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文由【罗小谨】整理、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请勿用于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庶女性福手册   作者:夜之夜   编辑评价:   洛清鸢安分守己地当着洛府的大家闺秀,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后乖乖嫁掉,以后相夫教子,凑合着过了。   可自打发现背后总有两道灼热烫人的目光后,洛清鸢就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这是一个关于披着羊皮的腹黑大灰狼采取各种手段诱捕纯情小绵羊的故事。   欢松的小正剧,人物刻画十分细腻,情节紧凑有层次感。   男女主人公之间的温馨互动尤能撩动读者心弦,读起来亦使人心情舒畅,十分愉悦。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宅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清鸢 ┃ 配角:席夜枫,洛清兰,刘明昊,席陌凌 ┃ 其它:庶女,宅斗,种田   ☆1、洛家小女   大宸国,乾元二年,新帝登基不过短短两年之久。   乾元帝正乃血气方刚、满腔抱负的年纪,拟定了一系列新政准备大展身手,然朝中一些老臣觉新政不实用,是以固守己见,还曾数次上表,望圣上三思、慎重决断。乾元帝隐忍不发,而这憋闷的一股子怒火终于在查证一件事后悉数喷薄而出,且来得气势汹汹。   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孙天官被查出收受贿赂、徇私舞弊,乾元帝大怒,下令革职查办。众人心知肚明,吏部尚书一事无非是皇上在杀鸡儆猴罢了,自此后的几个月内,接连有京中官员或因罪革职或外放为官。其中,真真个冤枉倒霉的要数文清阁大学士洛尹峰了。   “老爷,怎么会这样,咱们那可怜的兰姐儿可怎么办啊,没了娘家撑腰,那孩子又是个文静不善言辞的,若以后在夫家受了委屈,我们连面都见不上,哪里还能给她做主。”江氏嘤嘤哭道,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洛尹峰拍了拍她的肩膀,半搂着低声安慰道:“夫人莫怕,那忠勇侯府二房的小公子我也是见过的,是个铮铮好男儿,兰姐儿嫁过去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前两个月兰姐儿回门省亲的时候,他们不挺好?夫人你也是亲眼见了的。”   听了这话,再想到那个气度不凡的女婿,江氏的眼泪才慢慢收了起来,用指狠狠擦拭两下,闷声道:“既然老爷都这般说了,希望兰姐儿真能过得顺心如意。”话虽如此说,可一思及洛清兰的婆婆尤氏,江氏心就又立马吊了起来,忠勇侯府二房那家的太太性子最是刁泼难缠,根本不是个好相与的。兰姐儿性子文弱,哪里是那太太的对手,嫁过去后就算有夫君宠着,只怕在婆婆那也会吃了闷亏。江氏暗暗叹气,忽然想到一件事,又低声啜泣起来,抬头看向洛尹峰,蔫蔫道:“老爷,有件事你恐怕不知情,昨个儿——”似有些难以启齿,默了片刻才道:“刘节度使家的太太王氏亲自来了咱府里,道他家昊哥儿年纪还小,不急着成家,就……推了与鸢姐儿的婚事。”   “什么?!”洛尹峰猛地一瞪眼,“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江氏委屈地点点头。虽说鸢姐儿不是她亲生的,只她的生母梅姨娘早早便去了,这孩子从小养在她的身边,说一点儿不亲那是假的,没想到洛尹峰堂堂正三品文清阁大学士一经贬谪,素来交好的刘节度使都忙不迭地推了这桩好姻缘。那昊哥儿即便也是个妾生的庶子,但是于鸢姐儿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亲事了。这婚事当初虽为口头   约定,两家当初却是当了真的,约定等鸢姐儿过了十五便嫁过去。   洛尹峰听了江氏的话,先是一愣,然后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这桩亲事不要也罢,以后再为鸢姐儿寻一门好的亲事!我洛尹峰虽是个文人,也有自己的骨气!”   “只能这样了。”江氏红着一双眼接道。可她心里也明白,不久后这一大家子就要西下到西阳那混乱的边城,到时候再要寻一本好的亲事怕是比登天还要难。梅姨娘本是她的陪嫁丫头,当丫头时的名儿叫冬梅,平日里对她忠心耿耿,她怀孕期间让冬梅伺候着老爷,后来才由通房抬了姨娘,待诞下洛清鸢后便去了,说起来这梅姨娘也是个可怜人。   “老爷,这一去只怕要好些时日,我怕老太太的身子经不住这一路的折腾,您看这……”江氏面露难色,道。   洛尹峰听了这话,还未展开的眉头皱得愈紧,双手负背,来回转了两圈,才道:“这事我心里自有数……”   洛府的清幽阁环境静谧,景色也美,洛府的洛老太太便住在那儿。洛尹峰在门口逗留少许,轻轻推门而入。   “……母亲的身子还未大好,却又要遭受这路途颠簸之苦,儿子实在不孝。”洛尹峰寒暄了几句后,才低垂着头道,眉宇间难掩愧色。   洛老太太坐在雕花紫漆长椅上,身子微微倾斜,有些疲乏地半拄着头,听他这话,略抬眼皮瞧他一眼,摆了摆手道:“此事怨不得老爷,京都里早便是人心惶惶,乾元帝自打揪出吏部尚书贪赃枉法一事起,就打定主意要整治这些京都之官,没有罢黜你的官职已是好的了。”似是一口气说了太多,洛老太太轻喘几口气,微微阖了眼。   洛尹峰没有注意,只兀自叹气,低声道:“儿子也早已察觉,只是我在朝堂上并非反对皇上新政之人,实在不明白皇上为何会查到儿子头上。”   这件事让洛尹峰百思不得其解,要说那些反对皇上实施新政的官员被皇上揪住小辫子也就罢了,可他对新政从未言辞激烈地反对过,也就是偶尔说了一两句,让皇上慎重决策,而且,皇上寻的这由头让他郁闷不已。   也是因了他大学士一职,有叔公本家下来的一位堂弟找了他,言语委婉地央求他给自己嫡子在文清阁里觅一小官职,洛尹峰素要面子,怎好拒了这请求,索性将那正空缺的文清阁侍诏给了那小侄子去做。这职位不过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闲职,平里根本无人在意,孰料乾元帝竟   将这事搬了出来,借由将他贬到西阳边城做知州。   要是别的地方还好,这西阳却是个十分棘手的地方。西阳乃大宸国边城,与其接壤的西羌国部族侵犯霸占了将近十载,这么多年两国交战一直不曾停过,幸得昨年,有忠武大将军成功打退西羌,迫对方议和,西阳这才有了十年从未有过的和平,只那西阳毕竟是才收复的失地,自然就要比别的地方乱了些。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那里乱虽乱却还算是个比较富裕的边城,不然那西羌部族就不会宁愿损兵折将也要霸占着那片土地数年。   “眼看着再过几天就要搬迁西下了,母亲的身子还未大好,儿子实在愧疚。”洛尹峰连连叹气,顿了顿,抬头看向洛老太太,轻声询问道:“城外有个旧宅子,不若母亲先去那里养着病,儿子让鸢姐儿和豁哥儿留下来陪您。母亲身边用惯的丫头婆子们也都留下来伺候着,等到母亲身子大好了,再让刘勇亲自护送母亲过去。”   洛老太太晓得自己的身子近年来是越发不爽利了,心里对儿子这决定虽有些心酸,面子上也只是不在乎地微微摇了摇头,“不必顾忌我这老太婆了,那刘勇是护院,好歹有些本事,这一路上跟着你我也放心。至于豁哥儿,我也晓得儿媳若没了他,心里定不舒爽,还是让他跟着你们一道,留下鸢姐儿陪我这老婆子就好。”   洛尹峰想了想,郑重道:“母亲说的我也晓得,就听母亲的,留下鸢姐儿陪着母亲养病,不过刘勇还是一道留下来的好,这样的话儿子才放心。”   洛老太太微微展颜,“难得你有这份心,那就按你说的罢……唉,可惜了鸢姐儿的一桩好姻缘……”   “原来母亲也已知道了。此事……是儿子识人不清,这桩婚事不要也罢,以后儿子定当尽力为鸢姐儿另觅一门好亲事。”洛尹峰神色不虞,沉声道。   墨香阁外,花红柳绿,细雨霏霏,正是赏景好时节。   洛清鸢轻轻推开雕花木窗,望着那在细雨沐浴中翠若滴玉的几株大柳树,拄着脑袋发呆。虽然在这地方住了整整五年了,可里子里还是觉得一切都很陌生。五年前她明明就好好地躺在医院里,怎么一起来就成了个九岁的半大小女孩?这五年来的耳濡目染让洛清鸢觉得自己仿似做了一场大梦,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现在这古色古香的地方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姑娘,万事想开些罢,那节度使家的公子固然好,但凭着姑娘的才情样貌又何愁找不到更好的   。”雪梨见洛清鸢神色黯然地望着窗外发呆,只当她是在为刘家退婚一事伤心,便这般安慰道。   洛清鸢转头,嬉笑看她,“你这小丫头,谁说我是因这个不开心了,那节度使家的公子是高是矮是圆是扁我都不晓得,这婚事推了也倒好,我省得的。”   雪梨撅了撅嘴,“我明明就比姑娘你大一岁,这小丫头由姑娘口里叫出来腻别扭了。”忽地想起什么,微微凝眉,小步挪到洛清鸢身边,盯着她一双水眸,凑近耳边低声道:“姑娘,我方才听赵妈妈说,老爷好像要将姑娘留下来照顾老太太,等到老太太身子爽利了再和最后一批杂物一起前往西阳。”   洛清鸢眸子唰地一抬,“当真?”   “赵妈妈虽是个爱嚼舌根的,但是说出的话从来不是空穴来风,此事估计错不了。”雪梨正色道。   “……也罢,左右呆了好几年的地方,突然离开反倒有些不舍。”洛清鸢敛了惊奇,淡笑道,径直走向床榻,拾起那未绣完的蜻蜓戏水绢帕子,认真绣了起来。这东西最是打发时间,不一会儿就过去了一两个时辰。   雪梨在一旁看着,偶尔打趣两句,“姑娘的手巧,瞧这蜻蜓活跟真的一个样,以后谁要娶了姑娘,那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洛清鸢呵呵一笑,“托咱雪梨姐姐的福,我要真能觅得好郎君,以后让孩儿唤你一声干娘都不为过。”   雪梨听到此话,面色一变,忙道:“姑娘私下里打趣我就好,这话可万万莫要让吴嬷嬷听了去,不然她又要训斥我一顿,怪我教坏姑娘,到时候只怕——”低了低头,道:“把我分配到别的地方做活。”   洛清鸢停了手中的绣活,抬头看她,面上带了几丝笑意,“吴嬷嬷待人是严厉苛刻了些,但心思却是好的,再说了,她也上了年纪,你们平儿多让让她,莫要总跟吴嬷嬷较真。”   雪梨低低地哦了一声,又欲说什么,却在见到门口而来的人立马住了嘴,身子下意识地一下绷紧。   洛清鸢回头看去,来的人正是吴嬷嬷,忙笑着起了身,“方才还在说嬷嬷呢,嬷嬷就到了。”   吴嬷嬷一张脸早就挂满了笑,顾不得说别的,几步走来,“二姑娘,大姑娘领着姑爷来了。”   洛清鸢眼一亮,喜道:“大姐回来了?”   “那可不是么。姑爷在正厅,由老爷招待着,大姑娘这会儿估计   已经到了太太那处了。”吴嬷嬷笑得咧了嘴。   两位姑娘的情分吴嬷嬷这几年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晓得二姑娘十分想念两个月前出嫁的大姑娘,所以一得了消息便急急来报了。果然,洛清鸢一听这消息,忙不迭地就往太太的住处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开新文了,哈哈。。此文非宅斗,主打爱情,喜欢的妹纸不要大意地入坑吧!求收藏求包养哦~~~   ☆2、姐妹私语   洛清鸢行至半路,忽地驻了足。   “姑娘,怎么了?”跟在后面的雪梨不防她猛地停下,差点儿撞过去,幸及时收住脚,半嗔半怨地问她。   洛清鸢思酌片刻,已经调了身往回走,看雪梨一眼,语气中难掩失落,“先回去吧,太太许久没有见大姐,想必还有很多贴心话要跟大姐说。等到交代完了,大姐自会来看我的。”   雪梨听完这话,顿时也明白过来,低着头跟在洛清鸢身后,一道回了墨香阁。   洛清鸢的思虑确实是对的。江氏这会儿正拉着两月未见的洛清兰有一句没一句地嘱咐着,屋里的丫头早已遣退,只剩下贴身服侍的李妈妈。   “兰儿,娘跟你说,趁着这会儿新婚燕尔,赶紧怀上孩子才是正理。这忠勇侯府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只有早早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才能站得住脚。”江氏握着洛清兰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打着,低声嘱咐道。   洛清兰听了她话后面红耳赤,头愈低,眼睛瞟了一眼立在江氏身边的李妈妈,李妈妈连忙装作耳聋,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娘,我知道了,您就别净说些羞人的话了。”洛清兰娇气地摇了摇江氏的胳膊。   江氏呵呵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兰丫头,这就害羞了?娘不跟你说清楚的话,到时候吃亏得可是你自己。那忠勇侯府的几房里的小子们虽然都不错,只是有时候表子跟里子不一样,你要时时以夫君为重,就算夫君错了,你也要让着,莫要耍小性子。”   “我知晓,娘就别瞎操心了,夫君他……待我极好。”洛清兰说这话时头低得很低。   江氏当她害羞,打趣了几句,接着传授自己的心得,“还有你那婆婆尤氏,只要你每日晨昏定省,该尽的孝道都尽到了,料她也不会没事找事,跟你过不去。”   “嗯嗯,女儿晓得的,劳娘亲挂念了。”洛清兰点头道,乖顺地倚着她。   见她一副乖巧的样子,江氏心都软了,“乖孩子,娘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只你千万记得,若是夫君哪一天纳了妾,你也不要心生嫉妒,那些人不管怎样受宠都是越不过你的,你只消把这屋里的事都掌管好了,到时候再顺利产下一儿半女的,娘保准这二房里没人敢小瞧了去。”   洛清兰听到这儿,神情有些低落,很快又笑了起来,“女儿明白,不过父亲不也只有娘亲一个女人么,除了娘亲怀女   儿的期间抬了个通房,爹爹后面再也没其他女人了,可见娘亲的本事呢。”   听她说到这旧事,江氏也随她笑了两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眉心,“你这孩子,可不要钻了牛角尖,京都里的这些王侯将相贵族之子哪能和你父亲相比。你父亲是个性子迂腐的,没有沾上京都里这些三妻四妾的恶习,若不是你父亲曾经当过皇上的经师,现在哪里能混到三品大学士的位置。”说到这儿,江氏神色微变,“大抵是洛家过了多年的好日子,终于到了尽头,你父亲这才被贬了职。其实,这些事倒算不得什么,只是可怜了我的兰儿,以后若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说着说着,一双眼慢慢红了起来。   洛清兰也哭了起来,埋在她怀里,“娘放心,夫君他待我极好,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不知道想起什么,洛清兰越哭越狠。两母女抱作了一团。   “哎哟,太太和姑娘快别哭了,这一会儿出去要是被姑爷看到了,指不定怎样心疼呢。”李妈妈连忙笑着打断两人。   洛清兰这才从怀里取出绢帕拭了拭眼泪,只一双眼已经微微发肿,看得江氏一阵心疼。   “大姑娘可要去见见二姑娘?方才吴嬷嬷得了信一早就去了墨香阁,我还道二姑娘会迫不及待地赶来呢,原来妈妈我也有想差的时候。没想到这二姑娘还真沉得住气。”李妈妈道。   听闻此话,洛清兰忙回头看向江氏,江氏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不由笑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孩子,对鸢姐儿比我这个娘还亲呢。”   “娘说的什么话,二妹妹虽是个姨娘生的庶女,却也是娘养大的,我跟她亲也是跟娘亲啊。”洛清兰又捡了几句好话说,才把江氏哄得喜滋滋的。   洛清兰已经走远,江氏看着那空荡荡的雕花紫漆木门,兀自发呆,眉宇间已经不见了喜色,反倒多了一层忧虑。   “李妈妈,那件事万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了,特别是鸢姐儿。我不允许任何人坏了兰姐儿的姻缘。”江氏忽地开口道,话中难得地多了一份威严。   李妈妈一怔神,眼睛几转已经明白过来,不由垂了头,压低嗓音应道:“太太放心,这件事我早就烂在肚子里了。”   ————————————————   “大姐总算是记起我这个妹妹了,让我好等。”洛清鸢早就坐不住,见门口出现一抹粉红色的身影,立马扔了手中的刺绣,迎了过去,笑呵呵地搂着   她一只胳膊。   “都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还没个正形,合该再找那桂嬷嬷来教教你规矩。”洛清兰笑着在她手臂上捏了一把。   洛清鸢哎哟一声,“大姐,才两个月不见,你就变得这般泼辣,小心姐夫他嫌弃你。”   洛清兰眼里的暗淡一闪而过,连忙转了话头,问道:“二妹妹这些日子可有好好在屋子里呆着?”见她忙不迭地点头,才笑了笑,拾起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知晓你惯爱玩闹,只是这性子生生地被压了下来,姐姐说句不中听的话,男人娶妻皆娶贤,你再由着自己性子的话以后谁敢娶了你?”   洛清鸢啧啧两声,盯着她脸蛋瞧了半响,直盯得洛清兰浑身不舒服,嗔笑着在她手背上拍打一下,“鬼丫头,这般盯着我作甚?”   洛清鸢嬉笑道:“我在看,大姐你嫁人不过寥寥几月就开始教训妹妹了,这眉宇之间定也是有些不同的,我正在瞧有哪些不同呢。”   洛清兰听了这话,先是反应了片刻,随即脸跟着一红。“你这鬼丫头,胆子愈发大了,这种羞人的话都说得出来,看我不打你。”啐了她一口,在她背上捶打起来,直打得她嗷嗷直叫。   “噗嗤——”一旁立着的雪梨一不小心笑了出来,然后连忙捂住了嘴,眼中咕噜噜转了两下。   洛清鸢连忙恢复正经模样,佯咳两声,朝雪梨道:“我和大姐有些私密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雪梨心领神会,“那姑娘慢慢聊,我先去厨房里帮赵妈妈,听吴嬷嬷说,大姑爷可能会被老爷留下来用晚膳呢。”   听了这话,洛清鸢立马凑到洛清兰身边,打趣道:“瞧瞧,姐夫多体贴大姐你,为了让大姐多呆一会儿,都准备留下来用晚膳了,那忠勇侯府离咱洛府可有好一段路呢。”   洛清兰被她说得一羞,喃喃道:“来的时候坐的马车,你姐夫也有武艺傍身,回去晚些也无妨。”   瞧见四下无人了,洛清鸢忽然敛了笑,将洛清兰拉到床边坐下,放低了声儿,“大姐,虽然你堆了一脸的笑,只眉宇间难掩愁绪,大姐可是有什么事瞒着妹妹,或者连太太也瞒着?”   洛清兰被她握着的手一僵,嘴角微微扯了扯,努力往上牵出一个弧度。   “笑不出来就别勉强了,这样笑出来可真难看。”洛清鸢皱了皱鼻子。   然后,洛清兰果真就   笑不出来了。   “可是席家婆婆给你脸色看?”洛清鸢盯着她问。   洛清兰摇摇头,神色寞落。   “那……是妯娌间的关系没有处好?小姑子让你为难了?”洛清鸢紧追不舍。   洛清兰一双手不断绞着自己的裙摆,低着头许久,才鼓足勇气凑到她耳边说了出来。   洛清鸢脸色一变,惊道:“除了新婚之夜,姐夫他一直没有碰你?!”   洛清兰眼里已有泪花积蓄,说出的话带了淡淡的鼻音,“若不是第二天嬷嬷要验收帕子,他怕是新婚之夜都不会碰我。”   “他席陌凌凭什么冷落大姐,当初先是他巴巴地上门找爹爹说了亲,然后才是尤氏亲自出面。这种得到了就不珍惜的男人最令人憎恶!”洛清鸢不由提高了声音,被洛清兰一把捂住了嘴。   “二妹妹,或许他这段时间是真忙,所以才宿在了书房。”   洛清鸢掰开她的手,两个字脱口而出,“扯蛋!”   洛清兰脸色几变,“你怎的学会骂人了,被母亲知道了少不了一顿罚。”   洛清鸢扫她一眼,这里的女子大多以夫为天,劝说大姐和离的话,莫说太太,就是洛清兰自己恐怕都不会同意。说实话,她的姐夫席陌凌她只见过一面,就是娶亲当天,他着一身鲜红色长袍,整个人看起来风流倜傥,器宇不凡,当时候他脸上的笑仿佛三月骄阳,灿烂得灼眼,依洛清鸢的经验来看,这席陌凌应该是对大姐十分中意才对,万万没有道理丢下她独自去了书房。这么一思量,洛清鸢倒宁愿相信真的是他太忙,而不是别的。   “大姐,你且附耳过来……”洛清鸢在洛清兰耳边嘀咕许久。   洛清兰听了她的话,一张脸大红,“你这鬼丫头,从哪里找来的方子。”   “大姐放心,不过是一些补气壮阳的东西,喝了只好不坏。至于这方子,呵呵,自然是吴嬷嬷私下里偷偷告诉我的。”洛清鸢搓了搓手心道。   洛清兰暗淡的眸子微亮,显然已经听进了大半。   ☆3、夜中暗影   洛清兰辞了洛清鸢,便径直去了清幽阁看老太太。   洛老太太见孙女儿来了,瞬间精神抖擞。旁边伺候着的丫鬟满玉泡了两杯清茶,将茶水递到洛清兰身边时,朝她笑道:“姑娘,你可瞧瞧,老太太方才还有些乏困呢,你一来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可把老太太乐坏了。”   “你这小丫头,平日里就爱多嘴,再不晓得收敛,当心让吴嬷嬷换了你,让去厨房里做个烧火丫头。”洛老太太瞪她一眼,看似不满,嘴角却微微上翘着。   满玉伺候多年也晓得她没有真的怒,抿了抿嘴笑道:“老太太可别,我不说了就是,老太太莫要因这些个小事气到了身子。”   洛老太太嗯了一声,看向洛清兰,眉目一下变得慈祥起来,拍了拍身边的软垫,“来,兰丫头,坐到祖母身边来。”   洛清兰离了原来的座位,坐到洛老太太跟前,柔笑道:“明明才两个月不见,孙女却发现自己怪想祖母的。”   “兰丫头真是越发讨人喜欢了,说得我这老婆子心花怒放哦。”洛老太太心情大好,哪还见一丝不爽利的样子。   洛清兰也跟着她笑,想到什么后目光不由暗淡下来,“祖母,此次父亲开罪圣上被贬谪到西阳边城之处,可恨孙女无能,帮不上家里的忙,以后要见祖母也怕是难上加难了。”   洛老太太脸上的笑听到这话后也渐渐敛起,叹道:“万事自有定数,强求不得,你父亲被贬去西阳指不定也是件好事。”沉闷稍许又转了话题,“兰丫头放心,你不在了,还有鸢姐儿和豁哥儿日日来给我这老婆子请安呢,祖母啊,会多活几年,等着鸢姐儿出嫁了,豁哥儿也成家了才舍得离去。”   洛清兰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含笑道,“祖母能这样想甚好,孙女就不必日日挂念着祖母了。”   “你方才从鸢姐儿那处过来,不晓得那丫头正在做些什么?”   “二妹妹自打昨年同我一起跟桂嬷嬷学了规矩,就变得娴静多了,方才还在做绣活儿呢。”洛清兰掩嘴笑道。   “哦?看来鸢姐儿总算是上道了,男人啊要的就是端庄贤淑会持家的妻子。”洛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   ————————————————   因着多了个客人,厨房里特意另做了几碟小菜。   洛尹峰陪着女婿席陌凌在膳厅用饭,豁哥儿也已   经八岁,自然是跟两人一桌。而江氏则在自己的内阁里摆了一桌,唤洛清兰和洛清鸢同吃。洛老太太喜清净,一个人用了点儿饭菜便早早歇息了。   豁哥儿吃饱了,便被嬷嬷带着到了后院,只剩两个大男人对酌。   洛尹峰对跟前这女婿十分满意,席陌凌乃是忠勇侯府二房家的小公子,忠勇侯当年在狩猎场里救驾有功,先皇特意准了席家世袭爵位。席陌凌的父亲是侯府嫡次子,虽然没能袭了爵位,却胜在他年轻有为,当年考了个榜眼,如今也任了个从三品的御史中丞,而席陌凌本人也是出息了得,在今年的会试中考了前三,三月初的殿试上又博得皇上亲睐,得了个探花。兰姐儿能嫁入这样的门第中那便是她的福气,这一桩婚事不知道让族中多少人红了眼,洛尹峰觉得自己极有面子。   小酌了几杯,洛尹峰脸已微红,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好女婿,这陈年桂花酒味道如何?若不是你今个儿来,我平日里可舍不得拿出来喝的。”   席陌凌有些心不在焉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听他问话,勉强扯了个笑出来,带动着狭长的眉目微微上扬,整个人看起来俊朗清秀,却又多了几分读书人所没有的劲气,只闻他声如鼓钟,带给人一种浑厚安定之感。“劳岳父割爱,陌凌甚为感激,这陈年桂花酒味道浓冽,入口舒爽且后劲儿极大,实乃上佳酒酿。以后若有机会,陌凌定当陪岳父再痛饮几十杯。”   洛尹峰越瞧他便越是喜欢,又加上酒劲上来,便开了话闸子,仰头饮进一杯酒,道:“我本想的是,兰儿和鸢儿这两丫头只要能在未来夫家生活舒心,哪怕低嫁也好,如今却未料得兰儿竟能嫁给陌凌你这样年轻有为的良人,这实乃兰儿的福气啊。”说着,不由感叹一声,“我年纪大了,再过几天又要西下,回京都一事怕是会遥遥无期,兰儿那孩子我就放心地交给你,只愿你们以后能举案齐眉,万事同进共退。”   只顾喝酒笑赞的洛尹峰并未发现席陌凌眼中掠过的一丝讥诮和那藏在漆黑眼瞳里的杂质。   “岳父放心,陌凌定会与兰儿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略一勾唇,回道。   “好女婿,以后有你照顾兰姐儿,我也能放心了。”洛尹峰大笑几声。   席陌凌微抬眸,幽黑的眸闪烁两下,将手中的酒杯放定在桌上,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般,淡笑问道:“说到兰儿,她除了常常提到岳父岳母二老外,还说起我那小舅子和小姨子,小舅子方才也是   见了的,小小年纪便有了该有的风度,只怕以后也是大有作为,只这小姨子我却没见过面,兰儿在我面前时常说道,害我不禁有些好奇了。小婿还听说,我这小姨子长得跟兰儿七分相似,不知是否属实?”   洛尹峰见他一副疑惑好奇的模样,笑呵呵地摆摆手,“传言不可信,不可信,说到相似也只有三分而已,你不知道我那小女鸢儿与兰儿的性子完全相反,兰儿贵在娴静,鸢儿却胜在灵动,只是你岳母说这泼皮性子日后不好觅佳婿,昨年才专门找了个出宫不久的老嬷嬷,教这丫头一些该有的规矩,现如今,鸢儿这丫头也端庄稳重了不少,哈哈……”   席陌凌听着听着,嘴角也跟着轻轻弯起一个弧度,眼中多了一抹亮色,然后轻轻吐了一句,“其实,性子泼皮一些也好,指不定有的人就喜欢这样的呢。”   洛尹峰没有听清他的低喃,兀自一拍脑门,窘然一笑,“瞧我跟你说的些什么,果真是酒后胡言了。”   两人又天南地北地扯了一番,席陌凌才起身告辞,“今日叨扰岳父许久,陌凌也该回去了。”   洛尹峰望了一眼暗下来的天色,有些惋惜道:“是该回去了,我让高嬷嬷去内阁叫兰儿出来。”   “岳父,不若高嬷嬷领路,我想亲自去找兰儿,顺道跟岳母也说些贴心话,好叫她也放心。”席陌凌忙道,见洛尹峰微微皱眉,又立马道:“都是一家人了,哪里需要这么多避讳,想来岳母也是有事跟陌凌说的。”   听了这话,洛尹峰眉头舒展开来,“瞧我这老头子,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反倒不如你这晚辈明事理。”言语中颇有些自嘲。   席陌凌知道他对此次被贬到西阳一事有些怨词,当即也没多说,只微作一揖,跟着那高嬷嬷去了后院内阁。   江氏几人早就用毕膳食,这会儿子,三人正有搭没搭地闲聊着,江氏许久没见洛清兰,加上过几天又要迁去西阳,话头自然就多。   “兰儿啊,娘跟你说的这些话可都要好好记着,以后举家搬到西阳,娘也难见你一面,趁着这会有空,该说的都要与你说清楚,省得你日后受苦。”   洛清兰嗯了声,脸泛红。   “太太,您再多说一句的话,大姐的头怕都要埋到膝盖里去了。”洛清鸢咯咯笑道。   “你这坏丫头,就知道打趣我,再过两年你也是要嫁人的。”洛清兰抬头瞪她一眼。   江氏本以为鸢姐儿会因为刘节度使家退婚一事情绪低靡,岂料如今笑得却是欢愉,一点儿不似作假,便换着拉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道:“鸢儿,这次刘家退婚了是他们没有眼光,我洛家的女儿哪个不是贤惠淑德,不娶咱鸢姐儿是他节度使家的公子没有福分。以后我定会给你再寻一门好亲事。”   洛清鸢听到贤惠淑德几个字差点儿没笑出来,面子上却羞赧地低了低头,道:“婚姻一事,我都听太太的,其实,就算低嫁也没有关系,只要以后的夫君待我好就成。”   见她这样懂事,江氏心中反倒生出愧疚来,要说刚才是安慰她方那般说道,这会却是真的上了心。   门外的席陌凌远远听见一阵清脆若泠泠泉水的欢笑声,脚步不由放缓,待听完后面的话,一双黑眸望向远处的大红灯笼,眼瞳中便似填进了一堆篝火。   “姑爷稍等,我这就进去禀告一声,太太和姑娘定会欢喜。”跟前的高嬷嬷道了一句,急急进了内阁。   岳母看女婿,那是越看越对眼,江氏乐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一对金童玉女,忍不住跟这女婿多叨念了几句,“兰儿她性子文静了些,平时若是有什么地方做不对的,你可要多多护着。”   席陌凌得体一笑,手臂轻环住洛清兰的肩膀,“岳母放心,陌凌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的。天色不早了,小婿先带着兰儿回去了。”说罢,目光扫了扫被江氏堪堪挡住的那抹荷绿色倩影。   洛清鸢本想仔细瞧瞧自己这姐夫长得什么模样,哪知江氏每每都无意地挡住了她,让洛清鸢纳闷不已。男女之妨那是针对外人,江氏也未免太多顾虑了。说实话,这些年江氏的确待她很好,但是跟洛清兰相比还是差了一截。洛清鸢也谨记自己是个庶女的事实,上辈子没好好享受生活,这辈子她的目标很简单,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个性子敦厚的男人嫁了,以后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就好。   席陌凌半搂着洛清兰到了门口,回头又看了一眼,只看到江氏一脸笑意,便朝她点点头,再没停顿地走远。   洛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路过行人时不时驻目看上一两眼,因那马车一看便知非寻常人家所有,再瞧瞧马车身后的府邸大门,洛府两个正楷大字极为醒目,心里也大致猜到了这马车主人的身份。两个月前,席家一百抬的聘礼风风火火地抬到了洛家门口,那新郎官便是今年的探花郎。   席陌凌   将洛清兰带出门口后便松了手,“夫人,上车吧。”说话极为客气,然后扶着她上了马车。洛清兰点点头上了车,心里却结了千千繁杂愁绪。   等她上了车,席陌凌才一跃而上,只那撩帘子的动作忽地一顿,头一偏,看向了远处。   正后方,哒哒的马蹄声沉沉踏响,一声高于一声,在这暗色中极为清晰,便好似在旁人的心上一下下敲打着。远处的一个黑影仿似是携了暗夜中猎猎冷风飞奔而来,气势万钧。   “驾——”那黑影大喝一声,朗朗好听,修长的腿拍打马腹,只片刻便从马车一旁飞驰而过,带动着那潮湿的寒气从席陌凌的脸上划过,鬓角的几根碎发也被吹起。   离得近时,席陌凌才看出那人的装束,一身束腰长袍,黑色披风在夜里鼓鼓而动,一张脸被头顶的简陋蓑笠挡去了大半。待周身冷风过去,那人也已驾着马走远,去的方向正是皇宫。   席陌凌看着那背影许久,眉毛微微一拧,直觉在哪里见过此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男主了。。虽然,只素个黑影。。嗷嗷嗷,求收藏求花花。。   ☆4、季家做客   眼看着洛府一家子就要西迁而下,江氏却在要走的前五天收到了季府太太云氏的请帖,邀江氏母女于三日后一道去府中参加麟哥儿的满月席。季府老爷季文聪官至从二品刑部尚书,喜好结交,与洛尹峰关系不菲,因着乾元帝不喜大臣私下结交,所以这次的周岁宴主要是季云氏持办。   那云氏是个性子豁达的,恰逢云氏嫡长子季谨轩所生的麟哥儿满一月,季家又对这个嫡孙盼了许久,自然想将这满月席办得极热闹,京都里有些交情的太太及其子女都被邀请了过去。   江氏本欲写个回帖婉拒掉,洛尹峰却让她应了下来,道这该准备的事宜都安排好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墨香阁内。   雪梨用手握了一把紫檀木梳,从那流泻的黑发上一梳而下,就如梭子穿梭在丝绸布上,顺滑无阻。   “姑娘,你这一头的好发真让人羡慕,光滑如丝,又黑又亮呢。”雪梨笑道,给她挽了个时下京都中闺秀小姐都喜欢的垂发云髻,再插了个翠色嵌玉簪,发髻上缀了几朵鹅黄色珠花。   “姑娘还是穿石青色裙裾比较好看,再配着我给你梳的这发髻,保准姑娘今个儿既不落了底,也不会太招摇,整一个俏生生粉娇娇的大家闺秀。”   洛清鸢侧脸,看着雪梨那张开开合合不停蠕动的小嘴,忍不出笑出声来,“没想到你这小丫头想得比我还周到,倒叫我另眼相看了。”才露了笑,那小脸又皱成一团,蔫巴巴道:“只是,这一次再去季府,一想到那些互相攀比的京中小姐,就让我糟心,偏生我还不好跟太太推辞不去。”   “姑娘理她们作甚,再过几日洛家就要西下了,就算姑娘给了她们脸色看,她们难不成还能专程去西阳找姑娘明算账。”雪梨不以为意,想了想又一转话音,补道:“不过姑娘倒可以结交几个性子不错的姐儿,日后若有啥个困难相求的话,指不定她们能帮上忙。”   洛清鸢盯着她瞅了好几眼,笑眯眯道:“怪道吴嬷嬷平里老怕你教坏我呢,瞧瞧你这肚子里的花花肠子,绕了个九曲十八弯,人儿跟个鬼精灵似的。”   “啊呀,姑娘可是大大地冤枉我了,平儿我与府里的丫鬟妈妈般来往得多了,自然懂得许多人情世故,姑娘就不一样了,没有多接触世人,自然不清楚这里面的理儿,我这不是怕姑娘吃亏么,姑娘怎的反倒打趣我呢。”雪梨不满地撅了嘴。   洛清鸢其实还真纳闷,   这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包括那些个丫鬟婆子们,果然是一个比一个精,就拿她眼前这小丫头说,虽然才十五岁,懂的那些理儿可不比上辈子的她少。亏得她这几年来被约束在大院子里,没事干只能听下人讲些三姑六婆的事,这才积累了不少经验。   洛清鸢不敢再耽误,收拾妥帖便去寻了江氏。江氏见她一身装束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打趣了一句,“鸢儿出落得愈加娇俏了,以后何愁找不到良人。”   听了她的话,洛清鸢也只能是含羞低头。有时候,该有的礼数得有,跟江氏搞好关系了,以后她给自己说亲的时候才会念着情分多几分思量,她的目标不高,江氏不将她当猪肉卖了就成。   马车停在了季府的西角门,角门屋檐下新挂了两盏大红灯笼,格外喜庆。洛清鸢扶着江氏下了马车。云氏跟江氏素来交好,这会儿竟亲自迎了出来。   “早该是我去府上坐坐的,这会儿却让妹妹先来我府中了,实在过意不去。”云氏直接挽了江氏往里走,虽说着愧疚的话,面上的喜意却怎么也遮挡不住。洛清鸢规矩地跟在两人身后一步远之处,静默不语。   “姐姐哪需要跟我客气,这些时日姐姐在府中自有事情要忙,而我也在和家中老爷准备西下的事,就算姐姐去了,我还怕招待不周呢。”江氏笑回道。“对了,还要恭喜姐姐当了祖母,抱得嫡孙儿,我还不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一说到这个,云氏脸上便似开了一朵花儿,云氏有一子一女,女儿季可馨一年多前嫁给了当今圣上的皇弟安国候,逢新皇登基后,安国候直接被封了忠王,季可馨也跟着成了王妃,当时候的云氏那可是满脸有光,人人惊羡。反倒是云氏的嫡子季谨轩,如今二十又一,成亲整两年,媳妇也没能怀上一男半女,直到这一胎,一举中男,自然乐得江氏合不拢嘴。   “姐姐我痴长你几岁,盼了整整两年,我那不争气的儿媳才有了身子,你家豁哥儿还小,要盼也是先盼个外孙儿,兰姐儿我也见了多次,出落得亭亭玉立,如今嫁入忠勇侯府,那侯府家的小子又一个比一个出息,你还愁到时候抱不了外孙儿么,呵呵……”云氏言语间无不欢悦,忽地想起洛家老爷才被贬值到西阳做知州,回头瞧江氏一眼,果然在眉宇处发现几丝愁绪,当即便收敛了笑,对她劝慰起来,“妹妹也不要太忧心,圣心难测,你家老爷以前还当过皇上的经师,皇上哪能完全不顾情面,我想啊——”一双眼四处瞅了两下,才凑近江氏耳边道:“皇   上怕是做给别人看看而已,指不定过个两三年就将洛大学士召回来了。”   洛清鸢离两人不远,就算两人咬耳朵,她也听了个大概,素闻季家的太太十分精明,和季家老爷也是夫妻和睦,指不定真从季大人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这样一来倒也说得通,皇上大整顿也不能针对一类人,说不定父亲就是那倒霉的冤大头,恰恰被皇上挑出来挡了别人的话茬子。   这云氏本就是个惯会说道的,经过这么一通劝慰,江氏脸上那愁绪消了大半,同那云氏聊得十分欢畅。   “呀,瞧我这记性,跟妹妹你聊得起劲,倒把咱鸢姐儿撂到一边了。”云氏目光瞄向身后的洛清鸢。   洛清鸢本欲按照规矩,等到了后厅再正式见个礼,只这会儿,既然云氏提到了,洛清鸢自然上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面上带了三分浅笑,“恭贺夫人抱得嫡孙之喜。”   云氏打量了许久,笑赞道:“这才多久不见,鸢姐儿就长成了大姑娘了,瞧瞧这模样,可真跟个水中出来的粉人儿似的。”   洛清鸢含羞笑了笑,微垂着头。   自己领出来的人被夸赞,江氏面上也有光,觉得鸢姐儿近年真的是端庄得体多了。带她出来让那些京都中的太太瞧上一两眼也好,指不定有那些愿意要鸢姐儿做儿媳的。   几人走了许久,绕到了一处莲池,那说说笑笑的云氏忽地停了嘴,咦了一声,看向莲池对面的长廊。   才刷了朱红新漆的长廊上,一抹青色身影正在疾步而走,在那鲜红的廊上格外突兀而醒目,他走得实在快,因为那竹青色袍子仿似盈满了风,灌了两袖的荷花清香,那步调疾而不猛,就似那江湖上豪迈胜天的侠客,身姿颀长,又带给人一种竹的清秀。   洛清鸢很庆幸自己这辈子不是个半瞎,虽不至于目视几百里,只这儿到那处的走廊却能看得很清晰。那人刚开始还以侧脸对着几人,几步后已是沿着长廊转了个弯,只留下一抹越来越小的青色背影。洛清鸢谨记男女有别啊男女有别,只瞄了两眼便速速收回目光,两位太太瞧过来的时候她依旧是娴静地微垂着头。   “姐姐,那位是哪家的公子,去的方向好似是正东门,难道他不是该留下来庆贺的客人?”江氏疑惑问了句。   云氏笑,面上竟露出一丝少见的艳羡,慢悠悠道:“是我那小外甥,前几天刚从边城回来。若不是皇上有事急召他,估计这小子   还舍不得回来。谨轩那孩子若是有夜枫一半本事,我老早就等着享清福了,哪用得着现在还各种瞎操心。”   云氏两姐妹当年一个嫁给了季文聪,即现在的刑部尚书,而云氏的姐姐则嫁给了忠勇侯府嫡长子,也便是现在袭了爵位的大房老爷,云氏的外甥,又似方才那般大的,自然就是忠勇侯的嫡长子——席夜枫。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又粗线了。。卖萌求花感谢 贇子_yoka 妹纸扔了一颗地雷。。   ☆5、那抹青影   云氏见了那外甥后,话头不自觉就转到了席夜枫身上。   洛清鸢左右无聊,便侧了耳朵去听。撇去那云氏说的一些润色言语后,洛清鸢了解了个大概。若云氏所言属实,这叫做席夜枫的男子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年仅二十二就已经是三品定远大将军。大宸国每个皇子少时皆有将相大臣之子伴读,而这席夜枫正乃当今圣上程梓墨少时的伴读。   大宸国皇子多幼时封王,那时的皇上还是敬王,席夜枫此人与程梓墨的关系铁如兄弟,只他醉心武学且一腔报国热血,到他十三岁的时候竟主动请辞去边城从军,后又师从忠武大将军门下,跟着大将军数年征战,多年来已是战功赫赫。到后来又发生那件事,新皇登基后便直接封了他做定远将军,若不是考虑着他本就是忠勇侯嫡长子,可以袭爵位,大宸帝想必会另封他为侯。   虽然云氏碍于避讳没有说起当年的那桩大事,可洛清鸢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一年多前,本该继承皇位的太子病薨,先帝白发人送黑发人,哀痛之余轰然病倒,平日里素来安分的睦王爷竟一夜之间发动兵变,企图逼宫。而一直是个性子懒散的敬王却一反常理早有防备,私下将席夜枫从边城召了回来。席夜枫率领带来的五千精英西阳军让昭王爷部下全军覆没。两个月后先帝崩,敬王爷登基为帝,改国号盛熙为乾元,如今上位已一年有余。这是很多人都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洛清鸢不由撇撇嘴,说得跟神似的,依她来看,这当今圣上定是个韬光养晦且颇有心计的奸雄,而这席夜枫便是那助他实现野心的得力手下。要不,睦王爷怎会这么容易就事败了?还有一点儿让洛清鸢很纳闷。按理说,太子病薨,嫡长子即位,睦王爷为何会迫不及待地逼宫,难道真是等不得这一两年的时间?还是说,这里面有他们这些外人不知道的猫腻?   再说那席夜枫,忠孝两难全。席夜枫不顾忠勇侯和席云氏的强烈反对,硬是小小年纪就只身去了边城西阳,以前是内忧外患,皇上没有多余精力对付那些放肆的西羌族,等到新皇平定内患,便将京都里闲职的兵马拨了大半过去,这才完全打退了西羌。忠武大将军已是年迈,大宸帝挽留他于京都,还赐了府邸,定远将军席夜枫则以西羌可能随时来犯为由,再次返回了西阳。忠勇侯和席云氏因为此事不知道同他吵了多少次。   “……我那外甥夜枫都二十有二了却还未成家,姐姐和忠勇侯三年前商量着私下给定下了一桩婚事,就是那李承   宣使家的嫡长女,连聘礼都是准备好了的,只等修书一封唤他回来。夜枫那小子也真是,只道那时战况严峻,不容随便离开,拖了小半年才回了京都。待席家终于大张旗鼓地开始准备筹办娶亲事宜时,却又传来承宣使家的闺女不慎跌入池子淹死一事,你不知当时,唉……”云氏摇了摇头叹气。   江氏听完后点点头,“这事当初我也听得几分,只不晓得原来忠勇侯夫人相中的是承宣使家的闺女。不过,这跟你那外甥又无干系,让忠勇侯夫人再寻一门好亲事就是。”   “妹妹是不晓得这其中的原委,李家吴夫人平白折了一个女儿,心情悲痛之余竟道我那外甥夜枫身上杀戮太重,才害了她闺女,因着这件事,两家的关系也弄僵了。明明当初找大师合八字的时候乃是上佳。我那姐姐也是气极,这些年每逢夜枫回来都要拉着他去永济寺,道要洗尽他身上的晦气,还要亲自去姻缘祠给他求一根姻缘签。”   说话间,江氏和云氏已经到了后厅。云氏愁绪皆收,大展笑颜,很快就跟先前已经到了的夫人们打成了一团。江氏跟她们相熟,也欢愉地聊了起来。   “呀,洛家夫人也来了。”旁侧走来一位夫人,一身珠光宝气,梳着京中贵妇人最喜欢的高云髻,面带笑意地朝两人走来,竟是刘节度使家的夫人王氏。   江氏一见说话之人,脸上的笑倏地收起,若不是顾着这里是季府,她早就给这王氏脸色看了。   王氏心里也正憋屈着,上次她瞒着老爷到洛家跟江氏提了退亲一事,后来被他知晓了,自那以后便一直跟她板着张脸。那刘节度使与洛尹峰素来交好,经王氏这么一闹,他自觉再没脸见自己的洛老兄了。其实,尤氏心里是有苦说不出,她本以为洛大学士被贬至西阳,自家老爷对这桩婚事不会满意了,不过是碍着面子不好推了去,她这才自以为是地主动揽下了这活儿。哪晓得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要不,他真当自己喜欢费心管这姨娘生的庶子?!   云氏虽不晓得两人之间的恩怨,却也看出来江氏有些不悦,而王氏略尴尬,忙拉着两人笑着打破这气氛,“都别干站着了,全部进去坐。”然后调过头朝一旁的丫鬟道:“桂圆,带着鸢姐儿去后院姐儿们呆的偏厅,等会儿宴席开始了就把姐儿们都叫过来。”   洛清鸢向跟前的几位夫人简单地行了个礼,便跟着那盆子脸的丫鬟施施然而去。   王氏盯着那背影许久,好半天才收回了目光,心道:   许久不见,这鸢姐儿好似又长高了些,出落得也更好看了,确是个妙人,和昊哥儿倒也相配。王氏心中渐生悔意。   ——————————   洛清鸢跟着丫鬟去了姐儿们呆的偏厅,才入厅房,便见满目的莺燕,早已是欢声笑语。   “哟,这是哪位姐姐,长得可真水灵!”一位大抵十二三岁、着桃粉色流苏裙的小姐儿笑呵呵地蹿到洛清鸢身边,盯着打量了许久,不知想起什么,低低地咦了一声。   身后的几人听了这话,纷纷瞧过来,洛清鸢嘴角一勾,朝众人得体一笑,“各位妹妹好,我乃——”   “这不是洛府家的鸢姐姐么?!”另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断,刘袖雪忙走来挽住洛清鸢的手臂,因着个头略矮,仰着头望她,笑呵呵道:“老早就想去看鸢姐姐了,这会儿子终于是见着面了!”刘袖雪是刘节度使家的嫡女,以前两家交好的时候,两人见过数面,这小女孩十分喜欢洛家两姐妹。   “袖雪妹妹,我也怪想你的。”洛清鸢因见到熟面孔,心情不由大好。   经刘袖雪介绍,洛清鸢才大致认识了这里的姐儿们。方才那个桃粉色流苏裙的小姑娘竟是忠勇侯的嫡女席昭珞。也就是说,她是先前和江氏一起看到的那定远将军席夜枫的胞妹?洛清鸢微惊,想不到那种叱咤战场的大将军有个妹妹,还是粉团团的一般可爱。这反差也腻大了些。   在这儿的大多都是些娇养的官家小姐,也不乏一些名门闺秀,不是谈论衣服首饰就是诗词歌赋,洛清鸢没有兴趣,觉沉默是金,故而端庄而坐,淡定而笑,倒是一旁的刘袖雪和席昭珞和她偶尔聊上一两句。   大抵是这极为受瞩目的忠勇侯府小姐一直跟自己闲谈,洛清鸢觉得自己收到了不少羡慕的目光,不由凉飕飕地打了个寒颤。   “几位姐姐,左右闲来无聊,不如咱们来对对联可好?”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此话一出,附和声居多,因为这提意见的人不是别人,正乃席昭珞。   洛清鸢觉得自己真该……尿遁一下了。   “袖雪、昭珞,我肚子有些不适,你们先玩着。”   席昭珞看她一手微扶着小腹,忙问了一句,“鸢姐姐可要休息一下?不如我让姨母找一处闲置的厢房让鸢姐姐歇息。”   洛清鸢没想到才见了一面的小丫头都这般关心自己,不由勾唇笑了笑,摇头道,“   不必了,我出去一下就来。”   “那位姐姐难不成是怕了,腹中无墨水,一听到我们要对联子,才落跑了,呵呵……”洛清鸢身影才消失在门口,就有人这般取笑出声。洛清鸢心中叹气,诗词歌赋还行,要让她对联子的话还真不成。   “才不是呢!鸢姐姐是洛大学士的女儿,哪里会怕这个,她是让着我们,不好让大家输得太难看才借故离去的!”刘袖雪反驳道。   洛清鸢听闻这话,先是一愣,唇瓣微微扬起。   ————————   实在不好向门外的丫鬟说出茅房二字,洛清鸢只客气地询问了净房所在,之后便顺着那丫头所指的方向慢悠悠地行去。   先前还不觉得,这会儿越往前走,洛清鸢却越觉不对劲。   按理说净房周围就算再安静也不至于一个人影都没。忽然,洛清鸢一颗心猛烈跳动起来,因为她明显听到身后有矫健的脚步声紧促而至,正一点点儿挨近她!脚下是一条石铺的小道,那人似乎走得很急,脚底跟那光滑石面摩擦出吱吱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沉!像是踩压在了她的心上,压得她似乎连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洛清鸢大惊,突然想起以前听府中丫鬟闲扯时说的故事,有的朝臣不小心招了仇恨,仇家便暗中派贼人潜入官员府中,挟持他的夫人子女,当场血溅三尺都是可能的事!洛清鸢连忙屏住了不受控制的急促呼吸,加快了脚步,也顾不得前面到底是不是净房了。可是,无论怎么走似乎都摆脱不了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洛清鸢心上负荷愈来愈重,实在受不住了这种窒息感,便心一横,猛地一个回身,下意识抬头冲她认为的高度望去,破口道:“你这贼人跟着我作何?我并不是季府中的人!我爹爹乃当朝洛大学士,你敢对我动歪心思,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一口气说完,洛清鸢微微喘气。   那人脚步倏然一收,愣住。   然后,洛清鸢也愣住了。这人跟她想象中的……差远了。   这是个颀长挺拔的男人,长得比她预想的高很多,洛清鸢大概只到他下巴处。乍一看他,还以为是走进了一幅水墨画,因为他的眉目实在好看,如笔墨画出来般,长眉飞扬如方开锋的剑,却环了几缕温柔,一双眼似注了两汪深潭,此时却在骄阳下泛着粼粼波光。他身上宛如携了一阵清风而来,猛然停住,那风便呼呼地刮在她的脸上,将她额前的碎发跌宕吹起。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他薄唇忽地一掀,话中带笑。   洛清鸢龛了龛唇,说不出话。   “我要去前面的男客处送贺礼,你去那里作甚?”他又问。   不知错觉,洛清鸢竟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戏谑。原来,这路通过去的不远处竟是男客们所呆的正厅。这下,出丑出大了。   “我想去净房。”洛清鸢低垂着头,快速吐了一句。   静了几瞬,洛清鸢闻眼前男子轻笑出声,然后伸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净房在那岔路的另一头,你走差了。”   洛清鸢被他说得大窘,低头谢了一句,绕过他就走。   “你先等等。”他忽地叫住她,只一个大步就迈到她身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明晃晃的小金锁递给她,“我妹妹席昭珞应该也在你那处,麻烦你交给她,让她代我拿给姨母。”   洛清鸢长睫倏地一抬,看向他时多了几分吃惊,又一次细致打量他,他身着一身竹青锦袍,墨绿色宽带束腰,身姿卓然。是……前不见看到的那抹青影,席夜枫……   “你折回来就是为了送这个?”接过他手里的金锁,洛清鸢似乎还能感觉到那锁上的余热,心中生出一种怪异之感。   对于她知道自己不久前来过府中一事似乎一点儿不好奇,席夜枫只点了点头,淡笑道:“多谢了。”   “为何不亲自送去,你既然来了这里,想必是准备直接给你姨父吧。”洛清鸢手握住那金锁,盯着他问。   席夜枫嘴角的浅笑明显僵了一下,不过只一瞬便接道:“我今日有件急事需要处理,片刻耽搁不得。”   洛清鸢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正在思量的空档,那人已经走远,一抹青色越来越远,让她想起来先前的翠玉缀朱红一幕。   低头打量手中的金锁,普通却很精致,锁面上两把出鞘的宝剑交锋而立,看得久了便好似入了那万千兵马战场,刀光剑影自眼前掠过,带起一阵阵寒意。洛清鸢不由呼了口气,将那小金锁翻过身来,背面竟是一株竹子,眼前便又是一片青葱美景、鸟语花香。   作者有话要说:╮(╯▽╰)╭小绵羊男主粗线。。感谢贇子_yoka又扔了一颗地雷   ☆6、竹与双剑   洛清鸢一路往回走,手中的金锁却好似越来越烫,灼了她的手,让她恨不得扔了才好。她有些后悔了,方才不该答应那席夜枫的请求。他若真赶时间,为何却跟她慢条斯理地说了许久话,一点儿不像有急事的样子。小路那处想必离正厅已是不远,他岂会因那么几步的脚程而耽搁。洛清鸢心里思酌一番,越想越纳闷。   回到偏厅里的时候,几个姐儿们正玩在兴头上,刘袖雪一眼瞅见她,兴奋道:“鸢姐姐,你可算来了,我这儿刚好对不上了,鸢姐姐快快帮我!”   洛清鸢往前的脚步稍微顿了顿才继续行去,环视了几位姐儿一周,笑道:“妹妹们可别想着玩了,方才我去净房,路上遇到几个丫鬟,跟我道那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妹妹们都该准备准备了。”话毕,目光落在席昭珞身上,径直走过去,将手里的小金锁在她眼前晃荡两下后,递给了她,“喏,可要拿好。”   “鸢姐姐,这是小孩子身上戴的小金锁,鸢姐姐给我作甚,不过这金锁真是好看。”席昭珞嘻嘻道,将那金锁翻着看了好几遍。   “姐姐我可没这好东西送你。”洛清鸢笑道,见她好奇看自己,才笑吟吟地说了,“方才去净房的路上碰到个面生的嬷嬷,叫我将这东西转交给你。那嬷嬷说,是一位身穿竹青色袍子的高大男人托她给你的,叫你见云夫人的时候交予她,道这是当表叔的对麟哥儿的一番心意,而那人却是有急事先走了。”   席昭珞一听这话,一双杏眼变得锃亮,秀气的眉不由一扬,语气也欢快了不少,“那定是我大哥哥,一年才回来笼统两三次,每次都忙忙碌碌的,这一次没呆多久他怕是又要走了。”说到最后,已经是愁多于喜,也没了继续玩耍的兴致。有些个好奇的姐儿便借了一些由头取了她手里的金锁看,无不称赞那金锁精致好看,连带着挑选这金锁的人也夸赞了。席昭珞听了这话自然欢喜。   金锁正面是竹,反面却是两把交锋的剑,竹有报富贵平安之说,那么剑呢?难不成这席夜枫希望豁哥儿长大后也去战场杀敌。洛清鸢微微勾唇,不知为何,心中发笑。   没多久,先前那丫鬟桂圆走了来,也是一脸喜庆,“姑娘们,夫人说宴席开始了,让姑娘们这会儿都过去呢。”   宴席办了好几桌,洛清鸢和这些未出阁的姐儿们一共分了两桌,那些夫人们也坐了好几桌。席昭珞笑呵呵地去找了席云氏,凑在嘴边不晓得说了些什么,将席云氏哄得笑不拢嘴,然后才又蹬蹬地跑了回来。   席云氏和那儿媳赵氏收了贺礼,这会儿抱了才一个月的麟哥儿出来,让众人瞧了瞧。   “这麟哥儿长得可真好看,瞧那小   脸小嘴,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是怎么个俊俏郎呢。”不知谁开了头,这夸赞声便一直没少过,那云氏笑得嘴都合不住。   一场宴席吃吃喝喝下来已是不早,洛清鸢总算是捱到了头。马车上,江氏心情显然不错,洛清鸢心里却打起了小鼓,方才吃酒席的时候明显察觉到几道打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是洛清鸢心里明白,婚姻一事由不得她插嘴,江氏若真和哪家夫人达成了共识,那自己就真可能被嫁出去了。比起这些京都中的大臣贵族之女,洛清鸢若是能自己选择的话,倒宁愿嫁入一个家世稍微平庸些的,这样的话,就算以后丈夫对自己没有感情也会给她留着面子。   江氏这会儿高兴,的确是因为洛清鸢的婚事有了着落,一回了洛府,江氏就跟洛尹峰商量了起来。   “……老爷,这两家你对哪一个比较满意,我瞧着那秘书监家的应该不错,虽然是个庶子,可我听那夫人说家里老爷却是极疼他的,以后说不定也有出息。至于那卫家,当家老爷也只是个六品小官,据说还是买来的,鸢姐儿就算嫁了卫家的嫡子,我也觉得会委屈了她。”江氏思量道。   洛尹峰听了,拧眉想了许久,问,“夫人可曾应下哪位太太?”   “我这不是拿不定主意,才回来跟老爷商量么。两位太太也只是私下里同我说了说,我晓得这分寸,并没有答应下来,只道回来再好好想想。”江氏知道自打上回刘节度使家拒了这婚事后,洛尹峰就对鸢姐儿的婚事上心了许多,似乎赌了一口气,就是让别人瞧瞧,哪怕他洛尹峰被贬到西阳边城做了个五品知州,他的女儿照样能够嫁得风光。   “夫人,咱们后日就要离开京都,此事需要速速定下来,明个儿我打听一下这两家的公子,如果真不错的话就在离开之前把婚事定下来。”   江氏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结果,待第二日打探完江氏提到的这两家公子时,洛尹峰差点儿气个半死。   “一个是庶子,还是庶次子,半点儿身家背景没有不说,自己也没甚出息,另一个虽是嫡子,却是吃喝玩乐嫖赌样样没落下,这就是你为鸢姐儿看上的好亲事!”   江氏被他说得眼红了起来,哭道:“我怎的知道这两家的公子如此不靠谱,再说,我这不是没有应承下来么。”   “我洛尹峰的女儿何愁嫁不出去,这天下又不只是京都的这些公子哥儿才配得鸢姐儿,鸢姐儿还小,以后再另外物色好人家!”一句话,铿锵有力,江氏以后对洛清鸢的婚事也更加上心了些。   ——————————   洛府门口已停了好几辆马车,那些丫鬟婆子坐在后面的下人马车,需   要一同搬过去的货物也满满地装了好几车,预备分几批送,由府中的护卫护着一道去。   “娘,我想和二姐姐一块留下来照顾祖母。”豁哥儿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洛老太太和洛清鸢,朝江氏道。洛尹峰正同洛老太太告别,没有注意到马车那边的动静。   江氏一把捂住豁哥儿的嘴,低斥道:“祖母有你姐姐照顾,哪里还需要你去凑热闹,你还嫌娘操心不够么?”说完,抱着豁哥儿上了马车。   “母亲,儿子前些日子已经遣人将城外的旧宅子清扫干净了,等明个儿就能搬过去,几个忠心的嬷嬷和妈妈也都留了下来,你尽管使唤。旧宅子那里清净,母亲的病也能好得快。”说完又看向洛清鸢,有些愧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鸢儿,好好照顾好祖母,等祖母身子好了些,再和她一道来,你是个心细的,留下你我也放心些。”   洛清鸢扶着洛老太太,点了点头道:“爹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好祖母,定让祖母快些养好病,然后早早儿地就去追你们。”语气轻快,让洛尹峰也听着放心了不少。   “好了好了,快些走吧,不要给耽搁了。不过上次风寒不小心落下了病根,再养个几天也就差不多了。”洛老太太一直绷着的脸稍有松动,催促道。   洛尹峰又嘱咐了几句,这才作罢。一转身,却忽地顿住,不远处一片蹬蹬的马蹄声响起,几人俱是一惊。举目望去,见数十个骑兵朝这边奔来,洛尹峰心里咯噔一跳,莫不是皇上反悔,不愿他去西阳,而是要革了他的职?一想到这儿,洛尹峰手脚拔凉。   “这……这是怎么回事?”洛老太太手下意识地抓紧一旁的洛清鸢。   洛清鸢拍拍她的手,“祖母别担心,我听这马蹄声杂乱无章,不像是有备而来。”   待到那批人行近,为首的人又驾马驰出几步,快到洛尹峰跟前时猛然勒马停住,利落翻身而下。   洛清鸢看清那人后,有些吃惊地扬了眉,姐夫席陌凌?第一次这么近地打量他,洛清鸢觉得洛清兰能配这么个人还是不错的。   “陌凌,你怎的来了?”洛尹峰惊道,微微瞥了他身后一眼,大概二十有余的骑兵在三十丈开外的距离站着,看起来气势凌凌。   “岳丈,我晓得你和岳母今日要西下去边城西阳,只是这一路遥远苦累不说,我还听说这路上常有匪徒出没,兰儿听了也是惊吓不已。我这才向堂兄借了这些兵马来,他们都是要去西阳的,正好顺路,让他们护送二老,这样我和兰儿也可放心许多。”   洛尹峰听完,震惊之余全是欣喜,忙道:“这怎么使得,我们这一路上坐的马车,必是要慢上很多。”   车内的江   氏和豁哥儿听了动静早便探了个头出来,听到席陌凌这番话,心里熨贴极了。江氏想到什么后不由朝洛清鸢那边瞅了瞅。   “岳父不用推辞,这都是陌凌应该做的。”席陌凌淡淡笑了笑。   洛尹峰又谢了一番,才上了马车。马车哒哒而行,二十多骑兵跟在了几辆马车的后面。   而等到那马车走动了,席陌凌才看到被马车挡住的两人,她们正站在洛府门口,望着那逐渐走远的一批人马,席陌凌双眼紧盯着那碧荷裙装的女子,眼瞳微微一缩,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已是几个大步迈了过去,“你们怎的没有跟着一块走!”表情不知是喜是怒,语调却是十分急促。   忽地察觉到自己失礼,席陌凌忙朝洛老太太垂了垂头,又恢复了先前的从容,疑虑而问:“不知老太太和小姨子为何留了下来?”   洛老太太对席陌凌很满意,虽有些乏了倒也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姐夫,我祖母身子还未好,方才又站了许久,我先扶祖母回去了。”洛清鸢见这席陌凌半响不走,洛老太太又累极,只好先发了话。说话极为客气,面上带了得体的笑。   席陌凌微微一愣,然后连忙点了头。   席陌凌盯着两人背影,直到那碧荷色身影消失在洛府大门内,门后的家丁于吱呀混沌一声中阖实了大门,留下的最后那一门缝中,他似乎还能看到一片灼眼的碧色。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前面有几处bug,我等会儿回头抓一下。。现在日更ing,求虎摸撒花~~感谢贇子_yoka扔了一颗地雷,么之~~~   ☆7、路遇惊险   洛家的旧宅子位于京都的城外,虽然不大且有些简陋,却胜在周围人流稀少、环境清幽。   洛清鸢每日按时端了药到洛老太太房里,亲自喂了她吃。洛老太太心里极为熨帖,每每看着她都不由叹气出声,眼里有着惋惜。   “祖母作何叹气?孙女能留下来照顾祖母乃是替父亲和太太尽孝道,要是被父亲晓得我让祖母每日唉声叹气,到时候孙女可没脸见他了。”洛清鸢笑,拿小勺子舀了碗底最后的药汁递到她面前,哄道:“最后一口了,祖母可不许使性子不喝。”   洛老太太发笑,“鸢丫头,祖母不是个孩子,哪里需得着你哄。”说完,低头就着那勺子喝完了里面的药汁儿,因为太苦,皱起了脸,面上的褶皱在这一瞬仿佛又多出了几道。   洛清鸢忙取过满玉递来的丝绢帕子拭了拭她嘴角渗出的药汁,带着几丝喜意,“这药是宫中方太医开的,良药苦口,我瞧着祖母近日也好了不少呢。”   “老太太气色看起来是好了很多,这几日的药材都是大姑爷专门派小厮送来的,哪有不好的理儿。”一旁的满玉笑着插嘴道,拿好洛清鸢递还过的空药碗出了屋,嘴里还喃喃嘟囔着,“大姑娘可真有福气,嫁了个好郎君。”   洛老太太听了满玉的话,悠悠地叹了口气,这一声儿叹息中有欣慰也有苦楚,“陌凌那孩子实在是有心了,专门找了方太医为我这老婆子看诊,还在城里抓了上好的药材过来。”   洛尹峰先前在的时候请的是京都中有名的坐诊大夫,可与太医相较就不是一个档次了。其实,洛尹峰若真肯跟宫中的几位太医说说,太医必然会给这个面子,只是洛尹峰跟老太太提及的时候,被洛老太太回绝了,洛尹峰自此后便没有再提起,洛老太太有时候口上和心里想的又岂会是一个样儿,洛尹峰到底是不懂她。现如今,一个外姓女婿反倒为自己请了宫中最有资历的方太医来,这么一对比,洛老太太心里自然生出几分悲凉。   洛清鸢不知道席陌凌怎么有面子让那方老太医放下架子,肯来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但这总归是件天掉馅饼的好事,便笑弯了眼,朝洛老太太道:“以前我还担心大姐嫁过去有些辛苦,毕竟忠勇侯府人多又杂,如今我瞧这姐夫连祖母的事都能考虑得如此周到,想必更会对姐姐细心呵护。以前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姐夫最近大抵是真的忙了一些。”   洛老太太人老却并不傻,自然听出这话里的端倪,当即   问,“鸢姐儿,你大姐跟你提到些什么?”   洛清鸢俏生生地勾起桃瓣嘴角,语气松快地像唱着一曲小调,“还能有什么,也就是小两口子之间的一些小碎事呗,祖母可休想从我嘴里套话。”口上这般说,心里也在想,不晓得当初给大姐的那个补气壮阳方子派上用处没有。   洛老太太见她一双眼睛亮堂得如同缀满了夜幕繁星,心里知道这小丫头藏着事,不由笑着摇摇头,直感叹道:“老了老了,小孙女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肯跟祖母说喽。”   洛清鸢陪着老太太在旧宅子里住了将近一个月,洛老太太身子已是大好,主动提及早些出发去西阳,不要耽误了最后一批杂货的运送。与之相反,洛清鸢觉得住在这么个小宅子里挺好的,洛老太太听她碎碎念后,不由敲了一记她的脑袋瓜子,斥道:“你若想当个没爹娘的孩子,你就独自个儿在这呆着,祖母我绝不拦着你。”   洛清鸢再不敢再念叨什么了,有些话只能藏在肚子里。的确,若是没有洛尹峰这个父亲,自己也就没了经济来源,若是没了江氏这个嫡母,以后也没人替她说亲事。   ——————————   刘勇是府中的老护院,被父亲留了下来护送祖孙俩,另有几位身子壮实的家丁。最后一批杂物大都是一些暂时用不着的厚袄子和被褥等,整整地装了两车。   洛老太太虽然老了,却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东西收拾妥当了,说走就走。   “祖母,您说,这去西阳的一路上会不会遇到草寇匪徒什么的?”洛清鸢的身子随着前行的马车微微颠摇,声音也懒懒的。   洛老太太本是半眯着眼养神,听了洛清鸢这问话,撑开眼皮看她,“你这丫头净说些不好听的,我们走的是官道,沿路上的每个驿站都会有官府的士兵把守,匪贼哪敢在这处作乱,且这越往西走草地平原愈多,那匪贼也没处藏身了。不过,我听说南方那边确实是多有水寇。”   洛清鸢咂咂嘴,“祖母,我就是好奇问问,瞧您,一句话就让您板着脸了,孙女以后连玩笑话都不敢跟祖母说了。”   “好好,祖母不说了,免得以后鸢姐儿都懒得陪我这老婆子说话了,那祖母我还不得憋闷死。”洛老太太托着她小手道,隐带笑意。   随洛老太太剩下的人本就不多,只两个丫鬟三个妈妈婆子外加六个护送家丁,每经过一处城镇时,护院刘勇就事先安排好了   住处,这一路下来歇了将近七八次后终于离那西阳近了许多。   “祖母,您身子可有不适,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唤了刘护院稍作歇息可好?”洛清鸢将她背后的靠垫正了正,问。   “我没这你想的虚弱,身子硬朗着呢,早早到了我也好放心。”洛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回道。“也不晓得你父亲收到家信没,这一耽搁就是将近整一月,加上这一路上的走走歇歇,大抵又要大半个月。”   “祖母何须忧心,父亲到了那西阳后,想必还要整顿好长时日。祖母只消顾好身子,届时父亲和太太才能安下心来,孙女儿我指不定还会被父亲和太太好生夸赞一番。”说到最后,已是眉舞飞扬起来,看得洛老太太乐呵一笑。   车内两人正欢声笑语,岂料马车一个轻微颠簸,竟停了下来。   “老太太和姑娘无需惊慌,没甚大碍,好像是前面的土山坍塌,堵了前面的官路,我们从另一条小道绕过这段就行。”马车外,刘勇的声音传来。   似乎觉得这兆头不好,洛老太太眉头皱起,“既然如此,刘护院便看着办吧。”   洛清鸢只觉身子往左一斜,马车已是拐了个弯。   小路较官道要窄一些,堪堪容一辆马车通过,路两边则是茂密的草丛和低伏的土山。周围极静,静得仿佛只能听到马蹄的哒哒声和车轱辘咕咕转动的声儿。   洛清鸢撩开车帘子仔细看了几眼后,放下帘子回头,分析道:“祖母,我瞧着这怕是最后几处土山了,过了这段路就该是宽阔的平原。”   洛老太太听了这话,终于吐出一口浊气,笑叹道:“我这把老骨头总算不用受颠簸之苦了。这一路上全仗——”老太太一句话还未说完,便闻马一声嘶鸣,整个车厢猛地前倾,洛老太太大叫一声,身子被甩了出去,洛清鸢惊,忙一把抱住她腰,另一只手抓住了车帘子,刺啦一声,帘子被扯了个长口子,但借着这帘子好歹缓冲了前倾的力道。   “祖母,你怎样了?!”洛清鸢急问一声,已经扶住洛老太太稳了下来,可是洛老太太来不及回话,洛清鸢也来不及问别的,耳边已闻车外传来几个汉子冲杀过来的吼声。   洛老太太顿时吓得脸白了大片,洛清鸢脑袋嗡嗡响了几下后,立即反应过来,努力抬起手想要掀开车帘子一探究竟,可那伸出的一只手却微微发颤。   洛老太太一把将她那只欲伸去的   手抓住,越抓越狠。“鸢丫头,不要看,也不要出声。”   洛清鸢微微点头,被洛老太太抓住的那手手心已经变得越来越凉,耳边只余家丁和匪贼拳打脚踢的吼叫声,偶尔夹杂着对方口中冒出的一些听不懂的语言,洛清鸢眉头紧皱。   那匪贼早早打探到官道大路被阻,才于这小道上设了埋伏,马车双前蹄陷进了那早就挖好的深坑无法动弹,而驾车的刘勇也因为这突然的下陷从马车上摔了下去,就地打了个滚儿后身子腾空而起,已是速速站稳,此时已经与那匪贼头头打起来。   因着对方手中带刀,加上刀法熟悉,六个家丁早早被擒,而刘勇身为护院,自有武器傍身,加上多年习武,与那匪贼头头打斗中渐占上风。那匪贼手下见状,立马又扑来两人。   刘勇怒骂,“无耻小人!”然后大喝一声,挥刀大砍。   “放下武器投降,我们只劫财不杀人。”那头头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大宸国话,朝刘勇道。话落许久见他不吃这套,便不再客气,伙同三人一起猛攻过去。   车内的洛清鸢只闻一阵兵戈相击之声,刺得她耳膜发疼,片刻后又闻刘护院的两道闷哼,便觉脊背似有凉风钻了进去,将方才吓出的汗吹干,后背一片冰凉。洛老太太明显也吓坏了,虽然面上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一双腿却在发软。   一把雪亮的弯刀眼看着就要朝刘护院胸前劈去,远处却传来利箭破空的咻咻之声,势道之大竟连那刚刚汇聚成形的风也被从中劈开,与之风摩擦出锐耳的鸣声,就那么直直插入三人握刀的手腕,毫厘不差。   远处,一道青影伏于一匹枣红高头大马上,破风劈浪般疾驰而来,一手抓握马缰,一手拾拿长弓,过处尘土飞扬,混浊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我食言了。。我的日更啊。。感谢贇子_yoka扔了一颗地雷、蚊香扔了一颗地雷。。抹泪看你们   ☆8、救人到底   三根利箭齐发,携强劲的力道分别切入三人的手腕,竟穿了个透底。那围攻刘护院的三人惨叫一声,手中兵器应声落地,所有人几乎是一齐回望了过去。顷刻间,远处那枣红高头大马已经驮着那青衣男子驰近。   马上之人剑眉紧拧,一双眼已化为凌厉双刀,薄唇微抿,似裹了腊月冬雪,利目盯着那为首的匪贼头目,眼中寒气直逼,本是如翠竹击打时发出的幽瑟清脆之声变得低沉森寒,“西羌族人?”   那凌人的气势让那为首的匪贼禁受不住,额头渐渐涌上一层细密的汗。   “你是何人,为何多管闲事?”匪贼头目微微上前一步,早已用另一只手拾起了地上的弯刀对着他,可他越是看那马背上之人,心里越是生出几分熟悉畏惧之感。   “没想到上次与西羌一战后还有落网之鱼,你们不滚回自己的领土,反到我大宸国境地当起了匪贼,着实可笑。”那人薄唇微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匪贼显然被他的话激怒,长吼一声,左手举刀冲向他,岂料还未近身,那人的身后却有一支箭扑射而来,直直射入他的手背,惨叫又起。   “将军,你的耳力实在好,这边竟真的有异常,明昊自愧不如。”传来的声音微喘,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策马奔腾而来,到先前那青衣男子身后,急忙勒马停住。这男子十八、九岁的样子,身后背一箭囊,囊中只余一根带羽长箭,而他口中的将军正是掌管西阳军的唯一将军——定远将军席夜枫。   “刘兄弟,你的箭法不赖,只是力道稍微差了些。”席夜枫回头看他一眼,又恢复了原来的朗朗之声,嘴角含一抹笑。   “明昊惭愧,只有箭术能入得旁人之眼。”刘明昊赧颜笑笑。幸而他多备了一把弓,才有方才一展身手的机会。先前一里之外的时候,将军神色忽变凝重,飞快自他肩上取了一把弓和三根箭羽策马奔驰而去,临走前只匆匆掷下一句,“前方情况有异!”待他回过神时,将军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赶忙费了全力去追,这会儿才追了上来。   席夜枫从马上一跃而下,顺手将手中的弓箭丢给了身后的刘明昊,兀自走到那两只手上都插入一把利箭的匪贼跟前,一双眼载满两池寒水看了过去。   那匪贼双腿瑟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最终还是受不了他浑身发散出的气场,腿一软,单腿跪了下来,“小人见过定远将军!”其他同伙见状也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兵器,半跪下来。   席夜枫垂眸看他,“回答我的话,为何没有回到你西羌族,反而留在我大宸国当起了匪贼?说。”眼眸略一抬,却如同宝剑顷刻出鞘。   那人不敢再有所隐瞒,忙一五一十地说了。一年前,忠武将军主帅,手下一名勇将率领大宸国数千精兵让西羌节节败退,那勇将正是他眼前的这席夜枫,而他们便是那最后一场战役中因来不及逃走而被遗弃下来的士兵,他们虽躲过了当俘虏的命运,却仍旧没能够回到西羌。后西羌议和,大宸国将俘虏悉数归还。他们这些人自觉没了回去的颜面,又没办法融入这里的百姓,只能当起了匪贼。大半年前他们劫了一队经过西阳的富商,靠着那笔财富一直维持到了近日,如今这一次不过才是第二次。   “难怪没有听到这通往西阳的路上有贼寇的传言。”席夜枫身后跟来的刘明昊道了一句。   “既是如此的话,养好了手上的伤去西阳找我,我放你们通行。”席夜枫默了稍许,淡淡道。   那西羌人几人互相交流几眼,眼里俱有震惊。   “多谢将军!”为首的西羌人道,其他几个纷纷应声,说得是西羌语。   “不必谢我,如今是盛世太平天下,我只是不想多生事端。”席夜枫语气淡漠,回头看了刘明昊一眼,“刘兄弟,我要带着这些西羌人先行一步,你留下来护送这几车人。”   刘明昊闻声,有些不情愿地应下。   “今日全仗将军相救,小人代老太太和姑娘谢过将军大恩!”先前那负伤倒在地上的刘勇挣扎着起了身,朝席夜枫抱拳一拜,言辞诚恳。   席夜枫过去扶了他,“壮士也是一条铮铮好汉,我受不得这一礼。身子可还好?”   刘勇忙后退几步,低头道:“小人无事,后面的货物车上也有伤药。”一手捂着胸前的刀伤,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那陷如泥坑中的马,那马的腿骨似乎受了伤,怕是不能再行远路。   似乎知道他忧心什么,席夜枫淡笑,“壮士不必担心,我已遣属下护送你们继续前行。”   刘勇听了这话又欲大拜,被席夜枫一手止住。   不想再继续耽搁,席夜枫回头吩咐,“刘兄弟,把你的马换过来,你来赶马车将他们安全送到西阳,之后再去军营找我。”   刘明昊点点头,应声道:“将军放心,属下一定护送他们安全抵达西阳。”   看他虽然应了下来,脸上却不大情愿,席夜枫摇摇头,心中一笑,这小子还口口声声说要随自己历练一两年,让他做这么件小事都不甘不愿。   席夜枫身子一腾而起,修腿一跨,已是上了那高头大马,于马上扫视那几个西羌人,声音冷冽,“记得我说的话,速速养好了身子去西阳军军营找我,不过,你们总归是做了错事,今日又伤了人,我会先按我大宸国律例处罚你们,事后定按照诺言放你们出关,绝不食言。”   “小人等明白。”几个西羌人仍旧单腿跪地,目送着他。   席夜枫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单手一拉缰绳,已欲离去,离开前察觉到什么,眉头微皱,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那车帘子处,那天蓝色车帘子微微撩开了一角,一只纤细的手把握住车窗棂,帘子边露出一双黑幽幽的水眸,其中一只眼被帘子遮住了半边,便仿似一弯清泉被连绵的群山阻隔,帘子投下的影让她本就露出的小半张脸半明半暗。   席夜枫淡扫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那缓慢转过去的身子却变得一动不动,已然僵住,长而凌乱的睫微微轻颤两下。胯~下的高头大马经方才背上之人一拉缰绳,此时已经迈了蹄子慢悠悠走动。行了不过几步,席夜枫忽然间猛一拉缰绳,力道竟打得让那马头都偏了过去,低声嘶鸣一声,似在表示不满。   顿了顿,席夜枫蓦然回头看去,先前那撩起的一个小缝已经不见,那双眼的主人已经收回了探视的目光。   马车内,洛清鸢在席夜枫目光朝这边扫过来的时候,心里突突一跳,立马放下了帘子。   洛老太太知道安全了,好是松了一口气,见她这般动作,忙把她的头抱了来,拥到自己怀里,“鸢姐儿可是吓坏了?莫怕莫怕,祖母在这儿保护你。等抵达了西阳,可得叫你父亲好好向定远将军道谢一番。”   洛清鸢唔了一声,“先前是有些怕,晓得安全后就不怕了。方才孙女只是不小心看到了刘护院身上沾着的大片血渍,这才被吓得赶紧放下了帘子。”   洛清鸢自那匪贼兵器落地声响起后就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远处的马蹄声急而狠,如密集鼓点沉沉作响,那人发出第一句话后,洛清鸢双眼猛一睁,已经识出了那人的身份,因为那人的声音很易辨认,带着一种翠竹击打般的悦耳脆音,在那悦耳之后却又似扩散出一种低靡的余音,倾入人的耳膜,轻隆作响。   “将军还有   事吩咐?”刘明昊见他明明行出几步却又猛然想起什么般折了回来,以为他忘记了吩咐什么重要的事宜。   “刘兄弟,我瞧这壮士受伤不轻,需要即刻救治,你还是火速拖着他去西阳最近的医馆中就诊!”席夜枫语气急切。   刘明昊微微张了张嘴,被他这忽转的语调带得自己也神色一正,忙回道:“将军放心,属下这就是送他去!”说罢,将那几近昏迷的刘勇扶上了马,朝席夜枫一抱拳,“属下办完事后就去军营里找将军。驾——”   等到两人已经驾马走远,席夜枫目光唰地扫向那几个西羌人,“你们干的好事,所以还得劳你们诸位把这陷在泥坑里的马抬出来。”   几人自是听话地将那马掏了出来,然后把坑填平。   席夜枫换了自己的枣红色高头大马,自个儿当起了驾马人。   “车内的主人莫慌,由我亲自护送你们去西阳。”席夜枫回头道了一句,语调微微上扬。然后长喝一声,吆喝着马走远。   车内的洛老太太大为震惊,连忙道了谢。洛清鸢抿了抿唇,未发一言。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霸气了有木有?么么。。感谢贇子_yoka扔了一颗地雷,乃真是破费了   ☆9、将军马夫   经过此次惊险,后面下等车上的丫鬟婆子们俱是长长吁了一口气。雪梨更是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朝一旁的满玉道:“先前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我还以为咱们都活不成了。”说话带着残余的颤音儿,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何尝见过这种刀光剑影的场面。   满玉年长一些,虽然心中也怕,却没有像她那般形于色,且这会儿已完全恢复了过来。“说起来这是我遇到的最惊险的一次,以前未进洛府的时候,我在乡下也遇到过恶霸,亲眼看到那恶霸醉酒后拿刀砍人,那人被他砍得满身是血,至今想起来我都心有余悸。”   雪梨听得眼睛瞪大,正欲再问,却被高嬷嬷笑着阻断,“好了,你们两个小丫头休要再说起这些事了,我们几个老婆子可经受不住。幸得老天庇佑,让大伙儿半路上遇到了定远将军,否则的话此次定是凶多吉少。”   听到高嬷嬷说起定远将军,雪梨有些好奇,伸了伸脖子往车窗口探去,哪料头方一斜就被高嬷嬷扯了耳朵揪回去。雪梨直直呼痛,抱着自己的耳朵不满地瞅着她道:“高嬷嬷,你怎的学了吴嬷嬷爱揪人耳朵了,怪疼的。”   “你这小蹄子,就是让你疼,才好长长记性。你一个姑娘家的,哪能探长了脖子去看个大男人,不知羞。你自己丢了名声可不打紧,若是连累了姑娘,看我老婆子不教训你。”高嬷嬷板着脸道。   雪梨被她说得脸上一羞,嘟囔回道:“我就是好奇那定远将军长啥样,竟能放下架子给姑娘和老太太当起了马夫,嬷嬷不晓得,方才听将军说要亲自护送咱们这一队人去西阳的时候,我惊得都以为自己听差了。”   满玉笑呵呵地看向一脸委屈的雪梨,打趣道:“依我看,就算你伸长了脖子去看也瞧不着啊,将军在姑娘和老太太的马车上赶车,你巴巴地伸脖子瞪眼睛,也只能瞧见个车厢后背而已。”   “才不是呢。”雪梨反驳一句,偷偷瞧了高嬷嬷一眼,凑到满玉耳边低声道:“我方才注意到咱的马车正欲拐弯,这样估算来,老太太和姑娘的车应该才转弯不久,若动作快了,说不定就恰恰看到那定远将军的侧脸。”   “好呀,你这小丫头如此猴精,方才高嬷嬷揪你耳朵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满玉笑骂一声。   “小声着点儿,仔细被车上的老太太和姑娘听到了。”高嬷嬷眼睛扫过两人,提醒道。   两人对视一眼,捂着嘴偷笑。   其实,哪止这一车的丫鬟婆子感到吃惊,就连先前那些做了贼寇的西羌人都是一直瞪大了眼睛,目视着一队人马走远,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大宸国那个打退了他们的勇将,竟心甘情愿地给别人赶起了车?!   那些随从凑过去问那贼寇头头,道方才那人到底是不是打退他们西羌人的大将军。   那头领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穿透而过的羽箭,手早变麻木,那被箭身戳出的洞口,流出的鲜血已经变黑凝住。头领万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能射出这般准、狠、厉的飞箭,除了西阳军的大将军席夜枫,整个大宸国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就算是后来跟来的那男子,箭术虽准,也只是堪堪穿过手掌,比之相差甚远。   ——————————————   席夜枫的坐骑有个名字叫破风,这匹马跟着他征战数年,经历了大小数十次战役,每每载着他乘风破浪、奋勇杀敌,如今却被他用来拉车,当即就闹起了脾气,故意摇摇摆摆慢吞吞地走着。   “破风,你是今个儿草没吃够还是我虐待了你,再不走快些,下次便直接让你去拉货车。”席夜枫抬起一脚踹了踹他的屁股。对于破风他从不用马鞭,因为破风极有灵性,每次几乎都能听懂他的话,可是这一次偏生跟他作对似的,哪怕他脚踹后臀也无动于衷,仍旧坚持己见,悠哉而行,再时不时低声嘶鸣两声,偶尔臭屁地甩甩马尾巴。   车内的洛清鸢听着那一人一马的诡异对话,强忍了笑意,只那嘴角的弧度却是不可抑制地扬起。   洛老太太才小憩了半响醒来,疲乏已是去了大半,听到这番动静,也笑着摇摇头,不想赶车的席夜枫听见,便放低了声音对洛清鸢道:“这定远将军是个好小子,还是你姐夫的堂兄,跟我们算是沾着点儿亲戚关系。我如今没事歇着,这么一琢磨,便又想起上个月你姐夫找来的那些护送你父亲的士兵,貌似也是他手下的人。横竖怎么看,这人情都是欠下了,祖母想着抵达西阳后,一定要让你父亲到将军府送到请帖,请了他到府中吃顿家常菜,也好让你父亲表达一下谢意。”   车外那男子跟马的嘟囔声慢慢消了下去,耳朵微动一下。   “祖母所言极是,这人情怎样都是要还的,不过,孙女儿以为,这人情太多太大,一时还真还不清。”偏头想了想,露出一抹邪笑,倚着洛老太太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极低,“祖母,孙女听闻西阳这边城之地尚武不尚文,父亲经了这   一遭贬谪,纵使是西阳文官中官职最大的,可谁又晓得当地的百姓给不给这个面子。若是父亲跟将军走得近了,百姓哪还敢看轻了去。”   洛老太太听了这话后微微吃惊,好生将她打量一番,“怪道兰丫头总在我面前说你鬼点子多,小小年纪都学会精打细算了。”这么多年来,洛清鸢和洛清兰每日定会给洛老太太早晚请安,偶尔也过去陪着聊天解闷,可洛老太太却觉得,鸢姐儿这一个多月的悉心照顾和大半月的一路相伴,加起来的时日都要比以前多。遇到贼寇时鸢丫头虽惊怕,却愣是一滴眼泪没掉,比她想象中的坚强多了。   洛清鸢听了洛老太太的话,眼睛一瞪,忙抱了她的胳膊,嘟囔着数落道:“好啊,原来大姐趁我不在的时候,尽在祖母跟前泄我的底,叫我如今一点儿面子都没了。”   驾车的席夜枫早早竖了耳朵去听,这娇气十足带着几分嗔怪的声儿被他悉数用耳朵捕捉了去,眼里不知不觉就盈满了笑意。心道:不错,她的意见甚好,是该让两家联系紧密些。   洛老太太见她笑意吟吟,整一个浑不知愁滋味的天真姑娘,心里便陡然升起几分悲凉,握住她小手轻轻拍了拍,沉默下来。   洛清鸢本欲多多说笑,让老太太也有些精神,不至于太过乏累,兀自说得高兴的空档却见她忽然静默不言,眉宇间似有愁绪,便凑了过去,笑问,“祖母可是想到什么烦闷的事,不如说出来让孙女分忧分忧,祖母不是才夸了我鬼点子多么,烦心事憋久了容易得病的,孙女可不想祖母又因为心中藏事再伤及了身子。”   洛老太太听得一笑,眉间的愁绪淡了许多。   只闻她轻叹一声,悠悠道:“鸢姐儿,若是你投生在太太肚子里多好……”   洛清鸢顿时明白过来她忧虑所在,心中并不如她那般忧心,反倒回握住她的手,道:“祖母不必为孙女担心,有时候姻缘好坏哪里是从门楣高低看出来的,只要以后的夫君待我好,不给我心里添堵,哪怕他是个官员庶子,更或者是个平民百姓,我都会觉得自己嫁得值。这个中苦甜只有自己晓得,旁人的眼观根本决断不了什么。”   席夜枫懒懒斜着的身子微微正了正,一双眼顿时放出亮光,连破风都好似察觉到主子的兴奋,低声配合着嘶鸣两声。   听得这一番言论,洛老太太嘴唇龛了龛,竟觉得自己无话反驳,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话中带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波动,“好孩子,   你是个有主见的,祖母今个儿才知道我孙女不是鱼目而是珍珠,以后谁娶了你,就是他莫大的福气。”   席夜枫听到老太太最后一句话,更是得意地扬了扬眉,好似是自己多年珍藏的宝贝得到了独一无二的称赞,心里那个美滋滋呀,整个人便似浸在了蜜罐里。不知何时便粘在他发顶根里的一片树叶,被风吹得飘落而下,经过他门面时,席夜枫鼓起腮帮子一吹,悠哉地看那绿油油的一叶小舟随着那股气流颤颤巍巍地飘动着,跟他此时的心儿一样的,咿呀呀地跳着小舞。   而车内,洛清鸢同洛老太太说出那番话,微微吐了口浊气,“祖母,说句实在的,有时候我反倒觉得祖母比任何人都懂我,今日这些话我哪里敢跟太太说。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孙女不敢逾越了这个百年不变的理儿。”   洛老太太顿时笑开了颜,“鬼丫头,说你人精你还不承认,你方才同祖母说那番话,无非是想着以后自己的婚事祖母可以给你撑管着一些。”   见被她直接捅破,洛清鸢也不再瞒她,笑眯眯道:“孙女只是觉得祖母多年来的经验最是可贵,若有祖母帮着瞧瞧,孙女就算心里没底也信得过祖母您的眼光。”   洛老太太十分受用地敲她脑袋一下,“鸢丫头都这样说了,祖母再不帮忙岂非恶人。”思酌了许久,便冒出这么一句话,“其实那刘节度使家的二公子我是见过的,看起来倒也配你。”   洛清鸢微皱眉,“今日被贼寇劫持时,除了定远将军,说话的还有一个青年,我听他在将军面前自称明昊,可是祖母说的那刘明昊?”   “鸢丫头不说我还没注意,这会儿一想才发现那人的名字确实就是刘明昊!”洛老太太有些惊诧,“若真的是他,不晓得他为何会随定远将军来了这西阳。提及这孩子,虽然在家中是个庶子,本人却极有本事,今年的武举考试中,他在笔试中的谋略论词颇得忠武大将军的赏识,且武试中的骑射和步射都是九矢九中。”说到这儿,目光汇聚在洛清鸢脸上,思量了片刻,道:“上次刘节度使与你父亲写了一封信,你父亲虽没告我,我却猜到了大半,若这门亲事能恢复——”   赶车的席夜枫狠狠一踹马屁股,破风便十分配合地哒哒奔了起来。洛老太太原本的话来不及说完,已是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噗~~男主怒了。。谁叫老太太在女主面前夸赞除他以外的别的男银??╮(╯▽╰)╭话说,我这文文的封面很诡异么?有好友吐槽说十分诡异,顿时大囧。。另,感谢贇子_yoka扔了一颗地雷。。真的很破费。。   ☆10、心生怪异   洛老太太哪里晓得是自己的话被外面赶车的席夜枫听见了,从而让他心里生出不痛快。只是这马原先还是慢悠悠的,忽地奔驰起来后,洛老太太和洛清鸢的身子皆是急急朝后一仰,先前要说的话也就没能够继续下去。   洛清鸢将洛老太太的身子扶稳,凑近她耳边低声嘀咕道:“我瞧这大将军骑马打仗是能干得没话说,可是赶车就不行了,时快时慢的,弄得我头怪晕的。”言语间微带怪怨。   洛老太太连忙捏了一下她的手,瞄了一眼车前面的帘子,示意般地摇了摇头,低声道:“鸢丫头,仔细被外面的定远将军听到了。不是才说了要让你父亲跟将军套套关系么,若是人还未见着就把他得罪了,你可就干了件大坏事。”   洛清鸢不以为然,“祖母未免看得太过,我方才可没有说他坏话,那都是大实话,若他连这个都听不得,他又如何担得起百姓口中的威武将军之称,就不过是个只会挥刀砍人的莽夫罢了。忠言逆于耳,他若什么都捡好听的,只怕这西阳军里也尽是些谄媚小人,如何能击退西羌人?”   洛老太太慈和一笑,“祖母本欲提醒你两句,偏你口中大道理一条一条的,让祖母都觉得自己好似连提醒都是错的,这定远将军合该让你数落上两句。”   洛清鸢嘴角扬了扬,“孙女可不敢数落别人,只是多嘴说了一两句罢了。难道祖母没听出,其实孙女是在夸他么?”   夸我?席夜枫环了胸端坐在辕座上,姿态悠然,眉眼飞扬。这夸赞之言果真是……与众不同了些,他是个胸怀宽广之人,是不会跟个小女子一般见识的。席夜枫豁达地想到,长腿一伸,在破风的侧身上轻轻踢了踢:伙计,你倒是给我争口气,跑得稳一些,别颠来颠去的,若是这小媳妇被你颠得嫌弃我,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听了洛清鸢的话,洛老太太乐呵地笑了几声,“你这丫头,平日在府中也不见得你这般能说会道,如今真真个说得祖母哑口无言了。”   “许是此次出远门,外面的天地宽阔了,心里也宽松了许多,什么话都不经脑子,就那么直接出来了。”洛清鸢笑回道,伸手自车内的小茶几上取了茶壶,然后倒了一杯新茶递过去,“祖母喝口润润喉,这茶水虽然凉了下,却也能降降肝火。”   那小茶几上用木条在边上钉做成几个围栏,里面的茶壶及茶杯便稳实地束缚在了里面,洛清鸢也是无意中跟府中的孙管家提了一下,没想到他还真的上了心   ,让府中的木匠这样试着做了。   洛老太太满脸笑意地接过茶饮了几口,自己将茶杯放回那小茶几上,“离得这么近,我自己口渴了会倒着喝,鸢丫头不必老顾着祖母,倒是你自己,这一路上光顾着陪我这老婆子聊天,也没怎么好好喝水休息,祖母越看你越发觉得你这一个多月是瘦了。”说着,还真就认真地盯着那小脸瞧了起来。   洛清鸢连忙捏住半边脸蛋往外一拉,“祖母你快瞧瞧,若真是瘦了,哪能捏出这么一大堆肉,在旧宅子里的一个月中,孙女日日陪着祖母一块吃饭,明明就被祖母哄着吃了许多,长了许多肉才是真的,祖母怎的说我瘦呢。”   两人说话时本就夹杂着那车轮咕噜声和外面其他杂声,换了一般人根本就听不清车内人说的什么,可席夜枫是谁,耳力本就了得,又加上他有意去听,就算再来两道响雷怕都能一字不差地尽收耳里。听到她因了使劲扯了扯脸蛋,说出的话便带了一丝含糊不清,可席夜枫怎么听都觉得比那唱歌的黄鹂还要好听,心尖上便似有人在拿一根狗尾巴草轻轻地挠,此时竟恨不得一把撩开车帘子好生盯着她瞧上一番。不过,一想起她说的莽夫二字,席夜枫顿时一蔫,心思全歇。   伊人近眼前,姻缘红线牵。想到这儿,席夜枫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结了一层厚茧的大手,五指本是修长如竹,奈何多年的磨砺让这双手从青葱好看的竹愣是变成了几根硬邦邦的棍子。怎么着也得先拿了红线的一端,再想办法将另一端套在她手腕上才行。可是,如今这红线却真个不好找啊,席夜枫心中叹道。   ————————————   每年都有那么几次,席夜枫会返回京都,而后又匆忙返回,是以从京都到西阳这段路,就算没有走过百遍也不下数十遍。控制好时间点儿,席夜枫恰赶在天黑前抵达了去西阳的最后一个歇息点儿。   “老太太,这羊皮镇其实也算是西州最边缘的一个小镇,等明个儿白天继续赶个大半天,天黑前估计就能到达西阳。”席夜枫将马车驶入一家客栈之外,然后稳稳地停了马,转头朝车内道了一句。   在外人看来,西阳即西洲,但是当地的西洲人却最接近西羌族的那块县镇聚集处才称为西阳,因着过去十载,西羌人多次侵占那块土地,当地的居民耳濡目染地便带上了一些西羌人的习惯,性子也豪爽许多,稍区别于这边的居民。只不过外人早习惯将西洲称做西阳,便忽略了这一点。   洛老太太听得定远将军这般说,心里总算是落下一块大石头,思及他这路上的屈尊护送,感激不已。   “老太太与姑娘稍等,我去客栈里探探情况就来。”席夜枫撂下一句,紧接着响起一声双脚蹬地的声音,片刻后已是归于安静,人已然走远,洛老太太连感激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   不及一刻,那人便已归至,声音朗朗,“老太太和姑娘可以下车了。”   洛老太太这才逮住时间连番谢了好几道,席夜枫只淡笑着推辞,“老太太莫再谢我了,这些算不得什么。”   以往停车住店,都是刘护院专门取了轿凳在马车下面搭放着,洛清鸢踩着先下了马,再扶着洛老太太下来。可是这一次,洛清鸢撩开帘子准备踏着轿凳下去的时候,却发现脚下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只瞧见一双黑色长靴直直矗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抬头就看见席夜枫对自己清浅笑着,似一缕清风拂面,让人顿觉舒畅。只洛清鸢心思不在这儿,便微微蹙了眉,在辕座上扫了一圈,并未发现那个绑在那里的轿凳,心道:许是没有拴紧,落在半路上了。   往地上又瞄了一眼,洛清鸢二话不说,一下跳了下去。破风本就比寻常马高大结实得多,戴上了那辔头后,连带着这辕座也微微高了一些,这么一截高度,她竟就这么跳下来了,席夜枫吃惊之余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这茬子事,他该事先安放个轿凳的。不知怎的,脑中就忽然又闪现出方才她跳车的那一幕,碧色的裙摆被风吹起,漾起了几个大波,他的目光便不小心地绞在了那露出的一小截细腿儿上,虽然着了亵裤,却被风吹得贴紧了腿,让他得以看清那腿的形儿,然后得出那腿儿必是细而直的结论。   只那么一瞬,席夜枫却好似让那风吹裙摆的动作顿了好几顿,愣是把想瞧的都瞧见了。席夜枫一双眼微微垂下,脊背下意识地挺了挺。正人君子,腰杆都直。   洛清鸢低头叫了声将军,礼数皆尽,不等他接话,已回头朝车内的洛老太太道:“祖母,辕座上拴着的轿凳不见了,孙女去后面的车上取来一个,祖母稍等。”   席夜枫看着她就要绕过自己去后面那车,长腿那么一跨,堪堪挡住她去路,飞快地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话音才落,便急步流星地走了。   洛清鸢惊诧地微微张了嘴,隐约露出两颗好看的贝齿。   洛老太太听了洛清鸢方才那番话后,已是探出了大半个身来看,正瞧见   自己的孙女看着后面的马车,眉微微蹙着。   其实,洛清鸢只是在纳闷,这定远将军是不是太……乐于助人了些,让她心中生出一种怪异之感。而且,这种感觉已不是第一次……   洛老太太本想找个敦实的家丁去办置住店等事宜,岂料定远将军已经先一步接了活儿,清俊的面容上笑容浅淡儒雅,“帮人帮到底,所以我方才去客栈打探住房的时候,这些事就已经安排好了。”   洛老太太顿然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人。   洛清鸢心中那种怪异感却愈发浓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一直更这么晚。。乃们可以留着第二天白天看。。么~~感谢贇子_yoka扔了一颗地雷、罗蜜蜜扔了一颗地雷~~   ☆11、祖母疑虑   这一路上,洛清鸢和洛老太太也偶尔吃些干粮,只是远不如客栈里那些热乎乎的饭食好吃。当雪梨和满玉接连端了几道小菜到房里时,洛清鸢瞅见后双眼明显亮了许多。羊皮镇虽是西洲边界,却位于西南方向,这里的主食大多是稻米,还有些米粉,小菜的样式也是种类繁多。   洛清鸢这些年早已养成了淑女的端庄吃相,何况还有老太太一道,就算恨不得立即扫荡完这一桌饭菜,却也只能细嚼慢咽地慢慢扒饭吃,偶尔给老太太夹些好菜,催她多吃些。   高嬷嬷在府中就是专门伺候膳食的,这会儿便同满玉和雪梨两个丫头低眉候在一旁。   等着两位主子用足了饭,高嬷嬷走到老太太跟前,因着有些难以启齿,微微犹豫后才道:“老太太,有些话我憋了许久,觉得还是同老太太说了的比较好。”   洛老太太方用完饭本有些困乏,听得高嬷嬷这一句话,便抬了眼皮看她,话中微带怠倦,“高嬷嬷既然觉得该说那便说,你也是府中的老嬷嬷了,什么事情都应该拎得清。”   高嬷嬷得了话这才道:“不瞒老太太和姑娘,这一路上都是刘护院管这打尖住店之事,那些银两也是在他身上装着,可是路遇贼寇之后,刘护院因受伤被将军手下带走,我却……忘了这茬事。所以,今晚花费的银两都是定远将军出的。”   洛老太太听完这话,浑身的乏意一下去了大半,洛清鸢也是讶异地看向眼前的高嬷嬷。   “……这事我心里已经有数,你们先下去罢。”洛老太太拂了拂手道。   高嬷嬷哎了一声,领着雪梨和满玉走了出去,才至门口便闻老太太又嘱咐了一句,“这件事你们知道便好,不要再四处乱说,总归是我们洛家欠了定远将军的人情,没必要弄得众人皆知。”   “老太太放心,我还是明白这个理儿的,这俩丫头我也会多加看管着,不叫她们乱嚼舌根。”高嬷嬷忙道,然后一手拉着一个丫鬟走了出去,将那木门轻轻阖实。   洛老太太一反疲困之态,双眼变得灼灼有神,转头看着洛清鸢,眉头微微拧起,“鸢丫头,你怎么看这定远将军?”   洛清鸢没想到老太太会直接询问她的意见,看到那如古井般深邃的双眼定定地瞧着自己,洛清鸢的心脏不由突突一跳。思酌良久后才出口道:“祖母既然问我,那孙女便直言不讳了。按理说,这定远将军就算跟我们洛府沾着点儿亲戚关系,可半路   相救已是仁义尽至,完全没有必要一路相送,还将这所有的事都打点得如此妥当,更何况他之前根本不晓得我们的身份,恕孙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觉得他似乎是揣着什么目的而来,至于这目的,孙女……并不晓得是何。”   洛老太太的眉头皱得愈紧,时而看洛清鸢两眼,时而转眸思量着什么,这么来回几下,才从鼻中闷吁出一口气,声音微沉,“希望是我多虑了。”   “鸢丫头,你给祖母说句实话,在这之前,你同那定远将军可曾见过面?”   “……祖母为何这般问,难道祖母以为他——”洛清鸢微微瞪大眼睛,愣了愣,便将上次季府做客发生的那事跟洛老太太说了,“……孙女不小心走差了路,这才无意碰到了他,他给我指完路便走了,根本没有多看我一眼,祖母你真真个是多虑了,孙女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何况他阅历丰富,哪能看上我一个黄毛丫头。”洛清鸢隐去了席夜枫让她转交金锁这。要说席夜枫堂堂定远将军对她只这么一眼便一见钟情,她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本就不可能的事又何必再说一些徒惹人生疑的话。   听她这话,洛老太太思量片刻,心里也觉得这种事是不大可能的。虽然鸢姐儿是个美人坯子,只那大将军又不是没见过比这更美的,听闻忠勇侯府的大太太每年定要给这定远将军物色几个好人家,后来是怎么不了了之她却不甚清楚。京都里倒也有大户人家的庶女给人家做妾室的,一思及此,洛老太太神色转为凝重。   “鸢丫头,若搁在以前,祖母并不晓得你心中的想法,可自上次你在车上跟祖母表明立场后,祖母才晓得,我孙女并不是个喜欢荣华富贵的,定远将军没有了这想法就好,若是真有什么,不管太太和你父亲意见如何,祖母我也是万万不会答应。”   洛清鸢一怔,心中微暖,“孙女先谢过祖母。不过,如今万事都只是祖母自个儿的猜测,或许这定远将军只是单单地帮人而已,也或者他在祖母告知他以前,就无意中得知了我们的身份,看在这沾亲带故的份上才考虑得面面周到。”   “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洛老太太点了点头,“希望真是我想的多了,鸢丫头既然对祖母我掏心掏肺,祖母以后自会为鸢丫头多思量一些。”   店小二知道大户人家有讲究,便将那烧好的热水等都送去了下人房中,由着她们自个儿的丫鬟婆子再送过去。   满玉送水去房中的时候隐约   看到眼前青影一掠而过,立马驻足定睛看去,岂料却是什么都没见着,不由感叹,定时白日太过劳累才导致自己有些眼花。   ————————————————   因为这羊皮镇过往客商不少,小镇边上的这家客栈里基本是住满了人的,洛清鸢只得和老太太在一个屋子里歇息,其余的丫鬟婆子和家丁各两间下房。洛清鸢顾着一旁睡姿端正的老太太,怕自己睡熟后踢被子等陋习尽现,愣是不敢睡得太死,又因着老太太每日初至卯时便起身了,洛清鸢不好比这睡得更晚,次日随老太太一起起来的时候眼底两道青痕隐约可见。   高嬷嬷和满玉几个早早准备了热水候着,一干人收拾妥帖后又开始行路。刚出了客栈,远处一青影已经立于高头大马身侧,听见动静缓缓转了头,朝老太太和洛清鸢稍稍颔首,他身上仿佛还带着一股湿气般,如那沾了露珠的晨间青叶。   马车下已经搭好了轿凳,那高头大马经过一夜歇息看着也精神不少。   洛老太太被洛清鸢扶着走了过去,见他只带了几分敬重看着自己,目不斜视,不由放下心来,客气一笑道,“这一路上劳将军护送已是大恩,将军其实不必再为我等费心了,昨个儿我遣人问了问这客栈的店小二,探得他们店中正好喂养着几匹闲置的马。我已经让吴嬷嬷买了一匹来,想必等会儿那店小二就牵来了。”似乎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太直接,洛老太太又笑着补到:“将军应该是个忙人,老婆子可不敢让将军因为我们耽搁了正事。”   席夜枫并不在意,面上的笑永远都是轻淡而清俊,“我跟洛家也算沾亲,老太太无需客气,直接叫我夜枫便好。本来于半路上遇到贼匪之前,夜枫并不晓得老太太就是洛大学士的母亲,后路上老太太清淡提起,我才得以知晓,既然有这么一层关系,夜枫身为晚辈,理应多顾着一些。不止看在我堂弟陌凌的面子上,也是源于洛大学士曾经对夜枫在经学上指教一二。”说到这儿,朝店门口那处看了看,果真看到有店小二取了一匹棕色大马来。席夜枫表情无异,只微作思量后,便淡淡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相送了,从这到西阳的知州府处已是不远,且道途畅通,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店小二牵着马走近,席夜枫便接过缰绳,卸下破风身上的辔头换到了这新马上,细细检查了一下后,回头朝怵在原地的两人道:“辔头已经安好,找个会驾车的家丁赶车,不消一天就能抵达,夜枫就此拜别,愿老太太及姑娘一路   顺风。”   “也祝将军此行顺风。”洛老太太颔首回道,面目慈祥。   破风卸下那一身的重担子,立即小跑了几步,似在活动筋骨,席夜枫几个大步跟去,一把抓住那缰绳,左脚一蹬地,修长右腿迈开的同时整个身子几乎是腾空飞起,稳稳骑在了马背上,但闻他长长高喝了一声,“驾——”几个转眼间,那颀长青影已经随着那奔飞的枣红高马在一阵清尘中渐行渐远,没有片刻停顿。   洛清鸢望着那抹青影看了许久,直到完全看不见,这才扶了老太太踏着轿凳上了马车,换了个会驾车的家丁后,一切便又回到了原先那那枯燥的行路生活。   马车内,洛清鸢有些嗔怪地看着洛老太太,“祖母,这下你可瞧见了,这定远将军纯粹是看在两家沾亲的份儿上才打点得如此妥当,一看咱们无事,可不就是急急走了么?祖母原先做出那种猜测,让孙女都觉得羞人,幸好是外人不晓得此事,若是被哪个碎嘴的听到了,难保孙女我不会落得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笑柄。”   洛老太太见她真的有些恼了,忙将她搂入了怀里靠着,“鸢丫头莫气莫气,没有这档子事岂不正合了咱的心意。谁敢乱嚼舌根,祖母第一个不饶她。”   洛清鸢听她这威中带笑的话,不由展了颜,“孙女哪敢胡乱置气,这件窘事就当成我和祖母间的一个小秘密,以后可不准叫别人晓得了,祖母可答应?”   “好好,答应,祖母自然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啊喂,男主你就装吧,继续装吧。。知道被怀疑了,落荒而逃,以退为进了,哈哈。。那啥,明个儿有些事,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更新,先给妹纸们说一声。。这是少数情况,一般是日更!!另,感谢贇子_yoka和罗蜜蜜各扔了一颗地雷,破费破费。。   ☆12、洛府请帖   新置办的马是洛老太太用腕上的翠镯子换的,洛清鸢晓得后有些怪意,在老太太的手腕上摸了摸,“祖母可真舍得,一个上好镶金翠镯说抵就抵了,我瞧这马根本不值这个价。”   洛老太太见她碎碎念了许久,不由摇头一笑,“鸢丫头,这些都不过是为了锦上添花装点门面,出门在外哪还用顾忌这些门面。若是那定远将军真打了你的主意,这一个镯子花得岂会不值。”   “祖母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这个?”洛清鸢微微低头,嘀咕道。   洛老太太并未听清她低喃的话,兀自继续道:“鸢丫头,你同兰姐儿不一样,她是太太生养的,且出嫁的时候你父亲还是正三品的文清阁大学士,她同那忠勇侯府二房的席陌凌便是门当户对,无可挑剔。定远将军是好,只终归不是你的良缘。不说别的,光说这门第之见,祖母担保那忠勇侯和席云氏是不会让你进他忠勇侯府的大门,就算碍着儿子的喜欢同意了,你也只能是个妾室。”叹了口气,目中带怜地看着她,“这些事想来不必我说,你也拎得清。”   老太太说话期间,洛清鸢渐渐正色,抬头回视着她,等她道完后浑不在意,只是清浅一笑,“祖母也说了,孙女都拎得清。不该觊觎的东西孙女从来不会多看一眼,免得想多了糟心。上回我也同祖母提及,不一定对方家境多好,只要那人品行好,就算低嫁,孙女也不会觉得委屈。至于那定远将军,祖母莫要再提了,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何况他根本就没那心。”   “没有那心最好。”洛老太太在她肩膀上轻拍两下,“鸢丫头放心,祖母以后多为你留意着。”   洛清鸢轻笑,“祖母顾着身子就好,这种事有太太操劳呢,届时只消祖母过一下眼,祖母瞧着不错的话,孙女便放心了。”   话毕良久,没听到回话,洛清鸢偏头一看,老太太已经双眼轻阖,睡了过去,便拉起那毯子给她盖上,自己也开始眯眼小憩起来。   