚入了林,就是少了几人,先不说其他,这几人既是精挑细选上来的,家世都是一流,就是回了帝都,这家里人前来寻事,就是很难交待。众人都是将苗头对准了还是生还着的老十三,长盘更是一把冲上前去,就是拽起了蜷在地上的老十三,质问道:“可是你和林中的怪物串通好了,让人都死尽了才是甘心。”   老十三就是说着:“不是我,不是我,是它。”   035 林中迷乱王见后   长盘哪肯干休,怒声质问:“什么他、她,今日你不将事情说个明白,我就是要将你们千秋万世两家渔寮剿个干净。”老十三听了这话,人也是停住了颤抖,手就是往前方指去,“它。”   老十三所指的方向,朱庖丁还正忙着摸回自己的吃饭家伙。他才刚是猫下腰,在昏暗的草丛上搜着,脸侧就是滑过了滴滴湿漉,有着几滴沾到了嘴边,一股腥鲜顺着传了进来,这平日里胆大包天的伪屠夫就是愣傻在了当场,他心底就是捣鼓跳了个半死,脚下已是被什么拉扯住,动弹不得,他这时根本就不敢抬头,也不知头顶究竟什么,只是透进嘴里的味道却是让他连呼吸都钝了不少,猪血和着人血也是差不了多少。   他暗叫糟糕,此时的脑中的自己就是成了上架的待宰活猪,只是他连杀猪叫般的调子都哼不出一声。身后几十双人眼则是凝在了他的上头。正不断滴答下粘液的这怪...看着还有几分花的摸样,六萼花瓣围在了花托上,和一般的花目不同,这花周身都是带着黑红的肉色,叶身尤其肥硕,在了风中看着就是如同婴孩的手臂,就是要节节撑裂,也幸好朱庖丁没能抬起头来,这花最是触目惊心的就是,置中的花蕊,在了黑夜密林中,更是粉色闪闪,每根蕊丝就是如同破花而出的剑刃,更让人生怖的是那剑蕊上就是插着支残腿,那上面得灰色布条,正是…千秋的渔夫服。花蕊这时不断发出了阵阵卡擦硬物绞碎声,红色的血液顺着肉色的瓣身沿滑而下,湿打着地面。   众人此时心底只有一个共同的声音,这鬼东西是哪里冒出来的。挂在花蕊上的人腿一点点的被缩吃了进去,朱庖丁两腿连个打颤都是不会了,身子就是被固定在了那里,他透过自己的两条腿叉子,就是看见了身前一行人的脸色,就是连平日不正经的长药中宫都是一脸惊色。   章博渊这时身子却是不住的抖了起来,他颤声说道:“幻香魔芋。”若儿也是第一次听得这个名字,未曾听说过这类花目。章博渊的声音的颤抖声,很快就变了调子,似是狂喜又似害怕,怕惊动了前方还在进食的怪花,他先是如同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真的在这里,”又是压低了声音说:“这花很是厉害。”   众人都是翻了个白眼,这博士的话就是多此一举,这时连个普通人都是知道,这花是极不好惹,一晃眼工夫,就让他们这支队伍少了好些人手。长药的额头亮闪着汗,脑里就是飞速想着法子,如何将前面的那个杀猪二愣子给救了出来。平日他的眼里就只有慵懒散漫,这时却是如同护犊的狼子般生出了凶戾。近了他身侧的人都是觉得他起了些变化,只见他的手中多了黑蓝色的光亮物,这正是他的兵器?只见他手中的一道利芒越来越盛,额间就是升高出了四色灵珠和着两色的灵滴。和别人的灵图就是不同,他的灵图就是成了蜿蜒的北斗之形状,在了发间,看着如同多了一条护额。   血天的眼里又是微睁了几分,红袖才动,就是将血气带得远了些。血天的声音传到血气耳中,“这人和我不相上下,六灵之中那颗代表四肢之灵的灵珠排在了第一位,这人的速度和着反应该是一绝。一个动静之间,就是能五色连动,是个快手。”就在说话之间,他的身上更是细密的冒出了和那道光亮物一般的电光。若儿眼里多了几分惊色,这人的样子和着闪电豹云驰倒是有些相像,又似乎和那天血天身边的炎焰有些相似。若儿的道术才刚是入门,并没有人告诉她,只要是到了三灵珠之上,能同时驱动三色灵珠连动的修道练武之人,都能生出一身御敌防身的本命之气,但景冉那般的却是例外,正是天赋使然。   就是连寒门六子也是从未见长药正经使唤出什么道术。也只能怨长药这个中宫平日在了国道馆对上就是坑蒙拐骗,对下就是威逼利诱,也就是仗着自己是长玄的徒儿,才挂了这个中宫的名号,同辈的长盘和长岸暗地里对他也是有些嫌恶。他身上的电光越冒越多,这些电光看着无序,却不四处乱溅,只是连累的脚下的野草被烧得碰碰作响,传出了阵阵干焦味。   这幻香魔芋几乎就是将人脚全吞了进去,那几片肉*瓣又是大了一圈,肥硕的叶子又裂开了几道纹路,枝叶摸索着往朱庖丁探去。生死攸关间,长药的道服就是越过众人而去,衣袂之下那把电元凝结而成的电光剑已经现出了全形,正是灵蛇蓝电剑,在了空中,蜿蜒弹动如同蛇舞,迎面而来的滋滋声响,那花也是有了听觉,它的花萼就是一缩,只见的那些剑般的花蕊就是冒出了光亮,蕊身带刺,就是蕊箭齐出,就是正面碰上了长药身旁的闪电屏护。长药脸色不变,手中的灵蛇蓝电就是幻化成了活物,那些花蕊箭都是吃力不住,就是从空中不断跌落。一时之间,就是出现了一片空白。   长药手中又是一记蓝色电光,电闪之间,就是直击幻香的经脉处,只听得幻香发出一阵婴孩般的啼哭声。朱庖丁脚下总算是松动了,长药手中的那把电匕就是整个插入了花蕊之中,只见里面涌出了阵阵黑红,将光亮完全淹没。那花也是痛楚难耐,这十年一出世,却是饱食之后就受了虐,哪能善罢甘休,它的硕叶之上,长出了一些瘤状物,猛地甩打而去,长药的额间的灵珠就是连连闪动,手中拉过还是傻了般的庖丁,五指幻化车闪电五刃,惊闪暴起,“五爪惊魂闪”转手拼上了那些巨叶。他落手快恨,只是电光虽盛,击打在了那些叶面上时,凭空生出来的细小的肉瘤都是如同吸盘般,将他的手指吸附了上去,只见前方电光不断冒出,那一师一徒却同时被那怪花叶子卡住而难以退回。   长盘和长岸见状,平时的私怨也是先搁在了一旁,两人都是冲身上前。长盘手中才起,脖颈之间,就是闪出了三珠三滴的灵图,火色雀身,只听得他一声清啸,几十只火色炎雀临飞了出来,他本元属火,炎物为炎雀,炎雀虽小,也是威力不小。只见几十只雀鸟,行动很是一致,听了召唤就是蜂拥而下,分别对准了怪花的花身花杆一番咬啄,只见花身受了袭,那些肉瘤就是松掉了一些。长岸身形也是很快,他的本元为风,只是和着五十的温腻细风也是不同,他的风力却是专注而成名。他的脸侧,绿色的蝙蝠灵图也是一闪而现。他身子并不是迎敌而去,反是对准了长药和了庖丁而去,只见他两只道袍,一气鼓足。趁着炎雀正是攻击之时,蝠风卷带,却是威力不小,只听得地上的草石都是被带了起来,才是瞬息,那阵闪着雷电之光的身影和着庖丁都是被卷带了进去。人去花留,本是被拉扯住的长药两人就是被硬拉了回来。三人配合,却是熟络,全无平日的生分之感。   几人又是迅速的撤了回来,也就是几个飞身起落的功夫,原本的危急局面就是被扭转了过来。这时的怪花更是狰狞了几分,枝叶也是被蝙蝠风卷带的东倒西歪,花蕊之上,粘答而下的血水不停滴落,炎雀留下的啄火痕显得格外刺目。那怪花就是被激怒了般,如抖筛般发起抖来,剑形的花蕊光亮更是盛了几分,忽的绽了开来,花心之中,却是一具…人脸。   那具人脸先时看着还是个少女样貌,眉眼清晰,只是一会儿,就是又变了,那层层纹路都是耷拉在了一起,又是变成了一个中年男子的样貌。老十三这时就是大叫道:“王霸子。”若儿和斐妄也是一惊,那张脸看着也有几分脸熟,正是和两人处了些日子的千秋的二把手。那怪花的声音就是传出,和之前的婴孩啼哭之声不同,也是个男子般的粗声粗气:“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我脸来。”   花蕊这时也是跟着移动了一些,里头王霸子的脸也是跟着转动,那双眼在了众人脸上不断瞄着,它边是转动,血水也是跟着不断流下:“我在了岛上五百多年,熬着这该死的海水上上下下,昨夜那该死的金鲤一番折腾,将我存了几百年的脸说得一文不值,今日送上来的又是些骨子里都是臭的男人,我何日才能长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花容。”它越说着就是越发激动,声音也是如同女子般尖锐了起来。   保住了小命的朱庖丁似是被吓傻了,烈,齐两人都是低声询问着,他却是只盯着那一张一合间的花蕊。长药啐了一口,看着前方后头,这是前行不得只能后退回了逆水湖畔了。他轻声知会了一声,人群就是要往后头移动。“王霸子”的脸都也涨红了起来,它口中就是停住了抱怨,源源不断的吐出了雾状的气体。   众人才是退了几步,周边就是模糊成了一片。来路去路混成了一团,脚下不见草颜,抬头不见树貌。长药虽然在前头催促着,只是走在后头的长盘长岸都是无奈的停了下来。章博渊就是长叹了一口,“幻香魔芋最是厉害的就是幻香。”   长药这时听了他的半路一句也是心烦,总是说了上头没有了下头,就是恶声恶气的说道:“章博士,你可是话要说全了,就是到了一半,这花是个什么鬼东西,就只是它认得我们,我们不认得它,这不是要被吃得死死的。”   血气这时才是插上了嘴,“我约莫知道一些,花木本是同源,那花正是花阴之中,很是厉害的一族,花名为魔芋,花形庞大,花香腐糜,夜开日闭。”她说道后头,却是再也无话可说,长药听着也还是没得什么听头,又是说了一句:“也就这些?”   血天哼了一句,“自个儿才疏学浅,就不要尽是数落别人。”章博渊这时也是上来打起了圆场:“这花只在奇花志中有所记录,这一般人不知道也是不奇怪。”若儿嗯了一声,“芳菲坞的奇花志?”她问这话时,声音里也是动上了几分情意,旁边的几人都是看了过来,她连忙就是收了声音。   就是说话的功夫,那阵花气又是浓了几分,里头带着的香气也是越来越浓,先前吻着很是舒服,越到后头众人的脸色都是变了,几个站在外围的坤门弟子更是胃里折腾了起来。他们进了林子也有了一日,也是没有带上干粮,一日下来,腹里的食物早就一空,沿路只能靠着些随地挖出的清水填肚,和着平日在家里的日日精食,夜夜佳酿的时候相比,人的精神早就是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长岸这时就是连忙起了风,想是靠了这些过路风吹散了一些花雾,只是这香味很是厚重,这阵子风更是弄得四周香气一浓一淡,让人更是难受。长盘嘴里说着,还是:“火能去除雾气,以火烧烤,将这雾气蒸了个干净,“他这时也是不在变出群雀,而是生出了一只人头般大小的炎雀王,只见雀身在火气里穿过,才是进了雾里,就是吱喳几声,没了身影,竟然是被那似香似雾的香气活活窒死在了里头   时间就是过去,众人的脸色都是越来越差,到了最后,几乎所有都是要忍受不住。迷乱之中,只听得少女的声音很是清脆:“前辈,你那边似乎有些不同?“   036 幻香自恐人人悚   她出声之时,场上的局面已经是有些失控了。   四面八方都弥着香雾,如真似幻,置身在了里头久了,众人都觉得太阳穴中隐隐作痛,原本还称得上花香的气味开始变了味道,花雾厚而粘重,不仅仅是在了身旁,就是堆压在了人的心间般。   越是如此,人的心里越是不安,脚下想往后头退去,又担心那朵怪花的暗中埋伏。若儿的声音落在雾气里就是被吞了一般,无人听得。   这幻香初时闻来,还能够忍忍,空气中除了幻香,又似乎夹杂上了其他,每人心中最是讨厌什么,嗅道鼻尖,就是成了什么。   原先通透的密林,这时就是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众人都是成了瓮中鳖。   香气更是渗进了心里,死腐恐怖的各种感观一下子就是扭曲了每个人的思绪。众人的脑中也都是产生了莫名的恐怖景象。   幻香魔芋,并不仅仅是普通的食人之花,和着君怀鲤的澜歌不同,澜歌为诱人心神之曲,听在耳里,眼前所看到的却是世间最是美好的事物。   世上极乐,不过肉*欲几种。在了贪财之人眼前,澜歌就是金银山堆,在了好色人心中,澜歌就是幻化为淫邪妖姬,在了好酒中物之人眼里,就成了绝世佳酿,人若是听着澜歌而亡,则为极乐而死。   而这朵流沙岛的遗世妖花,所生的幻香则是截然不同。   它噬骨肉为基,取血气为润,幻化的香气更是人间炼狱,兽类死牢,在了这牢狱中的猎物,就是再是强悍,入了内,想再逃了出去却是难如登天。   一方水土养万种人,二十人就是只有二十种恐惧心理。人之心灵深处就是生出了各种最黑暗的思想,过往,将来,现在都是在了脑中一一闪过,无一例外,都是心底最是惧怕的事情。   如果说龙头鱼的娆石的功用就是是将人的记忆唤醒,那眼前的幻香就是将人心中的恐惧全部幻化为真。   意志薄弱的几人都是忍受不住,轻则捂头缩在了地上,打摆着身子。这时每个人都是难以自保,时间越长,在了这幻香里越久,人心中的那道理智的防线也是愈发被击溃。   此时的长药中宫,脑中晃闪着的正是师父长玄的身影。他已经是有十多年不见恩师了,此时见得,的眼里就是泛起了喜色,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了几步,更加深入了幻香里头。   周边只有几人知道,这不服管教的长药,本是流浪的乞儿,由着长玄带回了国道馆。本性为闪电惊雷双元属性的他,一身的雷爆脾气就是改了不过来,也唯有长玄那副终日与人和善的老好人脾气,才降下了他这样的徒儿。才有了他今日国道馆中一席中宫的位置。   十几年前,长玄就是一夜之间失了踪影,没有留下片字只语,至此再也没了音讯。纵使长药再如何警惕,见了眼前的熟悉背影,也是管不住自己的行动,就是喊着师父。   长玄由后看去,和着十几年前一摸一样,挺如苍松的背梁缓缓转过。长药的心猛地紧缩,眼前的长玄七窍之内就是不断冒出蠕动的长细虫子,血水更是肆流而下,他的身子就是僵立着。   身旁的章博渊也是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心性,他和其他人相比还要好些,熟读各类书籍的他就是知道魔芋花香的厉害,多年读书习得冷情性格更是让他和修道人一般,心思沉稳。   但是此刻,他脸上也是多了几分痛苦之色,眼前,一名男子就是站在前头,就是不断嘲笑着:“章博渊,章博渊,好一个脑中无才,心中无志的傻子。”   那阵声音越来越响,他的呼吸也是越来越粗,两鬓之间,就是穿刺一般地疼痛,胸口处,心跳剧动如鼓声擂动,难以自控。   百里焰漪的眼里却是不断闪现着那一日在了帝释宫中的所见,那池红莲就是在了眼前,一池的碧波清水忽的就是变成了血红妖池,她的杏目就是圆瞪,丹嘴更是不自禁的紧咬起来。   池塘之内,一男一女,就是痴然纠缠在一起,女子的唇紧贴着男子裸着的背脊,嫣然轻点而过,娇*喘和着粗重的气息不绝于耳,在了空气里不断回响着,两人的汗水和着池里的血水就是混在一起   百里焰漪的眼里泪水湿了长睫,喉中发出了呜咽,手中红镰不知何时就是出现了,摇摇晃晃地划落那和莲朵一般颜色的叶杆。   红色的汁水液滑落,池波之下,百里奇的那头颅就是泡在了水中,只是盯着自己。   若儿的眼前又变成了黑暗一片,韩红窈的声音时时传在耳边“你谨记,绝不可以将自己是芳菲的人的消息泄露出去。”   她的脸上并无往日一般的悲伤之色,只是眼里的光芒淡了几分。   陆明轩的声音就是传来,“并没有从中帝都送过来的信件,你又何苦一直不停地写,每月两封,都写了五年了。”她的心点点的揪在了一起,眼前一个白色的身影越来越亮,手中一紧,两手之中,就是有黑蓝之色亮起。   她的嘴中却是吐出了几个字:“幻香,只是如此?”她说这话时,和先前的焦急之声相比,声音很是淡然,声音清冷掷地,惊动了场上还是无恙的两人。   所有人中,唯有两人,一个就是五味不识的血气,另外一人却是血天。   她们看着周边几人的脸色大变,一个个都是冷汗直流,有几个差些的口中都是吐出了白沫子。   血气就是犹豫着,只见血天冷冷说道:“这也算是痛苦,真正的炼狱他们都还没见过。”说完就是一脸的淡漠,站在一旁。   若儿话音才落,就是眼前一亮,潜伏在了胸中的海带就是说道:“这可是碰上克星了,花中妖后有怎会是花中霸王的敌手。”   若儿转过身去,身旁的各人都是脸上痛苦,她最先留意了不远处的白衣少年,他的额头就是冒着冷汗,嘴里低叫着:“娘亲。”若儿听得心中一酸。   她再看向身旁的斐妄,就是一愣,只见斐妄眼里不聚焦,就是冲着国道馆众人的方向,动也不动,也不知究竟看到了什么。若儿想起之前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身后,就是传来血气的声音:“你也没事?”   血天哼了一句,“她是花木同体的木元之体,阴阳调和,一般的花阴杂气自然是近身不得。”   这话,才是反映了过来,她深处的正是木元很是充沛的树林之中,今日夜里无雨,天上的月色虽不明显,但也是照了进来,她先时因为花香而产生的反胃之感,这时也是消了。   自从方才开始,那阵子花香再也不敢近了她的身子。她再是往前方开去,月色穿透,让她眼前的视野开阔了些,约莫可以看见那朵恶花喷着气体的位置。   她看看血气,见她也是脸色如常,想来是闻不到气味的缘故,只是血天又是为何也是一脸常色。   血天也是“发现”了她在打量自己,就是往前走了几步,她才是走开,空气中的气体就是浮动了一些,也是淡了一些。   若儿一惊,慌忙问道,“血天前辈,你先是不要动,”血天听了,虽有些不喜,还是停了下来,若儿再说:“你再走几步。”血天的缝眼又是眯上了几分,鼻子里冷哼一声,又是走了几步。   “就是这气味,你可闻到…,先前我就是觉得你身旁有些不同,”,若儿就是兴奋得没了避讳,就是问着身侧的血气,这才想起她闻不到味道,脸上就是尴尬了几分。   血气也不计较,只是摇了摇头。原来在血天四处走动之时,她所到之处,幻香都是如同躲避一般,避让开去,来来回回几下,几人身旁的香气都是被搅散了些,只是她一人用了双脚走动,所在范围也是有限,很快那阵幻香就是又回了过来。   这时,只听得一名乾门的弟子就是一头撞进了浓雾之中,若儿起身就要去拉,却是只抓住了一个衣角,只听得前方又是一阵撕咬之声。   幻香魔芋就是算准了他们不敢贸然前进,干等在了原地,等着这堆人之中,慢慢侵蚀着每个人的心底最后的那道防线。身后又是一个人经受不住,自己跑了出去,那怪花吞食了人之后,香气更是源源不断地喷出。   若儿这时也管顾不了多少,就是追问起了血天,“前辈,你身上可是带了什么避虫去邪的灵物。”   血天皱着眉头,嘴里似是讥讽的说了一句:“你可是见过我的真身的,火地蜥蜴,需要避让虫蚁。”   若儿自知说错了话,“那你可是用什么香衣之物,”她也曾听五十说过,原里的一些女师长喜好将一些香花水洒在身上,只是各种花香她也是认的差不多了,血天身上的气味却分明不是自己曾经闻过的任何一种气味。   血天这时也不否认,微想了一下,从腰间摸出了一枚白色锦囊。“你说的可是这个,我也不知道是否是用香花做的。”若儿就是接过那个香包,凑近一闻,这香味也是浓郁,只是闻后脑子一清,连着四边的空气都干净了几分,她脸色大喜,“就是这个气味,”这时血天的脸色反而糟了些,她也开始受那股子幻香的影响。   若儿见找到了缘由,就是连忙将香包送了回去,血天的脸色才好上了一些,这时,她才是发现了香包的奥秘,眼是若有所思的往还是沉浸在悲伤里的众人那里瞄去。   她回忆了一下,就是说道,“这个香包是我偶尔在了一海盗窟了发现的,我见那海盗头子就是贴身藏着,比一些珍奇异宝还要娇贵些,就是搜了过来带在了身旁,也不知是用了何物做的”。   这香包看着还是有些效用,只是太小了些,只够血天一人用着,也不好轻易离身,几人都是沉默了下来,浓雾之中,又是传来了卡擦的撕咬之声。   “那是龙香,”旁边又是响起了一阵声音,人群之中,这时竟然还是有一人清醒着。   037 龙涎一片救群难   说话的人是老十三。他在了这般常人难以忍受的气味之中,反而精神了些,呼吸也渐趋平稳。   若儿将手中的香袋,递到了老十三手里,月影之下,他的手有些哆嗦。这是条赫红的软绸束口袋子,从了海盗身上抢来后,血天也从未换过,上面堆砌着浪迭图案,做工很是精细。   老十三手中已经多出了块贝壳般大小的白物。一股甘甜在空气中打了个转,如同雨后密林中最是原始的芳土味,站在一旁的几人脸上都是一亮。   若儿本以为名为龙香,也该是种旎丽奢华的气味,这时闻着反而是透着朴实之气。   只是这块香太小了些,那阵花雾也是往后退了一些,地上呻吟哼唧的声音依旧是时时传来。   “真的是龙香,还是白色的极品。”老十三眼里多了几分神采。   血天也是头次听说过这香的名字,她保留着这包香,更是细心触摸研究了香袋里的那块干燥物,并无多少神奇,只是那气味很是让她这地蜥蜴的母体感到心安,才贴身放着。   也亏今日看香闻香的是老十三,这时碰到的若是个资历浅些的海边人,他们也是不认得这宝物的,身在了海边的渔民,大多性格质朴,少沾外头的是非,对了市面上的奇珍异宝,也是鲜少听闻。   老十三则是一个例外,他身为千秋的第一领船人,负责的血鲨等一系列紧要货物,也时常和亨隆渔寮有过些交集。   他曾见过几次灰色的龙香的交易,就是那样的此等香,也是被从各国赶来的商贾抢了一口。   此时他手中的贝壳干物,只有丁点大小,却是来自冰洋中的最大的鱼族-抹香鲸。抹香鲸身如蜃楼,可瞬时吞没一般小船,这龙香也是它倾吞之后才有的产物。   抹香鲸一旦鲸吞了巨章之类的大鱼,因为它们身上的软骨,在了腹中也是消化不掉,胃涎日积月累下来,就是和了巨蚌生珠一般沉淀在了鲸腹之中。   这体内异物被其排出体外,在了海水之上,风吹日晒,吸取了各种灵气,才有了巴掌大的一块香,之前也只是偶被冰洋沿岸的渔民拾到,香气独特,经久不绝,成了传世的绝品。   几大渔寮在长期经验积累下,才发现了这正是抹香鲸体内的特有之物。   平日在了拍卖会上,就称为龙香。这龙香有分几种,已灰色为最次,为纯白无暇者为最上。   亨隆渔寮就是会将少有的一些送于了各国王室,作为纳贡,在了各个皇室里头却是却是冠上更为雅致的名字,叫做了龙涎香,顾名思义,在了各个王室里,就只有帝王才是可以用的。   这香有极佳的驱邪避臭之效果。血天这时才知道了为何那个海盗窟的头子如此珍视此香,心里也是感慨不已。   老十三也就是见过几次灰色的次等龙香,当时的印象也只是停在了最粗浅的淡雅香气上,只是到了今日这幻香魔芋之中,才是发现竟然还有这般的效果。   这内里的原因,也是物种相克的因果关系。龙香却是这花香的克星。   时间已是一点点的过去,那只有手指大小的香依旧是微弱的散发着香气,几人也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老十三人虽然是清醒了过来,对这周遭的环境也算是熟悉,只是到了陆上,他似乎还不如船上来的灵敏。   花香渐渐地浓了回来,雾气深处的幻香魔芋本也是花阴之体,这样的月华照耀之下,也是积蓄着道元。   这时,地上有一名弟子跳了起来,就是要往里头冲去,只听得红月蝉又是在空中一闪,血天手才是起,若儿就是喊道:“前辈。”   血天手下毫不迟疑,蝉翼刀身就是一反,刀背排在了那名又是要暴起的弟子身上,将他敲晕了过去,嘴里却是言不由衷的说道:“这妖花每吃上一个人,道行似乎就更加厉害了一些。”   老十三迟疑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是的,每当它吃足一人数,它那股香气就是要往前飘上一尺,先时它这幻香似乎还是不能完全抵制这龙香,但是只要是再吃三四个人,就算是这块珍贵的龙涎香也是抵制不住了,那时...”   他说道这里,就是闭上了嘴,连着眼睛也是跟着闭了起来。   血天这时就是多了几分疑问,就是厉声问道:“老十三,你还隐瞒了多少东西,都给我一并子说出来,我可不是那群好骗的道士,作为个幸存的活人,你知道的未免多了。”她说着,那双眼突然睁开,就是直盯着老十三。   若儿先前曾经在月夜下,见过她的一双眼,那时月华还是明亮,看着只是有些突兀,而现在这密林之中,只能是幽幽见得几寸光,她的眼才是睁开,就是如同野兽般。   老十三看着就是退后了一步,心中一阵悔恨,声音低哑,几乎是哀求着说:“我真是没有...我只是”,   他正要说着,身旁又是一人跳了起来,就是投入了那死般浓重的花雾之中,血天啐了一口,恼怒地看着那人奔去的方向。   就是这时,连着血气也是地低哼了一句,血天脸色一变,忙问道:“怎么,”   血气半嘲道:“姐姐,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着气味有了些感觉,想不到是在了这样的情形之下。”   几人都是大吃一惊,原来这香到了浓时,更是连着皮肤都是可以穿透进去,血气的额间已经是细密的挂下了些汗水,脸上也是更加白了些,过了一会儿才气息平稳了下来,也亏得是身处在了木元充沛的密林中。   血天沉吟了一会儿“我们得找出个能给主意的人。”   几人听得都是一愣,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血天身为血影子的老大,早就是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她先前因为血气也受了影响而起了波动的心,很快就是冷静了下来。   她说罢就是大步往国道馆的人群堆里走去,这时人群中还是哀鸣不断,她恍若未闻,就是一阵摸索。   若儿也不知道她是究竟要做些什么,忽见她将手伸向到了那名白衣少年,若儿心里不知为何就是一惊。   血天到了寒门六子身前,也是感觉到了道元有些紊乱,手下也是慢了一些。   她本属火元,平日手间这时也是如同热火燃烧一般,很是烫人,那些被触摸过的人都是身子一抖。   到了那白衣少年时,她手下忽的一停,先天的排斥之力就是抵制了她探询的手,她“咦”了一声,手下就是又下去了几分,少年的轮廓很快就是出现在了她的脑里。   她的手下,少年原本挣扎的身子就是一紧,看不见的背影之后,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这人手上有着火炎的气味。   血天停留了一会儿,手还是缓慢的松开了,又是往前找去,这次却是找到了只是半靠在松木旁的章博渊。   血天找的也正就是他,她少时身在他乡,成年之后,就是在了冰洋一带寻找洞君岛的消息,所以在章博渊成名的那几年,她也是没有听过多少他的名声。   一路上凭着这人的分析,她心里也是知道,只有这说着读过奇花志的人才能是真正给她们这群无头苍蝇指出一条明路。   她手间也是不停下,就是要将这人看个清楚,他的皮肤不似一般文人那般光滑,可能是常年用脑的缘故,毛发也是有些稀薄,她的手最后是停在了这人的太阳穴旁,穴道之侧,就是有着硬物突出,就是如同刺骨般,想来这人现在必定是很痛苦,才会紧张到了这般地步。   她将涎香送到了章博渊的鼻下。章博渊幽幽醒来的时候,就是见了眼前血眼全开的血天,他这时,力气就是惊人,一把将她推了开去,“你,”   香气离了身,血天合上了眼睛,她的身子又似以前一般匍匐在了地上,脸色很是难看,嘴里咕噜的说道:“你们快些让他想法子。”   她身上又是细密的出现了一排鳞片,这时她也不怕在了众人面前显出形来,她交出了龙涎*香,自身也要开始受了幻香的影响,就是化作了爬行的火地蜥蜴。   蜥蜴的心跳和呼吸比人类都是缓慢很多,还能撑上一阵子。   老十三和章博渊也不再多问,只是在那人形蜥蜴身上瞄了一眼,就是再也不询问。   他俩都是有了阅历之人,知道,既然血天讲了自己的短处曝在了他们面前,就该做好封口的准备,眼下最是紧要的就是走了出去。   若儿这时也是想起章博渊读过奇花志,也是知道这眼前的怪花有些什么缺点。   “你们俩可都是还清醒着。”章博渊问向若儿和血气。   若儿点点头,血气又是吐纳出了一口木元。   “你们俩可都是木元属性,难怪在了同源花香之中能够撑上一会儿,”两人都是不出声肯定,就是让他继续说了下去。“既是木元同体,就该知道花木最怕些什么。”   若儿听着茫然,血气想了一会就是说到,“枯竭,无源之木,无根之花,不能长久”。   “正是”,他点头称赞到,就是往前一指,“那花自是没有移动过分毫,想来它的扎根之处必是有些蹊跷,你们要做的就是在了最短的时间里,将她连根拔起。”   雾气之中辨识花身不易,老十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在那个位置,”他所指的方向,也是雾气萦绕,就是若儿也只能看个依稀,他的眼神却是透着肯定,“那个位置,我永生也忘不掉”。   只见血气两手一挥,想再借些木元,她叹了口气,心想,这恶花果然是控制了不少木元,自己也是能是用着它剩下来的。   她也是有些好奇,身旁的小姑娘倒是一脸如常,同为木元,也不见她有何凝神聚元的举动。   她的双眼就是瞟向了了若儿的身侧,就是那日用来御敌的两把匕首,这时也是安静地在了她的脚侧,没有丝毫动静。   “上,”两人心意相通,就是试机而动。   038 离地三尺破幻香   两人都以为彼此已经准备妥当,心性一定。   “血气前辈,我们可是左右夹击?”血气这时正四下观望,想找到些可借力的活木,听着若儿说着,再回头看时,也不见她亮出武器,两手空空就是询问着。   若儿将这时的密林周边看了一遍。阴阳双阙开了天眼,灵性有余,活性不足,就是比起了手中的千叶子带也要逊色不少。   她先前也是听黑玉曾说过,手头的阴阳这时就是如同刚脱胎的孩童,近血则多凶戾,近邪则染邪念,眼前的这朵怪花,样子...先不论,就是那剑蕊一吞一吐,血水肆流,看着就不是善类,能兜着还是兜着的好。   她心里也是有底,这个不行,就使唤了千叶出来,早就是将这里是陆上而非水底的事情忘了个精光。   血气见一满脸信心,就是怪自己多虑了,两人四眼再往前方花雾深处看去,身势待动。   匍在了地上的血天呼吸有些艰难,只能是强提起口气,叮嘱着,“谨慎。”   血气往后一看,看着她身上的鳞甲都是紧闭着,她的心里就是苦涩,身下却不见迟缓。红米两色身影就是往前一闪。   血天这时,眼里也是“看”的清楚,血气的身法正是她亲手调教,对她的迎敌杀阵能力,她最是清楚。   平时在了地形特殊的冰原上,若儿脚下也是受了影响,在了这密林平地上,她的优势才是真正发挥个了出来。   血气身影在了黑暗雾气中如同长虹贯日,若儿却是如同彗星惊空,双向而出,划入了那片浓厚的气体之中。   幻香魔芋在了海底蛰伏这么阵时间,好不容易出了海面,又逮到了一大帮活人上岸,正是鸿运当了头,只需再几个送死的人,它就可突破身上的第三灵,变幻出第四颗灵珠。   它这时心情却并不好,昨夜的憋得慌的怨气全都是化成了眼前的幻香,吐了出来。   “真是倒霉”,它就是边往外吐出几口血水,边是自怜自艾着。   在这岛上呆了也是有三百余年了,它和千叶海带有些类似,本也就是海底水族,只是母体正是瓜熟蒂落之时,就是碰到了洞君岛浮出海面,身为种子的幻香也就是跟着在了岛上安家。   它那时虽然只有一丝灵魄,却是懂得适者生存的道理,日日扎根夜夜生长,不错过意思吸取养分,争取每一丝存活下来的机会。   也就是如此,和它一起由着水生转为陆生的生物也是经受不住变故,都是干枯而死。   而它就是要成功转变为路上妖花之时,身下扎根的流沙岛不知为何又是落回了水下,而后每隔十年,这岛就会出水一次,它也是反复被折腾了无数次,竟有了水路两栖的普天下唯一的一朵幻香魔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百年里,水下求生陆上存活,它也是腻烦了,一心就是求着早日能生出齐全的六颗灵滴,求得能幻化人形的第一颗灵瑙。   这几百年来,总是有人陆续闯上岛来,其中更是不乏一些有灵有的魄水族和有着粗浅六灵的人族,它先时还是学着身旁的木灵木魄一躲在一旁。   可是我不犯人,人却依旧来犯树木。就是因为紧挨在了逆水旁,那些愚昧的人就是一次次砍伐林中树木,又是一次次焚烧活木,这才引得了密林中的活木日渐厌恶外来的人群。   直到又一次,它见着一灵的水族死在了林中,尸体就是在了自己的眼前。腐烂尽时,它才头次尝到了其他种族的味道,那股灵力就是被它吸收了一些。   有了这偶然的第一次,它的修行反而快了很多,身上的灵力也是快速积累,它不再是那朵战战兢兢躲在了林中的懦弱小花。   等到第一颗灵珠生出来时,它就有了第一项本源特技,幻香。   自此之后,凡是到了岛上的引诱灵体和各类活物,它都设下这花香,也是那时开始,这片树林变成了流沙岛伏尸最多的地方。它更是逐渐长成了流沙岛上暗地里的密林女皇。   今日它虽然吃了不少几个还嫌塞牙缝的粗人,里面甚至有几人还带着些道元,心情依旧很糟糕,昨晚的那口恶气越来越盛,源源不断地释放出花气。   昨夜也是这个时辰,就是在了老远的位置,它就是感觉到了有人到了岛上。   这些人的灵力都很是充沛,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一鱼一人,浑身散发出来的灵识更是让它心痒不已,趁着连夜暴雨,它决心今夜就是要饱食一顿。   果然,最先上岛的一人一鱼就是冒着雨色就是进来了,才是进了密林。   才见了空气中的人气,它就是将花香全部祭了出来,一会儿功夫,密林里就是成了今日一般的乳白色。   这时走来的出乎意料的只有一人。一名女子,金裙比最亮的月色都要亮上几分,长发拖地闪着柔和的润泽。   幻香心里更是高兴了几分,修道练术的求灵之人都是清楚,发为一身精华之物,发是越长代表来人的修行就是越发超群。   这女子的一头长发及了脚踝,这正是说明,自己今夜就是可以饱食一顿了,它的第四灵还只是灵滴,这时就是发着贪婪的光芒。   那名女子似乎并不忌讳眼前的幻想,如同行尸般在林间行走着,她的手中却是提了一盏灯笼。   这灯笼也是长得别致,就是一尾长得极丑的扁头鱼,外面罩了个透明外壳,那鱼只是眼中发光,还是闪着黑灰白三色,女子长得很是不俗,柳眉轻扫,瑶鼻丹唇,美目之下的一粒水痣,就是当世最罕见的宝石也是要逊色不少。   眼看她就要走出了密林,幻香这时急得花蕊都要变形了。   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了身来,怒了努嘴,瞟了眼那朵猛地又冒了几口烟出来的大花,就是说了一句,“这花长得真丑。”   幻香听了这话,俨然已经成了烟囱的它就是一卡,花雾就是堵在花蕊之中,花心先是红色,再是白色,最后如同枯萎一般,垂了下去。   那名女子说完,提着手中的鱼灯,就是往前走去,她走了几步,又是说道:“细雨愁肠,这样走路太过寂寞。还是要送上澜歌一曲,当做来此一游的佐证。”   只听得她如丝绸般细润的嗓音就是响起,魔芋听着歌声,花蕊之中就是沁出了几滴红汁,正是它的泪水。   这歌声,让它又是想起当年的深海之中,还未脱离母体的那阵子温暖,身旁的兄弟姐妹也是扎根陪伴着自己一起生长着。   落泪之后,就是见了前面的一人一灯走出去了老远,它引以为傲的幻香彻头彻尾地被无视了。   它失了良机,又被人一番嘲弄,从那时就是一口气憋到了现在,哪能不将眼前的几人都生吞活剥了。   其实它的花香并没有失效,而是因为君怀鲤早就没了呼吸,那扁头鱼也是一样,被活囚在了气泡之中,就是如同活鱼标本一样,也是没有了和外界接触的机会。   这一人一鱼自然都是将它和幻香一起视做了无物。   只是这心思单一的芋头花是将君怀鲤的那句,“这花真丑,”牢牢地记在了心头,心里也是又气又急。   昨夜的后半夜,它就是将这几百年吞噬下去的人的样貌都是回忆了一遍,才千辛万苦的找出了一张随着商船出行的风尘女子的脸,趁着今晚有些月色,就是想要好好欣赏一番,哪知自己的脸才是刚变好,就是碰到了这么一群胡搅蛮缠的人族,它越想就越是生气,吃起人来干脆连个骨头都不再吐出来了。   这时气体之内就是有了异动,这朵恶花也是有了几分脾气花蕊就是一吐,往前又是送出去了几口幻香,哪知香气还是没有吐出去,就是觉得出口之处被了什么东西勒住。   它放眼仔细看去,正是旁边的树枝叶条,那几口幻香就是卡在了花喉里。这朵恶花除了人之思,更是有了听之灵和语之灵,就见它脑子也是转得飞快,就是知道这一众人中只怕是有上几个同元的木灵,这样也好,它一次也就吃了个够,同源可是一个顶三。   它杆身上的叶子就是一动,又是长出了无数肉瘤,这一次,肉瘤却是又不一样,一下子坚*硬了起来,只见它身上各个方向的叶子都是往中间一拢,只听得卡住它的花萼的枝叶就是一下子都断了开去。它再下一叶,血气哼了一声,就是被花叶给击打中了,她身子就是往雾气中一避,就是想要躲开。   幻香见了送上门的食物,那肯放手,它几张叶子这时就是有了弹性,穿过血气落身的方向,如春日细柳枝条逐燕般不舍不弃。   它的叶身肉瘤就是再要触到那人的衣角时,叶身却是被什么击中,它连忙就是看去,这才发现袭击之人竟是由两个,和方才那名看着脸色惨白的女子不同,眼前这人看着气色更好一些。   她的嘴角这时已经是带上了几分怜悯的笑意。   幻香这时就是气愤,昨晚被人讥讽,今夜又要被人轻瞧,它可是这流沙岛的花中女皇。   方才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它也是发现这群人中有一名少女长得很是漂亮,只比昨夜的那名女子年龄小上一些,但是样貌却是俱在,不出几年一定是世间罕见的绝色,它就是下定决心要早些了解了这些人,将那名女子活养一阵子,待到再大些,样子更加美艳些的时候,再一口将她吞了干净,那张脸就是自己的了。   它久居流沙岛,更是知道前方的君子路的奥秘,就是想早些有了动之灵,再得了百里焰漪那张美貌的容颜,届时,就是整个大陆,都是要匍匐在了它的脚下。   眼前这名其貌不扬的女子竟然用了悲悯的眼神看着自己,它的花蕊就是一开,要将身上的幻香全部对准了她,就是要一口喷了出去,它的叶子就是转移了方向,猛地就往女子身上砸去。   血气见那恶花又是掉转了方向,却只见若儿依旧立在正中,手上依旧空无一物,连忙飞身上前相救,就是这时,幻香绿叶已经到了,就见月光一转,光影就是一阵,那成排出动的叶子一下子黏在了一起,恶花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就见了自己的荆棘叶子被捆在了一起。   它方才分明没见女子手上有了兵器。血气也是如此认为,就见了月下,若儿的一身米衣都是镀成了七彩月色,手中原来是拉扯着一条似叶非叶的鞭条,这时看来也是七彩斑驳,手间就是蓝光点点,似有灵图浮动。   幻香心里一哼,普通的破叶条子也想阻它,它正要挣脱,身上的灵力就是被抽了个空,它身子一僵,一股不祥的感觉就是升起。   场上一下子就是安静了许多,若儿才是要使眼色,就见了一旁,突然来了一阵力风,再看眼前时,血天不知何时就是扑了过来。   四周的幻香淡了不少,她的四肢也是矫健了不少,火地蜥蜴的四肢都是如同铁楸一般,只是一会儿功夫,就将了幻香魔芋连根刨了起来。   只见地上的土越来越多,那魔芋就是不停地扭动这身杆,却觉得身上束缚住的绳索很是古怪,它越是反抗,那绳索就是越发紧了起来,身上的灵力更是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它就是放弃了无用的挣扎。   这时,地上的土已经被拉出了一个土堆。几人见了地上之物,都是眼里多了几分惊色。   ~大家有没有看腻么,接下来要有福利了,福利了~   038 经年往事此时殇   幻香的扎根之处,白骨累累,老少男女,不下百具。   骸骨白森,让人不寒而栗。这时,一阵人影就是扑了上前。老十三竟是不怕这些,手间不断地刨挖了起来。褐色的土和着人骸,他黑红色的脸上,汗水和着泪水就是一同落下。   夜在了月色之下,显出了几分凄迷。密林之中,只听得老十三越来越急切的呼吸声。   骨堆被刨开,又被一具具堆在了身旁。老十三这时比任何时候都要谨慎,就是一截指骨都是被他细心的安放在了一旁。他又似乎有心找着什么,最后一颗颅骨也被挖了出来。   他才停下了手来,眼里满是悲愤,他起身避开了那些大小不一的骸骨,又是找了一圈,才是停了下来,嘴里就是说着,“没有,怎么会没有。”   他眼里就是有了那日猎鲨时的神情,他一把扯住了那朵已经有些焉了的幻香魔芋,“船头呢,黑龙船头怎么不见了。”   这时,地上那些意识不清的人也是陆续醒转了过来,章博渊将之前的一番异变都看在了眼底,他也不说破,只是交龙香还给了血天。   众人这时才看见,只见前方就是站着血影子的两人,幻香魔芋不知被何人被降服,猜着该是一脸煞气的血天居多。只是这一地的骸骨又是从何而来。   几名中宫这时都是清醒过来,长药脸上还是带着几分痛色,站立之时,脸上就是红白浮动,看着身前的情形,他就是叹了一口气。   若儿见魔芋似乎离土之后,真的少了挣扎的力气,就是在暗中将子带收了回来。老十三这时就是紧抓住幻香,死死不放,两眼赤红。   幻香魔芋虽然是被拉拔了出来,身上的那些肉瘤还是扎手,他的手很快就是被扎的冒出了血色,纵使如此,他还是不管不顾,就是质问着。   血气和着血天就是站在了一旁,这时她的脸上也是没了鳞片,和着往常一样一脸的冷然。   那朵幻香魔芋也是硬气,自打被连根拔起后,就是不吭不响,整个剑形的花蕊也是紧闭不张。   众人见了它这乖张态度,心里就是恼恨,这朵现时已经是没了力气的恶花,竟是折损了这么多人手。   幻香虽是离了地,脱了土,本来就是还有几分力气,它感觉若儿收了手中的子带,就是又要逃命。   老十三的手上就是要支持不住时,只见一只手探了过来,就是又将幻香一把抓住。若儿只觉得手间又是传来一股暖洋的热流,就是全多涌入了手心之间。   魔芋这时就是叫苦连连,它先前还以为是那子带有着几分神奇,这时看来,原因正是出在了紧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   它寄居海底多年,对着陆上生物也是不甚了解,只是觉得这少女的手心很是古怪。   若儿这时也是不敢随意催动手上的花物,只能是用手紧抓住魔芋,就是如此,那微不可见的霸道蓝光还是显露出了它的霸道本性,至于感觉,就只有在了她手心的幻香魔芋才有了感觉。躲在她怀中的千叶就是幸灾乐祸着,看着好戏。   这时,虽然是制服了恶花,密林之中只是少了那层花雾,这时再看,那条来时的小路依旧不见踪影。   长药这时憋得一肚子的气,也是上前加入了拷问的行列。   幻香这时正是摸索着若儿手心的那股怪力的来源,更是不吭气,这时干脆连着花萼也是闭合了起来。   身后的几人,这时也都是各有所思。烈明痕这时就是想起了刚才的幻象,只见幻影之中,百里焰漪就是和着身旁的齐傲世,相拥相靠,更是看得他几乎肝胆欲碎。   他的脾气就是烈如名炎,他这时又是看到身旁,百里焰漪柔声询问着齐傲世,自自己又是被晾在了一旁,更是将怨气都是撒在了眼前这朵哑巴花身上。   只见他手中祝矛就是突发,也不顾那恶花就是在了若儿手里,就是一气穿刺了过去。   血天听得风声朝着这边而来,手中红月蝉就是再次出现,只听碰地一声,烈明痕被震得退开了几步。   血天的身子也是出乎意料的振了一下,两把红月蝉的颜色也是变了一下。   “好霸道的火器,”血天心中暗想,身上确实一下子弥漫出了炎墙。   若儿的手依旧是尽握住恶花,只是一双眼里多了几分惊色,她也是被这人的无礼举动一惊。   站在身后的齐傲世也是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看了月下少女脸上多了一丝惊色,眼就是在了米衣少女因了微怒而越发闪亮的眸子里多停留了几分。   旁边的斐妄眼里突地起了两团红火之色,手就是举在了空中,他也想抢将出来,就是见了血天的举动,才强忍着没有呼唤出火龙来,对着这些人,他的眼中又是贴几分恨色。   长药这时也是怒声训道:“明痕,是谁允你随意出手的,伤了旁人可是怎么事好,况且...”他这时走得近了,也是发现,这些人中脸色如常的只有若儿和血气两人。   “没了她们,我们今晚只怕是要被困死在了这没有出口的密林中了。”他说完,对着若儿和血影子几人鞠了一躬。   他行完礼朗声谢道,“这份情谊,国道馆一定铭记于心。”   他们此行出来,本都以为只是随意的寻找鲛珠之旅,也是误打误撞的陷入了这怪岛,这时前路不明,后路已断,剩下来也就只是十几人而已,更是要互相扶持,才能有了机会活着走了出去。   其余几人这时脸色也是好了一些。长盘和长岸也是各自找起了先前的尸骸,见了同门骸骨,人人脸上都是多了几分悲色。   烈明痕刚才的一时脑热,也是有些过意不去,只是他性子孤傲,除了迁就心上人之外,也是不肯在低下了身段。   章博渊见了场上情况,也知情形有些失了控,他就是对着血天说道,“可否用些龙涎*香。”   血天也不建议,只要是今日能够过了这里,她的心愿得偿,就是可以了。章博渊拿出了那块香,众人见了都是觉得很是奇怪,他就是将香翻了一遍,口中惋惜道:“这香可是细心保存了,干燥的极好,只是香气被封存在了里头,反倒是效用也是浅了些。若是有些水酒就好了,溶上一会儿,香气就是更浓。”   只是这时在了密林之中,水倒还有那逆水,这酒水只怕是难以寻到了。   身旁,长药咳了一声,就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青玉葫芦,金镶玉嘴,很是奢华。   长盘和长岸看着他手中的玉葫芦和着馆里的又有些不同,只是形状摸样都是一般大小,眼里都是多了几分疑色。他们可是听说长岸的玉葫芦早就是被长生大宫给没收了。   长药见了他们两人的古怪神情,嘴里就是嘀咕着:“临出门前,在了玉彩轩里送来的.”一名乾门的弟子连忙点头称是。众人眼里都是多了几分明色。   章博渊就是掰下了一角香,送进了玉葫芦,只听得空气之中,立时就是多了一阵奇香,香气过处,如同海风扑面,将密林中的血气腥味都是去了一空。   若儿却是觉得手中的恶花的身子就是一硬,那几张叶子都是哆嗦了起来,连着花杆的颜色都是淡了几分。只听得那花就是开口:“我说了,快将香拿开。”   长药就是将金盖一塞,香气顿时就是淡上了几分。   章博渊就是问道:“你可是要实话实说,先是告诉我们,那入口去了哪里,速速将入口重新开了出来。”   幻香心里却是直叫倒霉,这抹香鲸真是如同恶鬼缠身,在了深海之中时,幻香魔芋也算是海中植物之最,花身极大,又有肉瘤防身,在了海底水族中,也是一霸。   只是万事万物,总是生生相克。幻香魔芋在了海底,天敌正是抹香鲸。   那抹香鲸根本就不避讳巨花硬瘤,根本就是无从抵抗,只是一嘴吞下,就让它们成了腹中食。   世代积习,这幻香无论是生在了海底,还是活到了陆上,只要是闻到了抹香的气味,它们就是全然失去了抵抗力。   它先前就是料定,这群人手上虽然有了武器,它也是不怕火攻风吹,就死料定了他们耐它不得,就是死撑着不出声,谁知道,天真是要灭它,被人收了气力不止,连着罕见的龙香也是一并而来。   它求了饶,就是坦白道:“我这就实话实说,入口并非我闭上的。你们进林之时,白日里可是叨扰了四处的木种,这里的树木,都是土生土长,有着各自的灵性,更是长成了一定的阵型,你们入内,如只是照着规矩,也就罢了,偏生又是动了粗,这就是乱了阵法,这个时候,就是我也是没有法子的。”   它似是怕众人不相信,又是补了一句:“你们若是不信,可叫这木元之人,寻上一遍,只要是有了空隙,就是可以出去。”   血气就是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我早就是用了灵识搜了一遍,这里的密林除了先期我们出来的逆水之口,就再也没有了其他出口,这些树都是密密相靠,就是看不出先前我们是哪里进来的。”   老十三就是上前再问道:“你将船头弄哪里去了。”他先前就是问了一句,这时也是不死心的再问,   为了不激怒这帮人,恶花只能回答道:“我吃了多少人,就留下了多少骨,那东西也不好消化,我能弄到哪里去,更何况,”它小心地说道:“我吃的人到了这时,也是不下数千,哪记得什么船头,船尾。”   老十三还是不肯,就是厉声问道:“船头很是好认,他和一般人都是不同,他...”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是个极好的人。为了兄弟。连命都可以拼上的人。”   那朵恶花这时才是有了些记忆,听得他这么说后,就是脑中回忆了片刻,“可是一个气力惊人,浑身乌黑的人,也就是一渔夫。”老十三就是说道,“正是他,你你是将他...”   恶花就是回忆了起来一般,“我口下鲜少留下活人,除了昨夜的,加上今夜的,再算上二十年前的,总共也就是了三次。”   它的花蕊突然就是打开,朝向了老十三:“你是二十年前逃出去的那名少年。”老十三重重的点了下头,“如若不是当年的经历,我又怎么可能忍受的住,你那一阵子死一样的恶臭,”   他的眼里又是湿*濡了一片,嘴唇就是抖动了起来,“船头,你究竟是将船头怎么样了。”   恶花就是回答:“你逃出去之后,他就朝着那边逃了。”   它所指的方向,正是逆水的所在,众人都是回过头去,身后,一阵声响又是传来。   039 我前你后君子路   身后林外的逆水湖畔似乎又有了什么动静,只是生死未卜的船头,和着身后不透止尽的迷离之湖,他又是怎么靠得一人之力横渡的,经过了二十年,他人又是去了哪里。   若儿听了,也是陷入了深思,她就是问道:“那黑龙船头可是...全身黝黑。”老十三嘴上就是无意识地说着,“黑龙船头正是比一般的海边土著都要黑上一些,块头也是出众,他的水性更是...”   老十三这时就是安慰着自己,听着幻香的这番话,黑龙船头还有逃生的可能,他眼里又是升起了一丝希望,只是再看到身旁积压成堆的的骸骨,又是让他心中泛起了层层愧疚。   若儿只觉得喉头一哑,心里更是认定昨夜在了海沟之中的最后人泡,十有八九就是了黑龙本人,她就是想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怀中的千叶就是制止:“不要妄动,你要怎么和人解释在了水中存活,又全身而退,只怕别人都是要以为你也是异类了。”若儿听罢,只能是想着日后再寻个机会告诉老十三。   那阵声响还在继续,昨夜在了雨声里听来,还是模糊不清,这时听来就如流水穿石而过,又似雨水溅落石面。   血天这时就是急急问道:“都说流沙岛连着君子路,为什么前面只有一片逆水,那条路又是去了哪里。”   幻香魔芋这时又少了分爽快,支吾了起来,直等到长药作势又要打开玉葫芦,它才是讨饶道:“君子路就是在了逆水之中。”   众人都是不信,他们就是从了那边归来,湖面无痕,别说是偌大一条路,就是连一片枯叶都是难见。这时夜已经过了半,空中已现启明星光。   幻香见了这群人还是纠缠,心里就是叫苦:“这洞.君.岛时沉时起,这里的生物和着君子路都是夜间才出,你们先前进去,也是未见我们的踪影,原因正是如此。”   老十三这时就是回忆,当日自己逃离之时,水漫全岛,船头又能真的能逃出生天,他想着心里又是沉甸了几分。   幻香索性就讲了个痛快:“逆水之下,就是藏了君子路。夜间,水面初分,君子路破水而出。天明时分,又是会路沉水下,这也是岛上族类才知道的规律。”   血天听了这话,多了几分激动,“越过君子路就是该到了冰琴洞?”   幻香魔芋这时却是真不了解情况,它只是对着众人肯定,自己在了密林之中充当个林卫,素来只见进,而不见出。   它说话之时,心中却想到:“我只是株三灵魔芋,几百年间也才修得了三灵珠三灵滴,却是连完全的灵图都是形成不了,也是因为命为海底浮萍,根基太过浅薄,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和昨晚的那鲤鱼一般,生出了灵瑙。”魔芋对着君子路也是和大多水族一般,即神往又恐惧。   短暂的问话结束之后,长盘等人也是点清了自己手下的死伤人数。看着这些跟了自己五年的馆童,连个全尸都不曾留下,他就是大怒:“问完了,你这朵妖花,还我弟子的命来,”   他就是要一掌劈出,就听得一声喝止:“且慢。”章博渊插了上来,只见他两眼炯炯,羸弱得身子这时却是显得有些高大,横档在了前头,长盘就是气结:“章博士,你可是受了那香气的蛊惑,竟要护住这朵夺人性命无数的孽花”   “昨夜来的鲛人去了哪里,可是也进了君子路,可有出来,”章博渊就是再问道,他也是冷静,在了这样的情况之下,也是不忘记此次登到的主命。   幻香听了又是来气,也不管他问的是鲛人还是金鲤,就是说道:“一起进去了。”它这一起两字,却并没有过多的引起别人的注意。   若儿和千叶心里都是清楚,那龙头鱼只怕也是一起到了岛上。   这时,章博渊和着长药,老十三的意思都是一致,就是连血天也是赞成将幻香暂时留下来。   先不论它先前的罪孽,它长年累月扎根在了岛上,也算是熟悉地形,了解内情,这时又有了禁锢它的法子,就是带着上路也是利大于弊。   幻香先前的那番话,也正是要保自己的齐全。若儿就是自告奋勇担当起了这份“护花”的差事,幻香只能低声求道:“这位小花友,既然都是同源,可是手下轻些,你的花物还真有几分扎手。”   若儿觉得有些尴尬,一群人商量之下,只好再往逆水湖畔走去。   众人先前离去还是白日,湖面折着日光,很是晃眼。此时月下星光,逆水无波如镜,经历了一次教训依旧不长记性的朱庖丁还是跑在了最前头,嚷道:“你们看,还真是有座桥。”   原本湖面空无一物,不见寸草寸叶浮游,这时的湖面却是长出了一条桥路。   那条和着逆水一般呈现银灰色的桥路从了水中钻爬而出。   路身半高出水面,就是由条条石柱搭构在了一起,路面只是往逆水深处延伸,一眼看去也是见不着尽头。月光雾气漫腾在了路旁,就是阻了众人的视线望不清路往何方。   走到了湖畔,众人才收收下了脚,忽然听得一阵呜哽之声传了过来,今夜众人也是被折腾得不轻,听了异声都是紧张了起来,连忙四下查看起来,四周除了清冷如水的月色就是逆水波影,再无它物。   只是过了一会儿,又是没有了声音,反复了几次,人群里就是有了一些躁动。   章博渊蹲在了水旁,仔细地看了一遍,眼光就是定在了突出水面的路桥上。   只见路桥桥身就是由无数的细长石柱组成,这时,那阵声响又是传来。   章博渊看着桥下的水声就是袭打在了桥路上,石头就是发出了先前的声响。他心底一动,说道:“都上前来。”   他就是解说了起来,原来这条小路正是由一种特别的玄岩,这些细小的石柱都是中空之心。水过而去,石上的细小缝隙就是随着水流而声动,这才有了刚才的一阵奇异声响。   众人见是解开了这声音之谜,对着前面的小路,就是商量了起来。   这时般离就是突然出了声音:“我先前借着林中茅草卜了一卦”,他身前就是撒着一把茅草,乱七八糟也看不出条理,“此路不通。”他平日说话不多,但玉阕国国师的亲弟身份,就是给他的话多上了一些份量。   众人这下更是不敢易行动。若儿手上的幻香就是提醒道:“北边的启明星辰已起,再过片刻,桥就是又要沉下去了。”   若儿看着前方的路桥,眼里多了几分坚定:“我平日跟着师傅修炼,就经常走得这些石柱路子,我就带上幻香,往前头先探上一探。”   身后斐妄就是不肯,若儿却是轻笑:“你若是跟得上我,就一起来,”她的脚下就是一点,只见单衣飘动,就是在水上翩然起来。   那些石柱也是根根细巧,聚在一起,就是只落得下一个脚印,她走起来也是不紧不慢,如野间漫步般,很是轻巧。   她一气就是到了路的中间,若儿就是回过头去,月照亮了她的身影,两眸如波荡漾,“都过来吧,只是条寻常路。”她话音才落,就见了岸上的几人都是飞身跟上,走在最前头的就是那白衣少年,她的嘴间就是多了些笑意,身子也是慢了下来。   傲世先前就是想上前,他心底的感觉越发明显,路的尽头,必有他需要的东西,比起他当年初到水舞之地,受了水阴德召唤还要强烈得多。他之所以落在后头,也仅仅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若儿在前缓步走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怀里的千叶突然出声预警:“小心,脚下有变。”   她人才是刚离开岸不久,只是脚下轻巧,走出了些距离,岸上还是留着大多数的人,跟在身后也只是齐傲世和斐妄两人。   她这时也是感觉脚下蠢蠢而动,还是不及出声,整个人就是沉到了水底。   再看岸上,长药反应最快,他身形一晃,就是将还是离岸不远的斐妄抓了回来,等他飞身再要上前时,那条君子路已经被激荡起的水汽整个弥漫住了。   天边的星辰被晨曦所掩,只听得还在水面上的石柱如同塌陷了一般,一下子就是四散了开去,岸边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斐妄看着不断下沉的石柱,心也是吊在了嗓子眼,就是大呼道:“若儿,你快回来。”   逆水连着声音也是吞了去,他的声音一下子就被全吞了去,身后,百里焰涟和着乔布衣都是大声的叫道:“傲世,”   烈明痕眼里则是多了几分喜色,身前的红影就是一软,就是倒在了他的怀中,那阵人的呼喊就是在了恢复成了镜面般的逆水上空徘徊着,天边,第一缕阳光照亮了洞.君.岛。   ~哈哈哈,福利来了,更大的福利在后头,要两人戏份的货们,满意了吧~今晚八点半俺们不见不散   040 逆水窒息唇齿依   若儿的身子才是没入了水,就觉得底下如同有千斤蛮力在拉扯着自己,整个身子没顶而坠。   她这时还有些惊慌,怀中的千叶就是叫道:“稳住心性,切忌慌神”。和其他水质都是不同,这逆水流动及缓,水中也无活流,就是一潭死水。   唯一还能庆幸的就是,在了水底,反而比在湖面上时,视线更加开阔些,她睁眼就是能见得四周景物。   只是这水却很是粘厚,若儿只觉得身下扑腾不得,也游动不了,身子更是不听从使唤。千叶也是和她一般的反应。   幻香这时也是发现了若儿的异状,就是拼了最后一口力气,只见它的花蕊之中又是吐出了口花雾,沿着若儿的四肢而上,若儿只觉得脑中一窒,右手松开了几分。   幻香的叶子借着这个机会,就是攀爬而上,死死的堵住了若儿的面门。随着雾气的扩散,若儿脑中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子就是笔直往水下坠去。   恍惚之中,她只觉得腰间稳住了下坠的趋势,一双手就是扶了上来,身子被人轻柔地拉了过去,鼻尖只觉一阵阵轻触,紧接着,嘴上多了股软热的触觉,一口气被送了过来。   这时的若儿却是如同久旱的沙地遇到了甘霖,整个身子就是如同八爪般贴了上去,不留一点空隙。   腰间的手臂就是一僵,很快就是软了下去,少女的身子如同藤蔓般,完全贴附在了来人的身上。   若儿只觉得脑中的意识慢慢地回来了,眼前又是有了光影。只是眼前的情形,却是让她就是乱了分寸,四眼相凝,唇齿相依,少年长密的睫就是戳着自己的眼角。   她不禁睁大了眼睛,紧贴在了腰间手禁锢在了自己的腰侧,一股酥麻串了上来。   少年的白衣就是在水里浮沉,他的唇间,带着一丝香甜,若儿动也不动,两人都是一瞬不瞬地将对方映在了眼里。   若儿只觉得嘴中的气体还是口口送来,想将他推开,又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是如同被抽空了一般。   右手之中,还是有着微弱的动静,若儿这才想起,就是这妖花本的一口毒雾,让自己成了现在的古怪摸样。只见右手之中,蓝光大盛开,那朵妖花才是一声:“不要...”就是被吞噬了干净。   若儿只觉得手心送来一阵热气,身上的力气又是回来了,她犹豫了片刻,眼眸中多了一份恼色,突地手肘一用力,将和自己密实连成一体的少年推了出去。   她的身子失了依托,就是又要往下,少年见了,身下一快,又是将她护在了怀里。   若儿只觉得颈间滑过他的丝发,少年的纶巾就是在水中飘落了去,墨色的发一下子迷了她的眼,心底就是软了,若儿顺从地被拉了上去。   少年的身子在了这逆水之中,行得也是很快,才是一会儿,上面就是有了天光。   天已大亮,只见少年一个用力,两人就是破水而出。   齐傲世这时也是有些尴尬,少女的脸上身上全是湿漉着,单衣滴着水珠,唇上还是红肿着。   他也知道刚才自己的一番好心之举是唐突了别人,眼也不知该摆在何处,嘴上只能说着:“姑娘,你还好吧?”   若儿也是不敢抬头看人,这时也是低头看着脚下。两人落脚地地方,和着先前的白沙滩有些相似,也是细沙铺地,只是这些沙子,闪着的却是银白光泽。   她耳边也是传来了少年的那阵声音,心中就是一暖,好生耳熟的话。   眼前就是一白,少年的脸就是映入了眼,只是他的脸上更是多了焦色,目光凛冽,说话的语气也是大变:“小心。”   他这般飞身而来,拉着若儿就是往前疾走了几步。   若儿先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紧拽着自己的那只手一下子就是冷了几分,前头的少年停住了后退的步子。   她回身看去,就觉得心中惊炸了开来。方才两人上来的逆水湖畔,竟然是多了无数的细小虫子。   虫子正源源不断地爬上岸来,她连忙往身后看去,又是发现脚下的沙子突然都是活了起来,竟然成了银色的虫子。   先前在水中倒是没有发现,这银色的虫子也不知从何而来。   水面之上,水底之下,这种无眼无嘴的虫子就是爬出。整个身子就是银白色的夹克形状,初爬上岸来,这些虫子也只是四处乱动,分明是不能辨认方向。哪知若儿惊走了几步,这些虫子就是跟着也移动了几步。   若儿和傲世相互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都是闭住了气,地上的虫子竟是靠着人的呼吸动作来辨识方向,他们才是一闭气,那些小虫都是停住了不知如何行动的身子。   这时天空已经放白,似是受了日光的照耀,那些银白色的虫子一时也是停下了动作,两人才是微呼了一口气,那虫子又是往前聚拢了几分。   几次都是如此,这时,那些虫子已经离得及近。虫身表面就是如同镜面一般,很是光滑。   傲世用为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入定”。   说完,他就是坐了下去,只见他身上先是出了一股淡红色气体围绕在了一旁,随后就是一阵子淡蓝色的水汽,天空这时的日头很是热烈,若儿心里也是因为刚才的一惊一乍还有些烦乱,只见蓝色水汽才是一到,就觉得一股沁凉之感到了心上。   傲世本还想用阴焰来掩盖身上的本命水阴之气,只是这里近水,受了激发,身上的水元就是全然释放了出来,说也奇怪,那些遇到了蓝色的水元之气,小虫都是安静了几分。   他再睁开眼时,就是对着一双干瞪着的眼,这少女竟还未入定,只是有些恼火地瞪着自己。   他脸上虽有疑色,但是看着若儿因为憋气而整个人都是涨成了红色,脸上不自觉就是带上了几分莞尔的笑意。   傲世只得再次低声问道:“你为何不入定?入定之时,气息趋于平缓,有助于避敌,”他才是几句声音落地,那些虫子就是疯狂的涌了上来。   傲世立刻就是站了起来,只见他手中突地就是升起了一团红色火焰。火焰体积也不大,就是拳头大小朝空一掷,就是往那团虫子扑去,火苗本还不大,到了地上,很快就是划开了一道长线,将那些虫子阻隔在了外头。   若儿看他动作之时,一气呵成,身上却无半点灵图的迹象,脸上就是多了几分奇色。   傲世最擅的当然不是阴焰,只是避讳着不在众人面前太露锋芒,也就随手练了几个焰火之术。   眼前那条刻意划开的火线也只是暂时阻住了那些虫子的去路,虫身细小,更不敢贸然越过火线。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哪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那些小虫就是急忙聚拢起来。   只是一会儿功夫,地面上就是出现了一个人形摸样的怪物。那怪物身上依旧是没有五官嘴巴,小虫凑在一起,就是没了缝隙,全身上下看着就是如同镜面,上面除了闪动的火光,还可以看见两人有些失措的脸色。那人形怪物也就是成人大小。   傲世突地在腰上一抹,手上就是出了一把轻薄的防身短剑。手中热浪而起,剑身就是如同烙铁一般,不到最后关头,他断然不会泄露出水阴本元,他嘴上叫道:“退后”。   一把火剑连带着人,白衣化影,只见那镜人之上就是多了傲世的身影。   那镜人虽然无鼻无眼,却是先知先觉,一条长臂就是迎接上,它的力气也是惊人,一下子就是将傲世震退了回去。   傲世也是不气馁,只是长剑一振,剑身也是红火了不少,他现在使得却是融复海的一身硬功夫。   只见剑身再次红起,如同先前那般的火焰连着飞了出来,若儿心里却想,这不是才刚用过。她却不知此红火非彼焰火,只见剑上火光团团而出,喷薄着朝着银白镜人飞去。   那镜人又是如先前一般,靠着身上先到的光影镜像,举起镜臂就是飞击而去,火焰共有九团,正是傲世从来没在人前使用的九焰藏锋。   也不知那镜人是否有着人的思想,它也是轻敌,用着不甚灵活的手指就是要抓住那几团来火。   傲世嘴里只是轻念了一声:“爆”,只听得那几团压缩的很是小巧红焰蓬的一声就是全部炸了开来,那镜人一下子就是被火焰团团围住,空气之中碰碰的声音清晰可见。   这怪物原来却是寄生在了逆水底下的镜虫,群体生活,群体出动。   它们住在岛上,和着幻香一般,如果是有了外来人入侵,就会毫不犹豫地从水中攀爬而出,和流沙岛的密林的一道关卡的恶花相比,这君子路下埋伏了两道关卡。   先是那吞得万物的逆水,寻常人和兽下去都是有去无得上,就是若儿这般可以算得上半个植物人也是下水呼吸不得,也就多亏了傲世这样的水阴之体。   他曾在水舞之中,求得世间少有的水阴之源,才能在了任何水中都是能够畅行无阻。而第二道关卡则就是这些世上独有的小虫。   先前众人之所以没有发现镜子虫的踪影,正是因为这种镜虫就是寄生在了那些松脆的玄岩之中。   初看石柱,就是不见踪影,反倒是有人上桥行走,小虫就会全部浮游上来。   这些虫子虽小,数量却多。成虫之后就是因为全身无眼无孔,无缝可击,就是一般的利器也是很难穿破刺入,又是有镜子一般的折射作用,任何人在前迎击,它们只需凭着镜面的反映,就会截断来人的攻击。   这时空气之中还有些浓烟,那镜人也是如同被炸焉了一般,就是呆立在原地,身上的镜面已经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缝,疯狂滋长了开来,只是镜身却是没有碎掉,只是摇摇欲坠了几分。   傲世趁胜追击,手中长剑再是一击而出,这回剑身就是猛入了镜人的身子。   只是镜人虽然受了裂,那镜片外甲却是很是坚固,只见那长剑平日虽然是淬了火,但也是及不上这逆水下生存的镜人坚固,只听得镜人就是一步步往前紧逼而来,长剑应声就是碎了。   耳边突地划过一阵利风,傲世只觉得眼前一晃,只见一条子带飞迎而上。   少女的身影更是一气呵成,身子更是积蓄已久,只听得裂声就是响起,镜人整个人开始剧烈的抖动,碎落的镜片就是滑落在了地上。   若儿的眼里透着一股子狠意,双手却是如同长鞭甩动,只是几个来回,就是将镜人击打了个粉碎。   身后傲世看着她的身影,却是愣了片刻。   两人的身法兵器都是和小时候不同了,只能是彼此猜测着,又是各自在心里将对方否定了去。   这时对岸的众人也是焦灼不安,百里焰漪更是不停地说着要渡过湖去,烈明痕在旁安慰着,却是讨了一顿怒骂。   长药脸上也是多了几分难色。血影子和老十三也都是寻摸着想着法子。看着老十三越来越是不安,斐妄就是问道:“这君子路里头,到底有些什么。”   老十三只能是摇了摇头,他并没有上去过。   就是这时,对岸传来了爆裂之声,百里焰漪连忙就是想往前而去,被一旁的几人都是拉了住。众人这时只能是期望夜色快点下来,等着那条古怪的桥梁再次升了上来。   到了最后,那镜人就是再也撑不住了,只听得碎响才起。   这逆水镜人就是粉碎了开来,完整的人性一下子又变成了先前的细密小虫摸样。这时几乎所有的小虫都贴在了地上,只是暗自挣扎着要再聚拢起来。   傲世也是瞅准了机会,只听得轰的一声,一团蘑菇火云就是生了起来。   他这时更是将火上浇油发挥的淋漓尽致,只见火苗越来越大,映衬的两人的脸色红白相间。火声渐渐小掉,只听得围在他们身旁的无边镜片也是寸寸裂了开来。   傲世转过身去,对着若儿,说道:“姑娘好俊的身手,先前也是傲...”,若儿的眼底一亮。   041 冰琴萦绕君妾心   若儿的眼里就是一片亮色,指着前方,“洞...冰琴洞”。   傲世停下话来,这才发现身后不远处就是有一个洞口。   这时两人心里都是大喜,误打误撞之下,就是寻到了传说中的秘*洞。   想到这里,两人将先前的尴尬都是被冲淡了不少,只是场面上还是有些清冷。   不待傲世再开口,若儿就抢先说道:“你刚才的那一招好生厉害,只是豆点大的火苗炸开之时,却是爆出了如此的规模。”   傲世见她两眼如同晨星闪烁,脸上满是羡慕之意,也知她心里已无芥蒂,就是接过话茬说道:“只是将本命火元集在了一个点里,道行修行都是如此,有小到大,从有到无,积聚而成,趁敌不备。”   若儿听后似有所悟,他就是再提醒道:“就如你方才手中突然出现的...鞭具,看似无影,又胜在无踪,先是让敌人掉以轻心,再是一气而出,如此效果才是最上。”   他心底也是不愿在别人说起自己的这一暗招-火莲藏锋,又一时半会找不到更多的话题,就是浅笑不语,看着低头沉思的少女。   若儿这时才是发现这人笑得很是好看,眼里如同水光晃动,轻颤人心,这般被注视之下,她只怕连话都说不齐全了,急忙往前走去,嘴里说道:“洞.君.岛中岛为流沙岛,君为君子路,洞为冰琴洞,既然退不回去,我们就往前走。”   身后,傲世还想近一步细商之后再走,少女却是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他无奈之下只得跟了上去。   这洞也就是一人大小,洞口之处并无特别,只是里头有些冰寒之气不断冒出,若儿自小在了冰原,这丝冷气也就不看在眼里。   她急于拉下身后的少年,才如无头苍蝇般一头撞进了洞来,前脚才是刚入洞,就是想了起来,人人都说如果是过了洞君岛的三关,就会六灵齐全,这一路走来,一些死物都是如同有了生命般,只怕还真是有些古怪。   她这时前脚已经进了洞口,心里也是想起,自己还是不知道后头那名少年的姓名,这时在了岛上,只剩得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心中一叹,嘴上问着:“我叫韩银若,你是...”   若儿只觉得声音才是出口,只听得一阵嗡声就是响来。   她才一抬头,眼前就是晃动一片冰亮,还不及看清眼前景致,脚下一滑,整个人已经滑落进了洞里。   这洞竟然和她初次进的狐洞里书室有些相似,脚下失足跌落之后,立刻就是如同风助,一下子就顺着光滑的冰雪道而下,她的呼喊声也是变成了一阵如同瓮钟之声。   傲世也是听得一阵嗡声而过,不知前头的人嘴里说了些什么,正待要问,前头的人突然就是消失了,他心底一惊,前方也是一个踩空,两人一般模样,都是滑入了冰琴洞里。   先前两人入洞之时都是心有所想,并没留心细看,他们踏入的洞口出,鳞次栉比地倒挂着无数冰棱钟乳。   洞中声响之后,逆水湖上突然扬起了一阵风,风声入洞,洞中就是响起了阵阵清音,如同有人手细拨琴弦,梵音唱响,又是犹如钟鼓齐鸣,将了一切外来之音都是吞了个干净。   冰琴洞内,只有冰琴绵响,瓮钟脆摇,从无杂音可响彻内里。   两人下滑时发出的响声也是被一路化为缕音寸响,就是顺滑而下,许是这突来的响声惊扰了清净,洞口之处的冰柱应声而落,几缕碎冰落在了雪道上,冰尖上头还是缠绕着几根金色的丝发。   一气顺着雪道而下的若儿这时也是有了经验,就是发挥了在了去暴雪处习得的本领,双脚就是微弯,缓下了些速度。   幸好这路虽然一直不见底,但也刚好容得一人下滑,她一路下来,也还算是畅快,只见前方就是一排冰柱,她手中子带就是一出,连忙就是拉住了一根冰柱。   只见上头的那名少年也是跟着下来,她心里无力,就是唤道,“千叶,还不帮手,”千叶听了命令,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在很快的飞身了出去,只见一条墨绿色的子带就是飞出。   “千叶,”若儿一声尖叫,整个过道内的冰棱全部是响了起来,直震得两人鼓膜生疼,才停了下来。   也不知这千叶安得是什么心,一个简单的缠绕,竟然将那名少年拉扯着挂在了若儿身旁,这还不够,它似乎是为了更牢靠些,就是前前后后将两人紧缠在了一起。   反向相缠,背背相抵,连着呼吸心跳都是听得一清二楚,若儿只觉得脸上已经绯红一片,心跳更是如同密集的鼓槌击打,她心里就是骂自己不争气,只可惜呼吸和着心跳却依旧点滴不差的全反应了出来。   身后,少年的呼吸也是乱了一阵,很快就是平稳了下来,也不知是因为急速下滑导致...还是因为其他...   若儿倾耳听着他有力而又平稳的心跳透过背传到了自己的心间,心底不知为何也是妥实在了不少。   两人就是这样刹住了快速下滑的身势,悬挂在了半空中,身间那根墨绿色的海带很是得意的扭了几下。   若儿心底暗骂一句,只得朝着下方看去,眼力及处,却只是一条笔直的冰道,下头也是不知深浅,上头滚下了几块雪块,只听得碰地一声,竟然是有了触底的声音   身后傲世开口就是问道:“姑娘,”他声音才起,突地听到隆隆的响声,钟鼓齐鸣。   若儿耳边就是一阵模糊,也是要回答:“你说些什么,”少女的声音不比少年那般低沉,只是在了这雪洞过道里头,却也是叮咚作响,就如细拨满弹的琴声。   如此来回几次,两人也是发现,彼此的说话声音,就是在了这雪道里头化成了杂音。   两人近在咫尺,却是根本无法说上一句商量的话,如此下去,难道就由着身上的千叶绑着。   ---------------------------华丽的风格线-----------------------------------------------------   停滞在逆水湖畔的国道馆众人和了血影子几人苦等之下,总算是盼到了日头西下。   月上树梢,树影斑斑,只是这时众人都是傻了眼,那一平如镜的湖面上,哪里还有玄武石柱的声影,原先那阵阵破水而出的声音也是再也没有响起来。   夜肆无忌惮地散发着神秘的氛围,周遭的密林中树叶沙沙作响,为了节省体力,一些人干脆是完全入了定,老十三则是和章博渊四处寻找了起来,他俩还是需要些果实食物填得肚子的。   先前曾有巨响传来的方向这时再也没有了动静,没有人说上一句话,只听的风声由着对岸飘来,似有阵阵琴声响起,一点一滴地沉在了众人的心间。   ----------------------------再一条华丽的风格线-------------------------------------------------   冰琴洞竟是藏了这样的神秘。这时还是挂在了冰柱上的两人,傲世自己是水阴之体,体质本就是偏寒,在了这样的体质在下也只是觉得微冷。   他只是心忧背后的女子穿得过于单薄,只怕是要忍受不住这样的寒意。   他这时有口不能言,两人又是背靠而立,不能看见彼此的情景如何,只是如此绑的久了,隔着单衣,从身后传来的阵阵暖意却是没有一丝弱下去的迹象,他心里也是奇怪,此女竟然是和自己一般不畏寒冷。   若儿这时早就和千叶讨论着,刚才的一阵疯狂下坠,因为了这一半的突然刹住,速度已经是大缓了下来。   速度既然已经控制住了,再下滑时,两人也不至于被挤压成了肉末。   这时只听得一阵折断,四处挂着的冰柱就是被拦腰折断了,声音就是来自傲世的背后,自然就是看不见,千叶的一子叶攀爬而上的行为。   只是这阵子冰裂的声音这时听来却是如同琴弦绷断之声,傲世还来不及细听,那碎冰就是滚落进了那条笔直的雪道。   这次又是很快就是听到了回音,如此看来,不远处就已经是触了底了。   在半空中悬了半日的两人虽不惧寒气也是被勒绑的有些气血不通了。   身下的捆绑之物却是松动了一些,傲世只听得身后似有滑动的声音,被敷在身后的手上突然就是多了一条软滑地绳子,摸在手中竟还有几分温意。   再听得身后传来指节叩动的声音,似是再提醒自己,每叩动一下,身上的捆绑就是会松开一些,身子也是慢慢地往下滑落。   傲世这时也是明白了少女的意图,只听得手中一个猛扯,两人几乎就是同时,飞身而起,傲世的身形如同苍鹰展翅;若儿的姿势仿佛灵雀冲天,手中的细软子带也是如同有了眼一般,将两人抛高了几分。   米色和白色再次落在了初来时的雪道上,这时两人都是有了几分戒备,双膝紧抱,身子虽快,却是稳了不少,只见雪道上就是拉开了两道落痕。   只是过了没多久,眼前就是出现了晶莹的亮色,身子滑落之时,雪气顿起,两人都是才只是微微一个踉跄,总算滑进了冰琴洞。   傲世才是着地,就是四处看了起来,只见这冰琴洞内,道路这时已能容得两人并行,洞内却是很是宽敞干燥。   四周更是冰挂无数,拔地而起的如同冰笋,从空低落的如同冰帘,细粗相伴,就是将洞看的让人直冒寒意,洞似乎是很深,一眼还是看不到底,傲世正想提醒少女以前往前,就见她仰着头,动也不动。   若儿入了洞正是感慨里头的光亮剔透,就觉头顶有些异样,外边这时早就是墨泼般的黑夜,冰洞之内冰光折射,很是明亮,空中繁星若雪,几道七彩霓色相间的极光就是在空中擦眼而过,舞出漫天的虹色细纱,这冰琴洞很高,只是上头却是看着凿开了一条细长的冰缝。   冰缝也就手臂般粗细,就是直直往洞中延伸而去,下面的人轻易就可窥得头顶那方星空。   傲世从未曾见过如此的星夜景观,一时也是忘记了催促。   又是一阵风吹过,只听得那些大小的冰笋冰帘都是应声而动,清音绕在耳间,又是萦上了两人的心头,置身在了冰天世外之处,如此的星空雪景,离了这里,只怕是再难见得。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是低下了头来,相视而笑,却是不能相言,人生大憾。不过是君颜妾容,五年思慕,一朝得见,却形同陌路。   见了身旁的冰帘,若儿就是想到,随手就是折下,就是要在地上写起字来,才刚是要写出第一个字。   身后的冰帘就是剧烈的摇晃了起来,两人身侧大大小小的冰柱冰帘都是疯抖了起来,只听得一阵歌声传了过来,一阵阵猛烈的撞击声就是传来。   若儿听出了这正是海之澜的那阵澜歌,她这时也顾不得写上字,就是冲着傲世比划了下,两人都是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赶了过去。   他们才是前脚离开,那阵子还是晶莹闪亮的帘柱都是应声断了,随着里面的声音一声声的响起,雪道里发出了阵阵轰隆之声,只是一瞬,两人下来时的雪道就是被堵塞住了。   042 月转星移掠浮冰   两人就是循着歌声而去,沓步之声引又是引来一阵叮咚脆响。   傲世这才发现前面地少女行的及快,身子在了雪道上如同烟波踏雪,惊起的雪尘不染衣襟。他心里就是兴起了攀比之意,胸口的那条细长蛇纹灵图浮动,脚下立时快了不少。   他正是要奋力疾追时,只见少女突地收住了脚,原本还是冰乳帘柱从生的冰琴洞这时景观一变。   前方又是出现了一个冰塘,湖面零星覆着些浮冰,彼此之间又都是隔了些距离。   这冰塘面积不大,形状如同刻意切割而成的四方豆腐块般,堵在了前路上,要往前面走,就必得从那些浮冰跃过。   若儿在心里约莫着那些浮冰的距离。冰面不窄,但两人难以并进,只能是一人先一人后。那百来块规则不等的浮冰冰身就是半没入水中,从两人这边看去,难以查知厚薄,也算不出浮冰能承重几分。   她在了冰原也是多年,有一阵子,冰原入海口处浪涛急急,她为了更好的看清外头的的日月星辰,专研月转星移的身法,时常会沿着入海口的破碎冰棱拾级而上,那些扎脚的碎冰可是比眼前的这些浮冰要难伺候许多。   若儿看着眼前的冰塘子,心里料定她只需要几口气的功夫就可以越过。   至于身后的那名白衣少年在了君子路上的快步相随,想来身法也是不俗。她心底打好主意,就要起身上前。   哪知白衣一晃,少年已经站到到了她的身前,手下轻按她的肩膀,示意这回由他先行。   若儿只觉得肩头的手热还没褪去,就见少年的眼里闪着执意,心底也知道他是不愿跟在自己后头,让她一人独自涉险。   这只是和自己才有里几日相处情谊的少年的体贴之意,不用言语,只是一个细小的动作,自己就是明白了过来,若儿也不知为何,就点头顺了他意思。   傲世心里也是宽慰,少女先前总是一人独自往前闯,自己又是出声制止不得,只能是靠着动作来阻了她又要抢前的步子。   他看着水下不断冒着寒气的冰水,他这几年来修习道术不得其法,但武斗之术却是略有小成,身法更是精妙。   这时也是考验这几年静心修习的成果之时了,就见他白衣飘袂而起,脚下就是连萤火环绕,脚尖准确无误的踏向了最近的浮冰。   若儿见他下脚不差分毫,已是要站立在了冰块之上,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那原本还是静立不动的冰面就是如同活了般,划开了老远。   傲世眼里一阵警戒之色闪过,含胸收腹,腰背微弓,身子再次一拔而高,串高了好几寸,又是飞出去了好远,他这一举动,直接是越过了错位开的第一块落脚浮冰,就是飞向了第二块。   哪知第二块浮冰也是如同生了眼般,在他心思不定之前,又是顾自划出去了老远。   他再度换气,连忙稳住心性,又是要寻第三块落脚之冰,眼梢才是刚选定一块,哪知冰块又是一移,这冰块就是比活人还要快速几分。   他也是大惊,胸中的最后一口气力也是耗尽,身下一重,下脚之处只剩一片冰水。   只见他落水的瞬间,少年身上升腾起了微乎其微的蓝色之气。   若儿还不及细看,只知他无处下脚,手中子带就是连忙飞起就是要去帮忙。   子带飞出之时,才刚接触了水面,就是只沉而下,若儿细看手中,这原本柔软甚至带了几分自己体温的子带已经僵冻成了一条冰柱。   白衣少年的身影早已不见,这方冰塘,里头的水居然比外他偶的逆水还要霸道几分。   她只觉得心口就是喘不过气来,眼中热意紧逼,喉间喊出的声音直震的两旁又是传来了清脆叮咚的弦琴击碎之声。   碎落的冰棱跌入水中,就是融没,水下就是连一丝挣扎都没有兴起,仿佛刚才的落水只是幻象。   若儿立在水旁,浮冰池塘里倒映,衣色惨白难掩面容憔悴,跌坐在了冰塘旁。   她进了冰原已有五年,除了初来的那几日,之后,她从未觉得寒冷,五十说过人心若是暖的,就算是在极北冰原也如同身在了南国春城。   幼年之时,芳菲坞中,四季如春,她的心却是冰封了六年。她已经许久没觉得今日一般的寒冷,寒意逼心。   眼前的冰水如镜照人,她喃喃心语道“只是一个数日之缘陌路人而已,韩银若,切勿心伤。”   没有人告诉过她,泪是不从心的,水面泛起了波纹,热气沾了冰水,就是泛起了霜花,久久难以平复。   这时就是千叶,也是感觉了身前的少女的心悸,它虽有粗浅的思之灵,却不懂人的复杂思想。只是这洞中,又岂止它不懂感情之深意。   水塘里,痛漪泛滥,两旁的冰帘叮咚作响,就是如同没了边际般。千叶突地出声:“你也不要伤心,可别是忘记了刚才逆水之中的一幕,那少年似是可以在了逆水中生存,这回怕也是如此。”   若儿一听,就是怔愣住:“可真是一时迷了心,先前在了水里,不正是他‘救’了自己”。想到之前的水下一幕,若儿连耳根子都燥红起来,索性挨着雪地躺了下来,冷静下胡思乱想的脑子。   冰琴洞中的积雪很是细腻,枕在身下,如同上好的细棉被褥般,比狐洞里的冰床还要舒适一些。   她这时就是清醒了几分,心里也是暗怨自己先前鲁莽。她怎么就是忘了,这洞.君.岛上几乎每一处都是轻慢不得,每一样周身的事物都是带上了灵性。   她回忆着少年方才的动作,就是自己走在前头,见了这四下浮动,如人一般的浮冰,也一样会着了道。   她连忙坐了起来,盘坐在地,以手做掌在了身旁连击几下,几根冰柱就是在了她的泄愤之下,就是碎成了几块,在了她的手中,晶莹闪亮。   若儿手下就是连动,只听得嗖嗖几声,就是砸往那几块浮冰。浮冰果然能够移形换位,听了气流异动又是连换几次位置。   她手中的冰柱碎块很快就用光了,那些浮冰又是分了开去。若儿连着就是几次,浮冰都是依样退了开去,她看了半晌居然毫无规律可循。   若儿心中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人弄了这么些浮冰挡路,水下也是没有波动,那名少年依旧没有出水的迹象,她心中似有感应般,就是料定那人是不会出事。   这时头顶之处,又是一阵亮光闪过,正是空中的极夜之光划空而过。若儿抬头看着依旧烁动的星辰,只是一会儿,她“咦”了一句,这星辰的位置,在变。   她只道自己是眼花了,再是细看,观星看月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如同一日三餐般,这里的星空和她在远冰洋里看到的却是不同。   这只有手臂粗细的一条冰缝中的星辰,这时连着颜色也是起了变化,若儿只觉得手心隐隐发热,这种感觉...和那日雪埋之时的感觉一般。   她只觉得周边一变,人如同孤立起来了般,那漫天的星辰就是如同细雨般密落而下,在前方铺开了一条路,暴雪的声音想在了耳边,“随心所欲,自在无形。”她再是抬头望空,那星辰的位置已经是全盘错乱,和先前就是不同。   若儿一跃而起,手中再是碎了几块冰柱,又是震得洞中深音低音迭起,就如耳边轻曲,她的嘴角就是轻扬,趁着声音未消,只听得连着冰弹子梭过,就是一齐发向了浮冰。   这连声冰弹声音过,就是连了最灵敏的耳朵也是听不清了,那些浮冰刚要裂浮开去,却是又听不清楚了方位,就是各自撞在了一起,一时,冰屑飞雪,都是紧凑在了一起。   若儿趁了这个机会,双腿动如狡兔,身子如燕剪过冰棱无数重,脑中眼中毫无落脚点可言,只是凭着耳边的冰块撞击,琴声摇响。   那浮冰正是有了几分人的思维,它们倚靠的正是来人思索之间,脚下的风声变幻而换形,若儿的这番不按理出牌,又是冰弹齐发,完全乱了套路,浮冰受了干扰,失了准头,若儿一口气就是到了对岸。   人已是过去,心里却并不轻松,若儿这时就是担心落入了水中的白衣少年的去向,前方又是传来时断时续的澜歌。   若儿不通什么音律,但上两次听得澜歌时,就觉得里头怀着无限的缠绵之意,只是今日听来,却是带上了几分泣心。   她心里有些焦急,只得丢下生死未卜的少年,往前继续行去。   身后,那冰缝之中的星辰又是变回了寻常的星位,如同千年之前一般,等着有心人相伴。   若儿心底隐隐感觉,这会是该走到冰琴洞深处了,眼前的景观又是一变,突然出现了百余根透明的冰柱。   这些冰柱之中都是隐约带着各色的光芒,她往前走了几步,前方就是立着一抹金色身影。   043 祈柱锁情忆残思   那抹金色的身影正是外人眼中的冰洋“鲛人”君怀鲤,这时的她看着却是有些狼狈,发梢带上了寒霜,衣角更是闪着一些冰渣。   若儿走上前去,她也无多大反应,身子就是半扶着跪靠在冰柱之上,金色的眼睫凝出了层冰沫,指尖也是泛起了冻红,这一切又似乎和她无多大关联,毫无知觉地在了那冰柱上轻划着。   随着指尖的划过,她的眼里时亮时淡,就是如在和人交谈般,变化着情绪,那冰柱也是跟着闪动着光芒,若儿恍惚之间,只觉得眼前的一人一柱成了一幅画面。   若儿在旁呆看了片刻,总算明白了过来,这冰琴洞中的冰柱和先前的浮冰一般,都是有着活性,在这冰琴洞里口不能言语,手下却是可以写字相询。   这时,君怀鲤所询之事已是全然问清。她的身子如融开的冰般,慢慢滑落在了地上。   她脸上原本的那层柔和的金色光泽,这时就是蒙上了灰色,双手落在了地上。   若儿心头传来了一阵轻声询问,如同羽毛在了心间骚动一般,君怀鲤不唱歌时,声音也很是诱人:“你可是有什么心愿,也和那冰柱说说,在了冰琴洞中,你所有的心愿,它都可以一一帮你实现。”   若儿听后,脸上也是多了几分喜色。她身旁就是一根冰柱。   两人所在的冰洞之内,倒挂逆生着多色的冰柱,除了些还是闪着冰光的透色冰柱,就是如君怀鲤身侧的那般闪着缤纷色泽,看着分明就是六色,又似乎各有不同。   她的心里也是犹豫不决,脑里接连闪过心愿种种,她有些想见芳菲坞的亲人,又有些想快些离开这里,又有些想见见自己的亲生父亲,这种种心愿一一闪过,到了最后,她只觉得脑中只剩一个念头。   若儿嘴边就是挂上了一抹浅笑,眼光闪动,落在心底最深处的那句话,就是要写于指下:“傲世哥哥,你可还好。”   她的心思才定,指尖就是探往及手处的纯色柱体,不远处的君怀鲤的眼里闪过了几分毒色。   灿金色的身子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几步,若儿的手指触摸到了冰柱。   一股子冷意直达到了心里,若儿只是冷颤着,她身上带去的暖意化开了冰面,冰水泊泊融开,留下了些水痕。   君怀鲤的侧过脸去,不忍再看,少女的脸上的希冀和着当年的自己可真是像...   冰柱被狠击中,整个洞里传来冰裂声响,落到几人耳里,就如琴弦崩断。   若儿落指的冰柱被完全击碎了,上头的几个水痕之字碎裂开来。   若儿连忙转身,眼里就是多了几分喜色,眼前的正是那名落水的少年,他果然没事。   和一般的落水之人不同,他浑身无半点湿嗒,只是眼里蒙上了水雾,总是在了他脸上和煦笑意,这时只剩下明显的怒意。   他出手之后,将若儿带离了原位,手微下垂,上面滴落着冷水。他方才...若儿眼里多了几丝疑问,之前他使唤的分明是火焰件身,那把腰剑不是已经碎断了。   他一招震碎冰柱之后,手中又是轻晃,就见十指青光潺流,一把三指来宽的流光剑影在他手间晃动。   君怀鲤看着前方碎落了一地的冰柱,嘴角反而带上了一层讽笑。   少年见她并无意上前,身子又往后退了几步,手中剑身又是明朗了几分,在了地上写了起来。   若儿看着君怀鲤,心间也是再无声响传来,也不知为何她就不再说话了,再朝着地上看去,只见一排整齐的篆字现了出来。   少年剑剑刻下,说得是冰琴洞中的真正奥秘,这冰柱正是洞.君.岛各死物活物得灵的关键,冰柱实为祈柱,确如君怀鲤所言使人心想事成。   天道轮回本是公正,来此之生灵只道是既许在祈柱上许愿,骤然成真,只是鲜少有人知道,实施两难全。   水族中传言的六灵齐全,却只是以灵换灵,这祈柱之中,各色光芒之物,就是灵体。   这里的祈柱众多,六色俱全,深浅各是不一,以柱中的红芒为例,绯红为锁灵滴之柱,赤红为封灵珠之柱,朱砂红为镇灵瑙之柱。   若儿眼中闪过庆幸之色,先前...君怀鲤依旧不出声,只是静立在那里,也不辩解。   也幸得刚才少年见了情况危急,出手震碎了那根冰柱,否则若儿的这般轻率的举动,就是要犯下难以弥补的大错。   若儿的脸色就是大变,有些不信地看着君怀鲤,只是眼前的灿若金莲的女子已经不同了。   她的周身,散落着如同金粉般的东西,正是从那张闪着旎金色泽的出尘容颜剥落。   原本的脸上,光洁的脸庞上露出了鳞片,她的眼里也是一片茫然,只剩下眼角的那粒水痣,依旧闪亮。   若儿刚想用了心语询问,就见她笑了出来,笑声刺耳,一下子又是震得冰柱四方而动,如同指面裂剥琴面,惊人心魄。   就是那少年也是一下子听清了她的话,女子的声音依旧悦耳,这时又是如同斥责般:“你们莫要那般看我,我君怀鲤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类。你我只是一面之缘,你可知这些年来死在我手里的人,并不比死在扁头鱼口中的人少。你可是恨我了,觉得错看我了。"   她心语在了两人耳中徘徊,身子又是靠在了那冰柱之上,她手下一重,裂开那根祈柱,“我恨极了这世间的一切,你可知道,我用了五百年的时间,求得五灵珠之体。我只是要求得语之灵,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什么天道酬勤,什么因果循环。”   她的软绵之音,又是高了几分:“在海底三百年不见日夜,不得旧思不成,再要求这抹思之灵,做回我自己,却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我不甘心,为什么不能求得一人陪我走上一遭,我不愿再在水中冰冷度日,我再也不要...有口不能言...见君不能语。”   她说着,身子四周又是开始浮现了无数的气泡,这时的水泡和了先前的透亮不再相同,就是成了死黑色。   千叶连忙提醒道;“那气泡是死窒之泡,和先前的气泡不同,人若沾之,必死无疑,走。”   若儿听着她这番话,也是不明各中意思。见了那黑色的气泡,身后的少年手中的流光剑身青光转动,就是蓄势待发。   冰琴洞中各色冰柱闪烁,三人相持,就是千叶也是蠢蠢欲动,就是要做的拼死一击。   就是到了现在,若儿心中也不愿和君怀鲤动手。只是眼前的黑泡已经蜂拥而来,少年的水光剑已经折出了青光流彩,   若儿一咬牙,手中灵图就要闪现,这时她只觉得脚侧一轻,阴阳就是自发划了出来。   匕身之上那两朵蓝花又要绽放开来,蓝光闪过,君怀鲤身子一顿,眼就是盯着匕身,气泡忽然就是破碎了。   她低喃道:“匕首...上,刻得可是闪电天眼。”   匕身一闪,折出了她弥着恨色,已经扭曲破裂开的脸。   她一把抓住阴阳,锋利的刀身碰上了冰冷的双手,血落在雪地上,头拼命的撞向冰柱:“我是连你都已经忘记了。”   她紧握住阴阳不放,平日只听得若儿使唤的双阙这时也不反抗,她往后退了几步,手下毫不犹豫,刺进了身后那闪着炫目煌金色的祈柱,柱子摇晃了一阵,那抹金光缓缓地从里头流了出来,金色霎时照暖了这个冰冷的洞。   几人的脚下轻摇了起来,君怀鲤痴痴笑道:“这里又要沉了,上次也就是如此。我才跟着一起沉入了深海之中,你们都是要和我一般的下场,这次不再是我一人了。”   若儿和傲世听罢,也觉得脚下的动静越来越大,这岛只怕是真的要沉了。若儿看着地上,冰柱都是颤颤抖动着,再看头顶的星空,也是换位着。   若儿心里一冷,脚下无数的逆水就是涌了上来。   君怀鲤看着已经碎成几段的冰柱,缓身走到了另一根祈柱之前。柱身光洁,只是一片清透之色。   那抹金色柔光浮动在了冰琴洞中,几人眼前变幻成了...静谧星空之下,一尾黄鲤就是逆着不断滚落的碎冰和雪水朝上游去。   白衣少年冰不清楚那金光之中是何处,若儿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金光之中,正是冰川入冰洋的出海口。   黄鲤本就是淡水水族,出生之初,就是得了家族的指示,天下鱼类之中,唯有金鲤能鱼跃龙门,一朝化龙,只是这化龙经过,必得一番试炼,而这小黄鲤就是被选派到了极北的冰原苦寒之地,寻求化龙之机。   但它毕竟年纪还是幼小,虽然是能够在冰洋里存活下来,却一直是不适应那里的气候水土,终日都是病恹恹的,根本就没有了剩余气力来做的这一番修习。   它思量前后,反正是回去不得,索性就要找到一处淡水之地,反倒可以修炼的更加顺手些,它将半个冰洋都游了个遍,也是发现有这么一处,到了哪里,海水就是被稀淡不少。   它一直循着淡水找去,才找到了这条注入冰洋的川流。只是那条川流也是湍急,它又个头太小,无数次都是被冲落回了海里。   这黄鲤也是个倔强脾气,冲着这唯一的出路,一而再再而三地前进着,等到一身细鳞成了粗片,它才冲进了那条川流之中。   只是它又是被一块落下的浮冰卡住,只是鱼头在内,鱼身就是被卡在了紧了几分的冰缝里。   黄鲤气力用尽,被活生生地卡在了冰缝里几日,前方的水不断的下来,后面的水不断地迎上来,这小小鱼身也是要承受不住,就是这时,只见的一道黑影,扑地落在了卡住鱼身的坚冰上。   ~~~我开始写新卷了,撒欢撒欢,祝某JO永不卡文~~   044 澜歌绝唱永别离   ~这一大章,是我给君怀鲤的结局。默默不语间,妾心深海里,世上有长情,送君唯澜歌~   冰面离水有些距离,黄鲤的半露出水面的鱼身上感到了热吐而出的气息。它鱼眼上翻,上头立着的...六根猫须,金碧瞳孔,水亮黑毛。黄鲤连尾巴都不敢甩摆,就怕上头的...黑猫探下爪来。   那“大猫”碧玉色的眸盯着下方,它先前只是一瞥,已经发现了冰缝里黄色鱼影。   这鱼的腮部几乎没有了张合,它心想,可不是冻死了,前肢探了下去,只是黝黑的爪还是没下去几分,那抹黄色的小鱼就是死命的挣扎了起来,鱼尾很是不客气的扫过了猫爪。   “大猫”并没有一爪拍起鱼鳞有些扎手的小鱼,反倒是前肢侧下,飞快的掬着水,不断地泼到了鱼身上。   黄鲤在这里已卡了一日有余,身上的薄冰让它更难脱离坚冰,这“黑猫”不停地泼水,它的身子跟着灵活了起来。   又是过了一会儿,见鲤鱼身上的冰化得差不多了,“大猫”突地发力,四肢往冰上飞刨,冰块在了利爪之下,很快就成了冰霜。   鱼身半弯如澄月入海,跃进了这条向往已久的冰川河流。   黄鲤这时也是有些难以置信,世上当真有不沾鱼腥的猫。它落进了淡水冰川里,身旁那只黑色的“大猫”的身影,被折射在了水中,鱼眼从低往上看,清楚的看见了全貌。   它和一般的猫类有些不同,如笔墨勾勒般的优美的弧身,浑身隐现着亮丽的电蓝色。   “大猫”见了落水的黄鲤也不游开,就是浮在水面,鱼眼不停地打转,看着自己。   它的身子半弓着,蹲到了水旁,胡须因为近了水面,寒气涌上,衬得那张黑脸和善了一些。   黄鲤打量之后,心底安慰着,这猫身形如此,自己这鱼头加上鱼尾,只怕还不够塞牙缝的。   一黄一黑,眼里都是多了几分释然,黄鲤既然如愿进了冰川,就安下了身来。   果然如它所料,这淡水冰川,日倾月华虽不显,对它这般的动物之身而言,并无多大影响,但冰川之中,静流缓缓,最涤心性,它沉淀其中,修行更是突飞猛进。   每日它都会等得那抹黑色的身影落到了冰川畔,大小眼也是互相瞪着,迟了些,它也是知道眼前日日来的大猫并非是一般的大猫,而是一只豹子,两人彼此都是不语不言,只是靠着眼神,水光倒射的一举一动来彼此理解着。   冰原苦寒,豹子和这黄鲤又是原中独特的族群,这般的无声相处,也算是鉴暖互依。   雷电交加之时,鲤鱼心中再是恐惧,也是会浮出水面,看着黑豹在雷电之中,积蓄道元。   冰原气候无常,寒气来袭时,哪怕冰冻三尺,黑豹也是会用利爪破开冰面,让黄鲤能够喘上一口气。   就是如此,日夜穿梭,冰原的人事也是换了一拨又一拨,一黑一黄的身影总是相互在了一道冰川之前相互隔离开来,眼对眼,心对心,就是无言,又是胜过千言万语。   只是有了一日,黑豹却没有如往日一般出现在水畔旁,黄鲤依着习惯,上上下下了无数次,眼中满是灼色。   只听得河畔边,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黄鲤就是准备要下沉时,眼角瞥见了那道看着有些熟悉的黑影。   于是,它定住身子,眼前的这道黑影很快就是到了眼前,这...在了冰原,绝无可能是普通的猫类,来的是只黑色驯猫。   长年的助主猎杀,这猫的爪和眼都是异常锋利,猫眼内更是戾气十足。   巡兽有是有了很多种,和同属猫科的巡虎相比,这类黑风猫的速度更快,也更好养些,看着也是乖巧,所以被巡虎更得女弟子们的喜欢一些。   驯兽在未与主人同化之前又分初,中,高三个种类,但和黄鲤之类的不同,低等的驯兽还只是没有人之思维的普通兽类。   初级的驯兽只是开了一灵,仅仅只能做些辅攻,中级的驯兽则是除了具备两灵以上的本领外,还需要能够和主人行的一个合技,至于是攻击合技还是附属合技,则是靠了驯兽的天赋和主人的调养能力了。   同时前来的还是地原的一名普通弟子,身旁三三两两也都是些刚上位的普通弟子,唯有她一人有了这么只驯兽。   今日趁着空闲,也就是拉出来溜溜,黄鲤这时身子也已经是长大了不少,就是被耷拉在了怀里的黑风猫一眼瞥见。   猫喜吃鱼就是天性,就是被人天天喂着丹药遏制着胃口,也还是弥灭不了天性,就是飞快地扑了上去。一旁人见了它的猴急像,都是哄堂大笑。   黄鲤这时正是要突破五灵的阶段,反应也是奇快。   只是有了人的思之灵后,它懂得了生死道理,也是不在迎敌硬拼,就是打算直沉入海,避让开。   那黑风猫见自己历来得意的速度居然还捕不得那尾小鱼,撒娇一般,对着身后的主人唤了一声。   这名地原的弟子这时就是有心炫耀,只见她玉璧伸开,黑风猫弹跳了而上,紫衣黑猫,煞气突显。   黑猫速快,这名弟子却是最擅长一种名为凝冰咒的术法,平日用这术法也是需要默念上口诀心法,用上了黑风猫之后,速度却是快了很多。   黄鲤这时也是沉到了水底,心也是宽了,只是担心自己游的远了,黑豹过来就是寻不到了,索性就在了下头等着。   只听得水面突地就是凝结成了一片,这川底不比冰洋,水下也是不深,冰冻更是迅速。   黄鲤突地被冻住在了水里,再听得女子娇喝声起,她和黑风猫的合技,破冰风斩齐齐而出,黄鲤被凝结冻住的身子破水出来。   看到冰柱上的景象到了如此,若儿和傲世都是皱起了眉头,黄鲤那时身怀了四灵,但天性却是从来没有得到过锻炼,一下子被拉了出来,它鱼身一甩,就是要落到了地上。   那黑猫流着口涎,只听得一阵豹吼,黑豹就是扑杀而至。   地原的弟子们见了黑豹,有人厉声喝道:“凶兽,你可是忘记了冰原的规矩。杀人者,灵飞体灭”。   这些人都是有恃无恐,冰原有明令,凶兽类都是受这禁锢的,不可胡乱伤人,杀人。   哪知这豹子根本不听喝阻,黑影扑杀之势不减半分,全身更是发出了闪电的火光。   那黑风猫和了主人都是大骇,这时也是再也顾不得黄鲤就是要逃,黑豹眼里就是有了凶光,冷眼盯着黑猫,牙口雪森。   黑风猫的速度已是不错,只是在了速度一流的豹子面前就是不入流了,锋牙过处,咽血喷洒而出。   地原的那名女弟子,再也顾不得自己惨死在了豹口下的巡兽,只是她身子还没走远,黑豹的利牙已经落下,她先前使唤术法的那只手臂就是被拉扯了下来,惨叫声和着黑豹快意的叫声就是吼了出来。   寒意如初的冰原,这时闻见的只是热腾的血气,女子的哀嚎声和着血水滴溅在冰川河畔。   黑豹就是连忙转身要去搭救黄鲤,这时却没了鲤鱼的身影,只见冰川水中,多了一名少女。   女子十八年华,两眼之下点亮水痣,脸上发间都是如同金粉敷面,她身下还是全裸,只在水中露出了两侧肩膀。   她看着黑豹,依旧是鱼嘴般的圆张朱唇,只是出了口,却是毫无声息,她也是一愣。   黑豹则是奇怪的吼了一声,见了人类的那种凶意也是还没有散去,黑豹弓身就是要袭击这躲在水中的化身成人了的少女君怀鲤,正是危急时,却是被人一把拉住了鬃毛。   场景又是一换,先前在了水中的少女,这时却是打扮整齐,身上换上了一身的白衣,腰间上佩着一条雪色的丝绸带子。   她身后就是立着一只豹子,女子对着豹子就是比划着,人眼豹眼相互瞪视了半天,都是有了几分急切,鱼对豹讲,侥是心灵再是互通,依旧不能明白彼此是什么意思。   金衣女子对着冰川的入海口就是一比,黑豹却是不肯的吼了一声,情急之下,就是一口叼住了女子的手,女子这时脸上带上了几分羞红之色,随后闷哼了一声,手上多了牙痕血珠。   黑豹下嘴虽已经是尽量控制了力道,却依旧将女子的手上咬出了点点齿痕。它很是懊恼,用着湿热的舌轻舔着。   少女看着身前只是恼怒的低吼着的黑豹,水痣光泽亮起,嘴里动了一下,还是说不出话来。   她心底叹了一声,狠心的转过了身去,金影一晃,就是闪身跃入了入海口。   黑豹急忙跃过冰面,海水翻腾,那抹金色的鱼身浮沉着远去,直至再也不见霓金鱼影。   海边一声兽吼就是响起,黑色的豹影扑入水中,无数的碎冰砸落进了海中,天边夕阳惨色,淡金余晖。   这时再变回了金鲤的君怀鲤在了冰洋里却是游得畅快,就是一气游到了现在海之澜的位置。   它也不游动,就是停在了这一带,它在了海底之时,就曾听说过洞.君.岛的传说。这次就是要来一试。   这几年下来,她早就是六灵齐全,上次的黑风猫之时,更是逆反常理,成了人形,她本该知足,只是...   林中疾走,路上留踪影,她盯着洞光流彩的冰柱石,喜色难掩。   多年夙愿,刻画而下,“信女君怀鲤,只求得能口出人言,”她才是写完,连忙就是懊恼地摇起了头,嘴上却是吐出了两字,冰琴洞里就是轰鸣两声,似是在说:“错了。”   她连忙再写:“信女错求,只期盼能懂得豹族语言。”   冰琴洞内这时却是如同有人嬉笑一般,发出了碰撞之声,冰柱之上就是现出几字,:“你已能口出人言,不可贪得无厌,为了先前的人言一说,你要留下你的一缕...。”   说话之际,冰琴岛内又是剧烈的抖动着,洞里的冰柱都是受了感应般,都是剧烈摇晃着。   若儿心头就是响起了声音,“我丢失的正是半缕思之灵,这冰琴洞,就是毁了无数的人间情爱,葬去的正是世间希望。我这次前来,只是求回那半缕思念,却要永锁其中。”   若儿心里轻叹一声,眼底就是酸涩:“君...姐姐,你这又是何苦,云驰...那闪电豹,”   黑豹发威之时,若儿见了那满身的闪电包覆,惊人的速度,认出那正是现在的器阁之主-云驰。   “它已会人言,只是也再也没有了那口会伤了你的利牙。”若儿想起的正是那日和胡三无离开之时,自己提出的问题这时已是一目了然,吃素的豹,口出人言的豹,心怀君怀鲤的豹。   君怀鲤听了这话,金鳞闪闪从脸上剥落:“它可是答应了师父什么,这只傻豹子,”   传到若儿心头的那阵人语越来越低,几乎微不可听,她的身子也是慢慢地和着冰柱融为了一体,残思换旧梦,冰封之时,伊人难再求。   君怀鲤留下最后一句话:“将我的鲤珠带给它。”水痣滚落在了雪地上,冰柱封人,柱身之内,那尾小巧的金鲤栩栩如生。   一阵风声而过,只听得琴声动摇,就如那日夜里的海之澜歌。若儿手捧那颗金色凝碧的鲤珠,却是眼里惨淡了几分。   身后,那名白衣少年眼里很是复杂,他看着鲤珠,就是想要说些什么,在地上写到:“这可就是鲛珠。”   若儿脸色就是一肃,将珠子收了过来。先前自己和君怀鲤的一番心里对话,这人也听见了,只是看到了冰柱里头的那些景象,一定心里就是认定了君怀鲤就是...。   帝都来的这船人一心为了要寻得这鲛珠,先不论这是否是鲛珠,又有何功效,她既然答应了君怀鲤,这鲤珠是决计不可以给他抢了去的。   这人先前也是几番救了自己的性命,她不愿彼此起了冲突,只能摇着头,就是不肯答应。   白衣少年见了她一脸防备,摇头笑道,在地上写到:“我不对任何人提起这颗珠子,只是你也要允了我一件事。”   若儿连忙点头,又是摇头,示意他先写。   “这半日来的洞内的事,不可对外人讲起。”若儿想了片刻,脚底晃动,地底之水急流而出。   洞内帘柱摇晃不止,琴声钟响震痛耳膜。两人大惊,这情景和了刚才冰柱中的君怀鲤第一次祈愿的景象很是相同,只怕这洞君岛将要沉下海底,被带入无尽海底之中。   正是危急时,若儿手中金珠闪热,两个护体气泡破珠而出,将两人层层包起,隔开了脚下流水。   ~没讹人吧,我真是个写言情的,虽然还不熟练~~   045 鱼目混珠隐真相   琴洞之中,水漫冰柱。逆水湖畔,则是海水猛涨,前方的逆水湖很快就漫进了海里,后头的幻香密林也是水积树没。   海水倒灌进岛,前无桥梁可过,后无出口可逃,众人都是寸步难行,这样的情形,无疑就是比在深海之中,还要危急万分。   这时剩下的人中,大多自小生活在了内陆,就是会泅水的,见了怕了这一地的逆水景象也是缩了手脚。   正是危急时,老十三吼道:“每人拿上一个。”   只见了他的举动,所有人都是呆傻住了。   老十三手中抓过那成堆的骸骨,往最近的朱庖丁手上丢去。   这平日胆大皮厚的杀猪户,手中一抖,只差将这森白头颅砸到了脚上。   先前在大伙整修的那会儿工夫里,老十三随了章博渊又是回到了密林,两人回来之时,手中除了一些食用的果实,还带回了好些骸骨。   他来来回回几趟,众人心想他是记挂着遇难的同伴,要好生收敛这些无主枯骨,这时看来,他却是算好了这场水难。   朱庖丁又不敢丢开颅骨,怕是对先人不敬,遭了天怒。他的手指好死不死的插进颅上的两门眼孔,只觉得头皮发麻,手心脚底齐冒冷汗。   剩下的国道馆几人个个更是不情愿,这时底下的水已经没过膝盖。这和逆水混合起来海水让人的身子直沉而下。   老十三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焦色:“这一带的海民都是古时的水域后裔,生生世世都受得水域王的荫护,颅骨又是人一身精元所在,你们手捧颅骨,心底虔诚颂歌,才能保住性命。”   这些京都的娇客脸上更是不信,他们只信奉火元图腾,这冰洋一带的鲛人传说,就已经坑蒙害人也是不浅,这生死关头,不想法逃命,还要手捧枯骨原地求死...   他这一番话后,那历来不跟众人一起行事的血天快步走上前去,她两手四指扣紧,甩给了身后的血影子各人一个颅骨,嘴上冷冷地说了一句:“这冰原一带,最是信奉水域王和了冰雪神君,你们信则能活,不信就等着尸沉海底,做了这些骸骨中的一员。”   章博渊第一个走上前去,拿起了一枚骸骨。几名中宫见了,也是各自取了一枚,一堆骸骨很快就被取了干净。   膝间的水越漫越高,转瞬就是过了肩膀,没过了咽喉。众人只得手中捧着骸骨,心被吊了起来,随着时间点滴过去,最初的那阵子恐惧反倒是轻了些,泡在了逆水中的身子也似轻了几分。   虽是如此,水还是缓缓地上升着,这时已经到了众人的下巴之处,眼看就要没过了头顶。   这时,听得了一声呼喊:“在那里,”只见前方三艘船这时都是一起行驶了过来。   船舷之上,三边剩下的人,五十他们几个都是焦急地冲着就要淹没入海的众人大喊。   等到最后一个人也是被拉拽上来时,各人手中的骸骨才是被小心地放了下来。   看着手中老十三将那些离散在了岛上几十甚至几百年的骸骨妥当地收拾着,众人都是对着这些活命的骸骨鞠了几躬。   这时连着烈明痕那样的傲慢性子,这时也满是恳意。   看着眼前的残骸,老十三不禁忆起当年,黑龙船头在他逃命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冰洋的土著,生是水域王的兵士,死是水域王的魂魄,就是千世万世之后,他也会保佑我们。”   岛沉之时,他能逃了出来,也正是亏了一颗头颅骨。想到这些,他眼里又是带上了伤色。   一旁的百里焰漪这时惊吓过后,又是悲泣连连,就是要寻齐傲世去,几人安抚不下,只能是劝着她先回舱房。   五十见人都上来齐全了,唯独就是少了若儿,才是觉得不对劲,这一问之下,知了真相,她也不哭不闹,突地愣在了那里。   只听得船舷之旁,突然传来了碰撞之声,一根墨色的子带就是飞了上来。   米衣少女很是利落的爬了上来,再见对面阕船之上,那名白衣少年也是一跃而上,两人几乎是同时都是归了原位。   五十就是嗔怪着骂道:"你又是胡乱行事了。"   这时老十三等人都围了上去,嘴里不住问着君子路的事,连着平日不多话的斐妄也是有些激动,连着就是问了好几句:“你没事?可有受伤?可有惊着?”   若儿被人群围着,只能是大着嗓门一一解答起来。   白衣少年所在的阕船上也是欢声雷动,乔布衣嗓门奇大,最是紧张地问冻问西。   长药先前脸上也是黯色,他平日看着心性散漫,其实也是个心软之人,对着门下的这一众门生,虽然看似调教极少,背地里却是将他们的喜好擅长掌握的一清二楚,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这时见了寒门六子都是有惊无险,他的脸上就是多了几分幸色,只是嘴上照旧一副师父的口吻,原本还有关怀的话,出了口就成了:“你可有找到鲛珠。”   他心里这时已经打定了主意,此行无论是否依令找回鲛珠,人手已经折损了不少,无论如何都是要返回帝都。   这番试炼之后,这帮平日只知道赏玩游乐的少年郎们也是真有一番领悟,就是做了馆生也是合格了。   章博渊看着傲世滴水不沾的衣襟和着脸上的淡然笑容,眼里多了几分疑色,他也问了一句:“可是在下头找到了些什么?”   傲世听了“下头”两字,眼角正是看见章博渊脸上的焦急神情,心念一动,脸上却无风无浪的清淡表情,很好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那丝疑惑,他何故会问出“下面”两字,这事怕有些蹊跷。   他表面不动声色,先是对着两名长者行了问话礼,再是一带而过的回着:“徒儿幸不辱命,可算是找到了。”   他回答之时,刻意提高了音量,少年声音郎郎,虽是经历了昨日的一番虚耗,气息依旧浑厚,在了宽阔的海域上,一下子就是在了周边的几艘船上传来开来。   就是若儿这边也是听得分明,她心底有些紧张,这人怎么说话不作话,明明说好是不会交出鲤珠的。她下意识的将手探进了胸襟,探着拿还有几丝冰凉的鲤珠。   白衣少年的手也是伸向了怀中,他的手先是摸过那丝贴着衣物藏着的冰冷,再是往里面伸了几分。手心翻开,一块圆润三色的珠子,就是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时还在甲板上的人都是围了上来,都是啧啧称赞着这“鲛珠”果然精致,里头浮动的三色光芒如同暮间云彩,夜时寥星,在了白日的阳光之下更如幻色浮动,闪人心目。   长药接过‘鲛珠’,只觉得此物置在手中只有些凉手。手指探查珠体,摸到了一处缺口,再翻过一看,发现珠子之上有一点痕迹。   傲世在旁说道:“我们那是惊慌之下,侥幸在路沉之前,越过君子路,才发现,眼前出现了冰琴洞。在了入口就见到了那鲛人的尸首,只怕是这样的妖怪是进去不得那样的灵地的。在它眼角之下,正是眼前的这颗珠子。只可惜鲛珠之上已经有了这道瑕疵。我们不敢擅自入洞,只能在洞外耗了一夜,后来,岛沉水涌,那冰琴洞中飘出了两个的金色气泡,笼着我们逃了出来。”   他说这话时,眼神看向了远处的若儿,她合适配合的点头称是,只是再瞄了那块“鲛珠”一眼,真是觉得有几分眼熟。   长药本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主,他只是随意的查看了一番,也是算定了这水族鱼类的至宝的名分。   章博渊看着鲛珠,嘴上如同自言自语般:“如此说来你们是没有进的冰琴洞内,那活冰阵...,”他说到这里,就是打住了话头,不再往下说去,只是对着长药说:“中宫可否将此物交与我来保管,章某对此很有些兴趣”。长药想也不想,就是将“鲛珠”交给了他。   眼见这要命的任务总算是成了,长盘几人就是催促着快些准备赶回京都,这趟出门也是死了好些乾坤两门的弟子,这善后的工作要越早越好。   章博渊就是又客气了几句,将一些钱币给了老十三等人,众人登船告别就是起航而去。   若儿这时正是被五十拉住细细检查了一番,听得身后的阙船就是起航,她心底莫名的有些不舍,立在了船头,看着阙船上的鹞帆再次鼓足。   “傲世!”两边船舶虽是离开了一些距离,海风还是将声音送了过来。   若儿还未来得及开口,就是听到了这一声唤声。百里焰漪这时已经得了齐傲世平安回来的消息,连忙出了舱房。   若儿的心提了起来,眼里先是蒙上了悦色,又是很快蒙上了水色:“傲世哥哥。”她心底叫了一声。   只见那阙船上的人,转身迎向了那抹红色的身影,若儿原先的扭捏心情立消,脸涨红了起来,憋足了气,扯开了嗓子,高喊道:“傲世哥哥。”   她这一喊,就是将百里焰漪的身子喊僵了几分,美目之中,几道狠光烁动。   傲世听了叫声,身子停下,只见得那艘乌黑渔船之上,少女脸上就是盈盈笑意,双手更是挥舞不停,米色单衣跳跃进了他的眼中。   他往后退了几步,船身被抬头浪撞得一个摇晃,百里焰漪往前跌撞一步,就是摔进了他的怀里。   傲世连忙将她扶住,嘴上的“小银”两字还是没来得及送出。阙船上的人知道要离了这鬼地方,都是卯足了劲,一时就是走出去了老远,号角之声震在心间。   若儿站在甲板之上,也是看到了前面的情形,眼里刚还是跳出了层妒色,很快又是转成了喜意:“这么些年来,他依旧是老样子,这般的体贴”。   她刚才也是将百里焰漪的小动作都看了清楚,也是不怨傲世,真的个是情人眼里出了西施,饮的酸醋也就是变成了甜酿。   这五年来,她越是收不到信,心里也是越是胡乱猜测,就是恐他出了什么事情。   今日一见,却是将了心中的疑虑都是除了个干净,身上连日来的疲劳和惊吓也是一空,剩下来的一日里,除了回答五十接连不断地问话,她就是在那里呵呵傻笑,直看得另外两人以为她被海水泡坏了脑子。   直到了深夜,她还是心情难以平复,只是脑中突然就是一闪,那颗”鲛珠“,不正就是娆石,她想到这里,连忙就是坐了起来。   千叶这时就是嘲笑道:“你总算是想了起来了,那少年手上的正是龙头鱼的那颗吸人心魄的娆石。”它又顿了一下:“也就是你一直要找的鱼瑙。”   若儿这时也是后悔不已,看着船后翻腾的水浪,这一趟可是要白走了,只是她很快就是想开了,虽然没找到鱼瑙,但也总算是找到了傲世哥哥,也算是有了件大功劳,索性回去再求暴雪师父指条明路。   这时夜已经是深了,傲世也是在了舱房之中,周边都是寂静一片。和千秋万世的紧凑舱房不同,这阙船内部的每一处休息之处都是一人配置,且舒适安静,甚至能隔上响声。   傲世的舱房就是在了最里头,黑夜之中,不见半点灯光。只听得走廊上却是走过了一阵脚步声,麻衣就是在外一晃而过,少年的房里就是静寂无声,章博渊心里也是纳闷,“看来是真的没有找到。”   他这次就是如此近地挨近了冰琴洞,只可惜错过了入洞一探的机会,这时想来也是遗憾,他想着叹着,走回了自己的舱房。   他门才是带上,就只见得傲世的舱门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隙,直看到那麻衣身影就是彻底地隐入了舱房。他就是掩上门,取出了几件薄衣,将门底塞上了,又是嘴中轻念一声,“水氛。”   只见得房间里头就是流动着一层厚水,紧贴在了门上,窗上,外头这时看了进来,也只是是看到漆黑一片,再也难以窥探到内里的动静。   等到一切都布置妥当了,他才从怀中取出了那件贴身藏了一日的冰冷之物。   046 灵匣共君破半龙   这时夜已深,人俱眠,四周寥寂一片,齐傲世手中之物更显得冰冷入髓,无人知道他白日交出的娆石并非“鲛珠”,自然也更无人知道,此次的冰琴洞之行,他还额外得了件东西。   傲世并不畏惧这份寒意,谨慎之下,他连灯盏都没点亮,手中的火引子逐字照下,看不清材质的书封上,写着“水阴”两字。   先前他在了若儿后头,冰为水之同源,虽然也有阴阳之别,但是这浮冰之下,根底很浅,更是由水声细微波动,隐约之中,那上岛之初就是感觉到了的暗里呼唤就是更加清晰。   如此的活性之冰,虽有些门道,但只要他和若儿一人在前一人在后,肆机互动,就可蒙混上前。他刻意地抢在了若儿前头,顺势跌落了水底,只是他错过了身后少女那一脸的惊色和悲怆之意。   他才是入了水,就是发现这水和逆水还有些不同,虽是清水,却一眼难以望透,似被人刻意设置了障眼之法般,最奇之处,在于他无需游动,身子反而被送出去了老远。   那就在心间响动的声音,这时听来,也是更加清晰,牵引着他不断往下,这里的水流甚至不会流动,静水死水的状态。   平日傲世在了水底,比陆上还要自如几分下呆的久了,这水中难见任何景物,心想先出了水面,忽的感觉到了前方水域中有了异动。   他胸口热意扩散到了全身,六色突闪,从没在旁人眼前出显现出的六色灵滴一一闪现,襟口之处,隐约就是显出了两个角形,只是难以窥见灵图的全貌。   水底,一只丑陋的扁头怪鱼,躁动不安地游上游下,鱼眼之中闪着三色的光芒。   那尾怪鱼,这时正是围着冰面团团直转,正是先前被君怀鲤困在气泡之中的龙头鱼。这鱼也是狡猾,借着君怀鲤的便利到了这流沙岛,再是借机将沿路绞杀的水族的灵滴都是吞了个精光,体内积蓄了不少灵元。   君怀鲤提着还是假意示弱的龙头鱼,越过了密林,走过了君子路前。   在逆水湖畔之时,君怀鲤也是不惊不忙,臂膀之上,五色灵珠和着唯一的那颗黯淡灵珠都是一显而现,很是生动的鲤鱼灵图就是跃然臂上。   她手中轻点,只见头尾两色灵珠齐齐绚烂起来,她心里就是念到:“金鲤吐息”,身侧生出了两个鲤泡。只见一边透明色,一边却是金色灿灿和她的身子一般颜色。   君怀鲤就是说道:“这水名为逆水湖,我记得我该是来过的,此水能浮毛若铁,又能将心中一丝恐惧无限放大。这和你的娆石倒是有几分相似。”   龙头鱼这时也是不敢搭腔,只得听着。“水中那些石柱却是由着镜虫虚构而成,沿路踩踏而过,就是被它们牢牢记住,落水上岸之时,只怕是九死一生。”   金鲤身上的五珠连闪,她的身上和这龙头鱼的气泡之上,就是融入了那个金色的气泡之中,那透色鲤泡就是能防止逆水的失重影响,那金色鲤泡则是笼罩逆水中的镜虫,将将它们驱逐开去。   在了两枚鲤泡的帮助下,她们衣不沾水,轻松地越过了逆水湖。   等到她们深入了冰琴洞之后,浮冰之前,君怀鲤不知为何就是一停,不敢随意上前。   就在她顾前思后之时,龙头鱼用上了先前储备的灵滴,破泡而出,成了真正的入水之鱼。   它拼命的循水下游,就想等君怀鲤离开之后,再一探冰琴洞。哪知身子到了水底,就发现了湖下很是古怪,浮冰之下也,错综复杂,冰洞冰峦不断之后,看见了眼前的这一方匣子。   这匣子就是如同沉睡在了这个底下,就是散发着水青光芒,旁边更是冰层凝结。   龙头鱼才是刚刚靠近,那匣子感觉了前方外敌的侵袭,连忙往后避去。   龙头鱼的眼里,就是喜色连连,它虽不知眼前这匣子是何物,都说到了洞.君.岛,能使死物生成活魄,活物养成六灵珠,这方匣子看着就是无主无生命之物,却是能够避让追赶,只怕就是在了这里多年,真的有了活灵。   龙头鱼眼里的贪意更是明显,拖着庞大的身子追赶了起来。   只见水体之中,龙头鱼惊起了无数水流,这浮冰之下却是沉稳,那几片薄薄的浮冰竟然很是隔音,这下头的一切,上头都是浑然不觉。   傲世这时不敢贸然上前,悄无声息地隐在了后面,前方那发着青色光芒的匣子,先前只是深沉在了水底最深最底处,那鱼就是围着匣子,又是上去又是下来,追得匣子四处而动。   龙头鱼索性口中一吸,张嘴就是要将匣子吞了进来,只是才是一会,就是连忙又吐了出来,那三色右眼里,更是多了几分恐意,这匣子竟然是奇冷无比,就是常年在了冰洋里生活的龙头鱼,口里也是含衔不住。   傲世在旁静看片刻,湖底的冰柱很好的档住了他的身影,龙头鱼多次中了埋伏依旧不长鱼脑,暴躁着在了水里四处而动。   那匣子见这恶鱼纠缠不休,往前一滑,快速地往傲世藏身的地方而来。   傲世也不避开,手就是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这才记起来自己的腰剑已损。   水中突然就是起了一层波动,龙头鱼回身就是看去,只见身后,一名少年就是在了水中。这人分明就是人类,在了水中黑发净肤,眼里透着清冷,他这时也是站在了水中,见了自己的狰狞摸样,也是不退不怯。   而那时的冰面之上,若儿正是仰头而躺,静数群星。她浑然不知浮冰之下的水中已经波涛暗涌。   龙头鱼眼里一片轻慢,这少年看着也就寻常人,它再看了一眼,鱼鼻之中,水泡连连,不满地哼了一声。   它心里及是不愿的想着,这人勉强长得还算入眼,只是脑子不大好使,手中空无一物,周身不见丝毫灵图灵珠。龙头鱼有心炫耀,额头一闪,现出了自己的五灵珠一灵滴的鱼形灵图。   它就是要看着少年那一脸的淡然就是要如水一般退去,哪知那人的眼底反而多了几分冷意,龙头鱼心底涌过一阵冷意和畏惧,这人的眼神居然比先前那匣子还要冷上几分。   傲世心里也是知道,自己和着龙头鱼的实力不是一个层次,只是...他身上的气势反而是更盛了,低头看去,身旁的匣子上,不断地出现了青色光芒,笼上他身。   他只觉的胸口的灵图也是越来越亮,就是要破衣而出,灵滴更是滚烫不止。   只见他的手中哧的一声,多出了一把青水色的长剑。那龙头鱼这时看了,心里也是大惊,少年的颈脖之间,就是有这图案缓缓升起,原先才是露出了点点的两角就是彻底现了出来,只见得半龙半蛇的青色灵图露出了全貌。   那龙头鱼这时的娆石之眼里的三色娆丝就是根根而断,都成了黑色的恐思,它的身子不断地后退。   傲世也是感觉到了身旁的匣子似乎存心和自己亲近,它离自己越是近了,里头的那一股青色气体流出的也是越多。   他头间的纶巾被一气冲散了开去,发丝四散,君颜如仙,那把自体而出的本源水器,在了水底,耀眼夺目。   龙头鱼见了水中突然出现的利器,见剑身之上,阴寒之气不断冒出,更是和了匣子很是相似,但它好歹也是有了五百多年的龙头鱼,又怎么会轻易认输。   它心想:你为半蛇半龙,我也是半龙半鱼,我怕你何。   鱼身就是要往前冲去,它这一发力,就是冰川也会被震垮,一击之力很是庞大。   它眼里就是凶光顿起。只见那匣子之中突地有了响声:“孽鱼,你可是要忤逆水域之王”。   那声“威吓”才是响起,就在这附近的沿岸水域传出去了老远。无论是白沙海旁,还是逆水之中,涛浪滚动,洞.君.岛下沉了几分。   傲世听得这声响,“水域王”之名也是有些耳熟,这才是想了起来,正是星尘失踪之前,留下的那页五元旧书上所提及的人。   此人已经是千年前的人物,这匣中之音又为何无端提起此人。   眼前的龙头鱼也是莽撞,水族之中,曾有水域王的无数传说,它的身子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傲世还是沉思着,手中突地往前,那抹青光水剑自发而出,直击龙头鱼剩下的那只好眼,龙头鱼惨然而叫,水中浪花翻腾不断,就是连声讨饶:“这位大人,小的可以委身做您的驯兽,帮你灭敌。”   傲世也是听说修道之人当中,有驯兽一说,只是从未曾周边人说起,那匣中声音就是讽刺道:“孽鱼,你性凶情谊浅,虽然有些道行,但是带你在了身边早晚有了一日要受你的反噬。更何况,你看他手中已有天底之下,至阴共君剑,有驯剑在,要你何用。”   龙头鱼听了这话,只听得手中的共君再入鱼体,穿了个透窟窿。   这剑初次显现就满是杀戾,傲世在旁看着也是心惊,这剑竟然在了自己的身体里蛰伏了十数年,他却浑然不知。   龙头鱼的身子在了剑身的青光下,消失在了水中,剑身再发出几道青光,缓缓后退,又是消失在了傲世体内。   眼前只剩下那一颗被剜了出来的饶石。那方匣子这时,自动落在了他的手中,那层封在上头的冰层还没有全然化开。耳边就是传来:“你上去之后,将那半边好的鱼眼交出去即可。”   傲世听了声音,连忙问道:“你可是水域王?”   047 冰冻三尺水阴书   那匣子依旧冒着寒气,“水阴”两字在了火引子之下,闪着冥青辉痕。   这时,匣子却没有和那日在了水下时立刻作答,幽暗的舱房里一时无声,沉寂满室。   傲世细看着这个没有封上的敞口书匣,匣身包着层素青绸。外边覆着的冰层细看之下毫无缝隙,该是冻结而成。刚触到了匣面上的冰封,冷劲贴肤穿透而来,他不禁打了寒颤,这匣子之上的寒气俨然是一道天然的枷锁。   寻思之后,傲世只得取出了百里焰漪相送的那条腰缠。   在食肆时的那场偶遇,他无意中收下了这条腰缠,直到后来才知道,这火云缠竟是炎帝赐给百里焰漪的火引秘宝之一,能使佩戴者在使用火术时,灵元耗用的更加缓慢些。   只是,这条腰缠傲世用来并无多大功效,唯一的作用却是能引出他那潜在身上的阴焰,暂时兴盛起来,以压制住那阵水阴之元,如此,他的水阴的真实之身更难以被外人发现。   平日在了国道馆中,他都是佩上了这腰带。   火云才刚是缠身,他的周边冒起了几分焰色。他满心期许,手中再接触那冰匣,上头的坚冰只是反射着那阵子焰光,随后寒气反倒是更盛了几分。   匣中书见状,总算再出了声音:“不用空费气力了。区区一条辅助用的火引之器,又怎么可能融得开着冰冻三尺之咒,更何况使用之人,还只是名六灵滴初全的的少年,你的一身焰火之元也并非本源正统,难等大雅之堂。”   傲世听了那阵声音,突地就是躬身一拜:“傲世再请水域王赐教。”   那匣中的声音听罢,又停了一会儿,声音里带着丝激动:“你居然喊我做....”。   “罢了,这世上早无水域,又何来水域王一说。”那匣子长叹道,“水中自沉千年书,世上难存百岁人,前尘往事,只是徒生了羁绊。”他这一声,听着却是如泣如诉,说得也是好不惆怅。   傲世还想再问:“水…”,匣中那书喝止道:“莫要胡乱称呼,水阴担当不起。我名为水阴,是当年你...主人亲笔给我题上的。”   傲世脸上还有几分茫意,那匣中书再是叹息道:“你是水域那一脉的遗孤,怎么被调教的如此愚钝。”   若是常人被如此无端训斥,自然是要发火,傲世自小父母缘浅,在了堡中更是经历了人情人暖,无人料理。身边也只有木,融两人孜孜教导。在了国道馆中,他也从未寒门六子中的人过分亲近,这趟冰洋之行,他更是知道山外有山,人上更有人的道理,性子越发的能屈能伸,受了这么一番的责骂,也不出口反驳。   他只是身子微直了几分,如实答道:“玉阕齐…水域旁支-星家。”他知道这匣中怪书,听着语气,想来也该是本族,索性报上了隐瞒已久的避讳身份,虽然就是到了今日,他也不知水域一族为何受了排挤。   那匣盒凭着记忆搜索了一番,心中感慨少年选投的只是一分支旁脉,按着血统算不得是上乘,也不知体内水元是否纯正,心底不禁有些失望,悻悻说道:“星家也不知是哪一支,可有分到五元残页?”   傲世就将那夜星尘所留的文书背诵了一遍。匣中书见他声音掷地,口齿伶俐,脸上更无丝毫记忆生疏退怯之意,又生出了几分褒奖的心思,心里也是感叹,曾是何时,当年的水域王在了沙溪一役中,也是如此模样,缓抒心中所想,吞取宇内之势,一时惊动四方。   傲世对五元国,水域一事也只是在那页残纸隐约认识,刚得知星尘娘亲可能身遭不测之时,他沉寂一夜,之后虽是整顿了心情加入国道馆。   除此之外,他虽是极少在了齐堡之内走动,平日遵循着着木、融两人的悉心调教,暗地里更是将一些古籍旧典都是查校了一遍,却未曾发现关于五元帝国的只字片语的记载。   匣子的寒冰依旧冒着寒气,傲世多次尝试之下,仍是不能破开匣子。躺在里头的那册书也是说道:“你莫要蛮力打开,既然那人有心将这传世之书冰封千年,必然要使得别样之法,才能破开。”   它再说道:“除我之外,世上共有九本与我一般的源之书,正是由这世上最早的五元得道者撰写而成。凡是后来的阴阳五元的修道练术者,都是想一睹真容。虽然五元互不相同,却也有相通之处,你切不可将本书的任何事情透露出去。更何况你身上负了血海深仇,我更是会将你细细调教,绝不比最初的水域王逊色多少。”   傲世听它说出这几字来,心中疑惑更甚:“水域王和五元帝国究竟是怎么回事,娘亲也曾提过振兴一说,我翻遍各类史书,并没有寻到一点线索。”   那册书痛声骂斥道;“这些狼子贼心的家伙,水域王在世之时,对他们都是扶持礼让,那昏君,也是扶不起的阿斗,如果当年没有主人相助,又哪来他的储君之位,又怎得五元的盛世景象。国之衰败,妖孽横行,竟是将相关的史料都是一销而空,当真是可耻至极。”   傲世这时才是知道,原来有关的记载已经被清毁,他这时也是知道中间只怕是涉及了不传世的秘闻,就是静听匣中书说了下文,最后却是听得一句:“只可惜,我是有心不能言,过往的总总,都是被这道冻三尺之术禁锢死了。这人也当真是当世奇才,又如此痴心一片,就是在了主人前头也是毫不逊色。”   听那匣中书的意思,它也是中咒不能言明过去的诸多往事,傲世这会儿总算是清楚了,这水阴之书乃是当年的奇人水域王的真迹之笔,只是当年的五元国的真相,却依然不能言明,他心里也是有些失望。   匣中书也是察觉了他的心意,宽慰道:“我虽不能说那些避讳的事和人,但却是能讲起主人一世的经纶才学,更能助你...”。   只听得外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傲世连忙就是将匣子塞进了随行李之中。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少女娇弱的声音就是低声唤道:“傲世,你可睡下了?”   傲世听得这阵子声音,心底犹豫,回头看了眼行李,转身出了门。听得那阵闭门之声,匣之书长叹:“就是到了现世,主人,你还是难逃尘缘纠缠之苦,也不知,这一世你可能弥补上当年的遗憾。”这声长叹犹自彻响在了寂静的舱房之中。   船这时全速往回驶去,船腹之下,水自湍急向南,两人的心间也是如密鼓锤声,各自有些羞色,站在了甲板上。   少女的发间传来了香气,绕在他的鼻下,傲世避开了眼睛,夜色将星空一清洗而净,星踪稀渺。   他的心中就是一痛,最后一次见得星尘娘亲的情景就是浮上了心头,心中的那阵子儿女情怀,就是又成了沉水一潭,身子在往旁挪了挪,身后的清香也淡了些。   “白日里的那位姑娘...”,百里焰漪就是在旁问道,她今日离开之时,就是见了傲世平日不兴波澜的脸上,就是多出了几分惊色,也是看往了那名高呼的女子的方向。阕船远去之后,他却是在原处怔立了好久,眉头虽是紧锁,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如此的齐傲世她从未见过。   夜风兴起,翻动着女子的一身单衣,她在人前总是耀眼夺目,不让一丝光芒,可是唯有在了他的眼前,自己不知还剩几分份量。   五年来,他俩朝夕以对,他眉间嘴角的笑意虽永如和煦春风,又如同永远罩着的无暇的面具,她从来让人不知他心底所想之事。   也就是今日,那名陌生少女,隔海高呼,他才是皱眉变颜,有了几分活生生的感觉,就是那时,自己的心间如针扎般,很是不好受。   百里焰漪心底只知,茶铺一面,她为何失常的送出了炎帝送予的火云缠,国道馆选拔之时,自己又是为何在了众目睽睽之下,投奔他而去。   每见一次,眼前的少年在她心间的印记都是深烙了几分,而他,虽对自己也是体贴有加,不曾高声讲过一句话。而这一切,却又如同同静水观月,如此美好,又那般不真实。   女子的眼里已是带上了幽怨之色,红唇深咬,泛出了白色,柔荑就是生气的一甩:“齐傲世,你好大的架子。”   白衣少年沐在了月色之中,眼底就是带上了无尽的哀色:“焰漪,你的情意,我只怕是…”。   他话还出口,嘴上掩上了一阵细滑,月下红颜,香酥玉手,美目含幽,“你可是要说你不配。我百里焰漪心好之人,又怎么会仅仅只是齐堡庶子。”   齐傲世听得她满口骄纵,只是摇头,轻避开她的封口之手,“世上情爱,在我眼中还不如这漫天的星芥,明痕待你也是至情至真,你不要辜负了他。”   他说完这话,心中也是惆怅,转身就是走入了船舱,月下,红衣滴血,女子的丽颜闪动:“傲世,你可知我心难容二人,你心中也只得有我一人。”她身后,红灵闪动,似鸾似凤的灵图振翅欲飞。   底下的海浪还是不断拍打船身,这千年前的爱恋这时才是刚掀了一角,水阴现世,天下纷争初兴未明。   ~今晚还有一更,俺们弄点奸情搞搞~   048 帝释深处惊魂时   国道馆冰洋试炼一众馆童在了月余之后,总算是回了中帝都。离都之时,绯云城中枫叶才是初染,归来之日城间树红欲滴。   初时的二十名馆童这时也只剩下了十人,除了寒门六子,乾坤两门都折损的各只剩下两名弟子。那些馆童的家长自然要上门寻衅,国道馆平日很是清静的门户更是被水泻团团的围住。   长生大宫领着长盘长岸两人不停地劝说着众人,日夜难得停歇。外头怨声载道,依旧扰不乱里头一些人的清闲舒适。   长药整日就是捧着他新得来的金缕嘴壶在了侧殿偷饮,这时侧殿花池之中,粉色夏荷已经败谢,只剩下一两个老残莲蓬瑟立风中,似是受了外头的声响的惊扰,莲蓬晃动不止。   偷得浮生半日闲,如梦人生弹指过。长药这时就是低头看着自己被残荷剪得七零八落的倒影,脑中就是想起了洞.君.岛上的种种险恶。   他的食指轻按着眉头,眼前似乎又游动着那阵子幻香之气,长玄的身影又是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他心底骂着自己:只是一股恶毒的花香而已,怎么就是这般计较起了幻象来了,幻由心生,只是...他心里越是如此想着,脑中的那股人影就是越来越清晰,连着手中的玉葫都是拿稳不住了。   正是胡思乱想时,一名馆生就是从殿门口小跑了进来,“中宫,长药大宫请你速到前殿去。”   长药恶声恶气地说道;“乾坤两门的人前来寻事,管我这寒门导师哪门子事。不去,不去。”   那名馆生连忙说道:“这可不是长药大宫找你帮手,而是炎帝下了诏令,请得冰洋的一行人入宫饮宴。”   金缕葫芦噗通一声就是坠入了池底,惊得满塘清水泛了污色。   长药嘴中念到:“这一日终归是来了。”   寒门六子这时也是回到各自府中没有多少些时日,很快也是各自得了消息。   炎帝这时都是差人送去了口信,可携眷前往,每人都是战战兢兢地一起聚在了宫中。   宫殿之内,来得果然是两两一双,慈母伴娇女,烈父伴虎子,师父陪徒弟,姐姐拉弟弟,就是连着种田娃也是和着懒散导师一起前来,就是齐堡的二公子孤身前来,再加上乾坤两门几位弟子的父母相伴,他这一人之行反而显得有些人影单薄。   本以为进了宫,就该立刻见了当世三帝之一的炎帝。   众人却被告知,炎帝设可晚上宴招待众人,此宴为分封宴,宴时正是在掌灯时分。   炎帝更是下了命令,秋日燎宫之内依旧叶茂百花盛,让众人在了燎宫中四周闲散赏景。   这几日来,百里焰漪似是计较起了那也傲世的无动于衷,刻意疏离了起来,只是她不知为何,也不愿陪在炎舞旁边,就是一会儿功夫,也不见了人影,气得烈明痕一阵子嘀咕。   傲世今日早早的得了旨意,齐堡中上下之人,很快也是得了消息,就是一些小厮听说他要去面见当今圣上,都是有了巴结的意思。   平日冷清的院落里,多了好些探头探脑的人头。只是这些有心人才近了院落,就是听得里面传来碎石裂墙地声音。   只听得一名男声大喝:“裂心拳,”那些人才是靠近墙体,掩耳旁听,身旁已经多了一个窟窿,里头一腆肚汉子怒目而视。   再有些人爬上了树梢,只是一会儿,被枝叶挂了个倒载葱,上不去也下不得,就听得一白面文生在旁笑道:“此路不通。”   唯一进了星尘小院的只是齐放的下人,他只是命人送来了一封短信,上头就是写着:“慎言慎行。”   短短四字,写得也是用心,自己苍劲,只可惜,对着自己的幼子,他的照顾永远是如此稀少。   傲世随后也谢绝了木,融两人的陪护要求,只是寻出了一套崭新的锦袍,正了衣冠,又是佩戴上了火云缠,一人进宫去了。   乔布衣和朱庖丁两人这回也是闲人进宫第一次,这时都是有些激动,议论长短,更是在一众宫侍护卫的看守下四处走了起来。   傲世在了这宫中,虽然也是第一次,眼里看着眼前景物,心中却想这帝宫深深,又是有几分真意。   身后脚步纷杂,宫侍女婢如穿花蜂蝶,华衣丽服如云过目,精雕细琢景致满园,眼前的这一些,只是让他有些喘不过来了。   虽是刻意走在了人后,他今日的装扮更是极尽清简,但是一身鹤白松纹袍在了火云缠的映衬下,依旧引得身旁的宫女指指点点。   人人都道他是齐堡的二少爷,冠玉颜貌,有礼谦和,只看得宫中的女子都是心动不已。   傲世听得耳后的低声嬉笑,只想寻了个如同水榭一般清静的地儿,休憩一番。   等到月上之时,再回到人群中去,他身影没入一条岔道,和人群分了开,走上一阵,眼前绿峦层层,再走几步,就见秋枫扑面而来,叶铺褐土,轻踩而上,沙沙声响,这声音可比先前的议论纷纷悦耳许多。   他脚下又是过了好些路,心底奇着,燎宫之中,反而少见了湖河点缀。   绯云城中的大户,都是喜欢在院落之中修些水渠人工湖泊,春日拂柳,夏日弄荷,秋日戏鱼,冬日赏雪,讨得无尽风雅。   燎宫属火,只怕是为了聚火,才刻意不修水景,傲世心间有些黯淡。   前方又是出现了成片的枫林,傲世脚下一慢,他已经走了些距离,越往前走,人烟更是罕迹,连着先前行礼的三两侍从,到了这里都再难见人。   他虽是有意避开了人群,却也不想彻底落了单,走到这般寂静处,他才突然想起,自己可是闯入了什么不该走的禁地,正要回身走回原路。   空气之中,如同震簧般,几滴清脆的水声,划落了下来,傲世侧耳听去,脚下就是不住的往前走去。   五元相生相克,而玉阕主火,为了些旧故,却是刻意修建的少水避水。傲世不知内情,那日匣中书也只是点到即止,并没有告诉他过多的内情,只是说了一句:“待到他日你寻到剩下的残页,自然会知道一切”。之后,它就是不言不语,只是让傲世将它放置在了房中书案之上,没了声息。   只见前方果然是难得一处好水..火形池塘,这池修了九层之高。最高之处,有着薄玉切削而成了个漏斗。   只听得水声一沉,那玉节往下一敲,轻敲之下,水珠再是落下。水珠层层落下,最后却是没有落入池塘,而是落入了池塘里头的片片荷叶之上。   不知何故,这里的荷叶竟似不知人间秋色,叶身也是呈红,透明的珠子滴溜在上,轻滑而动,再听得一阵风声,荷叶吹得散开,荷叶之下,现了几朵血色莲花。这些莲花或是半开或是红色,就是连了花蕊也是刹红。   傲世见了这水池,就是看痴了一般,脑中就是有红莲朵朵绽放,他的心中更是隐约有了个人影,只是看不清也摸不透,就是这时,前方有了脚步之声,他就是要往后,却浑身一僵,四周的红枫,这时都是起了火色,那枫叶之中,更是刹时起火般,树干之上,也是起了无数的火纹,这先前还是轻易步入的枫林,这时却是变成了人间禁地。   他迟疑了一刻,立刻滑水入了池塘。最是让他心安的只能是了眼前的这池碧水。少年才是入了池塘,涟漪很快泛了开去,玉节再次层层而动,水滴划落,乱了一池静莲。   傲世入了水,才是发现,这池塘看着虽浅,实则很深,莲藕更是扎根在了池塘底,莲花也是长得茂实就是将他的身子完全掩盖住了。   他也不觉得难受,眼往上看去。只见的两个身影就是互相依偎着,行到了池塘旁边。   女子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里头还是带了几分娇懒:“你突地就是将一众人都宣进了宫里,又是命了家里长者陪伴,可是起了什么坏心思。”   只见水影晃动,一阵衣裳摩挲声起,女子低唤了一声,似是拒绝,又似迎合。   男子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欲色:“这可真是言出有名,我也确是好久没见了漪儿了。”   只听得方才还是被傲世踩在了脚下的枫叶上头声响不断,女子的声音就是急促了起来,“小心些,这里...”。   “帝释宫,哪来的旁人,我才是入了血莲池,布好了焚天术法,谁要是进来了,就让他烧得个粉身碎骨。”声音很快被了急喘声代替,地上枫叶乱了一地,几片枫叶惊得落了下来,掉落在了池塘上,水影之上,又是起了一层波动。   远方的暮钟就是响起,枫叶地上的两人才是停住了动静,女子就是低声埋怨道:“你可是越发没了相道了,就是在了这满地的枫叶上...”。男子这时搂抱着女子:“可是弄疼你了,这分封宴就要开始了,可不要迟了。”   女子就是有些声音带上了几分黯然;“这几日,我总是觉得漪儿对我轻慢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男子就是朗声笑道:“十三岁的女子也该是长大了,想你十三岁的那年,...他说出口的话语就是被女子一拳头堵死在了嘴里,就是不依道:“这不都是你做的好事。这次,你又安了什么坏心思。”   男子的声音就是多了几分正色:“我可是听说你的宝贝女儿的火云缠就是送给了别人,这人,我是一定要见上一面,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才俊。”   女子低声叹道:“又不是我一人的...”。   只听得前方的暮鼓声更是密集,两人拾辍了片刻,才离开了。   049 犹抱帝姬半遮心   傲世在下头又是等了一阵子,确定上头再无动静之后,才准备出了水池。   脚下却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塘底淤泥里头露出了截白物。傲世迟疑一下,手下挖掘起来。   塘泥软粘,他费了些功夫才挖了开来,黑色湿土之下,先是几节藕,再是...一截腿骨。再是一会儿,一具完整的人骨架子显现了出来。   这人的骨架很是完整,身形高挑,只是颅下的颈椎骨已经全然分开,只是用了一根钢针固定而住,该是被人砍断头颅而死,只是为何又接上了钢钉。   傲世也知这时时辰不早,只能先将塘泥推回原位,他收拾之时,只觉眼前有绿光闪动。细看之下,原来那具白骨旁边,还搁着个玉色的葫芦,只是葫芦已经裂了半边,断口之处,更是长了些青苔。   他掩好尸骨,拉起了那玉葫芦,出了水。这时,霞光满空,夜色寥暮。周身一片冰凉,他缓缓运起了身上的火元,只是一会儿功夫,鹤色长袍已是恢复了常色。   手中的玉葫芦看着却是有几分眼熟,他轻转葫芦,只见得葫芦口处,就是刻着一个玄字。远方的钟声不停地传来,他再看看身旁的枫叶林,连忙往回赶去。   身后的枫叶已经凌乱不堪,只是那池玉节红莲就是妖娆地绽开着,不见丝毫骚动。   傲世在了前头疾步走着,心里也已经是乱了,想到那池塘沉骨,又是想到那男女的声音,他心里似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催促着,“莫要胡思乱想。”   脚下更快了几分,只是前方又有了动静,他的身影连忙就是一闪,避让到了一旁。   这时明月才是露了半边,残夜,月缺。   前方不知何故围着了好些人,中间的一名女子这时这时正漫声怒骂着:“百里焰漪,你们母女俩都是不知廉耻,你让一群男人人围着团团转,你那娘亲也是一进宫,就拉了父皇去商量事情,连母后为了晚宴之事,都是寻他不到。”   百里焰漪的那张红润小脸这时也是不善,脸上就是多了几分不悦,“云芍帝姬,你可是那日得的教训还不够,今日又来生事。”   她的眼懒得看眼前的刁蛮女子,心里就是不停地闪动着今日那人的声影。这人,怎么这生闷不吭声,自己身为女子,就是不理了他几日,他也该来主动搭理下,今日来了宫中,他独自一人,又是不声不响。   自个儿明明是看着他朝了这个方向去的,才摆脱了手下后,跟了上来,只是想想提醒他一句,前方正是帝释宫,闲杂人是不能入内的。   她前脚才是避开了烈明痕那个粘人苍蝇,后脚又是碰上了身旁这个扫把星,只是这时耳边,这名刁蛮女子左一个父皇,又一个母后,听得她更是难受。   手中的红镰不由的就是要显了出来,她这时一心想将镰刀迎头照面的劈在这小贱人的脸上,让她原本就不出众的脸彻底不能见人,也省的整日在了自己眼前碍事。   她就是要如此做,只是又不由想起了,这炎云芍打小就只知找自己的霉头,她也是和娘亲哭诉过,说了这人的总总不好。   炎舞总是无奈德劝道:“傻丫头,云芍帝姬再是不堪,也是云家的传人之一。你可是知道,这天下钱财都是出自哪里。”   娘亲就是说道:“子母双币,天下通用,母币就是用了水玉做成,子币却是云石头用了而制,这会儿你可是知道了,为何云氏一族招惹不得。”   她想起这些,手中的红镰黯淡了几分,是的,她只是个外嫁的前帝姬的女儿,又怎么比得上财富甲天下的云氏。   更何况眼前这人称得上是自己的...姐姐。   她的如玉容颜这时惨淡了下来,心里更是悲凉了起来,她是血统纯正的帝姬,那自己又算做什么。   只听得前方的女子还是絮絮叨叨地骂个不停:“你也是太放肆了,可不是要忘了,我才是这燎宫中,名正言顺的帝姬。”   炎帝虽有十名帝姬,却只有炎云芍一人是他和云后所出。只是她嘴里所说的越来越不堪了,到了最后就是骂道:“你这脸色是苦给谁看的,可是要待会到了宴会上,还是靠了这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博得场上众人的垂青,两母女都是狐媚子,小贱货,惹得家里男人还不够,还要闹腾到了...”。   只是她这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得红镰一过,只是她这时也是长了教训,连忙就是往身后退了几步,那几名还是侯在了她身旁的人都是一呼儿上,只见这五人就是围成了一个圈。   这五人居然都是长的一模一样,言行举止也是一样,只是身上的衣物颜色有些不同。正是红火,土金,绿木,蓝水,褐土五色。   他们几人都是道师模样,只是又有些不一样,见了那把红镰都是有些避讳,但见他们身上一闪,就是出现了四色灵滴。   这些人年纪也都还轻,百里焰漪也是看不上那很是单薄的四色灵滴,眼中划过一阵轻蔑,她本就是修炼奇才,到了现在,五色灵滴早就齐全,过些日子就是要冲击了六色灵滴。这炎云芍就是拉了人前来助阵,还不是一样的没用货色。   哪知这五人却是不前进,只见他们各自就是往空中一划,空中就是出现了一个三角形,颜色也是合了他们的衣物一个颜色。第一个三角形才是过来,百里焰漪也是不闪不避,嘴里不屑道:“雕虫小计”。   那三角形才是落下,就死如同入了地,也不见什么异样,紧接其后,一个个三角形都是围了上来,百里焰漪就是站在原处,只是这时,那五色三角形一下子都是显了出来,分别就是套在住了她的四肢和头部,这东西虽是虚幻,却是束缚力十足,连着她的手中红镰都是被紧紧的绑在了中间,不能动弹。   “哼,你可是见到了我们云家的五元定身咒的厉害了”,身前那名刁蛮帝姬走上了前来,”我可记得清楚,上一回,你一人出手连伤了我手下八人,那些人的经脉都是断了,你可是下的好重的手。”   云芍还有几分秀气的脸上这时已经满是戾色,她不修道元,但也是略通武斗,手上突然就是多了一把峨眉刺:“你娘就是靠的那张嘴巴来蛊惑父皇的耳根,冷淡了我们母女的么,你就是靠了这双来魅惑父皇的么,眼里容不下我这正统血脉。我今日就先毁去其中一样,以后再好好整治你们一家狐媚子。”   她的眼里真是蒙上了几分真色,百里焰漪四肢紧动,想要挣脱,只是那五人这时都是还在施咒,她根本无力动弹。   这时旁边一人出声道:“小姐,你可是不要乱来,主母吩咐了,我们只是保你本身不受伤害,切不可胡乱生事,”   炎云芍的性子又怎么听得进家奴的劝告,她斥责道:“闭嘴,你们只需要将她定住了就是了,我自有分寸。”   看着眼前多了几分惨色的红衣少女,她的脸上多了几分快色,手中的峨眉刺在了月下散出了逼人的寒光,宫装长裙在地上曳地而近。   百里焰漪脸上就是多了几分惧色,这里已经临近帝释宫,她就是要唤人也是没有了人来帮助,更何况,这五人一起使唤的咒术,有些精妙,她的五感居然全无一般,只剩得一点听力,身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的心也是越来越往下沉,自己竟然会死在了自己“亲姐姐”的手下。她的长睫就是一垂而下,再也没有了声响。   正是这时,只听得空气就是一阵声响,先是一人就是闷声叫道,那五人人先后倒地,百里焰漪只觉得身上一松,那被束缚住的四肢和被勒紧的咽喉都是透过了气来。   只是她一时被封锁住了的五灵却是没有那么快就归了位置。她身子一软,就是倒而来下去,腰侧却是被人轻扶住了,泪已经落了下来,她轻声地泣着,就是要将心中的恐惧全都哭出来,她也不管身下的是什么人,只是觉得这刻的自己很是害怕。   眼前慢慢地就是多了几分明亮,眼旁轻晃着手影,她才是张开眼帘,身下的人如此温暖。她连着哭声都是含进了嘴里,脸上如同雨后的惹人莲花。   傲世看在眼里,就是想起了方才的一池红莲,虽是生得如此光鲜的外表,底下也是脆弱不堪的伤心。   “你都看到了,”哭到后头,百里焰漪柔声问道,身子却是依旧靠着傲世身上,不肯挪动半分,眼看着他腰间的那抹火云缠。   傲世点了点头,别开了眼去,月下丽人,他的心里也是多了一分情愫,只是这阵异样,很快就是被先前血莲火枫下的那阵子对话全盘搅乱了。身下的这个人,并不仅仅是了百里门的小姐。他心里似乎多了一种思路,只是,很快又被抛在了一旁。   他方才只知救人,就是一招击中了其中的一名施法的道人,这五元定身咒,选得就是五元齐全才能够克敌制胜,百里焰漪那时也是一时不备,才是找了道。   他隐在了身后,先是击晕了云芍,在引得前来相救的五人,分次击杀得中,才是破了这个阵法。   耳后,怀中的女子的声音低语着,“我只是百里里焰漪,并不是宫中帝姬,才有了今日的侮辱,”   她这时就是坐了起来,看着在了地上昏迷不醒的六人,眼里多了一份决意,“那有如何,胜者得天下,能者居高位。”她这一声里头就是多了几分狠色。   身后的白衣少年轻叹道:“那又如何,在了我眼中,你却比地上这名女子更似帝姬。”他这话说得也是真心,只是百里焰漪听了心里却是一暖,月色之下,鹤白绯红,月下而走。   前方,鼓钟奏乐,梵歌唱响,分封宴已经开席。   ~~有多少人恨我和小三呢,这标题,偶也很怕怕...还没呢,以后更该牙痒痒,激动激动,我的新卷,进展顺利,俺们开始一场全新的旅程~   050 秋棠红火宴惊澜   暮钟之声渐渐消散,月色笼上枫梢,红影黄斑坠满地。   燎宫宫灯才起,光晕还来不及散开,各处还只得昏色一片。   这时,只得两处有些光亮。枫叶弥漫的荟阁和秋海棠点缀的萃楼。今日早些时候,入宫的各家宾客,都被早早的告知,炎帝在了宫中两处设宴,老少不同堂,中青不同宴,这就就让那些陪同的长辈们都去了荟阁,而一般小辈们则是被一起划拨在了萃楼。   这荟萃阁楼,隔得并不远,从了萃楼这边,依稀可见荟阁里头轻歌绕梁,曼舞翩然,早已开了宴会,炎帝想必是先去了那边。   这些国道馆里的新晋馆生们平日虽然都是算是熟面孔,只是却各自在了师长的叮嘱下,各自清修,很少有着机会同堂参宴,这时一下子凑在了一起,还真是有些不自在。   宴会主人虽未到,这萃楼里也是丝弦管乐声声不断,莺歌燕舞满目飞色,只是这场上的气氛却有些沉闷。   场上的主席也是空着,摆放在每人眼前的美酒樽杯也是早就满上了。   玉阙国中,十五岁就算及笄冠,也就过了孩童饮酒的禁酒令的年龄,只是国道馆中戒令甚严,酒荤一类都算是俗物,会坏人品行,误人心智。   那日去了冰洋共有二十人,此次回来却是只剩下寒门六子和这乾坤两门的四名弟子,总数相加,就这剩下一半的人数。眼前虽然是上好的果酿,到了众人嘴里反倒是显了几分苦涩。   寒门六子被分着坐在了同侧,六人位置上这时空了两个,夜蛾闻了光亮,扑闪着撞上了了宫灯,只听得青烟一嗤,烧了个精光。   朱庖丁这时见了满案的美食,嘟嚷了一句:“怎么无人动筷,你看那边,人声鼎沸,正是兴起时,也不知何时才轮到我们这头来,大伙儿抓紧吃了,只怕待会那些个大人物来了,吃都顾不上了。”   旁边的几个世家子弟都是脸上带上了讥笑,当日的最尊者未到,是决不能擅自开食的。他们都知,这样的盛宴就该在来时就填饱了肚子,也无人喝止“杀猪户”的不当举止,各自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起了杯中的酒酿,盘中珍馐不可擅动,唇边美酒倒可以随意穿肠而过。   乔布衣先前来到这里还有些缩手缩脚,今日为了合乎进宫的礼仪,长生大宫特意就是为他和长药中宫两人各自准备了一套衣帽,他才得清清爽爽地坐在了这里。   他平日也是从未到过这般奢华的地方,一旁的美侍轻声招呼,外头不断传来的欢声笑语,他也是有些按捺不住了,再看看身旁的那个位置还是空着,就是问道:“他们两人去了哪里,怎么都这会儿了,还不见人影。”   他这话才出口,只听得重重的一声酒樽落案声,不远处的烈明痕就是叫道:“这是什么酒,连丝酒味都没有,换过。”   他嘴上寻衅骂着酒,心里却是恼恨着齐傲世,外面的月色正好,一男一女双双不见,到了这点灯开宴时还不见踪影,这个中的暧味引得他心里的酸水滚了个遍。他越想心里就越是恼火,只能是拿着在眼前的酒来出气。   般离这时就是坐在一旁,手中就是摇转着玉色的酒杯,对着帘布之后的月影,微微晃动,嘴上似是无意说道:“今日出门不利,晚上只怕不太安宁。”   听了这话,几人都是横了他一眼,这人言少而灵,每次毫无先兆地出了一句,都是和乌鸦嘴般灵验成真了。   月旎似水,开得正是醉心的秋海棠被人带过,洒下一阵花雨,铺红了瑙白的大理石地。百里焰漪走了进来,她的脸上还是带了几分嫣红,眼里也是如同迷醉般,脚下带着几分蹒跚。   见了坐在了前头的众人,她及是难得的微福了个身子,往前寻着自己的位置,只见左边正是烈明痕,她微挑了下眉,再看右边的位置也还空着,黛眉又是平了几分。   她才刚落座,只见又进了一人。齐傲世似和她隔了些距离才走进来,也不知道是前后而进,还是一同前来。   百里焰漪经过了前头的一番哭闹,这时,正是觉得有些口渴,朱唇轻抿,嘴间就是含了一口酸甜的果酿,正是她自小就喜欢的杨甘酒,七分杨梅汁,两分晨间露,再加上一份但年酿制成的米酒,酒味不浓,果汁吐芳,刚好适合她这样的女子口味。   她心间一暖,也知道这正是她的“舅舅”炎帝安排的,眼光就是朝向了前头的荟阁,只见上面,似乎见到了红衣人影,今日,和她一般穿了红眼凰色的只有一人。   她的眼就是侧开,眼中就是多了几分凄色,嘴里就是说着:“这酒很好,再多端上来一些。”这时宫婢也是正要换酒,就是听她这么一赞和先前烈明痕的一斥,很是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只听得前面突然就是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又是有一人闯了进来。来人高五尺,黑虬从了发亮的脸上一直延到膛上,也是个五大老粗的身形,只是一双手却是十指修修,看着很是不协。   他闯入之时,摇头晃脑,手中更是还抱着半缸子酒,看着也就是醉酒的架势,隐隐有刺鼻酒味散开。   他走走撞撞,一个不小心,人就是跌在了地上,嘴里也是不停地打着酒嗝,身上的朝服也是湿透了半边。   朱庖丁见状,很是奇怪:“这人是我师父骑下的一员猛将,人称酒见愁。听说是每回喝酒都要醉,又喜欢往死里喝。今日宴会怎么也叫了他,还跑到我们这边来,可不是醉了酒,甩起了酒疯可就糟了。”   大伙的眼神都是集中了过来,那人这时就是一下子霸住楼中的位置上,舞姬乐师连忙退立到了一旁,音鼓之声顿停,只听得那人叫嚷道:“酒,给我上最烈的酒。“他索性整个人瘫了下来,讨起了酒来。   傲世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只见他也是军营好手,就是“醉”成如此,身子也并非和酒汉一般烂瘫成泥,挥舞的双手上,十指绷直,虎口之处,长了一圈的硬茧子,再看双腿弯而不曲,右膝盖处比了其他部位,显得骨瘦几分。   这人这时两眼半开,嘴里说着酒语,一旁的宫婢见了,连忙上前就是要搀扶。哪知他双手顺势一拉,就将这身形小巧的宫婢人整个拉扯到了地上。   燎宫之中的婢女穿得都是些精细的透纱裙子,裙摆很长,看着华丽,却是很不结实,被他这么粗手猛扯,就听得一阵纱裂之声,女子的惊呼就起。   那酒汉见了女子的袖摆被扯露出的半边雪肩,嘴里大笑了起来,手脚一伸,就是要将人搂抱过来。宫婢大声的哭喊了起来,手下挣扎,只是纤纤女流,哪抵得上一名成年壮汉的酒后撒泼,这时宴上的人神情各异,不知道如何是好。   百里焰漪这时就是冷眼看着,身子就是停着,嘴里小口的喝着甜酿,不声不语。   今日的这场分封宴,受辱的这名宫婢,和伴舞服侍的一众人都是云玑帝后一手操办,这眼前的人不用说,就是云家的人,虽然眼前的男子有些生莽,但自己也不会为了别人做嫁衣,就是让云后和茅洛天交恶也是好的。   她年龄虽小,却是在了百里门那样世上消息最是灵通的地方长大,对着厉害关系,本就是分析得很好。就算这人并非云后之人,宫中的女子,除了身份血统纯正的,其余的都是些供人玩乐的贫贱之辈,送于臣下,赏于附属,也是常事。   一旁的烈明痕也是纹丝不动,眼前的这人,他也是认识的,洛天战神坐下的第一先锋-熊图。这人也是劳苦出身,跟着茅将军出身入死了无数次,在了玉阙国中,也很是有些分量。今晚的分封宴,来得都是有功有名之人,他受邀也是常理,父亲事前已经叮嘱,不可妄动,眼前这事还是插手的好。   朱庖丁这时却是有些犹豫,若是他平日的血气性子,早就是杀了上去,只是先不说这人是他师傅账前地急先锋,就是自己的身手也是更不如他。这熊图,最厉害的就是一手斗弓,他所用的弓箭就是和人不同,名为鹰斗箭。每箭上头就是只用雄鹰尾翎做,再是只用拇指食指开弓,开弓之时,就是雷鸣电闪,只需要一箭就可以穿人头颅,毁人马匹。就是自己的师父对他也很是尊敬。自己也是听说这人性格豪爽,唯一的缺点就是酒品不好。   再看场上的几名豪门弟子,他们这次能够死里逃生,更是有了机会面圣,心里唯一的希望就是早些见到炎帝,脱去他们的馆童身份,在朝廷里当上一份差事,这时,他们也是知道,还是要小心谨慎的好,就是学着几人都不吭声。   殿堂之上,那名宫婢被拉扯着,手上更是出现了红痕,宫纱已经遮挡不住女子的身子,一旁的几名宫婢都是低垂着眼跪坐在了每人案台旁边,端着酒水,也不劝上一句。一旁的般离就是看着酒杯,不声不响,依旧不停地晃着杯中美酒。   只听得几声大喝就是响了起来,少年的身影就是落在了殿堂之前。百里焰漪只觉得身旁也是一阵微风而过,心中也是一片惆怅,他还是出手了,明明该是最隐忍的人,为何在了这个时候就忍不住了。   场上这时就是同时出现了四人,正是之前忍的要吐血的乔布衣,转着酒杯的无常般离,憋得要了内伤的朱庖丁,还有劝架也带着三分和色的齐傲世,几人眼里都是闪过诧色,似是不相信对方也会出了手。   熊图的膀上脚下一下子多出了四双手,他也是愣在了当场,只见那名宫婢连忙脱开身,嘴里更是不停地泣着。   楼间一下子安静了夏利,也没有人发现,对面的荟阁里的歌舞之声早就停了,一声朗笑传到:“好,果然是少年不让壮士勇。”   齐傲世的脸在了明亮的宫灯下,嘴上一笑,心中说道:“赌对了”。   051 机智一言明人心   炎帝带着一众臣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白衣无双的云玑帝后,另一人就是红衣艳绝的炎舞大宫。   两人一红一白,各自显着不同的风情,和炎云芍的蛮混不同,云玑帝后只是一身清丽脱俗之姿,峨眉淡扫,黑鬓金珠,眼如秋水,云纱飘转,站在了艳丽卓绝的炎舞身旁,也是不逊分毫。   炎舞大宫则是一身牡丹倾城红,发间也是镶缀着朱砂宝瑙,眼角飞高,点朱绛唇,更足了冠艳天下之容。   两人同时行在炎之后,反倒是云玑在旁,假意轻提雪披,脚下也是慢了炎舞半步,旁人眼里,两人气度风华竟是不相上下。   这一众人见了场上的情景,眼中都带着笑意,正中的五人相持,和一旁本该在饮酒旁观的百里焰漪和烈明痕这时都祭出了各自火器。   炎帝的笑声传来的之时,几人的手下都是停了下来。只是虽然停下了手,这一众少年也并没有立刻松懈下来,还是保持着先前的手中脚下姿势。   一旁的乾坤四名弟子都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连声喊着。“恭迎吾皇,”几人匆忙之间,就是碰倒了一旁的案台,只听得一阵觥筹相碰滚声响,果酒佳酿,碰洒了一地酒痕。   乔布衣和朱庖丁站得最是前面,一人就是拽着左肢,一人扯着右腿,这时人已经是僵了般。只见正中的的熊图只是一个挣脱,就是将这两名有着虎犊之力的少年都推了开来。   齐傲世则是站在了熊图的前头,用手架住了熊图的右手,他的身子迎着人的面门而,身姿不乱,见了熊图的举动,他忙是手中一松,转身下跪,行的正是个君臣礼,般离嘴角噙着笑意,也是跟在了他的后头,并肩拜了下去。   百里焰涟,烈明痕两人站得远些,慌忙收起了火器,也跟着跪了下来。   只剩下还是保持着拉腿姿势的朱,乔两人怔立着。炎帝身后的长生大宫咳了一声,“君臣之礼,”两人这才是恍然悟了过来,连忙收起姿势,点地行礼。   和旁人的匍匐在地不同,傲世的身子离着地面还有些距离,般挺着脊梁,眼底看着地面上的那个明黄色倒影,眼里闪着几丝光亮。   “好你个熊图,你可是说你定能在盏酒时间里,将这群拈花惹草的假豪杰们教训一通,现在可是吃瘪了,你可是认输了。”   熊图粗声回着话,脸上的黑须跟着抖动起来:“我说这可是我打诳语了,茅老大,这可是你不对了,这些个后生,可是不简单,”   他嘴里冲着茅洛天嚷道:“你那徒儿的力气可是不小,心思也是和老子一个德行,直来直往。”   他再是指着乔布衣,“这小子也不错,能将我的右腿死死抱住,甩也甩不开去,也是个吃军粮的料。”   原来今晚的分封宴,荟阁那头却是先行开了宴。   炎帝一行人酒水正酣时,说起冰原试炼的惊险时,炎舞大宫忽地提议,该给这群小豪杰讨个封赏。   熊图最是见不得男人正在兴子上,娘们随意出口干涉,更是瞧不起她为自家女儿讨赏的刻意举动,他这时喝得正是畅快,听了这话,嘴里就是不屑:“不就是去了个破岛,俺在他们那个年龄,不用说什么烂花破草挡路,就是来了猛兽怪物还不是靠得一张弓就能杀了个痛快。”   他这话,就是乱了好些人心里的小九九,烈伯央脸上也是不大好看了,他本也想借机封赏。   齐堡今日并无长辈前来,那个不受宠的二少爷虽只有一人前来,但却得了好些欣赏的眼光。   他又见自己的儿子就是如蜜蜂般跟在百里焰漪的后头,心里更是明白了他的心意。今晚,他本就想借着酒兴,来探下炎帝和炎舞大宫的口风,哪知话还没出口,熊图这不懂看人脸色的家伙,胡乱说了这通话。   长药在旁听了熊图的贬低,心里虽然有些火气,嘴上也是贴了一句:“是骡是马,溜出来试试也就知道了,”   这才有了熊五图刚才的一出。他是即兴就来了这场酒后调戏女宫的举动,那名宫婢先前也是不知道,这时红肿着眼侯在了一旁,只是压抑着哭出声音,听了这话,脸上的惊色才平了些,云玑身边的几名女宫这时才低声劝解着。   炎帝这时反倒不提先前的那场闹剧,只是问道:“你们说这谁该得这个头功?”   旁边几人都是听着不语,烈伯央这时心里连忙的盘算起来,这熊图的酒后闹事,只怕考验的就是见义之心,明痕站得有些距离,想来出手迟缓,更是跟在百里焰漪身后,只怕还是看了心上人出手,才跟着有了发应,这...   炎帝这番问话,只怕...他连忙朝炎帝身后的贴身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名打小跟着炎帝的中年内侍连忙躬身往前走去,说到:“依老奴所见,这头功该是...。”   炎帝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那人忙道:“依我看,还是烈家少爷的功劳最大。”   只听得熊图哼了一声,“烈家的小少爷使的是祝矛,这毛伸的也有够长的,”他分明看到,自己动手之时,那一男一女两人坐在酒案旁顾自饮酒。只是那名少女看着场上情景,突然站起出了火器,那名少年才是和个跟屁虫般跟了上来,这内侍,说得简直是狗屁不通。   “哦“炎帝眼里也是多了几分谑色,这头功如何可见?”   那名内侍再说道:“今晚宴请之人中,以百里小姐为唯一一名女眷,身份也最是尊贵,烈少爷年龄虽小,却最懂得看清场上情景,就是护在了小姐身旁,这样一举动,不正是最是顾全了最是要害的人物,想必在了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炎舞看了烈明痕一眼,只见少年的脸上羞色一闪,微微颚首心想,这少年倒也是个情痴。   炎帝也是将这些看在眼里,也不出声,再问了一句:“可有其他人还有什么说法,都说来听听。”   茅洛天走上前来,“上阵之时,前锋最是紧要,熊图,你也是说了,这束住你脚下之势的正是这两名血气少年。”   般鸠在旁听了,嬉笑着说:“诸位,难道挡在熊先锋身前两手的就算不得功劳。”   场上各人都是各执一词,一时也是分不清究竟头功为何人,明眼人心里都是明白,炎帝嘴上看似问得今日之事,实则说的却是此次的冰洋之行,而这次的封赏看着只是漫不经心的随意一问,但这讨赏却是直接关系到了这玉阕国日后的朝堂新生势力的划分。   一直未曾开口的云玑帝后在旁轻声说道:“我们可是听听场上几人都是说些什么。旁人说上千句,比不得当事人一字,”   玉阕朝堂上下都是知道,云后平日甚是得人心,她和炎帝为夫妻十五载,未曾出口干涉政事,也是将后宫整治的井井有条,在民间国内的风评一向甚好。   她出言之后,炎帝笑道:“这荟萃阁楼论起位置,正是坐落在了后宫众楼之间,就听吾后此言。”   一旁的炎舞听得心底一涩,眼帘低垂,不再发话。   百里焰漪将娘亲的脸色看着了眼里,手心一紧,云玑云芍,这两人...   这话语权一下子又落回了这群不经事的少年手中,几人不知从何说起。   熊图一把抓过朱乔两人,朗声问道;“两个小兔崽子,刚才那刻,一个个都巴不得操着刀子上来,这时怎么就成了哑炮了。”   “我娘...我娘说了,汉子不能欺负婆娘,”乔布衣这句话才出,一众被他眼中的婆娘,宫女,后妃都是笑个不停,连着长生总是哭丧的老脸也是舒展开了。   朱庖丁则是理直气壮地说道:“他...这样丢尽了茅家军的脸面。”这话则是让茅洛天长脸不少。   般鸠在旁提醒道:“弟弟,你也说说,你平日可是不沾闲事的,今日怎么就是如此主动了,”   般离语气如常,淡然说道:“姐姐,最近我日日学习预测之术,在饮酒之时,我就是用酒水做了个测。”   他方才在了位置之上,只是眼盯酒水,具体为何,还真无人知道:“我今日的贵人正是齐兄,我心里就是认定,他今日做些什么我就是要做些什么,无论是下筷之菜,所饮之酒,抑或是离开之时,我都要一一跟着,他一把就是抓住了熊先锋的左手,我自然要连忙抓住熊先锋的右手。“   他这一席话,说得无心,就是听得般鸠将他又是骂了一遍,旁边的长生则是一脸的鄙色,这姐弟俩果然都是不学无术的种,连此时在炎帝面前说事都是这般不守规矩。   般离的这番话虽是轻佻,倒是直接将这烫手问话丢给了这场上的一人,见众人的目光都是集中了过去。   齐傲世从先前开始,到了这时都是不声不语,静立在旁,见了再无人开口,他才缓声说道:“我只是依着情形而动,况且...”   他抬起头来,眼底一片清明:“熊将军并非真心有冒犯之举,我又何须握住他开弓之用的右手...”   般离“哦”了一句,心里想道:“我只是随口捏造之词,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有一番说辞。”   这时炎帝反倒多了几分兴趣:“你又是怎么知道熊先锋并非酒后闹事,据我所知,场上众人之中,连着朱兵卫也不见得多了解熊图的个性,你又是从何得知,他只是假装闹事。”   熊五图脸上也是多了几分疑色,眼前这少年谈吐清晰,面如冠玉,还真难让他这般五大老粗的人,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傲世并不不认得熊先锋,只是他虎口之处,拇指和着食指之处,硬茧横生,唯有练弓之人,才是这两处老茧累累。傲世先前闻得,他手中虽抱酒,浑身上下却无多少酒气,更何况,他刚才一阵拉扯之下,那名宫婢只是碎了半截衣袖,熊先锋一臂可使得千斤力,若不是下手控住,常人就是一条胳膊也会被拉卸了下来。我心中只是存了疑虑,只得先制住他的左手。傲世不明真相,又不敢对熊先锋失了礼,心想开弓之人,左右需同用,所以才选左手而制。”他这句说完,场上就是一片寂静,只听得阁楼之外晚风吹得枫叶沙曳而动。   百里焰漪脸上喜色连连,眼里满含情意,在傲世身上定住不动。   炎帝听完,脸上的笑意缓缓敛起,不置可否,只是沉声说道:“你们每个人再是说说,都是要些什么封赏?”   052 众人皆醉我独醒   炎帝话音才落,只听得那几名呆立不动的乾坤弟子这时行动倒很是迅速,连忙上前说道:“为吾皇效命是臣下们心甘情愿,可不敢讨赏。”   长生也是熟知自己这名师弟的脾气,喜直不喜弯,很是不喜这样的假意献媚,低咳一声,说道:“让你们说就是说,若是炎帝允了,从了今夜开始,你们就可脱了馆童的名头,有了自己的差事职位,这也算是给了你们乾坤两门死去的那十几人...一个交代。”   他说这话时,身后的长盘长岸都是满脸凄色,身后的臣下们听了,则是一脸的不以为意,暗骂着老儿好是厉害,硬是要逼着炎帝给了国道馆一些好差事。   那几人得了长生的明示,胆子也是壮了几分,都是脱口而出,“臣等想请求前往商省。”   这几人家中都是商贾一类,就是要往上爬些差事,也是要和老本行搭上关系,更何况人人都知玉阕国中,分为四省十六部,分别为农省,商省,工省,士省。部又为,通牒部,这四省之中,随了士省,则要四处征战,轻则劳碌奔波,重则丢了性命,这些家世的人自然是不肯前往。   而这商省就是管理天下商业亨通,算得上是兴财之职,对于这些出身平民商贾的乾坤之流,却是上上之选。   炎帝今晚也是喝了好些酒,似在兴头上,衣袖一挥,“准。”那几人都是连忙跪地称谢,也不追问自己分在了商省四部下的哪一处。   一旁的般离心底也想讨个清闲的差事,才正要开口,哪知般鸠一个箭步上前,拉着他上前谢恩,“术士府前些日子缺了一名占星国士,般离略同占星之术,还算有些本领,还望炎帝可以封赐。”   长生在旁听得连长须都吹高了几分,这玉阙国中,正分为九等官衔,这国士正是个七等官位,这般鸠好不要脸的讨赏,馆生才是入仕,只该是个末位九等头衔。   炎帝似有若无地看往身后的云玑滴后,见她含笑不语,就是答道:“般离年纪尚轻,对着为国祈福求愿一事还算不得精通,就先给在术士府打几年下手,再说吧”般鸠听着炎帝的口风也是留了余地,并未直接拒绝,连忙谢过,拉着还是有几分不愿的般离退了下来。   茅洛天也是不甘落后,随后走上前,说道:“炎帝,请将小徒正式编划进茅家军,也让这孩子的父母相信为臣,”他咳了几声:“不只是个...杀猪的。“   炎帝还没答应下来,那边熊五图连忙拉上乔布衣,“我说,茅老大,这娃看着也不错,就跟了我进前锋营好了。”他这人也是直通肠子,穷人家出身,看着这少年很是可怜,场上也无人援手,干脆拉上一把,也算是为自己的营里贴员猛将。   这时场上的只剩下三人没有说话,百里焰漪看着前方的傲世,心里也是焦急,他先前的一番话很是有理,这时怎么就木讷的站在了一旁,也不吭声,她的神情就是都落在了炎舞的眼里。场上的三人,身世都死不俗,这要的封赏也是不能低看。   烈明痕这时眼里就是一闪,上前说道:“明痕恳请到宫中担当宫卫”,他心里也是打着算盘,这样更有机会出入宫中,与公与私,不但可以多见圣颜,百里焰漪更是时常出入宫中,自己这番可是两全其美,佳人仕途两不误。   他却不知道,今日之后,百里焰漪更不会轻易踏入宫中,这算盘可是彻底错了。   这番请求,炎帝也是毫不含糊地一口应了下来,宫中的御卫也确实从年轻世家中挑选出来的,这烈明痕年纪虽小,却可使得祝矛这样的不俗火器,在了年轻一辈中确属佼者。   百里焰涟这时也是看着他的眼神就是落在了自己身上,脸上就是不善,最后说道:“焰漪五其他请求,就是求能留在国道馆继续修行,并拜长生大宫为师。”她话音才落,就是听得众人一愣,这国道馆童修行和馆生修行可是不同,不能日日轻慢。更是要求离家,整日住在国道馆中,轻易不能出门,知道了晋为初级馆宫,才能自由出来。她本就是一名娇弱女娃,这时说来,就是没了声音。   她见炎帝不出声,再是跪在了地上,细白额头重重的磕在了生冷的石地上,嘴里哀声求道:“请炎帝答应。”她平日就是在了百官之前,也是叫的舅舅,这时却是敬称,都是听得一旁的两人不是滋味。最后炎帝就是答应了下来。   齐傲世见场上再无他言,心中一定,说道:“傲世并无其他要求,爹爹曾说过,他少时曾出入行运部走得四方,所学终身受用。傲世少时也是不曾出得远门,这时只求能够跟着一种行运官四处走动,即为朝廷出分力,也能为自己更增上几分见识。”   烈明痕听得心中大定,这人居然是主动请缨四处走动,他虽然在了宫里,百里焰漪也是在了国道馆中,自己那时就是担心万一这人也求留在了国道馆,这可是要吃亏了,哪知他居然提了这样的要求。   百里焰漪听了芳心里早就寸碎皴断,自己估计女子颜面,硬是强折说在了前头,就是想给他知会一声,让他也是留在了国道馆,谁知道,她眼里就是多了几分伤色,“齐傲世,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我又是在了什么位置。”   炎帝笑道:“齐堡的人可是都是这般的性子,你爹爹当年如此,你也是如此,只是你年纪还小,我可是不放心你跟着那群老粗出去,听闻你也是少沾武斗,和你父亲自幼习武也是不同。”傲世低着头,想辩驳,又是无话可说,只听炎帝说道:“依我看,还是...   “炎帝,你可是觉得文人就走不得四方,”只见章博渊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这次冰洋之行,让臣有了再走四方的想法,你若是不放心,就让齐家的这名二公子随我一起远走好了。”   炎帝听了就是一惊,“博士,你又是要远行,”章博渊就是说道“圣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百里路,博渊也是心性野放之人,能得这样的机会,手头也暂无文书撰写,更何况...”.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玉阕的国疆图早就年久待修,这些年趁着周边形势还稳,为臣早就想找些机会,看上一看,走上一走,重新编改一番。”   他这话却是刚好中了炎帝的心坎,他看看一旁脸上满是委屈的百里焰漪和一旁低头不语的齐傲世,心中感慨万千:“好,好一个男儿志在四方,罢了,就允了你。”   此后,这分封宴算是告了一段,荟萃一堂,歌舞满载,酒尽饭饱,好不尽兴。就是连着几个平日不沾酒的少年也是被那群战场上豪气十足的将军拉住,最是凄惨的就是乔,朱两人,又是军营新丁,又是年少,一下子就是被猛灌了个够。   列明痕这时也是开心,就是畅饮着,只有般离和齐傲世两人都是适量饮着酒,说得也是不多。   众人散去之时,都是由着家中的长辈带着,如此的来如此的去,只是神情和先前很是不同,一些人喜色连连,一些人则是无喜无怒。   傲世这时又是弃了马匹,往前独自走着,他走得也是不快,身后就是传来了阵阵马车前行之声,他为了避开...人,刻意挑了条巷道,身后的声音依旧跟着,只怕这人是刻意跟着自己。   只听得他拐进了巷道之后,身后的马车一停,一阵脚步声响起。   今晚的月色不亮,巷道之中,伸手难见五指。   章博渊这时也是才刚进了来,就是见了白衣少年站在了身后,他微微一躬,嘴上说着:“少主,你可是被属下惊着了?”   傲世听得他的称呼,也是一愣,他和章博渊算上这几次也只能是三面之缘,他为何这般称呼自己。   章博渊就是笑道,“你仔细看看,可是无一处相似,我和木卿君是同胞兄弟,只是一个前脚出来,一个后脚跟着,他比我就是大了几刻钟而已。”   傲世就是借着死角里折出来的微弱月影打量了起来,他这些日子也是没有机会仔细看过这国中闻名的章博士,只是见他双鬓都是霜花点点,和木卿君的风流倜傥比起来,显老了不少,光看鼻眼还真是不像,唯有嘴角的笑意,才有了几分木卿君的摸样。   他本想询问两人为何不同姓也少见往来,却又是觉得自己不便多问,行了一礼,“以后就靠先生多多提点了。”   章博渊这时转身看向巷口,两人的马车都是停的有些距离,月影入云,旁边也无人经过。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只见那物品圆润有光,在了黑暗中还是有了几分亮色。正是那日他交了出来的“鲛珠。”傲世看的一愣,不知这物品怎么还会在了他的手里。   章博渊就是笑道:“你且放心,炎帝和长药那边,我都是搪塞了过去,这里头的秽*物,也被提取干净了,只可惜这只是一枚灵珠,而非灵瑙。不过也算是难得一见的至纯的水阴之物,对你还有些好处。”   他手中的灵珠这时就是发着温润的色泽,看着也是和前些日子不同,就是如同洗过一般,里面的几种不同的颜色都是没了。   章博渊笑道:“我称呼你为少主,也是真心,我和卿君也是水域遗脉。只是早些时候,时机并不成熟,如今水阴之书已出世,余下的九本五元之书只怕也要付出水面,天下纷争再所难免。今日你在堂上的表现甚合我意,这般的气度胆识,在了如今的三国之内也是无人出得左右,只是缺了些考验和复国之心。”   他将那珠子交到傲世的手上:“水阴聚元之物,对你帮助甚大,你先收好,恰当之时自会用到。”   见傲世满是疑问的接过珠子,章博渊突然话锋一转:“少主,齐堡难有你立足之地,只能是另辟蹊径,据臣所知,当世生存之道有四,你又要选哪种而崛起于世?”   傲世只得问道:“四种?   章博渊沉声说道:“玉阕国内分四省,农,工,商,士,此四类为了立国之本,求存之道,少主这一时半会也难解其中深意,日后你自会明白,今日夜色已深,微臣先行告辞,少主此番回堡,只怕也是不太平,需谨慎小心。”   说罢,他招呼着等在外头的车夫,马车很快消失在了夜路上。   053 龙蛇腾空疑帝闾   傲世水中握着那颗灵珠正要细看,忽觉胸口一阵气血涌动,那条青色半龙蛇灵图自发显了出来,他只觉自己神识一糊。   幽色的黑巷里微不可见得闪着几丝青光,傲世手中的那颗灵珠原本还带着几分水白光泽,灵图之上六颗灵滴齐齐生辉。青光大盛,那半身的蛇鳞陡然粗了不少,渐渐的化为了龙甲,龙眼之中,绽出了两道青芒。   傲世恢复知觉时,手中的娆石已经消失了,全身的酒气不知何时也是一空,晨钟初响,东方浮白。   他竟在外耽搁了一夜,傲世不敢再多停留,刚回了齐堡,门口的家卫见了,竟是都带上了几分热络,争着口头巴结,又是埋怨地说着堡中车夫生懒,该是套车服侍着。   傲世冷眼看着,也知昨日自己进宫,只怕整个齐堡都是知道了,在了这些下人眼里,这平日被闲放着的二少爷总算是要熬出头了,他嘴上只是应付着,也不多什么,如常走回了自己的院楼。   他才刚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顿,此处距离自己所住的院落还有好一段路,他眼前…。   在了这里,他已经清晰见得了,娘亲那被冷置了五年的院楼里头还站着…他眉间不禁深锁,心里跟着一阵澜动。   已经是五年了,那人的身影依旧冰冷,肩高臂厚,身上穿得正是齐堡堡主才能穿得的炎色凰腾袍。   他的眼力或者该说是灵识,竟能在了如此远的地方,他心里还在惊着,突地灵识一散,仿佛被人猛击而溃。   他也不犹豫,只身走回院落,躬身唤道:“堡主。”   星尘的旧院一切如初,几棵瘦柳扶墙而长,秋风依依,齐放站在晨间光之下,眼底如同死水一潭,五年不入,今日前来,变化的可只是眼前的白纶少年。   眼前的少年,眉目长得和自己丝毫不像,倒是跟他娘亲更相似些,齐放的三子之中,属他最不似自己,又属他最像自己,当他今日听了口风,说傲世在了殿上的表现时,他就已经知道,死水沉寂了多年,若不是彻底坏臭掉,就是要奔流而出,一腾万里。   而眼前的这名少年,已经蛰伏了五年,自打星尘…他从未主动求见过自己,不曾轻易踏足齐堡的任何一处。   昨日进宫之前,他很是意外,从未前来相询的齐傲世,竟会差人问讯,虽只是寥寥一字:“何?”   也只是那一刻,他的心口才是一堵,口中议着的事,被中途断了下来,几十双眼都是盯着仆从送来那张单薄白纸上。   他脸上不兴,嘴上沉声回到:“命他一人独去。”   那名仆从怔立了片刻,连忙快步走去,只是临到院楼时,才又得了另外一封口信:“初露锋芒。”   傲世昨夜殿上的一番与往日作为相比正是截然不同,却是显了山露了水。   只是他并没有预料到,等到封赏之时,这个自己刻意冷落了多年的少年,讨了和他当年一般的差事,他的心思也和自己当年一样?“行走之间,帷幄宇内。”   父子俩就是各自立在院楼中,直到了最后一滴晨露也萎在了晨光下,齐放踱出了院落,才留下了唯一的一句话:“好自为之。”说得也不知是傲世先前的一番鲁莽探视,还是他的荆棘前路。   傲世回到屋中之时,轻掩上门,只见那本源之书,还是被摆放在了一旁,星尘留下那页残信的位置,混在了笔墨砚台之间。   源之书的声音响起:“你身上…可是突破了六色灵滴,凝成了第一颗本命灵珠。”   它很是高兴,嘴上称赞道“很好,你可是有了第一灵珠特技。”   傲世听得一愣,源之书问道:“你的灵图,快些显现出来,那日我在水下,曾隐约见了咯龙身。”   傲世解了衣裳,袒露出了胸膛,几年的苦练和清修,少年看着俊致的外表这下,却是练了副好身形,筋骨肌肉很是硬朗。   和着一般的道术师不同,他只是稍一运气,胸口处,半缠着出现了一条细长的蛇龙。   见了那灵图,水阴半是遗憾的说道:“半龙蛇,和着这一堡子的火鸡在一起混着久了,果然血统还是参杂了些,不算是上上之选,”   傲世只得苦笑,这水阴对这齐堡实在不屑,凰腾居然成了它口中的火鸡。   源之书再问道:“你这很是古怪的灵图,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   傲世将之前在了水舞之地,灵蛇入身的事情说了一遍。(此处涉及改文内容,水舞之中,傲世灵图初现,灵图是龙蛇之身,具体内容,近期会修改完毕,这里先提前说明下。)   当水阴再问水舞之地从何而知时,傲世忆起:“是娘亲在了太上房中的一本古籍中查找到的”。   源之书哼了一句:“也不知是什么邪门古籍,水火两不容,这么浅着的道理难道你们还不明,竟然听了那些破烂玩意,混了上好的水龙之体。”   傲世这才知道,自己只怕是走了弯路了,源之书问道;”你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伴生道元?”傲世再将焰,金两元的情况简单地说明了下。   “你明日在去一个地方,然后就立刻离开齐堡。”它说这话时,不带半丝商量的余地。   傲世虽早有心离开齐堡,但乍听之下,心中还是有些顾虑,齐堡之中,虽无亲厚,却也是衣食无忧,不用心烦衣食住行之忧,这离开之后,正如章博渊先前所问,靠何而生。   水阴见他脸上有些豫色,哼声说道,“也不知你娘亲是怎么想的,让你苟安他人屋檐之下,这堡中早就布上了火炎八阵,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用来一种炎咒,堆砌而成。对于火元一脉的人来讲,这里有着得天独厚的修炼优势,但是对了你来讲,却是遏制修行的虎狼之地。”   傲世听了心中怅然,星尘娘亲这些年所作的牺牲,难道仅是为了让自己偏安一隅。他将今日殿堂里的事情也想了一遍,“可是真要跟着章博士走得四方?”   只听得门外走进一人,傲世一惊,木卿君说道:“莫惊,是我。”   无独有偶,他昨夜也是早早地就等在了院落里,心忧着傲世入宫的情形。   哪知还没入门,就感到看到齐放那满身的火热之气,霸在了院楼里,他也不想和这里名义上的主人起冲突,避让了出去,直到见了傲世进门,齐放离去,才又走了进来。   见傲世和身后那本还是散发冷意的源之书,他脸上也无多少古怪,反而斟了杯水,坐在了一旁。   源之书见了木卿君,就是哼了声,“量你这榆木脑袋脑还有几分聪明,懂得给了王打了下手,将来有得是你木杨木一脉的好处。”   木卿君听闻这话,口中茶水作势就要喷出,这世上传闻的十元神书,居然如此口气,竟然是比融复海还要臭上几分。   他先前也是听章博渊提起,齐傲世可能是得了水阴本源之书,他也是替这孩子开心,哪知这书看着不起眼,这说话...   见木卿君满脸轻怠,源之书再说道:“一股子文人的酸腐之气,你略知水域王的旧事,星家将其托付于你,这些年来,他的道术可是有丝毫精进。”   它也算是一本千年老书,这些话问来,更是辛辣味十足,毫不客气,木卿君被呛得不吭一声。   仔细思量,这几年来,他是想教导傲世文韬武略,哪知傲世却不喜此道,他又想教傲世道术心法,哪知他的身子也是特别,不知为何,早几年就是有了的五灵滴,这五年下来没有丝毫进步。   这趟冰原之行,听他一举就是破除了障碍,成了六灵滴之体,他也是高兴了很久。只是这源之书这时的话虽是不敬,却是刚好说中了他的疼处。   星尘离开已经有了五年,自己又是怎样教导她的孩子,章博渊提议的离堡再议后事,说来他却是毫无头绪。   源之书听他不语,也是知道他心里愧疚,再说道:“读书人,你可听过五元本一家。”   木卿君眼里一阵闪烁道:“此为空论,世上五元阴阳相克,各不相容”。   傲世也是在旁说道:“傲世也曾听过,世上五元互不相容,水阴提起的五元帝国更是鲜少有人知道。”   源之书,就是冷笑道:“那是自然,我问你们,当朝国史为何人而修。”   木大书生就是说道“我朝泱泱大国,修书之人多如过江鱼鳞,但修传世之书之人,不为文豪,就为大家,自然是...”源之书就是说道:“文豪大家,自然都是国家之舌,国家之喉。”   它再说道,“当政者为政,最是重要的就是先愚民,再治世,这忤逆当朝统治的一言一论,都是不得留下,胜者修书篆史成了事实,败者涂地就是被污弃在了历史洪流之中。这天下只剩阴阳五元十书还有只字真相,记载了整个五元帝国的不灭传说,水域王的不世宏愿。”   房中的两人听得心中一震,傲世先前听了星尘的那页残纸,就是听母亲对了这水域王很是推崇,而木卿君也是听得有些心动,这本书的功用,他也是听章博渊说过几次。   他那弟弟,少时离家,成年之后才是学成归来,博学天下,只是性格也是孤僻了不少,和自己这个同胞出生的哥哥也鲜少走动,只是那日去了冰洋之前,特意寻了自己,很是激动地告诉自己,这传说中的十本神书。   眼前的这书如说不怪,又是有些古怪,能口处人言,但说得又是颠三倒四,所说的五元国,水域王他也是闻所未闻。   世上知道真相的人已经是越来越少,源之书的的话语他也不全信,想低声询问。   源之书再说道:“书生,你虽有几分文采,却太过优柔寡断,可不是要把少主教导坏了,水域一脉,几乎已经绝迹,不比你这南面...”   听了这话,木卿君硬声说道:“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源之书讥道:“你这一身腐朽之气,不正是来自南蛮之地,木元在了这玉阙国中,也是不丰。”   听了这话,木卿君反而信了几分,他的身世,从来就没和人说起过。   傲世见木卿君也不再阻拦,源之书就是再说道:“少主,你可是要复兴水域,为了千年前地水域之灭顶之灾讨回一个公道。为了天下不尽的水域再兑现当年的沙溪之言。”   傲世还是有些不明白,自己可是忘记了什么,为什么提到沙溪之言时,他的眼前似乎有着无数身影闪过,胸口的灵图又是若隐若现,只是他心中也是疑虑,沙溪,水域又是在了哪里。   水阴叹道:“明日,我们一起去趟帝闾,你们就会知道,我所说绝无半分虚假。”   054 闾街飘然落情盏   水阴说出帝闾两字时,木卿君的脸浮现几分尬色,但也只是片刻,就说道,“闾宫,甚好甚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外头秋意正浓,最宜外出,我这就喊上融复海那老匹夫一起去。”说着,匆忙走了出去,只是一会儿工夫,他就拉着融复海等在了外面。   傲世在了中帝都蛰居了十五年,在城中闲逛却是第一次。他虽在堡中受了冷遇,衣食住行也却是一样不落,被人伺候周全。他生性喜静避闹,平日除了来往国道馆,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消耗在了书籍和融复海的切磋之中。   绯云城为玉阙国都,布局也是独到,四方回字城域,城中只有一条主干水路,滋养满城百姓。   燎宫居中而建,南为民市,北为公市,西为民宅,东为官邸。民市摊贩私营日常散卖零碎,公市店铺专掌大宗买卖,民宅多为平房,官邸则为院落,各处中间有平坦大道想通,小巷交错,要害处再设城卫把守,整座城庞而不乱,井井有序。   傲世是头次听说帝闾,他平日熟读《国家志》,又是天资聪颖,自负不出门半步,对着玉阙国内的各各城池中的设施和建筑都是有些了解,今日水阴口中的帝闾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也不知为何此地能查得史书上都不曾记载的旧事。   十五岁的少年,即使是生性再沉稳,这时脸上也是难掩了欲试之色。   三人才刚要出了堡门,堡卫上前询道:“二少爷这是要去哪里?可是要人护卫?”   傲世见了这几人难得的热络,眉角微扬,就要拒绝,只听木卿君在旁说道:“蒙炎帝首肯,二少爷总算是脱了那国道馆清修馆童的名头,这吃着都塞牙的青菜萝卜的苦日子总算是有了个头。这不,就要做东去城中南边的民市走上一圈,说要好好的见识一番闾的滋味。”他说着挤眉弄眼了起来,那两名堡卫顿时心领神会,不再勉强,嬉笑着退到了一边。   三人才出了门,就唤了马车,直往南去了。马车过后,惊起了一地的秋枫。   先前拦路问话的其中一名堡卫说道:“这事可是要告诉大夫人和二夫人知道?”   剩下的那人啐了一口:“这事,和婆娘家说什么,你啥时候见了大少爷,二少爷逛窑子告诉里头两位夫人的,用着自家的钱,匀了别的女人,这事说不得。”   两人又是一阵谩骂,口里顾自讨论着:“听说闾街最近来了个雏儿,可是要...。”   三人坐在了马车上,往北城而去。这时天色还早,青石板铺砌的路上,清晰地响着马蹄落地之声,傲世隔着竹帘布,辨着外头偶尔路过的行人模样,思绪又是飞了出去。   融复海见一旁的木卿君则是守着另外的半边的帘子,两人都是泥塑般,只得咳了声:“傲世,你可总算有几分男子的气魄了,竟主动提出要去闾宫。”   傲世见他说话之中还带着几分深意,再看看一旁的木卿君,见他也是满脸促狭地说道:“木叔叔还担心你整日泡在那些史书道术里头,少了几分人气,搁在我房中的那小姑娘的来信都已经泛黄了,再说整日围在了你身旁打转的精贵丫头,你都是无多大反应,我看那怪书从头到尾说得都是混话,也就这主意出得还算对了。如此,我也是不愧对了故人。”   他今日这番话说时还是嬉笑,到了后头,脸上还是流出了几分神伤,这五年来,星尘的芳踪成迷,齐堡院落深冷,傲世埋首苦学,他又是师从清心寡欲的国道馆,逢月圆月缺,对影相依的也只得是车内三人,眼前的少年待人彬彬有礼,话语之间更是谨慎,心中所想也从不外露于行。却是从不出口,这才让木,融两人担心不已。   傲世听出了他的语中苦涩,忙将话题一转:“这次的冰洋试炼,我碰到了...故人。”木卿君见他眼里多了几分温色,正待追问,傲世又摇了摇头,似是否定了什么:“她过得似乎很不错。”说完,挑起了帘子,街景在了几人眼前飞驰而过。   融复海又说道:“傲世,这趟冰原试炼,你可是长了见识了,也是知道了不少事理,这闾街可是早该来了。大老爷们的,就该随性些,哪能学一些人,做的和贞洁烈妇似的,憋着都要落下了毛病。”木卿君眼底一黯,这些年,星尘走后,他的眼里再也没容进一人,他反讽道:“你不也是一样,就是睡梦之中,总是大叫着,只惊得外头叫春的野猫都哑了声音。”两人这时就是如同斗鸡一般,互相较起了劲。   两人正互不顺眼时,牵头马车夫一声鞭停,问道:“少爷,您是要去这闾街上的哪一家?”   马车已经停在了闾街,这条街上,分别经营着大大小小十几家闾,名字也是花样繁多,分别燕闾,莺歌闾,雀闾,雉闾等,真是光是听着,就乱了耳根子。   这闾街正是在了民市往官市转角的位置,多是三层小楼,比起一般的民房,横梁雕花,门庭送香,彩绸虹纱四处飞挂。   每闾门庭处,也是依了规矩种着火云枫,只是除了满树的坠红,上头还挂着各色的纱罩灯笼。   每家门前都是如此,细看之下,这越是枝叶低处,挂得纱灯也是越多,越往街道里头,树身越高,那挂得纱灯也是越惹眼,尤其是街道最深处,一棵百年老枫的最顶梢,上头的纱灯看着也是闹心,似是用了金纱制成,在了阳晖下闪着光。   听了车夫的问话,傲世下了车,回头叮嘱道。“你先回去,我迟些时候再回。”   那车夫平日也是存了盯梢的心,但看看前头的一片翠红柳绿,心里也见怪不怪,哪一回少爷们过来不是彻夜难归,自己只能是在了外头馋着,还不如回自己的炕上搂自家的婆娘。再者,他也是听说二少爷这些日子,受了炎帝的召见,自己也是巴结些顺着他的意思好些。   他既然存了讨好的心,涎笑着提醒道:“少爷可是知道这条街的规矩,那高枝上花盏都是闾里的姑娘挂起的。一般的买卖街道上,旺铺都是开在了街道口,这闾街有些不同,说得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姑娘俏最怕闾街短,这里头最红的就是那百年老枫后的凤闾。那灯盏挂得也最高”。   凤闾,几人听了都是莞尔一笑,那车夫也是呵呵一笑说道:“这可不是,这燕子,莺鸽都还只是凡鸟,而闾中最高的自然是站在了盯梢的凤。”他说完,特意留了个会意的眼神,马鞭一抽驾车离去。   这时才是正午,这夜晚枫红映得酒樽绿的闾街这时悄无声息,不见半个迎街唤客的女子。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声响,似有人在拨弹琵琶,只听得反手转,正手弹,声音时高时低,在了这样的静谧之中,就是撩拨的人心和着乐声,高高低低,心跳如鼓。   傲世和这木卿君都是通晓音律之辈,这时都是停靠了下来,倾耳听着这琵琶声。这时,又是传来一身声响,弹得却是筝,这人下指和着琵琶之人又是不同,金铁有力,阵阵直刺耳膜,声激音烈,又过了一会儿,才是缓了下来,冬雷化作细雨绵,如同女子在旁轻歌低语,只听得一旁的枫叶都是浑然落下而不知。   这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出自凤闾中,三人脚下不由到了此楼前。   融复海虽不谙音律,只看的两旁的人听得入神,也知道这弹琴弄琵琶之人必然有些厉害,索性提议道:“要不就这家。”   傲世摇头笑道:“融叔叔,我们要去的闾宫并非这一家。”融复海四下张望,“还有哪家比这家更出彩些,你可是担心银两不够,娘们气的木头,你平日积下来的家用之钱可是不少。”   哪知一阵冷声哼出,“真是些粗浅的人,欲戒淫邪,必先开闾,当年的天下第一闾,在了你们这些俗人眼里,居然沦成了风花雪月之地。帝闾之中,无需分文钱财。”   融复海听得一愣,声音正是出自傲世的怀里,还有不用钱的窑子,这可是天下一等一的新鲜事了。人人都说婊子无情,书生最痴,身后的木卿君翻了个白眼。   这时,那阵声音传来:“街道的尽头,还有一处折角“。   几人原本还以为走到了街道尽头,这时往右看去,还真是又生出着条巷弄,巷子深处,立着一座三层阁楼。   木卿君也曾听说过,这闾宫传说是玉阕国的开国始皇帝炎天所创的,算算年岁已经是有了近千年的历史,建国之初,大陆并无闾宫一说,传说那帝闾中是为了一名淫邪不堪的女囚而设,也是那时之后,天下才有了闾字一说。很多文人墨客都是不喜这名,但这古迹从那时就被保留了下来。   这帝闾和其他地方不同,虽有了官家接手,但是早在开业之时,经历过了一场变故之后,而后就再营业,只是后来围绕着帝闾,就是逐渐形成了闾街的现在格局。   帝闾到了后头,居然和普通的寺庙一般,也供了香火,由着宫中的一些老人过来看守,收些香火钱,这里香火也是不丰。   和一般的人人去得的还愿寺庙不同,送子庙,求子之人络绎不绝。财神庙,求财求运,也是人来人往。帝闾香火很是特别,也只是烟花女子才会前来烧拜,门庭人稀香火薄。   几人正要往前走去,秋风卷下离别枫,那原本在了高枝的纱灯飘然落下,不偏不倚落在了傲世手中。   055 古闾图腾话千年   傲世手中的灯盏纱熠闪闪,鲜美异常,上头描画的也不是凡鸟神鸾,而是一只碧金色的九头鸟。   细看鸟纹,毛发灿色而不乱,鸟羽参差而周全,身前两翅若苍鹰,身后九翎似金凤,就有高飞之势,下笔之人也是用心。   他将灯盏在了手中,赏玩了一阵,就是提在了手上,往巷道里的古帝闾走去。只听得凤闾里头,那阵筝声渐停渐歇,到了最后,一阵闷响,隐隐之中,似人沉声叹息。   这古帝闾年久失修,平日看守之人,因为门庭少香火,也是生了怠懒的心思,只是日上而开,日落就闭,未曾守着里头。   几人进去之时,许是太久未见人踪,竟是惊起了阵穿堂风,半闭半开的厚重石门发出了沉吟之声,紧接着,又是一阵金器碰风的响动。   傲世往里看去,这古帝闾很是空旷,除了袅袅焚香的宝炉,里头既无塑身神像,也无先古圣人。唯一引人侧目的,只是殿中上空,雕梁木栋之间,悬挂着的一个牢笼,看着材质该是赤金制成,这时看着已经是添了无数的黯锈,牢笼高约六尺,铸造的很是细密,柱身紧挨,密不穿臂。   牢笼四周点着松灯火把,再见九条巨龙盘旋在旁,口舌之处似有火焰吐出,喷洒在赤金笼外,先前风击金器之声正是有此发出。   这帝闾里头,不供神佛圣人,专供这么一座空旧牢笼,几人都是觉得有些诧异。   再看古闾四周墙壁,一些篆文沿墙体而刻,上头的字迹已经是有了些年岁,大多数已被风尘磨花而难以辨识。   木卿君摇头晃脑地看了半天,也是辨识不出这上头的篆字为何,傲世心间悸动,走上前去,手指摩画着那些字迹,嘴中不自觉念道:“天下第一闾”。   木、融两人见他神情有异,刚想阻止,就见他再出声念着:“北向金石之国,天险难攻,城墙稳固,吾幸得一计,水滴石穿,囚祸民妖女金姬。此女乃世间少有只淫邪女子,运抵帝都,为保天下五元阴阳和睦,难弃于市,前思后量,为绝淫*念,必先开闾,闾者,男女混杂之地也。”   木卿君和融复海都是有些奇怪,这石碑看着也是年久失修,上头的古文更是非通用之字,傲世竟只是凭着残缺不全字字读下。   傲世双眉紧锁,不言不语,他又是往下了几行,上头还有几行旁书:“水域王大婚之日,帝闾并开,远方来客道贺络绎不绝。炎天古帝,携同水域王夫妇三人同贺与闾前。”这时他的声音就是一顿,手中摸到的石碑已经是缺了一大块。   他又是往下,最后几个字吐出之时,却是五元灭,新元生,水域绝笔,时间正是,五元三年。   中间的字迹,已是一片平整,任凭傲世怎么细索,依旧不清,他只得跳过,往后再念:“帝闾巨变,此闾被视为不祥之兆,后人封闾于此,以供鉴思。”他手下一停,低念道:“这字迹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傲世平日沉寂的脸上,兴起了惊心骇浪,世上竟真有五元国,水域王又究竟是何人,他只觉得胸中一口闷气,却是无处可以发泄。   这时殿上又是一阵声响,原来头顶那座金色牢笼发被风吹动,撞击在了房梁之上,几人都是面面不语,古帝闾中一片死寂。   木卿君见傲世依旧低头沉思,也无意离开,只得和着融复海四处查看着。   他见了四周,实在是空旷无物,眼就落在了看到了那两扇巨门之上。这两扇门看着很是厚重,一扇半开,一扇大开,靠在了旁边的墙上。   只见石地之上,也无新进推动的痕迹,想来这守门之人,夜不闭门,只是做了个看守的形式。   再看那鼎香炉,触摸炉身,还可觉温手,只怕是附近的烟花女子常有来拜祭。也是可笑,这牢笼可真会庇佑那些风尘女子做些无耻的勾当,在了木卿君的眼里,尽是些圣人名言,自是轻看了这些人。   木卿君再看那半开的石门之上,似有花纹印记,呈了半圆形。他心念闪动,绕到了那靠墙而立的另一边石门,只见门身紧贴墙体,上面长着无数藤蔓,看不清里头的图文。   他只是作势推了几下,只觉下手很沉,难以松动,只得对着融复海道:“融老粗,你可能将这石门掩上。”   若是平日,融复海也是懒得搭理他的使唤,只是今日这古闾看着也是有些奇妙,那扇巨门,看着也是沉手,这书生还真是推拉不动。   他手下一做劲,腱子肉就是全鼓了起来,只是这门居然还是纹丝不动。   融复海这时倒是觉得而有些丢了颜面,他呼了一口气,只听得衣服就是被撑了全开,臂膀上就是生出了条条虬筋。再见他的背上脖颈上就是浮现出了一头花斑吊睛狼,狼头之上毛发也是清晰可辨,这时狼眼敛光,只听得一声狼啸响起,殿堂之上的金笼又是抖动了几下。   融复海这些年暂时搁下了心头的情念束缚,心性也是沉淀了不少,他虽没有上好的武学家室,但是自从以前受了狼毒之后,反而如同多了内生的巡兽般,他现在的情况若是让血天这同样是和驯兽同体而生的人见了,也要有分感慨,能将驯兽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和血天一般,他的身上的狼头灵图也是三灵珠三灵滴。   他的身上同时也有了狼化后的痕迹,手指脚尖都是长出了狼的利爪,脸上布满狼毛,他的身子就是凌空而起,化为了一个球。气贯全身而动,只听得轰隆一声,居然是用了狼头猛*撞上了石门,才是一下,那门就是推动了几寸,那未曾合拢的石门开始松动,地上多了一丝推痕,那殿上的金笼也是摇晃的更加厉害,只听得十数击撞而下,轰的一声闭拢上了。   融复海这狼头功才是停下,石门之后,果然现了一个徽滕,只见上头就是写着十个篆字。   傲世盯着上头,也是详细地端详着,他还未曾开口,就听得怀中传来传来:“那是五元帝国的合腾,金玉,木花,冰水,炎焰,土壤。五元阴阳各一,是沙溪一诺后,为平天下纷争而定的一统之腾,只是合腾刚立,当时世上的阴阳五元强者都是亡故。”   融复海再听这突然而来的声音,正要询问,源之书叹道:“鼎盛一时,却是一夕溃败。到了这里,见了这牢笼,我并未触犯那人定下的禁锢,这里的一切,还是你们自发得出,水阴只是充做了推手而已。”   傲世见一旁的木,融两人都是满脸疑问,他将星尘临走之时,所留的那页残纸的话都是转述了一遍。两人这才是明白了一些,听得他说道最后的绝情一言时,木卿君和融复海脸上都是有了些失神。   源之书心知几人这是定是有很多疑问:“有些事,我知道却不能说,将我沉进洞君岛的那人很是神通,我身上已经被施了禁锢。更何况,一些事,我也只是知道大概,主人最后匆忙离世,水阴愚钝,难以知道个中详情,只是有一点,你既然是水域的幸存者,定要遵循旧命,一统天下五元大业,守得沙溪一诺。”   傲世看着这已经是经历了千年风霜的帝闾,心中思绪难理,帝闾之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这在水阴上施了禁锢的又会是谁,他想起娘亲所说的复兴一说,心里多了几分沉重,他似是感慨,又似愤恨:“世上已无水域,傲世恐难凭一己之力,撑起这番复兴大业。”   水阴也只个中曲折,婉转回道:“这时就是说了也只是一番空话,少主这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养精蓄锐,十年磨一利,从少爷得了水阴,那剩下来的这些年,就该踏破四海,寻找水域的残部。”   傲世听得这话,就是有了几分激动,他本是谦和君子,只是这些年少了父母亲朋的关爱,性情偏冷了些,这时,源之书的话却是激起了他的一番心愿,流淌在了骨子里的那番热血也是被激发了起来。   先前,水阴也曾提起过,傲世吸取的水阴*精华,只是世上水阴之元之中偏弱的一种,,水阴的真实所在,也是无形,世上山川百态,水元也是无处不在,更需要他一一寻找。世上更有奔流之河,细淌之溪,慢涌之泉,怒腾之海,水阴在了都是积有余威。   这些年他身上的灵图灵滴都是再无精进,原因就是他被困在了绯云城这火盛之地,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回失了多年的水阴之性,惊洪出世,到各处寻找水阴之精华,成长为真正有了水域王气度的王者。   他们的这一席话,都是落在了身旁的两人耳中。木卿君和融复海这时的心情也是有些复杂,他俩一人来自北陆,一人来自瞭苍,真个说起来,这玉阙反而只是个落脚之地。他们也是真心跟了傲世,只是听到这一统天下,一时也是说不出话来。   傲世见两人不语,心中也是有所猜测:“三国这些也是风平浪静,若是可以,由何必为这千年旧誓,挥洒民众血泪。”   水阴听了冷哼一声,一道青光从傲世怀中迸出,只见那图腾之上,突见十光闪动,再是一会儿,十色变动,形成一幅光幕。   三人眼前就是出现了一派景象,只见上头,先是出现了三座城市,傲世认得的只是正中的一所,正是自己身在的绯云城,另外两所一边就是厚墙高城,看着威武,一边却是绿意葱茏,小城景象。   身旁两人都是一惊,上面的正是和中帝都齐名的南北帝都,分别就是位于了北陆,瞭苍境内。只是这时城中的景象就是不同,往日的红砖绿瓦这时一片纷乱,地上血迹斑斑,人尸牲体到处可见。   人人脸上就是多了惊恐,四处逃窜,再见身后,城中烟火弥漫,再听得一声亮色升空,几道颜色各异的光体划破长空,各自散开。这昔日的繁华赌城,在了光芒之下,被吞了一空,傲世看得身上一阵冷汗,   那合腾显现了这一番景象之后,只听得一阵剥裂破碎,门上原本的合腾处,只剩了一个圆形空洞。   三人看到这时,傲世声音里头还是带上了几分惊色,“这是?怎么回事。”那源之书就是哼了一声,“千年之前如此,千年之后也是如此。”   几人听了也是不知踏的意思,源之书叹了一口气,“这图腾上的景象,也是将来就要发生的事情。”   傲世听得一愣,这图腾居然有警示之意。源之书又是叹道:“水域王用了最后的一点灵思做出来的这千年之后的预言,今日总算是面世了。主人,我也不枉费你的一番心思,”这书就是顾自唏嘘了起来。   傲世声音里头带上了几分沙哑:“这合腾到了现在,有了多少年岁。”   “一千年。”这时,一阵娇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听得金环摇动脆声满耳,那很是厚重的石门自外被推了进来。   056 少年怒马鲜衣行   女子推门而入,不见半分吃力,全身披着件流霓长斗篷,手脚踝间,带着数个鸟纹金镯,似掩似露着纯色纱丽下,脸上的模样也是半遮半掩,隐约可见一双妙目含情带媚,女子抿唇轻笑,又是惹人心中一阵激荡。   绯云城中,这时秋意阑阑,她不惧入秋的寒冷地气,脚间赤足而来,足趾嫩白,莲生小脚,在了石板地上反而添了几分旖旎。   她两眼在众人身上微一打转,视线飘在了傲世身上:“这位小哥,我在这里也等了千年有余”。说话之时,傲世手上的那九鸟灯盏微微颤动,女子吐字之间,贝齿微开,对着傲世的耳边,缓缓吐气,只觉一阵暗香浮起。   傲世看着来人,她虽身着宽大斗篷,但可看得出,女子腰胸都很是挺拔,傲世在了同龄人中已经是高挑,这女子却是和他齐眉高度。虽少了几分南国女子的柔和娇小之美,但露出那流霓斗篷之外的一双长腿却是动人心魄,在了自己身侧之时,女子刻意往前俯了些,内里的无边欲色,莹粉颤动,傲世连忙转头去,耳根一红,她斗篷之内居然不着半缕。   见了眼前这还带着几分生涩的少年居然不受自己的魅惑,她俏声笑道,葱指轻移,取下脸上纱丽,脱去纱丽的脸上露出的只是一脸素净,凝脂玉*肌,额间只是镶嵌着一枚金色瑙石,直衬得那张清水鹅蛋脸标志了几分,双眼如落夜明珠,如此人儿,倒有了几分圣洁模样,只是这女子的体态,却是如同水蛇舞动,妖娆非凡。   只见她眉挑半高,皓臂伸开,落在了傲世的肩侧:“贱妾这厢有礼了。”   她说话之时,言语之音如同化不开的甜糯酒般,听在了寻常人耳里,连骨头都要酥轻上了几两。这时就是一旁的木,融两人都是听得一愣,这女子看着年纪不大,这脸和浑身气质更是截然不同,看着模样,该是这一旁的闾中之人。只是中帝都何时出了这样的一名北地闾女。   女子是名调情的好手,今日的手法,她用在了无数人的身上,远处的两名中年男子看着自己,初时眼里还带着几分玩色,很快却是脸色一正,眼里带上了蔑意,她心里就想今个遇到的可都是些木头人了。   手下一空,少年不知何时退开了,灯盏落地,金色的纱丽很是讽刺的蒙在了九鸟盏上,帝闾的灰尘已经是很多年无人清扫,这时金纱落地虽然很轻,却是扬起了一片飞土。   那原本软若无骨的娇躯顿时僵住,少年回过头望来,两人四眸,女子的呼吸一顿,只觉得一眼望去,自己的心就似金石沉进了潭底,化不开激起的阵阵心漪。   少年却是眸中不带暖意,转身就走,她愣在原处,再看着身后的那两名男子也是紧跟而上,这三人之中,竟无一人回首再望上自己一眼。   那盏自己细致涂色的九鸟盏被弃在了地上,灯盏点睛之处,纹着几个流金小字:“凤闾,金奴。”   也是齐堡的这几人闭门不知城中事,这几日,金奴艳名早就传开,凤闾有女名金奴,玉颜娇声羞煞神女。这北地刚来的清倌儿,虽不明身世,却人人都知,一曲金戈叹得英雄气短,一舞销魂惜得壮士愁肠。   金奴今日在了风闾里听得凤魁以琵琶相激,还得一调拨金筝曲,正是得意时,才听得外头有人报的自己的那盏九鸟盏被人拾了去,这才寻了过来,刚才的少年...她心中想着,那双眸怎就让自己乱了分寸。   身后,提醒之声传来,“金主,这些人方才引动了古门上的合腾,只怕知道了些什么。”   这名老妇正是古帝闾的看管者,她身如朽木,方才就是在了暗处,呼吸更似有若无,难怪隐在了院中,无人发现。   金奴突地笑了起来,只见流霓斗篷下一阵起伏,眉眼幻变,原本因为怔愕而平淡了几分的脸上,媚色连连,只见右侧玉腿之上,脚跟之处,沿着细滑腿肚,彩纹顿起,生出了一只多头鸟,细数之下,竟有五头之多。鸟头之上五颗灵珠夺目生辉,凤眼之中。这名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已是五灵之体。   “龚婆婆,你好生看着帝闾,那人真是有些意思,对我的灵珠特技-魅情居然是无动于衷。”金奴说完这话,美目顾盼,往门上的两个窟窿看去“这锁了千年的合腾...阳金中不早有记载...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等着北向的消息就是了。”   身后百凤楼里又是传来那阵子低语轻叹般的琵琶音,女子哼了一声:“旖旎之音,扰人清净。”她眼里就是多了一丝狠色,流霓闪动,身子已经是出去了老远。   傲世离开,心中也是思量着,那女子让他有着几分熟悉的感觉。   水阴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定力倒是很是不错。那少女的摸样,该就是北陆一带的人,她的额间的那枚配瑙虽只是个佩饰,看着却是上等的古玉,才是这般年龄,一身的灵珠特技用得倒是精纯,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   三人难得出门,在了城中闲逛了半日,才回了齐堡。进门之时,门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古怪,他们也是不理会,走了进去。   片刻之前,堡卫收了一封拜贴,上头凤鸟口衔兰芝,凤闾两字最是显眼。那时,齐傲世尚未归家,这几人见了这带着香艳的拜帖也不知交到何处,三少爷齐熏之刚巧外出,一眼瞥见了那稀罕东西。   拜帖之内,留着一行纤秀雅字:“凤闾金奴,恭请齐家少爷与今晚子时来凤闾中品曲。”   齐熏之脸上就是多了几分喜色,“金奴,可是这半月来帝都声名显赫的凤闾的清倌儿。”   那几名堡卫连忙点头,这帖子正是凤闾的跑堂送来的,只是指明了要交到二少爷手中,齐熏之将拜帖收入怀中,两眼一瞪,怒斥道:“这上头可是有指名道姓,滚一边去。”他这几日也是恼火,那平日默默无闻的齐堡二少爷,只因为这次的宫中宴席上的一番表现,在绯云城中声名突起,他这几日正埋怨着,今天这般讨巧儿的好事,可不能再丢了他的份子。   黑夜枫红摇,凤闾之内犬色浮动,各处一片莺歌浪*语。唯有里院幽僻,留得满地清静月色。   金奴倚栏而坐,看着案前置着的几样帝都小食,一壶凤闾珍酿,摆放在旁。月色微凉,她脸上也是没再蒙纱丽,一身无骨娇躯很是慵懒,门外,就是传来低问:“金主,齐家少爷来了。”   这院内小阁,外头植得不是国中时兴的红枫绿樱,而是种植了一种叫做金丝草的植被,根根茂密,颜色也是萃金色。   外头传来男子拾级而上的脚步声,下脚犹豫,似有怯意,只听得门吱嘎一声开启,里面的婷婀佳人开门迎客。   两人对视之时,齐熏之的眼里就是迷离了起来。他身为堡中三子,虽然出身靠了后头,但是风岭外孙的名头还是在帝都很有一番名声,娘亲溺爱,太祖疼爱,让他自小眼高于顶,眼前这般女子,他从未曾见过,就如同凭生的第一春梦,让人不愿醒来。   金奴的额间瑙石一闪,眼里就是多了几分恼色,转身就要和上门,只是心念一瞬,又恢复了待客笑颜笑:“齐少爷?”   齐熏之先前还担心她见了来人,是要翻脸,这时看她的神情,似乎邀请的正是自己,月色朦胧,世上男子,又有几人能拒绝眼前这般的金玉佳人,心醉眼迷就是一夜。   凤闾风光旖旎,有心赶路人则是行色匆匆,傲世和着章,木,融两人就是连夜出门。   章博渊传来的口讯正是,凌晨即出,几人虽是不明他为何如此焦急,也是顺着他的意思,连夜收拾了细软随身之物。   出门之时,果然是被拦了住,正是僵持时,就见身后传来一阵声音:“让他们走。”   齐放站在了几人身后,他这时只是看着傲世,双目炯炯,沉声说到,那些家卫听了,连忙退开。   傲世站在了前头,也不回头,转身就是进入了无边的夜色,齐放看着几人远去的身影,踱着走进了星尘的清冷院落里。   夜朦胧心憔悴,多年不变的摆设,多年不见的故人,今夜星尘渺茫,伊人芳踪难觅,他看着天空越来越微渺的星尘,嘴里轻叹:“星尘,这可是你想看到的,我们父子两人终归是要成了陌路。你我之间,也是隔了生死,只是你以为这样,就隔得开你我,”   他的身上就是腾出了一只火凰,不死鸟,红光突起,就是将整个院落都染成了红色,炎色火光,衣裳里头的灵图透出了颜色,三颗瑙珠最是显眼,脚下草木瞬时化成了焦土。   傲世闪身上马,奋力疾鞭。凌晨,城中大道空旷,无人相阻,这时晨钟响起,只听得门卫正是开门,就听得街道那边响起马蹄声一阵风卷而过,眼前再看之时,就见了身后章博渊就是踱着马儿出来,笑道:“我们几人得了炎帝的命令,远行勘测”。   他心知前方的少年性子本就内敛,这番出走,该是将压在心中多年的不郁都放了出来,直到到了一条溪流之前,才看到了那白衣少年的身影。风中,少年的低语传来:“齐堡,我出来了。”   他已经好些年没有出城了,这几年在了城中,他看似自由,却是时刻被人监管着,这时身后看似没人,也不知道还会有人更在后头,今日齐放竟然会放他出行。他也是有些吃惊,只是想到如囚鸟出笼,他的心中就是吐了一口气。   章博渊的声音如同咒语般,飘在了几人耳边:“水域一脉,再兴风云,颠覆天下,就在今朝。”   057 冰洋水暖鲨先知   傲世几人一路北行,前路茫茫,而另一边,若儿几人则随着捕鲨船再往里冰洋行去。   洞.君.岛后,千秋万世两艘船人手都是折损了大半,但幸好还是保住了大半的实力,送走了帝都来的娇客,这血鲨翅的任务,却依旧还要完成。   若儿先时还有几分沮色,日思夜想的人在了前头却是错身而过,几日下来都是心思恍惚。   离了洞.君.岛后的第一晚,船上举行了一次海葬,夕阳落幕,天边如火似荼,烧红了一片碧海,血色凝波,船影凄凄。   两船的人齐声唱着号子,海水一波接着一波,老十三和十四叟手持执那些自船上带回来的骸骨,再将那些尸骨都寻不回的水手们的整洁衣裳,一一送回了海底。   吐着海沫的郎花卷过,白骨沉底,旧衣落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了海中来,再是从了海中去。   老十三那一夜喝得烂醉,酒眼红通,烂瘫在了舱房的角落里。他嘴上更是胡乱念着:“船头,你究竟是去了哪里。”他上船之后,并没有和他人提起黑龙的事,但心中却是清楚,这堆骸骨中确是无他的尸身,黑龙一边颧骨在了年少出海时,磕碰了一块,这特征是能一眼认出的。   他想起第一次出海,也是那时,黑龙还是全冰洋最好的船头,自己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黑龙手把手的教着自己辨认海标,绘制海图,一船人也是入前些日子一般碰到了出水的洞.君.岛。   那片幻香林中,自己几近崩溃,黑龙在了崩溃之前,手中挖刨出了一块渔民之骨,塞给了自己,混乱之中,两人分散开来,洞.君.岛下沉之后,他就再也听说黑龙的任何讯息。   舱门被人推开,那名这几日也是闷闷不乐的少女,走了进来。她看着地上的老十三,靠坐在旁,脸上的郁闷之色已经淡了些,少女笑着,眼里一片晶莹:“十三大叔,你在想些什么”。   老十三想努力扯出个笑容,只是这时看来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几分,他吸了一声鼻子,“只是一些往事。”   他说完就是又呷了口酒,冰洋偏寒冷,渔民会将往年的谷子留下来了一些,连谷带壳,制成了这中风味特别,最是辣口的冰锥子酒。这酒入口极刺,一口喝下,鼻口眼都是被带出一股湿热。   若儿见状,也是学着摸样,呷了一口,锥酒入喉,很是刺辣,她只觉得鼻间热气,忍不住呛了一口,她记忆之中,依稀记得当年翡衣带着自己吃得辣豆花就是这般滋味,只是没有这般的晕眩感觉。   她先是觉得头有些晕乎,脸上红霞飞起,舌头和了脑子就是脱了节:“老...老十三...兄弟,你还是在愁那黑龙船头么...他成了泡子了...就在了这下面,,,你不要伤心...他也是去了海里,尘归尘...土归土...你不要伤...心。”   两人这时醉语连连,手里却是一坛接着一坛,小小的储物室里,弥满了股呛鼻酒气,门又是开了,走进的正是斐妄,他站在过道中,已经是听了许久。   他眼里闪着一丝好笑,看着已经瘫成了一堆的两人,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抱起了若儿,身后,老十三的鼾声传来,夜寂声静,船声浪声传远了,里冰洋的月夜很是静谧。   若儿第二日醒来,头疼欲裂,眼底也是一阵酸涩,她心中努力回想,昨夜是怎么回事,这时就见五十那边有了动静。   五十脸上多了几分雀跃,“我们进了里冰洋。”若儿一听,连忙走了出去,只见眼前的景象和在了外冰洋时,果然不同,前方的海水一片暖蓝,前方可见成群的海鸟翱翔飞起,海风湿暖,很是熏人。   几人精神一振,站在了甲板上。旁边的水手这时却是没有松懈,反而严肃了起来,各自守在了自己的位上,又是过了一会儿,若儿看着金波荡漾的海水,眼里就是又出现了君怀鲤的身影,心里就是想着,多年之后,是否还有人记得这海中的澜歌,这一切,看着如同梦境一场,又是如同最美好的海中彩泡般,在了自己的生命中留下的一阵激荡,她取出那粒水痣,只见放下太阳光底,发出了五彩的光芒。   她的眼里仿佛又出现了那尾金鲤,嘴里就是低喃着:“我会将你带给云驰的。”   这时船上一震,似乎是受了重物的撞击,若儿的手中的那块水瑙亮出一条金虹,她十指紧握,幸好没有落到水里,若儿心中安慰道。   只是很快她嘴边的笑容,就凝结住了,只见船边还是透蓝的水影中,无数的三角鱼鳍隐隐游动,这些鱼影和先前的鲨群很相似,只是色泽红火,在了蓝波中,如同绽开的海中花。   在他们离开了海之澜的时候,已和血影子分了手,这时船上人手,并不充裕,老十三和十四叟商量了下,人手勉强还算足够,血鲨历来就都是小群触动,入里冰洋也只是碰个运气,这才行驶了进来,谁知道,才是入海不久,这一大群血鲨群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将整个水域瞬时变成了红色。   这些鲨鱼和先前的请鲨相比个头更大了些,足足有五尺大小,半个身子都是浮出在了水面上,只是让万世那边很是心急的是,这不下百头的血鲨群不知为何,只是围在了千秋的船身这边,鱼头攒动,形成了围堵之势。   船上的人虽是心急,但没得老十三的命令,无人随意行动,这时大伙都是小心着,只怕鲨群暴躁了起来,硬碰船体,那时候就是麻烦了   若儿只觉得握着水痣的手心已经出了些汗,这群血鲨就是如同人群一般,围在一旁,她只觉得那些鲨鱼如同有了思想般,眼中只映了她一人。   千叶还带的声音很及时的传了过来:“收好水中的灵瑙”。若儿一愣,自己手中的分明就是...千叶忙在说道:“你可是没发现,那金鲤被冻入冰中之时,身上的灵元,全都存在了这灵瑙之中。想必是想将你的这快灵瑙送过去给她的心上人。”   若儿心中却怪道:“这和眼前的血鲨有什么牵连。”千叶急道:"你可是听过驯兽驯物.你手上的可是水族最是合用的水阴灵瑙,这东西是水族有了六灵珠后化形之后才能得到的好东西。”   她心里也只自己才五灵滴只之体,也不知要多久才能修炼得一灵珠,若儿心里也是没底,她就是想想再是看看手中的灵瑙,隐约知道,自己似乎是得了件很宝贝的东西,才引了这么一群血鲨。   看着下面蠢蠢而动的鱼头,若儿就觉得发麻,只是人群也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像,这时,船下传来一阵撞船的声响,那些鲨群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动起了头来。   只听得船身被撞得一偏,若儿才是发现,这血鲨似乎很是齐心,只往前一起行动,千秋的渔船被推撞着,船身开始不停摇晃。   这时鱼船上的人也是行动了起来。只听得滚地滑轮声响,里头就是推出了一门火炮。若儿这才记起,这正是初次上船时看到的那门大炮。记得那时说是用来抗击海盗之用。   