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落鸢   作者:白苏   1.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楔子   他独自立于采月楼,俯瞰着整个南昭京都的繁盛,山底是南诏的京都,那隐于茫茫山色中的巍峨宫殿在满目的翠色中只露出一个小小的金顶,四周的苍松翠柏只于越发高处越显挺拔,亭亭如盖的笑傲尘寰。   采月楼是南昭地势最高的一处,是用千年金琉璃铸起的高阁,若从山低仰望便只见得这一座采月楼,盈盈一点,如美人眉黛间的菱花痣。曲壑蟠涧随处可见,自最高引下一道温泉水浴贯穿整个南昭国。   大概祖先创其祖业时就有想与天齐高的鸿图才将这宫殿倚岷山而建,使其子孙取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岷山地势易守而难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优势。而山中气候氤氲,多是暖春的季候,有修身养气之用。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他锁着眉目,那漆黑的双眸是如暗潭般的深邃与寒意,整个人散出一种遗世独立的傲气,辽远宽广如那碧色的苍穹,澎湃汹涌如那起伏的大海,挺拔独立如那沿壑的青松。眼底偶尔闪过一丝伤痛,但面色上却始终波澜不惊,逆来顺受。亦许参不透何为生,但生为何他心中早已了然,山腰那金碧辉煌的大殿才是他最终的归宿。权势不是最初的梦想,可梦想是建立在权势之上,如果连最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他的梦想又在何处去追寻?这样的道理他是深谙的。   可这代价,终究,是要付出的太多。   他将双手拊在身后,有风渐过,吹动了他宽边绣蟒紫色绛袍。   随从赵福安站在离他十步之地,天色微暗,高阁已起了风,他手中拿着黑色金丝镶边貂披,却踯躅不前,怕主子着凉又怕扰了主子静思。自瑾妃娘娘数十年前抱病去世,主子就常到这采月楼静站,常常一站就是一夜。也是在那年之后,他极少再见到主子笑过,身为皇子却极早的失去了本属于他的快乐与童真,好像属于他的年少都在那一夜付之于东流。福安自小就跟在他身边,负责他的所有衣食住行,尽管担心,却也无能为力。   这一站又是一夜,眼见天边的云霞晕染出一道金红的边,撕裂了破晓前未央的暗色,像是一种柔软的狰狞,   他深重的叹口气,福安终于见他神色里显露出丝许的倦怠,才赶紧上前为他披上披肩细声道:   “主子,天亮了,下山回宫吧。”他微微含首表示同意。   福安又一思量道:   “今儿儆王爷迎回了落葸小姐,皇上降旨说是在十天后在碧灵亭设宴为她接风洗尘。”   “恩。”刘慕面无表情的答着,是在十六年前代皇上出使西域带发修观的李落葸。这个儆王是父皇唯一在世的兄弟,却不是同姓兄弟,儆王是李氏家族的后代,先祖的规定是子与母同姓,如同一个坐江山的主只能是唯一的,不说是亲生的兄弟,光是姓氏就自然有了区别。他知道皇阿玛有意将李落葸许配于刘家,虚为感谢儆王当年舍亲为国实为均衡实力让其一直效力刘家,这次回来便要亲自指婚。儆王的权势在朝中不可小觑,要接近那个位子就必须娶到她,他没有想过关于他的婚姻,儿女情长之事他也未能体味,即便是真的爱上了谁也非自己所能决定,娘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便是皇家世代的悲哀。   “皇上还派了颜将军亲自把守城门。”福安答道。   “父皇自然是重视得很了,叫人去备礼送去儆王府。我要去趟藏娇阁。”刘慕迅速转身,风扬起貂披,留给福安一个青青如栢的背影。   2.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一章 归去来兮(上)   南昭的街市依旧是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槐木精雕的屋宇鳞次栉比,酒家的招牌都是巨幅而大气。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之美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之胜状。自数天前大红金滚边的长绒地毯自城门就铺上了岷山皇宫入口,今天城门已严禁人们出城,街市两侧已是重兵在把守。南昭的百姓纷纷挤了到了城门,都探着脑袋看热闹。   “这几天是什么事给闹腾的?”一个壮汉向旁边的青年问道。   “听说是儆王府的小姐回来了。”青年探着身子答道。   “秦老爷子,您老见识广,这倒是位什么小姐?”那青年又转向旁边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问道。   “十六年前代皇上出使西域的落葸小姐。当时岷山侧周洪水大发,国内瘟疫盛行,边关又战事不断,还不容易打赢了北朔,却死了可多人了,后来皇帝就祭天祈福,大昭寺来了个和尚,就说为化解国灾需皇上到西域昭寺的圣地留守十二年祈求南昭平安,皇上无法离开,便要在皇亲国戚中挑选一名女婴,八字即与皇帝相合又与天地五行相合,说来也巧了,皇上那么多贵戚中却只有儆王爷的独女符合。”老头娓娓的道来,锊了锊长须接着说道:   “虽不是同姓兄弟但皇上一直对儆王器重得很,他的女儿也是为国而去,尽管不舍却也是无奈,也只有让女儿跟着那和尚前往西域,听说儆王爷的原配夫人,也就是小姐的生母,因为祈福时家里人是不能去相见的,在她离开几年后夫人也郁郁而终了。”   “真是可怜。”青年叹道。   “谁说不是呢,那么小便远离国土。”壮汉道。   “所以总的到头来,国家还是欠儆王的啊,儆王却没有因此事而存怨,一直以来贤明而豁达,心怀天下,咱们南昭有这样的好王爷是咱们的福气。听说这次王爷有公务在身,就派了两万御林军去接葸小姐回来。”老人点着头,颇有深思。   “咱们等着吧,说不准能亲睹儆王千金的芳容。”发问的青年笑起来。   “说不准王爷都不知道他千金长什么样呢。”有人唏嘘道。   自城外五百里已经遥遥可见开道的御林军队伍,一顶金顶黄锦宽轿在队伍后缓缓行进,后面跟着一队抬着红色木箱的人马,大抵是一些西域进贡的礼品和衣物香料已及格格的物品行装。   落葸身着侍卫服蹲在轿中乐不思蜀的观赏着自己的杰作——她的贴身婢女玉儿,已经被她点了穴道端坐在软垫中央,头上戴着她的凤冠玉顶,身着大红金纱滚边鸢尾缎服,一张脸已让她画的认不清人本来的模样。   “哈哈,完工了,玉儿,你就代我先受一下罪。我可不想一回去就被困在那寸步难行的地方。你知道的,那非把我逼疯了不可。哎呀,我画的真是漂亮。”落葸得意的用手抬起玉儿的下巴,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大作,一边连连的赞不绝口。   “小姐,玉儿求你了,先回去吧,我听说皇上还等着办喜宴给您接风呢,你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要是皇上和王爷怪罪下来……您叫玉儿怎么办那…小姐,您就可怜可怜下玉儿吧。”   玉儿一副都要哭了的表情,落葸捏捏她的脸,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道:   “不会怪你的,这里是我写的一封信,拿给我亲爹看。他就不会怪你了,我就在南昭,又不跑回西域,父亲大人想寻我还难吗?别哭丧着个脸啦,玉儿。”   “小姐,你十六年都没见王爷,你都不想他?就舍得这样走了?”玉儿无奈,只好挑动落葸的亲情感觉让她回头是岸。   “哈哈,玉儿,你不要想找这些理由让我回去啦,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每年中秋都来师父那的老伯不是我亲爹?”落葸耸耸肩,自她记事开始,每年的中秋这个老伯都带去很多礼物,他拉着她的手问她下次想要些什么,当他看她痛心的眼神,他离开时的留念,还有一种就是亲子之间的感觉,一直牵引着她,告诉她,这个人,是她的爹爹。但心里知道,却是不能相认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既然来看她,就说明他还爱她,不说是因为有难言之隐,他不说她就不相认。她依然记得她第一次问起父母的时候,那时的她不过五岁,却见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的相伴,自己却只有个师父。是因为自己古怪又调皮所以只有师父管教,没有父母的疼爱吗?   “师父,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不要落葸了。”   “落葸,师父不好吗?西域不好吗?”   “师父好,可是落葸也想见自己的父母。西域也好,可是落葸就是在西域出生的吗?连玉珏都说我是石头里崩出来的,是猴子。”   “落葸,你的确是个猴子,自师父教你习武以来你都创了多少祸出来了?”   “那是玉珏…”   “胡说,玉珏胆小的连蚂蚁都不敢踩的,你却把张管家的羊的皮给拨了,还上了邻居家的屋顶把人家的瓦给揭了。还有上次,把伍家的少爷倒吊在了树上。还有上上次…….”   “师父,我不问了,再见。”   一年前师父才告诉她当年她去的原委,当时她就想,原来她这十六年是在完成一个史无前例的大任务,还有个儆王之女的头衔,苦苦的期待着回南昭的逍遥日子,然而现在她要回来了,却有点怯懦的不敢面对,还有那个要为她接风洗尘的皇帝,一夜之间多出了那么多的亲人,她是不习惯的。不是总要想到玩,但玩是人想要逃避时最好的借口。直觉告诉她应该先适应南昭京都再去岷山皇宫面对那一大堆陌生的所谓她的亲人们。但这只是她逃走的原因之一。   “小姐,小姐…”玉儿见她发愣就叫了她,   “都快到城门了,差点误事了。”落葸撩开帘幕望外往了一眼,妈呀,那城门站了好多人啊,此时不溜更待何时?落葸拿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扣了点绛色的膏状物,再脸上抹了抹,又迅速的挽起袖子,对玉儿眨眨眼道:   “我走了。”于是迅速将轿底揭了块木,由于身形娇小,一钻一缩一跳就落到了轿边,又装作不小心摔倒撞了侍卫,碰了头用衣袖蒙了脸。   “唉,真是疼死我了,我家小姐的轿子太难修了,幸亏马上就到了。哎呀,真疼啊。”不管有没有人听见,这装腔作势的一招是必要的,落葸一边蒙着脸一边向后撤去。她已经交代好要休息在到宫门口之前不准有人打扰的,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她就能跟着队伍进城然后离开这大队人马,在有人来抓她之前先游遍京都吧。   不一会儿她就落到了队伍的最后,人群都跟着玉儿所在的红轿而涌动而去   “我还真是受欢迎啊,那么多人崇拜。”她抬头看到“南昭京都”四个金玉砌的黑底大字突然觉得心情甚好,是她的故乡,她离开了十六年又回来的地方。她想像自己是一个游子在某一天突然回来了故乡,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一口,在心里感叹道:啊!这是故乡的味道!   可是人在这一秒都通常无法得知到下一秒发生的事情,比如说天空有一朵云暂时遮住了太阳。   “你,站住!”只听有人大喝一声。师父常说,人生是变幻无常的。现在落葸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第一层。   3.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二章 归去来兮(下)   落葸将眼睛露出一个小缝,见到她面前的衣服盔甲,对,是一副盔甲,因为她还没来的及仰头看。   “手,拿下来。”盔甲声音极其严厉,好像她是个受训的犯人,落葸叹了口气,无奈的将挡着脸的手拿了下来,没好气的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看。   “头,抬起来。”盔甲又继续道,还有完没完了,一个小小的城门卫士,如此气焰嚣张,她猛的抬起头直视着盔甲的眼睛,那是一双严肃锐利的眼睛,轮廓分明但并不冰冷。盔甲有些分神,他眼前的是一双纯黑的双眸如玛瑙一般闪亮,有星辰的光泽和泉水的清澈,一张精致的脸有无畏和理所当然的神色。   “侍卫大人,我是王府随行的随从,请放我前行。”落葸见他发愣就先开了口。   “咳……哦,本座见你鬼鬼祟祟用袖子挡了脸以为你是乘机溜进城的。”盔甲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听到是王府的随从不免也有放行的意思。但也觉得这小少年鬼鬼祟祟也可疑得很,便道:   “那你有随行的令牌吗?据我所知,这次随行的人都有的。你拿给本座检查下,本座就放你进城了。”   “令牌?”落葸顿时有些傻眼,哪里会有什么令牌,师傅没有告诉我,可是玉儿身上也没有啊,唉,这下好了。眼看这盔甲铁面无私的,难道要我半夜翻城进去?   “没有吗?”盔甲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   “恩……”她低声的回答道。   “你进去吧。”盔甲道。   “什么?”她瞪着眼睛惊讶的看着盔甲。   “本来就没有什么令牌了,本座只是试探下你,你要真拿出了什么令牌,那倒是值得本座深究了。快进去吧。哈哈。”盔甲大笑道,脸上有捉弄人后的得意。落葸狠狠的瞪他一眼,小跑着一溜烟地进了城。   颜瞿看着她的背影想,要是有女子一样的白净便是足以至倾城了。   知道被人戏弄是什么滋味的落葸心情极其低落,她看到人马沿着岷山直直的想上走去,应该再过一时,爹就知道她不在的消息了吧。这么说客栈是不能去了,爹发现她不在,又是在南昭国内,第一被查的就是客栈,又不可能大肆的进行寻找,毕竟格格才回来就逃走的事情是不会外传出来的,没准皇帝都得瞒着。她知道她给儆王爷出了多大的一个难题,但这是她管不着的,她相信自己的老爹是有能力摆平的。她现在就像是只漏网的小鱼,渔夫还没有发现,可惜这南昭不是一片汪洋大海,只是个小小的池塘。她的出逃并不是真正的逃跑,是再让她的老爹妥协,甚至让皇上妥协。   落葸默默一想,又摸摸身上的钱袋,脸上露出狡黠的笑,现在去一个地方很安全。   “藏娇阁”,落葸手抹着下巴,看着阁边高挂起大红色灯笼,和楼阁上妖娆站立的女子,落葸一扬眉,就是这里了,香姿馥郁,管弦四起,爹肯定做梦也想不到她会藏在这京都最繁盛的妓院。   “哟,这位大人里面请,秋红,明月,招呼着这位官人。”一进门老鸨便堆了以脸的笑来拉落葸,落葸干咳一声,将手抽出来,压低了声音道:   “给我一间上好的房,再给我弄身干净的衣服来。”说着便掏出一锭金道:   “够么?”   “够了,够了,官人里面请。明月,带这位官人去贵宾房。”落葸理了理衣襟便跟着明月去了。   此时,儆王府大厅内已跪满黑压压的一片人,儆王爷立在堂中,手中捏着半纸书信,手关节由于用力过猛而发白,锁着双眉,盯着那隽秀的蝇头小楷:   “落落青葸,遗失西域。   含泪归来,难言面对。   心之所希,未是金央。”   儆王爷是生气得很,内心却也萌生出不少的愧疚,遗失?难言?这就是女儿心中所想吗?尽管他时时去西域瞧她,但怎么又如平时一直留在身边的孩子。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似担忧,似心痛。落葸五岁那年他隐瞒着皇兄去了西域,离别后的重聚让他既高兴又担忧,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玉面清秀的小人,细眉轻扬,双眸如一汪碧潭闪着清澈洁净的光,无一丝杂色,嘴角挂着浅浅的笑,那面容与王妃的如出一辙。女儿望着他,没有一丝惧色,有礼貌的唤他:“伯伯。”   他心痛却不敢相认,也怕将来女儿回来时会有远离生疏之感。他甚至害怕看到的是一双充满着责怨的眼睛。如果当年不是他追寻日渐显赫的权利,落葸怎么会被送到西域?而夫人也不会离开他了。“心之所希,未是金央”,落葸应该得知皇上是要亲自给她指婚才逃走的。才回来的女儿又要嫁出去,他也不愿,可是皇兄是君,他是臣,臣只能听君的旨意。   儆王爷叹口气道:   “张四,派人去寻格格,我会亲自画幅画像,就算把京都翻过来在皇上宴请之前找到她,此事不准对外宣扬。”   “是,王爷。”张四鞠了一礼便退出了厅内。   落葸换下侍卫的衣服,换上一套月白色锦缎长衫,将发冠用墨玉钗束好,镜中出现一个面若冠玉的小公子模样,她满意的点点头,方才出房间。既然来了这烟花之地,自然要好好游乐,虽不懂这院子大抵是做什么的,但师傅说这是男人最喜欢的地方,里面也有不少才子佳人以琴会友,以诗会友。   阁中的白玉琴台上斜倚着一个女子,怀抱着琵琶轻弹,着一身浅粉色及地纱裙,脸庞以同色轻纱蒙了面,只露出一双柳叶凤眼,额间用朱砂轻点了颗美人砂。   “这就是花魁柳如烟?”   “是啊,就是她,最近都很少登台了,听说二皇子赏识她得很,常来给她捧场,就收了她也说不准。   “只可惜蒙着面纱呢,看不清虚实。”   落葸听旁边人谈话觉得好笑,皇帝的儿子都是些怎么样的人呢?居然喜欢流连这烟花之地,倒与本人有同样的爱好。   “如烟这一曲《琵琶行》弹的如行云流水,此乃精妙。”旁边有人感叹道。   “不尽然吧,”落低眉品着茶,想既是以琴会友便可随意言论没有多想随口就接道。   “哦?小兄弟倒是有何见解?”那人不解的问道。   “这曲子虽然弹得流畅,却无法作到人琴合一的境界。琴声本出于心,表达人内心的感觉,如烟姑娘虽然琴艺精湛,但缺乏感情,这本是述一个嫁为商妇的女子无奈寂寞之情,小生冒昧请问一句,公子可感受到了?”落葸眉一挑,眼睛看到眼前之人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她的答话了,所谓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便是如此了。忽如一夜寒风来,满目竟是铁盔甲啊。   “不想小兄弟你身为一个小小的随从,竟对乐曲有如此高深的见解,我们又见面了。”盔甲呵呵笑道。   “呵呵,是啊,好巧啊。”落葸干笑几声。我是小小的侍从,你不是也是个小小的守门侍卫?说得好像你是将军一样。   “在下姓颜名瞿,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那人道。   “小弟李连。”落葸随口就出。   “连弟。”姓颜的手一拱道。   落葸点点头,虽然被他戏弄了一下,但这姓颜的还是很有君子气度,虽然捉弄了她,但看样子为人直爽而并无许多心计,倒也可一交。   “各位,上次如烟小姐出了两副对联,可有人对出,如有对出者如烟小姐亲自送酒陪饮。提醒一下各位第一副上联是:画中人,梦中事,一纸相隔,却是千年同心志。”玉台上传来女子的声音,是藏娇阁的司仪。   “连弟,不妨对上一对。我倒想吃了这花魁的酒了。”颜瞿说道。   落葸笑道:“小弟才疏学浅,不敢兴口开河。”   “连弟可是不愿给颜某这个面子?”颜瞿直直看着落葸,   “那我可对给你听就好。”落葸细声道。   “连弟请。”   落葸垂目品着茶,低声念道:“笔缠情,墨牵魂,书画诗文,共留万代清风姿。”   “不失风雅。又有一份大气的胸襟。连弟作侍从太委屈你了,你跟了我可好?”颜瞿眉一挑笑道。   跟你,跟你去守城门吗?说不准跟了你明早我就被抓回去了。落葸心里觉得好笑,却又明爽的一笑道:   “多谢颜兄赏识,可小弟不敢有高的奢望,还是当个本分的随从好。小弟还有事,先行一步。再会。”落葸对两人拱拱手便起身离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连弟,连弟…你真的不知道颜瞿是谁吗?”他正想追出去却被身边的福安一把拉住嘲讽道:   “将军,这样恐怕不妥,你要真想收了那个小生,属下去寻他来。我家主子马上就到了,请将军耐心等待片刻。”   “我是惜才,身边正少个如此精灵的人。不用了,随他去吧。”颜瞿脸色有点尴尬,自知让人看了笑话,于是叹口气若有所失的坐下,咂了口茶,品之无味。   4.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三章 月夜箫   自藏娇阁出来之后,落葸没地方可去,边独自的走着,越过京都繁华迷醉的夜市,不知不觉便到了南昭北边的山野水边,夜晚的山野寂静而清冷,有四起的虫鸣,广阔的夜幕缀满了星辰,散入水面,微风而过,便轻荡起美丽的波纹。“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她想起西域的水边也如此的好看,她时常是持了紫玉箫与师父一同来水边陪他练那套江中倒月平分秋色式,其实就是一脚凌空,一脚踏浮在水面,师父说是修生养性的大方,她心里奇怪的很,便道:   “师傅,这江中倒月平分秋色式也并不是如其名那样诗情画意的造型啊,干么不叫金鸡独立式?”   “呵呵,落葸啊,这招式的名字都是由创造它的人赋予它深刻的含义,也体现了创造者的身份,你说那打狗棒为什么叫打狗棒而不叫如意金箍棒?那是因为创造而运用它的人是乞丐而不是猴子。”师父站立在水面悠然的说道,脸上洋溢着敬仰之情。   “那师父,创造这招江中倒月平分秋色式的人一定是一个很诗情画意的人。”   “不仅如此,这名字还体现了他独到和高深的文学造诣,真是绝世无双,他是为师平生见过的最玉树凌风,潇洒倜傥之人。”师父笑着说。   “那这位高人是谁啊?”   “你师父我……”   “……”   “落葸?你怎么不说话了?落葸?”   “师父,我…我还是吹一曲吧。”   想到往事落葸开始有点想念师父了,不知道他老人家过的怎么样,是不是还是如此自恋,没有我给他解闷他会不会无聊。不过幸好还有玉珏师兄。还有她的爹爹,能原谅她的任性吗?早在西域时便听到师父与玉珏的谈话知道回南昭皇帝是要亲自给她指婚的,她刚到十六岁,就要急着返回家,当初不也是替这皇帝去的西域吗?他老人家还真是会感谢我,都迫不及待的想我嫁给他那些儿子了。这便是逃走的原因之二,只要躲到皇帝开宴之日,爹爹应该会暗中上报,皇帝一心软便不再提及此事了,毕竟是代他去的西域整整十年,也不好怪罪的。希望王府的人先不要找到她,否则她的出走要挟就失去意义了。可再后来她就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如何的天真和无知了,差点让整个王府因为她的逃走而获罪。   落葸叹口气,拿出腰间那支紫玉箫抚摸着,轻轻放到唇边,一支曲子悠扬而出,丝丝细腻柔软,如抚摸上好的锦缎。再行着又闻柔弱中渐有力道,有鹏飞之势,旷野之远,时而低转幽回,时而高昂激进,如怨如暮,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她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间,刘慕临风而立,他与福安从藏娇阁回岷山却听见这飘远的萧声不由得自行寻了来,他一直对音律颇有研究,十六年来,却未曾听过如此扬抑有致情感毕尽的萧声,他很好奇,这吹箫之人的来历,更好奇,他的才华。可好奇归好奇,他不想向前迈出一步,因为他明白真正的欣赏,是你永远不要去介入,打破原有的安宁和平静,如此万物就会在自然地轨道上运行,没有任何交集也避免了许多愁苦。他怔怔的立着,心里听得箫声中的悲凉不觉轻叹一声。   “谁?”风声入耳,落葸觉察到身后有人,转头却只见得树林中立着一个黑影,水与月的阴影处,那人也依旧看不见她,又转过身来坐在水边。   “星月为鸢方无力,愿道一曲甚悲凉。”刘慕淡淡的说道,眼神也随着月色散落在水前的那一方黑影处。   “居然还有人听得懂我的悲伤。”落葸惨淡的一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陌生的人却好像熟悉她的心事,无力,悲凉。她不认得他,他也不认得她,他只认得她的萧声。   “我在南昭从未听过如此精湛的箫曲,不知是哪位前辈所授?”刘慕道。   “是我师父。我很想他老人家。”落葸眉一低有些失落,她心中的思念翻涌而起,在这夜里弥漫得寻不到边际。沉默了很久刘慕才缓缓地说道:   “我也有过这样的思念,可是再也无法对她说了。曾经娘亲对我说过,无论我在哪里,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她,可是每一次我都是看见无边无际的天空,寥落的星辰。”福安寻刘慕来正好赶到树林,听到这些话吃惊的一下跪在刘慕面前,刘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作了个静声的手势让他起来站在树后,福安心里直打鼓,这些话是主子不曾对任何人说过,是他心中真正的苦楚,他不知道主子今日如何会告诉一个陌生的小生。   “这就是人生的落寞了,荣耀背后总是刻有一道孤独的。”落葸回答道,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命运本就规定了它运行的轨道,我们只是沿着它走而已。”刘慕自嘲道。   “你说人是不是都得活在自己的命运里,而命运就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了?没有办法改变?但努力去争取了,或者结果很不好,但是不是这是值得的,是不是会被人原谅?”落葸落寞的说道,她是太过孤军奋战了,太想有找人倾诉的心情,而积蓄了很久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也许,可以的。但命运的改变也需要权利”刘慕忍不住安慰道,他的心里湿湿的,他不也是如此吗?摆脱不了命运,只有去追寻权利。   “你想要吗?”落葸问道。   “想。”刘慕干脆的答道,福安已经吓的跪下,一个劲的给刘慕磕头,他知道主子心思一直缜密,可这次连他都知道这话不能说,在他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这一直背对他们的小生究竟是谁?若是大殿下的人或是将来被这小生识破刘慕的身份的话福安不敢想后果。   “可是权利是没那么容易得到的,你我与皇家并无关联。”落葸道,其实她心里便是如此之想的,她与皇家不想有关联。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只是不相识是最好不过的了,咱们后会无期。”刘慕语气里恢复了平静甚至透着一丝冷漠,转身便走出了树林。消失在了暗夜中,落葸始终没有回头,他说的对,不相识是最好不过的了。却感觉传来一阵力道,一块玉佩打在她的脚边,她犹豫的捡起来对着月光看,是一块普通的紫晶玉,刀工细密,玉的外环处有自然形成特殊的纹路,她笑笑,收了起来。   一路上刘慕走的极其缓慢,福安跟在他身后不敢出声,只是偶尔撩眼刘慕的背影。   “以后,不会了。”他淡淡的说道,像是在对福安说,更像是对自己说,每个人都有瞬间动容的时候,而自此以后他依旧是那个冷如冰霜的二殿下。   落葸回到藏娇阁,夜深时竟然也没有丝毫的睡意,她自袖中拿出玉佩瞧了瞧,心情慢慢沉静下来。音律自然抒发的是自己的心事,而天下能够读懂别人心事的人,是不是就是所谓与自己心有灵犀的人呢?为何说是后会无期?却要以玉留念?是否世间之事都是如此的矛盾呢?   “咚咚…”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将落葸漂浮的思绪拉了回来。落葸将玉压在枕下便应声道:   “谁?”   “小女子柳如烟。”门外传来温情的声音,听得落葸头皮直发凉。   “姑娘请进。”那个花魁,落葸心里疑惑,半夜三更她来做什么?不愧是姓柳,腰摆得就如风中的柳,颇有风姿。   “姑娘深夜造访,所谓何事?”落葸问道。   “如烟的冒昧打扰是为了一颗好奇之心。”她将手绢在指尖绕绕道。   “敢问姑娘的好奇从何说起?”落葸暗自疑问,表面却是一脸的沉静,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藏娇阁本是烟花胜地,又是才子佳人以诗词,音律相会。而公子也不见叫姑娘唱曲,公子对音律深有研究,又精通于诗词联对,却不显露,想必是看不起那花魁酒了。”   “那姑娘是生气我没讨那杯花魁酒了?”落葸轻抬眉目,淡淡的说道。   “如烟不敢,只是颜公子讨了去喝,还将如烟说了一遭。”柳如烟神色暗伤,想必是受了委屈。落葸对于当时显摆的行为后悔不已,惹了个颜瞿不说,这下可好还惹了个柳如烟。   “姑娘,在下实在不是有意如此,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不得不先行一步,还望姑娘海涵。”落葸对她拱拱手。   “公子对的对子,颜将军已告诉如烟了,还有对如烟音律的点评。”柳如烟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想是拒绝了颜瞿的好意,又不理会颜瞿的挽留,就给这柳如烟撒气来了。说不准还添油加醋的说了好多。落葸赔礼也不是,这下可好,惹得美人泪。   “如烟此来,是望公子成全的。”柳如烟细声的说道。   “怎么说?”落葸问道。   “我希望公子教如烟诗词与曲赋。”柳如烟说得极其诚恳。   “姑娘本就擅长诗词曲赋,为何要我教?”落葸问道。   “我…是为了…”柳如烟面色一瞬间羞红,落葸看她的样子,心中甚是疑惑。柳如烟见她犹豫便急忙蹲身行了一:   “公子您就答应如烟了吧。”   “姑娘快起来。”落葸去扶她,她却将身一扭道:   “公子若不答应,如烟就不起来。”   落葸心头那个蒙阿,她都是个半斤八两,怎么教阿。况且日久天长的,她不可能总在这吧,最最重要的是她不能露了身份,要是与这个如烟你来我往的,未尝是好事。如今只能先应着,再想对策吧。她点点头对柳如烟道:   “在下答应就是了,你起来吧,天色已晚,姑娘请先回。”   柳如烟一听一下破涕为笑道:   “如烟多谢公子了。”柳如烟又再三道谢后方才掩上门出去。落葸深叹一口气,她从未感觉如此疲惫过,倒头便睡了过去。   5.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四章 遇险   儆王府内是出奇的安静,儆王爷立在书房案边沉思,皱紧的眉间有深深的忧虑,眼睛呆呆的望着壁上那幅名为《洛神赋》的挂画,画中用彩釉勾勒出一位美丽清雅的女子,长发如瀑,笑靥如花,腰间的一块陵兰双凤翡翠显得格外招眼,儆王的手抚上画中女子的脸颊,眼中缓缓流露出忧伤,那思念荡尽了千百回,你走了,这与你如出一辙的落葸,竟不愿回到我的身边,他轻轻的闭了眼,拳头握着微微的颤抖。   “王爷……”身后的管家张四轻唤了声,向他行了个礼。   “怎么样了?可有她的消息?”儆王急忙问道,眼中有着焦急与期待。   “属下无能,寻遍了整个京都得客栈也未见小姐,连与画像上相似的人都一一问了,可都不是。”就如这几日听到的消息一样,让人历经了从满怀希望再到绝望的心情,将心悬在了锉子上,一点一点的磨掉了所有的期待。   “继续找。”儆王爷挥挥手让张四退下,自己独自坐在了书房。往日气概非凡的王爷如今面色透着淡淡的蜡黄,眼眶又微微的浑浊。是亲情牵绊了他十六年,也让他难过了十六年,女儿的命运他一个做父亲的人不能决定,女儿的未来他一个做王爷的人也不能决定,人生的失败在于无可奈何,在于无法保护想保护的人,可是他何时勇敢过?他何时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他的哥哥说过一个‘不’字?他没有,也不能。   来南诏已经五日,落葸见藏娇阁也不是什么良人之地便琢磨着住进客栈,她便在京都的胜景游逛,只要拖到十日后,便可回去了。可是她的父亲大人会生气吗,一生气了就不要我了,那岂不是可以回西域了。她嘴角一扯,得意的笑了出来。   “连弟。”她眉一皱,人生不得意十有八九。   “嘿嘿,原来是颜兄啊,小弟有礼了。”她勉强笑着向颜瞿拱拱手。   “那日藏娇阁匆匆一别,没想到咱们真有缘,那么快就见了。走,大哥带你去喝一杯。”颜瞿似忘了那日藏娇阁的事情,也只言片语没有提一句,落心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点点头表示同意。两人走着颜瞿突然随手将落葸一揽便揽了过来,觉得这样甚是兄弟间的亲密无间,落葸比起颜瞿本就矮小许多,被他以拉整个人就倒在了他的怀中,不由得脸一红,赶忙将他手挡开道:   “呃…颜兄”   “怎么?真跟个小娘子一般?”颜瞿见她竟从耳根子红到了脸颊,便取笑道。   “那个….小弟身形矮小,若被你搂着去,不清楚的人,还以为颜兄你好男风呢,小弟认为此等毁坏颜兄形象甚是不妥。”落葸忙解释道。   “哈哈,怕什么?有谁敢说本座不是。不过连弟你如此为我着想,当大哥的很是开心。”说着爽朗一笑,又将落葸揽了过来,于是一个用力搂着,一个用力向外挡着,一个搂,一个推,便是一个极为奇怪的造型,两人推推嚷嚷的便进了玉首轩,这是京都最大的酒楼,薰木门扇,玉兰流苏,光是说菜品就堪比皇家的满汉全席,进进出出的也都是些富家子弟和皇族官宦。   “两位爷好,里面请。”招呼的小二见惯了各路达官贵人,见这颜瞿气宇轩昂,并非普通人,而他身边这位玉面公子爷俊俏非凡,想必也非普通人,就径直领了他们去雅间。   “这可不是普通的酒楼。”落葸小声在颜瞿耳边说道。   “恩,不普通,是一般而已。”颜瞿边笑道边拉了她进去。落葸叹口气,她只是好意的提醒他,吃吧,反正不用她付账。况且数天来的躲躲藏藏,也未曾享受下京都的美味,颜瞿都不心疼银子了她还客气什么?雅间已经备好了茶水,落葸觉得口中干渴便拿起杯子就一口而尽。   “把这最好的菜最好的酒都给爷上上来。”颜瞿对小二说道,语音未落,落葸刚入口的水便全部喷了出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颜瞿见他如此便问道:   “连弟,怎么了?”   “咳…没事…咳。”落葸一面拍着胸口一面说道,颜兄阿颜兄,这顿饭你可要倾家荡产了。   “你看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喝口水也能呛成这样。”一面说着,一面来帮落葸拍背。   见小二退了下去,落葸才说:   “颜兄,我是说你用不着选这么昂贵的地方来请小弟喝酒啊。”落葸憨笑着一脸的不自然,真的不用那么昂贵啊,要是一会没钱给了,把你当在这里好了,反正你身强体壮的,正好干粗活。   “连弟,这点银两大哥我还是给的起的。”落葸点点头,原来守城的侍卫那么有钱,不经光顾全京都最好的窑子,连喝酒都到这最好的酒楼来,真是不可思议。见颜瞿奇怪的看着她又赶紧收起了自己满脸的疑问,对颜瞿轻轻的一笑。   片刻之间,桌上以全摆满了菜品。落葸瞪大了眼睛咽咽口水,真是色香味俱全,不,不是色香味俱全能够形容的。   奉什锦头盒,   热荤鸡皮鲟龙,   冷荤京都肾球,   小碗红炉烘雪衣,   跟汤草丛上汤,   咸点百花酿鱼肚,   甜点莲子蓉方脯,   后品清汤雪耳。   还有一壶玉竹酒,满溢杯中未品便已可闻醇厚的香味,直勾人的五脏六腑。   “连弟,怎么样?这玉首轩可配的起这‘首’字?”颜瞿笑问道。   落葸哑然看着这桌菜点点头。   “来,咱们吃吧。”颜瞿一面笑盈盈的望着她一面给他夹菜,她听他说笑,时而展颜,时而疑惑,而她的一颦一笑不知不觉的牵动着他的心。   “连弟,如若你是女子该有多好。”他叹口气一句不经心的话随口而出。   “颜兄,你说什么?”落葸没听清楚他的话,便疑问道。   “小心!”颜瞿刚想答只觉耳后一阵厉风而过,窗外闪进一道黑影,直逼落葸而来,速度快的让人无法躲闪,颜瞿一手将她一推,支手握住剑身,脚一起将黑衣人掀倒,黑衣人起身后剑端又直逼落葸,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露出武功,落葸心一横,眼一闭,来吧,大不了让你戳一剑好了,好女子不怕理应死的重于泰山,危急关头她佩服自己还可以将脑子运转过来想到最能表明心境的人生信条。   只见颜瞿大喝一声挡在落葸身前,空拳挡下黑衣人的快剑,对于颜瞿拼死护卫的行为黑衣人先是一愣,然后怔怔看落葸一眼就跳窗而去。颜瞿刚想追却想起身后的落葸便又蹲下来问道:   “连弟,你没事吧?”落葸惊恐未定的摇摇头,为什么这人看似招招向她而来却处处是针对的颜瞿?是他的敌人吗?却又为何知晓他们的行踪?而且黑衣人的装束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招式也是她从未见过的,却始终感觉有一点什么被遗漏了,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落葸发神的想着侧头的瞬间便看了眼颜瞿,却见了他握紧了拳头,但依旧见得一丝丝的血顺着手掌的纹路往外溢出。   “你受伤了?”她惊讶的问道,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   “不碍事,这点小伤。”颜瞿大咧咧的一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落葸鼻尖一酸,一手用力扯下袖口的锦布细细的将他的手掌缠起来为他止住了血,颜瞿任由她弄着眼里颇有深意的望着她,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爷,爷…这…”小二正送茶来见着地上互握着的双手和满屋的狼藉之样不禁傻了眼,吓的踉踉跄跄的跑去找老板。不一会儿,一个锦衣老头弓着背进来,“啪”一声就给颜瞿跪下,颤颤的说道:   “小的…小的该死,没保护好颜将军安全,小的罪该万死,求…求将军饶命。”   “哼,今日遭遇此事都怨你们护卫不周。你确实是死一万次都不够!”颜瞿一改平日的嬉笑厉色道。   “是…是…将军教训的是,将军教训的是。”老板一边发抖一边说,堂堂的大将军赏脸在此用善却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颜瞿追究下来他自知是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的。   “幸亏今日没伤了我连弟,否则要你们玉首轩的奴才们全部殉葬!你,给本座滚一边挺尸去!”   颜瞿大手一挥,那老板不敢惹颜瞿直径在地板上趟了下来,一动不动,俨然一副挺尸的样子,颜瞿狠狠瞪他一眼拉了目瞪口呆的落葸跨过趟着的老板径直走了出去。片刻落葸才木木然道:   “原来你不是守城的侍卫,是将军?”落葸心里百味难辨,她真的是太傻了,看他的出手阔绰绝非是一般人,她竟然也会相信他就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落葸心里暗自懊悔,她是一心想躲开宫中之人,可碰到的偏偏是宫中之人,而且还是个将军。若是他知晓她是儆王的女儿不知会不会捉她回去,见落葸僵着身子愣在原地,颜瞿安慰的笑道:   “无论是侍卫还是将军我都是你的大哥,走。”一句话暖如春风,他朗声一笑安慰的握了下落葸的手,落葸感动的看他一眼,反握了他的手。她叹口气决定先不想那么多,他亦不知道她的身份还是依旧如此舍命护她,得一兄弟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天底下的义气英雄也不过如此了吧,无论是福是祸她都认了。   6.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五章 美人如玉   “一轮玉月轻蒙面,珏珏之子亦相迎,梅树几曾尽芳泽,苦待怡亭等故人。”   次日便见了窗边夹着的信,落葸看着纸上的诗句就展露了笑颜,玉月,珏珏之子,还是没有变依旧爱写娇柔的词作,原来师父叫玉珏来了,可是得知我逃走的事?只是能见他就是最好不过了。   梅亭。   落葸抬头望望了那方难寻的木质招牌,走了进去,径直向了雅间走去。   桌上已经沏好了一壶曼陀罗花茶,她轻轻一嗅,熟悉的味道涌上鼻尖,茶香的清幽,夹杂有曼陀罗花醉心的淡甜,用了上等的紫砂细孔壶,才能将茶温控制到品咂的最佳温度。落葸神情甚是悠闲,只不紧不慢的为自己斟了一杯放在鼻下先以嗅起香,瞥见有人挑帘进来也并不抬头,依旧低眉品茶,随后笑了道:   “玉珏,你还是那么好闲情,茶馆竟也开到了京都。”   来人并不应声,坐在了她的旁边。她皱皱鼻子,暗想这小子身上不知藏了多少香囊。   她侧头看他,那张妖媚的脸近距离的出现在她眼前,一双灵犀的丹凤眼,细眉轻挑,薄唇微抿,一袭紫红滚边宽袍,袖口落了大朵金边花样,青丝用玉簇簪束起,又随意的落了几股搭在肩上,自是男子,却不失女子的阴柔之美,而妩媚的风韵更胜女子几分。   落葸不禁伸手轻抬了他的下巴痴痴道:   “宛如美玉,玉中之王。我早该知道你为什么叫玉珏。”   玉珏脸一红猛的打掉她的手道:   “你与那些粗陋的男人无别了。”说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用袖口轻拭了下颚。   “你倒也是与细致的女子无别了,啧啧。”落葸大笑了起来。   “落葸,师傅不放心你,要我来瞧瞧你。哪知你才回京都就闯祸。”玉珏笑着看她一眼,缓缓的说道。其实也不全然是因为落葸的原因,他此次来南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前几日便以书信向师父说明,只是信中所说事关重要他担心的是信鸽不知能否安全的到达西域。   “天底下传的最快的就是消息。”落葸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瓷杯悠悠然的说道。   “那日我与师父的对话被你听见了吧,师父早料到你会逃,便叫我提前动身来了,刚到的那日我便去了王府,求见了王爷才知事情,果然如此。”那师父究竟是无意中说出来偶然让她听到的,还是就知道她在门外才故意说给玉珏听的,目的就是让她逃走吗?若是如此又为何让玉珏跟了过来。   “那你如何得知我在藏娇阁?”落葸疑惑的问道,本以为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就她一个,可是竟然连玉珏都瞒不过。   “师父说了,你不会待在客栈,估摸着你在最不容易寻的地方。也是让人想不到的地方。自然能想到的只有这烟花之地了,落葸你说好好的女儿家怎会有如此作为?”玉珏故作鄙视的看看她,眼里有嘲讽之意。   “嘿嘿,师父他老人家真是了解我。”落葸感叹着,老谋深算的老狐狸阿,不是白白与他生活了十六年的。   “落葸,你是真的不愿回那王府,好好的当你的王府小姐。”玉珏看着她。   “皇帝老儿怎么会安生让我好好当王府小姐,十六年前不会,十六年后更不会。”落葸惨淡的笑笑,朝中众多的皇亲国戚,要选去祈福的人也可以是别人,为何说只有我的八字才和,想必不是真的如此,只为我是儆王的独女,用亲情来牵制爹在朝中的权力,让贤德的儆王爷也有身不由己的事情,而如今父女团聚了,又要将我嫁于他一个儿子了,用此来牵制另一个儿子在朝中的权势,又让爹的权利全归了他刘家。见玉珏未语便接着说道:   “如今我逃了,便可此来提醒我那个贤能又顽固的爹,我们的命运是要自己来争取的。而我也绝不当政治的牺牲品。”   “落葸,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没想到竟然有如此之想法。可这逃也不是办法,你爹是不会对外声张的,也不会对皇帝说你不想出嫁的心情。”玉珏静静的分析道。   “现在是不会,那若是拖到宴会举行之日呢?”落葸反问道。   “可与殿下结亲,不见得是坏事,也并不委屈了你。”玉珏道。   “玉珏,我自私了一次,想要我的自由。”落葸舒缓了眉黛,望向窗外,玉珏静静的看着她,眼里有赞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个小姑娘终是长大了。两人都沉默了片刻,玉珏才缓缓的说道:   “落葸,以后有事来这梅亭便可寻着我了。还有,藏娇阁最好还是别住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好得很的地方。西市有家叫平来的客栈,地域隐蔽,也不易被发现。”落葸点点头,想到那日答应柳如烟的话心想确是不能在那住下去了,况且几日以来客栈都应该被王府之人一一寻完了,便可以住到客栈了,还是赶紧点回去收拾东西走人好了。   7.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六章 变故   当日入夜几分,柳如烟徘徊在落葸的房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了手轻扣了房门,唤了几声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应声,便轻轻推了门进去,只见房内依旧燃了蜡烛,却不见有人在,被子整整齐齐的叠着,包袱也不见了,柳如烟心中知道房内的公子已经离开,她眼中闪过丝不悦之色,翻弄被枕,却见到床边的一块玉佩,她拾起来,是一块罕见的紫晶玉,她细细一看,这玉的材质和花纹极其特殊,觉得很熟悉,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看见过,想是珍贵之物,她收到袖中,轻声一笑:一声不响的走掉也罢,若是这玉对你重要,又怎么担心你不回来找呢?柳如烟吹熄了蜡烛便掩了房门出去。   梅亭。   一阵娴静的管弦之声自梅亭的玉兰厅内传出,玉珏端坐在琴前,身边香炉燃起麝香,飘散出缕缕的轻烟,玉珏修长的手指抚过琴弦之处都缓缓流出灵动的韵律,轻压,渐收,一拨,一挑,宛如青山浮云,听似泉水叮咚,将自然之物了然融于胸中,犹若百花同放,万物齐鸣。时而沉郁伤痛,时而欢快轻盈,曲末手指速速一勾,琴弦犹震,亦有绕梁之音,只一曲便歌尽了人世的悲欢几度,别离几分。   “啪啪…”只闻几声干脆的掌声响起。玉珏淡漠一笑,轻拢了一下披散的青丝,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缎长衫的公子站在他身后,眉目温润如玉,嘴角有赞许的笑容,沁着淡色的月光静静的开放在这夜里,玉珏心中溅起微微的触动,眼一低见了他胸前以金丝绣的四脚小龙,心头又是一惊,便迅速起身行了一礼道:   “玉珏并不知晓大殿下前来,愚抚一曲,让殿下见笑了。”   “何来见笑之说?这京都恐怕没有人的琴艺堪比玉珏了。本不想以皇子的身份来见公子,却先被公子认出来了。而这曲今天方才让本王开了眼界。”来人笑笑,撩开衣袍坐下。   “殿下太抬举玉珏了。”他垂目为刘成斟了杯茶。   “我皇弟刘慕素以音律闻名,天底下只怕唯你的琴技能与他媲美了。”刘成笑着说。   “玉珏不敢。”玉珏忙忙行了一礼,不知这刘成的话所谓何意。   “我们来做个交易为何?”刘成抬眼望着玉珏,眼里是不容人拒绝的神色。   “不知殿下所指的交易为何?”玉珏问道。   “儆王之女李落葸。”刘成字字铿锵,玉珏眉头一紧并未言语。   “我知晓你两自小在一起,你的话她会听,而你也是能轻易就接近她的人,你要做的很简单,帮我得到她,我就给你你想要的。”刘成依旧是一脸的温和,温和得连他的要求也变的如此理所当然。   “落葸会有她自己的决定,况且大殿下如何知道玉珏想要什么,玉珏向来无欲无望。”玉珏淡淡的回答。   “喔?你为何是与落葸一同在西域?是同一个师父?她是儆王之女,而你…”玉珏惊讶的听着他的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知道他的欲望是想要得知身世之谜,他知道他此行是为了查清此事?可是他如何会知道?   “大殿下落葸有自己的主见,我…”片刻玉珏撩开额前的一缕发丝慢慢的说道。   “先别忙着拒绝我,你可以考虑。考虑好了再来找我。”刘成的手自玉珏肩上滑下,微笑着说。   平来客栈。   夜深,白月笼着一地的光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只是不相识是最好不过的了,咱们后会无期。”此时此刻她想起的居然是一个未曾见过面的陌生人,落葸手上一紧滑向枕下,才忆起自己从藏娇阁走时竟把那玉忘记带了出来,只有待以后回去取了。突感觉心里焦躁的很,甩甩头想甩开这些烦恼的思绪。却听见窗上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   “那么晚了,也无法入睡吗?”   落葸转过身背对着窗上之人,懒懒的道:   “大半夜的,你来做什么?”   玉珏笑笑轻飘飘的从窗上落下来,锦袍长长的拖在地上,慢慢的走到落葸的床边,撩起纱帘道:   “来看看你,不行吗?”   “哼,男女授受不亲,走开啦。”落葸起身蹬了他一脚,却被他轻轻的挡下:   “小时候咱俩不都是这样吗?”玉珏笑着摸摸落葸及腰的长发,夜色中的他美艳无比。   “哼,你到底有什么事?”落葸没好气的打开他的手。   “我只不过想多和你说会话,你又那么急。”玉珏还是笑。落葸瞅他一眼,将被子盖好不愿看他。今天的玉珏遮遮掩掩好不痛快。   “以后不要和不熟悉的人来往那么密切。”玉珏细若蚊声的说到,那日在玉首轩的事历历在目,他本是去藏娇阁找落葸,正看了她出来,他是看不得落葸与那陌生男子过于亲近才想试探那男子对落葸的态度,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舍命保护,他故意隐去了常用的招式让落葸不于察觉,自玉首轩离开后又返回藏娇阁给落葸留信。落葸见玉珏没了动静,便偷偷的探出了头:   “恩?”   只见玉珏手中拿着一块香巾放在了她鼻下扫了一下,她刚想挣扎就觉得脑袋一重便昏昏的睡去。落葸,对不起,以后别太相信我。他叹口气抱起她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8.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七章 冰雪心   四周静静的,有熏香的味道一直在环绕着,没有人说话,听得见有人在房内来回的踱步,时而慢,时而又因为着急而加快,就这样不停的,不停的。好像,好像在等我醒来。为何我又让人担心了?落葸动动眼皮,依稀见得一方金绸纱帘,咫尺之内是玉儿加倍放大的脸。瞬间脑袋中一片空白。   “王爷,王爷,小姐醒了,小姐醒了。”玉儿带着哭腔叫道。   踱步的人急急走来,愣愣的看了她片刻,一把便将她抱住。   “葸儿,葸儿,你这是何苦?”儆王哽咽着说。   落葸先是未反应过来,微微怔了一下,才低下头,面色上有几分愧疚。为什么会在这?明明是在平来客栈的,昨夜…好像是玉珏…是玉珏将我带回的吗?落葸心里暗道。再掐指一算明日就是十天期限了,这该死的娘娘腔!落葸心里狠狠的骂道,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做?   “爹,对不起,”落葸细声道,便将头埋得更低了。   “落葸,任性归任性,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回来便好。”他看看落葸消瘦的脸颊,竟不比在西域时看着精神,如今已经尖得如一枚小小的杏核,他的眼光渐渐流转,内心涌起一阵苦涩。轻声吩咐道:   “玉儿,去取我房内的那株紫韵龙王参,加了三七麦冬煎煮,稍后给格格送过来。”   “是,王爷。”玉儿应着便掩上门退了出去。   “落葸,这十六年来你可怪爹?”儆王爷问道,语气有丝丝的颤抖。   落葸坚定的摇摇头,有什么可怪的?是怪他送他去了西域,还是怪他让她回来又要将她嫁掉,所有的一切爹都是无能为力的,所以不怪,从前不会,以后更不会。儆王爷沉默了半刻才道:   “明日皇兄在碧宁亭为你接风,你便随爹进宫赴宴,皇兄会…宣布你与殿下结亲的事情。”   “…我不愿。”落葸的心渐渐沉落下来,这是她最不想听到的事情。   “落葸,爹反复琢磨了,知道这次你跑不是因为什么难言面对,真正的原因就是因为这结亲之事对吗?你知道了?想以逃走来提醒爹什么对吗”儆王爷问道。落葸点点头,没错,这就是她最初的目的。   “落葸,爹不会勉强你,你只听爹一句再做考虑,如果你依旧不愿,爹就派人送你离开南昭,永远的离开,不会有人寻着你,你可以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如今的形势是至少选择权还在你的手上,在两位殿下中选择,这是皇兄给整个儆王府莫大的殊荣,爹的意思你懂吗?”儆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落葸呆呆的望着儆王,心里扭成了结,莫大的殊荣相反的是什么呢?如若她拒绝了,那她,不,是整个儆王府迎来的就是莫大的灾难,即使玉珏不送她回来,如果皇帝知道了追究下来,或是宴会时失踪当场给了皇帝难堪,后果是什么,她不敢想象,她突然觉得她当时的考虑是那么欠妥当,也是那么的自私和无知,她只是一心想着让爹妥协,却不懂得他的无能为力,她竟然从一开始就将矛头对准了儆王,从她失踪到现在为难的一直都是她的爹啊。身为儆王的女儿,王府的小姐,能将大局放在一旁不顾这样的落跑吗?眼前的是她一直渴望能见到的至亲血缘,如今却要自己的亲人为自己想要的自由而付出代价,他是那么的疼爱她,让她自己选。女子何所惧那,何况她还没有争取过不是吗?虽然那皇帝操纵了她十六年的命运甚至会是今后的命运,可是她并没有见过皇帝,也没有尝试过事情会有转机的可能。哪怕永远要留在南昭,永远就要履行自己的使命,也绝不以爹幸苦维持的一切来做交换!她要的,是她的权利,也是整个儆王府的权利。落葸将拳头握紧,指甲在白皙的手掌留下道道血红的痕迹,良久才道:   “明日落葸便与爹进宫。”儆王看了她片刻才拍拍她的背让她好生休息自己转身离去,落葸呆呆的望着儆王的背影,那背影也是孤单而无助的。那一刻,她的心中是无比的苍凉,亦如穿堂而过的风,空洞而静默。   玉珏立在王府外那棵高大的凤凰树下,一袭醒目的白衣胜雪,他的丹凤眼轻轻一松,精致的脸上即显露了释然的神色,一瞬间嘴角勾起丝自嘲的笑容,他又背叛了他的意念。将落葸交给刘成,并说出她出逃的事情让她不得不依附于刘成从而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但是他没有,一面是他对落葸青梅竹马的情谊,一方面是他想知道的身世,在他一切矛盾的情绪中将落葸送回王府,这便是心的决定。就像他看到落葸与颜瞿一起时便担心她受到伤害而要去试探颜瞿一样,可是,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好奇的意念会想饥饿的虫蚁一样吞噬掉他的心。   9.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八章 巧合   刘慕站在京都郊外的水边,静静的站着,想着那一夜的箫声,他是无法忘记的,那夜,那月,那人都使他无法忘记。如果不是似曾是知己,为何会对他说那样的话。他曾经说过会忘记,不会被任何事情所牵动那颗冰冷的心,然而如今又不能自已的站在了同样的地方,他是在等待,等待他想等待的那个人。他当日是后悔了,他的心里是想见见的,见见能吹出那样箫声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然而数天来他终究是没有等到。突然他对身后的福安道:   “你说,能等到吗?”福安先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又点点头,内心是一阵慌乱,当夜他丢了一块玉佩给那小生,想日后寻着了杀人灭口,却不料数日以来却是让主子如此牵肠挂肚,本到了嘴边的话又给生生的咽了下去。转了个话题回道:   “主子,属下该去藏娇阁看看有无什么消息了。”   “此次我亲自去。”刘慕道,福安不解的点点头,便去牵了马来。   藏娇阁。   刘慕在轩厅内坐着,厅内拉了长帘,帘外是柳如烟。时不时之间,他总是令福安以二殿下之名隔着帘来召见柳如烟,有时则叫上了颜瞿装模作样的来喝酒,只为了混淆视听,让刘成认为他只是个热衷音律流连于烟花之地的风流之人,其实早以暗渡陈仓,在藏娇阁投掷了大笔资金以安排下一个庞大的消息网络,毕竟是京都最繁盛的妓院,有不少官宦贵族和朝廷之臣流连于其中,既然为放松消遣之地,自然是带着一颗松懈之心前来,酒后真言,床头喃呢,显摆和炫耀的心情每个人都有,不能让自己政治之敌知道,又因是机密连亲朋好友也不能告知,那不说个一言片语的那还不憋死了得了,只好对这藏娇阁内自己亲近的姑娘们说。而有些重臣议事时总喜欢有个女子斟酒陪饮什么的,自然就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事情,刘慕利用这点不知不觉中便已是掌握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花魁柳如烟,他不是不知道的,颜瞿以往就常用她来取笑他为他传说中的红颜知己,而他却是从来未曾见过她。知道她善于音律,一直没有机会来看看。   柳如烟早已得知刘慕擅长音律,也曾对这冷漠的二皇子有耳闻,而每次来时隐于帘内都不说一句,想是自己弹的不够好,得知那玉面公子精通音律,本想学习一番来取悦这久不曾开口的二殿下,可如今人也不知哪里去了,也没见他寻玉佩来,琴技自然是没有学到。   还是如同平时一般,在琴前端端的坐好,玉手开始拨动琴弦,丝丝缕缕间竟是一曲《采薇》,他只是静静的听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而思绪却飘飞,不知不觉竟回想起那月夜的箫声。曲完片刻,刘慕依然没有说话,这次柳如烟实在忍不住了,就鼓足了勇气道:   “二殿下,想是如烟琴艺不够好。惹殿下竟无言以对。”   “你…弹的很好。”刘慕愣了愣才缓缓的道,声音极其清净。柳如烟第一次听到二殿下的声音不禁心里激动万分,传闻中的二殿下冷木无常,虽然没有见他的面,可是他现在竟然开口夸赞她弹得好,对于柳如烟来说便是最大的恩惠了。于是起身行礼道:   “如烟谢二殿下。”   “恩。”刘慕应了一声便坐着没再说话。如烟心里欢喜,急忙倒了杯酒扭着腰便要端给刘慕,她实为敬酒,其实是借机看看着传闻中冷漠的二殿下是番什么模样,也更希望有近一步的接触,眉目含情,便落落的娇笑道:   “殿下,如烟敬您一杯酒吧,这藏娇阁的酒可是上品的女儿红。”刚想挑帘进去却被福安快速出手一挡,柳如烟本没料到一个随从反应会如此之大,一个重心不稳便向后倒去,“哐啷”一声,酒洒了一地,那块紫晶玉从她袖间滑落下来,掉到了福安脚下。   10.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九章 宴会(上)   儆王府在自岷山山脚自西的罗峰谷,而金銮大殿的侧亭碧灵亭位于山腰之处的宁翔峰,自罗峰谷到宁翔峰需行半天的路程,落葸早早的被玉儿叫起了身为她梳妆打扮,儆王特意交代过这礼仪之装是万分重要的,服饰和装束越华丽精致便越体现了对皇帝的尊重,而此次宴会也奇怪,虽是称为家宴,为祈福之女办宴后宫的娘娘嫔妃们却要回避,连皇后也是如此,官员大臣的妻眷却可同去。所以此次进宫刘氏家族就只见得皇帝和他的两个儿子。宴会的装扮金冠玉带自然是少不了的,可这睡眠不足是实在让落葸生不如死。师傅言:睡眠乃落葸的精神食粮。   “小姐,好了。”就在她呵欠不断昏昏欲睡时这句话简直就救了她。   她细细的打量着镜中的女子,着一条翠绿色抹胸收腰千叠罗裙,外套同色轻纱蝴蝶披肩,腰缀玉色长绥,脚底是丝缎镶金绣鞋,手腕上是九环姿玉镯,前刘海被梳起露出了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发绾成髻用东海小珍珠点缀了一圈,晶莹如瓷的面部略施粉黛,樱唇红润,柳眉轻扬,眉心处贴了菱花式样的花钿。她眼中着实佩服玉儿,自己打扮起来还真不差,想着满意的对镜一笑,遗世独立,像极盛开在幽谷的兰朵。   玉儿呆住片刻,晌久才喃喃道:   “小姐,您是玉儿见过最美的人儿了,怕是进了宫别的小姐公主都不如你的。”   “玉儿,你就光会取笑我了。你又何时见过那些小姐公主了?”落葸啐她一口,伸手戳戳玉儿的脑门道。   “小姐,走吧,王爷的车队就在府外了。”玉儿摸摸方才被她戳过的地方赶紧指指外面道。   “哦。”落葸失落的一答,便随玉儿走了出去。   儆王的马车在队伍的中间,落葸与玉儿同乘一轿,紧跟儆王马车之后,落葸静静的坐在车上想着心事,偶尔撩开车帘看那外面不断变化的翠色,进宫领略那帝王之家的雄伟与壮阔自然是好,可落葸心里还是隐隐透了一股烦闷之气。   天宇慕心阁   “你说人是不是都得活在自己的命运里,而命运就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了?没有办法改变?但努力去争取了,或者结果很不好,但是不是这是值得的,是不是会被人原谅?”她说的是她如今的命运吗?在藏娇阁的命运?那一刹,他的心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   福安拱手道:“主子,儆王府的落葸小姐今儿个晚上就来赴宴了。”见刘慕发神没听到,于是又说了一遍。良久刘慕淡淡的看他一眼才道:   “恩,知道了。”福安眼中有担心,自从上次去藏娇阁见了柳如烟后刘慕就常常走神,福安拍拍自己的脑门暗自埋怨自己当日在藏娇阁实不该给主子说实话,晃晃然间脑中浮现起当时之景:   “为什么你会有这玉佩?”他拾捡起脚下的紫晶玉,内心惊讶,那日竟然是这藏娇阁的柳如烟?想到她与刘慕不斐的传闻,或许真的可以收了她,将来便不怕她再有二心,可主子马上就要娶儆王之女了,他心里矛盾,自己拿不下注意。再望向柳如烟,她没有说话轻咬着下唇正委屈的看着自己。刘慕冷声道:   “福安,怎么回事?”他挥挥手让柳如烟退下,便将他扔玉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慕。   “这么说,这柳如烟女扮男装?那沉稳的声音也是装出来的?”刘慕听后挑眉问道,面色上微微有一点惊奇,和一丝的惊喜。   “主子,要不,属下将她唤进来问问便是。说不定…”福安琢磨着刘慕的神色道。   “不用了,如今又能如何呢?走吧,只是知道她是谁便好,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只是我惊叹出于风尘之处的女子竟有如此清澈动人箫声。如那莲,出淤泥而不染,我也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刘慕神色里有一丝动容。福安听了便不在说话,当时真不该一时冲动丢了块什么玉,有时候不知道真相的总比知道真相的好,若是心里有了牵挂,又如何去做应该做的事情?   “晚宴我与父皇一同去。还有,柳姑娘的事你去办妥,若我顺利结亲,秋后便为她赎身。”良久后,刘慕的一句话才将福安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忙忙俯身回道:   “是。”   夜色渐晚,天边的晚霞渐染在山间形成彩色的光晕,马车在一座巍峨的大殿前停下,一雕花金字蓝底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养生殿”三个大字落入眼帘,苍劲而有力。   “儆亲王到。”随着司仪长长的通报声,众人目光齐刷刷的投了过来。   “王爷吉祥,落葸小姐吉祥。”众人纷纷作了揖。   “免礼,这是皇兄办的家宴诸位不必多礼。”儆王爷轻撩起锦袍坐了下来。   “王爷这可就是当年送往西域的小姐,长得如玉琢的人儿一般那。”一位身着朝服的老者呵呵的说道。   “落葸,快见过你孟伯伯。”   落葸福福身子恭敬的道:“落葸见过孟伯伯。”   “好好,有这般乖巧的女儿,王爷真可谓有福之人啊。”众人也随声附和着,落葸一一向众人见了礼顿觉乏味,将头一偏,却瞥见邻桌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子正上下打量着她,面目清秀可人,眼中却是透着一点不屑之意,她只好微微的颔首一笑,又将头转了过来。只觉嗓子干渴刚想进杯茶水又听到司仪一声通报:   “大殿下到。”   11.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十章 宴会(中)   落葸好奇的抬头看,只见远远走来一个二十出头岁的少年,身着青缎窄袖锦袍,绣有四爪小龙团云图案,面额温润如羊脂白玉,柔情如清泉流水,雅静如深潭碧波,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举手投足之间不乏一种贵气,原来这就是皇帝的大儿子刘成。只是面带微笑的男子总是不好的。笑里藏刀,笑面虎不都是如此一般吗?见他的目光离开了众人落在了她身上,她将目光一转,不愿与他对视。刘成却不恼,缓步向她走来,眼光扫着她,却恭敬的一行礼:   “皇叔吉祥。”   “成儿,快免礼吧。落葸,来见过大殿下。”儆王爷推了推落葸道。   “见过大殿下。”落葸肉笑皮不笑的不情愿,又直直给他瞪了回去,刘成见她如此以为她是害羞,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忙扶起她道:   “落葸妹妹免礼,这次自西域而来路途幸苦,回到南昭定要好好享福了。以后府上缺什么尽管对本王说。本王…”落葸挡开他的手道:   “多谢大殿下了,堂堂儆王府应该还是足以照料得了我这个小女子吧,刘成大哥就不要费心了。”落葸本就想讽刺他一番,又故意加重了不要费心几字的语气。   “落葸…”儆王爷瞪她一眼,示意她不得无礼。这刘成也忍得,碰了钉子依旧在她旁边坐下,笑盈盈的望着她。这个落葸格格是的确令刘成喜出望外的,纯美而不失风雅,娇憨而不少个性,虽然近在眼前却遥若云端,漂浮不定以至无法看透,这样的女子是让人很有征服欲的,况且她就是儆王爷的女儿,本是想来在儆王那西域长大的女儿无法与自小在宫中的千金小姐们相比,即使用了手段都只是为了得到儆王的权力,如今见了李落葸真人,刘成的心里却不自觉地掀起了一丝的悸动。   钟磬敲响了八下,只闻司仪长长一声通报:   “皇上驾到,二皇子驾到。”   众人便纷纷行礼。   “免礼吧,此乃迎回儆王千金的喜宴,众人不必多礼。”皇帝缓缓的说道,声音稳重而低沉,尽显了帝王的威严。虽然落葸对这个皇帝是并无好感的,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气势是足以压倒众生的,有贯穿宇内的磅礴,有刺破惊鸿的壮观,而无尽的伟大仅仅来自于这一人,或者是来自于这一个名字——皇帝。   “落葸。皇兄叫你呢。”儆王见落葸走神便用手轻推了她一下。   “嗯?”落葸心中一紧抬头望向皇帝,而众人的目光也聚集在她一个人身上。   “好孩子,过来,让朕瞧瞧。”皇帝说道。   “是,皇上。”落葸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这不是在西域,这也不是在王府,这是在皇宫,所以要小心再小心,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皇帝仔细端详了落葸一阵,问道:   “落葸,西域可苦?”   “苦。”落葸渐吐出一个字,众人惊愕,整个宴上顿时鸦雀无声,也觉得这格格实在是大胆,便都竖起耳朵听着动静。片刻落葸婉儿一笑缓缓接道:   “虽苦犹乐,思亲之苦渐于心起,而却以责任使命为乐。四书中大学有言: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皇上治理天下以如天地般厚德载物的仁义之心,落葸既为您的臣子也是你的子女,敬孝两全,这比起苦便也是天大的乐。落葸还要感谢皇上让落葸深刻体会并且感悟到这份乐呢。”语气平和,字字珠玑。   皇帝怔了片刻并没有说话,突然大笑道:   “好,好,西域替朕养的好女儿,落落如玉,美人似鸢。今朕正式封李落葸为落鸢公主,赏山北宫中的星月方和为落鸢公主的府邸。落葸,你以后多在宫里住着,有空便过来陪朕说话吧。”   “谢皇上。”落葸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场戏还是演的极为到位的,欲扬先抑,既婉转的告诉了那皇帝自己的思亲苦,又将皇帝老儿捧得上了天,与天地称齐。   “落葸,你过来和朕坐。”落葸微微颔额,一颗心渐渐落下,却觉得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她一抬头,见到一张似是用剑锋削出来的脸颊,淡漠无比,落葸身子一颤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渗心的寒意瞬间袭来,他在皇帝身边,他是…二皇子?与刘成的温柔相对便更觉得冷漠,皇帝的儿子真是两个极端,不是盆火就是盆冰,她想起藏娇阁客人的对话,心里暗暗一默,慌乱的扫了他一眼便低头摆弄着盘中的食物,她是喜欢美食的人,可今夜的菜让她食之无味。   刘慕静静的打量了她一番,她方才的谈吐的确让人惊叹,可是他的心满满的是那日的月下之人柳如烟,再也无法去欣赏眼前的这个女子,他要得到的只是她嫁于他的身份,而不是心。   “连弟?”熟悉的声音带着莫大的疑惑,却又真实而响亮的在耳边响起,人生是变幻无常的,现在她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第二层,而这样的变幻都是来自那一个人。   12.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十一章 宴会(下)   颜瞿稍稍晚到,错过了刚才落葸封公主之事,刚向皇帝敬完酒赔罪一眼便扫到席上最耀眼的落葸,就是肤色和着装与平日不同了,神态表情,连皱眉的样子都一模一样。可她为什么是个女的?还进了宫?再三思索他还是忍不住这样叫了。   桌上的喧哗瞬间停了下来,都盯着颜瞿,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年轻有为在战场立过不少大功,平时总是胡闹的惯了,众人纷纷拿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想看他今日又是唱的哪一出。落葸望他一眼,并未答应,心中却是暗暗叫苦,颜瞿阿颜瞿,你怎么偏偏在这时出现,要是被揭露了我逃跑之事你非害死我不可啊,落葸回眼望一眼儆王,他微微摇摇头头示意她不必慌乱。   “怎么?颜将军认识这位落鸢公主?她可是才从西域回来十几天左右,都呆在王府里,你如何识得她?”刘成颇有深意的问了一句,皇帝也疑惑的看着颜瞿道:   “瞿儿,你认识落葸?”   “什么落葸,她不是李连吗?”颜瞿盯着落葸不愿移开视线,眼中充满了问号。   “这位大人,你莫不是认错了,落葸自回南昭就一直在儆王府中,还未曾有机会与大人结识。”落葸欠欠身恭敬的说道。   “你在城门那,还有藏…”颜瞿正要说却被刘慕一把抓住袖子:   “父皇,颜瞿他是认错了,儿臣知道是如何回事了,说出来只供大家一乐便好。”刘慕按住颜瞿起身道:   “听福安说,前几日颜将军遇到个长得玲珑小巧的男子,与颜将军甚是投机,并以弟相称想收了他来做小厮,可后来便没再寻着过,于是颜将军每逢喝酒只要见得相似之人便要前去相认,公主不也正是出落玲珑之人,还请父皇原谅将军的思蜀心切。”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落葸一眼。落葸心中松了口气以平和的目光看着颜瞿,颜瞿的衣袍在桌下被刘慕死死的踩住,他狠狠的瞪一眼刘慕,自知失礼便怄了口气不说话。   皇上锊锊胡须道:   “颜将军要是府上缺人,朕倒可给你数人,只是这等好男风的举动,对你堂堂大将军可不是如何光荣之事,老二说的对,你的日常琐事仅供娱乐,莫把朕的落鸢公主也连带进去了。”颜瞿转念一想,才恍然大悟,她如今是公主,无论她是不是李连都不能在皇帝眼皮底下相认的啊,他是心一急就犯了糊涂,于是拱拱手道:   “臣谨记皇上教诲,臣现在给公主赔罪了,自罚三杯。”颜瞿对落葸一眨眼,仰头便一干而尽。   刘成显然是心情不怎么高兴,却一直挂着那脸和蔼的笑容。落葸微微一想目光瞟向刘慕,他也正看着她,她对他笑笑以示感谢,可刘慕面上依旧冷得如冰一般,也不见得是对她有什么好感,可他为什么要帮她?众人喧喧攘攘的已近尾声,让落葸心中更奇怪的是为什么皇帝没有当众宣布她成婚之事?只宣布封她作了公主?   天宇慕心阁   刘慕一手端着青瓷茶杯,一手轻扣着桌案,眉峰微微深锁,颜瞿与落鸢公主的确是相识,他知道颜瞿自然不会什么认错人,福安也确实向自己提过颜瞿当日曾经在藏娇阁等他时遇到一位玉面小生,而今日在宴会之上也是颜瞿心直口快才说漏了嘴,难道那个李落葸在进宫之前私出了王府去了藏娇阁?但与颜瞿会面那天便是她刚从西域回来的那日,儆王爷怎么可能会让她男扮女装的出来溜达?或者是说她当天根本就是跑了?在赴宴之前才被儆王寻了回去?一切都太巧合了。而如今他在宴会上本只是想替颜瞿圆场没想到竟帮了她一个大忙,可是还有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对她会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可是竟然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13.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十二章 有约   落葸回府已有些时日,因为才与爹团聚便向皇上请求多留在儆王府些时日再搬去星月方和,其实她一点都不稀奇宫中的那大院子,不如在王府来的悠闲自在,有一句古话叫作“福兮祸所依,福兮祸所伏”,自上次进宫差点被揭穿她一想起来便是提心吊胆的,她不知道要是皇帝知道她不愿出嫁而出逃的后果是什么。要是住在宫里,万事便要小心,有千千万万双眼睛在盯着她,巴不得她这个新册封的公主早点玩完。与刘家结亲,不知道有多少皇亲国戚都是垂涎皇子的正房这个位子的,皇帝在想均衡势力中无意间又让她树起了各方的劲敌,怕当时在宴上说的那番话都有人认为是故意拒辞不想入宫吧。眼下皇帝是先放舒缓了进程,若是数日之后进了宫,没准哪天心情好又会跟她提结亲之事。既不能再说她曾经出逃之事,也不能泄露她是有功夫的。师父说过,一个轻柔女子是不应该舞刀弄枪的,是要有阴柔之美,懂的以柔制刚的。虽然当时是死命缠着师父授予她了点皮毛功夫,也懂得点轻功之术,可这该隐之时还是要隐的。   这半月来,未曾见过面的后宫的嫔妃,娘娘们,朝中官员的夫人们见皇帝如此重视,封了她落鸢公主,纷纷巴结了来,各府第的小斯都要将儆王府的门槛踏坏了。   这会儿玉儿正在点数了近日刚送到府上的物件,   “小姐,   这是皇后娘娘送的雪域貂绒披风,   这是兰贵妃派人送来的一柄紫络八宝白玉如意,   这是金夫人送来的东海金岚贵凤绣鞋,这是尚书夫人送的杨柳蓝玉镶金簪”   这已是听了数天了,落葸也从心底佩服这些人的举动,这些什么夫人什么妃的真的出手如此阔绰,天天送,日日送,干脆把整个宫中宝物全搬来送好了。   耳边玉儿的叨念还在继续,落葸已经很不耐烦,便吩咐道:   “一一去谢礼,说落葸很是喜欢。”   “对了,小姐。这是大殿下送的金玉同心玉佩。”玉儿指着一个锦盒道。   落葸眼睛一瞥,只见一个四四方方大小的红锦丝缎上放着一块圆润的玉石,而精湛之处在与玉石中间又以小的心形金兰紫玉镶嵌其中,既为同心之意,而这种金兰紫玉是前朝的珍品,十分罕见。落葸心里正憋气,同心玉佩,笑面虎,谁和你同心阿。   “玉儿,你这样…”落葸在玉儿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嘴角勾起一丝奸笑。   “小姐,这恐怕…”玉儿担忧的看着落葸不知如何是好。   “我还是不是你主子了,快去!”落葸假装生气的喝道,玉儿面上虽然为难却见了落葸气恼,便赶紧应声退了下去。   刘成大殿下,我是对你没有丝毫好感的,既然想要和我同什么心的,本姑娘这小小的任性你还是要受得的。   落葸慢慢的跺回房中,却见的桌上有一封书信。拆开道:   “玉首轩,不见不散。”落款为:颜瞿,而日期却是三天前,落葸心想定是有谁扣留了此信才以延期,为的是不让她见颜瞿,可是为什么呢,她也顾不得多想。换了平日的男子装束便自后门出了儆王府,直向首轩阁。进了当日的雅阁,只见颜瞿在自酌自饮,听见有响动便道:   “你终于来了。”他这样问,难道他足足等了三天吗?   “颜兄,你找我来什么事?”落葸嘻嘻一笑便滑到他对面坐下。颜瞿抬头见她依旧是男子的装扮,只是肤色没有故意的涂黑,嘴角便勾起一丝笑容点点她的额头道:   “你阿,堂堂的公主还敢穿男装?落葸,当日,我差点失言,你怪我吗?”   “怪啊。”落葸嘟嘟小嘴,整一个小女儿娇憨样。   “真的?”颜瞿眼中露出一点失落。   “怪你还会来啊?都要躲你这个大灾星远点,不然就死不承认才好。”落葸笑道,一脸的清澈,颜瞿看得有点出神。无论是男装还是女装都是让人无法自拔的清淡之美,像极了岷山空谷的蝶兰,遗世独立。   “可你肯定还是怪了,不然不会让我等了三天,”片刻颜瞿才自言道。   “我今日才见到信。你是不是故意把日期提前写了,今日才叫人送来?”落葸打趣道。   “哪有?我真的足足等了三天,好了好了,要你原谅我了别说三天,一百天我都等,这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咱们就大喝一场,不醉不归,我还是颜兄,你还是连弟。”颜瞿见了落葸心里一爽朗,喝酒的兴致也就上来了。   “为什么你不问这一切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以李连的身份出现,又为什么突然成了儆王府的小姐?”落葸狐疑地问道。   “连弟,你要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不必我多问。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你在我眼中永远都是同一个人。”   “颜兄,有你这样的兄弟我真的很开心,来,不醉不归。”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的好不畅快。   “颜兄,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落葸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说道。   “连弟想去哪里?”颜瞿问道。   “藏娇阁。”落葸小声的在颜瞿耳边说道。   颜瞿一脸的不相信:   “你…你…你现在的身份?去那地方。”   “当日我不也去了,此事甚为重要,走!”落葸白颜瞿一眼便自顾走出了玉首轩。颜瞿无奈的摇摇头,也只好跟在她后面:   “什么事这么赶急?”   “找柳如烟阿。”落葸回头瞥他一眼道。   “你找她做什么?”说刘慕找她他还信,怎么这落葸也去找她了。比起落葸,那柳如烟实在不入眼得很。   落葸微笑着不语,其实找柳如烟是幌子,她只想去找那块玉佩。   14.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十三章 寻玉(上)   藏娇阁内的雅间,只见垂帘微放,刘慕正端正而坐,静静的品着一壶淡茶,柳如烟轻轻拨着弦,偶尔深情的向帘中望一眼。玉佩之事没有再提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刘慕对她好像有一种不似以前只言片语都未曾说过的冷漠,反倒柔和了许多,今日那随从也未跟来,想来也是刘慕不愿外人来扰了清净。   “我们找柳姑娘。”落葸一进藏娇阁就对堆满笑容的老鸨说道。   “哪个柳姑娘?”老鸨装模作样的反问道。   “还有哪个柳姑娘?当然是你们藏娇阁的花魁柳如烟。”颜瞿大声的喝道,一脸的霸道。老鸨上下打量了眼颜瞿,又看看旁边的落葸,看着眼熟,心中也思量着这样的客人可吃罪不起,便急急道:   “我们如烟啊,几日一来都不招见客人了,两位这边请,我呀,一定给两位爷安排其他的姑娘,秋月阿,来招呼这两位爷。”边说边挥了手中的香巾要招了姑娘过来。   “她在哪房?”颜瞿抓住老鸨的一只手狠狠道,一副见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样子。老鸨有点傻眼了,见过凶的,没见过这么凶的,刚想再开口却直直被颜瞿的眼神瞪了回去,便扬手指指楼上西侧的雅间,落葸一看正是当日住的那间房,玉还会在那吗?颜瞿二话不说就拉起发愣的落葸上了楼,老鸨揉揉被颜瞿抓痛的手暗道:上面的人可是堂堂的二皇子,几日可都来见我们如烟,说不准以后为她赎了身这身份可就不同了,不怕死的你们就去吧。说着啐了两人的背影一口,自顾转了身去。   “柳如烟,柳如烟。”颜瞿嚷到,刚想推门进去却被落葸拉住:   “颜兄,我们就这样进去不好吧,何况我们是来听柳姑娘弹曲的,可不是来闹事的。你这样凶神恶煞的。”   “那你有办法叫她出来?”颜瞿反问道,落葸摇摇头,颜瞿一笑给了她脑门上一栗道:   “那就结了。有谁敢拦本将军不成?”一用力便将门掀开,一愣,落葸见了颜瞿的表情上前一看,也立刻愣住。   柳如烟在地上,轻躺在刘慕的怀中,刘慕的手搂着她的腰。二皇子?他是二皇子?啧啧,落葸心里一惊叹,顿时四个人都愣着没动。刘慕见来人是颜瞿,又看了此时怀中的硫如烟,自知失礼,便轻轻将柳如烟放下。   本是柳如烟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便匆匆起身去应门,不料踩了垂帘滑倒在地,刘慕见状便掀帘想扶她起来,柳如烟却顺势将身子往刘慕怀中一靠,再来就是颜瞿和落葸进来看到的这一幕了。   刘慕直直越过颜瞿看到了他身后的小生,再一看,发现竟是落葸,这便是她扮男装的样子吗?确是个清秀的小生,此时她正淡淡的看着刘慕,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呃,慕兄,我们只是…来找柳姑娘听听曲儿,打扰了打扰了。”颜瞿带着一脸狡黠的笑就要拉着落葸出去,却听得刘慕冷冷一声:   “既然来了,就共同品茶听曲就是了。”   “那怎么好意思,冒昧打扰,我们这就走…”落葸扯扯颜瞿的袖子道,她也没想到会如此之巧,这样的情况还是快走的为好。   “李…连,既然来了就坐下吧。”刘慕盯着她道,故意加重了李连这个名字,像是再提醒她,不想本皇子揭穿了你的身份,你就乖乖的坐下吧。原来他知道了,落葸无奈的看一眼颜瞿,颜瞿点点头,三人便坐到了桌前,柳如烟面色上不怎么高兴,却也只好悻悻的坐到了琴前弹起了曲乐,一时间桌上的三人都没有说话,颜瞿憋不住气不禁低声嘲讽道:   “还是你说的那样,没感情,对吧,连弟。”落葸轻轻一没有言语。刘慕看了眼颜瞿道:   “你何时对音律那么在行了?”颜瞿说的对,几日以来音律里只听得华美的旋律而不见真实的情感,比起箫的确是逊色多了。   “本来我也觉得好,这是连弟说…”颜瞿还没说完,落葸便在桌下狠狠踩了颜瞿一脚,颜瞿龇着牙瞪了眼落葸,落葸对他耸耸肩,好像是说谁让你多嘴的,而两人的动作却都被刘慕看在眼里,心里一嗑,颜瞿就和李落葸这么要好吗?   “李公子,上次你答应了要教如烟诗词琴技的,可你竟一声不吭的走了。”此时柳如烟扭着细腰就过来了,她深情的望一眼刘慕,又看向落葸。   “呃…其实这都怨颜兄,夸虚了小弟的才情,小弟对音律也是一窍不通,那日之言只是信口胡诌罢了。还望姑娘见谅。”落葸道。   “你明明…”颜瞿刚想开口却被落葸一眼瞪了回去。   “那倒是可惜了。”柳如烟低了低眉。   落葸突然想到寻找玉佩之事便走向床边道:   “这阁内的设置真是不错,枕都是玉面丝枕。”伸手一摸,玉不见了,那几日会来这房间的应该只有想来让她教琴的柳如烟了。对于落葸这无厘头的一句话颜瞿竟也笑答道:   “连弟若是喜欢,我派人给你送去。”   落葸心中思量,忽儿又笑道:   “那倒是不用了,东西总是别人的才好,你说呢?柳姑娘?”柳如烟面色一下子变的苍白,自知被李连知晓自己拿了那块玉佩,颜瞿则是听的一头雾水,疑惑的看着两人,刘慕却始终静静的坐着,好像是世外之人。柳如烟被落葸问得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一脸可怜相的坐到了刘慕旁边。落葸瞥她一眼,哼,这都是装给谁看呢?反正知道在你这,这次不巧,遇了你那靠山,下次再来找你拿。   天色渐暗,落葸告辞之后便起身回了儆王府,颜瞿说是要送她回去也起身走了。   15.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十四章 寻玉(中)   堂堂的南昭二皇子,居然生的像冰块一般。花魁柳如烟,走起路来摇得跟柳条似的招展。怪人遇到怪人还真是凑成了一对。刘成是不能嫁的,但如今看来这刘慕是更不能嫁了,若是真的要选,颜兄还不错,对她又是极为细心照顾,可这终究是她对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在落葸的心中,颜瞿就如同兄长一般,没有一点儿女之情。   对于她心中的那份爱,她还没有懂得,师父说爱就是一种心有灵犀的相知,一种相濡以沫的相许。而在很久以前的那个月夜中,她是否已经遇到了那个她相知的人?可是却不得以相见。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   对于在书上看过的句子,如今却有了一点的体会。而内心始终是纠结的。   “我也有过这样的思念,可是再也无法对她说了。”   “命运本就规定了它运行的轨道,我们只是沿着它走而已。”   “也许,可以的。但命运的改变也需要权利。”   那样清淡的声音在她的心间围绕,却因为夜里的风声儿渐强渐弱,让人听不仔细。当时的她也只好故作沉稳。他知道她是女子吗?或者他又来这里等待过她吗?她的手抚向那只紫玉箫,自那日以后便再也没有吹过了。眼一抬见已是半夜月明,将桌前的蜡烛吹灭。不多一会便见得微弱渐晕的月色中,一个黑影消失在儆王府的屋顶。城外的水边依旧是月光满溢,没有人,落葸的心中顿觉得一点落寞,转身便向藏娇阁的方向去了。今夜她已身穿黑色的夜行服,并用黑布蒙了面。既然柳如烟不愿意还,以她的身份不便在出入藏娇阁,被刘慕握了把柄可不是好事,那么她只有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何况东西明明就是她的,只是要回而不是偷。   由后门越进,直去了柳如烟的房间。帘已经微微放下,帐中的人已经熟睡,她蹑手蹑脚的走近帐边,刚想撩开帐帘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开,却是出的轻巧而削减了掌风,应该是不想吵醒柳如烟。她一抬眼见出掌之人却是与她同样的装扮,从那出掌的力道与内力看来,三招之内必然被擒,落葸看着窗户的位置便轻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黑衣人跟着追了出来,落葸用了轻功,不多时便没见了黑衣人的踪影,四处望望后轻点脚尖,上了儆王府的屋顶。   那黑衣人隐在一帐破布之后,眼见了那人进了王府,拉下脸上的黑布,赵福安一脸的疑惑,他本是奉刘慕之命暗中保护柳如烟,碰巧又遇见黑衣人深夜来访,便急急上了天宇慕心阁向刘慕汇报。   落葸憋气的很,明明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为何会出现这种意外,难不成又等天明了去?或许可以…她心里瞬时有了个法子。   16.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十五章 寻玉(下)   “主子,昨夜有黑衣人私闯柳姑娘房间,属下一路跟踪,却发现来人进了儆王府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属下…”福安看看刘慕的神色由担心到冰冷的转变,便不敢再说下去。   “恩。你继续去盯着,有任何动静都要来向我报告。”刘慕挥手示意他退下,难道是李连,不,是李落葸,她向儆王说了我与柳如烟关系不纯?儆王便遣人私下打探?自他知晓柳如烟就是那夜之人后,心里甚是怜惜,或许她是唯一一个懂得他的人。以往只是传言,这次却让她误打误撞亲眼看见了,可儆王派人夜访藏娇阁的目的为何?还独独进了柳如烟的房间?   以乐师的身份见柳如烟还怕她闭门不见?她不仅要见还必须撇开那个二皇子来见,人想不断完美自己的心是每个人都有的,特别是你在某一点吸引人的时候,就更想要在那一点有所发展,把握一个人的心理并不难,只要懂得她要什么就好了。落葸理理身上月白色的袍子,坐在雅阁内等柳如烟。柳如烟听说有乐师前来,也是急急的相见,若是能碰到了大师对她的音律指点一二就好了。推门进来一见落葸正微笑的着看她,柳如烟的脸一下子就变的苍白,刚想转身走却被落葸拉住,随带把房门掩了:   “如烟姑娘急什么,小生可是来教姑娘音律的啊。”   “谁要你教了,你不说你也不懂吗?”柳如烟瞪了落葸一眼娇声道。   “玉佩还给我,其他的什么都可以给你,就是那玉不行。”落葸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   “什么玉佩?我不知道什么玉佩。”柳如烟不承认,她知道那玉定是个宝物,连二皇子刘慕的随从见到它时都万分吃惊。   “你…”落葸没见过那么不讲理的女人,忍了口气又道:   “条件你尽管开。”   “好,听说你对音律很有造诣,特别是箫,若你愿意教我…”柳如烟瞥落葸一眼,缓缓的说道。   “我吹给你听,就一曲。学不学的会那是你的事情。”落葸心一横,也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了,若这软的她不给一会给她来硬的好了,想着便从腰间取出了那支紫玉箫,轻轻搁在唇边。   乐声荡起的那一瞬间,仿佛置身于山间温润的泉水之中,无数的水珠扬起心灵的悸动,又好像清晨在一片无边的竹林中静静呼吸甘甜的空气,丝丝沁入心脾。在每个音符之间又捕捉到了风月之景,落花之影,乐声娴雅紧致,带来不同的心情和感受。   刘慕恰到藏娇阁,不觉被箫声所震惊,是她,除了她没有人会吹出如此的箫声,他立在门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似是整个人都融入其中,然则一曲完毕方才回过神来,准备抬手扣门。   17.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十六章 错过   落葸将唇边的紫玉箫拿下来,向柳如烟摊了摊手。柳如烟会意的从袖间拿出那块玉佩递给落葸后,轻声的说道:   “公子的箫声,如烟确是不会。”语气里是有敬佩,有羡慕,也有丝嫉妒,那张秀气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黯然之色。   落葸嘴角勾起一丝淡笑,手一扫就将玉佩收进腰间。刚想转身走,却听见有人敲门,转念一想,竟推开了窗轻身一跃。柳如烟傻眼的望望落葸离开的方向,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去开门,却看见刘慕立在门外,他眼中有一闪而过温情之色,脸上因为某种情绪而微微显得紧绷。   “二殿下。”柳如烟正想行礼却被刘慕一把扶住道:   “以后不必称我为殿下。”   “这是为何?”柳如烟疑惑道。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知己,那夜是,今后更是。”柳如烟一怔,身子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栗。虽然想不明白刘慕的话,但能得到二殿下如此的垂怜她还担忧什么?她微微一笑,点点头。   “落葸!”她自藏娇阁出来正嚷嚷的嘀咕着什么面前突然闪出一个高大的黑影挡住了去路,要是再往前迈一步,就撞到了那人的胸膛。落葸抬眼,看见颜瞿一脸灿笑的挡在她面前,阳光从侧面洒下来,映出他高挺的轮廓。落葸偏着头看了他一阵,颜瞿一脸奇怪的用手挠挠头问道:   “不认识啦?”   “呵呵,没有啦,只是,好久没见你了,见过颜兄。”落葸不好意思的笑笑答道。   “你啊,走路一直死死盯着地,好像它欠你几百万银票似的,我跟你好一会了你都没发觉。”颜瞿大笑道。   “走路当然要是看着路走,那路不就是在脚下吗?脚下的不就是地吗?”落葸狡辩道。   “行行,你有理。对了,连弟…不…落葸,你几时进宫?改日咱两再去喝一杯可好?”颜瞿道。   “就快了,到那时咱们就很难再见了,别说什么喝酒了。”落葸失落的道。   “怕什么,我到时去找你就好,我常常出入宫中,有谁敢拦了我不成?”颜瞿拍拍胸脯道,每次都是一句‘有谁敢拦我不成’,皇帝要是有心拦你,就谁都敢拦你了,单纯的颜兄,落葸心里不禁叹到。   “颜兄,你可知我这次进宫可能就很难出来一次了,我是注定要嫁给刘成或刘慕的,难不成以后咱们还单独约出来喝酒?唉,现在还是我自己选,说不定几时就是皇上给我定了。”落葸认真的说道,那满是伤感的神色却被颜瞿看在眼里,他的心猛然被刺痛了一下。沉默了一阵便轻声唤道:   “落葸…”   “恩?”   “总会有办法的。”颜瞿严肃道,突如其来的话,让人始料未及。   落葸怔怔的看了颜瞿一眼忽然笑道:   “或许吧。”一句不确定伴随着眉宇的愁绪浓重的弥散开来,神色中竟有一丝无奈与自嘲。   不,不是或许,是一定,找个时机我会去求皇上,求他将你许配于我,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一定会给你你想要的生活。颜瞿在心里喊道,握紧的拳头微微发白。   18.第一卷 扬红微醉湿落花-第十七章 洛神赋   日升月恒,时间如同指尖的细沙,沾染了风月的气息,流失在白昼的明媚和暗夜的未央中。海棠花瓣已落满了庭院,粉白的一片让人安心。尽管落葸已经很珍惜地过着在儆王府的每一日,但进宫入住星月方和的日子还是来了。回来王府的日子她大多都陪着爹,在他处理公事时便砌了雪山初芽悄悄放在他的桌前,儆王在案桌上写奏折,她就在一边的塌上读书。也许这就是常人家的父女生活,但却是倒计时的,未能在膝下尽孝是她最大的遗憾,也许这一入宫就很难得再回府一次,想着这些,心里的苦涩滋味自然是绵延不绝的。   “落葸,再过几日便要进宫了。”那日夜里儆王爷突然放下手中的奏折对案边的落葸道。   “恩。”落葸点点头,摇曳的烛光映得她的眼睛闪闪的。   “孩子,进了宫不比在家了,也不比在西域时候的那么自由自在,一言一行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懂吗?”儆王抬手拍了拍落葸的肩道。   “恩,这些女儿都知道,女儿会牢牢记得爹的话的。”落葸回道,儆王满意的点点头。落葸眉微微一皱道:   “爹,女儿一直有一个疑问。”   “你说吧。”儆王道。   “我娘亲她…还在人世吗?落葸记事以来便没有见过娘。”这是落葸一直憋在心中想问又不敢问的话,可是如今她再也忍不住了。   “你娘她…”儆王神色悲痛,顿了顿声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爹,他们说是因为我去西域,娘因思念成疾就…”落葸道。   儆王听着落葸的话,慢慢行到书阁边小心翼翼的将一幅画卷展开,是一幅为《洛神赋》的挂画,看色泽历年已久,可是却保存得如此完好,画面略显毛糙,想来是有人用手掌抚过无数次了。见了画中的女子与自己的眉眼十分相似,落葸心里动情的一紧,便轻唤了声:   “娘亲,这是…我的娘亲。”   这是我亲生的娘亲,是我记忆中未曾有过的娘亲,是脑海中幻想过千百遍的娘亲,想着眼中的泪就滚落了下来,一滴滴晶莹的在画卷上留了痕迹。   “这是爹爹亲自为你娘亲画的,在我娶她之前。”儆王爷说道,眉宇间全是温情与甜蜜,那就是爹为娘作画时的心情吧,是一种叫作幸福的心情。虽然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但心中的爱是不会随时日而消磨的。在千万人海中犹记了那“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誓言,和那“持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盟约,如今当千帆过尽时独剩了一人悲切的思念着,那人,和那老去的时光。这就是爹最大的苦楚吧。   “落葸,你进宫后,将此画带去吧。也好有个思念的物。”儆王道。   “爹,那你又如何来思念?”落葸问道。   “爹拿画作什么,人已在心中留了影,画不会动,影却是会动的。”儆王爷意味深长的说道。落葸思索片刻点点头,收起了画。   19.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十八章 进宫   次日,宫里的车队已经停在了儆王府门外等候。   玉儿正在房内帮落葸梳妆。   “玉儿,咱们这次不是先去见皇上,弄得简单点就好了,免得让人见了,说了我们儆王府奢侈浪费去。”落葸道。   “知道了,小姐,你已经交代过了。”玉儿将落葸的长发绾了个髻,插了一珠玉兰簪,正好与落葸的一袭月白色束身蝴蝶袖群相称,看上去素洁而淡雅。   “玉儿,你不必跟我同去了,就好好的待在王府,我爹是不会亏待你的。我去的虽是宫中却是比不上王府的轻松。”落葸看了一眼玉儿淡淡道。玉儿自小就跟着她,感情早已如同亲姐妹一般了,她知道宫中波澜起伏的生活,自是不愿意带了玉儿去受苦。   “小姐,求你不要抛下玉儿不管。”玉儿一听便“噗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脸哀求道。   “玉儿,听我的话,别与我去了。那宫中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落葸扶起她说道。   “小姐,玉儿自小没爹没娘的,是苏先生将我买了回去,从小就一直伺候小姐。今生今世玉儿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玉儿是不会离开小姐的。不要说是进宫,就算要玉儿死玉儿也是没有半句怨言了。”玉儿一边说着一边就哭了出来。   “玉儿你…”落葸心里一酸,不知说什么好,这个傻玉儿,连什么死啊活的话都说出来了。   “小姐,你就带上玉儿吧,玉儿能照顾小姐的。”玉儿恳求道。   “好好好,拿你没办法了,走啦!记着把额娘那幅画像带了去。”落葸啐她一口。玉儿破涕为笑,赶紧为落葸拿了包袱去。落葸摇摇头走了出去,回身时已到了王府门外,虽是在这住的时间不长,心中却已有了深切的留恋,毕竟这是她出生的地方,是她真正的家,是她的根,她的本啊。活着不过十几载,却要离开这里两次,是否当年还是婴儿时她也是大声的哭啼着不愿离开呢?落葸惨淡的笑笑,坐上了马车,将身子靠紧了玉儿,她多么希望由儆王府到皇宫的路变得长一点,这样她就可以再多呼吸一刻宫外的空气,自由的空气。   帘外的景致不断的变换着,山间的雾气映在落葸的心中也顿觉得厚重起来,经过半日的颠簸,马车在星月方和门前停下。   “落鸢公主吉祥。”一下车就见了一位老太监领了一队人向她行礼,落葸习惯性的急忙将他搀起,不料他身子一颤却跪的更低,慌忙的说道:   “公主折杀老奴了。”落葸转念一想,一个公主搀扶太监是不太符合规矩,便放了手,正正身子,翩然一笑道:   “都免礼吧,我…本公主想进去看看。”领队的老太监是后宫事务的总管李才德,一直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着的,特受命来迎接落葸。呆在宫里的这些年头,他看惯了公主小姐们的娇惯贵气,见了落葸却觉得清新自然,全身都透着一股特别的灵气,丝毫没有主子的架子。   李才德正想着,转眼看落葸已走远,便一甩拂尘急急的跟了上去。一路上所经过的房间都一一为落葸作了介绍。走到一处檀木门房间落葸停住了脚,李才德忙说:   “这就是为公主准备的房间了。”   落葸轻轻的推开檀木门,房间最里面是一张用紫木雕镂着荷花图纹的大床,幕帘垂放,屋子的中间有一张简单的圆木桌案,案上摆了一盆雨墨兰,四周的壁上都挂有名家的诗词和画作。   竟然和在西域的房间一模一样,落葸不禁有点傻眼,正想开口询问李才德急忙解释道:   “这是大殿下特意为公主安排的,也不知道公主喜欢不喜欢?”   “哦,怎样都好。去看看别的房间吧。”落葸瞟了一眼房间淡淡的说道。   20.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十九章 心机   成祥阁。   “落鸢公主可进宫了?”刘成一面用丝绢擦着玉器上的灰尘一面问道。   “今日刚进。”管家刘二道。   “上次退回来的玉搁哪了?”刘成眼中有笑意。   “在这,这个李落葸竟然如此不识抬举!大殿下您…”刘二捧起锦盒疑惑的问道。   刘成没有说话,依旧面含春风的拎起被落葸退回来的玉佩仔细端详,玉佩中间呈了个心形的空窟窿,显然是被人将中间那块金兰紫玉挖了下来,分成了两半,不再是什么同心玉佩,现在倒是分心玉佩了,忽而道:   “玉公子可请到了。”   “在堂内候着呢。”刘二指指外厅道。   “请他进来。”刘慕道。   不多时,玉珏便翩然而至向他福福身子道:   “参见大殿下。”刘成微笑着让他免礼,迟疑片刻后将那玉递到身后的玉珏眼前轻声道:   “玉公子看,本王还有希望吗?”   “落葸自小生性顽皮,还请大殿下不要与她一般计较。”玉珏压住心里的笑柔声回道。   “计较?你想我会为一块碎玉去责问她么?只是,玉公子,你的话可算数。本王已经答应给你你想要的信息,公子的行动又在哪呢?”刘成的脸顿时蒙上了一层灰暗,手掌轻滑过玉珏的肩点住他的腕间。   “殿下,颜瞿的信我已经帮你阻拦了。”玉珏不动声色地推下刘成的手,身子往外偏了偏。   “颜瞿?你以为父皇是媒人吗?将军和王爷连亲,父皇还指望能睡的安生吗?落葸此次回来本就是与刘家两位皇子成亲的,重点是刘慕,怎么做才能让李落葸不想嫁他,甚至恨他,李落葸只能是我的,儆王的兵权也只能是我的。”刘成看了玉珏一眼,随即一扬袖袍在桌案边坐下。   “请大殿下明示。”玉珏道。   “本王告诉你一个故事,你自然知道该如何做。”刘成笑笑道。   “那玉珏何时能见落葸?”玉珏道。   “到时本王自会安排。”刘成温和的笑笑,亦如季春和谐的风,吹落了满树的杨花。玉珏眼前朦胧的一片,他的生世之谜也许唯有刘成能帮他揭开,可是究竟如何做是对,如何做是错?他的好奇心越来越大,有无法自制的意念。每个人都是因为一种意念而去追寻的,他的唯一的意念,或是他唯一的欲望便是他的身世之谜。而刘成的心机,他也无法彻底的想透,刘成为人心狠手辣,却依旧有让人无法抗拒的柔情,好像任何阴险之事自他的口中说出来都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21.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二十章 试探   “皇上招落鸢公主觐见。”听见传召,落葸心一惊,住进星月方和不过两日的时间,皇帝就要召见她了,他会对她说什么呢?自星月方和到金銮殿的路途她都一步步踏得小心而实在,李才德在前面引路,到了金銮殿才指指旁边的厅阁躬身道:   “皇上在凛然阁阅文呢,公主里面请吧。”落葸点点头,对李才德道:   “劳烦公公了。”李才德对她颔颔额,示意她不用紧张,才对阁那宣道:   “落鸢公主到…”   落葸轻推了门,走了进去,见皇帝正在阅读书籍,便跪下请安:   “落葸参见皇上,皇伯伯。”皇帝见她来示意她平身,合了面前的书才道:   “落葸啊,朕第一次见你时你称朕皇上,朕第二次见你时你称朕皇上皇伯伯,这是何理啊?”   落葸见他神色放松,应该是心情大好之际,便微笑道:   “落葸第一次见您时,行的是宴会臣之礼,故皇上。这一次落葸是先行以臣之礼再行以子之礼,故皇上,皇伯伯了。”   皇帝听后,眉色若然,点点头道:   “好一个臣子之礼,来,落葸,过来看看这《木术》,朕是研究了好多天也理不出任何头绪啊。你聪慧过人,对事物又有自己的见解,你可能够帮朕剖析下这本学术?”   落葸点点头应礼翻开那本蓝本手抄名为《木术》的书,从翻破的外皮和墨迹褪色的程度来看应该是年代很久远了,而且很可能是关于这种学术的绝本之作,字迹上看是一种古怪的文字,却又不止是一种文字,整个篇幅也能她能够识懂的字,倒着连接便能将它们连接成一句完整的话,一连几页都是如此,再从页面的配图都是以植物为主,应该是研究植物的学术,她内心暗道这是最简单的藏字解谜文,就是用其余几种字来混淆读者的眼睛,便于隐藏和传代。皇帝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试探她是否是自以为是罢了。   她抿了抿嘴角跪下道:   “皇伯伯,落葸愚钝,实在是看不出来。”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也一眼将书一推笑道:   “也罢,就不研究这些古怪之物,朕好好和你说说话。”   “是,皇伯伯。”落葸道。   “落葸你可喜欢这星月方和,住的惯吗?”皇帝问。   “星月方和如水帘洞天,环境雅致,落葸很喜欢,自然是住的惯。”落葸笑着答道。   “朕也是希望你是真的喜欢,真的住的惯。宫内的生活没有宫外的自由,无论做什么事很多时候都要受到限制。”皇帝看她一眼,略有深意的道。   “限制即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限制自然是不可少的。”落葸认真道。   “呵呵,对,落葸啊,你知道朕为什么将你的婚事拖延了吗?因为朕要想,该为你选谁,成儿和慕儿你都见过了吧?自己心里有没有什么意思呢?”皇帝颜色稍和,却还是提到了重点。   落葸故作羞涩的抿着唇不好意思开口,整一个小女儿的姿态。皇帝见她如此便笑道:   “朕知道这对于女儿家来说羞赧的很,朕会给你时间考虑,等你想好了再做决定也不迟,朕给你一块自由出入宫的令牌,若是想家了就回去看看,朕怎么能亏待朕的女儿呢,啊?”   “落葸受宠若惊,在宫中如何会亏待落葸?既来之则安之,哪有随意之理。”落葸思量着说道,通常是与皇帝说话就说与心中相反的话便是对的了。   “朕的好女儿。可这令牌你还是得收着,以备不时之需。”皇帝大笑着道。   “是,皇伯伯。”落葸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波浪不惊的接过令牌,这次皇帝这令牌才是心甘情愿的给她了,她这与皇帝的周旋之术还是挺有用的。   “落葸阿,那你先回吧,朕还要召见大臣们呢,有何不习惯尽管给李才德说,啊?”   “恩,落葸告退。”落葸福了福退了下去。   落葸独自走在由金銮殿返回星月方和的路上,却突然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走廊,刚才来之时李才德在前面带路,她也没记住究竟是从哪个走廊过来的,总不可能又回去问皇帝她该怎么走吧。心一横,走上面那条好了,总之无论怎么走总得遇见个人,问问就行了。一路走了却是安静的奇怪,也没见半个宫女太监的,越走越觉得不对,四周的景物看着也极为陌生。落葸暗道,不会迷路了吧?又见一个岔口,急急埋着头就越了过去。   “哎哟!”突然额间传来一阵疼痛,身子重心不稳的就向后仰去,就在她即将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不,应该是说搂住了她。   22.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二十一章 迷路   她抬眼,一张磊落分明的脸就咫尺之上,那眼眸如秋日的寒潭,深邃而寂静,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泛起了微微波澜。   两个人见是对方都一阵愣住,落葸突觉她腰见那双有力的手紧了紧,她意识道两人姿势的暧昧立马推开刘慕道:   “咳…谢谢。”又慌乱的理了阵衣袍,她白皙的脸颊顿时浮起一阵红晕,如渲染在玉瓷上的彩釉。   刘慕见她如此心中觉得好笑,便抬抬眉梢问道:   “你来这做什么?”   “我…是回星月方和。”落葸小声的说道,刘慕惊讶的望着她,扬扬手指指不远处的牌匾,落葸望去也是一脸吃惊道:   “什么?天宇慕心阁?我为什么会走到这阿?”刘慕摇摇头表示不解,忽儿又道:   “我带你回去。”   “不…不…用麻烦了,你叫个宫女什么的带我回去就好。”多和这冰块多呆一会,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被冻成冰,何况他是二殿下,何人敢屈他大架啊?   刘慕冷冷的瞪她一眼,二话不说的撩袍便自顾的往前走了,一副跟不跟来随便你的架势,落葸吐吐舌头,只好快步追上他,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绕过了走廊,通过了曲径,又穿过了陌上花园,才远远见了星月方和的牌匾,是她的确自己走的远的离谱?还是这冰块成心整她?她不知道为什么回去的路会变得如此之长。她刚想说送到此便好,刘慕突然转身扣住她的手腕问道:   “以后不要乱走。”由于用力太大落葸的手腕隐隐的生疼,落葸已呲牙叫道:   “好痛…”刘慕静静的看了她一会才放开她冷声道:   “天色晚了。进去吧。”落葸点点头,小跑着进了星月方和,刘慕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星月方和的门内才转身离开。   此时已是傍晚,玉儿见她迟迟不回便在门口等她,见落葸回来便高兴一笑道:   “小姐,你可回来,急死玉儿了,就怕你在皇上那出了什么岔子。”   “没有啦,只是小姐我迷路了。”落葸一眨眼无奈道。   “那…小姐你怎么又走回来的?”玉儿吃惊道。   “呃…不说了,我饿死了,吃饭吧。”落葸拍拍肚子道。要是告诉玉儿他是被那冰块领回来的估计玉儿会被吓着。   “我早就给小姐准备好了。”玉儿笑着说着便领了落葸去。   想了想又道:   “小姐,刚李才德公公来了一趟,说是小姐进宫了,明日应当去拜谒皇后娘娘的。”落葸点点头,这是自然的事,接风宴上皇后回避所以没有见到,来了宫中,理应去先拜谒这后宫之主。见过了皇帝,见过了皇帝的两个儿子,都是稀奇古怪的人,可这位皇后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23.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二十二章 后宫之主   金銮殿的北侧便是皇后所居住的淑玉殿,自星月方和绕过十合走廊,经金銮侧厢再到淑娇殿。落葸理理衣襟,由淑玉殿的宫女带了进去。暗紫色的尾帘重重的垂下,远远见帘中的榻上斜倚了一个人。   “皇后娘娘,落鸢公主来了。”宫女轻声的禀告道。   “知道了,都下去吧。”声音轻柔,又似无力。   “落葸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落葸行礼道。   “落葸阿,来,过来,让哀家看看。”皇后抬了抬手说道。落葸轻挑了帷幕进去,榻上皇后眼睛微阖,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她是有四十余载的人。   她抬眼见了落葸和蔼的一笑道:   “真是个水灵的人儿,怪不得皇上如此看重你。”她的眼睛斜长眉目含情,有一种妖冶之气,恐怕玉珏都不及她。而落葸奇怪的是刘成与刘慕都不像她,难道皇后膝下无子?皇帝的两个儿子都是侧妃所生?   “哀家知道你一定是在想,为何两位殿下都不是哀家的儿子吧?”皇后一句道破,落葸自知方才走神失了礼便道: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不介意的笑笑,拉了落葸的手就缓缓说道:   “哀家的儿子,早在十六年前就已染疾过世了,那时南昭瘟疫盛行,国家处于多事之秋。我的翡儿那时不过才两岁…”皇后眼中浮起一阵雾气,十六年前,又是十六年前,在那一年内又有多少的这样亲子分离的场面呢?而自己不也是其中的一个吗?   “皇后娘娘,别再伤心了,落葸也是那时去的西域,能明白思亲之苦,要是您的孩子还在世上的话也一定会如此思念您的。只是落葸有个疑问,那时皇后娘娘甚年轻,为何不想再要一位皇子呢?”落葸疑惑道道。   “哀家那时体弱,生下翡儿后一直大病了几月,一直汤药不断,后来太医说,由于药服用的过量便不能再怀孩子了,那时刚失去翡儿,皇上体恤哀家的爱子心切,便将瑾妃妹妹的孩子抱予我养。只是终究是别人的孩子,血缘相系,母子之情哀家最能体会,哪个母亲不想日日见着自己的孩子呢?看着他长大成人呢?”皇后娘娘道,平平道来的那一段往事,究竟包含了多少的泪水与痛惜。   “我想大殿下和二殿下也会待你如亲生娘亲一般的。”落葸安慰的说道。   “落葸,哀家知道你自小与你爹分别,心中也是有苦的。但是你能在宴上说出那样重义的话也是深得皇上和哀家的心阿。”皇后道。   “皇后娘娘谬赏,那只是落葸心里所想罢了。”落葸道。皇后点点头,片刻后又道:   “只是,关于结亲之事,哀家希望你能够权衡好,毕竟这不是一般的男婚女嫁,哀家的话,你懂吗?”皇后神色里显露了威严之色,不愧是皇后,变脸如此之快,开始可以柔弱的泪水盈盈,说道关键点还是可以铿锵点到。落葸急忙点点头,召见她的人,没有一个不提到这结亲之事,还有那个皇帝,虽然说给她时间考虑,可是总不可能一直考虑吧?他们是在不断地提醒她要快要快要快!   皇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轻柔道:   “落葸,你来扶哀家起来,咱们去碧宁湖走走。”   “是。”落葸边低头应道,边走了过去。   24.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二十三章 舞画   “诏天之子,既以刘氏万福。仅以祭天于祈,厚德载物,万代朝贺。共求民心之所向兮,臣子之所忠兮,洪福齐天,普众永享天伦之乐兮,以生灵之心,同愿兮。”落葸与宫内众人同在采月楼东侧的祭天祠跪拜,听着宣读之辞不禁觉得此举过于形势,敢问在此跪着的人有几人又是真心真意为他而祈福的?人们畏惧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那个位置,一掌之间,握予世间人的生死,其中,也包括了他自己的。今日的王者又苍老了一岁,临风而立在祭天台正中,俯视着仰望他的臣民,迎风转身,双膝而跪,他的面前便是天,是唯一能受君王跪拜的苍穹。   “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拜。皇帝起,祭祀毕。接下来的就是在碧宁亭举行的宴请。落葸四处张望,在一群身着官服的人群中找到了穿着一袭蓝锦底金丝落边的儆王。于是上前匆匆低头一礼:   “儆王爷吉祥。”抬起头的瞬间向儆王调皮吐吐舌头。   “落葸?”儆王爷错愕的一惊,这鬼丫头,戏谑起爹来了。落葸开心的一笑,便上前挽了儆王爷的手道:   “自进宫后女儿就好想爹。”说着撒娇的蹭了下儆王爷的手臂。   儆王爷拍拍落葸的肩道:   “爹也想你阿!近来过得还算安稳?没闯祸吧?”   “女儿才不会闯祸呢。”落葸偏着头答道,父女俩一言一语聊得十分愉快,尽管与儆王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却不会因此而隔阂。   皇帝正坐于碧宁亭中央,左侧旁是皇后,右侧旁是儆王。再是刘成,刘慕,颜瞿,落葸在儆王后排,四周又围坐着官宦大臣以及后宫眷属。颜瞿看见她对她爽朗一笑,她也回一个笑容,刘慕淡淡的看她一眼后便转了头去。刘成在和后排的人说话没有看见她。   “听说啊,此次司丞相之女林芷萱小姐要当场献艺为皇上祝寿呢,我见过她一次,真是个美人胚子,咱们等着看吧。”一个看热闹的小宫女对旁边的一个年龄稍长的宫女道。   “你这个小丫头,就爱看热闹。”旁边的宫女啐了她一口道。落葸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禁也好奇这丞相之女究竟如何个献艺之法。   “丞相之女林芷萱为皇上献曼舞一支。”李才德宣布道。   声音刚落,便从水榭玉台缓步走出一袭红装的女子,头挂锱铢,额上挂着红玉珠链,及腰间的长发用绯红丝带缠绾,玉肩半露,腰处用暗紫锦带收束出矫好的身段,裙摆大大的洒开,在周身铺了一圈。落葸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方才想起便是皇帝为她接风的寿宴上看她的那个清秀的女孩,只是眼里没有了那许傲气,精心打扮后倒是多了一份妩媚。原来她就是小宫女口中的林芷萱?林芷萱先向皇帝行了一礼。只闻音律响起,她丹唇轻启,光亮洒下,方才见了隐于黑暗中的一方素色屏障,和一张桌案。她轻巧拿笔染了墨,长袖一挥,将墨往屏风上一洒,落葸暗暗一怔,原来她要舞画,只见林芷萱随着音乐的起伏一个旋身,笔尖草草在屏风上勾出几笔,又一个旋身,裙摆飞起,像蝴蝶的翩舞,灵动中有飘渺,柔和中有跳跃,亦近亦遥,似真似梦。音乐的音律渐变,也见得屏风上画面渐变。人与舞的融合,舞与曲的融合,人与曲的融合都恰到好处。忽而音律到最高处,弹琴之人一停,全场顿时寂静,又再重重的将琴弦一挑,余音震回,令人意犹未尽,此时林芷萱也画完最后一笔。屏风上是一幅山水江山图,泼墨大气,渐浓渐淡,从笔触间的有力与笔锋的精神,便知这林芷萱作画的功底不凡。又以金墨提了“寿比南山”四个大字,犹见建安风骨。   众人都是甚感惊讶,颇有此景只应天上有的表情,场上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着皇上先开口。落葸望向中间的皇帝,他轻声问道:   “你就是丞相之女?”   “正是臣女。”林芷萱回道。   只见皇帝忽儿大笑着道:   “好,好个寿比南山,一曲山高水长,一舞别开生面,一画妙笔生花,一人风华绝代。朕重重有赏。”脸上甚是喜悦,看来他是很赞赏林芷萱。   “小女子谢过皇上。”林芷萱道。   “不知这弹琴之人又是谁?对音律如此精湛。”皇帝道。   “是民女求寻的民间琴师。”林芷萱道。   “带他上来见朕。”皇帝笑道。   不一会便听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草民玉珏,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25.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二十四章 秘密往事   玉珏?玉珏?落葸眼睛一闪,伸长了脖子望水榭台中央望去,果然是他,他如何会在此,为什么他也进了宫?   “琴师快请起,朕封你为御用琴师。只是不必随时呆在宫里,朕想留人才,可是却不扰乱你的生活,玉爱卿,你看可好?”皇帝笑着说。   “玉珏叩谢皇上。”玉珏跪下行礼道。   皇帝点点头又侧身对刘慕道:   “慕儿,你熟于音律,没事时可以与玉爱卿切磋切磋。”   “是,父皇。儿臣会的。”刘慕回道,抬眼冷冷扫了一眼玉珏没有任何表情。   刘成则对玉珏微微颔了颔额。   “皇后,你若喜欢改日叫玉卿家为你弹奏一曲便可。”皇帝见皇后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玉珏便道,皇后一挑丹凤眼捂嘴笑道:   “哀家并不熟知音律,只是觉得这琴师竟生得如此妖冶。”   “那倒是与皇后有相同的魅力。”皇帝小声道,皇后羞涩的一侧头,眼中尽是暖意。   落葸看着玉珏的背影离去的方向,看看四周好像没人注意到她于是也急急的从后面离开追了过去。穿过了走廊却依旧不见他人影,刚想往回走却重重被人拉到了假山后面,一片黑暗中玉珏从背后轻拥着她在她耳边道:   “落葸,我在这。”落葸挣开他的手回头道:   “你来干嘛?怎么会为那个什么林芷萱伴琴的?你的才华是不能被埋没在宫中的。”   “落葸,你刚也不听到了?皇帝没有限制我的出入。”玉珏弹弹肩上的灰得意道。   “这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落葸道。   “对,我也是来告诉你,这宫里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玉珏嘲讽的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落葸对他的话不解。   “十六年前,你刚去西域那会儿,后来你娘怎么死的?”玉珏挑眉问道。   “听人说是思念成疾。我爹也甚不愿提起此事。”落葸答道,眼中有一丝伤情。   “世间有一种百合绛草,只生于空落幽暗的山谷,沐之天地灵气而通得丝毫人性,在人情感最软弱的时候使用便能致以毙命,死后无任何异状,只是神情痛苦难言,仿若思念所致。而这种百合绛草只有邸封才有,来自于邸封又懂得使用它的就只有当年的瑾妃娘娘。”玉珏缓缓的叙述道。   “你说我娘是死于这种草,可是那个瑾妃娘娘与儆王府毫无冤仇,就算有又为何光光是对我娘下?而我爹又为何不知?”落葸心里一惊道。   “儆王未必知道,那几年之内,战乱不断,你爹屡次立下大功,朝廷之内,儆王的势力越来越大,甚至威胁到了年幼的刘成和刘慕,你不曾想过或许你去西域不是因为八字相合的关系?而你爹的软肋就只有你娘和你,要锉你爹的锐气,你说该如何做?十六年前你离开南昭的那年后宫紊乱,当年皇后的皇子刘翡染疾而死,刘慕被抱去给皇后娘娘带大,瑾妃应该意识到朝中的情况,如何为刘慕做有利于他的事情,让他得到皇帝的重视,如何为他铺平以后的路,铲除一切的牵绊?母以子贵,自己的儿子被带走的打击,又迫切希望他能成为将来王者的心情,你说,一个柔弱的女人不能对儆王下手,因为她不能也不具备那种能力,你已离开了南昭,那么剩下的只有你娘了。”玉珏解释道。   “可是就算我娘是死于那样的草,就算一切的巧合都让瑾妃有杀人动机,那也不能断定就是瑾妃做的。”落葸客观道。   “在你离开后不久刘慕的亲娘瑾妃曾因为将来你婚约的事情去见了你娘。两人本来一直关系甚好。却不知说了一些什么话在那一日两人便吵了起来,被值更的小太监听见了。后来瑾妃离开不到几日后来你额娘就因为极度思念而抱病而亡。而当时去宣的你娘来瑾妃府上的小宫女,没几日那小宫女也失踪了。你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玉珏问道。   “可是玉珏,你随我才到南昭而已,这些的种种连我爹都不清楚,那你又如何知道?”落葸反问道。   “你相信我吗?”玉珏道,落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结亲的事情你自己考虑吧,我只是不想你错嫁了杀害你娘凶手的儿子而痛苦终生,落葸。我走了,日后再来看你。”玉珏飘然的一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落葸呆呆的立在原处,脑中是一片混乱,她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   26.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二十五章 来访   隔日,落葸正于书案边看一卷诗书,以往在西域内心有心事时亦是如此,也许只有在书中沉静才能暂时遗忘那些纠结与苦恼。玉珏真是狠心,让她知道那么多她不愿意知晓的事情,让她的心里早已卷入了一场宫廷的纠纷中。   “唉。”她叹了口气将书合上,从腰间取出那块紫晶玉自言道:   “如果你要是知道了我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会笑我呢?曾经感叹与皇家并无牵连的我,而我终于是要到了去追寻权利的这一步,我才明白了你的话,命运的改变是需要权利的。如果下一世我们有机会再见的话,我要真正的见到你。”   正在发呆突闻玉儿叫了她一声:   “小姐,大殿下正在厅内等着见您呢。”   “哦?”落葸心里很是惊讶,今儿什么风把他吹来了。   “落葸拜见大殿下。”落葸福福身子道。   “快免礼。”刘成托了她一把道,落葸抬头,依旧是一脸温柔笑容的脸。刘成的温文尔雅是公认的,可自己偏偏是不喜欢如此的人,也或者是自己的偏见才处处与他为难吧。今天他居然还亲自来了,便吩咐玉儿泡了上好的龙井来。   “不知大殿下这次来是为何事?”落葸问道。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来看看你。”刘成笑着说道。   “大殿下,上次玉的事是落葸失礼了。”落葸道。   “不碍事的,你别放心上。”刘成道,落葸点点头没说话,刘成一笑又问道:   “房间的摆设,还满意吗?”   “恩,我很喜欢,只是不知大殿下为何知晓我在西域房间时的模样?”落葸疑惑道。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的,落葸。”刘成道。   落葸听后淡然一笑:   “大殿下有大殿下该做的事情,岂能为了我不惜代价。”   “落葸,你不相信吗?那么我要如何做你才肯相信我的真心实意呢?”刘成的话诚恳之极落葸怔怔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刘成眼中漫溢着温情的湖水,就要将她淹没。   见她还是没有开口答应,刘成温柔的笑着拍拍她的肩道:   “我的话你想清楚就好,即使你不嫁我,我也同样如此。”   刘成走后,落葸瘫坐在椅子上,她的心情比方才更加的慌乱,只是如果当时真是瑾妃将额娘害死,那么刘慕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不是全为了他吗?她要让刘慕得不到那个位子,那么就是说她是应该嫁给刘成?可是内心竟不是那么的愿意。不愿嫁,不愿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27.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二十六章 波澜起   星月方和后院栽了几棵高大的玉兰树,落葸斜依在树上,荡着腿想着心事,额娘,瑾妃,刘慕,刘成,婚事…突闻玉儿一阵着急的喊声打断了落葸的思路,一抬眼就见了玉儿从远处渐近的身影: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如此慌张。”落葸轻轻一跃从树上稳稳的落下。   “颜…颜瞿将军向皇上说亲,惹得龙颜大怒。”玉儿喘着气急急说道。   “说亲?是去求谁?”落葸皱眉道。   “是小姐您。”玉儿回道。   什么?颜瞿他疯了吗?竟然去给皇帝说亲要娶我,他不知道如今的形势吗?看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自古的话就是说的颜瞿。   “他怎么样了?”片刻后落葸道。   “如今在凛然阁外面跪着呢。”玉儿回道。   落葸内心泛起一阵苦涩,想了一阵,随后淡淡的道:   “快带路,我去趟天宇慕心阁。”   落葸未经通传就径直推开门进了去,刘慕正一脸闲适的在案前作画,见是落葸,便将手中的卷一推,掩了卷面,落葸瞥眼见是一位女子之像,见了粉红的衣衫便知他画的是柳如烟。他不看她,只淡淡的问道:   “不知公主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我知道二殿下素与颜瞿交好,如今他说错话被罚跪在凛然阁外,我想…”   “想我去求父皇?”刘慕接道。落葸点点头。刘慕绕到她面前,扫了她一眼后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道:   “可是他是去想父皇求要了你,嫁给他你也愿意吗?”落葸急忙扭开下巴瞪了他一眼道:   “自然不愿。”原来他知道,可是他却不动声色,依旧等她来请求他?   “那你可愿意嫁给我?”刘慕问道,眼里有说不清楚的复杂神色。见落葸没说话又道:   “你放心我不是喜欢你,你我都清楚这只是一个位子和一个交易,你若不愿,我也不保证颜瞿就能安全,也不保证你落鸢公主的安全,回京立马出逃,留宿藏娇阁,饮酒作乐,你说要是父皇知道了该是什么反应?”刘慕的神情依旧淡淡的,好像一切跟他没有关系一般。   落葸震惊的看着他,是她低估了刘慕,低估了他的心计和卑鄙,竟然用此来要挟她,有儿如此,那么当年额娘是否真的为瑾妃所害,她一定会彻底的调查清楚。有什么比皇子妃这个位子更能介入刘慕的生活,更能了解当年所发生的一切?若是玉珏说的是实情又有什么位子更能暗中的为死于非命的娘亲报仇?   她一咬嘴唇道:   “好,我嫁给你!只是二殿下你既然说这是个交易,我们也应该有交易的原则。”刘慕看了她一眼,勾勾嘴角道:   “这个自然,希望落鸢公主是信守承诺之人,此时父皇正直气头,稍晚会儿我便去凛然阁,让颜瞿多跪一会儿你不会心疼吧,我未来的皇子妃。”   “多让他跪一秒我都心疼。”落葸狠狠瞪了刘慕一眼,便抬脚走出了天宇慕心。   28.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二十七章 定风波   夕阳斜洒,轻柔的笼罩着庄严大气的凛然阁,晚霞映照着,在远处勾出一抹浓重的红色,在即将入夜的天空显得格外醒目。   刘慕跪在皇帝的案前,皇帝抬眼瞟了他一眼冷笑道:   “怎么,你也来为颜瞿说情?”   “父皇,儿臣不是来向您说情,儿臣是来说儿臣的婚事。”刘慕淡定的说道。   “哼,婚事?你还敢给朕说婚事?莫非与颜瞿相同不成,异想天开的又要娶谁了?”皇帝憋气的一拍桌案,斥喝道。   “儿臣是说与落鸢公主的婚事。落葸她…已经答应嫁给儿臣了。”刘慕低头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那颜瞿又是如何回事?他可口口声声说他与落葸是两情相悦,要我成全他们。”皇帝怒声道。   “这些都怪儿臣,和颜瞿将军斗气,颜瞿将军就扬言说要将落葸夺了去,其实他俩并无牵扯的,落葸与我…”刘慕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他的心里也是矛盾的,毕竟不是如此,说落葸对他早已芳心暗许的话他终究是说不出来,想必皇帝心里也是明白的。   皇帝见他如此面上的神色稍有缓和,说道;   “可那颜瞿也太放肆了。说什么朕不同意他就长跪不起,朕倒想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父皇知晓颜瞿的性子,鲁莽顶撞了父皇,还请父皇不要与他一般计较。若是父皇要责罚,那还得将儿臣一同责罚了去。”刘慕一脸诚恳的说道。   皇帝看了他片刻,便吩咐道:   “李才德,去宣落鸢公主来见朕。还有让颜瞿先回去面壁思过三天。责罚过时再论。”   “是,皇上。”李才德应道。   落葸在凛然阁外并没见到颜瞿,心中悬的一块大石终于安然的放下,推门一进来见到刘慕站在旁边便愣了,刘慕转身向她而来,背对着皇帝对她一眨眼,猛然拉了她跪下道:   “儿臣与落葸的婚事还请父皇成全。”落葸在宽大的袖摆下使劲掐了下刘慕握住她的那只手,脸已经红了一半。刘慕则像没事人一样依旧紧握着她的手,皇帝方才心间的阴影被一扫而光,笑着向落葸道:   “朕上次问你时,你还不肯告诉朕心仪之人就是慕儿,方才还差点让朕误会了你与颜瞿将军。这次落葸你可想好了?”   “我…”见落葸说话吞吐,刘慕在袖里死死的握住她的手,落葸在不经意间白了刘慕一眼,告诉他她知道该如何说。   “我已经想好了,要嫁给二殿下。”落葸慢慢的说道,便似深情的对着刘慕一笑,由嘴角勾起的,如夜里淡色却鲜亮的花朵,落落娇人。刘慕莫名的看了她一眼,又神色淡然的转开了头。   “好好,那婚期朕派人挑最近的吉日便是,这宫中也该好好闹腾闹腾了。”刘慕拉起落葸向皇帝告了安,便一同出了金銮殿。   走到了四周没人的地方,落葸立马将刘慕的手摔开道:   “颜瞿没事了吧?”   “恩。我说是他与我斗气才如此做,只是无论父皇如何说都叫他不要去辩驳便好了。否则不光是他,我两都得被牵扯进去。”刘慕冷声道。   “那刘成怎么办?”   “你怎么心里惦记的都是别的男人?”刘慕淡声道,却又掩不住神色中的一丝怒气。   “二殿下,你没有惦记别的女人吗?”落葸反问道,语气里有一丝的嘲笑。   “我告诉你,她—不—是—别—的—女人!”刘慕捏住落葸的下巴一字一字狠声道,落葸惊愕的看着刘慕的表情,面上从来不易动声色的刘慕竟会如此之失态。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刘慕才冷冷的说:   “你自己回星月方和,我还有事。说着便转身走开,留给落葸一个利落的背影。   落葸不屑的望着他的背影吐吐舌头,我才不在乎呢,哼,你有种就娶了我去吧,我非得把你的天宇慕心阁弄的人仰马翻,再要是让我查出了真相,那就对不起你了,大冰块!   29.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二十八章 愁难解   “夕阳芳草本无恨,才子佳人空自悲。”   颜瞿一边朗声的吟着诗句,一边举着一壶酒停在唇边,嘴角上挂着自嘲的笑容,玉廊亭边,明月朗夜,盈盈的月色将他的轮廓蒙了一层淡色的光泽,一饮而尽后,仰起了头眼中有情绪的闪动。听到身后又脚步声传来,他并不回头,只是扔掉了手中的空壶,从身边又提起一壶,   片刻后他苦笑道:   “我第一眼见她,在城门外,戏弄了她。再见她俨然一个玉面小生出现在了藏娇阁,品评着柳如烟的琴音,后来在宴会上竟也失言叫了她。可是每一次她都有一双相同的眼睛,黑黑亮亮的,让人一眼便忘不…”随后嚷嚷细语了几句,突然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柱上吼道:   “落葸是不愿呆在这里的,她不愿的!都是你们…是你们逼她!”   刘慕静静的站立在他的身后,看来颜瞿已经得到消息嫁给刘慕的事情了。   他一言不发从颜瞿夺过了酒壶冷声道:   “别自失了身份。”   “身份?你说这身份有他妈屁用,连一个女人都要不了,要不了…”颜瞿对着刘慕吼道,语气中全是不甘心。   “你是将军,喝醉了在此发酒疯确是不妥。”刘慕严肃道。   “不妥不妥,我他妈做什么都是不合规矩对吧?刘慕,老子告诉你,要是落葸是被你强迫的,老子要让你结亲不成!”颜瞿指着刘慕狠狠说道。   “随便你好了,颜将军。”刘慕面无表情的讽刺道,他本以为颜瞿是了解他的,可他竟什么也不懂。   “哼!”颜瞿愤怒的看他一眼便提着酒壶转身摇晃着离去了。刘慕立在原地,仰望此刻暗夜天空中的明月,嘴角竟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淡笑,郊外水边,皎月若子,箫音相合,如烟,我寻得知己如你,也此生无悔矣,时机一到,我便将你带到我身边。   “二殿下…”福安从远处走来,面色慌张却不敢惊了刘慕,只怯怯唤了声殿下。   “何事?”刘慕恢复了以往的冷面问道。   “柳…柳…姑娘她身染风寒,高烧不退,一直吵着要见殿下,属下这才来…”   “快备车!”未等福安说完刘慕急忙快步向宫门方向跑去…   30.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二十九章 柔情念   成祥阁   麝香轻绕,桌上摆着紫砂细孔壶,旁边搁着青花玉瓷杯冒着曼陀罗花茶甜淡的香味,玉珏跪在案边对刘成道:   “大殿下,玉珏已照殿下之意将当年瑾妃与儆王妃的瓜葛告诉了落葸,玉珏不知道事情会如此适得其反,途中是否有什么变故?”刘成微微一笑,扶起玉珏让他坐下,拿起玉瓷杯咂了一口道:   “怪不得公子说落葸喜好这花茶的味道,竟是如此之醉心阿,茶也如此,人也如此。”刘成不答玉珏的问话之笑盈盈的伸手刮过玉珏的下巴戏谑道。   “大殿下…”玉珏将头一扭,面目上显出一丝羞赧。   “本来那日去星月方和,对落葸说的一番话我相信她的心里是有过动摇的,对我不似以往的冷漠,可是次日颜瞿去求父皇说要落葸。”刘成对玉珏道。   “什么?”玉珏惊讶一声,低低眉目,想到当日颜瞿在藏娇阁拼命保护落葸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何滋味。   “可是现在是谁娶落葸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刘成又笑道。   “殿下此言何意?”玉珏问道。   “准确的说我要的就是适得其反,你说,一个在刘慕身边恨他的人危险,还是一个在我身边恨他的人危险?”刘成道。   “可落葸…”玉珏担忧道。   “玉公子,你可是和我一条船上的人,你的事我也多少了解派人去帮你查了,我也知道你顾念与落葸的感情,等我坐上王位之后自然也不会亏待她。”刘成拍拍他的肩膀道。   “可如此你就得不到儆王的权利。”玉珏道。   “李落葸是儆王的独女,她做什么,当父亲的不是随着她吗?”刘成道。   “那为何当初要与刘慕争她?”玉珏问道。   “争得是她的心。懂么?刘慕只懂得争她的人,可是本王要争她的心。父皇和儆王的话只不过是让她学会认命,为了责任而嫁给刘家。嫁了之后一切便不同了,她是刘慕的正室,若是能让她相信瑾妃杀害儆王妃一事,她的心里就已经站在我们这边的,说到底这还得靠公子你扇点风点把火了。”玉珏看着刘成的眼睛,依旧的暖如春风,如今他已深陷在这样的暖意中无法自拔,不仅是因为自己想知道心事的心情,还多了另一份特殊的情感,像丝一样不断缠绕在他的心尖,轻轻的拨撩,又犹如梦魇一般,危险又诱人,他现在不光是看不清刘成也快看不清自己了。   见玉珏出神,刘成温和的笑笑,一把将玉珏的身子揽过,玉珏的头顺势就枕在他的肩上,玉珏心里一紧,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想着各自的心事。   31.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三十章 玄玉明   落葸与刘慕结亲的日子已经定在下月的望日,系古时三盏。本来按照规定是长子先娶妻室再是次子,由于落葸的身份特殊,也为了让皇帝安心,便是先举行她与刘慕的婚事,而大殿下刘成也准备在刘慕成婚之后迎娶司丞相之女林芷萱,落葸心里暗叹官场的心机算计,林丞相虽贵为丞相却是在朝中名旺权少,借以献舞之名来推销自己的女儿从而结亲于更高的权贵倒是一个权宜之计,作了刘成的老丈也是保了他在朝中的丞相之位。   南昭的规矩是皇子成婚之后就要考察继承之人了,如此一来也将朝中的大臣们分为了两派,支持刘慕的和支持刘成的,其实这场婚礼实际上是拉开了皇位争夺的序幕,做为皇子妃,她也将被卷入这样一场硝烟血腥情感心机种种权力利益的纠纷之中,而她的立场,她依旧不清楚。   落葸心里思念爹,也想与他商榷彻查当年儆王妃一事,可是如今是依旧不能离开星月方和半步,先是各宫娘娘贵妃们嘘寒问暖的召见,再是应酬着各方送来的贺礼。   至此,刘慕说是忙着结亲之事却未曾踏进星月方和一步,颜瞿自皇帝宣布婚庆那时起也不知道失踪到哪去了。只有刘成没事则过来瞧瞧,送了不少上乘的贺礼,似是对此事并无介怀,大度之风犹可显现。落葸心里横着一丝歉疚,但并未多言语,一一谢礼。   南昭对皇家婚事的规定是婚前新娘子与娘家人不能相见,而是要等到成婚之后方可回到娘家小住一段时间。而迎亲之日刘慕是直接由星月方和将落葸接到天宇慕心阁,落葸再三请求皇帝,才许得从儆王府迎亲,但儆王爷依旧是要避讳而不能见她的,就连玉儿也先出了宫回了王府,而大婚之日为落葸打扮的也是皇后娘娘亲自从宫中挑选的人。   “落葸。”听得柔柔的一声,落葸回头,很久未见得面的玉珏对她讪讪的笑着。   “玉珏你怎么那种表情看我?”落葸问道。   “你,决定要嫁给他,就为了救颜瞿?”玉珏笑的一脸嘲讽。   “也是为了我自己。你来做什么?”落葸见不得他如此,一皱眉问道。   “来看看你,恐怕以后再见你二皇子妃就难了。”玉珏道。   “别跟我阴阳怪气的,玉珏。”落葸道。   “我只是来提醒你,记住那日我对你说的话。也来提醒你,与他相处,便不要陷进去了才好。”玉珏道。   “你放心,冰块就是冰块,是淹不死人的。能淹死人的,只有暖如季风的柔情。”落葸淡笑道,似话里有话。玉珏尴尬的看她一眼,没有再多言。其实他是最了解落葸不过,不用他来提醒她也会很好的把持自己,倒是刚才落葸的一番话倒是说了他的处境,是她知道了吗?不,她不会知道的。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许久玉珏才愣愣的一句:   “师父来信了,说是祝福你与二殿下,他老人家亲自为你挑选了份贺礼,正在从西域到南昭的路上。”   “恩,多谢他老人家挂心了。”落葸表面说的淡淡的,心里却狂喜,师父还一直惦记着她的,不知这老辣姜这次会给她什么好东西。   32.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三十一章 大婚(上)   大婚当日宫内亦是以大红为主色调,四处都挂起了红绸喜花,天宇慕心阁内更是一派喜庆之气,,阁内柱子漆了红色,高堂燃起了红烛,红色的纱帐挂起,床上已叠好了红色的鸳鸯被,红色,满眼都是红色,刘慕觉得很灼眼,提步出了慕轩阁。   今日他身着大红色的喜服,脚边绣有金丝祥云点缀,玉珠冠顶,腰缀了同心锁,他面色依旧淡淡的。   “如烟。”他叹了口气,剑眉微微皱了一下,下意识的握了下腰间的玉箫,那丝凉意一直沁入他的心间,久久挥之不去。