因着头次来这西阳,赶车的家丁这一路上几乎是走走问问,最后果如席夜枫所说,于天黑之前就抵达了西阳知州府。洛清鸢和老太太皆未想到,洛尹峰竟已得了消息,和江氏领着几个丫鬟婆子早早在府门口等着了。   见自家马车抵达,鸢姐儿先踏了家丁放好的轿凳下车,洛尹峰忙大步走去,朝着已探出一个脑袋的洛老太太笑道:“母亲可算到了,让儿子好等。”   洛老太太被洛尹峰亲自扶   着下了马车,一扫这一路上的疲态,心情好上不少。随即又想到什么,调头问他,“你怎的算准了我们今个儿抵达,可是有什么人告诉你?”洛老太太忽然就想到了席夜枫,若真是那人报的信,那人也未免太过上心,让她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洛尹峰听了这话,赧颜道:“儿子五日前才收到母亲的家信,但是因为这近一个月公事繁忙,没能日日亲自候在这里等母亲,是今个儿早间刘勇派人拖了个信儿来,儿子得知这消息,这才暂放了公务,到府门口候着母亲。听刘勇提到他受了伤,虽没多说,儿子也被惊出一身冷汗,如今得见母亲无事,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洛老太太见他一脸担忧不似作假,由着他搀扶着自己往里走,悠悠道:“其实也无甚大事,等会儿到屋内,我同你细细道来。”回头看了洛清鸢一眼,“鸢丫头,过来扶着祖母。”   洛清鸢闻言,连忙哎了一声,岂料门前候着的江氏已抢先一步接了这活,笑着挽住老太太右边的胳膊,“儿媳不是在这儿么,老太太何必舍近求远。”   洛老太太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洛尹峰看了看许久没见的小女儿,这才发现这鸢姐儿竟瘦了许多,不由心生愧疚,朝她扇扇手,“鸢丫头,到父亲跟前来。”   “这些日子你也吃苦了。”洛尹峰打量着她,道。   洛清鸢忙笑着摇了摇头,“女儿这一路上陪着祖母,说说笑笑的,一点儿都不苦累,不信的话父亲问问祖母便是。”   洛老太太听了这话,心情愈发舒畅,“好了好了,先回去,做堆儿地停滞在府门口成个什么样,莫让别人看了笑话去。”连说话也带了几分少见的惬意。   洛尹峰见老太太心情不错,笑应道:“儿子这不是许久没见母亲和鸢姐儿,心中挂念,话匣子便开了。”   几人慢悠悠地往里走,那些坐下等车的婆子丫鬟以及管货车的家丁们也已从角门进了府,开始安置东西。   洛尹峰早早让厨房做了些菜肴,端至老太太的屋阁,让鸢姐儿凑在一块用了。饭后,老太太小憩稍许养了会儿精神,这才不咸不淡地将路上发生的事同洛尹峰说了。   老太太说得清淡,洛尹峰却吓得惊了魂儿,愧道:“早知如此,当初合该让陌凌女婿送来的那些兵士留下来护送母亲。”   这会儿子洛老太太虽已没了当时路遇贼寇的恐慌,只   如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这件事不怪你,你带的货车和家当远比我这个老婆子多,若是你被劫了,那还成了什么样。索性我和鸢姐儿也没出什么事,你也无需自责。”   “看来,我洛府是欠了定远将军一个大人情。”说到这儿,洛尹峰又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母亲方才还说,这定远将军亲自护送你们了一天?”   洛老太太嗯了一声,“原先那马儿行不得路了,定远将军这才将辔头换到自己的坐骑上,护送我们到下一个小镇后便匆匆走了。”   洛尹峰略惊诧。   “你老实同我说,来的这些天,公务上可曾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洛老太太看着他问道。   洛尹峰微皱眉,“西阳此地崇武,文官最是不值钱,想要在百姓中建立威望,一时半会儿是行不通的。儿子听说,过去的几年,百姓有什么冤屈直接找的是当地的将士,县衙都不管事,也不怪百姓们眼里无我这个新任知州。”   洛老太太早已料到,抿嘴想了一会便道:“定远将军这次帮了我们洛府大忙,左右看来你都该写张帖子请他到府中做客,好叫他明白你对他的谢意。”   洛尹峰眼一抬,已是明白过来,“自然是该谢的,陌凌送来的那些护送士兵据说也是定远将军向皇上亲口讨要的。”   “有这回儿事?”洛老太太微微凝眉,才消的疑虑又起。   “儿子也是这一路上无意听到的,定远将军多年征战中折了不少士兵,皇上有意拨他一些人马,定远将军拒了数次,这次却忽然主动提及,道有想要去边城历练的可随他一同去西阳,我还听说刘兄家的昊哥儿也是来了的。母亲应晓得,明昊那孩子在今年的武科考试中夺了第二,前途大好。”说到这儿,洛尹峰声音微微压低,“有件事我还未同母亲说,上回刘兄来了信,言语诚恳地向我道了歉,只说上次的事是个误会,王氏所言做不得数,若我愿意,他还是喜欢鸢姐儿当他儿媳妇的。这事儿子一直没有表态,不晓得母亲觉得此事该不该应下?”   洛老太太见他终于同自己说了,面上也未表露出自己早已知晓的意思,只琢磨了一会儿,建议道:“不瞒老爷,我对这昊哥儿是极为中意的,若这门亲事真能挽回,老爷为了鸢姐儿不妨就拉下这次脸面,应下那刘节度使。”   “儿子也是觉得昊哥儿实在不错,才一直没能忍得下心拒绝,只怪我当初自己放了狠话,如今为了鸢姐儿,这   面子不要也罢。”洛尹峰点了点头道。   当天晚上,洛尹峰便修书一封,差人第二日送往京都,而那表示谢意的请帖也叫家丁送到了将军府。说到这将军府,据说还是当地的富商合伙儿为定远将军专门修建的,里面长廊假山,亭台楼阁,华美耀目丝毫不逊色于京都的府邸,只不过,定远将军很少回这名义上的将军府,大多时候同以往一样,是住在军营的。   军营之外是一个偌大的校场,士兵们早已养成了卯时未至便早起操练的习惯。此时朗朗操练声入耳,听在席夜枫的耳里只觉全身上下都极为舒畅。   “将军,从京都来的那些士兵以及那个叫刘明昊的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住处。”一个长相结实身着兵装的大块头走到席夜枫面前恭敬道。身前这颀长挺拔的背影传来一道淡淡的嗯声,随后便没了下文。   那块头有些不甘心,见他没其他说的,又忍不住心中疑问,只好先问出了口,“将军,恕属下愚钝,咱西阳军又不缺人,将军为何向皇上讨了那数十个人来,不是属下看不起京都的士兵,实在是他们娇生惯养,属下安排的住房他们面上虽未说,我看他们心里却都是极为嫌弃的。”   席夜枫望着远处整齐操练的士兵,听到他的质疑后,嘴角微一勾,说得漫不经心,“石高,非我之意,实乃圣上之命不可违。况且这些人都是心甘情愿而来,既然来了,以后的事也都由不得他们。”   叫石高的人性子很直,心中有疑惑从来都是直接问出口,只闻粗嗓子又起,“将军以前不都是拒绝了么,这次难道不能再拒一次,属下听闻皇上与将军的关系铁如哥们,将军的面子可大着呢。”   席夜枫回头睨了他一眼,“这些事你从哪儿听的?”   石高见他有些不悦,眼神躲避地挠了挠头,“属下也是听其他将士说的。”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大不敬的话,就算这是真的,也不要让我听到从你们口中说出来。”   不怒自威的话让石高魁梧的身子一绷,“将军放心,以后属下再听到有人背后议论将军或皇上,属下直接踹他们几屁股!”   席夜枫嗯了声,回头看向远处的密麻人影,一双眼变得极为幽深,目光微抬,望着远处已经被晕红的天,连眼瞳里也罩了一层浅红。   石高正要悄声退下,却闻他又忽地发了话,带着他很少听到的那种微微上扬的腔调。“你到我府中跑一趟,   跟李管事吱一声,若是近日有知州府的帖子找我,直接替我应下。”   石高听完这话立马怪叫一声,“将……将军,属下忘了同你说,方才将军府的李管事来过了,道这次是新任知州送的请帖,他不好做主直接回绝,所以特意前来问一声,那个时候将军不在,属下便替将军直接回了。”   席夜枫负在背后的手倏地松开,整个身子转了过来,盯着他,一字一句问,“你是如何回的?”   很好,语气柔和。石高呵呵笑了两声,“还能怎么回,就重复了将军以前的话。很忙,没空。”   席夜枫张了张嘴,那眼刀子剜他一眼,怒斥一句,“我就知道!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石头干不出好事!”话毕,已是招来破风疾驰而去,徒留石高在原地狠狠挠头。他这是做错啥了,以前那么多人的拜帖,将军不都是这么直截了当地拒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打倒霸王主义,,,泪涌。。求冒泡撒花。。感谢贇子_yoka又又又扔了地雷。。   ☆13、伊人红线   街道上一阵风从路人耳边呼呼擦过,抬头看去,却是一匹高头骏马疾驰奔去,此时还能看到那马背上竹青色的男子身影,马跑得太快,那人的袍子都鼓起了满满的风。   因着时辰还早,小道上的人并不多,若不然的话,席夜枫也不敢在行人的街道上这般肆意策马奔驰,换在一望无边的大草原上,他的速度能比这还要快上一两倍。不消片刻,破风已于一座府邸前停下,门前两座镇门石狮看起来威风凛凛,细细一打量便发现那石狮竟是银坨打制而成,做工尤其精细,连那石狮子的眼珠子都似在碌碌转动,正中的牌匾上书将军府三个鎏金大字,字迹狂狷潦草。能在西阳有如此待遇的也只席夜枫一人了。   一年前,席夜枫以忠武大将军为帅,自己为前锋,顺利逼退西羌族,忠武大将军功成身退,而他继续留守西阳,当地的百姓多富商,为表尊敬和谢意便合力建了这么个府邸。席夜枫念及此礼过重,及时将府邸一事上报给了当今圣上。程梓墨是个什么人席夜枫最清楚,表子里子都是个懒到家的人,若不是自幼做他伴读,他又岂会识出那泼皮性子下所掩盖起来的才华,很少有人想到他最后会坐上九五之尊那位置,可席夜枫却觉得这件事既在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他就是考虑到有人会借此弹劾才事先上报,哪料皇上竟直接赏了他两座银坨打制成的镇门狮子,还让席夜枫自己写匾,毕竟席夜枫还未独立成家,只写了将军府三个字,皇上再命人精致裱好。至于为什么不是程梓墨亲自手书送给他一块御赐牌匾,程梓墨的理由是,他写的字太难看了。席夜枫心里发笑,不是难看,是太懒。   好在席夜枫回的早,李管事还未来得及去知州府回拒,方回将军府没多久,便发现自家将军红红火火地紧跟着回来了,李管事好生擦了擦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忙迎了上去,又惊又喜道:“将军,您……您不是在忙,怎的回来了?我这就去让孙嬷嬷做点儿小菜,再让翠儿去买点儿小酒来!”   席夜枫十天半个月回去一次已是常事,这偌大的将军府说起来也算个空架子,只有一个李管事管着府中的开支,孙嬷嬷和钱妈妈是专门管饭菜的,丫鬟小翠和百禾帮着打杂,另外还有几个修剪后花园的园丁和杂工。   见他一脸意外激动,恨不得立马多留自己几天,说完这番话后已是转身就要大干起来,席夜枫忙笑着摇摇头,道:“李管事不必麻烦,这次我回来只是小憩一会儿,等下还是要去军营的。李管事方不久前可是有事找我?”前面的话说的还   是不紧不慢,后面一句却是不自觉地语速变快了些。   李管事诧异,“只是些小事,将军何须亲自跑一趟。就是这刚上任的洛知州派人送了请帖来,我想着将军以前都是拒了这种帖子的,本想直接回绝,可转念一想这知州大人总归不同于以往那些富商或地方官,我不敢擅自做主,今个儿早间便去军营寻将军,恰巧将军不在,又遇到了石千总,石千总知晓这件事后,直接传达了将军的意思,我这才又回了府中,准备稍作歇息然后就去知州府回拒了洛知州的请帖。”   “不必回拒了。”席夜枫笑笑,吹过他脸上的风仿佛都因为这笑而柔和了几分,“我忘了同李管事说,这新任的洛知州是我一位堂弟的岳丈,沾亲不说,还是我少时做敬王爷陪读时的一位经师。此次前来西阳的途中,我无意中帮了那洛家一个小忙,我想洛知州送这请帖来无非是为了还那人情,于情于理我都该去见见的。”   李管事没想到中间竟有这些弯弯绕绕,惊讶之余面带愧色道:“幸好将军及时赶到,不然我这可就坏了将军的事了。”   “无事,下次若再遇到与那洛知州有关的事,多几番思量就好。”席夜枫淡淡道。   不知道是否自己错觉,李管事似乎从这话中咀嚼出一些言外之意,将军他似乎……在盼着能和这洛知州多几次来往。   “那请帖放哪了?”席夜枫问,样子很是漫不经心。   李管事回了回神,恭敬答道:“我把请帖放在了将军的书房内。将军要不要留下来,我叫——”   “哦……你们先去忙吧。”不等李管事说完,席夜枫抢了话,已大迈着步朝走廊那端行去。   李管事毕竟是跟了将军多年的,单看那行走的步伐带出一种飘飘然之感,便觉出一种轻快欢悦的感觉,将军他……心情不错。但是为何心情不错,李管事还真没猜到。   席夜枫回到书房后,长臂一伸,随意拿起桌上的请帖,打开瞄了一眼后又放了回去,洛尹峰的字如同他本人一样斯文,说得好听点儿,此人正直廉洁,说得难听点儿,那就是一个迂腐不知变通之人,皇上为何要将他贬谪到西阳,席夜枫也大致猜到了几分,无非让那些对新政保持中立的人警示一下罢了,要么支持,要么反对,独善其身浑水摸鱼的做法可不讨人喜欢。   悠悠地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席夜枫忽地想起什么,拉开一个小抽屉,自里面取出一块白色锦帕,那动   作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似正在拿一件珍绝宝贝。   锦帕原先是卷起的,可看出里面裹着一根细长条状什物。随着锦帕慢慢剥开,那锦帕四角绣着的两株翠竹便展露出来,本是好景,只可惜那绣竹之人手艺实在不怎么样,硬是将那原该好看清秀的竹绣得歪七扭八,惹人发笑,然后席夜枫还真就是忍不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两年间他每每看一次就笑一次,然后盯着那竹子时似乎就看到了两年前的那个晨间,当时的她懒洋洋地坐在姻缘祠后的几棵竹子边,小脑袋仰望着远处那颗挂满姻缘线的姻缘树,别的闺中女子都去那树下系红带子,只望永远不掉下来才好,哪怕历经风吹雨打也能牢牢挂在上面,可是当时候的她,不屑地撇撇小嘴儿,将刚刚从姻缘祠求得的姻缘线随手绑在身边的一根壮竹上。她口中嘟囔着什么呢?他当时候离得不远,再加上耳力不差,可是一字不差地听下了。   “什么姻缘树啊,求了姻缘顶屁用,不照样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树不就是大了些粗了些,怎么就成了姻缘树了?我说自己身边这几棵竹子就是姻缘树,你们信么?”嘟囔完这么几句,那手中的姻缘线便被她打了个死结系在那竹身上,风吹过,红色的丝绸轻轻飞舞,想要飞高飞远,却躲不过那身后的束缚,只能安分呆在那一方小地。   她微扬的小嘴儿因着方才一番不满蠕动便沾了些亮晶晶的润泽,暖暖的日头斜照过来,那半边小脸都被照得通红,唇瓣上的光润似闪着碎碎点点的星光,而那好看的眼也微微眯起,挡住了里面诱人的黑色。   席夜枫忽然就觉得有些晃眼,伸出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眼前瞬间黑了起来,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不听使唤地慢慢分开几个细小的指缝,光暗了许多,女孩儿也转了身,小脑袋左右伸了伸,似乎在东张西望瞅着周围的情形。确定自己足够隐蔽后,她竟拿小手毫不客气地在自己小臀上拍了拍,因着她那拍灰的动作,他似乎能看出那群摆左右晃动时微微勾勒出的臀瓣外形儿:翘而挺,不知怎的就觉得自己的脸颊温度飙升,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握着刚刚被母亲逼着求来的姻缘签,席夜枫低头看去,细长的竹签上书:伊人近眼前,姻缘手中牵。十个端正小楷,就这么印入自己眼帘,本要被随意扔掉的姻缘签最终还是入了他的怀。   他再抬头看去时,那女孩已走远,行至人多的地方后,便同其他大家闺秀那般踏起了小碎步,举止端庄,再不见了先前的那丝俏皮。席夜枫的嘴角不知不觉就牵起一个弧度。   席夜枫犹豫再三,做出了一件令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走至先前那女子所呆的地方,神情很是大方无愧地开始解那被打了死结的姻缘线。小丫头,系得这么紧!席夜枫微微磨了磨牙,上场拔刀杀敌都不知比这轻松多少倍!   终于将那姻缘绳完好无缺地解了下来,席夜枫乐呵呵地塞进了自己怀里,正欲赶紧离开,却发现脚下踩着一块异常柔软的东西,低头俯睨了一眼,见是一方白色锦帕,眉头才欲皱起想到什么后竟是倏然一展,眼睛也微微一亮。连忙俯身捡了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待看到那锦帕上绣的几棵竹,席夜枫忍不住低笑出声,一直笑到了现在。   只可惜,那女子一看不过才十二三岁,他至少得等个两三年。   席夜枫将手中的锦帕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一根细长的红绳,一根姻缘签。看了看那红绳,又看了看那姻缘签上的字,席夜枫不由弯了弯嘴。伊人有了,红线也有了,我还不信你能逃出我手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哭。。。。   ☆14、腹黑算计   知州府比京都里的洛府小了许多,不过这里的环境却较原来更加清静。洛清鸢没事就趴在窗棂边朝外看,偶尔乖乖在屋内呆着,做做绣活儿,看看闲书。   此时,雪梨见洛清鸢盯着手中正在绣着的荷包发呆,不由捂嘴低笑了声,“姑娘,你又走神了,想什么呢?”   洛清鸢停下的针线这才又抽飞穿~插起来,嘴角微翘,“我方才不过在感叹罢了,以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真就成了大家闺秀,做的绣活儿也终于能入眼了,果然是熟能生巧。”   雪梨想到以前姑娘绣出的东西,嬉笑着朝她眨眨眼,“姑娘放心便是,以前那些不入眼的绣品我都拿去收好了,保准不让第二个人瞧见。”   “臭丫头,你这是在打趣我么,看吴嬷嬷瞧见后不好生修理你一顿,把你换到别处去。”洛清鸢故作怒态,柳眉一横,水眸一瞪。   雪梨早就见惯,一点儿不害怕,晃晃脑袋,笑嘻嘻道:“吴嬷嬷若将我换走了,以后姑娘找谁去说笑,又找谁来通风报信呢。姑娘方才说的话可真是冤枉我,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洛清鸢眯眼瞅她一眼,从上看到下,悠悠道:“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一头傻驴呢,肚里的肝肺自然便是驴肝肺了。”说完便咯咯笑了起来。   雪梨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我说不过姑娘,姑娘便继续打趣我罢,反正姑娘就是个不愿吃半点儿亏的主儿,以后娶了姑娘的姑爷可有的受呢。”   “傻丫头,我若真嫁了人,哪敢这般没天没地地胡闹,以后自然是规规矩矩地相夫教子,夫君若想纳小妾了,我得高高兴兴地受着,婆婆嫌东嫌西的话我也得半分不落地听着,这规矩嘛,学来就是为了以后不叫人挑出半点儿毛病,不然我何苦遭这罪。这些事我早就明了,你身为我的贴身丫鬟,以后的言行举止也要多加注意些。”洛清鸢边说边绣着手中的荷包,话愈,那走针飞线的动作愈加快了些,竟带了几分强劲的力道。   雪梨见她脸上俏皮之色尽收,嘴唇微微蠕动几下,垂下了头。姑娘说的没错,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又做不得主。以后嫁过去的夫君圆扁不知,姑娘也只有安分等着的命,但太太和老爷的眼光不差,总归不会害了姑娘。   “我听说西阳民风开放,连未出阁的女子都能在街道上随意走动,不知何时太太才能入乡随俗,让我也出去见见世面。”洛清鸢忽地笑道,一扫方才的抑郁。   听她提到这个,雪梨也神采飞舞起来,“姑娘说的可没错,吴嬷嬷出去买菜的时候可被吓了好一跳,道那街上夫人老爷一道出门步行的多如牛毛,未出阁的女子也是如此,这个真让我们开了眼,若搁在京都,还不得换来一句有伤风化。”   洛清鸢见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便跟着笑出了声。说起来,这么多年她还真没怎么出过门,除了随太太去别家做客,或者去广济寺烧香拜佛,其余时间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太太什么时候想通了,准了她出门,她可真要好好走动走动。   ————————————————————   请帖上的日期定在了三日后,洛尹峰只说了是为略表感谢而设的一个小宴席,既是感谢宴,请的人自然也就他一个。   席夜枫这几日的心情十分舒爽,那往常如宝刀出鞘的眉仿佛也一下子柔和了十倍,化成了两把软趴趴的剑。   “将军?将军!”身后的刘明昊微微皱眉,声音不由提高了些。   席夜枫转头看他一眼,“刘兄弟,我方才只是在思虑你所说的话,既然刘兄弟是甘愿来我西阳磨炼,那万事都应该听从我的安排,早起同我西阳步兵一起接受操练,长枪、大刀、骑射箭术每样都要练习,每五日一次笔比试,不可借口躲避。”   刘明昊分明瞧见他方才目光悠远,心思不在此处,没想到他竟是一字不差地听到了自己的话。“将军,可是我从未拿过大刀,这如何从头练习,长枪也只是略会一二。将军要我同他们惯会使刀使枪的比试,岂非要我难堪。”清秀的面庞上,一对长眉紧皱。   席夜枫柔和的面部一下变得凌然起来,“战场上岂容你挑三拣四!若是你羽箭用尽,不能远攻只得近搏之际,你是要徒手还是举刀!”   刘明昊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见那一双幽黑眸子竟似忽然化为两把寒刀向自己射来,刘明昊连忙低了头,“多谢将军指点,明昊以后定不再躲避这些小事!”   “你明白就好,战场不是儿戏,现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但谁也说不准那西羌族会不会再犯我西阳,你若只会纸上谈兵,在我西阳军里那是一文不值!”   刘明昊头愈低,唇紧紧抿着,微微泛出一层苍白之色,只闻他字字铿锵道:“明昊谨记将军教诲!”再抬头时,那人已走远,颀长挺拔的身影似乎还有未散的寒气。刘明昊怔怔地看了许久,这便是他从小放在心里的榜样,而今才知晓以前以文武两全自居的他是多么可笑,不过只及此人的毫厘罢了。   肩膀被人大力一拍,刘明昊没个准备,不由踉跄一小步,回头一看,正是魁梧的石高咧着嘴笑,一副傻相。   “刘小兄弟,将军此人平时待下属是苛刻了些,但那都是为了咱好,你可别往心上去。嘿嘿,你们这些京都的士兵就像那养在屋里的小花,不及我们这些经常混战场的人,像株野草,命也硬,将军也只是为了让你们变得强些,我们西阳军都是这么过来的。”石高挠了挠脑袋笑道。   刘明昊知道他嘴巴有时候虽然臭了些,心眼却不坏,只不过是个直肠子罢了,便朝他客气一笑,“我对将军无丝毫怨愤,相反还很感激他。将军说得很对,石千总也说得极对,以前是我见识浅短了,如今我既来了这西阳边城,定会事事听从将军安排,不敢再有所非议。”   石高见他一脸谦虚又气度翩翩,不由傻笑两声,“刘小兄弟太客气了,你的箭术在整个军营里除了将军便是无人能及的,我们都很佩服。”   “说起此事,十分惭愧,我也只有这一点儿薄技了,上回见将军三箭齐发,穿人手腕,才知道自己这点儿箭术根本算不得什么。”   “将军还有很多厉害之处,以后你就知晓了。”石高笑道,这话直说得刘明昊双眼泛光,忙应,“以后定要好好见识一番,也不枉我西阳此行。”   “对了,方不久前,我去你屋中找你,发现了案上的一个红帖子,就拿给将军了,就算将军不应下这些请帖,刘小兄弟也不该拿着,这叫私藏啊兄弟。”石高好心地给他说理。   刘明昊吃惊地张了张嘴,“那是我刚写好的拜帖,前不久才到的新任知州乃是家父至交,身为晚辈我自该去拜访一下的,石千总送到了将军那处?!”   石高先是愣了愣,接着尴尬笑了笑,“我不识字,还以为是别人想办法托人送给将军的请帖,嘿嘿,这可怎么办呢?我这就去替刘兄弟拿回来!”   刘明昊无语地瞅他一眼,“不必了,还是我自个儿去吧。”   进入将军歇息处时,刘明昊正见他认真翻着几页兵书,案桌上赫然就是自己写的那封拜帖。   席夜枫抬头扫他一眼,将桌上的红帖子递给他,语气淡淡,“适逢明日我受邀去知州府,不如你同我一道前去。”   刘明昊接过请帖,微微讶异,“原   来将军明日要去知州府,那我就更不能同去了。将军可能不知,那洛知州跟家父交情深厚,我身为晚辈理应去拜访一下。不过,既要拜访,早一些晚一些也无甚关系,而且这几日我想多多和士兵们练一练长枪和大刀,三日后就要在校场比试了。”   席夜枫嘴角微微上扬,“看你这是明白过来了,若是以后刀法枪法精进了,我同你亲自打一场。”   刘明昊听了这话,顿时激亢起来,忙不迭道:“将军便等着,我一定刻苦练习,争取早日赶上将军!”   席夜枫表情柔和地点了点头,悠闲地翻着手中的兵书,也不知道到底看进去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雷妹纸罗蜜蜜扔了一颗地雷贇子_yoka扔了一颗地雷jcykk衍扔了一颗地雷   ☆15、对酌痛饮   像洛尹峰这种文人,若不是被贬谪到西阳边城之地,怕是与席夜枫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如今第一次见到百姓赞不绝口的威武定远将军,洛尹峰不由纳罕。本以为这位厮杀战场常年浴血奋战的男子该是个魁壮的大汉,岂料站在他面前的男子跟他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他的身子挺拔而颀长,力道隐忍却不张扬,不止是少了那种杀戮的凌厉,更多了一分儒雅的柔和。   “可是我来得过早了?”席夜枫问道,说话未有一点儿上位者的逼人气势,反倒带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   “将军快快入座,是我怠慢了。”洛尹峰快速打量几眼后,忙不迭地将他往那上座引去,边引他落于上座,便解释道:“本欲亲自出门迎接将军的,没想到将军却是早到了一步,将军莫怪才好。”   席夜长袍一撩,落落而坐,端的是恣意洒脱,不由叫人觉出几分世外之人的出尘脱俗味道。听他此言,已是朗笑道:“大人太过客气,是我想着今日营中无甚大事,倒不如早些过来同知州大人畅叙一番,没想到却唐突了洛大人,该是洛大人不要怪我。”   洛尹峰先前还有些微微发慌,毕竟他乃一介文人,甚少同作战沙场的将军打交道,且这定远将军还是出了名的手腕狠厉,没想到只这么一两句话对下来,心中那股子慌意全然不见,反而愈加松畅起来。   两人从一开始的客套慢慢聊到朝堂,又聊到这西阳的治理。洛尹峰发现,这定远将军的见识非同一般,他虽人在西阳,朝中近一两年发生的事他却了如指掌,还有这西阳,他对此处的规划和见解,连他都自愧不如。   “……西阳此处毕竟被西羌族侵入了十年之久,若不是忠武将军领着我同他们对峙多年,只怕他们会更嚣张地扩充西阳领地,意图占领整个西州也不无可能。过去是朝局动荡,我西阳军人单力薄,才让这群西羌人有了可乘之机,如今虽收回这西阳之地,可当地百姓毕竟受其文化熏陶多年,若要按我大宸国风俗风气来约束他们,一不小心很可能适得其反。”   “将军的意思是,顺其自然?”洛尹峰接道,适时有专门的丫头送了茶水来,便取了自己身边的茶水朝他一举,笑道:“从京都一路带来的云里雾,希望将军莫嫌寒碜。”   席夜枫端起茶盏,回道:“洛大人说笑了,这雾里云乃我大宸国五大名茶之一,产于雾里峰绝顶之处,烟云荡漾,雾露滋培,受天地精华之洗礼,芬香袭人,叶绿味浓,我若连这个都嫌弃   ,那可真要被人说道了。”   洛尹峰本是客套,那料他竟当了真,还叫他看出这定远将军也是个爱茶之人,心里愈觉两人贴近几分。   “洛大人若是不嫌弃,我府中还有翠中雨和银耳针,改日送与洛大人府中,你我好生品论一番。”席夜枫话中无不透出欢快愉悦,让洛尹峰情绪万分高涨,两人越聊越欢。   “……说起来,洛大人还是我做敬王爷伴读时的经师,我还当感谢洛大人当初的启蒙指导。”聊到欢愉之际,席夜枫又提了这么一句。   洛尹峰忙大笑回道:“要说感谢的话,我还要感谢将军半路上护送家母和小女一事,不止如此,连陌凌送来的那些个士兵也是将军的手下,这些恩德可不是我今日一顿饭就能还得了的,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将军只管提。”   “只是小事一桩,洛大人无需记挂在心上,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我也会这般做。”   这一番畅快淋漓的闲聊下来,洛尹峰对定远将军大为改观,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等到吴嬷嬷来催,两人才去了膳厅用膳。洛尹峰也少说那些客套话,直接让下人抱了一坛子陈年桂花酿来。   “除却上次跟陌凌女婿喝了半坛子,这陈年桂花酿我平日可是舍不得拿出来招待客人的,如今我与将军相谈甚欢,自不该藏下这美味佳酿,哈哈……来,我虽酒量一般,却也能陪将军小酌几杯。”跟这定远将军呆的久了,洛尹峰觉得自己仿佛也变得恣意几分。   席夜枫嘴角一勾,伸手就将那酒杯挪到一边,满面的笑意多了一丝狂放的桀骜,“既是好酒,自然要开怀畅饮,我乃粗野之人,不喜用酒杯,就用这碗。”说罢,已是大掌一罩,啵的一声,连同那大红绸缎拔下那封坛的盖子,两指一屈,把住坛子沿儿,冲那大碗里一倾而倒,因着速度快而急,竟没有洒出一滴酒,斟满了自己的碗,才将酒坛子递到洛尹峰跟前,哈哈一笑道:“我便不跟洛大人客气了,酒香怡人,我已迫不及待想先饮一碗。”将碗朝他一举,然后仰头咕噜几声饮尽,喉结随着他的吞咽上下滚动,嘴角溢出一小流,顺着脸颊脖颈一直蜿蜒而下,坠入了衣襟掩盖下的胸膛。   洛尹峰大叫一声好,竟也换了一个碗,同他对酌而饮。   ————————————————   “太太,可不得了了!我方才路上遇到送饭菜的丫头,听说老爷这会儿和那定远将军痛饮,还   学了那将军拿碗盛酒,如今两人已将那陈年桂花酿开了两大坛。”李妈妈一进门就开口道,说完后这才发现洛清鸢也在太太屋中,忙收了急调子,“原来姑娘也在此处。”   洛清鸢笑了笑,“我这有个鸳鸯戏水花样子,想做个扇套。可这鸳鸯的眼睛总觉绣不好,这才寻了太太想要请教太太一番。”   江氏听了李妈妈的话,已将手中那绣了大半只差双眼的鸳鸯戏水扇套放下,双眉一蹙,面上微露吃惊,“老爷同将军已喝了两大坛子陈年桂花酿?”   李妈妈忙不迭点点头,询问一声,“太太,可要找人去劝劝老爷?”   “老爷怎的一点儿分寸也没了,本来酒量就一般,哪能学将军痛饮,若是在客人面前醉倒,岂不失了礼数。老爷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江氏寒着脸道,“让旁边候着的人多盯着一些,万万不要让老爷在定远将军面前出了丑。”   李妈妈应了声,连忙小跑着出去。   洛清鸢见她已没了心情教她针法,便收了那扇套,劝慰道:“太太别忧心,父亲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如今既放了胆子去饮酒,许是瞧出那定远将军是个性子豁达之人,并不会在意这区区礼数。大醉一场又何妨,若搁在平儿,父亲他哪敢啊,太太管得可严着呢。”说到最后,已带了几分俏皮的笑意。   太太被她说得一笑,“你这丫头,平里打趣丫鬟嬷嬷们就罢了,连我也开始打趣了。”   “女儿哪敢。”洛清鸢笑呵呵道。“时辰也不早了,女儿便不打搅太太歇息了。”说完,已拿了针线和鸳鸯戏水扇套端端正正地退了下去。   江氏盯着那愈发窈窕的背影,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稍许,李妈妈返了回来,却直接带回个苦瓜脸,“太太,老爷和将军都喝高了,如今这会儿都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江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斥道:“老爷也真是的,这么老了也没个正形!”想了想,还是吩咐道:“赶紧去腾出个厢房来,扶着定远将军进去歇着,再让厨房里熬点儿醒酒汤送去。”   洛尹峰被下人扶着回屋时,江氏还未近身就闻到一股熏天的酒气,连忙上前从下人手中接过他,口中难免训斥几句,“老爷做事怎的也没分寸起来,在客人面前醉倒像个什么样儿。”   洛尹峰一张脸通红,耍酒疯般笑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我这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定远将   军年纪轻轻,见解却是非比一般,连我都不由佩服几分。哈哈,以后定要再多多痛饮几番。”   江氏懒得与他多讲,直接替他除了鞋袜扶他躺下,又听他嘴里嘟嘟囔囔道:“我听将军说,嗝——,西阳民间有个风俗,专为未出阁女子所设的马赛,改天也让鸢姐儿去试试,嗝——,西阳没咱京都那么多条条框框,咱要学会入乡随俗……”说着说着,洛尹峰已经砸吧两下嘴睡了过去。   江氏听得李妈妈来报,定远将军已在东厢房歇下,不由呼了口气,“可让将军喝下醒酒汤了?”   “喝了两口便昏睡了过去,看来真是喝高了,据一旁伺候酒菜的下人说,那两大坛酒几乎都是将军喝了的,老爷只喝了一两碗便抵不住了。”   江氏沉默了片刻,才道:“找两个规矩点儿的丫头在门口候着。”话音才落,似觉不妥又立马摇了摇头,“算了,既然昏睡过去了,想必半途也不会起身,明个儿一早再遣两个丫鬟婆子去伺候更衣梳洗。”   李妈妈哎了声,下去吩咐。江氏回头看了看睡熟的洛尹峰,扶着他起身,将那醒酒汤递到他嘴边,“老爷,喝点儿醒酒汤再睡,不然明儿起来头还发晕发痛。”见他没动静,口气微微硬了几分,“老爷,你以后要是想喝酒了,我不再管着就是,瞧你这八辈子没喝过酒的样儿。”话落,果见他微微张了嘴,忙喂他喝下半碗。   再说席夜枫,步子晃晃地被两个小厮扶到新腾出来的厢房,迷迷糊糊地喝下两口醒酒汤,嘀咕了两句酒后胡语,便身子一滚,倒在了床榻上。不知过了多久,只闻门吱呀一声阖实,屋内一片沉寂。   床上本是睡得沉沉的身子忽地动了动手,来回翻了几个身后,最终变为仰躺,眼还未睁开,那修长单腿便一屈,另一条往上一搭,被人褪去了足衣的光脚颠颠儿地晃动几下。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好无耻,哈哈。。。但素,我喜欢,╮(╯▽╰)╭感谢衍妹纸扔了个地雷。。   ☆16、半夜醉鬼   “姑娘,时辰不早了,你该歇息了。”雪梨走到洛清鸢面前低声提醒道。夜太静,静得好似稍微提高点音儿,都能把这长夜撕裂开来。   洛清鸢收起手中的扇套,看着那还未完成的鸳鸯戏水花样,秀眉微蹙道:“怎么看都觉得少了一分生气。雪梨,你来瞧瞧。”   雪梨凑到跟前,俯身只瞅了一眼便立马道:“姑娘的眼光也忒高了些,这绣的两只鸳鸯跟活的似的,瞧着多神气啊,姑娘竟还嫌不足。”想到什么后,雪梨嘻嘻两声,“姑娘怎的想起绣这鸳鸯戏水扇套了,莫非等着以后嫁人的时候送给新姑爷用?”   “呵!明明是自个儿想嫁人了,偏生赖给我。”洛清鸢睨她一眼,嘴角打了个弯儿,“你若是什么时候相中了咱府中的哪位好伙子,不必害羞,只管同我说了。我跟太太提一提,想来太太也是乐见其成的。”   雪梨被她说得脸一红,羞怒道:“姑娘又来了,要我每次都被你说得还不了嘴才甘心,谁说我急着嫁人了!就算多陪姑娘两年也是好的。”   “说着玩罢了,你若不想嫁人我还逼迫你不成,瞧你一张脸红成什么样。”洛清鸢轻笑出声。   雪梨闷闷道:“姑娘就会拿我做趣!姑娘也是个脸皮薄的,说起这些话来却是不羞不臊,哪有未出阁的闺女总把嫁人这些事挂在嘴上的,姑娘说说自己的婚事也就罢了,怎的又牵扯到我身上了。”   洛清鸢知道她这是羞得怒了,忙笑着说了两句好话,“雪梨说我脸皮薄,但我自个儿可没说。虽说人要脸树要皮,可脸皮到底是不能当饭吃。我说说嫁人这些事又如何,早晚要嫁,反正嫁谁不由我,现在也不过是找点儿话头,不至于让生活太无聊罢了。”说到这儿,悠悠叹了一口长气,“瞧瞧,如今我一个大姑娘还要哄着自己的小丫鬟,不说西阳,放眼整个京都也算头一遭了。”   听完这话,雪梨也觉自己逾矩,刚才那股羞怒的气一下消了下去,忙不迭道:“姑娘可别跟我一般见识,方才不过是被姑娘说得羞极,才一时口无遮拦说得狠了。”   “我肚里连船都撑得下,还放不小你这么个小丫头?”洛清鸢话中带笑。   雪梨嘀咕两句,“合该找个厚颜之人,叫姑娘你也尝尝羞怒难言的滋味。”   洛清鸢见她只是小声低喃,没了方才的羞愤,这才又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绣活儿上,将手中的还未封合的扇套拿远了看,来回细瞅两眼,   道:“既然你说这鸳鸯绣得还成,那我便封合了。届时若大姐不喜欢,我就全赖在你身上,谁叫你一个劲儿地夸赞了。”   雪梨张了张嘴,丁点儿没想到姑娘会说出这种无赖话,嘟嘟嘴,悻悻然道:“我是真觉得好看,可万万没想到姑娘竟寄予我如此……厚望!我可真个受宠若惊。”顿了顿,又疑惑问:“姑娘说这鸳鸯戏水扇套是要送给大姑娘的,可大姑娘都为人妇了,且人还在京都的忠勇侯府,姑娘要如何送去?”   洛清鸢拿着扇套打了个转儿,漫不经心道:“谁说我要自个儿送去了,这定远将军不是姐夫的堂兄么,下回儿等他回京都时托他捎回去便是。”   “姑娘真聪明。”雪梨笑赞道。   “好了,你也去歇着吧。我估摸着丫鬟嬷嬷们这会儿全都歇下了。”   雪梨应了一声,正欲退下,却闻见夜风将那木窗子吹得啪嗒一声惊响,忙叮嘱道:,“姑娘,这西阳夜间的风挺大的,姑娘晚上可要捻好了被子睡,仔细得了风寒。”说罢,已走上前伸手去阖那窗子。未料眼睛下意识地扫过阁楼下时,身子被一个隐在树下的暗影惊得猛往后一退。雪梨的手唰地一下指向窗外,转头看向洛清鸢,唇瓣颤颤道:“姑娘,下……下面好像有个人影!”   洛清鸢先是一怵,随即呵呵笑出了声,“许是吴嬷嬷怕你缠着我,不叫我早睡,这才专门过来唤你的,你还道是鬼影不成。”因着洛清鸢这边的小院是单独隔出来的,平儿这个时候早没了下人的踪影,倒是那吴嬷嬷偶尔来看看洛清鸢,就怕她偷偷熬夜睡得迟了。   雪梨白着一张脸连连摇头,“不是,绝对不是吴嬷嬷,是个十分高大的影子!姑娘,你说会不会是什么贼盗偷偷闯入了府中,我们可要告诉老爷去?”雪梨说得急而慌,那架势已是准备好迎接一场激战。   见她神情剧变,洛清鸢肃然,直直往那窗边走去,雪梨则放轻了脚步跟在后面,生怕自己的脚步声惊到楼下的贼人。   轻轻的吱呀声响起,白皙的纤手微微掰开一条细缝儿,只露出一直眼睛灵灵转动,四下巡视。那双眼恰恰迎着高悬而起的皎皎明月,波光流转,便似盈满了一池月辉的泠泠清水。   阁楼之下只见暗夜中的几棵大树摇曳而动,于月光下斑驳了一地的碎影,并无异象。洛清鸢松了口气,回头扫雪梨一眼,数落道:“哪里有高大的影子,不过是阁楼下的那几棵杨柏。方才瞧你那样我还道   是真有贼人胆大包天,敢闯入知州府呢,结果只是你看差了而已。”   雪梨犹自不信,忙探了半个脑袋出去,果不见先前那高大影子,兀自喃喃道:“可是我明明瞧见那影子有胳膊有腿儿的。”   “罢了,我看你是累得双眼发昏,早早歇着才是正理儿。”洛清鸢敲她一记,笑着撵道。   雪梨帮着洛清鸢拆了头饰又散了发髻,扶她睡下后自己才吹熄了灯,换了灯笼照明。因心中还想着先前那一幕,走的时候步调微急,一直埋着脑袋往前走。   屋内,洛清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只片刻已是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窗外砰的一声,洛清鸢一个机灵,猛然惊醒,还未侧脸,已觉有冷风朝自己这边齐齐袭来,因着床是正对着窗,洛清鸢料定那风必是从窗户里吹来的。果不然,那先前被阖实的窗户此时已开了大半,呼啦啦地在夜风中扇动着。透过窗棂的月辉随着窗门的轻晃,斑驳洒下的一地碎影也轻轻晃动起来,像是缀了一地的星光。   洛清鸢受不住这冷风,只好批了件外衣,匆匆趿了双鞋就去关窗,视线飞快掠过楼底,然后,那把着木窗的双手忽地一顿,完全僵住了。洛清鸢双眼微瞠,猛地瞪大了眼睛朝阁楼下看去。那站在冷风中的男子,昏呼呼地晃动着脑袋,正眯着一双眼看向她,眼里似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整一个儿不知身在何处的萌样儿。   洛清鸢讶异地盯着他看了几眼,动作已经快意识一步,哐当一声将窗户闭死,后背紧紧扣住窗子,生怕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喂——,这是哪儿啊,我迷路了……这难道不是我的将军府?你是何人,为何住在这儿?”楼下的声音带了一丝浑浑噩噩的迷糊沌音儿,明显对洛清鸢看见他后还关了窗子的动作十分不满,语调不由提高了几分。   洛清鸢暗叹不妙,若他声音再高些,一会儿铁定会招来旁人,她这黄花大闺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一瞧那迷糊样就知是喝醉了酒,还错以为此处是他自己的将军府。这糊涂厮!   洛清鸢思酌再三,将外衣细细穿好,头发没时间好好打理,只简单以一丝绢拢住,摸索着出了楼阁,连灯都不敢点。   见他张口就欲再喊,洛清鸢忙站在几步外低声喝止,“休要再喊!”   席夜枫以手成锤,敲了敲自己发胀的脑袋,转头看她,咦了一声,“妹子好生面熟,为何会在   我的府中?”   “这是我爹爹的知州府,岂会是你的将军府,速速回你自己的厢房,莫要在这里耍酒疯,若要让别人发现你在此处,我的名誉往哪儿搁,你这人竟跑到我闺房外大喊大叫,你……你羞不羞人!”洛清鸢气愤瞪他两眼,恨不得立马将他扔出自己视线之外。这话说得快且急,冷风吹过,洛清鸢不由打了个寒颤,那本就没有拢好的发被吹得掀起,于风中胡乱飞舞,一小缕在她说话之际拂到了嘴角,话毕,已不小心衔住,那粉嫩的粉一下便似开在了一分枝桠上。   席夜枫迷蒙蒙的眼里似有芒光闪过,只一瞬又恢复了晕蒙的样子,嘀咕着问,“知州府?我怎么来了这里?”问了两句后恍然间忆起什么,又自答道:“哦!我好像是来了知州府,难怪呢,我记得这里应该是个净房才对,没想到却是个住了人的小阁楼。”   洛清鸢忽然就想起上次去季家做客时,眼前这男子及时为自己指路的情形,口气不由缓了下来,低声问,“你是想去净房?”   席夜枫半睁着眼,仿佛随时都能倒地而睡的模样,听她问话,便捣鼓了两下头,“屋子里没有壶,酒喝得多了,下面胀得慌。”   洛清鸢知道他只是腹胀的意思,可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下流。   ☆17、送了一路   “你要是想去净房了,找个丫鬟嬷嬷带路就是,大半夜里黑灯瞎火的,一个人乱走什么?若是被下人看到你在我阁楼下晃荡,还误以为我们有什么私情呢!”洛清鸢语气冲冲道,说话间时不时朝周围看上几眼,生怕一不小心就蹦出来个人。   席夜枫忽地打了个酒嗝,洛清鸢虽离了好几步远,却连那陈年桂花酿的味道都嗅见了,不由皱了鼻,微微抬手在鼻尖扇了扇。   不知怎的,席夜枫竟从这含怒带怨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娇嗔,心叹道:果真是自己喝酒喝高了。   “你放心,若是因为这个以后没人要你了,你就做我的夫人,我对你负责。”这话说得比其他话清晰许多,只是话音才落,席夜枫又打了个酒嗝,此话便听似四分真六分假了。   洛清鸢遮鼻的手一点点松开,低垂着的头稍抬,目光打在他微酡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轻闪了两下。夫人,只有一个意思,便是那原配的太太。洛清鸢哂笑两声,转了身背对他,可能么?她一个庶女的身份如何配得这身份高贵的定远将军。   洛清鸢权当他酒后胡言,背对着他的脸在月辉透过树叶投下的碎影里明暗交映,一双眼也是明明灭灭。过了稍许,她才淡淡道:“东厢房那处本也有净房,如今你既然稀里糊涂来了这处,实在忍不住的话,就去西边的那处净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小道,“那净房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你顺着那条路一直走便到了。”话毕,语气沉沉地加了一句,“早些解决了赶紧回你的厢房去,莫再来此处了。”   “多谢妹子相告。”席夜枫努力撑着一双乏困到沉重的眼皮子,朝她笑了笑道。   洛清鸢听着这朗朗笑声,比前两次的时候多了一分慵懒的低沉喑哑,心里竟生出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似乎这样懒散的席夜枫只有她无意间看到的这一回,常人是少能见到的。身后响起了轻重不一的脚步声,洛清鸢回身一看,那人已经摇晃着身子朝她所指的那条小路行去,平时总是修长挺直站着的身子如今扭成一条不断变换的曲线,让她噗嗤一声低笑了出来。   走出几步的男子醉是醉了,耳力却丝毫未减,闻声悠悠回头,见她笑靥如花地朝着自己这方看来,自己也不觉勾了勾唇,心里忽地一阵激荡。回头的时候脚步并未停,还是继续朝前走着,只可惜男子的心思不在脚下,头还没完全转回去的时候脚下一不留神打了个滑,身子直直往后倒去,实实成成地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那下落的姿   势倒是十分优雅,如同空中一片青叶簌簌地在风中落下,在那快及地面的时候先是叶脉触地,再是那绿幽的叶片轻轻贴覆在了地面,动作无不透着一丝柔和。   洛清鸢吃了一惊,连忙小跑着到了他身边,俯身看他。   “你……可有事?”   席夜枫望着悬在自己正上方的那颗脑袋,她的后面是漫天的星光,璀璨得耀眼,但是更加炫目的是女子的一双黑眸,如同浸在水中般的一块黑玉,透着润润的光泽,那长而杂乱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就像一把刷子在他心尖上刷过,刷得他全身一阵激荡,还有那鬓角垂到他脸颊上的几根长发,搔得他浑身都痒痒的。忽然就想这么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只要她能这么一直看着自己。   “摔傻了?”柳叶儿般的秀眉蹙起。   席夜枫眼一闪,倏然回神,头有些痛苦地折起几个褶皱,闷声道:“头好晕,眼也好像花了……”   洛清鸢好似从这话中听出了两分幽怨,呐呐道:“你摔倒又不是我害的。快些起来,不要同孩子一样赖在地上,亏你还是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呢,连豁哥儿都不如。”   席夜枫甩了两下脑袋,双手撑地,慢慢坐起身,“大妹子可否借个灯笼,这边路太黑,一不留神就摔倒了。”说到这儿,神情微痛苦地瞅了瞅身下,“实在是忍不得了,还望大妹子帮个忙。”   方才本就忍得不行,如今又经了这么一摔,就更加……洛清鸢自然也明白他此时的痛楚。但是,给他个照明灯笼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是住在另一边的东厢房,届时被人瞧见了那是有口说不清,就算是照实同旁人说了,这可信度也低了些。   洛清鸢一双黑亮的眸子在周围扫视一圈,无料这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们打扫得太过干净,连根干树枝都没瞧见。   “喂,你去折根树枝来。”洛清鸢看了看软趴趴坐在地上的席夜枫道。   席夜枫含糊地嗯了一声,忍住下~身的不适,到最近的一棵树下折了一根下来递给她,话中带着不解,“大妹子要这个作甚?”   洛清鸢语气轻快,“自然是带你去净房,这条路我走了好多次,虽是夜晚也不至于像你一样绊倒。”边说边把树枝的另一头递给他,“握好了,跟紧我。”   席夜枫眼中闪过讶异,随即那眼眸子一弯,笑意盈盈,只是隐在了黑暗中,旁人无从察觉。   “大妹子,你小心些,莫要摔倒了。”席夜枫拽住那树枝一头,摇晃着身子跟在她后面,时不时嘱咐一两句,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那被丝绢拢住的一头秀发上,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一些,想探过去抚摸几下,更恨不得将她一整头黑发头捧在手心里,细细闻着。不知不觉中,他的身子竟逾过那树枝的两尺距离,与她的后背越靠越近。微微俯身,鼻尖几斤贴上那一头乌黑长发。   洛清鸢猛然驻足,席夜枫差点一嘴巴磕在她的脑袋上,身子往前颠了两颠,单臂划了划船才站稳。   洛清鸢回头看他,他的眼似乎还是迷糊地半阖着,脚步轻浮,似踩在云尖儿上,那身上的酒味不淡反浓。“前面就是净房了,自己解决了问题就回厢房去,不要再出来瞎晃荡了。”   见她就要走,席夜枫忙拽了拽那树枝,“难道你这就走了?”   洛清鸢被他拉得微微一踉跄,听他这话不由瞪了瞪眼,“你当自己天王老子呢,我一个大姑娘家的还要伺候你方便?合该让你憋死算了!”见他一张俊脸在月光下透着不正常的绯红,显然是忍得太久了,不由怒斥一声道:“你也是个死脑子,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找个旮旯角解决就是,若搁在荒郊野外你还准备活活憋死么?”   说完这话,洛清鸢立即后悔了,这些话哪该是一个大家闺秀能说的,偷偷瞥她一眼,见无神甚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还好,如今这人只是一个醉鬼。跟醉鬼说话的好处就是,可以比以前肆无忌惮许多。   “自个儿进去,我先回去了。”洛清鸢说完,丢了树枝一端,瞅着他道:“好生拿着这树枝,当成拐杖也好。”想了想还是道:“你住的那处东厢房前的灯笼是今个儿新挂出来的,回去的时候别再走错了。”该说的都说完后,洛清鸢便再无停顿地走了。   借着月辉,席夜枫看着那窈窕的背影逐渐变小,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不知从何时起,嘴角那抹笑就一直没有消下去,随手从先前那树枝上摘了一片叶子下来,悠哉地含在嘴里吹了两个低沉的哨音,这才不急不忙地走进净房。   洛清鸢回了自己的阁楼,退了外衣继续躺回床上,可闭着眼睛翻来覆去了好久也睡不着,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好似也变得昏呼呼的,低头在自己胳膊上嗅了嗅,又拾起一小绺发丝置于鼻尖闻了闻。她的身上似乎也带了那种甘冽浓郁的陈年桂花酒味道,许久都挥散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瞌睡鸟。。这章就暂时少点儿吧。。囧感谢扔地雷的妹纸贇子_yoka扔了一个地雷,木子影扔了一个地雷   ☆18、两件大事   “洛大人,昨日多有叨扰,我这便回去了。若有机会,下次再来寻大人吃酒。”席夜枫朝朝洛尹峰略一抱拳,朗笑道。此时的他身姿挺拔而立,就像是一株修竹直挺挺迎风扎根于那处,风吹不动,只有那衣摆来回打几个波,便似那翠绿的竹叶儿簌簌飘落。   洛尹峰昨夜头一次开怀大饮,到这会儿头还有些发昏,见他如此客气,忙也笑道:“随时欢迎将军前来,我这陈年桂花酿都替将军留着。”   “哈哈……不用了,怎敢再劳烦洛大人,若下次再来,我定会亲自带两坛子酒酿而来。”席夜枫笑道。正逢府中家丁牵了破风前来,席夜枫一把接过缰绳,看着破风精神奕奕的样子,知道这伙计一晚上被照顾得不错,不由朝那家丁谢了句。那家丁惶恐,连连回道,都是小人的本分。   洛尹峰亲自送了席夜枫出门,看他驾马奔驰而去,远远望着那逐渐变小的影子,街道上的灰尘被卷起一大片又慢慢落下,待到变得跟以前一样清明时,人同马已经不见了踪迹。洛尹峰不由感叹两句,真是个豪气冲天的好男儿,忠勇侯好福气啊,竟生得这样一个出息了得的嫡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刘节度使家的公子刘明昊,洛尹峰从鼻子里翕出一串热气,闷叹了一声。说来,刘明昊那孩子应该在定远将军的手下做事,连定远将军都说这几日闲,那孩子却没能想到上门拜访一下。这刘明昊虽是个出息的孩子,但他毕竟了解不深,也不知鸢姐儿嫁过去到底是对是错。   ——————————————————   “姑娘,你昨个儿晚上没有睡好么,怎么眼下有两道青痕?”雪梨先前还未觉,这会儿给洛清鸢梳发的时候才看清那眼下的两抹青黑,显然是晚上没有睡足。   洛清鸢伸手在眼底揉了揉,随口道:“昨夜做噩梦了,梦到个登徒子缠着我,我跟他周旋许久,结果一醒来便成了这副样子。”   雪梨听完,呵呵笑了两声,“姑娘的梦好生有趣。别的不梦到,却梦到个登徒子,依我看来,姑娘怕是好事将近了。”朝门帘处瞅了两眼,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不瞒姑娘,我从满玉姐姐那儿探得一二,老爷有好几次都去见了老太太,谈的是私事,连满玉都被遣退了下去。姑娘觉得,老爷单独见老太太……会是何事?”   洛清鸢瞄她一眼,见她目光幽幽闪动,心中会意,面上只是一笑,“老太太见识广,父亲去请教一些事有何奇怪。”   雪梨知晓她已明白   ,只是没有点破,也未再继续问,给她梳妆完毕后开始准备收拾床褥。孰料才走到床榻跟前,雪梨便感觉脚下踩到了一个硬物,硌得她脚底板难受。雪梨迅速移开绣花鞋,鞋底一块小石子显露了出来。咦了一声后,雪梨弯腰拾起那石子儿,“姑娘,屋里好端端的怎么冒出块石子儿来了?”   洛清鸢一只手还捋着鬓前垂下的一绺微微打了弯儿的头发,听闻这话,那动作倏然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朝正对着床榻的窗户看了两眼。“哦,那小石子是我路上随便捡的,瞧着好看就拿回来了。”洛清鸢干笑两声解释道。   “姑娘说……好看?”雪梨的音调转了几个弯儿,然后盯着手心那小石子瞅了好半天,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就是块普通的石头而已。雪梨还欲再打量一番,洛清鸢不知何时已经移了过来,动作敏捷地将她手心里摊着的那石子儿一拿,攥进自己手中,一本正经道:“你这么看是看不出来的,这个石头上有石魂,要用心去交流才能明白这石头的……不同之处。我也是无意中才发现这么一块。行了,你去忙吧。”   雪梨被她说得一愣,哦了一声后开始收拾床褥。心里却在嘀咕:石魂?石头里面也有魂魄。难不成昨个晚上看到的黑影就是石头里面藏着的魂儿?想到这儿,雪梨不由打了个寒颤。   “姑娘,你捡这东西回来作何?姑娘不觉得有种阴森森的感觉么?”整理得差不多后,雪梨候在洛清鸢身边,眼睛偶尔朝她攥紧的手看一两眼,对昨夜看到的那高大影子还是心有余悸。   “你这丫头懂什么,这个石头吸取天地之精华,吞吐天地之灵气,有镇宅之用。我寻来不易,还想着要不要给父亲送去,好放在他书房里呢。”洛清鸢淡淡道,随手桌上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雪梨霎时顿住,看着那本书,惊道:“姑娘,你……你不是最烦这本女诫么?今个儿怎的主动看了起来?”   洛清鸢低头一看,脸色变幻莫测,忙不迭道:“快出嫁的姑娘了,自然要多读一些女诫和内训,以后做了人妇才好管理这内务之事,也能善解夫君孝敬婆婆,叫人找不出半点儿茬。”   “……姑娘说得极对。”雪梨无从反驳,只是心里诧异,今日的姑娘乖巧得似变了个人。   “对了姑娘,今早我来的时候恰巧碰到莹珠几个丫鬟,说那定远将军一早便离开了,老爷还亲自送了他出门。”   “同我说这个作甚?”洛清鸢几乎是立马回道,   口气有点儿生硬。   雪梨两瓣小唇儿翕了翕,“我……我这不是顺道说了一句么,姑娘怎么跟那定远将军有仇似的。”   “……我只是觉得一个姑娘家的,不好背后议论一个大男人。”洛清鸢呐呐道,感觉手心里攥着的那块小石子不仅硌手还十分灼烫。   雪梨听她这般说,不由捂嘴一笑,“姑娘该是知道的,我嘴巴严实,姑娘跟我说过的话我何曾跟别人说过。再说了,不过是酒饱饭足之余的闲话,那定远将军还能将隔空听到这些话,然后将姑娘吃了不成?”   洛清鸢沉默,似是漫不经心地吐了一句,“他的酒可醒了?”   雪梨反应了几瞬才回过神来,“当然是酒醒了,听下人说,整个人精神着呢,所以这一大早的便辞了府邸离开了。”   洛清鸢听了这话,微微垂头,取出针线和昨日还差封合的扇套,没有再说话只,认真做起了手中的活儿。   “姑娘,我去厨房取些热水,也好给姑娘泡杯茶水喝。”雪梨低声说了一句。   洛清鸢嗯了一声,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远后,才缓缓抬了头,不由舒了一口气。摊开手心,露出里面的石子儿,洛清鸢被灼到一般连忙松开,那石子儿便一下落到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最终躲在了角落里。瞅了那石子儿两眼,洛清鸢心里暗骂一句:醉鬼!左右看两眼,忙弯腰捡了起来,打开那窗户探出脑袋迅速环视一周,趁着四下无人,胳膊大力一挥,将手中的石子扔出老远。看着那小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最终没入一片园子里后,洛清鸢紧绷着的心这才放松起来。   正要坐回去,似乎想起什么,洛清鸢忙去查探那窗子,几乎是将窗棂上糊着的所有窗纸都一一查了个遍,确定没有什么被石子砸破的小洞后,缓缓吁了口气。只是,心中又难免疑惑,以石子击窗,未透过窗纸却能飞入屋内,那这石子便是击在了窗棂或者窗框上,且速度必须极快,力道得足够狠。那个醉鬼就算是晚上迷糊不清的状况下也能做到,洛清鸢不得不赞一声他的功夫极高。想到什么后,洛清鸢皱了皱眉,或者说,这个人根本就没醉?想起当时席夜枫那副呆萌迷糊样儿,洛清鸢摇摇头,若不是喝醉了,哪能变成那样,与前次见到的那温和却严正的男子完全扯不到一块去。   “姑娘。”洛清鸢正盯着手中的扇套发呆,忽闻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却是吴嬷嬷。   “雪梨那丫头   又去哪了,怎么没在跟前伺候着?这丫头,一天到晚做事都没个分寸!”吴嬷嬷数落两句。   “吴嬷嬷就放过那丫头吧,她可怕着你呢。方才是去了厨房取热水,有我在啊,她偷不了懒的。”洛清鸢笑道。   吴嬷嬷展颜道,“这丫头就是被姑娘给宠坏了,在外头倒也有规有矩,就是在姑娘你跟前没个正经,姑娘平儿莫再继续纵容这丫头了。”说罢,又走近了几分,“我是来跟姑娘说一声,太太正有事找姑娘,让我唤你过去一趟。”顺道低头打量了几眼洛清鸢手中的扇套,笑得眯了眼,“姑娘就是手巧,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这扇套做得极为精致,上面绣着的鸳鸯也很有神韵。”   洛清鸢乐道,“还得多谢了太太,在京都的时候太太专门请了刺绣老师来,让我和大姐一起学习。那刺绣老师也是个极有耐心的,我就算是个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了,呵呵……”说着,已将那东西放置在了一边,整了整着装,跟在了吴嬷嬷身后。   “姑娘,吴嬷嬷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性子嬷嬷也知道几分,说句不好听的,嬷嬷我知道你是个野性子,这么多年只是一直憋着。”吴嬷嬷走在一边,叹气道。   洛清鸢微感诧异,眸子垂了垂,“我以后会更加收敛些。”   吴嬷嬷气得笑了,“嬷嬷看起来就这么不近人情?”   “看起来的确像。”洛清鸢嘟囔一句。   “姑娘在嬷嬷眼里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也只是希望姑娘以后嫁个好人家。”说到这儿,吴嬷嬷面露愁绪。“我那庶出的外孙女跟姑娘很像,只是后来,唉……”   洛清鸢知道这事,吴嬷嬷那外孙女长得美,性子也极为伶俐。后来这孙女嫁入了高门,只可惜却是个妾室,后来不知怎的,就折腾没了。吴嬷嬷为此伤心叹气了好长一段时日。“我宁可当初她嫁的是个平民百姓。”这句话吴嬷嬷不知道叹息地说了多少次。   “今个儿嬷嬷不是跟你说这事。”吴嬷嬷收起愁绪,慈笑道,“嬷嬷是要提醒你,一会儿太太找你许是要说一件你巴不得的好事,姑娘听后可莫要因为激动失态了。”   好事?洛清鸢兴趣盎然,嘴角一翘,“嬷嬷放心,真是什么天大的好事我也会好生忍着,听嬷嬷方才的言外之意,合着我这些年的规矩都跟白学了似的,你还放心不下?”   吴嬷嬷笑笑,“嬷嬷自然是放心姑娘的。”   两人相随着到了太太的朱月阁,江氏看见门口出现那娇俏的女子,忙招了招手,“鸢丫头,过来坐。”   “正想着等会儿到朱月阁给太太请安呢,没想到太太便唤吴嬷嬷来喊我了。”洛清鸢笑着道。走到江氏一边的小杌子边坐下。   江氏拉着她闲扯了许久,最后特意说了两件大事。   听完江氏说的着两件事,洛清鸢一时没回过神来,有些怔愣。   ☆19、未来嫂子   “鸢丫头,如今你也是个大姑娘了,我同你说了这事,只望你心里早早的有个底儿。这是件喜事,你父亲同我说的时候,我也是高兴了好一阵子呢。”江氏面上带笑,说话温和。   “太太选的亲事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我听说刘家好像无意认我做媳妇,为何现在又……”洛清鸢低垂着头,状似娇羞,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嫁给刘家的庶子刘明昊,应该是桩不错的婚事,搁在父亲未被贬谪以前那就是实实在在的门当户对,放在现在也许是高攀了一些,但父亲和刘节度使的交情总归是摆在那儿的。   这样的婚事在别人眼里怕是盼也盼不来,但并不是她想要的。首先,那未来婆婆王氏就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再者,她还听说了那刘明昊屋中早有王氏给相中的两个通房,这在京都来说本算不得什么,但是洛清鸢一想到这儿心里就硌得慌。不管曾经怎样告诫自己要好好适应这里的生活,她骨子里还是有着一种不可抹灭的根深蒂固的信念。她也许有身体洁癖,尽管她知道这并不适应眼前的时代。男人本就是个很奇怪的生物,换在上辈子,男人是背地里偷腥,而这辈子不过是由偷偷摸摸变成了光明正大。世上不是没有痴情多情的男人,可是洛清鸢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没有什么让人可以深深迷恋到不可自拔的优点,她就是一普通小女人。而认清了这事实后,洛清鸢反倒愿意嫁得普通点儿,好歹以后能少些气受。   “我原也以为刘家是不愿意这门亲事的,毕竟上回王氏还亲自同我说了。只是没想到那刘节度使专门同你父亲又写了信,因着京都到西阳的路途遥远,你父亲的回信还未送到,不过这婚事十之八九是定下来了。”说到这儿,江氏眼里愧疚一闪而过,终于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般,笑了笑道:“鸢姐儿,这门亲事不止我,就是你父亲和老太太也十分中意,再过不久,你就满十五了,到时候我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将你嫁过去。”   洛清鸢低下头,声如蚊讷,“多谢太太,我全听太太的。”   江氏只当她娇羞,呵呵笑了两声,“还有这第二件事。你父亲才到没多久,来不及打听当地的风俗人情,昨个儿定远将军同你父亲无意间提起,他才知晓,这西阳竟有许多京都没有的节日。两个月后的赛马节,实乃专为女子所设的一个比赛,在西边的那处大草原上举行。你父亲的意思是让你也去参加,多适应这西阳的风俗。”   洛清鸢微微瞪大了眼看她,“太太真的同意我去?”   “鸢丫头,你父亲那老迂腐都同意了,我再不同意的话岂不是比他更迂腐。”江氏笑道,想到什么后轻叹了口气道:“或许,我和你父亲一辈子就呆在这儿了,早早习惯了这里才好。你父亲读了大半辈子的书,到了这么个风俗开化的地方或许不是坏事,合该磨一磨他身上的酸气。”   洛清鸢跟着她掩嘴轻笑,心里早似有小鼓在一直捶打着,恨不得立即朝着头顶朗空嗷嗷吼上两声。这么多年一直憋在一个宅子里,这下她总算是可以出去见见蓝天白云了。难怪吴嬷嬷提醒她不要高兴得忘形呢,敢情她早就知道了。可转念一想后,洛清鸢又皱了眉问,“太太,可是我根本不会骑马。”   “这个你放心,我和老爷早就给你找好了专门教骑马的女师傅。”   洛清鸢听完这话,一颗心几乎是立马就飘飞了起来。婚事的苦恼让她暂时抛到了脑子的另一边。   回到自己的屋中后,洛清鸢已然坐不住了。雪梨瞧她一副喜滋滋的样子,心里好奇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听洛清鸢说了赛马节一事后也是惊喜了半天。   “姑娘,此事当真?太太竟许了姑娘参加西阳的赛马节?”   “瞧你那样,像是早已知道了这赛马节,就我一人被瞒在鼓里似的。”洛清鸢秀眉一敛,不满道。   雪梨嘿嘿笑了两声,“我不过是听吴嬷嬷提过一两句,再过两个月就是西阳一年一度的赛马节,到时候可热闹着呢,据说到时候那西边的一片大草原上都会挤满人,定远将军的直隶下属石千总亲自主持比赛,西阳但凡会骑马的姑娘们都会去参加。”说到这儿,雪梨偷偷瞥了洛清鸢两眼,笑嘻嘻道:“我就是怕姑娘晓得后心里更会憋得慌,这才没跟姑娘讲,哪料到太太竟准了姑娘参加。姑娘这会儿可高兴了?”   洛清鸢眉梢间皆是愉悦,随意挥挥手,“姑娘我今个儿心情不错,才不与你这小丫鬟一般见识。”   雪梨瞧她眉眼飞扬,不由低笑两声。   街道上那男子离了知州府后,骑着马飞快地回了军营,石高老远就迎了过去,面上露出些许不满。   “将军,不是说好今日教大伙儿长枪么,大伙儿都起了大早等将军呢。将军倒好,昨夜竟没有回来。”   席夜枫呵了一声,揶揄道:“早起甚好,可以多练练,等会儿可别来不及热身就被我干下去了。”   “早就准备好了,只等   将军!”石高大笑道。   第二十个士兵被席夜枫夺了长枪,身子擦着地滑过老远,在地上划出一道长痕,席夜枫笑呵呵将那长枪朝旁边掷去,哐当一声,准确无误地飞入兵器架上,长枪晃荡两下后岿然不动。   “将军,我也来!”刘明昊在一边看得亢奋,取出一把长枪就朝席夜枫刺去。   席夜枫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嘴角微微勾起。在那长枪接近只剩一寸距离的时候,身子飞快一转,边躲边道:“劲道不小,只可惜速度太慢。”将那长枪朝腋下一夹,顺着枪杆两步跨到他面前,“防戒心弱,不知自护。”长臂猛地一抬,抓住他衣襟,竟腾空抬起,迅速抡过半周,将他狠狠甩到地上。刘明昊噗地喷出一口气,咳嗽两声,瘫在了地上不想起来,朝席夜枫一抱拳,“将军果真厉害。”旁边有人忙去扶。   等到校场上人都畏惧地退到一边了,只剩席夜枫一人悠哉站在场中,众人才奇怪地发现,那地上被士兵们身子划过的地方竟似构成了一幅画,占满了几乎大半个校场,隐隐看出是个人。   “将军画的可是个人?”刘明昊扶着自己的腰,好奇问道。   席夜枫环胸站在一边,瞅了地上的大作两眼,朗声大笑道:“画上之人乃你们未来嫂子。”   众将士也是一路跟过来的,听了这消息犹如见到石破天惊,忙围过去问。   席夜枫只一句话便堵住了众人的嘴,“一年之内,我必娶到她,届时你们便知晓了。”   众人默,但是心里好奇得痒痒。   ——————————————————   江氏找来的女师傅是个较一般女子剽悍的中年妇女。她每每来知州府时都是穿着一身束腰短裙,整个人看起来倒给人一种英姿飒爽之感。刚开始几日女师傅只是在府中后花园教洛清鸢简单地骑骑马。洛清鸢坐在马背上慢悠悠地走着,倒也觉出几分乐趣。   豁哥儿听说了二姐在学马,也嚷着洛尹峰准自己学。说起来,豁哥儿这个时候本该在太学,但是因着洛尹峰被贬谪到此处,豁哥儿只能跟着离开,西阳这处的府学和县学也是才恢复不多久,洛尹峰自然是不放心送他去那里的,后来便令他在府中学习,专门请了师傅教学,自己一有时间也亲自教授。洛尹峰其实也并非拘于礼教之人,豁哥儿若喜欢骑马剑术等,他也乐见其成,当下便准了他的要求。   “二姐,你把缰绳握得太紧了,你紧张,马儿比你更紧张的。”洛予豁指了指洛清鸢死死攥住缰绳的手,抿着嘴笑道。   洛清鸢瞪他一眼,“去去,小孩子懂什么,不抓紧点儿缰绳,若从马背上掉下来了如何是好?”洛清鸢心里有些小小的郁闷,豁哥儿不过才八岁,学得比自己还快,还是说,人小胆子大,根本不怕摔屁股。按大宸国习俗,男子七岁始开始有男女之妨,吃饭不同桌,所以这一年内,两人虽是姐弟却也没怎么说过话。洛清鸢的印象里,豁哥儿就是个十分斯文的小男孩,颇有父亲洛尹峰的风范,此时被他指着教说,洛清鸢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姑娘和小少爷都学得很好,今日我带你们去草原上练习跑马。”女师傅大笑道。   “可以跑马了?多谢师傅多日来的指教!”洛清鸢双眼噌地一亮,朝她抱拳道。抬头望了望天,很蓝很清澈,也很辽阔。   空中懒懒地飘着几朵白棉的云,看着看着,那云朵慢慢变了形儿,汇聚成一个女子的相貌,席夜枫的双眼灼灼盯着那朵白花花的脸,呸的一下吐掉嘴里衔住的一根杂草,微微张嘴对准那脸,咯嘣一合牙,好似将那整朵云都咬入了嘴里,然后细细地慢慢地咀嚼,咕噜一声吞咽入腹。味道……美味极了。席夜枫双臂折合,枕着自己的脑袋,一条腿懒懒翘在另一条腿上,濯濯黑眼微微眯成个弯儿,甚为惬意。破风在一边埋头吃草,偶尔甩两下尾巴,惬意更甚。   远远听见有脚步声,席夜枫一下坐起身来。   “将军,将军!”石高喘着粗气跑来,指着校场那处,“将军可去看看罢,我算是管不着那群兔崽子了,又被教唆着去偷看人家姑娘家的跑马。这要搁在两个月后的赛马节,将军的脸不得被他们丢光喽才怪!”   “这群没出息的,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了!等到赛马节当日,将军我做主,亲自给他们每人挑一个媳妇。”席夜枫低斥一句,拉过破风一下翻身而上,返回了两里之外的校场。   作者有话要说:呀呀呀,男主,到底是谁更没出息啊??哈哈。。。妹纸们,来点儿花啊!!!   ☆20、骑马姑娘   平日里布满人的校场此时只稀稀疏疏地站着几个操练的士兵,表面上是操练着,只那心思明显不在上面,一颗心早不知飘飞到了何处。刘明昊小兄弟倒是练得起劲,席夜枫一眼便注意到了他。   “将军,我不知西阳的风俗竟如此开化,还有女子可以出门跑马!”刘明昊见席夜枫远远骑着破风而来,忙收了手中的大刀,超前跨了大步,停在破风面前,话音带了几分兴奋和好奇。   席夜枫跨马而下,拍拍肩朝他笑道:“你多呆些日子就习惯了。”朝周围环视一圈,低斥一句,“这些家伙,合该一个个挨着让我在身上抽打两下。”   “将军莫怪他们,就连我也想去见识一下西阳女子骑马的风范。”刘明昊笑了两声道,“好几位大哥都是没有成家的,若是看上哪个姑娘,结成一桩良缘也好。”这话放在以前,刘明昊是断断说不出口,只是这几日同这些西阳军呆的久了,难免也沾染上一些不拘礼教的恣意。   自去年收复西阳,西阳军里有了媳妇的就不必说,那些没有的,席夜枫也曾叫他们多寻思着找一个,就算如此,如今还是有些跟他一般大小打着光棍的汉子。有人还玩笑道:将军不娶亲,我们亦不娶亲。前几日席夜枫说了自己有意中人后,营中的士兵们自然也开始蠢蠢欲动,这一听说校场不远处的那片草原上有许多女子练习跑马,立马就屁颠颠地遁走了去看。   席夜枫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一转,瞅着刘明昊道:“刘兄弟可曾娶亲?我瞧你也是十七八了,该成家立业了。”大宸国男十八可娶,女十五可嫁,刘明昊再过半年便至十八,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   刘明昊笑着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中自有太太张罗。倒是将军,我听闻将军常年在外,连个通房都无,这些年可苦了将军。若不是前几日听得将军有了意中人,明昊恨不得将家中小妹介绍给将军认识。”   “哈哈……这倒不必了,我前些年都忙于征战,无暇想这些事情,等我想要去想的时候便瞧上你未来嫂子了,以后也断不会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如今把她娶到手了才是正道。”席夜枫说这话时浑身气爽,声音铿铿,仿佛那口中的嫂子已是盘中餐,早晚入腹。   刘明昊微怔,喃喃问道:“将军的意思是以后只娶嫂子一个,连个妾室也不要?”   席夜枫朝他一笑,眉眼都似飞舞了起来,“有的人只消看一眼便知那是一生想娶之人,刘兄弟还年轻,不懂这感情之事,等你什么时候遇到了让你有冲动立马娶回家的姑娘,你就会明白我的感受。”   “可是,我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就算我碰到了喜欢的姑娘,也要征得太太和父亲的同意方可纳到家中。”刘明昊清俊的脸浮起一丝愁苦,“我羡慕将军可以做事可无所顾忌,但我毕竟不同。”顿了稍许,目光黯淡,“幸而我并未碰到一个让我可以如将军这般心动的女子,不然我也只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想到什么,刘明昊又道:“将军,恕我多嘴,将军的婚事怕也由不了自己,我在京都的时候就听说,忠勇侯的大太太在为将军物色好人家。而将军口中的嫂子该是这西阳之人吧?”西阳之地又岂会有可以与忠勇侯府相匹配的大户人家。   席夜枫眸子轻转,盯着他道:“此事并非问题,只要我想,没有什么事情办不成,正如征战沙场,每一次征战前我从不轻易估算结果,万事只是亲身经历过了才知晓。我心中一旦坚定了一件事,势必要尽一切手段做到。所以,那个女人,我娶定了。”说到这儿,眉宇间不经意间露出的几分霸气收敛起来,温和一笑,“自然,这手段并非强取豪夺,而是将所有的不利扼杀于襁褓,如此的话所以的一切便会朝着我所预料的方向行进。”话语间,看着他的一双黑眸璀然流转,精光深藏其中。   刘明昊被他说得心血沸腾,朝他一抱拳,道:“明昊祝愿将军心想事成,早日抱得美人归!”   席夜枫大笑几声,“得刘兄弟吉言,你嫂子必当手到擒来。”身后石高已气喘着跟跑过来,席夜枫又迅速翻身上马,朝后撂下一句,“石千总,速速牵了马随我走,把那些丢人现眼的兔崽子们都拎回来!”话毕,已大喝一声,骑着破风飞奔而去。   “将军,你倒是等等我啊,咱两条腿比不上你那匹宝马的四条腿儿。”石高好不容易追上来,听他此言,忙喘了两口粗气抱怨道。   “石大哥赶紧去,不然一会儿又要被将军落下好远了。”刘明昊在一边笑道。   石高粗噶的呼吸平息一些,一把拽着他的胳膊朝马棚那边跑去。   刘明昊唉了一声,“石千总,我不想去,我不——”石高蛮劲是出了名的大,刘明昊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拽着一人牵了一匹马,朝着席夜枫的方向追去。   整个军营本就建在西阳边界,为的是随时防止西羌族人来犯,所以,军营稍过去一些便是大草原,很多想要参加马赛的女子都是在那处练习跑马,特别是近一个月,人逐渐积多。西阳女子性子多豪迈大方,就算知道周围有男子观看也不觉有什么。   洛清鸢被女师傅指导着慢慢驾着马走,然后一点点加快速度。豁哥儿个头小,女师傅专门给找了一匹幼马,这么一大一小在一堆,看起来便格外扎眼了。豁哥儿到底是男孩,几个来回后已经能骑着那小马慢跑,洛清鸢有些许羡慕。   “别急,慢慢来。”女师傅似乎看出她的急躁,笑着道,“跑马的时候,身子稍稍放低一些,这样才不易掉下马来。还有,腿莫一直夹紧马腹,等你想要前行的时候再拍打两下,这样马儿才能跟着你的指示时慢时快。”   洛清鸢朝她点点头,“师傅说的我也明白,只是有时候做起来就忘了。偶尔看见旁边擦身而过的几位驭马姑娘,心中难免急躁。”   “二姐,你快来追我,连我都追不上如何参加赛马,到时候可别丢了爹爹的脸。”跑出十几步远的洛予豁调头朝她咧嘴一笑,一脸的挑衅。   臭小子,一到了马背上平日里那斯文劲儿就没了,合着这小子平时给憋得无处撒气,全撒到她身上了?   “豁哥儿,等着我,看我追上你后不教训你。”洛清鸢指着他笑道,驾的一声从口中低叱而出,然后小心驱着马朝他赶去。远处,便能看到一抹青翠色的影子慢慢移动,虽看不大清楚女子面容,那玲珑的身段却尽收眼底。牵着缰绳的胳膊十分纤细,伏在马背上,背部那曲成的一条线儿十分好看,让人恨不得立刻坐上她马背上,然后将她搂入怀里一块奔马驰骋在这辽阔的草原上。   一群蹲在土坡边的士兵双眼东瞅西望。咕噜一声,不知谁咽了一下口水。   “张大佑,你看那边的那小娘们,长得多水灵,这几年看见的西阳女子都是比较彪悍的,乍然见到这么一个身段玲珑的,伙计我就好像是看到了鸡窝儿飞出了金凤凰,心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了。”李黑子道。   “我呸,你还砰砰直跳呢,真俗,这时候你应该深情地说一句,我等待了千年的人啊,你终于出现了。”张大佑白他一眼,“将军文武双全,怎的没见你学上一点儿,光会点儿蛮力,比起石千总来还差得远。”   两人正唧唧歪歪地说着,耳朵忽然齐齐被人一揪,痛得哎哟出声。愤愤地回头一看,本想破口大骂,见到那人放大的面孔后瞬间呆立在原地。旁边其他人惶恐地起了身,缩到一堆儿。   李黑子捂着自己的耳朵嘿嘿笑了两声,“将军怎的来了,难道也是来看姑娘们跑马的?”   “一群没出息的,都给我滚回去练枪练刀!”席夜枫怒吼一声道。   没想到将军怒火这么大,众人惊了一大跳。“我们这就回去,将军息怒,息怒!”张大佑立马回道,然后轰着一干士兵连跑带跳地滚蛋了。   许是方才那一声太大,远处稀稀疏疏练习跑马的女子偶有回头看去的,只见远处一枣红高头大马在一土坡边静然而立,马上男子身姿挺拔,马左右走了走,便看到那竹青色长袍下摆一直耷拉到马腹边,随风而逐,隐约可见袍子下一条修长键拔的腿,黑色长靴踏在马鞍上,膝盖微屈,只是一个侧影也叫人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   男子双眼似乎从未转动过,一直是盯着远处某个方向,更远一些的人已看到与他对然而立的人,马上的女子与他相比身段娇小,一身嫩青色裙装与男子的竹青长袍遥遥相应。稍许,那抹竹青色的身影动作起来,迅速朝女子的方向奔去。   洛清鸢握着缰绳的手不知不觉中渐渐收紧,眼睁睁地看着远处的男子朝自己的方向驰马奔来。最后在三步之外停住。   “不知这位小兄弟可有事?”洛清鸢身边的女师傅礼节性地问了一句。   席夜枫收回目光,朝她温润一笑,“我是西阳军将领,说来惭愧,方才那边躲着看姑娘的汉子皆是我手下西阳军,都是些没见过姑娘的光棍,方才已被我撵回去了。”   女师傅听了这话,不由大惊道:“原来是定远将军!”正欲行礼,席夜枫立马止住,“不需这些虚礼。我来就是同姑娘说,下次跑马的时候可以离得远些,免得被我那些不听话的士兵们冒犯了。”说罢,目光灼灼地看了洛清鸢两眼,眼中好似燃了两团火儿。朝女师傅略一抱拳,“我这便离去了。”   “二姐,那位哥哥骑马的姿势真好看。”豁哥儿定定地看着那飞驰而去的男子,朝洛清鸢道。   洛清鸢握着缰绳的手一松,里面已是湿濡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将军,你再继续装,丫的、、、╮(╯▽╰)╭感谢罗蜜蜜扔了一颗地雷。么一个   ☆21、京都来信   女师傅看了那定远将军几眼后目光转向洛清鸢,忽地勾了勾嘴角,“姑娘,我瞧着这定远将军似乎钟情于你。”西阳女子向来有话直说,女师傅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意会出了这么一句话。   洛清鸢耳根子微微红了红,默了默,朝女师傅大方一笑,“师傅莫要开玩笑了,定远将军岂是我能高攀得上的。我洛清鸢无论无何都不会给人当妾室。”话音稍顿,长长的睫毛齐齐往上一翘,抬眸看着她,“若定远将军真能许我当原配夫人,还能保证日后对我一心一意,我自然不会矫情,立马就答应了他。可是师傅觉得,有这种可能么?”说出的话就像浮起的尘埃,落下的时候看似轻飘飘落下,实则堆积了一片,厚重不可忽视。   女师傅微愣了愣,“为何没有可能?你俩若是你情我愿,凭他定远将军的身份,如何没法子许你承诺。方才我仔细观察了许久,他看着你的时候眼里的情意浓烈如火,师傅我是过来人,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洛清鸢被他说得心里咯噔一跳,双眼乱瞟着远处的草地,蠕了蠕唇瓣问道:“师傅只一眼便看出这些了?”   女师傅呵呵笑了两声,“姑娘伶俐,想必也看出了些,只是过不了心里的坎儿。”   洛清鸢头愈低,忽地就想起方才那男子策马奔来,一双眼始终是盯着自己,好似没有移开过分毫,她看着看着似乎就忘了周遭其他,眼里只余那一双幽黑幽黑仿佛灌满了灼烫岩浆的深渊。离自己越来越近了,那里面的滚烫也越来越灼人,直到停到了她的面前,倏然就从中蹿起了两把篝火,一直烧得蔓延到了她的面前。第一次见到这么放肆的目光,让她心里仿佛都跟着烧了起来。洛清鸢不知道当时他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她的后背是不是沁出了大片的汗渍,只觉得这会儿风吹过的时候背后冰凉一片。   他看上自己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明明才见过寥寥数面而已。若是只瞧上了这一副好皮囊,这样的感情有岂会长久。洛清鸢觉得现在的心里是乱成了一团麻,越绕越乱。   “二姐,那个哥哥挺好的,若是他当我二姐夫很不错。”洛予豁瞅着已经走远的席夜枫,若有所思道,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洛清鸢呵了一声,笑道:“你今年方八岁而已,懂什么好坏,不过是瞅着那人皮相好罢了。古人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谁知道他是不是那种人。”   “自然不是,古人还云:妍皮不裹痴骨。”洛予豁晃了晃脑袋,道。   洛清鸢双腿拍了拍马腹,走到他跟前,对准他脑袋瓜就是一记,笑骂道:“你这圣贤书是如何读的,怎能只记半句,古人说的是:妍皮不裹痴骨,妄言矣。父亲若是知道你读书读一半,还不打你手板心儿。”   洛予豁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方才不过是糊弄二姐的,哪里晓得二姐竟知晓这句话。”   洛清鸢被他说得一噎,挑挑眉,朝他摆摆手,“罢罢,豁哥儿最聪明了。不过——”挑衅地看了他两眼道:“你若本事了得,下次乡闱的时候便去参加,顺便考个解元回来如何,届时二姐我必定佩服得五体投地。”   听罢这话,洛予豁皱了皱小眉头,“那岂不是后年,会不会太早了些?”   洛清鸢嬉笑一声,骑着马悠悠地跑了起来,这么一来倒觉得先前那股烧得心口疼的火辣已经渐渐消了下去。侧头看了女师傅一眼,兴奋道:“师傅,我这次骑得怎样?”   女师傅骑马护在她一侧,满意地点头道:“很好,已能放开许多。照这样坚持两个月,你也不比那些学龄一年的女子差了。”   “我参加比赛可不是为了拔得头筹,而是能够趁着这赛马节的由头跟着师傅在这辽阔的草原上恣意奔驰,这是我许久盼都盼不来的好事。”说完,笑着跑远,那欢声笑语竟似一朵朵小野花,随着她奔跑的路线开了一路,划过一路的芬香。   席夜枫已经走开很远,远得回头看去时,只能看到一个半红半绿的小点儿,可是那欢快的笑声仿佛化作水里的波,一圈圈地荡漾开,一直荡到了他的心坎,整颗心一下软成了一滩水。有时候耳力好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席夜枫唇瓣不由一勾。   “将军——”正前方两人骑马驰来,席夜枫眯眼看了看,待看到是刘明昊和石高后,忙加快了速度迎面而去。   “将军的速度真快,我被石大哥拉着来帮忙,哪料到方才已看到兄弟们一股烟儿地往回蹿呢。”刘明昊笑道,目光微微斜了斜,好奇地朝席夜枫身后的那片草原看去,远处隐约有几个骑马女子的身影,可惜太小看不清。而席夜枫身后正对过去恰好看到一个绿色的小点儿,隔得不远处还有一匹幼马,上面显然是个男孩。   席夜枫扫两人一眼,目光停在刘明昊身上,语气淡淡似乎还偷着一些无趣,“回去罢,没什么好看的,刘兄弟若是感兴趣,两个月的赛马节看个够便是,届时的西阳女子多如牛马,势必看得你眼花缭乱。”   刘明昊被他说得脸一红,连忙收回目光,“将军莫要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将军又不是不晓得,京都女子都是长年呆在深闺之内,哪能像男子这般肆意骑马。”   “刘兄弟见识浅,两个月后的赛马节,我带你去兄弟们去凑热闹,你也跟着我去!”席夜枫哈哈笑了两声,长臂一伸就在他肩上拍了几下,却比平时力道还大,刘明昊一个没留神被他拍得身子猛一前倾,连忙稳住后朝他笑回道:“多谢将军。”   “石高,这次赛马节由我亲自持办,你给我打打下手。”席夜枫朝石高掷下一句,然后理所当然道:“将参加赛马的名册都让我过目一下。”说完已是驾马朝军营方向行去。   石高张大了嘴巴,忙不迭在后面嚎了一句,“为啥啊将军,以前不都是我一手操办么?您啥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   席夜枫左臂一举,朝两人摆了摆,示意赶紧跟上。   石高的一肚子疑问全憋在了肚子里,一边的刘明昊却笑着提了一句,“许是未来嫂子也参加了这次赛马,将军是专门去看嫂子的。其实,我也好奇,将军看上的女子会是个什么样的,想来也该是同将军一样的一身英气。”   听他此言,石高猛一拍脑门,“刘兄弟有一双慧眼啊,可不就是这样么!哈哈,甚好甚好,到时候也看看嫂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竟能让多年不开窍的将军上了心。”   ——————————————   洛清鸢日日随女师傅出去跑马,练得越来越熟,一回去必要熏香沐浴,除除一身的汗。   “姑娘,你说的那块有石魂的石头可是送给了老爷?我怎的没再瞧见了。”雪梨将换洗的衣裳放在了屏障后面,朝里面问了一句。   洛清鸢懒洋洋地趴在盆沿上,呼出一口气,那蒸腾的热气便似被挤出个缺口,飘飘袅袅的。声音是少有的漫不经心,只闻她低闷道,“那个石头啊,我后来发现自己认错了,根本不是有石魂的石头,所以就扔到草堆里了。”   雪梨顿时无话可说。   将至赛马节的这几天,京都来的信送到了知州府。果如洛尹峰所料,刘节度使一口答应下来,只道昊哥儿满十八,鸢姐儿满十五了便一娶一嫁。洛尹峰心情顿时大好。   西阳军军营。正是士兵们五日一次的大刀比试。士兵们围成了一个大圈,为里面打拼的两人叫嚣着。   “刘兄弟,抡刀砍石老哥的下盘!”李黑子呼道。   “石老哥,你倒是夺刘老弟的刀啊,攻他右臂啊!输给刘老弟可是很丢人的喂——”又有人指手画脚道。   石高边应付刘明昊的攻击边朝人群大吼了一声,“兔崽子们都给老子闭嘴!老子输了也都是你们影响的!”   周围嘻嘻哈哈的笑声起哄声此起彼伏。   席夜枫站在高处看着,抿嘴笑了笑。不愧是武科榜眼,臂力不错,学得也很快,这么快就能跟石千总媲美了。不过石千总最拿手的可不是大刀。   “将军——”远处跑来一小兵,却是专门驻守营地的看门兵,小兵瞅了一眼比试的人群,然后朝高台上站着的席夜枫奔去,喘了两口气,将手中的的信递了过去,“将军,方才有人捎了这信来。”   席夜枫看着信封上的收信人,剑眉微微一挑,拍了拍小兵的肩膀,“辛苦你了。”   “小的不辛苦不辛苦!”小兵忙道,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喝,周围此起彼伏的叫好声紧接着响起。结果,刘明昊还是稍逊一筹,输给了石高。   “将军,我这次又输了。”人群稍散,刘明昊丧气地走了出来,朝席夜枫道。   “进步已经很大了,照此练下去,石千总早晚不是你的对手。”席夜枫赞道,然后扬了扬手中的信封,“刘兄弟,这是你的家信,接好了。”手臂微抬,两指捻着信封一抛,顺当地落入刘明昊怀中。   周围才消的人立马又围了上来,大笑道:“刘兄弟,快读快读,我们军中的家信都是一块分享的,你如今也算我西阳军一员,万万不可藏私!”   刘明昊被一群热情的家伙逼得没法子,只好当着面拆取了信,等到一目十行先看完之后,顿时呆住,又见大家兴致盎然地盯着自己,耳根一下子红了起来。   “刘兄弟,你倒是念啊,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似的!”有人起哄笑道。   刘明昊微微低了低头,将那家信往怀中一塞,听得士兵的调侃,立马一仰头,放大了声儿道:“谁说我婆婆妈妈了,不就是家中来信让我娶媳妇么!连对象都物色好了,洛知州家的二千金!”   周围的人一呆,纷纷叫嚣起来,上前将刘明昊揉捏成团。“好小子,这么快就要成亲了,还是咱西阳知州家的姑娘啊,哈哈……”   可是,有人笑不出来了。   高台上的席夜枫身子蓦然一僵,一张俊朗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肿么回事,肿么又越更越晚了。。面壁面壁去。。将军笑不粗来了。。让他一天到晚得瑟。。感谢贇子_yoka扔了一个手榴弹 、罗蜜蜜扔了一个地雷 。么一个都~   ☆22、草原捕影   垂下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席夜枫一双眸子变得愈加深黑,所有的变幻也只是那么一瞬,很快便随了大伙儿笑起来,朝刘明昊打趣道:“刘兄弟,没想到你倒先我一步了。婚事可定下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大哥喝喜酒。”   刘明昊一听这话,微一怔,道:“信上只说让我一年之内务必返回京都,太太已经为我看好了婚事,最后才顺口提到对方许是洛大人家的二姑娘,这事貌似还没定下呢。兄弟们就当我方才说差了,若是这婚事还没说成,传出去毁了姑娘的名声便是我的罪过了。”   原来,这封信乃是刘节度使在收到洛尹峰回信之前寄出的,因着这一封信并不急着送,不过是为了让刘明昊心里有个底,让他早些回京都好筹备婚事,所以这信耽搁了许久才送至西阳,与洛尹峰收到的后一封信差了不过短短两三日。至于信中最后顺口提到洛家二姑娘,也是因为王氏觉得这洛家断断不会推了这么一门好婚事,毕竟他们洛家已今非昔比,鸢姐儿能嫁入他们刘家已是高嫁。   席夜枫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方才是浸在了冰水里,差点儿透不过气不说,还寒到了骨子里,这会儿听了后面的话,那颗闷在冰水里的心才好似冒出了小半个头,趁着这冒头的空档大力吸了几口气,全身上下立马舒畅了一些,脸上的笑也明朗几分,道:“这又何妨,就算不是洛知州府的姑娘,也会是京都里那些明眸皓齿的闺秀们,说起来,我这些兄弟们可都没见过京都的姑娘,西阳的这些女子剽悍得紧,我们可是羡煞刘兄弟你了。”   席夜枫话一落,周围的士兵们忙起哄,有的笑哈哈地反驳道:“刘兄弟,你可别听将军的,京都的姑娘虽好哪及我西阳女子,会跑会跳还会唱,刘兄弟不抱个西阳媳妇回去,那可是大大的损失啊,哈哈,兄弟们说是不是!”   “是——”周围的人哄笑道。   “刘兄弟,你家门地高,抱个西阳娘们回去,你家太太和老爷爷不会说什么的,快快抱一个哟——”   “抱一个,抱一个!哈哈……”   若是人人如刘明昊出身高门,自是巴不得多娶几房小妾,自己门第低做不到,就巴望着军中出身不错的刘明昊多抱几个,好似兄弟娶多了媳妇,自己也脸上有光一般。   闹哄哄的一团,刘明昊本就血气方刚的年纪,家中已有两个通房,早识得情滋味,被大伙儿这么一怂恿,心里还真就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不过,那也只是一瞬而过。毕竟洛尹峰正乃这西阳知州,要是两家亲事没说成还罢,若是说成了,自己却当着人家的地盘找了个妾室,岂不打别人脸面。   “将军别光说我,将军不如说说我们的未来嫂子到底是何方人士,大伙儿可都好奇着。”刘明昊说了这么一句,瞬间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见一个个都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席夜枫嘴角微微牵起一个弧度,“真想知道?”   “当然想,我们都等着将军赶紧将嫂子抱回家,将军不急,我们都急了!”石高粗嗓子应道。   席夜枫却是叹了叹气,朝众人笑着摊了摊手,“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不过是无意间碰见,后来晓得今年的赛马节她会参加赛马。”   石高长长地哦了一声,大笑道:“刘兄弟果然猜中了,怪道将军要亲自持办这次的赛马!”   “将军难不成打算在赛马节当日向姑娘表白,然后上门提亲?四日后就是赛马节了,将军,大伙儿可都等着将军的好消息,您可别让大伙儿失望了。”李黑子笑嘻嘻接话道。   席夜枫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刘明昊,淡淡笑了笑,“放心罢,这次我是下了狠心要把她迎进门,以后你们见了一个个的都给我叫嫂子。”   “那成,我们大伙儿直叫到嫂子耳膜生茧!”石高一声附和,众人哄笑起来。   夜晚的风透着嗖嗖的凉意,两人坐在军营外的草地上饮酒,月光倾泻而下,将两人上半身身影拉得老长,地面上的一个黑影高举酒坛,头一扬,灌了好几口。   “将军好酒量!”一声喝好声响起,身边的另一黑影也仰头大灌了几口。   顺着那地上黑影寻到根处,才发现两人坐姿肆意不羁,一人两脚盘坐,另一人收拢一脚另一脚却懒懒地超前伸延。   “将军今夜怎么有兴致找我喝酒。”刘明昊又抱着罐子喝了两口,手在嘴边一抹,爽快地砸了一声,朝他笑问道。   “这酒放不得,再放的话迟早会被那些个手痒的家伙翻出来偷偷喝了。”席夜枫轻笑一声回道,将空酒坛子往身边随意一扔,瞅他一眼后望着天上的月亮,幽幽地问,“刘兄弟可满意家中太太挑选的婚事?”   刘明昊回头看他,只见到他头微微扬起,盯着头顶的夜幕,目光说不出的深黑,此时印着群星的璀璨和月光的光辉,又多了一层看不清的光。想了想,道:“自打我出生到现在,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父亲官位再高,我也始终是个庶子,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靠自个儿努力,争取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也从未想过有过借助夫人娘家的势力,是以太太给我选什么样的夫人对我来说皆是无所谓,只要对方是个懂得持家的妻子,管好内宅里的事,其他的我也要求不多。”   席夜枫有些紧绷的心忽地就一松,目光中唯一的一抹暗影如同骄阳一照瞬间退散,笑了一声侧脸看他,“刘兄弟,虽说兄弟若手足,女人如衣裳,可这里说的女人却是除去心上人。你嫂子在我心里就同兄弟一样重要。手足还有四个,她却只有一个。何谓心上人?不就是放在心尖上呵护着的人。你还年轻,未曾遇到,因而不懂。所以,你的无所谓终是会败给我的心尖人。因为,你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呵护她一辈子的决定。”   刘明昊微微皱了眉,不解地盯着他看,稍许又眉目一展,嘴角噙笑道:“看来,将军真是爱惨了嫂子,小弟真心羡慕将军。”   席夜枫只淡淡一笑,“只是忽然就遇到了这么一个让自己移不开眼的人,所以不想放弃。你的羡慕还是留到我娶到你嫂子之后再说,或者等你也遇到了一位能够放在心尖上的人。”   ——————————————————   眼看着离赛马节就剩两日,席夜枫扫过校场中的一干人,目中芒光一闪,忽地就转身朝马棚大步踏去。   石高眼尖看到,疑惑地探长了身子去瞧,稍许,果见席夜枫骑了破风出来。   “将军要去何处?”石高忙问了一句。   “我有急事出去一趟,石千总务必管住这群不安分的小子,片刻后我就回来。”说话间马几乎未停,反而越来越快,马跑过踏起的灰扑了石高一脸,让他难受地咳嗽两声。将军的一大优点就是,想到什么说干便干,从不拖拉。但是,最大的缺点也是这个,心里一旦想要做一件事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西阳边境的大草原广阔无边,一眼望过去,入目皆是绿色的草,随风起伏成汇波聚成浪,煞为好看。可是,席夜枫没心思看,驾着破风奔驰在这一望无边的草原上,急切地从一个个稀疏的女子身影中寻找那抹翠翠的绿。每到一处,那双鹰眼般的利目迅速在周围扫过一圈,接着又继续到下处寻找。   不知道这样来回走了几遭,他的目光忽地停在一抹火红色的背影上,怔怔地看了片刻,然后一驱马,直直朝她奔去。离得愈近,就越加发现那像一把燃烧的烈火,几乎晃了他的眼。然后,他的薄唇便不可抑制地一点点上扬,连那长长呼出的一声“驾——”也似乎因着他勾起的唇带了一个上扬的悦音。   洛清鸢刚骑马绕着大草原跑了一大圈 ,额头还有一层晶莹的汗珠,豁哥儿没来,只有女师傅护在侧边,两人正停在原地歇息。草原上常有骑马之人经过,马蹄之声时而有之,可是身后那马跑得颇急,让两人忍不住转身去看。然后这一看,洛清鸢不由愣住。   只片刻,那男子已到了两人跟前,朝女师傅客气地点了点头后,目光定定地看向了洛清鸢,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我有急事找你,可否随我走一趟!”   洛清鸢微微敛眉,“将军有话便在这说罢,这里恰好四处无人。”   席夜枫没有说话,只侧眸看了女师傅一眼,女师傅立马会意,抿嘴笑了笑,道:“我正想再跑一圈,姑娘,我等会儿再来寻你。”   洛清鸢来不及拒绝,人已经走远,不得已,只得顶着心中那不舒适的感受回视他灼人的目光,“不知将军找我何事?”   “……我是来谢你的,上次在知州府中,你……给我引路。”席夜枫道,目光不移地锁住她精致的面容。今日的她穿了一身火红色的中短裙,配一双红色长靴,眉宇间看起来便多了几分英气和豁朗,整个人就像一团燃烧的火。   “……不必谢,举手之劳。”洛清鸢低声道,这件事她很想忘掉,快要忘掉之际,忽经他这么一提,顿觉窘迫。   女子的额头有几个大大的汗珠,一颗正好顺着脸颊滚落而下,一直滚落到那纤细白嫩的脖颈,那截露出的颈项白皙光滑,似一块玉,却又处处透着一种柔软的暗示,说话时脖颈随着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让人很想……埋首咬上一口。   “我有其他事跟你说。”席夜枫动了动缰绳,与她并马停驻在那儿。   洛清鸢有些不习惯这么近的距离,嗯了一声,“那你说,我等会儿还想再跑一圈。”实在受不了他越加放肆的打量的目光,她微微垂下眸,继续道:“后日就是赛马日,父亲已经许我报了名,所以我,啊——” 话至一半,洛清鸢猛然尖叫出声,腰间已经被一条蓦然多出的臂膀箍住,然后她整个身子腾空而起,下一刻已经落在另一匹马上,呼呼的风刮过,马飞快地跑了起来。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同你说。”背后紧贴着的胸膛似乎瞬间变得滚烫,他低凑到耳畔吐出的话都带着令人发颤的灼热。   作者有话要说:得瑟将军终于出手了。。。。嗷嗷嗷、、求花啊!!!   ☆23、索了一吻   洛清鸢哪料到这突生的变故,箍在她腰间的手好似一根火热的铁棍,让她本就生了一层汗的身上又立即涌起一层细密的汗。   “将军!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作何?速速放我下马!”洛清鸢侧脸朝他斥道,因为破风哒哒地跑着,耳侧生风,这话便好似被风吹散开一般,入耳只剩下那绵软的声儿。洛清鸢将腰间的手臂使了劲儿地往外掰,这手臂却好似黏在了她腰上,风吹不动,洛清鸢气得用胳膊肘往后狠狠一顶,后面贴着的胸膛却雷打不动。难道他不疼?洛清鸢极其纳闷。   “折腾了半天,不累么?”身后传来男子闷笑的声音。   破风的速度慢慢放了下来,洛清鸢回头瞪他,眉目紧蹙,“大白天的,你掳走我到底是想干什么?好在现在四周无人,若被人看到了,你置我名誉于何地!”   “西阳女子不拘小节。”席夜枫淡笑道。   “我不是西阳女子,我拘小节,所以请将军马上送我回去!”看他脸上的笑若清风淡云,一点儿跟他如今的行为不贴切,也不知是方才破风跑得太快,还是挨着的这人身上的男性气息太浓烈,洛清鸢此刻竟有种濒临窒息的感觉。现在,身后这男人抱着她,若搁在京都,她势必名誉受损,而他亦不得不娶她,或许从此她就成了他的一房妾室。   “丫头,我有件事跟你说。”席夜枫瞥见她逐渐泛红的耳根,心情大好。   “那你快说,说完便带我回去。”洛清鸢觉得自己的怒火已经被他那水般的笑容紧紧裹着,烧不到他反倒烧着自己,干脆放缓了语气道。   席夜枫喉结上下滚动一遭,盯着她侧过的脸,句句铿锵道:“我看、上、你、了!”   洛清鸢愣愣看他,如同衔着桃花瓣的唇微翕了翕,然后低低地哦了一声。   席夜枫爱极了她这副小呆瓜的样子,很想上前咬一口她的鼻子,又觉得不妥,便生生忍住了这欲望。“丫头,我看上你了,嫁给我可好?”席夜枫这句话说得极为顺溜,语气瞬间低沉了下来,那禁锢着她身子的手臂不经意间将她稍稍收拢一分,两人的距离靠得极近。   洛清鸢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人套了跟绳子,然后一直往上拉,最后拉到了云颠儿上,晕眩感立马袭来。   “什么时候的事?”她听见自己这样问,语气竟出奇的轻柔,柔得不像她自己的声音,洛清鸢立马又加粗加大了嗓音,“你看上我了,同我说做什么!”   “不同你说同谁说?”席夜枫看她那副浑身不自在的羞涩样,脸蛋粉嫩嫩的让人忍不住想狠狠捏上一把,搁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伸开五指动了动,然后又立马收回,安分地贴在她腰上。她的腰很细很软,一只手臂就能完全掌控,轻轻往下一按的话,那柔软的触感通过那掌心一直软到他四肢百骸。   “丫头,做我的将军夫人可好?”他问,呼出的气都好似比平日里热了几许。   洛清鸢这一瞬脑袋有些空白,呐呐地问,“你想……娶我 ?”   席夜枫笑着点头,“嫁给我吧,我保证以后就只你一个女人。”   “你……都这般大了,家中怕是早就有通房小妾了吧?”洛清鸢还没到意识不清的地步,虽然眼前这厮说出的话十分动人。   “我府中没有通房小妾,以后也不会有。”席夜枫立马信誓旦旦道。虽然这几次回去的时候,席云氏有意给让他纳了府中的几个丫鬟做通房,不过都被他拒了。一年不过回去一两次,祸害人家小丫头做什么。见她微微诧异,又解释道:“我多年来一直在西阳征战,哪里有闲情逸致想女人。”   “那你怎么就看上我了,我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大家闺秀,还只是个庶女而已。”说到后面一句,目光微微黯淡。   “丫头,你信么,我多年来阅人无数,早就练就一双透心眼。所以,自见到你后,一眼就能肯定你是我这一辈子想娶的女人。”他笑道,浑身散发的气息让人觉得十分舒爽,“你别不信,只消看一眼,我便能看到此人的内心深处。”话及此,直盯盯地望进她一双明眸,语调又一转,变得舒缓低沉起来,“鸢儿,嫁给我吧,嫁给我后我日日带你驰骋草原,带你看日升日落,你不必继续呆在深宅大院,也不必介入那些麻烦的应酬,就做我一个人的妻子。”头微低,凑近她耳边低喃道:“我保证你会成为这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其他的男人又如何比得过我。”   洛清鸢觉得耳朵发痒,然后全身上下都开始发痒,连心尖都痒得酥了,又酥得软了,让她方才一直刻意挺直的身板慢慢地软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她抬头望着他,明显可看到那眼中平静的水波翻打着激浪,自己平静的心湖好似被他强行砸入一块巨石,顿时激起浪花千层。   “你想娶我,可你做得了主么?我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凭什么对我说这番话?”她倔强地问,无地儿可放的双手不知不觉就攥紧了衣裙下摆。   “除了忧心这个,就没别的了?若我解决了这些问题,你是不是就愿意嫁给我了?”从他上扬的语调可以看出他的心情颇好,眉宇舒展,嘴角上勾。   “……你若真能想办法娶了我,我当然是愿意的。至于你前面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我想还是留到以后再说。虽然你这个人看起来一身正气,可谁说一身正气的人就一诺千金了。”洛清鸢扫过他清俊的面容,一脸质疑。   “我席夜枫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到做到,你便在家乖乖等我,我势必要让你做我的将军夫人!”   洛清鸢承认,这个人说的每句话都让她的心跳脸红,可是——   “可是,父亲和太太已经为我看好婆家了。”洛清鸢垂头道,“你若是早些说还罢,父亲一旦答应别人很少反悔。”   席夜枫不以为意,“ 我会想办法让洛大人只认我这个女婿的!”   两人一时之间静默无言,洛清鸢已经转过了身,他没法再看清她每个细微的表情。其实,她转身之际,已经微微翘起了嘴角。   “鸢儿,我有东西给你。”他说道,在她一声惊呼中双手箍住她腰身猛往上一提,迅速调了面儿,让她与自己相对而坐。   洛清鸢来不及训斥两句,他已从怀里取出一方绢帕,看到那绢帕四角绣着的竹子,洛清鸢脑中嗡嗡乱响,伸手指着那帕子,惊道:“这……这帕子怎么在你手上?”   席夜枫眉头一挑,“两年前你在广济寺落下的,我瞅着这帕子上绣着的几棵竹子很不错,就收起来了,一直留到了现在。”说到不错两个字时,嘴角笑意明显变浓。   洛清鸢只觉窘迫,立马伸手去抢,伸出的手却被他一把握住,她又连忙往外抽,却怎么都抽不出去,只要泄气道:“那方绢帕没绣好,你快还给我。”   席夜枫闷笑了几声,“如今这绢帕已是我的了,可不能随便送人。”