老十三就是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血鲨,眉头紧皱,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快点轰开一条路子。和其他鲨鱼相比,血鲨很是团结,鲨群之中,往往有头鱼发号施令,这几声撞击听来都是一致,再这样下去,只怕船体都是要经受不住了。   他高声命令几个人水手,对准最是密集的鱼群方位i,才是一声令下,就听得黝黑的炮筒里红亮而起,一枚炮弹飞了出去。若儿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只听得水中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洋面抖动这,海底暗浪不断,涌起了无数的水花。   那边万世船上的十四叟看到,心里就是暗惊,千秋的渔船上竟然是藏了这样的火炮。也幸好他并没有真正和老十三起了冲突,要不然,自己这一船人都是陪不够性命。这时,他也是不及再细想,吩咐这水手停靠在了外围,只等的合适的时候帮上一把。   只可惜那大炮虽然威武,火炮惧水,很快地就沉入了水中,老十三在旁看着,叹息了一口,这威武大炮果然还不能进水。这东西却是刚面从外头引来不久,听说是些炼丹的师父琢磨出来的,只是这东西还是威力不够,火惧海水,这时候用来,还是只能震慑而不能对敌。   老十三这时也是没办法了,他转身喊道:“兄弟们,是时候了。”   只听得人群一下子就是安静了下来。老十三拿出了一把签条,眼里闪着几分光芒,:“一个个来,我也不落下,谁抽中了,就...先走这一步。”   若儿几人在旁看得也是莫名其妙,只见水手们脸上虽然带着几分惨色,却没有一人犹豫,分别走向前去,一个跟着一个,很快就是抽完了。   这签条也是没有什么特别,就是一般的竹条签子,大伙儿同时翻开了签条来,只听得人群之中,一阵低响。   一名中年男子身子一振,最后还是走了出来。他苦笑了一下,说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手中的签条的地步,釉着红点,说罢,他就要往前走去。   人牲,若儿几人已是同时想到,同声喝止,这海中满目的血鲨,又是炮打不中,突围不出,这海边的渔民遇敌多次,也是有了一条土法子,人寡鲨多的情况下,只能下人牲,用活人的血水引开鲨群,保住剩下的人安然离开。   “等一下,”几人都是同时出声,老十三苦笑道:“几位道爷,这是海上的规矩,你们干涉不得。”   058 三人显威各神通   老十三硬声说道:“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这冰洋的水路,无论是哪条,都是靠着我们的先辈血铺染而成,海的子民,水域的儿女,身投瀚海,就如落叶归根,本就是我们最好的归处。”他说得也是坚决,再无了商量的余地。   冰原几人还想制止,只是这时竟连船上的水手渔夫们也全都不允。这冰洋一带的男儿虽活在了冰天雪地里,但随着骨子热血一般沸腾的骄傲不允许他们接受了别人的怜悯,就算是生死之间,也是不行。祖宗定下的规矩,绝不能败。   这时,涛子憋红着脸,闷不吭声地抢在了那名水手前头:“我去”。他抢过了那枚竹签,眼里闪着光芒。算上这次,他已是第三次跟船出海,这里的每一个兄弟,背后都是带着一家子的人,他那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嗓音里透着股倔意:“我家中还有兄长,而他家里只有孤儿寡母,嫂嫂走得早,几个孩子都还要有人拉扯”,这汉子正是他的对门邻居,对着彼此家里的情况也是知根知底。   那名汉子眼里带着泪光,嘴上却笑道:”兄弟,怕啥,我取过媳妇,儿子也就要有你这个年龄了,日子也算过了个遍乐,你小子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在前头,一边去。”   他们先是嘴上说着,借着就拉扯了起来,两人都是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老十三和其他水手,就要上前和解,忽觉身旁几阵风动,他心知不妙,连忙转身:“不可”。   五十,斐妄,若儿三人都已齐身跃出了船舷,几人竟是心意相通,这些日子来,他们和这些质朴的渔民处得很愉快,听了这番话,心除了感伤,更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这些人安然的回家去。   几人身法不相上下,还没沾得水花,斐妄耳边传来若儿的喝阻声:“你可是不想活了,火元之体,怎能近水“。   三人先前也没通气,就这般入海灭敌,彼此都有些意外。斐妄听了话语,正想辩驳,只觉面前似有异物袭来。   他只觉腰间一紧,身子轻了几分,低头看去,一条无光的带子束住了自己正要入海的身形,只见若儿手上轻轻一挥,他的身子就别甩回了船上,他身子才是站定,就被后头的老十三等人拉住。   另外一边五十清脆的声音传来:“若儿,你这招对我可是不灵。看着。”   她的额间飞起了一抹青绿颜色,再见她脚下风元而起,将她的身子包在了里头,若儿的那条子带被推了开去,近不得她的身子。   若儿觉得奇怪,自己这子带因为颜色半透,常人难以发现,又是怎么让五十发现了。五十的声音再次传来:“风为敏感之源,风势的变动,善用则能在上阵对敌之时洞察先机,这可是我在这养伤中新领悟到的。”   五十的这招,就为风吹草必动,在了御敌之时,靠着随身之风,了解敌人的一举一动。   若儿再看往五十的额间,这时已经是生成了了一抹晶莹,正是枚冰刺的图形,刺身笔直,又闪着六色光芒,她竟和自己一般也初步形成了灵图,这一次的冰洋之行,五十经历了生死之斗,也是有了顿悟。先前在了南原之中,她只是名具备了四灵滴的普通弟子,虽比了若儿要好些,但和其他人相比只能算了个中等资质,这次的流色灵滴,若儿看了,也是替她高兴。   两人都是会心一笑,若儿身子下坠,脑中晃过那日在了冰琴洞中醒悟的那一番月影星移,那群血鲨在了脚下,她竟是无半点畏惧。血鲨和青鲨相比,是要强上不少,往往都是生了二灵滴的。   若儿几人这时都是已具备了六灵滴的资质,四肢、鼻、口、耳、眼之感观都是有了一定的突破,比起那群只靠粗浅体力的渔夫水手胜算自然要多上许多。   再见五十那边,她灵图显现雏形之后,六颗灵滴之中,只见三色一闪,脚下带风,才刚是落在了兴着波澜的洋面上,身子凌波微动,粗看之下,竟是凌空站立。   实则里冰洋的水较外冰洋而言虽暖了不少,但终究还是着寒天冻地的冰洋的一部分,水中更有浮冰飘来,她仗着身子轻巧,眼力过人,落脚之处正是那无数的细小浮冰。   她自己无恙,心里则担心起了若儿,眼中选定了落脚冰块后,眼忙往前方望去,若儿下脚的地方,比起自己来,要临近血鲨许多,只怕,也要更危急些。   只是,眼前居然没了若儿的身影,她心底一惊,只听得船那头传来了阵阵喝彩之声,再是望去,只看到了如同星梭般的掠动的米色衣光。   若儿脑中,不断地回忆着冰琴洞中,她眼见傲世沉入逆水时,虽然也是知道他不会丧命了,心悲悸动,抬头望空,冰琴洞的那幕星空,脚下和了脑中的景象化为一致,眼前的这些血鲨,全是成了浮冰的样子,她此时脚下如同生花,根本不将这些莽撞的畜生放在眼里。   但在了这血鲨眼里,自己本又是里冰洋中的霸王,这时厮杀之心刚起,群攻而上,只觉得眼前只有人影浮动,脑门前就被连连踩踏,它们何时受过人类的胯下之辱,都是恼羞成怒。只见水底之下,无数的红影激流游动,齐齐往那四处窜动的身影杀去。   若儿行的虽是精彩,却苦于无下手之力,她这时才学会月转星移不就,才催动了两灵滴之力,脚下忙了,心底不敢分神,连着气也不敢多出一口,只能是引得无数的血鲨围着自己打转,却无还击之力。   血鲨的动之灵和嗅之灵最是敏感,身法奇快,闻着人息而来,很是准确,才是一会儿功夫,船边的鲨群都是被若儿引了出去。这时大伙也看了出来,那少女只有引敌之法,却无杀敌之力,心底都是焦灼万分。   五十在远处看着,心里也是急了,额间的那枚灵图随着她的脸上的焦色,越来越明显,只听得她的落脚之处,涌动起了无数水汽,水面之上,一会儿功夫浮起了无数的细密水刺,水在了她的身旁打起了转来,她脸色一凝,成了无数的冰冻针身,比起那日来,她的手法已经是熟练了不少,眼里也是多了几分谨慎。   这些冰针若是若儿看到,会觉得有些眼熟,冰针和着冰裁那日使唤雨梭针有些相似,只是又有些不同,针身如同细毛般,看着更是结实了不少,也更多一些些。五十的小脸之上,已经出现了汗色,她凌水而立,高声喊道:“若儿,避开我的雪梭漫天刺。”   若儿心领神会,脚下更不敢停下,只见无数的雪刺飞了上来,这些血鲨也是皮糙肉厚的货色,根本就不将身后的这些比雹子还不如的东西放在眼里,依旧大张着血口,追逐着前方更快上了几分的身影。   若儿跑的也是有些累了,转身之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嘶吼,一股血水涌了过来。   原来是血鲨身上虽然是厚实,血口大开的嘴却是躲不过那些细针,五十的细针多而密,有些竟钻入了鱼嘴,这针遇到了热,也不化开,反而是更往里头钻了几分,一会儿功夫,就将整个鱼口绞得血肉模糊,巨大的鱼口中流出的血水,很快在了洋面上弥漫开来。   血鲨群这时已经是被若儿的迷踪身影和着身上的乱飞毛针弄得躁动不已,更加恼得失了分寸,一听了这血气,平日的同伴的情意全都抛在了一旁,若儿见此,更是不肯错过机会,脚下毫不犹豫地就是往鲨鱼群最是密集的地方跳了过去,只听得连声撞击,无数的鲨鱼都是围了上来,雪刺落下,血水喷洒,洋面上翻腾着的血腥让得两船见惯了捕杀惨况的渔民都是皱起了眉头。   等到若儿和五十上船时,两人都是瘫靠在了一起,心里舒坦了不少,   斐妄在旁看了,说道:“这威风都是让你们俩占全了”,他嘴上说着,就见臂膀上隐隐有了龙纹,六光闪过,只听得火龙腾空而出,火龙这回见是真要临敌,更是足了劲头,只听火身一过,焦味阵阵,海面上只留下了无数的鱼尸,他笑道:“只可惜,这鱼肉是不能吃了。”   两船人马,连忙上前,这海上罕见的血鲨群就是被清理了干净,渔夫顺着绳索而下,这时已经是进了里冰洋,砍了鱼翅上来,若儿几人看在眼里,虽然依旧不喜,但这回也只是默默看着,这世上,人人都是为了生存,在了这渔船上,就得随了他们的规矩。   鱼翅收上来是,老十三就要送予他们,五十做主捡了其中几枚,算是成了这次的冰原赏令,若儿虽是感慨没能找到鱼瑙,但也是觉得收获不小。   这日晚上,两艘船回航途中,大伙儿都是知道离别之时将至。老十三索性将船舱里所剩的鲜蔬果实都是搬了出来,连着酒水,在了甲板上,两船人彻夜狂欢了起来,连着五十和斐妄也被灌了个惨。   若儿避开人群,在了舱后,看着不断往后退去的海水,脑中思绪何止万千,这趟冰洋之行,她再见了傲世哥哥,诡异的海沟,痴心的君怀鲤,这林林总总,人与物...怀中有了动静。   千叶滑了出来:“霸王花大人,我们也是该分手了,千叶经过这番,决定要留在里冰洋里,这里的环境比起外头来,更适合我修炼些,更何况洞.君.岛传说真想竟是如此,我已决定要老实本分的在了冰洋里头修行,不再存侥幸之心”。它说完,身子就是飘零的入了海,“霸王花大人,你可以谨记,好生修炼,学着同时使用灵滴。”   若儿还想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一声询问,“冰原还收弟子么?”她回头看去,就见那瞭望夫站在了身后,若儿笑道:“涛子,你可是冰洋的涛子,就如若儿,也永远是冰原的若儿,那里不适合你。”   洋面上兴起了一阵风,空中扑翅之声响来。   059 迎头痛击北阕船   甲板上的众人这时正酒食酣漓,突觉得狂风袭来,耳边传来一阵桌椅罐盆的的碰撞声。本已经靠在长桌上的五十和斐妄一个激灵,暗空澄月,一道紫影盘旋在上,翅身展翅,紫光瞬下,甲板上已多了一人。   五十和斐妄见了来人,酒意全消,连忙恭敬地立在了一旁。   凤见一身萤衣紫裳,又是自空而落,倒真是有几分仙姝神女的模样,只见她柳眉倒竖,破口骂道,将这份很是赏心的月下佳人的景致破坏了个精光:“好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让本姑奶奶一阵好找。”(各位看官,许久未见,你们可是想奴家了。)   她右手怒指,俏目斜视扫过这一呆立着的一船人,最后落在了那满敦敦的酒坛上,眼里突地多了几分酒意,拎过了在旁地酒坛,一口灌了下去,嘴里还砸吧着:“在冰原日日只能喝酒司一家的冰葡酿,酒虽绵口,却太过无劲,这酒虽然还有些土腥气,却是胜在有了一股子辛辣味。”   在这些渔夫眼里,眼前的这名女子长得是端庄秀气,身上穿得紫色荧光袍更是显得身姿出众,气势不凡,只是这喝酒的模样,可是被任何一人都要粗...豪放些,她一气喝着,不是一会儿就是下了两坛子酒。   再看空中的那团紫影,凤眼在了高处,倨傲而视,并不屑停在了眼底的那艘渔船上,许是太久不见主人召唤,紫风嘴里更是嘶出催促地短鸣,惊得一旁的水鱼海鸟都是下沉远飞,无一敢近了这邻空,鸟中王者气势很是明显。   五十几人这时都是战兢侯在一旁,凤见平日性子就是刁钻,只怕这次被她寻见,是没了好下场得。哪知那阵子责骂之声才是到了一半,她居然顾自喝起了酒来,看着这阵势,一时不会还是停不下来。那一排子的酒坛子已经空了大半,到了最后,她的手下才慢了几分。   这土酒岂止辣口,酒劲更是十足,这越到最后,直冲得凤见脸上酡红,酒嗝连连,彻底坏了她先前的天人之气。   只听得紫凤终是等得不耐烦了,变成了最初的凤雏大小,倏地穿入了若儿怀中,眼里半是嫌弃地看着冒着阵阵酒味的老主人。   凤见足了酒瘾,醉眼瞧人,分外晕眩,她瞅准了那几道米色身影,一把抓过跟在若儿后头的瞭望夫,唾沫星子横飞:“你这毛糙丫头,可是不要命了,一个道术白板还四处乱跑。”   她猛摇了几下,涛子虽是莫名其妙,手脚无措,神情尴尬地杵在原处,凤见骂了几句之后,“咦”了一声,伸手往“若儿”头顶探去,嘴里嘀咕着:“这一阵子不见,个头窜高了不少,年纪轻轻就是好。”   她骂完一个肇事者,还觉得不称心,又是往前晃荡了几步,胳膊一溜,将老十三拽了过去,右手一捏,就是拉上了他的腮帮子,“你这个小胖墩,也是不要命了,可知道你的冰裁婶婶操心了半个多月,连着手艺都怠慢了不少,我最是喜爱的熏紫罗裙破了个口子,送去了三日都没见踪影。”   她醉了心性,下手又重了几分,老十三哎呦呦地叫嚷着,凤见听着,松开了手,还不忘抱怨一句:“前些年还好好的,怎么一阵子不见,这摸着就成了块扎手老肉。”   眼前的人影都晃荡了起来,众人都是笑了出来,凤见也不知自己惹了笑话,总算找准了一个,“好小子,几日不见,你的修行居然精进了不少。”她啧啧两声,这回她倒是没认错人,只是,若儿和五十在心里嘲笑她真是的喝多了,斐妄还就是那老模样,哪里有什么变化。   斐妄眼里流芒闪过,手臂之间,火光悄然一闪,那本事伏在若儿怀里撒娇的紫凤警觉地探出了头来。斐妄垂眉笑道:“凤见长老,你许是醉了”。   他的话语轻柔,让人多了几分薰睡之意这南原的闲事长老摇晃了几下,只听得扑通一声,跌了个狗吃屎的姿势,众人忙上前查看,她居然是睡了过去。   这时三人也知,这趟出门也是耽搁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换作平时,该是不会被人发觉才对。   除了无所事事的若儿,斐,锦两人出原之时,也是将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的,凤见平日也不会无故找寻他们这群半熟的弟子学徒,只怕是南原里头生了变数,才会发现自己三人失踪了。   到了这时,几人心里也是多了几分牵挂,他们也知,该是离别的时候了。虽是不舍,若儿三人还是和着十三以及那一帮处了半月的水手渔夫一一道别,三人搀扶着凤见,连夜赶回冰原。   紫凤自从上次涅变之后,除了嘴中所吐的紫箐火更霸道了些,更是学会了凤族的第一特技灵珠特技,换形。   原本主人凤见已经不省人事,凤凰的骄傲天性,是不容旁人随意近身的,也幸好若儿还能和它说上几句,一阵耳语,只见它原本还如鸟雏般的身子摇身一变,成了成年凤凰的大小,可容得几人搭乘。   三人依次爬上,轮到斐妄时,紫凤低咕了一声,两翅待飞之际,五十突然叫停,跳了下去,跑到了老十三身前,只见两人说了几句,五十笑意盈盈地谢过之后,才又回了凤背。   紫凤腾空,鸟羽飞扑,惊得那些空坛桌椅又是一阵推移,老十三和十四叟这两名经验老道的船头看着几人在这高空中化为了月下黑影,对着这半月的海上惊险,都是唏嘘不已。   涛子独自站在一侧甲板上,月影婆娑,这青年渔夫的脸上满是惆色,空中的紫凤早已成了一点黑影,就是他有再好的眼力,也是寻不得人影了,他眼底黯然,耳边又是响起少女最后说的那番话:“涛子,你该做得是这冰洋上的惊涛悍浪,人生如此,无拘无束,好不畅快。”   他的眼里又亮了几分,转身取过冷置在旁的冷酒,一口猛灌而下,胸口的那团火再次熊熊燃起。   ----------华丽的风格线-------------------------------------(人生在世有种美好叫做回忆)   若儿几人这时就是坐在了紫凤背上,五十是第一次在了这样的高空,很是害怕,为了稳妥,她选作在了若儿和斐妄中间,尽管前后,都有人可依,这一路飞下来,她的身子还是一直哆嗦着,引得前头的若儿笑话了好一阵子。   这时的凤见早依旧没着知觉,挂靠在了紫风的脖梁上,也幸亏紫凤飞得虽快,也是稳妥,转眼之间,已经越过了海之澜。如今的海之澜,安静碧波,再无了幽幽歌声,三人之中,也只有若儿知道这曾经的澜歌绝唱,多少年后,这里只是成了个传说。   这时的漫天星斗,尽收了在了几人眼下,伸手可初,空中扫过了几道星芒,蓝赤白黄,直看得若儿几人一阵欢腾。   这时,海面上,突地一道气流撞来,若儿几人都是一个颠簸,差点滑落下去,幸好前方紫萤闪过,一双玉手稳住了紫凤。   凤见的脸上还带着几分酒色,只是一双眸子里多了几分凌厉只见她左手安抚着受惊的紫凤,提醒道:“都抓稳了”,右手快速而动,手心已经是多了一个气旋,和若儿那天看到的漩涡咒有些相似,再见她后背之处,就有紫光闪动,似有灵图显现。   紫凤和她也是心灵相通,立刻往低处飞去,原来海上又是来了一只阙船。   若儿心中惊着,仔细看时,这阙船和之前见过的又有些不同,正是玄龟之身,通体黑朴,分明就不是先前见过的船只。   这船上满挂了黑色的兽皮幡布,船头立着一名男子,方才正是这人,他手中拳力破空而上,这时,他见了紫凤下冲而来,手拳一气,又是一阵拳风,正是对上了凤见的那阵风漩,两力相撞,空气之中,一阵激荡。   紫凤眼里多了几分恼怒,翅身侧避,往下冲去,上头的几人都是紧抓凤羽,低俯下身。   那出拳的男子一头蓬乱长发,胸膛半裸,在了这样的冰冷洋面上,只是穿了件短打短衫,他夜晚外出巡视,偶见天空有灵兽异动,出拳相试,这时上头的灵鸟上还坐着几人,心里就是多了几分惋惜。   先前他在下头之时,就知上头的想必是百鸟王者,凤凰,再见那翅身鸟羽,猜测这灵凤定是经历了一次涅变,做了驯兽最好。   他想起国中的皇子,也是缺了只合适的驯兽,这凤形华美,又是涅变后的上等灵兽,很是合适,心里就生了驯养的念头,才放出了先前的那道拳刃。   这时见了上头有人,他也知这凤凰只怕是有主之物,驯兽之中,通灵者大多是主兽同心,有了主人的驯兽,就如嫁了人的女人,是要折了价。   只是他手中拳刃也是厉害,就是在了本国之中,也是少有人能敌,上头这鸟儿的主人劈下了一道古怪的气旋,轻易化解了他的势,这反倒激起了他的争斗之意,只听得船上之人,一声爆喝,手指之间就是泻*出了无数道拳风。   他的臂上突地展现出了一幅黑熊灵图。灵图之上,就是有着四灵珠两灵滴,在了黑夜之中,发出了夺目的光芒。   这时在了凤凰背上的几人也是看的真切,想不到这随路碰到的一人居然也是个高手,凤见见了,也知道这人比自己逊色不少,她无意伤人,下手就是轻怠了些。   只听得紫凤一声高鸣,紫风身上的紫光大盛,若儿和五十之前也是见过她召唤冰晶,这时看来,她的脸上多了几分嘲笑,嘴中就是一句,“冷凝。”   人和一般的生物不同,虽有了人之思,但是特技修炼方面却是差了些,一般的生物,只要是有了灵珠,就会或多或少,开始拥有了自己的保命特技,就如同那日的龙头鱼的娆石,幻香魔芋的幻香。   而凤见虽是有了一瑙五灵珠之灵,才是有了第一修炼特技而已,正是冷凝,这时无论眼前的是何物,只要是有形,她都可以立时将它凝结而住,那男子显了灵图之后,身上的气势又是磅礴了几分。手中的拳头就是如同星锤一般,直直送上了九天。   拳风带劲,声声送来,凤见也是有条不紊,一一凝之,这时在了下头看来,就只见得空中多了无数苍白色冻块。   黑夜星空之下,随着紧跟而上的拳风,那些冻块不断地被击打而碎,两人也不停下,如同较上劲了一般,你来我往,各不想让。   那名男子见自己的星锤拳风道道被冻住,拳势被刹在了半空,更加恼火了几分,只听得他哼了一声,只见那灵瑙闪动,那拳气更密更集,。   凤见也不惊慌,手下冰凝之术,快了几分,她忙着前头,再去看下头之人时,她心底一惊,只见那男子已经笔直往了紫凤冲来。   若是平日的紫凤,自然不怕这样的偷袭,只是这时,它的身上已经是驮了四人,一时就是调转不过身形,它的羽毛之侧,已是感觉到了那阵子拳风卷带来的疼意,它眼里也是多了丝慌乱,身子就要拔高。   那下头之人,也是用了泰山之势,一身熊力伴着已是入了半空,只是就要近了那凤身时,身上先是多了几分麻麻地痒痛,又觉得背脊多了一阵黏意,才是一会儿,身子被猛地往下一摔,同离线的风筝般,跌落进了冰洋,只听得一阵水花飞溅,紫凤连忙飞高了几分。   五十和若儿各是对个胜利的眼神,凤见嘴里说了一句:“这人也醉了。”说完,又是到了下去,继续烂醉着。   只见身后似又有一阵声响,两人回头看去,也没有什么异样,斐妄眼里闪着星光,端正身姿,往前方指去:“快到冰原了”。   几人往前方眺去,起伏不断雪色冰原果然跃入眼帘。   空中已经红日出云,那艘阕船冒着青烟,船上的人边是扑火,又是叫嚷着救人,一名中年武者从了里头走出,看着被拖拉上来的那半残男子,嘴里恨声骂道:“没用的东西,北陆士省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卷四 狐光商色   001 金鳞本非池中物   北面来的暴风却是吹不进冰原,入海口处,冰浪迭荡,又是掠起了一阵浮冰碎渣,这时最高突冰上头,立着两道身影。   用着凤见的话说这两人,一人生了个面瘫鞋拔脸,另一人长得张寡言结巴嘴,这时在了海边等待的正是傅瑶和慎言。   这越是近了冰原,原里的寒冷遇到了冰洋的水汽,让着这两边常年雾气弥漫,生成了一道天然的屏庇,过往船只很难窥得里头的情景。   这时若儿几人就是从高处看去,也很难见得下头的踪迹,只能是见得一片朦胧的红青衣影。   人目所不能及,凤眼却是看得清楚,它才是越过了冰洋口,就发现了前方的两个身影,它连忙俯身下冲。   此时,几人脸上都有些郁色,凤见依旧未醒,浑身的酒气很是刺鼻,将这原本就有些生冷的气氛渲得更寒了几分。   几人只得先行了礼,傅池也不询问这几日他们去了何处,眼角难得找准了一旁的南原学徒,冷声一句:“你可都准备妥当了。”   这话在稀薄的空气里足足转了一圈,三人却是一脸的茫色,也不知原长亲自等在这里,说得这么一句话,究竟是何用意。   傅瑶看着几人一脸懵懂,更是嫌厌的刺了还是烂泥成滩的凤见一眼,心中暗骂:此人当真是办事不上心,败事最用力。她压下心中的那口子郁气,只得再费些口舌。   “你这些年可有长进”?她冲着若儿,轻描淡写地问道,不待若儿回答,她径直再说道:“一点也没有,连个最简单的雪绛都学不好”。她平日看似不留意原里的事物,但也是从各处问了每名弟子的情况,就是连着衣食住行,师从何人都是一一问了。   眼前的这名五十一号学徒,到了冰原五年依旧是学徒身份,道术馆从未涉足,武斗室也鲜有踏入,跟了胡三无那样的严厉师父,也从没学得一手所长,偶尔出入药庐,拣些干木,就连新来的几名学徒都比她手脚勤快的多,更要上进许多。   若儿听完这话,也不反驳,只是低头不语,旁人更是难以见了她眼里闪烁的那丝慧黠。身后的斐妄和五十都是紧张不已,就是想为她说上几句好话,只是惧了傅瑶的积威,只能是将话留在了肚子里头打着转转。   傅瑶本就是个冷僻性子,见了训话居然没有回应,更是浑身散发出了冷意,场上的气氛这时就是跌破了冰点,傅瑶看着身前的少女的发顶,只当她是在反省。   若儿心中嘀咕这,去道术馆做什么,自己的花阴之元总是没个机灵,偶尔显几分威力,盘龙木元更是稀奇古怪。做多只会错多,等再过上几年,时机成熟了,借着这个学徒的身份,反而可以早些出去。她自打入原就是生了这个念头,只是有一次在了五十面前,无心提起过,五十又是一脸悲戚的摸样,她以后便不敢在了人前提起。   这冰原里外的风都吹了几个来回,众人等了半晌,傅瑶也不见眼前的少女吭气,也是有些不耐烦了:“又是一个闷瓢葫芦,就好似没学好是南原亏待了你似的。”   这时,还在雪地里躺着的凤见就是翻了个身,说道:“我也要去”,又睡死了过去。   慎言看着,连忙说道:“你...学。”   他虽是个少话的,但也不至于冷言冷语,见了傅瑶越来越冷的脸,就想接过话语。傅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样下去,你何时才可以从冰原出师。”   若儿一听,脸上立时闪亮一片,她努力的控制住越来越明媚的脸色,声音里头还是带着颤意:“出师?”   慎言听她的声音,还倒是这小学徒被惊吓住了,安慰道:“各.有.其.用,你.出.原.后,学.。”   五十听他们的意思,隐隐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也不顾长辈正在说话,插嘴道:“冰原祖训有言,冰原弟子就算是再是无能,只要是无处可去,冰原就会收容一世,原长你这样做,分明是坏了规矩”。   傅瑶正色道:“放肆,训诫二字,何时需要你和本尊讲解,更何况,你倒是记清楚了,戒律中说的只是普通弟子,她到了今日也还只是名学徒。”   她平日说话也是言简意赅,今日反倒是多了些话语:“五十一身无所长,在了冰原也只是蒙混过日。”若儿微乎其微地说了一句:“可不正是度日如年。”   傅瑶眉尖微挑:“冰原每人都是要学会自食其力,靠己助人,道术难成,武斗不会,那就干脆去北原好了。”   五十和斐妄都是一惊,傅瑶竟然是生了贬落的念头,这近千年来,贬落的事情发生的甚少,在了冰原也是个稀罕的事情,若非自愿,则往往是弟子犯了大错。   若儿听后,嘴角抽动了几下:“若儿无用,在了南原就是拖累了大伙的修行”。   “既知如此,也别怪本尊无情,此次就再给这次机会,你跟着北原的师长,四处游历一番,为时一年,届时你若仍旧毫无长进,就剔除冰原名分,永生不得再入冰原。”   她说这几句话落口极重,直听得两旁的人都是一惊,也是知道她只怕是下了狠心。   傅瑶月前和着另外几名原长开着月会,耳边听得东原说着这次招收的新学徒个个才华横溢,西原又是提到一名新来的学徒才是入原半月,已经掌握了阳冰的应用之法,就是连着北原也说道,今年的钱财物品又是多了一倍。   只是这时玄原的原长借题感慨道:这原来总是有些人只耗不产,真是枉费了其他人的勤恳用心。说完又是状似无意地瞟了她一眼,她那是脸上心底就是噌噌地起了怒意。   这时主事的天机似是有心又似无意,只是说了句:“天下之势,今生变故。金鳞本非池中物,历练数载终有成。”说完,他就下了道原令,原中但凡手头无事,修炼进度停滞的弟子学徒,全需出原历练。这几人合计一番,还真是找出了几人,这当中,赫然就有了五十一这个编号,这才有了今日的这番训话。   若儿这时的心里,却是有些倒腾的慌,她是想离开冰原,只是若要背上这般的弃徒名分,却并非她心底所愿。   她在了这里生活了五年,论起了日头来,只比出生地芳菲坞短了些,除了姥姥,碧色,傲世几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景,都是她打心眼里珍惜着的。她并不介意,在了别人眼中,自己只是个虚度日子的懒散性子,但...自己在了暗地里的刻苦绝不会一刻比任何一人少。   她可以被人认定说是天资愚钝,但绝不可以被人说成是懒散怠慢,绝不可以。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眼里带着几分坚毅,答道:“若儿遵命”。这相同的语气,时隔五年,对着同样冷绝得长者,在了她嘴里一字一句吐出。   傅瑶见了她有些倔意的眼神:“你此会和了北原的秋膘同去。”   秋膘,若儿听着这名字觉得有些陌生,五十虽然和北原的人接触的频繁些,只是也没听过这名字,两人都是满脸的茫意。   傅瑶见了事以说完,红衣逐雪,翩然离去。慎言看着有些不知所措三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五十一...你...不日...出发。”   他还有些情意,看着还是瘫在雪地里的凤见,犹豫了片刻,还是搀扶着她,走进了雪色之中。   这时星空依旧光色迷离,雪风送寒,斐妄和五十心里更是急着,只是想抖出些话来安慰若儿,哪知她撒腿往前跑去,嘴里嚷着:“我可是要走出冰原了。”隐隐之中,似还带着笑意,她的身子很快没了影子,速度居然比前些日子又是快了几分。   五十看着若儿渐行渐远的身影,眼里弥着水雾,斐妄皱着眉头,低声说了一句:“原长可是说了,何为长进?”   若儿放腿跑去,一口气跑到了岔路口,她半月不回,心里念得,脑里想得,人和物都是不少,狐洞里的黑玉和两只小兽,武斗堂得胡三无,就是连冰洞里的暴雪都各有牵挂。   她想起这些时,也不知该去哪边更好些,明日又得出发了?她这时想来,也是有些唏嘘,脚下就是徘徊在了冰川旁。川面之下,水流潺动,还是冒着寒气的冰面取水豁口旁,跳起了一尾银白水鱼。   若儿脑中一闪,自己竟是忘记了如此重要的事情。她这时不敢犹豫,放足往武斗室跑去。若是没记错,上一次她正是由着胡三无带过去找到黑豹云驰的,也不认得那器阁在了冰原的何处。   武斗室里,这时,胡三无正在恶狠狠地操练着一室的弟子,她心里很是恼火,她的宝贝徒儿已经消失了半月有余。前些日子,她按耐不住,风风火火地去了南原寻人,又是撞见了那紫毛凤见,她先是一通讥笑,最后还得了几个字:“不知道。”这南原究竟是怎么管事的,竟然连原下的弟子住在何处都是不知道,难怪这么多年来,都在几原做了个吊车尾的角色。   待她再去寻傅瑶要人时,那红衣僵尸脸也是冷冷回道:“我不知她这时在了哪里,但有一点,过些日子,她就会离了冰原出外历练,你既然教导无能,就不要再误着南原的事儿。”这一句话堵在她的胸口已经几日,越是想着就越是火大。   她心底怒骂着,下手更加重了些,直叫一旁的弟子都是哼哼唧唧地倒了一地。   她还不解气就是斥道:“全都给我起来,再来过。”   “等等...等等。”一阵喘得厉害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她虎目吊起,对着几名还是哆嗦的弟子吼道:“真是个没用,才是一会儿功夫,就给我喘成这样。”   身后一双手拍来,胡三无又怎会让人从身后袭来,只见她左右手连动,正是做了黑虎掏心只势,气力一足,就是要将人一击而退。   她才是下手,就是觉得眼前一滑,来人竟然是飞身闪过。这时胡三无也是看到了那件独一无二的米色单薄衣裳,脸上带上了笑意,只是手上力道也不撤去了几分,手中拳势一气呵成。   只见她先是身形一变,就要将若儿的步伐封死。她的师父藏拙,此生最擅长的就是查人痕迹,他在教导弟子之时,再三叮嘱,无论是人还是生物,都会养成自己一套的行路步伐,更是会留下蛛丝马迹可供人查探,她这时就是循了往日若儿的走路行走变化,算准了她的后退前进之路。   原本自己这个刁蛮徒儿就要被自己一把擒住,哪知那米色身影却是没有落在胡三无算好的位置上,在了人眼前飘忽不定,很是不存常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在旁看着的武斗室的一帮弟子们也是看着,见了胡三无扑了个空,都是一惊。   只见少女顺着这个优势,如云中穿梭,场上顿时多了无数的星影,若儿越是奔走着,脑中只剩下漫天星辉,眼里带上了几分清色。   她这时,就是化作了漫天的繁星,不循规律,四处而动。她这时眼中的胡三无就是成了一轮发光体,她上跳下窜,胡三无这矮墩陀螺也是没了法子。   若儿怀中一抹金色跌落在地,这抹晶亮,一下子吸引住了胡三无的眼。她连声就是叫停:“若儿,甭跟只猴子般晃得师父眼乱,你怀中掉落的是何物?”   若儿在地上一个轻点,如燕落地,手指轻挑,那鲤珠落回了她的手心,若儿问道:“师父,你可是听说过鲤鱼化人,一名叫君怀鲤的女子。”   她话才出口,身下已经被拉出去了老远。   002 骤雪遥送佳人魂   此番回原,若儿也是发现自己的身法气息都大有长进,先前的一番缠斗,也是印证了她的想法,心底正是暗自得意着,只是这时看来,这才发现和胡三无还是相去甚远。   她也是知道,和修道之人轻易出现灵图不同,武斗一流唯有到了紧要时分才会显现灵图,前方的胡三无这时周身无半点气息波动,脚下却如载云御风,身后雪原莽莽而退。地势起伏在了她眼底,恰如无物,她拉着若儿才是一会儿工夫,就在了五里之外。   若儿在后借着胡三无的身势,跟着并不吃力,但心里也是知道自己和了师父的差距依旧是蝼蚁巨象,不可同日而语。   胡三无临敌对战,教徒授业,从不拖泥带水,五里的路绝不会多走半步,所以她的走得自然也不会是寻常雪道,若儿更是不知身在了何处,直到前方又是出现了那座彩虹七塔楼,才知道又是到了器阁。   只是胡三无这次并没有直奔塔中,而是在了塔前旷地上,停了下来。   “你方才说什么”,胡三无平日对着自己的徒弟,算得上是轻声细语,她也知自己在了若儿眼里早已成了只纸片老虎,并无多大威慑作用,但这时问着,却是脸上眼里一片正色。   若儿见了,也没了玩笑的心思:“君怀鲤托我将她的随身之物送给云驰阁主。”   胡三无再见她手心之上,那抹金彩透亮的珠子,脸上多了几分迟疑:“你遇见了君怀鲤,那她人呢,她怎可以如此狠心,就算一心求得鲤跃升成龙,也该回来见上一面故人,怎么可以这般就走了,活生生的折磨云驰几百年,她可知云驰为了她去了那口的利牙,兽不兽,人不人的,被了多少同类耻笑,更是不敢随意出现在人眼前,你莫要给我,我绝不沾半点这狠心女子的东西。”   胡三无越说就越是激动,转手就要将那滴鲤珠拍落在地。   若儿听了她的那番数落,眼底显红,将那滴鲤珠护在身旁。“师父,人后不可胡乱言,你这般乱说一气,却句句不在理,君姐姐在了冰洋底三百余年,无人可言,只得对月澜歌,无人可伴,只能嬉戏人泡,她的日子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几夜的在了耳边响起的澜歌,如同呢哝心语,常人却不知所语,这时想来,只怕是她混淆这人族和豹族的语言。   胡三无的这番话,也确实说明了云驰的苦心,两人为了彼此都付出了几百年的痴等,她心中想着深处,眼底已是酸涩不已,泪眼凄迷之下,歉然道:“师父,徒儿冒犯了,这个中的误解,也不是我们这些旁人能一语诉尽的,还是要将珠子交给云阁主之后再...。”   她话音才落,身旁衣袂惊起,闪电豹子闪身站在了前头,嘴中还衔着一篮青菜,上头的露珠如同氺痣般,烁着晶莹。   云驰那金碧色的眼里闪过了丝疑惑,它围着若儿一阵打转,突地仰天高啸,这时空中突现电闪惊鸣,震得两旁的灌木从上,陈雪簌落:“你身上为何带着的是...。”   豹属猫科,嗅觉本就比一般的动物要敏捷不少,它再是再若儿身边打转道:“为什么有她的气味?”这百余年间,那股熟悉的气味每时每刻都是在了它的心间,从没模糊过。   若儿缓缓地松开了手,手心之上,鲤珠如泪,无声哀泣。云驰豹躯一震,盯着的那点珠光:“这是?”   它嘴上问着,背脊因为激动而起伏不停,若儿看在眼里,心生哀意,轻声说道:“云驰阁主,你可曾听过唱着冰洋的豹语澜歌,你可记得冰川河畔的君怀鲤。她在了冰洋百尺之下,一人独歌,等了你三百年。只得一人,息叹海上明月,只得一人,哽咽天边星辰。”   云驰听着她的话,已是僵立不动,若儿再说道:“你和她,都生痴念,你用满口的利牙换得了人族的语言,她虽已化身成人,却舍弃出口人言,用了半边的思之灵换得了豹族的语言,只可惜...她一直没有离开,她记得你们最初的冰川相依之情,从来没有忘记过。”若儿说道这里,声音也是咽住。   那日的冰琴洞中,冰柱寸寸碎去,君怀鲤的身子点点的融入冰柱之中,随了那泉涌而上的水面,一起坠入了冰洋的最底层...最底层。   她孤独等待了三百年,拼命的想忆起她生命里最是浓厚的那抹黑色,在了暗无边际的冰洋里,唱响着属于自己的传说。   云驰的口中发出了低呜声,似是扼息而说:“她...这鲤珠...”,它的喉头再是发出了咕咕的叫声,泪眼婆娑,金痣耀亮,它早就该猜测到了,豹身之上,无数的细小闪电之光,四处窜动。   胡三无连忙拉过若儿,护在身下:“云驰,你可是忘记当年的约定,你既然摆脱了禁之渊的束缚,就该守得冰原的规矩,凶兽入原,就该温驯些,你需稳住性情,不可无乱生事。”   云驰的声音里多了一分哀求:“她人呢,鲤儿,我不需要和她说上只字片语,只需看着她,哪怕永远是河上河下,哪怕是言语不通,我只是想再见见她。”   若儿眼前已是模糊,将鲤珠送到了他的身前:“她...托我将这交给你,”   云驰犹豫了一刻,小心的叼过鲤珠,若儿的手中留下了一片温暖的湿意。   它突地朝北哀鸣,声声哀伤,豹眼含泪,嘶吼久了,更是口中咳血,那滴滴殷红,落在了雪地上,却伤了几人的心。   豹子的叫声在了这星空雪地传出去了老远,冰原上的人听在耳里,心间都是一颤。   这时只听得星空之上,忽有六角冰雪翩落,云驰又是一口热血,那鲤珠跌落在了雪中,雪花落下,金光一闪,雪地之上已经多了抹金色的身影,女子衣裳丽颜如旧,亭亭立在雪中。   云驰的眼里就是多了几分难得的温色,它张了张嘴:“鲤儿!”   雪影之中的那名女子摇着手指,说道:“你总算会念了,君怀鲤几字。”   云驰忙是往前走了几步:“师父后来也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做云驰,”   女子嘴里来回念了几遍,只是一眼看见了他满嘴的光秃,粉色的牙床上这时却是点着腥红,她再看到放置在了一旁的那篮子青蔬脸上动容道:“云驰,这些年,你都是这么过得?”   她的身子虚晃了几下,想往黑豹身上偎去,黑金身影相靠,彼此就是一空。   一人一豹泪眼相视,多年之前,也是如此,只是当时君在河之上,妾在河之下,眼前此景,明明是近了却又是真正的咫尺天涯。   星幕中飘下的雪越来也少,君怀鲤的身影淡了几分,她的嘴中也是多了几分无奈:“又是要耗损师父的一番元气,逆徒却已经无力再去探望他,这么多年了,不知他是否安好。”   云驰看着她越来越虚无的身影,喉间抖动,半是伤感的说:“还是那副生冷摸样,只是...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两人说完只是四眼凝视,其中的不舍越发浓重。   若儿和胡三无站在一旁,只是看着,这时风雪就要停了,君怀鲤忙说道:“云驰,残思寄故主,好多年前我就想对你说了,只是那时,你不懂人言,我不知人语,只能是互相错解。”   只听得两人同时说道,“我不曾怨过你。”   当年在了冰原入海口中,两人的负气而举动,云驰误以为君怀鲤为求化身为龙,弃它而去,这时都是烟消云散,彼此眼中就只剩得对方的身影。   最后一丝风雪停下,人影一消,鲤珠在地,佳人的音容笑貌却已不在。   君怀鲤的最后那句话语留在了几人的耳边。云驰的心里反而多了分解脱之意,它这时也不往器阁里走去,而是往北边奔去。   若儿在后面喊道:“怀鲤姐姐的鲤珠,你可是莫要忘掉了。”   云驰这时已经往对面的山头跃去,留下一句:“这为先天鱼瑙,我和她既然见得了这一面,了了彼此的心愿,此物对我已无用处,就送予你用,以酬递送之功。”   若儿见它走时,快如闪电,当真是毫不眷恋,捡回那抹鲤珠小心的擦拭着,嘴上怪怨道:“它怎可以如此,君姐姐这最后的随身之物,就这样胡乱丢弃。”   胡三无见了先前的那场怪雪,眼里似有顾忌,最后说道:“情到浓时化做痴,在你我心中,君怀鲤已经沉入海底,对于云驰来说,她却是永远活在了心底。”   胡三无再作轻松道:“先不说活到了他们那个年岁,就是你到了师傅这个年龄,如果苦求不得,很多事儿也就会想开了,欲见不见。”她说完看了一眼起伏的雪地,晃着个身子往山下走去。   若儿看着分不清东北的方向,忙求助道:“师傅,你要带我回去,这路我可不认得。”   雪地里那个身影模糊了几分:“你这不是还要四处走走,跟着我回去做什么。”   ~因为有人希望给君怀鲤个好些的结局,就加了这章,早上润色的时候,忍不住哭了,唉,结果一激动,忘记保存了,错传了一章,多谢JJ写作,才存住了这篇,希望大家喜欢这章~   003 鲤泪化灵偿心愿   身后的七色塔檐上,铜铃叮咚响彻旷野,若儿只得怔怔地立在白茫之中,云驰和胡三无的那些话那时在了她的心里还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雪痕,她并不知他们的言中之意,为何人明明是去了,却更刻苦铭心,为何人明明可以见得,却要欲见而不见,几年之后,她才明白了过来,人在世上活得越久,这些羁绊心间的事儿只会越来越多。   一阵冷风从了山腹吹上,只听得北方似有豹吼传来,她往声音响起的位置看去,才觉地势有些熟悉,这里离着暴雪师父的冰洞很近,先时云驰看着还是平静,也不知这时是不是狂性大做,她脚下不敢停下,找了条看着北面雪坡顺滑而下。   冰原昼夜轮回,人畜的活动这时都是活跃了一些,小兽这时也已在了四处蹦跶着,只听得雪滑声过,影兔才是疑惑地圆瞪瑙红双眼,身旁只剩得一阵淡淡的清冷香气。   寒风过耳,脚间的雪屑带出了一条滑道,蜿蜒往着冰洞而去,七拐八拐之下,若儿也是没了方向,她也不心慌,心底低低地唤着“雪师父”,这时眼前的道路似乎陡然短直了起来,又是过了一个雪坡,已经到了冰洞前。   人身才是到了洞前,就见了雪地中果然多了些许红色雪梅般的脚印,那豹子真的到了此地。若儿连忙往冰墙里头看去,只是墙体依旧厚实,只能见得里头的人影依旧面朝洞内,一如往昔。   暴雪的声音里头多了几分赞赏:“这次做得很好。”   若儿得了这稀罕的称赞,心里还没乐呵一会儿,突地明白了过来:“暴雪,原来你是在讹我,那冰洋里头根本没有什么鱼瑙,就是那龙头鱼灵元也还是浅薄,只是有几颗灵珠,哪来的龙头灵瑙。这对黑玉姐姐来说也是毫无用处,还险些可是差点就要赔上了我的性命。”   里头的人也不辩解,等着若儿叽里呱啦地将岛上的一番凶险全部说了出来,才是饶有兴趣的说道:“洞内可是一切如常?”   那面冰墙里人影晃动,若儿只觉得一道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即使是隔了这么一道坚冰,她仍觉得自己全身瞬时僵住。   似是片刻之间,又如千年轮回,那道目光带着几分失望缓缓移开:“原以为...我并无它意,此趟冰洋之行,确是借了你的手,但也是相助于你。洞.君.岛中,虽是险要,但你既然能全身而退,自然也是得了大好处的。”   若儿见他似乎是知道了自己已经学会了那套月转星移,原来她刚才从雪坡下滑到底,和平日截然不同,脚下如同雀落鸟掠般,只是点雪而过,不带丝毫雪尘。   “你和我说说,里头的情形如何,”若儿将当时的情景都是详细的描述了一番,听到少年落水之后安然出水,冰墙里头立马传来一声质问:“他出来之后,身上可见异样,手中可有异物。”   若儿回忆了片刻,再回道,“并无异状,”她心里暗暗想道,傲世哥哥本就是水阴之体,那日在了水里出来后,身上的水光青色似乎更明显了些,这冰原上下禁止修行五行水阴,这话还是不说的好。   洞中人听完,半响才说:“如此甚好,不要扰了那里的安宁。”   他见若儿盯着地上的脚印,“这是你师兄留下的。”   他口中所说的师兄,正是那闪电豹,若儿听后,居然和慎言一般结巴了起来:“你...是君姐姐和...云阁主...的师父?”   里头的人似是默认了,若儿心里盘算着:“这可是怎么回事,君怀鲤在了水底三百年,那暴雪的年岁不是要比...贞木,都要老上一些。自己还口口声声叫着师父,这样算来还不是乱了辈分。”   洞内的人也无意回到,若儿想到了今日来也该告别一番,嘴上说道:“我明个儿就要出原去了。”   冰墙里头,暴雪的声音里头带上了一分不解:“谁许你出去的。”   若儿连忙回答:“冰山傅瑶发配我...派遣我出原试炼。”   里头的人顿了片刻,再说到:“试炼...你是原中最出类拔萃的弟子?”   若儿听他的意思,这冰原原来还真有试炼的老习俗,还是专门选派出众的弟子,她有些尴尬的回道,“说这事冰原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也是旧了,这会儿派遣出去的弟子,都是要学得一门手艺,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暴雪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也不说破:“你这般的木元体质,在了冰原修炼,也难成气候,出原之后往南而行,该是会有些收获。”   若儿听着这句话心底有声一计,半是哀求的说道:“暴雪师父,那你可是有什么...压箱底的道术法术”   暴雪这时回得也是干脆:“没有。”听在若儿耳里,就是落雹子一般,磕得人心慌。   若儿扁嘴不肯道:“你这师父当得也是偷懒,那套月转星移,我分明已经学会,你不是说过,学一套,再得一套?"   那边的人再说到:“我只是说学一套,熟一套,活用一套。”   若儿想着这些日子来的月转星移,最大的漏洞莫过于只能避敌而不能退敌。   暴雪的这时再说道:“将你的灵图祭出来。”   若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左手中的阳木灵图祭了出来,右手则是掩在了一旁,嘴上辩解道:“我原本是蔷薇花图,只是盘龙木的灵元太盛了些,这些年下来,反倒只剩下了阳木灵图。”   她的手心之间,那条黑色的龙身还很是纤巧,懒散地盘成一团,她这时想起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些在了人身后隐隐而现的灵图,心里又是一阵惭愧。   这时她只觉得手中微凉,原来是空中不知何时再落飘雪,怀中的那粒金色鲤珠浮在空中,雪花落在了她的手间,只见得她手上的灵滴一阵金黑光芒闪过,幽颤成形成了一颗浑圆的珠子,另外的几颗灵滴的色泽也光亮了不少。   暴雪说道:“这鲤株有了半颗灵瑙的功效,可助你破滴成珠,想你现在立刻回到住处,自然能再发现一些好处。”   身旁雪花依旧翩飞,只是落到身上却只是如同雪羽般,若儿只觉得这时如同冰洋上喝酒的那个也玩伴,全身暖融,身上四肢之间,热流散开,手心龙形更是黑亮分明了,这是灵珠,她竟然一下子就到了灵珠之境。   “这是我予你的奖赏,”暴雪的声音传来,“这趟远行,你了解了你师姐和师兄的夙愿。你办得比我预期的要好上很多,处乱而不惊,遇难而勇进。”   若儿听着,心间的喜浪一波盖过一波,虽然无端被人强塞进了冰洋,经历了生死,但她一从没想过,自己一下子就能有了灵珠之体。   暴雪的声音再度响起之时,若儿已经到了雪坡之上,“君怀鲤并未完全化龙,但她的半成龙瑙也只能顶得那盘龙之木的保命之需,你回去告诉那盘龙木,得了这鲤珠之后,寄宿你身,白昼可出,夜间不可擅动,慎用体内灵气,否则它遭龙戾再醒,她只怕就得了灵灭身散,再难成灵。”   若儿才是刚进洞口,就看到大耳朵狐狸和着可爱都是哆嗦的站在了一角,眼前,正是站着黑玉。   黑玉这时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欢喜,正要上前询问,又是停住:“你的身上,灵珠?”   若儿忙将连日来的情况和刚才的冰洞情形都说了一遍,见了她手中的盘龙灵图上的灵珠,黑玉叹道:“半成龙瑙,这女子也是痴心,一朝化龙之命,却全然不顾。”   若儿这趟就是失踪了好半个月,黑玉和她虽然有灵图相连接,也只能是知道她并没有生命之忧,这几日,她苦等不见若儿回来,才打算着打发这两只小兽外出寻找。   先前云驰不肯收去这粒鲤瑙,若儿心中还有些愧疚,这时看来,还真的是犹如天命所定一般。   黑玉听了若儿转告的暴雪的警告,连忙闪身进了项链之中,真将体内的那股蛟戾,压了下去,心境更是平和一片。   若儿手中的那颗灵珠,透出了一股坚毅之气。   两人都是一阵感慨,世上天道循环也是残酷,物种之间,这般的爱恋只得注定是个悲剧。   若儿再讲冰洋之行,详细的述了一遍,只是她心知知道黑玉不喜齐傲世,就刻意隐去了两人相逢的事。说道最后,黑玉就是皱起了眉头,影子也是晃荡着走了几个来回,嘴上有些动容:“这世上,当真有补齐六灵的地儿。那冰琴洞真有这等玄妙。”   若儿听罢,脱口而出:“人之六灵,都乃是天赐,若儿少时不识天光,也知五感六识的珍贵,就是许我再神通的本领,我也不会换我身上的任一灵元。”   黑玉见她说时,眼里满带毅色,心里微愕,此次回来,这少女似乎有些不同了。   若儿这时又是想了起来:“姐姐,我明日就要被发配出原,你看...。”   黑玉听罢,在旁笑道:“也好,该是时候了。那本人之思中的十三禁之后正有两卷内容,为入世卷和出世卷,你可有兴趣选得其中一卷,读上一读?”   004 奸字头上一把刀   人之思只是被闲置在了冰床一角,青皮封面触手依旧柔软,不见丝毫霜冰。   若儿定下心思,灵识隔了五年再次融入了书里头,跳过前头的那些,这回再也没被弹出。   只见眼前出现了一行娟秀的细楷,女子的笔迹很是眼熟,正和若儿临摹了几年的砚台笔迹完全一样,原来那砚台和这著书之人竟然还有这般的牵连,若儿才是想着,只见下方再铺陈几行娟字。   “这世上曾有人说得: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却以为,德才兼备方可为世间妙人。在了现世,人至十三,才略通事理,且需知天下大事。遂私下做次狗尾续貂之笔,   将人之思后卷分为入世卷,出世卷两卷。因出入不可同在,人心不可矛盾,得此书者,择其一而学,切忌贪多。“   若儿这时又是见了入世、出世四字,心中想到,此番是要出原,该是入世卷更有用处些。   她心中想定,那出世两字一阵黯淡,入世两字则闪闪进目,一阵闪亮。只见入世卷初篇正是存活之道,立世之本。八字才消,只见上头跃出了农,工,商,士四字。”   ”人之在世,三百六十五行,行行不离四字。吾独爱花草树木,只事农作耕种,故选农为存活之技,天下粮仓盈,则*民安乐。水域则以为,士乃天下安定之根本,以士族兵种治国,镇压强权,方可保民安乐。   冰雪则以为,商兴达天下,互通有无,以己之长换他人之所短,民间充裕则安定。“这书上所讲似乎是三人的观点,只是看着,若儿也粗略的懂得了其中的意思,入世求存,则必须选得其中一样。   只是她久住冰原,少时又是深居芳菲,这几样都是听闻过,就是没亲自接触过,心思恍惚,灵识溃散,又是退了出来。   黑玉见她眉目之间,带着几分忧心,在旁劝解道:“书中所说只是概述,更何况,这书年代已经有些久远,这世上万物也是更替不下万次,等得你出了原再细细打算也是不迟。你此番出去,可是和了那叫做的五十的同去,她在了外头已经晃荡了好些时候。”   若儿听了,也知五十前来,一定是商量了明日出原的事情,连忙走了出去,才走到了光棍树旁,就见得外头徘徊着个人影。   她寻了个树隙,闪到了一边,脚下再刻意重了几分,只踩得雪地作响,五十忙是回头,才发现了身后假装走来的若儿。   五十见了若儿也不问她从何而出,只是关心地问了几句:"明日你就要出原了,可是见过原长大人说的北原秋膘,行李钱财都准备妥当了没。"   曾经的圆脸娃娃年岁越长,倒是越发婆妈了,若儿心底漾着暖意,她只笑不语,也不作答。五十见了,也是知道她这吊儿郎当的散漫性子,只怕什么都没整好,一记眼刀子之后,拉扯着她往北原找人去了。   北原的住处和其他几原相比也是不同,他们都是一套里三外三层的槐木屋,里头地上则是铺了雪熊皮子,屋中更是葺了暖身用的炕床和墙炉,整间房子虽不大,却是紧凑保暖,一屋子的人气。   五十拉着若儿人直冲冲的杀到了老熟人陆竹轩的地头,他在北原也算是个数的上的人物。   久违的明亮炉火,暖身的烫口浓茶,直烤的两名娇客脸上烧起了红通色。   他先前见了两人一身的匆忙,也不询问,想来是早就得了南原那边传来的音讯。只是当五十拿出五枚还带着血丝的血鲨翅的时,他才有了几分奇色。   若儿捧着热茶,有着雾气在了一旁熏热着,心里都是想着,这北原的生活才有那么几分人样。   而一旁的五十,这时却是如同护蛋的母鸡般,才是露了个卖相,就死霸着血鲨翅,一脸戒备的看着陆竹轩。   这两人这时已如同煞羽斗鸡般,你来我往了几下,口头上各不相让,若儿在旁听着,只听得陆竹轩说:“那赏令上明明写得就是一百子币,”   五十却是不肯,“你可是欺负我们年幼人生不熟市价,我临行之前已经问过了,最次的血鲨翅膀,一枚也值得二十母币,更何况,这几枚是这次冰洋猎鲨中最好的几枚,是船头亲自处理,留下的。”   老十三那日虽是受了若儿几人的所有鲨翅,但还是从捕鲨所得的翅身重,将头鲨的翅身全送给了几人。所以他们几人手中的翅是不多,但的确是个中的精品。   若儿在旁听得就是一愣,原来五十那时候问老十三的话竟然是血鲨的行情。陆竹轩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若儿难得见了这奸商吃瘪,心里有些好笑,嘴上替他讨饶着:“不碍事,别说什么子币母币,我们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睡不能枕,吃不能咽的东西。”   五十急眨着眼,训道:“不行,你这趟和北原的秋膘师长出门,哪处都要使钱,能多一些就多一些,更何况”,她说着声音就是低了几分:“一年时间,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你会怎么样,多得一点...就是一点。”   陆竹轩先前也是纳闷,自己这北原第一奸...良商这些年可是失灵了不成,每次总是被这个丫头片子耍地团团转。这时听得这小丫头是为了好友筹钱,心里也是舒坦了些,但是再听到后头...那名字,他把心一横,就是要将奸商的名号发扬光大,一口咬死:“不二价,五十子币。”   他这话音才落,连着若儿都是不肯了,这先前还是一百子币,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五十了,不带这样杀价的。   五十这时更是不依:“怎么是这样,你先前分明是说赏令上时一百子币,怎么现在...你难道不怕...我们不卖了。”   眼前的陆竹轩尽情的发挥着奸商的本事,他说了一句:“你可是这次试炼的弟子。”   若儿连忙点头,他再问了一句:“你可是和秋膘同行。”若儿回忆片刻,该是这个名字,依旧点头。   陆竹轩这时突地一拍桌案,惊得一旁的炉火烧高了几分,火星溅到了地上,烫出来几分黑印子。   “你们卖得可是血鲨翅,”他最后问了一句,两人头已成捣舂状。   “那就是五十子币了,”他无比肯定的说道,“爱卖不卖,”   两人听得都是一惊,这分明就是强买强卖,这奸商。若儿这时就是想起了她的师父胡三无,若是今日她再这里,这瘦竹竿还不准成了风中竹舞。   他很是悠哉地倒出了一杯热茶,吹着气儿:“也不是我讹你们,你们也是知道的,我是这原里的第一良商。”他将个良字拉得尤其响。   之后,他还真有一番说辞,这五十子币的缘由如下:“首先,这次试炼,出去的弟子最多就只能带的五十子币的起始金,多了也是出不去的,其二,在这冰原能贩卖售卖血鲨的,只有他陆竹轩一人,也只有他又门路可以将鲨翅送到各国的帝都中去。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名唤作秋膘的人,欠了他五十子币,至今未还,这以上的林林总总,就是得出一点,她们只得五十子币。”   听了他这番听着还有些情理的话,五十一下子就是哑住了,她有些不甘心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几枚血红色的鲨鱼翅,就是犹豫着要不要做这笔买卖。   手上的鲨翅一下子就是被拿走了,五十一愣,就见若儿手捏着那几枚鲨翅,她嗅了嗅说:“老十三做的处理还真是不错,我要是带着,就是搁上半年六个月的也多大干系。”   五十和陆竹轩听了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就见她娓娓说道:“这冰原只有一家,那其他地可是不一样,此番历练,也没说要去什么地方,我四处逛逛,总该是有个地的。再说了,这附近渔寮众多,卖得价格自然不高,还不如上得内陆,这价格可是翻倍。”她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陆大良商一眼,只见他还是假意喝着水,只是那杯中的水出了嘴角都没有发现。   五十也是明白了过来,也是,原里的规矩只是说了,不准带了钱财出去,可没说不准带了东西出去,索性就带着出去好了。   若儿见她明白了过来,和自己一搭一唱,陆竹轩的脸上则是多了几分尴尬,这两小丫头可是狐狸投胎的,自己的一番说辞立刻就是稳不住了脚。   更何况,两人再是说道:“那秋膘欠你的钱,又碍我们什么事儿,我们也不认得这人。”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人你们是认识的,”   五十的眼皮突然就是挑了几下,手中的鲨翅险些掉在了地上,若儿则是想着,北原她们认识的人...   陆竹轩见了她们的模样,半带同情的说道:“这可不是,我也是为了你们好,这和他一起出门,五十子币和一百母币都是一样的理儿,等到...你们就明白了。”   只是眼前的两名少女都是没听进去,陆竹轩再继续说着北原的原长也就是秋叶飞也是觉得自己的这个孙子太过无用,干脆就逼着他参加了这次的淘汰之赛。   那秋膘是秋天里生的,生出来时,就是和猴子一般瘦小,就是想他多长些肉,才取了名字叫秋膘,他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两人最后只得和陆竹轩讲定了价格,用五枚鲨翅换了五十枚子币。   五十将钱袋子全都塞给了若儿,两人临走之前,陆竹轩又加了一句:“你可是要记得,这次出门,只走小路,切忌大路。只进乡野,勿入城镇。”若儿听得莫名其妙,但是口头上还是应了一声。   P.S碎碎念下,某女悲催了去,昨天更新了3K,但是后头改前头的文,删改过了头,少了22个字,偶的本月3K全勤没了,好吧,下个月罚自己不准吃零食,不准乱买东西,谁让自己那么不小心的,这就是新人,没意识...不开心了一小下,吐下槽啊,好了,元气满满有一天。   005 重担压身心堪忧   第二日,冰原渡口,依依惜别的情绪已怒气冲淡了许多,五十的脸上满是愤恨,若儿只得在一旁陪着笑脸,连着躲在雪地里来相送的大耳狐狸也是到了那股火气,这次出原,她原本是要将两只幼兽一起带上,也算出去见上一些市面,哪知大耳狐狸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出去,她无奈之下,只得留它落了单,捎带上了可爱。   斐妄来了走了,空明和廖井来了也走了,连最是懒散的景冉都来了又走了,只有五十执意要送她离开,只是这雪漏里头的雪已过了大半,那名叫做秋膘的师长依旧不见人影。   若儿只得假装再收拾起了包裹,五十这时可是被转移了注意力,在着一旁如同老母鸡般咯咯念着:“怎么连身像样的衣物也没有,连梳具的东西也没见着,怎么...”   若儿嘴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我见别人出门都只是带着使唤的钱就够了。”她该是没记错,上回和翡衣出门比这还不如,连张包裹布皮都没见着。   这时昼光通明,她手中的物品光彩琉璃,正是若儿见过一次的日月琉璃锦。她塞在了若儿手中,语重心长的说道:“真的要过不去了,你就卖了这片锦。这是我娘亲亲自织的,价格该是不菲。   五十手里帮忙整着,犹豫了片刻,若儿眼前琉光一闪,就见她往里塞了件东西,正是那块日月琉璃锦。五十说道:“也莫要和我客气,真要不差钱时,就拿出去换了。”   若儿在旁还要说上几句,   五十泛出了那本人之思,嘴里夸道:“你这些年倒是长进了,还知道出门要带上本书,只是这书...里头就这么几个字。”   只见五十手上翻着的,不见多少内容,随手又是将书搁了回去。   只听得渡口那边,总算传来了阵人声,眼前出现的男子,全身只挂着件看不清颜色的皱布袍子,未刮尽的须渣和着青色的眼圈,在了寒风里看着让人平贴了几分无力感。唯有手中的包裹看着还算精神,囊囊实实,只是看着个形状却是个长方枕头的样子,眼前这人若儿两人还真的都认识,正是那日笔墨砚台的卖主-烂摊子。   五十这时脸上先是一阵白色,再是一阵红色,心里更是折腾的慌,“秋膘师长...此次原里的试炼是要...”。   秋膘在旁笑道:“这可不是,我家那白毛老头子说是一万枚母币,真是小瞧了我了,我平日里随便一手,就是不只了这个数目。”   若儿还没听清数目,只是嘴角带着喜色,这人也算个熟人,这趟出去,对着熟面孔,总是让人心安许多。   五十则是在旁看着,满面凄色,一万枚母币,这可是个什么数,再见一旁谈笑生风的两人,心里埋怨道:“都是个乐天不知命的性子。”她趁着那两人不留神的时候,再从怀里摸出了十枚母币,小心得包在了那块日月琉璃锦里,心里叹着,这几年从了冰裁处讨得赏钱一下子又都没了。   “烂摊子”边吹嘘着边瞧着若儿,嘴里夸道:“几年不见,小丫头,你这几年可是长进不少,这身板精神都是一等一的,怎么就被傅...原长差使了出来。”   这时,南北原的几名弟子也是赶了过来,将两人的行囊简单的搜了一番,就是催促着两人快些上路。   五十在了渡口,立在寒风里头,直看得眼底起了酸意,才不舍地踱了回去。   等到人全都离开后,躲在雪地里的大耳狐狸才耷拉着耳朵看了眼几人离去的雪原,踏眼里的金色越来越盛,突地拔腿急驰,只是它跑得方向却不是狐洞所在的位置,而是往了冰原的最深处跑去。   这场雪足足下了一夜,将人离去时留下的脚印和深入的狐踪全都掩去了。   才过了渡口,这昼夜也就正常了起来,外头的天色不比冰原,这时已经半黑了下来,两人匆忙越过了雪坡,往最近的乌业城赶去。   再入乌业城,和五年前相比,只觉得眼前又热闹了几分。   两人沿街而走,只见油灯才只初上,摊铺却是遍地摆开。沿街叫卖,两旁招呼的人声跟着两人走了一路。这时秋膘在旁连声嚷嚷着,说着明日定要雇上一辆车子,若儿这时只是默不作声,脑中依稀想着当年的白衣少年,脚下不自禁往街道深处走去。   果不其然,那间三楼高的夜亭还是在了那里,门庭处扫得很是干净,一条半旧的黄棕色毯子铺在了客人落脚处。   进门之时,热心的亭长连忙迎了上来,亭长看着还是那般和气,只是鬓间贴了几丝银灰,若儿不禁笑问道:“亭长,你可还记得我?”   亭长这时已是算着一日的账簿,正是头晕眼花时,见了前面这俏生生站着的少女,眼里嘴角都是噙着笑意,看着还真有几分亲切,他将少女细细的端详了一遍,只得尴尬的回道:“这是哪来熟客,也是小人眼拙了,亭里每日来来往往不下百余人,可真是不记得了。”   若儿这才想起,,自己跟着傲世入住的时候,脸上被枝叶刮擦的红肿的厉害,这眼前的亭长自然是不认得了。只见她身上的单衣在了灯光之下,冰丝蝉翼,散着霓色,那掌柜虽不认得人,但看着这衣料子,结巴着:“这可是冰原的神女服。”   若儿听得一愣,神女服,这只是件寻常的布料子而已。   旁边的秋膘瞅准了机会,忙时搭腔道:“店家,这城中的夜亭可都是和冰原立了个字据,冰原内外只用记上帐,再和北原月结就是了?”   那店家这时也是确定了两人正是冰原弟子,语气更和善了几分,“是的,两位大人,这城因为临了冰原,才兴旺了起来。更是多亏了原里时常照顾着,在了市面上出售一些衣料,丹药,才让乌业城有了自己的特产。我这小店也能在了来往客商中,拉些常住的客人,图个温饱。也甭说记着帐,我这就给两位安排上房。”   若儿见秋膘分明是借机敲起了空竹杠,心里有了些不满,哪知耳边立时飘来了黑玉的声音,“你可知一万母币是个什么数目。”   这多年不问世事的米虫少女听着也是一愣,这可真是问倒她了。在了芳菲坞的时候,她只听说过,外坞是专卖各类花种的,至于多少母币,多少子币,她也没经手过,这...。   她才一晃神的时间里,那秋膘就接过了两间上房的竹牌,跟着亭长,心安理得地往前走去。若儿呆愣了片刻,只得抱着可爱跟了上去。   她和秋膘住得正是对门的两间房,在了同个院落中。月下粉芍吐蕊,暗影浮动。   夜色入室,两人吃着亭长张罗的饭食,坐成了一桌。秋膘有些不满意地看着硬塌,嘴里嘟嚷着:“还不如我的树洞舒服,老头子尽是给我些吃力差事。”   秋膘抱怨完后,满脸的和祥:“乖女儿,你将随身的钱币都拿出来。”   若儿听得这么一说,有些激动:“你是爹爹?”秋膘差些噎到,咳了几声:“这...你爹就我这般模样?”   若儿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有些犹豫,“我只是听说我爹...长得有些像熊,也没见过。”   她说这话时,平日欢快地语气就是弱了下来,嘴上也是有了几分苦色。   那秋膘打了几声哈哈,嘴上已经多了几分和气:“我们一路同行,总该有个合适的名头,你这年龄,算作我女儿也是不委屈,这个钱币...”,   若儿心底有些犹豫,出门长者为尊,这话也是不错,她心底问了一句:“黑玉姐姐,你看这是...”。黑玉也在暗地里打量着秋膘,先前见他和了掌柜口齿灵活,赖起帐来,比着若儿不知要灵敏多少,这钱进了这样的人的嘴里,吐出来也是不容易。她虽然是个有了灵识的树灵,对着俗世的钱财之道也是一窍不通,若儿更是十指不沾铜钱水,她想了片刻,示意若儿将钱财交了出去。   秋膘得了钱,贴身收着,若儿心里还是疑惑再要问道:“秋...”。   秋膘假意虎着脸,“得叫爹爹。”若儿听得这两个字,嘴上一扁,半是结巴的喊出了这两个字来。   “爹.爹”,她叫得又轻又快,“我们该怎么赚得一万枚母币。”   那秋膘呵欠着,说道:“这你可是问对人了,我正有着一个轻而易举就是得了钱财的法子,只是今个儿我们赶路也是累了,还是明天再商量好了。”   若儿算算时辰,算上两人出来的时间,他从树洞里出来,只怕是一个时辰都未过,怎么就累了。   只是秋膘这时,已经摸着爬上了硬榻,若儿没了法子,只好往外走去,院落之中,月光满地,拉长着少女的身影。   院落临街,时时可听得外头闹事上传来的阵阵吆喝声。若儿心中想着,师父也是说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要赚钱,就该学学别人是怎么使钱的,这时天色还早,索性出去转转也好。   乌业城和一般的城镇也是不同,出了寻常的日市,这里的夜市也是络绎不绝,每门每户只要是将门板一卸,就算成了个路面摊子,这里的商户多来自四面八方,干到城里时,大多也是不是正常的白日里,所以这城中的夜晚依旧是灯笼火把,彻夜照亮。   若儿出来之时,见了这满街的商贩,脸上带上了几分兴奋之色。她怀中的可爱也是好奇,翅膀才刚要伸展出来,就被若儿强拍了回去,就怕它惊了两旁的行人。   身旁发出了钱币的声音,若儿看着,一旁的人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和着冰原的以物易物很是不同。   她在心里暗想着,出行之前,五十曾叮嘱过,十个子币才得一个母币,那一万个母币,就该是十万个子币。   前方,一位妇人吃完了面食,就是取出了一个银白色币,若儿见得和先前的的那袋子钱有些相似,心里就是记下了:“一碗面是一个子币的价格。”   她才刚默记在心,那店家回手又找还给了那妇人就个更加细碎些的银色小币。若儿一愣,这是除了常用的子币和母币外,还有其他币种?   这算来来,她吞了一口口水,看着怀里的可爱,“...得一百万碗,才能赚足回冰原的钱。”   006 红粉溅落衅刁妇   有了前面那一百万碗面压在了心头,若儿越走就越是心慌,连着黑玉也更着不吭气,唯有怀中的可爱还是精神奕奕,对着这外头的世界很是好奇。   来回走了两趟,若儿总算是忍不住了:“姐姐,你可是看清楚了,哪个行当生计最是赚钱。”   黑玉的声音多了几分不确定:“这一条街上看下来,不外乎是些食肆,妆铺,杂货铺,这林林总总的东西加在一起,最是经卖的似乎是水粉胭脂类。”   “都是些女儿家的东西,平时在了易市里头,外头带来的水粉也最受原上的女弟子喜欢,”若儿先前也是一般的注意,随一盒水粉或是胭脂就要三枚子币。算到这里,她的语气染上了几分欢色:“只需要三万多盒就够了,这可比一碗面食抵用多了。”   黑玉的声音很快低了几分,直接一兜子冷水将若儿的才刚燃起的心火扑了个光:“若儿,你可知道一盒脂粉能用上多久?”   若儿站定了身子,打量起那些脂粉货物,看着大小,心里盘算着。“少说也能用上小半年,”黑玉的这句话,听得若儿的心又寸寸沉到了底。   再听黑玉说着:“胭脂水粉,虽是生贵费钱的东西,却也是耐用之物,这样中等规模的城镇,人口万户,一户以四人为计。我细心看过,过往的路人中,女子十之有三,除去老的小的,家境不殷的,不过千余人,更何况要半年一用。”   若儿连忙插嘴道:“这乌业城来往商客人数众多,行商天下。不是可以带动一方买卖。”   黑玉先扬后抑,再说道:“你倒是留意了这里的人口多为流动,而非常住,这脑瓜子还是有几分精明,你去前面摊头看看。”   若儿走到前头,她的衣着打扮虽是不入百里焰漪之流的眼,但在了这寻常人的眼里,却有些不同。   那名卖水粉的大婶忙迎了上来:“姑娘长姑娘短”亲热的招呼了起来。   若儿这时就是暗恨自己身上怎么不带半个铜钱,这时见了别人的殷勤招呼很是尴尬。黑玉在了项链之中扑哧一声笑道:“这要赚钱,可就是要学着做个违心人,皮要厚实,嘴要生甜,假装着看看,不买,你何必心虚成了这个样子。”   旁边的大婶正是招呼的起劲:“这可是上等的蔷薇花瓣磨制成的胭粉,能保你一日下来,小脸胭红,看着就是让人心儿怦怦直跳。。”   若儿尴尬地笑了几声,接过了盒子,才掀开盒盖,见了里面粘成一团的粉,不经意地皱起了眉头,心想自己这脸上肤色,半黑不白的,这片深红抹上去,就是像了猴子屁股蛋了,只怕要看得人还真要心惊肉跳了。   她本还想嘴上应酬几句,看完就是走人,哪知这大婶见了生客,又看她一脸的怯弱摸样,生了强卖的心思,一个劲的拉扯着:“这蔷薇可是三年一开花,整株花半闭半开的时候,在了月夜之时采下,再小心的阴干,你看这色泽,这香气。”说罢就要往若儿脸上涂去。   若儿手中不敢用力,身子一闪,只想退让开去,手中的脂粉点滴不出。   那边的大婶却是一愣,她手中扑了个空,盒盖就是飞了出去,只听得地上一阵脆响,那瓷盒碎成了几瓣,这时,大婶的嗓门立刻高了几度:“这位姑娘,你不买也就罢了,这坏了盒子,可是砸我的场子。”   若儿这时心里也是喊苦连迭,腰间不带一个子儿,先前这妇人的强买强卖更是招架不住。先前她有心避让,分明是这人自个儿下盘不稳,撞在了自己手上,这会儿反而要赖着自己出钱买了这不要的东西,她心里就是一万个不情愿,只是她也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情景,这时也不知道如何事好。   这沿街叫卖的贩子的嗓门也是奇大,使出了平日吆喝的劲头,旁边的人立时围了上来。这上来的又多是这附近熟悉的商贩,都是帮忙着动起了嘴皮子,一起声讨着。   若儿只觉得左边一句,右边一语,听得自己脑子都是昏胀着,她一气之下,问出了句:“这盒脂粉多少钱?”   那大婶见她似乎有心认了下来,眼珠一转,报了个价:“一个母币。”   若儿听了脸上立刻一阵激色:“一个母币?”她心中算着:“那不就是去了万分之一,这不是坑人么。”   她这时也是被激起了小时候瞎子那般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回声说道:“你这可是胡扯,我方才一路走来,分明就是听人讲到最贵的脂粉,也就才三枚子币。”   她往四周一看,拉过一名妇人,正是先前买卖的商贩,只见那名妇人低头躲闪,嘴里也是不答话。   那泼皮妇人胆子更大了几分:“这条街上的人都是知道,我王喇花卖的东西最是地道,这水粉,全街也就只有一盒,这可是用上等的珍珠磨成的细粉,那花瓣更是用了五十年生的一品蔷薇,就是一指甲面。再加上那脂粉盒子,可是北陆国,翡窑烧制。这那一矮用哪一样都是价值不凡,你这小丫头片子,可是不识货了。”   若儿手中还是拿着脂粉,听了她那满嘴的胡言乱语,“先前还是三年,这会儿功夫就成了五十年了,”她再看手中那盒没了盖子的脂粉,眼里多了几分镇定,她手中轻碾脂粉,放到鼻尖闻过,只问了一句:“你说这是五十年的蔷薇。”   那妇人站着不嫌累着,应得也是大声:“正是。”   若儿手中一抖,那脂粉连着盒子一起被砸在了地上,那妇人跳脚骂道,“你这小蹄子是怎么回事。”   晚风一扬,那阵子脂粉飘散了开去,腻鼻的香味飘起在了街道上。   若儿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这香气,很是浓郁。”那妇人脸上就是多了几分得色。   “蔷薇一科,在了花木之中,也算是气味扑鼻之花,五十年的蔷薇花香虽浓,但也比不上这盒子脂粉来的甜腻。”若儿缓缓说着,这时,脂粉花香还是四处飘开,隐约淡了些。   那妇人连忙抢了一句:“这可是我记错了,是百年的花木,香味自然浓郁。”   若儿貌似无心,转身问了一观看的人群,“你们可是闻见,这香气才是一会儿工夫又淡了不少。”   她回头询问的人群是后头才围上来的,正是往来乌业城的商客,他们口头也不是偏帮哪一方,如实说道:“正是淡了些。”   那脂粉妇人再争辩道:“这花粉洒在了地上,经了风这么一吹,当然是要淡上一些。”   若儿在旁看着她如跳梁小丑一般,说得是口水横飞。她眼里精光闪过,厉声说道:“你还要讹人,难道你们乌业城的商户都是这么待客接商的不成。”   这一句话下来,可是将周边的人都是得罪了,人生如同惊雷般议论了起来。   黑玉连喊糟糕,这牛犊子一样的丫头还是莽撞,果然不出她所料,只见若而两眼怒瞪,双手半圆叉着,十足十胡三无的样子。   她先是盯着那妇人,再是手指连过几十人,“我是不清楚什么翡瓷盒子,我只知道,这里头的花粉绝不是什么...五十年生的蔷薇花粉。”   那妇人见了气焰突然高涨起来的少女,舌头也是短了几分,只是口齿依旧清晰地辨着:“你这丫头片子...懂些什么,这南边来的上好...”。   “我摸过闻过的花香不下千种,绝无记错的可能,”少女说这话时,脸上连着闪过欣色和憾色,照得她的脸上又亮了几分。“你可知上好的花粉从何而来。一粉一花瓣,一盒花满枝。先要以酒做引,将花瓣阴干,在细细研磨,融入酒中,保其花香,酒固花色,十年不败。你还敢说你手中的是上好的蔷薇花粉。”若儿眼里闪着讽色,嘴上更是使足了力气,一口气畅快的说了下来。   她话音落下,人群里的议论之声再响,这少女年龄虽然不大,说的这话,听着却是在理,那妇人听了这话,嘴上犯起了结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只见一众的商贩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妇人看了看少女身后,似乎也没有本家大人跟着,手里捧着的只是一只家狗,心底又生了几分恶胆:“你说的倒是似模似样,谁又能证明,你口中说的每一句都是在理的话,可不是坏了了东西还不肯承认。喊你家的大人过来,我们倒是要看看,是你说的在理,还是...”   一旁的人见了她一孤身女子,也无守护婆子看着,在了这样的世道里只怕还真不是什么好货色,都是低声议论了起啦,先前的一边大好形势,这时就是逆了过来。   尤其是一伙子中年女子都是对着她评头论足,将她鄙夷了个透。若儿心里暗道糟糕,先别说什么家里的大人,这时候,那个所谓的“爹爹”只怕还在夜亭里酣然入睡。   这边的人声也是惊动了乌业城的商长,他见了场上的僵局,就出来做了个和事老:“罢了,罢了,王喇花,这也是刚来乌业城的生人,先前只怕也是你的大嗓门一吼,将人家小姑娘吓得手抖了,才摔坏了你的脂粉,这也是无心之举,你干脆折了些钱,便宜些给了人家算了。”   那王喇花这时也是亏了几分理,就怕众人真的深究起了那花粉来,嘴上装着说:“那就五枚子币好了,”   可怜若儿身上连着一个子也没有,她只得硬撑到底:“我...我也没说错,这分明就是假话。”   这时,连着那商长也是觉得这人不识体面,商贩们又围了过来。   正是百口莫辩时,人群空出了个口子,几人走上前来,说道:“我可以证明,这小姑娘说的是实话。”   哈哈哈,来人说猜猜我是谁吧~~   007 日红日醉蚀丽颜   人声才是刚落,原本还是沸腾着的人群立时静了下来,只见得昏暗的灯影月色下,一抹紫影翩然划入众人眼中。   那阵甜腻的脂粉香味陡然逊色了不少,一股淡雅恬静的熏衣香气让人群中的火气悄无声息地被安抚了下来。若儿只听过这香气一次,但立刻就是回忆了起来,芳雅夫人。   紫熏芳雅,五年的时光在了她面前只是如同虚幻,乌云堆鬓,甘紫云裙,和着这夜色融成了一体,身后跟着的几名侍婢也是一色的紫衣宫鬓。   众人都噤声退立在了一旁,连着那商长也是不敢高声说话,半躬在旁。那撒泼的王喇花忙时踢开了眼前脂粉碎瓷片,怕是磕着了眼前贵人的脚。   先前亭长在了若儿和秋膘面前也是简单提起,这乌业城中,冰原被视为尊,但他也是刻意隐去了另外一处,被视为贵的芳菲外坞。   冰原的受崇正是先前所说的丹庐的丹药和冰裁的手艺,而芳菲则是因为它的花木栽培。   乌业城本即使依附在了冰原旁,得了些可以买卖的特产,但若是少了芳菲的园艺,这里依旧是个世人眼中的荒蛮之地。   乌业城气候昼燥夜寒,水汽不足,一般的花木难以生存,即使偶尔活下一些,凭着一般的花匠手艺也是难以打理。唯有芳菲坞的园师才能让这里四季都存着些生机。   芳雅见了默不出声的乌业众商贩,嘴上也没直接说事,而是俯身取了块破碎的瓷片,白瓷之上,还是残存了些红粉脂色,她低头细量了片刻,说道:“先前也是我一时情急口快,怕你们起了冲突,这外来的生客说得也不全对。”   旁边的王喇花一听,又来了精神,先前她见了这城中的贵人芳雅,心里也是惧怕,以为她要替这迟钝丫头出面,真要如此,今日只怕自己这张老脸就保不住了,听得她口风突转,场面上看来似乎还要偏帮自己,更是窃喜不已。   只听得熏香浮动,芳雅已经转向了若儿那边,从了额间,眉下,臂膀,手心,一一看过,不见丝毫花阴之气,连半点花灵的迹象也是不显,“只怕是我错认了,先前听这姑娘说的这套制香之法,也是头头十道,和芳菲坞里的调制香粉之法正是如此,不知何时就流传到了外头,等查清楚了手头的事儿,要好好探访下她的底细。”   若儿的脸上也是多了几分犹豫,就是担心说重了语气:“这...我却是隐去了一些,但是有一点那脂粉确实不是用五十年生的蔷薇花制成的。”   芳雅见少女脸上带着祭祀不忍,也只她不想绝了那王喇花的活路,而一旁的贪心商贩竟然还不知悔改,她微皱着眉,否了她的意思:“这位小客人可是凭地好心,你今日若是将这脂粉的实情隐了下去,日后受害的人又找谁说事去?”她平日谈事做买卖都是和善待人,这时话语中已经起了波澜,转身往王喇花地摊头走去,葱指游走在了红绸铺起得摊头上,一把将剩余的物什全都掀在了地上。   只听得一阵相撞声响,那各色的水粉胭脂姹紫嫣红,浮动着满眼的破碎,再见红绸滑落,芳雅的脸上多了几分戾气。   在了平日,王喇花嘴里的荤素段子早就脱口,只是看着眼前的芳雅,她原本就短小的身量,更是缩了几分,这时连了若儿都是奇怪,芳雅的这番作为,出得又是哪门子气。   芳雅身后的一名侍婢在旁说道:“这里的所有脂粉,都不是用了寻常的花目制成的。”   人群里中又哗动了起来,王喇花的脸色霎时好看,心里更是如同揣了只兔儿,上下扑通着。   若儿怀中的可爱探出半个脑袋,闻着满鼻子的浓郁香气,连连打着喷嚏。   那王喇花也是死猪不怕滚水烫,强自镇定后,再辩道:“芳雅大人,你这话可是说重了,老婶子我在了这街上卖了几十年的花粉,这里里外外用着我这水粉胭脂的都是些知根底的熟客,你看就是连你手下的婢女,也都是用着我这摊子的粉色。”   芳雅听了这话,眼里又多了丝厌恶,语气更憎了几分:“还真是要谢了你的脂粉。”   只见得侍婢中果然站出了一名女子,脸上还蒙着层纱巾看着轮廓,在芳雅的示意下,女子摘下了面纱,只见那本该是张清秀美人脸,这时却满是细红的燎泡,看不清楚原来的脸貌。   女子脖颈之间,皮肉还是一片细嫩,让一旁的女眷都是咒骂起了那王喇花来,那妇人见了平日自己的招牌熟客,竟然成了这副摸样,也是哑然失声,不敢再多说半句。   这时一旁的人都是声讨了起来:“这是上等的花粉,还是毁容的毒药。”   那王喇花见两旁的人都要围了上来,要和自己说理,两条裤管都跟着哆嗦不止,这名为夏秋的婢女半月前,确是在她的摊头上买了一盒水粉,正是之前她强卖给了若儿的这种,只是这脸却怎么成了这个摸样。   她嘴里犹豫着,还想做着最后的辩解:“芳雅夫人,你看着可是误会,可是用了什么埋汰的东西。”   芳雅哼了一声,说道:“你还乱嚼舌头,你这花粉,先别说根本不是蔷薇磨成,而是用了颜色近似的日红日醉,这种花,花色由淡转为绮丽,花香也是浓郁,人若闻之,就如毒瘾一般,日渐痴迷,女子用了,脸上也是先跟着红艳几日,到了后头,就是一般的脂粉也是用不得了,只能是靠的你这脂粉才能贴上几分颜色。”   她这话才说出,人群炸响,王喇花听了,连着死了的心都有了,她上前拉住芳雅,嘴里含糊着说着,“天地长眼,人心肉长,我王喇花就是和天借了个胆,也不敢用了这样歹毒的东西。芳雅夫人,我是错了,不该买了人家的便宜货色。”   这时再也每人有心思纠缠着若儿再说那赔偿的事。   若儿先前也是闻出了那花香并非蔷薇之香,碧色本就是蔷薇之体,她小时就很爱用上各种蔷薇之香,春蔷清甜,夏蔷奔放,秋蔷凉爽,冬蔷暖人,而那瓷盒中的花香之气,虽是诱人,却无清新蔷薇之气,她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霸道的花。   她见人群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到了那日红日醉上,心里庆幸有了芳雅夫人的这番出头,要不自己被坑不止,只怕连着脱身都难。   这时乌业城的商贩都是满脸愧色,就是那王喇花也不知该如何事好,都是巴巴的看着芳雅。芳雅虽有些恼怒,却也是知道这里的民众本性并不坏,只要是将话挑明了讲,也就好了,她示意夏秋退到一边:“你们这些日子是不是走了私货。”她这话自然是对着身旁的商贩说的。   那些人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先前的商长出来做了个交代,他平日就是专门负责协调这些商户口角争斗,相互诋毁的事情,今日他偏帮了王喇花,这时只得用了愧疚的语气说道:“不瞒芳雅夫人。前些日子,南边来的商队带了不少价格低廉,量份又足的水粉胭脂过来,有几家摊头存了侥幸,都拿了一些。”   芳雅沉声问道:“这拿得可仅仅是脂粉。”   那商长额头冒出了些汗水,诺诺说道:“也还有些花卉盆栽。”   若儿在旁听得明白,才知道芳雅这趟前来,只怕不是简单的为了这小小的一盒脂粉,这其中似乎还参杂了其他事情。   芳雅此次前来,除了要查找那毒粉的源头,却是为了另外更紧要的事。芳菲的外坞在了外人眼里,明着只是买些花草的闲碎地儿,实则包括熏香水粉,就是不是他们出产,也是有着她们把关监管,这个中的利润就是占了这乌业城收入的三分之一。   前些日子,清点之时,芳雅就是发现,这些日子,树木花草的买卖都是停顿了不少,她心里也不奇怪,现在已经是新年之后,年前一轮的买卖已经是耗了不少客人,等到春来之时,这花木的生意也是会回来的。   哪知后来报上,连着胭脂水粉这些平日稳定的生意都是惨淡了不少,再是听了夏秋的一番哭诉,才是知道了缘由。她连忙就是叫人将那盒子脂粉验了一遍,才发现了大量从南方来的各类花木都是送了过来。   她先是派人在了市场里暗访了一番,又是将消息和着各地的外坞管事传了遍,这才发现不仅仅是这处在极北的冰原一家。也就这三月之间,各地的收入都是比往年少了近三成,这时这种情况还是刚刚发生在了这些小摊小贩这边,那些正规的旺铺旺店都是还没受波及。   芳雅这才带着人找到了市场上,趁着人来人往的时候,将这话挑明了讲。只是眼前这名半路杀出来的小姑娘却是让她有些吃惊。   她方才所说的法子,也就是在了芳菲内坞才用的法子,先不说外头,这些花粉的精巧,花料的耗费也就只有繁花似锦的芳菲坞的那些小姐丫鬟才会在那里专研,这外头的人,还真是不知道。   她也是新近才听着碧然外坞主提到:要好好的提炼一些新的花粉出来,只是这时还只是试验阶段,并没有在外头传开。   芳雅和着商长说着事,先前在了外部围观的时候,她就将那名小姑娘看了个遍,她身上的衣物,和着周边的人都是不同,就是自己身上这套外头赶制的云裳和她相比。   若儿身上的衣服明眼人看着只觉得落落大方,在了芳雅这般生活精致的眼里,却是另有一番味道。她的衣服从同到脚都是一块布匹裁剪而成,无半点累赘修饰,再看针眼针脚,就是一眼看不出来。   芳雅眼里思量着,再往少女脸上身上逐一看去,女子的体态轻盈,刚才的一闪一避之间,虽然情绪受了挑拨,但话语之间,条理清晰,又是顾及了这里一众人的最后脸面,没有将事情说死。   这时,她就是一眼看到了若儿脖间的那块黑玉,脑中惊闪:“这是...”。   眼前的少女竟然就是...芳雅打量之时,若儿也是迎头看上,嘴角含笑,眼里闪着喜悦。   她脑中就是回忆起了五年前的那个满脸伤痕的女娃,她的声音已经辨认不出,只是那双眼,那双失而复明的眸子和那时一摸一样,活灵活现。   这些年,这名在了坞里无人文静的少坞主可是过得还好,她突然想起,碧然外坞主也是得了消息,只怕过几日就会赶了过来。   身旁,乌业城的商长小心的汇报着这些日子的事情,说道还有不少花木送入了大户和各家夜亭,芳雅才一岔神,转眼功夫,若儿已是没了踪影。   008 僻宅内里藏乾坤   城内人声渐消,乌业城外,月掩云后,秋意凌零乱满枝。   官道笔直穿过空荡的平原,月光洒满了郊外的平原。原的外侧,荒草齐人而高,一座独立大宅院突兀掩在了草丛中中。乌业城中的人几乎无人知道,这一带,竟是多了这么一处深宅大院。   这宅院月下看着,门墙葺得足足有十尺来高,一般人从了外头往里看,更是难见里面的灯火人息,更不用说内里到底有些什么。   只需再一细看,你也会发现这宅院竟然无门入内,无路通过,由着城墙围成了个暗堡,只是里头隐隐约约似有扑翅声音,在了静夜里听来很是分明。   早些日子,一些偶尔路过的砍伐放牧的樵夫牧人,也会好奇的往里头看上几眼,记牢得也是那堵高墙,只是离开了这里之后,不消一会儿工夫,他们总是会忘记这之前偶然看见的宅院在了什么地方。   越过墙头,往里张望,院落里头只是盖了一间间半开平房。细数之下,居然有十间之多,和外头的高墙封闭不同,里头的房子都是四面八方都开了窗,只是白日关了个严实,唯有月上梢头时分,才会一一开启,彻夜不闭,那阵振翅之声那时也是会跟着响起。   这时夜色正浓,这些平房中的窗门和平日里一般都是大开着,点上了和着月色有些相似的月灯。房子外头,可以看得见里伫立着几个不动的人形身影。   秋夜月寒,这院落房屋不少,却很是吝啬树木花草的栽种,唯一的绿意也是参杂了枯黄,正是满园的草被。   暗夜之中,还有未眠之人。这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望向明灯房里。   那名个子高些的人穿着身家丁的衣裳,嘴里正报告着:“这几日,卖出去的日红日醉数量越来越多,我们过些时日就能筹足谷里需要的钱数了。”   这前面站着人的身形非男非女,全身都是披裹在了斑斓的披布里头,露出一双眼透着丝阴气,听了这话,眼梢上扬晃过一丝阴光,“你们做的好事。”听着声音,该是名年华正盛的妇人。   身后的人听了,连忙低下了身子,也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何事,惹了这煞星的晦气。   那披布里头伸出了根绿色的藤蔓,只听得哧得声响,血染绿藤,已是穿透了家丁的胸膛。   地上原本带着干枯之色的草被长高了许多,半刻工夫,原本还在应话的活人消失在了草地上,只剩得那身衣服。   这声响惊动了些院中看守的人,地上凸起了个土块,那土块越来越高,很快地变成了个土坡。   那披布中人,手中藤蔓又是飞舞了起来,一把击飞了那还在不断长高的坡地,里头的人,一个避闪不及,如同出土花生般整个被拉了出来。   “花惹娘,你下手可要轻些,”那土中出来之人中等身量,全身上下都是披着厚细的鳞片,头上的毛发被这藤条擦下了几根。   他的脚下挣扎着,翻带出了一地的新土,他先前在下听到了讨饶的声音,才上来查看,哪知被这疯婆娘连人带头被拎了出来,嘴里数落着:“你可是疯了。”   他出土的地方,露出了个两人大小的洞口,往下看去,一眼不见尽头,还可听得外头的风灌了进来的声音,原来这院子靠得就是这地道通往外头。   那被从土中拉出来的人,小心地掩牢了那个洞口,缩了缩身子,这时再看到一地的残衣:“这可好,这院里的唯一一个活人也被你给...”那些房中的人影还是在闪动。   花惹娘闪动着身子,看着身后,说着:“壤息,今晚给把火把这里全烧了,地道也给我掩上。”   壤息一听,“这是做什么,虽说只是个临时的点,我们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才在这里固下了这个据点,一夜之间,你就将这些统统毁掉。”   那披布里头闪出了丝幽光,那壤息见着眼前的那方布,突地疯长出了很多荆棘蔓草,女子的眼里露了出来,双眼之内细长出了无数的红丝。“芳菲坞的人已经觉察到了,这卖出去的脂粉,盆栽还能收回多少。”   听了芳菲坞几字,壤息才知道她的意思,他在了地上的衣堆里掏出了本册子,正是这几月的账目记录:“日红日醉制成的蚀颜粉出了十盒,百里飘香十盒,雅吞藤三株。”他报完之后,心里也是侥幸,幸好数量也不算大。   “今日在了集市上,那蚀颜粉漏了底。”花惹娘眼如利刀,往地上和被唤做壤息的男子掷去,“我事先已经说了,这东西还出不得,这贪财的东西,居然背着我出了几盒。”   “这...”壤息迟疑着看了那几间房子一眼:“这东西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少了几盒又如何,我们这些日子下来,很快就能有了收成。”   花惹娘横了他一眼:“你这土疙瘩做的脑袋懂些什么,这蚀颜粉本就还在琢磨,里头用的花粉还需要花人日夜看护才能成行,成粉之后,吸收了足够的月华,才能真正做得蚀人容颜,再卖给那些出得起价钱的贵人,才能形成花瘾,做了长期的客人。这时的花粉,还不成熟,只会驻了几日丽颜,只需几日,效果也是消退,增色不成,反而毁容,还糟蹋了我们这些好不容易养成的花人。”   听了这话,那壤息也不敢吭气,那女子布披抖动,骂道“这花人也罢,只要再多选些合适的人来也就成了,那几株雅吞藤才是真正的问题,你将它们摆弄去了哪里?”   壤息忙说道:“这可是你的主意,往人多的地方送,我就送去了乌业城的一家老字号夜亭里,那里过往的人多些,够人气,才能养活雅吞藤。”   花惹娘想也不想,身影顺着那土洞而下,只留了一句:“将里面那些花人都处理了,不要留下丝毫痕迹。”   壤息见她没了踪影,也知道她定时要处理那几株雅吞藤去了,嘴里骂了一声:“这谷里的人也是假得紧,取得什么破名,那样歹毒的东西,还取了个如此雅致的名,”   他走进了临得最近的一间平房。这里的所有房中,种得只是一种白色花-正是先前芳雅嘴里提过得日红日醉。这花形小巧,瓣色如同翡玉,时间过得越久,花色会一日红胜一日,越会近了先前的脂粉颜色。   这时,白日紧闭的花骨已经大开,吞着至阴只月华,那半亩多大的房里,还栽着着一名花人。   这些花人全身只是由着绸布匹裹住要害位置,全身在了月光之下,那些白花正是攀附在了花人柔和的身体曲线长成了人形,女子的双腿和了藤条一起,深入了土中。   花人都只有十五六岁,肤色光洁,闪着少女独有的红匀之色,双眼空洞。这十所房子里头,各是站着这样一名女子,这些少女,都有着通性,处子之身,全身无暇,体态匀称。   那些女子的脸上也是毫无表情,只是壤息看着她们脚下的,生了几分恶心,花身下头,本该满是土壤的位置,这时正密集浮动着各类蛾子,那些蛾子也不飞起,完全依附在了人身和花被上,抖动着翅膀。   壤息再是想到这些女子,都是容颜娇美,被带到这里来时,苦苦哀求,却依然被活活种入了土中,那些蛾子就是蚀颜蛾,它们的翅膀扑打之时,会带动着少女们的容颜快速老去,那翅上的粉末和了花瓣花粉融合在了一起,就成了蚀颜散。   他看着那些花人,想起了花惹娘布后的那身子如水肌肤,叹了一口:“这也真是造孽,为了那些达官贵人的不老容颜,却是要毁去多少容颜丽色。”   他心里虽有些不满,也不敢轻易坏了大事,手中一带,平白生出了无数的褐土。   花香,在了空房之中飘散了开去,只是这花沾了土,反而迅速的枯萎了下去,眼前的花人少女脸上有了波动,姣好的五官扭在了一起,这半月下来,人早已经和花混为了一体,不消一会儿功夫,少女的身子轰然倒塌,和了那些蛾子一般,也是如同扑灭的灯火一般,化做了尸骸。   壤息又一一走入了另外几个花房,如法炮制了一番。那原本散发着妖光的花藤一点点的干枯了,到了最后,这高墙后的院落里彻底暗了下去。   壤息这才走到原先的那个洞口,身子一矮,整个人都是钻了进去,只留得满地的厚土,和枯死了的花藤,几只夜鸦冒死的越过高墙,院落里多了几分死气。   天边出现了第一缕阳光,里头的草被已干枯了大半,这平原宅院一夜间成了座死宅,那堵高墙隔绝了这里外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只听得高墙外头,传出了碰撞之声,又是一会儿,又是一阵响动,几声击打之下,这原本很是坚固的墙壁,开始有了些松动,“你这般莽撞,可是惊动了里头的人怎么是好,”说话的女子声音里带着无奈,又很是宠溺,看着也是慈善的女子。   009 双碧北行查疑情   十尺高墙应声倒塌,土灰扬起,韩碧色的眸子在了晨风中闪着黠光,秋草漫地,她满身的红粉乱了一地的枯黄。   因为连夜的赶路,她白如羊脂的脸上还漾着微红,额间那朵蔷薇含羞待放,一根花藤滑落在地。常人根本难以想象,先前震碎墙壁的正是眼前这根只有拇指般粗细的花藤   三步开外,韩碧然无奈地摇着头。前些日子,她们汇总了这几个月来各地外坞传来的坞书,芳菲老妪起了警惕,就命令她前来调查这蚀颜粉的事情。   这原本只是韩碧然一人的差事,只是碧色不知从哪里得了风声,就是软磨硬泡着自己也要前来。   碧然虽知自己的女儿在了年轻一辈中已是拔尖的好手,但听着老妪的口风,这蚀颜粉关系到了许久不见动静的花月谷,依着碧色那莽撞的性子,韩碧然还是一口否决了她跟着前来的念头。   只是碧然也是低估了碧色胡搅蛮缠的心,碧色这些年来,一人在了花坞中,顶着芳菲坞将来继承人的名头,潜心苦练,但一门心思,却念着远在他乡的表姐。   她早就听说碧然最后要去乌业城紧邻冰原,自上月末起,每隔半月必会准时送来的若儿的冰原家信无端端断了,碧色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直急着。   坞里的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碧色这次的念头被一口咬死之后,一不甩泼,二不使诈,竟然只是一关房门,毫不吭气。   包括老妪在内的几人都以为她是兴起了小姐脾气,哪知韩碧然一人单骑出了十里开外,才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杵在了前方的羽城城门外,已经等了一日有余。   碧然见了她满面的风尘,更是怕错过了碰头的时机,在了秋日骄阳下饿着干等了一天,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思前量后,只好带着她一路北行。   此次北行,本是要巡视各处芳菲坞的产业业绩,哪知才行了半路,乌业城送出的坞书一连来了三封。   先是汇报了城中市面上出现的外地脂粉,芳菲两人只得马不停蹄,先往北面行来,行到一半,又是说了乌业芳菲坞里有侍婢受蚀颜粉的毒害,最后一封更是提到了城中夜亭两人马不停蹄,一路往这里赶来,这旁人都不留意的房屋,反而是让碧然有了几分留意。   碧色在了一旁,只瞥见书信上头似有活花两字,就见韩碧然脸色大变,她先是赶了封急信传回坞里,而后就是催着碧色一路急赶,原本以为两人就要连夜进城,哪知到了郊外,碧然突地在了空旷的平原上停下马来,随即调头一直寻到了这处独宅。   原本碧色还只觉得这平原只是有些荒芜,只是再外偏僻处走,已是一灵珠之体的她很快就发现这平原上的草势长得有些蹊跷。草木都是面阳处茂盛,背阴处低矮,而这平原上的植株却是反向而长。   直到眼前出现了这道囚墙宅院,两人才停了下来,这时两旁的野草已经没过了两人所骑的马匹,一路上碧色抢在了碧然的前头,身上的鬼蔷藤一路如蛇蜿蜒,扫除了前方的野草。   “里头有问题。”碧色的鬼蔷藤停在了墙角,才刚听得碧然发话,那鬼蔷藤在了墙体上攀爬了起来,最后停在了墙壁的最中间,找准了一点墙身最是薄弱的位置,破开了这城墙。   碧然站在一旁,眼里满是欣慰,自己的女儿虽然性子鲁莽了些,平日手头的功夫却没落下。   和韩红窈自小就胜人一筹不同,韩碧然的性子正如她的花物一般,清水素莲,不沾世事。她的性格温吞谦和,做事也是留了几分余地,对着碧色也从不提过分的要求,只是芳菲坞却急需一名强势的继承人。   方才碧色使的正是她半月前突破六灵滴之体,获得的灵珠特技-试探,对敌之时,先发夺人。碧然先是有几分赞赏很快眼里又带上了几分忧色,和自己不同,女儿对敌之时,下手快,狠,准不留半点情面,也不知这样的行事作风会惹上怎样的麻烦。   两人往里看去,只见满目的灰败,土墙塌下飞起的尘土四处都是,再就是些普通的平民房屋。   碧色见了娘亲的绿色摆裙快速的往里移去,耳下听着,四周悄然无声,这院子只怕被人废弃已久,她心里难免有些沮丧,这费了一番力气才闯了进来的古怪宅院居然是座弃宅。   前方碧然寻视了一圈,见了碧色满脸懈意,也猜出了她的心思:“碧儿少了些江湖阅历,此次的出行,对她来说到未必是件坏事,若真的是惹上了花月谷,让她多学些对敌对人的经验也好。”   碧然心里想着,指着那塌了道口子的残墙,“你若是此宅的主人,为何要将墙体修筑成这样?”   碧色一眼望去,由于院落的墙体很高,除了自己先前破开的那道口子,就是大太阳的时候,也不能泄进阳光,这院落在了白日里,也是一片灰暗,如同阴天。   碧然见还是她不懂个中的道理,再说到:“这院落的布局,和着芳菲坞之中的可是大不同,你再看看。”   芳菲坞繁花如海,不同的高度都是错落有致的栽种着花木,为了养活花木,院落之间,不设墙体,只是扎了些篱笆花墙。   身后的十数间房子都是门窗众多,既然不是为了采光,又为何修了这么多的通光口。   碧色本就聪慧,听了这么一指点,立刻发现了此处院落的不寻常,眼里也是多了几分谨慎,没了轻慢的神情,   碧然在旁笑道:“这通光并不特指日光,你再想想奇花志中所说。”   奇花志,正是芳菲坞的内书,外人难得一见,坞里二等花魂之体或是五灵滴以上才能一看。   碧色记得其中一条:“凡花俗木只爱天光,难消月色,活花灵木独享日倾月华。”   她再往四周看去,只见地上草色灰旧,隐约带着红色,这哪来的活花痕迹,更何况普天之下,不是唯有芳菲坞才有花冢活花一说么。   碧然脸上一肃,吐出字来:“世上怪事本就多不胜数,你往那几间平房里头看看,那些干枯死花下头,都是些什么。”   碧色走进了一间平房,见了一地的灰土,再细细查看起了那些土痕,除了沙石,这土层里还带着红白色的细碎屑粉,她手里轻捏,这触感,软暖顺滑,不似一般的花粉,这是..,   “这是未成形的蚀颜粉,”碧然嘴里带着颤意,忍不住骂道:“该死,南边又是使得什么鬼把戏?”   碧色听了,身下急退,“蚀颜粉,正是饥蝶的磷粉。”   她双眼圆瞪,连忙避开脚下的土末,蚀颜蛾又名饥蝶,这种蛾蝶不清的昆虫,吓得她脸色顿时刷白。   当世有两种护肤之粉,千金难得一求。其一是芳菲的百花黯,用得正是百种春日娇花,细捣成渣,只取花汁,烘干和上百年珍珠,此粉一年才出十盒,连着自己都是用不到。用了此粉,四十美妇风韵存,十六少女永保春。   另外一粉,也是难求,就是这蚀颜粉,这饥蝶月下破茧,一生寿命只是一月。月初而生,月末而亡,只食精元,红颜绝色黯,饥蝶化作尘,千余饥蝶,一缕芳魂,才成一绝品蚀颜粉。自己手中的,居然就是...   碧然在旁,心绪已经飘远,这十余座平房,必然是葬送了不下十余人的性命。她眸之中生了几分急色,催促着碧色:“我们先去城中,先找了此处芳菲的主事紫熏芳雅,再了解内里情况。”   两道身影说罢划过破墙,绿粉两色落在马上,往前方而去。破开的墙体上,几块土石滚下,这活人花冢,荒芜在了这个秋天。   只是两人两骑,一气奔到了城中的芳菲分坞,才是刚到,就被告知,芳雅早间就被城中一家夜亭的人请走了。   她们也不歇口气,连忙就询问了那家夜亭的所在,也不停下休息,一路就是寻到了那间夜亭。   这时,白日里门庭不丰的夜亭门口已经停上了不少人,城中的一帮闲人碎嘴都被官差拦起的人墙阻在了一旁,只是人声还是不停地议论着,不少人推挤着往前,想进内探视一番。   碧色私下一打听,才知道昨日投宿到了这里的两户住客,早上被人发现无端死在了里头,那身子上,被扎了不下百孔,尸身里头被掏了一空。这乌业城平日民心安定,也是少有盗匪,这样的惨案,就是惊动了一城的人。   两间房中的住客背景来路都是不同,房内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里头都摆放着一类盆栽,只是那两株盆栽不知何故已被挖了一空。听说为此,官府特地请了本地芳菲坞的芳雅夫人前来一看。   民众这时都是议论着,再听得一人说:“说来也是奇怪,听说那死人的房屋隔壁,也是摆了一样的花木,那里头的客人倒是安然无恙。”   “那里头的人呢?”碧然在旁貌似无心地问着。   “说是一大早就出了门,也不知去了哪里。”一旁的热心人回道。   010 钱途黯淡贪心故   芳雅款款走出,一眼瞧见了人群中的熟人,她不动声色,再和官府中人应付了几句场面话,上了一旁候着的马车。   碧然母女趁着人群往前涌的关头,也是上了马车。芳雅算起辈份是碧色的姨辈,和碧然是一辈的人。她生性孤冷,简单地行了从属礼后,就说起了夜亭发生的命案,那第三间房中并无异样,也无打斗的痕迹,只是一地的碎盆乱土。   马车随后就离开了喧闹的夜亭,这时矮墙旁一道身影划出,正是花惹娘,她比芳雅还早了一步找到了这夜亭。   她也不曾想到,这麻雀大小的乌业城竟也有十几家夜亭,好不容易才寻到了这间算得上是老字号的夜亭,只可惜还是迟了些,里头的住客已经被吞食了生命,更是惊动了官府。   这些杂人她倒是不放在眼里,抢在前头收回了两盆盆栽,正是要再找到第三盆时,被及时赶到的芳雅等人阻了行动,她只得隐在了院落阴暗处,冷眼看着。   芳雅细心地查看起了那两盆残土,却是一无所获,她心底嘲笑着,芳菲坞这些年来果然是人才凋零,这外坞分主事也不过如此。   花月谷在这封谷的百余年间,已学会用了凡土育种活花,这雅吞藤人识不全,才通了兽性,又怎能被她找到蛛丝马迹。   直到她再次感到了那股熟悉的莲香,想起刚才的那张素净丽颜,芳菲坞派来的人,竟然是她。   这时人群中散开,一人撞到了她的身上,花惹娘一直蒙着的披布散开,露出了掩在里头的面貌,那人忙是赔着礼,眼前的女子素淡峨眉,玉*肌冰清,身上穿着的是件翡绿丝裙。   她眉间带憎,嘴角含恶,很是嫌弃的看着眼前的粗莽男子,“滚到一边去,”   那撞人的汉子连忙退到一边,心里讶着这女子刚才站在了人群中问话还是谦和有礼,才一会儿工夫态度口吻怎么和先前截然相反,心里还是奇怪着。   正想着,眼前哪还有人的踪影,前方的夜亭又是刚死了人,这汉子这时也顾不得看热闹,心中发毛,连忙走开了。   花惹娘再次入了院子,先前为了避让芳雅,她还没顾得及找出最后的盆栽。这时,官府的人都集在了先前的两间房里,那最后的一间房,还剩下唯一的一盆。   她推开房门,眼先落在了一面铜镜上,她眼里先是闪过了丝恨色,最后才抚上了脸侧,自言自语道:”已经有了九分相似了,再过一阵子就好了。“花惹娘的脸和韩碧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眸里缺了碧然的蔼善,多了几分尖锐。   花惹娘再往一边寻去,眼前的雅吞藤...她快步上前,一把抓起了已死透的藤条。   平日如同人肌般的藤皮这时已经完全没了弹性,和被大芳主吸干花阴之元的活花的迹象完全一致,这是...花惹娘心里大惊。   世上难道还有人修炼了成了花侵绝技,这不可能。   她再查了一遍,这雅吞藤和先前的蚀颜粉不同,在了花月谷中育了几十年,早已是了成熟的活花,在普通土壤中生长。   雅吞,雅吞,依了大芳主的意思正是优雅之中夺人性命。这藤在了旁人眼里只是迎春花藤的样子,春日里也是会开出同色黄花,就算碧然亲临,也不可能认出这人造之活花。   花月谷之中,育有一篇雨林桫椤,厚壁一尺,斧头劈砍,三日方断,抽取树纤,月萃月取,才能手摸如同藤般软滑,攻击之时却如同千锤钢般硬实。   谷中花魂师再赋予一兽魄,只需一瞬,就可将人身洞破,取骨吸脑,这雅吞藤正是死物变活,一藤一兽兵,如是窃取了人命,以后更可以慢慢有了人识,这时她的衣袖之中,就有两根兽人藤,只用带回谷中,调教一阵,谷中又可多了几名死士。   她方才也是听到了碧然的问话,知道这雅吞藤的无端死亡必然和这间房的住客人有关,只是这时人去房空,她又该到哪里去寻人。   那些花人也罢,只不过些皮囊货色,以后多捉些回去也就罢了,这雅吞藤,却是一月才得一株,这回去也是不好交代,只得恨声说道:“若是让我寻得这人,一定将他千刀万剐,作了花泥。”   这时那花泥,正瞪着眼,将了钱袋子翻了个遍。若儿还是不信,她将那个本就不算充裕的钱呆又抖了一遍,来来回回几次。   她看向前头秋膘,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才是要了口水喝的工夫,这人怎么就将那些钱...全都变没了:“秋师长...”这时两人已经站在了一旁的巷道里,也不用和人前一般再伪装成父女。   昨夜匆忙避开芳雅后,若儿满脑子就是想着生财之道,只记得自己稀里糊涂地睡着后,恍惚间觉得身上传来一阵痒刺,似有什么东西攀爬了上来,手中一阵拉扯,身上也是舒坦了不少,忽的听到了一旁传来了盆瓦碎裂的声音。   她翻身起来,只看得昨夜还是绿爬枝头的藤栽这时居然完全枯死了,花盆也是破碎了,她正是疑惑着,那秋膘听了声响赶了过来,这时天才蒙蒙亮,见了这满地的狼藉,秋膘说道:“你怎么砸烂了人家的花盆,我看这花也是名贵,可不是要赔上一大笔钱。”   若儿看着他一脸的激动之色,半是犹豫的说:“秋,秋师长,我没...”。   秋膘不听她解释,手脚奇快,拉着若儿,收走行囊连拉带拽将她拖出了老远。   若儿在后喊道:“那东西...我没有.我们的一万母币”。   前头的秋膘说道:“这还不容易,你可是想一夜致富,你可是想衣食无忧,我昨夜才刚躺下,就想起了我的老伙计,那可是最赚钱的行当了。”   这时两人不知在了哪条巷道里连拐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若儿看着满脸得色的秋膘,嘴上很是怀疑的说:“秋师长,你可了解这边外头的商情民情,哪些买卖最赚钱?”   秋膘看着身后的那间店铺,眼里闪着亮光,嘴上应付着:“这还用问,出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若儿听完,脑里才刚要捡出一样,就听得前头说道:“这些当然都做不得,这么些寻常事,只能发了寻常财,你要知人无横财则不富。”   这时,连黑玉听了都觉得不对劲了,这和最是实在的买卖都不做,还能有其他赚钱的门路不成,再说了两人这时都是钱不多财没有。   秋膘说着:“一年时间,万枚母币,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我若办不成,大不了被发配到各国帝都那些个鬼地方去,你若办不成,又当如何?”   若儿心里嘀咕着:“大不了回到鸟不拉屎虫不采蜜的芳菲坞去。”   她嘴上可不敢这么回答,只得问道,“那你说,应当如何。”   秋膘一拍大腿,指着前头说道:“这就得问后头这积少成多,点石成金的集宝屋了。”   若儿才看见眼前多了家铺字,,两边横批:“积少成多,点石成金。”   对联两旁镶嵌着的正是一排的子母币种,在了这路人过往的街道上,很是触目。   若儿心中轻问:“黑玉姐姐,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黑玉刚是思索着怎么回答,那秋膘就是往前大步走去,留下一句:“乖女儿,你在这里等上一会儿,赢了钱,再给你换身衣裳,这冰原的衣服连着个基本花色都没有。”   他说话也是算话,果然只是一会儿,秋膘就出来了,若儿见他满脸舒畅,好奇的问了一句:“钱呢?”   哪知秋膘就是一句:“无钱一身舒坦。”   若儿一时愣在了那里:“无钱一身舒坦?”   那边秋膘说着:“可不是,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们这趟要行走天下,这钱财盛名都是累人之物,我就将它输了精光”。   “输了精光,黑玉姐姐,这是什么理,我平日和五十,斐妄比试,输得也只是几只兔子什么的,这子币都去了哪里。”若儿这时觉得眼前的秋膘很是碍眼,索性问起了黑玉。   黑玉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提醒道:“若儿,你可是仔细看了人之思。”   秋膘则在旁叽喳道:“你可别说,这使了钱,就是有了赚钱的门路。我还真是打听了个好差事,听说前些时候,东边平原上的一家大户,就是要招收相貌姣好的女子前去做什么花人。我想想,我家闺女的摸样还算周正,只可惜我还没细问,就被轰了出来。可惜可惜,这可是一百母币的事情。”   这人也当真是厚脸皮,继续在了若儿耳旁说道:“这城里有十几家夜亭,我们可以逐一住宿,反正...”。   哪知眼前平日里看着还是和善的小姑娘,这时笑意全无,只是木然的往前走了几步,蹲在了墙角,取出了一本书,不声不响地翻看了起来   秋膘看着她的摸样,知道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反倒半打起瞌睡来了,他虽是假寐着,眼角却是注意着一旁的动静。   少女的脸上无多少动静,秋膘心底叹道:“这小丫头,心底甚好,自己这样胡乱挥霍,她都不懂得生气还嘴,这样白纸般的人,又怎么适应北原那众人的狡诈嘴脸。”   他昨日其实早早就出了门,只是路上却是遇到了傅瑶。   这么些年不见,两人一时都是无语,傅瑶嘴上问候着:“这些年你可还好?”   他转身离去,身后傅瑶一声低叹,再是问道:“这次有劳你了,那名弟子,我看着也是无用,你就行了这个方便,让她借此机会出了冰原也好。”   风雪萧瑟,眼前的男子佝偻着的肩膀,直起了一些,他的话送到了红衣冰山耳边:“你和韩红窈果然是师姐妹,生得也是一般脾气,眼里容不得半个庸人,那孩子如果不合你意,就收做北原门下。”   傅瑶的冰川脸色松动了一些,吐出了两字:“师长!”   他想到那日的情景,心中溢满酸涩,缓缓地睁开眼,看着墙边依旧不吭气的少女,问道:“你可是真心想要学得致富之道?”   011 商色满目美人舞   秋膘原本以为自己这话出口,少女就该笑逐颜开,前来恭维一番,再怎么说他也是北原曾经的...   耳边只是一阵卷书翻动的杂音,前方一直低着的额头的少女总算抬了起来,盯着秋膘说道:“原来你就是人之思上说的为人在世,最不能惹的四大麻烦之一。”再听了她念叨着:“和尚、乞丐、牙婆、闲汉招惹不得,谨记,谨记。”   这句闲汉的称呼让秋膘受得冷汗淋淋,人也是精神了不少,见若儿分明没将自己的提点听了进去,他只得说道:“也罢,我也是个管着闲事的无用汉子,闲汉闲逛,我们去城里走走。”   黑玉心中不愿若儿再由着这人蒙混,喝止道:“近朱者赤,你可不能再听了他忽悠。”   秋膘也不催促,只是靠墙而立,半身隐在了阴暗中,只剩得那双总是惺忪未醒的眼,带着几分光亮。   站在了日头的若儿突然笑了,似是说给他听,又似劝着自己:“人之思中也是说了,孑然一身立世,生不沾烟火,死不惹尘埃,既然如此,我又怕什么”。   秋膘心神连闪,眼眶内泛起了热意。他带着若儿走出了那条封死的巷道。晨曦散尽,老叶吹了一地,秋日隔着树梢暖着高矮不一的两道身影,沿着街道拉开。   “昨夜我曾来过这。”若儿看着眼前的街道,仿佛又闻到了那阵子浓腻花香。说来也巧,两人停脚的地方正是昨夜起了争执的地方,只是这时那些瓷片脂粉已没了踪影。   眼前的景象和和昨夜更是不同,异地来的各色商人三五成堆。马车,推车,担铺摆成了一片,贩得也是他乡才有的稀罕商货。   秋膘走在前头,叮嘱若儿心、眼、口、鼻都不要拉下,只听得他眼才是落在了那些包裹着的车辆上,嘴边连着念出:“北地的虎熊皮,南方的烟雨绸,东边的特制瓷,南面的老烟丝,在这乌业集市上应有具有。”   他说着,再指着前头围着的人群说道:“天下散商,自由商人,都汇集在了这里。”   若儿平生也就只见过北原的商贩,在看那些商人,也就只是布衣青袍,只是个个眼带精芒,口中讨价,手下验货,不得丝毫空闲。   这些人也不和昨晚的喇叭花大婶一样强买强卖满嘴吆喝,其中更有一人手中执着茶盏,任着茶香袭面暖手,看着也是悠闲,他身旁摆放着辆一人多高的蒙布车辆,也不知卖得是什么物什。   和这人形成鲜明之分的却是一旁的商人们,那些人都很是紧张,前后左右走着,打量着那车货物,眼闪犹豫,脚带迟疑。   这时一名谢顶商人走上前去,大声说道:“一千...母币。”   那喝茶商人还是一脸常色,只是呷了口茶。后头又是一人挤了上来,毫不犹豫地说道:“两千母币。”   若儿心中嘀咕,这些人也不看货怎么就胡乱报起了价格,这万一买到的是些便宜货色,黑玉也从未见过这般景象,这世间瞎子不罕见,这般的买卖却从未见过。   身旁的秋膘看着心里也是痒着,只是自己十赌九输,这样的买卖也是沾惹不得。他见若儿满脸兴味,在旁说道:“这是最近几年才兴起的买卖,   农户种地,看得是老天脸色,这博市也是如此,看着商人的运气、眼力好坏。今日也是时运不错,见了这样的场面。”   若儿奇道:“赌市,你的意思是瞎赌瞎卖。”   “正是,你情我愿,无论得了金货,还是铜铁货色,或者是纸货,都得照样付钱,不得食言。”秋膘越说越来了精神,平日只见须茬子的几分红光。   这时商群里再无人敢出更高的价格,闯进了一名女子,只见她湖绿百裙,悄然无声,一人上前道:“我可是来迟了?这货我要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尖锐,刺在了每人的耳里,不满地嘘声四起,那顾自品茶的商贩停下手来,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这位姑娘看着脸生,我也不挑熟客生客,这价钱又是如何。”。   在这乌业城中并无特产,往来的客户大多喜欢交换各地的货物,凑足银两,再带回一些合适的货物,这里只有两种名产,一种就是冰原里头传出来的丹药,另外一种就是冰洋里头的鲨翅,这两样,全大陆也只有乌业城才能卖出买得。   这商人来自外城,这一车子的货物自然也不可能是两者之一,这些商人虽然有了赌博的兴趣,却没有下了大手笔的胆子,只是也不满这女子来得最迟,一口就咬下了这价值不清的货物。   那品茶商人也是奇怪着,他本也不会出现在了这样的偏僻小城,只是偶然听人说起,冰洋的渔寮得了几十枚上等的血鲨翅,他才匆忙挑了些轻便货物载了一车,轻装赶来。   只可惜到了这里,才听说,那些鲨翅是上贡之物,他嫌弃着货物累赘,才择了这乌业城的博市出手。   眼前的女子转手就是掀开了那一车货物,只见眼前,丝光亮丽,满目都是缤纷之色,绸布缎匹满载一车。这些布匹比寻常的丝布都要亮丽几分,看着也是价值不菲。人群里立时响起了惊叹色,一些商人争着要再开价。   女子双手在了那些光亮上滑过,心想:“谷里的姊妹都是喜爱花哨之物,这布匹名声响亮,做工更见精巧。这次失手损了些活花,带了其中的一些回去,贿赂上那几个口利的,这几日的过失,也可以一笔勾销。”她脸上带着笑意,身子不停地原地打着转。   秋膘看着那些布,再看了眼若儿身上的神女服装,眼里也是多了几分奇色,“西林锦织,虽然看着手法比着冰裁差了些,但这色泽做工,却是珍品。更何况,小西锦年年限产,如此满满的一车西锦,这商贩又是如何得来?”   若儿听后,再往那车布看去,果然觉得有些眼熟:“西林锦织,小西城,五十的家族的手艺?”   那湖绿女子也不理会一旁的喧哗,回头说道:“这当中,可有天织的手艺?”   那名商贩说道:“天织仙品哪能随意现世,姑娘真是说笑。再说这车货,姑娘还未曾出价,这?”   女子微微摇头,有些失望,只听得她往后看去,身后,一名土衣男子推着车辆,走了出来。   花惹娘说道:“壤息,将美人舞呈上来,”   那名男子将推车送的更近了些,只见众人眼前,就是多出了十盆花藤,这些花藤,通体滴翠,但也只是寻常的扶芳藤,唯一有些特别的就是扎成了人形模样。   若儿在旁看着那些被扭摆成了奇形怪状的花藤,心里满是惋惜,在了芳菲之时,老妪曾说过,修剪有度,仪态自成,花木本是灵性之物,哪经得起这般折腾。   不等那些围观的商人围堵过来,花惹娘玉掌合击,手中脆响阵阵,再见那人形的扶芳藤先是颤抖,再是扭动。   原本还是嘲笑着的人群里,发出了艳惊声。那十盆花木,不知何时成了十名纱衣舞娘,腰身款摆,眉眼带情,就在了热闹的集市上袅袅群舞了起来。   这些舞娘着装不一,面貌虚无,只是一身似露非露的飞纱掩不住满目的春*情蜜意,高矮胖瘦的十人,各显风姿,直看得人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人间几何。   再听得花惹娘一声击停,那些被唤做美人舞的扶芳藤又是变回了静立不动的扶芳藤。她看着一旁看痴了的人群,笑道:“这价格可是合适。”   那名商贩也是利落,眼里的惊色一瞬而逝,很是干脆的说道:“这买卖成了。这车西林锦织归你,这些花木我带走。”   他话音才落,原本只是孤零零搁放在了路中的车辆旁立刻多了四名壮汉,四人八手,将车辆换了过来。   若儿正看着那些扶芳藤,心想,扶芳藤类,只是寻常死藤,充其量只能是四等花物,又怎么会突然化作了擅舞的美人,难道是被人赋予了花魄,只是成魄花草,周身该带足了花阴之气,眼前的这些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惹娘满是喜悦的翻看起了眼前的布匹,也亏得若儿先前是个睁眼瞎,这女子的摸样分明就是碧然。   一旁的秋膘见了若儿看得目不斜视,口不吐言,在问说道:“小丫头,你可是看出了些什么?”。   “这钱可真好赚。”若儿干脆说道,先前因为生计问题而愁了半天,这时看来已经是迎刃而解,仿佛那些钱已经飞到她眼前:“两千母币,一车布匹。原来这卖布的生意才是最足油水的。”   秋膘愣住,这小娃的脑子还真是一根直路通到底:“你可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是说,这卖东西,就该卖得其法,这美人舞和西林锦织都是稀罕物品,我们要赚得大钱,只能是靠得稀罕物品,这可不是随便一车的东西就能换得那么多的钱财的。”若儿听了这话,眼神又是集中到了那美人舞上,原先的那名女子和那推车男子这时已经没了踪影。   见了若儿满脸不以为然,秋膘走到了那名商贩前头,高声问道:“这位大人,你们车队可是还要人手。”他平日不带睡意时,也是腰杆笔直,声如宏钟,在再加上那魁梧身形,才刚是靠近车队,那原先推车的几名汉子就围了过来。   只见几人胸口,居然各自浮现了几个灵图,细看之下,居然都是一灵珠以上的武师。秋膘却似没看到一般,那商贩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只收有用之人。”   秋膘再往前凑了一步,低语了一句,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了几分兴趣,“你这话可是当真,”秋膘连忙点头,这话可是假不了,说着从身上翻出了一瓶丹药。   这商贩点了点头,秋膘连忙招呼着若儿快些过来,再说到:“我们父女俩在了城中孤苦过日,正要一起南上,见识一番。”   那商贩看也不看若儿,只是一句:“你也就罢了,看着块头,再差些也能当体力伙计用用,你这女儿身形单薄,只能是多了张嘴吃饭的。”   秋膘嘴里骂着,这人竟比北原的老头子还要会算计几分,正是犹豫着是否要再牺牲一些丹药,那边若儿已经回到:“你这车队中,可有人会料理花木。”   她这话正是说到了点子上,这商贩这才记起,自己此次出来带的都是随身的武斗好手,嫌着女眷手脚太慢,更是一个也没带上。   听少女的这句话,才回想了起来,他回身看看那几个汉子,这几人正磕磕碰碰着将扶芳藤腾上车去。   商贩略一沉吟:“你就跟着来吧。”   车队很快就是浩浩荡荡的行出了城往南边行去,于此同时,帝都的齐傲世也是一路南下。   012 夜半扶芳美人泣   这伪装的父女两人这时就如无头苍蝇一般南行而去,留下了满城蜚言的乌业城。   碧然命着芳菲外坞的人在了各处查找着那名住户的消息,花惹娘也是四下探查了起来,那肇事者直到出了乌业城,才由着商人和秋膘的闲聊中知道道,这天下商贾万万千千,和着各行各业一般,也分了三六九类,四处游走的为散商,买得东西也是各地收集过来的新鲜小玩意,价格也比一般的当地商户高一些。   一种为御商,专买的就是各国宫中所用之物,手中也坐拥着大量的精贵货物。还有就是官商,每地各设几名,托着官家的名号,也是做着灵活买卖。   民间又分两种商人,一种为驻商,另外一种则为斡商。而这商头就是一名斡商,他们这类人大多出行只带三五车辆,十余人,队伍精简,除了经验老道的商头,还会带上几名买办,如带了好货,还要雇上一些助力的护卫好手。   秋膘先前打动商头的靠得正是他怀揣的几瓶劣等丹药,冰原的丹药无论品貌都是一流,在了市面上更是抢手。冰原虽是将这两人丢了出来,倒是照例分了些丹药给了他们,以备防身之需。   而等到秋膘拐弯抹角的问起那车小西锦的来处时,那商头只是回答:斡商从不买卖自己的东西,他们只是中介商人或者出个买卖的主意,用了雇主所托的东西,换得合适的东西,从中取了几成利润,那一车西锦也是受人所托,才带到这边。   秋膘也知从了这狡猾商头口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又是打起了瞌睡。   若儿则是百无聊赖地打量起了眼前的车队来,这车队与其说是商队,反而更像寻常出游的中等人家,商头一人再加上四名陪护的灵珠武师,行车极快。她看着商头只觉得他是名寻常商人,但那几名护卫走起路来,哥哥脚尖不沾土,手下不松劲,就是在了胡三无地手下也能走上几回。   乌业城外,道坦路荡,本是一程好走。只是那商头心念着后头的一车精贵的美人花藤,那车把式只得缓下了调子,慢慢往前行着。   先前买卖之后,那卖花的女子刻意提到,这美人舞经不起日头烈晒,需要生养在阴暗处,晚间曝到月下,晨间喂些早露,才能长久。   白日里,商头就腾空了一辆马车,将那几盆娇藤整齐摆放了一车,更是吩咐手下将车厢住全换做了通风遮阴的瘦竹帘。   这缓行的车速,果然是拉下了不少行程,到了日落时分,车队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只得停靠在了郊外的林道上。   若儿这车队中唯一的女眷被准许歇在了车上,只是同时也得了差事,月起时分,将美人藤搬到外头晒些月光,待到天明时,再将它们搬回车上,小心看护着。   篝火点燃又渐渐暗下,在了外头露宿的几人鼾声传来,若儿靠卧在车榻上,隔着竹帘看着空中的明月,夜深人心起伏,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耳边传来阵低泣声。   她先还以为误听了虫鸣,哪知越到后头那低泣转为了嘤嘤哭声,只听得若儿头皮发麻,她被扰得心慌,又不见外头的那群汉子出声,她只得掀起了车帘。   不远处的前头的几个人都是安然睡着,平日外行的车队都会派了人守夜,只是这次运回的货物特别些,旁人眼里看着只是些不值钱的花木,那几名护卫就放心地歇下了。   若儿听着那阵嘤咛,是从后头传来。她跳下车去,裙袂月下舞动,不温不火烧着,篝簇里起了几点火星。   林道上,月色葱茏,满地凝黄,声音时断时续,女声梗咽,正是来自那十余盆美人舞。   这些花藤,是她一手搬到了月下,摆放得也是错落有致,彼此本不相邻,只是这时却是株株挨在了一起,如同人互相偎依。   若儿眼前不见怪异,心里安定了些,手下就再要将那些花藤分开,哪知才刚触上那藤身,就听得后头一阵惊呼,女子的哭声此起彼伏,响闹满耳。她心底大惊,往身后退了几步,篝火那头皮,传来翻动声响。   那些扶芳藤依旧哭泣着,前头火光一阵黯淡,却无人前来巡视,若儿心底怀疑,这般的声响,怎么前头的人却如若听不到一般,顾自沉睡着。   她心里有着疑问,只是黑玉自从出了冰原,就遵守着那日暴雪师傅的吩咐,夜晚多是躲避在了项链中,日出方能出来,她现在也无人可问,正是迟疑这,那前头的扶芳藤这时反倒先开了口,原本蜷缩在了一起的身子往前探了几分。   若儿耳边传来了一阵细语:“这位姑娘...你可是听到了我们的声音?”若儿听得这问话,立时就想起了贞木,这花藤难道和贞木一样,都有了灵魄。   午夜时分,月挂正空,若儿手心在了夜色中蓝光闪动,那几盆美人舞里头各自出现了人影。在了集市上时,若儿对这些美人姿态的花藤粗看了几眼。   这时月色郎朗,眼前的这些扶芳藤中所现的女子,都是栩栩如生。   若儿见了那些人身上依旧不见花阴之气,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是带了几分凄意,很是不解:“你们可是有了灵识的树灵,只是你们身上又无半点灵魄。”   那些美人舞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在了月下,身上透着和善,见她好言相问,一时都是想起了伤心事,又是哭泣了起来。   若儿自打进了冰原,见了五十的几次哭闹,都是素手无策,这时只得威胁着:“你们还在哭闹,若是人听见了,将你们当做妖藤,一把火烧了,可是不妙。”   这话还有些作用,这时站在前头的一名高个美人往前晃动了几下,收起了声音:“这些人是听不得我们的声音的,就是一般的花阴*道术师父也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说罢,那一堆美人藤都是抱成了一起,又是哭得伤心。身后的篝火旁,果然是毫无动静,这哭声似乎真的只能落入自己耳里,一声响过一声,这些扶芳藤竟是要哭道天明。   她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左右走动,又是好一阵子,那阵啼哭才止住了一些,依旧是先前发话的那名女子:“这位姑娘,你可是有法子救我们姐妹一众人,若事情能成,我们的爹娘一定会重金酬谢。”   若儿听得“重金”两字,脸上一亮,只是有些不解:“爹娘,落叶归根,这植物落花哪来得爹娘一说,你们这可是难为我了。”   这时里头身量最矮的一名女子,在急道:“我们当然也是有爹有娘,我家就在乌业城城东,父亲是名秀才,娘亲是名绣女,我的名字叫做沈暖儿。”她脱口的声音里头还带着几分稚气,年龄比若儿还要小上一些。   由了她开头,接连着又是几名女子报出了自己的家世住址,各自都是来自乌业四周的城镇。   若儿这才听明白了过来,这些个美人舞竟都是由活人幻化而来。   那名高个女子出声制止了身后的答话,她往若儿盈盈拜下"我是邻城的耀武行的二姑娘。自小丧父,我并无他求,只希望姑娘,将我送回寡母身旁。也不要说起我的去处,只盼能在旁做得一株护母孝女藤,倾舞在此先行谢过了。”   那名女子的身影容貌再是闪现,只见她眉目英武,身如松翠,一身松绿云裳,果是有几番武行女子的相道。   她见若儿眼里还有些迟疑,只得将事情娓娓说来,这里总共是十名女子,无一例外,都是身家清白之户。半年前,这些足不出户的女子,听说乌业城出了一名他国来的女舞师。舞技一流,惊艳四方。   一袭水袖惊尘舞跳得风生水起,各地达官贵人纷纷来赏,这时一些小门小户的女子也都得了邀请,说是练舞修形,当时甚至亲身上门,见了女子的婷婷身姿,就是站在那里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跳舞的女子再用了重金,酬谢了那些入选的女子的父母,此后,众人就被带入了一家宅院。   那夜也是月色美好时,舞姬站在了院中,翩然起舞,这般的月下美人舞,大伙儿就是没了心性一般,跟着她翩舞了起来,我歌月消散,我舞影凌乱,一切都是如同停滞了般,中间的那名女子不曾停下,她们也是如同不知疲倦一般,没日没夜,日升时,不歇。日落时,不停,直到了三天三夜后。   若儿对了花草养育也算是有所了解,但也从未听说过,世上居然还有如此诡异的事情。人魂附在了花身上,这又是怎么回事,若儿想起了白日里碰见过得那名卖花名女子,她来得突然,走时也是毫无音讯,看着也带着几分妖异,她回头看看这些在了月光下看着更显悲意的扶芳藤,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前后考虑一遍,也不知如何作答,更不敢一口答应了她们的恳求,只能问道:“你们先前所说的那名女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013 珐璍玉盆见端倪   女子们悲啼过后,总算多了几分清醒,只是让若儿更加头疼的是十余人居然都说不出那名舞娘所在的宅院,更不用说沿途的路线。   唯有那名叫做沈暖儿的少女说道:“除了那名舞娘曾说过花月谷,我还记得她每隔三月就会在周边的城镇里采办一次,如果是碰到了合适的女子,也会一起带回去。”   “只是如此,这花月谷又是什么来历。”若儿并没听说过这地名,听着名字只觉得该是个静僻的世外之地,但这些人的行事却这般伤天害理。   她心中还有一些事情不明:“你们各自都有着家人,父母亲朋许久不见你们回去,就不会上官府吵闹,又怎么会让那些人这般横行无忌?”   见其他人都不吱声,那耀武堂的女子叹了一句:“也不怕姑娘笑话,原先说的学舞一事,只是个推脱。那舞姬早就对我们家中说明,舞技大成之日,会引荐些合适的人家。我们只有蒲柳姿色,又是荆门窄户人家,只盼攀上了高枝,褪去了这身粗布麻衣。可怜家中父母,望女成凤之心蒙蔽了心智,才落到了今日的下场。   更不论,我们神魂离身,原本的躯壳却还安然无恙,能吃能睡,就算真的骨肉相见,也是无人发现。”   项链里的黑玉似是沉思了许久,还是闪现出了身形,“你们可是中了花咒?”   月色之中,黑玉的身子显得很是单薄,她在了那些美人舞旁边环视了一圈,引得可爱也不安分了起来,也跟着飞在了那些花藤旁边嗅了一圈:“人体六灵,又以思之灵为核心,你们现在的这副摸样,正是因为思之灵被封死在了这些人为栽种的邪木里头的缘故。”   黑玉心中感慨,这世上竟还有人修炼这般邪恶的术法,比起自己的屠龙之举,这般的胡乱夺人魂魄的恶行,也不怕遭了报应。   这时若儿见树灵的身影停在了一旁,似是思索着什么,再问道:“黑玉姐姐,既然你认得这术法,那可有救人的法子?”   黑玉也不立刻答应,而是转身询问着那群女子:“你们变成这美人藤后,周边可是有起了什么变化?”   女人一多,也是嘈杂,她们知道自己还有生还的机会,七嘴八舌地说道:“只要听了人的掌击声,就会自动起舞。”   “平日里也不觉得饥饿”   “脸色没了先前的红润颜色。”   黑玉听她们胡乱说了一气,难得耐着脾气听着,还是先前的那名高个女子答道:“依我平日看来,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近不得日光,我虽不记得自己变作花人的前后经过,但依稀记得是在一隐蔽的宅院中。   那房间似从不进日光,但又似乎天天透亮,如同白昼。只是出了那宅院后,我们只要再日光里多晒上一会儿,就全身烤热,瘫软无力。”   黑玉似是有所发现,再追问道:“你们是何时跟了那舞娘学艺,学了多久,”   其他几名女子这时也都回忆着,各自说出了时间来,最短的只有几日,最长的却有三月有余,那几名时间长些的姑娘,又更惧怕日光一些。   “人族和其他族群不同,日月只是些寻常光芒,也只是照明辨物之用,更谈不上伤身,”黑玉分析道:“日倾月华唯有对了特殊体质之人,才有些用处,她们有这般反应,只怕是慢慢开始化为花阴植物之体,如果不快些找到本体,想出解救之,只怕不久后就要彻底变成藤体,再难为人了。”   若儿在旁听得也是心急,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地起了沈暖儿说得那名舞娘的例行采办,觉得是条线索,但这附近的城镇不少,又不知该从哪一处着手调查。   前方的篝火已然熄尽。林中,有几只晨鸟扑翅飞出,若儿怕惊动了旁人,忙是回到车上,休憩了一会儿。   精简的车队办事也是利索,离了林间道,很快就上了官道,若儿这时知道了那些花藤怕光,沿途将整辆车用了遮布挡的严严实实。   秋日还有些燥热,半路车队寻了处河流,商头再命人停车修整,若儿则是找了处阴凉处,给了花儿透个气,顺便浇灌些水。   她怀中的可爱也是许久没有透气,又不敢在众人面前露出飞行的本领,只得窝在一旁,看着若儿忙上忙下。   河水清凉,若儿也是许久不碰花草,这时连着十余个沾染了土尘的花盆都擦得光亮一片。   她手下忙着,黑玉提醒道,“若儿,你看盆栽侧边,刻着几个字。这几个花盆,都是些黑土胎骨,不仔细看还真辨不清上头还刻着盆文—珐璍。   商头歇在树下,手提一把紫砂小壶,直接含在嘴里。   若儿装意在旁和膘搭话:“爹爹,你可知道这附近那里烧的瓷器最好,我看那些个花盆灰里土气的,真的送出去,也怕以后的买主不喜欢。”   那商头吐出了茶嘴,在旁答道:“小丫头,你心思倒巧,只是一双眼睛还拙了些,那些盆栽的胚土都是上好的高岭土,又是珐璍轩出品的瓷器,可是上等的货色。否则,我可不会将那些锦织都送了出去。”   若儿再是不明问道:“珐璍轩?”   商头这时也是有了兴致说道:“我听你父女俩说是要出门行商,那各地的土产可是都了解了。就拿这烧制的瓷品来说,以土烧瓷,还是北陆的技艺最是精湛。你可知为何北陆的瓷品为一绝?”   秋膘只是嘿嘿两声,饶有兴趣地凑到一旁听着。   那商头丢下了茶壶,“这就好比南方的瓜,北方的枣。凡事都有个位置优劣。你看这玉阕国国内的土壤松且黑,瞭苍的土壤则为湿又黏,唯有北陆的高原岩土,又硬又粹,再加上北陆一地,修行的术法多为金石之术,自然是在了这烧制瓷器的功夫上很是考究。而这玉阕境内,有名的烤瓷就要少多了,这珐璍轩就是从北地专门运土而来,烧制了这些花盆盆栽。那土还是我托人运送过来的,自然是一眼就看了个清楚。”   若儿听出了些眉目,忙再问道:“那这珐璍轩又在何处,我想...去看上一看,学上些手艺。”   那边秋膘奇了,这小学徒又是哪门子心思:“这是...”   这人也是走南闯北,果然有些门道,他听了少女的话,也觉好笑:“你可别小看了这其中的学问,这珐璍轩和芳菲坞,齐堡一般都是各地都有分号。这前面的城镇里就有一所,只是这手艺可不是你可以随便学的。”   若儿心里可不是真心想这门手艺,只是嘴上依旧不服气道:“你可是笑我弱质女流...”   那商头摇头笑道:“这话我可不敢说死,珐璍轩轩主的掌上明珠就是名女流,听说一手烧陶手艺,炉火纯青,能将普通的石骨烧成上好的金石之材,只是我看小姑娘你一身不带丝毫灵元,只怕不带金石土元之灵,这珐璍轩的师父,可个个都是土元好手,就连烧制那样的花盆的,只怕也该是个五灵滴之体。”   若儿嘴上依旧不肯,就是扭捏着要去珐璍轩一看,那商头也是来了兴致,索性就答应了到了前头的城里停下脚,只是为了他们耽搁了腿脚,这饭可就不包了。她昨日里,已经翻出了五十额外收起来的子币,有钱就是能硬气说话,她捏捏怀中还有些发烫的子币,咬牙答应了。   很快商队就行到了下一个城。听那商头说,这里只是个不知名的农业小城,城中只是些常年不出门的农户。   城中建筑民风都是古朴,一条主干街道上才零星缀着几家商铺。珐璍轩就开在了街道正中的位置。   她硬是拉着秋膘往前走去,秋膘在旁叨着:“你还真是要去学习烧陶的手艺,这先不说你是个道术白板,就算你真要学习陶艺,要烧到一陶值万枚母币,还不知是何年马月了。”   珐璍轩内果然是陶瓷满目,或是碗如白玉,或是瓶身晶莹,只是这里外一圈下来,就是不见栽种美人舞的花盆。   若儿寻了一圈,还是毫无发现,只得上前问道:“掌柜,这里可有用了高岭土烤制的花盆。”   掌柜听了她的问话,回忆道,却是有这样的花盆,每月都是由一名熟客定制的,这店堂上并无贩卖。   但当若儿再追问那买家是何人,那掌柜就是不语,身后的秋膘连忙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出了店铺。   若儿心中急切:“我还没问清事儿,怎么就将我拉了出来。”   秋膘说道:“你可是莽撞了,这就好比冰原几原之间互不通气,哪家店铺也不会将各自的客户的讯息随便外露,更何况还是个半路出来的生人。”   若儿心里也是明白,但昨夜黑玉的话外之意:这时间若是再拖下去,那些被封在了美人藤里的姑娘只怕是要彻底变为花人了,她一心就想着快些找出她们口中所说的‘花月谷’。”   她迟疑着就是不肯随意离开,这时,就听得旁边几个妇人围在一起:“你可是听说了,那花夭待会偕了沈家的闺女,回门探望。你也让你家的丫头拾辍拾辍,兴许也能被看上。”   若儿听到沈家姑娘和花夭两字,忙凑了上去:“几位婶婶,你们说的可是花月谷的花夭舞娘?”   这几名农家打扮的妇人也是热心肠,:“就在前头的大宅子里,花夭姑娘每三月才来一次,那几户好命的姑娘们回来都是穿金戴银的,可真是交了天大的福气。”   这时身后的街道上扬起了一阵轻尘,迎面驶来三辆花车。   014 群芳黯销深宅落   三辆花车巍颤颤地驶来,装裱车身的也不是寻常的雕文画刻,而是用了数不尽的鲜绿藤条和玉透白花,丝绿车幔随风而动,幽香袭面,两旁围观的人只觉得心神微恍,那花车已经停在了一家新起的民宅门前。   只听得一阵“咯咯”笑声,花车上下来了几人,走在最前头的女子,一身玫黄,她身若含水骨,蛇腰款动,身后的几名少女,也是如此,走动起来,如同翩舞。   宅院外立着些老少男女,都是满脸讨好,点头哈腰地问候着,想来就是那些妇人口中的沈家人。花车上下来的几人都是面色平板,唯有那名带头女子,笑意满盈。   简单的一阵问候后,几人就要离去,新宅之中,跌撞走出了名老妇,鬓角霜白,身形凋瘦,一把拉住了人群中的一名少女,嘴里不停地唤着:“阿暖,我的阿暖。”   若儿暗看那名女子,只见她脸上施了层厚粉,唇上也是一片血红,让那张还有些稚气的脸看着妖艳了不少,只是眼里并无丝毫神光。   她心里暗叹,这名就该是沈暖儿了。只是看她的年龄,家中的娘亲怎么看上去如此苍老。若儿低声问着身旁看得眼热的妇人:“这位可是沈家姑娘的亲娘?”   那名妇人看了她一眼,这姑娘看着还是脸善,就答道:“正是沈家教书匠,你看阿暖儿出去才只是半年,那模样就是端庄了不少,身上穿得用得都是些精贵玩意,一身的皮肤更是白亮了不少。”   另一名妇人插嘴道:“几趟回来探视都是带了些钱帛,可真是出息了。”   几名住的近些的街坊则说道:“这本该是件喜事,只是阿暖的娘不知为何就是失了常性,每回都是拉扯着自家的闺女不肯放手,连带着以前看着热心的阿暖都不大搭理她了。”   老妇很快就被几名家眷扶了回去,那沈暖儿一言不发,随着几名女子回了花车,绿幔飘起,只露出了半边清冷的脸庞。   若儿见带头的花夭舞娘就要上车,回头问道:“爹爹,你卖女儿的不?”   秋膘听得心底寒意翻滚,他看了眼前面的那花车,声音里少了平日的懒散,提醒道:“你可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万枚母币急不得,一年时间,绰绰有余,我再是不济,也不至于做了买卖人口的勾当,”他顿了一下,再说到:“更何况,你也值不得几个钱。”   他嘴上说着玩笑,但眼底已满是凝色,他不想掺和眼前的这趟浑水,那几名女子的异样,他又怎会看不出:“这些人,不是善类。”他心知不能和若儿说得太白,只能如此警告了一句。   若儿只觉得眼前的秋膘有些不同,心底也是捉摸不透这人到底是怎么样的性情。   秋膘见她迟迟不语,再宽慰道:“世上求富生存之法,只得有四。你看这些个边塞小城也不例外。芳菲花坞,只事农业,也可做的花开遍地,你再看珐璍轩,则是手艺传天下,再看北原,则商行天下,只是最后都服了一样。”   他四下顾盼低声说道:“士...这无论是怎么样的富甲天下,都逃不出帝王手中的士兵限制,所以...,我们先不论这些,我只是提醒你,我们若真要在了这时间内,有所成就,在了冰原立足,还是要从这四者入手。”   若儿看着前方的女子悉数上了车:“秋师长说得甚对,若儿思了一夜,总算是想到了...那些美人舞正是你所说的致富之道。”   秋膘则是不解道:“我先前也是说过,奇货可遇不可求,和那小西锦一般,都是些稀罕的家伙。”   他眼前的小姑娘眼里多了几分冷色:“再如此下去,只怕就不是稀罕的东西了。”   “三日,我只需三日”,她晃荡着手指,眼里多了份恳求。   秋膘嘴角勉强的牵动了下,他不禁想起了...   “你...和我认识的一名师长...还真是有些相象,三日?三日能成什么气候?”他还是不肯。   哪知若儿已经快步上前:“前面的几名漂亮姐姐,你们可是还要选人?”   花夭才刚坐上了花车,在了外人眼前笑容满面的脸立时失了和善,这些日子也是烦心,她此次出来,本就是想收些好苗子回去。   前些日子,她四处一番寻觅,总算找齐了几十名合用的少女。容貌姣美的育成了花人,身姿曼妙则移魂成了美人舞,本以为总算可以停歇上一阵,哪知那该死的花惹娘居然转手就毁了那批半熟的花人再接着也不曾和自己招呼一声,就卖出去了十株美人舞。   花惹娘换回的那车上等丝绸,一定是要送回谷中去献媚,自己平白贴进去了花人美人舞,又沾不得一点好处,她想着就觉怄心。   她又怕以后受了上头责罚,只得再四下收集些合适的女子,这些日子,自己已是走了好些城镇,这合适的女子越来越少,若是凑不足人数,又要去受着花惹娘那反复无常的破脾气。   她原本以为带了这群女子返乡,做了个围观噱头,希望可以引得一些小门小户,将家中的女眷报上来,哪知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招揽过来。   听了车后的声响,她挑帘查看,先是见得一名粗壮汉子,看着也是落魄,酸寒破败像,这样的人又怎能养得出好女儿来。   花夭眼角透出股蔑意,就要放下车帘,心想又来了个胡乱来凑数的,哪知眼前平的扬起了阵惊尘,少女的身影已经落在了眼前。   只见来人嘴角高扬,不甚服帖的卷曲中发飘在脸侧,一双晶眸里满是期盼,“这位姐姐,你先慢着走开。”   花夭打量着若儿,这名少女相貌该只算得中等,再往下看,身段子倒是看着很是匀称。   那双眸,花夭看着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好清透的眸子,女人看女人,可和一般的男人看女人很是不同,这名少女,青稚未脱,脸带英气,一双眸子尤其出众。   眼神清亮,眼眸青黑,眼白清透,好一双三清之眼,体态轻灵,行走之间,不带赘土,就算没有丝毫舞技,想来学习也是不难。   身后的男子僵立了片刻,似是轻叹了一句,嘴中可怜道:“好心的大姑娘,你看我这好好的姑娘,整日和我在了日头里没日没夜得干庄稼活,见了这些好命的姐姐,就想投了你去,你就做做善事,收下她吧!”   若儿听了,稳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自己长得这身蜜色肌肤,还真有几分农家丫头的摸样。   她看着车里的女子,个个都是雪肤玉*肌,自己往里头一站,只怕还真得成了焦土炭人。   花夭听罢笑道:“这可不碍事,不消半月,她也会和她们一般,做起了娇贵小姐来了。”她这般说了,正是收了若儿的意思。只见她步下了车,扶过若儿,示意她跟着来。   若儿忙将手中的瘸狗可爱递给秋膘。狗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也想跟上,但受了眼若儿的白眼,只好又缩了回去。   秋膘眼见前方的花车颤悠悠地往城外而去,眉头深锁,一人独自往回走去。   若儿才跟着坐上了花车,只觉得车旁传来股淡香味,乍闻之下,很是好闻。   她心想:“这一走,三日虽是不短,却不知道,秋膘怎么劝阻住那唯利是图的商头留下来等着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她抛开这些闲事,暗地查看着花车。   花夭让她和一众女子坐在了一起,自己独自坐到了前头车上,这时,车轮轱辘作响,而车上则是满车无声,这五六名姑娘都是不言不语,木然坐着。   若儿心里无趣,再往两边看去,眼神落在了那在了日光曝晒下也不见干枯的绿藤白花,她这时才发现这些缀在绿意间的白花在了日光下,居然是紧闭不绽,但也不见萎靡。   花香越来越浓,她呼吸一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了几分。   等到她再回神时,只觉得车已是上了山道,这花香闻着也是分熟悉,她细索着,才想了起来,这不就是自己那日打翻的脂粉的香气。   难道这两者是有干系的,若儿心底一凛,这花月谷,她是否该通知芳菲坞,这其中只怕还藏了更大的威胁。   她这时也不敢随意查看外头的情景,只等到,车身停下,花夭笑语盈盈的将她唤了出来,果然马车已经出了城外,也不知在了何处的平原上,一座无门的高墙宅院出现在了眼前。   宅院门口这时,又多了几辆花车,里头也跟着下来了十几名女子。   若儿跟着前头的姑娘们往宅院后头走去,才见了个挖掘入地的洞口,那些人都是目无表情的钻了进去,这时后头又来了几名姑娘,神情胆怯,只怕也是新来的。   跟着后头的少女犹豫着,低声询问道:“姑娘,你也是新来的?你可知这里是哪?”   身旁一阵黄衣飘来,花夭在旁笑着提醒道“就是我们平日呆的地方,我们要学的舞,乃是不传之秘,进了这样的地方,才能准保不被人发现。”   说罢,她催促着几人进了那地下的黑洞,若儿跟着走了进去,一会儿就进了院落里头。   只见这院落里头,就只有十几余间房子,这时,已经站满了周边城镇的少女。   人群很快就被分作了两拨子,一边的女子相貌明显出众些,两外一边的女子则是相貌平平,只是身姿都很是不错,若儿也就分在了这边。   这时从里头,走出了名男子,若儿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那日卖美人舞的推车男子。   壤息看了一眼新带来的女子,嘴里抱怨道:“花夭,你带回来的人可是一批不如一批,这花人...可是不能太逊色了。”   花夭横了他一眼,说道:“这可还不是你们惹的好事,一下子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一时半会,十里八乡的,能去哪里找到那么多合适的姑娘,你倒是土遁出去给我抢几个回来。”   那壤息见她怒意满目,只得赔着笑脸:“你看,这些人是要怎么安排。”   花夭先是吩咐那群面容姣好的女子进了一间房子,然后才回头对着剩下的女子说道:“你们都喜欢些什么花物?”   若儿听着心中大惊,这花月谷居然也有花物。   015 月石映照花凌乱   寻常人家的的女子都是不懂何为花物,也是见惯了这种情形,花夭笑道:“进了这里后,你们也无需互通姓名,等你们纹了花物后,就有了新的名字。”   她侧过身子,斜褪黄裳,莹玉香肩之下,一抹飞娆,花如碗口,含娇吐芳,正是一朵蕊黄月季。   “此为花物,”众女子见了都是艳羡不已,对着花夭眼底闪过的一丝毒狠却毫无察觉。   若儿见了那抹花物,心底更觉古怪,芳菲坞里的花物,平常是隐只隐在身内,而花夭肩胛的那一抹却是时时可见,想来也是不同。   她暗自猜测着,只能跟着众人进了其中的一间平房。   才进屋,若儿眼前就觉一亮。先前在了院落里头,院墙高大,里头也是有些昏暗,若儿心想这里头只怕是更要阴测些,哪知却是透亮一片,她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屋梁四周镶嵌着无数的月形蛋白石,如同月光,让屋内的光线充沛了许多。   项链里头的黑玉苦吟着:“这鬼地方,大白天里阴气也这般足,常人在这里呆得久了,身子虚软,整日都要昏沉沉的。”   身边的女子这时照着分配,寻到了各自的铺位,都是欢快的聊着各自所选的花物。   她们脸上并无异样,这一起来的姑娘也大多是街坊亲戚,若儿一时插不上嘴,只好独自坐在床铺旁,这时花夭走了进来,问道:“你选了什么?”   这一屋子的姑娘这时都已经定下了主意,大多是娇艳的花种,偶有选到了一块儿的,就换了花的颜色,若儿看了一眼花夭手上的花录:“这里头可有一种名为波斯婆婆纳的花目”。   花月听罢,脸上微怔:“这花可是稀罕的紧”,她看向若儿的眼神也多了丝玩味。   若儿见她脸上多了几分严色,芳菲的人就轻慢了这种无名小花,眼前的女子似乎也有些忌讳,她心底笑叹着自己的可怜花物,嘴上说道:“我跟着爹爹在田间劳作时,就时时看到那样的蓝色小花,打小看惯了。我这般的黑色肤色,映那些娇艳的花朵,实在是不大合适。”   花夭听她说完,脸色也是松了一些,“这花在了花月谷中害了不少花害,谷主更是厌恶至极,所以...”,她见她眼神清澈无波,心里也是移送:“也罢,发正你也不会入谷,就这花吧,晚些时候,等到花文来的时候,叮嘱一番就是了。”   花夭记下了每人的花物之后,又顶住了几句,才离开了。若儿见眼前的这些女子都只有十五六岁,自己在了里头,算是最小的。   再过了一会儿,就见鱼贯走入了几名家丁,为每人送来了些吃食。若儿细看,用得都是珐璍轩的上等瓷碗,里头装得也尽是些果蔬青菜。送来之人再说道:“花夭姑娘吩咐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每人都要轻盈体态,荤素只能秽了女子的芬芳之气,以后都要忌口着些。”   女子都是些爱美之人,听了这话,再想起先前花夭的纤腰修身,都是乖乖地吃了起来。若儿看眼前的菜色,趁着几人不注意的时候,将它丢在了一旁,又是抓了几粒白日丸和水吃了下去,心底暗自庆幸着出门前搜刮了丹妙妙一通。   哪知吃到最后,家丁们又送上了杯果露,这果露还带着一丝芬芳,若儿犹豫了片刻,这香气和那日的脂粉又是一个味道。她犹豫着,就是不肯喝下,那边的家丁也是多了几分不耐,催促道:“这位姑娘,这果露有镇痛之效果,晚些时候,那花物上身,会有些疼痛,姑娘还是喝下去好些。”   身旁的女子听说疼痛,都一古脑的喝了个干净,若儿放下杯盏:“我平日吃不上这么精美的食物,今个儿一下子吃了太多,有些撑着了,这果露还真是喝不下了,只怕吃坏了肚子,误了花物的时辰就不好了。平日里,乡亲都说我是个皮粗肉厚的种,痛还是能忍上一些的。”   几名家丁互相看了一眼,就将果露收走了,掩门之时,若儿听到那头传来:“喝不喝都一样,这粗人也是不知死活,晚上可不要昏死了过去。”   身旁一名浅衣女子拉着她说:“这位妹妹,你当真不怕疼。”   若儿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张很是清水的鹅蛋细长脸,眉色极淡,长得也是普通,就是个个子细挑个儿,眼角含俏,看着也是有几分夺目。   她心底暗想:“这些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我得快点想出个办法,迟了,只怕是要误人终身了“。   这时外头该是入夜了,屋里的叽喳笑闹声沉寂了不少,除了灯光,这屋中妆点的蛋白石,这时已经折射出了各种颜色,里头歇着的人也都是渐渐乏了,身子也都软绵了几分。   若儿这时心里也是越发着急,只见身旁的少女们都是趴卧在旁,她抬头看那些蛋白石,这才发现,在了晶体下折进来光芒都是往自己身上涌来。   她缓缓闭上了眼,坐在了床榻上,心中清明一片,又有了在了漫天月华下修炼的感觉。她的脑中,慢慢有了图形,只觉得整间房子都是笼罩在了月华之下,四周的杂音全消,人的意识也是一路往前。   渐渐地,闭眼后的黑暗中多了些光亮,远处,她似乎见了有人影晃动。花夭,她心里一惊,脑中看见的正是花夭。   花夭这时正坐在不远处得一件房里,眼前还站着另外一人,这人的样貌她看不清楚,该是没见过。花夭那很是独特的身形,她却是绝不会看错。   黑玉的声音传来:“若儿,你...何时有了灵珠特技。”   若儿连忙摇头,她才是一分神,那眼前的幻像就全没了踪影。她嘀咕了一句,这是。   “你方才使用的是灵珠特技,”黑玉很肯定的说道,“只是和常人的特技有些不同,怎么又会隐约可见人形,又听了人声。你...”,   她循着若儿的手心看去,只见她手上的龙形灵图正一点点黯淡下去,“右手,”   若儿四下看看,也无人注意她的行动,连忙开了右手,黑玉也不担心四周有人窥见,这时,所有人都是没了意识。   若儿只觉掌心一热,蓝花之上,“果然,”黑玉笑道:“那半颗灵瑙全让你收入了体内,我原先还担心灵珠属性不同,效果也是大打折扣。现在看来,这半缺的灵瑙居然让你无端有了两中灵珠特技,”   若儿听她说着,再看自己的手心,只见上头,果然是多了一颗黄灿灿的珠子,另外的五点灵滴还是原来的摸样。   “很好,”黑玉笑道,“你这远视的特技只怕是由右手的婆罗花灵图带来的,而侧听则是我本身的盘龙灵图产生的,右手因为受了凝封术的束缚,才只能模糊见了人影,你先静下心来,这地方阴气很足,阳气不盛,我会尽量少出来,你一切都得小心,这些花草,包括这天晶都有些古怪,”   说完,她又是消失在了一侧,若儿见身旁还是无人注意,索性就平躺在了床上。   那蛋白石的光芒这时全都集中在了那蜜色肌肤的农家少女身上,她如同真的睡着了一般,月华笼罩住了全身,周边的一切都慢慢消失开了。   花夭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她眼前的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可是小心检查过了。”   花夭笑到:“花婆婆,你可是越老越糊涂了,这里头,除了我和壤息,谁还有半分道元,这里的,每一处房体之上,都是镶嵌了月晶,这可是上好的辨认道元之材,谁也蒙骗不过去。”   那被称为花婆婆的人似是驼背,又似天生身形矮小,她干巴巴地说道:“花夭,你这可是在打击老生,不通道术,丢了花月谷的名号。”   “哎呦呦”,花夭的声音里满是嘲讽:“花婆婆,我可是听说你年轻之时,也是谷中难得的高手,更是一张俏脸,只是不知为何被谷主折腾成了现在的摸样,”   看来这花婆婆该是个老字辈的人了,只是为何,女子和她说话之时,并无半点客气。   若儿心中这时满是疑问,只是想得越多,前方的人影,声音也是会模糊一些,她让自己定下心来,再度听了起来。   这侧听和旁视若儿都才只是第一次使用,本来是极好体力之事,只是幸好在了这月石(蛋白石)做成的房子里头,才能保住一身的元气。   黑玉也并未曾来得及和若儿说起,这灵珠特技,为先天而生。但又一点,只能对着比自己水平低些的人使用,要知道,越是灵力高深者,六感更是灵敏,很容易发现身旁有人窥探,也幸得花夭心存懈怠,才能偷偷听得这些事情。   那一头,花夭似乎也懒得和花婆婆说上太多,只是问道:“晚上的花物可是都准备好了,”   花婆婆叹了一句,“这回有多少人,”   “十八人,选得也都是一般的花物,你只管完成你的活就是了,不要胡言乱语,”花夭说完站了起来,离开了那间房子。   那名花婆婆的身影佝偻了几分,跌坐在了凳子上:“小姐,你可是知道...这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我又哪里能胡乱说话,自从那次之后,那些往来的女孩子,都喝下了日红日醉,小姐,你可知道,这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我...”   这时屋子外头就是想来了一阵脚步声,若儿一惊,只觉得脑中一震,那灵识就全被收了回来月石突地一暗,那集中在了若儿身上的光束一下子淡了下去。   她依旧躺在床上,眼里如同睡意未醒一般。花夭走了进来,她有些奇怪的看了上头的月石一眼,怎么无端端黯淡了许多,再看了看里头的女子脸上都是懒乏着,才说了一句,“姑娘们,花纹师已经到了,我唤了你名的花物,一人人过来。”   她带了一名少女出来,又是看了那有些发暗的月石一眼,扭着腰肢出去了。   等了半盏茶的时间,那名最先出去的女子才被抬了回来,只见她整个人都是瘫软着,浑身如同水里出来一般,满是细微的汗水,身子上的肌肤雪白了很多,人已经昏迷了过去,只露出颈后一抹显眼的粉桃。   若儿回头再看其他女子的反应,才发现她们都是一脸怔然,就是相熟的几人,也无人上前查看那名女子的情况。   等到花夭又带了一人出去,若儿赶忙上前,先开女子身上的单子,只见单子下面,女子身上无一缕一物。   这门外再传来一阵声响,花夭叫道,“婆婆纳姑娘,你先出来。”   016 婆罗花纹腕间植   若儿手间一抖,丝绸缎单子覆住了少女的裸肩,她还是顾自睡着,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若儿心底有些犹豫,暗底里呼了几次黑玉,却是没有响应。这时外头的催促声再度传来,她不敢迟疑,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月华皎洁,花夭亭立院中,满地的枯黄草被映得她整个人都散着光彩,更是夺人心魄。花夭笑着走了上来,因为先前出去的女子还未被送了出去,两人等在了一旁。   若儿心里有些局促,担心自己沉不住脱口问了出来,只得低着头。地上的枯黄中,多了无数的星点白花。   白花在了月光之下,轻触着人的肌肤,月光如水,花如雨般绽开了满地,本该是一片旎色,若儿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花夭满脸的笑意这时看来显得分外虚假,她指着院中不知何时搭起的平台说道:“那是迎月台,等你们有了花纹庇护之后,我就教你们月倾舞。”   见若儿走上前去,摸着台子旁边密麻生着的花藤,以及那些还是带着玉骨的花苞,花夭在旁再问道:“你刚才为何不喝下花露,先前回去的那名姑娘的你也是看到了,怎么,到现在还是不喝?”   这名半路杀出的少女,嘴边多了分憨笑,手在了那些花藤上一一带过。花夭心底不知为何,心底有了丝寒意,仿佛她的手是在了自己的身上摸过一般:“你...可是...不后悔。”   若儿摇头叹道:“月下花暗绽,可怜无人识。”   身后,又有了动静,两名家丁抬出了第二名送进去的女子。侧边的平房里,房门微掩,里头只是透出一股子弱光。   花夭只觉得心底扑通地跳了起来,只到若儿的手放开了那些花藤。   等到少女跟着家丁走入了房里,花夭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些花骨。米粒大小的白花不知何时吐露了芳华,花夭肩侧的月季花纹突地一痛,那股子从没有过的痛意往全身迅速的蔓延开去。   花夭的眼陡然瞪大,这股痛,已经多年没有经历过了。她的衣裳被冷汗打湿,猛地用力,扯落了一手的藤绿,白色花瓣混到了土里,褐色的土中,在了月的笼罩下,隐约成了红褐色。   那名家丁将她带到了门口,抽出了跟细滑的丝带,绑在了她的眼前,然后迅速地退了开去。   眼里已是一片漆黑,只听得门自里而开,耳边传来了阵枯朽的声音:“进来吧。”   里头的声音等了片刻,没有声响,又叹了一句:“还真是成了老不死了,喝了那神智不清的东西,哪还能听得见。”   若儿先前只是觉得有些不适,这熟悉的黑暗,让她忘记了先前盘踞心间许久的那阵恐慌。虽然看不见,但她敏锐的感觉已经发现了,这房中和其他地方都是不同,该是点着寻常的灯火,空气里满是松油的香味,使人的精神就是一振。   周边一阵暖融,将入秋后的昼夜温差消去了不少。   里头的老妪这时也看见了带了一身秋寒的若儿,只见她脚步迟疑了片刻,很是准确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少女停在了自己的身前,利落地扯去了眼前的蒙带。两人一时无语,只是彼此打量着。   老妪的脸上扯出了丝嘲笑:“这可是奇怪了,居然还来了个脑子清醒的。”   若儿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老妪哪还有人的相貌。这人全身只剩得皮囊包骨,脸颊深陷,颧骨高耸。涸在眼窝里的老眼早已黄浊不堪,这人该是有些年岁了,那日,花夭折称呼她为:花婆婆。   她视线下移,定定的落在了老妪的那双手上,葱白玉手,就是自己这般花蔻少女,也是难求这样的一双手。十指如新剥玉笋,不见半丝手褶,这老妪...   那老人似乎习惯了别人的这般巡视,她也不多话,叩着两人之间的一方台子,示意她趟下来。   这平房中除了明眼的松灯火把,就只有眼前的一张云石案台。台面打磨的很是光滑,倒映出了两人对比鲜明的两张脸。   案台有一人多高,两边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钢针,再就是一旁花色亮眼的粉彩。若儿想着先前躺在了上面的女子,都是在了这无数的细针密扎下,身上跟着也是一阵酸麻。   那名老妪看着干瘦,个头也是佝偻成了孩童大小,手上的力气却不小,她右手一拉,将若儿的手踝制住:“你看也是看了,既然进了这里,乖乖躺下的好。”   若儿这时也是无奈,只得躺了上去,肤上立刻滑过一丝冰凉,她眼里闪动了几下,将那阵子寒意压了下去。   老妪木着脸,从旁取出了一杯酒,小心地清洗了起来,若儿在旁偷看,老妪的浊眼里这时才透出了些光亮。她擦完之后,就问道:“你要纹什么?”   若儿认命地闭上了眼,感觉到身下的毛孔在了冰冷是的石案上一点点的张开,冷声说道:“波斯婆婆纳。”   花婆婆的那双手如若上等的丝绸,同时也带着几分冰意,落在若儿身上时,不知为何两人都是一阵寒颤,听到了这花名,针尖没有落下,逼问道:“你说什么?”   “波斯婆婆纳,”若儿将手蒙上了双眼,这房里的松火不比鲸灯,还带着不少烟尘,她只觉得眼里一阵酸涩,见老妪迟迟不下手,若儿撑起了身子:“花婆婆可是不知道何为婆纳花,下手有些生疏,那是一种随处可见的野花,花色呈蓝,植株矮小。”   若儿原本示意将花物纹在了手上,所以褪去了右手的衣裳,这时只觉得右手上的衣裳又落了回去。再起身时,只见花婆婆跪在了地上,眼里涌着泪:“小芳主,你可是小芳主。”   若儿见了她的这般姿态,连忙劝阻道:“花婆婆,您这是做什么?”   这地上的老人看着该是和芳菲老妪差不多年岁,她的膝下一拜,自己可真是受不起。   见地上的老人还是恭敬地跪在地上,若儿只得上前将她拉了起来:“婆婆,你说的小芳主又是何人,若儿还真是不明白。”   花婆婆将她仔细看了一遍,一把将她的双手牢牢拽住,不肯放开。若儿在了她的注视下,只觉得胸口中已经腾起了一股热气,她只觉得右手之中,那抹凝封在内的灵图又要显现而出。   这时外头传来了花夭的声音:“花婆婆,你手脚可是越来越慢了,这么简单的一个花纹,居然费上了两倍的时间。”   “你先躺下,”花婆婆将若儿不断变化着脸色看到了眼里,将她拉到了案台旁。若儿只觉得全身燥热,手心的花物莫名的挣扎着,再剩下发生的事情,她已记不得了,只记得手腕上似有针刺而过。   等到她再醒来之时,已经是回到了住处,看着四周,那些女子似乎已经醒了过来,每人都是相互称赞着各自的花物,   若儿凑了上去,只见身旁的女子脖颈间多了一簇粉梅,花开五朵,暗藏芬芳。手下碰触,只觉得针口整齐,毫无凹凸不平之感,这花婆婆又是如何将这些花纹刺得如此精致。   一旁的女子也是起哄着,要看若儿的花物。若儿正要回绝,只见一旁的女子围了上来,拉过了她的右手,只见手裸内侧,也是多了抹熟悉的蓝纹。   相必是先前昏睡时,那花婆婆给自己纹上的,她心里暗叫不妙,先不说这老妪是敌非友,又是胡乱称呼自己为小芳主,这悄然问上的花物,只怕也是朵邪花。她心底原本打算,三日之后,如果还不能救出这里的少女,就要先回了冰原,讨些救兵过来,这可恶的印记只怕是要将了自己的行程全盘打乱了。   她心里还是焦急着,就听得外头花夭的声音再传了过来,“姑娘们,你们都休息够了,出来吧。”   众人出了门,才发现外头又是漆黑满目。身旁的一名女子说道:“这整整一天天睡下来,居然不觉得肚饿,这也好,身量有轻了不少,学起舞来也是称心不少。”   说话的女子先前在了众人中看着还算得上丰满,若儿再看她时,只觉得她的身子当真是瘦了一圈,她在细下看着,发现在这里几乎是所有人都成了一样的身材摸样,就是原先和自己说话的那名高挑女子,这时看着也是矮小了些。   这难道...是花物的作用,若儿心里一惊,手触到了自己的右手,才是刚碰触到,她也是一愣,自己的花物和别人的有些不同,摸在手里,居然是有些凹凸不平。   花夭在旁说道:“我们今夜就要学得入门的舞蹈,明日日落月升之时,每人都需学会这最简单的一舞。谁若是学不会,就是落选了。”   若儿本就心烦,听了这话,心里更是叫苦连跌,她从未学舞跳舞,这会儿功夫哪能一学就会。   花夭一拍手,走出了一名舞娘。若儿眼前一黯,认出此人正是那名叫做沈暖儿的女子。这时人魂已离,她只剩下一副躯壳,行走间本该僵,但见她一扭一摆间,却很是生动。   她走到众人前头,也不扭捏,手中水袖轻轻飞起,只见月下滑过一道长虹,女子的身子就是如同化开的雪成了水般,四处摆动,这似乎是一曲...   花夭的声音传到了众人耳边:“一曲月侵舞,留下无数情。月神最是最爱花惜花,你们看清楚了,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学的周全。”   一众女子都是屏息看了着,那女子时而跳转,身如浮云,时而低下,姿如弱柳,只是看着,就觉得很是撩心,若儿只觉得身前的女子,就是用着生命进行着月神祭祀。   身旁袖风袭俩,那些本静立在侧细看的女子,都是舞动了起来。纷纷加入了花台,夜间月影迷离,少女声影如同花间精灵,如出一辙的身姿,近乎相同的容颜,这满院的花间舞蹈,又是为谁而动。   若儿也不迟疑,她很快也就发现,身旁的女子已经渐没了神识,只是盲目地跟着沈暖儿,唯独自己,手脚笨拙,根本不为她们的舞蹈所惑。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在了人群中胡乱窜动。这时,月已经下去了,太阳就要出来了,花夭只得说道:“先将人都送回去”   若儿这才有机会停了下来,回到花中,这时上头的月石黯了下去,旁边的几名姑娘倒头就睡。   若儿哪敢睡下,只听得门口传来声响,她连忙倒下装睡着,只觉得手上被人轻拉了一下:“姑娘,你可是睡下了。”   017 花月秘事泪咽然   花婆婆此时已没了之前的激色,老脸上也是寂然无波,只是扣住了若儿的右手腕,审视了起来。   她的手才刚接触到若儿的腕口,若儿心底一颤,这触觉,老妪的那双手在了这短短一日里,竟枯槁不堪,青紫老筋密布,再也没有了昨日初见时的那番细腻。   若儿此时心里早已满是疑惑,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   反倒是老妪自己先开了口:“小芳主是花月谷的二当家,这会儿只怕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是自小陪伴在她身侧的花奴。这些年只是在了大芳主手下帮忙做事,先前是老奴花了眼,才错认了姑娘。”   她提到小芳主时,浊眼里带出片泪色,声音也是低落了不少。若儿只觉得身旁的老妪说话时很是吃力,一进一出的呼吸听在耳里就更是如老旧的风箱口般,很是刺耳。   花婆婆说完,注视着若儿腕上的蓝花纹身。若儿看着身后都是昏睡不醒的少女们,忙问道:“她们的灵识可是受了你们控制?”   花婆婆脸色一变,惊道:“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若儿苦笑道:“婆婆,明人眼底不藏沙,你和花夭都不是寻常人,我前些日子在乌业城中,偶然得了些美人舞。”   她说这话时,看着眼前老妪,一瞬不瞬,“美人舞。”   老者无心般低喃道:“美人脚下轻起舞,一血一泪送断肠。”   若儿进来才是两日,除了和自己在了练习倾月舞的这一批人,先前还有另外一批女子,她们现在又是在了何处。   她少时在了芳菲中,眼中的繁花落英无数,虽是看不得,摸不到,但心中只觉得花木所处的额本该是最安谧,无争的世界,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人利用了这万紫嫣红绘成了如此阴暗的一笔。树木向阳而生,花草月下而舞,在了这宅院里,反倒成了炼狱花冢。   若儿说这话时,也是用上了真感情,手心之中,蓝光掠过。   “你是...,”花婆婆问道,她忙将若儿拽拉了起来,自头到脚的看了一遍,“芳菲老妪是你的什么人。”   若儿见她打量自己时,全身绷紧,就是如临大敌般,也知道这花月谷和芳菲坞看来并不交好,忙是平稳下了心性,手心的花物又黯淡了回去。   花婆婆一番打量后,也不见丝毫芳菲天然花泽和灵图的痕迹,才是安下了心来。   若儿摩挲着手腕处的那朵水蓝彩绘之图,笑道:“天下的第一花坞人人知道,只是我这样的寒脊野花,又怎么参得进那样的花中豪门。”她说时也是饱含幽怨,听着也是情真意切。   “既然你不是芳菲坞的人,就不要来蹚这淌子浑水”花婆婆刚是松了口气,话锋一转,又说道:“花月谷的事有岂是你们这些世间俗人管得了的。”   “既然是世外之人,那满屋子的尘芥之命就该任由你们随意糟蹋。”室内响彻着少女尖锐的质问声,她的眼里先是闪过色红恼之色,很快又是一阵幽蓝之色:“你知道那夜,我看到了什么”。   她逐个指着身旁地少女:“这里的每一人,都以为靠着你们口中的世外花月谷,帮着脱去家中的贫寒。她们满心期盼而来,到了最后,落得了什么。”   她想起了那日的月色之下,沈暖儿等人的哭诉,这个年龄只能算是个半大的孩子,本该还在了爹娘怀中撒娇。耀武堂的那名女子声的最后一声哀求,今生无缘再得生侍寡母膝下,只求能目送终老。   若儿在了花婆婆耳边说道:“谁人没有子女,谁人没有姊妹兄弟,婆婆,你们这般狠心,不知道你的小芳主可是和你一样,生了这般的狠毒心思。”   花婆婆听完这话,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又偻下去了不少,蹒跚着走了出去。   若儿见了她孤身出门,偷眼望去,外头日色不清,但可见些天光,想来这时也是白昼,宅院之中,悄然无声。   里头的人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了月升时分,才浑噩着醒了过来。晚饭又送了上来,还是一般的绿蔬鲜果。照了常理说,寻常人人不比若儿这自备白日丸的人,一日三餐,不吃一顿,只怕就要饿的发慌,更何况这些弱质女子。   若儿细看着周边人的身形,才是第二夜,她们的脸上原本还带着的几分圆润都已瘦削了不少,锁骨深陷,行走之间更是多了几分扶柳的病态之美。   月石光亮之时,花夭又是命着一群人集到了院子里。和昨日的议论纷纷相比,众人这时反倒显得很是沉默,依旧是昨晚的那舞那曲,只是今晚换了名少女。若儿在旁找了一圈,并没有再见得沈暖儿的身影。   月才正空,花台之上,轻歌莹绕,曼舞飞扬,若儿瞎摸着混在了人群里,还真跟上了几分步子,这说来还要靠着自己的那身轻便身形,在了人群中舞动梭摆着,也不见慌乱,之时累得她一阵气喘。   这一夜下来,就是有了白日丸的支撑,她也是累得睡了小半日。睁眼之时,就见得那些月石也如同屋里的少女一般,黯了不少,似也在休憩一般。这会儿外头该是无人了。   她想了片刻,又是询了黑玉的意思,又摸着走了出去。   若儿心里原本还有些避讳,这时发现院落中当真是毫无人息。花夭,就是那些家丁都不见了人影。   花月谷和芳菲坞里头的人并不相同,这谷中的人,大多是后天的花阴之体,身上的花纹灵图也是由花婆婆一手纹上。和天然的花阴之体不同,这些人都需要靠得吸收月阴之华来存活。   偶有几人如花夭这般能白日里外出的,也极容易身子困乏。屋子里头那些少女,饮了日红日醉,又是在了这般的年岁才得了花纹,只能算得上时半个花人。长久下去,只能是失魂落魄,见月才出。   若儿这时也不知自己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行了大运,她只知四下没了动静,左手之上的盘龙灵图慢慢显现,前头的房屋中里只剩得一阵阵酣睡声,若儿心中大喜,她这时就只有一个的念头,想法子将将这院子里头的女子都救了出去。   黑玉很是及时的提醒道:“你还是消了这不讨巧的念头,几十号人,你想用一人之力全带了出去,无车无人相助,正是白日做梦,更何况,她们身上还被纹上了那古怪的后天花纹,只怕日后也是个禁锢。”   若儿看着自己腕口的那朵蓝花,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思了片刻,决定还是先去找花婆婆。   那老人家看着没有多大威胁,真的不行,只能是用强了。   她依着前夜的记忆,往着那日的平房找去,只是她真的寻进了那间房子,里头却是空无一人。   若儿这时正想着老人去了何处,耳边一阵人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这院落的墙体修得委实高大了些,但秋日晒得猛烈,很是稀罕的,在院中留下了些日光。光亮之处,地上长着些熟眼的蓝花,就见老人半蹲在了地上,嘴里絮叨着:“小芳主,可别让那些人污了你的眼,这院子里只有这块还是干净的,没有被血污了去,那些人不仅是将人的灵魂抽了去,还将那些不合用的人都做了花肥。大芳主这些年,也不知是怎么了,尽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在了这世上,足足有了几百年了,都是和善的日子。花奴只恨,那半卷子花阴之书,逼得你远走他乡,花月谷也再无了宁日。”   花婆婆只顾埋头倾诉,似是全然不知到身后的情形。这院子里的人这时都该是沉睡着,她本是天然花阴之体,又被废除了一身的道元,这时就是如同常人一般,在了白日里也是可以四处走动。花婆婆又是念着,如不是自己早些年得的这一手纹身技艺,只怕是早就被做了花肥了。   若儿站在她的身后,听着她继续说着。原来这花月谷正是位于了瞭苍国境内,也有了百年的历史,说起来和芳菲坞还是有些渊源,只是为了些缘由,两家老死不相往来。花月谷,循着祖上留下的那半本残书,养着一些活花之灵。原本谷中只是靠着这活花之术,养护容颜,只是到了大芳主手中后,却是完全变了习惯,开始频繁到了各地搜寻起了这些合适的少女。   她口中不停地说着美人舞和蚀颜粉,数落着自己的罪过,泣诉着自己在每人的身上纹下的那些花纹。   若儿听到这里,心里一阵子毛悚,再看自己脚下的干褐黄土,还真是有了几分红色,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因为土质的不同,但是听了这么一说,这土下居然是埋着活人鲜血才成了这个样子。   她心中一片紧张,再侧耳细听着,这时花婆婆突然说道:“这院子是用了花夭的灵元修起的,今夜就是十五,月石大盛,只能破了月石才能救得满屋子人的性命。”   她说完又是低声哭泣了起来,抚着眼前的那片还带着些黑色的泥土。若儿听完,深吸了一口气,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那么一切就要靠着今晚。   若儿前脚才是走开,花婆婆口中的碎念戛然而止,她看着地上的那抹蓝色,笑道:“小芳主,花奴可是错了?”她的浊眼落下了几滴清泪,滋润着这片土。   018 花侵月下展锋芒   第三夜期期然而至。房中,白日里头的昏睡美人们在了月华光亮之时,才转醒了过来。每个人脸上这时也是多了几分忧色,照着花夭的话说,跳不完舞的人是该被送回去的。   几名愚钝些的女子脸上弥上了忧色,也只有若儿一人知道,这送回去却是再也回不去了,白日里花婆婆的那番话,这时听来更是惊心怵目,再美的容颜也是成了粉尘,再妙的身段也会化为湮土。   那一段舞,她连着跳了两日,不说十成十,也是有了八九分了。她暗地里观察了身旁的那群女子,被种上了花纹后,她们的身骨仪容都是有了微妙的转变。   这些寻常人家出身的女子也是跌撞成一团,到了这时,舞法一致,连着十人十双莲足都是如出一辙。若儿和她们的心思本就不同,输在了整齐上,却贵在轻盈。他人若彩蝶群舞,她则是灵雀独步,看着也不算突兀。   今夜送来的饭菜里头混上了那股若儿这些夜来花台献舞时,闻了无数次的香气日红日醉。   若儿依旧跟在了最后一个。只是这一回,她遵着黑玉的叮嘱,缓缓地将手心的灵图浮现出来。她吸收了那半成的灵瑙后,算起来也只用是用过两次,第一次用用在了花夭身上,上一次次则是用在了花婆婆身上,对于灵珠甚至是灵滴的操控都很是生疏。   黄昏时分,她本想用新学的两项灵珠特技全部放开,先行探识一番,却被黑玉喝断了。黑玉这时也是恼火着自己到了夜里又要蛰伏不懂,又是一番教训。   原来灵珠特技在了比自己道行更高的人面前,是不可以随意运用。若是被人察觉,灵识反噬,后果也是可大可小,轻则残废,重则永生难愈。   花夭的灵图甚至是灵识都是从来未曾在人前显现过,黑玉心思细密,只是再三吩咐,今夜若真是有了意外,就要拖上大半夜,为了避免惊扰了对方,更是不能随意乱动用灵珠之力,只要到了明日破晓时分,说道这时,若儿分明见了黑玉的身上又多了一股杀戾,随后在了一股淡金之气的压制下,才消散开去。   灵珠之力太过张扬所以不得擅用,这灵滴之效却是可以信手而用,若儿也是发现,手中灵图显现,对着自己的五感六观都是大有好处,身前身后的丝毫动静,衣袂挲动,不安神情,都是分文不拉的进了她耳底眼下,在了这月明秋夜,空气之中这时已经带上了阵干燥味。褐色的土翻露在外,静听着众人的呼吸声。   十五夜,月正中,人影寂。今日的庭院里,除了满目的凋零,花台正中,摆上块亮闪的月石。花夭脸上带着几分兴色,身旁侧立着花婆婆以及...这时庭院里头,只剩下十几名待舞的女子。先前的那批花人和家丁,就连壤息也是不见了。   若儿心中猛跳,这可是要开始了。花夭的声音亮起:“这三日三夜来你们也是辛苦了,这场月下舞宴,可是要好好粉饰一番。”   她这时也不催促,只是看向一旁显得有几分木意的花婆婆。老妪身旁摆着张案桌,依旧是白玉案,月下凝白无瑕。上头瓶盒铺开,红粉妆点,惹得这一众喜俏女子吱喳起来。   每人手里很快又领到了件舞裳,衣裳且轻,丝滑入心。若儿搁在手上,只觉霓色入目,又是这股子气味,脑中跟着起了激荡,她暗地里握紧了右手,脖间黑玉项链闪亮,若儿身子一晃。“稳住心智,”黑玉的声音凉似秋风,直灌入了她的心底。   身旁的女子又多了几分活泼,争相穿起了衣物。若儿手中的衣裳却是里外两件,看着有几分繁琐,正要细看身旁几人如何使唤时,花夭已将她带到了那玉案前。   这雕容琢貌的精细活,却依旧由着花婆婆来。老妪玉手不再,技艺却没落下几分,老眼之下,身前的顽劣少女,在了她的眉粉素笔之下,渐添丰姿。脸面妥当了,老妪又是叹了一口,梳理起了少女有些枯乱的中发。   这边,花夭也是有了几分兴趣,在旁也是给那些女子描眉,绘脸,只见的研磨开得珍珠香粉芳香溢,杜鹃染色的两腮红,秋院之中起春色,风光内藏月独窥。   黄橙铜镜里头,若儿眼眸惊闪,平日不曾服帖过的卷发在了几次香油的涂抹下,总算有了几分顺滑。只是中发难绾发,只得是梳了个歪斜侧髻,松挂在旁。胡乱修剪的额发被半推而高,露出了光洁额头。   花婆婆的声音在耳边悠声传来:“这般年纪的女子,怎么是一点都不会收拾收拾。”   少女眼里显出了几分羞色,这花婆婆还真有几分能耐。花婆婆见了她的肤色,选了盒颜色蓝色深珠粉,细扫在了她的脸上,让饿了几日的蜜肤颜色多了几分光彩。看着她不甚高的鼻梁,花婆婆又再上头贴了几笔,弃了寻常女子用的嫣朱唇红,而是选了水粉色来润了她的唇。   花夭找了每个人的花纹颜色分着衣物,若儿手里的正是内月白,外瑙蓝的一套舞裙。见了若儿迟迟不换上衣物,花婆婆也是又动起了手来,才刚要摘去若儿脖间的黑玉,就见她脸上满是警戒。   花婆婆看了眼那块黑玉,只是将她的领口拉高了几分,等到一切妥当后。若儿眼前红橙黄绿,花色缭乱。女子的妆容都是如初一致,看着精致,面如敷白。   女子们这时都还有说有笑,各自看着衣裳,花夭上前细看,见了若儿的一身装扮,嘴里满是赞赏:“花婆婆的手艺可是不俗,这样的丫头都成了这般灵气十足的人儿。这女人,一生总该是美上一次。今晚,就由你来做那领舞人。”   若儿听完这话,离神的心思立时收了回来。这可是,女子们都是鱼贯的走上了花台。若儿心里咒骂一句,蓝裳撇开月光,踏上了花台。   花婆婆从了她身旁闪身而过:“月石。”   若儿步上花台,只见台旁这时已经多了几十株扶芳藤。今夜之后,这藤里又要困死了多少芳魂。她再一细看,除了这些藤类,那些本是闭拢的白色花骨,这时也是半开半绽。   这时花夭说道:“月已正空,姑娘们是时候检验下这几日的成果了,”她两手合击,只听得那阵子脆响不断地传来,身旁的人都往了场中走来,这情形,若儿已经知道,只怕是这些人这时都是身不由主了。   场上已经多了好些人影,月下,如彩虹临地。花夭的声音熏人心智,“舞乃先天女子之仪,月最具阴柔之美,月下华舞,才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赏心之宴。”   她说罢,眼底有些疑惑,往若儿看去。若儿的脚下连忙是动了起来,那些舞步,已经自发而成。   花夭先前看着,那名蓝衣领舞少女的行动似乎比别人都要迟缓一些,她已经刻意加大了日红日醉的份量。这三日下来,这些女子,只怕都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性了。先前她仿佛在了少女眼里看见了丝清明。   她正要上前查看,就见一道蓝影飘到了场中。月华正盛,再亮的星星也是黯然几分,这道瑙蓝舞影,陡然在了台上,正同蓝电破空,身影飘忽在了那群各色裙带之中。   这舞名为月倾,在了这十五月下跳动,正是借祈月之名,夺人心魄。这月下的女子看着最媚,眼如秋水,发化情丝,如同披带了无数九天玄女,落入凡尘。   这本就无缝隙可循的场上,若儿的身影如同缝里金针,明明就是捣着乱子,又如在了蝶群中嬉戏的翩蓝菜雀,让看得心魂不定。   花夭看了片刻,松了口气,先前看来是晃眼了,这几日外头的烦心事也是不少,幸好这批美人藤没出什么漏子。   她原先并不看好这名少女,只是现在看来,她心里浅笑,花婆婆的手艺果然是不俗,这少女在了她的手下,居然完全被刻画出了几想仙气。   这时月亮正空,花夭看着那月石越来越亮,花台上的白花只待怒放,她肩膀之上,那月季花纹也是显现了出来。只是今日看来上面已经生出了并非和她们身上一般的花物,而是一朵慢慢绽放开的花物。上头两颗灵珠带着四颗灵滴,闪着光泽。   她嘴里轻念,只见月下,那群女子还是拼命的舞动着,汗水已经流了下来,那些轻薄的纱衣已经完全黏在了她们身上,花香更加浓了,白花在了汗水渲染之下,有了红意。   她也不在催促,在了一旁看着,月石陡然一亮,无数道光芒射了出去。   人群里的人还是浑然不知,再过上一会儿,她心中想着,那些美人舞就要成了。   她的眼在了人群中搜索起来,那原本还是穿梭着的蓝衣女子,她突然一愣,女子的身影正往自己冲来,那原本还是带着几分灵动眸这时完全放出了神采。   花夭哼了一声,手下停住,只见前面的女子都是应声落地,她这时也是知道,今晚这批花人是不能再砸。   手中一动,无论如何,也要先除了眼前的坏事丫头。   她也不正面迎击,手中丹蔻陡然长长,一下子往若儿眼低抓去,上头居然带着几丝红光。若儿哼了一声,只见手中蓝裳推开,里头就是多了一条子带,她脚下也不慢着,只是一闪就避让了开去,花夭看着地上的少女,空中的月离了正空,已要西落,眼前的这少女的身法很是考究,她可没有工夫耗费下去了。   只听得那块月石一闪,花夭的身上红光大盛,只见无数的花藤由地而出,若儿的脚下一紧。花夭口中快速念着:“花侵,”   若儿明显得就是感觉手中一股刺痛,无数的力量被抽拉了过去,黑玉很是焦急,只是今日的月华太盛,她也不敢擅自显性。   就是这时,只听得那块月晶应声而裂,若儿脚下一松,跌坐在了地上。   019 天落红雨噬芳魂   那原本正在发亮的月石已经裂开了个口子,花婆婆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她手中的长针还带着几缕微芒,枯槁老脸蒙上了层檬黄的光影。   若儿恍惚见见到了一名谦卑少女,战兢地站立在旁,和那日在了花簇前哭泣的老者形象叠在一起,许久不能消去。   月石其实是灵珠特技的一种载物,花月谷大芳主身怀奇术,除了自身能侵吞天下花草灵元之外,再修习的一种吸引道元之石,一颗月石饱和之时,就是颗无属性的花阴灵珠。   对了花夭这样的后天四灵珠花人来讲,修习也是不易,这颗灵珠用到身体上,更是可直接转为五灵珠之体,再多出的一个特技正是花侵。   见了那个裂口,花夭恨声骂道:“老不死的,你可是不要命了,居然帮着外人毁了大芳主的赏赐。”她这时恨不能将老妪生吞活剥了。   月石受损,原本存蓄在了里头的灵元都散回了原来宿主的身上。花夭也知今夜这批子花人又糟蹋了。   花人只要是有了一次月石洗礼,就自发有了抵抗心,此后断难再收服。   院落里头,花台上的日红日醉本已血色弥漫,只是月石破碎的一瞬间,瞬间萎落,花藤之上,这时如同秋日风雨袭过般,枝叶凋零。   花夭的怒火化为了一道厉影,只见她身影才动,已经回到了原位。砰声响落,花婆婆瘫倒在了地上,眼里却毫无悔意,只是嘴角扯出丝讽笑。   她知道,花夭再是恼恨,也不会击毙了自己。大芳主这些年修炼花侵无双,虽有了些成就,连带这些谷中的小辈也走上了歪路,但是...小芳主在自己身上植入的那页花阴残卷,暗含的功法,却是自己的保命符。   谷中人人都以为她拖着这具残身,苟延残喘一年又是一年,只为贪生。   她只是求死不能,她恨透了自己那手花纹技艺,这次总算是可以解脱了,老泪浑浊湿满怀,眼前已是黑迷一片,韩银若,有着小芳主最喜欢的花物的少女,自己没有选错,是个眼明如镜的人。   月石吸取灵元很是霸道,除了驱动月石的人以外,其他旁人不得擅自临近。花夭今夜差使了手下所有人都避让开了,这时院落中只剩两道清醒着的呼吸声。   一道透着恼怒,另外一道却很是冷静。这又如何,花夭缓缓地放开身上的灵识,眼前的蓝衣少女,如同蝼蚁。身无灵元气息,刚才的月石吸引也不见半点反应,如此的凡人。   花夭在了花月谷中,只能算是个中游花人,先前的所用花侵也只是小有功效。   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月落红雨,最是霸道的第四灵珠特技已经祭出,晴空忽下漫天瓣雨,点点不漏,纷杂满目。   黑玉在了项链里头蛰而不眠,出声警示道:“这人是四灵珠之体,你可是要小心了,这花语只怕和幻香魔芋的有些相似。”   若儿听后,心里也是有了底气,心中默念,驱除杂念,集身定心。这般的毒害花瘴对她而言,只是让眼前视线不甚开阔,   她不前行也不退后,只觉身子右方有衣物抖动之声。若儿忙是闪身避开,只是很快,左方...前方...后方又再有袭声。   步步紧逼,身身不让,若儿正要下了狠招,眼前花瘴消退了些,对上了几双空洞的眼,神光全无。   她心下大惊,手下连忙收力,那原本趴在了地上的十几名昏迷女子,这时已经围攻在了自己身旁。   听那红雨瘴外,花夭脆声击响,咯咯笑道:“果然有些门道,你不为花瘴所迷惑,她们可没有你那般的神通。”   那些女子听了掌声,霎时成了训练有素的士兵,手脚齐动,若儿心下警惕,知道这必然是这花夭使得古怪,只见这些少女,手脚这时下手却是完全不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这红雨瘴气对己无效,却让这些人都成了傀儡木偶。   若儿也不退让,硬碰着接下了眼前的七拳八脚,手脚过处只觉得击在了岩石上一般。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不成,她心念一转,脚步催动,瘴里梭动。   花夭笑道:“你当真以为我的红雨瘴出得如此容易,小丫头,我不知道你是受了谁的指始,只是你落在了我的手中,只能是自认倒霉。”   那些女子又如身前身后都长了眼般,纷拥上前,若儿无奈,却不敢使唤阴阳双阙,只得左手子带挥出,脚下也是快速地用上了月转星移动。一名女子被鞭落在了地上,这子带看着柔软,打在人的身子上却也是轻重不浅,若儿见了那女子的身子如落叶一般倒在了地上,口中呕出了鲜血,女子的脸上更是红光阵闪,分明是受了重伤,只是听得那阵子击掌之声后,又是连忙站了起来。   黑玉在了项链里头看了,大喊不妙,若儿的脾气倔,心肠子软,这时只怕是要无从下手了。   果然,若儿她愣在当场,手中的子带已经不敢再用,这只怕稍一下了重手,这和自己相处了三日的女子们就全都要没了性命,她心里想着,招架起来也是束手束脚,立刻处在了下风。   花夭的灵识这时已经完全放开,红雨瘴内,外人看着模糊,她却是明眼旁观,里头的一举一动,一目了然。   若儿的劣势一定,也正是中了她的心怀,只听得手掌疾动,里头的少女都是一拥而上。若儿身法再快,也比不得别人的围攻,她双脚擦肩过,在了几名女子身上跳起。高高跃起,哪知才是升空,听得一阵声音。   “哪里去”,花夭身形也入了红雨瘴,见了若儿就要窜高而逃,她也是阴魂不散,那红雨瘴如同一张天罗网,将她的身子笼住,若儿很快就是被拉了下来。   若儿上也不得,下也不是,身子更见迟钝,灵识一散,二度跌在了地上。   她身子才落到地上,无数双手按在身上,整个人几乎被压进了土里。   黑玉见状,再是算着天色,心里一阵急躁,这黑夜尤其长。她只等晨曦乍现,自己的身子一旦能显性,就能解了场上的危难。   天不遂人愿,夜空漆色,月才西移。   “你是什么人?”花夭撤去了花瘴,身旁的女子们身子软下,又是不省人事。   她小心的检查者若儿的全身,除了那抹蓝花纹身,什么也没有,她见若儿不肯发话,转身逼问着:“老不死的,她是什么人?”   花婆婆这时已经转醒,深深地看了若儿一眼,说道:“她是小芳主。”   只听得啪的一声,花夭的五指烙在了那张干枯的老脸上:“你可是疯了,明知道大芳主最不喜旁人提起小芳主,还胡乱说话,这小丫头毫无道元,全身哪有半点天赋惊人的小芳主的影子。”   看着那颗已经碎了的月石,花夭眼里又染起了恨色,这时月渐行渐远,再过上个把时辰就该天明了。她看了地上的少女们一眼,骂道:“该死,这几日的功夫都白费了,又只能做了无用的花肥。”她再度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花夭只见花婆婆一直注视着这边,突然心思一转,眼色落在了若儿手腕间的那抹蓝上,这是?   这老太婆还真舍得,她再用手指摸过,浮凸不平,当真是...   她再回头厉声问道:“老不死的,你可是傻了,将花阴残页烙在了她的身上。”   若儿听得一愣,何为花阴残页,她还以为手间的那枚花纹老人家用了彩针刺下,只是后来也想到,无论是自己怎么洗,那花印也少不了分毫,颜色也是蓝艳艳的,原来竟然是烙上去的。   若儿再看了那老人一眼,她看上去似乎又老了一些,和上次相比,连着那双手都干枯了不少。只见眼前利光一闪,那花夭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她看着若儿的手臂,嘴里说道:“人人都说这花阴之册是花阴一脉的绝世宝物,我也只是听说你因跟着小芳主,也是分得了一页,大芳主为此一直不敢开罪你。”   这花月谷中,尊卑也是分明,花婆婆虽然和大芳主惹了不愉快,但听说却是谷中唯一和了大小芳主一起长大之人,这些年一心只知道钻研花纹之术,经她一双手出来的花纹,都戴上了几分花阴的灵气。   而若儿不知的却是,她身上的那花纹却是用了老人一身的残余的灵力铸就的。花婆婆看着花夭满脸的狰狞,手中的利剑已经划在了若儿的手上,她老眼里多了几分挣扎,就是要爬起身来,只是脚下,却是依旧被禁锢住了,她身上,连着一丝道元都没留下。   若儿的脸上开始出现了古怪的红晕,花夭也是丧心病狂,她并不一把就割开那朵烙花,而是一点点的刻划下去,蓝色很快就蒙上了血色,   黑玉焦急地看着天边,这时,天还是一片灰蒙,那花已经被拉出了半边,若儿只觉得自己的手上血不停地流出,有些滴落在了土里,有些则渗入了她的手心,这时她已经不觉得疼痛抑或是害怕。   地上似乎有了什么异动,她只觉得全身都有一股力气钻了出来,花夭没有发现,若儿也没有发现。远处的花婆婆的眼里则是多了几分恐惧,她俯身的草地上,有了一种生命复苏的迹象,无数的细草往前爬来,   那些少女还是躺在了草上,地上的草被翻滚,如同有了指引一般,绕开了地上的活人,一路顺着院落往前爬来、   胸口...难受,这是若儿唯一的感觉。花夭看着少女的手上,只要再一刀,那因为花阴残页而来的纹身就要被剜了下来。   只是,眼前的蓝花漫在了血里,似乎迷糊了她的眼,若儿无力地眨了一下眼,那条满是鲜血的手臂上,哪里还有烙花的踪影。   身后,那老太婆喊着:“花侵...无双...快走。”   020 阴错阳差得福缘   P.S某人最近无力中,错别字,句子不通处太多,又要改文了。   话说,我想了想,俺们要厚道,改文的重头戏是,第一章添文让第二男主露个小脸,以免日后被认定为路人甲,被广大同胞们BS,不认同空降兵童鞋。关于修改的内容,我会在新章节发布时,做适当提示,以免影响大家看文进度。今日双更,晚上再见,O(∩_∩)O哈哈哈~   --------------------------------唠叨线---------------------------------------   院落中的草木花叶已然枯死,秋曦灿若碎金,斜射进了高墙深院里头,花夭暇白的肌肤成了惨色,美目扭曲,她的整个身子已经被疯长而来毛绒花簇层层缠牢。   这些花,她是认得的,花婆婆每到一处,都会在院落里种下的小芳主生前最喜欢的花草,春生秋长,生生不息。大芳主最厌恶的野花,自己还曾讥讽过,小芳主又怎么会喜欢如此不起眼的花木,花月谷无论在了什么花草,都要比它艳丽上千万倍。   本是柔软的腰肢这时已经僵死了,花簇似有魔力般,使她的身子丝毫不能动弹,花夭看着自己的肌肤一寸寸的融在了这花草里头,这情形,她曾经见过一次。大芳主...   平日捣红颜为秋泥无数,可怜今朝,一缕邪魂黯然无踪。   若儿昏迷之时,只看得花夭那抹嗜血的笑容,刀身矬钝划过臂膀时的痛楚,全身的血脉瞬时沸腾。   花侵无双,花婆婆看着眼前消融在了枯草灰土之间的花夭,心底的惶恐,泛滥而来,花阴下半卷里记载的最是霸道的这门特技,本该是灵瑙特技,为何在了这少女的身上突然显现了出来。   这只求保命的一刻,若儿右手中的凝封术再也没了作用。花婆婆看着兀自昏迷的少女手中,蓝影斑驳。   晨曦昏黄,婆婆纳花图浮起在风中,日月交辉,靛蓝光色里头两颗灵珠如同露水,闪过之后,慢慢消失在了空气里头。   两灵珠?黑玉见状,立刻显现了出来,这时天已放亮,她先是查看了若儿的伤势,之间她手臂之上,那朵纹身已经不见了,先前的刀口也没了踪影,好强的木元自愈之效。   黑玉转身看着不远处痴然望着这边的老妪,再看看地上死败了的草被,只是五年时间,当年还需要自己拼力相救的小娃今日已经有了如此的保命之技,事态只怕是要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了。   黑玉眼神不定,只听得耳边“嘤”声传来,若儿有了动静。若儿乍醒来时,只见自己周身完好,黑玉立在身旁,也不发话,她看到四周的少女依然无恙,心中一阵狂喜。一时将那作恶的妖女忘在了脑后。   过了片刻,她才回忆起了昨夜的凶险时刻,想得正是用力时,不远处传来的微弱的呼声,才发现还在一旁的花婆婆。   若儿连忙上前,才发现她的气息很是微弱,手脚干如枯柴,已经是难以爬起。   老人见她上前,鸡爪般的手拉住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身上带着芳菲坞才有的活花花物,你是...芳菲坞的人。”   她的枯骨瘦硬,磕得若儿手臂直发疼,老妪这时已呈油竭灯枯之态,若儿想起昨夜她的一番拼死相救,也知这老妪虽然是花月谷中人,但仍心怀恻隐。再加上昨晚的那阵子耗力,老人只怕是活不成了。想到这些,她点了点头。   “我...居然将谷中圣物赠给了芳菲坞的人,”老人本已形同枯死的脸上显出了恼恨,“大小芳主...花奴错了。”   她双手突然发力,就要窒死若儿,只见身旁又是一阵灵力波动,老人败如残絮,跌进了枯草中。   她就要发力撑起身,还要再向前来,哪知气息不稳,残体再也动弹不得,只剩得几声粗喘,也是出多进少。   黑玉的眼里放出几道冷光,她已经是留了几分情面,这一击打若是用上全力,本是可以将那老太婆摔一滩肉泥。   一阵咳嗽之后,花婆婆往前看去,只见若儿站在不远处,显得有些踟蹰,似要上前,又似被人喝阻般,很是委屈的低着头。   少女身旁,这次并没有现出那蓝色花图,只是又出现了一幅截然不同的灵图,龙身蛟影,暗地浮沉。   她再想起了先前的那番不同寻常的花侵之力,再望向若儿很是清澈的眸子,眼里多了释然:“苍天好生眷顾,如此花物,如此的阴阳灵图。”   花月谷中,花侵之术又分多种。花夭先前束住若儿的特技,本也是花侵的一种,只是花夭灵元有限,只能借用一些花草之力。   谷中,每人都有一门独到的技艺。和花婆婆相比,花月虽不能赐人花图,却极擅音律,更借此学得月倾,可将人魂和花魄互换,所以谷中的美人舞大都是由她一手操办。   花侵之术中,最是厉害的正是花月谷大芳主的花侵无双。无双之名,繁花匍匐其下,吸纳灵元,化为己用。   这批新的美人舞依旧是照了平日里的规矩,在十五月华最盛之时,借用月石,吸取这些少女的思之灵出体,再造美人舞。   想到刚才的一幕,花侵无双,让人生不如死。花婆婆看着自己枯死殆尽的身躯,老泪涕流。当年,大芳主就是用了花侵无双,生蚀了自己的一身骨肉,若不是小芳主所留的那一页花阴残卷吊住了自己的性命和这双纹身之手。   那夜纹身之时,她见了少女的眸子,不禁想起了当年刚跟了小芳主时,两人都是这般的年龄,谷中各处都被折腾得鸡飞狗跳。若儿的那几声质问,让她原本已经麻木的心里生出了裂隙。   这么多年的等待,小芳主依旧不归,她不知为何,突然兴起了求死的念头,这么多年了,她手中纹身出了多少枚,又害了多少生灵。   她拼了剩下的灵元,将那一页入血进肉的花阴残卷逼出了体内,身子更加衰老,这双巧手连针都要拿不住了。   她先前也是存了私心,确定少女身上不见半丝道元。花月谷和芳菲坞不和已经多年,自己万般谨慎,想不到阴差阳错之间,这花阴残卷还是入了芳菲坞的手。   “你过来,”老人吐出了心中的那几口浊气,身子吃力地往前挪了几分。   若儿不顾黑玉地阻止,快步走了上去。   “芳菲中的人,果然狡诈,”花婆婆这忍不住骂了一句,脸上的愤恨也少了几分:“你听着,我送了你这页残页,就是欠了我一份性命。”   她的骨指戳在了若儿手心上,见若儿不明所以,再说道:“不用看了,这时候已经完全被你的灵图吞了干净。”   老人顺了顺气,快速地往下说着一些世人不知的秘闻。花月谷和芳菲坞都是世间仅存的花阴活灵的繁殖之地,分别有着一对姊妹照料。   只是多年前,两家就已分道扬镳,南北各据一方。她说道个中缘由,心生感慨,再说道芳菲只求百花繁盛,而花月要求一枝独秀,两家姊妹多年情谊难再存,一拍两散,分家之时,将祖上所传得花阴神书一分为而,各得花阴上下半册。   见若儿对花阴神书并无印象,花婆婆说道:“也难怪你们这些小辈不知,花月谷得到的那半册中,记载了活花长寿之道,芳菲那册,却是记得驯花之道,两边各是不相同。花阴之册,更是两地的不外传之秘,我是跟着大小芳主...的日子长了,才得了这一页残页,只可惜...”她急咳起来,身子抖瑟不止。   “居然还是落在了芳菲人的手中,我...,”花婆婆这时气息更乱:“你且听着...昨夜之事,事上再无他人知道。你那花侵之术很是恶毒,只怕要折损福缘,更要慎用。”   若儿见她脸色难看,就劝她先行休息,那老人哪里还肯:“你进了这里,也是为了能够找得那些花人的救命之法,花夭已死,月石破碎,你快些收拾着,”她再指着那一地人,“她们只是中了轻微的日红日醉,将那月石磨碎,和水喝下,再静养几日就无大碍。”   若儿听罢,连忙再问,那些已为花人的空壳女子又要如何,老人再说道:“将美人舞和空壳同置一室,避开月光,七日之后,即可回体,只是...花纹...,”她说道这里,气息已经不稳,身子一垮,已经断气。   这时的庭院,静寂如死冢,再无了生机,若儿看着一地的人,先是埋了花婆婆的尸体,起了座墓碑,一阵唏嘘后才开始清理事物。   她照着老妪口中的法子,研石磨粉,将那些女子一一唤醒。这些女子受了这几日月石和日红日醉的影响,个个没了记忆,仿佛这几日的事情只是若儿一人做得浮华旧梦。   若儿带着人,趁着白日,那些离开得家丁和壤息都未回来,逃了出去。   这时城里头,秋膘正满脸苦色。   021 百无一用是闲汉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但他连若儿的人影都没见着。   他心里暗怨自己这几年也是散漫惯了,怎么就将一个半大的孩子丢给了不明底细的生人。   这边商头也是再也等待不住,催着车辆往前赶路。秋膘走也不是,跟也不是,踟蹰侯在了旁边,看着商队里的那几名武夫将东西搬上搬下。   商头这时在旁看着,忽觉得眼前的美人舞似乎萎焉了不少,心想这可不是连日无人照顾,怠慢了的缘故。   他连忙搁下手里的茶壶,在旁击掌拍打,哪知这美人舞竟和寻常的扶芳藤一般,毫无反应,又是变成了十盆凡花。   这才只是三日工夫,怎么东西就如同被人调了包一般。他狐疑了半晌,再查看着花盆内外,越看越是烦躁。一样的盆,一样的藤,这算来算去,他一拍脑门,可是因为少了照料的人。   几人在了城中夜亭耽搁了许久,刚好是被满城乱窜的若儿瞅见了。   商头和秋膘见了她,原本还想责骂一番,但看到她身后的莺莺燕燕,十余名少女,顿时说不出话来,   若儿也不掩饰,将这扶芳藤如何变成了美人舞的个中缘由详细说明了一番。   商头也是个见惯了各种场面的人,听罢了这么一般叙说,也还是脸色稍稍难看了些,只怕是心疼自己换了出去的那些西锦织。   一阵唏嘘之后,商头索性卖了这个人情,他虽是唯利是图,但也是本分商人。手中虽然是经了各路红货白货,但这类害人身家性命的货物,也只求快点脱手。   他虽是嘴上叫嚷着晦气,也是派了人手,将那些花藤连人带盆送回了各自的家中,   这些小门小户听了这些变故,虽是千恩万谢,也只是给了些简单的谢赏礼,商头行善时,还是强颜欢笑,这事后却是越想也不对劲,纠缠起了韩、秋两人。   原来那日秋膘独自一人回来之时,顾自嘀咕着说,再等几日珐璍轩内有上等的瓷器出炉。   商头见了利益,才又贴上了些宿钱,在了这小城里干等起来。   几日下来,商头日日在了珐璍轩里转悠,却一直毫无收获,才知道自己是受了这懒汉的忽悠。   听着秋膘在旁连声讨饶着,若儿迟疑了片刻,拎出了贴身包裹。   只见她从里头掏出了几瓶瓷瓶,想了片刻,全都丢给了商头。   商头才垂眼看了眼那看着还是考究的瓷瓶一眼,就见玉瓷瓶上,朱砂写成的“丹庐”大字,立时犯起了结巴。   秋膘凑上前来,若儿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平日就是丹庐的捡柴丫头。”   商头心间算盘拨的响亮,算了个透彻,这也勉强算是抵消了这次美人舞的损失。   这只简易的商队停歇了三日后,总算是空荡着车厢,往南行去。   那商头得了几瓶精贵丹药,心情也难得好了些,一路上和秋膘攀谈了起来,问得也多是沿城风情,两人来历。   秋膘也是会绕圈子,知道他有心相探,也是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转眼离了官道,行走在了山林陡路之上。   见了满山的景致,众人心情都是松弛了不少,闲聊着提到了如何赚得万两母币。   这商头见提到了赚钱之道,话匣子更是通畅不少,扯起了自己的商经来。   若儿初时还懒得搭话,只枕着车沿,耐心听着,到了后头,居然是被带起了一些兴致。   这边商头问道:“你们带了多少本钱出来?”   秋膘很是豪爽的说道:“白手起家,赤手空拳。”   若儿听得,再摸了摸袋中的几枚子币,这就算是本钱了。   那商头皱眉再问道:“那可是要去何处淘得第一桶金?”   那边秋膘朗声说道:“四方兼是生财道,条条大路抱金砖。”   那商头听罢,眼里闪过一丝不信,再仔细打量起了两人。   这父女两人看着都是底气十足,满面红光,这..,商头轻再问道:“你们身上可是带了什么红货?”   秋膘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灰货,红货,白货都是没有。”   商头见这汉子说话毫无边际可言,只得转身问那看着踏实些的少女,“你爹爹平日最喜什么?”   听着过活两字,若儿想起了初见秋膘时的情景,有些犹豫地说道:“许是睡觉。”   商头只觉得这山路行的很是颠簸,往后挪了几寸:“那你可是有什么绝活。”   若儿尴尬笑道:“先前也是说过了,我会培土栽花...”   这走南闯北的上商头今个儿可是见了真正的活宝。   他从不做亏本买卖,先前之所以肯上两人,也是有些算计,心想只不过是贴两张吃饭的嘴而已。   这一番探听下来,两人居然毫无所长,手艺不精,心思简单,这趟下来,连个车马钱都交不出。   商头再想想先前的美人舞,就觉这两人想来是尊瘟神,自己经商多年,何时做了这样的赔钱买卖,他脸上更加不快。   商队行到荒郊,前无村落,后无房舍,也不能将两人随意丢下,他只能说到:“下个城市,我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秋膘听罢,也不辩驳,这比他原先预料的已经好了不少,这顺风顺水,也是方便,就在旁答应着。   两人都不曾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下个城,而且眼前的城池居然是这般的摸样,那商头说话也是算数,当真是在了城门口,就要丢下两人再往前赶路。   若儿心里骂着:这哪算是座城,满目只见几座石垒房屋,还是漏风漏雨。   这种地方,鸟过都懒得叫上一句,若儿心思一动,抢在了那商人前头,哀声求道:“商头,你看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见店,一年不见几个钱币。我们何时才能攒够钱财,更是连辆过路的车辆都寻不到。   你看,可否能够带我们去写繁荣些的地方,这样才方便..”   商头面有难色,在她面前算起了账来,这一路走来,光是饲料粮草就是一笔账,这人手工钱又是一笔账,又蚀了货,实在是不划算。再加上这趟出去空车而回,回了商会之后,只怕是要收了责罚,这一损再损。   他口中说着,已是带上了一些哭音,   若儿听罢,也知这免费的车是没得再商量了,她摸出那几枚子币,哪知那商头依旧丧着脸,取出一把算盘,拨的滴答响,再将饭钱,粮钱算了个底朝天。   若儿听得心虚,只能再往包中摸去。   022 远山如画心伤醉   商头心里也是纳闷,这两人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藏着掩着不成,手下的算盘依旧拨的滴答响。   一边的秋膘也并未出声相询,只是打起了盹。   她先前心里焦急着,几次三番的将念头又打到了黑玉项链上。   只听得黑玉威胁道:“你又是生了什么坏心思,”若儿讪笑了几声,只得作罢。   等到她将整个包裹掏了个遍,到了后头就见干扁的行囊里划过丝光亮。   算盘子没了声响,商头手下停住,立马上前,一把拉扯出了那条闪着光色的丝帕,几个子币掉了出来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块日月琉璃锦上。   若儿见商头的神情,连忙上前讨要。   这时,晴光照耀,琉璃锦折出了一片碧黄金灿的日琉色。商头手中摸索了片刻,立时眉开眼笑:“有了这块布,你们这一路上的吃穿用度就有了着落了。”   秋膘这时突然转醒,一脸的神清气爽,飞速爬上了车去,说道:“若儿,这是笔好买卖,以小搏大,就这么说定了。”   若儿还不及做出回应,那块颜色鲜亮的琉璃锦就被收了回去,再听得那商头笑道:“这说来也是巧了,我们这商队的最后落脚正是小西城。”   若儿心底微怔,这次,心里不禁想起还在冰原的五十。这会儿,也不知她在做些什么,若这次不是和秋膘同行,而是和五十作伴,一起去了小西城,不知道她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虽然从未听五十讲起,但若儿知道,五十很是想念家中,只是受了冰原的禁锢,不能擅自离原,只怕终身都是再难踏进小西城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反而多了几分庆幸,自己这不中用的学徒身份,也还算是好用,芳菲坞再是生疏,也还有碧色和姥姥她们等着自己回去。   一路上,车辆停停走走,又过了几座城。商头那番行商手腕更是发挥得滴水不漏。   每到一城,他总是直奔一些商铺,挑些合意的商品,再带到第二座城里去,如此往复,路上竟也是兜售了不少货物。   车子也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不曾停歇过。若儿对他也是有了些敬佩,不时地跟在后头看着学着些人情世故。   商头偶尔也会念叨几句,说了些货物买卖的规矩。这各地都有特产,但买卖起来也是有个讲究,鲜果不宜长途运输,木材不能远卖,太费车马钱等等。   只是每当若儿直白的问道,究竟什么样的货物才能卖得最高的价格,商头每听之后都是但笑而不语,卖起了关子。   商头见这小姑娘几日下来也是越发伶俐,也乐意和她说起着长短,秋膘则是老样子,日日躲在车上睡着,几人都是见怪不怪。   车马行的也是快速,转眼就要离了玉阕的国境,往那花草繁多的瞭苍国行去。   边塞的几座城池,因为是两国相邻,军队把守查看也严密了不少,也幸好跟着商队,若儿几人进城之时,都只受了些简单的盘查,想来这也是商头暗中使了些方便之财。   几人落脚的这座城为远山城,才进城内,满街飘香,正是一股子酒味。   商头这连日奔波,这会儿也想松弛些时日,就顺了几名武夫的请求,停靠了下来。   秋膘难得今个儿不犯困,才是进城,就下了车来,打量起了城中景观来了。   此城只是个边塞小城,一色粗石房屋,房体高而不华,饭食不精,过往的也大多是些过路商人,只是军队驻扎在了这里,街道上也时常可以看到些烂醉的兵士。   那商头安顿了车队之后,突然发问道,“你们可是冰原里的人?”   若儿还要否认,商头才说道:“无需遮掩了,冰原在了这陆上也算是个隔世的地,不理各家争端,真个承认了也没什么干系。更何况,你们手中出来的丹庐丹药,可都是上等的丹药,也就只有冰原中人才能一气拿出这么多药。”   若儿听后,只能是承认了,商头口头上也是热络不少,“你这几日可有和你爹爹商量出合用的生财之法。”   见了小姑娘脸上带着难色,商头笑道:“这边塞之地的烧刀酒在了各处都很有名气,只是你身上本钱不丰,只怕是买不得几瓶。”   若儿见他有心提点,趁机问道:“商头可能借我们先钱财?”   商头叹道:“说来我们也是同路之人,该有些情谊,只是你们俩身无所长,也无质押,我如何能借你钱财?”   若儿听罢眼底黯,忽是想了起来:“那日,你拿去的日月琉璃锦,可是还我,我找个合适的人,换了钱,再给你过路钱就是了,”   商头听得一愣,看着小姑娘满脸的认真,笑道:“你可是胡乱说事,这普通的一块彩布,我虽说它是出自小西城,比起我的那一车布匹,也只是其中一角而已。”   若儿想起了五十当日和陆竹轩的一番争斗,心里也是有了底:“你可是欺我不识货,小西城仙织出手织得的日月琉璃锦,世上仅此一块,你还是还了我,我到了小西城,自会还你钱财。”   商头见她一时开了窍,嘴上依旧不认:“你这可是错了,这锦布是前任仙织的东西,人走茶凉,这东西的行情可大不一样了。”   若儿一愣,这是...   “小西城的前任仙织在了一月前,突然过世了。”那商头说道,他见眼前的少女手持了这么块稀罕的丝帕,想来和那仙织有些交情。   少女的脸上果然难看了不少,他再往下说道:“仙织织品带些灵性,人死之后很快也会黯淡无光,我肯收这日月琉璃锦织,算来还是个亏本买卖。”   这历任仙织所出的绣品,虽然罕见,就如这织布,冬暖夏凉,更会吸取日月精华,无论如何洗涤,也不褪色。   若儿心里难过的却是,是否要通知五十这一消息,她的娘亲...眼前又是显现了冰原离别之时,五十泪眼婆娑,满脸不舍的摸样。   看着商头手上还闪着些许光泽的丝帕,若儿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了一阵恐慌,费了好些工夫才压下了那阵子不安。   商头见她眼神迷离。他说得却是实情,仙织所出之物,灵力溃散,这锦布很快就是要散了颜色,他收了这布也是另有用处,前些日子,小西城的倾商行里,传来了书信,听城中新任仙织要寻找一方前任仙织留下的丝帕,他也是听了描述,正和他手中的丝帕很是相似,才留了个心眼。   他心里也怕少女要强要了回去,正是犹豫着,那少女讨要的手势收了回去,低语道:“人死丝锦伤,若是放在了身旁,更是伤心,还是,”她语气里多了份释然,“就说我不小心丢了,就算是被责骂,也好过五十一那张苦瓜脸。”   她性子也是直爽,抬头说道:“商头,那布就送给你了,”商头在旁笑道,“也不用让你认为我是名奸商,倒了牌子,这布我得了自然有很大的好处。”   他照着常例,又是拨了下算盘,取了十枚母币给若儿:”这也算是零头,“你先到城中逛逛,看看能有什么东西,可以一路带上,我空出一辆车子备你使用,多了就没有。”   若儿走了出去,连忙寻到了秋膘,打着商量的口气。她说起了城中的烧刀酒很是有名,想带了些出去,沿途可以买个好价钱。   秋膘依旧不声不响,直到少女的声音高了几度,他才回话道:“这生意做不得。”   “前方过了国境时,会进过一阵石山陡路,”他缓缓说道。若儿听了也是奇怪,这人分明一副懒散的样子,终日不下车,又怎会直到前方的道路。   “那地道路颠簸,马车再结实,也是会颠碎瓶罐酒缸,”秋膘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可是看见了,这商头也是个精明人,他的车上可是没有半点易碎之物。”   他再闭眼说道:“生财之道,也是有这买卖特产一说.”   若儿听了一喜:“我们带不得大缸好酒,我见了这沿街贩卖的干果也是不少,带着也是轻便也耐震荡...。”   秋膘并没有夸奖她的这番细致,又是一瓢冷水当头泼下:“你可知瞭苍的气候环境?”   他料定少女足不出原,想来是说不出的,哪知若儿回道:“瞭苍国地处南方,气候湿热,花草最丰。”   秋膘奇道:你可是瞭苍人士,我以为你自小就在了冰原,想不到异国他乡的环境你倒知道一些。”   若儿心中说道,幸好还有那本人之思。   秋膘见她无心回答,只得再说道:“那你就该知道,那边天气炎热,很少有人吃那么甜腻的东西,更何况,”   他声音一顿:“果脯干果到了那边,受了潮,发霉长毛,必然蚀本,你还要带上那些东西?“   若儿这才想起,那商头确实是一点干果都没有带上,原来是这样的道理。   这可是为难到她了,若儿心里想到这里,又是说道:“那可是要买些什么,我也没了主意。”   秋膘又是成了哑巴,若儿等不到答案,负气一人晃荡去了。   夜暮孤寂,秋膘才再说了一句:“真是个急性子,世上最容易的生财之道,为战争财。”   他的眼在了暗夜里闪着精光,自问道:“我可是做错了,就这样一路敷衍下去不成。”   他走出门去,漫步在了城中,一景一物,遥如当年。   那时的几名冰原天骄,也是聚集在了这里,烧刀酒后的谈笑生风,举杯望月,一幕幕恍如昨日旧梦。   城中酒香依旧,当年的男女,这时一人渐上高位,一人永远离开了冰原,余下几人浪迹天涯,而自己...秋膘未曾饮酒而心已醉,喃喃道:“雪圣,你可是看到了今日的景象。你的心中可曾有过丝毫怜悯。”   023 醉汉酒后吐良谋   这边若儿心里也是烦恼着那万枚母币,直走出了停脚的夜亭。   远山城比不得先前的乌业城,到了夜间,外头的摊铺三三两两并不热闹,沿街也只是偶尔一阵马嘶随着兵士的醉骂声。   若儿越走越觉得清冷,想来这蛮荒之城,还真是缺了些人气。   她先前听了秋膘的那些话,只当他是在敷衍,这原里的差事看来还真是落在了她一人的肩上。   但细想之后,也是明白他的分析句句都在理,这是这边塞之地难道除了酒水就再无其他值钱的买卖可做。   这些年几国虽无大的战事,但是边境也是有小的摩擦冲突,当兵的烂醉如泥,当官的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样的散漫也着实说不过去。   这城并无夜市,几条街道穿梭过后,除了蜜饯霜糖果子谱子,最多的就是酒肆酒楼,供应的也清一色都是烧刀酒。   这边境的酒水,本该是粗劣辣口,却正和了北边一些武夫兵士的口味,一些富贵人家也是腻味了寻常的清淡酒水,也是追捧了起来,所以在了各地也却是有些市场。   这城中的店铺修得也是简陋,唯独那些酒楼很是气派,显得很是突兀。   她稍一打听,这前路果然是和秋膘说的一样,两国过境之处,山路颠簸,驾车运货都很不好走。   夜深街上人寥寥,一番转悠下来,还真的是没什么好买的,若儿只好是踱回了夜亭,却没有见到商头几人的踪影,连几个秋膘也没了踪影。   回到房中,她算算日头,也是好些日子没有写家信,刚要落笔,又想到了商头说得小西城的事,只觉得笔下停滞,没了写信的心思。   窗外,天井旁的夜丁香犹自吐芬,黑玉已隐了声息,这几日来,黑玉似乎更加少话了些,就是白日里也不爱搭话了。   白日里,还有商队的人可以说说话,这会儿身旁的寂静一片,让若儿觉得心里更堵着发慌。   床边一阵翻响,她回头看去,只见瘸狗正咬着那本人之思,往外拽拉着。   她这时也是百无聊赖,心想这人之思似乎会随着自己的心思不同,而自发的显出一些东西,也不知自己今日的烦躁不堪,能看到的又是些什么东西。   若儿上前抱过瘸狗,正要安抚一下,却觉得可爱抱在手里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先不说这份量沉甸了不少,这毛发怎么也没有以前那般细软了,只是细看之下,也说不出哪里不同,原先的白毛黑眼也没什么变化。   抱着狗坐在了灯旁,她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起了人之思来。   她自前往下翻看,一眼瞄到了先前的国家地形风貌篇,早些年若儿从不出冰原,也没来得及细看,这时四处走动了,心里就想着要仔细琢磨一番。   豆大的灯苗映出了少女的身影,她的脑里这时已经呈现出了玉阙,瞭苍两国的地形特征,这著书之人也是细心,将这两国边界的荒凉处也描述的很是清楚。   远山城,依山成峭壁无数,为玉阙和瞭苍旁的一军事小城,两国通行靠得只是一条蜿蜒山道。秋膘这回说得还是实在,若儿不禁想到,这人看着懒散,想不到也是走过了不少地方,只是为何一路下来,他对经商回冰原的事并不上心。   若儿强打起了精神,这时可是要靠自己一人之力了,灯光有些灰暗,她拨了波灯苗,手下滑动,上头的图像突地到了脑中,和当年的情形很是相像。   人之思阐述到了山道时,居然跟着描绘出了绵延山路,看着宽度,只得一辆马车谨慎行驶,山道下头却是一片迷茫,看不清深浅。   若儿看得心头一震,这人之思就如同活了一般,这著书之人,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写下了这么一本书,又为何将它留在了冰室里。   她心念不定,灵识难以聚拢,又从书中弹了出来。只是这次分神,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身上也不觉疲乏,若儿一阵心喜,知道自己这些日来灵元精进不少,读书入定也不再那么困难了。   只是这番看下来,还是没能找出赚钱的法子,她这时也不气馁,心里想着再入人之思一探,探探下个城可是有些合适的买卖。   