心里想起那日柳如烟生病时的情景,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她问她是否要成亲了,可是奇怪她并无任何气恼之意,倒是笑着恭贺了他一番,这让刘慕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以为她是懂得他的心。   “等到婚后我会上禀父皇,秋后我就将你接到宫中。”他对她承诺,他也记得她当时欣喜若狂的表情,本以为她会推辞一番,也以为她会更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可是她竟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这个女人他是越来越摸不透了,觉得她总不像是她,不像是那夜的她,那样的大气与懂事。可是那日柳如烟房内的箫声已经证明了她的确是她,南昭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在吹出那样的箫声了,可老是有什么地方觉得怪怪的。   “二殿下,时辰到了,该去儆王府迎亲了。”丫鬟明珠提醒道。   “恩。”刘慕舒展了眉目应道。   看到刘慕的背影远去,小丫鬟明月才努努嘴问道:   “明珠姐姐,二殿下不开心吗?我打从进天宇慕心阁以来都没见他笑过。这几日更是时而锁眉时而叹气的,但又很快恢复过来。今天可是殿下大喜的日子他也依旧这表情。”   “明珠,主子的事儿咱们做下人的管不着,就只管伺候好就是了,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可不准出什么差错,记住在咱们新皇子妃的面前可不准多嘴。不然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你掉的。”明珠戳戳明月的脑门子故作严肃道。   “明珠姐姐,你说咱们的新皇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明月又问道。   “听说是个美人,可是皇帝赐封的落鸢公主。”明珠答道。   “那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明月说着就拉了明珠向阁外去。   整个南昭京都都是一片喜气洋洋,迎亲队走了长长的一路,刘慕骑马走在最前面,神色依旧清淡,看不出悲喜。落葸坐在轿内,一把扯下头上的鸳鸯红锦盖头,叹了口气在指尖烦闷的缠绕。宫里丫鬟给她弄的装扮简直是令人无法忍受,头上像顶了个千斤鼎一样重,脖子上手上腰上装饰的重量加起来都快赶上一个她了,她还要带着这样沉重的东西去拜堂?她突然明白为何新娘子出嫁都是哭哭啼啼的,原来是因为装饰太重了,给重哭的。   成亲是女子的终身大事,尽然如此糊里糊涂的就要嫁了出去,以后的路该是如何走呢?又如何走好呢?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假意的契约,但她的生命会因为另一个人突然的闯入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新人到。”不知不觉迎亲的队伍已到了天宇慕心阁,听到长长的一声通报,落葸忙把盖头盖好,捏捏自己的脸给自己打气,仿佛不是要去喜堂而是要去刑场。   落葸由宫中双福寿的麽麽搀扶下来,跨了火盆,将红绸递到落葸手中,那一边牵的是刘慕吧,耳边嚷嚷的,嬉笑声,喧闹声,朝贺声不绝于耳,落葸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原来成亲的时候心里是这样的空落。大礼行过后,落葸已由麽麽牵入新房,只有刘慕还在陪众人喝酒。   “落葸,”听见唤声落葸心里一惊,这可是喜房,他怎么来这了?拉下盖头一看,果然颜瞿就站在眼前,多日不见,他微微有些瘦,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落葸见他如此一阵揪心,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道:   “颜兄。”   33.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三十二章 大婚(中)   “素闻落鸢公主可有沉鱼之容,落雁之美啊。与二殿下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臣敬殿下一杯,恭贺殿下,”翰林书院吴叶道,刘慕未答微微颔首一杯而尽。众人纷纷赞叹他的好酒量。   不一会儿便见了刘成端了酒杯笑道:   “今天是皇弟大喜的日子,我这个当皇兄的自然也该敬你,愿你与落葸百年好合。”   “多谢皇兄。”刘慕看了刘成一眼,也是一干而尽。刘成看着他良久才微笑问道:   “这颜将军去哪了?也不来陪咱们喝酒。”一桌的人一霎都沉默下来不说话,大家都听得出来刘成是话中有话。   “他喝多了,大概躲着不愿出来。”刘慕淡淡的回道。   “是吗?这人,可都是一晃就不在的阿。”刘成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   刘慕没接话,继续应付着来敬酒的众人。   喜房内。   “快跟我走!”说着颜瞿便去拉她的手,   落葸一怔又马上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扳开他的手道:   “颜兄,你别闹了,今日是我与二殿下成亲之日,我如何能跟你走?”   “你就不能抛下这里所有的一切吗?为什么你如此顾忌?”颜瞿怒道。   “我…已经决定了。”落葸道。   “落葸,你心里可曾有我?有就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的繁杂的一切,我们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天大地大,我们可以自由的去…”颜瞿神色中有动容。   “颜兄,在落葸心里你只当是兄长,你又何苦如此?”落葸心一沉静静的说道。   “好,既然你如此说,那么我便祝愿你幸福。”原来她心里从来不曾有过我的,颜瞿惨淡的一笑,用力一掌拍在木扇门上,终缓缓的吐出了三个字:   “值得吗?”   值得吗,值得吗?落葸站在原地没有动,那一刻她竟然有想要流泪的冲动,心里是感动更是歉疚,可是她依旧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心软,她怕她一心软她就会抛下一切与颜瞿走,去过她想过的生活。她盖好盖头又坐回原来的位置,颜瞿悲痛的望她一眼,抬脚便出了门。   随后便听了一个稚嫩的声音道:   “刚才小顺子叫咱们过去唠叨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事。”   “是啊,幸好咱们回来的快,要是二殿下进了喜房见我们不在,那可担待不起。”另一个女声回道。落葸心一紧,颜瞿他是安排好打算带她走的,可是,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34.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三十三章 大婚(下)   “那不是颜将军吗?”桌上的一个人道,刘慕抬头便见了抱了一坛酒过来的颜瞿,脸色上有微微的苍白。   “二殿下,我颜瞿敬你!愿你新婚愉快!”说着便抱起那坛咕噜咕噜望肚里道,像是心中伤痛的眼泪只有往肚里咽下,刘慕淡淡看了他一眼也提起旁边的酒道:   “我陪你喝!”两人像往常一样喝着酒,没有过多的语言,也许此时已经不需要语言,不需要解释,只有酒,才能在无声中化开一些情绪和一些心结,在醇香中重拾过往的友谊。   良久刘慕才低低说了声:   “对不起。”颜瞿诧异的看他一眼,随即一掌打在他的胸膛上,朗笑道:   “兄弟!”   随后又嘲喝着邀约其他人来灌刘慕酒,神色中渐减了忧愁,倒是多了一份坦然。   夜色勾落出深暗的天空,点点星辰坠落在蓝色的幕布上。   宴席已经散了,刘慕感到胃中一阵翻腾,跌跌撞撞的走到新房前站立,却并未跨入。   明珠向明月使了个眼色便退下,明珠端上了装着秤杆的喜盘放在桌上,随即掩了门也退了下去。   刘慕走到床前,见一身红装的落葸正端坐在床边,他拿起桌上的秤杆轻轻一抬手,红色的盖头便滑了下来。   今日的落葸戴着金顶凤冠,额前是络环玉珠,眉目俏倩,鼻腻鹅脂,肤如玉瓷,唇映朱丹,一双眼睛更是亮如星辰,她看着他,眼中闪闪的。   这是他第一次近处看她,他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落葸见门外人都退了下去,才松了口气斜靠在床上道:   “叫你的丫鬟别来伺候我卸妆了,我自己会的。”说着伸手就要将头上的凤冠取下。   刘慕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制止道:   “还未喝合欢酒。”   “人都走了,这逢场作戏的事不必了吧。”落葸将手抽出来翻翻白眼道。   刘慕冷冷得瞪她一眼,将酒递到了她的鼻子底下,落葸看他一脸严肃的表情便无奈地接过一杯而尽,然后就到铜镜前自顾自的卸下装束,刘慕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她身后。落葸开始自己动手取首饰,先是头饰,再是脖子上的金项圈,玉佩,还有腰间的福袋,玉佩,同心结,金玉长穗…大大小小的东西堆了一桌子,刘慕愣愣地看着她,有点想笑,再加上她的那身喜袍,今天也够她倒是难为她了,大概一辈子就这一次会戴那么重的首饰了。等她全部弄完刘慕后才淡淡说道:   “天晚了,歇息了吧。”落葸转身看着旁边的那一张床脸一红,尴尬的笑道:   “歇…歇息阿,你睡你睡,我不困,呵呵。我习惯失眠的,习惯了,呵呵。”虽然是夫妻,可咱们也是契约夫妻阿,这同睡一塌打死我都不睡,落葸心里暗道。   “随便你,我累得紧,我先睡了。”刘慕看她一眼便开始解喜袍,落葸赶紧转过身背对着他坐到了桌前拿了茶杯急忙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看这天宇慕心阁就只有那一张床,这下好了,以后连她睡觉的地方都成问题了,还好,新婚的公主可以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的,她也正好和父亲说娘的事情。落葸爬在桌上,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35.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三十四章 晨起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微微斜照进天宇慕心阁,空气中依旧酝酿着些许湿润的凉意,落葸微睁了眼,却见了大红的顶账,枕着同色的鸳鸯枕,她睡在床上?心里一颤,立马坐了起来,身上的喜袍已经退去,只着了一层薄薄的亵衣,不会…不会吧…心里正在纠结却见了一个清秀的小丫鬟端了水盆过来道:   “二皇子妃,您可醒啦,二殿下吩咐了等您洗漱穿戴好您还要与二殿下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呢。”   “我怎么会睡在床上的?”落葸问。   “新人当然是睡在床上的啊。”明珠笑道。   落葸看她一眼,也一笑,心想自己怎么会问出那么愚蠢的问题来。   “二殿下几时回来?”落葸道。   “皇子妃不要心急,二殿下马上就回来,明珠先来伺候您梳洗吧。”明珠机灵的道,落葸点点头便由她弄了去。   在南昭新人次日拜谒父母时是依旧要着大红色衣服的,落葸觉得红色过于耀眼比较喜欢清雅的衣服可这是规定却也没有办法。正在无奈只听道一声熟悉的声音道:   “小姐。”落葸转身,见了眼泪汪汪的玉儿,不住激动的过去一把把她抱住道:   “我的好玉儿。”落葸自要结亲之日就未见她,正觉得心里想念得很,她可巧就来了。   “对了,你怎么来了?如何进得来?”落葸疑惑道。   “是二殿下带玉儿进来的,殿下说…”   “快收拾完了,我们还要去拜见父皇和母后。”玉儿还未说完刚进来的刘慕就冷声道。   落葸白他一眼,你这是命令谁呢?这日子还未开始过,殿下的臭架子就摆出来了,我还没问你昨晚我怎么睡上床的事呢。   落葸已笑也不理他就对玉儿道:   “玉儿把我另一件水红锦衫拿来,这件穿着一点也不合身,还有这头饰也得换…”   “明珠,玉儿,你们先下去准备。”刘慕也是完全不理会她对明珠和玉儿说道。   “玉儿还不去拿衣服来。”落葸也不甘示弱,明珠和玉儿站在原地眼看着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刘慕眼中是寒气,落葸眼中是火气,所谓水火不容便是如此了。片刻后玉儿才拉拉明珠的袖子两人退了下去。   刘慕看着落葸没有说话,只是从腰间抽了把匕首。   “你干么?”落葸被他的举动吓得倒退几步,恐吓谋杀两个词从她脑中闪过。   36.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三十五章 玉成双   刘慕干笑一声将无名指放到刀刃处轻轻一划,便见了血珠涌了出来,他将匕首收好,翻出床上的铺着的那方鸳鸯刺绣白锦方巾,将血抹到了方巾上,白色的锦面立刻染开一朵妖娆的血色花朵。落葸疑惑的看着他,刘慕见她不明白就淡淡的道:   “这是必须的,一会儿又宫里的麽麽来拿。以证明我们的成婚大礼。”   “是用这种方式证明的?”落葸问。   “那另一种方式你肯吗?我的皇妃。”刘慕冷笑道。落葸脸一红,知道他有心戏谑,便扭了头过去。   “昨夜喜袍是明珠帮你换的。走吧,这身打扮已经很好了。”刘慕道。   落葸点点头便跟了他出去。一路上两人都默不作声,到了金銮殿,刘慕便顺势将落葸的手握住,落葸瞪他一眼,想要抽出手来,刘慕却握的更紧。李才德推了门让两人进去,见皇帝一脸欣慰的看着他们两,皇后在一旁也是面带着微笑。看样子这应该是一个十分顺利的问安。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刘慕行礼道。   “儿媳参见父皇,参见母后。”落葸福了福身子。皇帝皇后连忙要他们起身,这时李才德已经端了茶水上来,依礼是要落葸向皇帝和皇后敬茶的。一一敬完之后皇帝才微笑着对落葸道:   “落葸阿,从今以后你便是二皇子妃了,要一心一意的辅佐慕儿才是。”一心一意?这皇帝还真是每一次都是话中有话。他指的是颜瞿吗?   落葸微笑回答:   “那自然是儿媳的本分。”说着便对刘慕甜美一笑,刘慕奇怪的看她一眼,觉得这女人的脸变得比天气还快。   “慕儿,新婚之人,也是快点为父皇母后添个孙儿才是。”皇后话是对刘慕说,眼睛却是看着落葸。落葸脸一红,忙低下了头去。皇帝见她如此羞赧便转开话题道:   “慕儿,你大哥也马上结亲了,你也是要去忙着操办的。”   “是,父皇,大哥婚事,作为臣弟自当好好操办。”刘慕道。   “李才德,把东西乘上来。”皇帝吩咐道。   “这是南昭的龙凤金络玉,便赐予你二人,这也是父皇母后对你们的祝愿。”皇帝道。   落葸拿起那玉,只觉得很沉,从色泽上看倒是玉中的精品,比她自己那块紫晶玉好多了,明明知道此生是没有机会再与他相见了,可是玉还是舍不得丢掉,连成亲时也是带在身边的。刘慕见她对这玉发呆,推她一下又拱手道:   “儿臣与落葸谢父皇母后赏赐。”   “落葸阿,几日后便让慕儿送你回儆王府吧。回去陪陪你爹。”皇帝锊锊胡须道。   “是,父皇。”落葸道。   等两人退下后,皇后才疑惑道:   “皇上心中可是有人选了?那龙凤金络玉可是先帝留给皇上的阿。”   “朕心里的所想,只恐怕与事态的发展有出入,人选之人尚未定夺,即使首先成婚便赐予他们罢。”皇帝道。   “只是…”皇后那张娇媚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的疑虑。皇帝拍拍她的肩道:   “皇后放心,在大婚后颜瞿这孩子就请求去南昭边界鄂首,朕已经应许了。心中的芥蒂不知何日消除啊。”   “原来皇上早就料到了颜将军是真的有意于落葸。”皇后恍然大悟道。皇帝点点头,深锁了眉。有一句话终未说出,北朔南昭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可利益纠纷不断,尔虞我诈,害人性命终未破的案件确是不少,前任驻守总管便死于非命,可为了这表面的和平,南昭皇帝退让了一步,不作了追究。颜瞿此去,随时可能陷入险境,凶多吉少。   37.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三十六章 抬杠   天宇慕心阁。   与刘慕成亲已有几日,各方都要一一的请安问好,今日才得了片刻的清闲,落葸吩咐玉儿拿了文房四宝,没事时就学师父一样以画作怡情。落葸的字和画技也是师父所授,师父确是文才武略,以师傅的话来说就是才华就如同一团巨大的火焰,到哪都会燎原。她不知道师父为何不入仕途却隐居在西域山林,也曾怀疑过师父的身份却始终不知道师父到底是何许人也。   落葸一手轻提了袖口,笔尖蘸了浓墨,笔尖微顿,稍停,渐收,手腕一转,一抬,再一提。笔锋处见得有力,笔触有实有枯,浓淡相宜。不多时一幅墨兰图便跃然纸上,师父是最爱兰不过的了,他的书房便大大小小摆了几十盆兰中的精品。想着不禁一阵发愣。   “兰瓣还稍显呆板,若是再上提一些便更显生动了。”突闻一句,落葸不觉惊了一跳,回头刘慕就站在她身后,面带寒意的盯着她的画作。   落葸看他一眼淡淡道:   “我画的兰是不如你画的佳人生动。”   “为什么总是跟我挑刺?你嫁了我便应是和我一条心才是。”刘慕道。   “我还未想好要和谁一条心。还有下次你不要冷不丁的站在人家身后,吓死人了。”落葸冷声道。   “你…”刘慕有些怒气。   “我什么我,你堂堂二殿下,说个话也结结巴巴。好不爽快。要骂就骂,要不你就用我出逃的事来要挟我阿,要挟我听话一些。”落葸扬起下巴看着他。   “你,不怕我了?也学聪明了。现在告发你等于毁掉我自己,我的妃。”刘慕狠狠瞪着她,这个女人,可他也是拿她没办法,她有公主的大气,也有当李连时的洒脱,也有如今的小姐的任性,他也看不清,她究竟是怎样,就如同他想不透柳如烟一样。女人的确是奇怪的动物,在每个人面前的样子都不同。   “我好久可以回儆王府?”两人沉默了一阵落葸突转了话题,表情十分认真,好像刚才不曾与刘慕抬杠一样。   “再过几日便是元宵了,我请示了父皇便与你回去。”刘慕叹口气回道。   “对了,我想见上次父皇寿宴上的那个乐师。”落葸道。   刘慕看她一眼,颔了下额。   38.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三十七章 回家   “到了。”马车还未停稳,落葸就挑开帘子跳了下去。   “小姐,你慢点。”玉儿跟着也下了车。刘慕站在她身后抬眼望了望儆王府的牌匾。   随后便见了张四迎了出来,一一请了安才躬躬身子对落葸道:   “小姐,王爷说请小姐您先回房休息,他要与姑爷说事儿。”   “我都不能先见爹。”落葸憋气地看了一眼刘慕便小跑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姑爷,这边请,王爷在沉香阁。”张四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刘慕点点头,便随他去了。   儆王爷见刘慕来便放下手中的事务,   “岳父。”刘慕正想行礼儆王却摆摆手示意不必。   “慕儿,自此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我可就落葸这么个宝贝女儿啊。”儆王爷道。   “恩,岳父放心,我定会好生待落葸的。”刘慕道。   “她自在襁褓之时就离开我,也委屈她了,我这作爹的心里也是不好受。十六年前瑾妃与夫人的交情并非一般,可落葸不知道,为父也更担心有人借机挑起事端,来离间你与落葸。她性子冲动,我怕…”儆王爷皱眉道。   “岳父想的周全,我自是会注意。”刘慕回道,提起他娘他眼中不禁也泛起些许思念与悲伤之色。   儆王见他如此便转了话题,聊了些家常。   待到晚饭时落葸才见了儆王,心里依旧是憋屈的很。三人围桌而坐,落葸只顾扒着碗里的饭,也不说话。   “落葸,今日的菜可都是你最喜欢的,干么只顾着吃饭。”儆王爷笑着道。   “他吃就好了,我吃不吃还有人关心阿?”落葸指着刘慕语气中满是醋意。   “好了好了,方才是我与慕儿商量朝中之事,你女儿家也不便来听。怎么说话还如喝了醋一般的酸。”儆王爷的语气间满是宠溺。落葸听了微微一笑道;   “好,那爹你也吃。”说着就给儆王夹了一著菜,还得意的看刘慕一眼,刘慕摇摇头表示无言,那张脸的确是阴晴不定。   “张四,你另外去收拾一间房给二殿下,我要和玉儿睡。”吃完饭后落葸伸伸懒腰吩咐道。   “王爷这…”张四十分为难,看着儆王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落葸,你不要胡闹,新婚夫妇哪有分房睡的道理?传出去了岂不让人笑话。女子便应识大体。”儆王爷道。   “我识不了总会有别人来识,对吗?二殿下。”落葸笑道。   “张四你先下去,别理小姐的疯言疯语。”儆王爷道。   “爹你…”落葸一跺脚表示不依。   “岳父,今天是我得罪落葸了,我自会赔罪。我们就告辞先回房了。”刘慕一边冷静说道,一边拖了落葸向卧房走去。   39.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三十八章 怒吻   刘慕一言不发的将落葸推进房,一把关紧了扇门。   “你干麽啊?”落葸甩开他的手道。   “我答应过儆王爷要好生待你,我堂堂的皇妃,倒是对我是冷嘲热讽。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一再对你忍让,你不可以不给我面子,听清楚了吗?李落葸!”刘慕扳着她的下巴狠狠道。   落葸瞪他一眼,顺势一把抓住刘慕的手就是狠狠一口,刘慕的手腕就印上了落葸的小牙印,手臂有点微微发红,她看着刘慕因为疼痛而露出的愤怒神色才讪讪的道:   “我才不怕你,在家里我没必要和你逢场作戏,还有,我不知道有多少帐没和你算,二殿下!”   “你什么意思?”刘慕怒问道。   “没什么意思,你出去,我要睡觉!”落葸手一扬说得无比自然。   刘慕冷冷的看她一眼,上前一步,一手钳住她的手一手扳过她的头一俯身便吻上了她的唇,淹没了她想发出的声音。由于刘慕用力过猛,落葸根本无法挣扎只有将手抵住刘慕的身体。他的唇间透着冰冷,微凉,还有不减愤怒,他的手指穿过她海藻般柔润的黑发,轻轻用舌尖撬开她的唇,在她的贝齿间游走,像在探求与占有,更像在警告。他的呼吸渐急,热气撩得落葸面红耳赤,落葸越用力推开他却越搂得用力。   忽而落葸眉黛一皱,嘴角狡黠的一笑,停止了反抗倒是将双手自然地放在刘慕的胸前,将唇反贴近刘慕,并且眼带笑意的看着他的反应。   刘慕身子一紧,便立马放开她。   落葸一笑,讥讽道:   “怎么?不敢了?”   刘慕看她一眼冷声道:   “以后不听话,作妻子该履行的义务,一样也不能少。”   本来是他被激怒得不行,想给这小妮子点教训,最后倒是成了他先放手的一方,他是越来越拿这李落葸没办法了。   “好阿,那我们就寝阿。”落葸笑道。   刘慕冷眼看她片刻,一句话没说,推门出了屋。   落葸见他走后才收起了笑心里松了一口气,想起刚才与刘慕的暧昧场面,心里一阵颤栗。手用力地抹着自己的唇,这是她的初吻,就莫名其妙的没了。若不是她急中生智反将了刘慕一军,还不知道他会对她做什么。他和柳如烟也如此暧昧过吧,那女人倒在他的怀里还被她亲眼撞见过。哼,臭冰块,落葸跺跺脚,不知道为何她会想起柳如烟也不知道为何她的心里十分不爽。她自袖间拿出那块紫晶玉,用手拨了它一下自言道:   “你说,我该怎么办?”   40.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三十九章 捉弄   “福安,何事?”刘慕放下手中的书卷道。   “主子,柳姑娘的事…”福安担忧道。   “如今我娶了李落葸也不便出入藏娇阁,如烟的事情只有先放放。”刘慕叹口气道,他心里的感觉开始不清不楚,李落葸,李落葸,要是将柳如烟接进了天宇慕心阁她会如何,如果让如烟知晓李连便是落鸢公主又会发生什么?想去想来他头都要大了,他是不曾被感情所牵绊的人,如今却也烦恼起来。   “主子,要不先以丫鬟的身份将如烟姑娘接入府,以后再从府上纳个妾也是正常不过的了。”福安出主意道。   “那等我们自儆王府回去后再办便好。”刘慕摆摆手。   “姑爷,姑爷,不好了。小姐在林池摔了,王爷不在,您快过去看看吧…”玉儿急急跑进来道。   福安奇怪的看刘慕一眼,没有作声,刘慕干咳一声道: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刘慕过去时远远就见了落葸坐在池边,身边围了一群人,落望见他时眼睛一亮,直愣愣的盯着他,露出一副可怜的神色。旁人见了刘慕来纷纷让了路,落葸将手抬起来看着他。   “摔哪了,怎么不让她们背你?”刘慕皱眉问道。   “她们哪背得动我?”落葸反问道,转头对旁边的玉儿眨眨眼,玉儿忙以手绢捂了嘴偷笑了下。   “主子,让福安来背二皇妃吧。”见刘慕没动福安便道,刘慕看福安一眼摆摆手自顾蹲下身对落葸道:   “上来。”落葸狡黠一笑立马上了刘慕的背,用手掉住他的脖子。   而在落葸上来的瞬间刘慕就后悔了,立刻明白了这小妮子的鬼伎俩。   “你到底装了多少金块在身上?”刘慕皱眉道,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你怎么不问我有多无聊?”落葸咧咧嘴笑道。   “你在报复我?”刘慕问道。   “我哪敢报复二殿下您,您也可以选择不背我,反正我脚也没事,您就把我摔地上吧,反正这人多,大家都看着呢。”落葸笑道。刘慕哼了一声继续走,福安一旁看得惊心,跟在刘慕身后。第一次有人敢如此捉弄他主子,而主子居然也任由她捉弄了去,看来这落鸢公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进了屋后刘慕轻轻将落葸放在床上对福安吩咐道:   “福安,你去叫太医。”然后抱拳冷眼看着落葸,落葸扬起眉直视着他,那张如瓷光润的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你能将我怎么样,我的地盘我做主,你这个冰块也不能怎么样。落葸顿时心情大好。   回去再收拾你,刘慕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暗想道。   41.第二卷 地起烟雪夜绵长-第四十章 挂心   在儆王府已住了数日,儆王忙着公事出外,落葸也是未见到他。这日听闻玉儿说儆王爷刚回了府上,刘慕因为进宫处理事务而不在王府。落葸才急忙端了奉茶去了偏厅。儆王深锁着眉,那张历经沧桑的脸上刻络了岁月的痕迹,突见了发髻中隐隐的白发,落葸觉得一阵心疼,便放了茶盘,轻轻走过去,用手将儆王的眉抚平柔声道:   “我不许爹如此烦恼。”儆王爷温和的一笑:   “平日习惯如此了,倒还让落葸丫头担心了。”   “爹,你用不着如此操劳的。”落葸道。   “国家大事,江山社稷,百姓安宁,为父哪能不操心呢?身为我南昭的王爷自当尽力而为的。”儆王爷叹口气道。   “爹,是否出了什么事?”落葸问道。   儆王深锁了眉点点头道:   “最近边界鄂首受旱灾,不知道有多少黎民百姓因缺水和饥饿而死去。朝廷已经发放救济粮,可是因为路途遥远和通道堵塞迟迟未到,最先抵达的一批粮又遭山盗洗劫。再经过各个地方贪官的扣押政策,到额首的粮食所谓是剩余无几.领国边城象征性的捐了粮食,却难解灾情。如今皇兄也是忧虑得很,正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   “怪不得今天刘慕去了宫里,想来也是为此事吧。”落葸自想道。   “落葸,为父有一句话不得不说。”儆王爷突道。   “爹有什么只管说就好。”落葸道。   “无论最初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选了慕儿,但你既然已经嫁了,便要有一个做皇子妃的样子,要事事识大体,事事为自己的夫君着想。”儆王爷严肃道。落葸想了一阵道:   “可是当初我娘和瑾妃之间…”儆王听她如此一眼,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他一拍桌案厉声道:   “当年的事爹不许你再提!不管你听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能相信!你必须一心向着二殿下!”   “爹…”落葸呆呆的看着儆王,方才的爹好陌生,当年的事真的如玉珏所说的吗?可是以爹对娘的感情和对刘慕的态度来看并不如玉珏说的那样阿,难道里面还有文章?   “慕儿也应该回来了,你砌杯参茶给他端去。”良久儆王才幽幽道。   “我…”落葸想到当日刘慕怒吻她之事便是一脸的不情愿,要她无事对他献殷情还真是分外的别扭。   “快去!”儆王道。   落葸只好无奈的点点头。   内房。   “玉儿,明日我们便要起身回天宇慕心阁了,还有未收拾的就去收拾了罢。”刘慕对玉儿道,却是看着落葸说的。玉儿忙应了声退了下去。只留了落葸和刘慕两人单独在房中。   “今日父皇宣我了。”刘慕淡言道。   “为了鄂首旱灾的事?”落葸问道。   “恩,大哥要结亲,父皇便要我亲自去趟鄂首。父皇要你也与我同去。”刘慕看了落葸一眼。   “我去做什么?朝中公事我也能插手?”落葸挑眉问道。   “我也是此意,可”刘慕难为道,他心里也是不愿带上落葸的,除了觉得这丫头是个大麻烦,还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来,况且鄂首正在受灾条件不比在宫中,也不知她能否吃得下苦来。   “我去!”落葸坦然一笑,心中暗自高兴,只要不在宫里哪里都行,何况此去鄂首也是为百姓解难,也算解了爹心中的忧虑,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刘慕犹豫道。   “我是李连。”落葸知晓刘慕的忧虑笑道。   42.第三卷 江山故言风雨画-第四十一章 出行   鄂首是南昭国与北朔国的交接之城,以此为分界,前朝常因占有数里土地而起争执,常年战火不断。到了今朝略有平息,南昭人与北朔人也开始有了经济贸易的来往,父亲也曾提到这次北朔王也肯捐赠粮食相助。然而鄂首的这次浩劫不知何日才能平息。   夏末的空气中透着浓重的炎热,马车行过山野田地,却也见了浓绿中渗透着的一丝枯黄,或许行到了鄂首,恐怕就连枯黄中的一丝绿意也难以见到了吧.   马车上落葸身着随从的服装坐在刘慕身边,心里暗自得意这随从的服装这已经是第二次穿了.而刘慕偏头看着窗外,紧锁了眉一言不发.那张原本在任何时候表情都是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忧虑,手紧拽了袖袍.而马车在行进的过程中也是微微的荡着,竟如坐在藤编的摇椅上,落葸觉得有了睡意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刘慕正想着赈灾之事突觉一个重物倒在了他肩上,见落葸已经阖了眼睡着了,他微微将身子往外移了移,一手将落葸的头撑起来靠在车壁上,哪知道马车一个颠簸落葸的头又稳稳的落在他的肩上,他的眉锁的更紧无奈的看着落葸那张精致的小脸,微露了疲惫的神色.   回想起在藏娇阁她也依旧是这副打扮,而如今却成了他盟约的妃,对于儆王他是信任的,可这个李落葸,任性又不给他面子,又是极喜欢与他作对,可是他却拿她毫无办法的,可是为何见她与颜瞿在一起时却是温顺得很,或许或许在喜欢的人面前会不同吧,可是他喜欢的人又是谁呢?他会为谁而不同呢?应该是柳如烟吧。颜瞿,你也会为她而不同吗?   想到颜瞿他微舒了口气,将落葸的头枕到了他的肩上低声道:   “难道有一天我会亲手将你送回他身边?”   突然听到马匹尖锐的长啸一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落葸惊醒了,她揉揉眼瞥到自己正枕着一方锈莽锦袍,又揉揉被碰痛的头抬眼便见了刘慕冒着青胡碴的下巴,刘慕见怀中的她满眼吃惊便面无表情的推开她对车外的福安问道:   “何事惊了马匹?”   “主子,跪了个刁民。我立刻将他赶走。”福安低声道。   “慢着!”还未等刘慕说话,落葸便抢先道。   43.第三卷 江山故言风雨画-第四十二章 石木   落葸看了刘慕一眼便提了袖口轻轻挑开了车帘,便见了地上坐了一个受惊的小男孩,约莫十二三岁,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闪着清澈的光芒,宛如那山涧的流水,干净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杂色。落葸起身一跃轻轻落在了小男孩的身前,伸出一只手轻声道:   “没事吧,快起来。”   小男孩没有伸出手,只是将身子望后面挪了挪,愣愣的望着落葸。   落葸想起小时候刚去西域见师父时也是这般的畏惧,便微笑着俯身牵了小男孩的手耐心道:   “别怕,哥哥不是坏人。我们是从南边来的。你是鄂首人对吗?是与亲人走失了吗?”   小男孩依旧未说话,对落葸点点头,想了下,又摇摇头。   突见了一身锦袍的刘慕寒着脸从马车中走了出来,便甩开落葸的手,一脸恐惧的盯着刘慕。落葸瞥他一眼,看来这冰块是走到哪冻到哪,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你别怕他,就当他是一块冰好了。走吧,哥哥送你回家。”落葸笑道,小男孩看了她片刻后犹豫的点点头。   “福安你先去找地方落脚,我与李连同去。”刘慕也不阻止她只是淡然的吩咐道。   “稍后我便来找你们就好,我又不是小孩子,作回行侠仗义之事还要你来跟着,我的殿下。”落葸低声在刘慕耳边说道。   刘慕脸色瞬间一白,冷声道:   “福安,我们走!”说完便挥袖而去,俨然一副谁想管你的样子。福安看了落葸一眼也急忙跟刘慕去。   落葸一笑牵了小男孩的手问道:   “你家在哪?”小男孩未说话,指指北边的方向。   落葸踮脚望了一下,估摸着应该是鄂首北边的小村落,可她也是个路盲,要是走丢了怎么办,转身一看已不见刘慕和福安的身影,这下想问也没人应了。   她叹口气后拉着小男孩向北边的方向去了,走了几时见小男孩一直不说话便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低低头,手捏着自己磨脏的衣角。片刻后指指脚下的碎石又指指身边的树。   原来他不是不爱搭理人是他不会说话,落葸心里一紧道:   “石树?”小男孩一笑,摇摇头,又指指旁边的圆木桩。   “石墩?”小男孩还是摇摇头,想了想用手在落葸手心写了一个“木”字。   “石木,你叫石木?”落葸挠挠脑袋娇憨的一笑.小男孩开心的点点头,对落葸扬起笑脸,落葸心里一怔,熟悉的笑容亦如属于曾经的颜瞿,明媚而会心,干净而清爽,如季春的微风,暖融缠绵,吹得人甚是窝心。   落葸觉得咽喉处一阵哽咽,他还好吗?自大婚之后就未曾见过了,听说他已去了边塞之地,而对于他她也只能听说了,那么久以来,终究她还是伤了他,也负了他。假如当时的她能够勇敢的跟他离开,如今又会是怎样的局面呢?石木扬起头,见她发愣便用小手轻轻地戳了落葸手臂一下。   落葸淡淡一笑收起思绪,领着石木继续赶路,她怕迷路便沿途用碎石做了标记,但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一路上鄂首的风景甚是荒凉,也不见有人居住,不要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难道鄂首已是一座废墟,但是附近的村落又在哪去了呢?或许是往这个方向去的根本不是鄂首?而是另外一个地方?她开始后悔刘慕没有跟着来。   正想到这里,突然银光一闪,急速的风声掠过,抬眉之间只见一把利剑直逼落葸而来。   44.第三卷 江山故言风雨画-第四十三章 黑衣人   风声如岩落,剑身如游龙,同炎火之烈,雷声之猛,游刃有余,渐染磊落。一招置人于死地的剑势,又准又狠,直逼落葸的左胸而来。正于此时,只件一个小小的身躯挡在了落葸身前,身形单薄却是无比的坚定。此时剑却是受气韵所致剑身立马转了方向,直直的插入背后的树干,一霎时间那树便四分五裂。   落葸心里一颤忙将石木拉回自己身后,她深吸一口气畏葸的等着那发剑人的出现。   四周的风声簌簌的响起,苍穹掠过几只惊起的乌鸦,四周安静的出其,整个山野陷入一种紧张而危险的气氛。   突闻树间有微弱的响动,落葸一转身,便见了一个蒙面黑衣人临风而立,他脚尖一点灵巧的拔出了嵌于树中的剑,风扬起他纯黑色的长袍,扫起身后枯黄的落叶,有一种平沙落雁式渐染枫林醉的大气与不可侵犯。   此人的内力高深无比,可是他为何知道她的行踪?前来的目的是什么?以刚才他所用的招式来看一定不会对她是善意。   只闻黑衣人轻笑一声,提起剑一步一步向落葸逼近。落葸目不示弱的盯着他,将身后的石木紧紧的拽住。眼看黑衣人就要出招,石木却挣开落葸挡在她前面。   落葸又将他一拽皱眉对黑衣人道:   “你放这孩子走,我留下,你要杀要刮随你。”   “你认识这孩子?”黑衣人停下惊讶道。   “是。”落葸厉声道。   “呵,那你便只有死了!”黑衣人以剑直对着落葸,剑身上石文篆的雕花,从剑的构造和质地来看,这把剑并不是出于南昭,鄂首是南昭与北朔国的交界。这黑衣人难道是连城人?还未等落葸想清楚黑衣人的身份,黑衣人便轻轻一点脚尖一跃而起,落葸只好支身向后方退去,她手中没有武器只好用轻功与黑衣人周旋。她的武功不及黑衣人,轻功却不在于黑衣人之下,只是她不能丢下石木独自脱身离开。由于黑衣人速度越来越快,落葸已经有败落的趋势,五招之后,黑衣人的长剑已架在了落葸的脖下。落葸微叹口气,看来这回她真的要英年早逝了,便幽幽对石木道:   “石木,你快走。哥哥答应要送你回家的。”   “哥哥?呵。你受死吧。”黑衣人嘲讽道。   落葸心一横便轻闭了眼,想到自己名归黄泉之际来的如此之快心里对这世间涌出甚多的眷念。   突觉身子被人一推,一把剑挑开了落葸脖下的剑身。   只闻一声“快走”落葸便被人拖起,速速离去。   45.第三卷 江山故言风雨画-第四十四章 西门村   “福安?”等甩开黑衣人后落葸才看清来人。   福安拱拱手没有说话。   “以你的身手会打不过那黑衣人?干麻要跑?石木,石木还在那里。我们……”落葸突然想到。   “二皇妃,主子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您……”福安为难道。   “可石木还是个孩子。”落葸瞥他一眼,不愧是冰块的手下,物以类聚,人以群居,都是那么冷血。   “我想黑衣人不会伤害他的,说不定他还以为是你绑架了那孩子。”福安道。   “你”落葸咬咬牙回想方才的场面,也许是如福安所说,再说若是再回去的话福安也是不肯,何况刚才自己也差点没命了。是刘慕叫福安来的吗?他为何知道我会有危险?又有太多事想不通了,落葸甩甩头懒懒的一伸腰对福安道:   “我饿了,我们快回去吧。”   西门村   “官人,求求你了,赏我口饭吃吧。”刚进村口便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跪倒在地伸出一双干枯布满褶皱的手拖住了福安的衣摆,眼眶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脸色呈枯萎的蜡黄色,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拽住福安。   落葸见此状连忙扶了那老妇人起来道:   “老婆婆,我们现在还没有粮食,但我们会很快将粮食运过来的。”   “哼,你们这些大官人,每次都这样说,我们等啊等,等了足足几月,西门村已经饿死了几百口人家了,若不是我还有年幼的孙儿,我这把老骨头也应该归西了,呜”说着老妇人便跪倒在地失声痛苦起来,泪水从她那满是皱纹的脸庞滑过,宛如一道道沟渠。   “老婆婆,这里已经几月没有赈灾的粮食了?可是朝廷一直在发放阿?”落葸疑惑道.   “运来的都被云雨山的山贼洗劫了,我们只好等,等朝廷再发粮来。可每一次的粮食都不知所踪。听人说都被藏在了云雨山,他们山贼派人来放话,要用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娃娃才能换一石粮食。”老妇人哽咽道。   “他们都是山贼了,为何不自己来抢人?”落葸觉得这山贼的脑袋真是进水了。   “云雨山大当家的说他从不抢女人,只换不抢。”老妇人回答道。落葸心里觉得好笑,都当了贼了还讲究那么多,有机会她还真想见见这只换不抢人的贼。落葸让福安扶了老妇人坐下,自己向前走去,却见了刘慕曲身蹲在一位老人旁边在为他诊脉,那张脸上依旧是冷冷,紧皱了眉,渐透了一股浓重的忧伤。落葸悄声走过去,只站在他身后,良久才道:   “该怎么办,情况比朝廷知道的要严重很多。”   刘慕拿起湿布擦了手才淡然道:   “加派人手,铲平云雨山。”   46.第三卷 江山故言风雨画-第四十五章 初探云雨山   次日傍晚,落葸已着了一袭黑色的夜行装,并以黑色玉带束发。   想偷偷出去夜探云雨山,步出房门望了望身侧见没人便轻掩了门,回头却看见一脸寒气的刘慕。   落葸尴尬的笑道:   “好巧,二殿下。”常言道:三十六计,溜为上策。落葸正想抬步走,却听刘慕制止道:   “你不能去!朝廷增援的人没有赶来,我们不能冒然行事。”   落葸叹口气挑了眉对刘慕道:   “我只是乘这夜黑风高的去探一探这云雨山,我知道小心行事,料想那帮匪贼自不会知晓。保证不给你添乱可好?”   刘慕看了她一眼冷声道:   “你并不识得路,夜行山路会更加危险。”   “我会留下记号。”落葸侧头低声道。   “那日你留下的记号可又曾找到了?”刘慕静静的道,似是话中有话。   落葸看他一眼,心咯噔一下,记号不见了?是被人故意破坏了?那人一直在跟踪她注意她,想让她陷入危险。她并未来过额首那人会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呢?还有之前遇到的黑衣人和迷路的小孩真的会是个巧合吗?总之她在明处,对手却在暗处。   她突然意识到也许此番去云雨山会发生事情。   “我与你同去。”片刻后刘慕淡淡的说道。   “主子……”福安还未说完,却因刘慕的一道目光而禁了声。福安奇怪的看一眼落葸不再多言。   不多时三人到了云雨山脚下,此刻天色已经微微发暗,天边泛起的落霞在山间勾勒出一道浅淡的融红,犹如剑刃上的血痕,洒在云雨山郁郁葱葱的林尖,远远观之,自上而下的色带渐暗,山间树木形态怪异而参差不齐,在暗影中张牙舞爪。整座山有种难言的诡秘。落葸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刘慕看她一眼,嘴角滑过一丝笑意。   “咳……我们走快点,恩,最好快去快回,快去快回。”落葸扬扬下巴道。   刘慕弯弯嘴角握住她冰凉的手道:   “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害怕的时候便是像个真正的女子了。”落葸啐他一口,心想这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来打趣她。福安看着两人,微叹了口气,手中握紧了剑柄走在两人后面。   然而不远处的林间,一道犀利的目光正盯着三人。   47.第三卷 江山故言风雨画-第四十六章 蛊影游   风声萧瑟,山林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显得寂寥而深邃。刘慕紧锁了眉目一直不曾开口,落葸拉了拉刘慕的袖口,他却蹙眉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落葸虽是疑惑,却心里也知此山林多少有些怪异之处。   “快闭息!”刘慕低声一喝,落葸还未反应过来就突觉身后一凉,鼻下有清甜的花香袭来,四下看来,寒月细洒,林间腾升起几道幽隐之光,隐隐约约中只有一人背对他们凛然而立,月光勾起他周身的阴影,却看不到身形,看似整个人恰好融入了满目的月色之中,宛若人自月光而来,明月又因人而生。看上去却有一丝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她却说不上来。   落葸呆住片刻又立马以袖捂鼻,却已吸入了药气,晃晃忽忽中只觉得背那背影十分熟悉,却再无力气去想,昏昏然然的便睡了过去。   落葸皱皱鼻,想翻身撑起身子觉得周身无力,定睛一看,却见了一旁微微阖眼的刘慕,一张脸依旧冰冷的没有一丝表情,却能看出脸上有微微的倦意。他是一直如此陪在她身边的吗?   落葸心里一暖,调皮地用手指轻轻点了下刘慕的下巴。却忍不住胸中一阵翻腾,猛咳了几声。   刘慕被她的咳嗽声惊了一惊,看着她问道:   “醒了?”落葸点点头,刘慕看她嘴唇苍白得厉害,便叹口气道:   “你中毒了,是来自西域的蛊影游。你应该知道,”   “蛊影游?”落葸惊讶道。   她是知道这种毒药的,师父曾经说过蛊影游是自上古时期,提于沿落情山谷岩边生长的落情花之毒,此毒以雾状投放,有清淡的花香味,让人不易识别出来。而之所以称为蛊影,是因为中毒之人会在危险情急之时出现幻影,而那幻影通常是最想见到的人,或是最熟悉的人。中毒之人只能在世三日,故蛊影游又名为三日游。而若三日之内未曾拿到蛊影游的解药,毒便侵入人体的心脏内处而让人毒发身亡。而每种蛊影游的解药配制时都添置了其它种类的毒药,若是自己研制解药配错了药引便会再中上其他的毒,换言之天底下除了研制这种蛊影游的人有解药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来解毒。   “我会帮你拿到解药,他们的目标是我。而你的到来根本就是个意外。懂吗?”刘慕嘴角一勾,冷声道。   落葸低下头没作声,她知道解蛊影游的另一种办法,可是   48.第三卷 江山故言风雨画-第四十七章 梦魇   “主子,二皇妃睡下了。”福安拱拱手启禀道。   “没想到他会如此心狠手辣。”刘慕嘲讽的淡笑着,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眼睑里流出一丝愤恨。   “主子,接下来如何办?”福安问道。   “不能在等天宇军了,我不能用落葸的生命来开玩笑。”刘慕理理袖口波澜不惊的说道,话中有不容置喙的语气。   福安听后忙急急道:   “可是主子天宇军未到,我们就冒然行事,要是皇上怪罪下来何况属下万万不能让主子身陷险境,要是主子有任何的闪失,哪怕属下有十条命也担待不起啊。”刘慕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而去,福安急忙亦步亦趋的向刘慕的方向跪着道:   “请主子三思,请主子三思!”刘慕停了一下,握紧了拳头,终究没有回头看福安。   他心里清楚,若是天宇军在来的途中有任何一点差池的话,那他的一切期望便不复存在了,与其用落葸的生命去赌天宇军的时间,还不如他自己亲自出马。刘慕勾勾嘴角,露出一种轻蔑的神情,有时候敌人所做的一切徒劳只不过是加速毁掉他自己罢了。他深谙其中的道理,他本来可以等到天宇军到达再彻底调查真相,可是落葸的意外中毒,却让他不得不立刻行动。他不愿她有事,也不允许她有事。   老旧木桌上只亮了一盏烛火,微亮的盈动的光,流离在暗凉的夜。不知道睡去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否已经真正的醒来,落葸勉强撑起身,偌大的房间只有她自己一人。她挽起袖口,见了手腕处果然有一个针眼大小的红点,蛊影游中毒后一天的症状。看着空落的四周,心口突觉一阵隐隐的痛楚,喉咙也生疼起来。   “葸儿,为父和你娘亲来接你了,我们回家。”落葸心里一惊,便见了一身绛色朝服的儆王站在她面前对她微笑道。   “爹!”落葸急忙起身,却一个踉跄跌在地上,脚踝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小心。”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似以往的冰凉。扶住她的那双手温厚而有力,这双手,是她此时唯一的支撑。   49.第三卷 江山故言风雨画-第四十八章 交易   云雨山的夜如同往常一样寂静,而走过的那同样的一条路却又更增添了几分诡秘。刘慕的神色依旧淡然,一袭绛色的披风微挑了边摆。福安的神色凝重了几分,额角因心中按捺不住的担忧而沁出了一层薄汗。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树林间灌木交错形成的暗影,他能感觉到一股强烈气在渐渐靠近,每走一步感觉就越加强烈一分,那是一个人的内力。对手的武功应该是他的一倍以上。   “哈哈哈哈哈…”一阵笑声由林间而生,而片刻之后只听一个浑厚的声音笑道:   “我等你好久了,我尊敬的二皇子殿下。”话音未落,突见一道银光闪过,一柄流星逍遥剑直向刘慕的锁骨处袭来,利器夹杂着一阵风声,在暗夜中簌簌作响。福安瞳孔一阵缩放,急急出手,却已晚了一招。眼见剑就要刺中刘慕的左锁骨。   刘慕轻轻勾了勾嘴角,身子没有偏动丝毫。那剑却受了蛊一般去了内力,“哐当”一声便落在了刘慕脚边。   “为什么不躲?”林间的声音响起,遥远的恍如隔世,却又近的清晰在耳边。   “你若有胆量,刺便好了。”刘慕嘲讽道。   “呵,果然有王家的气派,我本可以杀了你,却有点怜惜,不愿杀了你。“   “你未必敢,雨云山寨主。”刘慕冷声道。   “你居然猜得到是本寨主。可是你却只猜得到一部分。”林中的人疑惑道。   “我自然猜到,若是什么光明磊落之士不会背地里用毒更不会隐于这林间,等着我迫于无奈自己送上门来了吧。”刘慕冷声道。   “呵,我是实在没料到你那么快就来了,为了一个中毒的随从?哈哈哈。只怕那随从不是一般的人吧。”林间的人笑道。   “解药。”刘慕道。   “本寨主喜欢与人作交易,粮食用女人来换,这解药自然也得用来换,这样吧,你把你那随从送给本寨主当随从,本寨主自然就给他治好了。何况本寨主也绝不会亏待他。”林间人幽幽道。   “大胆!你敢和主子讲条件。”福安已难以止住愤怒而拔剑相向。   “闭嘴,这没你说话的分!”林中人喝一声,随后又冷言道:   “我尊敬的二殿下,这就是本寨主的交易,本寨主从来说一不二,给你一天时间,你若不送他来,估计他也难活命了。哈哈哈哈,咱们后会有期,一定会后会!”笑声一落,瞬间消失在林间,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刘慕面对了远处灌木的方向立了良久,才挥袖对福安道:   “回去吧。”   福安点点头,担忧的看了刘慕一眼,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两人回到了住处,却见了只着了薄衣晕倒在地的落葸,刘慕忙抱她起身,手碰到她柔软无力的身子,却感觉到她全身沁出的冰冷,而那枚杏核般的脸颊却烧的通红。   他心里一紧对福安急道:   “快去叫大夫!”   50.第三卷 江山故言风雨画-第四十九章 许墨言   “渴…水…”落葸喃喃地翻个身,用舌尖润润干燥的嘴唇,口中是一阵刺痛。   片刻后只觉得身子被人小心翼翼地支起,一股冰凉自喉处流入了腹中,瞬间觉得这甘泉来得恰是时候。她动动眼皮,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方半壁大的书格,陈设高雅,整洁而大气,案前还陈列有数卷书画,有致地卷成轴,若这还是在鄂首的话,那就环境来说与他们所住的房间简直有天壤之别。可是周围的环境确是异常的陌生。   她心中一动,目光一转,神色间有丝许的诧异,定睛再一看,却见了面前立着一个陌生的轻年男子:身材高瘦,着了一身锦色束身长袍,摆上秀了数朵祥云向外洒开,外面套了月白色夹层坎肩,系以白玉绣金带,颈圈与袖口处是一圈上好的白狐毛,他修长的手指扣着掌中的香炉,恰似悠闲的在炉上点着韵律,眉宇间有磊落分明的大气,竟与普通人有所区别,那一双深褐色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望着落葸,像是在探求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轻轻的颔了下额,背向床边的小丫鬟才端了茶杯低头退了出去,轻掩上了门。   落葸似是想起什么,瞳孔一阵收缩,惊讶的望了陌生男子一眼,又低头望望自己的衣衫,见是完好,才松了一口气。   心中却又浮起更大的疑惑。明明是见到了刘慕的啊,为何现在又在这里?难道那一切都是幻觉,可是感觉却又是如此的真实,或是当时夜里握住的那双手是眼前这个人的,不知她晕迷过去睡了几日,而她身上的毒   落葸的思绪一下子陷入了混乱,她轻闭了眼定定神,试图理清现在的思绪。眼前的男子颇有深意的望着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是姑娘你来问,或是你来听我说?”男子随手将手中的香炉搁在案边悠然的笑道。   “我来问,你是谁?这是哪?为什么我会在这?”落葸淡淡的问道,脸上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这是常人醒过来都会问的三个问题,其实她很想问,刘慕在哪。   “这是蔽舍,你会在此,是因为在这才能够解除姑娘的毒。至于我,对于落鸢公主你,我等无名小卒自是不必自报家门了。”那人神色不变的说道,特强调了公主二字。   落葸立马抬头以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眼前的人,他知道,她被识破了身份?他看见落葸此时的表情又不禁将笑容展露出来,像揉碎在阳光里的落影。   落葸的心咯噔一跳,那是一个好似颜瞿的笑容,已经好久不见的人,已经好久没有提起的名字,在脑中一闪而过,心中却隐隐的传来一阵莫名的纠痛。眼前的男子的年岁似乎长于颜瞿,眼中也多了几分圆滑与历经沧桑的世故,而那种成熟却别显一番韵味,是一种温润而不刺眼的光泽。   “你不用担心,我自不会告予别人。”见她发呆男子便挑眉承诺道。落葸看他一眼,不再多言。   两人沉默了一时,男子才缓缓道:   “你的毒大体已经驱除,但是由于侵入心脾的时日过多,引起了一些旁的症状,你还是安心调养几日才好。”眼前的男子温和的说道。   落葸默默的点点头。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养好了身子便能找到刘慕,养好身子便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到了这陌生之地,见了这陌生之人。   那男子见落葸已经把身子缩回被子,意思是表明想休息也是有想赶他走的想法了,没有语言就用行动来无声的抗议,男子摇摇头微微一笑,便优雅的转过身而去,踏出房门时突然停下来道:   “我叫许墨言。”   内厅。   “主人。”厅堂立着一个黑衣男子,以斗篷遮了脸,见了许墨言进来便退下了斗篷单膝跪下行礼道。许墨言面无表情的抬抬手,厉声问道:   “情况如何?”   “据探子回报说天宇军已经赶到鄂首境内但并未与二皇子接应,刘慕已经调出身边的所有随从进行搜山,大概是寻找落鸢公主的下落,而派来的人已经被云雨山的人全部解决掉了。”黑衣人道。   “那么就只剩了刘慕和他的那个贴身护卫?”许墨言单手扣着桌案问道。   “是的,主人,要不要咱们先下手为强。将他们……”黑衣人道。   “你以为是那么简单的吗?何况杀了他也许并没有好处,因为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如今之计只有隔岸观火,先看刘慕拿这云雨山怎么办,何况还有她……”   许墨言顿了顿,那个女人,她就是二皇子妃?傲杰提到的西域回来的儆王之女,确是百闻而不如一见。他阅人无数却如何也看不透她,她根本不知道他是敌是友,被识破身份也不刻意掩藏,有惊讶却不惊慌,冷静而机敏。他不记得他以前是怎样的人,只是短短的时日他的生命发生了太大的变迁,自他清醒过来所记得的事情中,虽有了几房妻妾却向来对那些女人没有多大的兴趣,如今对她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见许墨言不自觉地淡笑开。黑衣人不解的看他一眼,又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51.第三卷 江山故言风雨画-第五十章 识破   在这个陌生之地已有几日,许墨言每日都会派丫鬟送来熬制好的汤药,落葸身上的毒渐渐清了去,本想从那小丫鬟口中试探出些关于外界的消息,可她每次询问时那小丫鬟都闭口不答,或是对她说的话显出一脸茫然的表情,几次后才发现她既不能说话,也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对她比划了手势她也不明白,像是许墨言与她之间有特定的手语,也就是说她只能明白许墨言说的话。   落葸心中暗叹于许墨言的心机,也对他的身份实为好奇,他挟持她,会不会许墨言就是云雨山的寨主?她想从许墨言的行为语言中探个究竟,可自那日之后便再也没见了许墨言。   她身体已恢复,便想到外面走动走动,趁机开溜,却在探身出去的瞬间见了门外守着的两个守卫,一见便是高手中的高手。落葸尴尬的一笑忙退回了身,转眼看了那闭着的木窗,便想要以窗户逃出去,推开窗户的瞬间却见了窗边依旧有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在死盯着自己。她对那守卫挥手镇定道:   “我要找许墨言。”守卫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依旧站立得纹丝不动,好似一尊雕塑,完全不将她这个小小的人放在眼中,更别说要答理她的话。   落葸无奈地瞥他一眼,叹口气便闷声的闭了窗户。回头的瞬间却见了一脸笑意的许墨言站在她身后。她作惊吓装的拍拍胸口道:   “许公子,你真是传说中的来无影,去无踪。”她眼睛闪闪的,小嘴调皮的撅起,实是一副小女儿样。   “哈哈,落鸢公主你真会说笑。几日未见,气色却是好了不少。”许墨言笑着打量她了片刻说道。   “这都要多谢许公子。许公子的救命之恩,落葸没齿难忘。”落葸福福身道。   “哈哈,落鸢公主,恕在下直言,其实这毒还有一种解法,从你晕迷后醒来的情景想必你也应该知道,这也请公主恕在下多管闲事了。或是等到二皇子回来……”许墨言没有再说下去,落葸心一沉,原来他是看出来她与刘慕并无夫妻之实,竟出言试探。   落葸轻笑一声,柔声道:“夫君为了赈灾之事身体本就劳累,落葸怎么还敢烦劳夫君。何况落葸中毒之后也不醒人事,想来夫君也是不知道这方法的。想来许公子是阅历无数,竟连这情毒也熟知。”说着瞥了许墨言一眼,以为他会因为她的讥讽而神色难堪,却不料他轻松的一笑道:   “你不告诉他,他却要为你铲除了雨云山,不知道落鸢公主你作何感想?”   “你说什么?”落葸忍不住道,许墨言看出她眼中的担忧与惊讶,心里一默,果然还是个小女子。许墨言淡笑着,定定的看着落葸变化的神情,却不再多言。   52.第三卷 江山故言风雨画-第五十一章 受伤   月光寂寥地在窗上投下暗色的黑影,桌上的烛光摇摇曳曳。落葸闭目养神,浅淡的光隐约勾出她精致的轮廓,睫毛如羽帘一样浓密,偶尔有点微动。小小的身子在黑暗中更显得单薄。突然烛光一阵摇晃,落葸眉一皱,知道有人压制住气息进了房间,便警惕道:   “谁?”   来人未说话,只双手递上一支白羽箭,箭头微显暗红,落葸一眼便知这是血迹。手握着那支箭手心已经渗出了冰冷的寒意。那人看落葸一眼,单膝跪下又奉上了一道令牌,黑底金字的印着“天宇”两个大字。落葸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心里的焦虑又多了几分,忙将房门和窗户掩紧,低声道:   “情况怎么样了?”   “主上在剿灭山贼的过程中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福总管要属下来寻找您。”来人回答道。落葸心里一扯,点点头,吹灭了烛火,与来人悄声出了院落。那人倒是对这个陌生之地很是熟悉,三下两跃便到了后院,出了院墙。落葸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又说不出事哪里不对,但落葸心里像漏了一个窟窿,已经无法再多思考其他,只在心里暗道:臭冰块,你不许有事,你要是敢死,我就一掌劈了你!   绕了长长的廊子,进了一座四合院落,远远才见一幕淡黄的光亮,走近了才见院落周围都有人侍卫把守,而福安神情焦急的站在门口,看到落葸的归来才稍松了点眉目,打开门让她进去。   帘幕松落的搭着,床上的人只以薄被盖了胸口,嘴角还有丝丝的淤青。胸以上紧紧地缠着白布,有红色的血迹,那张冰凉的脸上无比的苍白,充满了疲倦之色。   落葸心里一紧,去握他的手,一阵慑人的冰凉袭来,落葸颤颤的蹲下,轻唤了声:   “刘慕。”   他依旧躺在那里,没有一丝的反应。安静的让人可怕,记忆如同流水慢慢地在心间淌过,所触碰到的地方都是一阵阵的阴冷,是一种惧怕失去的感觉。   刘慕眉皱着,手指动了动,口中说着什么,落葸急忙俯下身去听,刘慕反握住她的手梦魇道:   “如烟…玉…玉…对不起…”   落葸只听到“如烟“两个字便心里一凉,将手抽出来,起身站了起来。   推开门对福安冷声道:   “想要你们主子好就去京都藏娇阁接柳如烟姑娘过来。”   “二皇子妃,这…”福安不解道。   “叫你去你就去!你想你家主上死掉吗?明早我便要见到人。”说着一抚袖,扬扬而去。   53.第三卷 江山故言风雨画-第五十二章 情思   飘扬的絮花缄默在晨光的熹微中,落葸一身绿色的轻纱夹背缎绒袖袍立在树下,颈处点缀着一圈翠色的玉珠,整个人远远看去像是揉进画卷中的一抹淡色,清雅而单薄,浅浅出落,翩若仙子。而她的眉间却分明出几丝道不明的愁绪,秀眉微颦。只听见一阵马的嘶鸣声,一顶红棚马车便停在了所居住的宅院前。   落葸目光扫向马车,只见福安从马上一跃而下,旁边的侍卫挑开车帘,柳如烟身披一套大红色披袄,内罩一件红色纱裙,宛如清淡风景中的一道惊鸿,福安看了看落葸,拱拱手示意,落葸点点头,向柳如烟扯开笑容。柳如烟轻扫一眼她,脸上出现了惊异之色,不可置信的眨眨眼,一脸的愕然。落葸一扯嘴角勉强笑道:   “柳姑娘,别来无恙。”柳如烟心里一纠,向落葸福福身子道:   “二…皇子妃…”落葸点点头,对福安吩咐道:   “福安,带如烟姑娘进去。”福安点点头,带了柳如烟进去,落葸看着两人的背影,知道目送两人走远,才深深的叹口气,松了松眉目,内心有说不出来的酸涩。她与刘慕之间分明只是一场假意的盟约,可是当她听到他在晕迷时依然叫着柳如烟的名字的时候她竟然会吃醋,还特意去接了柳如烟过来。也许吧,信念会给予人最大的希望,见到最想见到的人,才能够让人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也不知道独自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独自思量了多久。突然听见一声:   “二皇子妃,福总管说殿下醒了,您快过去吧。”落葸收起思虑的目光,一抬脚却发现腿已站麻,快步向了刘慕的房间走去。   推门而入时,却见了柳如烟守在床前,扶起了面色苍白的刘慕,福安俯首站在一旁端着一碗药汤,刘慕见了落葸进来,眼睛有一丝光泽闪过,却又瞬间恢复暗淡,他虚弱对落葸抬抬手只一句道:“你没事吧?”   落葸一听,鼻子一酸,摇摇头。正想接过福安手中的药碗,却被柳如烟抢先一步端过对落葸柔柔笑道:   “二皇子妃,让如烟来吧。”落葸看她一眼,那双眸中又多了一丝情绪,她看刘慕一眼,尴尬的将手收回来。刘慕虚弱的张张眼,并不抗拒的一口一口喝着药水。柳如烟拿了香巾替她拭了拭嘴角又细心的喂起药来,刘慕偶尔因为药水的味苦而皱皱眉,面目依旧清淡。落葸站在一边,手在锦袖里握成了拳,指甲深深的陷进手掌,柳如烟,她的确做到了,不枉她接她来,刘慕是因为她才醒过来的吧,她在他心里才是真正有位置的人吧,一个虚名,一个真情,这就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吧。   54.第三卷 江山故言风雨画-第五十三章 心黯   几日的光景一晃便过了,鄂首的灾情基本上已经得到平定,宫中的召回书信来了一封又一封,却因为刘慕的伤情而延误。自那夜之后落葸便没有再去看刘慕,天亮时便出去处理救济灾民的事务,直到深夜才回来。若是一种逃避也罢了,只是心里却是异常的矛盾,本是路过了刘慕的房间,几次想进去只有一想到柳如烟会在刘慕房里,却是停顿片刻之后又绕道回去。   夜总是微微的凉,风散在脸上,直直的从了鬓间透了凉意。倾城的月色之下,落葸独自立着,思绪飘飘浮浮,揉进单薄的夜色中有一丝忧郁。站了良久许是沾了湿露,不知觉地缩了缩肩微微感到些许凉意,却感到一件披风轻轻搭在了肩上,落葸心里一紧,呆立在原地,并未回头。   刘慕看着月色中落葸瑟瑟的背影,眼中透出些许生气的怒气,紧抿了双唇,一时间,两人都站着没有说话。   “谢谢。”落葸故作轻松的拉紧了披风依旧不肯回头,她怕刘慕看到她眼中慌乱的神色。   “恩。”刘慕淡淡的说道,依旧盯着她的背影。   “你…伤还未痊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才好。”刘慕依旧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要走的意思。   两人又静默了一阵,只听刘慕在身后一声深重的叹气,却不由分说的将落葸拥入怀中。   落葸想挣扎双手却被刘慕钳住,见挣扎不动便任由他抱着,心里有阵莫名的悸动。   “身子骨本就弱,夜里风大就不要站那么久了。”刘慕放开她道,语气里有难得的温柔。   落葸点点头,嘴角不知觉扬起一丝浅笑,亦如风中慕容花的甜淡。   “几日以后我们便回家。”落葸听到他如此说边欣喜的回头,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意。回家这个词说得无比温馨,说的不是回你家,不是回我家,是回我们的家。   正想问起刘慕的伤势,却听见甜腻的一声:“二皇子。”话音未落便见了柳如烟金步慢摇过来,还未等刘慕开口便一把挽住刘慕的手臂柔声道:   “二皇子伤势还未痊愈,夜里那么大的风,让如烟扶你回房吧。”   柳如烟向落葸福福身子,落葸嘴角勉强的扯起一丝笑,扬起下颚看了刘慕一眼,转身便扬长而去。   55.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五十四章 回宫   由岷山金銮殿自山脚处已经列队站好了御林军,气势如虹,犹如一棵棵挺拔在山边的松柏。两边的旌旗迎风飘着,色泽比起几月前的出发时褪色许多,刘慕气宇轩昂的骑马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身银色的长袍扬起边角翻动,见了宫门一开便起手扬鞭甩下身后的队伍直奔了金銮殿而去,皇帝已经在殿内批阅奏折,听见了一声长长的通报,忙起身,未经言语便一把抱住出现在门口的刘慕,此刻父子之间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一个差点失去儿子的父亲。眼前的儿子经过了又一次风霜的磨砺,眼中更多了一份熟稔之气。可是看着他比起出发时略为消瘦的脸颊,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心疼,关心道:   “慕儿,伤势如何了?”   “父皇,儿臣伤势早已痊愈,无大碍了,劳父皇挂心了。鄂首的灾情也得到平定,父皇也可以稍且安心了。”刘慕恭敬地回道。   “恩,慕儿,这次任务你完成得很出色,想要什么赏赐,直说便好。”皇帝赞许的拍拍刘慕的肩呵呵笑道。   “儿臣能代父皇为百姓出力,本就是儿臣分内之事,不敢求任何奖赏。”刘慕退身拱手正色道。   “赏你封地十城,五箱金珠可好?”皇帝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   “父皇,封地可免,金珠儿臣愿拿出予额首的灾民。”刘慕请求道。   “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万事以民为先。慕儿,今晚叫了落葸过来,留在金銮殿吃饭吧。朕知道这次那丫头也吃了不少苦头。”皇帝大笑着说道。   “是。”刘慕低头应了声,颔额退下,胸口上的伤隐隐疼起来,父皇应该会知道这次自己被刺杀的事情有蹊跷,却故意不多问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是已经掌握了七分,还是被蒙在鼓里?还有劫持落葸的究竟为何人,为何让人那么容易的就带落葸离开来看望受伤的自己?是与想至他于死地的人一伙的,还是另有目的?人倒是完整的回宫了,可是将来,不,或许就是下一秒,自己或许还会面临更大的危险。可是照目前的局势看来,他带进来的不仅有他自己,还有落葸。   落葸…刘慕叹了口气。   56.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五十五章 攻心计   落葸自鄂首回来已有数日,见今日天气甚好,顿时生了出去游赏的兴致,便携了玉儿同去。   此时正值深秋,花园的花差不多凋谢了,唯有菊花还傲然挺立,犹见了几盆波斯大盘菊开得上好,翠色相应,花瓣重叠,犹若娇人含羞,红锦映颜。犹忆了师父常言的诗句:“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秋来谁为韶华主,总领群芳是菊花”,“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自古以来菊以君子自居,淡雅清素,增点了凉凉秋日中的暖意。落葸喜颜而观,目光之中夹杂着一丝的动容。   忽而闻了一阵玉佩叮呤清脆的响动,接着是如莺般的娇笑声,落葸远远望去便见了一个女子斜倚于玉庭中,雪白色狐毛围领,着一件宝蓝色的挂袄显得格外夺目,一条同色的镶金腰带将其腰身收得姣好。再进一步看,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那女子也看见了落葸,却微微昂了下额,嘴角欲笑不笑,似有几分不屑之意。   “奴婢参见大皇子妃。”玉儿见落葸发愣机灵一动急忙福身道。原来是她,林芷萱。还犹记得她当时舞画的风采。而许久未见,嫁为人妇的她倒是多了几分韵味。