说着,他打开绢帕,从中取出一条红丝带,二话不说就系在那被自己捏住的皓腕上。   “这是?”   “姻缘线。你系在竹子上的那根,我解了大半天才解下来。”他淡笑道,“现在套在你手腕上,你可跑不掉了。”   洛清鸢低头一看,这红线被他打了个死结,不由轻笑一声,“拿把剪刀不就解开了。”   “你敢?”席夜枫微微一眯眼,目光滤过半遮的眼睫更显锐利。   洛清鸢被他看得心中发毛“不解开就是了。”   见未来小媳妇如此听话,席夜枫极为满意,半眯着的眼就像是刚刚吃饱的野豹子,在阳光下晒着爪子和皮毛。   “鸢儿,后日的赛马你找个办法推了。”他理所当然地要求道,仿佛对面的女子已是他的所有物。   “为何?”洛清鸢狐疑地问,她倒不是多想参加这马赛,不过图个热闹,出来玩耍的机会本就不多。   席夜枫笑意盈盈,“为了能够更顺利地娶到你。”   洛清鸢想了片刻才低头嗯了一声。方才不觉,这会儿才发现两人面对面坐得极近,耷拉在马腹上的膝盖一不小心就顶到了他大腿上,洛清鸢连忙将腿伸直,避免与他接触。   “送我回去罢,教骑马的师傅估计已经再四处寻我了。”她垂头道,实在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目光回视他灼人的探视。   席夜枫目的达到,见她又臊得慌,立马神清气爽地答应了。把她放到破风背上坐好,调转马头朝来时的路奔去,等到快到原来那处时,他才下了马,只留下她一个人坐在马背上,然后他便牵着缰绳继续往前走,还时不时回头看她两眼,眉眼已经飞舞得没了束缚。   走了许久,他忽地停住脚步。   “怎么了?”洛清鸢抱着马脖子,对上他转过来的脸。   席夜枫没有说话,只两个大步走到她面前,望了她两眼后,一手忽然发力,拽住她胳膊往下一拉,洛清鸢被他拉得上身朝他一倾斜,还来不及稳住身子便被他另一只手迅速捏住了下颌,薄唇带着一丝凉意盖在了她的唇上,轻轻吮吸一下才松开。   然后,席夜枫心情舒爽地走了,留个后背给她,继续牵着破风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将军顺利夺了一吻,估计又要得瑟了。。感谢妹纸扔的地雷,annurey扔了一颗地雷kelen1219扔了一颗地雷,么一个都   ☆24、腿拉伤了   洛清鸢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烧起来了,那种火辣辣的感觉逐渐从唇瓣延伸到整张脸再到脖根儿,最后,周身都似裹了一层火,连毛发都被烫得卷了起来。瞄了一眼前面牵着马的罪魁祸首,他的步子很大,走得有些急,可被他踩踏过的草似乎立马又竖了起来,让人不由觉得他整个人几乎是飘起来的。   洛清鸢低头抿了抿唇,那种带着一丝冰凉的柔软触感好似在她唇上扎了根,怎么都消不下去,还化作一只无形的手,一个劲儿地扯着她的嘴角往上翘。   “姑娘,将军!”女师傅似乎已经在那里候了许久,远远见到两人,策马奔来,见定远将军嘴角噙一抹淡笑,一双眼较先前明显亮堂了许多,走起路来昂首阔步的,给人一种刚打完胜仗恨不得立马回去痛饮三百杯的感觉。被他牵着的马儿似乎都跟着亢奋起来,趾高气昂地驮着背上的女子悠哉走着,时不时停下在草地上拣几根嫩草嚼入嘴里,席夜枫见之便停下,任它吃饱了继续走,偶尔拍拍它脑袋,悠哉极了,而马背上的女子双手搭在马脖子上,身子软趴趴地弯着,头微微垂下,风拂过,吹起几缕发丝。   两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很微妙的变化。   看到远处的女师傅后,席夜枫才不紧不慢地牵了破风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女师傅到了两人跟前,不好在定远将军面前还骑着马,当即下马略一拜,“民妇见过将军。”   “不必如此多礼,我此时亦不过一平民百姓罢了。”席夜枫淡笑道,说着,回头看了洛清鸢一眼才又朝她继续道:“辛苦师傅这些日子教鸢儿骑术,后日就是赛马节,可惜鸢儿却不能参加赛马了。”本该是惋惜的语气,他却一副巴不得如此的样子。   女师傅先是因他亲昵的一声鸢儿狠狠怔了怔,来回看了两人几眼后已是了然,才回过味儿来又闻他后面一句,微吃一惊,问,“姑娘为何不能参加马赛了?”   席夜枫眼中几乎是立即蹿起了几分担忧,脸不红气不喘朝她道:“方才我有事找鸢儿,可是那马忽然不听使唤发了疯,好在我及时救下了鸢儿,鸢儿才无甚大碍,只是一条腿却不小心拉伤了,照此情况,鸢儿根本没法参加后日的赛马。还望师傅回去同洛家太太说一声,这拉伤虽表面上看着无碍,实则里面的经脉却是受了很大的损伤,不宜再继续跑马。”他一口一个鸢儿叫着,越叫越是顺口。   女师傅闻之大惊,忙朝洛清鸢看去,“姑娘伤到腿了?!伤势可要紧?马赛不参加没关系,若是伤到了,我可就罪过了。”   洛清鸢听了席夜枫一番话,正处于极度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听得女师傅问自己,有些木讷地点了点脑袋。等回过神来,不由在心中暗道一句:先前还叫自己寻个理由将赛马一事推了,岂料这厮竟早有准备。   “我道姑娘为何是坐着将军的马回来的,原来是姑娘的马突然发了疯。”女师傅皱眉道,见洛清鸢不像受重伤的样子,才稍稍放下心来,感激地看向席夜枫,“此事还得多亏了将军,若姑娘真的重伤,我也无颜再见知州大人和太太。”   席夜枫客气一笑,“小事一桩,此事还要麻烦师傅同太太和洛老爷说一声。”   “那是自然,姑娘既然受伤,赛马一事理应搁置。”女师傅回道,面上还是有些许担忧。   洛清鸢眸子微微闪动几下,想了想,朝她道:“师傅,我的伤无甚大碍,过个七八天也就好透了。骑马哪能没一点受伤,只不过我伤得不是时候罢了,太太和父亲本就是让我多出来见识见识,并非一定要参加赛马,他们不会怪师傅看管不周的。”   女师傅叹了几口气,“姑娘蕙质兰心,我确实是怕太太和洛老爷责怪,不过我也替姑娘惋惜,这两月姑娘日日勤练跑马,最后却因伤不得不退出这马赛,两个月的努力岂非白费?”   “无妨,马赛年年有,鸢儿下次参加就是。”席夜枫替洛清鸢回了一句,说得极为自然。   洛清鸢趁着女师傅没注意,狠狠瞪他一眼,席夜枫后脑勺似有察觉,回头朝他朗然一笑,周身仿佛开花万朵,看在女师傅眼里,两人那便是暗送秋波、眉目传情。   这两人已经成了,女师傅在心里道,莫不是方才她错过的一场变故让两人暗生情愫,进而私定了终身?女师傅不由为两人高兴,西阳之人同样兴三妻四妾,妾的地位虽越不过妻,但并不比妻低多少,没有京都或其他地方那些条条框框,自在许多。妻子或许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进了门,妾室却多是男子相中之人。她不知道洛清鸢能不能成为定远将军的妻,但最受宠爱的妾室也是不错的。   “今日有劳将军,我这便送姑娘回去了。”女师傅同席夜枫告辞后,扶洛清鸢上了自己的马。   “走好。”席夜枫点点头笑道,仍旧盯着洛清鸢瞅。   洛清鸢自动屏蔽掉那道已经熟知的灼热视线,与女师傅同乘一匹马走远。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剜了他一眼。   席夜枫却觉得那一眼饱含情愫万千,心里小小激荡一番。待两人走出许远,他抬起有些发麻的左臂,凑近鼻尖闻了闻,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女子的体香。动了动胳膊,踢了踢两腿,方骑着破风开始慢悠悠地往回走。一马一人皆是神气十足。   女师傅带着洛清鸢走了一段距离,洛清鸢忽然瞅见不远处有一匹形单影只的马,那马正悠哉地走着,四处嗅嗅,然后低头嚼着草,眼熟得紧,“……师傅,那边的那匹马好似是我那匹。”   一听这话,女师傅望过去,果见那匹马正悠哉吃着草,不由心中生火,“这畜生害得姑娘受伤,回去后定要用鞭子好生抽打一番。马都是被训练过的,不会跑太远,等我送姑娘回府后再来寻它。”因着很多马都做了记号,一般也无人存着偷马的心思,女师傅并不忧心这个。   远处吃草的马儿嚼着嘴里的草,不知所以地回头瞅了马上的两人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吃草。   洛清鸢在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罪过。   知州府。   江氏听完女师傅的一番话后,脑子里只反复回荡着一句话:定远将军救了即将坠马的鸢姐儿。如此看来,两人岂非有了肌肤之亲?!江氏的脸色变得难看,若是传出去,鸢姐儿怕不得不给这定远将军做妾室了!   女师傅见太太面色不好,忙道:“太太不必忧心,姑娘只是左腿拉伤了,只伤了筋未及骨,用膏药外敷个六七天就可以好了。不过,后日的马赛没法参加了,不然伤势只会加重。”   江氏的确忧心,忧心的却是更大的一件事,遣退了女师傅,一个人在屋子里唉声叹气了半响。对于鸢姐儿来说,没有比嫁给刘节度使家的昊哥儿更好的婚事,对方门第若是再高一些,鸢姐儿又岂能顺顺当当地当了这正室夫人!本来鸢姐儿同昊哥儿的婚事也算有谱,未料如今竟突然出了这么一茬,定远将军是谁,鸢姐儿哪能高攀得上,嫁过去十之八、九只是个贵妾,高门第的妾室再好又哪里及得上低门楣的正室。再者,她本就有心为鸢姐儿挑一门好婚事。   当天晚上,江氏便将此事跟洛尹峰说了,洛尹峰的吃惊和担忧较她更甚。   “怎么出了这种事?!鸢姐儿被定远将军救下,两人铁定有了肌肤之亲!”洛尹峰眉头皱得死紧。这一波才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将鸢姐儿的婚事定下来,刘家虽还未下帖让媒婆上门说亲,可两家已经通了气。经过纳采问名之后,八字一合,纳吉后这桩亲事便正式缔结下了。可如今,如今!若对方知晓鸢姐儿和别的男子有了肌肤之亲,下了聘后再退婚,到时候鸢姐儿的名誉便真的毁了。   “老爷,教授骑马的女师傅说,这事根本没人其他人看到,咱们干脆当做不知道好了。”江氏建议道。   洛尹峰在屋里来回走了几遭,“若鸢姐儿要嫁的乃西阳人,我也不必如此愁苦了,西阳民风开放,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可对方乃是京都的刘节度使家,夫人你也知晓,京都不比西阳,若到时候对方晓得了这事,下聘后再退婚的话,我洛尹峰的脸面被丢光了不说,鸢姐儿只怕再难找到一门好亲事!”   “那依老爷之见,该当如何?老爷难道让鸢姐儿去做定远将军的妾?”   单单提及定远将军此人,洛尹峰是极为佩服的,但是若要鸢姐儿去给别人当妾,哪怕对方是他比较欣赏的定远将军,他也没法子答应下来。好人家的女儿哪有给别人当妾的!他洛尹峰的女儿宁为平民妻也不为贵人妾。   “这事容我再思酌思酌。”洛尹峰眉头未展道。“对了,鸢姐儿的伤势如何了?”   江氏回道:“我先前去看过了,只是左腿里面的筋被拉伤了,未伤及骨头,无甚大碍。不过,后日的赛马怕是没法子参加了。”   洛尹峰烦躁地摆摆手,“让鸢姐儿好生歇着,没法子参加赛马那就不参加了。女师傅那边,夫人可让她保密了?”   江氏忙点点头,“此事非同小可,我当即便同她说了,叫她守口如瓶。”   洛尹峰嗯了一声,脸上的忧虑丝毫不减。   第二日相安无事地过去大半,洛尹峰也没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不由稍稍放下心来,可傍晚的时候,府外却来了一人,此人态度客气,自称将军府大管事,还送上一瓶上好的跌打损伤药,另强调了一句,“我是奉将军之命,特意给姑娘送药来的。”   洛尹峰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定远将军这是在暗示他,他很在意救了鸢丫头一事,他看上鸢丫头了……   ☆25、今夜难眠   洛清鸢回到自己的阁楼后还有种漂浮的不真实感觉,有时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软柔的棉花上,两脚一不小心就深陷下去。一旁的雪梨嘴巴开开合合地说了许久,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姑娘,你的腿拉伤了,最好躺着,不要随意走动。”雪梨放大的脸凑近她眼前,提高嗓门道。   洛清鸢淡淡地嗯了一声,脱了鞋,平坐在床榻上,然后继续走神。片刻后,眸子眨了眨,缓缓抬起左手,怔怔地看着手腕上被打了死结的姻缘线,洛清鸢的思绪忽然就飘飞到了两年前。两年前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太太领着她和大姐洛青兰去了广济寺求姻缘签。洛青兰先她一步求了姻缘签,接着从了果大师那里拿了姻缘线,羞答答地跑去祠堂后的那棵姻缘树下绑绳子,而她拿了姻缘线后只觉无聊,便干脆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小憩,那根姻缘线貌似是被她随手系在了一边的竹子上。她哪里料到如今这红绳还能再戴回自己手上,而且想取都取不下来了。至于那方有些露丑的秀竹绢帕,她知道被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只是没想到竟丢在了广济寺,还和那姻缘线一同被个大男人拿去私藏了起来。   洛清鸢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手腕在眼前晃了晃,那根姻缘线坠下的两摆便跟着飘摆,入目只剩那来回轻晃的红绳,手腕越动越快,红绳摆动的速度也越发得快,渐渐地连成了一片红,像一块殷红的血布,看着看着便让人有种陷入其中不可自拔的感觉,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起来。洛清鸢猛地移开手腕,啪地一下拍在床上,将一旁收拾针线的雪梨惊了一小跳。   “姑娘,实在痛的话再抹点儿药膏吧,今日那李大夫给了好几瓶跌打损伤药,抹不完也是放着。”雪梨以为她是腿上痛得紧才心情烦闷,忙这般建议道。   洛清鸢目光蒙蒙地睨她一眼,“你当敷药越多越好呢,过量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说完又懒懒地转了头,懒于言语。   雪梨见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多说。原本她还兴冲冲地想跟姑娘讨论明日的赛马节,可惜如今姑娘腿伤了,不仅明日的赛马没法参加,连热闹都凑不成了。她作为伺候姑娘的贴身丫鬟,自然也得留在府中守着。看样子,每年一次的赛马节她是没法随吴嬷嬷见识一番了。   洛清鸢却不是在想这些,她想的是,两年前她不过才十二岁,十二岁呀!席夜枫那厮那会儿就盯上她了?!虽然古代的女子发育得快,十二岁已经凹凸有致了,十二三岁就开始觅婚事的也大有人在,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就看上一个小丫头了?她全身上下究竟什么地方吸引住他了?说什么有一双透心眼,能看到她心里,邹出来的话跟真的似的。其实,她以前真的渴望过海阔天空自由翱翔,最终也只能当空梦一场,因它实在不现实。闺中女子本就该乖乖呆着闺阁里,未出阁前做做绣活儿、学学礼仪规矩,嫁人后也只是相夫教子管好一干小妾通房,再孝敬好公婆,如此便是过上众人眼里的完美生活了。   听了席夜枫的一番外话,她确实被他深深触动,可是她又莫名地担忧起来,更或者说是在害怕。只因他说出的话太动听了,动听得在这三妻四妾已泛滥成风的时代显得一点儿也不真实。以后,一旦她发现这些不过是他一时冲动之言,那她刚刚被点燃的希望不但完全熄灭,还会带来一场绝望的火,烧得她心湖顿时干竭。   等到昨日受到的震惊慢慢沉淀下来,洛清鸢已觉得自己现在是忧大于喜,长长吁了一口气,平躺于床上,沉闷太久实觉烦躁,便索性一个翻身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岂料头不小心碰到玉枕上,磕碰出清脆的嘎嘣声,痛得她不由嗷地叫了一声。雪梨吓得连忙过去给她揉头,“姑娘腿已经伤着了,可别再乱动了,若是头也磕着碰着,姑娘便是一身的痛了。”   洛清鸢紧抿着唇没有说话,雪梨只当她痛得很了,在她头上揉了许久。   “雪梨,今晚我想早些睡。”洛清鸢呐呐道。   雪梨忙哦了一声,“我这就去打热水来让姑娘净面。”   洛清鸢睡得比平日里早了近大半个时辰,可是一双眼闭了又睁睁了又闭,反反复复却还是怎么都睡不着。洛清鸢在想,一定是今夜的月光太耀眼了,夜色里透过窗棂洒下的月辉将室内照得银银一片,刺得她就算闭着眼也能感到那耀目的光辉。洛清鸢干脆披了件外衫,走至窗边站着,才一打开窗,迎面便扑来一阵寒风,将她的长发吹得胡乱飞舞。洛清鸢将外衫往里裹了裹,透着半开的窗子看向外面,夜幕漆黑一片,缀着璀璨繁星,而那个几近于圆盘的月亮才升到树梢处,在屋内看着,竟大得惊人。   一轮圆月赠予清辉无数,军营外的草地上一抹暗影迎月恣意挥剑而舞,身姿翩若游龙,衣袍卷风生浪,手中剑灵动而舞,剑尖好似生花,开了又谢,剑身偶尔携走几抹银辉,四射出刀光剑影,间或照到一双暗夜黑眸上,竟让人忽然察觉到那眸子比剑光还亮,犹如狩猎时雪狼的一双锋锐利眼。   手中剑越舞越快,在空中迅速划过,竟似从手臂挥出了一张白色的天罗地网,蓦然一松,那网从天而降,罩到远处的一块草地上,再看去时,一柄剑三分入土,簌簌地来回晃动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席夜枫微喘几口气,对月席地而坐,单手一捞,身边一坛陈年好酒已把于手上,仰头大饮几口后将那酒狠狠对着面部倒下来,然后伸手在脸上抹了几把,爽快地大喝一声,“好酒!”随即恣意地放声大笑起来,将手中酒坛向空中银月一敬,咕噜噜地大灌起来。   今夜难眠,唯有对月而饮。以地为床天为被,圆月便是姑娘的脸,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天才微亮,西边的大草原上已经摆好了高台。石高领着军营里一干还未成亲的年轻西阳军,乐呵呵地跟在席夜枫的身后。   “将军,真要我来开场?”站在石高身边的刘明昊又喜又惊地问道。对于此事,石高等人亦是不解,虽然每年的马赛都是石高持办,这开场之人却是定远将军席夜枫无疑,不知将军今年怎的忽改主意,让刘明昊接收了这重大的任务。要知道,开场之人要以带火之箭分别射中高台四角边上高达两丈的油灯,油灯下乃木棍搭成的高架,油至于一锅中放于高架顶,箭稍一偏颇,那箭上的火很可能就射到木架子上,视为凶兆。席夜枫每年射箭,箭箭必中,从未失手过。可如今将军竟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无半分经验的刘明昊,岂非胡闹?石高听闻这话后,七分不赞同,虽然他知刘兄弟箭术甚好,可难保不会一个紧张就失手了。   席夜枫笑着拍拍刘明昊的肩,“刘兄弟,我信你,所以不要令我失望。今日赛马时必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你,你要明白,你没有任何再来一次的机会,一点儿失误都是不允许的。”   刘明昊受宠若惊的同时,手心冒出一层湿汗,偷偷蹭着衣摆擦干了,朝他用力一抱拳,坚定道:“将军放心,明昊定不负将军厚望!”   “将军,这事是不是得再慎重考虑一下,毕竟——”   席夜枫一眼扫过去,“对我看重的人就这么没信心?”顿了顿,重重咳了几声,提高声调道:“今个儿赛马节,将军我给你们这些没有娶亲的每人选一个媳妇,可不要跟我说不想要!”   一听此话,众军沸腾,欢呼起来。   “将军,你说我长这么黑,能有小娘们看上我吗?”李黑子从人堆儿里挤出个脑袋,嘿嘿笑着问道。众人哄笑起来,张大佑拐了大伙儿一起戏谑道:“你找个比你还黑的小娘子不就得了,哈哈哈……”这么一闹,众人倒忘了是否该让刘明昊来开场一事。   众人兴奋地议论着,席夜枫偷偷瞄了一眼刘明昊,眼中算计的精光一掠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第一章,求花   感谢木子影扔了两个地雷。。贇子_yoka扔了一颗地雷,么一个   无耻地来打广告来了,好基友的文,么么,大力戳一戳哟   文案如下:与其当皇后,不如培养一个皇后,让皇帝听皇后的话,让皇后听自己的话,再让皇后的儿子也听自己的,这才是职场生涯里白骨精的最高境界!【女主很霸气~~喜欢的不要错过   ☆26、赛马定情   周围已渐渐有人汇拢过来,大多是些凑热闹的百姓,参加赛马的姑娘则在高台后的几个棚子里记了名,专门负责校对名字的文官在名册上用朱砂勾出一条红线,表示此人已到。不消片刻,参加赛马的姑娘已牵着自己的马站了好几堆,各个精神抖擞,这一天她们可以盘高发髻、手挥马鞭、肆意草场,跟男儿们一样气势昂昂。   不消多久,四周看热闹的百姓已里里外外地围了好几层,男女老少皆有之,连一些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们这一天也放了小假,如知州府的吴嬷嬷几个和一些不需端茶送水的小丫鬟们。   石高瞅瞅周围,大吃了一惊,道:“将军,今年参加赛马的姑娘比去年翻了两番不止,我约摸两百都有了。还有前来凑热闹的百姓,这瞧着比咱整个西阳军的兄弟们都多呢。”   席夜枫一脚踏在一边的木架子上,微屈着膝盖,环着胸眺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听他疑惑,嘴角掀起,解释道,“去年的今日不过收复西阳寥寥几月,日子还未安定下来,且那时也是第一次将赛马放到这边的大草原举办,难免冷清一些。”   石高同意地点点头,一干士兵则边听着将军解惑,边用一双眼四下乱瞟。   “别东张西望了,不就是些女人,你们这群小崽子是多久没见女人,饥渴得像头狼似的。今个儿若是丢了将军的脸,看我回去不拿大刀砍你们!”石高瞪大的眼如同牛目一般,扫过众人,大斥道。   “石千总不也没媳妇么,怎的石千总对女人一点儿不感兴趣?”士兵里有人嬉笑着问道。   “这你可就不清楚了,石千总的媳妇就是他的大刀和斧子,哈哈……”众人大笑成一团。   台上左右两面大鼓,正中偏后矗立一座大鼎,鼎中插三柱大香,外围观看的百姓们一眼便能看清那大香燃烧的情况,而台子后的棚子两角各坐有一名执笔记录之人,台子下则并排一行中年老兵,早早准备好了名次牌,前二十名皆有官府的奖励,第一名得白银百两,这顶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了,不止如此,夺得头魁的女子还会被众人誉为草原一枝花,那称得上绝对的荣耀。   一鼓击毕,行马赛开场之礼。石高石千总像往年一样走上前说了番开场白,他虽口拙,这开场白却说了数遍,早可以倒背如流了,他的声音又大如洪钟,四处的百姓们都听得极为清楚,实乃最佳人选。其实,石高心里还是有些纳闷的,明明将军前些日才说要接他的活儿,后来却忽然变卦,仍旧让他持办。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开场之人现身,男子今日着一身绛紫束腰短袍,脚蹬黑色长靴,身负羽箭四支,再加上面容俊朗,往台上一站,气势竟丝毫不逊色于百姓心中的威武俊美将军。人群中也有唏嘘之声,却在少数,更多人只是心生好奇,思酌着这年轻小伙子的来历。   刘明昊对周遭动静只当未闻,一屈臂膀,已从背后的箭囊中取出第一支箭,箭上早早涂好硫磺,将箭送到台上正前端燃着的油灯点着后,刘明昊将弓拉满,燃着火苗的长箭搭于其上,片刻后,但闻咻的一声,带火的箭直直射向西角高架上的油锅,油锅顿时蹿起半丈高的大火,烈烈而烧。   人群中暴喝一声,“好!”欢腾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刘明昊未作停顿,又接连射出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每一箭皆丝毫不差地射入油锅之中,高台四角大火熊熊,百姓叫好欢呼,热情亦如那火焰,越燃越烈。   台后参加赛马的女子多仰着脖子去望,有看到的便跟着众人一起大叫好。   二鼓击响,众位参加赛马的女子被分成五拨,然后于各自马边站好,手拿马鞭,蓄势待发。   最后一鼓击响,伴随着石高一声高亢的“开始”,漂亮的上马姿势,女子特有的低悦策马喝叱嗓音,接连而至,草原上数马奔腾,马蹄蹬蹬声不绝于耳,气势庞大。   得了将军的允许,一干小兵挤蹿到人群最前面细看,连方才出尽风头的刘明昊也被拉着冲到最前。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刘明昊一颗心顿时沸腾起来,真恨不得自己也能驾马在这广袤的草原上肆意驰骋一番。   “刘兄弟快看,最前面的那个小娘们长得可真不错,身姿也很窈窕,后面也有几个俏丽小姑娘,其他的都过于剽悍了,还有,你看那个……”李黑子笑着分析道。   张大佑听了,立马取笑道:“黑子,自己照镜子看看你这黑炭样儿,就算瞧上哪位姑娘了,人家也瞧不上你,倒是刘兄弟,咱军中最俊的小伙子,姑娘要找也是找他,你就死心罢!”   李黑子嘿嘿回道:“谁说我给自己看了,这不是怕刘兄弟看不清,才提醒一下么!”说罢,胳膊肘抵了抵身边之人,“刘兄弟,说实话,西阳这些姑娘比起你们京都的姑娘如何,以前我问将军时,他也答不上个所以然来,将军啊其实也是个愣小子呢,我们哪里及刘兄弟你,都开过荤了。你倒是说说看,这些小娘子及不及得上你们京都里的姑娘?”   旁边挨得近的几个士兵,也都好奇地凑了耳朵去听。   刘明昊被他说得一臊,微微低头答道:“我那两个通房长得还算眉目清秀,姿色也许只是一般,不过我有个嫡妹,生得倒是好看,其他的大家闺秀不多出门,我也没法子见啊。”说到最后,话中竟也带了几分打趣的味道。然后他瞅向早已跑得没了踪影的赛马女子,语气微转兴奋,“先不说长相,像西阳这些女子般活力充沛的我以前还真没见过,而且方才李兄所指的几个姑娘确实水灵,京都里那些养在深宅大院的闺秀怕也不过如此了。”   “哈哈……看来刘兄弟也是动心了!等这赛马结束以后,刘兄弟争取娶一个回去便是!”见他踌躇,李黑子在他胸前捶了一记,堵了他即将出口的推辞之言,闷声闷气道:“我要有你这相貌和本事,铁定将等会儿的草原一枝花娶回家!你少婆婆妈妈推三阻四,就算做不了主娶妻,纳一房小妾总归没什么,凭你的家世,愿意做你小妾的女人还不是多了去。”李黑子口气越发的酸。   旁边几人也附和几句,“是呀,刘兄弟,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可就没有了。以后将军可不会心血来潮给我们张罗媳妇。啧啧,这么久的孤寂生活哟,你熬得过去么?”   周围几人起哄,闹得刘明昊心里痒痒的,又思及走前太太也曾提议带一个通房来,当即便不推辞,笑了几声,“也罢,兄弟们若都娶媳妇,我便也来凑凑热闹,若是有姑娘瞧上我了,我便纳一个回去!”   几人附和着笑起来,“那刘兄弟估计有的挑了,你方才在台上射箭英姿早不知虏获了多少姑娘的芳心了……”   台上四角高架上火焰烈烈到最高又慢慢降下,历经许久,围观的众人终于从远处看到了几抹小点,马蹄声渐近,那几抹身影也越发清晰,为首的乃是一个着黑色骑装的大眼女子,长得颇为水灵,也不似一些西阳女子那般剽悍。随着第一个女子抵达终点,欢呼声接连响起,后面的女子接踵而至。领了第一名的牌子,那已成为新一届草原第一花的黑衣女子竟下意识地朝台下的人群中扫过,然后在刘明昊的脸上顿了许久,朝他大方一笑。   刘明昊微微怔了怔,心中不由一荡,旁边的李黑子立马拍了拍他肩,凑近了小声地嘻嘻道:“刘兄弟,瞧见没,你的桃花已经来了,不赖啊,还是赛马第一名,长得多水灵啊。你若视而不见,可要白白糟蹋小姑娘的一番心意了。”   刘明昊有些尴尬地转了转头,跟那黑衣姑娘对视几眼,然后又立马移开目光,换来那女子呵呵的轻笑。   赛马基本结束,等到清点完人数后,石高站在高台上宣布了名次跟奖赏。末了,瞅了几眼台下的女子,虽然女子中大多生得高大,也是燕肥环瘦皆有之。   “将军有话带我给诸位姑娘!”石高说此话时,有些羞赧,耳根红了红。心道:这种话也要他转达,将军也忒不厚道了。他挺了挺胸,大声道:“将军说了,在这儿有我西阳征战勇士数十位,以前为了我大宸国国土,无暇顾及其他,这些都是未成家的勇士们,勇士们如今需要一个媳妇持家了,姑娘们若喜欢这群勇士,便请抛弃小节,向这些勇士们表达你们的爱意吧!”   话毕,周围先是沉寂了片刻,之后便是热血高昂的哄声和赞声。赛马姑娘间也爆发了一阵又一阵的笑声。先前那些士兵被石高召集着站到了台上,还特意将刘明昊摆到了正中位置。   刘明昊自愧,被拽着往中走的时候,忙朝石高低声道:“石千总,我算不得报效国家的勇士,实在不该站在此处。”   石高粗声粗气道:“将军为了咱们好,你便领了这情又何妨。”   一干人才站定,便有女子大胆走上来,众人一看,却是那草原一枝花的黑衣女子,她手握马鞭径直走到刘明昊跟前,将手中鞭子递到他胸前,一脸笑意地看他。   周围兴奋地开始大声咆哮,“快接,快接啊!”   刘明昊先是沉默,听得这一声高于一声的鼓动,一双手终于慢慢抬起,接下了那一根马鞭。虽未经历过,他却知道,这算是定情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比其他西阳女子要纤细一些,生得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尤其迷人,忆及她在草原上的赛马的勃勃英姿,丝毫不逊于男儿,不知不觉,耳根就变得红透透的。   本也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吴嬷嬷觉得这一对般配极了,也被这从未见过的男女定情场面娱得乐呵呵的,正高兴之际,不知远处的哪个士兵跟别人解释了一句,“此人姓刘,是从京都来的,貌似还是个武科榜眼。”吴嬷嬷顿时一愣,脑中忽地爆鸣一声,暗叫一声:不好!丢下其他几个婆子和还在嘻嘻哈哈的小丫鬟们,一个人急匆匆地退出了人群,直往知州府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妹纸急着吃肉,但素我觉得,凡事要选序渐进的,表急啊,水到渠成的肉才香啊,哈哈~~   一位萌囧二货基友的姐妹文,关于此文黄桑的故事,感兴趣的妹纸可以戳一戳   大囧,为何每次给基友推文,我都森森地有种想挖个坑将头埋进去的赶脚~~   ☆27、亲自求亲   “此事当真?!”江氏目光紧锁着吴嬷嬷问道。   吴嬷嬷忙点头,“应该错不了,我瞧着那身段年纪都像极了刘节度使家的公子。”说罢,也愁着一张脸,“太太,姑娘还没嫁过去,这刘家公子就跟别人好上了,你看这,唉——”整个府中知道内情的并不多,除了吴嬷嬷和太太身边的李妈妈,还有洛清鸢身边贴身伺候的雪梨,少有人知晓太太老爷已经同刘家通了气,姑娘日后一满十五,很有可能就嫁到刘家。吴嬷嬷素来喜欢这二姑娘,一见此,自然忧心忡忡。   太太冷哼了一声,“这婚姻大事岂是昊哥儿自己能做主的,若是纳一妾室也无甚影响,反正日后迟早是要纳的。鸢姐儿嫁过去总归是正室,谁都得敬她,再受宠的妾难不成还能越过她这个正房去?”   “话虽如此,这姑娘还未进门呢,未来的姑爷就急着往屋里纳妾。太太莫嫌我逾矩,依我看,这未来姑爷虽然本身出息,可出息归出息,谁晓得这品性到底是怎样的,太太打探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如今这不眼见为实了?那刘家公子根本就是个扛不住美色的人,以后姑娘若嫁过去,还不知道怎么给她气受呢。”吴嬷嬷一口气说了许多,见太太沉着脸不搭话,只心中叹了声,住了口。   过了稍许,江氏才抬手在眉心揉了揉,叹道:“为何鸢姐儿的婚事就这么多波折呢。”   身后的李妈妈忙走来给江氏捶了捶肩,“太太也别忧心了,姑娘也并非刘节度使家的公子不可,若太太给老爷说了此事,想必老爷也是会多加思酌的。”   “……你们不明白。”江氏皱着眉道,何止这件事,还有鸢姐儿差点落马被定远将军相救一事,这麻烦事简直都堆到一起了。定远将军遣大管事送药这事,她和洛尹峰虽然瞒得死紧,可定远将军显然是惦记上鸢姐儿了,不然也不会特意送药来。这本也怪不得鸢姐儿,被人救总好过从马上摔下来弄个半残不废,有时候江氏甚至一咬牙,想着不如就将鸢姐儿嫁给定远将军做妾算了,可终究是觉得可惜,而且老爷那个迂腐性子也不会同意的。   “太太,西阳也有不少好人家。”吴嬷嬷提了一句,然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虽然她跟了太太多年,可她到底只是个下人。   江氏挥退了吴嬷嬷和李妈妈,一个人半眯着眼倚在榻上休憩。若是鸢姐儿自个儿不觉得委屈,兴许给定远将军做妾也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糟糕。   等洛尹峰办完公事后,江氏照例给他说了,这时的洛尹峰便只剩连连叹气了。   “我过几天再派人去打探一下,若那昊哥儿真的是看上别的姑娘了,哪怕只是纳妾,我也会想办法推了这婚事。”洛尹峰思忖道。他本就因着定远将军救了鸢姐儿一事犹豫着要不要推了这婚事,如今又发生了这事,自然就加深了他原本的想法。   “老爷可想清楚了?真的要向刘家推了这婚事?”江氏有些惋惜地问。   “……这两天我也想过了,如果不嫁去刘家,就在西阳给鸢姐儿找一桩好亲事,若是嫁在这里,我也无需忧心定远将军一事,西阳这处民风开放,男女偶尔接触一下也是无伤风化的。”   且说赛马这边,台上那群小兵竟有大半被姑娘瞧上了,继那大眼睛姑娘后,纷纷有其他参加赛马的姑娘上前送了定情之物,大多以马鞭和发带为主。就连李黑子也有人看上了,对方是个皮肤棕黄的高挑姑娘,看起来十分精神,当即便让李黑子的黑脸变成了大红脸,周围哄笑一片。眼看着定情信物一收,又问了姑娘的住处,一干急性子的士兵们都恨不得立马上前提亲,然后抱着自个儿的小媳妇回家。   席夜枫隐在台后的棚子一角,身子斜靠在一根柱子上,双手环胸,神态懒散,但是嘴角的笑意却透出几分得逞之意。甚好,都抱得美人归了,只剩他孤家寡人一个了,唉,还真是寂寞啊。席夜枫有种淡淡的忧伤。   大半日下来,人也逐渐散开,小兵们一个个地你推我搡,嘻嘻哈哈地回了西阳军军营。   刘明昊虽然接下了那大眼姑娘的马鞭,也同那姑娘说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那姑娘除了刚开始有些失望,最后还是爽快地表示愿意为妾,还声称自己非常喜欢他。刘明昊哪里听过这般大胆的示爱,被羞得耳根通红。后来只说,要写信给京都的太太,跟太太说一声后便去家中提亲。姑娘羞答答地答应了,走之前还用水眸满含情愫地看了他好几眼,只看得刘明昊气血下涌。   ——————————————————————   洛尹峰打听到那刘明昊确实是要纳一位赛马姑娘为妾,也不再拖泥带水,当即便让江氏写信给刘王氏,要她言辞委婉推掉这桩婚事。这婚事本也只是口头之约,连八字都未一合,更莫说下聘问期,且那刘王氏以前也同江氏推过一次,如今让江氏回信,算不得打人脸面,这样也不会让他和刘节度使之间产生间隙。信中并未提及昊哥儿准备纳妾和定远将军这些事,只说兰姐儿已经嫁在京都,不想鸢姐儿也是个一年之间都见不了几次面的。   一封信还未寄出,将军府的拜帖却先来了。   “老爷,这定远将军何意?难道是真揪住咱鸢姐儿不放了?”江氏瞅了那红帖子一眼,皱眉道。   洛尹峰将帖子放在桌上搁置好,悠悠地走了几步,道:“我自觉识人不差,这定远将军是个恣意豪爽之人,我同他好生说道说道,将军应该会明白的。”   帖子是前一天急急送到,次日大早席夜枫便乘着破风来了,十分显眼的是,他手上竟提了两坛子陈年佳酿。   洛尹峰带着几分复杂心情来款待这几月未见的定远将军,今日见他,似乎又觉他比上次还要恣意不羁了许多,笑意朗朗如骄阳皎月,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豪爽劲儿,跟他谈天谈地就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洛尹峰憋在肚子里那话半响找不到机会开口。   “将军竟真的带了银耳针和翠中雨!这好茶将军留着自己享用便是,何须专门送到我府中来!”洛尹峰见到他从怀中掏出的东西,惊道。   席夜枫歉意一笑,举坛给他斟满一杯酒,道:“这两月我营中忙了些,才没能早些拜访将军,上回便同大人说了要再来拜访,顺便带些好酒和好茶。我西阳军最重承诺,话一旦说出必定做到。”   洛尹峰张了张嘴,原先那句话便在胸腔那处来回游荡,怎么都挤不出来了。   “洛大人请。”席夜枫端起盛满酒的大碗去敬,洛尹峰忙拿起小杯碰了碰,笑道:“让将军笑话了,上回喝高了头晕得紧,是以不敢再学将军了。”   “哈哈,洛大人客气了,大人已算少见的好酒量了,我是个喝惯了酒的,洛大人难免稍逊一些。”席夜枫大笑,然后将碗中的酒几口饮尽。   “不知鸢姑娘的腿伤好了没?”洛尹峰一口酒才下喉,听闻这句话后差点儿被酒水呛到,忙咳了两声,将那口酒使劲咽了下去。   席夜枫面露些许担忧,继续道:“上回我骑马路过草原,无意间瞧见了鸢姑娘,见她跑马的时候动作有些不对,正欲给她矫正一下,哪料那马竟突然发疯,当时出于无奈,我才出手相救,虽然我不小心抱了姑娘的身子,但是此处乃西阳,当时也没多少人看到,是以洛大人无需忧心。”   他虽句句说着不必介怀不必忧心,可洛尹峰却越听越介怀,忧心不减反增。   “这……说起来,本该我去将军府拜访将军表达谢意的,如今反倒让将军走一趟,这实在不该。”   席夜枫笑道:“只是一桩小事,哪用得着谢。”顿了顿,似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不知我上回遣人送来的膏药姑娘用后可好些了?”   洛尹峰根本就没将那药膏给洛清鸢送去,又如何回答他,只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表情尴尬起来。   席夜枫跟他东拉西扯半天,洛尹峰是越发的坐立不安,等到他心慌到实在忍不住想跟席夜枫说那件事时,席夜枫却开口了,一开口就如同扔了一记响雷。   “大人,有件事我思忖良久,想跟洛大人一说。”然后不等洛尹峰开口问什么,字字铮铮道:“我想娶鸢姑娘为妻,还望大人成全!”   洛尹峰张了张嘴,震惊难以言喻,愣愣道:“将军……要娶鸢姐儿为妻,是正室的妻子?”   席夜枫温润一笑,肯定地点点头,“自然是妻,往后也只有她一个妻,我不会纳任何妾室。”   刚才是响雷,现在便是惊天响雷,洛尹峰有些怀疑自己耳鸣了,席夜枫又重复了一句,他才确定自己没有听差。静下来想了想,面色已转为凝重,“将军,鸢姐儿是个什么身份你也知道,就算放在我被贬谪以前,鸢姐儿也是配不上你的,更遑论现在。”   “配不配得上,由我说的算。在我看来,别的人门第再高我也需不着,如今的我只求如鸢姑娘一般的贤妻。”席夜枫立马接话道。   以他如今的身份的确不需要考虑妻子那边的势力如何,但门第却是不得不考虑的,几番思酌,洛尹峰已是叹气道:“鸢姐儿能得将军青睐是她的福气,可是将军毕竟出身忠勇侯府,忠勇侯和大方太太怕是不大同意罢?”   “若我能说服父母接受姑娘,洛大人便是同意了,对否?”席夜枫眉眼一下飞扬起来,低沉的调一下提为兴奋的音儿。   洛尹峰稍顿,然后点点头,郑重道,“若真能成的话,这么好的婚事我再不同意,岂不可笑。”   席夜枫推开座椅站了起来,朝洛尹峰作一长揖,吓得洛尹峰赶紧也起了身。   “多谢大人成全,我以后必定待鸢妹子如珍如宝,不叫她受半点儿委屈!”席夜枫俯身道。   洛尹峰惊得赶紧扶起他身子,“将军折杀我了,若鸢丫头真能嫁与将军为妻,该是我感谢将军才对。”   心结一解,两人说话放开许多,又连连喝了好多酒。洛尹峰喝得满脸通红。   “洛大人,瞧我,这一时高兴又不小心喝高了,不知能否再在府中寄宿一晚?”席夜枫双颊微微泛红,将最后一碗酒饮尽。   “哈哈,自然求之不得,等会儿我遣丫鬟嬷嬷收拾一下厢房,将军便好生歇在那处。”   洛尹峰回了寝房后,江氏又数落了一番,这定远将军总共来了两次,老爷便醉了两次,这人还真是了得。见老爷心情颇好,江氏以为是因为他说退了定远将军,吁了口气后伺候着人睡下。   而这一次,席夜枫没有再装醉,只道头有些发晕,将伺候着的两个小丫鬟遣退了,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睁着一双亮得惊人的眼。那双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等到终于看到月上枝梢后,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已经很熟悉地朝某个方向溜去。   ☆28、爬树钻窗   四周寂静无声,暗沉一片,唯有空中一轮皎月洒了满地的清辉,赐予万物于暗夜中生出形态各异的影子,树影随风摇曳,阁楼半明半暗,还有地上快速掠过的一道黑影,细细一看,竟是个飞快蹿动的人。   黑影追风似的穿过走廊,掠过周边亭台楼阁,最后猛地驻足于一棵大树底下。大树离一边的阁楼很近,枝桠几乎都延伸至了那阁楼的窗沿边。   同其他阁楼一般,这阁楼里已是黑灯瞎火,可席夜枫望着那窗子时,自己的目光似乎能够转弯折叠,已经看到了里面安卧于床榻上的女子。她的睡颜必是极为恬静,合着的双眸扇下两排又翘又长的黑睫,软软的、密密的,挡住了那双漾满清泉的明眸,依她的性子,睡着的时候应该极不安分,她翻动身子的时候,那截白玉般的脖颈便会带出肌肤下隐藏的经脉,让人很想顺着那显现出的经脉细细摩挲几下。她的发丝必定是又软又长,还会散发出像上回他无意间嗅到的那中淡淡香气。西阳的夜晚微凉,所以她这会儿或许将身上的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从而无意间令那玲珑有致的身子勾勒出更加诱人的曲线。   席夜枫仰头望着那窗子,眼睫微微扇合几下,收回了目光。于原地悠悠地来回走了几步后,席夜枫的一双眼忽地就定在近旁的那棵大树上,眼里蹭地一亮。两大步走过去,仰头大致观察一番后,双眼微微一眯,笑了。   将长袍下摆撩起来围在腰间打了个结,踢了踢双腿后,席夜枫伸手伸脚就朝那大树干勾去,不一会儿已是手脚并用,跐溜跐溜地爬了起来。   从远处看去,完全就是个什么活物巴着树干往上移动。不多会儿,人便到了分叉的树干处,席夜枫先用手摇了摇那根连接窗沿处的树干,觉得还算结实,便顺着枝干慢慢往窗子处移动。等到离那窗子约摸三步之远的时候,枝桠也受不住他的重量了,席夜枫就瞅着那微微开了个小缝儿的窗户。瞄准了目标,鼓足一口气,使劲儿一踏脚下的枝干,借力腾空而起。空中的身子弯成了一道弧,双手接触到窗棂的时候使力一推,整个身子迅疾钻进去的同时已连忙蜷起了身子,就空中翻了个滚儿后稳稳蹲扎在地上,然后在背后凉风从窗子外涌进来前,席夜枫已转了身速速将那窗子阖住。整个过程中,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甚为连贯。   透过窗棂的银光被窗前站着的高大男子遮挡住大半,取而代之印在地上的是一个被月光拉长的身影,月光透过窗纸后并不重,所以那影子也是淡淡的。而地上的长影子像是被定住了般一动不动,就如此过了许久,那影子才缓慢地朝正前方的床榻处移去,一直到完全将女子脸上接收到的清淡月光完全覆盖住,那影子才又静止。   席夜枫蹲在床榻边,一双锐目直盯盯地看着床上的女子。觉得有些看不清楚,便微微朝一边挪开些身子,放一些月辉进来,那睡颜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恬静,看着她就仿佛走入了一副静态的山水画,虽然水未流,树未摇,风未动,可所有的美都被留在了这画中。   细细算来,他们呆在一起的次数还真是少得可怜,不然的话,他何苦像个采花贼一样溜进来偷窥心上人,被那群小兵知道的话,他这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岂不就立马变成了一个半夜爬树的小毛贼。合着搞了半天,他才是最毛躁的那个?!   床榻上的女子低低哼唧几声,翻了个身。   睡梦中的洛清鸢觉得自己脸上仿佛忽然环绕了一层热乎乎的气流,一簇簇喷在她脸上,难受得紧,于是便干脆调了个身。可转身后,又觉得后背有些火辣辣的,不由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包着的一层薄被。   席夜枫瞧不着那张脸,便目光下移,她紧贴着薄被而裹的后背弓成一条线,他微微抬手,很想沿着那背部弓起的线朝下一直顺过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女子的双膝屈着,臀便很自然地往外翘了翘,席夜枫忙移开了目光,胸膛却明显在起伏。果然,半夜探望小媳妇完全是件找罪受的事情。   席夜枫正犹豫着要不要偷个香吻再走,岂料这时候,洛清鸢很“善解人意”地又调了个身,一张恬静的脸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大咧咧摆着。席夜枫不由抿了抿嘴,似乎要将自己唇上那糙感的唇皮都给抿平,然后将整个唇都润泽得光滑湿濡。   鸢儿,这可是你准许的,不算偷吻。席夜枫在心里强调道。然后,他一点点俯下身子,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浑浊急促,还未吻住那粉嫩的小唇儿之前,自己就有些呼吸不畅了。席夜枫狠狠一咬牙,低头就裹着那惹火的唇瓣。   一瞬间,那唇上滑腻温热的触感让他全身上下的毛发都舒畅地抖了抖,他舒服得连喉咙都发出了咕噜声。上次在草原上只是轻轻一碰,蜻蜓点水似的,根本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这会儿细细吮吸两口才发现入口的那唇瓣是多么软多么甜,让他恨不得死死裹住了,来回吸吮个几百遍。但是这会儿,他愣是不敢太放肆,就怕突然惊醒了小丫头。   决定最后一次索个吻便松口,席夜枫含着那两瓣唇儿砸吧了好几下,又舔又吮又吸,等到餍足了,才轻轻松开,末了,探出舌尖细细地从左刷到右,再将那味道悉数卷入嘴里。   床上女子嘤咛一声,席夜枫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时,已经对上了一双水雾雾的眸子。那眸子真的好看极了,月辉照过去后便在里面汇聚成了几个点儿,就像夜幕中缀着几颗大大的宝石。   席夜枫光顾着赞叹那双眸子的好看,忽略掉了那双眸子里迷蒙的雾光,直到那双眸子微微眨了两下,里面的雾光一层层散去,只剩下那漆黑的一片与缀夜的宝石后,眸子便一点点瞠大,席夜枫暗叫一声不好,眼看着她张大了嘴就要喊出声,席夜枫想的是立即低下头用自己的嘴堵住她的,可有时候,动作偏偏是先于意识的。是以那个时候的席夜枫做了一件让他每每想起都懊恼万分的事。   只见他猛地抬起右手,五指成刀,对准洛清鸢的后颈就是一掌劈下去。于是乎,那双好看的眸子在他一掌之下又听话地阖了起来,没来得及嚎叫出的音儿也瞬间湮灭下去。可是,席夜枫却没法平静了,他的的脑子几乎是立马炸开了花,难以置信地瞅着自己作恶的右手,拿眼刀子凌迟了数百下,又用自己的左手狠狠拍打几下。能将人拍晕的一掌刀劈下去,这是得多大的劲儿啊,小丫头的脖颈被他打得疼极了。   思及此,席夜枫忙抱住洛清鸢的后脖颈揉捏,揉得手臂发麻了才松开,自喃自语地悔悟道:“鸢儿,是我失手了,这手拿刀拿枪的久了,都不听使唤了,回去后我一定大刑伺候!”   又嘀嘀咕咕了半天,席夜枫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地啄了口,之后才不舍地缓缓起了身,朝窗子移去。未料还未走出几步,他便似忘了什么事般快快转了头,走到洛清鸢跟前,弯腰捧着她的小脸使劲地啵啵吻了好几下。满足地喟叹一声,便又小心开了窗户钻出去,探出的身子在窗外的寻了处窄得可怜的木雕凸起踮着脚尖,然后回头伸手将窗子关严实。等到一切搞定,席夜枫朝地上瞄了一眼,痛快地跳了下去。果然,走时容易进时难,要是进的时候也只需一跳就好了。   次日,厢房外的丫鬟早早便候着了,因着太太吩咐不要扰了将军歇息,她们自然没敢大着胆子叫里面的人起床,在门外足足候了一个多时辰后终闻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长身英挺而立的男子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竟仍有些困倦。   “将军稍等,我这就去取了热水让将军梳洗一番。”其中一个小丫鬟红着脸道,身后有人赶似的走远了。另两个候着的丫鬟干脆低下头,避免直视。眼前这男子衣衫微微不整,衣袍上褶皱颇多,一头长发有些散乱地披着,像个江湖侠士似的,双眼半睁不睁,整个人看起来慵懒极了,这慵懒姿态却似乎透着诱惑般让人十分着迷。席夜枫昨晚大半都陪未来小媳妇耗在了那阁楼里,自己一回来连袍子都没脱便睡下了,方觉闭眼就被刺目的阳光叫醒,睡眠大大的不足。   席夜枫匆匆梳洗完毕赶向正厅,洛尹峰果然已经在那儿先候着了。席夜枫深感歉意地说了一番后,便辞了知州府。洛尹峰送了一路,直至他骑了破风走远,才乐悠悠地往回走。如今他看席夜枫是越瞧越亲切,一想到以后这么出色的男儿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女婿,洛尹峰就满意地合不拢嘴。   每日清晨会有专门的婆子清扫各个阁楼院子。今日,那婆子扫到姑娘的依月阁时,看着地上明显多了大半的树叶,十分纳闷地抬头看了大树一眼,竟发现触到阁楼窗子的一处枝桠从中断开了。婆子微微皱了皱眉,闷声不吭地将地上的树叶扫走,心道:昨个儿的风可真大。   作者有话要说:将军,乃节操木有了。。传说中的肉末有木有?   虽然今天更得走,但素只有一更哟。。。么一个   ☆29、私藏扇套   洛清鸢今日是被雪梨叫醒的,醒来后脑袋还有些昏沉沉的,尤其是后颈那处隐隐作痛,连稍稍伸直些脖子都不行。这一切无不提醒她,昨晚上发生的事不是在做梦,在她床前的确是蹲着个人,还是个大男人。因着当时那男子背对着月光,他没有看清脸,但是那一双眼却是瞧了个实在,在黑夜里,又亮又锋利,看着她时的目光就像狼看见了羊,不知餍足地想要啃掉小羊身上的每一块肉,最后连骨头都想嚼碎了咽下腹中。那眼神,她近日熟悉得紧。   “姑娘,你今早睡得可真沉,本来不想扰姑娘清梦的,不过我想着姑娘要去朱月殿给太太请早安,老太太那里也是要去的,姑娘不好睡得太迟了。”雪梨打断发愣的洛清鸢道,见她时不时用手捶打后颈两下,皱了皱眉问,“姑娘可是落枕了?”问后有些嗔怪道:“以前早跟姑娘说了,晚上睡觉不要翻身,亏姑娘还跟专门桂嬷嬷学过一些礼仪礼数呢。想当初嬷嬷还称赞过姑娘聪明,学得又快又好,岂料嬷嬷一走,姑娘就被打回了原形似的,原来如何这会儿还是如何。”   洛清鸢捶打后颈几下,抬头看她,笑呵呵道:“小丫头倒是越发大胆了,还学会数落我了。”   雪梨嘀咕两声,接过她捶后颈的活儿,轻揉轻捏,嘟囔道:“我不是为了姑娘好么,这习惯不好,以后姑娘嫁到夫家后,若是一晚上老翻身,会惹得姑爷烦心的。姑娘既然同大姑娘一起学了该学的礼数,就应该像大姑娘那般用在平时才对,不然学来何用?”   洛清鸢知道这丫头凡事都念着自己,心里极为熨帖,便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应承道:“知道了,以后好生注意着便是。”不过,终究是多年的习惯,哪能说改就该。洛清鸢也开始发愁了,要她表面上装装样子,她可以装得比谁都好,但真要实施起来,她就是比谁都痛苦了。   再思及昨夜那男人,洛清鸢不由揉了揉额头,联想两个月前的那日晚上,她只稍稍一想便猜到那人的身份。昨日定远将军来了府里,同父亲欢叙畅饮了许久。她只是听下人说到此事,要她自己想,她还真想不出来父亲那闷讷性子怎么就和席夜枫……那种个性的人聊到一起了。父亲昨夜又是大醉,而据下人说,定远将军也是脑袋发晕。所以,脑袋发晕到半夜潜入她闺阁里?洛清鸢感受着后颈的痛,将那人恨得牙痒痒的。他居然,他居然擅闯女子的闺房!这厮到底怎么想的?!   “姑娘,你在想啥呢?一口牙都快咬掉了。”雪梨见她牙齿咬得咯嘣响,双眼虚眯,目光透出几分算计的味道。   洛清鸢蓦地一勾唇,笑眯眯道:“我在想,到这会儿了我的脖子还有些酸痛,那让我落枕的罪魁祸首一定不可以轻易放过。”   雪梨听闻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姑娘难不成想将这玉枕砸了?”   “不不不。”洛清鸢慢悠悠地摇着头,柔声柔气道:“这玉枕既然有贼心打我的算盘,我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地便宜了它。也不知他惦记多久了,好容易叫他如意一回儿,我还真不忍心。”说到最后,语气越发的柔。   雪梨因为这柔柔的调调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越听越觉得姑娘这番话怪异难解。   收拾妥帖了,洛清鸢照例要去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走前还特意推开窗户看了一眼。   “姑娘看什么?”雪梨觉得今日的姑娘举止言语都奇怪极了。   洛清鸢呐呐道了一句,“没什么,随便看看窗外的景色。”然后,看着看着,眼睛就瞟见了探向窗沿的那根树枝枝桠,那枝桠竟从中间断裂开来,断缝离窗沿这处大致三大步远的距离。洛清鸢若有所思地盯着瞧了半天,又丈量了一下两者之间的距离,眉毛微微抖动,那厮该不会,该不会是…… 真是不要命了,也不怕从这儿摔下去!不过——就算掉下去也摔不残罢,想着想着,洛清鸢就忍不住抿嘴笑了。   “雪梨,走罢,别误了给太太请安的时辰。”洛清鸢阖实了窗户道。   朱月阁。   江氏到这会儿都还陷在震惊中拔不出来。洛尹峰去公办前兴冲冲地给她倒出一番话。   定远将军想娶鸢姐儿为妻。   不是妾室,而是正妻?江氏觉得这事十分的匪夷所思。且不说这件事定远将军能不能自己做主,单说定远将军此人,他也不是那愣头小子了,鸢姐儿再好也没有道理让他做出这惊人的决定,何况他之前也没怎么见过鸢姐儿。想到这儿,江氏双眼倏然一睁,她差点儿忘了,老太太和鸢姐儿来西阳的路上就是定远将军护送来的,虽然只有一天的时辰,指不定一来二去的就碰了好几面,然后就暗暗记在心上了。江氏宁愿相信这并非定远将军的冲动之举,若真是这样的话,这桩婚事岂止好,简直就是放眼整个京都也找不着了。定远将军也不常住忠勇侯府,他若一直呆在西阳的话,鸢姐儿自然是跟着她,也就不会日日忙于应付那婆婆和妯娌间的关系。   想到这儿,江氏忽然就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里原本存在的一些小疙瘩仿似瞬间消去。鸢姐儿终归是找到了一门好亲事,她总算是可以放心了,那颗心也不用老煎着熬着。   “太太,姑娘来了。”李妈妈吱了一声。   “快让这丫头进来。”江氏收起满心惆怅,笑着看过去。鸢丫头果然是越瞧越好看了,难怪定远将军跟老爷摊开了话,非鸢丫头不娶。   “太太今个儿看起来很精神呢。”洛清鸢在她身边的小杌子坐下,笑吟吟道。   江氏面色柔和,笑意盈盈,亲昵地握住她的手,“这不正应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句话么,今个儿我恰有件喜事同鸢丫头你说。”说罢,抬头看了看李妈妈,“李妈妈先出去罢,我这儿有些贴心话同鸢丫头单独说。”   “哎,好,我就在门口候着,太太和姑娘有事的话随时唤我就是。”李妈妈应了一声道,忙退了出去。   洛清鸢听她提及喜事两字时,心里有种莫名的期待,席夜枫那厮刚走不久,太太就跟她提及喜事两字,莫非她已经同父亲说过了?洛清鸢两颊微红,忙低了头。   “不知道太太要同我说什么喜事?”洛清鸢低声问了一句。   “鸢丫头,上回我同你说,我与老爷商量着,准备让你嫁给刘节度使家的昊哥儿。可如今发生了些意外,老爷和我思忖再三,觉得你俩的婚事还是就此作罢。”江氏说到这儿刻意停住,瞧见这丫头耳根微红,心里也明白过来,想必这丫头已提前猜到了些,顿了少许,柔声笑道:“昨个儿定远将军来府里做客,同你父亲提了一件大事。”   洛清鸢被她握着的手微微一抖,发出的声儿不自觉地低沉起来,“那是定远将军同父亲的事情,太太同我说这个作何?”   “你这丫头,还在跟我装糊涂呀。”江氏嗔笑一声,“那定远将军前几日将你从疯癫的马背上救下,想来你俩已有过身体接触,这搁在京都你早就是他的人了。我和你父亲本来是担心定远将军咬住这事儿不放,要纳你为妾,谁料到将军竟直接开口要娶你为妻。”说着轻拍两下她的手,“丫头,这是你的福气,我也为你感到高兴。”   洛清鸢羞赧地嗫嚅道:“他是跟我提过,我只当玩笑话的,没想到他居然亲口跟父亲说了。”   “太太,您觉得这事靠谱么?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儿。”洛清鸢抬头望向太太,有些怀疑道。   江氏笑回道:“他既然同你父亲说了,想必心中自有打算。鸢丫头也别愁,你父亲跟我说,定远将军可是比谁都急着娶你,还信誓旦旦地向你父亲保证,在你十五岁之前必定想办法叫家中高堂同意这门亲事,若他做不到的话,届时便由着我和你父亲再另谋婚事。”   “既然太太和父亲都信得过他,那我也便信他。何况,我的婚事本就是太太做主的,太太自然都是为我好。”洛清鸢正色道。   江氏笑中带了几分惆怅,“兰丫头方出嫁不久而已,转眼见,鸢丫头也要出嫁了,以后我这贴心话都没处说了。”   “那太太便同父亲和豁哥儿说喽。”洛清鸢咯咯笑道。   “你这丫头,两个大男人的,哪有闲工夫听我瞎唠叨,说这些反倒惹人嫌了。”江氏笑斥道。   “豁哥儿才还小呢,今年不过八岁。不过,我瞧着豁哥儿出息得紧,学骑马的时候师傅一说就会,哪似我,竟次次要女师傅手把手地教……”   两人又闲扯了许久。见时辰不早了,洛清鸢才起身去了老太太的清幽阁。因着老太太喜欢这名字,到了西阳后洛尹峰亲自题了字换下原来的牌匾。洛尹峰还未来得及跟洛老太太提起定远将军一事,是以洛清鸢说起的时候,洛老太太也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你父亲和太太可同意了?”   洛清鸢红着脸道:“父亲和太太的意思是,若一年之内他真能说服忠勇侯府大太太上门提亲,他们自然是万分赞同的。”   洛老太太止了声儿,不知想到什么,眉头越皱越紧,多出了几道沟壑,然后她长长地哼了一声,“我道来西阳的路上他怎么如此好心地一路护送。”说到这儿,瞅了一眼洛清鸢,语调一转,便给人一种微微上扬的得意味道:“敢情那会儿就瞧上咱鸢丫头了,好小子,这线儿放得够长啊。”   这线儿可比这个长多了,洛清鸢在心里道。他两年前就惦记上她了,虽然她对此一直感到很纳闷。至于为何没早下手,洛清鸢猜想一来是因为当时西阳战事还未平定,二来是他嫌自己太小,准备先养一段时日。   “这桩亲事自然好得没话说。”洛老太太也露了笑,“只要他是个真会疼人的,就算没有这定远将军和忠勇侯府嫡长子的身份,我也会赞同这亲事。”   “既然祖母也觉得好,孙女儿便放心了。”   “鸢丫头,这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以后若真嫁过去了,可要事事以夫为先。”洛老太太语重心长道。   洛清鸢面上点点头,心里却冒着不甘不愿的小泡泡。   ——————————————————   “这可是你们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以后可得好好记着将军的恩惠!”西阳军营里,石高扯着嗓子道。   士兵们瞪大了眼,兴冲冲问道:“石千总,这事当真?”   “将军何曾打过诳语!”石高瞪大眼,说得喷了众人一脸口水沫儿,“一群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臭崽子,将军不在的这几日,都给我放勤快喽!该切磋的时候还得切磋,一个都甭想偷懒!”   众人立马欢呼起来,若席夜枫这会儿还在,铁定被大伙儿捧飞到空中。   “石大哥,将军真要亲自去京都一趟,就为了办这事?”刘明昊诧异,将军为了给众将士谋利,竟要亲自去找当今圣上。   石高闷声道:“还不是为了那群兔崽子们,他们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就算将军给他们找了媳妇,可娶媳妇得花不少钱。西阳军过得本就苦,大半人自去年收复西阳后就解甲归田了,留下来的不是没成家,就是西阳本家的娃儿。不过你放心,就算只剩一半的士兵,我们照样可以应付偷袭的西羌人!”石高说的激情高亢,唾沫乱溅。   刘明昊抹了一把脸,笑道:“所以将军是要亲自走一趟,然后带丰厚的军饷回来,给兄弟们娶媳妇用么?”   石高点点头,眼睛有些发湿发红。   席夜枫跟石高提了这事后,自己一人先回了将军府。简单跟府中的李管事等人吩咐了相关事宜,收拾好包裹已是随时待发。   “将军路上小心,早去早回。”李管事道,然后将那只打包了一些干粮和水的包裹递给他。心里还在纳罕,将军怎的一大早从军营回来便做了这个决定,还真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他只知晓,昨个儿白日将军是去了知州府的。   席夜枫一手接过东西,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少许,忽然想起什么般调头道:“李管事,你速速去跑一趟知州府,问问洛大人可有家信要带,我此行去京都正好顺路。”若不是这会儿正乃青天白日,他就亲自去了,如今他还不想让人知道他与洛家来往繁密。   李管事应声急急骑马赶向知州府,不过半个多时辰已带回了消息。李管事将怀里的信递给他,道:“这是洛大人写给京都刘节度使的信,本来正急着托人往京都送呢,将军这一去恰好解了洛大人的燃眉之急。洛大人要我一定要转达谢意。还有,洛大人说,将军到京都后遣人将信送去就好,不必亲自去送,将军办自己的正事要紧。”   席夜枫接了那信,放到了包裹里,嘴角微微扬着,好似已经知道信里写的什么,那内容还是令他极为愉悦的。   见李管事未走,疑惑道:“李管事可还有事要说?”   李管事略有些尴尬地从袖口里取出一个小囊袋,“小人走出几步后被一位小厮叫住了,他道是洛府太太私下想托将军带些贴心东西给大姑娘,将军和二房的大公子乃堂兄弟,届时将军只需交给陌凌公子,再托他转交一下便可。太太说了,里面只有一封私信和二姑娘亲自绣制的扇套,不占地方,以后有机会必当还将军一个人情。”   席夜枫开始还听得漫不经心,一听闻姑娘两字,眼睛忽地一眨,不急不躁地接了囊袋过来,朗然一笑,“不过小事一桩罢了,我也是顺道而已,就当送洛夫人一个人情好了。”   李管事又掏出一锭白银,低着头呈上,“是那小厮非要塞给我的,我可不敢瞒着将军做这事儿。”   席夜枫微愣,哈哈地笑了几声,拍着他肩道:“李管事来回跑一趟也辛苦,就当给你赏银好了。”   李管事拿着那锭白银汗颜退下。   席夜枫等着人走远,摊开手掌心,盯着手中的小囊袋瞅了半响,然后镇定从容地伸手解开了系紧的带子,将里面的东西悉数倒了出来:一封折叠好的信、一个精致的扇套。席夜枫只瞄了一眼信便转到另一件东西上。然后,席夜枫眉头越皱越紧,探手到自己怀里取出了一方白丝绢帕,目光在那白丝绢帕上的竹子和扇套上的鸳鸯来回逡巡几遭,不由叹了一声:两年不见,小丫头绣工见长啊。   席夜枫在书房里翻箱倒柜许久,终于找到一个样式差不多的扇套,只这扇套上绣的是几朵桃花罢了,之后,席夜枫再将那扇套连同私信一起塞回小囊袋里,而原来那绣着鸳鸯戏水的扇套子被他理所当然地塞到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将军又无耻了,哈哈。。   看到上章有萌妹纸问将军不是会武功么,为嘛还要爬树,正色脸告诉乃们,这不是武侠小说啊有木有?将军不会飞檐走壁啊,顶多比别人会跳会跑会耍大刀,更会耍帅,哈哈。。   还有,虽然此文架空,我还是想尽量严谨,提意见神马的欢迎,但素,不要暴躁地无礼谩骂啊,夜的读者都是萌妹纸有木有?   嗯,还有妹纸说更新时间桑不起,那我以后尽量在晚上8.9点的样子更新,再晚一点儿的话可能就十点了,就酱紫,其他时候木有更新了。。么么   ☆30、给朕滚蛋   背负一简单包裹,席夜枫骑着自己的老伙计破风上了官道,直直朝京都方向驶去。破风日行千里,席夜枫走走停停后,抵达京都也只花了五六天的时日。   未及席夜枫离开西阳之前,刘明昊便寄出了自己的家信,信中主要提到了一件事,便是他在西阳认识了个姑娘,欲纳那姑娘为妾,就这事想问问太太的意见,还妥协地说到,若是太太觉得不妥,他便早早跟那姑娘说清楚,也不好耽误了那姑娘嫁人。话中处处透着对太太的尊敬,也暗示了自己对那姑娘的喜欢之情。刘王氏虽然较其他夫人太太刁钻了些,可只要别人面子给足了,她自然不会再为难。刘明昊这些年已深知太太的性子,反复检查了自己的一封信后,觉得不再有什么不当之处,便匆匆托人寄了出去。   西阳处于西部边城,这里的百姓偶尔也同其他地方来往通信,信件多是通过一些过往的商队顺便传送。是以刘明昊这一封信寄出后,信件少说也得大半个月后抵达京都。而这会儿,席夜枫已至京都,在去皇城之前找了个实诚人,给了些碎银后,再将洛尹峰的信交予他传达。那人老实巴交的样子,又收了银子,自然很快送至了刘府,还专门同那守门的家丁提到了西阳洛知州和知州夫人云云。   几番辗转,江氏所写的信完好无损地交到了刘府王氏手上。前些日子那洛尹峰亲自给家中老爷书信一封,言明愿结两家之好,对于这事,王氏还碎碎念了许久,觉得自家老爷挺蠢笨的。若不是她的辰哥儿早些就成亲了,老爷指不定就要让辰哥儿去娶洛家的大姑娘了。那会儿洛尹峰还未遭贬谪,倒是桩不错的婚事,可如今王氏只会暗自唏嘘。当初是门当户对没错,可这会儿的洛大学士已被贬谪到西阳那边城之地,再结亲的话便是他们洛家高攀了。娘家远在西阳,对夫家一点儿忙帮不上,这样的儿媳妇要来何用?   王氏觉得,洛家的鸢姐儿能嫁给入刘家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若不是老爷顾念与洛大学士以往的交情,搁鸢姐儿这身份,怕只能在西阳那处随便找个好一些的人家嫁了。正这么念叨的时候,下人却送来西阳的信,道是西阳知州府洛夫人亲笔所书。王氏想不出这江氏还要跟她说些什么,傲然地往软榻上一斜躺,懒懒地拆了信封口,等到不慌不忙看到信上的内容,怔愣片刻后已是猛然大惊,一下从榻上坐起身子,盯着里面的几行字反复看了好几遍。这桩婚事就此作罢?这江氏是不是写错?王氏足了一肚子闷气,等刘节度使回府后与其怒然地说了好几遍。   “老爷,您可瞧瞧,咱们不嫌弃她鸢姐儿,可他洛家反倒嫌弃起昊哥儿了!他们是眼比天高么,昊哥儿今年才中了武科榜眼,日后前途大好,她鸢姐儿不过一个姨娘生的庶女,若不是从小养在太太身边的,老爷就是同意了我也第一个不答应!可如今,如今人家却一点儿颜面不给我们,竟然先——”   “行了!”刘节度使不耐烦地打断她,瞥了她一眼,“当初你亲自去洛府同洛家太太说两人不适合婚嫁的时候,你可想过洛家的颜面?要不是洛兄心胸广,我跟他十来年的交情就因着你这没脑子的一句话给没了!”   王氏被他说得脸臊红,低着头嗫嚅几句。   “再说了,洛家太太说得句句客气,人家只道是不想鸢姐儿远嫁,可夫人你当初可是直接驳了人家的脸面子,要我说来,这事你不但不能怨,还得甘愿受着!不过也好,我跟洛老兄之前也算无膈应了。”刘节度使道,瞅了王氏两眼后,已然起身,出了王氏的房门。   “老爷这么晚了要去哪里?!”王氏脸色一变,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急急道。   刘节度使回头撂下一句,“今夜有些心烦,我去孙姨娘那里呆一晚上,等夫人心平气和了,我再回来。”说完已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氏气得咬碎一口银牙,这全赖洛家太太,这些日因着这事儿她没少跟老爷念叨,倒不是为昊哥儿惋惜,只是觉得那洛家鸢姐儿是走了好运。   刘节度使本就受不得女人的唠唠叨叨,近日这王氏说得比平日里还要多,只觉耳膜都快生茧,恨不得一直忙于公务不回府了。这几日王氏好声好气地哄,他才勉强歇在了屋中,今日又这么一提,他是完全没了再呆下去的兴致。   ————————————————————   席夜枫遣人送完信,自己直接去了皇城,因着他是皇帝程梓墨的爱将,只凭一块御赐令牌便畅通无阻地到了御书房外,在此之前,早有下人急匆匆向皇帝禀告。   程梓墨正随意翻着奏折,看了片刻后已是无聊地丢在了一边,这些大臣一天到晚说的就是这些事,一点儿新意都没,无聊透顶,还不如回去抱着皇后大战几百回合。   “皇上,皇上!”身边一直伺候的钱公公激动地从殿门口踉跄着跑了起来。   “钱公公,你如今才至壮年而已,怎的走起路来像个老公公似的,可是朕平儿的俸禄不够你吃喝,瘦得连路都走不动了?”程梓墨懒洋洋地瞅他一眼道,妖娆的长眉一挑。   钱公公哭笑不得,“哎哟喂,皇上您就别打趣奴才了,奴才这次是真的有要事禀告,皇上听后铁定不会再这么无聊。”   程梓墨语调上扬地哦了一声,“看钱公公这样儿,还真是好事了。”   钱公公也不再拖,当即道:“是定远将军!定远将军来了京都,这儿已在殿门口候着了,皇上您看要不要——”   “蠢材!还等什么,赶紧宣席爱卿进来!”程梓墨惊得双眼一瞠,立马朝钱公公破口大骂道。   钱公公欲哭无泪,他这不是已经尽了最快的速度来禀么,皇上要跟他闲扯几句,他也没胆打断皇上的话。急忙忙地又跑了出去,钱公公只觉得自己平日真该多跑跑路了,这会儿也不会累得急喘吁吁。   席夜枫进了御书房,几个大步上前,朝坐上男子躬身一拜,“末将席夜枫见过吾皇,吾皇万岁。”   “都说了平日只有两人的时候不必行此大礼,夜枫为何就是不听。”程梓墨忙扶了他起来,笑着数落道。钱公公按照规矩已在殿门口守着,此时御书房内便只剩两人。   “皇上,规矩不可废,你这懒散的性子是不是也该收收了。”席夜枫朝他一笑,俨然一副不惧不畏的样子。   程梓墨瞪他一眼,捶了捶自己有些酸疼的腰,坐回了软椅上,“你又不是不清楚,朕本就没打算着当这皇上,当初朕可是一心扶持大哥,哪料他的身子后来竟一日不如一日,还先父皇一步去了……若不是睦王爷觊觎这皇位,急着造反,这皇位又岂会轮到朕!”   说到此处,眼中利光一闪,目光阴鸷下来,沉声道:“你以为当年大哥的身子为何忽然就垮了,大哥太子的身份早就被程梓胥觊觎上了。他自认为身后的人权势盖天,可你瞧,纵使他的母妃冯贵妃圣宠一时,如今还不是被太后仁慈地送去了尼姑庵,至于国丈冯太师也已被朕贬为庶民,程梓胥之妹平宁公主被撤去封号,就连驸马冯安国都流放到你西阳做苦力军。这一切都是他该有的下场,也只有父皇被他平日里装出来的贤德谦让蒙蔽,朕早瞧他不顺眼了!”程梓墨冷哼一声道。   席夜枫微微扬眉,“既是如此,该有的惩罚也已经给了,这些旧事皇上别老念着,治理好天下才是正道。”   听闻此话,程梓墨收了眼中狠意,苦着脸看他,哼哼道:“朕一天到晚听太后念叨,被皇后撵着上早朝,就连你回来也是说这些,真个烦人。”想到什么,眼微微一眯,“夜枫,朕没记错的话,两个多月前,朕才宣你回来过一趟,如今不是过年过节的,你这么短时日又回来,是为了何事?”   “皇上可算问到点子上了?”席夜枫忽地一笑,眼中亮光频频闪过,看得程梓墨心中警钟响起。   “上回你要二十个自愿去西阳的精兵,朕已经同意了,就当你剿除残余逆贼的奖励。如今你该不会又打朕的什么主意罢?”程梓墨勾了勾上挑的桃花眼,斜睨着他。   “哈哈……皇上真个英明神武,连这都猜着了。没错,末将还真是想打打皇上的主意。”席夜枫朗笑几声道。   “你且说说看,你又准备怎么着?”程梓墨仰靠着软椅椅背,双手环胸,声音懒懒。   “皇上,末将多年为国效力,功劳苦劳皆有,去年还——”   “废话少说,席夜枫,你这混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拐弯抹角了,给朕入正事儿!”程梓墨剜他一眼道。   “既然如此,末将可就直话直说了。我西阳军中有好些小兵穷得娶不起媳妇,末将想跟皇上要些贴补的军饷。皇上若答应的话,军中将士一定万分感谢皇上!”席夜枫朝他十足一抱拳,句句铿锵,眼露希冀,那目光亮得如同一把刚出鞘的剑,芒光耀眼。   程梓墨被他那目光惊得一怔,难怪西阳军骁勇善战,有这么个铁面无私还一心为属下考虑的将军带领着,众人哪还敢不卖力。可是——   “可是朕的国库最近也吃紧得很,这事还真不好办。”程梓墨笑眯眯道。说罢,起身走至他身边溜达两圈,打量了片刻,啧啧两声,惋惜道:“夜枫,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不给自己找个媳妇,你管别人的哪门子闲事?以前朕管不着也就罢了,可是昨年朕想给亲自指一门好婚事,你也不要。你该不会真打一辈子光棍罢?朕可提醒你,你这乃大不孝,死后都要被你先祖们扯着耳朵斥骂,还要被下到油锅里炸。”   席夜枫纠结地拧着眉,朝皇上低头一拜,诚恳道:“还望皇上多跟家父开导开导,末将如今确实没有成家的打算,末将那些将士跟了末将多年,他们都未成家的话,我这个当将军的怎好先行一步?何况,家中还有铭哥儿在,他如今已快至成家的年纪,末将只得指望他多替末将向两位高堂尽尽孝道了。”   程梓墨扶额叹气,幽幽道:“说得好似是朕害你如此一般。都道大丈夫要成家先立业,如今你已是众人景仰的定远将军,业绩颇多。若你再不成家的话,恐怕连天下百姓都要怨忿朕了。”   “皇上,末将并未说自己不成家,只是要等士兵们都娶了媳妇后,末将才能安心地为自己谋福。”   “朕的定远将军当真伟大!”程梓墨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冷着脸沉默半响后才不情不愿地闷声问,“你想要朕拨多少军饷?”   席夜枫头低埋着,嘴角朝上掀了掀,“末将先替众将士谢过皇上隆恩,皇上万岁!”   “朕若真能万岁了,朕跟你姓席!”程梓墨白他一眼。听完他报出的那数后小小地疼了疼心肝。“等你那些将士都领了军饷娶了媳妇后,你也赶紧滚回来给朕成家!”程梓墨恨恨道。   “末将谢皇上恩典。”席夜枫弓腰一拜,然后抬头看他,目光灼灼,“皇上,既然您都应下了这事,那末将不如立即物色一个媳妇,让皇上你顺道指了婚罢。”   程梓墨猛地瞪眼看过去,然后眸子一点点儿眯了起来,加上那双目天生微挑,竟似只狐狸,不过此时就是只蔫了的狐狸,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席爱卿,你好算计呀!”眯起的眼又猛地一瞪,伸手一指大门,吼道:“混蛋,给朕赶紧滚回你的西阳,你这算盘休想打响,你向朕讨要的军饷也没了——”   “皇上,您不是早念叨着让末将成家么,末将这也是称了您心如了您的意,末将和皇上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皇上,您就下旨吧。”席夜枫朝他作一长揖,淡淡然道。   “滚滚滚,滚——”程梓墨连声大吼。   作者有话要说:╮(╯▽╰)╭将军威武。。。   话说,乃们觉得题目怎样?难道真的让人很囧么?虽然是机油帮忙取的,但素很多人都说很有爱啊~~   ☆31、软硬兼施   程梓墨头疼地揉着眉头,看他身姿挺拔而立,头虽微微低着面色却丝毫不改,还保持着先前朝他作揖的动作,不由长叹一声,瞥了他两眼道:“席爱卿啊,你可是在西阳呆得太久了,让猎猎寒风吹厚了脸皮子?若非如此的话,你怎会这般厚颜无耻地算计朕。朕原来那铮铮铁骨的定远将军哪去了?你该不是别人冒名顶替的罢?”   席夜枫抬头瞄他一眼,继续垂下头,不卑不亢道:“回皇上,末将常年与西风瘦马作伴,这脸皮子该是越磨越薄才对。还有,末将是定远将军席夜枫无疑,皇上若怀疑的话不如亲自跟末将较量一番,末将定会全力以赴地应对皇上,好叫皇上看看……末将到底是不是定远将军。”   程梓墨听完他的话,颇为鄙夷地斜睨他一眼,“不必了,朕方才不过玩笑话,朕虽有些武功傍身,跟你较量的话却相差甚远,到头来还不被你打得趴下?”   “末将不敢,皇上龙体最为重要。”席夜枫立马回道,头又低了几分。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程梓墨咬牙,然后语调一低,带了丝得意的威胁,“不要以为你是朕的大功臣,朕就得让你三分。朕圣旨一下,你照样会脑袋卡擦一声掉下来。”   席夜枫又一躬身,“末将明白,所以末将万事听皇上安排。”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今个儿这事还请皇上答应,末将的士兵们可都等着领完军饷娶媳妇。还有,末将——”   “想都别想!你给朕下了套,还指望着朕心甘情愿地往里钻?”   “……皇上心胸宽广,定不会跟末将一般计较。末将在西阳之地的时候就跟众将士说过,皇恩浩荡,皇上乃体恤百姓的明君……”   程梓墨听他难得一见的胡诌,还诌到自己心坎上了,不由佯咳两声,朝他随意拂拂手,大方道:“罢罢罢,看在你多年为朝廷效力的份上,朕便答应这一回又何妨。军饷朕三日后就拨给你,至于你自己物色好的那将军夫人,你且说来一听,朕若觉得合适,立马就下一道圣旨成全了你的如意算盘。”   “此人正是西阳洛知州的女儿洛清鸢,还望皇上成全,末将是非她不娶了。”待他话音才落,席夜枫便迫不及待地溜出一句话,说得极为顺口。   程梓墨将这话砸吧了一遍,疑惑呐然道:“朕记得早几个月的时候,洛爱卿已经嫁了女儿,还是嫁到你忠勇侯府,那新郎官正乃今年文举榜眼。殿试的时候朕也瞧过,虽不及夜枫你,却也是一表人才,学识见解都不差。只可惜——”话音一顿,挑眉瞟他两眼,“只可惜他是你席家人,朕好歹得存点儿心眼,不能由着你席家一揽独大,步了那冯太师的后尘。夜枫,你瞧瞧,朕为了你考虑得多周到。不过,你大可放心,等到这小子对朕足够忠心了,朕便一点点提拔他,待他再闲置一个月,朕先封他做个文清阁编修,再过个四五年,慢慢往上提。”   “……皇上,您实在有心了。这样瞧来,如今皇上处理各种政事已能信手拈来,末将身为臣子,真是深感欣慰。不过,皇上也请放心,我席家对皇室忠心耿耿,绝不敢生出半点儿不敬之心。您当真是多虑了。”   “夜枫朕自然是信得过,别人朕就不敢保证了。前车之鉴而已,爱卿莫放在心上。”说罢,走至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别老站着,坐下同朕说。”   “末将还是站着。”席夜枫回道,这御书房就皇上身后一个金边软椅,难不成让自己席地而坐?   程梓墨未发觉,悠闲地坐回椅上,“言归正准,洛学士府中两女一子,嫡女只一个,已经嫁给你堂弟,席爱卿莫非要跟朕说,你看上的是洛学士家中的那庶女妹妹?”   席夜枫垂下的手动了动,声音低沉,“还望皇上成全。”   程梓墨皱着眉打量他,话音一提,变得尖锐起来,“席夜枫!难道你打仗多年,脑子也不灵光了?!看看你这干的什么事?洛府的嫡女姐姐嫁给你忠勇侯府的堂弟,这本不算什么,可你如今却想娶身为庶女的妹妹?你脑子是装了浆糊吧?姐妹俩嫁给同一府的兄弟俩,嫡姐嫁得比庶出妹妹还要逊几筹,你让别人脸面往哪儿搁?”   “皇上,这要丢面子也是末将,娶庶女的是末将,又不是末将的堂弟。再者,末将娶了她后会带她住在西阳的将军府,与堂弟和弟妹见不着几面……”席夜枫又搬出了一堆理由,直说得程梓墨一愣一愣的。   “……还是不成,她身份太低贱,朕若亲自给你赐婚了,众人还道朕是存心侮辱你,届时朕满肚子苦水找谁诉说?”程梓墨收起怔愣的表情,语调懒懒道,看他的目光夹杂着几分诧异。心道:这混小子,对那女人还真是上心了。   席夜枫站在原地发怔,程梓墨也不着急,颇为端正地在椅上坐好,将未看完的奏折拾起来细细看着。嗯嗯,其实看看奏折也不是很无聊的,特别当身后还有个像木头一样杵着的人。   “皇上,末将倒有个想法,不如……然后……”席夜枫悠悠道来。   程梓墨听完,狭长的眼一下瞪得溜圆,“席夜枫,你小子是没事干吃饱了撑着,这种事也由得了你胡闹?!”   席夜枫朝他咧嘴一笑,“那皇上可有别的好法子,反正末将是娶她娶定了。”   程梓墨,“……朕还真没好法子。”说完,又单手揉了揉眉心,“真不知你是不是魔怔了,不过一个半大的小丫头,怎么就把你魂儿勾走了?”   “皇上,您不懂……”   程梓墨双眉朝中一挤,嗤了一声,“朕不懂,朕的皇子都好几岁了!”   “皇上和仁敬皇后乃是天定姻缘,得来全不费工夫,自然不知晓末将的心情。”   “……”程梓墨在心里呸了一声,低头埋头批阅奏章,两本过后才将手中豪笔朝桌上砚台上一搁,不冷不淡道:“朕觉得爱卿你甚为可怜,所以先答应考虑考虑。适逢我有件东西要你交给洛尹峰,你这一路上好生保管着。”   “多谢皇上成全!”席夜枫立马抱拳道,脸上一直浅淡的笑立马浓得刺人眼,程梓墨连连摇头,在心中骂了好几声奸诈小人。   ————————————————————————   西阳,知州府。   “姑娘,你不是前些日子才绣了个鸳鸯戏水扇套,怎么今个儿又想起做扇套了?”雪梨探过脑袋瞅了瞅洛清鸢手里缝制的东西,好奇问道。   洛清鸢微微转了转身子,避开那瞪大了的狐疑眼睛,喃喃道:“没什么,上回那个已经送到太太那里,让定远将军代为送去京都,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到了大姐手里,这个是我绣来自个儿用的。”说话间,长而黑的睫轻轻闪了两下,挡住了眼中流动的莹光。   雪梨嘀咕道:“这扇套用处本就不大,姑娘送给大姑娘那个也就罢了,京都这会儿正炎热。可西阳这里,也就晌午这会儿子热一些,哪里用得着扇子,姑娘做这个实在是用不着。”   洛清鸢笑了声,“正是用不着才要将扇子收到扇套里,这个理儿你不懂么?”   雪梨被她说得一怔,敲敲自己的脑门,讷然道“貌似就是这个理儿!”低头细细看着姑娘在扇套上绣的花样子,雪梨发现,姑娘这一次绣的竟是两株竹子,扇套另一面已有一柄绣好的剑。怪哉乎,雪梨皱皱眉,绣两株竹子就好,干嘛又多出一柄剑,显得突兀极了。觉得自己问的话已经太多,这句话便被雪梨憋在肚子里没问出来,只安静地候在一边。   洛清鸢绣完一卷石青色的细线,找了另一卷的线头准备穿针,线头在针眼处蹭了半天也未穿过,洛清鸢望着那细小的针眼,眼睛不知不觉就变得迷离起来,嘴里呐呐两声,“也不知他这会儿在京都里做什么……”   雪梨见她嘴唇翕合,似在说些什么,忙偷偷侧了耳朵去听,结果什么都没听清,不由大失所望。   “堂兄又回了京都?”席陌凌与几位太学的几位好友小聚回来,这会儿正向母亲尤氏问了安,没料到得了这么一个消息。   尤氏近日因着席陌凌中举一事收到不少人的吹捧,心情好极,又听得大房那出息了得的枫哥儿回来了,一时便存了几分心思,朝儿子道:“凌哥儿,你这堂兄打十三岁起在外征战,少回府中,当今圣上对他的器重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幼时同他接触也算不少,趁着这几年他回府之际,你也多去看看你堂兄,若能拾了旧事的友谊,倒是一件好事。”   听闻这话,席陌凌所有的表情都收了起来,一张脸不见喜怒,朝尤氏点点头,敬道:“儿子会抽空拜访堂兄的,只是堂兄每次匆忙来去,儿子也得待他空闲了才是。”一双眼微微低垂,里面的眼瞳幽而深。   尤氏笑得嘴一扬,“凌哥儿懂得这理儿就成。”忽地想起什么,尤氏又板了一张脸,眉眼间皆是不满,“凌哥儿,你那媳妇好几个月了也不见肚子有动静,若是她肚子再没信儿,你就将我屋里的玉环纳了罢。”   席陌凌眉头一皱,“儿子觉得这事儿不急,我想着先等圣上分配的职务下来,待我手头的活儿做惯了再细细考虑这些。母亲,儿子想回书房再读读书。”   尤氏这才稍稍敛起脸上的不满,疼惜道:“仕途是重要,不过也别累着自己了。”顿了顿,又不死心地加了句,“若是你想开了,我就将玉环送到你房里,你要是瞧不上玉环,别的丫头也成,你看——”   “娘,儿子想先回书房看书了,过几日皇上的旨意许就下来了。”席陌凌皱起的眉又深了一分。   “罢罢,你下去罢,说得多了,你又要嫌我唠叨了。”尤氏拂拂手,话中虽含怪意,脸上的笑意却遮不住。   席陌凌从屋中退出,径直朝自己的书房走去。才至书房,随身伺候的小厮便急匆匆地跑来报了一句,“少爷,大房家的枫少爷来了,已经候了好一会儿,说是有事找少爷你。小的不敢怠慢,引着枫少爷去正房歇着,还伺候了茶水。这会儿枫少爷估计还在——”   一句话还未报完,席陌凌已迈了大步朝正屋走去,眼中难掩震惊。说来,他与这身为定远将军的堂兄几年来没说上几句话,除了两个多月前,他听闻席夜枫可能带京都一些士兵同去西阳,才心情复杂地朝他开口借了二十精兵。那时的他很尴尬,同他说话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就想躲避他的目光,总觉得这个人让他不敢直视,也许是他太出色了,出色到连这个从小享尽羡慕与夸赞的堂弟在他面前都失了所有的光环。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屋中的人正坐在椅上品茶,他的坐姿虽也算端正,同其他人比起来便可谓恣意不羁了。隐在竹青长袍下的两腿一前一后搭在地上,稍前的左脚在地上微微地一踩一抬,脚后跟却是未动,这样子显然已是等得有些时辰了。   席陌凌几步走了过去,面带歉意道:“小弟不知堂兄前来,没能及时接待,让堂兄久等了,堂兄莫怪才好。”稍顿,又道:“上回的事真要多谢堂兄,小弟感激不尽。”   席夜枫哈哈大笑两声,顺道起了身,朝他道:“堂弟确实要我好等,若是有酒的话定要罚你两大碗!客气话便不必多说了,上回借你兵也是小事一桩,我这会儿来可是有私事找你。”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囊袋,朝他的方向抛了过去,“堂弟接住。”   席陌凌伸手抓住那东西,看了两眼后瞅向他,“这是何物?”   不知想起什么,席夜枫眼里涌起一层笑意,忙又被他推挤了下去,回道:“是洛家太太私下托我送来的,你只消拿去给弟妹便是。毕竟这是件私物,我也不好随便找个下人转交给你。”   “原来是丈母娘托堂兄给兰儿的,这么件小事还要堂兄特意跑一趟,小弟真是过意不去。”席陌凌将囊袋收入袖中,歉意道。   席夜枫笑,顺口道了一句,“也算不得小事,毕竟洛太太许久没见女儿了,难免有些私底话急着说,就连你那小姨子都塞了个扇套进去,想来也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   席陌凌一双低垂的眸因为惊诧倏然一抬,“里面还有小姨子送来的东西?”   席夜枫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漆黑的眸子一点点儿眯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将军,有人惦记你媳妇了,赶紧秒杀!!   咳咳,今个儿更晚了,本来还想多更一些的,等明个儿争取再多一些,群么一个   ☆32、堂弟心思   席陌凌将袖笼微微收紧,目光闪烁两下。   席夜枫听他方才语调一下由抑至扬,心中疑惑顿生,这会儿又扫见他这番动作,心里那不靠谱的猜测便如那吊在枝尾的一片枯叶,被大风刮过,飘摇而下,终于尘埃落定。于是,心湖似猛然激起几道浪花,恨不能击得一边的岸石粉身碎骨。然不管心中所想,脸上的笑意却未退,朝他道:“将这东西抽个时间带给弟妹罢,她看到后必会很高兴。”   “小弟明白,多谢堂兄特意来送。”席陌凌微勾了勾唇笑道,说道间眼中的黑色似乎从中破出一道光,却又立马隐藏了起来,接下来他说出的话便于不经意间低了几分,道:“岳父被贬至西阳一事,小弟人单力薄,也没什么机会帮得上忙。堂兄恰在那处,日后还望堂兄多多拂照岳父一家。”   席夜枫高笑两声,“堂弟是不是太多虑了?洛大人是去西阳做官,又不是去做苦力,西阳虽为边城,却还算个富足的地方,不似东疆那种苦寒之地。堂弟无需多虑,你只需照顾好弟妹,洛大人和洛夫人知晓后便甚为欣慰了。”   听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透亮,席陌凌心里忽地就一紧,虽见他笑得恣意,他却从那带笑的眉眼里看出什么。蓦然记起他有一双如鹰利眼,仿佛能直接看入人心底,席陌凌下意识地垂了垂眸。“堂兄既然过来一趟,不如就留在这里同小弟一块用膳,我们堂兄弟两个到底是许多年没有好好聚一聚了。”   席夜枫略微一想后摇摇头,“多谢堂弟一番好意,只是我这次本就回来得匆忙,西阳那边还要诸多事情未处理,若放任那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兵们呆得久了,我怕他们会惹出什么事端。另外,我每次回来能呆的时日不长,是以想多陪陪家中父母。堂弟好意我心领了,等到什么时候我卸甲归田,你我兄弟二人再好好畅叙一番。”   “堂兄多陪陪大伯和大伯母也是该的,看来小弟只能等下次了。”席陌凌言语间不免惋惜。   席夜枫拍拍他的肩,“以后机会多得是!对了,还未恭贺堂弟今年高中榜眼之喜,这真乃我席家的好事。堂弟以后好好干,皇上定会多加重用你。”   被他夸赞,席陌凌非但未感到欣悦,反而有种莫名的压抑,只朝他随口笑了笑,“多谢堂兄,堂弟必当不负众望,好好为皇上尽心尽力。”   “堂弟你如今仕途顺畅,家也有了,以后便好好顾着家,同弟妹好好努力,争取早些让我叔母抱着孙子才是。”席夜枫眼眸幽幽一转,若有所指地嘱咐道。   席陌凌那只捏住袖子边的手不由一颤,过了少许后,那手慢慢垂下,嘴角勉强往上牵了牵,“小弟明白,母亲先前才同我说过。倒是堂兄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早早娶一房贤妻,省得大伯和伯母担心才是。”   “哈哈,堂弟说得极是,我也正有这想法,约摸明年,你也能有个堂嫂了。”说起这个,席夜枫顿时眉飞色舞起来,看得席陌凌诧异不解。堂兄多年来对娶亲一事丝毫不上心,伯母暗地里因着这个不知道操了多少心,他光是听尤氏无意间提起都听到好几遍。   “堂兄可是看上京都里哪家的姑娘了?若是门当户对,只怕伯母恨不能这会儿就去下帖子呢。”席陌凌眼中含了一丝笑,问道。   席夜枫脸上的笑意立马一深,“告诉堂弟也无妨,你堂兄我粗人一个,喜欢的并非京都里这些娴静婉约的大户小姐,而是那种丝毫不造作又带了几分野性的西阳女子。”   席陌凌听到这句话,方才一直莫名紧绷的心仿佛一瞬间松开,舒服了许多,眼中那刻意掩住的一抹亮便破了黑色而出,语气也轻快许多,难得打趣道:“不知道是西阳哪户人家的姑娘,竟有如此福气可以得到堂兄青睐?”虽如此问,席陌凌心中却想:这女子既是西阳人士的话,依他席家的门槛,那女子娶进来也只是做个妾罢。不想坏了席夜枫此时的兴致,这句话便被他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呵呵……那女子不是别人,正乃弟妹的庶出妹妹洛清鸢。”席夜枫笑道,颇为愉悦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将他每一个细微反应悉数纳入眼底,眸子中竟有道道精光掠过。   “……嗯?”席陌凌缓缓抬头,懵然地盯着他,过了几瞬,那双眼裹着的一层迷茫茫灰光才一点点被剥开,露出里面原本的清明,双眼微瞠,唇翕合两下,才又重复着问了一句,“兰儿的妹妹,我的小姨子?”似有不信,连着又问了好几句,“堂兄说的可是洛学士的庶出女儿?可是堂兄方才还说喜欢的是西阳之地那种豪迈狂放的女子,这会儿为何扯到小姨子身上了?”   席夜枫眉头一扬,“洛大人既然迁至西阳,想来是要在那处呆上许久的,鸢丫头以后自然也算西阳女子了,再说了,这丫头可一点儿不比西阳女子收敛,性子也是大胆活泼得紧,实在合我的口味。”说到这儿,低沉地呵呵笑了两声,连眼角都跟着眉梢一起高翘了起来,浑身的舒爽劲儿好似刚跑了个热水澡,再加上那暖洋洋的春风一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爽了个透底,还伴着一种微微刺激着血脉的凉意,简直就是爽到骨子里去了。   席陌凌忽然觉得那笑容刺眼极了,直刺到了他心坎上,有些发酸发疼。   “堂兄,小姨子是庶女,伯父和伯母是不会让她进席家门的。”席陌凌提醒道,目光却微微移开,不想看他脸上一直未退的笑意。   “我会想办法让母亲和父亲同意鸢丫头进门的。”席夜枫说得信誓旦旦,这种铿锵有力誓词般的话语让席陌凌心中生出几分艳羡。他从未像他这般恣意地说出过自己心中的想法,他的顾忌实在太多了。   “进门?”席陌凌脑中亮光一闪,将这话咀嚼了几下,便意会出了其中的意思,堂兄说的只是准她进门,却未说一定是正妻,难道堂兄只是想纳她为妾?席陌凌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他几眼,一时无话可说。为何不是他先一步说出口,若是他先说了,堂兄会不会就将这话憋回了肚子里,正同他此时一样,心里有一股愁闷的火儿怎么都消不下去。   “堂弟,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堂弟无需多送。”席夜枫朝他淡笑着点了点头,几个大步迈出,不一会儿便走出许远,席陌凌甚至还为来得及多说一句话。抬头看去,也只是看到他带了一股潇洒恣意劲儿的背影。他走路的时候从来都是昂首阔步,给人一种天之骄子的感觉,只便是那份豁达也怕是无人能及罢。   席陌凌瞅了一眼桌上的那杯未饮尽的茶水,很想举起那茶杯,然后将里面的茶水泼到自己的脸上。在厅房里呆呆地杵立许久,直到小厮墨宝在门口小声提醒了一句,他才转身去了书房。   取出袖袋里的东西,席陌凌握在手里半响才慢慢拆开,动作带了一分小心翼翼。小囊袋里果然有一封折叠好的书信和一个绣着桃花图样的扇套,虽然做工不算精细,他却看得出了神,打量了那扇套不知多久,方慢慢地将东西都放了回去。接而身子一软,他趴在了案桌上,满心满脑的懊悔。   为何,为何他没有早一些向太太开口!如今洛大人被贬谪西阳,身份家世非同昔日,若是他上门求亲,洛大人或许就一口答应了。可是,这事不怨别人,怨只怨他自己顾忌太多,他思虑的是,他方娶洛家大女儿不久,这会儿子再向洛尹峰提亲,岂非是对这正妻的侮辱。而且,兰儿她作为妻子……很好,他一时半会儿狠不下心来。   说到当初那件事,席陌凌只得头痛地唏嘘一声。他相中的本是洛府的二女儿洛清鸢,可那是他并不知道她的确切身份,只晓得她是洛大学士的女儿。后来他便央求了太太去打探,还形容了她的样子,她穿着翠荷色的长裙,笑起来的时候右脸蛋上有一个极浅淡的梨涡。看起来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尤氏素来疼这个儿子,难得他亲自开口央求她,又思及洛学士三品文官,与席家也算门当户对了,当即便答应了席陌凌,于次日寻个理由拜访了洛家太太。   后面带回的消息无疑就是他相中的人正乃洛学士的嫡女洛青兰,这样一来,写帖子合八字,采纳送礼等,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可是,有时候得到太顺利的东西往往不是你心中所盼望的那样,揭开盖头的时候,他真的是失望了,她不是她。   他后来才知道,他心里的那女子是洛大学士的二女儿,是个姨娘所出的庶女。听到这消息后他的不甘心被惆怅所代替,就算洛江氏没有跟太太说错了人,他也没法子娶她,谁叫他是家里的嫡子,她却只是个庶女呢,太太和父亲根本不会准许他娶她为正妻。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痛恨洛江氏,即便他娶不成洛清鸢,她也不该让他娶了错的人。他如今娶的若是别人的话,他就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这会儿他便可以拍着胸脯跟洛尹峰保证到,即便鸢姐儿嫁给他只能算是个贵妾,他也会待她极好极好。   席陌凌只能想着等再晚一些的时候同太太提这件事,然后为表心意,亲自去西阳走一趟,向洛家提亲。加上洛尹峰之前对他的好感,这事十之八、九就成了。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他的堂兄居然也会看上她,还当着他的面亲口说了。如此一来,他若再坚持的话岂非光明正大地同堂兄争女人了,这样的话他又与禽兽有何差别?恐怕说出去都只会被人耻笑诟骂!   头枕着双臂趴在案桌上,他忽地双肩抖动,哈哈地苦笑起来。也罢也罢,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大丈夫何患无妻!可是,这笑中却全是苦涩,如水中涟漪一层层漾开,整个书房都好似充斥着一种苦涩的味道,苦得其他人跟着一块皱起了眉。   “爷是怎么了,为何苦笑?”洛青兰站在门口看他,声音轻柔,眉头紧紧锁着。   席陌凌抬头看她,敛起脸上所有情绪,淡笑了一声,“夫人怎么来了?”   她微微一笑,“我听墨宝说你回来了,便过来看看你,你饿不饿,我叫厨房去熬点儿粥可好。”她走至他面前问道。   他忽地就起身抱住了她,目光幽幽闪烁几下,“没什么,只是有件东西求而不得,让我很苦恼。”   洛青兰展眉劝慰道:“爷无需总记挂心上,有些东西或许不属于你,但兴许还有别的好东西等着你,爷可别顾此失彼呀。”   席陌凌微怔,接着呵呵笑了两声,眼中的涩意退去很多,“夫人正乃个万事通透的妙人,娶你为妻真是一件幸事。”说到这儿,他轻推开她,将案桌上的布囊递给她,“拆开看看,就当是我给你的一个惊喜。”   洛青兰狐疑地瞅他一眼,慢慢解开布囊上系好的带子,待看到那折叠的纸信时,双眼蓦地一抬,惊喜地望着他兴奋道:“这是……这难道是我娘家寄来的信?”   席陌凌笑着点点头,“此次我堂兄回了京都一趟,是他从西阳捎带来的,里面是你母亲亲自写给你的私信。”指了指那扇套子,加到,“还有那桃花扇套子,是小姨子亲自为你绣制的。”   洛青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自然瞧见了那绣着几朵桃花的扇套子,拾起桃花扇套细细打量几眼,心里纳闷,这真是二妹亲手绣的?为何这上面的针法路数一点儿不似二妹的。洛青兰心里嘀咕几句,便忍不住兴冲冲拆开了信封,思及当着席陌凌的面有些不妥,便辞了他回屋细细看起来,每看完一句,心里便熨帖一分。看完后,有意无意地瞥了那扇套子几眼,心中数落道:懒丫头,你该不会在滥竽充数罢?   作者有话要说:将军得瑟地翘着腿儿说:小子,就凭你跟我斗,还是太嫩了。。   不晓得为啥,堂弟对着桃花扇套看了许久的时候,我忒想笑,哈哈。。我邪恶了,咳咳   ☆33、劝说母亲   忠勇侯府人丁旺,门槛大,大房老爷承袭了忠勇侯位,是三个房中最为体面的,再加上嫡长子乃当今圣上最为器重的定远将军,极为风光。可是忠勇侯和大太太为了嫡长子婚姻一事已经愁了好几年。   按理说,以席夜枫这样的门第,想嫁入忠勇侯府的人该是多不胜数才对。三年前席云氏本看上了一桩不错的婚事,没想到那李承宣使家的闺女却不慎落水,忽然就没了。如此也就罢了,算席家晦气,可那李家吴太太却到处嚼舌根子,道席夜枫身上杀戮重,谁跟他定亲都是要触霉头的,到时候好亲事没攀上,平白折了闺女就亏大发了。这样一来,有些人难免望舍了将闺女嫁入忠勇侯府的念头。   再者,席夜枫虽身为定远将军,却常年呆在西阳边城之地,将闺女嫁过去就意味着让自己闺女远嫁。京都里多是一些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父母又如何舍得把自己女儿嫁到边远之地,过去几年,定远将军身处激战当中,谁也难保他会不会忽然就战死沙场了。虽昨年打退了西羌,迫使西羌议和,可西羌本就是蛮子,谁敢拍胸脯保证今后几年那西羌人不会卷土重来。若真是如此,嫁过去的人岂非活受罪。   也有那种专门冲席家高门第去的,可席云氏愣是一个没瞧上,再加上席夜枫本人对此事根本不上心,这件事一直拖到如今都没定下来。   席云氏越来越焦急的时候,席夜枫忽然郑重其事冒出的一番话叫她吃惊不小。云氏双眼瞪大,紧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嘴巴张了几张,惊喜交加问道,“枫哥儿,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你看上一个姑娘了?是哪家的姑娘啊?”云氏越问越急,恨不得立马将她想知道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从他嘴里掏出来。云氏以为是席夜枫此次回来后无意中看到了哪家的姑娘,他眼光素来不错,就算是京都里哪位门第较低的子女,但胜在自己儿子喜欢,她并非那不通情理之人,若是她见了后也觉得不错,早早将这事儿定下来也好。   席夜枫没有急着答话,朝云氏身边的小丫头扫了一眼,“冷屏,你下去给太太泡杯茶罢。”   那叫冷屏的小丫头长得唇红齿白,在丫鬟中也算个难得的美人坯子了,云氏也曾有意让她伺候大少爷。此时忽闻自己思慕的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冷屏心神一动,全身上下似乎都跟着欣喜地颤动一下,大少爷的声音很好听,喊她名字的那一刻,一颗心似乎就躺在了软垫子里,又软有暖,整个都陷了进去。只可惜,这种许久才盼来一次的欣喜立马就被后面一句话击打得粉碎,她的一张俏脸瞬间涨红,羞赧地死死埋着头,急忙回了一句,“奴婢这就去。”在大宸国,只有皇室及一些王侯等府邸中才这般正规地将丫鬟分为三六九等,称谓也是奴婢或小人,冷屏乃伺候云氏茶水的大丫鬟,此时便只能是用一声奴婢来提醒自己的身份了。   云氏瞧席夜枫对冷屏态度冷淡,不由摇摇头叹了口气,任由她低埋着头退了出去。   “不过一个下人而已,冷屏嘴皮子严实得紧,就算听了什么事也从不会到处乱嚼舌根。”云氏道了一句,虽然喜欢这丫头,她可犯不着为了个下人数落自己的儿子。   席夜枫在近旁的椅子坐下,看向云氏时尊敬中带了几分松散的笑意,“母亲,儿子这不是想跟你单独说些私底话么,母亲难不成想个外人在一旁听。”   云氏虽极疼这个儿子,可近年来坐在一处说些贴心话的次数却越发的少了,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熨帖极了,心里方才急于知道未来儿媳妇的骚动也渐渐平息下来,脸上虽有喜意却也敛了许多,瞧着自己出色的儿子,和蔼一笑,道:“枫哥儿,你也别藏着掩着了,这会儿屋里只咱母子两个,说话也不必顾忌。到底是京都里的哪位姑娘入了咱枫哥儿的眼,你同我一说,明个儿我就找京都里最好的媒婆上门下帖子。”   想到鸢丫头,席夜枫的表情便是笑中带柔,让云氏心中啧啧一叹,心中纳闷更甚,到底是哪家姑娘竟能令枫哥儿如此上心。云氏为了席夜枫的婚事基本上是把京都中所有适合婚嫁的女子都打探了个遍,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有哪家的姑娘值得枫哥儿亲口同她开口。   “母亲,她不是京都的姑娘,而是我在西阳认识的。”席夜枫看着她道,一句话才落,果见云氏脸色已变。未及云氏插嘴说什么,席夜枫继续道:“那姑娘姓洛名清鸢,想来她的父母母亲您也是认识的,正乃前几个月遭到贬谪的洛大学士,陌凌堂弟不久前还娶了洛家的大姑娘。”云氏眉头越皱越紧,席夜枫瞄了她一眼,趁她发飙之前干脆一口气说完,“幼时儿子作为当今圣上的陪读,那洛大学士还当过经师,对我亦颇多指教,恩情不小。洛老太太和姑娘路上遇到匪贼,我路过时恰巧碰到救了两人,便对洛家二姑娘一见倾心了。”   “枫哥儿。”云氏忽地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话,正色看他,问道:“洛家只有一个嫡女,你口中所说之人难不成是那个姨娘所出的庶女妹妹?”   席夜枫忽略掉她眼中即将破土而出的怒火,郑重点了点头,“母亲,她是姨娘所出无疑,可她从小是在太太跟前长大的,跟嫡女差别不甚大。再者,她虽是个庶女,但举止言语之大度就连京都里这些大家闺秀都比不上。儿子的眼光素来高,只不过一向无身份门第之见罢了。母亲难道不相信儿子识人的本事?”   云氏虽惊诧于大儿子第一次如此夸赞一个女人,但她总归是个理智之人,岂会被这些言语糊弄,一张脸迅速沉了下来,正要斥责几句之时忽地眸子转了两下,语调一变,笑道:“我当什么大事呢,既然枫哥儿喜欢,将她娶回来就是,我早跟你提过纳几个通房,你以前偏生不听我言。如今看来也是对的,你自个儿亲眼瞧上的自然比我看上的强,我过几天就找些人一路护送媒婆去西阳的知州府上,到时候该有的礼下足了,咱就把你那心上人热热闹闹地迎进门,以后你在屋中想怎么宠就怎么宠,只要那吃穿用度不越过正房太太就成。”云氏越说,脸上笑意越深。   席夜枫便跟着她笑,亦是越来越浓,看了她稍许后,悠悠地朝她道:“母亲是不是听差了什么?儿子是想娶洛家的鸢姐儿做正妻,让她分享我一切荣耀,不是想纳她入门做什么贵妾,洛学士是个有骨气的人,他也不会答应,就算他答应了,儿子也觉得愧对鸢姐儿。”   “有何好愧对的,难不成你们还私定了终身不成?”云氏铁着脸看他。   “母亲多想了,洛家家规素来很严,儿子就是想见她也见不成啊,难道母亲以为儿子会翻墙而入,潜入人家姑娘家的闺房不成?”席夜枫眉目一扬,难得地打趣了一句。   云氏平日里见惯了这小子的严肃正经样儿,他语气忽然一变,倒叫她怒火降了不少,只朝着他语重心长道:“枫哥儿,如果你真娶了一个五品知州的庶女做妻,不止你父亲和我面子上挂不住,就是你自己也等同于自打脸面,说出去外人恐怕嘲笑不止。这桩婚事是真的不成。”   “母亲,可是儿子爱惨了她。”席夜枫眉头皱起,漆黑两眼直直盯着她,盯得云氏竟想立马转头避开这目光。   “枫哥儿,你如今正值年少轻狂,又加上不识情滋味,是以觉得这个鸢姐儿是你见过的最好的女子,倘若你以后见了更好的,再回首时,今日这番话在你看来怕只是一段笑话了。”云氏说这番话时,眼里添了几分沧桑,一双眼睛细细看来与席夜枫的竟有五六分相似,利而透,只是较他少了份生气和深邃。”   “不会的母亲,因为儿子决定以后只娶她一个,不会有三妻四妾,只有她。”席夜枫定定地看入她一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眼里的坚定也透过那双眼一直侵入她心里,让云氏彻底怔住。   “我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么多年征战沙场,儿子见惯了生死,如今只想放纵这么一次,母亲竟狠心不成全么?”他又立马补到,在她表情微微松动之际紧逼不舍。   云氏被他的话说得心中一涩,外人皆道她生活过得最为滋润,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嫡女嫡子皆有了,府中也无妾室争风吃醋之波,妾室们所出的庶女庶子对她亦是绝对的尊敬。可是,她的心中仍旧有着无法弥补的空缺和遗憾,她与忠勇侯之间虽谈不上伉俪情深,却也情分不浅,该有的面子和尊重忠勇侯是给足了的。她出身书香门第,年轻时自然也向往过很多东西,如今老了,那些奢侈的念想自然被慢慢磨平,深藏在角落,可这一瞬间却仿似被自己儿子的一句话激醒。   “枫哥儿,你可是认真的?”她问,眼里有什么情绪在慢慢流转。   “母亲,从未如此认真过。”他一字一字清晰吐出。   云氏忽地轻笑两声,“都说女大不中留,我却是儿子越大不不中留。”