窗外一阵清风入室,送来满屋丁香花味,书页自翻往下,只见入世之卷上的四个大字,再度显现。   若儿盯着这四字,想着商头说过,为商者,利益第一。这时,“商"字在了灯火下,起了些变化,只见上头写着:”同为商道,所得钱财,又分几种,正经之财,不义只财富“。   她听着就觉得有些好笑,这钱币进了口袋,还要区分三教九流不成,再往下看。她的眼里却是多了几分惊色。   这里记载的人和事也是繁多,正是从了最基本的商业起,   若儿这几天虽然是跟在了商头,看了写粗浅的买卖道理,但行商一行,最讲究的却是更加详尽。   她这时眼中看到的就是如此,这书里头,最先讲得就是商业之根本,就为利益。再往下看,就是教着如何买入卖出,从了价低处买来,价高处卖出,她越往下看,嘴角就是不断浮起了笑意。   这上头的资料也不知是了多少年钱的东西,只是虽然资料有些陈旧,但她越往下看,上头显现的东西让她看得更是欢欣,这商篇下居然记载了各地的名产,写到冰原时,居然还提到了丹庐白日丸能耐饥。   写到冰洋时又提到了血鲨翅,她再往下看,这沿途的城镇,当地的特产都被一一记下,这需要多少人力才能查清楚,此书在手,真是犹如神助。   若儿心里虽然怀疑这真伪,但还是慌忙找了起来,远山城?有了,只是这特产居然是...酒引。   若儿一愣,这是.她想起了早些时候,酒司让了自己去丹庐求些做酒引的材料,难道这里的酒也是需要酒引。她也是个急躁性子,也不顾时辰,就决定要找到当地的酒家问上一问。   她再出门时,月已经掩进了云里,时候也却是不早了,街上人影更见稀少,也幸好这四周的酒旗满街,随处一找,就寻到了还在营业的酒铺。   只是让她很是失望的是,这间看着门面不小的酒铺居然没有酒引。   若儿也不气馁,连忙又换了一家,结果还是一样,依旧没有酒引,她足足是找了前后五六家,都是一样的回答,酒水是有的,酒引就没了。   见了她很是沮丧,一家酒肆的老板才好心说道:“这位小客人,可是你家大人酒瘾重,喝不得这些水酒?你若是真要找酒引,只得去了前头的烧刀酒楼,我们这些小店的酒水可都是哪里头批过来的。”   若儿细问之后才知道,原来这酒引居然独家买断,其他家都是从那里拿酒,然后参水一和,就是成了这边城最有名的烧刀酒。   临行之前,若儿还特地花了枚子币,喝了一碗烧刀酒,她是在是不懂,这味道和着上次弄得晕头转向的千秋船上的酒水有些相似,直喝得她脸色涨红,到了外头经了些凉风,才清醒了回来。   她再往前找去,很快就找到了灯火通亮的烧刀楼,哪知一问之下,那掌柜白了她一眼,嘴里嚷嚷道:“你这哪里来得小丫头,居然打起了酒引的主意,”二话不说,将她轰了出来   若儿还不死心,再要上门时,就见身后有人呼喊道:“你再这里做什么?”   身后正是东倒西歪的商头和秋膘几人,若儿暗暗骂了几句,这些人倒是会享受,原来结伴出来饮酒,只苦了自己一人在了房里想着赚钱的门路。   先前她受的冷遇,几人也都是看在了眼里,商头在旁说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聪明,懂得倒卖特产的买卖技巧。别人都只知道远山城的蜜饯酒水有些名气,却少有人知道,这里的酒引才是真正的生财良方。”   若儿得了他的夸奖,脸上还有些得意,哪知商头接着又问道:“你道那酒引是什么用的。”   若儿还是答:“不就是用来酿酒的材料。”   商头笑道:“这里的酒引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酒引就是不参水的纯酒浆。这一葫大小的酒浆可以参成十坛上好的烧刀酒,更何况,这原浆出了手,很容易就被人知道了配方,平日里烧刀楼里都是按着不同的价钱和好了酒,才卖出去的。”   你在了人家门前,要别人的赚钱宝贝,你说人家是给还是不给?“   听了这话,若儿脸上一垮,这...   那商头笑道:“你也不用太过失望,真个不行,你还可以带几坛烧刀子过去。路上小心些看管,也就成了。”   这时秋膘似是醉语连连:“也不是只有这家破酒楼才有酒引。”   今夜他也不知何故一人喝了好些酒水下去,这时说话更是口齿不清,脚步踉跄。   商头在旁见了,只道他是醉了,耍起了酒疯,连忙叫着几名武夫拉扯着他就要回去。   秋膘嘴里嘟嚷:”我没醉,当年我喝不参水的酒引都不曾醉过,以前这里守城的将军还和我斗过酒,上好的酒引我们各自喝了三坛子都未曾醉。“   024 夜探将军府惊魂   注意啦,注意啦,开篇已经做了重要改动,要围观的可以上前一看,懒得看得人可以看下我的简述。背景里头修改了关于道术武斗的体系。第一章里头的最后则修改了第二男主(可能扶正)的简单描述。其他的都是些简单的错别字改动。   --------------------------------------------------------------------------------------------------------   商头几人在前方架着秋膘,看着在后慢吞吞跟着的若儿,知道她必然是有了其他心思,笑问道:“你可是得了什么启发?”   若儿脚下是有些迟疑,心里也不知秋膘的这一句酒后之言有几分真假。反倒是商头看着身旁走得东倒西歪的秋膘:“你这名义上的爹爹,可是有些不简单。酒桌之上,最见人品,方才的一番饮酒之言很有些见地。”   原来商头走南闯北已经多年,见过的人也是不少,几日观察下来,早就料定这一男一女并非真正的父女,心里就料定两人是冰原派出来做些神秘买卖的。   他将秋膘交给了身旁的几人,貌似无心地说道:“说来也是奇怪,这远山城前些年还只是个边境小城,并无如此多的军队驻扎,那时候别说是像样的酒楼,就连城墙都只是黄土胚子和堆起来的,这几年倒是日渐兴旺起来了,你看这城东头的驻兵都是多出了不少。”   若儿对着玉阙国的军事分布倒无多少兴趣,更没心思揣摩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军队在这城中。怀中的瘸狗这时钻出头来,秋风凉爽,它瑟缩了几下,往东边的方向吠了几声。   听了这声叫唤,再看前头几人也已经走远,这拨子人,似都喝醉了,并无人留意身后的若儿的动静。   秋月透着股薄荷般的凉爽,若儿迟疑了片刻,想着商头和秋膘的话。胡三无说过,想着不如做着,黑玉姐姐也曾念叨过,事必躬亲,她心里立时有了主意,就去东头看看,摸不准还真能找到酒浆。   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到了若儿身上还真是变成了人为财亡。这可怜的冰原小学徒,在了人之思上学了不少大道理,却独独漏学了一样,不问自取,是为偷也。   远山城只有一条主干道,寻起路来也真不难,若儿循着月色找不见的僻静墙角,一溜烟跑下去不消一会儿,就看见城东尽头上几座独立开来的矮房。   城为远山城,因为是边塞要地小城,地处山崖旁边,城墙房屋也都是用了山边粗岩搭建而成,和冰原的透亮房屋相比,还真是粗制滥造。   几座平房坐落在了土墙里头。梁上挂着方灰旧府匾,歪斜地写着“将军府”三字,两扇脱漆耷拉门旁左右各站着着两名粗汉。   见了这么名脸生的面孔,这两名兵卫连眼皮都懒得抬上一下。   若儿顺了口气,往前又靠近了几步,才听得左边的兵卫喝斥道:“哪来的野猫野狗,夜半不可胡乱游荡,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若儿眨了眨眼,嘴上带笑,很是讨好地说道:“我是烧刀楼的杂役,家里长辈派我前来问问,将军府上的酒浆可还够喝?”   那兵士听了是来送酒水的,脸色才好了些,从鼻孔里哼出一句话来:“这阵子还是够的。”   若儿听了,嘴角不自禁扯动了几下,这毫不显眼的将军府中还真有酒浆,秋膘所说的看来是真的。   另外一边的兵士则说道:“就不知道将军一行人...从那头回来后,还够不够用,这次府了的全都已经带过去了。那破烂地儿,夜半穿山风冷,没有烈酒暖肚,只怕命都要没了半条,也不等到了那时候,你叫家里多备些送过来。”   若儿听了这话,心头八拔凉,这将军出城了,还将酒浆都带走了,这可怎么是好。她装作不明,再问道:“这位兵,这会儿边关安定,三国间不是都相安无事么,这将军为何又带着军队去了哪里?”   这左边的兵士看着还和气些,说道:“谁说是去平乱的,这国家的事情你们这些平头百姓知道的那么细致做什么。总之,没十天半个月的,将军是不会回来的。你将话带去给掌柜的,半月后,再送些酒浆过来就是了,记住了,不可以胡乱参水。”   说着,就要赶她离开,若儿无奈,只得往后走退了几步。   只是心里总有些不甘心,她回头再望向将军府,越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头怎么看着有些光亮,却分明不是寻常灯火。   她躲开了两名兵卫的视线,沿着府墙往后折去。待到身子藏好之后,她又捡起一块路石,往门庭不远处一个投掷,耳边很快就是听见了石块落地的声音。前头的几名兵士却是无动于衷,若儿心里有些纳闷,这两名兵士果然有些问题,怀中的瘸狗很不安分的在她怀里挣着。   这一夜下来,可爱被搂在怀中已经觉得很是气闷,趁着若儿观察那两名士兵的动静时,它身上的那根单翅往外一伸,转成了圆形,才是几个旋转,就越过了那不高的土墙。   若儿这时哪敢呼喊,屏住呼吸,再见前方的兵士还是无什么反应,院落里头也是悄无声息,想来瘸狗的出现并没有惊动里头的人。她心里更是奇怪了几分。先前在了那册人之思中曾简单地提到各国入伍的士兵,照着上头的记载,三国之中,单论破敌杀阵的气势,以北陆最强,所收的士兵也大多是视力反应力一流,作战之时快如闪电,攻击迅猛,一气呵成。玉阙的兵种在了气势上稍逊一些,但入军之时,也是要求视力和听力这两者要做到十尺之内,洞察军情,要求攻守兼备。瞭苍的兵士则强调思维和反应要出色,并要求掌握些简单的防御道术。这三国之中,无论是哪一国的兵士的最低入选要求都必须是两灵滴之体。   而根据先前她的一路所见,这两名兵士,表现很是糟糕,就算是在了边塞之地,朝廷胡乱分拨下来的士兵也不该是眼前这般不中用。   话虽如此,若儿依旧不敢擅自行动,但里头的瘸狗到了这时候,还没有飞出来。若儿再也按捺不住,看着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城墙。她再不迟疑,脚下轻点,身子如白鹤出云,已经越过了墙体,落地之时,只是带起了些黄土。   若儿对着自己的一番表现也很是吃惊,这几日来,每到月夜,她只觉得身体里就涌出股使不完的气力,似乎在那夜美人舞的事情后,就有这种感觉了。   这墙体后头,并没有和一般人家一样,栽种了各色花木,落眼之处,满是荒芜。外头可看见屋檐的几座平房挤压在了角落,周边的遮阴树木已是一片枯败,看着平日里并无人料理,若儿的落脚处,堆着成堆的山石。   若儿往前细看,这山石并非是黄褐色,而且断口之处,平滑一片,在了月下,这原本看着有些发黑的石头闪着金色。院落里头随处可见这样的石头,有些大些,有些小些。   她再走了几步,总算找出了先前外头看见的火光处,正是一口火炉,里头烧着正旺。这样的火炉在一旁还有好几口,有几口已经熄了火光。可爱不知为何就趴在了一口冷炉上,只是嘴巴有些动静。   若儿嘴里骂着她埋汰,一把将它拉了回来。这底下的黑炉看着和着黑豹云驰的那口炼器火炉有几分想似。炉口处还剩些木炭石灰,摸着有些暖手,看来是刚熄不久。旁边地上则散落着不少烧火工具,还有几个铁锤丢在一旁。   耳边传来了阵脚步声,若儿心底大叫不妙,自己这身米色衣服,在了月光下很是显眼,这身后灌木稀疏,往哪里躲才好。   若儿眼里焦色连连,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散出了一阵气息,她也是未察觉,只是急忙往后边勉强还能藏人的木丛里躲去。院中为数不多的草木都透出了和若儿身上一般的灵元,浑然成了一体,就连可爱的呼吸,也被包容了进去。   来人只是一般的兵士打扮,若儿原先以为他是到此处巡夜,他在旁走了一圈,却突然往那些火炉走去,月光照着兵士的背影,突地他转过身来,往可爱先前停留的那口冷炉走去。   那双眼,若儿心里打了个寒战,在了暗夜里,如同野兽般,散着青光。   来人往一口停火了的炉子里掏了几下,只留下满手灰土,他很是失望。再往身后的那几口炉里,还烧得整旺。   他再走了几步,又回到了那口炉前,再在旁小心地看了一圈,往里摸出了几把炉灰,最后在了里头掏出了一块闪着金色花纹的石头。   见了这石头,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喜色:“原来传言不假,这地方还真有这宝贝。事不宜迟,我这就会去告诉大哥。”他说完这几句,就要转身离开。   若儿见他没有察觉到自己,舒了口气,哪知原本还趴在她怀里的瘸狗居然一飞而起,往那人扑去。   025 巨石拦路迷踪途   夜风多了分凄迷,本就有些寒颤的贫瘠草木这时也不禁哆嗦了起来。   来人眼中狼光大盛,哪知身后突然上前的兽影比他还要快上几分,他手中一空,那块炉石被夺了过去。   不见五指的漆黑院角,多了两道影子。他眼里凝重了几分,这一人一兽是何时来的,他居然丝毫没有觉察到。   直到月色亮堂了些,他看清了前方,脸上才舒缓了些,看来自己并非是中了什么高手的埋伏。   少女眼里闪着几分窘色,周身毫无波动,他可以确定这人身上并无灵元,这样的人竟然赶和自己抢东西,他的眼里划过一道讥色。   只是,他铜青狼即使面对妇孺,也从未手下留情过,发现了自己行踪的人,唯有一条死路可走。   青红色的武斗之气霎时充满了整个院落,他的身侧开始浮出了灵图,若儿看着那灵图,脑海之中,一晃而过,这灵图看着很是眼熟,和自己以前扯掉尾巴的冥青火狼还有几分相似。   只是,她很是不情愿地迎上了前面那人的逼视,这人比冥青火狼看上去还要恶狠几分。   灵图渐渐清晰起来,青面獠牙,铜青猎狼,三颗灵珠在了狼眼和狼头上闪着光芒。   若儿心中打起道:“不碍事的,也就是多了一颗而已。”   这时黑玉也幸好还歇着,要不然又是要一阵暴骂,这一颗灵珠,可不只厉害一丁点,自然这道理,若儿是不懂的。   对敌经验是不足,但若儿的眼力也不弱,看着那人尚未完全狼化,她抓紧时机,脚下运开星步月影,身子漂浮不定,眼前的恶狼眼力再准,反应再快,也不见得就能伤了自己。   这院子有些狭窄,这月转星移讲究的是个随心所欲,脚下无定点,心中无所惧,若儿这会儿受了地理之约,心里又有些输了气势,用起来也不是很称心。   罪魁祸首的瘸狗,还是旋转着单翅,居高临下,看着下面正要一番恶斗的两人,丝毫不知下面的主人已经有了杀狗烹肉的毒心。   若儿还在犹豫,是该用上阴阳双阙,还是千叶子带,是该硬攻还是该软磨,心思不宁,则脚下有了空隙,那灵珠武斗者已经杀到眼前,她脚下闪躲不急,忽觉眼前多了一物。   “碰”声巨响,连着摆放在旁的山石都被震得抖动了几丝,   这动静,立时传遍了整个将军府,更惊愣住了场上的两人一狗。   那铜青武士额上已经多了个凹陷,蚯蚓般的血水立时在他头顶出现,那几座平房里的人听到了异动,点起了灯火,脚步声和骂嚷声眼见就要近了。   若儿慌忙拽住还在空中对持的一人一狗。那武斗者眼里满是不置信,而瘸狗眼里则透着几分鄙夷,若儿哪里还有心思细究这人狗的各自心思,慌忙之中,转身一个飞跃,过了土墙。   那武斗者这时才“哎呦”叫疼了一声,急忙往院落之中隐去,临行之前,他很是不甘地回头望向墙外,啐了一口,“狗*娘养的,那是什么畜生,这头竟然比金纹钢还要硬上几分。”   若儿也不知道,自己成了“狗*娘”了,她才跳出城墙,一路连气也不敢换上半口,顾自飞奔而去。   她脚下突地犹豫,低头看着怀中的瘸狗,见它埋在怀中,没有了动静,心里又心疼了起来,这笨狗,可不是怕自己出了亏,才强自撞了上去,这可不要撞傻了,又瘸又傻的狗,她想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直到回到了夜亭里,   她才停下一口气,挑灯细看它的伤势,只见可爱那身白净的皮毛上完好无损,连皮毛都不曾蹭破,她这才放心了。   可爱原本一直低着的头,这时才动了几下,只听得它扑通一声,嘴里嚼吐着什么。   若儿见了,连忙要掰开它的腮帮,费了好些工夫,桌上才多了块石头。   正是先前它不顾狗命,偷嘴得来的石头。这石头上的纹路分布很是不均,在灯光下闪耀着。   若儿正要查看着石头有什么古怪,哪知瘸狗贼胆横生,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嘴起石头又没了踪影,若儿只听得卡擦几声,那石头已经被嚼开了花。   这可真是傻了不成,若儿只看见瘸狗可爱吞了几口,那石头被它完全吞了下去。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再看看狗脸上满是快意,她只得作罢,自己这主人总不能连石头都不让它吃上一块吧。   这时,项链里的黑玉出了声音:“不用看了,它吞下去的是金纹钢。”   日头不知何时已经升起,黑玉又出现在了若儿身侧,可爱先前吞石头的一幕,赶巧被黑玉看见了。   见若儿听了也无甚反应,黑玉有些不满,念叨道:“你就是粗心大意,那日看那地理分布,各地名产时也不留个心思。”   等到若儿再翻开人之思时,顺读而下,才发现这远山城的特产记录中,除了先前自己看到的酒浆,居然还有了一物,只是那写书者似是不确定般,下笔时轻了些,自己还真是没留意,那烧刀旁果然还写着-金纹钢。   而且后头还加了两字,正是待查。这是,若儿这时可是有些怨可爱了,怎么就是将这好不容易到手的生财工具给弄没了。   这金纹钢怎么生的一副石头摸样,为何将军府里的人又藏着烧炼,黑玉解释道:“世上万事万物都是有了各自的作用,谷物充饥,木材搭屋,车马运送,这些都是不同的用处,而这金纹钢也是天地造化下才产地灵物。”   黑玉再提醒道:“你可还记得那水玉石髓,这也是天材地宝之一,阴阳正是在那时候通了灵性,才能让阴阳开天时眼水到渠成,你才能更好的运用。”   若儿听罢很是雀跃:“那这次我是要用它来改良千叶子带还是阴阳?”   黑玉白了她一眼:“你可真是要一口吃成个胖子,也不掂掂自己肚量有几分,你才是的灵珠之体,手中的灵器就如同为长大的孩童,哪能承载的了那么多上好些的材料。“   那金纹钢现在对阴阳来说并无多大用处。若儿哦了一声:”那还说些什么,这东西都到了可爱肚子里去了,有什么好处也是空话了。“   可爱只觉得身上狗毛根根竖了起来,黑玉的冷眼往自己掷来。   黑玉在旁威胁:”昨晚,你为何独自飞入了将军府,你可是知道,那里有金纹钢,或者还是叫它金纹石更合适些。“   原来这石头里只是夹杂了些金纹钢,可爱的眼里多了分泪色,很是委屈的看着若儿,若儿知道这时候,自己还是不搭腔的好些。   经过一番逼供,黑玉才得了些零星讯息,那将军府里提炼的山石里,都或多或少的含有些金纹钢,只是这东西,又是从哪里寻来的。   黑玉也不容许若儿休息,又赶到了将军府。只是这会儿,她们发现门口的戒备一下字深严了不少,黑玉再进去一探,才发现里头的空地上并没有像她口中所说的那般,摆着火炉之类的东西,只是一片空地。   只是她同时也发现了些有趣的事情,这里头和看门的都不是寻常的士兵,看着这些人的架势,和里面留下的工具,都是些寻常的铁匠,矿工。   只是,府里府外的人都是没有什么动静,这矿石究竟是藏在了什么地方,这时天色不早,只怕商头几人又要出发赶路,无奈之下,若儿只得又回到了夜亭,回到夜亭,却得了另外一个消息。原来今日一大早,商头就得了通知,所前头山路被巨石拦住,前后的车马都难以行走,商队只能在城里再多等些日子,这对若儿来说倒还算是个好消息。   商头又出门转悠去了,若儿无事,突然想道,这附近山风寒冷,又需要酒水暖身,山石众多,又还能是哪里,不正是前头的山道。   她虽然看了人之思上的地图,却不认得周边具体的情况,这时弄啊中想得第一人就是秋膘。   秋膘这几日也是觉得有些身子睡得发软,索性就做起了好人,随着若儿四处走走,哪知这人却是一气跑到了城外的山路上。   这山路早些年还有些人气,但这些年后南边的五牛岭新开了可通大型车马的官道之后,就日渐衰败了。一路上草木凋零,黄土裸露,偶尔可见牲畜留下的便溺物。   若儿怕秋膘多问,一路上夜不多话,直走到了山道的拐角处,果见前方道路上卡着块巨石。   这石头来得有些古怪,看着也不是从了前方山上滚落,沿路并无草木压垮的痕迹,只是如此一块大石,正堵住了两边的通道,前面道路上的视线被全然封住了。   秋膘正是在了一旁琢磨着这块巨石从何而来,若儿则在旁打量周边环境。前路不清,后路不通,这前头又会是什么情景。   只见这些石头颜色和昨晚看见的金纹石又不相同,若儿前后四周走动这,就想寻个法子走到对面去,才刚走了几步,怀中的可爱的鼻尖晃动,朝着那巨石后头吠了起来。   (P.S注意啦,注意啦,开篇已经做了重要改动,要围观的可以上前一看,懒得看得人可以看下我的简述。背景里头修改了关于道术武斗的体系。第一章里头的最后则修改了第二男主(可能扶正)的简单描述。其他的都是些简单的错别字改动,某人叹一句,最近好想写新文,咕咕,忍住,还有四个月。加油。)   026 危机四伏杀气腾   秋膘忙上前示意,让她退到身后,只见他左右手扶住山石,全身绷紧,太阳穴浮凸,脚底已经陷入了山土中,足有半寸来厚。   那巨石高不见顶,就算再来了五六名汉子也不见得能动它分毫,秋膘这般力气只怕要白使了,若儿暗想,这时石头的近山侧松动了些,若儿往里一看,喜道:“秋师长,够了,这里多了条过人的山缝。”   .   两人沿着缝隙,往山路的另一头探去,若儿跟在秋膘后头,走得很是谨慎,快走到尽头时,秋膘却停止了前行的步伐,身子堵在了前头。   若儿嘴里刚要催促,忽的明白了瘸狗为何刚才要无端吠叫了,传到耳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还算清晰:“救命....。”   秋膘迅速往前掠去,哪还有半点嗜睡汉子的懒怠劲,他的脚步快而不乱,比起一般的武斗者也不逊色多少。   石头后头的情况比两人预料的要惨烈的多,兵士打扮的工匠、矿工的尸首满地都是,断臂残肢被巨石碾压的成了血浆,夹着散乱的山石。   这曾经的山路官道这时就如厮杀后的炼狱战场,从一旁悬崖吹上来的山风似人梗咽,听得人心神不宁。   秋膘则看着眼前的人,不禁眉头深锁。眼前的这人已经没法救治了,他腰身被压在了山石下,沙混着血水凝结在了一起,这人只剩最后的一口气。   他身上还穿着副盔甲,胸口的护心镜被全部震碎了,这只应该是远山城的守备将军,他们果然是在这附近作业。听到了前方有人声,他已经渐渐散开的瞳孔收缩着,指着那块巨石,喉间滚动,送出最后一句话声:“石头...山下,”最后的一阵抽搐,他身上的最后一丝热气也散去了。   若儿不忍再看,回头却有看到再不下百具尸骸,秋膘查看了片刻叹道:“这人已经是名灵珠武斗师了,所以才能在受了这样的重伤后,留下最后一口气。”   这些尸体除了死相凄惨外,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全身破碎,如同被猛兽撕咬过。两人查看之后,发现山路前方并无大批人马走过的痕迹,现场也并无厮杀的痕迹,秋膘站在那里看着山石和尸骸陷入了深思。   若儿只觉得头脑被越来越浓的腥味熏得很是头疼,退到山路悬崖旁,脚下击起了一块路石,滚落了下去,许久才传来一阵入水闷响,下面想来有条悬崖暗河。   没了巨石的遮挡,光线敞亮了不少,只见地上的山石这时候,发出了阵阵金光,若儿这才发现,这边的山石和路那边的很不一样,这看着似乎有些金纹钢的模样了。   “金纹石,”秋膘惊道,他先前还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在这里狙杀了一队兵士,看到了这些石头,他立刻明白了过来。   若儿听他说出“金纹石”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眼前的这石头和昨晚的相比,成色分明差了许多,光看石头上的纹路就黯淡了许多。   秋膘怕若儿不知眼前的为何物,解释道:“这些石头可不寻常,我从未听人说过,远山城附近有产金纹石,只怕是玉阙国最近新发现的,这石头细心提炼,就能打造上兵器和战车,对提升一国的军事实力很有些好处。”   这怎么和黑玉姐姐说的有些不相同,“不好,”秋膘大叫道。   只见得巨石里头突然传阵笑声:“发现的好,只是太迟了些。黄金豹那杂毛畜生,果然有几分谨慎,差了我在这里看着,就担心来了你们这样的偷摸耗子。”   只见那巨石里头发出了轰隆声响,秋膘拉上若儿往后急退,飞溅而起的锋利碎石还是在两人身上刮出了几道口子。   石中人满头杂乱红发,身高足有十尺,赤身袒胸,眼中闪着几分血色,他先前隐在了石头里头,将秋膘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两人之中,只怕这人才有几分威胁,这人身上毫无武斗之气,居然是靠着手臂的蛮力挪动了自己藏身的巨石。   “这一地的人都是你杀的?“秋膘冷声问道,声音里并无畏惧。   ”是又如何?“那红毛野人不屑地看了两人一眼,又是一件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人买卖,他想着先前的那场屠杀,眼里毫无晦意。   ”卡嚓,卡嚓。“细密的噬咬声让场上的几人都挑了挑眉头。瘸狗这时一脸的享受,也不顾满地的血污,独自蹲在了旁边的碎石从里,咬的正欢。   先前还是唇舌相讥的两名男子都朝角落看了过去,若儿见瘸狗成了焦点,连忙就要上前;   ”噬金兽。“几乎是同时,他们报出了个自己从未听过的兽名。   若儿忙在辩解道:“这是只狗,它的名字叫做...。”   红毛怪人收回了视线,寻味地看了若儿一眼,想来这就是让铜青狼昨夜吃瘪的将军府闯入者,他眼中精芒突闪:“难怪铜青昨夜受袭后头疼难耐,这眼拙的家伙,竟然没认出专吞天地至硬良材的噬金兽类。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找到和我的灵图契合的驯兽,今日既然碰到了。”   他的脸上贪色顿起:“这也是天注定我赤铁虎要翻身做三兄弟中的老大,只要是我得了这驯兽,以后北陆士省兽部的第一人非我莫属。”   瘸狗这时吃得着实撑了些,单翅旋转也是飞得跌跌撞撞,一头扎进了若儿怀里,嘴上还撒娇般吠了几声。   赤铁虎看得更是欢喜,这噬金兽分明是灵识未开,对人毫无放心,得圣兽如此,自己这一身土元,如果再配上那噬金兽的刀枪不入,对于自己这样的武斗士来讲,比得上最好的护身斗气。   更何况,这圣兽身上还带着只翅膀,他越想越是兴奋,脚下已经止不住地往若儿那边靠近。   见了那人的脸色,秋膘已知不妙,先前自己两人先是无意中遇见了这山中藏有金纹石和他杀人灭口的场景,这人只怕就有了杀人灭口的心思,这会儿只怕更是难以逃命。   赤铁虎贪念已起,十尺身子已快如迅雷,全身光芒刺目,已经放开了自己的灵图,赤虎獠牙,一声虎啸而过,山石阵阵落下。   若儿见了他的其实,立起了那日千秋渔船上的血正的一身赤铁之气,只是这人的来势似乎更猛烈一些。   这赤铁虎和着若儿昨晚碰到的铜青狼以及离开的黄金豹正是来自北陆士省下的兽部的三员大将,他们这次也是得了密报,说这地处偏僻的远山城外之中,似发现了大量的金纹石,这才有了今日的一场杀戮。   他们先是入城,凭着兽类的机敏,他们很快也发现了那远山城将军府里的异样,这才让那铜青狼混了进去,之后的一切若儿也是知道了。   昨夜得了消息,他们活捉了一名将军的兵士,连夜寻到了这里。除了带头的将军还有些武斗士的实力,让他多费了些拳脚,那些寻常的工匠,矿工被他一气杀了个干净。   赤铁化作红影,朝着若儿怀中的小兽杀去,可爱这时吃得饱了,身子也是懒了不少,若儿只觉得怀中拳风已至,脚下往后退去,只是山路狭窄,又哪来的多余山路可退。   身后的秋膘匪夷所思地抢在了前头,挡住了赤铁虎的攻势,四拳一撞,两人都是”踏踏“后退了几步,激起了山石无数。   秋膘周身并无变化,别说是灵图,就是连灵元也无半丝浮动。只是他双眼敛神,肌肉鼓实,和先前相比又是判若两人。   那赤铁虎被这么一拦,反而停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人比自己矮上半个头,先前阻拦自己的只是那双肉拳,他正了正神情,狞笑道:”有些门道,一个无半点武斗灵元的武斗废人居然要和我比试。“   若儿听得一愣。秋膘也不回答,只是紧盯着赤铁虎的一举一动,那赤铁虎这时两手化拳无数,一套虎风拳使得滴水不漏,拳拳直击秋膘要害处。   只是越往下斗,那赤铁虎眼里的惊色也越来越浓,眼前这人的身子步伐始终跟着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再看他的招架,并非用了什么巧妙的身法,依旧不带灵元,这人彻彻底底是个武斗废人,只是   他身上却对自己的攻击做出了最原始的反应,自己无论是往他身上的哪处要害攻去,他总是能在最后一刻封住自己的拳势。   眼前这人并简单的莽撞汉子,赤铁虎这时再也不敢胡乱应敌,他突往若儿那边说道:“小姑娘,你将手上的噬金兽给我,我就放你俩一条生路。”   若儿也不回答,看着如同胡三无上身的秋膘,只觉得这和自己处了好些天的人,自己这会儿却完全看不透了。   她想着世上人有多种,自己身上,阴阳属性各占一半,常人看来也是毫无道元,那秋膘师长人是否和自己一样,也是阴阳同体,才能让本身的武斗灵元毫不外泄。   那赤铁虎见强攻不下,突地朝天一啸,灵图之上再出现一个王字,这只见两旁的山石听了动静,突然往下滚落。秋膘暗道:“不好,这人本命灵元属阳土--岩,这山石只怕受了控制。”   场上的情景顿时危急了起来,若儿一时没有防备,秋膘哼了一声,上前就要扑救,却被赤铁虎抓住了空隙,拳风撕裂了山风,两人身如落叶坠入了悬崖。   赤铁虎连忙侯在旁边,只等得那噬金兽飞上来。   清冷的山路被夕阳染成了金色,余晖照在人身上,有几分暖意。赤铁虎经过先前的那番打斗,本该是满身汗漓,他脖间没来由的一冷,眼前黯淡了几分,耳边传来一阵女声:“毛都没长齐,还敢出来显摆。”   他的身子笔直撞向了原本光*裸的山壁,无数的老木虬筋破石而出,赤铁虎被束缚在了一处,浑身的骨头吧嗒作响的寸寸碎断,最后成了滩烂泥,从上滑落了下来。   027 花枝招展惹北鳌   “这回还真是做了次亏本买卖!”秋膘这时脑中只有这么个念头。若是正常的武斗修炼者,在这样的生死关,全身武斗之气迸出,自发生出防护之气,就算掉下了深崖,也该还有一线生机。   这时小姑娘的脸上该满是讥讽吧,秋膘自嘲着。原里除了几人,并没有人知晓自己曾苦练武斗的事。他求着藏拙学得那套花哨武功架子,果然还是有形无神,还连累了身旁的少女。   “废物”,他心里只剩这两个字,除了自己北原的老头子,从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两字,只是这却是事实,心里多了丝悲凉。   三岁学武,到了三十岁依旧是毫无长进,生在北原,却不肯认命的当个商侩,没有日夜,只有力竭而憩。所有人都劝自己好生操着原里祖传的金算盘,行商天下,可自己就是不甘啊。   天机墙上的寥寥数语,将他的最后一丝斗志也磨去了。看着身旁仰慕的佳人独上高位,他却只能浑浑噩噩没有昼夜,在了树洞里一睡不起,谁人没有当年勇,只是徒劳心生恨。   急速下落的两人在空中猛地一停,若儿咧着牙,左手的子带拉扯住山壁上长着的树木上,秋膘的身子也跟着一停。   几滴热水洒过了自己的脸庞,秋师长他...若儿稳住身子,往下看去。秋膘低垂着身子,并不看往自己这边。   若儿忍痛稳住几欲要断裂开的手臂,挤出些笑容,颤声说道:“‘爹爹’,你还没教我生财之法。”   这丫头,这会儿工夫了,还想着这些。秋膘只觉得如同又喝了一缸上好的秋刀酒浆般,身上暖融,酸涩的感觉在了鼻子里四散。   山路那头并没有人追击而下,瘸狗先是看了两人几眼,又小声的冲着后头的树木叫了几句。这是...看着就是枝叶脆弱的树木在重力之下,应声而断。   秋膘只看见空中闪过了一道亮丽的龙影,两人的身子笔直下坠,这时秋膘只觉身旁一阵冷风,似有什么东西近了自己的身子,两个人的身子落下的姿势已经缓了不少。   隐约之中他听得若儿说了一句:“黑玉姐姐,你可是要护住我们两人。”   黑玉刚想答应,突然又撤去了力道,由着两人往下坠去,嘴里恨声说道:“真是天涯无处不相逢,到了这么个鬼地方都会撞见。”   南北已通的远山城山道上,两头行走着几人。南北两对人马,浑身气势也是各不相同。   渐落的夕阳将这条山道分成了两边,一边阴暗,一边彻亮,这两边四人都是走得不疾不徐,和寻常赶路的行人很不一样。   若不是察觉到了两边的气息,黑玉下手也不会如此的快狠。她还隐隐察觉到这两边人马都不简单,一身的灵瑙缓缓传来,只是一边该是名武斗高手,而另一边则该是道术行家。   黑玉在了山路上没有救下若儿两人,也正是因为这个顾虑,这会儿最安全的,反倒是那百尺高崖,只可惜那里积水甚厚。   山路上的人也是越走越近,慢慢地显出了身影,原山城这边行来的正是“假碧然”花惹娘和那钻地三尺的壤息。   两人闲步散来,脚下却不慢,等到走得近了,直到闻到了山风里新鲜血气,才变了些脸色。   而瞭苍国境那边赶来的,正是先前独自离开得黄金豹此时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一人后头,此人额高眉阔,龙行虎步,比寻常人高出了一头有余,只是这样的身形,脚下走来,却一尘不带。   花惹娘这番也是无奈南下,她先前离开乌业城后,本就要带者那一车西锦赶回了花月谷,心里料定了会得到番夸赏,哪知才是行到半路,就见壤息来报说花夭失踪,院去人空的事情。   这消息真是如晴天霹雳,先不说里头的花人毁于一旦,花夭那婆娘平日就是和自己不和,此番失事。只怕谷中那些多事情的婆娘定会说她办事不利,伙同外党谋了花夭的性命。   那院子里的一地荒凉,找不到半点外敌入侵的痕迹,更糟糕的是那方新垒起的墓堆上,正刻着花婆婆几字。花夭尚未寻到,谷主赏赐下来的月石也是完全碎裂了,这活见人死见尸,这时自己眼前的却只有一个空院子。   先前迫于无奈她才毁了那群花人,这已经是极大的损失,急命了花夭快些培养些新花人和美人舞的,满足北边的需求。又从谷里调来了花婆婆,谁知一人死,一人失踪,这次纵使自己有千张嘴,也分辨不清了。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芳菲坞的人上门寻事了,暗中打听后,才知韩碧然母女一直停留在乌业城,做着整顿。   随后再盘问那几名家丁,就发现了其中的异样,这半路杀出的农家少女最是可疑。   她再到周边城镇打听,果然没有这么个人。那些原本的花人,这时也都是恢复了正常。她既然得了线索,就下定心思要找出这人,一路打听,听了路人的描述,才找到了这远山城。   这偏僻的山路上,居然还有如此的高手,两人心里都是如此想着,正是迎面碰上了。身前的男子脸上也满是戒备。   只是这满地的惨况让几人的心思都转移了开去,只听黄金豹惨叫出声,双眼赤红,眼前的肉泥尸身让他心痛欲裂。   这兄弟三人同在兽部,平日虽然是有些口角冲突,但毕竟是同母所出,几十年的兄弟情谊,才是半日不见,怎么就成了这般下场。   眼前俏生生地立着那名女子,也是异与常人。她脸色不变,只是轻挑了下眉头,眼角微斜,打量着四周。   “难道是她?”黄金豹怒及反而失了心智,蓄势就要将这几人撕成碎片。   女子眉间含笑,手才微抬,黄金豹的脚下立刻被缠绕住了,所缠之物,似藤非藤,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如同地衣又如荆棘。   那高大男子也将花惹娘的举动看在了眼里。这看着邪魅的女子展颜轻笑,举手之间,不费多少力气,就困下了黄金豹的身子。   那地上缠绕物很快地顺着山路,往自己这边蔓延而来,就要近身时,花惹娘忽觉手前一停,那藤条已经被突然升起的岩块封堵住了。   见黄金豹狠狠地瞪着自己,她娇声说道:“我说是谁呢,我花惹娘可不喜欢帮人扛这样的杀人黑锅,我虽是杀人无数,也不喜欢弄得这般作呕的死相。”眼前的尸身,形如烂泥,这下手的人也是心狠。   高个男子示意黄金豹不要莽撞,看着眼前的女子。   花惹娘见两人之间似是从属的关系,再看看两人打扮和身形,再笑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碰到了一起,你们可是北陆士省的人,我们是花月谷的人,你们那边的男儿,可是最喜欢我们这边的花奴美人。”   那边的中年男子听得眉头又皱紧了几分,眼前的女子就是那些解语美人的货主?   他出身军营,常年在外,对着北帝都的风花雪月也是知之甚少,只是前些日子,回到帝都做些例行的军事例说,才知道这会儿帝都达官贵人中最是时兴的就是这解语美人。几乎是每户人都养了一两个美人,听说是从了南边送过来的。   这些女子性格很是温顺,无论是如何打骂都不会还手,身子柔软,身上更是有着阵阵花香,最妙的就是一身软弱无骨,在了这些男人面前,就是如同稀世珍宝一般,他原先的那些铁骨手下,平日在了各色珠宝前面,都是毫不动容,只是得了这花奴美人都是欢喜一场,日日风流,夜夜留情,一时帝都之内满是解语,军不成军,士无士气。   他还在帝都的时候,也有人巴结着送了三名过来,只见那些女子都是有个特征,或在胸口,或在额间都纹上了朵很精致的花纹,低眉顺眼,细声慢语,骂不还口,又最擅作舞,比起北地女子的飒爽英气还真是有些不同。   他最见不得这样的人物,想将那送礼的人怒斥了一顿,全都送了出去,反而被商省的那些人一阵子好笑。这时看着眼前的女子,他也是感觉到了,这女子和自己差不多时候到了这里,绝不是她下的手,只是见了她那股子妖里妖气,还是忍不住要刁难一番。   “好个蛇蝎妇人,那些女子都是清白人家出身,竟被将你弄成了那样灵体的活死人,送给了别人亵玩。”听了他的冷声质问,花惹娘也知道自己是碰到了不解风情的铁疙瘩了,只见她笑意敛了些,不满道:“这可是笑话了,我是个生意人,哪里有了货品要买,我就参上一脚。更何况,我一不用你们北地女子,二不用南方本省的姑娘,我就喜欢到了这玉阕国内,找些合适的人,你情我愿,又有何不可。”   听了她的狡辩,那名男子也懒得细究这内里的缘由,只是冷声说道:“这一条路,已经被我们北陆先占着了,还请花姑娘绕道。”   花惹娘眼里也是有些好奇,北陆的士省也是出了名的铁骑,这平日都是战场人物,今个儿怎么到了这么一个破烂地儿来了。   她看着四周,血污满地,再见了刚死的那摊肉泥的惨况,忽的媚眼一扫:“这可是好笑了,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这里还是是玉阕境内,这满地死的也是了玉阕的兵,你们这一队北陆的兵可是打的什么主意,我虽是个过路人,却有好一副热心肠子,就喜欢在这里看了这个热闹。”   高个男子听罢说道:“那你就留下来给赤铁虎陪葬吧。”   028 临渊遇龙不羡春   他话音才落,花惹娘身后的壤息已是沉不住气了,一阵恶斗看似难免。言辞虽然激烈,但一时半刻两边都是没有动静。山路临谷,送上一阵阴风,吹得四人的脸上都凝重了几分。   花惹娘也正琢磨着这名高个汉子的深浅。北陆国中,武斗者多是以金土为先天之灵,男子眼沉,身稳如山岳,不怒而威的气魄在了北陆里头也该是名人物。   倘若只是寻常的金土之气,她倒不怕,花阴之体,身柔且韧,先前黄金豹的攻势再刚猛又是如何,只需要简单的花缠就可以制住他的攻势,这些个刚猛的武功路数,在了自己面前,也只不过是空有其表。可惜现在身在了山野之间,各处只是长了些枯藤杂草,没有多少灵性可以助自己杀敌,但好在身旁还有壤息算起来也不怕落了下风。   那男子的身上,居然是生出了一股...龙气,只见山路翻腾,壤息的脸色大变。   花惹娘的俏脸也是由红变白,那男子的灵图看着也是奇怪。似龙非龙,四角在地,身披龟壳,正是由土中而生,半龙之兽-土鳌,有此灵图者,轻则缩地三尺,重则地动山摇。   灵图也是有了高矮尊卑之分,壤息只是厚甲穿山兽,鳌虽未成龙,却也有了真龙之气,寻常兽类见了,也是未战气势已弱三分。   花惹娘脑中闪出一个人名,脸上又漾出了笑意:“还真是折杀了惹娘,原来这位是陆上有名的屠龙大将军--今鳌。”   今鳌早前也是得了消息,说玉阙远山附近发现了金纹石矿。这金纹石矿对习武之人来讲,也确是很有好处,更可以让北陆的兵甲战马都再强悍上几分,他就主动请缨,带了手下的几员猛将赶来。   花惹娘在了三国之中都有些耳目,这北陆的第一莽将的名字自然也是不生分的。   她也是个心窍玲珑的糯米人,这时嘴上立马就客气了起来,先前的误会就算一笔抹清了,她嘴上说着讨好的轻巧话,眼却是八方而动,将这附近的特别之处都逐一记在了心中,又是寒暄了几句,就匆匆离去了。   这半路杀出的神秘女子一离开,今鳌才松了戒备,将身上的气势收敛了起来,此番出来,他也是小心谨慎,非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在玉阕的境内和人起了冲突,只是这次突发的这起事故,去让他很是意外,先不论赤铁虎的惨死,连着青铜狼也是伤势未愈,最恼火的的还不知是何人所为。   黄金豹在山路上搜索了一圈,依旧没有线索。今鳌见此,又想此地久留不得,一把火将这满地的尸首烧了个干净。   四人走后,只留下了满地的山灰焙土,夕阳腿去了暖意,百尺山崖之下隐有水光晃动。这时的山下面,却也是暗潮涌动。   ---------------------------------------------------------------------------------------------------------------   秋膘见了若儿的满脸喜色,再看看一旁的少年,眼里多了几分不悦:“不就是个白皮小儿,怎么这丫头见了他,就有成了这副样子。”   木卿君啧啧叹道:“我说就这双眼看着还有几分眼熟,原来是当年那莽撞丫头。”   从天而降,这词,已经是两次用在了若儿身上,她又一次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了傲世的眼前,只是这溪水成了山下暗河,这原本的两人独处也成了六人同行。   秋膘等到这时,总算忍不住了,嘴里“哎呦”了起来,也就是这阵子叫唤声,让突然遇到的两方人马消了些尴尬。   无人再问,为何两人好好的山路不绕,自上而下。也无人询问,为何四人宽敞的官道不行,在下摸索,也不会有人问,刚才两人险要跌入暗河之中时,那股浩瀚真龙之气,由谁身上而出,这种种的疑问,都在了秋膘的叫疼声里被人抛在了脑后。   秋膘咧着牙,眼底却将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看了个清楚。才是一眼,他就知道这几人并不寻常,只是,这么认为的似乎只有自己一人。   在旁梳洗的若儿,脸上及其稀罕的多了分少女的娇羞神态,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他心底禁不住“咯噔”一下,生出了些慈父嫁女的矛盾心情。   只是这人嘛,秋膘暗里看着那名蓝衣少年。相貌还算…凑合,男人就该长得身宽体胖,眉粗目阔,这人长得也太娘们些了,说话有时文质彬彬的,怎么看还是不如自己的,他心里肯定着。   但这人又不似他外表看着的这么简单,入水的那一刻,那少年虽站在了岸上,但那水中却无端生出了一股反弹力,只是,秋膘回想着,再狐疑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少女,她身上似乎也是迸出了一股力气,将两人坠地的冲力消了不少。   也或许是自己方才气血涌动,认不清,记不得了,秋膘查看着身上的伤口,先前他还不曾觉得,这会儿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淤青阵阵,胸口也是气血浮动,才刚坐了下来,全身几乎无一处不痛。   “若儿...姑娘,这位是...,”傲世看了片刻,上前询问道。   听了这问话,若儿的眼里闪动了一丝茫色,嘴唇忍不住哆了下,强忍住要出口的话:“怎么会是是若儿?你不是一直都叫我小银的么?这世上,也只有傲世哥哥一人这般叫唤了。”这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再问出口时,却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不等她回答,怀中的瘸狗很是兴奋地扑向了暗河边的石滩上,这些石头,夕染淡金,比起先前在了山上看见的那些矿石,要亮眼许多。   秋膘和若儿惊呼出声:“金纹石。”   听得这名字,一旁的几人也是往瘸狗身下看去,只见它埋首石中,耳边阵阵碎咬声音,正咀得开怀。   其中神情最是激动的莫过于习武的融复海,再是章博渊,一旁的木卿君和傲世则是无甚反应。   金纹石对习武之人的诱惑还真是不小,若儿将众人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心里也是提防了几分。   章博渊惊道:“这是噬金兽。”   见若儿并没出口否认,他又对着融复海说道:“融兄,你可是苦于不能突破,这会儿可是有希望了。”   融复海摇头苦笑,自己确实在六灵珠后就再无长进,见了一旁的少女脸上多了分惶恐,他连忙解释道:“我已受了狼毒,本就驾驭不住身上的狼毒,这样的吞噬猛兽,我可不敢生了贪念,还不如等着自己领悟更加稳妥些。”   章博渊见他并无心思,也不在强求:“可惜可惜,这满地的滩石虽是良材,只是数量太多,成色也才一半,用了千百块,才能取出些金纹水,这人力物力可是耗费不起。”   原来这金纹石的由来还有一说,这石中带的金纹钢本是天外之物,靠着至阴之水,才沉淀在这些山石之中。他再看了傲世一眼,很是肯定的说道:”金纹石的周边,必然就有精纯的水阴之元,只是不知道在了何处。”   秋膘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一阵的不畅快,冰原的人对了这水阴之体的人先天就有几分排斥。   木卿君在旁看着秋膘,说道:“这位兄长,你身子可还有些不舒服?”   P.S,今晚还有一更,话说又是个福利章节,这个不羡春其实是为了下一章铺垫的。娘之,我昨晚又写哭了,我可怜的小心肝啊,大伙们等着十月中旬的精彩吧。   029 烟波暮色萤火明   暮色迟沉,碧空隐暗,寸缕余辉洒满了整个河流山谷,水中腾腾升起层晚雾,河中偶有顽鱼跃动,这两班人马此时的注意力也被这满眼的夕光景观吸引住了。   木卿君询问之后,查看着秋膘的伤口。这两人从高空而落,想来也是受人袭击,他先前看若儿身上并无多少伤痕,以为这一同落下来的男子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这细看下来,才发现他手上胸口有猛兽抓痕,最严重的倒是内腑受了震伤,这人身上并无武斗道元防身,倒也是条汉子,先前的厮杀只怕都是他一人扛了下来。   木卿君心里多了丝敬意,下手也谨慎了不少。此番出门才没多久,傲世就听了水阴之书的指点,抛了官道,绕道山野老林,找到了这谷下暗河。他们已经寻了半日,却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至阴*水元。   不过也好,他心里安慰道,这四周草木生长旺盛,刚好可以借助些草木再生之力,医治伤患身上的内伤。   他展开手中纸扇,遥看林间,河光倒影中,木卿君长衫如绿叶风动,身后一抹青翠绿柳灵图,河谷之中,突有灵风袭面,到了木卿君身旁却是化作了他手中几点木元指芒。指芒瞬化为幻影无数,往秋膘受伤部位点过,秋膘只觉胸口一阵冰凉,原先的疼痛渐渐淡去。   若儿正看得兴起,黑玉在暗地里瞧着,心想:“这人年岁还浅,却已是一灵瑙之体,也算是个修炼得能手。”   融复海虽不通道元,这时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灵元波动,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他比木卿君还要年长些,这白脸书生也是了得,先前和自己交手,都是落了下风,自从当年星尘失踪之后,他似受了刺激般,修炼也是毫不怠慢。原本喜欢四处闲逛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一年里更有好几个月要出入深山之中,琢磨各种合适的木元。他的本源只是株弱柳,有了今日的修为,这背后的辛酸又岂是一言可以说尽的。   世间情事最累人,佳人芳魂难再求。唯君扶柳心观望,星尘憾事永难休。   正在秋膘身上的伤口就要愈合时,木卿君灵元却不见松动,他脸上有了几分深意,之间他双袖之中,如同柳枝般的绿气沿着河水顺流而去,又过了一会儿,身子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嘴里讪讪说道:“真是可惜,我先前分明在了前方感觉到了水元的波动,正要追踪而去,被里头那些古木挡住了前路。今天怕是不成了,明日我们再入内细找。”   秋膘也知自己让他耗费了不少元气,连忙上前感谢。若儿见了,忙在心间询问着:“黑玉姐姐,这是什么术法?”   黑玉有心激她:“此为灵瑙特技,名为木元引,正是借了草木旺盛的生命力,来恢复自己甚至同伴身体,你可是要好好学着了。这以后可是大有用处。"   若儿见木卿君使用木元时,人和灵图浑然一体,让人分不出彼此来,而自己每次却都是用得浑浑噩噩。她有气无力地回道:“姐姐,你也说了这是灵瑙特技,我到了今日都不知道自己的第二灵珠特技是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黑玉沉吟了一阵,忆起了那日的情景:“先不论这个,眼下还是要赚得那一万枚母币才是紧要事。”听得这个,若儿又觉得心里沉甸了几分。   白日里有些操劳的几人都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和衣枕着微凉的石地睡下。   夜色之中,一双星眸亮闪,若儿也不敢胡乱翻动,只是小心地听着地面上传来的阵阵呼吸声。   这会儿工夫,几人疗伤的疗伤,勘察的勘察,她都没有找到机会询问傲世,那些书信他可曾收到过,只是他的心思只怕也不在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上。   早些时候,几人停歇了下来,聊起来了天下形势,三大帝国,割据一方。若儿插不上话,只得是在旁静听着,隐约也是听出傲世此行出门也是有些缘由,只是这几人都是闪烁其词,并没将情况细讲。   几年前那个温如春风的少年已经是不同了,几人发话时,他也没说上几句,只是看着身后的那条暗河,一看就是大半个晚上。   那河水不深,底下只不过是些凌乱卵石,又有什么可看的。怀中的瘸狗探出身来,若儿这时想得模糊,只觉得脸颊湿热一片,这才发现身后的河滩上少了一人。傲世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若儿心底疑惑,耳边传来了阵细微的水声,她往河谷处看去,前方果然是依稀有道人影。   她不再犹豫,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林中不知何时飞出了无数的金翅活萤,尾间带点幽碧,在星空下划出了无数华彩。   萤火彻亮在了那暗河上,前方铺开了条闪光水路,只是那身影也不停下,水花在了两人脚下不断溅开,若儿只觉前方的步伐越来越快,心里也是焦急了起来,脚下一急,人已经跌落在了水里。   金翅萤虫被惊动之后,四散而开,周边只剩下水声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正找着依托物的手被人轻执而起。   “你总是这般莽撞,”傲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萤火舞动在了两人身旁,两人四眸定定相望,只是一双带着些无奈,而另外一双却满是窃喜。   原本湿答的身上披了见干衣,傲世在了旁边牵着若儿,往林中深处走去。指尖的温暖阵阵袭来,前方又是一停,傲世叹道:“只怕木叔叔也就是被阻在了这里。”   引着他们前来的萤虫也是停住,古木老藤,盘盘虬结,水流也是缓慢了不少。暗河隐入老林中,欲遮欲掩藏哪般。   傲世心底暗叹,前路难行,恐怕还得原路返还,身后的若儿却轻声说道:“傲世,”她刻意的隐去了哥哥两字,喊叫时,自己的心里跟着漏跳了一拍。   耳边传来“嗯。”只是浅浅一句,却如水中月晕,在人心头阵阵泛开。   若儿心中生暖,声音也亮了几分,“这里还有有条小径。”   河水果然是顺着旁边的一处水草中,再往前行去。古枝深处,有泉一眼,本该是生流不息,这时?却黏稠的金液滞住了。   原本该是千锤百炼才能萃取其一的金纹石内里的精华不知为何锁在了这幽闭之地。水阴之卷叹道,“可惜可惜,这原本该是水阴之一,萃泉所在,却因为这金纹钢原液而消耗了大半的灵气。”   只是这句话才落,这结伴而来的少年男女都是一愣,原本飞在外头的金色夜萤,停在了两人身上。   傲世只觉胸口一阵涌动,共君剑从他身内破体而出,那夜萤和水面漂浮的金纹钢液被那青色剑身点点吞噬,傲世眼前光亮,就见那共君剑身光芒不断,眼前一阵模糊。   而另一边,若儿只听得身旁有了动静,整个身子却被满目的金光笼住,近在咫尺的傲世却看不清了。   两人这时都是立在水中,一丈之遥,却恍如各踞天涯,只能靠着呼吸声和相缠的十指,感觉着身旁人的安危。   曦亮东方,萤火方黯,那萃泉之上,箔色不再。只见傲世身前共君,气如金虹,锋刃触目。若儿身旁,金霞环绕,一尘不让。   黑玉和水阴之卷心中大震,两人相遇在了此处,隔开水阴深寒,避开古木羁绊,这两人一人采金纹锋利难挡,一人纳金纹固不透风,福兮祸兮。   乱石滩前,几名长辈起身之时,正见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回来,都是心照不宣,怪笑不止。前路依旧漫漫,傲世几人不知此去何方,秋膘看着若儿欲言又止,在旁说道:“树大好乘凉,屋大好住人,索性我们一路同行,走尽三山,踏遍五岳。”如此提议,还真衬了有些人的心思,六人趁着日色晴好,再往远山城赶去。   030 莫贪花酒不便宜   回到远山城时,对两人的一夜未归,商头并无盘问,只是见又多了四人,免不了又是一阵唠叨。   木卿君连忙上前付了些路钱,再将身后的几人介绍了一番,提到章博渊时特意又强调了几句。商头听完之后,脸上立刻有了笑意,嘴上谦让着:“能够和陆上闻名的章大人同路,真是三生有幸,有请,有请。”只是那路钱已经揣进了皮兜里,并无意再送回来。   得了人家钱财,商头也是热情了不少,对着这几个并不想熟的人,好一番招呼,先不论一路之上,山水煮茶,香丁冲泡,也不说空车相让,马前马后,让若儿看着就是暗骂了几句。   远山之后又有花溪,这时马车已经是在了瞭苍和玉阙的国境边上,只是这花溪城还真有些不同之处,只因这城又为半边儿城,北边在了玉阙,南边在了瞭苍,这过城又成了越国境,正是两边分而治之。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规矩,这连着城门都是分了两拨子的人来管,进门时还是玉阙的兵卫,出门时就换了瞭苍的兵士。按理说这样的城该是争端不断,这事实上,却恰恰相反,这城存世过千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分城而治的缘故,也不是咱这些平头百姓该讨论的,我们此行到此,就该好好赏玩一番,花溪城的民俗和饮食跟外头可大不一样。”坐在了车前的商头未到花溪城之前口中就是一阵大肆夸赞,直将后头一车的人心里也是说得直痒痒。   原本黄土铺设的古朴道路离了山脚,渐走渐变,先是泥路成了鹅卵细石路,再是两边老林古木成了新绿新簇,翠意扑面,芳菲灌鼻,不知名的路花野草铺洒满地。   在玉阙的其他地方这时该是秋末初冬,叶落寒瑟,而这瞭苍的国境内还是春意不减,暑意未满,章博渊这时在旁问着商头,这花溪的典故由来,聊得好不投契。   若儿在旁看得也是佩服,这两人才认识了一会儿,却可以处得如此熟络,商头见她满脸疑惑,就见商头嘴上又是一阵夸赞。   看着若儿满脸的轻蔑,似是说他假意奉承,商头不解道:你们难道未曾听说过,这当世文采风流该数玉阕的章博士,他的文章就是在了大陆上也是赫赫有名,你们可是请了尊金菩萨。”   若儿心里了解的文采风流人物,也着实没几个,嘴里就不好搭话了,心里又忍不住想,这人和文九章比起来,也不知谁更有学问些。   想到这里,若儿突觉得有些好笑,九章师父这时候只怕又是接到了一批新的童生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正是冰原纳新的时节。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离开冰原已经有了些时日,心底不禁有些想念五十几人和几名师长。   章博渊很是客气的说道:“此次章某外出,也是为私不为公,还得多谢几位的顺手捎带。”商头连忙允诺着,又说起了前头的花溪城来。   见了两边春色渐浓,木卿君脸上也是多了分喜色,在旁说道“博渊,你可是记得,我们小时候也是来过这的,只是那时候我们年龄还小,也只能喝的一般的茶水,这花溪的酒酿很是出名。”   章博渊听后,并未生出多少神往之心,只是淡淡说到:“这么多年前的事了,还真是有些不记得了。”   傲世这才忆起,木、章两人祖籍正是瞭苍,这趟看来,该是趟归乡之旅了。木卿君听了这不咸不淡的一句回话,心里暗想自己这个弟弟,还真是有些冷情了兄长,只得拉上融复海泛起了嘀咕。   商头听到酒酿,也来了兴致,说到花溪的第一名产。原来这花溪之城,城中酒楼无数,又因四季如春,雨水清澈,城中人最喜欢以花入酒。   此处的最有名的花溪酒水更只用当地的一条溪水酿造而成,说来也奇,那花溪之水酿造的酒水冬日无需炉暖,入口暖融,夏日勿用冰镇,阴凉沁心,实属天下一绝。   此撑更妙的是不是酒美,而是这里花团紧簇,各种花类在了这里都是齐全,赏花赏酒…说道这时,他还刻意买起了关子,说道:“花溪有三美,酒美,花美…。”   若儿心里好奇,追问到:“还有什么?”   那边的木卿君接口说:“人更美,这一代是山水灵地,养育出来的女子也是钟流毓秀,酿酒女子皓齿明眸,个个都是清秀佳人。”   这满车的男子都是笑了起来,就连傲世也跟着笑着,若儿心里也是不悦,嘴里嚷着天热,随手卷起车帘,这时花风入车厢,直熏得一车人未曾饮酒而心先醉。   入城之处,果然见到的是玉阙的城卫,听说是过境的商队,那巡检的城卫也只是简单的查了一番,几人就被放行,就见了前头果然是镶红黄旗,酒字飘飘。   这里的酒楼和若儿见过的任何一城的都有些不同,每处楼牌木刻,都是雕着一种花纹,若儿看了,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先前的花月谷。   商头也是来了无数次了,随口就可以认出这每种雕花的作用:“每处的酒楼上各是刻了一花,除了寻常的装饰,也是为了和客人言明,此楼最这种花酒,所以这里正是在陈苍大陆都小有名气的花酒一条街。”   他手中只是顺手指去,哪知里头,立刻迎出了一名酒家娘子。这南方之地,暑气终年不散,这酒娘穿得更凉人眼目,只见她肩是半露,衣是半敞,短褂藤鞋,和着爽朗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喊着:“这边的大官人,那边的小娘子,可是要进来喝上一杯,我们菊楼新近采了北地上好的秋菊,这会儿入口正是解暑。”   那边的梅楼里又是出来一女子,她也不甘示弱,说道:“菊地,你这可是不厚道了,你们菊楼的酒入口软绵绵,很是无力,今年又专门用了偏远的北地菊花,这价格就比其他楼贵了好几个子币,你这可是讹人宰客?”   这菊地也是不甘示弱,回嘴道:“你这分明眼红,本地气候燥热,哪能开得出上好的菊花,也只有北方的菊才是花大瓣密,更合适些。”   一旁的若儿听了,在旁笑言:“这位姐姐,这话就不对了,酒菊和一般的赏菊不同,要花小瓣细才是容易入酒,我刚才一路行来,见这旁边的野菊长得甚好,你只需用寻常的小菊捣汁混入了酒里,若是女客就添些冰糖,若是男客,就添些丹参,在了这样的气候里,很是爽口解秋燥。”   那名酒家女子一听,眼中闪过阵惊色,脸上却好不变色。她暗眼再看说话的少女,见她手前正指着洒落在花坛旁的野金菊,心里将这少女的模样记了下来。   木卿君听了大赞:“这芳菲坞的人果然是只见花色,就是其用啊。”   秋膘听了之后,跟着一愣,这小丫头是芳菲坞的人。他的心里顿时多了焦虑,也不知傅瑶是否知道。他再看见若儿脸上闪过一丝怯意,很是不好意思地看了自己一眼,还真是有几分做错了事的讨饶小女儿摸样,他心底一软,心底叹道:“也是多年前的事了,说来也不会如此凑巧。”   这一路走下去,商头都是从各家酒楼前停顿一会,却绝不入内,这样的酒楼招呼更是屡见不鲜,可见这里的民风很是热情。   等到众人赏花赏人看得一阵子口干舌燥时,商头才有些得意的说道:“今日我做东,就去百花楼饮酒。”   话音才落,还真在一家楼前停了下来,这楼楼高三层,雕花梁木,并无专门突出哪样鲜花装饰,这厅堂里头也是宽敞明净,好一处清幽之地。   百花楼和其他几处都是不同,其他地方都是卖的专酿,而这里则是云集了各处的花酒,一种种的品来,味道都有些不同,客人可以选择一种自己最是合适的口味,慢慢饮上一日。   这时楼里跑堂却步带几人在厅堂里坐下,而是穿堂引巷,往里头的回廊院落走去,众人眼前顿时一亮,这酒竟然是在了这里喝,百花楼中,最时兴的正是露天饮酒。   若儿是木元之体,平日近了花木,就觉心情愉悦,先前因为被说出了芳菲坞的事情,她害怕秋膘存了什么想法,这时看他却是关注着四边的环境,脸上更是笑意不断,心里才搁下了些。   庭院深处,果然是洞天之地。   白色樱木遍地而植,红白粉樱怒放满枝,人在树间走,又如在花中梭,已分不清是否还在人间。   喝酒之处,正是青绿底下坐。一张草芯席子,日头被遮在了树下,几人眼前则摆放着张朱木小桌,上头搁着盏炭炉和冰匣。   这院里四周安放了石灯,若儿几人才刚坐下,稍一抬头,石灯孔中,也是雕刻成了六角花瓣孔,原本单调的石灯,多了这些孔洞,人抬眼看去,如同孔里生花,也不知是花在窥人,还是人在探花。   这时两旁一阵风动,吹起了无数的飞粉花瓣,绑在了树木上的铃铛沙沙作响,这样的情景,让了若儿心底生了无数柔意。   傲世在了后头看着,忽见若儿闭上了眼,只见红缨带着春叶阵阵落下,点在了若儿的额尖眉头,她也不拍去,只是倚靠在旁的樱木上,人如同痴了一般。   傲世嘴边不自觉带上了笑意,这丫头,总是这般没有点女子的样子,这时若是换做了百里焰漪,只怕是端坐在地,不容有半点东西落在自己身上,脏了自己的衣服,乱了自己的容貌。   他抬起手来,将她发间的几点粉绿相间取了下来,叶和花还是在了他俩四处飘舞着,这花楼之中,就如离世的净土一般。   那商头见人都已经坐定,就唤人上来,他这人很是考究,要品就要最好的。这花溪城中,以百花楼的酒最特别,这饮酒的方式,也是一绝,名为野点。   花酒喝一般的米酒不同,取得就是纯天然的香花,且不能长久储存,在了这样的野外品来风味就是最好。   至于这席间的一些热碳和冰块则是各有不同用处,很快,席间就上来了一个酒娘。这里的酒娘和外头的也是不同,穿的很是正经,她才是上来,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几位客人是要些什么,是要冰酒还是暖酒。”   原来这同时花酒,也都是有着各自的讲究,比如说着菊酒,酒性偏寒,平日多喝就是伤身,但是有些却相反,还是要冰镇着喝,才能去了花中的火气。   酒娘就照着商头的吩咐端上了酒。这酒也只是小杯小盏,每人都只够试了一口,如是喜欢那种口味,那可以上大些分量的酒杯。   几人品过之后,都是回味着,这时一旁的若儿则是有些奇怪,拉了那位酒娘问道:“这位姐姐,这花溪城最有名的不就是花溪酒么,怎么不见你给我们送上来。”   酒娘脸上多了丝惶恐,低头不语。   031 梨杯暖盏心醉酣   酒女只得回道:“今日花溪酒份额已经卖完了,几位客人可是有其他的合意的酒。”   她说完忙拾起桌旁的一溜挂串竹简,只见上头刻着花体小字,各色时令花酒应有尽有。   商头见了,不肯道:“这位小娘子,我们这帮他乡游客到了花溪城,慕名寻到百花楼,却尝不到花溪酒,我未曾嫌百花楼一家独卖,你们反倒起了惜售的心思,这算什么经营之道。”   酒娘本就是有些理亏,被这么一问更是面红耳赤,她似有隐情,又不好在外人面前吐露,只是连声否认:“几位客人,这酒真是卖光了。这些日子,楼中的花溪酒,一日只售十坛,我们绝不会刻意囤酒,现在正值赏樱时节,因为这限酒令,得罪了不少老客,才使得这门庭冷落了。”   几人之中,数商头对这里最是熟悉,他进院之时,也发现里头有些冷清,往年野点时分,城中老少都是畅饮花溪酒,垂眼看得遍地樱。   那酒娘也是老实,支吾不出理由,还险些翻了酒盏。   若儿见自己的无心之问,惹得别人很是难堪,连忙补救道:“既然如此,我看不喝什么花溪酒也罢,我看这各色花酒都是颜色诱人,入口芬芳,再看看四周景致,一路的疲乏都消了干净。”其余几人也是点头赞同,商头也不想败兴,就暂且将花溪酒的事情搁到了脑后。   这会儿问话的功夫,冷热酒食都已经上齐,玉瓷骨碟中盛放了削薄的嫩牛肉,煎河鲫,青笋尖,鸡蛋瑙,爆猪肚,还有些红衣花生,五盘三碟,加上些新鲜果子,煞是畅快。   几人吃得正开怀,若儿见一旁的酒娘还是愁容满面,突然停下筷来,上前唤道:“这位姐姐,楼中可有新鲜的梨果。”   那酒娘见眼前的少女先前替自己解了围,心里也有了几分好感,嘴里忙应道:“姑娘问得也是巧了,别处的梨子都是秋日成熟,这花溪城里却是不同,这里四季如春,春雨沃土,有种出名的美人香梨正是这个时节上市。”   她果真差人送来了筐洗净了的青梨,都是拳头大小,水嫩滴翠,当真有几分青涩美人的味道。   酒娘也不知这少女要梨子做什么用,只得找了把果刀递了上去。   若儿细看手中银刀,选了个熟透的水梨,对半而开。一声脆响,蜜*汁满溢,再见她轻巧的挖去褐色梨核。   只见梨肉细腻,翠皮诱人,她手中几刀滑下,将梨肉切成月牙形,顺手去过一口陶瓷骨碗,刀背轻压,清甜的梨水立时出了半碗。   酒娘愣了片刻,似是明白了,连忙取出一壶清酒,也是用了寻常甜糯米酿制。若儿见她懂了自己的意思,手中倾斜,两股清透的液体混在一起。樱树之下,这时也是春阳点点,等到若儿停手之时,每人眼前已经多了碗梨儿酒。   几人见了,怕酒香散去,忙是入口,只觉梨子的甘甜带上糯米的润滑,似酒非酒,清新之感中夹带着麻痹之味顺着舌尖渗透了全身。   梨香满口,酒气后劲,互不相让,又是相辅相成。那酒娘见自己的面前也放了一杯,犹豫了片刻,还是试了一口,才刚喝下,她的脸上多了几分喜色。“这位客人,好巧的心思,这酒可是用了一般的酒和梨子就可以制成?”   她问过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妥,她在这百花楼中也有些年头,平日见过的客人也是不少,今日眼前的客人...除了几名莽撞的武夫,另外几人,却是显得很是不同。   尤其是那对少年男女,少年看着让人生了春风过境之心,少女嘴角含笑让人平生了几分好感。   若儿见席上的人脸上满是赏色,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这梨子倒是可以用各地梨子代替,姐姐若是喜欢味浓些的,可以加些蜂蜜调味。”   酒娘见少女回答的落落大方,嘴里连忙谢了,那商头又说道,“你看这酒还清淡了些,如果是用花溪酒来调味,只怕口感更甚一筹。”   “隐娘,莫要和这痞子胡搅蛮缠,你先退先去。”这时樱花林中多了一人,青衫黄面,手执酒壶,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   见了来人,若儿和秋膘只觉得着他和商头有些神似,却是神似,眼里都是精芒一片,看着就是个狡诈性子。   他先是白了商头一眼,再将座上几人都看了个遍,然后欠身说道:“这可是怠慢了,我还只道是千原这老狐狸又酒后撒泼,可不知是有贵客上门。百地特还带酒一壶,算作赔礼。”   这席上几人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商头姓千名原,商头见了他手中酒壶,犯起了酒馋,嘴里还不忘数落几句:“百贪杯,你看看,这还不是酒多惜售,先前还说楼中无酒,你何时也这般娘们脾气了。”   百地在旁寻了块空地做了下来,脸上多了几分愁色:“你就别讨了便宜还倒打一耙,好些日子不见,你又到了讨了那些宝贝,赚了多少黑心钱。”   这两人看着也是熟络,商头笑道:“我那些宝贝哪入得了你的眼。我这般舟车劳顿,还只够些酒水钱,哪比得上你,依水吃水,随意一壶酒,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听了这话,百地再叹了口气,眼似有若无地在另外几人身上看过,商头也是发现了异样,自己这老友,平日里也是个豪爽的性子,今日怎么一语三叹,完全没了往日的不羁。   白地苦笑着给大伙儿都倒上了杯酒,这酒才是出杯,果然是冽香扑鼻,才是如嘴,大伙儿都觉得全身一震。   这酒和其他酒都是不同,看似清淡如水,入口却带几分粘稠,入嘴酒劲即下喉,含在口中,全身酒意已满。   融复海更忍不住赞上一句:“好酒!”他是在了北陆国出生,虽是在玉阕居住了多年,却更时常叨念北方的烈酒。   先前的花酒果酒到了他的嘴里都欠了畅快淋漓之感,但眼前这花溪酒却是不同,刚入口时还是如同涓涓细流,到了后头,却是越演越烈,如同奔流到海的水流,一直往了前方冲去。,小小的一杯酒,在了这时,却是如同蕴藏这无穷酒劲。   见了众人都是赞赏不已,百地不喜反悲,脸色更差了几分。那边商头这时也是知道他必有难处,低声问道:“都是些信得过的人,你这是?”   原来商头所在的倾商行在了大陆各处都是有了分点,平日又老是带了南北的稀罕物品过来花溪,你来我往,夜壶帮忙运些酒水到了各国,所以也却是知根底的老熟人了。   白地摆弄着那个空壶,嘴里叹道:“还不是这酒惹得祸。”   商头听得很是奇怪,谁都知花溪酒历来就是一家独卖,这里的师父在了全大陆都是数得上的酿酒师,这酒喝着还是老味道,这生财之酒,这会怎么成了恼心之酒。   “真个说起来也不是这酒,而是这水,你也是知道,花溪酿的水都是出自花溪,而现在...,”百地说道这里,停了片刻,最后才说道:“花溪已经涸得这剩下一半滩涂了。”   众人看着外头的天气,春阳软绵,一旁的树叶花木看着翠绿满目,一派鲜活,野地的春土也很是湿润。   若儿低语道:“这可是不对了,樱花喜润,这如不是水汽充足,哪里能开得这满目的樱粉。”   白地应道:“也正是这样才让人心急,这些日子来是有降水,各出的水河溪流都是满当当的,哪有什么干枯迹象。但那花溪就是不见水满,那溪底的水更是一天天的往下枯去,平日都是水车来取水造酒。这几日,都只能差人用了最简单的水桶送了过去,这来来回回,这会儿一天只能用了水桶运载了,这再是下去,别说是眼前的这么一壶子酒,就是一杯也是没了。为了这事,我们连日来都是限定了供酒,这已经是绝了生机,也不知在这样下去,这花溪酒还能剩多少。”   听了这样的美酒佳酿竟然要绝迹于世,大伙心里都生了憾色。   这时一旁的融复海也是奇怪,再问道:“这用了其他溪水河水井水调制难道就不行?”   商头摇头道:“确实不成,这花溪酒之所以特别,就是因为口感至纯,里头不带半点沙石,换做了其他任何一处,只要制酒之水杂了,这口感也就次了。”   这花溪本就是百花楼来打理,溪水干涸的事情还只是百楼主在内的几人才知。   几人吃完了酒,见天色已晚,就在了这百花楼里住了下来,傲世几人先行回楼,若儿则拖拉着留在院落里赏花。   她嘴上说着赏花,却也存了其他心思,这院落里头除了一些樱花,院落各处,都是绿树环绕,木元很是充沛。   “可是一路乐呵够了,也该是时候练练那夜金纹钢带来的效用了。”黑玉的声音很不应景的传来。   若儿心里虽有些不情愿,但也是好奇自己那夜,林中萤火奇景,心里想着,就捡了块林中空地,心思沉淀下来。   春光入了树隙中,照在了她的身上,黑玉在旁细看,只见若儿身旁一层淡金色的气体笼了出来。   这金色之气,想来正是若儿的护体之气,黑玉不自觉想起那夜天光破亮时分,她似乎看见了那名叫齐傲世的少年身旁多了把青光剑,看着有些眼熟,只是...   这时听得墙外一阵响动,飞身进来了两人,黑玉正要呼唤若儿,哪知回头一看,发现若儿的气息如同消失了一般,融在了阳光林木之后之中,这是,她心中惊讶,木隐之气。   若儿并不知道,这会儿她的呼吸声和身体散发出的灵气全都笼在了林后和阳光中,常人从外头看,只觉院中空无一人。   先入墙的是名女子,看着有些眼熟,正是菊楼里的拦街酒娘菊地,而她身旁还跟着一人。那人站在背光阴冷处,问道:“你确定,里头住的是芳菲坞的人?”   032 花溪一夜转乾坤   说话之人声音非男非女,身影在阴暗角落里隐着,看不清楚形貌。   林木之中,若儿身旁那股还不是很稳定的木隐之气受了惊动,出现了小幅的波动,眼看就要支离破碎之际,黑玉身上也弥漫出了股阳木之气,她再低语:“气定神闲,心无它念。”   两股气体融合在了一起,若儿才觉得身心兼恢复了平静,再睁眼看前方。她这时全身也不敢胡乱移动,俨然成了这小密林中的一颗树木般,只是眼前看得和听得却很清楚。她此时也认出了菊地,只是不明白为何她突然闯进了百花楼。   “我先前听说,那群碍事的人已经回去了,上头也应该开始行动了,里头住着的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就先罢了,办正事要紧,东西找得怎么样了。”这人的声音听着有些阴阳怪气,若儿低咕了一句。   菊地在旁说道:“弃月大人,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我们得快些行动了,那花溪似是受了影响,这几日的水流越发稀少,百花楼里的人已经有些察觉了。”   那名叫弃月的人阴测测地笑道:“这次我们定要抢下这功劳,花部那边已经接连失手,听说连谷里的老人花婆婆都丢了性命,大芳主想来已经恼怒不已。”   菊地还有些不明:“只是我们在那花溪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回,也不见传说中的神水,更看不出那花溪有何独特之处,也只是口感清甜,口感好些而已。”   弃月走出那面阴影,青绿脸色,眼中闪着几分鄙色:“你在了外头这么些年还是这般的不开眼,难怪连一家小小的百花楼都斗不过。那神水正是花月谷最需要的东西。”   菊地恼恨地扫了眼前方的百花楼,嘴上说道:“正是在月落湿林中。”   弃月往前走了几步,抬眼看着飘然而下的樱花雨:“你以为为何花月谷为何建造在了那里,想那芳菲坞四周阳光雨水很是丰足,更可以昼夜如一,正常活动。虽整日只知道养花种树,丢了我们花阴的脸面,但却是有几分能耐。而我们花月谷每过百年就要换上一地,所到之处,最多也就百年就会化为沙漠之地。”   菊地听了,这才知道花月谷竟有这样的局限之处。   “先不说里头的神水是否有传说之延绵生命,滋养土地的功效,我们身为花月谷的子民,得了无上的好处,就该想尽法子,护住花月谷的基业。”弃月手中升起一阵绿火,樱雨化作灰烬。   弃月再看看满园的春色,说道:“至于先前你说的芳菲小辈,浑身无半点花灵之气,年龄又小,我听说芳菲坞这一辈中,除了鬼枯藤韩碧色还算得上是颗好苗子,再无其他出众的人物,无需太过用心。不需要太过在意,那花溪的事才最紧要,要快些进行。”   他说完人如同贴在了墙壁上般,顺滑了出去。树影之下,菊地脸上则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她临走之前再看了一眼身后的百花楼,很是得意:“百地,我偏要堵死了那水源,看你还怎么在花溪城立足”。   她说完,空气中菊香飘起,也过了那道不高的花墙。   林中的若儿和黑玉听了,总算是明白了为何那花溪水会日渐干涸。若儿这时正要收回身上的木隐之气,黑玉嘴边扬起一阵了然,提醒道:“你先等等。”   百花楼中又走出了两人,正是木卿君和齐傲世。原来他俩也将先前的情况听了个一清二楚。木卿君在旁摇晃着扇子,嘴上问道:“少爷,你看这事?”   齐傲世思索了片刻:“当管则管,这事,我们本不该管,只是这时看来倒是非管不可了。”这两人打完了哑谜,转身离去。   见院落里总算没人了,若儿绷紧的灵识方才得空松弛了下来。才这会儿功夫,她却觉得如同阅读了人之思千百遍后一般,浑身酸痛,头脑发胀。   只是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这些,先前的两方对话,让她心里很是不明。   黑玉见她满脸不解,有意刁难道:“先前的那花月谷两人的对话,齐傲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你可听出了什么门道?”   若儿有些结巴地回道:“那名叫弃月的人也是花月谷的人,他们似乎在了花溪里头做了什么手脚。”   “那你心里现在想些什么?”黑玉明知故问。   眼前少女气息还是未定,脸色犹豫,言语还是有些闪躲:“我能想做些什么?”只是眼神却将她的想法曝露了,她两眼时不时地往傲世他们所住的几间客房看去。   黑玉心里越发无力,还真是女大不中留,这也不是,还是孩童的时候就留不住了。“也罢,你独自过去反而容易坏事,就跟了他们同去,反而多个照应。”   若儿听了带了几分羞涩,自己可是表现的太明显了些。   此时黑玉的心里却有些惆怅,这些日子,几次危急关头,都是若儿自救,先前的那阵子木隐之气,更让她发现若儿已经日渐成长了起来。   七年之前的花冢之夜,本是无心相遇,她也是报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态度,被带离了盘龙古木。先前见自己的借宿之体竟然这般的愚钝,她费了好些力气,才引导若儿往自己期望的方向成长。在冰原里的那段日子,因为龙戾反噬,她身不由己,这原来在了芳菲坞里性格孤僻的懵懂孩童,却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那般的寒冷绝境,更有了亲密的好友,疼爱自己的师长,甚至已经找到了自己心上人。黑玉不禁感叹,花冢遇龙,才是多久前的事,原先那簇匍匐婆罗花,这时已长出了自己的枝叶来了。   木隐之气,这原本该是自己在灵瑙阶段才领悟到的特技,却被她在了第二灵珠阶段就突破了。萤火之夜,在黑玉项链中,她也窥见了那些挡路的古木,因为不喜和若儿同行的少年,她并未暗中相助。   但那带着远古傲气的古老木灵,却自发让开了那条小路。这和自己引以为傲的盘龙霸气很不同,若儿的这股木元,已经脱离了自己的盘龙之戾,隐隐之中很是和气。   方才又是如此,初次展现木隐之人,根本就难以操控得如此沉稳,在了自己的帮助之下,她也就沉淀而来下来,黑玉越来越怀疑,到底是自己的木元侵蚀了若儿的本体,还是若儿的天生灵元腐蚀了自己的灵元。   黑玉还在烦恼着的时候,若儿循着夕阳金晖,踱在了傲世门前的那条石阶横廊上。她眼里带这几分跃试之情,又很快又生出了几丝懦弱之感,这般的反反复复,她还是未决定,是说还是不说。   石阶之上,已经走上了几人,正是百地和木、章等人,看着神情,也是有着几分匆忙之色。   后头的房门一开,傲世也从里头走了出来,他们见了若儿也不吃惊,反而百地楼主主动上前央求了起来。,   原来这木卿君得了消息,前后思量,这花溪也不知身在何处,还不如询了百楼主,主动提议入内探查,帮他解决水患之难。   这原本看着简单的事,却为难住了百地。原来百花楼里平日取用花溪之时,都是一男一女相携而去,只因花溪本是一条渠道,开渠之人正是一男一女,自此以后入渠之人,必为男女相携。   木卿君想了片刻,只得请了若儿来帮忙,这也正是中了若儿的心思,因为另外请缨前去的人正是齐傲世。那神水对他来说也是重要。   听说这花溪竟是一渠道而非地上明河,若儿和傲世也是生了几分猎奇的心思。几人跟着百楼主,往了城北走去。   等到到了花溪入口,就见一铁门锁紧,百地开锁之时,才说道,原来名为花溪,这地下花溪是百家世代相传,下头开凿的渠道蜿蜒连绵,算得上十个底下暗宫。   进入之时,百地取出一壶花溪酒,先行了一番开门祭奠之礼,再送上一幅花溪图,叮嘱两人,只要遵守着地下路线行走,就能找到溪水的源头。   溪虽修地下,开口之处却保存地很是完整。一座紧实的铁栏石门,上头挂了把金纹钢锁,若是没有白地手上的那把钥匙,常人就算有了上好的宝剑也没用。   等到铁门开启,众人只觉一阵湿风扑面,隐隐之中,带着湿土花香。   若儿两人方才入内,那铁门之上突然长出了一阵青绿苔藓,顺着铁门攀爬了进去,几人等在门外,并无察觉。   那地下花溪,看着果然是清澈,在了时明时暗的渠道火把里头,闪出青蓝宝石光芒,这水所剩不多,越往前方,溪水才稍微多上了一些。   傲世走在若儿身旁,时前时后,小心地留意着四周的情景。若儿也是不紧不慢地跟着,突然一笑:“傲世哥哥,我可是知道了为什么这里叫做花溪了。”   她的声音在了花溪旁边几声回荡,不知何处来的几片蓝色花瓣飞入水中,波光鳞动,少年抬起眼来,刚好看到若儿的半边侧脸。   033 玉碑难锁千年忆   白衣在前,蓝裳伴侧,花溪水中倒影,点点闪烁。齐傲世心思历来缜密,百地说到花溪时,满脸崇敬,这么一条细小涓流,又何来如此大的神力,承载住千年花溪城的圣水之名。   花溪为地下人工渠,水自渠道口出,并无人知道此水源头在何处,只听说在了古时,曾天旱三月,满城水尽泉竭。当时的城主有一至交好友,几番勘探,才在如今的地下,凿石取水,渡过了干旱之年。那水也是奇妙,而后外头无论气候如何,这里的水自会源源不断而出。   听了若儿的发话,傲世细看两旁,不灭的古火下,浮雕老旧,看着图形讲述的也只是些祭祀参拜事宜。两人这时已走了小半段路,更觉得阴凉湿润。   “这条渠道河流打造用了多朵六瓣花形,我们前后走过,脚下走的也是由花骨到了半闭花开。修渠之人也是巧人,花溪之中藏花开花落之意,似是述说花开并蒂的故事。”若儿嘴里脱口而出,才是短短一路,自己就将造渠之人的心意揣摩的如此清楚。   傲世听她这么一说,也是慢慢回忆了起来,进来之时,行走的路径似乎正是多待开花苞。他摇头笑道,“这样的设计,想来这修渠者和你一样,是个好玩之人。”说话之时,他眼中黑眸水光折射,如同暗夜星辰,若儿脑中一恍,再不敢多看,傲世的眼,就如身旁的花溪碧波,会吞人心智,她连忙往前快走了几步。   傲世见她突然扭捏了起来,正要赶上相问,前方人儿倏然停下,“到了这里果然不同了。”她跑动之时又发现,花溪这时似是分开了两边,一边正是傲然怒放,而另一边,却是黯然凋零,这是左是右让人有些难以抉择。   在了外头等待的几人这时也是询问着里头的情景,百地笑道:“这里头也没什么,花溪渠道不过是花开的形状,在了怒放的位置,就该找到了花溪的泉眼,他们有了花路图,来回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   他才说着,突然听得身后一声锁落,那金锁居然自发锁上了。百地连忙上前,可是手中的那把古钥却再也没了作用,锁身丝毫不动,众人只得面面相觑。   花溪静流,这时却湍急了几分,水里的莫名花瓣被冲的飞到半空,常见春城暗飞花,难窥暗渠花雨霁。   傲世和若儿连忙查看手中花路图,花溪渠道,却是画成了花开的过程,只要走到花开怒放之处,这花溪泉也该是找到了,上头并无渠花凋谢的过程。   虽是如此,两人反而生了叛逆的心思,这前方又会有些什么。两人于是择了旁边的那条花凋之路,往前走去。   这时身后的岔路合二为一,先前的花凋之路,又不见了踪影,又过了一会儿,溪水中又多出了两道身影。   花凋路上,少了几分先前的昏暗,壁墙上这时已经能够换成水玉珠灯,水玉是制造母币的材料,自身带了水润光泽,可做照明只用,只是要打磨成这般圆润的珠灯形状,却是极难。   渠道尽头,只是一间无门密室,两人走进细看,只觉满眼光亮,室中并无它物,独立一块水玉石碑。碑上两边小字,又是不同。   两人这时看着一面碑文,傲世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些字句和了帝闾之中的有些相似,而且这上头的字迹保存的很是良好。“吾曾于世间留下萃水一双。一眼藏于金纹崖底,另一眼匿于花溪。花溪之水,本是随手之施,却不知为何,反成源源不断之势。日行一善,救得满城性命,也是婆罗刁蛮,将原本溪路修得一明一暗,花开花谢之形,煞是耗费人力”。   傲世在了前面念着,若儿听着也觉无趣,转到后头,眼前也是一亮,这上头的字她可认得了:“这些我就是认识了。”   石碑反面的傲世还在琢磨着那些字句,并未理会若儿的话语,只见上面也是刻着一些小字,就听得若儿逐字读下:“五元初年,得花溪旧友相求,以人力挽天灾。妾请水域于此,探得花溪暗泉,水域小气,只肯留下一眼萃水。花溪世外之地,妾曾想长居此地,伴君身侧,只是君心深似海,无怜花惜之情,妾只得修下阴阳渠,以念君妾情意。”   若儿抬起头来,欢喜地说道:“原来这名前辈的名字叫花婆罗,她可真是好心思,将这么一条阴森寒冷的地下渠道,修得这般巧妙。”   两人同声念完,正是这时,满室一阵暗动,两人身如同坠入云层万重,过往思绪,梭回再现。   ---------------千年忆,旧时殇----------------------------------------------------------------   枫叶如火烧十月,绯云城中喜红妆。城里最大的露天广场里,喜棚早在月前就架成了五层阁楼。高楼上,一绯衣男子卓然而立,星目远眺,修身长立,纶巾飘然。只见远处人声沸腾,妇女汉子的笑闹声此起彼伏。   男子心里却想着事情,他生性稳着,今日还是有些不寻常了。沉思之中,身后女侍提醒道:“王侯,吉时已道,该出门迎亲了。”   几名内侍走上前来,替男子最后整理起了衣冠,平日白锦纶巾换成了金镶红的发冠,一袭暗红色的喜服长袍,燕色踏云履,更衬得男子肤白若云,墨画眉目,气宇轩昂。一旁的主侍理好喜袍,踟蹰了一下,问道:“王侯,您这衣裳似乎暗了些。”   “这世上哪有人比得上焰姝的红艳无双,我暗些何妨”水域王整好发冠:“那块黑玉哪里去了,”主侍应声:“主上,那玉玺颜色深沉,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还是喜气些好,您发间的红瑙是焰姝小姐前些日子精心挑选的。”   水域王恍惚了一下,“也罢,你将黑玺拿来,我随身带上。”见内侍有些不解,他加了一句:“我答应过要随身带好,失言人前,总是不好。”主侍见王侯脸上多了几分神伤,连忙找出黑玺,水域王将其揣在怀中,走下喜楼。   楼宇之外,闻声而来的人海此起彼伏,见了浩长的迎亲队伍,大家都有序的退让开来,前排的小孩老人,后排的少壮中青们踮着脚尖,挤着肩膀,往前里争相看着。   行到半路,远处传来一阵惊呼,人群连忙散了开来,只见一光头男子,独自一人带着几十虎和狮沿着官道浩浩荡荡行来。男子两膀浑圆,上身光*裸,下身也只围着一张虎皮,他当街一躬,大呼:“草民兽禽献上十五对成年虎狮,百只鹜鹰,恭贺水域王新婚大喜。”   天上一下子黑了几分,大家抬头看见百余只秃鹜盘旋在空中。迎亲的队伍都是由水域亲卫组成,平日在战场上舔血嗜肉的汉子们见了凶兽还是能保持几分冷静,围观的平民却从没见过这么多野生凶兽,慌乱中,小孩的哭闹声妇女的惊恐声响成一片。一阵朗声传来:“兽王尊下果然是古往今来驯兽第一人,只是这虎狮相聚,水澜只怕是驯养无能,吞不得也咬不动了。”   兽禽大嘴一咧,“水域王,沙溪一战,你说要一统陈苍这话可作数。”   水澜笑而摇头,“一统陈苍的是五元国主炎天陛下。”   兽禽摸着脑门:“只要这话作数,我就不管是谁是这天下真正的老子了。只要你答应了我的条件,兽禽今天就是赶着我下面的兽徒兽孙来你这里插门落脚了。”   水澜心里大喜:“兽王可是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只要水澜做的了主,自当一口答应了。”   “兽秦也是个吃兽奶长大的野人,也不知道多少天底下的事,五元国只是飞鸟都懒得经过的小国,这几年也在你们什么神仙三人的带领下有了现在的一番变化。嘿嘿,别说其他,这几年光是我的徒子徒孙的猎物都比前些年肥美了许多,连外间逃到这里安生的禽兽都多了起来。哪比前些年国穷家破的,别说我那些牲口们,连带我都饿的皮包骨。”旁人听他说来,哪能想到他说的正是野兽吃人的惨事。   水澜干笑了几声,“兽王过奖,还望以后可以口下留情,不要伤着了无辜平民。”   光头突然脸色一沉,“只允许你们人来猎杀兽类,我们就不能为生存儿吃人么。这些年,战乱不断,就是我的兽王谷也只剩下了这些凶兽可以活命了,平日里的走兽只是出谷觅食都是很难回来,总不能和你们这些人一样圈地养些家禽给自己活日子。”   水澜也不分辩,听着光头继续抱怨着。“玉阙这几年每战必胜,但你们迟迟不攻南方的荒蛮之地和北方的流沙荒漠,更何况极北的冰原。那里的猛禽野兽可不比这一路上的普通兽群。别说你们这些不了解兽性鸟语的,就是我族类在它们面前也要吃了暗亏。但是只要水域王能够答应,圈地为我类的禁猎区,不再无端捕杀野兽飞禽,再在每月提供一定的猎食,我敢以项上这颗光头做保证,定拼了手下能使唤的飞禽走兽类,为你打的他们老娘屁滚尿流。”   只听得一扑哧声传来,一阵女子娇媚的笑声传了过来,声若珠玉圆润诱人。身边的平民早已匍匐在地,听得这笑声,也不禁抬起头来。只见炎举为首的帝车,带着金红色的喜辇迎了过来。女声正是出自喜帕之下。焰姝半靠在辇椅之上,玉色的下颚的在艳色的映衬下闪着凝色,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抹红绸之下,是让人窒息的绝美。   “你刚说的,我答应了。”炎举眼里发出狂喜的光芒,看着一旁驯贴的百兽。“很好,有了这些大小扁毛畜生,水澜,这天下不更是我们的了。”   “他娘娘的,你是什么东西,”兽禽听到畜生两字,一脸不乐意。   “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见了堂堂五元国主,”焰姝笑骂道,“老将这娘字挂在嘴上。”   “你个小娘子”光头刻意拖长了这个娘字:“你知道什么,不是都说擒贼先擒王,骂人骂娘么,更何况我生来就是吃母狮的奶长大的,这母狮子都比亲娘可靠些。”   这话一落,伏在地上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水澜走到喜辇前,“姝儿,你怎么过来了。”   焰姝轻声说道:“水郎,我和表哥在帝宫感觉到了这些小玩意儿的动静,有些担心,这就过来了,更何况,这里本就离帝闾更近些,何必绕这些路途。”   “也是委屈你了,要在帝闾开业之日成婚。”   水澜心底也知道,这对普天下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不是一见容易的事情,幸好,她是善知进退的焰姝。他再一次和自己说道,只有这般的女子才是最合适自己的人,他眼里透出一股释然的喜悦,牵过这双他认为自己可以用整个大陆来换的柔荑。   炎举眼里满是艳羡,“水澜,你可是好福气。”   光头大吼一句:“你们三个可是都听见我刚才的话了,”   炎举一回神,眼里红光一现:“好!”   “且慢”水澜慢吞吞地说道:“关于你刚才所说,圈地一事自然可以,只是这猎食...。”   炎举急切地说:“就拨给你一些他国的奴隶。”   光头粗声喝道:“你说了不算,我要他说。”   炎举只听得气血涌了上来,“滕”,周边空气里的火氛浓了起来,他两眼发红,突然转身狂然地看向水澜,空气里已经开始传来了阵阵毛发的焦灼味道。   原先安静的兽群感觉到了不寻常,开始躁动起来,飞在空中的秃鹜也不断拍打着翅膀。   水澜心底冷笑,眼里无惧地回视着炎举,清水波光,众人觉得身上的燥热一扫而光,仿佛周身有看不见的水汽浮了起来。焰姝见势坐了起来。“表哥说的最是作数。水郎,你说呢。”   水澜不动声色地摆弄着衣袖,不再直视炎举,“国主说得是,只是水澜有一提议,我国提供的猎食一分为三,禁猎区里的活兽为一,每年提供的养禽家兽为一,各方拿下的十恶不赦之徒为一。这样可好。”炎也觉得周围火势被水汽一消,火气被猛地阻隔了回来,他闷哼了一声。“好”   光头一拍脑门,“都是长得一个个脑袋,怎么你的就好看又好使。中,就这么说算定了。”   焰姝媚眼如丝,美目含情地看着水澜。   这一出兽禽闹剧就告了一段落,三人依次再登上车辇,往帝闾的北向行去。今日除了水焰成婚之外,更是陈苍大陆上绝无仅有的第一帝闾开放之日。   又见P.S。   昨天,JO想了许多。这本书我会抱着平常心写好的,老计划还是年底年初写完,只是我会让自己更轻松的去写。   四个月了,我也大概发现了,哪里的写作风格更合适自己,原本的百万文梦想不再是奢侈。   新书,我会照着自己的思想写,希望我早点写出有自己灵魂的书。   还是感谢大家这么久的支持,很遗憾的通知,我取消了周六的双更,以后如果当月有事,也会断更一天。   写作对于我来说,不是职业,是习惯。人生已经足够平淡,我只是不忍让自己的小说世界依旧如此贫瘠。   034 螳螂捕蝉黄雀后   闾宫坐落在帝都最北的公家集市里,平日里这里是官家管辖之地,寻常百姓只是采购大批物件之时才到此地。   自天祭时,炎举少帝同时广告天下,水域王执意要将帝闾开放和自己的婚事择在一天,消息早在月前就放了出去。   闾者,娼妓之所也。此消息一出,大路上无论有无心人都从最边远的角落赶了过来。   这般奇怪的场所竟然油新婚夫妇和国主同时出席,刚定在喜日开闾。为此,包括这北公市在内,帝都所有能容纳外人的夜亭都早就在半月之前被抢住一空。   更有一些机敏的民众得了提点,将自己房屋腾空,也被四面八方来的观礼客人霸满了。这时,北市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红色的喜车一路过去时,人群里的女子们叫起了王侯,帝君,男子则疯狂的喊着焰姝的美名。车队里的宫卫围着一长排卫队,将两旁的民众推挤出去。   公闾里的主事是宫中侍女长,为人严谨,而被选派到了这里。她早已经等在了外头。   车队刚入北市时,就沿路有人高呼:“炎帝至尊,水焰无双。”只见闾前琴瑟阵阵响起,两排而立的女子,六六成群,轻解罗裳,香肩欲露,倩腰齐扭,玉腿粉摇,此乃帝闾迎宾之舞。   人群里传来阵阵的倒抽气声,这些淳朴的民众何曾见过这样的香艳场面。女子的不悦声和男子的谩笑声立刻四起。   只见歌声起伏之后,销魂琴瑟渐停。再听一阵剑刃击打声传过,空中突然降下一火牢。彻底的火牢,一名金纱薄披的蒙面女子半跪在火笼之中。   几条火蛇为吐炎为铐,将金衣女子白玉般的皓肢圈圈缚住。金色纱巾之下,女子美目含怨。脸上隐约可见痛苦之色,苦受这炎火熬烧之苦。   金纱飞扬,美人呻吟,更是增贴了无数风情,她拽着火铐,嫣唇怒张,“你们这群小人”。   “金姬,”炎举不屑地说道:“这当世第一之帝闾,为你一人独开。你倒要求石山快点过来相救还是相救自己,乖乖交出体内灵瑙。”   金姬被火蛇迎面吐出的炽气烤的没了力气,几日来,她食不得金属玉石之气,没了补给,身子早就瘫软了一半。听着帝闾两字,她无甚反应,感觉到身后又是一阵炎火烧烤,她再挣扎了一下,还是躲避不开,被击打中,她有苦吟了一声。   这时,她才看到立在一旁的红衣交缠的那对璧人,她更加疯狂了起来“焰姝,你个贱婢,是你,是你挑唆水澜害我的,水澜,你不会如此狠心的。”   焰姝揭开头上的红巾,额前的焰纹染红了一张绝颜,她半挑着黛眉,嫣然轻笑着说道:“金姬,你可是冤枉我了,这都是花婆罗的主意。”   民众中听得这主意是一女子所出,兼心寒怎样的女子有此歹毒主意。   “五元连年战乱,虽治理得当,然兵力有限,所辖民间还是时由奸*淫之事发生,常年战事,兵士更是难耐。为保民间安宁和兵士需求,这才有了这女闾一说。人都说欲禁兵器,先准兵械私有。若绝荒淫,则先开闾,”艳姝轻启红唇,不缓不慢地吐出一行话。   金姬眼里凶光一闪,已猜到帝闾之意,气得双肩抖了起来,她再狠狠地挣扎了几下,这番举动,让她的皓臂又被火蛇深扎了几分,她的脸上痛意更盛,只是比起她眼里的一番狂怒。“水澜,你怎会听他们的唆使,你平日里是怎样的谦谦君子,似水柔情又到哪里去了,”说道动情时,泪眼婆娑地看着水澜。   水澜面无表情,”我的一腔仁爱只给天下众生,和我身边的如玉红颜也就足够了。沙溪一役,石山和你趁我北上要害之时,对我三万里水域,洒下无数金毒,水域一族毒死砸伤过半,水域更是被填埋一万里有余。百年内,难再有水域新灵现世。石山这土臭之孽,对你倒是情痴一片。今日,我必要引他前来,取得这两颗金土灵瑙,集齐五元中的三元来做药引,方能救得族下水域万千性命。”   她尖叫着:“三元灵瑙,你胡说什么,为什么是我,怎么会是我,水澜,我为了你,遣退男奴三百,更让石山打通燕山山道,住你们攻下北冥国,天门石阵也是我俩一起攻下的,你怎么可以这般对我。”   水澜说道:“金姬,男奴只是你强抢来日常亵玩之用,你真心可是为我而遣散他们。这些人精气已无,剩下的躯壳也不过数载寿元。也休要再说打通燕山山道,你鼓动石山一气活埋了十个村落。破天门阵,你猎杀三千童男童女取血破阵,你可说这些也是为了我一人。“   金姬不甘道“天地五元入世为人本就该主宰世间万物的生杀大权,篡天改命。我也只是以暴防暴和你们的以杀止杀有什么不同。”   炎举阻道,“哪有那么多废话,你是给不给灵瑙,三元一齐,我和焰姝用炎焰之火提炼,再三人吞服而下,就可破了自身灵瑙限制,成就大圆满,一统陈苍。”   金姬破口大骂,“做你的春秋大梦,就凭你们,不过仗着个百年火炎,用那焰姝勾搭上了水澜,就想取得天下,还不自量的起了个五元国的名号。就算有了我和石山的灵瑙,这剩下的一元,你们又要从哪寻觅?”   焰姝淡然回到:“花阴之灵“   “你是疯了不成,”金姬扭曲的笑了起来,“花婆罗那般隐忍的脾气,狡诈成性,断不会将自己用命争取的水澜送给你们做什么统一大陆的大梦,便宜了你们这对忘恩负义的贱男女。”   她嘴里骂着,眼睛四下看了一遍,心里疑着平日紧跟着水澜的那抹蓝色身影,她看了一下笼外几人一身喜庆装扮,脸色的痛色被凝重替代。“流沙冰原里走出的逆天花阴怎么可能这般轻莽。”   水澜听得“用命”两字,心里又是一阵恍惚,不再抬眼正视金姬。他感觉到怀里的黑玺发出了灼热之气。于是,伸手模出了那颗黑玺,金姬看得真切,脸色再变。   “水澜,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场三人之中,炎举骁勇善战,焰姝长袖善舞,我只道你待人至诚,心怀天下。你何时变得如此无情,当年天火焚宫,万木助燃。不落城一役,苍松引路,再不说你们踏破天下万城,何来的寸草不生,万木齐凋,逆天之势。焰姝以身代功,世人愚昧而不知,你们又怎可无耻至此。”金姬金目圆瞪。   三人脸色立变,焰姝狠狠地瞪视着金姬。   靠的近些的人听得这话,都低声耳语了起来。炎举回头给了隐在暗处的暗卫打了一个眼势。   那金姬这时也是强弩之末,再也不顾体面,大骂道:“今日这一切我都会加倍奉还给你。”   “你不能了,”炎举眉目间的戾意更浓。   “她当然能,”只见街道两旁龟裂一地,几块巨石从地面一破而出。围观的众人躲闪不及,或是整排填埋在石缝之中,或是被击打飞,血和惊叫声冲斥着北市。一个两尺多高的男子破地而出,这人通体光滑无一丝毛发,分明不是常人的体型。五官更如同被锤子打砸过一样,陷进脸里,只露出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才让人勉强区别开他的前后脸。   他走起路来十分笨拙,一步一踏间结实的路面就凹陷下了几寸。   “石山,你可来了”。炎举见得人来了,眼前已经看到了三元丹瑙的雏形,只听金姬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如指甲刮物,撕人耳膜。她脸上的纱巾顷刻之间化为灰烬,原先还算出尘的脸上被烤烧出一道道红色裂纹。   石山听到惨呼,脑门一热,就要往火笼撞去,只觉得脚下一热,只见到红焰阴火由地面生了出来,脚下每挪动一步,焰火就如影随形地跟着移动,如脚上开出了一朵朵诡异的红莲。   他本是几百年山石幻化成人,一日被惊雷击碎,身死而灵生,才逐渐有了灵识,平日一般的火苗烤来就如蚊虫叮咬,今日这焰火却仿佛有噬骨腐髓之痛,将他周身的气血都搅和乱了。   只见焰姝神识精准,目光集处,数道焰火跟了上来。炎举更没有闲着,火笼中的拇指大小的火蛇身子膨了起来,额角生出了双角,化成了火龙形状,正要行溶金化骨的火龙术。   金姬灵识被封,根本引不来平日里的金之力,她在笼里惨叫不断,翻滚扑打着。只听得石山暴叫连连,又是心疼,又是心急,气得得他双脚跺地,地面又是裂开了几道地纹,击飞的石渣子有意识一般地凑在了一起,几头石兽摇身而现,猛地扑向了正在施法的石山和焰姝。   水澜竟只将场上的情形看得分明,见石山幻化出数只石兽类,他不慌不忙,左右手各一挥,只见两道水柱往石山和金姬身上注去。难道他还有心灭火不成。   水势虽小,在近炎焰之时,水柱化成若干水滴,均匀地落在了燃烧着的炎焰之中。火舌先是弱了几分,才一会儿,炎焰就开始了有了更强的反扑之力,火舌上燃,将里间的两个人生围死在里面。这水竟有燃油之效。   两边的火圈越来越大,里面两人气息也飘渺了起来,只见石山在焰火之中,心已死然一片,他怒吼了一声,几道红橙黄绿青蓝色的四散了开来,一颗土灰色的核体飞了出来,直直的往九龙火笼那边飞去。   金姬听得吼声,心里悲鸣一声,气息也开始微弱了下来。焰姝和炎举的脸上都有了几分舒心之意,水澜看着思之灵瑙飞入火笼中,再看石山立刻散尽的其余五灵,形体全消,心里一惊。   龙口吐焰,焚金之火往里靠拢,炎举正准备夺得双灵瑙时,一道冰刃从外刺入了火笼之中,龙身被击中,暴吟痛叫,登时被打回了蛇体原形。   里面烧得狼狈的金姬借势跌出了火笼,曾经的惑世妖姬已形同鬼魅,发烧成灰,神情枯槁,手里紧握住石山的那块灰色灵瑙。   035 此恨绵绵缠千年   绯云城里,秋风卷地,带起满枝红枫,叶才飞起,雪花飞舞而来,满城的红和白缠在了一起,迷了一城人的心神。   “这架打的好生畅快,只是人少欺了人多,加上我,却是刚好。”这声音听着有几分冰冷,又似含着嗔笑。   闾宫之前,无端雪落,熄灭了那最后的一道火蛇。   穹蓝的裙袂在了这一片红白中,分外显眼,来人嘴角轻扬,身上的寒气让旁边的人不禁退了几步。   焰姝感觉有些不适,往水澜身边靠了靠。“花婆罗”和往日一般打扮,脸上无悲无喜,清亮的眼眸里蒙着层冰冷。   炎举见那道冰刃的始作俑者正是半路插进来的“花婆罗”,身上的炎气又翻腾了出来。   她正眼看向着了一身红的两人,眼里隐约倒映出了丝血色。   水澜心里早就料定“她”不会这般容易放弃,脸上反倒镇定了一些,语气里更是带上了几分责备,先前眼见石山灵瑙破裂,身死灵灭忧心也少了几分。   “怎么不在流沙荒漠养着,灵瑙出体可不是小事。”水澜略是责备的问道。   “就只有这样一句话么,我原本以为...也罢,我倒有一句话,要带给你,也算偿了心愿。”“她”眼底含笑,抬起蓝袖,冲着见花枝怒放的焰姝,“你的新娘很美。”   这话听的场上的几名知情人都相觑而视,水澜更是听得一愣,很是复杂的看着来人。   金姬发现救自己的正是平日里最不可能出手的的人,只是她的嗓子有些熏伤了,她沙哑地发着阵阵怪叫,“你当真是丢了思之灵瑙,得了失心疯。”   金姬吃过不少花婆若的暗亏,照着花阴平日刁钻古怪的性子,那能说出这番平淡的道喜话来。   她原本庆幸,这女煞星一到,这帝闾前的男女也再难成事,自己也可趁乱逃离,听她这么一说,就如同顺路过来给了至亲好友祝贺般。她更记起来了身后的闾宫,正是眼前之人所倡:“你这卑贱的花阴,甭以为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就会饶了你,此番被囚都是拜你所赐,也活该你只得一人,老死在流沙荒漠。”   这般的大动静,寻常的民众早就死的死伤的伤,外围的的人早就四处溢逃了,原先的暗卫都走到了明里,满脸戒备地看着脸色最是轻松的女子。   水澜紧捏着手里的黑石,再看看眼前纹丝不动,不明来意的“花婆罗”。   “水澜,你可看清楚了,这时不是我不给你灵瑙,”金姬突然笑了起来,衅味十足:“石山虽然是我们几人中资质最差的一个,却机缘最好,曾得一古书残卷,内有记载,天地万物各有法则,金木水火土天生天养,我金姬千百年来只是为金之阳,从没见过金之阴面玉。树则为阳,花则为阴,水为阴,冰为阳,炎为阳,焰为阴,石为阳,壤为阴。我等都是不摧之体,灵瑙又一身修为所在,灵灭只是化形重生,再风云雷电四大劫难生死罹难。这在了我们几人的金水火土本体上,也只是打在死物上,伤不了分毫。这木元木类花草可是五元之中的唯一活体,她怎么受得了裂体摧心之苦。这贱人只怕是要来夺回灵瑙,”金姬又疯癫了起来,“你这贱婢,草蝼之命,还想逆天改命,必然不得善终。”   风中“啪”地带过一个耳光,金姬被烧得干萎的身子被甩到了一边,“看来这命留着也是错了,不过总算你还是告诉了我一些有用的讯息。”“花婆罗”脸上更隐上了几分寒意,眼里带上了几分痛灼,灵瑙再生,竟是如此,那....   水澜脸色剧变,他看着手中的黑玉,只觉得里面的灵瑙忽地烫了起来,他转过身去,“你可是...”   “水域,你当真是冷漠无情。”蓝衣之上,“花婆罗”似是恨极,她身形飘渺,眼里划过丝杀机,身如蓝虹,直贯水澜身前。   炎举心中一痛,焰姝的喜绸早就被风吹得混入了花里,她的菱唇紧咬,美目讶然,眼只是望向了一旁的暗红男子。红绸滑落,今日本该是红妆素裹,自己新嫁之时,今日本该是两人双臂,同结百世。   暗红潮涌,水域男子立在前头,眼里失去了一贯的冷静,眼前的红蓝两道身影,让他的眼和心模糊了几分。   人影,他的眼里模糊了起来,脑里浮出了那个笑闹的蓝影和巧笑倩兮的红装,胸口的痛阵阵袭来,却不知是为了怀里的血染红颜,抑或是为了眼前的冰冷蓝容。   身后的炎举一声怒吼,火蛇再发力而出,去扑了个空,“花婆罗”以身做飞萍,登时没了踪影。   “为什么。”水澜艰难地问着,他看着怀中的焰姝已是褪去了红色,再看她胸口,“花婆罗,你好毒的心思。”   血弥上了喜服,焰姝的灵瑙居然被一击而破,她说道:“水郎,那妖女竟是要取你的性命,只可惜,焰姝今生无福,你快取出我体内残余的灵瑙,三元灵瑙,助你突破...”   炎举听了这话,火蛇顿时熄灭,焰姝,他眼里没了痛意,弥天的恨意生了出来,你心中可曾有我,水域,凭什么我得了天下,你却得了民心,又为什么焰姝到死都不曾记起身旁守了多年的我。   金姬看得场上几人,身上最后的束缚也没了,她看着水澜,缓缓地靠了过去。   “水澜,你莫要伤心,那古书上还有记载,我只告诉你听,让先天五元死而复生的法子。”金姬的声音带着无限的鼓动性,暗红色前浮动起了一层金色,“要想新元生,先破旧元死,我们还是一起死了吧”   金姬说着,一下子击碎了金土双灵,巨大的五元之力破空而起。云中划过一道雷电,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一切被光球吞没。   水澜在光幕中,体内的那青色灵瑙裂体而出,五灵一点点的破体而出。”   身前,金红相间的身影扑了上来,金红两色的泪水汇集在一起,不知是谁在说:“我还是比她好些,至少,你是在我身边的,而她却要孤独而死。”   ----------------------一时错,千年误----------------------------   水玉石碑光色收敛,若儿只看得自己心跳不已。那花婆罗和那水域竟然是如此下场,只是,这内中的误会只怕没有几人知晓。   若儿想起那日梦境里头,雪花伴着花瓣飞再降在了流沙荒漠。蓝衣洗白,黑发幻为白色长发,那名叫冰雪的男子化成花婆罗的形貌,这只怕是一场误会。   她想到那名正邪不明的一人孤寂地死在了荒漠的谜样女子,心里不禁酸涩了起来。   再看前方,傲世呆立不动,若儿连忙上前,哪知才刚碰到他的身子,傲世就急退了几步,眼里闪烁着恼恨之色。   这时的齐傲世,已将若儿和那名身怀冰刃的“花婆罗”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水域胸口的那阵痛似乎传到了他的身上,顿时冷汗淋漓。   若儿见了他这般模样,也是吓坏了,过了半晌,那水玉石碑全部黯淡了下来,傲世的脸上才多了几分和缓。   “若儿,你看到了些什么。”他转身走到若儿身旁,只是上头的字,他却不认得了。   见傲世认不得这边的字,若儿笑道:“这也该有你也不认得的东西了,这上头的字,正是那幻象里头的女子所写,其实这石碑里事还只是一场误会,那闾宫前头的女子...”   她话未说完,只听得身后的渠道里的水流,已经剧烈的翻腾起来,外头似乎有了变化。而眼前的石碑也缓缓地移动起来,两人心底生骇,这水流不会无故改了流向,这外头有人闯进来了。   身后,也不见有人前来的脚步声,他俩也并不知道,那条花路却是精心之设,又怎会是人人可以踏足。   花溪之内,也确是来了另一路人马,正是昨晚的那名阴森男子和菊地,两人这时一前一后,走得极快,只是他们照着那条常规的花路走去,很快就到了泉眼处。   泉眼尽头,正是一堵石墙,水从了一方形孔洞中流洒而出,虽是缓慢,却也是源源不断,只是往日开阔的泉眼,这时旁边已经生了些藤蔓。   弃月看着那盘结而生的藤蔓点了点头,“也该是时候,这寻路藤也该找到那泉水的真正源头所在了。”   他手扶在那不知厚薄的墙体之上,叩了几声,那藤条原本黏附在侧,堵了水流去向,这时听了声音,膨长了起来,只是一会儿,整个墙体就满是活藤。   那活藤突然发力,一声轰响,古墙瞬时碎成了豆腐粉渣,原本已是死路的花溪渠道,眼前已是多了条古旧暗道,往里延伸,两人走入了那暗道。   暗道后头,水径自流着,原本清澈的花溪,已经掩上了层石灰,一直沉到了最下头。   036 红酥玉手藏杀机   今日,若换成了其他人进入花溪暗河,那石墙之后的花溪源泉也不过会被发现。   但世事万物相生克,金克木,木克水,水克火,火克土,水虽然是无形之物,无行踪可循,花草树木寻水找源之天性。   石道之上岔路分支很多,弃月和菊地两人靠着那根引路藤,一直往花溪的最深处寻去。   上游的花溪依然是透彻无尘,那根草藤循水而上,一路碧波洗涤,一路就是往下划去,足又走了半个时辰水路突然截停。   前方青蓝水旁生了簇簇蓝花,水自花中出。再看花藤星蓝之下,有玉钵一口,有水源源不断流下,花溪之水,竟是从这口钵里生出来的。   弃月走上前头,看着那簇似是固定碗口用的草簇,只是用手一个拉扯,将旁边看着有些碍眼的花簇扔到了一旁。   他看着那莹白玉钵,心中一阵狂喜,旁边的菊地见那玉钵被移动后,花溪的水也立时枯竭,也是眉开眼笑。   乐极悲瞬生,身后阵剑风袭来,下一刻,菊地眼迸了出来,身子软瘫在地,呼救声已经无力送出口来。   弃月闻了动静,手中的玉钵里头,一汪清泉,映衬的他的脸上愈发诡异。   他的脸上肤色不匀,也不是常人的黄白黑几种肤色,而是各种绿墨混在一起,如同染不匀的花布,就是那双眼,这时也成了阴森的惨绿色。   他名为弃月,本体为阴苔,不沾月华,不惹日倾,模样也在了灵元的影响下,日益诡异。   眼前出现的只是一对少年男女,再看看旁边已经气绝的菊地,他眼里闪过阵不悦,再看看少年手中的凶器,眼里总算有了分赏色。   剑身如青虹,金影其外,内藏水光,弃月嘴中赞道:“好一把出众的水元宝器,好些年没见得这般精致的东西了。”   他对了菊地的死并没放在心上,反倒是对眼前的少年多了几分兴趣。   若儿在旁见了傲世那利落的一记杀招,心里多了几分疑虑。她从未见过傲世这般的神情,傲世看着总是言语温润,行动也多是不急不缓。   方才,两人出了密室后,再照着原先的水路而上,看到了崩垮的石墙,再见了一地的凌乱,知道有人先了他们一步,寻到了花溪的真正源头,一路尾随,才见了前方的情景。   傲世这时的眼中还带着几分暴戾,他今日似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先是石碑上的那些古书,再就是石碑幻象,那名叫“花婆罗”的女子的冰冷眼神和焰姝胸口洒出的热血,这一冷一热,如同两枚长针,在了他的左右太阳穴旁挑动,隐隐作痛。   两人在了暗处看到花溪水涸,那玉钵到了弃月手中,傲世更觉胸中一阵激荡,手中的共君剑已然在了手上,身随剑动,取了菊地的性命。   弃月看着傲世身上青光闪现,再看钵里,同色的水汽不断翻涌而出。眼前的少年和这萃水有遥遥呼应之势,他五指一拢,钵里要翻腾而出的水汽被一层地苔包住。   他脸上色差更加明显,再是周身地面上,陡然生出了无数的潮湿水苔。   傲世眼见那萃水的外涌之势被阻,嘴里说道:“将手中之物留下。”   见弃月眼带不屑,若儿在斥道:“这花溪之水,本是花溪城中居民所有,你怎可以随意取走。”   “这是水域秘宝,岂容他人窥伺。”只见他胸口之上,一灵珠五灵滴全显现了出来,那一爪青龙昂然而现。   弃月眼里多了几分惊色,再说到:“好天赋,小小年纪,已经是灵珠之体,更是上等的水中青龙之图,实属难得。古时的水龙一族竟还有后人,只可惜,”他说话之间,地上苔衣如火燃般,往傲世身旁猛爪,“只是条一爪幼龙,我弃月今日就要屠龙与花溪水道。”   那些苔衣原本松软湿滑,生长之时,已经异变,叶如钢针。傲世嘴里喝着若儿快些退后,身旁水气顿生,青色水汽立时挡在了两人前头,   哪知弃月也是狡猾,他这番举动只是声东击西,那地上苔衣猛然换了方向,往了若儿而去。   傲世手中共君剑已往弃月刺去,连忙回身来救,只听得后头一阵响动,那地衣被回弹了出来。   若儿身旁已经自发出了一丝金光,和那夜的萤光金纹很是相似。若儿只听得脑中黑玉的声音传来,“木之明面为防,木之阳面为隐。”这金纹钢在了自己身上,居然也是生出了两种功效,只可惜若儿这时却无法好生利用起来,又是误打误撞用了出来。   弃月眼里闪过一阵不耐,这两人小小年纪,一人防守一人攻击,倒是搭配的极好。   他看着若儿身旁那阵金色木元,嘴里问道:“你是芳菲坞的人?怎么看着又不像,浑身上下,连个惹眼的花物都没有。芳菲坞这些真的如此不济,居然依附在了这水元手下。你可知木元花阴古时旧训:落花不可逐流水。”   若儿听了心中奇怪,这是什么古训,这个儿可从来没听了提起过。   那弃月也是厉害,他先前看着两人似无懈可击,但很快就看出了些征兆,自己封了那钵萃水之后,眼前的少年的水元似乎也弱了不少。   看来也撑不住多久,而那名少女则心思都在了那少年身上,见他水元不稳,就要上前,只是稍一走动,那少女身上的金木气息一跟着乱了,一攻不强,二守不稳。他现在要做的只是要将两人逐一击破。   傲世也是发现了两人在了这里呆的越久,越是处了下风,她示意身旁的若儿不要妄动身形,脚下已经发力。   只见他身去如长鹰,共君剑青芒贯日,直往那弃月而去。   弃月也不躲闪,只是气定神闲的立在前头,更是连先前地上的那些碍脚苔藓都收了回去。   眼见共君剑就要将他斩杀,剑身入体,却无肉血喷涌而出,只有股黑绿汁水喷了出来,傲世回避不及,只觉得一股辛辣迎面而来。   他连忙后退,只是胸口一阵麻痹,身子已经摇摇欲坠了起来,他灵识不清,共君剑失了主人的响应,青光一消,隐入了他的体内。   那条灵图青龙也是龙眼黯淡,负伤龙吟之声很是凄厉。   弃月笑道:“好小子,委实是个人才,这剑身锋利,而这灵图才是一灵之力,已有了突破之兆,再给你一些时日,不正是应了句,龙腾万里,兴风作浪的气势。只可惜,这样的人,我今日定要绞杀,以免日后为谷主的大爷添了不必要的麻烦。”他手中五指,变成了干硬的枯木。   若儿在旁看了更是心惊,一般人的花物效用大多是攻或守,而这人举手之间,先是防守用的地衣,而现在手中怎么又有了几分木元的气势。   原来花月谷中和了芳菲本是同源,但做事风格却很是迥然,芳菲这些年来一心求得只是入世而活,种些凡花凡草。花月谷却大不相同,她们除了将普通人培养成了花人,更如同嫁接花草般,将各种不同的花物,借在了同一人身上。   而这眼前的黑衣人就是如此的产物,将阴苔和这黄杨木嫁接在了一起,就有了这古怪的灵图和灵体,能攻能守,很是巧妙。傲世的那番惊艳之举,让弃月对他生了必杀之之心。   在了一旁的少女连忙上前,将傲世扶到了一边,先前眼中的奇色很快被一阵子倔意所掩盖了。   若儿看着傲世,只见他脸上绿云环绕,星眸也是浑浊一片,心里更是焦急。   她先前见了菊地的女子的死状,心里还有些不忍,这些人和自己无冤无仇,下不得重手,她身子比傲世还矮上大半个头,护在了他的身前,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那黑衣人嚣笑道:“你还真是花阴之灵,怎么全身无丝毫花灵气息,可不是现在芳菲坞已经没落到了这么个地步,小辈之中,居然连个简单的灵元都没有,当真是好笑了。”   若儿看着傲世在旁闪躲,连忙用手将他拉住,两人五指相触,彼此都是一阵心惊。   傲世的身子很是冰冷,喘气之声也越发粗重,若儿看着只觉得七年前的那股子恐惧又袭了过来,手心之中,那被封印的蓝花一点点的绽放开来,她的身上很快也跟着显现出了灵图。   经过了花夭的那一夜,若儿的灵图上更加明显了些,见了上头的两颗灵珠透着光亮。   弃月再看眼前少女的,先前分明是毫无灵元,怎么一会儿就蹦出了二灵之体:“你是鬼蔷薇韩碧色,”   若儿听到这个名字,耳边似又有了小碧色的声音,嘴角上扬:“我是...”   她这是脑中飞快地转了一圈,想起了秋膘曾说过:“这商人就要天生有了狐性,唯利是图。”嘴上脱口而出:“我是冰原五十一,你银狐姑奶奶。”   傲世这时眼前发黑,忽觉手中一空,心中不禁失落了几分。   弃月听了“银狐”两字,心中正琢磨这又是哪边新崛起的小辈,只见前方蓝衣闪动,少女的身子已到了眼前。   前方更有利光折射,他想也不想,地苔防护,将那阴阳双阙挡在了身前。   他这时嘴中还要讥讽,只觉得身后一阵凉风,少女已经在了他的身后,他心中大愕:“这人好快的身形,只是她一攻不中,难道是要用了旧技重施?”   弃月耳边一阵热风送来,少女的唇音轻响在了耳侧,他恍惚之间,耳边传来一阵细语,如同花前月下情人蜜语。   少女的眸里渲生了层明蓝:“傲世哥哥刚才也是疏忽了,他并不知道,木元之体,再生之力本是无穷,要想扼断,就必须要斩草除根。”   说着“傲世”两字,她的眼里还闪着柔光,只是一闪笑过,弃月的脖上已经多了双柔荑。   少女的手上似有无限魔力,轻轻环绕在他的颈间,许久许久。   傲世昏沉之间,只听得前方没了动静,不一会儿,那双带着些湿润的暖手又送了过来。   闪着亮光的水钵被放在了他的手中,若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意:“傲世哥哥,我们走了。”   淌了千年的花溪水涸了,渠道里只留下一阵寂寞,两人相扶而去。   被弃月丢在一旁的那蓝花草簇,往前生长了几分,将地上的那滩绿色苔汁,吸了一空。   037 静夜春思情暖融   地下渠道外,几人都是等得焦心,忽听得门锁松动,慌忙上前查看,就见了若儿和傲世相互搀着走了出来。   两人的境况看着有些狼狈,傲世更是双眼紧闭。见了几人,两人都无甚反应,若儿更是拉着傲世的手紧握不放,眼中泪意强控着不落下。   不长的一条花溪暗渠,两人走着却很是艰辛,这一路上,傲世再也没有说话,步履蹒跚,呼吸也微乎其微。   若儿密色的肌肤浮起了层焦红,木卿君看着眼里,连忙走上前查看了起来。   趁着检查的空档,百楼主慌忙走进了暗渠,这一看之下,也是大惊失色,水源竟然已经完全干枯了。   若儿再看傲世手中的玉钵,里头的那汪清泉,已经没有了踪影,也不知是否是在半路上颠簸着洒了。   她心底有些迟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人取出了这水钵,才导致了里头的水源枯竭,这样说起来,有心相助,反而成了无心之害。傲世在旁搭腔道:“泉眼已经被代人破坏了,原本的地下之泉已然枯竭。”   百楼主听了脸上起了几分苦色,这百花楼的生计只怕是彻底断了。   幸得了旁边的商头的几句宽慰,说那花溪之水,本就是天赐圣物,在了城中千年不竭,已经是神迹,百花楼世代得享尊福,数代人都是赖水为生,不思上进,这会儿也该是想想其他的出路了。   事已至此,金锁封渠,几人只得悻悻然而去。若儿离开之时,心生感慨:“此锁一落,玉碑深埋其下,世上再无人知道,花溪暗渠,花开两边,妾心巧妙。”   傲世在前行着,心里却想:“那钵中清泉,才入我手,就窜入了体内,这会儿也不知去了哪里。这萃水乃多年之前水域始祖水澜的至宝之一,既然是被那妖女“花婆罗”强行留下,我今日取回,也不为过。”   这两人两般心思,正是同路不同步调。花溪城春光宜人,傲世行在前头,若儿则执意要在一旁相扶,他也不知是否尴尬,几番挣脱,木卿君在旁见了劝到:“傲世的性格很是强硬,也不习惯于受人怜悯,还是让他一人勉力走着好了。”   傲世这时也不是有心挣脱,之时身上那道水汽,开始全身流窜,为了不让若儿心生疑虑,这才要独立行走,才刚到了百花楼外,他就觉眼中疼痛难耐。   木卿君再诊断,神情却有些怪异,若儿等人在旁等候,却看得更是心急。融复海见他迟迟不说,怕是有什么隐情,也不在人前逼问。   是夜,若儿午夜梦醒,想起了白日的那番惊险,不禁心中生恐。月色映得满室孤冷,她不自觉披衣夜行,想再去看看傲世。   房中似花溪暗渠般,蒙上了层雾色,看着少了几分真实,若儿轻声入内,周身水冷袭来。床上的他,长睫铺面,月影之下扫出了片青晕,浓眉深锁,只怕做的不是个好梦。   木先生说,这几日,因为弃月体内的那股草木之毒,傲世会短暂的失明几天。他也要一个人忍受自己小时候的那般的黑天暗地,不见天光的凄惨日子么。   她知道他这几年过得很是不好,不好到,连自己的信都不能回,木卿君曾说,在了他的家中,他毫无地位,无亲朋好友,孑孑然只一身。   自己在了冰原的时候身旁还有五十她们相伴,他却是凄苦一人。自己是娘亲不疼,他却是父亲不爱,在了中帝都那样的地方,她曾秋膘说起了,那是个虎狼之地,只怕过得比自己还要辛苦万分。   若儿心中生怜,胆子也大了几分,手不自觉地轻舒着他紧皱不放的眉头,自上而下,十五岁的少年,脸上才浮了层软须,伸手摸去,手下的人温手暖心,这般真实,若儿看着,不禁痴了,心里一点点回暖,喃喃低语道:“就是一辈子如此,我也会陪在你身侧。”   床上的人,这时做着噩梦,花婆罗的那双眼森寒入骨,傲世只觉得自己成了水域王的身体里,两人瞳孔相视,心中如针锥密刺,怀中的焰姝突地化作了百里焰漪的泪哭容颜,而眼前的那双冰冷眸子,也突然成了若儿的那双亮丽的眸,   随即那道水元再次四处激荡,他只觉得疼痛全身袭来。   眼前的两名女子杳然无踪,他孤寂一人,站在了天地之间,俯视下方,却突然看见连绵不绝的人流队伍,匍匐倒下,闪亮的铡刀下,屠手的字字句句:“帝闾祸事,水域王和花阴妖女勾结,篡位不成,生死,乃害国运凋零,罪之源泉,今得帝之诏,水域一脉,满门斩,老少妇孺皆不可留。”   流水不息,红雪涂染,天成了红色,水域一脉,在了各国都是如此,诛而杀之,无处可逃,跪求在冰洋侧,只求天庇之,无国无土可投,成天地浮萍。   耳边哀嚎漫耳,哭声惊起,傲世一个惊醒,只觉额头抚上了只温润的手,他一把拉过,恍惚之间,只觉得娘亲又回到了身边。   只到颊间扫过少女的发梢,淡香铺面,他才听得耳边传来:“傲世哥哥,你怎么了?”   听了这带些心灼的声音,他才发现眼前只是一片漆黑,两边的太阳穴一阵抽疼。   他不禁呻吟了一声,只觉得那手离开了自己的额头,轻按在了两侧,耳边一股热气传来:“可是疼了。”   他耳根带过一红,如此静夜,两人也不再是年少懵懂,若儿怎么这么不知避讳。   这时若儿已经坐到了床榻上,身子半靠在了傲世身上。傲世只觉胸口压着股丰盈弹性,更是不敢动弹,僵趟在了床上。   若儿更是奇怪,怎么自己轻揉之下,傲世的眉头反而更加深皱了几分,只得停下了手来。   月色似也安静了几分,室内只剩两人的浅浅鼻息,春风入室,抬头看窗外,可见星月俱佳。   若儿低声说着:“从窗里头看了出去,能看到野点时的樱树,这些日,樱花正盛,一些早凋的枝头,已经冒出了星点绿意。”   她再低声安慰道:“傲世哥哥,你也不要害怕,过阵子你的眼睛就会好了,倒是我再陪你去郊外踏青,采些果子尝鲜。“   傲世在旁听了,嘴角浮起一阵笑意,他很想和若儿说自己并不忌讳眼前的这片黑色,这十五年的虚无繁华,对他而言,只是场过眼浮云。   若儿见他不语,还到他是心里难受,犹豫了片刻,嘴里哼出了个调子。她其实并不擅唱歌,只是自打君怀鲤的鲤珠上了身后,她似乎也受了影响,这时嘴里哼着的居然是那首的澜歌调子。   这澜歌本算是哀伤之歌,但云驰和君怀鲤因为相互的心愿已了,这时听着却是多了几分轻快,这个时高时低的调子彻夜响在了傲世的耳边,他听着听着也是忘记了眼里身上的疼痛,模糊中睡了过去。   傲世的身体依旧时好时差,大伙儿的行程也是为此耽搁了下来。   商头也和百掌柜商量起了百花楼的整顿事宜,花溪美酒不在,这百花楼只能暂时停业了。   本是有些棘手的事情,却一下子迎刃而解了,原来闲暇无事,若儿又寻了那日的花娘,剖梨净酒,做出了果子酒,百楼主见了,很是赞赏。   见了百楼主很是喜欢这果酒,若儿再说出,用了李、梅等各色鲜果都是可以调出口味不同的酒水,这其实只是她和五十在了冰原上无事可做时,捣鼓着折腾出的葡萄酿的替代品而已。   只是那时两人就常腻烦着酒坊的老口味,让陆竹轩找了各类果子,压碎了放到了酒中,也就别有一番风味。   得了若儿的首肯后,百楼主也是轮流实验起了各种果实,一时下来,只见满楼果香,庭院内外也是人手繁忙,各自张罗。   这时楼里的人手也是不足,木卿君则是跟着商头四处品酒,融复海因为气力大,就专门被选了过去,做了个研压果子的事情,章博渊闲来无事,则专门练起了字来。   若儿心里数落着这些人冷落了傲世,无奈之下,只得搬个藤椅,扶傲世时常出外晒晒日头,春樱花终有落泥时,比它开得迟些的各色花儿也开始展露了颜色,樱绿之下已经开始长出了些青色的樱果,时时引来鸟儿啄食。   章博渊同在了院中,让若儿磨墨,再铺了几寸宣纸在了石桌上,只听得他下笔流云,很快出了个漂亮的酒字。   他来来回回写了不下百个字,只是每个都有些不同,或是草书,或是行书,看着也都是不同。   最后他才挑定了几个,再是在了裁剪破开,做成个漂亮的酒贴字,若儿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是在写酒字。   原来先前那商头也是说了,那酒既然是若儿所创,就让百楼主出钱买了她的主意。   若儿听说这胡乱出来的主意居然也能换钱心里更是一百个愿意,章博渊则做了个顺水人情,出了个酒字。   这酒经了这么一番装扮,还真是有了几分秀气的摸样,唯一有个遗憾的就是,这酒是出不了远门的,只能是做了个临近生意,因为果汁调酒,要想口感好,就得是现成的,这封在了酒坛子里,也是是十天开外的事情。   时间转眼就是半月,傲世的眼不见好转,木卿君依旧一脸不痛不痒的神情。   若儿心急,又堵住了,一番责问之后,木卿君才说:“我给傲世把过脉搏,却无药可救,无法可施。真要让他早日康复,就要行了疏导之法,将他体内的积毒气排了出来。”   至于何为疏导之法?木卿君则说道:“疏引即为再生洗涤,譬如树木在世,扎根水中吐下,也是受了各种毒气毒水侵害,自是有了一趟排解之法。”   若儿在旁只听得糊涂,只记下了疏导几字。黑玉见了她连着伤神了好些日子,在旁说道:“你想做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黑玉才叹道:“真是个木鱼脑袋,我就在了你眼前,也不懂得巴结几句。”   若儿听了立刻是眉开眼笑,“姐姐,你也会那疏导之法。”   黑玉叹了口气,再说到:“先前那人说话也是奇怪,那少年本就是水阴之体,这疏导最早说起来还是水元一脉的绝技,真要用起来,那少年只怕比我们任何一人都要顺畅,罢了,明日你带上他,寻个草木丰茂的清净地,我就顺了你的心思。”   038 临溪不羡鱼水欢   第二日,若儿寻了辆车马,说是要带着傲世四处走走,木,融几人更是一百个情愿。   她再找了个熟悉地势的领路人,绕开了喧闹的市集,拣了条僻静道,往了城外绿林河畔走去。   花溪城这时正值闹春时节,城中的几条主干河道都是水涨春意满,群鸭嬉戏,彩蝶翩飞。   离了城,绿河引路,车辆直往了林间行去。春芽绕枝,花团烂漫,几人进来都是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了。   再往里头了些,前方林木叠障,阳光暖融,若儿看着也该是黑口中所说的草木充裕的地方,就命车夫和领路人在外头等侯,一人搀着傲世往里头走去。   傲世眼前不明,下脚还是犹豫几分,直到若儿唤着他脱去鞋袜,两人进了水里。他脚下踩着鹅卵石,原本扶着自己的手突然一放。   傲世突然失去了依托,也是有些惊慌,若儿在旁看着他有些无措,鼓励着:“傲世,你先静下心来,这会儿,还需要你先心平气和下来。”   水冲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傲世觉得自己全身起了寒意,旁边似有人盯着自己,这人绝不是若儿。   黑玉浮现在了林木之间,她先前吩咐着若儿站到了一旁,两人都是遥遥看着河中的人。   那少年先是有些惊慌,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在了潋滟水光里头,脸上生了分警惕,准确无误地往黑玉所在的位置看去。   “这人,危险,”她眼里多了一份凝重之色,她的身上那股黑龙戾气昭显了几分。似是有心较劲一般,傲世身上的灵图也蓬勃而动。   原本的森绿仙境之地,这时一青一黑两道龙气对持而立,互不相让。   若儿在旁看得也是提醒吊胆,她这时也不敢出声,只是快步走到了溪水中去,水花激荡,湿了她的裙摆,一把拉住了怔立在了水中的傲世。   两人身上的金光环绕而生,两旁的林木,脚下的河水都欢腾了起来。   绿林之中,清风过境,送来香花千瓣,碧水波面,春花相逐。   黑玉盯着齐傲世,再看着一旁的若儿,那两道龙气渐渐平息,她心中低叹:“因果缘孽,只怕早就不是自己一力可以干涉。”   黑玉身为树灵已有近千年,她不懂人间情爱,但她却知道,冰原的这年里,眼前的少女的蜕变和眼前的这名少年休戚相关。   她再凝神看着眼前的少年却有丰玉之姿,他这时该是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身子却毫不退让。这是个谨慎的人,年少而知隐忍,进退有度,黑玉看着他,似有了千年那般漫长。   河流两旁的林木悉数有了感应,黑玉手间晶光亮闪,五股翻腾的龙气先出现在了她身旁。   若儿看在眼里,握着傲世的手又紧了几分。傲世全身的气血也跟着沸了起来。   这几日那道入体的水汽,一直停留在了他的胸口,他引导不得,又压制不下,而今日,这道水汽似乎又动了起来。   耳边传来了树叶飘落之声,若儿只觉得左手一阵热意,手心之中,似有几道气流往了傲世身上传去。   那萃水在了这几道纯粹的木元的驱动之下,往了傲世全身冲去。   只是一瞬,傲世只觉得心目一清。萃水可洗涤世间不净之物,明心明目,自此凡尘俗念不可轻染其身。   脚下细流之中,更有绿汁漫出,他还有些阴沉的脸上也好看了几分。   黑玉疏导之后,身心乏软,灵体回到了若儿脖间。   回到百花楼时,木卿君再来查看,更是喜出望外,先前淤塞的那股水汽,已经荡然无存,傲世的身体之内,多了股绵绵水元。   若儿似真似假的将那河流里的情景都说了一遍,几人听了也是半信半疑,只以为是傲世体内的水汽蓄势已久,今日正是决堤使力之时。   眼见傲世的身体已经痊愈,几人已商量着,下一站又要往何处而去。   果酒虽好,却一时在了当地难以打开局面,当地人猎奇尝鲜的心思过后,生意还是大不如前。   百楼主见了这个情景,再加上商头的一阵捣鼓,就生了远销果酒,在他处另辟一新楼的心思。   果酒好制,这百花楼的第一间分号却不好早。百楼主也是个利落的人,就索性带了几名酒酿师父跟着商头四处寻找起来了。   若儿和傲世尾随着商头一路边行边聊,讲起了各地的风土人情。   百楼主这才想起来要将那果酒的主意钱取了给若儿。   若儿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只是问道:“商头,我前些时候就是问过你了,这行商有什么讲究,也不见你回答。只怕是你起了‘惜售’的心。这会儿,我有了本钱,就用这主意钱和你换了行商的诀窍,这可合适?”   那商头听罢,跟着笑道:“你身边就跟了个经商好手,还需要问我不成?”   若儿也是不解,她身后哪来的什么人,只有秋膘一人,咂巴着喝着果酒。   商头但笑不语,原来早些时候,他和百楼主正商量如何在花溪城推广这果酒,那秋膘凑上前来,讨酒喝。   两人也懒得理会这闲汉,只是商量了半日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只见秋膘在旁嗑着酒花生,貌似无心的说了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东西没长脚,人生了胳膊跟腿,四处都走得的。”   真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商头两人同时想到了,这酒水推销难,还不如将人送了出去,这店里店外可是都培养出了好些人手,到了各地,纷纷而立,也可以在全国创下了名号。   商头和白楼主都是些老练之人,立刻都是看出了这人是深藏,这秋膘才算是个真正的经营好手。   三人寥寥几杯酒,就定下了这接下来的目的地。等到两人道谢之后,秋膘才商头求道:“商头,你经商多年,秋膘只求你能教教那丫头,懂些经商的门路就好。”   秋膘经历了前些日子的事情,心里也是明白了不少,这时对了若儿反倒是多了几分诚心,只是他先前却已经答应了傅瑶,嘴上不能再反悔。   他少时习武成痴,只是在了这上面却并没有多少天赋,苦练多年身上也无半点武斗之气,蹉跎了大好光阴。   而北原原长早发现秋膘经商眼光很是独到,比一般人不知要强上多少,只是他心不在此,重来都是敷衍了事。   那一日生死之间,他突然明白了过来,人生在世,犹比白驹过隙。他痴醉武道,却非自己能力所及,还不如顺心经商,还可造福冰原。   商人最重承诺,他平日虽然懒散,但答应了他日心上之人,誓必要做到,只得是委托了商头,希望他能面传心授,教导若儿通晓些商道。   商头既然得了别人的示意,这时候,也存了真心教导之意。傲世在旁听了,也是躬身想问,他本好学之人,只可惜身旁几人虽然都是武术道术奇才,章博渊也是通晓各种知识,但却没一人知道经营之道。   商头这时有心考验,就说道:“这经商如同人生在世,一言难以说尽,我们还是走着看着,前方为避暑城,我们到了那里,再好好说说。”   车辆往前走,这商头也随口讲了些避暑城的由来。   离了花溪之后,已算是彻底入了瞭苍的地界,风俗人情和玉阙相比都已经截然不同。   这车队落脚的地方,名为避暑城,也正是商头和百花楼主选定要开办百花楼的第一家分店的地儿。   商头也知这开店需要费了一番力气,索性在城中租了间民宅,独立院落,小巧别致。   再领着众人城中闲逛,熟悉起当地情况。   避暑城和了花溪相比,虽无花团锦簇,酒楼飘香,却也有另外一种味道。街道整齐,来往行人衣着光鲜,城中气候舒宜,早晚都是一般的暖凉,更是陆上各国避暑疗养的圣地。   商头前后都看了一圈,再问道:“此处果然是风光别致,只是街道众多,市集分散,也不知何处才是合适的酒楼之地。”   商头再笑道:“你们青年人腿脚利索,我就给你们三日工夫,你们每人各选个合适的楼址给我。如是对了,我就诚心教授你们经商要诀。”   他说罢,就拉了另外几人,四处找酒、尝鲜去了。   若儿和傲世被刻意落在了后头,两人都是奇怪商头这会儿安了什么心,但既然说明了三日,那两人只得选出个合适的楼址才行。   傲世想了片刻,和若儿商量道:“我们分头行事,但有着一点,无论最后谁的主意更合适些,商头教授的东西,我们都要共同分享。”   头几日,两人都跟着穿梭在了大街小巷里。商头倒还真放下心,和百花楼主也不急着找地方,而是在了住处开了棋盘,闲逸着下起了棋。   若儿心里也是茫然,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才好,只得她四处游荡着。   傲世则显得有分寸些,他就往人流密集的地方找去,穿梭在了闲汉牙婆最多的地盘。   走了两天之后,若儿依旧是毫无收获,只认了个城中道路。   这到了第三日,她也是有些急了,在了城中最兴旺的几家铺前,看了半晌。   她心里合计,这选址自然是选在了最是繁荣的地方,这些店铺旁,女眷穿着华丽,男人披金戴银,准是选在这里最合适了。   她心里琢磨着,也该是这样的地儿,百花楼开着才合适,正要转身之际,突然看到了前方坐着名老乞丐,盆中空无一物。   039 巧遇神仙指明路   人之思中曾说过,世上有四类人最是惹不得,分别是乞丐,和尚,闲汉,牙婆。   自打上次吃了闲汉秋膘的亏后,若儿大老远看见这些人,都要退避三分。   其中这闲汉和牙婆是明眼也认不得的,而这乞丐和和尚就显眼许多了。   若儿先前还不明这身无所长的沿街乞丐为何有了这难惹的名头,这个把月走过的地方多了,也是发现了些端倪。   都说十里不同天,每城的乞儿饮得水土不同,这品行言行也大不相同。   先前在花溪城中,只因城中多雨,又四处香花簇拥,乞丐衣衫褴褛,却也落了个干净,周身也无难闻的异味。   避暑城又有些不同,先前跟着车马行走时,若儿就发现沿路除了往来的同向车马外,还能见到露宿官道,沿路迁徙的乞丐。   她很是不解,这乞儿以天为盖,以地为铺,怎么也跟着人群四处走动。   商头在旁解释道:“你可是小看了他们。这些人身无负担,又不拖家带口,在了一个地方稍有不如意,就连人带着破碗走了。”   这普通的乞丐也分了好几种类,有些并非以乞为生,而是些流浪汉,只因生性不羁,才做了个挂名乞儿。另外一些则是落魄潦倒之辈,无处可依,又为了躲避债主仇人,名则为乞,实则避祸。这真正的天生乞丐,反而最少。   商头更是额外提点了几句,这无论是三类乞丐之中的哪一种都轻看不得,生人到了个地而儿,若真心要探听些事,还找个熟门路的老乞丐,费上些钱,再套上些交情,还能套出不少有用的讯息。   眼前的这名麻衣老乞,地前搁着口缺角缸陶,里头不见钱币闪亮。   那口破陶许久听不得钱币声响,这两旁来往的华衣行人,衣裳鲜亮,就无人停下来往老人的那口空缸了扔上一子半币的。   若儿摸出了个子币丢了进去,听得那清脆的陶缸声,老人半阖的眼里才有了丝精神。他老眼看去,里头已经多了枚整币,嘴里忙是答谢了起来。   “老人家,这里的生意可好。”若儿站在了他的前头,有心问道。   老人嘿嘿笑了两声,回道:“不知道这位好心的小姐问得是我这讨钱生意还是两边店铺的生计买卖?”   若儿心想我当然是要问这两边的生意,又觉这老乞丐问得好笑,自己一寻常过路人,怎会有心问起这要饭的生意来。   她刚想问话,忽想了起来,都说这大河涨水,小河满,这两边都是些旺财铺子,怎么这占了好门面的乞丐却守了个空钱缸,这里头难道还真有几分玄机。   老人掂量了下缸中的那枚子币,也有五钱份量,这几日的饭钱也是够了,于是怀揣了那口破缸,就要拉过若儿。   若儿见了袖上立时多了几个灰印,她也不嫌埋汰,跟着老乞寻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了下来。   两人靠着个墙角根坐下,这附近想来也是老乞平日落脚的地方,他在了角落里翻腾几下,捡出了几张皱烟叶儿,卷成了一团,抽了起来。   一阵吞云吐雾后,老人的兴致也提了起来,说道前头的街道,也算是了全城顶繁荣的地,这生意自然是好的。   避暑城虽然不大,但因四季不变,一般凉爽,所以每年来此避暑的人也是很多,来往的人,也大多是前来避暑消遣的人,个个家境殷实厚实,携了家眷仆人,在此整季整季的消磨。   若儿听着眼不禁又看向了那钱缸,照了老人这般说来,这行乞也是容易的事儿,怎么他一天枯坐下来,却分文难得。   老乞猜出了她的心思:“小姐可是奇怪这样的地儿,我怎么一天也就没得几个钱?”   若儿心中暗想:人之思果然有些门道,里头说得话也是不假,先不说前面说起的秋膘这样的闲汉拖累人的事情,这旁人眼里的乞丐眼力也是不俗,自己有了什么想法,他全摸透了般。   前方又有一辆装扮豪华的游车当街而过,老人冲了那辆车啐了一口:“你可知世上什么人最是小气?”   若儿想了片刻,脑里立时出现了陆竹轩克扣钱财的嘴脸,忙道:“奸商。”   北原里的陆竹轩正对着灯火,研究着那几枚血鲨翅的成色,手中突地哆嗦了下,那鱼翅上已被熏黑了一处,他心疼了个半死。   老者听着笑道:“在商言商,也是贪利,但这最是小气的人实则只是一类人,正是富人。我先前也是说了这条街上来往也都是些富人,这些人最是见不得的就是我们这类身无半文的人,他们宁可喝上最好的茶水,也不肯给我们这些人一个子儿。”这话在了这么一个老迈的乞丐嘴里说出,还真有几分世态炎凉的味道。   若儿看着老乞丐一身瘦骨,心里多了些不忍,于是口中劝道:“老人家,那你为何不换个地儿,或者是干脆去了其他城里,找些合适的事儿做或者更方便乞讨的地头不是更好。”   她也是快人快语,全然不将行乞当作了什么可耻的事情,那老乞抽完了最后一寸焦烟叶,老脸笑得和绽开的残菊般,这姑娘还真是有些意思。   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星子,眼前的少女依旧没有什么嫌恶的神情,他叹道:“这是哪家的好心姑娘,你可是刚出了门,没有见过真正的恶人善人,人情世故也是半点不懂。老汉活了这把年纪,运道好些,在了普通人家里,也是身子半截入土的人了,若是幸运有了对孝顺儿女,还能有点依靠,只是老汉福薄,孤寡一人,上代不荫,下无依靠,也没力气走出这城了。这条街虽然是得不了多钱财,但你看看,这不也让我碰到了你这么样的好心人家,图个温饱还是有的。“   若儿听得一愣,这人说得话倒是和秋膘有些相似。   那老乞丐今个儿也是真有了几分喜欢:“我虽老却还不糊涂,姑娘若真有想问的事儿,一并子说了出来,趁着老汉还有几分清醒。”   听完若儿说了这城中何处可找得合适的地头修座酒楼,老乞丐脸上有了几分难色,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什么,不过他倒说出了个人。   这避暑城中,平日游客如梭,这乞丐流动也不小,前些日子,城中更来了名乞丐王。   老乞说起这乞丐王还真有几分崇敬的意味,这人也是有些玄乎,他一日只乞上两个时辰,而且只是在了日落的时候,也就每日两个时辰,他就可以讨得盆满钵满。   乍听之下,若儿还不信,这乞丐都是彻日在了外头行乞还得不到几个钱币,眼前的老人就是个活例,还少不得别人的白眼,又怎会真有这么个巧乞丐,不费力就可以坐享其成。   她听着指点,往了那乞丐王的住处寻去,这乞丐王和一般的乞丐最是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不沿街乱宿,反而住在了全城香火最盛的庙里。   庙堂里头,这时还是人头揣动,各地来的善男信女都是焚香点灯,忙得不亦乐乎。   烧香拜佛的人群中,还真穿梭着个身影,若儿见了那人,发现他和其他乞丐相比,更像先前商头提过的流浪人,他全身也是收拾得很是干净,手中捧着的也不是个破旧要饭碗,而是一个干净的佛钵。   先前那老乞曾骂过,富人都是一毛不拔,而这乞丐却专门找了那些衣裳亮丽的富贵人家,而让若儿更是奇怪的是,这些原本在了街头却是一眼都不瞧乞丐的人,这时反倒是慷慨了起来,十有八九,也会拿出一些钱财丢给了那名乞丐。   只是一会儿工夫,那乞丐的钵子里已经装满了钱财,这时离了日头落下还有些时候,这些香客也是各自回到了家中。   只见那乞丐这时还不立刻就停歇了下来,若儿算算时辰,还只是过了一个时辰。   只见那乞丐王这时直直奔出了寺庙,往了外头走去。他七拐八拐,正是往了闹市走去,若儿跟在后头,只见那乞丐先是停了一会儿,用眼角扫了下身后的人影,也不阻止,往前头走去,   这时的闹市,已经临了尾声,人潮已经退散,若儿在了后头听着也觉得奇怪,这时来了这里,能讨要到些什么。   那些摊贩都是数着一天的钱财,那乞丐这时捧着个金色的镀碗,在了一旁要起了钱来,他也不是每家都要,而是隔了几家店依次要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他要的人,居然十之八九,也都给了钱,又是个把时辰,他又抱着一钵的钱往回走去。   这个乞丐有些名堂,黑玉和若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都是惊奇连连,   直到了一条巷口,那乞丐王才转过身来,说道:“这位小客人,你跟着我也足足有了两个时辰,这真要打劫,这一天的钱财都已经全了。”   若儿听了也是觉得好笑,这人还真有几分意思。   那乞丐王也不听她的询问,只说到:“准是闹市的那多嘴老乞丐胡乱说事,又将我都夸得神乎其技,”他于是领着若儿,一起回了落脚的寺庙。   他才回到寺庙里,就将当日讨得的钱,给了些那寺庙的主持做香火钱,这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了,那乞丐王才停身来和若儿细聊起来。   那乞丐王听完若儿的询问,只说了一句:“我可以告诉你,只是你需将身上的母币悉数都交了出来。”   若儿听罢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一股脑将钱都送了出去。   那乞丐见了,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我也不白收你钱财,这世上各行各业,都有各自门道,又各有相同,其中又以行乞这一门最是难通。”   040 菩提脚下染尘埃   这人说话还真有夸大,若儿心想,人人都说行乞是最下层的活,到了他嘴里反而成了最上等的活计,她越想越觉得好笑,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乞丐王似是看出了若儿的讽刺之意,也不点破,只是说:“你是年少不知艰难事,人人可以当得乞丐,又有几分真能端好这口破碗。这乞丐人群中也是三教九流各有一些,有曾经的一方巨富,更有曾经的朝中要员。这百余种刑罚中,就有举家行乞,你要知俗人最爱颜面,有人不惧铡刀断头,不畏充军蛮夷,却最怕一张薄面,侮辱斯文,这才是行乞之第一难。”   若儿回头看去,在了这太平年代,城中果然有不少行乞之人,她先前还以为这些人都是家破人亡,才选了这么条路子,听了乞丐王这么一说,才发现这里头还真有几分蹊跷。   乞丐王再说道:“最难察觉是人心,最难看清的是人的脸色,这行乞的第二难就在于分毫不差,知人知面更要知心。”   听了乞丐王的这席话,在看卡他和先前那名老乞截然不同的境况,若儿也是信了七八分。   冰原里头算是藏了不少奇人异士,冰原内外的师长都是身怀绝技,武斗道术各有所长,但却无人教导她这般细致的为人处事之道,今天由着一名乞儿口中说出,却也是让人记忆深刻。   再听他往下说去,连黑玉都不看小觑了这乞丐。寺庙乞讨的行为本为外人所不耻,都说他亵渎了神明。   先前黑玉也曾说过,世上最是诚恳的即为信仰,金木水火土天生天养,信奉的是自然之力。武斗道术一流心中则追求人力无极限。凡人平庸只能是信奉鬼神之力。   在寺庙中乞讨住宿,也是为了占了个便利。富人吝啬这样的道理,他这样的人精也是明白,但老乞丐只是说出了其一而是漏了其二。   说道这时,乞丐王笑道:“这再是小气的人,也会有了大方的时候,或是在至亲之前,或是在老友之前,都推拒不得,就是两者兼可抛,也不敢在了神佛面前小气。佛若是也跟他小气,这万贯家财,可怎生保住。”   这话听着有些荒诞,却也是在理,人心难测,但也要琢磨得当。   乞丐王再说道:“你先前看着我也都是和着女人老人乞讨,这两者都是心软,哪怕身无闲财也会散得一些。”   若儿听得兴起,再追问道:“这寺庙也是个巧地儿,那集市乞讨,又是怎生一回事?”同为闹市,为何乞丐王乞讨的摊铺大多是慷慨解囊,而这闹市的摊主,一不是在了神佛督查之下,二不是多财足金之人,想来也是不明。   乞丐王手指苍天,再说道:“这人之钱财和了月圆月亏一般,都是有着自己的变数。同一个人在了一天的不同时辰里,心境不一,所作的行为也是大不相同。如同醉酒之后,守财奴也会变了个散财童子。我先前讨要钱财的那些铺位,一日下来都是赚得满盆子钱,见了我这体面乞丐,能豪爽的自然要爽气几分,心底乐呵就给了。”   “这可不对,”若儿抢着说道,“路面朝东,每家做的每家生意,我这几日看下来,也分明见得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哪来的户户都是开门红,门门都是卧金枕。”   乞丐王在了身后一阵摸索,手中提得却是十几双灰土草鞋,都是豁开了口,裂了底的。   若儿心下暗想,自己小时在了芳菲坞中,因为听着翡衣的话学那套听音辨位,也是磨破了几双绣鞋,这乞儿...   她脸上的表情也是落入了乞儿的眼里,说道:“这鞋子却不是在了外城穿破的,全是在了这城中磨破的,我自打入了这城,算来也有了八个月有余,这里的街头巷尾,田间地头都是一一踏破了,每月两双,足足一十六双。”   他也不害臊,在了若儿面前,脱下了鞋来,只见他的脚板宽大厚糙,地下生了层厚茧老皮,这双脚还真是走得八方路。   “我求得的那些商铺看是随意,却是次次有所变动,这些商也都是老商家,多年下来,每月总有几日是要特别兴隆的,我在了那条街上,暗地里观察的几日,香火铺在了节日月初月末特别兴旺,首饰店则是在了踏青集会前的日子特别兴旺,这每家铺子最是兴旺的几日我都是记在在了心里,再选了日落收铺之时,上门乞讨,自然是事半功倍。”   若儿听得心中生了敬意,这乞儿的这番行为,身后竟然费了这么多工夫。   而这席话也是引得黑玉忆起,自己还只是初开幼树之时,也是凭得比周边的树多了勤字,聆听万物之声,力争上游。   三人虽是他乡相遇,这里心里也不禁生了共鸣之意,明里也好暗地也罢,心中只要存了个“勤”字,长年累月下来,也比了身旁之人要强上许多。   那乞儿见她似乎明白了过来,脸上才显出了几分笑意:“这理儿,想来姑娘也已经想了出来,正是一个勤字,这人在世上,要想活的有些名堂,就得戒掉那些个吃喝嫖赌的习惯,用了勤心勤脑勤看勤问这些好习惯来代替。”   若儿这时已经明白了过来,眼前的这乞丐王,绝不简单。   她心底尚存一问:“先生说的也都在理,既然到了手里如此多的钱财,你又为何给了这寺庙一半,你若是能够积累下来,不是可以早日脱了这个乞丐身。”   乞丐王“哈哈”大笑:“这可是我要和你说的另外一个理了,这世上兴衰荣辱都在了朝夕之间,我这半分银子,封在这里,一是为了答谢这老主持的看管容纳之情,二是为了答谢神恩,就是乞儿也不敢在了佛祖面前只进不出,得了别人的好处,自然是要加倍奉还。”   这也是生存经营的道理,给了他人多少好处,他人才能心念念的长久,这也是个浅显的道理,若儿听罢,嘴里叨叨念着,心底细细体会着。   乞丐王说完满脸和乐,半靠在了自己的那寺庙梁木旁,清闲的哼着调子。   若儿听完这番话,也是得了启发,她犹豫地看了下寺外,见日头已暗,她嘴上告辞,更说道:“先生刚刚说的话字字珠玑,晚辈听了也是谨记在心。”   那乞丐王闭上了眼睛,再说到:“我拿得那钱,却不是为了先前的两句话,这时再送你一句,姑娘这趟出门,前程不明,心思不定。我只是奉劝姑娘,在了外人面前,需谨慎小心,切勿轻易曝露了底细。钱财也罢,身份也好,就是自己心头想的事情也是次,切不可在了人前一下子露了个精光。”   若儿听罢,嘴上再谢了几声,方才转身离开。   乞丐王见她远去,心想这姑娘身子轻盈,眼清目明,只是性子太过单纯,这长久下来,在了这将乱之世中必是辛苦,只怕要吃亏无数。   他在了异乡碰见,也算是有缘,心里顿生感慨,就教导她几句。   他想到这里,再看看殿堂上佛灯闪亮,心里也是生了些想法,也不再发话,而是在了旁昏昏欲睡了下去。   身旁又是一阵脚步声,那乞丐王也不再抬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和来人打过了招呼。   只见来人袈裟披戴,只是头上蓄了发,却是个带发修行的和尚,只是和尚的僧袍之下,却生了副和出家人不相称的精壮的身材。   脸上也是满面红光,想走之间,僧袍鼓动,看着也是精元十足,他见人已走远,也不避讳,对着地上的那乞丐王行了个臣下礼。   佛堂里香火缭绕,那和尚轻声询问道:“王爷,你今日怎么无端和了这么一名过路人说了‘军争’的大道理了?”   那乞丐王睁开眼,说话的语气里却是有了几分感伤:“这可不是行乞久了,得了别人的钱财,不外乎古人说拿人的手软,我在了外头也有了十年了,这瞭苍的境内也是踏破了,这人和事也算是看破了。你去叫上云空,这几年下来,国内国外都是蠢蠢欲动,我听那老头子猜测,这天下很快就是要出了祸乱,我们也该快些回到府里,集齐了力量到时才能有些应对的法子。”   正是这时,外头走进来了一名道士打扮的神棍卜算子,他朝里一看,只见佛堂里头的两人,嘴里说道:“都说着寺庙香火鼎盛,我老道今天也要来粘粘佛光,受些香火,这才可保一家上下富贵。”   里头的两人这时也是脸色一松,说笑道:“佛道两不相干,你这老道不在了城中闲逛,又是要来混香火钱的不成。”   “非也,非也,我可不比不得你们两人,在家是个操劳命,出了门也是个奔波命,我今日可是物色了名佛座金童,你俩且来看看,是否和了眼缘。”他嘴上说着,往身后看去。   佛堂之上果然又走进了一人,只见来人面目风流,一身鹤白秋衫,脸带和善,正是齐堡二少爷-齐傲世。   041 今朝有酒今朝醉   偌大的一座避暑城,若儿和傲世兜兜转转居然都到了这座寺庙里,只是两人你前我后,彼此都错开了。   傍晚时分,寺庙里早已经没有了进香的善男信女,这衣着打扮各不相同的四人相顾而视,一时都没了话语。   两人又是如何碰到的。原来傲世先前也是想到了要四处走动,跟人打听些消息。只是他这样的世家少爷,自然不会去观看街上乞丐。其实也不能怨他不曾留神,也不是人人手中都备了本“人之思”,知道这世上乞丐也算得上号人物。   他心想,这百花楼初来乍到了避暑城,人生路不熟,还需要观摩一番此处的酒楼酒肆,短短三日,傲世也发现这酒楼经营的浅显规律。   避暑城中茶水铺子和酒楼大都是成片开着,他脚下也没费去多少工夫,就走完了这里的几间大酒楼。只是他办事历来谨慎,反复查看了几遍,又发现了其中的一些不同。   避暑城中的第一楼,最兴旺的正是松鹤楼。这楼一家独开,选得位置也不是城中市井密集的地,虽说如此,这往来的客人依旧是络绎不绝。   他心里选定了位置,就三出三入松鹤楼,暗中查看起了掌柜,跑堂,酒客。先不论掌柜跑堂的热络态度,那些酒客都是些老面孔。熟客总是在了特定的时间,霸着固定的位置,或是窗边,或者是临近说书先生的位置,轻易也不挪。   他通常也不搭腔,而是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听着别人话家常,酒后大多吐真言,几日下来,他对这城中还真是有了些大致了解。   熟客聚在了松鹤楼中,只因这楼的地段虽然不是最火热的,却也是方便,开店的时间也久,这些人都是有了习惯,多年下来是一丝也懒得挪脚去了其他地。   至于新客,也大多是随了名头而走,喝酒也是认定了这条街的这家独门店,这新老并包,生意还真是点滴不落别人家。   今日,已是商头约定的最后一日,他又到了松鹤楼,临楼梯而坐,看着前前后后上下着的各路酒客。   酒后百人显千态,也是这个时辰,一名穿着墨竹道袍的占卜先生总会悠闲地踱上楼来。   他用了根细竿撑着个褂布卜筮帆杆,却未曾为别人算上一卦,周身轻简,脸如瘦柏,唯有两道眼神显得分外精烁。   这人日日在了午后时分坐在了这全城最好的酒楼里,一壶一杯,独自慢饮上整个下午,傍晚时分,才会踩着醺醺然的脚步出门。   这看着寻常的又带着几分不寻常的占卜先生今日依旧一般举动。只是桌前的那壶酒旁摆放了两个杯子。   傲世心里疑惑,就多看了几眼,哪知那先生正瞧着他,更朝了他摆了摆手。   傲世稍做迟疑,也走了过去,才刚临近了那桌子,那名先生笑道:“这位小少爷,眼若晨星,鼻梁直挺,只可惜人中纹路稍短几分,血亲之谊单薄了些。”   这时茶楼里人还是不多,傲世听罢他的几字面相,眼底微闪,脸上也不动声,只说道:“先生可是真占卜?”   那占卜先生先前还是带了几分好笑的心思,正要逗弄这少年一番,见了他表面丝毫不惊,才多了几分正经的心思。   他敛了笑意,正色道:“我见你双眉紧锁,可是有了什么难为的事,鄙人也算粗懂相术,倒是可以为你指点下迷经。”   傲世这时也不知为何,有了几分亲近的心思,只是说道:“先生眼明,能否看出傲世前路为何,又该投奔哪方?”   墨竹道士听了,提起身前的那酒壶,壶口轻点,他的手腕很是灵活,几个抖动之间,朱红色的木桌上,桌面上落下了一滴酒水,随后又是落下了第二滴,再是第三滴。   他低声说道:“少爷属水命,水之一物易积易溃。少爷这会儿该做的事就是举天下水之力,达成心中之宏愿。”   他抬头看着少年,眼里带着几分思量,最后才说道:“我看你眼清澈明,心虽动摇但意志坚定,若是不弃,可投我主人门下,假以时日,必能完成心愿,成为一方人物。”   傲世看着眼前的道士,说出来的这些话,他一不急于回答,而是坐了下来。   他手举空酒,赏玩一般,随口问到:“先生,我还有一事不明,我有一朋友,想寻一宝地,开间酒楼,我看先生也是个中好手,常年在了各处游走,可否给上一些意见。”   那先生见他问起了其他话来,也知他心里有些迟疑:“你可是问对人了,我平日闲暇,除了拨弄眼前的卦象,最精通的夜莫过于算盘子了。”   傲世先前看他虽是在喝酒,但眼角上下却是落在了各处的客人身上,尤其是门口若是进来了武士,道术师时,他的手下都会慢上几分,看人之时也是如此,这般的人必定工于心计。   墨竹道士笑道:“我听说北陆那头狼群混杂,这位小少爷可知道如何最快地赶上一匹狼的速度。”   见傲世摇头不知。“说来也简单,只不过是与狼共舞,同床而眠,同肉而食,在了这世上,你要成为强者,或成其敌,或成其友。这两者都是一个道理,与能者同行,则视野开阔。你刚才问得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狼若化为松鹤...傲世再看眼前松鹤楼,这楼群四周,并无毗邻,却也留了一处空地,这道士的意思难道是倚松鹤而再成一楼。   墨竹道士这时再说到:“这位置还是其次,还要有这楼一般的酒水,一般的师傅,才能有一般的客人,只是这事说着简单办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你那名朋友必然要精通这行业的规矩。”   傲世立时明白了过来,好一个与狼共舞,这三日之约,他已经有了答案,先前的他也是琢磨出了大概的注意,只是这时听了他说来,才是顿时清晰了不少。   “世上的能人异士,要独当一面,崭露头角,也不外乎两种方法,或是商海纵横,或是沙场驰骋,不知这位小少爷选得又是哪一边?”墨竹道士定定地看着傲世。   酒壶已空,斜阳金灿,照了两人一身,跑堂连忙放下了一边的遮日帘子,正要和客人道歉,却发现两人已经下了楼梯,相携而去。   傲世几日前来虽然是四处换着位置,却只喝清茶而未点荤腥,本该是轻狂的年纪,却抱着颗平和之心,冷眼旁观世间醉态。   那墨竹道士明里暗里也对他留意了几分,今日这空杯相邀,也是有心之举,谈得更是投机。   两人行走之间,傲世再问那先生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一身道元的,原来眼前的墨竹道士姓云名空,云家出身,只是一身的道元都用在了洞察人身上,傲世虽然将身上的水元隐藏的极好,但走入酒楼之内,全身更是散发着一股青蓝水汽,常人查看不得,云空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这时说道:“我带你去见上一人,这人该是和你很是融洽,你们都是水阴之体,只是他是了这水阴的王者,你们见上几面,若是投缘,就随了我们一起去了。”   傲世还有些迟疑,心中却有一股力量,推动着他往前,水阴的王者,难道就是水阴说的水域王,他不禁想起了前些时候的水玉幻境来,不知不觉,也跟着他穿过了小半个避暑城。   只是这占卜先生脚下慢悠悠着,在了城里四处晃荡了一圈,直到日落时分,才带着他走进了眼前的这家寺庙。   这才是进门,就见到了里头的乞丐和尚,这香火正燃的的寺庙里头,这么个古怪的四人组合,倒是有些奇怪了。   乞丐王在旁看着云空,再看看一旁的傲世,啧啧说道:“我说云空,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饭食,平日养了你这么个饭桶也是够了,这还带着名白嫩小儿进门,你这可是要累死我不成。”   原来这三人虽然各自分开,但却是只有乞丐王一人讨饭要钱,还要贴些香火钱。   墨竹道士嘴里也不肯讨饶,而是嬉笑道:出门前我是个管事先生,这出门后,这担子就该抛了下来。再说了王爷的讨饭活计,是越发精进了,一天两时辰的讨饭所得,都要够养上一支新的水军了。”   他说这话,本就是玩笑,哪知一旁的那名袈裟和尚怒声训斥道:“云空,你怎可以在了外人眼前,胡乱说事。”   墨竹道士呸了一声:“扈图,你还真是个糊涂蛋,你可是走了眼了,这少年哪是什么外人,分明就是我诚心邀来的好手。这些年来,我们府上都只剩下半个身子进了土的面孔,看着都是没了意思。你可看出了,这少年和王爷一样都是纯正的水阴之体。”   那和尚被问得一鄂,再看眼前的少年,他眼神定定,却看着也不发话的乞丐王。   乞丐王忽然站起身来,在了傲世身上重重一击:“你可是星家后人?”   042 见时容易择时难   齐傲世此番南行,一是为了避开齐堡的耳目,二却是为了南下寻找娘亲的踪迹,这么些年来,尽管齐放也是明示了几回,星尘已经是不在人世,但骨肉连心,他却总觉得娘亲尚在人世。   南行途中,他也算是见了不少奇人逸事,先前见了云空道长,一壶清酒之间,就将他心底苦恼的事情都说了透,他才生了仰慕之情,跟着前来。   而见了这另外两人后,傲世也看出这一僧一道只是文武左右臂,而这乞丐模样的长者才是正主,眼前的这几人到底是谁?   看着傲世默不出声,乞丐王还以为他是否认了,眼底闪着的希翼之光黯淡了下去。   傲世对眼前几人,心底还存着些怀疑,一时也不敢将自己的身世盘托出来。   这乞丐布衣装扮,发梢散落却不带点滴油污,眼神邃朗,见傲世否认,语气不急不缓。   那扈图和尚也仔细看了眼傲世,心底也是觉得这人和主母有些神似。   傲世再看三人,郑重一拜,说道:“凝海王,齐傲世有礼了。”   旁边的袈裟假和尚听得两眼显先迸了出来,那乞丐王放下手来,避开了这一拜。   再看另一边,那云空道士眼里隐笑,闪着几分得色。   乞丐王摇头道:“凝海王这名号早些年还有些响亮,这十年来却无人再见过他。随路碰见的破庙老乞,又怎么可能是瞭苍六大势力之一的凝海王。”   傲世在旁说道:“凝海王的名头十年只隐而不坠,虽因为世子早夭,爱妻行踪成谜,而逐渐沉寂了下去。但看着瞭苍境内还有何人能穿得这身土布衣裳,周身龙腾之气不减半分。”   大陆上曾有人做得一副对联,正是溪河江湍入海洋,水势渐涨拔山岳,其中的溪河江湍入海洋就是指了其中的六人,分别是蓝溪王,玉河王,邪江往,冥湍王,凝海王,曲洋王,而这最这六人组成的就是成了瞭苍的各郡势力。   乞丐王又说道:“此处算起来还是冥湍王的地头,我若这是凝海王,岂会只身冒险。”   瞭苍曾有古训,天下乱,六郡齐,天下宁,六郡分。这些年来,三帝国间相安无事,也无外敌异域来袭,这六人平日也是势同水火,互不相容。   那扈图见两边各不相让,又犯起了糊涂病来,大刺刺道:“这寺庙香火不盛,里头只容得下和尚、道士、乞丐之流,可容不得你这样的轻狂小儿。”   他听了傲世的那几句问话,也是心里阵阵的难受。眼前的少年十五六岁,算起年龄,该是和少主差不多年纪,无外乎王爷险些曝了身份。   扈图再看向乞丐王,当年凝波少主突然暴毙,星渺主母带着尸骨连夜失踪,噩耗传来之后,王爷马不停蹄,心火如荼,彻夜赶路之后已是华发陡生,十年了...   这十年间,王爷不理政事。云空和自己也脱下了军师长袍和武将甲胄,陪着他寄情在了山水间。   昔年凝海王旗下的第一勇士,会为了主子的一句酒后戏言:“扈图猛且刚,只可惜性子太躁,易折损于人前。”   他二话不说,剃度出家,在了各个寺庙里当起了苦行僧,柴刀代替了刀剑,袈裟盖去了一身精壮肌肉,这几年下来,连自己都要忘记了自己浩瀚军第一元帅的头衔了。   他的这番苦忍,总算等到了王爷说出要回凝海郡的那些话,这会儿,可不能因为这嫩皮少年的一席话,就坏了王爷的心思。   他想到这里,更恶狠狠地瞪了傲世两眼,心底暗想:“我都守了三年的佛门清规戒律了,平日更连荤油星子都吃过一口,这人如果还要追问,就暗地了杀了,还怕死人烂嚼舌根不成。”   扈图想到了这里,手习惯性地放在了腰侧,云空道士忙对着堂上的神佛念叨着:“莽汉无礼,神佛莫怪。”   “我自认这几年,全身气质修养已是不同,就算是家中的老臣到了眼前来也认不得了,你只凭一面,就认定我是凝海王。”凝海这番话的意思,已承认了自己是凝海王。   “傲世少时在家无事,熟读的只有两本书,正是国家志和人物列传。”傲世淡淡说道。   扈图在旁说了:“这两本书连我都看过,这在外行军打仗的人哪个不看,哪个不读,也不光你一小儿才看,就算看了,上头对人的描述也只是几笔,更无图片细说。你怎么就凭了人物志上的话就断定了王爷的身份。可是其余五王派来的奸细。”   “王爷可是忘了,这人物列传上,各有一句本人对了自己的评断,王爷可曾记得自己上头的那句话。”傲世笑着问道。   凝海王也记起,自己还真是写过这么一句,正是一眼尽乱世,一笔罄天下。当年自己正是年盛,气势大成,曾有一统瞭苍的决心,写得自然还是豪气。   只是这时,他嘴上带着几分嘲意,身上的破烂衣裳,脚下的灰土草鞋,哪里能看出当年的气魄,他半是自嘲,半是劝退,说道:“你若是有了成大事的心思,还是投了别人去了,我这般样子,连多养只活物都难。”   傲世在旁笑道:“王爷眼神坚定,步履沉着,行走之间早有了得天下的其实,又何必再三搪塞。”   这话却惊动了一旁憋着的那莽尚,就见拳出如风雷,身如苍鹰,迅雷不及掩耳往了傲世袭去。   他平日一拳下来,碎石裂金,这时也无害人性命的意思,只是想擒住傲世。   眼前青蓝水光晃动,扈图只觉得自己的双拳如同击上在了水中,力道立刻被卸了一空。   水阴之元,傲世正要收去水墙。突地看见凝海王朝了那和尚点头,原本正要撤身的扈图也不敢轻慢,又再蓄足了拳势。   凝海王和云空退后了几步,仔细地看起了傲世两人的这番较量。   扈图的那双拳头这时还嵌在了水墙里头,这水似生了吸力般。   少年脸色自若,身上更无丝毫寻衅之气,这...扈图平日也是跟人斗狠惯了,一时见了这样的风平浪静的争斗局面,心里反而没了斗志。   武斗一流,斗志昂则气势不竭,斗意消则气衰竭,扈图只得满脸苦色地看着在一旁看戏的不良主仆二人。   凝海王看着少年的清冷神情,眼里依稀又出现了星渺的身影,心底颤动。他本就晚婚,爱妻丧子之后,就飘然离去,十余年没有音讯,即使他踏破了百双草履,行遍了万水千山,也是音讯全无。   而眼前的这名少年,不只相貌和星渺有些相像,但这音容笑貌,说话的口吻都有些神似。   凝海王这时也放下了心防,问道:“你今年几岁,家中父母又是在了何处?”   傲世见他满脸奇色,只得回答:“姓齐名傲世,家住玉阙绯云城,父亲为齐堡齐放,母为南国星家尘女。”   听得星家两字,一旁的云空和扈图都是讶然。当时云空在旁看了这少年的面相,只是觉得眼前的少年面相生贵,闲聊之下,又觉得他眼聪口灵,是个可造之才,才带了回来,哪知却是误打误撞,碰见了本家。   这时的凝海王也是大喜,“贤侄莫要客气,你可知我的亡妻,也就是你的姨娘。算起来我是你的姨丈。”   傲世一听,也是大惊,自己从未曾听星尘提起过,自己有了这样的一门生疏亲戚。   凝海王嘴里忙说道:“星家一脉遗孤,在了南边近乎绝迹,苍天有眼,今日竟让你我叔侄二人在了这里相遇。”   凝海王这些年难享天伦,这时见了亲人,更何况此人眉目之间和自己的妻子星渺很是相似,他之所以疼爱亡子,也是因为爱妻心切,这时见了傲世自然是多了几分亲近。   傲世见了亲人,就将这些年在了齐堡受了排挤的事和此番出门历练的心思说了出来。   这几年三国之间少有战事,但齐堡的在了陆上也是小有名气。凝海王自然也听说过一些风评。他游走在了全国各处,正是有了一统的决心,弥补了十年前的遗憾,这时更是有了用人之心。   瞭苍国这几年来,几王间的争斗越发厉害,似乎是暗地里的股势力在了几王间挑拨,他虽身在郡外,却一直关注着天下大势,这会儿算算时候,也是该回了凝海郡了。   至于他为何扮作了乞丐,凝海王笑道:“你若是天生生在王侯家,也是会向往这以天为盖,以地为铺的逍遥日子的。”   虽只是第一面,凝海王对眼前的少年的印象却很是良好。先不论他的气质和相貌都是一绝,就算自己的孩儿还在世,也难以与之相媲美。   单看他在了乱境之下,荣辱不惊,无论自己是乞丐还是王侯,他都是一般的神情语气。甘为人臣,而不卑下,如此品德实属罕见。   他想到这里再问了一句,“傲世贤侄,那你可是愿意随了我去凝海郡?我愿以世子之名待你。”   043 花前月下众说纭   傲世几年虽身在齐堡,身下却无亲人关怀。这时听了凝海王的这一番肺腑之言,心里也是顿生了万千感触。   两人也是有了些谈兴,更问起了傲世为何和云空相遇的,他现时又有何为难都说了个清楚。凝海王对他的处境也更了解了几分。   听到星尘竟是要傲世复兴水域,凝海王也是唏嘘一番。说起来,这瞭苍也算是当年水域一族最是活跃的地方。当年水域王陨落之后,暗中也确实有些势力在运作。   星家在了瞭苍虽算不上是兴旺的大家族,但却也曾是小有名气的老世家,更是精通于占卜命理之术。说道这时,凝海王眼里闪过丝柔色。   当年自己年逾不惑,依旧一人单身,路遇那名星渺之时,她飘然从了山间行来,白衣不染凡尘,身如扶墙弱柳,嘴角噙着的那阵似有若无的笑意,只是一眼,他就认定了她。   婚后,她深居简出,连自己都难得能见上她几面,也只是也是隐约知道她有个姊妹在了远方,却是从没见过。   星渺姨娘的性子和星尘还真有几分相似,傲世心想,只是他再问起星渺现在可还在凝海郡时?那凝海王却是不肯多说,只是避开了话题。傲世忙知趣的转开了话题。   这一阵家常闲话之后,凝海王再问道:“我先前所说的,绝非戏言,你我也算有个照料。凝海郡民风淳朴,我也是盛年难再,你跟了我去,也算是给凝海郡求了个将来。”   傲世见了眼前的凝海王,他气宇浩瀚如深海,又是不拘小节,本想口头答应了下来,只是外头天色已晚,今日只能是先回去和众人会合,和几名长辈商量了再做其他打算。   等到傲世离开了寺庙,扈图还有些不愿,嘴里抱怨着:“主子,你就这么轻信了这云空半路遇见的小子,可是太鲁莽了些。他若是为少主,也需先过了我这一关。”   凝海王望着傲世远去的背影,沉声说道:“云空,你可看出了他身上的水阴之气,我已经是多年不曾见得如此纯粹的水气了,就算比我和其余瞭苍五王,也毫不逊色。”   云空搁下那白卦帆子:“此子乃难得的水域王者之气,在了齐堡那样的火元之地,修炼必然受了些影响,但他一身气势,却丝毫不弱。少年郎,本该是外露狂放,而他懂得审时度势,凭着一点,就可知此人有大智慧。”   “真龙之体?凝波我儿也是福浅,当年也是难得一见的水龙之体,却无端受了残害。天佑凝海,我原本担心我老迈之后,凝海郡会受了其他郡的制约,难存乱世,这会儿,傲世肯前来相助,必然可保凝海万世安宁。"凝海说得动情,脸上更是多了几分喜色。   听了这话,扈图和尚心里虽是不愿,但也不忤逆了他的意思。   凝海王说罢,对着身后的神佛潜心拜了三下:“我佛慈悲,这些年来收容了弟子,只是天下将乱,凝海避世已久,总该是回归本源,不弃万千子民。”   凝海眼里的伤色渐淡:“星渺,你当年追求的水域盛世,我会替你造了出来,只是,你现在又在何处?”   云空见凝海王心思已定,心里也是宽慰了几分,只是再想起先前的齐傲世,心中也是隐隐有些不安,再说道:“这少年面相大贵,但也有几分粉煞之气,只怕命中也要受了情爱之苦,只希望他要顾得天下大局,不要乱了心才好。”   凝海王听罢:“这世上最是磨人的除了商场也就只有战场,如他的性子还是不合适,我就让他在了这两个修罗场上走上一遭,褪去了他那颗不定之心”。   ---------华丽的风格线---------------------------------   暮色渐暗,东边已生出了几条霞光彩带,盘在了天际。   傲世匆匆行在了路上,脑里止不住想着方才凝海王的那些话。避暑城一行,只是临时起意,他却不曾预料到会碰到凝海王,真能投奔他而去,对了自己以后的复兴大业也是却有好处。   花溪的那萃水入土之后,他连夜噩梦,总是梦到水域的残部在了四处受尽劫杀。当年水域王一念之差,让了当时的几名世间强者灰飞烟灭,想到这时,悔恨总会暗夜里在了心头噬咬,他也总会想起星尘的那遗信。   他本想回了住处,就找了木、章、融几人,将今日碰到的事商量一下,哪知若儿已经等在了外头,嘴里欢喜道:“傲世哥哥,商头说是三日时间已到,趁着今晚月色晴好,百楼主又新成了一种李梅酒,请了大伙儿一起出外赏酒。”   百楼主既然打算在这避暑城里开了分号,也是有了长住的打算,就在了城中的僻静处寻了间中等人家的宅子。   宅院虽不大,但也是布置舒适,除了主厅主院,再带了三间独门侧院。刚好将这拨子人分到了三处。傲世喜静,住在了最里头,若儿则是选了临近傲世的院子住下。   赏月品酒的宅子则是在了最外头,这时月色由朦胧转为了金亮色,傲世简单的梳洗之后,也落了座。   月映正庭,丹桂暗香浮动,十几方小案方桌,由主人百楼主和商头坐在了最前方,其余几人散乱而坐。   避暑城白日清凉,夜间也是带了几分寒露,这时摆上的李梅酒已被暖成了润口的温度,酸口之中带着涩甜。   碟中肉鸡肥鱼,手中鲜酿满杯,秋膘坐在了最上头,再是年龄次长的章博渊,年龄最小的若儿和傲世还有那几名武夫则是坐在了最下首,席间畅饮,人生乐事不外如此。   酒水暖了胃,动了筷,听着庭间蛐鸣阵阵,趁着酒兴,商头也问起了话来。   他先是示意傲世先说,傲世说道:“傲世拙见,这店铺也无需太过细心查找,只需要伴了合适的旺铺即可。那地头的人气已经旺足,我们只要是酒水上好,菜色丰富,自然是能打出了名号,这避暑城中,往来都是些富贵人家,长久下来,自然能够积得一番人气。”   商头听罢,筷做击打声,轻叩案桌,不置可否。   一旁的百楼主听了却是大喜忘外:“这主意不错,先前在了花溪城的时候,我们邻近的花酒楼生意也是不错,就是因为伴在了百花楼旁,有时客满,有些人等不及了,就退到了一边,凑活着也是一顿,这酒水菜色,我们百花楼的自然也不会逊色。”   这主意得了首肯,也就是成了七八分,轮到若儿说时,她也是一愣,吞吐说道:“我在了那周边看了一圈,也是觉得该设在了那最大的酒楼的旁边。”   她这话如果是说在了前头,倒是还能充个答案,在了傲世后头说来,听着就有些敷衍了。   下首坐着的武夫已经起哄说道:“这回该算若儿丫头输了。”   若儿也是发现自己的话说得太迟了些,傲世见了她满脸的颓色正要安慰。   哪知她再喝了口酒,那股酸劲一气冲到了脑门里,不服气道:“我话还是没说完,怎么就判定我输了,楼址相同,那卖得东西不同,客人不同,也是不同。傲世哥哥先前说了往来的富贵客人,我却要说这客人该是城中的百姓。“   这时商头停了击打,示意大家听她说完。   只听得李梅酒的苦涩还是上了舌尖,到了喉中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丝后甜:“傲世哥哥说的当然是有理。只是若儿这几日也是跑遍了大街小巷。”   一旁的百花楼主说道:“小姑娘没到了旺铺一坐,又为何到了外头四处寻找,这不是白费了工夫。”   若儿说道:“楼在了一处建着,也是死得,我要看得却是会走进楼里的活人。白楼主的果酒虽好,但还是要卖上些花茶。”   这时百花楼主不解道:“我看得那些酒楼里都是些大老爷们,这茶水...”   商头笑道:“你心急什么,姑娘家心细,你听她说完也不迟。”   若儿喝了酒,嘴里多了几分含糊:“你们通通是大男人,就我一人是小女子。你们可知女子心底事。”她说道这里,往傲世那边瞟了一眼,见他也是定定地看着自己,脸上又红了几分。   她趁着自己还未出丑,连忙说道:“你看到了这里避暑的人,都是拖家带口,一名男眷携同的就有一马车的小姐夫人,我看了这城中四处都是卖酒地,却是没有一处卖了上等茶水的地儿,更何况,你们可知道,松鹤楼里,卖得最好的是什么?”   傲世不加思索说道:“蛇虫酒,避暑城虽然凉爽,但也是处在了热带,这附近的蛇虫很是不少,那松鹤楼里卖得最好的就是其他处买不到的蛇虫酒,也算是这里的名产。”   若儿说道,“蛇虫酒因为性子极猛,对你们大老爷们是极好的补药,但对了爱美的夫人小姐们却是不利,女子之流是断然不会喝些个蛇虫鼠蚁做的酒水,就是再滋补也没用。更何况,女人天生爱就是闲聊,就是在外避暑也是一样,随愿意喝得醉醺醺的。”   她想到自己这时只怕早没了女子模样,连忙停下了酒水,用着衣袖扇着凉风,想消去酒气。   商头笑道:“而且茶水果酒的价格订的低一些。”   听到了这里,百花楼主有些不愿,因为百花楼的价格历来就是精而贵。   若儿扇得兴起,插嘴道:“我今天得了一前辈的指点,他只是名乞儿,但也说了,这给钱给得最勤的反倒是中等人家,我看着都是一个理,更何况,富贵人家能有多少,这平头百姓才是正主,一城之中,富人能有多少,而一般的平民又是多少?”   这时有人问道:“那百楼主是要选哪一条?”   若儿心里有些紧张,只是看着一旁的傲世,自己先前的一阵胡乱说事,只是引用了白日里乞丐王的一番行乞之说,她也还是犹豫不定要将地方选在哪处,听了傲世说后,才是计上心头,说了出来,哪知到了后头,居然有了几分急智。   傲世则是在旁思索着,眉头皱紧。   商头丢下案上残酒,信步踱到庭中:“先不论两套法子的优劣,傲世少爷已是大错特错。”   044 君王道前心坦荡   夜已深,露更浓,众人杯中也只余了些浊酒。商头话中的语气之中已带上了责备之意。   庭院里的月光稀冷了几分,商头的脚步显出了些醉态,唯独眼神是越发清明了:“算起来,千原行商已经有了二十余年了。”   自打乌业城相遇,一路下来,秋膘几人都只是唤他做商头,这时才知他的本名为千原。   见傲世无端被责,木、融几人也是生了护短的心思,若儿心中不安,直怪自己先前贪嘴多喝了些果酿,这位置分明是傲世哥哥选的,自己又何必在那里瞎搅和。   木卿君丢开手中竹筷,不快道:“千商头这会儿可不是要倚老卖老,借着酒兴甩泼不成。”   筷子虽轻巧,但在了静虫鸣叫中,落地之声还是有些突兀。商头躬身拾起竹筷,叹道:“先生莫要羞恼,选址未错,分析也在理,千原所指的正是他的心思错了。”   心思错了,这又是从何说起。   商头说道:“你俩都是未经世事之人,今日的想法,只怕都是有了高人指点。”   两名小辈在了下方,相视一看,都点头默认了。   若儿想那老乞和乞丐王都是在了这俗世了打滚多年,都是些人精,这眼里看到的比起她来要透彻许多,正是因为两人的指点,她才讲出了先前的那番话。   而傲世也知,云空三言两语,用了狼群求生的比喻了经营治世之道,财思敏锐,更是一般人不能相媲美。   两路人两套经营之道,都是有着异曲同工的效果,为何千原口中只是责备了傲世,却没有怪责若儿的意思?傲世也非追根究底之人,但也不喜无端受了冤屈。   “巧字虽好,过之则易生懒怠之心。”千原语重心长地说道。   百楼主听着不明:“千兄,这讨巧又有什么不好。手艺者重手巧,经商者重心思巧,傲世少爷说的不正是如此?”他这些日子,和了傲世相处下来,只觉这少年谦和有礼的傲世,心底也很是喜欢,禁不住帮着他说起了话来。   千商头走到融复海身前,问道:“融兄,你是习武之人,也是最该明白,习武之道,可有又桥路可走?”   融复海听罢这一句,“使不得,武斗一流,在于勤学苦练,哪能走了什么近路歪路,更要业精于勤,稳扎稳打才是正道。“   他的嗓门本就偏大,这会儿又喝了些酒,说出来时,更是震人耳膜,只把大伙儿的酒劲都吓走了。   千原虽没正面回答,但经了融复海这么个实心实肚的人说出了这些话,场上的这些个聪明人也都是明白了过来。   靠着松鹤楼,占了地利,又贪了人气,一般的酒水,相近的菜色,虽是保险,但也显出了些借力使力的意思。   傲世连日游走在了各色酒楼中,午后得了云空的指点,只是之后却和凝海王聊起家事,这楼址的事情也确实是应付着说了出来。   “我看你俩都是掌灯时候才回,傲世少爷回来虽迟些,却从容更衣入座,而若儿丫头脸带急色,一人在了里头转悠了好些时间。”   “我得了别人的主意自然是要再去验证一番,这才匆忙了些。”若儿心想,商头好利的眼,只是这般说傲世哥哥,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明明他也是和自己一般奔走了好几天。   原来两人虽是前后脚回来,商头却将两人的神情和心态都查看的一清二楚,他心里暗叹,这世家子弟,果然是犯了些富贵病,自己这样的白手商人,他们又怎会看在眼里。   傲世听后,更是心惊,自己...商头见他神情严肃,笑道:“也不用太过正视,我说的这事儿,你放在心上就可以了,这一件生疏的事儿刚上了手,自然要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去对待,切勿生了怠慢的心思。”   若儿只得问道:“那商头,我们的这番回答可是都合格了。”   商头笑道:“自然是合格了,只是我送的经商要诀也已经教于了你们。”   两人一听,都是不信,这方才哪里有提到点滴诀窍,分明只是煮酒赏月。   “你们连日来的经历,见的人,听的事,方才说得那番理,不就是最好的商道。人人都说经商在于货好价廉,我则说成事最关键的就是一个人字。”千商头手中指向场上饮酒之人。   院落中的人,都是愣住,忽然又都明白了过来。这天南地北的十几人,在了一处品酒办事,集结在了一起,却也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每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独道的眼光、巧妙的心思,只是若儿和傲世两人,就将客人,楼址选了出来。   而另外那些人,酿造师父,百楼主,酒娘,再加上其他人则是使力者,最是可贵的是这些不同的力气都拧成了一股子。   商头借着这么一场月下酒语,将这想法传给了席上的众人,也不知是酒水暖面还是其他的什么,大伙儿只觉得浑身有些躁动。   酒尽宴散时,商头又加了句:“两人的主意都是可行,其余的就留给百花楼主自己定夺好了。”   他说是无心却略带深意地看了傲世一眼。   等到回到歇脚的院落里时,傲世招呼着木、融、章三人聚在了一起,将白日里碰到凝海王以及他的邀请都说了出来。   听到这番话,另外几人都是各有心思,脸上的表情也是大不相同。   融复海听到要去瞭苍为人臣子,嘴上不说,眼里却带着些不满。先前在了齐堡时,他可从不为玉阙做事,这会儿如果是去了瞭苍,为人臣子,难不成自己这北陆男儿还要为敌国效力不成。   木卿君则显得最惬意,毕竟他出身瞭苍,这归了故国,也不算什么难堪的事儿,原本他以为章博渊也是这样的想法,哪知他却和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同。   章博渊也不置可否,只是嘴上试探道:“少爷今夜看着脸色有些不善,可是因为这事烦心?”   傲世长叹道:“倒不是为了这事,而是因为千原商头的那番话。我心底只是琢磨,他说的可是在理,自己是否是真的生了懒骨。”   今夜喝酒之时,章博渊并未出声,这会儿,他却朗声笑道:“少爷,这事,可不是你错了,而是他们错了,且是大错特错。"   傲世几人又是愣住,这话又是怎么说。   “这世上又命理天道之说,那些人还真以为傲世少爷是要一辈子做了个铜臭商人不成。”章博渊摇头说道。   木,融听得也是满头雾水,章博渊声音又抬高了几分:“世间确实有些事要稳扎稳打,从低而起,但也有一法子是空手套狼。”   傲世先前听了商头的话后,心里也是动摇了几分,就是想拒绝了凝海王的提议,想一人独立闯荡,磨练自己的心性。   听章博渊的意思,这商头说的反而是错了。“那商头想来是白手起家,所以对了少爷这般的借力之法,有些抵触,我却说这最妙的一处就是借力使力,卿君,融兄,我问一句,这天下可是公平?”章博渊原本显得瘦弱的身躯,这时似突然高大了些。   木、两人出身不同,脾性不一,但也是世家出身,见了此问,也不说违心话,只是答道:“天道实则不公。”   章博渊听罢,先是点头,再问:“如何不公法,这回可是要考傲世少爷了。”   傲世说道:“人分几等,出身也是不同,就定了一生一世,自然是不公。”   “错也,错也,章某倒认为很是公平,你们要知道,一般的王侯将相成大事,后辈坐享其成,就是因为了先辈的荫护。看着只是纨绔,你们可知纨绔的祖父一辈比常人又努力了多少,我们眼底只是看了人生短短的数十年,却看不得一个家族,一个姓氏的千年历史,人人都说富不过三代,贫也不过三世,说得正是此意,如果换做十世看,那人人之间贫富贵贱的差异就小了。”他说得这话,乍听之下,违了常理,但细想之下,又有几分道理。   “千商头身为商贾,又是穷苦之身,对傲世这般根基良好的世家子弟,难免生了些看法。更何况,他说话办事,正是从了商人角度而言,”章博渊又将话说明了些:“我先前也曾说过,这世上不外乎是四种生存之道,你选得又是哪一条?”   傲世心里迟疑,只是脑中突然青光闪过,胸口热气沸腾,曾经的战场枯冢,沙场血洒的情景划入眼里,他想起了水域王昔日的雄姿英发,天人之才,更是一时语塞。   章博渊再问道,“玉阙有了四省中,你可知哪省权势最大,又是哪省最受炎帝的忌讳?”   融复海抢道:“我听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商省的行当是最有人抢的。”   木卿君则在一旁暗想:工省,上至建筑,下至修桥造路,也是紧要。但再想想,这农省管得天下粮仓,粮为民生之本,也是重要。   章博渊见了几人都劳神暗想着:“依我说,这国中最是厉害的是兵省,这几省之中,最受炎炙器重的也是兵省,这国中,能自由出入帝宫的也就只是茅洛天一人。”   一旁的融复海大悟,这对于兵家的厉害他也是晓得的,北陆里头,兵省里的人可是连朝中要官都不看在眼里的。   傲世突然站了起来,推开了房门,外头的夜风吹入了室内,章博渊所说的,他懂了。   他沉声说道:“章叔叔的意思,可是要傲世撇开那世人凡道。走了世上最为生僻的君王道,书中曾曰,为人在世,需心怀三剑,为君王剑,臣子剑,和庶民剑。傲世手执的该是哪把,这会儿已经明了。叔叔今夜的这番话语让侄儿心中豁然明朗。”   君王剑走的自然是君王道,前路几何?傲世前路已明,但心中这时却波澜惊起。今日他见了凝海王可曾真的生了臣服之心,他再想起了那天见到了炎炙的情形,那一身的帝王气,自己的心里可曾有过半点怯意。   他,齐傲世,又怎会是一把区区的臣子剑,十年磨砺,剑待出鞘,锋芒该是尽露。   这一夜,小院之中,有两处灯火彻夜不熄,邻院不同枕,该是有了两颗不眠心。   045 最难消受美人恩   侧院之中,灯苗跳闪,若儿呆坐在了桌旁,杯中茶水已经凉透。   方才商头的那番话进了不同人的耳,也是生了不同的作用,看着杯中水火辉光交相照映,若儿的心思也是飞了老远。   人么,激起的心漪阵阵泛开,不知芳菲的家人和冰原的故友们现在可还好。   她泼了冷茶,披衣走在院中,月色如霓如金,显得人影分外孤瑟。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到了今时今日,她才明白了些,幼时在了芳菲中,她曾以为一人就能熬得过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午夜梦回之时,依旧是湿枕难眠。   辗转冰原的几年间,初尝了朋友情谊,她依旧不懂人和的个中道理,今日听得千商头的那寥寥数语,却是让她茅塞心开窍。   浅浅几杯李梅酒,却将一院人的心都收拢在了一起。说的是百花楼选址,又岂是这般简单。   几日奔波,若不是先得了那老乞丐的指点,又怎么会寻到了那乞丐王,这一切看似巧合,却又有些必然。   脖中黑玉项链,近肤生出了阵暖意,若儿精神一振,突地明白,自己何曾真正寂寞过,最差的时候,不也还是有黑玉相伴。   漆空如墨,皓月当空,周边也是群星缭绕,这般的静夜,自己的心却渐渐地回暖了。   墙那头,似有黯淡灯光。若儿心中想到,这会儿,自己身旁不是有许多人么,傲世...先前众人散去之时,她也是见了他的脸色,今日他心中也是不开心的吧。   她心中想着,转身扶在旁边的墙藤上,手头一阵串麻,才是瞬息,那原本勃勃生长着的树藤萎了一地,叶片落下,如同秋日提早到来般。   黑玉原本在了项链之中,借着那鲤珠调息着,君怀鲤本为水鲤之体,那鲤珠算起来冰适合她这般的阳木之体,只是这事,她也未和若儿提起过。   五颗颜色各不相同的灵瑙环绕在了她的身侧。这小小的一条项链,却是她最好的避世之所,想她盘龙古木,在了芳菲那般的宝地,本该六灵俱全,修了个大圆满境地,只是为何偏生少了最后的一颗,多年苦修不得,才做了戮蛟的错事,多年修行功亏一篑。   盘龙树灵黑玉这么些年来一直想不透,凡是草木动物类,只是是修到了灵瑙之境后,就该有一次化形的机会,为何她...想到这时,她又是一阵烦躁。   这股阴寒之力袭来,在了夜间,她的五颗灵瑙的作用已经是微乎其微,勉强能保住些气力,这股由外界而来的灵力好生霸道,她这时也顾不得自己夜间需隐匿不出的劝戒,立时出了项链。   月朦胧而人清明,只见若儿全身都笼罩在了月色之下,蓝光不断闪过,五官轮廓月里如同洗涤般,清晰了许多。   黑玉在旁看着,也不敢妄动,看着枯死的树藤越来越多,已经是铺满了整面墙,这情形...黑玉只觉不妙,传声道:“若儿,控制住,”   若儿听见了黑玉的喊叫,也觉得身上忽冷忽热,全身汗水淋漓而下,右手手心,蓝花娆光烁动,她只觉得这副身子已经不是自己了的一般,黑玉的焦急声也只是在了耳边徘徊。   花侵,这是...花夭死去的那晚,黑玉在了最后关头才出现,而今夜她则是看到了整个过程。   若儿可能不知,她却很清楚,这一招数,不是常人能使的。那日在了丰源的时候,她为了换回若儿的那双眼,也是用上了这招,只是在了木元里头,此术为木蚀。   灵瑙之后才能学会的本命特技-木侵之术,换得了若儿的视之灵滴的重新凝聚,黑玉用了此术后,身体受不住一下子涌来的木元,也是好些日子不能动弹。   五条黑龙破空而出,黑玉手中化龙,往了若儿身上而去,龙体翻滚,将她身上不断泻*出的蓝光吞了下去,若儿脸上的痛苦之色才轻了些,黑玉的脸色却差了不少,身子更是模糊了几分。   几缕灰云遮了月色,若儿全身一松,瘫到在了地上,她想着脑中先前花婆婆临时前说的那些片段,花阴卷?一定是它,她翻看着自己的手腕,上面依旧是光净一片。   “不用想了,你心里想的,那日老太婆给的,正是花阴之卷,这书上本为活花之法,下本即为残花之法,只怕这花月谷和你们芳菲坞的渊源还不浅,你再回头看看。”   身后,老叶凋零,白日还是藤爬满墙,这会儿却是生机全无。若儿扶墙坐下,身子还不住发颤,自己是掠了它人的生机,换得自己的修行。   她求道:“姐姐,你可有法子去掉这花纹,我不要再这般害了这些花草的性命。”   “真是个没出息的,你惊慌什么,花侵和木蚀平时也只能在花木中才能用的,你可记得以前曾说过的驯兽,这人和动物要借的外力,都得拼个你死我活,而这花侵算起来还要强上许多,你居然要将它废去,也不怕被同道中人唾弃。”   这时东方已经浮白,黑玉觉得先前消耗的元气也回来了些,她拖着还有几分疲意的身影在院落里寻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棵古槐上。   她口中轻念:“用之有度,取之不竭,天地活用,盘龙求辅。”那槐树看着也有些年龄,这会儿得了要求,叶身抖动,根底摇摆,几股淡绿色的灵气顺着黑玉而去。   她笑道:“你可是看到了,眼前的这棵槐树,可是都还好好的,又哪来的谋财害命一说。”黑玉再说到木和花草比起来,植株高大不少,吸取灵元来也是更方便一些,更加灵便些,地上的花草,虽然看着娇弱,但数目众多,每样取上一些,也就大抵相同,   若儿几乎是不信:“既然如此姐姐你又为何不靠吸取木元来恢复灵体?”   黑玉摇头道:“你可记得那日的丰源,那里最多的为你的花物婆罗花,更因为那里灵气足,甚至有了些已经成了灵魄,我才可以逆转之下,帮你恢复了视之灵,只是有一点,修炼之道,还是要自己琢磨,不可以随意夺了它人的灵元,图了一时轻便,而损了长远的利益。”   这话和今天商头说的正是一个理,若儿想到自己的凝神之力本就比一般人差些,唯有平心静气的时候,用上了海纳法,才能取得一些作用,这花侵之术看着也是精妙,只是自己用着却成了谋害性命的法子,还是慎用的好。   “你现在要做的是将这花侵之术灵活的用了起来。”黑玉的告诫在了耳边,晨曦亮起,院落里已经有了仆从走动的声响。   这一夜,若儿虽没有好好休息,但精神却很不错想来是那花侵之术的功效。只是一大早,她却得了不好的消息,傲世几人要辞行而去,说是要去了瞭苍南滨的凝海郡。   她和商头先前商量要去的小西城,却位于了瞭苍北滨。若儿心底很是不舍,但又不知该如何挽留。   依依送别之时,她等在了青石路边,院墙里头时有落英飞下,她不知自己这时的神情是如何,只觉得嘴角有些僵硬,勉强扯出的那道笑容只怕是很难看的。   齐傲世整着行囊,见了若儿眼里闪着些茫意,本想安慰几句,却听得行李中水阴冷言说道:“君王道,路途坎坷,前路披荆斩棘,一人身单,万民尸骸伴地走,你切忌仁心。”他听了这几句,强压下了心底的那阵话别之情。   反倒是木卿君看不下去了,等到傲世上了马车,他走向前来说道:“小丫头,这一夜不见,你似乎又有了几分变化,再过几年,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了,那时候,我再让傲世来寻你,如何?”   若儿听得双颊羞红,心底悸动不已。这车马里头的几人听了,都是窃窃笑着,傲世听着只觉得耳根烧红,正要探身拒绝,一旁的章博渊抢在前头,挑帘问道:“若儿姑娘可是要学习经商,我听说南边富庶,你这次去了目的地后,再来了南滨和我们相见也好。”   若儿听罢连忙应和着。   傲世心里更是不明,连章博士都开起了这般的玩笑。   离别小叙最牵强,马蹄声远,只是人心更远。   傲世不明道:“为何连先生都开起了傲世的玩笑?”   章博渊见他有些恼怒,笑道:“少主还是不明么,君王剑前,伴红颜。这姑娘性子单纯,人也是有些能耐,芳菲坞的背景更不容小觑,以她的修为和才智,再假以时日,自然有些能耐。娶妻如此,也是妙招。”   他从来没想过利用若儿,傲世听罢脸上更是多了几分恼色。   章博渊也不劝慰,只是说道:“卿君,我以为这也正是星尘主母当年的心思。”   木卿君心底叹道,章博渊着实厉害,自己和若儿的一番逗趣说法,竟让他猜出了星尘当年的心思,他也不做声,只是回道:“过几年,也就知道了,他们小儿女的情事还用得着我们这些老骨头操心不成。”   等到和凝海王几人会合之后,傲世一行人就往了瞭苍南滨走去。   若儿见其他人都忙着筹备新酒楼的事宜,又生了溜达的心思,只是再到那寺庙时,却没了乞丐王的踪迹,避暑中车马往来,人来如织,昨日的寺庙一言,却又似乎只是黄粱大梦一场,酒醒客散,各奔前程。   046 扶摇直上金钱霄   傲世走后的第三日,若儿才找回了些心思,刚好这会儿新酒楼的事情也有了些眉目,她也就跟着里外忙活了起来,暂时将傲世的事情丢在了脑后。   松鹤楼旁的原本也有做闲置的楼房,也是百楼主手脚快,先是一气买了下来,再找了些工匠挖粉匠将里头修葺了一番,很快就有了酒楼的雏样。   千商头和百楼主事后一商量,将这楼名取为扶摇楼。楼分两面,左右各设一把扶摇梯,一面专门招呼些平头百姓,另一边则专设了雅致厢房,款待些豪门大户。   楼里摆放上了山水屏风,香花锦簇,看着也是雅致,再请了吹拉弹唱的戏剧班子,嘴尖抹油的说书先生,开业之日,果酒芳香,再加上女眷们很是喜欢的果仁碟盘,清淡茶水,很快就在城里传开了名气。   扶摇楼的生意还真是扶摇直上,百楼主见这楼址和果酒都是得了若儿等人的好处,私下一盘算,就取了一百母币,给了若儿和秋膘。   秋膘倒也不客气,见了这答谢钱还真要收了过来,偏若儿有些过意不去,这些天自个两人吃得用得哪一样不用钱的,别人没和自个儿算,自己还要收钱财,这事她想着就心里不安。   百楼主却执意不要这笔钱,秋膘在旁吃着酒食,嘴里哼唧道:“你再是如此大方性子,这冰原弃徒的名号你可是要定了?”   听了这花,若儿心底“咯噔”一声,这可不是,细算下来,自己和秋膘出原也有个把来月,那五十枚子币被秋膘丢在了“聚宝盆”里,那日月琉璃锦换来的母币又给了乞丐王,自己这会儿身上还真是没有什么进账,这记下来的十个多月,可不能就这样耗了去。商队这会儿因为扶摇楼的缘故,短时间内还不会出发,她也是该想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想到这些,她只能昧着良心收了那百余枚母币。只是用钱滚钱的法子她却完全没有头路,若儿想着没有法了,只好再去找千商头,想从他那儿掏出些生财的门路来。   商头听她说完之后,只是笑笑,反倒领着她往了扶摇楼去了。扶摇楼中,里里外外,楼上楼下,都是坐满了人。千商头叫了伙计,点了壶茶水,和若儿闲聊了起来。   若儿耐着性子,眼神很快就落到了昔日热闹的松鹤楼上,自打扶摇楼开在了旁边后,那头的生意也是差了不少,两边这会儿看上去还真有几分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的味道。   ”说来也是奇怪,我先前听了人说,这松鹤楼旁的店面一直是无人租赁,如此的巧地,怎么就空了这么多年?“若儿看看街道两侧,店铺纷多,唯独扶摇楼的原址,曾经空了好阵子时间。   千商头眯眼笑道:”不是情愿空着,而是不得不空着,这松鹤楼是避暑城的城主夫人的娘家经营的。“   ”那为何,,,“若儿见千商头脸上多了些骄色,他笑道:”我们初次在了乌业城中相遇时的情形你可还记得?”   若儿点头称是,只是心想这和那博市有什么关系,那不成这城主夫人还在博市上输了生意不成。   百楼主趁着这会儿有些空闲,也凑了上来,他也是耳尖,听到了博市两字。只见他自斟自饮,数落道:”千原你这老狐狸,可是又打着倾商行的名头,在了各处坑蒙拐骗。   在了百楼主的讲解下,若儿才明白了些道理,原来千商头并不是一般的闲散商人,他还是挂了个倾商行的名头,正如冰原的北原,正当的商人都会有着自己所属的商行。倾商行这般的大商行走出的人,卖得货物成色就不会太差,千原那一车货物,虽蒙着布,看不出轻重,但就因为这倾商行的名头,还是人人争相买卖。   若儿听得似懂非懂,这倾商行和扶摇楼...   “你可知世上什么东西最是长远,”商头踩了踩脚下,说道:“就是这一方土地。”   “你见我四处游走,可是以为我四方游走,只是为了找到合适的商品,用了利差买卖,来赚取利润。”那商头摇头道:”这只是些小本买卖。“   ”此楼紧邻的松鹤楼,因为和城主的裙带关系近亲,才一直无法租了出去,你不租,我却可以买,这土地才是最精贵的东西。“商头和百楼主这时都是开怀大笑。   若儿低语着:”土地,在了芳菲之中,也是有教导各种土壤,养育了各种花草,在商言商,我本以为土地只能是一般的劳作之用。“   那商头笑道:”这不同的东西到了不同的人手中做得都是不一般的买卖,你可记得先前的珐璍轩,里面的材料又是什么?“   若儿迟疑了片刻,再说道:”是北陆的高岭土。“   高岭土到了他们手上又有了不同的用处,这,又是不同了。   商头用了手指沾了些水,在桌面上算了笔账:”我找上几辆车子,再雇些劳力,将土从了北陆运给珐璍轩,每车就价值了十枚母币,这笔买卖可是合算?“   若儿连忙说好,这普通的高岭土在了北陆连用在庄稼地里,都嫌贫瘠了些。   ”我说不好,“商头一把抹去了水渍:”这费力买卖我早十五年就让给那些眼拙的商人做了,你看看珐璍轩买了出去,一个瓷碗就卖了两枚母币,我可不愿赚人家的零头。“   若儿听了连忙点头,一边商头再笑道,既然你是出身芳菲坞,那利润就更厚了,你可知你们坞里卖出去的花木是多少钱财。   “这样的买卖,你还不做。”若儿心底暗念道,还真是名贪心商人。商头站起身来,在茶桌旁找了片刻:“你是芳菲坞出身的,那我也问问你,”他指着身后的一枝叶茂盛的盆栽:“这花连着盆,又值多少?”   这...她少时离家,家中的生意又能知道多少。   “不下五枚母币,这盆还是一般的土烧陶盆。这生意做到了后头,就越值钱,这么一块地皮,不带这酒楼,我们只需用上千母币,到了现在,扶摇楼生意兴旺,这就不止这个价了。”千商头的眼里发出了道亮光,这算来也是他做的有一笔大买卖。   这样的做买卖方法,若儿却是从未听说过,商头说的这些法子,她一时半会却是懂不过来的,只能是嘴里告了辞,自个儿回去慢慢细想了。   见若儿下了楼,百楼主也是有些疑惑,嘴里更埋怨着:“你可是不要将那丫头教坏了,她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可不要被你教成了互利性子。”   商头这时又叫了壶热水,点了些香片,不紧不慢地沏了两杯,腾着热气的水立时变成了青绿色,茶香扑鼻。   他呷了一口:"这一杯水是个价格,这泡了香片的又是另外一个价格,我只是将原本简单的东西变得复杂了些,这解渴的本质却是不变的。我见这小丫头对那少年用情很深,但心思也是太纯良了些,真要跟上那人的步伐,要么就是要学会放弃,要么就是长成和他能过并肩的人。“   百楼主眼底也跟着起了层茶雾,低头看着楼下,那淡蓝色的身影混在了人群中。   若儿一人离开了百花楼,往前走去,脑子里很是混乱,街旁行人往来穿梭,每人的神情都是不同,她想着商头的那些话,却怎么也想不通。   时候还早,她也懒得回去见了秋膘发懒,只得四处走走,心里希望能有些什么新的发现。那日的老乞丐,居然也离了老地,跑到这里来行乞了,这回他的碗里已经多了些钱财,见了若儿这熟面孔,老乞丐脸上的老皮都堆开了花。   见若儿又要给自己钱财,老乞丐笑道:”好心的姑娘,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就省着那些钱好了,留着做个女儿嫁妆也好。“   原来若儿那天询问着着新酒楼的事儿,老乞丐也长了个心眼,最早选了这新地,这客人多了,又多是妇孺,见了这样的老乞,也会给上一些好脸色,这乞讨来的钱也是多了不少。   若儿听得脸上一片羞红,心中又叹道:“这人都不知去了何处,还谈什么嫁钱。”   她看着老乞丐,发现这才是一会儿工夫,果然是好些人家都给他丢下了钱财,这是?只见酒楼里头,穿梭着各地的食客,更有一些人携带了家眷前来,这避暑城里,香花也是不少,女眷们见了也是很是喜欢。   若儿心里突然有了些想法,她也是知道,女子喜花,这无论是上香还是出门踏青,都会买了些香花佩戴,而这城中却并无太多的卖花人。再看街上,这新楼附近乞丐还真的不少,这四处来的乞丐进了这避暑城后,都会守了城中命令,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比其他地方的看上去体面不少。   如此看来,她似乎可以...若儿欢声说道:”老爷爷,你可是能帮我一把?”她不等老乞同意,就拉着他往了扶摇楼而去。   P.S某人是学经济的,所以哇,挺喜欢写商卷的,让我啰嗦啰嗦吧,就好了,期待小西城的煽情吧。   047 落入春泥更护花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秋膘的小日子就没安生过。他这闲汉平日最喜欢的就数搬张老藤椅靠在了院落的葡萄架下,嘬口小酒哼个小曲一白日,可这眼前进进出出的搬运车马,一伙伙的乞丐就把他那悠哉心思全搅黄了。   只是生为主人家的百楼主和千商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他这篱下客就更不敢说事了,只能是支着个懒散身子,看着若儿里外忙活着。他秋膘好歹也算个明白人,几天看下来,依旧是不懂这丫头葫芦里卖起了什么药。   她先是在院落里头招呼起了各路的乞丐来了,还是些乞丐老迈甚至是些手脚不灵活的乞丐,而那些被雇佣来的车辆上,装栽的也是从不远的花溪城里搬运来的的鲜花。   都说宝剑配英雄,鲜花衬娇*娘,这些个老乞们手捧香花,说不出的滑稽,既然猜不透又不让他落个耳根清净,秋膘索性跟着其中的一名乞丐后头。   老乞腿脚并不灵便,也走不出多远,才刚到了路口,就选了棵老槐树坐下了,看着似在纳凉,又似在等着什么。前头来了几名女眷,这时也歇在了槐树下。   一旁的婢女见了这古怪的乞丐,正要开口喝开,哪知一旁的老妇人笑道:“你们这些丫头,怎么这般刁钻,老人家看着也是体面,我们踏青回来,却忘了带些香花回去,我看看老人家手里的那些倒还是亮眼,你去选些素雅些的,回头插到房里头,也是添些颜色。”   才是小半个上午,竟来了好几批这样的客人,老人手上的花朵全都卖了过去,那老乞也没费上什么口舌,就得了这么笔钱财,他卖完之后,又慢悠悠地往了院子那边走去。   秋膘于是将今日所见全都告诉了商头他们,这晚些时候,碰到了若儿,几人就问起了缘由来了。   见自己的小如意算盘被人发现了,若儿笑道:“千商头,你可是忘了记性,这分明就是你和我说的。”   商头思了片刻,也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说过了这乞丐买卖。“你看我全部的钱财都在了这里了。”她摊开口袋里的子母币,原本是百余枚币钱,这几日雇车,给那些乞丐买了衣裳后,再除去那些个买花钱,已经用去了大半。   她这般开销可是不小,秋膘几人都皱起了眉,若儿知道他们是以为自己胡乱花钱,辩解着:“商头说的地皮买卖我是做不起的。”   商头说道:“自然是做不起了,这楼房地盘买卖动辄万钱,还得是长期的死钱,你还是做些小本买卖的好。”   “这可不是,”若儿指着摆了一院子的香花:“我就找了些小本买卖,熟悉买卖做了。”   商头回忆着,自己也是说过,芳菲坞的花木很是精贵,可不是眼前这些裁剪过的一般香花。   “那样的买卖我也做不起,再说了你们外头的人都觉得芳菲坞的花木很是昂贵,其实坞里对了老客,每年春秋都会派了专门的花匠师父上门修剪除虫,算起来也是不贵。”若儿耐心解释着。   “你可是帮了自己家里说话,坑了旁人。”百楼主在旁搭腔道,他前些日子,从芳菲坞里买了好些盆栽,可是费了不少钱。   “扶摇楼里体面了,才有了往来的客人,这钱自然也就回来了,”若儿卖着笑脸,将这几日自己的发现都盘托了出来。   她先是跟着那群乞丐,在了各家都走了一遍才,才发现城中寻常百姓家,都有了一个共通之处。   避暑城和花溪城不同,虽是少了燥热,但一年里头更似秋天,一般的花木也都凋地早,这里的普通人家都却买不起芳菲坞里那样的高价花木,屋里头看着也是有些灰暗。   所以这平日外出,贪靓买花的人很是不少。   “所以你就想到了那些乞丐!”秋膘想到了先前的那幕。   若儿得意道:“我没有芳菲坞那般的人力物力,我也没有倾商那样的名号信誉,之能是指挥起了这帮乞丐来了。”   听了这话,这几名奸商都明白了过来,乞丐每天要做的是什么,不正是沿街乞讨,若儿只是让他们再多做了一件事情,花溪城中来的车辆都是带着新鲜的花,而那些老乞不正就是最好的卖花人。   再见那丫头抚掌大笑道:“我先前在花溪城的时候,偶尔到了野外农田里,看到有些农户用了些闲田养了些花木,长得很是茂盛。花溪里头遍地生花,香花被花农收下来做了花肥,很少有人真的用上这些东西,这买来的价格更是便宜。”   让乞丐沿街卖花,这可是当真有些稀罕,乞丐上门也只是要写饭食,卖花倒是听说未听。   这时门外又走进了好些乞丐,这满城的乞丐,若儿也一一灵活运用了起来,那些年轻力大的,就被她派遣去了花溪城收些花木,而那些老的小的则被遣到各处,卖起了花来。   听了她的这番盘算,连商头都听着新鲜。   这边若儿却越说越发起劲了,她嘀咕着,再过段时间,等她手头多了些刻意使唤的钱财,再去弄了些成品花木前来贩卖。   这瞭苍国内,芳菲坞分布并不如玉阙国中那般密集,这里的芳菲坞只在了大城里贩卖,而没有走进这里的小城小户。   “乞丐卖花”反倒成了避暑城中的一景,有些外地的游客听了这传闻,都是凑热闹般的买上一些,这让若儿的生意也更是经营的顺风顺水。   如此又过了一月有余,这些日,若儿最开心的就是傍晚时分,坐在小院里数着每日收进来起来的钱币,除去给那些乞丐的工钱,这算起来已经赚了五成的利润。   好日子总是有个到头的时候,一日,老乞又寻上了门来。自打开始领了正经的工钱,这群城中的乞丐也是居有定所,又因为每日上门卖花都有了一定的收入,气色都好了不少,只是今日回来,他脸上多了些难色。   花溪那边来的花木是越来越少了。听了这消息,若儿也有些心急,连忙找了辆车子,寻了几个下手就赶了过去。   花溪城里无秋冬,官道入城,姹紫殷红扑面来。若儿很快寻到了和自己长久买卖的一户花农。   这里的乡亲也是厚道,见老主顾上门,也是有些尴尬。原来花溪这地头,水土虽然是肥沃,但长久栽种下来,也会失了肥力,这一年下来,原本栽种花草的地,刚好轮到了停歇,弃耕来保田肥。   往些年,有了那些丢弃的野花做沃土的材料,这停耕的时日也能短些,这会儿,连那些花肥都没了,这田地就更要贫脊了。花农们想到这一层,只能是拒绝了这边的收购。   将花草填回了土里来护肥,若儿听着有些不对,她再细问了下,才发现千百年来,花溪这里的农耕都是如此操作。   她心里可惜着:“老人家,难道你们就不用了其他方法来肥沃土地?”   花农老实巴交地回道:“姑娘,我们老祖宗那会儿就留下了天生天养的老习惯,土壤也是这般打理的。”   这和芳菲坞的做法和有些不一样。她心里存了疑问,又不敢一口说破,只得先回了城中,正好秋膘找了过来,她就将今日打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芳菲坞里,有了自己的一趟育土之法,正是用了各种人畜的排泄物,甚至是用了动物的骨灰粉来肥沃土地。秋膘对这些并不清楚,听了也是多了些兴趣。   他掩上了门,训戒着:“若儿,这世上行商都是有了自己的秘密,先不论你是否要将芳菲的法子说了出去。只怕你才说了出去,这里要损害到家里的生意,你可是想清楚了。”   若儿心里犹豫着,这花肥一事,她原本并没有想象的多么严重,经商还有这么多避讳,她心中迟疑,自己只是想将这些事儿说了出来,帮助那些花农而已,又怎么知道会牵扯到自己的生意。   为了这事,这一夜,若儿心里也是折腾着,直到最后黑玉问道:"你心里又是如何想得,照着做就是了。"   若儿叹道:“我也是真心想帮忙他们,只是这法子要是轻易泄露了出去,是不是真的要害了别人,我并不想害了坞里的买卖。”   黑玉在旁开解道,这其实也不算多大的事儿,就算你真的说了出去,自然还是有人会套出其他的法子,更何况,据我所知,芳菲坞这些年已经渐渐地放下了手头种花育花地这些事儿,你说了也是无妨。   黑玉再说道:“我好歹也在坞里呆了那么多年,里头发生的大小事情,自然是很是清楚,你何时看过内坞里头摆弄了这些费力的东西?”   若儿心想,自己的这般小打小闹,只怕对了坞里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什么影响,想想那五枚母币的盆栽,她心里也是开朗了不少。   等到花农们得了这消息后,先前那些人也是将信将疑,就先在些菜苗上施了些牲畜肥料,很快就有了些成效。   这以后,花溪的花农的种花兴头也更足了一些,家家户户都开辟了花圃,这边商头听到了消息,也是不肯落后,连忙再城里专门收集齐了各类肥料骨粉,又小赚了一笔。   一日商头和秋膘吃酒吃得醉意醺醺,嘴里夸道:“这年头,我这般藏私的老家伙,只怕要没落了,那丫头心细胆大,将来只怕有一番成就。”两人又是一阵酒话。   秋寒乍起,扶摇楼的生意也是安定了下来,商头见候鸟南去,心里也是思家心切,就催促着商队早日出发,若儿将那些卖花的生意交给了百楼主,叮嘱着那些乞儿好生照看着,就往了小西城行去。   P.S关于农肥,说起来还是中国使用的较早,欧洲各国在了近代才开始慢慢使用牲畜粪便(就是偶们说的氮磷肥之类滴)。为啥中国现在粮食亩产高了,那是因为加了一麻袋一蛇皮袋的化肥们。都说要想高产,就多施肥,唉,其实现在的土壤结构已经被严重破坏了嘎,娃,我们吃得都是肥料菜和肥料米了,不说了鸟,再说连饭都可以不用吃了,某无良女最喜欢看这类科普知识了,以后我用到了啥米会顺带讲解释下的。   048 妄海城中无妄念   花溪城中花落花开几度春,凝海郡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观。   瞭苍南边的凝海郡首府-妄海城坐依无妄海,背靠海丘,四季冷暖均匀,民风淳朴豁达,也算得是一方乐土。   傲世见了凝海王后,介绍了身旁的几位长辈,一路南上,只是行到了半路,凝海王却得了封急信,一行人匆匆赶回了妄海城。见了凝海王的面色,大伙儿也知必有急事,只是他也不明说,安排了傲世的住处后,就匆匆离去了,接连半月都不见踪影。   云空和扈图也忙碌了起来,傲世几人也是闲着,先是在了妄海城中走了一圈。原本以为这靠海之城,也该是靠海吃海,过着最是原始的渔业生活,看过之后,却发现有些不同。   先说了这城里城外,瞭苍国和玉阕就有些不同,傲世从未去过北陆,但也在了异国志上听说过北陆是荒蛮之地,而瞭苍则是个四季如春的宝地,这凝海城也是如此,它正是有了几条河道的河床冲积而成的,千百年的河泥冲刷,城中的泥土很是肥沃,三条江河流经此城,三河再齐注入无妄海中,海中因为淡咸水参杂,一半呈了蓝色一半现了绿色。自古有云,人临妄海,心无妄念。   傲世在了首府里闲逛了几次,也觉此处民风纯良,就是凝海王府里,老幼奴仆对了自己这新来的客人也是尽心尽力,他虽白日在了四处闲逛,但也没落下每日的文武课,除了看些文书,也会练习下身法。   只是这半月下来,别说城中,连着城外都晃上了一圈,傲世细问了府里的管事,才知道凝海王早在几日前就独自一人出门巡查去了,傲世也不好直接出口相询他去了何处,又问了其他几人的去向,原来云空一人身兼农商两省的差事,正清理着积压下来的各类事项。   他于是征询了章博渊的意见,找到了这府里做主的另一人,正是那日的光头和尚,扈图,也正是士省的一把手。这凝海府中也是分了好几个府院,扈图平日办事也是在了里头,这时他正急的如同火烧眉毛,见了傲世前来,也是没有多少好脸色,这白皮小儿只因为主母有些沾亲带故,就被带了回来,每日在了府中无所事事,他早就想教训一下了。   听了傲世的询问后,扈图这些年也是吃了些佛光香火,心里想的事,脸上可不会表露出来,他似是认真地考虑了一番,然后说道:“也不瞒傲世兄弟,先前王爷出府的时候,也是再三吩咐,绝不能人累着。”他说到“累”字的时候,嘴角带着几分讥讽。   傲世眉稍微挑,他看着性子随和,其实也是个强脾气,听出了扈图口里语气并不善:“大人也莫要烦恼,傲世一身武艺,虽然不算拔萃,但也不会累着什么人。”   扈图鼻里头哼了一句,假意问道:“少爷可是上过战场?”   傲世摇头,他只见过兵书上的沙场浴血,做了无数次脑海之中驰骋杀敌,但也确实没有实战经验。   光头扈图故叹了一口:“你知道三国之中,何处的战场最是凶险?”   这事傲世也是不知,那扈图再说道:“正是在了瞭苍之中,此番王爷出门,不带一兵一士,可是为何?”   扈图吹着才刚长出来的胡须茬子,高声说道:“瞭苍以道治国,这和你们其他几处都是不同,这路上埋伏的各家道术,都是不同,王爷的一身道法,最擅长的就是藏匿身形。他一人独行却是要比千军万马更加实在些。”   见傲世沉默不语,这和尚将军又多了几分教训的心思,只见他走出院落,选了块景石,约莫有半人多高,只见他手掌如斧,一劈而下,那石头飞出了半块,断口处甚是平整:“就算我这样的鲁莽武夫,跟在了王爷身后,也难以抵挡各家的道术,只会碍事。傲世少爷你又有多少保命本事。”   一旁的木、融几人听了,心里有些不喜,这人说话也未免太直白了些。   傲世听了,心里却是有些黯然,无论是木,章这样的文人,还是融复海这样的武夫,就是连商头这般的人都是有了老到的处世经验,而他上不得战场,下不得商海,在了这凝海府里,也确是如同一个花架子般,只能摆放着,自己这会儿到了这人面前,还真有几分自取其辱的意味。   文不擅,武不长,扈图心里也是冷笑阵阵,你这样的稚嫩小儿,还是乖乖地养在府里好些。   哪知傲世眼里的恼伤之色,很快淡去,身下一躬:“先生说得在理,那小侄现在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我到了这凝海城中,并非只是寻求庇护,这城已是和傲世荣辱与共,这些日子,我见了府中最近君士往来甚密,几位大人也是忙着,想来城中有大事发生,还请扈将军坦言相告。”   扈图听了,心里嘀咕着:“那云空占卜还真是有些门道,这少年受了刁难也不惊不恼,这会儿又杵在了这里,只怕一时半会儿是赖着不走了。”这莽汉也有了几分急智,“先前也是我说话重了些,我这倒有一事,少爷兴许能帮上一把。”   傲世听出他的语气已是软了几分,忙问道:“先生只管是吩咐就是了,傲世只要是能力所及,必然要鼎力相助。”   扈图回了里屋,寻出了张军图和地势沙盘,眼里多了几分厉色,傲世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又觉得眼前的情形是那般的熟悉,这时的沙盘上,搭建着些要塞堡垒。扈图说道:“原本王爷还是继续要当他的乞丐王爷的,只是前些日子,我们已得了这个秘讯,无妄海上聚集了好些船只,正是要攻打海上的几座岛屿。”   原来凝海王爷此次远行,名义上是巡视,实则是去了各处联系,将这几股势力分批击破,而云空这时要做的就是调动了各地的财力,做好备战准备。   傲世在旁问道:“王爷难道就不怕这些船只攻打到妄海城来?”   扈图摇头道:“傲世少爷初来凝海,未看清各出的地势,无妄海往了妄海城这边,有一围海大坝,坚固无比,这些远行而来的船只根本不能靠近。”   傲世往了沙盘里头看去,只见里头有一围栏,写着妄海堤三字。扈图再说道:“这让人头疼的却是大堤外头的几处海岛要塞。”   听说妄海城暂时无忧,傲世几人心里也松了一些,如此看来,这凝海首府正是易守难攻的阵势,一般海上来袭根本攻克不得。   傲世未曾行军,但也是读了些军书的人,知道些海岛防御的路数。他再往前面几处海岛看去,只见岛屿上,也是立正防海排楼,心里想这扈图虽然看着有些愚钝,但在了海事防御上却有些高明处。   见这少年眼里多了几分赏色,扈图也知他知道了自己的布局:“傲世果然是聪慧,也不亏了云空老儿在了那里反复的夸奖,只是还有一点,我是在那些岛屿上修筑了防御的排楼,但是没有料到这一点。”   傲世见他将那些排楼一把推去,不知他这回又是什么意思。扈图叹道:“少爷身在内陆,自然是不知道这里头的难处。就是我这样的海边住户,也被这事烦恼了好些日子。”   他在旁取出了两块圆木木头,递送到了傲世等人的眼前。傲世用了肉眼看去,只觉得这排楼木头都是一般大小,也实在是看不出区别,只得是用了手轻捏,哪知手下还没有用力,一边的木头已经断开,里头居然松脆一片,而另一边却是块寻常木头。   傲世连忙用了鼻闻去,一边的木头上气味很是明显,这分明是?他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时海水萃过的木头。   扈图点头道:“你也是明白了过来,这正是用海水以及海边的木头反复萃过得木头,我在了那岛上修建了无数的排楼,哪里知道才是半年时间,那些排楼就都被阳光晒了干,并且全部都折断了,不需要费上多大功夫,这些排楼就失去了防御的功用。更大的问题又是,这会儿海上由于船只封锁,更是海路难行,我现在要做的正是要将搭建那些排楼的木头运输了过去。”   傲世这时一明白了他为何这般难为,这海上运输军木,确是个大工程,先说这巨型的木头,就要用了大船来运输,而这大船又太过显眼,根本不可能在了敌人眼中偷运进岛。   扈图再讲道:“平日其余几大郡之所以不敢轻易围攻就是因为这个道理,无妄海是我们的海域,联军船队到了这里补给本就不足,先前几次来犯妄海城,都被大堤拦住,退了回去,这回几班人马一起出动,又不知从何处寻了补给,这事云空正彻查着。”   傲世再看向那几处海岛,只觉那几处海岛岛域狭小,又远离妄海城,看着也算不上是什么重要的军事要地,只是不知为何扈图等人如此看重。   