脸颊也滋润饱满,整个人容光焕发。落葸嘴角一含笑道:   “妹妹参见姐姐。”   “哟,落葸妹妹,这可不是遇得巧了,听说你刚随二皇弟从鄂首回来,姐姐就说来探望你,不想竟在这遇到了。”林芷萱笑着道。   “应该是妹妹来看姐姐才是,住了这宫里可是习惯?”落葸回敬道。   “生活倒是与以前相差不大,何况妹妹从那么远回来不是也住惯了,姐姐有什么住不惯的。”林芷萱语气中虽为客气却有讥讽之意。   “那倒也是了。妹妹还怕这宫里的生活不如姐姐在宫外的生活,怕姐姐不习惯。”落葸也笑道。   “大殿下可是待我好得很,每日便是忙完就来陪臣妾了。可是听说自回来后二皇子就几日夜里未归天宇慕心阁。”林芷萱看一眼落葸挑眉道。   “夫君整日忙于帮父皇处理政事,我们作皇妃的还是应该体恤才好,风筝是用长线放的,紧紧抓住反而会断线。”落葸听出是有意在奚落她也不甘示弱道。   “院中的菊开得甚好,只是那些近旁无名的野菊坏了兴致。”林芷萱撩了撩手中的丝巾道。   “野菊无名,却开得傲然洒脱,自由自在,金菊虽然名贵却被花盘压得垂了枝,难道不是负担太重?”落葸笑道。一副不要以为你是大皇子妃我就怕了你的表情。   大皇子妃一跺脚,虽然强忍住情绪但脸上却渐显恼怒,憋了口气不再言语。   “奴婢见皇后娘娘。”林芷萱身后的小丫鬟脸色一惊忙向着两人的身后方向跪下请安。   57.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五十六章 再遇   林芷萱和落葸闻声便应时转身向皇后福了福身子。   皇后抬了抬金蔻贵紫手笑道:   “原来你们两姐妹也邀约来赏菊,不如就陪陪哀家吧。”两人颔首参了皇后的手同向花园中走去。   皇后今日心情大好,与两人聊了许些家常。菊伴旁开,夹杂着女子的银铃般的笑声,林芷萱收敛了方才的傲气,与落葸挽手谈笑,看似情愫非常。   正在谈话中,落葸突觉一阵气道,只见一道白羽箭丝毫不偏直直冲自己飞来,眼看来不及闪躲,又突见一道白影飞快地闪过,揽住她的腰身躲了过去。那支箭插入了身后的树上,忽忽的摇晃了几下。   她意识到两人贴得甚是紧密的身子,忙推开了白衣人,目光向上一看,心里涌出无数惊讶,怎么会是他?还未想清,来人放下落葸忙拱手赔罪道:   “请皇后娘娘恕罪,墨言在园旁练箭,失手竟惊了皇后娘娘与两位皇妃,实是罪该万死。”   “许公子请起,落葸也未受伤,哀家也只是虚惊一场。罪不论便是。”皇后瞄了眼淡淡的笑着答道。   “墨言给皇妃赔罪了。初次见面就令皇妃受惊是墨言的不应该。”许墨言看着落葸恭敬的赔罪道,可那双眼中分明还有笑意。   落葸回了一礼,心中万分思绪地瞥了许墨言一眼。   “上次公子带给哀家的江南首饰玲珑精致,哀家甚是喜欢,下次也为两位带点罢。”皇后道。   “墨言遵旨。”许墨言拱手应道。   自花园回天宇慕心的路上,落葸迈着小步走,到走廊时便停下低声道:   “不必跟了,你出来便是。”话音刚落,许墨言轻身一跃落到面前,嘴角勾起一丝笑:   “你知道我跟着你?”   “不知道,我只是随便说一句。”落葸笑道,亦如三月的花朵般艳丽柔软,许墨言一怔,竟说不出话来。   “救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许墨言轻身道,那一刻他竟有许些失神。   “你又何尝是一个普通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目的是什么?”落葸问道。   “你就问的如此直接?”许墨言有一丝惊讶。见落葸盯住他,便笑道;   “你问了便罢,只是我不想告诉你,这样,你才会找我,会见我。”他盯着落葸的眼睛,一波一波似湖水般的清澈浪涌。落葸还未仔细体会他话中的意味,他又轻身一跃,一道白影消失在了长廊上空。   58.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五十七章 不安   落葸发神地走进天宇慕心阁,心里回想着刚才许墨言所说的话,手指扣紧了衣袖,为什么?为什么心里有波澜微浮,是好奇,是猜疑,还是她一抬头,却见了刘慕坐在桌边,一脸冷漠的看着她,一句话不说。落葸心里一震,竟然觉得有些发虚。   “你为何如此心慌?”良久刘慕才缓缓的吐出这几个字,他紧锁着眉,阴冷的脸上开始透出丝丝的不悦。   “我哪有心慌?”落葸吸了口气故作沉静道。   “没有便好,只是作为二皇妃,我想时刻提醒你注意你的言行,和所接触的人。你永远记得,我们的交易不是为你一个人,也是为了你们儆王府。你所牵绊的东西很多,你不能随心所欲。”   刘慕一字一句的说着,以一种警告和不屑的语气,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去,向门外道:“福安,备车,去藏娇阁。”   落葸没有回头看他的背影,仿佛觉得看一个人离去的背影需要如此大的勇气,刘慕说的没错,既然是交易,便不能够动情,可是她有曾动过情吗?对最初的那个留下玉佩,至今也未见的陌生人,对一直待她甚好的颜瞿,对如今出现的谜一样的男人许墨言。不,她都没有。她的心清晰的投影在那个一直在身边的那个人身上,那个带着冷意,情绪无常的男人,可是他却不曾感觉到。她的不安像一波巨大的翻涌的浪潮席卷着她,有点黑暗,有点令人窒息。   夜色中流溢着淡色的月光,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黑暗,又在不知觉中缓缓融入,勾勒出朦胧又清雅的色泽。看上去却是一丝一缕无法理清和拉扯开的愁绪,飘飘浮浮。   “主子,您…”福安见刘慕一个人立于阁外的窗边,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窗内那个叹气忧郁的身影,没有话语,连一声叹息也没有,就如此站了许久,才忍不住出声叫了一句。刘慕回头瞥了他一眼,轻轻地摇摇头示意他噤声,又继续如此站着。   他听着她的叹息,感受着她的不安,她的犹豫,和她内心的悸动。望着窗上映出的剪影,那么近却又抱不到的人,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原来有些东西他从来就没得到过。   59.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五十八章 揭穿   次日清晨,落葸正对镜梳妆,她将一头乌黑海藻般的长发理道胸前,慢慢的梳理,心里想着事情,一个不留神手上的木玉梳便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玉儿见状忙过来询问状况,落葸摇摇头告诉她没事,便自行将头发束好,正要出门四处走走呼吸下新鲜的空气,抬眼便见了李才德躬着背匆匆向天宇慕心阁走来,李才德见落葸碰巧出门便道请安拱手道:   “落鸢公主,皇上要召见您。”落葸心里甚是疑惑,也没有多问,便跟了李才德去了。   “落葸见过父皇。”落葸见皇帝在看书便轻声请了声安,皇帝似是未听见,头也没抬,等落葸跪着。片刻之后才开口缓缓道:   “你嫁给慕儿也有许些时日了吧?”   “回父皇,是有许些时日了。”落葸回道。   “葸儿,你是个聪明人,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儿也不少。一直以来,你做得很好,但是你做的越好,就越衬显出你做的不好之处。朕说的你可懂?”皇帝笑道。   “落葸愚钝,望父皇提点。”落葸捏紧了衣袖,手上有了冷汗。   “葸儿,你可知道藏娇阁?”皇帝将案上的书合上,目光静静的打量着落葸,犀利而尖锐。   “回父皇,葸儿到过藏娇阁。”落葸一咬牙道。   “你何止到过,还碰到过将军颜瞿,他还失了身份的在宴会上叫你,可是朕就奇怪了,自西域回来,你一直都在儆王府,何有时间和空间去那烟花之地,还是以你儆王之女,待嫁公主的身份?你给朕好好解释解释。”   “父皇,落葸确是在藏娇阁碰到了颜将军,落葸也确是因为想逃避婚事而出走。一切都是落葸的错,是落葸任性妄为,请父皇责罚。”落葸低头跪拜道。   “落葸,你对朕说的‘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可是你口口声声说的敬在哪?孝又在哪?敬不在,孝不在,女子的德也不在。”皇帝一抚袖严厉道,目光褪了以往的和颜,尽是阴冷之气,如同利剑直直的逼向她。   “父皇,落葸心已知错,并非有意隐藏欺骗,落葸愿承担一切后果!”落葸安静的道,这一天总会来的,而她也会为她曾经的冲动而犯下错做出弥补,这是她该承担的,也是她必须要承担的。   “哼,朕要好好想想,该给你一个怎样的教训,让你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皇上一拍桌案抬步离开了阁内,看来是先要罚她好好跪上一阵子了,无论如何。只求那皇帝不要牵扯到父亲才好,不然她会是父亲在皇帝手上的唯一的把柄。无论是谁揭露的她,或许她会感谢那个人,让她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可是她不知道一切只是开端,是这场宫廷之争的一个开端。   60.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五十九章 情谊   刘慕正于支部尚书处商议事情,却见福安急忙走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只见他原本紧锁的眉头又添了几分褶皱。他低声对福安吩咐了几句,又如平时一样似为发生任何事情,继续与尚书议事。   午时。   “二皇妃还跪着吗?”皇帝翻翻阅卷问道。   “回皇上,跪着呢。”李才德回道。   傍晚。   “二皇妃还跪着吗?”皇帝揭揭茶盖问道。   “回皇上,还跪着呢,滴水未进。”   夜幕降至,落葸抬眼看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抬抬手才发现已经麻了,心里一重,便眼一黑,整个人往前倒去。   “皇上不好了,二皇妃晕过去了。”   “叫人送她回天宇慕心阁。”皇帝吩咐道。   “是。”李才德答道。   不能去看你,不能去求父皇,只能通知儆王,即使心里都担心,可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刘慕立在阁外对着满目的夜色发呆。谁叫你要出逃,谁叫你要男扮女装进藏娇阁,可是谁叫你要选择我?和我做这样一个交易。   刘慕眼前一亮,突见了前方渐近的灯火,便一扬手快步走了过去。他知道会这样,所以这等着,等着自己的心,不要颤抖的如此厉害。   怀中的人身体轻巧,脸色却苍白的厉害,他以为她会装晕倒,没想到是真的晕了过去,在他身边,他已二次见她如此弱不禁风的样子,以后不想看到,再也不要。   他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声音嘶哑道:“快叫御医!”   他见她醒来,便叫人端来准备好清粥递给她,想了下挡回了她的手,一勺一勺舀了喂他,落葸一迟疑没有张开嘴,可看了他坚持的样子,便乖乖的吞了下去,其余没有多说。待她喝完了粥,便见着福安上来再刘慕耳边低声几句,刘慕的脸一瞬间苍白无比。   “柳如烟自杀了。”他眼中的光泽淡去很多,隐约透着的是悲切的痛。   “怎么会?”落葸心中一惊。   “我身边的人都很危险,今日的事情只是个开端。”刘慕静静的说道,心里便不出是什么滋味,死的女子是他曾经想要保护的人。   “不要难过了。”落葸见他一脸抑制的愤怒便安慰道。   “是我害了她。”刘慕回道,语气有一丝颤抖,落葸曾经出逃去过藏娇阁的一系列事情被揭发,随即柳如烟便自杀了,祸不单行,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是因为他,她才死的!   “福安,以厚礼葬柳姑娘。”见刘慕沉默着,落葸便吩咐道,又对他道:   “我们同去拜祭吧,说起来我与她也有一段渊源。”落葸叹气道。   “何渊源?”刘慕目光中有一丝惊讶。   “她曾经偷了我的玉。一块紫晶玉。是一个…是一个陌生人送的。”落葸回道,眼中透露出说不出来的情愫。   61.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六十章 原来是你   “你说人是不是都得活在自己的命运里,而命运就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了?没有办法改变?但努力去争取了,或者结果很不好,但是不是这是值得的,是不是会被人原谅?”   落葸无奈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初见的一幕幕从刘慕的脑海中闪过,为什么柳如烟再也未奏过箫,为什么她说话得感觉给他过如此熟悉的感觉,为什么他的心会不自觉的为她而牵动心痛,她所说的一块紫晶玉,所有的疑惑,所有的猜测在一瞬间得到了解答。   为何相遇的如此偶然,为何会愚蠢到将她认作他人,为何一直追求的竟然在身边?当听到柳如烟死的那一刻,他竟然冲动地想去杀死刘成,可这样的冲动原来都来自于她。   “原来是你。”静默了许久,想了许久,刘慕才怔怔的说道。   “你说什么?”落葸没听清便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你现在还是待罪之身,无法出去宫门,拜祭的事情还是免了吧。还是担心你自己,怎样将父皇对你的惩罚减到最轻。”刘慕看着她,心有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欣喜还是担忧。   柳如烟不是自杀,只因为她死可以给刘慕一个警告,刘成在告诉他他能杀掉他身边他所喜爱的人,也能夺走他视为重要之物。他竟然可以把落葸进宫前出逃的事情都了解的一清二楚,那么这个女子在作为证人向父皇告密之后便毫无利用的价值,还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隐患。既能够消除一个障碍,又能够给他一次打击,所以一箭双雕的事情刘成何乐而不为呢。   “小姐,儆王爷说主动提出免去王爷的头衔,说是要告老归乡。”正当此时玉儿急急忙忙地冲进来说道。   “你说什么?玉儿,快备车。我要回儆王府。”落葸边说边就要冲出去。   “不行,既然王爷已经将你出逃之罪定义为教女不严,主动要求罢免官职,你这样一去闹着传到父皇耳朵你怕是极为不妥。”刘慕拉住她道。   “你们父子两分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想方设法的想要逼走我们!”落葸生生的拨开刘慕的手狠声道。   “他是我父皇,可是也是皇帝。你懂吗?落葸。我只能站在自己的船上,或许是与你同一条船。”刘慕静静的道。   “我才不信你!你这个骗子,你们父子两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为什么要逼走我爹!”落葸狠狠的道,语气中尽是愤怒,也不理刘慕,转身就要冲出去。   “福安!”刘慕道,   福安轻轻一跃,向落葸背后重重一下,   “小姐!”随着玉儿的一声惊叫,落葸还来不及还手便重重向后倒下。   62.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六十一章 纳妾(上)   于南昭锦兮元年,刘族皇亲李氏儆王自废王族之名,归原还乡。当今皇帝念其血缘亲兄,特赐良亩屋地,帛锦马匹,随仆数人。   “参见父皇。”刘成于金銮殿拱手而拜,神色随然,一身宫廷正装更添了其俊朗之气。   “儆王爷可平安抵达临水老家?”皇帝锊锊胡须问道,神色中透了丝轻松之色。   “关于落鸢公主的事也了结干净了?”皇帝继续问道。   “儿臣已将告密之人灭口。”刘成点头应道。   “这次你做得很好,也帮朕落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皇帝缓缓地说,眼中有赞许之色。   “这本是儿臣该做之事,而且落鸢公主之事也确是出乎儿臣的意料。待儿臣尽力查问之后,才是确认了此事属实。可二弟他…”刘成故作难以开口之色,语气有点吞吐。   “启禀皇上,二皇子求见…”正当此时,便听见李才德在门外禀报。   “宣。”皇帝咂了口桌上的茶,一字镇定。   刘慕轻撩衣袍,跪下行了礼道:   “父皇万安。”   随后又转向刘成道:   “参见皇兄。”刘成和目而笑,依如春风拂面。   “慕儿,来得如此匆忙是有何事啊?”皇帝转向刘慕问道。   “启禀父皇,儿臣成婚已有许时日,如今首年数已满,是该填房纳妾了。”刘慕静静的说道,神色自然。   “慕儿心中可有人选?”皇帝道,刘慕见父皇脸上虽有惊讶之色,但也露着许些喜悦,实是不出所料,静思片刻后才道:   “翰林院尚部之千金。”   “二弟可真是如撷玉荷阿,已有西域明珠之称的李落葸,现又缱绻当朝婵娟佳丽的尚部千金?也常流连于藏娇阁,你那天宇慕心还藏了多少不知的美艳佳人?”刘成笑道,满是嘲讽之意。刘慕脸上面无表情,知道他暗指的是柳如烟。   皇帝以为是刘成打趣刘慕,倒也没有多思虑,此时他正龙颜和悦,便笑呵呵的说道。   “也难得见你兄弟俩同时来看朕了,今儿就都留下来吃个饭吧。”   63.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六十二章 纳妾(中)   清月半盏,徐徐而上。檀木香散,氤氲之间,夹杂着些许湿气,凝结在佳人浓密如羽的睫毛上,微微闪动,而不知究竟是梦境还是如何,竟挣扎着不愿意清醒。   “小姐。”见到她翻动了身子,半枕在床塌边的玉儿挂着几丝泪水轻轻的唤了声,忧虑中带了些许惊喜。   “恩。”落葸面目苍白,嘴唇无力的牵动着应着,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内心一阵凄凉,刘慕的那一下是深重的打在了她的心上,那时无力又脆弱的心上,深重的灼伤了她,她母亲去世的秘密被远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的父亲远远的带走了,或许又尘封在了这个清冷无情的宫中的人的口中,永远的不被知晓。她的婚事换来的想要探知秘密的计划,她渴望的自由与年轻的无拘无束渐渐的被宫中勾心斗角的生活所泯灭。为什么一切都在她回来之后改变了,她变了,玉玨也变了。她有时甚至想逃到那充满着童年纯真记忆的西域,去她自小陪伴着的师傅的身边,不再理会南昭的种种。可是她可以吗?她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外面是何事如此吵闹?”落葸听到一阵的嘈杂,心里一阵烦闷。   “是送贺礼的人。”玉儿幽幽的说道,声音细如蚊声。   “何事来贺?”落葸见玉儿如此,心觉奇怪便问道。   “来贺明日二皇子纳纳妾是翰林院尚部千金,冷清霜。”玉儿一边看着落葸渐渐发白的脸一边结结巴巴的说。   静默一阵,落葸牵起一丝清冷的笑容道:   “原本该如此。”   “小姐”玉儿担忧道。   “玉儿,你为我去订制一件朝凤百花金缕喜衫,亲自送去尚部府。”落葸喃喃的吩咐道。   见玉儿愣着不动,落葸边沉道:   “还不快去,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着天宇慕心阁也好久没那么热闹过了。”落葸说完便推门独自提步走了出去。   四处可见的红色,这里又充满了喜意,亦如她进门时一样,见到她的宫婢们都浅浅的行了一礼然后匆匆离去,是她这个二皇子妃太不识相吧,这个时候本该留在房内,避开这灼眼的喜气。可是她又为什么要避开呢?她爱刘慕吗?她在乎这一切吗?可这一切本就是一场交易啊,这才是刘慕生命中真正的婚姻吧。一个正式的纯粹而心甘情愿的婚姻。可以服侍在他周围的为他扶家生子的妻子。而她又算什么呢?   “难过了吧?二皇子妃。”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落葸像没有听到来人一样并未停下行走的脚步。   “为什么不说话?”许墨言闪到她身前挡住她道。他不能忍受她对他的漠视,绝对不能忍受。   落葸垂了目不看他,心中许些哽咽,她是在难过吗?   “我想见到你的笑容,并不是现在这样。”许墨言静静的说道。落葸还是不说话,她不想与任何人说话,她依旧没有看他,从他身边绕开,静静走过。   “落葸。”他拉住她叫道。   “我喜欢你。”他静静的说道。   64.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六十三章 纳妾(下)   独坐夜半清风尽,也许这边是宫中女人的悲哀。   落葸拨弄着烛台的残絮,等到隔壁庭院的欢笑醉酒声都进了,吉时的鼓音响起了也久无睡意,她的思绪变得飘渺,一晃而过的是小时候单纯无忧的生活,是她和师傅和玉珏的时光。人事也变了,她也变了,来到南昭的这几年后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可以逃婚的小女子。玉珏不再是玉珏,师傅也多久没见了,她最亲的父亲也离她而去了。她一直都是那么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没有人了解。她解下腰间的紫晶玉佩,不停的摩挲着,那个人,又在哪呢?   此刻刘慕正站在黑夜中,注视着阁内的她,本是他与新娘进了洞房,依照所有的礼节做了一遍,再等宾客散去,便点了冷清霜的睡穴,独自到了这里。他宁愿这样看着她,哪怕她不知道。她的一个皱眉便惹得他内心沉浮,一颦一笑早已落入心间。他希望她是他的唯一,可是如今的他身不由自,他依然记得,如果没有权利,便保护不了身边的人。这一夜的萧瑟,不仅是她的,也是他的。   不料一时走神,脚向后一靠,碰了石子,惹得脚边响动。   “谁?”落葸推窗问道。   刘慕一闪躲进了黑夜的暗影里,这时正巧有野猫窜过,落葸见状微叹口气,觉得自己想太多,便合了窗,吹熄了蜡烛。   一早起来玉儿便为落葸梳妆,今日玉儿对落葸的发式格外仔细,以湖蓝珠玉自发髻处镶嵌发辫自尾部,又以同色柔丝水带交替系于后发。头饰以冰蓝翠玉蝴蝶相衬,紫晶钗固边发。又特地挑了一套百褶鸢尾裙,外套水色玉带坎肩背心,腰系同色长穗。   落葸笑着问道:“你这个小丫头,平时那么爱偷懒。怎么今天花了那么多功夫?”   “小姐,你不知道啊。今天那个尚部千金冷清霜要来拜见您,让她见见我们正牌夫人的风华绝代,给她个下马威呗。”玉儿笑着说。   “你这个小丫头哦。”落葸无奈的戳戳玉儿的脑门心就随她去了。如果这个千金不是太难伺候,她是不愿同她争什么的。怕只怕我不犯人,人却犯我。   “二殿下到,冷夫人到。”落葸一抬眼,便见刘慕携了冷清霜走过来,落葸不禁抬眼打量她,这个冷清霜,人如其名,面目俊秀,五官精致,一双眼睛明亮深邃却微露出寒意,虽然身着大红色的喜服仍掩饰不住她的寒俊。她的嘴角没有讨好的笑容,只是勉强的勾了勾嘴角,向落葸点点头,算是招呼。又是一个如刘慕一般的大冰块,两人倒真是绝配了去。落葸也并不介意她如此,在这宫里就是如此,越亲切地人反而越不好相处,她勾了勾嘴角对冷清霜笑了笑,压低了气场,从始至终表情淡然自若,有意与刘慕保持着距离,应付着这场所谓的拜见。   65.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六十四章 再见故人   那日刘慕携了冷清霜去给金銮殿给皇帝请安。落葸便遣退了所有的丫鬟,个人在案边阅读,手指畧过轻薄的书页,心绪也渐渐的平静,却在某一页停顿了下来,   “若为权益顾,何须用情真?”落葸在心里轻轻地叹息,不知何种滋味。   “你我都一样,被人冷落一边,有用时便拿起于掌心玩弄。无用时哪怕是一眼都为奢求,但是偏偏他的一句话都可以令你奋不顾身的为之奉献。”淡然的语言,若有若无飘荡在耳边,声音空灵至极,像弦音,撩人心扉。   “好久不见,我以为你消失了。”落葸头也没抬,随意的合了书。心里与那一股浓郁渐近的花香荡起一丝涟漪,瞥见一缕锦凤金丝摆在她旁边滑过,来人浅笑着坐下。她才慢慢的抬起头来,多月不见的玉珏,依旧不褪那妖媚之气,可那双灵犀的丹凤眼却多了几分愁韵,自从那日玉珏对落葸说出那段秘密往事之后便没有再现身。   “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落葸轻放下一杯曼陀罗花茶若有所思的道:   “那日我不再见你后,便没砌过这茶了。”   玉珏淡淡的笑笑,眼中闪闪的,一刹那他将落葸拥入怀中哽咽道:   “对不起,落葸。”   “我知道,你爱他,为了爱,谁都有做错事情的时候,感情让人盲目和迷惘。”见玉珏沉默便接着道:   “你那日不想让我嫁给刘慕。而在婚礼上阻止我的并不是你,其实你有句话说错了,你告诉我瑾妃与娘亲的关系一直甚好,而回家之后在回家的时候父亲看到刘慕的眼神也异常和蔼,甚是喜爱他,我在想说不定我嫁给他也是娘亲生前所愿意的。父亲贵为王爷,自己的爱妻被杀害了又怎么可能不彻查清楚,我问过父亲他极力的回避这件事,却又与刘慕密谈过,想必其中有蹊跷。即使那些往事是真的,也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他们但愿我们如何我们便如何。”落葸看着玉珏不可思议的神色又接着道:   “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在客栈的那日你是将我送回的儆王府,而不是将我送给刘成。他满心希望得到我,却发现让刘慕得到我岂不更好,我恨刘慕便是对刘慕最大的威胁。不是吗?”   玉珏眼中满是惊讶和赞许之意,他明白她早已再不是以前的那个李落葸,如今的她沉着冷静,深思熟虑,那七窍玲珑心似能看穿一切。可是这深宫之中有多少尔虞我诈的事情,她能应付得了吗?现在为何见她愁眉不展呢。   “我本是因为自身想探寻的秘密和与他接近,不想如今他竟变成了我最想探寻的秘密,落葸,你也爱他吗?”玉珏心疼了一下,柔声问道。   “兴许爱,即使爱,也不如你爱得痴。”落葸答到,心中的答案就这样脱口而出,她还是一样,对于玉珏不用隐藏她的一切感情。爱,从他为她奋不顾身求解药的时候;爱,当看着他晕迷她为他叫来他最在乎的人后;爱,从他娶了别的女人她心狠狠地痛过后;可是这样的爱,竟然那么卑微,那么难以言明。   “我自你婚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了,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便如算好的一样叫了我回去,每日清茶淡饭,似面壁思过。他老人家不愿与我多说一句,只是叫我想想清楚。可是那么多日以后,我却还是一样的执迷不悟。”玉珏自嘲的说道,从前他以为只是好奇自己身世的事与刘成接近,没想到会有无法自拔的一天。一缕青丝从他肩头滑落,他掠起发静静的沉思。   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她对玉珏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轻轻走向哭声的来源处,却见了一个宫女在假山背后烧纸,边哭边念道:   “爹,女儿不孝,不能在您膝下承欢,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您。爹”   宫内有规定不能随意烧钱纸,让人见了定要落人口实。落葸却不忍上前制止,玉珏见状安慰地拍拍落葸的肩,低头对她耳语道:   “西域,我见了儆王。放心,安好。注意你自己。”   落葸心里一紧,对他点点头。   66.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六十五章 来者不善   落葸已经多日未见刘慕,说是带着冷清霜依例回了尚书府。而这天宇慕心阁也霎时冷清了不少,不怕门可罗雀,就怕人来人往,看了心烦,也得随时提防着有人借机起事。   那日才过了午时,落葸觉得倦意正来,想小憩一会儿。便见玉儿上前来禀报:   “小姐。大皇妃求见。”落葸点头示意请她进来,在这个时候她还不忘来奚落她一番。   不一会儿就见了林芷萱浅笑着走进殿来,她一脸神采奕奕。想必是逢了什么喜事。一身宽松的袭地绒织丝绣锦袍让她看起来丰腴,一副养尊处优之态。   “落葸参见皇嫂。”落葸知礼的福了福身子。   “二皇妃快免礼。咦…二皇子和清霜妹妹都没在呢,只留了妹妹你一人啊。”林芷萱别有用心的说道。   “新人大喜自然是要回娘家的。”落葸静静的答道,脸色没有一丝的改变。   “妹妹与二皇子已经结亲很久了吧。可是比我与大皇子还久呢。”林芷萱笑道。   “恩,是有些日子了。”落葸淡淡的道。   “可不见有什么喜事呢?”林芷萱道。   “二皇子他人很忙,都忙着为父皇分担国事,肯定是不如大皇子有那么多闲情逸致与皇嫂共度良宵。”落葸也笑着说道,眼见着林芷萱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顿了顿扬扬袖袍说道:   “只是公事忙?我是替妹妹担心,不要做了有名无实的那主儿。妹妹知道吧,初为父皇诞下皇孙的皇子该是储君的考虑人选呢。哦,我倒是忘了,妹妹自小在西域自是不能深谙这宫中的惯例吧。”说完娇媚的笑笑,手自然的抚了抚腰。落葸见状,心里明白这林芷萱是有了身子,她也笑了,也想陪这大皇子妃把这戏演完,便明知故问道:   “皇嫂可是有了大皇子的小皇子?”   “可不是呢,大皇子对我宠爱有加,我也是这几日才察觉,这孩子也是父皇的大皇孙呢。”林芷萱故作娇羞一笑,摸摸肚子句中有句的说道。   “那可恭喜皇嫂了,只是真劳烦皇嫂了,明明有了身子该在成祥阁静养的。还特地到了我这慕心阁,妹妹,真是受宠若惊。”落葸也笑笑答道。   “哎呀,妹妹。你这慕心阁内厨的梨花糕做的可真好吃。有空可给我弄了去。”林芷萱拿了一块梨花糕笑道。   “姐姐喜欢,妹妹一定亲自给您送去。”落葸道,林芷萱笑着满意地点点头。   落葸心里一阵反感,这林芷萱还特地来知会她,真是特地来炫耀的,只要她先去向皇帝请安随便带过这件事,皇帝便会赐她山珍补品,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用她走到慕心阁的时间落葸就已经知道了,或者是她根本就是想奚落她一番,师父说的来者不善,总有一定的道理的。但是为什么刘慕安插在成祥阁的眼线没有来通报,难道刘慕本是知道的,只是不想让她知道?   67.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六十六章 回来   林芷萱走后,落葸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是思愁,却不知这愁为何,是难过,却不知这难过为谁,似是清清淡淡却难抑疼痛,似是满不在乎却深切入骨。她的思绪渐渐神游,柳眉微蹙,愁绪慢慢从眼中流出,似那浮云涌动,清泉潺潺,蔓延不止。   “小姐,二皇子刚从金銮殿回来,朝慕心阁来了。”玉儿轻敲扇门,打断了落葸的思绪。   “冷夫人可与他同来?”落葸问道。   “没有,是二皇子一个人来的。”玉儿答道。   落葸深吸口气,掩住心里的愁绪,女人最后的尊严和骄傲,就是可以在男人从另一个女人身边回来后若无其事的微笑。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对人对事的波澜不惊,稳重柔和。   今日刘慕显得很是精神,眉目熠熠,他着了一身绛色锦袍,外套丝绣月白夹袄,腰间的一对鸳鸯玉晃着格外显眼,他的脸上虽然依旧是一副司空见惯的冷漠表情,却抑制不住眼角透出的一丝喜悦。   他与她新婚的时候他是否也曾经如此开心过?落葸淡淡的想到,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痛楚。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因为这样的默契而止住,沉默片刻后,刘慕才开口道:   “我最近很忙,也未曾来看你。”   “恩,我知道。不用感到抱歉,我能理解。”落葸装得很释然,微笑着给刘慕倒了杯茶,这样的释然反而让刘慕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这些日子他的心里是那么的想她,当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发现他自己是如此的想着她,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身影,都可以变成重重叠叠的幻影,在他心间刻下一道巨大的无可替代的伤。在尚书府的几日,林紫嫣亲近他的时候,他只是轻轻地推开说今日身体不适,不然就是独自在书房处理公文到天亮。他想见的,他想要的,他心里眼里始终依然的,仅仅是她李落葸而已。方才当他回来看她的那一眼,他的心情瞬间就豁然了,可是她居然以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回答他的话,他宁愿她生气,宁愿她对他恶语相向,也不要是现在这样的一种若无其事。   “大皇子妃可是来过?”刘慕抑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淡淡的问道。   “恩。来过了。她告诉我她有了孩子。”落葸点点头,心里一阵刺痛,又吸口气想岔开话题道:   “还说喜欢天宇慕心阁的梨花糕。”   刘慕看着她的脸,就静静的看着,不说一句话,像要将她的每个情绪捕捉下来,剖析来看。   片刻后他似是忘了与她之间的契约,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的动情道:   “落葸,我想要一个孩子,我们俩的孩子。”   68.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六十七章 云雨之夜(上)   “我想要个孩子…”那一句话深深的刻入落葸的心里,像一缕缕丝,不停的缠绕,缠绕,最后成了一团解不开的丝团。他说这样的话,是为了他的权利之争还是他心里真正的动容?落葸晃神的想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竟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刘慕见她如此便拥她入怀,那股熟悉的味道又在他的鼻下,他紧紧的将她往他的怀中推,环住不肯放手。落葸闭了眼,清清一行泪从脸上滑过,他娶了其他的女人,却要求与她良宵一刻,她不仅没有大发脾气,还柔声应允,他的一句话就让她冰释了刘慕纳妾之事,让她忘了那几日她的委屈与痛楚?还是她根本就不甘心?   夜色渐渐涌入,落葸沐浴过后,披散着一头海藻般柔顺的长发,撩了几缕以月白色丝带轻系,身着同色丝袍,上面绣有几朵出落的幽兰,肤若凝脂,睫毛微闪,目语柔柔,女子的香韵淡淡的散发着,在这夜间清丽脱俗的盛开。   以前他气愤的要挟她履行做妻子的义务,如今她却后知后觉的陷入进去,可是或许她的心却是情愿如此的不是吗?也许她也可以就此反悔,想从前一样任性妄为的赶刘慕出去。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只这样的一笑却已让站在后面看着她的刘慕陷落,他走过去顺手从身后抱住她道:   “想什么?自己都能发笑。”   “没什么。”落葸想挣脱他就想转个身,刘慕却死搂着她的腰,对着他,正好四目相望,落葸一怔不好意思地将头往旁边一偏。   “你害羞的样子比平时凶恶的样子好看很多。”刘慕看着她调侃道。   “你…”落葸想挣脱他,他却按着她的肩膀微笑着看她,他居然会微笑?   “我与冷如霜什么都没有过。”他埋头在她的耳边暗语道,一阵热气撩得她耳根通红。   “你不用告诉我,我不在乎。”她装作不在意的答到。   “是吗?那为何我新婚之夜你难以入睡?可是在我心里的新婚之夜就只有与你的那次。”刘慕认真的说道。原来那天是他在她的窗前?他来看过她,在他的大婚之夜?落葸心中一阵柔软,嘴上还是不肯示弱的奚落道:   “原来堂堂的二殿下也能说如此中听的话。”   “只对你说过。”刘慕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落葸望着他,轻轻一笑,刘慕看得一瞬间晃神,片刻才喃喃道:   “李落葸…”   “恩?”   “我喜欢你。”   还没等她回应,他的唇就覆上来,温热而柔软,似在请求,不同于上次他愤怒的吻她,他的情绪里没有一丝霸占,而是小心翼翼。他的珍视,他的尊重,他的感情就用这个深切的吻传达着。他轻抬了落葸的下巴,她闭了眼,睫毛触到了他的脸颊,她偷偷睁只眼看他线条分明的轮廓,他却像是知道,抽出一只手轻抚了她的眼睛示意要她认真,吻却并未停止。   夜色安静的流露,两人的呼吸都略渐急促,刘慕一手环住她靠在床边的柱上,一手扯下腰间的鸳鸯玉打灭了烛台,他解开她腰间的锦带,手触到她如花瓣娇柔的肌肤,见她没有躲闪,手慢慢的游走上来。吻落到她优美的锁骨,渐渐下滑。   落葸深呼一口气,想睁眼看他,却见一道银光闪过,她叫道:   “小心!”下意识的推开了刘慕,黑暗中,那道银光从两人中间直直飞过,停在了墙上。   69.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六十八章 云雨之夜(下)   落葸忙系好锦袍,点了烛台,因为还未从方才的暧昧中缓神过来,脸颊还有些微微泛红。刘慕却显得异常冷静,他盯着那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银镖细细地看着,不多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看着落葸道:   “这是第二次了吧?上次是白羽箭?”   落葸点点头,心里暗自思虑,难道是他?   “福安应该已经去追了。”刘慕冷声说道,看来他已经清楚来人。   “放心,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们了。”刘慕轻抚了下落葸散落下的发丝轻声说道。   落葸沉默,刘慕早知道会有人来,预先让福安在暗处设防,故意放松警惕让他进来,让他得以出手。可是他不仅不告诉她?还以她来当诱饵?   “我是怕你露出马脚。”刘慕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道。落葸偏过头不看他,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刘慕知道她气极只是望着她安静的没说话。   良久之后,落葸的心里终究还是认输了,她叹了口气,伸手打灭了烛台对这黑暗中的刘慕喃喃道:   “若是良辰美景,又何苦辜负。”   刘慕一怔,嘴角挂起一丝笑意搂着她戏谑道:   “请娘子就寝。”   恍若云浮山间,碧柔清浅,亦如月揽浓雾,弥漫难见,时而落空回荡,时而嗔痴满溢。   似青山起伏,流水绵延,春光微露,若显纤巧,纱帘半落,帷幕轻垂。漫漫长夜,礼数已成。   天色微亮,落葸渐无了睡意,看着身边的刘慕,回忆起昨夜之事,依然烧红了耳根,她抽了抽身子却无法动弹,是被刘慕搂得甚紧,她从未这样近距离的看过他的脸,他的轮廓,她的手轻轻划过他浓而上扬的眉,提拔的鼻子,单薄的唇,他微露了结实的肩壁,落葸伸手摸了摸她在上面留下的小小的红印,内心一阵暖意。   刘慕动了动眼皮,半睁了眼睛一脸柔情地看着她喃喃道:   “不睡了?”   “恩。”她有点小女儿羞涩的将头埋到他的胸口。   “落葸。”他轻抬起她的下巴轻唤道。   “我好怕这是梦,也好怕我爱的人突然的就离我而去。所以我会用我的一切来保护你,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保护你。”刘慕说完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下。他是从未显示过他的脆弱,尽管他是满腹心机冷漠无常的二皇子,可现在在她面前他却是真实的自己。像初遇的那个月夜,他可以毫无避讳的告诉她,他要的是权利。   “我会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陪着你。”落葸虽然不太懂他的话,不知道他指的做什么事何事,还是搂着他安慰道。   70.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六十九章 真心辜负   那夜之后有几日未曾见刘慕,落葸觉得心里竟很是思念他,便叫了玉儿去询问下落。却遇福安说刘慕这几日在金銮殿与皇帝商讨公事,便作罢。   今日,落葸便收到福安的信儿,说是等二皇子处理完公文就与她去碧宁湖品茗。   天朗碧青,燕语莺莺。虽不是春日,但却有着春日和煦和微暖的心情。她很久一段时间没有如此愉悦的心情,似是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生动明媚。特意早起装扮了下,漫步行进间不自觉地哼起小曲儿,腰间的玉佩与银铃叮咚作响,留下一串似笑声的清脆。   突然,却听一个熟悉而愤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你最终选择的还是他?”   她心里一惊,未曾回头,也不回答。依旧自顾的走自己的路。   “李落葸!”一个黑影闪过,来人挡在她面前。   “我知道是你,第一次在皇后面前上演的那出闹剧,还有那夜你对我和二皇子的阻止,都是你。可是,未能如你所愿,我不同于过去,我现在是货真价实的二皇妃。我很感谢你救过我,可是注定此生我李落葸与你并无交集。”落葸停下缓缓地说道,是一副不可令人质疑从容不迫的神色。   许墨言看着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握紧了拳头,关节开始隐隐的发白,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值得吗?”   落葸的心咯噔一跳,一阵难过涌向吼处,竟说不出话来。   很久以前,也有人问过她,值得吗?那夜之后他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却不知不觉在她心的某个角落烙下了一个深深地印迹,如今亦有人问她,值得吗?她却哽咽的难以再说话。他看着她,以一种异常疼痛的神色,他在她心里本是一个稳重而不会如此失礼的人。   “你跟我来。”两人立了半晌,突然许墨言拉了她,脚尖轻点了地面,将她带到清月阁的屋顶树荫蔽处。他是要干什么?还未来得及问,她瞳孔一缩,便见了刘慕与冷清霜两人。   刘慕背对着落葸所以不见他的脸,可是落葸对那身形是清楚得很。两人四目而对,只见他在冷清霜耳边悄声了几句,她便撒娇的倒入刘慕怀中,握起粉拳轻锤了刘慕的肩头,一脸笑靥如花,难得见她冷漠的表情下竟有如此温暖的笑意。刘慕反握住她的手,轻拥了她入怀。   落葸目光空落,脸上再无表情。她轻身一跃独自下了屋顶,转过身,一行清泪从脸庞滑下。   她只觉得整个人飘飘荡荡再无所依靠,这是他口中的处理公事吗?前日的悱恻缠绵,今日的忘情独欢,这是世间无所不在的变幻,但未料到如此之快。   许墨言在她的身后,见她萧瑟而渐行渐远的瘦小背影,风撩起她的裙摆,因为匆忙地想要逃离而显得凌乱的长发与飘带,他感到心脏一阵收缩,异常酸涩,他一动不动地静静立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71.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七十章 夜半愁   夜半,思雨轩厢房。   “主人,属下请您以我国的大业为重,不要被儿女私情所影响。”黑衣人拱手请求道。   “你说我醒来之前的生命里,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感觉?”许墨言并未听进黑衣人的话,他想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属下惶恐,关于主人您的过去,属下不会提及。您的身份尊贵无比,我们也好不容易取得南昭皇后的信任,不要为了一个女子而坏了…”黑衣人严肃道。   “你是知道的是不是?你告诉我究竟是不是认识她?是何时?你说!”还未等黑衣人说完许墨言就激动地抓住他的衣领吼道,黑衣人以一种惊慌的神色看着他,或言或行,在醒来后的许墨言的生命中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据属下所知,主人您并未见过她。”黑衣人吸了口气跪下低头回答道。   许墨言轻笑了一声,放开黑衣人,背过身去,良久后才自言道:   “呵,是我想太多了。”   可是若是不认识她,为什么会有一种不同于别人的感觉?就忍不住的想去见她,引起她的主意,看到她与别人亲近甘愿冒着泄露身份的危险去阻止她?许墨言轻闭了眼,不在言语,思绪如潮水翻涌,在不知觉中握紧了拳头。   碧宁湖,凉亭。   刘慕立于亭边看着夜色的暗涌。   她没来,他却执意一直等她到这夜深,或许自己的心中还有一点希望,希望她能够出现,是否在她心里还是始终不相信他,刘慕无奈的动动嘴角,心中千百种滋味。他所做的是给所有人看的,但惟独不想落葸看到,而此时却不能去解释。他知道解释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他在女人面前不是善于言辞的,甚至他见到她时会变得口齿笨拙。何况他清楚的指导自己的确是那么真实的伤害了她,去了或许还会见到她委屈的泪水,那是他无论如何都受不了的心痛,所以,就只有这样逃避。   福安站在他身后怀抱着披风,却亦如从前一样看着眼前的人凄凉而立,却不敢上前劝慰,他见到刘慕如此萧瑟的站,已是落鸢公主回南昭前的那个晚上了。   那日,是瑾妃的忌日。   难道越是自己爱的人,就是伤得最深的人吗?他知道恐怕这一夜,亦是个无眠之夜了。   72.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七十一章 风起云涌   刘慕在天宇慕心阁外,见了宫婢端出来的一口未动的午膳便皱紧了眉头,他两日未回,她两日未进食?他支手推门进去,落葸背对着他坐在桌旁怒道:   “说了不吃,全部给我退下!”   “你若是恨我便也就罢了,何苦弄坏了身子。”刘慕缓缓地说道,落葸听到是他也不回头,也不答话,便就一动不动地坐着。刘慕见她如此叹口气,过去轻轻的从背后抱她唤道:   “落葸。”   “前有柳如烟,后有冷如霜,我算是什么?自始自终的一个交易,而这场交易只是交易了我,而已。”落葸拉开他的手静静的说道,语气没有一丝的波动,平静得声音让刘慕心痛。   “你肯听我讲一个故事吗?”刘慕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静静的说道。   落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刘慕便接着道:   “在很久以前的一个月夜,我路过自藏娇阁回南昭的近郊,我遇见,不,应当说是听见一阵箫…”刘慕还没说完,便听见福安在门外说有急事要求见,刘慕无奈地松开她往外走去去。   “主子…”福安难为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刘慕皱眉道。   “大皇子妃大落血。御医查出来是大皇妃所食的梨花糕里掺有红花。”福安回答道。   刘慕神色霎那间变得难看,凝重的地听着福安后来的话:   “那盒梨花糕,是二皇妃亲自送去的。皇上知道此事后大怒,正要召二皇妃入宫。”   金銮殿内。   落葸跪着,依旧是淡淡的神态,丝毫不见慌张。   跪了良久,才见了皇帝从后堂慢慢地走出来,目光如剑刃火锋,直直逼她而来,他盯着落葸看了片晌才严厉道:   “大皇妃所食的梨花糕乃是你送?”   “回父皇的话,确是儿媳亲自送的。”落葸答道。   “你可知毒害皇嗣乃是死罪?”皇帝一扫袖袍怒道。   落葸显然被他威慑的目光一怔,却很快作出回应答道:   “父皇,毒并非落葸所下。”   “哼!除了你谁还经手了那盒糕点,烹制糕点的宫女已经被刑部带回来问话,很快就真相大白了,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皇帝怒道。   落葸一愣拱手回道:   “请父皇您试想,若是落葸要下毒,又何必亲自送去,不如找个替死鬼倒落得一身清净了。况且是大皇妃说要吃天宇慕心阁的梨花糕,落葸才送去的,事前落葸并不知大皇妃要吃,又怎么有时间派人去买红花再投于糕点之内呢?言辞可造假,面目可伪装,落葸相信父皇公正严明,不会以别人的片面之词就认定这苟且之事是落葸做的。”   皇帝看着她,想了一想,语气稍稍缓和道:   “此事朕定会派人彻查清楚,你现在嫌疑未脱,慕心阁就暂且不必回,且到华月经阁为朕抄抄经文罢,祈福也静心罢。”   “谢父皇圣恩。”落葸磕了个头道。   73.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七十二章 君心匪石   华月经阁位于金銮殿的左右侧,是皇宫藏典经书的主要地方,以坐北朝南为修葺星相之位,其中只有有一条要道贯穿于皇帝起居的鼎龙厢,四面以高墙围筑,地面以实心青石作基,密实至极,一寸难凿,是古时皇家闭关修心之地,自年代推随,阴森至极,作为重要的软禁之地。   美名曰是静心祈福,实际上是限制她的人身自由,或许让人得了先机,握住把柄,捏造虚言,冤枉她一个毒害龙嗣之罪,便是死在这阴冷的经阁都无不可能了。   落葸伸出食指抹了抹书阁上面的灰尘,无奈地耸了耸肩,是自己太不够小心了,又给刘慕带了不少麻烦吧,幸许他不顾我也倒好,在这藏经阁也眼不见了他与冷清霜的卿卿我我,想到此心里一阵难过,便甩甩头,随手拿起了一本经书来翻阅。怀中的柔水开始微微发光,落葸拿起它暖暖的笑了,师父的这宝物不仅似夜明珠,还能驱散阴冷寒气,蛇鼠虫蚁。难道是师父早知道她有这被禁的一天,才特地送了她这西域至宝,或许这宝贝最奇特的那种用处,就是帮她洗脱罪名的关键所在。   鼎龙阁厢外   “二皇子。您快起来吧。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这是不会见您的。”李才德拿着扫尘跪在刘慕身侧劝道。   刘慕抿了单薄的唇,没有说话,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这已经过了近五个时辰了。   父皇将她软禁在华月经阁,那里已经很久无人打理过,定是阴重潮湿,蛇鼠乱窜,她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受得了?想到这里刘慕心里一阵抽畜,他扬手封了膝盖内侧穴道,让双腿暂时麻木,以便能支持得更久。   李才德见劝说无用,叹了口气进了厢内,掩了门。   过了一时辰才推门出来对刘慕拱手道:   “二皇子,皇上叫您进去。”   刘慕急忙站起身,全然不顾已麻掉的双腿,推开李才德便进了鼎龙厢,皇帝正在翻阅奏章,见刘慕进来挥手退了左右。   刘慕扑哧一声跪下道:   “父皇,求您…”   “事情一日未水落石出,朕一日不能放她。否则有违常理,也是对成儿的不公。”皇帝沉重道。   “夫妻亦为连理枝并头莲,她是儿臣的皇妃,儿臣愿与其一同受罚。”刘慕低着头道。   “慕儿,朕何尝不知道你的用心良苦。”皇帝意味深长的道,刘慕抿唇未答,皇帝揭穿道:   “你再娶尚部千金,不过是为掩人耳目。护其安全,也让朕安心。只是慕儿,朕要提醒你,你的目标为何?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自古成大事者又何尝会为儿女私情所牵绊?”   总说女儿有七窍玲珑心,君王的又何尝不是?刘慕哑口无言,终缓缓吐了一句:   “我心匪石,不可转矣。”   74.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七十三章 流年无悔   刘慕踏进华月经阁,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心情瞬间比落于黑暗还无望,她在哪里?   “落葸?”他唤道,无人答应。   “落葸?”他又唤了一声,还是无人答应,他的心就像一块重石,快速的沉重的落入黑暗的深渊。他一步一步地轻轻走着,经过窗边才有透进来的一丝月光,却也显得阴冷无比。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冷风而过,银光一闪便逼于颈前,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谁?”他转过头,看着她,有想瞬间拥她入怀的冲动。   落葸见是他,眼中闪过些许惊讶,收起手中的匕首,冷冷道:   “你来做什么?”   “这经阁阴冷至极,我…”刘慕迟疑道,终没有说出我担心你的话。   “父皇又怎会同意你进来?”落葸挑眉疑问道。   “人终有情,难得一时动容,或许他是想起了娘亲。”我心匪石,不可转矣,这是当年皇帝与瑾妃的定情之盟。   落葸低下头不语,她脑中瞬间闪过的是刘慕与冷如霜调情的那些画面。   两人顿时都陷入了沉默,半晌刘慕望着她,缓缓道:   “我一直爱着的女人,是最能懂我的,是能对她毫无避讳说出心事的,是我曾经素未蒙面,是我曾经愚蠢认错过的,我本来不知感情为何,却为她心动,为她心痛,为她担心,为她牵肠挂肚;我爱着的女人本性任性妄为,蛮横无理,聪明机警,也渐渐在宫廷礼节的教化下变得成熟稳重,温柔知礼。尽管流年已逝,我犹记得:‘星月为鸢方无力,愿道一曲甚悲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缘来是你,若是缘分,你相信吗?”   落葸听着他的每一个字,眼泪却忍不住的掉下来,黑暗中闪闪的滑过脸庞,心中的委屈责怪,疑惑不解在这样的表白中悄无踪影。是他?竟然会是他?那个月夜的情景渐渐浮现在眼前。   刘慕叹口气拉她入怀,眼前的人梨花带雨的娇弱让他不觉心疼起来,他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水,一股咸涩侵入心间,蔓延开来,或许他永生无法忘记的是他尝到她眼泪时的苦涩。   “我很想你。”落葸的手指滑过他冷峻的脸颊动情道。   “我亦是。”他闭上眼睛,吻落到她的唇上,轻碰了下,然后深入。落葸温柔的回应着,无比的安心,她的手如白鱼自他的腰间向上游走,轻解了他的绣蟒锦袍。   “在这里?这可是父皇的藏经阁。”刘慕握住她的手迟疑道。   “我的二殿下你能够停下吗?”落葸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今夜是该让你尝尝厉害了。”刘慕嘴角一勾,将半挂的锦袍扯下铺在地上,将落葸轻抵在书阁上…   怀中的柔水滚到了一旁,散发着淡色而温暖的光亮,照亮藏经阁阴冷的黑夜。   75.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七十四章 祸来   藏经阁的这几日就这么过了,每日都有人应时来送饭菜茶水,这与世隔绝的软禁,反倒远离了一切利益纷争,勾心斗角,还原了本该有的清淡若水和悠闲自在,倘若时光不去,她是远离停留在此,与他每日相拥入梦,共享清晨的微光,举案齐眉,真心以对。在爱着,亦被爱着,这是属于两个人的世界宁静安定,她第一次她那么真实的有过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可是这样的生活终究犹如梦境,最终会醒来,面对赤裸裸的残酷的现实。   那日清晨,破晓的光束投入阁内。   便听经见阁门外的李才德隔着门,高声通报道:   “二皇子,二皇妃。皇上请您们过金銮殿去。”   落葸眯眼看了看刘慕,吐吐舌头道:   “本想多清静几日都不可了,或许今日就得定我谋害皇嗣的罪了。”   刘慕看了她一眼未语,目光却坚定如一,落葸耸耸肩,握了他的手走出了藏经阁,刘慕嘴角有笑意反握了她一下。   两人进了金銮殿,见林芷萱和刘成同时跪在殿内,林芷萱的脸色略显苍白,眼中包着泪花儿,手抚住腹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能在这出现,看来她孩子是保住了。刘成则在一旁对她目光关切温存,见到落葸进来的时候眼睛闪过一丝奇怪的笑意,落葸直视着他,目光丝毫不退避。   “参见父皇。”两人同跪下行礼道,握着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过。   皇帝微微颔首,李才德通传道:   “宣天宇慕心阁内厨宫女翠云进殿作证。”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弱小的女子匆匆走进殿,她满脸的泪痕,见了皇帝一惊,嘭一声的跪倒在地,边哭边说:   “皇上,不关奴婢的事情,全是二皇妃指使奴婢做的。皇上您不要杀奴婢阿,求您了皇上…”   落葸看着她,内心轻笑道,原来是她。   “实情如何,你一一道来。”皇帝目光如炬严厉道。   “是…奴婢本为慕心阁内厨宫女,一向尽心职守,不料那日,二皇妃竟亲临内厨,吩咐奴婢烹饪一盒梨花糕,并将一包药散递与奴婢。事后赏了我许多银两,交代我不可把此事泄露出去,并以奴婢的家人相威胁…家父得病在家,奴婢念及家人性命才胆敢帮二皇妃陷害大皇妃肚子里的孩子。皇上,奴婢是无心之失,请皇上饶奴婢一命。”翠云说完后不停地向皇帝磕头行礼。   皇帝听后闭目半晌后无力地挥挥衣袖,李才德便展卷道:   “经刑部调查,嫌疑李落葸指示内厨宫女,投药谋害龙嗣。其主谋之重罪,难辞其咎,念其贵为册封当朝落鸢公主,且贵为皇妃,先割去公主头衔,收回身牌服饰,暂收押经刑部,待审实商议后再做定夺。”   76.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七十五章 水落石出   “父皇,落葸不认罪!”落葸一扯衣袍起身坚决道,   “您不能凭着这口说无凭的所谓证据就逼我认罪。”在场之人都被落葸的大胆直言怔住,刘慕望着她皱了眉。   “李落葸!你放肆!”大皇子站起来指着她呵斥道。   “父皇,你若真心要将落葸降罪,落葸百口莫辩,落葸深知落葸的的生死仅仅只是您的一句话而已。但这天下便会议论,今日的这金銮殿所谓的公在何处?理在何处?”落葸义正言辞的道,皇帝听后眼光瞬间变得寒彻骨髓,握着拳的手关节握得节节发白,落葸手心沁出了汗却不改坚定之色。   一时间,殿上之人没有人敢再出声。   良久,皇帝才厉声指着落葸道:   “今日朕便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无证据证明,再加堂上一条欺君犯上,你便是死罪。”   落葸行礼谢恩后指着翠云道:   “此女子父亲以亡,何以称我以其父要挟?前几日就是你父亲的忌日吧,我未忍心喝斥你在宫内私自摆灵台烧钱纸,以邪我阁内之气,你竟污蔑我毒害龙嗣。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父亲在天之灵能护佑你吗?”   翠云惊讶地抬起头望着落葸,瞳孔瞬时因恐惧而放大,身子瑟瑟发抖。   落葸转向皇帝接着缓缓道:   “落葸所说是真是假想必父皇若深入调查便可得知。落葸自小生长在西域,西域之毒论种类和毒性都是各方之首,以我从小耳濡目染对药材的熟悉,使人落胎无色无味无影无踪的药又何止红花一种,”况且,凭她李落葸对毒药的熟知,她要下毒,又如何会经他人之人?还会出现用量不够落胎不成而只至于大出血?   “你们说我是出于嫉妒而毒害大皇妃腹中皇子,倘若大皇妃根本就未曾服入红花呢?”林芷萱盯着落葸,眼中一道厉光瞬间即逝。   落葸看了眼林芷萱嘴角上扬道:   “在中土的山顶背阴处生长着的一种鲜为人知的叫苇沐的花,孕妇服下后依旧会下体大出血,但排出的却是毒血,医术高深的民间大夫会以此作为安胎药引。若照翠云说我只是给她的一包药散,并未言明是红花,我将安胎药加入梨花糕,免了入口之苦,大皇妃岂不是还要多谢我了?”   “这些不过是你推理编造的,根本无据可依。”刘成面露严色道。   “谁说我没有证据?父皇,你看这为何?”落葸掏出一颗淡粉色的珠子,尽管是白日,珠子也在她的手中发着微微的光亮。   “这是…这是柔水…”皇帝不可思议的喃喃道。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一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落葸,林紫萱的身子颤了一下,被身边的刘成扶住。   “世间五大至宝之一,柔水掌药性,红花显火,柔水呈殷红色,苇沐为土,柔水呈黄色,或是根本未中毒,柔水色泽不变。让大皇妃滴血一测便知了。”落葸静静道。   “芷萱,你便滴血测毒吧。”皇帝听后道。   “父皇…我…”林芷萱看着刘成为难道。   “啊!”突然旁边的翠云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口吐黑血,倒地不止抽畜。   “你说,是谁指使你的,你说!”落葸急忙扶起她的头,原来她早在上殿之前被下了毒,落葸正要扬手封住她的穴道,让她还有说话的力气,却被刘慕制止了,他对她轻摇了头。   “是…是…”怀中的翠云还未说完,就倒地而亡。   77.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七十六章 碧丝系情   落葸看着天宇慕心阁的匾牌不觉淡淡的笑开了,有些地方离开了才觉得怀恋,有些人不见了才觉得思念。   入宫已经两年多时日,经历了误会错过,亦遇了生死别离,恍若隔世的日子在这熟悉的屋檐下渐渐清晰难忘,爱和人心是她在西域不曾领悟和体验到的东西,也是师父无法教给她的东西,倘若这样的成长苦难是她必须经历的,她不会退怯。   “小姐,小姐。”玉儿奔着从阁内奔出来,边哭边抱着落葸道:   “我担心死你了,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玉儿哽咽道,因为情绪激动言语间哭声更大。   “嘿嘿,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放心啦,没事的,玉儿。”落葸心里一阵暖意,安慰地拍着玉儿的背安慰道。   “玉儿马上去准备小姐您爱吃的菜,今日一定要好好庆祝庆祝。”玉儿说完痴痴地笑道,侧头才见了落葸身后的刘慕,方觉刚才顾不得向二皇子请安实在是失礼得很,正要正襟跪下,刘慕却不介怀的摆摆手。   入夜。   帷幕轻轻的放下,淡淡的熏香袅袅而起,落葸与刘慕和衣小憩,突然,落葸撑起枕在刘慕手臂上的头醋意大发道:   “今日才回来,怎不去了清月阁倾诉情念?”   “眼前有佳人,又何会挂念她人?何况我伪装的不够好,心和眼神都牢牢被栓在了一人身上。”刘慕轻捏了她的鼻子冷冷答道。   落葸不屑的哼了声,轻眯了眼睛转过头不理他。   “你早就胸有成竹,为何不对我说?你也大胆,入宫以来伪装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本都天衣无缝,今日居然敢驰骋公堂,对当今皇上横眉瞪眼,斥其不公。单凭这条就可治你死罪!”刘慕冰冷的说道,语气严肃至极满是警告之意。   落葸现在想起,也是一阵后怕,只是一切恍然而过,终究是脱险了。暗自惊心之后望着他不解道:   “当时你为什么阻止我揭穿刘成和林芷萱?”   “那个宫女当场暴毙,是早就有准备的杀人灭口。凭此即使说出来也能有言可辩,想来今日之事父皇心中已有定夺,你我便不必多言。”刘慕解释道。   落葸沉思半晌突然笑道:   “二皇子果然心思缜密。”   “怎及二皇妃博学机智,泄了在西域的老底不说,还拿出柔水招摇过世,你是想让父皇怀疑你更多,还是不知觉中招来杀身之祸?幸好你在皇宫之中,不然想你死的人就不只是刘成了。”刘慕厉声说道。   “祸福终有归宿,逃得灾祸,难躲浩劫。本愿得一身安静,却落入水火深处。”落葸拨弄着刘慕胸前的锦带叹气道。   刘慕瞥了她一眼,从胸前拨开她的手又反握住道:   “福祸同当。”   落葸内心感动,望着他未语,半晌,解下系于发间的碧玉色丝带轻轻系在他的左手腕微笑道:   “左边离胸口最近,我要你时时记着我,今日以丝带系之,便是立誓,不可忘。”   78.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七十七章 玉液回壶   这几日,落葸心情甚好,脸上总是喜滋滋的,刘慕每日一下了朝就回来看她,若遇到忙了,总是呆不了片刻就匆匆走了。这日落葸正摆弄着刘慕给她带回的兰花,细细端详一番。上次无意间提到花中最喜爱兰,第二日他便叫人从深谷中带了这株赤锦红金蟹爪兰给她。不知怎么的思绪又飘飘浮浮起来,总觉得这几日快活的似在梦中,时常想起藏娇阁近郊外的那夜,原来他就是刘慕,刘慕就是他,想到此不觉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一脸傻笑。”不知何时刘慕已近站在了她身后,脸上冷冷的,语气却带了一丝暖意。   落葸答了句没什么,见他朝服还来不及脱下,就过去帮他放好了披风。拿了件锦衫过来,只要有她在,刘慕便遣退了阁内所有的人,平日两人就如平常夫妻一般,举案齐眉。他不是皇子,只是她的夫;她亦不是皇妃,只是他的妻。   “你还记得上次你爽约吗?”半晌,刘慕盯着她冷声问道,一脸的不爽快。   落葸一脸疑惑的望着他,表示不解,想着这刘慕从来奇怪得很,尽是问她一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碧宁湖的那次。”刘慕语中尽是无奈,当日她气急,现在竟然忘得那么快。   “你还好意思说我爽约,我不知道是谁,巧弄倩影,流连花间。”落葸恶狠狠地瞪着他道,刘慕心里一默,确是不该提此事,不然又会没完没了。   见他未说话,落葸肚中莫名燃起一阵怒火道:   “你怎么日日还来这慕心阁,就算是逢场作戏也不是该去去清月阁吗?”   果然如此,刘慕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她道:   “我只是想说,今日,我亲自砌茶给你赔不是。毕竟我是皇子,就不去碧宁湖了。”落葸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命福安送了炭炉、茶釜过来,一壶玉清泉水,一罐上好的玉峰雪芽。   福安命人将东西放好,便关门退了出去。   刘慕挽起锦袍的袖子,盯着炭炉看了半天才对落葸讪讪道:   “怎么生火?”   落葸抿嘴一笑,这南昭皇子确是娇生惯养,于是一一指点了他。   一起梦臣沐淋,二为若琛出浴,三作玉液回壶,四许花好月圆。   两人忙忙碌碌倒是亲自动手砌好了一壶,落葸正举杯喜闻幽香,片刻才叹道:   “闻道蒙山风味佳,洞天深处饱烟霞。”   “冰绡剪碎先春叶,石髓香粘绝品花。”刘慕望着她欢喜的神色接道。   79.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七十八章 过府一叙   “小姐,大皇子命人来送信儿,说是想请你与二皇子过府一叙。”玉儿禀道。   “二殿下可知了?”落葸问道。   “知了,说是一会儿来接您。”玉儿道。   刘成宴请他们作甚么,难道还专门宴请她没有揭穿他们两夫妇?若是心存芥蒂收敛了便好,就怕又要耍甚么鬼花样。落葸想了想,特意换了一身素袍,发上没有带任何贵重的金饰。   稍后,玉儿便来报说刘慕的车在阁外等着了。落葸上了车,刘慕细细打量了落葸一番才道:   “落葸,你也太过于随便了,好歹他也是我大哥,你就如此待见他?”   “嫌我丢你的人了?二皇子?”落葸轻笑道。   “你就是如此刻薄的。”刘慕摇头道,一脸的无奈。以朴素衬了华贵,更是讽刺了奢侈,但愿今天林芷萱不要太招摇,不然看上去就太可笑了。他倒也不想阻止她,等她任性了去,她心里有多讨厌刘成夫妇,却还要她陪了笑去赴宴,这已经算是李落葸的极至了。   马车不一会就行到了刘成的府邸,落葸挑帘一看,心里暗自感叹,确是比那天宇慕心阁富丽堂皇了许多,但是看着却觉得异常刺眼,索性低着头下了车。刘成与林芷萱早已在外迎接,林芷萱今天格外雍容,虽然挺了肚子,却穿了锦袍狐袄,带了满头的翠玉金饰,见落葸一身素袍,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刘慕见状便即刻拱手道:   “皇嫂有了身子,本不该来相迎。”   “并无大碍,我睡得久了倒想出来走动走动。”林芷萱笑道。   刘成依旧是一脸和煦如春风的笑容,温情无比,看见落葸时,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之色,又稍纵即逝。他看着落葸对刘慕说:   “弟妹今日出落得如芙蓉清丽啊。”   “大哥过奖了。”刘慕淡淡回道。   “我一向都是出淤泥而不染。”落葸笑道,句中有句。   刘成的笑僵在脸上,显得有些尴尬。   “多日未见妹妹,姐姐甚是想念。别站着啊,来来,姐姐带你逛逛。”林芷萱见状,笑着过来挽了落葸向内走去,落葸也不推辞,任由她去。   “大哥莫要怪罪。”刘慕道。   “皇弟说的哪里的话。”刘成摆摆手,笑笑。   下午时,刘成已命人将酒宴摆好,丝竹管乐尽响。刘成在席上并未提那日之事,只是依旧的笑着,似乎这样的笑就是预示着事情已经过去了。这宴请的真正目的就是表示着冰释前嫌吧,可是真的可以冰释吗?落葸轻叹,生命无止,野心无止,这是自古身为皇子不可改变的天性。   玉珏在台前扶琴助兴,他见到落葸时,只是对她颔额一笑,又继续低头抚琴,陶醉进了他的乐曲之中。他还是选择了留在他身边,远远的看着他,作这样一个低微的人。将刘成假想成属于你的那面白墙,将你心中渴望的爱的情节在他身上倒影一遍。   玉珏,你幸福了吗?还是伪装成幸福的样子。   80.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七十九章 梦偏冷   天气渐渐凉起来,阳光变成清浅的淡色,隐隐在云后。这些日子吹起了冷风,树上的叶子也随即飘零。落葸着一身湖蓝袄子,系了同色披风,盘了云髻,以一套翡翠映月的头饰相点缀,腰间仅挂了一块紫晶玉。   今日皇帝宣召了刘成与刘慕共同商讨外交北朔边界之事,听说甚为严重,北朔军似有攻下鄂首的动作,本以为近日是可安定一段时候了,只怕是身边尚且安定,边界之患却蠢蠢欲动。自古以来,战事就是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说爆发就爆发。   