一手扶着额头拄在桌上,手掌遮挡住了一双眼。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无奈,“枫哥儿,这件事恐怕很难,就算我答应了,你父亲也不会答应的。你还是……早些做做准备罢,那鸢姐儿的身份毕竟太低了些,不说这个,她嫡姐还嫁给了你堂弟,你若真娶了她,这其间关系岂不乱套了。”   “这有何乱套?我若娶了鸢姐儿,堂弟便端正地叫一声堂嫂便是,谁说小姨子就不能成为嫂子了。等到娶亲后,鸢姐儿自要随我去西阳的,到时候与二房眼不见心静,母亲也不必理会叔母嘲笑的嘴脸。”   云氏被他说得一笑,“这话叫你叔母听到了,非要来这处闹一场不可。”   席夜枫掏心掏肺地跟云氏说了许久,云氏最后还是没有应承下来,只道先思量一番,这结果早在席夜枫预料之中,甚至比原先的预料还要好上许多。   在忠勇侯府呆了近三日后,皇上的军饷也下来了。   程梓墨愤愤地瞪了席夜枫几眼,“军饷给朕好好护着,丢了一个子儿朕都要你好看!”   “皇上不是专门挑了一支精英骑兵么,又岂会出什么岔子,皇上放心便是,末将还等着将这军饷带到西阳,给那群穷酸小子们娶媳妇用呢。”席夜枫朝他一揖,眼中笑意满得竟似要溢出。   程梓墨受不了他这副明明是狐狸还要装白兔的样儿,朝他挥挥手,“行了,走罢,每次看到你都没好事,也只是绞杀叛贼和厮杀敌人的时候朕才能指望着你派上点儿用处。”   “多谢皇上,我定会同西阳军们传达浩荡的皇恩。”席夜枫长呼了一句,然后退了几步抱拳,嘴角含笑道:“那末将便先告辞了。”   “走,赶紧走,看到你就糟心。”程梓墨恨恨道。等到席夜枫终于离远了,程梓墨让钱公公合计了一下国库里的银两,看到平白缺了这么大一笔数字,直心疼地捶心捶肺。   ——————————————————————   席夜枫为首,另有骑兵三十护送两大车军饷,其中一位还是京都军中的一位副将。碍于席夜枫定远将军的身份,三十个骑兵虽有些本事却处处以席夜枫为尊,凡事皆听他的指挥安排。两三日相处下来,众人也便发现了这定远将军的性子,做正事时不苟言笑,私下里却是随和得紧,一点儿没有将军该有的架子。骑兵们由一开始的一言不发逐渐演变为偶尔同定远将军小聊两句。   “将军,恕小人直言,西羌退兵议和之后,西阳边城已无关将军的事,为何将军不会京都安定?就连忠武大将军也回了京都颐养晚年,将军为何仍旧留在西阳?”副将李兆骑马落他后面稍许,见此时赶路无聊,便好奇问了这么一句。   席夜枫目光正习惯性地扫视周围的灌木草丛,听他此言,回头瞅他一眼,嘴角浅笑,“在西阳呆惯了反倒不适应京都的生活,且如今西阳虽安定下来,可指不定哪日西羌就卷土重来了。想来李副将也该知道,打仗一事最忌失了先机,若不小心让西羌人钻了空子,我们又得好一番苦战。”   李兆恍然看他,愧道:“小人实在佩服将军,若换了我,只会贪图安逸,万不可能做出这等决定。”   席夜枫笑了一声,“李副将言重了,你或许只是舍不得家中父母,不似我,家中还有铭哥儿和小妹可以替我多多孝敬父母。”   李兆赧颜低头,“并非如此,小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前面之人猛地勒马停住。   “将军,怎么了?”李兆微微驱马朝前走了一步,疑惑问道。   席夜枫慢慢阖住双眼,头微微一偏,那露出的右耳细微动了两下,稍许后双眼猛然一睁,嘴角冷冷勾起,长臂一伸,竟拔出了李兆腰上的佩刀,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眼中阵阵寒光闪过,右臂握刀朝前方树上某个方位瞄准狠力挥去,眼中所有的寒光在这一刻也似化为一道冰箭射出。   作者有话要说:面壁面壁,我一不小心写多了,然后就发晚了。。%>_<%   将军后面肿么样了,且听下章分晓,群吻一个   ☆34、意外重逢   伴随着一道沉痛的闷哼声,不远处的大树上,一个庞然大物破开繁密的枝叶,直直坠落而下,细一看,那东西有胳膊有腿,竟是个人。席夜枫掷出的刀已直挺挺地插入了他的前胸,而那人面朝地轰然一声趴下的一刻,刀剑劈开血肉的声音随之响起,胸前的剑彻底没入,使得背后的刀尖刺出,带出一层黏稠的血色,一股股往外流。那人两眼一翻,死了个透彻,手中还握着还未射出的毒箭。   众人面色大变,齐齐拔出了刀。席夜枫一脸冷然,急急翻身下了马,伸腿将地上的刺客踢翻了身,呲的一声将插在他血肉中的佩刀拔了出来,看到那刀上的鲜血,眼中似乎也被染上了一层猩红,猩红中又结了一层厚厚的浮冰。   “李副将,接好!”手中的刀抛向李兆身子右侧方向,李兆手臂一伸,牢牢握住了刀柄。   就在此时,周围草丛中忽然传出一声哨音,竟有百余人朝这边围杀过来。   席夜枫沉着一双眼看向逐渐靠拢的一群人,薄薄的唇似含了一把冰刀,“给我,杀!”唇启刀碎,化为阵阵寒光四射。   刀光剑影中,鲜血成河,哀嚎声一片。   “将军小心!”李兆忽地大叫一声。   席夜枫脸一侧,一道利箭几乎是擦着脸庞而过。他手臂迅速一抬,竟将那快箭握住了尾羽,猛然一转头,看向那箭羽发出之处,虽隔着数十人,那阴寒的目光却仿佛穿透过所有,牢牢扎根在那发箭之人的脸上,那人目光狠毒,隐有傲然之气。   席夜枫嘴角蓦然一勾,一声长喝,已是驾着破风朝他冲去,腰间佩刀一出,所过之处,刀影掠过,惨叫声连连响起,刀上的血已是越来越多,挥刀间竟血滴从刀上飞溅出,而他手中接住的那把箭却同缰绳一直握在手中。离那只剩十余步之际,马上之人自奔驰的破风背上跳出,携雷霆之势朝放暗箭之人飞奔去,趁人逃窜之际,席夜枫腾空而起,一声大喝,手臂猛然一挥,手中羽箭似将风劈开般,对准那人的心脏狠狠刺了进去。手一动,又刺进一分。   周围的厮杀忽然停在这一瞬。敌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惊恐地看着他们的领头就这么被一箭刺死,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那人的手还握着刺穿头领心脏的箭,然后,手缓缓一松,头领已瞪着眼睛直直倒下,轰然一声,尘土飞扬。   不知谁叫尖了一声,剩下的一群人已经边打边往后退。而席夜枫带来的三十骑兵也损伤不小,死了五个,伤者达十。   席夜枫看了看那群人逃逸的方向,双眼危险地眯了眯,不知想到什么,幽黑中一抹精光迅速闪过。蓦然一调头,朝并未负伤的李兆郑重道:“李副将,劳烦你带领大伙到下个小镇歇息,待到伤势不严重后继续行去西阳,我临时有事,必须先离开几日。”   李兆想了想,肃然点头,“还请将军早日返回,若那些贼寇再攻来,我等少了将军还是应付不来的。如今皇上赐下的这些军饷万万不能出一点儿岔子。”   “我正是要去打探那群人的底细,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应该是我上回还未肃清的叛贼余党,这些人决不能姑息!这里便劳烦李副将了。”席夜枫目光凌然,杀意顿现。   李兆因为他的话一惊,“当今圣上即位已一年有余,没想到这些叛贼还是死性不改。”   席夜枫嗤笑一声,“睦王爷当初可是贤名在外,受过他恩惠之人何其少。若非是我,他或许已是这江山之主了,那些人如今没法再与朝廷对抗,便想将我这个死敌置于死地。”   “既然如此,将军更不能只身前去!”李兆脸色微变。   席夜枫瞅他一眼,“放心,我并非去送死,只是想办法打探到那群人的盘踞地,到时候才能来个一网打尽!李副将,这件事还望你多加保密,否则我处境会变得极为危险。”话毕,手中缰绳一收,破风已载着人驰远。   ——————————————————————   西阳天气渐渐转凉,特别是席夜枫离开的这近一个月。洛清鸢身上的衣裳又加了两件,可是潜意识里盼着的那人却一直没有回来。   “雪梨,你说骑马从西阳到京都,来回一趟最多要花几日?”洛清鸢低头打量着手中早已缝制好的扇套,食指来回摩挲着上面所绣的竹子纹路。   雪梨疑惑地瞅她一眼,“若是慢马的话,昼行夜歇只怕也要用上大半个月,但若是那种日行千里的好马,来回一趟连半个月都是用不着的。姑娘为何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洛清鸢淡淡回了一句,眸子低垂,长长的睫毛懒懒地眨着,手中的扇套翻着看了好几遍。   “我看这扇套做得精致极了,姑娘怎么瞧着不甚满意的样子?姑娘自打缝制好就会没事拿出来看看,莫非这扇套能让姑娘越看越欢喜?”雪梨捂着嘴偷偷笑了声。刚开始她还没想到,后来细细思量,这扇套一面绣竹另一面却绣着柄宝剑,肯定是男子专用的折扇扇套,能让姑娘这么珍视的东西,那铁定就是送与未来姑爷的。   因着太太对席夜枫信誓旦旦要娶洛清鸢一事并未声张,连身边的李妈妈及吴嬷嬷都不知道,洛清鸢对此事亦是守口如瓶,就是同雪梨也为说。毕竟这是个没有定数的事情,这婚事能成自然好,若是不能成岂非闹了个大笑话,届时还要被别人暗中嘲笑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洛清鸢忽然就觉得头有些疼,为何席夜枫那厮要给他信誓旦旦地说那番话,给了这么多希望。若到时候发现这不过空梦一场,她便不只是简单地付之一笑,而是满心的失望,失望到以后都可能不想再见这个人。果然,凡事都不能看得太重么?一旦你真把一件事当成事了,你就会时不时地受到影响,变得不再像自己。   抬手撩起袖口,露出了手腕上系了死结的姻缘线,洛清鸢怔怔地发了许久呆,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时间已经长得超出了她所想,不管席夜枫回京都是为了国事还是为了……那件事,他早该骑着破风回来了才对,而不是这么长时日里都杳无音讯。   就在洛清鸢心烦意乱的这几日,西阳军营处迎来了件大喜讯。当今圣上体恤西阳军当兵之苦,特拨下一笔军饷犒赏众士兵,那些未成家的还多发了两倍。这批军饷据说是定远将军亲自和京都的三十名精英骑兵一路护送来的。   众军听后欢腾极了,有的干脆就地打了几个滚儿。   “有劳李兄和各位兄弟了,不知我们将军现在何处?”石高兴奋劲儿一过,忽觉不对劲儿,忙朝李兆问道。此话一出,其他士兵也都消停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对,将军为何没跟着一块来。   李兆悲从中来,又是个不会收敛情绪的,什么都几乎是写在了脸上,当即便让众人看出了不对劲。   “难道将军他出了什么事?”刘明昊眉头倏然一皱,当先问了出来。   周围一片沉寂。方才的那股欢腾喜悦劲儿荡然无存。   李兆本以为定远将军只是去追逆贼余党的下落,不出几日便会追上大队伍,可惜他领着一干人边走边等,一直走到了西阳也未等到他。李兆心里已隐隐觉出不妙,想来这定远将军十之八、九是遇害了。如今面对众士兵那一双双犀利的眼睛,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石高方才便看到了这些骑兵有的身上带伤,如今见李兆支吾说不出一句话,不由急得大喝一声,“将军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先回将军府了?”这一声如洪钟般嘹亮,在整个校场上都回荡了起来。   “……我们半路上遇到了埋伏的残余逆贼,将军率我等剿杀逆贼后,道此事严峻,需要向圣上禀明,所以先折回去了,我估摸着再过几日将军应该就能返回来。”李兆思量良久,这般回道。若是定远将军真的中了小人埋伏已经身亡,那么这消息绝不可以走漏出去,他急需要先回京都将此事禀告皇上。   闻此,众人才大大松开了一口气,可刘明昊眉头仍旧皱着没有松开,要是真如此,先前他为何一脸紧绷的表情,说话间也是在闪躲些什么。他明显在撒谎。石高虽面对他问话,但他本就是个少根筋之人,根本未注意到这些。   刘明昊将这件事闷在了心里,只希望将军不要真的出事才好。   李兆等人在西阳军营歇了一夜,第二日便匆匆往回返。石高将两车军饷放在库里落了锁,只等着将军回来分发,到时候该娶媳妇的娶媳妇,整个西阳军营里都会热热闹闹的。可是,一直等了整整五日,还未见定远将军回来。   洛清鸢病倒了。不小心染了风寒,一病就是好几日。等到身子大好了,江氏还专门命厨子熬了些补药送去。   “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江氏叹了口气,看着那张愈发瘦削的脸。   洛清鸢笑了笑,“太太莫为我担心,我这病已经好透了,就是前几日晚上睡的时候窗子没关严实,这才不小心染了风寒,以后我定会注意些的。今个儿身子已经大好,本来该是我去跟太太请安,没想到却让太太亲自来探望我,女儿不孝。”   “傻孩子,说什么呢,身子有恙就该歇着,不过几个早安礼,你祖母今个儿还问我你的状况呢,老太太都不介意,难道我还看重这个不成?”江氏笑着探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的确是好了,脸也不热了。”   “太太,我觉得自己身子骨有些差,许是缺少些跑动,不如太太准我每日出去遛一遛马,我好久都没有出去了。”说到这儿,洛清鸢一双盛满水泽的眼望着她,话中还带了一丝难得的娇气。   太太呵呵一笑,“鸢丫头这是想出去玩了罢?罢罢,这并非京都,离上次赛马节也有许久了。不过,这次骑马可要慢着些来,若是再遇到上回那事,你以后休想我同意你出去。”   洛清鸢忙挽着她胳膊,笑嘻嘻道:“知道了知道了,女师傅早便给我换了匹马,那匹马温驯得紧,我就是骑着马慢慢溜上两圈,不然这身子遇到个风吹雨打就倒下了,以后还不知给太太添多少麻烦呢。”   “你这孩子就是容易叫我心软。”江氏数落般道了一句,淡笑着摇摇头。   结果,江氏还是不放心洛清鸢一个人骑马出去,又派人请了上回的女师傅陪同着。   洛清鸢在大草原上绕着跑了好几圈,额头已有细密汗珠。   “姑娘,可是心里有事?”女师傅眼尖地问道,她与洛清鸢赛马节前相处两月之久,早已有了感情。她说话从不遮掩,必是有啥问啥,洛清鸢也比她原先所想的性子爽快,她挺喜欢这个姑娘。   “可能是有罢。”洛清鸢浅笑两下,眼中却是苦涩。   女师傅若有所思,沉默稍许后忽地一笑,“姑娘,走!我带你去集市上逛逛。”   洛清鸢微微张嘴,有些惊诧地看她,随即兴奋道:“多谢师傅,我早就想去集市上瞧瞧了,据说集市上还有很多西羌那边流传过来的匕首和饰品,我今个儿可要大饱眼福了!”   女师傅见她高兴起来,哈哈笑了两声,两人骑着马便朝西阳最大的集市行去。   洛清鸢牵着马,随着女师傅走走停停,道路两边果真有许多小摊位,还有一种牛角做的器皿,女师傅在前面讲解,她就偶尔笑着应了两句。   “姑娘,这个是西羌族的一种很珍贵的饰品,你看那手链子,每一个都是……”   洛清鸢随意听着,那双懒懒垂着的头偶尔点两下,忽然,那点头的动作猛地顿住,双眼一点点瞪大,暗淡的眼一下有了光彩,然后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前方不远处的那抹身影。他一身灰白色的粗布麻衣,头发松散地披着,头上的一顶破斗笠遮住了他大半个头,她蓦然想起,前些日子似乎下了雨,很大很大。   他的身子十分颀长健壮,一根似从衣摆边沿扯下的带子束住了腰,好看的身形便被显露出来。此时,那人正蹲在一个老妪的首饰摊位边认真地挑选着,身后的一匹马似乎跟此时的她一样懒,头耷拉着,即便这样,它也显得十分高大。   洛清鸢不知为何,眼眶就一点点湿了,然后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那人似有感应般蓦然起身,立马调转了头看向她。洛清鸢忙藏在了女师傅的身后,她不想见他,真是一点儿都不想!   后面有极重的脚步声响起,或许不重,重的是有什么在一下一下有力跳动。挡着她的女师傅好像低声笑了两句,接着她只觉头顶的光亮一下被密密实实地遮住,眼前立了个高大的男人。他的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起来。   过了少许,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带着震惊的喜悦从他口里蹦了出来,那灼热的呼吸也跟着打在她头顶。   “鸢丫头?!鸢儿!真的是你!”最后一句声音高得周围的人都能听见,洛清鸢很想一把捂住他的嘴,可是她此时不想抬头看他。   “丫头,我很想你。”席夜枫一把抱住她,整个儿都给裹在了自己怀里,似觉得不够,又忙补了一句,“我想死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见面了哦~~腻歪还会远咩?   ☆35、草原温情   席夜枫抱住她的一刻,洛清鸢的身子僵住了,听完他的话,整个身子已是不知不觉软了下来。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打量他。一个月未见,他好像变了许多,身上带了一种浓重的草泥味道,他看向她时,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让她看不清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因着下巴处的短小胡茬,如画似的人儿硬是多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豪放,像个江湖大汉。   洛清鸢怔怔地望着他,那眼里的柔情让她这些日的担忧仿佛瞬间消散,可满满的委屈却涌了出来。   “你不是去京都办事了么,怎么去当乞丐讨饭了。”她不知道此时说出的话有多娇气,还带了一股浓浓的鼻音。   席夜枫忙低头打量自己的装束,哈哈地大笑了两声,“赶路的时候恰逢大雨,衣袍都湿透了,我身上银两又不够,只能用身上那湿透的衣袍跟当地的百姓换了如今穿着的这件。没想到竟被鸢儿嫌弃成讨饭的乞丐,让我真个伤心。”   洛清鸢被他紧紧裹在怀里,头一低,额头便抵在了他的肩,他说话时胸腔震动,清晰朗然的声音似乎通过那紧挨的身体,传遍了她全身的五脏六腑,自己的身子也不由跟着微微颤动起来。   朗朗的声音似乎忽地停住,连那灼热喷洒在她头顶的呼吸都好似在一瞬间消失了。一只有些粗粝的大掌抬起女子下巴,声音沉而哑,“鸢儿,你哭了?”   洛清鸢觉得好笑,她怎么会哭呢,明明只是眼睛有些发酸而已。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洛清鸢忙抬了头朝街道两边的小商和行人看去,果见众人正笑盈盈地盯着他们看,偶有交头接耳低笑着谈论两句。   洛清鸢忽地想起,现如今她还是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女师傅就在她身边站着,这一幕被她尽收眼底。   “快放开我!”洛清鸢一张脸噌地变红,低斥一句,忙推开一手环住她腰身一手捏住她下颌的席夜枫,这人真是没皮没脸,大街上居然对她做出这种事。真是,真是厚颜无耻!   席夜枫这么久没见心上人,心里已是日思夜念,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了,不止如此,他还切切实实地抱着了,温玉软香在怀,滋味好得紧,只恨不得揉进怀里才好,又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开。瞧她小脸儿红了个透,晓得她脸皮子跟自己比真是差远了,席夜枫心里虽痒痒,却真怕将她惹恼了,有些不情愿地放开了手,朝她歉意一笑,“鸢儿,我只是一时太兴奋了,你不晓得,我这一个月多想你。”   这话让洛清鸢心里砰砰跳起来,忙朝他低喝一声,“快些住口,这种事要说也不要……也不要当众说出来!”她说得越急反而越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可是她真的很想踹他一脚,难道他没发现,周围一下静了很多么!   席夜枫嘴角勾起,环视周遭,然后抱拳笑道:“让大伙儿看笑话了,这是我即将过门的媳妇,我因公出差,一个月没见了,怪想她的,这才没忍住抱了她。我媳妇脸皮薄,大伙儿就当啥也没瞧见。”   此话一落,周围的商贩和行人们哈哈笑了起来,叫喧了几声。在西阳,小两口子手牵着手走已是常事,又听闻这两口子近一个月不见,小伙子难免有些把持不住了。   “小伙子,你好福气呀,这媳妇长得如花似玉,赶紧的娶回去!”先前那老妪一脸笑意,挥了挥手中的手链子,“方才挑中的这手链可是给你这小媳妇准备的?我瞧她手腕白得跟块儿玉似的,这链子和她相称极了。”   小媳妇被别人夸赞了,席夜枫心里自然得意,十分爽快地用自己身上仅存的碎银买下了那链子,当着众人的面就给洛清鸢戴上了。   洛清鸢右手腕任他摆弄,低低埋着头,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秀恩爱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朝代。   自见到洛清鸢之后,席夜枫脸上的笑意就未减少过,特别是给洛清鸢戴那手链子时,察觉到她手臂一开始不断往回缩,他便强势地牢牢抓在手里,不容抗拒地套上了那链子,末了,还用食指和中指指腹轻轻在链子旁的肌肤划过,看似非常无意的动作,惹得洛清鸢右手跟心尖同时一颤。   等这手链戴好了,洛清鸢才得以寻得机会脱离他的束缚,手连忙缩到了袖子里。不就是戴个链子而已,有何好紧张的。洛清鸢在心里将自己的没出息狠狠鄙夷了一番。   “我先领着媳妇回去了,众伙儿继续。”席夜枫脸上似有春风拂过,那笑又柔又醉,看向低头当小乌龟的洛清鸢,长臂一伸,携了她的腰一把抱到破风背上,下一刻自己已翻身而上,紧紧依着她,左臂护着她腰身,右手握着缰绳。调头看了女师傅一眼,“有劳师傅在西边那处大草原上等我,我想单独与鸢儿呆一会儿。”   女师傅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头还未点完,人已迫不及待地策马驰远。周围的商贩们偶尔笑着谈论两句,集市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   “你带我去哪儿?”洛清鸢还有些发怔,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拐带到马背上了,他的手臂还紧紧箍着她的腰,不叫她往前一分,后背也是完全贴在了他的前胸上。   席夜枫微微低头凑近她耳畔,灼热的呼吸一簇一簇间断地洒在她耳畔跟颈间,听她问出这话,不由低笑一声,“许久没见你了,想带你去个没人的地方,我有一肚子的话想同你说。”   洛清鸢垂头想要避开那灼热的气息,席夜枫便任由她头一个劲儿地往下埋,如此他便正好瞧见那露出的一长截白皙若玉的脖颈,心中立马生出想要埋在她脖颈间轻咬几口的冲动,席夜枫深吸几口气,忍住了,不能在这会儿吓坏了小媳妇,不然日后她不愿嫁给自己了怎么办。   破风快跑时带起的风卷来一层寒意,洛清鸢不由缩了缩身子,席夜枫便立马放慢了速度,左手将她脑袋一掰,藏到了自己怀里。   “唔……你干嘛?我快被憋死了!”洛清鸢后脑勺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扣住了往身后那暖和的胸膛里塞,那样子竟似恨不得将她整个脑袋都嵌到自己怀里才好。席夜枫惊得忙松了手上力道,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低声道:“我只是怕你冷坏了,还有,这么好看整齐的发髻被风吹乱了可不好。”说罢,忍不住又揉了她脑袋几下,只觉那发丝顺而滑,把整颗小脑袋掌控在手中的感觉亦十分好。   “我头发不会被风吹乱,只会被你揉乱!”洛清鸢不满地嘟囔一句,脸颊被他压着贴在了那结实有力的胸膛里,听着那一下一下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先前那种凉飕飕的感觉似乎立马就没了,周围还似环绕了一层暖暖的气流,她就在这暖流的最中央,被一层层的暖流裹着,再觉不到了任何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破风慢慢停了下来。洛清鸢侧头,越过他的臂膀看过去,果然又是大草原,周围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喂,你不怕迷路么?这些草原子看起来都是一个样。”洛清鸢抬头问,一眼先望见的是那冒出小胡茬的下巴。忽然很想伸摸一摸,看看那触感是怎样的。   席夜枫闻言,低头看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嘴唇发痒,不由抿了抿唇,朝她笑道:“你信不信,整个西阳所有的大草原我和破风都走遍了,不管破风带我跑出多远,我们都能原路返回。”   他说这话时,那种自信的表情让人立马忽视了此时的邋遢,反而由内自外地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气质,这并非那恣意披散而下的发和头顶那破斗笠可以遮挡住的。   洛清鸢有些狼狈地转开目光,看他看得久了,竟觉得越看越移不开眼。那目光似乎能牢牢绞住你的视线,在那碰撞的目光上狠狠地打了个死结,移开目光,便要花费很大的力道,大得能扯断那结。   洛清鸢莫名地喘了口气,忙转移了话题,“你这次离开许久才回来,可是在京都里遇到了什么事?”   席夜枫目光不移地盯着她的脸看,听她问话,便点了点头,解释道:“鸢丫头,为了能娶你入门,我有很多事要处理,回来的半路上又出了点儿状况。你……你是不是等久了?”   洛清鸢低头嗯了声,随即几乎是立马一仰头,瞪了他两眼,“你胡说什么,谁在等你了!”   席夜枫看着她呵呵笑了起来,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轻柔的一吻,双眼幽幽地瞧进她的明眸,出口的话愈发低沉,“鸢儿,我这一路上奔波劳累,真的是累极了,你就顺着点儿我罢。我是真的很想你,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想我?”   洛清鸢因为有些防备而踮着根儿的心听了这席话立马就蔫了下来,软软地躺在那处,嘴里囔囔地嘀咕起来,后面几句才逐渐清晰,“……我没有不想你。”   席夜枫听得双眼噌地一亮,激动地差点儿抱住她狠狠啃吻起来。   “将军,你确定我以后真能嫁入你席家?”洛清鸢紧盯着他问,不是信不过他,只是这件事真的有些难。   “即便天大的阻碍,也有我给你碾平。”席夜枫声音铮铮,伸手将她鬓角吹乱的碎发理了理,“鸢儿无需操心,你只消乖乖在府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届时聘礼一下,我骑着破风将你风风光光地迎回府。”说完,捏住她下巴打量,眉头一点点皱起来,“今日见面就觉得你瘦了,如今细看才发现,何止瘦了一点儿,脸上根本是丁点儿肉都没。才一个月没见,怎的瘦成这样了?府里的饭菜不合胃口?”席夜枫越说越不满。   “没什么,只是近日胃口不太好,吃不下而已,过阵子就好了。”洛清鸢忙正了正头,想躲开那轻捏在下巴上的手指。   席夜枫看她一副倔强模样,慢慢松开手指,叹了口气,道:“真想早早把你娶回府,然后每日盯着你吃饭,将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洛清鸢听闻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晓得了,回去后定好好吃饭,你别瞎操心了。”   “鸢儿。”席夜枫忽唤她,目光幽深。   “嗯。”   “如果日后我不再是人人敬仰的大将军,也没有承袭忠勇侯的资格了,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当我唯一的妻?”   洛清鸢明显察觉到他问这话时,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眉头微敛看他,却发现他整个人似乎都是紧绷着。   “若你对我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哪怕日后你只是个平民百姓,我也甘心嫁给你。”洛清鸢回道,然后在他一双越来越明亮的眼睛注视下,从怀里取出个精致的小东西,递到了他眼跟前。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珠子终于微微滚动一下,落在她手上的东西上,然后眼噌地亮了数倍。   “喏,给你绣制的扇套。”洛清鸢微微撅起嘴道,脸颊上逐渐晕开一片红。   席夜枫忙接了过去,翻着看了好几遍,看着扇套上所绣的竹子和剑,心里掀起层层激浪,难以置信地盯着怀里的女子,“鸢儿,这个真是专门给我绣制的?”   洛清鸢不情不愿地低低嗯了声,“给你这个,你把原来拾到的那方绢帕还给我可好?”   “鸢儿,两个我都很喜欢,可不能还给你。”席夜枫边摇头边把扇套子塞进了怀里,结果把这扇套在怀里找地儿安置好后,手往外退的时候却带出了另一个东西,露出了大半个头。席夜枫惊得忙把那东西往回塞,可惜洛清鸢已眼尖地看了个清楚,那鸳鸯戏水图样子是她亲手所绣的无疑。   洛清鸢瞪大了眼睛看他,粉嫩的唇因为吃惊微微张着,然后眼睛一点点儿沉下来,狠狠盯着他,“席夜枫,你倒是跟我说说,这鸳鸯戏水扇套怎么在你这儿?你这混蛋,你究竟干了什么!你,唔——”   开开合合的小嘴儿被死死封住,滑溜的长舌也顺势溜了进去。席夜枫双手紧紧把着她小脸,低头一阵毫无章法地狂吻,舌头带着强势的力道胡乱搅、舔、拌、缠,最后勾住那小舌拖入自己口中,好一阵吮吸,狠狠地吮,让洛清鸢只觉舌头发麻,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都上肉末了。。妹纸们,赶紧冒个泡啊,么么   ☆36、连蒙带哄   除了耷拉在马腹上的两腿,洛清鸢几乎是整个身子都被身后的男人扭了过去,不容抗拒地禁锢在了怀里。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洛清鸢一张脸已憋得通红,忙伸手推他的胸,席夜枫却立马腾出只胳膊狠狠箍住她腰肢,让她好不容易推出的一点儿缝隙又立马被密实地合住,紧紧地黏在一起般,这下子连半点儿空隙都找不出来了。   舌头被他吸吮得发酸发麻,唇瓣也似乎被他啃咬得肿了起来,口腔里每个角落都被他搜刮了好几遍,卷了那津液后清晰的吞咽声让洛清鸢脑袋发昏,微眯着的眸迷蒙蒙地看着他如饮了烈酒般的陶醉,身子便不受控制地一点点软了下来,洛清鸢发现自己越挣扎越无力,便干脆整个儿地靠在他手臂上,急促地喘着气。   其实,席夜枫真不是故意的,自打上回夜探闺阁,偷吻后不小心一掌伤了洛清鸢,他就反复告诫自己,下次趁她张嘴发飙之际,一定不能动手,而是要先动口,这般来来回回地自我警告好几遍,脑中那强烈的意识便造成了方才的结果。   本来想只堵住嘴就好,岂料才一沾上,他就不受控制地撬开了她的唇,做起了那盼望许久的事情。然后,越吻越不受控制,越不受控制那动作就愈加孟浪了一些。席夜枫觉得,他这会儿就似身陷一方沼泽,越陷越深,他对此还甘之如饴,谁叫这周身的沼泽地如同掺了陈年桂花酿一般醇香,叫他恨不得被这香味醉死才好。等到那鼻子口都没到了沼泽地里,他才惊觉呼吸不畅,猛地回过神来,放开了那倍受凌冽的檀口,然后狠狠地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   洛清鸢好不容易得了空挡,立马撇开脸,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吞吐气息。好在席夜枫这笨蛋吻她的时候忘了用鼻子吸气,不然等他主动放开还不知道啥时候呢,洛清鸢在心里庆幸道。   席夜枫瞧着怀里人红扑扑的小脸,许是方才被自己欺负得很了,眼睛蒙了一层水雾,唇瓣在自己一番用力吮吸下变得润泽晶亮的,此时微张着,大口呼着气,然后紧贴着她的胸脯便因着这大力的呼吸在他胸腔那处一起一伏,那软软的两团就紧贴着他,软得不可思议,似在诱惑他一起伏动般,席夜枫气血噌地一涌,身下变得紧绷起来,喉结咕噜地上下滚动一下。好在洛清鸢没发现他的变化,席夜枫稍稍朝后移了移,特别是身下那处,真个紧绷得要人命,被她发现的话,自己在她眼里兴许就成了禽兽了。   “鸢儿,对不住,我方才实在是没忍住,你别生气。”席夜枫忙道歉道,一脸悔意,搂着她的力道亦松了几分。   洛清鸢还未回过气,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平缓呼吸。又过了少许,洛清鸢推开他的胳膊,带了一丝怒气,语气发冲道:“席夜枫,除非我们实打实地定了亲,不然的话,你休要像方才那般对我!”   那意思是,如果定了亲的话,就可以像方才那样?席夜枫心里激动澎湃起来,身下还未退去的滚烫火热立马又胀大几倍,惊得他忙朝后又挪了挪,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有些愧疚而苦恼地盯着她,“对不起,鸢儿,我真的是情难自控。我向你担保,定亲以前绝不再像方才那样冒犯你了。”   洛清鸢见他对自己说这番时讨好意味儿十足,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也就大方地不再多计较。可心里还是有些小九九,以后若真嫁给他了便罢,若嫁不成,今个儿这闷亏吃得可大发了。抛开这件事先不谈,有些账却必须跟他好好算算。   席夜枫瞧着小媳妇那亮堂堂的眼直盯盯地看着他,心里顿觉不妙,趁她开口之际,先一步道:“鸢儿,关于那鸳鸯扇套的事,我正要跟你解释。当日李管事带着太太的一封书信和你亲手制的扇套给我,只道是洛夫人叫我把信带去京都,根本没说这扇套,我……我就以为这是你亲手给我做的,所以就自个儿收下了。”席夜枫声音难得的低柔,说这话时还带着一分失落。他以为这扇套是送给他的,结果不是,这能不失落么。   洛清鸢微微怔住,听着那柔柔的音儿,自个儿的心也没出息地跟着软了大半,心里才燃起的战火唰的一下灭了,慢慢垂下脑袋,嗫嚅道:“我们才认识多久啊,婚事都没个准儿,我干嘛要送你扇套。”   “那你方才不是送了我一个?”席夜枫心情大好地低笑道。   洛清鸢娇娇地哼了一声,“是你跟我说婚事没问题,我才送与你的。若你方才不说那些话,我就是将这扇套扔了也不会给你!”想到什么,洛清鸢忙补到,“你最好不要叫别人晓得这东西是我送你的,还有今日你带我出来的事也不要泄露了,若要父亲和太太知道了,我非得挨板子不可。”   “鸢儿,这里是西阳,不是京都。”席夜枫强调了一句,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红晕一直未褪的小脸,连耳根子也是红通通的,像是被染了色的白玉。   “少拿这句话搪塞我,西阳怎么了,在西阳这种搂搂抱抱的事情就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了“别以为我不知晓,就算是成了亲的小夫小妻也只是在街上拉拉小手,哪有像你今个儿这般死死抱住不放的!好在女师傅不会跟太太乱嚼舌根,不然的话,我真要被父亲好大大罚一顿了。”   “好好,鸢儿,我错了行不?我保证下次绝不在人多的地方对你动手动脚,也不会叫别人欺负到你,哪怕是未来岳丈大人也不成。”席夜枫连声道,揉了揉她脑袋。   “罢了,这件事暂不跟你计较,可我必须弄清另一件事。席夜枫我问你,上回你去知州府的那日晚上,有没有做什么事?”洛清鸢侧脸斜睨着他问道。   席夜枫心虚地移开目光,眯着眼儿瞅向远处的日头,那日头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可真舒服,“鸢儿,你瞧瞧今日的阳光,真个儿灿烂啊,这草也比往日绿了不少。鸢儿你肯定不知道,到了秋季,整个大草原金黄秋波一片,比这还要美上几分,特别是那夕阳照到金黄牧草上时,天地橙黄一片,美得紧。届时我亲自待你出来看这景色可好?”席夜枫越说越陶醉。   洛清鸢被他说得心驰神往,也眯着眼看了看悬在半空的日头,“好,到时候我一定出来瞧瞧。”   “鸢儿,时辰不早了,你坐正,我送你回去。”席夜枫将她偏着的脑袋扶正。   洛清鸢低低嗯了声,双手掌在马背上,时不时摸一把那漂亮的深棕色鬃毛。席夜枫一拉缰绳,破风便调了个身,慢悠悠地往回走,看起来悠闲得紧。   “席夜枫,你倒是走快点儿啊,照这速度,要等到何时才能跟师傅汇合?”洛清鸢不满地催促道。   “鸢儿,这事急不得,破风得先确定好来时的方位,然后才能一点点快起来。你放心,我一定准时送你回去。”说着说着,左臂就自然地搂住她腰,下巴搁在了她头顶,暖暖的阳光斜射而下,那打在草地上的影子亦慢悠悠地移动着,马背上的两人似融成了个整体,分不出彼此。两人间似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   “席夜枫,有件事我必须问你。”洛清鸢懒洋洋道,腰以上的身子随着破风前行轻轻地左右颠着。   “你问。”席夜枫眯着眸,嗅着她头顶发丝的淡淡味道,似乎被阳光照得久了,发丝里还有一种被晒了许久的干草发出的那种清爽味儿。她身上的体香也若有似无地飘进他鼻子里,诱惑着他一点点凑近她脖颈,差一点儿就将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   “我问你,你离开西阳的前一日晚上,是不是偷偷溜进我屋里了?”这件事洛清鸢一直等着找他算账,岂是他可以随便混弄过去的。   席夜枫眯着嗅芳香的眼立马睁开,望了远处一眼,双腿狠狠一夹马腹,破风立马哒哒地跑了起来,风呼呼地吹过,他放大了嗓音问,“鸢儿,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洛清鸢迎着有些凉意的风,一开口便觉得冷风侵入到喉中,浑身都凉嗖起来。这厮绝对是故意的,洛清鸢愤愤想,别想着这事能糊弄过去,脖子上那一掌劈得她疼了好久,怎么着她也原原本本地讨回来才是!此时不行,那就改日。她别的记不甚清楚,上回那一掌却是记忆深刻得想忘都忘不掉。   席夜枫见怀里的人不说话了,心情舒畅地勾着唇儿,带着她奔驰在一片绿色的汪洋里。   女师傅似乎已经等了许久,牵着洛清鸢的马在那一块地无聊地转悠着,见到两人后,立马吁了口气。要不是知道那男子乃百姓敬重的定远将军,她是万万不会助长这种事的,再者,她瞧着这两人实在相配,若真成了,她便是定远将军的媒人了。   “将军和姑娘可算回来了,再迟一些回去的话,还不知老爷和太太如何担心呢。”女师傅瞅了两人一眼,特别在席夜枫搁在洛清鸢腰间的手上多瞄了几眼,脸上挂笑。   洛清鸢心里叹气,女师傅真的是不该瞧见的都瞧见了,席夜枫日后若没法子娶了她,她一定会恨得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血肉,谁叫他好似在她身上烙了印记般,别人一瞧就知道自己是他的媳妇了。   “鸢儿,累了一日了,回去好好歇着,还有,记得好好吃饭,再这么瘦的话,我就找个大厨送到知州府去。”洛清鸢临走了,席夜枫又加了这么一句。   看着女师傅越来越暧昧的眼神,洛清鸢不止一次地想要堵住那张什么都说的嘴。急急骑了马离开,再不管身后那道大咧咧看过来的灼热视线。   因着拜托了女师傅不要说这件事,两人回得稍晚些,女师傅也只道是姑娘许久没骑马,一时未能尽兴,难免忘了时辰,太太自然未怪。   席夜枫一直目送小媳妇走远后,才不慌不忙地朝西阳军营行去。   石高正监督着一群没有精神的小兵持刀操练,无意间一个远眺,竟发现军营大门处正慢慢驶来一马一人。那人一身打扮就像个江湖莽汉,头上的斗笠遮住了大半脸,阳光斜照过去,投下的斗笠影子一直遮到了鼻子下,整个人的面孔处于半明半暗下,如此便更得看不真切了。但是,他坐下的那一匹高头大马,傲然地、懒洋洋地一哒一哒走着的臭屁样儿,石高就算是再笨也不会识不出来,那是破风!   “将军——”石高大嚎一声,健硕的块头蹬蹬地迎了过去。其他士兵闻此震耳大吼,立马转头看去。   “是将军!将军回来了!”众士兵将手中兵器一扔,欢呼着围了过去。   “将军,你没事就好。”刘明昊笑道,因为跑得快,围在了最前面。其他士兵也挨个儿咋呼起来。   “怎么,一个月没见,你们这群兔崽子想我了?”席夜枫双手环胸,一脸笑意。   “想啊,我们当然想将军了!那京都来的李副将说将军前些日子就该回来的,这几日我们可一直盼着将军回来。”李黑子笑呵呵道,一只脚在地上搓着泥巴。   旁边的张大佑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嗤了一声,笑道:“你小子哪里是在盼将军,你是在盼将军早日回来分发饷银,好早些娶那俏媳妇回来罢?”   李黑子被他说得脸一红,双手一叉腰,黑锅脸一扬,大声道:“老子就是想媳妇了,怎么样?!”伸手指过人群里那些没娶媳妇的,哼声道:“你们这些个小子还不是同我一样等不及了,大丈夫想什么说什么,你说你们是不是跟我一样想娶媳妇了?撒谎的是缩头乌龟——”   众人哄笑起来,忙跟着他应和起来,“是!我们都想娶媳妇了!将军,我们都等不及了——”   席夜枫低斥一句,“一群没出息的。”顿了顿,竟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全都好样的,敢想敢说,这才是我席夜枫的兵!走,我这就发饷银去,赶紧领了饷银,娶了媳妇的拿回去养媳妇,没娶的赶紧去娶——”   周围欢腾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等我解决了士兵么,将军的就快了,表急啊。。继续撒花哈~   ☆37、革职削位   西阳军营里一片欢腾,李副将李兆这方却已带领三十骑兵快马加鞭地回了京都,急急将路上遭遇叛贼余党一事报给了乾元帝。   程梓墨靠在椅子上,听闻这话,眉头高高一挑,肚子里本就不直的肠绕了好几个弯儿后,脸色已是骤然一变,伸手就将桌上的砚台掷到地上,堪堪砸在李兆的脚上,疼得心中尖叫一声,却不敢乱动,只稍稍转动了一下鞋里的大脚趾,缓解一下疼痛。可是,皇上为何大发雷霆?李兆十分不解。   “李副将,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程梓墨瞄了那一动未动的两脚,身子端坐,一脸的愠怒。   “臣愚昧,臣不知。”李兆死死低着头,不敢去看发怒的乾元帝。   程梓墨唰地一下起了身,走到他面前,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李兆身子微颤,思绪转了几转,慌忙回道:“回皇上,臣知错,臣不该放任定远将军一人潜入敌人巢穴,将军如有不测,臣愿意以死抵命!”   程梓墨瞪他一眼,懒散地坐回椅子上,那先前的怒火亦是说收就收,这会儿连火星字都让人瞧不着了,李兆见之,困难地咽了咽口水。   “李兆啊。”出口的声音慵懒意味儿十足。   “属下在。”李兆额头冒了一层冷汗。   “你方才说的只乃其一,定远将军若是为了查探叛贼余党的下落,受了伤或者死了,朕定会第一个不饶你。其二,你们身负押送军饷的重任,朕拨出这笔军饷已是不易,若你们半路上让这笔军饷有了闪失,朕将你们统统砍了脑袋都是轻的!”   “属下知罪!皇上体恤边城众将士是以拨出军饷,属下该全心全力护着去西阳才对,万不该让将军丢下这正事儿改而去查探另一件事。”李兆急忙回道,额上一颗豆大汗珠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啪地一声坠落于地。   程梓墨勾了勾嘴角,“爱卿知道就好,定远将军总以为朕对他万事宽容,近些年做事便越发地没了规矩。纵使是为了查探叛贼的巢穴,他也不该半路丢下尔等独自离去,若是尔等在路上不小心遇到了胆大包天意图强抢官银的匪寇,这丢失饷银之罪,他席夜枫担当得起么?”   李兆听着乾元帝这轻悠悠飘乎乎的话,心里为定远将军捏了一把冷汗。将军半路丢下军饷改追叛贼本是忠心耿耿,可皇上一顶天大的帽子盖下来,那就变成了砍头大罪。   “皇上,定远将军他也只是一时糊涂,且他只是为了皇上才忘了此次的本职。”李兆忙帮席夜枫开脱罪责。   程梓墨睨他一眼,“李副将岂不闻在其位司其职?既然朕让他护送军饷,他就该好生护着,亦如打仗中,士兵们必须听从将帅的指挥,否则便是违抗军令,当斩。”   李兆微微张了张嘴,心里悲凉丛生。   忽而,程梓墨低笑几声,“李副将此次将军饷安全送至西阳,也算有功。至于定远将军,虽此次犯了错,但总归是功不可没,朕得想想如何罚他,好叫他多长长记性。”   不知是否错觉,李兆觉得皇上虽句句针对定远将军,说他犯下怎样怎样滔天大罪,可此时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竟无丝毫怪罪之意。李兆愈发觉得乾元帝的心思难猜得紧,喜怒难辨不说,说出的话也是让人无从琢磨。   李兆退下后,程梓墨深不可测的脸一下变了样,懒懒地勾了勾唇,心里骂了一句:混小子,真是逮着缝儿就钻,这么快就找到犯错的机会了。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嘀咕几句后,程梓墨便令钱公公拟了两道旨,一道直接送去忠勇侯府宣读,一道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去了西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勇侯嫡长子兼定远将军席夜枫,身兼护送军饷重任,却借故半路逃离,实弃朕厚望于不顾,居功自傲,罔顾圣意,即今日起,削去承袭忠勇侯爵位资格,废去定远将军一职,暂留西阳,待下次将功赎罪之后再官复原职。钦此——”钱公公高声诵完,忠勇侯府跪着的一地人却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忠勇侯,还不接旨。”钱公公提醒了一句。   跪在最前首的忠勇侯席晟奕失了魂地起了身,接下圣旨。一边的云氏听完圣旨差点儿气得昏倒,幸得旁边的丫头扶住,才得以站稳。   席晟奕塞了银子,细细打探了情况,这才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除了连连叹气,已不知该如何诠释此时的心情了。夜枫那孩子不过是半路追查反贼余党罢了,也算忠心一片,没想到皇上竟拿这个说事,连带着枫哥儿承袭忠勇侯的资格也夺了。若是回了京都也好,就算没了官职和承袭爵位的资格,众叔伯也可拂照一二,只是这小子一身傲骨,怕是不会接受别人的相助罢,且皇上也没有召枫哥儿回京都的意思。忠勇侯紧皱着眉,头一次为这个出色的长子发愁起来。   “忠勇侯保重身子。”钱公公走前,嘱咐了一句。就连他都看不透皇上此举的意图,莫说别人了。但是钱公公可以肯定一点,以皇上和定远将军多年相交之情,皇上绝不可能真正害了定远将军。   席云氏听完圣旨后脑袋发昏,回到屋中后便已红了一双眼。忠勇侯则在一边哄着,道此事必有转机,此次不过皇上一时气愤之举。   “老爷,枫哥儿自小就不需要我们操心。这么多年他一直身居边城,数次与敌厮杀,老爷可知我这些年是如何心惊胆战地熬过来的么?我常常做噩梦,梦见枫哥儿为国捐躯。这孩子性子倔,当年给我们磕了三个响头便去西阳征战了。虽然有铭哥儿和珞姐儿陪着,可我最心疼的却是枫哥儿。他自个儿有本事,不消我们操心,我这个当母亲的能做的便只有给他谋一门好亲事,叫他早些成家,有个人陪着总好过一个人东走西跑。眼瞧着枫哥儿苦尽甘来,没想到今日却发生了这事儿。”说着说着,云氏眼里的一直打转的泪珠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夫人莫哭,夫人莫哭。”席晟奕忙上前扶住她,给她擦泪,一张刚毅分明的脸皱起了褶。“夫人岂不闻皇上后面几句的意思,只要枫哥儿再立了功,皇上就让他官复原职。如今被革职也只是暂时的事儿。”   “若这只是皇上的搪塞之辞呢?皇上连枫哥儿承袭爵位的资格都给拿去了,他分明就是针对枫哥儿。如今枫哥儿除了忠勇侯府嫡长子的身份,真的是什么都没了。”云氏拿着丝绢一个劲儿地擦拭眼角。   席晟奕脸色微变,忙提醒了一句,“夫人慎言,这番说辞若被人听到告到了皇上面前,咱们便是冒犯圣上,难逃罪责。”   云氏怔了怔,住了嘴,只剩时而的抽泣了,席晟奕便抱着她细声细语地哄。   抽噎许久,云氏才缓了劲儿,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眼里涌上一层悔意,朝忠勇侯道:“老爷,上回枫哥儿央求我一件事,我没有答应,也未同你说,如今想起更觉愧对他,那是枫哥儿头一次央求我一件事,可我却……唉,可是老天在报复我?”   “枫哥儿单独找你说了事?”席晟奕疑惑问道。枫哥儿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人,虽对家中二老敬重,却少有事求他这个父亲,更别说是云氏了,说是疑惑,其实席晟奕更多的是好奇,这小子究竟有何事竟让他跟夫人开了口,还直接越过了他这个父亲。   云氏点了点头,道:“枫哥儿在西阳看上了个姑娘,央求我答应这门婚事,当时我觉得那姑娘门第太低了,老爷你十之八、九不会同意,便没直接应他,只道会多考虑一下,找个时机与老爷商量。老爷也是知道的,枫哥儿性子倔,有时候认定的东西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说到这儿,云氏叹起气来,席晟奕眉上的褶皱则又多了一道。西阳的姑娘?如此的话,门第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瞧席晟奕一下没了音儿,云氏知晓他同自己先前想的一样,觉得对方门不当户不对,真娶了那姑娘便是委屈了枫哥儿。   “老爷,我还未同你说完,那姑娘正是洛学士家的庶出二女儿。”   云氏话音才落,席晟奕眼微睁,“夫人说的可是被贬谪到西阳做知州的洛大学士?”   “正是洛学士,洛家的嫡长女前不久才嫁到给了二房家的凌哥儿。”   席晟奕素爱有才之人,洛尹峰身为文清阁大学士自然是满腹经纶,席晟奕同他亦有过交集,此人虽迂腐了些,却实乃见解独到之人,他也生出几分敬意,曾经听闻他有个适婚嫡女,还有过结亲之意,只是那时却被二房先一步定下了。   “若是洛学士的嫡女,哪怕他这会儿被贬到西阳做了知州,我也会考虑一二,可惜枫哥儿看上的却是洛家的庶女。抛开这个不说,那嫡女如今嫁的正是二弟的嫡长子,我若真同意枫哥儿娶了洛家的庶女,以后被人嘲笑不说,枫哥儿也抬不起头!”席晟奕沉声说完这句,闷声不吭地坐回椅上。   “老爷,我便是你这般想,当时才没有应下枫哥儿,可如今你看,才过不久,枫哥儿便遭遇如此变故,若皇上一直不恢复他定远将军的官职,他便什么都不是了,还有谁肯将闺女嫁给他,到西阳边城受苦?”   “夫人何意?”席晟奕转头看她,瞧见她还有些发红的眼眶,心不由一软。   “老爷,我的意思是,枫哥儿从未求过咱们任何事,如今只这一件,适逢他又遭了此番变故,咱们就应了他的请求罢。”云氏柔声细语道,话毕,便又拿起丝绢擦拭起眼角来,低泣道:“枫哥儿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咱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看上了位姑娘,有了安定下来的打算,我和老爷却因为门第之见不肯答应。枫哥儿好生命苦啊!”   席晟奕烦闷越甚,本就被枫哥儿革职一事扰得心烦,如今又听了这么一桩大事,肠子都快纠结到一块了。   “夫人容我再多考虑考虑。”席晟奕只得这般道,云氏闷声闷气地嗯了声,哭声渐止。   定远将军席夜枫被革职一事很快传开,朝堂之上幸灾乐祸的也有,为其求情的也有。   “……皇上,定远将军多年来随忠武将军征战,功劳苦劳皆有,皇上就算看在定远将军……”礼部尚书正滔滔不绝地求情。   梓墨懒懒地眯着眼,伸手揉了揉额头,“诸位爱卿啊,席爱卿劳苦功高,朕自然知晓,只不过他这小子平日里居功自傲了些,朕不跟他一般见识,不代表朕会睁只眼闭只眼。朕此举也不过是磨磨他身上的锐气,至于会磨多久,那就看看他自个儿的表现了。定远将军一位,朕会给席爱卿一直留着的。好了,无事便退朝罢。”说完,起身离开,双手负背,让人觉得此人懒散之余又带了一种凌人的气势。   “钱公公。”回到御书房的程梓墨双手往椅子把两边一搭。   钱公公立马应声,“皇上有事尽管吩咐老奴。”   “去把刚刚退朝离开的常左将拦住,叫他来朕御书房一趟。”   钱公公张了张嘴,忙回道:“老奴这就去拦。”说完已是小跑着朝正殿赶去。   程梓墨瞄了一眼钱公公,戏谑笑了两声,“叫你平儿搜刮这么多钱财。”瞧人走远了,才从奏折底下抽出一封密信,展开里面的信又细细看了一遍,仰头叹了声,幽怨道:“臭小子,朕帮了你这么多,再搞不定的话,朕都要鄙视你了。至于你查出的这反贼余党巢穴,朕便先替你留着罢。”   折了几条痕儿的信纸被他往案桌前一推,信纸顺着无形的道滑了过去,来回颠簸几下,上面恣意挥洒出的草书密麻一片,落款正是席夜枫几个狂狷大字。   另一道圣旨亦于几日后送到了西阳军营,送圣旨的士兵遵从皇命,当众宣读了圣旨,众人哗然,有的情绪激动得差点儿拿刀砍了那宣读圣旨之人。而席夜枫只是很淡定地接过圣旨,道了一句,“谢主隆恩。”低垂的眸子眼中闪过一道锃亮的光,光下激涌出的笑意被他立马压了下去,深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将军,目标快达成了。。撒花的妹纸在哪里,最近不勤奋了都。。   ☆38、皇上密旨   宣读圣旨的士兵几乎是在众人杀人般的眼光中逃窜而去。   席夜枫展开圣旨来回瞧了两遍,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可惜胳膊微举着圣旨,堪堪挡住那鼻尖以下,略略牵起的嘴角亦是密密实实地被遮挡住了。   皇上,您可真是英明,不但革了末将定远将军一职,连带着末将承袭爵位的资格也剥夺了去,这一点连末将都未事先想到。   将明黄圣旨一层层卷好塞进了袖中,席夜枫表情不见喜怒。   周围一片死寂,沉闷的气流中隐有压抑的怒火慢慢弥散开。   “将军,皇上此举未免太不厚道了!将军分明是去追查叛贼余党的下落,他却借此革了将军的职,我看皇上他这是早就策划好了的!”席夜枫这几日将军饷挨个儿分发了,还说了半路去追叛贼余党下落之事。众人听得心惊肉跳,敬仰更甚,哪料到皇上不但不赏反而处罚将军。石高一脸不忿地说出此话,虽微微压低了嗓门,但周围本是一片沉寂,此话一出,众军皆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石千总!”席夜枫低喝一声,脸上已有不悦,“不管皇上因何革了我的职,皇上都有自己的思量,以后万万不要在背后妄加议论天子的抉择!”说完,一双锐目一一扫过众人,正色道:“以后若我再听到谁对圣上不敬,军法处置!”顿了顿,自嘲般嗤笑一声,“也是,我这定远将军方被革了职,以后便同你们一样,只乃西阳军中的一个小兵而已,我也没资格再管束你们了,你们想如何就如何算了!”   “将军一日是我们的将军,终生都是,我们哪敢不听将军的!”士兵们见将军气极,连忙道。   “将军不叫我们乱说,我们以后闭口不言就是,将军可不能不管我们。”石高急着道,“方才是我胡言乱语了,皇上英明神武,是我说差了。”   席夜枫伸手一止,表情淡淡,“你们且听我说,此次确是我做错在先,是我不该丢下军饷转而追查叛贼下落,皇上说得对,我的确是居功自傲了。这么多年我一直站在高处管束你们,而今稍作歇息也好。”   众军闷声低着头,不发一言。石高喘着粗气,显然气得不轻。   “石千总,以后军中大小事务便由你代劳。当然,若你们以后还想听我指教或者和我切磋,我随时奉陪。”席夜枫笑了笑道。   “将军,你若觉得平儿太累,我石高自然帮你分着活儿做,可是将军即便不是将军了,我们也要尊将军一声大哥。将军如今虽无职位,在我们这儿仍旧是最受尊敬的!大伙儿认为我说的对否?”石高瞪着眼朝人群里扫了几圈,喝问道。   “石千总说的没错,将军在我们心里永远是将军!”李黑子高声应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席夜枫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有兵如此,他这戎马半生也不虚度了。   定远将军被革职一事,因着西阳军里军规严令泄露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一些通商之人从往来京都的商队里听得一些。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洛尹峰也知道了此事。   “本想着鸢姐儿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得以博得忠勇侯府嫡长子青睐,许诺娶她为妻。哪知此事还未着落,便叫我听到了这惊天消息。”洛尹峰叹道。   江氏眉头一直紧皱着,“老爷,鸢姐儿为何就如此命苦呢,定远将军才跟老爷许诺了结亲一事,可如今却……唉,定远将军一职没了也罢,可皇上连忠勇侯府的爵位也不叫他承袭了,他若能回京都受些拂照也好,皇上却让他一直在西阳呆着,如此的话,他又跟西阳的平民百姓有何区别?”   洛尹峰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踱了几圈,想通了什么般,脚步慢慢停住,在近旁的椅子上落座,朝江氏道:“夫人,就这样罢,咱的鸢姐儿怕是这辈子没有做将军夫人的命。”   “若那定远将军一直便这样了,老爷可仍要答应这门婚事?”江氏问,心里难免替鸢姐儿觉得惋惜。   洛尹峰思量片刻,道:“单说席夜枫此人,豪气万千,气量也大,是个铮铮铁汉子,就算真是个一无所有的平民百姓,鸢姐儿嫁过去亦不会亏。皇上若是真想革他的职,便不可能继续困他在西阳。以后席夜枫得以回京都,哪怕没能承袭爵位,忠勇侯和席夫人也会将席家的大半田地庄子交给这个嫡长子打理,届时有了家底什么都好说。”   “这也是老爷自个儿猜测而已,谁也难保定远将军会不会一辈子就呆在这儿了。老爷本就说过圣心难测,咱们哪能按照常人心思量这事。”江氏回道,一颗心又揪了起来,为何鸢姐儿的婚事就不能同兰姐儿的一样顺心。思及此,江氏忽地就想起当初兰姐儿回门省亲时笑中带苦的样子,忍不住又忧愁起来,心中长叹,谁说兰姐儿嫁的就比鸢姐儿好,还不是一样让人操心。   洛尹峰一时拿不定主意,去了清幽阁问老太太,老太太听完后立即低斥一句,“我儿糊涂!”   “儿子有时确实糊涂,还望母亲明示。”洛尹峰低头,恭敬地听着老太太的见解。   洛老太太扫他一眼,“你就是圣贤书读多了,这明摆着的理儿都瞧不清。定远将军在西阳呆了多久,你岂会不知?!多年建立起的威望哪会因为皇上革职便受影响,百姓还不照样尊崇他。就算他一辈子都呆在西阳这地儿,他也是这里最大的主儿,连你这五品西阳知州都越不过。再者,他再无官无职无爵位,他也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子,鸢姐儿嫁给他又岂会吃亏?”   洛尹峰听到这儿已明白过来,忙道:“多亏了母亲提点,不然鸢姐儿一桩好亲事就叫我毁了。”   “那孩子时常过来陪我这个老婆子,乖巧懂事,叫人疼惜,我这当祖母的自然也要替她多留意些。这席姓小子我也早早见过了,一表人才不说,做事也极为细心,和鸢姐儿站一块那便是观音坐下的金童玉女,匹配得紧。你可要好生应付这门亲事。”洛老太太一直记着当时半路遭遇劫匪定远将军出手相救一事,当初那小子连住店打尖这些琐事都着手安排好了,还亲自护送了小半路,光冲着这点,老太太也是极为喜欢此人的。   洛尹峰听闻老太太一席话,心里已有计较,适逢有下人来报,道定远将军有事找来,正于正厅候着,洛尹峰吃了一惊,忙辞了老太太处,去接待这未来女婿。   ——————————————   洛清鸢呆在自己的依月阁,听说了定远将军来到府中一事后,心里竟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见他一面的欲望。她前几日还怪他回得迟了,没想到他一回来便被皇上革了职,这其间发生何事她是不知,但她却感到了席夜枫的不易。在京都的那几日,不只要应对皇上所交的差事,还要抽时间劝说父母答应两人的婚事,他虽在她面前拍着胸脯保证没有问题,其实根本就没他所说的这么简单罢。   倚着窗儿看向外面,洛清鸢怔怔地看着大树下的那处空地,周围的明光似乎一点点淡了下来,很快交替为暗黑的夜,他那时就站在树下,一脸醉醺醺的样子,连眼睛都醉得睁不全,半眯着望着她,懵懵的表情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还大着嗓门问她自己在哪儿。洛清鸢担保,那时他绝对是下意识地放低了声儿的,不然他高声吼起来,周围歇息的丫鬟婆子们指不定就听着了。还有,他总爱欺负她,第一次在草原上跟他表白,不顾她意愿强拉她上马,还偷吻了她,洛清鸢忿忿地朝窗外挥了挥拳,厚颜无耻的家伙!第二次来府中竟敢半夜闯入她闺阁,她被他吵醒后,刚睁眼瞧见一个影儿和那双锃亮的眸,就被他一掌给劈昏了。浑蛋!更甚,上回他居然当街抱她,她要质问他鸳鸯戏水扇套为何在他那处,他就拿嘴堵他的话,无耻!没皮没脸!她能遇到个这么万里挑一的奇葩,她果然是运气太好了么?!   “姑娘高兴成这样,可是想到什么好事了?”雪梨在她右侧站着,笑嘻嘻地看着她问。   “好事?我哪里在想好事了,我明明在心里骂人!”洛清鸢悠悠地转头瞪她一眼,然后继续望着窗外发呆。   “呀?我今个儿算是长见识了,骂人还能骂得姑娘嘴巴上翘,这被骂的人可得在心里偷着乐了。姑娘不妨跟我说说,让我瞧瞧,谁这么好福气,竟能害姑娘骂着骂着就笑起来了。”雪梨咯咯地笑道,眼睛往洛清鸢手腕上瞅了瞅,“姑娘藏得再死,我这时时刻刻伺候着的丫头怎么可能瞧不见,早些日子左手腕上便多了条红绸线,前几日右手腕上又戴了个链子,姑娘倒同我说说,这两件东西怎的就忽然冒出来了?”   洛清鸢将袖子往下撸了撸,挡住手腕上的姻缘线和手链子。她虽觉得没什么,可私相授受总归不是件光彩的事,哪能光明正大地同这丫头说了,只同她道:“这红绸线是广济寺姻缘祠求来的姻缘线,当初我瞧着好看就收起来了。”见雪梨眼露狐疑,忙又补了一句,“我自然是收在你瞧不见的地方。至于这手链子,前几日出去遛马的时候,女师傅偷偷带我去逛集市,我顺便买的。”   “姑娘你去了集市?”小丫头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洛清鸢呵呵一笑,“你可替我保密着,若被太太知道铁定数落我一番,指不定连遛马都不准了。下回我再有机会去集市的话给你也带上一条。”   “我可不敢。”雪梨连忙挥手,“姑娘的私房钱本就不多,还是自个儿留着当嫁妆罢。”   “嫁妆自有太太准备,你个小丫头操什么心。”洛清鸢敲她脑袋,两人小打小闹着,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洛清鸢先前便觉得自己心里好似一只在期待着什么,直到这会儿听了消息,心中顿感失落。定远将军已经离开知州府走了,这一次并未同父亲痛饮,也没有宿在府中。   洛清鸢先是坐在软榻上绣花,接着翻了本书随便瞧上两眼,最后干脆趴在床上,时不时叹两声气。难不成她在期待席夜枫深更半夜再钻一次窗?洛清鸢皱眉。她先前好像是有这么个打算,晚上装作已经熟睡,然后竖着耳朵听他如何破窗而入,等他靠近了,再狠狠地在他腹上踹一脚。结果精打细算的计划没用上,她自然会因此感到失落。这么一分析,洛清鸢心情好上许多。   席夜枫此次前来知州府却是为了正事,离开京都前程梓墨交给他一道密旨,叫他转交给洛尹峰,那道密旨上写的什么就连他亦不知。自然,席夜枫顺道也办了办私事,先主动同洛尹峰说了自己被革职一事,后又拍胸脯地保证对鸢姐儿好。洛尹峰本听了洛老太太一席话后,这门亲事本就看好,只好好叮嘱他娶了鸢姐儿后要好好相待。   “洛大人放心便是,等鸢姐儿过了门,我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叫她不受半分委屈。至于我被皇上革职一事,洛大人也无需忧虑,就算我不再是定远将军了,我也有的是法子让鸢姐儿过上好日子!”   洛尹峰听着这话,心里便真的是半分担忧都没了,这么好的女婿哪去找,整个西阳整个京都也便只他席夜枫一个了。   等送走了席夜枫,洛尹峰这才揣着一颗忐忑的心打开了皇上的密旨,快速浏览完密旨上的字,洛尹峰的表情逐渐沉重起来。难道西阳也盘踞着睦王爷留下的叛贼余党?当年,睦王爷领兵逼宫,事败被擒,后才有如今的乾元帝。但是睦王爷素有贤名,拥护之人何其多,一时根本无法肃清。当年的驸马冯安国也参与了睦王爷一事,如今被流放到西阳做苦力军。皇上的意思是叫他暗中多盯着他。此事交予定远将军太过招眼,而他一介文官,做此事做适合不过。更重要的是,定远将军才被革职,若有叛贼盘踞于此,这段时间怕是会有所动作了。   洛尹峰大喜过望,皇上既然能交如此重任与他,想来心里对他还是看重几分的。若能立得大功,回京都亦是有望。   作者有话要说:求花花。。无力趴地。。   ☆39、军中喜事   洛清鸢不知道席夜枫跟父亲说了什么,只知晓这几日父亲早出晚归,所做的事也是神神秘秘,虽偶尔露出倦态却挡不住眉宇间那不经意间流泻出的喜意。   定远将军被革职一事终究没能瞒住,席夜枫干脆任期扩散,还在这消息中主动强调了自己的失职,以及皇上体恤边关将士拨下军饷的浩荡皇恩。不管百姓心中作何思量,对这心中的威武将军还是一如既往地尊敬。至于席夜枫,面上虽革了职,实则半点儿未受影响,军中的大小事虽由石高处理,可事先都要在暗里询问席夜枫一番,士兵们该切磋的时候仍旧切磋,席夜枫还是在一边观望指教。皇上只是说革去定远将军一职,并未说其他,石高等便钻了空子,仍旧让席夜枫住在营中的将军主屋。   “呔!刘兄弟,吃我一拳!”校场上,石高与刘明昊赤手搏拳,士兵们水泄不通地围了密麻一圈,双眼紧盯着搏斗的两人看,喜欢咋呼地便叫唤着起哄几句。   “刘兄弟,石老哥这身子骨状得跟头牛似的,你可得闪躲着点儿,这一拳下去劲道厉害着呢!”李黑子朝正搏斗的两人大笑着道了一句。   旁边有人立马打趣道:“黑子老兄,你可说对了,石老哥的拳头就是厉害,我记得上回一拳打在你右脸颊下,你那脸颊上的肉立马塌了进去,好些日都是半边脸大半边脸小,哈哈……”营里的兵是惯爱打趣玩笑,当即便有其他士兵附和起来,叫李黑子好没面子。   李黑子一张黑脸上泛起几抹红晕,朝取笑的士兵们大喝一声,道:“老子我上回就是输给石老哥了,如何?你们有本事也上去跟他切磋切磋,到时候你们可不只是被打脸这么简单,指不定屁股都给他踹飞了!”   此话刚落,就闻一声粗噶的闷哼响起。刘明昊恰使了巧劲儿躲开石高的一拳,然后横脚侧踢,实实在在地踹在了石高的腹上,石高被踢得吐出一口浊气,快速道了一句,“好小子,长进不小。”然后又狠力攻了过去。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纷纷拍掌叫好,有的朝李黑子大笑起来,“李黑子,你可瞧瞧,刘兄弟非但没被石老哥踹飞,反而踹了石老哥一脚,你这马屁没拍到马屁股上却拍到马尾巴上了!哈哈……”   李黑子铁着脸瞪过去,想说什么却无从反驳,只得将闷气往肚里咽。   席夜枫环胸站在高处看着,随着两人的搏斗时而蹙眉时而舒展,然而嘴角那抹淡笑却一直未退。   待到校场中两人终于打得累了,分别坐在地上大口喘起气来。   “大哥,你倒是过来说上几句啊,演示演示也好。”李黑子朝台上的席夜枫嚷道。   席夜枫定在原地未动,沉默稍许,才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悠悠地迈着步子踱去,没有走到石高和刘明昊跟前,而是直直走向李黑子,笑着看他两眼,趁他未回神之际,长臂猛一伸,一手掐住他肩,一手拽住他前衣襟,连声儿都没出一下,就已将他整个提起,众人还未来得及眨一下眼,就看到李黑子在席夜枫肩上绕过一个漂亮的弧,然后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四肢张开呈大字形。李黑子顿时疼得大叫起来,连忙回头看去,咧着牙哭丧着脸,“将军为何摔我?”   众人惊大了嘴,席夜枫悠哉地双手叉腰,瞄了前面几人一眼,笑问,“演示完了,这一招学得如何?”   “大哥这一招好极!”刘明昊歇息够了,从地上站了起来,顺便拍了拍腿上的土,兴奋地朝席夜枫道。其他人也立马嚷叫起来,嘻嘻哈哈的,还叫席夜枫多教几招。   半个时辰后,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些有气无力的士兵,剩下的自动站得老远,警惕地盯着站在最前首的那人,心里揣测道:将军莫不是还在为革职一事心情苦恼,不然为何下手如此重,但凡嚷着叫将军叫拳脚的士兵都被将军修理得很惨,当然,他们这些旁观的人却是看得爽极。   刘明昊被席夜枫拿来演示了三招,横刀扫、破空翻,飞云踹。刘明昊捂着肚子,痛苦纠结在一起的眉好久才得以舒展,看向抱胸站在人前的人,因为逆着光,强烈的明暗对比使得他一张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只能看清那光线勾勒出的挺拔身形,他的双脚微微分开一个角度,站得笔直,他的下颌微抬,一双眼在那一片阴暗中得以绽放出唯一的光亮,叫人移不开眼。这样的人恐怕永远都是傲然而立于世的,刘明昊如此想。戎马半生,饶是谁都无法接受皇上说革职就革职罢。纵横战场的定远将军也落得如此下场,那么他呢?他一直想着如何出人头地,却从未真正考虑过自己想要什么。席夜枫或许是那种在战场上可以热血沸腾的杀神,他却不是,自愿来西阳磨砺亦不过是为了以后可以更好地就职。想到这儿,刘明昊双臂一展,干脆躺在了地上,心中苦笑一声,他想成为席夜枫那样的人,却又害怕成为那样人。   “喂,刘兄弟,你躺着作甚,难不成被将军打怕了?”坐在一边的李黑子笑呵呵地拿脚尖在他腿上踢了踢。   “不是。”刘明昊轻笑了一声,“只是觉得太累了。”累得什么都不想干。   “瞧你们一个个的,多是平日没好好操练。石千总,你记得多督促督促他们。”席夜枫瞅了石高一眼,道。   “大哥放心,明早开始每人绕着校场跑十圈。”石高检讨道。众军立马苦了脸。   “此事暂且不说。我想问的说,你们前些日子军饷也领了,没有娶媳妇的怎么还不娶,怎的,难道还要我亲自给你们一个个地去姑娘家提亲?”席夜枫环着胸走近几人,话中带着明显的笑意。   方才还以为将军心情不好的人听了此话总算是吁了口气。   “此事哪劳大哥操心,家中老娘早就去那姑娘家提亲了,八字也合了,道是天配良缘,连日子都选好了,就在下个月初六。”李黑子挠着挠头嘿嘿笑道。众人听完,哄笑起来。   席夜枫听众人一一道完了,方知道大多已定好了良成吉日,皆集中在下两个月,目光扫视一周,停在刘明昊身上,见他表情淡淡,不由走上前,俯身看他,双眼微眯出一丝笑意,“刘兄弟,你双亲虽在远在京都,但是纳妾无需繁礼,上回赛马那姑娘既对你有意,可莫要辜负姑娘一番心意,让人家姑娘久等了。”   席夜枫话音一落,其他人立马附和起来,全道要刘明昊马上纳了人家姑娘。   刘明昊坐起身子,被众人说得脸一红,当处就是被大伙儿鼓动得写了信寄给京都的太太,后来想想只觉得可笑,好似自己是个贪恋女色之人,他是来西阳历练的,岂是为了来这儿逍遥。可是,他总归是接了那姑娘的马鞭,这会儿回拒已是不可能。除此之外,太太的回信他前日也收到了,太太在信中道,纳妾乃小事一桩,由他全权处理。   而刘明昊不知道的是,王氏在收到他书信之前的半个月便收到了洛江氏的退婚之信,本就憋着气,又听他在西阳想纳妾,当即便回信答应了,在心里傲气道:等这给昊哥儿做妾的到处都是,更莫说那正室之位,洛家太太迟早会后悔,鸢姐儿也没可能嫁得更好!   “将军,此事不急,等大伙儿都成亲了,我再办这事。”听闻周围一片欢声笑语,刘明昊便也冲着席夜枫笑了笑。   席夜枫一只手搁在他肩上,刘明昊不自觉地就感到了一种威压,望着的那人眼中黑色似乎慢慢变深起来,嘴角勾了勾,“大伙儿的好意刘兄弟可莫辜负了,正逢近日军营中气氛沉闷,不如刘兄弟便做这头一个,我前几日正好在外面看中了一套小院,已经让李管事提前定下来,你若点头了,我马上命人给你布置新房,叫你早早把那姑娘迎进门。”   刘明昊惊得不轻,“将……大哥,这万万使不得,怎能劳烦大哥操心诸多,明昊承受不起!”其他士兵此时也是惊诧地瞪大了眼,将军的心肠什么时候变得跟菩萨般了。   席夜枫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套房屋离军营近,每日来军中操练也方便。反正刘兄弟在西阳也只待一年,等你走后,那房屋我自然是要收回的,所以你无需跟我客气。”   “刘兄弟你倒是快答应啊,这么好的事我们求都求不来呢!”周围的士兵笑着起哄道。   刘明昊垂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看他,感激地点了点头,“谢将军厚爱。”   以席夜枫说一不二的性子加上军中众人的调侃起哄,刘明昊于五日后将那姑娘迎进了门。小院子里挤了二十多个兄弟,一人敬了新郎官一碗酒后,才不甘不愿地被席夜枫赶走了,身子被赶着往出走,一个个的却是伸长了脖子往屋里探。席夜枫一声大吼将众人吓得赶紧跑远。   等到人都走光了,席夜枫才侧了耳朵去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后,该听到的声音都听到了,席夜枫眉头一扬,嘴角一挑,手往后一背,踱着步子悠哉悠哉地走了,也不知想到啥,耳根子微微泛红,屋中声响本是不大,可经了席夜枫的耳朵,所有的音儿似乎都放大了好几倍,女人的娇吟,男子的粗喘,屋中的旖旎景色席夜枫都能想象出数十种,然后那屋中的两人慢慢地就变了容貌,成了他和……微红的耳根咻地变成深红,滚烫滚烫的。席夜枫迈大了步伐,几乎是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两个月,军中打光棍的小伙子接二连三地成了家,整个西阳军营中喜气一片。   “大哥单独找我出来为了何事?”刘明昊面露疑惑,许是这些日子尝到情滋味,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席夜枫席地坐着,示意他做自己对面。   刘明昊见他一脸沉重,像是有什么事难以启齿的样子,心里愈加纳罕,何事竟让将军也发愁至此,还跟他有关?   刘明昊盘腿坐在他的对面,“大哥有心事的话不妨同我说说,总好过一个人憋闷在心里。”   “刘兄弟,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席夜枫皱着眉看他,眼里似有万千愁绪纠结其中。   刘明昊微微愣住,顿了片刻,道:“大哥直说无妨。”   席夜枫蹙着眉仰头叹了一口长气。   “究竟何事让大哥烦躁至此?”刘明昊不由跟着拧紧了眉。   席夜枫端正了身子看他,目光幽幽闪了闪,“刘兄弟,我同你们说过,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以前我并不知她身份,上回赛马节我带你们前去赛场,本也是为了找她,可我当时根本没有看到她。”   刘明昊打断他的话,“难道大哥你到现在还未找到那女子?大哥正是为了此事发愁?”   席夜枫有些惆怅地摇摇头,苦笑一声,幽黑的眸子直直盯着他,“恰恰相反,我前不久打探到她的身份,发生她竟是洛知州的二女儿。”   刘明昊脑子赚几个弯后已明白过来,“大哥莫不是在为她的身份发愁?毕竟将军乃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子,而她却是洛大人的庶出女儿。”   席夜枫眉目一挑,“刘兄弟难道不觉得此人听着很耳熟么,她难道不是刘夫人为你瞧上的正妻人选?”   先是怔了怔,刘明昊忽地大笑起来,“将军难道是以为鸢姐儿会嫁给我为妻,所以为此事发愁?”见他闷不吭声地看着自己,刘明昊失笑地摇头,“大哥真是多虑了,太太上回的确是说想我娶鸢姐儿为妻,但是根本没有定下来,这次来信中又说了,鸢姐儿同我不合适,她会另谋一门亲事。”   “刘兄弟难道不觉得惋惜?”席夜枫问,目光一动未动。   “惋惜?呵呵,大哥说笑,我连这鸢姐儿的面都没见过,何来惋惜一说,倒是我那小妹偶尔在我面前提过一两次。我早便同大哥说了,我需要的只是一个贤妻,至于这人选我并不在意,这也是太太需要操心的事。大哥既然看上鸢姐儿了,该早早想办法娶进门才是,至于用什么法子,那便是大哥自己的事了。”   “她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子,刘兄弟当真不在意?”席夜枫似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   刘明昊大着胆子在他肩膀捶了一记,笑道:“大哥只管娶来,以后我见了自当唤一声嫂子。”   席夜枫这才吁了一口气,回手捶去,朗笑道:“既然刘太太没有让她做儿媳妇的打算,你也不介意未来的妻子是谁,那我便不客气地行动了。”   “大哥速战速决罢,这会儿可是好时机,忠勇侯指不定就答应了。”刘明昊建议道。   席夜枫道了一声好兄弟,当即回了屋,提笔写了一封家信,托刘明昊找个人送往京都。见刘明昊走远了,才环着胸靠在门框边,望着他的背影,哼起了一首悠扬小调。   作者有话要说:小刘,你是斗不过将军滴   ps:不好意思,今天有些事,更晚了,。。么么,爱你们哟   ☆40、再回京都   依席夜枫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发生被革职一事后,太太定会将自己想娶鸢姐儿一事告知他,是以方才寄出的这封家信也只是起个推波助澜的作用。他头一次求忠勇侯一件事,还是在他几乎一无所有的时候,父亲就是再顾忌自个儿的颜面也会对此多几分思量。他敢肯定,在母亲的说服下,父亲已在动摇,如今不过是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   也罢,那他便再忍忍,如今这个现成的儿媳妇就在眼前,这抱孙子的机也在面前摆着了,父亲和母亲还能忍多久?父亲这会儿最顾忌的亦不过是嫡庶之别了,世人眼光再重要哪及得过他头次跟父亲求一件事。父亲和母亲前些年不还念叨着想要孙子么?你俩赶紧答应罢,别忍着了,多辛苦啊。   席夜枫身子朝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浑身都似乎松软下来,漆黑的眼瞳偶尔闪过一两道算计的亮光,就这般懒散地仰躺着许久,恍然间想起什么,伸手自怀里掏出了洛清鸢亲手绣制的扇套子,一共俩个,鸳鸯戏水花样子扇套,竹子和剑的扇套。原先还觉得这鸳鸯戏水扇套最好看,如今细细一对比,席夜枫觉得这个绣着竹子和宝剑的扇套才是最精致漂亮的,十分合他口味。   “竹子和剑……”席夜枫眯着眼低低呢喃一句,嘴角缓缓勾起,轻柔的笑一层层漾开,一身的祥和。他没记错的话,在季家作客的那次,他托鸢丫头送的那把金锁就是这样的图案。   当时,他急着离开季府去查探叛贼余党一事,是以只同姨父和表兄道了声喜便走了,但是就在快要从角门离开的时候却用眼角风扫见了三个女人。无意多做停留,他走得很快,可就在长亭上拐了个弯的那一瞬,他的目光无意朝那边瞧了一眼,只随意的一眼却叫他心湖中忽卷浪花。   跟在两位太太身后的那个女子可不就是他搁在心里的那人?她低着头,柔顺地踱着小步,两年不见,她又长高了一些,要说那会儿还未完全退去女子稚嫩的话,这次见到的她却完全变成了一朵绽放的鲜花,只一眼那目光就能被她牢牢地抓住,许久都无法移开。   她的那副娴静淑德的样子让席夜枫忽地低声笑了出来。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这丫头在装呢,那垂下的柔顺眉眼此时指不定全是不耐烦,可是他敢担保,知道她真性情的人没有几个,就连养大她的洛太太也被她骗了过去。   她的一双眼里藏了很多复杂的东西,两年前他便看出来了,有一种想冲破牢笼的东西被她自己死死地禁锢在了心中某一处,有一种炙热灼人的火焰躲在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瞳里,一不小心冲出来便会烧掉大片的草原,就连近旁的那人也会跟着一块卷进去,同她一起燃烧。   至于她眼里还有什么,他很想亲自一层层地剖开慢慢看。这种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让他心情十分愉悦,两年前他只一眼便将她牢牢记在了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等她长大一些,定要娶她为妻,然后一点点将她眼里藏着的东西释放出来,叫她呆在自己身边无拘无束。等再次见到,这种感觉便更加浓烈了,他那时竟有种立马调头走向她的冲动。   自己疯了吗?没有。他感官敏锐,脑中一晃而过的念头绝不是心血来潮,他就是想要这个女人!没有原因。   出了季府后,他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去了就近的一个首饰铺子,挑选了一把看得过去的小金锁,他有种直觉,他和那丫头还会碰上。返回季府后,他慢悠悠地拣了个小道走,那小道一边通往前厅,另一边的不远处便是后院的女宾们歇息地。果然,他偶尔回头时又看到了她。趁她没看到自己,席夜枫绕了个大圈,绕到了她后面。接着,他就这样急急追了过去,待到她察觉,他便装作有急事的样子往前赶,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小丫头似乎对他印象不错。   忆及此,席夜枫将手中的扇套放在鼻尖嗅了嗅,上面缠绕着一种女子才有的淡淡香气,他在想鸢丫头是不是跟他这会儿一样,把这扇套子时常揣在怀里携带着,不然这扇套上的香气为何跟她身体上散发出的那种醉人香气一模一样。当初那把小金锁,鸢丫头一定来回翻着看了好几遍,因为这扇套上的图样子跟那金锁上的很像。席夜枫嘴角一扬,指不定小丫头那会儿就对他上心了,不过自己没发现而已。   “大哥——”   门外一声叫喊,席夜枫拿着扇套子的手一颤,忙不迭地将扇套塞回了怀里,低头来回查探了好几眼,确定塞严实了,才连忙端坐身子,从案桌上迅速拽出一本兵书,打开到十来页的样子。低头,垂眸。   “进来。”席夜枫的嗓音沉而稳。   刘明昊笑呵呵地走了进来,道:“将军的信我方才已找去往京都的商队帮忙带过去了。我瞧那商队耽搁少,想必小半月就能抵达京都了。”   “多谢刘兄弟了,若我顺利娶得鸢姐儿为妻,刘兄弟便是我的第一个大恩人。”席夜枫朝他微一抱拳,笑意璀然。   刘明昊忙摇头,“大哥折煞小弟了,明明是大哥帮助我诸多,娶媳妇和房子之事都是大哥帮忙置办的,大哥才是我的大恩人。大哥这人情我怕是一时半会儿还不清了,只能早些祝愿大哥得偿所愿,娶得想娶之人为妻。”   席夜枫激动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昊真乃我的好兄弟,有你的祝福,我以后定会和鸢姐儿白头偕老,我也祝愿明昊小兄弟回京都后能够心想事成,万事皆如你意。”   刘明昊有种被看穿的窘迫,朝他咧嘴笑了笑,“多谢将军。”   军中接二连三的喜事过后又逐渐冷清下来,似乎随着西阳天气渐凉,人也变得有些懒散。不过每日天未明,便有石高一声大喝,众军对早起操练一事哪还敢有半分怠慢。   天儿虽凉了,席夜枫的心却燥热地烧着,信送出后三个月都快过去了,可到这会儿了都未见到回信,难道老头子还在这件事上煎熬?他算哪门子的煎熬,煎熬的是他这个盼得望眼欲穿的年轻力壮的大男人!军营里一个两个的都娶媳妇了,私下里尽谈些那档子事,什么小媳妇抱着多软和,做那事儿时滋味多销魂,就很在云尖上飘着似的,席夜枫每每铁着一张脸走过去的时候,众人很识趣地立马转移了话题。可怜的将军,这都小半年了,还没有将嫂子拿下,李黑子的媳妇肚里都有娃儿了。   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席夜枫听多了这种事,那些有家室的士兵私下里偶尔会谈及,为了纾解士兵们的欲望,军中也有专门的军妓供他们排解,这算是缓解战争压力的一种好办法。士兵们干完那档子说出的话就更大胆了,什么令人血脉贲张的话都敢说,只是席夜枫一向洁身自爱,自制力也非一般的强悍,听完后竟跟个无事人似的,为此,李黑子等还曾竖起大拇指称赞。可如今,席夜枫明显觉得自己的自制力下降了,无意间听完这些事,脑子里不是空白一片,而是满脑子自己想象出的旖旎画面,周身的血气都往身下的某一处涌去。   父亲大人,你再不答应我的亲事,你的嫡长子就要快憋出病了。席夜枫在心里哀嚎一声。 每日夜间,席夜枫一个人缩在被窝里,感觉浑身凉飕飕的,要是有个小媳妇可以抱,那一定暖和极了。   就在席夜枫忍不住再亲自回一趟京都的时候,忠勇侯的回信终于送到了他手里,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看到信上内容后,席夜枫哈哈大笑起来,终于成了!   忠勇侯席晟奕在信上说,虽洛家姑娘人在西阳,但这该有的礼数都得有,六礼缺一不可。太太会在京都里找好媒婆,派人前往西阳上门说亲,再求得鸢姐儿的生辰八字,请广济寺大师合完八字,席家就可以正式下聘,等鸢姐儿满十五,两家便择个黄道吉日将婚事给办了。   听到这么多繁琐礼节,且思及西阳跟京都离得远,这么一来一回的,少说又是好几个月,席夜枫只觉得心肝都要等得酸疼了。   就在席夜枫安心等着京都来人之际,西阳这处却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   因着西阳为西部边城,有许多罪犯被流放至此做苦力军,不似南部边城,罪犯们被派去开山取道,西阳的罪犯们多是用来开渠引水。以往,席夜枫也会偶尔骑马过去督促,他清楚地记得,冯贵妃之女平宁公主的驸马冯安国也是罪犯之一,一年多了,这些人倒也规矩,席夜枫自革职后便没有再去。   就是在这松懈的空档,西阳境内蛰伏着的一些不安分之人竟开始动作,在罪犯们开始刚挖完一道沟渠暂停歇息之时,百余名乔装百姓闯了进来,杀掉了监工军头,企图救走冯安国及其他几个参与过睦王爷之乱的叛贼。   眼看着百余人就要突出重围,另一拨人却出现了,将叛贼们团团围了起来,弓箭手中的箭齐齐搭在了弦上,再往前一步便是万箭穿心的下场。冯安国等人最后只得束手就擒。面露病态脸色苍白的冯安国早不复昔日的骄傲,见最后的突围被破,仰头大笑几声,从身边之人手上夺过大刀,一抹脖子,血溅当场。   那些围攻之人正是洛尹峰这几个月从各县暗中调来的捕头衙役。见连日的辛苦布网终于有了结果,洛尹峰吁了一口气。   此事已被洛尹峰派人快马加鞭报至京都,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悦。   “哈哈……洛爱卿果然不负朕望,潜伏许久,终于将盘踞在西阳的叛贼悉数围剿。洛爱卿在西阳受苦许久,此番回京都后,朕定要好好奖赏洛爱卿,哈哈……”   此话一出,众臣大惊,原来如此。怪道洛大学士好好的便被贬谪去了西阳,原来圣上早怀疑西阳蛰伏着叛贼余党,特意派洛大学士前去查探。洛学士乃文人一个,自然不似定远将军一般招眼,适逢当下定远将军被革职,那些叛贼早已等不及要救出驸马冯安国。   程梓墨大赞洛尹峰的同时,顺道痛斥了席夜枫一顿,“席爱卿在西阳呆了数年,竟丝毫没察觉出西阳近一年多出的眼生之人,若非朕多长了个心眼,这次盘踞在西阳的叛贼何时才能被拔除?!”   此话传至忠勇侯耳里后,当即又令他提心吊胆了一番。   “好在皇上并未因此事对枫哥儿穷追不舍,要不咱枫哥儿就又要被扣上一条大罪了!”席晟奕朝云氏叹道。   云氏也惊出了一身冷汗,眉头紧皱,“照此番看来,枫哥儿怕是无望官复原职了。”   “夫人莫再盼着枫哥儿官复原职了,他能继续保持如今这样已是不错了。”席晟奕紧抿着唇道,“我只是指望着皇上什么时候大发慈悲准枫哥儿回京都,就算无官无职,他也是我席晟奕的嫡长子,我这些年攒下的家当足够他娶妻生子,再不济,以后便叫枫哥儿开些店铺过活,日子照样能过得滋滋润润。”   听闻这话,云氏轻笑出声,“老爷这话深得我意。”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洛大学士竟是奉了皇命前去西阳,他这人倒是将此事瞒得密不透风,如今皇上旨意已下,只怕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见到这未来亲家了。”席晟奕说这话时舒了口气,道:“看来,答应这门亲事是对的,如今枫哥儿什么都没有,洛大学士回京都后却是风光无限,哪怕那鸢姐儿是个庶出女儿,配枫哥儿也算不差了。听说鸢姐儿亦是被洛夫人从小带大的,想必礼仪举止皆不比嫡女姐姐差罢。”   云氏给他捏了捏肩,笑道:“如今看来,老爷是完全应承下来了,我还道老爷给枫哥儿回的那封信不过乃搪塞之言。”   席晟奕撸了撸下巴上的短须,惭愧地哈哈笑了两声,“不瞒夫人,我一开始确实是半分搪塞半分真,本想着再拖上几个月兴许皇上就让枫哥儿官复原职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洛大人回京都的消息,世事总是无常啊。”   ————————————————   洛尹峰剿反贼一事报得快,乾元帝所下旨意也回得快,洛尹峰看到回京都的圣旨后,双手竟轻颤了起来,在西阳呆了半年之久,终于又返回京都了!洛尹峰欣喜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一种恍然之感。   不敢耽搁回京都一事,洛尹峰很快便让府中收拾了行囊,短短五日后,满府的人已经将府中货物大车小车地装好,马车也已备好。   “母亲,此次回京都,儿子终于可以一路照顾着您,上次的事儿子一直都觉愧对母亲。”洛尹峰扶着洛老太太上了马车。   老太太因着洛尹峰回京都一事,心情本就大好,又见儿子如此孝顺,顿时笑开了眼,道:“上次是我身子不适,不干你事,何况鸢姐儿也将我照顾得很好。此次回京都,鸢姐儿的婚事也可以办得更体面一些。”   几人说说笑笑地上了马车。洛尹峰和江氏、豁哥儿乘一辆,洛老太太还是和鸢姐儿一起。   见洛清鸢低垂着头,表情无甚欣喜,洛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笑道:“ 鸢姐儿该高兴才是,回到京都后,老爷和太太就能把你跟席小子的婚事办得更体面,也叫别人看着眼红去。”   洛清鸢听了她的话,低笑了声,“祖母净说些羞人的话,我也不需要多风光,我自己的身份还是晓得的,跟祖母说实话,嫁给席夜枫这事,我以前想也没想过。他现在什么都没了,我反而觉得轻松。”   洛老太太眼瞳往里沉了沉,里面的黑色似乎更深了些,不知思索着何事。   马车骨碌碌地行了不过半里,远处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洛大人,可否让我再见鸢丫头一面!”   听闻这声儿,洛清鸢被老太太盖住的手顿时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我面壁去。,,又更晚了,表示,明天更一章6000字的肥章吧。。   ☆41、大婚前奏   席夜枫自得到洛家要搬离西阳的消息后已是吃不香睡不着,后又有洛府的一个小厮奉了洛尹峰之命来报,说洛知州一家于今日举家返回京都。席夜枫一听这话,想也未想,当即便骑着破风奔向知州府。此次一别,再见面的话那便真的只能等到三媒六娉之后,娶鸢姐儿进门的大婚当日。京都不比西阳,就算他回了京都,碍于礼教,怕也是见不上面了。   席夜枫追到洛尹峰的马车跟前,急匆匆地道了这么一句,“洛大人,可否让我再见媛姐丫头一面。”话后才觉有些唐突,忙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   洛尹峰从车内探头出来,眉头先是微微一拧,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因着走得早,又是知州府周遭,并无什么闲人。吁了口气后,洛尹峰探身下了车,同他对立而站。虽知席夜枫性子极为豪爽,但在大街上说这种毫不避讳的话,洛尹峰还是有些不喜的。   “方才是我唐突了,还望洛大人莫跟我这粗野之人一般见识。”席夜枫朝他略作一揖,面带愧色。   洛尹峰面色稍缓,朝他摇摇头,“我知将军是个随性之人,方才是我太拘小节了,这里毕竟不是京都,不需要那一套约束礼教。”见他目光时不时打向鸢姐儿所在的那一辆马车上,洛尹峰在心里无奈摇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受不得这两地相隔的分离之苦。其实他真正纳闷的是,席夜枫征战沙场多年,阅历多,见识广,为何就单单看上了还未满十五的鸢姐儿。京都里要什么女人没有?   “还未恭贺洛大人再回京都之喜,我在这儿先向大人道喜了。”席夜枫道,话才毕,已显得迫不及待起来,立马又道:“待大人一回京都安定下来,家母便会找京都最好的媒婆上门下帖,不会让洛大人等太久的。”   闻此,洛尹峰有些意外,“忠勇侯和席大太太已经准了这门亲事?”他以为还需要一段时日。   “准了!”席夜枫声调一扬,“届时聘礼一下,等鸢姐儿一满十五岁,我就上门迎亲。”   “哈哈,好!”洛尹峰笑道,“我算着日子也不过几个月之久,届时我自会把鸢姐儿交予你手中,只是这会儿该是要避避嫌的。”说罢,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夜枫啊,你经历的也不少了,该有的忍耐还是得有,我既然答应你一年之内不给鸢姐儿另谋亲事,自会说到做到。此番回京都,皇上十之八、九会让我官复原职,鸢姐儿眼看着也马上到了适婚的年龄,上门说亲的人估计少不了,我和太太皆会婉拒掉。你如今虽无官无职也没了爵位,但我洛尹峰觉得将鸢姐儿嫁给你是个正确的决定,你可莫令我失望。”说完,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鸢姐儿嫁给你之后自要随你呆在西阳,她一个人在西阳无亲无故,以后便只能依仗你一个人了。”以前是担心兰姐儿一人远在京都无人依靠,如今却又成了鸢姐儿。   “洛大人放心,我不会让鸢姐儿吃半点儿苦。”席夜枫声音沉而重,让人不由信服。眼角余光扫了扫洛清鸢所乘的那辆马车,嘴唇翕了翕,最终只是紧紧一抿,朝他道:“那洛大人一路顺风。”顿了顿,加到,“不如我让几个兄弟护送大人前往京都。”   洛尹峰笑了两声,“不必了。夜枫如今被皇上革了职,不该再叫皇上抓到把柄,我也派人打探过了,若一路行官道的话,是无甚贼寇的。再说,我这几车货物也值不了几个钱。夜枫心意,我领下了就是。”   “如此的话,大人一路保重。”席夜枫忽觉无话可说,沉默半响才挤出这么一句,心里的那些翻滚欲出的话好似一下被人用东西罩住,只得闷在罩子里胡乱奋力挣扎不得出口,一时闷得慌。   洛尹峰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夜枫还是回去罢。”说完已返回了马车,马夫手中长鞭一挥,车再次骨碌碌地行了起来。   席夜枫目光定定地看着第二辆马车从自己身边驶过,那湖蓝色的车帘子竟然密不透风,连个小缝都没被掀起,席夜枫很想几步走过去把那帘子撩开,将里头坐着的洛清鸢狠狠抱入怀里,最好再没天没地地吻一遭,但他清楚自己这会儿只能忍着。直到丫鬟婆子的下等马车也从自己身边经过,席夜枫还拉着破风站在远处,看着湖蓝色车罩子,几乎望眼欲穿。一马一人孤零零地站在远处,看起来落寞极了。   摸了摸破风的脑袋,席夜枫骑着破风往回走。   洛清鸢自打在车内听到那声儿后,整颗心都绷紧了起来,后面的话她听不清,也不知父亲和席夜枫说了什么,父亲这半年来受西阳风俗影响虽也开明不少,但是席夜枫那厮却在大道上毫不遮掩地说出想见她之言,搁在平时,父亲早将其归为纨绔之类了,好在父亲与席夜枫相处过,也了解这人的秉性,方才顶多有些脸上挂不住罢了。直到车一颠簸,再次行驶起来,洛清鸢才觉出心里的失落,偷偷瞄了洛老太太一眼,老太太眯着眼,似乎在假寐,也似乎是真的有些乏累,已经睡了过去,洛清鸢目光越过她看向一边的车帘子,那个男人好似就在车帘子外,只要将帘子一打开就能看清他的面容,可她终究没有。罢了,不过是再等几个月,他若真有本事就赶紧上门提亲娶了她。   嘴角微勾起一个小弧度,就似飘落的桃花瓣被风轻轻吹起两角,洛清鸢垂头,后背倚着车壁,眸子一点点阖起,忽然觉得周围一片宁静,除却这就近的车轮骨碌声外,不远处的马蹄声哒哒地行远,像是一下下踏在了她的心尖上。声音一点点变小,渐渐湮灭在一片尘嚣中。   半个多月后,京都洛府门前的两盏落了灰尘的大灯笼换成了两盏崭新的大红灯笼,洛府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气。才将东西安置好,京都中的许多旧友便遣人送来了拜帖,也有许多府中的太太给江氏送了帖子。江氏一一翻着看了看,竟看到了忠勇侯府席大太太送来的赏菊贴,还道另请了京都里的许多官夫人。江氏稍稍一想便瞧出了这席家大太太的意思,不过是借着赏花的由头看看鸢姐儿这个未来儿媳妇罢了。   江氏将此事告知洛尹峰后,洛尹峰伸手一捋胡须,呵呵笑道,“夫人莫非对鸢姐儿没有信心?鸢姐儿也是夫人一手带大的,同兰姐儿一道跟嬷嬷学过礼仪,见到席家大太太后该有的礼数也断不会少,你便放心地带去让大太太瞧瞧。”   江氏听了此话后放下心来。鸢姐儿这孩子确实乖巧,以往带去别家做客时听到的也尽是赞美之言,这席家大太太就算再挑剔也挑不出多少毛病。   洛尹峰抵达京都的消息很快传开,乾元帝听后龙颜大悦,还派钱公公亲自到洛府传了口谕,召其入宫。   御书房。   “此次洛爱卿劳苦功高,朕定要大大嘉赏。”程梓墨心情极好。   洛尹峰微弓腰,低着头,听他此言,忙摇摇头,“皇上让臣回京都已是天大的恩赐,臣不敢再有所求。”   程梓墨呵地笑了声,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目盯着他,话中似乎夹杂着一种惬意的调笑,“洛爱卿,你老实跟朕说,朕将你贬谪到西阳的时候,你的心中对朕可有怨忿?”   洛尹峰听后,心一惊,忙回道:“臣不敢!”思酌稍许,接着道:“不瞒皇上,当初听到臣被贬谪去西阳的消息后,臣是不解多于不甘,臣只是觉得自己罪不至此,又因着皇上您做万事自有自己的章法,是以当初臣是怀着一份复杂不解的心情离开京都。”   程梓墨扫他几眼,笑道:“洛爱卿对朕忠心耿耿,朕岂会平白无故地贬谪你。先前没直接告诉你朕的动机,不过是想你在西阳多磨磨身上的迂腐之气。”   洛尹峰抬头瞄他一眼,又立马垂下眸。这个年轻的帝王比起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心思难以捉摸,平里看似一副慵懒怠慢的样子,实则心里对万事都明堂得紧,听他说自己迂腐,洛尹峰只得苦笑接受。他不过凡事按部就班而已,竟被皇上看成了迂腐,若他真是迂腐,皇上实施新政的时候他便会站出来反驳了。   “臣不知皇上一直对臣如此器重,臣受宠若惊。”洛尹峰惶然接话道。   程梓墨啧了一声,“看来洛爱卿还是一副老样子。也罢,本性不是说改就能改的,爱卿对朕忠心便够了,何况洛爱卿还是朕幼时的经师,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这份恩情朕一直记在心里。”   “这些都乃臣的职责,皇上无需挂怀。”洛尹峰回了一句,头又低了低。   程梓墨无趣地揉了揉额头,扫了眼那因埋得太低露出森森一片的黑发,叹气般道:“真不知洛爱卿的女儿究竟有何迷人之处,竟将定远将军迷得失了魂儿似的。”   洛尹峰猛然一惊,抬头看去,“皇上方才说什么?”   嘴角朝一边一咧,程梓墨一双眸富含深意地看他,“以洛爱卿的学识,想必也看得出,朕是不可能因为定远将军功高盖主便要了他的命,朕革他的职也是一时之事。我大宸国少有他这样的能战之人,朕没有开拓疆土的雄心壮志,只求保我大辰国领土不受半点儿侵犯,所以定远将军一职非席夜枫莫属。洛爱卿只是不知道朕何事让他官复原职罢了。”   程梓墨每说一句,洛尹峰的心就凉一分,额头也往出涌了一层冷汗,“不知皇上此话何意?”   程梓墨悠悠道,“洛爱卿也算是看着我们几位皇子一起长大的,朕能坐上今日的皇位,席爱卿功不可没,他跟朕也算是绑在一块的,朕今后对他只会重用。这么个重臣却婉拒了朕要亲自指婚的好意,只道自己有心上人了。洛爱卿,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洛尹峰低垂的头微皱起眉,又立马松开,不敢在皇上的面前露出别的表情。   不等他回答,程梓墨悠然一笑,“朕觉得至少要门当户对才行。朕听闻洛爱卿家中有一庶出女儿,与席爱卿般配得紧,若她是个……嫡女就好了。”话至此,程梓墨蓦地收住了话音儿。   洛尹峰眼一闪,心中已有计较。   “唉,今个儿跟洛爱卿掏心掏肺地说了许久,头都疼了。洛爱卿从今日起就官复原职罢,明日一早记得按时早朝。”朝洛尹峰摆摆手,一副困乏的样子。   洛尹峰拱了拱手,“微臣告退。”   直到走出整个皇城,洛尹峰的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件事。原来枫哥儿早跟皇上说了自己中意鸢姐儿一事,从方才皇上的言辞中可看出,皇上对席夜枫不是一般的器重,若他没感觉错,席夜枫不久就会官复原职,届时鸢姐儿跟他的亲事还会跟他所想的一般顺利?皇上的言外之意是要将鸢姐儿记到太太名下,这样便跟嫡女无甚大差别了。可是记名到太太底下并非一件易事,要到江南老家找几位叔婶改族谱,看来这件事让老太太出面最好。原本洛尹峰想的是,鸢姐儿嫁个不错的人家便成,当时觉得席夜枫就算不能官复原职,也是个好人选。可如今皇上亲自搅了这水,那他就必须正视起鸢姐儿跟席夜枫的婚事。   跟江氏说了此事后,她也只是犹豫了稍许便点头答应了,而洛尹峰跟老太太说的时候自然捎带着将皇上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老太太见解深,听闻此言后,欣然道:“这是好事啊,皇上的言外之意可不就是他已经应允了此事。待到鸢姐儿记到太太名下,哪怕枫哥儿官复定远将军一职,鸢姐儿也配得起他。”   这件事对洛清鸢来说却无异于一件惊天喜讯,江氏同她提及此事时,洛清鸢整个人都是游离的。   “太太,我没听差?老太太三日后就带我去江南老家?”洛清鸢嘴唇翕合,惊诧至极。   “鸢丫头,可是高兴坏了?”江氏笑了笑,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好孩子,等族谱一改,你便正式成了我的女儿,出嫁的时候嫁妆都能体面得多。”   洛清鸢以前对江氏也只有敬重,此时却多了一份亲近。似乎真的是高兴坏了,洛清鸢没规没距地抱住江氏的胳膊将头倚了过去,亲昵地连连道了好几句:“谢谢太太!”   “府中诸多事需要打理,我便不陪着你去了。这一路上你要好好听老太太的话,见到你叔公婶婆后一定要做足礼数,不要在礼数上叫人诟病。虽我和老爷同意了,此事还得你叔公婶婆点头才行。有你祖母亲自带你去,我也放心许多。”江氏顺了顺她的头发,嘱咐道,眉目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   洛清鸢连连点头,眼睛有些酸涩。   ————————————   因着洛清鸢随老太太去了江南老家,自然没能跟着江氏一道去席大太太的赏菊宴。席云氏难免有些遗憾。见这洛夫人举止投足无丝毫傲然浮躁,席云氏对这亲家太太的印象极好。   刘节度使夫人王氏也应邀来了席大太太的赏菊宴,看江氏和云氏聊得极欢,心中暗涌酸水,洛尹峰被召回京都官复原职一事本就让她不爽快,没想到江氏这么快就跟席云氏聊到了一块。莫非江氏有意跟忠勇侯大房家的铭哥儿结亲?王氏转念一想,摇了摇头,嫡长子都未成家,又哪里轮得到嫡次子,何况这铭哥儿不过才及十七,再过一年才可娶亲。说到这嫡长子席夜枫,王氏暗暗发笑,原本是个众人景仰的定远将军,另有爵位等着,结果一不小心办错事,弄得两手空空,成了个大笑话。以前便听说他身上杀戮重,没人愿意将女儿嫁过去,现如今只怕是更加无人愿意了。不过,谁若想跟忠勇侯府攀上关系的话,倒可以将自己的女儿卖了般地嫁过去,这样的亲家席云氏大抵也是瞧不上眼的罢。   王氏往过凑了凑,加入了两人的话茬子,“席夫人这园子里的菊花就是美,不似我那小院里,只有几株小菊花蔫巴巴地长着。”   江氏睨她两眼,缄口不言。   席云氏笑着解释道:“以前这处本来种的芍药和牡丹,只是枫哥儿小时候惯会胡闹,整日舞刀弄枪的,把这园子里的花都残害得不成样儿。后来我才晓得,枫哥儿那皮孩子是嫌这话长得太花哨,呵呵……自那后我便让人换成了黄~菊,每至秋季,这菊花金灿灿的一片,倒也好看。”   说到她口中的枫哥儿,席云氏明显愉悦不少。王氏一眼看出,席云氏定时极疼嫡长子席夜枫的,只可惜,这定远将军如今风光不再,也只能在西阳那边远地方呆着。   临行前,王氏又瞧见席云氏和江氏两人耳语,不知说啥,聊得极为开心。王氏忿忿地哼了一声:趋炎附势!   一个多月后,洛老太太和洛清鸢从江南返回了京都,洛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花,直夸赞鸢姐儿在几个叔公婶婆面前表现得如何如何得体,几个长辈也夸鸢姐儿懂事,改族谱一事也顺理成章地办成了。   忠勇侯和席云氏听说了鸢姐儿归到洛太太名下一事时,惊诧之余自是欢喜,如今这亲事便真的算门当户对了。席云氏当即便找媒婆上门送了帖子,八字一合,竟是上佳。两家互换了庚帖,婚事便定了下来,只等下好聘礼择一良辰吉日完婚。   ——————————————————————   西阳军营。   “将军,小人是京都的禁卫军,奉皇命快马加鞭送来这个。”一个小兵从马背上翻身而下,送上一封密函。   席夜枫这段时日本有些精神不济,听闻是京都的信,眸光一闪,迅速接了过来,待看到信上熟悉的字体时,心中已有猜测,是皇上寄来的!   信上只有几个大字:时机成熟,速回。   席夜枫哈哈大笑几声,眼里的光锃亮锃亮的,将密信往怀里一揣,伸手就在唇边吹了一记清脆悠长的哨音,破风听到声音已哒哒地跑来。   “石千总,取我的包裹来!”语调上扬,像是哼着小调般。   片刻后,连人带马已没跑出老远。   士兵们瞪大了眼睛瞅向那卷起的飞尘。   “石老哥,将军什么时候备好了包裹?”   石高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好像那包裹摆在将军的案桌上有几个月了。”   “大哥,是不是皇上召你回京都办事啊——”李黑子拉长了声儿问。本以为将军没有听见,或者听见了也懒于回答。岂料席夜枫竟高举着手朝众人摆了摆手,回头大嚎了一句,“回京都娶媳妇去喽!下次带你们嫂子也回来——”   众人默了片刻,然后欢呼起来。他们的头儿终于恢复正常了,嫂子真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大肥章,下一章就让这两只成婚吧   ☆42、席家下聘   因着乾元帝派人送至西阳的是密信,除却西阳军营里这些常伴席夜枫的士兵,京都里基本无人知道席夜枫暗中回了京都,是以当众人听到近日盛传的这个消息后,大为吃惊。席夜枫领兵五百将一伙儿盘踞在青州的叛贼余党成功围剿捉拿,基本没费一兵一卒?