他的疑惑也正是其他几人心中所想,看着这几人都盯着那几处海岛,扈图也犹豫了起来,不知是否要将这海岛的事情说了出来,正是这时,云空走了进来,脸上喜忧参半:“王爷来信了说了,冥川王说只要我们将鸾岛送给他们,就放行一条水路,让我们将防御军木运送过去。”   扈图听了大怒:“这老杂毛,果真是他惹得事情。”   p.s我又男人了,我我我...算了这算某人的特有风格吧。   049 鸾岛深处有人家   云空进门之时,神情仓促,看来也是有些焦急,他似也不忌讳傲世等人在这里,走到了沙盘旁边,就要说起事来。   见扈图也不言语,似明白了些什么,在旁讽道:“我说你可是失了肚量了,傲世少爷现在也算是凝海王府的半个主子,这国内的几处要害位置自然是要和他一一说明,你又何必隐瞒。”   他用手比划着,指着堤外零散分着的岛屿:“这些岛面积不大,但是对整个凝海郡而言却是至关紧要。”   几人往了沙盘看去,见那些岛屿错落分布,相互间隔并不远,而云空这时落指的地方,一岛形如新月,镶在无妄海中。云空问道:“傲世少爷也是出身名家,该是也知道玉阕国内有四省,凝海郡内也是如此分布。少爷以为农、工、商、兵四省之中何者为重?”   傲世思索了片刻,想起了先前章博渊说起的事儿,回道:“该是兵省。身先士卒,现在凝海郡正是危急之时,这兵省更显得紧要。”   想来这答案扈图听得很是满意,他这凝海郡的兵马大将军,忍不住昂首挺胸,对着云空使了个得意的眼色。   云空又是何人,还能再外人前掉了自己的身份:“少爷此言差矣,兵家有云,战事未发,粮草先行,此是铁律。扈图将军,你可承认这一点。”   这话问得扈图不敢搭腔,只得憨憨笑了两声,心想这以后兵马出行要想马肥兵壮,还是巴结着些好:“粮草当然重要,鸾岛也更是重要,你也别卖关子,先解决了这眼前的难局再说。”   几人也听出了大概,鸾岛和凝海郡的粮草大有关系。只是这区区新月海岛,又能生出多少的兵粮,更何况海岛缺了淡水,更是不能浇灌种植。凝海郡周边,傲世也粗粗走上了一遍,常年高温,四季都可以种些合适的果木,满街都是些热带瓜果。   云空走到了军案旁,这上头除了茶水,还摆放着些香瓜金芒。他说道:“瞭苍虽地处热带,却只能算是个鱼乡,而算不上米仓,瓜果蔬菜在了大陆上也并不出名,这几日,我听管事说傲世少爷将周边的乡镇都走了一遭,可有了什么发现?”   他手中的金芒颜色黄灿,也是这几日大伙口中常吃的果种,和他处比起来,稍显个头矮小了些,滋味倒还算甜润。“瞭苍境内大多数都如凝海一般,瓜果种类繁多,但都是算不上精品,所以瓜果虽多,但却卖不得高价。更因为这气候炎热,终年虫害,不得停歇,最厉害的就数蝗灾,派了人日日看护也行不通。”   听此一说,傲世几人都是明白了过来,想来这鸾岛上的鸟类是破蝗虫的天敌。几人一想,这又有些不对,禽类无智,除了吃虫之外只怕还要啃去无数的庄稼嫩苗,前后算来这利害不相上下,是损是益还不好说。   见这几名他乡客先喜后忧,也是真心为凝海郡犯愁,云空面有慰色:“少爷可是听说过驯兽一说。”   傲世点头称是,他先前在国道馆中,曾听长药提起过,在北陆之地,武斗者或是天生或是后天驯养驯兽,借助兽力来对敌,这人兽之力相混合,倒是见过,融复海身上的狼化,听说也是受了狼咬才意外得来的。   扈图见事说到了这个坎上,也知再做隐瞒也无多大用处了。鸾岛在了他的管辖下,只能由着他解说了起来。   无妄海上的岛屿多是孤岛,岛上除了些海木和海石,栖息最多的也就是些野鸟,也不知哪一年,巡查船经过那鸾岛,才发现了这岛上栖息了无数的鸟类。   鸾岛上的鸟类作息很是规律,群鸟朝起而出,到了四周海上捕鱼觅食,落暮而回,归巢栖息,这非同寻常的现象,很快也传回了凝海郡,凝海王主仆三人最是喜欢见些离奇的事情,就三人驾了艘渔船,也不惊动近处的鸟类,擅自入了岛。   岛上绿林盈目,四处可见自在的搭窝海鸟,三人不敢衅事,只是摸索着往了岛深之处寻去。林木深处,才见了一岩洞,更在里头发现了一白毛老头。   老头和鸟类呆在了一起多年,早就不会了话语,凝海王等人费了好些功夫,也引不出他说些话来。主仆几人只以为他声音受了损伤,用了些手势才说明了来意。   那时,郡内正受着蝗灾,云空正头疼着如何除害,却发现鸾岛上的众多鸟类,其中有一种燕隼,正是蝗类的天敌。那老头在此久住,不肯入世,也是王爷机敏,不知如何说服了他。更是让那古怪老头训练了一番之后,讨要了些燕隼,以十为单位,放到了田间,这些嘴刁的家伙果然是只食荤腥,而不沾素食。将里外的田间都收拾了干净,这满地的蝗虫更是无可遁形。燕隼在了老人的调教下,也是好管,只要用了老人所给特制的一管玉哨,随叫随到,很是好使。   说到这时,扈图也是感慨道:“每年虫害最盛的时候,那群燕隼就会飞到了田间驱除害虫,只是可惜,那燕隼产卵,却一定要在了那鸾岛上不可。”   傲世再看那果盘中的瓜果,外形都是精致,难见虫害痕迹。这世上还当真是有了这般的奇异之人,扈图以为他不信,更是说道:“这可不是,那老怪我也曾见过,简直就是将一手驭鸟术用得炉火纯青。这旁人更是冒犯不得,随意冲突,就要落得满脑子肉包。”   听了这话,云空更是拊掌大笑。原来那日三人上岛之时,扈图最是冲动,见了老人之后,上前质问,为何躲在了岛上装神弄鬼。   那老人虽不能开口,但见了这么无礼之说,也不分辨,只是口中玉哨几个回落,周边的鸟儿就扑翅拥了上来,只把一旁的跋突头上不多的几根毫毛又全都啄了下去。   扈图想到这时,似是心有余悸,摸起了自己的光秃脑袋来。   这驭鸟之术,说了起来,傲世还有些印象,洞君岛遇难之时,乾门的人就用上了一种类似的功法,那日看到的幻术似是驾驭着灵鸟,而今日听了这人口中所说,那岛上老者似能驭得活鸟之术,傲世听了也是想前去探访一番。   听了这些话,连见多识广的章博渊也有些好奇,正当几人都以为鸾岛只有此一用时,云空再说到:”若是这鸾岛仅有这么些功用,那也就罢了。说来瞭苍之中,奇人异士也是不少,驾驭禽鸟之术法,也是专门有了门派做了研习,花上些钱财,也还能找到一些人,只是这鸾岛的妙用,却不只如此,农业耕种,也非去了虫害就万事大吉了。”   傲世思了片刻,他先前还真未曾涉足这类书籍,也幸好前些日子在了花溪城途中见过一些,于是答道:“小侄曾在花溪城中,见过一些花农,常年就是将了各处的农田轮作而耕种,说是以停养肥。”他再是回忆了片刻,他更曾见了国道馆中,馆生们在了长生大宫的指点下,往了地里埋些植物草灰,说也是丰收之法。   云空笑道:“想不到少爷还有些知道根底,这都是些古法。你想想,这农田停种也是无奈之举,一歇一停,减产无数。凝海和其他地也是不同,这些年大的战事未曾发生,但其他几郡时有来骚扰,小的战事却是不少。王爷仁心,推行的又是藏富于民的免税之政,平日里更是少征赋税粮帛。军队的军饷,全靠了军中农户的开垦,这一歇一停,很是影响每年的军粮。”   云空再指了那鸾岛说道:“岛中鸟禽繁多,除了那燕隼,更有鸟类千余种,少爷若是到了那里,也会发现,那里除了林木茂盛,滩涂众多以外,满地的并非海沙海泥,而是鸟肥。”   傲世听了又是不明,这农事对他来说,还真是生疏的紧。   “南滨盛产水稻,稻子喜高温,在了这凝海郡里更是因为气温的缘故年年疯长,最废土力,这鸟肥却可以弥补上许多。我们上岛之时,见鸾岛比起其他海岛,土壤丰美,树木枝叶更是茂盛。王爷为了不乱加税赋,于是那岛上带回了一些鸟肥,用在了这官田里。那用了肥料的官田里头,地里的种植也无需停歇,结出来的稻穗更是足数足量。”   这般说了下来,这鸾岛确是一处要地,丝毫不得退让。傲世心里也是惭愧,更是觉得读书破万卷,却比不得脚下行了百里路来得扎实。   云空在旁安慰道:“少爷莫慌,这些事,书上从无记载,在了民间也并无大肆推广,这鸾岛的事情,更是只有我们三人才知。”   听完云空的这番话,傲世几人也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先前扈图为何要刻意隐瞒,而听了冥川王的讨要之言后更是勃然大怒。   云空说完这些,又是指着沙盘和扈图讨论了起来。傲世在旁思了片刻,又问了木、融、章几人的意思,上前说道:“傲世想前去鸾岛一探,还请两位叔叔成全。”   某JO的小贴士1:   鸾岛这个岛屿的原型是太平洋中部的一个岛国(瑙鲁)。瑙鲁共和国属热带雨林气候,国内没有河流和一寸泥土,日平均气温约30℃。千万年来,有数不清的海鸟来到这个小岛上栖息,在岛上留下了大量的鸟粪,经年累月,鸟粪起了化学变化,成为一层厚达10米的优质肥料,人们称之为“磷酸盐矿”。这个国家80%的土地富含这种矿藏,瑙鲁人就靠磷酸盐矿成了“富翁”,年均收入8500美元,不过鸟黄金用完之后,这个国家还要面临收入枯竭,海水淹没,国址搬迁的命运。   某JO的小贴士2:   全球变暖的也有好处,除了经常听说的海平面上升等坏消息外,全球气温上升能帮助一些农作物增产,幸运的是,水稻刚好是这类农作物之一。   050 忽如一夜海客来   云空脸上多了些玩味,似正琢磨着傲世的话,而扈图则虎着脸,一脸的不乐意。   傲世再说道:“若是有什么不便,可否派小侄到附近的海域探查一番。”   扈图瓮声瓮气地哼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嫩皮少年,小看了海上的惊风骇浪,真以为是你们这些富贵公子平日里头的甩闹嬉皮事,等到王爷回来又要哇哇叫唤。”   他的这番责骂虽有几分撒气的成分,但也是带了几份真实。海上被几郡海船封锁已经有些时日,扈图更是派了海航军两路人马,分了好几批次去运送物资,都被半路拦下了,船毁人亡,连个尸骸都收不回来。这节骨眼上又听了傲世的这般轻巧话,更是气上加气,难免恶言相向。   凝海的海航军都是些骁勇汉子,作战更是毫不退让,这两路人马中,一队才靠近联军的水域就被发现,另外一队,趁着夜色,隐近了鸾岛,天亮即将登陆时,却被敌军在了周边海岛的驻军发现,说道这时,云空和扈图心中更是难受。   见扈图的语气强硬,并没有留下多少商量的余地,章博渊上前说道:“两位也无需多虑,海上水域宽而视野广,扈图将军手下人多反而容易误事,我们几人人少再寻艘轻便的暗船,想来不会有多大动静。一来长个见识,二来也能带些讯息给了岛上的军队,以免他们在了岛上多日未得接应,生了逆反的心思。”   他这一番话说的也是合情合理,云空听后也消了些担忧,安抚道:“章博士说的也是一理,先前的两路先锋船队都是太过莽撞了些,在了暗夜里,还不懂得隐藏行踪,运送物资的船体也有些惹眼,反倒是一些偷渔盗渔的船只反而破了封锁。”   凝海府中,做主的虽是凝海王,这出主意的却都是云空,扈图听罢,这小子在了府里也是胡乱闲晃着,让他长些教训也好。再看看他身后的几人,都是有些本领,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差错,就哼哼着应了句,算是答应了。   傲世连忙辞别了两人,找到了几名幕僚,几人一阵商量之后,决定趁着海上升起的暮色连夜外出。   傍晚,金晖斜映,海边稀稀拉拉停着些近海打捞的渔船,几人这时寻到了护海堤坝。   凝海堤坝也是城中一景,几尺高的海岩磨打的坝石叠在了一起,拦住了无妄海中涛浪,也筑起了凝海城中最牢固的一条防线。千百只白色的沙鸥扑面而来,也不避人,近海之时,白羽红爪,掠起了阵阵沫色,煞是艳眼。   夏末秋开,正是鱼类鸟类产卵的季节,为渔业繁衍,凝海王在了郡里下了禁海令,官用的渔船和寻常的渔船也一律停靠在了近海,私自不得驶入外海。   正是犯愁时,木卿君生了些机灵,循着海坝找了一圈,总算在了附近的渔民里,找到了个有些门路的渔夫。   这渔夫看着也是有些胆大,平日里时常在了禁渔期里出海打捞,这几日外头有些动乱,才停靠了下来。   他们商量了个好价钱,趁着海上潮水未起,连夜出海。初上此船,几人都有些心里发慌,这渔船上和一般的官船相比,当然少了些舒适和安稳。这船体细而长,两头尖翘,上不遮顶,下不挡浪,稍有风浪,脚下就一阵颠簸。   今夜无月,入夜之后海中一浪接着一浪,几人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安稳了下。   船行驶了大半夜,船夫就慢下了船身,停止在了海中。前方有十余艘军船。船身高大,帆杆逶迤,隐隐有探灯在海上晃动。   夜深潮声响动,等了好些时间,那渔夫才再度划行了起来。几人在后半夜,总算是近了距离鸾岛最近的一处岛上。   听那船夫说,此岛为黑森岛,从岛的北端能见到另一头的鸾岛。几人上船之后,往了远处看去,只见对面海上,果然是见了鸾岛呈半月之形,在了黑夜之中看着如月落深海。   傲世上岛之后,听得身后海水阵阵,怔立了片刻,等到融复海催促了,才反应了过来。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胸口上,有暗流涌动,这一路在了海上,这感觉又明显了些。   上了黑森岛后,傲世等人也不敢松懈,听那渔夫说过,这附近的海岛都已是不安全了,时常有见到敌军的巡航船在了附近,也不知这岛上是否有敌军驻扎   鸾岛之上淡水和食物这会儿只怕都不多了,也不知那凝海的驻扎军队又是怎样的情形。鸾岛上,只是黑压一片,并无火光,连传说中的近万海鸟也是没了声息。   渔夫在旁热心地说着,鸾岛上的鸟类因为常年栖息在此,很有些护岛的心思,联军的军队也用了好些方法,一直没有攻进去。只是就算如此,时间一长,只怕这鸾岛也是要沦陷的。   往黑森岛中心走去的时候,却发现前方有着营队驻扎,几人这时都是停下了步伐。前方生着一堆篝火,大半夜,还有一小队不曾休息,在了外头把哨。   十余人围成了一堆,海岛上头夜里有些生冷,这些人也是跺着脚,嘴里不住骂道:“还让不让人活了,大老远跑到这破海上也就罢了,早晚轮着要我们这些人四处走动,我都是好几夜没有合眼了。”   又一人随口附和这:“这能怨谁去,前面那破岛上的畜生也是鬼了,除了白天以外,夜里还会飞出些夜枭来,让船只连晚上都不得靠近。”   这一帮人马都是轮番抱怨着,听了他们的口吻,这里是联军旗下的巡查队。黑森岛上,并没有住家,他们平日都是白日回了船队,晚上才在了各处岛屿上分别驻扎。   敌军的兵士远道而来,早就厌烦了来回奔波的日子,只是这鸾岛比他们想象的要难攻陷许多。   每回只要一近那岛附近,里头就飞出无数的海鸟,这些鸟也是不吃素,见人不避,只只直扑而来,进攻的士兵或是被掀翻到了海里,或是被啄伤。一时之间,这船上的兵士只要是听了鸟叫,心里都寒战连连。联军也苦于没有破敌的法子,只能等着,瞅准个机会再进攻。   联军船队见久攻不下,原本还想拖上一些时日,只是听说,原本还是没什么反应的凝海郡的船队已经集合了起来,如果不快些攻下前方的岛,只怕后头的船队一个夹击,就是逃不出去了。   说道这里,这些人都是有了退意,忽听到耳边有人哼了声,又是往前看去,只见火堆旁坐着的名男子。   他的衣服已经要掉进了火里,看着也是破破烂烂,一身灰旧。这人哼了一声后,也不理睬身后的嘈杂,而是小心的查看着前方的篝火。   篝火里头,火势正旺,一颗蛋形摸样的东西架在上头。旁边的兵士们使了个眼神,又啰嗦了起来,并无人上前和那人搭腔。   这黑衣怪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在船上时候,也是由冥川王手下的将领亲自吩咐着,跟着出海而来。这每天晚上,也不帮忙巡视,只知道生了堆火,在翻看着那颗蛋,那蛋算起来已烧了不下三日,让人看了都是眼烦。   抱怨之后,那些兵士看看夜色,又是到了要巡夜的时候,于是站出了两人,往前方走去。不等他们走开,静夜之中,快速的闪过了道道绿芒,那些兵士察时,已经晚了,每人喉咙软骨上,升起了阵冰冷。紧接着,又是一阵热液流出,先前还是三五人坐在一起的人群,尽数倒了下去。   木卿君悠闲的踱了上去,探视着正要往他们这边走来的兵士。倒地的兵士喉咙之处,多了一片扁叶。   那叶子之上还是闪着绿色,不见丝毫血丝。这正是木卿君用了灵珠特技发动的灵叶夺魂之技。每人到了灵珠阶段时,都会有了自己的特技,除去先前的医疗之术,这一招却是新近才领悟了出来。   一旁的融复海看得有些眼直,木卿君更是多了几分得色,说道:“老毛子,你可是看清楚了,先前你可是说我的道元只能防守,而不能攻人,这会儿你可是看清楚了。”   刚才在了无声息之中,木卿君已经瞅准了眼前几人的咽喉位置,手下连发,那特殊制成的数十枚灵叶这时就成了见血封喉的利器。   木卿君这些年来,也算是和融复海较量了许多次,每比上一次,两人都是要互相谩骂一番,不外乎就是计较些武功和道术哪一家更正宗些。   他先前在了花溪城里,木元丰沛之时,才一下子领悟了过来,这摘叶成刃的功夫暗地里是练习了无数次,这真正对敌,却是第一次用了出来。   融复海嘴上当然还是不服,就要再说上几句。章博渊则小心的翻看了起来,只见那人身上带着一些腰牌,仔细看了上面,写着一个“冥”字,他心底有数。   几人查看之时,傲世似又分了神,转身再看往对面的岛屿,眼里也是带着几分思索。   融复海说道:“先前听这些喽啰的话,我们不如趁着天明,混到了联军船队上去,到时候和了凝海王的人里应外合,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木卿君依旧唱着反调:“我看不行,我们还是想了法子,将这里探听的消息都送了回去,听了扈图他们的吩咐还更妥当些。这人都被我们杀了个精光,光是人数就凑不齐全了。”   章博渊的想法和木卿君的正是不谋而合,先前看了海上的战力,他虽不熟悉水军,但看了那船队,也是觉得凭几人之力,很难有了什么大作为。   前方海域,突然飞现了几只夜枭,身后篝火里头,传来了一阵崩裂之声,那枚一直烤着的鸟蛋自己跳了出来。   051 枯藤老树两乌鸦   蛋已经再火里烧了三天,壳体通红,出火之后,红光渐渐敛了下来,转瞬就成了墨漆颜色。   众人耳底听得“哧哧”几声,蛋壳迸裂开来,里头正是一只白绒成鸟,鸟翅扑愣几声,那原本趴在了篝火旁的人身子又有了动静,摸索着又爬了起来。   那黑衣怪人的一张脸也如同被烟熏过般,额头还显出了几个火燎泡子,只剩一双黑白眼看着还有些人样。   他醒来之后,也并不在意自己脸面上的灼烧伤痕,却连忙查看起了身上的衣物来了。火光之下,傲世几人才看出他的那身破衣有些不寻常,正是用了上百只禽鸟羽翼尾翎缝制而成,只是色泽褐铅杂陈,让他看上去如同乞丐一般。   这同为乞丐,这怪人看着一身落魄,而凝海王则算得上是名雅乞。气度虽有不同,但这人的眼神也是如同鹰鹫般,很是锐利。   他很是紧张地查看完身上的那身破羽衣后,才收回了心思,瞄了眼前几人几眼,喉骨抖动了几下,木卿君那片锋锐如钢的的叶刀抖落下来,已经成了一片焦灰:“哪里来的乡野土人,险先就扰了我的大事。”   听得土人两字,还真是让木、融等人恼火了几分,这几人都是爱好光鲜的人,平日哪曾被人这般嫌弃过,只是今夜赶海而出,又是海中颠簸,身上泥泞湿漉着不说,连带着心情也是不好。   这会儿除了章博渊还是一脸如常,看着还有几分气度外,这在了外人眼里,眼前只是站着黄口小儿,粗矮汉子和了落魄书生。   趁着空挡,只听得那破壳而出的白鸟又飞高了几分,嘴中更是发出一阵亮音。它先前出壳之时也就拳头大小,这会儿工夫,身子已经大了几分。   不等木卿君答话,一旁的融复海就单独跳出了人群,先前木卿君已经露了一手,融复海当了傲世的师父后,也老实了许多,这些年更是苦于无人对练,早就是技痒难耐,这时得了机会,更是毫不示弱。   和融复海一脸的跃跃欲试不同,木卿君盯着空中的那只不断身形还在长大的白鸟,护住了傲世等三人往后退去。章博渊则是满脸奇色,琢磨着鸟喙鸟羽,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鸟儿可是乌鸦?”   融复海嘴角止不住抽动了几下,嘲讽道:“木家老大,你也好好看管你那迂腐弟弟,这上头的鸟羽白净无暇,还唤成乌鸦,这没见猪走路,也该听过句俗话,端的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哪知那黑衣怪人却脸带悦色,点头称是:“这穷酸老儿还有几分见识,我的白鸦天生白羽,寻常人还真是一眼认不出。”   他似是有心炫耀,指着自己乌鸦“白鸦”还要夸赞几句,一旁的融复海听他说着,心里更见烦躁,大喝一声:“你这扁毛鸟人,还要罗嗦什么?”   那人一听,黑脸上红光怒起:“乡野武夫,见了你爷爷我千禽门-百羽乌丫还敢放肆。”   千禽-百羽乌丫,傲世再细看了他身上的那身羽衣,细数之下也确是有近百余根,这千禽门又是哪方神圣?   融复海“嘿嘿”两声:“百羽又如何,见了你融爷我,今个就让你一毛不长。”   他厉声说完,身上的五颗灵珠已经是完全显现了出来,一狰狞狼头悬在了他的胸前,那大肚迅时腆了进去,原本粗矮的身子显得挺拔了不少。   狼头在胸,融复海的那双铁拳上也蓄足了气力,两拳共使,下手不下千斤之力,真的到了身上,别说是羽毛,就是金石也难挡其利。   玉阙的这几人也真是有些孤陋寡闻了,千禽门在了瞭苍也是有些名号,先前云空曾提起过,国中由驯养禽鸟的异人,而这千禽门更是个中的翘楚。   千禽门立门之时,就以驯养鸟禽为为本,到了后头,驯兽兴盛之时,门中也会贩些驯养后的鸟兽给瞭苍的王侯,平日也会出借些人给各郡做些合适的用处。   无妄海上的鸾岛之争,几郡联军原本以为是胜券在握,哪知到了洋面上,因为受了鸟兽的阻拦,居然是难以前进。冥川王和千禽门的门主有些私交,就求了些人情,将这百羽乌丫派了过来。   千禽之中,分为千羽,百羽和十羽几个辈分,他在了里头也算是个中等好手。黑丫打出了娘胎,就生了个里黑外黑的黑脸面,偏偏选择驯兽时,又使唤了只白毛异种乌鸦,暗地里不知被人笑话了多少次。   他心里以为这海上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哪知看了眼前之人显现出的狼头,才知之人也是身怀绝技。   狼头之上,青眼獠牙,五颗灵珠闪烁,其中代表动之灵的尤其耀眼,这半狼人行动能力很是惊人,自己要谨防着了他的道。乌丫想到这茬,晃悠着身上羽衣,那杂色羽毛竟也根根竖立了起来,他身后也是出现了一幅乌鸦展翅的灵图。   灵图上的乌鸦颈间环绕着四颗灵珠,他也算是四灵之体,比眼前的半狼人融复海稍微逊色一些。   千禽门中的人,都是各有驯禽,乌丫也非群居之人,他入了联军船队后,从无和旁人有过交集,白丫又正值灵珠蜕变之际,他也是为了图个安静才跟着上了海岛。   他虽是不合群,但讯息收集能力却不弱,凝海王的手下大抵的那几名好手,他都很是清楚,眼前的几人,绝非凝海王的手下,他心里也是盘算着,如何避开这些人的纠缠。   可惜融复海这时生了斗意,下手更是丝毫不迟疑,只见他脚蹬路石,身如闪雷,拳风如巨斧破空,已经杀到了眼前。   黑丫身上的羽毛这时也是全部张开,就如身上多了双翅般,身如灵鸟,避让有序,那拳风虽是迅猛,却伤他不得。   只是融复海虽伤不到人,手里也不慢下半分,他嘴里曾说过,一毛不生,那就当真是要打得这鸟人,寸毛不长。肉身不伤,黑丫那身鸟毛可就遭殃了,林中这时被拳风波及,落叶纷飞,中间更是夹杂着好些褐色的鸟毛。   百羽衣对黑丫来说,还真有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意味,往日只要是稍蹭了几分,都会惹得他嗷嗷大叫,这会儿一连被碰落了好些跟,只差气的他昏厥了过去。   待羽毛足足掉了十根后,他再也忍受不住,心里骂着,五灵珠又是如何,老子全家和你拼了。他很是恼怒的手中比哨,往空中悲鸣,那原本在了上头观战的白鸦听了主人的求救声,也是跟着欢叫了一声。   寻常乌鸦都是半大的身子,而这白鸦属性为阴焰,经过了烈火三日烧烤,不眠不休,身子也是得到了滋养有成年的海雕大小,这时两翅全展,四颗灵珠闪闪而动。   白鸦似在思索般,身子停在了半空中片刻,不消一会儿,那对白翅又是大力的扇动了起来。   地面上卷起了一层翅风,白鸦周身又如浴火般,无数白羽落下,它的主人惜羽如命,而它这巡兽可是截然相反,那羽毛越来越多,化作漫天飞羽,洒落满空。   木卿君几人在旁看得发愣,突地一激灵,不等飞羽近身,连忙往了林外退去,嘴里更是提醒着:“御敌,切勿让羽毛沾了身上。”   傲世身边的蓝色水盾,立时打了开来。他的水盾防御和先前大不相同,厚度已经长了不少,更能全身完全包裹了住,只是还无力分身帮助旁人。   也幸好这时在了密林之中,木元充沛,木卿君才有了反转的余地,林间树木一下子多出了无数枝叶,将他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另外两人拦在了身后。   那羽毛轻且密度极大,只是一会儿功夫,就让这篝火旁布满了鸟羽,也幸好几人防御得当,才避免了羽毛近身。   最是狼狈的反倒数融复海,他虽是一身铜皮铁骨,这克敌之时,也没有运气护体,这无数的羽毛刀刃,已经她身上倒挂出了无数血痕。   更让他羞恼的是,这根根羽毛挂着血丝还不罢休,或是黏着,或是扎满了,让这狼头霎时就成了刺猬头。   此情此景,连木卿君都不敢擅自笑了出来,唯独那百羽乌丫这时也是洋洋得意,一脸得瑟的看着他。   半狼人的眼里弥起了滔天怒意,连身旁都隐隐浮起了层血光之色,木卿君心底暗叫不妙,在旁说道:“傲世,我们再往后退退,你融叔叔只怕要动真格了,”   不等几人退后,融复海全身已经起了变化,只见他全身毛发陡生,十指生甲,口中更不断有狼涎落下,哪还有几分人的样貌。   傲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融复海,身后的木卿君也跟着打了个寒颤,这人只怕是狼血冲脑了。   先前也是说过融复海身上的这只狼并非先天之物,说来也该说是异变的后果,那兽潮之时,满城的野兽都是杀红了眼睛,身上的血也早就带上了疯色,融复海受了噬咬后,多年来也是深受其害,自打他那狼毒被压制在了腹中之后,才有了些好处,日渐习惯,反复揣摩,居然发现这狼毒还能活用。狼毒上身,人如饿狼,早就没了常性,他这般的大怒之下,木卿君也只见过一次,想着就是有些畏惧,所以才提醒几人往后。   乌丫看着眼前半是癫狂的狼人,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人身上的不是一般驯兽,他在了千禽门中也是听说过,这禽兽驯养是由古时的兽禽老祖传了下来的,到了后来才演变成了千禽万兽两门,这两门又是互不通气。眼前这人用的正是狼兽上身,他原本以为也是和别人一般,吞噬了驯兽所致,只是这会儿看着又有些不同。   他的白鸦打小驯养,自己待它也是如同父女,虽然这时白鸦已经有了灵珠之体,算起来只要吞噬了下去,自己的道行也要精进不少。这驯兽之中,最要的就是两心一用,自己和白鸦之间,虽然亲密,但也舍不得将它吞噬了下去,宁可不要什么人兽合一。   眼前之人人,模样狰狞,力气也是大的惊人,说是人兽合一,又有些不对,他想着有些后怕,连忙要撑开羽衣,避让开去。   哪知那狼人这时的目标却不是自己。融复海,胸口亮闪,两拳朝了空中合击,一道狼形,却是往半空白鸦而去,狼开血盆大口,正是要一口吞了天空的白鸦,这时乌丫也是发现了他的企图,只觉心胆俱裂,哪知融复海也不罢休,缠了上来。   章博渊看着也是着急,几人初来瞭苍国,更不能得罪这些隐世门派,他在旁提醒道:“融兄,切勿下了重手。”空中传来了阵阵鸟鸣声,淹没了打斗的声音。   052 拳拳赤心媲东旭   海上忽起了阵怪风,森林之中,叶落纷飞。   半空之中,多了几只体型庞大的夜枭,漆羽亮睛,振翅而来,枭身几个来回,用了那腹下利爪将融复海拳风所化的可怖狼头一冲而散。   林中缠斗的两人都是愕住,夜枭并无伤人之心,在了白鸦身旁盘旋,互是鸟语过后,白鸦竟是偕着夜枭转身飞离了黑森岛。   浪潮被夜风推上了岸去,原本打斗着的森林霎时寂静了下来,鸟翅扑棱的声音朝着远处的鸾岛而去。   一惊一乍之间,让原本已经癫狂了的融复海也冷静了下来。狼噬本是他到了五灵珠之后得来的新技法,正是以狼为戾,化无形之狼为了活狼之体。用来也是要耗费好些力气,才刚停下手来,他整个人又成了原先的矮胖模样。   黑丫在了树下,看着自己的爱禽跟着几只黑毛夜枭飞了出去,突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嘴里念叨的却是:“女大不中留”之类的糊涂话。   海风灌进林中,呼哧作响,再和上黑丫那破锣嗓子,在了静夜里听着说不出的可怖。   另外几人见了,也反应了过来,知道黑丫已是熄了气焰。这人虽是有些古怪脾气,但性情却如孩童般,想来也不是什么恶人。   一番好言相劝之后,黑丫才停住了啼哭,只是对着融复海实在没有好语气,几人询问了下来,才知道,他其实也算不上是敌军的打手。   原来千禽门主先前得到的讯息,说的是鸾岛上有一驭鸟高手,这才让他上岛一探。哪知人还没见到,自己的爱“女”反而被拐带走了。   几人听着都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人既然算不上是真正的敌人,彼此也都卸下了心防。   海上潮声阵阵,地平线上已见鱼白,夜色褪去,晨光乍现。   黑丫突然醒悟了来,嘴里念叨着:“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和那劳子联军也只是夫妻鸟,到了这节骨眼上,自顾自飞。我要将寻白鸦回来,可别是被那些混账畜生给欺负了。”说罢,就往外头滩涂上行去。   傲世在旁笑道:“前辈此话可是错了,你先前为了联军来攻打鸾岛,实为助纣为虐,我们凝海军可是一片护岛爱鸟之心。”   黑丫也是个简单心思,听了这话,果然心里动摇了几分。   傲世在旁说道,“前辈可能看清前方的鸾岛?”   黑丫满脸屑意,心想,自然见得,千禽门下,平日与禽为伍,眼力更是一流。这少年后生好会讹人,自己先前分明听说,岛上有一怪人,受了凝海王的重金礼聘,指使那些可怜的禽鸟,冲锋陷阵。   他想到这里,脸上多了些怜惜之色,千禽门全门上下都是是简单心思的人,听了这样的残鸟而行,就当真了。   傲世知道他心中有些误会,自个儿强行解释反而不好,只是将先前云空告诉自己的实情,再转述了一番:“前辈这几日在了黑森岛上,可有暗中观察前方鸾岛的情形?”   黑丫前些时候正是只顾了埋头照顾白鸦蛋,哪还有心思看什么海岛景象,再加上千禽门处在了深山老林里头,这一番海上之行,害他很是不适应,晕了好几回船,这才求了个海岛看护的名头,躲在了这里,才喘过了一口气。   这时听了傲世所言,他顺着晨曦看去,前方鸾岛在满目汪洋之中,如星辰入水,岛间葱绿满目,心想这凝海王在了这样的危急时刻,也未将那海木砍伐一空,只怕也是为了不惊扰鸾岛上的群鸟。   他心里也是奇怪,如果这凝海王有了这样的心思,那先前门主得到的那些消息只怕有些不实。   海上旭光乍现。鸾岛上传出欢悦的鸟声,各色鸟群往了四周海岛海面飞散而去。   海上联军这些日来一直耐心等待着,只等得岛上断水断粮,就要冲杀过去。   这些鸟儿的鸣叫声很是畅快,他看不出表情的黑面上有了些激色,千禽门里虽然不是全通鸟语,但是对了这话语中的声音却有些了解。高音嘹亮,全展翅身,鸟鸣声悠扬不绝,哪还有半点受虐的样子。   前方的岛上并没有过多的鸟食,晨曦过后,鸟群都是得了命令,出外寻觅食物。原本碧波万顷的海面上,丛林间多了无数的鸟群,或是临波捕鱼,或是林间啄食,这一幕幕鸟趣图像,看在了几人眼中,心里的烦闷也是消了不少。   黑丫越看越觉得纳闷,眼前的景象和了那些人口中述说的完全不一样。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先前的虐鸟一说,看来是子虚乌有的事,这鸟不比人,它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告诉了几人,它们在了那海岛之上过得很好,鸾岛,对了这些鸟儿来说是世外天堂。   傲世看在眼里,心里更是对那岛上怪人多了些神往,嘴里也说道:“前辈可是想知道,鸾岛上有了什么乾坤,既然这时看出凝海军无心害鸟,你还是和我们去了岛上探探,解了心中的疑惑。”   那黑鸦心里算盘着,这跟着去也是有好处的,这会儿白鸦去向不明,他心里总是不踏实,再看看身后,融复海身上的白羽被拉了个七八,只是这大夫木卿君也是有些恶意,去毛之时,特意多用上了几分力道,只把融复海疼的呲牙咧嘴,叫骂连连。   见了那一地的白羽,他心里又是悲叹,自己也是性急了些,白丫可是刚成了四灵之体,那几只夜枭看着也是体型庞大,万一是鸟语不和,激斗了起来。他想到这里,很是后怕,嘴上忙应道:“也好,我跟着你们一起到了那岛上看看,我倒要见见,岛上是何方神圣,居然能驾驭住如此多的鸟类。”   在了千羽门中,羽衣上的羽毛也是别有含义。所谓百羽,正是指能驭得百鸟来助,他身上的羽毛也是此意。除去千禽门主,其他千羽,也都只能驾驭近千禽鸟,已是人力极限,那岛上的人物,却是更有些厉害,鸾岛上鸟类,只怕动辄过万,这般的人物,真要是有幸得见以免,无论如何都要和门里报备。   眼前最紧要的就是寻到白鸦。几人意见相合,就上了停泊在旁的轻舟。   渔舟如梭,剖开了两岛间的水路,很快就往鸾岛靠去,傲世离开之时,再看了身后的黑森岛密林一眼,看着海水漫过了滩涂,又渐渐地落了下去。   船只正要靠近鸾岛时,就见上头飞下了几只军舰鸟,翅身展开足足有六尺来宽,在了几人头顶盯着。   黑鸦见了,站上了船头,叽呱叽呱学了几声鸟叫,算是问了声好,那几只正商量着是否要袭敌的军舰鸟听了,翅身一收,往岛上退去。   等到舟身停稳,才刚上了鸟岛,几人都是被一地的鸟蛋和足有半尺来厚的鸟肥给惊住了。   云空说的果然不错,这鸟肥带着些异味,又有些黏脚,偏又遍地都是,几人只能小心着脚下,前后脚深浅不一的往岛上寻去。   岛上的环境算来也是恶劣,海风满面,乱石铺地,和千禽门所在的宁静深山相比,更是天差地别,黑鸦在了前头边看边走,心里不禁叹服,这一路过来,看到的不少幼鸟,除了普通温驯的海鸟,更是有了无数凶禽,这样品性不一的鸟群,竟能在岛上相安无事。这里头的人果然是有些能耐。   再走到前头,傲世就觉眼底发热,他身入了凝海郡,就将心也托付在了这里,眼前的军防牌楼衰败不堪,海风日光之下,木骸散落。   木卿君在旁看着不解:“凝海军为何将防御牌楼修在了此处,这算起来,更应该修在了外海滩涂上,一来视线开阔,二来更能阻挡外敌入侵,在了这岛中位置,只怕不妥。”   一旁的黑鸦更是心生叹服,说道:“鸟类和兽类一般都有护犊之心,鸟类护巢蛋,如同兽类护穴犊,都是天性,如是有外敌相犯,只怕更是有拼死的心思,想来这岛上之人也是懂得这个道理,好生巧妙的心思。”   傲世先前以为,一个言语不通的人又能有多大能耐,这时看来当真是不同。   几人正要穿过牌楼,就见牌楼旁突地冒出了好些人,先前因为这周遭的新奇景象,大伙儿都是少了戒备,这时见了这些泥泞满衣的兵士,也是不防备。   兵士除了手上的兵器还擦得锃亮,身上和了发间早就带上了无数的灰色物体,甲衣破烂,身形也都看着有些疲乏。   见了这突然越过鸟防,闯入了岛上来的外敌,这些兵士都是勉强稳住步伐,只是拿着的兵器的手都有些不稳了。细看每人脸上更是有些浮肿。   章博渊心生感慨,叹道:“这里已经断粮许久了吧,看着这些兵士兄弟们的模样,只怕饮水不足,身上浮肿,更是因为少了米粮,日日食用海鱼所致。”   他的这一句兄弟,登时让那些兵士少了些戒心,再看看来人身上并无兵器,想来也无恶意。这带头的小队长走上前来,问道:“几位是?”   傲世行到前头,深深一躬,“在下是奉了凝海王的命令到了这里来一探岛上的情形,是自己人。”   小队长和身后的兵士听了,立时沸腾了起来:“王爷回来了,扈图将军和云空大人也都是回来了,他并没有抛下我们这些子民,兄弟们,都快出来。”   灌木丛中又出来了百余人,傲世听得这阵声响,看着眼前近百双炽热的眼神,心底一阵激荡,这些人的衣裳虽是褴褛不堪,精神也是不振,但只因为听了这一句凝海王归来的消息,就如饮到了甘霖和饱食般,抖擞了不少,更有人朝着无妄海的一边,朝着远处的凝海城跪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一脸诚恳。   凝海王离开凝海郡已是多年,这些人却从没有忘记故主,这里头究竟是什么支持着他们,对这故土和故主不离不弃。   曾几何时,万千子民匍匐在地,曾经何时,血浴城池也不悔,水域三千,不该在了这洪渊潮流中,灰飞湮灭。   章博渊在旁看着傲世,只见他神情激荡,心里很是快慰,这君王之道,少年似又悟出了一些,雄心既然已经澎湃,他朝开疆拓土,也是不难。   053 身残意残心飘零   守岛兵士也是纪律严明,片刻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再细看傲世几人身不带械,后无援兵,心里又疑了几分。   兵士里的有人问道:“大人们前来,可有带了援兵增援?”   几人默然不语,再问道:“可有军粮淡水?”几人依旧是讪讪然。   那小队长也是疑惑:“几位兄弟,王爷和将军既已归郡,那这鸾岛的守备?”   傲世几人面面相觑,凝海王此时也不知身在何处,这般泄气的话是决计不能说出口的,正是不知如何应答时,章博渊不慌不忙说道:“兵士兄弟们,”他说话时,敛去了周身的那股文人的穷酸之气,连显出了几分白芒的微褐双鬓也闪熠出了几分精神。   这些兵士连日来不眠不休,饥渴交迫,但身前此人身上涌出了的气势,令人为之一振,在旁说道:“小的不敢,大人有话仅管问来。”   这岛上的兵士大多是了凝海中的武夫出身,平日也都不是轻易服人,这不战先示弱的情景更是少见。   身后的几人见了,心想这章博渊也真是如传闻中所说的,一身文气可慑退沙场血性汉子。   木卿君心里更是莫名感伤,因为自己不肯继承老父的遗命,章博渊身为幼弟却顶起了家门兴旺的责任,两人分离不过数载,却不知为何他肾损伤全无了当年的文弱之气,自己身为兄长,却毫无所成。   水阴之卷曾对章博渊也存了些疑问,这小小文生到底是什么来路,傲世也将他的事迹说了一通。水阴之卷听后也是嗤笑之,说这道听途说的东西也是只能听听,如此一人,哪能有那般破敌慑敌的威势,傲世这时看来,章博渊却也是气势逼人,不输茅洛天分毫。   “王爷心寄天下,你们浴血厮杀,他都是看在了眼里,前些年,他也并没有背弃凝海郡内的万千子民。”章博渊说话之时,抑扬顿挫,声如洪钟连绵,撼人心腑,他此时就如驽马鞍上的浴血老将般,将一众兵士原本低落的士气又拉高了几分。   他避开了凝海王,又按着实情来说,云空和扈图两人已在调配物资,封锁海路,不日就会破敌而来。   听了这些话,兵士们才彻底安下了心来,各自又回了自己的位置,唯独那小队长徘徊在侧,等到人都散去了,才踟蹰着上前来说道:“几位大人,不知郡中何时才会派了援兵来,身后的这些防御牌楼已经破烂不堪,好几位兄弟爬上去查看军情时,摔伤了。”   几人轻舟而来,又何来圆木,小队长听了也是满脸颓色,连日来,也多亏了有岛上禽鸟帮忙,夜晚才能安心睡个好觉,白日里的干渴也勉强忍了过去,兵士们靠着凝海王几十年来的恩威才无人叛逃。   傲世听着小队长倒着苦水,心知这岛上守军已经尽显穷途末路之态,幸好这时无人有二心,只怕这就是先前云空所说的利民不收徭役之法,各国君王治政之道不同,民心向背也是不同。   齐傲世等人在了小队长的带领喜爱走到了那些牌楼前,只是用手捏过,那些海风中屹立的楼架子,就成了烂木渣子。   鸾岛虽有些林木,但伐林必然是会惊了禽鸟,在了这防敌人的紧要关头,岛上不可有任何异动。   那小队长指着防御牌楼说道:“这些楼很是重要,一是登高望远,另外一个则是灭敌。”   这些牌楼足有几十尺高,望远也是常理,又怎可以灭敌?那小队长呼了一名兵士,见他从了背上卸下了一把黑管。   那兵士看着几人的不解神情,脸上也是多了些得意之色,用着不甚干净的袖子将那黑管又抹亮了几分,再往里头塞进了颗黄色铅丸,在远处寻了块海岩。   章博渊在旁看了眼里闪着奇色,“火器”,他曾听说南蛮之地有座活火山,喷发之后,留下琉石,烤制之后,方得可燃之粉,力可裂金石,世间竟真有此物。   再见那兵士引了明火,将管尾处的火引线点燃,那火线燃得极快,只听得“嘭”的一声,那海岩应声裂开,黑管口只余了些青烟和一股呛鼻的硝烟味道。小队长说道:“就是有了这些好火计,我们才能慑住了前方的那阵子攻击。”   凝海郡有这般的火器,外头却是无人知道。这火器也只有鸾岛上的守军和王爷三人知道,兵士们更是抱定了心思,宁可尸沉海底,也不能让敌军发现了凝海郡有了这些保命的火器。   说到这里,那队长又是一阵叹气,虽有利器在手,但也只能配上身后的牌楼,才能抵御外敌,做好伏击,前些日子他们也是趁着敌军不备,一举击毙了上头的带船将军,才吓得联军海船推出了近海。   这时里头飞出了几只夜枭,一直不吭声的百羽黑鸦奇道:“这夜间出没的鸟类怎么这时在了外头,我的白鸦,我认得它们,就是这几只扁毛畜生,拐走了我的白鸦。”   他心里惦记着白鸦,慌忙往里头跑去,身后的兵士们忙要劝阻,哪知这人身上的百羽一整,竟然是飞到了半空,甩下了身后的人,往了怪石嶙峋的海岛深处闯去。   那小队长见状,慌忙警告道:“几位大人,你们快拦下他,这里头不能胡走乱闯,那老人家...。”他将几人拉到了暗处再说道:“这先生很是厉害,这火绳枪也是他老人家一手发明的,只是他平日不喜欢有人叨扰,平日我们都是不能入内的。”   前头哪还有百羽乌丫的身影,傲世几人虽觉得有些失礼,也只能往里头走去,那小队长见事已至此,只的劝告他们要小心些,莫要和沿途的那些禽鸟起了冲突。   鸾岛深处,已经不见了遍地的鸟肥,空气也清新了不少,时时嗅得带着丝咸味的海风,走了约莫半柱香,傲世几人才见了前方,一座石山立在了前头,两旁果然是停立着不少鸟类。   从近到远,从袖珍小雀到了高大海雕,四周的鸟类形态各异,只怕不下千余只。这些鸟儿之中,也是有些先天性情暴戾的,才见了生人,就跃跃欲试,有心挑衅,未等那些鸟儿上前衅事,石山里头,出现只金丝云雀,扑翅飞到了众人前头。   金丝云雀,滴流着黑豆小眼,似对几人评头论足了番,冲着那几只要出头的鸟儿鸣叫了一声,就往里头窜去。   见了这云雀的举动,旁边那些浮躁的禽鸟,竟突然平静了下来,各自梳理起了毛发,对几人形如未视。   傲世几人往前走去,才发现石山边里,地势突然落下,出现了一个石洞。这海岛上时时有凉爽海风,而这石洞里却是闷热异常,如同火炉一般。   才行到洞口就传来了黑丫那大惊小怪的声音,再走了一阵,几人就看到了白鸦立在里头,黑丫很是恭敬地站在一旁。   洞中除了先前的那只金丝云雀外,还枯坐着一名...老者?说是老者其实也是众人妄断,这人脸上长毛了须发,垂至膝下,常年的污渍让他的衣物早就看不出颜色,露在毛发外的一双浑浊老眼。   傲世虽是第一次见到此人,心里却生了种熟悉之感。见了几人进来,黑丫迎了上来,那老者却丝毫不动,恍如洞中无人一般。   老人在了几人身上打量着,忽然将视线落在了傲世身上的那根火云缠腰带,他眼底一阵激动,很快又淡了下去,挥了挥手,示意几人坐下。   洞中很是燥热,傲世有了火云缠在身还觉得好受一些。等到几人坐下,那老者蠕了蠕嘴唇,喉头发出了阵声响。   傲世先前听闻他不能言语,连忙寻了块石头放到了他的右手边。那人眼里异光闪动,却吃力地伸出了左手,傲世心底一惊。这才发现老者的右袖中空无一物,而他伸出的左手也早没了手掌,只是一截瘫软的肉*臂,看着很是几分触目。   白发怪人也不计较众人眼底的惊色,就用残臂抵着那块石头在地上画到:“你是玉阕人氏?”   傲世迟疑了片刻,在了这样的老人面前他也是无心隐瞒自己的身世,在旁答道,“正是。”   “国内一切可都还好?”老者在了地上再画到,几个字写来都是歪歪斜斜,臂上已磨出了些血水,滴答在了地上。   傲世连忙说道:“都好,国主治世英明,喜听明言,全国上下都很是心服。”   老人的上半身和着毛发都抖动了起来,左臂的的石块松落在地,一旁的金丝云雀飞了过来,啄理着他的须发,只见他的眼角似染上了些湿意。   他身子微后移,靠在身后的岩壁上,不住地点头。傲世只道他是玉阕的子民,一时流离在了外头,听说故土安好,心里也是宽慰。   一旁的章博渊却往老者膝下看去,原来并非这老人不肯站起,而是他的下半身不知何故,被人斩断,早就没了双腿,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样的怨仇,让人对了这老者下了如此的重手。   老人忽是往前,在地上刻画下:“云后和太子可都还安好?”   傲世一愣,半晌才回道:“云后一切都好,只是炎帝和云后膝下只有一名帝姬,而非太子。”   054 山河梦碎不伦情   傲世的话音才落,白发怪人的身子往地上一错,重重地摔了下来,石块尖锐在左臂上划开了道口子,血水满地,让人看着都是心悚。   洞里的众人见了脸上都是动容。见了他们脸色古怪,黑丫这世外野人有些纳闷,他对几国的形势也是不了解,但这洞中老者的驭鸟之术却很是敬佩,正待要上前相扶,却被老人的眼色惊了一跳,只得问道:“玉阕的太子储君,老人家在了这鸾岛上避世多年,只怕是消息不灵通了,你们何必较真。”   见了那老人的残废身子,任凭是冷血之人也是要动了恻隐之心,融复海瓮声说道:“天下人都知道,陆上三大强国之一的玉阕最是忌讳的就是国君无子,膝下只有一名帝姬。”   老者不愿让他人来扶,“无子,唯有帝姬”的这番话一直响彻在了他的耳侧,他似不惧疼痛般,用了那残臂勉强支着身子,地面上拉出了一条血线,金丝云雀看着心急,在旁叽喳的叫着。   洞中又闷热了些,越发热躁,当如同有无数的火舌喷涌而出,连带身旁的那些山石也显出了些烤色。   老者总算是坐了起来,这过程中,洞中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众人因为热意而落下的汗滴声。等老人坐定了,粗喘了几口气,总算是憋不住了般,喉头抖动,身子瑟瑟发抖,似是冷极,又似是悲极。洞中又闷又热,地表一片血污,空气中已经弥了血味,傲世见那老人口里呜咽,身子往前倾来,连忙上前想扶住他的身子。   两人才是一碰触,傲世只觉得胸口之中,灵元喷泻而出,强撑着要冲了出来,龙纹隐约而显。   老人也是有了感觉,突地用了左臂抵住了傲世的胸口。傲世只觉得一股火热之力直冲而来,他体内气息紊乱,白净的脸上显出了紫红色。   老人的眼神里透出了明显的杀意,只是又似有些顾虑,隐忍不动,文,融几人连忙围了上来,又不知如何下手。   章博渊眼带惊疑,也是在了一旁,只是静等老人的下一步举动。傲世迎上老者的眼神,老人再一用力,手臂上的血水飞起,傲世的衣裳被震碎了,只见傲世的胸口之上,龙纹浮动,正是两爪青龙。   老者眼里看着那青色水龙,眼底忽明忽暗,残臂丝毫不肯松懈,牢牢地将傲世按在了地上。先前众人都以为老人体弱身残,都轻了敌。   傲世胸口突然多了一阵冰冷,斜眼看去,老人原本空着的右袖管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铁管,正是先前的火绳枪。   火枪上的火索这时已经自发点燃,傲世的额间陡然冒出了密汗。   融复海见了傲世堪危,也不再顾忌什么尊老爱幼,手中毫不犹豫,要将老者击杀。哪知黑丫挡在了前头,他本就和这伙人不熟,但见了这老者一手的驭鸟之术,如此了得,也是想将他带回门中,这般的人物由了自己举荐去,到时自己这一身的百羽就顺顺当当的换成千羽了。   他虽不知老人为何突然要将这看着还是和气的少年置于死地,这说了起来,两人都是凝海王这边的人,他们该是一团和气才是。既然相斗,他心里也是不分敌我,何必管了人家的死活,只要是自己能换上百羽,那这趟差事也是功大于过了。   先前自己的白鸦险些也是丧命在了这武夫的手下,这会儿他更是要报先前的“杀女之仇”。   木卿君也按捺不住了,正要上前,哪知原来在了上头的金丝雀却飞了上来,对准了他的面孔就是一阵啄咬,若在平日,他也是不惧这么只小鸟雀,但这山洞中太过闷热,地方又是狭小,他的能力也大退,身手也是施展不开来,只能是招架着,却没了余力去借了傲世的危急。   这时那火绳枪上的火绳已经燃烧了大半。傲世感觉到了枪口越发逼近的热意,只见他身上,青龙之灵图全然显现,原本两爪盘旋的青龙受了火气的影响,龙眼狰亮,龙身翻腾,痛苦挣扎着。   他用了手抵住了管口,正要挣脱之时,老人身上也是出现了一只展翅之凰,火羽红冠,他的身子再次动弹不得。   炎凰一出,鸾岛之上,万鸟朝凰,无妄海上现丹霞千缕,晴空之下群鸟倾巢而出。   无妄海上,鸾岛四周的异动也是惊动了海上连成一气的联军船队。只见船队之上迅速走出了几名道师,眼里满是惊讶。鸾岛之上,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鸟心不定,鸣叫不止。   无妄海乃水元充沛之地,在了这一刻,海面红蓝相间,呈现了深火热之势。   老者的白发飞舞,化成火云之色,灵凰势头虽是惊人,身后就只是拖了一尾彩翎,代表了火元的一瑙之身。尽管如此,这样的人物,为何会隐藏在了这海上孤岛之中。   傲世见了那凰鸟,心里反而被激起了股子媲美之心,原本那两爪的青龙,全身也是喷出了青色光芒,海面之上,潮水回涌,巨浪滔天,敌军海船被冲出去了老远。   龙身浮现在了空中,身子比了那一尾凰鸟小了不少,但龙腾凰扑,在了这小小的石洞里纠斗了起来。青龙见了那火凰声势上强了自己一大截,龙身盘旋,青光大盛,傲世的手猛地拔开那把火器。   青龙原本两爪在了前腹,青光璀璨之时,中腹又生出了两爪,正是击在了凰翅之上,火凰被猛一击打,仓惶后退,扑腾着发出了哀鸣。   老人看着那陡然生出来的龙爪,以及眼前的少年,心里突生了股颓意,眼里也是一片绝望,他的左臂猛地痉痛,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心中想得却是,眼前的这名水元少年,难道当真是天命所归不成,玉阕王室的多年的霸业只怕真的是要毁于此人之手。   那火绳枪上的火突地熄灭了,傲世再看胸口,只见上头已经多了两颗灵珠,青龙的两爪竟然是...   融复海见状,连忙挣脱了一直纠缠不休的黑丫。他可没有傲世那样的好脾气,一把揪过地上的老人,准备暴打一顿。   章博渊只是盯着那依旧在了空中哀鸣的灵凰的尾翎,眼底一阵伤色。老人被这壮汉拎住,全身不得动弹,他也并不反抗,可怜他身子残缺,被融复海拎着只有了半截身高,如同孩童一般,融复海看到这里,铁拳终究是落不下去。   章博渊再看了一眼,那火凰尾翎,大声喝道:“融兄,住手!”   平日文弱的章博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拉开了融复海,搀过了老人。   他的眼里早已经没了先前迟疑,先是感叹一句,突地双膝跪地:“炎帝。”他的语气里头没有丝毫的疑惑,而是完全的肯定,傲世眼里划过阵茫色,章博士,他这是?   那老人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呕出了满口血块,须发上沾了无数的血沫子,他见了那口,嘴巴张动,吐出了一个字:“这难道是天意。”   他的声音和这佝偻的身影比了起来也是天差地别,身子已经是风烛残年之姿,话语里头却是饱含威严。傲世听得这声音,心里大震,这人的声音正是和了当天在了殿堂上的炎帝一模一样。   傲世再看看依旧跪在了地上的章博渊。章博士阅人无数,此人必是玉阕国的国主-炎炙无疑,那在玉阕宫中的那人又是谁,鸠占凰巢。   木卿君见状还是不信,他冲着章博渊问道:“卿君,话不可乱说,炎帝这会儿还在了中帝都,眼前这人又怎么可能是炎帝。”   章博渊叹道:“人之相貌可以变换,唯独这天身灵元,以及天生灵兽是更改不得。”   他指着那盘旋在了空中的火凰身上的那根单翎,众人再一细看,那尾翎上头竟有四根断痕。   这当今世上,有了五翎的炎凰只有一人,只有玉阕国的炎帝。只是他的本名凰翎分明是被人强自折断。   炎帝惨笑道:“好眼力,朝中何时来了这般人物,我却不认得了。”   在了这般的落魄境地,他依旧是笑颜舒展,没有半分亢卑。   章博渊这时心底也是有千般疑问,只是心中明白,为人臣子,当有所问,当有所不问。   炎炙果然无心细说,只是看了傲世一眼,心底暗想道:水阴之体,身怀青龙,看来云后所卜果然很是正确。   傲世听罢,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话语,那远在了凝海城的水阴之卷和他有了感应,在旁提醒道,这人身上的气息火热,只怕身上怀有阳炎之卷。   傲世并不觉得这些五元神书上究竟上有些什么奇特,但如果正如水阴所说,只怕先前的火器也是出自此书,阳炎书中只怕还记载了其他奥秘。   他心里迟疑,看着那老人,只见老者哼了声,单臂撑起。   傲世见他这时已经不再针对自己,问道:“老人家...”连忙改口道,“炎帝,在下齐傲世,齐堡齐放的第二子。”   炎帝听完这话,再转身打量着身前的少年,自己离开玉阕已经有一些时日了,但那时齐放已是自己手下,而章博渊却是后十年才有了些名气,所以算起来,傲世还算得上是他的旧部故人之子。   他心里一阵感伤,这少年的年龄和自己的幼子不相上下。他想起这些,想到了这时,心里又是一阵激怒,再度问道:“帝都无太子?”   傲世只得回道:“帝都的那名炎帝膝下却无子嗣。”   老人一声怒骂说道:“那老匹夫,当真是言而无信,好生毒辣。”   他神情激动,洞内又是一阵炎火燥热。傲世在旁看了,也是发觉,老人似乎和洞里的这股热气,似有些关联。   章博渊虽然不知个中缘由,自己也只是在了帝都中的伪帝手下做事,这时,也是不敢多说,只是低声问道:“炎帝为何不回绯云城,城中的又是何人?”   炎帝听后,满脸怅然,叹道:“我...之前也是迫不得已。”他指着身下,说道,我身上中的是一种水阴之毒,积压在了体内多年,水火不容,日日夜夜受了折磨。   “炎舞,她可还好?”炎帝叹道,心神恍惚,似有触动。   几人之中,唯独傲世一人知道炎炙和炎舞的不伦之情,他心中有所避讳,并不敢讲炎舞大宫和假的私情说了出来,只得闪烁说道:“炎舞大宫一切很好。炎舞大宫经常出入宫中,如同云后一般。”   炎帝听后更是恼火,他嘴里骂道:“那畜生,这等忤逆之事,他...。”   这时外头疾飞进了几只夜枭,想来外头已经是落日时分,先前的那名小队长冲了进来,嘴里慌道:“不好了!”   055 惊雷电闪凰鸟泪   队长领了几个兵士才刚冲了进来,立刻又往外退去,平日如果没有炎炙的召唤他们是断然不敢入洞的,这洞里头气息炎热,凝海郡这些只带着微薄水元的兵士稍微呆久些,就会害了热毒,口鼻生疮,疼痛难耐。   他手中捧着的只巡海的军舰鸟,鸟身湿漉,翅羽已经成了黑烬。炎炙手脚不便,不能上前查看,黑丫连忙上前查看,脸色又黑了几分,军舰鸟腹背兼有烫痕,喙和爪只见也见多出灼伤。   “军舰鸟属风,飞行速度快而疾,一般的凡火觉不又可能将它烧成这样子。”黑丫对了寻常的鸟类特质和习性都很是了解,心疼地查看着伤鸟。   “若是普通的火炎,还真是伤它不得,”炎炙想上前一看,身旁的少年连忙上前将他搀在身旁,两人都是神情自若,先前的那番拼杀举动炎炙没有说明缘由,傲世也不相询。炎炙心底感慨,此子性情冷静,对待自己的态度也没有因为自己是炎炙而改变分毫,在他眼里,自己只怕也就只是一名孤苦老者,如此心性,当真难得。   木,融两人的心情却不同了,知道了炎炙的身份后,也是一肚子疑问梗在了喉里,上下不得,这会儿也是有些避讳。   傲世搀他上前去,炎炙见了军舰鸟的凄惨相道,眼里的怒火喷薄而出,五元属火之人,天性火暴,做事也是快而狠,他手脚不便,只能是让那队长翻着鸟身,片刻即说:“这是被雷电所伤。”   雷声震慑,闪电迅猛,难怪连军舰鸟这般的矫健身姿也败了下来。先前岛上的兵士,见了傲世几人一路往石洞走去,也没见禽鸟生乱喧哗,想来也是平安无事,正等着里头传来些退敌的消息,哪知前方临海石滩旁突传来了鸟类异动,原本飞离岛屿在各处觅食的几类鹏都哀鸣而回,身上驮着几只在了前头海巡查的军舰鸟回来。   鹏鸟虽勉强飞了回来,但也是受了惊吓,摇摇欲坠才飞近岛屿,就一头扎了下来。队长手中的这只军舰鸟还留了口气,许多鸟儿都是被惊得魂飞魄散,一个不小心扎落,直撞得脑浆横流。岛上的鸟类这些年在炎炙的带领下,相处和睦,见了这惨烈景象,凄声阵阵不绝,这才惊动了岛上的兵士。兵士们从未见过这些凶猛的鸟禽吃过这样的大亏,连忙拾了一只,壮胆寻进了洞里。   几人侧耳倾听,海岛上除了鸟鸣之外,远方可听到闷雷隆隆,天边时有明亮电闪,外头分明是晴朗一片,怎么无端端就有了气候一象。   炎炙见了这朝夕作伴的鸟类受了欺负,冲着金丝云雀使了个眼色。那云雀晃着金身,钻了出去,不消一会儿,又飞了回来,落在了炎炙的肩上,“叽喳”几声,炎炙听罢,才说道:“联军里头请了属性相合的雷电属性道师,这事只怕有些棘手。”   他示意那些队长过来,吩咐着他们去找些干净的蓄水喂那些伤鸟喝下,再示意傲世将他扶了出去。他的两腿近乎是被齐膝斩断,本该是由人抱着行走更方便些,但这人生性桀骜,更不肯由这些外人相助,只是用了两截断腿,忍痛在了地上做些滑行。   傲世见他行走之间,断肢在了地上很快就又磨出了些血痕,眉头也不皱上一皱,也当真是个硬汉子,不禁想起,那日在了帝释宫中,分封宴上,那假“炎炙”谈笑生风,意气风发之间,满是王者之气,而身旁的人虽身残但这意志却不负陆上三帝之一的美誉。   他心中感伤,刻意用上了些气力,用着肩膀顶住了炎炙的身子,又刻意往了草地上走去,让炎炙能更轻松的行走,炎炙也是知道了他的用意,嘴上不言感谢,只是哼了一声,算是允了他的行为。   几人出了洞,海面上之上,碧波连天,雷声响在了耳畔,再见无数电闪,受了激的鹏鸟和苍鹰不断上前寻衅,却又狼狈地退了回来,在了联军的那些船队四周盘旋。   天色晴好,海上静波无浪,不见半丝赘云,这一番异像分明就是人为之举。几人中除了章博渊不懂武学道术,视线差些,其他几人都是到了灵珠之体,眼力也是出众,一眼望去,稍一细看,就发现那雷声和闪电只是出现在了联军的船帆后头。联军的船队不知何时已经临近了鸾岛,先是闪电破空,再是惊雷震耳,一前一后,很是规律。   炎炙和黑丫都是清楚,鸟禽类不通人性,平日也不惧怕寻常的刀剑兵器,最畏自然之象。联军正是利用了这点,先是用了隆隆雷声让那些鸟禽惧怕不已,趁其心胆俱裂之时,再用了闪电一劈而中。那阵子雷声此起彼伏,炎炙和黑丫见了那些受惊受伤的鸟类四窜而逃,都是怒火中烧,只想上前一搏。   前方的雷闪之声很是整齐,似有默契一般,此起彼伏,搭配起来很有些默契,傲世心想,这雷电难道是一人使唤出来的不成,这术法好生玄妙。炎炙在了旁侧说道:“这惊雷闪,必然是两人一起操控的,如是一人,这灵力消耗未免太大,这陆上也没有人能一心二用这样的术法。”   融复海低语道:“两人要配合如此纯属,岂不是要操练上无数回?”他精通武学之道,也知道熟能生巧,可是如果是两人合力克敌,要达到这样的熟练度,也是难得。   炎炙多年未曾说话,声音里头还带着些淤气:“你只是武灵之体,对了道术修炼的事情知道的也是有限,惊雷闪,是种互补之术,说得正是相合的两种属性之间,共同使出的一种灵珠合技,修炼之人,修为要不相上下,使用之时,也是要心灵相通。”   灵珠合技,傲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木卿君听罢点头道:“也是我疏漏了,傲世这些日来连番突破,先前我见你只是灵滴之体,你进展不大,就没有和你提起过这些事情,担心乱了你修行的步调。”   木卿君这时也没有时间细讲,只是潦草的说了一番,原来阴阳五元之中,相辅相成,除了相克的几门属性,其他几门自然是可以合用的。再比如旁属的风云雷电也是如此,只要是默契相合,稍加修炼,除了可以将体内灵珠特技一起使用,更能配合上旁人一同御敌。   木卿君才说完,一旁的炎炙也是接口说道:“这其中又有两种合技最是厉害,其中一种,就是身怀多元属性,一人一脑用来,总比两人两脑用来灵活许多。另外一种,则是阴阳同...。”他话音未落,空中又是一道惊雷电闪,无数的鹏鸟甚至些连岛上观战的禽鸟也受了惊吓,胡乱扑翅着。   傲世身旁两道光影,往了前头飞去,先是那白鸦一声大叫,身子往前笔直冲去,再觉得耳边一道热浪袭过,那火红的炎凰再度破空而出。焰火之翎,金黄喙嘴,凰头高昂,长鸣一声,只见的空中日色黯淡,火色凰身,划破碧海,长虹单翎,海风中突见一个火球,片刻即到了联军船只旁。   那船上的惊雷闪也是不肯示弱,再度发难,只见那隆隆雷声,响彻云梢,惊雷纷纷落下,闪电如同攀爬蜈蚣,布满了近空,那炎凰也不胆怯,喙嘴张动,一口将闪电吞了进去。联军船上的道师见了也是大吃一惊,这鸟色彩艳丽,冠羽齐天,正是鸟中雄凰,这不起眼的岛上何时有了这般的灵鸟。他们先前虽觉得岛上异动,分明只是一翎一灵瑙之力,却能吞下两人的五灵十灵珠的之力的惊雷闪。   船上发力之人正是冥江王手下的两名道师,也是昨日刚刚赶到,这几日连夜攻不下岛屿,联军本想等到岛上弹尽粮绝,就可以一口气攻克鸾岛,再加上千禽门派了名异士过来,他们也是更足了底气,那些将领更是日渐松,夜间怠慢,还真把凝海之上,当成了自家的河道溪地。哪知后来突来消息,说是联军的淡水供给被切断,一探才知,许久未曾归来的凝海王已经四处走动,凝海城中潜伏的探子和补给商贩也被一剿而空。   联军之内,也大多是乌合之众,水粮一断,各郡的军士就跟着涣散了起来,冥川王号令无效,又走了好几艘船只,军心更是动摇,也是冥川王的手下策士出了条计谋,寻出了禽鸟一类的短处,几番寻觅下来,还真的郡内寻出了这两人,他们都是五灵之体,又是旁属的雷电属性,打小修炼配合,早就有了默契,刚登船不就,就用了几只军舰鸟试水,果然一试就灵,船上的兵士看着鸟羽纷落,再加上满地的烧焦味道,也是士气大震,就要冲上岛去。   凰鸟吞了闪电蜈蚣之后,貌若无事,再见得它翅上带火,两翅闪动,海上水汽炙热,稍有兵士沾染,就被烫伤烤伤。   再见一旁的白鸦也不示弱,它不似炎凰那般踞高而临,反而飞到了船只上,白羽化刃,往了船上洒下,那些兵士稍一接触,就头破血流。   两名道术师,见了那炎凰,一时也没了对策,原本已经靠近鸾岛的船只急速往后撤去,空中的雷鸣闪电也停歇了下来,只留得海面上的鸟羽顺着退去的海水飘开老远。   岛上的兵士连忙清点起了伤亡,这一阵折腾,鸾岛上已经耗空了鸟力,受伤和受惊的鸟类更是不计其数。凰鸟飞回,才刚进了岛,就身子往下一坠,跌在了地上,它虽是灵鸟之身,没有实体,但眼里的痛楚之色却让人看了更加心酸。炎炙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带着几分训斥:“这般就忍受不住了,如何报那断翎之仇。”他这番语气,就如严父训诫幼子般,只是说道最后,他的嗓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颤。   凰鸟听罢,振翅再度飞起,栖在一旁枝头,眼中更有火色泪水弥出,那金丝云雀在了它翅旁衔着凰羽,悲啼连连。炎炙看罢,口中呢喃着:“果真是不行了,原本很是轻巧的事情,断了尾翎之后,就不成了。”   兵士们刚才还是一片欢欣,见了凰鸟这般的可怜模样,才知凰鸟还是落了下风。鸾岛如此下去,只怕真的是要守不住了,大伙儿都是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056 无边落木萧萧下   气氛虽是沉闷,却无人搁下后续的防事,兵士们在岛上的各处巡查着。   木卿君使唤着医疗术,很是笨拙的救治着那些受伤的禽鸟,治人他是名好手,但对付起这些伤鸟他就显得有些手笨了。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他一不留神就拉扯掉了几根鸟羽,伤鸟哀鸣不止,木卿君立时觉得身后的炎炙用着眼神狠狠地挫折自己的脊梁骨,冷汗直冒。   小队长派遣着人手查看物资,清点伤鸟,唯独齐傲世一人立在海边,对着即将落入海平面的红日,静看不语,潮冲上了海面,带下了滩涂上的沙石。   他再缓缓闭上眼去,侧耳聆听着,海上传来阵阵风的呜咽声,海风上岸,吹得岛上的树林“悉娑”作响。片刻之后,他才走到还是忙碌着的木卿君身旁,说道:“木叔叔,你不用救治伤鸟了,留下几分气力,让那些兵士来吧。”   木卿君听罢,有些发愣,傲世平日性子有些淡漠,但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这时怎么会突然说出了这般的话语,更当着炎炙的面,这只怕有些失礼。   炎炙和黑丫都是“哼”了声,明显是对傲世的话生了怒意,先前两人看这少年还觉得他有几分气度,黑丫直接上前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鸟儿为了你们凝海军出生入死,能由着你们这般糟蹋?”   傲世摇头说道:“前辈无须误会,我只是想让木叔叔省下些气力,到了邻近岛屿上寻些合用的圆木。”   围在旁边的兵士都是愣住了,先前的一番恶斗之后,大伙儿嘴上不说,但心底还真是生了些怯意,心想鸾岛失守只是早晚的事情,这一些兵士常年在了岛上,隔着无妄海遥望家园,如此一役,多年来的苦心把守全然化为泡汤,援兵杳无音讯,前有强敌,后无储粮,又怎能不让人心灰意冷。   听到这些消息,他们连忙搁下了手头的事情,簇拥了上来,争先恐后地问道:“兄弟,你将话说说明白,我们才这些人手怎么能将其他海岛上的圆木运上岸来。”   炎炙听罢往了四周看去,无妄海上的岛屿常年雨水丰沛,日照充足,又生在了海岛上,受了海风海浪的侵蚀,的确是比陆上的树木结实些,耐得风吹雨打,只是...。   他的这番顾虑,融复海也是想到了,他奇道:“傲世,也不是融叔叔拂了你的兴,圆木好找,运送不易,先不说这哪来的船只,如果是靠了我们偷行驶进来的那类轻舟,只怕是要用上一年,也不见多少树木。”   傲世用脚踢起块废旧牌楼的架子木,虽是腐木,但也有好些重量,他的脚下功夫,却是不错,只见腐木应声入海,滚滚而下,刚好迎上了木头,带进了海里,几个浮沉,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木卿君再摇头道:“傲世可是想用海水使力,运送木材,只是海水无情,哪能保证那些木头只会冲到鸾岛?”   傲世提出做靠海用海的法子,用了海水之力将浮木运送过而来,说起来也真是一条妙计,也曾有兵士提了出来,既然鸾岛上的树木不能砍伐,那就靠船上仅有的几条军船,到邻近海岛去砍伐些合用的树木。但也因军船船体轻便,运输不便,有太过显眼而作罢。今日一战后,只怕联军的海船封锁会越发厉害,哪怕只是个帆船影,都是会惹来再度攻击。   岛上搭建牌楼需要些人手,防守也需要人手,再加上圆木运输,找人砍伐林木,这算下来,兵士哪还有余力去抗击接下来几日的敌军进攻。   众人想到这里,又是有些犯愁,唯有傲世依旧坚持:“砍伐树木之事只用了木、融叔叔两人即可,大伙儿只管安下心来,在了滩涂上等着,过了午夜,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到时候只麻烦兵士兄弟们搭建防御了。”木卿君虽是半信半疑,还是停下了手来,将手头的伤鸟交给了兵士处理,自己在了丛林里头调息了起来。   这次,他和融复海算是意见相同,借了水力来活运圆木当真可行?这方向,万一一不留神,浮散到了无妄海上,岂非白使了力气。   最后的一抹夕阳红色也暗淡了下来,海和天彻底成了一体,融复海催促了好几次,傲世却也不心急,之事低下身去,拨弄着海水。   他老神定定,嘴里说道:“今夜会有潮落,我们趁着那个时候,顺海出发,速度也会快上许多,再趁这潮张之际,运木归岛。到时候,傲世还需要再借用炎帝的火器一用。”先前,几人虽然知道了炎炙的身份,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避讳,并没有直称呼炎炙为炎帝,毕竟现在在了中帝都里,手掌实权的才是多年来天下公认的三帝之一。   炎炙听了傲世的这声敬称,白须抖动,颤声说到:“这是自然。”   黑丫越听越举得玄乎,身上的百羽又立了起来:“你们这帮子人,可是这般好骗,他说了潮水会来,就会来不成,这海水涨落乃是天律,能凭他一黄口小儿胡乱说定?”   傲世这时已经收回了心思,往了两边看去,似在寻找合适的岛屿,又蹲下身来,在了水中试探,黑丫的那些话,对他全无影响。   炎炙也有些迟疑,但依旧说道:“无妄海上的潮水涨落是有一定周期和规律,我是不记得具体的日子,海边的渔民多年下来,倒是会琢磨出一些。”   章博渊呵呵笑道:“我们说不准,鸟儿可是看准了,你看看,那些沿岸的鸟儿已经往岸上回避,我看傲世这话是真的。”   见这几位看着有些学问的人都赞同了傲世的话,黑丫才悻悻然地缩了回来。“是时候了。”傲世轻呼到,木,融两人连忙跟着傲世,上了那艘渔船,和着渔夫一船四人,往着对面的岛上赶去。   海水之力确是巨大,那渔夫也是好手,轻舟在了海中,如若飘叶,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岛上的兵士们心里忐忑,章博渊眼底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   几人这次抵达海上的岛屿的时间比平日足足少了近一半,木卿君立刻探查了起来,他看着树冠,循着树纹路,再用上了些融复海的蛮力,果然是利索,只是半个时辰,就整出了百余棵合用的树木。木、融两人全部收拾妥当,心里却还是有些焦虑,成百棵圆木堆放在了海滩上,几人眼巴巴地等在了旁边,等。   夜幕低沉,海上不见丝毫亮光,几人耳边,只能听到些海浪拍岸,沙鸥翱翔之余的鸣叫声,融复海嘴里嘀咕着:“也不知何时才会来了潮水。”浪还是一来一回地有节奏的拍着岸边。   几人已经开始闭目养神起来,这时也无人询问,只是心里还有些忐忑,这如果是潮水不来,岂不是要耽误了事情。   海面上,依旧是来时的涨潮之势,蜂拥而来涨潮白色水线连绵不绝,无数的浮沫溺在了滩涂上。   傲世突地笑道:“潮落了。”另外几人分别惊醒,只是看着前方,水线依旧,这是...原本上涌的浮沫突地往后退去,浪往了后头疯狂的退去。傲世这次选得岛屿,正是黑森岛的反向,先前大伙儿还是不明,这会儿却是突然明白了过来。   堆放在了圆木被推下了潮中,趁着退潮的势头,那树木扑腾而去,在了浪花吞吐中,整齐地往了鸾岛退去。傲世对着目瞪口呆的渔夫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那些浮木也是滚滚入海,一根不拉。木,融两人看着也是心惊,这无月的海上,这一幕看着还真是有些诡异。   鸾岛之上,也是隐约点着火堆,也是彻夜无人眠。连着身子不便的炎炙也是等在了滩涂上,夜已经过了大半,众人的心申更加不定。   前放的海上,浮木滚滚而来,这气势,章博渊笑道:“少爷好生细密的心思,既有潮起就有潮落,如此的借助天力。真是天要佑凝海也。”那些兵士这时也是心生敬意,犹如见了神灵一般,匍匐在了地上,对着海水念念有词。   一旁的炎炙看着这景象,只觉得胸口的那股子热血腾腾而来,断脚之处,更是一阵疼痛。已经是十几年了,自己躲在这山洞里头,靠着石热,留下的这条残命,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就是淡漠了生死,对着中帝都的一切,也都没了兴趣。   他不禁想起那一夜,帝释宫中的一切...灵凰被斩断了尾翎,长玄师兄的拼死相护,自己被弄成了这副人鬼不成的模样,那一池红色的火莲,却成了他心底永远的梦靥。   他尸沉海底,却命不该绝,沦落到了这鸾岛上十余年,但先前孤傲的性子已经是被完全磨去了棱角,曾经的天下帝王,只懂得日日嗟叹,眼前的这名少年的这番举动,却再度点燃了他心里的火焰。   那一日,洞里的龙凰之争,自从身残之后,所有人看向自己时,都是带着怜悯,唯独齐傲世,走上前来,搀扶起自己,眼里却是满带敬色。   海上传来了泛舟之声,齐傲世一身白衣,立在了船头,无数的海浪在了他的身下,水不沾衣,他的眼神看着鸾岛,满脸舒惬,在如此战乱之地,此子依旧是保持这这般的风华气度,炎炙暗叹一声,移了移自己的残身,心却是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一直守在旁边的金丝雀飞了上来,啄着他的毛发,他才只有四十开外,本该是盛年,而这时,却成了这般模样。   那小队长领着兵士,立刻上前来,分配起了合用的树木来,一旁的炎炙见自己已经帮不上忙,就想回到洞中去。这时大伙儿都是忙着,这离着山洞有些距离,他一人又是难以回去,想到这时,他心间泛起了阵酸意,不自禁叹了一口。   身后傲世:“几位士兵兄弟,你们找了些合用的木材出来,留下一棵小些的,待会好给炎炙大叔做副担架。”   炎炙听得一愣,为他做上一副担架,几人这时都是有了默契,炎帝的身份这时不好外露,傲世就照着年龄称呼自己为大叔,其他几人也是尴尬了一阵,最后称呼自己为炎兄弟。   他有心拒绝,自己并没有打算拖了这副身体出去,要担架又何用。   傲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是回道:“绯云城中,这会儿只怕枫叶已经凋零,群芳黯淡。傲世曾听说,每年的落雪之际,云后总会在了宫中吃素念斋,炎炙大叔可否想回帝释宫看一场雪。”   他嘴里说着,仿佛只是劝故友回家探访般,炎炙听得心里一阵激荡,云后,自己少时轻狂,负她很深。   “更何况,你为一国之君,该顾全子民,为人父母,也该回去查寻太子行踪,为人夫君,也不该负了伊人一片痴心。”傲世心里想起炎炙父子只怕是天人永隔了,而自己和亲父虽是同一屋檐,却形同陌路,心里也是生了无数感慨。   见了前方的身影还是静坐不动,傲世再激了一句:“大叔,可是忘记了你的中帝都,你的玉阕国。”   这一句话说得也是掷地有声,炎炙突然笑道:“好一句我的玉阕,我的中帝都,炎放养得好儿子。”   他说完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兵士扶着自己进洞去,他的身影在了融进了黑夜中,独留那只金丝雀扑着翅膀跟在身后,羽上闪出些金光。   傲世心里有些无奈,自己的这番话,竟还是打动不得他的心思,风送来了炎炙响亮的声音,那阵子沙哑也是荡然无存:“不需要做担架了,你们只需要做对木脚给我就是了。”   傲世听罢微愣,身旁岛上修建牌楼的声响响了一夜,天边晨曦缓现,霞光如金,洒了满空。   057 血波连天无妄海   天色渐亮,联军的船对经过了昨夜的修整,果然是趁着天色朦胧初亮时,就做好了再度袭击的准备。   船上的雷电二人,经过了整夜的推算也是觉得岛上虽有异人,但那凰鸟断了好几翎,顶多只能是残缺的灵瑙之力,两人合力攻击定然要破敌。也是这一夜,船上也立刻得到了消息,说凝海王那边已经是协调了另外两郡郡王,这原本的五郡联军,只怕没几日就要散了去。两郡郡王的几封密信被截停在了冥川王的手上,他传下令来让手下将领不日加紧攻击。   里外的数几十艘船,都是备足弓箭,开足船力再往前冲去。平日只要有船队靠近岛屿,就会见岛上鸟群飞了出来,只是今日,这一切却显得很是反常,鸾岛上一片静穆,人禽皆没有动静。   联军的带船将领也不敢轻易上前,只得选在了带头的海船上,在了船头议论了起来。众将都是揣摩不出,岛上的人到底是什么用意,足足等至了秋日当空,晌午时分,前方还是毫无动静,船只顺着海水,踱进了鸾岛,临到近处,前方依旧是一片寂静。   透蓝的海水偶尔兴起一阵波澜,褐黄色的沙石静躺着,周边完全安静了下来,连一声鸟鸣都听不得了。   直到见了沙石滩涂,岛上依然没有动静,将领们心底想到,只怕是昨日的闪雷电鸣将那些鸟儿都劈了个畏头畏尾,更甚至于那些扁毛畜生都吓破了胆,想到这时,联军的士气更是大震,底气十足的着陆了。   得了这立功的机会,联军争先恐后地调配起了人手,就要往岛上杀去。平日最是怕死的将领们也是多了几分胆色,吹号冲锋之时,忽听得空中一阵响动,站得最前的冥川将领还没来得及唤上一声,就死在船板上。   他的胸口之处,破开了个血窟,红色溅在了甲板上。这诡异的景象在前几日前也曾遇见过,那是岛上的防御牌楼还在。近岛上的兵士也是转述了突如其来的诡异景象,怎么这会儿!   近岛的的士兵惊呼道:“大人,那牌楼,岛上的牌楼又重新修起来。”   士兵们顿时喧哗了起来,昨日来袭,明明见了那岛上的防事全无,才是一夜功夫,不见运木海船,不见援兵,怎么就突然起了这满岛的新牌楼,这只怕是鬼神相助。兵士们想到这里,都是惊慌失措,军心更是不稳。   也是这时,扈图等人紧锣密鼓地筹集了好些日的船队,他们连日来先是切断了联军的陆路补给,又是派着渔民将联军获取水源的地方也截了下来。   兵士们知道凝海王已经归来都是有了底气,渔民民众也是为了保卫前方的这一块海域自己的家园,都是不遗余力的出人出力,联军果然被逼得手足无措,乱了分寸。   昨夜他们也是得到了凝海王的议和消息,云空和扈图原本以为海上联军就要做鸟兽散,哪知前方海域却依旧没有撤兵的迹象,两人一合计,紧急调了吾艘船舰往了无妄海上赶去。   这时撤军时机已经成熟,两人只待近了联军海船,就要一番声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目瞪口呆。   在无妄海上已经威武了近半个月的联军船队,这时候只剩下了船骸,无数的尸体浮游在了海上的夕阳里,血波连天,满目惨淡。   让他们最是称奇的是鸾岛上,又见了昔日的防御牌楼,岛上的海鸟这时很是欢快地翱在了海岛四周。有了三千五百多人的联军船队,何时沦落成了眼前的下场。   眼前的无妄海血波连绵,看得扈图膛目结舌,他亲历的海战不下白瓷,也知海战和陆战比起来,更是费力,两军交战,行船限制,再加上船上生活不便,更会使得军生倦怠,先前派到了岛上的兵士也只有百余人数,两军人数相差巨大,岛上还能防守,已属不易,这时的牌楼又是从何而来。这会儿突见了鸾岛上还有惊雷闪电而过。   扈图见了,正要调船上岸,云空在旁制止道:“岛上这时也不知如何情形,我们还是等事态平稳了些再说,贸然上岛,反而乱了阵脚。”   扈图则急道:“这可不成,虽然从了场面上看,我们似乎是赢了,但你想敌我两军人数相差实在悬殊,也不知其中是否有诈。”   云空往了鸾岛上看去,见了那欢声鸣叫,很是惬意的禽鸟,笑道:“你又是糊涂了,此战我们必胜无疑。”   鸾岛之上,听得一阵高昂的鸟鸣,再见了一道龙影翻腾,鸾岛上再是一阵喧哗,那惊天的雷闪慢慢停歇,直至最后两人的耳边只剩得一阵海浪拍船撸声。   鸾岛中飞下了两只信天翁,云空和扈图也算是岛上熟人,这时也是点头示意,前方浮游的尸体和船骸过多,他们也不能靠近鸟岛,只能是在了近海处等待,命令着兵士清理着。   滩涂上很快出现了几名兵士,再接着又陆续走出了一些,这些被海风烈日暴晒了的红黑面孔,全身也是灰头土脸,唯独那双双眼里,还透着些炽热。   扈图见了这死守了好些日的老部下,鼻子酸涩,眼里已经湿热,他本想鼓励一番,只是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   云空在旁看着,只是轻咳了几下,站上了船头,然后大声呼道:”将士们,辛苦了。“   岸上的人看清了来人和五艘船只,也是激动万分,只见得船上岸上,只是一时半会儿,两边的人都是彼此瞧着,突地嚎啕哭了出来。   风声和着哭声,荡了开去,无妄海上,红潮渐渐退去,碧色的蓝海再次恢复了平静。   凝海军清理起了各路的船只,成堆的尸体被打捞了上来,照着扈图的意思,这些兵士也只是是枉死异乡的无辜游魂,一一清点了送回各路的郡里去。   等到扈图和云空上了岛,得知这岛屿上的牌楼上事竟是傲世一力谋划,扈图的脸色很是精彩,倒是云空在旁只笑不语,眼里一片欣慰。   看着那些尸体,融复海在旁不解道道:“这些人犯人疆土,破人家园,何故用了这样的上好待遇,在了我们北陆,只有英勇牺牲的勇士才有了这般待遇。“   扈图和云空来得迟些,当然不知道,先前岛上的凶险,融复海看着也是有些恼火。   先前的第一次火绳枪偷袭成功后,联军的有些将领还冷静了下来,命令手下的兵士,立即涌上岸去。牌楼上的兵士也是有限,一人一管,也是挡不住多少人。   三千余名兵士如同蚂蚱般疯拥上岛,才刚近了滩涂,就惊动了那些护卵的海鸟,昨日的一番惊吓,让岛上的鸟类对了人类的恨意也是到了最高点,这时就连平日很温驯的鸟类这时也是失了常态。   一时之间,人鸟大战,两边都是有些损伤,正是焦灼时。一名文士站在了一名粗壮汉子的身后说道:”你只管上阵杀敌,这要是有了什么磕磕碰碰,都一并交给我好了,真要是伤着了,我就勉为其难的为你包扎。”又听一旁有人说道:”这汉子就靠得一双拳,能有多大能耐,还不如我的白鸦办事来得利索。“   兵士里也是有人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前几日在了自己这边千禽门奇人,怎么这会儿反而到了对方的阵营里去了。   眼前寥寥三人,言语之间却全然不将这近千兵士放在眼里,谈笑生风之间,先是那名矮胖子身形一变,就见一只青面獠牙的恶狼扑杀而来。狼牙尖闪,两眼带怒,看着就让人脚下发颤。   那些经历了好些时日的海上颠簸的水军越发觉得脚下发软,哪敢挪动半分,偏将领们还不停地催促着,冲锋号角声声催人命,狼身所过之处,哀嚎连天。黑丫见被抢了威风,嘴里说着:“兽人,你可看清楚了,我白鸦的本事。”   白鸦听罢,很是乖巧地飞起,看着眼前的这些欺负着自己同类的恶人,在了人群如此密集之处,白羽如箭林,人身却是难以抗拒。   船上观望的两名道术师也是赶了过来,还不等他们发话,就听到后头传来阵叫嚣声。一头金丝雀飞了出来,再紧接着,一名须发剔净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男子一身衣裳看着虽是破旧,身子更是残缺不堪,但双目炯炯,威严无比。   中年男子正是炎炙,他脚下柱着的正是连夜赶工而出的拐杖,他得了那拐杖后,又是清理了一番,面貌焕然一新。   岛上的兵士里也是有些匠兵,这一番连夜下来下来,还真是赶在天明前就修好了牌楼。   炎炙身上已少了颓废,身上的天威傲然也是再现了出来,旁人稍一靠近,也是避让几分。   那两名灵瑙高手见了他,也是感觉到了他身上很是强横的火元,想来正是那炎凰的主人。虽然这人看着也是名曾经的高手,但照了昨日看到的那只炎凰来看,这人只怕是被人废了功法,他们两人却正值盛年,能合力一拼。   两人配合也是默契,只见空中雷电声音响起的同时,那只凰鸟也立刻显现而来出来,炎炙看着天空中昂然而飞的凰鸟,说道:“辛苦你了,老伙计。”   炎凰低声鸣了一句,摆动着那只剩一根的尾,正要再往闪电冲去,忽地地上又升起了一朵红色莲华丽,笼罩在了炎凰身上,凰鸟周身一振,欢啼不止。   齐傲世身上,红光闪闪,和凰鸟身上的莲华正是一色。他身上的阴焰化为助力,炎凰的身子陡然长大了不少,身子往前飞去,尾后的翎突然又生出了一根。   炎炙觉得身上也多了一股力气,很是感激的看着傲世,这少年身上居然是带了助力之阴焰,水火同体,乃是奇葩。   只是一瞬,炎炙心中就下了决定。   058 夜庭煮酒论英雄   凰鸟这时虽才只多了一翎,浑身的炎势却是长了不少,羽色鲜亮,飞行之间,吞下了雷闪无数。   炎炙在旁看着许多年没有如此畅快的炎凰,断腿断手的位置,火辣辣了起来,傲世腰间的火云缠腰带更是让他忆起了些当年的旧事。   火云缠是自己当年送给炎舞的断情之物,原本以为她早就丢弃了,想不到她还是留了下来,只是不知为何却落到了傲世的手中,这些年,她过得可曾好,她可知道,帝都的那人早已不是自己。   炎凰全改昨日的颓废,连吞下雷闪之后,鸟腹部吞吐一阵,只见鸟喙中突地喷吐出了道惊天的雷电,炎炙在旁点头道,凤凰羽族,有一独到的灵瑙特技正是馈吐。可将敌人的攻击悉数反馈回去,船体之上的两名道师哪敢硬接,却已经闪躲不急,裂响之后,船体上升起了阵青烟,船体被裂成了两半。   见了海面上青烟徐徐,鸾岛四周才彻底平息了下来,云空和扈图先前所见,也正是这么一番景象。   凝海的文武两名将领正为鸾岛的事情开心时,又听得知岛上怪人不仅能开口言语,更是已经决定随着众人出岛,更是惊喜连连。先前凝海王曾三番五次劝说此人出世,都是无果,生生浪费了这人的一身的好本领。   回到凝海府时,傲世得知凝海王已经回府,连忙拜谢,却直听他差使着云空几人将人手伤亡都安顿妥当,却也不问傲世这些日子在了凝海郡中,做些什么,可否习惯。   傲世向他也是人忙事多,心里也不甚介意,告辞之时,却接到了凝海王的饮酒之约,且言明只请他一人。   月影斑驳,庭外焚香煮酒,傲世和凝海王说来也只有几面之缘,除了那日寺庙之中的一次深谈,却再无多少话语,他赶去赴约之时,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经过了这些日的战事喧嚣,四周显得分外宁静,傲世见到凝海王时,他一人已经坐在了庭中月湖旁,在了袅袅香烟之下,对月独饮。   傲世快步上前,嘴中恭敬道:“姨父。”   凝海王只是做了一般的家中装扮,很是随意地穿这件雪锦袍子,多了分亲近。他见了傲世,只是略微颚首,示意他在了身旁坐下。   四方小木案旁搁着个朱漆空食盒,案上摆着些酒食,花色五六盘,烫好的酒水两壶,看着也是简单随意,让宾客间少了分拘谨。   让傲世有些不解的是,案上放了这些酒水,已不算宽敞,还放着一筷笼,今夜只有两人对饮,又为何准备了这么些筷具。   傲世嘴上不敢多问,坐在了凝海往对侧,却不敢贸然动筷。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凝海王看着湖波,水中的月纹一晕一晕,晃着湖面。   傲世正犹豫着是否要下筷,听了这话,手里又是停顿住了。凝海王虽是没正眼瞧见他的举动,却似猜到了他的心思,嘴上多了分笑意:“那日你见了我可未曾这般拘谨,怎么现在到拘谨了起来。”   傲世拾起筷,跟着往湖面看去:“小侄已经多年未曾和至亲长辈聊心了。”   凝海王听了眉心微皱:“齐放平日如此繁忙?竟这般忽略你?”手中递上了一盏温酒。   傲世只觉得嘴中一阵苦涩,接过酒盏,月色正好,亮黄的光晕披在了两人身上,傲世将自己体内的水元和火云同存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那日寺庙之中,他并没将这事说了出来,今夜也不知是酒气熏人,还是月色醉人,他又将过去十多年心中苦闷的话都说了出来。   眼前的凝海王也不再是什么姨父,更不是什么当世强者,他齐傲世也不是寄人篱下的他乡异客,此时的傲世只觉得自己遇了知心故友,归巢的雏鸟,将心事全都掏了出来。   凝海王听了之后,叹息之余,心底也是澄明不少,最后说道:“这些我也是略有所闻,只是听你说了,才知道这些年你隐忍成了这般模样。”   傲世也该猜到,做事谨慎,作风圆滑的凝海王,怎么真会让一个半路认得的少年跟在了身旁。凝海王这一趟出门,也是去联络了各郡有些生疏了的交情,才将联军的勾结势力一一瓦解,只是同时,他也从了几名消息灵通者的手里探得了齐傲世的讯息。   早些时候,他曾存了私心,将这少年收入荫翼,在自己手下磨练调教一阵,养成凝海郡未来的郡王,也算是给凝海郡求个将来。但他得了消息之后,却对这少年大为改观,生母失踪,生父不亲,在了齐堡战战兢兢,从不在人前显露多少锋芒,直至年长之后,才执意离家,如此的人物,又怎会仅仅当个凝海郡的郡王。   “你接下来可是有什么的打算,我听说,你现在已经是四灵之体。”凝海王并没将心中所忧说了出来。   傲世沉默了片刻:“小侄先前曾碰到名商贾。”他将那日商头一番话转述,目光灼热,看着凝海王的反应。   凝海王听他讲着很是动情,也是细心听着,听到了若儿的事情的时候,他突然大笑起来了:“好一个机灵的小丫头,竟然是将我的那套法子学得八九不离十,自己也用了些巧妙心思。”   他说着又是畅饮一盏,嘴上叹道:“花溪的酒水我也曾喝过,当真是世上佳酿,想不到这时已经干涸,如此的美酒,以后却喝不到了,可惜可惜。再过些日子,等我手头空闲些了,我定要去拿扶摇楼看看。”   “只是,”凝海王语重心长地问道:“傲世,你认为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傲世也知凝海王有心考验自己,不慌不忙地吃了口菜,再说道:“这点,姨父已经给了傲世最好的提点。”   “哦”,凝海王在旁笑道:“我和你还不曾说过几句话,何时又给了你提点?”   傲世说道:“这些日子,姨父因战事而四处奔波,却并没有带上云叔叔和扈将军,这中间只怕出了独行方便以外,还有更深一层的道理。”   他站起了身来,出门才是一月,他的臂膀和身子就连声音都粗了许多,身上已渐无了少年稚嫩之气,鹤色身影沐在月下,显得分外挺拔:“那时商头的一番话,傲世顽劣,心里却是不服。”   庭中夜蛐声起起伏伏,傲世声音夹再了里头,很是响亮。“章叔叔曾说了些道理,他说过,‘这世上不同的人,都有了不同的生存之法,而傲世要学的,并不是经商之法,而应该是从政之道。’傲世那晚听了之后,心里也很是受用,才将那经商存活于世的想法搁在了脑后。   直到最后,我碰见而来姨父,那日在了寺庙之中,我并不知道姨夫的身份,只是好奇一名乞丐,又怎么驾驭得住云空和扈图这样的人物。后来随了你们一路南下,到了凝海郡,在府中城内呆了一阵,再跟着上了鸾岛,见到了那些誓死效忠的将领,小侄才渐渐明白了过来。”   说到这时,傲世的声音除了酒意,更带上了些感情:“君子在世,为所为,为所不为,外人眼里,姨父看着也是无所事事,傲世却看了出来,姨父最擅乃是用人之术。”   凝海王先前还是边听边饮,听了这话时,眼底一阵闪烁,明月皎洁,不知何时周边飞起了几缕淡云,两人的身子隐在了明和暗之间。   “驭人之术法?”凝海王沉声问道,语气里多了一丝考究。   “云先生能内政,跋将军能外防,有了如此的左臂右膀,姨父就是出门百日,也是能够高枕无忧,更何况,姨父这番出门,只是一番口舌,就将敌我利害关系梳理了清楚,这才是傲世要寻找的道路—帝王道。”傲世说完只觉得心里一片畅快。   凝海王听罢脑中思绪万千,这些年来,真正懂得自己心思的居然是眼前的这名少年。他沉声说道:“你说得很对,这是君王治世的方法之一,那除此之外,你又看出了些什么?”   云渐衰而月更明,“说到实处,姨父用得只是民心向背,傲世原本想和云先生学习经商之道,又想和跋将军体验军营生涯,只是经过了这次,傲世已经发现,我最该做的并非是这些。”傲世走回了桌子旁边,再度坐下。   他脸浮着些酒色,他的酒量并不好,这时离醉还有些远,他看着凝海王,两眼灼灼,突然拜倒在了地上说道:“傲世有一事相求?”   凝海王也既不扶起他,也不出声相询,两人一跪一坐,月下如同多了两尊高矮石像。   约莫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凝海王才说道:“你想要些什么。”   傲世迟疑了片刻,最后才说了出来:“傲世想和姨父学习用人治世之道。”   凝海王喃喃说道:“我膝下无人继承,并无子嗣,这凝海郡早晚也是你的。”   傲世摇头说道:“姨父的子嗣早已满天下,凝海郡里的每一人都是将姨父当作了生养父母,凝海郡中坞人生二心,傲世的心思也不在凝海郡。”   凝海王一眼望进了少年的眼底,再说到:“也罢,我教你又何妨,只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说罢就要扶起傲世。   傲世不肯站起,却被强拉了起来,凝海王的声音传到耳边:“你得回到齐堡。”   059 南北纷飞燕回头   壶中的酒水因为久置而慢慢地苦涩了,傲世听了这话,亦不言语,凝海王心胸磊落,绝不会无端出尔反尔。   橙色的月光将杯中残水衬成了琥珀色,凝海王侧着身子,示意傲世喝酒,他手中轻击着竹筷,放在案台上的筷笼也被他震得摇晃了起来,他抛来一根筷子,说道:“折断它。”   顺手一折,傲世手中的筷子就应声而断,露出些毛碎竹尖端兀自翘起,凝海王再说了句:“用上一双。”   傲世也不反驳,再抽了双竹筷,这回他稍稍加了些力气,又将筷子折断了。凝海王还是一般的话语,只是让他将筷子再加上一根,继续折断,傲世照着他话,先后折了好几根。   一双也好,两双也罢,到了后头,随着凝海王一根根地加着筷子,再是要求道:不可用了道元武力,只能用了身体力气。一直到了第十二根筷子,傲世的虎口处已经泛起了肿色,筷子在了手中已是折不下了。   他停下手来,有些不解地看着凝海王。“呵呵,”凝海王并无责备的意思:“十二根在了一起,别说是你,就是扈图那样的武将也是要费上些手脚,更何况,我本意也不是要你折去这满笼的筷子。”   “你现在首先要的是什么,是齐堡!”凝海王正色说道,“如果连你一个小小的齐堡都争不得,你也无需学了什么驭人之道。你如果现在就在了凝海府中做我的义子,这几十年后,凝海郡是你的,只是你永远还只能是齐堡的弃子-齐傲世。”   傲世听罢,心里也是百转千回,凝海王膝下无人,只是他委身在了凝海郡,就等于丢弃了玉阙,丢弃了娘亲的遗命,过往的种种他也都是要忘记得一干二净,一门心思当个安乐郡王。少年想起的密室所见的水域惨况,也记起了远冰洋时,那些渔民土著对着水域王的虔诚,更忆起了星尘当年留下的染血惨书,他眼底的平静和心里的沉稳,在这一刻被激了粉碎。   齐堡,从了哪里失意离开,就该从哪里摸爬而起。凝海王也是感觉到暗夜之中,少年身上似发出了阵威严之势,点头道:“你年龄渐长,这一身的水阴血脉也是蛰伏不住。此处有我,凝海郡这些年的积蓄也是足了。这些年瞭苍看似平静,但也是静水之下暗潮汹涌,你先回了玉阙,了了你该了之事,我曾听说北方的冰原,有了水元一脉的灵瑙,你不日可以前往一探。”   凝海王捡起那些折断的筷子,一一分开:"这根是齐家的两位太上,这根是你的生父,这根是你的两位兄长,这根是齐堡的外戚,这根是玉阙的天子,这每一人都会阻挡你前进的步子,你如果躲在了这里,那过些年后,筷子联合在了一起,那时你能做的,也只能是苟延残喘,偏安一隅,你娘亲还有水域的复兴,全都只是水中月影,不值一提。”他说完,将筷子丢进了湖中,惊起了一阵水花。   虎口的痛意消了些,这痛又怎比得上星尘娘亲离开心底的那阵子惶恐,更比不上自己在了花溪暗河中看到的水域覆灭的那一幕的揪心之痛。傲世的身子越来越僵硬,眼底却是生了些亮色,凝海王说话的火候也是刚好,只等他自己明白了过来。   傲世直起了身来,在了凝海王面前深深一躬,很是诚恳地说道:“谢谢义父的金玉之言。”   凝海王看着眼前和自己的亡子差不多年龄的少年,喉头生堵,自己今日做的可是否是正确的,他将傲世激了回去,陈列在他眼前的修罗战场,少年是否能一一跨过,他心底也是唏嘘不已。   此后每到如此月夜,凝海王和云空几人在了庭间煮酒叙事,也总会扪心问着:自己那夜的言语是对是错。他却不知这一切本就是宿命陈缘,已有注定之果。   被点醒之后,傲世忙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几名长辈和炎炙。听说他要回玉阙,大伙儿也是同意了,炎炙却不肯一起上路,傲世问他各中的缘由时,他只是回道:“我现在这般落魄,换做玉阙的子民,你会选择殿堂上的八面威风的那位,还是四肢不全的我?”   傲世一时哑然,他也曾窥见过那假炎炙的帝威,王者之气霸道而外显,连自己的生父齐放见了也是要避忌几分。   见他不语,炎炙只是苦笑,更劝他一路小心,再说起齐堡的两位老人,炎炙只是哼了一句:“这两个老不死的,也是厉害,这么些年都躲在了暗地里,只怕比起朝堂上的那位,修为也不逊色多少。”   第二日,几人就要分手,炎炙前来送别,才托着傲世,希望他暗地里能帮自己留意一下,当年的太子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他再取出一玉管交给了傲世。傲世心底暗算了下,这太子的年龄和云芍帝姬的年龄不相上下,难道帝姬是被人调换了身份不成,那身为亲母的云后又知道多少。傲世心中寻思着此番回帝都,若是有机会的话,定要到燎宫去一趟,探探云后的口风。   至于炎炙说送的那把玉管,想来也是贴身信物,听炎炙所说,帝释宫中,养了群火烈鸟。他自小喜爱鸟雀,那些鸟更是我多年饲养,就是不认得人声,也是认得这鸟哨,只需吹响,那些鸟雀就会闻音起舞。   傲世收妥哨管,再和几人一一作别,踏上了归乡之路,前路虽是渺茫,他心思却是坚定无比。   扈图见傲世匆匆离去,很是不解,好不容易,扈图对这少年有了几分钦佩,算是同意了凝海王和云空的主意,暂充了世子的名头,现在几郡争斗正要兴起,放走了这么个人才,着实可惜了些。   凝海王叹道:“扈图,当世懂我者,齐傲世也。他小小年龄,竟和我有了一般的心思,如此的雄心壮志,如果只是留在了区区的凝海郡里,不磨砺一番,龙游浅水,终需入海。”   扈图正琢磨着,旁边的云空也是心生感慨,凝海王惜才而不溺才,也是难得。凝海王口中牢骚道:“昨晚饮酒很是不畅快,今夜我们三人,到了城中寻家久肆,再做一次街头烂醉鬼。”   --------------------很用心很用心写的小西城的故事开始了-----------------------------------------------------------   离了花溪城的千原商队,这时也是顺悠悠地往前行去,若儿的心思儿也是飞去了凝海郡,先前车队行到半路,就停了过往的商队说凝海郡起了战事,她心里很是焦急,好不容易听说凝海军打了胜仗,车也总算是到了小西城。   瞭苍的小西城,自古即为国中城,和花溪的一城两治不同,这里城中自治,无论是瞭苍的哪一郡都不能干涉城中的事物。   入城之后,满街的花布飘起,让人看了个眼花缭乱。更是奇特的是,这里街分两面,一边农家种了桑、麻满户,是养蚕种麻营生之家。一边尽是些私家作坊,家中的女子都会些扎染、织布的手艺,男子则在了门口树了几口大缸,挑染、起花色,布艺纺织之家,好不勤快。   若儿见了城中百姓身上穿得,手里用得,无一不精致,更是看得心里生羡,想自己在了冰原里,一年到头也就是那么身米黄色,说脏不脏说亮不亮的学徒服。   到了小西城后,千原商头也算是完成了手中的商事。秋膘和若儿照理说也该自己寻个住处,但这些日子下来,大伙儿也是处得开心,商头索性也邀了两人到他家中小住。   让两人很是吃惊的是千原家的宅院很是清雅,丝毫没沾染到他身上的市侩气味,青竹为墙,桃花绕屋,三两奴仆,也是个轻简之家。   两人入住之后,前后也是由着几名奴仆招呼着,却不见千原的妻氏出门相迎,千原只是推说她身子不好,就张罗了两间干净客房,备了些暖茶饱饭吃了一顿,各自歇息去了。   余下的几日,若儿在城里转悠了起来,她跟着千原久了,又想起自己现在是到了天下锦织闻名的小西城,还不趁机赚上一些。她就找了些车马,想借机在了两地贩卖些丝绸,哪知,她将东西运道了邻城,发现那边的绸布的花色居然和小西城相差无几,她还有些不信,又跑去了更远的城,发现还是一样,心里也是纳闷这小西城的绸布不是天下闻名么,怎么哪里都有了这边的绸布。   钱没赚到,她那两千枚的母币里还亏了近百枚,这口气怄得若儿好些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精神也萎靡了许多。   秋膘倒好,每日三竿不起,好酒好菜日日不断,终有一天,若儿苦闷着坐到了他的身前,听她好一阵牢骚完后,秋膘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这亏本有什么好在意的。”   若儿见他说得轻巧,更是心中窝火,更懒得搭理他。秋膘见了她还是苦巴着张脸,在旁说道:“你可知北原最厉害的商人是谁?”   若儿想了片刻,支吾着说:“不是陆竹轩师长么?他号称自己是天下第一良商。”   秋膘哼了句:“他,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的后起之秀,当年我威风的时候,他还在原里玩雪橇呢。”   若儿只是撇了撇嘴,这人又说起些不明不白的话来了,秋膘唯有喝醉了酒时说的话还有些道理。   “北原里赚钱本事最厉害的自然是坐在那最高位置上的人,也就是我的老头子-秋叶原(哈哈,日本宅男的圣地,借来用用)。”秋膘唾了一口,再说道:“你可知道,他这辈子做过多少次买卖,这盈了多少次,亏了多少次?”   见若儿猜不出,秋膘再说道:“他亏钱的买卖做过一千三百次,赢钱的买卖做过一千两百八十次。”   若儿听得一愣,这北原最厉害的商人也会亏钱。   “这就好比月亮一样,有圆有缺,这又好比高手过招,要懂得进退。”秋膘不紧不慢地说道。   若儿听了似懂非懂,也不知他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秋膘再说道:“其中有一千次是在了老头子年少时刚学经商时亏的。”   若儿听了心里安慰了些,自己这么算起来还只是亏了一次,想来也是大幸。   “那还有三百次呢,可是后来他中了别的商人的奸计?”若儿追问着。   “这可不对了,哪还有人骗得了那老狐狸。”秋膘想起原里被折腾的半点油水也捞不到的商人们,摇头叹息着;“还有三百次,是他故意亏给了别人的。”   060 风雨欲来花满楼   刻意蚀本,这算哪门本事?商人不该是将“利”字摆在了第一位,哪能会自砸招牌。若儿的想法和寻常人自然是一致的,秋膘则在旁笑道:“这也是一门学问,若是让你选,你是要一夜暴富,还是日积月累。”   这换在以前,若儿还要迟疑三分,这时问来,她再想到这些日来压在身上的那万枚母币,眼里只差闪出了钱光:“还需要问么,当然是一夜暴富,轻松惬意。”   秋膘笑道:“你想的倒是简单,倘若就让你一夜暴富,在我们回冰原的途中,撞见了劫匪,钱财被洗劫一空。那又如何是好?”若儿听得一愣,万金易得,守成难矣。   “你道我上次为何要去赌场赌钱,”见秋膘哪壶不开提哪壶,若儿横了他一眼,这闲汉却无半点心虚的觉悟。“月有盈缺,国有兴衰,人之一世,又怎会一帆风顺。若儿,你需懂得,做人要进退有度,赚钱也是如此,你要学会赚钱,先要学会如何花钱。死守财富,而不懂得用处,也是空篮子提水,终将一事无成。有些官商的门路,是不得不亏钱蚀本的。”   这是哪门子歪礼,秋膘又开始胡言乱语,桌案上的酒壶已经空了大半,他醉眼朦胧,舌头也是打起了结来,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说些什么,若儿只得将秋膘的话搁在了一旁,第二日早上,见院落里桃花盎,想着这样的好天气,还是该四处走动一番,就抱着噬金兽往外头走去。   西林城中,家家成农,户户为铺,端的是市井密集,今个又刚好碰上了集市日,街头巷尾更是人流湍急。满城的花布,秀气的纺织女,沿街摊开的青红蓝涤布,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卖声,人潮一浪接上一浪,瘸狗可爱在了怀中看得新奇,连平日不理俗事的黑玉也搭了些话,虽然看似一人在走,实则却是三颗心思,若儿看着那些布匹和往来的人们,心中还是不解为何小西城的布匹到了外头却不值钱了。   若儿前些日子寻的卖布作坊刚好在了前头,若儿见前面正忙着,一时不会儿也是插不上嘴,前后兜了一圈,才见了里头的织娘正等着生丝,手头还有些空闲,连忙凑上前去,才刚询问到为何西林锦织销路不好时,那长着张和气脸的织娘就笑了起来:“姑娘,你弄错了,你前些日子进的那些布匹,是小西布,却不是西林锦织。”   见若儿满脸诧异,好心肠的织娘又和她讲解了起来,在小西城中大小作坊都是出产锦布的,寻常的小西布在瞭苍境内是不值钱的,而真正能卖到高价钱的西林布却只有一家,正是城中城才能出产的西林锦织。   若儿再听下去,才隐约听了个明白,自己落脚的城只是小西城的外城,内城才出产价格昂贵,货源及少锦织,先前个中的缘由并无人和自己细说,难怪东西到了外边,只是卖了个普通货色的价格,自己亏得那些个车马费还真是冤枉,她想着也是心疼,这算来算去,还是输在了自己不够了解当地的行情上   外头传来了送生丝的商户的阵吆喝声,若儿只得走出了作坊,才刚一出来,就听得怀里的瘸狗有些躁动,眼巴巴的看着巷口的一件卤肆,口里的馋涎沾了她满手,若儿嘴里轻斥道:“小祖宗,你可不要胡乱叫唤了,我可没钱了。”   偏这话和贪嘴的瘸狗讲,只能是浪费些口水,它还是哈巴着往前挣着,若儿见拗不过它的意思,只得到了那卤肆前,在了一圈猪牛羊肉里看了一圈后,指着旁边的小块肉骨头说道:“大叔,给我包一块酱骨头。”   若儿来得迟些,那卤肆旁还站着名女客,青瓷白底裙,也是个青简打扮,篮中满装了些生菜瓜果鸡鸭肉,看着也是丰盛。她想来也老客,正和肆主要两副猪肚,正合计着怎么整治好。   那肆主将生猪肚洗了干净,手中处理这,嘴里拉起了家常:“王家小婶子,怎么一下子就买了两副,你家才是四口人,平日菜篮里也是简单,今日怎么就多了好些鲜活精贵的菜?”   妇人看着也是开心,嘴里也没了个遮掩,将家里的事都漏了出来:“这可不是,前几个月,我家的那汉子,突然得了个赚钱的买卖,说来本钱也是不多,就才十个母币的事情,只是家里都是平日来往的都是些穷亲戚,借了些出去,这会儿用到钱了,一时半会儿也是凑不出钱来。”   肆主嘴里说道:“这也是,哪家不是要过日子的,我这铺里,一月下来,也就才两三个母币的赚头,家里吃得,孩子身上穿得,都要使钱,留下的也就个儿半枚的,再碰上些邻里亲戚,借了去,还真是不富余,可惜了你那赚钱买卖。”这集市上,买卖的也都是老交情,听了这么个惋惜事也是要叹上一番。   那妇人也不忌讳,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可不是,到了最后没法子,只好去和黑巷里的人借了些本钱。”   听了这话,肆主手中的刀一抖,险些坏了手头猪肚的卖相,他低声说道:“你们胆色不小,那里头的钱可是重着呢,利钱只怕就不少吧?”   妇人比起三个指头,“十枚母币,三月之后,就要还上三十枚,也是坑的厉害。不过也是我们家那口子运气好,钱投了下去,如期收了回来,除了本钱,里头还赚了些过年用的零头,所以我今日就呼了街坊亲戚到了家里头热闹一番,这两副肚子也是要填了糯米,蒸着下酒。”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等到那王家婶子提着猪肚走远了后,肆主见了若儿在旁等了好些时候,有不出声埋怨,连忙挑了块大个的骨头,给了她个便宜价格。哪知若儿得了骨头,也不立刻喂了可爱,只是愣了片刻,才问道:“大叔,什么是黑钱买卖?”   屠夫冷不丁得了这么一问,眼前的少女似乎是外乡来的,想来也是不知道轻重,他嘴上忙说道:“姑娘,那些地方都是吃人不留渣子的地,你这样的清白人家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若儿只是自顾自说着:“三个月功夫,可赚得三倍的钱财,两千枚,算了起来,不就是六千枚,还是除本钱的,这样天大的好买卖不正是我要找的。”说罢,她丢下那骨头,抱着瘸狗往回跑。   秋膘正坐在厅房里和商头品着茶水,两人正寻摸着用泉水、井水、露水那个泡茶更好些,就只听得外头传来阵阵狗吠声,若儿闯了进来。她看看秋膘,再看看一边的商头,没头没脑地说道:“你说的太对了。”   商头听罢纳闷着,自己这些日又说了什么大道理,若儿又说了一句:“这钱财还真是不用出去,就收不回来的,我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秋膘才刚砸吧了口茶,还来不及吐去嘴里的茶渣子,笑问道:怎么你才上了一趟街,就明白了这么些大道理。”怀中的瘸狗还是想着那骨头,一脸的埋怨。   若儿将今日在街头碰见的事情说了遍,这才让两人都明白了过来,只是商头在旁说道:“你说的可是印子钱,这钱有些损阴德,更是要和些暗底里的势力拉上些关系,你才刚来这城里,这番棘手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   “我可不是要放印子钱,”若儿又笑道。   秋膘和商头有些弄不懂了,见她在前头转悠着:“我放钱还有些讲究,要和上次避暑城一般,找些新意。”   听到新意两字,千原商头和秋膘这两个老狐狸也是嗅出了些不寻常的气味。老小三狐狸围在了一起,果然才是晌午过后,倾商行的小西分行店堂前就摆出了一个铺子。集市上的人都围了过来,只见上头写着:“赊欠买卖。”摊头上坐着一男一女。   午后的日头照得摊头上的汉子有了些睡意,端坐着的少女却看着越发精神,笑脸迎上前来观看的民众们。   倾商行可是大商行,城里头的散户大呼平日里头,卖些大批货物,都是通过这商行,商誉一流,卖得东西也是份量十足,又过了一会儿功夫,吃完饭食人也凑了上来。   那少女坐在摊头上,两瓣小嘴讲得正欢:“什么当地住户,有宅有田,都可以上前一看。”一旁的民众也是听得连连点头,仔细一听,才发现这商铺做的是赊钱买卖,她们家的利钱比一般的印子黑钱低了不少,只用五成就够了,还钱的时间也是不等,分为月、旬,两季、年时间越长利钱也是越高。   小西城里的人还从未见过正经的商行经营这些东西,再听那少女说道:“家家都有短钱时,叔叔婶婶们,只要是靠了地契房契,人照旧住在了里头,钱财却可以到手。”   集市日上,若儿就收了好些质押赊欠买卖,这消息第二天就在城里传开了,若儿连续几日都是忙乎着,借着倾商行里的人手,做些文书,登下人头,算上利钱。这些寻常人家借的钱财也是不多,就是十枚上下,她手头的钱币也是够用的,到了最后,更是将钱全都发了出去。   直等到最后一枚钱都送了出去,若儿才长舒了口气,她那存钱的木箱子也是钱包空了,她心里却乐呵着,到了夜里,更是特意的买了块卤鸡腿赏给了瘸狗,算是那天它的一番偶遇给自己带来的帮助的答谢。她正在房里计算着这些日子发出去的钱财,秋膘却找上了门来。   若儿见他眉间带愁,还以为他还是担心自己的买卖,嘴上作弄道:“先前还是你说我不肯使钱,这好不容易我将手头的钱财都用出去了,你反倒是愁眉苦脸了起来,你放心这些钱都会收回来的,保准一个都不少。”说罢,她摇了摇眼前的房契地契。   秋膘皱着眉头说道:“我不是愁这个,千原商头昨日离家,已经是一日一夜了,前头的千夫人和奴仆们已经是急成了一团。”   061 暗潮汹汹金盏城   若儿侧耳听去,果然听见前方传来了阵阵啜泣声,她连日只忙着捣鼓着“赊欠生意”,稍一回想,才想起这两日,确实没撞见千原商头。商头虽有几分市侩,但对待自己两人确实用心,每日总会来询问一下,是否住得安稳。   秋膘和若儿寻到了前面的花厅,就见了几名奴仆都聚在了一起。最上首坐着一名女子,葱色水裙,披了件杏黄坎肩,鹅蛋脸,柳叶眉,也是双十出头,这时也是泪湿涟涟,看着也是娇弱,想来就是千原的妻氏。   两人忙询问着夫人是否报了官,那妇人才收了哭声,轻声说道:“两位客人只怕还不知道,小西城中并无官府。”   听了这话,两人都是觉得奇怪,先前商队入城之时,也是受到了例行的盘问,找了律例,交了进程的流动税率,怎么又会没有官府。   只见千原氏右手执着汗巾,抹净了泪眼,又命着几名奴仆都各散了去,言语举止间也是有条不紊,又命人送上了香茗,才详说了起来。在了瞭苍的大小郡内,每城每镇都是分立而治,一般的官衙也都是由上面派下来的,小西城既然不对外称臣,也不上缴赋税,城中也就没有官府摆设了。至于先前在了城门把守的城卫是由城中城的派过来的。   这已经是若儿第二回听说城中城了,她已将此城走了几遍,也不见什么特别的内城建筑,城中城看来并不是坐落在了这小西城里。听了若儿的询问后,千原氏强颜欢笑道:“城中城是的位置也是隐蔽,平日城门大闭也不招呼外来的客人,里头的吃穿用度,都是由专人采办,一般也不与外城接触。我先前听老爷说姑娘亏了笔买卖,也是因为上好的锦织都是出自内城,外头是不轻易流通的。"   若儿思了片刻,试探道:“那里的城主可是姓锦。”千原氏一愕,颔首称是。若儿心里也是确定,那里头的人想来正是五十的家人。   秋膘听了一阵,在旁问道:“夫人可是知道最近千原商头去了何处,又和哪些人有了交集,这样我们才能四处寻找。”   千原氏眼底微微闪烁,突地叹了一口,缓声说道:“这事,妾身已经有了主意,两位客人也无需操心。”她虽然如此说着,但眼里却仍蒙着层愁色。   秋膘听罢,也是不解,既然如此,先前为何又一堆人哭哭啼啼。   在两人的再三追问下,千原氏才回道:”老爷只怕是被城中城的人请去了,我家老爷是倾商行在小西城的总买办,平日和城中城的人往来甚密。只是从来没有像此次一样,夜不归宿,连个口讯都没有。妾身先前心里也是有些惶恐,才惊扰了两位客人,这会儿想来,只怕是老爷和里头的人饮了酒,才耽搁了时间。”   两人见妇人和方才的泪眼婆娑分明是两副嘴脸,也是半信半疑,只是千原氏是千原的妻子,应该也不会说了瞎话。这事千原这当家的人不在,一切也是由主母说了算,若儿和秋膘只得作罢,想想明日去倾商行再询问下。   第二日,千原商头依旧杳无音讯,两人却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口气寻到了倾商行的店铺里。店铺里头日常的经营事务也是没搁下,听了两人的问话,掌柜也是退说着不清楚千原去了哪里。   他们于是再问如何才能进城中城。掌柜又说,这事只怕不成,城中城外有一条宽阔的护城河道,被靠了小西山而建,平日往来,只能靠了一条水路,常年封闭,外人很难入内。   见两人面有难色,掌柜再说道:“两位若真是有心救我家老爷,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你们可以去问问锦夫人,无论如何,她出自城中城,和城中也是本家,平日老爷和里头的往来也全都是靠了夫人的关系。”   千原氏竟然也是锦姓,只是为何她并没有在两人面前提起,若儿想着也是不明,偏那掌柜又支吾着,不肯再说了。   想着自己和千原氏都是女子,年岁差得也不大,若儿就又寻了过去,千原氏听完了她的询问,一时也说不出话,只是眼底又生了几分幽怨,嘴里悠悠说道:“都是我的错,离不得本家,需在小西城附近常住,老爷才会和城中有了往来,被栓绑在了这里,不能一展拳脚抱负。”   若儿也是不知如何安慰,突听得外头的家丁跑了进来,送上了一封信,只见上头写到:“仙织很是高兴得了已故仙织的遗物,特请千先生在城中多住些日子。”   见了这信,若儿心里的担忧才缓了些,先前还以为商头是被拘在了里头,现在看来,还只是自己几人虚惊一场,哪知千原氏看着信封上的字迹,脸色刷白,看着也是羸弱的身子颤了起来,跌坐在了床沿上,嘴里喃喃道:“已故仙织的遗物,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这件事。”   若儿不自禁插嘴道:“商头得了块锦帕,日月琉璃锦。”听她这么一说,千原氏喃喃道:“日月琉璃锦,老仙织竟还有仙品留世,难怪,这事...。”   千原氏也是个水做的人儿,才刚说了几句,泪就如同含在眼里一般,已是啼哭起来:“这可怎么办,这事情居然牵涉到了仙织,老爷这次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若儿听得一愣,也不知道,她为何说的这般严重,千原氏说道后头,越发伤悲,却哭死了过去,只吓得若儿连忙呼了仆人,叫了大夫前来才罢。   那大夫过来看后,一番安慰,就拉了看着还有些精神的若儿出门,吩咐了几句。若儿听完之后,捧着药方子,拉了秋膘,却跑到了倾商行里。   掌柜依旧是不语,还是秋膘有些门道,他只是一句:“你不说也罢,我看你这掌柜也做不了多久了。”若儿忙将那夫人的话转述了一遍。   掌柜听罢,最后才说了一句,和城中城的仙织有关,这事恐怕不小。他将两人拉到内堂,避开了耳目,才说道:“不瞒你们说,这城中城的仙织有些问题。”   “我曾和老爷进几次城,先不说那满城的仙景,就不似人住的地儿。”他再小心地看着四周:“我也就私底下和你们说说,这城中城里出来的人怪,连我们夫人也古怪的紧。”   若儿听得心生不悦,她并不喜欢在人背后说坏话,小时候自己在了芳菲坞里,也没少受那些闲言闲语的毒害,她催促着:“掌柜,你拿人钱财,说话还是谨慎些好。”   秋膘也是说道:“可不是,我看你家老爷和夫人看着也是恩爱,你这做下人的可是嘴碎了。这真要说起来,也就他们两人的年岁有些差距,但这日子是人家自己过得,你暗自嘀咕些什么。”   管家嘴里讨饶道:“两位客人,你们可是误会了。我打小跟着老爷旁边,从少爷叫到老爷,从小伙计到了今日的大掌柜,一路下来,何时说过主人家的半点不好。我这也是实打实的说,老爷夫人夫妻和睦,我们这些下人也是得了无处的好处,只是...老爷和夫人已经成亲二十年,却不曾有子嗣。”   “没子嗣,又有什么关系。”秋膘满脸的不屑,突地一停:“二十年,你家夫人分明...。”若儿也是一惊,这夫人年岁看着也就二十一二,她先前见他们没有子嗣,还以为是老父少妻,听了掌柜的意思,商头和夫人居然是差不多年龄。   若儿几人越听越觉得玄乎,这管家见两人少了些责难,才说道:“夫人平日除了老爷,几乎是不合外人来往,说起来也是为了避人耳目,这才让老爷的宅院显得有些冷清,这次来了你们两位贵客,家里才有了几分人气。更何况先前,我到了城中城中一看,里头的人都是一般容颜,男女孩童,无一老者,我只当这里头的人都是一般模样。”   “不可能,”若儿出声否定:“五十...我认识的一人也是城中城的人,她分明是个正常人,和一般人一样,怎么可能不老不死。”   掌柜有些心虚,只是讷讷说道:“我这也是实话实说。”若儿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人如果能不死,那上任的仙织怎么又死了。”   他想了片刻说道:“这我也不清楚了,只知有一日,夫人得了城里头传来的消息,啼哭了一夜,老爷慌忙离铺,好生劝着,听老爷的意思,那仙织是暴毙的。”   暴毙,若儿听了只觉得有些心慌,心里也是堵得难受,这事难道真得和自己的那块日月琉璃锦有关,说起来是她害了商头。   若儿盯着掌柜问道:“你可真要保住你家少爷的性命。”   掌柜说到这里,也是声音沙哑:“自然是想的,我们家少爷也是个穷苦出身,说起来,我身为下人是不该说主母的不是,当年的第一笔财,也是从这城中城得来的,老爷的生意才越做越大,有了今日的规模。”   再是一番探听,两人才知道,城中城的过城水路是控在了商头夫妇手中,每月都会运输一批货物进城,算算时间刚好是时候该送下月的米粮进去了。   在掌柜的安排下,若儿和秋膘连夜就混进船舶跟着进城去了。平日千原氏都会亲自来检查进城船的货物,只是这些日因为千原的事情,她的身子有些不顺畅,才由着掌柜前来检查,暗中才能将两人藏进了船里。   若儿和秋膘于是躲在了舱里,听得桨声击打水面,正要往城中城行驶去,哪知船外传来一阵喝阻声:“且慢!”   062 飞流直下三千泪   千原氏白衣无尘,倒映在了鳞波水光,脸色惨白,眼中闪着犹豫之色。   她厉声叫停了就要出发的船只:“你们不能入城。”   秋膘和若儿走上船头,见她神情凝重,早没了前些日子柔弱娇滴的模样,玉脸生寒,先前若不是听掌柜讲起此人已经是四十来岁,若儿还真是猜不出她有了这般的年纪。   连日的劳心,使她的带着些憔悴,偏那弱柳身姿,这时横在了船口,不让船只移动分毫。她明里没有干涉两名客人的行动自由,但暗地里却细心看查着,想不到掌柜竟然有了这个胆色放着他们入行,她硬声说道:“你们不是城中城的人,不得擅自入内。”   她的眼底死寂,和船下缓慢前进的河流般,若儿冷眼看着她:“夫人好深的城府,你忍心让你的商头身陷危机,城中城里出来的人可都是这般的脾气。”   千原氏听罢,脸上有些悸动,身子微微一震:“掌柜将我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   她见两人立在船头,却不肯退让半分,示意船夫不得发船,黑色的船锚沉入了河底,发出了沉闷的声响,船身定在河上,不在妄动。   秋膘见了,上前就要拔去船锚,千原氏身子很是灵巧,莲足急移,玉手闪动,制住了他的举动。她严声喝住:“你们可是要硬闯。别怪锦黛翻脸无情,不记地主情谊。”她说话之时,玉臂晃动,只见水面有了动静,水汽凌波,静河水流突然里涌起,暗浪陡生。   锦黛正是城中城和这条护城河的引渡人,看着只是芊芊女流,竟也是身藏道术,她这时只是稍加出手,警示两人,并没有真正起了杀心。   秋膘也是被激起了几分怒火:“夫人可是一点也不念二十年的夫妻情谊,抑或是千原从来只是城中城安在倾商行的一枚棋子。”   听到千原商头的名字,锦黛分明有些心绪不宁,河中的暗流又消失了。   “我怎会是如此无情无义的人,”她低声说道,身子不自觉退后了几步。   若儿见她神情惨淡,也只秋膘的话刺中了她的疼处:“你们城中城的人都是一个样子,冷血无情,最喜欢拆人家庭,商头也是可怜,居然着了你的道,绝了子嗣不说,还要连性命都赔上了。”   她说完这话,也觉得自己出口重了些,这般恶毒的话怎么就脱口全说了出来。   锦黛又往后退了几步,离船只又远了些,声音里已是哽色:“锦黛并不想拖累千郎,只是这引渡人的身份世代相传,不可以废在了我一人手上。”   她对商头的情谊半分不嫁,若儿见她脚下浮移不定,再说道:“你嘴上说得好听,和仙织扯上了干系,这会儿千原商头定是受尽了虐待,你却不让我们前去营救。”   锦黛摇头叹道:“你们这些外人又怎会知道城中城的苦处,千郎顶多只会被囚在里头,并没有多少性命危险。我们从不随意害人。”   “好一句从不害人,那我试问,上一任的仙织本该是两人同位,她的亲妹妹又是去了哪里?”若儿心思一转,冰原里的五十和冰裁的事情浮上了心头。   锦黛的脸上突变,飞上上了船,一把拽上了若儿,质问道:“你说些什么,这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若儿盯着她少女般的不老容颜,心里生了几分害怕:“你不用问我从何处知道,明明是你们将人弃养,你们倒好,统领一城,日日欢歌,好不惬意。你可知道,和至亲至爱的人别离,日思夜念,刻刻揪心的滋味。”   锦黛听后,指尖一下子扣住了若儿的手腕:“我只问你一句,锦帛小姐是不是还在世上?”   不能说,若儿感觉着衣裳上传来的疼意,在了心底说道。暗河里头再兴起了波浪响动,再听河的那头,突然传来了响动,船夫在了后头说道:“夫人,护城河里的暗栏开了,可是要赶着时辰了。”   锦黛眼里带着些迷茫:“这是怎么回事,仙织她难道没有...若儿趁她还在失神,秋膘猛一用力,那沉重的锚铁飞出了水面。锦黛听了锚声,正要制止,腰间被往后一引,身子已经被送回了岸上,水银色的带子快速地缩回了船上。   锦黛这回也没再追上,只是站在了河埠头,迎着河风,不发一语,直到船去了老远,她才送出了一句:“你叫二小姐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回来。”她的声音却被水声和风响吹散了,并没有送到若儿她们耳边。   顺河而下,河道虽然宽敞,却生了无数的草簇,一般的船只就进了这河道,也是不能前进,很容易就困死在了河里。船夫也是对这一带熟悉了,顺着一条干净的水路,徐徐前行着,前方不一会儿就见了青山山城的轮廓。   原本看不见边的河岸往了前头靠去,流入了城旁的防护河里,船身才刚靠了岸,就听得水底一阵异动,回头看去,原本水色一片的河面上,已经升起了无数的铁荆棘,狰狞地露出了水面。   两人才下船,城墙巍然而立,城门紧闭,见不得城中的情景。城池靠山而立,正是易守难攻之势。日光正盛,整条暗河围绕在城旁,如淡金水环,耀得人心人眼如梦似幻,分不清楚是否还在世上。   城中城外,竟是如此的一番静谧景色,若儿看着眼里,心里也是微怔了几分,也不知五十记忆中,是否还有这城这水。   船夫靠了岸,再在了城门铜环上两声重击,门才拖出一阵厚音,里头跑出了几名青年男女,都是守卫打扮,他们也只是随便看了若儿几人一眼,就命着他们做好搬运,往前头送去。   才入城门,两人都忍不住惊呼了出来,那些护卫的男女兵卫们也是脸上带了些常色,每个初次进了城中城的人都是如此反应。   城外细河缭绕,城中却是水色泛滥。城中城中的房屋依山靠壁而建,有些甚至是修在了半高的悬崖上,靠了些蜿蜒石路攀爬而上。脚下路边,凿开了无数石渠,一路下去,都是流水脆响。渠道里头,更是绿叶飘动,白花翠茎,香气随水香而溢。金盏花蕊,白衣花托,碧枝亭立,此为金盏银台花,若儿嘴里说着。   一旁的船夫说道:“姑娘可是爱花之人,小的那日初进城时,还没看到花开,只以为城里栽了满地的水葱。”秋膘听得发笑,嘴里说道:“也不外乎你不认识,这花也是外邦物种,寻常人家也是不认得的。”   城中城的主城名为金盏城,城中祭祀之地,修有祈祷用的银色高台,几人再走了几步,突听得前方一阵轰鸣巨响,在了最高的山上,遥遥见了一坐踞高城堡,堡身无顶,呈了开放之势。有一水瀑注入堡中,终年不绝。   若儿和秋膘推着手车,才行到了半山腰,就被喝住了脚步,货物也被腾进了库房里头。这时离得最高的城堡又近了几分,两人眯着眼,见了那高山上倾泻而下的飞瀑入堡,激起无数的金珠玉落,水玉破碎,喷吐的气势,震得两旁的山石都抖动了起来。人站在山腰看着,只觉人渺如尘。   眼前的水瀑城堡,正是五十当年出生的地方,若儿看着,心里也是有些感慨。   这时几名男女就要差遣了几人搬好货物,就要差着她们出去,若儿和秋膘都是有些心急,这可是怎么办才好,一路上,这些人都是陪同着,何时才能单独行动。   秋膘也是带上了几分难色,先前他经过那暗河时,发现他们行船的路线很是统一,离了那水道,下面就是荆棘铁莲,只怕他们记下了水路想再折返也是不行的。   人已经被送到了门口,忽听得城门里头传来响动,有人说道:“城主下令,开启水路。”那几名一直跟在后头的男女护卫听罢,突也不询问原因,只见前方河面上的荆棘铁莲又全部落了下来,城门大开,水路上传来了船撸的声音。   城卫们连忙说道:“你们几人今夜就歇在城里,这会儿水路不得通行。”再引着若儿几人往了地势低矮处走去,找到了几间平房里,安顿了下来,又再三叮嘱了他们不可四处走动。   只是这两人又哪里会听他们的话,等到外头的人都走了干净的时候,若儿立刻和秋膘交头接耳了起来。这城中似乎人流不少,秋膘也是有些难色:“你可发现了,这一路上走下来,这些男女都会和过路人打声招呼,也就是说,这城中几乎每个人都是认识的。我们这两张生面孔只怕才刚晃悠着出去,就要被人拦住了。”   若儿嘴上笑道:“我自然有法子寻些没人的地方走。”   秋膘只当她是在夸口,这小丫头的本事自己也是见过一些的,身法也是很轻快,只是这路上遇人,未卜先知就有些难了。两人只等到夜幕降临,城里的瀑布声依旧响彻不停,若儿也不焦急,顾自欣赏起了满城的流水香花来了。   秋膘见了这急性子的丫头今日但有几分冷静,心里还是纳闷着,只等到了后半夜,秋膘的瞌睡又要上来了的时候,若儿突然说了句:“回来了。”秋膘一眼看去,跟着一愣,半空中飞着的正是...:“噬金兽,它竟会飞,只是这飞的姿势难看了些。”先前分明是将它安置在了船舱里,这会儿怎么又跟了过来。   若儿呼下瘸狗,嘴里夸道:“它腿脚虽然不便,飞行技巧却是一流,这满城的哪里有些没人的小岔道,它都看得一清二楚。”   秋膘只得是强打了精神,跟在了一人一狗的喉头。”几条近路下来,果然是蜿蜒走到了主城旁边,只是主城看守很是严格,好些人都聚在了一起。   今夜金盏城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断有人进出。两人只得躲在暗处的灌木林里不敢出声。   前方又来了一人,正是那锦黛,只见她行色匆匆,往前走了几步,将入门之时又问道:“今日商行送货的那些人现在在哪里?”   门卫说道:“大人,都安顿在了山脚的小房里头。”   锦黛点了点头,里头传来了一阵梵音,锦黛不敢停留,连忙往里头赶去。   看守在外的几人说道:“今夜只怕是有些难熬,你说这续灵仪式可是能安然的进行下去?”   另外一人说道:“这话我们也不好说,仙织的身子骨弱了些,就怕有个万一.”梵音唱到了一半,曳然而止,门卫们听了,都是慌张了起来,再也顾不得要看守的门庭,都往里头跑去。   062 生离死别愁断肠   若儿和秋膘难得撞上了这般的好运气,并没有对先前那阵沉闷的梵音留下多少印象,见了空隙,就连忙溜了进去。   城堡里头,水声不绝于耳,听不清这突然闯入的脚步声,只是不知为何,先前的梵音能清楚地飘了过来。   两人这时一门心思,只想快些找到千原商头,城堡里头朦胧地找出一些亮光。   除了两道人影,俨然成了座空堡,也不知人都去了何处。长不见底的回廊,两侧水帘倒挂,远远照来一片光亮,曲廊流水,走得近了,才看清一颗水玉雕琢的圆珠子缀在了前头。   几步就见了一个庭院,喷洒开来的小型泉台错落有致的摆在角落里,里头都是养着的依旧是葱色玉瓣的金盏银台,城堡上头没有了屋檐遮盖,除了拿到巨瀑之外,月光注了进来,无数的柔光在了头顶随着水花打转。   金盏银台花在了那鳞波水光里头,含苞待放,没有透出的香气。到了最里头时候,只见两架石扶梯,各自通往了不同的方向,左右对称而立。   城中城的建筑和玉阕或者是瞭苍其他处很是不同,里头用得都是石材建筑,而非一般的木梁建筑。只怕是因为城中多有水流,普通的木材经不起冲刷,容易腐烂的缘故。   秋膘瞅着左边的石梯,见上头还留着些水渍脚印:“这条石梯估计是通往主楼的,那些人都由了这条道上去的,我们还是避开些好,只希望他们将商头囚禁在了僻静的地方。”   他们两人心中都是清楚,在这么一座不知深浅的城堡里就算侥幸找到了商头,将他救出去而不被城中城的人发现,怕也是件难事。更何况,锦黛夫人也进了城,现在只希望她这引渡人,能够念些夫妻情谊,真是进来容易出去难。   城中城似乎就养了金盏银台这么一种花,在了室内也是密密麻麻地种着,随处可以小且精致的水坛子,满池的碧波水仙,暗香袅袅。   如何在了堡里快速地找到商头,若儿的心里在了水波绿影里平静了些,想着方才秋膘讲得那些话。   找到人,快些出去。秋膘见若儿站在一口水坛旁,兀自不动了,知道她爱花如命,这会儿可不是要被这新鲜景致吸引住了。   正想提醒她,忽听她轻“咦”了一声,泉水中泡养着半闭花骨悄然绽放。   只见那条回廊之上,排排而生的金盏银台争先恐后地开了起来,一路而下,楼梯上的也是跟着绽了出来。香气瞬间浓郁了起来。   若儿连忙叫道:“秋师长,快跟上,这花在指路。”香气顺着右边的回廊一直往上。若儿的脚下不敢有半点怠慢,身上的灵识也是出奇的好,堡中似乎有股风,牵着自己的衣角往前而去。   她只觉得今夜自己的状态出奇的好,灵识已经远远的拓开了。突地,她慢下了些脚步,耳边传来了一阵密密麻麻的说话声,好些人在说话,有人在啼哭着。   她随意地听了几句。“仙织大人已经去了,”说话的人止不住地抽泣着,声音似乎是从楼梯的另一端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   左边的楼梯只通往了一处。银台在了城堡的最高处,背靠着倾斜而下的山瀑,全部的人都齐刷刷地跪在了高台上。   银台旁放了一地的金盏银台,只是没了水的滋润,已经枯死了,躺在了上头的女子,已是没了气息。   “这可怎么是好,城主大人。”有人哭着问着。   城主大人,若儿虽看不清,却听得分明,心里一惊,城中城的城主不该是仙织,何时又多出了个城主大人。   声音的那一端,站着个高大的人背影,他往了花簇中看去,嘴中叹道:“事已至此,也就罢了,你们可有人劝住她了?”   这会儿搭话的人,若儿却是认得声音的,锦黛说道,“城主,这事有些棘手,你知道,她的性子不比大小姐,又在了外头有好些年生疏,只怕一时半是劝不住的。”   那人回道:“劝不住也得劝,仙织的血脉六百余年前已经是分离了一次,这会儿不能再断,让她今晚就做好准备,否则...。”   哼,他冷笑了一声,一旁的瀑布的流水突地震动,那铺了一地的半枯残花被水冲得,散乱了开来。   若儿慌忙收回了灵识,心里暗自庆幸,差些就要被发现了,那城主好生厉害。前头的金盏银台停止了开放,秋膘和若儿的脸上多了分喜色,前方的第二间房里,躺着一个人,看着身形,正是千原商头。   她朝着秋膘使了个颜色,秋膘却很是复杂的看着她:“你并非南原原长口中的所说的道术白板,你六灵通达,灵力不弱,若儿,你隐瞒了什么?”   若儿回答得很是随意:“秋师长,你不也是掩藏了会武斗的事情,我这么做,只是想在了合适的时候能够离开冰原而已。”她心里头有些不祥的感觉,城中城的仙织,似乎有些问题,不能多想,还是先救出千原商头再打听。   秋膘听了她的话,再想起了若儿芳菲中人的身份,迎面截了她的去路:“你的娘亲可是韩红窈?”   若儿听了这个名字眼神闪动了几下,然后回到:“算是吧。”   秋膘突然收了话,看着若儿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想不到,你已经这么大了,他若是亲眼看到,只怕是要开心坏了,只可惜....”   若儿嫌他怎么突然婆妈来了,转身就要叫醒千原。   只可惜,她这时闭塞了灵识,并没有听到那银台之上,高大男子突然笑道:“有两只小老鼠溜进来了。”   跪在下首的锦黛眼里划过阵焦色,那两人果然是不听劝告,胡乱闯了进来,只是眼下自己也不敢擅动。   一旁的原本枯死的金盏银台又有了几分挣扎只势,唯独上面的少女的脸色黯淡无光。   男人缓步走上前去,叹道:“锦瑟,你也是没福气,当年为父选中了你,你却连你娘亲一半的灵元都承载不了,那我留你还有什么用处。”   城堡里头,若儿和秋膘已经叫醒了千原,一路之上,并无人阻扰,三人眼里带过了阵喜色。   才刚下了石梯,那两旁的水帘一下子喷涌了起来,等到几人有了反应,三人囚在了里头。原本细密无骨的水帘这时候,却如同坚硬的牢笼一般。   若儿忙抽出阴阳,哪知剑身穿透了水笼,很快有回拢了。   秋膘骂了一声,劝道:“不用试了,世上最是柔韧的就是水元,只怕我们是中了别人的暗算了。”   他们也不敢大声呼喊,只是更可怕的是,这水牢开始长出了无数的金盏银台,一会儿功夫,眼前两人所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个绿色的密笼。   外头的声音和视线已经被全部阻隔掉了。三人在了里头,只觉得那些枝叶越来越茂盛,里头的能够呼吸的气体也是越来越少。   空隙一点点的少去,正是危急时,金盏银台突地全部消失了,水笼没了踪影。眼前站着的正是锦黛,只是她脸色苍白,角还带着些泪痕。   “千郎,”她颤声叫道:“我错了。”   千原眼里也是感慨,闷声问道:“你做了些什么。”   锦黛张了张嘴,只是说道:“你知道的,仙织已经去了。”   商头听了,快速地看了若儿一眼,闷不吭声   若儿见他们两人说得不明不白,在旁催促着:“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好了。”   一路下来,锦黛和千原商头都再没有话,似都在思着什么,直到出了城门,若儿突然说了一句:“这城里头的花,好像也是活花,竟然懂得指路引路,先前也是多亏了这些花,我们才找到了千商头。”   锦黛却摇头道:“这些不是花。”船驶入了暗河,星光之下,锦黛回头看着瀑布下的城堡,幽幽说道:“千郎,我们离开小西城。”   千原听后,一愣,说道:“黛儿,离开这里,你会...”   锦黛说道:“容颜衰老,又有何惧,千郎不嫌弃即可,我已经乏了,这座亘古不变的城中城,总算是放过我了。”   水光响动,她的心却已经憔悴多年。千原在旁安抚着:“我们去花溪城吧,那里有山有水,有了真正的花香缭绕。”   他们两人这股子莫名的哀愁,让若儿和秋膘都是有些不知所措。   等到水波散尽,船已靠岸,几人的身影已经模糊不堪,城中城的那扇古门又敞了开。   那群城卫簇拥在了后头,带头的少女身上的米色薄衫在了风中瑟动,她两眼泪茫,目送着走远的孤船。   她嘴里轻念道:“雪绛”。   只见得空中的雪花片片落下,只是这雪却不如冰原的欢快,里头还暗参着些血红色的金盏银台的花瓣,“这才是真正的雪绛么?”   她拉拢了衣物,喃喃道:“只能是这样了么,为什么我到了南国,却觉得冷到了心底。若儿,我总算出来了,却再也回不去了。你一路要走好,我在了水愿银台之上,为你祈福,愿你永世安康,只盼有一天,你还能记起冰原的五十。”   身后的男女提醒道:“仙织,你刚承了灵力,不要擅自动了伤念,还是早些歇下的好。”   城中城的门缓缓合上,五十的身影消失在了城堡之中,满城的金盏银台在了水中泣了一夜,水光阵阵泛开,经年不散。   063 痴心一片化凌波   锦黛回到府里,做得第一件事却是将她房中的金盏花全部清理了一空。   见若儿有些想不通,锦黛才苦笑道:“若儿姑娘可是觉得糟蹋了这些花。”锦黛房中的那几株金盏花也是枝叶翠绿,花苞常年飘香,看着也是精心养育。   她将那几盆花送给了下头的婢女,娓娓说起了金盏花和金盏银台的典故。金盏城的第一人城中,名为凌波,最爱金盏银台之冰清玉洁,自认世上无人可以媲美。她道术通达,最精祈福之术,后得遇一男子,倾心不已,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男子离开之后,凌波后自制水镜一面,日日揽镜,自怜自艾,更修筑银台一座,登高而亡。最终却纸盘得男子噩耗,凌波心死,投水而亡,更留下遗训:金盏城历任城主,只能为女,且生生世世,只能为水域王祈福,至死方休。   听到这里,若儿“哎呀”一句,“又是水域王。”她记起了那日的红衣男子抱着怀中的那名丽人,悲伤悸动,这人可真是四处留情,惹了一地的情债,她想到这里就觉得心中不快。   锦黛看着房中已经搬空了的金盏水坛,“凌波投水而亡的地方,后开了满池的金盏银台,凌波水上,对影成双,也不知是不是如此的缘故,从此以后,每任新仙织诞下,都是双胞胎。但银台祈福,只得一人,也唯独一人能继承上任仙织灵力,所以...另外一人,从来都是被驱逐出城。”   若儿还有些不明,为何城中男女都是青春不老,这一任的仙织为何又亡故了。   “仙织乃天命祈福之体。为城中民众祈福,可邻近之人,容颜不老,青春永驻,但为他人祈福过多,自身也会日渐衰弱,只怕上一任仙织和这一任的仙织心里都是有了牵挂之人,心里憔悴,才会如此。”锦黛淡淡说道。   “若儿又问道:“那这一任仙织又是何人,她如何学得那祈福之力。”   “天命天授,每一任仙织都会承载上一任仙织的灵力,这点无需若儿姑娘操心,你只用和和美美的每一天,姑娘还是早些去休息吧。”锦黛转过身去,请了若儿出门,等到脚步声走远之后,锦黛叹道:“二小姐,你的恩情,锦黛只能来生衔草结环再做回报了,若儿姑娘的事,你大可以放心,我会让她安然回到冰原。”   原本以为商头整顿了这边的事物,就要离城,也不知为何锦黛却改变了主意:“千郎一时功夫只怕也不能将倾商行的事都理顺当了,若儿姑娘这边,我也听千郎说你为了那万枚母币的事情很是头疼。”   商头听了也是笑说:“说起来,若儿一个半吊子的生手,能在短时期内筹了千枚母币已是不易,只是这剩下来的数目也是不小,我就借给你,如何?”   这回,甭说秋膘就是若儿都不肯同意,这弄虚作假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更何况,借钱容易,还钱难。锦黛也知千原是有心试探,帮口道:“你也是老前辈了,怎么戏耍起了后辈来了,只是照着姑娘你这般的小打小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回了师门,完成了任务。”   若儿心中也是明白,自己前些日子赊出去的钱,要费上一段时间,就算全收了回来,也还短上不少钱数。”   千原夫妻俩虽想离开小西城了,但原本手下的买卖全部盘点一遍,还要耽搁上时间。   锦黛见众人都是有戏犹豫,也是出了个主意:“我看还是让千郎你带着他们再四处走动下,找些见识,这里的买卖,交由我来处理就好了。”   锦黛也是有几分本事,平日商头不在的时候,都是由她来料理商行的大小事务。   四下无人之时,商头数落着锦黛:“你可是得了别人什么好处,让你家相公我连压箱底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锦黛苦笑道:“得人恩情,千世记,你这些年积累下的生财之道也是不少,就教给这些小辈,也是刚好。”   千原摆手道:“也罢,也罢,为夫只能遵命,卖力找找快速的敛财法子。城中的二小姐她可是适应了新承的灵力,”   “当年出生时,她和大小姐一般,都是副弱身子,城主夫人等她身子好些了,才将她偷偷托给了在外的冰裁,以为在那冰原的环境下,学些本事,避开世俗,也能快活一生。金盏银台伴了倒影而生,她和大小姐,究竟谁才是影,谁才是真身,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会儿,我们只能顺了她的心意,帮助若儿姑娘回冰原就是了。”锦黛黯笑着,突问道:“千郎,你当真能离开小西城?倾商行那头,只怕?”   千原安慰道:“莫怕,上头已经传了话过来,再过几年,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他搂过锦黛安慰着。   趁着若儿在房里收拾着行囊,秋膘踱回了房里,写了一封信,信上写着:“殇师长,许久未见,不知你这些年在了外头可好,我用彩雀给你捎上这封信,是想告诉你,你和红窈师长的女儿已经成人。这丫头性格和你更相像些,你见了也是会很喜欢得,秋膘不才,决定将知道的一些门路都传授给她。”信的最后,他再写上了几字:“祝您和翡衣师妹一切安好。”   窗外扑腾飞来一只信鸽,他将信绑好,送了出去。这时天色暗沉,他听着旁边的动静,和衣躺在了床上。   若儿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了身,等到了院落里,就看到外头的马车行李都已经准备妥了。   三人再次离开之时,小西城依旧花布飘飞,那座痴心不改的金盏城隐在了水幕深处,如同深闺女子,幽叹连连。   商头出了城,反倒轻松了些,又和两人搭起了腔来:“秋兄,我看有些法子,你也是知道的。”   秋膘笑道:“钱财险中求,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我和你是否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都是抚掌笑道:“那我们就找了个事非地,也不知何地现在最合适。”   若儿听得纳闷:“你们在说些什么,为何我一点也听不明白。”   秋膘和商头异口同声说道:“我们这会儿正商量着,如何去赚上一笔战争财富。”   战争财又是什么财,若儿听得生愣,千商头故作神秘地笑道:“你们猜猜,我的第一笔金就是从哪里淘到的。”   若儿忍住了笑意,逗趣道:“千原大叔,你也别考我了,这事我知道,你的第一财是用西林锦织换来的,算起来只怕还是千夫人的陪嫁。”   千原老脸发红,讷讷道:“这又是那个多嘴的说的,这话不对。”   经不起两人的软磨硬泡,商头才招道:“我当年也是个懵懂后生,得了钱财,就准备来这四周闻名的城中城一探,哪知当时也是气力衰竭,晕倒在了城门口。”   当时的锦黛才是刚成了引渡人,日日在了旁边巡视,见了这嫩皮少年,就偷偷带回了城里头,见他年纪虽浅,但志向却很是远大,就从别人那寻来了些下脚的西林锦料,再送他出去。也是因为有了卖布得来的底一笔金,商头才开始做了其他的买卖,至于后来的战争财,却是后话了。   原来这个中还有这么一段缘由,若儿先前在了城堡里头也是发现这城中城似乎隐瞒了许多东西,只是自己这么个外人却不好相问。   不知前路为何,若儿却有些莫名雀跃,只是这一路下来,商头却正儿八经地教导自己起来了。   听到他这般严谨的态度,若儿只得卖力听着。   他们才行了半路,商头就收到了一封信,说远山城将要起战事。若儿心里觉得很是奇怪,远山城怎么会无端端起了战事,这会儿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可别是误传了。   商头却是和秋膘嘀咕了起来,催促着车马往前走,当天夜里,他又收到了一封书信,这回索性连夜赶起了路来。   原来一月之前,听说远山城不知为何死了驻城的军队,玉阕国派人探查之后,事故的矛头正是指向了北陆国,偏么北陆无论如何也不承认有了这样的事情,两国之间,暗潮汹汹。   商头再说道:“听说玉阕正在调配人手,齐堡的齐放这次带了两子前往。”   若儿还以为傲世这会而还在了凝海郡,对这事也不甚在意,只是问道:“这和我们连夜赶路有什么干系?”   商头依旧说道:“这回只怕两边都要派出了大量的兵马,冲突势必不小。”   若而和秋膘心里也是知道,这两国要争的其实只是那金纹钢。   秋膘突然问道:“商头,你可以调动多少粮草。”   商头笑道:“秋兄和我想到一个坎上去了。”   两国都还没有调兵的迹象,这前后,还需要一段时间。两只老狐狸相识一笑,都已经料定远山城接下来的时间里,必然会粮价飞涨,只是他们究竟是帮了哪一边?   若儿大致也是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却听秋膘眼里闪着狡色:“冰原从无派别之分,依我看来,在商言商,我们这会儿,只用等着战事爆发,然后坐地起价。”   064 谁家黄雀在后鸣   “你这孽子,”远山城中原本破落的将军府,这时已经重新修葺了一番。此时已是三更,宅中正厅处,松灯彻亮,齐放双目赤红,满是焦灼之色,眼看手中力掌就要劈在了匐在地上的齐熏之身上。   齐熏之也是理亏,根本不敢反抗,只能是靠着肉身挡住齐父的这一掌。他的肩上猛地往下一错,地上的石面也裂了开来,嘴角立时显现了条血色,站在后头的几人更是不发一语。   齐天嘴角隐着些得色,假意劝解道:“爹爹,三弟也是年幼无知,才做出了这般的蠢事,你先不要动怒。这次北陆跨境而来,一定是忍受和军需不足。等过几日粮草和兵士都到齐了,我们再好好收拾他们。”   齐熏之脸上愈发惨白,身上的气血也是奔腾不止,齐放的那一掌也是下了重手,没留半点余地。齐放怒目欲裂,看着桌上的木匣,嘴里斥道:“都给我滚下去,等战后回堡我再好好收拾你。”   齐天和齐熏之只得退了下去。齐天刻意问道:“三弟,为兄身边带了些上好的疗伤药,可是要给你几瓶用用?”   齐熏之转过头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少在那假慈悲。你和大娘的那副嘴脸,还是留着给堡里头那几个老不死看吧。我将火器借出来,在凤闾赏玩才是一夜的时间,爹爹怎么会立时就知道了,还不是你从中使了诈。”齐天则是冷笑一声,拂袖而去,两兄弟之间这时已是生了间隙。   齐家父子三人在远山城里等了好几日,兵士却是从各地集齐过来,但粮草却迟迟没有运送过来。远山城本就是山城,在了丰收的年份里,粮仓也只是半满,这会儿兵士众多,粮草早晚是要告罄的。   千原带着若儿等两人很快近了远山城,果然看到山路上还未封锁,想来是驻军不敢太过招摇,往来的商队管理也是照常通过,几人只是沿着城外晃荡了一圈,并不入城。   若儿这才相信商头的消息确是无误,世间最是重要的东西看来是各类情报,无论是军情,商情,民情,无一不是如此。   商头随后支取了大笔的钱财,叮嘱若儿和秋膘分别到远山城周边的城镇甚至是瞭苍境内开始了解粮价,准备收购粮草。这时各地都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普通的民众和商人眼里和平日并无多大不同,各种物价粮价也是一路平稳。   再过个把月就会有秋粮开镰,这一时半会的,城里人是不会留意粮草价格变动的,只是有一点,这仗必须真打了起来,几人才没白费了力气。   若儿只得和两人分开,在各城穿梭,她照着秋膘的提醒,每到一处,就先找了当地最大的米行,买进一批粮草,再雇佣上不同的人手,叮嘱着每人在一天的不同时刻,去卖上些米。如此下来,米行老板见还没到丰收之时,却来了如此多的卖粮之人,还以为是农户们开始腾空手中的余量,也是有心收购,粮价一降再降,很快城里的米行也都碰到了相同的是事情。若儿只用了半月的时间,就在几个城里如法炮制了一遍,收购来的粮价比一般的价格要低上一半。   如此的炒米之法,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商头和秋膘似乎都精通此道,得了若儿的好奇询问之后,两人都是相顾而笑,嘴里说道:“你要学得还有很多,低买高卖,炒米只是其中一法。”   各地的米价虽然跌了下去,但是一般的农户手中都还有余粮,各个城里也是暂时没有形成恐慌。粮食是顺当的收了过来,又要屯在何处?远山城依旧是毫无战乱的迹象,只是来往的兵士越发多了起来。   千原并不赞同在远山里头城租用民宅,如此大批的粮草进城必然是要引起轰动的。他心中的屯粮之地为花溪城,此城分城而治,也不会因为玉阕战事的缘故而扰了治安。   玉阕境内的粮草如何出境成了一大难题,秋膘却笑道:“千商头,我可以告诉你一条运粮之法,只是,这粮草的利润我们要多分上一成。”   商头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原来秋膘所说的正是那条悬崖地下的金纹河。粮草被偷偷地运出了境去,也是无人察觉。   千原的粮草才刚在了河道上通过,那条金纹河上又来了一批粮船,船头之上,齐傲世巍巍然而立,遥望着悬崖山路后的远山城。   商头在花溪城中,租了间闲置的货仓,将那些粮食全部安顿妥当,几人就天天在了旧时的百花楼中喝酒饮茶,坐等两国开战。   又过了几日,北陆总算是有了动静,北陆的军队如同从天而降一般,没有从玉阙这边行军,而是突然从了瞭苍这边,往了远山城而去,想来是从了海路借道,直接进了瞭苍境内,早就和瞭苍的几郡勾结成了一气,粮草也是准备充足。   而玉阕的邻近几个城镇通往远山的道路,一夜间被无数的巨石同压住了去路,远山城在了几日之内,就成了一座四面不通的孤城。   远山城中军队的驻扎地也开始闹哄了起来,兵士派发到的粮草一日少于一日,兵士们在了再三的管制下,才没有闯入民居。城里头,开始出现了军队的布告,开始筹集粮草。远山城里,居民本就不多,根本没有什么余粮可言。   看后援军粮迟迟未到,齐放将齐天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们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原本该兵分两路运送而来的粮草,因为齐天的贪图省事,全部经由官道运出,哪知在一处树林中栖息的时候,却被人一把火烧了精光,满城的粮草顿时化为泡影。这会儿前路不同,后无增援,这城如同等死之城一般。   花溪城中,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瞭苍这边,一片安静,玉阕的兵士也是没有多少动静。   商头和秋膘这几日在了宅院中的老槐树下,两人一盘棋,几壶茶,悠然自得。   又过了三日,花溪城中也开始传来了各种消息,城中的粮价看着也是飞涨,民众们开始对了北边的战事有些焦心。   金纹钢的消息被抖了出来,各种讯息之中,也有人说北陆会一气攻占玉阙全境。   金纹钢可用于兵器的打造之上,瞭苍算来只是用了道术,真正用武器的人却很少,所以对了这金纹钢的消息也是没有多少兴趣。玉阕和北陆却一直配有大量军队,这才导致了这两边隔了千山万水在了这远山城里起了冲突。   北陆的国境并不在这边,为何玉阕不正占了上风么,若儿也是不解,秋膘和商头笑道:“这就是瞭苍那边的缘故了,北陆万山千山而来,而不愁军需,想来是有了后援支持。”   玉阕的粮源突然就被切断已经好些时日了,城中的粮草问题日益突出,城中发出去的求救信,却没了音讯   秋膘和商头还是不慌不忙,并没有立刻将粮草卖出去,又是几日,商头才说道,“该是时候了。”   玉阕那边的采粮官听了这讯息,开出的价钱也是惊人。花溪这边的无数的商人红眼着倾商商,那一车车的粮食送到了远山城,那条水路俨然成了救命之路,也俨然成了母币财富之路。   商头的这一暗招管用了,若儿在了城中等着消息,过了几日商头果然是满载而归,将若儿和秋膘找了过来,突然大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这趟粮草我们不算大赚,但也是小赚了一把。这黄雀还不只我们一家。我还碰上了对手了,这人,说来你们也认识。”   若儿很是不解,原来,远山城在了粮草接济之下,果然是士气大震。只是粮草却不是千原一家独卖,而是还有另外一路,齐齐而来,才解了围。送粮之人,正是用着瞭苍凝海郡之名的齐傲世。   商头经此一役,也是发现陈苍大陆上这些年来也是积蓄了不少暗中的势力,只是这会儿北陆和玉阕都是粮草充足,这战事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消停不了。   原本毫不相干的商人和军队,却因为国家战事的缘故而联系在了一起。   -----------------------------分割分割下----------------------------------   “我觉得这上头说的似乎有些不对。”若儿取出了人之思,指着书上的“农、工、商、士”四个大字,这世上生存之道何止万千,只用了这四字做了笼统概括很是不对,这最对的却是“统一”之势,这钱财好比潮水,从了这家到了那家,还不是一个道理。   若儿在旁喃喃自语,直至深夜。黑玉则是笑道:“花无百日红,世上再是英明的君王也是有了凋零之时,再好的一本书也是不能记下天下事,你只用用了这双眼而这双耳,见天下事,听天下言也就是了。”   -----------------------------------再割-------------------------------------   远山城中虽是解了粮草之危,这会儿却还是水深火热着,和花溪城的宁和静穆截然不同。   章博渊正是分析着局势,并将凝海那边的粮草分配都解说了一番。齐放有些忐忑地等在了正厅里头,旁边还站着脸色很是难看的齐家两兄弟。他心中有些感慨:“想不到,此次解了齐堡之围的,竟然是被自己忽视多年的第二子。”   傲世等在了将军府外,木、融两人跟在了身后,都是相视而笑,齐堡,好戏才刚刚开锣。   065 远山城中瓮捉鳌   齐放先前在了京中,也是突然得了炎帝的任命,说南边远山城因为金纹钢一事和北陆国交恶,战事即将爆发。   眼前茅洛天要在了北陆边境旁做好防守,但又怕南边远山城有了什么闪失,就指派了他父子三人前往远山城。   这些年来,齐堡在了驿站生意上有所建树,人脉通达全国,惹了不少人的眼红,偏齐堡又无人出仕,树大招风,才得了这趟有些棘手的差事。   炎帝也是知他几人不擅战事,特配了数十只火枪筒。这些火枪筒是根据玉阙镇国宝书-阳炎神书中的记载研制而成。   齐放得了这枪之后也是战战兢兢,一路小心护送,原本等待粮草充足,士气大振之时,就算有敌来袭,也可安然度过。   傲世几人之后也见过火枪筒,那样子也是和真炎炙在鸟岛上用的火绳枪有些相似,说来应该确是玉阙国秘宝,只不过不知为何真假炎炙拿出的火器在了外型和性能上都有些区别。   水阴神卷上记载的乃是治国之道和一些深奥的法术,而这阳炎神书上如此说来,记载的乃是造器之法,也不知其他几本书上又是记载了些什么。   本来有了这火器在手,只要是做了突袭,就能吓跑了敌军的胆子,只是不知为何,敌军也是奇怪,突然驻扎在了远山城外的山脚下,并不攻城。   玉阙军虽然是粮草充足了些,但士兵在城内,也是日日叫嚣,挑衅着敌军,北陆的军队就是按兵不动。   直至有一日,天上突然起了暴风雨,城中守卫正是惊恐着天有异像时,突然听到前方杀声连天,无数的北陆军队撑着登墙梯往城上爬来。   听到风雷之势,齐放他们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北陆的军队等待的正是这一刻,雨水泼打之后,火器根本难以使用。   城中的守卫也是强打精神,奋勇拼杀了起来,才勉强杀退了第一轮攻城。   而后每到夜间,,天上总会风云变化,雷雨不停,北陆的攻城一夜接着一夜,搅得远山城的守卫军提心吊胆。   火器的事情,不用说已经是被泄露了出去,齐熏之又被狠狠斥责了一番。这回齐天可没闲心嘲笑,朝廷发下来的军需金已经用完,这买粮的钱只能是齐堡自己补上了,这两兄弟回去都少不得闭门思过,罚去几年的用度。   瞭苍送来的军粮已经全部用完,还是只能从那名匿名的商人处购买,只是这一次,除了米粮外,那商人不知为何又送了好些竹竿过来。   章博渊见了那竹竿后,突然有了主意。那一夜,北陆照旧来袭,登墙梯才刚一靠近城墙,北陆的士兵才刚一上梯,无数的竹竿往外撑来,墙梯失了中心,都是翻了下去,士兵如同落石般,滚了下去。   竹竿退敌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花溪城,那边的若儿却是乐开了怀,她总算是可以帮上傲世一把。   雨一直不停地下,登墙梯失效后,北陆那边停歇了几日。   又过了几日,突然又听到探子来报,说在远山城外的山林间,多了无数的北陆的开山队。   第二日,就见城外推来了好些投石车,山石飞上了城墙,士兵们躲避不急,或被砸死或被砸残,城中伤员陡然增加了不少。   军医人手告急,木卿君也是四处帮忙了起来。城墙被毁,融复海也跟着采石补墙。傲世则是在了兵士百姓之间四处走动,安慰鼓舞。   齐放见了这些,心中也是感伤,远山城这般下去,也是撑不得多少时日。   这时在中帝都的假炎炙也是心火燎燎,他此次派了齐放前去,原本也只是试探齐堡的忠心,并不知北陆会联合了瞭苍一起攻城,此时再派了茅洛天前去,已经是远水救不得近火。   齐堡之中,两名太上接连收到家书军情,越看越是恼火,先是火器的消息外泄,三房没讨得什么脸色,又是军粮告罄,大房也被好好骂了一通,再看到战事胶着,齐放父子等人都是深陷囫囵,两名老者都是茶饭不思。   章博渊也是有些为难,眼看城防一日差似一日,还不如抢了未败之前,议和作罢,玉阙这边将金纹钢的矿源让出一半。   议和书递送到了北陆那边,哪知送回来的消息却是让齐放等人很是恼火。北陆此次派来的正是今鳌这块难啃的骨头。   今鳌虽是武夫出身,但战略权谋无一不精,对了谈判之法也是擅长,就算见了章博渊这样的伶俐嘴牙也是不让半分。   他听了玉阙肯让出过半金纹钢的开采权后,只是冷笑一声:“一半也可,但玉阙那边需再让出手头的一半矿权给瞭苍的冥川王。”难怪北陆军这般强横,原来当真是跟瞭苍勾结了起来。   章博渊和齐放都是心知,如果远山城的矿藏真得让了大半出去,玉阙以后的军防就要一落千丈,这战事只怕不得不拖延下去。   城中的阴雨还是连绵,远山城中只得日日开着军事会议,这雨好不停歇,分明是人为之雨,只是不知哪一国的有了如此通天的本领,有人能行呼风唤雨之术,这世上难不成真有大六灵瑙齐全的大圆满神通者,能改变天地之意。   雨已经是下了足足十天,城中的低洼处,已经有了些积水,傲世见大伙儿商讨无果,就一人在了城中四处巡查着。   如注的雨水从天幕上划落,傲世身为水元之体,在了雨中行走也是畅快,脚下突地一滑,地上铺着块破兽皮,水溅在了上头,又流了过去。   傲世盯着那兽皮,脑中划过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远山城中很是安静一片,今鳌也不着急,就等了里头的人出来投降。   “有了风岭风娘的祈风之术,远山城的火器又算得上什么。”他喃喃自语着:“金镶堂的那些个骚娘们也是有些手段,能打听到火器的消息,要不然,这趟行军也没得那般方便。”   “将军,”传讯兵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狂喜之色:“在了远山城后头埋伏的弟兄们来报,里头的兵士和百姓都先后撤离了。”   今鳌有些不信,远山城的守军可是由齐放和章博渊带领的,这两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只是,等他带着军队冒着雨感到了远山城外的时候,也是欣喜若狂。   被雨水冲得发白的城门大大的敞开着,城墙之上,一名兵士都没有。玉阙的军队当真丢弃了远山城,他原本只是想获得一半的金纹钢,如此看来。   兵不厌诈,虽然看到前头的空城景象,他依旧命令着军队在了城外等候。雨水依旧倾泻而下,近万北陆军队和几千瞭苍的军队都在了城外小心地等候着。   足足一日一夜,里头没有丝毫动静,城里一片死黑色,连雨水落下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今鳌这才放下了心防。北陆的军队呼声震天,一气往了空无一人的远山城中杀去。   军队马蹄激起的响声穿透了雨幕,人如同潮水般涌进了远山城。   城里伸手不见五指,每家每户都是没了人息,北陆的军队冲进城里之后,勉强点起了火把。   一声巨响,城门紧紧*合拢,在了城墙之上,突然传来朗朗之声:“今将军,你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只听得一声龙吟,周边响起了皮革破裂之声,无数的水柱冲入了人群,这些在了北边高地从来不经水患的兵士们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被冲刷了出去,淹死无数。   连日来的降雨,让城中的大小河道全部积满了水,齐傲世更是命令人将城中的排水道淤积堵死,远山城里秘密修起了好些泥土堤坝,远山城俨然成了小水库。   今鳌在了水的冲击之下,跃上了城墙,看着身后连呼救声都被积水瞬间吞没的士兵,他心里的杀意已经是怒腾而起。   脖颈间却横上了一抹冰冷,今鳌回头看去,只见一名白衣男子横剑而出。今鳌的身子早就是不近凡兵凡枪,这时却感觉到了一阵疼意。   闪电雨声之中,男子的脸时隐时现,眉目如画般俊逸,他的嘴角带着抹温和的笑意,只是身后的那道青龙之形和那把利剑却让人没有丝毫亲切之感。   “今将军,你记得,你欠我齐傲世一命。”男子手中的剑突然没了踪影。   今鳌站在了高墙之上,看着滔滔流水,卷走了上万雄兵,怒吼了一声,只身跳入了洪峰之中。   傲世看着他的身子在了水里浮浮沉沉,只是含笑远送。   北陆和瞭苍的军队溃败之后,都立刻送上而来降书,天边放晴,碧空如涤。   齐放对了这一战,也是心有余悸,看着自己那两名不中用的儿子,再看看那日一人指挥了全局的齐傲世,他的心里也是惊疑不定。   齐傲世,你究竟是如何打算,他观察了自己的这个儿子好些年,他隐忍成性,胸怀大才,好不容易离了家,又怎么突然就到了这远山城。   他立刻又想起了另一人来,正是章博渊,城中之事,无论大小,章博渊都是和齐傲世商量一番,这两人又怎会在了短短时日里,结成了这般的主仆情谊。   正在齐放暗自揣摩时,却听到外头,章博渊走进门:“远山城大捷,齐兄再得一子助力,齐堡他日的声势更上一层,可是大喜。   齐放还是不明,章博渊将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傲世和凝海王如何相识,两人又结为义父子。傲世却不忍家中老小,丢弃了他国爵位,一定要回国的事情也是被他一番贴油加醋,顿时精彩不少。   齐傲世却主动来求见了。只见他才一进门,就突地跪地道:“爹爹,傲世多年来多有不敬,还请恕罪。”   这一声“爹爹”已是迟了足足十年,即使是齐放这般的铮铮男儿也是听得一愣。   眼前的少年这些年已经成熟了不少,这会儿在了地上,看着自己时也是眼含赤诚,没了少时的疏离,没了那分冷漠。   这自己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第一次叫着自己爹爹,细细地看,他和星尘很是相似,一般的眉目,一般的性情。星尘,这个藏在了他心底的女子。   初见星尘之时,她只是一落难孤女,却不似一般女子,她能文善武,满腹才情,一颦一笑都是动人心魂,他的心底软了下来,伸手扶起了傲世。   066 一点红梅欲闹春   凝海郡这边此时也是不安生,凝海王下面的一帮老臣子也是议论纷纷,说北陆和玉阕的战事,凝海郡又为何要参上一脚,平白浪费了军粮。   扈图想起前些日鸾岛受袭时,眼前的都是鸦雀无声,这会儿反倒如同八哥鸟般叽叽喳喳,好不恼人。   凝海王只是喝着香茗,无半点躁色,只是随口点了几个最恬噪的,好言问道:“我不在的这些年,你们几人手下管着的差事,可是都还顺利。”   听了主子问话,这几人也先抛了嘴头的埋怨。农省的省事人上前:“王爷放心,这些年也是天佑凝海,又碰上了难得的风调雨顺,郡内无论是农渔牧耕都是一片大好之势。”   凝海王搁下茗盏:“真是如此?为何我在北边行走,见了满地虫害,偶过南边,又见水涝遍野。”   农省的省事人先前正说着军粮事宜,这时嘴里结巴道:“只怕是一时疏忽,臣下必然要去整顿。”   再看凝海王侧身问道:“国内民房民舍,公用设施又是如何?”   工省的省事人忙不迭回着:“王爷放心,这些年来,我们听了您的吩咐修生养息,国内的工程建造也是牢固,这民房和共用设施都是修建良好。”   “哦,”凝海王再问道,“为何我听说各地的郡县里头修造的府邸比我这凝海王府还要舒适几分,我更听有些人说,境内举凡手艺人工匠接了公家买卖,都被摊上了赋税。更有了规定,私自揽活的工匠要被羁押,?”   旁边的其余臣子听得都是汗流浃背,凝海王不问则已,一问就句句疑难,这几年来,除了商省和士省握在扈图和云空的手中,他人染指不得,这场上的任何一人都是趁着凝海王外出的时候,贪了不少好处。   群臣只觉膝骨发软,再也不敢胡乱出声,凝海王沉吟片刻,也不再发难:“这些事年私底下的事,我也不再追究,你们各自回去整治一番,将结果交给云空,再根据每人的功过赏罚。”   凝海王话音才落,群臣都是感激涕淋,再听凝海王加了句:“一月之内,若是有人没将手下的事恢复成原貌,一律海刑处置。”   他说罢,摆手让那那些人退下。海刑和其他刑法不同,正是将人赤身束缚在了木架之上,海水每日浇灌,在了海边风吹日晒十日有余,死时人已经干枯风干成一骨架子   扈图“哼”了声,只是他心里也有些纳闷,为何凝海王此次要劳师动众,去帮助远在远山城的齐放等人,就算次人是傲世少爷的亲父,也不该让海战之后的凝海郡不等休养就再伤了元气。   先前凝海王责备下属的这些消息也并非是他们这几年外出的收获,这几年在了避暑城里,他们探听的大多是各郡的势力勾结,却疏忽了郡内臣子和郡外的不法勾结,也不知这些消息,凝海王又是从何而来。   “之前的讯息,是齐放动用了力气,回馈过来的。”凝海王笑道:“我们以粮赈之,他们报之以军情和民情,两不相欠,更何况,此次傲世回京,也是足了年龄,该是接触家族事务了,我这做舅舅也该献上一分薄力。”   远山城中,此时也是秋枫落尽,一派寒冬景象。但当远山军队夹道而过时,中帝都里也是大街内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驱逐了不少寒气。民众里头,呼喊连连,多年没有战事的玉阕国的民众,在了骨子里却渴望着大战之后的畅快,半月前边关告急的危急在了这时,被驱一空。   齐堡几人在了军马之上,看着前方民众夹道欢迎,炎帝更是出城相迎,如此光景,对并非将门的齐堡来说也是开天辟地第一遭。齐放对齐傲世也是多有褒奖,爱护有加,人前人后截然不同。齐家二老虽在了堡中,但也是得了不少姑娘家的花名册,齐天今年已经十八,下头的傲世在入冬之后,也是满了十六,这算算起来,也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大房那边很快就为齐天挑了门亲事,正是南郡出身,医药世家的南家女。南郡和北冰原一样,都是隐世的门派,但又有些不同,他们常常会在了各国之中,招收些豪门子弟,带回去修行调教,出来的人物,也大多数在了各国担任要务,多年下来,在了陆上也是小有名气。   齐天的未婚妻南依依,也算是南郡的直系女,家世背景都是一流,只是早些年出了南郡,在瞭苍境内,开起了医馆,除此之外更是经营各地往来的药材。   而傲世这边,因为生母早亡,又是个不得宠的庶子,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是没有谈下合适的亲事。   时间又是过了几日,城中的喜意还是未曾退下,绯云城中,开始偶有落雪,城中有梅上枝头,也是有了些冬日景色。这一日,傲世突然得了口信,让他有些吃惊得是,这信竟然是乔布衣传来的,说是到了水榭旁赏梅。傲世见了心件,心里也是多了些怀疑,布衣自打加入茅家军后,何时有了这般赏雪咏梅的兴致。他也算是自己这几年交到的唯一一个真心朋友,既然请了还是要去的。   傲世于是一人往水榭行去,冬日的水榭已经是柳叶凋零,只剩下了些光溜的杆子,冰雪初融,滴着渣子水。昨夜刚下了阵薄雪,看着水榭多了份不同的味道,几株才是生了梅苞的瘦梅,枝丫嶙峋,斜了出来。榭旁修着的那座红瓦茶庐,想来乔布衣说的赏雪就在了里头。   傲世才进了茶庐,也是一愣,眼前坐得确实比初梅还要料峭单薄上几分的百里焰漪,才是几月不见,她似明艳了不少,只是看着消瘦了些。石桌之上,折了几枝梅,却不及她容颜半分。   百里焰漪早就将茶具准备妥当,她的手间有些发红,在了这样的冬季,她这般的火元之体,很是畏寒。但她还是亲手取了些新雪,在明火炉中化开。收了火光的暖和,那几多待放梅枝,悄然绽放。   她听见了前头的脚步声,只是低着头,看着杯中的茶芽浮动,摆弄起了眼前的茶具,炉上很快冒出了清脆的水泡破灭的声音,傲世迟疑了片刻,本想转身离去,这时一阵北风吹来,眼前的女子并没有带上避雪用的毛披,似是冷极这时也是颤了起来。   傲世有些不忍,取下了身上的围披披了上去,受了这还带着分他身上暖意的暖披,她眼底却扑通落下了泪来,原本一直紧绷着的身子如同融了般,嘴里不住说道:“我以为你已经将我忘了。”   “这些花,为何在了这时候开得如此旺盛,”傲世并不想回答这话,看着眼前的红梅,问道。   “红梅只待有情人,不惧冬寒独倚栏。”百里焰漪在旁说了一句,看着他的眉为此皱在了一起,才又探了一句,“这又何难。”   她的手忽然拉过了傲世,只是小心地扯着,往前走了几步,在了一株梅树下,指着枝头说道:“你看着,”   她手心升起了一片红光,那原本紧闭着的梅花花苞在了那不甚热烈的手心火焰里头,慢慢地绽开了,中间的几抹黄蕊,看着很是醒目。   才是几月不见,眼前的百里焰漪的焰火之术又是长进了不少,这时候,他也是不慌不忙,说道:“你用了人力,逼得花色早开,只怕是坏了天理伦常。”   百里焰漪在旁说道:“花开之时需不堪折,只是一枝无人赏识的俗花,折了又是何方。”说罢,将花丢弃在了地上。雪里本是带了些脏泥,这会儿又多了几瓣嫣红。   傲世看了,皱起了眉。只是叹了一口:“焰漪,我有一事相求。”   他想前去皇宫,但却不能私自入内,只能是求了她一同前去。百里焰漪也不知他进宫到底是为什么,但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只是说要一同进宫。   傲世只得说明自己此次外出,遇见了位云族的长辈,说起来跟云后也算得上远亲,就拖自己捎带了件东西过来。   说罢,两人又说了几句,这时傲世也看到了一旁的人影,低声说道:“布衣,你也不用装神弄鬼了,在旁偷看了好一阵子了,”   这时一旁果然出现了乔布衣的大个子,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兄弟,你可别埋怨我,我也是听了百里姑娘的吩咐,我...我也是好久未见你了,这时候就想大伙儿出来聚上一聚也好。”   傲世在旁打量着眼前的粗汉,这几月不见,他似乎也高壮了不少,整个人看着还真有几分军营汉子的味道,看来这茅家军里的锻炼还真个不少。   见了他,傲世先前的尴尬也是消了不少,将路上的一番见闻都说了一遍。他也无心隐瞒,更将这遇到了凝海王等人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百里焰漪先前还在心里闹着不开心,因为这一路上傲世的行踪她都是有些知晓,百里门的眼线遍布天下,对了齐傲世,她又是尤其上心,傲世沿途沿路见的人和事,她全都清楚,包括那名出自芳菲坞的卑贱丫头的那些心思和手段,哼,她心里寻思着,明日进宫一定要寻个机会,见上炎帝一面,她和傲世的亲事,不能再拖了。   067 拨开云雾见青天   次日,绯云城中飞雪如絮,冬木上结了层冰渣子,在了晨曦的照耀下,闪着璀亮光芒。   齐傲世白衣如雪,百里焰漪红火胜梅,白红两件毛披落在了扫净的宫道上。烈明痕此时正是轮了夜值,正好迎面撞见了两人,冷眼看着,也不招呼一声,只是看着两人进了宫中,脸上闪过阵笑意。身旁旁边几名交好的世家子弟很是奇怪,也为他鸣不平,他却得意道:“我先前对他还有忌讳,只是这次的远山大捷,齐堡也是锋芒太露了些。”   见身旁几人都是不懂,烈明痕也不说明,心中知道这群人果然是不成事的,他也并没有真心和这些人相处,这几月他在帝都里头也是日日在了炎帝面前转悠着,费尽心思讨好着。   炎帝的心思,他也是猜出了七七八八,炎帝心胸狭窄,对了臣子间的利害关系看得极重,又怎么会让齐堡再讨得百里门的好处,玉阕国中的几股势力重在平衡,算起来几家中,茅洛天并无子嗣,那几个弟子也都是个粗人,章博渊一直是孤家寡人,百里焰漪还不是手到擒来,他想到这里,更是不放在心上。   百里焰漪在了宫中行走,平日想让她来找云后,是不可能的,这些日子来,她也是和炎舞不甚多话,两母女间夜疏离了许多,对这云后两母女的敌意也少了些。   云宫原本该在帝释宫旁,只是她这些年心喜清静,才将云宫搬到了燎宫的最北向。夏日时还有几分阴凉,但这个时节住着,却有些不合适了。冬季的绯云城,满城北风,阳光不煦,这北边的宫落住着更显冷极。   通报之后,就见里头走出一名宫衣小婢,带着两人往了云宫深处行去。天冷连着宫里的拾阶都结了层冰,有些滑脚,宫婢搀着百里焰漪,嘴里殷勤提醒着。   傲世见着有些奇怪“路面的冰为何不除?”宫婢笑道:“云后说过,冬冷夏凉,都是天地赏赐之物,又何必用了人力去叨唠。”   这名小婢看着也是云后的身边之人,调教的很是伶俐,她偷瞧这两名帝都里风头正盛的男女,心里暗赞了句:“当真是一对璧人。”两人在了群楼宇楼里行走,看着也确实相衬,红梅吐艳,皑雪风华,好似这冬日里最好的景色都在了两人。   回廊八曲,三绕一折,云宫深处只见孤房几座,栋木匾牌,上头写着四字“云水禅心”。   两人一进房门,扑面就见满屋热气,玉阕的冬日风寒且冷,又是干燥,而云后的这房里却是暖融如春。   原来这房里头置放着一口暖炉,炭火之上蒸了口铜盅,水气正是从里头冒了出来,里头正不断地冒出热起来,熏得几人都跟着暖和了不少。   房中翠木白梅盆栽小巧,三两梨木座椅,骨玉瓷瓶。墙壁之上,挂着个大字“禅”,云后的声音从了力间传来。“今日倒是来了两名稀罕客。”   傲世和百里焰漪忙鞠躬行礼,只觉手上一暖,云后在了眼前,将两人扶了起来,云鬓青丝,眼带柔光,云后一身素色棉衫,看着很是亲切,连百里焰漪都挑不出半点刺来了。   云后牵着两人坐下:“平日宫中等级深严,我倒是个山野性格,在了这里久了,也是疲乏了,所以在这房里,就少些规矩,称呼我为夫人好了。”   见两人各是打量着墙上的“禅”字,再看看云后的案上还奉着香炉木鱼,只是上头供奉的却空无一物,她又笑道:“心中有佛,这一切就不需要虚设神明了,不知两位今日前来,为了何事?”随手取过案上的青玉佛链,缓缓念了起来。   傲世心里有些异样往前走去,也不避讳,取出那根玉管,云后看罢手中的佛珠漏数了一颗,声音里多了些激色,“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傲世将玉管奉上:“玉管的主人托傲世问一句,故人安在否?”   云后接过玉管,在了手中摩挲,眼里升起了茫雾:“他的珍爱之物,抑是我的心头之好,这些年人心飘零,却是一切安好。”   说道这里,云后更觉得心中酸涩,哽道,“我只道他已经...”   絮雪已经成了鹅毛般大小,云后送出玉管后,辞了云后,正待离开,云后却道:“百里姑娘,姻缘乃是天定,莫要强求。”   -----------------需要加油的油线---------------------------   绯云城这场雪,接连下个不停,寒冷异常,南边的花溪城,却是城中花簇,怒放满目。   看着分来的六千粮钱,若儿依旧是碎碎念叨着,自己这些日子来省吃俭用,还要养着秋膘那条的蛀虫,眼见归期将近,怎么都还差上个不少,算上自己借出去的那两千枚赊欠账,也还缺个千余枚。   眼前似乎有个现成的赚钱买卖-百花楼。曾经的百花楼少了花溪酒,生意清冷的可不止那么一点。避暑城里的扶摇楼却恰恰相反,生意和口碑都是两头叫好,百楼主的一门心思全到了那边去了,这边更是没了心思打理。真是只见新楼人满楼,不见酒楼风满楼。   百楼主见千原有心落户在了花溪城,就半卖半送,将楼托付给了商头等人。原本以为商头还会帮一把,哪知他却当起了甩手掌柜,完全不理事了,顺手推给了为钱穷发愁的若儿手里头。接手的第一天,商头提点了几句:“这经商其实很简单,你只用记得左手进,右手出,不亏本也就是了。”   若儿无奈之下,只好将满楼干吃饭的人全都召唤到了眼前,这才发现原本经营简单的酒楼,里里外外,却是有了好些人,分了跑堂,酒娘,酿造师,厨师,掌柜,且都是些要花钱的人,这会儿酒楼清闲,当然要去掉些人手。   她才刚提出要精简些人手,就东家叫穷西家叫苦,她连一个都解雇不得,若儿这时也是发现了这其中的道理,只得去请教商头。商头只是说道:“这用人之道,本来就有些学问,你连这般的恶人都不会做,又谈什么经商。”   若儿听到这里,心里也是焦急,再去问秋膘,秋膘则笑道:“这有何难,商头那样的脾气你是断然学不会得。我看你还不如学另外一门心思更合适些。”   见若儿很是不明白,秋膘笑道:“我说了你又要不信了,我最先和你说的可是忘记了,这也不怨这些人,你看看,这些人都是跟着百花楼讨饭吃的,你要换掉一个,那些上了年岁的,又要到哪里求口饭吃?”   若儿嘀咕道:“百楼主和商头铁定是知道了这里头的难处,才叫我这生人来做这个恶人?”   秋膘笑道:“先不论他是什么心思,你可是忘记了一件事情,我先前和你说的,要想赚钱就要先学会花钱。开源节流,你若是不能节流,那就开源,这是很简单的理。”秋膘看着若儿一脸的茫然,笑道:“说起这事来,只怕你们芳菲坞做的比任何一家都要好些,你倒是可以去城中看看,她们到底是怎么个买卖法。”   若儿见要再去寻芳菲坞,心里还是有些不自然的。这会儿自己到了自家外坞里,反倒是要和做贼一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其实也是有些纳闷,芳菲坞除了做些花木生意,还能有什么其他买卖不成。花溪城中,气候舒宜,四处花木,看着就是满城春色,只是这里里外外来买花草树木的人却不是很多。若儿连着来了几天,都是如此。   花还是一样的花,人还是一样的人,为何其他城里人满为患的芳菲坞,在这里却开不了销路若儿心里很是纳闷,外坞在这里竟然还能经营下去。自己以前在了芳菲里从来不知道外头的事,这会儿看来想来姥姥她们也是经营的很辛苦。   她这来回的几天,总算发现了其中有些不同的地方,花溪城中本就是有了各色的娇花,每家每户都是自己栽种了些,自然无需额外买卖花草装饰。   她再一留心,也发现这花溪里头的芳菲外坞,只是一间不大门面,后头却额外租用了间大宅院,才发现这里头走着的却是一些花匠,这些人经常是被些大户人家的马车接走,然后又是被人恭敬的送了回来。   若儿有心问了起来,先前店里头招呼的花娘才知道她是城中最大的百花楼的新掌事,也就热心招呼了起来:“你可是要买些人工盆栽装饰里头。”   见若儿还是不明,就引了她往里头走去。这里头的情况和外头就很是不一样,卖得也不是一般的花草,而是满目的绿树盆栽。   花匠们则在了一旁修剪着。花娘边走边说道:“这里的都是些北边送来的高大树木,花溪城里到处都是些花草植被,虽然看着也是不错,只是长久下来,就要腻味了。我听说你们楼里这会儿也是整修着,若是可以,更可以买上一些回去。”   若儿听得一愣,再看看那些树木被修剪的很是精致,结巴道:“这些手艺,只怕不好打理。”   花娘已经猜出了她的意思,笑道:“姑娘可是担心难打理,这也不用愁,我们这些师父都是在了这城里,这先前是会给您们打理一段时间,适应这边的水土,以后真再做打理,就是再收些费用了。”   若儿听得心里一愣,这些才是芳菲真正赚钱的门道,自己以前却从来不知。她喃喃问道:“原来送到外坞的人也是有了另外一门手艺,还真是不错。”心中有些微热。   这算算日子,再过些时候,自己就该满十四了,若儿想起了多年不见的碧色,心里唏嘘不已。花娘又说道:“我看着姑娘年纪也是不小了,这里头还有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姑娘可是要看上一眼。”   再往里头几步,果然是见了各色的水粉,只是这颜色香气都很不一样,果然不是外头那样的粗制花粉。若儿看了几盒,最后选了一盒。这价钱也是着实贵了些,一盒就要十枚母币。临走之前,那位花娘还说道,姑娘可是好独特的喜好,这苕华花是中偏冷的花,寻常姑娘家都喜欢味道浓烈些的。   若儿出了芳菲坞,然后回头看去,摸着手中的粉盒,想着:“也该是回去看看了。”她笑了起来,这连日来的难题也迎刃而解。   她先是拉过了商头,请他草拟一封全城乃至邻近的城里的所有大家闺秀的名单。   百花楼里原来野点的地方摆放上了些芳菲坞的绿木盆栽,装扮一新,城中女眷被请到了楼里,跟着学起了品茶冲茶。若儿又从外头请来了芳菲坞的手艺师父,教导那些一些简单的整治花草,摆弄花物的手法。   这些小姐们平日在了家中,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有了这么一个清幽雅致的场所,学起了茶艺和花木的裁剪手法,也是乐此不疲,百花楼里依旧没有花溪酒,却又再兴旺了起来。   三月之后,她看着收回来的三千枚赊欠钱,再看看这几月来的茶水花艺钱三千枚,加上那六千枚战争财,拍了拍腰包,该是回冰原了。   068 岁岁年年音容在   一年时间,回头看去,也是如梦似幻,唯独在了身后沉木箱里头的“蹦嘎”作响的母币带着些真实。   秋膘在了北原沉浸几十年,对了行商一事,也不再那般排斥了,商业之事,虽不同武斗那般强人身体,却可以富国强民,他看着无数人的命运在了这中间变迁。   小小的一家百花楼,里外解决的数十口人的生计,他先前在了北原之中,就看得北原的经商手腕,心里认定了这其中商人都是唯利是图之辈,出了冰原后,却看到事物绝对善恶,自己可能真的该听着秋叶原的话,去中帝都转悠转悠。   若儿则是如同咧开了嘴的石榴,整路都是抱着钱箱子,出原时,她怀揣着五十子币,一路也是叫苦连天,这会儿回去算上是衣锦还乡。   她再想着一路上见到的人和事,离开花溪时,商头十里相送,临别时却问:“你可是还要回来?”   若儿看看身后相伴数月的花溪春城,再忆起城中百姓的质朴民风,嫣然笑道:“若儿这一次回冰原,也不知道何日才能再出来,花溪之地,恍如世外仙源,来年若是有机会,若儿定当回来。”   她再看看商头,逗趣说道:“千叔叔,下回过来,我希望可以看见小小商头了。”   千原在旁大笑,秋膘也是眉头舒展,几人点了酒水数盏,相饮而别,一载情谊,又岂能是寥寥数语可以诉尽。   若儿此次回去,盘算着也该给原中的旧友带上些礼品,特意托勒商头弄些上成的小西锦,却不知何故,商头就是闪烁不肯,只是说城中城里经历了些变故,暂时是不能生产小西锦了。   若儿心里有些遗憾,就带了些当地特产,套了辆车子,往回赶去。   正是金鳞本非池中物,一载离乡不同也。   出来之,若儿还是一灵珠之体,身怀五十枚子币,回来之时,却是钱财满箱,技艺精进。若儿心里欢喜,一路车马顺畅,连前路都嫌着漫长了起来。秋膘则是在旁闭目养神,越近了冰原,这两人的新情也是越发松弛。   经过了一月多,颠簸的车辆,总算是停在了冰原外。吸惯了南边的湿热空气,再呼着眼前的这篇冰原冷冽空气,若儿也忍不住大呼畅快,果然这三年下来,冰原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地。   她才一回来,不等找原长汇报,心思就飞也去了五十那边,只是照着礼数,还是得先将万枚母币充了公,再将那生下来的两千余枚留作私用。   秋膘也是要回北原复命,临走前问道:“若儿,我见你对于经商一行很是有天赋,还不如以后来了北原好些。”   若儿却笑而不语,还指不准“红衣冰山”要怎么分配自己秋膘欲言又止,只是劝着她快些去将差事交了。   她却不急着去汇报,捡了些小心保存着的水果飞也似的去找五十,最先冲到的就是眼前的冰垒,在头叫唤了不少次,里头也是毫无动静。   她再寻到了酒坊,里头只是酒司一人在了里头封着新酒,见了她,又要一阵唠叨的时,就见了若儿已经没了踪影。老头喃喃道:“我这又不是要差使你做些什么东西,只是要告诉你那名丫头...唉。”   若儿料定她就在了冰裁处,哪知到了那裁居的时候,她更是一愣,先不说五十,连冰裁都不见了,里头忙活的也是生人,是名三旬左右的中年妇人,若儿心中觉得不妙,嘴上问道:“你是...。”   那名女子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满脸兴致的若儿,连忙说道:“这位姑娘可是来找前任冰裁的,她老已经封针,再也不做衣裳了。”   若儿听罢,心里不安之感顿起,“那她人可安好,那名陪在身侧的小姑娘在了什么地方。”   那裁缝说道:“冰裁居住之地?哦,她老最近身子不好,所以歇在了北原那里。那边有炉火热食,暖和些。”   若儿听罢,连忙往北原赶去。   她虽去过北原,只是这会儿功夫,几番寻找,才找到了冰裁的住处,一间普通的冰垒,里头隐隐有鲸灯闪动。   若儿看着里头有了人头影动,慢下了脚步,心里起了些作怪的心思,只见的门里一人推门而出,她心下欢喜,扑抱了过去,只是这时,怀中人的身影僵硬了许多,他嗅着若儿身上淡淡的花香,说道:“若儿,你可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生硬,听着也是毫无童音,一年时间里,稚嫩的少年这时候已经截然不同了,斐妄看着眼前呆愣住的若儿,只见她手中的瓜果散落在地。   他叹了一声,低下身捡了起来。若儿看着躺在里头的冰裁,这不大的房子里,哪里还能容下其他人。   炉火亮着,冰裁躺在里头,脸上一片死灰。若儿只觉得后头哑然:“五十她...。”   冰裁侧过头去,说了一声:“她已经不在了。”   怎么可能,若儿退了几步,身旁斐妄闷声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听说一夜她在了原里巡查,天色太晚了些,受了四处游走的兽类的袭击,原来有人赶到时,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这不可能,”若儿颤抖着往后连走了几步,她声声说着:“婆婆,这不是真的。”   冰裁也不出声,只是床上传来一阵哽咽声:“我终究是保不住她,这可怜的孩子,这一世,都过不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了。”   若儿的身子止不住的摇晃着,再退了几步,突然往外跑去,他就要跟上,却听到身后冰裁一阵咳嗽,若儿的声音传来,“我出去走走,你先照顾好婆婆。”   她一路往前疯跑,夜色里头,她的眼里亮光闪闪,一气之下不知跑出了多远。怀里搂着的可爱被勒得透不过气来,只得挣着飞了出来,若儿却如同没有察觉般。一直跑到了五十的住所旁,才跪坐了下来,对着眼前依旧皑白一色,没有边际的雪地,胡乱将包的凌乱的瓜果子搁在了地上。   她看着雪地,眼里花白着,视线有些模糊。瓜果变成了动紫冻红色,她摸着一颗,咬了开来,汁液顺着嘴角滑落了下来。   她支吾着说了一句:“果子很甜,”她再挑了一个,又塞进了嘴里:“这个也很甜,”又胡乱抓了一个,和着雪,咬了一口,如此接连不断,直到每个果子上都咬了一口。   她抱着身子,缩进了雪里头,嗅着雪的气味,孤独而又清冷。“小锦,每一个都很甜,小锦,我都替你吃过了。”雪似乎滚烫了起来,在了她的眼角滚烫着,心中的悲无论如何也化不开了。   这一夜,冰原无风,若儿昏死在了雪地里,整整一夜,泪顺着雪缓缓而下,芳菲的女子,可以笑傲群花,却不该泪洒满襟。   夜里,一盏鲸灯亮起,斐妄看着在了前头昏了过去的若儿,心里多了一阵痛楚。他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将若儿抱在怀里。看着已经没了知觉的少女,他身上散出了一阵金红色的炎光。炎色的赤龙在了高处,看着两人,热气缓缓而出,直到两人的脸上都掩上了层红色。   他抱着若儿往回走去,边走边说道:“对不起了,若儿,五十走了,我也不能陪你太久了。”   他的身影往了冰原深处走去。   悲意如同疯狂生长的婆婆纳花,这么多年都没有生病的若儿一下子就病倒了。   斐妄这时也是忙坏了,又要照顾她,又要照顾一直卧床的冰裁。   这一病就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月,等到她身体好些了,就又被叫了过去。   看着她还没恢复过来的身体,红衣冰山皱了皱眉头,说道:“你看你这样子,哪还有什么冰原学徒的样子,我原本以为这趟历练回来,你也该长进了不少,正想听了别人的好话,将你转为正式的弟子,你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还有什么精神可言。”   若儿听不清她说些什么,只是最后听到,她说了一句:“你就接那名过世的弟子的位置,前去北边巡视,我听秋师长说你还是懂些武斗术法的,想来保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儿只听到了那丧命的弟子,也只她说得就是五十,心神又是一阵恍惚,耳边韩红窈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洞:“你记得,这次可不能出了差错,你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弟子身份。”   若儿听了也不计较,被带了出来,等到到了原先由五十巡视的那片地方,若儿心里感慨,看了一圈,她巡视的地方处在了南原的外侧,邻近北原,平日也是没有多少人来。   她这时心里伤悲也是淡了些,又狐疑了起来,那时她在了冰洋上也是看到了五十的身手,先不说这一年自己外出之时,她铁定也是精进了不少,为何会无端遇袭。   她再细心查看了一圈,冰原的南原所在的位置不该有什么凶猛的兽类,顶多也就是冥青火狼一类的中等兽类。若儿心里怀疑,突然想起了了云驰,这原中如有袭人的凶兽,它应该也是知道的。   云驰的回答也是证明了她的猜测:南原一带并无多少猛兽,了解了五十的身手后,连云驰都确定,这是不可能的。平日弟子们巡原,身上都是带了雪哨,真的遇到袭击,该是会报告才对啊。   五十遇敌为何又不呼救,更不该连具尸体都找不到呢。若儿无奈,只好照着吩咐,在了四周巡查着。这一日,正是百无聊赖时,前方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069 劝君将尽一杯酒   虽然若儿还不是正式弟子,但普通弟子的规矩还是要守的。除了每日要到原里长老那里报备每日的巡检情况,不外乎是今日碰见了几只影兔,雪雀的鸡毛小事,还要给新入原的弟子讲解冰原的规矩,日子实在是过得有些枯燥。   尽管如此,她也不想再遇到眼前这样的刺激。虎月很是不满的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女,听说这不中用的南原拖油瓶被发配出去了一年,自己还想,这眼中钉总算是可以除去了,只是这阵子听说又回来了,还完成了任务,就要升做了弟子。   她心里暗恨,这几年,自己这么的卖力完成师长们的命令,依旧还是在原地踏步。连一向疼爱自己的冷古儿师长也不肯再为自己出头,数落自己心眼小,气量窄。   只是一名小小的备用弟子,她自己难不成还收拾不了。她盯了好一阵子的梢,早些日子,那名叫斐妄的弟子总是会陪在左右,这阵子,总算是轮到她一人了。   若儿带着几分不耐:“有何贵干。”   那虎月恨声说道:“你可是记得那只惨死的驯兽。”   哪能不记得,她强忍着胸口的那阵倒胃感,哼了句:“无心之失。”她那时却是没有多少意识,虎月真要算账,只怕还要惹怒了黑玉,到时候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打发的掉的。   虎月却丝毫不肯退开,若儿左挪右挪,就是不见她让开前路。虎月身上突然显露出了两颗灵珠,身后显出了虎头印记。   若儿看了,心里暗道:“我连那么真正的赤铁虎都不惧了,还怕你这么只虎犊不成。”看着人形虎灵的虎月,她突然又想起了冰原之内,同门不可随意斗阵的规定,只得往后退去。   虎月灵图已开,只见她虎躯弓起,那口力道不小的虎拳就往若儿面门打来,若儿心里不悦,脚下一滑,身如轻风,避了开去。   虎月也不是轻易服输的人,她的身形步伐皆是快了几分,她多年苦修,六灵甚是灵敏。   哪知半柱香时间下来,虎月已经微喘了起来,前头的那名预备弟子却是看着轻巧,自己连她的一衣服角都没摸到。   若儿的衣裳飘袂,腰肢摆动,连头上的发都不见乱掉,虎月比她年长许多,又是黄原的人,这时看着只差连血都要吐出来了。   她先前分明就听说这丫头学艺不精,并无多少灵元,胡三无也是随意教导了些防身的法子,自己原先也只是要她挨上些轻伤,免得别人说她是以大欺小,随意欺负一个道术白板。   这时看来,自己反而是被她忽悠了,虎月想到这里更是怒火腾腾,只见她拳掌之上,突然生出了十道利爪,往若儿身上抓去。   爪风如刃,一记下来,登时扯破了若儿的原服,再深几分,就要见肉,若儿也有些恼火,这人竟这般不知退让,她往了身后一站,千叶子带突然而出,一气幻化出了数十根子带,将虎月团团围在了中间。   若儿在外骂道:“好你个虎月,我有心让你,你却毫不顾忌同门情谊,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让你在这里冻上一夜。”   “住手,”若儿还没将子带收拢,回头一看,就看见慎言脸带不信,看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元,“你身上带着灵元,还是花阴之元。”   若儿听罢,子带一收,有些疑惑地看着慎言,只见这平日并无多少动容的古板长老,叹气道:“你跟我来。”   他并没有将若儿带回南原而是径直带到了天原,面见天机长老。天机堂里,红衣冰山在内的几原原长都赶了过来,也都是些自己不认得的严肃面孔,看着自己的神色都有些不善。   地原的原长怒斥道:“傅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顾原内的训诫收了这样的人进来。”   傅瑶盯着若儿,头一回眼里带着些奇色:“你身上当真有带了花阴灵元,不是慎言弄错了。”   黄原原长也是趁机上前寻事:“还能有假,你这弟子藏拙不说,那灵元还有几分邪气。我原的弟子好心帮忙她巡原,她居然出手相衅,将她囚在笼里,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让虎月的灵元也损了不少,小小年纪,居然就如此阴险。”   听了这般虎头蛇尾的胡话,若儿正要辩解,傅瑶却突然上前,拉起了若儿的手来,端详了一番,叹道:“当真是和师长有几分相似。”   天机冷眼看来:“两名弃徒,韩红窈更是犯下大错,虽然雪圣不曾怪罪,但我原早有规定,只可原外教导,绝不可以再收花阴之体的弟子入原,这训诫,你可是忘了?”   “红衣冰山”的脸上也带着几分迟疑,若儿在旁说道:“这不怪原长,是我有心相瞒,她并不知情。”   傅瑶一愣,她对这小孩从来就不轻善,她为何又要帮自己说话,她似回忆起了什么,说道,“现在看来,你还是像你爹爹多些。”   听完这话,天机沉吟着。傅瑶盈盈拜下说道:“长老,这孩子正是他二人之子,上一代的恩怨却不该算到小辈身上。”   天机叹道:“话虽如此,她却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当年的祸事,可不能再发生一次。”   这话是什么意思,若儿听了心里一震,自己分明已经是完成了这次的历练,只不过是刚才的一番打斗,就要将自己赶出去。她很是不服气,却不敢再私自说话。   最后傅瑶只得求道:“这孩子还是名学徒,我原本想将她升为弟子,这会儿看来,要么就发到北原去,我看她这次历练,完成的也是很好。北原和原内事务联系甚少,也不算坏了规矩。”   其他几原原长也是没有多少异议,若儿听得浑浑噩噩,只是跟着傅瑶出了天机堂。   傅瑶领着她,往北原寻去:“算来,你也该和是划拨在了秋师长手下做事,见了他,替我问声好。”   若儿听罢,心里一沉,“秋师长,”原来秋膘竟和傅瑶和娘亲几人都是师兄长,这冰原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得再次寻到了秋膘,只是他这时却忙着--收拾东西,若儿有气无力的问道:“秋师长,早知道要这般折腾,我当初就直接加入北原了。”   秋膘看着她满脸愁容,有些好笑:“你也回去整整,北原可容不得闲人,我们明日就出原。”   若儿听罢愣在当场,又出原,她想想五十的生死不明,心里有些犹豫:“这不会又是要万枚母币吧,冰原简直就是个吞钱的无底洞,还让不让人停歇了。”   秋膘哼道:“我原本以为你该欢喜才对,我们这次落脚的地方是中帝都-绯云城。”   若儿也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听到了这几字,再说到:“你的意思是,回玉阕。”   秋膘塞好那千枚母币,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你要去玉阕,或是回家探亲都可以,我可没有闲功夫看着你,说白了,每个到了北原的人,也就成了冰原外放的自由人,和冰原里脱了干系。”   听了这话,若儿有些愣了,他的意思可是说,自己不再是冰原的人了。秋膘再刻意说道:“再过上一年半载,算起来你也是到了婚嫁年龄,就算嫁人也是可以的。”   若儿可没听进去,一路走了出来,心里突然害怕了起来,秋师长的意思可是说,自己可以回芳菲坞了。   她心里多了阵茫然,只得往前走去,明日要走,那自己要去的地方似乎很多,她先是跑到了胡三无那里,见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听说她被发配去了北原,胡三无的神情也很是奇怪,她是花阴之体的事情,自己也才刚知道。难怪学了武斗起来,总是刚猛不足,见了眼前这个缘分浅的弟子,胡三无感叹了几句,突然用力将自己的那个老旧护手腕拉了下来,交给了她。   若儿这时也是不敢接,她知道,这东西可是藏拙师公留给她的,胡三无却说道:“这东西你先收着,以后如果遇见了一个叫精控的人,再取出来,威胁他教导你几分保命的功夫,他可比你师父我厉害多了。”   若儿只得收下了这半旧的护腕,她连忙再往暴雪的冰洞赶去。上次归原之后,她也是寻了过来,却无论发问,里头的暴雪也再也没有回话。   她盘问过云驰之后,才知道暴雪在半年前就闭关修炼了,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了。   若儿照旧在了雪洞外头一阵徘徊,勉强算道了个别,然后一脚深一脚浅的离开了。   雪洞里头,涌出了阵阵寒气,几缕寒风从里头泄了出来。   她这时心情也是复杂,只能是先回了狐洞,狐洞里头,狐狸和可爱窝在了一起。自己这次回来发现大耳狐狸已经长大了许多,若儿伸手要去拉拽它的耳朵,那狐狸却是往后退去,似是有心避让,眼里也是多了一丝红色。   两只小兽这段时间也是亲密了不少,却独独冷落了她一人。若儿正是要骂,却听得一阵声响:“不要乱摸,我是男的。”   若儿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她不信地指着狐狸:“你该是雄的才对。”   那狐狸白了她一眼,再看着可爱,说道:“你这不中用的东西,我都已经能口吐人言了,你还是那副不中用的模样,都说了你要留在这里,跟着我修炼,才能更快些。”   若儿听罢,将离原的事情说了一通。   瘸狗哼唧着,往若儿怀里蹭了蹭,最后还是爬到了狐狸的身旁。   狐狸见瘸狗要留在洞里,眼里带着几分得意:“你这只笨狗总算是开窍了,她这一趟出门,可是前途堪忧。”   黑玉立时显出了形来,横了狐狸一眼,它连忙噤声,缩成了一团。   黑玉看着两只小兽:“瘸狗留下来也好,它俩都是冰原灵兽,离了这里反倒不好。狐狸,我当年看你还是有几分灵气,只是灵兽大多雌雄不分,只是我原本还以为你要修炼为女身,毕竟这女狐狸修炼起来比男身要了方便不少。”   金眼狐狸看了那瘸狗一眼,说道:“我就是要生为男身,才不要学这些娘们扭扭捏捏。”   这句话同时惹怒了那人那狗,也不顾雌雄有别,上去就是一阵围殴,只把狐狸毛都拉下了几撮这才解了气。   回冰原才是几日,若儿却又要离开,这会跟着离原的人又多了些,连陆竹轩都跟着一起出来了。   身后雪原白莽,她不禁心生感慨,初来之时,自己还只是八岁的懵懂小儿,离开这时却是二七年华,六年光阴,辗转而过。   后头的斐妄,景冉和云空、廖井都还在,却独独少了五十,自己这一离开,又是何时才能再见五十那个空置着的衣冠冢。   离原越远,她走得越犹豫,前头等着自己的可是记忆中的玉阕国,她一走一回头,眼底泛红。   前方的秋膘停了下来,说道:“想哭就哭出来,不用憋着。”   后头的若儿往后看了最后一眼,看着那几色的原服消失在了视线里头,摇头道:“自打我睁开眼,能看见的那一刻,就曾对自己说过,这双眼是不能用来盛泪的。姥姥自小教导,芳菲的女子,要笑着活,而非哭着过。所以,若儿绝不会胡乱哭闹。”   景冉几人正要回头,却看着斐妄往了冰原的高处跑去。云空正要叫回他,却听得廖井说道:“你还当真是和若儿一样不开窍。”   云空怔愣片刻,只得跟着那两人先行离去。   斐妄在了高处,看着带着凄迷的冰原冷风,前方的队伍早就化成道细线,喃喃说道:“若儿,等着我。”   卷五 烬色红妆   001 少小离家老大回   北原的此次的出原队伍也是浩浩荡荡,总共有十几余人,大伙儿都是空手出原,和寻常的商队又有些不同。   离开冰原渡口之后,十几人又先汇聚在了羽城。原来这些人也不是一起前往中帝都,而是各自东西南北而去。若儿见了队伍之中,又只剩下自己和秋膘,陆竹轩,心里也是嘀咕着是否该一路尾随着去绯云城。   也不知是否刻意,秋膘领着两人特意经过了羽城的芳菲坞。若儿想起自己先前两次和芳雅照面,都没有好好问候一番,这时也有了些心思,想借着此次机会,询问下芳菲坞和家中亲人的情况。   人到了那间大院门前,却发现前头没有了往日的喧哗,寂静无声,连人声都不见几句。稍一打听,才听说坞里停止了经营,门前悬挂着一个牌匾,上头留着几字:十二月十二,芳菲坞花引在即,暂停经营。   若儿这才记得,每年的冬至前后,芳菲坞为了驱除冬寒,期盼来年花事繁茂,会举行一场花引仪式,名曰祈花节。   祈花和花泽一般,都是芳菲内外坞的大事,除了四大馆主以外,各外坞的主事也无一例外,都需出席。在了席上之时,要踏歌迎花,香花铺路,求得园中百花盛开。   芳菲里头,又岂只有百余种花,但每年的祈花节都该有坞中花灵之力最强的人来实行,开得花越多,来年芳菲坞的花色也会更浓更茂。   她也算是经历过几次祈花节,那时还是由自己的娘亲主持的,这会儿只怕该是由坞里年轻一辈主持了。   祈花节时,坞里的女子都会换上最应节的裳裙,腕间袖间发间都会配上各自的花物,争妍斗丽一番。那时,她又是个看不见的瞎子,所以从不参加这所谓的祈花节。   想到这时,她才想了起来,自己好一阵子没和坞里联系了,碧色这丫头不见了自己的来信,不知要急成什么摸样了。   她再想着,碧色算起来也是十三了。玉阕的女子,十三岁就行笄礼,算是成人,也该是可以做祈花的年龄了,不知是不是此次花引的人选,若是的话,自个该去观礼才对。   院门一阵松动,里头走出了几名花匠,若儿连忙上前询问芳菲坞的近况,果然碧色正是这一次祈花人,心里正欢喜着,却得到了个不好的消息,前些日子,碧色小姐外出之时,遇到了匪徒拦劫,受了重伤。   若儿听罢,脸色大变。花匠们见多说了几句,就分头各忙各的去了。秋膘将这消息听在耳里,劝道:“此去中帝都,也是会途径芳菲坞所在之地,你若是担心,还是回去看看的好。”   她也是有些忧心,迟疑着:“原里不是命我们三人到中帝都办事,未经原长允许,擅自离队,可是不大好。”   秋膘笑道:“这次出来,也就是我和陆竹轩两人说了算。秋叶原那老头子,天高皇帝远的,还能管着你不成。傅瑶将你送到了北原,也就差不多是放养的意思,你只管去了,有空再来中帝都看看,那里有所‘冰馆’,就是我们平日落脚的地方了。”   他说罢,就顾自和陆竹轩找车马去了,留她一人思索着,她回身看看那个牌匾,从怀中摸出当年的小竹铃,轻摇几下,心里已经下了决定。   等秋膘几人找好了车马,她再随着两人,转眼之间,就离了乌业城。   山路修得平整,一路车马行得通畅,群山环抱之下,入冬的林木掠眼而过。   若儿的心思却已离了壳,一路往了芳菲坞而去。行到羽城,她才别了北原两人,再问了城中民众,往芳菲坞而去。   越近芳菲,冬意日渐凋零,直到前头地势突然往下,城呈了个盆地的形状。   芳菲坞修建之处,却当真是一个宝地。丘陵小山环绕,形成了包围之势,一条小路通往内里。周边宝树香花,可听得花香多而不杂,冬意到了此处,淡去了不少。   若儿下了马匹,牵马向前,绿木满屏,泥土的芬芳和着花粉味。两边的林地也是开垦了大半,一些花农果农在了两边劳作。   自己如同偶然闯入的他乡客,黄毛小童时离乡背井,今日却是青衣骢马徐徐而回,她大口呼吸了一口,眼底和嘴角漾满了笑意。   前头的亭台小院,脆声流水,落在了眼底,只是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对的芳菲坞想念是在了心底里的,就算隔了千山万水,也阻隔不去的。   芳菲坞的院落不设高墙,篱笆黄竹,彩蝶环绕。冬日里头花色虽然消停了些,但还是比外头多了无数绿意。   她的身影才刚靠近,前头就立刻走出了几名女子,上前盘问道:“姑娘可是认错了路的山中游客,此处是私宅,姑娘若是要观赏山色,此路不通,若是要买卖花木,这里的花草也不对外贩卖,你还是请回吧。”   若儿看着眼前的女子,努力辨着她们的音容笑貌,看她们几人的年龄该是自己小时候的“玩伴”,只是一时半会儿,还真是辨认不出。   她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声音窒在了喉里,半晌才说了句:“不是的,我是。”   站在最外头的少女脾气看着有些骄纵,心想,这几日坞里也是里外都忙成了一堆,可容不得再有外来的闲人胡搅蛮缠,就摆了摆手,叫她快些离去。   若儿压住了胸口的那阵激荡,突然笑道:“你可是三馆的羿楚楚?”   羿楚楚听见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也是有些讶色,再看眼前的少女,只见她眼底带着丝不安,却笑得很是灿烂,在听她说道,“樱花灵上身的人,果然是红粉满面。”   她心想,这人自己可不认得,只是她为何又能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眼前的米衣女子脆声笑道:“我是韩银若。”羿楚楚愣了半晌,还是对这名字没有多少印象,后头的少女瘪了瘪嘴,突说道:“就是你们以前口中的黑瞎子。”   韩碧色此时正坐在房中生着闷气,这阵子可真是霉神上身,不顺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自打上次从乌业城回来后,姥姥几人都是秘密商量了好一阵子,突然就改变了坞里的格局和外坞的经营方式。   笈礼之后,自己更被逼着往返于各地之间,参与起了内外坞里的大小事务,她又要学着给人赔笑脸,又要到各地劳碌奔走,见了各地的老主顾,这也就罢了。   前些日子,她得了娘亲的吩咐,送了一批坞里研制的新的花氛北上,哪知半路却碰上了劫匪。只有一名劫匪,她想着更是窝火,那劫匪也是可恶,抢了东西还不算,还和自己较劲了起来,招招都往自己的脸上攻,她原本很是骄傲的花藤也是在她面前没了作用。   更惹人生气的是,原本以为只是些皮外小伤,哪知回到坞里之后,却发现者伤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她才强打精神,硬要参加此次的祈花节,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似乎消散了不少。   这可是有些麻烦,花引是做不得了,姥姥她们停下了手边所有的事情,将全国各处的拥有花物的芳菲坞的人都召唤了回来,更是叮嘱自己一定要好好调养,不准再胡乱生事。   她这几日来在房中闷着还不算,想起这窝囊气就更是难受,先不说这新的花引人选是否能够祈祷到百花盛开,若是误了来年的事情,自己还真是成了罪人,她想到这里,又是愤恨了几分。   外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和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碧色很是不耐道:“可是姥姥她们派你过来查看我有没有偷偷溜了出去,告诉她们,我烂臭在里头了,那都没去。”   那声音还是继续响着,碧色心火上窜,猛地一把将门拉开,眼前多了个米衣婢女。   这人还真是讨骂,碧色白了她一眼,却见她笑得更欢了:“你聋了不成,还不是将话带过去,堵着我的房门做什么?”   那米衣婢女站在了她的前头,却一句话也不说,碧色觉得好生奇怪。芳菲坞虽然不比其他地方,上下并无尊卑之分,但这般不回主子话的婢女还是太胆大了些。   她正要质问,那婢女笑道:“碧色,你还是那副急脾气。”   碧色听了这声音,再往她脸上看去只听得,耳边传来一阵铃铛声,米衣少女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枚竹铃。   等到老妪她们闻讯赶来时,就见了眼前的两名表姐妹正聊得开怀,碧色早没了先前几日的怒意。   若儿嘴里回答着,看着眼前嘴里不断动着的少女,突然说了一句:“还真是和以前没多大变化,碧色的样子和我心里想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碧色听了突然眼里多了几分泪色,扁嘴道:“你可是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老妪笑道:“自然是不一样了。”   身后韩红窈也是跟了进来,她看到若儿时,脸上也是无悲无喜,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只是家中多了名客人般。   见了眼前的几人,若儿快速地扫了一眼,然后将目光定在了芳菲老妪脸上,盈盈拜了下来:“姥姥,若儿给你行礼了。”   老妪的看着很是矫健:“这孩子...想死姥姥了,这大半年了,你也是毫无音讯,若不是见园中你的花物生长的很是旺盛,姥姥还怕你是出了什么事情。”   芳菲坞中的花物都是有着本体,若儿身上的也是如此,她虽然离家有些时日了,但只要花物长得旺盛,那就证明她在外一切安好。   韩红窈却说:“你怎么回来了。”若儿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正是她小时幻想了无数遍的娘亲,也该是这般冷艳,也该是这般的容貌,她想了片刻,回道:“想家了,原里也无什么值得牵挂了,就回来了。”   韩红窈再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身上还是毫无灵云波动,更是失望:“你果然是无多大长进,也罢,这也是命定了。”   老妪在旁笑道:“没事没事,你这孩子,都六年了,你才说想家,姥姥还以为你是将家里的一切的忘记了。”   她将若儿拉过去,好好看了几眼,再看看她那双很是灵活的眸子,突地老泪横流,絮絮叨叨地念了起来,   这会儿,碧色这才反应了过来,想起当年若儿离家时,还是小瞎子,一老一少,拉着她哭了起来,将若儿夹在里头,弄得很是尴尬。   等到哭了个够,碧色才再出声道:“姐姐回来就好了,刚好可以代替我参加这次的祈花节。”   002 花呢花哝花翩然   毫无意外的,最先出声制止的是韩红窈,她斥道:“祈花关系到来年的芳菲运势,更要灵元充沛者主持,她名不正言不顺。”   听得韩红窈只用了个“她”字来称呼自己,若儿只是抿着唇,在旁也不搭腔。祈花节,她原本就没心思参与,但这般被人数落,还是被自己的生母数落,却让她很不是滋味。好一个知女莫若母。   她此番回来,本就是想只是想跟碧色和姥姥见上一面,没有半点其他心思,花引也好,祈花也罢,更是从未想过。   碧色平日就觉得自己这个姨娘有些冷心,早些年若不是她一意强求,若儿姐姐也不至于远去冰原,多年来孤苦伶仃,好不容易回了家,她又是这般冷言冷语,让人看着就是火大。   一年多钱,她首次跟着娘亲去乌业城时,趁着碧然和芳雅商量事儿的空档,她特意询了冰原的具体位置,才只到了城中人口中的冰原渡口,那股从里头兜了出来的刺骨冷风,就险些让她冻厥了过去,那样的地方,又怎么会是人呆的。若儿在那样的苦寒极地,又是怎么熬下来的。她被娘亲强拉着回来时,就痛哭了出来,嘴里直嚷着要把若儿接了回来。碧然却是摇头感叹,只说冰原入原不易,出原更难,两母女只能是望原兴叹,祈求上苍若儿在里头无灾无难,早日学成归家。   看着韩红窈的铁青脸色,碧色心中暗想,也不知若儿姐姐是不是她亲生的,她也顾不得什么长辈礼数,直接回道:“姨娘这话可就不对了,大伙儿都是知道,花引从来就不需要什么灵力护体,只需要有一颗怜花惜花的心思就可以了,要不然姥姥也无需将适龄的各内外坞的少女都叫了回来。我看姨娘是对内坞的事情操心过了头,连这些常理都忘记了。”   听了碧色的这一番呛口话,韩红窈也跟着支吾了起来,祈花的道理,她又怎会不知,只是不知为何,她看着和小时截然不同的若儿,再忆起当年天机墙上的那番话,心里的不喜越发浓了起来,忍不住就要说些刺头话。   芳菲老妪看看两女的脸色,调停道:“我见若儿从小就很喜欢在了各种花木之间,也是有些灵性,更何况,她的花灵也是花冢而出,可以一试。”   老妪这番打算也是存了些私心,祈花节的花引人的差事虽是个闲差,但照着芳菲坞的老规矩,每年祈福,是为了让来年风调雨顺些,花冢里的百花盛开。冬日时分,花冢中的花灵都是含苞蓄灵,开花本就不是常事,所以照着最差的境况算,只要是能祈花人自己的花灵盛开就算成了。   再过一年,若儿也就十五了,听了碧色上次回来所说的冰原苦境,老妪盘算着不让她再回冰原了,所以更要照名分将她留在了内坞,该派上些差事。   老妪也不知若儿这些年来在冰原学了些什么技艺,但听红窈说过,冰原拔尖的弟子是终生不出冰原的,既然如此,祈花节也算是个契机。   见老妪都这般说了,若儿也不好说自己要前去绯云城,算起来祈花节也快要近了,自己完了事,再赶往绯云城也不迟。   也幸好秋膘说过,绯云城的事她可去可不去,只怕自己这样的半吊子商人,他们带在身旁反而吃力。   祈花节被安排在了五日之后,这几日下来,若儿也是落了个清闲,每日要做的只是到了花冢中转悠,说是熟悉各种灵元。   每日晨曦乍起时,她会学小时候那般,在了床上躺着,和黑玉说着这些日来的所见所闻。她的这间独门小院落虽是六年来无人居住,却依旧是老样子,听说姥姥吩咐了下人,里头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乱不得,碧色也会不时替那片竹林修剪。   同样的人和物,却又有些不同了,外头婢从送饭的声音,还在院落外头,就能听见声响,这些日来,若儿的灵力似乎精进了不少。在了芳菲这样的花灵充沛之地,她可以时刻感受着身旁涌动的花木灵元。   每日碧色都会拉着姥姥寻上门来,三餐都是如此,老妪看着也是欢喜,芳菲坞里如同养了两只叽喳的喜鹊,逗得她老人家欢笑不已。   祈花节已经临近,芳菲坞里也是聚集了好些观礼之人。花引的人选突然又定了下来,让外头多了好些闲话,虽说是多年未曾归家的大小姐,这些人明里也不敢说些什么,但那停歇了好多年的冰原黑瞎子的闲话又流传了开来,很多人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等待祈花节那日,那簇野草一般的杂花开放的模样。   碧色的伤势也好了大半,更是带着若儿在了园中不断走动,当年自己还是瞎眼人的时候,无数次希望自己能亲眼看尽满坞花色,只是这外头的花开放得不是很浓,但有了碧色的一一解说,若儿也是多了些兴趣。   祈花节的当天,芳菲坞里花香暗浮,人影婆娑,每个女子都是穿上了合身的花裳锦裙。若儿院中也是难得来了如此多的闲人,先是整整三次的百花浴,用了无数花瓣将身子涤净,再是饮用了百花蜜。   随后碧色揣着个小瓶子,在了自己身旁一阵喷洒,清凉沁鼻的香气散开,若儿还未反应过来。碧色在旁看着若儿的肤色,奇道;“姐姐,我见冰原外头雪雾笼罩,里头也该是不见日头,为什么你的肤色比小时还黑上了几分。”   听了这话,若儿也不知从何说起,自己跟着两只小兽在狐洞外的温泉里泡了几年。那两只小兽是皮白毛净,唯独自己是越泡越黑,碧色也只是无心说了一句,她倒是为这肤色恼着。   若儿看着也是奇怪,碧色怀里揣着的又是什么,碧色解释道:“就是这宝贝,害得我成了现在的凄惨样。”   原来几日之前,她奉命运送的只是瓶坞里新出的香氛,她凑到若儿身前:“姐姐,你闻闻些什么气味。”   若儿只觉瓶中有股淡淡地蔷薇之气,再走近几分,又有几分柑橘香气,再闻之下,又有些不同了。   碧色笑道:“我刚见了这香氛,也觉得很是奇妙。”   原来芳菲坞这些年来,除了一般的栽种花木之外,也是有了些副业开发,芳菲的香,一日之间,不同时刻气味也会不同。   碧色小声说道:“只听说每个人用起来都是不同的气味,只是这东西量少,也没有几个人真正用过,用在姐姐身上的味道就和别人不同。”   “我听着感觉有些像,”碧色皱着秀气的鼻子,琢磨着:有些清新的水香,又有几分青草的味道。”   若儿“扑哧”笑了出来,嘴里嗔道:“你这丫头,笑我身上还是泥巴青草味,洗不干净。”碧色连忙讨饶。   沐浴花饮之后,她又换上了身的衣裳。祈花节穿得也该是百花衣。若儿原本还担心自己穿上那衣裳也是穿上龙袍不像太子,才刚换上,又觉得有些不同了。   百花衣虽为百花,但坞里的裁缝也会因每人的花灵不同而作改动,若儿的这身衣裳也是以蓝色为主,看着很是清爽。   再加上略施了先水粉胭脂,香氛浮动,整个人也跟着精致不少。   在了老妪的陪同下,观礼的人往了花冢而去,若儿见了满坞的人,也是有些心慌,心里念叨着不要砸了此次的祈花节。   花冢中,果然是群花待放,粉黄姹紫,看着也是热闹。这些往日的娇花含羞静待。碧色则穿上了见湖绿水衣裳,在旁牵引着她往前走去。   时隔多年,再到花冢,里头的景和人都是大不相同。她脚下走着,止不住暗中叫着黑玉。   黑玉却是刻意说道:“几年不见,这里的花灵还是一般模样。”   花冢的正中,扎起了个花台架子,用了些藤条干花,绑固牢实。   几鼎宝炉,飘着芳菲秘香,彩蝶翩舞。若儿这时才知道,这祈花也算是个苦差事,居然是要跪拜一日,等到日落月升时分,娇花们感足了了祈花人的心思,才会月下绽放。   虽然早先老妪也是告知若儿,只要求得婆婆纳花盛开即可,但这时,她的耳边除了那些人声之外,似乎又听到了满耳的花灵气息。   她心里犯着嘀咕,孤身一人跪在花从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四周除了几百双眼睛看着自己,似乎又感觉到了各种灵魄不一的花灵,密密扎扎,看着自己难受,她只能反复念叨着,时间快些过去。   她虽然在冰原里也算千锤百炼,经历过无数次折磨,但也从没有如同今日一般,用着膝盖跪上一天。这时间也是在了无数人的期盼中过去,整个花冢中还是一片死寂。   慢慢地,日头总算落了下去,月亮也升了起来,只是这花冢中还是寂静无声。那百花如同睡过去了般,毫无动静。   这时外头等待的人群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有些人已经开始低声议论了起来。   那老妪和碧色也是有些焦急,这时韩红窈突然想了起来,若儿手心的花物还是被自己冰封着,如何能够驱使自己的花物。   她这时才有了几分焦急,那丫头不成事也罢,只是这花引仪式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只是自己现在也不能向前解咒。   跪在花里只觉得全身酸痛的若儿抬头看了下月色,嘴里微乎其微的说了一句:“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的周身,散发出了淡色的蓝光,一路铺陈而去。   003 坞里坞外愁事多   这句话,若儿是对黑玉说的,她也是心领神会,只是这时她却有心考验起若儿来了,任由她自己控制着花元。   众人眼中看着,祈花人依旧埋头乞求,韩红窈在旁看着心急,手心已经浮现了点点光影。   铺陈而去的蓝色婆罗花元进了绿意盎然,红粉曳动的花冢中,如同春风入林,一阵花枝摇摆之后,又是静悄悄了。   芳菲坞里,花灵虽然人为的被分了四等,但在花冢之中,却无长幼尊卑,三五九等的分别,顶多也是对了各自的花主才有些搭理。   这新来的祈花人冷不伶仃的闯了进来,刚才口中也不知念叨些什么,所谓心不诚,则不灵,一时半会儿的,这些省着气力过冬的娇花竟无一搭理。   