落葸见碧宁湖景色尚好,心情也不觉释然开了,碧波清荡,湖边鹅卵石圆润无尘,一片艳丽妖娆褪去尽显了宁静平和之色,鸢飞云散,枯枝再等,来年滋润。   “你瘦了。”他总是这样压低气场出现在她身后,不知不觉。   他扬了眉见她尖如如杏核的脸颊心里顿生怜玉之情。她未语,轻颦眉目便胜似千言万语,她凝视,双眸无情却引人动情。本是不该来打扰她静若流水的生活,却又如此一般情不自禁的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那日他一听闻落毒之事就连夜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昭,他要知道她好不好。   “我今日刚进宫。为皇后娘娘添了江南锦帛金饰。”许墨言轻言道,是故意解释给她听,并不是因她而来。   “你到底是谁?来南昭有何目的?为何三番五次的出现离间我与二殿下的感情。”落葸皱眉道,他的言行她不解,他那日的表白又是何目的,她亦不解。   “你记得我以前说过我不会告诉你,你才会来见我,才会注意我吗?如今你终于假戏真做了?”许墨言悲凉一笑。   “你…”落葸指着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一挥衣袖道:   “好,我不问便是,即是不想知道,我便不想见到你。”说完就想转身离去,脚下一滑险些跌入碧宁湖,却被许墨言一把拉住,他想俯身拉她,她想挣脱向上,由于太过用力,不留神间毫厘不差的便双唇相触,许墨言一怔,伸手搂了她的腰,顺势扶着她的头用力吻了下去,落葸用手抵住他的胸口,扭头紧闭着唇不要他进入,霎时满面通红,鼻尖沁出了莹莹汗珠。   “参加二殿下。”身后不远处响起了宫女诺诺的请安声。   落葸忙挣脱许墨言,眼前的刘慕已经冰冷了一张脸,看着她,冷如霜雪,目光里是如刀刃般锋利,星星点点的交织着失望,像是要将她凌迟。他未语,目光淡淡地扫过许墨言,转身扬袍而去。   “刘慕!”落葸唤道,他未曾回头,亦没有停下,直径走着。   落葸狠狠瞪着许墨言道:   “如此你满意了?”   “落…”还未等他解释,落葸便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他一愣,便见了她转身跑开了。   许墨言摸摸嘴角,笑得异常凄凉和怪异。这是这一生中唯一的打他的女人,却是他这一生唯一想要得到的女人。无论用尽一切手段,他都要得到!   落葸喘着气推门进天宇慕心阁,他不在,书房不在,凉亭不在。   她飞身跃上了清月阁屋顶,却只见了冷清霜一人在房中,他亦不在。   她突觉心里哽咽难受,顿时如坠入了寒谷,脑海中是刘慕方才寒彻骨髓的脸,眼中透着的失望极似了清晨湖中泛起的雾气,朦朦胧胧,瞬间即逝。   只要能找到他,她情愿见他出现在清月阁,可是没有,都没有。为什么不肯听她的解释,为什么那么不相信她?她从未问过,也未想过,若是他不在她身边,她该如何?   81.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八十章 有孕在身   她知道如今她若找他便会躲,索性在天宇慕心阁内安静等待,等他想通了,亦会出来见他。可多日已过,依旧未见了刘慕,直到福安带来的一个口信,让她心瞬间凝结成寒冰。   “今日南昭与北朔的关系陷入危机,北朔侵占了我国土,二殿下身先士卒,特请军去了鄂首边界,平定今时与北朔的战乱。主子遣了我回宫来保护你。”落葸似是未听清他后面所言为何,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似一张薄纸,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摇摇欲坠。   “二皇妃,你无恙吧?属下去叫御医!”福安急忙扶住脸色苍白的她,向外大声叫道:   “来人,快叫御医!”   落葸躺在床上,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方才王御医的话回荡在脑海中:二皇妃已有近一个月的喜脉,要好好调理,不可再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否则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   如若这消息早来几天,或许她会欣喜若狂,可是如今,人走茶凉,遥无归期。他若知晓,又会如何,是信她,亦或还是怪她?   她遣退了身边所有的人,这天宇慕心阁霎时空落无比,亦如她的心。迷迷糊糊地躺了半日,醒来尚觉得身子软绵,连起身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   “你醒了?喝口水吧。”一个清淡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落葸微睁了眼,见是冷清霜,纤细的手上端了一杯茶水递与她,落葸心里有一丝惊讶,礼节性的微微颔了下额。   “如今有了身子,玉儿一个人定是顾不周全,阁中的其他丫鬟你定是不放心,二殿下不在宫内,我会搬过来照顾你。”冷清霜简单几句直截了当道,虽然冷,但听来语气中满是恳切之意。   “那就劳烦妹妹了。”落葸轻闭了双眼,没有拒绝。   不管她出于什么心情,什么样的目的,以她李落葸的性格亦不会在乎,她也是刘慕身边的人,正好可以乘此机会看清,此女是敌是友。   她闭了眼静静思虑,无论明天是什么样子,即使独身处于风口浪尖,她依旧会坚强地生活下去,在宫中盘踞下她的一席之地,因为现在她不仅仅是一个人,为自己,为了所爱之人,更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82.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八十一章 冷月边关   袅袅狼烟在夜间诡秘而起,将大漠衬得更为空旷无垠。   走了近半月,天宇大军在邻近鄂首边界驻扎,刘慕褪去了往日的锦袍长衫,内着戎服,外套青色以鱼鳞性甲片编缀而成的盔甲,手腕处以金铜为防护,下摆宽大、折有密裥。他眉目间夹带着寒气,目光如刀刃,背脊崩得笔直,毅然之态,挺拔磊落,更显几分气宇轩昂。   边塞霜露之重,即使燃着篝火发间仍有了些许湿润,他微微蜷了手掌,站于着茫茫的夜色中,望着远方未知的路途,陷入思虑。   他此次请军出征在之前是有过犹豫,赌气亦是,证明亦是,可是更多的是身上所肩负的那个责任。   只是内心却始终有着牵挂,长系着在那遥遥的深宫之中,要她独自面对艰险他于心何忍?   想着落葸那日请战的情景便在脑海中浮现。   “慕儿,南昭与北朔的情况危机,想来你们也听说了,可是边关的一切状况都没人能确实清楚,如今战火将起,我南昭自该有臣子身先士卒,以振士气。此去危险重重,是将命悬于一线,不仅是战争也是为战争的开展奠定基础,并向宫内汇报情况。其实朕还有一事未对你们谈起,颜瞿将军在一年前莫名失踪,朕派人追查了整整一年却未果,朕不想告诉你们,是怕你们难平心绪。皇帝说这话时盯着刘慕,话中之意即以明了。   “父皇,儿臣为长子,理应请战,请父皇成全。”刘成道。   “父皇,皇嫂她怀了龙嗣,即到临盆之日,大哥这时走实为不妥,不如由儿臣为之代劳,远征边塞,为父皇排忧,天下解难。”刘慕拱手缓缓道,随即看了眼刘成,他也带着笑意看着这位为战请命的好皇弟,刘慕心里暗嘲道,刘成,你真的愿意去吗?一心只想着继承皇位,又何曾理过边塞百姓之苦?   “成儿生性柔弱,却不适合行军作战,慕儿,你可想好了请命出战了?军令状一立,便不可再回头了。”皇帝担忧道。   “儿臣想好了,儿臣不能眼看南昭的黎明百姓置于战火纷飞之中,家破人亡。”刘慕沉重道。   “可…”刘慕知道皇帝是指落葸。   “儿臣还年轻,本不应记挂儿女私情,更不该懦弱退缩,颜将军与儿臣同岁,亦能战,儿臣有何不能?”刘慕回道,此时刘成脸色一下变得异常难看,皇帝锊锊胡须赞赏道:   “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夜深的寒意渐渐加重,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前几日他已派福安回去告知落葸,并要他留在南昭保护落葸,她现在也应该知晓了吧。那日碧宁湖的一幕却不停的在脑中闪过,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搂着她的腰,还有那一个吻,简直让他疯狂地向过去杀了那个男人,可是他是谁?堂堂的南昭二皇子,他又怎么能如此失风度,他稳定他的情绪只是在要回他的面子,表现他的毫不在乎。听着她着急要追上来的声音却狠心了不愿回头,即使是误会,他也依然决绝的离开,以那样冰冷不在乎的神色离开。   可是终究,无论她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他都如此的记挂着她,他轻轻摩挲着系于左手的碧玉色丝带轻念道:   李落葸,你是在报复我吗?如此报复我娶了冷清霜?   83.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八十二章 清暮残血   这日天色朦朦未亮,便自帐篷之外传来通报声。   刘慕昨夜看了一夜的地形图,准备在明日继续前进穿越前面的灌木林,他挑开帷幕见了一个兵卒匆忙地跑来:   “报…报二皇子,我军探子连队十四人,自昨夜在方圆三十里之内进行军情刺探,今日,今日…”来报的兵卒表情沉重,声音越说越小。   “说下去!”刘慕冷声道。   “今日他们的尸首被砍断了手脚吊在了我军营帐前方,全是血肉模糊,,难以辨认,我们是查看了他们腰间的名牌才确实了身份。我军…”兵卒面露惊恐之色,刘慕还未待他说完便抬步向外走去,晨雾未散,黄土弥漫间,见了军营前被吊起的十四具无手脚的尸体,成一个瓮状,摇摇欲坠,血肉迹落了满地,弯弯曲曲连成一个“一”字。   南昭士兵站在一边表情惊恐的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切,有的士兵看到此情景甚至转身开始呕吐,这时有一个士兵忍受不了嚎叫着向行军来时的方向跑去,刘慕见状拉起了营帐上的弓箭,一支白羽箭急速而出,逃跑的士兵被直穿心脏倒地而亡。   在场的人都惊讶地望着他,然后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当中也有人难以控制情绪而低声呜咽。整个军营的气氛是难以抑制的低落与绝望。每个人都神情凝重,仿佛是悬崖尖上的人,不能退,只能进。   半晌,刘慕放下箭对所有人道:   “军令状已签,作逃兵的亦死,奋力一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年轻之士,即当报国之恩,男子汉大丈夫死自当重于泰山。敌人在暗,出此残忍之策,实为煞我军锐气,你们难道想让这十四个兄弟白死吗?”   将士们看着他,目光渐渐坚毅。他对身后的侍卫道:   “命人将尸体放下来。”   刘慕皱眉检查着尸体,每具尸体都是咬啃之伤,喉咙处是致命之伤,齿印极深,看来是某种凶猛兽物所致。他翻开尸体的领层,见有一圈淤青,翻开袖层,手腕上亦有;他们的衣服虽被撕毁,却依稀见得表面有明显的锈迹。   北朔人何以是如此之凶残,俘虏了人质,捆绑起脖,固其双手,关在有凶猛饿兽的铁笼任其撕咬?这是比南昭的宫廷酷刑残忍数倍。   原来沙场上的兵戎相见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暗箭陷阱,   照此看来颜瞿失踪在鄂首边界,恐怕是凶多吉少。   刘慕想到此心里多少存有歉疚之意,他与颜瞿自小在一起,虽然颜瞿是父皇所收养的,却因为颜瞿性情正直豪爽,便待他比亲兄弟更为亲厚,当时是因他自己的利益迎娶落葸,伤害了他,他才固执的来到边塞吧。   刘慕看着地上未干的血迹,心情异常沉重,突然他见了一位探子的嘴巴始终闭着,他想了片刻立即指着他命道:   “剖开他的喉咙。”是一张沾着血迹与唾液的牛皮纸,展开后却是一张血绘的地形图,他拿起那张模糊的图纸与大帐桌上的图一一对照,心里一惊,原来如此。   84.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八十三章 二次烽火   翌日,刘慕召集诸位将士连同军师到他所住的大帐之内。   他展开从探子喉中取出的牛皮纸和原先绘制的地形图缓缓解释道:   “这两张图唯一不同的是这一个深洼地,我的这张地形图是半年前绘制的鄂首边界,现今却多了这个低洼。”   他顿顿了指道:   “这证明北朔为了这一仗已经准备了多时,他们早已提前分析过我们的进军路线,战略方法,甚至预料到了我军队人数。我军营前就是灌木林,我本以为灌木林前方是平原,考虑过前进,敌军很可能猜度到此,已经在我军前方的洼地四周扎营,想来个瓮中捉鳖,待我军进入后断其后路,一起歼灭。”刘慕冷声分析道,在场的众人惊讶的称是,没想到二皇子远居深宫,却对兵法之事分析得如此清晰透彻。   这时军中一位年轻的将士拱手对刘慕道:   “卑职林潮愿再带一队人马继续探测地形,敌在暗,我在明,我们也可以暗度陈仓,通过探测过然后先绘出低洼周围的地形。”   “军师?”刘慕担忧地转向军师道。   “也非不可,或许可换得重要情报。”军师解释道。   “怕就怕是有去无回,未战之前我们不可再损一兵一卒”刘慕道。   “二皇子,卑职所带的这队人马个个都是忠贞不二的死士,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倘若牺牲了我们的性命可以换来国家的和平,我们又有何所畏惧?今日夜间我队便以西边小道灭火而进,踩点制图,顺道去刺探敌方军队大营准确的位置所在。”林潮跪下坚决道,他年轻的眼睛中清澈透亮,一眼见底。   刘慕犹豫了一阵,扫了众位将士一眼才担忧地对林潮点点头道:   “一切小心。”   林潮向刘慕深深地鞠了一躬后,毅然地退出帘外,集结了一对兵马出发了。   一直到深夜林潮一队人还不见归影,刘慕心里暗暗不安,手心溢出了汗水。   “二皇子。”这时随从的兵卒挑帘进来拱手道。   “有何情况?”刘慕心里一紧。   “是二皇子您的信。”兵卒拿了一封书信递于他,他似松了口气般的接过,见是福安的字迹,想必是汇报关于南昭那边的情况,正欲拆开,却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混乱的吼叫声,他急忙拉起帘幕往外奔去。   不远处的空地燃起了一阵熊熊大火,刘慕拨开人群上前走去,对着那突然串起来势凶猛的大火,紧握起了拳。   起火的是二十位着天宇盔甲士兵的尸体,依次排开两排,自内向外烧得通红,形成一个清晰的“二”字。   众人再次惊恐的亲眼目睹了悲剧的发生,在一片寂静中受惊的鸦雀呱呱不止的盘旋叫着,这漫漫的长夜,被火光照的通亮。   85.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八十四章 用计捉鬼   出征不到两月时日,天宇军已经过两次沉重的打击,士气已经跌入了谷底,刘慕知道,他不可以再输了。众将士和军师纷纷聚集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然将士和军师各执一词,意见南辕北辙让刘慕头疼不已,一方说要主动出击,再派人去探察地形;一方却说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刘慕看着两方不止的争执,沉思片刻后才用手指扣桌道:   “不如设阱诱敌如何?”   在场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不解道:   “不知二皇子所指的设阱诱敌从何说起?”   “到时候你们便知道了。”刘慕一脸的淡然,细细地观察他们每一个人的神情。   是否能扳回一局就看今夜了,刘慕皱眉在心里暗道。   入夜,刘慕命士兵熄了所有的篝火和烛台,拉垮营帐,撤下军旗。整个军营瞬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刘慕命所有的人身扎枯草,潜伏于军营两侧,似乎整个南昭军营瞬间消失了人迹。   我不见敌,敌亦不见我。我不探敌,敌必探我。   刘慕闭目养神,这个阱已布好只需静静等待。   不多时,风起而过,只见几个人影临风而至,于草影之间,似是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四顾巡视。   来了,刘慕嘴角一勾,拨了草丛监视着不远处的人,却没有向那方去。而是慢慢起身,压了气场向军营背处走去,亦见了一个人影并未卧倒,而是正对天而视,刘慕一个偷袭,自背后擒住此人点其明虚穴封之:   “你以为我设埋伏是捉他们吗?不过是想捉你这个内鬼罢了。军师。”他从他的手里拿起一个信号烟花对着天扯了引线,夜空随即出现了一道紫色的花火,黑衣人看了信号立马退了回去,士兵则照刘慕之前的吩咐点燃了全部的火把匆匆赶向发出信号之地。   “哼,你早就怀疑我了?”他望着刘慕放的烟火冷声道。   “不是你,是你们。我之所以不将行动事先告知众人就是要你举棋不定不敢上报我军行动,自上次烽火自起时我就怀疑,有谁能知道我军的详细军情而全部透露于敌人呢,我想肯定不会是一个小小的兵卒。这也只能怪你太沉不住气,见了你们的人来探便急急忙忙要发信号,来人,带他下去仔细盘问!”刘慕缓缓道。   话音刚落,一箭而来,刺穿了军师的喉咙,当场毙命。   线索又断了,刘慕看着倒地的人皱了剑眉,一脸寒意。   阴森之间,突然一阵笑声响起,便听见一个悠远的声音道:   “不愧是南昭的二皇子,果真心细如尘。只是,到最后,你也必须得死。”   “你是谁?”刘慕道,心里疑惑顿生,这个笑声好笑在哪里听过,却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   “是你不会见到第四次的人。哈哈哈。”笑声阴森恐怖,回荡天际。   第四次?刘慕怔怔冷言道:   “我本以为北朔曾能与南昭交好,应是光明磊落之国,没想到竟如此阴险毒辣。战场上的事本来就该兵戎相见,何必出卑鄙之招,岂不让人笑话了去。”   “呵,是吗?那我会让你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狠毒”来人大笑着,笑音刚落,人便瞬间无影无踪,连风吹草动都没有,一切照常如旧,仿佛此人从未出现过。   86.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八十五章 我亦相随   月满倾城,独有落影,秋意浓,落花揉红。   倩影诺诺,毓秀满衫,自思量,不知怎度。   刘慕才离开数月之久,落葸却觉得远如数年,许墨言自那日以后确也并无出现,听说已经出了宫。   眼看冬季已至,福安送出禀明落葸有喜的家书依然不见回音,而去了边关打探情况的信使也始终未回,而福安却受命保护她便是片刻也不离开天宇慕心阁。皇帝和皇后听闻她有了身子,都来探望过,还赏赐了许多东西,刘成与林芷萱也派人送了礼来,想是刘慕远去了边塞,危险重重,大皇子已不再时刻对付她这个小女子,凡事总有稍停,他该是在暗自筹划他的大计吧。   可不知为何,前几日夜夜梦魇,总是梦见她与刘慕当时出宫赈灾的种种情景,想起刘慕负伤的情景,越想越觉得不安。   “这楼间透风,披上吧。”冷清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清清淡淡却满是关怀之意。   落葸回头对她微微一笑,微微颔了下额。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心里甚是觉得感动,虽是共享了同一个男人,但这冷清霜却是不与她争风吃醋,依约时时来这慕心阁照顾她,虽贵为夫人,却是同玉儿一样得待她,冷如霜性子本来寒冷,不爱嬉笑,不爱言语,却独独投了她的缘对她甚暖。   “清霜,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落葸收了收披肩的系带。   “什么忙?”冷清霜问道。   “即日助我出宫。”落葸道。   “你想…”冷清霜惊讶地看着她。   “恩,我想!”落葸接了她的话道。   “不行!你身子本弱,加上这些时日忧思深重,已对腹中胎儿有影响。再过一月多,你便要显怀了,怎能如此冲动?”冷清霜说道。   “算我求你。”落葸道,双眸闪闪的,前几日皇帝召见她,要她做好该有的心理准备,说刘慕和他所率领的天宇大军完全的失去了消息,派去鄂首的人不回,也没有人回来报信。心理准备?如今她能有什么样的心理去做什么样的准备?   正想到此,腰间系着的紫晶玉的红绳莫名的被挂落,玉摔在地上起了一道细细的裂痕。她的心飘如浮尘,不能落定,满是刘慕的安危。他曾许她的祸福同当,她现在被禁锢在这深宫之中又何能与她祸福同当。   她曾经说过无论如何,她都会陪着他,现在便是她兑现承诺的时候。   冷清霜半晌未语,随即道:   “你真的如此爱他?”   落葸不避讳直言道:   “是。”   “好,我答应你便是。”冷如霜揭开衣袍,露出一件金丝细甲,她脱下递与落葸道:   “这个你穿上,或许有用。”落葸一愣,这是…   87.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八十六章 沿途险阻(上)   落葸一身戎装,风因为有孕在身不能策马而行,只能让福安慢速驾车。回头望向南昭的一路埃尘,这是他亦回望过,她冲动的此行或许不会改变什么,但是她亦会决然而去,在生死别离面前,再大的误会也变得不再重要。   她微笑着拢了拢身上的白狐披风,这是临走时皇帝赐予她的。   那日冷如霜进宫禀明皇帝,说落鸢公主因思念之疾,快要不行了。   皇帝来看她时她正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叨念着亦要见他。   “你若不想慕儿为你分心,便不要如此,为了腹中的孩子,也为了你。”皇帝安慰道。   “父皇,落葸若不去,恐怕命不久矣。”落葸目若空城的说道。   皇帝久久没有说话,他亦在思量,落葸知道他在犹豫。半晌才道:   “落葸…朕本打算若再无慕儿消息,便加派人手以作支援,明日朕会增派一支御林军随你而行。”   “父皇,御林军不可随意调动,此番若要如此,让保护落葸的那支御林军驻守南昭。落葸与福安自行,一为了掩人耳目,二为了收集讯息。我方尚不知道敌方的军情如何,落葸会在到达鄂首边界时再发消息与军队,如此便避免了我南昭作无辜的牺牲。”落葸声息弱道。   “如此便难为你了。回来朕定会给你们想要的一切。”皇帝承诺道。落葸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急忙谢恩。比起刘成来说,皇帝果然是愿意牺牲她的,她不过是一个女子。对于绵延山河来说微不足道,她如此只不过投了君王之想。   “父皇,落葸尚有一个不情之请。”落葸道。   “但说无妨,只要朕能办到朕一定会答应。”皇帝道。   “玉儿是我的贴身婢女,若我此去不能回来,我希望父皇好好将她安顿了,或者送回西域也好。”落葸道。   “好,正答应你便是!”   皇帝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冷清霜掩上了门,为她擦去脸上厚扑的象牙白脂粉,换好了衣服,递给她一个包袱,说是福安已经准备好了车马。   “二皇妃,你可觉得累?要不要在此休息片刻。”福安隔着车帘问道,此次不比上次出行,鄂首的边界还要翻越山岭直直向西才能到达,就算幸运沿途不遇贼匪抢劫,出了鄂首也异常危险。   “福安,你以能行的最快速度,越快越好。”福安见了她焦急的神色,点了点头,却依旧放慢了速度行走。   她身上有孕,如今却全然不在乎,若是二皇子见了她如此肯定会杀了他吧。可是他送去的家书应该早以到达了,莫非真是出了什么意外?   88.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八十七章 沿途险阻(下)   马车行了近半月,终是要到了鄂首。因为低调而行,一路上出奇的平静。其实她心里是害怕的,怕是还没有到见到刘慕,自己就已经先命归黄泉了。因为郁结已抒,这几日落葸的气色也好了起来。偶尔感觉腹中的悸动,她便轻抚的小腹念道:孩子,娘带你去见你父亲。是不是很开心?胎儿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回应她一阵反胃。福安对照顾孕妇毫不知晓,不知道她是害喜,笨手笨脚的为她买了酸梅。虽是一个大男人,也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刘慕曾在临走时吩咐他,回去后,他的命便是落葸的了。   马车行到了一个小镇,福安便在此停车,为落葸寻了喝茶水解渴的小铺。落葸带了白纱斗篷,遮住了脸庞。   “听说,天宇军大败。”旁桌的一个壮汉低声道。   “边界战火纷飞,谁敢去呢,那周围的村落像是已经搬迁,要不就是满村尽灭。只是边界的连城倒还是平静了。听说出关很难。”另一个说道。   “战火已燃数月,真是可怜了那皇子,年纪轻轻的如今却不知生死。听说半年前还失踪了个将军。北朔不是一向向南昭俯首称臣吗?还以为边界之乱会平静,没想到今朝到此,战火又起了。北朔这次是有备而来,看来咱们南昭的江山岌岌可危了。”那壮汉感叹道。   “听天由命吧。反正十天半月打不到咱们这。”旁边的人答道。   落葸与福安听着两人的对话,装作无视。衣袖之下,落葸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了掌心中,却毫无知觉。抬手时竟一不小心挂起了斗篷露出了玉润的侧脸。   她急忙将白纱理好对福安淡淡道:   “我们走吧。”福安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低头未语,随了她身后出去。   小铺的角落,一双在斗篷之下的眼睛注视着他们,也随即结了帐跟了出去。   天色已暗,马车进入了前方的小树林,夜间的树林浮起一阵诡秘的雾气,甚是阴森。   福安握了握手中的长剑,起了万分的戒备。   “二皇妃,前方我会放慢车速,你以轻功跳上树干,找个地方藏身。若我能活命回来便来接你。回不来再等数日,御林军便会行军到此了。”突然福安对她耳语道。   “怎么了?”落葸问道。   福安对她作了个静音的手势,要她解下白狐披肩。他锁着眉,静静地观察着前方,在如何小心躲避终还是招来了祸端。   马车渐渐跑起来,见前面有棵隐蔽的大树福安一推她道:   “快跳!”马车急速向前,一阵轰响,前方便迅速窜起一道火光,接着是油罐爆炸的声音。片刻间,阴暗的林间映出火红的亮光。福安跳起身将马车砍断,裹了落葸的斗篷,跳落了深崖之下。落葸藏身在树阴之后,闭气压低了气场。眼前的一切突如其来,思绪难以平静,闭目回想路途中的细节,想起茶水小铺的一幕,是她太沉不住气,露了马脚,才招此杀生之祸,还让福安为她送了性命。   89.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八十八章 粮绝   刘慕立于营帐之内,他们与前方敌人已经僵持了近一个月。他一直不断的派人向外传递着消息,可派出的人都有去无回。如此看来,敌人是自后方阻绝了他们送往南昭的所有信息,也断了南昭送来的一切消息,以防南昭摸清情况而增兵支援。这犹如一张无形的网,将天宇军包围起来,刘慕知道亦不能轻举妄动,整个军队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那日之后似乎敌人也不心急,按兵不动,看来是想等他们粮草断绝再一举歼灭,刘慕想起那日隐于远处的那人对他说的话不禁心生寒意,他是将他们看做宠物一般,玩弄于鼓掌之间,却不忍心将他们那么快就杀死掉,最残忍的事情是天宇军从心理上的崩塌与绝望。   “二皇子。玄明求见。”刘慕的近身侍卫在外求见道。   “进来。”刘慕道。   玄明挑帘进来行了个礼沉重道:   “我军的粮草已殆尽,维持不了一月。如若再与他们僵持下去,恐怕…”玄明犹豫道。   “你是何意思?”刘慕看着他问道,粮草没了,预示着的后果他很清楚,可是如今的僵持局面正到尖峰对决的时刻,又何以有闲暇之心顾及粮草之事。   “为今之计是我军在此投降认输,先丢了鄂首的城池,解了当前之困,等增派了军队和粮草再从长计议,一举挺进北朔。”玄明不敢看刘慕,将投降认输这几字说的分外的轻。   刘慕冷扫了他一眼,脸色变得苍白,他一挥衣袖打掉桌上的青瓷茶具厉声道:   “不可!绝对不可!”对此关乎南昭的尊严,他们身上的不仅是救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的责任,还关乎着一个国家的地位颜面,就是天宇军全军覆没也不能投降。   “我知道二皇子担心国家尊严,不在乎性命。可是这几万将士正值年轻,有虑有家,难道让他们在此白白等死?何况您贵为皇子,一切应以江山社稷为重,丢一座城池又算得了什么?来日方长,我军应该从长远作打算。”玄明恳切道道。   刘慕冷冷瞪了他一眼,漠然的转过身去道:   “我自会想办法,认输投降是绝对不可!”不战而降不是他刘慕的作风,更不是南昭的作风。这一仗投降他知道意味着太多的东西,就算今后能扳回一局,但是如今失去的尊严也难以找回,说他二皇子刘慕是贪生怕死之徒倒也罢了,这等罪名他怎么可以让整个南昭背负,南昭若失了尊严,这几百年在周边小国树立起的威信也荡然无存了,只怕北朔之战还未平定,四周的小国又冒然侵犯边界。四面楚歌,腹背受敌,这等于是陷南昭国于灭亡的死境。他与天宇军存活了,可是整个南昭就亡了。   一阁青堂内,淡淡的燃了檀木香。悄无声息,似是没有人在,一方屏风放置于堂中,映出了一人斜倚的身影。   “主人。”黑衣人隔着屏风跪下行了一礼道。   “人呢?”屏风之后的人问道,语气飘然若无。   “已落入悬崖。”黑衣人气息有点散漫,低声道。   “本座说过要活捉!”屏风内的人一拍桌案怒道。   “不知生死,属下们已经派人去寻了。”黑衣人的语气有一丝颤栗,是被屏风后的人喝住了。   “寻不到你们就自行解决罢。”一个阴冷的声音说着,一把银色匕首“哐当”一声被扔在了地上,黑衣惊恐的磕了一个头,便急忙退下。   90.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八十九章 混关   落葸退了斗篷,换了破旧的衣服,以绛色颜料在脸上轻点了麻子。如今她要更好的保护自己。可是她该如何接近边界的军营呢?若是天宇军未灭,是北朔故意在阻隔消息的话,那么边界之处定是铺下了天罗地网,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她没有骑马,而是选择了步行,三日后终于到了边关连城,果然不出所料。关外看似风平浪静,可是杂草丛生,异常的高壮,外边的黄土隐隐是被翻过了,想必定是危机四伏,就连边关守卫都可能是北朔的人假扮的,虽然人群正常的生活着,但却不知四周已是危机四伏。   可是她脸上挂起了喜悦的笑容,说明天宇军尚未被灭。她应该是第一个不知不觉混入这边关小镇的宫廷之人,信使一出发在途中就被杀掉了,就想他们遇险一样。那么在南昭宫内一定有北朔的眼线,而且势力不可小觑,到底,为了今日之战,北朔国作了多少准备?落葸感叹道。   她暂未想出出关的良策,便决定在入夜之后再做打探,她悄声留了出来,她想以飞鸽传信但实在是太招人耳目,想了想,趁四周无人,便拿了短刀在柱上刻了个小小的印迹。   先留下痕迹等有机会时再以信鸽报信。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了,街上的人都散去了,边关的夜空荡的悄无声息。这是便见了一个提灯的探察侍卫,来往的侍卫很多,守关的侍卫不一定都认识,任何关门的潜规则都是一样。落葸心里一默,就赌一把,她自袖中发出短刀,直向侍卫的喉处,剥下了他的衣服换上,将尸体拖到了一边的土堆处盖住。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内心畏惧却做得干净利索。   她掏出他的身牌,看着上面刻络的异族花纹,心里暗道,果然是北朔人。她将腰牌小心地收进了腰间,又拿出钗子将自己的喉处割破了一道细细的伤口,垫上了胶泥,隆起了喉结,再抹上绛色的颜料,看似殷红,看起就如疤痕一般,这样她就不用说话,以免口音被识破。   她捡起了灯笼,镇静地低头向关外走去。无论如何,她都要一试。   “你的腰牌。”守关的侍卫向她摊手道。   落葸将腰牌递与侍卫。那侍卫看了看她一眼道: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落葸指了指天,意只天黑,落葸自袖中偷偷递了几粒银子给他。有钱能使鬼推磨是永远不变的真理,这正当夜间,上头没有人来巡查,这些守卫自然会放松了警戒,何况她有身牌,想怀疑都难。   果然,侍卫笑了笑放了她过去。   “慢着!”一个声音喝住了她,落葸头脑一晕,觉得这个话语分外熟悉,这个情景分外熟悉。   落葸的背后起了一阵凉意,头脑晕厥得厉害。她不想总是遭遇这些情节,因为她现在已不是在南昭的护佑范围之内,也不是落鸢公主,被识破了不仅仅只是被抓回去,而是,丧命!   91.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九十章 最后决策   暮光之下,黄沙弥漫,夕阳落霞,化作大漠高空的一抹残红,在即将暗下的暮色中拉扯开来,凛冽之风,刮过营前的军旗,翻卷不止。士兵们集结在大帐之前,表情凝重而疲惫,脸色枯黄,嘴角苍白。刘慕临风立着,凝视着他的军队,良久未语,风撩起他的衣摆,呼呼作响。眼前之景,宁他心绪异常沉重,他第一次有这样难以形容的感觉,他本冰冷无常,一心想着争夺皇位权势,却在这几月真正的感受到了别样的世间,那是夹染着血雨腥风,在黑夜未央中缓慢抬头的无望;那是行走在生死边缘,恐怕一个不慎就失足掉落的深渊;没有勾心斗角,却是比勾心斗角更恐怖的阴谋陷阱,没有打斗争夺,却是比打斗争夺更残忍的暗夜杀戮。死亡的信息越来越近,心理的折磨也越来越厉害,看似就要将这些傲骨的铮铮男儿们彻底地击溃!   那些在风带动下流动的黄沙,笼罩着冰冷的月色,一层一层的反复来回,却覆盖不了广袤大地一夜又一夜的惆怅。   玄明站在他的身侧见他入神,便轻声提醒道:   “二皇子。”   他微微颔了首对着众人道:   “无家属者出列,不为独子者出列。”   士兵们互相凝望了一眼,依命令出了列,刚好两百人列队报数而立。   “我与你们两百人便是助我军脱离险境的死士。”刘慕淡淡道。   “我们亦愿与二皇子同生死!”其余的士兵听后齐唰唰地跪下道。   刘慕握着兵符道:   “违令者,死!”   “请二皇子三思。”士兵们依旧不愿起身,纷纷拱手道。   “你们的家乡有你们的亲人,有你们年迈的老妇,等你们归去的妻儿,你们甘心如此死于敌人的陷阱之中吗?”刘慕语气稍稍缓和道,他扫过他们每一个,看着他们的眼中,都含着清泪,他的心里有了一阵起伏。   “二皇子,让玄明代替您去吧。”玄明也跪下请求道,刘慕看了他一眼摇头厉声道:   “不,我身为南昭的皇子,定要同将士们同生共死,七日以后,粮草断尽之时便是我们穿越灌木林之时日!玄明将带领其他军队返回边关。不要碰硬,以鸳鸯阵型攻起两侧,到时我们伪作是先锋军,直直攻向敌人主心。想必他们以为我们后方还有掩护的军队,便会调回边关人手以助战事,如此你们就能轻易突破防线。以最小的损失入关等待援军。只要有消息传到了南昭,一切便有转机了。”   玄明看着眼前的皇子,抿着单薄的唇,双眸尽显释然,他的内心即刻涌动起一阵难以平息的澎湃。   见他望着远处沉思便不再打扰,俯首站在了一侧。   “你若回了南昭,将此物交予落鸢公主。”半晌,刘慕递给玄明一根翠玉色丝带与一封书信。   玄明触到书信时手不禁一颤,上面写着寥寥几字:休妻书,他随即点点头应道,将东西收到了怀中:   “有生之日,玄明自当送到。”   92.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九十一章 疼惜   落葸在一阵淡淡的木香中醒来,睁眼警惕地看了四周的环境,怎么这样熟悉?低头见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男装,习惯性地摸摸脸颊,手指上未见了颜料的褪色,想来是已经清洗干净。她回忆着昨夜之事,猛然坐起身来喘着粗气。   许墨言正一脸寒意地盯着她,霎时气氛很是凝重。   落葸呆呆地望着她,思绪迅速地翻腾而过。   他就是昨夜叫她站住的人,他就是将她打晕厥后把她带到这里的人,落葸不想再往下想,却不得不想,他许墨言,是北朔人,她不再相信管辖边关要地的会是身份普通之人,那么他定是对北朔朝廷及其重要的人,这么来说他博取皇后的信任实为进宫刺探消息,边关战火的挑起,他亦是凶手之一!也是他,挑拨了她与刘慕的关系,也是他害的她路途辗转!   “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许墨言捏住她的下巴道,他受不了她这样的目光,似在看仇人一般,她亦是在恨他!   “是你设伏陷害我与福安,你早就知晓我会来。”落葸偏开头,声音显得异常寒冷。   “此事我并不知情。”许墨言皱眉道,难道是他?可是怎么会?   “贼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贼,我又何尝不懂你费尽心思捉住我的目的。只是我告诉你,若要利用我来威胁南昭,你便是失望了,他们亦不会在意我这个小女子。若想要威胁刘慕,你会更失望,他早就不爱我了,否则也不会轻易就落了你的圈套。最后,你最好把我绑起来,不然,我随时会,杀了你!”落葸静静地看着他说道。   “呵,你杀不了我。如今你的二皇子生死未卜,我北朔早将其围困了数月,即是不战,粮草都已绝了。天宇军将要全军覆没,我北朔没有损伤一兵一卒便夺了南昭的边界城池,何乐而不为?”许墨言看着她大声冷笑道,然后看着她冰冷的脸一点一点显露出失望的神色,看她冷静平和的样子,许墨言此时此刻却无比的想要激怒她。   落葸看着他唇瓣勾起的笑,突然揪住他的衣衫似一头小困兽般的撕扯道:   “你放我走!”   那句生死未卜已经让她情绪已经完全失控,整刻心仿佛掉进了一个黑洞,茫然而无助。   许墨言也不躲,嘴角浮起一丝怪异的笑容任凭她撕扯着,她的指甲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抓痕。   她突觉腹中传来一阵剧痛,牵扯着心脏的抽搐,她揪住他的衣衫的手渐渐无力,脸色变得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李落葸,你怎么了?”许墨言瞳孔一缩,语言中是止不住的担忧。   “我求你,求你,放我…”落葸脸如一张白纸,整个人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还未说完就晕倒在许墨言怀中。   “来人,叫大夫!”他搂着她对门外吼道。   许墨言看着塌上熟睡的落葸,替她掖了掖被角。眼前的人安静的睡着,睫毛微微垂下来,密如丰羽投了一片阴影。他嘴角禽着一丝疼惜,手掌轻抚过她的发端,停留在额上,便忆起了初见她时的情景,她也是如此的躺着,为何每次总是不自知的带给她伤害?可是为了见她他亦无悔,想融入她的眉眼,挑动她的心情起伏,这样的情绪很奇怪,让人情不自禁,让人越陷越深。   可转念一想到方才大夫所说的话,他便霎时紧锁了眉,沉了脸色,仿佛阴霾遮蔽了光亮,心情狠狠地跌落了下去。   大夫说她腹中的孩子已经三个月左右.   是她与刘慕的孩子!他望着眼前无比虚弱的人笑道:   李落葸,即便有了身子,你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93.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九十二章 争执   今日落葸安静了很多,午时略微还进食了一些糕点茶水,还在房外的院子里走动了一阵,身子恢复得不错。她知道身子是一切本钱,只有搞好了身子,她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许墨言的监控。   入夜时许墨言推门进来,见她正坐在案边发呆,他怔了怔才走到她前面,她则当他是隐形人,似是目光空落没有见到他。   “啪!”一声,两只被射死的信鸽被他扔在桌案上,雪白的羽毛上殷红的血迹还未全部干完。   落葸脸色未变,嘴角撑起一丝轻柔的笑容抬头看着他,带着挑衅地看着他,看着他发怒的双眸。   她在院子里捉了这些鸽子给南昭送信,他们只射下来两只,另外的理应是飞走了。   许墨言闷哼一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吼道:   “李落葸,你想死吗?”   毕竟男人的力道实大,很快,她白皙如玉的脖子上有了一道红色的痕迹,她却没有出声,连皱眉都没有一下,仅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眼光望着他,许墨言一怔,落葸却明显感觉脖子上的力道松了不少,他哼了一声放开她,落葸猛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许墨言一向待她温柔,从未如此暴躁过。   “那么想帮他?”静默了一会许墨言才问道。   落葸不回答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那笑容夹杂了太多,为什么她让他如此暴躁,而她竟然可以平静如水,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他的一切言语行为在她心中都不重要,只是如看戏一般的微笑着看他的哀怒。   许墨言一甩袖袍便掉头走了出去,厉声吩咐道:   “看着她!”   刚出了院子便有人上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点了点头,随了来人快步离去。   “哥,我知道是你将她藏起来了。”眼前的小人扬起一脸清澈的笑容对着许墨言道,语气满是纯真与稚嫩。   “傲杰,你擅自派人去抓她来当人质,如今说是坠了崖没有寻着吗?何以说是我藏了她?”许墨言看着眼前的小人言语中有一丝责怪,压抑了方才的一腔怒火缓缓说道。   “哥,你生傲杰的气了?”拓跋傲杰拉着他的衣袖诺诺的问道,眼睛中闪着一丝光亮。   许墨言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蹙了眉目,本是温和的脸上显出了情绪。   “哥,你是喜欢上了她?父皇知道了可是会生气的,他老人家本就病重,你怎么忍心气他?我们北朔国忍辱负重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怎么能为了一个女子…况且,此战之后,你便要登基皇位了,这样保全一个敌国女子有失大统。”拓跋傲杰嘟着嘴道。   “她只是一个女人,对北朔的大业并无影响。”许墨言冷声道。   “可是…”还未等他说完许墨言便打断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   阁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傲杰看着他背影的离去,眼中闪过一丝怨恼的光,那是曾经那么疼他的哥哥,如今却为了敌国的一个女子如此失态,如此看来他为哥哥筹划的种种又算作什么?那张本纯真无邪的小脸瞬间变得阴森恐怖,声音也变得如同成年男子一般低沉:   “跟着哥。”   “是,主人。”身边的黑衣人应道。   94.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九十三章 逃走   翌日清晨,落葸醒来,身子轻飘飘的,头就像裂开一痛,勉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哥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试探的轻声叫道。   落葸一瞥头,惊讶道:   “石木?”   “恩,是我。”男孩点头道,对她娇憨一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落葸问道。   “这里的守门是我的叔伯,今日爹娘不在他便带我进院子来玩,我看见一只小松鼠窜了进来,见门口的叔叔睡着了,便走着进来瞧小松鼠。”小男孩眼睛闪闪的,依旧的清澈见底。   “石木,你认不认识这里的路,可不可以带我去后门?听说那有好多小松鼠,哥哥想去看。可是哥哥正在和别人玩迷藏,可是不能让旁人看见喔。”落葸对他笑道。   “好。”石木也笑笑,拉了她的手。   她探身看了看守门的人,却是依着门槛睡着了,可以清楚的听见呼声。她拉着石木,小心的迈过门槛,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许墨言的这个府邸竟然如此之大,自她所在的房间穿过一个硕大的花园,在经过一条长长地廊才到了后门。落葸暗自猜测着他在北朔的身份,应该是个二品以上大官,想着不觉轻叹了一声。突然一个丫鬟端了盘向这方走来,看着她时匆匆扫了一眼便低头走过,似是没有看见她一般。   走了一阵便到了后门,见了门上栓了两道金铜制锁,这样的锁打造工艺十分精细,以一般的簪无法打开,也砸不开。落葸退身看两侧的墙,都是滑石加白英所砌,一踏上去就会滑落下来。   “哥哥,这里没有松鼠诶。”石木嘟了嘴失望的说道。   “算了,哥哥不想看松鼠了。谢谢你,你快回去吧。无论什么人问都不可以说看见哥哥了哦。”落葸蹲下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   “咦,有次玩耍,我看到假山那边有个会移动的花盆,还有个哥哥走进假山去,后来就在关口见着他了。就是那个姓许的哥哥喔。不知道关口那里有没有小松鼠?”石木拉耸着小脑袋自言道。   “快带我去!躲在那里就没人找的到哥哥了。”落葸急忙道。   两人往回走,不一会就到了石木所说的花园里的假山旁,两壁假山相互合拢,映着青苔碧草,背后林木长得甚是繁茂,前面随意的点缀着几盆盛放的菊花,若不是石木说,亦看不出来花园随处可见的景色有何异常。   她轻轻俯下身一次轻轻碰了碰菊花盆,挪动了其中一个,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两壁假山分别移开,显出一个一尺半高的小阁,阁内微微闪着淡黄色的灯光。   “石木,哥哥要躲进去了。你快回去找你的叔伯吧。”落葸回头对身后的男孩说道,男孩脸上挂着微笑对她摆摆手,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落葸放轻了脚步,慢慢走着,小阁不大,里面堆满了字画,四周刻满了曾经刻在提灯侍卫身牌上的异族图案,张牙舞爪的在墙上扭曲着。自小阁的另一端出去,又是一道长长的暗道,走了一阵,终见了前方的亮光,落葸心情激动,不觉加快了脚步。迈出暗道,果然又是一片洞天,她抬头打量四周,这是…出了关外?设关的城墙在身后,前方便是一望无尽的黄沙,不见一个人影。为了不让墙上的人看着她只有小心的扶着墙根走,然后自一道平直的小道向往西走,然后在变方向。路上偶尔会远见了奔驰的快马自前方而来,扬起漫漫尘土,模糊了身影,最后消失在一团沙砾之中。   她屈指一算,今日刚好是她来到连城的第七日.如果速度快些在今日天黑之前就能赶到天宇军营。   95.第四卷 残暮落阳纷争起-第九十四章 生死之隔   自城外出来的一段都是一望无际的黄土之际,有几棵零碎的灌木丛,孤零零的枯竭在那里。   落葸步履艰难地行到一半,突然黄沙四起,一阵马蹄声的轰响起来,定睛看清,那方飘飞着字号天宇的军旗,她心里一阵窃喜,终于找到了,意想之间便以最快的速度奔了过去。   玄明看见突然冲出来的人,心里提高了警觉,勒了僵绳,马一阵嘶鸣。马上的人扬袍而下,不由分说一把长剑极快地架在落葸的脖子之上。   “你是谁?”玄明厉声问道,风呼呼而过,割得人的脸生疼,生死之间便不可再冒险放过一个。   “我是落鸢公主,你认不得吗?”落葸反瞪他一眼,心里的疑惑如涟漪荡起,天宇大军都在,为何刘慕不在?玄明听到这个名字时,手上的长剑明显的缩了一缩,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喃喃自语道:   “公主不可能会在此。”落葸叹了口气,掏出藏在中衣的身牌,这是犹豫再三后她终究还是带了。玄明看了那块属于南昭皇室的身牌,立马收了剑跪下道:   “属下无心冒犯,请公主赎罪。”   “你快告诉我,刘慕在哪里?为何天宇军折返了回来?”落葸急忙问道。   “二皇子他…”犹豫再三后,终于将全盘计划告诉了她,随即将怀中之物掏出递给她,落葸一见碧玉丝,身子不住微微颤栗了一下,   “左边离胸口最近,我要你时时记着我,今日以带系之,便是立誓,不可忘。”她想起那夜她说的话,心中涌起一阵难过,刘慕一向精明算计,如今他为何要那么傻?   “我要回军营去找他。”落葸不由分说地翻上玄明的马道。   “二皇妃,万万不可啊!二皇子怪罪下来,微臣担当不起!”玄明立马跪身拦在马前阻止道。   “滚开!你如今若不让我过去,死了皇子,父皇岂能不怪罪你?”落葸厉声道。玄明瞬间答不出话,落葸见他出神,一扬马鞭便扬长而去,玄明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没有下令去追,只轻叹一声命大军继续向前挺进。   落葸策马奔驰,眼见了前方狼烟四起,但并无硝烟之态,看来这场大战并没有开始。走到营前,却见了被捆绑起的石木,挂着一脸的泪水,见了她便哭道:   “哥哥,哥哥,救救我。”   落葸扯断了绳索,见石木似是受了伤就抱他入怀。她来不及多问,便奔到了刘慕帐前,见无人。又绕到了帐后,刘慕一身戎装,正在擦拭他手中的长剑,她就那样的站着,仅仅是数步之遥,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眼前起了雾气般的朦胧,是触动了心中最柔软的记忆,度日如年的每一天,都在想着久别后的重逢,看着他的脸,似是比记忆中的还要铭心刻骨。   “落葸,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刘慕看到她,一脸的不可置信,转眼再看见了她怀里的石木,心中闪过一阵惊恐大喝道:   “落葸,放下那孩子!不要抱他!不要抱他!”刘慕从未如此绝望过,落葸还未缓神过来,突觉胸口一阵刺痛,一股鲜血自胸口喷涌出,一把银色的匕首直直地插在落葸的右边胸口。   “落葸!”刘慕几个箭步冲过去抱住摇摇欲坠的落葸,他脸色瞬间铁青无比,举起剑对着那小孩砍去。   石木轻轻一退,躲开了。落葸张大了瞳孔,看着眼前的石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哥哥,我是石木,也是北朔的皇子拓跋傲杰哦。”眼前的小人对落葸痴痴的笑着。石木,拓跋傲杰?种种画面在眼前闪过,原来自己还是一样的单纯和愚蠢,太相信了别人。   刘慕抱着落葸,晶亮泪水一滴一滴的掉在她脸上,落葸的血汩汩涌出染了他的盔甲,他将头埋入落葸颈间想努力抑制住,却还是发出了小声的呜咽,落葸整个人都无了感觉一般,只感觉脖间湿腻腻的,嘴边感觉到一阵苦涩,她勾起一丝笑容声息微弱道:   “不要如此。我来时就知道你不能活,我也不能活了,所以我带我们的孩子来见他的爹,你摸摸他,是我们的孩子。如今我们一家三口能够永远的在一起,不好吗?”落葸拉着刘慕的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刘慕瞳孔一阵收缩:   “孩子?”   “已经快四个月了。”落葸的气息越渐微弱,她将那根碧玉丝带递到刘慕手中:   “誓不可忘。”   “誓不会忘!”刘慕握紧了碧玉丝道,   “若你活下来,你一定要好好的坚强的活着,你记住,你和孩子是我在这世上生命的延续!”   落葸微闭了眼,眼泪就流了下来。   起战的号角已经吹响,刘慕脸上挂了暖意俯下身亲吻了她的小腹道:   “孩子,你一定要坚持,等着爹来接你。”   刘慕将落葸藏在一块巨石之下,以草毡盖住,最后望了一眼落葸,提起剑便上了战马。北朔的军队果然将边关之军调入,势不可挡,甚至不给天宇军苟延残喘的机会,一举歼灭!   前方燃起滔滔火光,远远见了刘慕在最高的山头,身上有几处都中了箭,殷红血染了划破的铠甲,天宇军的军旗被他紧紧拽着,沾着黄土和血迹在风中翻飞,他回头望向远处南昭国的方向,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手上紧握了碧玉丝带,整个人重重地倒了下去。   96.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九十五章 醒来   “落葸,放下那孩子!不要抱他!不要抱他!”   “誓不可忘。”   “誓不会忘!”   “…你一定要好好的坚强的活着,你记住,你和孩子是我在这世上生命的延续!”   “孩子,孩子…”   ……   落葸在不停翻涌的梦境中醒来,抬手擦了擦满是汗水的额头,心口传来微微的痛。为什么她在这里?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境,手习惯性的往下滑,手触到了平坦的小腹。   “啊~”许墨言守了她几夜,待她伤势有所好转,这才回去沐浴换了衣服,正走到门口却听见落葸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他心中一紧,急忙推门进去。   “怎么了?”他看着她额上布满的汗水担心道。   “为什么?”她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脸色苍白,那声音满是绝望,像是一把利刀,割在了他的心上。   “落葸…”许墨言轻缓了一句,正想解释却被她打断道:   “我知道是你做的对不对。”她没有哭,嘴角却勾起了一丝笑。   “他死了吗?”她问道,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恩。”许墨言没有否认,落葸身子一颤,原来那些都是真的,那一刻亦如世间的倾塌,毁灭了全部的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指甲掐入了皮肤之中,沁出殷殷血迹。不会!他绝不会死!他是堂堂的南昭二皇子,他怎么可能死?许墨言轻轻掰开她的手道:   “人死不能复生,你…”落葸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的熄灭,便得异常黯淡,突然她抓扯住许墨言的衣衫,似一只被惹怒的小兽,她看着他,眼光冰冷若霜。   “呵呵,呵呵呵…”落葸如疯颠了一般,痴痴的笑了起来,那笑声阴冷无比,透着无数的哀怨与凄凉,在这夜里听来令人头皮发麻。   “落…”许墨言看着她如此,内心一阵抽畜,竟哽咽了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便是你的。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好好活着看你们北朔如何灭亡!”落葸突然停了笑,恶狠狠的瞪着他。是眼前的男人,斩断了她唯一的希望,也斩断了她与刘慕唯一连接的一丝线,那是他们曾经相爱的证明,那是属于他们共同的孩子,他怎么可以拿走他!他怎么可以!   许墨言呆呆的望了她片刻,转身掩了门出去。她竟是如此的恨他,可是他能有什么选择。   依记得那夜的烛火微微闪着,似是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翻天覆地的变化,硝烟战火,骁勇马蹄。天宇军与御林军会合杀了北朔一个回马枪,夺回了鄂首,使得北朔军退到了边界以外。而一切结束的太快,尽管没有拿下鄂首,但如他们所愿,刘慕的死给了南昭皇帝最致命的打击。   他静静地看着御医在床前忙碌着,宫人们换上了一盆盆热水,又端下了一一   血水,他的心就那样被悬在半空,被眼前的情景灼伤着。   终于,御医清了手走了出来,身子弯曲了道:   “皇子,属臣下愚老无力。”   “是什么状况?”许墨言紧握了拳,脸上挂着寒意。   “虽然这位姑娘以赤炎甲护体,可是主子您救下她时已经流血过多,又怀有身孕,臣…臣怕无法顾及两命。”张御医怔怔道,不敢抬头看许墨言的眼睛。   “拿掉孩子,保住大人。”许墨言阖目沉思了片刻才答道。   97.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九十六章 鸢妃   小溪潺潺,青山之巅的雨雾缭绕。青松旁立了一个男子,俯仰着天地生命轮回更变的沧桑,天宇穷尽,笑傲尘寰,亦恍如隔世,却看不清晰了那人的轮廓。亦如梦境,犹似在梦中仍是幸福的逃避,逃避了生死别离,逃避了苦难疼痛,亦如生命的最最初衷,不必经历一遍又一遍哀伤的轮回。只有梦中的平和安定才能淹没现实中的曲折不堪,填补心中某一块的缺失。   落葸多日都如此躺在塌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似是不愿意彻底的清醒过来,这日天色才微微刚亮,却被外面远远传来皇家的古典和号声惊醒,脑中思绪翻腾,不知道是什么隆重的大事。   这时一个宫人捧了一个盖了红绫的托盘走了过来,见落葸坐了起来便行礼道:   “姑娘,你醒啦?”   “外边是何事如何吵闹?”落葸皱眉道。   “今日是大皇子登基之日。”宫人答道,面上带了喜色。   “登基?大皇子?谁?”落葸惊讶之余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北朔才打了胜仗便要换位登基了,看来其中渊源非同寻常。   “就是拓跋傲扬大皇子阿。”宫人不解的望着他,这几日大皇子日日来瞧她,她居然不知道大皇子是何人。   落葸抬眼细细打量了四周,锦缎金殿,龙柱挂金,看了正堂上熟悉的奇形怪状的异族图案,心里明白了过来,这里是北朔皇宫,可是许墨言却能够随意出入,那么许墨言就是大皇子,今日之后就是北朔的皇帝?他还有一个名字叫作拓跋傲扬,那个小人就是他的弟弟拓跋傲杰,弟弟杀了她,哥哥却救了她,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道:   “知道了。你退下吧。”   “姑娘,奴婢还没伺候你换喜服呢。”宫人笑道。   “什么喜袍?”落葸惊道。   “大皇子,不,是王上,封了你为鸢贵妃,依礼来说,是换服谢恩的。”宫人提醒道。   落葸见了她撩开红绫,里面是一件紫色百花朝凤的喜袍,以金丝滚边,以玉珠镶嵌,她嘴角勾起一丝寒冷的笑意,一抬手猛地打翻了托盘狠狠道:   “你去告诉他,我是南昭皇宫的媳妇,生是南昭的魂,死是南昭的鬼!我死也不会嫁给他!”   “你不是说要活着看我北朔如何灭亡吗?如今为何又要死了?”许墨言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王上…”宫人已经跪在了地上,他扫了一眼地上零落的衣物首饰皱眉道:   “全部退下。”   落葸侧过头,就见了一身黄袍的许墨言,初见他时本就觉得他气宇不凡,却没想到一日他竟成了君王,他眉目间依旧是磊落分明的大气,似是能容天地浩气,山川神色。帝王就是帝王,果真是不同于从前。   “如何,你如此盯着朕,可还满意?”许墨言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   “那尊敬的王上,你是叫许墨言,还是拓跋傲扬?”落葸语气中带了一丝冷嘲热讽。   “我的本名是叫拓跋傲扬。”拓跋傲扬也不恼她,只是耐心的解释道。   “你要我这堂堂南昭二皇妃嫁给你,这是何意?”落葸怒目瞪着他冷声道,他该是知道她极恨他的,这辈子亦不会原谅他。   “落葸,我告诉过你我喜欢你。何况刘慕已经写了休书,依礼你守丧十日后便可再嫁了。”拓跋傲扬缓缓道。   “我怎么可能嫁给你!你这个凶手!”提起刘慕,落葸仿佛被人揭了伤疤一般,大声对他咆哮道。   “如今可是不由得你,我北朔暂且停止对南昭发兵的条件就是你。我北朔势力日益强大,要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南昭战死了皇子,南昭皇帝都不敢再言,你只不过是一个册封的公主,你认为南昭皇帝会为了你大动干戈吗?想来他早就已诏告天下,落鸢公主患病已亡。”拓跋傲扬笑着说道。   “你好卑鄙。”他知她无法杀了他,亦不会自杀,就以这样的方式来折磨她,嫁给最痛恨的敌人,与其朝夕相对,让她生不如死!落葸气极就抬手一巴掌甩过去,拓跋傲扬挡住她的手抓住,力气过大,将她推倒在地厉声道:   “换衣服!”   98.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九十七章 哀莫大于心死   落葸静坐在床榻前,眉目淡然若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旁边放着那身紫色百花朝凤喜袍,今日宫人们送来了许多衣物和首饰,都以红木金镂厢装了,她淡淡的扫过面前的箱子,挑了件红色百褶缀珠裙换上,走到铜镜前,拣了红纸在唇上轻轻抿了一抿,拿了青黛画了眉,以胭脂盖了苍白的脸色。战后的七日她昏迷于床,这是第十四日,她清晰的记得。她推了阁门,走了出去,这是她第一迈出这个门。   她抬头见了牌匾的金蓝字提为:落鸢阁,嘴角勾起丝自嘲的笑。落鸢,落鸢,飘落的纸鸢,当初南昭皇帝赐她这个名号倒是应了她如今的景,难怪世间的一切都有定数,自有生命的轮回祸福。   “娘娘,天凉了。您还是回屋吧。”阁里的宫人见她走了出来便跟在身后道,王上吩咐她好生伺候,她只得寸步不离的跟着。   “滚开!别跟着我!”落葸冷声道,呵得那宫人诺诺退了回去。   在这北朔偌大的皇宫她也是不认路,目光之内就只有前方的彩釉金筑楼阁高耸入云,堪比南昭的采月楼。她脚步一轻,避开了守楼的侍卫便踏瓦飞身而上。走到了最高层,一袭红衣被高楼上的风扬起,宛若一朵盛开的带血鸢尾,想来此时南昭已经是满城白衣,皇子入棺,可那个皇子是她的曾经的夫。他是她生命中再也无法愈合的伤口,只等待着时间的过去将其溃烂,坏死,带给她日益深重的疼痛。生命的经纬交错,相遇和错过,在巧合下的流离错失与擦肩而过,却不能终随了生命的完结而忘记。   有一瞬间她很想纵身从这高楼下一跃而下,化作一抹残尽的殷红,了却一切痛苦的根源和牵挂,不肯在这充满着仇恨和痛苦的土地上再停留片刻,可是心里的声音的那个声音却一直在耳边萦绕,   “若你活下来,你一定要好好的坚强的活着,你记住,你和孩子是我在这世上生命的延续!”   “你要我如何好好的活,刘慕,你真的将我看的太过于坚强了,我们莫名其妙作了两年的契约夫妻,有逢场作戏,一直作对不断,最终能够敞开心扉彼此相爱的时候,你却离我而去。你不在了,孩子也没了,你真的是一块冰,留了我一人在敌人的土地上,这片洒着你的血的土地上,让我闻着这里发酵的血气流眼泪。”落葸喃喃的说着,声音平淡的,像从前在与他对话一般。   落葸踉跄地向前走着,扶住楼便的围栏。   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凛冽寒冷,自耳心牵起的一阵疼痛,似是站得有些晕眩。眼前金壁辉煌的宫殿群甚是灼眼,渐渐地模糊起来…   “你要做什么!”不知拓跋傲扬何时出现在后边大呵了一声,一把拉住了她,落葸瞪了他一眼挣脱了他的手。   “你不是说要活着看我北朔如何灭亡吗?如今为何又要死了?”拓跋傲扬一脸冷意的看着她,目光里微微夹带了点忧虑。他是以为她来寻死吗?也太小看她李落葸了。   “我来此看风景,不知道这阁楼是王上的私人属地,不能轻易上来?”落葸嘴角勾了淡淡的笑意,袖中的指甲已经深深扣住手掌之中。   她如此淡然倒是咽了拓跋傲扬一肚子的话,想了半天,才淡淡说了一句:   “揽月楼风甚大,不要着凉。”   “恩。”她答了声,转身下了阁楼,她如同一丝飘然的浮云,他一寻来,她便消失在他的上空,而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他。总说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亦如死灰,他还能将她重新唤回吗?   99.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九十八章 又见元宵   “今个儿是什么日子?”落葸见宫人们都忙着挂红锦便随口问了一句,如今的她,竟惧怕看到这些喜庆的颜色。   “落鸢娘娘,今个儿便是元宵之夜了啊。过一会儿,他们还要来贴福联呢。”回答的是拓跋傲扬前几日调来落鸢阁伺候她的宫人,元娘。元娘比其他的宫人年长一些,待人和蔼亲睦,在宫中口碑很好,底下的宫人都很是尊重她。   “哦,都到元宵了啊。”落葸后知后觉的叹了一句,   遥想那时元宵,与刘慕刚成了亲不久,他便答应她回儆王府,她对他横眉冷目,他霸道的夺去她的初吻,却对她反攻的阵势无可奈何,她气极不过还在林池边捉弄了他,那是她回南昭的第一个元宵,有的竟全然是关于他的记忆。回忆便是如此,有让人痛不欲生的能力,像是刺绣一般,你若一张锦帛,等着这些逝去的过往在你身上来来回回的刺穿,才形成了一副带血的美丽图案。   “以后若无旁人,不要叫我娘娘。”落葸语气依旧冰冷冷的,她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从前的刘慕,对人说话时也不多带一点表情,泛着寒意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娘娘,这…”元娘似是想说这并不合规矩,却被落葸突然显露的寒峻神色怔得将话收了回去,元娘进宫几十年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主,听说这个娘娘是王上攻打南昭时抢来的,难怪也是,带着国仇家恨入的宫,自然冷漠得很。   “娘娘…姑娘…”元娘一时间还改不过口,愣了一下又说道:   “王上说今夜宫里要设元宵宴,叫您准备准备,晚些时候会派人来接您。”   “给王上说我身子抱恙,便不去了罢。”落葸未加思索的拒绝道,进宫难免见到他的群臣和他后宫的各种女人,她只想好好的活着,多的是非便不去招惹。拓跋傲扬经常出入落鸢阁,他的皇后妃子们应该已经从心里将她列为劲敌了,若她还出席这君臣同乐的元宵宴便是自招灾祸了,她要作祸水,可是只能是低调的祸水,否则大仇未报,她便已经被女人们的嫉妒谋杀了。   元娘见她拒绝,面露难色,可看她意已决便不好再多劝什么。   北朔皇宫的玉液亭一派欢盛的景象,水榭的四围都挂了红色的灯笼,以红锦连接了高高挂起,点了烛火,灯笼的光晕投影到了湖水中,闪闪亮亮的一片,甚是好看。檀木桌椅以玉液亭为中心依次摆开,拓跋傲扬坐在亭中央,旁边是他的原配妻子,也是现在的新皇后,上官睿雪。他身着金锦长袍,外套了平缎夹袄,披了貂毛披风,心不在焉的把玩着他的墨玉扳指,他的目光扫过妃嫔的坐席,没有她。这时一个小太监上前来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他眉头一皱,挥了挥手示意来人退下。   落葸披了件大红色狐毛披风,独自提了灯笼走了出去,入了夜的天气更为寒冷,她不觉打了一个冷颤,她挑了一个静处,拿出方才糊好的孔明灯,借了灯笼的烛火,点燃,轻轻用手托着,等里面的烛台烧了片刻才慢慢地松开了手,那孔明灯就开始缓缓地上升了。在这元宵深夜上空的一点光亮,安静的向上浮着,稳稳地没有跌落。似是她心中的希望,即使重遇黑暗,也能够一如既往的燃烧着,将她引领,相信终会有重遇光明的一霎。   “你在干吗?”拓跋傲扬在她身后问道,自听了太监来报落鸢公主抱恙无法参加宴会,便没了心思看眼前的管弦丝乐,歌舞升平。好不容易应付到宴会的结束才过来寻她,念着这元宵佳节,想必她心中更是不好受了。   “放灯。”她并未回头看来人,只仰着头,嘴角带着一丝笑容,是那样满是神色安定的望着,带了几分温柔之色。   “为什么对朕便不可能有如此的笑容,朕连一盏灯都不如?”拓跋傲扬愣了愣若有所思的说道,落葸心里一怔,回头见了是他才赶忙行礼道:   “参见王上。”   “身子不舒服还出来放灯?”拓跋傲扬略带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她忽略他,凡是有他的地方都不想呆,更不愿待见所以一切和他有关的事和人,她只想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那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恩。”落葸知道被他看穿,也不多作解释就老实的回答道,哪怕他借题发挥也罢了,受罚或者责骂,她并不在乎。   “披上。”拓跋傲扬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落葸裹上,随手又接过她手中灯笼柔声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   落葸惊讶的望了他一眼,拓跋傲扬叹口气未说话,独自走在了前面,落葸也不愿与他并肩而行,拖了脚步跟在他后面。   两人就一前一后的到了落鸢阁,拓跋傲扬只是将灯笼递给她道:   “进去吧。”落葸望他一眼,点点头,提裙低头快步进了落鸢阁。   100.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九十九章 流年已去山水长(上)   元娘在落鸢阁门口远远见了王上与鸢妃同回,心里偷偷欢喜了一阵,按理说若是两人共同回来了,便是应该在此歇了的,便吩咐宫人去准备。   但见拓跋傲扬只送鸢贵妃到门口却没进来,见了落葸一脸凝重的表情也没多问,只是轻声道:   “姑娘,奴婢伺候您卸妆更衣。”   “你下去罢,我想坐一会儿。”元娘怕她有事吩咐并没有退下,而是拢袖立在了一旁,   落葸也似没有看到她一般,自顾推开窗,凝视着窗外静谧的夜空。   呆呆站了好一会儿,从腰间摸出一块紫晶玉,缓缓地用手摩过表面的玉纹,这玉似是被她擦拭过很多遍了,晶莹剔透,带着人的体温,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紫晶玉在宫里是极为常见的,并不是珍贵的品种,若不是物件的价值,便是因为它本身的故事令人珍爱。元娘内心暗叹,物是人非的景象总是令人伤怀,眼前的女子何等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却似经历了几十年的疼痛一般落寞,不知是何原因,独自到了这深宫之中,面对未知的命运与灾难。