可是,如果没有皇上的旨意,被革职的席夜枫哪能擅自离开西阳,又如何能调遣京都里的禁卫军?   就在百官纳闷不已的时候,朝堂上的乾元帝龙颜大悦,笑声在整个大殿里来回震荡了好几遭,震得众人耳膜都跟着颤动。那双狭长丹凤目扫过文武百官,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能犀利地洞穿每个人暗藏的心思。乾元帝微抬手弹了弹自己的袖口,惬意中又透着几分平时的慵懒劲儿,慢悠悠地解释道:“众爱卿不用胡乱猜疑了,此次席爱卿回京都确实是朕下了旨意。有件事朕恰好要跟众爱卿说,上回席爱卿半路丢下朕交给他的军饷,正是去青州查探这叛贼余党下落,只可惜当日查到的不过寥寥几个叛贼碰面的巢穴,朕干脆将计就计,革了席爱卿的职,让那群蝼蚁疏于防范,然后越聚越多,最后来个……一网打尽。”说到后面,语气轻落落的,却让人从中听到了一种杀伐果断的狠意。   “席爱卿此次立了大功,朕本该重赏的,可惜席爱卿已经是人人敬仰的定远将军了,他又不愿留在京都,官职是也没法子再往上提了,赏赐金银珠宝的话又显得俗气。”说到这儿,程梓墨沉默下来,搁在龙椅扶手上的手噔噔地敲了两下,目光犀利地扫过百官,语气懒懒地问,“席爱卿这人啊是个倔脾气,朕也奈他不何,他想留在西阳,朕也只能准了。不知众爱卿可有什么法子,叫朕的赏赐既不显得庸俗,又叫席爱卿真心欢喜。席爱卿是朕的心腹,让他留守西阳,朕极为放心却更为惋惜。”   程梓墨这一番话下来,文武百官已经清楚地明白了定远将军在乾元帝心中的重要性,乾元帝说话的口气俨然是把定远将军当成了不啻于有兄弟之情的爱将,更视为了自己的左臂右膀。思及定远将军幼时便是乾元帝的陪读,虽后来定远将军去边关参战,两人之间相处时日渐渐少了下来,但是两人一直未断书信联系,就冲着当初睦王爷之乱,席夜枫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京都,打退了叛贼一事,众人便能看出乾元帝确实是极为器重定远将军席夜枫的。是以如今乾元帝说出这番话并不显得突兀。   乾元帝话音落下许久,大殿里一片沉寂。照皇上所言,对于席夜枫来说,确实无甚可赏了,因着席夜枫本就算是外放为官,正三品定远将军一职已是最高,除非留守京都,不然没法子再升官职。   片刻后,礼部右侍郎出列,道:“皇上,微臣记得皇上取消了席将军承袭爵位的资格,不若皇上收回上次的话,让——”   “不妥。”话还未说完,程梓墨便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打断道,“君无戏言,朕说出的话岂可反悔。且席爱卿一心要留在西阳边城,要这忠勇侯爵位有何用处?”   礼部右侍郎讪讪退下。   “皇上不若召定远将军入朝堂,亲口问定远将军要什么赏赐。”刘节度使忽建议道。   程梓墨瞅他一眼,“定远将军方剿灭叛贼,这几日正需要歇息。”说到这儿,顿了顿,似忽然想起什么,勾了勾唇,“朕记得刘爱卿有一子中了武科榜眼,去了西阳随定远将军磨砺,想必一年后会出息不少。”   刘节度使未料到乾元帝忽然提及昊哥儿,惊诧之余忙回道:“犬子若有出息也全赖定远将军的指教。”   程梓墨呵呵笑了两声,“既是定远将军亲自教出来的,等他回京都后,朕自当好好重用。”   刘节度使又惊又喜,忙谢恩。   程梓墨跟众臣耗了许久,目光终于转到一言未发的洛尹峰身上,“洛爱卿自打回京都后,话茬子更少了。”   洛尹峰忽然被这么指名,忙出列,躬身回道:“微臣也在想皇上所说的事,只不过暂时没有想出来而已,是以臣一直闷声不吭。”   程梓墨一直瞅着他,忽地悠悠一笑,眼中闪过精光,“朕听闻洛爱卿家中两女一子,两个女儿皆是眉目如画的可人儿,长女已经出嫁,二女儿还待字闺中?”   听闻此话,洛尹峰心里已隐有猜测,激动得连拢在袖子里的手都颤了两颤,思酌稍许回道:“禀皇上,微臣确有一小女待字闺中,小女洛清鸢本是姨娘所出的庶女,但从小养在太太身边,举止端庄,前些日子刚改了族谱,如今已经归到了太太名下。”洛尹峰在西阳并未白呆半年,好歹学会了一件事,有时候不能过分自谦,该怎样就怎样,何况他方才说的并非假话。   众臣从两人的对话中已听出了些门道,乾元帝才提到定远将军,这会儿便问到了洛大人的女儿,显而易见是想给定远将军指一门亲事。乾元帝刚登基不久的时候也有过给席夜枫指婚的意思,只是这话还未提出,席夜枫便婉拒了。直到如今,定远将军都二十又二了还未成家,乾元帝若有意指一门婚事,对定远将军来说,算得上一件好事。洛学士家的二女儿既已归到正房太太名下,那便跟嫡出女儿无甚大差别,说起来与这定远将军也算般配。   “洛爱卿不久前才在西阳围剿了叛贼,立下大功,而今定远将军也在青州立了同样的大功,你家小女未嫁,朕的大将军也未娶,你们同在西阳呆过。如今这么一看,真乃上天注定的良缘,哈哈……”乾元帝看起来极为愉悦,大笑起来,“朕终于想到如何赏赐席爱卿了。钱公公!”   “老奴在!”旁边候着的钱公公立马弓腰应道。   “立即替朕拟三道旨,一道让席爱卿官复原职,另两道朕要给席爱卿和洛爱卿的小女赐婚!你今个儿就去忠勇侯府和洛府宣读圣旨,再跟忠勇侯说一声,等良成吉日选好了,上报与朕,朕亲自去主婚!”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一声,然后立马静默不言。看来,皇上对这定远将军可不是一般的重视,皇上亲自主婚,莫大的荣耀啊!   ————————————————   忠勇侯府跪了一地的人,以忠勇侯席晟奕和嫡长子席夜枫为首,此次圣旨下达距离上次不过寥寥几月,席晟奕心中感概万千,枫哥儿这次领兵剿灭了数千叛贼余党,功劳不小,钱公公即将宣读的这圣旨极有可能是枫哥儿官复原职的旨意。果然,钱公公宣读的内容和他所想不差多少,枫哥儿依旧是定远将军,皇上还在圣旨中大加褒奖了一番,席晟奕心中总算落了块大石头。   席夜枫伸手接下圣旨,嘴角微微一扬,很快又恢复成一条轻抿的直线。   见几人就要起身,钱公公忙笑着止住,“将军和侯爷可别急着先起来,杂家这可不止一道圣旨。”   忠勇侯疑惑地皱了皱眉,有些紧张起来,而席夜枫只略微挑了一下眉,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微垂的双目唰地一抬,里面的狂喜就要喷薄而出!   钱公公脸上的笑已经快要堆成一朵花,从袖中取出另一道圣旨,瞄了席夜枫一眼后,才将圣旨慢悠悠展开,高声念了起来。   席夜枫听完,眼角和眉梢高扬,双眼亮得好似盛了夜中满空的繁星。   “有劳钱公公了!”席夜枫收下圣旨,朗声道。   “定远将军折煞杂家了,杂家先跟将军道声喜,到时候杂家随皇上前来,将军别忘了让杂家也喝上一杯喜酒。”钱公公笑道,心里却在纳罕:这定远将军不是对自个儿的婚事一点儿不上心么,怎的方才听到皇上亲自赐婚一事后脸上的笑一下灿烂起来,连眼睛里都挤满了笑意。真个奇怪了,莫非这洛学士家的闺女已是美名远播,定远将军早有与其结亲之意?   “钱公公,皇上他真要亲自来我忠勇侯府主婚?”席晟奕到这会儿还有些没回过神。   钱公公兰花指一扬,笑眯眯道:“忠勇侯,你可没听差,皇上将洛学士家的二女儿赐婚给了将军,还叫老奴提醒忠勇侯一声,大婚当日,皇上会亲自来主婚。忠勇侯可要好生准备着。”说完,笑着朝两人拱了拱手,“杂家先告辞了,杂家还要及时去洛府宣读圣旨。”   听到他提及洛府,席夜枫的眸子一闪,又黑又深,把着圣旨的手来回在面上搓了两下,然后一双手慢慢收紧。   席晟奕早令人准备好了赏银,鼓鼓的一大荷包塞到了钱公公手里,钱公公立即眉开眼笑地收下,揣进了怀里,“如此的话,杂家先告辞了。”   钱公公坐在轿子里,眯着眼头一颠一颠地随了轿子晃动,看起来惬意极了,他生平没啥嗜好,除了爱敛财,这次到忠勇侯府宣布这等大喜事,赏钱可是少有的足量。   洛府。   洛清鸢被指名叫出去迎接圣旨的时候着实吃惊了一番,圣旨中若不涉及家眷,女子是无需出去跪接圣旨的,而此次特意叫了她出去,圣旨定跟她有关,洛清鸢一时想不出是何事。   随父亲洛尹峰和豁哥儿跪了下来,其他未来得及回避的下人直接在原地下跪。洛尹峰虽在今日早朝便知此事,可未料钱公公竟来得如此之早。   钱公公先是跟洛大人道了声喜,接着谄笑着一张脸大声念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洛大学士洛尹峰之次女洛清鸢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朕爱将定远将军席夜枫年二十又二,早及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洛家小女洛清鸢待字闺中,与定远将军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定远将军为妻。择良辰完婚。钦此。”   几人叩礼谢恩,圣旨由洛尹峰接下。   同钱公公虚礼客套一番,洛尹峰送了一锭银子。钱公公看着那锭银子,嘴角微微抽动一下,然后收入袖中,道贺了几句便又坐着轿子离开了。轿中的钱公公左手拿着忠勇侯送的满满一荷包银两,右手手心摊着洛尹峰塞的那一锭白银,不要撇嘴摇了摇头,嘴里嘟囔道:“好歹是个正三品大学士,出手也忒小气了些。”   钱公公走后,洛清鸢愣愣地看着洛尹峰手中那明晃晃卷起的圣旨,有种踏在云尖深处雾里的不真实感。   “父亲,皇上真给女儿赐了婚,届时还要亲自主婚?”洛清鸢呐呐问道。   洛尹峰心情大好,“鸢丫头,皇上今个儿早朝确实亲口说了要给你和定远将军指婚,我只是没有想到还未来得及同你母亲和祖母说此事,这圣旨就下来了。鸢丫头,你当真好福气啊,皇上亲自给你二人主婚,莫大的荣耀啊,哈哈……”洛尹峰捋着胡须,一脸自得。   未至片刻,整个府中都知道了此事,雪梨瞪大了眼睛看洛清鸢,“姑娘,姑爷竟成了定远将军,皇上亲自赐了婚,大婚当日还要亲自主婚?我可是听差了?”   洛清鸢拄着脑袋看着正对着自己的窗子,窗半开,恰能看到一棵半高的柳树,然后嘴角不知不觉就往上勾了勾,她想,若在西阳的时候,依月阁外栽的是棵柳树,谅他本事再大也没法借着那软趴趴的柳树枝钻进她窗子里。   雪梨见姑娘只顾看着窗外发呆,便兀自思忖起来,眼睛溜溜地转了几下后猛地低呼一声,“怪道离开西阳之际,我听到了将军说想见姑娘你一面,当时候我就纳罕这定远将军好端端地怎么要见姑娘,敢情是早就看上姑娘了。因着太太吩咐过此事不准乱说,我们才憋在了肚子里。这会儿连圣旨都下来了,姑娘可不准我憋着不说了。我思来想去,姑娘和老太太前往西阳的路上遇到匪贼,亏了将军相救才无大碍,想必从那时此,姑娘和定远将军的缘分就定下了。这可是天定的良缘!”   洛清鸢瞅着雪梨那张开开合合的小嘴和眉飞色舞的样子,忽地咧嘴一笑,道:“如今天子亲自主婚,就算原本不是天定良缘,经了这么一茬,就是切切实实的天赐良缘了。”   “姑娘可满意这婚事?”雪梨笑嘻嘻问道,忽然想到什么,雪梨哼了一声,“要我说,就算定远将军不能官复原职,也比刘节度使家的公子强,未来姑爷可是忠勇侯府的嫡子。”   洛清鸢转了转手腕,上面的红绸绳跟着飞舞起来,仿佛提前带来了一片喜气。默了片刻,洛清鸢才勾唇道:“我对这桩婚事自然满意至极。”话毕,漾水黑眸慢悠悠转向她,语气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雀跃,“忘了告诉你,父亲方才跟我说,定远将军已经官复原职,且那赐婚圣旨上也注明着。”   “什么?!那姑娘嫁过去后岂不就是将军夫人了!”雪梨惊呼道,难掩震惊。   “傻丫头,若没官复原职,以他无官无职的身份,哪里担得起皇上亲自指婚。”洛清鸢敲了她脑袋一记,轻笑道。在屋中转了两个圈,翠色的裙摆跟着鼓起一个可爱的小包,然后她坐在床榻上朝后一仰,双手慢慢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雪梨看她欢快的样子,心里直替她感到高兴,唧唧喳喳地说了几句话不见反应,回头看她,却见她以手捂眼,双肩微微抖动着。雪梨狐疑地走过去,慢慢掰开了她的手,感觉到这手心里一片湿濡,而姑娘的一双眼早已是水蒙蒙一片,像是一片泠泠流动的泉水忽然泛滥,淹了周遭的绿油草地。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雪梨吓了一跳,忙取了方绢帕给她擦拭眼泪,却似乎越擦越多,怎么都止不住。这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激荡出股股洪流,直往外涌。   洛清鸢直盯盯地看着头顶的帘帐子,任着眼中的水四处泛滥。   “雪梨,我没事。”良久,她才闷声回道。   “姑娘可吓坏我了。”雪梨继续给她抹眼睛,微微皱了眉,“姑娘难道不喜欢这门亲事么,心里觉得委屈了?”   洛清鸢嘴角一扬,“不是委屈,只是觉得许久没哭了,好想一次哭个够。”   雪梨听闻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等到大婚当日,可有姑娘哭的!”   洛清鸢溢满水的眸子微微转了转,看向她,“其实,我只是觉得这婚事来得好快,让我高兴得恍如置身梦中……”   “母亲,这会不会太慢了些?”忠勇侯府里,席夜枫围在云氏面前打转转,大掌偶尔不耐地搓着衣摆。   云氏又怒又笑,瞪着他停不下来的身影道:“枫哥儿,你什么时候成了这副急性子了!我已经吩咐最快的速度办置聘礼,你再急也无用。若非当年我欲要你取李承宣使家的嫡女,因而事先备过一次聘礼,这一次还要更慢些。皇上亲自指婚,那聘礼自然要下足,不过十来天的事儿,我把这聘礼再补足些,你再等等又如何。再说了,早早下了聘礼,鸢姐儿不及十五岁你也没法子娶回来呀。”   席夜枫脚步一顿,找了个椅子坐下,看向云氏,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种委屈的表情,“不瞒母亲,为了娶到鸢姐儿,儿子吃了不少苦头,期间多少磕磕绊绊母亲又岂会晓得。只有下了聘礼,确定了婚期,儿子才能稍稍舒口气。”   云氏笑骂道:“既然都等了这么久了,你再多等几个月就使不得了?”   “回母亲,确实使不得了,儿子片刻都不想等。”席夜枫定定地看着她,眉毛都拧成了一根线儿,一脸的苦楚。   云氏狠狠地瞪了他两眼,“我道我的枫哥儿是最有出息的一个,经过这么一遭事,我才晓得枫哥儿也是个没多大出息的。”说罢,扭脸不看他,瞧儿子那脸上的纠结样儿看得她都想皱眉了。   “儿子也是为了早些给母亲尽孝道,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儿子不过是想早些将鸢姐儿娶进门,好早让母亲和父亲抱到孙子。”席夜枫正色道。   云氏扫一眼那正经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朝他摆摆手,“罢罢罢,我等会儿再去催催,尽量在五日内备好所有的聘礼,备好后立马就去洛府下聘,然后商议婚期。”见他又欲说什么,白了他一眼,立马补到,“枫哥儿放心,我尽量挑一个早点儿的黄道吉日。”   “儿子谢过母亲!”   “瞧你那没出息样儿。”   “儿子出不出息,母亲还不知道么?”席夜枫话中带笑,一脸的飞扬。   五日后,忠勇侯府的聘礼一路抬向洛府,整整一百二十抬,若不是有皇室才能一百二十八抬的限制,只怕会更多。此事一时广为京都百姓乐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让两只洞房吧。。   ☆43、大婚当日   席夜枫倚在窗子前,借着月光打量手中的玉佩,玉佩质地上乘,在月光下透着翠翠的光,上面的牡丹纹路凸起亦雕琢得十分精细,而席夜枫有些粗粝的大拇指时不时地抚摸过那牡丹花纹,最终停留在右上角一方小小的凹坑中,凹坑里雕刻着一个小小的鸢字,字体十分娟秀。听洛家夫人说,这字是鸢姐儿亲自写下后令巧匠誊刻在玉佩上的。想到这儿,席夜枫摩挲的手指动得愈快,似要从那一方小字上摩擦出一团火来,烧得他手指发热发疼才好。   望着高悬空中的月牙儿,席夜枫忽地轻笑出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极为突兀,夜里的清冷却因着这一笑仿佛环绕了一层暖暖的热流。   将玉佩小心地收进怀里,席夜枫环胸靠着窗,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窗外。   席云氏一个月前到洛府下了聘礼,双方交了定亲信物,洛夫人交给席云氏的信物正是席夜枫手中宝贝似的捏着的这块玉佩,而席云氏交换的是一根精致的聘簪。婚期也定下了,据说是忠勇侯亲自翻看黄历后选中的一个黄道吉日,因着席云氏专门提了一句,忠勇侯才挑拣了个离鸢姐儿生辰最近的日子,正是在她满十五周岁的第五日。席夜枫知道后只是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席云氏却晓得那正经样儿不过表象,里面的一颗心儿估计早就乐坏了。   自那后,席夜枫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大晚上的睡不着觉,然后大开着窗户看着天上的月亮,一直看到这月亮由圆圆的大盘子变成了这会儿的弯弯小芽儿,有事没事地就对着夜空摸着手里的定亲信物,偶尔当月嘀咕嘟囔几句。   有一次,这副样子的席夜枫被半夜起身去净房的小丫鬟看到了,当即吓了个半死,连净房也顾不得去了,原路返了回去,脑子里一直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双瞪得圆溜锃亮的眼睛,柔和中透出一丝利光,就像是她小时候在村子里看到的狼,还有那神神叨叨的嘀咕,像是村里要饭的一个老疯子。小丫鬟将这事同太太身边的冷屏说了,换来冷屏一声低斥,吩咐她不准乱嚼舌根。   待到那小丫鬟讪讪退下,冷屏才目光晦涩起来。这些年来她从未见过大公子发呆失神的样子,更莫说半夜睡不着觉对着月亮嘀咕。真不知洛府家的千金究竟有何本事,竟让大公子变成了这副样子。冷屏除了叹气便只剩羡慕了。她自小进了忠勇侯府,可谓是同大公子一起长大的,她的这份心思大太太也清楚,不知道大太太会不会看在她侍候多年的份上成全她。哪怕只是做个通房,她也甘愿。   其实,席夜枫只是兴奋过头了,搁在以前,他绝不会如此奢侈,对于打仗之人来说,睡眠何其宝贵,岂容他这样浪费,是以他的睡眠一向很好,可这次他真是没法控制了,一想到再过两个月便能娶到洛清鸢,他的血液似乎就沸腾地止不下来,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亢奋起来。像这会儿般安静地对月摸物思人已经是平静不少了,若换了西阳的大草原,他指不定就把酒舞剑,再对月大声嚎上几首歌。离开西阳的前一个月他已给石高写了封信,里面将西阳的一切事宜都安排好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这般放心地呆在京都,除了鸢姐儿啥都不想了。   定远将军要娶洛家二姑娘一事早已在京都传开,许多官夫人偶也私下里谈到这事,大多羡慕这洛家两位姑娘,也有肚里泛酸水的。适逢一次刘节度使夫人和李承宣使夫人碰到一遭,两人各怀心思。   “李夫人可能不知晓,这洛夫人本来是要跟我们刘家结亲的,老早就跟我通了气,说会将鸢姐儿许给昊哥儿,我们家老爷和洛学士的交情摆在那儿,又加上鸢姐儿长得确实可人,我才应下了这门亲事,哪料后来洛夫人竟又跟我推了这门亲事。我原本还不知道,现如今这不明摆着的事么?人家是攀上高枝了!”王氏的语气怒中带酸。   一块走着的李承宣使夫人正乃三年前欲把嫡长女嫁给席夜枫的吴氏,两家才合了八字得了个上上之签,吴氏的闺女就不慎落水淹死了,心里本就一直怨着席家,这会儿听了王氏的言辞,立马哼了一声,“忠勇侯府大房家的枫哥儿乃是多年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手上要了多少人命,身上又沾了多少血!谁把女儿嫁过去才是找罪受,既然洛夫人反悔将鸢姐儿嫁给你昊哥儿,那便让她嫁吧,我倒要瞧瞧,这鸢姐儿嫁过去能活多久,刘夫人莫瞧这签上写的上佳,谁知道是不是席大夫人私下里找人讲好了,将个下下签改成了上上签!”   王氏瞅了她一眼,心里嗤笑一声:你道谁都跟你那短命女儿似的?嫁入忠勇侯府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呢,哪里会少了去,不过人家席大夫人瞧不上而已。鸢姐儿也真是好命,竟能改族谱记到太太名下,还得到当今圣上亲自指婚,她的袖雪怎的就没有这么好命。不过雪丫头还小,今年也才十三,等到她十五及笄之年,她一定要在京都里找一门比鸢姐儿还要风光的婚事。   王氏眉头微微一拧,一边的吴氏却忽地咦了声,侧头朝她道:“刘夫人,我听闻定远将军没有复职的时候,席大太太便在京都找媒婆去洛府下了帖子,要照你的意思,那会儿的鸢姐儿已经改了族谱,何愁嫁不到更好的,洛夫人为何就答应了席家的亲事?我虽然不喜欢这席家大房的人,但我觉得洛夫人不似那攀附权贵之人,何况洛学士本就是个高风亮节之人,连我家老爷都时常夸赞他。想必刘夫人对洛夫人是有什么误会罢。”   听到李夫人为江氏辩解,王氏气得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见她看过来,便勉强牵了牵嘴角,讪讪地回了一句,“听李夫人这么一说,似乎我是真的冤枉了洛家太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眼中尽是妒意。   “我猜想洛家太太是想将鸢姐儿嫁到西阳,适逢当时枫哥儿被革了职,洛夫人认为枫哥儿不做将军对鸢姐儿来说是件好事,是以回京都后才和席大夫人暗中通了气,若不是枫哥儿恰被革职又削了爵位,你以为席大夫人会这么爽快地答应这门亲事。我没想到的是,此事竟然得到皇上拂照,不但赐了婚还要亲自主婚。可惜鸢姐儿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嫁给了这么个草野莽夫。”吴氏没有见过席夜枫,虽听别人提到此人长得一表人才,但她心里下意识地觉得征战沙场数年的将军就该是个十分魁梧的大汉。   两人说了片刻,转而又聊了些别的。   席夜枫自领兵打仗后第一次在京都里熬过了整个冬,这段时日,程梓墨常叫他进宫叙旧,席夜枫偶尔也会在府里练练刀枪,日子不算太无聊。终于艰难地等到了次年春暖花开,席夜枫整颗心都暖呼呼起来,待到近几日,已经由暖呼呼变得灼人滚烫,一颗心跟在烧似的。   忠勇侯府和洛府都开始张灯结彩。尤其忠勇侯府,红艳艳的一片,喜庆极了。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整个府里都清扫了一边,连那些旮旯角都没放过。席云氏早早便找好了喜娘和好命妇。新房是一直给枫哥儿留着的一间大房,席云氏已经让好命妇将屋内的喜床搬到了适宜位置,待到大婚前日,再由好命妇负责铺床,将床褥、床单及龙凤被等铺在床上,并撒上各式喜果,红枣、桂圆、荔枝干、红绿豆这些吉利果子。等到喜房布置好,席云氏特意吩咐闲杂人不得进去,免得破坏了屋里的喜气。   席夜枫在心里一直扳着手指头数,终是数到了大婚前夕。   忠勇侯府内,忠勇侯席晟奕同席夜枫面对面而坐,两个大老爷子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聊了许久。   “父亲,以前是儿子不孝,光想着报效我大宸国,却没有顾忌母亲和您的感受,您二老这些年操劳了。”席夜枫微垂头,一脸愧色道。   席晟奕笑了两声,拍着他肩膀道:“枫哥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些多愁善感的事就别说了,在我席晟奕的心里,你是个有出息的儿子,这些年一直给我争光,全京都听到定远将军的名号哪个不夸赞。”笑着捋了捋胡须,席晟奕的语气转而变得低沉起来,“枫哥儿,明日你就要成家了,我和你母亲知道你不会在京都呆太久,以后回了西阳,你要好好照顾自个儿,也记得时常回来看看我和你母亲。你母亲虽然口上不说,其实她想你想得紧。还有,我和你母亲急着抱孙子,你小子结婚后多加把劲儿。”说到最后,笑意愈重。   席夜枫嘴角一翘,“父亲放心,一年之内包您和母亲抱得大胖孙子。”   听闻这话,席晟奕盯着他富有深意地一笑,朝他摆摆手,低着声儿道:“儿子,且凑过耳朵来。”   席夜枫狐疑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没料到自个儿一向严肃的父亲也会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身子前倾,凑了过去,“父亲想嘱咐什么?”   “枫哥儿,你这么多年征战西阳,我也不晓得你沾过荤没,不过这件事还是要提醒你一下的。明日新婚夜晚,你做那档子事的时候切莫太过急躁,要慢慢来,若是让她疼得厉害了,以后许就不乐意做这事了。”席晟奕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席夜枫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耳根微红,忽地就哈哈大笑了两声,“父亲太小看儿子了,这么多年呆在军营,那档子事见得不少,你说的儿子可都清楚。”   “你明白就好,我和你母亲等着抱孙子了。”席晟奕微微一笑,捋了捋下巴上的一寸胡须。说话间,根本没注意到席夜枫喉结上下滚动了滚动,不知想到啥,瞳仁里已经烧了两把火。   而这会儿的洛府,江氏也正同洛清鸢嘱咐一些事。   洛清鸢听着江氏说那老一套女纲女德,如何相夫教子,心里在笑,面上却是红着脸慢慢听完。   “鸢丫头,枫哥儿不似别人,他是要常呆西阳的,你若嫁过去,便会跟着他一起回西阳。不用每日看夫家人的脸色自是好事,可你也莫要掉以轻心,要记得好生伺候着他,虽说枫哥儿在你父亲面前承诺以后只娶你一个,可谁知以后是个什么样。”江氏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母亲,这些事我都明白,母亲放心便是。”洛清鸢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微微垂着头,看起来娇羞得紧。   江氏拍着她的手,眼中慢慢沉淀出一片黝黑的色泽,较以往多了份沉重,看着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洛清鸢抬头看她,微微皱了皱眉,“母亲可是想说什么?”   江氏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就这般缠绕了许久,愁绪才被她一点点解开,手微微发颤地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低也有些哑,“鸢丫头,明日你就要出嫁了,有件事再不同你说便没有机会了。”见洛清鸢只是狐疑看她,一副纯真不知所以的样子,江氏长叹一声,稍稍握紧了她的手,“我以前做了件错事,希望你知道后不要怨恨我才好。”   洛清鸢看她一副愧疚的样子,微微眨了眨眼睫,勾唇笑道:“母亲,我明日就要做新娘了,那会是我一生中最重要也最开心的日子,在此之前的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母亲就算真的做了什么对我不好的事,就冲着母亲让女儿改了族谱一事,女儿都要感激母亲一辈子的,所以母亲无需愧疚。”   江氏眼眶微湿,终于释然,便细细将一年前的那事跟洛清鸢说了。   忠勇侯府二房家的太太尤氏特意递上帖子找了她,先是客气地寒暄了一番,后来渐入主题,竟道他们家的凌哥儿看上了洛家的嫡女。洛府嫡女只有洛青兰一个,江氏自然以为尤氏说的是兰姐儿,这两人也算门当户对,两人没啥意见,当即便说定了。后来江氏要李妈妈送尤氏出府。那李妈妈却无意间听到了尤氏跟身边贴身丫鬟的对话。   “夫人不是要帮公子找人么,为何连问都没问就说公子看上的是洛府嫡女?”叫玉环的丫鬟似乎颇得尤氏喜欢,尤氏也不怪她多嘴,反倒回了一句,“听闻洛府两个女儿,我不管是哪个,要嫁入我席家的必须是他洛府的嫡女。”   李妈妈告给江氏时,江氏一开始也有些气愤,后来想的却是,要是凌哥儿看上的是鸢姐儿,尤氏必然不会同意,比起这桩婚事没了,还不若让兰姐儿嫁过去。说起来兰姐儿比鸢姐儿贤淑文静,男人都喜欢那样的,指不定凌哥儿看上的就是兰姐儿,就算不是兰姐儿,两人相处时日长了,也会渐生感情。尤氏正是怀着这侥幸心思,在这件事上才没有吭声。后来得知兰姐儿过得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好,江氏才明白过来,凌哥儿看上的是鸢姐儿。她一直忐忑着,就怕兰姐儿嫁过去吃苦。一颗心就在担心兰姐儿过不好与对鸢姐儿的愧疚中煎熬,从未轻松过。直到前两个月收到兰姐儿的信,说已有孕两个月,江氏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加之鸢姐儿婚事也定了下来,江氏这一年多的痛楚总算可以结束了。   洛清鸢听后完全愣在了那处,片刻后才呵呵一笑,“我道是啥事呢,母亲竟是为了这等小事不能释怀。其实,要怨只能怨席家二太太,干母亲何事。就算姐夫当初看上的是我,我跟他也成不了,反倒是大姐,洛家嫡女的身份跟姐夫门当户对。母亲也看到了,大姐这会儿好着呢,上次不才来信道喜了么,再过不久,母亲就要有外孙了。”   江氏见一脸笑意,无半分虚假,欣慰地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好孩子,如今我总算是可以完全舒口气了。”说出这件事后,江氏觉得自己浑身都放松起来,脸上再无半点儿愁绪。   同洛清鸢又叨叨许久后,江氏才将一开始就带进来的一个小匣子递到她手里,凑近她耳边低语几句,看到鸢姐儿耳根泛红,才轻笑了声离开了。   待到人走后,洛清鸢忙将门和窗子都关实,捧着小匣子低头瞄了两眼,然后单手利落地打开了盒盖子,将里面的《房事秘籍》取了出来,看到书面上这几个字后,洛清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洛清鸢坐到小圆桌前,就着灯光开始翻看。手一页一页地打着,双眼一定不定地看着上面的内容,动作似乎被施了法般遍遍重复着,可是,两个脸蛋却渐渐染上了一层粉色,一直遍布到耳根,最后连脖子根儿都红了个透。   忘了这一夜是怎样度过的,只觉得再眨眼时,双眼有些疲惫地睁不开,因着今日要一番隆重的梳妆打扮,吴嬷嬷和雪梨几个一大早便敲门叫醒了洛清鸢。   洛清鸢晕乎乎地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几个丫鬟婆子在自己身上一番折腾。吴嬷嬷给洛清鸢开了脸,将额前的刘海完全梳了上去,盘了一个高高的发髻,身下也没闲着,雪梨在一旁递衣裳,方嬷嬷将她里里外外裹了好几层,最后才把一身红得刺眼的霞帔穿在她身上。戴上凤冠后,整个脖子一下被压得缩了缩。洛清鸢连忙直了直身子。   穿戴完毕后,几人齐齐惊叹出声。   “姑娘今个儿美极了,姑爷看到后定也会大大惊艳一番!”吴嬷嬷笑赞道。   洛清鸢抿嘴笑了笑。等到盖头一盖上,眼前便真的是漆黑一片。府外的鞭炮声早已震耳响起,在她的耳边炸个不听,可是洛清鸢却觉得周围宁静得如同一片净土,只有她心跳的声音格外清晰,一下一下的,像是咚咚地敲着什么。   盯着脚底的红色绣花鞋,上面绣着的两朵牡丹仿佛一下子在她脚尖上开了起来,随了风摇摇摆摆的。洛清鸢被江氏牵着往外走。还未至府门口便被一道灼热的视线狠狠绞住,那视线仿佛在她身上缠了好几遭,将她整个儿的裹了起来,恨不能把她一下拽过去似的。洛清鸢的步子不自觉地就顿了一下。   席夜枫今日着一身大红喜袍子,平日随意扎住的长发被梳得极为整齐,那一脸明媚的笑宛如在周围催开了无数朵鲜花,让人移不开眼,身下头戴大红花的高头大马也是极为俊美,一人一马在洛府门口停下,看起来意气风发,乐滋滋的样子仿佛在等着拥有整个天下。   看到新娘子出来,席夜枫双目明显睁大,本就如星的眸子又瞬间变亮了许多,里面的光彩真个儿刺目。   洛清鸢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随着脚尖上的两朵牡丹慢慢地开了一路,终于在一双红靴面前停下。那是一双长而宽的脚,裹在一双红靴中却挡不住那隐藏的力道,因为他往前走了几步,洛清鸢清楚地看到那双脚是如何有力地踏着地面,直直停在她的半步之外。   “好女婿,鸢丫头就交给你了。”洛尹峰大笑一声,江氏这才放了手,将那白皙如玉的纤细玉手搭在了男子手里。席夜枫几乎是立即攥在了自己的手心。   洛清鸢清楚地感受到那手心的温度滚烫至极,还带着一层细密的汗,湿濡得似将她的手也黏在了上面,然后她紧张跳动的心缓缓平稳起来,扬了扬嘴,笑了。   “岳父岳母,小婿这便带鸢儿走了,二老保重。”席夜枫爽朗一笑,扶着身边的女子慢慢上了花轿。   不舍得松开她的手,放开之前,席夜枫用力地捏了捏洛清鸢的手指,听得她一声闷哼,席夜枫才呼了口气,轻笑了两声。   前面是意气风华的定远将军新郎官,后面是八抬大轿装着的美娇娘,百姓看得都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结果没写到洞房。。%>_<%   ☆44、洞房花烛   洛清鸢听着花轿外锣鼓唢呐等不知疲倦地吹响,还夹杂着百姓的窃窃私语。笑声不断,热闹极了。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她也能想象出这会儿的席夜枫该是坐在那匹高头大马上,神采奕奕地驾着马,一身遮盖不住的喜气。   洛府离忠勇侯府算不得太远,可洛清鸢却觉得经历了大半天那么长。按大宸国习俗,新郎官晌午过后迎亲,那么这会儿的天色应是三月骄阳。反正盖着喜帕是看不见的,白天黑夜又有何差别,洛清鸢抿嘴笑了笑。她确定席夜枫事先给了轿夫足够的赏银,因为这轿子一点儿都不颠簸。花轿慢慢落了下来,十分沉稳,洛清鸢的一颗心也仿佛终于尘埃落定。   周围比她想象的安静许多,只有一些女眷的低笑声。洛清鸢猜想,那位亲自指了婚的乾元帝已经来到了忠勇侯府,且已在正厅候着,是以众人言语上不敢太过放肆,而她此时只需要等着新郎官的三根箭羽射进来,然后由喜娘撩开轿帘子扶她出去,再接过夫家长辈递来的打成同心结的红绸缎,被席夜枫一步步拉向正堂。   席夜枫着一身大红袍子,长腿后跨,从破风背上踏了下来,笑呵呵地走至几步外,站定。   “快取弓箭来。”有人高声道,正是三房家的太太薛氏。“枫哥儿,可等不及了罢。”薛氏打趣道。   “是啊,三叔母,大侄子我可是盼了好久了。”席夜枫大笑几声,爽朗的笑声似将周围的氛围一下点燃起来,欢声笑语如火般往出蹿烧。   下人已取来三根磨平了尖儿的箭羽,箭羽用朱砂染成了红色,看着极为喜庆,而那长弓弓把上也缠着红绸线,席夜枫笑意盈盈地接过弓箭,先低头认真检查了一遍箭羽,还用手摸了摸箭头,确定平平的没有一点儿尖,这才将箭搭在了长弓上。   “新郎官,这射出的三箭只需砸到轿门即可。”喜娘堆着一脸的笑,解释了一句。   席夜枫瞅她一眼,嘴角一点点勾起,手臂用劲儿一拉,第一箭咻的一声射出,在众人一声惊呼中已经牢牢扎入花轿轿门上的横木。没有箭尖居然也能这么扎实地射进去!众人还未惊呼完,剩余两箭已分别扎入轿门的一左一右,就像是两个长长的细扶手。   周围的人欢呼起来,喜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高叫道:“新郎官三箭皆中,邪气晦气尽除,开始迎新娘——”话毕,已走过去将帘子撩了起来,笑嘻嘻地道了一声,“新娘子,可以出来了。”   喜娘扶着洛清鸢下了轿,一边的薛氏忙将系有同心结的红绸绳递过一端,另一端交到席夜枫手上。   席夜枫紧紧捏着那红绸绳,看着绳子另一端的女子,虽然鸳鸯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但是里面的女子是他的鸢儿无疑,他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似乎都已闻到她身上的淡淡体香,诱惑着他恨不能立刻走过去抱着入了洞房。   “大侄子,还不拉着新娘子去正厅,客人们都已等了许久了,连皇上都早早坐那儿了。”薛氏小声提了一句,一脸笑意。   席夜枫朝她点点头,慢慢拉着红绸绳对面的洛清鸢往里走。   “新娘子仔细这门槛,万不可踩到。”快至大门槛时,扶着洛清鸢的喜娘提醒道。   喜帕下的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带动着那红艳艳的盖头轻轻晃荡两下,让无意间回头看过来的席夜枫心里发痒。即便想快点将她娶回去,他也不敢走得急了,就怕她一不小心绊倒。   入了正门后,里面明显热闹许多,洛清鸢不消看亦能猜到宾客满堂。热闹归热闹,却无人敢瞎起哄,   洛清鸢被扶着踏过火盆,晦气邪气皆不带来,再跨国马鞍,从此一生平安。也不知走了多久,洛清鸢终于被红绸绳另一端的男子拉着进了正厅。   “席爱卿啊,你可算来了,要朕好等。你可知道,朕是放下了一大堆要处理的公务前来给你主婚,今个儿你不被朕灌醉的话休想入洞房。”懒洋洋的腔调除了当今圣上程梓墨再无他人。   正厅内,正中坐着忠勇侯和席云氏,而程梓墨坐在一侧,身下的紫金软椅还是钱公公特意从宫中搬出来的。此时的程梓墨虽坐于旁侧,可那懒散之态中透出的威严王者之气让众人觉得他才是正厅中最大的主儿。忠勇侯和席云氏正襟危坐着,席晟奕搭在膝盖上的微微攥着,显然是有些不自在或者说紧张,天子就坐在他的身旁,他如何轻松起来。   席夜枫才带着新娘子进了正厅便闻程梓墨这一句话,真想嗤笑一声,别人不知道就罢了,他可是清楚得很,要他一天到晚坐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比登天还难。答应了来主婚,不过也是他自个儿无聊罢了,还能顺带着让自己欠他一个大人情。这家伙成天就会想着敲诈别人。也罢,欠人情就欠人情,这大宸国他替他好好守着便是。   “末将谢皇上厚爱,等会儿末将定当敬皇上几杯。”席夜枫朝他拱手一拜道。   程梓墨摆了摆手,嘴角略略一勾,“今个儿是你大喜之日,在座的客人每人都要向你敬酒,你可别推掉,至于朕嘛。”顿了顿,朝身后瞟了一眼,规矩站着的钱公公立马遣人端上来一瓶宫中御酒。   “这朝夕酒就是搁在宫宴上,朕也舍不得多喝几口,今个儿爱卿大婚,朕特意让钱公公从宫中带来的,席爱卿可要喝干净,莫辜负了朕的一番好意。”   程梓墨话音一落,在座的大臣等宾客差点儿笑出声,皇上这不是故意刁难定远将军么。这朝夕酒取夕醉朝醒之意,还有个别名叫做一杯倒。听闻定远将军席夜枫酒力过人,就算如此,也是经不起这满满一瓶子的朝夕酒。皇上是铁了心要折腾席夜枫,不要他轻易抱得美人归。众人心里偷笑,席夜枫却苦着一张脸瞧了程梓墨两眼,回道:“末将定不辜负皇上好意,这酒末将就收下了。”   程梓墨笑着点点头,“好了,开始大礼罢,朕可不能叫席爱卿等急了。”   此话一落,喜娘才慌忙地扶着新娘子站好了位置。   程梓墨微微朝后一仰,靠在座椅上,周围已是一片沉寂,无人敢言。   “大礼开始。两位新人一拜天地。”程梓墨说得干脆,连个长调也未拉。   席夜枫侧头看了大红霞帔的女子一眼,和她一起慢慢弯了弯腰,行拜礼。   “二拜高堂。”   忠勇侯和席云氏看向拜向自己的两个新人,满心的欣慰。枫哥儿终于成家了。   “夫妻对拜。”程梓墨话中带笑,瞧着一脸春风得意的席夜枫,不由撇了撇嘴,如今倒是心想事成了,可他总觉得这席夜枫事事得意,这次万不能让他很容易地就入了洞房。适逢他这几日在皇后那里受了气,怎么也要想办法从他这儿找回点儿乐子。   席夜枫握着红绸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看着对面红装围裹的女子,那红色好似变成了一团灼人的火,烧着他所有的感官。见她弯腰,席夜枫嘴角一掀,同她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程梓墨话毕又加了句,“掀开盖头看到自个儿的美娇娘后,席爱卿可莫忘了回来敬酒。”   席夜枫脚步微顿,然后拉着红绸子被喜娘领着往新房走。   席府的本亲另坐一桌。桌上一男子望着两位新人的背影,只觉得满目的红色都刺得他睁不开眼,更充满了浓浓的嘲讽。   “堂兄怎么了?今个儿我大哥喜庆日子,你怎么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说话的正乃忠勇侯的嫡次子席岳铭。   席陌凌微愣,他的反应很明显么。忙挤出一抹笑,朝他道:“我怎么可能闷闷不乐,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不过是昨日染了风寒,今日身子有些不适罢了。”   席岳铭了然,思忖了稍许,乐呵呵道,“不如堂兄先回去罢,大哥敬你的酒我一道喝了便是。”   “……多谢堂弟了。”席陌凌扯了扯嘴角,趁众人未注意的时候悄悄离了席。他一直以为席夜枫要娶鸢姐儿为妾,碍于兄弟关系和自己的尴尬处境,他才没跟他抢,直到几个月前皇上亲自赐了婚,他方明白过来,鸢姐儿做的不是妾,而是他的堂嫂。席陌凌苦笑一声,心里对席夜枫有嫉妒,更多的却是酸涩和折服。他确实不如他,不说别的,只说这件事,自己最多只能给鸢姐儿一个贵妾的名分,而他却能让鸢姐儿风风光光地当了他的正妻。他……还有什么好不甘的。或许他根本算不得多喜欢鸢姐儿,不过是忘不了那一次偶尔的相遇罢了,那就像一次美好的邂逅。她早就忘了,可是他却记得很清楚。他到底是太年轻了,有那么一次悸动,就想牢牢抓住,现在他也在迷惘。他想,这大概是一种短暂的迷恋罢,终究不会长久……   新房内,女子端坐在铺有各种果子的大红床褥上,忍着那咯人的感觉,洛清鸢双手搭在膝盖上,微微垂着头。   席夜枫就站在她面前,怔怔地看着她,一时竟有种不知所措之感。   “新郎官,该挑开盖头了。”喜娘笑呵呵端来紫檀木盘子,里面放有用红布包着的秤杆。两位叔母和几个本家的婶娘也在门口凑热闹等着,待新郎官一离开,她们就进屋瞧瞧新娘子。   尤氏脸上笑着,虽然她心里有些膈应,但这毕竟是皇上亲自指的婚。说起来,这鸢姐儿只是她儿媳妇的妹妹,跟她相比,还不得稍逊一筹,一想到这儿,尤氏就觉得十分舒爽。   屋内,席夜枫抿了抿嘴,从木盘子里取出秤杆,然后走近新娘子,慢慢地挑开了盖头。那挑盖头的动作轻柔起来,像是要揭开一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的。   密而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微微眯着眼适应了屋中的光亮后,那长睫一抬,晶亮的水眸一下看入他的眼睛。双眼一对上似乎就马上绞在了一起,眼里的柔意或其他慢慢渗入到对方眼里,愈来愈深。   喜娘惊叹了一声,从呆立住的席夜枫手里接过了喜帕和秤杆,笑道:“新郎官和新娘子该喝合卺酒了。”   席夜枫愣愣地任由喜娘推到桌前,两小杯已经摆在那儿,洛清鸢和他面对面坐着,两人胳膊缠绕,端起酒盏,一俯一仰间合卺酒已经饮尽。   喜娘笑盈盈地在一边道:“新人喝了合卺酒,从此欢欢喜喜,恩爱甜蜜。”   席夜枫还想多看几眼,已经被喜娘吆喝着往外赶,“新郎官该出去应付宾客了,要等待宾客散尽才可入洞房。”   席夜枫临走前锁着洛清鸢的小脸看了好几眼,将赏银给了喜娘后才大步离开了新房。心里想的是,早些将这群人应付了,好回来抱美娇娘。   新郎官走后,几个长辈便进去了。   看到坐在床上的新娘子,几人好生惊艳了一番。   薛氏回过神后笑道:“难怪枫哥儿迫不及待地要娶鸢姐儿进门呢,瞧瞧这相貌,方才都把我的魂儿勾去了。尤其这眼睛,水灵灵,像装了水似的。”   旁边一婶母也应道:“可不是么,比我那儿媳妇美多了,呵呵,枫哥儿好福气。”   尤氏却在心里哼了一声,跟她那儿媳妇长得差不多,哪有她们说的那般美。   几人调侃了几句,见新娘子只是娇羞地笑了笑,也不再打趣,一一离开了。   洛清鸢确定无人再来,自个儿便对着铜镜将头上的凤冠摘了下来,扭了扭脖子,长吁一口气。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洛清鸢忙坐回床上,一看是陪嫁过来的雪梨,不由得身子一软,仰躺着倒在了床榻上,才躺下立马被硌得坐起身来。   雪梨见后,捂嘴笑了笑,“姑娘,这床上的果子还未拂开呢,哪里能躺人。”从手中的铜盆放在木架子上,“姑娘过来净面罢。”   洛清鸢净了面,又换了红亵衣亵裤,顿觉浑身舒展不少。“将军这会儿还在陪宾客饮酒?”洛清鸢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雪梨咯咯笑了两声,“姑娘,听说姑爷可惨了,客人们被下了皇命似的,每个人都给姑爷灌酒,今晚回房后还不知醉成何样呢。”   洛清鸢抿嘴笑了笑,吃了雪梨送来的一小碗莲子粥后,便遣退了雪梨一个人呆着。屋内一片耀眼的红,桌上的龙凤烛刺啦啦地燃着,光晕透着一种柔和的暖意,红色的帘帐子被银钩整齐地勾着,大红的喜床上,另一角摆着叠放整齐的鸳鸯喜被。折腾了一日,洛清鸢很想马上躺在床上睡过去。可是江氏大婚前夕特别强调了一定要等着新郎官回来,伺候着对方睡下才可。虽然席夜枫给她一种可以宠到无边的认知,但是她明白,有时候宠爱不是用来挥霍的,所以她忍着疲惫一直等着,累了就靠着床头歇息稍许。   脑袋一直昏呼呼的,还没等多久,门外就传来守门丫鬟的声音,“姑爷这是怎么了,醉成这样?”   门打开后,两个小厮扶着席夜枫进来,不敢在喜房呆得太久,将新郎官放在近门的长踏后便离开了。   洛清鸢讶异地走上前看他,这家伙完全是不省人事了,正要叫人送点儿热水来,那方才还不省人事的人闭着眼长臂一伸,将俯身看她的女子一把拽进了自己怀里。   洛清鸢低呼一声,没来得及说话已被他用嘴堵住,唇舌被他缠着胡乱吻了片刻。席夜枫的嘴里一股浓重的酒味,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嘴里残留的酒给熏得醉了,洛清鸢只觉得自己的头愈发的昏胀。   “你怎么没醉啊?”洛清鸢顶着昏呼呼的脑袋看他,双眼懒懒地眯成了一条缝,逢里透出两点亮光。   席夜枫恶作剧般朝她脸上哈了几口气,笑道:“鸢儿觉得我醉了么?”   洛清鸢用手在鼻子边扇了扇,娇娇的音儿里带了分嫌弃,“你喝的什么,酒味好重。”   席夜枫紧紧将她嵌进自己怀里,一只大掌已经在她腰间流连,声音放得极低,沙哑而魅惑,笑中带了丝得意,“他们想灌倒我,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我直接将皇上赐下的那一小瓶半杯倒一饮而尽,接着当众倒下,这酒的劲道众人也知晓,昏倒的话再正常不过。”   洛清鸢懵懵地看着他,然后哦了声,点点头。   席夜枫怔住,掩嘴哈了口气,酒味的确是重了点,还是半杯倒的酒味。忙伸手拍了拍洛清鸢的小脸,脸上带了分懊恼,“鸢儿,你可别醉倒了,咱还没洞房呢。”   “胡说,我酒量好着呢,怎么会醉。”洛清鸢朝他嘿嘿笑了笑,露出两排好看的贝齿,手指尖戳着他面带懊恼的脸,一下一下的,戳到了席夜枫心坎上,当即便咕噜一声滚动下喉结。怀里的女子脸蛋娇红,小嘴微嘟,像是玩着玩具般戳着他半边脸,白玉般的脖颈,抬起的手臂让亵衣的袖子自然堆到了臂膀根儿,然后这一截白嫩嫩的偶尔就在他跟前晃。   席夜枫本就饮了酒,浑身燥热,见了这一幕后,那全身的血气直往某处涌去,叫他差点儿支不起身。低头在洛清鸢的唇瓣上快速啄了几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几乎是立即几大步迈向床榻。   洛清鸢双手揽住他脖颈,身子乱动,笑了起来,“我怎么觉得自己在飞?席夜枫,我们是不是在天上飘啊,嘻嘻,真好玩。”说着,双手拽着他的头发借力往上探身,好像要越过他看看周围有没有飘着的云。   鸢儿,别再露出这种表情了,我快忍不住了!席夜枫在心里哀嚎。几下将她剥干净放在了床榻上,自己的已被他一路扯到了地上,满屋的狼藉。   “席夜枫,我冷,我要被子。”洛清鸢不满地眯着眼看他,手探到一边就欲拽大红喜被。   席夜枫一把拍掉她的手,见她委屈地瘪了嘴,连忙又拾起手放在自己嘴边吻了吻,柔声道:“鸢儿乖,一会儿就不冷了,我来当你的被子。”说罢,俯身盖住了她。   洛清鸢觉得这被子暖烘烘的,忙伸了手抱住,还伸了腿儿牢牢勾着,让席夜枫身子瞬间一僵,脸憋了个通红,身下某处更是硬的不行,差点儿就要一泻千里了。笑话,这还没开始办正事呢,怎么可以先投降了。   “重。”洛清鸢娇嗔地睨他一眼,有些委屈道。   席夜枫捧着那委屈的小脸落下一阵密密麻麻的吻,边吻边哄道:“一会儿就不重了,真的,等会儿包你轻飘飘的。”   洛清鸢嘀咕几声,乖乖地抱着他,迎接他的吻。   有些粗粝的大掌在那光滑如丝的肌肤上不断游移,从好看的腰线蜿蜒而上,覆盖过一小片平原,带着一分急促往上探,那手下的触感立马从平坦变为凸起,圆润的雪峰完全被他一只大掌裹住,轻轻抚摸揉捏,最后两根手指在雪峰尖儿上的红色蓓蕾上轻捻扯拉,不舍地罩盖住雪峰许久,才从峰间的小沟渠盘旋而上,在两片锁骨上流连。而那湿濡有力的吻从那粉嫩的唇瓣转而移至晶莹的耳垂,然后是长而纤的脖颈,粉色的梅花顺着他的吻在如雪的肌肤上开了一路,暧昧又淫靡。湿濡的吻慢慢变深,变狂,变疯,渐渐变为轻轻的噬咬。   身下的女子疼得嘤咛一声。   席夜枫的呼吸越来越浑浊,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蜿蜒而下的吻到了她的大腿根时,目光不经意地看到了某处幽谷,目光一下变得深沉起来,又黑又亮。再也忍不住了,席夜枫一下往上探去,锁着洛清鸢的小嘴儿一阵凶猛的吻,凑近她的耳边,忍耐的声线破开浑浊的呼吸道,“鸢儿,对不住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话音才落,席夜枫将她随便勾在腰上的长腿儿往两边掰了掰,瞄了一眼自己的下身,慢慢靠近那处幽谷,一点点往进挤,岂料找了三次都没找对地方。终于给挤进了个头,席夜枫已是满头大汗,吁了口气后,开始往里进攻。忽然想起什么,席夜枫目光在床上扫了扫,将自己先前拂开的白丝绢垫在了两人结合的地方。   越往里推,洛清鸢身子就弓起一分,难受地皱起了眉,“难受……”然后双手按着他肩上,身子借力往上移。   席夜枫干脆低头堵住她的嘴儿,使了两分狠劲儿,坚硬的什物终于推进去大半。进行到这儿,席夜枫伸手将被汗水浸湿的鬓发拂到一边,有预见性般密密实实地裹住了洛清鸢的嘴儿,连个小缝儿都没留,然后,腰身大力一挺,一贯而入。   “唔——”洛清鸢疼得叫出声,声音却在喉咙间荡了几遭然后湮灭下来。洛清鸢双眼瞪圆看着压着她的男人,酒一瞬间醒了大半。   席夜枫啄了啄她的嘴,缓慢地动了起来。洛清鸢皱眉抱紧他的肩膀,“席夜枫,你轻点儿,疼……”   “鸢儿,你再忍忍。”席夜枫咬了两口她的下巴,声音已经低哑得不成样。   洛清鸢一只手放开他的肩,紧紧抓住了身下的床褥。   动作微微加快,大概动了十来下的时候,洛清鸢才慢慢从疼中觉出了丝不同的感觉,只是这感觉才到,便见身上的男子全身猛一僵直,下~身一泄如注。   洛清鸢愣住了。   席夜枫也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啊。。写了好久。。都给我冒泡!!!!   ☆45、将军威武   “完……完事了?”洛清鸢粉嫩的小嘴微微张了张,一双水雾雾的眼缀着闪耀的亮光直盯盯地瞧着他,说出的话几乎是随那因着讶异而上扬的调儿被挤了出来,一副呆萌的样子,眼里有迷糊,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埋在她体内的粗大什物,像坚硬灼烫的利剑进进出出,然后才十来下的样子,利剑猛地往里一挺,体内一阵滚烫的湿濡,之后那坚硬的东西便瞬间瘫软下来,这会儿还软趴趴地埋在她身体内。   洛清鸢双手撑着身下的大红床褥,身子往上移动,准备将自己慢慢拔~出来。   “鸢儿,别乱动!”厮而哑的声音沉沉响起,席夜枫将她才撑起一点的身子一把按回了床上,自己的身子俯下,完全覆盖住她,一双幽幽的眼绽放利光,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身下的女子。   在洛清鸢看不见的地方,席夜枫的两耳已经在方才那僵直发泄的一刻,蹭蹭地红到了耳根,连带着整个后颈都涌起一层红色。   席夜枫从洛清鸢上扬的话音儿里听出了讥笑,从她雾蒙蒙的幽黑眼中破开的两窜星光看到了赤~裸裸的鄙视,微张的小嘴儿不经意间勾起了一个小弧度,绝对是对他适才的嘲讽。席夜枫头一次觉得自己丢脸了,还是在心上人跟前丢脸了。不仅丢脸了,他的自尊心也收到了极大的打击!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盯着洛清鸢,眼瞳仁周围的白色上慢慢布了一层密麻的红血丝。不是生气,是羞愤,羞愤到一双明亮的黑眼几乎抹了一层血色。   洛清鸢瞧了瞧那双倏然变红的眼,不由咽了咽口水,呐呐问,“怎么了?”说完又立马加了一句,声音更是细如蚊呐,“时辰不早了,既然完事了,咱们早些歇着罢。”声音柔柔,绝对没有讥讽,双眼在龙凤烛的光晕下明明灭灭,可怜惹人爱,绝无挑衅和鄙视。   可是,席夜枫看到的完全相反,闷声不吭地俯视着她,双眼红红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儿,似乎因着方才的打击,唇线微微下撇出一道弧,有种委屈的意味儿。然后,他一点一点地俯下身子,没有一丝缝隙地贴近她,凑近她耳边沉压着嗓子道:“鸢儿,方才那次不算,咱们再来。”   洛清鸢身子不由一僵,她明显感觉到埋在她体内不肯出去的软趴趴几乎是她说完这句话后立马亢奋起来,变得又硬又烫,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因着紧张洛清鸢的身体一阵紧缩,忽闻身上男子类似于舒服地喟叹一声,身子更是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冷的话抱紧我。”席夜枫凑近她耳边低语道,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和脖颈处,让洛清鸢肌肤战栗起来。   “夜……夜枫,天色不早了,咱早点儿歇着罢,今个儿忙了一天,我累极了。”洛清鸢顶着一双水汪汪的琉璃眼,委屈地望着他,小手顺便搭在他肩膀上揉捏捶打了几下。   席夜枫一勾唇,笑得眯弯了的眼垂下看她,大掌已在她腰腹间揉~搓起来,“鸢儿,咱还没洞房呢。”   洛清鸢也朝他咧嘴笑了笑,“方才不是已经洞房了么,而且这会儿我下~身还痛着呢。”   显然被戳到痛楚,席夜枫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儿,似乎将人一吸进去就出不来了,危险得就像那夜中狩猎的野豹子,大掌在她腰腹那处来回游移,所过之处似乎都点燃了一把火,烫得洛清鸢难受地想蜷缩起身子,可惜被身上这人肉被子给密密实实地盖着,根本动弹不得。   席夜枫决定很有必要用行动来证明一下自己的勇猛,他堂堂定远大将军,征战沙场数年,谁能比得过他的勇猛和……持久。   在心里哼了一声,席夜枫开始调整位置,上身微抬,使得身下的女子不必承受他的重量,但又不离得太开,让他可以挨着她暖烘烘的肌肤,等会儿开战后,因着利剑前后进出的动作,他可以感受着女子雪峰上的红色蓓蕾在他胸膛骚挠,偶尔画一两条曲线,或者跟他的两颗碰撞纠缠,带来一种令人血脉膨胀的触感,伸手将她酒醒后规矩伸直的长腿儿又抬高,绕在了自己的精腰上,顺便将大腿根儿往两边推了推,让自己的下~身埋得更深,听到洛清鸢闷哼了一声,席夜枫嘴角一挑,顿时神采飞扬起来。一切准备就绪,席夜枫开始一次持久战。   “席夜枫,我我……我好困!”洛清鸢看着这架势,隐隐觉出不妙,特别是当席夜枫那双幽黑的眼慢慢爬上一层红丝线,洛清鸢很想找个充足的理由阻止他,可是想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席夜枫埋头在她颈间嗅了两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在那微微开启准备随时跟他讨价还价的小嘴上啜吻起来,然后身下开始慢慢进攻起来。   “嘶——好疼……”方才虽然时间短了些,但毕竟一贯到底了,疼痛还未缓过劲儿来,这男人便又开始那磨人的运动。   “鸢儿,乖一些,忍一会就不痛了。”席夜枫在她唇上慢慢厮磨啃咬,舔着吻,咬着吻,厮磨着吻,缠着吻,唇舌并攻地吻,一通胡乱捣鼓,然后身下也同时并进,斜着研,侧着磨,时快时慢地擦着壁,左边捣鼓几下,右边戳~插几下,洛清鸢被他捣鼓得只能瞎哼哼,偶尔被他弄得疼了,眉头微微皱起,身上覆盖着的男子便放柔了力道,或者换了个角度,但是不管每次多么慢,一定要刺进最里端,一定要埋得很深很深,每次都顶得洛清鸢呼吸不畅,只能狠狠喘着气,而他自己也是呼吸粗噶,浑浊中带着灼热的温度。   洛清鸢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折磨,表面上是亲昵地环着他宽肩,实则是撑着他的肩膀,不着痕迹地朝上拔动自己的身子。   席夜枫识破了她的小把戏,也不阻止她,冲伐间随了她的动作慢慢往上移,惬意地半眯着眼儿。   砰地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间响得格外清脆,洛清鸢痛得哎哟出声。   席夜枫看着她脑袋撞上床头的玉枕,不由低笑出声,撑在她身侧的手腾出一只,将长长的双人玉枕很快移到了床里头,然后双手把着她纤细的腰身往下一拽,利剑顺便来了个又深又重的冲刺,让洛清鸢因为疼痛而出的声儿立马变了调儿,一下扬得老高,随后又慢慢坠落,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席夜枫,你到底……完事了没?我快被……你折腾死了。”洛清鸢有气无力道,因着他的动作,自己出口的话被断成好几截,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若说刚开始是因为被他渡了酒而有些昏呼呼的,这会儿却是被他研磨得脑袋昏胀,赤~裸的身子被他的热度环绕着,他一进一撤的动作带着她的身子也前后蠕动,呼吸的不畅使得胸脯上下起伏,连锁骨都轻轻抖动起来,全身上下都在划着轻微的曲线,脖子梗儿也带着脑袋轻轻地一点一点的。他撞得狠了的时候,她便不由弓起了上身,头也跟着一扬,尖细的下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让那截又细又长的脖颈在他低垂的眸子下完全展现了出来,连脖子上的青筋都一鼓一鼓的。席夜枫抿了抿嘴,一低头埋入她的颈间,轻轻地啃咬起来。   “鸢儿,你真香。”席夜枫大咧咧地伸出大半根舌头,在一片白玉般的脖子上舔过,白玉便如同浸在了水中又拿出来,晶亮亮的一片,然后他优雅地、慢慢地吮了起来,一寸一寸地啃咬起来,在脖间留下一排排牙印儿,不久后,牙印儿下便晕开一片粉色,绽开了一朵朵紫红色的梅花。   上面一入神,下面就忘了,洛清鸢被他折磨得够呛,拿腿腹磨了磨他的腰眼,几乎是带了哭腔,“你倒是动啊,这样实打实地埋在里头,我快喘不过气儿了。”   席夜枫微愣,眉目瞬间飞扬起来,眼里放出亮光,嘴角勾得老高,放了她的脖子,凑近她耳边哑声道:“鸢儿别急,我这就来了。”说完,开始斗志昂扬地挺进起来,速度较方才快了一些,好似是他计划中的第二波进攻。   洛清鸢觉得他误会什么了。他动的时候自己好歹可以趁他抽身的时候喘口气,可是他若光埋在里头啥都不做的话,这感觉就像喉咙里卡了根儿刺,咽不下去取不出来,最后呼不过气就死翘翘了。   显然,洛清鸢的话鼓舞了席夜枫,让席夜枫顿时有了男人的成就感,然后收回撑在她身子两侧的手,改而掐住她的腰,一下一下,有力而又深入地冲刺,冲刺,再冲刺,进攻,进攻,再进攻,长剑出鞘回鞘,退两步进一步,再退三步进两步,往左挤挤,往右压压。   洛清鸢死死抱住他的肩,蔫蔫地呻~吟出声,带了丝难耐的哭腔。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完事,第一次那么短难不成是她的错觉?   席夜枫绝对是想她把第一次当成错觉的!换了法子地在她身体内捣鼓,展示着自己勇猛的战术。   洛清鸢疼得麻木了,疼痛之上开始慢慢覆盖住另一种奇异的感受,自个儿的身子变得跟他一样滚烫,体内有什么东西一个劲儿地朝下涌去,就像一股溪流想要急冲冲地化为瀑布一泻而下,却又没有溪流那种清爽,反而带了浓度和密度,还灼热灼热的,一直烧到她的小腹之下,随着席夜枫下一个挺进,洛清鸢死死抱住他的肩膀仰起了头,然后体内的水泽冲到了他的剑尖上,瞬间泛滥成灾,淹没了他还在冲刺的坚硬什物。洛清鸢身子逐渐瘫软下来。   席夜枫的呼吸在这一刻加重了几分,在她软软的腰上揉捏着,凑近她耳边,不由闷笑出声,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与他相挨着的肌肤因着他的笑声,随了胸腔一齐震动。   “鸢儿,刚才好舒服,热烘烘的,我埋在里头都不想出来了。”席夜枫没皮没脸地说,笑意愈浓。   洛清鸢懒懒地剜他一眼,抬起软绵绵的胳膊在他肩上捶了捶,“你快出去,我是真的累了,咱改天再做这事儿好不?”   席夜枫在她唇瓣上啜吻好几下,低着声儿哄道:“马上就好,今个儿就这一次,我晓得女人第一次是受不得苦的。”   洛清鸢很想白他一眼,这明明是第二次了好不好,虽然……第一次短得可怜。嘴唇翕合两下,洛清鸢瞧着他斗志昂扬的样子,终究没有说出口。   先前席夜枫为了男人的自尊一直是忍着的,其实自个儿的那什物早就肿胀不堪,此时见小媳妇到了一次,便不再较劲儿了,掐着洛清鸢的纤腰就快速大力地耸动起来,精腰窄臀强而有力地挺动,动作大得让眼前的两处雪峰也颤颤巍巍起来,席夜枫看得血脉膨胀,一边痛快淋漓地冲刺,一边埋在她两座雪峰的沟里疯狂地来回啃咬舔舐,灼热的气息一簇簇打在她的肌肤上,让洛清鸢身子绷直。   挺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洛清鸢的身子也跟着他大力晃动起来,脖颈上顶着的一颗脑袋因着这剧烈的动作一颠一颠的。有些喘不过气了,洛清鸢狠狠拽住他的头发。   席夜枫只嘶了一声,动作不停,狠力地伐挞几下,最后一个缓而慢地挺进,身子绷直,利剑在剑鞘底直直射出一股灼液。   席夜枫身子瘫在了洛清鸢身上,呼吸沉而重。   “好重……”洛清鸢绵绵道,懒懒地眯着眼,推了推他。   席夜枫嗯了声,抱着她不想起身,停留了好半会儿才慢慢让瘫软的剑退了出来,瞧着身下一片狼藉,席夜枫得意地勾了勾唇,然后环顾四周,在地上拾了件粉红亵衣帮洛清鸢细细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则随便擦了擦。吁了口气,席夜枫大咧咧地仰天躺着,四肢伸展,看到脸边挨着的小白腿儿,侧脸就是一个啃吻,然后啵啵两下。小腿儿抗议地动了两下,侧了个面儿。   总算是舒爽够了,席夜枫一脸遮不住的春风,眉梢上都似乎开出了花。忽地想起什么,席夜枫忙起了身,寻到那方落了血梅的白丝绢,整齐叠好,放在了床脚边的一个小圆桌上,然后光着身子,毫不避讳地下了床,将地上散乱一地的大红袍子和粉红里衣等都叠好了放到一边。   一切搞定后,席夜枫坐回了床,岂料再回头看去时,自己的小媳妇已经不见了踪影,眼睛往里一探,才发现小媳妇已经兀自取了鸳鸯喜被,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连个缝隙都没给他留。   席夜枫几步挪过去,拍了拍洛清鸢的肩膀,小粽子只晃了晃肩,然后又不动了。   “鸢儿,你倒是给我留点儿被子啊。”席夜枫在洛清鸢的耳边道。   洛清鸢哼唧两声,拽着被子的手慢慢松了下来,席夜枫瞄准时机,赶紧找到那被子头,将被子慢慢撩开,自个儿缩了进去。   啊,小媳妇的身子就是暖和,席夜枫喟叹一声,牢牢抱住洛清鸢的腰,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入眠。   总算可以睡觉了,意识迷糊前,洛清鸢弯了弯嘴角。   洛清鸢睡得最沉的便是这一次了,次日一睁眼,眼前放大的面孔惊得洛清鸢低呼了一声,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已不是黄花闺女,而是嫁做人妇了。席夜枫的脸就在她面前一寸之外,均匀的呼吸已经渗透进她的气息里,与她的细密呼吸两相纠缠。他睡得很安稳,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个小弧度,睫毛黑而长,却杂乱得像一堆草丛。洛清鸢抬起手,用指尖很轻很轻地拨动着那一点儿也不整齐的黑睫,好似要给他拨弄得齐整舒展。   拨弄了许久,面前这人还是睡得跟死猪般沉,洛清鸢捂着嘴,轻笑出声。忽然觉得腰间有些发烫,洛清鸢这才注意到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   “席夜枫,起床了……夜枫,起床了……”洛清鸢轻轻推了推他,见他雷打不动的样子,不由微皱起眉。等会儿还要给公婆敬茶,万不可睡得太过了,否则定会惹人说闲话。   该怎么叫夫君起床,这一点儿洛清鸢还真不知道。忽地,一双亮晶晶的眼放出异彩,洛清鸢慢慢凑近他,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刚开始还是没有反应,片刻后,席夜枫长而黑的眉朝两边一挤,张开了嘴大口呼气,洛清鸢忍住笑,在他快要睁眼的时候,洛清鸢双眼一闭,装睡。   作者有话要说:红烧肉来啦!!!!求花!!!妹纸们大力撒花呀,嘎嘎   ☆46、恩爱甜蜜   席夜枫睡了美美一觉,梦里正搂着洛清鸢,两人抱成了一团儿,体温互渡,浑身都暖烘烘的,席夜枫本欲压住小媳妇准备磨枪上阵,顺便来个香吻,岂料还未吻上那粉嫩嫩的唇,他的鼻子里就似被人拿塞子堵住了,一点儿气儿也出不了,席夜枫憋得肺都胀大了一圈,猛然间记起嘴巴可以透气儿,忙张大了嘴巴吸气,张大嘴巴的空档,鼻子也正好不堵塞了,两处并用,呼吸终于恢复了正常。   经了这么一折腾,席夜枫美梦断了,睡意也消了大半,慢慢睁开眼,有些迷糊地眨了眨眸子后,双眼倏地瞠大,他是真的得偿所愿了!日盼夜盼的小媳妇此时此刻就被他揽在怀里!席夜枫笑得勾了勾唇,往洛清鸢又凑近了一分,专门加重呼吸,让一簇簇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看到洛清鸢睫毛翘了翘,席夜枫本就微勾着的唇翘得更高了。   洛清鸢明显感觉到有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强势侵袭着自己,非要跟她的呼吸搅合在一起,几乎都打进了她的鼻中。那搁在她腰眼上的手也轻轻地摩挲两下。   受不了了!洛清鸢一咬牙,慢慢睁开眼,砸吧两下嘴,装作自己才睡醒,惺忪的睡眼半睁半眯,懒洋洋地看他,“醒了?”   “嗯,醒了。”席夜枫看她一副刚醒来有些睁不开眼的样子,凑过去就在她小嘴儿上啄了几下。   洛清鸢推了推他,“别闹了,起罢,等会儿还要去见公公婆婆呢。”   喜被下两人本就紧挨着,席夜枫听闻她的话,眉头一扬,然后矫健长腿一伸,搭在她的纤细小白腿儿上,往自己身边勾了勾,搁在她腰上的手也将她的腰肢往身边揽了揽。   “都说别闹了,什么时辰了,你还要赖床?”洛清鸢有些不满意了,晃荡了下身子,试图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岂料他的长腿使了几分劲道,牢牢夹着她,手也一点儿不松动。   “夫人,还早呢,再睡会儿。”席夜枫没听见般自顾自道,脸上的笑容惬意得像是刚泡了个热水澡,浑身懒洋洋得不想动弹,就差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然后抱着自个儿的小媳妇继续做美梦。   洛清鸢嘴唇翕了翕,为何她忽然感觉这家伙跟她成亲后一下子就变了。以前认为席夜枫这厮脸皮虽厚但也算一个规矩正派的大将军,如今这泼皮样儿哪还有一点儿大将军的样子?根本就是个不受礼数管教之人!   “我在给你说真的,耽搁了请早安的时辰,不止我被人说道,你自己也是没有面子的。”洛清鸢皱眉看他,将他沉沉的手掰开,搁置到一边,被夹住的腿儿先是来回抽了抽,见无多大作用便干脆狠狠一用力,从他腿里拔了出来。   席夜枫无奈,长叹一口气,捏了捏她气得微微鼓起的小脸,放柔了声儿道:“我这就起来了,你生气作甚,你看,你这好看的眉都挤做一堆儿了。”说罢,揉着她的眉心,自己起身的时候将她也一块拉了起来,抱在了怀里,“其实晚一些也没关系,母亲和父亲都是开明之人,这些日子我怎么过来的,他二老可都看在眼里,虽我常年在外,他们却极疼我。”凑近她耳边笑了声,“鸢儿,难道你没发现,这会儿根本没有丫鬟婆子过来催么?一切还不是母亲暗中吩咐了的。”   洛清鸢扫他一眼,取过床头小桌上摆好的新衣裳,哼唧一声道:“你道这里是西阳的将军府呢,这里可是京都的忠勇侯府!事儿也不是你说了算。大房、二房、三房,多少只眼睛瞅着,我若真在礼数上做得不足,还不叫人说三道四?!而且,这婚事还是皇上亲自指的婚,事无巨细,都该做好。”末了,立马又补了一句,“这也是为你挣面子。”   席夜枫微一愣,呵呵地笑了两声,“夫人考虑得真是周到。”话毕,也取了一旁的里衣穿了起来。见洛清鸢特意背对着他穿肚兜,前面的光景已被挡住,此时胳膊后绕,就要系肚兜上的绳子,席夜枫双眼亮亮的,立马蹭着床褥往前挪了一步,下巴抵在她软肩上,又柔又轻地道:“这种事一个人不好做,我来帮夫人。”说话间,眼睛很不小心地往肚兜你瞄了瞄,看到一篇雪白的隆起后,喉咙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洛清鸢狐疑地侧脸看他,席夜枫便立马收回目光,头也撤了回去,然后专心看着从她手里接过来的红绳,慢慢地系了起来,偶尔瞟一眼红绳下的大片雪白肌肤,觉得赏心悦目极了。   系好了肚兜上的红绳,席夜枫盯着红绳下的一截白嫩脖颈许久,忍不住抱着小媳妇的肩膀,低头吮吸了几口。洛清鸢拿胳膊肘顶他两下,“赶紧着衣,不能再耽搁了。”   席夜枫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在红绳跟前啵啵亲了几下。无意间瞧见洛清鸢的手腕,席夜枫一下抓到了自己手里,打量几眼,笑道:“夫人,昨个儿夜间没细看,这会儿我才发现,这姻缘绳系在你手腕上就是好看。”   洛清鸢抿着的嘴微微勾起,将手收回,转过了身正对着他,避免那道灼热的目光继续在她背上游移,然后看着他,有些怪意,道:“你就是个胡闹之人,这姻缘绳要是打个活结也好,可以方便取戴,可你偏生系了个死结。昨个儿穿喜服的时候,这东西被嬷嬷看到了,差点儿用剪子剪了下来。”   席夜枫闻言,捧着那小手放在嘴边一吻,笑得眯了眼,“这不是还在么。戴着别取下来了,谁敢拿剪子剪,我跟她急。”   洛清鸢轻笑出声,蓦然间想起什么,眉头微拧,瞧着他,问,“方才你给我系肚兜的时候,不会也是系了死结罢?”说完,就要伸手探去。   席夜枫眼微睁了一下,看见她的动作后,一把伸过去裹住她的手,笑道:“鸢儿,我哪有那么笨,这肚兜乃常穿之物,若是系了死结,下次还怎么穿。”瞄了一眼洛清鸢脖颈后面的红绳,席夜枫在心里咽了咽口水。糟了,方才一时忘记,真给系了个死结。   狐疑地看了他两眼,洛清鸢也不再较劲,拿过干净里衣穿了起来。   似怕她不信,席夜枫还专门加了一句,“那绳子被我随便一拉就能拉下来,等今个儿晚上歇息时,你就知道了。”   洛清鸢嗯了声,继续穿戴,着好了里衣准备下床,伸腿时明显感到腿间的不适,又酸又疼。踩着绣花鞋,洛清鸢慢慢往起站,岂料才站起的那一瞬,双腿吧嗒朝外一软,身子也斜得往一边倒。   席夜枫眼疾手快地接着她,瞬间明白过来,有些懊恼地把她抱回了怀里,开始揉她的腰和大腿,边揉边自责道:“是我昨晚上要得狠了些,以后不会了。”   虽然揉的力道不算最舒服,但洛清鸢腰间无力,双腿发酸发软,又见他细声细语地哄着,干脆倒在了他的怀里,含糊着声儿道:“你晓得就好,以后若再这般,我便不从你了。”   听了这话,又思及自己父亲在大婚前夕给他嘱咐过的事,席夜枫心中警钟大作,手上的力道越发柔了,舒服得洛清鸢眯着眼直哼哼出声。   到底是不敢继续耽搁,洛清鸢觉得差不多后便忍着身体的不适下了床,自个儿穿戴整齐了便开始伺候席夜枫更衣。江氏教导过,虽然可以叫丫鬟做这些活儿,但是亲力亲为最好,夫妻感情也会更深一步。   “鸢儿,像这些活儿我自个儿来就行,在西阳的这么多年都是我自己穿衣束发,已经习惯了。”席夜枫见小媳妇要给他更衣,惊得甜死了,可又不想她干这些。   洛清鸢挑了挑眉,补到,“以后你自己穿里衣和靴子,我只给你穿外面的袍子,还有束发,你也自个儿来,等我学会了再帮你梳头。”   果见小媳妇手里只拿了青衣袍子和束腰带,小脑袋微扬着,尖细的下巴对着他,一脸的小得意样儿,席夜枫眼中满是宠溺,笑意浅浅。兀自穿戴好里衣,又取了长裤开始套,见她尴尬地移开目光,席夜枫不由闷笑一声。套好长靴后,席夜枫已站在了洛清鸢的身后。   “鸢儿,都是我的夫人了,怎的还这么害羞?”席夜枫轻笑。   “把手展开,我给你穿衣。”洛清鸢微垂着头。   席夜枫直直地展开双臂,认真盯着她看,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摆弄。   外面伺候着的丫鬟婆子早已听到里面的动静,只等着里面的人吩咐。因着大太太特意嘱咐了不必去打搅少爷和少夫人,是以她们只干等着。周嬷嬷本以为会候上许久,哪料大清早的便听到屋内少爷和少夫人的私语声,这会儿估计已在更衣。作为洛清鸢的陪嫁丫鬟,雪梨也一早侯在了门外,因着她头次来,许多地方不熟悉,嬷嬷又另带了丫鬟过来伺候着。   觉得是时候了,外头候着的周嬷嬷低声问了句,“大少爷和少夫人可要梳洗?”   洛清鸢这会儿方给席夜枫系好了腰带,见两人穿戴整齐,便朝外回了声,“嬷嬷进来罢。”   得了准信儿,那周嬷嬷和雪梨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另一个丫头则去小厨房打了热水,准备一会儿伺候两人净面。   周嬷嬷先向两人恭敬地点了点头,见两人都穿戴整齐,连席夜枫亦是衣衫工整地站在了那里,周嬷嬷面带笑意,走到床边找到了那方滴有落红的白绢帕,仔细瞧了两眼,眉梢带笑,然后将那绢帕小心收了起来。雪梨则收拾了床褥,将换下的喜服叠好了收起。   “少爷,少夫人,热水来了,净面罢。”端着铜盆进屋的丫鬟笑意柔柔道。   洛清鸢不由多看她几眼,因为这丫头长得眉目清秀,在所有丫鬟里算是比较扎眼的那种,但这并非最主要的原因,洛清鸢明显看出了这丫鬟的不同,穿戴、礼仪、举止,她刚才提到的虽是她和席夜枫两人,可她说话间只看向了她身边站着的席夜枫。洛清鸢嘴角微扬,只这么一个动作,她就察觉到了这丫鬟的心思。这丫鬟身份明显高人一等,却被派来做这活儿,不知是太太的意思,还是别的?洛清鸢心里有些不爽。   其实席夜枫心里也不爽。除了洛清鸢,他很反感别的女人对自己笑。而且,这个女人还对他有心思。   “冷屏,你不在太太跟前伺候着,跑这来做什么?”席夜枫表情不冷不淡地问。   那丫鬟正是席云氏身边的大丫鬟,听他这般问,握着盆沿的手微微收紧,沉闷了片刻才回道,“少爷,太太方起不久,奴婢已经伺候太太和老爷梳洗完了,适逢路上遇到周嬷嬷,就一道来了。”   洛清鸢微微将席夜枫朝一边推了推,朝她笑道:“雪梨这丫头虽然是跟着我一块过来的,但毕竟对这不熟,亏了冷屏主动端水伺候,也省得雪梨多费一番功夫。”   冷屏看着少夫人一脸清浅笑意,不知为何,忽然自惭形秽起来,她说的字字正确,可是却无意间戳到了她的痛。她终究只是个服侍人的下人。   将铜盆放到木架子上,冷屏浸湿了面巾然后挤干,走到两人面前,手中的湿面巾才递出一半,方向还未明确之际就被洛清鸢笑着接了过去,“这事还是我来罢,夜枫不喜欢外人伺候。”说罢,将湿面巾又放回了热水中,重新浣了浣后再拧干,回头看了席夜枫一眼,语气柔和而亲昵,“别干站着,过来些。”   席夜枫站在原处,怔愣了片刻后从嘴里挤出一个哦字,然后乖乖地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看。   “低头啊,不然我够不着。”洛清鸢轻笑了声。   席夜枫弯下身,一张脸凑向她,嘴角打了个弯儿。   “少爷和少夫人真恩爱,看得我这老婆子都脸红了。”周嬷嬷见到后,笑道。雪梨抱着满怀的衣赏,也笑呵呵地看着两人。亏她一开始还未姑娘担心呢,毕竟这婚事是皇上赐的,姑爷还是盛名在外的定远将军,姑娘再讨喜也不可能叫这定远将军放在心坎上喜欢。如今,雪梨已完全放下心来,两人的随便一个眼神交流都能让外人感到浓情蜜意。   冷屏轻轻咬着牙,头连忙垂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临时开了个会。。抱歉,更晚了。。   ☆47、请安敬茶   看大少爷和少夫人如胶似漆,伺候的丫鬟丁点儿都插不进去,周嬷嬷瞄了一眼垂头立在一边的冷屏,微微拉了拉她的衣袖,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冷屏眼眶微湿,头垂得愈低,几乎是仓皇地退了出去。   周嬷嬷瞧那落荒而逃的身影,心中不由叹息一声。冷屏这丫头一直尽心尽力伺候着大太太,对其他人也算客气,是个讨喜的丫鬟。大太太的那点儿心思众人心知肚明,早就把冷屏看成了大少爷的人,而且大少爷每次回来都由冷屏伺候,大伙儿面上不置一词,心里却知这根本就是大太太的意思。不是因着这些,她一个嬷嬷哪敢随便将人领过来伺候俩人。可照方才她看少夫人的架势,少夫人怕是容不得冷屏这丫头。显然,大少爷亦是不喜欢的,在他眼里,冷屏就是个多余的人。这些烦心事还是交由大太太亲自处理罢。如此一合计,周嬷嬷已打算袖手旁观。   洛清鸢用湿布巾给席夜枫细细擦了脸,随即自己也用水净了净面。   “呀,瞧我这记性!”周嬷嬷忽地低呼一声,瞅了瞅两人有些散乱的发丝,忙道:“方才让冷屏先出去,却忘了少爷和少夫人是要梳头挽发的。我这就去把冷屏再唤回来。”   “不必了,周嬷嬷。”在她脚步还未转向之际,洛清鸢就叫住了她,一脸的笑意柔柔若轻风,指了指抱着衣裳被褥的雪梨,道:“以往都是雪梨帮我梳头,我早就习惯了,换别人来伺候的话,我反而不习惯。”见她张了张嘴,转而瞅向席夜枫,洛清鸢便笑得愈发灿烂了,晶亮的眸子闪着动人的光,“至于大少爷,我来帮他束发。男子发式最为简单,我看几眼也便会了。”   “这……让少夫人做这下人的活儿,不大好罢?”周嬷嬷微惊,心里对这刚嫁进门的少夫人又重新打量了一番。人不可貌相,少夫人虽长着一副明媚娇美的面孔,可自打她进屋以来,从少夫人口中听到的每句话都叫她咂舌不已。   席夜枫笑呵呵地揽过洛清鸢的肩膀,将她半裹在自己的怀里,看了周嬷嬷和雪梨一眼,“周嬷嬷先出去罢,待我和夫人拾掇完了,自会去正厅给老爷太太请安敬茶。”虽笑得客气,眼中明显有了一丝隐忍的不耐烦。周嬷嬷好歹在忠勇侯府呆了多年,席夜枫什么性子她也清楚一二,这会儿已明显看出他有些不喜。   “老奴是专门伺候大少爷和少夫人的,哪敢随便离开,不如老奴就在门口候着,少爷和少夫人若有事吩咐,也方便随时吩咐我。”周嬷嬷思酌稍许,回道。   “也好,那就劳烦周嬷嬷去门口继续候着罢。”席夜枫点了点头,眉开眼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手上不断做着小动作,在洛清鸢腰间又揉又捏又摸。   洛清鸢忍住给他一肘子的冲动,任他搂着,一动不动。   雪梨留了下来,先将手中的衣物被褥放置到一边,然后兴冲冲地到梳妆台前拾起木梳,碍于姑爷在屋内,便忍住心里的雀跃,低着头问,“姑娘可要这会儿梳头?”   洛清鸢轻推开席夜枫搁在腰间的手,侧脸瞪他一眼,下巴朝梳妆台的方向扬了扬,“夜枫,过去啊,我先给你束发。”   席夜枫真是爱极了她唤自己夜枫的时候,特别是经了她那柔柔绵绵又不失清脆的嗓音,自个儿的名儿竟变得比原来好听了数倍。又加上平时少有人这般唤他,他就更稀罕了。   拉着小媳妇的手走过去,席夜枫很自觉地坐了下来,似还有些不信,朝背后瞄了一眼,“鸢儿,你真的要给我梳头发?”   “是啊。”洛清鸢勾了勾唇,从雪梨手中接过木梳,抓了一大把黑发,速速地扒拉几下,然后巧手一挽,束好发髻。   “动作真快,我还没瞧真切呢。”席夜枫喃喃一句,心里绝不承认,他是喜欢看着铜镜里的洛清鸢给他认真束发时的样子,虽然她拿木梳子梳头发的时候显得很没耐心。   “不能再耽搁了,我还没梳妆打扮呢。”说完,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从梳妆台边离开。   席夜枫转到她身后,笑眯眯地看着雪梨为她梳妆,补了一句,“其实你就是不梳妆打扮也好看。”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去洛知州府做客时,自个儿装醉溜到她窗子底下,拿石子敲响她的窗,待到她看到自己,然后不得不从阁楼上下来应付他的时候,他才抓住那时机一点点看清楚她的相貌,那个时候的她就是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夜风吹过,长发被掀起一层层的细浪。她根本不知道,当她无意间含住了鬓前的几根发丝时的样子有多迷人,他差点儿失控地走近她,想要越来越近,最好一点儿缝隙都不留。可是当时,他只能站在一丈多外看着。   席夜枫环胸靠在门口等她,双腿交叠站着,懒散却优雅,不显半分痞态。面上也没丝毫不耐烦,反而一脸享受地欣赏着雪梨给她梳妆打扮的整个过程。这副慵懒不着调的样子也只洛清鸢看到过,是以雪梨忍不住偷偷瞟上两眼,心里纳罕,姑爷的这副样子真是少见,重要的是,这举止一点儿没有定远将军该有的样子。   两人收拾完毕,急匆匆地往正厅赶。席夜枫四下瞅了瞅,见无甚人,将洛清鸢朝自个儿怀里一拉,戏谑道:“以前也没见你做事这么匆忙过。都说了不必急,我昨个儿白日特意跟母亲和父亲提过了,若是今早不小心去得晚了,也是因着我痴缠过久,不赖你。他二老是过来人,不会刁难你这个儿媳妇的。”说罢,还朝她双腿下瞄了瞄,“方才不是还疼得不行么,走这么快吃得消?”虽然只瞧了一两眼,这动作却被洛清鸢捕捉到了,顿时给闹了个大红脸,心里悄悄地狠狠地骂:厚颜无耻!   瞧他那笑眯眯的样子,洛清鸢更是又羞又怒,她变成这副样子还不是他害的,亏他还笑得出来!他既然知道她忍得辛苦,昨晚上就该收敛点儿。不就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丢了人么,她都没说什么,他自个儿介意啥?   席夜枫见她耳根泛红,愈发得寸进尺起来,长臂一绕,将小腰箍在自己怀里。   洛清鸢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惊得身子一颤,恰逢对面拐弯处有个小丫头露了面,洛清鸢忙将他不规矩的手掰开,然后拉着他胳臂一转,顺势将他微微往前推了一把,自己在稍落半路的距离跟着,微垂着头。   小丫头一拐弯便看到大少爷和少夫人一前一后走着,走过去见了礼。   “老爷和太太起了多久?”席夜枫留住她问了句。   “回大少爷,离老爷和太太梳洗完毕后已有一盏茶的时辰了。”小丫鬟恭敬回道。   等到小丫鬟走远后,洛清鸢忙加快了脚步,干脆拉了席夜枫的袖子往前大步迈去,边走边懊恼道:“结果还是迟了,第一天请安敬茶就要公公婆婆等我这个儿媳妇,实在不该!”洛清鸢本觉得这个时候去算不得迟,没想到忠勇侯府的老爷和太太比自己的父亲和江氏起得早了足足两盏茶的时辰!若早些知道,她起床的时候断断不会陪着席夜枫逗趣胡闹的。   “好了,有我在,他们吃不了你。”席夜枫笑了笑。   洛清鸢猛往前走一步,停到他面前,眉毛一横,“席夜枫,搁在西阳的话,你想咋地我不管,可这里是京都,呆在京都的这几日你就好好规矩些,不要让我操心了好不?”洛清鸢说这话时眉头皱起,小嘴儿微赌,看起来有些委屈。   席夜枫看得心疼了,立马悔悟道,“好好,我知晓了,你这丫头竟会操心些小事。”揉了揉她的脑袋,迈着大步朝正房行去,觉着走得太快的时候便回头看上两眼,以为她会差出一些距离,岂料小媳妇竟是半步不落地跟着。   搁在西阳的话,想咋地就咋地?大步走着的席夜枫细细回味这句话,一双眸子逐渐变亮。   走到正房门口,洛清鸢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的穿着,跟着席夜枫走了进去,姿态步调皆做足了礼数,几乎将以前跟着洛青兰一块学习的礼仪全部使了出来。这会儿就是叫宫中的嬷嬷亲自挑,也无什么瑕疵。   “父亲,母亲,儿子和媳妇起得迟了,还望二老莫怪。”席夜枫一马当先说了句。   坐上的忠勇侯和席云氏心情愉悦地瞧了席夜枫一眼,剩下的目光便悉数打在了洛清鸢身上。   “哪里是你起得迟,分别是我和老爷迫不及待地想见儿媳妇,所以特意起得早了些。”席云氏笑道,接而朝洛清鸢微招了招手,“这便是鸢姐儿?快快走近些叫我和老爷瞧个清楚,到底何等美人胚子,竟让我们的枫哥儿非汝不娶。”   席晟奕也爽快地大笑了两声,捋着胡须道:“夫人,儿媳妇一看便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相貌好坏已算次要,关键是枫哥儿自个儿喜欢。”   洛清鸢没想到忠勇侯和席云氏如此平易近人,方才还有些紧绷的心立马松了几分,朝二人得体一笑,羞赧地微垂着头,“老爷和太太取笑儿媳妇了,能嫁入席家是儿媳妇的福气,枫哥儿更是难得一觅的好夫君,儿媳妇还要感谢二老剩下枫哥儿,如此才有他爱我敬我。以后我定会和枫哥儿一块孝敬两位长辈!”   话至此,一旁早已备好热茶的丫鬟将茶盏递给了洛清鸢。洛清鸢分别取了递给忠勇侯和席云氏,微微露笑,“儿媳妇的茶水,二老可要笑纳。”   忠勇侯和席云氏听了方才一番话,心里已经是十分满意,面带笑意地接了洛清鸢所敬的茶,啜了几口后放回丫鬟端着的托盘里。席夜枫则在一边看着,眼中漫漾起浓浓笑意。   “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席家的儿媳妇了。”席云氏托着她的手拉近自己,笑着打趣,“近处细细打量后才知,枫哥儿挑中的媳妇就是好,礼仪举止无可挑剔,相貌也是可人得紧,叫我看了都恨不得日日拴在身边才好。”   “母亲,这可使不得,你把媳妇绑在自个儿身边了,要儿子夜夜抱着枕头入眠么?”席夜枫插了一句,说话的调调扬得老高。   “混小子。”席云氏笑骂道。忠勇侯席晟奕也会心一笑。   茶水敬了,早安也请了,洛清鸢正式成了忠勇侯府大房家的长媳。席云氏借口婆媳俩之间有些事需要私底下聊聊,将席夜枫先遣退了。   洛清鸢端坐在下首,看席云氏不紧不慢地饮了几口茶,慢慢垂下了头,眼里忽明忽暗。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   ☆48、婆媳交谈   “不知道大太太叫住儿媳是要吩咐何事?”洛清鸢朝她得体一笑,问道。   “鸢姐儿,如今你已是我儿媳妇,我就不跟你客套了。再过不久,你便会跟随枫哥儿回西阳,在这之前,我有些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席云氏虽然表情温和,浑身上下却隐隐透出几分长辈才有的威严。   “太太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儿媳妇自然是万事听太太的。”洛清鸢仍是笑着,一双眼却在慢慢变深变黑。   似是看出她眼里的戒备,席云氏轻笑了两声,“傻孩子,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你在枫哥儿心里的分量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想当初,为了说服我同意你进门,这小子没少费口舌,二十几年没说过的好话全都一次性说完了。单单冲着枫哥儿这份心意,我又岂会干出什么缺心眼的事儿?”   洛清鸢抬起头,疑惑地看她几眼,正色回道:“儿媳妇不敢怀这种心思。”   见她如此坦直,席云氏反倒沉默起来,稍许,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你心里猜的也不算不错,我的确是想跟你谈谈关于丫鬟通房的事。不过——”话音微转,脸上露笑,“我可不是那不通人情、专门欺负儿媳妇的恶婆婆。鸢姐儿,以前我没能给枫哥儿说成亲,一是我自个儿没找到中意的,二是枫哥儿死活不愿意成家。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希望早些抱孙子,就是庶孙我也满足了,因着这点,我平时没少往他身边塞人。哪怕他每次回来连一个月不到,我也让冷屏这丫头常去他屋里伺候茶水。这么一来二往的,府里的人都看出我有意让冷屏服饰枫哥儿,更以为冷屏早已是枫哥儿的人,不过是还无名分罢了。”   “太太跟我儿媳说了这么多,意思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儿媳和枫哥儿回西阳的时候,顺道把她也带去罢。”洛清鸢忽地打断她的话,眼中深藏的不甘和怒意交织着点了一簇火,被她很小心地藏着却仍旧顶开黑色的盖子,跑蹿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苗。   “鸢姐儿可是误会我了,哪有迫不及待地要破坏儿子幸福的母亲。”席云氏无奈地笑了一声,解释道:“我的确是想你们回去的时候带着她,不过也无别的意思,你们才新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段,但是以后呢,等你十月怀胎期间,枫哥儿总会有其他女人的,与其要别人分了他的心,还不如找一个规矩的,心里有底的。鸢姐儿,别的丫头我不敢保证,但是冷屏这丫头从小跟着我,脾气秉性我最清楚,她是个不与人争的傻孩子,有什么心事都压在心底,就算她心里一直喜欢着枫哥儿,她也从未表现出来。过去几年我一直给她制造机会,她却没有一次触动枫哥儿的心,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再过一年,她就是个十八岁的老姑娘了,我也想过给她配个良人,但她一直推辞不要,只道要伺候我到老。这么个什么心机都没有的傻丫头,她跟过去不会碍着你什么事的,我也只是为了圆她一个梦而已。哪怕她以后都被枫哥儿冷落了,她自个儿也是甘之如饴罢。”   洛清鸢勾唇笑了,直直地盯着席云氏,“太太,恕儿媳冒犯问一句,您对枫哥儿到底了解多少?”   席云氏不由一愣,看着她。   洛清鸢柔笑道:“太太,不是儿媳心胸狭隘,而是这件事分明讨不到好。虽然我跟枫哥儿认识不久,我却晓得,他是那种说一不二、不摇不摆的人。如太太所言,这些年太太一逮着机会就叫冷屏去伺候枫哥儿,可是没有一次事成。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不愿意沾上身的东西是他不喜欢的,他一旦不喜欢就会一根筋儿认到底。太太不如直接跟枫哥儿提这件事,若他答应了,我自然无话可说。”   席云氏先前还是面露笑意,此事已笑意全敛,也无不悦,就那般表情淡淡地微垂下了眼帘,不知思忖着何事。   洛清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脸上并无愠怒,便淡笑着补到,“儿媳觉得太太大抵是同情冷屏罢,可若太太真是圆了这所谓的梦,那才是真的害了她。太太可知,枫哥儿去我洛家提亲时对儿媳的父亲说了何话?”见席云氏看过来,洛清鸢笑中带了几分自嘲,却算不得明显,“枫哥儿对父亲说,他若娶得我为妻,以后便对我一心一意,一辈子只我一个女人。”   席云氏并无惊奇,毕竟这话席夜枫也跟她说过。只是——   “只是儿媳却知,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哪个没有冲动的时候,太太也是过来人,儿媳就不在太太面前藏着掖着了,今日儿媳便跟太太掏心掏肺地说说自个儿心里的想法。当初听到这句话时,儿媳确实吃惊,心里雀跃极了,心道,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良人。但是儿媳从不是一个停留在过去的人,更不会把自个儿的一生寄托在这么一句话上,靠它来过活。枫哥儿他若真做到了一生只我一个女人,是我之大幸,若是做不到,我也不会怪他,我会本本分分地做一个贤妻良母,将内里的事打理得妥妥帖帖,做他的贤内助。还有,太太大可不必操劳枫哥儿以后的事,若我怀孕期间,他想宠别的女人了,我自会好好打理一切,至于这个丫鬟冷屏,以枫哥儿现在的心境怕是难以接受的。”洛清鸢缓缓道来,说这话时平静得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门外站着的男子一双眼慢慢沉了下来,眼里有失落更有心疼,一只手还保持着叩门的动作,守门的赵嬷嬷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看他,见他眉头越皱越紧,心里纳罕,她站在门口根本什么都听不到,可大少爷的样子分明是听到了什么叫他不舒服的事情。   “大少爷,不如老奴进去跟太太说一声?”赵嬷嬷见席夜枫要进不进的样子,小声提了这么一句。   席夜枫沉默片刻,淡淡吐出一句,“不必了,我就在门口候着,反正也无甚要忙。”   嬷嬷不再言语,低头站在另一边。   屋内两人毫无察觉,仍旧聊着婆媳之间常聊的事。   听了洛清鸢方才一番话后,席云氏看她的眼神已变得同先前完全不一样。   席云氏忽地呵呵笑了两声,“鸢姐儿,如今我才发现,原来我这个当母亲的确实还不及你一个外人了解枫哥儿。”   “太太,儿媳已经不算外人了。”洛清鸢有些娇嗔地怪道,然后忙低了头,有些赧颜,“方才不过是儿媳胡诌之言,太太万万不要放在心上。太太生养枫哥儿多年,哪会不及儿媳了解他。儿媳只是一时急了才说出那些话的。”   席云氏摇摇头,表情变得和善起来,“鸢姐儿,我从不知道,一个深闺女子竟能有你这番见解,就算我读过四书五经,今日听了你一席话也不由心中称赞。我知道枫哥儿的眼光向来高,却不知这一次真的是从沙子中淘到了金。”   洛清鸢赧然一笑,“太太不怪儿媳方才无语伦次就好,这沙中淘金的称赞太太还是收回罢,儿媳哪担得起。”   席云氏伸手揉了揉额头,嘴角勾起浅淡笑意,“我果然是老了,竟然糊涂地管起了儿子屋中的事。鸢姐儿心里不要怨愤我才好。”   “儿媳不敢。”洛清鸢低头回道。   “冷屏的事是我自私了,这丫头我以后会找个好人家配了,你们小两口子好好过日子。”说完这句话,席云氏吁了口气,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事,笑着看她,嘱咐道:“枫哥儿平日看起来正经严肃,可是相处得久了,你便会发现,这小子是个不喜遵守礼教的,又加上在西阳那种边关之地呆得久了,性子更是恣意不羁。以后你也甭跟他中规中矩。”   “太太的话儿媳都记在心里了,太太放心便是。”洛清鸢温顺地应道。   席夜枫一直在门外听着,见两人的对话由方才的话题渐渐转向了别的,心里不由松了口气。细细品味几遍洛清鸢前面说的话,席夜枫的心情绝对算不上好。他看起来就这么不值得相信?什么叫她怀孕期间他会宠幸别的女人,他说的话很不靠谱么?一生就她一个女人,在她看来自己根本做不到?他席夜枫别的没有,承诺却是千金,他说自己能做到那就一定能做到,他是真的只对她一个女人有感觉,不然这么多年他哪会一个女人没碰,还不是因为他对着那些女人时下~身起不了反应。   许是多年抗敌战争占据了席夜枫的大部分心力,连他的第一场春梦都来得极迟,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洛清鸢后的几日,梦中的洛清鸢身子眉眼已经完全长开,随便一个动作一个秋波都叫他有了感觉。   当时收拾床铺的周嬷嬷发现后微惊,忙将此事偷偷禀告了席云氏,席云氏知道后大喜,第二日就命冷屏贴身伺候着,只可惜席夜枫除了让她打水伺候梳洗,其他的时候都给遣退了,而周嬷嬷也只发现了那一次,以后再没看到床褥上的污秽。   屋中的两人继续闲谈,席夜枫的心思也不知转向了何处,看着蓝天中几朵轻纱般的白云慢悠悠飘着,眼里变得愈发深不见底。   等到两人聊得差不多了,席夜枫才让守门的赵嬷嬷禀了声。   席云氏无奈地笑看洛清鸢一眼,“瞧瞧,我才跟你说了多久,这小子便迫不及待地想见你了。待会儿用了膳我还要带你去见见几房中的长辈,那时候他岂不等得更急。”   “太太说笑了。”洛清鸢垂了垂头,似有些娇羞。   “母亲,您跟鸢儿说什么呢,都好几盏茶的功夫了。”席夜枫一进门便大步朝这方走来,边走边欢快问道。   “枫哥儿,我跟儿媳才聊到兴头上,你便进来了。怎的,怕我这恶婆婆吃了你的乖媳妇?”席云氏瞄他两眼,故作严肃道。   “父亲被几个故友邀去小聚饮酒,儿子这不是考虑着母亲一个人无聊么,所以专门前来陪陪母亲,看鸢儿只是顺道的事。母亲可别冤枉儿子。”席夜枫若有其事道。   席云氏睨他一眼,朝他啐了一口,笑骂道:“你那点儿花花肠子当我不晓得。这会儿你倒是看看,我让鸢姐儿少了一根毫毛没?”   席夜枫讪讪笑了两声,“母亲说的儿子多不孝顺似的,被老天爷知道了,还不得一道雷下来劈死我,到时候心疼的还是母亲。所以母亲您就消消气儿罢,别叫儿子担这大不孝的罪名了。”   席云氏被他的话逗笑,洛清鸢也抿着唇微微勾了勾。   “对了,母亲单独和鸢儿呆在一起,不知道神神秘秘地说了些什么,不如给儿子也说说,儿子也好给点儿意见。”席夜枫笑问,眼中略略暗沉。   席云氏微微侧目,避开了席夜枫那若有似无的询问般的眼神,心里已经开始懊恼,冷屏一事确是她多手多脚了,若要枫哥儿知道自己给他疼惜若宝的小媳妇提了这些糟心事,方才这融洽的氛围岂非立马没了?以前的枫哥儿再不羁也不会在她跟前谈笑风生,方才的相处她很喜欢,这是多年来他们母子间少有的打趣话,她觉得心里熨帖极了。   正在席云氏沉默之际,洛清鸢却开口了,娇嗔地瞪他一眼,“婆媳间说的贴心话哪能是你一个大男人该知道的。总之,太太对我极好,我跟太太也聊得十分欢愉。你呀,就甭操心了。”   席夜枫听完她的话,不由一乐,“夫人真个厉害,看来母亲很喜欢你,连平儿不爱跟我说的窝心话都跟你讲了。”   席云氏听了这话,窘迫更甚,前不久她还建议鸢姐儿带上冷屏一道去西阳,没想到鸢姐儿对于此事只字未提,枫哥儿更是对她信任有加。总之,这会儿的席云氏从未如此后悔自己做的这件事。   “枫哥儿,等会儿我要带儿媳去二房三房见见几位长辈,你总不能跟着一道去,若你自个儿有事没做,就先去忙。”许是因为先前做错事的愧疚,席云氏说话间愈发的低柔了。   “既然如此的话,儿子就把鸢儿交给母亲了,母亲可别叫两位叔母把鸢儿吃了,特别是二叔母,母亲可得挡着些。”   “去去,哪有当晚辈的在背地里说长辈的坏话。”席云氏斥责道,眼里却满是笑意。   用过膳食,席云氏带着洛清鸢去其他两房串了串门,席夜枫思忖片刻,决定去皇宫一趟,亲自同程梓墨道声谢。   “鸢姐儿,这是二叔母。”席云氏将洛清鸢领到尤氏跟前,指了指尤氏,介绍道。   洛清鸢朝尤氏低头微拜,“二叔母。”   尤氏笑,啧了两声,“大嫂你可好福气,这么个娇俏儿媳妇,叫人的声音也是甜甜的。我那儿媳妇虽是这丫头的姐姐,比起她来却是差了一截。”虽然心里不服气,碍于大房的威慑,尤氏还是堆了一脸的笑。   洛清鸢听闻这话,心里很不舒服,瞄了席云氏一眼,却见她浅笑以对,无丝毫不适,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几人坐着闲聊了几句,洛清鸢听闻两人谈及自己时便点头笑了笑,并不多言。尤氏命丫鬟奉了茶,许是觉得无聊,洛清鸢光顾着饮茶,一不小心就饮多了。   席云氏偶尔看过去的时候恰发现了洛清鸢面上的尴尬,思及方才饮了好几杯茶,心里已明白过来,打断还在喋喋不休说话的尤氏,道:“二弟妹这儿的茶味道不错,瞧我这儿媳妇,一不小心就喝得多了。”   尤氏瞧了洛清鸢几眼,也已明白过来,朝一边奉茶的丫鬟道:“玉环,你领着鸢姐儿去净房罢。”   洛清鸢低头朝尤氏道了句,“多谢二叔母。”看了看席云氏,“太太先聊着,儿媳去去便来。”   席云氏笑着摆手,“去罢,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洛清鸢拜了拜,慢慢退了出去。叫做玉环的丫鬟则在前面带路。   忠勇侯府总共三房,老侯爷临终前特意嘱咐过不要随便分家,是以等到老太太也相继离去后,三房仍旧连成一枝,只不过大多数事情都是大房里说了算,这内里的事自然也是席云氏主管。三房的楼阁亭台都差不多,每房之间只由一个拱形门隔开。   “大少夫人,这处走廊走到尽头,朝右处一拐,再朝西走百余步便到了。”玉环边走边道。   “有劳玉环了。”洛清鸢浅笑道。   玉环讶异,“二太太才唤了我一次,没想到大少夫人竟然记下了。”   洛清鸢勾了勾唇,未继续这个话题。心里道:能不记下么,谁叫你取了这么一个名儿。   玉环怕洛清鸢急,稍稍走快了些,未料才转个弯,迎面就撞上了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那男子眼见眼前的丫鬟就要撞上自己,身子只微微一侧,躲了过去。玉环也忙驻足,因着有些快,差点踉跄地摔倒,那男子只当未见。   等站定,玉环才看清男子的相貌,忙作一拜,“奴婢见过少爷。”   男子几乎只是用胸腔发出了个低沉的嗯声。   洛清鸢闻声抬头,一眼望进席陌凌无波无澜的眼中,深沉得看不见底。   “堂嫂。”席陌凌朝她点了点头。   “原来是陌凌堂弟。”洛清鸢朝他客气地笑了笑。席陌凌虽是她姐夫,但在忠勇侯府自然得按照忠勇侯府的关系来称呼。觉得已经做足了礼数,洛清鸢忙低着头绕过他。她本已忘记江氏对她说过的那一番话,如今真切地见到此人,洛清鸢其他的没有,有的只是尴尬。   “堂嫂稍等。”席陌凌忽地转头看她,“方才见到堂兄了,他知道你在此处,让我带些话给你。”话毕,朝一边痴痴看着他的玉环道:“玉环,堂兄的一些话不方便你听,可否先退远些。”   玉环回神,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奴婢先到走廊那边等着。”   洛清鸢不悦地皱了皱眉,“堂弟有话直说,夜枫他托你带给我的话又不是见不得人。”   席陌凌定定地瞧了她许久,表情淡淡。许久,那沉沉的嗓音才问出一句,“堂嫂喜不喜欢放风筝?”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想早点更新。。写了这么多就发了。。不是故意停在这儿的,╮(╯▽╰)╭   ☆49、梦破碎了   洛清鸢疑惑不解地看向他,“陌凌堂弟为何忽然问这个?你不是说夜枫托你带话给我么,他想跟我说什么?”还是,席夜枫根本未曾让你带话,洛清鸢心里隐约有了猜测,这席陌凌绝对是另有话说。好在那个叫玉环的丫鬟在一边看着,不然这对面的人无论是她的姐夫还是夫家的堂弟,她绝对二话不说就远离他。孤男寡女本就惹人闲话,何况江氏还跟她说过曾经的那个乌龙,她就更不能单独跟席陌凌呆在一处了。   “堂嫂,我只是有件事想弄清楚。劳烦你一定要实话告诉我。”席陌凌一向是个骄傲不低头的男子,与人攀谈交流间从未低三下四,可此时的他在看着洛清鸢时,面上虽无笑意,眼中却写满妥协和柔意,还有一丝恳求,连头也是微微垂着。   洛清鸢扫他两眼,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陌凌堂弟有事直接问我罢,不需要拐弯抹角。”   席陌凌嘴角微扬一下,似在苦笑,又似乎有万千复杂包容在这淡淡一笑中。顿了稍许,那双幽黑不见底的眸子紧盯着她,表情认真,“堂嫂记不记得一年多前的那个秋日,洛府后院里有一只飞高的大雁风筝?”见她怔然看他,心里苦意更甚,“后来风筝线断,飞出了大院。堂嫂可记得那风筝是如何到了自己手中?”   洛清鸢默了片刻,淡淡回道:“我去年在院中放过无数次风筝,风筝也断线不止一次,不是下人捡回来,就是干脆扔在外面了,我怎么可能每次都记得那么清楚。”   席陌凌双眼微暗,声音又低又沉,“堂嫂不记得……就不记得罢,是陌凌唐突了……”   “陌凌堂弟,我不管你以前心中存着什么心思,只如今你既是我的姐夫亦是夫君这边的堂弟,有些话我还是直接摊开跟你讲。有时候你觉得美好的东西或许只是因为你没有得到,也或许有时候离得远才产生了错觉。陌凌堂弟不比夜枫,你还年轻,认知难免有迷离不清的时候。就如古书里说的一见钟情,这玩意要我看,真是一点儿也不靠谱,相信的人都是傻瓜。没有什么比细水长流累积起来的情感更加坚实了。”   席陌凌惊诧,死死盯着她,想要从她眼里看出什么,“你知道我的心思,你知道我早就——”   “陌凌堂弟!大姐上回来信,道肚中已有孩儿,这个时候已经显怀了罢,堂嫂在这儿先恭贺一声,若是时机好,我和夫君指不定还能从西阳回来碰上小侄儿的满月席。”   席陌凌微张的嘴翕合两下,抬到一半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愧疚,只觉得一种窒息的感觉充斥着全身,让他无法呼吸,恨不得立马逃离此处。   “我方才喝多了茶水,本来是要去净房的,结果被陌凌堂弟一耽搁,身子这会儿愈发难受了。”洛清鸢不悦地睨他一眼,绕过他一顿也不顿地走远。远处候着的玉环见之,忙小跑过去,跟上,还回头朝席陌凌含笑垂头地见了礼。   听了这句话,席陌凌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他心中那么美好的女子怎么可以当着他的面说出这般大胆粗俗的话!席陌凌回头看了洛清鸢的背影一眼,她走得极快,步子也渐渐加大,没了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席陌凌失望了,又有些难以置信,他心里的洛清鸢不是这样的。她应该是那种活泼又娇羞的女子。   当年的那个飒爽秋日,他无意路过洛府后院外的那条小道时,一个精致的大雁风筝恰巧落在他的脚下,搁在平时,他绝不会多事地拾起来,可是他无意间的一个低头,扫见了风筝上写的一行小诗,那字娟秀有力,让人不由多瞅了几眼。就在这时,他听到咯吱一声,抬头间恰好瞧见院落角门里探出一个小脑袋,东张四望地四处瞅了瞅。看她衣着打扮便知她是这洛府的千金。   出于洛大学士的声望和该有的礼貌,他拾起风筝走了过去,递到她面前,“可是在找这个?”   她惊喜地瞪大了双眼,眼睛看起来又黑又亮,席陌凌竟一不小心陷了进去。   “多谢了!这个风筝我可舍不得再丢了。”她道谢道,虽然离了两步之远,他却清楚地看到了她右脸颊上的小梨涡,她笑起来的时候俏皮又可爱。   “上面的诗是你写的?”席陌凌指了指那风筝,问道。   “是啊,不过是我在诗经上摘抄的,要我自个儿写的话,我可写不出来。”她呵呵一笑。   仿佛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忙拿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席陌凌只觉好笑,“遮脸做什么,我都看到了。”   