若儿竖着耳朵只听得背后阵阵不耐烦的埋怨声,花冢里头,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手偷偷摸上了项链,嘀咕着:“黑玉姐姐,怎么回事?”   哪知黑玉反而奇道:“你指望我做什么,这里头,又没有我什么熟人,我和它们没多大交情。”   听完这话,若儿险些将黑玉从项链里抠了出来,这算哪门子事,她原本答应为祈花人,正是以为黑玉在花冢中呆了几百年,这些花灵算起来也该是她的后辈,赏个脸开个花,应该是不难。   这时的黑玉语气里又带上了不可一世的味道,和当初遇见贞木的时候如出一辙:“你以为,我这样的上等木灵会和这些俗花套交情不成。”   无需回头,她就能感觉到后头几百道眼光戳在了自己的脊梁骨上,她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月爬上了枝头,花冢中那个跪着的身子往下低了几分,几乎是匍到了地上,芳菲老妪正想上前查看,却发现若儿突然整个人平贴在了地上,这是什么祈求姿势。   只有黑玉知道,若儿在寻找当初绊倒自己的婆婆纳花,只是姿势未免不雅观了些,周边并不见婆婆纳花的踪迹,想来是花匠勤加除草的缘故。   韩红窈着实看不下去了,也不知她要在地上趴上多久,真是丢尽了内坞的脸面。   忽见若儿跪站了起来,嘴角带出丝不屑,身上的百花裳飘袂而动,隐有蓝影浮动,她的眼里带着目空一切的神情,说话的语气寒如霜冰:“怎么,还要我请你们不成。”   花冢之中,地上冒出了无数细密的花藤,如同春风拂过之后,一夜绿起。冢中百花先是感觉到了被铲除了表面藤茎的婆婆纳躁动了起来,随后地面就布满了花藤。   群花都是吃过了这种野草般的杂花的苦头,侵地略土,夺取养分,这般生长的势头,如让它们延续下去,只怕来年甭说是花苞,就算连个花蕾都留不得了。   几乎是同时,群花绽放,连在了高处的凌霄花都艳放了出来,更不用说高低矮枝之上,桃李梅樱,无一不是俏绽枝头。月色下,本是单调的花冢,这时却是百花齐放,好不热闹。   人群里头,惊呼声迭起,每人都被枝上枝间的百花所吸引住了,暗地泥土下,那股霸道花灵之气隐了下去,并无人察觉。   可怜那百余种活花,在了如此霸道的花灵的威胁下,勉强而开,当真是成了卖笑之花,强颜欢笑,偏偏它们各自的花主却是惊喜不已,盼望着来年的闹春势头,唯独地上的那簇簇幽蓝,慢悠悠地开着,好不惬意。   芳菲老妪当真是一惊一乍,欢喜之余,命着手下之人,继续这祈花的仪式。一时之间,花冢深处,群花争艳,群美祈求,这祈花节总算是欢喜收场。   若儿还未来得及被夸上一通,就听得花冢外跌撞着跑进了名弟子,颤声说道;“老妪,外坞主她...。”碧色此时正拉着若儿感叹着今年的花势尤其惊人,突听了这么一句,脸色大变。   也幸好祈花节已经完成了大半,老妪慌忙将后头的事交给了几名馆主打理,往前头赶去。   此时的韩碧然已经被人送进了房里,绿衣之上满是血污,脸色更是惨淡如纸。碧色抢在了前头,扑到在娘亲面前。   若儿连忙上前安慰,灯光之下,正正面迎着看见了碧然的脸,却是和花惹娘长得一模一样,心里大惊,口中忍不住叫了出来。   韩红窈虽生性凉薄,但也只有韩碧然这么一个妹妹,这时也是眼中带忧,听了这声叫唤,嘴里斥道:“乱嚷什么,快将碧色拉出去,不要在这里碍事。”   天下面貌相近,习性相同之人是不少,但绝不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人。若儿知道这里头必然有些古怪,只是看着韩碧然的情况不妙,自己还是迟些再询问的好。   坞里的几名医师都赶了过来,查看之后,却说道:“坞主和内坞主请放心,外坞主的伤口的血已经止住,想来是有人先行包扎过了。”   老妪这才从门口守卫的弟子口中得知,韩碧然是由人送了回来的,那时外坞主也还有些意识。只是外坞主虽是受了重伤,但对那人却是骂声连连,最后更是脱力昏厥了过去。   至于来人的模样,弟子们都说来人看着打扮,应该是异国人士,身后带了几名随从,都是武者打扮,尽管外坞主又打又骂,那人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神情自若,这会儿也还在外头等着。   韩红窈听罢,和老妪互看一眼,最后才说:“你们出门谢了那名男子,就说坞里有要事,闭门不接客。”   若儿还奇怪怎么坞里对了姨娘的救命恩人这般轻怠,只是老妪也是如此表示,她只得将疑问闷在了心里头。   老妪和韩红窈见碧然性命无忧也是安心了些,碧色则是心急的在旁看着医师处理着碧然的伤口。   只见她手上胸口多处有了伤势,出血也不是很多,那为何她又是满身的血污。到了最后医师才禀告道:“老妪和坞主,两位小姐不用操心,外坞主受得伤虽重,却幸好没有伤到五脏六腑,外头更有一道刚猛之气护住了心,等到清醒之后,清理淤血,静养几日就可以了。”   几人才是彻底安下了心来,老妪再叫来出去传话的弟子,“人可是走了,那人身上可受了伤?”   弟子说道:“那时月色不明,我看那白马武夫身上披着件厚甲红袍,其余地方时看不清了,但那件甲衣已经多了好几处破碎处,他脸色郁暗,只怕是受了伤的。”   老妪叹了一口,看了眼碧色,见她还是心急如火地看着床榻上的娘亲,再说道:“罢了,这会儿就算追上去也没用了,只是不知为何,碧然我儿为何会受了这般重伤。”   韩红窈也是奇道:“碧然修的虽不是什么刚猛功夫,但防御对敌的功夫却比我还要纯熟些,她心思细密,这只怕是?”   碧色在旁看着娘亲被换下来的一身血衣,更是怒火中少,“这还用问,一定是和偷袭我的那人是一路的,这些人也是欺人太甚,先是我,现在又将娘亲伤成了这个样子,我定不会轻饶了她们。”   老妪在旁安抚道:“这次的香氛事情只怕是和前些日子乌业城的买卖冲突有关,这背后的势力,一时半会也揪不出来。碧色,你不要太过冲动,等姥姥和你姨娘商量妥当,你娘亲复原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听完碧色的这番气话,大伙儿才想了起来,碧色随身携带的香氛?她的行李已经被劫了一空,哪还有什么香氛。   老妪和韩红窈神情都带上了些凝重,原来这批花氛原本送做了两批,正是要送到北边和南边,以做开拓市场之用,也是为了防止上次的花粉事情的发生,这会儿却全盘被打乱了。先不说碧色南下受了伤,东西也被劫了,这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有人针对芳菲坞而为了。   若儿在旁看着两人的脸色,心里有了些眉目,嘴上说道:“姥姥,”她再看看韩红窈,叫了句:“内坞主。”   韩红窈哼道:“你又要说些什么?”   若儿看看一旁的悲伤碧色和床上还是昏迷的碧然,说道:“你们可知道花月谷?”   听到花月谷的事情,老妪慌忙拉过若儿问道,“你听什么人提起了花月谷。”   见房中两名长辈脸色都是变了,若儿于是将前些日子的花粉以及美人舞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碧色听罢,也凑上前来,说起了自己也曾和娘亲到过那样的宅院,只是那时候已经人去宅空,只是却不知道里头居然是这样的邪门地方。   若儿迟疑了片刻,再将花惹娘和韩碧然长得分毫不差,以及那花阴之书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自己身上的花侵之术的事情。   碧色听罢,慌忙叫道:“姐姐,你身上可是感觉有什么异样,那花月谷那些妖人可不要在你身上做了手脚。”   老妪摆了摆手,说道:“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花阴残卷算起来还是件好事,若儿你等会儿跟着姥姥过来,我有些私底话要告诉你。”她说罢,叮嘱着碧色留下来地照看碧然。   这时芳菲老妪还是带着若儿,却没有将带往自己的房中,而是一直往了芳菲坞的深处走去,身后的韩红窈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再看看身后满脸悲色的碧色,安慰了几句,才退了出来。   若儿心里奇怪着姥姥这是要带自己去何处,却是到了花冢里头。祈花仪式已经结束了,老妪为何又到了这里。   花冢中的百花还是卖力地开着,香气交织而来,老妪在了花丛中而过,最后却停在了一棵老树前。   此树木参天而立,光是看着,就是有好些年岁。花冢之中,唯独这么一棵古木,若儿看在眼里,脖间的项链生出了几分热意,她知道,这就是黑玉姐姐的原本宿主-盘龙木。   老妪立在树下,看着月光剪出的无数道婆娑碎影,轻声询问着:“若儿,告诉姥姥,这些年你在了冰原可一切安好。”   小时侯,每当若儿一人躲在了小院中低泣时,姥姥总会寻上门来,用了这样的语气安慰着自己,哄着自己入睡。   她原本想说:“姥姥,若儿过得很好。”只是这话却说不出来了,一股热气哽在了喉里,吞不下也吐不出。   一片寂静,唯独盘龙古木的树冠在了风里头沙响着,老妪叹道:“你可是怨过姥姥抑或是恨着你娘亲?”   若儿听得"娘亲"两字,心中一窒,喉里的那股憋了十多年的怨气爆发了出来,她厉声问道:"姥姥,为何娘亲要将我手中的花物凝封,为何她要将我一人丢在了冰原。我爹爹究竟是谁?“   004 三顾花冢求真相   老妪听罢,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盘龙古木,不知从何说起。   见姥姥并不发话,若儿双膝跪地:“花蕊之上,尚分雌雄双蕊。”   花冢之中,月色朦胧,老妪双手扶起了若儿,看着眼前的外孙女,她八岁离家,眼底闪烁着是和当年的韩红窈一般的神情,她拉着若儿走近盘龙古木,娓娓说起:“若儿,你莫要怨恨你的爹爹和娘亲,这事算来都是姥姥一人的错,事情还得从芳菲坞和花月谷说起。”   听到花月谷,若儿的心思才被拉了回来。身后的盘龙古木突然发出了道璀璨之光,树身之上,裂出了一道狭长的缝隙。   老妪又跪在了若儿早前祈花的位置,口中念道:“神木在上,弟子韩芳瑟,请赐下芳菲神书。”   只见五颗灵瑙和一颗灵滴下,老妪身后展现出的却是棵-菩提树。   树缝里头掉出了两卷书,其中一本只有半册,另外一本却是《奇花志》。   若儿捡起那两本书,发现这两本书都是轻飘飘的,看着材质,书竟是用了莎草制成,看来也不是现在的工艺制造的。   “你手中的两本书,其中一本是花婆婆曾你提起过的花阴之书的上半卷,而另一本则是芳菲多年养花育花的《奇花志》。”老妪说着,身上的灵图敛了起来。   “花月谷是早晚会寻过来的。”老妪眼底带上些恼色。先前在众人面前,老妪才没有发作,芳菲坞从来不是任人欺压的软柿子。   花冢中的百花似也感觉到了老妪的怒火,一时之间都没了生息。   老妪的声音伴着夜色,融入了各色的花香中。“若儿,芳菲坞和花月谷不同,历来是遵守自然之力,不随意残害生灵。你可知为何芳菲的百花能够寒冬而不凋,逢春就绽放,且能和宿主互通心声。”   若儿看着手中的花阴卷被人撕扯成了两半,页尾之处,写着个“生”字。   芳菲坞虽然修建在了盆地山谷之中,多年以来,百花的花期也是比一般的凡花长一些,真要熬过寒冬也是不容易。   花如果凋零了,那附带的花主也是灵力大减,如此的芳菲坞和一般的花坞并没有多大区别。   老妪接手芳菲坞时,正碰上天降严寒,冻死了无数花物。先别说芳菲弟子的修炼,就算是日常经营也受了阻。她那时也是年轻气盛,脾气比这会儿火爆不少,眼见芳菲坞的发展四处受阻,也是日日犯愁,夜夜为难。   再之后,她偶然得知了冰原每年会招收合适的弟子前去。极北冰原,乃天下至寒之地,如果能够求得驱寒避冷的法子,芳菲坞就能重见生天,于是她就和当时的几名馆主商量着,想挑名坞里的弟子混了进去。   当时芳菲坞内,那些长辈也是护短,听说要去那冰冷之地,还不知何时才能归家,都是生了护短的心思,不肯将孩儿送出去,那是的韩红窈也才七岁,碧然也只是五岁左右。   韩红窈自小天资过人,这时见了娘亲为难,也是懂事,就主动要求去了冰原,想学些能挽救芳菲颓势的法子。   若儿听罢,才知自己的娘亲竟也是打小就入了冰原。   韩红窈加入冰原之后的事情,老妪也只能从零星送回来的家书中得知。她只知道韩红窈到了那里的第一年就害了场大病,幸亏身旁有了同门相互照料,才熬了过来。   再过了几年,她就被选为了天原的普通弟子,在冰原里也得到了重视,更在了十五岁那年,正式升为了天原的上位弟子。   冰原的弟子竞争机制,若儿是了解的,自己所在的南原尚且如此,更何况天原。天原里头的上位弟子,都是些惊才艳绝的人物,景冉师长就是个厉害人物。   更不用说,大小狩期间,天原的上位弟子,是历来受到挑战最多的。韩红窈的那副冰冷面孔,还不知要得罪了多少人。   老妪眼里也是闪动着骄色,她的一双女儿,自小都是懂事异常,为了芳菲坞,也是牺牲了不少。   她再往下说着,韩红窈十五岁时,也是参加了冰原几年一次的大狩,她顺利的得了那一届冰狩的三甲之列,有了机会面见了冰原传说中的的雪圣。   再听到这个名字,若儿还是纳闷着,为何自己在冰原从未见过雪圣,想来是自己太没用了些,没有机会面见他老人家。倒是见过天机长老两次,只可惜天机长老连句“天机”都没泄露给自己,这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不过到了这节骨眼上,“那后来呢,我爹爹和娘亲又是怎么一会事。”   老妪摇头叹道:“这其中似乎还牵连上了冰原的这位不争世事的圣人,后头发生的事情,你娘亲却是半点口风也不肯漏了。”   韩红窈回到芳菲坞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了你了,只是她身上的天原弟子的修为也只剩下了大半。她回到芳菲坞后,大病了一场,听着碧然说,红窈睡梦中市场叫喊着:“我不甘心,为何是我?为何是她?为何是他?”   这番话由老妪转述出来,若儿听着更是含糊,只是老妪当时再三逼问,韩红窈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多说。   老妪见她灵元受损,就将花阴之卷里头的内容传授了给她,调养着身子。   而将韩红窈送回来的,正是一名弱冠青年,只是您娘亲却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入坞,他在坞外跪了一日一夜,才离开了。   在怀着身子的那段日子里,韩红窈接连收到了好些信,她却看也不看,都烧了个干净。   说到这里,老妪也是停了下来,看着若儿脸上带着几分思索。   韩红窈回来之后,将冰原的御寒之法用在了花木之上。每一株芳菲坞出去的花木,她都会植上些寒气,如此几代下来,芳菲的花木都带上了些抗寒的性子。   老妪说清了这些年闷在心头的这股子郁气,心里也是舒坦了些。   若儿则猜着,自己不惹韩红窈喜欢,只怕是因为自己生父和雪圣的缘故,只是现在出了冰原,生父又是杳无音讯,她又该去问什么人,只怕唯有问韩红窈本人了。   芳菲老妪却翻开她手中的那两本书,叮嘱着:“花阴神书也是有些玄妙,姥姥我从上头学到的是驭花之法,你娘亲学到的是活花之法,你姨娘从上头学到的却是养花之法。碧色年纪还轻,我过些年再将此书传授给她。你且好好看看,能从上头领悟出些什么?”   她翻开另外那本《奇花志》,吩咐道:“这本是奇花志,芳菲内坞的弟子都得修读此书,这上头的东西也是先辈一点点积累下来的,你看完之后,也要好好回味,对日后经营芳菲坞也是大有好处。”   碧然母女的事情之后,老妪对花月谷多年的忍容也是到了极限,吩咐时的语气也慎重了起来。   老妪叮嘱完后,就让她搀着自己,回了屋里。若儿扶着老妪休息下,心想姥姥也已经是迟暮之年,这些日子自己在了冰原不能敬孝,以后,要好好顺着她的意思。   她走出来之后,才突然想了起来:“姥姥身上的灵图竟然是一棵树。”   “回花冢,”黑玉在了这样的黑夜里头,却没有休息,而是催促着若儿再往花冢而去。   一日三入花冢,也不知道这里头的百花是不是要腻烦了自己。   若儿照着黑玉的指示,找到了那棵盘龙木上,她左手抵在上头,木元顺着树身而上,那道被老妪灵元掩盖住的裂缝又再次显现了出来。   芳菲的两本秘书都已经在了自己怀中,黑玉又要查看什么。   “那道裂痕,”黑玉咬牙说道:“你去查查,是怎么造成的。”   若儿沿着树干,用了手指去触碰那道裂痕。这树缝看着有些年岁了,摸在手里,隐约感觉生了些青苔,但这道纹路一路而下,绝不是一般的斧头或者是刀具劈砍而下。   而且这纹路很深,足足是入木五分,几乎占了这棵古木的大半身子。若儿摸到最后,心里不禁感慨,黑玉姐姐的本体当真是生命力极强。   黑玉却是一言不发,只是闪现在了空中,抬头望着高不见顶的苍天大树。   “树心是空的!”黑玉这一句似问非问,若儿听得也是莫名奇妙。   只是黑玉似乎是陷入了沉思,若儿只得跳下树来,往了自己的小院去了。   屋中的菜油灯芯跳动着,若儿并不觉得困顿,先是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半本花阴之书。   看不出年岁的莎草纸在了灯光下带着分朦胧,上头记载的东西,并无多少玄奇,只是些休养生息之法,书的最后,只有一个“生”字。   反倒是《奇花志》上头,包罗万象,几乎是将世上各类花种都囊括在了其中。让若儿看得更是心奇的是,书中不只记载了花草,连各类木种也全都记了下来。这本书不该叫做《奇花志》而该叫做《花木志》才对。   若儿原本并不想在芳菲久留,这会儿看来,却不得不留下来。   灯火之下,莎草纸上的字层层叠了起来,那个“生”栩栩如生,似是有人刚落了笔,墨痕犹新。   夜风悄无声息地吹了进来,黑玉的身影闪动着,昏黄的灯苗熄灭了。黑暗之中,她只看见若儿痴痴地望着那个“生”字,眼底闪动着黑蓝两道光。   005 云里雾里寻父难   花婆婆曾说过,花月谷为“死”之书,而芳菲坞却是“活”之书,生死互不相容,却同在了一卷花阴神卷里头,到底是何缘故。   外头传了阵脚步声,因为碧然受伤的缘故,碧色并没有和前些日一样寻上门来,今日的早饭已经由婢女送来了。   彻夜为眠的若儿却将饭食搁在旁边,执起笔来,照着那个生字不断的写了起来,嘴里更是念念有词,“生”之一字,或是生生不息,或是生灵涂炭,无论是哪一字,都有其特定的意思。   饭菜的最后一丝热气也散掉了,若儿身旁丢下的纸也是是越来越多,她写着“生”字,脑中不断回忆着自己使用“花侵”之术时的情景。   坞里又开始有了议论,这刚回坞就担当了大人的大小姐,连续几日躲在了屋中,不眠不休,房屋里扫出的乱纸天天不断,等到老妪和碧色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过了足足三日。   黑玉这几日也是静静调养,等到若儿吃罢谁停,她才琢磨着该去看看碧然姨娘的身子是否好些了。   碧荷院中,碧色也是小心伺候着,碧然果然已经醒了过来,正吃着白粥。   听到外头有人声,碧然也是听说若儿已经回家了,只是多年不见,初次见到了,姨甥两人见了都是有些踟蹰。   若儿看着这张和花惹娘一般模样的脸,更是心里发毛,但细看之下,又觉得两人不大相似了。两人最是相像的是脸型和眉眼。但碧然虽是受了重伤,但周身都散发着股祥和之气,而那花月谷的妖妇是难能与之媲美的。   碧然见若儿和以前相比大不相同,再想起她在外多年,孤苦无依,更是心生了万千感慨,两忙招呼她在身旁旁坐下。好一阵子细心打量之后,才赞道:“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和姐姐小时候还真有几分相似。   若儿苦笑着,自己和韩红窈还真没人说过,她突然灵机一动,答道:“都说我和爹爹更加像些。”   碧然眼底一阵讶色,正要回答,却听得身后门风袭来,韩红窈已经大步抢了进来:“你胡乱说些什么,谁人和你说起了你爹爹?”   听了这阵喝骂,若儿低头不语,碧然忙劝道:“姐姐,我身子尚未复原,你莫要在房里再做争执。”   韩红窈见她脸上血气浮动,也知自己先前鲁莽了些,忙转身将门合拢,和身旁的婢从吩咐着:冬令时节晚风甚寒,你们记得晚上添足炭薪。”她说话的语气很是轻柔,并无平日的冷淡之色。   若儿听得,心里微微发酸,为何自己却从未得过这样的轻声细语。一屋子的人都是看着碧然,她也是撑起身子,将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通,却是路中收到了伏击,这阻拦自己的也不知是何人。   她言谈之间并无提及他人,碧色和若儿都是不敢发问,韩红窈听后,只是叮嘱碧然好好调养,其余的事情老妪和她会去处理。她话虽如此,却让碧色和若儿先行退了出去,两人虽是不愿,但只能是在了韩红窈的严厉注视下,退了出来。   碧色才刚出门,就拉着若儿鬼祟地躲到了一角,只见韩碧然的窗外,一簇红蔷开得正艳。她使了个眼神,嘴里念念有词,那红色的蔷薇藤舒展了开来,就要房中爬去。   哪知,一双玉手伸了出来,韩红窈将花藤一挑,掩上了窗。碧色的脸立刻塌了下来,悻悻然地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若儿见她赌气走开,也不跟上,依旧是半蹲在了草木之中。绿木环绕之下,她还担心偷听会被里头的韩红窈发现,等了片刻,才缓缓地散开了自己的灵识。   和黑玉一般颜色的木元笼上了小屋,里头的两姐妹也是没有防备,只听得韩红窈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先前是他将你救回来的。”   碧然的身子还很是虚弱,只是听到了韩红窈的问话后,嗓音里带了些怒色:“你还说那负心人做什么,他这些年来好不风流快活,还来寻我做什么,我不要这条命罢了,谁又要让他救我。”   韩红窈见她激动了起来,咳嗽连连,忙在旁安抚着:“你也是倔强,碧色对这事情还不知道,你倒是要隐瞒到何时?”   “姐姐,你不也是如此,你对若儿又何时才能放下芥蒂,你明知那是注定之事,既来之,则安之。她毕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碧然眼里闪着恼色,却还是劝解着。   红窈的声音软了下来,似是低语般:“我原本也是不信,但我无心之下,坏了雪圣的大事,害的他寸步难行,但我也赔上了自己的大半功力,当年,当年...,”说着,她哽咽了起来,朱红色的床塌上多了滴泪痕。   “姐姐,你为何不和若儿说,将她送到冰原,并非是你的本意。”碧然替她抹着泪,却不想自己也陪着她哭了起来。   红窈强颜笑道:“我欠冰原的,自当奉还,自从我从冰原带回了冰晶之后,坞里的女子的身子骨是得了强化。只可惜始终无一人能真正有了突破领悟出花阴之卷的真实要领,这会儿花月谷又欺上了门来。”她说着,擦尽了泪水,眼里又闪出了些冷色。   碧然说道:“我看若儿此次回来,也是并无什么变化,只怕天机墙上所说也并非实情。”   “并非实情,那是最好。”韩红窈想起那下等花灵,心里就跟着难受,她是天原最出色的弟子,怎么会生下这样的女儿,真是造化弄人。   若儿在旁听了,心如鼓动,什么天机墙,自己更是注定要回冰原的,为何从来没人和自己说起。她越听越是纳闷,感觉自己如同被一张飘忽不定的网罩在里头一般,很是难受。   她既然没有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正想收回灵元。却听到碧然怯怯地问道:“姐姐,他可是受了重伤。”   韩红窈看着眼前的妹妹,见她双眼红肿,身子也是羸弱,问话的时候,也不敢看着自己,心里生起了怜惜:“你明明心里念叨着,为何就不肯,当年娘也是答应了你可以离开芳菲坞。”   碧然说道:“姐姐,我不能留你一人忙里忙外,那时的芳菲坞也是内外不稳。更何况,你要我去如何面对,难道还和她人共享一夫不成,换做姐姐自己,你可愿意?”   红窈想着自己当年的惊鸿一瞥,也是情根深种,自己心底不也是只能容得一人,她默声不语,也不再劝解,又说道:”先前若儿曾提到,花月谷有人和你生得一模一样。这事只怕有些问题,我们还要商量一下,此次花氛被劫一事想来和这也脱不开关系。”   一股木元迎头而来,若儿的灵识突然受阻,她心里紧张着,再感觉身旁包围而来的木元,脑中忆起了前些日在花冢中见得的姥姥的菩提灵元。   那股木气也只是将她的灵识一击而散,很快就撤了回去。老妪走过树丛,也不往里头走来,只是口中问道:“碧然我儿,身子可是舒坦些了?”   见她并无意戳穿自己,若儿才猫着腰,挪出了花丛,这几人中,还数老妪的反应最是敏捷,她心里想着,改日还要问清楚姥姥灵元的事情,这会儿还是先去找碧色要紧。   老妪听外头的那股木元淡了下去,嘴角扬了起来,但很快脸上也多了些愁色:“中帝都那边出事情了。”   碧然听得脸上一黯,她此次送的花氛正是要解绯云城里连日来的经营困境。想用新提炼的花氛讨好京中显贵,花氛本身提炼已经不易,一时半会儿也凑不上新的,也不知该怎样的补救才好。   芳菲坞在玉阕扎根已有几百年,也是有些根基,但这些年来,因为国内国外的同业扩张,芳菲坞也是转变了单一经营花木的方式,范围也是一扩再扩。连粮草、脂粉都是有所涉足。   而农事一块,若是有所变动,都需在四大省中的农省报备,玉阕的农省先前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会儿却碰上农省的人事变动,新来的农省长就抓住了这个茬,不肯放手。   前些日子,进供到了玉阕宫中的甜橘更是被指酸涩而难入口,中帝都的芳菲坞受了好些责难,这事,也只是母女三人知道,坞里的人,却是毫不知情。   此时三人正在了房中商量,若儿和碧色正要说事,却听到婢女来报,说坞外有人送来了好些珍贵药材。   两人听罢,见婢女递上来的礼单,上头都是补血益气珍稀之物。碧色在了芳菲坞里,也是见过各种珍贵物品,但看礼单上的东西,却是价值不菲。   若儿也是奇道:“这些都是北地的珍贵药材,南方竟然也有人备得如此齐全。”这大半年,她跟着千原、秋膘,一般的参茸毛皮都是认上了一遍。   听婢女说,她将礼单依言送到碧然房中时,得了一顿怒骂,让她连人带东西都轰了出去。   碧色很少见了娘亲对下人发这么大的火气,也是觉得有些吃惊。若儿心底却知道,这礼品怕是碧色的爹爹有些关系,她来不及细说,就催着婢女带着去迎客。   两人到了坞外一看,果然是和婢女说得一般,那伙人不肯挪动半分,带头的是名威武大汉。   这时正差使着人往坞里搬运东西,坞里的弟子则手忙脚乱地拒在门外,两边正是僵持不下。   却见里头又跑出了几名帮手,大汉连忙吆喝了一声,让属下做好防备。   他见芳菲坞人数众多,索性往了大门一挡,那魁梧的身形,将门口堵了个严实。   哪知他才刚马步扎稳,里头出来的那名蓝衣少女却如同鱼儿般往自己手下一闪,躲过了自己的堵势。   而另一名粉衣少女,则皱眉瞪着自己,眼里带着几分不屑。   “哪来的黄毛丫头,这般不懂礼数,”这壮汉被人一躲一瞪,只觉得灰头土脸,说起来他在了北陆军队里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会儿却被这些个奶娃娃戏弄,当真是觉得有些灭了脸面,欲要发火。   那之身后那名蓝衣女子往了车上一看,吆喝的比自个还要大声:“统统住手。”   随后,她就冲着正阻着收东西的芳菲坞弟子,“去马房找些人过来,将东西全都搬了进去。”   这一阻一收,还真是让壮汉有些摸不着头脑,收的是她们,不收的也是她们,这些人居然比北帝都的劫匪们还要霸道几分。   那些围在车旁的属下们也是不知如何是好,那名蓝衣女子又说道:“你们还杵着干什么,这不是让你们好回去交差么,”那些兵士打扮的士兵都往了壮汉看去,依旧不敢动弹,蓝衣女子又说:“看什么,他说了不算,你们都得听...她的。”   只见她十指纤纤,顺手一指,指向了碧色。碧色听得也是一愣,结巴道:“不用听我的,听你的。”   壮汉听得糊涂,嘴里骂骂咧咧道:“谁要听娘们的话,都给我停下。”   蓝衣女子转脸正儿八经地瞅着袭击,霹雳巴拉地数落道:“你可是那人的...手下?”   壮汉脸色一正,斥道:“无礼,大帅的名字又怎么会是你这样的乡野丫头胡乱可以叫唤的。”   蓝衣女子笑了起来,两眼星光闪动:“大胆,你可知她是谁?”   碧色越听越不对,若儿到底唱得是哪出戏。壮汉也是看向一脸茫然的粉衣少女,嘀咕着:“我怎么知道她是谁。”   真是榆木脑袋,若儿很是不耐道,“她正是你们大帅要找的人。”   那汉子再看看碧色,连忙讨好着向前:“小的拜见夫人。”   006 巴掌不打笑脸人   这人还真是头大无脑,若儿瞪了她一眼,嘴里卖起了关子:“你再仔细看看,她年岁,还有相貌。”   壮汉抬头再打量了起来,突然悟了过来,“姑娘的耳朵和大帅长得一模一样。”   话才出口,就惹得若儿在旁笑得喘不过气来,碧色却受不得别人这样的无礼注视,只见她手中招呼着,一根荆棘花藤毫不客气的挥了过来。   莽汉虽是口舌笨拙,身手也是不凡,他虎目看去,那花藤上的勾刺虽是枝节横生,却只是纤细一根,想来到了身上也只是如同蹭痒。   他这时也是认定了这名娇滴滴的姑娘是大帅的亲女,算起来也是帅府的大小姐,就算迎头而来的是把钢刀,也只有挨着的份了,于是挺胸昂首而立,随便她抽打。   花藤如同灵蛇般瞬间缠上了壮汉,碧色正要下手,却见他丝毫不抵抗,身上连防御之气都没放出,再看旁边的若儿,也示意她切勿伤人,只得缚住那人。   鬼哭藤上的荆棘也是只见皮肤之上,那花刺却丝毫刺不进去,再看他的皮肤,却是呈了铜铁之色。汉子嘴上带着几分骄色,自夸道:“我等北陆男儿,岂会惧怕区区一根花藤。”   碧色先前还带着几分礼让,见他一脸得色,嘴里啐了口,地上突然怪风袭来。花藤猛地勒紧,汉子手脚被花藤缠着,正是动弹不得,这时只觉得身子被往上一提,半吊了起来,怪风以来,人就跟个吊空的蚕蛹般,摔在了地上,只啃得满嘴是泥。   才是一会儿功夫,碧色就在气势上占了上风,汉子从土里挣扎了起来,满是敬意地仰望着碧色:“您确实是小主人,这一手捉弄人的招数,和主人小时一模一样。”   碧色听得愣住,小主人,这人嘴里口口声声说着的人又是谁?若儿听罢,上前给他解了花藤,嘴里诱劝道:“那你家主人现在人在何方?”   这汉子先是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这几日大帅也是受了伤,这次来了玉阙又是机密的事情,说来也不该随意告诉了别人,但眼前的这两名少女。   一名看着还算是和气,另外一名更是大帅的亲生女儿,碧然夫人闭门谢客,自己只怕是见不到了,但若是将小主人的消息带了回去,大帅一定也很是高兴。   他想到了这层,也就没了隐瞒的心思,只是说道:“大帅现在人在绯云城。”   听了这话,若儿和碧色相视一看,若儿也是知道碧色心里只怕憋了好些疑问。   见礼车上的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她就送走了壮汉,再一一查看着礼品。   足足三车的礼品将前院堆了个严实,见若儿眼里喜色连连,碧色则是心怀疑问,娘亲分明是拒了那些人上门,若儿为何又全都收了进来。   见若儿一样又是一样地清点着,碧色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上好的药材食材,你一无伤,二无痛的,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海东参值一百,鹿茸值五十,北地貂裘值两百。”若儿越点越欢,总的清点下来,竟然价值万枚母币,若儿自言自语道:“我说秋膘和商头都说错了。这最赚钱的买卖还是人情。”   碧色这时听她说了这么一通,又见她对子母币的事情如此计较,心想她在冰原的日子一定很是清苦,只觉得心里酸涩,就不再责备她胡乱收受礼物的事情了。   等到若儿将一切事情都办好后,她才回过神来,看着碧色,小心翼翼地说道:”碧色,你可知道你爹爹是谁。“   碧色的眼里迟疑了片刻,诺诺说道“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并不想知道。”她说罢,摸着缠在自己手臂上的花藤,不对敌的时候,花藤如同一条碧绿的丝带,很是顺滑。   她的回答让若儿有些意外。芳菲坞里,是不限婚嫁的,所以除了韩家的两姊妹,一般的孩童都是父母双全。自己在冰原那会儿也是没有感觉,而碧色在了坞里,看着别人家的合家欢乐,竟不会暗地羡慕。   碧色摇头笑道:“娘亲曾说过,爹爹身在北边,身体安康。她也说过,爹爹是个薄情之人,难以妥善照顾碧色。我在了芳菲坞里头,繁花相伴,现在更有了姐姐和姥姥相陪,娘亲疼爱,姨娘教导,又要爹爹做什么?”   听了这番话,若儿心里一阵感触,却依旧不解:“傻丫头,你爹爹为了救你娘亲,受了重伤,你看这次也没有亲自携礼上门,只怕伤势不清,我想他也不是什么负心寡情的人。”   世上又怎会真有不想见了亲生父母的人,碧色那番话说的轻巧,但心底一定也是记挂着的,所以若儿刚才才擅做主张的问了壮汉口中的大帅现在的落脚处。   如果是绯云城,碧色听了,眼里也是多了些犹豫。若儿再说道:“你总比我要好些,我连自己的爹爹是谁,在了何处都不知道?”   碧色听罢,也是有了些心思,踟蹰了片刻,决定先去找碧然。   两人才进门,就听得芳菲老妪说道:“你们都无需争辩了,碧然在家好好养伤,红窈你也得在坞内好生看护,这绯云城还得我这把老骨头走上一遭。”   听了这话,若儿灵机一动,拉了碧色就往前走,嘴里讨好道:“姥姥,绯云城还是由我和碧色两人前去好了。”   见了这对表姊妹笑盈盈地闯了进来,房中三人都是面带惊色,老妪不肯道:“先不说若儿你才刚回坞里不久,碧色也是大病初愈,这里外都有人照顾了才好。”   若儿还想开口,看得一旁的韩红窈捉摸不定地看着自己,身旁的碧色这时也稳了心性,上前说道:“我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十之八九,姐姐也是闲赋在了坞里头,需要上手些坞里坞外的事情,还是希望姥姥能讲去绯云城的差事交给我们。”   老妪心里也是琢磨着,碧色这些年来也是接触了些坞里坞外的事情,而若儿...   再听若儿也在旁说道:“我原本就要再去帝都,此次出门,是由北原的两位师长陪同出行,还需要到了帝都叙事。”   她们俩心里都是认定,老妪去了中帝都必然是要调查这花氛和花月谷的事情,新仇旧恨,又怎么可以少了自己两人,更何况,两人这时心里都是各怀鬼胎,一个是去寻父,另外一个则是走亲访友,老妪哪知道两人的心思,心里还是有些迟疑。   而韩红窈和碧然心里也是各自有了主意。屋里寂静了片刻,韩红窈说道:“既然是北原也有师长前来,理应前去陪同,更何况,北原的人精于人情世故,这趟差事想来也是可以办得顺当些。”   听了这话,碧然也同意道:“说来她俩也是足了岁数,该接触些疑难事了,出门见见世面,学这些黑白是非。娘,你也是多年未出门,平日也是腿脚不方便了,这次就让她们俩去吧。”   若儿和碧然都是有些不信,想不到连韩红窈都会帮腔调。韩红窈和碧然心里都是明白,老妪那般的直脾气,此次帝都办的却是求人的事情,只怕有些为难。   老妪寻思了下,只得答应了下来,若儿和碧色都是满脸欢欣,只是临行之前,两人才发现有些不同寻常了。平日里出门,大多是骑马而行,或者是套辆车的事情,今日出门怎么就带上了如此多的东西。   若儿这时也不敢问了,碧色也是傻了眼,这几辆车上塞了无数的礼品,最后老妪才叮嘱了一句:“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些东西要分批打点好各省的官员。”   各省的官员,两人听了都是呆若木鸡,半晌才悟了过来,这番去中帝都,并不是去调查什么花月谷的事情,反而是要去-行贿。   这事,还当真是第一次接触,碧色和若儿都是连带杂色,上车时也是勉勉强强。只是都到了这节骨眼上了,两人再也不能脱身,只能是随着几名老仆,上了车马。   等到芳菲坞被抛在了车马后头,碧色才拉扯着若儿,嘀咕道:“姐姐,这怎么和你先前说得有些不一样?疏通各省的官员,这事,我可不会。”   若儿耷拉着个脸,无奈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怕什么你小时候可有讨好过姨娘,奶奶。我在原里也没少拍胡三无师父和暴雪的马屁,这都还不是一个理的事。”   碧色心里也是想着,送礼也该是容易的,上等的礼材,还会有人不喜不成。她俩都忘记了,北陆的那批礼品就差点进不了芳菲的门了。   车里的两人很快有了底气,想着没有长辈约束,到了绯云城一定要好好游览一番。   隆冬时节,离开了芳菲的湿润盆地后,外头已经是严寒难耐。车马虽然是上等的,却依旧有些冷风从了窗缝里溜了进来,碧色将身子裹了个严实,再见若儿还是一副单衣打扮,手里也不捧上个暖炉,心里有些羡慕。   这点姐姐和姨娘还真是有些相似,她母女俩平日里穿得都不多,只是姐姐似乎比姨娘还要厉害些,在了这样的寒冬里,也是精神奕奕。   芳菲的这几辆行贿车队,走了小半月,才算近了绯云城,这中间,还真经历了几次波折,先是遇见了一伙暴乱的兽群。   若儿原本还想摩拳擦掌展示下身手,哪知碧色抬眼看看外头,并没有下车应敌,只见她手中拿出一瓶东西,往外洒去。   才是一会儿工夫,那群兽类就四散开了,见了若儿一脸吃惊。碧色才想了起来,若儿回坞时间尚短,还来不及带她前去香房。芳菲新近研制出来的百余种香氛她都是没有见识到,她将手上的驱兽香夸了一通,说这是蛇虫鼠蚁,飞禽走兽见了都要退避三尺。   再之后,就上了官道,往来的车马路人多了起来,这带着芳菲花图的送礼车更是惹得别人议论纷纷。两人这时才懂得了些“钱财不可露白”的道理。   车辘滚滚,沿途的山色无边延绵,前头的绯云城则是静立雪中,等着初春带来的那丝暖意。   007 门庭稀稀稀罕事   清晨的绯云城,小户人家门前还没来得及扫出雪道。路旁的秋枫和春樱树都光着个梢头,细细的枝杆,连昨夜的陈雪也承载不下,晨路上的车轱辘才刚碾过,就抖下了缕缕惊雪。   若儿刚好将这些年自己在了冰原的事情都说了个痛快,正要讲到自己随着秋膘他们行商的那一段,正是口水横飞时,这招摇了一路的车马已是晃悠悠地进了绯云城。   碧色这时听了这些新奇事儿,嘴里催促着若儿前去拜见那两位冰原的“良商”,只是问了车夫,才知道城中并无名为“冰馆”的店名地名,车子又在了两人的指使下又溜达了半圈,还是没有问到丝毫讯息,让两人热火着的心思凉了大半截,只好先去芳菲坞在帝都的分坞处落脚。   芳菲坞既然以玉阙为主要据点,坞里规模最是齐全庞大的外坞就坐落在中帝都里头,此前,碧色也曾来过几次,对此处的人事和经营情况也是有些熟悉。   此处的外坞独门独户占了好几间旺铺的门面,一眼看去,气势很不俗,各类藤草搭建而起的拱形门,在了冬日里头,藤条结了冰,远远看去,如同水晶帘般挂下来,偶有几丝阳光照过,更是五彩斑驳,花了路人的眼。   花草买卖的地方,就算是清晨,也该是人来人往,赶了个早市。   过了藤门,两人在了车头,却看外坞门前不仅毫无人踪,大门之上还贴了张封条,白底朱印,正是玉阙的官封。   宅子里头也是空无一人,等到手下仆从大厅后,两人才寻到了借住在了城中夜亭里的外坞副管事。副管事早些天送了封急信回坞,原本以为,坞里会派了几名人手过来,哪知却派来了这两名小祖宗,心里也是苦叫连连。   偏若儿和碧色对了外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前后询问之后,才明白了过来。   早些时候,农省催了芳菲坞缴些新鲜的玩意儿进燎宫赏玩,外坞的管事就送了几盆富贵橘进宫。那类金橘,在了冬日里头,并不掉果,满株满挂,看着很是喜气,坞里也才培养了几株,就全都送了进去。   进宫中才是几日,突然有了一天,听说云芍帝姬采摘了一个,随口吃了,说橘子入口是又酸又涩,连着几日犯着酸水,吃不得饭,一气之下,就将外坞封了,连管事也被抓了起来。   副管事是个迂腐老者,越说越是窝火:“这就好比漂亮的女人都是祸害,观赏用的橘子又怎么能随意摘了吃。”他说罢,再看看眼前的两位小姐,只见一个娇,一个俏,才知自己说错了嘴,陪了声不是。   若儿和碧色听了,心底暗自骂道,不酸口,那能叫橘子,先不说这橘子是吃的还是赏的,因为帝姬的吃了口酸水,就封了外坞,这玉阙宫里头的人未免是太不讲理了些。   话虽如此,埋怨的话也只能是心底里想想,真要说起来,只能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还是得先找农省的人先疏通一番,解了芳菲的封条才行。   两人刚将老妪的想法转达之后,外坞的副管事看着那满车物品什,更是苦拉着个脸:“这事也不劳两位小姐,这法子我们也是想到了,在两名小姐来之前就疏通过了,只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些大人都是闭门谢客,我们别说是说情,就是想进去见上一面都难,这送出去的东西也全都被退了回来。”   若儿听了这话,也发现这其中只怕还有些门道,前路不通,只得是另辟蹊径了。   她们也是不气馁,让副管事也草拟了份官员名单,都是农省的要员的,共有十余人之多。   她和碧色当日就携着礼,照着单子上的人名,一一拜访,果然如同副管事说的那样,两人都被拒绝在了门外,别说是送礼,连人都见不得一面。头一两个推说着主人不在,余下的人则是干脆闭门谢客。   外坞被封又住不得,若儿和碧色也只得带着一众人住进了夜亭,只是几日下来,事情也是毫无进展,让人好生焦急。   此时两人身边也没有个商量的人,若儿想着只得再次打听起了冰馆来,副掌事乍听这名字也是不知道,若儿只得转口问道:“那你最近可曾有听说过北原商人,在了帝都里头走动?”   副掌事这才有了印象,“你这么一提醒冰原,这小的真有些印象了,冰馆是没听说,但前些日子里,我曾听人说起过,城外废弃的寺庙里头,修葺了间新店,听说是卖冰棺的。”   不等副掌事解释了冰棺的意思,若儿和碧色就迫不及待地出门去了,却没看到副管事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绯云城城外的林间雪已初化,水径满地,山间行马有些滑脚,两人就下了车,让车夫先行回去,结伴往前。   一条羊肠小道顺坡而上,两人越走人烟越是稀少,若儿心里更是暗自嘀咕,这样的地能开什么店铺,又能赚什么钱财,可别是秋膘又犯了懒病,特意躲在了这山林里头。   山路弯曲,有过了几个岔子路,前边见了一所古寺,新釉的黄胚土墙,铺得平整的黑瓦檐角,所谓的“冰棺”旁又挂着另外一个招牌,上头赫然两个大字-义庄。   若不是门口端坐着坐的陆竹轩,若儿还真不敢上前招呼,只可怜了碧色,自小就没进过如此的地,今天乍一到,看到了满目的冰质棺材,还有几口,里面还搁着死人,已经是容颜瞬白。   若儿进门时,也觉得通体阴凉,若不是那口口的停尸棺材,她还真觉得有几分回了冰原的味道。   幸好出了那几具神情平和的死尸,北原经营的这家义庄看着还是干净,里里外外都堆放着切割齐整的冰石,正值隆冬,这样的摆设让整个馆里更冷了几分。   听着外头有了人声,秋膘也才从里头走了进来,见了若儿,又是好一阵寒暄,互相通了姓名后,若儿这才想起来要问问,北原这次又做的是什么买卖。   陆竹轩和秋膘两人嘴里埋怨着:“这可不是,你以为我们为何迟迟不肯离开冰原,任何一正常人要躲在繁华的都城外头,守着这样一家铺子,都是会躲避三分的。”   杵在一旁的碧色,看着两人都是面白如纸,看着还真有几分干尸的样子,再看看身后一口口空置的冰馆,不禁打了个哆嗦。   两人都是将碧色的反应看在眼里,在旁逗趣道:“这名小姑娘,你可是害怕了,这寺庙修好才没多久,听说再之前这里是个乱葬岗,你身下站着的正是一处坟头。”听了这话,碧色脸色惨然,慌忙往外头窜去。   若儿见了心里不忍,嘴里数落着,但看秋膘说的是苦差事,但脸上却没有多少为难的眼色,奇怪道:“停尸的地方,又有什么利润可图?”   陆竹轩见她不开窍,碧色又退了出去,明说了起来:“你说的也是不错,只是这里可不仅仅是停尸之用。北原做事历来讲究一箭双雕,还有一点就是一物多用。”   若儿见了满室的冰棺,天寒地冻,哪家需要什么冰棺。秋膘接口道:“你看城中,别说是这里,就是举国上下,都没有我们这般的冰棺,可谓是陆上第一家。虽然我恼着秋叶原那老头子将我发配到了这里,但还是不得不说,他的这个主意很是不错,再说了冰原历来产冰,这冰块制造也是有自己的一条门路。这寺庙又是废弃已久,无本买卖,可做可做。”   只见秋膘手中取出一颗豆大的冰弹子,丢进了房中的一口水坛里头,上头很快就结出了一层薄冰,再过了一会儿,整坛水就冻了起来。   碧色看得很是吃惊。秋膘笑道:“此为凝冰珠,能化水为冰。”   若儿在了冰原许久,还真没看过这样的东西:“这里道路崎岖,甭说在了冬日,一般人也不乐意搬着尸身漫山走,就算在夏日,穷苦人家谁还乐意将尸体花钱放在了这种地方。”   “我可没说这买卖要和穷人做了,北原从不和穷苦人家做买卖,顶多就是低买高卖一些货物而已,算作回馈农户。”若儿听了一愣,秋膘的这个意思是,秋膘再说道:“我就是要那些爱惜门面的富人们将尸体停放在此,抑或是送些合用的冰块上门。”   陆竹轩在若儿耳边吹了口冷风,阴测测地说道:”尸体总能告诉你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听了这话,若儿止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两人这番讲解,让她全身汗毛倒竖,但也立时明白了过来。   北原的事情暂时也无需若儿帮手,见她似还有话说,秋膘问道:“芳菲坞那样的宝地你不呆,跑到了这样的山角落里做什么,这里也没你多少事。”   陆竹轩则看向外头的碧色,见她神情有些焦虑,止不住往了里头看来:“还是让我们猜猜,芳菲坞派了两名大小姐到了绯云城做什么。”   紧接着陆竹轩和秋膘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胡乱”猜了起来,若儿听到后头听得很是心惊,芳菲坞的事情,被他们两人说得一清二楚,连自己两人何时离坞,何时进帝都都是说了个明白,就连碧然受伤,芳菲外坞被封,宫中金橘事件都是一样不拉。   冰原在了极北之地,“冰棺”又避开了城中的喧哗,为何两人不出门竟可以探听到如此多的事情。   秋膘见她的满脸惊恐,忍不住取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也是小看了冰原,日后你就会明白了。”   说道了这份上了,若儿不得不说了几日来碰了钉子,前来求助的想法。   “这又何需求助农省的人,只怕这次并非是农省的人和你们为难,而是另有他人在了暗中说事。”秋膘提醒道:“绯云城中有些人容易见到,有些人说话最是有用。”   008 旧时王谢堂前燕   “中帝都最有权势的女人,”秋膘只是说了一句,就打起了马虎眼来了,若儿听得含糊,“应该是身在了燎宫的云后,只是听说她常年青灯礼佛,见面岂不是比那些闭门谢客的官员还要难上千百倍。”   其实两人也是有想过,既然此次事情是因为宫中帝姬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总不能闯到燎宫里头,到时候起了冲突,只怕芳菲坞真的是要大祸临头。若儿心知秋膘是有意考自己,多问也是无用。碧色在外头挨着冻,又避讳着满室的冰棺,怕惹了晦气般,急急催了她快回城。   冰棺一行,却没有得到合用的法子,若儿心底有些无奈,下了山路时,只见冬阳已经正照在了山头上,满山的雪开始融了,可以闻到些枯败干草的味道。   半山腰上,横着辆马车,车轮卡在了山道侧边,马痛苦地嘶叫着,车夫素手无策地站在了一旁。原来山间的一些野草萃了雪水,竟然重新长出了芽来,冬草的韧性十足,车夫又手无利器,一时半会车马和人都困在了荒山里头。   雪化开后,风更了冷了些,那车夫抽着马,车前的后布被胡乱吹开,里头的人也不焦急,并没有多少动静,   若儿和碧色经过时,只见里头传来了阵叹气声,稍一抬头,就见了个妇人身影,端坐在了里头。   马腿上被韧草磨割开来,越是往前赶,越是血水淋淋,碧色看了片刻,也要上前帮手,只看到若儿蹲了下来,手中才是一阵轻抚,那草就退了开来。   马蹄蹬踏而起,那匹驽马发出了阵欢快地叫声,马车夫愣在一旁,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分明费了好些力气也没有拉扯下草藤,怎么看着弱质纤纤的女子才随手一摸,就让马儿脱了困。   车上的妇人也是察觉到外头有些不同,探出了头来,走了下来。若儿见她年约四旬,紫裙罗衫,身披一件兔毛坎肩,发鬓之上缀了珍珠珠花,行走之间,自有一番风韵。   她下车之后,先是拜谢,后又问起,两人又无车马家人护送,为何独身到了这种荒山僻壤里头。   若儿于是将出身芳菲坞,前来帝都经营家族事务,今日外出访友,前去“冰馆”的事情盘托勒出来。这妇人又是眼明心清,只是几句询问,看两人的衣着谈吐也确实是大家出身,玉阕国内,男女也是平等,妇人抛头露面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想不到这人小小年纪,居然是经营着家里的事务,妇人赞赏地点着头。   山道里出来了阵风,碧色突听到车里头透出了股兰花香气,再看女子绣鞋上,也沾了些泥泞山土,妇人见了她的打量,也将自己今日在此的来由说了出来。   原来这车辆到了山间,正是寻访一种很是稀罕的山间野兰,这妇人少时就喜欢养些花草,只是一直苦于家里养得兰花太过矫揉了些,缺了些天然之气,所以才寻到了山中,却只是寻到些不入眼的野兰,想着也是有些遗憾。   听了这话,碧色眼里也是多了几分奇怪,一般人家中养花,都喜欢精细些的,这妇人反倒喜欢野生的兰花,这又是何故。   “夫人,无论你今日是否找到了合适的野兰,只要是养在了家中,很快也就会失了天然之美,”碧色摇头叹道。   那车夫听了,也是插嘴道:“我家夫人时常到了山间看着满山的碧绿山兰,就艳羡慕不已,小心移植了回去,可惜养在家中一些时日后,或是养死了,或最后也成了家养之物。”   碧色笑道:“你们可是好生养着,白日里怕日头太毒,晚上则恐夜露太寒。”   妇人回忆着,点头道:“正是,我还专门差使了一名丫鬟照看这些野兰,只是无论如何用心,熬不住几月大都是焉萎了,也不知是不是水土不好,还是照看的人不够上心。”   只见眼前的粉衣少女信手指着山边的满地野兰,此时正是冬意萧瑟,唯独这些傲兰点绿了山坡,融雪之下,盎然生机不减半分。   碧色娓娓说道:“我在家中也是很喜欢养花护草,夫人可知,这花和人都是一个道理,你看这漫天的兰草,何曾有人为它遮风挡雨,何曾有人为它修剪枝叶,这里的一叶一花,都是上天之赐。”   若儿在旁听了也是微微点头,芳菲坞中,除了些人工赏玩的花草,还专辟了几处为野花圃,养得都是些天然品性的花木。兰,竹,梅,松四君子更是如此,这般品性高洁的花木,自然该天生天养,在了日头的烤晒下,雨水的洗礼中,会越发显现出精致。   那妇人似受了启发,正要拜谢。哪知一旁的那名蓝衣少女却是欲言又止,那妇人峨眉轻抬,问道“这位姑娘,可是还有什么其他见解?”   若儿看看少妇,只见她虽是四旬,容颜却是清丽无双,眉目之间,略带愁容,若儿说道:“世间花木何止万千,夫人为何独独爱兰?”   那夫人听了这话,只觉今日碰见了眼前的两名少女也是有些机缘,索性将心中的愁事吐了出来:“我自小出身贫寒,周边唯一可以赏玩的也只是些兰花草木,以后随了夫君,日子是清闲了,但喜爱的却仍旧是先前的那些山野之物,说来也是让两位姑娘笑话了。”   若儿再说到:“世人爱花,各有所爱。富人多爱牡丹,因其话说雍容。夫人爱兰,也是心性使然,花如人,夫人在野外取花,不远千里强着栽种在了家中,却是忤逆了天性,只是就算如何养护,水土再对,花性不定,最后还是一般的结果。”   那夫人听了,身子一颤,往前看着眼前的蓝衣少女,这女子小小年纪,倒是很有几分洞察人心的本事,再看那双眸,又明又亮,如冬日暖阳。   她心中多年陈郁,却被人一语点破,心洪溃堤而下,眼里不禁热濡起来,她再度拜下,却是深深一鞠,她嘴上谢完:“两位姑娘对了花草有如此研究,芳菲坞果然是名不虚传。”   碧色和若儿听罢,想起了这几日的烦心事,也是眉间多了几分愁苦。妇人笑道:“两位姑娘着也是如花般水灵的人而,举止谈吐比中帝都的那些娇柔小姐大是不同,要对那些虚假小人三叩五请,还真是受了刁难。”   妇人说完,一扫先前的那股惆怅之色,问道:“两位姑娘可是想到了法子,解救花坞里的燃眉之急?”   她俩先是点头,再是摇头,将先前秋膘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妇人听了这句“帝都中最有权势的女人之后,舒展眉头,掩嘴笑道:“我也曾听人说起这祸端是因一颗酸橘。这位出主意的人说的也是不错,帝都之内,能将燎宫中的橘子由酸变为甜的只得是一人,这人你们可是找到了。”   碧色也是忧心,嘴上连忙回道:“这人说的可是燎宫中的云后,只是她久居帝宫,又不喜外出,宫槛高如山,一时半会儿我们哪能见得真人。”   妇人笑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见两名姑娘出自芳菲坞,自然也会照料花物,想兰家中有一处小茶所,缺了两名手脚伶俐的丫头,可否请两位姑娘到了店里一坐,帮忙整顿整顿。”   得了这番话,两人虽是不知这名叫想兰的夫人是何意图,但她们又都是有颗玲珑心,想来夫人也不会无端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等问清楚了想兰夫人的店铺所在,就约了三日后前去帮忙。   --------------风格线闪亮登场------   冬意正浓,炎舞在了百里门也是百无聊赖,她这样的火焰之体,最讨厌这样的冬日严寒。整个季节里都是大门不出,小门不迈,连燎宫都懒得走动了。   这一日她在房中正偎着暖炉,手中的香茶却是越喝越是淡味,心里正焦躁躁着,听德手下有人前来传讯,说了兰所的想兰夫人送了茶帖,请她前去品尝刚出的新茶。   “想兰师母,在了这样的大寒天里,还能制出了什么新茶?”炎舞嘴里念叨着,又觉两人许久不见,就准备了车马,直奔往了城东的兰所。   炎舞下了车来,脚步轻盈,踏在雪上不留多少痕,才刚近了兰所,就听得兰香环绕。城东的这块空地,因为这家小小的茶所,增色了不少。   炎舞拢好衣口,才刚进了兰所,就被满屋的新式摆设吸引了过去。   她抖落火裘上的碎雪,打量着四周,兰所里,早些时候那些看着有些素淡的兰花屏风被置换一空。里头升起了一些暖炉炭火,里头似乎添了些向料,香烟渺渺,各色兰花开的正茂。   冬日哪来的花香满屋,她再看花盆旁边,只见都搁放了个暖水小盏,她嘴里问着:“师母何时有了这般精妙的心思。”   只见前方想兰笑意盈盈,前来迎客,炎舞再看茶所里头,门面全然不同,自己这样的畏寒之人,呆在里头,都觉得很是舒心。   她心中奇怪,师母最不喜这样的艳丽花色,怎么才是小半个冬季,就见她茶所里头,涣然一新,更看她今日连神情都欢愉了不少。   想兰将她引到里头茶间里:“这些日来,我也是领悟了出来,世上兰花也有了千千万万中,出了白兰米兰,红的开得也是艳,紫的开得也是羡,在了这冬日里头,还是换上些暖眼的,让人看了更加精神些。”   炎舞嘴上一阵赞许,再看想兰,心里也是一阵唏嘘,想兰是前任国道馆馆主-炎囚的结发妻子,这些年来,师父下落不明,炎帝怜惜她一人在了帝都孤苦无依,才赐了她这所茶所。   想兰生性淡泊,经营这茶也是漫不经心,自己见她日日思念师父,才是四十岁的人,却是有了七八旬老人的心思,每日不见欢喜笑容,也是开导了好些次,都是没有多大用处。   今日看她却觉她眉目里满是欢畅,似乎一夜之间就明白了许多事。   想兰算是她的师娘,也算是看着炎舞长大的,平日炎舞对她就是恭恭敬敬,时不时也会来陪她聊上几句,只是这些天天气寒了些,自己也就少走动了。   想兰拉她坐下,再提起了茶壶,炉火烧得正旺,只见壶嘴轻点而下,一条热气水龙注入杯中,眼前立时就多了杯香茶。   再闻那茶香袅袅,听到鼻子里就觉得身上暖洋了几分,炎舞再缓缓喝下,只觉得嘴里回味的花香,很是浓郁,再看杯中,蕊黄茶色,看着也是悦目。   炎舞夸道:“师娘当真是好手艺,这花茶和了前些日子相比,不知好喝了多少。”   她细看手中茶盅,质地上成,细腻温润,也不烫手,最和自己这样的怕冷之人。   想兰见她喜欢,眼底也是多了些喜色:“我知道你怕寒,才特意挑了这种茶,这茶中的花瓣都是用姜汁浸泡,都是冬日暖身用的,对了身体很是有些好处。”   炎舞听了心中发暖,她母后去得早,小时也是师父师娘在旁好生照料,才有了今日,正要感激几句,却听想兰说道:“我这几日得了些上好的金橘,你且尝尝。”   009 红颜祸水乱谁心   冬令时节,万物凋零,各地的蔬果鲜蔬都是短匮,身后的粉衣茶婢送上了盘金橘,色泽灿黄,个头小巧,看着就让人眼馋。炎舞眼里带过丝欢喜,这些日来,她口里干苦,蜜饯太腻,吃了这样的鲜果倒是刚好。   她在了白玉盘里取过一个,去掉皮表,一口吞了下去,果然是甜而多津,很是解冬燥。甜意入心,嘴上正要夸赞,想兰夫人看在眼里,嘴上却假意叹道:“可怜这样的上好甜橘,却无法送入宫中。”   炎舞心里正想着要将这样的佳果送些给炎帝,却听得这么一句,就听了想兰师母这句叹息。   只见想兰叫过一直在旁伺候的两名茶女,她这才看清两名茶女粉衣蓝裳,一人娇俏,另一人灵动,分明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她见想兰话中藏话,心里也是有些明白过来了:“师娘,你也莫要拐弯抹角了,我说这样的寒天冻地里,你却让我上门品茶,这可不是你平日的作风。”   想兰夫人接过碧色手中的那盘蜜橘,剥皮去茎,塞在了炎舞的手中:“你看你这丫头,师母明明是准备了上好的水果茶水等着你上门,怎么又说我生了其他心。”   她嘴上如此说,眼却睨着若儿和碧色:“只是这些花草茶和上等的甜橘都是这两名懂事的丫头带过来的。”   炎舞看她们两人也着实是眼生,但听想兰这般说了,只得问道:“哦,听师母这般说来,是你们两人请我上门的,你们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先前端盘的粉衣少女滴溜转着大眼,嘴上讨好道:“碧色远在千里之外,就曾听说帝都之中,火枫红樱花见了炎舞大宫都要纷纷落下,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炎舞听罢只是吃着茶,却不正眼看两人。一边的碧色见她并不上心,心中也是有些焦急。想兰夫人在旁却笑而不语,若儿见了自说自话道:“金橘由着炎舞大宫吃在口中甚是爽口,在了别人口中却是酸涩,想来也是因人而异,人心变而甜橘酸。”   想兰夫人听着,点头道:“炎舞,师娘也是想通了,再过些时日就离开绯云城,云游周边。”   炎舞听完这句,心里大惊,她心里清楚师娘苦等师父已经十余年了,今日为何突然说要离开,炎舞细看眼前的想兰夫人,她说话这话,扶栏而望,茫茫雪光映衬之下,眼角细纹很是清晰,曾经的明媚容颜已经黯淡而去,两鬓尘染。   等待才是最摧人的一种折磨。炎舞心中轻呼:师父,你可曾知道,师娘已经为了你逝去了最好的年华。   “舞儿,再是华美的鸟笼也比不上外头的海阔天高。百里门之余你,兰所之余我,都非长久待住之地。心困得越久,人只会憔悴,只会使得心中的苦闷一天多似一天。”想兰随手掸落了栏杆上的残雪,看着它融进了土里。   听完她这番临别之言,炎舞心里也是有千般话语,想兰今日请自己前来,除了道别,也是想她答应做个顺水人情。   她刚才见了那金橘,也明白了身前的两名少女芳菲坞的人,她迟迟不肯开腔,却是因为此次芳菲坞的事情,并非外头想得那般简单。   明里是云芍吃了颗酸橘,到炎炙那哭诉了一番,暗地里却是和云芍向来不投契的焰漪出得主意,炎炙听了,就随了两人的心思,才封了芳菲坞。   只是一家小小的花坞,却平白无故遭了这么一罪,说来也是有些小题大作了。只是这些日子来,焰漪对着自己也是不冷不热,她这做娘的也不好冲着她。一直到了前些日,远山城大捷,她才兴致好了许多。   帝都之中,齐堡的声势突地凌驾在了其他几家之上,炎炙历来讲究平衡之势,为此也是没少烦心。炎舞虽不知焰涟为何无端打压芳菲坞,但想来其中还是和齐傲世有关系,所以她虽早就听出了想兰的意思,也是装傻充愣,迟迟不肯出声帮忙。   但想兰的这番临别之言,却让她改变了主意。师娘鲜少央求自己,而这一会却如此婉转的央求着自己,更何况两人一离别也不知是要多久才能再相遇。   炎舞虽不是什么心热之人,但这也好比人之将死之前的一句乞求,自己在了百里门,如同师娘被困在了这兰所一般,既然她已经生了离去之意,自己这后辈也是要完成她最后的恳求。   她放下手中的茶水说道:“既然师娘提了出来,炎舞自当效劳。这两名姑娘可是出自芳菲坞,你们坞里的花草和果蔬历来上乘,明日就送些到我府里,还有这些茶水,很是合适我的胃口。”   她的眼神分别在若儿和碧色脸上停留了片刻,“你们俩出自芳菲坞哪一脉?姓什名什?”   若儿听罢,深鞠一躬,恳声答道:“晚辈韩银若,这位是舍妹韩碧色,出身芳菲直系。”炎舞听罢,在碧色娇若春桃的脸上再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和想兰夫人再说了几句,就起身离去了。   见她已经起身走远,若儿和碧色喜上眉梢,今早她们听了想兰夫人的叮嘱,才知道今日来访的客人身份很是尊贵,能够左右炎帝的心思。原来这才是在中帝都能说得上话的人。两人欢喜之余,连忙拜谢想兰夫人。   想兰夫人听她们商量着要选上好的金橘到百里门,再说道:“你们记得东西要备上两份,我改日再托人送到云后手中。”   这又是为何,俩姊妹觉得很是奇怪,先前分明是说将事情托给炎舞,这会儿又为何要再托云后。   想兰夫人整理着桌案前的杯盏,笑道:“云后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只是这次的事情发生在了后宫里头,就算炎舞有心帮事,炎帝也会顾忌着云芍帝姬将事情摊到云后面前。还不如趁早知会云后一声,这事办起来才更稳妥些。”   两姊妹这才明白了过来,不禁佩服想兰夫人的心思细密,想兰泼尽了残茶,心底却暗想着,炎舞为何又细问了这两丫头的年龄姓名。她看着炎舞长大,只是越是这些年,她越是猜不透她心里头想的事。也罢,既然今日炎舞应承了下来,想来事情也是了了大半。   几日后,燎宫中,陈雪未融,新雪簌簌,炎舞一早,就带着新橘寻到了炎炙那里,两人一番温存之后,她依在了帝榻上,亲手剥皮,喂送进了炎炙口中。   只见她丹蔻艳艳,橘瓤经了她手,更是甜了几分,炎炙听她娓娓说起了芳菲坞的事情,眼里生出了几分奇色:“今个儿还真是天落红雪,巧极了,早上云后也是送来了一些金橘。”   炎舞听了,刻意装作了生气样子,将橘肉往了他嘴里塞去,恼道:“你也不嫌了牙酸,一口吃了这么多。”   “炎炙”听了眼里带着几分炽光,安抚道:“同时橘却大大不相同,你的这些才能甜进了我心里头。”   这几句好话,才哄得她笑了起来,又追问起了芳菲坞的的事,“炎炙”听了,“我也只是顺了那两丫头的心意,算来,这小小的花坞,也只是世外的地儿,也就弄些农业买卖,折腾一番也就罢了。”   “炎炙”将她的柔荑捏在了手里,“今日云后前来,倒是和我说起了件事情。”   炎舞嗔了句,拉回了自己的手,“都说了些什么事?”   “这事儿...”“炎炙”正色道:“只怕和我们的宝贝女儿有些关系。”   炎舞听得一愣,云后和自己历来关系寡淡,无端端为何会说起焰漪的事情。   听了这话,炎帝脸色也不见和缓,“云后此次前来正是替齐家的二公子求亲。”   话音才落,一旁的炎舞脸色才和缓了些。   只是“炎炙”脸色却有些不豫肃,“这说来也是巧了,前些日子,烈家的父子俩也来提亲,所求之人,也是漪儿,这两人都是不错的人选。”他说罢,又说道,“你觉得哪个更合意些。”   炎舞听着,心里也是回忆着,两人和焰漪都是打小相识,彼此也是知根知底,再加上,对着她也是有些心思,两人品貌不俗,家世也是一流,只是...   炎舞轻声说道:“不知漪儿心中有何想法?”   “炎炙”听得冷哼了一句:“她有何想法并不重要。”   炎舞见他先前还是浓情蜜意这会儿,却一下子变了个人般,心里也是有些惶恐,慌忙坐了起来。   她冰不知为何“炎炙”突然变了颜色。“炎炙”心中却知道烈伯央和茅洛天都是如忠犬一般的臣子。他用了军权笼络了茅洛天,烈家也是没多少异议,这次求亲,烈家只怕是非求得不可。   炎舞想起了女儿提起齐傲世时的娇羞模样,心底一软,上前求道,“齐傲世,他也是齐堡子嗣,此次远山城更是居功至伟。”   “炎炙”不悦道:“莫要再说远山城,齐堡的声势已经日趋高涨,再得了百里门的帮助,在了玉阕里头更是无人可以再媲美。齐家的两个老人,这些年隐匿不出,也不知究竟有了什么样的功力,我们决不能让齐家再冒出头来。”   炎舞听罢,也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只怕是要落空了。可是这婚配之事,两边的孩子年龄都已经不小。她心里明白,齐家长子已经娶了妻,也是家世显赫,“炎炙”的压制举动也是正常的。   “炎炙”见她脸上带忧:“你愁什么,我们的女儿自然是要有了帝姬的身份。”   炎舞不肯道:“我这做娘的容忍了多年也就罢了,难道要牺牲漪儿的一番心思,我已经是这般命苦,难道她还要如此。”   “炎炙”这时带了些气,训斥道:“你又胡乱说些什么,你这脾气,倒真要和云后好好学学。”   炎舞也是知道他这次是真的下了心思,不肯允了焰漪的亲事,连忙服起了软,嘴上劝道:“我倒忘记说了,这橘是师娘托人送过来的。”   听了这话,“炎炙”眼里一滞,讷讷说到:“这些年了,她...师娘可都还好?”   炎舞在旁应道:“还能怎样,清淡的日子都过得腻味了,,这阵子,师娘得了别人的提醒,说是要去外地云游,已经离开帝都了。”   “炎炙”听罢嘴角牵出阵苦笑,“也是苦了...师娘,这些年来一人独自等着,也罢,四处走走也是好的。我今日也是乏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至于两家求婚的事情,早晚也是要指了出去的。”   他的神情里头,却是生了疲态,想来这两家的亲事,是让他有些烦心,炎舞脑中忽是闪过一道人影,想起了碧色那张俏脸,在旁说道:“我倒是由一名好人选,可以指给齐家。”   010 寻亲不成反生恨   兰所中的那两名少女,韩碧色生得俏丽,让她印象很是深刻,而年长些的韩银若则是姿色平平,性子看着也是随和,真要是将来...她想到这里,缓缓说道:“我见芳菲坞里的大丫头看着也是懂事,年岁也差不多了,还不如将婚事指给了齐堡,也免得他们再去寻中意的亲事,至于漪儿的事,她年岁还小,可以再等上些时日。”   两家联姻也是不错,一个是不受宠的庶子,一个是名不经传的小小花坞,算来也是合适的,且不怕齐堡再额外联姻,强大了势力,炎炙想了片刻,最后说道:“如此倒是不错,也解了我的烦恼。”   炎舞悄眼见他神情果然是松弛了不少,幽幽说着:“你可是省心了,只可怜了漪儿,知道之后只怕又要使性子了。”   “唉,”炎炙今日只觉得心中很是烦闷,看了外头的天色,铅色浓云明明是压在了天边,却有如赘在了他的心头,前阵子国师斑鸠占了一卦,玉阕国势岌岌可危,远山一战,虽是胜了,却也得罪了南北两国。   这小半月来,北方边境的几座城池接连受了袭击,玉阕军队扑救不得,弄得民声怨道,很是动乱。   一直未曾有了动静的瞭苍几郡烽烟突起,很可能波及南边国境。炎炙连日来得了好些军信,心里也是烦躁不堪,他膝下无子,臣子中立储呼声一日高过一日。   雪云堆砌,北风一阵冽过一阵,炎舞见他眉头紧锁,一人独立在了窗前,离自己虽只有几步之遥,却摸不透他心中所想之事,不禁自问自己可曾真正陪在了他的左右。“炎炙”孑孑然而立,心间可是否真正的停留过一人。   那日之后,芳菲坞很快就解了封,听到了这个消息,若儿和碧色也是放下了心中大石,心里暗喜那小小几筐金橘却比满车好礼有用的多。   搬回芳菲外坞的那日,若儿见了几车的物什很是拖沓,从中选了几样精致的留了下来,剩余的就转手让陆竹轩拿去卖了。   这一手可是让碧色傻了眼,先前在坞里若儿私吞了那车补品不说,这会儿连坞里的东西都直接卖掉了。   若儿看着碧色也不带多少隐瞒,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些东西都留在了库房里好些年了,又不是什么古董玩意儿,越是堆在里头,就越是死钱,占了地儿,就是亏本买卖,还不如换了现钱更合适些。”   碧色听得似懂非懂,自己两人平日吃穿用度,都是由坞里支取,要那么多现钱做什么。若儿见她不开窍,数落道:“当然是以钱生钱,冰原北原的人,都是使钱的能手,我原本还存了些私底下的钱,只可惜出门的时候,那些钱财都充公了,这会儿又得从头来过。”   她听得也只能胡乱应着,只是卖了也就罢了,为何若儿又要从车上选着留下了最精贵的几样。若儿手中拿着的是几盒血燕和以及几瓶虎骨酒,看着年份和成色,却也是上上之选。   两人提着那几件礼品,在城中一阵问路,直到近了府邸,她才明白了过来,眼前竟是北陆在玉阕的商办。   陆上三国,虽然这些日来也是不和睦,但并不影响在各自的商业往来,帝都中,分别设了商办,正是由各国商省的要员管辖。   碧色见了这商办,心里也明白过来了,其实两人到绯云城的原本目的,就是要找碧色的生父。若儿也是聪明,绯云城中,有了北陆军队看护,又是能名正言顺的落脚的,齐备了北地货物礼品的,只能是这北陆的商办。   见若儿一脸的恳切,只是碧色心里却有些忐忑,自她懂事以来,娘亲就说清楚了爹爹的事情,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如此不安,只是这会儿人到了门前,心底却是悲喜各占一半,不知如何是好。   北陆的商办说来也只是个幌子,门前看守的都是些士省出身的兵士,个个身形壮实。见了这两名娇滴滴的女子,也是脸上一阵暧昧笑意,还没听她俩说清楚来意,就指明了大帅的所在,放了行。   北陆的商办里头并没有多少北地的风貌,里头的小桥流水,楼台阁子,都是仿着南方的装饰。里头雪香绕梁,水色扑面,很是雅致。   走入内院之时,也不见几名仆从,两人不见有人引导,只得直直走了进去。高门几重,楼过水引,不一会儿,就进了内里。   直等到两人进了商办里头,那日送礼的壮汉才闻讯赶了上来,只听见前方琴声叮咚作响,脆笛飘然动听,他踟蹰在了内院外头,还是退了出来。   北陆商办府中的常年丝弦管乐,歌姬如云。总商办步辇云商户出身,却习得一身好武艺,只是平日嫌弃北陆荒蛮,军营又太过劳苦,才领了这只精英之师,躲到了繁荣富足的玉阕中帝都。   他平日少管差事,最喜忙里偷闲,享受着风流事。门前的几名兵士见日来往的歌舞姬妾多了,就错看今日上门的两名女子,也就没有过多盘问,一路放了进去。   壮汉从了里头出来,心里也是窝火着,怒骂道:“瞎了你们狗眼,这可如何是好,大帅和着几名歌姬在了里头,烂醉一团,只怕小姐见了...。”   内院之中,几株常绿乔木遮了雪,几座炭火炉子暖洋洋地生着,偶尔几朵遗雪寻了叶隙落下,才到了一半就化了个没影儿。   一名男子,他眉浓眼深,坦着胸膛,上头缠着几道比雪还要白森几分的伤布,他长发垂肩,手执竹筷,在了杯上轻拍,只见前头,一名女子披着件花色裘裙,腿上却只蒙了层短纱,翩翩起舞,驱开了无数的冬意。   脚旁两名女子,玉手轻捏着他的腿部。身旁再有两名少女,一人以口暖酒,一人以手挑弄,惹得男子放声大笑,很是惬意。   他却不知,外头有一人心里奇着要见姨丈,另一人则是心底纠结,不知前头的生父是怎生模样。   若儿和碧色一路下来都是冷清,这时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阵男女欢笑声音。两人都是一愣,素闻北陆最喜武斗,平日娱乐是以杀阵武斗各类为主,这宅中又是何人如此闲逸。   碧色的脸上稍微和缓了些,若儿在旁看着,也是觉得有几分心焦,只是突然想起,自己到这会儿也没见过亲父,嘴上的笑容也是僵了些。   又是几步,就见了乔木之下,玩乐着的一众人。脚下传来了阵踩雪声响,花裘女子,脸上蒙着纱,却最早停下了飞旋的舞步,男子也是让左右的美人停住了动作,调笑声曳然而止。   若儿心中咯噔一声,这人。碧色也是怔怔地看着前方,这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眼圈一红,刚要转身离开,只听得前方一阵娇笑,花裘女子掩嘴笑道:“这又是哪家来的新姑娘,看着也是眼生,大帅最近好大的胃口。”   这女子说话之时,声音里头衅味十足,只是眼里却带着些讽刺之意,对这两名不懂情事的少女来讲,听着更是觉得刺耳。   碧色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步辇云见了她恼怒的神情,才是如梦初醒,正要起身,却得了花裘女子的一记冷视,到了嘴边的解释只得受了回来:“我说你这是什么心思,我到了帝都,不就带了你一人,哪来的其他心思。”   那女子哼道:“是么,你只带我一人,还不是因为怕一些人看到身旁莺莺燕燕,坏了你的好事,这前些日子,我就等韩碧然那嘴硬的婆娘偷偷摸摸找了过来,你这一身伤,也是白受了。那贱婢嘴上说得好听,老死不相往来,还不是让女儿找上了门来,也不知安了什么心思。”   步辇云听了,正想开口阻止,哪知眼前一根绿藤飞过,花裘女子鼻端轻哼一句,手下也不慢,只是五指一拢,扯住了碧色手中的蔷薇藤,眼里生了杀意。   碧色的蔷薇藤被拉扯住不能动弹,忽觉手中一阵串麻,身子仿佛脱了力气,她勉强凝神,正对上了花裘女子的一双勾魂眼,说不出的熟悉,心中异样感陡生。   步辇云看清了碧色的花物和模样,和韩碧然年轻时有七八分相似,又见花裘女子眼露杀机,想起了前些日子,她对韩碧然也是下重手,他猛地推开身旁的几名侍妾,只听得地面之上,腾起了阵土烟,和着污雪的沙砾翻滚成球,直往花裘女子身上而去。   翻滚而来的雪球越滚越大,花裘女子却将藤条用力一扯,碧色这时全身无力,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身子往了雪球上投去,步辇云见了,手里慌忙收力,他重伤未愈,这时再强自收力,绷条上顿时血点如星。   两道利芒划过,碧色的蔷藤被从中隔断,狼狈地坐在了地上,她历来心高气傲,鲜少在人前吃亏,今日无端受了欺,又见了这样的生父,眼底除了泪意,更是伤色满目。   花裘女子一时没料到撤力的藤条,人也是疾退几步,眼前一花,脸面上多了股热气和冷锋,若儿站在了她的身前,手中的阳阙隔着纱巾,离女子的肌肤只有几寸之遥。   两人怒目相视,忽地往后各自退开,花裘女子嘴里恨道:“你在外头究竟有几个野种。”   步辇云眼底生疑,也不知若儿是何来路,碧色颤声说道:“我和他没关系,本分关系都没有。”说完忍住了夺眶待出的泪,提起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若儿却盯着花裘女子,一语不发,也跟着跑了出去。   花裘女子见步辇云身下迟疑,一把扯下了脸上的纱巾:“你还想如何,我都已经成了这个模样,你还要念叨着韩碧然。”纱巾之下,正是若儿猜测之人-花惹娘。   碧色一路跑了出去,只是身上花元被花惹娘吸了过去,这会儿也是后劲不久,只得靠在了外院,等到若儿追了上来,只见她蹲在墙边,梗咽不止。若儿心中很是惭愧,今日本该是父女相见的合乐景象,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那名壮汉正是北陆商办的管事,他听了动静,连忙寻了过来,正要发话,若儿制止了他,扶着碧色,一路走了出去。   回到芳菲外坞时,碧色还是悲泣连连,吵嚷着要离开绯云城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若儿没了法子,只好求着外坞管事准备车马,哪知管事却说:“坞里传来话了,两位姑娘暂且不用回坞里,老妪和内外坞主不日即会赶到中帝都与你们会合。”   碧色听罢,也是急了,碧然分明还卧病在床,怎么就带上赶到绯云城来了。掌事也是不知道内里的原因,只得退说道,帝都外坞需要整顿一番,所以三人才赶了过来。   接下来的几日,若儿见碧色还是闷闷不语,只得跟着掌事,询问些中帝都芳菲坞的经营事宜,掌事也是细心解答着,只是看着若儿的眼神总是闪烁其词,似乎有话要说。   两姊妹有家归不得,只能闲散地呆在了绯云城里,一年之中,芳菲坞的生意数冬季最冷淡,两人也帮不上什么忙,百无聊赖,只能是空闲去趟郊外的   “冰棺”,或是去了想兰夫人的兰所坐坐。   想兰夫人临走之时,却没有关闭了兰所,只是叮嘱两人若是有空,帮忙者打理下。兰所环境清幽,也是个心静的地,碧色在了里头,情绪也是平稳了不少,再也没了前几日的浮躁。   一日,两人趁闲整理起了茶所,见里头的茶具荒废着也是可惜,索性照着想兰夫人的意思,重新开了铺子,半营半业的重整了兰所。   这小半个月里,绯云城里都是雪里带着些雨水的天气,淋在身上,人一不留神就受了冻,外头的行人都是匆匆路过,老的茶客也是稀稀拉拉的来,大多数时候,两人都是煮着茶水,捧着热盏,靠着草帘坐上一天,看着外头的过往路人。   这一日,雪雨照旧夹杂着落着,外头却走进了名生客。   011 雪天三送戏姻缘   来人入门时,草帘不掀而自起,他并没有撑伞,在了这样的雪雨天气里头,身上却依旧干爽,走进兰所里头,似乎暖了一些。   见了两张生面孔,客人并有没有和老客一般询长问短,而是四下看去,眼底生了些恍惚,怅怅然问道:“此处可还有卖雀舌。”   雀舌是一种茶叶,每年冬意消散后,山间的新茶润了第一滴春露后长出的叶,再由纯熟的茶女,折下一寸来长的芽苞,细火慢炒,口感嫩幼,只是老茶客却嫌弃雀舌太清淡了些。   兰所里头,茶色并不多,想兰夫人离开之时,也是授意两人可以造着自己的思路经营兰所,原先那些不好卖的茶,却被利字头上一把刀的若儿收了起来。   碧色见茶叶不齐,天色又是昏沉沉,也没多少心思待客,索性拒起了客来:“这位客人,今年新的雀舌未上,你看还是等明年?”   草帘再度飞了起来,外头雨水肆意得钻了进来,却淋上了碧色的身子,反倒是挨着门口的客人身上没有沾上半分。若儿心底生疑,细看来人脚上穿得是上等的犀皮长靴,手中的玉戒红如初旭,心里有了几分主意。   这名客人一出口就问了其他店里不常见的雀舌,想来也是习惯喝了这茶水,若是老客,又怎会不知道雀舌是早春之茶,她趁着碧色拍打着身上的雨雪时,转身进了里间,抱出了口陶钵。   来人见了若儿的举动,就寻了处位置坐了下来,也不催促,只是看着若儿重暖暖炉,碧色帮着下水煮沸,几点墨绿色雀舌滑入杯中,水龙冲泡,香气浓而不散,比起新春的雀舌,这陈年的雀舌闻着却是不同的风味。   两人不甚熟练的手势,在了客人的轻叩桌面声中,稳了下来,茶香在了三人间缓缓散开,叶如雀舌,翩舞在了人的眼底和杯中。   热气弥漫之中,若儿看向了眼前的客人,只见他满脸红光,眼底更是带了些激色,端起茶盏时,手更是激动地颤了起来。他将茶放在了眼下,似是缅怀着看了起来,等到茶香即将散去时,却是如同饮用佳酿一般,小口饮了起来。   来人的眼底生了些感慨,老雀舌入口,味道果然不如新茶那般清香,似是感觉到了这个中差别,他有些闪神了。   若儿在旁静看,缓缓说道:“这是好些年前的雀舌了,想兰夫人的夫君最爱喝新出的茶,每年春天,她都会去茶山里采摘些新茶,只是十几年前,他的夫君却无故失踪,夫人虽知他爱茶,却担心自己一旦离了这里,他回家就寻不到自己了,所以不肯轻易离家采茶,一等就是十余年,只可惜,陈茶还在,那人却依旧杳无音讯,也是委屈了您,喝这些失了味道的茶。”   客人听罢,放下手中茶盏,摇头道:“无妨,我早已不是不爱茶之人,又何必假意爱茶,欺人欺己,才是大伤。"   不爱茶又何必来喝茶,碧色听了也是心底不快,这人说话奇怪,点的茶水也是奇怪,还害自己因为沏茶被铜把子烫出了泡子。   若儿见眼前客人不再说话,也无意加茶,笑问道:“客人若不喜欢普通茶叶,可以换了其他茶水试试。”   那客人摇头道:“不了,我从今以后,不再饮茶。”   若儿有些迟疑,询道:“可是小店有了什么失礼之处?”   “人走茶也凉,凉茶不利口,让我断了喝茶的念头,也是好的,”这人说话也是有些意思,他说罢,又看着两人,似是无心:“这两位姑娘看着有些眼生,想来不是帝都人士?”   若儿这时已经认定他是想兰夫人的老茶客,将两人和想兰夫人的交情粗略说了遍,再通了性命。那人听了,只是点头,起身之时,再说道:“甚好甚好,我看姑娘很是懂得察言观色,想来他日进了虎狼之地,也能进退自如。”他说罢,就消失在了外头的雨雪中。   碧色看了半晌,才说道:“哎,姐姐你怎么让那人走了,我们伺候了半天,这人连茶水钱都没留下。”   若儿嘴里说道:“你看那客人像是自己带钱的主?”碧色听着又碎念了几句,刚要收拾了茶具,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那难遮风雨的草帘子又被吹了开去。   兰所外头站着两名老者,看着已该是垂暮之年,却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两人见老者和自家姥姥差不多年岁,外头又是风寒刺骨,连忙上前搀扶,只是才刚握上两名老人的手,就觉手上一热,碧色和若儿原本是搀扶之势,这会儿却觉得手腕如同被人扼住了般,脚步也是不得动弹,呆立在了外头。   姊妹俩眼里也带着几分谨慎,这两名老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由碧色搀着的老汉说道:“老太婆,这天气可是有些冷呵,都怨你你硬要出门走走孙媳妇家,也不怕雨雪天路滑,摔断了我老头子的脊梁骨。”   若儿手中扶的正是老汉口中的老太婆,先前若儿乍一看,她还阖着眼,看着也是昏昏欲睡,这时若儿低头看去,只见了老人的一双眼,无端心里有些慌张。身边的这名老人眼如同鹰鹫般,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碧色也是感觉到了手下的老人很是古怪,进退不得,两人扶着两名老者依旧立在雪中,四道身影一会儿就成了个雪人形状。   半晌,那名老太才“哎呦”叫唤道:“好心的大姑娘,你快扶我进去坐坐,这外头和北边的冰窖子一般,我老骨头都要冻住了。”   这时老汉这时也跟着动弹了起来,两人脚下哪有半点冻僵之色,也不抖去身上落雪,就催着若儿两人进茶所。   若儿和碧色心里有些奇怪,若儿却想,老人的眼神看着居然是和傲世哥哥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会儿,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怎么是无端端想起了这些,也是痴了。   进了兰所之中,两名老人更是口齿清晰,毫不迟疑,叫着两人上茶点送热水,也不点茶叶,碧色忙前忙后,刚生好一壶水,只见那名老太抢过了她手里的热茶壶,开了茶盖,从了怀中掏出一包茶叶,全都抖进了壶里头,   随后,两名老人就喝得砸吧砸吧响,更是将茶点吃了个精光,将碧色的眼都看直了,这些日子两人在了兰所里也是见了些穷酸客人,却从未见过这样的。   若儿在旁看着,一时不语,她细看碧色手上,因为茶壶烫手,她又是个急性子,手背之上已是多了道红痕,她再往老人手上看去,却是没有半点伤痕。   碧色由花元护体,一般的邪热之气,很难入体,这名老人明明是风烛之年,却不惧热气,她心里想着,也不表露出来,反而又送上了些糕点,劝着两名老人食用。   两名老者吃着拿着,也不含糊,心里却是有些吃惊,这名少女未免也太通情达理了些,明明是个生意人,见了这样的两名老赖皮,伺候的却是殷勤,也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城府极深。   一旁的碧色看了,直差点讲银牙都嚼碎了,可是糕点都已经上了桌,难道还将东西撤下来不成,也不知若儿是不是刚才在外头冻傻了。   兰所里头,若儿还是一如既往,上前招呼着,煮水倒水,一番殷勤。那名老汉到了自后,也是按捺不住了,不禁问道:“姑娘,你平日都是这般做买卖的不成,真要如此,这家小小的茶所早晚是要关门的。”   “老人家严重了,只是几壶茶,一些糕点,丁点炭薪,还能将兰所吃穷了不成,我看两名老人家是喜欢心喝茶之人,自己带茶,只是因为不习惯外头茶叶。”她说罢,看着老人杯中的茶,几壶水下来,那茶叶依旧碧如春藻,芳香四溢。   老太在旁吃吃笑道:“我说老伴,这孩子看着也是有几分阔气,大姑娘,莫要再你送水了,我们这茶叶也是些土制粗茶,只是早些年的习惯,在了外头行走,不喜人家在了里头添放东西。”   若儿听了她的话语,只是赔着笑,那老太似是打开了话匣子,絮叨着:“茶水也好,人也罢,都是内敛的好些,哪比那些娇贵的花草,真个养在了家中,还要小心伺候着,老头子你说是也不是?”   那老汉想来平日也是个惧内的人,随声附和着:“这茶铺子好,人好,茶也好。我看大姑娘眼若明镜,又生了颗玲珑剔透心,不低看了我们这些老人,不错不错,这盏茶我吃得很是顺心。”   这盏顺心茶足足吃了小半日,两名老者才起身离去,若儿将人送到了外头。半日工夫,雨已经停了,积雪却厚了几寸,两名老者走进了雪丽,一会儿也没了人影。   看着茶案上的那摊狼藉,碧色赌气道:“我说姐姐,你前些日子还说要精打细算,今日怎么就做起了散财童子,连着两批客人都不要茶水钱。”   若儿见她气鼓鼓的如只闷鼓瓮瓮响:“我曾听人说在这世上有四类人不能欺,闲汉,牙婆,道士,和尚。这次看来,还要再多上一种,老人也不可欺,古话都说姜是老的辣,这可是中帝都,随便一个牌匾砸下来,都能压扁了几个官帽子,你没看见那两名老者,衣裳整洁,眼神也是凌厉,这样的大雪天,孤身在外,不见车辆轿子,来了不见踪影,身子骨比我们还要挨冻,前些日子,芳菲坞可没少吃了官府的亏。“   碧色听了,再看看那吃得干净的糕点,努了努嘴,帮忙着收拾了起来。这时天色已是不早,再加上外头的风雪又大了一些,两人就准备早些关门,却听得外头雪地里又传来了阵声响。   这一个本该无人的雪天,怎么就多了这么多的品茶客。   这时来得人也是名中年男子,只是这气质,若儿看着又觉有几分眼熟,只是先前第一名客人来时点了冷门茶,这第二批客人点了白茶,这第三名客人更是无趣,进门之后,只是将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一番,再回头看看两名明显有些怔住的少女,点了点头,也不叫茶叫水。   这一日下来,还要几回折腾,韩家两姐妹都觉有些累乏,只可惜这兰所开门做生意,见了客人,总是要招呼的,只是等了好阵时间,这客人居然还是不点茶水。   碧色不禁有些火了,这开门做生意,自己两人在这里空耗了一天,稀奇古怪的客人一拨拨的来,眼前这人又是个闷瓢葫芦,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那人似感觉到了碧色的怒视,随口问了句:“今日的生意可好?”   “这又关你什么事,”碧色懒得回答,这人的语气反倒是如同老妪盘查外坞的声音一般,再多几名这样的客人,自己只怕是要活活被气死了。   虽然中年男子问得话很是不着边际,若儿却回答道:“如您所见,今日来得客人都是用心之人。”男子问话的时候,眼却是停在了一遍烧得正旺的炉火上。   似是对她的回很是满意,男子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些什么,转身离开了,仿佛自己只是名临时进来躲避风雪的过路人般。   等到他走入了雪幕之中,黑色的毛披显得很是突兀,若儿站在身,看着男子掸了掸身上的雪,问了最后一句话:“你们俩,谁是姐姐?”   不等碧色骂出声来,若儿回道:“银若虚长几月。”   风雪盛了些,男子的声音很是清晰:“很好。”他步入了夜色里头,若儿见得他的披风里头,露出了个鲜红的衣角,上头绣着的炎色的凰羽熠熠生辉。   012 帝媒心血来潮时   走前后的这三拨子人,将兰所里头的悠闲驱逐一空,两姊妹才刚要松口气,外头又传来阵人声:“有人在吗?”   人声在了风雪里头听着,有些变了调子,碧色心里埋怨着白忙活里一通,听了这么句问话,嘴里嚷嚷道:“这还让不让人停歇了,今个打烊了,明个赶早。”   草帘飘了起来,阵阵花香透了进来:“这两丫头,离家才是几日,就忘了礼数,姥姥冒着大雪进了城,你们倒是连口热茶都舍不得招呼了。”   芳菲老妪带着帝都外坞掌事和韩家两姊妹走了进来,一时之间,房内暖融了不少。芳菲坞到了绯云城足有小半个月的路程,几人都是一路风尘。   若儿见了老妪等人,碧色见了身子看着也是痊愈了的碧然,都是喜上眉梢。连忙迎了上去,和另外几人的欢声笑语不同,韩红窈虽没见多少喜色,但脸上也难得见了些和悦,接过若儿手上递来的茶水时,也显出了些笑容。   先前外坞的掌事已将连日来的事情都禀告了,碧色却还是洋洋自得的将两人如何碰到想兰夫人,见了炎舞,结了外坞的事情都学舌般再说了遍。老妪和碧然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夸上几句。   和碧色的撒娇乖孙的模样不同,若儿只是垂首在了旁边倾听着,只是随意和着碧色的话,心里想的是老妪几人为何齐齐赶到了中帝都来,看她们的神情,似有要事和她们商量,又迟迟不开口。   见了一旁还是沉思着的若儿,老妪示意她过来。待到两人都坐在了老妪身侧,老妪才试探着问道:“你们两人在绯云城呆得可还习惯?”   碧色听罢,长吁短叹了起来,数落着绯云城中的种种不是,照了她的话说,从吃的到住的,无一处比得上芳菲坞,直哄得老妪又是笑骂了起来。若儿在旁敷衍着答了几句,和碧色不同,她少时离家,冰原的日子本就是清简,这会儿无论是到了何处,都是比冰原要好上千百倍的。   老妪见了两人的两番答话,叹道:“你们俩也是大了,将来总有一日是出嫁离了内坞的,看来这以后的日子,也该是让你们在外头多磨练磨练。”   听了这“嫁”字,碧色低下头来,郁声说道:“碧色一辈子不嫁,就陪在姥姥和娘身旁,世上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老妪眼底闪动,看着碧色的脸上出现了些恼色,说话的语气是十足十的认真,自己这小外孙女,平日总是嬉笑满面,在了自己身旁撒泼蛮缠,何曾有过这样的认真劲儿。   一旁的韩碧然听得也是眼帘低垂,幽幽地叹起了气来。韩红窈在旁听得,皱起了眉来,再看若儿也是跟着闪了神,心里猜测这会,这半月多的中帝都之行,两小丫头怕过得并不乏味。对了碧色的婚嫁之事,她这做姨娘的是无权过问的,她脑中盘算着如何将早几日收到的炎阙令的事说了出来。   兰所里头的炉火因为疏了看管,这时黯了些,那些在了暖泉里养着的兰慵懒地开着,香气浮移,室内冷了些。   外坞的掌事小声说道:“这回可是多亏了两位小小姐,才将先前的事情平息了,也是小的该死,让人抓住了把柄。”   老妪听罢,抬眼看着一直恭侯着不敢坐下的掌事,他是芳菲坞的老奴,照了年龄,也该是颐养的年岁了,早些日的牢狱之灾催着他又苍老了几分,银发爬满双鬓,身子更见佝了几分,芳菲坞里,陪着自己步步走来的老人已经不多了,她叹道:“芳曹,也该放你回家抱孙弄子,安享晚年了。”   芳曹的肩垮了下去,眼底却又闪着些不舍,几十年的主仆情谊,又怎是几言几语能够说的清的,若儿和碧色听得都是变了颜色,这事情已经平息了,为何姥姥反而要责难对芳菲坞尽忠职守的老奴。   老妪见了两人眼底含疑,也知她们是替芳曹不值,却依旧让碧然清算着芳曹遣散和安家的费用。   “姥姥,你可是糊涂了,这事也不是曹掌事惹的,分明就是燎宫里头的贵人们有心找茬,芳菲坞才被推到了风头浪尖上,”碧色看着芳曹到了这个年岁,觉得有些可怜,对老妪的做法很是不服。   韩红窈看着气鼓鼓地碧色,嘴里训斥道:“放肆,你也是被你娘和老妪从小骄纵惯了。”   若儿看着姥姥,再看看不出声的的掌事,避重就轻地问道,“芳掌事办事历来精细,他一走,中帝都的差事又能交给谁来接手?”   碧色在旁连声附和着,“姐姐说的对,芳掌事的资历久,又有些老关系在,没了他下头的人可是要不服气了。”   一旁的掌事听了两人的帮腔,心里也很是感动,但想想这连日来自己的作为,也实在是不该再呆在风起云涌的帝都里头了,“多谢两位小小姐的一番美言,你们是错怪老妪了。老奴也是风烛之年,真的难以在担当这吃力的活了。老妪体恤老奴,才有了这样的主意。”   外头的飞雪盘旋落下,将芳菲一行人来时的路遮掩了住。碧然算完了手头的这笔账,才说道:“这外头的世界并不如如你们想象的那般轻巧。”   碧色想起了前些日子看到的生身父亲的放*荡习不羁,再想想那名花裘女子的跋扈行为,此时脸色还有些病白的娘亲,伤神道:“如此的话,碧色不想再呆在外头,我也不愿呆在这中帝都,俗世喧哗,又怎么比得上芳菲的世外之美。”   若儿张了张嘴,碧色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那自己呢,姥姥的这番安排,只怕有了她自己的原因,碧色没有听出老妪的话外之音,自己却猜出了大概。   此次的中帝都之行,老妪似乎是有心考验两人,当年的韩红窈和碧然两姊妹,各自分开了内外坞的差事,碧色如果选了留在了芳菲坞,那自己...   和秋膘在外的那些日子,她过得也是欢喜,若姥姥真想将内外坞分开打理,自己似乎也是乐意留在中帝都的。   韩红窈此时搁下了手中的茶盏,见了茶中的花瓣沉到了盏底:“每个在了芳菲里头的女子,生在了芳菲,就该有了自己的使命。”她说这话时,声音很是冰凉,听在若儿耳里,却是和红衣冰川傅瑶有些相似。   碧色和若儿都是各自沉思了起来,碧然见老妪和韩红窈都没有将今日来帝都的实在目的说了出来,就用了温茶润了润嗓:“这说起来,前些日子,帝都这边传了道炎阙令过来。”   炎阙令是玉阙的帝旨,怎么又送到了芳菲坞,前些日子是封坞,这会儿又是什么缘由,接连几日,芳菲坞哪来这么多事让别人挑刺。   老妪将那道炎阙令取从了怀中取了出来,摊了开来,炎火令上,坞翎炎凰,下面正是几个大字:“吾帝曾闻芳菲幼女已长成,正是婚配之年。再有齐堡二少,风流才俊,帝媒钦赐。”这面十寸来宽的锦绸之上,才是寥寥数字,却将韩家两姊妹都看蒙了。   还是碧色先反应了过来,“炎阙令上的意思是,”她想也不想,嘴里嚷叫着:“碧色,不嫁。”   若儿正要接口:“谁又想嫁了。”眼神却定定地落在了“齐堡二少”四个大字上,她的两颊间,飞起了几抹可疑的红云。   剩余的几人的眼神一个不拉地落在了她的脸上。老妪本还想将事情先推推下去,一时炎阙令上也没有写明芳菲幼女具体是何人,两名丫头要真是心有不愿,还是可以找人替代,自己这芳菲坞是绝不会为了帝令而委屈了她们俩,二是上头也没写明婚时,真要说起来,也能拖个几载。   碧色听了也是吐了一口气,心里怪怨着姥姥不先将事情说个明白,还两人一场虚惊。韩红窈却摇了摇头,手指在了茶桌上叩了叩,“只怕我们还是来迟了。”   几人看着她的手下,早前待客的地方,不知何时留下了个火印子,正是一只五翎炎凰,旁边还写了几个小字,正是“天作之和,半月之后。”   碧色连忙将今日来得三拨子人的情形都说了一遍,老妪手中的炎阙令再也捧不住了,落在了地上,那五翎凤凰熠熠而动,正是腾空飞舞之势。   -----------------------久违的风格线--------------------------   齐堡内之内,也是暗潮汹涌,齐傲世今日才刚一回府,就被人叫到了两名太上的房中。   堂中坐着的正是齐家二老和齐放以及他的两房妻子。傲世自从回了齐堡之后,也是一如往常,对三番五次来探听的大娘三娘的人手,都是装作不知,顾自在了书房中翻阅着水阴之书,今晚家中几名长辈都在,想来也是有了要事要商量。   两位太上坐着的高案上搁着个金炎色的匣子,傲世进门之时,正迎上齐天和他的新嫁娘,齐熏之则是尾随其后,跟了进来。   他行过礼,站在了下首。待到人都齐了之后,前方正襟危坐的齐老太才说道:“傲世,奶奶也是好些年没有仔细看过你了,上前让爷爷奶奶好好看看。”她的声音里透着慈祥,也是难得和傲世这般说话。   傲世往前走了几步,眼前的两名老者自己确实从未留意过自己,今日的举动也是有些不寻常。今个儿,两名老者的心情似乎不错,脸上都是带了几分和色,端详一番后,点了点头。   齐家老汉再问道:“傲世今年也该足十七了吧?”傲世点了点头,齐放在旁应到:“年后就十八了。”   从傲世进门就斜着个眼的大娘阴阳怪气地说道::傲世也该是到了娶亲的年龄,天儿也都成了家,这要不外头说起来,还说是这做大娘的亏待了你,我这当娘的也是不容易,知道你心高眼高,一般的女子也入不得你的眼。说来也是帝光庇佑,炎帝亲自做主为你赐了道帝媒。“   傲世猛地抬起头来,帝媒,这又算是什么意思,他眼里闪出了一道红色的身影,当年焰姝在了自己的怀中,嘴里惨笑道,“水域,我们来生...,”花婆罗那冷如寒冰的眼和送入胸口的刀,剜心之痛,无一不历历在目。他心底默念,娘亲曾说过,情字最惑人,这道帝媒所指之人无论是谁,他都是不会受的。   他嘴上正要拒绝,齐老太又发话道:“老头子,齐堡的规矩可是不能破,齐家的男儿,只得成了家才可以分得那份家业,才算是个有了担当的男儿。”   听了家业两字,先前还在旁看着笑话的风岭三娘,眉头微皱,眼不时地瞟向了那道炎火令上,也不知,炎帝给这个历来不受宠的庶子指了哪家的姑娘。   傲世心里有些犹豫,嘴上还是拒道:“傲世还小,想迟些年再...”   齐家老汉想起自己当年,也是成家之后,才打下了齐堡的这份家业,嘴里说道:“不小了,男儿该先成家后立业,你早些成亲,也可告慰你娘的在天之灵。”   傲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两老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娘亲的死讯,眼里生了些恨色。一旁的齐放劝道:“傲世,这事情,我们已经允了下来,那家姑娘,我今日也是看过了,是个懂得事理,知进退的伶俐姑娘,你只需做了就是了。”   他只觉得胸中气血翻腾,他强忍住不问出话来,看着眼前的生父,这十几年来,他从未未自己争取过什么,这一次,他不能妥协。   齐放看见了他眼底满是怨色,依稀又看到了当年的星尘,恍惚着说道:"傲世,你还有何不满,芳菲坞的韩银若,说来你也是认识的,我问过木卿君,那姑娘年年给你送了信来,也是有些情谊。”   听了这话,傲世再是一愣,韩银若。   013 今世之果前世种   听了这话,傲世只是不应话,转身走了出去,他并没有接过炎阙令查看,也没有再问上一句,径直走回了自己的院落,搁下了堂上喜色难掩的大娘、三娘和脸色复杂的齐放。   星尘的小院里头,雪已被人扫了干净,傲世站在了半尺来宽小路的尽头。这些年来,如被人遗忘的这个院落里头,每当他思念娘亲,抑或是心里有着苦闷地时候,他都会如此静立沉思。   齐放进门之时,正看了傲世两眼盯着檐角上垂下的细长冰柱。每年的这个时节,星尘也会如此,一人站在了墙角,看着雪景,直到身子僵冷了。   傲世的脾气当真和星尘一样,凡事藏在心底,真是吃了苦头也不会和旁人诉说,而这样的脾气在了齐堡这样的大门大户里头反倒成了懦弱的表现。齐家的两名老者对星尘不明来路的身世本就有些异议,再加上她的水元之体,性子又是清冷,更是低看了她们母子,这么些年来,齐放也确实是亏欠了她们了。   雪在了两父子脚下化了开,傲世看着檐角的冰挂断裂了开来,坠入了雪中,出声道:“这婚事,我不能答应。”   “这由不得你。”齐放语气很是强硬,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帝媒大过天,齐堡更不可能随意拒绝。   傲世转过身来,眼底第一次生出了冷色,他几乎是质问着齐放:“为何?”   “你莫要忘记了,你是齐堡的一份子,先前放开的路你不走,选择了回来,那这里的一切,你都应承下来。你以为这次赐婚当真是炎炙一时兴起?”齐放训斥道。   眼前的少年身量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俊逸的面容下,眼神很是坚定,他的衣发被雪风兜得乱散开来,黑眸里头,火色闪动。   齐放的那番话,让他的头脑冷静了下来,这事,并不仅仅是自己一人的事。若儿看着自己的眼神,再想想前些日子两人的私下相处,木卿君细心收下的那箱子封信,自己知道她的情谊,但是在看到娘亲的那封信之后,他就和自己说过,情之一事,既然误人,自己绝不会再走上那一条路。   水玉石碑中的一切,他更是刻刻不敢忘,那道红影和蓝衣女子的冰冷眼神加上那道刺身而入的冰刃,热血和冰冷混在一起的感觉,自己是不会忘记的,他强迫着自己忘记若儿看着自己时,眼里跳动的雀跃之色。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眼神,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将她和蓝衣花婆罗联系在了一起,心中对她更是有了几分几分避讳,对了若儿,他似是在怕,又似是在让,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失了冷静的感觉。   齐放见他沉默不语,开解道:“你以为炎炙为何在这个时候给你指婚,给齐堡配婚事?”   “兄长前些日子才刚大婚,所娶正是望族之女,这会儿再指婚给了孩儿,怕是有意为之。”傲世勉强应道。   他的这句话,也是让齐放有些惭色,大娘趁着他征战在外,和南家定下了这门亲事。南家是瞭苍的望族,树大招风,名头也太响亮了些。   “韩银若,你得娶。男儿十八,正是开枝散叶之时,你早晚也都得娶,你心里如还有别人,还是早些死了心思的好。”齐放半带威胁道,他在了宫中也是有些耳目,前些日子齐傲世和百里焰漪一同进宫面前云后不久,这才是没几天,芳菲的婚事就指派了下来,这其中的玄机,他又怎么会不知。   雪飘了下来,傲世的肩上不知何时栖了些雪,他只觉得身子很是沉甸。   “百里门几乎是操控在了炎舞大宫手上,炎帝的恩宠更是天下皆知,谁娶了百里焰漪,就如同取了帝姬般。远山城大捷,齐堡声势鼎盛,除去并不争世的章博渊,剩下的几股势力,不能有任何一方随意凌驾而上。”齐放暗叹连连,他心知傲世对了百里焰漪有情,只可惜儿女私情又怎抵得过世俗的权利之争。   傲世心里明白,这三股势力,正是百里门,齐堡和忠烈盟,炎帝绝不能看着齐堡再得到百里门的声援,齐堡里头大娘也不会容许自己这区区庶子夺了齐天的地位,而烈氏父子也绝不会容许自己和百里焰漪在一起。   他心里突有了阵无力感,自己在了齐堡的庇护之下,上有亲长,又有何人能出手帮上自己一把,又有几人真正在乎过自己的感受。   他的肩上的多了只手,齐放将他肩膀上的雪逐一拍落,在他耳边说道:“祸兮福兮,炎帝这一步棋,只怕还有些差池,芳菲坞,当真只是世外之坞?”   见傲世脸上恢复了些平静,齐放再缓缓说道:“这几年齐堡在了堡中弟子和几名长辈的努力下,已经在了全国乃至各国的城里都有了自己的据点,我们的人马并不会比百里门和赤忠盟弱上多少。”   他这时越说越是激动,他似是要和这个自己亏待了多年的儿子好好说明,他的声音里头透着股狂热,“炎炙他小看了我们,也小看了芳菲坞,真是让你娶了百里焰漪反而不妙,谁知道她是否是她舅舅和娘亲插在了我们身旁的暗桩。齐堡在了各大城里都有了据点,却疏忽了村落和小镇,而芳菲坞,却在了各处都有农田庄舍。先前你在了远山城也是看到了,我们正是输在了粮草上。他以为这门婚事,就能削了我们联姻的势头,当真是捡了芝麻,掉了西瓜,反倒正和了我们齐堡的胃口。”说罢,他畅快地笑了出来,雪在了他的身旁,一气融了开来。   “你必须答应了这门亲事,傲世,爹爹和你说,我们齐家在了古旧时,也是这玉阕开国君主的子嗣,只是争权不利,才避走他乡,这一次,就是在了你们兄弟几人手里,更要让齐堡得了自己该得的。炎炙膝下无子,又很是宠爱他为人妻子的亲妹,朝中早有不满,这些不正是给了我们机会,你将婚事应了下来,到时候,玉阕...”看着齐放越说越是激动,傲世听得却越发无味,身旁的人再说了些什么已经听不进了,为何娘亲和父亲,都让自己争权夺利,可曾有人问他齐傲世心底是否真正想做。   父子俩的这番对话,在了傲世的沉默中结束了。傲世回到房中,走到了床前,收拾起了行李.当他拿起水阴神书时候,听它问道:“你要做什么?”   傲世并没有停下手来,嘴里说道:“我要叫上木叔叔他们连夜离开这里,我并不要过这样的日子,我宁可去了南郡,过些清闲的日子,我不需要什么齐堡,玉阕。”   “齐傲世,”水阴神书的声音尖锐了起来,如同女声一般,它的周身放出青光,“你可是忘记你娘亲的嘱咐?”   “复兴水域,”傲世想起水域王身死时五元灭亡的惨景,“千年之前的一切,如今已都是虚幻,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傲世并不想为了过去之人,而束缚了此生,娘亲她..泉下有知,想来是会明白的。”   只听得水阴落在了地上,“你还真是要躲避到了何时,你可知你娘亲是怎么死的?”   那青皮书的冰匣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傲世惊到:“水阴,你是要做什么,那道冰咒你破除不了。”   “无妨,这些日子,我发现冰封住我的那道冰元很是不稳,偶尔也能钻的些空隙,我就让你看看你娘亲为何而亡,你若不统一三国,天下纷争之时,又会是怎样的情景。“水阴之气从了匣子里头源源不断地淌出,那阵子青色光芒幻化成了一片图像。   傲世的脸上难看了几分,他有些不信,水阴不是说过,它是由当年的水域王所著,为何水域身死之后,书中又还有记载。   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水阴哼道:“水域王并没有死,千百年来,陈仓大陆上,仍有无数水域遗民,冰洋之上的万千渔民,瞭苍诸郡,还有我灵元不灭的水族之母,诸上种种,万千信仰,让水域的信念生生不息。”   水阴的话,如同魔咒般,傲世听了这阵子呓语,只觉得身上灵元激荡.眼前的水元景象更是清晰了起来,待他看清楚灵元图,脸色更是大变.   图像之中,他只见了一名男子卓然而立,他的手间划出狂风暴雪,瞬间吞没了万千山河,无数的民众冰冻而死,城池破败,山河破碎,世上竟成冰封大陆,再无生机。   水阴书显出了图像之后,似抵不过冰封术的厉害,表面立刻又封了起来,“你可是见了这预言,你想想冰洋的那些渔民,在了那样的苦寒之地,仍不忘当年的效忠之言,那些都是你的子民,你又有何颜面为了自己的一人之心,逃避这眼前的种种.”   傲世听罢,心里一阵苦涩,收拾妥当的包裹散乱在了旁边,水阴神书所示之像想来不假,只是这眼前的事情,他又怎能一力承担,   水阴见他脸有难色,循循善诱道:“前世之因,种今世之果,你想着自己孤苦无援,但如今有了南郡和芳菲坞相助,只要你再夺下齐堡,三力合一,自是无穷。”   门口传来了木卿君的问门声,傲世开了门,木卿君一眼看见了他窗前行李,闷声说道:“你若是要走,木叔叔就陪你而去,我答应你娘亲,要好好照看着你。”   傲世心中明白,木、融几人跟在自己身旁,也是想他日自己能有所成,自己这一走,只怕是辜负了他们多年的期望。   “我想再呆上一晚,”傲世淡淡说道。这一夜,很是漫长,天明之时,门外的府卫就急急忙跑来通报:"少爷,外头来了名姑娘。"   傲世听罢,再看府卫神情焦促,连忙跟了出去,只见齐堡门外,百里焰漪一身红衣如泣血,在了雪中翘首等待。   她本为天之娇女女,多少的男儿匍匐在了自己脚下。唯独眼前信步走来的男子,自己才见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从小到大,谁人不是对自己呵护有加,独独他,自己多年而求之不得,   也独独为了他,她再三哀求娘亲和“舅舅”都求不得。她的泪似乎冻在了眼眶里,迟迟不肯落下。   她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事的人,迟到炎帝的炎阙令都送了出去,满朝皆知,她看到芳菲坞的几个大字时,只觉得心都被撕扯开了,竟是那名女子,又为何是她。原本她以为,男未婚,女未嫁,自己的心意他该是明白的,自己只要在了家中等待,早晚有一天他会上门求亲。   直到昨夜,娘亲亲口转告了她那道炎阙令上的内容,那道“舅舅”的旨意,帝皇之媒,出而不改。   她一夜未眠,今晨就等在了齐堡外头,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如同千百年般,为什么,她的泪确实是凝在了眼眶里头,连打转都不会了。   傲世见她神情呆滞,眼里的恨色喷薄而出,上前想替她拉拢吹开了的披裘,却被她一把拉了住,“傲世,你不可以答应了赐婚,”百里焰漪说着话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也白了几分。她是火元之身,本就惧怕风雪,这会儿又是气急,一时半会儿,也是有些发昏。   傲世见了她的模样,低声吩咐着身旁的门卫套好车马,将送她回百里门去。“这事,已经说定了,你还是先回去吧。”见了他转身要走,百里焰漪正要上前,却被那句到了耳边的话语刺痛了:“我只怕还是要负了你的。”   说完这句话,他快步走入了齐堡中,百里焰漪眼底泪涸了去,只是看着身前无边无境的白色,眼里生出了无边的绝望。   齐堡的门卫套好了车马,正要请她上车,哪知她一把夺过了马鞭,劈头盖脸甩了下去,雪如红梅般泼洒了出来,百里焰漪的鞭子不断地落在门卫的身上:“贱人,总有一天,我会收拾了你。”   待到血渗进了雪里头,呈了粉色,车马才行了出去,只是百里焰漪的车马前轮才走,齐堡门口,又晃悠悠地行来了一辆马车,上头跳下了名女子,淡淡的花香散了开去。   014 痴情难待燕衔柳   齐堡和绯云城中的建筑有些不同,以土石堆砌为主,主堡在了最里头,遥遥可以看见,齐家的直系子孙都住在了主堡周边。   外头又修了好几处围墙足有两人多高。冬日里头,齐堡原本的砖红色被银妆裹去,将往昔的冷硬味掩去了几分。   这一大早来的第二辆车上,车门处挂了个香包坠子,车才停妥,香气已经先送了出来。碧色穿着身粉袄,披着厚实的狐披,独自一人前来,除了车夫,今日外坞里头的人并不知她到了齐堡。   帝媒一出,又还有什么人可以拒绝。更何况,兰所的茶桌上已经是刻下了几个大字,半月时间,两家的婚事,操办起来已经很是匆忙。   昨日老妪的那番话后,让几人有些奇怪的是,若儿先是沉默不语,到了后头,竟然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事后想来,碧色也是有些心慌,都怨自己将拒婚的话放在了前头,姐姐才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她彻夜先来,姐姐少时离家,好不容易才回了坞里,又要被这般强嫁了出去,她也不知齐堡的二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心里想着,还该来亲眼见上一面才是妥当。   晨起出门之时,她偷溜到了若儿房外,原本想唤上她一道来瞧瞧,却见她才是一大早,就枯坐在了院落里头,对着没有半点绿色的桃枝出神。   碧色再又想起,玉阕的规矩,未婚夫妻成婚前是不该见面,可不能触了霉头。再说看着姐姐昨日的那个神情,也不知是脸皮薄还是怎么的,总之有些古怪。   她原本还想再叫上娘亲或者是姥姥,却见几人都是忙碌着,她只得偷偷和掌事打听了齐堡的位置,寻了过来。   碧色原本想躲在暗处,齐堡位置处得偏僻,自己的这辆马车才刚驶入,就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她才下了车,就被府卫拦了下来。   “我是来找齐家二少爷的。”她见不能偷着瞧,索性就落落大方地说了出来。   先前那名重伤的府卫才刚刚被人送了下去,马车落脚的雪地上那阵子粉色还未褪去。堡中的府卫再看看眼前的女子,见她眼如秋水,一身粉衣,长得也是含娇带艳,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谁知一问话,又是来找二少爷的。   府卫们听了,都是暗暗吃惊,堡中的二少爷平时看着也是不吭声,没惹出什么风流事来,这刚到了娶妻的时候,上门找得女子一个接着一个。前头帝都有名的大美人愤愤然离去,后脚这看着娇滴滴的小女子又是来了,还当真是艳福不浅。   傲世才刚回到院落,又听得一名府卫寻上了门来,依旧是外头有名女子来找。   他以为百里焰漪去而复返,心底一阵犹豫,那府卫见了他的迟疑,怕那名姑娘等得发了脾气,外头的兄弟又要遭罪了,于是提醒道:“二少爷,外头的姑娘看着也是脸生,只不过看着模样,也是个跋扈的主,你看还是快些出去瞧瞧的好。”   没等傲世出门见客,木、融两人已经听了消息,眼巴巴地出来瞧热闹了。两名长辈将碧色的人和马车都议论了通后,傲世也迎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女子,傲世也是一愣,这人他是不认得的。   碧色前后打量着眼前的齐傲世,看了半晌,才吐出了一句,“看着还像回事。”她想了半刻,说道:“你可会养蜂弄蝶。”   傲世摇头,他看着碧色身后的马车上的窗花描绘和那几个做工精致的干花香包,大致也猜出了她是芳菲坞的人,只是不知她今日到了这里有何目的。   碧色听罢,脸色有些不悦,在了雪地里来回踱起了步子,再问道:“那你可会裁剪花草,修饰林木。”   一旁的融复海听得奇怪,这姑娘样貌长得很是不俗,怎么脑子却不大好使,总问些乱七八糟的胡话。   听傲世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碧色有些急了,“你这人,怎么只空生了副好皮囊,也不会半点手艺,听你的语气,又是怠慢。这般不懂勤恳的人,怎么可以入赘我们芳菲坞。”   她说话时,也是没了轻重,许是急了,身旁飘起了些风元,只听得围墙外头的屋檐上,冰棱撞击到了一起,插在了雪上,在了阳光下闪闪亮着。   听了“入赘”两字,木卿君和融复海险些大笑了出来,这姑娘这话说的,傲世什么时候说要入赘芳菲坞了。木卿君在旁逗道:“怎么,芳菲坞出嫁的不是若儿姑娘,你又是哪里蹦出来的莽撞丫头。”   碧色瞄了旁边忍笑忍得嘴角抽筋的两名长辈,心里早就骂翻了:“自然是我家若儿表姐。只是你家少爷这般懒散的人,我是琢磨着不大合适,我见我姐姐一大早就呆呆傻傻的,定然是知道了他不中用的缘故。这样吧,你趁着两家婚事还没定下来,去告诉那躲在宫里的炎帝,将炎阕令撤了,以免你以后入了芳菲坞的门,一艺不通,和其他花匠相比,惭愧难耐。”   傲世看看眼前的少女,见她的神情举止,和若儿的风格却有些不同。他摇头笑道:“这事,两家的大人已经是允下了,还请你转告若儿,她如是心中不肯,可前来和傲世相商,外头雪大天冷,姑娘穿得也是单薄,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碧色听罢,心里不悦上前说道:“你这人怎么不听劝,若儿表姐她...,”她猛地停住了嘴,回味着先前几人称呼表姐之时,都是叫她做若儿,这般说来。   她这一迟疑,傲世已经在了木、融两人的轰笑声中回了堡里。只留下了一地的雪印。他的口吻似乎和若儿很是相熟,碧色再想想昨日姥姥和韩红窈等人都是一脸的满意,这事说来,难道就自己一人被蒙在了鼓里。   她心里也藏不住事,赶回了外坞的时候,就急急找上了若儿,她才刚走入若儿下脚的院子,就听得里头说道:“碧色,你可来了。”   姐姐的六灵看来很是厉害,自己也是问她用了什么法子修炼得来的,她却说,那样的修炼法子,自己是一辈子也不愿意再试的。   房中,若儿呆坐着,招呼了她坐下后,就问道:“碧色,你可知嫁人是什么滋味?”   身旁的那阵子蔷薇花里头还带着点雪香,若儿见她满面风尘,想来也是刚从外头回来。若儿坐得位置是个阴冷角落,冬阳也照不进来,碧色才刚坐下,就喊着冷,生气了搁在一旁的暖炉。   这两母女都是一样的德行,先前虽然韩红窈在了冰原里回来之后,使得这坞里的女子都不惧冷些,但也没人如眼前的表姐一般,在了冬日里还是春衣打扮,也不怕冻着。   她依在了若儿身旁,窗户侧开着,檐角堆不住下了一夜的雪,絮絮落了下来,偏北的中帝都,隆冬正盛,远在了南边的芳菲坞,这时该是新绿初冒,春意姗姗来时。   “姐姐,这事我哪说的准,”碧色讷讷道:“我轮番问了好些外坞的嫁了人的妇人,怎么样的夫君才算得上好?”   若儿的头靠在了碧色身上,低声笑道:“你又探听到了些什么。”   碧色偏着头,抵住了若儿的发:“蜂房的婶娘告诉我说,该是勤快麻利的,日出而起,日落而归,懂得召唤蜜蜂。匠房的嫂婆则说,要懂一门技艺,赚得个衣食无忧。”   若儿听了咯咯笑了起来:“这算哪门子好夫君。”   碧色听了眼底黯红:“姐姐,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心里又怕。如果像我娘一般,碰到了个负心的人,日日寻欢,夜夜让你难受。”   耳边传来了若儿的话语,“我也是没经历过什么情爱,我只知道,夫君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两人细心经营,相互敬重喜爱,一生一世不想离弃。”   她的眼里带上了几分柔情,她附在碧色耳边说道:“在冰原的时候,我曾见过一对男女,本是相爱,却不得不永世分离,几时如此,两人依然心心不离。我还曾见过一情,男老女少,容颜再变,君心不改,永厮身旁。”她口中所说,正是君怀鲤和千原两对夫妇,这世间的情爱在了若儿严重看着虽是辛苦,却也有个中的滋味让人细品。   碧色见若儿脸上焕发出来了喜泽,眼里更是漾开了欢色,平日看着寻常的姐姐,今日居然看着竟然如同怒放开的春杏,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碧色看了心里一阵激荡,她再想想先前的那名男子,也是温文如玉,对了自己的连番衅问,也是不温不火,自己的生父和他相比都要逊色不少。   姐姐果然是...碧色想到这时,再想到男子提起若儿时,眼里并无姐姐脸上一般的神情。   这婚事,姐姐该是情愿的,她本想将傲世说得若是不愿,可去相商,碧色这话却说不出口了,姐姐的神情来看,这桩婚事她是情愿的,甚至是欢喜的。   想到了这里,她心里有些难安,姐姐即将远嫁,自己要一人在了花坞里头,她想着有些难受,就借着暖炉炭火不够,退出了房去。手里的暖炉里的火闪了片刻,慢慢熄灭了下来,碧色觉得有些冷了。   她想了片刻,将自己今日去齐堡的事情转口告诉了姥姥。老妪听了之后也是喜笑颜开。芳菲坞也是正式和齐堡定好了日子,下月十三,良成吉日,又是立春之时,婚嫁喜事,大吉。   剩下的小半个月,碧色和若儿也是跟在了几名大人身后,了解起了外坞的事情来。而韩红窈和韩碧然两姊妹则在了帝都的大户中中走动了起来。老妪则亲手准备齐了婚嫁的事宜,三人都是忙得不亦乐乎。   芳曹掌事离开之后,若儿和碧色这才发现了两人娘亲的经营手腕。先前她们以为,之所以由韩红窈掌管内坞,一是因她灵元更加强盛些,二是因为她的性子看着冷清,不合适管理坞外的事情,这时看来却是不同。   韩红窈手腕圆滑,与人谈笑之间,不忘将手头事情吩咐妥当。碧色看着她的行事风格,和自己的娘亲也是不同,碧然若是和风细雨之间,温声劝解,她就是雷厉风行,快刀斩落,做事也毫不留情面,   碧色却也换了个性子,随着自己自己平日并不喜欢的姨娘,里里外外奔走开了。   若儿这新嫁娘这会儿工夫,却是有些无聊,她心底也不知这夫妻之道该如何相处,她闲暇无事,只得反复将木隐练习了个遍,只是那日在了花溪之中用的花侵之术却总是不顺手,只怕那日是急智之下,才有了那样的技艺。   直等到有一日,姥姥叮嘱她前来见客,她来到堂前,才看到了张熟面孔。   木卿君见了若儿笑得更是开怀,连番道贺后,也不忘说上几句讨巧话,“说来也是有缘,我就说你这丫头,当年就很合我的眼缘,想不到几年之后,还真的是应了当年的戏言。”   若儿听了,忆起当年自己的“玉佩”之语,想不到到了今日竟然成真。   老妪听木卿君将了这些年若儿的书信往来的事情都讲了一遍,也是惊叹不已,心里欢喜着若儿找到了好姻缘。   再看堂上端坐的韩红窈,若儿也觉得她最近看着和颜悦色了不少,就是看自己的眼色也和缓了些。   等到几名长辈说完了些场面话,木卿君才照着礼数,下起了聘来。   齐堡是玉阕国中巨擎,齐傲世此番婚嫁又是帝皇之媒,聘礼足足运了三十余车,所选之物,除了钦赐,其余的也都是齐家两位太上和齐放亲自挑选。   十余车用了上好的喜锦,十余车珠宝,玉器,古玩,十余车聘金,足足将芳菲的外坞的各类生意买卖车辆都截在了外头。   若儿对着那长串礼单,也是没多少兴趣,一并交给了老妪等人打理。   木卿君则是从怀中再取出一物,递上前去,若儿细看,只见手中的却是一块淡色玉瓶,她在了药庐里也呆了些时日,才刚开了那瓶,就闻了一阵清香。   木卿君笑道:“这是星魂香。”   若儿闻了几口,只觉得冷香扑鼻,让人精神浑然一振:“香气提神醒脑,谢谢木叔叔。”   木卿君笑道:“你可别说木叔叔小气,香氛之流,芳菲坞最是擅长,我给你这香也是有些原有的。”   见他说话的语气凝重了不少,若儿听罢,才知道这香并非木卿君所用,而是傲世的娘亲所制,若儿曾听到傲世小时候母亲不在身边,而这香却是他很是喜爱。   她明白了木卿君的意思,拜谢之后,几人一番招呼后,日色渐晚,若儿回到房中,正待休息,却听得韩红窈推门而入。   015 琉璃喜出日月黯   若儿已经听到了这阵子脚步,听着声音,她已经猜了来人是谁。坞里几个亲近之人的脚步声她分辨的很是清楚,碧色的轻快,碧然的细碎,老妪的沉稳,唯独韩红窈行走之时,控力几分,有些拘谨,想来是因为早些年在冰原行走时,注意冰面路滑时留下的习惯。   玉阙的婚嫁习俗之中有如此一条,女子出嫁,娘亲或是福气深厚的长辈会为新嫁娘插上并蒂花,期许她婚嫁和美,一生无忧。若儿却不知道,自己出嫁那日,是谁为自己插花梳妆。   韩红窈其实早就入了院,却迟迟没有走进门来,外坞里头,此时有些草木先嗅到了春意,冒着尖爆出了芽来。看着院门处早早糊起的喜联,韩红窈心底也是生了些回忆。   屋内的若儿坐在了灯前,背影在窗纸上剪出了个人形。   她和他一别已经是十四年了,她每每看到若儿,就会想起当年冰原上初次见殇木时的情景,师父欢喜地说道;“红窈,来见过你的师弟,他和你一般,都是木灵之身,只不过他是阳木之灵,从今以后,你们需一同修炼,互取所长”。   那年,韩红窈九岁,已经是天原最年轻的普通弟子。殇木八岁,是天原新进的学徒,为了不违背师命,她不得不带着那个资质愚钝的学徒,一带就是五年。   她入选为上位弟子后,他才勉勉强强升为了普通弟子,就是在平日大小冰狩中,也要拖着自己的后腿。殇木,似乎根本无心学习冰原的术法,一门心思全放在了花草树木的栽种上。   那个蠢材,冰原这样的地方,寸草难生,他竟然还期望在里头养出天生天养之花。自己被雪圣选中作为天机使者时,想不到他却因为一门好的花艺也被选中了。   世上会有谁相信,冰原的雪圣竟然也是爱花之人,一干的天机使者中,他独独和殇木说上了几句,这又算什么,自己多年的苦修竟换不来雪圣的只字片语。   她不服,所以才会受了他人蛊惑,独自再去面见雪圣,也不会因为面见无果,一怒之下,将雪圣最是珍爱的灵花强自摧毁。   韩红窈回忆起那簇不起眼的灵花被自己信手毁去时,天机墙轰然倒塌,她第一次见到雪圣时的情景。他双眸含冰,踏雪而来,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己,生平第一次,自己被人如此彻底地忽略了。   只是举手之间,她就被雪圣毁去了灵瑙,那时,她只听得身后一阵哀求,殇木挡在了自己的身前。灵瑙破裂时的痛苦让她昏迷了过去,她只听得雪圣的声音如同天上而来:“好,我再给她一次机会。”   自己醒来之时,全身赤裸着,殇木看护在了自己身侧,两人已经被驱逐出了冰原。那一刻,她只觉得生无可恋,自己多年得来的修为和身份,在一夕间全部都失去了,殇木在了自己耳边说的,她已经是听不清了,只是浑浑噩噩住在了乌业城里。   他以为,自己会痴傻上一辈子?殇木,你莫要忘记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她想到这里,看着眼前身体里流着一半殇木血的若儿,只是冷冷地说道:“齐堡是火热之地,我是来给你解除冰封之术的。”   若儿迎上了她的注视,眼里也是没有带上多少感激,身子也是往后退了几步,明显没有让她除去身上封印的打算:“若儿不敢有劳内坞主,这些年来,若儿一直无灵元伴身,也是习惯了。”   两人站在了房中,直到月上了正空,还是僵持不冬,最后还是若儿先发话:“前些日子,我和碧色去了趟北陆商办,见了她的爹爹,我只想劳烦内坞主告诉若儿,我的爹爹姓什名什?人在何处?”   韩红窈听到这里,已是有了些怒气,却突然听到若儿低声喊道:“娘。”韩红窈的身子微乎其微地摇晃了起来,似被寒夜里吹进来的风冻到了般,她将要出口的斥责被心底兴起的异样强压了下去,眼前的若儿双眼如同星辰闪烁,泛着些泪色。   再过些时日,她就要出嫁了,韩红窈心底,这么多年来,她的心第一次松动了些,:“明日你跟我到库房去,选些合用的嫁妆。”   说到这里,她就快步转身离去了,留给若儿的只是个清冷的身影。若儿心中有些失望却没有了伤感,也是习惯了,不是么,她摇了摇头,夜风探进了屋里,吹灭了灯。   隔日,老妪找上了门来,领着若儿到了下人房中走去,说是要给她找个聪明伶俐的陪嫁丫头,以后到了齐堡里头也是有些照应。   备选的丫头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少女,家里都是世代在了芳菲坞中,听说这次是给大小姐挑陪嫁丫鬟,很多人都是有些不情愿。   坞里的人都是知道,芳菲坞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坞里的重要位置都得留给女眷,特别是内坞之中的差事,更是如此。内坞中的婚嫁,男方多是入赘。而那些外嫁的女子,就只能摊到些闲杂事情,不能参与坞内的经营。这些丫头,大多是有灵元在身,都是些心高气傲的主。当大小姐的陪嫁丫头,先别说要离开父母,以后在了坞里也是没有地位,所以这一群人站着,也是没人想抢了这差事,个个都是垂头丧气。   对于眼前的这些人,若儿也是没有多少兴趣,别说自己不是在坞里长大的,里头也没有几个相熟的面孔,看了一圈却没有选中什么合适的人选。   这时碧色走了进来,对着若儿眨着眼,似是有话要说,只是老妪这时还催促着若儿选人,她只能是等在了一边。   门外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一个丫头,她似乎也没看清里头的气氛,才一入门,就胡乱叫嚷开来:“都怨那只馋嘴鸡,将我的折好的菜心都啄了个干净,又连累我来迟了。”   等到看清楚屋里站着的人,她脸上一垮,低垂着头,心底还琢磨着里头怎么站了满屋子的人。   来的这名丫头是厨房里的帮佣叫春韭,先前老妪已经说明了每房都要派了三等花灵以上的少女过来,她灵元充其量也就是四等,明显是来充数的。   老妪则心中有些不快,她先前分明是吩咐火房的李婶,将自己的女儿选送过来,怎么派了个粗使丫头,坞里的那些老人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见这丫头头发间还沾着些菜叶,若儿走上前去,给她捡了个干净,然后笑道:“坞里还有这般的灵元。”原来春韭的花灵竟是韭菜花。   春韭有些不服气道;“大小姐,韭菜也是会开花的,闻着可香咧。”   听了她这话,若儿和碧色都是笑了起来,若儿更是说道:“我们都是四等花灵,你跟了我也不算委屈了,就你好了。”   说罢,她就将春韭拉到了自己身侧,还一个劲和老妪说:“韭菜补气,在了齐堡那样的陌生地儿,看着她,我就觉得乐呵。”   碧色听着却觉得有些不妥,姐姐这次还是该挑灵滴齐全的手下好些,她在了齐堡人生地不熟,真要受了委屈,多个传话的也好,但她见若儿似是铁了心思,心里只得做了其他打算。   老妪看着若儿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也就答应了下来,再叮嘱给春韭的家里一些钱财,算作安家之用。   等到老妪将人手安排妥当,碧色很是欢喜地拉过若儿,原来,她先前磨着老妪,说娘亲和姨娘都在了内坞,里头又还有姥姥把守,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情,自己这次想和若儿一起留在绯云城。老妪和碧然原本都是不肯的,只是碧色再将前些日碰到了秋膘等人的事情说了出来,将若儿的经商才能好好地夸了一通。老妪听罢,也是动了些心思,想着若儿似乎很合适经营外坞。将她嫁入齐堡,也是没有法子,自己还真有些担心她一人留在了绯云城。   于是老妪就前去探了探齐堡的口风,两位太上倒还是客气,说齐堡并不会干涉若儿的娘家的事情,言下之意,就算若儿要打理生意上的事情也没什么关系。   老妪那日见两姊妹打理兰所也是摸清了些套路,也就答应了让碧色留着帝都,两人轮流打理外坞的事情。   听了这好消息,若儿也是开心,此次去了齐堡,她心里也是还有些忐忑,就算有了陪嫁的丫头,自个儿心底还是有些不踏实,如果再加上古灵精怪的碧色,想来她进齐堡的新嫁娘的日子,也不会太乏味。   随后,韩红窈果然依约,领着若儿进了库房。芳菲内外坞都是设了库房,而外坞之中,此次老妪几人出门,也是挑选了一些内坞里的稀罕之物,带了出来,里头摆放的并非铜臭之物,而是女子常用的珠花首饰,还有些玉器古玩。   若儿对着这满屋子的珠宝,转了起来,却没有碰到什么喜爱之物,一直走到了最里头,只看到一个古朴的盒子,翻开看时,里头却是些玉珠。   玉珠摆放在了盒子当中,串了起来,足足有了九颗,都是指甲般大小,若儿握在手中,只觉得很是凉手,再一细看,发现这些玉珠竟然全是冰晶打磨而成,只是不知道什么人能有了这样的手艺和耐心,能雕琢出如此一串珠子。   最奇的是,虽是冰晶,在了人的手里,也不化开,稍一揉捏,又觉得如同化成了水般,有些柔软。   她看了几眼,就觉得很是喜欢,索性就戴在了手上,才一套上,她就舍不得取下了。   韩红窈在旁看了,咬了咬嘴唇,嘴里问道:“一屋子的东西你都不选,偏要这些破烂珠子做什么?到时候可别被齐堡里的人取笑了,说我们芳菲坞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若儿还是把玩着手中的珠子,说道:“这串链子很是小巧,带在身上也方便,我在冰原里都是简单装束,又没有披金戴银的习惯,满屋子的珠宝看着也是花眼,反而是这冰珠子看着让人想起了冰原的日子。”说着,她不自禁想起了五十,那几颗冰珠玲珑剔透,紧紧地勒住了她的手腕。   韩红窈听了,脸色一变,也不再说话,靠在了一旁,低声说道:“此物叫心珠,能蓄人之思念,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妪看着她的脸色,淡淡说道:“此物本就是他人有心相送,也是因为原本的主人并不喜欢,才被闲置在了这里。说来也是有缘,既然被若儿选中了,就留下来吧。”   心珠的由来老妪并没有明说,旁边几人中也只有韩红窈和碧然知道,这串珠子是殇木离开时,留下来的。照殇木的话说,是冰原天机墙碎裂之时,他取了些碎冰,打磨成珠,原本是想送给韩红窈,以慰藉她对冰原的思念之情。只是韩红窈清醒之后,却不屑要殇木之物,每看到这个东西,就丢弃在了库房里头,一搁就是十多年。   老妪见若儿选了多时,也没选中几样首饰,就自己做主,替她选了套珍珠件,翡翠饰,云石钗,再命令一旁的丫鬟收了起来。婚嫁首饰之后,少不得一番裁量喜服,花冠披带样样不少,折腾了足足一日有余。   尤其是商量到喜服时,若儿却无论如何也不要大红之色,这可是让几名长辈很是为难,喜庆之色本为大红,若儿却偏说要什么蓝色,很是难办。   几人正争执不下之时,秋膘却亲自送来了件嫁衣,才一展开,就让芳菲众人大喜往外。这一身喜裳就是若儿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它并没有多少繁缛绣工,而只是用了上等的红丝编制起了正反两面,明里看着如同红色,暗地一看却是偏成了蓝红色,更奇的是,喜裳上的花纹也不繁琐,而是织了些碎底金花,从了衣领处到了裙摆处,点滴不拉。整件衣服在了日光下,金色闪亮,而在了月光下,则是银烁如星。   连老妪这样的老人,也没见过如此的喜裳,秋膘看着也是啧啧称奇,嘴里说着:“这回千原那老滑头可下了血本,也不知用了多少钱,才从小西城收了这样的宝贝过来,说是叫琉璃喜。”   若儿将衣服捏在手里,听得碧色在旁说道:“奇怪了,这样精致的衣裳,为何又几处针脚如此拙劣。”   “日月琉璃喜,”若儿将衣服贴在了脸侧,缓声说道:“五十,我知道的,你果然...。”   金盏城内,五十躺在了白花绿叶间,沉沉睡去,身旁月色如水,服侍的女婢说道:“仙织可是怎么了,连着七天七夜不眠不休。”   梦里,若儿穿着那件天下第一的“琉璃喜”,五十遥遥看着,两人相视而笑。   016 喜事愁事烦心事   出嫁的琐碎事情总算是有条不紊地解决了,若儿这口气还没顺畅下来,烦心事又接着找上了门来。   昨日才刚去了库房,今日若儿又被老妪带到了熏庐里头。   外坞的熏庐是新近刚起好的,若儿才一入门,就见了满眼的陶陶罐罐,里头更是传来阵烧酒味,难不成芳菲坞里还经营起了酒水生意不成。   庐里头除了酒外,就是满筐的干净花瓣,都是从玉阕南和瞭苍采摘过来的。花瓣由花娘清洗干净之后,在煮浸在了水中,再蒙上层滤布,用了文火熬制,花娘们在旁看着火候,水上会浮出了些油水,每筐花瓣都是能熬出那么一点儿油星。   随后,再用了草木芯子,将那点油水挑捞了上来,泡在了那些分瓶装的小酒瓷罐中,时间久了,酒的酒气散了去,草木芯子里头的香气则锁在了瓶罐里头,就成了芳菲的花氛。(额,类似近代香水吧)   熏庐里头,提炼的正是芳菲近日才研制出来的花氛。若儿看着鲜花源源不断地被送入了水中,而眼前的香氛却只是杯水车薪,十余瓶而已。   老妪带她前来的目的,却是让她选上几瓶,以后见了齐堡的长辈女眷,也可以献上份独礼。若儿心里感激着姥姥的体贴,只是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木卿君前来下聘之时,除了聘礼之外,还送上了齐堡的族谱。   于是若儿揣着几瓶香氛,将它们搁在了房中,翻起了齐堡的族谱来了。齐家的族谱也是火色红纸,凤凰尾翎形的谱支干,下头记着好些名字。   齐堡发家不过三代,族谱上名字也是不多,除了直系以外,还写了齐家两位太上所收的弟子门徒,也总共有十人之多。   若儿看着那些陌生的名字,也是没有多少兴趣,尾光一扫,落到了傲世旁边。原来傲世哥哥还有两名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是另外两人的亲娘的姓名也是列在了上头,唯独傲世的娘亲的名字没有写了上去,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她转念一想,如果芳菲也有族谱的话,只怕老妪,韩红窈,碧然几人旁边也都是空着名字,只怕天下没有比芳菲坞更怪的族谱了,想到了这里,她也只是无奈苦笑着。   只是一本族谱看了下来,她又多了些头疼事,以前若儿在芳菲坞里也好,冰原也罢,她见了长辈叫师长,见了寻常人也只是点头招呼,什么长幼次序,辈分年轮都很是模糊,哪里像齐堡的族谱,每人的名字旁都带着个尊称,自己真要见了面,只怕还叫不出来,想来这本族谱要贴身带着了。   她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心烦,将那族谱丢在了桌子上,眼旁闪过阵光色,她略一低头,看着那串就粒“心珠:在了自己的手腕间滴溜打着转,蹭得她的手有些发痒。   若儿正是把玩着,眼前却多了道人影,韩红窈盯着那串心珠,眼神甚是复杂。她何时进来的,若儿并不知晓。   “这珠子,是你爹爹留下来的。”韩红窈不请自作,醉呓般低诉着:“你本不该出生的。”   心珠还是在了若儿腕间流转着光色,先是透亮再是晶莹到了后头,竟是呈了雪白之色,更有寒气喷薄而出。   “心珠活了,”红窈嘴里说着,眼里又回忆起了当年,天机墙碎裂,雪圣出现之时,墙上瞬间出现的几行字,“‘一女衅得两王争,’天下真的要乱了。”   芳菲老妪和碧然只知道这心珠是殇木送来的,却不知道,“心珠”其实是雪圣所佩之物。如果当真是殇木的东西,韩红窈早就已经将它丢了出去,又怎会还将它锁在了库房里头。   雪圣的声音从了洞里传出来的时候,韩红窈那时是拜倒在地的,他的声音是很是干净,正如了他的人一般,没有沾染上半点俗世的浮华,才是一眼,就能让人的心沉醉不已。   红窈记得自己匍匐在地,不敢抬起头来,那堵看不清深浅的冰墙后头,又会是怎样的惊艳之才,灵瑙碎裂的瞬间,她记得了雪圣的冰冷不羁,眼若寒星,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他的身上无一丝赘物修饰,独独手上一串心珠,让她难以忘却。   那一刻,韩红窈宁愿做飘落在了他的发间的那朵雪花,即使接触了他的瞬间,自己就已经化去。   可是雪圣却急急走到了那堆杂乱的花簇之前,眼底闪现出的怨恨几乎是冰冻了一切,她感觉着自己脚下的霜雪积厚了起来,生命从了自己体内流失而去,   随后的随后,殇木带着自己离开了冰原,她痴痴呆呆中,将殇木当做了雪圣,足足半年有余。清醒后的几日里,她看着殇木守在了自己身旁,汤药热水亲手服侍,她将药吞了进去,一路苦到了心里,为何她只是毁了一簇花草就落得了眼前这个下场。   她落魄出原,觉得坞颜面回了芳菲坞,她不愿归家,殇木就陪伴左右,她不愿远离冰原,他就在了乌业城里,另辟木屋。她嫌家中冷清,无半点翠木,他捡去乱石杂草,在了屋前辟了处空地,植了几把瘦竹。皑雪难压竹绿,他也难得她心。   临盆在际,她日渐暴躁,心里恼怒着自己被他污了身子,任凭她如何谩骂,殇木都是日日开心,眉目里满是喜欢。那一夜,她再次听到了那阵挑拨的话语在了她的耳边说:“一王衅得两王争,你不是要把这孽种生下来吧?杀了她!”   那个声音虚无缥缈,好像冰原的雪风一般惊扰着她的梦,她想到了雪圣,再想到了自己如今的下场,于是趁着夜黑之时,独自外出,想寻个地,将孩子了结了,却被殇木发现了。   无论她如何打骂,殇木都不再让她一人外出,后来更是将她送回了芳菲坞,交由芳菲老妪看管。在了老妪和碧然的谨慎照顾下下,若儿才顺当地生了下来。   等到若儿足月时,殇木送来了这串心珠。心珠在手,能保人本心不失。雪圣呵雪圣,眼前的女子就是你所说的“我的机会”,那你可知道,这个机会,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嫁做他人之妇。再是如何,嫁为人妇之后,她还能挑出怎样的事端。韩红窈看着“心珠”在了若儿手上焕发着神采,心里更是不是滋味。   若儿见她又喜又悲,话又是说了一半,心想既然“心珠”是爹爹之物,自己可是要好生保存着,她想着还是将心珠收了起来,只是这会儿才发现“心珠”如同和自己的肉长在了一起,怎么拔也下不来了。   韩红窈见她的举动,哼了一声:“圣人之物,又岂能说拿就拿,说取就取。”她说完之后,又是神不守舍地走了出去。   若儿听得无趣,偏心珠又去不下来,就和衣睡下了。这一晚睡得却有些不安妥,她只觉得手中的心珠紧越紧,到了最后,却渗进了自己的肌肤里头。   睡梦中,她有些心急,就用了手去挠,却见了名男子,他长身而立,手中雕琢着一粒“心珠”,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子说道:“婆罗,百年才能出一颗心珠,这已经是第九颗了,等到第十颗成了,我就能来找你了。”   若儿看着他将心珠搁在了手中,光亮大盛,她一下子看清楚了男子的身影,只见他的下身之下,已经凝结成冰,整个人,都是被冻牢在了地面上。   她想再走近几步,却发现男人的身影立刻缩小了下去,眼前突然多了个小孩,他蹦跳着到了自己身前,拉过了她的手,将“心珠”戴在了她的手上,然后说道:“心珠动,情窦开,心珠碎,吾出世。婆罗,记得,等着我。”   “心珠”的光亮刺得她睁开了眼,外头传来了一阵响声,只见昨天那个厨房丫头春韭已经收拾妥当,等候在旁,来伺候她用早膳了。   若儿擦着额头的冷汗,努力回忆着梦里那小孩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嘴里说着自己不喜欢由人伺候着更衣吃饭,春韭却不肯了,说是老妪特定吩咐了,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礼数,小姐到了那里可不比其他地方,要好好学些礼仪,一日三餐都要有人服侍,更要记清楚齐堡的族谱。   若儿看昨日的春韭还喜欢些,今日她刻意的一板一眼起来,心想自己怎么就要了个榆木脑袋过来,这前前后后多了一个人跟着也是不方便,这以后天天要是如此,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心里想着就堵着难受,正是要发火,就听了黑玉不冷不淡地一句,“这婚事,也是你自讨苦吃。”   说起傲世和若儿的婚事,最反对的除了百里焰漪之外,这第二个反对的人就是黑玉了。自打她知道若儿要嫁给傲世之后,她就和若儿撒起了气来,照黑玉的话说,她第一眼看见齐傲世就觉得通体不舒畅。   经过了这些年,还是改变不了黑玉对傲世的偏见。若儿也是没了法子,只能是打着哈哈不去触黑玉的霉头。   两人大婚那日,绯云城的雪已经下停了,勉强出了个暖日,才是一大早,芳菲内外就忙活了个不停,接亲的队伍还没到,芳菲坞里外都挤满了前来观礼的人   这一日,除了上门迎亲的齐傲世,却又有好些不速之客,只是这时的若儿却怎么也预料不到。   017 人面桃花相映红   早在几日之前,娶亲的沿路的各门各户都摆放了芳菲坞送来的一对红梅盆栽,上头贴上了醒目的“囍”字。那些光秃的枝头,则被挂上了喜庆灯笼。   若儿住得这侧院落,种着几株柿树,经了霜雪之后,柿果更是红的发紫,在了墙头探头探脑,也凑起了热闹。   喜房里头,那些嘈杂的喜娘丫头如同吱喳的雀子,在了耳旁唠叨着,若儿的脖子被头冠压得酸胀了起来,可这些如同从地上冒出来的婆娘们还是死命地往了她的头上添着珠花金钗。   她小口地呼着气,压低了心头的那阵子焦躁,将领口拉高了几分,掩住了那块看着不大喜气的黑玉。   鸡鸣时分,到日上三竿,她才喝到了口冷红枣茶,也幸好脸上粉渣子抹得够多,才看不出她已经饿得脸色发青了。她听着眼前、耳朵旁、手腕上的首饰碰撞的叮咚作响,盼着日头快点下去。   透着喜帘,她看着铜镜上倒映着的自己,许是妆容的缘故,看着镜中的人有些脸生。脸大半部分被遮盖住了,空出了个下巴,红的诡异的唇。   外头除了人声就是鼓号锣呐,也不知道吹弹的是什么乐,听得人的脑中和浆糊般,昏昏沉沉。   芳菲的外坞在了城南,而齐堡则在了绯云城郊,中间还隔了些距离,所以吉时定在了午后。   爆竹声响成一片,若儿呆坐在了屋里头,身子下磕着些花生和莲子,有些发疼。喜娘和丫鬟们都凑了出去看热闹去了,留了她一人在了房里头。   满眼都是喜色,若儿看着眼里,只觉得有些发慌,眼神没了地方可落,心更是是噗通跳得厉害。她紧抓住喜服,又怕皱巴了衣服,待会儿在众人面前出丑,慌忙又揉平了。   实在是没事做了,她开始数起了衣上的碎色小花。数了一阵子,外头的人声停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这会儿到了哪一步了,就揭开了盖头,露出眼来,往了窗外看去,却只看到枝头“砰地”掉下了个柿子,这个季节的柿子,想来是很甜的。   她想了想,拉起了曳裙,小步跑到了窗外,看看里院稀稀拉拉,不见几个人,就摄手摄脚地偷溜了出来,往了墙角的柿子树上爬去。   谁会想到,新婚的嫁娘这时候满脑子想着的是落到了地上的熟柿子。芳菲外坞都是前来贺喜凑热闹的百姓和商客,老妪和内外坞主都是忙活着,连想跑进里头的碧色都被人群堵在了外头。   柿树可疑地摇晃了起来,琉璃喜可怜巴巴地挂在了枝头,将落了叶的柿子树铺成了红色。若儿费了些手脚,才找了根可以落脚的树枝,枝头在了脸上一蹭,喜婆好不容易才抹匀的面上就刮去了道粉子。   她顺手捞过个柿子,心里想着吃个柿子,总是看不出来的吧。周边满片的红色,竟无人发现树头那个红晃晃的人影。   韩红窈站在了外头,脸上带着笑意,接待着齐堡的宾客。她的身旁站得正是新郎官装扮的傲世。   若儿见他头上只是象征性地寄着条红色的纶巾,比起自己的那个喜冠不知道要轻巧多少,心里很是羡慕。   他的喜服是件滚着金边的长袍,映得他眉目如画,见了眼前这些生人,他也是一一应付着。   嘴里的甜味似乎到了心里般,她没来由的将傲世和花溪幻境里头的水域王做了对比,正是看得起劲,旁边拥上了些孩童,将傲世挡在了后头。   早前喜娘早就叮嘱过若儿,没到吉时,切忌不可出了喜房,若是这会儿看到了新嫁娘咬牙切齿的模样,只怕要昏厥了过去。   傲世听着耳旁的道贺声,心底却并无多少欢喜,耳根子一阵发痒,他缓缓转过身来,视线越过了人群,直直地往不起眼的墙角看去。   正瞧见了若儿的眼,两人才对上眼,都是惊了一跳。   若儿心底一急,忙摇手示意他莫要出声惊动了别人,谁知柿树枝这些日沾了雪,就如同上了蜡般,她稍一晃动,脚下就和那些肥敦敦的金红柿子一起滑溜着滚了下去。   她这一突然消失,看得傲世险些叫了出来,待到他快步走到了墙角,却被旁边的几名宾客绊住了脚。   也幸好芳菲坞的墙体不比齐堡那般的高大,地上又还堆着层雪,傲世见里头没多大动静,想来若儿应该也不碍事。   看着地上砸地稀巴烂的柿子,如同人的笑脸般,他的眉眼舒展了些,只是触到了衣袖里头的那封信让他的心里又沉甸了几分。   午时后,芳菲坞喜炮连连,齐堡那边也是翘首等待,两旁的路面上,红梅绽放,喜灯飘摇。喜娘进门时,只见新嫁娘正襟危坐在了床榻上,嘴里说着吉利话,将她牵引了出去。   出了里院,她听着老妪晃悠悠地走了上来,往自己头上插了只并蒂花。若儿看不见老妪此时的神情,但却依稀听到了碧色的抽泣声。   前头来了一只手,有些微微地发着颤,若儿盯着那双手,扶了上去。傲世的手心有些发凉,她的手则是烫的惊人。   她被他牵着往前走去,如同当年在了丰源水舞时那般,傲世在前,自己在后。她的心里,幸福一波浓似一波,自己竟真的应了儿时的那句童言,得君之玉,他年还情,这一还,却是将整个人都还了过去。   她听着离着很近的那阵子呼吸声和扶住自己的那双手,跟着他的步伐,步步向前。直到了门口,傲世都没有说上一句话,只怕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有些紧张的。   喜娘在了旁边叨叨絮絮地说着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真的到了那会儿,想到这时,她心中一阵暖融。   一路下来,她靠在了轿子里头,隔着帘布往了外头看去,隐约见了马上,傲世的背影笔直地挺着。人群渐渐散去,她的心也跟着沉淀了下去。   等到轿子出了城,往了齐堡而去。芳菲外坞的仆人们收拾起了屋院,却看得门外疾驰而来了一匹马,马上一个穿着米色衣服的男子跳下了马来。   他快步走到门前,见了一地的炮竹纸屑,眼底浮起了阵惆怅。有人在了旁边问道:“这位公子,你可是来观礼的,迎亲的队伍已经出了城了,你来晚了。”   斐妄摇了摇头,他牵过马匹,往了东边走去,那仆人在后喊道:“公子,迎亲队伍是往城外去的。”   天际飘起了雪,风呜咽着朝了燎宫而去。   齐堡前喜轿停了下来,若儿过了火盆,踏着红毯一路过去,耳边又传来了阵闹哗声,若儿顶着喜冠,脚下又没长眼,只觉得齐堡的地势如同山路十九曲般,昏沉沉地走着,偶尔还要停了下来行礼,这一段门口的路如同走了一辈子那么久。   傲世在了前头一个刹停,这引路的人却走得有些不小心,若儿在了身后稳住了他的步伐。   人声陡然安静了下来,若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前头的傲世并不说话,她心底有些犹豫,总不能自己这个新嫁娘昂着个头,东张西望。   这阵子寂静很快就被打破了,若儿听了前头有阵女声传来:“今早,我已请了炎帝赐我炎修,焰漪不日将在国道馆中闭馆清修一年。知齐兄大喜,特来道贺。”   百里焰漪在了今日,也是一身红妆,比了若儿身上的装扮还要明艳几分,她斜睨了若儿一眼,贝齿紧咬。   傲世叹了一口,他感觉到身后的若儿突地拽紧了他的衣袖,不肯松上半分。   若儿听着前方这阵子娇横的声音,她依稀听过一次。她想起了那日冰洋之上,那名女子的样子,心里警戒大起,前头的傲世还是呆立着不动。   观礼的人群中再度喧哗了起来,只见新嫁娘一把扯开了蒙在了喜帕,挑开了珠帘,直视着百里焰漪。   “那希望百里姑娘在了国道里头长陪青灯,涤净心中欲念。”若儿的声音如同珠玉落地,掷向了百里焰漪。   齐堡里的几名长辈见了脸色越发难看的百里焰漪,再见新娘自掀喜帕,光天化日之下,也是不吉,身旁的几个大脚婆子连忙冲上前来,将还是气鼓鼓地若儿推进了正厅,傲世也跟了上去,拜天地的声响此起彼伏。   百里焰漪花容惨淡,看着齐堡正厅里叩拜着的两人,身子也是摇摇欲坠,眼底的泪水如断线珠子般滑了下来。   拜完天地,新娘和新郎分了两路,傲世在前方迎客,若儿往了喜房而去,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后头传来一阵嗤笑声,有几名女眷在了前头叽喳道:“我还说是哪里来的乡野丫头,才刚进了门,就迫不及待自己掀了盖头,还真是有几分好笑。”   若儿听了前方的几名女子都应声笑了起来。若儿对了这样的嘲笑场面也是习惯了,心里只是记得了这几名女子的声音,隐约看了个高矮胖瘦。   她这时身旁又守上一群婆子,都碎碎念叨着,数落着先前她先前的那番举动的,又说着齐堡里头的规矩众多,需要好生调教。   幸好春韭这时多了几分机灵,一人跑到了前头,将那些人都赶了出去,嘴里说着:“各位婶婶婆婆也是辛劳了一天了,到了前厅,坞里有打赏,你们都快些过去,以免落了个空。“   那群三姑六婆果然跟着跑了出去,只是一回眼,身后静坐着不出身的嫁娘又掀开了红帕。   春韭先前也是惊住了,这大小姐怎么这么不懂避讳,这一日两揭红帕,很是不吉利,她却不知道,若儿这已经是三揭喜帕了。   见春韭想说又不敢说的憋屈样,若儿只觉得有些好笑,嘴里安慰着:“你也不用担心了,我先透口气,等到待会人来了,再盖上去。”   听了这话,春韭还嘀咕了几句,若儿润了口温水,心火燎燎地推开了窗,打量起了外头来了。齐堡不比芳菲坞,院落里头,草木在了铺天盖地的红色中更见萎靡之像。   若儿看了一圈,独独院落中也植了簇竹从,让她有些喜欢。春韭跟着她探出头去,也是“啧啧”几句,说着芳菲坞的好,突又想了起来:“表小姐送了几盆红蔷过来,说是料到了齐堡这样的地,一定少了花色的滋润,改明个空闲的时候,我就将它们搬到院落里头。”   若儿点了点头,又打量着身后的喜房也是一屋子隆喜之色,连窗缝子里头都填上了红泥。若儿回头看了眼朱木喜床,也床柱子上雕着鸾凤和鸣的吉祥图像,双头凤枕摆放在了正中,她没来由的就红了脸。   见了这床,她突然想起了件事,张口正要问,见旁边的春韭踮着脚往了外头张望着,整一个孩童的样子。这话也不用多此一问了,只怕她比自己还要不知世事些。   春韭看了眼若儿,见她脸上飘红,眼又不住地往床上飘去,明白了过来:叫道:“哎呦,这可怎么是好,本来是要让喜婆和小姐说些今也夜的事情,奴婢一时嘴快,居然是将人轰走了,这可如何是好。”春韭临出门时,还被老妪特意叮嘱了,刚一忙,就将事给忘了。   若儿却不慌不忙地坐在了床榻上,似乎闭目养神了起来。春韭知道,修炼之时,才需心平气和,怎么到了这会儿功夫,小姐倒有心修炼起来了。她不敢出声,只在了旁边等着,也是年岁小的缘故,今天又是劳累了一天,春韭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来。   若儿正和黑玉议论着,“姐姐,男女的事情,你可是了解?”   黑玉险些被呛着,支吾着:“我只是一个树灵,你说的事哪能知道。”她见若儿没了声音,一脸的可怜模样,只得不情愿的说道:“你往人之思上瞅瞅,些许还有些门道。”   若儿这才想了起来,看了眼已经靠在了椅背上的春韭,摸出了人之思。早些年看得那些简单的内容都没了踪影,她翻到了“情爱篇”,心里也是琢磨着,好像之前并没有这个篇章。   人之思还真该改名为“若儿之思”,简直是和自己通了灵般,才是一会儿,上头还真的出现了些图像。   若儿才翻看了几页,脸上就青红相间,这算是怎么回事,上头的“欲”字后,尽是些男女的赤条身子,缠在了一起,男上女下,她又不敢叫醒春韭一起研究,只能是闷不吭声地看着,阴阳相合,若儿“嗯”了一句。   她看了半天,得出来的首要之事,是先要除了衣物。她想了下,看看身上的琉璃喜,想着这衣服穿着有些麻烦,待会还是自己先脱了,男子的衣物倒还简单些。   前边传来叫喊声,“新姑爷入洞房。”原来若儿只顾着观摩,天色已经晚了。这一声悠长响亮的呼喊声,将春韭惊醒了过来,若儿不慌不忙地将书塞在枕头边上,再由着春韭给自己盖上了喜帕。   018 夫妻之交淡如水   春韭忙侯在床榻旁,突又叫了起来:“糟糕,小姐你可是忘记了吃东西,听说新婚之夜,可是要费上大力气...”   她话没来得及说完,房门被推了开来,春韭连忙噤声缩在了旁边,学着小姐一般低眉顺目了起来。   这持续了一日的喧哗,到了这会儿才被彻底阻隔在了外头。春韭见了迎面走来的姑爷,心神一个恍惚,“姑爷长得可真是好看。”   傲世见了房中的冷杯冷盏,再看看在床榻上端坐着的若儿,低声吩咐道:“房中有我就是了,你先下去。”   春韭听了,连忙退了下去,只是房中的喜烛跳动了几下。若儿的心却紧锣密鼓敲了个七上八下。   前方红影摇动,空气里头送来了声轻叹。若儿听得心底一惊,也不知傲世为何叹气。红烛泊泊,泪红坠落,滴湿漉了喜案。   傲世并没有上前挑起喜帕,也并未离去,坐在了桌前,枯坐不动,若儿振了振嗓子,问道:“傲世,你可是累了,那早些歇息吧。”   她说了这话,脸上一阵赤红,心里又想,该是我让他脱衣,还是我自个儿先脱了,这想来想去的功夫里头,前方的傲世还是不作声。   她心里有些急了,这一日到底要自己揭喜帕几回才罢休,今个儿先是从树上摔了个狗吃屎,这会儿傲世又如同吃了闷棍般,这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喜帕最终还是若儿自己揭去的。眼前的傲世手中正捏着一封信,眼神看着烧得正旺的烛光:“若儿,你的喜帕还是要交给真心疼你爱护你的人,我不配。”   烛火之下,那方很是柔软的喜帕飘落在了地上,平平地铺了开来,她低下头来,看着闪着光亮的喜帕,问道:“是因为她么?”   “无关乎任何人,”傲世走到了她的身前,捡起了那方帕子,将那封书信和帕子都搁在了若儿的膝头。琉璃喜慢慢变成了蓝红色,最后成了天空般的蓝色,她的脸色被映衬得有些苍白。   展开信时,上头的“离书”两字,笔墨未涸,透着阵墨香,喜房之中,满是红饰,唯独那这煞白的纸,漆黑的字,触目惊心。   对了今日的婚事,傲世早就做好了打算,他并不拒绝了炎阕令也没有抚了齐堡的意思,而是将这门婚事束之高阁,夫妻之名而已。   “无关乎任何人么”,若儿瞄了离书一眼,说道:“傲世哥哥,既然无关他人的事情,那你心间还是空着,如此,就由若儿先霸着吧。”   她的嘴角勉强拉出了些笑意,成婚之事,本就不关乎他人,自己对傲世的喜欢,也一直是一个人的事情,和之前一般,喜欢着也就罢了,她并不知婚嫁到底有什么作用,只要给了自己个名分,在了他的身旁,她就能心安,看着眼前的人,她就能心喜。   绯云城中,她有了栖息之枝,无论是如何的高处之枝,只要是停妥了,莫要再脚滑了就是了。   她想到了这茬,看看愕然的傲世,笑红了眼:“傲世哥哥,这信可是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我就收下了。”   傲世原本想说,他日你有了合意之人,就可签字画押,齐堡定然不会干涉。   傲世看了看愣了片刻,再看向枕头边上,隐隐露出了边角的书籍,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还不懂男女情爱,我也不能束缚了你,这封信你可是要收好。”   若儿听得发愣,再看看那封信,眨眨眼说道:“我可是一辈子都不会用上这封信的。”她说罢,接将那封信,折叠的整整齐齐,从枕旁拿出了人之思,将信夹在了里头。   傲世看看她脸上哪有半分难色,心里也舒服了几分。哪知若儿偏过头来,发问道:“先前那位拦路的姑娘姓什名什,家住在了哪里。”   傲世一愣,若儿见他不答,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这人先前为难自己,连自己的大婚之日也来捣乱,迟些时候,一定要托人好好留下神。   婚房里头的蜡烛点的通明,新嫁娘和新郎官谁也不敢先合上眼,她又不敢先睡了过去,只能是熬着肚中的那阵子饥饿,将眼前的傲世瞅了个够。   傲世被看得有些尴尬,又不敢离房,只得是坐在了喜案旁,喝起了酒来,若儿看得有些眼馋,也挨着他坐了下来,跟着喝起了酒来,却不敢动筷。眼前慢慢地晃悠了起来,若儿只看到眼前的傲世成了两个人,她想着今日的丑事,不知觉笑了起来,浑噩中已经醉了过去。   这一夜,喜烛含着笑,又似带着泪。若儿的手腕上,那心珠又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醒来之时,若儿已经睡在了喜床上,傲世却没了踪影,她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好如初,身旁已经多了一床被褥,此时已经是折叠好了。   她慌忙起了身,见了身下铺了块白绸,上头是片血色,她看着那摊血,查看起了周身,也没见什么少伤口,正是纳闷时,春韭走了进来,也不服侍她起身,却喜滋滋地抽走了那块落红绸,出去讨赏去了。   新婚夜,竟然是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   齐堡的第一天,看来也是有些不寻常,她身上只觉得松散,只是一会儿,又进了一圈人,原来是要服侍着她去了前头拜见几名长辈。   这也是麻烦,在了芳菲坞里可从来没有这么个规矩。酒醉可真是会误事,新婚的第一夜自己就喝了个醉醺醺,还真是有些失礼。   梳头打扮的人完事之后,却没有退去,而是外头和春韭站在而来一起。今日中奴仆前来时,见了新嫁娘全身软绵,两颊坨红,也是掩嘴轻笑,并无多少惊奇。   带头的大丫鬟再上前说道:“奴婢们分别是从太上房里和大房三房派过来的,前来打理二少夫人平时的日常起居。”   若儿刚想说自己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手,只用春韭一人就好,这时齐家老太派来的两名长侍中的一名说道:“二少爷这院里头也是窄小,不比另外几房的宽敞,我看两位妹妹还是回了各自房里,这里有我们两人帮忙着也就够了。”她说话的语气很是客气,却让大房三房的两人变了脸色。   若儿看说话的婢女生了个玉盘圆脸,说话之时神情里头带着几分说教的意味,看来在四人之中,也是主事的人。原来齐堡之中,除了傲世娘亲星尘娘家单薄,没有陪嫁丫头以外,其余几人的婢女丫环都是娘家带过来的。   唯独齐太上的房里的丫头,都是由齐老太手把手调教,除了一般的礼数,更会写术法武功,在了奴婢中也是高人一等。   若儿见有人替自己打了圆场,也就不再发话,大方三房的两名婢女只得悻悻地走了。   两名婢女又上前替若儿整扮了片刻,领着她去各个院里问候。   原齐堡里头,若儿要每日拜见的不过是三主房,正是齐家太上的太一房,齐放和大房所在的中正房,和齐堡几名弟子所在的下肆房。照着礼数,若儿和傲世两人在了各个房中都走了一圈,这第一家就是太一房。   太上房修在了主堡之中,里头焚香阵阵,两名老者也是笑脸相迎,若儿眼前一见,果然就是那日茶所所见的两名老者,这时看到她,两名老者也是欢喜。想来是那日自己在了茶所很得他们的喜欢。   若儿看看身旁的傲世,对着两名老者时,也是毕恭毕敬,只是无多少亲近。再就是齐放的中正房,这房坐落在了齐堡的最正中位置,昭示了房中主人齐放的声势地位,大房和三房的院落则分别坐落两边。   若儿也知自己现在所居的位置也是当年傲世的娘亲的住所,只是不知为何,那里地处偏僻,而不在这中正房中。   最后就是下肆房,这里头又分了好几家院落,里头住着的也都是齐堡多年的老弟子,拖家带口,这些人见了两人,言语也是生疏,并不亲厚。   一番走了下来,两人最后才到了齐天和齐熏之的住所,这两兄弟都是嘴上客套了几句,并不将傲世放在眼里。   若儿正准备告辞时,外头嬉笑着走进了一名少妇。听着来人的声音,若儿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那新婚之日,嘲笑着自己是名乡野丫头的正是眼前的女子。   齐天的妻氏南依依佩得馒头珠钗,身上穿得是绫罗香绸,臂上环绕着镯环响动,很是招摇。齐天算起来也都是孙子辈的主事人,南依依又是商家出身,平日最喜与人媲美。   她见了若儿,两眼斜视,连个正面都不瞧上一眼,显然不将她放在眼里。若儿见了她的模样,也不动气,只是叮嘱着身旁的春韭送上了薄礼,正是前些日子老妪差使她带过来的香氛。   她送给南依的这香氛为杏桃氛,才一打开,香气就萦绕满屋。南依依脸上立时换了些颜色,芳菲坞的这种香氛听说还只是几国王室中有些流传,还没到到了市面上,这时得了一瓶也是意料之外。   时间一过也就是小半年开了春又入了夏,齐堡里头的日子,也是清清淡淡地过着,齐堡虽是帝都中的显贵,但因为齐家老汉平日就喜听老太的话,在了齐堡当中女眷地位也是不轻。和一般的大户人家,女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不同,若儿得了允许,可以经营些芳菲外坞的事情。   绯云城不愧是崇尚火元之都,一道夏季更是酷热难耐,若儿在了冰原可是从没经历过这般的闷热,在齐堡里头呆的叫苦连天,暑气蒸她和焉了的树木般,整日无精打采。   碧色在外坞忙活了一阵,到了六月的时候,总算是有了些空闲,两姊妹又聚到了兰所里头,只是热茶在了冬日里还好卖,到了夏日也就麻烦了。   连着几日下来,生意日渐冷清,两人想想还是该买些冰茶更好些,这样的时节,又不比在冰原时,连深宫里头,都难以找到冰镇的冰块。她在城里热得难受,也就委屈求全着躲到了“冰棺”里去了。   才到了城外,发现过往竟然是有好些车马在“冰棺”的那条冷僻山路上行走,若儿几人看着也是目瞪口呆,原本名不传的“棺材铺子”的生意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往来的富人都来定制灵柩,原来冬日还没什么,这夏日里头,尸体可就停放不住了,都说这冰馆里头的寒冰可保死人容颜。这些人爱惜了家里的脸面,也不稀罕那么几个钱财,就纷纷找上门来,原本门庭冷落的冰馆,这时却是热闹非凡。   “冰棺”虽然出得偏远,但大户人家,哪个不是备足了车马,通行也是无碍,若儿和碧色见了季节更替,北原竟然赚起了死人财,心里也不禁佩服起了北原开铺的巧妙。   若儿之前嫁人之时,想到了自己在了名分上也还是北原的弟子,她还有些担心人违背了冰原的禁忌,问起这事来,秋膘的话让她宽了些心,北原嫁人是不碍事的,冰原又不是一些尼姑和尚庙,不管这档子男女闲事。   见若儿等人避暑竟然到了这死人铺子里来,秋膘又是一阵取笑,   这时陆竹轩在旁笑道:“你来得也是凑巧,我刚得了件好东西,也该合你用。”   他很是神秘的送上了本书,若儿翻看一看,”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碧色凑前一看,脸立刻红了起来,心里骂着陆竹轩没有长辈的样子。   陆竹轩还是洋洋得意着,春*宫书也算是市面上少有,深闺中的女子想来也是没有见过的。   若儿则将丢还给了陆竹轩:“这书我早有了,只是自个儿看着一直琢磨不通。”她这一番话,反倒让陆竹轩的厚脸皮都羞红了,只是咳着说:“这书你得和齐家的少爷一起看才通的。”   秋膘则笑着说:“你真要明白这事儿,还是要去了一地,在了那里,请教了过来人好些。”   若儿于是忽还真的听了这阵子指教,心里合计着那地方还真该去上一去。她闲事说完,看着满目的冰棺,又看着陆竹轩叫着几名新请来的伙计,不断地往店铺里头抬氺。   再逐一投入了“凝冰珠”,若儿涎着脸求着秋膘,总算是要了些“干净”的“凝冰珠”过来,只是秋膘也是个认钱的主,嚷嚷着要若儿付上些好处费,却被她搪塞了过去。   兰所很快就改了门面,开起了冰茶铺子,只是若儿和碧色将“凝冰珠”的事情掩得老实,这也不是怕别人眼红,只是如果别人知道了这冰和那造冰馆的是一样的材料,这冰茶还真是要卖不出去了。   这夏季很快也就过去了,那冰茶铺子也很快在了各个世面上流传了开来。   两人一边在小小的茶所里供应各类冰茶,一边又在了各个集市里招揽人手。入了七月,这日趁着手中空闲,碧色缠着若儿询问了起来,这不外乎也就是她在了齐堡中如何。   若儿愣了片刻,讷讷说道:“他待我很是客气,只是这些日子傲世也忙了起来,也不知为何他和下肆房的人也熟悉了起来。”   碧色努努嘴:“谁问你这些,我的意思是说,姐夫和你平日里...可还亲热?"   若儿瞪了她一眼:"我们日日一起饮茶吃饭,都挺好的。"   “唉,姐姐,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就是前些天,陆前辈说的,要不我们去那地方瞧瞧?”碧色也不嫌害臊,缠着问了起来。   019 偷师不成窥窃玉   入夜之后,傲世依旧是去了书房,若儿假装早早睡下了,遣退了那两名丫鬟,自己在了里头黑灯瞎火,偷溜了出门。   齐堡的墙头可不比芳菲坞好攀爬,她用上了子带才攀出了墙头,慌张着寻到了碧色。   碧色对了这样的夜行外出,也是头一遭,两人也不乔装打扮,携着往了闾街去了。   秋膘和陆竹轩说的地儿,正是闾街。   夏日里头,夜风送爽,两人才刚拐进闾街,就见了各色花灯挂亮枝头。贪图凉快的闾女们,酥胸半露,趁着撩人夜色,招揽着过往的客人。   街上满是红女绿男们都是做些勾肩搭背调笑谩骂的勾当。   若儿和碧色两人都是未经男女之事,这时看得都是目瞪口呆,越往前走,越是看得胆颤心惊,可既然出来了,总不能走了半途就走掉,两人只得硬着头皮,低垂着脸,一路往里走去。   一名轻佻男子上前,看着两人,嘴里就问道:“这又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好生水灵。”   那手就不知好歹的往碧色脸上摸去。那朵蔷薇不带刺,更何况是碧色这般的,那男子偷香未成,只觉身后如同被人一推,匍倒在了地上。   他狼狈地爬了起来,晕头转向的问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推你大爷我...,”这“我”字又悬空在了一边,人又是一个踉跄,这回摔得惨了些,正跌在了路上的碎石堆里,落了好几口门牙。   碧色见他趴在地上,血水又流了满口,心里才解了些气,啐道:“今个姑娘我心情好,要不让你连明天的日头都见不著。”   见了这男子的遭遇,果然是无人再敢上来前骚扰,直走到了最底的凤闾,就见彩灯飘摇,客来如织,这一条街上,有了大半的人都在了这楼里。   这门外的姑娘,也不似其他楼的,只是在了门口弹唱,也不胡乱拉客。   若儿和碧色琢磨片刻,都是认了一个理,男人就是如此,越是送上门的反而不要,这越是自命清高的他们反而如同苍蝇般粘了上来。   两人才刚挨近凤闾,这时门口的龟公见了,连忙上前拦了她们的去路,见无端被人阻拦拦,姊妹两都是不肯了,龟公无奈道:“两名姑娘,凤闾是不迎女客的。”   碧色牙利,问道:“这话可是不对,你看看这满楼只怕女人比男人还多,怎么就不接女客了。”   龟公看看眼前两名女眷打扮,也是不俗,也不敢随意得罪,只好说道:“两名姑娘也不要难为小的,这楼里只有两种女人,一就是楼中的待接客的清绾,另一种就是接客的姑娘,两位小姐看着也是好人家的女子,可不要随意进了去,污了自己的名头反而不妥。”   见这人还是拦着不让两人入门,碧色正想用强,若儿则踮着脚往了里头张望,眼前一亮,还真是瞅准了个熟人。   她连忙拉过那龟公,给了几枚子币,再求道:“小哥,我们也不是刻意为难你,我们两人是齐堡三夫人房里头的丫头,前些日子,三少爷在外头贪杯多喝了些,在街头宿了一宿,害了风寒。家中长辈心疼,少爷又不喜人在外头等候,说是扰了心情,我们也是主母的命令,过来接送少爷的。”   龟公收了她的钱,也是拿人手短,在听得若儿和碧色叫着“小哥”,心里也是有些迟疑。   碧色见他有些动摇了,顺势再说:“小哥,你看这外头人声喧哗,又是花街之地,我们两名下人,在外等候,也是被些狂蜂浪蝶叨扰着,这才自个做主找了上来。”   龟公再看两人,难怪两人穿着齐整,好人家的姑娘又怎么会在了这种时辰里出门,原来是大户人家的长婢,再想想这两人孤身少女,侯在外头一夜,更是不好。再说了这齐堡三少爷,也确实是楼中熟客,他前脚才来,这两名女子后脚就跟了进来,看着脸色也不是来闹事抓奸的。   他连忙去了里头,请了老鸨的主意,就放了两人进去,再开了个僻静的厢房,让两人在里头吃茶等人,只是叮嘱不要胡乱闯了,尤其是后头的院子,更是不能乱闯。   只可惜他招呼的两人都是狐狸性,豹子胆的人,这时顺溜的闯了进来,哪还能安分的坐着。   那龟公刚一出门,两人就合计了起来,既然说了后院不能走,只怕那才是最该去的地方。   凤闾里头,闾女众多,两人避开来时的路,仗着身子灵巧,很快就绕道进了后院。   只是这里头,也是女子众多,这些男女老少,都是混在一起,只见淫*声浪*语,那些人或搂或抱,两人听得一阵耳红心跳。   碧色暗中打量着,再问若儿:“姐姐,你可有和姐夫这般亲热。”若儿也正仔细看着,只见前方两人咬着耳根,再过了一会儿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她摇了摇头,再走了几步,只见一名闾女香肩半裸,躺在了一名男客的怀中。   碧色再问:“可有这样?”若儿还是摇了摇头,这些个举动,统统没有。自己和傲世最多也就是聊聊一日下来的事情,或者是她一人在旁说着兰所里见了几名熟客,上了些新茶的事情。   而傲世大多数时候,则是在旁倾听,若儿有时候想想,自己和他每日说的话还不如他和木,融几人说的话多。   若儿心里有些惆怅,两人成婚已经小半年了,照了眼前的情景看,似乎有些不对了,只是一时半刻的,她也不知问题出在了何处。   这时她听得一旁的女子娇声说道:“爷,这是我亲自炖的汤水,可是人家的一份心意,你可要全都喝了下去。”   那男人笑着说:“我的心肝儿,别说是汤水,只要是你熬的,就是毒药我也整盅喝了下去。”   若儿暗记在了心底,自己也是平日没了借口去寻傲世,亲手熬的汤水,自己也可以找了借口,去和傲世哥哥多说说话。   眼前多了道人影,她拉过碧色,隐在了一旁,只见院落里头,齐熏之站在了门口,看着还有些焦躁不安。   齐家的三少爷,算起来也是堡中唯一未成婚的男丁,两位太上也念叨了他的亲事好几次,都被他开口推拒了。   若儿见他神情之中,又是期盼,又是忐忑,想来所等之人,是他中意的女子。身为世家子弟,却迷恋一名闾女,这说了出去,只怕是要出事的。若儿心里想着,今夜看来收获也是不浅。   只见她悄然放出了一身的木隐之气。碧色只觉得身旁一下子没了声音,看着若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躲在了院落里头,再不出声。   那齐熏之平日也是个嚣张跋扈的种,这会儿却耐着性子,站在那门外半晌也不吭气,那门紧闭,里头的人则是不紧不慢地弹着琴,一注一弦,如同微风细雨,舒缓人心,又似是有意考校着外头人的性子。   足足又等了几盏茶的时间,若儿和碧色听得都犯起了瞌睡,才听得房里头的琴声停了。   齐熏之连忙整了整衣冠,两眼巴巴地看着里头。若儿和碧色也看得兴起,这里头,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名女子。   只听得门才刚开,一道袅约的身影走了出来。月下,玉容妖娆,一抹金瑙点在额心,来人全身娆纱,走动之时,粉欲自生,只把两名女子都看得脸红心跳,这世上还有如此的女子,还真是生来就要人命,勾人魂的。   女子看着眼前的齐熏之,似是有些生气,转身就要走,那齐熏之站了半宿,脚有些发麻,见那女子要走,连忙上前,前方的女子这才停下脚来,只见她身子一溜,原本要搀扶的身子,如同水蛇一样,落在了齐熏之的怀里。   再见她檀口吐香,细语挲耳,丁香小舌轻舔傲世的耳侧,让齐熏之的身子又软了几分,   那女子娇嚷了一句,似嗔似怒,嘴里不扰道:“你这没心肝的人,只知道欺负奴家,”她假装用力要推开齐熏之,却又将自己的身子往他身上贴了几分,肩上的金纱已经被半扯了下来。   齐熏之哪经得住这番挑逗,早已欲火难耐,手在了她全身胡乱摸了起来。   金奴眼里带着几分狡诈,嘴里叫嚷着,“你甭地小气,上回儿拿了把破烂火器让我只瞧了一眼,就收了回去,你心中定是没有我。”   齐熏之眼里迷离,声音里带着欲味,“我的好金奴,我好些时日没见你了,先前就是为了给你看炎帝御赐的火器,才惹了禁忌,被父亲关了禁闭。”   那金奴往旁一闪,让他扑了个空,缓缓地拉起了身侧的金纱,“我就知道你在敷衍我,那炎帝哪里是赐了什么神器,也就是一般的破烂货色,你果真也是在敷衍我,对着我没几分真心。”   若儿心里大惊,原来先前远山城的失利,竟是这三少爷泄露了机密。齐熏之连忙讨饶,拉扯住金奴不放,两人半推着入了房,此是一会儿工夫,就传来了女子娇*啼和男子的喘气声。   两人不敢再听下去了,正要离开,忽见得门前一开,那金奴穿着一身齐整的衣服走了出来,只是里面的男女声音还是不绝于耳。   她这时已经完全变了副样子,几声掌击,院落里突然多了个人,那人见了金奴,连忙问道:“金主,你可是得了什么好消息。”   那金奴看了眼身后的屋子,说道:“也没什么,这齐堡的败家子看来也是没有多大用处了,我们也是差不多离开中帝都了。”   那地上的人连忙献媚道:“金主的魅心之术果然厉害,那人到了这会儿还不知自己每夜都是只得一普通的闾女相伴。”   金奴又递给了他一封信说道:“你将信件送回国中,让三皇子好好准备,也该是时候,让太子下来了,远山城失败,这一次北陆武祭,我更要让他和风岭彻底没了颜面。”   那奴仆得了信,连忙消失在了夜幕中。金奴看着月色,脸上突然丝惆怅,只见她抬起头来,点起了灯,那盏九鸾灯这时亮着,走廊里登时亮了起来,   她转着灯,然后说道:“你可知道,我宁可自己不是什么金主,这里的一切都有些让我生厌了。只是为何,你已经成亲了,又是哪家的姑娘才配的上你,我只祝你的夫人,不得好死。”   若儿躲在草丛里,听了金奴的话,心里一阵发寒,直到金奴进了屋,她才觉得松了口气。   020 拙妇难为有米炊   后院深处,那盏九鸾灯飘忽地打着转,若儿和碧色两两相觑,吓得不清,两人这趟学艺之行,竟是窥见了不该见的,听了不该听的。   鸡鸣三声之后,已经是清晨时分,两人怕露了馅,外头人声开始停歇,连正门也不敢出,从了侧院的墙头爬了出去。   若儿回到齐堡之后,只觉全身冰凉,想来想去,这事该和傲世说说,只是他如果问了起来,自己的消息从何而来哪里,自己又要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去闾里偷师学艺,偷听了人家男女交*欢,顺便听来的吧。   先前两人还不知凤闾里头的男女勾当,这会儿可是已经明白了,她也埋怨那两名长者怎么就给自己指了这么条瞎子胡同路,弄得她如同鱼骨梗在了喉咙里一般,很是难受。世间的男子原来喜欢女人投怀送抱,娇声嗲气的说话,只是这些,她一时半会儿是学不会,明个起来还是要实践一番。   这日起来,她精神有些不济,兴致却还不错,呼了春韭,细心叮嘱了一番。   傲世和平日一样,在了书房里,看着书,正是这时,听到外头叮当玉佩声响,就见了若儿盛装打扮,拖沓地一路过来,走走停停,看着好不费力。再看后头的丫鬟手中,托着盅汤水,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   他刚上前几步,就见若儿“哎呦”一声,整个人往自己扑来。这姿势本该是亲密依偎,低声细语,由若儿学了起来却是如同饿狼扑虎。   两人的额头瞬时撞在了一起,若儿身上的首饰玉器滚了一地,春韭看着小姐和姑爷的样子,又不敢笑了出来。   若儿心底惨叫连连,被傲世搀了起来,嘴上强颜欢笑着,心想为何傲世见了自己如此女子打扮,也不见欣喜。   傲世看着与平日很是不一样的若儿,嘴里轻叹:“这些东西不合适你。”   若儿听得微愣,转身就端过了那盅汤水,她先前也想炖个复杂些的汤色,只是听了那闾宫里的什么鞭鹿汤,又觉得复杂了些,只得挑了个最简单的莲子银耳汤,弄了些碎冰。   汤在了手上,她可不敢做出什么喂汤的亲热姿势,嘴里讪讪笑了几声,搁在了一旁。   傲世也不急着喝汤,嘴上问了句她今日看着有些苍白,需要多多休息,这几句完后,又是没话了。   事情似乎被自己弄砸了,若儿灰溜溜地就想离开,临时说了句:“我清晨起来炖汤水,看到三弟喝得晕晕沉沉的,嘴里又说着什么火器,凤闾,可不要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傲世听了这话,脸色一正,口里却说着:“我不喜喝甜汤,以后,你莫要如此早起了。”   听了这话,若儿听着他似乎不是说这汤水,反而隐约是告诉自己不要插手这齐堡的事情。   她心里觉得无趣,再看看那盅汤,想也不想,端了回来,走了几步,突地拉下身上佩戴的那些珠宝首饰,塞在了春韭手里。   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追赶声,她心里一喜,脚下也慢了几步。却见木卿君跑了上来,将她手里的汤水端了去,再说道:“这天气暑热,这汤水下火,让我这老头子喝也好。”   见她脸上生了些遗憾,木卿君说道:“我知你是好意,但傲世从小只喝星尘煮得东西,你这举动,只怕还勾起了他的回忆。再过几日就是拜兰节了,这齐堡和外头一样,都要摆上花灯,到时候你和傲世两人或是外出走走,或是出门看些花灯,你可要用上些心思。”   几日之后,齐堡内院之中,“小姐小姐”,春韭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手里举着一个木盒,   “叫你改口叫二夫人,两个多月了,到现在都还改不过来,真是讨打,小心我罚你一日不得进食。”房中围坐着的三人之中,一蓝衣女子抬起头看着来人。   “唉呀,二夫人,这可不要,春天的韭菜哪经不起日头干晒的,你看,坞里已经托来了这盒子姻缘香了”。春韭献宝地请放在了桌上。   圆形的黄杨木桌上,对着各色的彩纸,布片,还有几张揉捏在一起的宣纸。若儿翻开木盒,只见一排淡黄色的熏香一字摆开。   坐在两旁的是太上房里的两名丫鬟的主侍,两人对着这不起眼的熏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和外头卖的芳菲坞的上等熏香一点都不相像。”   春韭有些鄙夷地看着两人,“这可是最上等的熏香,其名为魂香,是用月下千日的姻缘兰芝精致而成,更有一缕花魂在内,你们自然是没见过的。”   两人满脸的不相信,春韭心里暗想:“人人都说芳菲坞上好的香只供给几国皇室,谁知道,最上等的魂香是要用花魂提炼,就上花材上等,没有合适的花魂人来种这香,又怎么成有效的魂香,说了也是白说,这些人也是不懂,更何况市面上的都是些外坞下的小作坊做的一般货色,还真是捡了芝麻,当做西瓜。”   若儿心里也是知道这个规矩的,也不多说。使了个眼色让春韭收起魂香,婚后两月有余,他还是这般礼貌避让,连内院都没走进来几次,自己被碧色捣鼓着办起来这么个事情,还真是有些羞人,人越少知道越好,先还是解决了这眼前的事。   “你们几人,可有些看家的本事,”若儿难得摆出了几分夫人的架势,   坐上三人一听,低头看了下桌子上铺了一桌的杂物,不约而同地摇起头来。   “我说我这院里怎么竟养些只吃米的米虫,你看其他院里,那一路子的七彩琉璃灯,孔明飞灯,再看连那还是独身的齐熏之的院里都挂了些豪杰灯,你们可是要给我想个主意”若儿半带威胁。   两名主侍低咕着:“婢子在太上屋里时,是不准备这些花灯之事的,也都是小辈房里才时兴这个,平常也是端茶送水捶背的事儿,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   春韭则面有难色,“小姐,哦,二夫人,坞里也不时兴这儿,坞里都是些女子,拜兰节前后,坞里花事正忙,难能在这上面花心思,小的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都兴这些个东西。”   若儿继续不满道:“过几日就到了拜兰节了,总不能就我们这新苑里点着蜡烛,干烧着吧...”   春韭想了一下,“我打前院跑过来的时候。看到前头开了好些黄杏和粉桃,不如我们去剪些过来,将院里装点一下,烛光映衬下也是很是抢眼的。”   “杏黄桃粉,”若儿站起身来,在房里踱起步子来,院落里,春日的柳絮飞扬,阳光透着白色照了进来。   “有了,”若儿登时眉开眼笑,“这还不让我讨了这个彩头。”   几人一凑,嘀咕了起来。   拜兰节当日,齐傲世的院落里头,主仆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太上房里里的长侍差人找了个透,直到午后,才逮到了汗津津的主仆四人。几名女子眉梢都带着一拉子的喜色,长侍婆婆里外看了一圈,也没见平日清雅地小院藏着什么特别,就急急地赶着若儿和傲世一起往中庭走去。   一路往了齐堡太上房中走去,中间横向穿插着木廊回道,几家直系旁系的庭院里今日都是焕然一新,白日里还不见这些灯光,晚上就要另外一番景象了。   两人一仆穿梭过后,只见前方檐角半飞入空,上头铺满了正黄色瓦楞,釉朱色三人齐抱石柱,厚实的石门大开,进门就立着一个火红的炎焰图腾墙,焰心赤红,外炎金黄。   中庭这时已经站满了人,齐堡直系的和旁系的弟子们都一字排开,都聚在了一起。   齐家的两名太上,和往日一般,坐在了堂上。左边为太公齐锋,右边是太婆火然,两人都已七旬,都还是老当益壮。   两人一进庭,这才发现大家都来了个早。傲世带着若儿,嘴上说着“迟了”,两人然后一脸常色,恭敬的跪拜过两位太上和齐放夫妇。   若儿正应付着这一连串的礼数,脖子上竖起的鸡皮疙瘩,告诉她那道熟悉的眼刀又过来了。   这人是她在齐堡的第二个相熟的女眷,另外一个,自然是停在中庭外面的春韭。齐堡三辈中的孙长媳,长孙齐天的妻子南依依。   这人,在自己新婚当晚受了些小冷落时,她是一早就嘲讽地上门见礼。她尽最大努力的拉出最无懈可击的笑容,手指连着身子缠上了傲世的手臂。   傲世也看见了大嫂南依依的眼神,旁里大少爷齐天阴冷地目光也跟了上来。他对这几人,包括自己这个新婚妻子的举动不加理会,几人的暗中较量又怎会只局限在这里。他拉着若儿恭敬的退到到了右手的第二顺位上。   齐家太公这才出声:“今日是拜兰节,节后,堡里的事物也要重新编排一下了。傲世也完婚也有大半年了,直系旁系的几家成家后的小辈们也该有些自己的差事了。”底下一片诺声。   太婆伸出枯瘦的老手,精明的眼睛往两边扫了一下,“天儿,你身为嫡子长孙就带着三弟熏之儿留在帝都掌管好城内的一些日常事务。招揽些帝都内的小门小户,梳理好一些要害部门的关系。”   齐天一听和齐熏之两人一视,各自心里打起了九九。在帝都掌管事务,正是把权,树立自己亲卫的好时机,都内各种人事脉络也刚好有个接触。   太婆继续说道:“傲世,前些年也没和你父亲学些经营事务,只是窝在国道馆学些文人墨客的事情。也是时候该锻炼下了,西边的释珈城历来杂乱,没有开化,各方的势力都没有染指,前些日子,宫里下话来,说要齐堡派人去整顿下。我想着二孙媳妇是种植世家的出生,也可能有些法子让那贫瘠的地上有些起色,你们就过去整治一下。”   傲世诺了一句,若儿立在一旁,心想:“芳菲啥么时候成了种田的庄稼地了,自己可从来没再坞里坞外看到过一粒稻谷,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化贫瘠为丰饶的。”但是转念又想,自己就不用理会这里有些复杂的关系了,和傲世又多了一些相处的机会,她立刻笑如春花,无比灿烂起来。   再往下,几个旁系的子弟都被分配到了离帝都不远的城邦里,自然是要打通各个关节,为齐堡往外大扩做好准备。   点派妥当后,太公才摆了摆手:“今日既然是佳节,你们年轻人就下去好好热闹一番,傲世,若儿和你才是新婚,你要好好的陪陪她。”   若儿心里喜着,拉起傲世就想回院,身后,一阵步伐,南依依叫住了两人。   021 拜兰灯盏彻夜点   南依依为这拜兰节细心的打扮了一番。梳了个青丝半挽髻,发间应节地点上了几朵春杏。   一身鹅黄的轻纱笼的粉嫩的肌肤更加白净,精心瞄制的眉角之下,眼里含着无限的春意,湖绿色的腰绸将细腰更精致地勾勒了出来,一步一停,三步一摇,走得婀娜无比。   “二弟,还有二妹,可是有空来我院小坐,依依在庭落里放好了上好的琉璃灯,”她美目流转,有些不屑地看着前头空荡荡的院子。   “大嫂,谢谢你和大哥的好意”若儿立刻往两人身前一插,她身量和南依依差不多高,这一档,将她的视线全挡了回去,只能看见若儿有些凌乱散开的发梢。   南依依还想回话,忽然发间的杏花散落了下来,她半是狼狈地护住了头髻。若儿借机推着傲世往自己院子走去去。   若儿和傲世所在的小院,是个四方的回字庭院,里外共三层,三苑是一干仆众的住所,二苑是平日傲世练武和文书的场所,几名幕僚也是住在此处,自从银若嫁进来后,傲世却几乎都睡在了二庭的书房里。   内院是正经歇息的住所,银若嫁来之时,就在这里垦了块土地,除了原先的那片竹林,又栽种了些花木,更将碧色送的那几盆蔷薇也种在了书房和卧房外头,这里雨水充足,阳光促长,一片翠竹长得很是丰美。   冰原绿色本就稀少,芳菲坞也没见着多少竹子,芳菲坞如其名,内庄也多的是花团锦簇,林木也多是修成各色的形态,连自己小院前的竹子也是再三修剪,精致有余而灵气不足。现在齐堡的竹子既是若儿亲手打理,就任由它自生自长,几月下来,竹节长短各异,显得分外生动,春来之时,还可以看到不少冒尖的竹笋。   南依依看着前方雀跃的若儿,傲世径直被拉着,回头苦笑了一下,齐天对她也是不甚爱护,更在外拈花惹草,她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猛拉扯下杏花,丢在了一旁。   傲世才到庭院,就听见了“叮咚”的声音,抬头一看,却是内院的门径开始,就挂上了用竹节切削而成的竹铃,夜风下,声音清脆悦耳。   傲世方才就想挣脱若儿的手,又见了她热切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忍,就顺着她一路往了里头走去。   拜兰节的夜还是有些夏日凉爽,内院里此时却已经换了一份摸样。平日有些清素的院子,此时却是截然不同,内庭的周围此时却已经白上了各色的冰灯。   确实在也是花灯,半人多高的灯盏亭亭的立在每个角落里。仔细一看,灯罩居然都是用冰制成,散发着丝丝凉烟,透明的冰里都裹着形态各异的桃梅花杏,甚至有些嫩绿的柳芽,或是花苞,或是半开,或是怒放,蕊黄,嫩粉,嫣红,翠绿各异的花瓣叶芽透过烛光是发着细腻的柔光。   若儿见傲世摸了下冰罩,看到他很快缩了回来,想是有些冰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真冰,我是用凝冰丹做引才凝了这么些冰灯。”   “凝冰丹?”傲世有些不解。   “是的,冰原的凝冰丹,你是知道的,我自从小到冰原,凝冰丹是冰原特有的一种丹药,可反复使用。寻常的水沾了,也是可以半日凝成冰,这些冰比寻常的冰更耐热气些,就是罩在这着烛火外,也是可以保证在天明前不化开。”若儿连忙解释道。   “哦,冰原果然有些奇妙,这凝冰丹夏日用来倒是很不错。”傲世想起了些什么,接口道。   “恩,夏日的时候,可以煮些清凉汤水,”若儿盯着傲世,又想起了他不喜甜食,又说道:“还有另外一处妙用,体热的人用来,可以凝神聚气。”   “如此甚好,”傲世说道,盯着若儿手中的那几粒透明丹药。   “你若是喜欢,”若儿见了他似有些喜欢,连忙说道,“给你吧,真要吃个冷食也是方便先。”   傲世正迟疑着,只见眼晴一晃,若儿五指合拢,将东西收了回去:“等等,你看我这记性,你要许我一件事,冰原的规矩历来是一物换一物。”   可还没等傲世答应下来,若儿嫌凝冰丹烫手一样塞到了傲世手中:“从今以后,每日我想你了,去找你,或者是你要来内院看我时。”若儿重重地念过这几个字“你我都得以此竹林为界,相送到此,然后我们才刻意各自离开。”   傲世想到太公方才的一番刻意叮嘱,又想到了国道馆里,女子青灯旁的红色倩影,若儿在灯火中企盼的模样不停幻变着,他有些出神,半晌才说道:“好”。   若儿一听傲世答应下来,微凉的指尖划过男子暖暖的手心,心底想到,傲世哥哥的手,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暖。   夜已经深了,空中的星辰越来越多,几缕的兰香风中弥漫,月色正浓,灯影轻摇,傲世低低地说:“我要回去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释珈城。”若儿看着他,突然问道,   傲世欲走的身形:“你可以不用和我一起去的,只用木叔和融伯还有几个随身的人跟着去就是了,这次是太上第一次分派属城,我不知道要去多久,释珈处在帝国的北边,邻近北陆,那里人烟荒芜,大多没有开化,你还是留在堡里,好照应些”。   “傲世,”若儿走到他的身旁,“我是不会给你贴麻烦的,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是冰原长大的“银狐”若儿。我能保护自己的,”   空气里浮现出了一丝寂静,“若儿”。   “说起人少,冰原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荒芜,那里几乎是寸木不生的,冰海上的海盗和冰狼都很凶悍,我是冰原无雪门这几十年来的第一个弟子,别小瞧了我。”若儿挺起胸膛,直直地盯着。   最后的一寸兰香化成了灰烬,月的升在了正空中,几缕竹影沙沙作响,傲世迟疑了片刻:“三日后出发”。   “傲世,就到这里,你回去休息吧。”若儿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声音里带上了喜悦的调子。   身后,听到傲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连忙回头,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在月色中慢慢拔长,和竹影跳跃着融成一体,心里喜滋滋的,一直盯到眼睛有了酸意,她才晃动着有些发麻的四肢,回到了内庭。   “二夫人,”春韭从内门里闪了出来。   “各色的冰盏璃灯可都送出去了,“若儿有些歉意的看着为自己登门的贴身丫头,她吐了下舌头   “二夫人,我差人几房和太上房都送了两盏精巧的去,还将一颗凝冰丹送到了太上处。夫人这次做得极好,另外几院的丫环使妇看到都一脸的不吭气,家家长辈都夸小姐心思精巧,太上间里的管事婶婶听得是冰原的宝物,也是好好谢了一通。老妪若是知道了,也是会夸小姐懂事不少。”春韭嘴上夸到,心里想着小姐刚和二少爷很是亲近,明早就通知坞里,也让她们放心些。   “哦,是嘛”若儿讪讪地应了一句,不禁有些脸红。“夜也深了,春韭,过几日我们要去少爷西边的属城,你可愿意和我们一起上去”。   春韭眼里并无多少迟疑,“小姐,这当然是愿意的,这堡里,实在是让人闷得发慌。”   若儿随手一记头栗,“你这丫头,也是个不安分的主,五日后就要出发了,你去整些重要的物品出来,今日就别收拾了,明早我们再整理整理。”   春韭应着,走了出去掩上了门,若儿再也按耐不住,几步跳到了床前,摸着胸口的黑玉,“姐姐,你说送这么些东西给其他家去,真的管用么。我们今多忙活了几个时辰,你也不看看他们个今天看我们得了齐堡差事时的神情,都恨不得将我俩生生吞了。一个属城何至如此,我看那太婆有些偏心。”   “若儿,”黑玉微微发出些许红光,在漆黑的夜色里现出了几分诡异,一阵幽幽的女声传了出来“你这次还是开了窍,这里是齐堡,每个人都是面热心冷的,你想到送这些冰盏璃花灯,自然有回报。即是提醒他们,你是芳菲坞的两名未来少主之一,冰原的高徒。这尤其是要让齐太上有些印象。说道偏心,也不全是,属城虽然比不上帝都精贵,但如治理妥当,以后就是你们的产业了,哪像帝都,各路势力盘杂,很难彻底控制。”   “姐姐,做这么些复杂的事,真不如直接解决了干脆”。若儿闷闷地说道   “若儿,这里不比冰原,那里再复杂也不过是人兽之争和师门之争,惹得熊爬狼跑的也就过了。”女子戏道。   “其实和傲世比起来,这些都只是皮痒肉不痛的事。”若儿说着声音暗了下来“话说我学不会闾女的勾人把戏,又没百里焰漪的美艳样子,但努力争取到嫁给傲世后,我就和自己说了,要如她一般,做他最喜欢的女子,温文尔雅,长伴君侧。”   半响,若儿不见黑玉回答:“姐姐?”   “若儿,你这亲事,也算是勉强得来,冰原那边都还不知道,”黑玉突然说道   “姐姐”若儿靠着枕头,半瞌睡地哼道:“也就是没有告诉暴雪,算起来,他都不算是我的师父,顶多,他出关时,我给他好好递上一杯师父茶...,”   说着说着,若儿睡着了。黑玉突然发出一阵的红光,透蓝色的身影浮了起来,女子亮亮的眸子里带几分蓝光,嘴角不笑而微微上扬,“若儿,姐姐,是否该告诉你,自打你嫁给齐傲世,我总有种不详的感觉...”   女子手摸上了若儿的颊,“你的头发也慢慢的长长了,冰原的时候,是一直不见长长的,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模样,我...。”   庭外的无边黑夜里,各色的冰盏花朵伴着风撞响的竹铃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022 轻鸿浮萍飘零命   内院里头,若儿已经休息了下来,而另一边,傲世却并没有直接回了书房。   他先停在窗口看着院落里在了风中晃动的冰灯,任由那阵子冰冷下的鲜活色彩润着自己的眼,再看看手中的凝冰丹,将它搁在一旁。房中的灯熄灭了,他悄然一身离开了齐堡。   他的步轻且快,并不见半点停歇,到了绯云城时,见城门紧闭,傲世只是看了一眼,就顺着城墙,空手攀爬而过,不见半分吃力。   城中赏灯的游客已经悉数散去,连最繁华的闾街上也是没有了多少过客。唯独那些残灯摇着光影,独自孤寂着。   凤闾后院里头,九鸾灯盏挂成了排,回廊上头,依旧亮闪彻明。拜兰佳节,这小院却闭门不接客,少了平日的喧嚣,眼前的景致倒显得静幽了不少。   金奴遣退了一屋子的访客,自个儿在了院落里头摆上了小桌小案,似在等人。   午夜时分,树影摇动,果然有一人姗姗而来迟。傲世到了院落中,却不走近,遥遥看着。   金奴在前说道:“有客自远方来,怎么不入内一坐,难道还怕我吞了你不成。”   一语过后,人已经到了傲世的前头,手中送上一杯女儿酒,傲世侧身而过,择了席间的下首,坐了下来,朗声说道:“姑娘有心相请,又何必假借他人之口。”   金奴听了他的冷淡语气,心中想着,她和他只是惊鸿一面,再次相见却在了一年之后,拜兰时节,本是多情男女的节日自己今夜也是要一偿夙愿。   她走到前头,再次投怀而去,带着浓浓香气的娇躯偎进了了傲世的怀中,傲世只是眼神一凛,并没有将她推开。   金奴眼底,一阵激荡,傲世闻着怀中点点香气,金奴的肌肤似绸般滑*润。“尊夫人耐着心思在了草丛里躲了一夜,我这做主人的又怎可让她失望而回,”她食指在了他胸口挲动,嘴里低低说道:“齐家二少爷,这些日子来,我听说你通达了不少,和那时候我见到的古板少年相比,果然是有些不同了。”   傲世的眼里闪过一阵云色,声音里带着几分冷色。金奴本是有心戏弄,见了这少年和那日还有什么区别,哪知傲世手中突然手心反转,那把共君件,抵着她衣裳欲褪的胸口上。   金奴感觉到了那阵子冷意,粉胸颤动,世上多少好男儿死在了美人胸前,情人蜜语中,而眼前的男子却三番五次拂了自己的美意。   金奴原本还带着几分得色,这时候,形势一阵翻转,看着就是锋利的剑身紧贴着自己,傲世的左手扼住了自己的命门,眼里更无半点情谊可言,她只觉得心里一阵翻腾,同为齐家子弟,齐傲世和齐熏之却是截然不同。   她敛了心神,嘴上的笑容也收了去,“齐二少爷,你可敢刺下这一剑。”   傲世轻轻摇头,“北陆金镶堂少主,金镶玉,我可不敢这么要了你的性命。”   金镶玉先是一阵诧异,只是傲世嘴上虽然如此说,但他的剑身却不见松开。   “我那日让了你夫人安然离去,也无意加害你的三弟,你怎可以以剑待主。”她樱口吐香,就是这会儿紧要关头,也不肯松了魅心术。   “就算你和若儿真的缠斗了起来,你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傲世缓缓说道:“至于齐熏之,他的生死又管我何事。”   金镶玉听了,只觉得那寒冷的剑身又近了几分,傲世的脸庞也近了几分:“我不杀你,但你从今天起,就要离开中帝都,且不可再动齐堡的丝毫主意。”   金镶玉松了一口气,只是见了自己还是被人玩弄在了股掌中却很是不愿,只是看着眼前截然不同的傲世,她眼里反倒多了几分迷醉。   这世上,又有几人可以和这少年一般,在了红颜笑靥中清醒如常,她食指夹住了齐傲世的剑身,往外送了几分,嘴里调笑道:“你可确定要放我离去,等我回了北陆,你又到了释珈城,你以为,你还会有好日子过。”   傲世嘴边扬起了一阵轻笑:“姑娘你是在威胁我么?”这阵笑意,似透过了千年,金镶玉的身子缓缓被松开了。   傲世退到了一边,“你尽管可以一试,只是我听说北陆临南位置,却是太子的地盘,你追随三皇子已经多年,你这趟回去,还是先办妥了你自己的事情,真能做个全身而退再说。”   金镶玉听了,眼里突然起了一阵泪迹,看着转身就要走的傲世,快步追赶了上去,一把将他抱住。北地的女子,多了几分豪爽,少了几分细腻,但这番突然的举动还是让傲世觉得有些突然。   “我在北陆等你,”说完,她点起足尖,红唇如火,烙上了傲世,月下香灯点点,星光也失色了不少。   傲世心里还有些惊异,将她猛地推开,快步离了凤闾,就急忙往齐堡赶去,哪知才走了半路,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人。   红衣如火似荼,炎舞眼里带着几分轻慢,看着傲世:“齐二少,好生风流,家里娇妻美眷,外头还是如玉红颜,这世上男子,还有几人如同二少,这般坐享风流。”   傲世知道来者不善,只是往后退了几步,再看前方空路,已经被她堵住。   “大宫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见解。”傲世知道论起道行,自己要差上她许多,也就消了逃开的心思。   “焰漪在了国道馆中,青灯相伴,日日啼哭,人也是形销影瘦,你怎可如此风流。”炎舞眼中含恨,活活要噬了他一般   傲世听得一愣,那闾宫前头,焰姝的黯然死去,让他眼底一阵黯淡,这   “我今日来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夫人的位置还是早日空出来的好,”炎舞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这边日上已三竿,若儿才喜滋滋地起了床,昨夜的一切,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心里想着过几日就要去了释珈城,还是要先告诉碧色等人。   她也不带上春韭,独身出了门,只是刚到了路上,突然见了前方行来一名女子。   她才刚看了一眼,全身就起了寒意,那人不正就是前些日子藏在了凤闾里头的那名妖艳女子。   她今日却不是那样的打扮,而是做了名官家小姐的打扮,她看到了若儿,也是盈盈一拜,嘴上说道:“齐家二少夫人有礼了。”   若儿看了她行了礼,再看两人站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想来这人也是不会突然下了杀手,只是不知道这人无缘无故堵了自己。   “那夜招呼不周,金镶玉给你赔不是了。”眼前的女子脸上带笑,少了凤闾中的那股子媚态。   若儿一听,再一寻味,只听得冷汗直冒,她这话的意思,是否是说明,自己那天被人上了套。   果然金镶玉再走近几步,说道:“夫人的一身木元藏而不露,人也是如此,气焰不明,比某些人要强上许多。只是少了几分女子的柔情,改日若有空,可到北帝都金镶堂找了姐姐来学习一番。”   她说完,就笑着往前走去。这时,齐熏之正从了齐堡中走了出来,看到了金镶玉,眼前一亮,只是声音里头却带着几分依恋,“金奴,我听说你要走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再等上一些日子,我就去和娘亲和太上迎娶你过门。”   见了齐熏之围着金奴打转,若儿再看金奴,见她早就没有了那日的和悦神情,这时却是另外一副嘴脸。   若儿看着心里发慌,自己似乎是做了什么错事,可是似乎又没做错什么。   她一路找到了芳菲外坞,将事情和碧色说了一通。碧色听了也是有些发慌,只能商量以后还是小心些好。   她再去和秋膘和陆竹轩道了别,再回到齐堡时,前思后想,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心想还是和傲世言明一切更好些。   这时日斜西下,她见日头不早,往了傲世那边寻去。才刚行到外头,就听了前头笛声响起。   她拐角一看,林木深处,隐约有白衣飘动,傲世靠在河畔,笛音响动,延绵在了人心间,久久不散。   她看着少年在了夕阳之下,如披金衣,五官之中,更见精致,心里越发跳得发慌。   傲世听了林中脚步声,回头寻找,果然看到了若儿在了那里,他展颜轻笑,问道:“可是有事?”   若儿心里想了片刻,走上前去,问道:“我,你,那日我去了凤闾。”   听了凤闾两字,傲世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只是轻嗯了一句。   若儿看他无动于衷,连忙说道:“闾就是娼妓之所,我。”   傲世听了笑道:“你总是这般轻莽,你可知道那边龙蛇混乱,不是你这样的清白人家的女子该去的。”   若儿听了,似被责罚的小儿,想起今日金镶玉的那番挑衅之语,又说道:“我似乎给你添了麻烦,那日的消息,只怕是那名北陆的女子刻意透给我的。”   傲世笑道:“你且放心,有些事情,就算不是有人怂恿,有些人还是会和痴儿一般,自己送上门去的。”   两人在了水边缓缓行走,傲世看着水面上的那些落叶:“若儿,你可是不后悔。”   若儿不知她闻得是什么,还以为是问她是否是愿意随他去了释珈城,她想也不想:“我自然是愿意的,若儿从来不曾后悔。”   有人生如飘萍,也有人命比轻鸿,傲世心里说道,只可惜,齐傲世,这条命已经是身不由主了。   他自从那日萃水之后,体内的水元日趋丰盈,自己的思维也陡然清晰了不少,不再和当年一般。再经历了远山城和鸾岛两战,这世间的生死已经看破了许多。   释珈城,那里才该是属于自己的战场,身旁的女子,当年还是懵懂小娃,两人偶然相遇,只是这会儿却是命运相连。   他又怎会不知道她的情意,只是那水玉幻境中的景象,再加上百里焰漪的不饶不放,他知道,他是再没了选择,如果此生必负一人,他宁可让原本属于若儿的美好,永远不被自己玷染。   夏草衰败,秋风渐起,两人站立在了夕阳之下,身影如同依偎一体,永世不分离,这前方通往释珈的路并不平坦。   傲世心中有所牵绊,若儿却依旧苦苦先随,此情此景,若干年后,总是让人心憔神悴,悔不当初。   023 失落之城释珈魂   释珈城,地处玉阕北向,紧邻北陆,两国之间,除了几片石山相隔,山上除了些酸枣林,人烟罕至,草木贫瘠。   傲世既然得了齐堡的令,就带了若儿等人,一路北去。因为沿途道路颠簸,车马也是行动不便,女眷安置在了车上,再加些家什箱子,就匆忙赶往释珈城赴命。   北边的风光和南向的很是不同,虽然沿途景观大多萧瑟破旧,但若儿心里很是欢喜,比起常年呆在了死气沉沉的齐堡,她也更喜欢往了天高原广的北边,再加上能随了傲世,她心里更是畅快。   只是苦了碧色,原本说好的两人一起经营兰所和芳菲外坞,若儿这一撤手,让她忙得叫苦都来不及。   她前来送别时,也是好一阵子埋怨,若儿看着好笑,在旁开导道:“你也可以找个人家嫁了,到时也学我一样,和夫君跑掉了就是了。”   碧色努了努嘴,说道:“总该有人留在了芳菲坞里头,姐姐喜欢四处走走,就四处走走,只是不要忘记了,走得累了,回来,碧色和整个芳菲坞都在等你回来。”   原本比自己还刁蛮几分的女子,这时候却说出了这般的话,若儿听得一愣,不知为何,她也跟着想起了五十来了,心里突然一阵酸涩,只是这般难受了,她还是忍着泪,只是辞别了碧色,跟着一路北行。   越往北边可能是因为地势高了的缘故,天空的星辰也是日益光亮,若儿总是靠在后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前的冰洋试炼,漫天的星斗,也是这般嵌在空中。   少了五十和斐妄,她偶尔也会感慨几句,身旁的人换成了傲世和木,融几人,没人再和自己胡乱笑闹。   傲世这几日似乎比以前更加冷淡了,终日只和前头的木,融两人研究这地形还有就是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若儿低叹一声,也怪自己鲁莽,误打误撞被人发现了也不知道。只是,想到这里,她突然一惊,为何傲世没有丝毫疑问,难不成他也去过了那凤闾不成。   她再想起那金镶玉的神情,似乎带着些意味,她心里越发奇怪,这事儿可真不好办,自己又不能上前询问,一路下来,这样闷着还不出了病才怪。   马车上除了她还有就是春韭和那两名侍女,若儿也是有些心烦,这出门又是一大串的人,只是却没有个可以谈心的人。   车马走走停停,又行了一路,这时前方人烟稀少,路上也是越发不太平。   突然前方车马一停,若儿被磕碰一阵,傲世几人慌忙下车,原来前方来了一群歹人,要他们留下过路的行李。   若儿心里鄙夷着这些人的眼神,他们几人也就几口箱子,两辆马车,这么些人马,还有什么东西可劫。   只是这伙人似乎还真是铁了心了,木卿君嘴里讨好了几句,说明了情况,那伙歹徒却也不肯退去。   服软不行,那只好是来硬的了。那些人看着莽撞,却还真有几分本事,才过来一会儿功夫,人群居然被冲散了开来。   只见若儿几人坐的马车也似受了惊吓,马声长啼叫,若而再看车头,已经多了一人。她知这伙歹徒只怕是要连人带车都劫了去,再看身后,几名侍女都是有些惊恐。她心里生了几分胆色,突然飞身往马上扑去。   哪知前头的人猛一回头,手中长鞭甩过,春韭在旁惊呼道,“小姐,小心。”   若儿哪里见了,手中子带也飞了出去。这人下手也不弱,这会儿功夫,将若儿整个人甩了出去。只听得耳边风声响动,前方几人已经停下手来。   那名匪首嘴里赞道:“姑娘好俊的身手。”   原来若儿这时也不惊慌,只见子带被拉长了几分,她身做鸿羽一般轻盈,在了半空中甩开了一道身影。   身上金色的护体之气散了出来,这两旁的树木都是长了几分,落脚之处,正是一片碧草。   她人安然着了地,只是前方的马车却被人劫持了。她有心呼喊,却突然被人在了身后拉住,回头一看,只见傲世和木卿君等人都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后。   先前那名看着有几分狰狞的刀疤匪徒这时咧嘴笑道:“这事有些棘手,我原本想连大姑娘一起劫了去,谁知道被倒打了一耙,姑娘的身手不弱。”   这是,若儿稍微一想,再看看前方早就没了踪影的马车,也明白了几分,这出戏只怕是刻意布好了的。   融复海这时见了那匪首说道:“兄弟,几年不见,你看着也是有了几分土匪气息了。”   木,齐两人也上前见了了礼,原来傲世几人原本打算将了几名女眷全都假意劫下,自己几人先行离开,这原本计划还算稳妥,哪知道半路杀出了个女中豪杰,这一气,就乱了他们的阵脚。   若儿听了刚想跟傲世犯急,又担心自己再一折腾,只怕是要被送了回去,想到这里也不敢吭气,只得随着两人先回了那匪首所在的山寨。   刀疤男子还真是山寇出身,先前的举动说来也是平日里常做的。他们一行人,拉着个队伍,歪斜着往了一旁的山上去了。若儿从了山上往北看,依稀可见前方城池,想来此处离释珈城已经不远了。   往山上行走只是,若儿心里感慨,北边荒芜,但山岭未免也太贫瘠了些,也幸好傲世有了先见之名,送走了春韭几人,要不然那些个娇滴滴的女侍们还真免不了遭罪。   若儿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主,山路虽有些崎岖,她也没多少嫌弃,只是一路下来,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旁边的山岭都是如此,那前头的释珈城又该是怎么样的景象。她自小所在之地,都算得上是丰美之地,就算冰原荒凉也比这里要好上许多,而这里却很不一样。   这一路上来,她也看得出这山间并不富裕,这不也是玉阕的边境,为何又会有如此的景观。山路沿边所见都是些老年孩童,青壮年很少,若儿看着前头的匪首,他们几个应该算得上是难得的男丁吧,只是为何又落草为寇。   她见那刀疤男子的身手,很是不俗,此处又毗邻北陆,听说北陆尚武,他若是去了北陆从军,想来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为何要呆在了这样的穷山僻壤里头。   只是沿途见到的人,日子过得虽然是贫苦,看着却都是乐呵这,见了这些陌生的客人,也都是热情的招呼着。   刀疤男子的寨楼修在了山顶,其实也只是一些低矮的民房。几人走上前去,连寨门都有些漏风。   见了这情景融复海不禁有些奇怪,原来这匪首名嵇潜,和他一般,都算是北陆富贵纨绔出身,都是和自己一般,吃喝玩乐惯了的。也都是北陆兽潮后,家族崩离,留了条残命,早些年,融复海听说他游弋在了边疆地带,才寻了过来。原本以为他的日子,要过的还不错,只是这么一看来,和当年完全不一样了。   嵇潜却不在意众人眼中的诧异,他也是个豪爽的性子,前些日子接到了融复海的书信,就演了这么一出戏。听说几人要去释珈城,他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嘴上有些感叹,贵客上门,自己这里还是寒酸了些。   不过他也看出了这一行人中,都不是扭捏之人,虽然眼中生疑,但斗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也就不以为意了。   山头之上,冷风阵阵,他就寻了个勉强不漏风的棚子,再叫了几名手下准备了一些吃的东西,七拼八凑摆了一桌。   席间,融复海和嵇潜故友相见,难免要唏嘘一番,想起当年两人在了北帝都时,也算得上时年少轻狂,多少的风流,只是这会儿到了中暮之年,身边既无儿孙也无亲眷,看着也是有几分凄凉。   这几人才饮得几坛水酒,却是喝得伤心,铮铮铁汉,这时都已经是是涕流满面,直看得两名小辈很是尴尬,只得借口酒意足了,说要到四处走走。   傲世一人独自往山顶方向走去,若儿紧跟在了后头,到了北向的坡上,夕阳萧萧,野草荒凉,没了前路,两人才停住了脚步。   傲世在前看着山间景致,前方连绵的不是百亩良田,而是一派荒山野林,想来前方的释珈城的情景也是相差不多。   若儿在后憋了半天,才说道:“你今日原本是不是想将我一并扔下,我先前分明和你说过,我要随你一路北上,绝不后悔。”   傲世听了,眼神一黯:“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只是前些日子,章叔叔听说我要去释珈城上任,送来了一封地图,我才有了今日的打算。”   若儿接过书信,只见上头的正是释珈城的情况,才看了几眼,她脸色也是差了些。这样的地方,居然还要人去治理。原先她虽然以为再偏僻的地方,只要是有人,有地,都会有了个生机。   释珈城却不是如此,人...   傲世说道:“每个边境之城,如无边境贸易支撑,其实都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这释珈城实则是玉阕的废弃之地。那里并不产粮,每年的粮食都是由了玉阕配额分给,十年里头,无人迁徙到了此城,城中无壮丁,而只是些老人孤寡妇孺。最主要的是那里头并无粮田可垦,这里头都是些各处运过来的闲置,和废弃之物,整座城里,腐烂破旧,并无多少的干净地儿。”   若儿走上前去,看着眼前的傲世,只见他眼里带着几分憾色,傲世很少生出这般的神情,就是在最艰难地时候,也和今日不同,今日的他看着还真有几分英雄末路的感觉。   她走到了他的身侧,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说道:“傲世哥哥,你莫怕,你可知道,冰原寒冷无比,每年送进来的植被都被冻死了。但在不为人知的地底,还开着繁花无数。这世上只要是有人在的地方,总是有些东西倔强的活着,等我们到了释珈城,一切从头开始,你看看这几十年没有新人迁入的地方,不就多了我们这拨子人么。”   “我看这山间寒冷,那嵇潜首领他们在了这里也是不好生活,我们可以劝劝他们,和我们一起去了释珈城,在那里整理一番。”若儿继续说道,口中的热气透到了傲世肩上:“众人团结一气,定然可以将一个释珈城修葺成了另外一番情景,反倒是在中帝都那样的地方,我们才要无从下手。齐堡中的那些人等着我们的笑话,我们就好好的整顿给他们瞧瞧。”   这时一旁传来一阵笑声,那几名喝得兴起的汉子走上前来,“少夫人说的对,只是你们不能去释珈城。”   024 初见端倪北释珈   说话的嵇潜已经是醉意不轻,融复海和他搭着肩膀,在了日落时分,两人站立在了空无一物的山间,看着很是显眼。   连木卿君都有些喝高了,融复海看着满山的萧瑟野草,再看看身后的破旧板房,往远处望去。嵇潜落脚的山名为不破山,山势在了一众山岭里头算是最高的,登高望去,四面的地势尽收在几人眼下。   远远看去,可以看到一条山川,蜿蜒而过。融复海看着那河流,啐了一口,“我说三潜,你这山是个破地儿,幸好这风水不错,一览众山小,易守难攻,是个宝地。”   嵇潜年少时,在家中排行老三,这熟悉的人才这么称呼他,只是当年兽难之后,他就成了孤家寡人,再也无人这么称呼他了。   他听了这多年不用的称呼,心里未免有些惆怅,嘴上笑叹道:“风水对于我这样的贼匪能有多大用处,还不如一口袋玉米苞管用,先前你不是说了,要在这边境,闯出一番名堂,靠得还是实刀实枪的硬功夫,你们家少爷心比天高,也是有胆色,但对这周边的情景却不甚了解,可不要吃了亏。”   听几人的对话,若儿也是隐约猜出,傲世几人先前特意遣走女婢,不仅仅是担心她们水土不服,释珈城一行,傲世还存了其他的心思。但她对嵇潜的话也是有几分赞同的,边境荒蛮之地,无兵无马,又无充裕的钱财,傲世怎么崭露头角。   在绯云城,傲世受了齐堡其他两子的打压,很难出头。这会儿虽是得了炎帝的命令,赶到释珈赴任,但却听了这么些不好的消息。几人如果不去释珈城,只怕更给了炎帝机会,来问罪齐堡,如此看来,前路就算千难万难,还是得披荆斩棘着过了。   想到这里,她看者手中的那页地图,觉得很是沉甸,也难怪傲世都有些丧气了。释珈城的情况如此恶劣,别说是有了自己的一番天地,只怕存活都是个问题。   木卿君被这山风一激灵也是清醒了几分,他见了傲世的脸色不善,也猜出了大概。他笑道:“照我看来,你们也莫要太过忧心,破船还有三斤钉。释珈城好歹也是个城,因为破败,想来北陆和玉阕的贼匪都懒得前去侵夺,倒可以省了不少护卫的心思。”   傲世说道:“傲世只怕自己人单势薄,如此几年下来,也只能是蹉跎了光阴。”   嵇潜见他说话之时,却是看向自己的,想来也是别有用意,笑道:“你即是融兄的弟子,也算是我的弟子一般,你要些什么,只管说来就是了。”   他说的是豪气,但大伙儿心里也是没有多少底,不破山上还没几分明火,要怎样才能帮上别人的闲忙,这事也只能是空话了。   见了傲世迟迟不语,其他几人又多带了不信的神色,嵇潜也是急了,高声说道:“我看大伙儿身手灵敏,心思就有几分钝了,人都说钱财不可以露白。山间土匪要想当得又稳又久,自然就要懂得藏着掩着。”   听了这话,融复海也是得了提示般,笑了起来:“潜三你这话说得合适,都说木秀于林,风必秀之,这山匪当得太招摇了些,就要被两国夹着剿灭,这可不是好玩的。当年你在了众人之中,也是不轻易使钱,我说你刚才给我喝了一桌的冷菜冷饭,凭地小气。”   若儿见了这些人,怎么说了句话都带了几分理子。这时几人吃了饭食,都有了几分精神,干脆在了这山头,指点起了江山来了。   嵇潜看了眼傲世,见他气宇不凡,对着融复海嘀咕道:“我看你家少爷也是个风流人物,是招惹了什么人,才被分配到了这样的破烂地儿。”   傲世将自己先前收到地图上的情况说了个大概,只是再听嵇潜细说,才知道释珈城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   原来释珈城是刻意被人整治的如此破烂的。世人都容易害了红眼病,玉阙早些年和北陆时有摩擦,更时时有北陆的军队掠夺起了邻近那些富裕的属城。   玉阕的城池在周边也是不少,人口也就杂了,玉阙派了几任官员来了,也都是走马观花,就无一人真心能治理好这城。   嵇潜在旁说道:“你们看看,像释珈城这样的边境地,万一修建的好了,又引战事,又引贼匪,一不小心落到了他国手中,又是偷鸡不成反亏蚀米,更何况这边境之城,本就不太平,城中的青年壮丁大多早夭。城中无青年男丁,哪能兴旺的起来。”   听了这番分析,大伙儿才有了几分明白。只是听着,又有些奇怪,这边疆的男儿为何会早夭。   嵇潜摇头道:“融兄,你可是忘记了早些年的那场兽潮,自打兽潮之后,边疆一带,各种兽类层出不穷,每年都会有了人组织着人群往了北边去狩兽。但周边的兽群听说有了神明庇护,常人根本难以猎杀,青年的壮丁大多有去无回。”每年如此,周边的城池之中,大多如此,也不见人回来,这一来一往,人烟就更稀少了。   融复海不服道:“我怎么就没听说世上有什么兽神,只怕还是有心人从中使了伎俩。”   嵇潜摇头:“你也别是不信,我是未曾见过,但听那些去过而逃命回来的人说,那兽神才是一吼叫,那些成年猎户和壮丁都自发弃了家伙,跟着一路走了。”   眼下他们要担心的却不是这狼害,傲世几人看着释珈城不产粮的田地,不知从何下手。一城竟无农田,又如何重振此城。   见他们竟然是担心着释珈城里头的粮食。嵇潜取笑道:“我还以为有什么为难,先别说其他,这粮食倒是容易。你可知道,你们坐靠的是玉阙最大的粮仓之地。”   听了这话,连融复海地脸色都有些变了,不知道嵇潜这话是什么意思。   嵇潜见众人面色不善,在旁开导道:“你当年的泼皮气都去了哪里,看着你跟了个斯文的主子,不要是连性子都变了。这谁让你去要了穷人的粮食,你可知,这附近一带,倒买倒卖两国货物的人岂止万千。因为是军营之地,除了普通的军仓,很多大商贾家里的粮仓里谷子堆积,年年烂了底。”   傲世正色说道:“前辈的话只怕是不妥。”   “我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份上,你们还是不开窍,罢了罢了,你们当真不想为,我也不强迫你们。不破山山小难容你们几名大人,沿着山路往下,朝大路走上小半夜,就到了释珈城,城里城外都是如此,你只需看上一眼,就会明白了我的意思。”见他生了送客的意思,几人也是有些意兴阑珊,随意道了别,就顺着山道下去了。   几人没了先前的车辆马匹,跟着往前走去,幸好几人脚力都是不弱,往前行走之时,也是小半夜夜,就真的到了释珈城。   城门上头,连个石牌都没有,城门也是空空如也,看着也无人看守。   傲世几人走向前去,只见地上连一丝草皮都没有,心里也有几分难受,直走进了城里头,才蹒跚走出了个老者,看着年龄也是有了七旬左右,耳不聪,目不明,一口牙也是掉了个精光,身上更是风干骨瘦。   见了几个不常见的人,原本以为该是有人盘问,哪知老者的第一句话就是:“好心人,你们可是有了吃的。”   听了这话,几人都是脸上一黯,既然丢弃了车辆,别说是粮食,连口清水都已经不剩了,老者见了,也没多大神情变化,只是叹了口气嘴里更劝道:“几位如果是过路,这城中也是空无一物,没有多少停脚的地方,还是往回走好些,再过了些路,就是北陆境内,倒是可以找到些合适的地儿。”   傲世得了任命到了这里,哪知会有了这样的回复,他见了老人也是好心,只能说道:“老人家,我们不是过路的,是玉阙国主派了我们来打理这城的。”   