进宫的女子不过两个结局,或者获得王上的宠爱,却逃不过旁人的妒忌;或者被王上冷落,终老清宫。她也司空见惯了宫中嫔妃恨死的事儿了,有的勾心斗角,有的利益加害,而牵扯其中的宫人不计其数,只因为她能把握尺度独善其身才可保命至今,可不知为何,对于落葸,甚是心疼,她表面虽然冷漠,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别人没有的气息。   “看姑娘甚是珍爱这玉,它对姑娘可是有特殊的意义?”元娘不禁问道,落葸脸色怔了一下又忽而随和道:   “甚是重要,是一个信物。”她的眼眸中似燃起了团小小的火焰一般,霎时有了光泽,暖暖的。   “珍贵之物实只在于其情愫。姑娘的心亦然可见,想必也不枉此情了。”元娘看着落葸微微笑道。落葸听她如此说来,心里不免有些感慨,不愧是看惯了后宫常事的宫人,只一眼便知她心里所想了。   “姑娘,元娘所知之事并不会对外人说。人心里都各自有情,只是这后宫如牢笼,姑娘该为以后打算。”元娘意味深长的说道,落葸看着她的中恳的表情,点点头道:   “多谢提点,只是我本为南昭人,心不随人愿,何能肆意欢笑?”她言下之意甚明,对北朔的敌视未消,她如何能释怀。   “我也本不是北朔人,却在这呆了数十载,清苦之余也能释然。国仇家恨固然重,却不是你一个女子能负担起的,而情思难割,既不能相系今生又何必苦苦牵着不放,受累了自己。姑娘年纪甚轻,一切当从长计议,何苦将自己逼到无路可退。”元娘字字道破玄机,说到落葸的心上,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情,又很快恢复平静,   元娘所说的又并非无理,可是她如何能够带着笑,去面对一个她恨的人,讨他的欢心。但若不如此,等他热情褪去,她便是一颗冷棋,只怕日后见拓跋傲扬一面都甚难。   “姑娘聪慧,奴婢所言之事姑娘自当明了。奴婢本是无意多言,却与姑娘一见如故,方才胆敢名言,还请姑娘恕罪。”   “元娘如此待我一个生人,提点至此,落葸已是很感激了。何来怪罪之说?”落葸友好的笑道,她作为拓跋傲扬的调来伺候她的宫人,本应该帮着拓跋傲扬来监视她,向他汇报她的各项行踪,如今却如此慷慨的提点她,潜移默化的教予她一套北朔后宫的生存之法,说不定元娘也知道她心里有多恨拓跋傲扬,多想杀了他,可是还是冒着这样的危险告知了她如此之多,心里不免对这元娘生了几分敬重亲和之意。   “明日奴婢命人给王上送一碗五色元宵过去,姑娘您早点歇着。”元娘笑道,落葸感激地对她点点头,只是不知道都过了这元宵之夜,他还会不会吃她送的元宵。   101.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章 流年已去山水长(下)   拓跋傲扬正在案边看奏章,看着胡顺子端上来放在案上的五色元宵皱眉道:   “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吃元宵了?”频临元宵的时候就有不少嫔妃送来,昨夜在上官睿雪处也尝了不少,虽是香滑绵粘,却是过于甜腻。他现在是见了元宵胃中就翻腾不止,谁知这胡顺子是不长脑子的,今早还是端了这一大碗上来。   “奴才立马端去倒了!”胡顺子见主子不悦,立马端了元宵准备退下,到门口时小声嘟咙了句:   “这落鸢阁的元娘也真是的,元宵节都过了,才送来…”拓跋傲扬听了落鸢阁这几字便立马唤道:   “胡顺子!回来!”   “王上?”胡顺子吓了一跳,愕然地回头看着拓跋傲扬,又端着那碗元宵躬了背进了阁门。   “你刚说这元宵是谁送的?”拓跋傲扬抬抬眼皮问道。   “回王上,是落鸢阁送来的…”胡顺子回道。   “搁这吧。”拓跋傲扬淡淡道。   “啊?”胡顺子心里不住一声疑问,立马将那碗元宵放回原处。以一种万分奇怪的眼神偷偷瞄了眼拓跋傲扬,不是要倒掉吗?拓跋傲扬未抬头看他一眼,一心就只在了那碗元宵上,只见他持了勺子,轻轻搅动了下,然后舀起一粒放到嘴边,细细品尝,玫瑰芝麻伴的馅伴着淡淡糯米的香和粘流入口中,眼中流露出不明的笑意,其实不是那么难以下咽的,不是那么甜,甚至可以说是美味,不知是因为做法不同还是因为送元宵的人的不同,这是他吃过最特别最美味的元宵!   一碗元宵不一会儿就没了,他眼中略带笑意的对胡顺子道:   “起驾,朕要去落鸢阁看看。”胡顺子应了声,急急忙忙要先行去通报了,却被拓跋傲扬制止道:   “不必去通报了,朕只是去看看。”胡顺子狐疑地点点头,今儿个王上的行为实是怪异得很,却不敢多言折回来跟在他身后。   拓跋傲扬蹙了眉,心里渐有了一丝忐忑,他想不起已经有多久没去过落鸢阁了,他不怕她杀他,凭借她一个女子她动不了他分毫,只是心里极不愿看她见了他就如受大刑折磨一般的目光和明明惊慌失措却固执不肯妥协的神色。   到了落鸢阁的时候落葸正蹲在门边修剪盆景,她今日着了鹅黄色的秀衣,外套一件修身的同色袄子,领圈有一围毛领。与身边一簇一簇小小的墨绿色相映得彰,冬季淡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便见了如初生之子般的金粉色,甚是娇柔美丽。   “你到是好雅兴。”落葸听到声音转头见了不知怎么突然出现的拓跋傲扬,连忙站起来福了福身子道:   “参见王上。”眼眸里流动的是一些拓跋傲扬读不懂的东西,拓跋傲扬面上微微闪过一丝惊讶,抬抬手让她起身道:   “你喜欢盆景?”   落葸随手将身旁的花盆移动到原先的位置,拍拍手说道:   “屋里呆久了便觉得无趣,就来摆弄这些盆景。”   拓跋傲扬随意扫了眼前的盆景,见是一盆盆修剪的错落有致,他看了一眼落葸问道:   “身子可好些了?”   “好些了。”落葸答道。   “这落鸢阁还住得惯吗?若是缺什么就对宫人说,叫他们给你置。”拓跋傲扬抬眉看了她一眼道。   “多谢王上。”落葸福了福身子道。   102.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零一章 纵使嫣然心(上)   落葸心情渐渐地舒缓过来,拓跋傲扬时不时地命人给她送过来全国各地寻来的奇花异草,如今已经摆满了一院子。她也倒是悉心照料,每日只是浇花剪草,偶尔呆在书房里作画。元娘劝她稍停片刻,可是她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她一刻不愿停下,因为一停下她就要想起那些灼伤她的记忆,白昼暗夜,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能停的就是时间,时间带走了生命,却带不走生杀仇恨,她心中的回忆越是根深蒂固,仇恨的暗潮就越是汹涌,像是一个无尽的沼泽,拉住她下沉。心静之修,无为之境,她还尚未达到。   不知为何这一阵子,拓跋傲扬都没有再来过落鸢阁,她心里倒是不安了起来,难道是通过她的变化揣测到她的用意,故意的将她冷落了?还是要使了那欲擒故纵的策子?君王之意难以揣测,一个动作之间都深似蕴含了千丝万缕。   冬季的寒意还未褪去,湖岸边的杨柳开始飘了絮,夜晚已至,伴着盈盈的月色,竟像是飘了雪花一般,轻柔而缓慢的,旋转着落下,落到地上,落到湖面,却不消失。   落葸沿着杨柳一直走,不知觉中已经走到了金宇殿外。拓跋傲扬正好从里面出来,准备起驾去上官睿雪的玉淑坊,没想到却见了落葸,他也有许久没有见了她了,这几日大臣们也纷纷上奏表达群臣盼望一个皇子出世的愿望,他也只能从众意只得夜夜呆在玉淑坊,上官睿雪夜缠得他甚紧,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胡顺子正要叫她,却被拓跋傲扬一把拉住,示意他噤声,自个儿将身子移到了金柱的阴影后面。   今日落葸着了一件月白色衣赏,上面精致的绣了几朵含苞的兰花,看着十分淡雅脱俗,她轻拉着杨柳的枝条,浅浅的笑着,等柳絮落了她一肩,沾在她的脸庞,发上,又调皮的滑落下来,她又轻轻拉了柳条晃了一晃,扬起头,柳絮落了她满面,然后又被风吹落,如此嬉戏着,觉得甚是好玩,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回头时竟一头栽进了一个温暖而宽大的怀中,她抬起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愣了一会儿才吐了两个字:   “王上。”   “你来金宇殿做什么?”他皱眉看着她问道,眼中尽是探究之意。   “我…不知不觉就走来了。”落葸被他问得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娇憨的一笑。她面上如润玉一般的剔透,眉目浅落,额间贴了小小的梅形花钿,正是古人所言的“小舟帘隙,佳人半露梅妆额,绿云低映花如刻。”   拓跋傲扬就那么看着怀中的落葸,也不说话,突然冷不防的一手环了她的腰俯下身去吻她,在碰到她冰冷的嘴唇时他皱了下眉,却又很快舒展开来,那个吻却小心翼翼,全无掠夺之意,犹如一股暖酒,自舌尖尝出的甘美,温存而微醉。   良久后他才放开面上潮红的落葸道:   “夜里凉意深重,你身子本就不好,就不要出来闲逛了。”   “哦。”落葸身子僵在原地,显然对拓跋傲扬突如其来的一吻还未反应过来。   “我送你回去。”拓跋傲扬瞄了她一眼顺势拉了她的手往落鸢阁走去。   “王…”胡顺子刚想出口的话又整个给咽了回去,见两人走远了才对身后的小太监道了声:   “来啊,去玉淑坊给皇后娘娘说声,王上的奏章还未处理完,今夜便不过去了,请皇后娘娘早歇了。”   103.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零二章 纵使嫣然心(下)   “参加王上。”元娘见了拓跋傲扬到落鸢阁面目带着喜色,对落葸点点头,落葸给她递了个眼神她便吩咐人去料理了,自个儿也赶紧退下。   拓跋傲扬自顾地在屋内转悠,眼睛无意间掠过桌案还来不及合拢的画卷问道:   “你喜欢作画?”   落葸将画卷慢慢装裹好,轻轻放入了旁边的画筒:   “无聊的时候就随便画画。”   “你又是养花又是画画,看来朕真的让你过于无聊,朕倒想知晓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喜好?”拓跋傲扬嘴角挂上一丝微笑略带深意的看着她。   “在适宜的时间有适宜的兴趣。”拓跋傲扬听她如此说来不觉挑了挑眉,她淡淡展颜又道:   “如今我只懂得简单的用墨,用彩倒不会了。能算是什么喜好?”   “明日我教你。”拓跋傲扬看了她笑道。   落葸微微含额算是答应了下来,烛火微光映着帘纱,在这样静谧的夜里透出暧昧的气息,落葸抬眼看他,拓跋傲扬也正带着一丝不明的笑意望着她,霎时四目相对,他眸中的暖意像是要捕捉住她的一颦一笑,落葸见状便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侧。以往拓跋傲扬从未在此过过夜,如今反倒是她引狼入室,落葸微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气氛陷入一阵诡秘的静默,拓跋傲扬看她僵在原地的身子,嘴角的笑意更深:   “已经到了该歇息的时辰。”   “我……”落葸犹豫在原地,手在袖中握成了拳,若是拓跋傲扬敢乱来,她便杀了他!   拓跋傲扬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怒容中见了一丝羞赧,恼怒却又收敛了没有发作,他笑着细细打量她一阵才舒了一口气道:   “我意思是你该去歇了,先为我点一盏灯,我还有点奏折未批。”   落葸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就为他点灯去了。心里狠狠道,这拓跋傲扬,是存心在试探她,故意在戏谑她!   翌日早晨。   “胡总管,王上可在里面?麻烦通传一声,说哀家想见他。”胡顺子本在金玉阁外面门口守着,却见了上官睿雪过来,平日便好了,只是此时落葸和王上正在里面,特吩咐了不准人打扰,而这上官皇后可不是好惹的主,胡顺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躬身道:   “皇后娘娘,王上正在里面办理公事,不准人打扰,您还是请回吧。”   “胡总管,哀家也是因公事见皇上,既然同为公事,都需办理,没有不妥吧?”上官睿雪不肯善罢甘休,以前她还是皇子妃,拓跋傲扬因为谋划两国战争之事常年不回宫里,将她晾在宫里,也似活守寡了几年,现在自己的男人是手握大权的王上,她怎么可能放弃继续让自己荣华富贵的机会。上官睿雪的叔父上官和本为朝中的一品,曾也有些时日煽动底下大臣上奏关于皇嗣之事,拓跋傲扬本也放在了心上,却不知因何故,他又没去了她的玉淑坊。   “皇后娘娘…”见胡顺子为难的表情,   “让开!”上官睿雪便一把掀开他推门闯了进去。   见拓跋傲扬正把了一个女子的手,细细教她题字,随即又俯身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女子脸上微带了笑意。   拓跋傲扬见她闯了进来也未抬眼,只慢条斯理地放下笔,立起身子皱眉道:   “什么事?”   “落葸参加皇后娘娘。”落葸有礼的福了福身子,上官睿雪看了她清丽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   “这金宇殿是王上批阅公文,岂容你在此扰乱!魅惑帝王,妨碍公务,本宫该置你什么罪!”还未等落葸开口,拓跋傲扬就将她拉在身后对上官睿雪冷声道:   “皇后你私闯金宇阁,又该置你何罪?”   “王上…”上官睿雪娇嗔道,满目委屈的望着拓跋傲扬,他嘴角带了宠溺的微笑道:   “朕知道皇上你事出有因,既然皇后有事,一会儿朕去你玉淑坊慢慢听事可好?”   “真的?”上官睿雪眼中闪着光亮,不知道今日的拓跋傲扬怎是如此的好脾气。   “朕何时骗过你?”拓跋傲扬压制着腹中的怒火柔声道,他知道对于上官睿雪这样的女人若想她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只能暂且依顺她的意思,否则便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是个没有耐心的人,所以这样的话他便只会说一遍,不听,他则准备叫人将她赶出去了。   “那臣妾便先退下了。”上官睿雪很知趣,说着福了福身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后宫女人便是如此悲哀,巴望着男人的爱,只要他们肯施舍一点就乐不可支,既往不咎了,落葸嘴角带了此嘲讽,抬起头却迎上上官睿雪冰冷的目光,那充满着恶意与嫉妒的目光。她本是无意与这些女人抢一个男人,千方百计的躲着,如今却被碰了个巧,别的女人倒好了,第一个开罪的居然是皇后。看来以后她的日子是不太好过了,落葸微蹙了眉,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104.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零三章 暗涌   伴着那柳条吐出的新叶,春天终于姗姗的来了,经过了一个冬季的孕育,积蓄了厚重的力量,准备了在春季来临时瞬时爆发出绿意。听元娘说雁落庭的花儿开得甚好,落葸便遣下了身边的宫人想去雁落庭瞧瞧。   春风拂面,那是一种动容的气息,夹杂着许些暖意和清香,直揉入了人的心间。   雁落庭是北朔宫内最大的后花园,里面的花样品种多样且都十分名贵,花团相互簇拥终成了一片万紫千红的景象。   “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这是师父每到春日总爱念叨的诗词,西域和南昭的春天都比北朔的早,她凝视着眼前的春景不觉自言: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突然远远见了几顶明黄色伞障,方知是上官睿雪也在此赏花,便想躲开,可是上官睿雪似是看到了她,偏是加快了步伐冲了她这方走来,落葸无奈的叹了口气,拓跋傲扬宠爱她的流言蜚语是传的沸沸扬扬,再加上次金宇殿的一出闹剧,秋后算账,这女人是逮着今日巧遇的机会定要蓄意刁难她了,落葸换了微笑柔和的表情,见上官睿雪走近了,礼节性的福了福身子柔声道:   “皇后娘娘吉祥。”   上官睿雪见了她轻蔑的一笑,   “怎么,见了本宫还要躲?”   “臣妾并无闪躲之意,还请皇后娘娘明察。”见落葸福着身子,也并未叫她免礼,细细盯着她看了几眼突然一扫凤鸾袖嗔怒道:   “李落葸!你好大胆,见了本宫居然不行跪拜之礼!”   “臣妾本为异国女子,没有条文规定臣妾必须向皇后娘娘你下跪,王上也特许过了。”落葸回看着她不紧不慢的说道,依旧没有要向她行大礼之意。   “你是什么态度!居然敢用王上来压本宫,你南昭如今不过是我北朔的军下臣,何况你是一个小小的公主。”   “娘娘难道没有当过军下之臣吗?风水轮流转,国家兴衰与人生起落一样,没有永远的王者,也没有永远的输家。娘娘聪颖过人,想必这样的道理是深谙的。”落葸缓缓道,上官睿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扬手一个巴掌便落到落葸脸上道:   “本宫叫你跪你就必须跪!”   落葸白皙的脸颊上立刻显出几道红印,她捂了火辣辣的脸扬声眼中闪着泪光道:   “好歹我也是王上的贵妃,你竟然如此咄咄逼人!”   “贵妃又如何?本宫一统后宫,岂能容你放肆!来人,给我掌嘴!不跪,本宫便打到你跪为止!”上官睿雪狠狠道,这时从两侧已经走上来了两个宫人,将落葸紧紧架住,上官睿雪身后的宫人挽起了袖子直逼落葸而来,   “朕今日便看看,谁敢动手!”拓跋傲扬阴沉了脸站在他们身后,眼中满是寒意,直直扫向上官睿雪,宫人们已经吓的跪在了地上,上官睿雪显然被怔住,手抓紧了袖袍。   “朕的皇后就是如此管制后宫的吗?就是如此的贤良淑德亲后待人的吗?”拓跋傲扬怒道。   “臣妾只是…执行我北朔的礼法,有何错之有?”上官睿雪低声回道。   “礼法?是朕曾经特许鸢妃不用行跪拜之礼。皇后你要执行礼法,现在是否要来向朕兴师问罪呢?”   “臣妾不敢。”上官睿雪福了福身子回道。   “胡顺子。”   “奴才在。”   “依北朔礼法,宫人对主子恶毒无礼该作何?后宫之主滥用私刑该如何?”   “宫人当斩,主子…主子当到静心斋抄经…禁闭。”胡顺子抬眼瞧了眼上官睿雪才答道。   “王上,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三个宫人边哭边扯着拓跋傲扬的衣摆哀求道。   “王上,算了吧,臣妾并没有受伤,就饶了他们吧。”落葸见状也福了福身子请求道。拓跋傲扬看了落葸一眼,拉她起身,却丝毫不动容道:   “拖下去斩了!”   上官睿雪见状脸色变得苍白道:   “王上也要罚臣妾吗?”   “皇后要朕徇私枉法吗?”   上官睿雪身子一颤她捋了衣袍跪下向拓跋傲扬行了一礼道:   “臣妾会自行前往静心斋。”   她走时望了落葸一眼,落葸正巧抬起头,她闪着泪的脸对上官睿雪露出狡黠一笑,那笑容瞬间即逝,令人难以捕捉到,上官睿雪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105.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零四章 此意难穷(上)   上官瑞雪已经被关禁闭近一个月左右,听元娘说拓跋傲扬很是动怒,竟一次没也去瞧过她,就那么耗着,没有要接皇后回玉淑坊的意思。   “姑娘,想来你是看开了不少。”元娘对落葸道,语中有深意。   “我何苦与自己过不去,只是怕有人和我过不去。”落葸眉心透着一丝忧虑,元娘知道她指的为何便道:   “姑娘不必太过挂心,王上这不是向着您嘛。”   “元娘,你去金宇殿找找胡顺子,问王上今晚若是否有空过来用晚膳。”落葸淡淡道,她应该是史来第一人,要求王上来与妃子共食的吧。   元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接着会意地点点头往金宇殿去了。   天色刚暗,便听了胡顺子的通传,说王上正在来落鸢阁的路上。   “今儿心情不错?”一进门拓跋傲扬便问道,自顾的脱了披风放在一旁。   “坐。”落葸扬扬手道,看着他额上细密的汗珠,应该是路上赶得甚急。   若无旁人时,她从不对他行礼,对他说话也总是不冷不热,君王的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有着不予人知的孤独,世上独有她一人,不把他看作君王,她从不惧他。   桌上摆了几碟精致的菜品,和两碗珍珠米饭。   “这是青龙卧雪,金腿烧圆鱼,茉莉雀舌毫,参芪炖白凤,滑溜贝球,枣泥糕,椰子盏。是我闲暇时与膳房学的。”落葸一一介绍道。   “堪比京都的玉首轩。”拓跋傲扬赞道,眉目间透着一丝喜悦。   “你去过京都的玉首轩?”落葸惊讶的问道,心里不觉又想起了颜瞿,她第一次去玉首轩便是和颜瞿同去的。   “甚是喜爱那里的菜品。”拓跋傲扬回道,咂了下嘴,像是在回味那里的美味。   “那可是无意中投了你的喜好,王上教我用彩,落葸自是该礼尚往来。你有了天下,不需要旁的,只能亲自做几道小菜,来谢你。”落葸望着他缓缓说道。   “你说错了,我有了天下,唯独一样最想要的,却没有得到。你可愿意取来给我?”   “是什么?”落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本来只是客套话,他竟然还认真回了她的话。   “李落葸的心。”拓跋傲扬望着她,缓缓才吐了这几字。   落葸听他如此说,心里似有几分明白却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低了头夹了箸菜到他的碟中道:   “快吃吧,菜都凉了。”   拓跋傲扬不再说话,低头吃着菜,落葸也静静扒着碗里的饭,桌案上的红烛隐隐跳跃着,淡淡的光映着两人的脸颊,从眸中透出浅浅的光泽,两人都默不作声。   突然拓跋傲扬抓了她的手腕大声问道:   “你还是恨我对吗?”   落葸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喝得一下子抬头望着他,恨?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中霎时变得冰冷无比,心中无数个声音在喊,对!我恨你!恨不得马上杀了你!   看到拓跋傲扬望着她的眸中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阴成一片,落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咬唇使劲掐了自己一把,面色恢复了常态。   “可是我爱你,爱得都要发疯了!”拓跋傲扬大声吼道,说着手臂一揽就将她拉入怀中,俯身吻她,落葸身子一僵,心里传来一阵厌恶,口中抗拒,便是狠狠一咬,一股血腥涌了上来,催着味蕾。拓跋傲扬倒也不管不顾,伸了手要去扯她的纽扣,一用力,落葸的外衫已被他扯下一半,玉肩微露,他的手箍住她,吻狂野地落到她的每一寸肌肤,一直以来他都小心翼翼的与她保持着距离,并没有急于要了她,可是那么久以来她清晰的恨却让今日他有难以控制的情绪,心中霸占欲火熊熊地燃起,灼烧着他,也灼烧着她。   拓跋傲扬突觉脸上湿湿的,心中一颤,便停下放开她,落葸以手护在胸前,红红着眼睛瞪着他。脸上的泪痕似是无声的抵抗,却是最深重的打击,隐含着仇恨和痛苦的眼泪,原来与他接近对于她来说是如此痛苦的事情,不管她平时伪装得多好,她心里声音始终是那样恨他!   “你以为只有记忆很痛苦吗?最痛苦的是你连记忆都没有!”   拓跋傲扬眼中霎时漆黑一片,大笑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落葸整个身子一软顺着窗边滑下来,如羽毛般轻飘飘的跌落。   元娘见了冲出去满脸寒意的拓跋傲扬,心中料到几分,就匆匆推门进去:   “姑娘?”眼见她一脸的苍白,衣衫被撕破看起来凌乱不堪,正蹲作在角落瑟瑟地发抖,元娘心似被狠狠扯了一下,赶紧拿衣物将她裹了严实,小心地扶她起来。   106.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零五章 此意难穷(下)   那日之后,落葸便生了病,她不许元娘告诉任何人,也不肯喝药,越拖越严重了。元娘知道她性子倔强,也没派人去知会金宇殿的人,只能在身边悉心伺候着。   “落鸢,娘娘,这是傲杰王爷送来的,说是对你的病有好处。”元娘提了一方锦盒放在桌案上,他如何知道她病了?他一直在监视她?他果然是一直不愿对她松懈一分,何况她现在是贵妃。   “请皇叔进来吧。”落葸挥挥手道。   “哥哥,好久不见,咦,我想如今现在应该叫你皇嫂了喔。”拓跋傲杰明媚的笑着跑进来过来拉她的手,落葸想象不出来在这样一张单纯的小脸下竟然是那么狠毒和残忍,满是算计。她的手在触到他的小手的时候微颤了一下,突然想起他刺向她的那一刀,于是自然地将手抽出来道:   “皇叔来落鸢阁可有什么事情?”。   “落鸢皇嫂,你是害怕石木吗?”拓跋傲杰的眼睛闪闪的,亦如当初的那个小男孩。落葸摇了摇头,拓跋傲杰突然轻笑了一声,立刻从童稚的声音变成了成熟的男子的声音道:   “我知道你怕我,怕我杀了你?呵呵,现在大哥那么喜欢你,竟然最终不顾大臣们的劝阻还是娶了你。”   “你怎么不再次杀了我?”落葸冷声问道。   “我现在不杀你了,因为我知道你活着亦比死了更痛苦。”拓跋傲杰嘴唇勾起一丝弧度,清澈的眼眸浮了一丝雾气。   “为什么,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孩。”落葸不解道,这是她心里始终的谜团,他怎么可以那么的早熟老练,他经历的世事又有多少呢?   “今年我便十九了,可是身子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不能娶妻生子,不能骑马射箭,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当年你父亲儆王率兵攻打北朔,当时北朔毫无预警,被儆王的人马一举攻城,我被他们掳去,南昭皇帝派人给我灌了种不知名的汤药,后来父王答应称臣,南昭便放了我回北朔。时间慢慢过了,可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长大过。那时我就发誓,一定会报仇,一定会要回我这一生所失去的东西!”   “你恨的是我父亲和南昭皇帝,为什么要对付刘慕?”落葸问道,她怎么也没想道,居然会是他。   “就怪他太不识实务,我背着哥哥组织了云雨山寨,故意洗劫鄂首村落的粮食就是为了引皇宫的人来,没想到南昭皇帝居然派了皇子。那时我便取名字中偏旁部首的石木和云雨山寨主的身份接近了刘慕,知他谨慎而机智,很想与他合作,便出示了真实的身份要他做皇宫内应,我们便助他夺取皇位。可是他竟然回绝了,我们只好再想办法入南昭宫内,正好哥哥去试探宫内情况,我便将内应之事告诉他,没想到南昭的大皇子刘成却答应了我们。”拓跋傲杰解笑道,   “最后他居然能识破我,可是已经晚了。”   “你将我从院子里带出关外,就是为了杀我?”落葸道。   “我若是独独只是想杀你,又何苦大费周章的将你带出关外,我只不过要你死在刘慕面前,也要你看着刘慕死。呵呵,他真的是很爱你,在鄂首的时候,知道你的毒竟不愿碰你一丝一毫,偏偏是来求我,还刺了自己一箭。可是我唯一的失误是让哥哥为你解毒,否则他不看见你,不认识你,你如今便不会活在这里了。”拓跋傲杰看着落葸苍白的脸狠狠道。   “傲杰!”一个严厉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哥哥。”拓跋傲杰怯怯的叫道,又成了方才温顺的小男孩。   “落葸现在是朕的妃嫔,你身为皇叔来见她似是有些不妥。”拓跋傲扬看着自己的弟弟,一脸严肃的说道。   “是,哥哥,皇弟只是想来拜见皇嫂。”拓跋傲杰小声的答道。   “以后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蹋进落鸢阁一步!”拓跋傲扬命令,脸上是彻骨的寒意,令人生畏。   “王上,皇叔确只是来拜见落葸的。”落葸说道,拓跋傲扬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挥了挥衣袖让拓跋傲杰退下。   “你病了?脸色怎么如此差?”拓跋傲扬看着她道,那夜之后他便没再来过落鸢阁,他也让胡顺子隔绝了所有来自落鸢阁的消息,只怕听了更乱心绪。   “没。”落葸淡淡道,身子却支持不住,她咬了唇勉强扶了桌案坐下,头脑却十分晕厥,眼前出现了无数重重叠叠的拓跋傲扬的影子,接着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这一昏睡就是整整一天,拓跋傲扬看了她烧红的小脸,心里不觉微微的疼痛起来,是他当日太过分地对她吗?他的心似是长在她身上的,她一受难,他难过,要是真能替就好了。他看着塌上憔悴的人,竟一点办法都没有。自上次受伤后她的身子一直虚弱,如今便因着病而一直晕迷,御医来开了药,他将她的头依在他的胸口,元娘便端了药碗拿了勺子喂她,药无法灌进去,都是刚入了口又给吐了出来。如此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朕来!”拓跋傲扬夺了碗,让落葸头依着床槛,怕她磕着又拿玉枕垫在槛上。   “王上,不可…”胡顺子还未说完,就见拓跋傲扬端碗饮了一大口药汤,对准落葸的嘴,慢慢地将药吹入喉中,落葸咳了几声,最终是将药咽了下去,拓跋傲扬见此法有效脸上即刻露了喜悦之色,便继续一口一口的喂她,直到这药碗见了底。这药配得极寒极阴,味道又甚苦,胡顺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又不敢阻止,忙叫宫人端了茶水来让拓跋傲扬漱口。   “王上,今儿晚了,是回金宇殿还是…”胡顺子提醒道,其实他知道这是一句明知故问的废话,可是还是禁不住问出了口。   “就在这歇了。”拓跋傲扬想都没想就答道。   “奴才命人去那厢准备。”胡顺子看了看塌上躺着的落葸道。   “不用了,朕就留在这。”拓跋傲扬道。   “可这天凉…”话还没说完就被拓跋傲扬一个冷生生的眼神瞪了回去,便不敢多言低头退了下去。   落葸醒时,正见了拓跋傲扬趴在床边睡着了,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拽得更紧。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他的颈间动脉,嘴角挂了一丝阴冷的笑,正想用力戳下去,却瞥见他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有了知觉,落葸立刻将簪子放在枕下,用手反握了他,拓跋傲扬迷糊的睁了眼,见落葸正看着他,揉了揉眼睛道:   “你醒啦。”   “夜里那么凉,上来睡罢。”落葸向里面移了移身子,让出一大半床位给他,拓跋傲扬怔怔的看了她一眼,合衣上了榻,落葸轻轻拉了被子搭在他身上,两人就如此僵硬的躺着,中间隔着大大的空隙。   “那天对不起。”拓跋傲扬低声道,眼睛故意看了别处,语气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落葸心里憋着笑,堂堂一国君王居然也会以这样的表情的道歉。   “你要笑便笑,不要这样憋着,小心得内伤。”拓跋傲扬冷了声瞪着她一脸的不悦。   “好,哈哈哈哈。”落葸看着他一阵狂笑,眼见拓跋傲扬的脸越来越冷,才收了声。   “笑够了?”拓跋傲扬瞪她一眼沉声道,面上带着一丝恼怒。   “恩。”落葸将被子掖好在了下颚点点头。   “笑够了便快些睡觉。”拓跋傲扬瞪她一眼,自顾地闭了眼睛,落葸皱了皱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107.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零六章 畅饮   那日之后拓跋傲扬一有空便来看她,常常带给她一些有趣的东西,而落葸的病也不知不觉的好了,她知道她现在可以放心了,想事经过上次的事情,拓跋傲扬的道歉实是在心里默许了他不会再轻举妄动了。她与他的关系变成了一种很微妙的状态,他是她恨的人,却又是这个宫里对她最好的人。可是他对她的宠爱是因为喜欢,还是恕罪?她很想知道他拓跋傲扬的底线究竟是什么。   “落葸,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拓跋傲扬拉长了嗓子吼道,还没见到人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进门见了元娘也在,并正以一种惊讶的表情看着他,便轻咳了一声尴尬道:   “朕…”   “娘娘的药煎好了,奴婢去取。”元娘向他福了福身子,识趣地退了下去,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是什么?”落葸淡淡的问道,其实她对拓跋傲扬给她带的东西从来是无多大兴趣,每次都是稀奇古怪的。   “玉首轩的玉竹酒。”拓跋傲扬有些得意的笑道,揣着手看落葸的表情。   “你怎么弄来的?”落葸有些惊讶,他将酒坛开封,一股熟悉的酒香扑鼻而来,勾人心动,这香气携着她的记忆飘了很远。   “连弟,怎么样?这玉首轩可配得起这‘首’字”   …   “无论是侍卫还是将军我都是你的大哥…”   见落葸发呆,拓跋傲扬将手拿到她面前晃了一晃笑道:   “如何都出神了,你不管我怎么弄来的,尝一杯吧。”说着给她倒了一小杯,上次听她提到玉首轩时的表情,想来定是极为怀念,菜品若是自南昭京都送到北朔自是会变质,可是酒却不同了。   落葸点点头,将杯子放在唇边浅尝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   “听说西域的女子都是好酒量,你自小在西域长大,酒量也自是过人。”拓跋傲扬扬起一脸的笑容说道,眼中竟是赞赏之意,她果真是不同于其他的女子,后宫的女子不甚酒力,何况是与他对饮的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我叫他们准备点小菜,不要浪费了你这坛好酒。”落葸倒也不避讳,就着袖边轻轻擦拭了嘴角,对拓跋傲扬说道。   “你病还未痊愈?能喝?”拓跋傲扬似是想起了什么便皱眉道,脸上显出一副担忧的神色。   “酒都拿来了,要病也是你害的。”落葸眨了眨眼睛笑道,拓跋傲扬无奈的摇摇头,他许久没见她如此笑过了,今天难得她高兴,便随了她去。   “喝酒很开心?”拓跋傲扬挑眉问道。   “对于你来说可是很误事。”落葸看了他一眼笑答道,拓跋傲扬头一偏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在我记忆中从未和一个人如此坐着喝过酒,也没想过有一日会与你坐下来喝酒。”拓跋傲扬深思难测的说道,眼中隐隐透了一丝伤怀。   “怎么会?你没有朋友吗?”落葸问道,活了二十多年的七尺怎会没有与人对饮畅谈过。   “或许有,但我记不得了。”拓跋傲扬轻轻碰了下落葸的杯子然后一杯而尽。   他失忆过?难怪他会说最痛苦的是没有记忆。落葸心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拓跋傲扬见她一头雾水的表情不觉释怀一笑:   “不过,难得今夜有个朋友,便今宵有酒今宵醉!”落葸狐疑地点点头也是一杯而尽。朋友?如果他不是北朔的皇帝拓跋傲扬,只是曾经的商人许墨言,或许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是他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那个残忍让她与所爱的人生死相隔的君王!可是说到底,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今夜就暂且将一切放下,痛快地喝一次吧,她只想在这异域,饮着这家乡的酒一醉方休。   两人一边吃着小菜一边说笑着,不多时两坛酒都快要见底了。   “对了,你怎么去的玉首轩的?公主不是都住在宫里吗?”拓跋傲扬看似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奇怪的问道。   “因为我出逃了。结识了一个我的生死之交,他带我去的。当时我以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没想到他居然是…居然是一个将军,哈哈。”落葸间间断断的答道,似是有了几分醉意,如瓷润白的脸颊显了一丝粉红,仿佛出水的芙蓉,玉白的花瓣便勾勒了丝丝的柔粉。   “你堂堂一个公主居然出逃,真是好胆识!”拓跋傲扬大笑道,没想道这小妮子如此几杯便醉了,醉了也好,平日她都是不多言语,喜怒从来不轻易表露,也从来没有听过她说那么多的话,是啊,她第一次对他说过那么多的话。   “你应该知道,就是被你们北朔绑了的一个将军,他叫颜瞿。你说你们北朔是不是很坏,真是很坏。我好想见他!都是因为我,他才失踪的,都是因为我当时…呃…”落葸眼中挂着眼泪大声吼道,还没说完,一阵酸水涌上来,便吐了拓跋傲扬一身,他无奈的摇摇头,好笑的想道,我们是坏北朔的人,所以你便吐了我一身!   “胡顺子,叫人端杯热茶来。”拓跋傲扬对外面大声吼道,胡顺子便匆匆赶来,看到被吐得一身污物的拓跋傲扬不觉瞪大了眼睛。   “看什么看,还不快给朕拿衣服换!”拓跋傲扬白了他一眼,狠声道。   “是,是,奴才马上去给您拿干净的衣衫来。”胡顺子近日来学聪明不少,若是说请皇上回去换定会被白眼瞪死,所以才说了将衣服拿到落鸢阁,王上果然是十分满意。   待胡顺子将衣服拿来给拓跋傲扬换好了,他望了一眼落葸见是熟睡的,才严肃的道:   “去查查颜瞿是谁,为什么会在北朔失踪?调查他是否与那面具人有关?”   108.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零七章 算计(上)   醒酒后的清晨,落葸的头就像裂开一样的疼,昨天发生的一切记忆甚是模糊,饮酒误事,她从来没有醉得这样深刻过,她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来,拓跋傲扬不在,系好衣服后正见元娘端了甜粥上来道:   “姑娘,起了进点甜食,不然伤了胃。”   “王上去哪了?”落葸边说边走到桌案边坐下。   “姑娘,王上清晨就去金宇殿了,这都快午时了,王上吩咐奴婢说是不准叫您,等您多睡会儿。”元娘笑道,眼中尽是柔和。   落葸神情恍惚的“哦”了声,就见外边匆匆进来一个宫人道:   “鸢妃娘娘,柔贵妃在落葸阁外求见。”   柔贵妃?什么柔贵妃,她从来不愿与这后宫的人打交道,素未蒙面的,这柔贵妃居然想来见她?   “请。”落葸淡淡地答了一声,转眼看向元娘,元娘解释道:   “柔贵妃是北朔沐林院大学士的千金,沐碧柔,据说嫁于王上几年,王上从来未曾宠幸过她,”   “其实被王上宠幸过的女子实在是很少。”元娘又补充道,落葸点点头,原来她的来意如此,可是她从不干预拓跋傲扬的后宫,这些与她又何干?但人都到了门前若不待见她总是说不过去了,何况有人肯纡尊降贵来拜见她,总归是说明她在拓跋傲扬的心中的位置不一般,皇后因她被禁足,恐怕这后宫早已传得玄乎其玄了吧。   思虑间只见一个清丽女子走了进来,一双含情墨眸,一摆清风扶柳腰,看上去整个柔柔弱弱,而如此女子该是最惹人怜爱,落葸微勾了唇线,这拓跋傲扬是没有长眼睛的吗?身边美女如云,他偏偏要与她这个异国女子耗着。   “鸢贵妃。”柔妃的声音与她的人一样的细致柔和,宛如耳语。   “柔贵妃。”落葸微微颔了下鄂,目光扫过她若水的面颊,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碧柔知道落葸姐姐从来不参与北朔的任何宴会,一直想来拜见却没有机会,今日冒昧来访,想是打扰了姐姐了。”   “你我并非姐妹,所以姐妹之称就免了。柔贵妃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直说无妨。”以前在南昭与林芷萱也是姐妹相称,她对这样虚伪的对话早就厌烦了,如今的她不是在南昭,没有她要在乎的人和事,便不愿再于这些后宫的女人逢场作戏。   沐碧柔见了她如此直截了当,不存一份情面,便直直身子道:   “碧柔是想请鸢妃帮个忙。”   “帮忙?我为什么要帮你?”落葸挑眉反问道,在这偌大的后宫与其说是帮忙,不过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交易,她倒想知道这芊芊女子到底有什么条件可以与她交换。   “鸢妃本为南昭国的公主,敢问可甘心在这北朔皇宫耗尽一生,鸢妃又与后宫其他人不相往来,纵使得王上宠爱,但是明白人都清楚,君王之爱来得快去得也快,若鸢妃以后受了冷落,或是今后有出宫的打算,又谁肯出力助你一臂之力呢?”   “你知不知道你对我说这些若是我告诉王上,你会是怎样的结果?”落葸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沐碧柔敢于她在宫中谈论这些,谁人不知道后宫嫔妃言论出宫是大忌,她则是不需要要任何铺垫的直切主题,她竟然如此大胆。   “鸢贵妃不会的,因为我说的正是你所想的不是吗?我叔父经常往返于北朔与南昭之间,想来南昭的消息鸢贵妃你也很愿意知晓,我带给你的双重利益,这便是我的交换条件。”真是小看这个沐碧柔了,她居然可以深谙她心中所想,知道她的心永远是向着南昭的。   “你的条件是什么?”落葸看着她柔弱的双眸淡色问道。   “我要王上一夜,你把王上让于我一夜,我一定要怀上龙嗣。”沐碧柔直接道,原来她是想要孩子,眼看如今上官睿雪被禁足,这可是她翻身的好机会,想来是上官家族的势力太过于压制沐家,偏偏沐碧柔又是个不得宠的贵妃,才出此下策,后宫的惯例都是母以子为贵,若是她沐家的贵妃怀上第一胎龙嗣,那么沐家的地位也就不是上官家能牵制得住的了,所以她才甘心冒着犯死罪的危险来拉拢落葸,以南昭的消息为交换条件,实为精明之举。   “同为贵妃,何来让不让?只怕我李落葸没有那个本事。”落葸轻叹了口气,她现在还的确没有那个本事,难道要她去给拓跋傲扬说别的女人的好,然后推了他去?擅自左右君王对妃嫔的宠幸,如此拓跋傲扬不斩了她便是万幸了,只怕是她自己的日子也难过。   “并不用鸢妃开口。”边说着沐碧柔从怀中掏出个宝蓝色小瓶递予落葸,落葸面上一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道:   “你要我去算计王上?”   沐碧柔平和的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一夜而已,你那么有把握?”落葸问道。   “我只要一夜,无论成功与否,日后我自有法子。以后我和我沐家便会尽全力帮助你。”沐碧柔道。   “我凭什么取信于你?”落葸反问道。   “凭你心里现在已经与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沐碧柔微笑着看着落葸。落葸会意的一笑,她喜欢与聪明的人合作,如若不是她沐碧柔有十全的把握便不会如此直截了当,何况这偌大的北朔她是太需要一个有力的帮手了。两人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109.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零八章 算计(中)   沐碧柔连续几日都来落鸢阁,而拓跋傲扬却没有来,沐碧柔倒也不急,总是陪着落葸闲聊一天,见天蒙蒙黑了方才回去,或者有时候帮着落葸摆弄她的花花草草,与她学学作画。落葸倒也并不反感,多了一个说话的女人,虽然不能交心,却也能打发了时间。   “落葸?”沐碧柔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自身后传来,转过头便见了一身明黄色袍子的拓跋傲扬,赶紧福了福身子道:   “参见王上。”   拓跋傲扬细细打量着桌案边的人,那身形与落葸有几分相似,却透着一股弱不禁风的气韵,恰似了那院前飘落的花瓣,轻柔而娇弱,惹人爱怜。   “柔妃?”几经思虑才想出这个女人的名字,他对她的印象只有她嫁于他的时候,那柔弱的样子只有一个浅浅的轮廓,拜过堂之后他便忙事情去了,直到他登基后都再没有瞧见过她,他向来对女人不上心哪怕今日是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是臣妾沐碧柔。”沐碧柔诺诺大方的答道,知道拓跋傲扬忘了她的名字,便顺带报了姓名。   “喔,你叫碧柔?沐学士之女?”拓跋傲扬挑眉问道。   这时落葸才从阁门外走进来笑道:   “没想到王上今儿个有空过来。”   “她怎么在这?怎么认识的?”拓跋傲扬一把拉过落葸在她耳边低声问道,语气极冷。   “柔贵妃来拜访我,还说我画画的不错,她想学,我就教她阿,王上知道我没几个朋友。”落葸语气中有一丝哽咽,虽然她也不当沐碧柔是朋友,但是实话是她确是没有几个朋友,这里连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   看着她目光有许些黯淡,拓跋傲扬脸色缓和道:   “你会教人?”   落葸随即会意的莞尔一笑又对沐碧柔道:   “柔贵妃,这用彩可是王上教的。”   “那王上肯教碧柔吗?”女子抬起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对拓跋傲扬柔声问道,拓跋傲扬一怔道:   “呃…柔妃若愿学,朕有空教你便是。”   “谢王上。”沐碧柔眼中闪亮亮的,脸上浮着愉悦的情绪。   “既然来了,便留下来吃饭吧。我吩咐元娘去准备。”落葸笑道,这样的机会是很难得,天时地利人和。   拓跋傲扬微颔了额便坐下,落葸撩了袖子给他斟茶,沐碧柔也诺诺地在一旁坐下,落葸偏头想了一阵,眉一挑对拓跋傲扬道:   “上次的玉竹酒似是还未喝完,柔妃难得过来,我去拿来给她尝尝。”拓跋傲扬没有阻止只是微皱了眉宇道:   “今日不可再醉了,哪有日日饮酒的?量力而行。”   “知道了。”落葸答道。   “你病才好,不要让我担心。”拓跋傲扬看着她的背影道。   “我知道!”人不见,只闻声。   沐碧柔听着面前两人如此随意的对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拓跋傲扬在他面前不称朕,而落葸也不称臣妾,看来拓跋傲杨比传说中的还要宠她,应该说是专宠她李落葸。   沐碧柔轻咬着下唇,就是今夜了,她的成败便在此一举。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边吃菜一边喝酒,落葸今日也听话,小口小口的咂酒,可是不知为什么,几杯下去,拓跋傲扬的头竟然有些晕沉,面上逐渐浮起一阵潮红,而胸中也似有团火在猛烈的燃烧着,又似了一条剧毒的小蛇,游走在他的五脏六腑,而那股热气越来越强大,像是要将他吞噬掉。   “王上?”落葸轻唤了一声,望着他,唇边勾起一朵妖娆的花,爬蔓了他的心间,那花又长出了密密麻麻地藤蔓紧紧地缠绕着他,让人难以抗拒。   “落葸!”他闷哼一声一把将她扯入怀中,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拭着他额角的渗出的汗水柔声道:   “王上,你醉了,我扶你进去休息。”声音浅浅落落,虚幻似在远处,又真真实实地撩动着他的心弦。   跌跌撞撞的走到塌前,拓跋傲扬一把拥住眼前的女子揉入自己的怀中,俯身吻入了她的颈间,手一扯便解开了她的薄衫,亦如烈日下的山石需要冰泉的冲刷,山顶的险峰需要云丝的轻抚,他以滚烫的身体贴近她微带着凉意的肌肤,像是要将全部的热量传递给她。   山雨欲来,梦中销魂,汗渍罗衫,夜长重深。   落葸不愿见此等欢愉之景,独自轻掩了阁门走了出去,站在月光微亮的夜中轻叹了口气,也许明日,拓跋傲扬会扑过来杀了她。   110.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零九章 算计(下)   天微微亮起来。   宫人们已经在外等候拓跋傲扬起身,拓跋傲扬揉了揉酸痛的肩头低眉才下意识地去看怀中的人,居然是…沐碧柔!明明是…昨夜的意识甚是模糊了去。   “王上…”沐碧柔见他醒来,便将被褥挡在胸前也坐起了身,玉白色的脸颊隐隐透了一丝红晕,娇羞的看着他。   看着满塌的凌乱,拓跋傲扬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闷哼一声独自起身穿好衣服猛地推开了阁门,门口立着的宫人还未来得及进去伺候,见一脸寒意冲出来的拓跋傲扬纷纷吓的跪到在地:   “王上。”   拓跋傲扬一脚蹬开面前跪着的人,径直冲到了后院,远远就见了落葸正举着喷壶给花花草草浇着水,一脸惬意,看起来心情甚好。   “李落葸!”他快步走过去如提小动物一般抓住她的手腕就将她提起来,眼中尽是愤怒似要喷出火来,这个女人居然敢算计他!   “王上,有什么不妥?”她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喷壶,轻轻地勾了嘴角。   “李落葸,你什么意思?”拓跋傲扬一甩袖袍冷声问道。   “不知皇上所言为何?”落葸挑眉道。   “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朕杀了你?”拓跋傲扬低声吼道,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那张脸冷得不能再冷。   落葸微微皱了眉,却知道他手上有分寸地没有带力,脸色不改的懒懒道:   “我现在很想活,还不想死。”   “你…”   对于这样装蒜的李落葸瞪她没用,呵斥她也没用,拓跋傲扬竟然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半晌才放开她皱眉冷声问道:   “为什么?”   “王上娶了那么多的女人,敢问您有没有尽到过作夫君的责任?见一面而已,却要用一生来盼,你的后宫里的多少妻子你是未曾蒙面的?哪怕你施舍一点,也能让她们等得心甘情愿,爱得此生无悔。”落葸看了他一眼甚是动容的说道,拓跋傲杨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泽,然后别有深意的看着她道:   “管好你自己!”这是后宫女人的惯例,她们进宫时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他作为君王无法让每个女人雨露均沾。   “臣妾作为朋友帮柔贵妃一把,同时也是帮王上您开枝散叶。”落葸揉揉脖子一脸无辜地笑道,仿佛她不是对他下药而是做一件大善事一般,她知道只有在他面前装作和柔贵妃关系甚好他才不至于怀疑她做这些的动机,毕竟她一向都是冷面对人的。   “如果你那么真心想帮朕开枝散叶,为什么不自己来?要将朕推给别人?”拓跋傲扬嘴角勾了勾道,这一问倒是落葸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伸手摸了摸鼻子道:   “我没有上官皇后的庄重贤淑,没有碧柔的绕指柔情,没有你后宫万千粉黛的风华绝代,只怕后代不太优良。”拓跋傲扬听她这么说来不禁微微一笑道:   “你没有那么差。”何况他也只想同她繁衍子孙而已,如若想着昨日是她,那也是两厢情愿。只是看来不是太可能,他尊重她,便不会不顾她的心情。   看拓跋傲扬这样子倒也是不计较了,落葸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倒竟是如此容易,若是论起对王上下药,可是死罪,只是那药对身子并无什么伤害,若是沐碧柔果真得了一子也是她的功劳了。何况拓跋傲扬又不是和尚,不近女色,也非常理,这人应该会想得明白。种种原因想过,她只是不愿意想,是因为她是她,所以他才会不计较,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计较。突然拓跋傲扬嘴角勾起一丝邪笑说道:   “只是那药果真猛烈得很,比当日的蛊影游厉害多了,你自己可以去试试。”   落葸面上一惊,狠狠瞪了他一眼道:   “不试!”   111.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一十章 南昭消息   过了几日都未见了沐碧柔,也未见了拓跋傲扬。   落葸倒也落得了片刻清净,直到有日午时,落葸才用过午膳正用手撑着头靠着瓷枕假寐,元娘便来报:   “柔贵妃来了。”   落葸点点头扬手挑起面前的纱帘道:   “请她进来。”   沐碧柔向她福了福身子,落葸指了指软榻示意她坐下,笑了笑道:   “柔妃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打扰鸢妃歇息了,碧柔是来道谢的。”沐碧柔说道,脸上带着诚恳。   “谢为何?我们是平等的交易,互不亏欠。”落葸侧着头看着她缓缓的说道,沐碧柔倒是听惯了她如此刻薄的说话,并不介意又接着道:   “王上过来看过我几次,赏了不少东西。”   “甚好。”落葸答道,她的目的终于是达到了。   “这次我来,想告知你一件事。”沐碧柔边说边自袖中拿了张字条递与落葸。   “恩。”落葸应着,接过沐碧柔手中的字条,看了上面的字,顿时心里一阵混乱,皱了眉道:   “消息可属实?”落葸将字条放在烛台上烧成了灰烬。   “确实。”沐碧柔点点头,又道:   “今天叔父才自南昭回宫,我就避开人来给你送信儿了。若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免得招人耳目。”   落葸点点头,思绪一片混乱。   南昭皇帝病重,怎么会这样!那么说刘成要继承南昭大统?落葸在心中暗道,手在袖中握了拳。虽然一切已成定局,但是太快了,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刘成一向阴险毒辣,只怕南昭皇帝也活不了多久了。而刘成一旦登基,朝中政权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担心的人太多了,玉儿,玉珏,林芷萱,哪怕是远在西域的父亲都难逃这场狂风恶浪。这时候她竟然很想拓跋傲扬去攻打南昭,让刘成以顺应民意出征应敌,这样至少可以拖延时间让她想到应对的办法,可她只是一个身在遥远北朔的女子又怎么能管得了南昭的种种事变?而她确不能不管,毕竟那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拓跋傲扬已经站在她身后。   “没想什么。”落葸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过去看着他道,拓跋傲扬嘴角勾起一丝玩味,静静地望着她。   “你这样望着我做什么,又不是不认识?”落葸啐道,满脸的不解之意,她不喜欢拓跋傲扬这样看着她,总觉得他像是要将她剖开来看她的心到底是怎样的。   “你一直都是如此愁眉不展的样子?朕在想是不是也要学周幽王来个烽火戏诸侯?”拓跋傲扬见她紧张的样子不禁摸摸下巴笑道。   “我不是褒姒,你也不会成为周幽王。”落葸沉静道,历代的故事总是留下来昭示后人的,何况无论是许墨言还是拓跋傲扬都不会成为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   拓跋傲扬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拉她入怀低声道:   “落葸,只要你不再恨我,我愿意为你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落葸抬眼惊讶看着他,他居然知道!他这样说来无非是要她妥协,安安分分的当他拓跋傲扬的贵妃,他便可以保她所在乎的人的周全。他居然威胁她,卑鄙!落葸微握了拳,心中蔓延起一片冷寂!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并不是用来挟制你。眼中不要有戾气,我不想失去苦心经营的与你取得的平衡点,我怕失去这样和谐的感觉,失去了平衡点,你也就失去了生命,你懂吗?落葸。”拓跋傲扬沉声道,伸手抚平她微蹙的眉。   “可是你治不好南昭皇帝。”落葸扯开他的手,反唇道。   “你心里想的是我治好南昭皇帝,还是出兵制止刘成登基?”拓跋傲扬笑道,落葸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好聪明的人,只几眼便看透她心中所想。半晌她嘴角勾起丝嘲讽的笑意道:   “王上,为了不相干的人出兵,你会吗?”   “那是看你了,鸢贵妃。”拓跋傲扬略带戏谑之意的说,落葸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只是这几日朕烦闷的很,北朔出了个带面具的神秘人,无论从内力还是武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朕派人查了很久,居然毫无头绪,就似凭空出世的一样。”拓跋傲扬言自此便没有再说下去,看来这个面具人是对北朔王朝的威胁倒是不小,竟然一个小小的武林人士能让北朔的皇帝头疼,那么他的身份定不仅仅是一个武林人士。   “你那夜喝醉告诉过朕南昭失去过一个将军,朕想会不会是……”   喝醉?不得不说喝酒的确很误事,她与拓跋傲扬一个酒后失言,一个酒后乱性,想着是她算计了拓跋傲扬,没想到是反被他将了一军,怪不得他那么轻易的放过她,原来如此!   而在北朔的这些时日,拓跋傲扬从来不向她提北朔朝廷上的事情,这次居然想从她口中打探关于颜瞿的消息,她知道颜瞿的武功便断然的答道:   “不会!他没有那么高的武功。”   “哪怕是一天,时间都会改变一切一个人的一切,包括武功。”拓跋傲扬笑道。   落葸抿着唇不答,面具人是颜瞿?武功一等一的颜瞿?拓跋傲扬瞥了眼柳眉蹙成一穝的落葸笑道:   “朕十分不愿见你为其他的男人眉头紧锁,朕很想知晓这这颜瞿将军在你心中是否和刘慕是一样重要的?”   “他是我的兄长,同是我的朋友和家人。”落葸仰头看着他道,总之排来排去,在她生命中的男人之中他拓跋傲扬始终是排在最后的,想到此一阵不快涌上心间挥袖道:   “也罢了,此事先搁一阵,朕也不想为这些琐事伤神了。春季围猎,你与朕同去吧。闷在这宫里一年多,也应该出去走走了。”   112.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一十一章 出游围猎   北朔每年的春末夏初自来都有围场打猎的惯例,喻义年头至年尾的好丰收,北朔的王公贵子,有势权贵都纷纷踊跃一试,这历来是亲近王上,在其面前一展身姿的最好时机。大都说拓跋傲扬骑术和见机都非凡,乘着此次围猎更想一睹帝王射骑风采。这些大臣们只知道王上自出生以来就因当年北朔和南昭的战乱被送往别处养大,自长大成人后才返回北朔,参与计划反击南昭的大计,没想到年纪轻轻毫无作战经验的他居然能筹划得如此天衣无缝,再加上二皇子拓跋傲杰的悉心布置,北朔才有一洗当年雪恨的机会。所以个个都钦佩至极,衷心依附,不敢存有异心。   拓跋傲扬破例只带了落葸去,言是上官皇后依然在静心苑诵佛,不便打扰,只得由鸢贵妃随行伺候,其中渊源大抵都心知肚明,虽然因为落葸身为南昭公主大臣们不免对这位贵妃存有担心,但是以拓跋傲扬的性子来说,只要敢将人放置在身边,就有办法对付此人,先王也迎娶过异国的女子,何况拓跋傲扬正当年少气盛之时,他的后宫之事大臣们自是不便多管。   “早就听闻南昭自西域返回的公主娇如映月昙花,柔若春日扶柳,淡若山涧浮云,亦如画中之人,当年自西域回南昭的就有全京都的人蜂拥围观,不知道这次狩猎能否有渊源见其一面。”一个身穿白锦的公子叹道,眼间流露一种情思。   “觊觎贵妃可是死罪,你万万不可有此心!”同行的男子压低了声音警告道,都知道这王上对这鸢妃宠爱得紧,定会将她藏得好好的,怕是不愿别的男子多看她一眼。   “你我只为小小的二品,只能尾随王上,连看一眼的福分都没有,哪里能觊觎?”白衣的公子自嘲地笑笑,语气中隐隐透露着一种不甘。   “知道就好!”那人道。   “可是若不能见她,实乃是我殷某此生的一大憾事!”白衣男子长吁了一口气,一挥衣袖自顾骑马走了。   拓跋傲扬带了一队人马,落葸则坐的马车,四周都加派了保护的侍卫。   “我也要骑马!必须!”落葸对挑开车帘的拓跋傲扬说道,明明是不愿与他出来打什么猎,可是想到从他身边打探到些许关于南昭的消息她也就答应跟了他出来,现在她却要坐在马车之内,心里自然生了几分不快,正见了拓跋傲扬来,一句憋着火气“我只是告知你而已”的话就脱口而出,反倒是拓跋傲扬微微一怔,这李落葸何时变得如此蛮横了,笑着道:   “这心里是有多大股火气才这闹腾着的啊。”落葸委屈的瞥了他一样,没说话。拓跋傲扬唇边勾起一丝笑意,倒是不理她挑起帘下了马车。   过了一会便见了一身骑装的拓跋傲扬手上握了缰绳临风而立,他的嘴角挂着明媚的笑容,眼睛闪闪亮亮的,她不觉两个字脱口而出:颜瞿。   “上马!”拓跋傲扬有点不耐烦。   “与你同乘一匹?”落葸瞪大了眼睛。   “那又如何!”拓跋傲扬白了她一眼道。   “我…”被那么多人看着,他在开什么玩笑?   还在犹豫间已被拓跋傲扬一把提上马背道:   “再想就只能坐马车了。”随即又低头在她耳边悄声打趣道:   “朕都冒着被那帮老家伙上奏折说朕不知礼法进行人身攻击的危险,你还怕什么?”   语言间一阵热气呵在耳边,落葸不觉从脖子就红到了耳根,低了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明明只是想自己独乘一匹而已。   113.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一十二章 杜鹃醉鱼   “呼鹰皂枥林,逐曾云雪岗。射飞曾纵鞚,引臂落鹙鸧。”群马奔驰而过,扬起一片飞扬的尘土,围猎的队伍分为两列自两边包抄围场里的麋鹿,尘土弥漫中隐约中间了马上的拓跋傲扬立起身张弓侧头瞄准,马背上的他傲然不羁,手一放飞驰而出的箭已经不偏不正的射中了麋鹿,挺拔的鼻子,单薄的唇线,轮廓分明的侧脸映衬在微微闪耀的阳光下,他嘴角挂了一丝笑,策马扬鞭而回,眼睛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了鄂落葸身上,远远的向她眨眨眼,落葸也回了他一笑容。   整场围猎完了之后,拓跋傲扬牵马到她面前对她微笑的伸出了手明朗道:   “上马!”   落葸“哦”了一声,轻身一跃便翻上马背,她翻了翻眼睛,居然又要和他同乘一骑。   拓跋傲扬倒没察觉她的尴尬,勒了缰绳双臂从背后环住她道:   “坐稳。”   一扯缰绳,马便飞驰去,风在耳边呼呼的刮过,拓跋傲扬浅浅的呼吸在落葸耳后缭绕,耳根不自然的有点红,于是便尴尬地往前缩了缩脖子。她抬头瞥了颜拓跋傲扬,他完全没有在意她,只是专注地盯着远方,那双眸子黑如墨石,闪着亮亮的光泽。   “我们去哪?”落葸轻声问道。   “待会儿你便知。”拓跋傲扬道。   “今日为什么没有人保护你?”落葸转头看了眼后面问道。   “朕不准他们跟来,否则杀无赦。”拓跋傲扬笑着道。   “你想很多人横在我们中间吗?”他听她如此说瞥了她一眼道。   落葸未答,轻轻笑了笑。   俊马穿过茂密的树林,在一个湖边停了下来,湖上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岸边堆砌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每一颗都光泽光润,甚是可爱。湖的对岸是春日的阳光里若隐若现的山,是浓重的墨绿,亘古苍翠。视线往下移动,一片绿色下面是盛开的成片的杜鹃花,色泽明丽,绵延相接,花朵簇簇硕大,压着枝头,近挨了水面,亦如美人对镜,浣女戏水,可见姿色不凡。   不过才早春三月就有了杜鹃花?落葸不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拓跋傲扬见她疑惑便笑着牵她下马道:   “这碧塔海的气候四季如春,暖意常栖,杜鹃花便开得甚早。过来看!”   “这是什么?”落葸看着湖面飘着的似花非花,似鱼非鱼的东西偏偏头问道。   “杜鹃醉鱼。”拓跋傲扬见落葸不明又解释道:   “林下杜鹃成片,常有游鱼吞食杜鹃花落英,因其含有微毒,鱼食了后如醉了一般漂浮在湖面上,自然是似鱼非鱼,似花非花了。因而被称为‘杜鹃醉鱼’。”   “这又什么好看,又不能吃。”落葸撇撇嘴道。   “这可是我北朔的奇观之一!”拓跋傲扬叫道,她怎么能这样打击他的用心。   见他抿了唇不语,落葸笑开道:   “只不过逗你一下,怎么如此小气。景色很美,可与西域雨林之景相媲美。”   “哼,回去了!”拓跋傲扬故作生气的转身要走。   “你怎么如女儿姿态一般!”落葸见状嗔笑着拉住他道,无论是以前的许墨言还是如今的北朔之王她都认为他应该是成熟而稳重的男人,可是某些时候他竟有着如小孩一般的脾气。   “李落葸!”拓跋傲扬瞪她一眼,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竟然被她说成女儿姿态?一时间噎住气不知道该从何骂起,转眼却见了她握他的手,脸上一扫方才的不悦,反握了她的手唇边勾起一丝笑意道: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114.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一十三章 清梦一袭月撩人(上)   已到了深夜,落葸丝毫没有睡意,披了月白色金缎压边披风独自挑了帘帐走出来,一个随行的小宫人见状跟了出来,落葸却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帐营外的篝火静静地燃着,深蓝色的夜幕上缀满了璀璨的星星,淡淡的发着光亮,皓月映着这塞外的夜景,只觉得静谧和谐,拓跋傲扬大帐的灯已经熄了,想是狩猎十分劳累,今日他并未来落葸的帐内,而对于南昭的消息,他只那夜对她说了一番话后便只字未提,落葸也不好开口询问,只好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突闻了一阵箫音响起,穿透了这静谧的夜悠扬的飘来,丝丝缕缕纠缠住的,是今夜的愁绪,萦萦绕绕牵引出的,是前世的回忆。那样熟悉的音律像是破碎的吟唱,在异国之地给人梦境里的海市蜃楼,来自心灵的强烈的冲击,想要人不顾一切的去追寻,那是在遇见刘慕那个夜晚吹响的箫曲,师父教给她的箫曲。低落起伏都是她所熟知的乐章,她像是惊了魂一般。如似一阵清风,一个浅浅落落的月白色身影就随了这箫声向前面的丛林飞快地奔去,这箫声便是她的指引,是她心里的希望,是在经历了这些支离破碎的疼痛之后的一点安慰。   “师父,师父。是您吗?您在哪里,出来见落葸好不好?”她在林中大声的吼道,是难以控制的激动情绪,可是满林都是悠扬的箫音,却没有人回答。落葸眼中噙着丝丝莹莹的泪光,耳边的箫声在低诉着情思,亦如当年初到南昭的她,不知道为何师父到了此处却执意不肯相见,只以着箫音传递话语。   三月柳絮弄低眉,烟雨浅淡,风横过,飘零落花依独处。明灭烛火,轻纱帐绕,星星落落,夕阳落处,但见离人酸楚,生死但凭,尽诉无悔,萧萧瑟瑟亘古长。   渐渐地,箫声的慢了下来,最后揉入了这安静的夜里,四周的虫鸣声依旧,方才那音律却依旧在心中挥散不去,落葸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姑娘?”突然身后一个男声响起,落葸回头见了一个白衣男子,落葸扫过他腰间的吊牌应该是随行的王公贵族,可是明显看来他并不是吹箫之人,或许只是偶然路过。落葸脸上的失望之情稍纵即逝,她有礼地福了福身子道:   “奴婢是鸢贵妃随行的宫人,听到箫音悠扬便不觉走了出来,还请公子不要告诉王上和娘娘,不然非要治了奴婢的罪不可。”落葸抬头看着男子说道,月光清澈的映着她白净的脸颊,一双眼眸深邃而有柔润的光泽,细眉间出落得秀美宁静,温婉舒淑。她只是鸢妃身边的宫人?殷贤剑不禁在心里叹道,他自围猎归来后是全无睡意,独自散步出来,也听了这箫声,便循声而来,没想到机缘巧合竟遇见了这样一个如玉的女子。   落葸见白衣男子愣在原地,便提醒道:   “公子?”   白衣男子自知失态,道:   “噢,深夜林中危险,若姑娘不嫌弃,就由殷某带路罢。”落葸点头谢过,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殷贤剑一路上似怀有心事,走得忐忑不定,落葸也思索着方才的箫音,没有再过多言语。不多时就到了帐外,落葸见营帐已近,又福身谢过,才小跑着进了营帐。   殷贤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的立了好一会儿,才抬步慢慢踱回自己的帐内。   115.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梦一袭月撩人(下)   远处的树冠之上,立着一个身着灰青色锦袍的男子,若踩浮云,踏清风,立于高处却纹丝不动,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了他的大半张脸,却依稀见了如刀削般的冷峻轮廓,翩若惊鸿。他凝望着那袭月白色的身影消失的地方,站立了良久,扬袍而过,瞬息消失了身影。   早晨的阳光慢慢地照帐来,带了温和的色泽,落葸依旧沉静在昨夜的箫声里,酣睡甚甜。   “娘娘,王上来了。”帐外的一个宫人前脚匆匆来报,拓跋傲扬后脚就跟了进来,他阴沉了脸,紧紧抿着薄唇,目光带了寒意直直地扫向她,眼中氤氲着难言的恼怒情绪,像是要在某一瞬间都爆发出来。   “怎么了?”落葸急忙套了外衫,睡眼惺忪问他,对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很是不解。   “为什么?”他声音低沉而沙哑的质问,听起来满是倦怠和痛心。   落葸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什么为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装吗?”拓跋傲扬狠声道,眼里有许些血丝。   “早知道你恨朕入骨,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原谅朕,你早知道朕会上钩是不是?你那夜独自走来金宇阁在唇上涂的是什么毒?你的枕下藏着的金簪是准备什么时候对朕下手?还有你在朕面前演的那出柔弱的好戏目的不过要朕失信于皇后,你与沐碧柔交好为的是什么?南昭皇帝一病重你立马就得到了消息?一直以来都是朕在自欺欺人,朕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捧给你,你对朕呢?是不管不顾地将朕的真心狠狠地踩在脚下!你做的这些朕都可以不计较,你有什么你冲朕来,傲杰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忍心对他下手!”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落葸身子一颤问道:   “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你应该问你自己,他昨夜被你推下山崖重伤,直到现在都整昏迷不醒。李落葸,你昨夜去哪了?不要告诉朕你去散步了!”他狠狠地捉住她的手腕,满目的失望,手指的关节发力,捏的她的手腕泛起一片红色。   落葸平静地望着他说完这些话,她不喜再多去解释任何事,无论从心机和武功来说,拓跋傲杰都在她之上,可在他眼中拓跋傲杰始终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的孩子,她没有做过这样的话说出来他会信吗?不管从任何角度看来,都是她这个南昭公主的嫌疑最大,若在多说只怕是白费力气。   她为什么不解释?拓跋傲扬嘴角勾起丝弧度冷哼一声道:   “朕告诉你,刘成继位,朕不仅不会向南昭发兵,朕还要给南昭送去贺礼。还有,朕再也不愿见到你!朕这一生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把你这样如此蛇蝎的女人留在朕的身边!”拓跋傲扬一扫袖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   “胡顺子,派人送她回宫!”厉声的命令,冰冷决绝,不夹带一丝的感情!   落葸的嘴角嘲讽地一勾,拓跋傲扬什么都知晓,却什么都不说,暗自将她的种种罪行记得一清二楚;而拓跋傲杰,居然用这样的苦肉计来逼走她,而如今她在拓跋傲扬心中不过是一个伤害他兄弟的蛇蝎女人,虽然她并不在乎她在他心里是什么样子,没有了他的庇护,秋后算账的人多得去了,沐碧柔这条后路怕也是被拓跋傲扬盯得死死的走不通了。为今之计只有先行回宫再做打算了。   116.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一十五章 手揽沉浮如烟雨(上)   拓跋傲扬只派了寥寥几人护送落葸回北朔宫,他对下交代的是鸢贵妃感染风寒需回宫静养,如此说来实是掩人耳目之举,尚且是存了几分情谊。可是拓跋傲杰负伤却留在了营地,让随行的御医医治,照理说贵妃只是偶感风寒,为什么偏偏要送回宫医治,对此拓跋傲扬并没有明确的答复,大臣们不免起了种种疑虑和猜测,但是探讨王上的是非决策却是大忌,只能将一切猜测结果都暗自放在了心里。   落葸在回程的路上,却觉得轻松异常,不用勉强笑着,不用伪装,也许将来面对的是冰冷的宫殿,冷清的一桪桌案,有了她与刘慕的回忆,哪怕一日青丝染霜,镜鸾沉彩,孤独终老又如何?只是万千无奈的是在这世上还有她不能割舍的至亲。   随着一声马的嘶鸣车身有了一阵巨大的颠簸,落葸也不住往后仰去,车外是簌簌地拔刀之声,她撑起身子透过帘隙往外看去,只见一道灰青身影极快的飞闪过去,伴随一声清脆的刀剑出鞘之声,周围的数人已经倒地而亡。   一个小纸团直直飞入帘中,打在了马车内壁上,“刘成记于卯成年八月貮十五日登基。”落葸赶紧将纸条捏成一团,急忙跳下车向四周望去,并无人影,只有野草随风晃着,连起伏都未曾改变,仅仅眨眼之间一切都是原先的样子,若不是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眼前的一切平静得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落葸微蹙了眉,这种送信的方式不是沐碧柔所能做到的?那么到底是谁,似乎一切都与她昨夜所听到的箫声有关,她听到箫声在深夜离开营帐,接着拓跋傲杰跌落山崖,之后她被拓跋傲扬遣回宫,现在又那么巧的来送信?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一定是有人特意安排的,躲躲藏藏并不是师父做事的风格,那么他到底是谁?既然会那段箫声,他就应该认识师父,送信予她,那么他应该与南昭有着莫大的关联。此人是敌是友?他是要告诉她什么,提醒她什么?   落葸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多,突然身后齐唰唰地窜出北朔的侍卫,然在她面前跪成一排拱手道:   “娘娘,臣等救驾来迟,望娘娘恕罪!”   “起驾回宫罢。”落葸淡淡的道,拓跋傲扬对她还真是上心,若是以这等速度来救驾,若是来人真想要杀她,她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大帐内   拓跋傲扬刚瞧了拓跋傲杰回来,正阖目在帐内休憩,脸色显了疲惫之色,胡顺子在他跟前低低唤了声:   “王上。”   他闻声抬手轻柔了下太阳穴声音沙哑道:   “怎么样?”   “鸢妃回宫的马车受伏。”拓跋傲扬立起身满眼寒意的看了胡顺子一眼,猛然起身抓起他吼道:   “她有没有受伤?”   “先前护送的人无一生还,已确实刀剑伤是面具人的手法。幸而鸢贵妃并没有受伤,想必受了不少的惊吓,奴才派去跟行的人已经护送鸢贵妃安全回宫。”   拓跋傲扬神色沉重的点点头挥袖让胡顺子下去。   117.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一十六章 手揽沉浮如烟雨(中)   落葸回宫不到数日,就听说拓跋傲扬也回来了。落葸依旧做平日的事情,倒是不像是犯了错被拓跋傲扬遣回宫的,拓跋傲扬回来后,一次也没来过落鸢阁,倒是听宫人们说依次临幸了几位贵人,还亲自从静心斋接回了上官皇后,也在玉淑坊呆了不少时日。元娘看了倒也不明白了,几次想问,话到嘴边又给生生吞了下去。落葸知道元娘的忧心,每次都以悠闲自得的神态示人,算是一种宽慰,内心却在暗自的计算着时日,八月二十五!   一日晨光微露。   元娘依照吩咐拿了笔墨彩釉宣纸和竹签,落葸自己动手糊了一个纸鸢拿到院子里去放,虽然做工不够精细,可用了彩釉点缀倒也是很别致。只有这纸鸢才能不受束缚地飞出高高的宫墙,将她的心与爱远远地放飞,想着此便拉了线边试着小跑起来。   “碧落秋方静,腾空力尚微。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奔跑之间,纸鸢已经摇摇晃晃的升起,落葸牵着线,面带了笑意,正如丽人仰面牵纸鸢,摇上云霄挂朱绳。笑语之间也未见了后面匆匆走来的人,一个不留神便撞了上去,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而那纸鸢没了风力,眼见就飘摇着下坠,“啊!”落葸一惊,只见了那纸鸢倒挂在了树上,手中的线一并绞作一团。   来人正欲说话,见她转过来的面容不觉一惊:   “是你。”肤若羊白玉,菡萏出芳华,也只有是她才配得上如此说辞了。   落葸抬头细细看他一番才犹豫道:   “殷公子?”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殷贤剑微微一笑道,他本是进宫面见王上,碰巧路过了这后花园,没想到竟偶遇佳人,那夜之后他甚是后悔没问寻她的名字,日后再找已不见了踪影,他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女子衣着一番才疑惑道:   “你并非宫人?”   “如今无人问津还不如宫人。”落葸无奈的耸耸肩,言语凄凉间,神色却是亦如常态的轻松。   “微臣参见娘娘。”殷贤剑心里明白过来,当夜的绝色佳人并不是鸢贵妃的贴身宫人,如今她既言她并非宫人,当日又随王上出猎,那么她就是鸢贵妃本人,说着就要跪下行礼,却被落葸制止道:   “免了免了,这些礼数教条是做来给别人看的,这四下无人,殷公子就不必多礼了。”遂想轻身跃起摘下那纸鸢,可是在这个陌生男子跟前不宜显露功力,便扬手指指树上微笑道:   “可否劳烦殷公子帮我取下纸鸢?”殷贤剑看她一眼,点点头,蹬着树干纵身一跃,手轻轻一伸便取到了那纸鸢,又平稳落回地面,他轻轻弹了弹上面的灰尘递与她道:   “原来娘娘喜欢放纸鸢。”   “脂粉施增竹,因人羡尔能。我并非喜欢放,只是心中羡慕它能高高飞起。”落葸接过纸鸢答道,殷贤剑似懂非懂的看了她一眼,正欲再言却被一阵女子尖锐的笑声打断:   “鸢贵妃真是好雅兴,居然在后花园私会男子,卿卿我我,真是恬不知耻!李落葸,你是将王上的颜面置于何地?”   落葸闻声转头,便见了上官睿雪飞扬跋扈的走来,又是她?看来关禁闭丝毫没减退她那无理取闹的性子!   “皇后娘娘明察,微臣并非…”殷贤剑正欲解释便被上官睿雪打断道:   “闭嘴!这里还没你说话的份儿!来人,将这对奸夫淫妇收押自玉淑坊监阁,待哀家盘问清楚!”   “皇后娘娘,我好歹是王上的贵妃,殷公子好歹是朝中的重臣,你有什么权利抓我们?若要论罪,恐怕还轮不到皇后娘娘您。”落葸看了一眼殷贤剑面色沉静道。   “哀家管理后宫,执行礼法之数,要讲何权利?李落葸,你也不看你现在是什么地位,你以为你还是王上捧在手心上宠着的贵妃吗?王上这次还会帮你?”   “我相信王上英明,并不会平白无故的冤枉好人,倒不似了皇后娘娘如此,拿了鸡毛当令箭。”   “你…”上官睿雪被落葸的话噎得气恼不过,一巴掌就要甩过来,落葸却出手反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掀,上官睿雪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脚踩到及地的裙摆上一个中心不稳便跌倒在地,套裙被撕了下了一绺,头上的簪子珠子哐当落了一地,样子甚是狼狈,她一手扶住歪了的发髻一手指着落葸尖声叫道:   “来人!快来人!给我捉住他们!”落葸握紧了拳刚想动手,却被身边的殷贤剑拉住,向她摇了摇头。   眼见数个太监已经围上来,殷贤剑厉声喝道:   “我们自己走!”来人愣了愣,不敢再动,毕竟眼前的一个是贵妃一个是朝廷命官,上次雁落庭之事便有了教训,若是王上追究下来,他们可担待不起,方退到了一边。   118.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一十七章 手揽沉浮如烟雨(下)   胡顺子进金宇阁的时候,拓跋傲扬正在翻阅卷轴,不时挥毫在纸上作一些批注。   “王上。”胡顺子躬了躬身子唤道,拓跋傲扬抬头也不抬,等着胡顺子的下文。   “皇后娘娘说鸢贵妃与殷贤剑私通,两人正被收押在玉淑坊的监阁,正听候王上发落。”   拓跋傲扬眉都不抬一下,只淡淡的道:   “你去玉淑坊传话,一切交予皇后全权负责调差结案。哪个该杀,哪个该罚,此等后宫的琐事就不要再来劳烦朕了。”   “是。”胡顺子听拓跋傲扬如此说来,只得应声退下。   拓跋傲扬落笔之际,目光突寒,狠狠地在卷上一杵,猛地一挥袖随即将书卷和砚台统统扫在了地上。   监阁之中   殷贤剑正来回不停地踱步,落葸却安然自得地在一旁眯了眼养精蓄锐,半晌才睁眼淡淡道:   “殷公子你不必如此焦心,王上不会来。”   殷贤剑听落葸如此说来,眼中渐露了担忧之色:   “可是若王上不来,只凭借皇后的说辞非要定你我的大罪了。你好歹也是王上的贵妃,王上岂能如此坐视不理?”   “如今我不得君心,他自不会管我了。即便方才的一切尚且不论罪,她现在将咱们孤男寡女同关一室,看来这一夜是无法出去了,明日任凭有无数张嘴都说不清了。既来之,则安之,终归是有罪,不要坏了自己的心情才好。”   落葸看了殷贤剑一眼,这个人,刚才方能冷静遇事制止她不要动武,如今倒也这般着急了。   “我是担心娘娘您的名节不保,都是因为殷某疏忽,擅自与后宫贵妃攀谈。”殷贤剑叹了口气方才道,落葸勾了勾唇边,原来他是担心她,看来这个殷贤剑倒不失称为君子,便笑道:   “清者自清,殷公子不必自责。”   听落葸如此说来,殷贤剑心里一边微微放下,一边也为她的镇定自若而惊叹,这南昭公主有的不仅仅是出众的外貌,她纤如细尘临危不乱的处事之态才深深令人折服,也难怪当今王上不顾众人劝说要执意封她为妃了,然则拱手道:   “娘娘胸襟实令人佩服。”落葸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含笑未答,又轻轻合了眼。   天微微亮起了,落葸坐了一宿,料想着时辰差不多了,刚想起身,便见了阁门被人打开,闻一个太监传话道:   “皇后娘娘奉王上旨意亲审此案,两位请吧。”   落葸眉一抬,拓跋傲扬要上官睿雪亲审此案?他果然是狠了心要置她于死地。   玉淑坊的偏厅内,上官睿雪一身瞭眼的金红正装,锦袖花漫蝶舞,袍边牡丹落绣,发髻高盘,额间贴了金色花钿,胸前照例佩戴了东珠朝珠一盘,珊瑚朝珠二盘。   落葸见此不觉嘴角一扬,如此严正衣冠,上官睿雪可是厚待她得很了。   “皇后娘娘秉公查处此案,现定李落葸私通朝廷命官殷贤剑,触犯后宫嫔妃德道律法,此削去贵妃品冠,收押大牢听从发配,殷贤剑先交于刑部,商议后再做处理。”   上官睿雪身前的一个太监上前宣旨道,落葸抬头望向上官睿雪,她嘴角似噙着一丝隐约的笑意,这个女人出手如此狠毒利索,先来就削了她的品冠让她陷入囹圄。   “李落葸,你对哀家的判法还满意吗?”上官睿雪将目光投向落葸,落葸听后嘴角勾起一丝嘲讽道:   “落葸岂敢不满意?”   上官睿雪脸色微便,一挥袖袍厉声道:   “哼,哀家看你能嘴硬到几时!来人,押她去牢中!”   这时殷贤剑突然开口道:   “皇后娘娘,微臣不服!”   “你有何不服?”上官睿雪瞪着眼前不知趣的殷贤剑狠声道,她本是对付的只有李落葸,没想到这个殷贤剑如此的不识时务。   “照皇后娘娘的说法,殷某与鸢贵妃私通,那必定是两厢情愿,但殷某论相貌论才高都比不过王上,鸢贵妃又何以冒此危险委身于殷某呢?皇后娘娘是有何凭据认定鸢贵妃私通于微臣呢?”殷贤剑拱拱说道,眼中有不畏惧的坚毅神色。   “哀家说的话就是证据,何况那日,看见你两人卿卿我我,动作密切的不止是哀家一人,哀家身边的宫人都可以作证。”   上官睿雪怒道,殷贤剑一撩锦袍跪下道:   “皇后娘娘如此还是口说无凭就要定我二人的罪那微臣无话可说,只是罪是两个人犯下的,殷某一个大丈夫岂能让鸢贵妃一个女子因我而落狱呢?臣愿自取品冠,与鸢贵妃一同入狱!”   “好!哀家就成全你们的郎情妾意,来人,拉他们下去!”上官睿雪怒目而对,好你个李落葸,不知是使了什么妖术,不仅把王上糊弄的云里雾里,就连北朔的朝廷命官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落葸见了眼前之景,望了一眼殷贤剑心里暗道了一句:愚忠!   若是有一人在外面倒还可以有希望澄清事情,如今倒好,两人双双落狱,旁人如何看待倒无所谓,殷贤剑年轻有为,虽是北朔人对她倒也不错,如今却要他平白无故的同她葬身于此,落葸心里尚且还是有几分过意不去,霎时她眉微微一蹙,今日可是到了八月。   119.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一十八章 重出囹圄   落葸看了一眼牢房上的横梁,便对殷贤剑道:   “解下你的腰带。”   “什么?”殷贤剑以为自己听错了,方又问了一遍。   “快解下你的腰带给我!”落葸有点不耐烦的吼道。   “哦。”虽不知道落葸要干什么,但他还是赶紧解下递与她。   落葸稍稍一跃,将腰带从横梁上穿过,然后系了个死结,量了量腰带到下颚的距离,看着距离刚刚好,便侧头对殷贤剑道:   “一会儿我吊上去的时候,你就高声吼娘娘要上吊自杀,懂了吗?”   殷贤剑听她要使如此苦肉计便皱了眉摇头道:   “不行,万一要是出什么意外,你…”   “闭嘴!你要是想死在这里就请自便,我必须出去!”殷贤剑显然被突而冷言相向的落葸喝道,面目微微一怔才道:   “小心,若支持不住就踩我肩上。”落葸看他一眼点点头,随即轻身一跃便捉住悬吊起的腰带,身子一撑便将脖子放在腰带形成的圈中,即时殷贤剑也猛力拍着牢门对外高声吼道:   “来人啊!快来人!鸢贵妃要自行了断以示清白,快来人!”   落葸一眼瞥见一群侍卫冲过来便手一松,霎时闭着气。   慌乱冲过来的侍卫忙打开牢门将她放下,殷贤剑看了假装昏厥的落葸一眼对跟前的侍卫厉声道:   “若不快点禀报王上,鸢贵妃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担待不起!”侍卫们对望了一眼,交换了个眼色,便匆匆奔去上报。   落鸢阁内。   拓跋傲扬遣退了身边的宫人和方才来诊断的太医,皱眉看了眼躺在塌上的落葸冷声道:   “不用装了,起来!”   落葸似没听见一般,继续闭着眼睛,做戏要做像,更要假戏真做。   “李落葸!”拓跋傲扬见她没反应,扯着她的领子就给她提了起来。   落葸无奈的睁眼望着他,一脸的委屈道:   “我没有做过!”   “你忘了朕说过什么?”拓跋傲扬不理睬她,自顾的说道。   “说过不想再见到我。”落葸诚实的答道,霎时垂了眉,若不是没有办法,她也不愿再让他见她。   拓跋傲扬快速的扫了她一眼,目光中带了寒意,落倒她的脖子上停下,他一怔伸了手抚上她脖子上一道淤青色的痕迹道:   “鸢贵妃,你的戏演得过于真了。”   落葸向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道:   “若不如此,谁肯相信?”   “你说了,朕就信。”拓跋傲扬认真道,看了她一眼顿了顿道:   “只是李落葸,你宁愿用如此偏激的方式,也不肯来求朕?也未曾说过一句要见朕?”拓跋傲扬声音厚重而低沉,眼中带着一丝不明的神色望着她。   “是你不愿意见我而已,否则就不会交予上官睿雪了,你明明知道我们有怨。”落葸淡淡道。   “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这么慌着出来是为何吗?”拓跋傲扬笑道。   “我只是不愿平白无故被人污蔑,也不想连累他人。”落葸瞅他一眼解释道。   “够了,李落葸!你告诉朕,面具人是谁?是颜瞿对不对?”拓跋傲扬瞪着她一字一句的冷声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面具人。”落葸微皱了眉,她确是不知,若那日送信的人是颜瞿,为何不显身相见?   “呵,不知道?护送你的侍卫都死了,唯独你毫发无损?你们真是把人当傻子!也罢了,听着!下个月二十五,朕要你与朕同去南昭。”拓跋傲扬扬扬嘴角,一把拉过她在她耳边低声道:   “朕要你同去,庆贺刘成登基,朕要你以我北朔贵妃的身份重回南昭!”   落葸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他竟要她以这样的身份回去,回去面对曾经南昭二皇妃的一切。他要一并告示天下,当年南昭的二皇妃如今是他拓跋傲扬的女人!   “卑鄙!”落葸狠狠道。   拓跋傲扬勾了勾唇,自言道:   “依例所有的皇亲国戚都要回去,包括你的父亲儆王爷。”   120.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一十九章 落叶归根(上)   凤澜九冠沐朝云,金銮细络双玉生,七鼎夜明珠挂翠,百花入缀牡丹袖。落鸢第一次着了北朔贵妃正服,却不是心甘情愿。她是想回去,却不是和拓跋傲扬一同回去。可是如今之计只有将计就计,说不定她以北朔贵妃身份回去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有很多事容易多了。   元娘扶了她的手出了落鸢阁,拓跋傲扬与他的大队车马已经等在阁外,拓跋傲扬目光扫过她,面目微微一惊,却有显出意料之色,转身挑帘进了自己的金顶马车。   大队人马便浩浩荡荡的往南昭出发。数日车马劳顿,落葸觉得十分不适,当日她与福安赶来南昭之日都未曾如此的疲惫过,人的心是如此,没有了精神支柱,什么事做着都显得脆弱。拓跋傲扬也一直在自己的车里,没有过来瞧过她。伺候她的宫人见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想要叫了随行的御医来给她瞧瞧,却被她制止了,整日茶水难进。   拓跋傲扬的大队到了关外就有南昭宫中派来的军队迎接护送,可见刘成对此的重视度非同一般。车行到京都岷山脚下,落葸挑起帘看窗外的景色,苍穹空灵,岷山蜿蜒,眼前跃过的是一片片亘古不变的苍翠,雾气氤氲,了然若生。不过短短一年的时日,就已是物是人非了,内心夹杂无味难辨。行的同是一条路,然时间过得不久,内心的感觉却早已不再相同。   落葸抬眼一望,在宫门外迎接的是刘成,为表真诚他还是亲自来了,毕竟来人北朔是皇帝。拓跋傲扬下车过后他便迎过来,依旧是暖如春风的笑道:   “欢迎远方来的贵客,能邀到北朔皇帝亲自来,为本王作证,是我南昭的福分!”拓跋傲扬也客气的笑笑道:   “大殿下说笑了,朕也很荣幸能参加皇子的登基大典。”   刘成目光停在落葸身上,带了些许惊讶之色,看来他确是没料到她会来,但是面色很快恢复如常遂笑道:   “落鸢公主,欢迎回家!”   “落葸是听闻大殿下的喜事,所以专程回来庆贺。落鸢公主已死,如今我是北朔的鸢贵妃。”落葸淡淡道,拓跋傲扬见她如此对刘成说,嘴角略带了笑意看了她一眼。   “落葸妹妹与拓跋皇帝已结秦晋之好,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北朔和南昭也总算可以盼到世代和平了,落葸妹妹可是功不可没。”刘成笑道,他虽一字不提刘慕,语言中却满是嘲讽。   落葸在袖中微微握了拳,随后又神色淡然的笑道:   “这也多亏大殿下照应了。”若不是他勾结拓跋傲杰,她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刘成脸色略显尴尬之情,又很快恢复常色道:   “二位快快请进,本王特意为你们准备了接风宴。”   “大殿下,不知我何时能见皇上?”落葸并不理会他的盛情反而直接问道。   “妹妹应该一直知晓父皇重病,不适宜见任何人,等本王登基之后再为妹妹安排。”刘成看她一眼,轻柔一笑,落葸收了目光,说是生病,实则是幌子,如此试探下来,她想见皇帝,恐怕是不可能了,照此看来刘成如今已经基本掌控了大局,而拓跋傲扬此次来对他来说也有相当重大的意义,不仅帮他稳定了局势,还以示北朔与南昭的和平之好,这也是拓跋傲扬身为北朔皇帝却敢只身前来的原因,在登基前后刘成不仅不会对他怎么样,还会对他毕恭毕敬。   “大殿下,落葸就别南昭甚是怀念,想搬回星月方和住一阵子,以叙情思。”落葸低眉道,眼中满是诚恳之色。见刘成满脸的为难地看着拓跋傲扬,拓跋傲扬倒了文尔一笑道:   “爱妃思乡情切,实可谅解,依大殿下看……”刘成见拓跋傲扬没有反对,也不好多作言辞加以阻止,只和蔼的笑道:   “自是可以,本王马上叫刘二去安排。”   “谢过大殿下了。”落葸福了福身子,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刘成并非不知道落葸所想,天宇慕心阁与星月方和本是相通,她如今是要告诉他,她李落葸有勇气回来,便有勇气去面对曾经种种的回忆。何况在拓跋傲扬的面前,他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她料想这刘成此时心中肯定是郁闷难抒,他定是不解她居然会同拓跋傲扬一道回来,也不解她竟然可以放下一切仇恨对他与北朔的皇帝微笑,还周旋其中。君子能屈能伸,女子亦如此。   121.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二十章 落叶归根(下)   一曲幽径蜿蜒霜露重,落花有情偏凋零。夜半情思方缭绕,睹物念人愁绪长。落葸的身子感觉轻飘飘的,每向天宇慕心阁走进一步,心绪就更杂乱几分,不知觉间已到了阁门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天宇慕心阁的牌匾在月色下反着盈盈的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推门进去,桌案,藤椅,帘帐,所有的摆设都没有变过,她手指微触之处,却干燥清洁没有沾上一点灰尘,她心里暗道,难道还有人时常过来打扫?突而身后传来怔怔一声:   “小姐。”   如此熟悉的声音,怯怯的带着些许疑惑,落葸的心咯噔一下,不觉扯得生疼,回头见了玉儿愣在门口,一时间两人都愣住没有说话。半晌发愣的玉儿才猛然扑到在她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玉儿好挂念您!好挂念您…”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自她白皙的小脸上滚落,有断断续续的哽咽道:   “皇上……当日昭告天下落鸢公主病故,但玉儿知道……知道小姐一定还活着,您一定不会丢下玉儿不管的。”   落葸听后眼中微微噙了泪低声道:   “傻玉儿,你为什么不离开这是非之地,还要留下?”   “小姐,当日您去鄂首边界之后,皇上要将我送出宫进行安置,可是玉儿回绝了,这天宇慕心阁有你与二皇子所有的记忆,小姐不在,玉儿自当守护,玉儿怎么能走?玉儿知道,小姐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玉儿抽泣道,落葸拍着她的背,将下鄂抵在她的肩上道:   “我的好妹妹。”   “玉儿在这一年多里并没有受苦,倒是小姐您……”玉儿语气中有一丝哽咽,落葸知道她没有受苦,心渐渐放了下来,听她如此说便笑道:   “当北朔的贵妃能受什么苦,”随即又道:   “玉儿,你若不知道这一切宫里的斗争便好了,不要过多的去问,无论听到了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也不要过多的去在意,好好的保护自己,这次我一定会带你走!”玉儿擦了擦泪水点点头道:   “小姐,玉儿知道。”   玉儿的口中,落葸多少一点这一年来宫里所发生的事情,林芷萱成功诞下龙嗣,名为刘岄。这应该也是刘成这么着急决定夺位登基的缘由所在,皇帝病重不知虚实,皇后也独去了岷山养心寺为皇上祈福,刘成则派了众多大内高手把守金銮殿内外,由此看来朝中的势力却并不全部靠拢于他,反对的应该就是当朝效忠于皇帝的老臣,譬如冷清霜之父,翰林院尚书,他是当年刘慕拉拢的一道势力,却强硬坚持到了现在,刘成暂不处决他肯定也有一定的原因,若是等到登基之后恐怕凶多吉少,还有以前效忠儆王的一股文武势力,与老尚书自行强扭成一股反对势力,正与此时朝中的兵符却毫无踪迹地流失了一支,为当年玄明所率领的天宇大军。对于这种种的威胁,刘成邀请了拓跋傲扬前来助阵,而近几日所宴请的,就是刘成登基以后要准备以新换旧的隐幕大臣。   接着两人又嘘寒了一阵,   玉儿才似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叫道:   “小姐,你快跟玉儿来。”   “去何处?”落葸内心疑惑,看了玉儿一眼问道。   “清月阁。”玉儿拉着她快步走着。   玉儿是带她去见冷清霜?多时不见,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当时若不是她赠她赤炎甲,她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122.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二十一章 曲折百回终相见   冷清霜的房内依然有光,玉儿未敲门侧头对落葸道:   “小姐进去罢。”   落葸看了一眼,眼中有了几分疑虑,心里却有了一丝难言的滋味。   她轻轻推了门入内,整个人霎时愣在原地。   尽管眼前的男子以银色的面具遮了大半张脸,但那是她无比熟悉的修长身形,浑身透着冰冷的寒气,似是能冻结周围的一切,这样的感觉,那是她回忆中的感觉,这个感觉无时无刻不是占据着她的心,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稍稍一动,就会引起莫大的反应。   “刘慕?”她瞪大眼睛,嘴角微微的牵动着,不敢置信地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来人没有回答,来人只是勾了勾薄薄的唇线,带着笑意看着她,伸手摘下了面具,露出来那张透如剑削般冷峻的脸颊,额间却多了一道深深的伤疤,冷清的轮廓多了几分经过磨砺后的坚毅。   落葸瞥见他左手系的那根碧玉丝带不觉身子一颤,走上去,扬手就是一巴掌,对他吼道:   “你说的誓不可忘?可是一年了!为什么你明明是活着的,却现在才来找我?为什么你知道我们的孩子没了,而我被迫进了北朔的后宫,却不来救我?你明明知晓这一生,我愿意承认的,只是南昭的二皇妃,只是你刘慕的妻!你明明……”落葸还未说完,却被刘慕迎上的唇堵住了,舌齿见辗转着无尽的思念,颤动的唇带着凉意,却柔软的将她融化,那是深入骨髓的熟悉,仿佛一切的话语都过于苍白和多余。   她与他似是经历了太多,从一夜箫声惆怅到紫晶玉佩,从擦肩而过到最终相认,从契约之谋到一纸休书,生死之隔,爱恨别离,一切的一切恍如隔世,却又历历在目,本以为上天如此捉弄他两人,当真正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之后却狠心将他们拆散,如今想来一切的劫数终归是命运安排。无论是死而复生,还是死里逃生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确是真真切切地又出现在她的眼前,贴近她皮肤的温热的体温,他与她的存在是万千变换中的亘古不变。   落葸眼中泪水簌簌地流下,是有多久了,她再也没有留过如此多的眼泪。刘慕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慢慢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看着她哭得软如泥滩的样子刘慕心里如刀剜一般,良久才哽咽道:   “一年了,我答应你师父不来见你。可当我知晓你要回来,却再也忍不住。”   落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望着他,蹙了眉伸手轻抚上他额间那道深深的疤痕,将身子窝进他的怀中,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衫,似是怕了这一切如梦,要凭空而逝。   “落葸,你听我说,登基之日这宫里自是血雨腥风之日,若我出面,你在宫中就甚为危险,这几日刘成和拓跋傲扬他们忙于筹备,暂且还顾不上你,明天有人来接你出宫!好好照顾自己。”刘慕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说道。   “你要夺位?”落葸看着他,沉静问道。   “落葸,我若不夺,父皇必死无疑。”刘慕看她一眼,目光中有丝丝的寒意渗出。   “可是你如今…”落葸的语气里有一丝担忧。   “你放心,当日我被福安救出,就将计就计的假死以掩人耳目,拓跋傲扬不知,刘成不知,这一年如此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招兵买马,训练精锐部队,暗自积蓄势力,登基之日必定场面甚大,这几日各国的使节也纷纷来贺,我的一支天宇军会乘机混入,到时候便直取南昭京都。”刘慕道。   “拓跋傲杰是你伤的?上次丢纸团的也是你?你就是带面具的那个绝顶高手?”落葸眼中闪过一丝不信。   “恩。”刘慕点头道。   落葸微微颔额,他伤拓跋傲杰为的只是让拓跋傲扬怀疑她,将她列入冷宫之位,如此便也保护了她。   “为何师父也被牵扯进来了?师父从来是不过问南昭之事的。而你的武功……”落葸疑惑道。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我再慢慢与你说。”刘慕轻柔了她的发丝道。   “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随着敲门声,一个清淡的女声传来,似是冷清霜。   “我走了。”   刘慕一扬衣袍,神色匆匆地看了她一眼,眼眸中夹杂了千丝万缕。   落葸却拉着他的袖袍一字一句坚决道:   “这一次你答应我,你要活着,不然我便是死也要与你同行!”   “我答应你。”刘慕笑道,拉过她轻轻在她额间啄了一下,身影一闪,终是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123.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二十二章 离宫避险(上)   落葸自回了星月方和,一夜未眠,刘慕的出现给她心里带来了太多的震撼,而现在喜悦中却又要有不可免去的担忧,离登基大典时日不多了,这次争夺之战终究还是拉开了序幕,而牵扯进来的人竟然如此之多。   “落葸。”一阵暗香浮动伴随着一个纤细柔和的声音,抬头之间已见了一身紫色锦袍的玉珏依着阁门,妖冶美艳依然丝毫未减的楚楚动人,精致的轮廓间更多了一分气韵,   落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正想说话却被玉珏柔声打断道:   “快走,我们的时间不多,再多疑问都出了宫再说。”落葸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跟了他出去。落葸被藏于马车的暗阁之中,玉珏则亲自驾着马车,一路上以身牌示人,倒无人敢拦。   突然马一阵长长的嘶鸣,车颠簸了下然后停了下来。   落葸躲在暗阁内,侧耳听着车外的动静。   “参加拓跋王上。”玉珏柔柔地声音传自车外。   落葸心一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怎么会是他?难道他发现了她要逃,专门来堵截她来了?   “想来你就是宫廷乐师玉珏先生,真是久仰大名,朕方才正要进宫参宴,没想到会在这宫门口遇到了先生,真是可巧了,听闻先生的琴艺过人,不知朕这次来南昭有没有机会听到?”拓跋傲扬的声音悠悠地传来,落葸听到此不觉皱了眉。   “承蒙王上的谬赞了,今日大殿下派我出宫办理乐坊事务,为登基大典作准备。若王上不弃,改日玉珏一定为王上献艺。”玉珏笑声轻轻的,婉言拒绝了。   “想必先生定能权衡轻重,今日先生是有如此要事,那本王不勉强了,先生慢行。”拓跋傲扬道。   “谢王上成全。”玉珏言语间,马车又行进了起来,落葸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这个拓跋傲扬究竟是要搞什么鬼,若是不知道她在车内为何又会如此巧合的出现,若是他知道,为何又不当场揭穿抓她回去,他到底搞什么鬼?   思虑间,暗阁的门已被打开,玉珏懒懒地声音传自上方:   “鸢妃娘娘,你可以出来了。”落葸抬头狠狠瞪他一眼,轻身跳下了马车,那么久不见,他还是如此妖孽,言语也更加刻薄。   落葸习惯性地用手刮过他的下巴,轻佻的一笑:   “真想你,美人如玉。”   玉珏啐她一口扯开她的手无奈道:   “浊气不改!”   落葸也不理他,独自向身前的小屋内走去,到了正厅前玉珏也不说话,猛推她一把,反手扣上了阁门。   落葸也随即转头看着堂内坐着的人,愣了片刻,才叫道:   “师父?”疑虑重重的语气有着一丝惊喜与激动。   老者缓慢地用手锊着胡须正一脸正笑眯眯地看着她道:   “葸儿,你可是不想念师父?怎么没有扑过来。”说着哈哈的笑出了声,这几日上天真是太眷顾她,正一一让她见了她最想念的人。   落葸霎时回过了神,眼中噙着泪水,逐步走到老者面前,突然“咚”一声跪下道:   “师父之恩,落葸永世难忘!”   老者神色恍然,叹了口气拉起落葸看着她道:   “葸儿长大了,真的是长大了!”以前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可是在他眼中她依旧还是个孩子,一个令他疼惜忍不住去照顾的孩子。老者脸上带了一丝暖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问道:   “葸儿,你可怪师父一直瞒着你刘慕的事,还阻止他去见你?”落葸抬头看着老者笑道:   “师父以前总是说师父之所为定有您的道理,葸儿对师父的只有报恩,怎会责怨?”   老者叹了口气拉她坐下才缓缓道:   “当年刘慕为保天宇大军而身先士卒,被送到西域时满身剑伤已经是个将死之人,全身的经脉尽断,浑上下没有一处完好,为师以原体合一之法暂且封住了他的穴道,送到寒冰室先封住各大经脉。再以西域雨林中珍藏的灵绛草配合医治,后才逐渐有了起色。”灵绛草乃是西域草药界起死回生的至宝之物,没想到师父竟然有,落葸听到此不禁疑问道:   “那么刘慕现在如此高深的内力也是师父所传授?”   老者点点头道:   “我苏式绝技本是从来不传外人,只是灵绛草不是一般人的体质所能承受的,若不将内力给他,他便必死无疑了。当时情况紧迫,为师确是欠了他们一笔账,恩怨偿还,所以便将数十年的功力传于刘慕了,而日后之事,就看他的造化。”说着深深叹了口气道:   “为师曾经发过誓不再过问帝王之家的事情,只是这次情况特殊,何况牵涉倒你与儆王爷,这是为师不得不管的。无论如何,葸儿,为师只希望你能快乐,想从前一样,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师父,我会的。”落葸点头道,心中多了几分思虑。   老者微微颔了首又道:   “后日就是刘成登基之日,葸儿,你只呆在这屋内便好。”   “可是师父和爹……”落葸看了老者一眼犹豫道。   “葸儿,为师会进宫保护儆王爷。当年为师做错的事也是罪孽深重,希望此番能救出那皇帝老儿,了了为师的罪孽。落葸,切记一切终有命数,若是因果有由,便不必再强求。”言语间神色和蔼,露了超然之态。落葸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从前师父从未提过他与南昭宫中的恩恩怨怨,也从未踏进南昭一步,若非此次情况严重,他也不会亲自前来罢。   124.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二十三章 离宫避险(下)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呆在这小屋的一日却过得甚慢,落葸更是坐立难安,便去隔壁房间找玉珏。   推开门,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一个柔柔地声音道:   “师父进宫了。”玉珏早就料到她会来,以一脸的神色淡然示人,丹凤眼轻挑起,正撩袖冲着一壶曼陀罗花茶,眉宇间透出一丝温暖,许久,他都没见到落葸,虽然是不说,心里却是一直存着思念,如今这思念便全部倾注在了这壶茶里。或许是两人自小就形成的默契,品曼陀罗,谈心,或是相互刻薄取笑,而从始至终,心里却无比的想对方过得好。   “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落葸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眉,她的忐忑不定是不知那样失去的打击她还能承受第二次吗?   “我知道你想去,可是你也知道当前的形势,你若去怕只会给他添乱。”玉珏顿了顿,将落于肩上的青丝别在耳后接着沉声道:   “落葸你知道师父为何不让刘慕去找你吗?一个人的心若乱了,便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何况他那时大伤初愈,不仅是需要调理,内力的灌入也需要武功的不断提升。可最后他还是提前进宫去了,幸好有冷清霜给他做内应,否则恐怕也是危险重重。若是当初选柳如烟倒也不错,只可惜死了,那个妾室冷清霜倒也好,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你。听说他纳妾都是为了保护你?啧啧……当时还当真以为你与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了。”说完玉珏无奈的勾勾嘴角,一脸的不屑。   落葸倒也不理会他的嘲讽,沉声道:   “我也是料想到会影响他,否则我怎么可能答应他自己一个人出宫来,只是玉珏,我不明白你为何……”他为何如今是在刘慕的一边,若是为她,玉珏历来是站在中立,难道是因为师父?他当初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这里面到底又有什么玄机所在,   “落葸,有的事情还是不要问的好,总之我是不愿亲口告诉你。”玉珏脸上突显了难见的窘迫之色,落葸见他如此神色不觉抬眉笑道:   “不要告诉我,你发现你喜欢的是刘慕。”说着哈哈笑了起来,玉珏脸上一阵苍白,冷眼瞪了她一眼道:   “休要胡说!”落葸看着他正经的样子,虽然心里疑惑却不再追问,她知道若是玉珏不想说的事情,问得再多遍他也是不会说。   玉珏望她一眼,将一杯茶水递于她道:   “尝尝。”   落葸接过淡淡地笑着,将杯子放在唇边小口小口的品着这沁心的花香幽幽道:   “你居然哪也不去?倒是真静的下来。师父就是让我们在此互相监视的?玉珏。”   “那是你。”   半晌,玉珏看着因微微晕厥而合眼的落葸笑着说道。   落葸只觉眼前模糊一片,眼皮重得抬不起来,身子也无力得很,声音微弱道:   “你这话是何意……”   还未说完,整个人便趴到在桌案上。玉珏将自己为喝的那一杯倒掉,眼中多了丝妖媚的笑意,落葸对他,还是毫无戒备之心。她是忘了,这曼陀罗花放多了,自有醉心的麻痹作用。   玉珏抱起她小心地放在榻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他精心计算过花的分量,这一觉醒来,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该结束了。他微微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抚过她清淡的眉间,才自言道:   “我要去养心寺,保护我最想保护的人。”   125.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二十四章 暗中部署   儆王府内,刘慕正与儆王密谈。   “若不是大哥心急囚禁父皇在前,我们兄弟或许还可以不用如此之快的兵戎相见,或许还会有所缓和的趋势。”刘慕紧锁了眉,面目上有一丝愁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刘成纵然可恶至极,可毕竟还是他的亲大哥,心头深深落落道不明是怎样一种滋味。   “这是帝王子嗣终究会面对的一天,”儆王深深看了刘慕一眼又道:   “慕儿,你是知晓岷山地势易守而难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优势,我们的地势与人数都不占优势,听闻刘成用兵符暗自将镇守塞外的大军调回,此次行动恐怕甚为困难。”儆王看了眼刘慕道。   “岳父对此有何见解?”刘慕撩了袖袍问道。   “当年我还年幼时却偶然与当年建造这南昭皇宫的工匠有过一次交谈,自他口中为父听闻,自古以来几乎每个皇宫的建筑构造惯例中都有着一个自救构造,大多建于隐蔽的宫墙之后,这个构造存在之意就是为了有一天萧墙起火之时以防万一,居我猜测这个构造是暗道的可能性非常之大,而且应该就在岷山之后。”   “如此说来,我天宇可兵分两路,一路以山前突围攻进,引开刘成他们的注意,另一路自后方暗道抵达皇宫,救出父皇一并做好宫内接应。两路会合,便如同利剑直败刘成于宫中。稍后我便命福安派人去搜寻密道。”   “听尚书说南昭最近有大批灾民迁入,可是你安排的?”儆王抬抬袖问道。   刘慕点了点头,前些时候他派人去郊外附近的村落放消息,说是八月二十五大殿下登基会大开粮仓救济天下,就是以难民的人数来延缓冲散回程的刘成大军,到时候难民的数量会导致城关的拥堵,大军不能及时返回皇宫,他们就有机会打败宫内驻守的大军,擒住刘成。   刘慕见儆王微皱了眉便道:   “岳父是担心拓跋傲扬从中阻拦?”   儆王点头道:   “正是,他带葸儿来南昭的目的甚为可疑,也是随身带了不少人马,这几日他与刘成一起会见的都是与刘成预谋的部下,一切但凡要小心行事。”他望了一眼刘慕,拓跋傲扬封落葸为妃就令人匪夷所思,若是他知晓刘慕还活着到底还会如何决策?   刘慕也明白儆王话中之意,低眉沉思了一阵才道:   “大哥想请他来稳定情势是显而易见之事,可是拓跋傲扬心中真实的想法我们却无法知晓,他面上是帮着刘成,对于刘成来说实是最不稳定,也最容易变卦的一步棋,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行一步算一步。”   正说到此处,便听管家张四急匆匆地在门外道:   “王爷,不好了,大殿下的手下的刘二说是有刺客进了王府,奉了大殿下之命来搜查。”   两人对了一下眼色,心中都清楚,他刘成是要以刺客入内为借口而搜查儆王府,他并不知晓刘慕在王府之内,今日却也碰巧了,登基在即,说到底只是不信任这儆王罢了。   “让他们进来搜罢。”儆王沉声道,对刘慕微微点了点头。   刘慕会意,轻身一跃,藏身于书阁之后,凭他如今的身手,他们想要发现他实是困难之事。   “参见儆王。”刘二恭敬道,身后站了数排侍卫。   儆王看了他一眼冷声道:   “要搜便快搜,看本王是否窝藏了刺客。”   刘二躬了躬身子道:   “王爷,奴才得罪了,”又侧头厉声道:   “去,给我搜仔细了!”   126.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二十五章 旌旗蔽日敌若云(上)   卯成年八月貮十五。   依天向之所向,万众之所归,成亦续已祥意,凝平顺为和,山河之象,紫气而归,故其天子之气韵,继金銮之大统。   自金銮正殿千步台前,立着一身绣龙明黄色锦袍的刘成,“上覆曰綖,桐板為質,衣之以綺,玄表朱裏,”挥袖之间,尽显扬洒之气,笑目迎人,如沐和风。旁则是着正宫装的林芷萱,身着凤鸣百花大洒摆,头戴点翠金凤冠,两鬓贵兰玉珠流苏,正是一副“虹裳霞帔步摇冠”之态,她嘴角也挂着柔和的笑意,眉目生暖,却少不去端庄威仪之态。宫女在后举着明黄色精绣华盖端端地立着,后方不远处又有两位宫女垂首捧着她拖地的长袍。   鼓乐齐声响起,刘成嘴角挂了暖如春风的笑,双眸亮若星辰,熠熠生辉,他开始迈步登上千步台,以林芷萱为首的众人已经垂首跪下,他的每一步都迈得极其沉稳,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登台入了金殿,登基为王,万众朝拜的君王,权倾天下。   他扬袍转身立着,轻抬了手臂,俯视万人,千步台下的众人正要行君臣之礼,以高呼万岁之声,却突闻利剑破盾之声,亦如闪电之急,转眼之间,千步台大臣外围的侍卫已经逐个倒下,苍穹之下,风影之间,一个带了银色面具的人临风立于高台之上,与刘成遥遥对视,目若寒冰,令人生畏。两人相对,一个暖若三月春阳,一个寒若九尺冰霜,同时间下面镇守的侍卫和参拜的大臣乱作一团,宫女们尖叫着散作一团,林芷萱也被数人护着退到了一边。,   刘成嘴角勾了一丝笑意:   “能有本事进来谋反的,绝非等闲之辈,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来人将面具轻轻一扯冷声道:   “刘成,谋反的人是你!当年勾结北朔的人也是你!”   随着一声巨响的传来,宫门已经被身着天宇兵服的军队攻破,刘成眼色微怔地看了一眼宫门道:   “天宇军离奇失踪,我早就有所怀疑。刘慕,你果真没有死,竟然还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眼看着天宇军已经全部进入宫门,包围了整个千步台和金銮殿,刘慕高声道:   “刘成,你挟持父皇,逼着他传位,你犯下此等忤逆大罪,就算今日我不动手,天也必定诛你,你快快认输,念与兄弟情分亦免你不死。”   刘成一扬袖袍大笑道:   “认输?二弟,你真的以为我毫无准备吗?”他微微抬了抬手,一道紫色冷烟即时腾空而起。   他挑眉冷笑道:   “在你战死的消息传来后,我迟迟没有动手等到现在,就是因为等待一支精锐军队的横空出世,而岄儿的降生却让我不能再等下去了!这个位子是属于我的,别人休想夺走!”   刘慕看着紫色的烟雾瞬间消去,在整个宫殿的屋顶却突然出现无数身着黑色斗篷,手握银弓的人,箭闪着锋利的光对准了宫廷之内的所有人。刘慕低眉扫视了眼千步台下惊恐的大臣,不由得皱了眉:林芷萱早已不见了踪影,下面全是父皇麾下誓死效命的老臣,而刘成的亲信竟无一人在此。   刘慕心里暗叹道,原来如此,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似是来了一个瓮中捉鳖,将天宇军困在了大殿之内,天宇大军不仅不能以群臣来威胁刘成,还要保护这些前朝老臣。   拓跋傲扬看了眼上方刘慕,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明的笑意,对旁的人低声吩咐道:   “派我们的人去宫殿之后驻守。”   “二弟,如何?是你投降?还是要逼我放箭?”刘成高声问道,眼中尽是暖意,似是商量之意,却甚过威胁。   刘慕未答,剑已在鞘中突突作响,突见一道惊鸿掠过宫廷上空,身如蛟龙直穿云霄,又似苍鹰嗜血而去,霎时屋顶上白发齐放,天空密布穿梭着一片片黑压压的利箭,刘慕见状便以身上的披风迅速的翻身卷住箭羽,消却了箭的力道,却因为箭羽密布成的屏障被挡了下来,此时位于四周的天宇军开始迅速向屋顶攀爬,想要占取上方位置,以身博箭,却被密集如雨的箭射中纷纷掉落,根本没有到达屋顶的可能性,照此下去天宇军的形式甚为被动,也只能僵持在原地。   刘慕眉峰一紧,一把扯起倒在地上的华盖遮蔽住身体,飞身一跃,抽剑砍开密集的箭丛,直直逼上千步台的刘成,刘成面带笑意抬手一挥袖袍让放箭的人住手,刘慕一个翻身在离刘成数米之外稳稳落下,刘成两边迅速传出两排持剑的黑衣人将刘成围在中间,刘成一声大笑对数米之外的刘慕道:   “没想到,没想到……二弟经历了九死一生,武功长进如此之快,今日的确让大哥刮目相看,可是,无论你武功再好,你还是阻止不了,如今也算上天有眼,也有眷顾我的时候。”   他一挑嘴角高声道:   “天宇军,杀无赦!”话语刚落,自宫殿四周又涌出无数的黑衣人,在千步台处与天宇军厮杀作一团,宫廷中人群更加慌乱,推攘声,尖叫声,刺杀声,怒吼声,混为一团……   刘成看着刘慕更加阴冷的神色,嘴角一勾道:   “刘慕啊刘慕,你得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自小以来,父皇总觉得我懦弱,什么事情总是偏袒着你,娶落葸之事,明明就是公平之事,为何偏偏将落葸安排在与你天宇慕心阁甚近的星月方和?你们大婚之后还赏赐了你们龙凤金络玉,他是有意将皇位传给你,为何还要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于我?芷萱明明先怀上龙嗣,他却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就连你战死了,他也没有想过要传位于我,他足足将自己关了一月,茶饭不思,体力日益减退。我去见他,他便叫李才德赶了我出来,他何曾顾及过我心头的感受?岄儿已经出世了,若我不夺,我怕自己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所以我买通太医在他调理的汤药中放了钩曳,令他的身体逐渐麻痹,不能走动。他是如此狠心对我的父皇,我却不忍心用剧毒一次性杀了他,哈哈……”刘成笑着,语气中满是怨恨之意,这一刻他脸上的神色不再是暖如春风,而是透出了沁人心骨的寒意。   刘慕握了握手中的剑,冷声道:   “他若偏袒于我,就不会派我去平定北朔之战,更不会让你有机会和北朔勾结,我们初次去鄂首之后你就与云雨山寨主拓跋傲杰密谋,你以为父皇真的不知晓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你却不自知!是你自己满腹猜疑、心术不正!”   “你以为我会相信?”刘成眼中闪过一丝瞬间即逝的光泽扬声反问道,刘慕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信或不信都与我无关。就算今日我葬身于此,也不会让你得逞!”   “哼,就凭你?”刘成语调一寒侧头道:   “去!给我拿下他!”   刘成身边的黑衣人纷纷涌上,刘慕轻身一跃躲开飞来的无数利剑,虽然这些黑衣人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们数量太多,若是双方僵持下去,怕是很难应付。眼看天宇军节节败退,自后方攻入的天宇军又迟迟不到,难道真的无望了吗?他心里一横,手中又加了几分力道,与黑衣人激烈的搏斗。   “落葸,你来了?”突闻刘成一声柔和地轻叹,刘慕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却被迎面袭来的黑衣人一掌正中肩头,胸中一震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同时数把银色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处。   127.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二十六章 旌旗蔽日敌若云(下)   刘慕转头去看,四周却没有人。   他蓦地抬眼看向刘成,刘成满目的温暖轻声道:   “二弟,让别人知晓了你的弱点可不是好事,你唯一的软肋就是李落葸,呵呵,对了,我倒是忘了,还有瑾妃娘娘,说起她来,我却忍不住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他面上浮起诡异的邪笑,顿了顿接着道:   “你只知道当年瑾妃是由于得宠一时后来被父皇冷落抑郁而死的吧,你不会蠢得也如此认为父皇是如此善变无常之人?”   刘慕猛然抬眼狠狠瞪着他,面脸的寒气,眼中起了血丝,手上关节紧得发白。   “当年南昭盛行瘟疫,与北朔的征战又刚刚结束。听说父皇让北朔的二皇子得了一种长不大的怪病,大概是老天报应,不久后三皇子刘翡死于盛行的瘟疫,虽然那时找来了名扬天下的神医界泰斗苏子扶风也无济于事。虽然那时我还小,却已经知道怎样才能得到自己想到的东西。事后我对父皇说你与三弟刘翡一般乖巧可人,便怂恿父皇将你送去给皇后抚养一阵,定能舒缓皇后丧子后的抑郁。你被送走之后的一次我发高烧卧病在床,闹着不肯吃药,你娘瑾妃却假意来照顾我,哄我吃药,我便借机假装中毒来陷害她,谋害皇嗣,多大的一条罪,父皇却念及旧情并未将她处死,此后她便被父皇打入冷宫,再也没有见过她,她也就抑郁而亡了。当年我与芷萱也依据往事设计陷害李落葸,我知道父皇的旧伤口,所以当时若李落葸罪名成立,她便必死无疑,哪知道让她逃脱了。”刘成看他一眼,展了笑颜,那面容似是跟随着时光的流转潺潺若水的变化着,远远近近,吟吟而语,声音轻柔如细羽,而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却亦如刀尖,沾着当年历史的黑血,狠狠地戳着刘慕的心脏,他没有说话,脸色苍白得可怕,嘴角慢慢沁出鲜红的血丝。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娘亲与你何碍?她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刘慕厉声道。   “哼?弱女子,父皇一直极其宠爱就是这个所谓的弱女子!我的母亲虽是最早诞下皇子的人,父皇却不喜欢她,就是因为她没有父皇的宠爱和皇后的权利才会如此早死!你的娘亲夺取了父皇的爱,你娘死后你又夺取了父皇的关怀,我发过誓当年你们母子夺取的一切,有一日我一定会加倍的取回来!”   刘成瞥了一眼千步台下的天宇军,几乎已经全线崩溃,刘成嘴角勾起一丝得意大笑道:   “二弟,你终究还是败了,尽管你再活来一次,可是却逃不过天命,你终究还是败了!”   话语之间,一把利剑刺穿了刘成的后背,身后不远处,站着一直静观战况的拓跋傲扬,刘二苍白的一回身叫道:   “大殿下!”他千防万防,却没有料拓跋傲扬会出手。   拓跋傲扬轻身一跃,将剑指着瘫坐在地上的刘成对着下方高声道:   “全部住手!”话音刚落,福安率领的天宇军与拓跋傲扬的北朔军自四周纷纷涌出,而许多倒地的天军将士又重新列队而立。同一时间,拿剑指着刘慕的黑衣人纷纷收剑跪下投降,   刘慕淡淡看了拓跋傲扬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拓跋傲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   “刘成,是你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鲜血自他的胸口汩汩涌出,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在胸前盛开了一朵妖冶的血色花朵,不过一瞬间而已,却已经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他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望着拓跋傲扬道:   “是你?你……你为什么?”   “因为我是颜瞿!”拓跋傲扬笑道,对,他是颜瞿,也是许墨言,更是拓跋傲扬。   风清扬起他的一方衣角,他安静地扬起笑脸,却再也不如从前的直率与纯洁。   128.第五卷 累世情深恨几本-第一百二十七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个月前。   再去南昭的前一个晚上,拓跋傲扬自落鸢阁回来,却见了胡顺子急匆匆进来,还未来得及问只见胡顺子“砰”的一声跪倒在地,面上有一丝僵硬。   “何事?朕不是叫你去准备明日去南昭的事宜吗?”   “王上……王上派奴才查的事情,奴才派人去寻了前朝六老,却发现几人同时患疾猝死,奴才只查得一条线索,”所问,且声音越来越弱:   “那面具人与颜瞿并无关联,反而是王上您,与南昭将军颜瞿有莫大的关联。”胡顺子答道   “继续说。”拓跋傲扬厉声道。   “奴才不知。”胡顺子头低得已经磕到了地上,整个帐内安静得只听见呼吸的声音,拓跋傲扬手腕一斜,碰掉了放在桌案上的青花盖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拓跋傲扬猛地起身道:   “备马!连夜去玉台山,不准惊动任何人!”   只有去见他,一切谜底才能揭晓。   一场春雨突如其来,有拈花般轻柔地姿态,轻抚着万物,却在一瞬间骤急无比。   马匹穿越了山间的丛林,才与黑暗中的一方屋宇前停下,胡顺子接下拓跋傲扬滴着雨水的黑色斗笠,跪下身为他拭干被雨水溅湿的衣摆,拓跋傲扬一脚蹬开他,将衣袍一扬便就地跪下,胡顺子诺诺地不敢言,赶紧俯身低头跪在他身后。   细密的雨水自拓跋傲扬的额间滑过,在坚毅的眉峰上凝结成小粒的水珠,他却一动不动地跪着,连要擦拭的意思都没有。   不一会儿,屋宇的门终于开了,出来一个身着粗布的老者俯身对拓跋傲扬道:   “王上,老主人请您进屋。”   拓跋傲扬抬眼看了看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又在一瞬间受了目光依礼含额道:   “多谢。”便起身进了屋。   屋中陈设甚是简陋,眼前的老者阖目养身,桌案前放着书卷,和一盏紫砂茶壶具,烛台跳跃的光映得他脸上显出安详的神态。   “父王。”拓跋傲扬上前一步,跪在了老者的面前。   他便是北朔的先皇,自拓跋傲扬登基后隐于玉台山。   “扬儿,为父以为此生不予相见了。”老者看着来人,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前朝六老死了。”拓跋傲扬低声道,他要的是一个解释,一个他父王给他的解释。   “有些事情知晓了,反而是不妥,扬儿为何执意而行。”老者边说边动了动手腕,合上了面前的书卷。   “但是儿子必须知晓,儿子与颜瞿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何在儿子调查此事的时候知情的前朝大臣都不约而同的死去,为什么整个硕大的北朔皇宫没有一个人知晓当年的拓跋傲扬身在何处?”   老者轻声一叹,眼中存着一样的情思道:   “既然扬儿已经猜得到原因,又何必再来问为父?”拓跋傲扬的眸子一下子变得灰暗无比,良久才缓缓道:   “我就是从小被送自南昭皇宫的颜瞿?想必那是父王创造的一个假身世假名字,如此才让我被南昭皇帝所信任,让我成为立下赫赫战功的南昭大将军。而我的存在为的就是将来的一天能与北朔里应外合,一举倒翻南昭京都?而父王你千算万算却算不到因为一些变故我被派往了边塞镇守,于是你们捉住这样阴差阳错的机遇,将错就错让我从回到北朔,并消除了我一切关于颜瞿的记忆,而模样也因药的副作用而有了改变。”拓跋傲扬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自嘲道:   “呵,从始至终,儿子就是父王您反攻南昭的一枚棋子!”   老者听着拓跋傲扬的话,佝偻的身子微微一颤道:   “为父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你也终究会知道。可是,扬儿,你想错了,若是为父无心要你继承大统,为父就不会如此煞费苦心了。当年杰儿被俘,落下了再也无法成长的恶疾,你若留在北朔皇宫长大,南昭皇帝怎么能容得下你?为父索性与六位重臣计划了此自入虎穴的计策,为的就是你能健康的成长,将来能独当一面,重振我北朔的国土!”   “可是父王,儿子也是人,并非冷血之物。您让我攻打的是从小养育我的土地;您让我杀的是自小和我为伴的兄弟;您让我忘记的,是儿子生命中最快乐和无忧无虑的日子!父王您于心何忍?于心何忍…”拓跋傲扬低吼道,男儿何于此地?风月过境,何为亲情?何为忠义?到头来是一场幻梦,若是白活了整整二十年也罢,却连那二十年的日子也亦如白纸。   老者微微摇了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呈青筋暴突状,一口黑血喷出,在卷轴上溅开一朵血花,骤然向后倒去。   “父王!”拓跋傲扬心里一惊,猛然扑过去,伸手一摸,已经没了气息。   他身子一震,心里明白了过来,方才他进来时,父王便已经服下慢性毒药了。他神色渐然痛楚,突然放声大笑几声,那笑声凄凉而阴冷,尽是伤痛之情,如此笑了良久,全身似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才神色颓然靠于桌腿边。   二十年的记忆余生的伤痛他以他年迈生命的终结统统还予他了!   129.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第一百二十八章 尘埃落定(上)   刘慕看着榻上的人,只是静静的看着,那眉目甚是很久没见,却又清晰地刻画于心的最深处,曾经一闭眼就浮现于脑海的面容,如今就咫尺可见,想到此嘴角微微勾起,紧紧握住落葸的手。如若你与我契约相谋,偏偏情根深种;如若你与我缘定三生,偏偏这世才逢;千转百回,生死轮换,终究还是相见,我爱你,亦是我此生的命数,此生不放。   落葸昏睡中只感到手心传来的温暖,然才渐渐睁了眼睛,看到眼前的刘慕,霎时说不出一句话来,不过数年时光,却经历了如此之多,千言万语却也不知该如何说起,或许什么也不必说,如此安静的凝视相望就胜过了一切。不知觉中眼里才有了湿润,怔了好一阵,刘慕才轻声说道:   “一切都结束了。”话语间便将她揉入怀中,她伸了手将他环住,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结束了,终于结束了,他终于是遵守承诺的完好无损的在她面前,让她悬着的心终是尘埃落定了。想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这样熟悉的怀抱,这样熟悉的味道,萦绕于心间,浓浓地化开来成了生命中不可描述的唯美一卷。   刘慕和衣躺了上来,侧头看着她良久才道:   “你清瘦了不少。”   落葸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道:   “你何尝不是。”   刘慕神色复杂的叹口气道:   “儆王爷日日陪着父皇,苏先生亲自为父皇下药,三弟也去养心寺接了母后回来。”   “三弟?你是说皇后之子刘翡?他还活着?”落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怔怔地看着刘慕。   “是玉珏。”刘慕摇头轻笑道。   玉珏?玉珏是三皇子?落葸睁大了眼睛看着刘慕,刘慕见她此番表情不觉一笑道:   “有什么好惊讶的,玉珏,玉中之王,翡亦玉,皇子亦王。苏先生为他取别名为玉珏本就与刘翡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你太笨。”   “怪不得!”落葸啧啧摇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玉珏不肯告诉她他帮刘慕的原因,原来自己喜欢的人囚禁了自己的亲身爹娘,原来自己喜欢的人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天下的奇事甚多,她今日算是见识了,她摇头感叹之间似又想通了什么,便问道:   “这么说来当年是师父向皇上报了假信息,私自抱走了玉珏?”   “正是,你的师父,便是当年扬名天下的神医界泰斗苏子扶风,他是唯一精通医术、用毒、和绝世武功的世间奇才,常年隐居山林,颇有遗世独立之风,云游四海悠然而居,从不问朝政之事,你娘还没嫁入儆王府的时候,就与苏子扶风结义兄妹,而当你在娘胎时便认你作了徒弟,十六年前因你被父皇派到西域代帝祈福之事,苏先生心中愤怒难平,于是借机暗中抱走了玉珏,没想到竟然间接地造成我与娘亲骨肉分离,所以他一直对我们母子很是愧疚,便用毕生的武功心血救了我一命。”刘慕将当年之事缓缓道来,听得落葸一阵发愣,那一副裹着谜团的往事书卷都随着刘慕的话儿渐渐展开,逐渐在眼前清晰了起来。   烟云之后,往事轻若浮尘,爱恨已去,失去的又重新得到,欠下的终归会偿还,这便是人生,变幻无常,无所追溯,无所开始,空虚生出黑暗,黑暗生出光明,光明生出万物,而万物之初,本无一物。   “还有一事,你定也想不到。”刘慕拉起落葸的手在她手心印下浅浅一吻笑道。   “何事?”落葸心里一颤,扬眉问道。   “拓跋傲扬不仅仅是许墨言,他也是……颜瞿。”   什么?刘慕的一席话堵得落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慕看着落葸急速变幻的表情,夹杂了千万种迷离的情绪,不觉微微勾了勾嘴角。   130.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第一百二十九章 尘埃落定(下)   于同年九月九日,南昭皇帝驾崩,刘慕依照大统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慕,字号为烨晟皇帝,自其登基以后,统领了全国的军事力量,收编了刘成军队,铲除刘成的党羽,和参与刘成谋反的官宦大臣,对内成立了议事内阁,对外与北朔言和,与北朔皇帝拓跋傲扬各分鄂首边界,签订和平协约,互不相扰,并将协力压制四方小国。昭告天下三皇子刘翡重返南昭,赐予金玉王爷的封号,划西域一方为其封地,特许金玉王爷可自由来去于京都和西域之间。另封王兄刘成之子刘玥为溪南王,寓意宛若溪流,潺潺细致才能长流不息,赐封底南昭平阳都一方,年底携母林芷萱返回封地,未经谕旨不得返京。   刘慕并未入住金銮殿侧的帝王厢阁,而是命人自天宇慕心阁到金銮殿之间修葺了道路,将帝王寝居设在了天宇慕心阁。   因为刘慕刚登基不久,连着几日处理朝政都未回慕心阁来,落葸倒也不想去打扰他,便和玉儿在阁中自娱自乐,时而喝喝茶,时而逛逛院子,偶尔又出宫去陪儆王和苏子师父聊天谈话。而颜瞿……拓跋傲扬倒也没见着了,从名分来说她还依旧是北朔的贵妃,而拓跋傲扬也未来找她。   “你以为只有记忆很痛苦吗?最痛苦的是你连记忆都没有!”她也终于明白当时拓跋傲扬怒吼出这句话时的心情,回忆起原先的种种,内心记挂却从未曾开口询问。   “小姐,金玉王爷来了。”玉儿轻声道,话语之间落葸看向阁门外,玉珏正微笑的看着她,今日的玉珏很是不同,出人意料地着了一身素色锦袍,梳好了发髻,褪去了妩媚之气,风韵大改,宛然一个翩翩公子的形象。落葸不觉勾起一丝笑意,这样看来确是正常了不少。   “你就似没见过我一般?”玉珏一脸的沉静,偏头问道。   “参见金玉王爷。”落葸抿嘴一笑,遂福了福身子,玉儿也在一旁掩了嘴笑。   “落葸,你又嘲讽我?”玉珏一甩袖子啐了她一口。   “不敢。”落葸脸上故作畏惧的表情,笑意却更浓。   玉珏冷哼一声道:   “明日我便带父皇与母后离开京都到我的封地上,你与二哥便无需再记挂。”玉珏淡淡道,一声二哥叫的十分自然。   “一切结束了,你亦离开了,而南昭与北朔终是会相安无事很久了。”落葸淡淡道,神色中有一丝平静。   “只是,不知道,那曾经的颜瞿,如今的拓跋傲扬会不会为了你破坏协约来攻打南昭,毕竟现在还是他的鸢妃。”玉珏瞥她一眼,取笑道,他总是有本事在她刻薄他以后扳回一局。   落葸狠狠瞪他一眼冷声道:   “我不想与你斗嘴!”她心里遂勾起一丝牵挂,他是掠过她生命中的一束光,依然记得交汇时的光泽,却终究会无声无息的淡去。只有想起时,才觉得他的真实存在,而他存在的位置却只能是兄长和朋友。   玉珏见落葸晃了神,倒也识趣的住了口不再提及颜瞿,微勾了嘴角道:   “走之前,专程来为你砌壶茶,落葸嫂子。”说着便挽起了衣袖。   “那还请金玉王爷手下留情,别再加过量了。”落葸笑讽道。   不一会儿,曼陀罗的花香弥漫了整个慕心阁,柔情念,玄玉明,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时,而知己如此,淡茶一杯,情谊悠长。   131.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第一百三十章 并肩采月楼   玉珏告辞后,落葸怔怔坐了好一阵,目光向旁一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桌上多了一个粉色的锦袋,她拿过来在鼻下轻嗅了下,才笑嗔道:“这个玉珏!”   过了不多时福安便送信来说是皇上今晚要过来。   天色甚晚了,刘慕才处理完奏章,出了殿门,自金銮殿到天宇慕心阁的路径上灯火簇拥,一片明亮,等到了天宇慕心阁门外的时候,刘慕却轻轻抬了抬手,屏退了左右,独身进了阁内。   落葸用手撑住下巴靠在桌案之上,坐久了便觉一阵困意袭来,眼皮重的抬不起来,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方才回了神,抬眼见了一身明黄色袍缎的刘慕,也未起身,只是淡淡道:   “忙完了?”   刘慕看她此番困倦的模样眉峰微皱道:   “早知道不要提前叫福安来告诉你,免得你如此苦等。”   落葸对一展笑颜道:   “苦等的又岂止这短短一日。”   刘慕目光微怔,沉声道:   “对不起,你知道我……”   “我知道,所以我不去吵你。刘慕,这是我爱的方式。”   刘慕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道:   “若是有一日你怨我,不等我。那我岂不是有家不能归,独宿夜风雨?”言语间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落葸听闻后笑着啐他一口道:   “活该。”   刘慕冷哼一声道:   “这世上也只有你敢如此对我!”   见落葸笑得乐不可支,方才的倦意全无,又道:   “披上披风,跟我来!”   说着便牵了她出了阁门,沿着一条小路,走到了采月楼底下,刘慕伸手搂住落葸的腰,轻身一跃,正在落葸游神之间,两人已稳稳落在了高阁之上。   此处地势极高,仿佛置身于云间,夜间霜气浓重,月色流转,微笼轻纱,星辰闪烁,如坠玉石。站于这高阁之上,遥遥可见此刻灯火绵延的南昭城,流光溢彩,一簇一簇映着夜空星月,交相辉映。   刘慕握了她的手,目光中尽是暖意:   “多年前是我曾站于这采月楼,独自经历了无数个夜晚,而如今你终与我站在这高处,并肩看着这星月城池,落葸,得你,是我此生之幸。”   落葸微笑的看了他一眼,反握紧了他的手道:   “如今你是南昭的天子,望天下得你,是天下之幸。”   “可是一个天下却换不来一个李落葸。”刘慕望了她一眼缓缓叹道。   “若是非要选择,天下与我之间你只能选天下,身为君王,维系苍生,天命难违。”她抬眼,一脸的释然之意,如果真的一个李落葸若可以为他换来一个天下,她也是心甘情愿。   “落葸……”他看着她倔强的脸色,欲言又止,只是伸手轻拥了她入怀,缕缕发香自鼻下传来,芬芳袭人,他紧了紧手臂微闭了眼。   白昼明媚,黑夜未央,日日月月,年年岁岁,他爱着,她亦是,这样已是足够。无论未来的日子是怎么样,只要她这样陪着他,风月下并肩而立,自享零碎时光,不是一辈子却已到天荒地老,没有一生一世却甚过海枯石烂。   “皇上!”福安寻了好久,来了这采月楼,才见了他与落葸两人。见两人相拥之景便又立即转过身去。   “何事?”刘慕放开落葸冷声问道,若不是事态颇为严重福安是绝不会擅自来打扰。   福安低头在刘慕耳边暗语了几句,刘慕的脸色霎时沉了下去,寒冷如霜。他望了落葸一眼,对福安道:   “送落葸回天宇慕心阁。”交代完便神色匆匆的离开了。   落葸望着他消失于着暗夜的背影,内心不安,亦觉这夜间袭来的一阵凉意刺骨。   132.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第一百三十一章 立后(上)   第二日,冷清霜便来了,她依旧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着了一袭白色素袍,发以简单的兰形玉簪盘起了发髻,唇线微薄透着丝许凉意,眉如青黛,似颦非颦,双眸沉静如深潭,整个人宛若寒梅傲雪。   落葸起身相迎,嘴角一勾道:   “上次一见甚是匆忙,来不及道一声谢谢。”   “无需言谢,我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冷清霜淡淡道。   “无论如何,这是我一直想说的。”落葸道。   冷清霜眼中闪过一丝光泽,看了她一眼便直述来意道:   “我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情。”落葸心里一惊,冷清霜从来都是冷傲之人,今日却有事相求于她。   “但说无妨。”落葸道。   “皇上近日被朝中众位老臣逼得甚紧,皇上却不愿接见他们,老臣们便到金銮殿外长跪不起,从昨夜到今日都抬出去了数位。”   “所为何事?”落葸挑眉问道,难道是朝廷出现了什么大问题,这些老臣宁肯跪晕倒都不愿意起身。   “他们要皇上即刻立后,依例征选妃嫔,建立后宫,以增皇嗣。”冷清霜缓缓答道。   落葸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低了眉没说话。   “我知道皇上如此全是顾及于你的感受,前段时间以国事繁重为由推延到现在,可是不知为何老臣们又开始不约而同地上奏此事,说是皇家血脉甚为重要,还搬出了忠孝礼法,直言相谏,却惹得皇上大怒,把众人赶了出来,现今一个人也不愿见。”冷如霜顿了顿,又道:   “自古以来君王后宫佳丽三千,不可能专宠一人,何况……”她望了落葸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落葸看她一眼,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轻笑一声,何况,何况刘慕的正房落鸢公主已经病逝,她现在的身份是北朔的鸢贵妃,可想而知大臣所推举的皇后不二人选自然就是冷清霜。   “你是要我去劝他?”落葸沉静道。   “我知道你很为难,我来求你就是请你以大局为重,你爱的人是皇上身份不同于以前的皇子,难免要作出一些牺牲。”冷清霜道,   落葸勾了一丝自嘲的笑,牺牲?牺牲就是她永远是一个在刘慕身边的影子,永远也没有真实的身份,而冷清霜却永远是她的一个替身,代替着她当着这名存实亡的南昭皇后。   “你真的甘愿如此?”落葸看着眼前清冷的女子问道,她甘愿只要侧妃的名分嫁给刘慕,将自家的权利交予刘慕,又肯在刘慕出战后主动来照顾她,之后又为了刘慕的成功登基在宫中为他收集有利消息,种种不公平的付出,虽说与利益有所关联,可是怎么可能连半点情分都无?   “甘不甘愿只是内心的想法,若是形势所逼,不是愿不愿意,而是必须去做。这是我的选择,此生无怨。”冷清霜静静答道,表情甚是平淡,像在说着别人的事一般。   “你所言之事,我定会好好权衡。”落葸道,她不如冷清霜的豁达,又怎么能忍受一个君王整个的后宫,可是人不是食物,爱一个人,怎么能够分享?人不如鸟兽,爱一个人,看着他与别人相好怎么能够不在乎不心痛?   冷清霜若有所思地看了落葸一眼,点点头,随后便告辞了。   133.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第一百三十二章 立后(下)   落葸到金銮殿时,福安正守在门外,见是她,仿佛见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眼中露出了丝惊喜的神色,忙闪开了身子,让她进去。落葸望了一眼殿前跪着的脸色苍白的大臣们,什么话也没说,撩裙推了门直径走了进去。   刘慕正冰冷着一张脸坐在桌案边,见有人进来便扬手打落了砚台寒声道:   “出去!”见来人没动静,遂抬眼见了是落葸,眼中闪过一丝光泽,却没有说话,落葸侧头瞥见桌上未曾动过一口的饭菜,对方才被刘慕一喝吓得跪倒在地的宫女道:   “去把饭菜换了热的端上来。”宫女闻此赶紧起身撤了饭菜,垂首端了托盘掩门退了下去。   落葸走到他跟前,看了他片刻,才嘴角渐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道:   “皇上这是何苦?”那笑容飘浮若日暖云间,眸中情思流转,如起伏的碧湖波纹,却难以捕捉到丝毫的情绪。   刘慕不解地看她一眼,叹口气轻轻地拉过她坐在身前道:   “你怎么会来?”   “若是我不来,皇上的寒气恐怕要冻死整个南昭皇宫的人了。”落葸抚上他的皱起的眉峰,轻轻地抚平。   “你知晓了?”落葸点点头,刘慕冷哼一声道:   “那群老臣冥顽不宁,若要以此来威胁朕,便日日月月年年地跪着好了。”   “过去你娶冷清霜倒也爽快,如今不过是多了几个冷清霜而已。为何闹得如此一般严重?”落葸看着他淡淡道,眼中透着不在乎,他见她如此淡漠的表情,目光中的寒意更深,言语冷涩得要将她冻结了一般:   “得你一人,此生足矣!他们拿后宫之事大做文章尚且不论,我堂堂一国之君,要立一个皇后,也轮到他们不相干的一等人来指手画脚吗?”   “你亦知你是君王,群臣直言进谏,没有什么不对。”落葸轻声道。   “我南昭的皇后应是你李落葸!”刘慕冷声吼道,落葸听他如此说来,心中一震,嘴角却一勾道:   “我?我虽曾经是南昭的二皇妃,如今还是北朔的皇贵妃,怎可做南昭的皇后?我知道你不作计较,可是旁的人会怎么说,你的群臣,你的百姓会怎么说?况且冷尚书肯如此助你,恐怕并不是单纯的希望你当皇帝吧?既然如此,何不信守承诺,况且冷清霜亦对我有恩,你又怎能辜负了她?”   人言可畏他又何尝不知,利益婚约他又何尝不晓,可现在从她口中说出来却让他心头涌起千百种滋味。刘慕怔怔的看了她半晌,遂抿了唇没有说话。   她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入他的颈间缓缓道:   “刘慕,将天宇慕心阁的帝王寝居撤掉罢,你心中有我,也就够了,这些我亦不在乎。”短短几句言语却令她的心如撕裂一般,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一行清泪自面上轻轻滑下,趁他不注意,伸了手略略抹去。   “不在乎?落葸,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刘慕静静问道。   落葸没有抬头,不愿让他见了她眼中的泪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冷哼一声放开她,推门走出了阁门,扫了阁前跪了一地的老臣一眼,声音沙哑道:   “此事依众卿家意愿,册封冷如霜为皇后,甄选嫔妃之事交由尔等全权办理。”   刘慕在一片“皇上圣明”之声中扬袍离去。落葸身子一颤,伸手扶住桌案。   134.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第一百三十三章 话别   冷清霜封后那日,落葸带着玉儿出宫去了儆王府,到府上时,儆王爷正与苏子扶风在对弈。苏子扶风见了落葸,手中一棋还未落下便乐呵呵地对儆王道:   “葸儿来了。”儆王也侧头看了过来,笑道:   “葸儿今日怎么出了宫?皇上没来?”   落葸未应声,只看了苏子扶风一眼,走过去拿起他方才趁儆王不注意换下的棋子笑道:   “师父不许耍赖。”苏子扶风尴尬的一笑,看着面前自己被儆王围住的一盘死棋无奈道:   “葸儿的眼力倒是能辨秋毫。”   “我倒是已经习惯了,下次再让你三子。”儆王摇头道,苏子扶风偏头微扬了下额道:   “我乃天下医药外加用毒,武功界的奇才,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能下赢这破棋算得了什么?”   “老顽童不可教矣!”儆王锊了锊胡须道。   “你是老顽固!”苏子扶风不甘示弱地还口道。   “你乃是……”   “……”   落葸看了眼争吵得面红耳赤的师父,再看一眼面色沉静却执意要与师父口齿上争个输赢的爹,对一边掩嘴笑着的玉儿无奈地摇摇头,心中却升起一股暖意,对玉儿柔声道:   “玉儿,去吩咐厨房准备些酒菜,吵完了也该饿了。”   “玉儿马上就去。”玉儿笑着答应,小跑了去。   晚些时候时,几人吃过饭,正围着桌子闲聊。   “葸儿,等宫中情况稳定了,为师还是要回西域去逍遥自在了,你爹那老顽固要我携了他去,我却偏偏不愿!”说着得意地瞥了儆王爷一眼,儆王倒也没与他相争,一脸地无奈。侧头看着落葸道:   “葸儿,过些时日爹便走了,好生照顾你自己,有些事情必须学着去体恤,和谅解。无论如何,爹都希望你快乐幸福。”师父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是如何是快乐,如何是幸福,她以为她和刘慕所经历了这种种的一切,终究安定下来了就是幸福,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快乐,可是今后呢?也会如此吗?当大的困难过去过后,她才发现这面前无数的小小的困难。他们可以共苦,也可以同甘吗?   她微微点了点头道:   “爹,你与师父安心的回西域去罢。落葸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小丫头了,我要什么,我心里清楚的很。”   “那便好了,可是葸儿,你在爹的眼中永远都是个小丫头。”儆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   “落葸丫头,要是刘慕那小子敢欺负你,为师一定帮你教训他!让他当皇帝都当得不安生!”苏子扶风道。   话语间,张四俯身已经在门外通报道:   “王爷,皇上来接小姐了。”   儆王目光投向落葸道:   “去吧。”   “爹与师父定要保重。”落葸面色沉重道,儆王微微颔了额,目送了她抬步走了出去。   出了府门,挑帘进了马车,却见了一脸寒意的刘慕,正瞪着她不说话。   “为何偏偏是今日要出宫?”刘慕皱了眉,冷声问道。   “怎么了?”落葸勾了嘴角问道。   “担心。”刘慕看了她一眼道,短短的两字却包含了所有的情思。   落葸身子一怔才道:   “担心我不辞而别?”   刘慕看她一眼,点点头:   “我不愿限制你的出入自由,如今却让我不安心。”   也正巧了今日是冷清霜的册封大典之日,她却落跑到了儆王府。落葸嘴角挂着柔和的微笑,拉过他的左手,挽起锦袍的袖子指着系在他手腕的碧玉丝带缓声道:   “誓不可忘,你未忘,我又如何能忘?”   135.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第一百三十四章 秋意萧瑟云淡天长   秋色怡然,气候微凉了起来,庭院之中,两人并肩而行,斜阳之下,树影微动,人成双。   “拓跋傲扬回北朔了。”刘慕淡淡道,顺手递了封信予落葸:   “他走时留给你的。”落葸拆开看,是一封休书,以他之意亦是还她自由了,她动了动细眉,遂放入袖中道:   “身为君王离开了那么久,北朔的大臣也应该是躁动不安了,他也是该回去安抚臣心了。”她的神色淡然自若,爱恨已去,尚且只对他存了好友之情。   “他是为了救你的性命才拿掉孩子。”刘慕看了她一眼方才道。   “我早已不怪他了,何况他还是颜瞿。”落葸笑道。   “我猜想他也是才知道自己从前的身份,不过若不是他此次出手相助,定是没有今日的我。”刘慕心里回想起当时千钧一发的情景不禁叹道,半晌又沉声道:   “你是在他宫中时改变了不少性子,也不爱闹腾了,性格清浅了不少。”刘慕缓缓道,一脸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的表情,声音带着些许寒意。   “人总会成长的嘛,还是你比较喜欢我任性妄为的样子?”落葸挑了眉故作疑问道。   “无论是什么样子,只要是李落葸,就好了。我倒知道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刘慕听她如此说来眼中微带了笑意,落葸听他如此说啐了他一口道:   “哪里像有些人常年冷着一张脸,笑也不会笑一下。”   “习惯如此了,倒是不会笑了。”刘慕道。   “若是今日我一定要你对我笑呢?”落葸眼中带了存心戏谑的笑意。   “落葸……”他轻唤她的名字,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侧头相视,深眸如漆黑若夜飘渺寂静,忽而又若碧绿松石月下微光,薄唇微微勾起,霎时暖意满溢,夹杂着风雪的气息弥漫而来,冷热相触,却生作别样感觉令人为之动容。落葸不禁看得出了神,她从未没想到刘慕也有如此风情的一面,良久才道:   “以后不准对别人笑。”   “好。”刘慕应着,轻拥了她入怀。   微风而动,满园纷飞的银杏叶飘然而下,落满了两人的肩头,人融景,景衬人,此番景色宛如画卷一般风华绝代,躲在院中大树后面的玉儿不禁看傻了眼。   “皇上终于如愿了。”突闻声后传来淡淡的一个男声,玉儿惊讶的回头,见了是福安,便一偏头笑道:   “副总管居然也偷看。”福安瞥了她一眼,冷声道:   “是皇后娘娘要我过来请皇上去淑玉殿。”   “不行!”玉儿抬头坚决道,几经波折,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冷清霜偏偏要来破坏,想着她当年倒也尽心的照顾了小姐,如今却要与小姐争皇上,玉儿心里便有了无数的猜疑,这女人不知作的什么心思。   “这……”福安似是欲言又止,半晌却道:   “主子的事当奴才的不予过问,做好分内之事便是。”   “小姐才不仅仅只是主子。”玉儿反驳道,眼中透着坚决的神色。   “我过会儿去便是。”福安道,他本是想径直去找刘慕,方才见了眼前之景却不愿再去打扰,他从未见刘慕有过如此柔和的眼神,也未见过刘慕有过如此纯粹的笑容,他本以为这至高的权利才是刘慕最终的归属,现在看来或许这片刻的安宁才与刘慕此生期盼的无异。   136.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第一百三十五章 岁岁年年人不同(上)   这些日子过得悠闲而自在,心里的担忧尽释,落葸觉得人也胖了不少,脸上润泽而有光,整个人也增了几分风韵,自那日之后刘慕便没有再来过,刘慕才登基不久,作为皇帝的事务繁忙理应正常,落葸也不去过问,这是她习惯与他留下的距离和空间。   落葸与玉儿散步到了碧宁湖,却见了来去匆匆地宫女和太监,看是她都请了安又匆匆离去,她心中生了几分好奇侧头向玉儿道:   “怎地今日大家都异常忙碌?”   玉儿听她如此问脸色一下变得甚是为难,看了落葸一眼:   “小姐,玉儿不敢说。”   “玉儿,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落葸挑眉问道,总觉得这个小丫头今日怪怪的,方才百般阻挠硬要她留在慕心阁中,最后却拗不过她,才陪了她出来散步,此时她也只不过随口问了一句,却让她如此为难。   “今日是迎接后宫新册封的四位贵妃娘娘,玉儿是……是听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丫头临秋说的。”玉儿低声道。   “你倒说说是些何人?”落葸没有生气反而笑了,遂绕有趣味地问道,玉儿眼中闪过一阵惊异道:   “此次选上来的四位贵妃,分别是采菊阁的如菊贵妃,系朝中镇城南将军之千金;碧荷殿的菡萏贵妃;系朝中老臣张韦的外孙女;绿竹轩的玉竹贵妃,听说是从全国最具才德的女子中选出的;还有幽兰居的若兰贵妃,”玉儿飞快地扫了一眼落葸,低了头声音如蚊道:   “她……她是……是皇上钦点的。”   落葸心里一扯,若有所思地道:   “他钦点的……”   “小姐……可能皇上不是……”落葸看了玉儿一眼,摆摆手安慰道:   “玉儿,我没有什么,我们回去罢。”说着携了玉儿往回走。   离开不过几个时辰,天宇慕心阁外就站了数位小太监,而眼前之景却让两人茫然地愣在原地,几个修筑工匠正在砌墙筑隔墙,而隔断的路便是当时刘慕命人专门修葺的金銮殿自天宇慕阁的那条路径。   “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在做什么?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玉儿指着眼前的人惊声道,面前领头的太监瞥了一眼玉儿,没有理睬她的质问,只转头躬身对落葸道:   “落葸姑姑,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要我们将天宇慕心阁与金銮殿之间的小路径砌墙封上,说是此不合规定,若皇上来尚可走正门。”是她?她命人封了此路?落葸脸色亦如常态,淡淡地抬眉问道:   “皇上同意了?”   “皇上并没有说不可。”小太监拱手回道。   “不会,皇上怎么会同意?一定是你们弄错了!”玉儿依旧不妥,满目惊异的道。   “玉儿,不过是条路而已,随他们去吧。”落葸表情依旧淡淡的,尚且看不出有丝毫的情绪。   “可是小姐……”玉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落葸扯着衣袖拉着进了阁内。   137.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第一百三十六章 岁岁年年人不同(中)   刘慕的四位贵妃纷纷踏过天宇慕心阁的门槛,说要来拜谒她。她却称病未见,这些贵妃们存着什么心她自然是知晓的,为何刘慕曾将天宇慕心阁设为帝王寝居,且独独没有册封这天宇慕心阁内住着的她,看来她们心里是知晓她的身份的,来拜谒她,除了讨好之外想必少不了试探,而她无心再让自己的忧愁再添一分。   她已有近几月未见了刘慕,她不去想所有的事情,也不过问,将心事放置淡然,失物,不失风度,也许如若能勘破,便能得以自在。   翌日。   即使她回了南昭,依旧是改不掉喜欢摆弄花草的习性,此时正俯身给一株粉墨玉兰浇水,抬头间却瞥见门口唯唯诺诺地立了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太监,拿了拂尘低头轻声道:   “落葸姑姑,皇上说请您去金銮殿侧厢一趟。”不知是不是这慕心阁换人了她却不知晓,只觉得这个小太监面生,或许是新调来的。   从前刘慕都是直径来慕心阁,却从不曾要她去金銮殿,而这许久没来,却要了她过去。   她将花盆一一搁好,才缓慢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太监一眼,问道:   “是有何事?”   那小太监被落葸这一眼看得目光微闪,低眉回道:   “奴才不知。”   落葸点点头淡淡道:   “你先退吧。”随即收拾了一番便向金銮殿走去,却也奇怪竟未见到一个宫人,连福安也不在。   她慢步行到了侧厢门外,不料却从里面传出一阵女子的说话声:   “皇上,您已看了半日的奏章,该休息了。”   她自门缝看了进去,却见冷清霜依在刘慕旁边,刘慕听冷清霜如此说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奏章,顺势将她拉入怀中。   落葸只觉这个动作甚为熟悉,心里一扯,霎时脑中一片空白,她用力咬着下唇努力使自己镇定,这是她早就料到的场景不是吗?只不过今日让她亲眼见了。   只见刘慕贴近她的肚子轻言道:   “皇儿,我是父皇。”落葸听此身子猛颤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冷如霜微微隆起的腹部,冷清霜本清淡的面容上难得地浮起一丝笑容娇嗔道:   “皇上,孩子那么小,他哪里听得懂。”   刘慕摇摇头,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上柔声道:   “朕与他心脉相连,定是能懂的。”   落葸身子不住地颤抖着,手紧紧的拽住自己的袖袍,她亦想转身离开,步子却如同灌了铅一般寸步难移,她身子没有丝毫力气只能靠着旁边的柱子,而他们后来说了什么,她听得甚是模糊。他是如今的皇帝烨晟,不是以前的皇子刘慕,她不在乎名分,只因为她以为她是他心中的独一无二,是她太相信他的无可奈何,太相信他的逢场作戏。天旋地转之间,倾塌了内心的所有,恍若隔世之后,支离破碎了情思万千,原来这便是君心匪石,原来这便是誓不可忘!原来世间人事瞬息万变,只不过是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不愿相信前生若梦,风月无常!   半晌之后,刘慕起身道:   “我陪你去碧宁湖走走。”说着小心翼翼地扶了冷清霜起身,落葸听此,心中一扯,勉强支起了身子往后退着,他不愿他们见了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她尚且留有的一点骄傲与自尊不能被如此摧毁,绝对不行!身子用力地一扯,不料脚却绊倒了旁边的花盆,发出一声碎响。   “谁?”刘慕冷声道,快步出来却没有一个人影,他特地遣退了所有的宫人,按理应该不会有人在此。   冷清霜走出来,瞥了一眼厢阁边金漆的柱子淡淡道:   “可能是小猫儿蹿上了屋顶,我们走吧。”   138.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第一百三十七章 岁岁年年人不同(下)   两人走后,她如失了魂一般从柱子后面走出来。顿时心中竟然情绪尽无,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悲哀而感觉不到悲哀的存在,只觉身子轻飘飘的,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天宇慕心阁,玉儿正在阁门外见了她脸上无一点血色,眼神空落无比,眼中漆黑若渊尚且不存一物,便担心道: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抬眼看了玉儿一眼缓缓道:   “玉儿,今夜之后你便出宫去罢。”   玉儿听她如此说不禁面色一惊,却不知发生了何事,正欲开口询问,却见落葸对她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她缓缓地走进阁内依着桌案无力地坐下,一字未说,呆呆地坐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起身去取下床槛便挂着的紫玉箫,想起来她已是多久没碰了,它却还是完好无损的挂在那里,她轻轻拂去上面细细的灰尘,放在了唇间,一阵冰凉袭来,寒彻心骨。   箫声扬扬,无尽哀思夜间徜徉:   缓道庭院深深锁清秋,帘外海棠色,不见银屏鸳鸯游;再诉咫尺画堂,不如当日离别牵绊多,云揽薄雾,清露如霜,形单影只几许共谁惆怅?梦中犹忆许你地久天长,碧玉系情,誓不可忘,何以今时玉殒琼碎,疏影横窗。   一曲箫声如诉,寂寥了慕心阁的夜,也寂寥了她的心,音律回荡之间,一曲已毕,可是连同那生命的最初衷,也能一并结束吗?音律绕梁三日,尚且余音袅袅,何况那是情根深重,若是连根拔起,定会痛了这一辈子罢。   思量之间,满目哀伤抬头,却见了站于门外的刘慕,他抿唇未语,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她脸色又瞬间恢复常态,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她不知道他怎么会来了,或许是因为听着这箫声来的,遂抬头对他莞尔一笑,放下手中的紫玉箫,迎他进来,撩了袖给他斟了杯茶柔声道: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恩,周边的小国派了使节来,这些日子忙着处理公事,也没空过来。”他说得平淡如常态,没有什么纰漏,落葸也不过随口问问,却听他如此说来,点点头淡淡的笑了下并未说什么。   刘慕坐在桌案边,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平静而缓和,仿佛方才她满目伤痛欲绝的那一刹都是他的幻觉。   “再过几日便是元宵,我们出宫去瞧瞧吧,许久没有看过花灯了。”落葸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道,她从未好好的与他过一次元宵,这是她一直以来的遗憾。   刘慕看她一眼道:   “你想去,我便陪你。”一句淡淡的话语却让她的心猛地抽动了下,身子一颤,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地坐着,都没有说话。   夜色渐染,月色被浓雾隔断开来,像被撕扯的心绪一般,纠缠难分,寒风突起,打折了院中的花枝。   “夜色已晚,睡吧。”刘慕突然开口道,她身子一颤似猛然惊醒一般,勾了勾嘴角笑了,亦如夜间盛开的玉昙。   “刘慕……烨晟……”她喃喃地直呼他的名讳,忽地伸手搂住他的腰,眼中腾起一丝柔和的光泽,耳语如丝,眸中涌动着情思万千,像是要将他缠住。   他霎时明白她的用意,于是紧握住轻搭在他腰间的手沉静道:   “这几日劳累得很,恐怕……”   落葸挑眉看着他道,心里一阵凉意,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她亦觉得甚是讽刺,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却也似没听见一般,一手轻轻一抽,解散了刘慕腰间的玉带,一手绕上他的脖颈,轻笑着在他脸颊印上一吻,她眼中似燃起了一团小小的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的心,勾住他的眼光让其丝毫离不开她。   刘慕身子一僵,微叹了口气,手一用力便将她搂进怀中。   山雨欲来,轻摇花枝,月影浮动,独照红壁。   他紧紧的贴着她,像是积蓄已久的情绪瞬时爆发,夹杂着如岩浆一般的滚烫,灼伤着她每一寸的肌肤,他俯在她颈间微微呻吟,他的吻夹杂着情欲慌乱地落到她身上,仿佛要在每处都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落葸扬了扬头,紧紧抓住他的坚实肩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皮肤,看着他额边沁出的汗水,不觉勾了丝苍白的笑容,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在枕间,那一瞬,她的心里蔓延起无可填补的巨大的悲哀与空旷,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从此以后便不会再属于她,这个她深爱的男人,这个曾经和她经历了生死的男人!她所关于他的一切回忆将与她远去,从此或遗忘,或消亡。   139.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第一百三十八章 决绝而别——不是结局的结局   南昭京都元宵之夜格外热闹,自城门关外每一条街巷都以红绸串起了大红灯笼,丝竹管弦之音弥漫城中,热闹非凡。落葸着了一身淡粉色的裹胸裙,外套月白色缎锦绒领夹袄,腰间依旧系着那块紫晶玉,她正拉了穿着平缎青衣的刘慕穿梭在街道上,似民间的寻常情侣一般四处凑着热闹,对联花贴,胭脂香粉,玉珠金钗,书画字帖都兴致勃勃的依次看了一遍,虽然不及宫中制作的精致,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民间特色。遇到人多的地方,刘慕便将她拉在身后,用身子挡住前方推推攘攘的人群,落葸出众的美貌和刘慕凛冽的寒俊引得路人频频回望,看着这对惊如天人的俊男玉女,无数目光惊诧间有着羡煞之意。   一阵脂粉之香扑鼻而来,抬眼望去,竟是当日栖身的藏娇阁,依旧一派是香姿馥郁,管弦四起的景象。   “画中人,梦中事,一纸相隔,却是千年同心志。”落葸霎时感慨万千,记忆涌现,不觉当日藏娇阁内出题的诗句脱口而出。   “笔缠情,墨牵魂,书画诗文,共留万代清风姿。”刘慕自然地接道,似是极为顺口。   “你知道?”落葸惊讶地问道,目光有些动容。   刘慕微微颔了额,眼中略带了笑意。那是他生命中印象极为深刻的一夜,后来才知晓颜瞿要找的如玉才子和他遇见的箫乐知己竟然是同一个人。   忽见了路边有个布衣小童提了许多花灯,是各式的花型和鸟兽动物,神态逼真,栩栩如生,做得甚是精致,落葸便停住了脚步,侧头细细看那些花灯。   “公子,买盏花灯送给姑娘吧。”卖灯的布衣小童扬起纯真的脸庞对刘慕道。   刘慕看了落葸一眼,点点头,挑了只燕子形状的灯递到她手中,拿了锭银子递给小童道:   “不用找了。”小童连道了多谢,便蹦蹦跳跳地远去了。   落葸对刘慕微微一笑接过了燕子形的花灯,如小女儿般福身道:   “多谢夫君。”   刘慕握紧她的手,淡淡问道:   “知道为什么送你燕子形吗?”落葸摇了摇头看着他,刘慕轻叹一句道:   “燕子类鸢,鸢飞有时……”这时空中突一阵巨响,烟火绚烂升空,掩去了刘慕的后半句,“我知此生自由是你要的。”落葸也未在意,只兴奋地拉着刘慕袖袍,指着空中绽放了明亮的焰火笑得纯洁明媚,一簇一簇的,错落有致,映着她的脸颊,宛若玉瓷上映了彩釉之色,透着一种明亮的华美。她望着烟花,刘慕却望着她,她的侧脸深刻的映在他的眸中,烟火之美不及她一分一毫,可是她却如同烟火,惊世而现,却稍纵即逝。   烟火过后,远远见了湖边停泊着雕梁画栋的彩釉船坊,落葸便道:   “我们去船上坐坐可好?”刘慕微微颔了额,任她拉着袖袍上了船坊,两人选了一间靠水厢阁坐下,夜色漫迷湖水,波纹细细微荡,丝弦靡靡之音,犹如绮丽的花朵在这夜矍烁盛开。   落葸轻轻扣了木桌对船坊的伙计道:   “给我准备紫砂壶和开水来。”伙计连忙应声去准备,落葸则变戏法般地从袖间掏出一个粉色锦袋,是那日玉珏留予她的。   半晌之后,她将盛满的杯子递到刘慕面前幽幽道:   “曼陀罗花茶,我最喜欢的茶,知己品茶谈心,玉珏走后,我也许久没喝过了。”   刘慕轻抿了一口,只觉茶味清晰未淡,花之芬芳便萦绕齿间留香,回味悠长,便轻声赞道:   “是茶中尚品。”   他神色悠然地品着茶,眉眼安和而宁静,宛若一方深潭,抬袖扬眉,抿唇静思,举手投足之间始终是透着一股王者之气。   落葸笑笑轻声道:   “难得你也喜欢。”   “爱屋及乌。”刘慕淡淡道,落葸一怔,笑意不减,略有深意的看了刘慕一眼缓缓道:   “朝朝花迁落,岁岁人易改,今日扬尘处,夕时为大海。”她每一字都说得甚是清晰,犹如耳畔的念诉,而她的样子则渐渐在他眼中模糊起来,她柔柔的笑绽放在这夜里,惊落尘雪,那是就算这一世殚尽都无法忘怀的笑容。   落葸看着渐渐沉睡过去的刘慕,拉过他的左手轻轻握着,他干燥而脉络清晰的掌心传予她厚重的温热,蔓延至心,流遍全身。   而她终轻叹一声,将碧玉丝带解开,放在了桌案之上,突而又轻展了笑颜,带给他此生最后的美好记忆,留予爱情最完美的结局,这是她离开前唯一想做的事情,她亦要他记住她,无论今生来世都要记住她。   落葸回望了他一眼,他清冷略带寒意的轮廓顿时在眼里模糊起来,终于化作内心深处的一道落影。她袖中的手紧紧地握起,心一横挑开船帘头也不回走了出去,她亦知晓天亮之后福安自然会来寻他。   湖岸边一身黑袍的拓跋傲扬临风而立,他收到玉儿的信鸽后他便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务,即刻返回南昭,只要是她有事,他定会不顾一切的出现在她面前。   他看了落葸一眼,将披风予她系好道:   “上马罢。”落葸点点头,轻身一跃上了马背。   两人绕过元宵深夜稀稀落落的人群,直向南昭关外而去,   “颜兄,谢谢你。”她轻声道,她还是习惯如此叫他,在她眼中他亦不是北朔的君王拓跋傲扬,依旧是曾经那个携她把酒言欢,畅叙情怀的将军颜瞿。   马驰到关前时拓跋傲扬突然放慢了行进的速度,低声问道:   “你可会后悔?”   “也许会,但是那是以后的事。”落葸回答得坚决,表情淡然自若,连眉都未抬一下,似是没有什么要紧。   “那便好。”拓跋傲扬一扬马鞭,驰马冲出了关外。   落葸回头望了那远去的南昭京都的关外牌匾,心里的滋味万千难言,终于她还是离开了,这是不属于她的南昭京都,而无论她回来多少次,她终究还是会离开。人的一生不过是遇到,堪破和放下,她终于想通,她的人与心都无法被禁锢在后宫之中,她没有心思为了留住君王一眼的凝视而费尽心思的去争斗直至两败俱伤,她不能让她的子孙生活在争夺皇权的水深火热之中,她更不能委曲求全,带着伤痕累累的心与她深爱的人日日相对终归无言,她不想因爱生怨,因怨生恨。她是如此决绝的女子,如若不能唯一相守,那便放手离开,她爱刘慕,可是更爱自由,他不能予她的,她便自行去寻。   刘慕,你我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她转过头拉紧了身上的披风,手轻盖上自己的小腹,微扬了嘴角:而你终留于我的,是足以回味一生的记忆,此生无怨亦无悔。   ——正文完——   140.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冷清霜番外——宛若清霜冷(一)   我是冷清霜,是南昭王朝翰林院尚书之女。不知为何,我自小性子就很是清淡,不愿与别人交谈,包括我的爹娘。我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也没有朋友,我亦是生活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整整十年。   而在我十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宛若一阵清风,让我原本平静的生活荡起了一丝涟漪,那是一个看上去和我一样冷清的人,但他的冷足已令人寒彻心骨。   只记得那日我爹带我入宫去给皇后请安,出来时爹却被皇上叫了去议事,我便独自去院子里玩耍,突闻一阵箫声传来,那箫声甚是悠远,若鹤过苍穹般轻盈,若月映深潭般宁静,若雨洒亭轩般淅沥,我不懂音律,但这箫声却有一股吸引着我的力量,让我随着箫声寻去,直至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远远的便见了一个身着锦袍比我略大些的男孩在湖边立着,他见了我,便停了下来,用犹如寒冰的眼神打量了我一阵才冷声道:   “你是谁?”   “我是冷清霜。”我抬头老实地答道,不知为什么,我想开口与他说话,也想告诉他,我叫冷清霜。   “倒是个清淡的名字。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看了我一眼冷冷道,我指了指他手上的箫,示意是因为听到箫声才来的,见他未语,我便偏着头问他:   “你又是谁?”他用冷冷的目光扫了我一眼,并未答我的话,袖袍一扬便自顾转身走了。   后来我被一个稍比他年长一些的叫福安的侍卫带了出来,几番打听才知道他是南昭的二皇子刘慕,二皇子,喜欢音律的二皇子,性子冷淡的二皇子。   刘慕,刘慕……那时候,我虽然小,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男子必定是将影响我一生的人。   再次见他时,却已是多年之后他的成亲喜宴之上,是他与西域返回的儆王之女落鸢公主的成亲喜宴,我没见过那个公主,听爹说是一个如玉般的女子。抱得美人归本是可喜可贺之事,而他却依旧是那副冰冷冷的样子,那眉目间却磊落出好看的轮廓,犹如山崖壁石雕刻出的冷峻之态,傲然似云间青松,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将喜服穿得挺拔而轩昂。我主动敬了他酒,他似是已不记得我是谁,淡淡扫我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那时候我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展颜,能让他的目光为之停留。那时我方才知道吸引我的并不是箫音,是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如同中蛊一般,在这多年后的相见,让我再也无法将目光从这个男人身上移开。那夜我便暗下决心:今生今世,我一定要嫁给他,一定要!   后来我爹对我提及婚事,我却对爹说我要当二皇子的侧皇妃,爹深深看了我一眼道:   “你是我堂堂翰林院尚书千金,怎可当侧室?此事不作议,你的婚事爹自会安排。”他立马就拒绝了,也并不理解为何我第一次开口要求他的事情竟是这样的荒谬。   “爹,两位皇子都已经婚配,若是将来二皇子继承大统,女儿说不到还会助您一臂之力。”我淡淡的说道,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不爱权利,为了权利连儿女都可以不作顾忌,这是我深谙的道理。   翰林院尚书,我的爹,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才缓缓道:   “清霜,这事日后再议,二皇子和二皇妃去了鄂首,还未回来。”   我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门,他去了鄂首,是与他的新婚皇妃一同去的?我勾了丝冷冷的笑,扬袖走了。   后来,他回来了;后来,他来过尚书府一次;再后来,他求皇上赐婚,将我许配于他。我从未真正的开心的笑过,那一日我却笑了,笑了整整一日,我着了最美的衣裳,在满是荷花的庭院旋转着飘然起舞,霓裳羽衣,风吹荷动,连并着我的快乐蔓延开来。   我知道大婚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抛开了女子的含蓄与矜持,我竟迫不及待地渴望那一天的到来,我脑中不停想象当他挑开盖头看着我时会是一种怎样的表情,他会不会出乎意料地冲着我笑?而真正到那一日的时候,我所幻想过的场景并未出现,甚至他连盖头都未曾挑起,当我听到脚步声,我袖袍中的手紧张地抓紧了袖子,他似是站着没动,耳际一阵风过,只觉肩上一痛,眼皮异常沉重,后来的事情便没有记忆,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他坐在桌案边神色淡然地品着茶,见我醒了只面无表情地冷冷道:   “换衣服,同我去宫中给父皇和母后请安。”   请安过后,他带我去了天宇慕心阁,那是他的住所,当然在天宇慕心阁我见到了李落葸,她着了一套百褶鸢尾裙,一件水色玉带坎肩背心衬出了她姣好的腰身,她比传闻中的更加风华绝代:肌肤如玉瓷,眸中万波荡尽,浩淼烟波之中只存了辽远和广博。她莞尔对我笑着,依礼而待,不知是假装还是如何,从始至终她脸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不见得她对刘慕有多上心。   一开始我一直弄不明白刘慕对她的感情,因为当初他们成亲时依刘慕的表情来看他并不开心,可是当他带我去见她时,他的眼神竟生出了隐隐地不忍,而那丝不忍却勾起着我内心的疼痛,女人的知觉告诉我,刘慕对她的感情绝非一般。而究竟为什么会这样,自他成亲以来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让他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而在他的生命中我所缺失的那些时光又怎么样来补上?   自天宇慕心阁回到清月阁后,刘慕将我叫道身边,看了我半晌便直接道:   “你亦知你嫁于我只为联姻,我可以给你选择的权利,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冷家想要的一切,包括你将来的自由或者你想要的权利。”   我怔怔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原来他竟是这样认为的,他亦认为我对他尚且只有利益的关系,不过又如何呢,只要留在他身边,他所要的,我亦会帮助他得到!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的与他逢场作戏。   141.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冷清霜番外——宛若清霜冷(二)   后来北朔边界突起了战乱,刘慕请战去了,我知晓李落葸有了身孕便主动去照顾她,到不知道在刘慕离开之前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眉间含着微微的痛楚,而身子似是极其的虚弱。她开始对我很是防备,随着日子的推移她的心中倒也是减了几分戒心。我甘心去伺候她,只因为她肚子里怀的是刘慕的孩子,若是孩子有什么事情,刘慕定是很难过,我不愿意见他皱眉心痛的样子。   而战争开始之后,南昭这边竟然打探不到关于鄂首边界的所有情况,也没有消息从战场传回,大臣们纷纷猜测天宇军定是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局面,直到那日我去看李落葸,她独自一人站于楼阁之上,那背影看上去甚似寥落,她回头接过我递予的披风,眸中透着深深的忧愁,似雾气氤氲其中,难以看清眸底,我望了她的小腹一眼没有同意。   “算我求你。”她眼中浓雾急速蔓延开来,那是不管如何掩饰都无法藏住的担忧,漆黑如石的眼里蒙上了一层灰暗,神色却甚是坚决,那时候我方才知道她对刘慕的爱并不少于我,她为了他可以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心里不禁对她起了敬佩之意,我看了她半晌后才道:   “你真的如此爱他?”   “是。”她回答得毫不犹豫,其实这是我能猜到的答案,可是还是忍不住要听她亲口说出来。   之后我便助她在皇帝面前演戏,在她走时我将尚书府珍藏的至宝赤炎甲给了她以作防身之用。   数月之后我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南昭二皇子刘慕为掩护天宇军而阵亡。那一刻我竟然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我没有哭,只是将自己锁在房内,不愿睡觉也不愿吃任何的东西,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刘慕死后南昭军队就夺回了鄂首,我不知道李落葸是否还活着,我也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我只知道,没有了他,我的人生虽然还很长,可是在他死去的那一霎就已经结束了。   后来爹来看我时,我已经病窝在了榻上。   “孩子,你这是何苦……”他脸上有着皱纹沟壑,深深浅浅的密布着,一双老花眼有了浑浊之色,他握着我的手竟有一丝颤抖,那一刹那,我觉得他其实是疼爱和关心我的,我勉强撑起一丝笑容道:   “爹……”他的身子明显地一颤,微微颔了额,将一封信递与我手中,我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心里猛地一惊,抬起头满目惊讶地看着爹。   他点点头低声在我耳边道:   “他还活着。”我的眼中的泪水霎时绝了堤。   我听说李落葸成了北朔的皇妃,而南昭皇帝却昭告天下二皇妃落鸢公主已经病故,我不知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渊源,在大皇子妃诞下皇孙刘岄后皇上就病重了,这看似平静的南昭朝廷实际上已深藏暗涌,我唯一知晓的是恐怕这天下要变了,刘成,的确是个可怕的人物。   刘成提出要择日登基,爹与一些老势力的大臣在朝中极力地反对,刘成采取一系列行动压制终无果。刘成似是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中,也没有特别派人监视我,我便借以二皇子遗孀的身份得到了不少可靠的消息,都以极其隐秘的方式传送给宫外的刘慕,那时刘成的登基日子已经定为八月二十五日,还邀请了北朔的拓跋傲扬皇帝。   我知晓,他快要回来了。   当我再见他时他依旧是一脸的寒意,低声对我道: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瞥见了他眉间似曲壑一般的疤痕,身子不觉微微颤了一下,而他神色淡然无比,不带丝毫的情绪。   “一切小心。”我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淡声道,他略略点了头,又轻声道:   “落葸她……”   “我对玉儿交代过了,只要她一回天宇慕心阁,便带她来清月阁,到时你就能够见到她了。”我说的淡然自若,他心中重要的人终究还是李落葸,他的目光动容是为她,他的深切思念是予她。   刘成将要登基的时刻,李落葸果然回来了,与拓跋傲扬一同来的。而拓跋傲扬却没有着急着公开她的身份,我不知道她若是知晓刘慕还活着会有怎样的情绪,而她又将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刘慕的面前?后来才知晓对于这点我确是多虑了,刘慕根本就不在乎她如今的身份,生死契阔,她一生一世都是他认定的妻,所以旁的人怎么样说,对他来说亦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在一场血雨腥风之后,刘慕终于成功的登基,南昭的烨晟皇帝,慕年开国,一派胜景。处理了开国前的一系列事务之后,朝中的老臣开始纷纷上奏章进谏建立后宫之事,可是他却驳回朝中老臣的奏章,对建立后宫和立后不作应答。我知道他心里皇后的唯一人选只有李落葸,可是她不能,她的身份不被天下所认可,他却不愿有丝毫负她,才一推再推。   万般无奈下,我只能去找李落葸,我告诉了她目前大概的情况希望她能去劝刘慕,她只淡声说她会权衡,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去找刘慕,那时我更加惊叹于她的心胸与气度,我知道她并不是不在乎,而是站在了大局的那边。   142.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冷清霜番外——宛若清霜冷(三)   我册封皇后的那夜他没来,我知道他是去找李落葸了。我身着这一身皇后的正服,住进了淑玉殿,却发现其实它并不是属于我的,我是他身边权利最高的女人,可是与他并肩而立的却不是我。李落葸曾经问我甘不甘心,我知道她其实是问我甘不甘心做她的替身,我以为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可是,当我独自面对着这露水深重的寒夜时,我才发现,我是不甘心的,我该为了自己争取,也该为了冷家争取!我已经输了我的心,已经不能再输了!何况以李落葸的性子她绝不会甘愿被囚禁在这后宫之中,她是落鸢公主,她不会当北朔的鸢妃,也亦不会当南昭的鸢妃,鸢,本来就是该飞翔在天空的,或许将来她会感谢我,帮了她一把。   翌日我便叫福安找了刘慕到淑玉殿来。   他来时没有理会我的行礼只扬袍坐在了桌边,冷声问道:   “有何事?”   “臣妾只是想见皇上。”我看了他一眼,福了福身子回道。   “朕封你做了皇后,你还不满意?”他挑眉看着我,语气中有一丝寒意。   “皇上,那么久以来您难道就没有看见过我真正的心意吗?”我抬眼望着一字一顿道。   刘慕看着我,眼神极其阴冷,   “你急匆匆地找朕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看着他,微微露了笑意,或许他也从没见我笑过,就像我也没有见他笑过一样。我看见他目光微微怔了一下,又随即恢复了常态等待着我定的下文。   “皇上,你真以为你可以和李落葸长相厮守吗?你有了这南昭的江山,还想要佳人吗?皇上可听说过江山和美人不能同有,否则美人似祸水,国家必定灭亡。”我的声音轻轻的,但我知道对他来说一定无比的沉重。   刘慕抬眼看我一眼,静默了片刻才淡淡道:   “皇后,你逾越了。”   我以一种绝对坚决的态度低声道:   “皇上,李落葸不会留在你的身边的。”   “你要如何?”他听此脸色巨变,猛地抓住我的手腕,腕间传来丝丝的疼痛,他却没有丝毫要减弱力道的意思。   “我只是一个女子,能对她做什么?只是您应该让她看清楚眼前的事实,是不是她所能接受的。”我缓缓道,刘慕面色微怔,却无比阴冷,我微握了拳沉静道:   “皇上,您真的要将她逼死于这宫中吗?她现在即便现在因为对你的感情而留下来了,有一天她也终究会走。她若鸢,亦渴望自由的天空,您折断她的翅翼将囚禁于这深深的皇宫与当年她在拓跋傲扬的宫中受的煎熬有何不同?她现在是爱您的,可是她终有一日会恨您,会怨您……”   “住嘴!”刘慕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颤抖,却终于没有落下来,只是握紧了拳,指关节用力得发白。   我一扬头丝毫不畏惧地望着他镇定道:   “皇上,您若愿意抛下这万里江山跟她走倒也无妨了,可是皇上您能吗?”   刘慕看着我沉默了半晌,放开我道:   “朕不能。”   他怎么能,刘成已死,玉珏离去,他是刘家唯一的血脉,他走了,这偌大的包袱谁来背,想必定会天下定又要陷入混战之中,为了这刘氏的江山他不能走,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他亦不能走。   我挑眉道:   “若是不能,何不给她选择生活的一个机会?”   “给她选择生活的机会?”他疑问道,眼中起了一层清浅的薄雾。   “若皇上不专宠于她,不时常出现于她以情感来缓和她追寻自由的心,皇上你想知道亦会如何吗?”   我问道,他皱眉想了片刻才道:   “朕不知。”   “皇上,放开手吧,你若是紧握着她,她有一日便不会再属于你了。真正的爱一个人是远远看着她快乐,而不去打扰,也不能让对方因爱的痴念而困惑,真正的爱一个人是给她自由,成全她去追逐她的梦想。放手,也是一种爱,而这样的爱,才是至高无上,超越世间一切的爱。”我的每一个字每一句都说得缓慢而清晰,刘慕以惊讶的目光扫过我,脸色渐渐缓和了,他终轻叹了一口气道:   “她爱朕,也爱自由,朕却不知道她终是要朕,还是要自由。你说的没错,朕要给她选择的权利。”   我微笑地点了点头,叫了宫人来伺候刘慕更衣,今夜是他第一次在淑玉殿歇息,我知道他心里是想要一个皇嗣,迫切的想要一个能够继承帝位的皇嗣。   之后他真的没有再去天宇慕心阁,我便吩咐我的贴身丫鬟临秋故意透露四位贵妃的消息给玉儿,说若兰是皇上钦点的。这样一来即使她再坚毅便也会有一丝动摇了。还命了宫人将金銮殿到天宇慕心阁的小路径封上,一个君王要走小道实是不合规矩。   而天气微凉,我的心情却日益忧郁,今日总是反胃,吃不下东西,又特别嗜睡,刘慕瞧我如此便叫了御医来为我诊脉。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有了身子,已经一个多月了。”听闻此语,我面色释然,抬头望了刘慕一眼,他也正看着我,微颔了颔额道:   “好好休息。来人,吩咐膳司房为皇后调配安胎膳食。”   “谢皇上。”我低眉道,日后他便日日来看我,却是守着我,夜间在烛台下处理奏章,我躺在塌上看着桌案边的男子,心里一阵安宁,他陪在我的身边,而睡意袭来,眼皮便沉重了许多,便渐渐合了眼,半夜醒来,却依然见了微暗的光摇曳着,他却已不在桌案边,我撑起身子探身看去,月洒窗阁,他手中握了一根碧玉丝带静静地端详着,眼中流溢出无尽的温柔,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他待我有礼却不温柔,而此时的温柔情怀竟是对着一个信物,霎时觉得人生讽刺,一阵疼痛自心间传来,我轻轻地躺了下来,而这夜却再也没有睡意。   而过后小国的使节却纷纷来访,一连两月刘慕都忙得不可开交,过了些时日,等我微微显怀的时后,刘慕终于有了空来看我,我便买通刚来的小太监假传皇上旨意让落葸来金銮殿侧厢,她亦应该亲眼来看看这清晰的事实,同是身为帝王的女人,她也应该有我这样讽刺的疼痛!   143.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冷清霜番外——宛若清霜冷(四)   元宵之夜,李落葸要求刘慕与她出宫。这是她最终的选择?我心里尚且明白了几分,只对福安吩咐道:   “天亮后去寻皇上。”   清晨微亮的时候,我在天宇慕心阁门前等他,我知道他定会先来这里。不一会儿远远见了一个轻如落叶的身影,风扬起他的青色衣袍,偏偏倒倒,丝毫不见往日的气宇轩昂。   而我终究是没有见他如此神色,如同失了魂一般,眉目低落,褪去了往日的寒意,眸中如一片难以见底的深渊,漆黑得没有光泽,单薄的唇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因为干燥而有些开裂,全身的力气似乎中用于握紧手上那根碧玉色的丝带。   我站在阁门内,怔怔的看着他,他连看都未看我一眼只一把推开我冷声道:   “出去!”   我被他一推,后背猛的撞到了门阁上,一个重心不稳却往后仰去,我下意识的用手护住腹部,眼看就要重重地摔倒在地,却适时被一双手扶住,我侧头见了是福安,对他微微颔了额,而背脊却传来一阵深切的刺痛,一直蔓延到心里,回过头看着刘慕使劲甩上的阁门,眼中溢出了泪。   一日一夜,他没有出来过,也没有人敢进去。   而我也只是静静地呆在门外,他不吃不喝,我亦陪着他不吃不喝,而终于福安也看不下去才对我拱手道:   “皇后娘娘,为了您肚子里的皇嗣您还是回淑玉殿吧,这么陪着也不是办法……何况皇上他……”我勾了勾嘴角对他摆了摆手打断道:   “我没事。他心里一定很恨我,若不是我劝他的那些话,若不是我故意做那些事,或许如今李落葸并不会走。”我淡淡道,可是哪怕他恨我,我也不后悔。   福安听后看了我一眼缓缓道:   “皇后娘娘不必自责,我方才问皇上要不要去追,他说不要。他出宫前就特意叫我派人放松关外的戒备,我想皇上他是知道落葸姑娘会离开的,知道她下了药,也是心甘情愿喝进去的。皇上……是……愿意放她走的……”   我惊讶地看了福安一眼,没有说话。   这样一直熬到了第二天夜里,刘慕才从推门出来,他见了我,先是一愣,之后缓声道:   “我陪你回淑玉殿。”   仿佛元宵之夜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他依旧是冷漠沉然的刘慕,或许说是南昭众人仰视的皇帝烨晟。   刘慕勤于政事,联合北朔亲自领兵出征将四周小国全部吞并,增添了南昭四周的版图。   而整个南昭自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繁荣而昌盛。他时常来淑娇殿,也依例宠幸过四位贵妃,来年的七月,我成功诞下皇子,我给孩子名为敛,内敛而生,取谐音刘敛即留恋。   他听到这个名字时,眼中微微的闪过一丝光泽,却抿唇沉静了良久。   整个宫中没有一个人敢提起李落葸这个名字,她是似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被淹没在了时光的深处,可是我知道在刘慕的心里她依旧是清晰存在的,他时常良久凝视着左手系着的那根碧玉丝带,他时常去了天宇慕心阁一坐就是一整夜,有时会听道悲戚的箫声自里面悠悠传出。我知道即使她离开了,也始终以记忆的方式活在他的生命中,他一直在爱着,以他自己的方式永生永世的爱着。   我知道在此生之余他会是个好皇帝,是个好夫君,更是个好父亲。可是我内心却无比清楚,早在那夜之后,他的心已经死去了,随着李落葸的离开,彻底的死去了。   144.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番外人间有味是清欢(一)   十五年之后。   西域的雨玉城近郊。   一座宅院深邸隐于盎然的绿意之中,翠竹相称,兰香四溢,梅枝曲壑,菊冠群芳,独立飘然之气氤氲其中,座落人世又仿佛与世隔绝。   宅院的书阁之内,一个貌美的少妇正提笔而作,挥毫之间宛若行云流水,又恰似一览苍穹,世间的万千气都韵跃然纸上,呼之欲出。她从始至终都带着淡然的微笑,抬手落笔,挥洒自如;余锋急转,劲道有余;提袖收笔,绝煞古人;心绪静如止水,缓若平曲,胸中辽远之气可见一斑。   她突瞥了眼阁帘外挂着的那盏花灯,心里微微有些抽畜,而表情也再难以沉静。花灯上的油墨早已退去,在上面只留下泛白的浅浅的印记,是年岁的痕迹,也是用手细细磨蹭过的痕迹,再也辨不出了原先的模样。   十五年了,时间一去,就整整十五年了。每年的元宵她总会在这书阁中作画,而每年的元宵过后却总也舍不得将这破旧的花灯摘去。这是她的习惯,怎样都难以改变的习惯。   热闹的雨玉城中一双儿女正并肩而行,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男孩眉目间始终透着冷峻,一身绿衣的女孩在旁拉着男孩的衣袖笑靥如花,蹦跳之间,腰间的紫晶玉佩与长命锁叮咚作响。   “李瑾承,你怎么老是呆呆的不说话?”女孩嘟着小嘴瞥了眼身边的男孩笑道。   “叫哥哥。”男孩冷声道,他从来都是这副样子,不知道这呆字从何说起,难道要像这小丫头一般的又跳又闹吗?   “你也只不过比我先出生一会儿而已,准确来说咱们是一前一后来到这个世间的。”女孩啐他一口,扬扬眉说道。   “李瑾瑜……”李瑾承无奈道。   瑾瑜得意地仰头看着他,对他吐了吐舌头自顾自地走在了前头。李瑾承眉峰微微皱起,他每次总是拿这个诡计多端的小丫头没有办法,如果不是娘亲说今日是元宵,要他带妹妹上街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带上璟瑜的。而不知是何故,每年的元宵娘亲都不会出门,只是在阁中作画,也不许人打扰,也未见停歇,如同中了蛊一般。   李瑾承冷着一张脸跟在瑾瑜身后,目光却丝毫不敢离开她,突见了前面人群拥挤便一把将瑾瑜拉过来挡于身后冷声道:   “小心!”   “那边有好多花灯,我们去看看吧。”一边说一边还晃着他的袖袍,脸却向着远处人群中缤纷五彩的花灯,五彩飘摇的,似是把她的魂儿都招了去。   李瑾承看了眼瑾瑜极度兴奋的脸,表情淡淡道:   “不行,这里人多,莫要乱跑。我们逛逛便回去了。我给你买桂花糖。娘亲交代过,不可凑热闹,也不许往人群里面窜。”   “我就想去看。哥哥……就这一次。一次好不好?”瑾瑜嘟着小嘴,摇晃着李瑾承的衣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年年都不许人去凑热闹,太憋屈了。   “不行。”李瑾承瞥了一眼瑾瑜斩钉截铁的说道,瑾瑜瞪着大眼睛看着李瑾承憋红了脸过了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   “那……你给我买桂花糖。”   “走吧,在那边。”李瑾承扬袖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巷。   “可是,我走不动了。你去买来给我,我在这里等你。”瑾瑜指指自己的脚,笑得娇憨而可爱,眼里存了楚楚可怜之情。   “不行……”李瑾承摇了摇头。   “可是……人家真的走不动了。不信你看!”说着要将鞋子脱了下来,李瑾承赶忙拦了她道:   “我去便是了,女孩子家的,怎么如此不重礼数?你呆在原地,不许乱动。”   “嗯嗯……”瑾瑜连忙点头答应。   李瑾承无奈地看她一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145.第六卷 无花风月人婉约-番外人间有味是清欢(二)   李瑾承将买好的桂花糖放在怀中,而抬眼望向早就不见瑾瑜身影的街对面脸色一霎那间变得苍白无比,单薄的唇线略微勾起丝寒意,足足愣了好一阵才从牙缝挤出两个字:   “可恶!”   瑾瑜躲在药膳房的木门后边,从微阖的门窗缝隙中看着满脸寒意的李瑾承快步从街的一头绕到了另一头,来回绕了几次不见她,才又向两人来了的方向走去。瑾瑜心里暗自偷笑,她知道瑾承没有耐心细细找她,一定是回去告诉娘亲了。而到时候说是脚踝疼痛难忍,叫药铺的先生看了去,他不是也没认真寻她嘛?娘亲定也不会责骂她,想着得意地笑了笑,从药铺里探出了身子,向方才卖花灯的摊位走去。   “老板我要这个。”瑾瑜偏头指着一个燕子形的花灯道。   “小姑娘,对不住了,这盏花灯这位爷已经付了钱了,你去别处看看吧。”花灯老板指着旁边一位中年男子道。   “可是我就是喜欢这盏。燕子类鸢,就喜欢这盏。”瑾瑜嘟了嘟嘴道。   “这……”花灯老板神色有些为难。   “你喜欢便拿去吧。”突闻了一个略带寒意的声音,方见了另一个月白袍锦衣中年男子自他身后走出,他细细了看了看身前的瑾瑜,眼中有丝许难以言明的情愫。   瑾瑜抬头望着月白袍的男子,心里一颤,往后退了一步,将袖口绕了绕没有说话。   “小姑娘,我家爷说了,这灯便送你了。”那个中年男子看着瑾瑜不动又重复了一遍道。   瑾瑜目光微闪,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道:   “那请公子转让给问我吧,我不能平白无故的受人之物,士者无所,物亦非物,是情也,无功受物,非拖欠也。”   男子目光微一怔,抿了唇未说话,转眼扫了一眼瑾瑜,瑾瑜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冷峻的中年男子。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理解。”月白袍男子淡淡道。   “这些都是我娘亲教的。”瑾瑜回道,小手将一粒银子递给了中年男子。   “你为何一个人在此?你的爹娘呢?”月白袍身边的男子自问道。   “我……和哥哥走散了。”瑾瑜一霎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可记得路?”月白袍男子问道。目光柔和了一丝。   瑾瑜点点头,月白袍男子淡淡道:   “送她回去吧。”   “二爷,福安送她回去。”中年男子拱手道。   “一起走便是,也正好随处逛逛。”月白袍男子道。福安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望向刘慕。刘慕低了眉,没有说话。   瑾瑜无奈地吐吐舌头,眼前好心的两人也没问问她的意见,就要决定送她回家了。而她倒也不忍生,便过来拉月白袍男子的手,触碰到她的小手时,月白袍男子身子微怔了一下,却也没有拒绝,任瑾瑜牵着他。   瑾瑜拉着月白袍男子在前面带着路,一行三人穿过热闹的街市,在一座居民宅院门前停下。   “思慕轩。”月白袍男子勾了勾嘴角,觉得这名字甚是有意思。思慕,思慕……嘴角噙了一丝笑,真是如此巧合?   而走进院落,见了四方丛生的银杏与梧桐,还有布满庭院的各种名贵兰花,想这宅院的主人倒也是个风雅之人。   “娘亲,娘亲……我回来了。”   “瑾瑜,你这丫头。跑哪里去了,你哥哥到处寻你不见。”少妇微微蹙了眉道。   话才刚问出,见了跟在瑾瑜身后人的容貌,瞳孔一阵收缩,整个人却呆立在原处,抿了唇没有说话。   整整十五年了,当日拓跋傲杨带她出了南昭,她便回到了西域,本以为这些年已经平静了,可是再见他时,还是会让她的心绪如此急剧起伏,十五年前的记忆缓缓涌出,胸中翻江倒海,心疼得令人窒息。   而他竟然无比轻松的带了略微的笑意,怔怔的看着她,亦如当初之日。   刘慕随即目光扫过旁边的一双儿女,眼中的神色更加复杂。   “爷,我在外面等你。”福安拱了拱手便退下了。   “娘亲,这位爷是瑾瑜方才……”瑾瑜刚想说话,却被李瑾承拉了过去道:   “娘亲,我带瑾瑜下去了。”   看着一双小人走远了,落葸才淡淡地道:   “皇上,君民有别,你还是请回吧。”她的神色恢复了沉静,这十多年来她的内心早已安和而放。   “李落葸!”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冷声喝道,眼中透着寒意,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透她的心,半晌才一字一顿的沉静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孩子不是你的……”   “他们今年十五岁。是十五年前元宵前的那个夜晚……我记得,我都记得……”   “知道又如何呢,他们姓李,与你无关。”   他一把揽过她,将她紧按在怀中柔声道:   “落葸,我很想你。拓跋傲扬当时肯带你走,又怎么会不肯告知我你在哪里?”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她还是如此的沉醉这片刻的温柔,她身子一软下巴便抵在他的肩头,整个人滑入了他的怀中,微合了眼虚弱道:   “为什么要来?既然要来,为什么现在才来?”   刘慕紧了紧手臂,缓缓道:   “今生今世,誓不可忘。落葸,你那时终究不懂的是,我为什么不能放下江山。”   落葸心里轻轻一笑,她又何尝不懂,可是她那时候心里的委屈和渴望他又怎么能懂?她的手滑到他的袖中,轻抚着他系于手腕的那根碧玉丝带道:   “生死契阔。誓不可忘。我没想到,我们此生终究还会相见。可是刘慕,再见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过平白勾起你我心中的伤痛而已。”   “落葸,今日是敛儿的继位大典。”   “你……”   “如此,你还要怪我?还要怨我吗?”落葸心里一扯,略略摇摇头,紧了紧环在他腰间的手。他终究还是倾尽了他的所有来爱她了。   落慕萧萧,阳斜晖,此情可待。   院中的假山后面,两个孩子探着脑袋看着不远处的情景。   “李瑾承,他为什么会抱着娘?”瑾瑜晃了晃脑袋不解道。   “瑾瑜,你不是一直想有个爹吗?”李瑾承唇边勾了一丝笑意,一副果真不出他所料的神情。   “可是他与你一样冷,如果他要成了我爹,那我岂不是整日对着两块冰?”瑾瑜嘟了嘟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李瑾承听此便冷冷瞪了她一眼道:   “李瑾瑜!”   ——本番外完——   ---------   本书由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