因为用袖子捂着自己的面,她说话出的声儿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清脆,变得有些闷沉,“我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自然不能随便跟陌生男子搭讪,此次的事多谢,告辞。”说完,还学江湖豪侠般朝他一抱拳,看得席陌凌心中发笑。院子内传来丫鬟的唤声,姑娘姑娘地叫着,她再不停留,一回身进了门内。然后,他就一直看着她走远,翠色的身形消失在角门里,直到他再也看不见。   就是这么一次偶遇,让他从此上了心,直到这会儿他都记得那日,她的笑容是如何俏皮可爱,背后的阳光暖洋洋打在她身上,整个人都似乎变得暖暖的,叫人很想拥住眼前这轮骄阳。   如今,这梦似乎一下子碎了,她根本不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子。席陌凌除了梦碎掉的失落,更多的便是忆起洛青兰时的愧疚。虽然洛清鸢变了,可她说的话却完全正确,他要当父亲了,他该收收自个儿的性子了。最后又瞧了远处一眼,席陌凌转头,疾步走远。在那一刻,身影似乎丢掉了沉重,变得洒脱起来。   洛清鸢其实并未忘掉他说的那次偶遇,像她这种大家闺秀,常年宅在闺阁里,极少见到男子,所以她对那次的记忆还算深刻,因着那风筝就落在近旁的角门外,雪梨又恰巧去帮她取东西,她便自己开了角门去找,没想到会碰到个陌生男子。许是那男子看起来不讨厌,也或许是两人对话显得很自然,她一时忘了两人的处境。后来记起自己的身份,更知道这是惹人闲话的一幕,她便急急退了回去,那个男人自然也被她当成了个路人甲,自此忘在了脑后。   洛清鸢从未想过,这么个小插曲就让他上了心,若说他真对自己有什么,那便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可是这玩意一向不靠谱,除非你一眼就能瞧进对方的心里,就知道这个人的性子,就明白她的追求,方才她不过是专门说了那最后一句听似粗俗的话,果见他露出震惊加失望的神情。不过一个错误罢了,碎掉一个梦很容易,虽然他可能会纠结失落一阵子,但洛清鸢清楚,以后这个人许就真的看清事实了。她不过是某个时候某个瞬间抓住了他的眼球,他看到的从不是全面的她,他上心的也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剪影罢了。   洛清鸢回去后,席云氏和尤氏已经聊得差不多。洛清鸢从席云氏眼里看出了隐忍的不耐烦,但是这些情绪被她掩藏得很好。   “太太,不如您跟二叔母先聊着,儿媳一个人去三叔母那处见礼,离得不远,儿媳不会走丢的,太太也无需替儿媳忧心。”洛清鸢朝席云氏笑道。   席云氏明显舒了口气,脸上有不赞同的怪意,“这怎么使得,你初来乍到的,我哪能放心你一个人乱走。”转而看向尤氏,客套一笑道,“我今个儿是专门带儿媳去见几位长辈的,改日再跟二弟妹细聊。”   “大嫂只管去,反正咱这只隔一道门,要聊要谈还不是几步远的事。”尤氏笑盈盈道。   洛清鸢朝尤氏拜了拜,恭敬地问,“二叔母,等我见过几位长辈了,可否回头找堂弟媳小叙一番?”   尤氏摆了摆手,笑道:“那不是你嫡姐么,哪里需要这般客气,鸢姐儿怕是早就想见她了,恰巧儿媳这些日有些害喜,你过去看看,指不定她见了你后身子也会好上许多。”   席云氏很不喜欢尤氏说这话时透出的那股子得意劲儿,她一方面在提醒,鸢姐儿是她儿媳的妹妹,就算已经记到太太名下,跟洛青兰这个嫡长女比也是差了一小截,另一方便她在炫耀自己已经快有嫡孙。席云氏最讨厌的就是尤氏这种笑中带刀的人,但碍于两人的关系,她也从未跟她撕破脸,反倒客气相待。   领着洛清鸢出了二房,席云氏面上的不悦才显露了出来,“好在儿媳你让我脱了身,再听这尤氏说下去,我的耳朵都快生茧了。”   洛清鸢抿嘴笑了笑,“太太别怪儿媳多嘴,二叔母这性子,怕是很少有人喜欢,太太能忍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席云氏越来越喜欢鸢姐儿了,这性子要娴静有娴静,要俏皮有俏皮,看起来生气得很,更重要的是懂得察言观色,连尤氏都没瞧出她的不耐,鸢姐儿却瞧出来了,还能及时助她脱身,她方才说的那句话也深得她意,尤氏那性子真让人不敢苟同。   “等明儿你同枫哥儿合祭了祖先,你便是我席家正式的儿媳妇了。”席云氏执起她的手,态度亲昵道。   洛清鸢娇羞地垂了垂头,“儿媳和夫君日后一定好好孝顺太太和老爷。”   席云氏呵呵地笑了两声,“傻孩子,日后你是要同枫哥儿一起回西阳的,我和老爷哪里须得着你俩孝顺,你们好好地过日子,早些让我们报上嫡孙便是真的孝顺我们了。”   洛清鸢被她说得脸一红,低着头应承道:“太太放心,儿媳也想早些有儿有女,都说成家后的男人性子沉稳不少,当了父亲后更是如此,儿媳自然要尽力绑住夫君。”   席云氏先是一愣,随即更乐了,“鸢姐儿真是个惹人疼的孩子,性子也是直来直去,我就喜欢你这种的,想要什么就自己争取,枫哥儿那孩子总算有人可以治住了。”   “不瞒太太,我稀罕的东西才会努力争取,若是不稀罕,别人在后面鞭笞着我,我也是懒于动弹的。”洛清鸢正色回道。   席云氏哈哈笑了起来,拍着她的小手道:“我算是明白枫哥儿为何非你不娶了,瞧你这性子,跟枫哥儿搁在一起,再没比你俩更登对的了!”   两人慢悠悠地走了一路,席云氏对这儿媳妇是越看越对眼,真恨不得叫她多陪自己几天,说着说着,席云氏竟扯到了席夜枫小时候的事情,洛清鸢时不时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让这沉闷的府邸都漾满了生气。   “珞姐儿近日在闺阁里跟嬷嬷学刺绣,这孩子泼得紧,等见过几位长辈了,你也去看看珞姐儿罢,她肯定会喜欢你。”席云氏道,眼看着珞姐儿再过两年也要及十五了,若是她有鸢姐儿这般讨人喜,她也不必太过忧心。枫哥儿的大事一完,马上就要轮到铭哥儿,再下来就是珞姐儿,等一个个地都成家了,她便等着坐享其福了。   “我上回随母亲去季家做客的时候见过珞妹妹,瞧着很是温婉大方。珞妹妹哪里有太太说的那般泼皮,只是性子爽快了些,我不过见了那么一次,就喜欢上珞妹妹了。”洛清鸢笑道。   两人边走边聊,去三房见了三太太薛氏。   这薛氏比尤氏看起来和善得多,听她的声音洛清鸢便忆起大婚当日,那位同席夜枫说话打趣的夫家长辈,想来当时将同心结红绸绳递给她的就是这薛氏。   “三叔母看起来面善得紧,我还道在哪里见过三叔母,听了三叔母的话后才发现,我进门时就是三叔母递来了同心结红绸绳,让夫君领着我进了门。”洛清鸢淡笑。   “你怎知那人是我?”薛氏有些讶异,更有些好奇,面带笑意地问。   洛清鸢亮堂的双眼溜溜转一圈,俏皮一笑,“自然是因为三叔母嗓音好听,听过一次想忘都忘不了呀。”   薛氏先是一怔,接着大笑起来,连连朝席云氏道:“大嫂,你这儿媳妇真个讨人喜欢,怎么就给你枫哥儿先发现了,不然弟妹我一定要抢先定成自个儿的儿媳妇。”   席云氏听后满脸遮不住的笑意,眉眼都笑弯了,“可惜三弟妹到底是晚了一步,枫哥儿眼精着呢,他瞧上的人早就被他护得牢牢的,别人可没有空子可钻。”   “枫哥儿这么出息,儿媳妇又这么讨人喜欢,大嫂便等着坐享清福了,呵呵……”   两人谈得极为欢愉。在忠勇侯府都基本走遍了后,席云氏才领着洛清鸢往回走。   洛清鸢回到新房中,确定周遭没人了,懒懒往床上一躺。心里叹道:成个亲真是繁琐,见了公婆还要见其他长辈,明日一早还要跟席夜枫一同去合祭祖先,别看她对每个人都笑盈盈的,其实她出口的每句话都要经过一番斟酌。这里是忠勇侯府,不是西阳也不是洛府,这里的人看似再和善,那本质也都是人精。她这个小人精哪里是大人精的对手,若真要在这儿呆上一年半载的,她一定会折腾死。   “姑娘可回来了?”雪梨叩响了门,在外面问道。   “雪梨进来罢。”洛清鸢阖住的眼未睁开,应了一句,躺在床上有些岔开的腿儿合拢,仍旧躺在床上歇息。   雪梨推开门后连忙又阖实,看到洛清鸢那没骨头样儿也无甚吃惊,显然已习以为常。“哟,姑娘这是干了什么大事,累成这副样子,叫姑爷看到后可要心疼了。”   “姑爷去哪里了?”洛清鸢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微微侧脸,半眯着眼看她。   “姑爷先是练了会儿长枪,然后骑着马去皇宫了,想必是圣上找他有事。”   洛清鸢哦了声,从雪梨端着的盘里取了块儿如意糕,小嘴儿不停地蠕动,吃得香极了。   —————————————————————————————   “席爱卿主动来见朕,所谓何事?”御书房内,程梓墨斜睨站着的席夜枫一眼,然后继续埋头看手中的奏折。   “皇上如此勤政为民,实乃百姓之大幸。”席夜枫一脸正色地赞了句。   “少给朕戴高帽,你说罢,又想让朕帮什么忙?”程梓墨干脆丢下手中的奏折,环着胳臂看他,表情悠哉。   “末将哪有道理叫皇上帮臣子的忙,末将此次来不过是为了感谢皇上的成人之美。皇上的大恩,末将无以为报。”席夜枫拱手一拜,表情诚恳。   程梓墨心里纳罕席夜枫这正经的样子,朝他随意摆摆手,“少来这套,朕什么目的,想来夜枫你比谁都清楚,朕就是要你欠朕人情,如此的话,你才会尽你一生守卫我大宸国。朕从不会做亏本买卖,帮你一个小忙,换来你忠心耿耿,何乐而不为。”   “皇上乃真性情之人。”   “不是朕真性情,而是你我虽为君臣亦乃旧友,朕的心思根本瞒不过你,这样的话,朕还不如大方承认。”程梓墨长眉一挑,看着他道。好似忽然发现什么,身子微微前倾,盯着他看了许久,“啧啧,席爱卿啊,朕为何越瞧你越觉得你小子今个儿神清气爽,面色红润。”   席夜枫脸不红气不喘地回道:“回皇上的话,末将气色好自然是被小媳妇滋润的。”   “这种厚颜无耻的话也就你席夜枫说得出来。”程梓墨白他一眼,虽然类似的话他也常在皇后面前说。   “末将乃粗鄙之人,说话无甚避讳,皇上莫怪才好。”席夜枫低着头,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夜枫,昨晚上的洞房花烛夜过得如何?”程梓墨饶有兴致地问。   席夜枫说出的话顿时上扬起来,“回皇上,自是极好,从未有过的好。”   脑中猛然间闪过什么,程梓墨咦了声,然后盯着他的眼里闪过危险的光,嘴角掀了掀,“席爱卿啊,朕没记错的话,昨晚洞房前你不是喝醉了么,醉的不省人事的人还能体会出这洞房的好来?爱卿是不是说差了?”嘴角挑得愈高了。给他冠上个欺君之罪,看他还规矩不。   席夜枫抬头看他一眼,笑回道:“皇上赏了末将满满一瓶子朝夕酒,末将如何不醉?末将入洞房的时候还是两个小厮抬着进去的。本来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可末将一闻到自个儿媳妇的体香,忽然酒醒了,后面的事儿就水到渠成了,皇上是过来人,该明白的,末将就不明说了。”   程梓墨被堵得无话可说。   “再过几日,末将就要跟夫人回西阳了,再见皇上也不知什么时候,皇上自己保重龙体。”席夜枫叹了口气道。   听完这句话,程梓墨心软起来。算了,看在他为国效力多年的份上,便不再为难他了。   “席爱卿也多保重。朕到时候就不远送了。”程梓墨装作万分感概的样子。   “皇上,末将离开前还有一事相求。”席夜枫直起了身板,双眼泛着坚定的光,亮晶亮晶的,紧盯着他。   程梓墨前倾的身子立马收回,警惕地回视,“……爱卿有事直说罢。”   “末将如今已是正三品定远将军,没啥可求的了,可是末将的夫人什么头衔都没。”   听到这儿,程梓墨已听出弦外之意。果然——   “皇上,末将好歹也算高官,功绩也不少,皇上是不是该给末将的夫人封个三品诰命夫人?”   “席爱卿,你和你夫人又不在京都常呆,要这虚名作何?”   “末将想自己的夫人共享末将的一切,虽然她根本不在乎这些虚名。”席夜枫回道。   绕了半天,不就是为了拿这么个头衔讨媳妇的欢心,程梓墨鄙夷地看着他,“爱卿还是早些滚回西阳罢,朕一刻都不想再见你了,看着糟心。”   “末将滚回西阳前,皇上不如答应了此事,末将必定感恩戴德。”   程梓墨,“……”   作者有话要说:亲耐的们。。来点儿花吧。。%>_<%   好吧,姐夫是阿容妹纸所谓的懵懂的暗恋。。。╮(╯▽╰)╭还有最后,哈哈,将军又无耻了   ☆50、偷香不成   两人对峙许久,结果还是席夜枫神清气爽地回了忠勇侯府,只留下程梓墨一人不停地揉着额头。   刚至新房门口,席夜枫便看到了小媳妇的贴身丫鬟雪梨,只见她她双眼吃惊一睁,立马就往屋里跑去。   “站住!”席夜枫低喝一声,那正色的样子让雪梨心里直打小鼓,脚步倏然一顿,想走都走不动了,小腿上好似给人套了根绳子,动弹不得。   “姑……姑爷怎的这么快就从皇宫内回来了,我以为至少要等到晌午过后。”雪梨垂下的双手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衣裙下摆,席夜枫瞬间就看出了点儿名堂。   “姑娘这会儿在作甚?”席夜枫嘴角微微上挑,不紧不慢地问,说出的话也是懒懒的。   雪梨更紧张了,虽然这定远将军看起来丰神俊朗,少见的好看,可是她总能从他眼里看出点儿危险的味道,比如说此时他虽然是笑着的,雪梨却觉得他一定是在心里算计着什么。   “回姑爷,姑娘今个儿一早跟着大太太向几位长辈一一见了礼,许是有些累了,这会儿……正在屋内小憩。”雪梨低头回道。她知道忠勇侯府规矩多,洛清鸢叫她在门口候着,特意吩咐到,若是有人来了便及时叫醒她,以免失了礼数,方才雪梨也不知自己看着哪儿或者想着什么事儿,只觉得这新姑爷仿佛是忽然冒出来的,在她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自己跟前。   席夜枫眉头往高一挑,“这有什么,累了歇息又没错,你慌里慌张的作何?我还道夫人瞒着我在屋里做什么私密的事。”   雪梨讪讪笑了声,“姑爷说笑了,姑娘怎么可能瞒着您做什么事。是姑娘担心有人来找,怕自己坏了这忠勇侯府的礼数,这才嘱咐我,若看到有人来后便立即叫醒她。”   席夜枫听闻这话,眉头皱起,“那劳烦雪梨继续在屋外守着,若有人来的话就在门口喊一声,我进去看看夫人,想必她这几日真的是累坏了。”说完,已径直走了进去。席夜枫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真恨不得立马带洛清鸢回西阳去,那里好歹算是他的地盘,说得霸气一点儿,他就是西阳的头儿,想干嘛还不是他说了算,就是让洛清鸢在府里睡上个一天一夜也无甚大事,谁敢说她的不是,他立马一记眼刀子冻死她。   床榻上的女子睡得很沉,眉目完全舒展开,想来是全身都得到了放松,她没有盖被子,是以此时有些冷得蜷了起来,膝盖都快顶到了弯着的前胸,整个人几乎抱成了一团。   “雪梨这丫鬟怎么当的,连被子都没给你盖。”席夜枫不满地低喃一声,看着她的一双眼不知不觉就盛满了温柔,满得连眼中都盛装不下,一点点溢了出来,落在了她的身上,让洛清鸢的身子似乎都在这一刻暖了起来,冷意逐渐退散。   俯身绕过他,席夜枫从床榻的一角取过大红喜被,小心铺开了给她盖好,等到四个被角都仔细捻好了,他才坐在床边打量着她,看着看着,自己的表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多好啊,像现在这样,单单看着她安详的睡颜,他都觉得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心中暖暖的,这是他多年浴血沙场都求不到的安心,一直硬得跟块冷铁似的心有一处变得极柔极柔,柔得似乎化成了一滩水。   双手抵在她身子两侧,席夜枫一点点俯下身子,垂头靠近她,呼吸由规律的一簇簇变得越来越快,最后紊乱起来,浑浊一片。先是细数她长而翘的睫毛,视线再划过她白皙挺翘的鼻梁,那就像是一块精雕细琢的玉,待最后落在她微微启开一条小缝的粉唇时,他的目光已变得晦而深,就像是有什么狠狠吸引住了他眼里那一滩黑色,诱惑着他一点点靠近,眼里最亮的那簇光汇聚在那一小方红色上。   席夜枫向来是遵从自己的意愿做事,因为他的感觉一直很准,做什么事也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所以他觉得自己想一亲芳泽的时候,他就亲了。   睡梦里的洛清鸢觉得自己的嘴边一下变得热乎乎的,有一股灼热的气流包裹着她,一条讨厌的滑腻腻的东西不断地舔着她的唇,让她有些干渴的唇变得湿濡起来,然后那滑腻腻的东西还坚持不懈地顶开她的牙齿往里面钻。洛清鸢恼了,忽然想到了个主意,一定要狠狠教训它一番。轻轻张开了唇,任由那长滑湿溜的东西溜进自己的口腔,在里卖力地胡乱搅动,似乎要搅乱一池潮水。   席夜枫心里那个爽啊,入了梦的小媳妇居然对他没有防备,还微微张开了小嘴儿,由着他索取。席夜枫决定以后定要趁着这种时机好生索一记长吻。席夜枫吻得浑身舒爽,身子都跟飘了起来似的,身子也变得软趴趴起来,恨不得立马将小媳妇剥光了,来个抵死缠绵。滑腻的长舌勾住洛清鸢的,又舔又缠,吸吮得啧啧直响,正销魂地不知东南西北的时候,丁香小舌头忽然俏皮地往后一缩,有么东西咯噔一下咬住了他的长舌。   席夜枫陶醉的双眼倏然一睁,看了看睡着的小媳妇,他确定她仍旧是在梦中,可惜自己的舌头不知被她当成了什么,此时正被她的贝齿狠狠咬着不松,他甚至还看到她嘴角打了个弯儿,笑里绝对透着得意。   席夜枫连忙扯着自己的舌头往后拉,岂料才微微拖动了一下,这小丫头的狠劲儿就上来了,硬是夹着他的舌头不让他动弹半分。席夜枫有些哭笑不得,他不会成为第一个偷吻不成反倒被咬断舌头的人罢?   腾出右手捏了捏洛清鸢的脸颊,因着舍不得使太大的劲儿,席夜枫捏她的脸蛋就跟按摩似的,洛清鸢不满地从鼻子里哼出几个音儿,继续咬着他的舌头睡得香甜。   舌头被她咬得太久,席夜枫觉得口腔里舌根处不断有液体渗出,再不还他舌头,口水就要满满一包,顺着他嘴角流出来了。流口水是一件又丢脸的事,席夜枫深以为,所以他要趁着这件事发生之前赶紧拯救自己的舌头,慢慢离了她的脸颊,席夜枫的双眼因为即将发生的事笑得半眯起来,左手继续撑着身子,右掌已经悄悄从她领口探入,带着一丝凉意一直往下蜿蜒而去,隔了贴身的肚兜在那一处隆起上轻轻揉捏着。洛清鸢浑身一抖,饶是睡得再沉,意识再不清楚也觉出了点儿什么。慢慢睁开了眼,水蒙蒙的眼先是定定地盯着眼前放大的俊脸缓了一会儿,然后那漆黑的视线才破开水雾,逐渐清明了起来,眼珠子骨碌转到最下面,看到了自己的唇,唇里面衔着一条滑溜的舌头,被自己两排牙齿牢牢禁锢着,眼珠缓缓上移,目光顺着长舌一直移到了舌根处,于是就这么看到了席夜枫放大的脸,随着双眼越加明亮,那张脸也越来越清晰,洛清鸢甚至看到了他嘴角微微渗出的一点儿晶亮。   洛清鸢眨了眨眼睛。   席夜枫也跟着眨了一下。   等到洛清鸢有些发懵地张嘴放了他的舌头时,席夜枫咻地一下收回到嘴里,还伴着吸口水的声音,最后咕噜一声吞了进去,席夜枫连忙调头,背对着洛清鸢伸手狠狠擦着嘴角。   洛清鸢算是明白过来了发生了何事,自己睡着了,席夜枫进来了,趁她睡着偷偷亲她,结果自己很不凑巧地咬到了他的舌头。   活该,洛清鸢在心里道了一句,嘴角缓缓一勾,差点儿没忍住想要笑出声,好在她忍功日渐提高,这才控制住了。洛清鸢想伸手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盖上了被子,心中一暖,决定不再计较方才的事,从被子里探出手,拽了拽席夜枫的衣袖。背对着她的人没有反应。洛清鸢又拽了拽。   于是,席夜枫捂着嘴回头看她。   洛清鸢也连忙捂住嘴,不是舌头发麻发疼,而是好想笑。   “夫君,你怎的来了?”洛清鸢极力控制住那不断想往上勾的嘴唇,声音脆脆的,夹杂着一丝藏不住的笑意。   席夜枫一听这脆脆的音儿叫出夫君俩字,浑身一软,很没节操地什么都忘了,活动两下舌头,觉得可以正常说话了,才拉过她的身子搂在了自己怀里,伸手刮了刮她的唇瓣,道:“去了皇宫一趟,办完事就回来了。我不想夫人一个人呆在这儿,是以赶在午膳之前回来了。”   洛清鸢微微一愣,每次一对上他的双眼,就觉得那黑漆漆一片中,唯一的亮泽里映照出的只有自己的脸。洛清鸢微微垂下头,抵在他胸膛前,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说出的话闷闷的,不知不觉中还带了一丝撒娇的委屈,“夜枫,我们什么时候回西阳啊?我不想在这儿呆了,很累很辛苦。”   席夜枫顿时开心了,小媳妇在依赖他呢,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揉着她的肩膀,低声柔语道:“鸢儿,等明个儿合祭了祖先,你正式成为我席家的儿媳妇后,咱稍作整顿后立马离开京都。到了西阳,你想干啥就干啥,就是捅破了天儿,我也替你补上。”   洛清鸢听完这话呵呵笑了起来,仰起脑袋,枕着他臂膀望着他,“你以为自个儿是神呢,还补天,如果天被我捅得破了个洞,也需不着你去补,只要在天塌下来之前你替我挡着就行。”   席夜枫先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洛清鸢的耳朵正随了脑袋侧枕着他肩膀,这爽朗的笑声震得耳朵里隆隆作响,但因着这声音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洛清鸢也不避开,只拿耳朵在他肩膀上蹭了两下。   席夜枫止了笑,伸手捏捏她鼻尖,神秘道:“鸢儿,等再过几日,我给你个惊喜。”   洛清鸢疑惑地看他,正想问是啥,门外却传来雪梨的叩门声,“姑娘,姑爷,周嬷嬷朝这方走来了,想必是厨房做好了膳食,姑爷和姑娘要不要用膳?”   洛清鸢忙退出了席夜枫的怀抱,掀了被子下床,觉得衣着有些乱又忙收拾了一番。席夜枫笑着看她,走过去帮她整了整领子。   “方才你是不是摸了摸不该摸的地方。”洛清鸢忽地记起什么,瞪着他问。   “没有的事,明明是鸢儿你咬了我的舌头,害我疼了好半天。”席夜枫正色道,见小媳妇衣衫整齐了,忙朝外吩咐了声,“去把膳食都端来罢,我和夫人一会儿就用膳。”   周嬷嬷恰走到门外,听了这句话,和雪梨一起应了声,到小厨房里去端膳食。   “雪梨,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的不知道。”周嬷嬷问。   雪梨笑回道,“将军一从皇宫回来便找少夫人去了,嬷嬷自然不知。将军回来得极早,我也是吃了大惊呢。”   “大少爷很疼少夫人啊。”周嬷嬷面上带笑,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叹道:“冷屏那丫头伺候大少爷多年了,也没见大少爷多看一眼,以后跟着去西阳还不知如何——”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周嬷嬷忙住了嘴。雪梨听后不由皱了眉,将这事已记在了心上。   “呵呵,瞧瞧我这张嘴,尽说些有的没的,雪梨丫头别往心上去,咱还是快些将膳食送去,别让大少爷和少夫人等急了。”周嬷嬷虚扇两下嘴,笑道。   雪梨咧嘴笑了笑,明显有些不喜。哪有当着少夫人的贴身丫鬟说其他女人的,真不知这周嬷嬷是不是存心。   待到两人将菜上齐,洛清鸢吃了一惊。她不知是否大太太特意吩咐的,只觉这一小桌子菜丰盛得紧。   席夜枫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菜,边夹边道:“夫人可得多吃些,我瞧你这些日越发瘦了。”   旁边候着的雪梨和周嬷嬷听到这话,都抿着嘴偷偷笑了。   “不要再夹菜了,碗里的菜都满得掉出来了。”洛清鸢低头扒饭,堆成山的菜肴恰好挡住了她微微上勾的嘴角。“你也多吃些,我瞧着夫君你才是瘦了呢。”洛清鸢夹了一块红烧肥鸡腿到他碗里。   “多谢夫人。”席夜枫拿着鸡腿啃了起来。洛清鸢本想看他啃鸡腿的粗鲁样儿,岂料这厮虽吃得快,动作却是十分优雅。一个肥鸡腿下肚,嘴确实变得油亮,可周围并无多出来的油渍。一旁的周嬷嬷忙取了丝帕给他作擦手用。席夜枫朝她客气地点点头。   “这几日确实是累坏了你,累的话只管歇着,忠勇侯府里其实也没那么多规矩。”用完膳后,席夜枫笑着揉她的脸蛋道。   “可是我还打算去看看小姑子,大姐那儿我也没来得及去。”洛清鸢拍开他的手道。   “急什么,等到明个儿祭祀了我席家祖先,夫人便是我席家入了族谱的儿媳,到时候你想去哪里窜门都行,下人看到后都要见礼,规矩地唤你一声大少夫人。听我的话,今个儿便好好歇着,明日又要忙上一天的。”   “我怕自己睡个昏天黑地,传出去后下人乱嚼舌根。”洛清鸢撇嘴道。   “谁跟乱嚼舌根,我立马拔了他的舌头!”席夜枫厉色道,惹得洛清鸢轻笑出声。   结果,洛清鸢还是没有照他说的做。岂不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真传出她恃宠而骄,不把忠勇侯府的规矩放在眼里,甭说给给夫君婆婆丢了人,自己这一关亦是过不了的。等到席夜枫有事出了门,洛清鸢便找周嬷嬷带路,去了小姑子席昭珞闺房中。   席昭珞早在听说大嫂是洛家姐姐后便欢喜的不行,自个儿又不能随便出闺阁,早盼晚盼总算是把她盼来了。   “大嫂可算来看我了,叫我好等。”席昭珞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两人亲昵得像是许久未见的姐妹。   “呀,没想到珞妹妹竟一直盼着我来,叫我好生惊喜。”洛清鸢笑道。   席昭珞直拉着她往里走,遣退了伺候的丫鬟,想要说些悄悄话。   “大嫂,其实我以前见过你。”席昭珞凑近她耳边道,一脸神秘,笑意难掩。   洛清鸢并不吃惊,“我也见过珞妹妹,上次季府做客的时候。”   席昭珞忙摇摇头,咯咯一笑,“大嫂说的是表侄子满月席的那次,我说的才不是这个呢。”   洛清鸢想了许久,确定没见过她,不由疑惑看过去,“珞妹妹别吊人胃口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我?”   席昭珞笑得更浓了,凑近她低声道:“我在大哥的书房见过嫂子?”见洛清鸢吃惊地微张嘴,笑盈盈继续道:“大哥有个书房,虽然这些年不常回来,母亲却一直留着,我有一次遣丫头去大哥书房里取些纸张,准备用来作画,哪料那沓纸张里竟夹了幅画作,呵呵,大嫂知不知道大哥画的什么?”   说到这儿还不知道是什么的话,那便真是个傻子了,洛清鸢脸微泛红,也不知席夜枫那厮每次回京都是不是闲得没事可做,不然画她的画像作甚。   “珞妹妹是什么时候发现那幅画的?”洛清鸢忍不住问了句,问后又有些后悔了。   席昭珞没发现她脸上的懊恼,想了想,回道:“大抵三年前的样子。”仔细瞧她两眼,眉眼一弯,“大嫂别瞧我大哥平儿总是舞刀弄枪的,其实大哥以前陪圣上读书的时候,学识一点儿不比别人差,大哥作的那幅画更是厉害,画得惟妙惟肖的,三年前画的竟是大嫂现在的模样,相差无几。”   洛清鸢瞧她那大大的眼睛瞪大了看自己,似在仔细作对比,窘迫地笑了笑,微微垂了头,耳根也有些泛红,心里有什么荡开,一圈一圈的。   陪着席昭珞聊了许久,再回去的时候已见席夜枫坐在桌边看着书。   “夫人,都说了多歇息,你这小长腿儿为何就不听我嘱咐呢。”洛清鸢还未走近,席夜枫便已放下了手中的兵书,侧过脑袋看她,眼里宠溺而无奈。   方说完这话,席夜枫就呆住了,小媳妇看他的眼神明显有些不一样了,说不出的怪异。   洛清鸢走至他身边,搬了个椅子坐下,拄着脑袋看他,忽地呵呵一笑,“夫君,原来……你真的惦记我很久了呀……”不等他反应,已经凑过去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春风拂面!席夜枫身子一僵,僵了一瞬后立马变软,被洛清鸢轻轻用嘴唇碰过的地方宛如开了朵小花,然后这小花顺着他的脸颊一直开到了脖子根儿,还有些烫人。   洛清鸢瞧他连脖子都红了,轻笑两声,心情愉悦地走了,留下席夜枫一人原地回味这感觉。小媳妇第一次主动吻他,能不激动么,席夜枫觉得单单一个吻就叫他血气沸腾起来,大腿儿根儿相互蹭了蹭,难受得紧。   考虑着明日还要祭祀祖先,席夜枫只搂着洛清鸢睡了一觉,只是下~身那肿胀的东西一直在她腿间蹭啊蹭,半点儿不安分。洛清鸢一开始还警戒着,见他安分守己,也便由着他胡闹,自己先入了梦。   “没良心的小东西。”席夜枫听到那均匀的呼吸后,十分不满地嘀咕一句,将肿胀的什物挤进她合拢的双腿间,慢慢做着出鞘入鞘的动作。动作越来越快,最后一个机灵,悉数释放出来。拿帕子给小媳妇擦了擦腿根儿后,席夜枫心满意足地抱着小媳妇入睡了。虽然方才时间又有些短,但好在小媳妇不知道,面子还是保住了,席夜枫在心里庆幸道。   席夜枫不知道的是,洛清鸢一开始确实睡着了,结果被他孟浪的动作折腾醒,后面的事儿自然没能瞒过她,但是为了避免席夜枫做出像昨夜那种事来,洛清鸢很识相地没有吭声,继续装睡,嘴角缓缓勾起。   ——————————————————————————   忠勇侯府的规矩不少,祭祀祖先也繁琐得紧。供品有讲究不说,这拜祭的动作及程序都是十分重要的。上香、读入祖谱辞、奉献饭羹、奉茶、献帛、献酒、献馔盒、献胙肉等。忠勇侯和席云氏先祭拜了祖先,随后席夜枫同洛清鸢焚帛烧钱纸,取过礼生递过来的酒盏,在祖先牌位前各献上一杯酒,礼生再接过送至焚帛处,将酒酹在上面,酹时将酒滴成两个“心”字,以示祭者献上钱帛之虔诚。   “席家列祖列宗已接受洛氏成为席家第二十五代嫡长媳,礼成——”礼生宣布道。   席夜枫握了握洛清鸢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三天的婚礼总算是结束了,洛清鸢才舒了口气,宫中的圣旨却下来了。洛清鸢听完圣旨后傻了,皇上竟封她做了三品诰命夫人?!要知道诰命夫人多是一些京都高官的夫人才会得到的封号,没想到她居然——   猛回头看了席夜枫一眼,果见他笑得双眼都成了月牙儿。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今天是愚人节。。冒泡冒泡、、   将军又丢人了。。喔呵呵。。。嘎嘎   ☆51、姐妹相叙   洛清鸢受封三品诰命夫人,自是要去皇宫内觐见皇后,再接受封赏的。这么反复一折腾,又累了一整日。席夜枫以为程梓墨当日答应得不爽快,这圣旨也会拖上好几日,没想到自己刚跟他提完此事,圣旨次日便跟着下来了。原本想着给小媳妇弄个诰命夫人做做,若搁在别人身上还不知欢喜成什么样,小媳妇铁定也会很高兴,可惜席夜枫失算了,洛清鸢脸上无半分喜色,疲惫倒是显而易见。   “夫人,累的话就去床上歇着罢。”席夜枫将斜躺在长榻上的洛清鸢揽入怀里,另一只手臂绕过她膝盖弯儿,将整个人打横抱起,直直朝床榻走去。   “席夜枫,你放开我,我稍微眯眼小憩一会儿就好,大白天的歇息什么。若是被下人知道了,传出去还不知变成什么样。”洛清鸢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挣扎着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席夜枫按住她的臂膀,“乱动什么,是我叫你歇息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床褥乱了就叫雪梨进屋收拾,她是你贴身伺候的丫鬟,又不会跟别人嚼舌根。”说完,就将她平放到床上,被子一拉,盖在了她身上。   “今日有几个京都的旧友找我喝酒叙旧,所以我等会儿不能陪你了。你好好在屋里呆着,歇息够了再出去,我知道你早就惦记着要见堂弟媳,我也不拦你,但你总得等精神养足了再去,不然的话,叫她看到后只会担心罢了。”席夜枫俯身在她眉心印下一吻,声音低沉而轻柔。   洛清鸢乖乖地嗯了声,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子,“我知晓。你也不要在外面多饮酒,若是你喝多了,回来可不许进门。”   席夜枫低笑出声,额头抵着她的,轻摇着脑袋顶了两下,“好好,我顶多就喝一小坛子。你要晓得,搁在平儿,我能喝上几大酒缸呢。”   洛清鸢撇了撇嘴,怎么听都觉得他是在炫耀。看,你夫君我酒量多好啊。一想到洞房花烛夜,他光是用沾满了酒气的嘴吻自己,自己便被他吻得醉了,洛清鸢愈发觉得这厮是想到了那件事,所以在跟她炫耀。“行了,走罢,莫要别人等久了。”洛清鸢催促道。   席夜枫在她微微撅起的小嘴上啜吻两下,笑道:“那我走了。”   “嗯……”洛清鸢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记得早去早回,不然你就回来吃冷剩饭罢。”眼里透出几分警告和幸灾乐祸的味道。   席夜枫只觉好笑,身子本来已经离开许远,听完这句话又立马俯下,低头凑过去堵上了她的嘴,索了一记热烈而缠绵的吻。洛清鸢觉得,这吻的确热烈,他的舌头在她口腔里翻天覆地般胡乱搅动,逮着地方就唰唰地来回扫,也的确缠绵,因为时间长得不像话,让她差点儿憋得脸都红了。显然,席夜枫满足了,事后还抿了抿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终于等到席夜枫离开了屋,洛清鸢长长呼了口气,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以后跟席夜枫的日子绝对……清闲不了。   看到席夜枫走远,门外候着的雪梨才进了屋贴身伺候着。   “姑娘,姑爷这几日还真忙。”雪梨笑道,顺手将香炉里的安神香点燃,屋内顿时环绕着袅袅的香气。   洛清鸢勾了勾唇,“虽然过几日就要回西阳了,但是把这些面上的客套做足了,以后才能放心往来于京都和西阳之间。他的根儿总归是在这儿,有些应酬还是要好好对待的。”   雪梨听闻这话,忽地想起周嬷嬷跟她无意提到的那事,神色认真起来,“姑娘,姑爷的确需要应酬一些事情,可我觉得姑娘也该防着些,以前在洛府的时候我就听吴嬷嬷说过,有些人最爱在这种宴席上往别人屋中塞小妾通房了。姑爷对姑娘自然好,但难保不会一时心软,纳个梨花带泪的狐媚子进门。”   洛清鸢噗嗤一声笑出来,“雪梨,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叫我吃了大惊。”   雪梨皱了皱眉,一跺脚,委屈道:“姑娘,我在掏心窝地跟姑娘说话,姑娘怎的不当回事呢。”   洛清鸢拥着被子半坐起身,笑了笑,“我没有不当回事,只是有些事担心也没用,反不如顺其自然。”   雪梨不赞同道:“姑娘不该这样想,只要你将姑爷看管得死死的,又岂会被别的女人钻了空子。”   洛清鸢笑意逐渐敛起,淡淡道:“若姑爷心里有我,他自然不会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若我在他心里分量不大,就算我时刻管着他,他依旧会把别的女人领回家。”   雪梨直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因为姑娘的一双眼方才还满溢着喜悦,旁人隔得很远都能感受到那份幸福,可此时只剩黑幽幽一片,平静得像是一口不起波澜的井水。雪梨此时万分懊恼。   “雪梨,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事了?”洛清鸢忽然问了一句,叫雪梨心里咯噔一下。   “没……自然没,有的话早跟姑娘你说了。”雪梨忙回道。   洛清鸢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让雪梨觉得无所适从,咬了咬牙,豁出去般道:“是,我是听到了些谣言。姑娘不知道么,忠勇侯府大房里的丫鬟婆婆们都知晓这件事,大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冷屏早就是姑爷的人了,以后还会跟着姑娘和姑爷一起去西阳。”   洛清鸢眼珠子一动不动,片刻后才眨了眨眼,嘴角泛笑,“谁跟你说的?”   雪梨忿忿道:“周嬷嬷无意间说漏了嘴,后来我在别的丫鬟那儿也套出话来了,姑爷每次从西阳回到府中都是这个叫冷屏的丫鬟伺候着,一看便知,冷屏是姑爷的人了!”   “姑爷没动她。”   “哈?”雪梨张大了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一直贴身伺候的女人,姑爷没道理一直没动她,况且这冷屏还是个长相出挑的大丫鬟。   “我说,姑爷没有动过她。”洛清鸢笃定道。若是他有过别的女人了,他不会像现在这般反应生涩,接吻时连舌头都能被她咬住。或许这也是她心里某处不断被他软化的原因,他没有骗过她,他非但一个通房没有,连女人都没碰过,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洛清鸢不知道这些年他究竟是如何解决这方便问题的,心里猜测,难道是多年的军中生活让他养成了“自力更生”的习惯?   “如果姑爷没有碰过她,为何府里的丫鬟嬷嬷们都默认了冷屏是姑爷的人?”雪梨还是觉得此事难以置信。   “丫鬟婆子们怎么看是她们的事,我只知道冷屏这丫头是不能得偿所愿了。”洛清鸢淡淡道,眼里无半分同情。若是冷屏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去西阳,大抵很多人都会背地里笑话她想要飞枝头做凤凰罢,可是这关她何事,不存这样的心思又怎会惧怕别人的嘲讽。   “姑娘为何如此肯定?”雪梨惊诧。   洛清鸢朝她一笑,“此事大太太同我提过,只不过被我给拒了。”   雪梨双眼瞪大,“姑娘直接拒绝了大太太,这……这会不会——”   “无事,太太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不会在这么件小事上与我计较。况且我也没拂她的面子,你放心好了,我没有惹太太生厌。”洛清鸢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雪梨听了这话总算是放下心来,若是惹太太不痛快,太太有的是办法折腾姑娘。   “姑娘不是要歇息么,方才我燃了安神香,姑娘便好好睡一觉罢,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人来了我会及时叫醒姑娘的。”雪梨扶洛清鸢躺下,将被子盖好。   “那我躺一会儿。若是半个时辰后我没有起床,那便是我不小心睡死了,你记得进屋唤醒我。”洛清鸢吩咐道,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留下个脑袋。   雪梨忙点头,“我晓得,姑娘本打算今日一早去二房见大姑娘,只是昨日得了圣旨,今个儿便不得已改为去皇宫拜谒皇后。想必姑娘这会儿是准备一觉醒来再去见大姑娘罢?”雪梨叹气道:“要我说,只有一门之隔罢了,姑娘何必急于这一时,等歇息够了再去也不迟。再说,后日姑娘还要和姑爷一起回门,到时候要是叫太太和老爷看到姑娘精神不振的样子,指不定以为姑娘在忠勇侯受了苦呢。”   大宸国回门省亲的日子一般定在成婚后三、六、七、九、十日或满月,因着洛清鸢嫁的是忠勇侯府,席夜枫又是大房嫡长子,礼节更为繁琐,所以这归宁之日便定在了第六日。洛清鸢这几日一直在忙,确实被折腾得不行。   “后日才回门,明个儿可以歇息一整日的,我是迫不及待想见到大姐了。二叔母说大姐这几日害喜得厉害,雪梨你等会儿去小厨房里叫嬷嬷做些清淡的糕点,我也好看着大姐多吃些。”   雪梨心里叹气,只好应下,“那姑娘好好歇着罢,半个时辰后,我自会唤醒姑娘。”   听了这话,洛清鸢才缓缓闭上眼,安心入睡了。   雪梨叫厨房的嬷嬷做了些桂花糕,再进屋时果见姑娘睡得极沉,雪梨不忍心立马叫醒,又等了两盏茶的功夫才低声唤了唤她。   被席云氏带着在各房都溜达了一圈,洛清鸢已把周遭的环境记了下来,这时正由雪梨陪着,两人径直往二房的少夫人住处寻去。适逢屋中一个丫鬟端着茶壶走了出来,看到两人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端茶的丫鬟乃是洛青兰的陪嫁丫头玉凝,以前在洛府的时候和雪梨两人关系好得紧。   “二姑娘可来了,夫人这几日总跟我念叨二姑娘,脸上一天到晚都挂着笑意,没想到才念叨完,二姑娘就来了。”玉凝显然高兴极了,本是要出去添些茶水的,这会儿完全顾不得了,回身就开了门,将两人边往里引边朝屋子内笑着喊,“夫人,你盼着的人来了!”   因着都是些熟人,洛清鸢几乎是提着裙摆小跑了进去,看到低头绣着什么的女子,洛清鸢一咧嘴,露了个大笑脸。   洛青兰正在做一件小衣裳,闻声抬头,见到来人后,先是怔愣了几瞬,接着惊喜地叫了一声,“二妹妹!”   “别别,大姐别乱动,都有好几个月的身子了,哪里经得住这大起伏的动作。”洛清鸢忙伸手示意她别动,自己几步跑过去,拂了拂裙摆,大咧咧坐在她所在的软榻边。   “都已嫁做人妇了,怎的还是这副毛手毛脚的样子,你呀,从小就这样,亏母亲和祖母都被你唬得一楞一楞的。”洛清兰无奈一笑。   洛清鸢抱着她胳膊靠过去,笑呵呵道:“可是我在大姐面前就装不下去了。”说来也奇怪,洛青兰只比现在的她大一岁,却像个什么都能包容的长辈,每当她在洛府感到憋闷时,她就会在洛青兰面前撒泼,而她总是让着自己。洛青兰也从不在太太跟前说她的不是,反而好话说尽,唯一说过的不好也就指她性子太过开朗了。鉴于自己每日给太太和祖母请安时礼数皆足,太太还真就相信了洛青兰的话,只以为她性子野了些,平日里常劝她多收敛着,别的便未提及了。   “当日听到二妹妹要嫁给席家大房的嫡长子,我还以为自己听差了呢,母亲给我的回信中说到此事,我才信了。”洛青兰笑道。   “一开始我也有些不信,我还在纳闷,我到底是哪里让堂堂定远将军看上自己了,可是他动作倒快,我还没纳闷完呢,他就上门提亲了。”洛清鸢闷着声道,话里藏着的欢快却遮不住露出几分。   “臭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若搁在这忠勇侯府,我还得唤你一声堂嫂。”洛清兰笑骂道。   “大姐甭操心这个,我和夫君不久就回西阳了,你一直当我大姐就好。”洛清鸢伸手摸了摸洛青兰鼓起来的肚子,顺着肚子的形状绕着打圈圈,“肚子都这么大了,想必不过多久,我就可以有小外甥了。”   洛青兰任她一只手在自己肚子上乱摸,叹了声气道:“二妹,大堂哥虽为定远将军,这名头听着响亮,可是常呆西阳,你在那儿孤身一人,没个依靠,我还是有些担心你。”   “大姐怕夫君欺负我?”洛清鸢歪着脑袋看她,笑眯眯问。忽地发觉什么,洛清鸢收了笑意,正色道:“大姐跟我说老实话,家里搬到西阳的那半年,大姐可是在这席府受了气?”   洛青兰忙摇摇头,“一切都过去了,过去太太是嫌弃我肚子许久没有动静,这会儿我怀上了,太太也无话可说。”   “那姐夫呢?”洛清鸢蓦地就脱口问了这么一句。   洛青兰微一愣,笑道:“你姐夫一直对我很好。太太本来想要他纳了丫鬟玉环做通房,你姐夫一口回绝了。除了他原本的通房夕照,他自娶我进门后的一年多从未碰过别的女人。”说到这儿,洛青兰不知想到啥,面上带了丝疑惑,“二妹如今也已为人妇,有些事我也可以跟二妹敞着说了,不然我憋在心里难受。不瞒二妹,以前我总觉得你姐夫心里藏着个人,前几个月你姐夫尤其烦闷。”   听到这儿,洛清鸢神经一紧,身子有些绷直。   洛青兰似未觉,继续道:“直到这几日我才发现,他终于是放下了,对我也变得比以前更加体贴。我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很幸福。”洛清兰笑了。   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洛清鸢在心里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她这会儿总算明白心里一直环绕不去的那一缕愁绪是什么了,是洛青兰的幸福。感谢上苍,席陌凌总算是想开了,她可不想有朝一日自己的姐姐发现丈夫心里藏着的人是她,那样的话,她不仅伤了洛青兰的心,更让这纯粹的姐妹之情前横亘了一座山。垂眸的洛清鸢没有听到洛青兰的一声轻叹,更未发现她盯着自己的一双眼明亮中多了抹落寞。   玉凝沏了壶新茶给两人各倒一杯,“夫人和二姑娘别光顾着说话,喝些茶润润喉罢。”   “玉凝,你和雪梨也下去说些悄悄话罢,别一直伺候我和大姐了。”洛清鸢接过茶水,笑道。   玉凝眼一亮,“那我就和雪梨出去在门口候着,夫人和二姑娘有事的话随时唤我们两个。”说完,两人小声阖了门退出去。   洛清兰笑出声,捏了捏她胳膊,“你这丫头,自己玩闹就罢了,非要叫下人变得跟你一样胡闹才甘心。”   “大姐没瞧见两个小丫头挤眉弄眼么,她俩早就憋着一肚子话想说了。对了,我给大姐带了桂花糕,爽口不腻,你一定要多尝一些……”   两人闲聊了许久后,洛清鸢才不舍地离了洛青兰这处。   “夫人,你又在折腾小衣裳了,小少爷还有好几个月才出生呢。”玉凝瞄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乐呵道。   “反正闲着没事干。”洛青兰笑了笑。   遣退玉凝后,洛青兰放下手中的活儿,有些发呆地盯着远处的窗子。其实她从新婚第一日便知道席陌凌心里藏着的人是谁了,因为新婚之夜的时候席陌凌嘴里念了一句,“你不是她……”她承认,那个时候他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刺痛了她。可是,说亲的是两家的长辈,默认了婚事的是席陌凌,这一切都不干洛清鸢的事,但为何要她承受这一切,她自己又是何其无辜。   她有段时日一直在恐惧,害怕席陌凌不顾一切地将洛清鸢也纳进门,毕竟他的执念一直很深,若那一天真的到来了,那个时候她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自己的妹妹,她真的不知道。听到洛清鸢要嫁人的消息,她才大大松了口气,那种担心没了后,她身心得到放松,竟然怀了身孕,尤氏终于不会对她板着脸,这已经让她无比满足了。而席陌凌这几日的忽然转变让洛青兰很想哭,她的夫君总算是想开了,对她亦越加关心。他的吻,他的拥抱都比以前更温柔,她感受到了他正慢慢接受自己。   洛清鸢这一年多头一次感受到了幸福。他的夫君不再想别的,而是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   席夜枫回来的时候不算早,洛清鸢已用完膳食。捂着嘴哈了口气,确定酒味不大,席夜枫才轻轻推了门走进去。   “夫君,你可算是进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门口呆上许久呢。”洛清鸢睨他一眼,不咸不淡道。雪梨见状不妙,偷偷溜了出去,把门阖实。   席夜枫笑呵呵地走过去搂住小媳妇,“鸢儿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洛清鸢伸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嫌弃地用手肘抵开他,憋声憋气道:“离我远点儿,一身的酒气,你站在门口的时候我就闻见了。”   席夜枫连忙抬起胳膊在鼻尖嗅了嗅,嘀咕道:“明明是一身的香味儿,我特意把自己熏香了才回来的。”凑近洛清鸢脸面哈了口气,“夫人你闻闻,酒气根本不大。”   洛清鸢确实没有闻到太大的酒气,不过却闻到了一股酸辣的味道,洛清鸢眼一瞪,“席夜枫,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你嘴里明明是醒酒汤的味道,你老实说,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席夜枫不等她说完话,已经一把将她高高抱起。方向很明确,床榻;目的也很明显,和小媳妇做快乐事,叫她忘了其他。   结果表示,喝高了酒的席夜枫胆儿很肥,力气更壮,将洛清鸢折腾得咬了他一肩膀的牙印,这一晚上不知餍足地要了三次,席夜枫才砸吧两下嘴,抱着小媳妇睡了。发现自己可以更持久了,席夜枫顿感骄傲,梦里都勾着嘴角。而洛清鸢被他折腾得几乎是昏睡了过去,双腿还勾在他腰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下巴处一片紫红的印记。   回门之日,雪梨将洛清鸢打扮得光鲜亮丽,席夜枫也是神清气爽,两个人站在一起那就是男俊女俏,羡煞旁人。   席夜枫听闻洛尹峰爱好墨宝,特意将自己收集的一块上等龙鳞砚带了去。龙鳞取石龙鳞山,其石坚润,抚之如肌,磨之有锋,涩水留笔,滑不拒墨,墨小易干,涤之立净,乃砚台中的精品。   洛尹峰看到后爱惜若宝,跟这好女婿掏心掏肺地聊了许久,两人相谈甚欢。江氏则拉着洛清鸢问一些私密的事,光是看洛清鸢红润的小脸,江氏便乐呵地笑了。   回门一过,大婚总算是告一段落,席夜枫已开始筹备回西阳的事,临走前一天还特意进皇宫向程梓墨道了别。   “太太,奴婢只想伺候大少爷,并无所求,奴婢也不会碍着大少夫人的事,求太太成全奴婢罢。”席云氏正坐在椅子上,脚边跪着冷屏,一双希冀的眼正盯着她,满是乞求,眼中慢慢蓄满泪花,马上就要滚落而下。   席云氏揉了揉额头,叹道:“冷屏,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大少爷亲口拒绝了你,我又如何再把你送去?”   冷屏身子一抖,嗫嗫道,“夫人已经同大少爷提过了?大少爷他……亲口拒绝了?”   席云氏微顿,缓缓点了点头。   冷屏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随即想到什么,忙恳求道:“太太跟少夫人说一声好不好,少夫人心肠一软,指不定就答应了。太太,求您,奴婢是真的想伺候大少爷,不要名分也好,只要能在他身边——”   “冷屏!”席云氏寒着脸看她,“我待你好是因为你万事知礼数懂分寸,可是,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先下去罢,以后我会给你配个好人家,你还是早些消了这念头!”   冷屏颤颤巍巍地起了身,慢慢退了出去。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将军只能咱鸢儿滴。。嘎嘎   下章回去鸟。。么么   ☆52、再回西阳   洛清鸢出嫁的时候,江氏本是要挑三个陪嫁丫头一道跟着过去,可是被洛清鸢直接婉拒了,只道自己迟早要和席夜枫去西阳,带这么多丫鬟反而不方便,席夜枫也不喜欢太多不相干的人跟着去。   江氏思虑着真心想跟去的丫鬟确实没几个,且女婿看起来也是个疼媳妇的人,应该不需要备太多丫鬟,其实江氏担心的不过是洛清鸢怀孕这段时期,像她那会儿,便是洛清鸢的生母梅姨娘伺候着老爷,梅姨娘是她的陪嫁丫鬟,算得上自己人,无需忧虑。后来梅姨娘不幸去世,洛尹峰也未再纳过别的姨娘通房。若是席夜枫在洛清鸢怀孕这段日子忍不住要幸府里的丫鬟,还不如叫洛清鸢自个儿带去的丫鬟当这备用的通房人选。江氏当时觉着雪梨这丫鬟最为忠心,人长得也算清秀,便让雪梨一个人跟了过去,暗地里自然跟洛清鸢提到了此事。   洛清鸢只闷声点了点头,低垂的眼眸里明明灭灭,显然是算计着别的。通房丫头什么身份她最清楚不过,那便是跟普通的使唤丫鬟没啥区别,只不过多了项暖床的义务。洛清鸢绝对不会让雪梨做什么通房,她会在西阳给她寻户好人家嫁了。   临走前席云氏往洛清鸢身边塞了个人,不是大丫鬟冷屏,只是个相貌平平的粗使丫鬟,唤作剪秋。   “枫哥儿一个人奔波惯了,就算在西阳有个将军府,府里也没什么使唤丫鬟,你跟过去后便住在将军府了,偌大的府里总不能只有雪梨一个人伺候你。剪秋是个安静老实的丫头,跟着你一道去我也放心。”席云氏拍着洛清鸢的手嘱咐道。   “多谢太太。”洛清鸢笑回道。   因着席夜枫每次返回京都是骑着破风独自个儿来的,此次却要和洛清鸢一道去西阳,另有丫鬟两个,席云氏还加了两个负责赶车的小厮,就连洛清鸢的八十抬嫁妆席云氏也好好收着没动,准备找足了人装上车,跟在他们后面送到西阳。毕竟两人要在西阳才常待,洛清鸢的嫁妆自然不能放在忠勇侯府里,女人的嫁妆就该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洛清鸢没想到席云氏将一切都打点得这么妥当,心里对席云氏又添几分佩服。早听席夜枫说自己母亲极为通情达理,洛清鸢这会儿才真正相信了。   席夜枫把马辔头换在了破风身上,扶着洛清鸢上了车,雪梨和剪秋则乘坐后面的马车跟着。乘坐马车的话又要花十来日的功夫。   “鸢儿,困了就倒在我怀里睡罢,这一路上还要折腾许久。”马车颠颠地行驶着,席夜枫搂着洛清鸢的腰肢,见她眼皮快要阖上,笑着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   洛清鸢懒懒地轻哼两声,微微侧了侧身子,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脑袋埋到了他的胸前。   席夜枫勾唇轻笑,面色柔和起来,伸手揉了揉她埋在自己怀里的脑袋,还顺手捏了捏那软乎乎的耳朵,微低头吻着她头顶的发丝,轻声道:“睡罢,我一直陪着你。”   然后,洛清鸢真的睡过去了,觉得脸部靠着的地方有些硬邦邦的,便来回蹭了好几下,席夜枫闷笑出声,怕吵醒她忙止住声。   “鸢儿,鸢儿。”席夜枫低唤了两声,确定人睡着了,嘴角缓缓漾开一道波儿似的,双眼也亮了几分。双腿抬高一些,窝在他怀里的洛清鸢被顺势带着变高,埋在他怀里的小脸也露了出来。席夜枫贪婪地打量着她的面容。温香软玉在怀,盼了许久的小媳妇终于给他抱着了!   席夜枫心里一时感概万千。不着痕迹地腾出一只手,沿着洛清鸢的脸轮廓轻轻勾勒一圈,偶尔捏捏小脸蛋,时不时点点俏挺的鼻尖,要不就是拿食指拨动那粉嫩嫩的唇瓣,当他的指尖来回拨动那桃花瓣似的嘴唇时,发现那小唇瓣会嗫嚅两下,隐约露出两颗可爱的小门牙,席夜枫似乎找到了好玩的东西,一下一下地勾着洛清鸢的下唇瓣拨动。然后,拨着拨着,席夜枫不由咽了咽口水,指尖似乎嵌在了唇瓣的缝隙里,湿湿热热的,叫人一点儿不想取出来。要是换个东西伸进去……席夜枫呼吸浑浊起来,慢慢低下头凑到小媳妇嘴边,舌尖在她的嘴边舔了一遭,本想从唇逢探进去,可一想到上次舌头被小媳妇咬到后的窘态,席夜枫还是作罢,只在她唇瓣上舔舔、啃啃,再吸一吸,吮一吮,将洛清鸢微嘟的小嘴儿吮吸得晶晶发亮。   “嗯……别闹。”洛清鸢迷糊地挥了挥手,啪地一下刚好打在席夜枫的半边脸上。   席夜枫瞬间一愣,伸手盖住自己的脸,摩挲了几下。虽然小媳妇的手软乎乎地在上面拍了一下,一点儿也不疼,可是被人打巴掌还是头一次。惩罚般地拾起洛清鸢的手,低头就在上面咬了一口。洛清鸢嘤咛一声,动了动身子,伸手摸了摸席夜枫的胸膛,找准个好位置,又低头埋了进去。   席夜枫垂头看了看像个小地鼠打洞一样钻进自己怀里的洛清鸢,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无奈,看她实在累极,席夜枫也不忍心再骚扰她,就着她的动作将她扣在了自己怀里,许久都一动未动。   可是,席夜枫痛苦地发现,哪怕就这样搂着小媳妇规矩不动,他的下面还是慢慢起了反应。席夜枫伸手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然后脑袋往后一仰,闭目养神起来。   车轮咕辘辘地响,每颠簸一下,洛清鸢软软的身子便似在他身上蹭了一下,于是席夜枫的下面也随着这颠簸一点点抬了头,大有一柱擎天之势。丢人丢人丢人,席夜枫在心里道,狠狠抿了抿唇,决定一憋到底。反正也就十来天的事儿,到了西阳后,他想咋地就咋地,小媳妇也曾经默认过。在这之前便让小媳妇好好歇息,等她养足精神后再……这样……那样……   李黑子曾经在嫖军妓的时候说过一句粗话,他要弄得对方欲~仙欲死,叫她哭天抢地地在他身下求饶。席夜枫摸了摸下巴,他也想叫小媳妇在床榻上欲~仙欲死,用那又软又脆的音儿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名字。   刚想完这个,席夜枫立马后悔了,下~身肿胀得发疼,就像一根绷紧了弦,再不松开就要断了!垂眸瞄了洛清鸢一眼,目光在小媳妇身上逡巡一圈,最后停在了那只软软搭在他大腿上的手。白皙若玉、纤细如葱根,而且离他的那肿胀只两寸距离不到。   席夜枫喉结迅速滚动两下,缓缓伸出大掌,万分小心地包裹着洛清鸢的玉手,然后一点一点,极为缓慢地移向那明显顶起来的什物。牵引着洛清鸢的手伸张开,再将那一根根的白玉细指隔着外面的长裤握在上面。就在触碰上的一刹那,席夜枫浑身一个颤动,舒服地喟叹出声,另一只掌在洛清鸢腰间的手瞬间握成拳,将那腰间的衣料子都握出了一道道的褶皱,像朵花般在了他的拳头四周绽放开来。席夜枫喘了两口粗气后慢慢把着洛清鸢的手上下撸~动起来。可惜有长裤隔着,不然这触感还不知该如何销魂,席夜枫在心里想到。   现在的情形就跟战场上一样,分毫时机都不可错过,席夜枫片刻不敢耽搁,趁着洛清鸢醒来之前,借用小媳妇的手来回抽插了几十下,到后面动作越来越快,洛清鸢眉头微微皱起,嘤咛一声,看这样子像是下一刻就要醒来。席夜枫心叹不妙,在她眼睫毛颤动之际,大力地抽插几下,最后一刻,席夜枫包住洛清鸢的手死死握在上面,上身朝上一挺,利剑也顶着长裤布料朝某处唰地一指,剑尖汩汩灼液喷射出来。   席夜枫僵直的身子软了下来,舒服地喘了几大口气后,忙摸索着从小媳妇的怀里取出一方丝帕,塞进长裤里清理了一番,动作迅速地将丝帕揣进了自个儿怀里,再将小媳妇的手归位到原处,双腿略微夹住,接着双眼一闭,养神起来。   洛清鸢本来在席夜枫的怀里睡得挺安稳的,岂料自个儿的手似乎碰到了根滚烫的铁棍,然后不听使唤地在那根棍子上面来回搓动起来,直到手变得又酸又麻,那动作才停了下来。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第一眼瞅了瞅自己有些发麻的手,下一刻便明白过来,难怪手有些发酸发麻,原来被席夜枫不小心夹在了腿间,夹久了自然会发麻。第二眼洛清鸢抬头瞄了瞄席夜枫,见他阖着眼,面色柔和,双手还环着自己的腰肢。   似察觉到怀里的女子醒了,席夜枫慢慢睁开眼,眼里还有因太过浓郁而未退完的醉意。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嘴角含笑,“醒了?前些日子可累坏了你,多睡会儿罢,回西阳还得好几日。”   洛清鸢心里的狐疑消了大半,吸了吸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微皱了眉看着他问,“夜枫,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腥味,我觉得好熟悉。”脑中什么一闪而过,洛清鸢就快要抓住时,席夜枫立马讪讪笑了两声,打断她的思绪道:“这全赖我,自幼身上就爱生汗,赶了几日的路,没法子洗澡,我身上这臭味就又出来了。”   洛清鸢听完,凑近了一闻,果然是他身上发出来的,尤其胸腔那处味道极重。想到什么后不由呵呵一笑,“那你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怎么办,你身上的味道还不把你手下的兵熏死。”   “都是大老粗,哪个身上没点儿味道。我身上还算好闻的了。”席夜枫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瞎掰,捧着洛清鸢的脸印下几个细碎的吻,乐悠悠地勾着嘴角道:“不过鸢儿放心,回到西阳后我每日沐浴,再在屋里点上熏香,你就闻不到什么怪味了。”   被席夜枫来回一绕,洛清鸢真就相信了他的话。忽然瞧见他额头渗汗,纳罕道:“天很热么?现在方入春不久而已,你怎的出汗了?”   席夜枫连忙用袖子在额头上一擦,解释道:“鸢儿你不晓得,我身子惧热,许是在西阳呆久了,觉得西阳那凉爽的天气才适合我,京都呆的这几日可把我憋坏了。”   洛清鸢不疑有他,伸手就往自己的怀里摸去,准备取出丝帕给他拭汗,岂料来回摸了还几遍都没找着。   席夜枫垂眸看了她一眼后立马抬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洛清鸢作罢,用自己的袖口在他额头上细细擦了一遍,边擦边道:“爱出汗的话以后随身带着绢帕,唉,算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带什么帕子,还是像方才那般拿袖子随便擦擦得了。”   席夜枫笑着搂过洛清鸢的腰,凑近了就要吻过去,洛清鸢一巴掌撑住他的脸,推远,嫌弃道:“身上臭烘烘的,等回去再说。”   “夫人先忍忍罢,到西阳还有好几日,难道我抱你搂你都不成了?”   “……”   将军府里本就不多的下人这几日忙碌了起来。李管事一个多月前收到了定远将军的信。将军要大婚了!不对,是这会儿已经大婚了,近日,将军就会带着夫人回将军府!李管事将这事告诉府里下人们后,整个府里喜气一片。以后府里多了个女主人,不会再跟以前一样清冷了,将军更不会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   等到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时,李管事一眼便认出了那马,除了将军的坐骑破风,哪匹马能像这匹一样精神抖擞的,还给人一种骄傲自大的感觉。   “将军,将军!”李管事立马跑上前。   驾着破风的马夫跳了下来,将轿凳搭好,退到一边准备扶大少爷下车。而后面一辆车已经下来了两个小丫鬟,皆走到了前车旁候着。   稍许,车内钻出个人,身形高大颀长,面容俊美无丝毫疲惫之态,整个西阳除却定远将军还能有谁!李管事激动得两眼泛泪花。这世上最清闲的管家当属他了,都快清闲得发霉了,这正主儿总算是回来了。   马夫上前要去扶他,席夜枫淡淡道,“不必了。”兀自下了马,然后回头看着车内,表情立马变柔,笑着撩开车帘子,伸出手,“鸢儿,快些出来,咱们回府了。”雪梨本要去扶,见此,便老实在一边站着,偷偷抿嘴笑了笑。   李管事吃惊地瞪大了眼,将军这声音也忒温柔了些,他方才还以为是自己听差了。随了席夜枫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身姿窈窕的女子慢慢从车内出来,自个儿还未瞧清楚那面容,主子的身子就探了过去,堪堪挡住他好奇的视线。   李管事只看到自己主子体贴地扶了夫人下车,然后两人转身,这会儿自己总算是瞧清楚了这女主子的相貌。李管事心中纳罕,虽然夫人长相貌美亦娇俏可人,但是这样的女人算不得少,将军只要想的话,就有许多巴不得自己贴上来罢。许是女主子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将军,府里早就打点好了,只等将军和夫人回来。”李管事上前禀告道。   席夜枫心情颇好,朝他笑道:“有劳李管事这几个月辛苦打理将军府,日后我和夫人就住在府里了。”   李管事听后激动不已,“大伙儿早就盼着将军常住府中了!将军和夫人一路劳累,我等会儿就让孙嬷嬷做顿丰盛的饭菜,再让翠儿去备些好酒给将军暖暖胃。”   “李管事不必麻烦了,就照平儿一样,做些小饭小菜即可,我和将军才奔波回来,想吃些清淡的,酒也不必备了,将军近日胃不好,不能多饮酒。”洛清鸢朝他笑道。   李管事讶异,对他说话的女子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可是说话间并无半分颐指气使,反而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声音也是柔柔地好听,让人不自觉地就对她的话听从起来。   “就照夫人说的去做。”席夜枫朗笑出声,拉着洛清鸢的手就往里走。   李管事在原地愣了愣,回过神后忙哎了声,火燎燎地朝府里奔去。   加上席夜枫和洛清鸢,还有两人带来的丫鬟和小厮,整个将军府的人一下多了起来,下人们听了这好消息后又是一阵忙碌,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歇息够了后,席夜枫俯身在洛清鸢脸上啵啵吻了几下,“鸢儿,我要去军营了看一下那群小子,晚上我会早些回来陪你。”   “我知道你早就想着去看你手下那群士兵了,只管去罢,我又不会说什么。”洛清鸢道,仰头在他的嘴角轻轻碰了一下。   席夜枫摸摸嘴角,心里有些不满足,看了她好几眼才不舍不依地骑着破风朝西阳军营行去。   洛清鸢想起方才席夜枫如饥似渴的眼神,忽然就开始忧心起来。   ————————————————————————   西阳军营里虽少了个将军,大伙儿们的日子还是过得挺热闹,除了石高经常吼着叫他们去校场上操练比武,士兵们最爱闲聊的话题变成了媳妇和儿子。   “哈哈,老子的媳妇都快生了,你们比得过么?”李黑子叉着腰对着一干小士兵大笑道,瞅了瞅兵里的刘明昊,笑得更开怀,“刘兄弟,不是我炫耀,你媳妇是我们当中最好看的,都这么久了也不见那肚子有动静。哈哈,果然我和媳妇八字最合。”   刘明昊笑了笑,“李大哥很厉害,小弟自愧不如。”以他的门第身份,一般是不允许小妾在正房之前怀孕的,所以他这几个月一直在给妾室用了避孕汤。因着怕她伤心,才没有告诉她,众人更是不知。   “瞧你这得意忘形样儿,若不是将军,你能娶到媳妇么?更莫说抱儿子了。”张大佑接话道,朝李黑子翻了个白眼。   李黑子讪笑两声,“的确是得感谢将军,也不知将军啥时候才能把嫂子领回来,这都好几个月了。”   “将军走前跟石老哥说过,时间越不过半年,我估摸着将军近日就会回来了。”刘明昊思忖道,随即想起什么,忙道:“走走,今个儿该练百里射箭了,莫再闲扯了,等会儿石老哥又该——”   “兔崽子们,又在偷懒了!给我到校场操练去——”刘明昊一句话才说一半,石高的大吼声便传了过来。   众人齐齐捂住耳朵,刘明昊更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校场上,二十个箭靶子一字排开,士兵们排着小队一一射箭练习,事毕后每个组还要合计中箭靶心次数,进行比试。   轮到李黑子的时候,十个箭中只有一半射在了靶心近旁,其他的早不知偏到何处去了。石高在他后脑勺狠狠拍了一下,叫骂道:“数你小子平日爱起哄瞎闹,正经时候怎么不见你出得了风头。”   李黑子切了一声,将排在自己身后的刘明昊拉了过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箭术最差劲儿了,但是明昊兄弟厉害得紧。”说罢,捶了捶他胸膛,嘿嘿笑道:“刘兄弟,我们这一组可就靠你扳回来了。”   刘明昊爽快一笑,“没问题。”话毕,弓已满拉,长箭待发。   只闻咻的一声,还未来得及逃逸的气流似被从中刺穿了个洞,众人眼睛望去的时候,一根长箭已正中箭靶,力道之大已经让箭羽在下一瞬间穿透了过去。   众人震惊得张大了嘴,刘明昊也惊得张了张嘴。他手中的箭明明还没射出去。   似乎听到熟悉的马蹄声,刘明昊一下转头看去,石高等也似察觉到什么,皆转了身。   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不知何时驶到了兵器架边,手中的长弓刚刚收了起来。那人脸上的笑恍若夏日烈阳,刺得让人睁不开眼。他单手举起那长弓,悠哉地来回晃了两圈,最后手臂一斜,将整个弓抛出老远。   石高擦了擦眼,确定没看错,惊喜得大吼了出来,“将军——”   席夜枫下巴微扬,灿然大笑起来,“兄弟们,我回来了!我把你们嫂子也带回来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得有些晚了。   ╮(╯▽╰)╭其实想说将军的笑闪瞎了众人的眼,哈哈。。明天清明,鉴于也是过节,我说不定打鸡血哟~~求花   ☆53、神奇兵书   席夜枫一阵大笑,惊得周遭的飞禽都似浑身抖动一下,然后连忙扇动翅膀飞远。   石高一声大吼过后,周遭有一瞬的安静,然后下一刻,士兵们都将手中的东西一扔,欢呼着涌了过去。   “将军你可算回来了!我的媳妇都快生了,将军再不领嫂子回来,我都被兄弟们数落,说成忘恩负义了!”李黑子笑得露出两排牙。   席夜枫扬扬眉,目光扫了一圈,笑问,“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可有偷懒?”   “将军放心,有我日日督促他们操练比试,这群小子想偷懒都不成。”石高粗着嗓门回道,露出憨厚的笑。   “将军,你再不回来的话,我都该回京都了。”刘明昊也笑道,一脸好奇地问:“将军何时带嫂子来咱军营里瞧瞧,兄弟们的脖子早就伸长了等着看呢,到时候我们定会挨个叫声嫂子。”   席夜枫从破风背上跳下,拍了拍他的肩,“的确是快一年了,这几日跟我切磋一下,也好叫我瞧瞧明昊兄弟这段时日长进如何。”   “明昊静候将军!”刘明昊忙抱拳,兴奋道。这近一年内,他在西阳的确学到了很多本事,这是他来西阳之前想都不曾想到的。能够跟浴血沙场的定远将军较量一番,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将军还没给个准信儿,将军到底啥时候领嫂子过来叫我们瞧瞧啊?”李黑子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见席夜枫沉默着似乎在思虑什么,刘明昊补到,“将军放心,兄弟们虽然粗野了些,但保准对嫂子客客气气的,不会吓到她。大伙儿说是不是?!”忙朝众人高声问了句。   围着的士兵们欢呼着答道,“是!”   席夜枫环着胸,背靠破风而立,闻言后似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然后无奈而又妥协地耸了耸肩,“好罢,不过等过些时日再说,你们嫂子这一路上累极了,等歇息够了我自会带来叫你们瞧瞧。丑话先说在前面,你们若是对嫂子不恭敬或者不小心爆粗话了,以后甭叫我将军,更甭叫我大哥了。”   “将军放心便是,谁对嫂子不恭敬了,我第一个叫他好看!”石高大笑着拍了拍胸脯。想到什么后,更是欢悦,“还未恭贺将军官复原职,上回李管事跟我说的时候,大伙儿都高兴坏了。”   “行了,该干嘛干嘛。”席夜枫扫了一眼远处的箭靶,语调上扬,“今日练习百步射箭?众士兵各就各位,叫我瞧瞧你们的箭术练得如何了。”   “自然是不及将军的,将军方才的长箭不止射中了红心,还穿透了箭靶。”刘明昊笑道,眼里闪着钦佩的光。而石高吆喝着众人按先前排好的小队站好。   席夜枫哈哈大笑一声,“你们若是每日勤奋苦练,自不会逊色于我。”   许是因为自己的头儿就在一旁盯着,士兵们的箭术整体提高了不少,就连李黑子也有四支箭射中了红心。刘明昊最擅长的本就是箭术,十箭中了九箭,剩下的一支微微偏了一些。   “除了将军,军营里数刘兄弟你箭术好了!哈哈……”李黑子环住刘明昊的肩,高兴道。有刘兄弟在,他们这一组十之八、九会赢。   果然,统计下来,李黑子和刘明昊一组正中红心次数最多,李黑子笑得咧了嘴,朝席夜枫嘿嘿笑着问,“将军,我们组正中靶心次数最多,不知有没有啥奖励。”   一旁的刘明昊忙拿胳膊肘顶他的胸,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不要多说,可是李黑子耸动两下肩,只当未见,笑呵呵地盯着席夜枫,眼巴巴地等着奖励。   席夜枫呵地低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勾起,笑得不怀好意,“黑子啊,我知道你是咱西阳军里最勇敢的冲锋军,最近闲得慌,所以我觉得有必要给你找一些好事做。”   李黑子听着有些不对劲,但一听到好事俩字,双眼睁大,立马兴奋问道:“将军有什么好事让我做?”   席夜枫摸着下巴,似乎在考虑究竟有什么适合的“好事”叫他去做,忽地眼一亮,席夜枫抬手打了个响指,“有了!黑子,你们这小组的人从明个儿开始,每两人轮流守夜岗罢,直到这个月结束。”说完,不理会这组士兵张大的嘴,独自个儿悠哉地走了,走出没多远,懒懒地抛了一句出来,“不要妄图偷懒,石千总,记录好他们站岗的情况,偷懒的多加三次夜岗。”想起什么后,略微朝后偏了偏脸,“石千总,来我屋中一下,我要看看这些日子你处理的军中事务。”   石高哎了声,连忙跟了过去。   人走了,周围安静了。其他小组的士兵偷着乐,而李黑子困难地咽了咽口水,朝周围这组人憨憨傻笑。刘明昊撇开目光,佯咳两声,走远。李黑子正想叫住他,岂料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周围小兵已经一把将他摁倒在地。   “黑子,你可害惨我们了,吃我一拳!”   “我也来一拳!”   “我心善,只轻轻踹你一脚。”   ……   李黑子不断惨叫出声,吃了满嘴的土。他也是为了给大家谋福利啊,这群家伙太不够意思了!站夜岗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他自个儿也得在军营里待到很晚,他连暖暖的媳妇都抱不成了。   石高到席夜枫跟前,细细讲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这群小崽子们除了平儿懒怠了些,还算规矩,军中一切安好,大伙儿都盼着将军赶紧把嫂子一块带回来……”   席夜枫听着,时不时嗯两声,忽地那目光就幽幽地盯着他不动了,叫石高心里一哆嗦,粗噶的嗓门也压低了些,“将军,咋了?”   “石千总,虽然你唤我一声大哥,但你都三十出头的人了,叫我大哥也无非是敬重我。连李黑子都定性成家了,马上就能抱上儿子,你是不是也该娶一房媳妇了。”席夜枫目光闪烁几下,也不知打上了什么主意。   石高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讪笑道:“将军,不是我不想成家,而是没有女人看上我这么个粗人。在去年的赛马节上,我按照将军的吩咐说了那番话,参加赛马的姑娘们的确是动心了,只可惜看上的都是那群小崽子们,没一个瞧上我的。”   席夜枫一副“你真没出息”的样子,训斥道:“当我没瞧见?你只在那儿傻呼呼站着,也不跟姑娘们搭讪。你不主动跟姑娘们说的话,谁晓得你没有成家。”   “反正我就孤身一人,大不了一个人孤独至死算了。”石高低头叽咕道。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手下。”席夜枫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将军教训的是。”石高一副万事认命的样子,让席夜枫气得咬牙。   睨了他一眼,朝他勾了勾手,“你且附耳过来。”   石高疑惑地凑了过去,听完席夜枫的话后瞪得眼睛都圆了,难以置信地咧嘴憨笑,挠头问,“将军说的可是真的?将军真给我物色好媳妇了?”   “准准儿的,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日后若是嫁你了,你可得好好疼惜着。本来我还舍不得,毕竟她一直伺候着你嫂子,若是你嫂子一时没了她,铁定不习惯。”席夜枫一副“你捡到宝了”的样子,“若不是念在你跟我征战多年的份上,我可不会把这个娇俏丫鬟指给你。”   “多谢将军!可是,这……这多不好意思啊……嫂子没了贴身丫鬟伺候着,多不方便啊。”石高嘿嘿傻笑,一个劲儿地挠着脑袋。   “你嫂子又不止她一个丫鬟,不过这个可是最贴心的。”席夜枫瞧他两眼,一直传达着一个讯息:石千总,没有人比我对你更够义气了。   石高满心感动,差点儿泪花盈眶,”将军放心,若是嫂子答应了这桩婚事,我石高……我……我定要好好报答将军和嫂子。”   席夜枫拍着他的肩,“虽然你是我下属,但私下里我们也算是同甘共苦过的兄弟。你只管等我的好消息,你嫂子心里早盼着给雪梨那丫头寻一门好亲事,我当初晓得后第一个就想到石千总了。”   石高听后更是感动,只闻这小丫鬟的名儿就知道是个水灵俏丽的姑娘,石高本以为自己会打光棍一辈子,没想到将军早就给他留意上了。   “将军,要是那小丫鬟自个儿不愿意呢?”石高担心地问了一句。   席夜枫扬眉,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石千总除了太壮实,其实长得挺讨人喜欢的,那小丫鬟指不定就喜欢你这种的。”   石高顿时自信满满。   席夜枫继续道:“你这些年一直住在军营里,等到大婚之日,我会就近军营的地方找一处小院,你便和媳妇住进去罢。”   石高因为吃惊张大了嘴,“这……这怎么使得?”   “呵呵,并非大事,况且刘兄弟再过不久就会回京都,再不济你就住在他那间小院里。”   石高红了眼,又连着谢了好几次。就是这会儿让他去跳河,估计他也会二话不说跳进去。   席夜枫绝不会告诉他自个儿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若是雪梨嫁过去了,洛清鸢便会常去看雪梨,而那小院离军营近的话,他就可以经常溜达着过去看小媳妇。白日里瞧不着的话,心里闷得慌。   等到石高精神抖擞地离开了,脸上挂彩的李黑子紧接着蹭了进来。   席夜枫抬头瞅他一眼,继续翻着案桌上的书。   李黑子揉了揉自己被踢疼的腰,朝席夜枫干笑。   “怎么,不满意我的安排?”席夜枫从书中抬起头,靠在椅上,笑看他。   李黑子点了两下头,反应过来后忙狠命摇头,笑得狗腿,“将军的决断一向公平无私。我这会儿来是来恭贺将军新婚之喜的。”   席夜枫眉毛挑了挑,不置一词,等着他的重头话。果然,李黑子左右瞅了两眼后,慢慢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卷起来的厚册子,献宝似的放到了席夜枫的案桌上,瞧见席夜枫的目光落了过去,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将军,这是本画工精细的画册,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上面的东西我都研究完了,觉得扔了可惜,又想着将军需得着,我就拿来了。将军放心,这绝不是贿赂,只是属下的一份心意,还望将军笑纳。”李黑子笑眯眯地瞅着他道。   席夜枫狐疑地扫了他两眼,目光慢慢打在没有书名的画册上,不紧不慢地伸手,随便打开到一页。然后,下一刻,席夜枫砰地一声站了起来,因着动作太快力道又大,身下的椅子朝后一仰,哐当地摔到了地上,手中的书被他咻地掷了出去,画册子在空中飞过,被风哗哗地翻着页,里面各种令人血脉贲张的姿势快速掠过,最后啪的响亮一声躺在了地上,画册着刚好停在了某一页上。李黑子吓得瞄了一眼,刚好是观音坐莲式,立马收回目光看他,惊吓得嘴唇打颤,“将……将军……”   席夜枫双眼充血地瞪着他,指着门,咆哮道:“拿这种东西贿赂我,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罢?!给我赶紧滚远一些。还有,这个月你的夜岗次数增倍!”   李黑子吓得心惊胆战,拾起地上的册子就欲滚远一些。才走两步,身后又传来将军震怒的声音,“你还想拿着这画册子去荼毒谁?一天到晚不好好操练习武,尽想些闺房之事,还不给我滚去操练——”   李黑子将手中画册一扔,抱头鼠窜而去。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的宝贝画册被将军视为粪土不说,自个儿的夜岗次数还翻倍了!李黑子欲哭无泪。   席夜枫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约摸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后,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几大步走过去,打开门朝外面瞄了几眼,然后迅速阖实了门,将门从里面闩上。呼了两口气后,席夜枫迫不及待地拾起了地上的画册子,匆忙将倒下的椅子拾起来放好,速速坐回了椅子上,紧接着将原先的兵书压在了画册上。动作一气呵成。   心跳有些快,呼吸有些急。席夜枫的手在衣袍上狠狠搓了两下后,才缓缓打开了第一页。精美细致的画面,详细的注解,相当地图文并茂。席夜枫涨红了脸,双目微瞪,生怕错过一丝一毫,大概过去一炷香的时辰,画册才慢慢被翻到第二页,然后第三页,第四页……   砰砰两声,有人叩响了门,席夜枫浑身一颤,忙把桌上的画册卷了个卷,塞到了袖子里。   开了门后,刘明昊正满脸疑惑地站在外面。   “刘兄弟,何事?”席夜枫的嗓子有些哑,察觉到不对劲,忙咳了两声。   “将军可是着了风寒?”刘明昊皱了皱眉。   席夜枫摆摆手,又咳了两声,满不在乎道:“无事,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冷,所以将门窗都阖实了。”   刘明昊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将军还是回去抓些药吃罢,将军再厉害也不是铁打的。我是来提醒将军的,天色暗了,将军要不要回府,毕竟嫂子刚嫁过来,将军又不回府的话有些说不过。”   席夜枫闻言一怔,忙抬头看了看天色,暗叹不妙,“刘兄弟,多谢提醒,我这就回去了!”急急撂下一句话,席夜枫已经跑远,吹哨把破风唤了过来,匆匆然骑着马远驰而去。   身后的刘明昊不由一笑,很少看到定远将军这般惊慌失措的样子,看来嫂子在将军的心里有很重要的位置。   将军府。   洛清鸢朝窗外瞧了两眼,“雪梨,将军还未回来?”   雪梨摇摇头,“姑娘,还是没见姑爷的影子。”   洛清鸢哼了声,“算了,再不回来我便不等他了。”看向雪梨,提醒道:“以后也别再唤我姑娘了,跟着府中其他丫鬟唤我夫人罢,你当我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呢。”   雪梨吐吐舌头,“我这不是一时改不了口么,姑娘再让我唤几日罢。”   忽闻有脚步声渐近,洛清鸢看过去,兀自道:“许是剪秋那丫头。”   “夫人,将军方才回来了。”剪秋在门外道,雪梨开了门,见剪秋一脸笑意地站在那儿。   “进来说话,姑娘又不会吃了你。”雪梨笑着拉她进去。剪秋是席云氏给洛清鸢挑选的粗使丫鬟,以往在忠勇侯的时候本就做一些粗活,随洛清鸢来西阳后也老拣着重活做,连洛清鸢的屋子也不敢久待。雪梨这一路上跟她同乘一辆车,觉得这丫头性子安静又老实,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将军回来了?”洛清鸢笑问。   剪秋忙点头应道:“方回来不久,听孙嬷嬷说,将军一回来就去了书房,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火急火燎地沐浴去了。”   听闻沐浴俩字,洛清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慌里慌张的就为了沐浴?虽然上回在车里确实闻到一股怪味儿,但是也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席夜枫是怕自己嫌弃他身上有味道?   “剪秋,去厨房让孙嬷嬷做点儿小菜,将军怕是还未用膳。”   剪秋哎了声,忙退下了。   没多久后,剪秋又返了回来,“夫人,听孙嬷嬷说,将军直接冲了个冷水澡便回书房了,孙嬷嬷刚做好的饭菜也只是匆匆扒了几口。”   洛清鸢皱眉,“简直胡闹,大凉天的洗什么冷水澡,饭也不好好吃。”   “将军好像是在忙着看一本很重要的兵书。”剪秋想了想,补到。   思忖片刻,洛清鸢亲自拿着孙嬷嬷做的晚膳去了书房,还未走近,李管事就略显尴尬地将她挡在了外面,“将军说,等看完手中的兵书立马去找夫人,叫夫人莫担心。”话毕,看洛清鸢似有些不悦,忙又道:“夫人,将军就这脾性,决定要做完的事情非得做完才安心。夫人就由着他罢。”   “叫他饿死算了!”洛清鸢丢下一句,将手中的食盒往身后的雪梨手里一塞,携了无奈与淡薄的怒火而去。   洛清鸢在屋里溜达着转了几圈,抬头看雪梨一眼,“将军还在书房看兵书?”   雪梨也纳罕地嗯了声。将军真是个倔性子,这会儿太平盛世的,看啥兵书啊,还非要一天之内看完。   “罢罢,我不等他了,雪梨,替我卸妆,我要先睡了。”洛清鸢闷闷道。   净面卸妆后,雪梨伺候洛清鸢上了床,然后熄了灯,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屋。   屋里的床正对着窗户,洛清鸢侧过身子,发神地盯着窗外的白月光。大抵是席夜枫知道她喜欢对月而眠的习惯,回到府中后特意让下人将床挪动了位置。想到他为了看一本劳什子的兵书,连饭也不好好吃,洛清鸢又气又无奈。叹了口气,正准备入睡,眸子也才阖上一半,岂料就在这时,屋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又迅速阖住。洛清鸢惊得一下坐起身,看向门口。   那人隐在门口的一片暗黑中,窗子射进来的一束月光打在他半边侧脸上,柔和而冷锐,连那轻抿住的薄唇也是半明半暗,隐隐透出一丝危险的味道。一双幽黑泛着光的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洛清鸢,给人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夜……夜枫?”洛清鸢声音微颤。   “鸢儿。”声音又沉又哑。   “我好想你。”声音更沙哑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天气昏暗,还下了小雨,果然是清明节,妹纸们都出去晃荡了咩?   ps:肉肉快来了。。准备好盘子和擦鼻血的纸巾哈。。奸笑ing   ☆54、观音坐莲   看着他那双在黑夜里显得过分明亮的眼睛,听着那又沙又哑的声音,洛清鸢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不由咽了咽口水。似乎受他的影响,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起来,“想我的话干嘛躲在书房不见我?亏我还是专程给你送饭去的。我方才还在想,若是以后你再这样,我连门也不给你留了。”洛清鸢话中带了一丝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娇音儿。   席夜枫站在门口没有动,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拥被而坐的女子,就像暗夜里盯着猎物的狼,双目还闪着幽光。许久他才出了声,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对不起,鸢儿,方才那本兵书我不看完的话心里老惦记着,所以我才赶紧看完了来见你。”席夜枫声音依旧沉沉。   “傻瓜,一本书足足几十页,你要是花一个晚上看,就是看完了也消化不了啊,现在太平盛世的,你这么急着看完干啥,又不能立马派上用场。”洛清鸢有些好笑道。   “是啊,这书很厚呢,旁边的注解还要理解上许久,里面的精华也得自己领悟,我方才看得眼睛都疼了,额头也直冒热汗。”席夜枫缓缓道,不知是否是洛清鸢的错觉,在说完这句话后,席夜枫的眼睛似乎变得灼热起来,声音低沉到了一个极点。   事实上,席夜枫觉得自己快…………了,方才在书房,每翻一页,每看完一段注解,他的身体……………………,呼吸更是混乱不堪。就是在军营回将军府的这一路上,他的脑中都不断闪现出画册上的片段,然后,脑中的画面似乎活了起来,直到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府中,他才迫不及待地冲了个冷水澡,将这种要命的感觉缓了下来。可是,他实在忍不住心里那瘙痒的感觉,他必须将那本画册看完,否则寝食难安。所以一冲完澡他便迫不及待地躲进了书房,开始细细研读起来,还特意吩咐了李管事看着门,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搅。   “站在那里作甚,还不过来就寝。”洛清鸢疑惑地皱眉,看着隐在半明半暗之处的人,恍然间想起什么,忙问道:“是不是太黑了看不清?那盏雕花小铜灯就在你近旁的那张桌子上,火折子也在一边摆着,你顺手点燃罢。”   席夜枫摇了摇头,一只眼在摇头的时候于月光跟黑暗间交错,幽深而又明亮。“不必了,月光很明亮,我能看得清。”话毕,他直盯盯地瞅着她,狠狠喘了几口气,下一刻竟是暴风狂卷般地到了洛清鸢身边。这迅速的动作将她吓了一跳。   席夜枫一把将准备后退的女子抱住,搂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在她……………………………………………………………………………,带了一丝急躁地………。   洛清鸢有些被吓着了,僵在了他的怀里。   “鸢儿,鸢儿……”席夜枫急促地在她耳边低喃,……………………………………,扑面地打在洛清鸢的………………、………………,将那细嫩的肌肤都快要灼伤。   似乎感受到洛清鸢身子的僵硬,席夜枫……………………………………地………………………………………………,凑近了她耳边,声音又轻又柔道:“鸢儿,别害怕,我只是太想你了,想吻你,想抱你,想占有你。你不知道,我憋了多久,再这么憋下去,我会疯掉的!”说话,又立马补了一句,“再憋下去的话,我的身体也会出毛病的。”   洛清欢听了这话很想笑,可是自己触及他身体之处,一片滚烫,像是饮了什么烈酒后再吞了一个火星子,浑身都烧了起来,这叫她不想笑也笑不出来了。还有她方才被他抱入怀里的一瞬间,她的手不小心触碰到………………………………,比他浑身一处都要滚烫都要坚硬,像是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喷发出来。   看着他真的是忍到不行的样子,洛清鸢忽地就心疼起来,浑身的软肉都被他……………………,有些发酸发软,却并不疼,就算是这个时候了,她没发话的话,他就没有进一步行动。洛清鸢伸手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低低地嗫嚅道:“我们不是日日在一起么,除了来西阳路上的这十多日。”   “十多日呢。”席夜枫沉哑的声音里透着股委屈的意味儿,已经埋……………………起来。洛清鸢也被………………………………,便不再抗拒,微微仰起头……………………………………………………   似乎有些疼了,洛清鸢便抓了他头发一把,提醒道:“轻些,弄疼我的话,我就不依你了。”   席夜枫听着这娇娇的威胁之言,心里瘙痒更胜,舔着她的小耳垂,喘着粗气道:“鸢儿,我不行了,实在忍不住了,你就依我这一次罢,以后我肯定会轻一些。”话音刚落,便将她压在了床上,双手迫不及待…………………………,将她的里衣……………………,下面的亵裤只用一手往…………………………,然后…………………………扒拉…………………………   洛清鸢呼吸渐渐变乱,想要…………………………,可是…………………………,他就将自己的………………,洛清鸢干脆放弃做这无用的动作,只躺在床上,任着呼吸一点点变急变乱,身体一点点…………,一只手抓住身下的床褥,另一只手胡乱去探他徘徊于自己………………的脑袋。   他………………………………,越来越接近…………的地方。忽然,洛清鸢双眼一睁,……………………………………。“席夜枫,你……你吻哪里?!”双眼朝下看去,………………………………。   席夜枫埋…………………………地方,用………………、拼命地……,好像非要尝到什么味道才甘心。   洛清鸢受不了这刺激,浑身开始轻微……。然后,有………………………………。洛清鸢有些羞愤地闭上了眼。待听到…………那处的男子贪婪……………………,洛清鸢的耳根发烫,两颊通红。这人今天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洛清鸢在心里忿忿想到。   …………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洛清鸢被这双重刺激快要逼到无处可逃,身子越发地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   席夜枫如愿以偿地品尝到了小媳妇…………的味道,迅速抬起脸瞅了洛清鸢一眼,她半眯着眼,雾水弥漫其中,释放着从所未有的风情。然后席夜枫再不犹豫,开始……………………,可惜他实在等不及了,干脆撩开衣摆,将……………………,掏出…………出来,亢奋地握住,…………………………。席夜枫…………一挺,…………………………………………………………………………………………借着这蜜汁的滑润…………   终于得入了巷,席夜枫舒服地叹了声,将………………扒拉一些,抱着洛清鸢的腰肢慢慢………………起来。   “嗯……”洛清鸢忍不住………………,意识到自己的叫声……………………,洛清鸢连忙捂住了嘴。   只是这么一声便叫席夜枫浑身血液沸腾起来,动作越发……………………。入了正道又摸索出规律后,席夜枫才开始不急不缓地脱上衣,…………因为正忙碌着,席夜枫分毫不想停下,便任由那…………………………随着他的动作慢慢被推挤到跪着的膝盖间,……………………动着,让洛清鸢的全身都似乎跟着他的…………………………………………起来。   席夜枫俯下身来,覆盖在了洛清鸢身上,洛清鸢便立马用……………………,用以固定住自己晃动不稳的身子。   席夜枫喘着粗气闷笑两声,趁她开口训话之前,……………………,…………,舌头探入,搜刮着口腔内的津液。似乎找到了某种规律,他的吻虽然有些狂躁却是有条有理,顺着她的唇形描摹,在她的嘴里打着圈圈舔吻勾画,…………………………,在这期间,他身下的动作………………………………,拔剑刺剑,………………,………………………………,将洛清鸢一直往………………。   终于松开了她的唇,而洛清鸢再也忍不住…………出声,偶尔发出的那么的几声高亢而勾人心弦,席夜枫听得血脉贲张,更加…………………………,片刻后,………………………………………………的声音极为响亮,叫意识混沌的洛清鸢羞得红了脖根儿。   蜜液裹着利剑来回……………………汩汩淋下,哐当作响………………………………………………………………   洛清鸢想要狠狠抓住什么,便仰头探身,抱紧了身上男子的臂膀。   席夜枫时不时吻她的………………………………,忽然,掌在他身边的双手齐齐一收,袭上了她的……,不知餍足地………………,不敢弄疼她,所以动作狂而不重,头一低,便………………的……,…………………………………………………………,……………………被他吮吸出一片亮泽,在投进来的月光下反射出迷人的亮光。   带着层薄茧的手指在她的………………………………………………,然后伸进了…………床褥的缝儿间。   下一刻,身子猛地被带离,洛清鸢混沌的意识清醒大半,席夜枫坐了起来,顺势将……………………,双手捧着她的……………………,热切地……………………,带了一丝少见的疯狂,然后大掌一举,接着往他怀里一收,洛清鸢被…………………………………………。   洛清鸢……………………,她坐在了他…………………………………………,方才那动作叫他的………………在她…………深,让她的身子止不住…………起来。   “鸢儿,别怕,我不会把你弄得很疼的。”席夜枫微微仰头,在她耳边轻声诱哄起来。   不会很疼,但还是会疼!混蛋!洛清鸢在心里叫骂道。攀住他双肩的手几乎狠狠掐了下去,席夜枫眉头半点儿都没皱。   下一刻,大掌把住那小腰,……………………………………………………,他自己的身子也………………。完美的契合!   洛清鸢受不了这刺激,大叫出声,指尖也在他肩上狠狠一划,一道血痕顿时出现。席夜枫因着小媳妇这一爪子,变得更加亢奋了,箍住她的腰肢上下………………………………,伴随着一声声的低吼。   “席夜枫,你这混蛋,弄疼我了!你慢点,慢点——”洛清鸢忍不住叫骂出声。   “鸢儿,对不住,我实在慢不下来。你忍着点儿,就依我这一次。”席夜枫喘气,动作不挺停反而………………,……………………的时候,脑袋一仰,不断地吮吻………………………。   洛清鸢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再不停下的话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不知持续了多久,那发了疯般的男子终于………………,将她狠狠抱住,整个脸……………………,上身高高一抬,………………,…………………………………………一股脑儿地注入了………………………………里。   洛清鸢在这之后也终于昏过去了。   席夜枫呼吸还在喘,浑身舒服得不想动弹,一只手在小媳妇…………………………,低头打量昏过去的洛清鸢,有些怜惜,也有些懊恼。   在洛清鸢的唇瓣上啜吻几下,伸手按揉着她的腰。席夜枫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慢慢变亮,几乎泛着星光。观音坐莲,这姿势果然不错,下次再试试别的。   而洛清鸢昏过去的最后一刻还在纳罕,席夜枫一次的时间怎么这么持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将就看吧。。这样更有想象空间。。河蟹威武!!!!!!!!   PS:作者原文就是酱紫的,咳咳,小谨也脑补无能了,不能帮大家补全了orz。   ☆55、真没作甚   洛清鸢确定昨晚不是做梦,因为她这会儿明显感觉自己的腰肢酸得直不起来,身下也酸涨得不行。混蛋席夜枫!洛清鸢在心里恨恨道。真不知昨个儿晚上他是吃错了什么药。   洛清鸢醒来的时候席夜枫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觉得身边的床褥还有些暖意,想必才走不久。洛清鸢不知道的是,习惯使然,席夜枫一清早就醒了过来,然后,他就那么半撑着身子看她,看她的睡颜,安静得如同一幅静谧的画。盯着看了许久后,席夜枫终于不得不离开去军营。要是将军府离军营很近的话,指不定他就趁着士兵操练的时候偷偷溜去看她了。   偷了两个香吻,席夜枫穿戴好便离开了将军府,还特意吩咐了雪梨不要叫醒洛清鸢,她自个儿想睡到什么时候都成。反正整个将军府都是他的,想怎么地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得了席夜枫的亲口吩咐后,雪梨果真就没去唤醒洛清鸢,只是时不时到门口瞧上两眼,确定洛清鸢醒来后自己就在一旁候着。说起来,忠勇侯府规矩繁多,定远将军也该严肃些才对。雪梨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姑爷会是这么个随性之人。   将军府除了席夜枫这个正主外,洛清鸢最受尊敬,李管事管着将军府里的所有进出帐,自洛清鸢住进来后,李管事便主动将内里的一些吃穿用的账目都交给了她去过目,由着这新来的女主子打理,而其他方面的进账出账则还是由他管着。也是这个时候,洛清鸢才知道,席夜枫不仅享有正三品武官的俸禄,还有一块田地。因着西阳有近半的地方被西羌人霸占过,收复之后,那些田地也被定远将军分给了当地的百姓。百姓出于感激,主动腾出一大片田地,只道百姓愿意帮将军打理田地,但那粮食换来的银两必是要送去将军府的。席夜枫推辞再三无用,只好接受了百姓的好意。而那每年进账的银两,席夜枫多是拿来救济其他贫困百姓。这些年,定远将军这个人在西阳百姓的心目中已经接近于神。洛清鸢当时听到后笑得岔气,席夜枫是爱子爱民,但要是将他比作神,那就是个大笑话。   雪梨听到屋内有了动静,忙进屋伺候洛清鸢更衣梳洗。   屋内的洛清鸢恰好撩开身上的丝绸软被,雪梨一进来便看到她露出的肌肤,双眼不由睁大,嘴巴也吃惊地张开。   洛清鸢瞧她那副样子,似乎意识到什么,立马垂头看了看,密密麻麻的浅紫色吻痕几乎覆盖了她全身,有几处格外醒目,力道之大叫那梅花变成了深紫色,腰肢的地方还有被掐出的青痕,虽然看起来瘆人,其实洛清鸢并未觉得疼痛,顶多有些因为过度摆动而生出的一股酸麻之感。   “姑爷下手也忒重了些。”雪梨看得脸红,眼里更多的是怪意。洛清鸢多是自己宽衣更衣,雪梨只将一边的衣裳递了过去,而她的嘴则因为不满撅了起来。   洛清鸢穿衣的速度快了许多,将一身的痕迹都遮了起来。微侧身子的时候,雪梨不小心看到,她的整块光洁的背,甚至于一直延伸到更深处的地方都有浅紫的印记,雪梨心里对席夜枫怪意更深。姑娘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姑爷看着俊朗斯文,没想到做这事的时候一点儿不怜香惜玉。   洛清鸢见雪梨脸拉得极长,不由轻笑出声,“无事,将军是个懂分寸的人,只不过昨个儿一时没控制住,要得狠了些。以后不会这样的,你也甭板着张脸了。”   “我也是心疼姑娘,瞧着将军平儿一副儒雅斯文样,我怎知将军竟对姑娘粗暴至此!”雪梨狠狠地咬出一句话。   洛清鸢噗嗤一笑,“我真没觉得疼,将军对我怎样,你应该也瞧得出来。他只是不懂得节制罢了,我昨晚便依他这一次,日后他若再这么不知轻重,我定要他好看。”   雪梨听完这话,乐了,“这种话也就姑娘敢说。”   “将军什么时候出的门?这会儿什么时辰了?”穿戴好的洛清鸢坐在铜镜边,由雪梨给她梳头挽发。   洛清鸢才问出这话,雪梨便抿嘴笑了,“我说了后姑娘可别找个地缝钻进去躲着。将军天一亮就走了,听说西阳军营的军规很严,每日早起进行操练,迟到的人要做一百个俯卧撑。将军既然立下此规,自是要以身作则的。至于姑娘嘛,姑娘瞧瞧窗外的天儿就知道了,这会儿已经快至巳时了。”   “什么?!”洛清鸢惊得立马调头看她。雪梨本手握发簪,欲往那发髻里插去,岂料洛清鸢这么一转头,簪子头就直直戳到了洛清鸢额头上,肌肤顿时被破开一道小口。洛清鸢疼得嘶了一声,伸手捂住了受伤的额头。   雪梨吓得大惊,忙取了绢帕给洛清鸢擦拭,手有些轻颤,慌声道:“姑娘,疼不疼?流了好多血,都怪我手拙伤到了姑娘,姑娘打我骂我罢!”   洛清鸢轻轻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我自个儿乱动,才叫你不小心戳到了。”低头瞧了瞧手上沾着的血渍,洛清鸢顿觉今日绝非出门良日。好在这几日收到的几封邀请帖都是四五天后,若是今日,她便只能推辞不去了。自从她随席夜枫回了西阳的将军府后,当地的好些富商夫人都送了请帖来。听赵嬷嬷说,这帖子上的几家都是将军作战时的兄弟,不过在战争结束后大部分退役从了商,那官衔虽远不及定远将军,但到底是血腥中厮杀过的,无人敢小觑。重要的是,乾元帝为嘉奖西阳将士,他们的官衔仍被允许保留着,只要他们想,随时都能走马上任。   “雪梨,等会儿去问问赵嬷嬷或者翠儿,看看府里有无治皮外伤的药。”确定额头的伤口不再往出渗血了,洛清鸢轻推开雪梨按住伤口的手。   雪梨知道姑娘没有怪她,但这事总归出在自己身上,心里懊恼又自责,听了此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忙不迭道:“瞧我这笨头笨脑的,姑娘受伤了,我该马上去找个大夫来看的,姑娘若是留疤就不好了。”说完就往外跑去。   “雪梨,不必了,小伤而已!”洛清鸢立马道,可惜雪梨已经吱呀一声开门走远。就这么个小口子,哪里需得着大夫,这丫头也太过大惊小怪了些。   还没过多久,丫鬟翠儿和剪秋就慌里慌张地来了,连有些年迈的赵嬷嬷也跟着气喘呼呼地跑了过来。   洛清鸢愣住,忽然有种被当成皇家贡品般供奉着的感觉。   “嬷嬷,我无甚大事,只是不小心被簪子戳了个小口子,这会儿血已经止住了。”洛清鸢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两个丫鬟和赵嬷嬷的表情吓着她了,好像自己缺胳短腿了似的。   赵嬷嬷哎哟喂一声,惊吓得立马上前细细查看伤口,“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的话,叫我如何跟将军交代啊!”看完后,赵嬷嬷吁了口气,忙把带来的膏药给洛清鸢抹上。   洛清鸢微微皱眉,却因为这动作牵扯到了小伤口,微微嘶了声,将赵嬷嬷吓得抹膏药的手一动不敢动,停顿许久,才有继续揉抹药膏。   “雪梨去找大夫了,怎的还未回来?”叫翠儿的小丫头朝门外瞧了几眼,语气急道。剪秋先前还有担忧,见到洛清鸢的伤口后放心下来,只安静地候在一边。   似乎觉出点儿什么,洛清鸢看向动作小心的赵嬷嬷,“嬷嬷,只是个小伤口,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得。嬷嬷和翠儿无需忧心,将军不会怪你们的。”   “夫人心善,同将军一样,我和翠儿都没处去,将军好心,准我们留在了府里。将军昨日才吩咐了不能叫夫人少一根毫毛,哪料夫人今日就出了这事。将军知道后就算不怪我和翠儿,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赵嬷嬷自责道。   洛清鸢嘴角抽了抽,“赵嬷嬷放心,我真没事,这绢帕上的血看着多,其实伤口不大,抹了药膏后四五日就好了。”   “伤口确实不大,但是留了疤的话如何是好?”赵嬷嬷喋喋不休道。洛清鸢知道她好意,干脆闭口不言。   雪梨叫来的大夫一瞧是将军府,把自个儿最好的药膏都带着了,看完伤口后只道问题不大,用他的药膏,三日内疤痕皆去。洛清鸢要给银子,那大夫竟分毫不要,留下一瓶膏药便走了。   “雪梨,你等会儿拿着诊金送去那大夫的医馆里,就算咱是将军府的,也不能随便占了人家便宜。”洛清鸢嘱咐道。   赵嬷嬷和翠儿听后相视一笑,翠儿道:“夫人有所不知,西阳百姓皆敬仰将军,就算夫人托雪梨把诊金送过去,那大夫也是不会要的。将军这些年很少瞧大夫,基本无甚人进过将军府,夫人难道没瞧见大夫方才神情激动的样子么,他来这么一遭已经觉得极为满足了,又岂会接受夫人的诊金。”   洛清鸢惊讶得微微张了张嘴,虽然她一直知道定远将军在百姓中威望极高,但是高到这种程度,便是她从未料到过的。   “去不去是一码事,收不收又是一码事。”洛清鸢吃惊的表情一敛,正色道:“雪梨,你送诊金的时候就同他说,即便是将军本人,也不想白白受他好处,在将军眼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若不想至将军于不义,就好好收下这诊金,这也是对将军和我的一种尊重。”   雪梨不作多想,应了声。赵嬷嬷和翠儿却不解地看着洛清鸢,不明白为何女主子性子如此倔,非要让大夫收下诊金。就是府里的下人去近旁的医馆看诊,大夫也是不要诊金的。一开始大伙儿还会不好意思,后来便习以为常了。   “将军官职确实高,但是这官职却不是让为了方便我们占百姓便宜。赵嬷嬷,你吩咐下去,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白白收别人好处,我将军府人虽不多,但个个都该跟将军一样有骨气。谁也不能丢了他的脸!”洛清鸢肃然道。   赵嬷嬷不自觉就直了直腰板,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夫人的意思,“夫人放心,以后定不会再发生这事!”心里对将军夫人佩服起来,她原先还纳闷将军为何娶了个这样的女子,好看虽好看,但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直到此刻,她才再一次确信了将军识人的眼光。   将军府里是发生了这么件不大不小的事,而西阳军营了却热闹得炸开了锅。   “一百九,一百九十一……”李黑子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数着。   “将军真厉害,快两百个了,气都不喘一下。”刘明昊佩服道,只是这话里明显也带了笑意。   石高有些同情地看着堂堂定远将军被一群士兵围着,任劳任怨地在地上做俯卧撑。将军,这能怪谁啊,谁叫你今早来的时候迟了一刻钟,你平儿老是借此体罚士兵,虽然知道你是为了咱大伙儿好,可是好不容易被士兵们逮着一回儿,哪能轻易放过你,瞧瞧,这一次你不是认栽么,士兵们只做一百个,将军你身为头领,那就得翻翻儿。   “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两百!将军,你真是威武,这么快就做完了,大气都不喘一下,哈哈……”李黑子干笑道,搁他身上,做一百个就够呛了,本想整整将军,岂料李黑子看过去时,只对上将军含笑的一张脸,似乎还带了一丝柔意思。李黑子甚至怀疑,在这期间,将军的心思一定是神游天外,想着什么美好的事儿,是以浑身感觉不到一丝累。李黑子抓了抓自己的鼻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将军是在想那档子事。   席夜枫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刚才还在叫喊起哄的士兵们连忙散开,自顾自地干自己的,挥刀的挥刀,舞枪的舞枪,练拳的练拳,方才发生的事儿好像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席夜枫勾着唇看过去,面上无丝毫怒意,反而柔和得反常,偷偷瞄过去的士兵们吓得更用力地挥刀舞枪,和着出刀出枪的声儿都提高了好几倍。今日的将军真他妈反常!明明就被大伙儿起哄着做了二百个俯卧撑,可如今不仅半分怒意都没,反而噙着抹笑。   “将军,你没事罢?”石高问,心里也在纳罕。   “没事,没事。”席夜枫摆了摆手,双手负在后背,悠哉地在操练的士兵面前走过,看起来相当地神清气爽。   走到刘明昊跟前时,他正在练长枪,见席夜枫停在自己面前,刘明昊忙停了动作,问,“将军有何指教?”   席夜枫双眼笑得同嘴角一齐勾了起来,“明昊小兄弟过一两月就该回京都了罢?”   刘明昊眼里似有不舍,垂眸回道:“是啊,一年了,该回去了,而且太太已经给我说了亲,想必回去后不久就该成家了。”   “那我事先恭贺明昊兄弟一声,你的喜酒我可没法子喝了。”席夜枫笑道,微顿后,拍着他肩膀,“不如今日就叫我看看明昊小兄弟的长进如何?我可不想你在我西阳军营里白呆一年。”   刘明昊微惊,“将军是说今日?可是将军方做完两百个俯卧撑,手臂还在发麻罢,就这样和将军比试可说不过去。”   席夜枫听闻这话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重重拍他肩膀两下,“好小子,你以为自己是我的对手?现在便试试罢,看你究竟能不能胜过我。”话毕,从就近的一个士兵手里抽过了长枪,枪尖直指他。   周围所有的声音慢慢湮灭下来,士兵们见状后已兴奋地往后退去,前不久才散开的大圈很快又汇聚出来。   “明昊小兄弟,放马过来罢,也不必顾忌我会被伤到,因为我不会给你伤我的机会。”席夜枫淡笑道。   刘明昊知道他说这话绝非狂妄自大,这一次只好尽力一搏,不叫将军看扁了自己。低吼一声,刘明昊迅速提枪刺去。席夜枫曾经说过,攻要狠,刺要快,瞄要准,将军不在的这近半年他可没有闲着,每日都在练习。   长枪不断碰撞的哐当声在校场上格外响亮,众人看得目不转睛。   “好小子,进步不小啊。”席夜枫挡住他一个猛刺,笑赞道。   “将军谬赞。”刘明昊很快回了一句,丝毫不松懈地再次攻去。   几个回合下来,刘明昊每一个攻击都被挡了下来。他知道将军只是为了看他的招数,若他真攻上来,自己恐怕最多接上三招就被擒住。趁自己未输得太难看前,刘明昊识相地丢了枪,朝席夜枫一抱拳,“明昊自愧不如,再打下去只会输得一败涂地而已。”   席夜枫将手中的枪朝一边扔去,石高忙接住。   “短短一年,练到这种程度已经很难得了,明昊小兄弟很有天赋。”席夜枫笑道。说完,目光扫了众人一圈,“想不想见你们嫂子?”   “当然想——”众士兵忙激动地回答。真不知让他们头儿牵肠挂肚的女人长什么样儿,这会儿总算能看着了。   席夜枫嘴角一掀,看向刘明昊,“三日后我考察一下明昊小兄弟的箭术,到时候顺便把你嫂子叫来看看,她挺喜欢热闹的。”   即便知道席夜枫箭术高超,但自己的也不差,刘明昊当即一抱拳,道:“静候将军。也等着嫂子。”不知想到什么,刘明昊眼里闪现一道亮光,笑道:“将军可是为了叫我不在嫂子面前太过丢人,所以选了箭术?”   席夜枫的嘴角又扬得高了些,声音似乎在一片喧嚣中沉淀下来,悠悠道:“不是为了你的面子,而是为了让我自己能在你嫂子面前出尽风头。”   众士兵听了这话,大笑起来。将军这话太不给刘兄弟面子了!   ——————————————————————   吸取昨日的教训后,席夜枫今日回得早了许多,也没敢再去书房呆着,急忙忙地就去屋里找洛清鸢。   “今个儿回来这么早?”洛清鸢看到门口那高大身形后,疑惑问道。洛清鸢表情淡淡,没有给他好脸色,一想到今早起来的那浑身难受劲儿,又看到他此时面带笑意的样子,洛清鸢差点儿没忍住在他脸上狠狠咬伤两口。然后,洛清鸢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儿,席夜枫方才还笑着,这会儿却皱紧了眉,死死盯着她额头瞧。下一刻已是几大步就跨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席夜枫声音瞬间沉了下来。一边伺候着的雪梨下意识地动了动脚,往洛清鸢身边靠了靠。   洛清鸢不在意地笑笑,“就是一个小口子,没啥大碍。是我今早梳发的时候乱动,才叫簪子戳到了。”   席夜枫目光缓缓移向雪梨,雪梨连忙低下头,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将军的反应也忒吓人了些,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两个洞。   “你瞪她做什么,又不关她的事,而且我是真的无事。”说到最后,洛清鸢加重语气强调。   席夜枫默了默,看着雪梨片刻,笑了。“雪梨,你先出去罢,我有事跟夫人说。”   雪梨瞄见他脸上的笑,非但未安心,反而更忧虑起来,脑中忽地就掠过笑里藏刀几个字。   等雪梨退下后,席夜枫坐到洛清鸢跟前,在那伤口周围轻轻按了按,柔声问,“鸢儿,还疼么?”   “真的不疼。”洛清鸢无奈一笑。想到今早的事,那笑容忽地一收,狠狠瞪着他,“夫君,你昨晚可尽兴?今个儿晚上要不要我继续卖命地伺候你,嗯?”   席夜枫本想说好,看到小媳妇寒着的脸后,笑着把人搂紧怀里,轻声轻语道:“今晚就不必了,等过些日子再说。”   “日后也没的说!”洛清鸢娇哼一声道。   席夜枫细心地揉捏着她仍有些发酸的腰肢,笑呵呵道:“夫人难道忘了,太太和老爷都等着抱孙子呢,我若不加把劲儿,那得等到何年何月?”见她眼睛溜溜一瞪,又要发话,席夜枫忙转移话题,“夫人啊,其实我是有事跟你商量。你瞧雪梨那丫头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早些配人嫁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将雪梨嫁出去?”洛清鸢瞅着他,双眼因为吃惊瞪大,水雾雾地缀着星星,好看极了。   席夜枫揉着她的腰,看着那小星星在眼里闪,骄傲又自得,“你心里想啥,从你的眼里我都能看出来。”见她不相信地撇撇嘴,席夜枫好笑道:“不相信算了。我同你说,我手下恰有一个兵,虽然年纪稍大了些,已三十出头,这人却是不错,只是人太过老实了,姑娘们有些嫌弃。我觉得雪梨这丫头很配他。”   洛清鸢有些怀疑地盯着他瞧,“光你说而已,我又没见过,若是人真不错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席夜枫朝她一扬眉,“石千总魁梧健壮,长得也算俊朗。夫人好奇的话,我这就叫你瞧瞧。”   洛清鸢还以为这人被他领回了府中,岂料席夜枫只是朝门外大吼一声,让下人拿了纸笔进来,唰唰几下,他口里的石千总便出现在了纸上。   席夜枫将人像往洛清鸢面前一放,双手绕过她的玉颈,把着画叫她细看,笑问:“如何?”   洛清鸢看后,点头道:“我瞧着长得还算不错。”   席夜枫瞧她看得认真,自己也朝那画像看了一样,只瞟了一眼,立马心虚地撇开了眼。他只是把脸轮廓画得稍微柔和了些,身形稍稍画得收敛了些,他真没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将军真没做啥。。嚯嚯   ☆56、军营一行   “鸢儿,三日后你随我去军营里看看罢,我营里那群小子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们的嫂子了。”席夜枫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轻声说了句,说到嫂子两字的时候显然笑开了眉梢。   见她瞅着画像上的石高一直瞧,似要从眉眼里瞧出个所以然来,席夜枫不悦地眉头一挤,将那画从她手里扯走,因为力道稍微大了些儿,那画像一下子被他撕开成两半,恰从那还算俊朗的面容中间裂开。   洛清鸢盯着手中的半边画像,嘴唇翕了翕,回头猛瞪他一眼,“你作甚?!画都被你撕烂了!”   席夜枫不以为意,将她手里剩下的半张画也抽了出来,两半纸被他随意团成个球,往门边一扔,纸球骨碌碌滚出老远,一直卡在门槛处。席夜枫冲她笑道:“这有啥好看的,又非石千总真人。方才我同你说的话听着没?我那群士兵老早就想瞧瞧你了,夫人就给个面子去一趟罢。你若去的话不正好可以看看石千总。我晓得你的性子,什么事情你都得自己认了准儿才安心。”   洛清鸢沉默不语,对这话思忖起来。   “鸢儿,你想啊,我的那些士兵跟石千总呆的时日最长,对他的品性也最了解,你去了后随便拉个人问问,那石千总的品性自然就问出来了,免得你觉得我骗你。”席夜枫嗓音越发的柔,在她耳边絮絮道。   洛清鸢侧脸看他,微微皱眉,“你军营里都是些大老爷们,我去的话不太合适罢?”   席夜枫眉毛一耸,嘴角带笑,“若是一般的妇道人家自然不成,我西阳军可是有很严的军规,但是你不同,你是我的女人,是定远将军夫人,我是他们的头,你便也算他们的头。谁敢不敬你?”说到最后,尾音一翘,一副傲然自得的样子。   “你这是滥用职权!”洛清鸢好笑地捶了捶他的胸膛,只觉手下触感硬邦邦的。   席夜枫裹住她小手揉了揉,轻笑两声,“叫你乱动,我的身子可是铁打的,你这小拳头打上来就跟挠痒痒似的。”   “夫人,你倒是给个准信儿,三日后去不去?”席夜枫把她的小拳头掰开,指头一根根嵌进自己的指缝儿中。   “为何要等到三日后?”洛清鸢不解。   “自是要等你额上的伤完全好透。”席夜枫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后做事别再这么冒冒失失的了,这次只是伤了皮,若是下次再往里面几分,伤的便不只是皮肉了,你这性子要我如何放心得下。只有叫你每时每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放心。”   “瞧你说的,我有这么笨么,都说了只是个意外,你和孙嬷嬷她们怎么总抓着不放了。”洛清鸢斜睨他一眼,面上不满了,“追根溯源,这还得赖你?”   席夜枫不知所以地看着她两只黑漆漆的眼,见里面混杂了委屈和娇嗔,怪意更多,好像真是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赖我?我一整日都在军营里,我还能插上对翅膀飞回来欺负你不成?”席夜枫屈指弹了一下她有些红润的脸蛋,哭笑不得。   “自然赖你,若不是你昨个晚上……欺负我,还不准雪梨唤我起床,我能一觉睡到大白日么,就是我太吃惊了,才不小心被簪子戳到了额头。”洛清鸢越说越羞愤,委屈地在他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   席夜枫嘶了一声,还专门提高了嗓门,把着她腰肢搂入自己怀里,忙悔悟道:“好好,这事都赖我,赖我,我保证以后再不折腾夫人了。”   洛清鸢哼了声,“你的保证比那石头还不值钱。”   席夜枫笑了,“夫人此话差矣,那得看啥石头了,若是玉石的话,那可是少见的宝贝儿啊。”   洛清鸢懒得跟他置喙,默了片刻后才道:“也罢,反正几位夫人的请帖也是在四五日后。”   听到这个,席夜枫眉头一皱,“日后这些请帖你甭管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   “他们总归是你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弟兄,他们的夫人相请,我又如何能不去?你放心便是,我是不喜欢京都里那些太过约束的宴席,若是西阳的话,情况大不一样,这里的女子都比较豪爽,不在乎那些俗套繁礼。”   席夜枫被她说得妥协,搁在她腰间的手揉了两下,“本来是带鸢儿你来西阳享福的,哪知道还要你应付这些。”   洛清鸢拍开他乱动的手,嬉笑一声,“我现在已经在享福了,若是整日呆在屋中才是无聊,跟几位夫人混熟了,指不定以后还会多多来往,生活也会有趣得多。”   “得得,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只要不念着摘天上的星星,你想干嘛都成。”席夜枫一脸无奈地看她,将她那飞舞的眉毛、微翘的粉唇都看进眼里,宠溺从黑泽中满满当当地溢了出来。   “呵,我还以为你要说,就算要天上的星星也会给我摘下来呢。”洛清鸢笑得俏皮。   席夜枫拿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子,好笑道:“不切实际的东西我不会跟你承诺,在我席夜枫眼里,没有把握的事情很少去做。你若想看星星了,我可以骑着破风带你去大草原上,那处的星星最是耀眼,又亮又大,好像一伸手就要够着了。”   洛清鸢听完这句话,眼眸子轻轻眨了两下,亮泽一片,轻抿的嘴唇如同被花蕊顶弄开的花瓣,轻而缓地勾勒出一条上扬的曲线。   “那你下次带我去,我想看。”洛清鸢眸子微垂,声音难得的柔和。   “成,等三日后夫人去军营里,咱就宿在那儿,我带你去看看草原上的风光。”席夜枫立马道,笑弯了眼。“鸢儿记得事先跟雪梨这丫头说一声,也好叫她心里有个底儿。石千总那处我也没说呢,赶明儿我就跟他提提这事,两人都没意见了,咱就做主把这婚事办了。”席夜枫又笑呵呵地补到。   “怎么觉得你对这事比我还心急,你是不是瞧雪梨不顺眼啊?”洛清鸢面带疑惑地盯着他问道。   “夫人真是冤枉我了,最不想雪梨嫁人的可是我,她伺候你多年了,你离了她肯定不习惯,我又怎会急着她嫁人。我不过是觉得夫人你在为这事操心,是以才帮夫人留意了些。”   洛清鸢有些愧意的低头。   ————————————————————   因着昨晚的事,席夜枫不敢再对洛清鸢动手动脚,就怕给小媳妇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再不依从他了。一晚上都是抱着小媳妇入睡,规矩得快成了根木头,反倒是洛清鸢,睡觉老爱翻身,蹭得他浑身发烫,心里也是瘙痒的不行,就跟有人拿手指头在他心尖上轻挠似的,顺带着用热乎乎的手心在上面摩挲。席夜枫自诩的强大自制力一直处于边缘上,眼看着马上就要落到崖下面了又立马被他自己用手狠狠拉了一把,一晚上睡得煎熬极了。   没了席夜枫的折腾,洛清鸢浑身舒爽,一觉睡到天明,时辰也刚刚好。   “姑娘,你总是瞧着我看作甚?”雪梨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姑娘打一起床就时不时盯着她看,也不知思量着什么事,看得她心里怪怪的。有一种肉铺主子即将卖猪肉的错觉。   洛清鸢将手上介绍西阳风土人情的书籍放到一边,单手拄着下巴看她,微微一笑,问道:“雪梨,我没记差的话,你还长我一岁。虽然府里的丫鬟多是十八九才配人,但是你既然跟了我,我便不能按照府里的规矩来约束你。”   雪梨听出点儿门道,微微瞪大了眼,“姑娘,你的意思是要将我配人?”见她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自己,明显就是默认了,雪梨又羞又急,忙不迭道:“姑娘,我不想这么早嫁人!跟着姑娘挺好的,将军府里也挺自在的,我还想多伺候姑娘两年。再说,姑娘也被我伺候惯了,离了我不方便。”   “是给你配个良人,又不是挖个坑将你活埋了,你怕什么?”洛清鸢见她一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放低了声儿解释道。   雪梨满脸委屈,“我哪有姑娘的好福气,姑爷对姑娘好得就差摘星星摘月亮了。可我不一样,嫁人后肯定要伺候公婆,还得跟丈夫低声下气的,我才不要变成这样。跟着姑娘的这些年,我觉得轻松自在多了。”   洛清鸢听完这话,不由笑出声,“你这丫头,总不能跟着我一辈子不嫁人罢?”话至此,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笑意略收,正色看她,“雪梨,其实我出嫁前太太跟我说过,像雪梨这样聪颖娇俏的丫头不带着一块来西阳的话可惜了。你可明白……太太的意思?”   雪梨双眼睁大,又惊又恐。   “若是雪梨也有这个心思的话,不如……就继续留在将军府中罢。”洛清鸢悠悠道,面上似笑非笑。   “姑娘,我万万没有这个意思!我……我才不要做通房!”雪梨急急道,眼里似乎已有泪花开始打转转。“姑娘叫我嫁人,我就乖乖嫁,姑娘千万不要存这样的心思!”雪梨听得多也看得多,做通房的丫鬟跟一般使唤丫头没啥差别,若是想办法讨得老爷欢喜,得了个姨娘还好,起码吃穿用度好上许多,可是老爷不喜欢的话,那便只是个通房丫鬟,没名没分的,以后别想着自由了。莫说雪梨从未有这心思,就是有的话,凭着姑爷对姑娘的宠爱,哪有第三个人插足的份。   “我一向不喜勉强别人,你跟着我多年,我很少把你当成个使唤下人看待。雪梨,这通房丫头你若想当的话不必藏着掖着,我的脾性你还不知么,我何时会无缘无故地为难下人。”洛清鸢面色并无不虞,一副颇为诚恳的样子。   她越是说得认真,雪梨听得越急,眼角含了泪花,“姑娘,我是真没这心思!姑爷和姑娘本就天造地设的一双,我是头被石头砸了才会想这事!我只是为了多伺候姑娘几年,姑娘可别曲解我。”   洛清鸢自然知晓雪梨无这个意思,毕竟雪梨跟随她多年,她的性子洛清鸢早已摸了个透。她只是看出雪梨对嫁人一事有些恐惧,这才拿话激她。看她眼角的泪珠子都快滚落下来了,不由叹了口气,“雪梨,既然没这个意思,为何我要给你配人的时候你如此抗拒?”   雪梨伸手拭了拭眼角,闷声道:“那我不抗拒了,姑娘想把我配人的话就配罢,我都听姑娘的,只要姑娘别再说方才那些话吓我。”   “你当我是将你往火坑里推啊?我是瞧着你确实到了该婚配的年纪,而且对方还是将军亲口跟我说的人,我瞧过那人的画像,长得还算不错,将军也跟我担保了,此人性子敦实,还是个千总呢,你嫁过去后铁定不会吃亏,指不定他还会事事听你的,多好啊。你不是害怕公婆么,这石千总早便孤身一人,也省了你的忧心。”   听到这儿的时候,雪梨眼里的惶恐已经慢慢减退,皱着的眉也舒展不少。   洛清鸢笑了笑,继续道:“姑爷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只是这石千总也有些不好的地方,我需得提前跟你说说。”   “什么不好的地方?”雪梨下意识地问了句,然后忙又垂下头,脸微微泛红。   洛清鸢看他害羞的样子,知道小丫鬟上了心,道:“将军说,石千总性子太过老实,这些年又忙于战事,连这些西阳姑娘的眉眼未曾没多瞄一眼,是以到三十出头了都未娶媳妇。”   雪梨还未完全松开的眉头又往紧皱了皱,嘀咕道:“好像老了些。”   洛清鸢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晓得什么,这石千总正当壮年,哪能算老,而且他身子骨极为健朗,指不定能活个七八十。依我看来,他可比其他毛头小子好多了。”   雪梨听了她的话,越发垂低了头。   “我和将军牵的红线哪里差得了?”洛清鸢笑意更浓,“等过两日我会随将军去一趟西阳军营,届时我再细细看看那石千总,若真是不错,你又不反对的话,我便和将军将这婚事定下了。”   雪梨垂下的手绞着裙摆,嗫嚅道:“姑娘和姑爷做若都觉得不错,那我当然是听从姑娘安排。”   席夜枫听到洛清鸢成功劝说雪梨应下此事后,心里一个劲儿地偷着乐,次日便寻了个借口将石高支走了。   “石老哥,将军要你明日去外头购些马匹回来?”李黑子幸灾乐祸地问。军营里确实缺些马匹,但是明个儿可有将军和刘兄弟的箭术比试。看样子,石老哥是看不成了。   石高纳闷地抓了抓头,“是啊,我问将军能不能改日再去,将军就怒了。”其实,当时席夜枫只指着他鼻子低斥了一句,“你这又臭又笨的石头,我这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知道不?!”听了这话的石高立马乖乖应下了。将军说的话准没错。   ——————————————————————   这日,校场上已排好了一列箭靶子,长箭各备二十支,一个箭囊中的箭羽都用朱砂染了色,另一个箭囊中尾羽上染的是石青。   营中的士兵们早等着将军的那句承诺,刘明昊也是一脸好奇,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他早就看出来,嫂子在将军的心里极为重要,没成亲前将军就惦记上了,还信誓旦旦地要在一年之内娶到她。说起洛府的鸢姐儿,刘明昊以前真没见过,因着两家交情,她的嫡出妹妹刘袖雪倒是经常随太太去洛府走动,也偶尔同他提到过一两次,说得最多的便是洛清鸢,说什么性子极好,长得也极美,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大姐洛青兰也很友善,只是话不多,让她觉得很拘谨。   这一日大伙儿都起得极早,所有的东西也都备好了,李黑子甚至还搬来个椅子,不忘垫上个软垫子。总不能要嫂子跟他们这群大爷们似的干站着,那多累啊。   天边因为刚出头的日头染红了小半边,红红的甚为好看。   “今个儿的日头格外好看,难不成是因为嫂子要来的缘故?哈哈……”李黑子大笑出声。   “看来嫂子的确是美得紧啊,这日头都怕输了去。”刘明昊笑着凑了两句。周围其他士兵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兴奋极了。   远处隐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马蹄声并不急促,不急不缓,极有节奏,细细一听,便会听出前来的马一共有两匹。一开始,两匹马步调基本一致,有一匹马似乎还专门放缓了速度。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离众人越近的某一刻,其中一匹猛然加快了速度,哒哒哒地就朝这边驶来。   “鸢儿,你慢点儿——”士兵们听到了他们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大叫一声,而刘明昊似乎还从这一声中听出了隐含的担心,夹杂着无奈的笑意。   不远处,一抹耀眼的红朝这边靠近,众人逐渐看出那是个骑马的姑娘,骑马的时候还偶尔朝后瞧几眼,后面正是被他甩了的席夜枫。她的脸上一定带着俏皮的笑意,众人猜想。   洛清鸢哪是席夜枫的对手,破风什么速度,她身下这小马岂能比得,席夜枫驾着破风一会儿就追了过去。   “这么急作甚,等会儿从马上摔下去怎么办?”席夜枫与她并驾齐驱,侧脸看她,本想厉声斥责两句,但一瞧见那眉梢眼角流露出的笑意,就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了。   “谁叫你老取笑我,说我骑术差劲儿。”洛清鸢挑衅地朝他扬扬下巴。   我这不是为了叫你跟我同乘一马么。席夜枫在心里回道,看见小媳妇那傲傲的样儿,也便由着她去了。席夜枫毫不怀疑,若是她后面长了个尾巴的话,这条小尾巴此时一定是翘到天上了。   守门卫兵瞧见定远将军和一个女子同时驾马而来,自然明白了那女子就是将军夫人,早早地就让到了一边。   “来了来了,将军领着嫂子来了!”李黑子吹了声口哨,欢呼道。   一青一红齐齐而来,青的一不小心超前了便立马放缓了速度,等到红色追上,甚至超过了一段距离,才慢慢追赶而上。   马背上的女子身子娇细,却绝不那种太过柔弱的娇小,也算不上精瘦,红色骑装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凸显了出来,红色长靴更是添了几分英姿。   在京都是绝不会有这种骑装的,因为京都的姑娘都不骑马,刘明昊从未想过京都出来的姑娘也能有这般英姿,那种贤淑文静的感觉完全找不到踪影。   马儿在前面转了小半个圈然后停了下来,然后那马背上的女子恰侧过了脸看来。   刘明昊第一次看清她的脸,只觉得这女子长得确实很美,而她那转头一笑又带出几分豪爽,一时叫人移不开眼。   李黑子双眼睁得极大,忙拿胳膊肘抵刘明昊的臂膀,小声道:“刘兄弟,嫂子长得可真美,难怪将军每日心不在焉的,我担保,将军这几日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嫂子!”   刘明昊笑了笑,并未理他,只兀自环起了胸,打量着这女子,脑袋微微偏开一个角度,避开她身后的那一簇暖阳,因为这样看起来就不会很刺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好蛋疼。。第五十四章改了好几遍还是不成。。黄牌还是接踵而来。。肿么办。。。我都改成省略号了,还是收到黄牌。。好蛋疼。。   ☆57、出尽风头   行至一群人跟前,席夜枫忙下了马,破风身上的缰绳也顾不上牵,走到洛清鸢的小马跟前,面上的笑意便如这会儿的朝阳一样,透着股暖意,就算立马浇下一盆凉水,暖意也散不去。   洛清鸢将他伸出来要接自己的手推开,轻笑道:“需不着。”动作利落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   士兵们还未从嫂子的容貌中回过味儿来,立马又被嫂子这一下马英姿抓了眼球。   李黑子笑得咧了嘴,双眼闪闪发光,跟一旁的刘明昊不断碎语道:“我原先还纳闷,什么女人能叫将军看上,如今见到真人,我才不得不佩服将军的眼光,当真是贼精贼精的,给咱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嫂子,性子也十分爽朗!”   话落许久也不见身边的人吱声儿,李黑子心里纳闷,费了很大力气才将目光从这貌美嫂子的身上移开,转头看向了刘明昊。此时,他也是同其他士兵一样,眼眸随着嫂子的动作而移来移去,可是,李黑子又发现些许不同,因为他比任何一个人看得都要认真,双手环胸,看似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其实他的上身微微前倾,两只脚是一前一后岔开站着。将军曾给他们讲过近身搏斗招式,连同着对人的动作反应也细细分析过。做出这种动作的人内心处于一种矛盾状态,既想上前一探究竟,又想逃离此处。   李黑子连忙捶他一拳,嘿嘿笑道:“刘兄弟,是不是觉得嫂子比你那妾室好看,所以羡慕嫉妒了?”   刘明昊松开环住的臂膀,双脚并拢站稳,朝他呵呵一笑,“黑子兄说的不差,不过嫉妒没有,有的唯有羡慕而已。将军和嫂子站在一起,看起来甚为般配,羡煞旁人啊。”   “哈哈,嫂子是长得美,可是我都是快要当爹的人了,将军指不定还在羡慕我呢。”李黑子笑得开怀。眼看着将军和嫂子相跟着走近,李黑子忙提高了嗓子喊,“一,二,三!”   “嫂子好——”众军齐喊出声,声音隆隆,震得整个校场都似颤动了几下。   洛清鸢老远就看到那黑压压一片的人,下马后才走几步就被这忽然冒出来的震耳欲聋之声吓得浑身轻抖了抖。洛清鸢连忙稳住身子,收起了其他表情,朝一群整齐站在她正前方的士兵们点了点头,笑回道:“你们既唤我一声嫂子,日后皆无需多礼!”   脆而甜的声音被她提着嗓子喊了出来,柔美中更显豪爽,在校场上回荡着。士兵们忽然就肃严起敬,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个女人,而是个同席夜枫一样威风凛然的大将军。   立在她身边的席夜枫笑意难掩,就是有人拿着块儿布盖在他脸上,那股子得意劲儿也能从布上割一道口子溜出来。席夜枫单手环住洛清鸢肩膀,两人并肩而立,看起来并无暧昧,好似只是在宣告自己的所有权。瞧,这就是你们的嫂子,以后见了都给我双眼放亮点儿,别冒犯了你们嫂子。   “如何?嫂子也让你们见了,以后可别在我跟前念念叨叨的了。”席夜枫的嘴角勾得老高。   “将军向来一言九鼎,兄弟们自此后也便安分了。”刘明昊淡笑道,然后目光微转,看向洛清鸢,声音一提,道:“嫂子好!”顿了顿,想起什么般,脸上的笑也一下子熟络起来,“嫂子也许不知,家父乃京都刘节度使。”   洛清鸢有些讶异,先前随意瞟过去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认真打量起来,只见眼前这人长得颇为俊朗,笑容给人一种很干净纯粹的感觉,眉眼隐约有些熟悉,叫她想起了刘袖雪。这人便是父亲和太太曾经想给看中的良人?   “原来是刘伯伯家的公子。”洛清鸢笑了笑。   “嫂子无需这般客气,随将军叫我明昊就可。”刘明昊立即建议道,眼底笑意变深,闪烁两下,看着她。   席夜枫见小媳妇看了刘明昊许久,心里有些不舒服,又见刘明昊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媳妇瞧,心里更不舒服了。环在洛清鸢肩膀上的手微微一使力,洛清鸢身子一下子斜了过去,被他带着往另一边走去。回头朝愣在原地的刘明昊朗然一笑,“明昊兄弟,还不快走,别忘了今日的比试。”   刘明昊恍然的神情立马一变,笑应道:“我自然没有忘记,这几日都在勤奋练习呢。今日我便让将军瞧瞧,我虽比不过将军,但也不会差很远。”   走出几步远的席夜枫嘴角慢悠悠勾起,透出一丝懒意,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好,那我便等着看。”   几乎是被他提着肩走远的洛清鸢在无人看到的角度瞪了他一眼,“你再使点劲儿,我整个人都要被你的胳臂提起来了。”   席夜枫厚着脸皮笑道:“若不是有太多的人看着,我还想抱着你走。”   洛清鸢在心里偷偷骂了句:无耻!   “对了,方才你说的比试是什么?你不是叫我顺便来看看你口里的石千总么,怎么多出个比试来了?”洛清鸢抬手,抠了抠他搁在自己肩上的手指头,一不小心就戳到手心里。   席夜枫连忙捉住她给自己挠痒痒般的小手,缠住她的食指指向校场,话音低沉而柔和,“鸢儿可有看到对面?”   “一排箭靶。”洛清鸢道,脑袋一转看他,“你和你的小兵们要比试箭术?”   席夜枫用眼角余光扫了扫斜后方跟来的刘明昊,笑回道:“明昊小兄弟过一两个月就要回京都了,我正好瞧瞧他这一年里的长进,前几日才考察了他的长枪,今日便看看他的箭术,顺道跟他切磋两下。”   席夜枫箭术怎样,洛清鸢也是见识过的,刘明昊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夜枫,他不是你的对手,等会儿可别叫对方输得太难看。”洛清鸢提醒道。   席夜枫愣住,下一刻差点儿捂肚大笑起来,若不是碍于这是军营,他一定要捧着小媳妇的脸蛋狠狠亲上几口。   “鸢儿,你放心,我主要是想让你见识一下为夫射箭的英姿,刘明昊箭术如何,我早便知晓了,今日这个比试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席夜枫保证道,面上笑着,心里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谁要见识你的英姿呀,你都这样了,还能英俊到哪里去。”洛清鸢嘀咕道。   席夜枫听了个真切,眉头一挑,“夫人等会儿只管看着,我要叫你瞧瞧,你的夫君到底多出色。只此一个,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尾音微微上扬。   洛清鸢瞧他那屁颠颠的样子,心里偷着乐。这大宸国最没皮没脸的人恐怕就是他了,哪有把自个儿夸上了天的。   因着石高今日出去置办马匹,李黑子便暂时担了他的任务,将校场上的士兵安排着站好,每人间隔开些距离,确保后面的人不会被前面的挡住,而洛清鸢就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身边是李黑子早早搬出来的一把带着垫儿的椅子。在李黑子的万般讨好下,洛清鸢不得不应下这好意。想着方才席夜枫给李黑子送去个嘉奖的眼神,洛清鸢心里发笑。观察远处片刻,洛清鸢随意坐在了上面,双脚懒懒伸直,交叠地搭在一起。   席夜枫和刘明昊站在众士兵前端,两个小兵将放满二十支箭羽的箭囊递到两人面前。   “将军,可否将红色箭羽让给我?红色喜庆,可以博个好彩头。”刘明昊指着那染了朱砂的箭羽,当先问道。   “恰巧我喜欢青色。”席夜枫回道,眼中略带深意地看他几眼,转头看去,数排兵士后面是一抹娇红,但是那红色只属于他。虽着一身艳红,他的夫人最喜欢的却是石青色。   “多谢将军。不知今日怎么个比法?”刘明昊手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长箭的箭羽,在那红色上拨动。   席夜枫眯眼瞧了瞧他手中的红色箭羽,声调懒懒,“很简单,今日射箭分为两场,第一场立地射箭,明昊小兄弟该见着这十个箭靶了罢,你随意选一个点,不可挪动,就在那处发箭。”   刘明昊听后,震惊地盯着他问,“将军的意思是,这十个箭靶都要在一个地方射中?”真是如此的话,最远的地方何止百米了!而且那发箭的方向便不是正对面,而是斜出了各种角度。   前头听到这话的其他小兵也不由唏嘘起来,将军当谁都能跟他比呢,这不是存心要刘兄弟出丑么。   “怎么,明昊兄弟不敢?我对你的箭术还是深信不疑的。”席夜枫的脸上绝对露出了挑衅的笑。   刘明昊狠狠抿了抿唇,应道:“愿意一试。不知将军所说的第二场又当如何比试?”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肯定只难不易。   “第二场自然是骑射,马厩里的随便一匹马,甚至破风,你都可以挑选,马每过一处箭靶就发一箭,恰好十箭。”席夜枫说得不紧不慢,给的条件也是绝对公正。   “将军说笑了,破风也只有将军能够驾驭而已,我要自己原本的坐骑就好。”刘明昊在心里吁了口气,他的骑射可算上佳,虽然力道上比不过将军,射中箭靶却是没甚问题。   “开始罢。”席夜枫淡笑道,“你选好了位置就发箭,不必顾虑我。”   刘明昊略作思虑,朝他点点头,找了个比较居中的位置站定。   深呼了口气,刘明昊开始一一瞄准射击,最两边的箭靶或许稍稍射偏,但应该也在红心上,刘明昊心里暗喜。   刘明昊十支箭尽出,席夜枫这才不急不缓地随便找了个位置,准备发箭。弓拉至最满,长箭搭于其上,双眼放出锐利的光,嘴角却在这一刻勾起,带起一种桀骜不羁的味道。利箭划空,箭羽的那一小片绿色因着这速度连成了一条青色的细线,朝着箭靶飞去,下一刻,青色的线头稳稳扎进红心。   众人等着看长箭穿透靶心的一幕,岂料那箭羽只是在空中摆动两下,再没其他反应,士兵们难免有些失望,第二箭亦是如此。等到第三箭的时候,众人大吃一惊!   刘明昊射到红心的箭被将军的箭毫不留情地打落在地,那正中的红心位置便只稳稳实实地停着他的箭,再也容纳不下其他。   等到两人都射箭完毕,有专门的士兵过去统计。将军十箭皆中红心,而刘明昊的箭只有两支箭留在了靶子上,这两支箭也在红心上,不过是稍稍偏了一些,至于其他的箭,大家耳目共睹,都被将军的箭给打掉了。   哈哈,敢情这留下的两箭是射偏了,不然的话也会被将军的箭挤下去。众人心里暗自爽快一把,看将军整人就是爽,前提是,这被整的人不是自己。   刘明昊嘴唇微颤,垂下的手握紧了衣摆。这一次,他真的是丢人了。搁在平时,他也不会觉得有啥,可今日他却想努力做到最好,就算不可能赢过将军,好歹也不要像这会儿一样失了颜面。至于为什么有这种想法,他还没来得及细想。   “刘兄弟别气馁,比起我们,刘兄弟厉害多了!”李黑子在远处朝他喊道,一脸的笑意,也不知真是鼓励,还是幸灾乐祸。李黑子离洛清鸢几步远站着,还是席夜枫特意吩咐的。若是嫂子有什么吩咐,他也好随时去做。   刘明昊循着李黑子的声音看过去,恰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红装女子,脸上顿觉尴尬,忙移开了眼,可心里又忍不住想多瞧几眼。   “嫂子,将军可真厉害。”李黑子在一边笑呵呵道,还未比试前就替席夜枫说了一大堆的好话。   “你们将军这是没皮没脸,以老欺少,无耻小人一个。”洛清鸢抿着唇笑道。   李黑子双眼泛光,立马附和道:“嫂子果真厉害,我跟随将军七八载,也是近几年才发现将军有些无耻,没想到嫂子处了这么短的时日就瞧出来。”   洛清鸢不知想到什么,眼珠子转了转,冲他奸诈一笑,“黑子啊——”   “哎,嫂子有事只管吩咐。”李黑子笑眯眯地微弯着腰。   “你不怕我讲这话告诉将军么?”洛清鸢目视前方看着,嘴里幽幽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李黑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我也是听着嫂子说将军无耻,自个儿才应了一句。搁我独自个儿,我哪敢说啊!”   洛清鸢抓了抓自己的耳垂,似觉得有些痒,“我方才说了什么?我怎么忘了?”   李黑子听完这话,心里哭笑不得。得,别看嫂子长得面善,其实她跟将军就是同种人,无耻。完了,要是真给将军知道自己背后说他无耻小人,他的夜岗就别指望着结束了。   “不如我问你个问题,你若跟我说了老实话,我就不跟将军说这事儿了,但你若是糊弄我的话,可别怪做嫂子的不仁义。”洛清鸢话中带笑,朝他掷出这么一句话后,便拄着下巴看向向比试的两人。夫君骑着破风的样子瞧着果真俊朗有神,这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洛清鸢心里赞道,嘴角柔柔一勾。   李黑子在一边急出了汗,忙不迭应道:“嫂子有什么事尽管问,我李黑子知道啥都一股脑儿地告诉嫂子!”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听将军说,你们军营里有个石千总,为何我这会儿没有见到他?”洛清鸢问,方才还未开始比试的时候,她就私下里问席夜枫,可是那厮只道石千总临时有事,晚些才会回来。   李黑子心里纳罕,席夜枫先前特意跟他吩咐过,若是嫂子问他这个问题,就按他吩咐的说。“回嫂子的话,军营里缺一些马匹,今日恰逢集市上有几匹好马要出手,那卖马的小贩同我们多年交易,特意递了信儿来,这事来得急,将军只好叫石千总去了,因为以前的马匹就是石千总置办的。为此,将军还有些苦恼,说嫂子今日会来。”李黑子说完后,偷偷瞄了洛清鸢两眼,见她似乎信了这话,心里不由吁一口气。   “黑子,石千总这个人怎样?”洛清鸢又问。   你们嫂子若是问石千总的人品如何,你们便老实交代,不要使坏,也无需添油加醋往好里说。思及将军的嘱咐,李黑子想了想道,“石老哥这个人性子老实,对人也够义气,缺点就是嗓门大了些,整日都赶着我们去操练。还有,石老哥是整个军营里除了将军最厉害的一个,若不是人笨了些,或许早就混了个副将做。”   洛清鸢听后极为满意,人品好,长得也算俊,雪梨嫁过去铁定不会吃亏。   李黑子见嫂子没再问话,又松快不少。也不知将军到底在算计什么。   远处,刘明昊已经在一片叫好声中十发十中,勒马一停,转身看向席夜枫,嘴角带笑。这一次他深信自己的箭尖都透过了靶心,不可能被将军的箭打掉,而且,将军的箭要射入被他占据的红心话很难。   刘明昊嘴角的笑还未维持多久,在看到席夜枫射出的第一支箭后,那残留的笑便成了苦笑。将军的箭竟然从他的箭尾直劈而入,射穿了靶心,将他的整支箭推挤了出去,有的甚至被劈成了两半。   “好,好!”士兵们大呼出声,场面一下沸腾起来。   席夜枫十支箭皆中红心,此时的十个箭靶上只有他的长箭稳扎其上。   “将军实在厉害,明昊佩服!”刘明昊笑意掩盖失落,朝他一抱拳。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输得最惨的一次罢,但他输得心服口服。只是,心里那种想极力抹掉这一幕的幼稚想法到底是为何?他根本不是那输不起的人。   席夜枫从破风背上跨了下来,伸手在他胸前捶了一记,一脸的春风得意,“小子,已经很了不起了,以后只消加大臂力,你便会很快追赶上我。”   “我会的。”刘明昊回道,缓缓垂下了头。他想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想转身。   席夜枫这会儿心里可算舒服了,乐悠悠地准备往台上行去。脚下才踏出两步,一阵大吼便将席夜枫震在了原地。   惨了!席夜枫脑中只余两个字。   “将军,我回来了——”石高骑在一头高头大马上,乐呵呵朝席夜枫和众士兵挥手。身后的几匹马让守门的小兵吆喝着一齐送了过来。   席夜枫咽了咽口水,朝洛清鸢的方向看去。   此时的洛清鸢盯着远处那大块头,双眼越睁越大,小嘴儿也惊得张开。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你们都不勤奋撒花了咩。。?   ps:将军露馅了。。哈哈   ☆58、一流谎言   洛清鸢是真的吃了一惊,不是说这个人长相多难看,而是这人与她心里想的实在差得太远,或者说席夜枫给她看的那张画像跟远处那骑马而来的人差得太远。席夜枫画的人脸轮廓比这柔和一些,不像真人如此有棱有角,而且他的那一双眼仿似带了凶光,叫人不敢直视。其实,这张脸还罢,算不上多俊朗,但却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令洛清鸢吃惊的是,这人身子已经不能算是挺拔了,而是巨大!席夜枫身体匀称,双腿修长,四肢结实而不张扬,但是此人,浑身上下都是一块块的肌肉,给人一种十分厚重的感觉。洛清鸢忽然想到了一个词,泰山压顶。雪梨那么个小丫头如果真配上这么个大块头……洛清鸢不敢继续往下想。   席夜枫!洛清鸢惊诧过后不由咬牙切齿起来。好在她今个儿算是瞧见了,不然还不知怎么被席夜枫那厮糊弄蒙骗!   席夜枫见小媳妇一记眼刀子剜来,立马转开目光,心里咚咚地打起鼓。   “哈哈……石千总,今个儿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以往购置马匹不是得两三日吗?”席夜枫的脚步一转,朝石高的方向迎去,笑得眉眼一弯,都眯成了一根线。   将军今日笑得好灿烂!石高在心里道,也忙咧着嘴朝他大笑,下了马走近,回道:“我这不是惦记着回来看嫂子,还有将军和刘兄弟的射箭比试么,所以将军早些告我的时候,我便跟那马商说好了,叫他事先备好马匹,然后我今个儿起了个大早,支给他银两后就把这些马牵回来了。那马商头头真是不错,见我只有一个人,还专门让手底的人帮衬着,方才一直送到军营门口才走。将军,我是不是变聪明了?”说完这些,石高朝周围环视一周,今个儿的纪律甚好啊,士兵们都按排按队站得极整齐。目光溜了一圈后定在将军脸上。将军还是笑着,可是那眼里怎么看都像是隐忍着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爆发。石高挠挠头,难道将军还是嫌弃他办事太拖拉?   此时的席夜枫心里憋着一股子怒火,真想立马揪住他耳朵,将他整个人都提起来。咋有这么愚蠢的人,都暗示他要好好处理这件事,意思就是他要多费点儿心思在上面,再怎么说也要用上个一两天时日,岂料这家伙半天不到就回来了。他的苦心经营,他的小算盘,全被他搅合了!   “石老哥,你可来晚了一步,将军和刘兄弟的比试方才已经结束了!”站在台上的李黑子朝他招招手,乐哈哈道。   石高本想破口大骂几句,可眼睛在瞄到台上坐着的女子时一下住了口,嫂子?!瞧那水灵灵的样儿,肯定是嫂子无疑。石高连忙咳嗽两声,收回即将出口的粗话。瞧了席夜枫一眼,斯文地放低声音,“将军,黑子跟前的那位俏姑娘是不是嫂子?将军赶紧带我过去跟嫂子打个招呼啊。”   席夜枫寒着一张脸,斜睨他一眼,淡淡道:“跟我来。”   石高挺直脊背,跟在将军身后,有种前方吹来了一阵寒流的错觉。   “李黑子,领着大伙儿去操练!”席夜枫朝台上的李黑子吼了一句,心情不爽到了极点。   “遵命!”李黑子立马回道,跐溜地跑到了校场上,原本安静的校场一下又嘈杂起来。   席夜枫一步一步地走近笑看他的洛清鸢,好似前面有了阻力般,这步伐怎么都快不了,反而越来越慢。   洛清鸢见他悠哉哉地缓慢移动,干脆自己起了身,朝他行去,目光间或朝他身后的石高看去。而席夜枫的身子似乎也跟着她的目光移了移,瞧那样儿是准备挡住身后的石高?   洛清鸢心里发笑,那么大块头,你挡得住么?这些帐,咱们留着慢慢儿算!   “夫人。”席夜枫朝她笑,缓而慢地移开身子,指了指身后的石高,笑意愈深,“这就是我跟夫人你提到过的石千总。如何,是不是长得极为精壮?夫人,你是不知道,石千总臂力惊人,能搬得动几百斤的大石头,大刀也练得极好,对了!石千总的拳头最厉害,赤手空拳没人是他的对手,还有——”   “还有什么先不必说了。”洛清鸢笑眯眯地打断他,看向了一旁的石高。   石高见这么水灵好看的嫂子看向自己,立马一直身板,大声道:“嫂子好!”   洛清鸢心肝似乎都被这一声震得颤了颤,看来李黑子说的不假,这石千总嗓门极大。   “原来这就是石千总 ,将军常跟我提到你,说你是他最为出色的属下,我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响。”   石高嘿嘿傻笑,“原来将军还在嫂子跟前夸过我,将军平儿老说我笨手笨脚粗里粗气的,甚少夸我的。其实,我就是一粗人,若是说话的时候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冒犯了嫂子,嫂子可别见怪。”   席夜枫在一边默默看着,心里好生憋闷,还有种被小媳妇隔绝在外的感觉,孤零零地站在两人跟前,愣是不让他插一句话。席夜枫觉出不妙的时候,心里开始晃过各种应对策略,只片刻就想了无数种。但是小媳妇不好骗啊,到底用什么话来掩盖以前的谎言?要不,从实招来?指不定小媳妇心一软,就原谅他了。   “行了,你去忙罢,今日出去购置马匹也是辛苦你了。”洛清鸢脸上的笑十分亲切柔和。   “不辛苦不辛苦。”石高连忙道:“换做平时,购置马匹是要一两日的,只不过将军昨日告我的时候我就去准备了,所以今个儿回来得早了许多。”   洛清鸢脸上的笑有一瞬间僵住,双目慢慢瞅向席夜枫。   席夜枫东张西望着。好在这营地足够大,可让他目光溜一圈后能成功避开小媳妇眼里射出的冰刀子。可是,负在背后的手指头正勾着互相敲打,怎么都停不下来。   “将军多陪陪嫂子,我去看看那群小子练得咋样了。”石高在两人的目光间逡巡一遭,笑呵呵道。   “这么快赶回来还是没有瞧见将军射箭的英姿。”石高路过席夜枫身边时,有些遗憾地嘀咕了声。   平日不见你废话,今日废话格外多!石千总,你倒是赶紧走啊!席夜枫在心里无奈叹气道。事到如今,还能怨谁,可真应了那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人终于走远了,台上只剩两人。   洛清鸢笑着看他,声音比平日里还柔了好几分,“夫君啊,你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话跟我说?”   “夫人真聪明,一猜就中。”席夜枫连忙应道,拉起她的手就朝自己的营里走去,好声好气道:“走,回我屋里,我跟你细细说。”   “好呀,咱回去细细说。”洛清鸢任他拉着走,乖巧地回道。   席夜枫不由咽了声口水,步调变慢起来。远处偶尔瞧过来的李黑子笑嘻嘻地跟刘明昊道:“刘兄弟,瞧那边。将军拉着嫂子的小手,两个人在说悄悄话呢。哎哟,看得我都心痒痒了,真想立马回去抱自个儿的小媳妇。”   刘明昊看了看远处的两人,一红一绿,就像是红花依着绿叶,般配极了,心里那丝怪异感消去不少,笑着捶他一拳,“别羡慕了,将军为了这门亲事指不定花了多少心思。可黑子兄你呢,将军当日一个好主意,就让你抱得媳妇归,你扪心自问,你和将军谁更幸福。”   李黑子听闻这话,叫着应了声,“可不是么!当日不晓得嫂子是洛知州府的千金,现在回想起来,将军当初情绪低落的那几个月正是洛知州回京都的那段日子!哈哈,将军真个辛苦,也不知道忍多久了。刘兄弟你说对了,若不是将军,我李黑子这会儿指不定还是光棍一个,等我儿子满月了,我一定要请将军喝满月酒!”   “那你得多备一些了,将军酒量很惊人。”刘明昊玩笑道。   “放心,这点儿酒钱我还是出得起,到时候准保将军喝个痛快!刘兄弟也要记得来捧场,其他的我可请不起了,屋子太小,放不下,哈哈……”   “若我能等到那日,一定去陪大伙儿痛快一饮!”   ————————————————————   将军主屋内静悄悄的,只有翻书的声音。   洛清鸢坐在将军的靠椅上,垂头看着桌上的兵书。   “不是有话跟我说么,你怎么不吭声了?”洛清鸢抬眼看他,嘴角笑意未曾退过。   席夜枫将她从椅子上拉起,自个儿坐了上去,然后把小媳妇搂在了怀里,又揉又捏。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洛清鸢拍开他在腰间揉捏的大掌,语气由柔转硬,压制了许久的怒气已经开始蹭蹭往外冒。见他闷不吭声,只顾埋在她颈间吐热气,洛清鸢怒从中来,在他怀里挣扎,“席夜枫,你厉害呀,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你画的那石千总画像怕是也费了不少心思罢?哈?这么个大块头被你化成了翩翩美少年,你的画技可真是……高!雪梨那么个纯洁小丫头,你居然想骗我许给这石千总,你说你,心肝怎么这么黑呢?!枉我这么信任你,你太叫我伤心了!以后我再不随便相信你的话了!”   席夜枫连忙稳住她乱动的身子,大掌裹住了她的肩头打着转转揉捏,哄到:“鸢儿别气,别气,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伤心伤肝的,多不值啊。你听我慢慢说,我细细给你解释还不成么?”   洛清鸢听他低声下气地哄着自己,怒气稍敛,横眉瞪他,“你说,我倒要听听,你又想拿什么话糊弄我。告诉你,我可不是这么好蒙骗的!”   “夫人最难骗了,我这头一次做点儿小动作就被夫人发现了,我哪还敢再糊弄夫人。”席夜枫应道,一脸纠结表情,“不瞒夫人,我当时糊弄你的时候,心里极为不安。我堂堂定远将军,向来都是一诺千金,从不蒙骗他人,鸢儿你又是我的夫人,我更不敢对你有所欺骗。当时我也是急得没法子了。你不知我跟你提石千总这事的时候,心里多忐忑,就怕夫人你有一天知道了会怨忿我。你瞧瞧,如今夫人不正对我大发雷霆么。”   “别给我拐弯抹角,给我说重点!”洛清鸢虽然口气仍是冲冲的,脸上的怒气却减了不少。   席夜枫在心里小小松了一口气,整个脑袋从她肩膀越过去,脸颊贴上她的,轻轻地蹭了几下,声音越发地低柔了,“鸢儿,事情是这样的。石千总已经三十出头了,为我大宸国效劳多年,连媳妇都顾不上娶,一个人孤苦伶仃,耗了这么多年,人也老了,还有谁愿意嫁给他。我这个当将军的总得为下属考虑考虑。再这么下去,他们石家还不得断子绝孙?夫人,你忍心么?”   “这干我何事?你给他找一房媳妇不就成了?”洛清鸢哼了声,敢情为了自己的属下,席夜枫就把主意打到了她的丫鬟身上。真是好算盘!   “我要找得到的话,哪里还会做这糊涂事。”席夜枫叹了声,“石千总这人虽然笨了些,但是人品是真不差。只可惜这人无高堂无兄弟,还没银两。你说,这么差的条件,搁谁谁愿意啊?我就是想着夫人你这么聪明又善解人意,身边的丫鬟必也有颗玲珑心,雪梨若是不嫌弃石千总,两人凑在一起的话,多搭呀!”见洛清鸢面色柔和不少,席夜枫继续道:“我这么疼夫人你,哪里愿意将你的贴身丫鬟送出去,我还不是被逼得没法子了。”   洛清鸢听完后沉默许久,席夜枫偷偷打量着她的表情,心里越来越放松,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当然,洛清鸢是没瞅见的。   “就算你说的在理,但是你欺骗我那是板上钉钉儿的事实,就冲这一点,我以后不会再轻易相信你了!”   席夜枫嘴巴才张开,又听小媳妇继续道:“还有!雪梨跟石千总这事不成,我不同意。雪梨什么眼光我身为主子还是晓得一二,夫君你便死了这份心罢!”   “我承认这次是我错了,虽然我也是为了两人好。夫人不同意的话,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就是,夫人别再跟我怄气了,我瞧着心疼。”说完,脸一侧,在她红润的脸蛋上响亮地啵了一口。   “你这么黑心肝儿的人还有心疼么!”洛清鸢偏了偏脑袋,哼声道。   “夫人,我真知错了,我不该这么多事地操心下属的终身大事,是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以就算石千总孤独终老了也不干我的事。咱就关起门来过自个儿的小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悠哉悠哉的。”席夜枫声音重重道,说得没心没肺。   洛清鸢在他那只搁在自己腰间的大掌掌背上狠狠揪了一把,席夜枫眉眼挤成一堆,一副疼得要死要活的样子,却愣是没吭一声。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的意思!我才不会像你一样没心肝。不就是讨一个媳妇么?除了雪梨,还有好多个人选,翠儿不也挺好,你可以考虑把她配给石千总。”   “翠儿长得那么娇小,石千总又那么健壮,你这不是把人家小姑娘往火坑里推么?再说了,翠儿这丫头在将军府里呆了这么久,肯定是不愿意离开的。”席夜枫不甘愿道。翠儿跟小媳妇半点儿关系没有,嫁出去后又哪里会经常去探望,他的心思岂不泡汤了。   “亏你还晓得石千总太过健壮,当时你骗我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多顾虑!”   “夫人怎的又绕回来了,我还在指望夫人想办法呢。其实,我真觉得雪梨这丫头适合石千总,你看她——”   “打住!想都别想。”洛清鸢毫不客气地打断道。瞧席夜枫在一边唉声叹气,眼珠子转了两转,“我想起一个人,配石千总的话应该不差。”   府里总共就那么几个丫头,除去雪梨和翠儿,席夜枫稍稍一想就知道了。太太送来的那粗使丫头,眉眼普通,长得还有些黑。加之常常做粗活,臂力应该不错,身子也极为爽利。石千总长得也是一般,身体魁梧。这么一看,两人还真是相配。   “……剪秋的力气也大,身子康健,跟石千总十分相配。”洛清鸢的话跟他所差无几。   “夫人,这事容我再想想。”席夜枫心里很郁闷。   “剪秋也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若不是见你为此事发愁,我还不愿意呢。”洛清鸢瞧他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自己也不满了。   “夫人别误会,我没有嫌弃的意思,等我回头问问石千总,夫人也会去问问剪秋,若是两人都没意见了,那咱就开始办喜事。”席夜枫忙笑回道,脸上终于一副解决了麻烦的轻松表情,心里实则苦闷到了极点。他很难接受这一次算盘打空的事实。   席夜枫决定从别的事上来抚慰一下自己,抱着软乎乎的小媳妇,轻轻蹭着。心里思量道:草原上风景好,晚上带小媳妇去看星星,顺道趁着这良辰美景做些快乐的事情。这么一想,席夜枫舒服不少,慢慢变得亢奋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今天有事耽搁了,更得这么晚还不算肥。。么一个   那啥,第五十四章没法子了,放了金刚经也不成,放在作者有话里也不成,回头我贴在53章有话要说试试,想回头看的妹纸就去那儿看吧。。么么   ☆59、无耻之徒   洛清鸢总觉得那种呆在闺阁里,日复一日做着同样几件事的生活是最枯燥的,这会儿她才发现,西阳军营里的这些士兵每日也是做着同样的事,不是赤手空拳搏斗,就是拿着各种武器操练,可是他们看起来非但一点儿不觉得乏味,反而活得很开心,他们喜欢嬉笑打骂,一不小心就打成了一片,欢声笑语充斥在这偌大的校场上,几乎回荡在每一处角落。   “夫人在想什么?”席夜枫站到洛清鸢身后,单手掌着她的肩膀。   洛清鸢睨他一眼,没有说话。席夜枫知道小媳妇还在为雪梨那件事耿耿于怀,讪笑了两声,陪他站在高台一边,望着校场上大汗淋漓的士兵们,两人许久没有说话。   看着她的目光逐渐变得迷离悠远,席夜枫微微皱了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方才不是好好的么,我以为夫人已经原谅我了。”   “我在想,若我也是男儿身该多好,我就可以上去跟他们抱打成一团了。”洛清鸢低声道,眼里有一丝艳羡。   席夜枫听闻这话,呵呵低笑两声,“若夫人你真成了男儿身,谁赔给我一个媳妇啊?夫人要是真想跟人打架切磋了,只管来找夫君我。改日我再命人给夫人专门打制一套轻巧的武器,夫人想练武的话,自有我亲手教你。”   洛清鸢这才回了个正眼,眼里有讶异,“难道你不觉得我方才说的话有些无理取闹,也不像一个良家妇女该说的话么?你怎么不训斥我,反而纵容起我了。”   “什么是良家妇女?像京都里的那些太太一般?”席夜枫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鸢儿,若是我想娶那种女人,京都里一抓一大把,你说为何我偏偏缠上你了?”   “原来……你一直在缠着我啊?”洛清鸢嘴角轻轻一弯,微微垂头。   席夜枫朝校场上迅速瞄了一眼,然后拉着洛清鸢的手一个转身,躲到一个死角里,牢牢抱住她,笑声朗朗,在她耳边轻震,“反正这会儿已经把你娶到手了,我也不怕你知道,我为了娶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洛清鸢从他怀里抬起,一双眼瞅着他,又亮又黑,嘴角轻抿起一个弧度,“我知道,我的身份不好,为了娶我,你要说服太太老爷,你还求了皇上,对否?我现在这三品诰命夫人也是夫君你要来的。这些我都知道。就是记着你的好,所以不管你任性地做了什么坏事,我都会原谅你。”说罢,头低垂,脸蛋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像个小猫一样来回蹭了两下。   席夜枫揽着她腰肢的手臂微微收紧,眼睛心虚地眨了两下,低沉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委屈,狡辩道:“我什么时候任性了,我男子汉大丈夫,怎的被夫人你说成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了?还做了坏事?冤枉,天大的冤枉!我只会掏心掏肺地对夫人你好,哪敢对夫人你使坏。”顿了顿,立马补到,“当然,雪梨跟石千总这事儿除外。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欠佳了。”   “你还想瞒我?我方才将这事儿前后左右细细地想了好几遍后,终于看出了里面的端倪,你根本就是早就谋划好了的!”洛清鸢小脑袋埋在他怀里,闷声道,没有抬头看他此时闪烁的眼,伸手就在他腰间狠狠捏了一把,疼得席夜枫嘴角往一边咧,“真疼,夫人手下留情。”   “你皮糙肉厚,还晓得疼?”洛清鸢闷哼了声。   虽然方才席夜枫在屋里跟她“坦白”了,但她事后仔细琢磨,却觉出了些不对劲儿。府里的翠儿性子本是羞涩,可是除了她去到将军府的头日外,这丫头跟雪梨越走越近,两人关系也是越发的好,小丫头还央求雪梨教她挽发梳头,常常跟着雪梨一道收拾屋子,暗地里把自己的一些习惯摸了个头。洛清鸢当时还在纳闷,翠儿又不是自个儿的贴身丫头,根本无需在意自己的喜好和习惯。现在经了雪梨一事,洛清鸢这么前后一联系,得出了个结论:席夜枫想着这事根本不是一两天了!他想的是叫翠儿赶紧把雪梨脑袋里的东西搬空了,把她的饮食起居习惯都摸透,能够做到像雪梨一样伺候她。然后席夜枫那厮就可以放心地把雪梨嫁给石千总!他怎么能够这么理直气壮又厚颜无耻地糊弄她?若不是念着他在娶自己一事上费了不少心思,让她小小地感动了一下,洛清鸢很想捏着他的脸狠狠撕扯一番,叫他装,装装装!   席夜枫不知道怀里的小媳妇埋在他怀里咬牙切齿,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法继续瞒下去了,小媳妇显然已经瞧出了其中的猫腻。   “夫人是如何得知……我早就存了这心思?”明明出口而出的话应该叫他感到可耻才对,席夜枫偏偏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嘴角还微微勾着,恰巧抬头的洛清鸢给看了个正着,眼里唰地蹿起了两团火苗子,“夫君,你觉得这事好笑么?”   席夜枫见小媳妇马上就要亮出自个儿的锋利小爪子,于是慢慢敛了笑,漆黑幽深的眸子垂下,认真地看进她的眼里,反而叫洛清鸢不由怔住。   “鸢儿,实话跟你说,自打遇上你之后,我基本上把这么多年没做过的无耻行径都做了一遍。我承认,我有时候确实无耻了些,但那都是因为我想快些把你娶进门。等到把你娶进门了,我又变得更贪心,想时时刻刻都看着你。”说完这句,他的眼睛似乎变得更加深沉,里面黑泽涌动,翻滚起了浪花。   洛清鸢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烫。想要移开眼躲开的目光,却又舍不得错过他眼里因为自己而涌动的浪潮。   “每月的休沐日只有三日,我觉得远远不够。鸢儿,我想多陪着你,我一刻见不到你,心里都憋得慌。”席夜枫揉捏着她的脸蛋,察觉到她脸上的热度后,自己的掌心似乎也跟着变烫起来。“巴望着时时刻刻见你,所以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我想着,等到雪梨嫁给石千总,依你的性子,你肯定会时常去探望雪梨,届时我给石千总安排个离军营最近的农家小院,待你每日去院中探望雪梨的时候,我便偷偷溜去看你。”   洛清鸢听到这儿,小嘴儿撇了撇,点头道:“主意不错。可是,也会是雪梨去探望我啊,毕竟我是她的主子,到时候你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呵,夫人这性子,肯定喜欢往外头窜。”席夜枫笑道,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其实,石千总人真心不错,我没想着坑害雪梨那丫头,就冲着她尽心尽力服侍你的份上,我也不会做出什么恶事。”   洛清鸢双手一伸,将两耳朵摁住。又来了,听得她耳朵都生茧了。   席夜枫好笑地掰开她捂住耳朵的小手,顺道在她两个圆润的耳垂上捏了捏,“你若不想听这话,我以后再不提就是,捂着耳朵作甚?夫人的耳朵厚,乃有福之人,被你捂薄了可不好。我如今一想,这事确实不妥,就算翠儿服侍你再好,也是不及雪梨这些年同你的情分。重要的是,若是雪梨也不喜欢石千总,到时候怕是会怨忿夫人了。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成了那罪大恶极之人,好心办了坏事。”   “你做了什么好事?你明明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洛清鸢双手成拳,噼里啪啦地在他胸腔上狠狠捶打起来,”你这个无耻小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席夜枫面色不改地受着。等到洛清鸢捶得有些累了,才拧着眉毛揉了揉自己的胸口,道:“夫人,心口真疼。”   “活该。”洛清鸢喘着气道,觉得自己的双手有些发软。打人果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特别是对方在这种暴躁的攻击下雷打不动。心口疼?傻瓜才信他的话!   “夫人,我是真的心口疼。”席夜枫裹住她方收锋利的小爪子,捧在唇边吻了两下,柔声道:“心疼你的手捶打了这么久,一定又酸又痛。”   湿濡温热的触感极为清晰,被他吻过的地方似有一道暖流划过,让她的心也跟着变暖。他的眼帘半垂,一副心疼又无奈的样子。洛清鸢甚至能看清那黑而杂乱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着,眼里的光泽从那睫毛帘子里倾泻出几簇,让人感到一丝迷醉。   “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这一次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洛清鸢缩回自己的手,很是大方道,微侧的脸红了大片。   低沉的笑声从他的胸腔里轻震而出,大掌掰过她发烫的脸颊,乐道:“夫人放心,我以后再不瞒着你干什么坏事,就算肚子里积满了坏水儿,我也对着你使。哦,夫人嫌我无耻的话,我以后便只对夫人你一个人无耻。”   洛清鸢拍开他在停留自己脸上不断摩挲的手,仓皇转身背对着他。“夜枫,你是我见过的脸皮最厚之人。”因为低埋着头,发出的嗓音被压得极低极沉。   席夜枫看她因为低头而露出的一截白嫩玉颈,目光闪了闪。   “夫人谬赞。”他笑道,下一刻已经从身后抱紧她,低头在她颈间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埋在了她颈间。   这个动作持续了许久,直到洛清鸢感觉到脖子发酸,后背抵着的那人也变得越来越沉,洛清鸢忽然冒出个念头,席夜枫该不会趴在她背上睡着了罢?洛清鸢一个偏头,叫他的整个脑袋从颈间滑了下去,一直从她肩膀耷拉下来,均匀的呼吸打在她脸颊上,灼热如火。   “夫君,夫君。夜枫?”洛清鸢顶着张大红脸,低声唤了唤他。紧抵着她后背的人没有吭声,显然是睡死了过去。洛清鸢心里纳闷,这几日也明明没干什么,怎的累成这样?   洛清鸢不知道的是,每日等她一入睡,席夜枫就会贪婪地盯着她的睡颜许久,直到他感到困了乏了,他才慢慢地合了眼,可以说这几日席夜枫的睡眠严重不足,加之今日与刘明昊射箭比试好了不少体力,这会儿心神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就入了梦。   洛清鸢不忍心叫醒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许久,整个背都开始发酸发麻。“念在你今日说了这么多中听的话,我便让你占占便宜。”洛清鸢嘀咕道,嘴角慢慢漾开一丝笑意。   “嫂子?原来你和将军在这里。”乍然响起的声音虽然刻意放低了些,席夜枫凭着多年的高度警戒还是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猛然抬头看去。   洛清鸢朝来人笑了笑,顿觉尴尬,回头看席夜枫,“醒了?还不赶紧起来,你压得我背都酸了。”   席夜枫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站直了身,离开小媳妇软和的身子,抬头盯着眼前的男子,脸上挂着友好的笑,“刘兄弟怎么来了?”说话间,手搭在洛清鸢的肩上,动作看起来极为自然。   刘明昊笑道:“将军自个儿看看天色。”指了指西下的日头,“是不是该放兄弟们回去了?将军今儿可是时时刻刻和嫂子呆在一块,兄弟们看着眼馋,都等不及回去了。”   “就知道你们这群家伙猴急地等着回去抱媳妇。刘兄弟大抵也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见美妾了罢?行了行了,都回去罢,我也不乐意见到你们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儿。”席夜枫一副明了的表情。   刘明昊先是一怔,目光很快掠过他身边的洛清鸢,哈哈笑了两声,“将军可真是了解兄弟们。我这就去告诉兄弟们!”说罢,已是几大步离开了两人。   方才那一幕定格在了刘明昊的脑中,仿佛成了道印记般,怎么都挥散不去,身着红衣的女子微微垂着头,面色红晕,她背后依着的男子与她颈项相交,下巴抵在她肩上,脑袋懒懒耷拉下来,他的手轻轻环着她的腰肢,手掌放松地半蜷着。从远处看,两个人似乎已经连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一朵红艳的花从一片裹着的绿叶中探出了头,这一刻,美得令人晕眩。   刘明昊轻笑了声,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追求功名利禄,对自己的婚事也没什么期待。可自打看到席夜枫和洛清鸢之间的这种情感,他才觉得,有些东西远比功名利禄来得重要。他曾有一瞬想过,如果太太当初跟洛家说成了亲事,嫂子如今嫁的便是他,而不是将军。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过荒唐可笑。因为,洛清鸢嫁给他后便不是如今这副样子。他永远做不到将军那般洒脱,也给不了她太多的自由。   他为自己曾出现过这种龌龊想法而感到羞耻,将军待他亲如兄弟,他竟然产生了这种禽兽才会有的想法,哪怕只有那么一瞬,他都没法原谅自己。他也反思过,自己为何为这么想,他觉得,或许是那女子在将军的身边释放出的光彩太过迷人,但是,一旦离了身后支撑她的人,她还会如此么?也或许这个女人曾经与自己有一丝丝联系,毕竟她也是太太看重的儿媳人选。他只是见的女人太少了,才会在她那转身一笑中迷失了方向,好在他及时拔了出来,刘明昊在心里庆幸道。   “瞧这小子,自打娶了一房美妾后,就变得跟黑子那几个家伙一样,恨不得天天跟媳妇腻在一块才好,真是没出息。”席夜枫不遗余力地诋毁着走远的那人,忽然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回过头恰看到小媳妇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   “夫君,我没记差的话,你好像不久前才说,恨不能日日见到我。”   “哈哈……是啊,夫人好记性。”席夜枫大笑。   “怪道属下都是一副臭德性,原来被他们将军影响的。”洛清鸢得出结论道。   “鸢儿,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席夜枫很快忘了前面的话,笑呵呵地拉着洛清鸢找破风去了。   “我自己有马。”洛清鸢还欲说些什么,席夜枫已经将她一把举起,安放到了破风的背上,自己则紧靠着她后背。   “驾——”一声长喝,破风哒哒地跑了起来。走之前,席夜枫还不忘朝站夜岗的李黑子道了一句,“黑子,今儿晚上我和你嫂子会晚些回去,你去将军府报个信儿,叫府里的下人莫干等着了。”   李黑子张着嘴巴看两人一马踏风跑远,吃了满肚子的灰尘。心里嘀咕着抱怨道:将军太没人性了,成亲后更是如此。   “夜枫,你带我去哪里,不会真是去草原上看星星罢?”洛清鸢缩进他怀里,迎着呼呼吹着的风,大声问道。   席夜枫嗯了声,骑马速度缓了缓。   “可是这会儿离看星星早了些,我们可以等天黑了再去。”   席夜枫笑,“在这之前,先带你去填饱肚子。”   席夜枫带着洛清鸢直接去了集市上的一个小酒馆。这会儿的酒馆基本上客已满座,鱼龙混杂,男女老少皆有之。洛清鸢一时看得呆了,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席夜枫拉着洛清鸢在里头找了个位置。才入座,店小二就从另一桌转了过来,一脸笑,“哟,又是这位爷,不知二位客官要吃喝些什么?”   “两盘熟羊肉,一小坛烈酒。”席夜枫熟络道。   “小二哥,只上肉,酒就不要了。”洛清鸢立马道,回头瞪了席夜枫一眼:不准喝酒。   席夜枫无奈地耸了耸肩,附和道:“我夫人不叫我喝酒,那就算了。”   店小二了然,笑道:“许久不见客官,没想到客官您已经成亲了,夫人很配你呀。其实夫人可以来点儿我们这儿的淡酒,一点儿不醉人,客官要喝的话我可以来上小半坛,夫人放心,这位客官的酒量好得紧,有一次足足喝了五大坛子。”店小二朝试图劝说洛清鸢。   洛清鸢朝周围瞅了瞅,也有夫妻俩一起来这里吃肉喝酒的,就算是女子,她们的面前也摆着一个小酒杯。洛清鸢心道:西阳的女子果然不拘小节。“小二哥费了如此多的口舌,我们若不答应的话也说不过去,就少来些酒好了。”洛清鸢笑回道。   “好嘞,马上就来。”   “夫君,原来你以往总是偷偷溜来这儿吃肉喝酒。有将军府不回,却到外面吃,你真是个败家子儿。”洛清鸢低声哼道。   “夫人这回儿真的冤枉我了。我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每次也只是喝喝小酒,费不了多少银两。军营里有专门的火头军做饭食,我一般都是在那儿吃的。”席夜枫一副天大冤枉的表情。   “懒得跟你费口舌。”   吃了一顿热乎乎的熟羊肉,喝了点儿淡酒,洛清鸢觉得脑子有些发胀。   “夫人,西阳的淡酒跟京都里的烈酒差不多,你居然喝了整整半碗,我才晓得夫人的酒量如此惊人!”席夜枫夸赞道,眼睛弯弯。   天地良心,这真是在意料之外,他根本没打算叫小媳妇喝醉。   作者有话要说:╮(╯▽╰)╭。。。天地良心,将军不是天生这么无耻的。。来点花吧,,最近被黄牌烦的不行。。我就写了那么一章肥肉。。有木有。。哭   ☆60、小番外   一日,席夜枫目光灼灼地盯着洛清鸢。   洛清鸢警惕地盯着他,“有事?”   “鸢儿,鸢儿……”席夜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凑近她耳边不断低喃。   洛清鸢的脸因为他的柔声细语慢慢变红。   席夜枫柔柔地喊了几声后,开始说正事。   “鸢儿,我教你念金刚经罢。”席夜枫正色道。   “啊?”洛清鸢彻底愣住。“夫君,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教你念金刚经罢。”席夜枫揉着她的脑袋解释道。   “夫君还去过少林寺?”洛清鸢傻了。   席夜枫得瑟一笑,“不是少林寺,是罗汉寺,大宸国最大的寺庙。罗汉寺十八般武艺,我样样俱全,这金刚经据说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流传过来的,里面的内容和谐又健康,教你如何修身养性,清心寡欲。夫人跟着我一起清修罢。”于是,席夜枫从柜子里取出了压箱宝,一本厚厚的金刚经,献宝似地递到了小媳妇的面前。   席夜枫抱着小媳妇,将她整个儿都囊进了自己怀里,双臂从她肩膀绕过去,那本厚实的金刚经被他稳稳把于手中。怕小媳妇冷,席夜枫便把被子密密实实地裹在两人身上,几乎包成了个大粽子,粽子里探出一大一小俩脑袋,脸蛋几乎贴在了一起。   被子里只探出席夜枫的双手,然后拿着手中的书开始翻页。   席夜枫深呼一口气,开始念了:“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夫君,你不去罗汉寺当和尚的话很可惜啊。”洛清鸢侧过脸,仰望着他,双眼泛光,在这一刻,席夜枫的脑袋已经变成了光的,上面还点着几排点,可不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和尚!   席夜枫将金刚经往床头一搁,很不高兴地眯了眯眼,“鸢儿,我若真当了和尚,你岂不是成了寡妇?咱们的小包子还没蒸出来呢,来来,咱加把劲儿,马上蒸一锅!”话毕,抱着小媳妇就床一滚,开始闹腾起来。   “啊——哈哈,痒!别碰那里啊,混蛋!我最怕痒了,哈哈……”洛清鸢呜咽声从被子里传出来,接着一顿拳头砸在背上的声音,咚咚咚,极为响亮。   “亏得我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不然这背都要被你砸得淤青了……”   床榻咯吱咯吱摇了起来。   “混蛋!”女子伴随着哭音儿的叫骂声。   “舒服。”男子无耻的喟叹声。   ……   作者有话要说:╮(╯▽╰)╭以此纪念被锁的54章红烧肉   ☆61、算算总账   慢悠悠地吃完两碟熟羊肉,又喝了几盅酒后,两人才不急不缓地往回走。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渐渐向神秘的黑色靠拢,那一颗颗亮晶晶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缀了满空,交织出古老的图案,皓月当空,洒下一片清辉,整个小道路上仿似积满了水,两旁的房屋和树木在月辉下倒映出密密麻麻的影子,两人一马便在这一片满满倒影的水泽中缓而慢地移动,显得颇为惬意。马上的两个人儿紧紧依偎着,前面的人探出两只胳膊在空中胡乱挥舞,伴随着嘻嘻哈哈的哼笑声。   “鸢儿,别再乱动了,当心从马背上摔下去。”男子的声音带了满满的宠溺,还夹杂着一丝沉闷的笑意。话毕,将女子不规矩的小胳膊收起,禁锢在自己的胳臂下。   身子不能动弹的洛清鸢不满意了,胳臂使劲抬,却怎么挣脱不了他的束缚,闷闷地嫌弃道,“放开我,你好烦。”   席夜枫好笑问出声,“我这是为你好,我怎的惹你烦了?”   “你不让我动,我要挥胳膊唱歌跳舞,你却不许我,所以你很烦。”洛清鸢随破风的慢跑晃荡着脑袋,哼声解释道。   “鸢儿,方才那叽叽咕咕的调调是在唱歌?两条胳膊挥来挥去是你自个儿在伴舞?”席夜枫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尾音扬得老高。   洛清鸢嘴一弯,笑了两声,“我哼的歌儿不好听么?”她问,脑袋瓜子抵在他的胸前,头朝上一仰,黑溜溜的眼睛极力朝上瞅,席夜枫忙弯下头,好叫她不费力地看个正着。   见那双眼睛极力睁大,还眨巴眨巴的,似在等着他的称赞,席夜枫无奈一笑,低头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笑着嗯了声,点头道:“鸢儿唱得很好听,像天籁一般,我光是看着你两瓣小嘴儿来回开合,就晓得夫人你唱的小曲极好听。”   “我就知道,你又在糊弄我,你这人一直就是个没皮没脸的。”洛清鸢哼了声,趁他松懈,两只胳膊连忙从他的禁锢中逃离出来,抬起手,两个巴掌夹住他的脸,像揉面团一般揉啊揉,还不忘抱怨句,“硬邦邦的,揉都揉不动。”   席夜枫的脸被她往中间狠狠一挤,嘴巴都成了鸭嘴状,困难地回道:“鸢儿,我没糊弄你,在我心里,你光是说话都令我心痒痒的,唱出的歌还不得把我魂儿都勾去了。”   “那你的魂儿这不还在么?”洛清鸢盯着他,白他一眼,“每一次都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我说的的确是比唱的好听,夫人怎的知道?因为我唱出的歌儿简直不能入耳,说的话倒是有不少人听。”席夜枫回道,两片鸭子嘴来回扇动,显得有些滑稽。小媳妇的一双小爪子在他脸上揉捏,捏得他舒服极了,他巴不得能多享受一会儿。   “一点儿都不好玩。”洛清鸢见他一点不反抗地任由自己挤压揉捏他的脸,一双眼还笑眯了起来,顿觉无趣,松开了手,仰着的脑袋也往回一收,岂料收得太快,脖子咯嘣地响了一下。   洛清鸢痛得哎哟一声,席夜枫吓得忙伸手去揉她后脖颈,无奈地低斥道:“都跟你强调好些次了,不要这么毛手毛脚,就该叫你多痛几回,省得你不长记性。”   洛清鸢委屈地嘟了嘟嘴,“晓得了,你就知道凶我。离我远一些,不准你抱我了!”说完,就拿双手推搡着他。   “我……我何时凶你了?我疼你都来不及呢,怎会凶你?”席夜枫被小媳妇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噎到无语,怀里的小媳妇抱着软乎乎的,实则这软软的肉里不知啥时候就会窜出两根刺,不过他有的是办法将这扎人的小刺软化。   “鸢儿,咱别闹了,我带你去大草原上看星星,在那儿看到的天空就跟口大黑锅似的,里面的星星就像是锅里翻炒得晶亮亮的豆子,只不过这豆子会发光。”席夜枫边揉着她的脖颈,便凑近她耳边低语。   “好呀,快些走!”洛清鸢一下兴奋起来,双腿拍打马腹,“驾驾驾,破风快些走。”   席夜枫哈哈笑了声,“鸢儿,没用的,破风只听我一个人的。”说完,手中缰绳一拉,修健的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驾——”   破风带着两人迅速奔驰起来。   “夜枫,有些冷。”尽管风声掩盖住了洛清鸢的嗓音,席夜枫还是给听着了。   “冷的话就钻到我怀里。”席夜枫大声道,把她的身子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胸前揽,两人后背贴前胸,暖意相传。   一直骑马跑了很久,席夜枫终于找了个地方停下。   “这里是——哇,有条小溪水!夜枫,我要下去,我要下去。”洛清鸢双眼泛光地盯着从远处一直蜿蜒而下的小溪流,虽然水流不大,在月光下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条玉带子,好看极了。   席夜枫见小媳妇眼珠子也变成了两颗星星似的,不由低低笑了两声,当即下了马,然后在洛清鸢一声惊呼中将她整个人从马上拉过来,倒扛到了自己背上。走到溪边后,才将她的身子放稳。   洛清鸢有种脚步虚浮的感觉,身子晃了两晃才站稳。   “夜枫,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条溪流的,虽然很小,但是好长啊,不知道这发源地是从哪儿来的?”洛清鸢乐呵呵地盯着那溪水,朝远处望去。   “那头是西羌族,这条小溪便是从那头流过来的,虽然源头在他们那里,可是这最肥沃的地方却在西阳。”席夜枫顺着她好奇的目光看去,目光幽而深。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一次次不甘心地想要侵占这片土地,想要获得更多的草原和河流。这世上没有永久的和平,哪怕上次西羌族是惨败而归。或许十年,也或者二十年,他们很可能会卷土重来。但是,这些话席夜枫只放在了心里,他想给洛清鸢的是安逸而美满的日子,这些遥远的事儿他自个儿留着操心就是。在这十年二十年内,他要让洛清鸢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夜枫,我脑袋有些晕,站不稳。”洛清鸢依在他身上。   席夜枫搂着她的腰,一起沉下了身子。席夜枫盘坐在溪水边,将小媳妇整个儿密密实实地包在了怀里,环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胸前。“好了,夫人就窝在为夫的怀里看星星罢。这样就会舒服多了,也会暖和不少。”   洛清鸢乖巧地嗯了声,仰头看着夜空,一双眼随着她盯着看的一颗星星一块闪了几下,喟叹出声,“草原上看风景真的很美,星星都好似大了好几倍呢,那月亮也变得比以往更亮了。”   洛清鸢看着头顶的星星,身后的席夜枫却一直看着她,眼里的宠溺就跟夜空一样,找不到边际。   “鸢儿,好看么?”席夜枫将她裹得紧了些,挡住左右吹来的晚风。   “好看。”洛清鸢猛点头。   “看够了的话同我说一声,咱们回将军府,府里有暖烘烘的小窝儿等着咱呢。”席夜枫声音很柔很轻。   可是,洛清鸢不吃这一套,“好不容易来一次,多待会儿罢。”   “我怕你着凉。”席夜枫笑得无奈,他这回儿说的是大实话,夜晚的大草原上风嗖嗖刮着,吹得他都开始打寒颤了。   “夜枫,我觉得有些帐需要跟你算算。”洛清鸢收回目光,调头看他,眼微眯。   席夜枫搓了搓她被夜风吹凉的脸蛋,笑道:“鸢儿,我怎么不记得我们之前需要算账。”直到搓得小脸蛋变红变暖,他才停下手下的动作,就这般捧着洛清鸢的脸,像捧着一件易碎的宝贝,“鸢儿说说看,这账单上都记着什么,嗯?”   洛清鸢懒懒地眯着眼,整颗脑袋都想埋进他的手掌里,那里暖烘烘的,真舒服。恍然间听到了他的问话,洛清鸢才回了神,瞪了他两眼,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头件事,你第一回儿去找我父亲的时候醉酒了,可是你的酒量明明很好,所以说,你那次是装的!你个骗子,装得真像那么回事,我居然没有瞧出来,哼!”   席夜枫佯咳两声,没有反驳,那样子算是默认了。良久,他才呐呐道:“我还不是为了多见见你。”   洛清鸢又掰下一根手指头,“第二,你有一次钻了我屋里的窗,是也不是?”见席夜枫抿了抿嘴,洛清鸢吗,忙道:“我亲眼瞧见的,别想狡辩!这还罢了,可是你这混蛋居然把我打晕了,你知不知道我的脖子疼了好几日?!”洛清鸢越说越激动起来,小脸变得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方才席夜枫给她暖的,还是她这会儿因为自个儿说出的话给气的。   “鸢儿,那次的确是我不对,我就是一时糊涂,才干出了那蠢事,你就原谅我罢。”席夜枫抱着怀里的小媳妇,又捏又哄。   洛清鸢眼眸子斜斜地睨他一眼,继续控诉道:“第三件事,你偷偷拿了我寄给大姐的鸳鸯扇套。第四件事,你不顾我的意愿偷偷吻了我。”见席夜枫懵然的样子,洛清鸢声音冲冲地补了一句,“就是那次在大草原上,你支开女师傅的那次!”   席夜枫识相地哦了声,摸了摸下巴,低喃道:“当然没忘,那可是我第一次亲女人。”   洛清鸢没听出他嘟囔的话,继续掰着手指头数,将十个指头都掰了个遍,叫席夜枫听得大吃一惊。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对小媳妇做了这么多“无耻”的事?!   将他的罪行数了个遍,洛清鸢从他怀中站起,身子摇晃两下,下巴一扬,睥睨着他,“夜枫,你对我做了这么多坏事,你如今可都清楚了?”   席夜枫抬头望着傲傲然的小媳妇,闷声不吭地直点脑袋。好罢,他都认了,他只是心里纳罕,这么遥远的事,小媳妇居然一个不漏地记得这么清楚。特别是他失手打晕她的手,小媳妇记得格外清楚,说这话时都是咬着小门牙说的。   似乎看出他的纳闷,洛清鸢乐呵呵地咧嘴一笑,“席夜枫,岂不闻一句话,世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些事我早就一笔笔记在脑海里了,就等着有一日从你身上讨回来!”霸气地说完这句话,她伸出手指头直直指住他的鼻梁,双眼笑成了一弯小泉,嘴角高挑,得意极了。   拿手指尖指着别人鼻尖是为大不敬,席夜枫非但没看到这动作的无礼,反而爱极了此时小媳妇的傲娇样儿,手臂一抬就握住了她的食指指头,顺手站了起来,高大挺拔的身形叫他的气场瞬间变大。   席夜枫低头凑近她脸边,笑眯眯地问,“这么账我都认了,可是夫人想要怎么从我身上讨回来呢。如今我就站在鸢儿你的身边,你想怎样都成。”   洛清鸢推开他放大的脸,歪着脑袋想了想。片刻后眼睛噌地一亮,“有了!”   席夜枫等着她的讨债方法。在他身上打上十来拳?那就跟挠痒痒一样?在他脸上狠狠要上几口,或者嘴唇上?哈哈,这样的话他求之不得。   洛清鸢伸开双臂。   席夜枫顿时血脉沸腾!小媳妇难不成抱着他狠狠亲?   “我要你背着我,在这大草原上逛上一大圈。”洛清鸢兴奋道。   “就这么简单?”席夜枫有些失望,可下一刻,心里却涌上另一种说不清的雀跃之情。不等洛清鸢回话,就半蹲在了她的身前,回头看她一眼,笑意盈盈,声音好似由激越的浪潮慢慢转为泠泠作响的涓流,“还不上来。”   洛清鸢怔愣了几瞬,慢慢地趴在了他的背上,双手牢牢缠住他的脖颈。双脚离地的一刻,心里有一种盼望许久的幸福满溢而出,她的整颗心都浸润在一种温暖包裹着的柔意之中,嘴角那一抹笑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娇艳却又娇羞地藏了起来。她慢慢靠在他宽实的肩背上,不知何时,已沉沉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忧桑当中。。。   ☆62、雪梨心思   洛清鸢再睁眼的时候,头顶是熟悉的青纱帐子,整个人几乎都被塞进了被窝里,暖和得让她的两片脸颊也变得红润润的。洛清鸢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合眼睡觉。脑子迷糊地转了几下后,洛清鸢双眼倏然睁大,一骨碌起了身,朝身边看了看。   她这是回到了将军府里?昨个儿晚上,貌似喝了点儿淡酒,吃了点儿熟羊肉,还有……洛清鸢一下又将身子缩回了被窝里,连同脑袋都蒙了起来,昨晚上撒泼的样子一幕幕地回放,洛清鸢双颊充血,脑袋缩在被子里不想出来了。她一直认为自己酒量不错,没想到在酒馆里才喝了两小杯,脑袋就有些发晕了。这些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她喝醉了后还跟席夜枫耍酒疯。好丢脸!   想到席夜枫真的是听话地背着自己在大草原上绕了好几圈,洛清鸢在被窝里闷声笑了起来。   “姑娘可醒了?”雪梨的声音将洛清鸢惊得立马止了声儿,整了整自己散乱的长发,端坐于床头。   “雪梨,进来罢。”洛清鸢应道。“我这次是不是又睡过了?”洛清鸢有些尴尬地问。   “呵呵,姑娘放心,这次的时辰刚刚好,姑爷也是才走不久。不过,我瞧着姑爷的面色不太好,眼框下好似有两道黑影。”雪梨回道,扶她起了床,见姑娘自己取了衣裳穿,她便收拾床褥。   “他这几日到底在作甚,怎的累成这样?”洛清鸢疑惑地低喃出声。   雪梨将被子折叠好,放在了床尾,听到姑娘的嘀咕声后回头瞅她,笑眯眯地问,“姑娘,该不是你夜间来回翻身,吵得姑爷睡不着罢?”   洛清鸢听得一怔,难道真是因为她夜间翻身,影响他睡不好?洛清鸢有些自责,可是她记得自己的身子好似被他的臂膀禁锢着,根本没法翻身。无意间看向雪梨时,发现她时不时地揉捏自己的左肩,洛清鸢皱了皱眉,“雪梨,你的左肩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昨日碰到个莽汉!那莽汉走路急冲冲的,眼睛也不知道长在哪儿,他身子那么壮实,撞得我左肩膀都淤青了,手上的新鲜菜也落了一地,赵嬷嬷还将那人臭骂了一顿。看在他连声道歉的份上我本来打算不计较了,可是他……他居然伸手捏我的肩,我当即就踹了他两脚。太可恶了,他怎么可以随便那他的手碰我,还揉揉捏捏的!姑娘,我,我……”雪梨说着说着,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   “别慌别怕,不就是一莽汉,这种人不值得你置气。”洛清鸢看她那张羞愤的小脸,知道这丫头怕是对那人记上心了,至于是恨还是别的,倒不好说。   “姑娘才说要给我找户好人家,我就被别人轻薄了,可恶的是那人还没有做错事的知觉,被我踢了两下后便兀自跑远了。”雪梨万分委屈。   洛清鸢叹了口气,雪梨到底是在京都里长大的丫鬟,这种事若发生在京都,那莽汉真就毁了小姑娘的清白。那人不小心撞到她也就罢了,居然堂而皇之地伸手去揉捏雪梨的肩膀!不过,洛清鸢瞧雪梨的样子,怨气中更多的是羞意,还有对那人揉捏肩膀后不管不顾逃走的委屈。难不成这小丫头对那无赖莽汉有点儿意思?   “这种调戏清白女子的无耻之人,合该叫将军抓住活活打死。雪梨你告诉我这人长何样,我告诉将军后,他必定会四处张贴此人画像,届时,这人就是想逃也没法子了!”洛清鸢忽地正色看她,厉声道。   雪梨被洛清鸢这严肃的样子惊了小跳,想起那莽汉傻憨憨地揉捏她肩膀,明明动作很粗鲁,却一个劲儿地朝她说对不起,雪梨忙摇头,“姑娘,不必了!那人又不是故意的,他应该没有恶意,他揉我肩膀也只是以为把我撞伤了,估计那憨子是把我当成了个大男人看待,没有轻薄的意思……”说到后面一句,雪梨声如蚊呐,头也死死埋着,脖子根儿似乎有些发红。   “哦?这样啊,那便饶过他好了,以后谁再占雪梨丫头的便宜,我这个做主子的定要会你讨回个公道。”   雪梨笑了笑,“瞧姑娘说的,好像这种事总发生似的,我今日和赵嬷嬷买菜的时候,那条路恰好窄了些。那莽汉慌里慌张的像是有急事,这才不小心撞上我的。”   “看你这样,应该是不在意了,方才怎的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洛清鸢打趣道。   雪梨红透了一张脸,垂头嗫嚅道:“谁叫他当街揉我肩膀,人家还以为我们是两口子呢。”   洛清鸢自然没听清她的话,只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问,“雪梨,你喜欢夫家长成何样?我昨日随将军去了军营,见到了将军说的石千总,也不知是不是你喜欢的那种。”见雪梨一怔,似乎在思酌怎么回头,洛清鸢用指头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自顾自道:“我没记差的话,雪梨似乎说过读书人最为风雅,那种男人也有担当,雪梨大抵是喜欢京都里的那种读书人罢。”   雪梨想点头附和一声,可脑中忽地闪过那结实高大的汉子,还有对她傻笑时露出的憨态,她很确定,那粗鲁的汉子揉她肩膀的时候真是把她当成了个男人,因为他揉肩膀的动作粗鲁极了,就像是平日里的好兄弟胳膊腿碰伤了,他就拿这种力道揉两下,然后大嚎一声,“好了,没事了。”她那时还曾想,这人为何长得这般高大,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姑娘!”雪梨猛然抬头,一脸坚决,似乎方下了什么重要决定,“姑娘和将军的好意雪梨心领了,只是雪梨本就是个下人,不值得姑娘和将军为我操心,还是让雪梨多伺候姑娘几年罢。”   洛清鸢叹了口气,“雪梨,你若是不喜欢我和将军口里的石千总,我再另寻一家便是,你伺候我多年,也该有个家了。”   雪梨眼泪珠子瞬间滚落下来,哭道:“谢谢姑娘。雪梨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跟着姑娘,真要我一辈子跟着姑娘,我也毫无怨言。”   “哭什么,这还没出嫁呢。”洛清鸢笑道。“你这会儿不想嫁人的话,那我便先放放,西阳不缺好男儿,我正好有时间多留意些。”   雪梨红着脸没有应声。   ——————————————   “哭丧着脸作甚?又不是不给你找媳妇了,不过是另外换个丫头罢了。”军营里,席夜枫瞅了石高两眼,拍着他的肩道。   “将军,是不是那丫头瞧不上我?”石高有些丧气道,“将军还是算了,我就知道没哪家的姑娘瞧得上我,打光棍其实也挺好的,一个人也自在。”   “那丫头只是伺候你嫂子时日久,舍不得嫁人。人家小丫头见都没见过你,哪会瞧不上你。”席夜枫安慰道,心里补到:是你嫂子觉得你身板太壮实,小丫头嫁给你会吃不消。   “将军好意我心领了,这些事还是待以后再说罢,我也没急着娶媳妇。我……我先去看黑子他们练大刀练得如何了。”石高说完,便逃般地走了。   席夜枫扶额叹气,石千总这么老实的人为何就没人看得上呢。   洛清鸢和席夜枫跟雪梨和石千总两头分别说好了后,这桩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至于洛清鸢说的人选剪秋,因着又怕错点了鸳鸯谱,席夜枫没有催她,她自然没有跟剪秋提及此事。   额上的那道小口子没见丝毫印记的时候,洛清鸢收的请帖也恰到了点儿,洛清鸢穿戴整齐,由雪梨陪着去了送来请帖的黎家。   刚从马车上下来,洛清鸢还未见人便闻到宅子门口的说笑声。   “来了来了!将军夫人可算来了。”迎面走来一个身子高挑的妇女,身后跟着其他几个妇女,打扮得极为简单,精气神看着十足,一点儿不似京都里那些羞答答的闺中小姐。   “这位可是黎家嫂子?”洛清鸢走上前,笑问,也无半点儿娇气,看起来落落大方。   “哈哈,瞧见没,将军的眼光实在不错,一来就知道唤嫂子了。”那女子回头朝其她几人道,爽笑道。几位妇女也呵呵笑了起来。   “来来,妹子别跟我们客气,这些都是你嫂子,席将军征战那会儿,几位大哥随他一起驰骋沙场,交情匪浅,亲如手足,你若跟我们客气了,回头家里那口子可有的念叨了。妹子叫我王嫂就成,这位是你薛嫂子,那位是……”自称王嫂的女子熟络地拉着她进了宅门。   洛清鸢没想到只见一面的人热情如此,被几人打趣一番,也开始凑趣了。   “几位嫂子看起来都是不输于男儿的巾帼女英雄,小妹实在佩服。”洛清鸢笑道。   “哈哈,我可不是,你薛嫂子倒算得上,有一次还从西羌人手里救了个孩子。”王氏大笑。   洛清鸢见这薛氏在女子中不算很结实的那种,完全没看出她还有救人这本事,面上的疑惑不自觉就露了出来。   薛氏笑,忙摇头道:“别听你王嫂乱说,不过是从马下救了个孩童,那时我恰好骑着马,前面有一队敌兵从镇子经过,我救下那孩子立马骑着马跑了,他们似有急事,没有功夫与我们这妇孺耽搁,我这才从他们手中逃过了一劫。”说到这儿,薛氏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其实,西羌族对边城的百姓并不算残忍,他们只掠夺粮食和羊马,即使压迫百姓,也很少弄出人命。当时那孩童也是冲到了马队前,马队躲闪不及差点撞了他。他们万不该觊觎我大宸国领土,触犯了龙颜。其实,我觉得和平共处并不困难。”   “薛妹子,慎言。”王氏皱了皱眉,快速瞄了洛清鸢一眼。她们几人皆为西阳本地女子,习惯了直来直往,战争结束后她们才嫁作了人妇。   薛氏意会过来,忙闭口不言。其他几人的表情也有些难看。洛清鸢毕竟是定远将军夫人,被她听到这种话,若是不小心传到定远将军耳边,她们岂非被当做了吃里扒外的叛徒。   洛清鸢早已看出几人的懊恼,朝几人轻笑道:“几位嫂子都是性情中人,无需顾忌我,实话跟几位嫂子说,我并不觉得西羌人有多可恶。但是这么多年的战争确实是由他们引起的,既然他们有这个胆子侵犯大宸国,就要有胆子接受如今这结果。掠夺粮食不算残忍么?抢了百姓的吃食,百姓如何过活?西羌人为何觊觎大宸国,无非是因着我大宸国土壤肥沃,粮食多,西阳这处更是块惹人垂涎的土地。要我看来,他们若是缺粮食,还有很多事情可做,比如说用其他东西来同我们正当换取粮食,也或者想点儿别的办法,但绝不是以征战的方法来霸占他国的领土。”   一番话说完,几人已经呆住。   “洛妹子好见识!”王氏大赞一声。   薛氏也神情松缓下来,双眼变得极有神采,道:“原本以为妹子长居京都繁华之地,思想保守,却不知妹子的见识许多男儿也不及。我也觉得,西羌人若能主动示好,与我大宸国往来通商,两国便能各取所需。”   几人相谈甚欢,中途还玩了投壶游戏。   席夜枫一回去便见到小媳妇神情低落地拄着脑袋等他。   “这是咋的啦?一副蔫巴巴的样子,谁惹我的夫人不痛快了?”席夜枫一把将小媳妇提到怀里,乐道。   “夜枫,今天我去见了黎家嫂子和其她几位嫂子。”   “哦,我知道。夫人觉得如何?难不成几位嫂子为难你了?”席夜枫微蹙眉,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才没有呢,几位嫂子十分热情。只不过我们无聊之余玩了个投壶游戏,我输得怪没面子的。”洛清鸢闷闷不乐道。   “夫人投了几箭,又中了几箭?”席夜枫笑问。   “我……投了十箭,只中了一箭。”洛清鸢越说越埋着头。   “哈哈,甚好甚好,起码还投中了一箭,没有太丢人。”席夜枫大笑起来。   洛清鸢抱着他的腰身,脑袋一个劲儿地在他怀里打转转,手狠狠掐着他腰间的软肉,“你就知道取笑我。叫你笑,痛死你!”   “哎呀,真痛,夫人你可轻着点儿。”席夜枫笑着喊痛。   结果,没过几日,席夜枫就命人做好了一把精致的小弓箭,将洛清鸢哄着又去了军营,手把手地教她拉弓射箭。席夜枫手下的士兵又是吃惊又是鄙夷。   “瞧将军那得意样儿,这几日借着叫嫂子射箭这理由,不晓得占了嫂子多少便宜。”李黑子撇嘴道,“将军是美滋滋的,我和几个弟兄却轮流站夜岗,啊!没天理了!”李黑子抱着脑袋,哭丧道。   刘明昊摇头一笑,“黑子兄,本来将军方才离开军营前还叫我告诉你一句话,可你这会儿居然说将军坏话,那这好消息还是不要告诉你了。”刘明昊吊足了他的胃口。   李黑子一听好消息几个字,顿时眉开眼笑,讨好道:“刘兄弟,咱们铁哥们的关系,你就甭吊我胃口了,兄弟我感谢你还不成么?”   刘明昊这才慢悠悠地说,“将军念在你媳妇快要生了的份上,叫你近几日就呆在家中,等到媳妇安全诞下孩子再回来。”   “什么?!”李黑子惊得大叫一声,笑哈哈地合不拢嘴,“将军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刘明昊点头,一脸笑意。   李黑子立马在校场上跑着跳了几下,高兴地像只猴子,欢呼道:“将军真他妈太好了!刘兄弟,我先回去了,等我有了儿子,回头请你喝喜酒!”朝他招了两下手,人已经跑得没影。   刘明昊站在远处,看着校场上剩下的几个零散士兵,忽地就笑了一声,就算跟他们站得极近,他还是有一种落寞感。这里终究不属于他。   “刘兄弟,你怎的还未回去?”一声粗噶的嗓音响起,刘明昊一转头便瞧见石高骑着马驶到了他跟前。   “马上就要走了,石老哥呢。这会儿骑着马去哪儿?”   石高扬了扬手中的本子,懊恼道,“还不是将军忘了拿这账本,他今日叫我提醒他一定要带走,我不小心给忘了。趁着天色不算晚,我给将军及时送去。”说完,朝刘明昊一抱拳,“我赶时辰,先走了!”   刘明昊点点头,让开路。   将军府石高去的次数不算少,急急忙忙就赶了去。跟赵管事说了情况后,为了亲自跟将军认个错,石高自己朝席夜枫的书房寻去。   谁知,石高经过一个廊道的拐弯处时,走得太急,一不小心就撞上坨软肉。   女子痛呼一声,正要训斥一番,见到这高大壮实的莽汉后却是惊得张大了嘴。   “怎么又是你这个莽汉?!”雪梨羞愤地瞪着他。这一次,他……他居然撞到了她的……胸。雪梨连忙抱住胸,就怕他又跟上次一样走上前就又揉又捏。一想到上回的事,雪梨的小脸涨得通红。   “你是上次那提着菜篮的小丫头?”石高微微睁眼看她,憨憨一笑,“对不住哈,这一次我又有些急事。我撞疼你没?”说完,目光下移,试图查找自己撞到的软肉长在哪里。   雪梨见他目光朝下瞟来,又羞又怒地瞪着他,“下流!”   ☆63、巧合姻缘   石高见小丫头脸色不好,正准备继续道歉,哪料这道歉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小丫头说他无耻。无耻?他哪里无耻了?这年头不小心撞到别人就算是无耻?   石高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彻底激怒了雪梨,雪梨羞愤大骂出声,“你方才眼睛往哪里瞅,哈?!还说自己不下流!”   石高反应了片刻,哦了声,消化了这话的意思后,慌忙跟她解释,“小丫头,你真的是误会我了!我知道自个儿力气大,方才走得急,不小心撞到你,你又长得这么娇小,我觉着自己肯定是伤到了你,所以我方才只是在瞧你被我撞到了哪里。就是这样,我没有别的意思,丫头你别误会。”   雪梨不禁怔忡住,一时分不清眼前这汉子说出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若说是假的,他那憨厚敦实的样子一点儿不似装出来的,可要说真的,这人也忒呆傻了些,在他脑中难道没有男女之别的意识?   石高努力在脑中搜索惹怒小丫头的原因。忽地,脑中有什么一闪,石高顿时明白过来,双眼随即一暗,眼中的失落和受伤极为明显,他忙转了身,背对着怒意还未消退的雪梨,情绪低落道:“我晓得了,我的外貌不讨喜,你讨厌我盯着你看。这会儿我背对着你了,你也瞧不见我这讨人嫌的样子了。你先走罢,等你走远了,我再走。”   雪梨翕了翕嘴,有些吃惊更有些哭笑不得,这人真是傻到了极点。他的声音十分粗噶,可是这番话经他说出来,又配上他那副低垂着脑袋好似被人伤到的样子,雪梨饶是有再大的怒气也平息了下来。   石高等了半天也不见身后那小丫头有动静,疑惑地微微侧头看了看,待见到那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的娇俏女子,石高仿若被电击到一般,立马调回了头。这个小丫鬟长得还真水灵,石高在心里道了一句。   雪梨脸上红晕褪去大半,见他方才那小心翼翼怕极了她讨厌自己的样子,忽地很想捂嘴偷笑。   “算了,方才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可是,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将军府里?”雪梨的话音不自觉地变得低柔起来,话中带着好奇。看他样子应该是从正门进来的,这要去的方向正是将军的书房,难不成此人是军营里的小兵。   “我是将军的下属,将军忘拿东西了,所以我才急急地赶着送了来。”石高忙解释道,正准备抬手,将手中的账本举起来给她看看,岂料手中空空如也。   “我的账本呢?!”石高慌了,也顾不着是否背对着雪梨,立马弯了腰四处找。   雪梨见他没头苍蝇般四处瞎找,这么结实高大的汉子竟给人一种孩童般的幼稚感觉,这次是真的掩嘴笑了出来。   “喂,是不是在找这个?”雪梨将手中的册子递到他四处逡巡的两眼前,话里带笑。方才她就发现,因为他撞到自己,他手里的本子也飞到了一边。   石高因为太兴奋,一把从她手里接过来,声音也大了几分,“就是这个,谢谢姑娘!如果被我弄丢了,还不知将军如何训斥我呢。”   雪梨几乎被他的大嗓门震得身子颤了颤,嘟囔道:“你嗓门可真大。”   石高憨憨笑了两声,“对不住,是不是吓着你了?我习惯了,在军营里总是吼着士兵们去操练,嗓门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大。”   “对了,我还要赶紧给将军送去!丫头你快些离开罢,等你离开我就去找将军!”石高拍了脑门一下,想起自己的正事。   “你要去就去啊,为何非要等我走了你再去?”雪梨笑问。   石高愣了愣,“我忘了为啥了。”   雪梨当场石化。这人……真是傻的可以。   “那我这就走。将军的书房是在那个方向罢?”石高好不容易转过弯来,忙求证了一下书房的位置。虽然他是席夜枫很得力的下属,但这将军府他几乎没进到里面过,以前顶多是在门口跟赵管事通报一声,说个什么事便走了。   “是那个方向没错,可是将军一回来便去找了夫人,这会儿正在同夫人一起用晚膳。”雪梨好心提醒道。   “哦,那我去找将军和嫂子。”石高点头,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行去。   “等等!”雪梨忙叫住他。   石高疑惑回头。   “你傻啊,将军和夫人在用膳,你一个外人,还是个下属,要这么大咧咧地去打搅他们用膳?”雪梨瞪了他一眼,提醒道,这人真是一点儿不懂得人情世故。   石高憨笑两声,挠头,“以前在军营吃大锅饭的时候,我常去打搅将军,将军也没说啥。”   “总之,你不许去!”雪梨急了。“这本子我替你拿给将军好了,你若有什么话要说,我也可以传递给将军。”   石高思酌一番,觉得直接过去找的话的确有些不妥,万一不小心撞到将军和嫂子搂抱的场景,将军铁定发怒,最后还是将手中的账本递给了雪梨,道:“里面记录的是军营里的支出用度,将军今儿特别嘱咐了要我提醒他带走,不过我给忘了。