那老人听了这话,脸上也是没有多大反应,眼前的这几人虽然带着几分风尘,但看着衣着打扮和言行,也都是富贵人家出身,又怎么会被派到了这里。城里来的父母官,没呆上几天都会兔子般逃走,他见几人不听劝,也不再发话,再坐在了城门后头,守着条长凳子,看着前方的漆色天空。   傲世几人见无人引导,只好自顾自往里头走去,才没走了几步,就听到了里头传来了一阵恶臭味道,熏得几人险些吐了出来。   原来这前方堆积这各色的破烂东西,看着样子已经堆积了好些年。   几人强忍下了肚里的那阵呕吐之味,连忙退回了城门边,这里空气还通畅些,先前的那名老者却不见了。   门外多了个小孩,看了几人的难看脸色,眼里还带着几分嘲弄,这孩同看着年龄也就七八岁大小,只是那双眼睛看着却是饱经了世事。   若儿看了看他问道:“小孩,你在这里做什么,还有里面的那些东西,从什么地方来的,为何堆积在了城中?”   那孩童本想讥讽一番,见了这大姐姐笑的也还算和气,才耐心说了起来。释珈城的这些堆积破烂,最先的时候,是城中人出城捡回来的,这里又无粮食,也无东西,只能是堆积了些,然后翻出些还能用的,却卖些钱,到了后头,这城里反正已经是脏污了,先前的城主就答应了其他几个城,将了不要的东西都堆积在了里头,再从中刮些油水。   早些年城主还在的时候,还会要了城里的人去清理填埋一些,   到了后头,连最后的一任城主也逃了后,这些东西就再也没有人打理了。日头久了,那些破烂都生蛆,再加上这雨水一淋,连着下头的水也都跟着污了。水污了,则连庄稼都生不出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就知道了,这城就成了眼前的这副模样了。”小孩说到这里,也是没有多少动情,如同闲话家常一般。   若儿和傲世眼里都带着不可置信,这名孩童嘴里轻描淡写说出来的,似乎对这些事都已经看透了般。   见了他脸上满是油污,若儿掏出了块丝帕,递给了他。他也不伸手接过,只是随手一推,将帕子丢到了地上。   若儿也不责怪他,轻声问道:“你们可是知道新的城主要来了,所以坐在了这里等候?”   那孩子抬眼看了她一眼,说道:“来了又怎么样,我娘说,留得最长的那个城主也只呆了一月。城中没了清水,没了米粮,他连最后一点干粮都带走了。”   他看了看门外说道:“我才不是等什么劳子城主。”   木卿君看着城里的腐臭景象,再看孩童眼底生出了些希翼,:“你这小娃娃不老实了,你不是在这里等着新城主,那你在了这样的大晚上杵在城外做什么?”   孩童眨巴着眼说道:“我告诉了你们,你们可不能告诉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我娘,我在等兽神来。”   025 不得已而必为之   孩童说话之时,眼里闪着崇敬之情,若儿听着不解:“兽神?世上哪来的神灵,更何况我们一路走来,路上并无半点风吹草动,我看天色已经不早,你还是早些回家,莫让爹娘操心了。”   小孩突地说道,“听,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兽神就要来了。”   几人侧耳听去,身后是有阵呜咽的风声,从了北边送来,若儿和傲世再用心听着,风里头隐约带了兽类的嚎叫声。   融复海眼里生了些警觉,想起了兽潮时,满山遍野的疯兽,眼前的释珈城又很是破旧,根本不堪一击,他连忙问道:“附近有野狼?”   孩童听了不肯道:“你不要乱说,什么是野狼,那分明就是狼神大人的吼声,我娘亲说了,等到狼神大人不需要人祀奉了,我爹爹就会回来了。”   看着连扇城门都没有的玉阕边城,傲世心里一阵咯噔,神情更是凝重了几分,但见了小孩的欢欣模样,他小心地问道:“你爹爹是什么时候被...被狼神大人请去做侍奉的。”   见这几名大人都没有先前的轻慢神情,那孩子很是骄傲的回答道:“有三年了。那时候,我才只有这么点大。”他比划了下,他看着只有六七岁,三年前想来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小孩口中的话不用说也是由他娘亲转告的,这人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几人再问了几句,发现几乎每家每户都是同一了口径,城中的男丁都是被“请”去侍奉各类兽神了。   无月之夜,虽还是夏日,但从北边吹来的荒原寒风,层层卷来,几人站在城门旁,都觉得有些冷意。若儿好言劝说道:“不要等了,今天是初一,狼喜月圆而出,今夜狼神大人是不会出来的,你带我们去找你娘亲,可好?”   小孩有些不满地看了眼夜空,果然漆色一片,他嘀咕着:“又等不到了,”待要走的时候,看了先前老人坐的木凳,连忙揣在了怀里,也不招呼几人,自个儿往里头窜去。   越往里头走,傲世几人的脸色也更加不好,章博渊的书信里虽然简明扼要地提到了城中人员稀少,土地不沃,但谁也没有想过是萧条成了这个样子。先不论那些腐烂废旧的堆积物散发出的窒息气味,再是地上脏水横流,这个季节,一些蛆蝇都是孵化了,在了黑夜中,也能见到白花花的肥虫蠕着。   城里头,并没有多少灯火,一路下去,也才见了几人。和先前的老者一样,大伙儿见了这些生人,虽然有些奇色,但当小孩说起这拨子人是新来的城主的时候,大伙儿都是满脸的槁色,不见欢欣,也没有多少失望,只是木木地目送着几人离去。   若儿在旁说道:“傲世,这事不怨你,你的年岁看着浅了些,再说先前的城主给人留下的印象太差了些。才会让城中的百姓对我们有些不信任,过些日子会好起来的。”   前头稀罕地见了缕灯光,黄浊的灯影点亮了间小屋,里头的人影显得有些模糊。见了小孩的娘亲的时候,她正忙碌着。先前傲世听小孩说他爹爹离家,想来母子俩过得也是辛苦。但见了小屋中的情形是,这名只穿了件布衣的妇人却让人生不出半分苦难的感觉。   城中唯一的灯光只是盏煤油灯,灯芯子已经裸在了外头,煤油见了底,小屋中铺着床,除此之外,就是些日常用的瓢盆,大多也破了口子。在了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她还是神情自若,身上的衣服也是收拾的干净。   听见小孩的叫声,她也没停下手头的活,只是在给床上的生病孩童喂水。城中干净的水很是珍贵,妇人手里也只是半碗水,直到小孩的唇上湿润的见了血色,她才放下了手中的碗。   见了半天不见的孩童,妇人的眼里带着几分慈爱,嘴里轻责道:“我说你又胡乱跑去了哪里,干净的一身衣服,又成了副埋汰样。”   孩童嘴里笑着,在屋里翻腾了下,摸出了个干巴馒头,也舍不得一口吃掉,而是一点点掰碎了,和在了那碗水里,再接过妇人手中的勺子,小心地喂起了榻上的孩童。   妇人这时才留意了小孩身后的几名生人,她寻了块干布擦净了手,上前福了福身,说道:“小儿可是叨唠几位客人了。”   若儿才进了这屋,就感觉回到了药庐般,里头透着一股子药味,里头虽然是家什不多,但收拾的很是干净,旁边还搁着些草药,想来眼前的妇人是名大夫。   木卿君也跟着四周看了一圈,眼里不禁有了几分钦佩,那床上的孩子是得了小儿热,是要多喝水,多吃些营养的汤食,只是城中的环境这般恶劣,更是连口干净的水井都没有,也不知这妇人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取得这些净水。   见那孩子的脸色也好了些,那妇人,又拉过那名孩童说道:“你到了前头孙婆婆家里要口带盖的碗,家里的碗已经是被你摔碎了,我熬的热药都存不住药气。”先前看着还有几分野蛮的孩童这时听话的走了出去。   妇人明显是有意支开了,这时才说开了话:“我先前听孙婆婆说了,上头派来了新城主,说的可是几位?”   傲世听得心里一沉,点了点头,再说了句:“大婶,孩子的爹爹,以及城中的其他的男丁?”   那妇人见他眼底生忧,但言下之意甚是关怀,浅浅笑道:“玉瓷见过新来的城主大人了。家里简陋,没有合用的茶水招待,真是失礼。”   进程滞后,也唯独这位妇人,信了自己这名外乡人会诚心打理此城,傲世很是感激,但他也不能确定,守护的几人是如何想法,是否要在了城中久待下去。   妇人说道:“奴家不才,懂些面相占卜之术,今日早上,起身接那清露的时候,看着东方红亮,为紫云祥瑞之气,定是有贵人前来。我才哄了阿狈一早在了外头等着。”原来先前孩童说得兽神今日前来,竟然是她叮嘱的。   妇人再说道:“玉瓷福薄,夫家姓常名德,却在三年前出城狩猎时,再也没有归家。我们夫妻俩在了城中也是居住了不下十年。”   傲世见妇人对了自己几人很是相信,心里也还是怀疑:“夫人只凭紫色云气,就断定傲世会在这里久待,能带活一城未免太随意了些。”   玉瓷说道:“城主眼带仁爱,气宇轩昂,再看一旁这名姑娘也是眼含慈心,这也都是多福多寿之像,一人可带旺一城,两人则可带旺一国,绝不会错。”   听了这话,傲世和若儿相视一看,在了彼此的眼里都是看出了些奇色。傲世简单了问了些闲话,随后就关心的问起了城中现在的情况,有些事情,只有长住在了城里的人才会了解。   妇人听了这问话,眼里有些犹豫,只是说道:“小儿嘴快,大多数的事情,想来他在半路上也说了,再加上几位贵客沿途所见,城中赃物满地,城水不洁,城中就算有百姓得了些地上长出的粮食也会害了病。”   听了这话,傲世心底一凛,这城中的境况真的是如此。他心里更是沉重:“那这些年你们吃些什么?”   玉瓷脸上泛起了愁色:“大人一路进程,也是看到了这附近的地上,连些草根都没有了。我们城中都是些老弱妇孺,也不能去了其他城中求助,幸好前头的野地上,还会长出一些野草粒子,每到了合适的时节,城中妇孺就会去前头捡些回来。只是那野草的粒子虽然能食用,里头却总是会长些虫子。平日民众捡来之后,都会浸泡在污水里,让那些虫子浮了出来。但也会有些时候,虫子去的不大干净,人吃了之后就会害病。床上的小孩子也就是吃了那些草粒子,虫子进了身体,才会发热不止。”   听了这话,若儿只觉得心里有些苦涩,一旁的几名汉子也是莫不吱声,先前在不破山上的嵇潜的那番话居然是真的。   傲世嘴里说出的话艰难了起来:“你们可有去了朝中上书,说明城中的的境况。”玉瓷摇头说道:“城主多年空缺,城中识字的,也就只有我一人了。城中没有官衙,有没有送信的驿站,如果我离了这里,城中有人害起了病,就麻烦了,所以这事也就是一直拖着。更何况城的情况也是太糟,上头管治的官员往往会虚报了上去,真实的情况却往往不得人知。”   傲世听了这话,再回身看看身后的污破景象,眼底的暗色,变成了恼色,十几年来,他还从不曾如今日一般,觉得自己如此之渺小,他再也不怨自己被发配到了释珈城,反而有些庆幸,如果不是离了帝都,自己又怎会知道,世上还有如此的凄苦之地。   他叹了口气,往外走去,沉声说道:“我们走。”,若儿听着他的语气,有些不解,见木,融两人也跟了上去,她回首看了眼身后的与瓷和病榻上的孩童,也跟着跑了出去。   玉瓷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屋外夜色沉重,男子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夫人,你莫要担心,多则半月,少则七天,我们就给你们运来合适的粮食。”   听了这话,玉瓷一愣,这些人还真有这个本事不成。她先前卜算之时,得了这样的卦象,还以为只是做梦,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那几人已经融入了夜色之中。   阿狈回来时,见了屋里头空无一人,心里也无多少难受,玉瓷拍着他的头说道:“乖孩子,早些去歇下吧,昨夜也是累到你了,今夜的露水,由娘亲去接。”   狗娃挺了挺胸口说道:“阿狈不累,娘亲,算算日子,狼神过阵子就要回来了,你猜猜,这次他又会给我们送什么好吃的来?”   玉瓷笑而不语,将他搂在了怀里。   若儿跟着傲世几人出了城,心中还是不确定,她再问了一句:“你们们可是决定好了?”   傲世点了点头,“也就只得那个法子了。”   几人并不停歇,往了不破山赶去,嵇潜似乎已经料定而来他们必然是会回来的,彻夜坐在了山头等着。上山之时,旭日东升,正是一派欣欣向荣之像,傲世上前躬身拜下,说道“先生,还请你帮傲世一臂之力。”   嵇潜先前见了这少年还觉得他有几分傲气,但从城中归来之后,他又是很快回心转意找了自己,却是毕恭毕敬。他叹道“你也是个可造之材,只是孩子,你摊下了释珈那样的地儿可是有了很大的风险。我见你家世背景都不错,也不要在了这地儿误了自己。城里的情况你也是亲眼看见了,粮食还只是其中的一个问题。救人容易,养人难,你也是看到了,有了粮食,他们也没了可以种庄稼的地,有了地,也没了可以灌溉的水源。就算这些都齐全了,也没有人口可以种植,你要了这地作为属城,只会拖累了自己,还不如这会儿回了帝都,索性禀明了城中的情况,再要个肥沃些的地方当个快活城主不是更好?”   傲世听了挑了挑眉头,他指着沐浴在晨光中的山间民舍,问道:“换做了先生你,可会丢下满山的寨民?”   他见嵇潜并不言语,再激道:“这里都是些荒蛮的地方,人人都会挑了好地方,又有几人真正能治理了这些地儿。先生怀有一身武艺,却为了寨民甘愿留守空山,正和儿不嫌母丑是一般的道理。”   听了这话,身后的几人都是为之一振,若儿在旁说道:“嵇叔叔可是听说过冰原。那也是个只有冰雪的地方,但也是那里却有着世上最美的景致。我看释珈城虽有些不足,但城也是善良,既然是有了人的地方,又何必担心无法治理。你先前说的,我们也都是看见了,傲世这会儿一门心思要做的,就是那一城的人都相信,他们的这任城主有些不同,也绝不会走。”   听了这话,嵇潜也是大笑出声,“好,就冲你们这番话,我就做一回义贼。”   026 巧借东风得粮草   玉阕国中大多数的农田种植的是稻子,而临近北陆的地方,气候和土壤的缘故,种的是小麦,这也让玉阕的边境到处都是麦田。   北方的麦穗收割得焦躁,今年的麦子长势很好,麦陇立夏之后就黄澄起来了,站在了不高的土坡上,一眼望不见尽头,夏收已经开始了。玉阕边境的丰城是国内最大的麦城,田间这时满是忙碌着的收割人群。   和其他城的农户不同,田里忙着收割的人并不是一般的农民,汉子们赤膊在了田间,皮肤晒成了黑红色,一名看守的人在前头喊着,“快些快些。”   丰城每年都会有如此的景象,这些种田的人也不使用一般的庄稼汉而是城中大呼特别养的的采割手。这些人大多家中贫穷,没有田地可耕种,有没有军队的差事,是没收入的散户,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也就是一身力气,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收割,下手的速度也是快而稳。   坐在了田埂上的看守人看着越堆越厚的麦草,再命令候在一旁的麦草打了下来,铺晒在了大路上,烈日考晒之后,趁着黄昏时分,往城中的粮仓送去,每亩田都是如此,也是快速。   几日下来,原本的麦田都被收割了干净,运送粮草的牛车连成了一路,往了丰城送去。这样的运粮车,正是城中的大户王员外家的,他每年都会雇佣上大批人手,今日又有了满满几十车的麦穗往了城里而去。   前方突然来了队兵士,为首的正是一名将领、押车的是王大户手下的护院,他见了军队长官赶紧退到了一边,可是拉车的牛却是些些畜生,拉着如此沉甸的粮车身子也更累赘了,一时半会还是走不开来,堵住了去路,将这人数不算很多的百人军队挡在了后头。   带队的那名将领口中里骂骂咧咧着,手中的家伙就要往护院身上招呼而去,护院嘴上连忙讨饶,“官爷爷莫要动手,都是自家人,我家的王大户和丰城的守军长官是拜把子兄弟。”   武官两眼一横,怒骂道:“老子才不认什么把子兄弟,挡了官爷的行程,你们可赔不起。”   话虽如此,他就要招呼到了护院身上的那两口铁拳也受了回来,只是还不解气般,看着走得歪斜的牛车,说道:“这阵子边关就要起战事了,军里正需要些粮草,我看你这些粮食倒是热腾着,弟兄们,连牛带车,一并子给我拉走。”   护院刚才松了口气,这会儿听这名凶神恶煞的长官这么一说,两腿直打哆嗦,心里想着回去要如何和东家交代,但转念一想,官家要征粮,自己也是无话可说,“官爷爷要粮,这也是容易,但照了市价,这粮草钱是要去哪家讨要?”   “哪里来的这么罗嗦话,”武官明显是有些不耐了,手中马鞭一长,冲着牛车中的人群说道:“前方水路,停了几艘船只,你们这些人手脚利索些,都给我运了过去,一车也不准落了。”   那些赶车的汉子大多是庄稼汉,被这般雷霆般的声音一喝,哪还敢再多生事,连忙是往了前方送去。护院有口不能言,只能看着这些刚收下的粮食往前头送去。   前方的河上却是停着几艘大船,上头飘着面玉阙的军旗,护院眼睁睁看着粮草全都上了车,再看那些兵士也跟着上了船。只见最后走在后头的那名武将,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他只觉得脚下发软,口中连个字也问不出口了。   直等到连那几头牲口也被拉上了船,护院见那些歹兵离自己远些了,才大胆问了句:“请问几位官爷是哪位将军手下的?”   那几艘船鼓足了帆力,一气走出了老远,风里头送来话说:“徐家军。”   护院好不容易得了徐家军的名字,连忙摸爬滚打般赶回了城里,将今日的遭遇禀告了王大户。这官商勾结的王大户听说丢了如此数量的粮食,已经是暴跳如雷,一问之下说是子徐家军收的粮草,心里更是不解,徐家军又是那门子的豺狼军。正在疑问时,去城外另外几处收麦子的护院也赶了回来,回报的也都是一般的情形,只是这剩下来的分别是了紫家军,乌家军和右家军。   这一时哪来的如此多的军队,这商人想了一宿,连胡须都扯掉了几根,将了那几个字凑在了一起,顿时抚着胸口大骂道:“好一个子虚乌有。”   子虚乌有的军士们这时正得意的立在了船上,看着船队上的粮食,嵇潜也是得意,身旁的几人都是将他大赞了一把,这一笔可是够狠。他们先是用了军队之名,让人消了警惕的心思,再是借了别人的人力,只用了几艘伪装的军船,就骗了满船的粮食。说到这时,连他自己都有了几分得意。   水路耽搁了些时辰,他们将船上的粮食运到了释珈城,这时已经是月中了,释珈城里,还是毫无光亮。城中贫寒,连个吃食热火都成问题,更无人可以点了灯火。释珈城的墙根下,阿狈瞒着云瓷,趁着天亮之前,等着积累些的干净的露水。他也想娘亲能够轻松一些,这小孩也是懂事,秋日的夜里还有几分露水冷气,他身上的衣裳有些单薄,这时也只是缩在了不透风的墙角里。只是这墙是石头砌成的,人的身子贴的久了,也是没有多少热气。   夜里,每家每户都歇息下了,城里头丁点声响都能听得清楚,阿狈已经有些困意了,耳边传来了阵声响,才刚转过身去,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城墙的外头,似有兽类半蹲在了那里,一双青绿色的眼注视着自己这边,他这时已被吓得不敢吭声,只是看着前方,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青绿色的眼晃动了几下,本想靠近,见了他有些惧怕的神情,只是在地上停留了片刻,调头又往了城外跑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阿狈这时吓得连露水也不敢接了,抓过那个破碗就要往城里去。哪知手突然被人拉了住,耳边传来一阵笑声:“阿狈,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被你娘亲知道,可就不好了。”   抓住阿狈的正是离城已经有十余天的若儿,阿狈这才缓了口气,他再看看后头,这些人身后似乎又跟了群人,看着打扮,居然都是官兵。   释珈城居然也来了官兵,狗娃张大了嘴,再看看几人身后押送的正是...他发了狠般往了城里头跑去,这消息,要快些告诉娘亲。   第二日城里的人起来时,大伙儿都愣住了,那城中的臭气依然在,只是眼前的粮草,傲世几人在了城里还算干净的地方,辟了块空地,然后每家每户都分起了口粮来。   老人由着小孩搀扶着出来,手里捧着麦子,眼里也是一片热泪,早没了牙的口里,嚼着新麦,连唾沫星子都舍不得喷出一个。这半路打劫来的口粮还是能在城里支撑一阵的,想到了这些,这次劫粮的心也安了些。   他们先前也就打听清楚了,城中的破烂之物,大多数是沿边的城里送过来的,如此一来,用了他城的粮食来接济本城,也算是一报还一报。有了粮草,另一个问题很快也就出现了,傲世和木卿君在城里走了一圈,回来时,两人都是没有什么话语。   融复海和嵇潜的脸色也不大好,他们用了山上的几个壮丁,在城里找了好几口井,只是那水。“那水别说是人,连牲畜都不能喝,”融复海有些气馁。   好不容易解决了吃的问题,这水如果没有,那这城还能有什么奔头。情况,比他们想象得要恶劣千百倍,只是这句话他们谁也不敢说出口。   先前在了空地上时,那些老人和小孩的脸上好不容易才出现了些笑容,这时,如果他们也放弃了。“我们可以栽种些树木,来让那些水源更干净些。”若儿走了进来,先前她也看到了那挖出来的水井,里头的水也是一片漆黑。   若儿走到傲世前头,再问道:“你能找出这边的活源之水在了什么地方么”   傲世先前看了城中,再看了城中书卷里头的记载,这城一年里头的这个时节还算多雨,只是这污水去一直积蓄在了里头。他也是知道,有些树木可以净化了水源,只是这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那碗露水,这水是狗娃积了三个晚上的露水得来的,三个晚上不眠不休,才得了如此一点儿,他叹了口气。   若儿眨巴着眼,笑道:“我当然是知道这种树活木要以些时间,一般十年育树,等到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又去了哪里了。”   她转身出了门,一会儿工夫,就取回了一盆水,那水自然也是恶臭扑鼻,看着就让人作呕,她手里丢下了件东西,那水慢慢有了几分清澈,到了后头竟然看着清澈了不少。后头的几人连忙上前查看,发现那水里,连异味都消了些。   若儿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先前在了冰原里头,我曾在了丹庐里头帮忙,那时,丹妙妙童子每次都会从炉里掏出这些东西,说是黑炭。这东西都会送到北原取暖只用,让他们能省下些柴火,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东西还能够让脏水变干净。”这事还是黑玉告诉自己的,而一般的黑炭只要用了合用的树木烧制就可以了。   听了这话,另外几个人都是喜出望外。傲世的脸色也和缓了些,他再说道:“如此说来,这水源的问题也解决了,这水虽然还有些浑浊,但也是干净了不少,再煮沸之后,自然会好上许多,我们明日就组织了城中能够帮上手的人,到了城外寻找些柴禾。”   夜里,傲世坐在了收拾干净了的房里,还是在思考着什么。他看了看眼前的水阴之卷,眼里还带着几分思考。   水阴问道:“你还顾忌些什么。”   傲世脸上出现了几分认真:“这法术真个管用?”   水阴哼了一声:“你还是和水域王不同,当年你可没有这么缩手缩脚。”   傲世听了,喃喃说道:“这些日子,我总觉得自己有了些变化,口中所说,眼里所见,我也是觉得有些不寻常,我的性子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了,我只怕再用了这术法,自己的性子就更不听使唤了。”   水阴听了这话,反而有几分喜色:“你还避讳什么,先前你机缘巧合下得了那萃水,再在了南海里学会了查看海水之势,这时如果再用了水腾之术,你体内的水元定然能突破灵瑙之境,神智更清明,不容易为俗事所干扰。”   傲世心里还是有些迟疑,虽然水阴说此处的水源太浊,用了水腾之术,能带动地下之水,他再想起城中几百人无水可喝,病童干枯的嘴唇,可怜模样,总算是硬下了心来,决定过些时日就用那术法。   门外传来了阵脚步声,听着有些踟蹰,傲世心里奇怪,都这时辰了外头又会是谁?   027 月夜惊然见兽神   门外,玉瓷手里拎着个小包裹,神情里满是焦虑,又不敢贸贸然地敲门,只能是等在了外头。   傲世这几日住得地方只是城中的一处宅子。名义上时离任的城主留下来的府邸,但多年无人居住,也是残旧不堪,连躺在床铺上头,都会咯吱作响。里头的家什也只是些破旧桌椅,傲世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下,丢弃了那张破床,在地上整了块干净地,凑活着睡了几夜。   玉瓷虽是长辈,但半夜里头让一名孤寡妇女进门也是不好,傲世只得虚掩着门,迎了上来。玉瓷见傲世大半夜被自己惊冬了,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今夜前来,也确实是有些要紧事要说,这才等阿狈睡下来后,连夜找了过来。傲世才刚走到前头,就见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傲世心里大骇,制止已经是来不及了,玉瓷的三个响头已经磕完,玉瓷说道:“城主莫要惊慌,这几个响头你当受的,这第一个响头,为了那城中粮食,第二个响头是为了你肯留下来,给释珈城的百姓留了生路,第三个响头是为了...”   她这时再也没有了迟疑,将手中的的包裹递了上去。傲世见了那包裹里头,放着几十个上好的白面馒头,再旁边也是三个牛皮水囊,玉瓷在了城中一有了“仁心”的美称,如此的精致粮食,她绝不会一个人藏了起来。果然玉瓷说道:“这包裹是昨日清晨在我家门口发现的。”   傲世听了很是奇怪,这城里的情况他也很是了解,哪一家还能有这样的闲粮,就算有人要报答玉瓷平日的救死扶伤,也只能是口头道了谢,是也拿不出这些粮食和水的。   玉瓷接下来的那番话,让他更是诧异。“这情况已经接连一年了,”她缓缓说道,“每月总有两次,有些时候是干粮,有些时候是些肉食。”   傲世听罢,上前查看起来,那些馒头摸在手里都是新鲜,想来是有人近日才准备的。玉瓷重重的说道:“这最后的一个响头正是为了这事而磕的。”   听了这话,傲世更是不明白了,这包裹又怎又和这个响头联系在了一起。玉瓷苦笑着说,“大人可曾记得入城之时,阿狈口里说的胡话,其实也不是虚的,这附近的城里百姓,都相信着确实有兽神的存在。”   傲世点了点头,这事嵇浅也曾有说过,只是当时自己几人都是当作了玩笑一般随耳听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见玉瓷手中突然升起了一阵雾气,傲世看见光影之中,似又狼影,只是那影子又有些不同,正是兽类的形态,这是?   玉瓷说道:“先前我也曾提过,我懂些相人之术,只是自从孩子的爹爹离开了之后,我占卜他的生死之时,每次都会显现出如此的景象,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常德出城之时,正是和城中几家的男人约定去捕捉狼群,我只怕这事和他的失踪有些干系。”   见傲世还是有些怀疑,玉瓷再说道:“说了也不怕大人笑话,我虽然只会些粗浅的占卜之法,但是金元一脉的玉氏的遗孀,手里最厉害的除了医术,就是心系之法,这法术对了常人也不甚管用,但是对了至亲至爱之人却能隐约见了他的影像,我只有一事很确定,他还活着。”   傲世听得入神,再看了看她手中已经隐隐显现出的心系灵元,点了点头,又再问了几句,确定了包裹每次送来时的具体时辰。   第二日,木卿君选了些还能干活的民众,再一路循着木元而去,若儿则是连忙赶出了城去,去了临近的芳菲外坞采办了起来,回来之时,也只是带了些简单的菜苗,却不是些高大的树种,她再招呼了城中的孩子,整理出了一片空地。城中的老弱妇孺,这写日也因为吃了几顿饱饭,也都长了些气力,都相互支撑着出了门。   城里头,各家各户都是忙活了起来,到了傍晚时分,木卿君也带着几人回来了,果然是找了些当用的木柴堆放在了城中的空地上。   傲世再命人将那些木头囤积了起来,在了城中的空地上燃烧了起来,几日下来,家家户户手里都是领到了些洁净水用的木炭。   随着水粮问题的缓解,城中百姓的的脸色也渐渐地好了起来。   十五前夕,若儿再呼着一群孩童浇灌了一次,种下的那些苗这时也长出了些,她里里外外看了一圈,算算日子,下月初就该能抽出花苞了。   夜里,只听得城外传来了阵阵狼嚎声,傲世特地叫了融复海立在了城头。融复海在了风里头足足立了一夜,也无多少抱怨,早上时分,脸上却带着些慎重,他和傲世说道,“这城外还真有兽群,而且数量不少,是时候,该将城门修修了。”   听了他这声提醒,傲世几人才想起了这事,吃喝的问题暂时缓解了,城中也是要做好防事了。傲世追问道:“昨夜,出了兽类的吼叫,可曾听了其他什么古怪的声音?”   融复海原本还不觉得,毕竟释珈城临近了野外,有些野狼也是常事,他再回忆了起来,脸色才有些变了。他似是明白了傲世的意识。   这狼嚎并不是一般的狼嚎。   若儿在了冰原的时候,她也算是听过些狼吼声,城外的狼叫声和这个可不一样。融复海还有些不确定,讷讷到:“这只怕不是狼叫。”   傲世见状,在取出了玉瓷拿过来的那些白面馒头和那水囊。融复海也跟着检查了起来,最后说道:“这东西是北陆的军队用的。”   北陆地处高低,吃的用的和玉阕很是不同,就算是馒头的做法和南边有些不同,而装水用的囊更是用了北陆特有的高山牛皮做成,只是在了军队里才用。   听了融复海的解说,傲世在联系了玉瓷说的,北陆的军队为何要给了玉阙的小城里的人家送吃的,而且是一年下来,从不间断。   他再将玉娘的那番顾虑说了出来,几人听了都是有了主意。   这月的十五,月特别的闪亮,使得整个城里即使没有灯光,也显得很是亮堂。夜里,城中突然蹿下一道身影,似用四肢着地,快速地往了城里的一间民房奔去。   他走过之时,也是有些犹豫,青绿色的眼里还停留在了街道两头,城中似乎和前些日子有些不同了。他停在了那房门前的时候,他贴在了房门上片刻,似是聆听里头小孩的呓语声,和少妇低低地呼吸声。   他的眼里多了几丝欣慰,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包裹,放在了地上,有些不舍地转过身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他加快了步伐,眼见就要离去,忽然见城门口多了一人。   那人也是一身狼毛,和自己有些相似,他以为是哪位失了本性的同伴到了这城里闹事,嘴里威胁着吼了一句。那人却往自己这边冲来,只听得一声动静,他低头看了自己的脊梁上已经多了两道血痕。   这人比自己还要快速几分,也不知是哪一组的。   “融叔叔,你可是要控制住了,要活口。”听了这话,那全身长满狼毛的人咧开嘴笑了,很快就显出了人形。   青绿色的眼里划过了死惊恐,他连忙调头要走,只是好奇为何这人成了兽兵之后,还能如此自主的控制住自己的形体。正要离开之时,身后有人微微颤颤地叫了一句:“德哥。”玉瓷站在了后头,许是她的目光太炽热了些。   那正要离开的的狼人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要被灼出了个洞。他四肢莫名的打起了颤。若儿这时在了房里头陪着阿狈,只是听着外间的动静,心里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再也忍不住,跑了出来,玉盘金月,玉娘却抱着那狼形的人,断断续续地哭着。   那人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只是出口的时候,却是含混不清的语言。这情景,若儿看了不禁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比起了幻象的君怀鲤,眼前的这一幕要更加真实些。   她喃喃自问道:“这人是...”   融复海在旁说道,“这是兽兵。”傲世却摇头,“这人是云大婶的夫君。”   虽然众人也隐约猜测出了什么,但真的说了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让人难以相信。   这几人中反倒是若儿接受了起来更快了些,她先前也曾见过花人,那眼前的兽兵的存在也是不难解释了。   只是为何又有了这兽人,除了花月谷之外,又有什么人将活人弄成了这样非人非兽的可怕模样。   这是玉娘哭够了,也收了声音,她也怕惊动了里头的孩子。这是月下传来一阵尖锐的笛哨声,那原本窝在了玉瓷怀中的兽兵突然挣脱了她的怀抱,脚下发力,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月色下。   见了满脸泪色的玉瓷,几人都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听得木卿君轻声问道:“这事怎么回事?”   融复海和嵇潜都是相互一看,恨恨说道:“这声音我们认得,在了那次兽潮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声音。这么看来,只怕那兽潮是人难而不是自然之灾了。”   玉瓷怔怔地立了一会儿,突然看向了融复海,问道:“这位大人,你...你可知德哥为什么成了如此的模样。”   融复海再看身上,原来他先前性急,连身上的狼形都未褪尽,见了玉瓷满脸期待之色,他点了点头,只是连忙又说道:“我和你相公的情况有些不同。”   玉瓷再对齐傲世跪下说道:“城主,你要替民妇做主。”   看着空荡荡的释珈城和眼前哀求着的玉瓷,傲世身上突然喷涌出了股气势:“玉大婶你放心,有我齐傲世在释珈城的一天,我定然要让此城焕然一新。”   028 酸枣林中藏杀机   兽兵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没有结果,傲世几人商量之后,决定让融复海去北边军营一探。   融复海和嵇潜自打知道当年的兽潮屠城很可能是人为之灾时,也是发誓要找出幕后的黑手。   他谢绝了傲世等人的陪同前往的要求,孤身一人往了前方荒凉的草原走去。   离开了释珈城之后,先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在枯草之中,融复海寻找到一些兽类的足迹。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里头除了狼群的足迹,还夹杂着好些古怪的足迹,似是兽类行走,又似人的爬行。   他和傲世几人也是约了时间,七日后,无论是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融复海必须回到释假城。   平原之后,地势逐渐高了起来,前面出现了成片北方常见的酸枣树。   树林外头,多了好些兵士,见了融复海孤身一人,胡乱地闯了过来,很是不耐的训斥着,叫他快些走开。   如果若儿这时跟在后头的话,她一定会发现,这些人的打扮,和自己先前在了远山城旁看到的虎狼兄弟有些相似,   兵士们见融复海兵并不听劝,刚要上前驱赶,见了来人行走之间,步步生风,两眼也是含精蓄锐,想来也不是弱手,这几名北陆的兵士也只是一般的武者,却也知道荒山野岭中赶独身行走的路人,大多数不好惹,只是嘴里再威胁倒:“去去去,此处是北陆的军营重地,不要胡乱闯入。”   融复海往酸枣林中看去,稀稀拉拉得树影里头并没见多少动静,他这时不知道前方的深浅,也不敢硬闯,只好嘴里答应着,往回退去。   他也不退回城里,而是在不远处的一处石头坡里藏着,偷偷地查看着前方的动静。   见那名不识像的玉阙人总算是退了出去,兵士说道:“还真是不长眼,连所谓的三帝之一的炎帝都默准了我们北陆军队驻扎在此,随便一个路人还在了这里探头探脑的。三皇子这时形势大好,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国君,到时候,定然要将玉阕给攻了下来。”   另外一名兵士涎笑着:“这可不是么,你看前些日子送过来的南方的姑娘,水灵的。”众人都轰堂大笑了起来。声音传进了酸枣林里,惊起了一群等肉吃的秃鹰。   入夜后,白日里头没有多少动静的密林里。先是点起了火光,随后整个树林都透出了光亮。   那些白日里看守的兵士也不敢随意靠近,只在外边搭建起了营房,似乎对着林子里的东西很有些避讳。   林木里头,一阵金哨响起的同时,几百名兽兵士冲了出来,他们无一例外身上都拖着厚实的镣铐。   林子外头走进了一人,和那些兽兵的魁梧身形不同,这人的身材很是瘦小。   他瞧着那些兽人,嘴里“嘿嘿”笑道:“我看精控那小儿还能得意到了什么时候,只要我万兽门的兽兵队一出,定然可以以一档百。”   他正得意的笑着,所以并没有看见有道身影闪进了兽兵的队伍中去,偷偷地打量着周遭。   这群兽兵今夜也没有多少大活动,只是做了些简单的相互厮杀。融复海看了他们的对练,心里明白真要对付起了这些兽兵来,自己也要费上些气力,随后他也和兽兵们较量了一番,继续隐在了兽兵当中,只等那名矮小的男子离开,再将这里里头好好的调查一圈。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矮小男子突然又吹了一记响哨,说道:“崽子们,也该是吃饭的时间了。”   听了这番话,融复海感觉到身旁的兽兵都有些躁动了起来,再看那矮小男子脸上闪出了兴奋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接下来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外头的兵士们快步跑了进来,随同搬运来的好几笼子的饿狼。融复海看着笼中的狼比一般狼的体型要庞大许多,看着模样应该是专门被训练出来的军用巡兽。   矮个男子阴测测地笑道:“崽子们,我可是在你们身上下了大本钱,来和在这些真狼比比,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勇猛。”   听了这话,兽兵里头每人都是身子一矮,有些人已经弓起了身子,往前挪了几寸。   这时融复海再次看到了玉瓷的丈夫常德,他在了狼群中,长了毛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狼群和兽兵群厮杀在了一起,酸枣林中顿时血气弥漫。这些兽兵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子的人兽斗,有些人受了伤,也不哼唧,而是在旁舔着伤口,如同兽类一般。   矮个男子的脸上呈出了些疯色,他对着一地的鲜血,眼里弥漫起了红色。   金哨声又吹了起来,林外又被推进了几个笼子,见了这些笼子,融复海感觉到身旁的一人颤抖了一下,眼里生出了丝绝望。   明显感觉到了兽兵群里头传来的喧哗声,矮个男子威胁道:“我听说前些日子,有人偷偷地溜了出去,我这会儿也不追究,但是有一点,今晚的这场比赛,你们谁都不可以口下留情,我要看看,是你们扑杀的多,还是这些一等一的巡狼厉害些。”   笼子被分放在了两边,一边是比先前看着还要性恶几分的巡狼,而另一边,则是些孩童和妇人。   融复海这时心里也是一阵犹豫。那人再说到,今晚比狼群扑杀的少的人,只怕也是性命不保。   笼子被打了开来,被士兵们驱赶出来的人群里头发出了阵阵求救声,人群被围在在了中间,一边是真狼,而另一边是面目狰狞的兽兵。   人群里头传来了小孩的哭声,由着一个小孩开了头,哭声渐渐多了起来。听了哭声,那饿了一整日的驯狼发出了“咕噜咕噜”地怒吼声。   那阵子孩子的哭声,让兽兵们的眼里多了几分清明,尤其是常德,他的身子往后移了几步,不再跟兽兵群一般蠢蠢欲动。   他似乎也发现了身后有人注视,才一回头,就是一惊,认清了融复海之后,他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矮个男人举着火把,嘴里念叨着:“来吧,来吧,崽子们,让我看看你们还留多少人性。”   几乎是同时,兽兵中有两人跃了出来,却不是往了人群而去,正是往那狼群而去。   狼群这时正对着人群垂涎,也没注意到后边突然上来的人。   那口叼金哨的矮个子男人,眼里带过一丝惊喜,想不到这批狼人之中,还有人有些头脑,知道要先攻击可能夺食的狼群。   他眼底有些兴奋。如果是培育出了这样的上等兽兵,不知道主子会有什么样的奖赏。狼群突然受了惊,那兽兵里头的人也很快也照着模样,一致往了那狼群杀去。   那些被诱拐过来的兽兵,先前也都是城中的成年男子,有些则是猎户,这时虽然有些失了本性,但捕捉起这些狼群来却是很有余力。   几下扑杀之下,那群蜷缩在了一旁的人群也是惊魂未定,融复海的眼神快速的看了眼身后的那黑衣人。   每一天晚上,这些兽兵的活动其实都差不多,不外乎是被带到了空地上,外头围着些荆棘,然后在了一起,做些扑杀,和寻常的士兵操练也没有多大的不同,他们唯一听命的就是那阵子金哨声。   矮个子男人这时看得兴起,那枚金哨也是拿在了手上,而没有和平日一般叼在口中。   常德在了狼群之中,回忆着梦靥般的三年。白天里,每个人都是被关在了地窖了,只是这些人也没了心思逃跑。似乎是惧怕着什么。   到了晚上,那矮个子男人就会将他们放了出来,然后朝着天空扔出了一样猎物,先是一般的牛羊,再就是狼群。每天都是如此。   这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在先前的那阵子时间,他们不得不咽下了那些带着血丝的牛肉,为了玉瓷她们的安危,他才忍了下来。   这阵子的厮杀越来越频繁,而外头兵士对他们的看守也是一天严过一夜,看着兽兵里头越来越多的人失去了人性,他知道,他得做些什么。   今晚的这种情形,融复海的出现正是一个契机,兽兵慢慢地朝矮个男子的方向靠近。融复海用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往金哨男子扑去。   兽兵一旦闻到了血味,早就失了常性,这时见了他的动作,也毫不犹豫都往了男子和看守的士兵扑去。   只是成百匹兽兵扑了过来,那股子血腥气都让人受不住了。   融复海见常德一口就要咬断了金哨男子的咽喉,连忙制止了他的行动。   身后的士兵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等到杀戮完毕之后,兽兵也是反应了过来,都愣在了一旁,还是玉瓷的夫君有些清醒,低声在了他耳边叫了几声,这些兽兵似乎吃了些药物,失了正常的说话能力。   融复海也不急着杀了这人,只是威胁道:“你说,怎么才能让这些人变回原来的模样。”   矮个男子见了眼前能自如变化成了人形的兽兵,才发现原来狼群里头已经混入了其他人,见了这人一脸杀气,他忙要去捡那金哨子,哪知那哨子早就不知去向了。   他哆嗦了阵,嘴里说道:“大人,这不是我出得主意。”   “那是谁出得,让你将这些乡民都弄成了这副样子,”融复海想起了城中的那些孤儿寡母,心里更是多了些怨气,差点就要将眼前人的脖子扼断了。   矮个男子感觉着脖上越来越重的力道,也知道失了金哨,那些兽兵再也不受自己的控制,他想了片刻还是招认道:“是...是我国三皇子,我们都是得了他的命令,才来了这玉阕边境找合适的人训练成兽兵的。”   “这些类似的兽兵还有多少人?”融复海再逼问道。   矮个男子这时也不敢隐瞒将事情全盘托了出来。融复海听说这些兽兵都是三年一批,接连送到了北陆去,心里暗骂王族子弟也是残忍,在了这玉阕境内掠夺了无数的人,害得多少人家妻离子散。   破晓时分,傲世正在了城墙上等侯,这一日,突然见到前方的平原上来了黑压压的一群人,除了那些还不习惯又直立行走的兽兵,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难民。   释珈城里,那些刚播种下去的苗总算长了出来,阿狈很是开心地数着地头里刚抽出来的绿苗,玉瓷在他身后看着,一脸和色。若儿则在旁,掐着和苗子一起长出来的杂草,想让秧苗长势更好些。   若儿突然停下了动作,她听见身后的玉瓷丢下了两人,突然往了城外跑去,她跑得很是,也毫不停顿,连阿狈在身后大声喊着“娘亲,”也没理睬。   城门之外,走近的那群人,看着有些奇怪,很多人行走间还有些不方便,也都是尽量站立行走着   走在最前头是最近黑瘦了不少的融复海,而正中的则是玉瓷的夫君。   城里的老少这时都相互搀扶了出来,除了个别丧命的猎户,失踪的那几家汉子都在了人群里头。   虽然这些人看着还是有些非人非兽,但城中的人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来。   玉瓷跑在了最前头,一把抱住了常德,阿狈赶上来的时候,只是愣愣地看着前头那个半点也认不出了的爹爹。   一时之间,城中传来了阵嚎哭声,这时的木卿君正烧着炭,听了声响寻了出来,刚好看见融复海一脸得意的神情。   他这一次,不仅带回了好些被掠走的人,甚至还带了些外来人口过来。那夜被囚禁在了笼中的人,是被北陆军队从其他城里的抓来的,一路下来,也是商量着住到了这城里头。   释珈城最缺的就是人了,眼下一下子就多了好几百口人,再加上他们的亲人家眷,这一趟融复海确实是立了大功。   融复海将先前得知的情况都报了一遍,傲世几人听了心里也是多了几分担忧,只是眼下,先不管其他国内的争端,最紧要的反而是让释珈城真正在了边疆存活下来。   酸枣林里头,几骑快马赶到,见了一地的狼藉,带头的男子在了林间查看而来片刻,捡起了那枚混在了泥土中的金哨,看着上头闪亮亮的“金镶堂”,嘴里说道:“该死,她们竟然真的勾结了万兽门。当务之急,要将那批兽兵全都杀了。”   029 百千性命险中求   冬去春来再来时,此时的释珈城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偶然有商队从这座昔日的弃城外经过时,会听到里头传来了孩童嬉戏的笑声。   经过了半年,若儿从外城的芳菲坞购置来的那些花木,已经长出了大概的模样。   让傲世几人很是吃惊的是,她在了城中各处都种植上的一种菜苗,居然漫城遍地的长了起来,先是油绿,再是日日夜夜都在开放的花。   臭气环绕的城里,开始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芸苔花海之中(十字花科,油菜花。造句:某人太油菜花了~O(∩_∩)O哈哈~),若儿笑得分外明媚。   普通的花很难生长在这样满是污物的土里,而这种芸苔花却不同,城中的道路两旁,越来越干净的河流侧向,层层的金灿铺了出来,连融复海这样的武夫都赞叹不语。   此花名为芸苔,若儿经过瞭苍的时候,曾看过有些山农随路播种了下来,到了春季,田埂地头都钻会出染上了这些惹眼的黄花。   当时,若儿也是长了个心眼,想要在芳菲坞里推广一番,就和山农求了些种子。前年归家的时候,她将花种送给了坞里的花匠,后来过来培育出了些。   在老妪她们的查看下,发现这类花除了可以榨油之外,早春刚抽出来的新鲜的嫩茎可以供人食用,老叶则是可以喂养牲畜。   她的这一番妙论让木,融几人对她都是多了分赏色。凭心而论,若儿虽然没有城主夫人的架势,但言行举止间却很得当地的百姓的喜欢。   闲暇的时节,她可以陪着那老人孩童在了城里嬉笑着,反倒是和傲世相处的时间还少些。   城里的热心们瞧了,都觉得城主和夫人之间少了些亲热劲,比一般的老夫老妻还不如些。入了春后,傲世时常在了城中四处走动,若儿银铃般的笑声也时常让停下了脚步,看着那抹蓝色的身影在了一片花海中翩然而动,只是他心里总是会记起炎舞的那番话。想到这里,他总是会回过头来,一言不发。   这个月里,城里最大的事情就是修新城门,原本的城门早就只是个空架子。城里的人将整个城打扫了一番,然后再找了些合适的石头,打算重新修一座门,也算是可以做个基本的防护。虽然草原上再无了兽类的踪迹,但大伙儿心里还是有些戒备。   若儿准备收拾妥当了,正准备前去帮忙,却被玉瓷叫了过去。常德回来之后,靠着玉瓷的细心调养,也慢慢能说些简单的人语,见了若儿,他点头笑着,看着已经少了些兽人的模样。   阿狈这时正骑在了他爹爹的肩上,看着娘亲将若儿拉入了里间,若儿还不明白玉瓷为何无故拉了自己过来,只见她从里头取出了一瓶药丸,小心叮嘱道:“这是我早些年时,从一本医书上看到的,随手调制的一味丹药,名为榴丹,听说用了之后能增进夫妻情谊。”   若儿连忙推拒着不肯收,让她将这药丸留着自己用。玉瓷笑道:“我有了阿狈一个就够了,你和城主年纪还轻,又是新婚,该是时候要个娃了。”若儿听得脑中轰地一声。   还想解释几句,可是想想自己和傲世也确实是夫妻,又哪能说得出口自己从未和他行房。   玉瓷这时又热心说道:"你跟随城主从了千里之外赶来,前些月也是为了城里的事情劳心劳力,这阵子总算是安稳了下来,你可是要抓紧了。释珈城人丁稀少,多几个孩子也热闹些。“   听了这番话语,若儿更是结巴了起来,手中推脱着:“玉婶婶,你看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给阿狈添几个兄弟姐妹。”   玉瓷叹了一句:“这只怕是难了,”她看着外头还是玩耍的父子俩,“我怕只能是照顾这个孩子了。他这次回来之后,身子的变化还没有消停,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这好日子是要到头的。”她将了那药放在了若儿手里,就催着她早些回去。   若儿一路走下来,看着城中开得正盛的芸苔花,心里想着事儿,忽听到远处传来了阵呼啸声,前头赶着修理城门,这时候也还在忙碌,哪来的如此大的动静。   若儿听了声响,连忙往前赶去,只见城门这边果然是有了大的变故。北陆的一名军士独独一人一马闯进了城来,看着门口站着的工人,问道:“城里的人呢,全部叫了出来。”   在旁监工的正是嵇潜等人,他们见来者不善,又是单枪匹马,语气却不小,一时不肯退让,就争执了起来。   正是喧哗着,那单身前来之人,身后也再无援兵,也不再搭理,直直往城中走去。嵇潜哪能容他进去,只见他就要拦上前去,只是来人却更快,才是一闪就过了城门。   若儿见了,心里也是生了几分警惕,正要上前,却被人拉住了,傲世已抢在了若儿身前,冲着来人鞠了一躬,口中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有何指教。”   那人四旬开外,身高也只是中等,见了层层围过来的人群,也不见焦色。他似没有看见傲世的行礼般,也不回答,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旁边几人见他对城主无力,都是作势欲打,傲世行了个手势,让众人莫要冲动:“我正是这城中的新任城主,先前城中人有所冲突,还希望大人能多多包涵。”   听说傲世是这城的城主,年纪却如此轻,北陆的这名军士有些不信,他虽然是初到边境,但连月的寻找之后,对周边的城镇也很是了解。早几月时,正是听说了释珈是座弃城,他们才没有直接寻了过来。   今日他照例独自出门巡查,却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前来查看时,却发现这城和传说中的很不一样。他已经走到了城中位置,四下城都是些新修葺的木房,还有让人看着精神一振的满城花色。   春风里头卷起了阵花香,他眯起了眼,打量起了眼前的男子。   城里头的百姓听到了动静也都围了过来,傲世示意众人不要喧哗,这人并无多少恶意。那男子看了城中的人,视线落在常德几人身上,只见他们的面貌和常人还是有些不同。   他的声音里头兴起了股杀意:“你们这些人,可是从了狼林逃出来的。”   听到狼林两字,这些人都生了几分胆怯,先前的那番苦难时光,他们好不容易才忘记了些,眼前的人...   融复海听了这话,往前一走,说道:"你这北陆的走狗,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你要找就找我一人好了。”   那人看了融复海一眼,并没有相斗的意思:“你也中了兽毒,但压制的不错,我也不和你计较,只要将你身后的这些人交了出来,我自然会放过城中的其他人。”   “城中的都是我的子民,你若想带走这些人,先要过了我这一关。”傲世示意融复海退下,也不顾其他人的阻拦,走上前来,他的手中,青色水光泛出,共君剑已经出手。   此人才一入城,傲世就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魄力,这人相当的厉害,只怕是合了几人的力气,也不能阻了他,但是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要拼上一拼。   男子见了那把水剑,眼里多了几分变化,傲世嘴上仍说道:”今日若想我肯,需问过我手中之剑。“   融,木几人都要围上,只见男子将身上的铠甲脱去,现出了一副健壮的身子。他行走之间,不见半分武斗之气,但双目如炬,炯炯有神,看着傲世手中的那把共君剑。   “好剑,”他嘴里赞道,眼再往了傲世身上看去,这时的傲世身前单手护剑,灵图立刻展开,只见空中的那条水龙,怒目试着眼前的北陆军士。   来人见了水龙,更是怪笑了起来:“今日就让你们见识一番,何为真正的龙虎斗。”他身上却突然出现了虎纹,融复海大吃一惊,这人好生厉害,将灵图融于身上,正是武斗运用到了极致之势。   他心知不妙,想让傲世退下来,只是还要分心护住身后的那么些百姓,更何况,融复海也知道,就算几人一起出手,也是难挡那人攻势。   融复海低声和木卿君说道,“做好突袭的准备。”   若儿在身后看着也觉得心里一阵惊恐,这人好厉害的武势。傲世见了,不肯输了先机,手中长剑一挺而出,身也呈了白青剑光,他化砍为削,那人也是纹丝不动,冷眼看着前来的傲世。   可共君剑身却根本近不了那人,在离来人胸口十寸的位置就停了下来。   傲世脸上汗水已经滴答落地,这人真的是很强。常人就算有了护体之气,也是会有了各种颜色,而这人,全身护气并无颜色。他也不示弱,身影快了起来,龙影分化开,从四面八方往了那人身上刺去,再是完好的护气,也该是有破绽才对。   只见漫天剑花,那人站在了地上只是晃动了身子,下盘却是纹丝不动。共君剑锋锐无比,但却依旧不能撼动他的身形。   “好一招以逸待劳,这样子下去,傲世只怕是要撑不住的。”木卿君眼里多了几分忧色,他在了两人旁边踱着,一时也找不到可插手的地方。   释珈城此时,已经沦为了两人的战场,一边的百姓这时也不敢吭气,那些个跟着回来的汉子们则是面带难色,身旁的妻儿都是搂成了一团。   这战,看着只是两人之战,但斗的却是一城人的生家性命。玉瓷这时和若儿站在了一起,只觉得身旁的若儿手里越发凉了,她正要查看她是否有些不舒服,手里突然一空。若儿喃喃道:“这人...这人。”   原来若儿在旁看着,这人的武功路数和那日凤见和胡三无相斗时有些相像,都是你动我不动,只是这人比胡三无还要更厉害些。只是眼微微一动,他的身子和眼神都是恰到好处,没有一丝空隙可钻,看着还带了几分洒脱。   她走近了几步,只见身旁芸苔花瓣飞起,这两人的混斗已经卷带起了一阵巨风。金色的花瓣在了两人身影中穿梭,一城人的心都是担着,若儿走近了几步,花瓣舞在了她的发上,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傲世见自己轮番攻击之下,那人还是稳如泰山,心里也是怒极,他身法突然往后一停,看着眼前的那人。心中的澎湃之意一波胜过一波,只见他突然以剑指天划地,口中念念有词道:“奔腾之水,由地而起。”   030 水腾怒起忙认亲   不等城中百姓惊叫出声,大伙儿都觉得脚下一阵地动,原本平坦地面成了海平面一般,隆隆的水声从了地底传来。   傲世急声说道:“带城民们往高处撤。”他说话之时,身旁的青色光芒越发刺眼,木、融几人虽是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照着吩咐,连忙往后退去。   水元之气在地底源源不断地翻滚着,那水也不出地面,而是藏在了地下,不见踪影地混乱翻滚着。   撤退的百姓中有些迟缓些的,只得是摸爬滚打地撞在了一起,木卿君和融复海将人领到了远处,又觉得有些不对,若儿怎么没有跟上来。   城中大多数地方这时已经如同一块宽大的黄褐色丝绸,暗中漂动着,一起一伏,傲世将手中的共君剑插入土中,身子也因受了水腾之势的影响吊挂在了上头。   这突然的变故,让那北陆军士也有了些惊讶,他的脚下也多了几分不平稳,先前的那阵子从容也少去了一些。眼前的这块水土混合之地,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埋伏在了地下,水在了下土层不断移动。   傲世的脸色有些苍白了,水腾之术是他在集了那道萃水和海洋之气之后才习得的新术法,当时水阴之卷只是简单的提了一次,说各种的诀窍还要他自己琢磨。   想不到在今日这样危机的情况下被逼着使用了出来,只是这控制起来也着实难了的,他只觉得身上的水元和地下的水一般不受控,胡乱流窜着,   北陆的军士似被这没有规律的水气弄得很是头疼,他眼里闪过道利芒,大喝一声,两脚立刻入土几分,总算稳住了身子。   他冷声说道:“好厉害的水气,果然是让人捉摸不透,只是躲在暗处,又有几分真本事,还是出来的好。”他身上虎纹又明显了几分,连脸上都生出了一个“王”字,一声虎啸响彻释珈城,原本的那些狼人兽兵都听的大惊,都是瑟瑟发抖,万兽之王的气势果然是浩大。   他手中袖口,闪出了一道金光,拳头突地往了地上猛击而去,只听得碰的一声巨响,原来还要冲撞他的一股水元被他击打了回去,一击得手后,他再是拳拳头落,才是一会儿,地面已经被他的铁拳,击开了道大口,藏在了下头的活水见了缝隙,立刻喷了出来。   傲世只觉胸中蓄足的那道气突然破了个口,身子一软,脚下已经坚持不住,身后传来了一阵呼声:“傲世哥哥,”他回头看去,只见若儿趴在了地上,眼里闪动着几分哭色,只是声音哽在了喉里。   他突生了股怒气,喝道:“你为何不走。”若儿摇了摇头,身子往前挪了几分,她憋红了脸,突然朝着前方大叫了一声:“藏拙师公。”   地上的裂层不断生了出来,在了那人的使力下,地面的裂纹还要进一步扩开,水源源不断流了出来,这样下去,释珈城很快就要被淹没了。这声"师公"在了空中盘旋了几声,惊得几只过路的雀鸟都飞高了几分。   裂缝的生长之势嘎然而此,那人身上的虎纹退去了几分,脸也是立刻往后张望着。身后还是那破旧的城门,哪来的人,更不见那看着猥琐的老头子,但这句话还是让他停住了动作。   他回头看着地上可怜兮兮的若儿,眼里生出了几分怀疑。“你是谁?”他跳过了还喷着些水的地面,落到了若儿的眼前。   傲世这时身子一垮,身上的元气已经如同奔泻后的洪水,根本收不回来,见那人往了若儿而去,他嘴中叫道:“你冲着我来,不管她的事。”见他一口气提不上来,若儿跌跌撞撞地要跑过去,只是一把被那军士拉住,动弹不得。   “我是你的唯一的师侄,精控师叔。”若儿连忙拉开自己的手臂,上面带着一对土旧的护腕。精控看了看那对戴在若儿手上明显太大的护腕,迟疑着,也挽起了自己的袖子,上头也是一对护腕,只是他那一对,却用了金石雕琢而成,在了阳光地下发着耀眼的亮光。   若儿心里哀叹一声,藏拙算哪门子师公啊,给了两名亲传弟子的护具居然是差了这么多,自己的师父未免太吃亏了些吧。   精控的个子虽不高,却生了个很是威严的四方国字脸,这些年在北陆里头更是号令三军,也是一名将帅,就是见了自己的师侄神情没和缓多少,只是将拽着若儿的力道松了几分。   “三无总算有徒弟了?”他这一句话似乎是带上了些感情色彩,只是若儿听着也不知道是褒是贬。只是她也知道,出门在外,做弟子的要给师父撑上些门面,尤其是在了同门面前,她连忙挺起胸膛,高声说道:“是的,若儿是师父的亲传弟子。”   精控转过身去,往了傲世那边看去,说了一句:“小子,你很不错。”   这是什么意思。若儿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这人夸傲世哥哥她也是欢喜的,夫妻同体,夸了他也就等于在夸她,只是,她韩银若才是他的师侄。   “师叔。”若儿有些不甘地再叫了一句。   “师伯,胡三无是最小最不中打的那个。”这人说话的语气还真是和他那张脸生得一个样。拳脚功夫不如人,嘴上功夫更要强人一等,若儿连忙说道:“师伯,这些人你杀不得。”   见前头的情形也平稳了下来,那些躲在了后头的城民也走上前来,虽然精控已经敛了身上的兽王气息,但还是惊得一旁的人不敢随意上前。   看着众人再次围了过来,他的眼光扫过那些人,精控的眼神还是如刀子一般,吓得一旁的小孩哭了出来,只有阿狈跑到了前头大声嚷道:“你这坏人,不要想带走我爹爹。”   常德慌忙将阿狈抱给玉瓷,独自走了上去,玉瓷和阿狈都拉扯住他,不肯放手。   “师伯,”若儿冲到了常德前头,“冰原祖训,不可残害同门,你若是要将这些人带走,除非除非...”   精控抬了抬眉头,“除非怎样?”胡三无收的徒弟,难道还有了什么过人的本事不成。若儿原本鼓足的气势被这凛冽的眼神的关照下立马就焉了几分,只是身后的那些人,   “除非你能养活这城中的一帮孤寡。这些孩子前些日子才刚和自己的亲爹相见,还没有多少时日,这城中的情况你也是看在了眼里,这里才刚刚有了些人气,你若是再带走了这些人,简直是要置这些孤儿寡母于死地,”若儿说到这时也是顺溜了,“我听说藏拙师公收的都是些孤儿,师伯当年也是饱受了亲人离散之苦,难道还要这些孩子和你受一样的苦难。”   听了这话,精控还要往前的步伐才收了回来,他心里也是有些疑虑,当年刚到冰原时,夜里都是哭喊着爹娘的景象再次浮现出来。   傲世已经稳下了气息,他站起身来,收起了那把共君剑:“傲世身为此城城主,只是想问大人,为何要抓了这批人回去。”   精控说道:“兽毒入体,人根本不能自控,假以时日,如果再得人召唤,必然会为祸四方,即时他们现在慢慢有了几分人的样子,谁又能保证他们以后会如此,再说了,家中如果有了这么一人,也是拖累。”   听了这话,那些兽兵汉子都低下了头,玉瓷紧握住常德的手,口中说道:“这位大人,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有一点,日子再苦是我们过的,你可有问过我们,是否能忍这样的苦,担这样的惊,我只是要和我夫君说一句,玉瓷肯忍,他若是成狼,我也可以陪他在了荒野中为狼。”   阿狈也在旁说:“我也肯陪着爹爹,做只小狼。”   城中的其他人家也随声附和,城里空荡,民众的声音来回响荡在了精控耳边。精控看着身旁的那些人,再回味着若儿的那番话,心里也是有了几分动摇。   他此次前来,确实有了杀人的心思,先前在了密林里头,他也是见到了那边的情景,也知道这些人只怕是三皇子手下瞒着北帝在了外头刻意训练的,他得了秘报才找了过来。   之前他一直没下手,也是因为北帝没有命令,而这几日,北帝却突然下了旨令,要他要斩草除根,一是不能让国外的势力知道这国中已经有了驭兽的能力,另外则是要让太子和三皇子的势力保持均衡,决不可让一边独大了起来。   但胡三无的徒弟说的那些话也不无道理,他并不喜欢随意杀人,这时鼻尖传来了阵阵花香,他放眼看去,这城里不知何时已经换了新貌,再看底下,那些原本的污渍在了这地下深水的掩藏下,已经干净了起来。   土里的那股恶臭味也被洗刷干一空,精控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了藏拙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后天气,那时自己的眼神也和眼前的那些小孩一般,有了生的光亮。   他许久未曾波动过的心这时出了一丝裂缝,就如刚才自己击打之下的那些裂缝一般,越扩越大,竟让自己也控制不住了,许久,他才说道:“这些人的性命可以留下,但那毒性...”   这时城外突然又飞骑进了一名兵士,嘴里大叫到:“精帅,大事不妙了。”那兵士被满城的杂乱惊住了脚步,但很快就赶到精控身旁,在了精控耳边说了几声。   精控听后,脸色又是一正,连忙调转身去,临行之时,又说道:“这些人的狼毒还没有彻底解除,你若要他们活命,只能到了北帝都-刹雪城求解药。小子,你那水元不错,只是控制的差了些,还需要好好磨练。”   他正欲策马奔腾而去,若儿在了后头再次不甘道,“精控师伯,我才是你师侄,你怎么没有什么话叮嘱我。”   人马合一,已经去了老远,若儿嘴里埋怨着,突然见空中多了一道闪芒,她定眼看去,地上多了一道令牌,刻着北陆士省。   马已走远,傲世的心里却没有平静下来,北陆的兵士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厉害许多,精控的那身功法,自己何时才能赶得上,刹雪城,又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031 路边野花莫要睬   精控离去之后,傲世灵元耗尽,一时厥了过去。木卿君竟一时查看不出原因,玉瓷查看之后,也是沉默不语,若儿见傲世的呼吸似有若无,彻夜守在了旁边,不肯休息。   彻夜未眠的还有城中房舍中的玉瓷,她此时坐在了床头,摩挲着手中的一个瓷盒,里头赫然放着一本书卷。常德醒来之时,见她还是枯坐着,披衣坐了起来:“玉娘,你怎么了?”   玉瓷叹了一口气:“德哥,你知道我是玉族后裔,懂得洗髓续命之术,我看城主早上一战后,灵元竭尽,若是不及时救治,只怕是要四肢衰残,但...”   “你是担心将书卷送了出去,会违背了祖宗的意愿,”常德给她加了件衣服,“城中的景象你也是看到了,城主来了之后,民众们也是欢欣鼓舞,今日的奔腾之水,更是将积压了多年的污水冲了一空。水有了活力,连平时都是污水的过道里也冒出了清水,这城到了这会儿是彻底的活了过来。”   “玉族已经没落,哪来的那么多死规矩,”玉瓷摇头道:“只是,玉阴卷有玉洁之意,城主又是个温和的性子,我只怕他修炼之后,性情清冷,委屈了若儿姑娘。”   “你们女人家就是喜欢胡乱想,再是怎样的冰冷性子,也总比身子残了的好,”常德知道她已经是明了心思,“去吧,我看城主夫人今夜只怕也是难熬了。”   玉瓷听罢,点了点头,拿过了那个木匣,又从房中找出了瓶丹药,匆匆走了出去。   城中还是一片狼藉,四处都留着些被水冲刷后的景象,就要到城主府时,玉瓷只觉得身子一僵,跌坐在了地上,她看着脚下,竟是被冻结了住。眼前多了两道声影,一高一矮。   月色有些朦胧,那高些的个子,走上前来,将她怀中的两样东西都取了走。“你莫要呼救了,”那矮些的身子说道:“丹药还你罢了,我只要那本书就成了。”听着声音,似男似女,似孩童似成人。   说完两人的影子一晃,玉瓷只觉得身旁如同拂过阵清风。脚下的冰慢慢地融掉了,她心里有些害怕,但也不敢声张,急忙是捡起丹药,往城主府赶去。   半夜时分,若儿只觉得傲世浑身冰冷,正要喊人时,却见玉瓷赶了进来。她看着有些狼狈,裤脚上还滴着水,蠕蠕嘴说道:“将药给城主服下。”   那几颗泛着玉光的丹药送下去之后,傲世的脸色也跟着成了玉色,他胸口的龙图更明显了些,浑身弥漫着青色之气,原本的几颗灵珠也是有了变化。若儿看得心惊,黑玉在旁说道:“这小子也是因祸得福,玉族的洗髓丹居然也能被他遇见,你小心守着,今夜,他只怕要蜕变成灵瑙之体了。”   若儿也不敢靠近,忽听得玉瓷跌坐在了地上。她连忙上前查看,见她全身也是冰冷一片,牙关更是打着颤,却没有将先前的事情说出来,只是推脱着说:“方才跑得急了些,沾了些露水。”   天亮时分,傲世突然呕出了口青血,那青龙灵图之上,果然是多了颗灵瑙,他醒来之后,只觉得如同脱胎一般,全身焕然一新。玉瓷这才放心了些,玉阴之卷虽然被人半途劫走,但幸好早些年族中提炼的洗髓丹还在,效果虽然是不明显些,但也是解了燃眉之急。   傲世歇息了一日,先是谢过了玉瓷,只是又把几人都叫了过去,看着若儿得的那块士省的令牌,傲世的脸上也是带了几分坚决。   若儿心底还是想和傲世在了这城里,城中的日子已经好上了许多,她宁可在了这里落户,看着傲世的脸色她也知道,只怕眼前的他是有了其他的主意。   傲世已经定了主意要北上,她心里有些埋怨的精控,傲世是为了断了后顾之忧,想解了城中兽兵身上的兽毒。小小的释珈城又怎么能圈得住傲世的这番雄心,想到了这里,若儿盘算着要收拾了行李,和他们一起去刹雪城,只是听到后头,若儿心里犯起了嘀咕,听这傲世的意思,分明是要让自己留在了这儿。   听到这里,她有些按捺不住了而起,只是傲世的这番话,让她又泄了底气,原来此次,几人前往北帝都是想去士省从军,自己还真是跟不得,她心里有些埋怨,只是嘴上也不知道要如何争辩。   傲世临行之前,叮嘱着嵇潜要悉心照顾城里,城门在连日的赶工下,已经修好,若儿站立在了崭新的城门,看着前方缓缓行去的三人,心里有些不愿。   她一路小跑了下去,心里有了千言万语,却是说不出口。她心底默念,傲世,你回头看看我,只要是一眼,我,我就...   傲世在了前头行着,突然心底有丝声响,他转头一看,只见若儿站在身后笑着,阳光和那一阵阵芸苔花影中,少女婷婷而立,双手挥动,眼里带着最亮的光芒,见了那丝笑容,傲世心底漾过了阵异样。   等到几人走远了,若儿连忙转身,嵇潜这时还笑话,她儿女情长,也不知要说上多久,哪知若儿如风一般冲进了城里,突然问道,“嵇叔叔,城中可有多余的马匹。”   听了这话,嵇潜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嘴里嚷嚷道,“城主可是吩咐着你要在了城里照料着农事,你要做什么。”   若儿转身上马说道,我正是要发展农事,这会儿我就要去去北帝都找些合适的肥料,这不正是为了这里的农事。嵇潜哪能听她胡言乱语,上前就要勒住那匹骂,若儿轻笑一声,只见他身子一停,身子被芸苔花缚住了,很难动弹。   “这城中芸苔可不是白栽的”,她轻扬马鞭,往了大路而去。   一路上,马去人如风,她才是走了几步,又是一停,前方居然是出现了一条岔道,她左右而视,一时也看不出哪条是傲世回去的路。   她轻拍了几下马儿,问道:“好马儿,你可认得你同伴的气息。”   马儿低低嘶了声,马尾一扫,朝了一边小路快跑而去。若儿心里得意,只是走到了天黑时分,眼前却只有片肥美的水草,她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对,这马哪里是认得路,分明就是贪嘴。   这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她好不容易回到了正道,马又是拉扯不懂,前方已经没了行人踪影,她把人给跟丢了。   夜色沉淀,四处漆黑,她索性丢下了那匹坏事的马,心底有些埋怨自己,一没有打听前路,二没有备了干粮,摸摸口袋中夜只有几十枚子币,自打前阵子受了嵇潜那伙儿盗匪的半路打劫,她就生了心眼,钱财身上留不得,最多命一条。   身后的大路上,传来了阵骡马的声音,听着也是有了焦急的路人,往前面赶路,她心里有些犹豫,想想还是找人问了再说。   马车行得很是平稳,上头挂了个铜铃,铃铛脆响,远远听着很是悦耳,在了这样的静夜里,分外引人注目。   车马行得近了,若儿才看清行来的马车和其他的有些不同,前头坐的驾车人是名年轻的女子,月袍黑发。身后的马车厢也比一般的矮小许多,只是看着还有些宽敞。   路面也不大,若儿有心问路拦车,就站在路中,今夜月色正名,她一身蓝衣,也是显眼。偏那赶车的女子,似乎有些焦急,对她更是似若无睹般,直要往前行去。   再近了些,若儿耳朵尖,听得那不打的车厢里头传来了病痛呻吟声,也难怪那女子要加紧了赶路,想来是要赶着去求医。那声音时断时续,很是磨人,赶车的女子只是停下身来,在外问候道:“风主,你一切可好?”   孩童的呻吟声越来越大,若儿见了那人只是在外,也不敢入内,嘴里问道:“你怎么只在了外头,也不进了里头看看。”   若儿听着声音也是不对,也不等那女子相邀,顾自掀开了车帘,里头却睡着一名孩童,一头乌黑长发发,蜷在了角落里,见孩童满脸发红,若儿伸手探去,惊道:“好冰。”她原本以为这孩童是浑身发热,该是发着高烧,哪知却是一身冰冷。   外头的那名女子见了这情况,本想制止她前去相探,但见那女子手快。那名孩童似被惊醒了般,他见了眼前的陌生人,连忙坐起了身子,有些警意的看着她。嘴里更是训斥道:“风磬,你是不要命了,居然让外人坐进了我的轿子。”   外头看着狭小的轿子,里头却很是宽敞,下头还铺了层棉胎,外头的风磬连忙跪下身来,嘴里说道:“风主,是这人自己爬上车去的,先前我看着你病发,又不敢贸然上前,所以...”   若儿回头看去,发现孩童正嘟着脸,眼里还闪着白光,正要将若儿赶出去时,又有些不可思议:“你居然不怕我身上的寒气。”   “好漂亮的女娃娃。”若儿嘴里赞叹道:“眼睛尤其漂亮,”孩童如同陶瓷捏的般,矮小的身子,脸色如同玉器一般,泛着光泽,那双眼深如瀚空,发漆如墨,一点殷唇,月色短袍下,露出如同莲藕般水灵的四肢。听了夸奖,孩童的眼里又冒出了阵寒气。   “大胆,风主分明是男...”风磬又吓了一跳。   她出声已经迟了,若儿见了这样精致的娃娃,心里早已是母爱泛滥,见他全身发抖,一把抓过了那孩童,搂在了怀里,嘴里不住地说道:“这小脸和当年的五十好像,也是这么糯糯圆圆的,让人忍不住要搓上一阵。”   被搂在怀里的小孩先是扭了下身子,感觉到若儿身上传来的清淡甜味和暖意让他身上的难受缓解了不少,才平息了下来。风磬再看到那名女子,依旧是没有被风主自小带在了身上的寒气所伤,一时只见吓得不敢出声。   “你抱着我不觉得冰冷?”孩童的脸上先是出现了一阵诧异,直到许久之后,少女身上的温暖依旧如初,他才放心了些。“不冷不冷,你的身子虽然比一般的小孩冷了些,但肉摸起来还是软乎乎的。”若儿嘴里说着,才发现前方的风磬已经退了出去。   马车又往前驶去,她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平白无故就蹭了别人的车辆,虽然这车里坐着比骑马舒服了不少。她突又想到,“哎呀我的马,那可是释珈城里难得的几匹马了。”   只可惜那贪吃的马难能记得住着马虎的主人,而且这车行得又极快。若儿见了身后早没了马的身影,也死了心,嘴里说道:“你害得我丢了马,可要保证能将我一路带上。”   那孩童在她的怀中,犯起了困,闭眼靠着,“我要去北帝都,你若是顺路就跟上来好了。”   这一路上,小孩的病又反复复发了几次,每回那名叫做风磬的女子都是手足无措,只是嘴里念念有词着。只是他发病的时候,看着才少了几分冰冷的模样,若儿总是将他搂在怀里,慢慢地他也习惯了下来。   总算是到了北帝都城门外,风磬却很不客气地将她请下了车来,若儿才想到要谢谢人家,嘴里问道:“我叫韩银若,先前倒是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童停下了脚步,说道:“风一枭。”“潇潇是么,女孩子家要多笑些,你看看你这张古怪的神情,看着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这样长大了可是会嫁不出去的。”若儿低下身来,依依不舍地在了她脸上又捏了一把,直到她的眉头上又带了几分寒气,她才悻悻地送了手。   “你这样子,就能嫁了出去,”风一枭讥讽道:“我见过的女人,没一个似你这般,”她皱了皱眉,想了个词“这般粗鲁。”   若儿也不理睬他的刻意嘲笑,往了城门奔去,说道:“你才多大的小孩,能见过真正的女子,更何况,我早就嫁人了,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潇潇将来的夫君有他一半好就是万幸了。"   阳光下,若儿的身影一路拉开,划出了一条漂亮的霓彩,声音里更是带上喜色。风一枭在旁看着,嘴里说道:“世上最好的男子,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风磬连忙说道:“风主,你莫要想了,你自然是当时最好的男子。”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说道:“最好的男子,就是如此的模样么。”说罢,他放下了车帘,又将自己藏在了轿子里头,近二十年来,他头一次他为了自己这具身体感到不畅快,前方一阵猛停,他正要发火,车帘再一次被人掀了起来,若儿的脸重新凑了进来,   看着还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我看见前方有城卫巡检,我身上也没带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你们可否再带我再行上一程。”   032 千金一诺永相伴   风罄见风一枭并没有出声,也就没有再赶若儿下车,只是她进了城之后,又行了好一阵子。   车马停停走走,城中不比外头,街道上人流也是不少,也幸好风罄的技术了得,车子行的还是平稳。   行到一处拐角处,突是个大转,车身有些狭窄,若儿身子一偏,就和面若冰霜的风一枭撞成了堆。“潇潇”的眼神将若儿看成了是脏物般,若儿嘀咕了句,“身子和冰块似的,这会儿若是可爱在的话就好了。”说起了可爱,她又想起了五十,心底一阵难受,也懒得理会身旁的小孩。   正是嘀咕着,身边那阵寒气再次袭来,身旁的“潇潇”脸色发青,红润了几分的的脸色到了这会儿又成了乌紫色。   若儿慌忙喊了在外驾车的风磬,她听了之后,却是面色如常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似是习惯了般,说道,“姑娘不用担心,你只需在了车中好好待着不要乱动就好了。”   此时的风一枭虽是身体发寒,但意识却还是清醒无比,他直觉身旁有了些动静,原来是若儿靠了过来,他嘴中喊着:“你不要靠近。”“我最怕冷的那阵子,你还没生出来呢”若儿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的身子搂在了怀里,嘴里嘟嚷着,真感觉又睡在了冰上一般。   前头驾车的风磬听着车里的动静很快安静了下去,平时风主害了寒病还没有如此厉害,主母分明说过少主虽然冰寒入心,但还不至于会要了性命,只是前夜两人夺了那卷玉阴之书后,原本以为可以从中得些洗髓换灵的方法,谁知道反而更加严重了些。   她听里头又没了动静,连忙勒停马车,掀帘一看,里头的两人已经搂在了一起,新上车的那名女子这时全身带着隐约的蓝光,而少主也已经甜睡了过去,睫毛上还带着些化开的冰晶,如同水滴般。   风磬放下帘来,心里一阵激荡,她被少主嘴角的那抹安然的笑容给闪了眼,自己这名少主,自小到大性格都很是孤僻,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无论是谁自小知道自己因为身带寒病,身子停了生长不说,更不知合适会丢了性命,只怕都是性情古怪的。   车子不知不觉行到了一处宅院,只是门口处居然还设了好些哨卡,这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刻,哨卡处的兵士很不乐意的走上前来,嘴里骂骂咧咧道:“哪来的车马,前头可是风岭重地,还不滚远些。”   风磬一眼不发,只是亮了下手上的令牌,那人见了那令牌连忙说道:“原来是风使,快放行。”   哨卡放行之后,车马停在了那间看着很是雅致的宅院前,兵士看着离去的车马,嘘了一口,旁边的兵士说道:“你可真是有些不小心,风岭很可能就要出一个将来的国母,你这张嘴还是留意些好。”   若儿搂着“潇潇”一觉竟睡到了天明时分,她只觉得怀中很是软绵,似有一阵淡淡的奶香传来,她这一日奔波,连饭食都忘记了,这时正是肚饿,嘴里忍不住咂巴了几下,几滴哈喇子就流了出来。   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不悦的声响,若儿朦胧之中,看见了双闪着光泽的大眼,只是眼里似乎还带了丝怒火。若儿一时半会儿也没清醒过来,将那软软的物体往自己身上揉紧了几分,嘴里嘀咕着:“可爱,别折腾,让我再睡会儿。”   那双眼里似乎有了些变化,风一枭整个脸已经被埋进了若儿的胸口里,这时他全身都发烫了起来,哪还有昨晚的一丝寒气。若儿这才觉得有些燥热,“啊”的一声爬了起来,看着眼前分明有些羞恼的小孩,她嘴里不在意道,“你可是都好了,昨晚还冻的和根冰锥子一样。”   风一枭本来还有些想骂人的意思,想想将自己的痛苦缓解了无数的那阵子暖意,再想想刚才的那番...亲近,脸上不得不缓了缓,他是否该告诉这名粗鲁的女子,自己是男的,而且,年纪并不比她小。   前头的少女显然没心思去揣摩眼前小孩眼里闪过的那些思量,她见车停了下来,再听到旁边传来了阵阵人声,往外看去,眼前果然是见了些新景观。   北帝都,刹雪城,先前在了瞭苍还是玉阙都是些普通的木石砖瓦建筑,而这刹罗城却大不一样,这里的房屋也都是楼房,大多是一楼一底的民居,但都是用了大块的石板切割而成,楼体高大,从了远方看去很是气派,街道也比一般的官道要宽敞许多,里里外外看着,一次可以通行十辆马车。   先前马车穿行过闹市时,若儿也是偷瞧了几眼,北帝都的商铺分布简而不杂,每处分布都是有些规律,再看路上行走的北陆人也是高头大马,自己在了南方还算不错的身量在了这里却显得有些娇小了。   北地比起南边来要凉爽一些,但可能是由于常年习武的缘故,这里有些人甚至是赤裸着上身,手中也大多带着各色的武器和防具,果真是有几分骁勇好战的民风。再看两旁铺设,虽不比瞭苍的花圃满地,这里种的也是写高大的乔木,随处可见的都是些铁铺工匠店。   若儿回忆了片刻,想着这城里头似乎地方比绯云城还要搭上不少,也不知傲世几人去了哪里,她再看外头,马车经过了一所宅院门口,一眼也看不清里头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   若儿心里有些奇怪,问着身旁还是沉默着的风一嚣说道:“此处是你的住所?”   宅院的名字为“养风居”,天色已亮,若儿下车时,见了这养风居心里也是有些诧异,想不到这小孩还是有些地位的。   养风居只是所别院,但修建的却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看了里外,很是精致,里头这时也是春花环绕,时时又彩蝶飞舞,水榭之上,每一处走廊上都挂了枚铃铛,风一吹动,随处可闻。   她也不忌讳这里是别人的住处,先是四处看了起来。风磬还想阻止,哪知道后头的风一枭却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将她安排在我的旁边。”   然后就跟着若儿走了进去。风磬想起昨晚的那个画面,再看看主子有些异样的眼神,突然明白了过来,嘴里连忙应着到下头打理去了。   “潇潇,你这院子修得还真是别致。”若儿在了假山中穿梭,这北陆的石雕果然是有一手,将这里修得九曲十八绕,看着她眼花缭乱。   “你到北帝都来做什么的,”风一枭站在了后头的假山上,总算是比若儿高了小半个头,居高临下问道。   若儿看着水中旋转着的几片叶子,眼也不看他,只是问道道:“潇潇,你可知道金镶堂?”   “金镶堂?”身后的孩童盯得她脊梁都要发毛了,“你好好一个女子,问那种地方做什么,金镶堂是三皇子的爪牙,寻常人是见不得的,除非是参加了宫中祭祀或者是参加大型的武斗比试。”   他似是知道若儿不明内情,再说道:“金镶堂说来是武斗祭祀之一,实则却是藏污纳垢。宫中祭祀你是去不得的,北陆好武斗,这里头是武斗场,到了初一十五的时候,这城中的百姓都会到了这里,有时候,连皇族高官都会到那里观看,那时也会请了金镶堂的女祭司前去助兴。”   “三皇子的爪牙?”若儿立刻问道,擒贼先擒王,那自己可是要想想法子混了进去擒住那害人的祸首就是了。   风一枭看了她一眼说道:“北陆的几位皇子都好武斗,碰到大型比试,都是是会去的,只是有一点,这里头寻常女子是进不去的。”   风一枭抬了抬眼,看了她一脸难色,再说道,“但下月初会有武祭,那时是准许一些特殊女眷前往的。”   风磬在旁说道;“少主,这只怕不好,虽说您身份显赫,这次又是去献艺,只怕带着外人还有些不方便。”   听了“献艺”两字,原本还在犹豫的若儿连忙说道:“潇潇,你可是能带上我?”   若儿眼底闪着几分晶亮,她心底想着,自己若是能抢在傲世几人前找到了那解药,不知道能有多少威风,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的时候,看他们还敢不敢将自己丢下。   听了这话,风一枭的脸上闪着几分犹豫,若儿却是不依了,一把又将他搂在了怀里说道,“你看看,姐姐昨晚你那个样子,要不是我,早上起来,你都成了冰人了,你可是要知恩图报。”   风一枭只觉得越发喘不过起来了,他突然说道,“以后我发病的时候,你可是都要陪在我身边?”   若儿想也不想说道,“只要是潇潇需要我韩银若了,我定会在旁边陪着。”   风一枭嘴边带上些笑意,说道:“这话我是记在心里了。”   若儿身上,淡淡地花香扑鼻而来,眼里眸里还带着兴奋之色,她的脸上,蜜色肌肤在了阳光里闪着细腻的光泽,她将有些乱了的发,拨到了脑后,手腕间,那串心珠再次滴流转了起来。   假山旁,阳光时明时黯,风一枭的一张小脸还带着几分闪神,痴痴地看着她。   033 风起水涌刹雪城   接下来的几日,风一枭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有了影,听风罄说“潇潇”是在练武祭上的舞蹈,若儿见“养风院”外头的哨卡,只担心自己出门之后,就再难入门了,也不敢胡乱出门,只能是乖乖窝在了“养风院”里头。   也幸好院落里头,繁花无数,她闲暇时分,也就修些花草树木,再是逗弄下鸟虫,时间倒也是不难打发。   让她和风罄都有些意外的是,“潇潇”不练舞的时候,原本还是冷冰冰的小孩这时完全变了副样子,成了名小奶娃的样子。“潇潇”看着也是五六岁,时不时就要若儿将他抱在了手上,一旁的风磬看着,也只得是冷眼看着,嘴里不敢胡乱说话。   从外头的哨卡和“养风院”的摆设看,“潇潇”的身份只怕不低,但若儿觉得有些奇怪的是,院落里头仆从并不多,除了风磬,也就只有几名看着神色木然的老奴,“潇潇”的住处更是不许旁人随意闯入。   某日,风罄脸色不善地禀告了些事后,““潇潇””居然是不肯再练舞了,嘴里嚷嚷着要带若儿去见识下北帝都的景致。   这才几日的相处下来,风一枭居然是摸透了若儿的脾气,带着她往了四处的吃食小肆走就对了。北地最出名的就是烤全羊,若儿先还对这个头不小的肉羊有些忌讳,等到吃过了第一次后,就喜欢上了那股子味道。   风磬也是有些恼火,原来前些日子,刹雪宫中传来口谕,说此次的武祭的领祭之舞竟然是给了金镶堂,这事不用说也是三皇子使得坏,她原本还担心风主动怒,但很快也发现了少爷只要是和若儿在一起,心情就会好上不少。   两人又寻到了一处烤羊腿的地儿,若儿有些不喜欢那羊腿的膻味,只是辣味她也吃不得,才嘴慢了几分,这才发现前头的“潇潇”食量很是惊人。“她”吃得很是斯文,只是用了一把银刀切下了羊肉,等到填满了一个大碗,再洒上些葱姜末,但速度也是不慢,不一会儿就将那羊腿全都吃了下去。   “潇潇”,”若儿本着过来人的心态说道:“女孩子是不能吃这么多的,以前我有个朋友...”她想起了五十的那一脸小白肉,眼里漾出了几分暖意,嘴里带着几分感情,“她就是吃太多了,后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瘦了下去。”   风一枭取出一块帕子,拭干净了后,又晃荡到了若儿身边,拿着那块帕子,在她嘴边抹了几把,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有心思说这个,你怎么不看看自己的嘴边,都说女子要矜持,你倒是半点都没有。“   若儿一时语塞,只觉得这小孩当真是有几分刁钻。铺子在了城里的旺处,两人吃完羊腿,就喝起了茶水来,只听一旁的酒桌上客人先聊道:”待会武斗场的比试你可是要去看看。“   “听说来的是南边的一支队伍,这来了才没几日,刚上来时,都不怎么看好,哪知才比试了几场,却是战无不克,”几名酒客听了就兴奋了起来。   北帝都里头,私下的械斗是被命令禁止的,正当的斗阵则设在了武斗场里的,个人斗阵,先下了的帖子,再约了个地方,这各类的事情都能被武斗的理由,可以为女人,可以为官职权利,也可以为了一笔不明钱财,一块争议的地皮,无一不可,但最最厉害的,看众最多的,则是官家和地方手下势力控制的武斗场。   而官家和地方的武斗场,还可以用了民间资金赌博,可是很有些北陆特色,民间和寻常官家的武斗,为了吸引民众,并不设男女之分,好些人都会聚集在了那里,有时候连贵族都会跟着去看上一场。   风一枭对了这些武斗,本就不大热衷,只是前头正在喝茶的若儿却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去,搭腔道:“这边的几位大人,这南边来的队伍,可是一少年两名中年人。”   北陆里头,女子习武的也是不少,旁边几人看着这边两人看着气势也是不弱,以为他们也有前去观看的心思,就答道:“这就不清楚了,看着身形是三名男子,这武斗场了为了防止平日受了人的报复,都是带着面具的,可就看不清楚了。”   那几人再说到:“听说这几人已经连赢了好几场,;连士省的官员都注意到他们了,今个儿这一战,更是紧要,若是赢了上届的六冠王,可是有机会参加下月初的武祭,到时候,只怕还要和皇宫里圈养的那批打手斗上一斗,算了到了那时候,我们就看不见了,趁着这会儿,人还在了武斗场里,还是去看看的好。“   说道这里,那些个酒客都一窝蜂走了出去,若儿这时心里也想确定那些人是不是傲世他们,眼里更是带着几分向往。风一枭看着眼里,嘴上说道:“风磬,我们也跟着去看看热闹。”   风磬听了,更觉奇怪,少爷何时也有了看热闹的心思,只见若儿更主动地一把抱过了风主,风主却是满脸常色。   那日两人还只是在了外头经过,这到了里头,若儿心里更是紧张了几分,武斗场里头果然是人声沸腾。在冰原的时候,若儿也曾见过冰原的武斗室,也就是一般的冰垒,平日也就三五人比武而已,而这里却截然不同。也不知“潇潇”用了什么法子,两人进来时里头已经坐满了人,三人却寻了处靠近前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视野正对着场中。   武斗场修筑是个偌大的石场子,成了两个圆形的形状。场中这时才刚刚开始,里头站着一名漂亮的女子,只见她也是高鼻阔眼,一身紧身皮袄打扮,水蛇般的细腰款款而动,引了无数的莽汉的唏嘘。   民间的武斗场是只要有钱都能进来的,这几日这南边来的队伍也是场场不落,在了这里也是打下了名气,场上有些拥挤,风一枭将位置让给了风磬,做在了若儿膝上。只看场中,蛇腰女子高声说道:“欢迎来到武斗场,第一场是小女子让大伙儿先眼热下。”   只听一声出栅的声音,两旁突然跳出了十余只虎群,怒目瞪视着眼前的娇俏女子。   若儿看得有些紧张,这些狮兽要做些什么,只见正中的那名女子站在里头,也不退让,只是笑道,“小宝贝们,一起来吧,”   若儿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女子要做什么,只见她突然解开了身上的衣襟,肩上顿时裸露了出来,高耸的胸口上,一条漂亮的绿蛇吐着信子。   原本就有些高挑的身子又变化了几分,如若无骨一般,率先缠上了离的最近的一只狮子。那狮子眼底还带着几分迷茫,只是一会儿工夫,就被绞杀了。若儿看得心里一阵毛骨悚然,风一枭似乎感觉到了般,说道:“这就怕了,那你还来看些什么,后头还有更精彩的。”   这里的民众似乎也都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这武斗场里哪怕只是一个开场的女子也是带着厉害,大伙儿的兴致被这一幕带了起来,嘴里都叫嚷着。   “第二场,兽斗,”女子的话音刚落,一只虎狮兽就爬了出来,而另一边也出来了一只金钱豹。两只都是兽中王者,这时看着也是互不相让,相互嘶吼着,也不知为何,这两兽虽是互相看着,却没有立刻行动,那名女子站在了旁边,使了个颜色,只见一边突然扔进了只跑动的羚羊。   几乎是同时,那羚羊落地的时候,这两边的猛兽斗扑了过去,只见一瞬,那可怜的羚羊还能蹦腾几下,但见了身后追来的猛兽这会儿却失了常性,脚下一抖,被最先扑到的豹子咬破了喉咙。   场上顿时多了一滩红色。风一枭感觉着身后的身子突然有些发颤,“她”歪着头,也装出了些害怕的样子,双手爬上了若儿的腰,嘴上奇道:“你的饭食都吃到哪里去了,腰身都要没了。”若儿正紧张着,被他这么一问,只觉得胸口有些发痒,发现他正蹭在自己的胸口上,明明同是女子,她却还是觉得有些异样,将“她”拉正了姿势。   豹子还没来得及吞下食物,虎狮见食物被夺,也是没了先前的避让,身子往前扑来,两只兽类翻滚在了地上。   若儿看着心里紧张,最后还是虎狮占了上风,一口咬断了豹子的喉咙。就在若儿以为这比试就要结束时,天空突然传来了一阵禽叫,只见一只黑雕扑翅而下,对准虎狮的眼底一啄,只听得场上又是一阵吼叫。   那名蛇女跳下场来,手起刀落,了解了那狮子的性命,再割下了一块肉,丢给了那只大雕。   场上的情绪已经被全部调动了起来,先是兽类的那阵厮杀,再是这场中美女的一番挑逗之杀,这会儿,哪怕是女子们也都热血沸腾了起来。“这些人,”若儿听着身旁的那些北陆人的沸腾声响,自己却看得有些胆颤,她和这里的人很是不同,这样的场合,她不要再看第二遍了,她先前还希望这里头的南方三人组就是傲世哥哥他们。这会儿心里则是想着,这可千万不要是傲世他们,这武斗场里,这些人都是没了人性。   风一枭见她脸色发白,问道:“怎么,你们那边就不是这样的情形?”若儿嘴里说道:“当然不是这样子的,都是些性子平和的人,顶多是嘴上绊上几句,哪里和这些人一般,都是野蛮的性子。”   风一枭笑道:“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带你来了,我们这会儿就可以离开了,”若儿连忙说:“那可不行,我们还是先看着,这也是有些特别,我还想看看那南方三人组。”   风一枭的眼神里闪过了丝玩味,对风磬使了个眼神,风罄正在旁边小心看守着,往前侧不远处看去:“金镶堂的人也来了。”   月初的武祭就选在了此处,金镶堂既然是抢了领祭之舞,想来也是要来熟悉下情景。此次的武祭,是十年一次的月祭,连北帝金宇都会亲临观看,金镶堂想来也是很是看重。   场上再次响起:“第三场,人斗。”   034 飞花入梦又一秋   “人斗”几字的声音还在众人耳中打转,就见三道人影如利箭破空,眨眼之间,就钉立在了场中。   南方三人组果然是三名男子,看着身形和傲世三人有些相似,若儿的心提了起来,很是谨慎地留意着当中的那名男子的举动。   她突然兴起的那阵子紧张感强烈到连一旁的“潇潇”都感觉到了,他的眼也跟着往场中看去,三人上场后,也是纹丝不动,只是先前两场比试后留下的虎狮和那名蛇女都站在了当中,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场内观看的大多是熟悉武斗规矩的人。这场有官家圈养的武者和民间而来的外来武者的斗阵和一般的武斗有些不同。斗阵分为死斗和活斗。活斗为武者不能再战而止,死斗则不同,没有所谓的点到即止,而是不死不休。   而今日的武斗,为了吸引更多的看客,进行的正是死斗。死斗胜利的一方,能获得更高的财富和荣誉。整个武斗场瞬间静了下来,连先前喧哗叫嚣着的看客们也是如此,大伙儿都不敢出气般,似乎稍不小心,场面上就会厮杀起来。   那名蛇女子脸上突然带出了几分笑意,如过不是她的手中还带着先前厮杀后的血迹,看着倒也是赏心悦目。但美女一旦染了血,嘴边又带出了如此的笑容,看着却是妖异。   她也不顾了身旁苟延残喘着的狮兽,这原先兽类中的王者们在了这个时候,就如同最温驯的家猫一般,在了地上发抖。   “那女人看来很是厉害,”“潇潇”攀到了若儿肩上,在她耳边咬着耳根,“北陆里头居然还有可以驭不同兽类的异人。”   若儿听得一惊,难怪她见了这样的女子觉得有些奇怪。女人天生就有着自己的优势,特别在对手是几名血性男子的时候,她手中安抚着一旁的虎狮,嘴角噙着媚,眼里少了原先的冰冷杀机。   仿佛眼前的并非什么对敌的敌人,仿佛是许久不见的情人般。突地两边一起有了行动,那边的三人仗着人多,如同三角一般飞扑上去,那名女子玉手一扬,居然独手举起了一只狮子,往那几人投放而去。   若儿心里想着,这几名男人还真是不懂得怜惜,对了这样的娇滴滴女子居然也下得了手。听了她的抱怨,“潇潇”在旁笑道:“谁说她是名女子,我先前也说了,这武斗场里,男女本就不是一眼能够看清,你再看看。”   只见场中的那名女子这时见没有多少的作用,突然身上的紧身绸缎衣服一个破裂,没有玉体陈横的惹火场面,相反她原本高挑的身子这时立刻就成了一名成年男子。   这一番巨变,让若儿看得说不出话来,和先前的境况是完全不一样,蛇女这时的举手投足间也没了先前的女子妩媚,反而只是带着杀机,下手也是快狠,只是那三人更是如同军方的机械一般,三人都一样的动作,又似乎是完全不一样的动作。   若儿心里松了口气,又缓缓地坐回了位置,只是眼往前看着,她很确定这几人不是傲世他们,只是这场上似乎没有人使用道术什么的,只是用了一半的武功路术,说起来,她也没见傲世真正的和人打斗过。   “这些人为何都不用道术。”若儿心里有些奇怪。“潇潇”抬眼说道:“这里是武斗场,按了规矩是不能使用道术的,而且在了民间,如果只是一般的出身,是很难接触到什么高深的道术的,用在了这生死搏斗上,还不如这反应迅速的武斗肢体冲突更加有用些。”   那名蛇女,若儿看着她突然变成了男子,还是有些吃惊,这人修炼的又是什么功夫。那只是一种幻术,若儿也见过些幻术,却没见过这样的,一般地也是将周围的环境改变,还未曾见有人将自己的身子完全改变了。   到了北陆之后,她也是发现了这里的人有些不同,他们崇尚的武术和自己先前知道的又有些不同。那名蛇女既然是男人假扮的,但身子却是和女人一般灵巧,这会儿功夫,竟然也能闪躲这些人快如闪电般的动作。   “你是外乡人士,对北陆的武功路数不明也是正常的,北陆国中修习最多的为体术,这种术法,可以将人的身子还有潜能一并激发出来,你看那名男子的相貌,显然是因为先天就像了女子,身体的柔软度之类的都比一般人要强上不少。所以才完全被当做了女子来养。”身旁的“潇潇”这时留神地看着若儿的神情:“将男子当做女子养,这样的事在北陆并不少见,你可是觉得很怪异。”   若儿摇头道:“这有什么怪异的,想来也是因为形势所逼,这些人才不得不违背而来自己的本心。更何况,男子身而做女儿事,这人想来也很是辛苦。”   若儿最后往那几人身上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这场中很是无趣,为何人们会喜欢看了这样的厮杀,怀中的“潇潇”眼里带着几分迷茫,她拍了拍他的脸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站起的瞬间,场中一阵惊呼,原来那名蛇女已经受了伤,身子也摇摇欲坠了几分。   若儿带着几分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两人走了出去。场中顿时鲜血弥漫,蛇女先前还是鲜活的娇躯,这时候已经是硬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风罄再看了看前头的主人,“潇潇”转身给她递了个眼色。   晚上,南方三人组正脱去了面具,坐在了斗兽场里,各自怀里还搂着一名女子,嘴里说道:“今天那小子还真是细品嫩肉,也都怪二弟,一刀就砍下了他的脑袋,要不然。”   一旁的男子说道:“怎么你还好那口不成,”他嘴里“咕噜”呷了酒说道:“你懂些什么,听说这些“蛇男”都是金镶堂丢下来的金奴,说了起来,听说不只形貌如同女子,连一手的床上功夫也是经过了那边的女子的调教,你说说,我们这些人在了外头也是尝不得那样的女子,只能是捡些合用的男人也好。”说完就淫笑了起来。怀里的女人这时也是谩骂着说道:“你们这些男人,果然是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那金镶堂有什么了不得,也不过是价格高了些的婊子,哪里比得上我们这些,滋味也不错。”   那几名汉子听了粗鲁地笑了起来,先前那说话的男子,一把将碗里的酒倒下,直泼了那女子一身,见了她全身湿漉,胸口的雪白在了灯光下一起一伏,他眼里也是迸出了血丝,满嘴啃了上去。   那女子嘴里骂着,只是双手却如藤蔓般缠上了男子的腰身,这些人也不急着回屋,而是在了这空地上,这些人也是没了戒备,身旁不知何时多了名女子。   她嘴里说道:“你们可是今日*比武的南方三人组。”正野食着的武者们才刚是开始,就见好事被打断,都是怒不可遏,只是抬头看见了来人,都是眼里多了几分惊艳之色,眼前的女子衣裳飘动,全身虽然是包裹的严实,但一双长腿看得人很是撩心。   她说了这句话,就站立在了场中不再发话,那名汉子调笑道:“老天还真是开眼,先还是说了要找个金镶堂的女子,这会儿眼前的这名女子也是毫不逊色,还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另一人连忙应道:“正是我们,难道姑娘你是一人要找我们三人。”说完这话,一旁的几人都是大笑了起来。   风罄脸上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看着几人的眼神和看着死人一般:“是你们就好,我们主人说了,懒得和你们这样的货色在几日后同场献艺。”   听了“献艺”两字,这几人才发现这女子显然不是来找自己寻欢那般的心思,他们的眼里闪过了几道恐色。女子的眼里冷光闪动,身子正如一阵清风而过,等到风罄停手的时候,那几名男子已经死了干净,喉咙上留下了一道大口子,那几名妓女这时哪敢在说话,只是打着哆嗦,风罄也不欲为难这些无辜的人,只是告诫道:“官家的人问了起来,你们就说,是风岭的人做的。”   等到那几名妓女反应过来时,刚要站了起来,寻人禀告时候,几乎是同时,她们只得脖间一阵疼痛,灯火里,又多了一些血气。身后传来了阵声响,男子的声音很是低沉来人:“抱歉了,你们的命也是留不得了。”   那日武斗场的事情,让若儿消停了几天,这日她在了院中正是无聊时,突地想起,前些日一场寻常的武斗就有了如此的声势,子怕武祭就更是浩大了,她琢磨着也该问问“潇潇”,献艺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又要怎么跟着去。她想来想去,也是想问个清楚,就找“潇潇”去了。   “潇潇”住得地方紧邻着自己的住所,她却一次也未来过。院中无人,若儿一路而过,只见里头种着这风铃草,还有些丹桂,一路看过去,房屋里头并无人声。   她本想离开,却突然听见风里头传来了一阵细碎的铃声,声音清脆,点点滴滴如同落在了人的心尖上。   月光之下,若儿看见天空中旋转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白纱披身,一旁风罄立在那里,手捧一管玉笛,吹奏着。   若儿看着月下的那道身影,这和曾经花月谷花夭的舞蹈有些不同,只是看着却毫不逊色。只见“潇潇”眉目里头带着的神情全然不同,“她”的舞和一般女子和若儿看过的任何一种舞蹈都不同。   “潇潇”脚如莲花,在了水面上轻点,“她”住得院落里头,原本就开着一池的荷,这时因为入了秋,所以也是花早已经谢了,若儿看着她在了水面上如同平地上一般,轻点,每到一处,脚下的水波晃动,绽开了一朵水生莲花,那也不是真莲,而是在了水纹晃动中产生的,她手中长袖飞舞,脚踝中戴了银白色的铃铛。   她跳动之间,月光在了她身边跳动,若儿看得心里也是如同被吸引进去了。   这时在旁吹奏的风罄也是见到了来人,刚想示意她停了下来。只见池塘中的那人,往前跳了一个来回,身子如同飘零的飞燕,往了若儿怀中跳去。若儿怀里突然多了名小儿,只见“她”身上带了些汗,眼里也是呆着几分惊喜之色,说道:“你来了。”   035 叶笛声声诉衷情   这一声“你来了”让已经静止不动的荷塘凭空再生了丝水涟。荷塘旁的风罄竹则是有些失神,原本圆润的笛声立刻碎了开来。   若儿听着这带了些孩童撒娇语气的画,突生了种和“潇潇”已经认识了许久的感觉,先前那惊若天人的舞蹈竟然是怀里这个冰冷软绵的小娃跳了出来,当真是有些令人回不过神来。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潇潇”,孩童特有的清澈黑眸此时蒙了层月白色,自己的脸庞倒映在了里头。而“潇潇”自个儿也是有些怔住住了,先前的那句话他是脱口而出的,刚刚若儿入内的时候,他的风姿舞还没有跳完,但即使如此,也是在若儿的注视下,他觉得自己这次跳得很是尽兴。   风罄听着破碎开的笛声,眼里一闪而过阵惶恐,自己始终是跟不上少主的舞步调子,哪怕自己的笛奏在了风岭里已经是顶尖的了,但似乎还是配不上少主的那舞调。桂花树下,金红色的丹桂雨碎碎落在了水塘面上,盖去了那一阵阵惊心之漪,若儿这才记起了自己今夜来的目的。   那点点而过的舞步,和“潇潇”如同月下精灵般的身影,看着是如此的不真实,仿佛晨起的霜花,转眼就会消失,如果不是若儿感觉到怀中的小孩的心跳声,已经耳边传来的“潇潇”舞步后发出的喘气声,她还真以为她是不该生在了人间的。   “我闲着无事,就进来随便走走,可是妨碍到你了?”若儿心想自己可是打断了别人的舞步,嘴上连忙解释着。   哪知怀里的小人抬起头来,眯着眼笑道:“不碍事,我也只是随便跳跳。”   若儿吞了口口水,这还只是随便跳跳,简直是要将人的心魂都吸引了进去的舞蹈,只是似乎还少了些什么,这舞蹈和那日的月下舞蹈不同,多了丝圣洁,少了丝生气。她突然明白了过来,是生气,眼前的小孩在了笛声中,跳动,但又似乎一个木偶般,只不过牵引她而动的是,是那朦胧的月光,她也不知自己会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心里却如此觉得。   “夜已经深了,姑娘还是不要随处乱走的好,”风罄一身的绿衣,在了这林间还真是有些看不清楚。她的语气里带着分责备的意思,哪知一旁的潇潇却说道:“看了又如何,你这些日子,笛艺还是没有多少进步,更看不清楚我先前跳动的步调是否是对的,帮我看看,反倒是更好些。”   若儿说道:“‘潇潇’不准用这般的语气和风罄说话,照了你的年龄,该该叫我们两人为姐姐。”   对了她这话,“潇潇”并没有多大反应,继续歪腻在了她的怀中,只是说道:“我可没有姐姐。”   风罄连忙说道:“奴婢不敢,风主教训的是,是奴婢学艺不精,乱了风主的步调。”   潇潇也不说话,只是说道:“你知道就好,先前你的笛声足足断了三次,以后就不用你来伴奏了。”   风罄听罢,脸色刷白,可也不敢抬头看这眼前这还只有丁点大的小孩,立刻隐到了一边。   “小银,你可是要和我一起去武祭。”听了这小银两字,若儿脱口而出:“不许你这般叫我,等等,你说你带我过去做什么?”她今夜前来问的不就是这事情。   “既然风罄吹不得了,她的位置就由你顶上,你得学着吹笛才行。”小孩说得很是轻巧,仿佛只是问若儿吃过了饭没有。   若儿听了头皮一麻,笛子,自己可是从未用过,这不是难为自己么。怀中的潇潇探出头来,手中已经多了一张细长的叶子,说道:“我教你就是了。”   风罄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是低着头,眼里却是比平静的荷塘还要死寂几分,她也不再说话,片刻之后连人影都不见了。   水中波光荡漾,若儿看着怀中的小人跳了出来,只见“她”光着脚,身上的长裙在了地上拖着,选了块山石坐下。手中捏着的那片柳叶含在了唇下,在了月夜之下,发出了一阵清脆的亮声。   若儿只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瘩子,一路蔓延了下去。只可惜她要跟着这眼前的小孩一起混进了武祭。只能是抱腿坐在了“潇潇”的身边,只见“她”口中那阵原本尖锐的叶笛声,慢慢地和缓了下来,那张看着扁平无奇的叶子在了“她”的唇下如同活了过来般,辗转回旋,如同千只雀儿在了嘴边流连。   若儿先前还有些不愿学这陌生的技艺,哪知越听到了后头听得越是入神。到了最后,这身旁的小小人儿在了她的眼中已经成了神明一般,初次见面之时,这人冷冷冰冰,分明是个小小孩儿,却一副老大人的样子。更亲近些的时候,却是自己怜惜“她”的时候,如此小小的一人,独身在外,身旁也无亲朋相伴,和自己小时候有些相似,想了起来,只怕是和自己当年的神情有些相似。   再是下来,“潇潇”总算有了小娃的天真浪漫,先前的月下一舞,几乎是让若儿为之倾倒,她虽然不知现在小童嘴里吹得是什么曲调,但听在耳里,却觉得很是好听,如同最热闹的春天,所有的鸟兽都从了巢穴中寻了出来。   只可惜听着“她”的吹奏之音,听着却很是孤独,不知为何,若儿叹了一口气。这轻轻的一口气,却将曲调打乱了,“潇潇”嘴里的叶子落进了水里,成了一片孤叶舟。   她以为是自己的叹气声扰了她的兴致,慌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里有些感慨,并非你吹得不好。”潇潇的肩膀颤动了一下:“你听得懂么,这首调子说的意味,曲名为闹春。”   “这和你先前的那只舞不配,”若儿从水里捞起了那片叶子,甩了甩,“你先前那舞蹈,说得该是从隆冬恰入春时的情景,倒更适合冬日里一梅独开,或者是天空飘下第一多雪花时的情景,遗世而独立。”若儿不明为何她要教了这样的调子给自己。   比起这个,若儿似乎对着另一件事更加感兴趣些:“潇潇,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么身技艺,方才那调子挺好听的,我倒从没听过。”若儿在旁笑道,伸手摘了片柳叶。突地,她手中的叶子被“潇潇”夺了去,好快的手法。   只见“她”抿紧双唇,再次吹奏了起来,另外一阵声音传了出来。吹奏之时,“潇潇”双眼紧盯着若儿,眼里波光闪动。一旁的若儿听了,只觉脑中轰鸣了起来。   这首新曲的调子和先前的闹春又是截然不同。曲调清幽,就如高原上传了下来一般,她只觉得自己眼前显现了另外一番情景。只是梅花绽放,雪片纷飞,一曲终了,潇潇说了句,“这首叫做雪花颂。”   若儿连忙说到:“这曲子可是般配了,我要学这首。”   “潇潇”摇了摇头,“你就学那首‘闹春’,但你要记得‘雪花颂’,因为那是我吹给你一人听的。”   这话听得若儿哭笑不得,拿这古灵精怪的小孩很是没有法子,只能是小心的请教了起来。   叶笛的材质还是柳叶合适些,她才刚选了大小合适的一张叶子,就见“潇潇”凑上了嘴来,叼了过去,带过了她的指尖,若儿只觉得手中湿热,见了眼前的“潇潇”两眼盯着自己,她慌忙松开了手,心里觉得有些羞人。   她只得再选了片叶子,学着“潇潇”的样子,含在了嘴里,多了股叶子的清香,含得久了,柳叶总算多了几分热气。又过了片刻,只看“潇潇”口中叶片抖动,一阵“呜”音传了出来,可是轮到了若儿,她嘴里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了。   她心里不甘,连忙又用力的吹了一口,哪知道,力气又太大了些,只听得呜地一声,叶子已经破开了,这时旁边的“潇潇”笑得只差在地上打滚了。若儿这时也顾不得怜惜这些柳叶了,上前扯了一把下来,眼里也多了几分认真的神情,很是不甘心地说道:“再来。”   外头的风罄低垂着头:“分明和我以前吹得一样,我吹了十几年了,又怎么会乱了调子。”她摇了摇头,再对自己说道,“既然风主说你错了,那你就是错了,有什么可争辩的,”她虽是如此和自己说着,却知道,乱的不是笛音,而是风主的心。   里面的叶笛的声音一阵惨过一阵,那棵柳树已经抽了些老叶,只是下面的若儿已经是满面颓丧,到了最后说道:“‘潇潇’你也别得意,我看你才多大年岁,就能吹得如此好。我再练些时日,就会比你好了。”   说吧,她干脆捧着把叶子回去琢磨了。潇潇看着她有些恼怒的往了外边走去,眼里还带着几分笑意,嘴中说道:“小银,你可错了,我足足学了二十年了,”说完看了眼地上破碎的柳叶。   风罄闪身走了进来,试探道:“风主你可是真要带姑娘一起去,只怕那时候,她未必学得会那调子。”   他原先的笑意都收了,在了下人面前,他永远都是这般的神情,冷冷淡淡,“我何时真需要人伴奏了,只是要了个名目而已。”   风罄嘴里不再说话,又说道,“她的身世已经是查清了,是玉阕芳菲坞的大小姐。”   “哦,”他只是应了一句,脸上也没多少的变化,只是说道,“就是让花月谷的人好生头疼的芳菲坞么。?”   风罄见他没有再吻下去,又说了一句:“风主,她已经在了一年多以前嫁给了齐堡的二少爷。”   潇潇还是看着身旁的柳树,眉头微皱了一下。“齐堡,”他轻念了一句,用力一扯,那半边树枝立刻都被没到了水里。他再往荷塘中走去,水面上也不知为何,成了镜面般,看着分明已经是如同寒冰凝般凝结了起来。他走在上头,喃喃自语道,“嫁人了?那又如何。”   树梢上的柳叶片片落下,他的脸上多了几分认真的神情,小小的身子又旋转了起来,只是这回,这舞蹈看着却是一点不没了女子的姿态。   风罄原本倒映在了水里的身影,这时,随着他的舞步,龟裂般,破了开来。   036 谁家玉笛暗飞声   一夜才刚过去了,让“潇潇”和风罄都很是吃惊的是,连风罄都学不会的柳叶笛,若儿第二天就吹出了声音。   “潇潇”为了让若儿多来“打扰”自己,刻意没和她明说如何发音,个中的窍门寻常人摸索就需要好些时日。   清晨时分,若儿就在了“养风院”里四处转悠着,很是谨慎地选起了柳叶来。   细问之下,若儿却说,她吹不出音调的原因正是出在了柳叶上。“潇潇”笑她是在找借口,若儿却头头是道了起来,“每人的嘴形不同,你的年龄小些,所以无论是用老叶嫩叶都是可以的,而到了我的嘴里就不同了。力气稍微大些,就会将叶子吹破了,而老叶吹着则声音很是沉闷。”   “潇潇”看她手中所选的叶子,是有些不同,颜色不是新绿也不是墨绿,而是翡绿色,听若儿说,这些都是春末夏初长出的叶子,刚好和她用。   她收集好叶子后,也不立刻练习,很是宝贝地收了起来,说是要将那些叶子养养,熟悉下彼此的习性。   再过几日,她竟真是吹出了声音,“潇潇”见了连声称赞,而风罄却沉默不语,叶子还真能随了人心不成。   若儿的叶笛吹得一日*比一日连贯,先只是几声单调的呜咽声,到了后头出现了曲调,再过了几日已经是高低分明,似模似样了。   只可惜,尽管她将柳叶“养了”好阵子时间,但还是糟蹋了不少叶子。“潇潇”这才发现她做事很是坚持,每日早晚都不停歇,直吹得腮帮子无力了才会停下来歇歇。   若儿自己也是练得没日没夜,每天夜里,她都觉得自己耳边响叶笛的声音。   见她多了几分认真,风磬也是少些看好戏的心思,她原本以为这些大户出身的女子,定会到中途就学不下去了,谁知道若儿却是凭着一股韧劲硬是在几日里将叶笛学了下来。   “潇潇”既然答应了若儿的要求,也是细心地指导着她吹着那首“闹春”。闹春原本是想描述冬去春来,百兽出巢的情景,但经若儿吹了出来,调子里里头却少了原先的那股子威猛之气,反倒如同春花盛开,楚楚生机之势。   “潇潇”听了几回,见若儿吹得又是开心,也不想强着扭了她的意思,也就偷偷地变幻了下舞步,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在了若儿面前再跳上一场。若儿心里笑“她”小气,反正到了武祭那日,自己不也是能看到的。   学到了最后,她的心思却不知为何到了那雪花颂上,那首曲子她虽然是听了一遍,那首调子也不难,只是无论她如何吹,都吹不出“潇潇”的那种味道,只能是偷偷地反复练着。   武祭的日子越来越近,“养风院”里的人也突然多了起来。   和傲世几人分离也是有一段时间了,依然没有他们的音讯。前来“养风院”拜访的人越来越多,若儿在旁看着,这些人大多是北陆的官商人家,什么人都有上一些,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由风磬一人应付。   若儿则代替了风罄的位置,天天等在了“潇潇”的身旁,如同一个看守孩童的老妈子般。“潇潇”发话说,她是个生面孔,时时得跟着才能混个眼熟。   “潇潇”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枕在了若儿的腿上,在了院落里头,看着柳叶片片飞落。听着若儿吹到了一半,气急败坏的丢开一片音色有些不对了的柳叶。   自打若儿开始练习叶笛之后,院子里的柳树也是遭殃了,只是不知为何,虽然她每日都拉扯着些新叶子下来,第二日,那柳树上的叶子却不见少,柳枝飘扬,那摘过的枝头凭空又抽了些新叶出来。   这日,还是如此,两人在了院落里正是顾自消遣着,外头的风磬走了上来,说道,“风主,金镶堂派人前来求见。”   听了“金镶堂”的名号,若儿立刻停下了口中的练习,“潇潇”懒洋洋的睁开眼,“她”朝若儿伸了伸手,摇摇晃晃地抱住了她的脖子。   若儿原本还担心会见了什么厉害角色,来得却是个不苟言笑的女人,她见了“潇潇”,很是客气地行了礼,然后说道:“我代我家金主前来问候,明日武祭,风主换做是最后出场,这的舞蹈可是都选好了?”   她这番话里头带着些挑衅的意味,北陆国上下都知道,金镶抢了风岭的武祭开场之舞的荣耀,她今日前来也是有些示威的意味。说完这话,她再等着前头那名粉雕玉琢的小娃发话,听说这一任风主自打十几年前开始,就都是眼前这副小娃娃模样,脾气更是古怪。   风一枭却没跟平日一般突然发火,北帝都曾有传闻,有人不小心惹恼了“她”,地上就突然生了阵飓风,以后再也没了踪影。   金镶堂的女子心里想着,“她”似乎和传说中的有些出入。外人眼中,风岭有一绝世女童,“风瞳”说得正是男儿扮作女儿身的风一枭。有人曾说,风瞳的美,风瞳的舞姿,让人忽略“她”的年龄,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但她也曾听人说过,风瞳最是厌恶别人靠近,这会儿却是为何由着一名少女抱了出来。   反倒是一旁的风磬很是生气,这是什么意思,“这十几年来,”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都是我们风岭的人开祭,你们抢了领舞,还来寻衅是不。”   “潇潇”听了,假意奶声奶气道:“风罄,你又何必于人计较,金镶堂的枕边风历来是比风岭的飓风要厉害许多。至于明日之舞,再是怎么出挑也比不得贵堂的玉腿舞。”   金镶堂的女子听了这明显带着些讽刺的话语,脸色大变,她应也不是,只得连忙告辞了。   风磬还是有些余怒,嘴里骂骂咧咧道“居然让一批贱蹄子抢到了前头,这还要不要将我们风岭看在眼里。”   若儿心里很是有些疑问,这风岭又是什么地方,这话她也不好意思问出了口,还是“潇潇”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蹭了几下说道:“明日,你得乖乖跟在了我的后头,可别一下子被风吹没了。”   风磬听罢,打量着若儿:“风主,小的已经想好了,姑娘脸看着生了些,就做了风拍子的打扮,这样遮住了脸面,也不会惹了他人的闲话。”   “潇潇”想了片刻说道,“如此也好,风拍子的装束最好,小银陪在了我的身边就可以了。”   听了这话,风磬的脸上多了分伤色,但很快还是垂下了头,不再说话,惹得若儿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风罄跟在“潇潇”好些年了,只怕心里有些不服气。   她随后就问起了“潇潇”,原来风岭和玉阕的国道馆有些相似,原先只是祈祷风调匀顺的地方,只是后来因为凤岭的人常年专研道术,大多都是身怀绝技,来去无踪,在了北陆之中,这也是很有些地位,若儿听罢,心里也是大概知道了情况。   第二日,风磬带着几名老奴,手上捧着衣物送了过来,若儿见了衣物,也觉得有些奇怪,这衣物都是一般的月白袍衣,下头则是条藏青色的裙子,   遮挡脸面的则是个锥形的竹蓑帽,将人脸挡在了后头,在了祭祀很是合用。随后风磬捧上了九张一般大小的柳叶,居然都是和她平日练习时差不多的柳叶,这人做事还真是有几分细心,只是不知为何“潇潇”似乎不喜欢她。   若儿心里替她觉得委屈,只是见她也不正眼看自己,也知道这人只怕也不待见自己的。若儿假装摆弄着衣物,风罄就要退了出去,自言自语道:“这衣服可是要怎么穿着好呢,我还是去问问“潇潇”。”   风磬原本只想送了衣物就出去,这会儿听了,连忙停住了脚步,走上前来说道:“让风磬服侍若儿小姐罢了。”   若儿咧嘴笑着,停住问道:“你为何叫我若儿小姐,明明你们家小主人是称呼我为小银的。”   风磬咬咬牙说道:“风主说了,那是他一人称呼的,就如同‘潇潇’也是若儿小姐一人称呼的。”   这又算什么理,“潇潇”还真是喜欢钻尖子,又说雪花颂是吹给一人听的,名字也只能一个叫,若儿努了努嘴,只见风磬捧起了衣裳。   细看之下,这风拍子的衣裳很是精致,穿在了身上显得很是轻巧,一时也看不出有什么料子缝制的,风磬将她的衣襟全都整理妥当,再将那蓑笠罩在了她面上。   若儿的脸还是小巧的,竹笠几乎将她的脸全部遮挡了住,眼前只能见得三尺多的距离,行动起来也不算方便。   风磬原本还想这是否要提醒她小心脚下,哪知若儿穿着衣物在了房中走了几步,嘴里说道,“还真是遮得很严实,不错。”   风磬微微一愣,自己在了风岭里,看着若儿脚下走着,分明是懂得听音辨位的功夫。在了武祭的时候,每个人都会为风主的舞姿所倾倒,若儿小姐既然懂得听八方,那时候就可以防止笛音散乱。   北陆名伶风瞳   她心里想到,风主的眼力果然不错,只是心里又失落了几分。这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风主的真身是名男子,大伙儿都知道,风岭有倾世之女为风瞳,大伙儿都以为风瞳的美名是因为她的容貌不衰惊天下。   确实说来,风主也却是天人之姿,只是这么些年来却不见容颜有何变化,她自小跟在了少主身边,也最清楚,他讨厌将旁人议论自己的容颜。   可能是因为容貌不见长大的缘故,他尤其厌恶身旁的常人,整个风岭里能服侍他的人也是不多,自己也是幸运,小时候被选中跟在了他的身边。   这些年来,她小心的注意着风主的一言一行,不出丝毫的差错,   原本以为自己默默地守着他就会是一辈子,谁知道突然出了这样一名女子,莫名其妙的拦了车辆,风主从不能让人近身的身子,却是可以容许她的靠近。   她看着眼前的若儿,穿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风拍子,心里更是难受,女子就很是碍眼,她又想起了那夜自己站在了院落外头,听着不成音的底音,风主肆无忌惮的笑容传了过来。   风主假装小孩般的甩赖模样,连主母都未曾看见过,她心里又想到,只要是主人开心,这些又都算些什么,想到这里,她低声说道:“若儿小姐,明日可是要注意着,绝不能乱了笛音。”   037 刀尖美人玉如颜   等到若儿将风拍子穿好,天已经大亮。这看似简单的祭祀服,穿着却很是考究,让她隐隐又生了嫁了一次人的感觉。   今日的“潇潇”也是不同,穿着跟若儿差不多的风拍子,只是脸上并没有戴笠帽,脸上也并没有上妆,而是将发绑成了浑圆的童髻,再佩了颗猫眼玉,趁得“她”的脸更是精致。   车辆也早已等在了外头,和前些日子的小轿不同,正是刹雪宫中派来的,金石之色,看着也是气派。只是这会儿若儿也不能再和“潇潇”坐在了一起,而是跟在了车后,幸好马车行得不快,她带着那斗笠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知今日的一切是否会顺畅。   车队到了那日的天斗无场,才停了下来,潇潇只是挑开了帘子,前方已经等了好些人,若儿暗眼看“她”,只见“她”打扮的如同瓷娃娃般,整个人看上去也是和往日不同。   车马缓缓行着,车帘挽在了一边,车头的“潇潇”小身板挺得笔直,仿如同神佛走过,让两旁的人都生参拜的心思。   两人刚要入门,身后一阵快马蹄声响起,后头一阵尘土扑面而来,就是躲在了笠帽下了的若儿也觉得视线模糊了起来,如此的庄重场合,哪里的莽撞之徒如此不守秩序。   马背上传来了阵轻佻的笑声:“我说前头是谁,这孩童的身量,让我以为前头没人,我说风瞳,这么些年来你还是老模样,一脸的生人勿近。可别某日将自己冻死在了风轿里头,外人都不知道。”   她们正等着身前的两人发火,哪知今日陪在一旁的风拍子却没有立刻回嘴,而是默然的跟着轿子往前走去。   里头的风瞳也觉得有些吃惊,“她”原本以为若儿这样的脾气这回是要上去骂上一通,哪知她这会儿反而看着很是镇定。   若儿在旁轻笑道:“人人都说暗亏吃不得,姐姐今日教你一招,你可知道怎样和人吵架最是解气?就是别人在那里费力骂了一通,你却谈笑自若。”   身后的几名金镶堂的女子果然是脸色不善,先前的嘲笑梗在了喉里,更是难受。   见了轿子里头的“潇潇”脸上又有了些笑意,若儿才说道,“可不是么,你这般的讨喜模样如果是让风罄看见了,她可是要高兴坏了,你对待属下有些太冷淡了。”   潇潇扯了扯嘴角说道:“人生原本就如同白驹过隙,又何必理睬路过之人。”   金镶堂的女子见风轿还是往前走去,更是不悦,“你们风岭行得不急是因为最后一个出场,别阻了我们的前路。”说完就策马奔了过去。   车头的“潇潇”也不制止,只是和若儿不紧不慢地行着。   前些日子,若儿和“潇潇”前来观看武斗的场所处在天斗场的外围,今日武祭却是开放了内围。   最初的天斗场的内围,只是给王侯将相的子弟们修炼比武的地方,到了这些年才逐渐开放用做举办北陆武祭之用。   武祭虽然北陆举国上下的盛宴,但今日的天斗场,却只招待北陆国中的显要贵人们,除了北陆国的皇族之外,其他也都是各类官家家眷。   若儿曾听说过北帝和炎炙不同,金宇是以武斗之类的闻名天下,一身的硬功听说是刀枪不入,光用了铁拳就可以击破对手的胸膛。今日能够见上一面也是不容易,她眼前的斗笠也却是阻挡了些视线,走起路来不算快,也幸亏“潇潇”是个小娃,走路的步子也是不大。   “潇潇”似乎怕她不明白一般,边走边解说着,“天斗场的内围,能容纳上千人,但这里头,无论你是站在了场中的哪一处,就算是针尖落地也能听到一清二楚。”   这话倒让若儿神游开的思绪又飞了回来,觉得很是奇怪,这时两人已经进了武斗场的内围。   天斗场内围是个圆形的场子,四周的位置也是自南往北升高,若儿细细看去,中间的一排座位最是突出,而她和风瞳的位置居然在次中的位置,看来“潇潇”的身份也是不低。   进了场中后,潇潇先前和若儿一起的和善脸色隐了去,又成了冰冷冷的模样。   只听的耳边人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座位上下来了几名人,若儿的眼里已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精控师伯。她见了这便宜师伯,连忙拉低了笠帽。   她这时心里才开始有些发慌,人已经到了这里,下一步又该做什么。挟持金宇,要挟金镶堂交出解药,这似乎行不通,她有些发毛地看了眼跟在北帝身旁的精控,脑里闪过“同门相残”的凄惨模样。   这法子行不通,抑或是她去偷盗解药,她看了眼人数众多的金镶堂的女弟子,心里也是泛着嘀咕。   她的笠帽压得虽然很低,但眼底变化的神情却没有逃过“潇潇”的眼。   “潇潇”拍打着自己那身风拍子,衣服飘了起来,衬得脸色冰冷的“她”更有了几分风雪娃娃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潇潇”的话里头带着的并不是好奇,倒是有些质问的意味。   若儿忙掩饰了脸色,往了北帝的席位上看去:“我在看师...我在看帝皇,都说这人是名震天下,果...”   若儿突然收回了声音,先前也是精控走在而来前头,挡住了后头的北帝金宇,这会儿,人走到了明处,若儿看得却有些吃惊。   这人竟然是天下闻名的北方霸主,她没有见过三帝中的任何一人,但眼前的金宇和自己设想中的未免也差了太多了吧。   金宇看着也是有些憔悴,或者有几分瘦弱,面上脸上没有多少血色,看着就如同风烛之年的老者。哪还有丝毫的霸气可言,若儿的神情变化全部落在了“潇潇”的眼里,“你可是失望了,这北陆帝皇看着如同残灯般?”   若儿心里打了个寒颤,连忙低下了头来,她打量的时候,全武斗场的人见了北帝,都是站起行了礼,唯独自己这边,两人都是坐着,尽管有着斗笠遮挡,她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精控已经看了过来。   “潇潇”站了起来,说话的声音,却很是洪亮:“吾帝安康,千秋万世。”   北帝听了这边的声响,虚弱地说道;“风瞳免礼,这次可是难为你要最后出场了。”“潇潇”对这事情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只听得场中突然传来了另外两边的声音,“太子殿下到,”几乎是同时,一旁也有人说道,“三皇子到。”   若儿听得精神一振,她这时还行着礼,“潇潇”拉着她坐了下来,嘴里责备道,“你也不嫌累着,你今日来,只用顾及我一人就够了。”说完“她”又坐到了若儿膝上,将她的视线全部遮挡住了,若儿也感觉到精控正留意着这边,哪里敢有什么举动,只是嘴里小声说道:“‘潇潇’,你下来,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有什么好看的,我说给你听就是了。”“潇潇”很是无赖地说着,在了“她”的遮挡下,精控也转过了脸去了。   今日,最在场上位置最高的是北帝,照了常理来说,次高位的应该是太子,但让若儿有些奇怪的是三皇子居然也和太子平排而坐,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旁人看着却无多大反应。若儿暗道,两人平排而座,看来北陆国的情形很是微妙,也不知道凤岭是哪一派的,只是看着“潇潇”一脸高深的模样,倒有点隔岸观火的感觉。   空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烟花,五彩的霓金色闪落了开来,潇潇侧开了些身子,让若儿能看清楚了眼前的美景。烟火层层燃起,场中,出现了一整排金衣女子,这些女子都看不清楚脸面,只是身上都是穿着一色的金缕衣。   北地的女子,身子都是高挑,这步伐走起来也是统一,明明是女子,却有了别样的风情,再是一排汉子敲打着金戈,嘴里喊着号子。想来这就是金镶堂的领头舞。   舞蹈看着带着些野性,若儿看得正是出神,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上一下,潇潇说,“看这些你还可以这般用心,待会儿出场的才真正些好看。”   只见天空再想起一阵巨响,绚丽的烟花隔空而起,若儿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多烟花并没有和当初的那般消逝,而是徐徐落到了地上,仔细一看,才发现里头出现名女子。只见女子身子款款转动,如同盛开的金色牡丹,全身的衣袂飞舞起来,折射出来的金色看着人眼底发昏。   若儿看得更是心惊,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女子突然飞了起来,那些男子抽出了金刀,那女子身子如云,这时候在了金刀之上行走起来。   全场的人都惊呼了出来,连若儿都看得有些心颤,唯独潇潇一人,看着眼里带着几分不屑,女子的舞犹如最闪亮的金子,发出了最迷人的颜色,把全场的几分都跳动了起来。和这相比,若儿只觉自己当时那阵子花月舞如同儿戏一般。   “潇潇”也不说话,直到那女子落到了地上,脸上的纱丽滑落,若儿咦了一声,只觉得脑子又混了几分。今天可是撞了什么运气。   场上的人都沸腾了起来,听得一声赞赏,“好,镶玉这些日子可是长进了不少,这刀尖美人舞看得人心底直发颤啊。”   “自卖自夸,”潇潇的声音很适时的传了过来,金镶堂背地里的事情也都是三皇子支持的,算起来正是这些女子最大的恩主了。若儿看着金镶玉,想起了之前的那次碰面,今日的事情只怕更难了。   不说其他,金镶刚才的一舞,抢了全场的风头,让后上场的风瞳压力更是不小,若儿心里念叨着:自己待会可是能将那闹春全都吹奏了出来,可不要砸了场。   “潇潇”感觉到了若儿的心跳声,往后靠了靠,说道,“一切有我。”听了这话,若儿只觉得自己心里也平复了一些,这时场上陆续有了些其他节目,只是无一场和金镶玉的舞蹈这般出众。   若儿往四处看去,这里的戒备很是森严,她这次的目的并不是精控身旁的北帝,而是正在和金镶玉调笑着的三皇子,只是金镶玉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也不可以搭理这边的皇子,反倒是留意起了“潇潇”那边的举动。   若儿立刻收回了眼神,场上主持的大祭司说道,“有请我们武斗场的胜利者,南方三勇士。”   038 花雨漫漫情无期   北陆的武祭之中,最是引人注目,其一是开场之舞,其二正是武祭之中的武斗比试,在国内多番比试后选取的几对人马,竞相献艺,连那些看惯了各种武斗的显要贵人们都是期盼不已,要看看北陆第一的武者。   南方三人组出现之时,不知为何“潇潇”的反应有些异样,“她”轻哼了声,冷眼看着场中的三人,风罄办事也是越来越不稳妥了。武祭上是一条武者通达的好路子,胜者更可以直接得了“北陆枭勇”的称号,更是可以脱去了武奴的贱籍,得胜者更有机会被选为宫中的勇士,次者也可以得了些官家的护卫。   入选之人,分为三组,和前些日子的美艳蛇女不同,主持武祭的是宫中的大祭司,比武者不再限于肉搏,可以选用了一种兵器进行械斗。   比起先前的各类献艺,场中的人也是看得有些腻味了,这时听了大祭司的话语,都是抖擞着精神,等待着一年一次的盛宴。   场中分为了三人组,除了先前的南方的三人组外,另外两组都是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小童。若儿原本就不喜欢这类弱肉强食的景象,又见了连小童都要上场,心里对北陆的印象又差了些。   潇潇为了让她看得清楚些,索性站起了身来,只是“她”和若儿的想法却有些不同,眼也是在南方三人组和那名不起眼的小童身上看去,心里将这几组比较了下。   第一组,正是早些日看见过的三人组,武祭之日,他们也换上了淡金的战服,许是衣服变了,即使带着面具,这些人让人的感觉也有些不同了。   第二组,是一老一少的打扮。看着竟是祖孙一般老者朽朽暮年,小童则是童髻打扮。   第三组,则是一名中年男子,他戴的面具也最是狰狞,是个青牙燎面的恶鬼模样。   大祭司口中再说了些“苍天庇佑,神护北陆”的说辞,随后又对那三支参赛的队伍说教道:“殿前械斗,死伤不怨,一人得势,则家族荣光无限”之类的激励话语。   他话音才落,场边又推进了面泼漆红鼓,几名壮汉站在了两旁,此时三皇子站了起来,很是得意地看了一旁的太子金直:“我北陆武祭一经开场,既要见红,为了让祭祀更贴上些庆典之色色,本场武祭的胜者,为我三皇骑下第一勇士。”   看众里喧哗了起来,平日这两名皇子在了任何场合都争斗的很是厉害,武祭这样的场合里,太子还没有先起身代表北帝说话,却由三皇子先开腔,形势更是微妙。   听了三皇子的抢白,高坐在了正中的北帝金宇宙也不出声制止,只是挥了挥手,息事宁人地说道,“开始吧,”他的眼窝深陷了下去,说完之后,又是重重地咳了几声。听了北帝的话,场上的看众也是一阵唏嘘。   武斗的三批人,看着很是不公平。南方三人组明显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他们三人也发现了自己这边的优势,低声商量了起来,似乎是要分个击破。   哪知不等他们商量完,那原本的二组飞快的会和在了一起,朝着那三人冲去。三人之中,身材最是魁梧的一名汉子冲上前去,只见他铁拳护胸,一道拳气拼了上去。空中传来一阵击打之声,顿时场中传来一阵风声撕裂的声音。   若儿睁大了眼睛,一旁的“潇潇”也是认真地看了起来。三人连忙往后退去,往了武斗场的最内侧城墙上退去。   一边看客们议论道,“这三人怎么这般迟钝,退到最后头就绝了后路,这不是自寻死路么。”若儿这时也是心里奇怪,那日在了场上的时候,那些人分明是主动异常,怎么今日看着却是只守不攻,看着居然是换了脾气一般。   “虽是险招,却防止了敌人从后头夹击而来,这三人中必然有一人精通兵法。”“潇潇”的小嘴抿紧,看着场中的几人。   再见场中的一老一少,那小孩这时突然飞至了半空,人如同一个风筝般飘忽不定在了空中,他小脸之上,显现出了笑容,口中突然吐出一道铁光,往了那边吐去。   场中的单身男子一人在前,听了风声,往前看去,见了那娃娃突然又动了身形,下面的老者的拐杖也拍了上来。   三人组见隐忍不得,那名壮汉还是用手臂挡住了攻势,见了情形不妙,三人又是一阵耳语。北陆的武祭是只能用了武斗而不能用了道术的,这规矩大伙儿都知道,只是这时,那人也着实厉害,用了一人的力量就挡住了好些人的攻势。   原先躲在身后的两人分别而出,这情形和先前想得已经有些不同了。突见一人手中一道青色,单剑划空,往了那少年而去,若儿隐约觉得地面有些波动,这感觉很是熟悉。她也不敢说话,只是看着场中的三人组,这些人分明就是,那老少两人这时已经被拉了下来。   青剑在了人群中一阵穿梭,将原本群攻而上的三人都档了回去,若儿也松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止不住狂跳了起来,身旁的“潇潇”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场中的变化。   “她”的眼里,似乎只剩了满场的黄沙,人群突然分了开来。南方三人组和孩童和老者都是倒在了地上。   得胜的人居然是那名孤身一人的青衣男子,大伙儿都是有些不明白了,这人怎么莫名其妙就赢了。   那大祭司也是不明白,原本以为惊心动魄的比赛居然在了一瞬间就有了结果,只是先前那三皇子也说了,要见了血刃才算是吉祥,这时场上留下的一地鲜血却是因为突然变故,而从半空中砸下的孩童的鲜血。   若儿看着有些不喜,这孩子虽然也是歹毒,想不到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他活着也是如同一个牵线木偶,死了反而痛快些,”说这话时,潇潇的脸上一本正经,这被老者当作了袭敌风筝的小孩分明是个傀儡,他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没有自己的思想,只不过是具躯壳罢了。   先前推在一旁的大祭司慌忙上前查看,空气中还弥漫着股“醉毒”的味道,想来是孤身一人的男子趁着双方在缠斗的时候,暗中使了毒,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判定比赛的输赢。   太子率先站了起来,怒斥道,“大胆,你居然用毒,武斗场这般神圣地方,你竟敢用如此狡诈的手法。”   三皇子看着那用毒之人,却很是欣赏,反而说道:“皇兄这话可是错了,都说兵不厌诈,何况是这样的生死之斗,用些取巧的手段,又是何妨,父皇,您说呢?”   北帝看着场中那名孩童已经是脑肝涂地,多年戎马的他脸色瞬白。身旁的臣子看了,只到是北帝久病之下,连英雄豪气都被消磨一空了。北帝退说道:“朕身子有些不适,精控,你送我回宫,武祭的事情,”他看了眼分庭抗守的两名皇子。   太子的眼里带着些希翼,北帝却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三皇儿你做主就是了。”说完就摆了仪仗,离开了天斗场。   北帝的突然离席和那番明显就是偏帮三皇子的话,让太子如同斗败了雄鸡般,甚是狼狈,他的脸上红白交替,又不敢贸然离场,只能是愤着坐回了位上,不再发话。   三皇子金怒见自己占了上风,更是得意,对那名青衣男子说道:“本皇子许你第一勇士之名号,从明日起,你就到本皇子府效力。”听了这样的封赏,男子不骄不躁,再看了眼地上不再动弹的三人和老者,微微一行礼,算是谢过了。   这一番变故,让场上的人都有些会不过神来,若儿看得心惊,少了精控在旁看查,本该是放松些的,但那被人扶了进去的昏迷三人,却让她心里很是记挂,方才的那柄青色神兵,分明就是傲世哥哥。   “该是我们上场了。”潇潇看着顾自得意的三皇子和金镶堂众人,嘴里牵出了笑容。若儿还是有些慌乱,但抬头开着“潇潇”的眼神,心里也缓了些。   “她”小小的身子镇定自若的走入了场中,没有绚烂烟花,也没有人声沸腾,再加上“她”身后很是不安的风拍子,比起先前金镶堂的群舞是弱势了许多。   武斗场里头,那摊血污已被清洗了一空,黄褐色的沙土上能隐约见些红色,空气里头,还带着股血腥味。   若儿手中有些发抖,取出了怀中的柳叶,试着吹出一点声音,只可惜太用力了些,一口就吹破了,发出了道刺耳的嘎音。场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若儿只感觉笠帽上多了无数道视线,她忙取出了备用的柳叶,哪知心慌手也抖了,十几张叶子洒满了地上。   她低头就要捡,突然上头传来了一阵碎裂的声音,三皇子和金奴的声音传了过来:“风瞳,你这是要做什么。”   风瞳也正是“潇潇”俯腰捡起了块石头,一个抖手就击碎了三皇子身前的那坛酒水,酒花才刚洒开,再听得身旁又是几阵破碎的声音,风瞳的手奇快无比,接连击碎了好些空坛,不等这些人出声,风瞳已经跳动了起来。   酒水大多放置在了案桌上,比武斗场的位置要高上许多,“她”跳动之时,酒水正如几道清流,刚刚落下,还未及到地上。   风瞳身子飞过,忽见那些水注凝结了起来,半空中突然多了无数的冰流细拱桥,她身做虹梭,在了这些冰块上飞舞了起来,或点或旋。   若儿忙静下心来,扶了扶斗笠,吹出了一个响音,今日的“潇潇”要在了自己的配合下,完成“闹春舞”。   北陆和瞭苍和玉阕都是不同,春在了北陆如同昙花一现,先前见“潇潇”选了“闹春曲”时,若儿还是不知道为何选了这曲,她并不知道,对冬长春短的北陆来说,“春”最是珍贵。   若儿口中的柳叶似有了生命般,“潇潇”在了前头听着,脚下一顿,闹春,她回眸看去,只了若还有些发颤的下巴,只怕这时候她的腮帮子又要发麻了,“她”心底一笑,好一个“闹春。”   若儿的“闹春”和北陆的“万兽出春巢”不同,若儿的闹春是树木花卉一起争春,“她”脚下这时每跳一处,都多用了一分力,若儿也跟着“她”的舞步,飞旋了起来,她这时随心所欲,一套“月移星动”走得如流水般顺畅,两人一人在了空中舞,一人在了地上逐,空中多了无数的轻风,将两人的风拍子白衣飘起,如同仙子在了人间相戏。   武斗场中有人惊呼了出来,只见空中落下了各色花瓣,纷涌而来,花雨人舞,更是美不生胜收。   金镶玉的脸上很是难看,恨恨地盯着那两名如同飞仙般的女子。柳叶飘落,曲调终了,潇潇檀口轻吐:“破。”   无数的细冰拱桥,全数裂开,武斗场里,冰块化作了六瓣冰花,“闹春”终了之时,百花来贺,雪花来祝,若儿抬眼看去,只见空中的小小的孩童往了自己怀中而来。   武斗场中的人都是看痴了,如此的“闹春”之舞,千年难得一见,若儿正要伸手接住“潇潇”,身边人影晃过,有人疾呼道:“趴下。”   039 一朝别离他朝见   “潇潇”正要撤去一直护在风势,低头看去,场中无端多了三人,正是先前昏迷在地的“南方三人组。”   奇景还在继续,雪在了空中落下,大伙儿这时都是注意起了这罕见的飞雪,“她”的发髻散了开去,那颗黑色的猫眼石落在了地上,三人之中有一名男子将若儿拉到一侧,除下了面具,却是另一张绝世容颜。   “潇潇”似明白了些什么,漆色的眸里头生了暗红色,“她”明白了若儿这些天在找的想来就是眼前的人,还在身旁的风里头,多了股浓烈的香气飘了上来,“她”原本轻灵的身子一滞,脑中也是混了起来,小小的身子失了准头,猛地往地上坠去。   若儿想起了先前那名孩童的凄惨模样,口中正要惊呼出声,口鼻处却被突然出现的“傲世”蒙住了,她看着旁边的木卿君手上正点燃着“迷魂香”,子带飞了出去,将“潇潇”失了控的身子接了住,“潇潇”已经开始无神的眼里,划过阵笑意:“她心里有他。”   场上传来了人中毒不支落地的声音,原本还是昏迷着的“南方三人组”,此时却安然无恙地站在了场上,木卿君解开了先前的毒,倒打一耙地再施了此毒,在了先前风瞳的那阵风势下送到了武斗场的每个角落。   这是怎么一回事,若儿只觉得如同做梦般,傲世几人都已经卸了兵甲,那个遮脸面的笠帽落在了地上,傲世将若儿拉近了几分:“你怎么到了北陆,险些坏了事。”见若儿这时却注意着不远处的“潇潇”,眼里带着歉意,这时场上的情形很是紧急,傲世只得拉着她往了看台上走去。   若儿看着身后的“潇潇”,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心里想起了那三皇子身上还有狼毒的解药。   “潇潇”的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只是天上的雪花多多飘落,“她”只觉得自己身上再次彻骨的冷了起来,先前为了给若儿惊喜,“她”强自引用身上的冰元,这会儿却引得寒毒又发作了,“她”强忍着脑中越来越浓的昏意,只觉得身上从来没有如同今日这般冷过。   身上多了阵暖意,若儿特有的淡淡花香味近了,耳边传来阵细语,“潇潇,对不起。”她嘴边带着丝笑容,轻风慢慢离去,若儿再小跑着跟着傲世去了。   看台上也是一片狼藉,傲世在了“三皇子”身上摸索了一阵,却没有发现多少东西,三皇子身上带了把防身的匕首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药,傲世显得有些焦急。   木卿君手中的毒气还是继续散着,若儿好奇的看了一眼,想来这造成全场昏迷的正是这古怪的香气。几人嘀咕了一阵还是找不出具体的丹药。身旁传来了阵女子的低吟声,居然是有人没有昏死过去。   金镶玉睁开了眼,她先是有些惊恐,待看清楚是傲世时,脸上又恢复了些常态:“是你。”傲世见了她,并不回答,反而问道:“狼毒的解药在什么地方。”   她抬眼看了下身后的若儿,娇声说道:“你先抱我起来。”   若儿这时原本对她还有些忌讳,听了这狐媚子的这般语气,心里有些生气,一把抓过了三皇子的那把匕首,说道:“你说还是不说。”那匕首很是锋利,在了她脸边一过,火辣辣的疼。   金镶玉眼里多了分恼色,但很快就消了去,嘴角笑道:“你若是敢动我分毫,那些半人半狼的杂种人么就没了活命的机会。”听她说得这般肯定,几人也知道只怕这解药还真得求她,若儿无奈之下,只得收起了刀子。   傲世走上前去将她搀扶了起来,金镶玉顺势一倒,说道:“还是这样舒坦些,那杀千刀的三皇子,生了把粗骨头,可是没你搂着的这么舒服。”   她身为金镶堂的副堂主,虽然在了国内的地位不低,但难免还是要应付这些个公子哥们,尤其是这三皇子对她也是少不了毛手毛脚,看着她的神情,也是恼火的紧。   “你可以说了,”傲世问道:“他身上的全都不是解药,将他贴胸带着的那玉佩拿下,击碎和着清水服下了就行了,”三皇子身上的玉佩,乃曾经的玉族的宝物,可解百毒。   三皇子这时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他的胸口果然是挂了块玉佩,傲世接过玉佩,只见那玉质清透,确实是宝物。傲世还有些不放心,又取出来让木卿君看了一番,才收了去。   傲世得了解药之后,手一松,金镶玉软绵的身子顿时落在了地上,她忍住不发出了阵埋怨,却是用眼瞅着傲世,笑道:“你越是这般对我,我越是喜欢。”   听了这话,若儿走上了前去,朝着她踢了一脚,问道:“那我这般对你,你可是喜欢。”   金镶玉笑道:“芳菲坞的大小姐好悍的性子,你这般粗鲁,你身后的如意郎君可是不敢碰你的。”   这话听得若儿脸色更差了些,傲世叹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他转身正要走,忽又想起了些什么,走到了那三皇子的身前,只听得他掌心落下,三皇子的右臂软了下去。若儿看得脸色一变,傲世却是并没有多少话语,只是说了句,“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再看了看瘫在地上的太子,看似无意地看了眼三皇子身旁的那名青衣男子,四人这时立刻都跳下了天斗场,很是热闹的北陆国武祭,竟成了这样的一出闹剧。   若儿出了城门后,才发觉前方的傲世脸色并不好,突然想了起来,自己这次可是偷偷出来的,说起来,是不听他的话,难怪他要生气了。   她心里有些发急,连忙上前解释,傲世见她焦急,才叹了一口,“也罢,如果不是你跟在了那风瞳的身后,只怕我们还寻不到机会接近场中。”想来今日如果是风罄在了场上,只怕也没了百花来临,吸引众人眼神,“潇潇”也是能耐,既然在了即兴之下,还能有那样的舞蹈。   若儿听了,心里越发有些惭愧,几人这才将这些日子里如何碰面,又是如何混入了斗场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听到若儿半路拦车,她将随路经过的风瞳拦了下来,再混进了武斗场。   傲世听罢,摇头道:“你还真不知道风瞳这名字,”他犹豫了片刻,“在陈苍大陆上,风瞳和百里焰漪一般,都是当世的两大美女。”   若儿听了,觉得有些好笑,“两大美女,潇潇才多大的年龄?”   傲世叹了口气道,“她刚才的一舞,你也是看见了的,如此的舞蹈,在了天下又是谁人能比。更何况,她还是北陆下任王妃的人选。”   若儿听罢,再想起先前在了场上见到的那两名王子,心里更是难受,这么小就被指派给了别人,这时若儿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先前应该将那两名皇子弄得半残才是,只可惜这会儿是迟了,太子无用,三皇子也是狡诈,哪一个都不是良配,她心里替“潇潇”惋惜着。   至于这中毒一事,说起来还是木卿君的功劳,他们趁乱杀了“南方三人组”后,才遇到了随后的两组人马,在了一起的时候,那青衣人却突然上前,和他们说起了今日的事情,这才有了傲世三人假装中毒,让青衣男子胜出之后,趁着最后献舞之际,再下一城。   以毒攻毒,也算是报了先前的一箭之仇,听了这前后布置得几乎是天衣无缝的局,若儿心里嘀咕着,这些人都是有些城府,只是为何刚刚傲世哥哥为何又打残了三皇子的一只手。   傲世笑道,“我自然是要他们兄弟相残。明眼人都知道,太子也在场却没有遭了毒手,反而是三皇子受了伤,如此一来...”   几人这时得了药就往了城里赶去,等到北帝那边得了消息,赶了过去的时候,三皇子正破口大骂着,他这只胳膊是要残上些时日了,见了旁边的太子也是一脸的得色,他朝着金镶玉使了个眼色。   “这一日还真是有够倒霉的,”太子也坐在回府的车上,心里愤愤不平着,先前他幸灾乐祸还是没完,就又被北帝骂了一通,武斗场的事情是两兄弟分别筹办的,成了今日的模样也是丢了脸,先别说不知是什么人做得,这会儿还被老三反告了一状,当真是憋屈。   马车停了下来,太子只以为已经到了府邸,嘴里骂道,“狗奴才还不过来扶本太子下车,我的腿还发软着呢。”   帘外伸进了一只手,没用的太子正要搀上,却是双玉莹莹的小手,只见五指上头,涂着鲜红淡蔻,却突地一转,反手扼住了他的脖子,颈骨碎裂的声音传了出来,太子的手刚拉扯开一旁的车帘,这原本用了上好丝绸做的布帘被拉扯得绞在了一起。   他到死都没有看清楚要了自己性命的这只手是来自何方,外头的人声越走越远,马车空荡荡地在了街道上,直到了深夜,太子府的人见外出的太子仍未回来,才寻了出来。   此时的三皇子府里,他正笑得得意,“那老小子还以为自己赚了便宜,也不知今日那人为何伤了我一手,不过这样也好,父皇查了起来,我也是可以拖了干系。”   金镶玉正坐在一旁,外头走进来了名蒙面美妇,一双眼很是清冷。三皇子见状,连忙问道:“金夫人,这可是得手了。”   中年妇人笑道:“三皇子尽管放心,已经办妥了。”听了这话,他更是放肆地笑了起来,扯过一旁伺候着的婢女调笑了起来。   金镶玉见了,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很是嫌恶,只是等那妇人的眼神看过来时,她的眼里又成了先前那般的恭敬模样。   夜已深了,精控领着比武得胜的青衣人穿行在了宫殿里头,他加快了些步伐,走到北帝的寝宫时,轻叩着门:“北帝,人已经带来了。”   青衣人听着里头传来的阵阵咳嗽声,跪了下来,说道:“父皇,孩儿回来了。”   040 容颜不改成憾事   北陆的这场武祭如同烟火般璀璨,留在了一些人的心间,但似又引发了更重的硝烟,第二日,当众臣子见了太子的尸首被抬上来的时候,满朝的臣子没有一人敢说话。   更多的人,是看向了高坐在了帝位上的北帝,这名曾经叱咤一时的伟岸帝皇,这时却如同黯淡的明珠般,他每发出一阵咳嗽,都如同风中的破布,看着又凋零了几分。   后宫的妃嫔们得了声响,也都是围了上来。北陆的皇后早就已经过世,后宫这时管政的是三皇子的母妃-金玉妃。她见了皇上咳得厉害,忙迎了上去,在旁轻抚着。   只是那满带关怀的眼不时地看往了地上的尸首,总算挤出了些眼泪,帮着北帝痛哭出来,“可怜的皇后姐姐,当年生下太子,也是千般辛苦,哪知好不容易太子到了登位的年龄,却还是死在了半路。”   满朝堂中,没有人敢多说话,只是看往北帝的眼里,都多了丝怜惜,北帝的身子已经不如当年,他双眼红肿,自打昨夜收到了太子半路遇袭的噩耗后,他都是这般样子。   精控走向前去,揭开了蒙着尸首的丧布,太子全身都成了冻白模样,四肢伸得笔直,模样看着很是凄惨。   一旁的金玉妃见状,连声痛哭了起来,三皇子在旁也是跟着干吼了几声,朝堂上也接连有了哭叫声,只是又有几人真的是有些悲色。   精控在旁看了片刻说道,“下手之人力气快而准,想来也是大力之人,又在了太子回府的必经之路,只怕是熟人,我看还是从侍卫中调查一番。”   精控话音才落,人群中就走出了几名臣子,“太子身亡,国不可一日坞储君。”还扯着个嗓子的三皇子停下了声,偷眼看着眼前的北帝,身旁的金玉妃也是泪眼婆娑,只是手中用来抹泪的锦帕绞缠在了一起,看着很是紧张。   北帝靠坐在了帝榻上,说道,“此事改日再谈。”   听了这话,一干臣子忙跪了下来,连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储君,还请北帝三思。”正是胶着时,一旁走出了名汉子,正是远山城的步将军。他粗声骂道:“北帝都已经说了改日再议了,你们这帮文生怎么还是不知轻重,当务之急正是要找出是谁谋害了太子殿下,立储君的事情又急什么,北帝这会儿不是还健在,你们又急些什么。”   听了这话,那些文生也不敢强求,金玉妃眼里闪过失望,又低声啼哭了起来。三皇子这时也不顾自己那双残臂,连忙往前说道:“父皇我想起来了,那日,武祭结束之后,我发现风瞳身后跟着的那名风拍子没了踪影,而且,比赛的三人之中,其中一组的三人也不见了踪影。”三皇子虽是好色,但也是个办事细心的人,那日虽然是平白断了臂,却也将武斗场内的人都排查了一番。   听了这话,北帝眼里也是多了几分疑色,他连忙派了人前去传唤风瞳。风瞳似猜到了般,早早就等在了刹雪宫外,身旁赫然还是跟着风磬。   见了“她”,那三皇子就大声喝道:“风瞳,你可知罪?”   风瞳却并未回答,风磬上前说道:“三皇子,谁借了这个胆,敢用如此口吻和风主这般说话。”   北帝在旁说道:“三皇儿不得无礼,风瞳,你可是知道那日发生的事情?”   风瞳今日已经除了风拍子的打扮,脸上没了那日跳舞时的打扮,看着也多了几分孩童的真实样子,只是这时她的脸上却如同罩了层冰霜。   她将殿上的人都看了一圈,眼光在北帝身后的青衣男子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视线却是落在了揭开了的丧布上。小小的身子往地上弯了些,然后说道,只是对北帝点了点头:“知道些什么,北帝可是问谁害死了太子?”   话音才落,一旁的三皇子和金玉妃都吃了一惊,北帝也看了过来。三皇子心里这时早就恨得牙紧,风岭一脉在了北陆享受了太多的特权,见了帝皇无需参拜不止,这年年的祭祀也都是她们开舞,说是什么风调雨顺。前几任的风主听说都是绝世美女,这回轮到自己时,却见了这么个矮小侏儒,今日又是如此情景,他盯着风瞳,就担心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不等风瞳发话,三皇子抢到了前头答道:“先前龙将军也说了,大皇兄颈骨碎尽,是被人用了力气震碎的,我见那日三人之中,有人力大无比,定然是这人逃走之后,又埋伏在了外头,杀了大皇兄。”那日南方三人组中确实有一人力大无比,朝堂上的很多臣子也是是看到了的,听三皇子这么一说,大伙儿都是点头赞同。   风瞳往金玉妃脸上看去,见她强自镇定着,但先前的泪水却没了影,她装作了孩童的无辜样:“我看不然。”   三皇子听了,不依不饶道:“你手下的那名风拍子哪里去了。”   一旁的风磬刚要发话,风瞳说道,“既然是风拍子,在了那时的祭之下,也是随了风而去了,难道皇子不觉得那日的情景很是诡异,常人难能跟得上我的步调。”“她”小小的身子往下一钻,拨开了三皇子的手,看着死透了的太子,见了这样难看的尸首,“她”脸上却无惧色,反而将手伸了过去,两手合拢,刚好握在了地上冰冷的尸身上,然后缓声说道,“太子的死状还真是特别,和一般人死时全身僵硬不同,他的尸首却硬得可怕。”   精控再次上前查看,看着太子的身上果然有些青紫色,看着是冻伤的痕迹。北帝看了眼风瞳,见她小脸上没有多少颜色,只是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手。   精控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太子的尸首,一惊如同寒冰一般,如此看来...北帝看着精控,不再说话,嘴里轻咳了一声,摆了摆手,脸上已经没了伤色,说道:“小瞳,你可是愿意做朕的儿媳妇。”   三皇子听罢连忙拜下,嘴里更是说道:“父皇,我不要娶这小妖精。”太子已死,北帝只剩自己这么个儿子,若是娶这侏儒,能看不能动,风岭历来又是霸道,这还不是让他堂堂三皇子当了活太监。   听风瞳的脸上难得有了些变化,“她”连忙闪到了风磬的身后,说道:“北帝,我不要做了三皇子的老婆。”她这语气里头还满是童趣,仿佛先前的那人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北帝脸上的难看颜色少了些,看了眼三皇子,见他也是一脸不情愿,说道:“只可惜,朕现在只有一名儿子了,也罢,过些时日再说,龙卿家,这事情就交给你去彻查了,凶手无论是谁,身属哪怕,都姑息不得。”听了这话,一旁的精控很是复杂地看着地上满是冻色的太子尸首。   那名青衣男子走上前来,扶着北帝往里走去,金玉妃手里落了个空,脸上也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迅速跟了上去。   风磬见了风瞳在了身后,只是很快人又不见了,“她”理也不理身后前来巴结的臣子,顾自离开了。三皇子见了地上的尸首,啐了一口,也是支着个手下去了。   北陆太子的尸首只能是停留在了朝堂上,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敢上前说些什么,精控看了地上那具尸首,“也是可怜,只怕陛下这会儿也没心思了,你们照着礼数办了就是了。”   风磬跟在后头,前头的风瞳走得很快,“她”这几日来心情很是不好,风瞳也不敢询问,刚才在了朝堂上,他们问的话也正是她想知道的,那日风主由人护送回来时也是不言不语,白天跟着出门的若儿姑娘就没了踪影。   风主回来时,身上还披着那件大了许多的风拍子,自己不敢询问,只能是上前准备收了衣物,却被风主一把甩开,风主平日脾气虽然有些冷淡,却从未对人发火动手。   一人在前,一人在了后头跟着,两人很快就回了“养风院,”前头门一关,风瞳不再发话。   风瞳心中焦虑,只能是连夜守在了外头,只是听着风主在了房里头一阵摔打,到了最后发出了嘤嘤的哭声,她听得心慌,正要进去,却见了门突然打开了,风瞳头发披散,身上的一身衣服早就已经污了,看着自己杵在了角落里,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对她说道,“风磬,我已经想好了。”   “风磬,”风瞳叹了口气,“你跟着我也有二十年了,你告诉我,我这副模样可是让人很害怕。”   风磬连忙跪在了地上,“主子可是听了那些闲嘴的人说的混账话。”   风瞳走出了房门,往前走了几步,“风磬,你可是有想过成婚嫁人,娶妻生子的事情,”说着“她”在屋旁的柳树上扯下了一片叶子,含在了口中,吹出了一个长音。   风磬眼里一片模糊,嘴里说道:“风磬只求一生陪在了风主身旁。”“我若是不愿呢,”风瞳的容颜照在了水中,“我的容貌已经是十几年不变了,我先前还觉得没有什么,只是那日趟在了地上,看着满地的飘雪。那男子捂住了她的嘴巴,两人相拥离去时,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我只能看着她的脚步走开,我本想说,将衣服带走,雪沾湿了她的里衣,是会冻着的。”   风瞳继续说着:“我想拉住她的手,只可惜个子矮小了些,如是可以的话,我也想能扶着她,倚在窗外看了漫天的雪景。只可惜,这身子是做不到了。”   风磬听得也是痴了,风主他...   “总该是要做下决定的,与其这般的活着,还不如早日做些了断,”他手中抚摸着那套风拍子的白衣说道,“我这受了诅咒的身子或是存或是亡,只是一念间。”   他说完,离开了“养风院”,那到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风罄的眼前。   风罄只觉得喉里生堵,眼泪落到了地上,心中默念道:“风主,你可愿意回头看上一眼。这十几年,您并非孤单一人。”   041 天若有情天亦老   北陆风岭处在远离刹雪城的括离山中,山间乱石林立,终年吹着料峭的刺骨寒风,唯一给苍茫大山增些活色的只是那些嶙峋山石和怪鸟。   风吹乱了山脚下的括离河,河流上兴起了波浪,走在半山上,连一般的山鸟也没了踪迹。风瞳才过了括离河,就一人独自往前。风罄从后头赶上,却只敢跟在后头。   “风主,”风罄在后头叫唤道,前头的风瞳并未回头,他也没有往风岭的主殿-风廷行去,而是在了半山腰的位置折上了条小道。   身后的几座石殿很快就被抛到了身后,风瞳的心里更是焦急了起来。风主看来这回真的是铁了心了。风廷的上边,也就是括离山才算作是真正的风岭,上头住得住得正是风瞳的娘亲-风娑婆。她才是风岭真正的当家,平日没有要紧的事,寻常的弟子是不得轻易上到山顶的。   越往上走,路越是难行,原本人为铺砌的道路到了上头已经中途斩断了。一条只容得下单人行走的悬崖险径蜿蜒而上,山风卷落了些石屑。   风罄停下了步伐,往崖边往下看去,括离河水激湍而过,人到了这样的断肠路上已经是两腿发软,就算她身为风主身旁的亲侍平日也不敢踏进擅自来此险地,只是前头的风瞳却轻飘飘地行走在了山间,身形没有丝毫的迟疑。   北陆朝堂上,北帝的询婚之举,彻底的激怒了风主,抑或是,她想起了那名能和风主谈笑自若的若儿姑娘,一切似乎在她来了之后就不同了。   括离山上,一座风塔高耸入云,到了这里,又能见到些高山秃鹰在旁边盘旋嚣叫。   “你留在这里,前面的路不是你能去的。”风瞳眼神闪烁,将身上的衣袍裹紧了些,叮嘱着风罄。   风罄还想跟上,只是才走进步,身子已经是不听使唤,风塔四周,飞沙走石,那条长而平坦的石阶,让她不得不止住了步伐。   眼前有百余级石阶,都是用了山石制成,看着并无多少异状。风瞳看着那条石阶,咬了咬牙,往前走去,第一步,石阶上滚下了几粒碎石,第二步,地面开始了浮起了一层风,将他的身子带离了地面。   风瞳连忙趴在了地上,地面上飞起的碎石击打在了他的脸上,白瓷般的嫩肤上起了些血星子,他的膝盖在了地上磨擦着,四肢匍匐在地,只是两只脚却被带离了地面,眼看就要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唯一还能支撑住他的只是那双肉掌,石阶之上,风如同潮水巨浪般扑涌而来。风罄在后头看着心惊,嘴里止不住叫喊着出来,只是声音却根本穿不到风瞳的耳里,她的声音最后还是被风声淹没了。   风塔里头传来阵女声:“瞳儿,你修为还是不够,又何必来风塔。”   风瞳的眼中不断伸缩放大着,他嘴角带过丝惨笑:“既然出生之时,我天纵之才,又为何这十五年来,我的修为和样貌一般都是不见变化这该死的飓风,为何不讲我卷入万丈深涯崖里,一了白了。”   他嘴里骂出“飓风”两字,只见风塔里头果然是出现了一股大风,乌漆一片,力大无比,直愣愣往了风瞳单薄的身子吹来,眼见他小小的身子就要被吞没。   风瞳想起了那日在了天斗场里,自己从了空中跌落时的那阵子锥心的痛。小银的眼里满是惶恐,从下往上看着自己,她身后的那名男子,却是一脸高深的看着自己。石头击打在了脸上、身上,手掌心的痛楚阵阵袭来,却比不得那日看着伊人离去时的心伤。他恨自己昏了过去,那短短的一瞬,却犹如千年之久。   他那具五岁孩童的身躯里头,突然暴喝出了大叫声,在了地上的手掌上渗出了些血迹,石阶之上,被硬生生挖出了十个指坑。风瞳发间的束带被风一扯而飞,他的发如墨,长而韧,将迎面而来的飓风撕碎了。   黑色的发丝飘乱在了空中的同事,发带颤悠悠地飞入了断肠崖,许久不见落下。   飓风总算没了效力,风罄跌撞着爬到了风塔前头。此时的风瞳,依旧是冰冷的倾世容颜,只是唇如同被咬破了般,淋漓的鲜红。   他的发长长的,直垂到了地上。风塔前的石阶本是青白色,在了发丝的映衬下却成了雪一般的白。   石阶上,那十指血迹清晰可见,风瞳往前走去。   风罄看着地上的血和自己脸颊上泪,心里默默说着:“风主,你总算进了风塔,为何我的心里却没有半丝的欢喜。”   风塔之内,女风娑婆看着塔底下的人,两眼眯成一线,等了片刻,果然见了风瞳走了进来。   她已经有十五年没有再见风瞳了,见了他还是当年的模样,她止不住地有了些激动。“孩子,我的孩子,你可是来了。”她刚想上前,哪知风瞳往后退了几步。   十五年不见,两人之间还真是有些生疏了,风娑婆脸上也是尴尬了几分。当年自己为了得到无上的风之力,求了神恩,得了这一麟子,只是谁知道,一别却是多年。   “我今日来并不是和你母子团聚的,我只是问一句,我怎样才可以脱胎换骨,离了这具不老之身,做个普通人。”风瞳看着眼前的女人,眼里透着股冰冷。   听了这话,风娑婆也是一愣,眼前的风瞳虽还是五六岁时的样子,只是说话之时,却完全没了孩童的稚气。她心底明白了过来,她看着他披散在侧的长发,再见了他磨破的双膝。   “这样子不是挺好的么,孩儿,只要你忍过了冰雪噬心的冷意,守住你的心性,等到娘亲习得了呼风唤雪之术,我们风岭就可以在大陆上扬名。”她风娑婆,这些年闭关苦练,骨肉离散,又怎会不怨,她只求能早日突破,这样更是可以一偿心愿。   “爹爹已经在十年前过世了,”风瞳避开了风娑婆伸过来要抚摸自己的手。   风娑婆并无动容,只是眼底反而多了一丝松动,“是么。”   风瞳听了这句话,更觉得心中生冷,眼前的这女子真的是他的生母,自己的生父在了风岭脚下,终身不再婚娶,只是为了眼前这个狠心的女人。   他只觉得心中又冷了几分,她早该知道,风岭的女子都是狠心之人,自己也只不过是她为了换取法力而留下的一个弃子。   他还是早些说清楚这些事情,“我腻了这具身子了,告诉我脱胎之法。”   听他再次说明了来意,风娑婆还是有些吃惊。她转身看着风瞳,正要训斥,见他和“那人”很是神似的神情,又哑住了声音,   眼前又忆起了那一夜,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十六岁的那年,她第一次有了机会到了风塔。塔边的虽然景色惨淡,但俯身看望山下却是风光独秀。   尤其是在了山崖边,风娑婆最喜丢了些石块进崖底括离河,她每回都喜欢在了哪里,看着石块跌入了云层之中,直到看不见踪影。   风家的几个姊都是眼高于顶,三人之中,她无论是容貌还是天资都是最上,所以虽然是到了适婚的年龄,她对了前来的提亲的人一个也不放在眼里。   那阵子,她最喜欢在山顶之上,见了云高风淡,放眼群山,她也是觉得自己才是世间第一人。   也是那时,她见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那日她在了山岭之中,丢下了无数石块,正是心颤时,身旁突然又丢下了一颗石块,她回首看去,只见那石塔之下,站着一名白衣男子。   男子眉目如冰刻,眼神也是如冻雪般,白衣黑发,山崖里出来的风也惊不起他丝毫的神情波动,只是看着自己,不言不语。   那人的眸子里有抹化不开的悲伤,身子也是看着飘忽不定,风娑婆被他看得心惊,如同受惊的幼兽般,逃下了山去。   只是那夜,她的梦里却全被这人覆盖了,辗转之中,白衣男子,冰眸冷眼,却如同最热的烙铁般,将自己的心烫得支离破碎。   她心里叮嘱着,不可随意再去了那里,身子却听不住自己的使唤,一次次地再到了山顶之上。男子每次都会出现在了那里,等着自己。   两人也不答话,只是他看着自己的神情也越来越深沉。而自己,风娑婆心想,自己是爱上他了,只是为何他从来不曾来和自己说上一句话。   等了足足一月,她依旧是每日在了山崖上往山下丢些石块,那一日,她总算听得了男子的声音。他声音听着很是飘渺,如同千里之外来的一般:“你是风岭的人。”   她才刚点头,男子就笑了起来,那样的眉眼舒展开后,却如同氤氲里头散出的那缕光热,让人的心点点的沉沦下去。   他走上前来,手间摸上了她的脸颊,风娑婆只觉得自己的眉目在了他的抚摸下化成了一滩水。   男子眼神柔了不少,在了他的手下,自己只觉得成了世上最是宝贵的珠宝。“我找了你好些年了。”他的声音一下子进了自己的心扉。   朦胧之中,风娑婆只觉得他的手指停在了自己的唇上,口中突然多了阵冰凉,之后的事情,她却不记得了。   只听得那男子说道:“今日之事,也算是我“雪”欠了你的,我赐你唤风之力,你腹中胎儿,还请好生看管,如若他能忍过冰冷寒心之痛,我自当再来寻他。”   风娑婆醒来之时,已是深夜。这之后,她就有了风瞳,她不顾众人阻拦再到了这山顶,只是每日那男子站立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等她的只有满山的寒风。   想到这时,她在看着风瞳,这孩子的眉目和雪可真像呵,他口里的生父,只不过是个名目。前来求亲之人如此多,她只是随手点了一个,这人还这般不知好歹,在了山下修建了座屋子,乞求自己能回心转意。   她笑道:“瞳儿,你莫要任性,这时还不是时候。”   风瞳又避开了她的触碰,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风岭圣兽在什么地方就是了。”   听他说出了这话,风娑婆的身子抖了几下,似是难以相信一般:“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消息,风蛇会囫囵吞人,你寻它做什么?”   “你若不说,我现在就跳下山崖,那时,你和当年的圣人的契约只怕也就废了。”风瞳威胁道。   “你敢,”风娑婆见了他竟敢不听自己的话,也是恼怒了,他竟敢威胁她,他这具身子怎可任由他胡乱处置。   “告诉我风蛇在什么地方?”风瞳再次逼问道,身子已经退到了窗台旁。   042 一别经年人已非   见了风瞳的举动,风娑婆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风元和其他五元都是不同,讲究的是运用自然之力,风蛇据说是栖息在天地间风元最是充沛的地方。它能吞人灵元,蚀人旧骨,蛇丹更是脱胎换骨的圣药,但如此的灵兽,常人根本难以接近。   她虽一心求得力量,也曾为风蛇的传说心动不已,但最后也是按部就班,在了风塔里头学习各种御风之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也总算能够呼风唤雪,但却不能持久,想不到风瞳反而比自己更性急些。   见她支支吾吾不肯实说,风瞳也不再逼问,突然往了风塔窗台,纵身一跳。他的身子,就如飘萍般,直直往下坠去。下头的风罄见了,更是惊呼不已。   风瞳闭紧双眼,只觉耳边身旁都是群风阵阵,身子如同坠落云端,他只觉得心中好生畅快,这么多年,无论是何种舞,都不如今日的畅快。   风塔之下,再次迎上卷起了一阵飓风,风将风瞳的身子一下子拉回了风塔里头。   风娑婆有些气急,先前她还苦思这着如何断了他的莽撞心思,谁知风瞳居然是这般死脑筋。   她看看被卷了上来的风瞳,见他一脸木然,防备地看着自己,只得再好言劝道:“我儿,你莫要任性,娘亲...”   风瞳也不理睬,又往前走了几步:“风力亦有竭尽时,我既然欲乘风而去,你以为你能阻我几次。”   “你,”风娑婆也是位高之人,连北帝见了她都要礼让几分,多年来又何曾得了这样的冒犯。她看着眼前的风瞳,只是想想自己这些年也确实没有好好照顾他,只得软下了口气,“你若当真要去,且等上些时日,风蛇所在的青牛岭山中兽类众多,老林里头也是险要,你如果孤身前往,只怕是凶多吉少。等我和你姥姥商量之后,再做其他打算可好?”   听了她的这番明显服软了的话,风瞳却不收下脚步,再次翻身跳下了塔顶。风娑婆刚要再施法,却见下面一片清风卷来,将他的身子托在了上头,这百尺高塔,在了他眼里却是如同一小步。   看着风瞳自如的驾驭清风而下,那姿势和身法比自己还要潇洒几分,风娑婆这时才知道自己受了欺骗。   风罄看着从塔里下来的风娑婆,也是感觉到了她抑制不住的怒气,连忙跪倒在地。   “你是怎么照顾主子的,”风娑婆见风瞳直直下了括离山,身边也没有可撒气的人,只好得将气出在了身旁的风瞳身上。   风罄也不敢回嘴,只能是如实说道:“这事不怪风主,说起来只能怪北陆的那糊涂帝皇。”   风娑婆对了这北陆的朝廷也是不看在眼里,说道:“怎么,那快断气的金宇还能折腾出了什么事情,这些年,国内不都是靠了我们风岭才能保得风调雨顺,只可惜,他刹雪宫人多口杂了些。”   风罄连忙说道:“有了风婆在了这风塔里头日夜祈福,自然是没有灾害,只是这人祸却是不断。”她将天斗场中,武祭上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更是说了太子遇害,而另一边被金帝更是在了朝上询婚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听了这话,封三娘脸上才浮动了一丝了色,啐了一口,“那老糊涂的如意算盘这会儿是拨不响了,只可惜我们风岭时代都是以风女闻名,到了瞳儿这一代,却生了个男儿身。而风瞳又生了一副女儿像,我当年也是有心隐瞒,真是做多错多,也难怪我儿有了脱胎换骨的心思,冤孽。”   风罄心里暗道,风主哪里会将金帝的事情真正放在心上,他心里只怕是,她刚要搭腔。   风娑婆不耐烦道,“这几日正是风岭风元大盛的日子,我一时脱不开身。我看瞳儿一人离去,遇到不测就不妙了,你快些带上人,将他半路截了下来。   风罄连忙退了下来,然后寻到了手下,将风娑婆的命令都传了下去。   风岭的几人连夜追赶了上去,看着风瞳一人在前,也不敢直接打扰,只能是在了后头小心跟着。   几日下来,风瞳都是彻夜赶路,也不停歇,眼见他就要支持不住了,总算是到了青牛岭。   他稍事歇息,一气往来密林中行去。风罄几人先前还是有几分人影可见,哪知才入了山岭,居然突然起了大风。   满山的树木被齐齐拦腰折断,身旁更是由兽啼连连,几人难以前进,等到几人勒停马匹,下了车来的时候,已经没了风瞳的身影。   风罄吓得不清,又在林中呼喊寻找了几天,却没有丝毫回音。连绵不断的青牛岭如同块鬼冢死林一般,将人风瞳了一空,再也没了踪影。   风瞳在旁看着,见了前方的人喊声,只是顺着小道往下走去。“风主”这一阵阵呼声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眼前的树木一层浓似一层,似乎是永远没有尽头。风瞳的的眼里却没有多少恐意,这么些年来的冰冷刺骨再加上这些日来噬心之痛早就将他的意志磨练的无比坚强。   前面的林道已经完全消失了,随处可见沼泽浮在了地表上。他也不避讳,脚步已经踩了上去,常人上去就会塌陷的软泥这时却不动分毫,只见风瞳轻飘飘地走在了烂泥上。   青牛坐落在了五牛岭当中,比自己想象的要宽阔许多,再加上那些千百年都无人烟踏进的老林,风瞳有些迷了方向,他只得努力寻着方向。   前方的山岭之中,草木里头,传来了阵异动,一群夜枭惊飞了起来,丛林里头发出了阵“滋滋”的怪音。风瞳生了阵警意,脚下更小心了几分,正在提防时,他的眼前突现了只雪花大蛇。   蛇头足足有石磨大小,见了突然出现的雪花蛇,风瞳刚要避开,还是慢了一拍,蛇口猛地张开,阵阵腥味扑鼻而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黯,身子已经被吞了下去。   雪花蛇吞了风瞳之后,拖着张大了不少的腹部,往前方游去,压倒了排排的草木。它所过之处,地面上的草木都枯死了过去,再往前而去,只见的前方多了一个山洞,它才跟着爬了进去。   山洞里头,两旁的树木早就没了踪影,里头风不断地吹了进去,雪花蛇蜷着身子,在了地上,身子很快就被卷进了洞里头,半天也没有动静。   风岭口中最是隐秘的风蛇竟然是条雪花蛇,它落脚的地方,也很是隐蔽。无人知道,天下双“姝”之一风瞳,这时已经是葬身蛇腹。   风罄几人在了山里找了好些日子,依旧没有踪迹,只能赶回了风岭,寻些帮助。   风岭得了消息之后,也是乱了锅,风娑婆知道后,却并无多少悲色,只是说道,“你们也莫要惊慌,风瞳的风元未曾散去,而且有圣人圣光庇护,他绝不会有什么事情。”   风瞳的事情并没有传播开来,另一边,若儿几人在了释珈城里过得很是不错。   解药下肚之后,城中的人果然是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几人在了城里也是过得安稳都是没有了回城的心思。   若儿和傲世还是原先的样子,城里的人为了答谢几人的恩德,重新起了间城主府,只是不知是刻意还是什么,将两人的卧室修得很是宽敞,里外两间,   修成那日,傲世不声不响地在了外头铺了张床,倒头又是一夜,第二日,又将自己的东西搬到了书房里头。   城中人少嘴却不少,城民更是八卦,日日喜欢问些小两口的讯息,只是若儿都是一笑而过,不再说话。   芸苔花开得最是旺盛之后,城中的农妇们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听了城中夫人说,这花开之后,除了能养些牲畜之外,更能炼成一种菜油,听说价格也是不错。   城中的汉子们也是脱了猎户的装扮,陪着忙碌了起来。   几人在了城里头,看着街道上渐渐有了心的商户,外头也是有些人搬了进来,心里才安定了些。   若儿和傲世这时也不用再为城中的生计担忧,闲了下来,这些日子,若儿总是会磨着傲世去了城外寻了个清静地方。   木,融几人也是识相,都刻意避让了开来,只见树荫之上,若儿总会躲在了树木之间,修炼着。   这日,若儿又小憩了一会儿,突然间了地下一阵波动,树上落下了无数的果实,抬头看去,就见傲世站在了水汽之中,那水奔流翻腾,地下更是有了无数的清泉喷涌而出。   她想了想,捡起了地上的果子,傲世的眼在了波光里头,泛着光色,若儿看着,恍惚又回到了丰源水舞的那段日子里。   这一瞬,她觉得自己是无比幸福的,日子如果是能过上一辈子就好了。   只是事与愿违,她心里越是这么期盼,好日子尽头的时候也是很快就来了。   那日她还是在了院落里头,跟着云家嫂子聊着家常,却见了大路上一队兵马走了过来,若儿心里有些见了,连忙赶了上去,只见带头的却是章博渊。   章博渊见了城中的景色,眼里也是大喜,说道:“你们这日子过得也是滋润,只是太惬意了些。”他看着若儿,见她脸上带着些疑问,叹了口气说道,“都快两年而来,你们也是要回去了。”   若儿听了,也知道是时候离开释珈城了,心里很是不舍,只是转念再想,回去也未尝不好,更可以见到碧色等人。想不到,已经过了两年,她和云嫂说了一通,连忙是往回走去,傲世却不在屋中。   傲世此时正站在城楼之上,极目远眺,群山众小,听得身后有人过来,才刚一回首,就见了一阵红唇贴了上来,   他才一让,百里焰漪已经近了身子,他闭上了眼,女子许久才松了开来,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来了?”   百里焰漪看着眼前的人,泪立刻流了下来,两年了,他难道不曾想过自己。这两年的国道馆的清修,她越发肯定了这么一句,眼前的男人,她是放不下了。   “你该回来了。”百里焰漪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043 孩童戏言犹在耳   等到傲世两人从了城楼上走下时,若儿已经等在了远侧,她显得有些不安。她原本是想告诉傲世,朝中有人来了,却大老远就见着了那抹刺眼的红衣,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等在了下边,   傲世心里有些烦躁,炎舞的那番话到了还是一直记在了他的脑里,每日在了内外中,听着里头绵长的呼吸声。原本想一口拒绝百里焰漪,只是她的身影却是和水玉中的焰姝重叠在了一起。   他只知道,这是自己前世欠了她的,时刻不能忘记。他懂若儿的意思,城中的那些谣言他自然也是听到的。看着若儿时时闪着亮色的眼和嘴边常带的笑意,他心间的愧意也是一日盛过一日。   他只能是安慰着自己,离书早已经送出,齐傲世,你从未曾强迫过她。   今日更是如此,站在了城墙上头,看着连绵的群山,他心中更是有一口闷气,他不愿这么在了这一小城中,看着日落日出,农耕渔作,娘亲的心愿为了,凝海王的嘱咐不能忘,他自己的宏愿更是没有了。   这一桩桩事情摊到了他的眼前时,百里焰漪靠近自己时,他却不能再和往日一般,一手推开了。   他知道,怀中佳人柔荑虽小,却能够托起一整个玉阙国,想到这时,他眉头舒展,暮色连天,在了百里焰漪的秋翦明眸里,他的神情一点点的消散开去。   风有些起了,若儿等在了下面,看着城楼上的那双璧人走了下来,嘴里说不出一个多余的字来,白衣红裳,这两人的音容笑貌更是锦瑟一般,映衬无双。   她心里也是依稀知道,傲世对了自己的这番冷淡和百里雅漪是脱不开关系的。也真是有些好笑,百里焰漪的名字如同魔靥般横在了她和傲世间,她却未曾真正和她照过面。   见了施施然而来的那名丽人,若儿勉强挤出了阵笑意,迎面走了上去,明知故问道:“傲世,这位是?”   百里焰漪美目一扫,见了若儿迎上前来,她却抢先走了过去,并不打算搭理她。   若儿的笑容卡在了脸上,身边只留下一阵浓浓的花香,这香气,她心里暗自恼火了起来。百里门,炎舞大宫的爱女又如何,以后芳菲坞的香氛是决不能再卖给她的。   “这位是百里门的百里焰漪姑娘,先前你们也是见过了。”傲世说着这话时,也是有些尴尬,冰洋上的会面,只怕两人都没留下多少印象,但先前大婚之时,那样的冷场情景却还是不记得更好些。   章博渊等人也是寻了过来,见了明显是携了帝皇旨意而来的众人,傲世心里也不知是愁或者是喜。愁的是,帝都里头只怕又生了变数,喜的是,看着章博渊的神情,这些年暗中经营的是事看来很是顺当。   释珈城已经安定了下来,他看着城民乐天知命的神情,有时也是安慰不少,只是想起这城中安乐的才只是几千人,而娘亲提过的万千的受难水域子民,他的心间又是难受了起来。   百里焰漪前来的目的,先前在了塔楼上已经说明了,她这一年之中,已经成了国道馆中的大宫,她未曾婚嫁,今日前来的目的也是明显。   章博渊这次前来,带来的除了百里焰漪之外,更带炎帝的口谕,这几年释珈城的变化,帝都内外也是早有耳闻,听说如此的不毛之地也能脱胎换骨,炎炙更是开心不已,于是一旨颁了下来,让齐傲世回了帝都里去。   原本远离了帝都争斗的两人再次被卷了进来。傲世手下的几人也是兴致勃勃,毕竟这释珈再好,也难筹了这群热血男儿的胸怀,唯独若儿心里有些不舍,除了玉瓷和阿狈一家,她搁不下的东西太多了。   趁着一群人还在叙旧,若儿一人辞了酒席,走在了城中,回首之时,看着里头的几人喝得红光满面,一旁的百里焰漪也是人面桃花,痴痴地看着傲世。看着百里焰漪在了旁边眉来眼去,让若儿很是心烦。   酒气散了些,若儿在城中闲散地走着,见了一旁的芸苔开开落落。若儿数着那寥寥的几片花瓣,说道:“一春又一春,再过些日子,我就见不得你们了。”   花并不艳,香气也不浓,就不吸引人了。若儿苦笑道,人如花,也是如此,又可有人知道,芸苔花色最是诱人。   她走上了高高的城墙,只看得夜风卷起了无数的花瓣,不知从何处飞来了片干萎的柳叶,她低头看着,捡了起来,轻含在了嘴里。   叶子有些干涩了,果然是吹不出声音了。她想了想,将那飞叶丢了下去,夜幕降临,城里头再没了多余的声音。   她果然是见不得临别的情景,这城中走得动的老人人都跟着一起出城相送,走出了好远,人群都不见散去。   若儿回头看去,看着只觉得有些心酸,城到了后来还是挂在了傲世的名下。   听着后头还是不断传来的“城主,城主夫人一路走好”的声音。车队里的人都是各怀了心思,百里焰漪听得那些呼声,看着一旁笑容满面的两人,猛地一抽马鞭,马蹄践踏扯了一地的黄花。   而若儿则听得很是开心,自己才是释珈城的城主夫人。她心里正舒坦着,马车往前行了起来,石头蹦腾了起来,突然见了一个小人影窜了过来,也不小声,大嚷道:“姐姐,如果你再生不出孩子,城主不要你了,阿狈长大了娶你。”   阿狈的话也是发自真心,他在了大人身旁听得多了,老是听那些老人感慨着东家媳妇生不出小孩,被休了,西家母鸡不下蛋,被宰了。   再看看若儿和傲世这对夫妻,在一起好些年没有动静,阿狈胡乱听多了,就生了心思。这才有了先前的一番话,百里焰漪听了,脸上的恼色立时消了,因为这话说得若儿满面羞红。傲世则是面有尴尬。   马车只有两辆,这算起身份来,傲世和百里和若儿三人在了一辆上,而其余几人也坐了一辆。   车厢也不宽敞,若儿从行李里摸出些城中百姓准备的干粮,刚要递给傲世,却见百里焰漪接了过去。见傲世没有发话,若儿扭过了脸去,卷起了帘子。   一路上也是风大,吹得车里头立刻乱成了一团,百里焰漪嘴里数落道,:风太大了些,吹得我有些头疼。”   若儿心里暗骂,“你既然是个娇贵小姐,到了这穷乡僻壤做什么?”只是看的傲世的眼神看了过来,她也不让让,反而将窗户更拉大了几分。   傲世见了百里焰漪的脸色果然又难看了些,只能是取下了身上的毛披风,递了上去。   见了这一举动,若儿只差将车帘一手拉断,她看得眼疼,就出了马车,寻了匹看着还是乖巧的马儿独自一人骑在了前头。   章博渊也跟了出来,也是骑了匹马赶了上去。若儿见了章博渊心里还有些奇怪,木,融两人还好,这章博渊不知为何,自己却不是很喜欢,可能是这人的感觉和文九章有些相似的缘故。   只是毕竟也还是长辈,傲世似乎很是尊敬他,自个儿还是礼让了些的好。   “韩姑娘怎的一人奔在了前头。”章博渊笑这问道,两人脚下的马都是慢了几分。   听到这韩姑娘几字,她也是愣了片刻,这会儿傲世身后的人都是称呼自己为城主夫人的,她隐约记得,眼前这人,先前也曾开过自己和傲世的玩笑。   “离家久了,有些想家了。”若儿也不回问,只是回答的语气也不是很热心。   “先前来时,我也是和芳菲坞里通了个气,”章博渊嘴上说道,他确实是拜见了京都芳菲坞中的人,若儿离京几年,这里头的局势也是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原本也是热心想拉拢了芳菲坞为了傲世的复兴铺路,也是打听到了韩碧然和北陆那边有些干系,也想为傲世铺个路子,哪知才刚找到了韩碧然,她就一口拒绝了。更是连自己都被轰了出来,原本想好的法子也就断了。   他见此路不通,又想让人在了玉阙国内找些法子,哪知还是落了个空,芳菲坞的说法却是并没有打算干涉玉阙的政事。   听了这话,章博渊原本还有些的期许的心全打乱了,他原先想利用若儿的关系,为傲世的将来铺些路子,只是这会儿看来,芳菲坞却是全心打理花事,而不肯干涉朝政,如此看来只能是弃子了。   正当他以为在玉阕国内的事情难成之时,却意外得了炎舞那边的消息,对于这受宠的大宫,他也是没有多少交集,也不知为何请了自己过去商量事情。   哪知接待自己却是百里焰漪,她更是用了手中百里门的消息,给自己打通了京都好些关节,无功不受禄,而这母女俩的心思也摊到了台面上。   章博渊看着马上的若儿,也是心思百转,傲世少爷的心思也还是不定,如果再加上了这女子,只怕对以后并无多少的好处,他心里也是有了主意,嘴上也不再发问,只是笑了几声,然后又落在了后头。   马车在了山道里行了好些距离,若儿在了前头,却时刻留意着后头马车里的动静,心里只是想着,傲世你怎么也不出来。   车里的傲世,听着外头时近时远的马蹄声,心思也有些飘忽,却见了百里焰漪在了身旁说道:“傲世,我娘托我和你说件事情。”   傲世听罢,勉强收回了出去寻人的心思。外头的风又大了些,若儿迎着风向前走了一段又一段。   044 肥瘦难分鸡肋骨   回到齐堡之后,除了齐放满脸喜色,大房和三房更是避而不见,连出门相迎的礼数都省了。   炎帝除了赏赐之外,再将释珈城归在了齐堡名下,得了这消息,连两位太上都对傲世赞不绝口,他在齐堡的声势无形中已经凌驾在了长兄齐天之上。   而齐放则说傲世既然在外治城有方,也该接触齐堡内部的一些事物,两位太上思量之后,还真分出了一杯羹。   那日傲世和若儿前去拜见两位长者时,齐家太婆先是将两人好好夸奖了一通,又问了些释珈城的事情。   齐家太公则转口说道,“炎帝的封赏虽好,但你也不可盲目自得,属城再好,也是归在了玉阕下头,还不如齐堡自家的基业,在了手里,整顿好了才能算上真牢靠。”   听着太上的话语,傲世大概也是明白了过来,齐堡里头还真是出了事。太上口中所说的齐堡事物,大多已经被齐天和齐熏之分刮一空,又哪来的其他事务交由自己打理。   若儿则想着,偌大的释珈城傲世哥哥都能经营的头头是道,有又何况齐堡的杂事。   让傲世有些意外的事,太上这次分派到他手中的是坐落在帝都里头的齐堡驿站。绯云城中的驿站,经过了多年积累,无论是所处的位置还是客源都是不错,怎么齐天和齐熏之会舍得这快肥肉。   和在释珈的时候不同了,若儿不能随意跟在了傲世的身旁。回了齐堡后,又得注意着人前人后的闲言碎语。   齐堡里头的黄栌树已经成了红色,一眼看去,整座堡垒如同在了红叶树海里般。偏生若儿自打见了百里焰漪之后,见了红色更是心理堵得发慌,连不是前来寻衅的南依依也懒得搭理,只想着早些出堡转悠转悠。   她在堡中呆了几日,就急巴巴地找到了正在外坞里忙碌的碧色,两年不见,她少了刁蛮之气,看着也是圆滑了不少。芳菲外坞也是和之前一般的景致。   兰所在了碧色的抽空打理和秋膘的帮住下,也是运作良好。芳菲坞的花氛销路已经在全国甚至是南北两国也打开了。   傲世那头,却有些棘手。他拿到了绯云城驿站的账簿的时候,险些是不信了,如此一家在了齐堡里头都举足轻重的驿站,账面竟然是亏损的。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刚经手了堡里的事情,也是觉得有些手生,这里外的事情和释珈城里的很有些不一样,驿站里头的问题比他预想的要复杂许多。   先不说账目很是凌乱,他刚到了店铺里头的时候,那些伙计掌柜也是不听使唤,他先前叫了这手下拿本过往的备案账本国来,哪知半天也无人应答。   傲世是个好脾气的人,他也不发火,只是语气重了几分:“你们都停下手来,备案的账簿一刻没送过来,今个就一刻不得营业。”   听了这话,那主事的副掌事才磨蹭着送来了一本册子。他才翻开,就见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好些老账,各类开销也是众多,再看看前头,发现驿站居然是雇佣了好些人手。   副掌事见傲世只是看着,并没有多大动静,原来的掌事半年前因为年事高了,才告老还乡,店铺里头的事情还大多数是放在了两位副掌事的手中。   傲世也比直接找了两名掌事前来,而是再问了些人,才知道,原先绯云城中的这家驿站,大少爷和三少爷都是抢着要的。只是两人都是一样,先是争着抢着先后到了这里,很快就撒手了。   两兄弟到了这里后,人也叫不动,钱也使不动,到了最后也只能是狼狈地推开了,见了两子都是这般的不争气,齐家的两位太上也是动了真怒。这时又赶上傲世过些时候就要从边境之城赶回来,齐放又接连说了几次,两老才试探性的将绯云城中的驿站放到了傲世手中。   齐天等人先前听说傲世在释珈城也算是大方异彩,都是眼红,心想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年抢先讨了这个差事,再听说傲世得了这么个鸡肋差事,都是背地里等着看他的笑话。   傲世查看了一番,很快发现了这家驿站的特殊处。此处是齐堡各处人手最密集的地方,更可以说是当年齐堡两位太上真正发迹的地方,里面无论是一般的跑腿伙计还是两位副掌事算了起来也都是老一辈留下来的老臣子,大多数都是沾亲带故,随便一个,傲世见了都要低腰叫叔叔伯伯。   这些年齐放将心思转到了玉阕的朝政上,外头的事情都是交给了一些堡中弟子手中。主掌事刚走时,是由堡中的大弟子看管的,他也是个能干的人,但后来却引得齐天的闲话,他索性一撒手走掉,结果这烂摊子现在也再无他人接手。   齐天仗着自己是堡中长孙,挤兑合用的人的事情也传了出去,弟子中夜再没人出头,大伙儿只是笑话着看见前后来得几名孙子辈的少爷能怎么撑起这个烂摊子。   齐傲世和声和气了几天,四下再打听,也知道了内里的情况,齐天来得第一天就眉毛胡子一把抓,想将内外的大权全都收了过来,哪知道他的这番举动惹怒了管里外的事物的副掌事,两人同时罢了工。   齐熏之来之后,长了些心眼,受权也是小心些,从小处入手,先是想偷偷地撤换下头的人,再慢慢洗牌上头的人,哪知这一撤换,才发现这就是最简单的搬运工人,也都是有着各自的掌事庇护着,真是和刨株花生一般,一拉就揪出了一大把。   这大小都不管不得,两位少爷都是灰了心,没几日都借机地退了出来。   听完这些,傲世的心思就集中在了两名掌事身上,这两人一人负责内务,一人负责外务,共同做事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两名驿站的副把手这时都连成了一气,相互配合,新来的无论是何人,怎么都比不过他们知道驿站里头的内情。   傲世的举动,却让一干子看戏的人都摸不准路数了。第一日,傲世找了两人前来喝茶,第二日他单独请了那外掌事前来。   外掌事也就四旬开外,生了双双倒吊老鼠眼,眼里时时闪着精明,见傲世无端端请了自己一人过来,以为他有事相求,就可以摆起了架子,迟了半刻钟才过来。   傲世也没责备,而是泡了上等的茶水,又备了些礼品,语气也是和善,“我听说掌事在了这里也是有好些年头了。”   外掌事听罢,有些得意说了起来,“属下从十五岁在了这下头帮忙搬运东西,到了二十岁升做了对外的跑堂,在了几地之间来回跑动,三十岁时...”   傲世听了嘴里也是不住的夸赞,只夸得他心花怒放,暗想着二少爷还真是没有多少架子,比起原先的两名跋扈少爷来说还是是识相多了。   足足喝足了三杯茶,这内掌事嘴皮子上的牛皮也算吹够了,更是憋得满满的一肚子尿,正瞅着要出去方便时。   傲世突然放下了茶盏然后说道:“我见外掌事也是个人才,将你放在了老位子上这么些年,也是有些委屈了。傲世也是刚来了这位置上,左右前后看着都不如你熟悉,昨日和两位掌事碰面之后,也是觉得内掌事做事太小心眼了些,还是您老出了些门,门路更广了些,于是就告诉了堡里,将这总掌事的位置给了你了。”   外掌事这时正憋得发慌,一听这话,脸色立刻涨成了通红,这些年自己在了总掌事的门下,也没少用了力,那老家伙说得最多的不外乎是自己办事少了谨慎,内掌事则好上许多,听了这么多遍,自己都生厌了,原本见走了人,又轮番换了好几个少爷过来,早就认定了没有多大希望,哪知道,这么一下来,居然靠三杯茶换来了这么个好差事,这会儿更是得意非凡。   得了这消息后,那内掌事在家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也懒得见外掌事那得意样,心想这外来的少爷哪能这么快就了解了情况,想来是这献媚的货色暗地里使了什么招数,一气之下,将那外掌事连年在了外头的贪钱蚀本买卖都列了个清,送到了傲世手里。   傲世拿到那册子后,也不动声色,只是收了起来。木,融两人见了都是好是奇怪,这般的人还让他做了管事,这也是太不稳妥了些,又和章博渊报了好些牢骚,章博渊听后却是笑笑而过,只是说让两人等着看好戏。   那外掌事一朝升了官,也是新官上任,办了好些事情,只是这真的办起事情来,也遇到了不少难处。先是内掌事见自己的招数没了用处,心里也还是怀恨着,先前这两人也是平等的地位,这时突然一人拔高跑在了前头,嘴里不说,心里也是拼了心思使坏。   齐堡最大的生意就是供应各地的商货物,每处的人手和马匹都是由内掌事来分配,这会儿分到了他的手里的明显就比以前不足了。   总掌事一气之下,让内管事回家里好好休息半月个把月的,自己亲力亲为调配了起来。   内勤和外政本就是不同,零星的账目和人手分配都是要用了好大功夫去熟悉,外掌事平日在了外头,用的就是一张嘴,说些场面上的话,喝些花酒,搂搂闾女就成了。   总掌事这会儿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却没有什么头路。一边说这边搬运人手不够,那边说马匹运力不足,连晚上睡个安稳觉都很难,几日下来,直折腾的这外掌事人不成人,鬼不像鬼。   等过了一个月后,他一夜从了床上被外头拍门的伙计吵醒,说是东向运输的车马被盗匪抢劫了去。马匹不足,东西又运不过来了,总掌事听得一急,痰卡在了喉咙里,家里人吓得半死,折腾了大半夜才找了个医者通了这口气。   这老儿想来想去,也就不再顾忌颜面,蜡黄着张脸跑到了傲世这边,进门第一句话,就哆嗦着两条麻杆般的腿,跪了下来,这第一句话就是,“二少爷,你可行行好了,这差事你还是收回去吧。”   听了这话,傲世也是不急不忙,嘴里劝道,“总掌事你这话可是怎么说的,傲世有些不明白,这差事正和当你做,这里外的事情不也是都做着么。”   总掌事听了话后,也不说话,忽见了傲世丢下了一本册子。再看看前头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自己这些年来的不法勾当,心里更是凉了一边。   眼前的这少年也才二十不到,这暗地的心思,却厉害的紧,见总掌事已经是脸色惨淡,人也瘫在了地上。   傲世这才扶起他,送了热水,给他顺了口气,傲世转身将那账本一把烧去,再说道:“这些事,我们只当从来没发生过。”   内掌事听了,只差一个泪流满面,嘴里哆嗦着说,“小的下半辈子都会为二少爷效劳,”他想了片刻,怀里又摸出了一个本子,上头又七七八八的写着“在家休息”的内掌事的罪状。   045 酒香也怕巷子深   他才刚烧了一本,却又得了一本,傲世随后就找到了内掌事。   此时的内掌事也是好些日子没有好好休息了。他人虽然在了家中,日子也是不好受,外头的闲言碎语,说他是贪了钱,才被迫赶了回来,连个告老还乡都难了。   他原本就和外掌事平起平坐,才几日功夫,就那溜须拍马的外掌事就在驿站里指手画脚着,他心里刚开始还暗恨着,咒骂着“老匹夫,看你威风到几时。”   只是越到后头,看着和自己一般经历出身的外掌事从红光满面到了后来的面色蜡黄,心里也是明白了他一人是抗不住驿站里头的事的。   当年的老掌事看人也是奇准无比,内掌事虽只是管内里的事,但心思也是细密,他早就觉得这新来的二少爷这一招却比其他几位少爷阴损了许多。   他们这些老臣子,一爱面子,二不爱听新主子办事,一般的人是差使不得的,但这会儿二少爷的这些举动,却让两人都乱了阵脚。   听说二少爷深夜到访,不等傲世开口,那内掌事就叹气说道:“少爷,你不用说了,这回是我们俩输了。”   随着内外掌事的先后服软,也是让绯云驿站的情形全都明了,驿站中的事,那些老伙计们都是心照不宣,傲世虽是烧了那些“坏”账薄,却当真是烧在了两人的心坎上。   两名暗地较劲了几十年的老臣子,经过了一个月的狗咬狗后,都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位上。   两人再碰头时都是摇头苦笑,这么多些年的苦心经营,却败在了一个黄口小儿的手里,当真是有苦说不得了。私下里,两人抱头痛哭了一番,新来二少爷实在是工于心计。他先是在了暗地里看清了两人的结盟关系,也不直接在了两人面前挑拨,后又是用了这个难缠的总掌事的名头,乱了两人自己的方寸,最后又是一招怀柔之术,让两人都是彻底臣服了下来。   消息到了齐堡里头之后,大房三房都是气得跳脚,而齐家的两位老者听了也是大吃一惊。   这边木,融,章三人碰到了一头,才明白了过来。融复海听完之后,也是说道,“我还以为傲世这是乱指使,原来这不是所有的加官进爵都是好差事。”   章博渊笑道,“那自然是的,用了面间的直白话说说,多大的屁股多大的凳,绯云驿站的内外两名掌事或是精明或是能,只可惜都是半桶水的料,随便一颠簸也就没了,只能是两桶参在了一起,才合用。”   木卿君则不明道,“傲世这招也是有些险了,话虽如此,万一外掌事当真是个能干的人,真的揽了权力又如何夺了回来。”   章博渊笑道,“你要知道,上好的马也抵不过是马夫手头一根皮鞭子的事情,傲世既然先手中有了第一本“坏”账,自然能将两匹烈马好好的驯服住,又担心些什么。”木,融两人听了,这话由熟读军法的章博渊说来也就罢了,倒是傲世处理起来,让人很是吃惊,只觉得这么些日子来,傲世果然变化了许多。   章博渊也是说道,“我也是觉得傲世少爷越发精明了起来,办事更是利落,驭人之法用得更见巧妙,我们这些老骨头只用退在一旁看着也就是了。”   齐放这边也是得了消息,听了这事之后,他也有些欣慰,这些日子来,他被大房三房吵嚷的也是心烦,堡中的事物都是撒手不管了。   有外政的释珈城在先,又有内务的绯云驿站在后,齐傲世的这翻身一仗打得是相当漂亮。   齐家的两名长者也得了些消息,却是别人来告状的,原来先是大房,接着又是三房,都吵吵嚷嚷地过来,说了这事,说齐傲世包庇下属,这内外掌事多年来的贪赃枉法的事情也都被搬上了台面。   这一直以来不大爱数落的齐家太公听罢,梨木拐杖一敲,怒声说道:“你们这群不成器的东西,还有脸来说。”茶几上的杯盏硬生生地磕碰在了一起,碎成了堆,茶水还泊泊留着。   两名妇人和跪在下头的两名长孙都答不出话来。   太婆在旁劝着,他依旧是没消气,继续吹着胡须瞪眼道:“我将傲世丢在了北边不毛之地,已经有了两年,这还不够,我给了你们多少机会。天儿,你在了城中分得的是人事调配,你说说,你安了多少自己的人手进去,如果进去的人成器也就罢了,偏偏都是些好吃懒做的货色。”   齐天连一句话都不敢吭,心里也知道理亏。   风岭的三娘还想说话,哪知道,齐老太哼了一句,“熏之,你也是不长进,天儿人手调配,你调拨物资。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东边短了西边缺了,常年的老客都跑了过来告状。”   这下,两房都没了话,最后还是大房撑着个腰杆说道:“那傲世也不能明知下面的人有了污行,还一个劲的包庇,这说来也是不对。”   “那你倒是寻个合适的人过来,”齐放大踏步走了进来,见跪了一地的妻儿,心里也是恼火。“现在都是什么年头,各商铺间抢人的事已经是不断,真要处理了老臣子,让谁顶上,让你们这些银抢蜡烛头的儿子去办事不成。真要出了事儿由我担着。”   听了这话,太上房里彻底静了下来。   这出闹剧,很快就有了若儿身旁的两名太上房出来的婢女转告了过来。堡中的人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主,这时见二少爷得了势,都纷纷示好。   “都是些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傲世难得清闲坐在兰所里,若儿在旁煮着茶水,他品着茶,缓缓说道:“两位太上一手提拔的人,两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若儿心里也是知道,有些时候,越是老店越是老伙计,彼此办事相处都有着不成文的规矩,比方说在了芳菲坞里也是有了这样的情况,对于那些多年的老伙计的一些行为,姥姥她们也是知晓的,也都是睁眼闭眼,不会细查。   用了姥姥的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说一时半会找了替代的人也是很难,更何况这些人下头都是拖家带口,真要查起来,只怕任何一处的芳菲坞都干净不得。”这也算是芳菲老妪多年的用人之道。   听着茶水在了壶里头“咕咚”翻滚着,若儿说道,“我想了想,还是想将这兰所开得更大些。”   傲世点头道,“你若是喜欢,就去做吧。”   若儿说做也就做了起来,她心里琢磨着,兰所该和百花楼和扶摇楼有些相似,只是她也不好和坞里要钱,就一把拉过了先前的秋膘和陆竹轩等人。   先前和章博渊的那番话,若儿也是记在了心里,她要配得上傲世,既不仗齐堡,也不依芳菲坞。   傲世这些日子烦心事才刚缓和些,她也放下了心来,想来想去,芳菲坞的事情既然是交给了碧色,自己也不好插手,这里外真的能自己做的却只是这间想兰夫人留给自己的兰所。   绯云城虽然不比花溪城中,繁花满地,但有了芳菲坞四通八达的花路,她再由齐堡牵了头,找了些买卖人,已经是万事俱备,要做的只是在了原来的地面上起一家新楼。   兰所原本是因为想兰夫人等待她的夫君而来的,若儿不想哪一日想兰夫人回来后,也找不上原来的地了。这楼算起来还在了想兰夫人的名下,此楼的名字还是为想兰楼。   若儿办事也是利索,找了合适的工匠,不下半个月就修起了一座新楼。里头依旧是和想兰夫人以前喜欢的那般的雅致装扮,只是之后的事比预料的又难了不少。   碧色给楼里也添了些人手,只是第一天,就弄了个门庭冷清,进门来的客人居然比原先的还要少些,伙计看着都比客人多。   收摊之时,若儿硬生生在了店里,在想兰楼里外头徘徊了一夜。   这一转悠下来也是发现了门路。先前还不觉得,原先的兰所店虽小,总共也才自己和碧色两人,加上个烧水婶子,也就三人,客人多少,都是老客,也就没什么干系了这会儿搂面一大,平日的三两客人还是照样来着,只是看着就冷清了。   这可不成,她实在是没了主意,只得是拖着秋膘过来。   哪知那懒汉进了楼,听了她的愁心事后,秋膘也不立刻说个主意,只是连忙叫了茶水,喝了一壶后,才砸吧着嘴说,“这茶是好的。这茶水和酒水都是一个道理,酒香是不怕巷子深,但问题是,你这连个酒香都传不出去,就是另外一个理了。”   若儿听了这话,关在了屋里又是一日,到了第二日出门之时,那春韭正想招呼着,哪知道,她人已经一早就出了门,到了店铺里头时,更是紧锣密鼓的忙碌了起来。   中帝都的街道上这几日突然多了好些运水的车子,跌跌碰碰,红男绿女的推了好一路。在了闹市上果然是惹了好些人的询问。   一个多嘴的婆子说道,“水车听说是新开的想兰楼的运水车,这楼的水取得都是国道馆水榭的水,听说那水在了国道馆的祈福之下,能够开人心窍。”   听老婆子说得也是玄乎,大伙儿都是不信,但心里想着,也该去看看,再就是说那茶水便宜,一盏茶钱能坐上半天,里头的唱曲儿,听说书也都不用钱,还能送上碟果子蜜饯。贪便宜的人总是有的,这楼里慢慢地也多起了人来。   若儿新请来的掌柜”滴答滴答“拨了好几日的算盘,看着账面上的钱只进不出,也是有些急了。   偏这年纪半大不小的女东家看了眼那账本,吐着瓜子皮,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够,这名气要打响,给出去的便宜也就要让人占足。”   掌柜更不明白,做生意怎么能这么亏本,这就算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般折腾。慢慢地楼里的人也多了起来,不用钱的茶水却不知不觉地涨起了价,便宜的茶水慢慢地也就不便宜了,只是这茶楼里的人却没有散去多少。   等到了半年后,若儿一看账簿,眼也是眯成了一条线,心中说道,“果然,这先让人吃了便宜,习惯了之后,就算你再涨了价格,客人也是不知道的。”   046 依兰花间诱人心   想兰楼竟是在帝都里扎下了脚,若儿也多了件可打发的事情,每天的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   茶楼之流的大多也是龙蛇混杂,各处的消息都很容易打探的到,连秋膘和陆竹轩都时不时地会上门坐坐,到帝都中的官家商家都会不时来喝上几杯清茶。   傲世也时不时会前来,看着那恼人的百里焰漪这阵子没了影,若儿的心里也跟着舒坦些,让她有些疑惑的却是傲世和陆竹轩两人不知何时也凑在了一起,似商量着什么,她有心问起来时,那陆的奸商却总是嘴里打着哈哈,蒙混了过去。   绯云驿站和想兰楼都是有了各自起色,中间一直没有变化的却是若儿和傲世的关系,两人之间似比以前亲近了不少,但似乎一直是平淡如水的感觉。   傲世还是没什么变化,若儿心里却开始有了盘算,齐天都已经生了第一个小孩了,说起来也是齐堡的第四代中的第一孙,见了那半大的孩子逗得齐家两位老者很是开心,连带着齐天也觉得有些脸面。   大房趁机又美言了几句,竟让他原本丢掉的差事又讨了回来。   若儿对此也并不放在心上,但一日出门之际,却听得几名闲嘴的婆子婢女在了门口嘀嘀咕咕说道,“二少爷娶亲也好些时日了,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也不知是不是这二少夫人有什么毛病。”   若儿听得脸上红白交陈,有些难看,只是才刚走到前门,又听到了两名府卫在了前头嘀咕,说道,“也不知两口子中谁出了问题。”   她这也是第一次埋怨自己的五感如此灵敏怎么就听了这么多闲言碎语,心里也是难受着,闷不吭声就去了想兰楼。   想兰楼里依旧是三教九流云集,见伙计掌柜都是无需她操心。她看着无事,只得是杵在了了柜台旁,就见了客人中都是拖家带口的来,小孩哭闹着,爹娘却哄得开心,她越看就越是心烦。   她虽是也是没有为人妻子的觉悟,原本以为这两人的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也就罢了,日日看着傲世她心里也就成了,只是这一看,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刚好前头有了几名闾姐打扮的女子,很是招摇的走了进来。   若儿不禁又想起了先前自己的那次闾宫之行,这看来,男女间的事,还是这些闾女更了解些。   她想了片刻,就遮遮掩掩和伙计要了茶水,自己送了过去。   这些闾姐们这时也是约了相好的姊妹到此小饮,见了这兰所的小小老板娘自己上来侍奉,也是有几分开心,几个女人也是闲聊了起来。   若儿拐弯抹角了半天,嘴里才敢问道,“几位姐姐,平日待人接物也是很有一套路数,可是能教给小女。”   那几名闾姐听了,嘴里都是调笑了起来,推脱着说,“待人接物可不敢说,对付男人的招数倒还是有上一些的。”   听了她们这样的直白对话,若儿脸皮子立刻滴了红蜡般,那几名女子也是过来人,见了这情景,抓住了又是一番玩笑,吃着若儿送来的蜜饯果点,压住了那阵子放肆的笑声。   临窗坐着闾姐说道:“我看齐家的二少爷也是个斯文的人,也从未见他和其他公子哥般到了闾街里头胡乱夜宿,对妹妹也是客气,比起一般的人家可是好上了不少。”   见若儿只是低着头不说话,那几名闾姐也觉得有些奇怪,想了半晌,又都笑了起来,其中年长些的那人拉起若儿转了一圈,忽的往她胸口摸了把。   若儿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立刻臊得脸上通红,一旁的闾姐说道,“我看妹妹胸口硬实的,只怕平日少让二少爷推宫过血。”   这话说了出口,那群闾女都笑了起来,“你们也是几年新婚,怎么看妹妹还是这般的生涩样子,和个未开的丫头般。”   听她们的话越说越是放肆,若儿哪敢再逗留,连忙告辞,,带上门时,还暗怨了自己一通,怎么和这群没个正经的女人请教起了这些肮脏东西来了,也真是自己惹了麻烦。   只听得里头传来几名闾姐的说话声,“这事儿还真是怪了,我见这二少夫人走人姿态和那身形体态分明就是处子无疑,这说来齐堡娶亲也有了三年,你说这可不是奇了。”   另一边说道,“你可是后头来得,不知道这内里的实情,你可知道,听说齐家二少成婚之时,那京都第一美女百里焰漪可是亲自上门,阻了新人进门的时辰。”   “哎呦呦,那女子我可是见过了,生得一副狐媚模样,听说帝都好些公子哥都为她神魂颠倒,这二少夫人和她抢男人可真是不自量了,”其中的一名闾姐说着。   “这谁和谁抢还说不准呢,听说那百里姑娘和齐二少爷也算是同门学艺,在一起也是有了好些年了,就不知道二少夫人是怎么半路插了上来的,”这句话说完,里头才传出了些饮茶的声音,停歇了片刻。   若儿手中还端着空的茶水壶听了这话心底越发难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里头的闾姐越说越说无忌惮,“你们来说说,男人是喜欢样貌好的还是身段子好的,我见二夫人容貌只能算是中等,但那身段子确实匀称,看着我都有些眼红了。”   “哎哟,这可是要问你家的恩客了。”又是一阵笑闹声。   听到这里,若儿才走了下去,抬头之时,正看到远处齐傲世刚进了门,正和陆竹轩坐在了一侧。   她平日见了,也都会凑上去搅和上一阵,今日心里却是和打翻了五色瓶一般,很是难受,想了片刻,就推脱着身体不舒服,只是又不想回了齐堡。   一路走了下来,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芳菲坞的京都分馆,见碧色正陪着些人看着新研制的花氛,她也不想多话,只是窝在了一旁,想着事儿。   等到碧色发现她在了那里,已经是午后的事情,这些年碧色在了芳菲坞里,也是越发有了几分主母的样子,今日也是一身利落的商女打扮,见了若儿闷不吭声,一人坐在了旁侧,心里也是明白了几分,自己这个姐姐,平日真个生气了也不会冲人发火,只会在了角落里不言不语。   “碧色,你说,男人喜欢怎么样的女人。”听了这突然的一句,碧色差点喷出了口中的茶来,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娘说了,男人都是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的,不能太顺从他们了。”   若儿摆弄着身旁的花草来,“你的意思是说,我该当锅里的?抑或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听了这话,碧色更觉奇怪,”姐姐,你这还叫不够好,天气冷了,你眼巴巴地准备着冬衣,天气热了,你又急忙忙地送上些冰块。春季,你就开始选些合适的茶叶给他泡茶,秋季,你才刚送了坞里送来的时令水果,去皮去核送过去,就差将心捧了出来。”   若儿心底有些奇怪,怎么自己的事儿,碧色这般清楚。   又听她说道:“你一人到了这里,他可是知道?你心情不好时,他可是又来问候几句。”   “你口中说的一切,都还是不够,我怎么摸不透他的心思,这回了帝都后,他更忙了,我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了,每夜还要在了院子种等着才能看上几眼。”听了这话,碧色停下了数落声“姐姐,你说些什么,若儿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有些发窘。   碧色也是机灵,见她那般神情,嘴里忍不住问道,“姐姐,你不会是说,你和他到了这会儿还没...同房,你们到底有没有行...”这两个字她这未婚姑娘还真是说不出口。   若儿没法子,也只能是摇了摇头,碧色想了片刻,来了精神,风风火火跑进了里屋,很快就带着瓶香氛出来了。   见她脸带得意,若儿也觉得有些奇怪,碧色叮嘱着:“这可是上回炎舞大宫特别订下的,我私藏了瓶下来,你可是要收好了。”   碧色送给她的这瓶香氛名为依兰,是炎舞为了闺房之热特定下的香,其余的全由炎舞大宫一人买走;额。   碧色手中这瓶却也是从那些份额里头克扣下来的,她再三叮嘱道,要将香氛擦在了脖间或者是手肘间,都说男人爱闻这玩意儿。   她心里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事儿,只得是将“依兰香”摆在了旁边,眼巴巴等到了掌灯时分。   夏末的夜间,外头还有些余热,傲世喜欢清凉,平时总会差使着堡里的婢女在了里头撒上些井水,这个时辰,井水才刚干透,正是最清凉的时候。   若儿摆弄着手中的那瓶依兰,正碰了春韭见她晚饭时没吃几口,就送了碗链子银耳羹过来,也是用了些碎冰冰镇过了,若儿推开了甜点,再看看前头。   院落里头有灯光闪动,想来傲世也该是回来了,她心里想着,就净了身,选了半天,挑了件冰色的纱衣,衣服穿在身上,在了夜色里飘飘而动,很是悦目。   她取出那香氛,在身上涂抹了起来,依兰的花香很是清淡,乍闻之下,也不见多少用香的痕迹。连旁边的春韭也是闻不大出来,心里也坦然了几分,手中端着那碗甜品往了傲世那边走去。   这些月来,傲世理清了账目,驿站里头多余的人手或被辞退,或被派遣到了他处,如此的情形,让齐堡上下都是震动不已,只不过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有了两位卖力办事的掌事看着,傲世看似闲了下,一日,他和若儿提到,想借了芳菲坞的几处花坞,采办些合用的农作物,若儿见他欲借的几处,大多是偏远角落,也就没放在心上,和碧色求了地儿,连人带几处外坞都交到了傲世手中。   傲世的书房和若儿的寝居中间隔着的那片竹叶林,经了若儿的悉心打理,越发茂盛。若儿偶尔坐在窗旁,已经看不见对面书房的情景了。春韭本想将那丛乱竹修理一番,却被若儿制止了。她笑着说:“竹子动不得,我却可以动,”说罢总会笑盈盈地走进了院落里头。   自打上次拜兰节后,若儿在院中葺了张石桌,可以容得自己坐在了院中,隔着竹林瞧着对面的书房。若儿往往会看着里头的灯火直至熄灭,才会回了房里。   今夜,月色如金,晚风带着股井水味,在了小院里散了开来。   047 赏人赏心选夫宴   两人的住所隔着的只是那片长得茂盛的竹叶林,自打上次拜兰节后,若儿时常会在竹林这边看着对面的书房,看着里头的灯火直至熄灭,才会回了房里。   这个时辰去找傲世,她却是第一次。竹林是她新嫁的时候就喜欢的,除了满院的竹香味外,里头还能寻到些里头新出的笋尖,夏夜里,更能听到些蝈蝈的叫声。   夜虫一高一低的虫鸣,掩住了她的脚步声,也掩住了瓷勺在了碗里滑动的声响。   若儿心中还有些羞意,偏闻了依兰花香久了,觉得胸口的血气跟着一起涌动着,脸上和手心都出了层腻汗。   她走得近了,听得里面传来了些人声,这才知傲世这会儿房中是有客的,听着动静,似乎是和人在商量着事。   她只得等在了外头,月色正好,竹影婆娑,她身上的纱衣也跟着摆动,一下一下地打在了碧绿的竹节上。   原本的那阵子躁动,这时舒缓了下来,心静也许是夜静,里头的人声显得有些高了,她站在了院落里也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细听下来,才发现里头居然是有了好些人,这会儿说话的该是章博渊,她心里想着,听到可是有些不好,却忽然听说了,“北原。”   想着这阵子,傲世和陆竹轩走得有些近,应该是齐堡和北原一起合作做了买卖,只是不知道秋师长怎么说。   碗中的冰块开始化开了,里头的人声才开始停歇,她连忙避让进了竹林从中,只见里头走出了几个人来,傲世的脸色很是开心,想来心情很是不错。   若儿给自己鼓了鼓劲,往前走去,傲世刚要和门,见了突然从了竹林中出现的若儿,也是一愣。   月夜之下,那身冰纱衣晃动着月的霓色,若儿脸上微红,手中有些发颤的端着那碗凉食,这个时辰,为何她会寻上门来。   傲世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薄红,心里有些吃惊,只是手中接过了那碗银耳莲子羹,嘴里却是苦笑道,“你可是忘记了我不喜欢吃甜食。”   若儿将那莲子搁在了一旁,却见傲世还是站在了外头,门半掩半开着,并非什么留客的架势。她脚下的步子又偷偷往里头挪了些,她心里也是打定了主意今晚是无论如何也要赖在了这里的。   她嘴上嚷着“热”,手里更是不停地摆动着袖子,想让依兰的香气飘得更远些,身子则往傲世身旁挨近了几分。   傲世也是闻到了股香气,正要发问,却见若儿的脸色突白了几分,定定地看着自己,眼底闪烁。   他心里正为刚才发生众人的对话,若儿听进了多少,见她盯着自己,也是更是不自在了,嘴里问道:“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大好。”   若儿放下了正在摆手的衣袖,身子显得有些发僵,“没什么,只是刚受了些夜风了,穿得太单薄了些,我觉得有些乏了,还是先回去了。”   傲世看着也是有些疑惑,她原本分明是要和自己说些什么,这时候却是逃跑般,快步走了出去。   傲世想起了早些日的“相送至竹林的约定,”刚走了几步,若儿停下步来,也不回头,闷声说道,“你不用送了。”她身上的那件纱衣,很快就隐进了竹林。   和其他齐堡的女眷不同,若儿的打扮历来简单,她今日取下了身上的配饰,唯独带了那枚竹铃铛,胡乱跑动时更是碰碰响响,完全乱了平日的轻盈脚步。   傲世转身看了看那碗还冒着寒气的莲子,皱了皱眉头。   若儿一气跑进了竹林,她的身子却靠着冰冷的竹上,眼里一片茫然,在傲世身上,她也闻到了“依兰”的香气。   她觉得鼻端跟着发酸,碧色说过,依兰花香是炎舞大宫定下的,傲世身上怎么会也带了那股香气,炎舞大宫是百里焰漪的亲娘。   她想到这时,也不敢再想,只是和自己说着,“你可是多心了,只是一味香而已,”可是越想心里就越是发慌,只能是顺着自己的那小院溜达了一圈。   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瓶罐破碎的声音,侍卫们的声音也是传了过来,“三少爷,你可是要小心些。”   院落外头,齐熏之的声音也是含糊着“滚开,给少爷我拿酒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响了好一阵子,才听到风三娘跑了出来,“我儿,我儿”的叫唤声。   等了好些时候,他醉酒的声音才消了去。若儿听了那阵子声音,不由的想起了那很是妖娆的金镶玉,那样的女子,可真是齐熏之命中的劫数。   她光想了别人,却不曾问过自己,齐傲世是否也是她命中的劫。齐熏之算起来,今年也是和若儿一般年龄,又是出身名门,却还未定下亲来。   旁人不知,若儿却和那金镶玉有关,若儿想起自己碰见金奴时的样子,也知那女子很是厉害,再想想那日她看傲世的眼神,心里更是气闷,这一个个的对手都是这般难缠的人物。   自己和这些个女人比了起来,也难怪傲世不喜欢自己了。她心里烦躁,手中的灵图也跟着反应了出来,月色之下,她手心的蓝花也是显得有些精致,纱衣在了园中一夜,直到沾染上了露水,才迟迟地进了房。   等到第二日时,她正有些犯困,却听了侍女们前来传话,“说是齐太上那边有话带了下来。”   若儿连忙梳洗了一番,跟着齐傲世寻了过去。只见一旁的齐家两孙辈也都先后赶到了。   一边南依依还是哄着小孩,齐天则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那齐熏之也是姗姗来迟,一脸的倦容,浑身的酒气也没散透,人看着也是不见多少精神。   见了两人如此模样,齐放脸上又生了些怒意,齐家太上也是将父子几人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宫里带来了消息,说是炎帝开了帝宴,请你们几房前去饮宴。”   齐家三子听说连女眷都要带上,都是觉得有些古怪。齐太上再说道,“说起来,夏日刚巧是赏荷的季节,听说炎帝也是请了好些人进去,这帖子都下了,你们都拾掇拾掇,准时赴宴。”   齐放往了三子看去,刻意说道:“熏之,尤其是你,可不能丢了齐堡的脸面。”   风三娘赶紧提醒着齐熏之,另外几人也都是知道,虽说是赏荷,只怕还是赏人为主。   一帮人都跟着进了宫去,赏荷的场所是在了云后的宫殿里头,若儿和傲世跟着前去,才刚是入门,就发现了些端倪。   京都中几乎所有适婚的男子都被请了过去,齐熏之,烈明痕等都在其中,而除去那些已婚的女眷,未婚的女子却独独只有两位,正是百里漪和云蕊帝姬。   两名帝姬今年也是有了十八岁了,算起来,早就是当嫁的年龄,如此的赏荷之宴,还真是为了两位佳人而设。   才进了荷塘,若儿几名已婚的则成了一堆,若儿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心思却全在前头的齐傲世等人身上。   若儿眼里只留着傲世一人,才是一会儿就听了旁边说道,:“炎帝,驾到。”   荷塘很是宽阔,里头种的也是好些各色的荷花:粉、紫、金、白、各色莲荷亭亭而立,圆叶飘漾,香风阵阵,让人看了也是心旷神怡。   云蕊穿得一身的金色,身上也是孔雀开屏般,却不见云后的身影。   而另一边,百里焰漪也是毫不相让,红色长裙,一拖到底,额间一抹火焰纹,跟在了炎舞大宫的身后。   只见百里焰漪过了人群,眼就往了这边看来,若儿也是心里有数,往傲世身旁又近了几分。   炎帝见了这些朝中才俊也很是喜欢,“今日游湖赏花,大伙儿都要尽兴。”   所有的男子之中,说来也只有两人最是显眼,正是未婚的齐熏之和烈明痕。至于乔布衣和朱庖丁,两人这些年跟着茅洛天也算是小有建树,今日也跟着被请进了宫来,但从家世相貌上来说,却还是稍逊一筹。   炎帝说完,大伙儿也是顾自看着花,傲世也显得有些迟疑,若儿跟在后头,心中想着:“傲世看荷来,我也瞧,绝不能让后头的火鸟凤凰跟了上来。”   炎帝的眼神却落在了烈明痕和齐熏之的身上,算起来,两人的身份最是匹配。这日子来,烈,齐两家也是没有多大动静,如果用了这两名帝姬,笼络了他们的人心也是不错。   他正要开口,却听得一旁说道,“云后到。”   几人一回头,果然见了云后走了过来,身后又带了名男子,这人看着脸生,场上几乎无人认识。   男子也是一身锦袍,面貌却很是英挺,云后带着他上前,忙谢罪道,“臣妾来迟,还请殿下见谅。”   那男子也跟在云后身后拜下,听了云后的一番介绍,大伙儿才知道了这少年竟然是云后的本家,算起来也是云氏这一代的小家主。   新来的男子才一来,就打破了场面上的两枝独秀的局面,云蕊帝姬见他生了个好相貌,又是世家出身,在了父皇面前也是不卑不亢,看得粉脸生红,而一芍的百里焰漪也是往那少年身上多看了几眼。   炎帝见了,眼里生了些思量,“云家的少主,还真是少在陆上走动,今个儿可都是要尽兴,都独身四处走动走动。”   群臣得了话,都各自走了出去,若儿原本还跟着傲世有些距离,迟疑了几步,拐了个弯,等在了一片未开的荷骨朵旁。   她这时心里也是麻乱着,今日的局面,她心里也是担忧,炎帝似乎有了指婚的意思,这皇帝还真是喜欢做媒人。   百里焰漪如果嫁了出去,也是好的,只是如果是嫁给了齐熏之,似乎会增强了三房的实力,如果是嫁给了烈明痕,只怕齐堡的气势又要受了打压,她这会儿心里也是矛盾,只觉得荷塘赏荷还真是个不讨好的事情。   今日的局面似乎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她再想想先前场面上的情景,想起了那名“云家少主”,心里更是纳闷,怎么连“他”也来给燎宫贴乱子。   身后传来了阵脚步声,看着站在了碧荷粉骨间的女子,来人低低叫着:“若儿!”   048 夏露投水乱镜心   荷塘有风抚人面,荷香素淡,眼前的圆荷在了风中飘摆,层层叠叠,水中涟漪起,荷上叶浪掀。粉瓣黄蕊之间,可见嫩蓬绰约摇动,若儿一身蓝裳,在了花红叶绿间,显得分外出尘。   身边的人走得近了,若儿也不回头,只是听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忐忑,她嘴角的笑意再也掩不住了,眼里跳着些欣喜。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的话同时问出,都是笑了开来,若儿上前给了斐妄一拳,嘴里嗔道:“你还说,你怎么跑到了玉阕来也不和我说一声,又什么时候当起了云氏的少主来了。”   斐妄看着眼前的人儿,这些日子来,他藏匿在燎宫中,日日见了杀父仇人,心中的那股怨气更是日益强烈。他好不容易才得了此次的机会,亲近了自己的仇人,再报仇雪恨。   这一切,在他看到人群中的那抹水蓝身影后,如烟雾般散去了。几年不见,若儿的双眼依然如碧波般清澈,她的身姿又挺拔了些,只是一眼,他的心就在了荷塘绿叶间轻轻舒展开来。   云后的那番介绍,炎帝的查看的眼神,众人的狐疑目光,都在了风轻云淡中,化作了伊人眼中藏不住的那阵笑意。   原本他该去和那两名未婚的女子聊上片刻,却看见若儿拾了条偏远的岔道走了开,手中朝着自己比了个手势,那是冰原他们逃避原里的任务时特有的手势,他丢开了身后示意他的云后,不管不顾地跟了上来。   听了若儿的问话,他眼底泛起了阵柔色,避开了她的问话,缓缓说道,“你过得可好。”   前方传来了年轻少女们的银铃笑声,若儿隔着荷叶,往了那头看去,荷塘中似泛着轻舟,有人在了荷塘里嬉戏,一眼看过去,并没有见到什么红衣白衣,她的心里也安定了些。   她朝斐妄招了招手,示意他猫下腰来,两人隐在了荷梗下,外头看不清楚此处的情况。   风除了送来了荷香,也带着若儿有些长长的头发在了脖颈间,她有些恼火的就要锊开,却被了几根修长的指头抢了前头。   见她额头出了些汗意,斐妄在旁扇着袖子,只是脸上也多了几分平和,他今日既然是以云氏少主的身份出席的,打扮的更是亮堂,比起几名帝都显贵的儿子来,也是多了几分精神,他额间长发用了根白云簪固住,身上也是滚绣松花袍,淡金纹,腰间一条涤丝金带,却是是世家子弟的派头。   再看他的眼神,也不若当年在冰原里那会儿,言语闪烁,先前在了众人之中,也是对答如流,气度不凡。   人离了冰原果然就有些不一样了,若儿心里感慨着,这些年来,自己也是变化了不少。   想到这时,她随手摘下了个晃荡在了她头顶的莲蓬,剥开了莲衣,挖出了几个白嫩莲子,在了手心滴溜溜地转着。   在了这儿时玩伴的面前,她早就是没了坐像,随手就丢了个莲子进了嘴里,又塞给了斐妄几颗。   树荫之下,两人嚼着新鲜的莲子,看着前边的荷塘泛舟。   “你这趟出来,冰原里头知道么?”若儿迟疑了片刻,再回头看着斐妄,突然发现他只是盯着自己,眼里似闪着道光芒,前方传来了云后的叫唤声,他眼里的光立刻淡了下去,起了身来,从了高处看着地上的若儿说道:“我只怕回不去了。”   他说完,就往前走去,临着回头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你小心些,百里门的两母女都不是什么好相于善类。”   斐妄虽然是个不吭声的主,但对了若儿的心思怎么会不明白,齐傲世么,他心里也是有了些想法,这人,这会儿自己不能得罪,更何况,自己已经不再是自由之身,他紧握着手中的那颗剩下的莲子,顺手一掷,丢到了湖心里头,心中默默祈愿:“若儿,如果有来年,我只待春暖花开,莲枝满地。”   云后站在了前头的庭院里,身旁扭捏的站着云蕊,这天朝的帝姬,眼底一片羞涩。   男子在了荷塘那边走来,眼看着自己,仿佛是一生一世般,这满朝的男子,都比不得这人。云后看着眼前的孩儿,也是满脸慈爱。   好些年了,他总算是回来了,对了代替斐妄的云蕊,她也是真心疼爱,既然剥夺了她在了生父母身旁的享乐时光,云后也是决心要弥补一番的。   云后想到了这里,走上前去,牵住了两人的手:“云少,你可是愿意照顾眼前的女子一生一世。”   斐妄刹那之间,眼里多了层朦胧,轻轻地叩拜了下来,这世上,他真心要照顾一生一世的女子,就在荷塘另一侧,这会儿,她该是闲风淡月的嚼着莲子。   若是可以,他愿用了一生一世,呵护住她眼底的那抹清亮,用了永生永世,醉死在了她的那抹轻笑之间,她手心的那阵温暖,只能在了梦间。   见他有些愣住,云蕊更是紧张,直到他点了点头,云后才偕着他俩往了前方走去。   路过荷塘之时,斐妄突地一愣,见了荷叶重叠之间,一抹白衣红裳,交相映衬,两人似是依偎在了一起,他想起了碧波后头的那抹孤单蓝色身影,心中的不快荡漾开来,不祥之意更是不断泛滥开去。   若儿吃了几颗莲子后,却要到了好些苦涩的莲心,突然觉得有些乏了。她见斐妄似乎有事瞒着自己,冰原不是有了原训,普通弟子不可以轻易出原,为何斐妄这次却私自出了原,秋膘他们也从未提起过,想到这里,她也是有些后悔,方才没有问清楚。   她连忙起身,往前寻找斐妄,今日游园,是为了两名帝姬招亲,这一来一往,斐妄又来瞎参合什么。她刚疾走了几步,脚下又停了下来。   先前自己还犯愁着该由谁来娶百里焰漪,这算起来斐妄却是最好的人选。一来,她年轻貌美,虽然自己很是不愿承认,二来,她家世也是一流。三来,她窥伺自己的夫君傲世。这几点加了起来,还真不是一个好打发的主。   她这时往前方看去,也没发现众人的踪影,心里又是有了些算盘,再在原地走着,细想之下,让斐妄娶百里焰漪,也确实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是齐烈两家随意取了百里焰漪,都是会对傲世的情况有些不利,这如果是斐妄,百里焰漪也是受宠的主,只是比起云蕊来,稍微逊色了些,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心里也是稍稍有了些愧疚,只是想想斐妄既然是亲自来参加这次“赏花选夫宴”,想来也是有了这个心思,她想到了这里,忽见了前头炎帝和着烈家父子走上前来,连忙行了个礼,刚要直起身子的时候,她突然一愣。   荷花的香气已经淡了许多,她的鼻尖冒出了些汗来,那阵烦了她一夜的“依兰香气”阴魂不善的在身旁转了个圈。   她觉得手心有些发冷,依兰花香,炎帝还是往前走着,行走之间,花香扑鼻。这香气原本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炎舞大宫,只是她们两人不该是兄妹么,那百里门的门主又是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了云后的招呼声,只见她左手牵着斐妄,右手挽着云蕊,两人都是一般年纪,相貌都是不错,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若儿立在旁边,心里如同鼓槌击打,一时发了慌。耳边听着云后娓娓说着,说得正是斐妄和云蕊一见倾心,两人也是两情相悦。   若儿抬起头来,却看着斐妄木然的站在一旁,眼里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她突觉凉意从了脚心钻了上来,夏日炎炎之下,几拨子人站在了一方,都是各自有些心思。   赏花之宴的精彩,这时才刚刚拉开了帷幕。   一边荷塘动人心魂,另一旁,百里焰漪在了傲世怀中,轻轻呢哝着,傲世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也是禁不住一片心神荡漾。   “韩银若,竟然是没有跟了上来,”她柔荑环绕在了傲世腰间,嗅着他身上的那阵子特有的水香。   傲世皱了皱眉头,“烈家那边,怎么样了。”   百里焰漪美眸微闪,说道,这可不是,我也没好生搭理他,偏生在了...他们父子俩喜欢在舅舅耳边说了个不停。   ”   傲世手中不觉紧了些,低头看着百里焰漪,只见她双唇红火,眼里含着水光,眼里又是绵绵情意,他只觉得心中一阵荡漾,身子伏了下去,荷叶之上中有水滴落下,点点落进了水中。   露珠碎的又怎会只是镜湖面,若儿在旁静立了好些时候,池塘中送来一阵冷风,若儿才看到傲世从了一旁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阵笑意。   百里焰漪从了另一边走了过来,脸色也是大好,只是看到烈明痕时,眼里划过了一阵厌恶。   云后已经将事情都和炎帝说了一遍,这边斐妄几人也是站在了一起,和和乐乐,若儿不时地看看斐妄,总觉得他有些古怪。   傲世有些心虚地看了若儿一眼,见她并没有注意自己这边,而是往了云氏少主那边看去,他微微皱眉,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若儿似察觉到了什么,忙收回了眼神,又站在了傲世身旁,自己现在已是有夫之妇,怎么可以盯着别的男人看。   烈明痕却盯着百里焰漪,见她眉稍全是喜色,又是艳丽了几分,心里也是一阵狂喜。   炎帝将这群小儿女的各自心思都看在了眼底,嘴里更是哈哈大笑道:“今日也是景不醉人人自醉,也难为了你们这些小儿女的扭捏心思。如此美景,朕也是该说些好事而,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   斐妄连忙双膝跪下,而另一边烈明痕也跟着跪了下来,两人都是当世才俊,齐齐跪地,口中更同时说道:“还请炎帝,成全。”   049 襄王魂断成憾事   炎帝忙是扶起两人,口中更是连声说着:“好,好,有贤婿如此,也是玉阕和我炎炙之幸。”   他说话之时,百里焰漪和云芍的脸上则是各是另外一副情景,云芍面色娇羞,百里焰漪见了烈明痕的狂喜之色,则是呆愕住了,她的身子也不自禁颤了起来。   烈明痕脸上也是满是期待,一旁的斐妄则是眼里无光,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炎帝朗声笑道:“朕今日就将婚事定了下来,芍儿,朕将你许给云妄,你可是愿意?”   云芍脸色一红,嘴里嗔了句:“父皇,您真是老糊涂了,您要儿臣如何回答才好。”一旁的群臣都是笑了起来,看着她的模样如晨间新荷,正是难掩羞色。   听了这话,炎帝也知,亲事也是定下了,再转身看着依旧跪在了地上的烈明痕,笑着看向了一旁呆立着的百里焰漪道:“漪儿,先前你娘亲身体不适,先回了百里门。舅舅今日也就替你父亲百里奇,做了这个主,明痕也是一表人才,我看你和他...”   场上三双眼睛都巴巴地看着炎帝,若儿这时站在傲世身旁,见他的袖口微微摆动,只是嘴角的浅笑已经挂不住了,如此的变化,让场上的几人都是意料不到。她觉得他的身上似有股寒气,隐隐袭来。   百里焰漪的眼梢微微垂下,身子微晃着,她眼里射出了一道恨色,看着地上的烈明痕,还有...不远处还有些发怔的若儿。   此时,若儿的心里也是不自禁的紧张了起来,身旁的傲世也是如此。两人的心跳声在了彼此的耳里响着,傲世的眼睑垂了下去,百里焰漪见他避开了自己的眼神,手中的指甲的刺入了掌心,痛意却迟迟感觉不到。   这一刻,在了三人之间,都有些熟悉,三人都为了各自的心思吓了一跳。这情景,和了那日水玉中的情景一般的相似,这一刻,所有人都是盯着炎帝迟迟不肯吐出的几个字。   等到他的嘴里吐出最后的几个字后,那一切都该是尘埃落定了,“炎帝,”一旁的内侍匆匆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百里门主,百里门主,他死了。”这一句话,群臣都是一阵哗然,炎帝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立刻变了。   百里焰漪的身子软了下去,傲世的步伐不自禁往移了几步,又很是谨慎地退了回来,一帮宫婢的搀扶下,匆匆退了下去。   炎帝的很是震惊,也是失了常色,他连忙唤上在场的几名臣子,往了百里门赶去。   傲世也陪同着章博渊等人一起前往了百里门。   场上原本热闹的情景在了短时间里消散了干净,荷塘夕照,原本怒放的荷花也看着憔悴了许多。   若儿的身影在了池塘边,形单影只。斐妄叹了一口气,说道:“该是回去了,百里门只怕要易主了。”   听得这句话,若儿陡然抬起头来,看进了他的眼里,她颤声说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斐妄摇了摇头,说道:“若儿,你是真个不知还是假个不知,还是回去问问你的枕边人好了。”   自己的枕边人,若儿摇头苦笑道,她的枕边唯一放着的只是那块黑玉,今天一天里头,她得了这么多的消息,只觉得心里很累。   先是改命为“云妄”的斐妄,中途离去的炎舞,半路夭折的赐婚,这如果说是巧合,又为何这天下的巧事都是一锅端的发生在了今日。   无论如何,这回堡的路只能得自己一人走的,她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斐妄,五十走了,只剩你和我了。”   斐妄眼里一阵失神,见了若儿突然有些神伤,他的手不自觉抬了起来,正要抚上她的颊时,却觉手间一阵冰凉,手无力的垂了下去,转身离开了。   百里门这时已经是忙成了一团,众人将百里焰漪搀扶回了房里,也不敢前去叨唠炎舞,听说她得了噩耗后,就不言不语,呆坐在了房中。   百里门中的弟子和了官府里的人围在了里头,炎帝带着群臣都赶了过来。   百里奇是中毒而亡的,他的身子还保持着中毒前的姿态,他的手旁放着茶盏,里边的水只是溅出了一小部分。   他的头垂在了一旁,姿势看着很是安详,这时他正朝着窗外,双眼紧闭,如同只是睡过去了一般。   若不是傍晚时分,丫鬟到了这里唤着他前到花厅吃饭,还不会有人知道他已经死了过去。身体已经是凉透了,仵作到了里头来小心地查看起了伤口,说道,“刚死不久。”   问起中了什么毒的时候,太医才说,这毒很是猛烈,一时半会儿就弥漫了全身,只是一瞬就夺了人的性命。   在场的人听了都是倒吸一口冷气,百里奇也是成名之人,修为也是不浅,这会儿居然有如此霸道的毒药,能在他体内全部激发了出来。   只是查看之后,太医却说不出这毒性到底为何,炎帝这时看着他的尸体,也是伤心,自己和百里奇也是亲近,前些日子还和他提起了焰漪的婚事,想不到这会儿工夫就成了眼前的情景。   一旁的几人也是心中各有所想,齐家的几子也是各怀心思,齐天也是松了口气,先前在了赏荷之时,看着炎帝的意思,分明是要将百里焰漪赐给了烈明痕,如若真的是如此,那赤忠盟只怕是要得势了。   百里奇死得虽是离奇,但却只是伤了百里门的元气,谁都知道,百里门就是炎帝自己的眼线,百里焰漪更是因此,要守孝一年,不能谈论婚嫁。   烈明痕当然也是恼火,今日眼看就要娶得了百里焰漪,也算是偿了多年的心愿,谁知道半路却得了这样的噩耗,还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只是这会儿,他也是一脸悲色,如同死了自己的亲爹一般。傲世在旁看着百里奇的尸体,走近了几步,见他死时神情放松,嘴边却如同含着笑容一般,心底也是有些发毛。   侧厅里头,炎舞只是呆坐着,身子斜在了横塌上也不言语,只听得外头嘈杂的人声,而她的心却是静得如同死水一般。   眼前那一幕,不断的回放着,她亲自将火莲花的根茎切开,将里面的汁液送到了他的手里。   百里奇接过茶水,嘴边还带着一丝笑容,眼里的溺光可以淹住一切仇恨。   看着他将水喝下了大半,百里奇头一次没有将再走上前,将炎舞搂在怀里,只是喃喃说道:“你都知道了。”   炎舞的眼里已经全部都是泪水,她本不想不知道,她也不该知道,只是为何让她突然得了这样的消息。   她原本已经进宫赏荷,她原本手间涂了最红的丹蔻,她原本穿了最艳的宫裙,即使是园中最红的莲花也比不上她的笑颜。   直到她看到了云后,看到了云后送来的那管玉哨,看到了云后身旁已经多年不见的亲侄,看着他眉目间和炎炙的相似,她才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帝释宫中的山盟海誓,火莲池旁的翻云覆雨,你我手间的那抹温情,在顷刻间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一个爱她的男人,一个她爱的男人,瞬时变得面目全非。   她只是跌跌撞撞地捧着心口的火莲回到了家中,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自己的神情依旧如初。   就是他,为了得到她,而害死了自己的兄长,就是他,看着自己被恶人欺骗,骗了身心,却不轻易说了出来。   炎舞那时滚出的泪都是冷的,她的心里这时早就扭曲成了一团,她只是反复地问着:“为什么,你和他一起骗了我。足足十余年。”   百里奇想起的却是多年之前,自己跪在了炎帝之前,哀声求着他的赐婚。那千古帝皇却一次次拒绝了自己的心思,心里早就是恨透了这高高在上的帝皇,他和舞儿是亲兄妹,又为何要将她霸在身旁,不肯放手。   所以他和炎囚,一起葬送了他的江山和性命,原本以为这样可以相安无事。这一生,有炎舞在了自己身旁,就可以了。他不介意,看着她精心打扮,频繁进宫,他也不介意,悉心教导百里焰漪,明知不是自己的亲女,他也是不介意。   他看着她匆忙回来时候,就知道了,她眼中的恨,弥天而来,嘴中的那口茶里,似乎带着淡淡的花香,虽然这花香从未未自己飘过,他也是不悔。   “炎舞,你可知道,我这生最快乐的日子,是陪你四海踏尽的那段时间,”他笑着缓缓地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女子。   火莲的毒在了他金属性的体内拼命的蔓延,火烧金石,就算是再硬的金也是挡不住的,火毒燃烧殆尽,在了体内当然无存。百里奇的头伏在了桌子上,再也没有抬了起来。   炎舞的泪这会儿才落了下来,“百里奇,你死了,我的心却痛了。”   门被猛地推了开来,百里焰漪手中融镰一晃,送到了炎舞面前:“你杀了他。”   炎舞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怒意,抬起头来,眼前的女子眸里全是怒色,那把火镰如同有千斤一般,只是在了炎舞面前却如同儿戏般。   “原来你也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眼里的泪光已经失了颜色,只是看着眼前自己唯一的女儿。   “...”见百里焰漪不答话,炎舞转身掩上了门,说道:“这也是称了你的心思,我知道,‘他’今日本想将你赐婚给烈明痕的。”   百里焰漪心中也是一阵激荡,百里奇的死,换得了自己的解脱,那把火镰暗了些。   “你不能嫁给烈明痕,称了别人的心思,”炎舞缓缓说道:“你放心,娘亲得不到的,我要让漪儿你统统拥有,谁也阻不得。”   050 情到浓是恨已堪   炎帝上前亲自查看,百里奇的身上确实并无任何伤痕,他身旁唯一的搁着的只是杯喝干了的茶水。茶水里头却没有任何毒药留下来的痕迹,只能是从百里奇口鼻处流出的血迹推断他是中了毒。   有中毒迹象,却找不出用了何种毒,如此离奇的境况让经验老道的太医也是闷不作声。章博渊上前说道,“臣听闻世上毒物不下万千,但百里先生身上所中之毒,无形无踪,一经发作,却立刻夺人性命,如此看来,是用了属性相克之毒。”   炎帝看了地上的百里奇一眼,“先生这是什么何意?”   章博渊说道,“毒物就算再过巧妙,有岂能完全无所遁形,五行之中,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而百里先生五行属火,要让这毒完全没了踪影,这唯一的可能,只怕是中了水性之毒。”   “水性之毒,”他再缓缓说道:“说了起来,世上分了阴阳两种毒,但水阴一脉已经绝迹天下,那这可能之毒,只能是在了...”   一旁的烈明痕抢先说道,“天下,有了水元之毒的,唯独只剩下了北边的冰原。”   听了这话,场上的人都是一阵沉默,炎帝眼里带着几分思量,刚要摆手,炎舞颤声说道:“冰原,他们为何要害了我夫君。”她对着章博渊深深拜下,想来是感谢他“识毒之功。”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就算是“炎炙”也不知百里奇身上还暗含了金元之属性。   章博渊说的并没错,能瞬间夺人性命的,正是属性相克之毒,但世人只知百里奇身上带了火元,如此,水元夺命,倒是成了唯一的答案。   炎舞和百里焰漪两人走了进来,都是泪痕未干,看着也是形单影只,百里奇和炎舞夫妻和美,如今却成了未亡人,百里焰漪则是由了名门娇女,成了孤女,两人看着都是犹怜之态。   炎帝见了也是心生怜惜,原本嘴里要说的,“这事先搁下”的话语却再也说不出口。   炎舞往了身前一跪,颤声说道:“还请炎帝为我们母女俩做主。”一旁的烈家父子见了,连忙也跟着跪了下去,堂上的臣子弟子们见了也是纷纷帮她们请起了命来。   炎帝听得炎舞突然跪在自己身前,也是一愣,再看她珠泪涟涟,早就没了往日的神色,只是极北的冰原,却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   冰原隐匿在了北边多年,从来未曾对外面的朝事政事有过任何干涉。又为何独独出了“百里奇被杀”一事,这内中的缘由也是有待商榷。   尽管百里奇是一手助自己登上了如今的皇位,眼前的两母女也是哀啼连连,他却依旧有些迟疑,众人也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到了最后,“炎炙”也只得叮嘱着百里门中弟子,先安排了百里奇的生后事。   等到炎帝回了宫,朝臣们夜各自散去。   傲世正要回齐堡时,却突然听得身后一阵轻唤,百里焰漪站着暗处,只是巴巴的看着自己,傲世想着今日的事情,她只怕心里很是难受,心底一软,又转身走了回去。   她扑到在了他的怀中,说道:“傲世,我只剩你了。”她喃喃说着,将自己的一腔心事要说了个透,傲世只能是低声安慰着,女子的泪水湿了衣襟,他的耳边想着今日炎帝险些要颁了出来的婚讯,鼻尖传来了阵阵旎香,百里焰漪的脸上出现了不寻常的红色,傲世也觉得腹上窜出一股燥热,定定看着怀中很是羸弱的女子,将她扶进了屋里。   夜深了下来,若儿在了齐堡里头,来回走着,今日的事情,她心里越发显得不安,心中的焦虑感也是排山倒海而来,久久难以停歇,也不知去了百里门的傲世为何迟迟未归,她心里有些话,想问个清楚,又只怕问了出来,得了不如意的答案。   她游走在了竹林间,倚着那翠竹。不知不觉就已天明,傲世的书房一夜未曾有了动静。   若儿挺起身子,只觉得脚下有些发麻,愣愣地看着前方的那间书房,眼里一片茫然。   她拖着步子,往了房中走去,就看见春韭正守候在了房里,一脸焦色:“二夫人,老妪在家中受袭了。”   若儿听了这消息,脸色立刻白了几分,原来昨夜,老妪在了芳菲内坞时,不知从何处闯进了人,偷袭了老妪   。若儿心里有些疑惑,连忙赶往了芳菲外坞,果然见了碧色也是一脸的急色。   她拉过若儿却说道,“姐姐这事有些古怪,听娘亲的急信里头说,闯入之人在了我们坞里也是翻箱倒柜,不知找些什么东西,那会儿功夫,姨娘也才刚回了房,老妪是受了两人的袭击才着了道儿。”   她俩都觉得老妪年老体衰,就想赶回芳菲坞去,哪知似料到了两人的心事般,又有人传了话过来,说老妪叮嘱,让两姊妹两人不得离开中帝都,也不知偷袭之人是否会再暗中使诈。   两人哪里听得下着消息,只是姥姥这会儿身子受了伤,也不忤逆了她的意思,耽搁了她的病情。   若儿今天几样心事压在心里,脸上也是没了笑容,碧色见她心情不悦,安抚着她姥姥也只是受了惊吓,有了坞里的人照看想来也是没事的。   只是看她脸上还是不舒畅,看着店中人多口杂,就拉着往了想兰楼去了。   两人寻到了顶楼,找了个僻静的厢房,看着茶水未开,碧色在旁看了半晌,才说道:“姐姐,你究竟是怎么了,一整天的脸上都没都少笑意,还是担心姥姥的事?你放心,我们这般的花木之体,本身疗伤的能耐就高人一筹,更何况是姥姥?”   若儿摇了摇头,她也是心里憋着慌,将傲世和百里焰漪的那些传闻都说了出来。   碧色听着只是笑过说,“这可不是帝都中的胡乱传言,你也不用信了,我看姐夫平日对你也是不错,虽说不上多少亲热,但也是敬让着的,比起一般的人来,已经是好了不少。”   她突地想起了些事儿,“说了起来,前些日子,连红姨都问了句,你和姐夫怎么还没有孩子。”   茶壶口冒出了白烟,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熏得若儿脸上红了几分。“这都未曾圆房,哪能有娃娃。”   碧色此时正站起了身子,往前探了几分,那壶把手有些烫手,惹得她咧牙呲嘴,刚听清了若儿的话,手中的茶壶一声落地,嘴里的声音被那沸开的水还要热上几分,“什么,你们?”   碧色连茶都懒得叫人换了,只是在了小小的厢房里踱来踱去,“姐姐,这事只怕不对了。这你们也是如狼似虎的年龄。不对,正值盛年,这也不对,干柴烈火。”   她越说越错,到了最后,也是乱了,最后总结性地说了一句:“总之,不圆房就是不对。”   见若儿也是犹犹豫豫,碧色说道:“你就不能主动些,这用些手段伎俩。”   若儿嘴里说了几句:“这不是你说的,什么依兰香,这不用还好,一用惹出了一堆烦心事,”她想着也是恼火。   碧色见这招不行,然后说道:“这也不行,你哪能学会那些狐媚子的伎俩,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在了这芳菲坞两姐妹的脑子里,人也和花草树木是同个理的,花草长得不行,又整治不得,还不如连根拔起,这也算是家族的规矩了。   说罢,她在了若儿耳边一阵低语,听得她连连点头。   傲世回到齐堡中时,心里也是有些不自在,昨日的事情,说来也是一阵糊涂,临到出门时。他去看见炎舞在了外头,只是微一颚首,并不多话,只是带着他往前走去。   百里门的府邸之中,这时已经没有了昨日的嘈杂,炎舞也没了昨日梨花带雨的惹人模样,眼前站着的女子,这时看着还真有几分炎帝亲妹的气势。   “傲世贤侄,”炎舞嘴中吐出了几个字:“今个以后,我们娘俩就靠着你了。”   傲世听得一愣,炎舞的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她身后仗着“炎炙”,又怎么会需要自己的助力。   “我听说前些日子,你暗中收了些势力,齐家的驿站和芳菲坞的几处分部,用来可是顺手,你若是还要将凝海郡的什么东西运了进来,也可以借住百里门的手。”炎舞说这话时,声音不疾不徐,傲世听得却是冷汗淋漓。   这几年他在了北边的释珈城,确实是未曾停歇。凝海郡送了好些钱财过来,他在了玉阕之中,招收的兵马全都安排在了各处的驿站里头。   和芳菲坞借来的那些花坞,也交给了章博渊打理,从未曾停手,全部改种植了粮草,这些事情,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甚是机密,想不到还是全都落到了百里门的眼里。   只是百里门知道了,炎帝为何从未有过动静,炎舞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心里此时惊涛赅浪,唯独脸上却是风平浪静,似乎和自己聊天一般,不以为意。   眼前的男子,这些年做的事情,任何一桩,只要放在了齐堡里头,或者是放在了炎帝面前,他都落不得好下场。   炎舞嘴边漾起了笑容,让人眼前一绚。傲世看着,心叹,难怪是炎炙和百里奇甚至是“假炎炙”都对她爱恋不舍,这女子确实是好生娇媚,百里焰漪也确实和她很是相似。   他突然想起了若儿来,一般的笑容,只是嘴角和眼底的那阵子笑容却截然不同,他想到这里,心里也是有些愧疚。   “你大可放心,这些消息都锁在了百里奇和我的手中,他已经去了,知道这些事的也只余下我一人而已,”她缓缓说道:“你和漪儿的事情,也是我默许了。”   傲世心底一愣,百里焰漪难道是事先算计好了的,他竟是着了这母女两的道,只是她们图的又是什么,炎帝对她们也是宠爱一时,又何必再要他这样的棋子。   “我只有两个要求,你若是答应了,漪儿和玉阕国都是你的。”炎舞走近他的身侧,然后说道。   傲世听得一愣,“夫人为何讲出了这般忤逆的话来,炎帝正值盛年,政局又是稳定。”   “他算什么东西,只是道貌岸然的畜生,霸了这个王位和我足足十余年,”傲世的这些话,恰是说到了她的痛处,炎舞脸扭曲在了一起,身上华衣摆动,身边的石块顿时被烧得通红,烤焦了旁边的青草。   051 呼朋唤友杯中悲   听她突然恨声说出了这番话,傲世已是猜到炎舞已经知悉了一切。   炎舞对傲世也再无顾忌,嘴里缓声吐出,“玉阕多年来,都是阳炎阴焰的纯正血统,何曾出了这么个血统混杂的乱贼子,炎囚,你真是妄为人师。”   她的神情很是激动,早没了往日的娇美妇人的模样,她似是有心倾诉,将这闷在了自己藏着的隐秘都说了出来。   炎囚正是国道馆的馆主,也是几位大宫的授业恩师,他姓炎名囚,也算是玉阕皇室中人,但却是个孽种。是当年先皇宠幸了一名宫女生下的,原本还能算得上是炎舞等人的皇叔。   先帝正要册封那名宫女之时,却发现此女身上带着水阴之元,玉阕开国之君曾有祖谕,不可和水元一脉有任何牵连。先帝碍于祖名就绞杀了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也是甘心伏诛,但只求能保住她的孩儿,也就是炎囚的性命。先帝也是多情之人,怜惜那遗腹子也是自己的骨血,于是将才寄养在了新立的国道馆中,命他在了青灯道法之中,了却余生。   对于这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皇叔,炎舞和炎炙小时也并不忌讳,常常在了修道之余,一起玩耍,想不到此人却是狼子野心,夺人皇位,霸人妻女,确实是极恶之人。   “假炎炙”之事,正是由云后转告,也难怪炎舞在了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傲世听罢,百里焰漪竟是炎囚和炎舞之女,他得了消息,心底也是感慨,只怕这事炎舞不曾告诉她的,她连日来遭受了丧“父”之苦,难怪昨夜,她如此的...,他想着昨夜她在了自己身下啼哭连连,娇弱的身躯也是惹人怜爱。   炎舞将这些事,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却让傲世和她成了稻草两端的蚂蚱,牢牢地栓在了一起。自己和百里焰漪的事情,想来也是得了她的默认,也不会从中阻挠,只是,这事,他又要和若儿如何解说。   傲世再问道:“炎舞大宫又有何明示?”   炎舞定了定心绪,看着眼前的齐傲世,说道:“我说的那些事,和你心头想的事也是相同,我一要助你位及至尊,二要漪儿尊享后位。”她一世都是觊觎着云后的位置,却始终不能得到,心里更要让自己的爱女偿了心愿。   傲世听罢,也是眉头紧锁,“...”“如此的条件,摆在了任何人面前都会做不二选,”炎舞逼近了几步。   “若儿待我不薄,”傲世叹了一口气,“她这些年随我去了北边,离了亲人,芳菲坞也是对我也是大力鼎助,我不能,这般忘恩负义,”感觉到了炎舞的咄咄逼人之势,他退了几步,并不一口允诺。   “我许你玉阕一国河山,芳菲坞又能给你什么,焰漪为你独守三年,抗了圣意,也耽搁了姻缘,难道这些不算情意,”炎舞说道这时,也是咬牙切齿。   她心底想着,正是自己一心为了炎炙,委身下嫁了百里奇,日日对着不爱这人。到了最后,却落得今日这个残花败柳的下场,就算炎炙真的回了帝都,也是不屑再要自己了。   她那日见了斐妄,心里明白,到了那时,只怕云后母子还要凌驾在了自己上头,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十几年,已经是够了。   见她步步紧逼,说得也是有些道理,傲世正是迟疑着,要如何作答,突听得一旁泣声,百里焰漪身披着晨衣,走上前来,哀求道:“娘,你莫要逼他,”说这话时,她的身子已经如同夏日残荷,在了风中摇摆不堪。   傲世见她双眼红肿,脸上新添了伤色,只怕又是想起了昨日百里奇身死的消息,炎舞又隐瞒了她的身世,而她也确实是如炎舞所说,这般的样貌,早就该选了好人家,却对自己这般痴心不改。   她眼里的泪水未干,看着竟和曾经死在了水域王中的红嫁娘焰姝很是相似,想着幻境中,她挡在了水域王胸前,他口中哑然,却听得百里焰漪说道:“我不介意和银若姑娘共事一夫。”   炎舞听了,也是眉头一皱,只是看着女儿那心甘情愿地模样,心里也是哀叫连连,她只怕是一心在了此人身上,这会儿身心兼失,也是冤孽。她听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上,只得叹道:“罢罢罢,只是漪儿必须为后,且你要对她独宠一生。”   傲世听罢,也是答应了下来,两母女才放了他出门。   回到齐堡中时,傲世也是有些倦怠,心里想着昨日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当中有些事情未曾解开。   回了齐堡,下了马后,里头已经是烛影摇弋,他经过竹林,看着若儿房中的灯火不明,心里松了口气,他心底想着要怎么将今日的事情告诉她。   只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只能是穿过了竹林,往了书房中而去。   他自打成亲后就住在了书房当中,书房狭小,里面也是额外用屏风隔了间卧室,用作平日休憩只用。   他一日下来也是精神有些紧张,心里又思着事情,进门之时,并无留心房里头的动静。   刚回手掩上了门,不及点灯,身前就是一热。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侧,耳边多了阵低低的呼气声。他心底一惊,直到闻到了一股青草般的香气,心里才有些定了下来。   月光如水,透过纸窗,他的话语到了嘴里,声音就发不出来了。若儿身上,只是穿着贴身衣物,月下她的肌肤少了平日的黯淡,如同夜明珠般,闪着光泽。   傲世只看了一眼,连忙转过了身去,身前佳人,纤腰酥胸,让人稍一看去,就觉春色盈目。此时的若儿也是紧张万分,胸口之处一起一伏,更是诱人。   傲世脑里一片空白,此番的情景,他居然是不知所措。   若儿也是僵着,心里念叨着:“人之思上是怎么说着,一一照着做了就是了,轻解罗裳,玉手为饵。”她脑里此时也是一片迷糊,只是努力回想着那本书上的只字片语。   等到搂着自己的那双手,傲世松了口气,哪知那双手却是转了向,摸索起了她的衣襟来。傲世连忙出手制止,他眼不敢看下,手稍一碰触,摸到了阵柔软,两人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空气里头满满着暧昧,让他很是难堪。   若儿的手却是已经深入了他的衣襟,她这时也不懂得羞涩为何物了,只记得碧色早些说的那句,“用强的,”若论起相貌,她可能是输了百里焰漪一些,之时比起对傲世的心意来,她可是不输分毫。   两人额间都是出了层薄汗,津津湿了彼此的衣裳,夏日的晚上,两人的衣裳也是单薄。   若儿扯得起劲,傲世却是急的发慌。他突然想起,自己胸口只怕还留着百里焰漪和自己欢好的痕迹,心底一急,手下一用力,将若儿推了出去。   若儿一时不防备,跌坐在了地上,就见傲世慌忙整着衣襟。她不知傲世实在遮挡,却是抬起头来,月光之下,两人连着身影都南北而立,显得很是萧瑟,她突觉得心中一阵子悲伤,看看自己已经褪开的衣服,突然羞怒了起来,一把扯过了慌乱中丢在地上的衣裳,跑了出去。   走到了外头,被夏风一吹,她的脑子才算是清醒了过来。只是身后却无脚步追来,她等了好一阵子,身后依旧只有竹叶声响而坞追赶的脚步声。   她少时呆在了冰原,在了夏夜冷风中,本不该觉得冷,只是这会儿,却觉得全身上下冰冷一片。若儿回到屋中,也不言语,只是拿出那块黑玉,捂在了胸口,热腾腾地暖着手和心,眼底跟着发热,蜷缩着睡了一晚。   第二日起来,她也没甚表示,只是一脸如常,见到傲世时也是淡淡一笑,仿佛昨夜事情未曾发生一般。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谁都不曾提起这件事情,傲世依旧忙碌着手头的事情,书房中的灯也是更长久的彻夜点着。   若儿大多时候,都躲在了想兰楼里,碧色不敢问那日的情况,却听若儿一日幽幽说道:“想兰夫人在了兰所里等待了那么多年,只怕也真是心累了。”说完不发一语,只是酌着茶。   等着等着,秋叶开始下来了。她和傲世之间依旧比以前更冷淡了些,她的心一日日沉了下去。   百里奇的事也一时没有人再提了起来,玉阕国中,唯一一名帝姬,炎云蕊将和云氏一族的少主定下了亲,大婚之日定在明年三月,开春时节。   炎帝颁下命令的那个晚上,傲世在了房中,和着章博渊几人商量着事儿,依旧是彻夜灯火。   若儿叮嘱着春韭不用等门,独自走了出去。   想兰楼顶,新月斜挂,两道人影坐在上头。斐妄将杯子从了上头丢了下去,若儿连声责备着:“你莫要醉了,胡乱丢了楼里的杯子,可是会伤了人的。”   斐妄嘟嚷道:“今夜哪里还会有人,你可是忘记了,都已经是什么时辰了,连烂醉的酒鬼都见不到半个了。”   若儿努努嘴道:“这里不正还有一个。”她见了昏暗月色下,斐妄拎过了一坛子酒,一气灌了下去,心想:“这人怎么这般胡乱饮酒起来,莫要醉了过去,待会连回去的路都认不得了。”   她站在了屋顶,摇晃着要过去夺他手中的酒坛,却被他一把拉住了肩膀,扯了过去。   他平日黑亮的眼里这时更是犹如生了漫天繁星,嘴里说着:“若儿,我们也是相识一场,偌大的中帝都里,我也不认得什么人了,只有你了,今夜我们要不醉无归。”   若儿刚想开口,却被他灌了一口酒,只觉得酒气上脑,“你可是小心了,”两人坐在屋顶,前面可见了千家万户灯火满目,两人这时坐在了高处,也是觉得眼前的景象和其他几处都是不同。   灯火阑珊的尽头,两人相坐而饮,若儿虽觉得今日的斐妄有些异常,想来也是因为亲事才刚定了下来,太过喜悦的缘故,她想想自己成亲之前不也是彻夜难眠,也不知当时的新郎官的傲世是如何反应,   她心里也是觉得这世道真的是不公平,为何新娘在了那日却要里外包裹着,又要粉饰涂抹,累个个够呛,才能出门。   想到了那日的喜事,她手里挑选了个小酒壶喝了起来。凉风月黯,她越喝越觉得脑热,嘴里也是糊涂了起来:“斐妄,你喜欢怎么样的女子。”   斐妄放下了手中的酒坛,眼落在了身旁的酒水里,里头倒映出了一个侧脸。   052 祸水北引罪冰原   酒水看似暖了人身,却依旧冷了人心,斐妄已不是当年的青涩男孩,韩银若也不再是那个会肆无忌惮地拉上他人手的懵懂女子。   想兰楼顶,月影浑浊,两名喝酒之人,一人心悸动,一人心憔悴,情之一事,可曾有人问清谁是谁非。   身旁的若儿已经笑了起来,声音如同脆铃般,斐妄看着那剪侧脸模糊在了杯中。他又灌了口酒,心底的那阵子渴望越发明显:“你当真是要知道。”   若儿也是有些醉了,嘴里含糊着:“你说为什么傲世哥哥不喜欢我。”她心里已经很是清楚,齐傲世不喜欢自己,若是喜欢,那夜不会如此对待自己,若是喜欢,自己几月来一直在强颜欢笑,他又怎会不知道,若是喜欢,自己也不会觉得这般难受。   听了齐傲世几字,斐妄周身涌起了阵淡淡的火气。他刚要转身安慰她,却觉得肩上多了一人,月色之下,若儿已经是醉了过去,白瓷酒壶滚了下去,只听得街道上传来了阵破碎声。   她不许别人丢了杯子,却由着自己丢下了一个酒壶。斐妄的脸庞有些发痒,若儿半长的头发已经散落了下来,刮着他的颊,他小心地移动了身子,轻轻的将她的身子挪了挪,落进了他的怀里。   “我以为你至少该有丁点知道,男女之情,如同镜花水月,我父皇一生沉迷于不伦之恋,才落得了今日的下场,娘亲在了宫中忍辱多年,只是为了我一人祈福。”斐妄抱紧了怀中的人,在了她耳边轻声说道:“只是趁着今夜,我才有机会和你说。若是可以,我愿和你永远在了冰原,看尽万里雪飘,若是可以,我愿醉生梦死,在了你的笑容里永世不醒。”   酒到了烈时,最是醉人,情到了浓时,最是伤心。他将脸埋在了若儿的发间,任由针扎似的心疼麻了全身。   七月初三,大吉之日,炎帝心喜,封赏三千锦帛,更赐了云氏少主宫中禁卫总之管职,禁军守卫,由他一人独掌。   同日,在了北陆,一辆豪华的皇家马车一路奔行,金玄色的车身,前头的驾车人也是一身武装,里头坐着名娇俏的女子,不笑而眼带媚色。   此人正是要往玉阕国赶去的金镶堂副堂主-金镶玉,她早些时候也是得知了玉阕百里奇离奇身亡,听说死时和太子的死法很是相似,所以才得了委托,往了玉阕而来。   北陆的皇太子,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了自己太子府门外无故身亡,死状离奇,全身僵硬而死。   得了这消息,王室里也是一番震动,只是那日朝堂之乱后,北帝特再无了动静,也不知太医鉴定之后得了什么消息。当夜晚上,金镶玉得了金玄旨,连夜南下,寻到了玉阕国中。   她看着那道旨意,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师父杀的人,世间却无人能看得出,冰原么?她笑了起来,将那道旨意收了起来。   炎帝这几日心情也是大好,百里奇死后,炎舞两母女也是名真言顺时常出入了宫中,他一番安抚,让两母女都安心了不少。   再加上新近的驸马爷也是云妄也是有些本领,他讲了宫中的内外防事治理得很是有条理,让人省了不少心事。   只是今日,他突然听说北陆有来使,朝臣也是悉数相迎。等到来人入了朝堂,就见了名身得很是妖娆的女子俏丽殿上。   金镶玉还是原先的那般模样,只是换了身朝臣的礼服,看着多了好些气势,在了殿堂上也是不卑不亢,连好一些曾经是她“恩客”的臣子都认不出她曾是闾街上轰动一时的“北地闾女。”   齐傲世和齐熏之也是分别入朝为了官,乍一见到金镶玉,也是脸色各异。齐傲世知道她的底细,心想她在北陆也是位高权重,这时突然来了玉阕,又是为何。   而另一边齐熏之则是心中窃喜,他原本没了金奴的消息,这些年来来也是魂牵梦萦,不知道佳人身处了何方。如果他先前还有些顾忌,自己为了一闾女,得罪了家里人的意思,那时候只怕是失了地位。这会儿既见她俏生生地站在了眼前,又是北陆帝王来使的身份,心里更是一阵神往,只差将一双眼珠子黏在了她的身上,不肯拉下半分。   这人也是色迷心窍,全然没有想到为何金镶玉会用了北陆的身份前来,之前又为何要隐匿在“凤闾,”也当真是个扶不起的纨绔。   金奴的眼则是往齐傲世的身上稍微停留了半刻,心想几月不见,他看着又是精神焕发了不少,心里也是一阵激荡。她眼里全然没有齐熏之的影子。   只见她在了殿上跪下,嘴里说道:“炎帝冕下,金镶玉此次前来,正是受了北帝的委托,解了炎帝和北帝他老人家的共同烦心事。”   听了他这般的讨巧话,炎帝却是觉得不明,此女来了这里,竟然是要说了两国之事。金奴口中说道:“我朝的皇太子在了年前武祭时,乍死在了府邸门前。”   听了这话,朝上都是一阵喧哗,太子身亡,关乎一过社稷,更何况这消息也未传了出来,不知道这北帝来使为何突然说了出来,只怕其中还有了什么其他心思。   炎帝示意身旁的臣子安静下来,“如此惨事,也当真是可恨,只是此时鄙国正该是上下哀吊,金使又为何来了玉阕。”   金镶玉说道:“太子死亡之时,全身冰冷,五脏六腑已经全部被凝冻而死。”   站在一旁的斐妄听得眉头一皱,冰冻至死,他心里再想起了早些日子章博渊所说的百里奇死状,竟也说是受了毒,这么一说,他心里隐约有了想法只觉得其中似乎藏了什么隐情,冰原为何会无故卷入了这么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里头。   炎帝眼里多了分暗色,“金使,此话怎讲。”   此时金奴再上前一步说道:“除此之外,我国的步将军前些日子得了消息,说了冰原里头藏了水阴一脉的遗孀,更有了至邪之物,水元灵瑙以及水元神书。”   傲世听得也是一惊,自己身上分明已经怀有了水阴之书,那金奴口中所说的又是何物,他先前曾听凝海王说过冰原里头藏有水阴灵瑙,也是让他前往探取,只是傲世这些日来也是繁忙,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炎帝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有了私心,他体内有了水火两种属性,多年来潜心修行,也是没有多少提升。   当年他也是仗着水能克火的这一本领,才一举击毙了炎炙,但多年来修为却是一直毫无进展,想来也是和自己的特殊体质有关。   他手中已经有了炎之卷,再加上从炎舞手中得到的焰之卷的要领,炎炙已死,天下在无人比他更精通火元一脉。这一时听说能得到水阴之卷,眼里也是兴起了贪色。   “鄙国的意思又是如何?”炎帝心里虽然有些热切,嘴上却不肯先将夺宝的事情问出口:“我想北帝也是有了什么想法,才派了姑娘前来。”   “北帝的意思,只想借了一些力气,和玉阕一起上了冰原,讨教一下太子身亡的缘由,我们也是听说了贵国重臣无故身亡,死状和太子几乎是完全一致,”金镶玉说得很是明白,百里奇说起来也是消息灵通之辈,她也是没少在他手下买了消息,百里门的事,她也是一清二楚的。   炎帝听后,也是略一迟疑,听了金奴的意思,此次并非是派了正规军队前去,如此看来,只要是选了些人出来,也就是是了,到时候真出了事端,也可以说是个人之为,而非举国之愿。   他想了片刻,就见金奴跪拜了下来,“北帝,也会派了吾国三皇子及步将军一同前往,希望鉴此了了炎帝的顾虑。”   北陆的三皇子现在也算得上是北陆将来的皇位继承人连他都是派了过去,如此看来,北帝也确实要将此事彻查一清。   一旁的斐妄见状,连忙跪拜下来说道,“孩儿恳请领了玉阕人马前去。”   他这时也算的上是炎帝的半子,身份倒也还算是合适的。炎帝见此,一口答应了下来,斐妄突然说道:“我曾听说齐家的二少奶奶是冰原出身,还请父皇能让她孩儿一通前去,若当中真的是有什么误会也是好解释些。”   听了这话,齐傲世连忙上前道:“炎帝,既然要内子前去,傲世也请能随同上阵。”   炎帝听罢,刚要允下,却见得旁边的炎舞说道:“皇兄,既然是前去调查亡夫的事情,漪儿也是百里门的唯一血脉,如此的滔天复仇,臣妹也请皇兄准许漪儿一同前去。”   她这一出口,前排又是跪下了一片人,连齐熏之见了金镶玉也是一同前往冰原,也是不容落后,请求一同前往。   炎帝听罢,只能说道,“既然北陆派了步将军前往,我也派茅洛天和章博渊陪同前往,也算有个照应。”   前去冰原的人马这才确认了下来,由茅章几人带队,北陆那边也是很快调剂了人手,赶到了绯云城中。   秋去冬来,里头的人都是一起整理切了行囊。   若儿虽然在了行列中,却是最后才被告知的,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冰原这样的世外之地,会参与了几国的政乱中去,想到了要再回冰原,她心里也是喜忧参半。   053 路不颠人人自癫   北陆和玉阕原本只是打算分别派出了精简些的人马,谁知出发之时,车队里头却无端多了好些人。人多行李也就多了起来,队伍也是拖沓着往前行着。   先是北陆听说这边派上了茅洛天和章博渊这两名要人,自己这边也是不能丢了气势,就派了龙将军和步辇云一同前往。   车队走走停停,不时传来了阵阵叫苦声。叫苦声或男或女,总是出自两人之口,正是从没如此“舟车劳顿”的北陆三皇子和玉阙帝姬,两人也真是生了个娇贵命,一人叫着饭食太差,难以下咽,另一人则嚷着车马颠簸,弄得浑身青紫一片。   若儿是有些想不通了,两人那足足垫了三层软棉的车马到底能有多颠人。两国里头除了载人的车马,后头带得厨子糕点师傅,都足足有三车之多,再加上每到一处,就要停靠休息。   只怕这些人真要到冰原,是要有够折腾的。冰原里头终年也不生火,更没有热食,真不知到时候身后那群人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比起这些时不时引来的无病呻吟,越近了冰原,若儿心里也是越发生疑。   若儿只看得翻白眼,也幸好身旁还有碧色陪着,她也是机灵,听说若儿要北行,就讨了个视察乌业城的差事,一路跟了过来,只是路上遇见了一同前来的“步将军”,险些没气岔了过去。   原本半月有余的路,被这行人两国联军走了足足一月,才悠悠颤颤地停在了乌业城里。城中的百姓见了如此的车队,还以为是哪国显贵出门郊游般,那还有什么谈判的迹象。   若儿心里不悦,再看看,自己的车上,傲世正襟危坐,再看看外头,两辆马车紧随两侧,一旁是百里焰漪,一旁是金奴。   左边珠帘阵阵,右边金帛闪耀,无论是哪一边,都是左右闪着若儿的眼累着若儿的心,她只觉得坐在车上的也是全身难受,索性离了车马,和碧色两人跑在了车马前头。   等到了乌业城里大伙儿才是各自停下了马匹。烈明痕连忙殷勤的上前扶下百里焰漪,另一边,齐熏之上前扶下金奴。   若儿一声勒停马儿,利落的下身,却发现自己的马儿她停在了那间夜亭前。她突然心底一暖,转过身去,正要问着傲世可曾记得这里,   却见了两边的车輦里头,有人嘴里嫌弃道,“这是什么破烂地方,可怎么落脚。”   她停下了身子,看着身后说话的百里焰漪,自己的脚步才刚在此处停了下来,她就挑了这地来说,分明就是有些挑衅。   随后的马车也都停了下来,金奴踩着个莲步而来,看了眼前的夜亭一眼,突然说道:“三皇子,我看这里也是清净,不如我们今晚就歇息在了这里。”   此次出行之中,论起身份来还是以北陆的三皇子身份最是尊贵,他眼皮也没抬一下,只看的金奴抛了记媚眼过来,连忙接住,点头道:“也好也好,只是要女官们整治的舒服些就好了。”   听了这话,百里焰漪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烈明痕见了,忙上前说道:“这家夜亭也是太狭窄了些,我们整队人马只怕是住不下的,其余人和我们在了其他地方再寻一寻。”   傲世听罢,看看北陆的人马都进了那家夜亭,提醒道:“若儿,我们还是跟着往了别处去吧。”   若儿气得一跺脚说道:“大屋小屋,你们自己住,碧色,你和我一起去城中的芳菲外坞歇脚。”说罢拉着碧色往了芳雅夫人那边寻去。   两人一气赶到了芳菲坞,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门庭外头,稀稀拉拉,早没了往日的景象,若儿上次来得时候,这里车水马龙,各处都是搬进搬出的花物,芳菲坞好外头不同,越到了冬日,这花的生意也是越好,芳菲的花比起一般的花物而言,更能耐住寒冷。   她们连忙入内,只见坞内,也是一片凋零,里头只是摆放了些空的花盆,再看里头,也是零七零八地落着些死木。   芳雅夫人和着一些花匠围在了那些花木旁边,神情严肃。碧色见了连忙上前询问了起来。   原来前些日,坞里的花匠起身的时候,也是看到了这一室的奇怪景象,那些原本不畏严寒的花物都是没了生机,如同害了冻病般,全然黑死了。   原本前来订货提货的客人都是争吵着要求退货,她们接连好几日都在了外头闹事,折腾着里外都不是人了。   芳雅无奈,只好从了其他坞里运送了些合适的花木过来,才暂时回了那些人的口实。   只是调运花木,本就是一时的缓和之计,长期下来,此处的的花市必然是会被打乱,影响了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口碑。   碧色很是奇怪,红姨从了冰原回归之后,曾用了冰水育苗,这才有了芳菲花物比一般人家的花草更耐寒的天性。这些日也不是特别冷,花木怎么会被冻死。   她逐一问了平日照看花草的花匠,也是说最近也不见什么异常,越是如此,越是让芳菲外坞人心惶惶。   若儿查看起了那些花木来,最后才说道:“这些花木不是被冻死的。而是被花侵之术夺了生气的。”芳雅听罢,也是一惊,花侵之术,这又是哪门子术法。   若儿对了这术法的景象也是再熟悉不过,那夜自己不当的使用了花侵无双之后,那些植物枯死之后,也是如此的情景。看来此事和花月谷又拖不了干系。   她迟疑了片刻,将心中所知的劝说了出来,芳雅听了花月谷之后才明白了些。   早几年的蚀颜粉的事情也是不了了之,她们还以为这花月谷没了动静,哪知这会儿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会儿芳菲老妪又突然受了袭,外坞就出了这些事,前后一联系,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今日,若不是大小姐认了出来,只怕这些被冻死的花木的矛头又是要指向以冰冻之术闻名的冰原了。   芳雅正踟蹰着是否要将这件事情回了芳菲坞,若儿却是有了想法,她再说道:“碧色,我得先回冰原一趟。”   碧色见她心意已绝,又想她只是回了师门,也是没多少避讳,见自己也是不便前往,只得是留在了芳菲坞,等着她的消息。   若儿却不敢直直奔回了冰原,她心知上次在了冰原的时候,傅瑶已经是暗示自己进了北原后,不得轻易回了冰原,她心里头疼着,心想还是先去找了斐妄商量着更好些。   玉阕的这些人马落脚的地方,离那家夜亭也是不远,若儿这时心里也是,直奔了去找斐妄,想让他陪着自己一起先回了冰原。   斐妄正面有难色,身后云蕊已经跟了上来,见他神情闪烁,若儿突地想起,他这次出原难道也是。只是两人迟疑之间,云芍帝姬已经急冲冲走了上来,扯过了斐妄,他只得留给若儿个哭笑不得的神情。   若儿想了片刻,这事情还是得自己先偷偷地潜回了冰原里头。只是她正要出门之时,又被几名兵士拦住了前路,“你们这是做什么。”   听了声响,在了里头歇息的几人都走了出来,见了若儿脸上带着恼色,齐傲世也是皱着眉头。烈明痕看了百里焰漪一眼,说道:“齐二夫人,”他这话叫得阴阳怪气,叫得百里焰漪的脸色差了几分,齐傲世也是有些尴尬。   若儿在旁听了这称呼,再看看眼前的人,心想这人也是阴魂不散,和人争个老婆都不成,也是个没用的货色,看着也是闹心,嘴里却很是干脆地应道:“好狗不挡路。”   听了这话,烈明痕手中祝矛突然显现,在了她眼前一横:“你是冰原弟子,这会儿在了军中也算是待罪只身,还敢胡乱走动,未将你关押起来,已是大幸。”   若儿两眼一翻,这人分明是找事,她心里有火,几月里来忍受的火气,也是一下子都喷了出来。只见她手中阴阳双阙各自一架,嘴上却带上了些冷笑,“怎么赤忠盟这会儿还当上了士省,管起了官家关押犯人的事情来了,放肆的又是谁。”她也不示弱,往了百里焰漪那里横了一眼。   茅洛天见状,也是不对,连忙上前要拉住两人,哪知章博渊在了后头却摇头道,说道:“茅将军,等等,且看看冰原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也是想旁观看出个所以然来,哪知道若儿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冰原白板,就算是比上三天三夜,他们也瞧不出半点冰原的武功路数来。   烈明痕也是玉阕国中的修炼高手,这会儿竟被一名女子当着众人的面挑衅,也是有些失了神智,只见那矛头挑起,一把避让开了若儿的手中匕首。   长短兵相接,若儿这两把匕首还真是有些吃力不讨好,烈明痕的气力也是惊人,几个回马枪,手中的匕首险些落地,自己更近不得身子本分。   若儿见了自己手中受制,也是不妥协,哼,她心里暗想,我可不是只有这么一个招数。   她脚下这时也是走开了步法,在了这条不长的回廊里游走了起来。   只见她脚不点尘,手中一挥,许久不见的千叶子带飞了出去。   那子带在了众人面前一晃,缠上了那把火炎滚滚的长矛。烈明痕一时不得动弹,眼里却是突然多了几分狠色,只见的他单手执矛,用力一拉,若儿的脚下踉跄着,身子往了那矛口上撞去。   她腰间突地一紧,傲世已经上前来,将她一把搂过,定住了她的身形。   烈明痕见了他,眼里多了几分衅色,袖口一放,突然飞出了好些炎火小刃。   傲世正要开启水盾,突地想起眼前的场合也是不对,自己绝不能泄了水元本体。若儿见他身子停滞,也是一愣。   “找死,”若儿见了扑面而来的炎刀,眼里闪过一丝冷漠,两人周身顿时浮动起陌生的戾气。   054 兵临渡口绝前路   感觉到怀中的若儿全身登时散出的混乱之气,傲世正要低头查看,那几十把炎火小刀已经近了两人。   千钧一方之际,茅洛天往前一窜,气势惊人,只见得烈明痕的那些暗袖刀,被他的一双肉掌劈开,炎元溃散,全都消于手下。   就是他这般的战将,也觉得自己手中有些生疼,想来方才烈明痕是真的要下杀手,茅洛天身为玉阕军队的领军人,队中任何一人有了差池,都是他的责任,茅洛天收了拳势之后,厉声说道:“烈贤侄,你下手也是太重了些,险些会伤了齐家人的性命。”   他说话之际,又往了傲世和若儿这边看去,脸上带着狐疑,先前也不知是否是自己岔了神,只觉得两人身上先前有两股不同寻常的气势,只是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是出自哪人身上。   烈明痕在了茅洛天面前也是不敢再生事,再看看旁边的百里焰漪对着自己对齐傲世下手也是咬牙切齿,他两边都不讨好,心里只能暗叫着晦气。   此时若儿的脸上却是喜色连连,她先前还没意思到傲世前来相救,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被他搂在了怀里,前些日子的不开心瞬时成了泡影,心里也是欢欣着,早就没工夫管什么烈明痕的刁难而来。   见两人还是搂抱着,百里焰漪哼了一声,傲世才有些尴尬地放开了若儿。   正是为难间,却听云芍帝姬也闻声走了出来:“云朗。”原来方才斐妄也是从房里抢了出来,此时只是离若儿两人几步之遥。   “哎呦呦,我听闻玉阕历来治军极严,怎么在大庭广众下,起了内讧来了,”外头,又偏偏走进了北陆的那些人,三皇子也是带着人前来商讨接下来的入原事宜,刚好撞见了这一幕,也是借故嘲讽着。   见了这些牛*鬼*蛇*神,若儿心想惹不起还躲不起不成,转身刚要走,突感觉到周身多了股同元之气,这行人中,除了碧色之外,应该没有和自己同元之人,她两眼一凛,眼神落在了北陆的那行人中。   玉阕这边似乎只有她发现北陆随行之中多了一人。只是若儿这一冷眼看去,大伙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金奴见状,娇笑道:“花惹娘,你可是好生显眼,连我金镶玉都要嫉妒了。”   花惹娘此时还是蒙纱打扮,正陪在了步辇云身旁,听了这话,索性揭了面纱,露出了和韩碧然一般模样的脸来。   若儿心里连喊不妙,这可绝不能让碧色回来了,花惹娘虽然长得和碧然姨娘差不多,这性子却差了许多,又是个阴险的人,这会儿又和步辇云纠缠在了一起。   她“咳”了声,再看着出口被那伙人堵得严严实实,自个儿也是不能明着出入,那边的花惹娘则娇声说道:“我们花月谷也听说北陆有些难处,才特意前来帮助,只是不知你们这边是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茅洛天在旁看了一圈,沉声问道:“庖丁,布衣,你们可是查看了周边的地形。”   人群里头立刻传来:“将军,我们两人在了四处查看了一番,发现此地的百姓对了冰原里头的人都是尊敬无比,反倒是我们两国的人马在了这里引了些喧哗,并不得人心。”   他们两人也是卖力,今日才刚一入城,就在了各处走动了一番,只是别人看着他们脸生,又是军装打扮,对他们也是无多少好感。   两人勉强打听了些消息,也只是知道冰原处在了乌业城外,毗邻远冰洋,一般人不可擅自入内。   茅洛天听罢,和北陆商量了起来,决定今夜先歇上一晚,明日就前往冰原。   若儿见他们说的轻巧,在旁看着却觉得很是好笑,冰原岂是你们这些人胡乱闯的不成。   不过她有心隐瞒,也不想让这些军队轻易就闯进了里头,而一旁的傲世也是有些知情,却并没有点破。   这一夜,注定是有些人心头舒坦着有些人烦躁不安,等到第二日,两军整顿,浩浩荡荡往了冰原走去。   若儿心想不能让碧色跟上,索性也提前不知会她,两军如若儿预料的一般,才刚到了冰原渡口,就立刻退了回来。   去时还满脸轻巧的北陆玉阕两军,退出来的时候,却是完全走了样。   普通的兵士根本连冰原来渡口都跨越不了,河面看着虽然是结着厚实的冰块。哪知队伍才刚催马前行,冰面就应声破裂。   好些马儿收不势,落进了冰窟窿里头,活活冻死了。连着兵士们也是冻伤无数,茅洛天和龙、步都是脸色吃紧,连忙停了行军的步伐。   若儿只是有些惋惜那些军马,冰原上头,哪能靠了这些外来之马胡乱就闯了进去的。   她看着人群之中,斐妄往了这边看来,两人眼里满是笑意。说起在冰原骑马,队伍中也只是两人才知道要如何行走。   她往了冰川那头看去,只见前方雪雾迷蒙,算算日子,这时应该是冰原的昼季。   冰原骑马之法和导犬都一样,是打小就必须学得。一般的弟子还是学徒时,稍会写道术防身后,就必须开始学习骑马之道。   要知道冰原辽阔,靠了脚力行走也是不实际,所以在能抵御冰原寒冷之后,每人都是必须学会骑术。   说起这事,若儿还是心有余悸,也许是她散漫惯了,寻常冰原弟子老就学的骑术,她还是入原的第二年才学会的,自己的第一堂骑术课,还是在了斐妄的指导下完成的。   五十在旁护着,斐妄在了前头牵着,也是战战兢兢,只因为马背上坐着的若人也是抖得不成样子。若儿在了这比寻常马匹还要高大上许多的“雪里飞”身上,连地底下都不敢看上一眼。   手中的那根用了冰葡萄藤修剪而成的马鞭都不利索了,见她实在是抖得厉害,全身僵硬,五十在旁说道:“若儿,你也是不用惊慌,全身放了轻松,将自己的一副身家都托给了马儿,两眼平视前方,双脚一蹬,就会跟了离弦的弓一般飞了出去,这滋味可比在了凤见长老的那头紫凤身上安稳多了。”   在了五十的心里,在了空中,脚下根本无所依托,而骑在了马背上,至少下面还是看得见地的,自然是要踏实上许多。   若儿心里嘀咕着:“哪能一样,紫凤可是灵兽,脚下的雪里飞可是只不听使唤的笨马,不同人性的。”   前头的斐妄见了还是僵硬地杵在马背上,心知在这样下去,也不知她要拖沓到了什么时候,手下一扬,只见雪里飞立刻疾驰了起来。没有在冰原溜过马的人可是不知道,冰原一片白茫,马快行起来,脚力比一般的马儿要快上数倍。   冰原的雪里飞之所以能在了各种雪地和冰面上快行,也是因为脚下装了器阁专门打造的一种名为蹄链的防滑蹄铁。   前方的风雪一起涌来,若儿“啊”字还没叫出口,一口雪风兜了个够呛,她嘴里连着“五十,斐妄”两名,人马合一,已经跑出了好远。   “哎呀,我刚才只说了身姿眼神,还没和她说要怎么使唤缰绳和马鞭呢。”五十有些发急。斐妄全身抖了一下,苦笑道:“已经来不及了。”   那奔跑的马印还来不及被雪掩盖,前方马儿已经停了下来,在了冰川旁来回先逛着。两人找到若儿时,连个人影也瞅不见,只见了根葡萄丫子如同墓碑一般竖立在了一个雪洞旁边,里头的人连哼唧声都没了。   兵家有云,人之气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这用在了若儿的学马这件事上,却是一回摔,再回跌,三回爬,总算将摔倒的姿势从了倒葱栽到狗*爬到马后吊挂到马上甩威风。   想到这些,她全身都是起了鸡皮疙瘩,不禁又为那些可怜的不懂得冰原行情的马儿掬了把泪。   “到底是怎么回事,”北陆的三皇子看着自己拉车的马儿也是跟着全军覆灭,只是冰原这冷风也是一阵寒过一阵,他将全身掩在了雪袄里,又将车上的每处缝隙都用了金箔包上,但依旧挡不住冰原的冷风。   若儿冷眼看去,冰原里的风是往了人的骨子里钻的,你裹得再多也是枉然。更何况那些道元不丰的普通士兵,早就是腿脚不利索了,又被突然破碎的冰川河面一惊吓,更是士气全无,往回撤都成了问题。   而除兵士之外,百里焰漪的情况也是有些不好,她身上虽也是穿得厚实,偏又是火元之体。女子身子偏寒,只能是运起了身上的道元,来支撑一番。   烈明痕身子壮些,这时又想献上些殷勤,哪知他刚一拉开衣口,那破碎的河面上突然又过了一道冷风,河面又成了完好如初的模样,只是冻得烈明痕又是寒颤一阵,停下了手中的解开衣服的扣子。   茅洛天一番整顿之后,一眼落在了若儿身上,只见她和常人不同,一身水蓝单衣,连了衣帽袖口都没用厚袄遮挡,心里也是奇怪,见了茅洛天朝了自己看来,若儿只是盈盈一笑。   “少夫人,”章博渊在了后头看着,问道:“你可知过冰原渡口之法?”若儿看了傲世一眼,只是见他盯着一旁冰原渡口的那棚子下的冰柱,也是想起了自己先前入了冰原也是因为那乌龙的断冰事情。   “我不知要如何抵御严寒,渡口原本有引渡之人,这会儿却是空无一人。”她指着那冰棚里的倒挂冰柱子,说道:“你们可是要上前试试那些冰柱,我当年也是吃了那些冰柱才进去的。”她想起当年的丑态,又看了傲世一眼,却见了正若有所思的摸着腰间那条炎色腰带。   茅洛天听罢,看着冰棚子下倒挂的那些冰柱,也是将信将疑,他再命了庖丁和布衣上前破冰,两人也是大力之人,哪知那冰柱竟然坚硬无比,任凭两人用了刀刃还是拳力,居然也是震撼不得,这些倒挂的冰柱还会辨敌认人不成。   章博渊上前一看,嘴中说道:“这是千年寒冰,用了普通的刀刃还真是撼动不得,少夫人...”   众人的又是齐齐盯在了若儿的身上。   055 夜空如霓眩心目   若儿见自己再次成了众矢之的,眼却是似有若无的瞟了斐妄一眼,心里暗恼他跟个没事人一般,也不知葫芦里买了什么药。   若儿也懒得搭腔,很不情愿的走到了乔、朱两人身旁,谢绝了他俩递过来的砍冰的家伙,走到冰柱前。说起来,距离上一次断冰,已经有好些年了,她已经有些记不得当时的情景了。   她的手轻轻的搭在了冰柱上,“心珠”在了她手腕间流转着,耳边传来了阵话语:“你回来了,”她手猛地一缩,两旁的乔、朱听到了她的呼声,晶莹剔透的冰晶落在了她的手上。   庖丁和布衣看着也是面红耳赤,这么两个大男人使了劲还不如一个小娘们上前看似轻巧的一摸,冰柱是下来了,只是冰原之行却依旧艰难。   先不说被若儿握在手中的冰柱却是没有一人可以生受的住,寒气如同能蚀人心肺般,更别说是要人吞了下去。   云芍帝姬也是火元出身,这会儿也是吃不消了,在了一旁不肯前行。   茅洛天上了战场无数,却从未带过这样歪腻的军队,心里无奈,只好命着下面的人马,先行回了乌业城,再做打算。   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这是也是七倒八歪,马车没了马匹使唤,躲在了马车上的娇贵公子小姐们,也只好是跟着下了车来。   刚回了乌业城,就见碧色怒气冲冲的等在了夜亭门口,若儿见情形不妙,只是躲闪却来不及了。碧色冲到了人前,突地一愣,看着北陆里头的花惹娘和步辇云,脸色大变,她回忆着那日在了北陆商办里头,正是这名女子。   若儿心知不妙,连忙上前跑了过去:“碧色,你先听我说。”   花惹娘也是注意到了碧色,说起来她俩早就都过手了,这时再见面时,嘴里刻意说道:“我说这名标志的姑娘是打了哪儿来的,原来是芳菲坞的小辈鬼杀藤韩碧色,你娘亲可还好,可是还没活活窝囊死。”   “花惹娘,不得多事。”金奴在旁说道,步辇云也是在喝阻道,而一旁的三皇子,很是垂涎的看着碧色。   三皇子也当真是个好色之徒,先前见了花惹娘他就眼馋了好一阵,只是顾忌着她和步辇云似乎有些关系。再听金镶玉说花月谷的女人大多数保养的极好,可别是惹了个和自己母妃一般年龄的老女人,这会儿见了一脸怒容反而别有味道的碧色,又生了坏心思。   金奴也是烦恼着三皇子一直跟在了自己身旁,这会儿若是能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了,也是在旁讨着巧。   若儿在了碧色耳边说到“花月谷”三字,碧色的脸色也稍微收了些,老妪他们已经说明了,凡是涉及花月谷的事情,自己不可以胡乱插手。   “我今日特意问了芳雅夫人,寻常人是不能擅自入了冰原的,里头寒气袭人,没有些灵云护体,是亲近不得的,这要入原,可和冰原的北原里头的人接触。”碧色有些不情愿的说着,只是眼里还是往那花惹娘的脸上剜了几刀。   若儿见她这样子,也庆幸花惹娘的出现给自己挡了些头疼,否则碧色要是深究起自己将她丢下的事,自己还要费上不少些口舌。   茅洛天和章博渊商量起了人手来,两国的近千精锐骑兵看来是带不进去了,至于剩下的人手,也是要好好调配了。   原本的队伍,立刻都精简了许多,那三皇子和云芍都自愿留了下来,冰原的寒气想来是将她们冻得够呛。不过这也刚好合了某些人的心意。   让若儿有些不悦的是百里焰漪竟然还是决定跟了上去,先前自己分明见她手脚都是有些不灵便了,这会儿气色也是好上了一些,虽然脸上还是有些难看。   只见她婷婷走到了自己眼前,似是无心地撩起了自己那厚实的貂裘披风,只见里头,一根红色的火色腰带。若儿猛地回头,只见了傲世腰上已经换成了一条雪色腰带,她只觉得心底窜起了阵酸意。   她的脸色沉了几分,只是立在了碧色旁边,看着芳雅夫人调配起了人手。   傲世也是见到了百里焰漪的可以示威之举,心中微微一叹,这冰原也算是若儿的地头,她身子骨好些,焰漪的身子要弱些,自己的这番举动也是情有可原。   北陆和玉阕的冰原军队眼中缩水了,茅洛天也是没了法子,兵士里头,确实没有多少人能耐住冰原的寒冷。这时哪怕是再多一人倒下了,都是会拖了大部队的后腿,也不知道冰原里头是否如外头传闻的那般凶险异常,只能是选了些精锐人员跟上了。   北陆那边,由了两名将领领军,北陆的兵种和南边不同,体格更加强健些,挑选之后,还有好几十人可以随同前往。   而玉阕这边,普通的兵士里头也是选了十五人。再加上茅洛天师徒,齐傲世夫妇,斐妄,烈明痕,碧色,齐熏之,百里焰漪,连章博渊也是谢绝了茅洛天的好意,打算进冰原一探。   到了冰原,章博渊反而不如其他人那般畏冷,显得精神很是不错,茅洛天见他执意要去,也是顺了他的意思。   人手齐全后,就剩下了芳雅夫人来和冰原里头周旋了,五十几多人的两国联军也是各自准备了起来。   又隔了一日,几人才坐着芳雅特制的那些冰原雪橇狗车往了冰原行驶而去。   雪橇车上只是个两排并列而设,也就坐得下三四人,若儿和着碧色才刚走进雪橇,就见了傲世等在前头。   哪知一旁的金奴见三皇子不在,也是没了顾忌一般,跳到了离傲世最近的那辆雪橇上,右手又是一勾,拉住了傲世。   百里焰漪先前的火力也是集中在了若儿这正牌夫人身上,哪里料得到半路又杀出了一个金奴。她心里也是有气,闪身坐上了那不大的雪橇,嘴里却说道:“傲世,这里风大,你坐着对面,帮我挡些风。”   傲世嘴上还是带着些无奈的笑意,往了身后看去,刚好见了斐妄坐在了若儿对面,两人指着前头的莽莽雪原说笑着,那雪橇上也是坐着三人,狗儿一溜烟跑在了前头。   他微微一愕,这两人似是熟识一般,云氏少主来帝都也是没有多久,又怎会...趁着这恍惚的功夫,他已经被金奴拽上了车去。   烈明痕却是和齐熏之连忙也抢在了一起。原本最多坐得四人的雪橇,这时也是被坐的严严实实。   傲世坐在了焰漪对面,身旁又挤着齐,烈两个大块头,只得是摇了摇头。倒是眼前的两名女子互不理睬,嘴里齐声说道:“傲世,你可是要坐到这边来。”   他只觉得肩侧又多了两股压力往了自己身上而来,苦笑着,只是心里乞求着早些到了冰原。   若儿虽是假装没看见,心思却一直挂在了那一边,心里嘟嚷着:“这么多人,小心翻了雪橇,倒是看你们还能怎么折腾。”   隔了三年,她再次呼吸到了熟悉的冰原之气,若儿很快就将不开心地事儿丢在了脑后,对着冷凛的空气,她的脸色反而红润了起来。见了她如此模样,斐妄也是和了些脸色,看着眼前的越来越近的冰原,嘴角也拉出了些笑容。   比起两名冰原弟子,碧色可是吓得不轻,她原本以为用狗来拉雪橇,速度也该是不快,和骑马差不多。哪知道,雪橇才是一拉动,耳边的风如同虎啸般。她连看都是不敢看了,只是拉着身边的若儿,脚下都哆嗦了起来。   车上竟只有自己一人这般丢脸,她看了两人一眼,若儿也就罢了,为何新科的驸马爷也是不惧行的如此快的雪橇。   她刚要壮起胆来,往了身后看去,只见的无数的雪坡连绵起伏,再看身下,那冰橇如同飞了起来一遍,两旁的雪屑飞了起来,她只觉得身子要撞了上去,连忙又紧挨在了若儿身旁,不敢动弹。   雪橇已经很顺当的过了冰川,若儿也是发现了身后的碧色一脸惨淡,大声笑道:“碧色,不要朝地上看,往天上。”   四周的雪雾渐渐散去,若儿索性站了起来,振臂而起,高呼道:“冰原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传出去了老远,两旁的雪丘上崩下了些雪来。冰原深处,那面雪墙后头,抖动了几下,上面已经显现出了一些裂纹,里头传来了阵男子的轻笑声,很轻很淡。   斐妄一把将她拉了下来,数落道:“你可是忘记上次是怎么摔得,若儿,你还真是不长教训。”他虽然是要责骂她,只是语气里头却很是温柔,听得一旁的碧色也是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心里嘀咕着两人似乎是交情不浅。   两人的一番举动如果是落在了云芍帝姬的眼里,只怕是要将若儿没完没了,也幸好她并没有看到这时的情景。   不远处的人的视线在了若儿那声“往天上”,都不约而同地往了空中看去,唯独傲世在了车子的那边,看着若儿和斐妄的举动,他的心里没来由地颤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水落下的一颗石子。   冰原里头的雪雾在过了冰川之后,逐渐散开。来不及见了眼前一片漆黑,雪橇上都是响起了一阵惊叹声。一望无垠的漆黑夜空,无数道五光十色的夜光划空而过。   黑夜离了人的身子仿佛只是一尺之遥,仿佛呼吸就可以惊落那无数的星辰。夜光闪过,留下了满空的璀璨。   人的眼已经容不下这满空的极致之美,用了言辞也再也形容不出那每一点星光的极致。   原本每人胸中因为雪橇的快速滑动而感到的不适,这时已消散了去,让人晕眩的白茫也是陡然停止了般,唯独那片黑色,满空划过的星光。   碧色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她的神情逗得若儿在旁吃吃笑着,却忘记了自己初次见了夜光时,也是这样的情景,那时似乎是在了暴雪师父的冰墙外。   想到这里,若儿暗道,也是好些时候没见两位师父了,该是找个空档去看看他们了。   “贵客前来,冰原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夜空之下,传来了一阵轰鸣之声。   056 开门见山话恩仇   听了这阵子意外的迎客之声,众人才发现雪橇已经停了下来。   天机长老?若儿和斐妄都是愣住,原来自己这帮人马进了冰原,早已是惊动了远在冰原深处的天机长老。想来也是,冰原就算最外缘也是该有弟子巡查的,如果是有心相拦,又怎会让这拨子人顺利的闯了进来。   天机长老说了这句话后,就悄无声息了,此时前方走出了几人,若儿却是不认得的。来人是名老者,看着却是中气十足,说话之时,声音甚是嘹亮:“北原秋叶原奉命起来迎客。”   原来此人就是秋膘师长的爹爹,北原原长秋叶原。(噗,我又宅了。)   若儿看着秋原长却觉得他和秋膘很是不像,许是秋膘早些年练武身形起了变化的缘故。   秋原长看着和陆竹轩反而更像些,都是高且瘦,一身商贾打扮,看着也是精明,嘴上说的客套话也是利落着。   茅洛天几人见了行踪已是暴露,也没了心思再做隐瞒,上前说道:“这位先生有礼了。”   秋原长看了若儿一眼,嘴里笑道:“你就是膘儿提过的那名女娃娃,呵呵呵,很好很好,看着也是机灵。”   见剩下的那些人都是有些尴尬,他也是笑着招呼着,“我看大伙儿也是行色匆匆,还是跟老朽进了里头喝些热茶,吃些热食,这再进了里头,那些老家伙可是没有我这般和气了。”   前头匆匆来了几名北原的弟子,将几人的雪橇和狗都收了起来。茅洛天也知巴掌不打笑脸人,自己几人是来了这里寻事的,只是见了秋原长甚是和气的待客之道,也是有些手足无措。   几十人只得往了前头走去,果然是走了没多少路,就见了前方有了些光亮。   先前若儿见过的北原的房子也都是些小矮房,这会儿秋原长带着走的却不是朝了北原群众平日栖息的地方,而是几间更宽敞的大棚房。   看着有些和之前放导犬的房子大小,只是用了些圆松木搭建而成。他将人分成了两组,将一般的兵士带进了旁边的一间,将剩下的这些人又是引进了另外一边。   若儿看着秋原长和红衣冰川都是身为原长,待人接物的情形却截然不同,心想冰原还真是知人善用,要是让红衣冰川和慎言来接待外来的客人,那可真是砸了冰原的招牌了。   她最后一个跟了进去,哪知秋叶原又往了旁边的弟子说道,你将这些账目都记了个清楚,到时候和再和天机长老一笔算了。”   若儿听了更觉得好笑,北原果然是名不虚传,还真是谨记了北原的戒令,不失商人本色。   房里头果然暖和了些,每处都是用了上等熊皮垫在了地上,这些人经历了一天也是又冷又饿。见了亮堂的灯火,和热腾的茶水,心里也是舒坦了些。   秋原长又带了些人过来,送上了些肉粥,嘴里说道:“招呼不周,招呼不周。”   他送上来的肉粥也是细心煮好的,黏稠而不失鲜味,里头的肉更是细腻,入口即化,连有些挑嘴的那些人也是挑不出刺来。   若儿更是心想,早知道北原的待遇如此好,自己该到了北原,活生生在了南原里头,吃了好些年的干硬馒头就冷水,再加上那些吃了进去也是毫无滋味的百日丸,到了最后还是被发配到了北原,真是折腾的慌。   等到大家都停下了手,那秋原长又让人上了些鱼汤。只见鱼汤色泽白润,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烧制的。“龙头鱼粥和汤可是还可口。”秋原长在旁笑道。   说道龙头鱼,若儿和斐妄都是停下了手来,都是不约而同想起了作恶的龙头鱼来。她在入了冰原之前,乌龙碎冰之前,傅瑶也曾和自己说过,龙头鱼是能够驱寒气,当时傲世还千方百计帮她找起了鱼来,她看着碗中已经见了底的鱼汤,当年,他还是一心护自己,只是现在却不是这样子了。   她很快又想到了在了海底见过的龙头鱼,全身立时打了个哆嗦,想来那鱼也是算起来只怕是这些鱼的祖宗辈了。   章博渊笑道:“秋原长,鱼粥可是用了新鲜的鱼肉做得,鱼汤是用了剔干净了的全副鱼架子熬制的。“   听他才是吃了一遍,就说出了这鱼粥的做法,秋原长在了那里笑道:“可不是,北原是将整只鱼从头到尾,全都用了起来,也是物尽其用。”   北原的原长将精打细算用到了极致,也幸好大伙儿这会儿有了暖食进肚,心情都是好了些,嘴上都是客气着。   茅洛天见那原长四处打着哈哈,就是不肯将话摆到了台面上,于是再说到:“今日谢谢原长的一番款待,只是我们两军几十人到了冰原,也是有了些事情,想请教冰原一番。”   秋原长笑道:“这可是来得不巧了,冰原这会儿正在举行着冰狩,只怕你们也是不方便进去的。”   茅洛天听罢,心里以为是秋原刻意搪塞自己,自然是不肯,嘴上不服道:“冰上狩猎只是娱乐,难道还比我们两国太子和朝中重臣的性命更重要不成。”   秋原长那老狐狸笑容总算淡了下来,太子和重臣的性命又从何说起,他平日对人也算礼让三分,但真要是较起了真来,也是毫不示弱。   若儿在旁见了,连忙说道:“茅将军,你可是会错了意了,冰原的冰狩不比其他地方,若我没记错的话,今年该是十年一次的冰原大狩,除了会放了些猛兽出来之外,各处都是有了各种平日不常见的兽类。”   冰原的大狩确实如此,只能是挑选了普通弟子中的拔尖弟子和上位弟子参加,那些学徒和弟子中落选的人则是在旁巡查,并不和往常那般随意行动,可说则为期一月的冰狩正是冰原上弟子间最残酷的时候,狩猎还有狩人都是在了那个时候。   屋子外头,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冰狩竟然是不分日夜持续进行着。   若儿有些坐不住了,自己现在是北原的弟子,照了名分来讲是不能参加冰狩的,就算自己在了南原也只是旁观的份,倒是斐妄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长进,兴许在了弟子之中还能拔尖入选。   她细看斐妄,却发现他的脸上也是有了神往之情。南原的弟子,也只能是在了十年一次的大狩的时,才能见到些禁之渊的猛兽,他自然也是有了些期许。   每人手中的汤水都已经没了热气,见秋原长所说的竟然是事实,古老的门派只怕都是有了自己的规矩,自己几人身单力薄,又是在了别人的地盘上,还当真是要谨慎些的好。   知己知彼,乃兵家训言,茅洛天常年行军,也知道前途未明的情况下,更不可轻易得罪了忤逆了秋叶原。   正是为难时,秋原长见了众人的脸色,也是安抚道,“你们也是稍安勿躁,可否将事情详细的说上一遍,我再和天机长老再细商细商。”   茅洛天将前些日子的事情说了一遍,秋原长听罢也有了些凝色,冰原并不理世事,但不代表会乐意被人蒙上了不白之屈。   他看向了场中唯一算得上是自己人的若儿,见她也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碧色在旁看着,再上前说道:“我们芳菲坞的花草这些日子,也是被刻意冻死,模样也是和害了冰冻一模一样。”   一旁的花惹娘听了,嘴角噙着道笑容,却突然看见若儿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   今日只怕是不能进了里头,众人又都是困乏了,茅洛天和北陆领军一合计,只能是让众人先行休息。   也幸好是在了北原,地方也算宽敞,都还有个落脚之处,只是在了分配起住处来时,却有些别扭。   秋原长听说若儿和傲世是夫妻,说着冰原窄小,人各一房是有些难处的,要委屈大伙儿住在一起的,他话音才落,就见好些人的脸色都变了。   傲世也不好开口,而另一旁的两名女子的眼光更是狠剌剌的盯着若儿,若儿只觉得心里越发烦躁,挥了挥手说:“我要回南原见过两名师父,今日不在北原落脚了。”   说罢,连碧色都不招呼一声,转身冲进了风雪里,外头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她扎到了哪个方位去了。   到了最后,碧色勉强和了百里焰漪住在了一起,金奴和花惹娘住了一处,傲世和斐妄住在了一起,烈明痕和齐熏之住了一屋。   等到人手都安排妥当了,每人才回了自己的住处,睡上了个安稳觉。   北原的每一个住处都是打扮的简朴里头透着精致,傲世几人才刚住下,每间房子里头都是摆设简单,梳洗之物一应俱全。   床上铺设的织物也是做功精致,再一细看,连那最是普通的桌椅居然都是用了黄花木雕刻而成,下面更是细心地垫上了兽皮。   小小的冰原,摆设无一不妙,只怕冰原背后的实力也是不弱。傲世将眼前的情景都记在了心里,又想了起来先前说的水元灵瑙的事。   他想了片刻,才睡了过去。到了后半夜时,似是听得了什么响动,回身一看,却发现本在了一屋里的云妄起了身。   他假意不动弹,云妄等了片刻,才翻身坐了起来,摸索着出了门。   傲世随即也跟了出去,看向了外头,夜光之下,云妄走得很是从容,似对这周边的环境很是熟悉。   他也不跟上去,只是心底更加确定,这人只怕是和若儿是旧识,只是若儿为何从未和自己说起过。   想到了这里,傲世才想了起来,自己从未曾和若儿私下交过心,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只能是等着,过了好些时候,云妄才走了回来,低叹了一口气,又躺了回去。   冰原夜季没有黑白之分,两人睡意朦胧中,听得了一阵钟鸣之声。   云妄抢先坐了起来,如此的钟声,他在了冰原只听过一次,正是入海口龙头鱼行凶的那一次。   057 文人自古傲王侯   冰原出事了,斐妄半夜起身原本就是想去寻若儿,直至走进了南原才记起自己并不知道若儿的住处,在冰原的这段时间里,他和五十曾特意寻过她的住所,也是遍寻不到。   他在了南原周边再次寻了一圈,甚至动用了六感,发现若儿没有留下任何足迹,他再走得渗入了些,听到了前头有些人声,他担心惊动了原里的人,只得先行折了回来。   狐洞里头,若儿也是休息了一晚,先前留在里头的瘸狗可爱和大耳狐狸并没如她想象出门迎接,洞里除了那张冰床还冒着冷气,里头已经许久没有了人兽走动过的痕迹了。两只小兽,似乎是在她离开后,就不曾回来过了。   夜里时,许是太久没睡在冰床上了,许是心里牵挂着外头的人,她睡得并不安稳,辗转了片刻,就爬了起来,看看搁在旁边的雪漏,这阵子去找胡三无似乎还不是时候。照理说,胡师父这阵子也在忙冰原的大狩,冰原的大狩,是连武斗馆都要出席的,她这会儿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若儿想了片刻,突地想起了暴雪来了,自己虽然在南原行走不便,但只要抄了小道过去,还是能和暴雪师父见上一面的。   夜季里头,人的视线并不开阔,但对了六感灵于常人的若儿来说却已经不再是什么障碍了,尤其是此番回原,她发现雪地里凡是有些植物痕迹的地方都隐隐带着光亮,让她的视线又顺畅了些。   黑玉回到冰原后,似乎心情也不错:“这些日子,你的修为似乎更进了一步。”若儿心里奇道:“姐姐,这些日子似乎你在了夜间也时有出现。”   黑玉的形体突然出现在了雪地里出现,只见她身子在了星光下,袅袅约约,熠熠生辉,身上的蓝色水裙更加清透了些,一身长发垂至雪地,唯独五官依旧看得不大清。   “你可还记得你我初次见面之时,我就曾说过,你是我选定的宿主,只要是你的修为精进了,我也是受益匪浅。”黑玉的笑声在了耳边传来。   若儿也是知道,这些日子来,自己确实是有了精进,也难怪黑玉的灵元也跟着得了好处。   “我细算了一下,等到你生出了第一灵瑙的时候,些许有些机会能助我回复最后灵瑙,到时候,我定可以现出真身来。”黑玉嘴里说着,心里想着,若是那时自己站在了若儿面前,只怕旁人是难分你我的,两人的模样,黑玉打量着眼前正在探视前方道路的若儿,实在是相像。   “那我更要加紧修炼了,”若儿往了旁边拐去,再走一阵子,就要走到雪坡了。前方竟然有人,若儿心底一惊,她这会儿可不能让人碰见,她既然被发配到了北原,平日是不该在内七原走动的,以免被逮住说她违背了冰原的戒令,她连忙往后退去,只是耳边却已经传来了两道并不陌生的声音:“你这无耻之徒。”   说话人的声音很是文绉绉,在了冰原里头,如此的声音只有一家,听文堂的讲课先生章博渊站在了风雪里头,身上衣裳有些不整,看着也是匆匆出门,他身子又弱,这会儿站在寒天冻地里,更是直发抖。   冰原大狩,除去参加狩猎的人,连听文堂在内的一帮辅助设施都是要停业观战的。文九章这样的文弱书生又没有自保之力,该是在了听文堂避兽才是,又怎么会孤身到了外头。   若儿屏住呼吸,往前方看去,前头风雪弥漫,站着的正是章博渊。她心里一愣,为何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又该是初次见面的人会聚在了一起。   “你还想怎样,”文九章站得远一些,他虽然浑身发抖,但也是鼓足了底气,斥责着,“身份和地位,你都已经有了,你既然不喜留在冰原,这会儿又回来做什么?”   若儿的心听得扑通直响,她停住了脚步,闪身躲进了旁边的雪堆后,章博渊和文九章起两人居然是旧识,先前却从未曾听章博渊说起过。   “你只需要告诉我冰原的水元灵瑙和神卷藏在了什么地方,即可?”章博渊眼里闪着期盼,只是语气里却带着冷色。   “你也是听文堂出身,冰原里头有多少藏书,你是清楚的,听文堂和其他地方都没有藏了什么书籍和神物。”文九章说着往四周看了看。   章博渊看着眼前的文九章,十余年了,自己在了外头早已成了顶天立地的风云人物,而眼前此人虽是学富五车,却宁可留在人烟罕至的冰原。他冷笑了一声:“文九章,你这样的人物,难道在了冰原十余年,只是为了图个听文堂文师的座席。”   文九章抬起头来,缓缓说道:“你说呢?文九章。”   “哈哈哈,”章博渊仰天大笑,声音很快被北风吞没,他的笑声被风吞没了:“怎么,你可是后悔了。”   “文九章”摇了摇头,“我不曾后悔,和你不同,我觉得留在冰原很好,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后悔过。”   “很好?”“章博渊”,突然从脸上扯下样东西,他的手中多了件如同水一般的东西,却又和水有些不同,黏答答的,留在了他的手上,若儿在旁看得一惊,只见原本是章博渊的脸这时却已经变成了文九章的模样。“你过得可是惬意。”   “当年,你离开小城,一人赶往中帝都赴任时,却遇了盗匪,显些性命不保,若不是武斗堂的胡三无将你救了下来,你又怎能留下性命。”“章博渊”说完又带回了那张脸皮。   “是的,你我本就是约定好了的,”“文九章”缓声说道:“你嫌冰原的戒令束缚了你的前程,我却不想为了父兄的期望一辈子在了仕途上打滚,才求了“她”,让我俩互换脸面。”   路面上两人来时的足印很快就被风雪掩盖了,“文九章”说完这一切,再说道:“而今,你也是名满天下,又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又何必再回原里来生事。”   “章博渊”整理好了仪容,轻哼道:“此番我前来,也是有缘由的,我家主人,天资聪绝,只是因为某些缘故,修为一直不能突破,此次我前来,正是要为他寻到突破修行的法子。”   “文九章”皱了皱眉头,摇头道:“可是我当真是未曾听说过什么灵瑙和神书,只怕是你们听了不实的消息。”   “我原本也以为是假的,直到我听见了‘她’的传唤,”章博渊从袖口中取出了一个沙漏,看着样子和雪漏一模一样,想来也是“章博渊”在病原时使用的东西。   若儿的身子连忙往后缩了缩,“她”是什么人,章博渊为何又会听到“她”的声音。前头的“文九章”听了之后,脸上也是带了些惊色,也不再作答。   “听说生在冰原的这颗灵瑙,具有提升修为的功效,更能洗涤人心,”章博渊说道,他在冰原之时,机缘巧合下遇见了“她”,只觉得“她”比传说中的冰原雪圣还要厉害,“她”曾说过世上水域一脉将要兴盛,让他前去投明主,他才辗转着投在傲世旗下。他只是一介文人,此趟之所以跟着前来冰原,也正是为了再求“她”指清明路。   若儿这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她有些紧张,人不知不觉已经半埋进了雪里。“什么人?在那里做什么。”前方传来了阵人声,若儿听着身子抖了几下,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大半夜的,怎么每个都四处闲逛了起来。   她心里有些发窘,来人和章、文两人不同,感觉甚是灵敏,她还是提防些的好,心里念叨着:胡师父,你可千万别发现了。   胡三无的矮胖身子出现在了雪中,她一眼就看清了眼前的两人,见了“文九章”的时候,立时愣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道红晕。   再看看眼前的“章博渊”,先是一愕,突然说道:“老小子,你不正就是十几年前被贼匪剥光了裤子的那穷酸书生。”   这话一出口,若儿呛了口风,雪灌进了她的嘴里,“文九章”的脸上出现了阵红色,反倒是“章博渊”神色定定,看了“文九章”一眼,行了个礼:“胡姑娘,许久未见,你可还好。”   不等胡三无发话,“文九章”连忙上前说道,“胡姑娘哪是你叫的,时候也是不早了,周边凶兽不少,你一人在外,还是不要离了北原太久,早些回去好了,你说的事我会替你留意的。”   “章博渊”见他胡须颤动,想去拉上胡三无,又有些不敢,只是催促着自己快些离开。   若儿趴在了雪里,突然明白了过来,胡三无救过真正的章博渊,又爱慕听文堂的文九章,只是这两人在冰原相遇后就互换了身份,“文九章”心甘情愿的留在了冰原,躲避世事,不对,她可疑地看着一旁虽然是带着面具的“文九章”,却眼尖的瞥见了他的耳根红了起来,他并不不是躲避世事,而是为了师父。   突然发现了如此天大的隐秘,若儿连要飘飘然起来了,等等,事情还有些不对,她看着自己的师父,自己曾无数回见她痴痴望着听文堂,分明就是对原本的“文九章”有些好感,完了,师父并不知道此事的“文九章”并非真正的文九章。而“文九章”似乎也因为自己的冒牌身份,不敢对师父表明心意。两人都已经是四五十岁了,也不知还要耽搁多久。   “章博渊”问清了讯息,见沙漏里的沙子也是要流空了,知道和自己同房的茅洛天也是要醒过来了,也懒得理会两人,就先行告退了。   “文九章”看了眼胡三无,抖了抖胡须,然后转身离开了,留下胡三无一人站在了雪中。若儿在旁看着心急,又不敢出身,哪知胡三无也不朝了原路返还,将一地的雪踩得吱嘎吱嘎响,往了若儿这个方向走来,走得近了的时候,一脚往了旁边的已经发抖的雪堆踢去。   “哎呦喂,”若儿借势一滚,人已经显出了身形来,“师父,你这可是谋杀亲徒啊。”   胡三无虎着嘴脸,教训道:“出原没多久,你好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顿墙角的小贼伎俩了。”   她早就听了旁边有道气息声,正要出手,却觉得这气息很是熟悉,才发现自己的混账徒弟是回来了。雪地里头,一条滚痕铺开,若儿一把上前搂住了胡三无,“师父,你可是想死我了。”   “死丫头,让师父好好瞅瞅,”胡三无笑骂道,看清了身姿明显长高了不少的若儿,再看看她的眉眼,此时虽带着些雪花,眼里也是喜意盈盈,“三年不见,你可是出落成大姑娘了,我听说你在外头都嫁了人了,很是不错。”   “师父,你听我说,方才,”若儿刚想将先前听到的事都说了出来,一阵钟声至远而近传来。   P.S有人和我说此文看着很头疼,O(∩_∩)O哈哈~折腾吧,更折腾的在后头呢,写篇文总要用点心思的吧,要不写啥对伐。   担心有人看着浆糊了,说明下,一段话,章博渊和文九章换了张脸,因为真正的章博渊喜欢上了胡三无,然后捏,他本人又不喜欢世俗生活,所以选择代替原本的文九章留在冰原。   而真正的文九章顶替了章博渊走马上任去了,所以之前在小城当县太爷的是换脸前的章博渊,而后来以死劝谏的是换脸后的文九章。   058 故友相逢因不识   “这阵钟声,”若儿听得有些迷迷糊糊,自己先前似乎听过,但又似乎未曾听过,龙头鱼大闹出海口的那日,她急着救五十,周边又是一片混乱,此后又在冰雪下昏迷了好一阵,听着冰不清楚。   “十短撞,八长音,”胡三无的脸色立刻凛了起来,“十万火急,冰原召集整八原的钟声,原里出大事了。”   若儿心中一惊,胡三无原本还要和她小叙一番,这时却再也无心和她闲扯,只是催促着她照着来路的路回去,嘴里反复叮嘱道:“你这次可是回北原交差的?也别四处乱逛了,早些交了差事,快些出原去,也不知是什么事情,天机老儿突然下了这么个紧急召令。”   她说罢就匆匆往了天机楼那边窜去,若儿回头看着一会儿就没了人影的胡三无,再看看还有些距离的冰洞,心想还是先回北原探探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她照着先前的路小径,北原赶去,果然见秋原长也是行色匆匆,只是却被北陆玉阕的人马挡住了去路。   他这时也是心急,这些人好生无礼,自己昨日好汤好房的招呼着,今个儿怎么就这般不讲理。章博渊在旁说道,“秋原长,你走也是可以,但必须带上我们这些人去见天机长老。”   秋叶原真是想破口大骂,就又见了一名弟子跑了过来,说道:“原长,天机长老让您将这些客人一起带到天机楼。”   若儿和斐妄听得都是一惊,天机楼位于冰原天原深处,平日甭说是常人,就是连原里的上位弟子也不能太过靠近,传说那塔是平日冰原祈祷占卜之用,也是一处禁地。   秋叶原听着也是觉得不对,天机那老头葫芦里又卖得是什么药,他想了片刻,再看了看身后的几十人。他只能是找了几只雪里飞,将人都拉了进去。众人这才看见了若儿,却她盯着“章博渊”发愣,突地叹了口气。   雪里飞拉着的马车也是宽敞,十人一车,也将那些“抢位生事”的人都安排了进去。傲世见了若儿回来,刚要搭腔,却见了若儿嘀咕了一句:“可爱不见了。”   斐妄看着有些心急,不时地看望前路,听了若儿这句几乎细不可闻的话,才抬起眼来,安慰道:“莫要操心,只怕是送回了导犬的棚里去了。”   碧色在旁嘟嚷着:“姐姐,你一人跑了出去,害的我和那狐媚子挤在了一处。”她这话也是刻意说得大声,金奴听了在旁笑得脆声小,若儿却是若有所思,只是看了看傲世的脸色。见他瞧着两旁的雪路,也没问她昨夜去了何处,心里也是有些不快,这还是一个人舒坦些,近了这些人,自己的心情就无端差了些。   冰原辽阔,雪里飞却是遵循着固有的雪道滑行的,一路上,随处可见巡逻的弟子,想来是和那几声钟声有关,等到车马近了冰原,前方出现了一座冰雪星台,正是一座钟楼模样。   前头站着无数的金衣弟子,都是些天原的弟子,若儿忙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并没有寻到景冉那嬉皮笑脸的身影,只是让她有些吃惊的是,反倒看见了另外两张熟面孔,廖景和空明师长,他们这时也是一身的金衣,看着是天原弟子的装扮。   只是无论是空明两人还是其他弟子,都是一脸惨色,前方的地面上更是躺着好几具尸身,见了原服的颜色,竟是各原的弟子都在其中。   天机长老站在了天机楼上,俯视着下方,见了匆忙赶来的马车,只是微微颚首。几人往了地上看去,也是一愣,这些尸身上也是有了冰雪冻伤的痕迹。   北陆和玉阕的几位领军分别向上,却不知该不该行礼,半晌才在了天机的注视下说了一句:“玉阕国茅洛天,北陆国步辇云见过天机长老。”   两人都是上只跪拜天子之人,但在了这足足有百尺高的天机楼下,心里也是生了些畏惧。冰原在世已经千年,关于这里的诡异传闻也是屡禁不绝,两人虽是为本国事情前来,但还是有些谨慎。   “你们要来查问的事也是我们这会儿的疑问,都已经在了地上了。”天机在了上头说道,他所指的正是地上的尸体。   空明走上前来说道:“几位前来的目的,天机长老早已占卜得出,有人借了冰原的名义,残害各国人士,只是这事情并不是我们冰原做的。”   “章博渊”走上前来,看了一眼空明,然后说道:“这话却是出自冰原之口,我们又如何相信,这话是真的。”   天机说道:“冰原立世,也是光明磊落,又怎么会在此说了些讹人的话,你们所指的事,和冰原无关,都是些人为之祸,冰原不能也不会担上那些罪名。”   他话音才落,站在了人群当中的百里焰漪只觉得上头射下了一道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听了这话,心想,难道这老头还能知道远在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不成,想起了百里奇的死因,她心里有些发慌。   天机缓声说道:“我言尽于此,冰原内有兽类窜逃而出,正要为祸,尔等还是速速离去,不要误了性命。”听了这话,众人当然还是不肯,“长老一说就将这些事都推了干净,我们也是各自查看过尸首,和地上这几具尸首的死状有些相似,还请长老交出为祸的兽类,我们可带回国中一查。。”   “放肆,”天机勃然大怒道:“尔等鼠辈,进了冰原还要如此无礼,冰原岂是你们这等人胡乱撒野的地方。”只见空中突然落下一道闷雷,地面上的雪翻滚成了雪浪。那些下盘不稳些的兵士被抛了出去。   忽然天机楼上钟的不敲自鸣,发出了响亮的轰鸣声,正发怒着的天机连忙跪拜了下来,过了半刻,才缓声说道:“你们是要我们交出冰原里伤人的兽类。这也好办,冰原这时正在进行大狩,狩猎的规矩只有一个,能者胜。我场上受伤的足足有十名弟子,你们只要能在了茫茫雪原里头找到伤人的兽类,就交由你们处置。”   他说完这句话后,再说了一句,“空明,廖井,你带着他们进入禁之渊,于其他弟子一起剿兽。”   禁之渊,若儿听得心里发凉,那地方可不是普通人去的。茅洛天听罢,也是摸不准头脑,天机长老这时是什么意思,先前还是莫名其妙的骂了众人一通,这会儿怎么是如此好说话了起来,只是大伙儿也不知道,禁之渊是什么样的地方。   若儿在旁哀叫道:“茅将军,冰原的兽类天生天养,一般人根本难以寻到兽类的踪迹,只有将兽类引进冰原的雪圣人一人才知原中到底藏了些什么凶兽。”   茅洛天听罢,也是脸色大变,这大陆上奇人异士兵也是不少,如此说来,前路看来还很是凶险。   “你们可是准备好了,”站在了空明身旁的廖井一脸严肃,只是问话时却看了斐妄一眼。   若儿扯出了个笑容,“廖井师长,你怎么这般严肃,”若儿到了一旁讨好地说道,自己几人一路去了禁之渊,还要靠了熟人来指点。   平日也是直脾气的廖井看着若儿,脸色虽然和缓些,但还是一脸正经地说道:“恕廖某不才,对了这些背叛冰原的人实在难以相容。”   若儿听得糊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空明叹了口气,在旁说道:“斐妄师弟,你为了脱离冰原,伤了守原的弟子,这事,只怕天机长老不会轻饶。”   若儿听罢才知道,斐妄是私自出原的,她心里虽有疑问,此时却不能再多文。空明也是干脆问道:“你们可是要选下人手,禁之渊里能进难出。”   若儿还想再问上几句,茅洛天说道,“我们玉阕的男儿都是铁骨热血,到了哪里还不是一样上阵杀敌。”   步辇云也在旁笑道:“这也不是,我们北陆的男儿胸膛可挡得住刀林箭雨,小小一个禁之渊我们也是不会看在眼里。”   廖井哼了一声,转身上了一匹马,说道:“空明,引出风力探路。”只见地面上突然起了一阵雪风,往了前头探去。空明神情自若地骑上了马匹,突然转身对着若儿说道:“这些人当中,哪一个是你的夫君。”   廖井听罢,居然也是转身打量起了身后的人来,若儿脸皮薄,被他这么一问,早就是尴尬不已,支支吾吾地说了句:“白衣的那名。”   傲世也是略一示意,刚巧迎上了两人的眼神。这两人如同有默契般,一起“哦”了句,“也是,看着似乎比斐妄机灵些。”   斐妄听罢,脸色也是红白相间,自己先前冒死出原,在这两名不正经的师长的印象里,只怕是以为他是得了若儿的婚讯,前去寻她去了。过他也确实有了那些心思,只是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是身不由己,想到了这里,他不再做声,也是加快了脚下,往了前头飞奔而去。   禁之渊若儿却是从没去过,只是以前听得丹妙妙说起过,自己的水玉正是从了这里头找来的。空明等人才在了前头停下来,看了若儿一眼,然后说道,“你们自个儿小心。”就留了些物资,让几十多人站在了一片空地上。   若儿看着四周,只觉得这里的样子看着和冰之渊很是不同,各处都是些高低的雪岩,前头看着也是平坦,似乎是一片很是寻常的雪原。   一名兵士往前走了几步,身子突地往地下陷了进去。旁边的一名兵士连忙用手拉拔,哪知道地上的雪洞迅速往了下头滑去,但也是来不及,那雪地里头似乎有了无穷的吸力,两个男子一起用力,居然被吸引了进去,才是一眨眼的功夫,这看着平坦的雪原就吞噬了两个活人。   从了前方的雪原吹来了一阵冷风,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059 前路不明后路断   两人陷入里头似乎是一转眼的功夫,身后的众人急忙往后退去。前方的雪原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雪风吹面,莽莽雪原,根本看不出先前有人陷入的痕迹。   原本以为只需应付兽类来袭的兵士们,这时也不敢再掉以轻心,每人都看着地面:“这都是什么鬼地方?”朱庖丁在了后头说道,每次到了这类冰天雪地的地方,他都觉得心里发毛,上一次洞.君.岛是事到了这会儿他都是心有余悸。   “禁之渊”,若儿的脸上有了几分愁色,只是一处平原就如此诡异,禁之渊果然是名不虚传。茅洛天上阵杀敌,无论是如何的地势都曾见过,这样的雪地景观却是第一次遇见。   冰原上的雪下了千百年,每处的积雪都是很厚,众人也不知道脚下何处才是稳妥的地,这会儿也是不敢轻易下脚。步辇云的脸色更是不好,先前他刚在了天机面前说了自己手下的厉害,才一入禁之渊的边缘地带,就出了这样的情况,手头已经死了两名兵士。   此次冰原之行,原本两边都是带了五百名兵士,就算冰原弟子众多,也不会耽误了什么事,此次的冰原之行,北陆的军队里,大伙儿也是各藏了心事,这是出师未捷就损了好些人马。   “大伙儿脚下不可妄动,”“章博渊”在旁说道,他看着眼前的雪地,缓缓说道:“此处为雪沙沼泽。”他口中所说,他已经听到了里头“她”传来的提醒声。   雪沙泽沼说的正是眼前的那片雪原状的空地,那些雪看着严实,却是如同细沙一般,更何况前方皑皑白原,众人的视线看着却不清楚,雪地松软,陷入下去却是无论如何也上不来了。   如此的地方,又该怎么过,茅洛天行军打仗,也是经历过各类地势,他先是回忆着,沉吟说道:“茅某也曾去过沼泽之地,如此的地势,下脚也是看不清,人稍不小心,就会卷了进去。”   花惹娘在了旁边笑道,“你们这些男人,丁点大的事情就为难住了你们不成,只见她指着玉阙中的一名军士,说道,你们俩出来,往前走。”   见她随意指示着自己军中兵士,茅洛天也是勃然大怒,“你是什么意思。”   花惹娘哼了声,朝着步辇云说道:“步统领,你看看这个人,好凶的口气,先前我放的两名兵士掉了进去,也不见得有人相助,这会儿只是用了他们两人,就这般不愿。”   步辇云刚想发话,立刻感觉到了碧色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低咳了一声,他再说道:“茅将军,你也是行军之人,也知要顾全大局。你我各处一名兵士,往了前头探路,生死由命,富贵由天,总比我们这些人困在了这里好。”   茅洛天心里也是不愿,但想想这会儿等同是被人弃在了冰原深处,自己又是一时口快,答应了要找出杀人的凶兽,这往前看去,又是没有人烟,无奈之下,他只好点头答应了,这些入了原的兵士也是忠心,听完吩咐,就往了前头走去。   他们行走之时,也是小心,走了几步之后,众人见了他们还是安然无恙,心里只以为刚刚只是不凑巧踩中了雪沼。就是一瞬,玉阙的兵士只觉得脚下一软,乔布衣连忙喊道:“兄弟,快些躺下,滚了出来。”那兵士也是高度警惕着,听了话语,连忙往了地上一趴,作势平滚了出来,几人再回头去,突听得北陆的兵士呼喊了一声,刚一回头,人已经沉得不见了底,步辇云的脸上更难看了几分,花惹娘则是幸灾乐祸地冷笑了几声。兵士里头有人抱怨了起来。   想靠着运气过去,只怕还是行不通的。“这位大哥,”若儿在旁看着乔布衣嘴里问道:“方才你说的法子,是怎么知晓的。”   乔布衣听了这么声客气的招呼,大声说道;“你可别叫我大哥,二夫人,你和傲世兄弟的喜酒我也是没少喝,你只管叫我布衣,我和傲世焰漪都是一块儿学艺的。”   听她这么一说,百里焰漪有些不悦了,傲世则是显得有几分尴尬,茅洛天看着他和自己的徒儿站在了一起,真是两颗榆木脑袋,这类人还真的是只能埋首在了军队里,过上一辈子的军旅生活,这真到了官场上,还不知要踢上多少铁板子。   若儿呵呵笑了两声,“你先前说的法子是?”   乔布衣笑道:“说来,也是简单,我那村后头有片老林子,那里头也有块泥巴地和这里一般,往年村里老有人不小心掉了进去,就被吞了个没顶,后来看着,反倒是有些个牛啊羊啊的掉了进去,一个打滚子就出来了。”   听了这话,大伙儿都是一愣,乔布衣说道了行头上,再说到,“碰到个下雨天,我们就撑了个板子,绑在了脚下,走了过去。”   “板子?”乔布衣见她似听不明白,在了旁边看了圈,突地就见到了那载着物资的车,卸下了块板子,往了脚下绑了一层。   只见他三下两下绑好了,正要示范一下,旁边的烈明痕却突地一把,把他推往了雪地里,那可怜的乔布衣被突然这么一推,身子就跟雪橇车一般飞了过去。   他长音还没来得及拉开,身子已经是过了大半的距离,这人刚一站定,就破口大骂道:“烈明痕你个狼崽子,这般陷害兄弟。”他骂完再看看脚下,那黑色的八字木头带出的雪痕顺溜的过了那雪沙泽。半晌,他才反应了过来,“师父...将军,我过来了。”   哪还有人理他,大伙儿已经将那辆马车齐齐卸了下来,各自忙活了起来。   金奴她们也是利索,一会儿就卸下了板材,反倒是百里焰漪和碧色有些茫然,她们也不是一般人家,这般的粗伙计只能是等了别人来帮手。   偏这些军士也不是怜香惜玉的料,让两名美娇*娘等在了一旁干着急。烈明痕忙卸下一块板材,连忙要拿给百里焰漪,却见了她这回倒是爽快的接了下来。只是将脚上绑好之后,摇晃着到了傲世身旁,说道:“傲世,我脚下有些不稳,你可是能扶我一起过去。”   她将了一双小手握在了傲世手上,这让人真个拒绝不了。   耳边传来了一声惊呼,“姐姐,你这时做什么?”原来不大的一辆装运物资的车辆,根本经不起几十人的拆除,三下两下,大伙儿就将木板分光了。   碧色正是焦急着,却见若儿单膝蹲下,给她脚上已经绑好了木块,自己却独自走到了沼泽前,查看了起来。   她凝神看去,只见雪地上有好几处长了些杂草,再是松软的雪地,只要是有实草长着,就必然有稳健的根基。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冰雪之上,若儿轻点莲足,脚下在了冰面上悬浮而起,身边飞舞着无数雪花,人已经往了前方飞去。   她仗着身子轻巧,居然是直接踏雪而上。只见她行到一半,身子突然往下一沉,乔布衣在了安全的落脚处,吼道:“大妹子,你快滚了过来。”   若儿的笑声洒了一地,说道:“乔布衣,借你的身子一用,你下盘可是要稳住了。”   乔布衣还有些纳闷,突然只觉腰间一紧,他还来不及细看腰上的软啪东西是什么,就见了若儿轻轻巧巧地站在了自己对面。   他看了半天,嘴里说道:“好身法。”若儿笑了笑,朝着对面喊道:“斐妄,你可是扶好碧色,将她领了过来。”   傲世见她只是飘乎乎地看了自己这边一眼,“这几日,她似乎对有心不理睬自己。”百里焰漪在了旁边说道:“傲世,我有些慌。”   感觉到对面又看了过来的那双清澈的眼,和近在咫尺的这双含情美目,傲世有些无奈,只得是扶着她,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北陆和玉阕的人马踩着马车板子往了前头走去,果然是顺利通过了雪沙泽。等到几人通过之后,突听到后头传来一阵嘹亮的响哨声,那拉车的几匹雪里飞调头跑了开去。   若儿嘴里说道:“看来天机长老还是有些善心,并没有将我们往了死路上赶,那些马车只怕是刻意为我们准备的。”   斐妄这时再说到:“只怕还不这么简单,若儿,你可是还记得那日的小狩的情景。”那次的事情,只怕是两人终身也忘不掉的,若儿稍一思索,明白了过来,斐妄的意思是说,他会在了各处留下些保命的法子或者说是线索给众人,让众人顺利的进入到了禁之渊的深处。   斐妄点了点头,雪沙泽仅仅只是禁之渊外头的第一道屏障。大伙儿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那道吞噬了三人性命的雪沙泽,这会儿茅洛天也不急着往前行走,而是要求在了原地整顿一会儿。   离开了雪沙泽之后,前方的地势还是一望无垠的雪原,只是脚下已经再没了胡乱下陷的雪沙泽,大伙儿也跟着舒了口气。   如此的地势,可比先前要好上许多了。只是走了一阵子,大伙儿又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将先前的那番轻松的想法全都推翻了。   “这雪原怎么如此辽阔,东西南北也没有个方向,更没有什么辨识物,这么走了下去,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是个尽头。”一名走得有些乏了的兵士说道。   前方一片白茫,大伙儿已经走了些时候,却分不清楚方向,从车马上卸下来的食用物资和水囊并不多,每人都只分得了一点。   冰原又只有昼夜两季,并无日升日落,也没有所谓的星辰方向,原本的指路明星,永远是在了天的正空,无数道漂亮的光霞在了旁边弥漫,让人更加觉得身处在了幻境中。   这样下去,不是被冻死饿死,也会因为心烦意乱而崩溃了。茅洛天指挥着大家停下了脚步,望着前方时不时涌起的一阵风雪,大伙儿也是觉得有些脱力。   齐熏之忍不住说了一句:“要不我们就回了原路,索性和那天机长老对质,威胁他将凶手交出来就是了。”   茅洛天斥了一句:“我茅家军下,从无临阵脱逃之兵。”齐熏之还想说上什么,却看见身旁的金奴很是鄙夷地看了自己一眼,连忙噤了声。   “啧啧,”花惹娘看着前方,笑道:“如此就为难住你们了,我说芳菲家的两名小姐,你还真是丢尽了木元一脉的脸面。”   060 别有洞天深渊处   “你这贼婆娘,又来寻衅,前路不清,关我们芳菲坞什么事。”碧色很是不服气着,“又不是我们将这冰原修得又宽又阔没有边的。”   若儿见花惹娘满眼不屑,偏她说完之后,又不将话挑明了说,再往四周看了一圈,只见地面上隐隐约约见了些苔藓地衣。   她看着一愣,在了花木之中,一般的草木都是向阳而生,向阳为南,冰原处在了北边,最深处应该也是北向。   冰原并没有寻常的花木,若是按照了苔藓地衣喜阴而长这一法子来的话,她突然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可是说要循着苔藓生长的方向寻去,就能找准方向。”   花惹娘笑道:“哎呦呦,难得还有个眼明心细的人儿,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花月谷的人天天窝在了阴暗处,才发现了这些阴测测的东西。”   听了这话,碧色和若儿互看了一眼,都觉得花月谷的人当真是有些讨厌,总是暗地里藏着,看着也是邪气。   得了这主意后,大伙儿再是往了前方走去,果然过了一会儿,就过了那冰原,回头看去,身后的辽阔冰原已经变成了一条平行线般。   再往了前头走去,却是出现了一片雪松林,若儿和斐妄都不禁慢下了脚步,先前在了冰之渊里头的那雪雾之森,可是折腾的大伙儿好惨,也不知这长得差不多模样的森林里头又是藏了些什么东西。   斐妄停下了脚步来,在旁说道;“茅将军,你看看,这时候也是不找了,我们还是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才好。”   他话音刚落,森林里头就传出了一阵兽吼,兵士里头有人说道:“这里头不会就有兽类吧,我们这里好些人,一起冲了进去,抓住了也好交代差事。”   斐妄还想说事,北陆的兵士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可不比你们这些富贵人家,有了帝姬撑腰,早些回去,立了军功才是好的。”   说罢,他们就不听使唤冲了进去,见他们一会儿就没了踪影,金奴正要追上,却被花惹娘制止了:“金姑娘,里头有些奇怪,不可以随意走动。”   金奴觉得有些古怪,茅洛天沉声说道:“先前兽吼之时,却没有惊动林中的鸟类,这里头只怕有些古怪。”   金奴僵硬了片刻,再看往了树林里头,里头没有了声响,也不见士兵再出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里头的人还是没有回来,这时风突然大了起来。那森林里头突然飞起了无数的雪花,一下子迷了众人的眼。   “大伙儿稳住了脚下,不要乱了方向。”也亏得茅洛天的这声吼叫,大伙儿才没有胡乱散了开了,都是各自运用起了灵元,稳住了脚步和心性。   茅洛天护住了章博渊,等过了好些时候,那阵雪才渐渐停了下来。众人刚要抖着自己身上的积雪,才发现雪足足埋过了膝盖,这风雪要是再多下上一刻钟,只怕连人影都要找不见了。   从了雪地里爬了出来后,大伙儿也确实有些累了,步辇云数了数人数。忍不住骂了一句。   前头已经有人惊呼了出来,这地上无端端多了许多各色的金石,琳琅满目,先前还是冷静的兵士们一用而上。连着这些富人家出身的公子小姐,对了这些金钱器材并无多少的心思,虽是如此却阻不住身后的那些兵士一拥而上,茅洛天自负平日治军很严,积威很厚,也只勉强喝住了几人。乔布衣和朱庖丁在了后头也是拉扯不住那些往前冲去的兵士。   金玉满地,人生在世,不过尔尔,得了这些钱财的兵士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往前走去,嘴里嚷嚷着要退了回去。金奴和茅洛天无奈,只得让那些人先行出去,哪知人马在了后头,却突然发出了一阵响声。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前方突然出现了无数的豺狼,对着那些兵士冲去。那些狼头之上都带着金色的玉石,和那些兵士先前的手中的玉石对着它们似乎有特殊的吸引力般。不等人惨呼出声,狼群就将人吞了下去,雪地上的血水染了一地。那些豺狼回头看了眼呆立在旁的人群,嘴里嚎了一声,摇着尾巴退去了。   那些豺狼只是攻击了那些拿着金石的兵士,却并没有攻击身后的那些人,地上依旧洒满了各色的玉石,朱庖丁吞了口口水,说道:“我的老娘啊,这些个畜生从了哪里出来的,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章博渊眼里带出恐色,说道:“这些不是真的狼群。”   余下的众人都是些灵元修为不弱的人,大伙儿也是跟着点点头,先前狼群出来时,也是毫无声息,来去无踪,只怕是幻影,又是章博渊说道:“此狼其实只是人的意念,明为婪兽,为人的意念所生,人之欲念越强,则心中的婪兽也是愈发厉害。”   婪兽是不会平白出现,平白伤人的,只怕是受了人的操纵。先前几名女子见了地上的宝石,也是有几分喜爱,只是仗着矜持,没有伸手去拿,这会儿被这婪兽一惊,也是冷汗淋漓,暗自庆幸。   茅洛天看看前方一地的金石,那些跟了自己出生入死的士兵却死了个精光,嘴角抖动了几下,眼里也是湿了几分。花惹娘在旁冷言冷语道:“也落得干净,这些人也只会拖了后腿。”   见众人都是怒目相视,她也只是哼了一声,说道:“难道你们还未发现,一路下来异像众多,却无多少兽类,只怕再往里头走,连我们都是难以自保。”   森林里吹来的风还是一片死寂,大伙儿都是愣住,一路过来,除了那些婪以外,并无见过飞鸟和走兽,这般看来,大伙儿都是猛地一震,那先前的那阵子兽类吼叫,难道也是假的不成。   “我们还是回去吧,”齐熏之这时也是有些颤抖,他也是北陆风岭出身,能操纵些风元,前头的情景似乎也探听到了些“里头没有活人的气息”。大伙儿也不发话,碧色的脸也白了些,说道:“他说的是真的,里头没有兽类和人的气息,我将我的风元一路释放了下去,却任何活物的讯息都没有,那些进去的士兵,只怕是...。”   见两人都这般说,茅洛天也多了分迟疑,斐妄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回不去了。”前方风雪弥漫,早就将他们前来的道路掩埋了,这会儿,就算若儿等人灵识再强,也很难找到那些厚雪下的地衣苔藓。   “那老头子可是骗人的不成,”烈明痕说道,“这里头居然无活兽,还让我们进去找什么杀人的兽类,这分明就是刻意刁难。”   若儿和斐妄异口同声说道:“冰原里的人绝不会胡乱使诈。”天机长老掌管冰原也不知多久了,平日也是寡言,但绝不会欺瞒他人,他的话历来如同冰原的神旨,绝不可能有丝毫虚假。   茅洛天一拳砸在了地上,嘴里说道:“绝死地而后生,我们不能退回去。”他说话时已经是眼目赤红,向他茅洛天,出身在山林之间,崛起于兵甲之内,多年来从来没如此狼狈过,手下的兵士阵亡,前路莫名,就算是死也要闯出一条来。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虽有些不情愿,但大伙儿也跟着如此做了,突然有人惊呼道:“前头,前头怎么突然多了一块雪碑?”   果然见了森林的入口处,多了一块人身高矮的雪碑,上头刻着几个大字:“冰渊明,禁渊暗,禁渊看不见。”这几个字看着也是醒目,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大伙儿却看不明了。   冰渊指的该是冰之渊,禁渊只怕说得就是几人落脚的禁之渊,雪碑似乎暗含了提示之语,却又说的不明不白,徒增了大家的烦恼。   茅洛天看了片刻,又和步辇云一阵低语,最后才说道:“无论如何,一路下去,我们要小心,无论是见了什么东西,都不能轻易动了。”   停在原地也是徒劳,他们于是再往里里头走去,森林里头,雪松挺拔,都是高耸入云,比起一般的雪松来,不知要高大了多少。众人入了林,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树旁传来了响动,只见树上跳下了几只松鼠。几名女子都死看着喜欢,嘴里称赞道。   松鼠才落到了地上,却突然没了踪影,大伙儿脸色一变,再见了旁边,雪松上又跳动了无数的松鼠,都是一般的形态,看着栩栩如生,但是也是一消就散,想来也不是真实的存在。   大伙儿走得战战兢兢,再走了几步,只见前方扑面而来了来一阵热气,大伙儿看得又是一愣。   眼前的景象不得不让人惊叹。若儿和碧色也是明白了过来,先前一路走来,两旁的雪松退去,见了些绿色的丛林灌木。   这会儿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人惊讶,原本她们还是觉得奇怪,每年冰原都会从芳菲坞买进很多花木,偏她们一路看下来,也没见了什么花草树木,她们原本还以为,是花木难以生长在冰原里头,所以才年年替换,如此看来,原来这些树木全都摆放在了禁之渊里。   若儿看得也是越发心惊,外头也是冰雪封境的禁之渊,里头竟然凿开了数条渠道,热水滚滚,都是活的温泉,冰原这样的冰雪之地,也只能用了地热之水养花,才能抵御严寒的天气,只是不知何人会耗费了如此大的心血,在此修建了这么一处世外之地。   她们走了一圈,发现这里的树木品种很是不少,又是往里头走了几步,大伙儿都是愣在了当场。   061 千年一劫乱红尘   无数的冰雕摆放在了前路上,数目达万千之多。冰雕里头更有暗香浮动,除此之外,还有各类的虫鸟鱼兽,此处,就如同一个冰雕园林一般。   在众人感叹不已时,若儿也是看得痴了,不知为何,她心里生了股暖流,又觉得多了阵伤感,如此的景观是人力难以雕凿而成的,此处的的每一物看着都是栩栩如生。一旁的傲世看着却觉得心中有些异样,没来由的心烦气躁了起来。   若儿看得心惊,她往了冰雕深处看去,大叫了一声:“大耳狐狸。”冰雕里头,果然是冻着那只金耳狐狸,三年时间,它的身量比原先长大了不少,但确实是当年的那只狐狸。   “此处的冰雕,都是由活物冰冻而成的,”章博渊冷冷地说道。   听了这番话,大伙儿都是心惊,满地的冰雕,竟然是将活物冰冻在了里头,禁之渊内的人,好狠的心思。   若儿和碧色都是脸色惨然,芳菲坞中,连花草都是灵性之物,更何况是活兽。而其他人也是出身显贵,赏玩之物从珍宝到活物,无一不有,但也从未见过如此的冰雕,冰色透明晶莹,里头冰封之物,毛色发色都是色泽鲜艳,仿如生前一般模样。   “啊,”齐熏之叫了出来,他先前见了一边的冰雕栩栩如生,刚是触碰上了其中一只,哪知那兽类突然显出了形来,冲着他扑了过去,兽类流着涎,竟是活了过来。   一瞬间,眼前的冰雕都是幻化成了活兽,“该死,”先前众人也是不备,才是一眨眼的功夫。蹲在地上的兽类冰雕,悬停在了空中的鸟类都活了过来。   冰雕或是幻化成了鸟兽,或是成了虎狼,见了这群身子还泛着暖气的活人,都是咬牙咧齿。   齐熏之的右臂已经是血淋淋,手里的炎风刃砍杀了过去,那兽身子很是灵敏,侧身闪了开来,它先前一口咬伤了齐熏之手臂上,他手忙脚乱血也来不及止住,脸上已经出现了冻伤之色。   他哆嗦着说道:“这畜生嘴里有毒,”茅洛天抢在前头,一拳击打了上去,那头雪兽身子撞击了出去,被打碎在了地上。   场上的人都是拉出了兵器来,矛,镰,齐傲世则是冷眼看着,手中的共君剑并未立刻显现。   先前也是没有预料到冰雕会化作了活兽,众人才会不小心着了道,一气剿杀下,地面上多了无数的冰片残骸。   若儿和碧色招架的倒不累,两人或是用子带或者是花藤,那些兽类冰雕也是近身不得,只是越到最后,若儿越是奇,她招架之余往了先前大耳狐狸的位置看去,果然不见了狐狸,心里警惕了起来。   傲世清理了眼前的一只雪狮和雪豹之后,也是环顾四周,身侧突然多了两阵冷意,金色的身影往了他扑杀而来。   百里焰漪离他近些,这时融镰一把闪过,砍去了一截狐狸尾巴。大耳狐狸眼里闪过一阵痛楚,但也不停歇,还是如影随形地缠斗在了傲世身旁。   “狐狸,”若儿有些难以置信,它嘴边还带着血,眼里也是一片杀意,盯着眼前的齐傲世。先前若儿离开冰原之时,大耳狐狸分明已经能通人语,为何这时,却如同完全失了心性般。   “畜生,”齐熏之此时也是寒毒发作,全身打起了摆子,嘴里叫骂着:“活捉它,我我...”,他连唇都开始变成了青紫色。他此时的情形和“潇潇”寒冰发作的时候有些相似。   大耳狐狸瞅着一旁的若儿,低嚎着,它眼底带着些悲色,快速地往里头退去。“畜生,你往哪里走,”烈明痕一把抢去了它的去路。手中的祝矛连连刺出。   “你们不能伤它”若儿扒开了人群,大耳狐狸眼里带过一丝柔色,很快又闪了过去。只是它的断尾上渗出了些蓝绿色的冻血。   “少夫人,”章博渊劝道:“三少爷不能有任何闪失,你这样做,会让少爷为难的。”   若儿却不管这些,身形连动,往烈明痕而去,身子却是一停,对上了傲世的眼:“若儿,这只狐狸是此处的守护兽,不除掉它,我们是难以离开禁之渊的。”   “你,”齐熏之看着眼前的花惹娘,蓝绿色的血跟着喷洒了一地。金奴惊呼了一声,却也没有制止,“齐二少爷又何必为难少夫人呢,”花惹娘笑道:“在了我们花月谷中,害病的花草是全部要除去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茅洛天见她无端伤了自己这边的人,也是气急,步辇云挡在了她的前头,“茅将军,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些冰雕也是一身蓝绿之血,只怕被这些兽类咬伤的人和物都会中了寒毒,敌我不分。”   又是一阵低吼,一只异兽从了空中直落而下。烈明痕已经是招架不住,众人都是围杀了上去。   那只异兽一身白毛,见众人都是围着狐狸,也是怒极,它大口一张,一口咬住了烈明痕的祝矛。它身上的翅膀怪异的转动着,朝着一个方向,盘旋着。“可爱,”若儿怔立当场,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两只凶猛无比的兽类和自己相处了七年的可爱和大耳狐狸联系在一起。   突地,百里焰漪说道:“我可是明白过来了,我的爹爹和北陆的太子都是被你们冰原谋害的。冰原藏了祸心,那天机又假意,见我们引进这种该死的地方,这两只畜生也是你养的,”她一步步的靠近若儿,手中的融镰火色闪闪。   若儿很是焦急,前头的两只兽类和众人打斗的很是厉害,眼里带了些恼色,阴阳双阙飞了出来,百里焰漪尖叫了一声,她的融镰落在了地上,血滴了一地。   “傲世,”若儿看着将立刻将百里焰漪护在了身后的齐傲世,只见他眼里也带着几分怀疑。   “我没有,”她退后了几步,看着百里焰漪,腰间的火云缠红的触目惊心。   “韩姑娘,”茅洛天见几人扑杀两只兽类也是绰绰有余,退了下来:“此事和冰原绝脱不开关系,你是要将事情说个清楚。”   “嗷,”一声惨叫声传了过来,“可爱”从了空中掉了下来,皮毛已经成了焦黑色,她有些急了,脚下一闪,晃过了三人。   噬金兽已经受了伤,大耳狐狸见了,戾气暴涨,它将可爱叼在了嘴里,两忙往里头逃去。若儿想也不想,跟着也往里头冲去。   一路下去,两只兽类停在了一人面前。若儿见了冰雕,也是愣住了,这具冰雕和外头的都不同。唯有她,是人形模样,见了若儿前来,狐狸转过头来,眼里带着丝金芒。   “可爱”抬起了头来,发出了低低地呼叫声,若儿有些发愣。如果外头的雕像全都是活物雕造而成,那眼前的女子不也应该是...她低下身子,抱起了可爱,不知为何,不敢抬眼看那座雕像。   后头赶到的人也都是见到了如此的一幕。雕像中的女子也是弱水容颜,羽衣仙姿,她的眉目含着多情,让人移不开眼,她的脚下,开着一簇淡蓝色的花丛。   两只小兽在了“她”的脚下趴着不动,甚是敬畏,她的身旁却是一面石墙,上头写着:“百年已过,尘世沧桑万变,吾独行天下,却再难寻到当年花阴之灵。遂雕成此人,日夜思念,婆罗喜花,吾年年引得群芳点缀与此,又恐花物太过沉寂,又寻得灵兽百种,活兽灵元,点缀林间景色。”   众人看得心惊,禁之渊竟然只是为了眼前的冰人所建,而这里头所有被冰冻的灵兽也仅仅是为了一具冰人解乏。   傲世盯着那个冰雕刻,也是愣住了,女子雕刻的也是精致,眉目之间,甚至连发梢也是如此,和若儿几乎是一模一样。   “天机墙,”章博渊走到前头,欣喜若狂,“传闻冰原有天机墙一面,墙后留有当年冰原圣人留下来的秘宝,”   见傲世对着那面冰像发愣,百里焰涟心里更是不悦,墙壁上倒映出了那张冰雕脸和若儿的脸,两人的脸层层叠在了一起,她看着更是是恼火,融镰一举,扎进墙里。墙壁上出现而来一道裂缝,寸寸裂了开去,里头传来了阵声响。   碧色一愣,这里头藏得是...风元,墙体轰然倒塌,“啊”百里焰漪尖叫出声,人被风卷进了裂缝里头。   若儿离那冰墙最近,见百里焰涟身子也飞了起来,她心里一惊,手中子带飞了出来,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傲世连忙定下身形,离得近些的人都立刻扑在了地上。茅洛天口里大叫,“大伙儿稳住。”金奴叫道:“风穴,此处居然藏了一个风穴。”   若儿努力定住身形,将百里焰涟抛向傲世,哪知百里焰漪的身子被扯离了风穴后,朝了傲世那边飞去之时,见他一脸急色,眼正往了若儿那边看去。   她咬紧牙关,手中融镰刮起了一阵热风,猛地往了若儿身上投去。   若儿只觉得胸口一热,人猛地往了风穴飞去,正当她要被风穴吞没之时,噬金兽和狐狸扑了上来,耳边传来了一阵声音,“主人,我们总算是等到了。”   两只兽类身子猛地一涨,强健的四肢抵住了洞穴,身子一点点往了里头陷落,大伙儿都是抓住地上一切可以用的东西,只是风越来越大,狐狸和噬金的身子慢慢地消失在了风穴里。   若儿看着手中的千叶子带越变越单薄,感觉着自己的身子不住地往后拉去。她的眼里很是茫然,往了旁边找去。   她定定地看着前方的傲世,只见他眉头紧锁,却因为拉扯住百里焰漪,不能动弹分毫,她心底幽幽地说道:“花婆罗前辈,你是幸福的,有人为了你修了这么一座禁之渊,而我,还剩什么。五十死了,可爱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那根银色的子带在了空中绷断了,她的身子如同风筝一般,被卷入了风穴里头。   傲世看着若儿的身子被卷进了风穴,嘴里惨呼道:“不。”   风渐渐停歇了下来。大伙儿都是愣在原地。斐妄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突然一道火龙喷射了出来,朝了那洞里,喷了过去,看着火龙进去之后,再也没有了声息他才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没用的,”花惹娘往前走来,笑着说道:“这是风穴,普天之下,吞噬一切东西的风穴,就算神仙进去了,也是尸骨无存。”   062 事过境迁梦已空   茅洛天则是狐疑地看着斐妄,疑光陡生,问道:“驸马的灵图竟是龙。”在了玉阕之中,以炎帝的火灵兽为尊,为炎凰,而今这年轻人的驯兽却是火龙。   “我要进去找姐姐。”碧色上前说道,她眼里带着几分倔色,再狠狠地看着齐傲世,说道:“娘亲和我说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站在了姐姐的左边,齐傲世,你可曾记得,大婚之前,我韩碧色和你说了什么,我说,‘姐夫,以后姐姐就交给你了啦,你要爱她护她,永远伴在她的右边,那今日呢?”她看着站在了傲世身旁的百里焰漪,再看看一脸幸灾乐祸的花惹娘。   她见傲世无语,惨然一笑,“世上男儿皆薄幸,是她害死姐姐的,我今日就要杀了她给姐姐陪葬。”   风声已经消失了,碧色的这些话却落在了每人的心间。傲世还是怔怔地看着那风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碧色说完,身上突然藤起了无数的藤条,那藤条之上带了好些红刺,风将那些藤条带了起来,飞起了好些蔷薇花瓣。   花惹娘先前还是嘲笑着,见了碧色身上的花物,眼底闪出了一些奇色:“蔷薇之咒,原来芳菲坞还当真藏有花阴之卷,那为何我和大芳主遍寻不到。”   碧色听了也是一愣,她手中的功法,是这几年由姥姥和娘亲分别传授的,她听了花惹娘的话之后,想起了数日前姥姥受得伤,“原来是你。”   花惹娘笑着说道:“是又如何,你以为用了这半吊子的花术就能将我制服不成。”   “咯咯咯,”她笑了起来,“姑娘,你可是要让她在了你面前生事,”花惹娘笑着看着一旁的百里焰漪,见她神情有些严肃。   “藤类,最怕火烧,你是她天敌,”百里焰漪看着前方,花惹娘心头想着,只要是将这人消了去,那花阴之卷自然也要落在了自己手里。   “焰漪,”齐傲世很是困难的说道。“傲世哥哥,事已至此,我先前也是不是刻意的,真要让她出去了,芳菲坞定然不会放过我们,更何况,我和你,早就有了夫妻之实,”百里焰漪脸上生了几分羞色。   烈明痕在旁听了,狠狠地看着一旁的齐傲世,只见他脸上有些闪神。花惹娘在旁看着好笑,手中却悄然出现了一把花刀,“金妹子,你还不来帮帮姐姐。”   金奴看了一眼说道,“这事可是不干我的事情,我虽和你算得上是一只船上的人,但实在的说,我也不喜欢这种狐媚子,但是我可以替你挡住救女心切的步将军。”   她说着,挡在了步辇云前头笑道:“步将军,我们各位其主,平日也是互看不顺眼,今日倒是可以畅快打一场。”   碧色气得发抖,让她很是感激的是,斐妄站到了她的身旁,场上顿时分成了三批,茅洛天他们还是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原来是这样子的么,”身后的风穴里,走出了一个身影。   若儿嘴角带着古怪的笑意,往前走来。“你,”花惹娘退后了几步,几乎是不信地看着她。若儿有些不同,她的眼在人群中搜索着,朝着花惹娘走去,缓缓说道,这是你们要找的么,她将大耳狐狸和可爱的尸体放在了地上。   若儿身上的衣服已经破裂了大半,碧色见了她,一时都要忘记了身前的花惹娘。碧色愣住,盯着若儿,那块姐姐自小戴在脖颈间的那块玉石不知为何碎裂了开来,若儿如同没了知觉般,往前走着,每走一步,地上就开出了淡蓝色的婆罗花。   花惹娘再看了一眼若儿,狂喜道:“我原本以为这次到了冰原也是毫无收获,苍天有眼,你竟然是花木阴阳之体。”   碧色喃喃说道:“姐姐...你莫要胡乱用了灵元,”若儿身上时有黑蓝两色喷薄出,场中每一人都感觉到了那阵很是霸道又是绝望的灵元。   碧色伸出手去想拉过若儿,却被她眼中的泪吓住了。两行清泪缓缓流下,这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见姐姐哭,碧色心底莫名恐慌了起来。   若儿眼中含泪,嘴角却带着笑,紧盯住花惹娘,“花木同体,怎么花月谷可是窥伺已久?”   她走了过去,再说道:“你很想要花木同体之身么?”   她摊开手心,只见上头六瓣花叶,全部放开,韩红窈对她的凝封之咒居然已经解开了,两颗灵瑙闪着光亮。花惹娘看着,眼里生出了几分贪色。   大伙儿都是跟着一愣,先前见了若儿的时候,她身上分明只是手脚灵活些,而这会儿怎么就突飞猛进了。花惹娘眼里的贪色又浓了几分,却见若儿两手向前,再往上走了几步。   两只手慢慢地环绕上了她的脖子。   金奴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只见花惹娘的笑容定在了脸上,雪地里突然有了些波动,那在了花婆罗旁边的那些蓝色花朵,突然生长了起来,往了这边靠来。   花惹娘的脚下被锁在了里头,动弹不得。若儿的手如同有了禁咒般,牢牢地箍在了她的身旁。   “那就给你吧,你可知花木之力是怎么来的,”她眼里,泪水点点落下,花惹娘看着她的左手,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若儿身后一条龙纹盘踞。   --------------------------------------------------   跌落,跌落,若儿跌进了无底的深渊。   狐狸和“可爱”的身子被卷了进去。若儿的心中无悲无痛。   “若儿,”黑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能陪你看尽一切了。”黑玉第一次显现在了她的眼前,龙身全部展现了出来,她淡淡一笑,说道,“你可是看清了。”   当若儿的的身子往下坠的时候,耳边的风声还是呼啸而上。“风穴,是吞噬生机之地,人若进了这里,要想生还,本是不可能,”黑玉淡淡说道,她将身上的灵瑙悉数放开。   无边的黑暗中成了一条环形丝带,五龙盘旋飞舞,往上冲去,“我总算能在你身前显出身形来了。”   若儿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黑玉,身子停住了下坠的趋势,“我即是你,你即是我。”眼前的女子份外眼熟,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笑容,黑玉飘渺虚空的身子,此时彻底展现了形貌,悬立在了若儿面前。   黑玉,正是那日幻境里的花婆罗,也正是外头的那具冰雕,黑玉摇摇头到,“我原本以为,逆天而生,化作盘龙古木,就能改了落花有情,流水无情的天命,想不到,最后还是成了这般的下场。”   黑玉笑了起来,心里默默念道,雪,你当真是给了我一份惊喜,给我再塑了这个前世今生一般倔强的花灵。   五条龙将风穴里的灵元一吞而空,风穴里头的风声停了下来。   黑玉也没了踪影,脖颈间一声脆响。若儿回过神来时,身子很轻,一切都已经去了,她听到了外头的那些话,原来竟是如此...至始至终,她都是被蒙在谷里的那一个。   ------------------------------------------   泪无止尽地流着,“是用了姐姐的命换来的。”花惹娘感觉脖间越来越紧,若儿手臂上,龙纹丛生,黑龙翻腾,她的眼底无泪却已泣血,众人正要上前,脚下都难以前进,原本还是冰封着的百花破冰绽放了开来,无数的花藤如同千军万马挡在了他们面前。   花路一字铺开,花惹娘的眼放大了开来,嘴里却是不甘心地嚷着,“你...”她的身子很快就被一旁的藤攀爬了上去,才是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了花藤之中。   如此的一幕诡异的可怕,若儿的发长长了,一直到了腰间,先前还是活生生的花惹娘,这时如同消失在了空气里般。   若儿再走到茅洛天身前说道,“伤人的凶兽,茅将军可是要拿好了。”茅洛天看着手中已经气绝的瘸狗和狐狸,再看看若儿,心里由不住的起了阵冷意,他饱经沙场,却未曾见过如此绝望的眼神,正是生无可恋,玉石俱焚之势。   若儿转向百里焰漪,眼里的恨意铺天盖地而来。傲世看着她,想起了那日行凶的花婆罗,下意识地将百里焰漪拉到了身后,却还是迟了。   百里焰漪心底一寒,双脚被花藤拖拉了起来,阴阳双阙齐齐而出,傲世的那把共君剑凌空出世,冷声说道:“若儿,你莫要逼我。”   阳阕在前,挡住了傲世的身子,烈,茅几人一起上前,想挡住若儿。雪风拼命吹起,藏在了冰面之下的那些婆罗花苗破冰而出,几乎是同时,大伙儿都是身前再是一滞,身上的灵元被吸一空。   百里焰漪也是放出了全部的火元,平日很是惧火的花草,虽退去了些,但很快又攀附了上来,一气缠了回去,她挣脱不开那些藤草,心里也是慌急。   禁之渊外,天机长老和一干弟子都是一愣,禁之渊的上空,他们脚下也腾起了一阵浩瀚的花木之意。   “不,”百里焰漪惊呼了出来,听了这声惨呼,傲世也是慌了,眼里闪过焰姝临死前的模样,今生,他不能再让她...周身忽然起了一股水元,水腾之术使了出来,花藤被水冲断了。   若儿的灵元被打乱了,她凄声笑了出来,花藤一松:“你...。”   百里焰漪已经昏死了过去,她身上的灵瑙被一击而碎,再无灵元可言。   花藤全部撤了回来,若儿似是累了,一言不发,和傲世擦身而过:“我原本就不打算杀她,因为她是你心属之人,”若儿眼中茫然,往前走去,再也不回头看他一眼。   烈明痕还想生事,却听着斐妄冷声说道:“走。”   到了冰原外侧的时候,若儿依旧什么也不再说,只是倚在车上,默默不语,天空下起了雪。   空明几人也是匆匆赶了进来,看见一脸木然的若儿,也是满脸古怪。让茅洛天和步辇云很是吃惊地是,天机长老并没有再为难他们,而是将他们送了出去。   等到空明和廖井将人送走之后,天机才说道,“你俩可是决心要留在冰原?”   空明说道,“长老,你曾说过天下将乱,我们在了冰原反倒是最好。”   廖井听罢,也是大吃一惊,空明摇头道,“你可是看到刚才那些人了。你死我活,世间情爱也不过痴缠如此,你我,也是如此。又何必拘泥这曾经的渺城,还不如在了天地冰原之间,自在逍遥。”   天机长老问道:“难道你就不想报仇,”空明摇了摇头,“长老,天下已变,你我都只是他人手中之棋,不是么?”   天机长老听罢,也不言语,直往禁之渊走去,见了倒塌下的天机墙,他闭上了眼说道:“雪圣,一切如你所料。她情爱已断,只是...你可曾觉得杀戮太多。”   雪的那处冰洞的墙体迸裂了开,里头却空无一人,那个曾经的身影,不知去了何方。雪风一路吹过,带过了笑声,似是很是畅快,又似回答天机的话。   无人知道,若儿灵元喷薄而出之时,她手中的“心珠”又多了一颗,一颗心珠是百年,十颗心珠是千年。   风一直吹到了五牛岭中的那个蛇窟之中,原本在了地上休眠的风蛇,也感觉到了这阵怪异的冰冷之风。   它的身子被风卷带了起来,最后被甩在了地上,翻滚了七天七夜之后,蛇已经是死透了。它的那条一直圆滚着的肚腹部发出了阵撕裂声。   一双手伸了出来,蛇肚被猛地刺破了。   风一枭亦或者是说雪,回头看了眼地上的蛇身,额间还带着些血痕,他的身子已经长高了不少,看着已经有十岁大小。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口白牙,笑道:“才只是刚开始而已,若儿,你可是要等着我。”   063 涤心之术断欲情   才至冰原口,就见芳雅赶了过来,原来冰原里的那阵木元波动,竟连她也感觉到了。冰原之事即了,碧色正要告辞,说是回家探望受伤的姥姥,却听若儿在旁说道,她也要回坞。   傲世有些闪神,方才的那股水元...自己似乎并未...。半日下来,若儿都是一脸冰冷,他知道先前在了风穴口,若儿的那阵子怪异,想来是听见了百里焰漪的那番话,她摔下风穴时,自己正护着焰漪,想来是...但想起若儿百里焰漪的灵瑙被若儿毁去,也是太心狠了些,也就不上前劝他留下。   若儿和碧色说罢就跟着芳雅走了,看着马车顾自离去,傲世脸色有些难看,章博渊说道,“此次一行,齐熏之已死,齐堡里头想来有一番争端。”   茅洛天也是问过齐傲世,却见他看着有些心烦。他也知齐家几子历来不交好,心里暗想:“齐熏之是死在了花惹娘手中,只不过也是因为受了异兽之毒,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就都推给那些不长眼的畜生罢了。”   身旁的车辇已经行了出去,若儿痴痴不语,只是沉沉睡了过去,并无苏醒。碧色在了车里憋得气闷,就在了车辆停泊的地方落了脚,买了些干粮,哪知才一回来,却是一惊。   只见车上的若儿虽是醒了,却一声不吭。碧色想起风穴外,姐姐的变化,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风穴的影响,她心里焦着,连忙往了芳菲坞里赶去。   芳菲老妪听得两名孙女归来,心里也是欢喜,拖着个病体迎出门来,哪知见了若儿的情景却是一惊。   韩红窈和韩碧色见了,也是不明,红窈见了,突然眼里生出了几分怒色,“她怎么生成了这个模样。”   碧色再眼看去,只见若儿这时身子僵硬,突然惊了一句,姐姐的眉眼之间,怎么成了禁之渊里那个雕像人的模样。   原本若儿和她就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会儿连头发神情都是完全一样。碧色见了,连忙将里头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妪见了也是讪讪然,说道,将若儿扶了进来。韩红窈再看了若儿一眼,失声问道:“娘你想做些什么。”   老妪惨然一笑,手中的拐杖重重一锤,“你还是不明白,若儿只怕是伤了灵元。你我见她出生之时,浑身无半点灵元,只以为她是灵元薄弱,又怎会知道她是花木同体,阴阳相抵,才显不出灵元。花灵在了你多年的封印之下,早就不得使唤,这会儿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你看她双眼空洞,只怕是情伤加上身损,心里已经是苦极了,你为人亲娘,难道没有半分心急。”   韩碧色听罢,心里一惊,说道:“姐姐,你竟然做了这般的错事。”   韩红窈使唤的冰封之术,正是从冰原里头学来的,灵元在强封之下,长久之下,必然损了生机,若儿强自冲开了凝封,也是伤了身子。   老妪再看她手上的灵瑙,说道:“这也是命,”说罢,她让人扶起了若儿,进了房中。   碧色有些不解,“娘娘,这是怎么回事,”韩碧然叹了口气,说道:“碧色,你也是大了,有些话还是让你早些知道的好。”   碧色这次回来,经历了若儿的事情,又见了花惹娘的死状,姐姐的花灵竟然将花惹娘吞噬一空,也知个中必然有些隐情。老妪于是将芳菲坞里藏花阴残卷,花月谷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老妪说罢,手中闪出了一道青绿光色,只见园中的树木,顿时摇摆起了枝叶。   碧色见了大惊,这是...碧然说道,“老妪的灵和我们的也是不同,正是菩提树。芳菲坞并非如同外人眼中所知的那样,只有花灵一元。木元一脉特有返生之术,若儿这般的模样,如同失了心般,老妪需替她疏导心智,一切都是要看她的造化了。”   老妪身上的木元源源不断而出,脸上又苍老了许多。若儿在了绿光之下,眼中逐渐恢复了清明,园中的树木轻轻摇动。众人都是一惊,只听得花冢中传来了龙吟之声,房中若儿高呼了一声,“姐姐。”   等到几人推门而入时,老妪也是老脸惨白,她不急着让婢女服侍,而是喃喃说道:“百木齐撼,木中盘龙,那棵盘龙古木,这是...”   若儿的身旁,显现出的龙纹身上浮起了阵阵蓝花,融为了一体。碧色惊呼道,“就是这龙,姐姐那日在了风穴里c出来之时,身上也是显现出了龙图。”   碧色话音刚落,老妪等人还不及查看若儿的情形,若儿突然从了床上跳了下去,往了花冢中跑去。   老妪也是一愣,身后的碧然连忙追了上去,“碧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芳菲老妪制止住众人,“放心,她心智已清,先前似有一道浑浊之气盘踞在了她身上。”老妪所说的浊气,正是黑玉身上,那道苦缠不去的蛟龙之戾。   “这,”碧色犹豫了片刻,咬牙说了出来:“都怪那个齐傲世。”她将了这些年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讲到齐傲世和百里焰漪时更是咬牙切齿,贴油加醋了好些事情。   “混账,”韩碧然最听不得男子薄幸,怒斥道:“齐堡也是太过欺人,如此的日子还怎么过,还不如让若儿回来。”   “她不能,”韩红窈很是惊恐地说道,“她必须嫁给齐傲世,更何况,她喜欢齐家的二少爷。”   芳菲老妪看着两名女儿截然不同的反应,叹道:“你们去寻她回来,我再好好问问。”   一名婢女跑了进来,“老妪,内外坞主,花冢里头,”   花冢里头,依旧是落英纷纷,各类花木都是开满了枝头,若儿看着眼前的盘龙木,她上次归家,也曾到此看了姐姐的真身。   盘龙木身已有了千年的树龄,树姿挺拔,冠叶茂盛,树干上也是蓬勃。而今,她用了手指摸在了那树干上,上头已经是被柱开了好些蚁洞。   “恍如一梦,睁眼闭眼,世事已非。”她颤声说道,老妪她们赶来时,只见了若儿靠在看旁。   “姐姐,”碧色看着眼前神情怪异的若儿,从风穴里出来之后,她就觉得姐姐变了些,今日看来,却又有些不同了。“这树多年前已经是枯死了大半。”   若儿停下了手来,说道:“枯木逢春,会再长出来的,”若儿嘴里说着:“你们好生看管着,每年施肥除虫,不能有一丝怠慢。”   那一旁的婢女很是奇怪,说道:“小姐,树已经由花匠看过了,已经是伤到了根里,难以再活了过来。”   “每年施肥除虫,不得有一丝怠慢。”老妪的声音在了后头传了过来,她看着眼前的孙女,只见她眼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茫然,只是看着老妪又苍老了些,若儿也是一愣,想起了先前自己心烦意乱,几乎乱了神智,一股清新之气入体,想来是姥姥的木元。   老妪正要说话,却是眼前虚晃,人已经是软了下去,幸得一旁的碧然眼明手快,将她搀扶住了。   “姥姥,”若儿走上前去,“你...”   韩红窈查看之后,发现老妪的灵元竟是如同衰竭了般,先前老妪遇袭,伤势才是刚有起色,这会儿一番举动,只怕心里也恼火了几分:“也是因为你,先是齐堡无端端占了我们好些外坞,这会儿你姥姥为了你也是耗散了一身的灵元,她的一身修为,都废在了你身上。”   若儿听了也是不语,再看看自己的身上,封印果然是解开了去,她那日在了冰原上也是浑浑噩噩,直到这会儿,才回忆起了冰原里的点点滴滴,这些日来,她脑里只是记得那日黑玉消失前的情景,只觉得心魂欲裂。   接下来的几日,没人再提齐堡的事情,却是碧色和碧然都来了一趟,支支吾吾地问着若儿的。又隔了一日,连韩红窈都来了,她见了若儿,也是劝她早些回了齐堡:“你既然嫁入了齐堡,就是那边的人,我得了些消息,齐堡出了事,听说大少爷,坏了好几笔买卖,更是携了闾女,跑了。齐家太上已经下了命令,只怕将来的齐堡是齐傲世当家,”   “你想我回齐堡,”若儿冷声说道:“娘亲?你可当真是我娘亲?”   听了这问话,韩红窈退后了几步。   “娘亲,我嫁入齐堡三载,从未为人妇,夫君思慕她人,尽管如此,你还要劝我回齐堡,”若儿一字一句,问道。   “你...”红窈说不出话来。   “红窈,”芳菲老妪由碧色扶着走了进来,这些日子来,她的身子也是衰弱了许多,需要静养好些时候:“这些事,你油若儿自己做主,你不得为难她。”   听了这话,若儿回过头来,很是感激地看着老妪,老妪摇头道,“若儿,老妪无用,当年将你送往冰原,芳菲坞无论何时都是你的庇护所。”   若儿听罢,靠在了老妪胸前,缓缓说道:“恕若儿不孝。”   再过了一月有余,齐堡才送来了一封信,却是齐家两位老太所写,碧色还是有些不放心,就陪着若儿回了京。   帝都里头也是开春了,若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齐堡,只见里头的奴仆见了自己也是点头哈腰,知道这一月下来,齐傲世似乎又精进了些。   她辞了碧色,一人先去拜会了齐家两位老太,院中还是如初,春韭见了她,也是开心,将这一月来,齐堡发生的事,大少爷外逃,南依依一气之下,索了笔钱财,也回了娘家。   三房得知齐熏之的死讯后,也是闹腾了好一阵。春韭讲得也是起兴,却见若儿满脸的常色,并没有和往常一般有了多少喜怒。   小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原本的小姐只要是和少爷有关的事情都是很是关心,这会儿却全然不同了,她的眼底一片淡然。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太上房的两名女婢说道:“二夫人,太上有请。”   若儿站起身来,点头说道:“刚好,我也是有话要和太上说。”   064 宁做一壶一盏痴   行到太上房中,若儿也是微微一服礼,眼前的两名老者,竟也是憔悴了不少。见了若儿,他们眼里还闪着几分和色,齐熏之的死去,和齐天的那糊涂账让他们也是烦心不少。   齐堡里头如同一夜间经历惊涛巨浪风般,混乱不堪,唯独靠了齐放和齐傲世在了那里苦苦撑着。这么些年来,他们从来没想过,最后居然是由齐傲世站了出来,内外打理着。   若儿见了他们的模样,也是生出了些怜悯,曾经的叱咤人物,到了今日,也是力不从心,只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日在了兰所里的两名老人,谈笑自若,而现在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世事当真是无常。   齐家的太公最先发了话,他慈祥的笑道:“若儿,可是回来了,这些日来,傲世也是忙着,冷落了你。”   若儿只是点了点头,眼却看着另外一旁的齐家老太。和太公比起来,老太往往才是那个说正事的人,这时她却没有发话,只是在了桌前摆上了茶壶和杯盏,里头各是沏上了些茶。   她摆了摆手让若儿坐下,说道:“芳菲老妪可是一切安好?”   若儿点了点头,眼神再次落在了那茶盏之上,也不知老太是什么意思。   太公看了看,有些尴尬笑道:“若儿,你也是嫁入齐堡有些时日了,熏之不幸遇难,两房之中,天儿房中才多了名孙嗣。”   齐天此次惹了事端,也是匆忙外逃,留下了南依依也是寻死觅活,绝意要归家去,留下了一个三岁幼童。   “子嗣。”若儿重复了一句,心底却多了分凄凉,心底暗说道:“夫从不近身,又何来子嗣。”   “我看着,也是不好,刚好前些日子里,”齐家太婆身旁的长侍送了盏茶到了若儿身前,太婆示意她品上一品。   若儿喝上一口,发现是上等的茶叶,却喝不出什么味道,喝在了嘴里,带着股甘甜味,清清淡淡。   “炎舞大宫和我们商量了件事,”齐老太又唤人给她送上了一杯,若儿听到炎舞两字已是不喜,眉头轻皱,但还是将茶喝了一口,却是甜腻润口,加了蜜的花茶。   她搁下了杯盏来,将两杯茶放在了一起。朱色木案,青色茶盏,却不知为何生出了些惊心动魄之感,杯中的水明晃晃的,有些恍眼。   “这茶可好。”齐家太公有些沉不住气,急急问道:“很好,”若儿将了茶盏玩在了手里,看着里面红绿两色的茶渣子。“若儿对了这两个杯盏很是喜欢,太上可是能送予若儿,赏玩一阵,过些日子,再给您送了回来。”   齐家太婆颚首同意了,见若儿行了个礼就要告退,再说道:“若儿,你可是要记住了,一个上好的茶壶也是有了好几个茶盏才是合用,别生生只等一个杯盏,也是烫口。前些日子,炎帝下了旨意,说是齐家人丁稀少,想给傲世再赐一门...”   若儿的衣裳已经出了门槛,声音里还透着股嘲意:“孙媳知道了。”   她说罢,揣着那两茶盏走了出去。   太公眼底带着些复杂说道:“老太婆,你这样做只怕是会惹了那孩子伤心。前阵子,两人分头回来,只怕就存了些间隙,你再如此,若儿她只怕是要...”   太婆也是看着案上的几个骨瓷杯盏,叹道:“世上女子谁又愿意如此。只是炎舞大宫咄咄逼人,又说损了百里姑娘的名声。”   太公摇头道:“我看若儿丫头对了傲世用情也是很深,女子善妒,一时半会儿也是不会给了你我满意的答复。”   太婆笑道:“又岂止是女人善妒,你们男人才是口事心非。”   若儿回了房里后,搁下了两个杯盏,看着窗外,灯影婆娑,那一丛丛的竹林也是青翠欲滴。这竹是自己从了家里头移种了过来的,这些年来,她在了外头,也是无心打理,却还是长成了今日的葱茏模样,而自己呢,这近十年的努力,却又有了怎样的结果。   她回首看看窗外,只见了对面的书房中人影走动。她心底思着,手下却是一滑,只见原本摆在了案上的茶壶落在了地上,应声破碎。幸好那两杯瓷盏却安好如初,在了灯光里头闪着亮色。   春韭听了声响,连忙闯了进来,却见了一地的破碎,她连忙嚷着前来收拾,却见了若儿低下身来,捡了起来。她的发在了地上晃动着,手尖刺出了血来,却没有什么痛楚的模样,只是用了块帕子包了起来,放在了一旁。   整整一日下来,小姐都是静坐在旁,看着那两杯颜色不同的茶水。连饭食都没顾得上吃,春韭有些心急,里外已经送了几次热过的饭菜,小姐却丝毫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等到入夜的时候,对面的书房亮起了灯来,小姐却突然笑了起来,眼里带着些亮色,幽幽说道:“春韭,你却备上些吃的,我回来再吃。”   她说罢,往了外头走去。春韭见她往了竹林那边走去,心喜小姐只怕是去找傲世少爷了,连忙跑到了小厨房里,准备齐了晚点来了。   若儿走走停停,脑中的思绪也是百转千回,短短的一条路却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手中的两个杯盏里头的水,更是已经凉透了。   书房里头传出了些人声,只是她才刚走近,声音就全都停了下来。   她并没有如同往日那般迟疑,而是轻叩了下门。里头傲世的声音显得有些迟疑,却听了一旁的几人连忙说道:“少爷,这时候也是不早了,我们还是先行回去了。”   融复海和木卿君连章博渊都在了里头,大伙儿退让着出了们,见了若儿却都是一愣。   这小两口闹别扭也是有了一月有余了,傲世整日只是忙着事情,却并没说冰原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追问章博渊他又是卖着关子。   两人有些忍耐不住,将夫妻闹别扭的事告诉到了齐家两位太上那里,这才有了那一封信。   书房里头灯火通明,而室外却是一片漆黑,若儿的半边身子在了外头,眼在了黑亮之间,看着带了几分飘渺。   她走了起来,也是飘飘然的,长发缠绕在了腰间,眼里无悲无喜,仿佛只是顺路过来一般,她的眼不再和往常那般灵动,而是深沉了不少。   明明是一样的人,一月间,却看着很不同了,傲世心里带着几分忐忑,这一月来,他也是强压住了心里的烦闷,埋头堡里的事情。今日听人说若儿回来了,而对面的屋子里头,却没有往日的主仆笑骂声,他先前也是有些魂不守舍,这时见了若儿突然找上门来,也是一愣,看着她时,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儿却先是堵住了出门的那几人了:“几位叔叔,好久不见了。”   几人都是讪讪笑着,章博渊再是看往若儿,却见了她很冷淡地瞥了自己一眼,说道:“文先生,那十几处芳菲坞旧地,坞里不日将派人取回。”   听了这话,一屋子的人都是愣住了,若儿是在同谁说话,章博渊的脸上更是难看了几分。   他定定地看着若儿,最后说道:“时候已经不早,章某先行告退。”说罢仓惶地离去了。   木,融两人回头看了眼傲世,见他也是不语,也是打着呵呵,告辞了。   屋子里头的灯火照在两人的脸上,许久傲世才说了一句话:“你回来了。”   听了这句话,若儿只觉得眼底有些发酸,她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齐傲世,真想冲上去狠狠骂上几句,她一月不回,人也几欲因神乱而竭,他却看着一脸如常。   十年了,他从了当年的温和少年成了如今的俊逸男子,她不怪乎那一夜见了傲世和着章博渊谋夺了芳菲的事务,她也不怨他和百里焰漪的情意绵绵,她只恨自己为何到了这一刻自己才是见了他一面,心就已经软了,原本的一腔怒火在了他的温融眼里消失一空。   “我回来了,”她走近了几步,却不坐下,直着身子,看着傲世:“却是太上他们叫我回来的。”   齐傲世也就是枯坐着,最后才说道:“这些日子我有些忙。”   “忙些什么,是逼齐天一步步走进了绝境,还是齐熏之在了冰渊里的惨死,罪名都推在了噬金兽身事,抑或是陪着百里小姐赏景吟诗,含情脉脉。”若儿说这话时,声音里已经没了平日的那份温驯,骨子里,她从不是什么温驯的人。   傲世沉默不语,这些事情,她都已经知道的。   灯光之下,若儿的周身如同映出了月色泽,“今日,太上寻我过去,说了些贴心话。”她推开窗去,夜空一片漆黑,再无点滴星辰。   “女子如杯,男子如壶,一壶且能只配一盏。”她看了看外头,缺了一口的月在了空中。   “你心底又是如何想得?”傲世对了先前的话没有反驳一句,这些年来他还是亏欠了负,纵使她现在哭闹一团,他又是不会应上一句。这一月下来,他也是想了许多,那一日,她落入风穴之时,自己的心中的那阵子痛意...冰原渡口时,她不发一语,独自离开...他会好好待她。   他依稀想起当年,初遇之后,哭闹过的若儿,沉沉睡去,自己心中的那阵子温情。也许,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放不下眼前的女子的,只是百里焰漪对自己也是不薄,此次炎帝也是同意不再追究若儿的伤人之举,只是百里焰漪嫁入齐堡后,若儿必须三拜九叩,行道歉之礼,对这些,若儿又是如何想的。   风吹了进来,屋子里散开一阵淡香,若儿幽幽说道:“傲世哥哥,你可还记得,你初次见我时,是唤我小银的,普天之下,曾经只有你一人如此叫我。”   傲世停下了身来,半晌不语。“再过两日就是十五了,你能否到竹林陪我赏月,太上所说的事情,那时候,我给你满意的答复,可好。”若儿嘴上轻轻说道:“你若是陪我赏月,我就什么都依了你。”   窗外,一朵红色蔷薇在月下开得正盛。蔷薇是碧色之前送来的,若儿看着,嘴里泛起了笑意,这丫头也是执意要将花种在了这里,想不到,在齐堡里头还真能开得这般娇艳。   傲世迟疑着,不待回答,就见了若儿转身离去,口中再说道:“傲世,记得,十五之时,你一定要来。”   她的身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那阵子花香在了夜风里突然淡了,傲世心中微愣,心里却涌起的惆怅,莫名的难受。   卷六 玉人葱茏   001 前尘如梦晃眼过   这月的十五,稀罕的没有了月色,书房中早早地起了灯。   傲世推窗往外看去,竹林之中,似有人影袅袅约约而动。自从那一日后,几日来,若儿再也没有前来找自己,也没有前去拜见两位太上,只是在了自己的院落里。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走入了竹林里头。   竹叶的新枝才是刚吐,听见了些蛐蛐儿声音在了里外响着。他过了竹林,心里也是有些犯难,再走了几步,却是一愣。   春韭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这是,傲世四下一片寻觅,也不见若儿的身影,再往了前方院落看去,也是没有人影。   春韭的两眼红肿着,说道:“齐少爷,小姐叫我将信带给你。”然后行了礼,就要告退。   傲世接过信来,却不打开,只是问道:“若儿她...”   春韭摇了摇头,说道:“少爷只管看了信就知道了。”   傲世抽开信,上头的却是自己的笔迹,信角已经没了一些,似是烛火烧过的痕迹,离字已经去了一半,唯一有些不同的却是后边若儿已经落了款。   他微一发愣,往了前方院落走去。两人大婚的婚房早已褪去了喜色,屋子中很是清简,冷色的月光成了里头唯一的装点。   里头没有丝毫人气,他带上了门,那页离书却飘在了地上。天空中,月突然出了脸,傲世抬头看去,十五的月很是饱满,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心间却空了一块。   春韭第二日就回了芳菲坞,临走之前却将那两个杯盏送到了齐家两位太上面前,这原本就没有多少规矩的芳菲烧火丫头鼓足了底气,却怒声回道:“我们家小姐说了,芳菲里头,历来是一花一叶一秋果,两位老人家要配上多少个杯盏还请随意。”   她说完就蹬蹬出了门,心里又将这齐堡唾弃了无数遍。   才是几日的功夫,齐堡和芳菲坞的事就被有心人士传了个全国都知,若儿成亲当日,芳菲坞将整个帝都铺满花路,让她一路而去。这会儿到了别人嘴里就成了她是别人踩踏后也不要的残花。   芳菲坞却没有人出来辟谣,整整几日都是如此。秋叶飘零的季节里,齐傲世迎娶了百里焰漪。全国上下,喜声雷动,一样的宾客前来欢庆,说得也是一般的道贺词,齐傲世踢开新娘轿门之时,却犹豫了几分,里头的新嫁娘正襟危坐着。   他微微一愣,前头的喜娘催促着跨火盆,他才伸手扶出了百里焰涟漪,那一夜,齐傲世却是醉了。   齐堡的权利已经全都落在了傲世手里,大婚之后,他依旧是忙碌着,炎帝对他也是越发信任,由了百里门的配合,他手中的事情也是进行的有条不紊,齐放索性将事情都交给了他。   离他心里预计的心愿越来越近,那一日,在帝释宫中,他见了斐妄,两人只是微微一颚首,正要告辞,却听得斐妄说道:“齐少爷,你过得可好?”   挺好的,一切都如同自己预期的那般,傲世在了心中默默说是道,帝释宫中的枫叶在了风中摇摆,落了一地。   ---------------------------------------------------------------------------------------------------   百里之外的的洛水城中,白甲女子的嘴角抿了一口花茶,将茶盏搁在了案上,“这里去瞭苍还有几日路程?”   青衣女子愤愤的再瞪了花贩的方向一眼,招手道:“伙计,这里到瞭苍还需要多少路程。”   洛水楼是洛水城中最大的饭食场所,而洛水城也是玉阙国通往南方五省的枢干之路,往来行人每日不下万人,一个就中等规模的城部,有着及其繁荣的车马路人。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吃饭打听消息的往来路人已经将三层高的洛水楼做了个满满实在实。吆喝声,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青衣女子的唤声婉如莺啼,奇的是没有被嘈杂声淹没,十尺之外的小二听来,却是如同有人站在耳边细语。   “两位姑娘坐车的话还需五日,小店对面是洛水城中最大的车行,雇上一个好的车把式,保管您急事赶得了,闲事到得了。”热心的小二赶忙上前招呼道   “我们骑马可否在三日内赶到?”“骑马!两位姑娘,从洛水镇出发到瞭苍中间隔了五牛岭,这五牛岭先不论小道,就是官道也是崎岖不平,大老爷们都觉得磕碰的很,你俩这是...”   “骑马!小二哥,我俩有些急事,三日内可否赶到?”   “三日能到,只是姑娘,”   碧色抛过几个子币:“多谢小哥”,眼神也又若有所思地飘向了身边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此时看着窗栏外的各色食肆和铺子。   再过几日就是玉阙国主男女姻缘的拜兰节。拜兰节传说是神女在世上留下的习俗,单恋的男女朝着心上人所在的方向,在天枢星唯一升到与月同高时的拜兰节,焚香焚花,然后将残灰收拾妥当,置放在贴身衣物中,可求得心上人的爱意。   若儿眼前,却是再度浮起了一个蓝色的身影,月下焚香,竹影斑驳,院落里燃起的缕缕轻烟。心头似有若无地划过一丝酸涩,指尖轻轻地握上了项间的黑玉。   全城最繁华的街道上,红纱制的灯盏在午时就被节日里早早准备的小贩们叠叠挂上了五米高的竿子上去,远远看去,灯上坠下的长流苏,在午后的风中摇曳起来,女子盯着红色的纱灯,眼中雾气蒙蒙。   小二接过赏钱,细细一瞧,轩辕大陆上最是鼎盛的三个帝国通用的的都是云石制的子币和水玉制的母币。每币又各有一钱,两钱,五钱,一株之分,小二手上握的却是十几个两钱的子币,赶得上平日里十来天的收入了,顿时喜色难掩,回头再看了眼这二个出手阔绰的女客。   两女选坐的朝向临街,正是洛水楼的南向,由一个桃花纱屏和大堂隔了开来,旁人倒是很难看到这边的风貌。小儿打量之下,只眼前微亮。打赏的粉衣女子青丝如云,粉腮玉颈,鼻直俏挺,两眸含怒,半点朱唇嫣红欲滴,身着一件粉色的薄袄裙,外罩了件银色的软甲齐到膝盖露出一双紧致的大腿,小腿圆润修长包着双牛皮小靴。玉臂外露,上臂细细地缠着寸粗的青色环带,好似臂腕。   又看上首的女子,却是另外一番容貌,不若粉衣女子的雪肌玉骨,惹人娇怜,白衣女子的长发松卷,拖曳在脚踝两侧,略显英气的眉下端了双慧谲灵动的眸子,适中的鼻梁,浓黑的睫毛似乎沾上了水汽,嘴角似弯非弯,微微上扬,漾得不甚起眼的蜜色的肌肤亮了几分。   黑色的低领紧身绸服,平贴着件白色的小犀牛皮夹,丰乳纤腰,胸领双侧低开,春光隐约约可见,半高鸾皮短靴紧紧的包住结实的双腿,将诱人的曲线拉的更是显眼。女子领口半开之处,挂着块黑色玉石,看不出成色,只见一道红色的玉裂痕迹,自中翻裂了开来。   小二在洛水楼也是见识甚广,只见两女一人娇艳如春桃,一人野放如魈花,心里思量这两人一定不是寻常的平民杂户。看两人约莫也就十七八岁,黑衣女子看着略长些,此时也发现了小二显得有些炽热的查量,也无心思喝阻。粉衣女子回头一个嗔怒:“还不下去,记得给马儿换了马蹄铁,喂上几斤牛肉和烧酒。”小二却是一愣,这“这马是獒马?!”   粉衣女子冷哼一声,就一挥左手。小二只觉脚下一轻,人已经到了三尺之外,“妈呀,这是术法,这位姑娘是道师’”小二这才发现两女子的身份特别,不敢再多话,连忙出门张罗马食去了。.   “碧色,我们再歇会儿,就该出发了,今晚得在青牛岭前的栈楼过夜了。”   白衣女子嘴角一扬,掂过筷子,夹起了豆蔻饼,:“洛水镇的豆蔻饼倒是好吃,将上等的绿豆碾磨成豆泥,和上蛋清液成形,蒸煮而成,清甜而不腻口,你先尝上一个,若是喜欢,路上倒是可以带上一些,就怕压碎了,瞎折腾。”放到了青衣女子的碟子里。   “若儿,”碧色接过话应道,打量着白衣女子的满脸惬意。如果不是自己在齐堡里头安放了些蔷薇花充做耳目,又怎么会知道姐姐一人离了齐堡。   碧色心里暗暗叹了一口,却也不好发作,只得恼火的一口咬上了绿色的糕点,觉得满口豆香,含糊这说了句:“好吃”也就将不愉快暂时搁到了脑后。   两人再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就骑马离了酒楼,一路上,两人也无言,各自想着心事,若儿似被满目的山野景色吸了去,脸上春意浓了几分,原先水亮的眸子此时却透出了一抹绿色。   碧色则摆着个咋暖还寒的冬脸,恍惚间,日头就落了五牛岭后,树影也渐渐的浅淡了,两人见从山林中飞起了唧唧作响的几群夜蝠,就策马赶往了最近的青牛栈楼。   栈楼这类设施在玉阙分布不多,是由帝国六部十三省里的行运省组建而成的。仅分布在深山老林或者乱境荒凉处,就比如这五牛岭深处。这类地方,寻常的夜亭食肆往往难以落地经营,只因为生的偏僻,运输很是不方便。在加上这里也是最难管理的地带,匪兽勾结,时有出没,一个不好,连个残骸都不落下。   士省就特设了栈楼这些黑暗角落,一为的是行军打战探明前路地势,二为国中情报收集留下个眼线,三是为了收拾些宝贝稀罕物。这收集稀罕物,古来就有个规矩,越是险恶处,来往的越是亡命天涯之人。这些人身边往往带着能脱手或者被迫出手的物品,这自然不是一般市面上可以寻到的物品。乌牛岭就是如此,周边的一般的草寇也被清剿了个干净,只是深山之中,还是群兽出没不断,人迹罕至。   林立在玉阙国南边的十数个小国的武者道师和国内的猎人都会在此经过,青牛栈楼只登记名录,不细究客人的具体出处,只要付钱,就提供食宿补给,所以在全国倒是小有一番名气。   002 青牛栈楼风云会   碧色此前也曾问过若儿为何要去瞭苍,她却只是说道,想去瞭苍寻求些道术,帮姥姥修复灵元。碧色也曾听说瞭苍国境之内,各类术法齐全,能巩固灵元,甚至能死灵复苏,但姥姥也曾说过,木元一脉可慢慢修养,回复本源,也不知姐姐为何还要执意难行。   翻过小坡之后,两人远远就望见一座灰色瞭望楼,楼高十五米余,用的是灰贝混凝建成的,楼上有四名守卫上下各持了一瞭护长镜,监察着乌牛山峦内外。   楼下是齐刷刷的两排兵士,五米一人,左右各是六人,总共十二人的一帝国编制小分队。十几副铁甲铜盔,配着单兵长矛,护身的盾牌置于身前,一眼望去,甚是齐整。一小队长摸样的兵士对两人一番简单的盘问,见是寻常过路人,就放行让两名麻衣杂使接了马匹,兀自带去喂食。   两人往前去,就看见一片三四十间的屋楼。当中的三个露面的栈屋最是显眼宽大,旁边的圆形分布的平屋想来就是兵士杂役的住所,正中的就是歇脚的栈楼中心所在了。迎面而来是蜕了红漆的铜门,门梁上横挂青牛栈楼。这处倒是没见一个兵士把守。这栈楼虽处在正中,侧边却是丛林杂生,看来并无人细心打理的枝叶遮住了半边的栈屋。   从外面,一眼望去,只看到大门半开。再往里走,就见一只毛色发灰的毛球样动物趴在门槛旁,拉着耳朵,听见人声,连耳朵都不曾抬下,两人脚下几步,就进了门。见一竹椅木几,摆在门正中,灰旧的木几上摆口瓦缸,一羊须老人瞌着个水烟,闭眼啪嗒啪嗒的吐着烟云,眼睛微闭,睡了过去般毫无动静。两女扫了周边零散的几张桌椅几眼,晚饭时间,这里却是没有旁人歇脚。两人左等右等,又不便绕开老人,进了里间,又等不到个把伙计前来问话,目光只得直落落地盯着老人,琢磨着是否要自己招呼自己。   “伙计?!伙计?!”碧色是个憋不住的脾气,实在不见有人上来招呼,就转头又看了老人一眼,不大不小声的说道“这把年龄了,还当伙计,端茶送水的还不闪了腰折了骨。”   老人听得声响,忽的一个长腰,睁开双眼。   银若见老人眼中锋芒半闪,却似将两人的行动举止都看了去,心里暗暗戒备,想这僻远的青牛栈楼倒是有些不寻常,这老人看上去有八十开外,实不该是这么个偏远的兵部栈楼把守,屏息听去,栈楼之中,十丈之内,除了老人和那灰色毛球活物,再无其他呼吸的声音,这栈楼也委实客少主少了。   “两人两马,十株母币。”老人突地发话道   “哎,老头,这不是黑店吧,这一个晚上,就算把马料精良,饭食上等,也不需十株母币,”碧色听罢,柳眉一横,就要发作。   “碧色!老人家不要见怪”银若出声阻了碧色,上前报手行了个礼,立于木几之前,摸出了十枚母币,搁到了黑缸之中。   “还是这个娃儿懂得规矩,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要知道,深山老林的,水可是当酒卖的,菜也得当肉来吃。就去歇息罢”老人用烟斗磕了几下黑缸,嗡嗡的声音一下子盈*满了小厅。   银若拉过怔在一旁的碧色,就近坐在了老人的斜对面,也不再看老人。老人再不说话,继续闭眼抽起来水烟,一会儿功夫,一个麻衣伙计从侧厅瘸着左腿,送上了三小碟素菜,几个馒头。碧色又想发作,“我们还没点菜,这菜!”银若还是摇了摇头,伸手拿起了一个馒头,埋头就吃。碧色见此,也只好抓过筷子,闷不吭声的吃起菜来。   才刚吃定,那瘸腿伙计就上前收了碗筷,闪身走了,银若盯着伙计的背影,见那伙计虽是行的有些不便,速度却是和常人无异,心头又明白了几分。   老人见两人吃喝妥当了,就扔过两块竹牌:“羊圈,猪棚,你们的马已经在由小厮照料好了,没事的话就早些歇着,半夜勿再出门”。   碧色听到房名,差点又要大骂,却见银若欲要闪身出门,老人一见,烟斗一横:“姑娘,这日头都下了山,青牛岭蛇虫蚁兽繁多,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老丈,我从小就喜欢观星看月,听说越是深山岭高处,因为地势较高,这星空是更加清晰,这趟到了青牛,看着山势高耸,就想好好四下看上一看”。   “姑娘,青牛是月寒星稀的地儿,人越到高处,草深木危,掉进去就出不来了,老汉在这里呆了几十年,只觉得这满天的寒星都被飞禽走兽们吞了不少,你就不要出去招惹这些野东西了”。   “老人家,草深木危,那我更要看上一看了,”银若两指轻点,平胸一手弹开烟斗,飘然一个鹞燕起身之势,向栈门口飘去。   羊须老人家“咦”了一声,两女只觉眼前一晃,老人的身影已经划开数米,翻身跟在了银若身前。   “老人家!”银若出口询道,声音里有了几分不善“您这是”。   “姑娘,这青牛栈楼,此楼的栈篆就是‘夜不擅出’”。老人将烟斗指向了黑缸。   两人低头细看,只见几上的小黑缸下两寸处刻着蝇头大小的四个小字。两人虽不常在四处走动,却也是听闻从玉阙圣皇开国至今,宪令就有记载,各栈楼虽下归行运省一部,但栈楼各自有篆令,过往的行人货物,一入栈楼,需得遵守,若有违者,栈楼可拒客于外。   更有滋事者,永生不得再入辖下任何栈楼。这一路行来,所见的栈楼大多在厅堂上横挂几字,不外是“禁止黑货”“善管人头”之流,倒是没见过这么个奇怪的规定。银若两人仓促间离家,身边只带了些细软衣物和两匹助步的獒马,偶尔露宿野外也是有的,但这一进乌牛山脉后,先不讲补给落脚就靠的是这官家硬扎下来的一家栈楼,几日下来的地形走向就是要好好问上一问,想到这般,两人已经知道得罪不起这羊须老人。   老人说罢不再多说,又是坐回了竹椅中去,羊须伴着水烟,惬意的抖了起来。   碧色瞪着黑缸,听到老者的话时,早已两手微晃,缠在臂上的丝带如同活了一般,鼓了起来,颜色也由翠绿变成了鲜红,显出了一根鞭藤的摸样,沿着手臂往下无声得滑落,想到接下来几日的三百里连夜奔波,要在这虫蚁遍地的地方过个几晚,心里早就一万个不愿意,只能暗叹一声,心中一念,将鬼杀藤压了回来。   银若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眉说道:“累了,碧色,我们休息去,明个一大清早,好赶着星星月亮上路夜不能出我们就晨起而出。”   老人羊须一抖,落下了半截火星末儿。   碧色会过意,眼眸里显出笑意,相互递了个眼色,提起包袱往楼上走去。   两人刚拐上楼梯,老人就一个跳脚,连忙拍打着黑掉的几根胡须,嘀咕到“这两小娃娃,一身的花泽气息,恐怕芳菲老妪的足下,好不刁钻,一大早赶路,罢了,罢了,这青牛蟒再过几日就要蛇蜕,也是深夜才出来寻个麻烦,过了子时,也不用提防了,我这老骨头,不动了三十多年,躲在这深山老林的还是得折腾几下,不要散了架子。”   旁边的灰色毛球听到了老伙计的说话,支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了老者身旁躺下,正是一只羊状的动物,只是羊嘴长得有些大了,都咧到了耳根下面。   老头说完这些,又回头看了眼若儿离去的身影,那娃儿身上的气息似曾相似,却又少了几分戾气,“当真是怪事,如是一人,为何当年的恶蛟之戾荡然无存。”   碧色扭捏了一下,才拿着羊圈的竹牌,进了房去。这栈楼虽处的边远,摆设也是轻简,自己手头的猪棚倒是名不副实,蚊幔棉被,很是整洁干净,还算舒适。若儿见碧色出门几日来,花容有些惨淡,知道她自小呆在庄里,鲜少连路奔波,脸色才会有些萎靡,就叮嘱她早些休息了。   若儿也是百无聊赖,洗漱下就歇了下来。若儿黑暗中,猛然惊醒,看向窗外,却依然是黑漆一片,毫无光亮,仍是深夜寂静时分。于是再无睡意,起了身,也不点灯,在黑暗中灌了几口冷水,脑子霎时清醒了几分。“这是什么记性,几年前的事了,却也记得这么个清楚明了”。若儿摇头苦笑。摸了摸发烫的双颊,梦里姐姐的容颜如真似幻,这般真实。   推开了窗,天上繁星点点,又是一年拜兰时,夜空之中,星河如带,横跨南北,碎了一空的星渣坠的满天都是,东西两边却是分外清冷,不落点滴星辉,无月的夜总是分外清静,连虫鸣都低了几分。   忽听到几阵马嘶声划破夜幕,瞭望台上生起了几盏远投灯,隐约只见群山中有几十骑快马快速驰来。若儿心道:“看来这夜要不甚安宁了。”回头看碧色房中并无声响,看来里间动静不大,碧色也是睡沉了过去,心里思量下,脚下也不停着,一个纵身翻出了窗台。   003 一夫当关难万夫   厅堂上却是依旧明亮,火苗忽明忽暗。老人与狗如同入了定般,连呼吸声都轻了下来。   若儿调了下气息,隐在了半开的铜门之后,一人多高的灌木从将若儿略显娇小的身子藏了个严实,耳边传来缕缕的虫鸣声。   不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传来,十几人冲进了栈楼。   来的众人满脸戾气,步伐沉着,踏土无尘,个个下肢沉稳有力,双臂发力,走而肩不晃,肌肉做劲似要破衣而出,想必都是外家好手。   为首的中年男子,正是截然不同,面白唇朱,一双吊稍轻浮眼,做的却是京都纨绔少爷最是喜爱的金冠蟒衣打扮,发鬓在疾走下丝毫不乱,明眼看来就是个二世子弟。   若儿微微移了身影,心里默念:“木秀于林,暗夜藏踪,木隐。”身旁的灌木登时活了起来,枝上的叶子陡然茂盛,原先人高的枝叶长长了数丈,变成了原先三倍大小,枝枝更是相压,卷成了一个叶片密裹的茧形树球,将若儿整个隐了进去。   此时,吱吱的虫鸣夜幕中,再也听不见一丝他人的味道。   那中年男子上前见了老者,尖声问道“贺老,我家老祖宗让小辈给您问个安,说是对您记挂得很。”   羊须老人却是兀自拍打着灰色羊球,嘴上念道“我越是认识人多,越爱我的老伙计啊,老伙计”。灰球抬头应话一般“羊咪”了三声。   蟒衣男子周边的一护卫忍不住吼道:“哪来的俩老杂种,我家少宗主问你话,还不回话”。蟒衣男子”嘿嘿”一笑,也不发作,似是料定老人不会搭理,顾自说道:“小辈秦之然,今个儿过来看来是扰了贺老的清静了,想和贺老借个道帮个忙,上山一探青牛蟒,希望贺老成全”。说话间,中年男子眼神闪烁,暗地里将四下仔细打量了个遍,从衣袖之中掉出了一管金笛。   一番打量后,发现楼内不似还有他人,中年男子直起身子,却是脸色释然了几分,再说道:“不知贺老可否借道?”   老丈却是看都不看男子只说了句:“幻兽宗?秦北?这路是有的,只是看你要怎么走了。”   秦之然见老人念叨到长辈的字号,以为老人有些顾忌,脸色一松,微显了几分得色。秦之然赶忙接到:“小辈在此洗耳恭听贺老的教诲。”   老人又吐了口烟,略显沧桑的声音在厅里响了起来:“百多年前,这青牛栈楼现在的位置本是一座小山村,   若儿听着,心里咯噔一下,这山的地势自己上山时也是留意了一番,倒哪有半点村落繁华的景象,整个村落何故会消失的不留半点踪迹。   老人的继续往下说去:“那时,官道也没有通到这一带,村里的数百口人,男耕女织,日起而作,日落而休。这山岭一带,每日的日月星辰都不转移变幻,再加上山民本性良厚,懂得些粗浅封山养物的规矩,的因此,灵药奇兽也,很少有人惊扰山里的物事。当时的青牛山的深处有一风穴,风穴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条雌蛇。也不知道有多少道行,只知道蜕了鳞皮,化成了人形,小雌蛇本也是天真烂漫,就下山到了青牛山村。”   说道此处,老者却是突然停了下来,不再接着说下去了。   “贺老,那青蛇去了哪里”。男子赶忙问道。   “哼,”老人厉声喝道,突然五指立弯,手中的烟斗却是如足弓的黑箭,猛的往带头的男子面门之处,飞去。   此时,白面男子听得青蛇的消息,两眼发亮,却是连身子都往前倾了几分,哪知老人突然开打,烟斗飞来之时,他心里一慌,手里的金笛连忙招架出去,只觉却恍若眼前一黑,身子如同被千斤之力禁锢住一般,脑门中更是轰隆一响,胸口一番气血涌动。只听“邦啷”一声,他的身子已经狠狠地甩了出去,他身侧的十几个武斗士摸样的男子对老人本就有几分戒备,赶忙上前阻住了他的身势。   秦之然借着众人之力,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嘴里已经呕出小半口黑血,一看手中的金笛已经凹陷了进去。这金笛原本是幻兽宗一上品短兵,是他为了这趟出门差事,准备力克青蛇而求得老祖宗赐的。   现在居然硬生生被一管不起眼的烟斗砸去了平日的光鲜颜色,这秦之然本就是个喜好外表鲜华的人,心下已经狂怒不已。他双腿疾退几步,十指连按笛孔,一阵低鸣划过,几阵布帛破裂之声响起,原本的十几名劲装男子,本已魁硕的四肢肌腱横长,疯狂窜出的黑色的毛发布满了全身,眼球也凹凸了出来,转眼就成了半人半兽。   秦之然说完立刻退到了众人的身后,从袖中掏出了一管短笛。一声低鸣划过,突地十几个武斗士摸样的男子,发生了异变。一个个皮甲皆碎,原先就粗壮的四肢肌腱又猛鼓了起来,窜黑色的毛发疯长起来布满了全身,眼睛也变成了血红色,竟然是几十名兽兵。   若儿看着十几只兽化的人形兵士,一起围上了羊须老人,想着这幻兽宗看来也不是一般的明宗正道,兽化的武斗士一般身心俱损,想来长命不了,心里有些厌恶。若儿心里倒是一点也不替老人担心,她调了灵识,眼目又更清楚了了一些,仔细的看起了厅内的斗况。   老人一见,低头就是拎起灰羊,猛地投掷了出去。   若儿此时却是纳闷,心道:这是什么招式。   这时,灰羊全身的脏毛都竖了起来,深埋在毛里的嘴巴奇怪的嚼了起来。它的鼻子眼看就要撞上几名兽兵,若儿仿佛已经看到了羊毛满天飞的情景,只见它嘴巴嚼动之后,忽的一个咧牙,准确无误的咬下了一个兽兵的头颅,它的嘴巴仿佛是可以随意收缩一样,也不撕咬,喉头动了几下,将整个头颅吞了下去。   没了头的兽兵的身子失去了控制,惯性地仍往老人迎面撞去,老人不慌不忙地吐了一口水烟,见兽兵的无头尸体转了个方向,狠狠的撞到了后面扑过来的一名兽兵身上,受撞的兽兵发出一声惨叫,直挺挺的瘫在了地上,全身像失了骨头一样,堆成了一滩软。   兽兵异变之后,不再有人之惊恐惧怕之心,剩下的兽兵们恍如未见两名莫名死亡的同伴,仍是对准老人,猛扑而去。却见灰羊吞下人头之后,速度更快了几分,一个窜身,就又是吞杀几个兽兵,老人两眼一凌,身子一个闪身到了秦之然的身侧。   秦之然早被灰羊的血腥暴行所吓到,手中的玉笛也忘了使唤,再见老人立在了身侧。忽地,两脚一软,跪倒了地上,嘴中求饶:“贺老饶命,贺老饶命,小辈无理冒犯,小辈该死。”两手更是作势欲抓住老者的衣襟。   老者生平最见不得这么个懦弱行为,连忙避开,眼神流露出明显的嫌恶之色。秦之然只是嘴里不断讨饶,小鸡啄米般磕着额头,饱满地额头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血印子。剩下的几名兽兵失去了笛声的指令,如同石人般立在厅堂中。   老人皱着眉头,回首对正吞的开心的灰羊低语了几句,灰球也是停了厮杀,又是回到了老者足下。   老者发话问道:“青牛蟒的事,你幻兽宗从何得知,又是为什么而来。”   秦之然听的问话,迟疑了片刻,抬头就见灰羊吐出红色的舌头,直直地盯着自己,觉得脖子顿时一阵凉飕飕,”迟疑了片刻,想来那青蛇就是老人口中的青蛇蟒,再抬头就见灰羊吐出的舌头似乎还长了些倒刺,显得更是阴森,觉得脖子一阵凉飕飕,慌忙回答道:“前些日子,大陆上的大小门派都收到了惊世贴,说是三月内寻得续命神丹者,可得源之书之一”   “源之书”若儿和老人兼是一惊。   “胡闹,这可是大陆上三大帝国都只传闻拥有其一的稀罕之物,你们这些小辈都当帝国的藏锋和隐卫们都是摆设么。”老人满脸的不屑。   “这,小辈本也是不相信的,但这惊世贴却是由,百里门发出的,门主受委托亲手所写。就连三帝国在内的王室兵家,天下盟,三堡四阁都收到了。”秦之然说是扯动了刚才被震伤的胸口又痛了几分,忍不住伸手往身上的锦袋中摸去。   刚摸出一瓷瓶子,就见老人一个掌风劈过,手中的瓶子却是被夺了过去,秦之然此时也不敢上前抢夺,只能闷哼着。   老人倒出瓶中的药丸,却是几粒白色药丸,隐隐有股药香飘出,知道这是疗伤的丹药。“你们这番粗手粗脚,将我好好的栈楼毁去了大半,行运省的几个老毛子也不会给什么修补贴钱,就充了你这瓶东西,还有把你们身上的累赘东西也是留下来吧,山路颠簸,带着也是不便的。”   此时,幻兽宗的一行人纵有千番不情愿,也只能担着了,秦之然听了差点又吐出血来,看着堂上的遍地血污,哪敢再多留片刻,只见眼前的恶狗更是不住的留着哈喇子,连忙取下了身上的贵重锱铢,恭敬地放在了案上。又是几个哈腰磕头之后,由着剩下的未受伤的几人提着,忙不迭的逃向门外。   “还有”老人又发话,   秦之然此时双脚一软,真想就一黑眼晕过去,心里更是懊恼没听家里长辈的告诫,抖抖索索地转过身来。   “半兽兵这些个损阴德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用了,如是再被我撞见,”老人说完,吐了口白烟。   “小辈知道,小辈一定谨记在心,贺老保重,就此别过,来日,来日无期。”一行人就差夺门而出了,比来时走得快了何此一点。   老人似有若无地往树丛处瞄了几眼,收齐了搁在案上的一堆物什,又是一敲黑缸,几个兵士快步奔了进来,干净利落地收拾了地上的血骸,然后快速离开了了厅堂,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兵士离开大堂时,只见其中一人嘀咕着:“又是一伙不长眼的霉鬼”。   004 冤家路窄栈楼前   若儿再望向大厅时,老者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抬头一看,只见星河仿佛都向北面移去,若儿这时神识一松,遮目的枝叶立刻消散了开来。她心里想着堂上一行人的话语,心想这离开帝十余日,就出了什么源之书。源之书已去其二,这事,也不知会惊起怎么样的惊涛骇浪。三堡,若儿的手却是无意识的又摸了下颈上的残玉,心底乱成一片,回到了房中...   清晨的官道上平静了一阵,又响起了阵阵辘车疾驰的声音。四物辆辘车在黑夜中偶尔折出一丝金属的色泽。车身用一些烟云丝绸层层盖住,风声划过,表面更是吹不起一丝褶皱,明眼人见了,就知道这是内里包了上好的箔金,只怕普通的刀剑是砍不下分毫。车下也不是寻常的四个轮子,小巧的三个轮子平稳地滚动着,轮子的轱辘比寻常的窄了两指有余,用铆钉包裹之下轮胎飞快地在翻滚,山路颠簸,车身行的很是妥当。   辘车上的车夫大都三旬上下,根根大脊椎蹦的笔直,两侧猿臂紧握马绳,双腿钉立在车上分纹不动。疾行的马儿通体雪白,不见杂毛,额前留下的汗水微微发亮色,在晨曦之下显得瑰丽非常。   忽然,远处的山里传出了一声刺耳的嚎声,山间的几块碎石滚了下来,才刚到辘车十米开外就一下子弹了开去,激打到一旁的草丛中,惊起了几只夜枭。一双修长的手掀起银灰色的车帘。一名蓝衣青年男子探出身来,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白玉般的肤色在黑夜中熠熠生辉,青白色的纶巾在风中划着漂亮的弧线,黑夜中,只见他星目微闪,如同浩瀚星空,闪着几分璀璨的精芒,听得突然地声响,男子剑眉一杨,眼神却是望向了漆黑的深山之中。   “少主,这是”旁侧一辆车上一名中年男子听得声响,也是探出身来。   “木叔,我们来的正是时候”男子微微一笑,上下唇抿成了一条好看的弧线。   “傲世?”女子在车内唤到。   “焰漪,怎么?可是被声响惊动了,睡得不稳妥”男子听得车内声响,柔声问道,放下了车帘。   车马继续行走在山道之上,又过了些时刻,车就到了青牛岭下,遥遥可见青牛栈楼的幢幢楼影在黑夜里晃动。   当首的车夫一声轻啸,车队停了下来。车上的几人行了下来,这行人有男有女,齐傲世和一名霓衣女子最是惹眼。百里焰漪自打灵瑙被毁之后,又贴了几分娇弱之美。   她今日墨染云鬓上坠着几点翠玉琉花,丰肌弱骨,娥眉淡扫,瑶鼻之下,半点樱唇。七色的云纱霓裙下纤纤身姿,柳腰微颤,盈盈难能一握,行走之间,云袖流转,步步生香。   只见男子回身扶下女子,唤女侍递过的锦披,给女子披上,女子接过披风,却是乖巧地半偎在青年身上。   一青衫文书先生和另外一名四旬男子连忙走上前来。“二少爷,这山上就是青牛栈楼了,这栈楼修在了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将一座青牛山从中截成了两半”。   四旬男子和文生的文弱打扮截然不同,他生的是面紫虬粗,牛眼如铃,两臂大张,大如蒲扇的手掌上武茧遍生,正是一个外功高手。   此时,东方以现红色,夜枭往丛林深处飞起。“这一路行来,除了满路的泥巴还是泥巴,这三天车路,俺苦胆水都要颠出来了。说出去也被同辈笑话,老融啥时候也和婆娘一样了,要躲在车马里面,”紫面男子嘟嚷。   “融伯伯,这到都怨侄儿,这车辆设计的还不够精细,颠到你了。”,蓝衣男子不紧不慢地回答道,霓衣女子听得脸上一馐。   “我的少爷,这话我可不敢说,这三轮轱辘车可是我见过最灵活的马车了。前些日子,我们在山路上碰到的不长眼的山匪,就是因为这车身灵巧,车辕比一般马车短了半截,才没着了那些贼匪子设下的暗阱。我是无所谓,只是一折腾就要赶不上这山上的好事了。”融复海见少爷脸上温如春风,心里一阵服气,早将这几日的胃里酝酿的酸水消了一干二净。   一旁的木先生笑着提醒众人接下来的行程,大家看了下山上灯火还很明亮,就先让家卫在山脚扎营等待一会。   忽地众人心神一动,队形一散,将几名女眷护在身后,连忙摆上戒备。   夜色中,只见几个身影快速往这边行来。近里一看,赫然正是秦之然几人。这人此行可谓是狼狈不堪,手下的半兽兵死伤过半,回去定然是不好交代,更加上丢了宗内秘制的几副丹药,秦之然此时身上的伤已经是疼痛难耐,又想到以后的艰难日子,步伐更见了几分蹒跚,几乎是跌撞着一路下了来。   搀扶的兽兵因为半兽血的缘故,已经没有人的大半心性,动作生硬,根本不懂体贴伤者。一路奔跑中,又听得山间的声响,众人犹如惊弓之鸟,秦之然更是被落下的山石狠狠地砸了几下,就要到山脚空旷之处,就见前面又多了些车辆行人的踪影。   半兽人群脚下一慢。秦之然借着月色,只见除了一粗壮汉子和几名家卫以外,其他人都是文弱打扮,心下一喜,这虽然是官道但依然是山路陡峭,这一路兽兵粗拉硬拽之下,怕是到了最近的洛水城,自己的身子也是会落下老伤残病,这代步的车辆,倒是自己送上门了,秦之然只觉今晚老天还是有几分怜惜自己的。   心里想着,他手下连忙捞出半残的玉管,变了些声音的短啸响起,几名半兽兵一振,奋力往车辆冲去。只见这几道狰狞的身影往车队前的众人迎面重来,几名家卫哪敢迟疑,不顾惊吓,抽出随身的刀具,搏了起来。蓝衣男子安抚了几下身侧的丽人,很快就被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吸引住了。   来势汹汹的几名狼狈男子,个个眼里无畏,用赤铁四肢横生生的挡下了一众家卫。   这几个人之前行的跌撞,身形也因为慌乱显出几分笨重,哪知停了笛声后动作矫如脱兔,偶被家卫击打中,也只是身躯一震,脸色不变的交缠下去。蓝衣男子这一行人出来,本就隐蔽,所带人手有限,所以挑选的自是一干家卫中的中上者,此时却和对方的几名下手纠缠如此,可见对方也不是一般人物,他若有所思的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男子。   秦之然本只想快攻之下,强抢了车辆,早点离开,哪知这几名看上去寻常的家卫居然可以和自己的兽兵缠斗这么长的时间。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再往后一看,只见那剩下的几名弱冠之中。当中之人眼如日月,风貌绝然,侧立在旁的两名中年男子,一脸悠然,似乎这一干恶斗丝毫不干其身。被围在最中的一名女子,衣袂飘飘,容颜清丽绝俗。   秦之然平日里也是个欺男霸女的种,也从没见过如此不流俗的风流人物,心下暗想不妙,嘴下的玉管声已经破乱了。   齐傲世等三人看着秦之然的变化,依旧冷眼看着,又是过了半柱香时间,只见场上兽兵仍没有疲软的样子,三人互视一眼,最后落在了蠢蠢欲动的壮汉身上。融复海这几日早已技痒,几天下来窝在车厢里没人喂招,早就按耐不住。得了暗示,他双手握拳,单腿横扫一个卧踢,只听得空气里传来一阵呼啸声,拳气已打在到半兽兵士身上,兽兵体内传来阵阵断裂之声,他一鼓作气,拳拳如长了眼睛一般,接连依法炮制,拳气呵成。一口气毙杀了三人。木先生十指连动“嗤嗤”数声,几寸金芒破空划过,一眨眼两个巨大的声形又倒了下,原先围斗的困顿局面,几个呼吸间就转换了过来,秦之然脸上的血色再次蜕了个干净。   蓝衣男子盯着地上气绝的几具失了血色的尸体,只见这些人表皮坚硬,五官似兽如狼,“你是幻兽宗门下。”   秦之然见青年一脸的笑意,仿佛和旧友赏月谈天的神情,心里浮起了缕缕惧意:“秦之然,是幻兽宗宗主秦奥的长孙,。”   几名女子见那秦之然说话之间,双腿不停抖如米筛打,只觉得一阵好笑。   “南幻兽,北幻禽,这些就是小有名气的半兽兵了”木先生走上前俯视一下,   “这位爷好眼力。”   “这可是你们的全部实力。”   “小的不敢隐瞒,这只是些半成兽,还没有全部兽化”秦之然连忙摇头。   蓝衣男子眼里兴起了几分兴趣,“将兽兵的事细细的说下”。   “...”秦之然心想,这一晚上,倒是要说多少送性命的秘密,罢了,不说的话小命现在就没了,还图以后回去的事做什么,“兽兵是宗里专抓了些有灵识的熊,狼,狮,豺等走兽与人相合而生,所以有些人的意识,从小是圈养起来的,只是定时喂些食物,到了最后,就再不投食,只待它们同类相残后,每圈留下最后活命的十兽,再找上三品以上的武者,日夜训练而成。”   “那什么是真正的兽兵?”   “成为真正兽兵必须能够在最后的考核时候,单独杀掉训练他们的练筋大成的武者。”   “如此凶悍的兽兵,贵宗又是怎么控制的”青年好奇的问道。   “这...是我幻兽一族不传之秘”秦之然迟疑了起来。   木卿君插话道“据说您在尊上膝下还有两位幼弟?”   “正是,这位公子您这话...”秦之然忙答道。   “甚好,我也有一兄一弟,今日和秦少爷一见,谈意正浓,可惜这天色发亮,我等还要去办些事情,看您今日脚下也是有些不便,不如由我这些护卫好生照料着,等方便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把酒夜谈。”青年笑道。   秦之然乍听之下,却是如坠云雾,“这是…”   蓝衣青年再次说道:“看我们疏忽了,在下齐堡齐傲世,这位是百里焰漪姑娘,这两位是家叔。”   齐堡,听得这两个字,秦之然心里一惊,自己这番真是刚下了贼船,又进了狼窝,对青年刚才的话语一下子也想得分明了起来。他虽然四肢不达,但也是个头脑通达的人,刚才一番问话之后,哪能猜不到对方打得是什么算盘。他也知自己虽是宗中长孙,宗里历来是能者居上,自己本就因为资质一般,在武者里算得个中流,道法也是一知半解,不如二弟的孔武有力,也比不上三弟的道法精妙,在宗里早就受二三脉排挤,再加上几个旁支,这番出来本就是要立些功劳,以为可以夺得青蛇蟒的灵丹,谁知道反而折损了自己的核心护卫,只怕回去,定然更是要受到责难。他这一路上下来时,早就心忧胆战不止,齐傲世的一番话,让他下定了决心。   傲世见秦之然脸上转忧为喜,心下知道他已经有了归顺的心思,就命几名家卫将秦之然送往洛水城。秦之然早就听说过这齐堡二少,年岁比自己还要小上一截。齐堡早些年也只是个人丁稀少,在大陆上排名中等的世家。这几年不知为何有了崛起之势。小辈里听说更是风流人物辈出,眼前这青年刚才一番激战,思前顾后,滴水不漏地作风,看来齐堡势必要后来居上,和天下盟一争高下了。   他于是欣然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更索性推个顺手人情,如实将自己为何这般狼狈,栈楼里隐藏的老头强手的事情说了给众人。   齐二少等人也正是为了这惊世帖和青牛蟒而来。这时天边鱼白翻现,众人思量之后,三女五男一共八人动身往栈楼所在赶去。   005 红颜一怒血光起   木先生低头沉吟道:“听秦少爷一说,我也老人有些古怪,虽然这一行的兽兵只是半成品,但也决不是弱手,十几人围攻,只怕是我都要一借草木之力,听他说来,那老人几乎没有出手,只是一只古怪的灰羊就解决了大半的人,只怕我们这行不会那么顺畅了。”   融复海咧开大嘴,嘲笑道“我说白皮小儿,你这些年都被少爷在齐堡骄纵习惯了,怕起一糟老头来了,有我们在,更有少爷在,我们还怕什么。”   木先生摇着头,一脸的不以为然。   齐傲世和百里焰漪行在前头,看到两人又要一番争吵,就停了下来。   “融叔叔,你这次怕是要猜错了”焰漪柔声说道。“听他刚刚一番述说,我到是想起了一个人。”   “哦,可是什么厉害人物”融复海被水漪说得紧张了起来,   “傲世,你分明就猜到了,倒是也说说看,只得生生累得我喘不过气来。”水漪斜过脸来,不满地怨诉着。   “焰漪,你这是错怪我了,从你娘亲前些日子送来的书简里,我也只是了解了大概,还真不如你知道的详细,我心里只是猜测那人是隐匿不出的战神贺明,”   “贺明,”融复听罢不信道,看木卿君一脸的不解,融复海嚷着说:“这可是全天下的武者都知的人物,求木头你是不懂的,就如你们术士心里的冰原雪圣一般的地位。”   木卿君这才反应了过来:“那贺明又是什么样的人物,我只听说冰的雪圣术法可逆天,除去帝都那几个老字辈的人都不能媲美的传说中的人物。”   “你都了解什么,我也只是听说过贺明一身肉胎早就练得刀枪不入,双拳惊涛,双腿悍浪,就差武灵出体...”   “这可未必,说道身手,你们武者又怎么比得上我们道师灵敏,传说道灵眼可观瀚海,而可听天下,一日走天下...”   “这不是讹人的么,就你们见风就倒,见石就坐的身子,还一日走天下,我再借你双腿,你都走不出这个青牛岭,”   “你这莽汉,道师重修神元,灵识行万里,何必和你们武夫一样每日只知道锤骨练筋”   “你可知在北方的瞭苍国,就是主道术而轻武斗。”   “哼,你个黄毛老儿敢在贺明面前甩大刀,南方的北陆国可不是扬武弃道,”   大家面面相觑,半晌,一个家卫嘀咕道:“这不是在玉阙国么。”   两人身躯一滞,焰漪连忙打圆场道:“玉阙始祖就是个道武双修的旷世之才,他兼修灵识和武躯,才让玉阙在两大帝国之中,安然而无忧,这证明这两者都是难分伯仲,两位叔叔就莫要争执了,更何况,傲世不也是如此擦习得两位的一身真传。”   “两位叔叔自小就和傲世说着彼此武学道术的奇妙之处,我为此也是吃了比别人双倍的苦头,今日倒是又各自都自打巴掌起来了。”傲世也打趣道。   两人也是齐堡地位超然之人,平日在众人面前更是一副道貌井然,今天这番表现如同三岁小二,自己也是觉得不好意思,相望片刻,讪讪地笑了起来。   “贺明的事,还是让我说明一下,”焰漪抿嘴笑道:“这贺明正是北陆国的一代传奇人物,十八岁才入了一个寻常的宗所,后师从当时的武侯廖昆,五年后莫名叛出武宗,加入了北陆国的皇家斗庭,二十八岁时又一气离了斗庭,独自一人找寻天下高手,从北陆国内遍寻而无对手,后才来到了玉阙国,却不知为何在玉阙失了踪影,谁知身藏在这里。他一身集齐了北陆民间和皇家两家所长,不若一般武者只练硬功,更是学会了斗庭里流传甚广的软功,听说身法精妙,敏如鹰而戾如狮。”   话语间,几人已经到了栈楼之处,却见栈楼上已经熄灭了夜间的指路灯。兵士几人,见上来之人一行几人,都是脱俗的人物,想是不是一般人家,连忙上前招呼,却见一名家卫交代了下来路行踪,就放行进了内里。   融复海一马当先冲在了前头,不大的厅堂里,哪再见得到一人半影。见融复海一脸失望,傲世安慰了几句,就命众人坐了来,只等人前来招呼。   又是过了盏茶时间,才见羊须老者不紧不慢地从里间踱了出来。   老人边踱边一个劲地拽着身旁的灰羊,嘴里谩骂道“畜生,可知道贪多嚼不烂,一个晚上,你到底是要折腾上几回。”   齐傲世看老人嘴上念叨着,步履行的稳健,左摇右摆之间,每个落脚之处,虽然是行迹飘忽不定,也正好堵去了旁人上前的后路,他只能站在原位,微行了个礼,说道:“这位可是贺明,贺老前辈。”   老人装着糊涂,老眼没有一点昏花,他瞧行礼的少年郎眼中清亮而无波,谈吐自若,心想这几十年不问世事,天下倒是多了好些后起之秀。堂上的另外两名中年男子,一个目光精准,生的是耳清目明。另一个双掌厚实,四肢微悬,一双斗大的牛眼闪着热芒盯着自己,任何男人都是梦想被妙龄女子这般注视的,只是换做个男人,他心里一阵发毛。居中的女子秀美端庄,云鬓倾倾,手下的人也是训练有序。心里已是猜到了大概:“这青牛岭想来难以太平了”。   齐傲世见老人一念之间,眼光忽亮忽闪,也不声响,只是再客气的问了一句。“这位前辈可是贺明贺老前辈。”   老人听得青年人再次叫出自己的名字。“容貌精绝,左文右武,红颜无双,现世一人,齐堡二少爷如此人物,到了我这简陋之处,还真是晃了老人家的眼,一时都不知道回话了。”   傲世口上道了谢,“贺老三十余年前,斩杀万兽,怒焚百军的惊天气势,就是我家太上也是自叹不如。”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老人。   “鸟尽弹绝猎人悲,刀刃生锈勇士哀,怕是现在不如你们这些少年后生了。”老人枯皱的脸上现出了一些生机,看着傲世的神情也是温和了一些。“个个都是风流人物,本也是一对般配的人,可惜了。”   傲世只得老者这么的一句,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脸上依旧煦如和风。   老者为一正色,“你们也是为了那青牛蟒而来?”   “不瞒老人家,是的”傲世朗声回道。   “只怕你们都来迟了,”老人说完,转身就牵着土狗走了出去,行到门庭之处,掷过几块竹牌,“八人五房,狗窝,马厩,猴岛,蛇窟,鼠洞。五十母币,我陪我这老伙计出去找地方倒腾肚子去了...”说完这话,老人萧瑟的身影消失在朱门之外。   傲世听得一愣,看了下手中的牌子。几人再无其他法子,只好先到楼上安顿,行到前时,见一粉衣女子从楼梯口翩然而下。   碧色昨日睡得及好,心情也正在愉悦中,一早去寻若儿,却找不到人。她也是知道这个姐姐自小就是个经不住饿的,将三餐看得极重,想是见自己睡得晚了,自己下楼先找吃的去了,她心里想着接下来的有要紧事要办。就径直下楼寻人来了,哪见才下了几步楼梯,迎面而来的几人,让她的脸色陡变。   傲世看见少女,也是一愕,再往后看去,也不见旁人,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是滋味,“碧色姑娘。”   碧色见得齐堡一行人,更看到了霓衣女子,心火是蹭蹭蹭地直上来,直接连笑容都省了,“谁是你家姑奶奶,一间破栈楼,都要碰到些破烂货色,就不该进了这破店,真是霉气。”   焰漪听得“破烂货色”几字,俏脸一白,身后的两名女侍却是不依不饶,“哪来的小骚蹄子,烂破货色还不知道是谁,大早上的,不让人清净,都是一个种出来的,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   碧色也是个小姐脾气,何时受过这样的气,见这两名下人出口不敬,将自己一家子都骂了进来,气不打一处,手中藤条忽的展了开来,这木梯也就一人一下两人来宽,几人也是没多大距离,青色藤蔓出现的无声无息,本是光滑的藤身,一下子长出了无数倒生的鈎刺往侍女脸上刮去。   两名女侍一声惊呼,只感到脸上刮过一阵藤风,脸上一痛,急急往后退去,两人也是自小就学了些手脚功夫,但此时前后都堵了人,上不得也下不去,眼看脸上就要落下几道血痕,心下已是惨然。   “姑娘”只见傲世话语刚落,不知如何制住了碧色,衣袖横在了碧色胸前,两根手指夹住了前进的藤条,藤钩深深,却在他两根指中,动弹不得。碧色再难前进,看了一受制的花物,嘴上突然漾出一丝诡笑,本来被牢牢夹住的藤条上刹那间绽出了百余多娇艳的血红蔷薇,本来绿意盎然的一条花藤登时变成了一条花鞭,更惊人的是,蔷薇黄色的花蕊之中,粉囊一下子铺散开来。大伙一惊,怕是有毒,傲世反应奇快,双手抱起焰漪,一个过身,翻上了扶梯。木荣二人也是急忙拉过近身的两名家卫急退下楼。   “嗜血笼牢”   众人回身看去,只见碧色已将两名女子用藤蔓缚住,女侍的身上却是被倒刺勾得血水连连,原本白嫩的脸上被勾打的血肉涟涟,手臂脚踝处更是翻出了一些骨色。   “韩碧色!”百里焰漪一声大叫,脸上显出了恨意。   傲世看得手下的残样,平日温润的脾气也是被勾了起来,看着一旁丽人单薄的身子不住的抖动,心里起了几分怜意“韩姑娘,还是留了些情面的好”。   木,融几人此时只是默不吭声地立在一旁,看着几人,脸上带着几分愧意。   碧色脸上现出几分得逞的快意,催动手中的藤条又是紧了几分,两名女侍惨叫连连,晕死了过去。   傲世叹了一口气,只见空气里迷漫起了一层奇异的雾气、   碧色见觉得呼吸困难了起来,心喊不妙,这也是知道不能和齐堡起了正面冲突,正在犹豫时,只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悦耳的竹铃声,“算了,姑娘的血蔷薇也经不起这些脏血,只怕污了颜色。”   说罢,藤条一松,两女软在了地上,风声划过,粉影就不见了。   傲世听得竹铃的声音,脸色一变,脑里一阵触动,脚下自然地走出去了几步,只感觉手中一热,低头一看,焰漪不只何时已经用小手拉住了自己的右手,她的掌心沁满了细腻的汗水,他定神看着她,只得收回了步子。   木,融两人见状,命两名家卫搀扶齐受伤的女侍,连忙上楼安顿去了。、   碧色快身闪过林丛,往栈楼的出口驰去,裙摆飞过,带下了一地的还没来得及落尽的冬叶,几个回身,才看清前方的身影。   006 老林深处有人家   “娘”,碧色只见一眼前人,脸上一喜,飞身扑了过去。   “你这孩子,只怕是连娘都不要了,”碧然美目流转,看碧色安然无恙,脸上也是有了几分欢色,但又只见得她一人,脸上有多了分忧色“若儿呢,她不是和你一道的出走的么?”   “早上醒来时,就不见姐姐了,我正想出外寻找时,就撞碰见了齐堡的那群煞星,一时气不过,就出手教训了下,”碧色银牙齿深咬,一脸子的嗜血杀意。   “哦,”碧然脸色微沉,“齐堡也来了,还当真的都出动了,”众人一起回头,只见山脚处又想起了阵阵马嘶声,   “娘,你怎么寻了过来,我和姐姐...”碧色见众人一脸匆忙神色,连忙期许的问道   “你还敢说事,你俩偷偷离开了绯云城,只是留下了书信,说要南下,若儿又...坞里上下,这些日子,没人敢多说话,那丫头也是个死心眼的脾气。”碧然一脸悲色,摇头叹道。   “姥姥她怎么说,”碧色却很是不以为然,在她心目中,只要是若儿想做的,自己是永远会站在她那一边的。   “老妪的身子也是日渐衰败,怕是真的是风烛残年了。这几日,不少人纷传这西南青牛岭上有异兽灵丹出现,能为老妪提神养气,我见前些日子,你传回坞里的飞信,又说你们也到了这一带。我就自己做主带了传讯铃铛,来这和你们会合,也指望可以寻得灵丹的踪影,这一路看来,倒是机会渺茫了”。碧然黯淡地说道。“若儿看来也不在附近,这竹铃传音,小时候是她一手操办,我一心以为她听了这铃声,百尺之内,定会寻来,怎么就不见踪影”。   “娘,护元灵丹,那又是什么东西?”碧色听得有救命的良药,急忙追问。   “芳菲本来也是不理这些事的,只是这次老妪受了重伤,我们才四下注意了收集这些灵丹的消息。七日之前,坞里送出去的一些要害花物,听得几名贵人提起,瞭苍国的方士长说岭南之地,丹霞满天,星斗有了移形之势,怕是有奇宝神兽现世。这一地,却是有着秘传有青蛇灵兽隐世,青蛇幻化,却是非龙即蛟,蛇蜕之时,皮裂鳞生,是最致命的时候。”翡衣娓娓说道。   “娘,你们这是要趁龙之危。”碧色惊道。   “碧色,若是要做这噬龙之事,娘亲也不会才带这么些人来了,我们只是做些顺手的事情就好了,”碧然笑叹道。   碧色是个直脾气,心底子却及软,最是见不得乘人之危的事情,仔细看了下娘亲这五人中,却是一个梅,兰,松,菊的守卫侍从,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人间芳菲不理事,不问世间烽火连,只是老妪这一倒下,若儿这花引更是离开了坞里,红窈的性子本就激烈,对若儿也是不亲,这些日子,只是避开了众人,整日出入花冢,我这番离开,也是只知会了她手下的长侍。”碧然喃喃道。   “我们还是先去栈楼里休整一会,姐姐也没给我留下只字片语,想是走得不远,兴许是先看到了齐堡的那些人碍眼,避开了,”碧色提议道。   “也好,我们一路行来,也是碰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怕是待会就都要到了,先好好的观察一番,再做打算也好”   几人说罢,就直往栈楼走去。刚到栈楼门口,就见到了几名金衣打扮的武士当前开道,身后却是几人抬着几个车轿,轿子左上方飘着偌大的天下两字。轿里也不知道坐着什么人,就往栈楼抬去。   众女心下泠然,“天下盟也来了,”   碧色不看天下盟的轿子,看着后方,脸上又出现了另外一番神色。   众女这才回头一看,又觉得好笑。一脱毛驴子走得起劲,上头却是一醉酒汉子,只见他齐根短发,身上胡乱罩着一件破布袋子的衣服,此人如同醉了一般,怀里捧着个牛皮酒囊,脸也不知是什么摸样,半个身子都靠在驴背上,两手直直的挂到了地面上,时不时得碰触着地上的黄土。驴才刚跑到栈楼之外,就轱辘四肢一瘫,将背上的人整个摔在了地上。一名兵士见状,上前拖起这人,牵着驴子往里间走去了。   碧色等人一近栈楼,就发现昨日萧条的景象全无,招呼的人也不再是羊须老人,而是一名总长兵士,打下手的也成了昨日门外把守的几名兵士,堂上更是坐了数十人,各自张罗着吃食,无人搭理进来的几人。   众女脸色微变,只见堂上众人之中,却有不少凶狠之人,碧色却是奇道:“怎么昨天的老人家和那毛球都不见了,活见鬼了不成,”   老人此时却真是在遛羊中。碧色此时若是见得灰羊,哪敢认这是个球。   大嘴灰羊两眼放光,足下生风,一路上的走兽却是被吓退开去,沿路的山花荆棘也是被一路踩踏,后头的老人却是没再牵着羊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的后头,他衣发不乱,步步紧跟。   约莫行了两个时辰,此时已经不见了低矮的丛林,高大的灌木丛一路开始蔓延,脚下也是越发不平整起来,冒着毒气的沼泽也是大片现了出来,一人一羊突然都停了下来,老人看着前面一片绵延开来的洼地,脸上出现了凝重之色。   “大嘴,是在这里了么?”老人沉声问道。   “呜,”灰羊似乎有些害怕,用大嘴扯住老人的裤管,往后退了几步。   “也罢,我让那些兵士招呼一群凶神恶煞,怕是有些招架不住,此处离风蛇所住之处,还有些距离,怕是那群人也一会儿找不到这里,老伙计,这些天怕是要麻烦你再跑几次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离得太近了,怕是要惹恼那巨蟒,也不知道昨日突然的一声巨响是出了什么变故。”老人沉思片刻,又看了眼沼地上的一条如同蛇身的巨大的痕迹,比了个回头的手势,和灰羊朝着旧路退了回去。   老人刚刚离了开去,只见沼泽那边走出了一个人来,只见他头发披散开来,散落在受伤的肩膀之上,衣服被勾划破的碎裂开来,那双漂亮的凤眼下,小巧的鼻梁此时因为疼痛已经皱成一团,唇上现出了一片紫黑色,“她”的步伐很是沉重,才行了几步,已经再也支持不住,一头往沼泽里扎了下去。   一根树枝从侧旁伸出,小孩被侧托了起来。   若儿低头打量了下已经昏迷的小孩,也是一愣。“潇潇,”她连忙接过“她”,扶抱起来,找了块一块干净枯叶堆的地儿放了下来,随后再仔细检查了起来。   “潇潇”的肩上,黑紫色的肉已经有些发腐,散发出一阵腐呕的气味,里面渗出了一些脓黄,脸上混杂着汗水和泥水,蝶翅般的睫毛上已凝满了血土,双唇紧闭,鼻翼痛苦地扇动着,四肢蜷所在了一起。   若儿方才一路跟着老人前来,道路很是难走,自己也只是借着连绵的树识,才勉强不让灵敏的老狗和人发现,“她”又是怎么进到这山的腹地之处,自己和老人竟然都没有发现。   若儿正思量着见,听“潇潇”发出一声痛吟,怕是吃不住痛了,若儿连忙救治了起来。   若儿取出插在腿上的黑匕,只觉得身下的身子抖了一下,她怀中掏出一瓶小瓷瓶,叹了一口,“上好的冰葡酿居然是做了如此的用途,那红鼻子酒司看到了真是要活活怄气死了。”   简单地清洗了刀具之后,她一咬牙,狠心地刮去“潇潇”肩上的腐肉,看着“她”的伤势,似乎是被什么酸液腐蚀了般。   怀中的身子猛然一个收缩,十指不管不顾的掐在了若儿身上,若儿手臂一痛,只见自己的手臂上被紧紧握住,血色有些红紫,她咧了咧牙,手下加快了些。   等到“潇潇”肩上的腐肉尽数被刮除,干净的骨头全都裸在了外面,若儿四下寻找了一番,找了些止血药的草药又活上自己的一些生肌粉,才算处理好了这个最大的伤口。   若儿才将“潇潇”身上大大小小的表面伤口都处理完,探了下“她”的额头,只觉烫的惊人,只能从身上找出了一块冰晶,用了块纱布包了起了,等到一些都稳妥了的时候,抬头看时,日已落了西山,西边落日东边初升月,最是一日牵缠时。   若儿心知要带上昏迷的“潇潇”原路返回,是有些不大可能了。才是一年的功夫,“潇潇”长高了不少,她抱在手里,都觉得很是沉甸,权衡了一下,若儿还是放弃了回去的打算,站起身来,四处寻找起过夜的地方。   风一枭只觉得肩上麻麻痛痛,眼前更是有火光忽明忽暗,他一个警觉,想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身前盖了一件白色的软甲,夹带着淡淡的香味,强坐起身时,额间的纱布掉了下来,眼前一阵白色,耳边传来枝叶轻响的声音,细软的纱布被人又放了回去,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晃过。   “什么人,”他用手挡开探到身前的那双手,火光之中,只见一蜜色的人儿,鼻上几滴汗珠隐约闪烁,嘴角微微上弯,夜风吹起,长长的头发触到他的脖子,觉得沙沙做痒,她的手间,那串“心珠”闪亮着。   “小丫头,你这回又得谢谢我了,”纱布在他脸上的擦拭着,若儿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袭到了耳边。   “你?”风一枭有些迟疑地看着眼前的人,她...不同了。   “真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若儿故意凶到,指肚轻轻压了下他的伤口。风一枭顿时痛的抽了口气,他硬是憋着不发出声来。   “叫我姐姐,”若儿停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或者叫我若儿”。   “潇潇”还是发着愣,若儿以为“她”是嘴上不肯讨饶,叹道:“还真和我小时候有些相像,一样的闷破脾气,姐姐现在开始讲的每一句话你都得好好听着。你这眼神,可是还怨我那会儿抛下了你,我也是没有法子的。”   若儿停下手来,给“潇潇”搽干净了脸,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小孩的双颊,“你又长得漂亮了些,”似捏上了瘾般,揉起了那个粉嫩的脸颊来。   手却被“她”一把抓了住,风一枭如同望了一辈子,笑了出来:“小银。”   007 阴阳难分春色绵   他的双眼翰如星空,虽是已经长大了些,却着实是个精致的小人儿,因为蛇腹酸液的腐蚀,他的皮肤上还沾了些黑色的粘液。   若儿被他拉扯住,只是在他脸上捏来揉去的力道松了些。   “潇潇”咧开了嘴,整个人挂在了若儿身前,“小银,我叫做风一…是天下枭雄的枭。”   听他这么一说,若儿不自觉笑了出来,“你一个小丫头,做什么天下枭雄,你怎么到了深山里?”   “你是累了还是饿得没力气说话了,”若儿想将他扯了下来,哪知他的力气却不小。   “潇潇”半睁开眼来,只见女子从身侧的拿出一个小口袋,剥开油纸拿出了几个糕饼,只是被压碎了大半。   “哎呀,刚才一路倒是不小心了,忘记了豆蔻饼经不起折腾,”若儿眉头颦了几分,用手剥开粉末,挑出了几个卖相还算齐整的饼,伸手塞到了他的嘴里。   风一枭又被她按在了地上,若儿扬起了嘴角,带着几分嘲意,说道:“怎么,就是一些人都没有这份福气,由我喂到口边,”   见他呜呜作响,若儿用手一碰小孩的伤臂,“你倒是自己吃吃看。”说罢,故意将手势低了下来。   看着风一枭那双秀气的丹凤眼圆瞪了起来,若儿只觉得一阵好笑,两手一塞,硬是将饼子塞的小孩满嘴鼓囊。   月光之下,女子的侧脸显出了几分莹色,黑色的绸衣在火光照射下,显得分外妖娆,风一枭盯着火光里头那道倩影,眼前慢慢地迷离起来。   夜间,被一阵异动惊醒,只看到若儿一个大字刺拉拉地,躺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闭着眼睛,朝着夜空。   风一枭站了起来,想也不想,钻进了她的怀里,“地方那么大,你胡乱来搅合什么。”   “哎,”她的腰间已经多了双手,稍一拉扯,就听得风一枭喊起了疼来。   若儿只得停下手来,看着身旁的小孩闭上了眼,耳边传来了阵平稳的呼吸声。   “你这样子,我怎么...,”风一枭的身子缩成一团,“算了,算了,谁让你受了伤,我说个故事给你听,你边听边睡也可以睡得安稳些,”若儿听不到声响,絮絮叨叨的说着,幽幽的声音和着火光里噼啪作响的松木声,将人心里的冰冷消融开来。   若儿这些月来,也确实是闷得心里难受,见了昏昏欲睡的风一枭,也不怕他听了去,似找到了宣泄口,叨叨絮絮地说了一夜,到了天明时候才睡了一会儿。   只是醒来之时,却觉得眼睛很是酸痛,才刚睁开眼,就见了风一枭端坐在了身旁,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这孩子,若儿心里数落着,起来之时,却发现风一枭似乎看着身子又长高了些,昨日还只有十岁左右,今日一看却觉得他成了十一二岁的模样。   他的下巴也尖了先,衬得那双大眼更灵活了几分,“你的伤口可是好些了?”若儿正要上前查看他后背的伤口,她却如泥鳅一般滑了开去,脸上划过了丝尴尬,嘴里说道:“你还是这般莽撞。”   风一枭和前些日子相比似乎有些不同,说话间完全成了大人的口吻,“我们出林之后要去哪里?”他说罢,走到了自己身旁,挂在了她的手臂上。   若儿见了黏在自己身旁不肯离去的小娃,眼里不信道:“是你要去哪里,我先送你回去才对。”   风一枭摇头说道:“你上回从了北陆逃离之后,我被人诬陷,说是你的同伙,这才被人追杀,一路躲到到了这里,北陆我暂时回不得了。”   若儿一听,心里的愧疚更是浓了不少,只能低声下气地说道:“可是我不能带你一起走,我是要去瞭苍寻求...,”她也不知如何解释,只是看着风一枭可怜兮兮的,只得是叹了口气。   她也是想到,风一枭还只是名小孩,又怎么可能躲得过北陆的追杀。她想了半晌才说道:“我也不知我现在要去了哪里,只能先是去了那里再做打算,你一路上不准胡乱吵闹,我吩咐你做些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风一枭眼里带着几分好笑,若儿身上,戾气全坞,他也是猜了出来,她此次要去南边只怕是要去找了法子救那盘龙古木。   他原本想说,灵元已散,盘龙木更将一身灵元都爆发了出来,将那风穴摧毁一空,哪还能救回性命。但他也不一口说破,心想,这也是好的,自己的身子还未长全,灵元似乎也缺了些,等些时日,才能找了法子恢复。   “我知道这林中有了条密道,你可是要和我一起走了出去。”风一枭收回了一早就放出去的风元,嘴边不易察觉地的带出了阵冷笑,心想,来得人还真不少,还是先避让开的好。   若儿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碧色,自己匆忙走了出来,也没有和她说上一声,犹豫着,再想到此次碧色和自己出来,也是瞒着姥姥,自己一人任性也就罢了,还是让她早些回芳菲的好。   想到了这里,她只得叹气说道:“也罢,我们就绕了小路出林吧。”   两人在了丛林里头,一阵穿梭,果然才是一会儿就绕出了老林。   她突地又停下了步伐,说道:“听说这青牛岭里有蛇兽盘踞,你可是有见到。”   风一枭突地叫唤了起来:“我的脚有些痛。”他假意装作了体力不支的样子。   若儿再看看他手上和肩上的伤口,心中想到,也是因为自己才害得他成了这副样子,只得说道:“我来背你,莫要胡乱动弹。”   萧萧在了背上,往后看去,嘴角去带出了一些笑意。   此时的青牛栈楼里,大伙儿也是等得心急,吵嚷着要入山一探,这时贺明也是未回,大伙儿都是趁乱往了老林中而去。   个中也是有了好些寻路的高手,一路找到了丛林中后,最终居然也找到了那风蛇的巢穴。   见了那穴道深处,却只剩下了一具蛇尸还有一旁呆若木鸡的贺明。   他口中喃喃道:“我等了几十年,这是怎么回事,”他似是怒极,随手抓住了一人,“只要得了蛇丹,我就可以救活渺城的战神。只有那老小子,才是我的对手,我独闯冰原,一心求得各类之法...找得了风蛇,究竟是谁?”   那人见了他的怪异,正想叫唤,却被贺明一把折断了头骨,他似是痴了般,一人跑进了丛林。   贺明气息凌乱,若是被黑玉见得,定能认出他正是当年独闯冰洞密室之人。   融复海更是心惊,天下的战神贺明躲在此处,竟然是为了寻求救活渺城战神的法子。登封之人,天下难觅敌手,也确实是一憾事。   见他的身影隐入了丛林,大伙儿都是议论纷纷。傲世看了一圈,脸色却差了几分,蛇腹之内,根本没有什么灵丹。   碧色却四处找起了若儿来,见了百里和齐傲世两人又是有些发火,才刚回到了住处,却听得那兵士说,昨日前来的那名姑娘和一名孩童牵着马先行走了。   她才一打听,就知若儿又跑了,心里也是火大,嘴里骂道:“姐姐,你又丢下我了。”   碧色的这句埋怨,若儿是听不得的,此时她人已经出了十里之外,到了入夜时,也是太过仓促,两人只能栖息在了山林里头,四处也是没有人家。   夜间有些寒冷,萧萧又是叫嚷着依偎在了自己的身旁,若儿只得随了她。   过了五牛岭之后,天气果然是暖和了些,若儿连日奔波,身上又没带了换洗衣物,见了前方的溪流,心里也是多了几分欢喜。   她从马上抱下了风一枭,往了水里去了,哪知风一枭却抵死也不肯下水。   若儿心里奇着,嘴里吩咐着:“你是怎么回事?”   风一枭连忙转过身去,若儿已经脱去了外夹,身上剩了层单衣,曲线毕露,他耳根子和煮熟了的虾子般,嘀咕道:“我怕水里有蛇。”   若儿听罢也不强自要求,只是说道:“当真是小孩子心性,随了你了。”   身后传来阵水声,若儿已经往了远处游去。风一枭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再寻了块滩石,褪开了身上的衣服,他的胸膛口划着几道蛇牙留下的伤疤。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身上也是污破的衣裳,跳入了水里,他正欲脱去身下的衣物,却突然传来了若儿惊恐的声音,“有蛇,”   若儿一把从了他的身后钻了出来,一捧水泼在了他的身上,风一枭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笑声和热气,连忙要往水下潜去。   若儿却搂住了她的脖子,坏心的说道,“你吓到了,还真是太不中用了,”风一枭似乎真的是被吓到了。   他动也不动,脸在了溪水之中,已经红成了一片,他的后背隐隐能感觉到若儿胸口的那阵子柔软,水在了两人之间流动着。   他定在了水里,动弹不得,若儿见他还是不说话,又往前探了些,嘴里怪道:“你可是怎么了,身子还有些不舒服么。”这才看见他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了些。   她这才有些慌了,取过纱巾给他绑了起来,水在了两人身前缓缓流淌着,过了半会儿,风一枭才艰难的说道:“你到岸上去。”   若儿听了,也不理睬他,见他还是不吭气,就往后退了几步,风一枭觉得身后的那两团滑腻总算离开了自己,心跳才慢了下来。   还真是个古怪的孩子,大伙儿都是女孩子,还计较一起洗澡不成。若儿然后往了岸上走去,才刚一上岸,就听得身后扑通一声,风一枭已经钻入了水中,“哎呀,你的伤口还不能沾水。”   若儿拉起了衣物,挥着手在旁说道。水下那道身影划开了老远,许久没有动静。   等到风一枭上岸之后,若儿又数落了几句,却见了他很是正经地看着自己,没头没脑说了句:“我会负责的。”   若儿也不懂得她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却烦着,“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何处才有可以修复灵元的法子呢。”   她正是纳闷时,前方山林里传来了阵怪音,风一枭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听说瞭苍的一些土著,会些鬼神之术,能救人性命。”   傲世他们这时也正行走在了山林间,却遇见了好些民众好不容易聚集到了一处的人马这时扑了个空,哪能轻易放弃,就在山林里搜索起来,希望能找到,捕杀了风蛇之人。   碧色在旁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若儿,也是懒得和这些人一起瞎掺合,只能是随着碧然先回芳菲坞。   几日下来,丛林里头还是没有什么踪迹,众人只得各自散去。   众人才刚离开,原本寂静无声的山林里头就走出了一群土著山民。   土著这时也是行色匆匆,担架上摆放着一名伤患,看着似乎是中了毒只是往了山林深处走去,才是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008 溪谷之地翠烟升   此时人群已经近了若儿两人所在的河畔,见了这群人的装扮,风一枭只是挑了挑眉,若儿却往担架上看了眼。   这些人和若儿平常碰过的百姓都是不一样,穿着是些草制衣物,又大多光着臂膀,身后抬着一个受伤的病人,哎呦叫着,急急往了前头走去。   若儿先前离开了五牛岭,也没料到这山林居然如此宽阔,这会儿带着名小孩,足了足足一天,也没见到什么城镇,也知道五牛岭只怕还是要由着当地人带着才能走得出去。   她原本以为自己有了几次出门的经历,该也能自己找上些道路,哪知这会儿离了商头和秋膘,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正是忐忑的时候,一旁的萧萧说道:“我们跟上去。”   这些人也只是一般的山野土著,若儿还不敢胡乱跟了去,但又知道,靠得自己只怕是走不出去了,只能是勉强跟在后头。   那些土著是虽是光着身子,光着脚,但对了山林间的荆棘却很是顺当,一溜烟跑过了半个山岭,嘴里一直叽呱叫着。   若儿在后头看着,那群土著分了三批,最前头的是指路的一名老者,中间则是那名伤患,最后头的人则是挑些蔬菜瓜果,虽是如此,他们都是走得利落,很快有过了半个山岭。   山中密密扎扎地枝叶逐渐退了去,走过了丛林之后,前头却是豁然开朗,若儿一眼看去,前方出现一个营地,只是和兵家的营地不同,看着似乎是些游牧人住的帐篷。   日落时分,好些人集在了空旷的林地上,架着篝火和柴草,烧着晚饭。   这群土著和若儿两人的突然到来,却没有激起了多少人的注意。   孩童的嬉戏声传了过来,那群野人连忙挑着那个担架,穿过了人群密集的地方,找到了间独立的帐篷。   这是整个空地上最空旷的一处篷房,旁边用了几块巨石压住了支架棚子,一些毛兽皮摊在了屋顶。   门口却摆了个竹筐子,那些人往了里头放下了担着的猎物和瓜果,就在外头叽里呱啦地叫了起来。   若儿听得稀里糊涂,这些山中土著,对了人语也是不通,也不知里头又是什么人,那阵子叫嚷声后,就见帐篷里走出了名少女。   女子的眼里闪着光亮,身上穿了见长灰色的短袍,脚上一双两边翘的毡鞋,她看了眼担架上的病人,连忙闪开身子,叫他们将人抬了进去。   那人抬过若儿侧边的时候,她才看了一眼,发现伤者周身都起了水胀,全身上下都是肿的厉害,人更是昏迷而来过去。   “我们去前头看看,”身后的萧萧提醒道,他们也知道里头这会儿只怕是在救治,原来那年龄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女竟然是这里的大夫。   两人在了这里头走了一圈,打听了下,才知道,营地的名字叫夏族。   他们是常年驻扎在了无牛岭里,此处的小孩和老人们也是习惯了山间的生活,年轻男女白日去了山里头采药狩猎,不定时到了洛水城里做些买卖交换。   每到了傍晚时分,外头劳作的人们回来,载歌载舞就是一日。   若儿看了下,营地竟有两三百余口帐篷,算起来,应该是有了近千余人,这时才是傍晚,确实没见到多少年轻人。   听了族中的老者说,夏族夜间也不点灯,靠了些日光,如此的一个部落,竟然也存在了百年之久。   夏穹也就是后头那个最大的帐篷里头住的正是她们的族长-阿夏朵,用了他们族里的意思是溪谷之神的意思。   老人对了经常到来的外来人也是见怪不怪,招呼着他们坐了下来,看到风一枭身上的伤疤,那老人也是心疼地说道,“等会儿给阿夏朵看看,就会好了。”   若儿也是发现了,在了人多的地方,风一枭跟着就会冷淡些。他避开了老人的抚摸,“不用了,很快就会好了。”   没多久,那些野人就跑了出来,老人也是认得他们的,这些人算来也是他们的老邻居,都是在了山林里存活的人。   只是和他们相比,阿夏朵的部落已经过上了热食用火的,而他们还是停留在了生食的念头,吃得又是些蛇虫鼠蚁,经常害病,有一次被阿夏朵救下后,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他们虽不懂得人语,却很是懂得感恩图报,每次前来看诊都会找些合用的蔬菜瓜果。   “依米奶奶,”阿夏朵蹦跳着走了过来,身上的长辫子在了风里飘摆着,身上原本有些发旧的黄灰族长袍子看着也是显眼了些。   她手中捧着那些土著送来的山野毛桃,嘴里还啃着一个,将其中的几个放到了老人怀里。对着后头吆喝道:“小鬼们,有好吃的了,还不一起跟上。”   原本在了四处玩耍的孩子们一气读围了过来,抢起了东西来。   阿夏朵在了那里笑得直不起腰来,再看一旁的风一枭,才叫了起来:“哎呀,你这可是蛇伤,一定要仔细看看。”   她连忙走上前来,仔细查看了起来。风一枭转开了身子,不让她检查。   阿夏朵说着:“哎呀呀,你这人怎么这般不知死活,你身上的可不是一般的伤痕,是极厉害的蛇酸毒液伤的,你要再耽搁,可是会有了生命危险的。”   风一枭冷冷地说道:“过几日,它就会好了。”阿夏朵往了那小孩脸上看了看,才发现是个生的很好看的孩子,再看看一旁的若儿用了眼睛警告着风一枭。   她笑道:“那可不成,你要在这里多住上些日子,我要查看这些都没关系了,才能放你们走。”她嘴上说着的是风一枭,却是冲着若儿说的,手下又塞了几个毛桃在了若儿手里。   毛桃吃在嘴里也是脆脆的甜,若儿看着前方的芳草,田间点了无数的野花,更少不得无处不在的婆婆纳花,心里也是多了几分喜欢。   夏族旁边是一处溪谷,也是生得隐蔽,潺潺流水,幽幽山风,她再看了风一枭一眼,然后说道:“我们就在这里住上一处,我说了算。”   风一枭的大眼里闪了几下,突地脸又红了起来,也不说话了。   到了晚间的时候,果然族里的男女们都回来了。带回了些新鲜的野果野食,老人们将白日在了附件捡起的野菜还有溪里钓的鱼都清理干净,架在了炉火上。   若儿第一次尝试着吃烤熟的果子,第一次烤鱼,和着那些带着些甜味的溪水,吃得很是畅快。   接下来的几日,风一枭依旧每天受着阿夏朵的骚扰,却总是能逃了开去。   溪谷里,若儿的笑声顺着溪水飘散开来,风一枭躺在了树底下,眼里闪过一阵蓝芒。   一旁阿夏朵跳了出来,一把拽住了她,嘴里威胁道:“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野孩子,跑得比山里的兔子还要快几分。”   她的下手位置很是巧妙,扣住了她的手中命门位置,风一枭觉得手中使不上力气,又知这人没什么恶意,并不想和她计较。   哪知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胸口探来,风一枭的眼里起了些寒意,却听得阿夏朵叫了一句:“咦,竟然真的好了。”   她这时手已经落在了风一枭的臂膀上,发现他原来被灼伤的痕迹这时已经长出了新肉,上头更是连一丝伤痕都没了。   她自小行医,还从没见过在了蛇毒下,还能如此快就能痊愈的人。   她还是有些不死心,想再细看,突听得前方传来了阵尖叫声,直刺刺入了两人的耳膜。   阿夏朵的手上突然被反手一扭,风一枭的身子在了溪间的卵石上一闪而过,留下了道道水痕。   “你...,”阿夏朵眼里带过了丝和年龄不相符的老练,也跟了上去。   前些日子山间刚下了场雨,溪里头也是满涨着溪水,一些卵石上生了青苔,很是滑脚。   十余名孩童围在了一起,不深的溪水里头,若儿苦着张脸,坐在了水里。   她今个儿好容易抓了条鱼上来,只可惜在了手里又滑了下去,人一急,就跌进了水里,被身旁的孩童好一阵取笑。   风一枭赶到前头时,眼里还带着几分惊色,见了若儿的样子,满是羞恼之色。   风一枭推开了在旁笑着的孩童们,往了水中走去。他身上已经换上了山民的衣服,虽是件粗制的麻衣,可能是长个了的缘故,显得有些不贴身了。   溪上风稍一吹,就带起了风一枭的发,他的长发混在了溪水里,浮了起来。   只见他两眼盯着水中,突地一记风刃,那条逃脱的淡金溪水鱼被听他反手抓在了手里。   若儿看得一瞬不瞬,这不就是先前自己的那条溪鱼,怎么轻而易举被他抓了上来。   “你怎么知道它在了那里?”若儿取过鱼篓,一把塞了进去。   风一枭的眼里闪着笑意,抿着小嘴说道:“上面有你的味道。”   若儿奇道:“我的味道,你可是瞎说了,我可是洗的干干净净了的。”   一旁的孩童都是惊艳地看着风一枭,都是一般的年纪,这人的这抓鱼特技当真是厉害,人长得也好看,才是这么一个下午,风一枭就成了夏族里头的孩子头了。   阿夏朵站在了溪水旁,看着若儿在了风一枭的牵引下走在了溪旁,眼底的惊色更浓了几分,嘴里悄无声息地说道:“看来是来了两个好玩的人。”   她才说完,平日盘在了头上的辫子松了下来,足足是垂到了脚边。   009 祸事突起乱桃源   原本平静的日子,却在了那一夜被送来的一名病人打乱了。   阿夏朵和夏族是十分热情好客的,无论是山民还是一些不懂人语的土著,她总是接待了下来,唯独这一次她将人拒绝在了外头。   若儿和风一枭坐在了里头,看着外头的人声沸腾,阿夏朵煮着鱼汤,切着佐料。嫩黄的姜,碧绿的芹,逐一添了进去。   阿夏朵的手中没有丝毫的停顿,沸起的气泡一个个的破裂开去,外头的人声才消停了些。   外头的依米婆婆跑了进来,嘴里不安道:“阿夏朵,这里也是呆不得了,我见那送来的病人已经断气了。”   阿夏朵的眉间颦了起来,往日闪亮的眼里带上了分雾气:“依米,你将族里的人都叫了起来,今夜我们就要找个地方搬了。”   依米听了话,佝着个锅背,往了外头走去。阿夏朵拔了拔火,袍子不小心落了进去,也不甚在意,只是脸上有些难看。   “你们,该走了。”阿夏朵说了一句,取过了木碗,给两人都满上了鱼汤,乳白色的汤上,缀着嫩黄葱绿两色。   若儿却不接过,只是说道:“阿夏朵,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我们在了你们族里也是住了好些日子,白吃白喝好些日子,真要有个闪失,我们也可以帮上一把。”   “你为什么不救他们?”风一枭看着腾腾热气后的阿夏朵,“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你能救了他们。”   这些日子,几人对了阿夏朵也是有了些了解,这人很是热心,就是对了自己这样的陌生人,也要威逼着救上性命,更何况对了垂危的病人。   “那些人不是善类,”阿夏朵将那两碗汤搁在了两人面前,自己小口喝了起来,脸上带上了些红色。   “世上又何时真的有过善恶之分,”风一枭貌似无心地说了一句,只是听了他的话话,阿夏朵手中一抖,滚烫的鱼汤泼到了她手上,她抬眼看着风一枭,眼里突然多了几分思量。   看着他还没长了结实的身子,她才勉强笑道:“若儿,你也该好好管管这孩子了,突然说出了这样的大人话来。”   若儿也是觉得有些好笑:“枭枭,你怎么说出了这般的话来。”她砸吧着嘴,喝了口鱼汤,嘴里突然奇道:“这汤的味道和冰原里的好生相似。”   听了这番话,阿夏朵又怔了几分,说道:“你们是冰原的弟子,不对,冰原的弟子是不能随意出原的。”   风一枭往了她脸上看了一眼。   “你们不要责难阿夏朵大人了,”依米奶奶走了进来。“那些人做的是害人的勾当,”她的眼里带着几分鄙夷。   “害人的勾当,”若儿和风一枭都有几分不解,先前他们也海偷偷地打量了一眼,那些人的打扮也是鲜亮一些,想来是邻近郡里头的富贵人家,只是也看不出善恶,依米婆婆一双老眼,只是粗略一眼,又怎么瞧了出来。   “先前那人是冥川王的手下。”阿夏朵看了眼外头的月色,原本很是明亮的月里头已经带上了几分阴影,一副风雨欲来的情形。   “冥川王?”若儿有些不解。   风一枭在了一旁说道,“是瞭苍的势力。”   “先前送来的那个人,你们可是看清了。”阿夏朵知道她们两人都是六灵通达的人,想来也是眼力不错。   “那人胸口受了重伤,血脉都是横流,脸色也是不好,”若儿回忆道:“四肢似乎也是有些损伤。”   “他全身经脉几乎断尽,出的气多,进的气少,”阿夏朵很是准确地说道:“那样的人,救了也是残的。你可有看清他身旁还有什么人。”   “有一名汉子,被扣押在了旁边,双手双脚被缚,口舌也是被填塞住了,”风一枭淡淡地说道。   若儿注意的是伤患病人,他看到的却是周边的人的情景。   “正是,想来受伤的人是冥川王手下的大将,而一旁却是无辜之人,他们只想要以命换命。”阿夏朵灭掉了最后的一丝炉火,帐篷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以命换命,”若儿听得一愣,周身突然觉得有些冰冷,才是一瞬,风一枭靠在了她的身旁,手已经牵了过来,若儿手间一暖,心里顿时定了不少。   阿夏朵的眼在了黑暗中如同有了光泽一般,她的声音在了帐篷外头传了过来,“又得搬迁,这是第几次了。”   依米老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嘴里答道:“阿夏朵大人,族谱记载以来,已经有了五十几次了。”   两人的对话有些空洞,传到了若儿的眼里,她突然说道,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泛起了一阵悲凉:“阿夏朵,我和枭枭陪着你。”   风一枭觉得手中那双手轻轻地摇晃了几下,她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夏族里的人好像很是习惯这样的迁徙,趁着夜色,摸着黑,大小老人只是在了一句话的号召下,穿行在了雨林里头。   夜晚的雨林是相当危险的,若儿的脚下不时的踩到了水洼和残枝,也幸好族中的青年男女们似乎早就探清了地势,一路往了丛林中走着,也不慌乱。   每人都是尽着自己的能力,成年男女背着包裹行李,气力差些的老人和小孩就搬着日常的家什,在了丛林里头,倒也不拖沓。   也不知走了多远,天边隐隐出现了些红霞,前头的队伍才停了下来。阿夏朵转过了身去,往了后头看去,郑重地对着依米老人说道:“婆婆,你带着人往了野人的部落去,就说我阿夏朵要他们还上多年来积下的恩情。”   依米老人的眼里多了几分恐色,拉这阿夏朵的那身还是如初的黄灰色的袍子,说道:“大人,你要做什么,夏族不能没有你。”   阿夏朵眨着眼,笑道:“婆婆,你莫要操心了,我只是四处寻找下,找个隐蔽的地方,再通知你们驻扎下来。”   依米老人还是有些犹豫,旁边的若儿才说道,“婆婆你们只管放心地去,记得准备好一锅鱼汤,等我们回去。”   听了她们的话,这老人才放下了心,从行囊里整理出了一个帐篷包裹,中间还带了些清水,阿夏朵却不肯接了,只是接过了那个帐篷包裹。   密林里和她们原先栖息的河谷不一样,有毒的树种很多,老人们去了前头,还要翻过一个山头,才能到了土著的营地,阿夏朵一定要她们备足足够的水源。   依米领着一群人往了深山里头走去,却也是一步一回头,那些小孩也是大声叫着:“阿夏朵,若儿姐姐和枭枭你们可是要快些赶过来。”   晨曦将这一片雨林老地,渲染成了金红色。林中还有些泥泞,几百年的烂叶枯木积下了厚厚的一层腐质,碍着三人前行的道路。   阿夏朵将两人带到了一个山口,从了前面看下去,能看到前方地势已经平坦了许多,不远处就是官路了。   她冲着前头的官路说:“你们朝了坡的南边下去,很快就能找到正路了。一路上可是要小心了。”她的脸上带着些汗水和泥泞,眼里却是无比坚定。   “这是做什么。”若儿有些不解道,明明说好了要一起找营地,这会儿又叫他们两人先走。   “你并没有打算和我们一起走,”风一枭的语气很是肯定。他的眼神很敏锐,并不是和若儿那般,别人说了什么就信了。   “我要去办件事情,他们三番五次前来,也是把逼急了。”阿夏朵的眼里带上了股狠色,看着和她的年龄很不相符。   “阿夏朵,”若儿拉住了她的手,眼里带着几分热意,“让我们陪着你一起去,反正,我也是无处可去。”   若儿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山里的人也是淳朴,却要四处搬迁,只怕是被那什么冥川王追迫着。   冥川王先前曾难为了玉阕国,她心里暗暗说道,刻意将傲世隐在了脑后。   依米婆婆说了,他们的人也是阴魂不散,无论是夏族迁徙到了哪里,都会派人寻了过来,这已经让夏族被迫迁徙了好些次,有些老人和小孩熬不住沿途的辛苦,在路上就累死了。   “你们,”阿夏朵眼里带着几分思索,再往风一枭身上看去,见了他正用了幽黑的眼盯着自己,不知是因为阳光还是树的阴影,他的眸里泛出了蓝白色,如同最严寒的冰霜一般。   阿夏朵说不出话来,沉吟了片刻,看了看前方的山路,才说道:“我们先下去。”   这看着路有些简单,却也用了一个白日的时间还下不得山。   一路上果然没有碰到干净的溪水,阿夏朵却不慌忙,在林中看了一圈,选了处长得茂盛的苔藓,查看了下色泽,丢给了若儿她们。   只见她手中用力,苔藓根部流出了水来,“苔藓都是是无毒的,根部蓄了好些水份,一路上下来,我们都要靠这些来补充水分了。”   若儿和风一枭只是迟疑了片刻,也照着样子,照着她的样子,从了苔藓里头挤出了些水,喝了起来,味道倒也不算太怪。   “前面的路,可是有些不好走,你们可都准备好了!”阿夏朵看着连绵起伏的山岭,意味深长的说道。   010 老牛吃得甜嫩草   夜里,三人在了山上外宿,让若儿却很是难堪的是,她竟是完全帮不上手。   看着阿夏朵会扎营她还是能勉强说服自己,阿夏朵出生夏族,有适应了常年的搬迁,也是学了手漂亮的扎营手艺,只是风一枭竟也会些扎营的活计,让她很是吃惊。   先前若儿在了刹雪城时,也是见了他的住处,清静雅致,风岭也是北陆望族,看他全身上下用的吃的,无一不是上上之用。   此时却见他在了一旁,用了弯刀削木牵引缰绳,无一不熟练,而自己在了三人中,自己也算是年龄最长的那个,却只是干巴巴地看着,她想了片刻,才说道:“我来生火。”   “不能生火,”她的那点儿殷勤劲很也成了泡影,风一枭和阿夏朵同时说道:“不能用了明火,只怕被人或山间野兽盯上了都是不好。”   趁着天还有几分亮,阿夏朵在了营帐四周撒上了一层驱兽粉,古褐色的帐篷很是隐蔽地藏在了密林的一角,融进夜色之后,就算眼力再好的人也是发现不了的。   夏族的帐篷搭得很是厚实,三人栖在了里头,却都没有了睡意,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口,“我们接下来要去了哪里?”   阿夏朵说道:“这样被人追着的日子,我也是腻味了,索性直捣黄龙,就进了冥川郡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若儿紧挨着阿夏朵,突然说道:“你们的身子怎么都这么冰冷。”两旁的身子都微微挪动了下。阿夏朵笑道:“分明是你太毛躁了,这样寒冷的夜里,身子也是如此烫滚滚的。”   风一枭却是刻意滚到了一边去,帐篷并不大,他几乎已经挨在了帐篷旁。阿夏朵这时又笑道:“你看这小娃娃,白天里巴不得粘在你身上,这会儿又缩到了角落里去了。”   风一枭却是一动里,帐篷里响着浅浅的呼吸声,几人总算是睡了下去。   拔营之后,离最近的官道只有一小段路子了,几人下了官道,看了彼此的模样,都是忍俊不禁,原来山路难行,一路下来,都是身上泥泞不堪,看着活脱脱的山间野人。   离五牛岭最近的瞭苍城名为泉城,照着阿夏朵的意思,先要混进这城里,城里驻扎着的是冥川王手下的一员猛将,名为石磨将军,手中力气大的惊人,一身武艺也是难逢敌手。   只是她们才靠近石磨的官邸,就被外头巡逻的府卫拦截住了,又不能强自突破,几人只能是在了城里寻了家夜亭,先住了下来。   泉城里头,最是独特的就是这里的温泉汤,此处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在各自的家里修葺了一座泉塘,供平日净身之用。三人在山林里头也是又冷又饿又脏的,尤其是两名女子,更嚷嚷着要去洗干净了,于是两人也顾不得吃饭,听说入住的夜亭里头备了专门的温汤,连忙是赶了过去。   内室的温汤是专门隔了男女的,只是若儿和阿夏朵都有些好奇,一定是要到了露天温汤里头泡泡,这才走出了室内,只是一旁的风一枭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跟着进去,只是在了外头的木廊里等着。   露天的温汤建在了一片赤松下,带着阵松木的香味,两人裹了块干布,一路走了下去,就见了一眼的乳白汤泉,汤里隐隐有些硫磺的味道,但水质却很是干净,不见丝毫杂叶。   泉城里头,温汤几乎是家家都有,这么个大石塘里头,也就她们两名客人,惹得若儿和阿夏朵都是欢呼不已。   风一枭在了外头,看着高大的松针飘了下来,忽听得里头若儿叫道:“阿夏朵,你的头发可真长。”风一枭机警地站了起来,一眼就瞥见了后头两个模糊的身影,连忙又缩了回去。   雾白色的水里,黑色的长发飘了开去,若儿很是羡慕的看着阿夏朵足足占了小半个池面的丝发,眼里满是羡慕,“我曾听人说过,头发代表了人修为的深浅,如果有了你这般的长发,”若儿突然说道,脸上多上了几分正色。   阿夏朵的正在了水中清洗着长发,听了这话,却有些僵了,若儿突然笑道:“头发你是从了小时候,就一直长着的吧,难怪有那么长了。”   阿夏朵的手下已经在水里划开了一道波纹,往了若儿那边探去,突然拨过去了一捧水:“让你在那里说了胡话。”两人在水里玩闹了起来,过了好些时候,里头的传来的笑声还是不停,风一枭挪动了下有些发酸的脚步,从身上翻出了片柳叶,轻轻地吹了起来。   两人也是泡了好一阵子了,若儿正要踩着水草往了上头去,突然脚下一发昏,身子往了水里头重重的砸去。“哎呀,”阿夏朵正整理着身上的衣物,听了这声响,惊叫了出来。   她的手脚很快,只是还有人比她更快了些。风一枭立在了水上,阿夏朵有些不信地看着他,水面上再也没有了波纹,热气好像瞬间被锁定在了水下。“她怎么了,”小孩的声音拉高了几分,质问着。   阿夏朵突然脸上一红,拉过岸边的衣物,包在了若儿的身上,查看了片刻,才说道:“可能是连夜赶路,又没进什么食物,在了水里头热气蒸得久了,有些发昏了。”   风一枭的身子还是定在了水上,两眼盯着手里的若儿,收紧了几分。   他似不费力一般,落在了岸上。身后的阿夏朵说道:“风一枭,你似乎长高了不少,”他却没有回答。   “枭枭,你多吃些,”若儿往风一枭的碗里又塞了些肉食,眼里在前头的饭菜里穿梭着:“我也觉得你日长夜长,每见到一次,身子都是拔高了些。”   她似是不过瘾般,用了油腻的手往了她白瓷般的脸上捏了下,“一定是吃得太少而来,你看看,这脸上的肉,也来越少了。”   风一枭的眉眼的确又长开了些,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他是个惹人爱的粉雕玉娃娃,带着些奶气,几年不见,再见面时,他已经少了些娃娃气,这阵子处下来,却是看着眉目里头带了股特别的味道,若儿琢磨着,似乎是英气。   他的眉还是不粗不细,漆黑两道,眼细长了些,身子么,若儿再看了一眼他的胸口,丢了一只猪蹄髈过去:“多吃些,怎么不长肉,女孩子生成这样子,长大了就不好看了。”   阿夏朵往了若儿的胸口看了看,再看了看风一枭,只见他也是往若儿的胸口看了看,脸可疑地红了一大片。   “呵呵,”阿夏朵干笑了两声,“你怎么连肚饿都不知道,竟然饿晕死了过去,可吓了我们一大跳。”   “冰原里头,也是讲究辟谷,我从小跟着也是习惯了,没了多少感觉。”若儿嘴上说着,慢了些动作。   “冰原...”阿夏朵的眼里带着几分震惊,但很快掩饰了过去。   正吃着,外头却跑进了一名老汉,嘴里说着:“今个儿可是有好事,你们可要跟着我一起去了,快些停下嘴。”里头的食客,正是乐呵着,听了他这么一句话,都停下了嘴来。   “啥事情,张大嘴,你倒说来听听。”老人是城里出了名的快嘴人,大伙儿正是闲着,就拉他说上几句。   “你们可是听说了,石将军今个娶妻。”老汉脸上带着几分羡色。   “哎呦呦,老头子,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学着小孩大婶子的却起哄看了新嫁娘,要了喜糖红蛋不成。”这些人都是闲话着,嘲笑了起来。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想想石将军也是多大的年龄了,新娶的却是个二八的黄花闺女,也是让人要羡慕一番。”老汉嘴里说着,也是回嘴道。   石磨将军在了瞭苍境内也是数得上名头的人,听说和冥川王也是一个裤裆里出来的,也是六十的人了,又娶妻,也是个新鲜事情。   城里一早就有人前去观礼了,带兵打仗的出身的人办喜事也喜欢讲究个排场,石磨虽然功绩不小,常年也是在了外面奔波,一年到头也没几月留在了泉城里。为此妻氏也是换了好些人,原配死后,这后取的妾氏或是偷汉,或是跟人私奔了,等他到了这个年岁,下面连个子女都是没有,这才又娶了新妇进门,听说还是个好人家的女子,所以在了城里也是一个大消息。   “你也不看看自己,也是个银抢蜡烛头,还学人家,”大伙儿对了这事情也是不理,嘴里反而是数落起来,“人家将军吃得是熊胆虎鞭,你老小儿可是吃得是咸菜树根,能和人家比的。”   听得满堂都是笑了起来,那老儿再是脸皮厚也要薄掉几分,讪讪道:“不和你们这群人碎嘴了,我只是好提醒你们唤了家中的小孩,去将军府邸门口讨赏去,那新嫁娘为了讨个门丁兴旺的好彩头,在门口铺了个开门红。凡是见了童男童女,都会给上一子币的赏钱。”他说完,就哆嗦着个瘦腿往了家中去了,想来是拉上孙子孙女凑热闹去了。   听了这么些话,那些食客也停了下来,寻常百姓家钱财来得也不容易,一般的人家都是在了喜日里讨个彩头,送上写米盐酱醋,倒是这将军有些家底,竟然是真金白银发了起来。   店铺里的人也是少了不少,若儿三人都是停下了筷来,阿夏朵转过身去,冲着风一枭说道:“这回你可是派上用场了。”   011 妙手回春不老术   经过了“闲事公”张大嘴的一番渲染,城里几乎所有的适龄孩童都被家里的长辈送到了石磨的府邸门口。   平日连鸟都不能在了门口停下的府门旁,铺上了大红的毯子,兵士们也很是滑稽地换上了带着些赤红色的护甲,推推攘攘地将人群勉强阻隔了开来。   唯独那些懵懂不懂事的孩童被爹娘按着清洗了一通,鼻涕星子也抹了个干净,穿得整齐的依次站到了府邸门口,足足有几百名孩童,因为听说石磨府的开门红的规矩也是简单,只要说上句吉利话,新嫁娘就会给上一个红包,见者有份,一个不拉。   喜事又碰上了个艳阳天,新嫁娘的心情也是出奇的好,她是邻城的一个土财主的女儿,只是为了攀上些石磨的官气才嫁了过来,心里虽然有些嫌弃着石磨年纪老迈,但她爹爹催着她快些生下个一男半女,也算站得住脚步,这才讨了这么个法子,图个吉利。   她看了一圈的孩童,眼都有些乏了,这些乡下的孩子也是长得奇模怪样,没几个周正的,新嫁娘耳里听这些:“早生贵子”的寻常话,都要听出了老茧来,困意阵阵,有些昏昏欲睡,耳边飘来阵声音。   “我祝夫人和将军白头偕老,‘至死不偷。’”新嫁娘还当自己听晃了眼,脸上有了几分尴色,这是哪来的野孩子,将至死不渝说成了不偷,她也是听说过了,老爷的前几任夫人都是因为偷汉子被扫地出了门,吉利话说成了这样,可是该打了。   也就是这句不伦不类的话,让她有了几分精神,回过头去,却是一愣,眼前的小孩穿了身不算喜庆的滚红边袍子,却是一副难得的好样貌,眉目鼻眼,无一不生得极致,在了这么个乡野地方,竟然有了这么漂亮的娃娃。   若是生了这么漂亮的娃娃,她可是乐意了,那股子因为偷汉子带来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新嫁娘摸出三倍的钱财,放到了“她”的手上,又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小孩的脸上多了些不快,只是也忍了下来,他的身上有股微不可闻香气传了过去,新嫁娘却丝毫没有察觉。   小孩退出了人群,身子很快消失在了人影中,新嫁娘心里想着,“改明个就叫画师将那小孩化成幅年画,贴在门前床头,叫老头子努努力,照着样子生一个。”当夜,画师没叫上,医师却叫进去了好些人。新嫁娘昏迷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看着脉象也是好好的,偏偏没有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   石磨看着新娶的娇妻,成了这副样子,先是将那些兵士和出了开门红主意的丈人都狠狠骂了一通,到了最后,也是没了法子,在了城门上贴了个告示纸,悬赏千枚母币,求神医。   “神医”阿夏朵却不急忙上去揭了告示,又在那夜亭里头和若儿泡了好几日的汤,等到慕名前来的医师走了一批又一批,她才晃悠悠地走到了城门口,一把揭下了上头的告示。那张告示上头的悬赏数字已经变成了五千枚。   将军府里也是乱开了锅,来了这么些人都是每一个人能救得醒新嫁娘,石磨已经没了法子,心想要不还是请个巫蛊前来看看,或者是去了城里,找冥川王的郡医看看。   前边又有人来说,来了名医师。他心里也是恼火,又是什么老子的医师,来骗钱骗吃骗感情的。正要骂退下去,就听得外头走来一名女子,只是十五六岁,明眸皓齿,倒是个美人胚子。他见了这么个女子,也没了心思直接骂人,心里却想着这样的人,还能治病不成,哪知那女子还未看病人,嘴里就说道:“大人,你若想夫人早日康复,该搬离此处。”   石磨一听,哪来的骗子,在了这里胡乱说事,泉城是冥川王分给自己的属城,哪能是随便可以搬迁的。   “我看大人身子还是强健,只是腿脚之间有些短浅,可是常年又犯了腿脚痛的毛病。”阿夏朵今日也是做了寻常民家的打扮,只是两眼看着,说得确却是无比肯定。   外人眼里,都以为这石大人只要是补足了元气,看着也是虎背熊腰,正值盛年,其实他常年征战沙场,阳气已经耗尽,体内原本应该做了调养,却偏偏为了子嗣,成日吃些大补之物,虽是一时足了元气精神,但长久下来,反而是只能靠了补药。   阿夏朵看他的样子,脸色赤朱,身子虽是站立,却有些不稳,再劝道:“此处比起南边来还是冷了些,大人还是到了其他地方调养,这样才能有了子嗣,延年益寿。”   石磨听了也是沉吟了几句,他多年来求子都是不得,嘴上虽埋怨是那些娘们的事情,也是猛吃了好些药,哪知还是无所出,听了这女子的话,似乎还有几分道理。“大人乃阳身,在了温泉充裕的泉城,此处阴及,阴阳不得协调,相互冲突了,当然是没有什么好处,大人一门心思保家卫国,也该是到了享清福的年龄,能够在合适的地颐养天年,也是好事。”石磨听罢,心里也是有些发酸,他没有了孙辈子辈,这由了别人一点拨,又觉得自己晚景凄凉。   他过了半晌才说了句,“大夫,你说的太对了。”阿夏朵只是笑笑,再说道:“你可是让我见见夫人。”进了殿堂,阿夏朵劝退了两旁的人,在了那女子身旁,只是推宫过血了几下,女子就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悠悠醒了过来。   阿夏朵再给她喂下了些粥食,才唤了石磨进来。那粗人见了,也是眉开眼笑,嘴里不住地说道:“神医你当真是神医。”   再扶起床上的夫人说道:“你可是想去了京都,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娘家,这会儿我就带着你进京去,不要了这名头上的什么的城了,我们在了那里,过上些小日子。”他再将先前女子说的一番话转述了一遍,新嫁娘听了更是开心不已。   两夫妻都是千恩万谢,正要酬谢之时,阿夏朵却说:“我并非需要什么酬谢,只想大人能够求个名号,让我能进京献医。”石磨听罢,却有些难色,郡医和一般医者不同,接触的都是城中的显贵,更是直接诊治郡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再听阿夏朵说道:“大人也莫要担心,我也不会丢了你的门面,鄙人最擅长的正是还老返童之术。”听了这几字,先别说床榻上的夫人,连石磨都有些心动了,石磨看看床上的娇妻,虽然是在了病榻几日,但才进了些流食,就已经容光焕发,哪里和自己一般,就算是好鱼好肉吃上数日,也是白发苍老,身子老朽,只是天下又哪来的不老之术。   哪知那女子凑上前去,低声说道:“其实不瞒两位,我已经是有...”她伸出了六个手指。听了这话,那对夫妻都是惊叫了出来:“六十。”   阿夏朵也不否认,只是笑着,女子爱美,听了这眼前的分明是妙龄女子相貌的阿夏朵竟然有如此年龄,也顾不得病体,新嫁娘在她身旁看了一圈,摇头道:“神医,您可是托大了,我可不信您有了那样的岁数。”   石磨见阿夏朵只笑不语,一脸高深莫测:“你若是真能返老返童,那先在我身上试验一番。”他也是听说了冥川王这些年也是四处寻找着驻颜不老之术,只是费了好些人力手脚都没有寻到法子,前些日子,说是得了些消息,这会儿又是没了音讯。   石磨虽然是个粗人,但好歹也是官场摸打多年,他自知此番去了京都,要求不再上了战场,只怕冥川王肯定心生间歇,还不如先立上一功,才能享了以后的清福。   两人都是半信半疑,阿夏朵只是写了些药方,再由石磨吩咐着下人去买了些草药,等到那草药都煎熬了出来。她才在旁忙活了开去,只见她取过一颗珍珠,和上了些粉泥,在一旁捣鼓着,正如小儿过家家般。直到仆人将她要的那些汤药都端了上来,她再命了石磨卸下了头上的官帽,然后让他用了汤药洗涤一番。   新嫁娘这时被要求等在了外屋,她也是等得心急,只是里面却寂静无声。再看房里头,石磨却是躺在了太师椅上,只听得耳边一阵流水声响,又听到那名少女说道:“石将军,你闭上眼来。”   这多年来刀剑都是不离身的武夫,哪经历过这些,初时,老将军心里也是有几分忐忑,闭眼只觉得头上一阵发热,再是一股药香扑面而来,热气不断地涌了上来,熏得自己头脑发胀,正是昏昏欲睡时,脸上又是一阵冰凉,他正要睁眼,又听得阿夏朵的手指在了自己的太阳两穴位置,轻轻按压,心里又松弛了起来。   热气和脸上的冰凉一起交融着,他也不知该说是舒服还是难受,只是恍恍惚惚,听得阿夏朵说了一句,“夫人,你可以进来了。”   新嫁娘听了响动,连忙走了进来,就看到前头的老爷。   石磨见了前方的娇妻这时小嘴圆张,两眼也是冒着亮光,指着自己叫道:“老爷,相公。”他连忙取过旁边的黄铜镜子,只见自己早就斑白了多年的发已经成了漆黑一片。再看自己脸上,原来这些年日益明显的面斑也淡了不少,摸着脸上肌肤,那被吹皱了十几年的老肤竟然有些滑手。   一白一黑,一细一粗之间,自己当真是看着年轻了许多。他这时看得开心,嘴上止不住地说道:“神医,当真是神医啊。”   012 晕头转向忙驻颜   见阿夏朵满脸喜色的回来了,若儿和萧萧就知道事情是成了,只是听了她一番描述,两人都是觉得奇怪,世上还真有如此返老返童的法子不成。   阿夏朵说到这里也是敛起了喜色,只是说着:“可说是有,也可说是无,却不是是一名凡夫俗子能够轻易做到的。”她说到这时,脸上兴起了些愁色,嘴里更说着:“真要是容颜不老,长生不死,也未必是了好事。”   一旁的若儿并没有听出她的题外之意:“你可是要说明白了,怎么就让石将军白发变黑,听你方才说的就好像是变戏法般。”   阿夏朵从了手中,两人见她手上还留了些黑色的痕迹,说道:“你们看看外面。”若儿往了外头看去,只见她们下脚的这家夜亭里,院落里摘种了各色的花朵,她在旁看了一圈,只见其中花簇之中,有些花儿尤其显眼,粉色白色开了一地。   她看着还有些眼熟,在了芳菲坞的时候,有些爱美的婢女会用了来染色甲面,“凤仙花,”她有些明白了过来,“这花又称呼为指甲花,平日爱俏的女子都会用了挑染手指。”只是,若儿心里也是有些怀疑,我曾听姥姥说,这些花虽然有了调养颜色的作用,但是染色之效很是短暂,只怕不消多少时间就会退去了。   地上的花也是看着娇弱,颜色并不深。阿夏朵笑道:“我自然是有了法子,先让那石将军暂时看到了效果,再教导他常年服用些首乌,灵芝,吃些芝麻饭,也是有些作用的,至于那张老脸嘛...”   她从了手中又挑出了一枚珍珠,笑道,“我只是用了些润肤的珍珠粉,用了这些,别说是老皮就算是皱巴巴的枯树皮也是能生出几分润泽来。”   听了这话,若儿就是笑了起来,而风一枭则是看了阿夏朵一眼,她嘴上虽是笑着,但不知为何,眼底却生了惆怅。   石磨平时虽然是不开窍,这会儿听了劝说,反应倒是不慢,才几日功夫,就清理了这边的宅院,收好了城主印,然后将那间大宅院也做了处理,当真是下了决心要告老还乡。   新嫁娘见此不喜反忧道,“你说这次去了京里头求了冥川王,万一不得允许,又丢了这袅城的基业,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石磨里也是数落着:“夫人,你可是不知道了,兵家有云,抽梯上屋,冥川王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那老王爷,打小就是个犹犹豫豫的性子,这次我也是下了狠心,买了这里的田宅基地,就是告诉他我是绝不会回来了的。”   新嫁娘听得似懂非懂,冥川王的事情,自个儿也是听过一些的,听说是少年时也是一闲散的人,到了不惑之年,才在了一帮臣子的威逼利诱下抢了这个郡王之位,照着夫君的意思,做了也就是了。   石磨心里也是有数,自己的那个王爷,年轻时若不是在了自己这一帮将领策士的捣鼓下,才被迫坐上了这个王位,只怕这会儿还是一个平平的王叔了,这些年来对了外面的袭击也是在了国师和自己这帮老臣子的辅佐下。他想到这里也是多了几分忧心,这些年凝海郡的声势也是一日好上一日,那凝海王也当真是个角色,早先年消声遗迹了,也是让人好不安心。   三年前凝海王突然回了郡,并且一气之下,已经剿灭了邻近的两郡,联合了其他两郡,多年来六郡的形势一旦被打破,也是弄得人心惶惶。一场海战打得水军一蹶不振,虽说那水军是国师下头的人,自己也是该幸灾乐祸,但是后头想想,也是折损了本国的势力。   石磨也是时有听说,凝海郡这些年,物资充足,天下和乐,这样的饱食之后,只怕就会有一番大作为,偏偏冥川王又嫌他嘴多,翻来覆去都是说些不中听的话,一个不乐意,就将他发配到了这北边来,面朝着玉阕,想来也是嫌他啰嗦了,反而将南方的一系列水事防御都交给了国师那伙儿人。   冥川郡处在了瞭苍的最北边,天南地北,所以才一直没有攻打过来,但他想到这里,也是心里有些发慌。再看看身旁指挥着的娇妻,也不知道自己此番辞官到底是好是坏。对了老伙计他也是有些愧疚,突然又想了起来,冥川王这些年不正是在了国师那伙后起之秀的捣鼓下,才没头没脑四处寻找着仙丹妙药,前些日子,也是到了自己城里,想找些人一起上山。   那帮子邪气的道术师,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吃了自己硬钉子后,还是抽了些人上山岭去了,自己也是懒得招呼。自己对了郡里也是鞠躬尽瘁,难道真的要熬到无子送终的地步才算休,他想了想,还是下了决心。   历史的齿轮有时候,也确实是前进的恰到好处,石魔原想自己只是在了北边的袅城驻扎,并不会影响了边城的防守,哪知道,遥远的凝海郡已经和玉阕联合在了一起,正是有了从北边侵袭而来的打算。   他这会儿一心在了自己的娇妻和颐养天年的心上,却没有料到这一出,等到东西都清空后,就通知了阿夏朵,带着人马一起进京去了。   见阿夏朵又带了两人过来,石磨也是没有多大在意,反倒是石夫人见了,很是吃惊,她这几日连做梦都是要梦见的漂亮娃娃,竟然和神医是一起的。她虽然不算是什么伶俐的女子,但稍微想了下,也是明白而来,自己的那阵子昏迷只怕和神医脱不了干系,但细细想想,又觉得自己似乎也没什么损失。夫君总算是要回了京都,自己也能跟着和家人相聚,总比呆在这偏远的山区好,她想到这时,还觉得自己那日打赏的少了。   几人坐了几辆车子,晃悠悠地往了前面去了,瞭苍城中也是多水路,几人换了几轮船只,一路下去,果然是见了冥川郡都城,城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只因为旁边中的树木都是矮小的醋栗木,小小圆圆,长了黑压压地一整片。   人虽进了帝都,阿夏朵也是暂时没有地方落脚,就先将人马都安置在了石夫人的娘家。石磨再整理了衣冠,就去拜见冥川王。   此时的冥川王也是没了居安思危的心态,一人坐在了殿堂里头,听听曲儿,唱唱小调,正听着宫女在了前面弹琴拨弦,手中的美人则是给他拉着头上的白发,才刚是拔了一根,他就低声叫唤了起来:“美人,你下手也是轻点。”   那才是十五六岁的美人嘴里埋怨道:“王爷,你何时才能求得那长生不老的丹药,你看看日日让人拔须发,惹得人家手都发麻了。”   听了她娇滴滴的声音,冥川王早就忘记了疼痛,魂儿也是飞了出去,正是亲热着,内侍很是不应景的报道:“石将军求见。”   冥川王一听,心里有些奇怪:“这不解风情的老家伙,前些日子,才刚说他取了一个黄花闺女,这会儿不在袅城好好呆着到了这里做什么。”他生平也是避讳了几个人,石磨正是其中之一,这些个武夫出身的人,说话也是不中听,偏都是和自己一般熬了出来的人,自己也嫌弃不得。   他有些意兴阑珊,就见了前头传来那阵很是响亮的脚步声,懒散的郡王忙假装昏昏欲睡了起来,只是想对他的话敷衍几句就了事了。哪知这会儿,前头那历来嗓门奇大的石磨武夫到没了声音,反而是自己身旁的美人大惊小怪了起来,死命摇晃着他:“王爷,你快瞧瞧。”   他嘴里生气道:“小美人你莫要摇晃了,这不就是石磨那老臭脸嘛,本王都看了几十年了。”等他看清前头的“老脸”,一激动,前方的酒盏都落在了地上。冥川王几乎是滚爬着上了前去,如眼前的石磨是个绝世美女般,细细地看了起来,临到最后,还忍不住在了他脸上摸了一把。   石磨哪里经历过这般的轻浮举动,一张老脸止不住抖动了几下,看在眼前是自己的主子的份上才按捺住了。“石卿家,”冥川王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这般叫唤自己了。石磨心里一阵感伤,当年两人一起夺位之时,也是意气奋发,只是那之后,王爷就只知道享乐,忘记了自己这老臣了。   “你的头发,和脸,”冥川王原本比石磨看着也是年轻许多,但岁数却是相差不多。这老家伙往些年也是生了些面斑,但多年的战场黑肤,也是挡住了些皱纹,反倒是冥川王一张白脸,看得出些老人斑。   石磨也不先回答,跪在了地上,嘴上说道:“臣请皇上,让老臣辞官卸甲,在了帝都里侍奉王爷身侧。”冥川王听了片刻,也是一愣,但见到地上的老臣,再看他眼底带着恳色,似是明白了过来。   听完石将军嘴里说完,一旁的美人说道,“将军也是诚心,王爷你就允了他吧。”   冥川王听着说完,也是答应了下来,想想有了五牛岭当天然屏障,玉阕也没有相攻的意思,嘴里连忙说道,“本王允了你就是了,石卿家,你快告诉本王你的妙法是?”   石磨听罢,“罪臣今日前来正是要向王爷引荐一名神医。”   013 幻术通达惑众眼   当冥川王见到阿夏朵的时候,反应和石磨差不多,他的宫殿里头的炼丹师父,哪一个不是垂垂老者,头发比他自个儿还要白上许多,这么一个弱质女流,竟然能返老返童。   当石磨说她今年已经有六十的时候,连他身旁的美人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六十的人,十六的模样,这无论是男人女人都是要跟着艳羡不已的。   冥川王也是不信:“你就是石磨所说的神医,我看着不对,你今年当真有六十,口说无凭,本王问你,你是哪国人士,可是有了户籍可呈上来一看。”   再是平日看着草包的王爷也比只懂得行军打仗的将军要机灵许多,冥川王虽然平日懒散,但当了多年的土王爷,腔调倒是说得有模有样,阿夏朵听了只是笑道:“王爷是不信么,我知道树有树轮,人也是有了齿龄,你可是叫了城中的大夫过来一看。”   也亏得这御医也是有些本领,还真懂得用了牙来看年龄,他检查了半天,脑门上的汗水也是蹦出了不少,才敢颤悠悠地说道:“小的看不出这姑娘有了多大年龄。”   听了这话,冥川王已经吼了出来:“饭桶,你们这群郡医果然都是饭桶,你说说个,让你们找个长生不老的方子不行也就罢了,这会儿看了人的年龄也是看不准,养你们有什么用。”   那郡医听得这番问话,心里也是哆嗦着,半晌才蹦出了一句:“老臣虽然看不出这姑娘具体有了多大年岁,但看着牙和头发,只怕不下老朽的年龄。”   他说了这话时,连自己都要打起了颤来,自己也是有了七十开外,别说是一副牙齿,就只剩了几颗老牙,可是这姑娘,也是玄乎,但那牙龄说的却也是不假。   “下去,不中用的东西,”冥川王看着这些老臣子就有些心烦,人一旦上了年纪,看着这些个比自己还要不中用几分的老家伙,就忍不住想着自己的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能顺眼嘛。那郡医哆嗦着走了几步,突然又听得那冥川王说了几句:“国师让你们找的宝贝可都找齐了?”   那郡医嘴里又哆嗦了起来,嘟了半天,只差将剩下的几颗老牙也磕了下来,“王爷,冰蚕子剧毒无比,只怕是对身体不好。”   “你懂些什么,”冥川王挥了挥手,“都给我备齐全了。”郡医首只能是嘴里念叨着:“不知道大人要了那冰蚕子有什么用。”阿夏朵听了冰蚕子之后,眼里划过了道冷芒,嘴上却说道:“不知道王爷要了冰蚕子有何用处?”   一旁的石磨却说道:“王爷,你还信那些人的话不成,这冰蚕子是剧毒的传说之物,你真要用了那些东西,损了身子就糟了。”   冥川王横了他一眼,又问道:“我看阿夏朵姑娘也是医道高手,可曾听说过用了冰蚕子驻颜长身不老的说法。早些日子,国师曾提起过,说世上有至宝为冰蚕子,在了寒冰中而生,进入人体之后,能如同冰冻人之衰老,不老不死。”   阿夏朵听罢,缓缓说道:“贵郡的国师好深的学识,这法子听着也是可行。”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满园的春色,幽幽说道:“郡王为何想长生不老呢,你可知,那时候,无论是你身旁的如玉红颜,还是身旁的至亲好友都会逐一离去,留给你的只能是无尽的等待。”   她待字吐完,听得旁边的冥川王大笑了起来,“这又由何难,我将那冰蚕子个给我的爱妃和老臣子们都喂上一只,不就成了。”旁边的美人咯咯笑了起来,拉扯着他的胡须,石磨听了连着神医都说这事可行,那么说来,他心里也是有些期盼。   “那如果冰蚕子世上只有一只,且离了原来的宿主,那人就会立刻衰老而死呢,”阿夏朵的嘴角漾起了笑容,手握在了旁边的草木上,草木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冥川王的迟疑了片刻,很快又说道:“这也无需担心,我听国师说了,这世上还有了换魂之法,就算找不到那冰蚕子,也是可以找了具强壮的身体,将自己的灵识换了进去,如此一来,每隔个几年,就换上一具躯体,岂不是更好。”   他说罢,大笑了起来:“如此的话,还怕什么凝海王,定然能将周边的郡王消灭的干干净净。”   “哦,”阿夏朵的眼里带上了些奇色,嘴上说道:“有如此奇妙的事情,可否带着阿夏朵前去一探,”她似怕冥川王不同意般,再加了一句:“到时候,我将尽心为了王爷抛投改面和原先截然不同。”她也是一名医者,对了这延缓之术有些好奇也是正常,冥川王却有了个要求,要让她先行给自己返老还童一番,才算数。   阿夏朵也是答应了,只是有一点要求,要冥川王将年少之时的面目全都叙述一遍,自己需要揣摩一番后,再来给他重塑不老颜。   这事说来也简单,冥川王很快就取来了幅他年少时的画像,交给了阿夏朵。她取了回去,当夜也是看了好些时候,若儿和萧萧在家干侯着,也是有些心急,都要求第二日跟她进宫。   阿夏朵也笑道:“我本来就是要带上你们,好好的装神弄鬼一番。”那天夜里,她也没有如同在了泉城一般找什么凤仙花,而是好好的沐浴焚香,带上了个香包,第二天跟着石磨进宫去了。   她身上的香包带着淡淡地香气,闻着如同在了山岭里头的气息一般,若儿在夏族里头时时会闻到这种香气,她心里有些奇怪,询问道:“阿夏朵,你身上的是什么香气,闻着很是熟悉。”   阿夏朵笑道:“这是雪魂香。”魂香,若儿听罢,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阴气,而风一枭听罢,却看了眼那个香包,并不发话。   冥川王今日心情也是大好,更听着阿夏朵的话,沐浴更衣,遣退了好些人,将宫中封闭了起来,唯独那名最近得宠的美人陪在了旁边,说是要见识一番神迹。引荐人之一的石磨却跟了进来,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这说了起来,这名叫阿夏朵的姑娘也是有些来路不明,他还是小心些的好。阿夏朵的举动和那日为了石磨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没了那些染色的草药,也没有叫大伙儿避让。   空气里头带着些冷冷的雪魂香,那香气慢慢散开,让人觉得很是舒服,纯净的如同是冰原的空气。若儿心里暗暗想着。   身旁的风一枭只是看着前头的阿夏朵,见了她的手中的动作,她的手在了冥川王的穴道上逐一滑过,冥川王觉得身上很是舒坦,多年来的酒色已经掏空了他的身子。而阿夏朵的那股子香和她的手法仿佛挑起了他这么多年来不断褪去的身体上的活力。   等到最后,阿夏朵的声音突然传来,“王爷,你可以起身了。”连本在旁戒备的石磨都跟着一个激灵,刚才那会儿功夫,他似乎是走了神,这么些年啦,他就算是连夜作战也是没有走过神,这会儿,居然闪了神,他摇了摇头,正眼看到了眼前的冥川王,“王爷,你...”   眼前的冥川王的身形已经和早些年差不多了,当年的世子似乎隔了这么多年,又回来了。白须成了短须,肥肚收了回去,眼角的皱纹和了脸上的斑纹早就没了踪迹。原本和美人如同爷孙的冥川王俨然成了夫妻俩,看着也是登对了不少。   那美人这时也是娇声道:“王爷,王爷,你这脸...”   若儿也是看得吃惊,这人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成了眼前的模样,分明还是老者,这会儿怎么就成了青壮年了,这也太过神奇了些吧。   冥川王自己看了也是惊叹连连,嘴里胡乱说道:“赏,赏。本王这就赐你郡医首的官位。石磨,你举荐有功,本王要将当年的世子府赐予你。”   若儿听罢,连忙拉扯着阿夏朵,“你可不能在这里做郡医,你还得回夏族。”阿夏朵却并不理会,跪了一下,说道:“多谢王爷赏识,只是不知何时,我能去和国师探讨一番换魂再生之法。”   冥川王也是记起了这事,和手下一打听,只说殇国师这些日子外出并未归家,让她们在石磨府中好生等候。   石磨却是很是开心,既得了赏赐又得了府邸,自己举荐的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冥川王的喜欢,今个儿却一下子得了阿夏朵这么个大红人,心里自然也是欢喜异常。若儿却是有些闷闷不乐,阿夏朵心知她不开心,在旁说道:“你可是以为我贪图了富贵,得了官位,就不肯走了。”她这才将原委说了出来:“我只是借了这个机会,想一探那国师府。”   她再讲先前的王宫的事情说了一通,说道冰蚕子的时候,风一枭抬眼看着她的神情,见她眼带异彩:“我倒是要看看那些人,有了什么样的法子,真让人不老不死。”   当天晚上,阿夏朵一人在了屋中,小心的摆弄着那个香包,里头的香气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淡去。她嘴角带着笑容:“师父,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找阿夏朵。”   窗上闪过道身影,阿夏朵听了声响,忙站起了身来,只是见了来人,却是微微一怔。   014 真亦假时假亦真   “你用了幻术。”风一枭的声音在了暗夜里听着尤其刺耳。   他的声音没了平时的孩童之音,“你到底是谁。”   阿夏朵也是不回头,只是将那雪魂香配在了身上,“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为何你不受我雪魂香的影响。”   冥川王并没有还老返童。阿夏朵并没有让他返老返童,比起那日的石磨的外表年轻相比,冥川王的样子是一点也没变,面斑,皱纹,统统都在,一样不少。   其余在场的几人都以为他已经恢复了年轻,正是因为那雪魂香气的缘故。   雪魂之香,正是取了雪中夺魂的意思,然人在了雪里头,先是冻僵,然后是慢慢地麻木了知觉,到了最后会沉沉睡去。这香的作用也是如此,先是让人的五官六感慢慢麻木,然后出现了幻象,白日宫庭的人都希望看到了冥川王变年轻的样子,自然他就年轻了。   幻香虽美,终究是会破灭么,风一枭的顾虑阿夏朵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脸上并无急色,只是说道:“雪魂香如同镜花水月,当局者迷,场中敢说实话的人都中了雪魂香,离了宫廷,他身旁又还有几个敢说真话的人。”   不错,她-阿夏朵最厉害的不是医术,而是幻术,让人在了头醉生梦死的幻象之术。   “放心,”见风一枭的脸色不善,阿夏朵走近了几步,靠近了风一枭,见他不悦地退后了几步,她突然说道:“当真是个谨慎的小男孩,那香对了若儿的身体无害。”   风一枭的眼里多了几分谨慎,阿夏朵笑道,“连行医多年的我都差点就被你蒙蔽了,男子和女子的心率和动作都是不同,我先前怎么就没发现。”   见风一枭定住了身子,僵立在了中间,阿夏朵突然伸出手指,在了他的胸口戳到:“这里头到底藏了怎么样的一颗心。”她的手腕却突然被扭住了,他的声音透着股杀意:“你记得,”他的脸上漾出了天真无邪的孩童笑容:“我是枭枭。”   他的手中不断地收拢着,眼里泛起了冰霜之意,阿夏朵只觉得一股寒冷之气袭来,她的身子本就是寒冷之体,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自己更寒冷到了骨子里的人。   她体内突然一阵剧痛,脸上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在地上呕了口血。见了这情形,风一枭松开了手,往了地上看去,那血到了地上,她的血没有洒开,而是冻成了一块鲜红,他收回眼神,警告了一句:“管好你的嘴,否则,我准保你会比今日痛苦上千万倍。”   说罢,他小小的身影立刻消失了,只剩下满院子的清冷,阿夏朵跌在了地上,雪魂香包滚出去了老远,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将香包抓了回来,擦拭干净嘴边血迹,手上已经成了一堆雪渣子。   她叹了一口,将香包又挂了回去,淡淡说道:“师父,这世上竟然有人和你一样全身寒冷无比,也不知道若儿姑娘是怎么近得了他的身的。”她的胸口传来了一阵噬咬的痛意。她嘴角带出了一阵笑意:“小宝贝,怎么,连你们也熬不住了,六百年而已,就算是再六百年,我阿夏朵也还是冰原的阿夏朵。”   殇国师还是没有回来,阿夏朵和另外几人就找了石磨前去国师府先探探究竟,原国师府是什么模样,想不到,竟然是眼前的这番景象。   若儿还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芳菲坞,只不过这里不是满室的繁花,而是各处的树木。庭中的树木也是挺拔,一路下来,苍翠绿木环绕四周。   听了石磨的一番说法,几人才大概明白了国师府的来历,国师府早些年却只是一个普通的树木世家,平日也是买卖些花木,并没有多大的气候,比起在了大陆上有些名气的芳菲坞也是不能相比,哪知早些年却府中人却得了机遇,求了棵神木。说是国师府神奇,还不如说是那神木有些神奇,那神木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冰蚕子,还有换魂的说法,也都是来自神木之口。   听了这话,连若儿都是有些不信,先别说什么神木,就算是有了灵识的盘龙黑玉也不能这样懂得天文地理,又哪来这样的神奇之说。只可惜,殇国师人不在,神木也是不能由了外人擅自靠近,接待几人的却是一名很是俊逸的中年男子,听说石磨前来,也是立刻迎接了出来。   石磨对了那国师虽然是没有多少好印象,但对这名男子的印象却是不错,听说他一人在了府上,就特意留了下来,说是见见旧人。待男子介绍后,大伙儿才知眼前的款待之人名为扶桑子,是殇国师家的入赘女婿。见了大伙儿,听她们说明了来意,也是知道了大概:只是听说诸人要一见神木,却是有些难色。   原来在了殇家,神木并非人人可见,这一屋子上下,除了自己的父亲国师能和神木通灵以外,一般人也是不能接近,他见几人都是有些失望,才笑道:“大伙儿也不用觉得遗憾,神木也只是一棵高大的老树,说来也是没有多少神奇。”   听了这番话语,大伙儿都知道,国师没回来,见了这神木也是没用。若儿却突然问道:“那国师是否知道,如何让树木生出了灵识来。”   大伙儿听完都是笑了起来,“姑娘可是说笑了,这一般的凡木怎么可能有了人的灵识,就算神木有了千百年的寿命,通灵只能是对着特定之人才是有用。”听殇木说完,大伙儿也是笑着,都说木头怎么可能生出了灵识。若儿听罢,眼里带上了几分黯色。   扶桑子将几人送了出去的时候,突见空中飘下来了一朵花,若儿抬手捡起,却是一惊:“凌霄花,这是...”凌霄花在了北边还多些,是喜寒的花木,又怎么会在了南边栽活了。   扶桑子看着,笑道:“姑娘也是懂花木之人,想来和殇兄可以来好好谈论一番,这花是从了北边引过来的,说是开在了冰寒之处的花卉,高贵无比。”   若儿将那花捏在了手里,眼里闪过了韩红窈的身影,一边的石磨奇道:“我从未听说过,原来殇家娘子,竟然还有兄长,那为何还要才让你入赘,”他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口快了,老脸发红。   扶桑子却不忌讳这些,眼底带着些柔色,低声说道:“殇灵有一名长兄,为殇木,早些年出门学艺,迟迟才是归家,但是是性情顽劣了些,并不喜欢出外社交,家翁不喜欢在了人前提起,所以才瞒了下来,也是让大伙儿见笑了。”   正要送几人出门,只见一名仆人跑上前来,说道:“殇爷,夫人和小姐快回府了,你可是要准备准备。”扶桑子笑了笑,在了这家国师府里,也就唯独石磨才会称呼自己为扶兄弟,入赘之后,他也只是冠了殇家的姓,他是不介意的,只要灵儿喜欢就好了。   他原本正要回了屋中,整顿衣裳,只是临时起意,拐脚走进了一旁那间冷僻的院落里,这里头比起其他的院子要寒冷许多,而凌霄花却在里头长得正旺,火红的花落了一地。   只见前头有一名男子在了树丛之下,小心地捡着落花,嘴里唠叨着:“你莫要再往上头爬了。花木精贵着,万一折到了可怎么好。”   只见红花绿叶之中,一束金发,女子倒挂出来,身子看着无比灵巧,她在了上头脆声说道:“师长,花期也该到了,我将上头开得多余的花苞剪了下来,来年枝叶还会更茂盛些,你不要在下头吵着我。”   地上的男子抬起头来,眼里一片茫然,分明是个瞎子,他有些发急:“红窈,你不要胡乱生事,养花护花,我比你还要懂上许多,好好的花草,何必修修剪剪,你快下来,”只见那树木突然摇晃了起来。   女子的反应也快,立刻跳了下来。只见下头那名男子摸索着,将那一地还带着残香的花往了中间收着,然后又摸索着刨开一个坑土,将那些花全部都拢了进去。   扶桑子见了,也不阻止。   “红窈”很是眼红的看着前面的一地杂乱,又看见了旁边的扶桑子,见他也是有些气闷,斥责道:“你进来做什么,可是那坑人的国师又要师长去神木前求话不成。”   扶桑子的脸上也是带过了阵苦色,好脾气的说道:“姑娘,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只是听见里头有些吵闹,担心殇木兄有了什么闪失,才进来探查一番。”   “红窈”看着殇木总算是收拾好了,也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没事不要进来坏了这边的清静,这里有我就是了。”她这些年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眼前的男子。   扶桑子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得外头的奴仆跑了进来,急忙说道:“殇爷,夫人和小姐回来了,你快些出去,以免待会夫人看你在这里埋汰了衣服,又要骂了。”   扶桑子看着身上沾了些叶子,轻轻地抖去了,又叮嘱了几句,就往外头走去。   正院里头,殇灵尖声说道:“你又去里头见那瞎子了。”她的声音又细又亮,钻进了殇木的耳里,“红窈”脸色变了变,看着还在整理地上的落花的殇木,“红窈”摇了摇头说道:“也不知是谁,才真正瞎了眼。”   P.s写到今天,我最开心的是,我坚持住了很用心地写每一个配角的故事,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一些人只是用了寥寥数笔就勾勒完毕了,但也算是给自己个教训,要么设想更周全些,要么精简些人物。   是他们,而非若儿,支撑起了这本痴花。   这本书,写到了今天,才构建出一个完整的故事,这本以后,会尽量避免第一本书时的尴尬。   写一本,精进一本么,学着将能想到的都写出来,这样就会进步的吧。   书,快要结束了,呼呼,真好,畅快淋漓的感觉。   015 身世成谜为何故   见到扶桑子走了出来,殇灵的抱怨才消了些,脸色也缓和了过来:“你又到内院去了。”   扶桑子听罢,抱过一旁的女儿,轻声地逗弄着,殇灵见了夫君的一副温脉,心里也是甜蜜着。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殇灵看着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很是欣慰。“你才是辛苦了,”扶桑子叮嘱着下人,送些汤水上来:“要在外周旋,想来也是很费心思的。”   他说罢就携着殇灵进到了里屋,他的女儿殇骢问道:“爹爹,你不要再去内院了,里头的那个瞎子每日要对着一棵大木头,那树木又不会说话,对着有什么意思,孩儿看了那个死木头,腻味死了。”   听了这话,扶桑子听罢有些不悦,口中责道:“骢儿,你不许这么说殇木舅舅。”   殇灵见罢,使了个眼色,孩童也是吐了吐舌头,就乖乖地退了开去。“夫君,”她倚在了扶桑子的身旁,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草木气息:“你说说,为什么前院的那个瞎子就能听到神木之声,我自小就什么都比他强,为什么却听不得神木的声音。”   她见扶桑子也不说话,她又娇声道:“看我都忘记了,除了殇家的人外,其他人是不能面见神木的,这事你也是不明白的。”   扶桑子则是轻搂过她的腰肢,说道:“我也不图见了神木,在了殇家,我只要有了你们母女俩就够了。”   听了这话,殇灵的眼里带着几分喜色,靠在了他的身上说道:“你可是答应了,要对灵儿和骢儿好上一辈子的。”   扶桑子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一辈子”么,他觉得脑间有些发疼,他似乎和什么人说过,一辈子,约定好要一辈子的。   院子里的凌霄花悉悉索索地落了一地,若儿和风一枭回到住处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了那院子里,她心中总觉得有些莫名的感觉。   到了夜间,阿夏朵却找了上来,若儿明白了过来,她今天到了国师府只是一探地形,却不是为了其他,两人似有了默契般,都决定今晚去国师府一探,若儿想不到阿夏朵也是这么想的,阿夏朵故作神秘道:“冥川王只能年轻上几天,我们可得抓紧点。”   若儿还没回味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旁边传来了一阵响动,风一枭站在了门侧,看着鬼祟的两人,眼里一片了然。   若儿心里有些发寒,嘴里却死硬地说道:“枭枭,你一个小孩子,大半夜跑出来做什么,乖乖回去睡觉。”   哪知他也铁了心了般,怎么哄也不肯走开,硬要跟在她的身后。   若儿只得哄劝道:“国师府里头也不知是不是藏了什么高手,你跟上来只会碍着我们,还是听话些留在府里。”   风一枭回嘴:“也不知是谁拖累了谁。”若儿听着,在他腮帮子上有拧了一把,气鼓鼓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却发现在她的眼神很是热辣,一时半会儿,反倒是她底气不足了起来。   阿夏朵在旁看着,也是不知不觉说了一句:“还真不知道是谁拖累了谁。”   三人连忙溜出了石磨府,然后往了国师府而去,才刚上了墙头,看见国师府里,隐约见了些灯火。   阿夏朵极目远眺,也不知道那神木在府中的何处,几人只得胡乱找了起来。   府邸里一片寂静,没有丁点声音,除了外头的府卫,大多人都已经睡下了。   房中,殇灵嘴里呓语着,转了个身,扶桑子给她拉好被角,身子正欲坐起来,又缓缓地躺了下去,嘴里说道:“迷了路的小猫么,想来会有人替我招呼他们的。”   若儿和阿夏朵找了一通,却是完全没有头路,国师府里,白日里看着还算分明,一到了晚上,每处看起来都是差不多样,几人越走越是模糊了方向。   风一枭在了若儿身侧跟着,也不心急,只是牵着自己的那双手里头都急出了汗,他才微微抬了抬手。   院中,飘起了阵风,落花的声音,若儿咦了一句:“阿夏朵,前头有人。”   顺着那些被风吹来的树木气息,她感觉到了附近有人,几人顺着木元,拐过了几道墙,眼前的景象却让若儿很是吃惊,她往前走了几步。   满院子都是火红的凌霄花,苕华的花艳丽无双,院子里头,种满了凌霄。   她的眼睛立刻在了四处搜索着,见了院子的每个角落都放了些冰石,看着竟然是冰原的凝冰珠,珠子上结了层寒气,让这院落比外头冷了不少。   若儿心里如同被触动了般,脚不听使唤的往了那个看着有些冷清的院落走去。她想行到里头看一看,是什么样的人,在了如此的南国之地,种活一屋子的苕华。   一阵脚步声抢在了她的前头,若儿立刻止住了呼吸,不敢转过头去,直到她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铃铛声音,“若儿,”身后的声音里头带着几分激动。   若儿猛地回过头来,眼里弥上了泪,却还是笑了出来,翡姨说了,若儿要笑着才好看的。这些日子来,她失去了黑玉姐姐,失去了五十,却想不到,在了异国他乡,能再遇见翡衣,若儿有些情难以禁,正要走上前去。   “你走吧。”翡衣转过身去,紧紧地握住了自己手心的铃铛。   正欲上前的若儿停住了步子,有些不信地看着眼前想念了无数遍的翡衣,为什么。   她看着翡衣,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见了翡衣,因为先前的曾机拿过和翡衣很是相似的君怀鲤,她才能一眼就认出了翡衣的模样。   曾经那么疼惜自己的翡衣为何今天是这么一副冰冷的模样,记忆中的翡衣是哄着自己,暖着自己的翡姨才对啊。屋中传来了一阵声响:“‘红窈,’可是有客人到了。”   “没有,只是几只野猫,”翡衣闪躲地回答着。若儿的眼里的难色越来越重,红窈,这是怎么回事。   “你走,现在就走,以后莫要再到殇府来了。”翡衣说着就要拉她出去。   “翡姨,”若儿有些不信,这般狠心的话竟是从翡衣嘴里说出来的。   正当若儿不知所措的时候,风一枭冷声说道:“她为什么要走,这里是她爹爹的住处,也是她爷爷的府邸,当真说是要走,也是你这外人走才是。”   如此冰冷的话语,从了一个孩童的嘴里说了出来,大伙儿都是愣住了。   一朵凌霄花从枝叶陡然跌落,翡衣的眼里划过了无数的伤色。   “爹爹,”若儿轻呼了一句,止不住往了侧边的那件矮房走去。   “不可以,”翡衣几乎是哀求着说了出来,两手拉住了若儿,压低了声音:“你们俩母女,已经是害得殇木师长够苦了的。”   若儿不知,自己何时害过爹爹,她依稀知道,韩红窈恨着自己的爹爹,只是自己一次都没见过爹爹,为何翡姨要这般说。   翡衣看着若儿定定地说道:“你的眼睛可是都好了?”   若儿点了点头。翡衣苦笑着,“可是好了十年了。”   若儿跟着点了点头,她也是觉得奇怪,翡姨见到自己时,也并没有问自己双眼复明的事情感到吃惊,这是...   “原来殇家的神木也是有些灵验,”她似是欣慰的说道:再转身指着里头说道:“里头的那个男人,十八年前为了你娘,被逐出冰原。十年前,为了不是他的骨肉的那个“女儿”能复明,他自残双目,以眼换眼,他也做了。”   若儿听到这里,呆愣在了当场,眼往了那间不起眼的小屋看去,什么是自残双目,什么是不是他的骨肉,翡衣都在说些什么。   翡衣看着身后的矮房,眼里悲色迭起,那是殇木亲手所建,正和他当年陪在了韩红窈的身侧,搭建起来的房屋一模一样。   他陪韩红窈走过了最是痛苦的那段时间,见她重拾了心情,整顿芳菲坞后,一人离开,回了故里,过起了避世的日子。   满院子的凌霄,是说明什么,只是为了说明他的那片心么,尽管自己现在充做了“韩红窈,”陪在了他的身侧,那又如何。   若儿看着翡衣,见她双眼通红,只是神情里头,却说明了一切。那时候,她还小,不明白翡衣提起自己的爹爹时,声音里的情愫代表了什么,但这一次,她用了自己的双眼看得很清楚。   翡衣爱殇木,虽然她不知道两人是何时碰见的,是在冰原的时候,抑或是在其他时候,只是有一点,她很清楚,殇木,到这会儿都是爱着自己的娘亲和自己的,因为这满院的凌霄,还有在了凌霄下,一地的幽蓝婆罗花。   婆婆纳。在了任何地方,都被人视为野花,却被人精心地打理着,旁边不带一株野草。   这是第一次,在了这个世上,她感觉到了自己被人爱护着,里头的那个男人,她却不曾见过一面。   若儿哽着声音说道:“翡姨,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似怕她不答应般:“我不是殇木的女儿,那我的爹爹是谁,为何老妪和娘亲都不是这么说的。”   翡衣转过了身去,说道:“若儿,我不能说,你也不该知道。”   若儿知道她一定是有了苦衷,翡衣肯为了这个别人眼中一无是处的男人,等上十几年,自己也确实是不该再逼她。   她往前走去,隔着窗台往里看去,里头的男人已经睡了过去。萎缩了的眼眶里头一片黑压,屋子里头只有满室的月光,一株开得正眼的凌霄插在了里头,红火一片。   男人的呼吸声很是恬静,那脸,若儿端详了片刻,心中问着:“翡姨,你是在骗我是么,我和爹爹长得很像,大伙儿都是这么说的,他是我的爹爹。”   她看了好阵子,才退了回来,声音里已经没了伤色:“翡姨,爹爹就托给你了。”   身后的阿夏朵和风一枭都是默默不语。阿夏朵振了振声,问道:“这位姑娘,你能告诉我们神木在了什么地方。”   “怎么,你们要见神木,”翡衣整了整脸色:“我劝你们还是不听的好,每次殇木听完,都要愣上好一阵子,也不知神木究竟和他说了些什么,”但她还是带着几人往了府邸深处走去。   屋子里头,原本该睡着了的殇木,眼角滑下了几滴泪,在了月光下,晶莹如玉。   016 不老仙颜不老心   有了翡衣的指引,几人很快就找到了神木,原来神木也是位于国师府中,只是除了殇家的几人,连扶桑子都是不能轻易入内的。   一路上,翡衣也是说起了关于神木的传闻,她刚来的那阵子,看殇家的人也是神神秘秘,以为他们藏了什么宝贝,她的性子倒是和若儿有些相似,越是瞧不得的她越要看上几眼,当夜就摸了过去,却只看到一棵古木,不见多少神奇,才讪讪然地退了回来,也没听到什么神木之语。   后来和殇木抱怨了起来时,殇木却笑道:“神木之语确实是要特定之人才能听清,这一家子里头也就独独我能和神木说上几句,就是扶桑子这般的木云充沛之人都是听不得神木之语。”   寻到神木时大伙儿也是一愣,神木当真是和一般的树木没有多大的区别,先别说是和芳菲里头盘龙古木比较,就是连贞木都比它看着灵气不少。这棵据说有了好些年岁的古木,只有两人拦腰抱住大小,叶子也是稀稀拉拉,如同秃了顶的老者一般。   阿夏朵在旁看着,也是没有感觉到多少灵气,众人正要转身离去,若儿却听见了声悠长的叹息声。   虽只是很轻的一声,但若儿立刻感觉到了,她回头查看时,发现古木和先前有些不同了,嘴里问道:“树灵,世上除了黑玉姐姐以外,居然还真有通灵的树木。”   那神木先还是不出声,等了片刻,今夜来得这些人,它并不认得,往日里它也只是和殇木说上些话,但也是断断续续,听得不甚清楚。   “你能听见我的话语,”确定若儿并无恶意哦,神木的声音里头带上些激色:“那你去告诉扶桑,告诉扶桑,我在这儿,花梨在这里。”   这句话,让若儿听得发愣,“你认识扶桑子前辈?”若儿觉得有些奇怪,先前她曾听石磨将军说过,扶桑子只是一名孤儿,家乡受了水患,被殇灵姑姑所救,他为报答救命之恩,才入赘了殇府。   “你是谁?”若儿觉得有些奇怪,“听着口吻,你们很是相熟,你一介树灵,又怎么会和他相熟?”   “我是花梨,我是花月谷的花梨,你和他说,他就会记得了。”若儿正觉得有些纳闷,突见了空中落下了一根枝叶。   “你带上我的分枝,见了扶桑子,然后再问问他,他就会记得了,”手中的那截枝叶,上头闪过阵亮光,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若儿心里虽有些疑问,但还是先收了起来。   花梨,花月谷,若儿摇头苦笑,前些日子自己还和花月谷水火不容,想不到今日居然要帮起花月谷的人来了,她不禁想起了曾经的花婆婆,就当是还她一个人情罢了。   远处传来了几声鸡鸣,翡衣催促着几人快些离去,这阵子耽搁后,天际已经浮白,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几人照着老路,准备翻出府墙,就要出去之时,身后传来了喝阻之声:“大胆,你们是什么人,敢私闯国师府。”只见先前还是无人的院落里,一下子冲出了好些人,若儿等人顿时被围困在了中间。   院门外,走进了几人,正中是名老者,他白须及腰,一双炯目很是威严。老人身旁正是扶桑子和殇灵。   扶桑子见了几人,低声说道:“爹爹,这些人白天里曾来过,是由石将军带来的。”   “哦?”冥川郡国师殇无厉看着被围在正中的几人,冷哼道:“怎么,石磨那老家伙告老还乡还嫌不够,还让你们到我国师府一探?”   “扶桑子,”若儿只觉得放在了胸口的神木枝叶发着热,似在提醒自己,连忙问道:“你可认识花梨,花月谷的花梨。”   扶桑子并无什么反应不同,反倒是殇灵听了这句问话,脸色大变,厉声问道:“哪里来的胡言乱语的野丫头,当真是找死,”她话音刚落,院落里头的树木突长了起来,顿时围在了几人身旁,那枝叶这时就如长了眼的利刃般往了若儿身上捅去。   三人站在了一起,阿夏朵连忙叫道:“快退。”   若儿先还想着眼前的正是自己的爷爷和姑姑,要如何解释,哪知殇灵竟这般蛮不讲理,才刚开口就胡乱杀了过来,她刚想发火,又想着内院里头的殇木,心底一软,知道自己是绝不能下重手的。   她心里暗叫不妙,嘴里催促着惹了祸事的花梨,“你快些想想法子,我照了你的法子说了出来,怎么扶桑子毫无反应。”花梨的声音里满是伤色:“他果然是不记得我了,别说我的样子,只怕是我的声音都不记得了。况且扶桑子根本听不得我的声音,一定是那个殇灵,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扶桑子竟然是不认得我了。”   有这会儿工夫,场中几人都是活动了起来,阿夏朵的身法很快,快速闪躲着,而没有太多的力气,风一枭则是运起的风力,一时之间,那些树木也是近不得几人的身。   “该死”阿夏朵的身子突然往前一倾,脸上难看了几分,她抚着胸口,眼里满是绝望,“冰蚕子这阵子也不知为何,竟然是拼命往了外头钻着,”她心里想着不妙,但那股源源不断地冰冷之气已经在了她身上不断地乱窜着。   旁边的树木似乎感觉到了这阵子寒冷,都是立刻冰冻了起来。“冰蚕子,”国师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奇色,“你就是夏族里的那名不老仙,”听了这话,国师慌忙说道:“扶桑子,你还愣着做什么,要看着别人欺负到了我们国师府头上来不成。”   扶桑子听了这话,突然看得两道剑光闪现,往了殇灵身上去了,原来若儿见了阿夏朵的模样,也知道她是身体不适,也是无心缠斗,干脆就祭出了阴阳,要逼退殇灵的攻势。   阴阳煞是锋利,才一进木枝,就削断了好一些,殇灵分体受了袭,顿时吐出了一口血,   只见他身上突然出现了无数道木元之气,每是一道,都是金灿非凡,天空突然多了一道围笼,原本被若儿逼开的树木,这时候却如同受了生机,再次笼了过来,而这些新生出的金木,更是连阴阳也奈何不了。   眼见几人身旁的树木就要结成一个铺天牢笼,“枭枭,你先带着阿夏朵快走,我随后就来。”若儿嘴里疾呼,先是命阴阳双阙迎头袭击殇木,再摊开左右双手,以肉掌做辅,猛地往了不断收紧的树笼扑去。   风一枭刚响帮忙,却瞥见了一道身影,他停顿了片刻,看着阿夏朵越发难看的脸色,再不迟疑,一声短啸,轻风过境,人已经破开了那道牢笼,越过了府墙。   扶桑子见了那两人要逃开,随手折过一枝,以木为剑,击上了阴阳,只听得阴阳发出一阵痛吟声,跳了开去,若儿大吃一惊,那些树木化笼已经盖下,将她囚禁在了里头。   扶桑子怒声说道:“我还当你们是无心闯入了府中,竟伤了灵儿,如此可就别怪我扶桑子不客气了。”   此时,风一枭已经出了墙外,刚放下阿夏朵,准备再回国师府,听得阿夏朵叫了一句:“雪师父,阿夏好冷。”她的手已经死死地拽住了风一枭,嘴里不停地呕出血来,只是才出了口,那些血就成了碎冰。   见了她如此模样,风一枭不得不停下了身来,耳边送来一阵男声:“你先带伤者离开,若儿的事情交给我了,”这声音...风一枭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阿夏朵扶了起来,先行离开了。   男子这时倚在了墙旁,看着墙壁上留下来的发黑的血迹,眼里带着几分怜色,她的命只怕不保了。   “雪圣吗?”他的两眼只剩一片茫意,听了后头的声响,才转了过来,扶桑子很是复杂地看着他。   殇木叹道:“扶桑子,你莫要再助纣为虐了。”   扶桑子正欲发话,却听得里头殇灵大叫了一声:“不可能,”他担心爱妻有变,立刻就闪了进去。只见被困在了木笼里头的若儿一脸常色,并没有多少畏惧的意思,只是场中的几人都是神情古怪,若儿笑道:“姑姑,你要怎么处置我?是杀还是剐?”   殇灵阴晴不定地看着若儿,一旁的殇无厉也是不住地打量着若儿,见她虽然嘴上带着讽意,但眼里却无半点戏谑之色。   若儿见他盯着自己,也侧过头来问道:“爷爷,你可是要看着姑姑欺负我不成。我可是殇家的长孙女。”   扶桑子看着这样的情形,也是觉得有些奇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也忍不住仔细端详起了若儿来,还真得发现若儿和殇木甚至和国师有些相像。   “她是我的女儿,”不知何时殇木摸出了那间宅院,站在了大伙儿面前。   “混账,”国师骂了一句,想来那不老仙已经逃掉了,他这时也不知要怪罪何人,气正不打一处。   殇灵还是有些不甘心,说道:“爹爹,你难道要放过这胡乱说话的臭丫头不成。”   “你给我闭嘴,”国师再骂了一句,“还嫌惹得事情不够多,惹得人不够多是吧?”他不知为何瞟了扶桑子一眼。   扶桑子听罢,也将木笼收了起来,扶桑子看着只是一名寻常的俊逸中年人,只是这一身的修为却是很是惊人。   “爹爹,”若儿看见了一直不说话的翡衣,没有预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殇木,殇木却一脸喜色道:“是若儿么,你...你身上竟也有阳木之元。”   直到见到了殇木,若儿才明白了过来,先前她还以为自己是因为黑玉的缘故才有了木灵的能力,这会儿看来却是因为殇木的缘故,才就有了木灵之力。   殇木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很好,很好,来陪爹爹聊聊,我的宝贝女儿...”他说到这时,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   殇灵正要发作,殇木再说了一句:“如果你们还想殇家的神木之术还有传人的话,就让我和若儿好好聊聊。”   说吧,他就唤了若儿跟自己回了院落,一旁的翡衣见了,也是有些犹豫,这些年来,她一直瞒着殇木,说自己就是韩红窈,这会儿若儿前来,这个谎言只怕是要被戳穿了。   “红窈,女儿回来了,你还不一起过来,”殇木的声音传了过来,翡衣看着那父女俩在了不远处,等着自己,心底也热,快步迎了上去。   017 甘做他人痴情裳   荒野之上,夕色如残血般染开,风一枭喘着气,放下了阿夏朵,在了半路上的时候,阿夏朵的伤势更重了,他只得背着她一气逃出了城外,用着这具还是没长大的身子,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她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了,眼底一阵迷离,“师父,”她边咳边说着,“你是师父,”她的嘴角拉开了笑容,只有师父的背上才这么冰冷。   风一枭似在回忆着,却实在是对眼前的少女没有什么印象,自从他从蛇腹里出来后,他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前世的花婆罗,就是刚见了若儿时,也是因为有了心珠的指引,才认出了她是花婆罗。   他稍抬眉,看着卧在地上的阿夏朵:“你是谁,我记得的事并不多。”   “师父,”阿夏朵努力地坐起来了一些,“若儿姑娘是花木同体,我总算明白你为何跟在了她的身旁。”   风一枭再次在脑中搜寻了一通,脑中似乎缺了一块,除了那抹蓝色的身影和笑容,他确实不记得任何人了。对于若儿,无论是风一枭这具身体,还是雪的魂魄,都是铭记在心。   风一枭的身子里头,不仅仅是风岭的风一枭,也不仅仅是冰原的暴雪,而是他破体重生后,两者的合一,对于两人之前各自的记忆,他并不急着找回。   “师父,若儿姑娘真是幸福,一千年了,你重生后,依旧只记得她。”阿夏朵努力坐了起来,用手掩住口鼻,尽管如此,不断咳嗽的同时,血从了指缝里淌了出来:“你都不记得了么。”   她的眼里落下了泪来,如同血一般的红,六百年前,一个频临病死的女婴被人丢在了冰原外,本是奄奄一息的时候,被偶然出原的暴雪救下来了。   回到冰原之后,雪将她带在了身旁,并悉心教导她,发现她在医术方面很是擅长,只可惜全身并无灵力。   女子呆在冰原上,等到她年满十六之时,一日,雪送给了她一条冰蚕子,冰蚕子并非如传说的那般能够让人长生不老,但是却也是有了珍贵之处,它能够吸食道元和记忆。   冰蚕子生得玲珑剔透,又因为是雪所送,就一直带在了身旁,直到有一天,冰雪欣喜若狂地说道,他有了法子,让千年前的自己的恋人花婆罗逆天重生。   她第一次看着雪圣如同常人一般畅怀欢笑,他将自己的大半修为喂食给了冰蚕子,然后让她吞下了冰蚕子,自此之后,阿夏朵就不曾衰老过。   也是那之后,雪开始闭关,说是要寻求新的宿体,遣了她出原,等在了五牛岭里,她守在了五牛岭里头,慢慢地和当地的山民住在了一起,成了夏族的族长,她用了幻术,让夏族人忘记了她的生老病死,等着雪圣来找自己,这一等就等了六百年。   她总算是等到了师父,想不到,冰蚕破体认主,而自己的命也是保不住了。她的手中已经是血水四流,再摊开手中时,那条蕴藏了雪大半修为的冰蚕子在了她的手心。   风一枭心底一酸,正要扶起她时,那冰蚕子一亮,他只觉得额间一凉,冰蚕子已经隐入了他的体内,过往的种种和灵力一一涌回。   阿夏朵在了地上,看着风一枭的身子不断长高,再看得他的容颜逐渐成了当年的模样,她笑了起来,身子却猛地一重,跌倒在了地上,她曾经的长发一点点的干枯了,只是眼里带着的喜色却越来越浓。   “师父,”她努力蠕着唇,只是出了喉咙的声音却如同乌鸦般,风一枭的已经成了幅成年男子的模样,修长的眉,微扬的眼角,眼底闪烁的冷光,在了温暖的夕阳下,很是不协。   他是风一枭,眉目间尽显风流,一舞绝倾天下的风之瞳,他看着自己的身影掩盖住了夕阳,吐了一口气,说道:“总算是不用再在这具小童的身体里头畏手畏脚了。”   阿夏朵的手在了半空中不肯落下,师父,我总算是等到你了。   风一枭将她的身子扶了起来:“阿夏朵。”他记了起来,阿夏朵是他那么多名弟子中最年小的一个,当年救了她,是因为她的眉目之间的笑容和花婆罗有点相似,想不到,自己的随手一救,却换来了她几百年的忠心。   暴雪生性冷清,也是真的是情深只对一人,当年的花婆罗也好,如今的韩银若,只要是入了心,就是永生永世,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了出来,尽管如此,见了阿夏朵如此的下场,他还是唏嘘了一阵。   “师父,”阿夏朵干枯的脸上,拉出了最后的一道笑容:“阿夏朵是不是很老很丑了。”   风一枭摇了摇头,说道:“你永远都是冰原的阿夏。”女子的嘴边拉出了道笑脸,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晚风吹凉,消散了满地的荒凉,一座孤坟立在了那里,风一枭站起了身来,嘴边却划出了阵笑意:“婆罗,小银,该是时候了。”   这一夜,让若儿终身难忘,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有了家人团聚的感觉。   殇木是个不多话的人,大多的时候,他都是坐在旁侧,听着若儿和“红窈”笑成了一团。   他精通音律,虽然是个瞎子,满院的凌霄花里,听得这个儒雅的男子在了前头抚琴弄弦,低低的琴音如同流水般在了小院里头流过。   燃起的檀香飘了满园,翡衣则是亲自下了厨,在了小院里头,烹了桌的好菜,其中最是让若儿难忘的就数那一锅鱼汤。   再喝到这个滋味的时候,若儿先是虎饮了一番,又停下了嘴来:“这味道,我总算想起来了,我足足喝了三次,这才想了起来,这味道是...”   翡衣笑着,看了前头的殇木一眼,说道:“是你爹爹最爱的味道,也是冰原的味道。”   院中坐得三人,都是冰原的弟子,这会儿又共同是冰原的弃徒,只是有些东西却是几人无论如何也忘怀不了的,比如说眼前的这个鱼汤。   若儿突然放下了碗来,“冰原的鱼汤,为何阿夏朵也会烧制这个汤,”她回忆了起来,那日阿夏朵给自己熬的正是这汤。   翡衣只是劝她多吃些菜,等到饭后,若儿取出了先前的那棵花梨木,殇木迟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冤孽,灵妹自己做的错事,却是苦了这名痴心的姑娘。”   听了这话,花梨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声音里也是满是责色:“殇木,你个伪君子,你分明答应过我,会将我的事情告诉扶桑子的。”   殇木摇了摇头,半晌不语,若儿见花梨木步步紧逼而殇木却顾自叹气,中间想来还真是有些为难。   翡衣拉过若儿说,“这事我也是有些知道,你爹爹不愿意在后头诋毁了自己的妹子,坏了她的家庭,却分明害了别人。”   说来这事,都该从殇无厉说起,这人也确实是有些野心,他早在了家中两名儿女还是孩童的时候,就各自寻了师门,一个是北边的冰原,一个正是南边的花月谷。   殇木拜在了冰原门下,而殇灵则是拜在了花月谷门下,两人一道一武,也算是学的其所。谁知两人在了师门里头都是碰到了前世的冤家,先撇开殇木和韩红窈纠缠几十年的爱恨纠缠。殇灵也是恋上了师门中人,也正是扶桑子。   扶桑子是这些年来花月谷中木灵最是出类拔萃的弟子之一,最精通的正是一身木元。   那时的扶桑子正和谷中的小芳主花梨相恋,但花月谷的大芳主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两人在一起,两人就私奔出逃了。   殇灵见他离去,心里也是大受伤害,就辞了师门回了家中,却在了一次机缘之下,救了受了重伤的扶桑子夫妇。   那时扶桑子已经是奄奄一息,靠得他夫人也就是花梨的一口元气吊住了性命。   殇灵见花梨也是没了主意,就假意将她请回了家中。为大师兄调养伤事,再和她说殇家有木元续命可疗伤的术法,但需要花梨也让出一部分灵元做引,花梨一听之下,也是信了,先是用了灵元治愈了扶桑子,再跟着殇灵去求助神木。   于是殇灵又特意引花梨到了神木旁,趁其虚弱只是,将将其灵元囚禁在了神木之中,听罢这些话,若儿也是明白了过来。只是为何扶桑子一点也记不得花梨,殇木只说是当时扶桑子伤了思之灵,对过往之事,都记不得了。   后来,殇灵照顾得也是殷勤,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他的妻室,扶桑子听罢,也是感激着她的恩情,入赘了殇府。   听了这话,若儿也是明白了过来,原来花梨不是天生的神木之灵,而是后天被人强自禁锢在了上头。   殇木叹道:“就算我说了又是如何,父亲大人贪图神木灵力,能推算天命,预知未来,才会对你我有些顾忌,到时候惹急了殇灵,只怕连神木都是要保不住了。”   她征求了殇木和翡衣的意思后,决定今晚先歇在国师府,父女两人聊得兴起,却没有发现矮墙上还站着一名男子。   他的发在了风中缠绵,眼直盯着若儿的背影,眼里泛着柔色,风一枭只看着若儿走进了屋子,却并没有离开,只是身子一闪,进了殇木的房中。   018 水落石出王见王   殇木正欲睡下,却没来由得感觉到了一阵冷意,他慌忙跪了下来,“雪圣。”   风一枭看着眼前的男子,初见到殇木的时候,他还只是一名孩童,如今他却已是人入中年,两眼瞎盲。   “你做的很好,”风一枭笑道,“放心,我的一身寒元再过些时日就能自由幻化为风元,再也不会冻伤花木了,不过你竟然还能认出我。”   殇木苦笑道:“弟子不敢托大,是一旁的树木遇了寒气,瑟缩了起来,弟子才认出了雪圣来的。”今日,殇木第一次“见”到了若儿,晚间吃饭时,他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谈话,自己在了旁边却觉得很是欣慰,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总算是成了。   “你可曾怨过,”风一枭立在了门侧,看着房中的冷清布置,还有床旁桌案上的那朵鲜艳欲滴的凌霄花枝。   “弟子从未怨过,在雪圣的帮助下,我才能和红窈处在那么一阵子,才能有了若儿那样的女儿,”殇木摸索着搬出了张凳子,想放置到了风一枭的身侧,但似感觉到了他的那阵逼视,又讷讷地收回了手。   “你明知道,小银不是你的女儿,亦不是韩红窈的女儿,”风一枭有些不明,先前他站在了墙上,看着殇木叮嘱着若儿早些休息,那神情就如同慈父一般。   “她是我们的女儿,”殇木很是固执地说道,“她是红窈所生,”哪怕...哪怕若儿只是一颗花之灵核,哪怕她只是借腹再生,她都是自己深爱的那名女子所生,也是多年来自己一直关爱的那个孩子。   “你当真是爱花成痴,”风一枭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当年他见殇木在了种植花木,养育花灵这一方面很是有天赋,就将他收为弟子,专事婆纳花的栽种,也确实是在了他的悉心照看下,那一簇花灵能再度出世。   只是他却没有预料到,韩红窈会破坏了那簇花灵,让他多年来的希望毁于一旦,若不是花之灵核还在,若儿只怕是保不住了。在了殇木的哀求下,他才会将小银的花灵植入在韩红窈体中,殇木则自愿承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你当真不怨?”风一枭淡淡问道,“小银的视之灵受损,我命你随时准备献出了视之灵,你也不曾怨过?”   这世上,知道雪圣如此精心布局的也只有殇木而已,听了这话,殇木微微一怔:“不曾,雪圣之举,弟子能够理解。”比起自己的牺牲,雪圣的心思却要细腻很多,他苦等花婆罗再生多年,甚至肯放弃冰雪之身,化为自由之风,如此举动,却也是逆天改命。   “只不过,”风一枭转过了身来,看着若儿栖身的那个房间,“我却不知道,婆罗也是个倔强的脾气,竟然靠了当年的水域王身上的那抹残缺灵瑙,逆改花命,化身为盘龙古木。”他想起了自己在了冰原之时,感觉到的那股盘龙悸动,心里也是有些发涩,若他早点认出了小银,那她就不用如此的受情爱之伤,想到了这里,他的眼眸里又是冷了几分,水域,你当真是冤魂不散。   殇木等在了一旁,感觉着身侧的那阵子压迫感,雪圣似乎是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宿体,当年他听了雪圣的借腹重生的想法时,当真以为这人是疯了,他告诉自己,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灵体,二十年后,就能脱胎重生,自己还是半信半疑,但自打韩红窈有了若儿后,他才是相信了。   “我今日前来,是想助你恢复视之灵,”风一枭得了雪蚕子中的灵元,无论是面貌还是修为都已和当年相差无几,当年既然多了殇木的视之灵,助了小银双眼复明,他今日自然要还了这个人情。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殇木拒绝了,他淡淡地说道:“雪圣,当年你肯赐下阳木神卷帮助殇府重振,已是大恩,更何况,”他嘴边展出了一抹笑意,“我在那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过上了世间最是幸福的日子,”他想着韩红窈的音容笑貌,那双盲了多年的无神眼中,竟是有了一丝光亮。   风一枭看得一愣,这男子还当真是,他皱起了眉来,并不打算接受了他的提醒,只见他手中一扬,两点星亮在了手中,“雪圣,”殇木颤声说道:“弟子不求能失而复明,我...对‘她’要公平些,”他说罢,瞎眼‘看’向了窗外。   窗木外头,无数的凌霄树影中,翡衣站在了当中,已是泪眼婆娑,风一枭看着那双眼,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她是...殇木转过了身去,喉头滚动,重声说道:“弟子宁愿一世目盲。”   风一枭听罢,手中星亮黯了下去,转身走了出去,殇木坐了下去,翡衣立在了窗外,泪水滑落,和进了土中。   --------------煽情虐心线--------------   傲世坐在了堡中,听着外头时时吹来的晚风,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下了,烛火曳摆,他看着摊在了前头的那封信。   这封信,是他从玉瓷那里求过来的,上头记载的是心系之术,他和玉瓷说过,他欲寻求生母行踪,才求了那术法,照了玉瓷的说法,心系之术,能引出心中最念之人的踪影。   灯黯淡了些,他拨了拨灯芯,心里有些慌,最念之人,嘴中有些发苦,他呷了一口茶,却发现凉了的茶更是苦口。   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他收起了心神,念起了心系的术法,“心之所念,魂之所寄,睹物而思人,”他念罢,往了窗外看去,这里是娘亲栖身多年的院落,只是他的眼却落在了那簇破败了的竹林中,眼前似乎有了人影移动。   外头还是漆色一片,他的眼前却渐渐清晰,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漏跳了几拍,风吹了进来,烛火熄了,几缕浊烟进了眼,他却不肯眨一下眼。   若儿正是酣睡着,嘴边带着淡淡地笑容,似在回忆晚时的那阵子欢快,她的发长长了不少,毛毛糙糙地露在了丝被外头。   心系之术,让两个隔了天远地远的人,再次碰到了一起,他的手探了进去,却发现眼前的只是幻影,他的眼底划过了阵无奈,终究,还是瞒不过心中的那阵子牵挂,他以为他是可以不想不念。   但心底泛起的那阵子柔软,和颤抖的双手,泄露了自己心底隐藏的那阵...情意,他心中最念最想的,是睡着的佳人。本欲不见,本欲不见,在了五牛岭的时候,当他听到若儿在了附近的时候,他的心思已经是乱了。   丛林中探寻的时候,听了周边的风吹草动时,他无数次转过了头去,却再也见不得她轻盈的身影。她可曾知道,十五那日,自己要对她说的话,她若是知道了,是否还是选择离开。   傲世眼神突地一滞,床前多了抹身影。   风一枭立在旁侧,手在了她的颊间滑过,低下了身去,“我等不及看你明日的神情,”他挑开了那几丝落在了她唇间的发,薄薄的唇抿在了一起,慢慢地凑近了她的唇,贪婪地噬着唇下的芬芳。   浩然的水元从了傲世身旁环绕着,傲世只觉得全身的血沸了起来,共君剑隐隐欲出,他是何人?   心系中的男子转过脸来,傲世看得一愣,世上竟然还有这般的人物。两人隔空而视,男子的声音很是空灵:“我该称你为齐傲世还是水域王?”眼底似能睨空一切。   齐傲世站起了身来,“你是何人,为何...”他说话之时,床上的若儿发出了阵梦呓,两人都是一愣,风一枭扯过了滑落在地的被褥,眼底的那阵疼惜展露无遗。   “不要碰她,”齐傲世手中挥剑,指着他,做着无力的威胁,风一枭笑了起来,很是不羁:“水域,你还以为你是当年天下无双的水域王不成,”风一枭两袖一挥,白色和淡绿色的风元在了身旁闪现,两眼却冷如寒冰。   那双眼,傲世猛地忆起,你,这人的眼和水玉幻境中花婆罗的眼如出一辙,他再往床上看去,看着若儿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记忆中若儿的眼,澄清如晴空,何曾...   “你总算是知道了,”风一枭笑道:“只可惜,太迟了些,”他手中风雪两道灵元一甩,心系全然破碎,傲世跌坐下来,心头的绞疼却无论如何也消散不掉。   前方院子里头突然起了道火,府卫们都涌了出来。只听得有人叫着:“走火了。”神木院中,黑烟滚滚。殇木和翡衣都是脸上起了难色,想来殇灵竟然还是下手了。   国师这时也是气得暴跳如雷,这不孝的女儿,竟然真的一气将神木烧了精光,神木燃烧之际,一道身影晃过,树木之中,亮光黯淡而去,风一枭立刻闪出了国师府、   扶桑子看着前方的妻子,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偏执,见了那神木在了里头熊熊燃烧,足足烧了一夜。   被惊醒的若儿看着前头的神木,再看看紧紧搂着殇灵的扶桑子,听得了一阵叹息,花梨心灰意冷地说道,“若儿姑娘,你带着我离开罢。”   若儿心里也是明白,花梨的心情自己早些日子就体验过了,眼不见为净。若儿却不知道,自己来的容易,离开却有些难了。   先别说殇木的挽留,就是连国师都是极其罕见地挽留了起来,神木一毁,他再也不能预知天下事,反倒希望离开的阿夏朵能够帮上一把。若儿又不能强行离开,正在烦心时,却听得外头的仆从慌忙来了,说是外头有一男子,称作是小姐的夫君,前来接小姐回门。   听了这话,若儿的脸色霎时惨白了,只是转念一想,齐傲世这会儿在了中帝都,又怎么会在了这里,更何况,她已经和傲世和离,百里门的刻意渲染,早就昭告了天下,他又怎么会以夫君之名前来。   外头的男子走进来时,若儿和在场的女眷都是愣住了,这究竟是何人,一旁的人都是不做答,分明是都是看痴了,男子一身雪袍,丰姿翩翩,看着却比女子还要貌美几分。   他先是拜见了殇家的长辈,颚首行礼之后,神情也是清冷,并无刻意巴结的意思,只是转首看着若儿,嘴里唤道:“小银,为夫来接你了。”   若儿看着眼前的男子,再听了这么声叫唤,全身却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是却不敢否认,她正愁如何要逃出国师府,这人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男子笑着说道:“风某有些事情耽搁了,还是让小银一人在了府中,真是失礼。”他这一笑,却是连在场的几名男子都愣住了,风一枭先前女装打扮时,就算是体态娇小,但风华之姿却是天下闻名,这时一看,笑容中带着风情,怔愣之间,他去走上前来牵过了若儿。   若儿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再看看眉眼里的模样,“枭枭,你竟然是...”,长着么高了几字不及出口,若儿发现自己竟然比他矮上了一大截,才是一日一夜的功夫,先前才是半点大的小孩,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风一枭的手很是不客气地搂过了她的纤腰,若儿觉得腰间的异样,“呀”的叫了出来,身旁的枭枭肩宽体阔,分明是名男的。她还不信自己的眼,手就不自觉往了他的胸口摸去,果然是一片平滑,再看喉结处,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自己和枭枭同河而浴,同枕而眠,这可是...她的脸霎时红了起来,就想挣脱,哪知风一枭的手,却似如同藤蔓一般,箍在了自己的腰不肯放手。   再看国师那头,也是脸色有些古怪,先别说若儿的那阵子大胆乱摸,让几名长辈看着都是有些脸红,直道是他们俩小夫妻,太过恩爱,在了光天化日下也不懂避讳。   先前翡衣见了若儿的年龄,想她应该也是到了嫁人的年龄,就问上了几句,见她也是支支吾吾,想来是此次出门和夫家闹了别扭,也没有过多追问,这会儿一看,见她夫君的人品相貌都是出众,也是放心了。   殇灵则是巴不得她早些走了,这时连忙上前说:“侄女儿在了这里怪不得想走了,原来是家中夫婿思念的慌,还是以后再来叨扰好了。”   若儿心里很是不情愿了,只是身子却在了风一枭的怀里头动弹不得,几乎是被搂抱着出了门,直到两人上了一辆马车,她才挣脱了出来。   “你,”她眼里还带着几分不信,将他从头到尾都看了个遍。“是人还是妖。”   风一枭正想开口,突然说道:“那本人之思呢?”若儿还没明白过来,只是手上却不听使唤般,掏出了一本书来。   风一枭只是稍微看了一眼,笑道:“你才翻到了这里,”说完就指着男女篇那里,若儿的脸上立刻火烧云一般。   她刚想拿回,哪知道书却寸寸碎裂了。“小银,以后,你无需看这些。”风一枭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但却异常熟悉。   若儿全身突然直冒寒气,怔了许久,才缩头缩尾得说道:“暴,暴雪师...。”   她这师父没有叫出口,马车一个颠簸,她摔了个踉跄,人险些就滚了出去,刚以回身,就见了男子的下巴抵上了自己的脖颈,低声说道:“婆罗,我找了你许久许久。”   若儿的眼里的一切全都搅乱了,只是男人的语气里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冰冷意味,里头的宠溺和痛苦如同千年前一般,全都透到了她的心里。   风一枭的身子很是火热,唇在了她的脖间摩挲着,一股莫名的感觉窜了上来。若儿的眼里先是一阵害怕,无数的记忆涌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感觉到了怀里的女子全身的僵硬,风一枭稍微松开了些手。喃喃道:“我只是想不到,你靠那抹碎裂开来的灵瑙能逆天而生,化成了盘龙之木,靠着你的那丝微薄花灵,我竟是认不得你了。”   若儿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风一枭,抑或该说是千年前的雪,只是为何和幻象中相比,他有些不同了。   风一枭的眼里带着几分怜惜,雪当年在了大陆上游走多年,写下了这一本人之思,这里头不只是记下了世间人文景致,更是记下了无数的男女痴爱,只等花婆罗再生之后,携手天涯。   他娓娓将个中的缘由都说了出来,风一枭也好,韩银若也罢,若儿听到这里,也是惊讶,自己的人生竟然都是在了他的一手操控之中。她突然想起了爹爹的瞎眼,娘亲的冷淡,突然对眼前的这名深情男子,好生痛恨,还有黑玉姐姐,也是在了冰原里头丧命的,这一切竟然都是他的算计。   她想着更是恼恨,一巴掌扇了过去,只见风一枭的脸上,多出了五道红痕。他的眼底的爱意,却是依旧没有淡去。   若儿哭了出来,风一枭只得在旁哄劝着:“小银,当真是我错了。”   到了最后若儿哭乏了,竟是睡了过去,醒来之时,也是懒得搭理风一枭,就要一人离去,却见了他跟在了自己的后头,前后左右毫不松懈。   她有些急了,怒斥道:“你莫要烦着我,你是你,我是我,以后你我是大路朝天,各走各的。”哪知一旁的风一枭却依旧笑而不语,想来也是好笑,自己一味的争取竟然也是得了这样的下场,她心里虽然恼火,但要救黑玉的心思却丁点没乱。   见风一枭就是暴雪,她有了些心思,追问着怎么将灵核聚拢了过来。风一枭却是摇头不语,只说要无恨无念,修了个大圆满者,才能再生出灵核来。   若儿听罢,才追问道:“大圆满者,该是六灵齐全,难道你不是?”   风一枭却贴着她的耳底说:“我现在和一般男子无异,情爱/欲念缺一不可,就不算是大圆满了。”他说着,又跟在了若儿身旁,不肯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论是若儿怎么躲,也避不开风一枭。他当真是如无孔不入的风般,让人藏不得行踪。   这日走在了路上,见了一名山民装扮的路人,若儿忽想起了阿夏朵,也不知道她人去了何处。   风一枭听罢,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神木已毁,她的心事也已经了了,以后不用再担心有人前去骚扰夏族,就先回了五牛岭,只怕也是不好找,等到我们办完了手头的事,再是前去看她也不迟。”   若儿还想细问,却听风一枭轻声说道,“外头有些动静,”两人这时正坐在车马上,若儿听罢,从了竹帘往外看去,外头正有几名女子坐着花车擦车而过。   难道又是花月谷,她这会儿也是想了起来,姥姥的事情还没有和花月谷闹上一闹,这会儿却是绝不能轻饶了她们。她再看看身旁的风一枭,突然说道,“你成了这副模样,以前的那些舞,你可是还会?”   “我成了这副样子?你不喜欢?”风一枭声音里头,带着戏谑,惹得若儿又是一阵骂声,若儿和他在一起时还是觉得有些变扭,风一枭是个很体贴的人,无论是若儿喜欢吃的抑或是喜欢用的,哪怕是她随意瞄上一眼的东西,他都会注意到,买了过来,哄她开心。   风一枭笑眯眯地看着若儿,对着心上人的时候,他全无了冰冷的性子,前世,他就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善言谈,成日如同冰人一般,才输给了温文尔雅的水域王,这一世他可是不会输了分毫,既然她要他舞,为博红颜一笑,他舞又何妨。   几日后,花月谷深处,里头阴测测的,不见多少阳光,一名宫装丽人坐在了堂前,眼底带着几分愁色,这些日子来,芳菲坞突然开始了反扑,剿灭了好几处花房,花月谷中的花人又在北陆被驱逐了出来,也不知北帝和芳菲老妪怎么一下子都机灵了起来。   她正是烦躁时,外头跑进了一名弟子,在了下头禀告道:“大芳主。”一名弟子前来说道:“此次新选来的花人已经筛选妥当,还请你过目。”   p.s不爽纵横的“作者有话说”,20个字的限制,一啰嗦就没了。   特意安排这一大章圣诞节发,大伙儿今晚都要吃圣诞大餐哦。   妞妞们多吃点蔬菜,男男们多吃牛肉。   有多少人猜到了结局呢,已经解开了很多谜团呢。   019 怒骂嗔痴爱恨缠   瞅到了前头的这批花人,大芳主的眼里带着几分欣喜,这一次的花人当真是不错。   她的眼睛在了人群中穿梭,最后停留在了一个人身上。这名花人的个子比一般人,要高出不少,但“她”的举止之中,却带着抹让人抹不去的飘逸感,刚才在了众人之中,以她最是显眼,跳舞之时也是如此。   她走了上去,一眼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当真是惊艳绝尘。   若儿这时也站在了人群里头,看着不远处的大芳主的神情,果然她的决定是对的。   “这位姑娘,”她指着风一枭,“她”眉目如此精致,又生了副玉骨冰肌,只是看人的眼神稍嫌冰冷了些,虽是如此,大芳主还是欣喜若狂,如此的女子,就算是献到了各国的王室里头,也是毫不逊色,想到这里,大芳主喊道:“来人。”   身后走出了几名花奴,她看着眼前的女子说道:“将这姑娘留下。”哪知才一转身,就听到了名女子的幽怨声:“姐姐,你可是还认得我。”声音却是从另外一名女子身上传出来的。   大芳主的脸上划过了一丝不自然,转眼看着那名说话的女子,只见若儿从了人群中走了出来,满脸的笑意,眼里带着几分嘲弄:“原来你就是大芳主。”   她看着若儿身上,皱起了眉头,“你...。”若儿笑道:“这世上还当真有这样狠心的姐姐。”   若儿此番来花月谷也并不是仅仅为了秋后算账,更重要的是身上的花梨央求她前来,说是相同亲姐一叙。   感觉到了若儿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大芳主的脸上更是惊魂不定,“你身上为何还带了花梨的气味,”若儿点头笑道:“正是狠心被你驱逐出去的小芳主,你可知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   大芳主的眼里带着几分难看,缓缓说道:“当年是她要和那...扶桑木一同离开,我并没有逼迫他们。”   若儿在了她身旁走过,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又为何要半路追杀两人,更重伤了扶桑子,让她夫妻二人生离不得相认。”   “哼,”大芳主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狰狞:“谁让这两人都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死脾气,我让两人塑些木人花人出来,两人都是不怨,更...”   她在了若儿身旁看了一圈:“为何你身上同时带了花木两道灵元,难道,花梨和扶桑子将一身修为都传予了你,”她手一伸,就往了若儿身上探去。若儿正要推开,突然觉得一股吸力,人往了她身上撞去。   只见她身旁的木元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只见大芳主的身子飞涨了许多。   “就凭你这黄毛小丫头,也想来和我闹事,”大芳主的脸上多了几分狠色,不遵从她的意思的人,唯有思路一条,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妹也是一样。她的身前,生出了无数的荆棘倒刺,一张玉容上,也是如此,花侵之力,也是一路铺开,正要掏空若儿身上的灵元。   忽的一道冷风迎面而来,她只觉得全身一僵,花月谷里怎会有如此寒冷的灵元,一阵冷声在了旁边说道:“她若是有丝毫损伤,我让你不得好死。”大芳主的脸上一惊,原本吸引力很大的花侵之术这时却往了后头冲去,就连她身上多年修习而来的木元,也是完全失了控。   大芳主有些不信地看着眼前的两名女子,若儿这时也是定下了心神,在了花梨的示意下,她将大芳主身上的灵元全都放了出来,直大芳主身上的最后一缕花力也被吸得一空。   若儿浑身一振,只觉得身上又是厉害了不少,若儿转过身来,看着人比花娇的风一枭,再看看瘫在了地上的大芳主,说道:“果然是女色害人,你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突然出手吧。”   花梨叹了一声,说道:“姐姐,你原本不是这样的。”若儿这才想起,她和大芳主还是姐妹,只是这两姊妹的性格却当真有些不像。   大芳主冷哼了一声:“物竞天择,这世上唯有强者才能生存,你们莫要得意,她们会收拾你们的,”风一枭笑了起来,“她们,你说的可是北陆的金镶堂,你倒提醒了我,该是时候回去清理清理了。”   若儿听得立刻笑了出来,拍手道:“你是该回北陆了,以免你家中的长辈牵挂。”只可惜她的那丁点儿花花肠子,又怎么绕得出风一枭的五指山,他故作无奈道:“我是要回去的,只可惜我前些日子刚得了凤岭传来的消息,要我先去玉阕参加了帝姬的婚典,顺道见见芳菲坞的长辈。”   若儿一听,半天说不出话来,才是一会儿功夫,地上的大芳主竟已经断气了。   花梨伤心了片刻,又求若儿将其送回了国师府,借身在了扶桑子房前的一住树苗前。   若儿不懂她为何还要回了这个伤心地,花梨却说到,“世上再无我花梨容身之所,扶桑他...已经有了妻女,这一世,我们已经是无缘了,但我可以厮守在了他的身畔,等到...”她说完,身化作一道光影,落在了那棵只有手腕大小的树苗上。   “你...,”听了这话,若儿很是不解,花梨要折磨自己,明明扶桑已经忘记了她,还不如...   风一枭将她搂在了怀中,轻声说道:“你可知道,对有些人来说,只要是看着,哪怕是一样死物,也是极好的。”   若儿一愣,看着身旁的风一枭,禁之渊深处的那座雕像,她心里升起了一阵异样,头一次,没有挣脱了他的怀抱。   夜间,下起阵雨,已经是入春了,国师府中,扶桑子推开窗来,看着外头那棵舒展着枝叶的幼树,探出了身来,替它遮去了些雨水,眼底一片温融。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之际,玉阕的绯云城,早樱初开,各地都是一片粉意,这小半个月来,粉樱却不得不逊色了些,玉阕帝姬云芍的婚事,吸引了各国的来宾。   每一日,城门外都会来往了无数的车马,或是各国前来的观礼的贵客,或是各地前来的商贾,或是闻讯前来的看客,街头街尾满是喧哗。   这日,又是来了几辆车马,几名女子飘然而下,正中的女子,风姿措约,一路走过,轻风徐徐而来。只见她下车之后,却是看了一圈,嘴里问道:“瞳儿可是有了音讯,他分明说自己在了绯云城,为何却不见他来迎接。”   半月前,她得了瞳儿的消息,说他要到绯云城观礼,北陆的观礼本是由三皇子一行人出行的,既然瞳儿说要前去观礼,风娘子也就顺了他的心思,只是她心里也是有些奇怪,历来不喜欢人多的风瞳为何要凑这个热闹。想到了瞳儿在了信笺上的落款-风一枭,她的眼里就多了几分疑虑,这个名字,是瞳儿自己取的,也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又是去了何处。   瞭苍那边有人前来,却只是凝海郡的人,这一段时间里,凝海郡已经攻克了三郡,听说剩下的两郡也已经是轻弩之末,凝海郡俨然成了南边的领军。   傲世此时也是在了京城中负责巡查和接待事宜,听说凝海王的使臣来了之时,他只是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异色,上门迎接。此次的婚典内部的装饰是由芳菲坞来负责的,碧色此时也正吩咐着人手在了城门周边忙碌着。   凝海的众人才刚下了车,傲世正欲将几人接回驿馆,却听得身后传来阵轻叱,“你...下去,”听了这句话,齐傲世却是愣住了,她回来了,云妄是她的师长,她是会回来观礼的。   大伙儿才一回头,只见一名女子从了马车里探出头来,往了外头张望着,这边的融复海出声道:“这而真是热闹了,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到了。”   一名男声笑道:“还不是你要寻了小道,我们才托了些路程,我原本还想带你前去见见风娘子的。”男子的声音里头带着些宠溺。车里头,男子抢先了一步,走了下来。   凝海郡的这些人还有一旁帮手的芳菲坞的人都是一愣。凝海王沉吟道:“听说风岭风娘子有一名女儿,只是?”   从车上走下来的男子的眼微微上扬,长袖飘飘,在了人前一点也不焦躁,只见他从了车里头,也不理睬众人,只是挑开了帘子,猿臂一伸,就要搀下车上的女子,却见了里头的女子先跳了出来。   蓝衣一闪,若儿已经下了车,嘴里还怨着:“都说叫你不要和我同辆车子,你偏不信,你这般的个头,塞在了车里头,也不嫌挤了车子,压着了我。”   傲世的眼定在了若儿的脸上,见她似骂似嗔,如此的神情,却从未在自己面前流露过,心底一紧。   碧色最先反应了过来,憋出了一句话,却是冲着风一枭道:“你是何人?”   不等若儿回答,风一枭展颜笑道:“你新的姐夫。”碧色听得一愣,   阴阳玉阕一闪,风一枭让也不让,两把玉阕停在了他的胸前,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很是恼怒的若儿,只见她白了他一眼,匆匆往了碧色那边走去。   哪知身后的风一枭连忙也跟了上来,嘴里好死不死地叫了声:“娘子,你要去哪里?绯云城为夫不熟。”   若儿这时心里也是骂了个够,还是前世的暴雪好些,该死的风一枭的要入什么世,她一想到人之思里的东西,脸色很是可疑地红了起来。   偏碧色关键时刻,却昏了脑子,盯着风一枭说道:“新姐夫?!”   风一枭也不迟疑,说道:“风岭,风一枭承北帝之命,携妻前来观礼。”   020 喜色翩舞烽烟齐   三月的中帝都,暖意在一刹那烟消云散,看着前头的那双人,齐傲世也是上前见了礼,只是眼中并无半分客气可言。   云芍的这场婚事,惊动了各国,碧色整治完了城里,又忙起了现场装扮来,她也不肯让若儿闲着,就拖她一起进了宫,风一枭只是说自己随后就到,先去和风岭的几人会合。   才一进燎宫,若儿就被碧色差使着,忙的不亦乐乎,若儿虽然手里忙活着花事,但见四周还算清净,心底也是畅快了些,   燎宫内里,秋日的红枫这时已经由各种红樱替代,装扮一新。   傲世正是布置着婚庆当日的人手,正撞见了炎妄,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吧。   宫中的花红火燎,傲世看着眼前的男子,上次冰原之后,他已经派人调查了他的背景,先前由云后出面求婚赐婚,他的身份,傲世已是猜了个十之八九,他果然是炎炙和云后的亲生子。   若儿正扎好一个花台,旁边传来阵女声:“有些人还真是不懂得‘臊’字是如何写的,”碧色感觉到了身后的若儿僵了片刻,盯着百里焰漪的一身招摇打扮,只觉得碍眼至极。   百里焰涟漪满面红光,站在了喜棚外头,碧色阴阳怪气地说道:“来人啊,把前头的花都换成素色,也该提醒下别人,守孝期才满,不要胡乱招摇。”   听了碧色的满口讥讽,百里焰漪也是怒火丛生,上回的账还没算清,这贱婢居然又来寻衅,“韩碧色,你还真是有心挑衅。”   韩碧色也是没了相让的心思,这对狗男女,害得若儿和芳菲坞在了玉阕国丢了了颜面,见了就冒火,偏偏姥姥又要她进宫来处理喜事,让这对不体面的男女日日在了自个儿面前晃荡着。   两人正怒视着,旁边匆匆忙忙跑进了一名芳菲坞的小厮:“二小姐,二小姐。”   碧色听着也是心烦,嘴里说道:“等我处理了这小贱人先,有话迟些再说。”   小厮也是不知好歹,还是喘着气说道:“大事不好了,有人上门求亲了。”   碧色正要击出鬼杀藤,听了这番话,俏脸一变:“你说什么。”   那边百里焰漪则是冷笑道:“芳菲坞的疯婆子,还能有人上门求亲,也不怕又是一封离书。”   傲世正走进喜棚,见了里头的几道身影,眉头微皱。   若儿也是被求亲一事吓着了,碧色更是惊色连连,正欲再问,那小厮总算是顺过了气来:“不是二小姐,是大小姐。”   碧色松了口气,接着反应了过来,刚舒了口气,又是高了嗓音:“姐姐的!”   傲世的心中咯噔一响,另一头,炎妄携着炎云芍的手也是微微一僵,众人的视线都转到了那名报讯的小厮身上。   一旁好些人都看了过来,大多数人是报着看玩笑的心态,若儿手中花枝一丢,想起了今天风一枭意外的没有跟着她入宫,心中不祥之感顿生。   “北陆风岭,前来下聘。”小厮一下子成了场中的焦点,忙说了出来。碧色听着也是犯起了嘀咕。   “内坞主已经答应下来了,”听了这话,碧色连鬼杀藤都懒得收了,那小厮也是急急说道:“风少也送了口信来,说待会就来接小姐。”   碧色偷眼瞧着若儿,见她也是一脸诧异,原来姐姐也是不知情的,碧色止不住又瞪了傲世和百里焰漪一眼。   宫中的人群很快就散去了,有多事的人问着:“风岭什么时候多了个少爷?”   场上几人都是呆立着,若儿脸色不善,嘴里催促着碧色:“先搁下手里的事,跟我一起回坞里看看。”   韩碧色则是一脸的为难,姥姥等人才刚到了中帝都,怎么如此快又给若儿定下了一门亲事。   帝都的芳菲坞内,也是闹成了一团,昨日刚赶到的老妪和碧然看着聘礼,虽是也觉古怪,但见了坐在了坞内的风一枭时,神色和缓了不少。   除了芳菲老妪和韩碧然外,韩红窈和风娘子也端坐在了堂上,只是两人都是花容惨淡,甚是畏惧地看着坐在客席上的风一枭。他的眉目间满是喜色,但那股凛然之气,两人虽都只是惊鸿一瞥,却是永生难忘。   两人同时明白了过来,这么多年来,她们都只是他棋盘中的一步棋。   -----------------------------------------------------------------------------------------   夜间,齐傲世的书房中还是亮着灯,微不可闻的一声,他似早就预料到了般:“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炎妄看着眼前的齐傲世,见他还是一脸常色,心底替若儿悲了起来,摇头道:“我还以为你和我的心思一般,这会儿已是乱了,想不到齐兄倒是一派清闲。”   “事情筹备的如何了,”傲世将话饶了开。   “看来儿女私情,还不足以乱了你的心思,事成之后,你要什么?”炎妄问道,他也想不到自己会和齐傲世联合在了一起,一切都会在大婚之日开始,亦会在那一日终结,那时...   房中一阵轻语,房中的蜡烛燃得只剩半截,炎妄才起身告辞了。他一走,书房中剩下的,只是满屋子的冷清,傲世坐在了案前,提起了笔,在了纸上写下了一个“风”字。   帝释宫中的婚事进行的很是顺当,成婚当日,各地的宾客以及喜棚都已准备齐全。   一众人正在了宫中等待观礼,风一枭笑盈盈地跟在若儿身侧,浑然感觉不到佳人眼里的怒意。   傲世的眼底在了红色中弥漫,看不清了前头的蓝色身影,他的心中如同有无数只小虫在噬咬般。等到新人走过之后,那抹蓝色的身影还是在了眼前,怎么也散不开了。   对于若儿,他一直他可以不在意,就算是那日她离开之时,心里的那股心疼,他也只是对了自己说,那是因为,和若儿处了几年,突然少了个人,有些心伤而已。   离观礼还有些时辰,傲世一人行走在了燎宫林间,摆脱了身后的百里焰漪的纠缠,听着断断续续的喜乐,想着今日宫里头最后的部署。   那夜心系之术破碎之后,他命人把那一簇竹林全都伐空了,看着对面空荡的院落,他耳边似听到了风铃声,心中的烦躁纠缠在一起。   齐堡每个人见了自己都会恭敬的叫着少爷,没有人在了自己的耳后叫着:“傲世哥哥,”那个如同精灵一般闪耀的女子已经去了。   他走到了那池火莲旁,看着眼前的水面模糊了,慢慢地成了一片蓝色。   前方传来了一阵骂声:“风一枭,你快说,你究竟和韩...娘亲说了些什么,她为何匆匆离去,还有,你将那些风岭的聘礼都收回去。”齐傲世微微一愣,不自禁往前走了几步。   男子的声音懒懒散散,带着几丝玩味:“你可是要好好休息下,待会的‘大典’只怕会很精彩。”   若儿先还是吵嚷着,突地惊呼了一声,前头传来了阵悉娑声,再是听到了风一枭低低地笑声。   傲世拉开了前头的遮掩的树木,若儿愤愤地“坐”在了地上,风一枭强躺在了她的膝上。他冷冷地看着,心底被扯开了一道口子,撕裂着,滴着血。   若儿的发长已拖到了脚踝,风一枭先是压在了她的膝上,抬手逗弄着她的发,她挣脱不开,气得闭上了眼,树叶和花瓣片片落下,两人如歌似画,说不出的和谐。   听到了声响,若儿睁开了眼来,却是一下子愣了过去。三人相互看着,她原本想解释,却哑了声,她还要解释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解释,唯有低下了头,正迎上了风一枭的眼。   她轻推了下正在装死的风一枭说道:“起来。”那人却视若无睹地低哼道:“小银,别晃荡。”   傲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开来,他脚下踩上了一根枯枝,“崩”的一声,断了。   若儿愤愤不平着,今日分明就是别人的婚事,怎么到了这会儿,她反道比新嫁娘还要惹眼几分。   才是几日,整个帝都都已经知道,风一枭到芳菲坞求亲的事了,若儿赶回了家中时,见他还落了个自在,吃着茶,一脸的得色,更是气不打一气出。   她嘴里吵嚷着不肯嫁,哪知韩红窈窕却厉声说道,“你非嫁不可,”她感觉得到,韩红窈很忌讳风一枭。   至于风婆娑,也就是风一枭的娘亲,竟然也默许了他迎娶了一个被弃之妇,若儿想着就是恼火,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了这么婚事。   风一枭也不着急,只是“送”走了风婆娑和“身体突然不适”返家的韩红窈之后,借口着在绯云城中无处落脚,借住在芳菲坞。   这几日来,他几乎寸步不离身侧,她看看远处招呼着宾客的碧色,跺了跺脚,到了一旁帮手着。   她心里也是恨着,就不该自投罗网回了绯云城,现在满城风雨,他又住进了芳菲坞,就算真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她看看前方站着的齐傲世,再看看旁边不时看了过来的百里焰漪,却见得旁边的风一枭往自己这里靠了几分,两人贴着棵古木站着。   她有些不解气,忍不住骂道:“还是暴雪那样的脾气看着舒坦些。”   风一枭则说道:“前世的花婆罗也是不会朝秦暮楚的。”他朝齐傲世那边看了一眼,“你若再往别处看一眼,我今夜就宿到了你的屋里头去。”   若儿想到家中堆放的那些聘礼,心里更是烦着,忍不住踩在了他的脚上,却见他眉眼里头哪有半分的痛意,她哼了一句,正要离开,却被风一枭搂在了怀间,在她耳头低语道:“婚典就要开始了,你可不要再乱跑了,等着看完这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傲世往黏在了一起的两人看去,眼前红色弥漫,新人缓缓而来,只见若儿脸上因为恼羞色,看着更加娇艳了几分,而她身旁的风一枭却是喜色满面,似今日他才是新郎官般。   似感觉到了对面的那道视线,风一枭将若儿又往回拉了几分,抬眼看了过去。   斐妄牵引着炎云芍,也是感觉到了几人间的不对劲,心中也是难受,他再看了环在了若儿手中的那双铁臂一眼,默念道:过了今日就好。   021 拾阶而上剑弩拔   今日的观礼,各国都是该回到了各自的队伍里,照着理说,风一枭是北陆的客人,偏他却和若儿粘在了一起。   见他抢了自己的位置,碧色也是有心为难,手中的风往前一推,却突然发现那丝风力被消得一空。   她美目一瞪,才看到自己的这个未来姐夫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碧色跟着脸色一红,这人还当真是有几分妖孽。   婚礼的开始,先是由炎帝主持,只见他和云后两人缓步走上前来,都是喜庆打扮。   云后看着眼前离别多年的幼子,总算是归了正位,心里也是欢喜不已,只是想到这婚礼后头的事情,又是有些紧张,行礼的时候,居然是声音有些发颤。   假炎帝则是不紧不慢地看着眼前的这对新人,想着之前收到的信,他再朝了茅洛天看去,只见他点了点头,他才笑容满面的扶起了眼前的两名新人。   云芍低垂着头,透过金丝喜帕看着眼前的斐妄,他一身红袍,执起了自己的手,她头一次有了小女子的心态。   从冰原回来的时候,也不知在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阵子,驸马似乎寡言了许多,到了喜事将近的时候,才勉强有了些欢色。   云后的教诲还在了心间:“为人妻者,要容人纳人,眼前的这名男子,就是你的终身之人。”身在了帝皇家,炎云芍一直以为她会和他国的帝姬般,许了他国皇子或是成了臣子之妻,想不到却也能有眼前的归宿。   假炎帝将自己手中的令牌解了下来,交给了斐妄,“这是帝释宫中,所有布防的调令,我膝下只有云芍一名爱女,以后这燎宫中的一切就托给了你了。”   百里焰漪在了人群之中,看着云芍穿着代表喜庆之衣的尊贵嫁衣,看着假炎帝的声声托付,心里的怒火一阵强似一阵,只是再看看身旁不骄不躁的齐傲世,心里才舒坦了些。   烈明痕则是看着她那边,看着齐傲世站在了齐堡众人之首,身后的百官也是如同众星捧月般站在了他的身侧,眼里也是带着几分恼色。   这些日子里头,不知为何,朝中臣子都一气倒向了齐堡,或者该说是齐傲世。   暗地里似乎兴起了一股势力,烈伯央的一些老部下也都断了音讯,隐隐之中,赤忠盟也是有了感觉他总是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和齐堡有些关系。   他也是知道,现在齐堡已经落在了齐傲世的手里,齐熏之的死亡和齐天的出走,让齐傲世原本并不起眼的庶子一下子抢手了起来。   百里奇原本是支持自己娶百里焰漪的,炎帝也曾亲口答应了要将她许配给自己,最后却...   让烈明痕更是愤恨的是,这些日来暗中苦恼的为何只有他一人,烈明痕想到了韩银若那日的决绝,想着女子眼里滚然而下的热泪,原本以为在这世上还有人和自己一般痛苦,为何到了现在只剩自己一人。   烈明痕的手心已经刻出了血来。心底的不平此起彼伏。烈伯央在身旁说着:“明痕,你以后可是要好好听从云驸马的吩咐。”   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父亲:“难道,我要一辈子都跟在了一人的后头,女人被齐傲世抢了去,连禁宫守卫的位置也夺不到,”他强自压住心头涌动的怒火,哼了一声。   礼毕,皇室的婚礼和民间的有些不同,再多了一趟起火仪式。   芳菲的香花漫天飞舞,歌姬们唱着歌,舞着婚庆之舞,一个个往了台上走来。   斐妄盯着高台上的那熊熊之火,眼里带着几分渴望,这火,他已经等了许多年了。   少时的一幕幕完全映在了眼里。他在了父王最是喜欢的火莲池外,看见了父皇还有师祖。   师祖还是一身道袍,似乎在考验着父王的功法,身旁还有长玄师伯。他知道父皇不喜欢自己无故接近火莲池,所以躲在了旁边,远远地看着。   师祖看着父亲祭出了那只火凰,看着那五根凤翎,眼里带着几分疑虑,他叫着长玄师伯和父王较量。   他看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正是缠斗的时候,突然见空中传来一阵巨响,只看到父皇倒地的瞬间,长玄师伯也是带着几分吃惊。   那时的师祖却是换了副模样,他看着激动的长玄师伯,身后突然又出现了烈伯央、百里奇、茅洛天等人。   火莲飞了起来,他却不敢出声,父王倒在了血泊中,而一旁的长玄师伯也是倒在了地上,红色的血在了火莲池中,盛开了一池的火莲。   假炎炙走了上来,他听到父皇发出的惨呼声,长玄断气的模样,这一幕幕纠缠了他这么多年。   炎舞的声音传了过来,师祖的脸上出现了莫名的笑意,从怀中取出了一副面具,再转身时,他霎时化成了炎炙的模样。   那时,他只知道一个字,快点逃,逃得远远的。他唯一能找的就是娘亲。   云后听说后,却不发一语,只是立刻将他送出了城去,他就这样到了冰原。那个冰天冻地的地方。   他转过身去,看着若儿的方向,看着她半颦着的眉,心中叹了一句,握住了云芍的手,不禁松开了,他期许的那双柔荑,何时才能握在手中,他一步一步殿堂上走去。   玉阕之火已经高高燃起,炎的眼底只剩下一个高台,旁边的国师班鸠也是一身红衣,她看着假炎炙,再是看向炎妄,再看着不远处的齐傲世,感觉着身后的火似乎黯淡了些。   仪式是由新人一次点燃天火旁的两从火,从此就算是玉阕皇室的一员了。   炎帝看着那火,云芍身为公主,先行上去点燃了火,然后转身将火种递给了斐妄。   只见他却没有接过那火把,突然走上了前去,留下了云芍一人。“各位,”炎妄突然扯开了身上的喜袍,他指着那熊熊燃烧着的天火,毫不犹豫地说道:“天火,乃玉阕皇室之火,只是,我无需用了火把助燃。”   只听得他身上突然显出一条火龙,昂然而立,在了空中,场上的烈,茅包括般鸠都是惊然失声,文武百官无一不例外。   火龙吐火,天火轰然明亮了起来。假炎炙坐起身来,看着前方,眼底带着几分不信。   他回头看着云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过,他永不出世,我才饶了他一命,你这贱婢...”   云后却只是淡然笑道:“我只是个女人,女人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堂内突然多了一队人马杀了进来,凝海郡中的人都是拔刀相向。假炎炙猛地看向了傲世,今日的布防...   “炎囚,”帝释宫中那只火凰也是再次展现了身影,你也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傲世回头看去,只见炎炙在了凝海王的几名部属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看着他不甚灵活的四肢和苍老了许多的容颜,云后的眼里涌出了泪来。   百里焰漪很是不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连忙回头看着自己身旁的炎舞,只见她的脸色苍白了许多,眼里带着几分闪色。   她一瞬间全都明白了过来,看着殿堂上的真假炎囚,百里焰漪的心情很是复杂。   假炎炙却是不慌不忙,只见他两手一摆,宫卫们全部拥了出来:“也罢,我们刚好一网打尽。”   只听得玉阕这边,茅洛天一声令下,也是杀出了一队人马,相互对持着。   炎舞的脸上闪现了几分惊色,只见班鸠缓缓走下,眼里带着几分得色:“吾皇圣明,早在多日前就知晓了尔等的阴谋。”   场上的情形瞬时危急了起来,傲世眼底闪烁,看着身后默不作声的风一枭等人。   此时,堂上,唯独北陆之人并无多少反映,韩家两姊妹面对突然的这番变数,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措手不及。   云后离假炎炙最近,只见他突地发作,手下一重,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斐妄和炎帝都是怒不可遏,正要上前,却见假炎帝厉声说道:“这天火,我为何点不得。”   他往前走了几步,身上突然也展现了五翎神凰。火光冲天,他恨声说道:“我也是玉阕血脉,却要遭受临辱多年,你只是一个草莽少年,在了我的调教下才成了今日的成就,为什么,”他指着玉阕的图腾骂道,“什么叫天命所归,你们又知道什么,我命即是天命。”   场上一片死寂,众人都是大气不敢出上一口,傲世的衣襟也已经汗湿了,他看着站在人群里头的炎炙,只见他眼底带着几分恼色,这中间到底是何处出了纰漏,为何炎帝会知道今日的事情。   “吾皇说的及是,”炎舞从了人群中走了出来,她的脸上还带着轻笑,仿佛这满场的冲突对于她来说都不算什么。真炎炙不信地看着她,似从不认识她一般。   今日的炎舞,娇艳的如同最美好的樱花,她同时也放开了身上的火元,五颗灵瑙同时闪现,色如红焰,美不胜收,飞风盘旋在了那头神凰旁低声呼叫者。   假炎炙看得一愣,炎舞,难道她并不怨恨自己,抑或是...假炎炙看着炎舞款款走来,眼里带着无尽的情意。   在了众目睽睽之下,炎舞说道:“良辰吉日,又怎能少了喜庆之舞。”   022 不是不妒倾城色   皇室的婚礼,在了礼毕之时,还是需要由人献上喜舞,这一礼数,本是安排在了天火之后,天火仪式受阻,在如此的境况下,炎舞大宫竟要请缨献舞。   她这一举动,分明是无理取闹,但场上的两名男子,都是她的亲密之人,竟无一人出声制止。   世上见过炎舞跳舞的人并不多,听说当年的百里门门主就是在了她的一舞之下,倾心不已,才有了几十年年的锦瑟和鸣。   连百里焰漪都没见自己的娘亲跳过舞。她小时,也曾缠着娘亲要学舞蹈,炎舞却说,“学这些有何用,还不如好好取悦自己的夫君。”   炎舞说这话时,眼里总是带着妒色,到了后来,百里焰涟才知道这是她对云后的妒忌,   自从百里奇死后,炎舞越加明艳了起来,只是百里焰漪的心中也有一种不祥之感,娘亲似乎是释放着自己全部的美好般。   今日她主动在了云芍的婚礼上舞上一曲,更是让所有人有些意外。   云后从来都不曾喜欢过炎舞,当年炎炙在位时,自己身为云氏的小姐,就曾来帝都长住,和炎舞也算是发小。但这女人,性子火热,对了自己的哥哥,炎炙也是抱有强烈的占有欲。云蕊是不喜和她争执的。两个女人只有在了万不得已的关头,才会联合在了一起。   云后和炎舞的眼光同时往了人群中看去,两人眼神稍一接触,就各自看向了不同的方向。   炎舞走上了火坛,她朝了众人福了个身,突然飞身上了那火焰。   大伙儿都是惊声呼喊了出来,才看得天火之上,全部呈了红色。赤为炎,红为焰,此时她的修长身子在了火上,不见半丝痛楚。   浴火而生,乃为凤,炎舞的身上,展现出了那五枚凤翎,下面的几人都是愣住,想不到炎舞大宫居然有这样的修为。   假炎炙的眼里带着几分激赏,自己的这名弟子,若不是女子,修为定当不输炎炙半分,她的天赋和性情,无一可挑剔。也只有如此女人才可以配得上自己。   他的手臂张了开来,空出了自己的怀抱,等待她的归来。   若儿在了风一枭的身旁,微微动了下。她闻到了那阵子香味,那阵浓郁的香味。   百里焰漪的脸色也是苍白了不少,她看着自己的母亲,在了焰火之中,全身舒展而开,身上如同生出了无数的凤翎,金光闪闪。   她不知道,原来舞是要这样练的,难怪母亲说过,女子的舞是用了生命来跳的。   火中,炎舞妖娆的身子和了那只漂亮的焰凤结合在了一起,凤鸟抱翅,凤歌响亮,炎舞的一举一动,分外妖娆。   那祭祀用的天火时高时低,火全部吞吐在了她的一人身上,明明是人舞,又似乎是凤舞,到了最后,焰凤落下了泪来。   炎炙的身子突然定住了,空中的那只凤凰的羽翎刹那飞落了下来。   炎舞飞向了假炎炙的怀中,如同妹妹扑向了哥哥,又分明是生死恋人间的那阵子缠绵,在了这一刻,她心中再无顾忌。   假炎炙的脑中,一片轰然,再也没有了什么祖训家训,再也没有了爱恨情仇,炎舞的手整个穿透了炎之炙的胸膛,一把焰色长刀刺入了他的胸膛。   假炎炙的眼里带着无尽的痛楚,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红色的菱唇上的火热还没有退去,胸口的痛如火苗一般窜了上来。   他的眼底还是记得那个倔强的女子。当年的帝释宫中,自己这名冷宫皇子因为母亲血统的缘故,被人冷落在了一边,唯独这名女子,看着自己缩在了寒宫之中,采了一朵火莲,送予自己。   炎舞还是那名在了火中因为炎火之舞,而哇哇叫痛的女子,炎舞还是那个为自己捧上火莲暖心的女子,炎舞,也是你用了你的火器,一把刺穿了我的胸膛。   他依稀记得,国道馆中,自己的四名弟子,抱腿而坐,对着自己,朗朗叫道,“师父。”   炎炙霸气,炎舞娇艳,长玄沉稳,长生老成。这四人,都曾是自己最骄傲的弟子。   长生站在了火坛之旁,老泪纵横,自己的师父,多年的恩师,又怎会落得了这个下场。   他脸上的面具破裂了开来,容貌刹那变了回来,炎囚的脸上一片灰色,他看着眼前容颜依然不改的炎舞,想起了那一日,自己出门之前...   身后,想兰夫人那个破碎了的杯,若不是自己的贪心,又怎会在了那阵子蛊惑之音下,做出了错事。   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搂着炎舞,一分力也不肯松懈。炎舞的眼里的恨色慢慢褪去,一红一黑的两只凤凰飞起在了空中。   她的眼里泪水如瑰丽的宝珠,两人同时跌坐在了地上。   百里焰漪忙想扑了过去,突然一阵火力冲了出来,场中几人都觉身上发热。   班鸠在旁冷眼看着,对着班离使了个眼色,趁着大伙儿都在诧异的时候,溜了出去。   烈伯央这时也是惊慌失措,看着前方已经就要身亡的炎囚,和他脸色一般难看的就是茅洛天,只是他们两人这时也是各自有着打算,往了宫外撤去。   炎舞用了全身力气刺出的长刀陷入了炎囚体中,却见得他的血会腐蚀一般涌了出来。   她惊叫了出来,只见炎舞的肌肤上爬上了血水,那血水如同会侵蚀一般,往了她身上扑来,她的腰肢她的柔嫩肌肤,在这一刻,都要消融在了炎囚的心血之中。   炎囚咳着血,说道:“我从不知最恨我的人,是你。”   早在几日之前,那番警告他又为何不放在心里,只是他想不到,自己用了誓言换来的这个帝位和一身的狼子之血,瞬间吞杀了自己最爱的女子。   自己的婚礼之上,炎舞也是如此的倾城一舞,让他下了决心,一定要得到这名女子。他除了炎炙之后,他果然得了她的身心,只是这么多年了,为何她爱得还只是炎炙。   百里焰漪惊呼了出来。场上一片死寂,只能得炎舞看着那枪,突然朝了后头喊道:“漪儿。”   百里焰漪的心里,早就是肝肠寸断,这在了场上血肉纠缠在一起的人,正是自己的父母,她该如何,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原本她是天之娇女,那这会儿,她又是什么。她看着人群中依旧颤抖着的真炎炙,突然觉得好陌生。   这人才是自己的舅舅,残缺的腿,老迈的摸样,她快速地往云芍看去,只见她也是一脸惊吓。   百里焰漪知道,这一刻,她完了,她再也不是什么天下无双的女子,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乱*伦戮夫的人,而自己的父亲,却是那个连每一寸血都能吞噬人的戮君者,听到了那声呼叫,她才反应了过来。   齐傲世扶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她突然直起了脊梁,独自往前走了几步,泣声说:“我一人前去。”   她走到前头,看着血泊里早就面目全非的两人,她走得很少小心,一步一停。   她今日身上还穿着明红的礼服,可笑的是,今日却成了她披麻戴孝的日子,而一切,都是因为地上的这两人。   百里焰漪看着自己的爹娘,这会儿只希望她们能早些断气,这样,就没人怀疑她的身份了。她还是百里门将来的门主,她还会是名正言顺齐堡将来的女主人,齐傲世的妻子。   炎舞这时已经没有了美丽的容颜,只留下那双手,她支着身子,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这世上,唯一还留着自己血的人。   她的眼里带着莫名的光芒,“漪儿,”她颤着声音往前探去,却看到百里焰漪往后退了几步,很是警惕的看着自己。   一股火热的舌焰吞了出来,齐傲世正要往前而去,却被那阵子扑腾出来的火元拦住了。   那两只垂死在了一起的凤凰扑哧而下,很是轻柔的落到了百里焰漪的身上,炎舞的声音只在了她耳边徘徊。   “漪儿,娘亲对不起你,”她的身子在了那摊腐蚀的水里点点而去。炎囚看着她们两母女,停止了挣扎。   今日的一切,是炎舞的最后一搏。她知道炎炙回来之后,一切都已经要变了,自己早已经是不洁之身,再也得不到兄长的疼爱。   少帝登基,自己两母女更是没有了盼头,对炎囚她爱又恨,如此的情感折磨了她几乎崩溃。每到深夜在了百里门里头,看着空荡的房子,她更是黯然泪下。   看着如花一般娇艳的女儿,她知道,她要给她最好的一切。   当炎囚展示出那五翎的凰时,她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刻。焰漪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红光,炎舞和炎炙的那身功力源源不断地往了她身上输而去。   自从上次被韩银若震碎了灵珠之后,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得不到灵元了。   她的眼里多了红色,身上的灵瑙生了出来。炎舞在了最后一刻,将自己的灵元全都输给了她,这得到了焰之神书的灵元,全都到了她的身上。   天火熄灭了,婚典彻底成了一片红色。   百里焰漪的转过身来,眼却是狠狠地看着若儿,若儿被她看得,不禁往后退了几步,风一枭却扶住了她。   齐傲世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思量,炎炙颤声说道:“撞薨钟。”   023 情到浓时已成空   原本的喜事在了一夜之间,成了丧事,参加此次婚礼的各国使节和臣子们才刚散去,消息已呈了燎原之势,传开了。   玉阕的这场巨变,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陆。玉阕皇室的丑事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大陆。   婚事已经是礼毕,炎炙总算是回到了帝释宫,只是炎舞的身死,让炎炙的心也跟着死了,他孤身坐在了轮椅之上,看着满池的火莲在一夜间凋谢了。   云后却很平静,对了场上的事情,她似乎都没看在眼里,唯独太子炎妄带着云芍来请安时,才会有些笑颜。   玉阕事变之后的第三日,炎炙就将皇位传给了炎妄。新帝登基之日,那两具死在了一起,分不开血肉骨头的尸体被丢弃在了城外荒野里。   玉阕宫里,没有人再敢提起曾经风华无双的炎舞大宫,国道馆的无数弟子也一夜之间都脱了炎囚的名头,没有人肯沾惹上那个晦气的人。   入夜之后,那具痴缠着的尸体,被一名妇人收走了,隐约的兰花香气将尸体留下的那阵子血腥味冲淡了些。   炎舞用了最美丽的一舞,斩断两师徒之间的恨与仇,也带走了她自己的倾城容颜,留给百里门的只是满目狼藉。   百里焰漪得了那身灵元之后,却是夜夜噩梦,她无数次的梦见自己娘亲用了那长刀刺死了自己的爹爹,午夜梦回时,她的身子总是会隐隐发出红光。   这一夜,她一人独自走在了齐堡中,看着院中空无一人。   傲世又不在,那一日后,连他都嫌弃自己了。她凄声笑了起来,也是,自己只是个不伦的产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之娇女。   她能听到堡里头的仆从在了暗地里,叫自己贱种,她百里焰漪何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那把融镰再次被祭了出来,因为有了炎舞的那些灵元,红镰如火,映照得她苍白的脸色也狰狞的红了起来。   她将红镰搁在了脖颈间,看着红色的血从了自己的肤上滑下,“还不如死了罢。”   耳边突然传来了阵轻笑,“就这么死了么,那还不如把这具身子给了我吧。”百里焰涟漪只觉得胸口一窒,灵识刹那被吞没了。   玉阕国内的局势乱了起来,原来的旧臣之首,烈伯央和茅洛天出走,剩余的军队也是无人统领。   炎妄得了这皇位,却并不踏实,他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齐傲世。照炎炙的话说,他此番能够回朝,多亏了齐傲世义父的一番鼎立帮助,也多亏了他和云后的暗中通契,才能让自己回了帝都,只是打心眼里,他是不乐意见到齐傲世的。   齐堡在了这次的活动里头,也算是立上了首功,只是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的是,北边起了战事,北陆国的大军已经是蠢蠢欲动,压至境外。   茅洛天不在,就无人领兵出征的,炎妄此时也是很是心忧伤。   这一日,炎妄还是在了书房中,看着案上堆积的文书,心里也是焦急不安着,却听得侍卫说道,风岭风主前来求见。   风一枭么,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风岭和北陆皇室很有些渊源,只是听说原本的风主是名女童,且都是是在了国中休养,只是不知为何,此次来了风岭的却是身为男儿的风一枭。   听说风一枭被若儿赶出了芳菲坞,他这段时间也是住在了北陆国的商办理头,这时前来,也不知是何事?   只见风一枭一脸从容,见了炎妄也是不跪不拜,对此,炎妄也并不以为意,冰原和风岭这类地方了各国都是不称臣的,他又是冰原出身,对了这些事更是不计较。   风一枭这些日子也是有些心烦,玉阕的那事情,也是尘埃落定,他送到了芳菲坞的聘礼却全被退了回来,他又被扫地出了们,若儿更是躲起了自己来了。   “一枭今日前来,是恳请炎帝赐婚。”炎妄听罢,也是眉头拧紧,看着眼前的这名男子,生得委实倜傥,眉眼里又不失威严,若儿跟了他也是不亏。只是,他心里还是存了私心,既然若儿和齐傲世已经分开了,那自己...他也是知道自己必须立云芍为后,如果若儿肯的话...   风一枭见他迟迟不语,再说道:“我听说北陆大军压境,炎帝为了这事操了不少的心思,我只是求一道帝皇婚旨。”   炎妄听得也是恼火,嘴里斥道:“儿女情意,也需你情我愿,我看若儿她未必真心肯从了你,你又何必为难她。”   风一枭却是笑了起来,只是说了一句:“我迎娶之日,亦是北陆退兵之时。”   他前脚才是离开,后脚齐傲世也前来求见,他这次来的目的,却是因为北陆大军的事情。   见炎妄正是愤愤不平着,他又听了一番抱怨。炎妄原本以为齐傲世是该反对的,哪知他却迟疑道:“这倒未尝不是件好事。”   风岭也算是北陆豪强,要想迎亲必然是要从北边上去,倒时,送亲的队伍可趁机混入了北陆之中。   炎妄听罢,看着眼前振振有词的男子,心里却是很是发寒,自己原本还以为齐傲世对若儿该是有些情谊,谁知他竟然也是要让若儿去和亲。   炎妄心里也是烦着,想着这样利用若儿,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该恼火了。想来想去,这事只怕还要从细商量。齐傲世见他还有些犹豫,就先行退下了。   帝释宫中,傲世在了庭间行走,突然听得一阵响亮的鸟哨声。   他寻摸了下方向,往前走去,只见丛林里头,炎炙坐在了旁边,眼里一片淡然。因为最近繁忙的缘故,他已经是好些日子没见这老者了。   今日他也是一人独身一人,傲世走上前去。“炎帝,你近日可好。”傲世在了他身旁坐下,看着他的残腿在了水波上头空晃着。   “很好,”炎炙回道:“你呢,少年郎,你可是一切都好。”他说着从旁捡起一块石头,丢进了水里。   水里的傲世的容颜模糊了一些。他看着那个倒影,也不多话,“挺好的,”傲世对自己说道,齐堡在了自己的手中,这会儿,连百里门也是在了手中,连斐妄这个新炎帝都要对自己避让三分。   再过些时日,只要是能够夺下北陆,他的计划就成了,再加上瞭苍都会在了自己的手中,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不好的,他总算是完成了星尘娘亲的遗愿,可以重振水域。   他茫然的点了点头,却看着水波之中,自己的身影已经模糊了。   炎帝笑着说道:“当年,我也是这么和自己说的,有了皇位,有了娇妻,我以为我都可以忘记,直到我看见炎舞死在了我的眼前,我才发现这些年来,我错的离谱。”   他对自己这个亲妹妹的爱意并没有淡去,他在炎舞的眼里看到了绝望,他知道,她是刻意死在自己的眼前的。   而他,却懦弱地不肯上前抱着她死去,炎囚比自己要坦诚许多,那个在了自己身后叫唤着哥哥的娇气女子,已经去了,他就算是再悔也回不去了。   他和齐傲世站在了水波旁一语不发,随后各自转身离去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燎宫里头,炎炙摇头道:“你终究还是看不清。”   他回了齐堡,先去看了百里焰漪,这些日子,他有些冷落她了。自从炎舞死后,她灵瑙虽是重塑了,但心底只怕还是伤透了的,他觉得自己该是全心全意爱护着她的。   只是,哄着百里焰涟入睡后,一直到了深夜的时分,他还是木然坐在了书房里头,透着那股黑暗,看穿夜幕,往了眼前看去,被砍伐后的院子,只剩几间空洞的屋子。   那天,芳菲坞收拾喜殿的时候,他等在了一旁,看着若儿在了前头走动着,只是,风一枭的身影也是如影随形。   她再也没有如同以前一般往自己这边看着,傲世只是看着,心里想着,可能她是将自己忘记了,心中的恐惧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   这一夜,这种感觉尤其的明显,傲世站起了身来,往了书架后头翻找着,然后打开了一个木箱子,里头放着一摞摞的书信。   这些书信,他一封都未曾看过,他从了第一封开始,上头的字迹还有些歪斜,想来那时候的若儿才刚学会写字不久。   他往了后头看去,若儿写下的是是她进冰原时,每一日经历的任何事。第一次有了朋友,找到了狐洞,拜师学艺,和五十,斐妄的点点滴滴都记忆了下来。   他往了后头看去,若儿的字写得越来越端正了起来,信件也会偶尔有几句抱怨,暴雪师父的冰冷冷,冰狩时的惊险。   他再往后头看去,心里一惊,里头提到了黑玉,提到了君怀鲤,包括她在了冰原里头的一切切,都说了出来。   那块碎掉的黑玉,他总算明白了过来,若儿那天的悲痛欲绝,清晰响在了自己的耳边。   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最后的一封信,信纸看着还是新的:“傲世哥哥,这是最后的一封。这一次,我先选择了离开。”   信到了这里曳然而止,上头只是留下了些泪渍,从了那个时候到现在,足足十年,百余封信。   信纸张张飘落在了地上,傲世闭上了眼,他已经错过了。   024 意乱情迷心如麻   那道帝婚旨意,终究还是下来了,若儿得到这道旨意消息的时候,几乎是气炸了,这算什么事,好你个炎妄,才刚当上了炎帝,就懂得卖友求荣,更是可恶的是,迎亲的队伍,竟是由齐傲世护送出京,简直就是。   若儿在芳菲坞里,足足是拆了好几座花架子,自己还真是前世招惹了玉阕皇室不成,道道帝婚都是强摊了上来。   她并不清楚自己对风一枭是什么感觉,在了瞭苍的那段日子,以及雪做的那些事,她不知该是怨抑或是...   自己第一次看到暴雪的真身,她知道风一枭的本身是暴雪,只是多年来自己都是将他当做师父,这一时半会儿的,又怎么可能转变了过来。   她想起那日在了殿前的时候,炎舞的那副凄惨下场,和想兰夫人苦等夫君的模样。   她不知道这里头还隐瞒了这么多事情,想兰夫人可是知道这件事情。那炎囚和炎舞的恩怨爱恨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着百里焰漪转过身来的时候,看着自己的那股恨意,心里就觉得发毛,是自己碎了她的灵核,这会儿她不是已经有了新瑙了。   想着这些,再看看炎妄给自己的那道圣旨,她就觉得有些憋火,心里想着就往了燎宫中而去。   她倒要问问那个陪了自己夜间喝酒,在冰洋上漂泊拼命的少年去了那里,可不是当了皇帝,就忘记了故友。   炎妄有没有忘记,她是不知道,但若儿却忘记了一件事,燎宫又怎么会是她轻易可以出入的。   她的身手是胜人一筹,但几个来回,就被人发现了。她这才记起,燎宫是由齐傲世一手负责看守的。   月夜里头,傲世的身子拦在了自己前头,低声说道:“炎帝已经睡下了,你还是回去吧。”   眼前的若儿眼里带着几分恼火,手下毫不迟疑,傲世却不闪躲,她手下也是用了几分力气,却并没有真正下了杀手。   见傲世并未让开,硬生生承了自己的几记手刀,眼底却是一片无奈,“你到底是退还是不退,”见他并没有退开的意思,若儿朝了四周看去,身边翠绿环绕,繁花点点,正是适合兴起木元的地方。   她着实有些火了,“你也是想让我嫁到北陆去,你...”燎宫上头的几只雀鸟惊飞了起来。   两人站在了丛林之中,若儿赌气回过头去。   “那一夜,”傲世迟疑着,“我其实...”   “不用说了,”若儿看了看帝释宫,里头灯火已熄,想来斐妄也是睡下了,她胡乱闯了进去似乎有些不妥。   “我欠你的,这辈子,可还有机会还得清?”齐傲世眼前的若儿,看着她的眸里闪动着的恼火,让她整张脸生动了不少。   “你情我愿,哪有什么欠不欠的,”若儿只觉得心中烦闷,也是懒得再多说,正要转身走去。   傲世还是不肯让开,她有些恼了,要不是这时候是在了帝释宫中,她早就...   若儿的身上还是那股清新的香气飘散开,傲世感觉着怀中的柔软,说道:“只是这一次,你却是无可奈何了。”   花婆罗也好,韩银若也罢,都是他前世之劫,今世之债。水域王经世之才,又怎会两次败在一人手中。   雪圣能只手改天命,他水域为何不能在花婆罗的体内种下千年之水缚。水缚一出,灵元凝封。   燎宫里头一片静悄悄,若儿的这次夜游,无疾而终,天亮时分,碧色前去看望“若儿”,见她端坐在了房中,看着风岭的聘书出神。   才是一夜的洞府,一切仿佛都翻转了过来,风一枭得了消息,说是芳菲坞收了聘书,“若儿”也是送了口信过来,让风一枭先回了北陆,照了玉阕的习俗,新婚前,新嫁娘和新郎官是不能见面的。   芳菲老妪这回又多了个孙女婿,心里还是乐呵着的,等到她感到了绯云城里,送亲的队伍已经就要出发了。   见齐傲世竟是送亲之人,老妪有些尴尬,但看着傲世也是一脸常态,想想这些小儿女的心思,自己也是琢磨不透的。   帝都的芳菲坞里头,已经人满为患,准备的还是大小姐韩银若的婚礼。   这已经是芳菲坞的大小姐的第二次婚事了,但依旧很是热闹,这婚事让民风不甚开放的帝都百姓吃了一惊。更让人吃惊的是,据说这新娘子还是由和离前的新郎送上轿的。   碧色也是琢磨不透,也不知若儿为何就答应了婚事,只是这些日子,姐姐也是出奇的安静,乖乖等在了房中,如同变了个人般。   见若儿如此,碧色只当她是对齐傲世死了心,再想那风一枭也是一表人才,对姐姐更是百依百顺,碧色也只能跟着坞里的长辈张罗了最后的事宜。   而这次的婚事,和上一次又有些不同,送亲的队伍全部由齐堡一手操控,傲世也是时有出入芳菲坞,让碧色很是吃惊的是,若儿见了他也是脸色平常,并无什么不悦的表现。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了外头走去。这一天夜里,营队驻扎在了城外,篝火烧得通明,“韩银若”早早的将陪嫁的奴婢叫了出去,歇了下去。   月色正好,营帐被挑了起来,齐傲世走了进来,他走进床榻,只见床上的女子背朝着自己,嘴里轻声说道:“辛苦你了漪儿。”   “韩银若”转过身来,身子靠了上去,说道:“傲世,和我你还计较这些。”只见她手中一扯,拉下了张流动的面皮,傲世看着那张面皮,脸上带着几分思索,眼前出现的正是百里焰漪。   只见她眉目带着情意,红唇如火,偎依了上来,傲世却是闪身避开,冲着外头说道:“小心些。”   百里焰漪有些扫兴,嘴里了说道:“还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到了北陆,这一路下来我都被颠簸散架了。”   傲世嘴里安抚了几句,哄了她睡下,闪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齐傲世的营帐之中,很是简单,唯独一口大木箱摆在了旁边,傲世走到前头,将木箱打开,就见了横躺在了里头的若儿。只见她脸上带着些怒色,狠狠地盯着自己。傲世将她横抱了起来,扶着坐在了床榻上。   若儿的眼里已经出现了些恼色,傲世却是不说,嘴里说道:“再过几日就到北陆了。”   见若儿还是瞪着自己,他站起身来说道:“你可记得,在冰琴洞的时候,我们也是不能言语。”   若儿心里骂着:“那可不是和今天这般,全身发麻,半分气力都使不出。”   那一夜,她真不该去宫里,想不到齐傲世的身手精进了如此之多,自己那日也是没有防备,被他制服了,只是他到底给自己使了什么伎俩,六灵被封,连出声都不能。   她已经困在了他的手中,足足小半个月,从风一枭离开玉阕回了北陆之后都是如此,也不知他们是安的什么心思。   她若眼神有些闪烁,脚蹬踏在了床板上,发出了“碰碰”的声音,傲世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这样的静夜之中,她这般折腾很容易引起外头的察觉。   若儿还是恼火着,拼命地挣扎着,只可惜齐傲世束在她身上的名为水缚,用了无形的水汽,束缚住人的身手,她想要摆脱,还是有些困难。   傲世见她一日困在了木箱里头,怕她气血不通顺,连日来都是会在晚上时分将她放了出来,可惜她每次都会这般不安生。   傲世显得有些无奈,再看看那口空箱。想着是否要将她放了回去。   若儿强压下全身的麻痹感,得了空隙,双脚点地,跳了起来,不等她走远,傲世就一把将她拎了回来。   若儿用头将他撞开,又要往外冲去,傲世无奈,只好将她按在了床上,营帐里头的灯火扑哧地跳动着。   两人此时的姿势很是暧昧,若儿发现自己的身子被傲世紧紧地箍在了傲世的身下。   她动弹不得,心生一计,气得张嘴就要咬过去,却一口咬在了傲世的虎口上,感觉到自己的嘴里涌了股腥味,正要撤口的时候,忽觉嘴上一热,傲世的身子已经贴了上来。   她的嘴被堵得严严实实,连喘气都有些费力,不停扭动着的手也是被拉到了身后,她却是不敢再动分毫。傲世的唇细密地落了下来,她忙是躲闪了起来,却无处可逃。   身上突地一凉,她眼里闪过了阵惊慌,自己的衣裳已经褪了下来,胸口的抹胸也被扯了开。   傲世的眼里带着丝迷离,手抚上了她的胸口的柔软,不大的床榻上,两人都已经是衣裳半退,若儿眼底闪着一丝惊吓,。   她半弓起了身子,想要躲开身上那双不肯停下的手,“若儿,你莫要再动了,”傲世的声音很是苦涩,他将头埋在了她的胸间,轻轻地噬咬着,发出阵阵低吟声。   舌尖的酥麻还是往下着,直到停在了她的腹上,他才停了下来:“乖,等到攻破了北陆就好了。”他的手停在了她的腰上,却是没有再往下。   他的压抑住了眼里闪动着那股欲念,若儿的身上披上了他的衣裳,傲世坐起了身来,喃喃说道:“你只用在城中等着我回来就好了,这回可不许再胡乱逃走了。”   随后,傲世抱着若儿睡了过去。早上时分,他又将她放入了木箱之中,这一夜,若儿都不敢睡下,傲世和以前不一样了。   025 夜色撩人情更浓   从那一夜之后,每晚,傲世都会将若儿扶出箱来,拥着她入睡,如果是从前,若儿不知要欣喜成了什么样,但如今会越是临近北陆,她越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在了木箱中,若儿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是凭着感觉,送亲人马已经是下了山路抑或是上了官道。   随后地势就平稳了许多,她若是没记错的话,他们到达北陆之前,应该是会经过释珈城才对,果然不出所料,那一晚,北上的送亲队伍正是宿在了释珈城中。   城中的百姓也是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了城主大人和城主夫人,连身子不便的老人和襁褓中的孩童都或扶或抱的迎了出来。   只是眼前的情景却这些质朴的城民很是不解,尤其是玉夫人他们,见到了一脸冷淡的“韩银若,”又见她一身喜服,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夜里,城中设宴解封,若儿心里想着该是时候逃出去了。傲世并没有如平日一般回来,想来是因为酒宴的缘故,她正想着要如何套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了阵响声。   才刚听到那个声音,她就欢喜了起来,是阿狈的声音,声音在了房间里徘徊了一阵,阿狈自言自语道:“娘说了,要将药偷偷地送给城主,我要将这东西搁哪里好呢。”   房中的木箱里发出了剧烈的声响,阿狈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被人发现了,正打算起身逃跑的时候,那呜呜地声音却很是熟悉。   他犹豫了片刻,正要往外头跑去,却听得木箱翻了下来,里头翻出的正是应该在前头饮宴的城主夫人。   二狗子吓得一跳,却见得眼前的女子嗯嗯呀呀的说着,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他愣了半晌,才靠了过去说道:“你是?”   若儿急得险些要骂了出来,看她的古怪神情,阿狈突然叫了起来:“你是若儿姐姐,你以前骂我们偷懒时,就是这副神情。”   他也看不清若儿手里的水缚,见她一副生气的样子,就安慰道:“你怎么躲在了这里,那外头的又是什么人?”   若儿急得几乎要骂了出来,阿狈怎么这么不开窍啊,那堂上坐着的分明就是百里焰漪啊,她要阻止这些人,她跳动着正要往前走,门口却突然多了一人。   阿狈连忙跑上前去,说道:“城主,你可回来了,城主夫人怎么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傲世晚上饮了些酒,他拍着阿狈说道:“夫人身子不舒服,就先歇下了。”   阿狈听罢,连忙点起了头,再说道:“城主,我娘说让我把这东西交给夫人,她身子不舒服,所以就由交给你好了。”   若儿看着阿狈递给傲世一个木匣,眼里带上了些急色,傲世低下身子来,说道:“这是什么东西?”难道玉夫人看出了什么端倪来不成,他的眼里带着几分危色。   阿狈嚷嚷着说:“娘说,城主吃了这个,就不会将夫人嫁出去了。”傲世听罢,打开了那个木匣,翻看着里面的丹药,眼里带上了些明白的意味,再说道:“阿狈,你先回去,我有话和城主夫人说。”   阿狈连忙蹦了出去,嘴里还一副了解的样子,“我知道,爹爹有话和娘亲说私底话时,也是这么叮嘱我的。”   看着那小子一溜烟就没了踪影,若儿连眼泪都要望出来了。   她想了想,自己从这里跳到门口的机会能有多少,傲世却反手带上了门,手里捧着那个木匣子走上前来。   他每走进一步,若儿就往后退上几步,心里早乱了分寸。   “玉夫人还真是有心,”傲世已经走近了过来,连着呼吸里头都带上了些酒意:“她先前还特地拉扯住了我们,在‘焰漪’面前说了好些话,她也真是糊涂,既然是玉族之人,怎么就没看出那副水玉面具之后的人到底是谁?”   他边说着边走近,“若儿,我此次回了释珈城才觉得,这里当真是世外桃源,才是一年时间,城民将城里经营的很是不错。”   他走上前来,横抱起了若儿,将手中的那个木匣子搁到了一旁。   “那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他的手在了若儿的腰间收紧了几分。   若儿照着他的心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已经被迫“噤声”好些日子,见了她的神情,傲世在了她的喉间一按。   “你。”若儿咳了几声,只觉得喉间突然通畅了起来,刚想呼喊,却看到傲世盯着自己,眼里带着思量,她想着这会儿自己手脚不便,当真是要叫了出来,只怕,她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安静些好,嘴里询道:“傲世,你到底想如何?枭枭他是...”   傲世笑道,“我是怎样的脾气,你还是不知道不成,越是难啃的骨头,我越是不肯丢下。枭枭?”他似是对若儿的这声称呼有些不满,眼神又是落到了那瓶药丸。   若儿一看,心里就大喊不妙,这东西不正是玉瓷曾要送给的榴丹么。   傲世笑着举了起来,将那些药丸倒了出来:“玉夫人还真是有心。”他自小跟着木卿君,一般的丹药倒是区分的很是清楚。   若儿想了片刻,忙问道:“你到底心里是什么打算,”傲世也不说话,只是在旁看着,傲世叹了口气,瞅着若儿的神情,见她看着很是窘迫,摇头苦笑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婢女的声音,“城主,大伙儿请你回去继续饮宴。”他先前也是借口才偷空走了出来,傲世看了看那口箱子,将她抱到了床榻边,既然已经到了自己的属城,暂时可以放松些了。   他在若儿耳边低语道:“可不准再乱跑了,”他往了那瓶丹药瞟了下,在她唇前轻啄了一口。   随后,他就转身走了开去,傲世那句话却有些威力,成功地将她吓住了,不敢胡乱吵闹。   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再次被人推开了,若儿见了来人,脸上却越发不好看了。   无论谁看见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都是欢喜不出来的。带着水玉面具的“百里焰漪”在她身旁走了一圈。   眼里的怨恨清晰可见若儿被看得全身发毛。“百里焰漪”的眼里几欲喷出火来。   “百里焰涟”这些日子来,也是觉得有些奇怪,齐傲世嘴里推说着一路上有了旁人,并不与她亲近。   齐傲世在对自己的态度就冷淡了些,再也没有了早先的那阵子怜爱之情,她虽然得了炎舞的灵瑙,却似乎失去了他的爱意,这又有什么用。   她主动提议帮了他们往北陆和亲,今日酒宴之上,那些该死的城民都对着以前的城主夫人歌功颂德,听得她坐立难安,早就坐不下去了,走出来透气之时,却见了前头阿狈走了出来,这才走上前来查看。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傲世让自己替代了这贱婢,她自己又是藏在了何处,原来她竟又横在了傲世和自己之间。   前世她能让傲世娶了焰姝,这一世,她依然可以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她的眼中,毒光闪动,慢慢的逼近了若儿。看着她身上一身火红,若儿心里暗骂:“前世和今世都是栽在了这人呢手中,当真是冤孽。”   她原本确实是不喜百里焰漪,但那日见她娘亲亲惨死,也是觉得她比自己还要悲惨几分,自己这时对了傲世也是情意淡了,也是无心与她计较。   直到她身前多把红镰。若儿才发现有些不对,她刚想出声,却一把被百里焰漪扼住了喉咙,在旁恨声说道:“果然,还是留你不得。”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就是这么一张脸,竟然能让人这般神魂颠倒。”   若儿只觉得喉间已经出了血色,眼底却是光影闪动,“百里焰漪”却突然松了手,轻抚着她的脸侧:“我倒是忘记了,还杀你不得,我可容不得你这般死了。”   她退后了几步,眼光落在了那个药瓶上,眼底闪动着狡色:“我倒是忘记了,这里还有件好东西-多子多福的榴丹。”   她翻开木盒,看着上面转着红光的丹药,手中一紧,将药送入了若儿喉间。若儿咕咚一声咽了下来,心里已是大惊。   百里焰漪走到了她的身前,看着她干呕着,药丸入口即化,很快就不没了踪影。   若儿心里大急,嘴里正要骂了出来,却觉得身上已经火热了起来,一股气从了身上身下不断地窜了起来。   她只剩下了慌乱,想不到这药竟是如此厉害,眼前的“百里焰漪”在了她身旁走动着,嘴里说道:“韩姑娘这些日子来,果然又见标志了不少,啧啧,这身段当真是撩人心魂,也亏得世儿活生生的忍了这么多天。”   若儿的胸口起伏了起来,身上的燥热一阵连着一阵,“百里焰漪”却制住了她的手脚,看着她的脸上不断变化着。   然后将她拎了起来,融入了夜色当中,她不知百里焰漪要将自己带往何处,只觉得身如腾云,人已经被带出了城主府。   她和百里焰漪都没有发现,身后又有一道身影又跟了上来。她被百里焰漪丢在了地上,这时自己已经身处在了一处空地上,远方可听见觥筹交错的声音,想来此处离城卫驻扎的地方不远。   “我这就上前招呼那帮弟兄前来,就说是城主夫人犒劳他们的,”她说罢,就丢下若儿,往前头走去。   她那身火红的衣裳消失在了灯火里头,若儿只觉得喉咙发热,全身更是火热一片,她想支起身子,往后头躲去。   前边已经传来了兵士们的嚣叫声,她额头的汗滴滴留了下来,却不知道该往哪边躲好,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026 情深难奈缘份浅   前头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似有人过来了。   若儿趴在了地上,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既想别人发现自己,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只是四肢如同不是自己的。   “救救我。”只是出了口,却变成了阵软绵绵的吟声,听在了自己耳里,都显得很是暧昧。   所幸来人并非是那群士兵,他蹲下身来,看着有些神志不清醒的若儿,将她的发稍拢到了一边,抱了起来,随手解开了她身上的“术缚”。   “你总是这般不老实。”男子的声音听着还有些遥远,又很是耳熟。   男子身上的气息引得若儿的身子越发烫了,他走得很轻又很快,自己在了她怀中,如同云腾一般,若儿止不住喃道:“你要带我去哪里,把我放下来。”那人却是没听到她的话语般,手掩住了她不停嘟嚷着的嘴。   她拼命想睁开眼,只是视线却受了药效的影响,有些不清晰,只能瞧见他的下巴。   夜色很浓,若儿知道,这样子下去只怕是要糟了,她想挣脱了下来,也不知是来人力气大,还是自己太无力些,任凭他如何挣扎,身子都被牢牢地锁在了他的怀中。若儿觉得自己意识逐渐涣散开来。   她似乎被带入了一个房里,身子被搁了下来,先是听到了一阵水的声音,那人给自己擦拭着脸。   只是那阵子冰冷和身上的火热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她只觉得自己更是难受,一赌气,将那人的手拍了开去。   那人停了片刻,再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地攀上了男子的腰了。她的手顺着他的衣襟,滑入了他的袍里,男子的身子瞬间僵住了,慢慢地又松了下来。   她肩上的衣物被脱了下来,肩膀裸在了暗夜里,却不觉得冷,热意无处不在。   男子的手将她身上的一丝一缕,都脱了下来,他的眼停在了她的身上,如同会灼人般。冰凉的唇在了她火热的唇上辗转着。   若儿觉得身上更是难受了,男子的唇离了她的唇,在了她的身上滑过,有些发痒。   一路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又抱了起来,贴上了个光滑的胸膛,腹部热了起来。   房中还是没有灯火,若儿的眼里闪过丝惊慌,她感觉着脑中最后的那丝意识也已经被剥夺去了。   她慌忙抵住在了自己身上的那具身子,嘴里喃道:“不要。”只是这句话,很快就破碎在了他的唇间。   身子再也不属于自己,她听着耳边很是熟悉的喘气声,心里已经乱了,“一枭,”她脑中有些模糊,却还是喊了出来。   男子的动作明显的顿了片刻,随后,是如暴风雨般的吻落在了自己身上,每到一处,若儿忍不住叫了出来。   “乖。”他的声音里压低了几分,手滑到了若儿的身子下。   “嗯。”身子里传来的陌生感觉让她皱起了眉毛来,下一刻,她就感觉到了一股火热*烫,摩挲在了自己身下,她有些不适地扭动着身子,却听着他的喉间传出了不耐的声音,下腹处,感觉到越来越逼近的压力。   手上已经没了力气,两人的汗水混杂在了一起,她感觉到了停留在了自己的火热突地蔓延到了自己的全身。   撕裂般的疼意传遍了全身,她惊呼了出来,脑中闪过人之思上的那一幅幅画面,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他先是停了片刻,终是抵不住般,慢慢动了起来,她的腰被托高了几分。   彼此的呼吸被吞了下去,疼意袭过之后,却是一种更奇妙的滋味,若儿喘了起来,两人的呼吸在了黑夜里头回荡着,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发出了一声低吼,若儿手松了开来,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   百里焰涟看着那群兵士往了空地上走去,隐在了后头,哪知前头却是空无一人。她的眼里带过了一阵奇色。   天蒙蒙亮起,若儿悠悠醒了过来,她脑中清醒之时,猛地坐了起来,下身的痛让她不禁沉吟了出来,环顾着四周,她的脸色刹白了,她这会儿竟然还是在城主房。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却已经穿戴整齐,只是传来了阵阵刺痛之感,却让她知道,昨夜自己确实是...   昨晚...自己难道,门外,传来了阵声音,“城主,你可是要喝醒酒汤。”“不用了,你们先下去。”傲世缓步走了进来,看着若儿的眼神很是欢快。   他走上前来,问道:“你休息的如何?”若儿的脸上还是有些迟疑,她看着傲世,心里一阵发冷。   他只是淡淡笑着,随手将她搂在了怀里,说道:“你只需要再忍上几日,我已经派人将送亲队即将到了北陆的消息送过去了。”   她心里的不安一阵强过一阵,他在了自己耳边说的一切都不曾听了进去。   “齐傲世,”百里焰漪破门而入,刚好看着两人一副亲热模样,她看着若儿脸上的红晕,厉声骂道:“你们这对狗男女。”   “焰漪。”傲世有些不悦,只是看着若儿也是低头不语,“你这是做什么。”   房中正是胶着时,外头有兵士赶了进来,说道:“城主,北陆的迎亲队伍已到,还请城主前去恭迎。”   若儿听罢,猛地抬起头来,傲世则是转身看着她,说道:“风一枭还真是来了。”   他再转身看往一脸悲泣模样的百里焰漪说道:“莫要再生事了,你先去装扮下,我们这就得出城迎客。”   他拉着百里焰漪走了下去,若儿却是痴痴地坐在那里,半晌不语,她想着风一枭,心里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该和风一枭,也就是雪计较,早知如此,她就该答应了他,事情也不会成了这个样子。   她和齐傲世...又怎么有脸去见风一枭,想到这里的时候,若儿突然想了起来,这会儿不该是颓丧的时候,她该想个法子逃出去。   她走到门口,只见外头有了好些人手把守着,以自己现在的身后,真要硬闯只怕有些难了。   这时融复海走了上来,叮嘱着兵士们要好生看守,若儿心里想着,这人性子火暴,但也是北陆出身,自己倒不如和他明说了。   她于是探出身去,行了个礼:“融叔叔。”   融复海这时也知道前头正是如火如荼时,自己却被派在了这里看守若儿,心里也是有些焦急。   说起来,他对若儿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嘴里也不说,只是“嗯”了一声,人却堵在了门口,动也不动。   若儿见罢,嘴里如同闲聊般说了起来:“我记得傲世曾说过,北陆是融叔叔的母国。”   融复海听罢,眉头微皱,对了这次的吞并北陆之举,心里也是有些不快,但想着既然要协助傲世拿下北陆,天下统一,才可以有了安宁,于是哼了一声,依旧是霸着门口.   若儿嘴里再劝道:“融叔叔,难道就不记挂母国被侵,山河破碎的情景。”   融复海依旧不语,显然是不要着了她的道。这时门外却传来一阵鸣乐之声,她知道这只怕是北陆的迎亲队伍,心里更是慌张,再说道:“你知道北陆拥有兽兵,难道不怕到时候,风一枭被逼急了...”   听了这话,融复海的脸上多了些难看,狠狠地瞪着若儿。   “若不是你反复无常,一会儿许了傲世,一会儿又招惹了风一枭,哪能生了这么多事,”融复海说着,脸上就带着些怒色。   原本,他以为只用在了斐妄大婚之时,控了玉阕国,就可了事,哪知道北陆倒打一耙,让人素手无策,才不得不做出“假意和亲”的举动。   若儿听了也是气上心头,自己何时去招惹过风一枭,这说来说去,一切都是雪多年布好的局,等着自己往里头跳。   两人这时都是互相说服不了,外头的人声越见喧哗;融复海再说道:“若儿姑娘,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也是真心为了傲世,既然如此,你为何就不能等他事成,他待你也是真心。”   若儿却知,这话已经是晚了,从她离开齐堡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断了和傲世的情谊。她瞅着空隙,想着如何才能逃了出去。   忽然身后的兵士几声惨叫,若儿看着一愣,身旁不知何时多了好些人。   融复海也是一惊,方才争执之时,竟没有留意到身旁的异动,他连忙往后退去,回头却看到了烈明痕父子和茅洛天等人。   融复海也知来者不善,释珈城防守极严,也不知他们几人是何时潜入了城中。   烈明痕再看看脸色差了不少的若儿,他这些日子也是流离在外,早就没了以前翩翩世家子的倜傥模样,听着后头的喜乐和迎在队前的红衣丽人,他已经害死恼羞成怒了。   他对百里焰漪的那份情谊,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曾淡掉。若儿突然明白了过来,这些人,...她看往了融复海,只见他也往了外头看去。   “不用看了,”乔布衣在了那里说道:“里外的人手,都已经被百里姑娘调走了。”   好一个一唱一合,百里焰漪早就准备妥当了,“韩姑娘,”茅洛天看着说道:“你只用束手就擒,我们也不会将你们如何。”   若儿往后退了几步,眼里还带着分迟疑,融复海看着眼前几人,就是茅洛天一人,自己都是招架不得,更不用说,这几人一起围了上来。   若儿心知自己受了伤,也帮不了多少忙。她摆摆手道:“你们也不用费力了,我们投降就是了。”   听了她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挣扎,大伙儿也是跟着一惊。   烈明痕说道:“大伙儿小心些的好,这丫头很是狡猾。”他想起上次在了冰原里头,若儿的那副可怕模样,这时候也是心生寒意。   城门口,齐傲世站在了首位,看着远方的人马,眼里很是复杂,一旁的百里焰漪却是美目含着些警惕,不时地看望后头高楼上看去。   前头的风一枭骑马而来,眼底一片喜色,见了齐傲世也难得有了些好脸色。身后北陆的军队齐齐而聚,大伙儿都是礼让了一方。   看着坐在了高处的若儿,风一枭眼底一片暖融,连忙迎上前去。   027 沧海何曾择细流   “若儿”这时低垂着脸,一副娇羞的模样,嘴角带着惯常的笑意,嗔了一句。   风一枭身后带着的正是北陆的一众兵士,两人先是寒暄了几句,只是彼此的眼里却并无多少喜色可言。也不说破。   阿狈和阿狈夫人站在人群之中,看着这般的景象,都是满脸的诧色。阿狈分明说了城主收了那盒药,这又是怎么回事。   阿狈则是看着扭捏作态的“若儿”,总觉么大姐姐这次回来之后,也不和城中民众亲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风岭迎亲正是北陆最是闻名嚣骑兵,入城之时,齐齐下马,井然有序。傲世看在眼里,嘴里也并不说些什么,只是和章博渊等人互看了一眼。   风一枭这时和若儿还么有说上话,脸上也是有些急色,看着似乎有话要说。   “风兄还是今夜在城里休息一阵,明日再出发的好。”傲世说道,   一旁的“若儿”也搭腔道:“风哥哥,你可是要好好休息下。”   风一枭的眼里带着几分欢色,答应了下来。   城中的空地上起了兵营,两边的兵士都驻扎了下来,傲世今晚再度设宴。   夜晚,城中又是觥筹交错声声不绝,“若儿”在旁抿着美酒,一言不发,不时地看着座上的两名绝世男子。   酒色醉人,夜色也是撩人,夜晚之间,里外都是起了好些人,才是没多久,兵士们却是纷纷醉倒在了地上。   步辇云也是知道若儿是自己的侄女,又见此次的送亲的齐傲世和娶亲的风一枭和颜悦色,似乎并不介意彼此曾娶了同一个人。   兵士们也只敢在私底下说说,但见宴前的人彼此喝着酒,却是笑声朗朗,一时也琢磨不透了。   酒意正浓时,“若儿”走了下来,手中端着慢慢一杯酒,眼里带着无边的情谊,走到了风一枭面前。   两人也是一月不见,傲世却是笑着,看着前头,并不为意:“风哥哥,”她轻声说道:“你远道而来,这杯酒是若儿敬你的。”   风一枭看着杯中美酒,笑着接了过来,只是手却抓着若儿并未放去,眼里的那阵子情意很是浓烈。   齐傲世在旁看着,却见他手突然一转,“若儿”轻呼了一句,人已经被他按在了地上,杯中的酒水洒了一地,红艳艳的一片,只是一会儿,那酒就如同火一般烧了起来,到了最后,却成了冰冻一片。   傲世看着,突然想起了百里奇死时的情景,这酒里...   “百里姑娘,你可是露了马脚了。”风一枭看着地上的空杯,说道:“火烈毒,你可知我这样的身子,只要是近了这样的毒火之酒,我一眼就可以看了出来。”   傲世站了起来,庭外还是一片酒杯之声,风一枭并未松手,只是看着地上的“若儿”的眼早就没了温度:“你可知,若儿从不穿红色,而且她从来不会叫我风哥哥。”   步辇云还是不紧不慢地喝着酒,看着眼前的少年,摇了摇头,“风瞳”这样的魄力,当初自己怎会将他认成了一个女子,不禁心生了敬意。   “你早就看破了。”傲世的眼里带着分思索,突然笑了起来:“雪圣不亏是雪圣。”   风一枭则是不屑道:“水域,想不到这么些年来,你竟然是沦落到了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傲世听得心里怒火而起,“将人放开。”   “这女人,很是阴毒,我为何要放,”风一枭手中突然起了几道风刃,一把割开了百里焰涟脸上的水玉面罩。   百里焰漪的身子被狠压在了地上,那张俏容显得很是狰狞。   “你可知道她做了些什么,”他从衣袖里取出了一些丹药丢在了地上,傲世看着那丹药,突然想起了昨夜的那个小木盒,脸色也是难看了几分,丹药应该是放在自己的房中,他从何得到。   “昨夜,你将这药给了小银服下。”风一枭的眼里先是带上了些怒色。   昨夜,若不是他耐不住心里的想念,先行潜伏到了这里,才看到了那一幕。   傲世听得一愣,突然想起了早上若儿的模样,眼里突然射出了几道冷光。他看着风一枭,见他笑得很是放肆,手中骨节突出。   风刃已经近了百里焰漪,“若不是我当时赶到,”他的眼冰冷如初,齐傲世退了几步,坐在了城主位上,半晌不语。   百里焰漪感受着脸边威胁而来的刺痛。   “你若敢碰我,韩银若那贱婢一定没有好下场,”她狠狠说道,眼里放出了冷光。   门外突然传来了阵喧哗声,傲世猛地一愣,百里焰漪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在我的手里,”庭外传来了阵喧哗,兵士涌了进来,看着带头的茅洛天和烈明痕,齐傲世突然明白了过来。   不知何时,城里出现了许多百里门和茅,洛两军的人,北陆的军士和驻扎在城里的守军这时却是不省人事。   傲世有些不信地看着百里焰漪,烈明痕忙上前扶起她来,却被她一把推了开来:“怎么想不到么。”   傲世看着眼前的百里焰漪,眼角里还带着些不信,最后缓缓说道:“你不是焰漪。”   女子的脸上笑容扭曲了起来,她的一身红裳如蝶翅般飘摇了起来,她抬起手来,眼里带着疯狂:“齐傲世,你个负心之人,我为什么不能是百里焰漪。”   风一枭此刻却在了人群中搜索着,却并没有看到若儿的身影,他的眼往了旁边看去,原本在了身边喝酒的步辇云却已经不见了。   他心里稍微缓了些,这时也是看着对持着的两人。   烈明痕则是转身看着百里焰漪,还是有些不信,“不错,”她笑了起来,眼里带着无数的笑痕:“从她娘亲死去的那一天,这没用的丫头就想到了寻死。”   烈明痕有些不信,他看着眼前还是一脸轻松的百里焰漪,眼前分明是...为何又成了其他人。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女子的声音里头没了先前的那阵子狂妄。   “你究竟是何人,世上怎会还有人和我一般是纯粹的水元。”傲世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女子。   风一枭听到,立刻愣住了,他也是惊魂不定地看着身旁的女子。   当真可笑,她笑了起来,眼底几乎是笑出了泪来,她指着齐傲世,突然又转过身来看着风一枭,“他说他认出我来了,那你呢,雪,我和你在一起足足千年,你可是认出我来了。”   雪听得愣住,水元,难道是当年...   “当年,寒冰化水,滋润冰原的婆罗花藤,你可曾留意,花婆罗成了花灵,而那摊滋润之水,也有了灵性,”她缓缓说道,看着风一枭。   他也是不语,开天辟地之时,天下方是一片冰原大陆,后花开冰原,世上五元渐渐形成。   如阳冰生为雪,水阴生为则为...。   女子摇头笑道:“真正的水阴第一人是我水魁,水之阴阳,才该是永世爱侣,为什么你会爱上冰原的凡花,如此轻贱的生命,你却对她留恋千年。   水魁狂笑不止,却突地转身,看着傲世,说道:“你也认不出我了?”   傲世听得一愣,看着她的眸子,只见她深眸之中,一片黑幽,看着很是熟悉,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水魁摇头道:“我想不到,我当真想不到,你会和他一般,再次被那贱丫头迷惑的晕头转向。”   她一把抓过傲世,“你难道忘记,千年前的水域是如何覆灭的,你是水域王,天下之尊。”   傲世听了这话,再看着眼前的女子,他几是不信,又往后退了几步,眼前的女子笑了起来,最后说道:“傲世我儿,你不认得星尘娘亲了么。”   “星尘,你是星尘。”木卿君眼里带着不信,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见那张水玉制成面具下的容颜,幻化了模样,当真成了星尘。水魁笑得更是放肆:“星尘又是如何,我不仅是星尘,星渺亦是我,水能幻化于无形,畅通与天下,我欲成事,孰能耐我。”   “你,”傲世只觉得心魂欲裂,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娘亲已经,想不到...   水魁痴痴地说道:“雪,你不觉得我的世儿就是依着你而生的么,他只不过比你多了分笑颜,”她的手抚上了傲世的脸,却没有看到傲世的眼里已经是一片死然。   “当年,你只看得见花婆罗那个贱婢,却不知道冰元融开之后,生出来的我,”水魁缓缓说道:“我就用了自己的半边灵核塑了个和你一般出众的男子。他集天下王者之气,温文尔雅,当真是个出尘男子。”   “我趁着你调养灵元之际,让他去勾引花婆罗那贱婢,”水魁说着“咯咯”笑了起来,那身红衣不断起伏。   “若儿人呢,”傲世突然挣脱了她的手,突然都明白了过来,他拽住这个塑造了自己,养育了自己的女人,又用了水域宿命之说牢牢困住了自己。   “世儿,你为何这般看着娘亲,”水魁停住了笑声,看着眼带嫌恶的齐傲世,很是不明。   “我怎会让那贱人得偿心愿,我偏要她灵核破碎而死。”她继续说道:“她能逆天再生,我就蛊惑韩红窈去毁掉花丛,只是想不到。雪,你竟然让她的花灵借腹再生,成了芳菲坞的小姐。”   “你既然能造芳菲坞,我就能再起花月谷,那个贱人,我要让她永世不得安生,”她笑了起来,“前世阻我,今世我亦要让她不能得偿所愿。”   听了这话,傲世和风一枭都是愣在了当场。   水魁拍掌笑道:“那贱婢再是逆天,又是如何,依旧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呵呵呵,”她笑了起来,喜服飞舞起来。   风一枭不耐地看着眼前的疯癫女子,眼里闪过了阵杀意。   他知道自己当年化冰之时,那抹水滋润了花灵之后,也是有了灵性,但对于他来说,这并不重要。   区区一道水灵,和冰原的那些幻兽以及那些弟子一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物,只是想不到她竟然闹出了这么一出出风波。   事已如此,两人都是冷静之人,才是一瞬,都知道,当前最大的敌人...正是彼此。   028 情化泪做花海殇   两国此番交好,本就是因为联姻一事。风岭既有风一枭坐镇,又坐拥嚣骑营,齐傲世却坐拥人和地利,相持而立,场上情景,一触即发。   风一枭退出城外,北陆援军纷拥而来,而另一边,傲世也紧急调运了藏匿在了各处的瞭苍兵马,临城而战。   如此的情形下,傲世只是拘禁了水魁,让她好自为知。他明知水魁罪大恶极,却又知她是为情所困,又是自己的生生之母,相见既是含恨,又不得不逼问她若儿在了何处。   水魁受了伤,在了里头调养着,傲世则是心火燎燎,若儿为何会无故失踪了,连融复海也跟着没了踪影。   章博渊却又另外有番说辞,说是风一枭使得诈,他既然昨夜就探入了城里,更有可能借机掳走了若儿。   木卿君只是怔怔地看着水魁,却见她并无多少情谊,只能是长叹一句,转身离开。   见人都走了干净后,水魁坐起了身来。门外传来了阵声响,烈明痕眼带疑惑,看着眼前的佳人。   “那贱婢怎么样了,”她的眼里闪过了一阵阴冷,她既然能夺了百里焰漪的魂,既然也知眼前的这男子对她是情深意重。   烈明痕如同痴了般,上前就要搂住她,“焰漪,你是不是焰漪,”他前世为五元帝君,却为了这女子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一世,他成了他人盘中棋子,亦从未生过恨,他只求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放肆,”水魁的眼里只剩一片冰冷,“你到这时还不明白,前世也好,今世也罢,焰姝也好,百里焰漪都只是一具死躯,供我驱使而已。”   烈明痕眼里最后的希望也被熄灭了,他直直地跪在了地上:“主人,若是如此,明痕愿永世守着这具死躯,只求主人成全。”   听了这话,水魁无动于衷,她眼角瞄着身上的红裳:“未免夜长梦多,你今夜回去就将那贱婢杀了,到时候,我就赏你这具你求了多年的躯体。”   烈明痕听了,眼里也是惊喜欢连连,忙低头称是。   烈明痕避开了守成的兵士,很快就隐入了一处民宅里。再开了地窖门,里头一片暗沉,曾经的几名玉阕高官大员,这时候,却是垂头丧气坐在了一旁。   见了烈明痕回来,烈伯央连忙追问了起来:“外头形势如何,水夫人可是说了何时情形才能逆转过来。”   烈明痕却拉扯住烈伯央道:“爹爹,焰漪她已经死了,不过夫人说了,只要是杀了她,我就能得到焰漪了。”   烈伯央这时也是神情不耐,“你还提这个做什么,天下女人何其多,只要是我们帮助夫人收服了那两人,你还愁娶不到妻不成。再说了百里焰漪她现在也是无权无势,齐傲世也不再爱她,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干净。”   烈明痕只是说着:“焰漪,你莫怕,”却被茅洛天吼了一句:“轻点声。”   世事无常,谁知道炎囚一个失势,曾经的玉阕四柱就倾斜了两边,原本是同朝为臣的帝国四柱,这时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茅洛天原本就是山边猎户出身,也只是回归了原来的苦日子,这时只是过回了老日子,他此时唯一觉得有些愧疚的就是跟着自己的这两名弟子朱庖丁和乔布衣。茅家军的那些弟兄,原本以为两人跟了自己可以出人头地,想不到到了最后,却跟着自己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都是你,”烈明痕突然冲了过去,拉起了若儿,在她脸上重重地甩了一巴掌,若儿被缚了一天,身上的血气也正是不顺畅,被这猛地扇来的一巴掌,打得头晕目眩。   “明痕,你这是做什么,”乔布衣将他拉了住,一旁的朱庖丁正替融复海的包扎着伤势,嘴里也骂道:“你和女人使什么劲。”   烈明痕的眼里弥上了火色,然后说道:“若不是她,焰漪的也不会死。”他对百里焰漪的情意也当真是深重心底,这情谊从了千年之前,到了今日,却当真融进了骨里头。   “百里焰漪,”若儿有些不解,想着那晚,那女人不是还生龙活虎啊的给自己下毒,怎么才是一会儿,就死了。   她也是有些不信,突然心里升起了阵不祥,如果那女人不是百里焰漪,那她又是谁,想到了这遭,她只得抖擞起了精神,忍着痛问道:“外头究竟怎么了,你们快些告诉我。”   “外头打起来了,”乔布衣看着她肿了起来的脸颊,皱着眉头,他看了眼朱庖丁,只见他还是半蹲在了地上,替融复海包扎着。   “打起来了,”若儿还是有些不明白,眼前火光一亮,只见烈明痕手里已经多了那把祝矛,他的眼狠狠地扎在了若儿的身上,若儿觉得起了股寒意,被捆住的身子往后挪了挪,却靠在了墙壁上。   乔布衣觉得有些不对了,看着他手中的长茅,只见上头火光吞吐,而烈明痕的眼里也是一片疯狂,“你让开。”   他恶狠狠地说着:“是水夫人让我做的,”他有些癫狂地笑了起来:“焰漪死了,这会儿,她在路上一定很孤单,还不如你去陪陪她好了。”   若儿膛目结舌地看着不知说些什么的烈明痕,嘴里说道:“那你为何不去陪她,我和她的交情很是一般,还是你去好一些。”   感觉着那把火热的祝矛不断地往自己这边靠了过来,若儿觉得身上的血似乎在被一点点烤干。   “我会陪她,只可惜你看不到了,”烈明痕笑道:“其实这事说来也不怪你的,”   若儿拼命往了身后靠去,墙体上的冰冷传到了自己的身上来,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是的,这不怪我,要怪也怪那个水夫人。”   “夫人,”烈明痕的脸扭在了一起,矛身往了她身上近了些,“不怪夫人,是齐傲世,他该死,我待会就去杀了他,我杀了你之后,带着你的尸首一起去。”   “你疯了,”乔布衣一把抓住了他的长矛,上头的火焰吞吐了出来,他的手上立时多出了一些烤焦的味道,他皱着眉头,手下却不敢松开半分。   “滚开,你这个土包子,”烈明痕全然不顾他的阻拦,手间一个用尽。   “你...”茅洛天也是有些迟疑,身子却被烈伯央挡住了,“茅兄,你可是要忤逆了夫人的意思。”   茅洛天想起了那个如水月一般明媚的女人,她出现在了山林之间,将自己从了豹口下救了出去,自己并不是贪图富贵才到了玉阕国,配合者炎囚,而是因为她的救命之恩,只是这个恩情,自己就算是被人唾弃了一生也是不怨的。   “师父,”乔布衣哀求着,若儿的眼在了地窖里头闪着几丝光芒,她看着乔布衣的手已经血肉模糊,粘在了矛上。   一旁的融复海也是惊恐地看着那把火红的长矛,嘴里呜呜做声,他先前被朱庖丁绑住了双手。他拼命地给朱庖丁使颜色。   朱庖丁则是回头看着茅洛天,只见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乔大哥,”若儿忽然说道:“你松开,记得帮我告诉傲世,天下需明主。”到了这一刻,她似乎没了生死之感,没有半点的迟疑。   轰的一声,祝矛刺出,乔布衣只觉得手中皮破裂了开去,虎口鲜血淋淋,他用了身子猛地一撞,却没有挡住烈明痕的那用心一击。   那把在了万军中乘风破浪的长矛刺入了若儿的胸口,她的眼里没有多少的痛楚,矛身刺破了她的身子,将她钉在了墙壁之上。   血如同凝固了般,锁在了她的身子里,痛和全身的冷意全部泛了出来,若儿的眼里没有泪,只是看着地窖的顶端,仿佛透过哪里,能看到外头。   朱庖丁猛地撞开了烈明痕,融复海的身子如同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一下子撞开了地窖的门,外头传来了阵阵号角声,天亮了,攻城开始了。   北陆的军队全部运来了上等的采石车,无数的山石往了城中击打而来,风势助着那些巨石,轰碎了城墙。   风一枭的眼里一片寒冷,看不见尸寒遍地,他也看不见多少百姓哀鸣,眼里只是那座小小的释珈城。   他记得,在了冰墙外头,那个不知轻重的丫头,拍打着冰墙,冲着里头叫:“雪师父。”那时,他一不小心,错过了她。   原本以为他要千难万难才能再寻到她,她却拦下了风一枭的车。他曾无数次的埋怨自己,他该在那夜之后,就将她带了出来,自己的心里却想着第二天好好的打击了齐傲世和玉阕。   他想到这里,笑了起来,那一夜,她的口中叫出是“一枭,”他已经是心满意足了,眼里满是温融。   齐傲世,这一世是我赢了,接下来的天长地久,由我来陪她过,江山予你,我风一枭坞半点不舍,但你却不该想天下和她一起夺去。   前方突然传来了阵阵异响,他往前看去,只见无数的火器从释珈城上射出,对着北陆这边的石车就是一阵狂轰滥炸,他冷哼了一句。   天边突然兴起了雪,风将雪吹进了城里。傲世站在了城头,看着前方,只见风雪连天,那些火器的枪管顿时冻结住了,士兵们都是没了法子。   他站在了城上,看着前方的男子冷冷地注视着这边,前方突然有了快马而来,那马却是分作了两边,城下有人高喊:“齐城主,炎帝有令,停战。”   而另一边,风一枭也是接到了命令,“风主,国主有令,休战。”   两人都是脸色一变。风一枭接过信来,看得也是脸色大变,老国主已经薨了,这封信却是新任国主送来的。   他想起了那日在了老帝后头的男子,“二皇子么,”他笑了起来,想不到冰原养育出来的两名弟子此时竟能站在了玉阕和北陆的顶峰,对自己指手画脚了起来。   好一个景冉,当年被追杀时,懂得逃至冰原避难。又懂得借用风岭剿灭了三皇子和金镶堂的势力,他风一枭倒是被摆了一道。   傲世也是看着信,确实是炎帝亲笔写下,两国国君竟是密谈休战了。   新任的北陆国主,竟是若儿和炎妄在了冰原时的师长-景冉。   傲世看着上头的“若儿”两字,收起了信,站在了高墙上,高呼道:“风一枭,我可以遵照帝旨,两军休战,但你一无明媒,二无礼数,需将人先行送回。”   风一枭的声音趁着风势送出了老远:“齐傲世,你欺人太甚。”   城里城外,两人怒目而视,却是互不撤军,只听得城墙上有多出了道人影,融复海拖着受了伤的身子,闪出了人群:“傲世,叔叔无能,若儿姑娘...她死了。”   风将这句话语送出了老远,站在了城墙上的两人都是一愣,漫天的黄花飞了起来,两人的心却同时沉了下去。   029 终章(风花の颂)   “死”字在了风里被吹得七零八落,风一枭的眼里划过了一丝冷厉,看着眼前的融复海,撕风做吼。   傲世看着眼前尖声笑着的水魁,眼里一片死灰,这一切,却是她给他的一个心缚,女人的笑声在了两人耳边不断回荡。   雪漫天飞了起来,两边的兵士都惊呼了出来,风一枭的发飞舞了起来,如同千年前的暴雪一般,青丝化雪,他的眼里如同千年寒冰,前一刻还是温脉情人,下一刻又变回了千年前的冷刹雪圣。   千年寒冰,在了一抹幽蓝中化作泊泊柔情。百年一颗心珠,他精心雕琢,这一切布好的局,却在了这一刻,幻化为风中之烟尘。   你不喜我不懂世事,我踏破四海,学尽世间万千情,写下人之思。你不喜我不苟言笑,我投身风岭,学习无双舞姿,以博你颊间一笑。   寒冰难养娇花,他投身为风,风花永相随,满以为总算能承载的住你需要的温暖,却不知,幸福被眼前的人一手毁去。风一枭心口的痛泉涌般,噬了全身,雪越下越大,   释珈城里飞起了无数的冰霜,城墙轰然倒塌,瞬间无数的城民化作了冰塑,无数的生命被吞了去,雪却没有停歇下来,幻兽们中,兽兵狰狞,一时死伤无数。城中百姓或被冻死,或是哀嚎连连,而一切的一切又将被冰雪掩埋。   “风一枭,你当真是疯了,”齐傲世运起了无数水元,却冲不破铺天之势的冰雪风暴。   “没用的,哈哈,”水魁已是哭干了泪,她一身喜裳最终在了雪里头褪了色,无论是雪抑或是风一枭都不曾看过她一眼,她的爱微渺的根本进不得他们的眼,“他集齐了十部神书,五元齐集,力可逆天。”   五十在金盏台前乞求着,只看到城中城里的金盏银台全部都盛开了,白瓣金花蕊,却在一瞬间溃尽而散,当年的小小孩童,口里吐出“谢谢”的那名女童,再也寻不见了。五十眼前晕眩,人已昏了过去。   风婆娑站在了风之塔上,只见谷底的飓风席卷而上,她眼里满是迷离,仿佛看到了那名绝世的男子在风里头翩然坠落。   冰雪大陆一路往了陈苍大陆南北两边蔓延而去,他的眼里只剩下了仇恨,还有那名女子。   水魁的眼里满是绝望,这个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子,看着她的眼底唯有仇恨,“死,”他手中幻化出了无数道冰棱冰柱,如同张了口的风蛇利齿。   “我们本是同体而生,为何冰能因为暖心化为水,你却不记得我,”水魁的眼里带着无尽地悲,她并没有让开,傲世飞身挡去,推开了水魁,身上在了冰击之下,如断弦鹞筝,他的眼里却带着无悔的笑容,无论是百里焰漪抑星渺   水魁的身子摇摆着,看着他坠在了地上,喉里的那阵哭声终于吼了出来:“世儿啊...”   她最爱的两个男人此时都在了眼前,为何会如此,水为雪泪...她用了半边灵核培育出来的水域还有悉心调教出来的世儿,是她错了,错在她忘记了水域见了,花灵绽放时,他眼底的那抹欢喜,和雪如出一撤。   曾经的如玉容颜掩在了皑雪之下,水魁的身子也已经凝冻了起来,她看着血参进了雪里,令人窒息的红吞噬掉她的全部。   无尽的风雪往全大陆蔓延而去,风一枭放任着自己身上的灵力,再也不懂如何控制,心锁除了枷,只剩杀戮。   地窖深处,炎矛之下...地窖口被风吹开,雪拥了进来,落在了若儿的身上,亲吻着她的脸侧。她的神情很是安详,仿如睡了过去般,相叠着的左右手上黑蓝两道光色,交缠环绕。   “婆罗,”她的睫毛微微地抖了下,男子的嘶吼声化作狂风,惊如骇浪。“小银,”绵绵的雪花化作情人的泪,不知停歇地落下。   雪花为引,风声做颂,颂君颂情颂天涯,若有你相伴,我愿老去千年不老颜,生死痴心永不改。   白茫之中,黄色的芸苔花飘了起来,天空落下的不再是雪花。   风一枭手中落下了片片花瓣,耳边传来了阵笑声:“暴雪,你可是欺负我茎叶矮小。”   “‘潇潇’,你得叫我姐姐,”   如若是梦,他宁愿沉沦不醒,空中,若儿的身子半浮着,在她的身旁还站着一名黑衣女子,两人牵手而立,含笑望着眼前的风一枭,“你这个呆子。”   两人都是一般的神情一般的嗔怒,“我到了这刻才知道,木元神书的真正作用,雪,你莫要再错下去了。”   天机楼里,钟声不绝于耳,天机长老叹道:“尘归尘,土归土,雪圣您多年苦心经营,逆天逆地,总算能换得生死相随,该是无憾。”   那一双十指柔荑,化开了凄冷的雪风,风一枭眼里的戾色渐渐地消去,“花木有约,不离不弃,”三人的身影幻化在了天际,无尽的光色亮起,从了释珈城开始,绿意再次爬满枝头,冻木逢春。   冰冻退了开去,血泊中的人苏醒之时,春日终会重临。   傲世睁开眼时,只看到星尘立在自己身旁,慈祥的笑着,一如往昔。   身后,芸苔花海之下,城民士兵欢呼雀跃,风景似乎依旧。   十年蝴蝶梭影梦,齐傲世心头却已少了一块,醒来的那瞬间,他的耳边听见了阵女子的轻笑声。   颊间轻痒,他以为是风吹来的芸苔花,想摸下那片淘气的花瓣,指尖却只剩一片湿漉。   天下,依旧三分,北陆国中景冉继承了王位,斐妄整顿了玉阙,傲世则回了瞭苍。   星尘回了冰原,在天机楼前,忏悔过往,冰原的星空依旧璀璨,只是原上多了些葱绿。   芳菲坞里,那颗枯死的盘龙树抽出了绿叶,簇簇蓝色小花遍地而生。   世上再无逆天之花,每年的拜兰时节,凝海王府内,男子总是会守着一盏冰灯,彻夜不眠。   -----------------------------------------------------------------------------------------------   呵呵,过来看到留言了,谢谢大家哦,还有真心给我打赏的亲们,知道你们疼我,JIU一个。   文的结尾,是开篇时就想好了的,希望大家看着还满意,关于中间的错别字,额,懒得改了,以后的文会注意滴。   十一月写完这篇时,我就对自个儿说了,你已经算是写小说入了门了,不是新人了,以后任何一本书,都马虎不得了。撒欢打滚中~   以后的文不会再发这了哦,很庆幸,过去的半年多的时间里,我给自己选定了一个平台,虽然不是最大的,也不一定是最好的,但却是最适合我的。   收心和静心后,我希望我可以写出自己满意的文,可以哭,可以笑的文,希望某日不经意间,你们能再看见我的文字,然后记起“人生两大事”这个人!   提早说声,新年快乐,就算是2012真的是世界末日,我们依旧要笑得无比灿烂,将最后的那一秒都活得狗血无比。   最后的最后,郑重的说一声,纵横的亲们,BYEBYE了,某人得去拥抱那片适合我的更自由的天空了!     ---------   本书由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