你就说,是军营里的石千总送来的,将军自然明白了。”   眼前的小丫头嘴巴慢慢张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在石高的眼里就是没有听懂的意思,于是石高又重复了一遍,还特意加大了音量。   雪梨确定自己没有听差,眼前这壮实高大的汉子就是姑娘口里的石千总,将军亲自给她牵线之人!   “你……你是西阳军营里的石千总?”雪梨低声问了句,双眼直直盯着他。   “嘿嘿,是啊。这东西就劳烦你送去将军和嫂子那里了。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我还得赶回去。”石高朝她连连谢了好几句,见小丫头愣愣地捣了捣脑袋,终于放心地离开了。   雪梨握着账本的手慢慢抓紧,心里滋味莫名,六神无主地朝膳房的方向瞅去。   “雪梨丫头。”一道唤声让雪梨立马回神,偏头一看,竟是赵嬷嬷。   “你这丫头,不是叫你到厨房里端两杯漱口茶么,等了半天都不见你取来。将军和夫人都快用完膳了。”赵嬷嬷数落道,隐约见到远处有个高大男子的背影,询问的目光打向雪梨,“那是谁,那背影瞧着有些熟。”   雪梨心里有些懊恼,笑呵呵地挽了她的胳膊,道,“嬷嬷同我边走边说,顺道去厨房里取茶。事情是这样的……”   “啥?那人居然是上次撞到你的那莽汉?不止如此,他还是将军手下的石千总?!”赵嬷嬷无比震惊。   “可不是么,我知晓这事儿后也惊诧得紧,他叫我把一本册子交给将军,就是因为这事我才耽搁了。”雪梨应声道,也不知想到啥,嘴角略略勾起个弧度。   赵嬷嬷同雪梨进屋收拾碗筷时,洛清鸢盯着雪梨瞅了好几眼,心里纳罕,这小丫头脸上还有未退的红晕,分明就是她平儿见多了的羞极气恼反应。   雪梨将账本递到了饭饱酒足懒洋洋靠着椅背的席夜枫跟前,将石高来府里的事说了一遍。   “算这家伙有心。”席夜枫打了个哈欠道,“送去我书房放着罢,等会儿我去书房里细看。”这话才落,脑中倏然闪过什么,忙加重了语气“对了!切记账本放在案桌上就离开,不要乱翻我桌上的兵书。”   雪梨哎了声,翠儿和赵嬷嬷收拾了碗筷,几人一道退了出去。   “你的书房里放着什么宝贝兵书呢,还不准人乱翻。”洛清鸢好奇地盯着他问。   “不过是些寻常兵书罢了,但都是我自个儿归了类放置的,下人乱动的话岂不毁了我心血?”席夜枫呵呵笑道,有种欲盖弥彰之感,洛清鸢心里留了个底。   见人都走光了,席夜枫将椅子拖到小媳妇跟前坐好,先在小媳妇的脸蛋上偷了个香吻,拾起小媳妇的手包在自己掌心,揉~搓几下,嘱咐道:“夫人今晚甭等我了,我恰有些事要做,你先睡罢。”   “你要核对石千总送来的那账本?其实,这种事专门找个账房先生做就是,你何必亲自过目。你可是堂堂定远大将军啊——”洛清鸢拖长调调道,一脸的俏皮笑意。   席夜枫弹她脑门一下,“夫人还敢取笑我,你别看这只是个小小账本,军营里千百口子的人,我不管严实点儿的话,这群人我哪里养得起。皇上一年才拨一次军饷,我自然得合理管束着,总不能一下子挥霍完了,让这群小子喝西北风去。”说到这儿,手指缠着她的,开始憧憬未来,“叫我拿自己的俸禄借给他们,我可舍不得,我这些银子都是给夫人留着的,我要把夫人你养得白白胖胖,等以后咱的儿子们和女儿也从你肚子里出来了,我还要好好给他们留着娶媳妇的聘礼和出嫁的嫁妆。夫人,你瞧为夫多不容易啊。”   “去去,谁要跟你生那么多儿子女儿,你这个厚脸皮。”洛清鸢甩他巴着不松的手,自己的脸慢慢变红,嘴角泛笑,笑意难掩。   “哎哟喂,鸢儿你不跟我生的话还能跟谁生,府里的太太和老爷还一直盼着抱孙子呢,咱要赶紧加把劲儿才行呀。”席夜枫原本还跟洛清鸢分坐两椅,不知不觉中一把小媳妇抱在了怀里,重叠成了一堆儿。   “别瞎闹了,不是还要看账本么,赶紧去罢,看完了后也好回来歇息,你这几日都没睡个好觉。”洛清鸢从腰间掰开他胡闹的手,推了推他,示意他早些去书房。   席夜枫刚被掰开的手立马又捧住了她的脸,在她脸蛋和唇上狠狠亲了几下才作罢,神清气爽道:“我这就去了,夫人可别等我,先睡罢。”   “嗯嗯,我不等你。”   小媳妇答应得还真爽快,席夜枫有些郁闷,心情低落地去了书房。   册子上记录的账目繁而多,席夜枫每次在军营里基本上都是花了两个晚上才搞定,可是这一次心里惦记着软和的小媳妇,只看了小半就作罢,猫着身子悄悄回了寝房。因着夜色已晚,雪梨也被遣退了,席夜枫准备轻推门的手才伸了一半,整个人便怔在了哪里,房里有些亮光,小媳妇怕他看不清路,所以给他留着灯?席夜枫在夜中有些发凉的手一瞬间暖了起来。   像只猫般又快又轻巧地推开门蹿了进去,席夜枫才将门轻轻阖实转了身,结果立马对上软榻上缩成一团的人,旁边的油灯刺啦啦燃着,将她的面容照得晕黄一片,给人一种温暖而又舒心的感觉。席夜枫呆立在原处,脚步好似就定在了原处,想动都动不了。   软榻上的女子抱着自制的软枕,已然入睡,只是那额头微微皱着,似乎睡得极不踏实。看着那被她抱得变了形儿的软枕,席夜枫心里失笑,小媳妇上回说是想试试软点儿的枕头,自个儿便做了个布袋子,往里塞了绒布和棉花,制成了这种软枕。席夜枫习惯了枕玉枕或木枕,这么软绵的东西一时不习惯,后来想着,如果是软枕的话,小媳妇的头就不会老撞在玉枕上,重要的是……他可以抱着小媳妇很方便地来回翻滚,晚上做那事儿的话……光是想想便已血脉沸腾!于是,席夜枫很捧场地用了小媳妇自制的软枕头。而此时的小媳妇牢牢抱着那软枕,胳膊腿儿都往一处蜷缩,整个成了个团儿。席夜枫看得心疼极了,心里却熨帖得紧。   “夫人,我的鸢儿。”席夜枫蹲在她面前,慢慢凑近她,在额头落下轻柔一吻。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后,席夜枫动作轻柔地将她从软榻上抱了起来。   洛清鸢在床榻上本就是浅眠,身子一腾空的时候,立马就醒了,伸手揉了揉眼,待看清眼前的人,手臂一伸,勾住他脖颈,发出的声儿还有些含糊不清,“夫君,账本看完了么?”   “还未看完,因为心里惦记着夫人,是以提前回屋了。”席夜枫低声回道,生怕自己声音太大,将怀中半睡半醒的女子完全惊醒,连他那双漆黑泛着光的眼都氤氲着柔柔的雾气般,环绕于她的睡颜周围。   洛清鸢低低哦了一声,靠在他怀里又慢慢阖上了眼。   “傻瓜,困的话就上床睡,都说了不用等我。”席夜枫低喃一句,以为洛清鸢已经睡着,岂料她仍是闭着眼,嘴角却慢慢勾起,头往上抬高几分,摸索着在他嘴角一吻,娇嗔道:“你不在身边的话,我睡不着。没有办法,只有等你喽。”   席夜枫眼睛蹭地一亮,在漆黑中像两颗极为璀璨的星星,凑近她耳边吹热气,“你早些说的话我就不去书房了,这些账目我白日里在军营里抽空看便是。”说完,急匆匆地抱着小媳妇上了床榻。   自个儿的外衣袍子和长裤三两下就扒了下来,将半迷糊状态的洛清鸢也扒了个精光。   “鸢儿,我想要你了。你继续睡,我保准儿很轻,不叫你疼醒。”席夜枫低哑着声音哄到。他今晚很想很想爱小媳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   洛清鸢半眯开眼看向已经撑在她身边蠢蠢欲动的男人,用那迷糊糊的音儿哼了声,“都剥光了,你那玩意儿也在蓄势待发,这会儿才来问我,一点儿诚意都没。”   “鸢儿,你就依了我罢,我憋得慌。”席夜枫哭丧着脸。   “不成,你都累了好几日了,早些歇着罢,等养好了精神我再从了你。”洛清鸢准备将他推开。   席夜枫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头垂着,双眼直盯盯看着她。   “鸢儿,我不累,真不累。今儿晚上你就依我一次罢,好不?”   洛清鸢阖眼,只当未见。   “鸢儿,就依我一次。”   洛清鸢偏了偏脑袋,耳朵在软枕上蹭了蹭。   “就一次!”   “……好罢,但是你不能,嗯——”话还未说完,洛清鸢不由闷哼一声。   席夜枫得了小媳妇的同意已经迫不及待地运动起来。   大红双人被裹住了里面惹人遐想的万千风景,也隔绝了逐渐升温的气流,只有那红被随了上面那人的动作不断翻滚着红色的浪潮,妖艳而令人迷醉。   过了许久后,两人浑浊的呼吸声减缓,席夜枫打量着怀中的女子,表情比屋中的光晕还要柔,还要暖,眼中幽深一片,藏不住满溢而出的宠溺。看了看桌上燃着的青釉油灯,反手一伸,从床褥下取了颗黄豆,屈指对准灯芯一弹,下一刻,屋中已是一片漆黑。床褥底下藏着好几颗豆子,为的就是现在这么个用处,席夜枫嘴角勾了勾,眼力好,臂力好,做这种事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席夜枫搂住了洛清鸢的腰,像每个夜晚一样,沉沉入睡。洛清鸢迷糊糊地嘀咕几声,拿头蹭了蹭他的臂弯,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也熟睡了过去。   ——————————————————————   次日。   想起昨日雪梨的异常,洛清鸢偷偷问了赵嬷嬷和翠儿昨日发生的事儿,以及雪梨见过何人。赵嬷嬷随便提到的一句叫洛清鸢茅塞顿开。   “赵嬷嬷的意思是,雪梨昨儿不小心碰到了石千总,是以那石千总才把将军的账本托给雪梨转交?”   赵嬷嬷点头,有些奇怪夫人为何打探这些小事。但她的年纪毕竟摆在那儿,下一刻脑中便闪过了一个念头,心里顿时明了,笑着又加了句,“夫人不知,上回我和雪梨去外头买菜,街上有个莽汉撞到了雪梨,那人竟然就是石千总。我瞧他虽然为人莽撞,实则是个性子憨实之人,只不过当时雪梨那丫头跟他闹得很不愉快。昨个儿雪梨见石千总后,再提到石千总这人的时候似乎也不怎么记恨他了。”赵嬷嬷这些日子跟雪梨相处,大抵也摸出了她的一些性子,有时候喜欢口不对心,指不定第一次被石千总撞到的那次,雪梨这丫头就春心萌动了。   洛清鸢得了这情报后,立马上了心,同席夜枫说了此事后,席夜枫那个又惊又喜的得瑟样儿叫洛清鸢看得牙痒痒。   “哈哈哈……我说夫人啊,你瞧见没,这婚事真乃天注定的,你还老说嫌我坑害雪梨,如今你看看,雪梨丫头早就对石千总芳心暗许了,哈哈……我是什么眼神,看人那叫一看一个准儿啊,这两人我说成准能成!”   洛清鸢白他一眼,不予论断。   找了个时机,洛清鸢又跟雪梨“无意地”重提了此事。   “雪梨,我去军营好几次,这石千总我也见过,人是不错的,就是性子敦实了些,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洛清鸢叹息一声,装作不经意间的感慨。   雪梨这些日一直有些精神恍惚,想到自己亲口回绝了姑娘和将军做主的婚事,更思及那人竟是那撞她的莽汉,心里莫名苦涩。没想到姑娘忽然又提及了此事,雪梨一颗心砰砰直跳,想一口答应下来,却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反复无常,给姑娘添麻烦,于是纠结地沉默下来。   洛清鸢看她如此反应,心里更是肯定,对她语重心长道:“雪梨,错过了自己喜欢的,以后再难找了……这石千总你就真看不上?”   雪梨忙抬头道:“不是看不上!是……是……”雪梨小脸通红,一咬牙,跺了跺脚,道:“姑娘做主就好了,怎的尽问我些羞人的问题。”   洛清鸢轻笑出声,“你没意见的话,我可真就把你嫁过去了。”   “……任凭姑娘做主。”雪梨声如蚊呐,死死埋着头,露出一对红通通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一两百字的含蓄肉被河蟹了了。。囧。。。不必留邮箱。。   ☆64、秘密暴漏   席夜枫同石高提及此事时,石高有种走在石堆里也能不小心踢到金块儿的感觉,这消息实在是太让他震惊了!   “将……将军,你这次没有糊弄我罢?上回你说的那丫鬟就是我见到的那丫头,那个我到将军府送账本时碰到的小丫头?!她如今又愿意嫁给我了?这……这怎么可能?”石高双眼瞪大,眼珠子似乎都要从里头蹦出来了。   席夜枫拍拍他肩膀,一脸的调侃笑意,“我说石千总啊,平儿不见你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次你总算叫我刮目相看了一回儿。雪梨那小丫头长得水灵灵的,怎么就对你这么个莽汉上了心,我还真是搞不懂。这叫我好生羡慕!”席夜枫万分感慨。为何他娶媳妇花了这么一番大波折,叫他心急得差点儿生白发,可是石高这混小子居然能捡到天掉的馅饼,老天爷真是太不公道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傻人自有傻人福?   石高听完他的话,嘿嘿一笑,心中仍有些难以置信,于是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次,“将军,那丫头真的愿意嫁给我?你们没有强迫人家小丫头罢?我可是清楚地记得,那丫头两次见我都没给我好脸色,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话一落,生怕将军又说出一句反话,告诉他方才的那些都是玩笑话,石高紧张得心脏噗噗直跳,以前上战场都没这么紧张过。   听了将军的话后他才晓得,前两日见到的那丫鬟居然就是嫂子的贴身丫鬟雪梨。现在细细回想,那丫头长得唇红齿白,一双眼睛也是水汪汪的,除了嫂子,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了。没想到这丫头在见了他的样子后还愿意嫁给他,石高觉得定是祖上积累几辈子的阴德,叫他这么个一穷二白三没长相的人终于可以娶到媳妇了,媳妇还是个少见的美娇娘。石高激动得想要仰天大吼几声,若是这亲事真成了,他就去烧几柱香,拜神谢佛!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作甚?石千总,你难道真没看出来,雪梨那小丫头是瞧上你了!”席夜枫瞅他两眼,引导了一句。心道:石千总还真是个呆子。   石高脸微红,平日里的大嗓门一下子变得低低沉沉,“将军,你是说,那丫头答应嫁给我是因为……因为看上我了?”石高想不通,小丫头明明很讨厌他的样子,怎的就看上他了。   “要不然呢,人家为何一口就答应了你嫂子。你和雪梨的事儿我也听你嫂子说了。石千总,你好样的!那两下撞得好啊!”席夜枫大笑几声,一锤头砸在他前胸,“总算是开窍了一回,没有白在我身边呆这么多年。”   石高听得有些迷糊,什么叫干得好,他干了啥?敢情将军以为他是故意去撞雪梨小丫头的?“将军,我真不是故意撞小丫头的。”石高连忙解释道。   “我明白,你甭解释了,反正这结果就是你俩的婚事终于成了。到娶媳妇的那天,你可别忘了叫我多喝上几杯喜酒。”席夜枫乐呵道。一想到自个儿的小媳妇可以时常去探望雪梨丫头,而石高和雪梨的住处又会离军营很近,席夜枫感概万分,老天还是听到了他的心事,他以后总算可以时刻见到小媳妇了。小媳妇呆在军营里太久的话毕竟有些不妥,下面那些人看着也眼红。这样一来,问题就解决了。   “将军,大恩不言谢!石高记得你的恩情一辈子!”石高朝他抱拳道,兴冲冲道:“莫说喜酒,我石高无亲无故,还要恳请将军在我成亲当日坐在高堂席位上。”   “担任你高堂可不成,这不是折我寿命么,以你的恩公身份出席的话倒差不多。”席夜枫淡笑两声。   “总之,石高无以为报,跟随将军一辈子!”石高找不出什么表达他此刻激动的心情,只反反复复说着这么几句。   席夜枫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真不知老石你走的什么好运,娶媳妇这么顺畅,想我当初,哎……我果然情路坎坷。”   “将军娶嫂子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功夫?”石高挠挠头问。他怎的没瞧出来?当初听闻将军有了心上人的时候,将军便当着众人的面,信誓旦旦地道要在一年内娶到嫂子。可他根本没见到将军做什么,将军整个人跟平儿一样,有些不同的大抵是赴了一两次宴,去京都的次数多了一两次,还被皇上给革了职。好事没瞧见,坏事倒是接踵而至。   石高乍然间想到个问题,好奇问道:“将军,你觉着我娶媳妇容易,是不是因为雪梨丫头也瞧上了我,可是嫂子当初没瞧上将军你,所以将军娶嫂子有些辛苦?”   席夜枫愣了几瞬,立马低斥一句,“胡扯!我跟你嫂子是两情相悦,当初你嫂子随祖母来西阳的路上遇到了匪贼,我路过的时候将你嫂子从危险中救下,你嫂子和我就是在那时一见钟情,一见钟情知道不!你嫂子不知多依赖多喜欢我,当然,我更是爱极了你嫂子。”   石高见将军发火了,立马嘿嘿地笑了两声,“将军和嫂子的确是两情相悦,我方才是胡说的,将军别往心上去。”   席夜枫淡淡嗯了声,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他忧伤地发现,石高说得其实不差,当初他看上洛清鸢的时候,自个儿在她眼里还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去西阳路上的那次英雄救美也没能叫洛清鸢对自己一见钟情,小媳妇不过是多瞅了他几眼。席夜枫确定的是,小媳妇是依赖他的,但他却不知道小媳妇到底对他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思来想去的结果就是,当日晚上,席夜枫缠着洛清鸢整整一宿,一个劲儿地亲她爱她,幼稚地问了几十次,“夫人,我的鸢儿小心肝儿,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快说,不说的话我就一直不停。”   洛清鸢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妥协道:“夫君,我很喜欢你,很爱你。所以,咱早些就寝罢,别折腾了。你瞧瞧你自个儿,都有黑眼圈了。”   虽然听到了想听的话,席夜枫还是觉得不痛快,小媳妇这调调明显就是在应付他,于是席夜枫不依不饶地将身下的女子来回变换了好几个姿势,体味那紧紧结合在一起的感觉。这个时候,他才会有种两人合二为一、没人可以分开他们的踏实感。   洛清鸢被他翻来覆去地要了好几次,意识迷迷糊糊地分不清东南西北,被他弄得瞎哼哼。   席夜枫想着画册上的各种体位与注释,加上自己的理解,在小媳妇身上一一实施起来。观音坐莲、踏马飞云、藤蔓相依……   洛清鸢迷糊的脑子里出现了个大问号,席夜枫啥时候会这些东西了。她没记错的话,在京都里的那几次,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男上女下,然后……然后就没了。这厮绝对有问题!   第二日,等到席夜枫去了军营,洛清鸢只叫雪梨在屋外等着,一个人进了席夜枫的书房。将军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将军的书房是不准别人随便乱闯的,除了不识字的赵嬷嬷隔个两三日进去收拾收拾东西,尽管如此,赵嬷嬷也不敢随便乱碰案桌上的书。将军的脾气虽然很好,但是最宝贝的就是他搜集来的那些兵书和自己记录的一些心得。是以当洛清鸢进席夜枫的书房时,赵嬷嬷还好心提醒了句,最好不要乱动将军的书。但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夫人好歹是将军心头上的肉,将军疼着呢,想来就算夫人翻了他的书,将军也不见得会多大的脾气。   结果出乎赵嬷嬷所料,这次的事儿完全反了过来。   将军回来后,夫人和将军在屋子里吵了起来,发火的不是将军,而是夫人。赵嬷嬷和雪梨在屋外可以听出,席夜枫绝对在低声低气地哄着夫人。   “雪梨,好像夫人自打从将军的书房里出来开始就寒着一张脸,夫人到底在发什么火?”赵嬷嬷低声问雪梨。   “赵嬷嬷,我也不晓得,夫人不叫我在跟前伺候着,夫人在将军书房了呆了好久,好似在找什么书。我见夫人出来的时候,袖子里藏着一本书,然后夫人的脸色就是从那个时候变得极为难看。”雪梨回道,担忧地看着眼前阖实的门。   此时的屋中。   “席夜枫,你怎么可以把这种东西带到书房,你别告诉我,平儿你看的就是这个!”洛清鸢瞪着他,指了指那本被她扔在桌上的旖旎画册。   “夫人,有事好说有事好说。”席夜枫忙过去把小媳妇搂在了怀里,将她乱舞动的小爪子禁锢住,凑近她耳边笑呵呵地解释道:“夫人,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次李黑子犯了错,想用这东西贿赂我,我把他数落了一顿,然后……顺道就将这东西没收了。我本来觉得这东西有伤风化,决定把这书烧了,可后来又一想,这上面的画细细一看还真是不错,画工精湛不说,注解都很含蓄,若是不叫别人看到的话也就不算有伤风化了。于是,我一时糊涂就给带回来了,随便瞅了几眼后,我越看这画册便越被这上面的高超画功吸引,结果……结果一不小心就给我看完了。”说着说着,席夜枫把怀里的小媳妇越抱越紧,生怕她挣脱自己跑了。   “哼,没皮没脸。”洛清鸢头一偏,躲开席夜枫对准她唇瓣的吻,于是那轻柔一吻便落在了她的侧脸上,有些痒痒的。   “我错了,夫人不让我看,那我回头就把这画册子烧了。夫人别为这等小事伤心伤神,多不值呀。”席夜枫贴着她小脸,信誓旦旦道。   洛清鸢抿了抿嘴,低喃道:“我知道你是个大男人,看这个也没啥,但是,书房是叫你看正经书的地方,这个你闲暇时间看看就罢了,为何藏到一堆兵书里,真个儿侮辱了你的兵书。”说完,小腿朝他踢了一下。   待席夜枫明白过来小媳妇的意思,立马心花怒放、血气翻腾,“夫人的意思是只要不藏在书房里看,找其他地方偷偷看也成?!”   洛清鸢沉默了稍许,轻轻嗯了声。她临出嫁前,太太也给她看过类似的画册,只是那本远没有这个精细,这上面居然还有详细的注解。洛清鸢在书房不小心翻到的时候,几乎只一瞬间的功夫,她的整张脸便涨得通红,耳根和脖子根儿也红了个透。   男人嘛,只是看个黄册子,又不是到外头找了别的女人,有啥不能原谅的。洛清鸢在心里想。   “鸢儿,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夫人。”席夜枫抱着小媳妇,激动地吻她的耳垂、侧脸颊,还有纤细白嫩的脖颈。   洛清鸢缩了缩脖子,轻笑着躲开他的吻,“好了,赵嬷嬷和雪梨还在外面候着呢。其实,我只是觉得你老睡不好,以为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跑去看这东西,所以我见到这画册子后才有些生气。虽然你身子结实,但也要好好注意休养,我可不想你老的时候变得病怏怏的,还得我照顾你。”   “呵呵,怎么可能。从现在到以后,从年轻到老,都会是我一直照顾着你。”席夜枫笑,抱着怀里的小媳妇轻轻晃了起来,“以后我们会生很多很多孩子,我们还要一起看着孩子长大,然后娶亲生子……”   洛清鸢只觉得耳轮廓里时不时钻进一阵热流,伴随着一句句动听的情话,耳朵痒痒的,心也变得痒起来,身子随着他轻轻摇晃,仿似踩在了云尖上。   “鸢儿。”声音极为轻柔。   “嗯?”洛清鸢眯着眼靠在她怀里,被他抱着、暖着、晃着,马上就要睡着了。   “既然鸢儿不想我把画册子放在书房里的话,不如我把它放在咱们的枕头下压着,等到晚上无聊的时候,咱还可以一块窝在被子里看。”席夜枫的声音轻柔得如同一首催眠曲。   洛清鸢懒懒地嗯了声,然后下一刻,洛清鸢的身子一直,快要沉睡的思维一下醒了过来,“席、夜、枫!!”   ————————————————————   洛清鸢和席夜枫商量着选了个黄道吉日,准备将雪梨和是高的婚事办了。日子才选定,李黑子那处又传来了好消息,李黑子的媳妇生了!是个八斤重的胖小子。一些交好的兄弟去看的时候,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这小子长得肥嘟嘟的没错,可是为啥长得这么黑咧?李黑子悲喜交加。他终于有儿子了,可是儿子比他长得还黑。   席夜枫有些嫉妒了,晚上在小媳妇身上更加卖力地耕耘播种。他和洛清鸢生的儿子绝对是世上最可爱的,毕竟他的父母俊得俊、美得美,席夜枫乐呵呵地想着。   “夫君,听李管事说,你在军营外的那小镇里借了处小院给石高和雪梨当新房?”洛清鸢问,替正在扒饭的席夜枫夹了点儿菜。   席夜枫咽下口中的饭菜,笑道:“夫人放心,刚好是一户人家闲置出的小院,花不了多少银子。”   “可是,那处能长住么?”洛清鸢担心的是这个。   “这个无需夫人担心,刘兄弟不久就回京都了,当时我给他买的那小院子恰可以腾空出来,届时再叫石千总和雪梨丫头住进去,以后那里便是他们常住的家了。”席夜枫出口顺溜,显然早有谋划。   洛清鸢垂头,叹气,操心这种事根本没有必要,她差点儿忘了当初席夜枫跟他谈吐真言时说出的心思。   日子转眼而至,席夜枫找来的那处农家小院被已被他找了人布置,看起来极为喜庆,大红灯笼高高挂,百姓一看那大门,就知道这家人中即将有喜事发生。   雪梨临走前哭得泪眼汪汪,死活不愿意走。洛清鸢打趣了半天,才将雪梨哄得走了。西阳的寻常百姓娶亲时不兴盖盖头,新娘子也少坐轿子,是以雪梨的脸上只蒙了一层大红布纱,被洛清鸢亲自搀着送了出来。   候在门口的石高见了自个儿衣着红艳的媳妇,高兴得直咧嘴。   “多谢嫂子!”石高朝洛清鸢抱拳,大声道,一副傻憨憨的样子。雪梨才走到跟前,石高便一把将她抱到了马上,两人同乘一匹马,慢慢走远。雪梨频频回头,眼眶湿润。   洛清鸢有些伤感地看着两人走远,陪伴她这么多年的小丫鬟终于也嫁人了,以后两人便不是主仆关系,只是两个同为的妇人,往来也可以更随意些。   “啊——”身子的忽然腾空叫洛清鸢尖叫一声,回头一看,果然是席夜枫。   “夫人,快快,咱要赶在他们到达小院前从另一个小道赶过去。”席夜枫一脸喜庆地急声道,破风已被李管事牵了出来,席夜枫动作利落地将洛清鸢抱到马背上,一声长啸,两人一马朝另一个方向走远。   “你真是活该,我当雪梨的娘家人就罢了,你去凑什么热闹,非要拉着我一起,再去当回儿夫家人。”虽然说着数落的话,洛清鸢却在偷笑。这种婚礼,她还真没见过,托席夜枫的福,这次恰能开开眼界。   小院里挤满了军营里的一群爱凑热闹的士兵,席夜枫牵着洛清鸢的手坐在了本该是夫家双亲的位置,而李黑子这个刚抱了儿子的满身喜庆之人,则悠哉地当起了石高和雪梨的证婚人。   一拜天地,二拜恩人,夫妻对拜,进入洞房,礼成。   周围的兄弟们哄笑起来。   “恭喜石老哥娶到这么好看的媳妇!恭喜恭喜!”   “石老哥赶紧去洞房和嫂子喝交杯酒,等会记得出来给哥几个敬酒,哈哈……”   石高难得地红了脸,急忙忙地拉着雪梨进了新房。一对新人才走,底下的兄弟们交头接耳起来,也不知说的什么,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   席夜枫瞄见后,心中同情道:石千总啊,别怪我这个做将军的不够义气,谁叫你平儿对士兵们看得太紧,兄弟们都恨不得叫你入不成洞房,我也爱莫能助,你珍重。   最后的结果就是,石高被众人挨个灌酒,醉醺醺地回了新房,小媳妇雪梨嫌弃他一晚上。大红帐子落,鸳鸯喜被遮,贪欢一夜。   酒席渐散,刘明昊望着满目的喜庆红色,微微勾了勾嘴角,这样热热闹闹又有争有吵的小日子真叫人羡慕。借着几分酒意,刘明昊走到还未离开的席夜枫和洛清鸢面前,敬了最后几碗酒。   “明昊过几日就要走了,多谢将军这一年多的照顾和提点。我也借着今个儿这喜庆日子祝福将军和嫂子白头偕老、生活美满。”话毕,碗里的酒被一饮而尽。   洛清鸢朝他点头,客气地笑了笑,正准备将手中的一小杯酒饮尽,身边却探过来一只大掌。“今儿已经喝了很多了,别再喝了,对身子不好。”席夜枫夺过她手里的酒杯喝干,同自己的也一道喝了,随即朝跟前站着的刘明昊笑道:“明昊兄一路好走,西阳毕竟不是你常呆之地,到京都后万万不要荒废了一身本事。”   刘明昊点头,瞅了脸色红润的洛清鸢一眼,速速收回了目光看向席夜枫,沉默许久后,慢慢地朝他鞠了深深一躬,低埋着头,声音沉闷而悔痛,“将军,我对不住你。”   洛清鸢看着这人莫名其妙做完这些,然后调转头,急急走远,不由纳闷地拧了拧眉,“这刘明昊是咋了?他背着你做了啥错事?”   席夜枫悠悠地收回远眺的目光,目光深沉地捻起桌上的一杯酒,盯着酒里印出的倒影,风轻云淡道:“没啥,只是这小子有那么几天觊觎了不属于他的东西,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错过的东西哪有再觊觎的道理。兄弟的媳妇是你能想的么?席夜枫气势暴涨,当初我追你嫂子那会儿,你们没娶没嫁的,如今你嫂子是我的人了,你再做跟我以前一样的事,对得起我这个大哥么?!   席夜枫的脸皮一向很厚,自打娶了洛清鸢后,越来越朝那大院围墙的厚度靠拢。   作者有话要说:再甜个一两章,接着小波折,小高潮,顺道生包子,文文就可以完结了,喵呜~~   求花花。。。   ☆65、要当爹了   “刘兄弟,你真要走了,这么早?我儿子的满月席你不去的话也太不给面子了。”李黑子环着他肩膀,狠狠一勒他脖子,道。周围其他的士兵也你一言我一语,大都说些让他多留几日的话。   刘明昊咳嗽出声,“这不是专门来跟兄弟们告别么。黑子,你快勒死我了!”   李黑子松了手,在他肩上大力捶打几下,“你这小子,难不成还有过不辞而别的想法?”   石高正是新婚燕尔之时,一整日都是笑哈哈的,此时听到刘明昊的告别之言,笑意顿收,只眉眼间还有遮挡不住的喜气,“刘兄弟为何不等到黑子的儿子过了满月席,反正就这么几日儿了,刘兄弟难道还会差这一时?而且黑子特意备了很多酒,刘兄弟不去的话,可就错过一次痛饮好酒的机会了!”   “石老哥说得甚对。只剩这么几日,你就等不得了?”李黑子不满地瞪着他,逼问。   刘明昊哭笑不得,解释道:“本来早些时日就该走了,京都里的太太和老爷已经来了信儿,催我往回赶呢。”   “哦!我晓得了,定是家中太太给刘兄弟物色好了媳妇,叫你赶紧回去成亲。你这小子,媳妇有兄弟重要么,再说了,你在西阳这边不还有一房美妾么。你就这么搁下她回去了?”   “呵呵,她会骑马,同我一起回京都。”刘明昊笑应道,“其实,黑子兄只说对了一半,太太确实给我说了一门亲事,这只是其一,若单单是这个缘由,我自不会急着往回赶,主要是家父的四十大寿快到了,我若不及时赶回去的话,岂非成了目无长辈的不孝子。我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喝了石老哥的喜酒再走,至于黑子兄,你宝贝儿子的满月席我是真等不着了,如今是片刻时间都耽搁不得啊。”   李黑子切了一声,道:“罢了罢了,如此的话你还是早些上路,若是不小心耽搁了你父亲的寿宴,兄弟几个罪过可就大了。”   “兄弟们这一年多对我的照顾,叫明昊感恩不尽,以后若有机会再见,明昊一定做为东道主,请兄弟们大喝一顿。”刘明昊抱拳,目光一一掠过众人,面带歉意。   平日里打成一片的弟兄每人走过去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力道适中,就当告别。   “到了京都也别忘了我们这群弟兄,刘兄弟的喜酒离得太远,我们便不去喝了。”忽然来的温润之声叫众人立马噤声,齐齐望了过去。   “将军,你可来了!刘兄弟说他要——”石高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见将军手一伸,止住他。   席夜枫环视一周,朝石高淡笑道:“石千总,我都知道了,刘兄弟已经跟我提过。”   今日操练的时候,席夜枫特意吩咐石高来督促,自个儿躲在营里看这个月的账目。自打上回见到小媳妇在寝房等他后,席夜枫再不把这些玩意带回去看,只在营里抽时间看。方才听到校场上有些不寻常的动静,这才出来瞧了瞧。   “刘明昊!”席夜枫大着嗓门叫了一声,眼角带笑。   “在!”刘明昊高声回道。   “回京都后好好表现,西阳的这一年可不是叫你白呆的。大伙儿可都在西阳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遵命!”刘明昊应声道,脸上仅剩的一点儿忧愁也消散不见,换上的笑颜如同身后的骄阳一样灿烂。   “石高,将我私藏的那坛佳酿取来,我要为明昊兄践行。”席夜枫爽笑道。   这话才落,李黑子立马怪叫一声,“将军,你居然背着我们私藏了好酒,将军太不够义气了!”   席夜枫一个眼刀子扫过去,李黑子立马住了嘴。偷偷瞄将军两眼,李黑子奇怪地发现,将军方才虽然瞪了他一眼,可那眼刀子较平时的威力大大下降,好似软化了的刀子。将军的心情应该不错,李黑子得出此结论。可是李黑子极为纳闷,刘兄弟要离开京都了,依将军跟刘明昊的交情,虽谈不上多好,但离开的时候或多或少不得来点儿淡淡的离愁?怎的反倒有些高兴了。李黑子不解,纳闷。   “兄弟们瞧清楚了,这坛佳酿是封了口的,我在军营里可没偷偷饮酒。”席夜枫从石高手里接过一个大酒坛子,将封口对准众人绕了一圈,“是以往我行军打仗时从犯了军规的士兵手里收缴上来的,这酒一直放在我的主营中,没想到今个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一边静静站着的石高心里嘀咕,将军那里原先放着好几坛酒,如今只剩这么一坛了,他再傻也知道那些酒早就入了将军的肚。不过,这件事只他一个人晓得,将军果然是最信任他的。每每一想到这儿,石高就有些兴奋。将军叫他保密,所以他一直守口如瓶,这种被将军信任的感觉真不错。   其实,席夜枫只是觉得属下所有人之中石高最好骗,性子最老实,又适逢有一次被他不小心瞅见了,这才叫他保密。   席夜枫将封口打开,提起酒罐子大灌了几口,舒爽地哈了一声,将酒坛子递给刘明昊,“与兄弟们一起饮完这坛子酒,之后便心无所挂地回京都罢,那里才该是你常呆的地方。”   “多谢将军!”刘明昊大声道,接过席夜枫手里的酒咕噜噜灌了起来,伸手在嘴边一擦,递给身边的李黑子,一大坛子酒一个接一个地往后传了去,最后只余一个空坛子,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几转。   “没有喝到的士兵们几日后去李黑子家中要酒水喝,哈哈……”席夜枫大笑。   “将军威武!”   李黑子哭丧着一张脸。这么多人,他得买多少酒水呀。   “将军保重,大伙儿也保重,明昊告辞了。”刘明昊翻身上马,侧过头朝众人抱拳道,嘴角笑意浅浅。   席夜枫点点头,看他驱马驶远,终于消失在军营大门口。席夜枫不由轻轻吁了口气,心里有些窃喜。嗯嗯,其实刘明昊这小兄弟不错,人长得清秀,特别是站在这士兵堆儿里更显得是俊朗非凡,不止如此,刘明昊还能文善武,性子谦和。席夜枫在心里肯定道。可是,要跟他比的话就差了一大截,席夜枫又兀自补了一句,眉毛得意地一扬,软趴趴的剑多了几分硬度。   “黑子,几日后的满月席上记得多拿出点儿酒水,兄弟们不够喝的话可不会放过你。”席夜枫朝李黑子丢下这么一句,继续回营里看账本。   李黑子顶着一张苦瓜脸站在原地,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哈哈,哈哈哈……将军放心,几大坛子美酒等着将军和兄弟们。”   席夜枫爱整李黑子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日,小媳妇好不容易被他哄得来军营里学箭术,空暇的时候,李黑子几个也凑着聊上几句。可是李黑子那混球居然给小媳妇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害他当日晚上过得极为清冷。   其实,事情起因是这样的。洛清鸢很好奇席夜枫这些年的征战生活,又刚好逮着李黑子这个话匣子,便会时不时询问他几句。   李黑子对着这么个好看又温和的嫂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显得十分亢奋,“……嫂子,你是没瞧见那热血沸腾的场面,将军当时骑着破风,手拿长枪,所过之处,倒下一片敌军,鲜血横流,场面壮哉!有一次,我领着一小队兵马,不小心中了敌人的圈套,将军二话不说,直接拉弓射箭,将我的坐骑射伤了腿,我当场就从马上滚了下来。”   洛清鸢吃惊地瞪大了眼,“黑子,将军在救你还是害你,他也不怕你从马上摔下来摔断腿?!”   李黑子立马摆摆手,解释道:“嫂子可冤枉将军了,将军的每一箭力度都控制得恰好,那一箭是叫马受了小伤,不能继续前进而已。至于我为何摔下来,嘿嘿,是因为我当时太过激动,没抓紧缰绳。”说到这儿,李黑子变得多愁伤感起来,“别看将军平儿对我们苛刻,其实心里把每个士兵都当成亲兄弟看。”抹了抹眼角不争气涌出的泪花,继续道:“想当初行军打仗,夜夜都难睡个安稳觉,士兵们心中日渐惶恐焦躁,有专门的商贩送了军~妓过来,其中几个上等货色是专门给将军和几个副将准备的,可是将军只享用了一次就分给我们这下普通士兵了。嫂子,将军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嫂子可要好好待将军,多生几个胖小子。将军他真的孤独太久了。”   李黑子说了半天,没听到回应,不由抬头去看,只见眼前的娇俏嫂子懒懒眯着眼,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李黑子忽觉这表情在哪儿见过。对了!将军生气的前兆不就是半眯着眼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别人么。   “嫂子,我……我说错什么了?”李黑子咽了咽口水,笑呵呵问道。   洛清鸢摆弄着手中的精巧小弓箭,声音柔柔,“黑子啊,你是说,你们将军以前也嫖、过、军~妓?”   李黑子正想一口接话说,这有什么,男人嘛,哪个没有嫖过,何况军营里全是大男人,不纾解一下欲望,还不得活活憋死。可是,李黑子在差点儿说出这话的时候一个激灵。眼前这人可是嫂子,将军的夫人!糟了,好心办了坏事,本来要在嫂子跟前儿多夸夸将军的,没想到适得其反。   见他闷声不吭,一副懊恼的样子,洛清鸢抿嘴笑了笑,手持弓箭,瞄准对面的靶心,五指狠狠一拉弓身,短箭飞射而出,正中红心。虽然仅是在十步之外,但对于一个女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尤其这个女子以前压根没碰过弓箭。方才将军教嫂子射箭的时候,嫂子顶多只能射到红心边缘处,没想到将军被石高有事唤走的这么一小段时间,嫂子的箭术就突飞猛进了,哈哈,李黑子心里干笑,难道是他的功劳。   干笑过后只剩哭了,这事要被将军知道了的话,非整得他脱一层皮不可。李黑子狠狠挠头,远远见到将军朝这边走来,心里更是急得发慌,想了想,干脆跟洛清鸢打了声招呼,然后一股烟儿地溜了。   第二日的席夜枫笑得比以往还要灿烂。然后,李黑子的悲惨生涯开始了,被席夜枫时不时地支使着做一些苦活。   席夜枫每每看到李黑子,都想将拿一块粗麻布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给堵上!他这个当将军的容易么,回府里哄小媳妇哄了整整一宿。   “夫人,我向来洁身自好,我以前连通房都没要,又怎么会碰那些军~妓。”席夜枫搂着小媳妇,柔声细语地解释。   洛清鸢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我真没碰她们,那一次只不过是手底下的黎副将多了事。他觉得我那几日心情烦躁,需要发泄一下,是以特意挑了个好看的送到我营里。我让那军~妓小坐了一会儿后便送她走了。”   洛清鸢抬头瞅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哦,知道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她是真没有怪他的意思,以前的事揪住不放不是她的性格,而且,在这么个男子妻妾成群的大宸国,要找到个没有任何性经验的男人,可能性异常之小。现在的席夜枫待她很好,只这一点就足够了。她不过是有些淡淡的惆怅,需要稍微缓一缓,这段时间内她不想跟别人说话,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这个习惯一直伴随她多年,雪梨最清楚不过。   可是,席夜枫并不这么想,在他的眼里,这会儿的小媳妇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他才将小媳妇心里的防护墙拆掉一半,经了这事儿后,那堵墙不仅恢复原状,较原来的还增高了一倍!于是,有些急躁、有些发狂、有些忧伤的席夜枫几乎是立马大吼了一句,“夫人,我向你保证,我没有碰过除你之外的其他女人,因为我压根对她们硬不起来!”   “嗯?”洛清鸢回神,他的最后一句还在回荡般,残音在洛清鸢耳朵里转了几转。消化完这句话后,洛清鸢眨了眨眼,慢慢捂住嘴,头埋在席夜枫的怀里,肩膀轻轻颤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   席夜枫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呵呵……哈哈,哈哈哈……”洛清鸢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席夜枫头一偏,闭目养神起来,还不忘在小媳妇背上轻轻拍打着,就怕她给笑岔气了。   里子总算保住了,面子却没了。何其哀哉!   ————————————————————   李黑子日日念叨着要抱儿子,他的媳妇终于在他的不停念叨下生了一个又黑又肥的小子。   这日,李黑子在本不算大的小院里摆了整整五大桌酒席,院子的角落里累堆着好几大坛子酒。不多会儿,几大桌子都坐满了人。   “媳妇,快些上菜喽——”李黑子朝厨房那方大笑着喊了一句,然后给最左前的席夜枫倒了满满一碗酒,“将军,回头替我谢谢嫂子,嫂子晓得我媳妇忙不过来,特意叫了将军府里的丫鬟和嬷嬷过来帮衬着,连石老哥的小媳妇也来了。嘿嘿,嫂子真好。”   席夜枫微微皱眉,丫鬟婆子都过来了,府里岂不是没人伺候鸢儿了。见李黑子的一张炭头脸在自己面前晃,席夜枫睨他一眼,将面前的大碗酒一饮而尽,“你小子别在我跟前炫耀,再不过不久我也会当爹,指不定我和你嫂子还一次抱俩。”   李黑子笑眯眯道:“自然自然,将军威武,嫂子不久就会给将军生一窝白胖小子,不似我这个,黑乎乎的。”眼前的人需要讨好,省得时不时找他的茬。   世人都爱听好话,席夜枫也不例外。李黑子这句话正中他心坎儿,白胖小子,还是一窝,一个个的拿软糯糯的声音唤他爹爹,想想都要飘起来了。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兄弟们等着好酒呢,赶紧上。”席夜枫连忙催促道,嘴角勾起,眉眼弯弯。   等不及的弟兄已经自己动手,将院子角落里的几坛子酒搬到了桌上,每人面前一个大碗摆着,砰砰的声音接连响起,封口盖被打开,接着是哗啦啦的倒酒声。   “满上,满上!”弟兄们笑哈哈道,大碗的酒碰来碰去。不多会儿,厨房里的菜接二连三地端了出来。小菜下酒,真个不错。   席夜枫看着忙碌上菜的赵嬷嬷和剪秋,想起了府里的洛清鸢。虽然只有翠儿一个丫鬟伺候着,但应该没啥事罢。   众人正喝到了兴头上,院子外忽然急匆匆跑来一人。石高和李黑子等识得那人,正是将军府的李管事。以往府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时,李管事便会寻到军营里找将军。   李管事直直走到席夜枫跟前,凑近他耳边低喃几句,席夜枫面色顿时一变。碍于这是李黑子儿子的满月席,那表情很快被他敛起。   “黑子,看来你这满月席我吃不到结束了,府里有些事,我必须马上赶回去一趟。兄弟们先吃喝着,我先行一步。”席夜枫速速掷下一句,跟着李管事离开,几大步便出了院子。   才出院落,席夜枫面色立即阴沉下来,“夫人为何忽然晕倒?大夫找了没?”   李管事脸色也不甚好,忙道:“赵嬷嬷和剪秋被夫人叫到这里帮忙,府里只有翠儿一人照顾。翠儿说她中途出去泡了杯茶水,哪料就是这么一小会儿夫人便晕倒在了屋里。翠儿已经去找大夫了,我觉得此事需要通知将军一声是以急忙忙赶来了。将军,你——”   不等李管事说完,席夜枫已经驾着破风飞奔而去。几个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前面的小道上。李管事也赶忙骑马追上。   门被粗鲁地推开,将里面正在看诊的大夫吓了一大跳。翠儿一双眼微红肿,显然是怕得哭了。没想到她才和大夫赶到,将军就回来了。翠儿抬头瞅了席夜枫一眼,瞧见那一脸的阴沉,惧怕地忙又低下了头,眼睛湿了湿。都赖她,没有贴身跟着夫人。   “草民见过将——”那大夫一看见定远将军来了,连忙收回诊脉的手,朝他抱拳行礼,短短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见门口那男子一双眼阴森森地盯着他,下一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赶紧给我夫人看诊。”席夜枫沉声道。   大夫被他盯出一额头冷汗。心里感叹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定远将军,果然是百姓心目中的杀神。   “将军放心,夫人无恙。”大夫顶着巨大的威压,一字一句道。   席夜枫脸上的阴霾慢慢褪去,“那她为何平白无故晕倒?”   大夫拭了拭额上的汗水,朝他笑道:“恭喜将军了,夫人有孕,且一个多月了。忽然晕倒只是有些劳累罢了。”   门口站着的人一动不动,因为背对着正午的日头,整个人隐在自己的影子里,让人看不清此时的表情。   翠儿一听大夫的话,雾蒙蒙的眼立即有神起来,高兴地又问了几遍,大夫连连点头,“以后不要叫夫人吃太腥的东西,太腻的也少吃,我这儿给开点儿安胎药,姑娘随我去医馆取罢。”   翠儿激动地猛捣鼓头。   到了门口,翠儿小声唤了两次将军,见他仍是未动半分,只好先跟随大夫走了。大夫走之前还不忘朝堵着大半门的席夜枫抱拳辞行。   一直跟到门外的李管事担忧地看着像个门神一样矗立不动的席夜枫,朝他大声道:“将军,将军!夫人她没事,是有孕了,您倒是回神啊!”   一阵风吹过,不知从哪儿吹来一片树叶,掉到了席夜枫的头上。片刻后,门口的人终于慢慢转了身,然后一步步朝外面的廊子里走去。   李管事张大了嘴,这个咧着嘴傻笑,同手同脚走着的人是谁呀?是……是他们英明神武的定远将军?!   李管事睁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远处的廊子里,停住,转身朝着廊子外,仰头望天。   几瞬后,一道高亢的吼声直冲云霄,将旁边一棵大树上的飞禽惊得齐齐逃窜而飞。   “嗷——我要当爹了!我席夜枫要当爹了——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啊哈哈、、、、   ☆66、温馨日子   李管事看着自家将军仰天鬼叫完后,又立马兴冲冲地往这边跑来,脚底生风似的,才几个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到了跟前。   “李管事,你听到大夫的话没,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哈哈……”席夜枫一个劲儿地钳住李管事的肩膀来回晃,李管事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被他晃晕了。   “我知道我……知道,恭……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李管事连忙道,因为被席夜枫太过大力地摇晃,发出的声儿都颤颤儿的,拖出几个长音。脑袋快被晃折了!李管事无奈,只得好心提醒一句,“将军,夫人还在屋里歇着呢,将军仔细吵到夫人了。”   席夜枫动作立马止住,笑声也戛然而止。周围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佯咳两声后,席夜枫拍了拍李管事的肩膀,放低了声儿,正色道:“等赵嬷嬷和剪秋回来了,把这好消息告诉她们,叫她们平日里饮食方面好生注意着,夫人想吃啥都去给她弄来。对了!这个月府中每人的月钱都翻一番,我要让府里的每个人都跟着喜庆喜庆!”   李管事忙不迭点头。   “下去忙罢,这里有我照顾夫人。”席夜枫一手悠闲负在后背上,另一只朝他扇了扇,像吆喝小狗似的,那一脸得意样儿叫李管事心里唏嘘。以往将军就一个表情,现在的将军在夫人面前表情多种多样。女主子的作用果真不可小觑。   待人走远了,席夜枫才轻手轻脚地进了屋,谁知才坐在床榻边,一低头就对上洛清鸢一双清亮的眼睛。   “夫人,你醒了?”见她双手撑着床就欲起身,席夜枫又将她压了回去,叫她只能乖乖躺着,“别乱动,小心身子。你瞧你,这么不小心,李管事跟我说你晕倒了的时候,我真是被你吓坏了,要是鸢儿你真出了什么事儿,等赵嬷嬷和剪秋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数落她们一番。鸢儿你自个儿也该挨训,好好在屋里坐着躺着便是,乱走什么……”席夜枫念叨了一大堆。   洛清鸢伸手捂了捂耳朵,含糊嘟囔道:“夫君,你好吵。”   席夜枫张着的嘴立马僵住不动,翕合两下,无奈一笑,“好好,我错了,夫人现在身子最重要,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闭嘴不说话了,夫人便安心躺着休息。”说完,俯身在她嘴角一吻,眉眼笑开,“这些日子想吃什么只管跟赵嬷嬷说一声,再不然我去外面的菜馆子里找个厨子来专门给夫人做膳食。”   洛清鸢奇怪地盯着头顶悬着的脸,觉得今个儿的席夜枫比以往都要温柔,眼里的笑意都要涌出来了。   “我就是忽然有些头晕,没啥大碍,方才大抵是睡着了,你难不成以为我一直昏迷着?”洛清鸢轻笑,抬起手,在他的脸上用手指头戳了戳。   席夜枫捉住她调皮的小手,低头在她脸上啄了好几下,嘴角勾得更高了,“夫人,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乱蹦乱跳的。从今儿开始,你不能再骑马了,只能老实在屋里呆着,若实在闷得慌的话,就乘马车去找几位嫂子聊聊天。我本来还想叫石千总和雪梨住进刘兄弟的那处小院的,可如今看来,得另外找个离将军府近些的住处了。”   洛清鸢直盯盯地看着他,所有的思维停在了他的第一句话上,呆愣了好久才呐呐问出声,“夫君,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席夜枫看到小媳妇傻乎乎的样子,笑着捏捏她的鼻尖,“夫人,你要当娘亲了,你肚子里有咱们的孩子了!”   洛清鸢眼睛眨了一下,蓦地一亮,“夜枫,你是说我怀孕了!”洛清鸢身子倏然一抬,动作太快太猛,脑袋瓜子砰地一声撞在席夜枫的鼻梁上。   席夜枫被她撞得直起身,经了这么一下子,只觉鼻子一阵发麻,里面好似有冰凉的东西直往下冒,下意识地伸手堵住了鼻子,移开手看了看,果真被小媳妇撞得流鼻血了!   洛清鸢惊得一捂嘴,忙从怀里掏出绢帕,准备给他擦鼻血,岂料手还没伸出去,席夜枫已经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洛清鸢盯着那帕子瞅了半天,越瞧越眼熟。   “夫君,这不是我丢的那方手帕么,怎么在你这儿?”洛清鸢狐疑地盯着他,疑惑归疑惑,还是从他手中接过绢帕给他擦了起来。洛清鸢只记得这帕子是丢了,在哪儿丢了却记不甚清楚。   “难道夫人忘了,有一回你给我拭汗,我瞧着脏了,就先放到自个儿怀里了,本想等着后来洗干净了再还给夫人,结果看到夫人有了新的,这一条便自个儿留着了。”席夜枫目不斜视地解释道,虽然承诺过不说假话,可是上回在马车上做那档子事儿哪能叫小媳妇知道。   洛清鸢不疑有他,看着绢帕上沾上的血迹,微微皱了皱眉,“夜枫,会不会很痛。你也真是的,平儿见你舞动弄枪,反应快得紧,方才怎的不知道躲开呢。”   “没事,不就几滴血么,我在战场上流的血可不比这个少。”席夜枫笑道。本来想说小媳妇毛手毛脚的,但看在方才刚说了一句谎话,小媳妇又这么认真地给自己擦鼻血,席夜枫忍住啥也没说。毛手毛脚就毛手毛脚罢,以后他多看着点儿便是。   等到鼻子不再流血了,洛清鸢伸手将他鼻口干了的血渍擦了擦,想起适才的话,洛清鸢的一双眼锃亮锃亮地望着他,“夜枫,我……我真的有孕了?”   小媳妇一副极为震惊的样子,小嘴微张,眼里蹿着光,一闪一闪的。席夜枫发笑,若他不在跟前挡着,估计小媳妇都高兴得跳起来了。   “鸢儿,千真万确,我们马上就有孩子了,哈哈……”小媳妇高兴,他更高兴,方才忍了半天,小媳妇同样的惊喜表情将他亢奋的血液激得立马又沸腾起来。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席夜枫将洛清鸢一把抱离床榻,高高举起。   洛清鸢吃了一惊,欢快地大叫出声,在他肩上捶打,笑骂,“你干嘛呀,吓死我了!”   “哈哈哈,鸢儿,我高兴,我就要当爹了,我就要当爹了!”席夜枫抱着她,把她举得老高,抱着打转,一圈又一圈。   洛清鸢掌住他的肩膀,几乎是俯身看着他,那天真得像个孩子的笑容叫她的心都软了,她也跟着大笑了起来,屋子里笑声一片。   恍然间,周围的世界一片苍白,洛清鸢的眼中只剩那高举着她的男子。有多久没有这样开怀地笑过了?从眼里到心里都在笑,全身的每一处脉搏都在欢快地跳动着,一下一下,慢慢地与他的节奏相和。那两只撑着她的臂膀像是有无穷无尽使不完的力气,给了她以前从未有过的依赖感。   等到笑够了,她忙捶了捶他的肩膀,娇嗔道:“我很重的,举这么久不累么?”   席夜枫微微仰头看她,乐道:“我举着我的夫人和儿子,高兴还来不及了,又如何会感到累。两三百斤的大石头都举过,还举不起你这么个软和娇小的小媳妇?鸢儿还是太轻了些,以后要多吃饭,我会亲自看你吃够,不然你别想着离开饭桌。”   洛清鸢皱了皱鼻子,“吃不下就是吃不下,硬塞下去的话会吐出来的。”   席夜枫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门外急促脚步声靠近。   “将军,夫人,我把安胎药取回来了。”翠儿推门而入,怕吵到屋内的人特意放轻了动作。才一转身,翠儿瞬间立在远处,呆呆地盯着屋中的两人。   将军居然环着夫人的臀儿,将夫人高举过头,仰头望着他,笑得欢畅,而夫人则双手掌在将军的肩膀上,亦是一脸遮挡不住的笑意,双腿还有一条是朝上勾起的,看起来俏皮极了。   两人闻声,齐齐回头看向闯进来的人。   “将军,夫人,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离开,马上出去!”翠儿急声道。夫人或许没发现,她却瞧了个实在,将军眼里的笑意在看到她后立马消散不见,不悦涌了出来,翠儿觉得,若不是将军今个儿心情好,指不定如何训斥她一顿。   正要开门离开。身后传来将军的低喝声,“站住!”   洛清鸢拍了拍席夜枫的肩膀,席夜枫瞅了小媳妇一眼,不有些不甘愿地将她放回地上,想了想,觉得不妥,将还未回过神的洛清鸢一把打横抱起,放回了床上,然后捻好被角。等一切搞定了,才回头淡淡扫向门口站着的丫鬟翠儿。   翠儿死死低着头。   “越发没规矩了,以前我懒于管你们,不是叫你们像方才那样想作甚就作甚,进屋前不通禀一声就进来,夫人被你吓着怎么办?!”   洛清鸢伸手探了探席夜枫的袖子,轻轻拉扯两下,“夜枫,是我平儿嫌她们进来时通报麻烦,是以叫她们不用这么多规矩。你就别怪翠儿了,瞧小丫头的眼睛都红了。”   席夜枫回头瞪她一眼,“好好躺着,不许说话。”   洛清鸢讪讪地撇撇嘴。真是的,把她当个病人看待。   “回头跟赵嬷嬷和剪秋都说说,府里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夫人心善才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但你们好歹得有个底儿,不要过分逾矩了。”席夜枫冷着脸道。   “晓得了,等嬷嬷和剪秋姐姐回来,我会跟她们说。将军训斥得对,夫人待我们太好,叫我们都忘了规矩,将军要罚要打都成。”翠儿悔悟道。   “这次便算了,以后好好伺候着夫人,吃食上多多注意些,还有白日里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你们都要好生看着,别叫夫人乱跑乱动……”   洛清鸢抱着被子侧过身,捂着嘴偷笑起来。   当日,回来的赵嬷嬷和剪秋听到这消息后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阿弥陀佛,真是太好了,以后府里就有小少爷了。怪道我今个儿左眼皮跳动,原来是这么件大喜事!”赵嬷嬷呵呵道,“夫人真是太争气了,以后的膳食我一定要好考究些,定要叫将军和夫人生出的小孩子白白胖胖,跟将军一样壮实。”   剪秋安静地盯着,偶尔接上两句。心道:是不是该提醒将军给忠勇侯府的老爷和太太寄信报个喜。大太太和老爷听到这喜信儿后还不知乐成什么样呢,以前她还在忠勇侯府的时候就知道大太太和大老爷时不时念叨着要抱孙子,这会儿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事实上,无需剪秋担心,席夜枫给小媳妇嘱咐了一堆话后立马就去了书房,急笔飞书,一封字里行间都透着喜意的家信便写好了。想了想,叫洛清鸢自个儿也写了封。次日,两封信被席夜枫直接找了个小兵骑马送去京都,一封送至忠勇侯府,一封送至洛大学士的府中。   “将军,你这是滥用公职!哪能叫兄弟缺岗,专门替你去送家信。”李黑子小声嘀咕道。心里纳闷至极,将军昨个儿忽然离席,神情不对劲儿,亏他还小小担心了一番,岂料今早的将军竟比以往神清气爽了好几倍,整个人光是站在那里,身上都好似散发出中洋洋喜气,笼罩了周围一大片。   “石千总,把兄弟们都召集起来,我今个儿有件重要的大事宣布。”席夜枫吩咐道,说出的话都带着上扬的调调,让听闻者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愉悦起来。   “嘿嘿,将军,你是不是遇到啥好事了?”石高挠头,笑问。   席夜枫神秘地回道:“待会儿你就晓得了,还不赶紧去办正事。”   被忽视的李黑子凑上前,笑眯眯地伸手,“将军,昨个儿小黑的满月席你还没给贺礼呢。现在是不是得补上?”   席夜枫笑意不减,“送礼物太俗,等过些时日,我请你喝上等佳酿,要比你昨日请喝的酒好上几倍。”   “当真?”李黑子顿时嘴馋地咽了咽口水。   “本将军一诺千金。”席夜枫笑着拍他肩膀。   等到席夜枫宣布了方才说的大事后,李黑子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将军坑了。   校场上黑压压一片,席夜枫就站在校场前面的高台上。   士兵们严正以待,以为将军要宣布什么重要的大事,岂料他们的将军直挺挺地矗在台上,朝众人大笑起来。   众人正纳闷之际,闻将军高声道:“兄弟们,你们嫂子有了,几个月后请你们喝喜酒,哈哈哈……”   众人默了片刻,不知谁欢呼一声,全体都跟着叫唤起来。   “恭喜将军!”石高反应过来后,扯开大嗓门笑道。自个儿的心也痒痒起来,雪梨小媳妇抱起来远比看起来要软和得多,看来,他也得赶紧加把劲儿才行。不然将军的儿子出生后没人做伴。黑子的儿子看着就是个壮实的小家伙,他可得赶紧造出个儿子,保护好将军的儿子。   李黑子吃惊不小,“将军,真给你说中了?!将军真的是不久就要有儿子了。”说完,小声问了一句,“将军方才说的请我喝上好的美酒,该不是儿子的满月酒罢?”   “黑子真是聪明!”席夜枫笑赞一句,李黑子正要说些什么叫苦,岂料将军接下来的话成功地堵住了他的口。   席夜枫拍了两下他的肩,笑眯眯道:“从今个儿起,你这个月的夜岗就免了罢,还是全军将士轮着来。”   李黑子顿觉将军此时的笑容暖人心扉。果然,他再怎么讨好将军,都不及嫂子有孕这个喜讯来得凑效。本来将军给他的夜岗只有一个月的,后来不小心得罪了嫂子,将军也变着法儿叫他守夜岗。如今终于解脱了。李黑子在心里谢天谢地谢、谢嫂子、谢嫂子肚里的孩子。   因着刚喝了小黑子的满月酒,又得了将军的这个大喜讯,整个西阳军营里都是一片喜意。   石高怀揣着自个儿的小心思,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干正事。   没过多久,席夜枫在离将军府不远的地方买了个农家小院,虽然简陋了些,石高已经是感动不已,就差跪地上磕几个响头了,丝毫没想过席夜枫以前拍着胸脯说要把刘明昊住过的那处小院转让给他住。   两家离得近了,雪梨自然是常去窜门。   “这几日是咋了,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样儿。”洛清鸢笑着打趣。   雪梨嘟嘟嘴,喃喃道:“我现在本来就是小媳妇,姑娘还不许我委屈了?”   洛清鸢将伺候茶水的翠儿遣退,屋里便只剩两人了。   “这会儿就剩咱俩,别跟我遮着掩着了。你老实跟我讲,是不是石千总欺负你了?若是的话,我回头找将军算账。”洛清鸢哼哼道。   雪梨噗嗤一声笑出来,“姑娘自打有了身子后,变得娇气极了,将军被姑娘你吃得死死的。”   洛清鸢娇嗔地瞪她一眼,“少打趣我,你的问题还没说呢。”   雪梨沉默下来,表情越来越委屈,“姑娘,石头欺负我,他……他每天都要做那档子事,还要得狠极了,我有些吃不消。”她的身子这会儿都留着淤青呢,不过雪梨没好意思说。   洛清鸢愣住,想了想回道:“回头我找将军说说。”   “找将军说什么?”雪梨垂头,双手绞着裙摆。   “当然是跟石千总讲讲这事儿,免得这莽汉不知轻重。”洛清鸢笑道。   雪梨忙摆头,“还是不要了,臊得慌。”   洛清鸢叹气,忽然想起什么,嘴角一弯,凑近她耳边低声道:“男人啊,有时候难免把持不住,你痛的话就叫出来,专门叫他心疼,他心疼你的话,就算再怎么忍不住也不会像以前那么毛手毛脚了。”洛清鸢觉得雪梨这丫头平儿肯定是忍住不出声,这样的话失了控的男人哪里晓得她被弄疼了。反正她自个儿就是这么做的,席夜枫一要得很了,她就叫唤,然后席夜枫便会低声低气地哄,等把她哄得舒心了才继续。此招百试不厌。   雪梨听了这话,瞬时脸红,嗫嚅道:“那我听姑娘的话试试。”   ——————————————————————   席夜枫要当爹的喜悦持续了没多久后就蔫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小媳妇怀孕后时不时就无理取闹。当然,这算不得什么,搁他身上也就拔一根头发的小事。重要的是!他每日晚上只能干看着小媳妇,啥都不能做了。   郁闷的心情持续了好久,终于在席夜枫有了新发现后一扫而空。小媳妇有一双软乎乎的小手,触感颇好。于是,洛清鸢时常被席夜枫骗着干这种叫她脸红心跳的事。   让席夜枫叫苦的是,每次等不到最后一步洛清鸢就先睡着了。席夜枫憋得脸通红,只能是自己借了小媳妇的手干起来。   ……   “呵呵,席夜枫,太太来信,说姐姐生了!是个儿子。”洛清鸢兴奋道,一只手拿着信纸反复看,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有些凸起的小腹。   “鸢儿,你都看了不下十遍了,再不好好歇着,我就把你手中的信抢走!”席夜枫无奈道,威胁地瞪她两眼。“堂弟表弟都先我一步抱儿子,鸢儿,你可要加把劲儿。”   洛清鸢哼了声,“一日到晚就知道抱儿子,若是女儿呢,你就不疼了?”   见小媳妇变色了,席夜枫立马抱着她哄,笑呵呵道:“怎么会,儿子女儿都喜欢,只不过,我更喜欢儿子。其实,夫人第一胎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主要是京都里的太太和老爷着急抱孙子,在我看来,反正咱们迟早都要生上一窝,哪能缺了儿子。哈哈,最好生上七八个。”   “我才不要生那么多!”   “夫人,咱们的一生这么长,良辰美景不用来造孩子的话岂非浪费?”   “……可以盖着被子聊天。”洛清鸢认真地建议道。   “也、成。”聊着聊着就可以顺其自然地干别的了。   “夜枫,这一年的夏日就要完了,你曾经说秋日的大草原很美,我很想去瞧瞧。”洛清鸢枕在席夜枫怀里,眼睛忽闪道。   “哈哈……那是以前骗夫人的,秋日的时候,大草原枯黄一片,没啥好看的。”席夜枫脱口道。   “席夜枫!!你又骗我!”洛清鸢恨得牙痒痒。   “夫人,都多久的事儿了,咱成亲后我就甚少糊弄你了。”席夜枫恬不知耻道。   洛清鸢抱着他的脑袋狠狠地又啃又咬。   席夜枫龇牙咧嘴,装作很痛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再多来几口也没事,跟挠痒痒似的,舒服着呢。   ……   洛清鸢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可是自京都来的骑兵忽然呈上一封密函,席夜枫看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夜枫,是不是京都里发生了什么事?”洛清鸢紧张地问。   席夜枫将信收进怀里,冲她笑道:“没啥,只是一些小事。”   ☆67、短暂离别   小事?骗谁呢。洛清鸢在心里嘀咕,若真是小事,方才为何一下沉了脸。   “鸢儿,真是小事。要不,这密函叫夫人亲自过目一下?”席夜枫笑了笑,方被他收入怀里的密函又取了出来,递到了洛清鸢的面前。   “这是皇上给你的密函,我可不敢随便看。”洛清鸢将他拿着信函的手推开,撇了撇嘴道。才推开他的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瞅着他,一脸好奇地问,“夜枫,信上究竟说的何事?”   “哦!我忘了这是密函了,算了算了,你别跟我说。”洛清鸢忙阻止道,顺道拿眼角偷偷朝他瞄了一眼。   席夜枫瞧小媳妇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则眼睛溜溜地往这边转,心里只觉好笑。搂着她变粗了许多的腰肢,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摩挲了几下,然后顺着那还不算太明显的弧度轻轻抚摸,解释道:“鸢儿,确实没甚大事,只是我可能需要离开西阳一阵子。”   洛清鸢靠着他结实的臂膀,眯着眼儿享受他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听到最后一句话后不由睁大眼,“是皇上召你回京都?难道反贼余党还未肃清?”   “乾元帝就位两年多了,天下已经基本稳定。”席夜枫手上动作未停,回道。   “那这次所为何事?”   “西羌王修书一封,道要跟我大宸国结两国之好,这一次竟要亲自带着西羌公主来我大宸国。皇上说,下个月初西羌王和西羌公主便会抵达西阳边境。我想,西羌王大概是想跟大宸国联姻。”席夜枫见洛清鸢目光闪了闪,揉了揉她脑袋,道:“不瞒夫人,我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西羌族近日发生了些内乱,皇上若下令,此时正乃一举拿下西羌的好时机。可是——”   “可是夜枫你并非嗜血冷情之人。”洛清鸢接话到,低头枕在他肩上,“夫君,说实话,西羌之地就算我大宸国一举拿下,再归入自己的领土,但西羌人本就居无定所,实难控制,倒不如结为友国。夫君与西羌族人对战多年,也晓得西羌人骁勇善战。”见席夜枫的脸色微露不悦,洛清鸢脑袋一伸,在他侧脸上啵地亲了一下,笑呵呵道:“当然,在我的眼里,夫君才是最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席夜枫面色稍霁,道:“西羌人确实是生性勇猛,可惜很多时候有头无脑。”他绝不是在小媳妇面前诋毁对方,他是在实话实说。“而且,他们也是一个很野蛮的部落,有时候吃生肉喝牛血。”席夜枫继续道,见小媳妇面不改色,颇有些纳闷。   “数次对战,西羌人损失绝不比我大宸国少,西羌人不可能再跟大宸国对着干,此时又逢西羌族内产生分歧,我相信此次的西羌王是诚心实意要与大宸国结交。只是,西羌王要路经西阳前往京都,夫人,你觉得,我西阳的百姓会同意么?”席夜枫又道,双眼微微一沉,闪着幽光。   洛清鸢听后,微微一笑,“为何不同意?就算西阳百姓心有怨愤,结两国之后却能过上长久的安乐日子,这可是百姓求之不得的事。”忽然想到什么,洛清鸢眼睛微睁,抬头看他,“皇上是不是考虑到这点儿,是以叫你亲自护送西羌王和西羌公主前去京都?”   席夜枫点点头,闷不吭声。   “呵,我还以为啥大事呢。”   “西羌王来我大宸国,想必阵容极大,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耽搁多久,我有许久不能陪着夫人,这难道不是大事?”席夜枫有些不满地看着怀里笑得没心肝的小媳妇。“夫人可知,我有多少兄弟死在了与西羌人对决的战场上,要我亲自护送西羌王去京都,也亏皇上想得出来。”席夜枫想起曾经的血战,一双眼中寒光闪烁,宛如冰刀。   “那夫君可想过,西羌人又有多少人死在了你的手上,他们的王如今却要亲自来大宸国示好,你以为他们会比你好受?”洛清鸢笑意全敛,直直盯着他,“这世上本就没有永久的敌人和朋友,或许百年后,甚至于不到百年的时间,两国之间又爆发了战争,但若这百年间的和平能给百姓带来繁荣和安定,为何不去做?”   席夜枫先是静静地看她许久,片刻后竟是哈哈地笑出声,“夫人想得比许多男儿都要通透,叫为夫自愧不如。其实,夫人说的我也都知晓,只是心里仍旧有些不甘罢了,倘若两国真能修得百年和平,自然极好。”   ————————————————   程梓墨既然秘密通知席夜枫,自是希望他事先有所准备,但这终究不是个好活儿,特别是席夜枫先告知石高和李黑子几个亲信随从的时候,李黑子几乎是立马叫骂出声,“无耻的西羌族人,这次西羌王竟敢亲自前来送死,看我不宰了他!”说完,就冲外走,准备操大刀。   席夜枫一把拉住他后领,把他大力一扯,李黑子踉跄得差点儿摔一大跤。   “打了这么久的仗,你小子还没打够?”席夜枫冷着张脸,“就知道你们会是这副德行!如今告诉你们这事,不是叫你们上阵杀敌,是叫你们多给其他弟兄开导开导。我知道很多弟兄死在了战场上,但是西羌人绝不比我们死的少!”   李黑子忿忿地调转头,闷声不语。石高等人虽然平静些,只那横眉竖眼的样儿显然也是憋着气。   席夜枫好声好气地劝道了许久,说了一番大道理,几人才喏声走了。不出多久,整个西阳军营里一片沉闷,但好歹没有瞎起哄的士兵,这让席夜枫放松不少。   西阳的大街小巷以定远将军之名张贴了地方告示,一时之间,西羌要与大宸国结交之事在百姓间广为说道,虽有诸多说辞,但大抵还是接受了这可以带来和平的消息。   席夜枫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个大箱子,从里面取出了许久未穿的银盔甲。自打战事结束、两国议和之后,席夜枫就将这副盔甲封存到了箱子里,连回京都私下见乾元帝的时候都是便装,程梓墨也是许了的。待再穿戴这银盔,便是正式地回京面圣。   “夜枫,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的放在储存杂物的屋里?”   席夜枫立马闻声回头,看见洛清鸢一手把着门,一手护着肚子,正好奇地站在杂物房门口看他。   “这地方臭熏熏的,一股腐朽味儿,对身子不好,夫人赶紧回去!”席夜枫几大步走过去,表情不悦。本欲抱抱小媳妇,看到自己沾了厚厚灰土的双手,只得作罢。   “我见你半天没回房,有些好奇,所以寻来了,没想到夫君是在找盔甲。”洛清鸢主动靠着他,环住他的腰。   “鸢儿,别,我身上脏着呢,等会儿我沐浴完,你想怎么抱都成。”席夜枫想推开她,却又舍不得,两只手半抬在空中,显得格外滑稽。   “都快走了,还不准我多抱抱。”洛清鸢嘀咕道。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夫人你多抱,特别是……晚上的时候,衣衫尽去,肌肤相触的时候。”席夜枫放低了声音凑近她耳边道。   洛清鸢二话不说,抬脚就往他腿上踹去。“无耻!”   “夫人小心身子,别乱动,咱的宝贝儿子可受不住你这么乱踢乱打。”席夜枫低乎一声,双腿虽被小媳妇踹了,这会儿还是直挺挺立着,眼睛也一个劲儿往洛清鸢的肚子上瞄去。   “夫人,我走的这几个月,你可别像方才那样了,我不想你有什么闪失。我已经吩咐赵嬷嬷和翠儿几个把你看得严严的,你也忍着少出门,等我回来了,夫人想去哪儿了,我再陪着夫人去。”席夜枫仔细嘱咐道,越看小媳妇越是不舍。   洛清鸢本来早就做好了他要离开几个月的准备,可如今经他这么一说,饶是自己再没心没肺也被他的话激得哭了。   席夜枫慌了,忙伸手去给她擦泪花,哄到:“鸢儿别哭,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一来一回再加上京都所呆的日子顶多三个月,我还要亲眼看着咱儿子出生呢。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叫席沐泽。”   “如果是女儿呢?”洛清鸢吸了吸鼻子,问。   “……还没想好。”席夜枫老实回道,见小媳妇双眼瞪圆,立马加了句,“女儿的名字要慎重想想,儿子的不同,随便想想就出来了。   洛清鸢将他给自己擦泪的手拂开,有些不悦。这家伙明显在重男轻女。   “其实,只要是夫人生的,我都喜欢。”席夜枫忙不迭道,他不是重男轻女,他只是希望头一个出来的是个小子,这样的话,他就能早些教他本事,骑马射箭耍大刀舞长枪,若是个女儿,训斥几句就哭,又不能放重话,忍着多难受啊。反正他们的孩子不止一个,女儿留着以后生,先生小子。还欲继续说话的席夜枫在看到小媳妇的脸蛋儿后,不由一呆,目光下意识地朝自己的手上瞟了瞟,浸了泪水的手心里横七歪八地涂抹着一团黑巴巴的脏污。席夜枫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将双手紧握成拳。   “咋了?”洛清鸢瞧见他忽然傻了一下,疑惑问道,然后自己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花。   席夜枫的嘴又张了张。   “……鸢儿,以后莫要再哭了,你哭起来一点儿都不好看。”席夜枫把小媳妇带回了寝房,把她扶到镜子边,嘴角微微掀起,“不信夫人自个儿照照镜子看。”   洛清鸢狐疑地瞅他一眼,看向面前的铜镜,待看到镜子里那个脸上横穿竖插地布着几大道黑泥痕时,眼睛溜溜一瞪,猛回头看向正在幸灾乐祸的男人,朝他大吼一声,“席夜枫,瞧你干的好事——”   席夜枫恣意大笑起来,干脆抱着小媳妇又揉又捏的,白嫩嫩的小脸被他抹得一片黑。   不管席夜枫如何不舍,西羌王前来的脚步还是没有停歇,跟信上乾元帝提到的日子差不多,西羌王和西羌公主抵达了西阳边界。   洛清鸢还记得席夜枫临走前的样子,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席夜枫身着正式的银色盔甲,银色的甲片在日光下泛着银光,刺目耀眼,可是她却在一片耀眼中睁大了眼,想要努力看清他的样子。三个月的时间,其实一点儿都不短,她已经习惯了每日晚上,他抱着她时浑身暖暖的感觉,还有他有力的臂膀带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如今,这怀抱说没就没了,她肯定要失眠好些日。   “夫人,将军不久就会回来了,夫人可不能因为将军不在就不好好顾着身子。若是叫将军知晓了,回来后还不知怎么数落我跟赵嬷嬷呢。”翠儿见洛清鸢有些烦躁地来回踱着步,歇也不歇,忙劝了一句,有些忧心。   “翠儿,将军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跟随西羌大队离开了?”洛清鸢只沉浸在自己的烦躁中,根本没听到翠儿方才的话。   翠儿心里叹气,只得回答道:“想必已经离开了,方才我和赵嬷嬷还听到了西羌族的号角声。”   洛清鸢听后,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忽然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便想他想得紧。都怨他,平儿老黏着她,害她到哪儿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夫人,你先坐下歇会儿,站久了对身子不好。”翠儿上前扶她,“赵嬷嬷熬了些清粥,夫人等会儿喝些罢。”   洛清鸢应付地嗯了声,拄着脑袋看向门口。看着看着,耳边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稍许,那清晰的脚步声猛地止住,门口出现一个身姿挺拔着银盔的男子,他直直矗在那儿,还有些微喘,目光定定地看着屋子里发呆的女子,额头上的细密汗珠在阳光下像一面反光的镜子,整个额头都是亮晶晶的。   “将军!”翠儿的一声惊呼叫洛清鸢回了神。   “夜枫?你不是走了么?”洛清鸢连忙从软榻上站起,目光惊呆了。   门口的男子几大步走近洛清鸢,顺道瞟了翠儿一眼,翠儿会意,朝他福了福身子,赶忙退了出去,不忘将屋门阖实。   席夜枫一把将洛清鸢搂进怀里,若不是顾着她怀着身孕,此刻一定是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着她,将她狠狠嵌进自己的怀里。   洛清鸢仍有些难以置信,听到他胸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后,才慢慢回过神来。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想来是方才跑得太急了。   “鸢儿,我很想你,所以溜回来看你了。”席夜枫道,不等洛清鸢接话,已经掰过她的小脸,攫住那粉嫩的唇瓣狠狠吮吻起来,激烈而疯狂,好一会儿才松开。   最后又贴住她的唇大力一吻,总算作罢。   “好好保重身子,短短几个月我就回来了。”席夜枫喘息道,深深看她一眼后,转身疾步而去。   洛清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眼睛倏然清明,小跑着到了门口,冲着已走出许远的男子大力挥手,高声道:“夜枫,你也好好保重身子——”   远处的男子脚步并未停顿,反而愈走愈快。   他没有听到!洛清鸢有些失望,愣愣地望着那逐渐消失的人影,虽然穿着笨重的盔甲,可他走起路来还是同她初遇他时一样步伐矫健。   走远的席夜枫勾着嘴角,一脸笑意,原来小媳妇也是如此舍不得他!他当然是听到了小媳妇的话,自己没有转头看她,只是因为害怕看到小媳妇满脸失落的样子,然后会忍不住再回头抱她亲她。   “夫人,回去罢,将军已经离开了。”翠儿提醒道。   洛清鸢瞧了瞧远处早已没了影子的路头,又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乖乖应了一声,被翠儿搀扶着回了屋。   ————————————————————————   “驾!驾——”席夜枫骑着破风疾驰在早已清空的街道上,一直驰向了一处宽敞的官道,勒马停在了队伍中。   “让西羌王和公主久等了,十分抱歉。”席夜枫朝高轿上的人道。眼前的两顶大轿,一前一后停在官道上,轿子不似大宸国的,并未用木架子围严实,只搭起一个架子,轿子顶用上好缎子给裹着,一直垂了下来。前面一顶轿子端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看起来颇有威严,后面的一顶轿子用的是粉红绸缎,隐约看出轿子内坐着个身子绰约的女子。   络腮胡子大汉正乃西羌王哈扎礼,过去十几年一直是他统治着整个西羌族。   “哈哈,将军果然非同常人,我西羌族人输在你手上不算冤枉。”哈扎礼爽笑道,捋了捋自己的络腮胡子,满脸笑意,似一点不介意眼前之人乃是杀他族人无数的定远将军。   “西羌王也是少见的爽快。”席夜枫应了一句,再不搭话。朝身后的二百骑兵打了个手势,整个大队又开始上路。   显然,西羌王并不介意他的冷淡,继续用不太流利的大宸国语言问他,“不知将军方才是忘了何等重要之事,竟趁我等歇息时又回了一趟。本王瞧将军满头大汗,想必这一来一回花了不少功夫。”声音极为粗犷,因为说的并非自国语言,有些坑坑巴巴。   席夜枫回头,客气地回道:“从西阳到京都路途遥远,西羌王应该多作歇息。”   西羌王大笑两声,“将军无需防着本王,本王此次既然亲自前来大宸国,自然是诚心诚意地要与大宸国结成友国,以后便可互通往来。”   对方既已主动拉下了面子,席夜枫自然不好再板着长脸,一路上谈吐不少。   后面紧跟的大轿中,缓缓伸出一只纤细却并不苍白的手,轿中的女子拉开帘帐子,时不时地瞅过去,漆黑明亮的眼中清晰地映出一人一马的身影。   ☆68、糊弄公主   西羌王与西羌公主来大宸国时自带骑兵一百,定远将军席夜枫则以护送之名从西阳军营里挑选了两百精英骑兵跟随,西阳军营里留下石高、李黑子等人守着,军中的大小事务也交给了两人暂代处理。   贴身保护西羌王的西羌族将军布占泰与席夜枫极不对眼,趁席夜枫未注意的时候用西羌话跟西羌王禀告道,“王,这大宸国君主分明是没将我西羌族人放在眼里!大宸国君主派定远将军护送王和公主,可是王您瞧瞧定远将军这架势,哪里是护送我等,分明是在押送!队伍后面的二百精兵看我们的目光恨不得杀掉我们,万一这路上我们干起来,我们人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布占泰一双利眼扫过远处虎视眈眈的二百西阳骑兵,声音沉沉。   西羌王哈扎礼抬手示意他住口,神色不豫,“布占泰,本王知道你对定远将军心怀成见,但是,此次本王和尔敏来大宸国,不为前仇,只为结两国之好。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几个月前,本王的王弟思达尔觊觎本王的王位,若不是发现及时,本王如今早就成了思达尔的刀下亡魂,既然亲兄弟都会成为仇人,那么以前的仇人为何不能成为现在的盟友?思达尔虽被我们逼至荒凉之地,但谁又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再杀回来!只有早些与大宸国结为同盟国,得到大宸国君主的认可和帮助,本王才能稍稍松怠一些。   本王的两个儿子尚欠火候,不能独当一面,是以此次本王决定亲自出面,大宸国国君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尔敏这孩子也劝说了本王许久,事实上,两国互通往来确实比以前的野蛮掠夺要划算得多。我西羌族是缺少粮食没错,但我们可以以马匹刀具去跟大宸国国民换取,西羌族的勇猛不是用来厮杀的,而是用来保卫我们的族人。”   布占泰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低头道:“王教训得对……可是,就算我布占泰可以放下以前的仇恨,他定远将军也能么?”说完,伸手直直指向正前方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一脸不屑。他曾经有多少兄弟死在了他的手中,他怎会甘心轻易饶过他,更别说还要去向大宸国示好!   席夜枫似有感应地回头看了看布占泰,他骑马紧紧地护在西羌王轿子边,看着自己的时候一脸警惕。席夜枫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布占泰先是一愣,随即下巴更是朝他抬得老高,“你们大宸国人就知道以多欺少,无耻鼠辈,有种单挑。”布占泰虽说的是西羌话,只那蛮横无礼的样子已经让人大致猜出了几分意思。   席夜枫笑得轻淡,布占泰却从他的这种笑容里看到了鄙夷,怒火蹭然上冒。若不是碍于西羌王和公主就在此地,他一定要就地打趴那个极其碍眼之人!   “布占泰将军若是想单挑我的话,等我安全护送西羌王到了京都,你可以向我吾皇提出这个请求,若是吾皇答应了,我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来一场光明正大的较量,如何?”席夜枫嘴角笑意不减,双眼却眯成两道十分危险的弧。   布占泰听了他的话后恍遭雷劈,指着他的手微微颤了两下,眼里的火星子直往外窜,朝他怒吼一声道:“你竟然会说我西羌话!方才你还偷听了我和王的对话,没想到堂堂大宸国的定远将军竟是这样一个无耻鼠辈!”   席夜枫轻眯的眼猛一睁,化为两把利刃射向他,声音顿时冷了下来,用流利的西羌人却阴森森的语调道:“布占泰将军,若不是怕冒犯了西羌王,你的小命我现在就能拿下。”   “好大的口气!” 布占泰怒极,蹭一声拔出了手中的弯刀。   “布占泰住口!”西羌王喝止他,脸上已有薄怒,“还不速速退下!若是再生事端的话,布占泰还是回去罢,本王用不起你这种不知进退的大将军!”   布占泰将怒火极力压了回去,恶狠狠地瞪了席夜枫两眼,沉默下来。   用西羌话训斥完布占泰,西羌王看向那威风凛凛的银盔男子,又用他有些坑巴的大宸国话跟他道歉,道:“布占泰生性鲁莽,难免冲撞到将军,还望将军莫怪。”   席夜枫笑了笑,“西羌王都说布占泰将军生性鲁莽了,我又岂会跟一个莽汉计较。”   西羌王脸上的笑容一僵,接着笑得更欢,“定远将军果真是个豪爽之人。”   “西羌王过奖。”席夜枫客气地接了句。   布占泰虽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但心里猜测这定远将军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本王没想到定远将军居然会说我西羌话,且说得如此流利,本王方才真的是大吃一惊。”西羌王笑赞一句。   席夜枫长眉微挑,稍顿,回道:“这并不稀奇,我西阳军里大半的士兵都会说上几句。想必西羌族人也有很多会说我大宸国语,毕竟两国之间……交流过这么长时日。”   西羌王自然听出了这言外之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面露些许尴尬。与大宸国的战争确实是西羌人先挑起的。当时的西羌族正值秋冬草荒天寒之日,粮食匮乏,偏偏接壤的西阳又是个土壤肥沃、粮食颇多的小地方,当时的西羌王思忖许久,终究是起了不该有的念头。哈扎礼本来是打算拿些粮食便走的,当时还想过用马匹来交换,只可惜贪心不足,后面便起了霸占西阳的邪念。   两人之间的氛围越来越僵冷的时候,忽闻后面轿中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父王,女儿早听闻定远将军的威名,今日一见,方知将军也是个喜爱调侃之人。”轿中的女子掀开帘子,看了过去。   西羌王目光逡巡于两人之间,眼中忽然有精光一闪,朝席夜枫哈哈笑了一声,“将军一定要瞧瞧我西羌公主。”示意队伍停下原地歇息,西羌王朝后面的轿子大唤一声,“尔敏,你不是总念叨着想见见击败我西羌族的定远将军,如今真人就在这儿,你就别端着公主架子了,还不快些出来!”西羌王每当说到自己的女儿哈·尔敏,脸上就一副遮挡不住的自豪骄傲之情。尔敏虽是女子,谋略胆识却丝毫不逊于她的两个哥哥。   粉红帘帐子里走出来一个身子修长而又窈窕的女子,女子着一身暗红束腰中短裙,长靴裹脚,头戴一个红色环帽,帽子下坠下一团团小绒球,绒球间或缀了几颗小铃铛,长发编成了细细密密的小辫子。随着她的走动,头上传来叮当之声,极为悦耳。   席夜枫跟着西羌王骄傲的目光瞟过去,寥寥几眼,这西羌公主在他心里就定了型。   皮肤还算白,但比起小媳妇就差多了,嘴唇没有小媳妇的红润好看,小媳妇的小嘴儿只消瞅一眼就想让人整个儿吞入自己口中,细细品尝吮吸一番。鼻子太翘,不好,小媳妇的小鼻梁挺得恰到好处,用手顺着一勾,就滑溜溜地勾到鼻尖上。眼角太勾,也不好,眼珠子虽然也很黑,但是里面一看就知道藏着什么阴谋诡计,而小媳妇的眼睛亮晶晶的水蒙蒙的,就似一条清澈的小溪,叫他真想一头栽去不出来了。脸也太长太大,像个冬瓜,哪似小媳妇的,他两只手掌一捧,就给捧到手心儿了,然后揉啊捏的,小脸蛋看着肉不多,摸起来软乎乎的,舒服得紧。席夜枫搓了搓手心,一副陶醉的样子。   西羌王见了他的反应后,满意极了,忍不住爽笑几声,看向席夜枫询问道:“如何?我的尔敏是不是很美?”   席夜枫瞬间回神,看着眼前立着的两人,一个高大汉子,一个身子修长的女子。   席夜枫抿嘴笑了笑,回道:“原来这便是西阳的尔敏公主,的确很美。”心里立马补了一句:跟小媳妇比起来差远了。   尔敏听到他的赞美,毫不扭捏地轻笑出声,“能得定远将军亲口称赞,是尔敏的荣幸。恕尔敏冒昧,方才在轿中一直听将军言谈,发现将军乃是极为恣意豪爽之人,不知大宸国的男儿是不是都如将军这般?”说完,更加仔细地打量他,眼中兴趣浓浓。   席夜枫对准她一双微微上勾的眼多看了看,瞧出她近乎赤~裸的打量,心中有些不适,蓦然间想起什么,席夜枫心里警钟大作,只片刻,眼睛竟闪过无数道光。   “呵呵,公主这话问得我实在不好作答,西阳男儿自然同我一样,性子豪爽不受约束,因为我们身在拥有广袤草原的西阳,而京都亭台楼阁多如牛毛、屋檐高啄,极为繁荣,那里的男儿心思缜密而睿智,又是我等不可与之媲美的,特别是我大宸国君主乾元帝,睿智无人能及,且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就是我也自愧不如。”说到这儿,席夜枫笑看西羌王一眼,“自然,西羌王也是一位威严霸气的君主。”见他并无不悦,继续对尔敏道:“除此之外,大江以南的男儿较前面两种又多了分细心和温柔。”   尔敏公主听后,爽朗地笑出声,“我还以为自己问出这话后,将军会立马应是,没想到将君竟是个如此实心之人。”   “哈哈,公主谬赞,我只是喜欢观察形形~色~色的人罢了,公主想不想听听我大宸国的女子有哪些种?”席夜枫顺着话问道。   “哦?将军且说说看。”尔敏笑道。西羌王见两人聊得欢愉,捋了捋络腮胡须,一脸笑意地退远,留给两个年轻人空间。   席夜枫见她一副极有兴趣的样子,嘴角忽地勾起一抹邪笑,目光也幽深诡异起来,不紧不慢地道:“就拿在我将军府里的女人来说,虽然不多,只有五个,但是燕瘦环肥皆有之。”   尔敏公主脸上的笑不由一僵。   席夜枫只当未见,“先说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她便是个少见的美人坯子,脸蛋粉嫩粉嫩的,小嘴儿也是亮晶晶的那种,叫我每每看见了都把持不住,真恨不得死在她身上才好。”席夜枫说到这儿,话音倏然一顿,有些窘迫地看了看眼前垂着头的女子,“公主见谅,我不小心说话粗俗了。公主可能不喜欢听这种关于女人的事儿,要不我还是说说我大宸国的男儿。”言外之意,公主你只喜欢听男人的事。   尔敏公主此时脸上的笑已经完全僵住,嘴角抽了抽,道:“没有关系,将军乃血性男儿,我西羌族大都也是性子豁达之人,从不忌讳言语。将军继续说罢,我挺感兴趣的。”口上虽这般说,两只手已经慢慢蜷在了一起,一直盯着他的目光也慢慢移开,垂下了头。   席夜枫呵呵一笑,声音柔得让人肌肤发麻,“没想到公主是个如此随性之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在公主面前避讳了。方才说到了明媒正娶的夫人,除此之外,府里还有个比她小两岁的小娇人儿,活泼得紧,时不时就在我跟前晃荡,身子极为纤细,大概只及公主的肩膀。但是她总是忘了一些该有的规矩,是以我常常罚她站在门口。”席夜枫说到身高时还专门在尔敏公主身边比了比,翠儿大概就是这么高,平儿在小媳妇跟前没规没距得紧,就该叫她每日一大清早在门口候着,伺候小媳妇的梳洗。   “另一个体态雍容,但是看着老了些,许是在我府中待得太久,常常见不到我给操心得多长了几道皱纹,每次我一回府,她就好声好气地劝我多吃些。”说到这儿,席夜枫在心里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赵嬷嬷对他忠心耿耿,总是担心他在军营里吃不好睡不香,每次他一回将军府,赵嬷嬷都要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   “还有个长得挺水灵,人也很伶俐,可惜有一次伺候得我不顺心,我就干脆把她配给了下面的一个士兵,念在她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挑选的士兵不错,会舞刀弄枪,几百斤的大石头都搬得动,更别说她这么个小姑娘了!”谁叫雪梨那丫头让小媳妇额头划伤了,他当时极不满意她,不过也是伺候了小媳妇许多年的小丫头,忠心可贵,如今配给石千总也不错,两小口子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尔敏公主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些泛白。   “对了,还有个又高又瘦的,长相太过难看,她自己主动去做脏活累活了,也算个识相之人。”剪秋在忠勇侯府的时候本就是个下等丫鬟,随小媳妇来到西阳后,总是不听劝告,老做些重活儿累活。   “……公主,光是我府里目前的这些女人自然还差得远,我大宸国乃泱泱大国,女子也是多种多样,我打算等过几个月再寻些耐看中用的女人进府。”小媳妇快生了,当然得尽快找几个奶娘。   “将军,我看你还是——”   “对了,我怎么忘了军营!不知公主的西羌族是否这样,我大宸国常年作战的军营里是少不了军~妓的。军~妓就是那些愿意主动服侍士兵的女人,军营里的士兵虽然多了些,但是一个军~妓一日可服侍上十个的士兵,她们虽然外表淫~荡,其实心里也有纯洁的地方,有的热情似火,会缠住你不放,帮你纾解战争的压力,有的可以比男人还持久,同你边干边聊天,有的——”   “够了!”尔敏公主眼里原本的浓浓兴趣变为了深深的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深恶痛绝的东西,恨不能离得远些。   “将军,我想我们的对话可以结束了!”尔敏公主一拂袖子,羞愤地转身离去。   席夜枫忙叫住她,,“公主,我还未同你讲京都里的女子,她们相比这些又好很多!娴熟端庄、冷艳高贵的都有。”   尔敏公主脚步一停未停,眼里的怒火夹杂着极为浓郁的厌恶之情。她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人面兽心!没想到他的府里已有那么多女人伺候着,伺候得好了,他便只想着做那档子事儿,不懂规矩的、看不顺眼的、嫌弃太老的都无情地责罚,甚至将其中得罪过他的女人送给了一个性子残忍的属下!这些还嫌不够,竟又要往府里填充女人。她以前只听说了定远将军战场上的英明果伐,如今一番对话下来,才知此人残忍无耻,下~流到了极点!   “公主,我挺欣赏你这种性子直爽的女子,大宸国里不多见!”席夜枫又原地补了一句,有种隐隐的暗示。   尔敏忽然有种想呕吐的感觉,她一开始竟会觉得此人是个少见的恣意豪迈之人,本来还想多观察观察的,没想到竟是她最厌恶的一类人!尔敏越走越快,动作急躁地掀开帘子,匆忙坐了上去,再用帘子严实地遮挡着自己的身子。   西羌王不知所以地看向席夜枫。这丫头怎么忽然发火了。   席夜枫朝西羌王抱歉一笑,“方才在言语之上有些冒犯了公主,看来公主是生我的气了。这可怎生是好?”说完,目光柔柔地看向那粉色轿子。   透过缝隙看向两人的尔敏公主心中冷哼一声,人面禽兽!父王竟然也被他骗了!他先前一定在装,看到自己对他有兴致了,于是又本性毕露。亏他长了副如此好皮囊,只是迷惑旁人的手段罢了!   到底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小丫头,要比目光的犀利,她又岂会是他的对手!席夜枫在心里得意地哼着小调。小调哼到一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光自己脱身还是不成,得赶紧给这西羌公主寻个夫君。谁比较合适呢?   ☆69、两只腹黑   “姑娘是不是又在想将军了?”雪梨瞧着眼前心思明显不在此处的女子,无奈叹气道。   洛清鸢蓦然回神,“嗯?雪梨方才说什么?”   “虽然我和石头住的院子离将军府不远,但我好歹是专程过来看姑娘的,姑娘这样心神不一,忒不给我面子了。”雪梨有些不满道,嘟了嘟嘴。   洛清鸢被她说得脸微红,有些歉疚道:“对不住,我只是有些心神不宁。他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总是睡不好,心里难免想到他。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想必这一路上就算再耽搁,他们也该抵达京都了。”说话间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又大了一圈的肚子,眼帘微垂,泄露出的心事被长而翘的眼睫密实遮住,却仍旧透过睫毛缝儿倾泻些许。洛清鸢收起其他情绪,转头朝她笑问道:“将军不在的这些日子,石千总应该很忙罢?”   雪梨也想说些别的,好叫她别老念着将军。姑娘自己或许不知道,这些日她每每见到姑娘都能从她身上看到焦躁心烦,她对将军的依赖已经成了一种戒不掉的习惯,听她这般问,雪梨忙不迭回了句,“他呀,忙不忙都那样,每日准时回来,逢休沐日便无所事事地呆在屋里。”   虽然说得嫌弃,洛清鸢却从她话里听出了少见的蜜意。洛清鸢眼珠子转了两转,嘴角微微一勾,凑近雪梨耳边,悄声问,“上回我跟你说的那法子管用不?”   此话一出,雪梨先是一怵,意会过来她所说的法子指的什么后,小脸噌地一下变红,嗔怪地瞪她一眼,声音也多了分娇气,“姑娘说起这些话来怎么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一次就好了,还总跟我提,姑娘不觉得说这话时臊得慌么?”   “这儿就咱两人,且你和我都不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了,有何说不得的?”洛清鸢笑呵呵地看雪梨越来越红的小脸,头越垂越低,恨不能将整张脸都藏起来。洛清鸢笑着笑着忽然觉出点儿不对劲,为何她现在说起这些话来真的是一点儿不知羞,不但不知羞反而觉得自己连更露骨的话都能说出来。莫非、莫非自己跟席夜枫那厮呆久了也练就了一张刀枪不入的厚脸皮?!洛清鸢意识过来的时候直想狠狠挠地,气得鼓了鼓脸蛋,心里骂道:混蛋席夜枫,我被你害苦了!   快要进城门的席夜枫忽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后,席夜枫整好戎装,领着一大队人马靠近京都城门。   城门口早已候着人马,席夜枫老远便看到了为首的两人,一个是率领京都军的赵将军,一个竟是自己的姨丈——刑部尚书季文聪。   行到十来步远的地方时,席夜枫下马步行,后面的西阳骑兵自然也都跟着下了马。   护在西羌王身边的布占泰看到不远处的城墙时微吃一惊,没想到京都的护城墙竟如此高大厚实,他这一路上随着大队经过不少城镇,可没有一处城墙比得过眼前的这一座。布占泰心里正惊叹时,看见为首的席夜枫下了马,布占泰大抵猜出此举是对来迎之人的尊敬,但是那两人他从未听说过,更未见过,席夜枫好歹和他在战场上交过锋,他跟席夜枫虽然有仇,但心里多少是钦佩他的,可前方那两人算棵草,还要亲自下马以示尊敬?大宸国人就是规矩多,布占泰在心里鄙夷道。   “定远将军一路辛苦了。”赵将军当先一步走了来,朝走近的席夜枫抱拳笑道。   席夜枫颔首,“赵将军客气了,此乃作为臣子的本分,辛苦不敢当。”说完,目光转向随后而至的刑部尚书季文聪,面带敬意,微抱拳,“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季大人。”碍于京都礼数多,席夜枫没有直接称呼他为姨丈。   季文聪朝自己的大侄子点点头,淡笑道:“皇上已在宫中安排好了接风宴席,一切就绪,只等着将军将西羌王和西羌公主安然无恙地带至京都了。”   “季大人和赵将军在此处候了不久,想必劳苦不少。不如稍作歇息,随后再一同进皇城。”席夜枫建议道。   “不必了,还是早些进城罢,在天黑前能进入皇城最好不过。京都里也会方便许多。”一旁的赵将军回道。   席夜枫明白他的意思,早些送到皇城里便可早些安心,西羌族人在过去几年里毕竟是大宸国公认的敌人,此次程梓墨派他亲自护送,席夜枫对他的打算也猜到了几分,无非是仗着他定远将军的威名镇镇场子,防止有些过于偏激的百姓坏了事。   如此打算后,队伍又起,席夜枫骑马到西羌王的轿前低语了两句,西羌王大笑着回道:“定远将军做主便是,早些进了皇城本王也安心。”   下一刻,城门大开,边上整齐地站了两排立枪而站的士兵,赵将军和刑部尚书各乘一匹马跟在定远将军的两侧,身后紧跟五十西阳骑兵,接着便是西羌王的高轿,再过五十骑兵又是一顶大轿,轿中正乃西羌的尔敏公主,剩下的西阳骑兵被席夜枫全部安排到队伍最末护着。西羌将军布占泰则领着自己的兵分别护在了西羌王和西羌公主的两侧。   进入城门,顿时看到另一番天地,这亦是西羌王第一次瞧见这么繁华的地方,这里人流穿梭,铺砖街道宽敞干净,朱红楼阁檐牙高啄,百姓的穿着打扮显然比他们在西阳见到的富贵许多,皆是面色丰润,一看便知丰衣足食。羡慕归羡慕,西羌王却深知,这种条条道道的地方根本不适合西羌族人常年居住,他们的族人向往的是广袤的大草原,可以自由驰骋。他们只不过是缺少粮食罢了,每至秋冬,大草原枯黄一片,储存的干草也有限,羊马的粮食不够,他们的粮食便跟着不充足,部落里因为粮食而发生口角之事时常有之。   西羌王撩开帘子的手慢慢放开,片刻间心里已有定夺。   百姓间难免窃窃私语,心里对这西羌王和西羌公主自然无甚好感,但碍于定远将军的威压,百姓并无不敬。说到定远大将军席夜枫,百姓除了敬意更多的是好奇。定远将军极少这么正式地骑马游行,除了两年多前的那次,定远将军随忠武老将军凯旋而归,一身银色盔甲的男子端的是丰神俊朗、威严无比,只说这相貌便是京都少有,更遑论他那些广为人道的事迹。听闻当初圣上多次挽留,定远将军仍旧放弃了京都的荣华富贵,选择守在西阳边城。不止如此,因为多年征战,将军徒连个媳妇都没顾上娶,等到战事平息,徒增一声杀气的定远将军便是想娶也没人愿意嫁了,若非去年圣上体恤,主动给将军指了门亲事,定远将军指不定到这会儿都还是孤身一人。如今众人再见定远将军,相比昔日果然是少了许多戾气。百姓感叹道:皇上圣明啊!   好在席夜枫没有听到百姓此刻的心声,不然的话一定会气得吐一口老血。这谣言散播之人除了皇上本人,还有谁这么奸诈,一点儿亏都不愿意吃,愣往自己身上一个劲儿地喷香。   整个队伍在一路百姓的注目下慢慢靠近皇城。在天色暗下以前,席夜枫同刑部尚书、赵将军两人将西羌王和西羌公主的高轿引了进去,其他士兵则于皇城外驻扎待候。布占泰本要带几个亲兵进皇城,席夜枫自然不许,布占泰是个牛脾气,立马就来火了。   “布占泰,一切入乡随俗,本王相信大宸国的君主不是故意为难本王,这只是大宸国的规矩罢了。”轿子里的西羌王忽然开了口。   一路上鲜少开口的尔敏公主也在西羌王话后加到,“布占泰将军,若你再像今日这般无礼,我都要怀疑你究竟是否能胜任大将军一职了!”话语顿转犀利,叫布占泰忿忿低头,脸上却无半分不尊。   季文聪同赵将军对视一眼,两人眼里皆有震惊,大王训话的时候,一个女子岂可随意插话,尽管她是个公主,如此岂不逾矩!更奇怪的是,非但这个叫做布占泰的莽汉没有什么怒意,连西羌王本人都未置一词。两人刚想到这儿,轿中的西羌人便开口了,不是意料之中的训斥,而是带着种满意的嗯声,“布占泰,尔敏说得对,你这一路上太让本王失望了。”   虽然季文聪和赵将军听不懂几人交流的西羌话,但是西羌王明显是在赞同这西羌公主方才的训斥。   “传闻西羌王极为疼爱尔敏公主,看来传闻不假。”季文聪小声道了一句。   席夜枫恰离他近,轻笑了声,“舅父许是不知,西羌人不似我们大宸国礼数这般多,说话也无太多顾忌,西羌女子的性子就跟男子一样豪爽。”   季文聪知道大侄子多年征战,对西羌人颇为熟悉,说出的这话自然也不假,可是一想到女子像男子一样,或露齿大笑或举碗饮酒或拿刀拿枪,季文聪唇鼻间的八撇胡须便不由颤巍巍起来。果然还是京都的女子看着顺眼,端庄贤淑知书达理,哪像西羌女人一样男不男女不女。   因着天色不算早,又考虑到西羌王和西羌公主奔波一路,乾元帝早已派了太监总管钱公公来给几人引路,行宫已经布置好,连伺候的丫鬟太监也一并备好了。季文聪和赵将军随赵公公去御书房复命后便离了皇宫,席夜枫却被乾元帝另安排了行宫住下。   “将军一路辛苦,好好在此歇着罢。”钱公公笑眯眯道。   席夜枫自被钱公公领到行宫住下便摸清了程梓墨的暗意,皇上怕是有话单独跟他说。“钱公公,我有事见皇上,劳烦你通报一声。”   钱公公惊讶得哎呀一声,“皇上圣明,居然猜到席将军你有事相见!甭通报了,皇上这会儿正等着呢。”钱公公甩了甩兰花指,“老奴这就带席将军过去!”   席夜枫懒于辩驳,明明是皇上要见他,却非要弄得自己有什么事儿相求似的,皇家颜面果然是……非比寻常。   御书房。程梓墨面前摆着张大白纸,手中一只上好羊毫笔蘸着浓墨汁儿在纸上大力挥舞,唰唰几下后,一个大大的“闲”字出现在纸上。   席夜枫被钱公公领进来后,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大“闲”字。皇上,你果真是闲得慌。席夜枫在心里叹气道。先皇在的时候,日日忙于政事,可是程梓墨这君主当得……真跟他的写的这个字一样样儿的。   “席爱卿这么晚找朕是为何事?”程梓墨眼睛往笔墨瞟了瞟,一边候着的钱公公忙不迭地过去收拾笔墨和纸张。这两年多,钱公公每日无事便察龙颜观龙色,早已摸出皇上的性子,皇上眼睛瞟向那儿就说明那儿的东西该收拾了,手指摸了摸唇便是想喝茶了,尽管下人送上来的茶水他也只是抿上那么一小口便搁置到桌上了。身子朝后一靠,手臂往扶手上一搭,那就是肩膀酸了的意思,每当这会儿,钱公公会立马找人上去捶背捏肩。皇上是闲得发慌,他却是忙得累死累活,这便是天差地别!在皇上面前憋屈了,钱公公到了外人面前自然就显摆起来了,除了架子大了些,爱贪贪小财,其他的事儿钱公公自认为没啥可让人诟病的,这也是乾元帝让他担任总管太监的重要缘由之一。   席夜枫杵在一边,微垂头,沉默不语。   程梓墨眼珠子一斜,扫了钱公公一眼,“钱公公,看样子席将军是想和朕聊一些私事,你还是先退下罢。对了!记得跟皇后知会一声,朕晚些再去她的寝宫,叫她今儿不必等朕一起沐浴了。”   “奴才遵命。”钱公公虽口上恭敬答道,心里却有些发笑道:皇上哎,到底是谁每日早早跑到皇后寝宫里,趁着皇后还没沐浴就蹭过去一起洗了。您这口气说得好似是皇后每日眼巴巴地等着您似的,别人不晓得,老奴这贴身伺候着的人会不知道么。   人走了,只剩下两人,是君臣亦是旧友。   “皇上,您找末将前来,是有何事吩咐?”席夜枫直接开门见山。   “不是席爱卿有事找朕么,怎的成了朕找你了?”程梓墨面不改色道,悠哉地坐在软椅上盯着他,一只手懒懒搭在椅子扶手上,搁在平儿,有心的钱公公早就过来给他捶肩了。   席夜枫默了默,回道:“末将是来跟皇上说说这一路情况的,据末将观察,这一路无甚异样,末将不辱使命,将西羌王和西羌公主带到了京都。如今事儿也办完,皇上若无其他吩咐,末将就回西阳了。”稍顿,补了句,“西阳还有大堆事儿等着末将处理,不好搁置太久。”   程梓墨睨他一眼,“别以为朕不知晓你的心思,席爱卿可别忘了,你娶媳妇朕帮了多大的忙,如今爱卿你怎能丢下京都里这么重要的事儿不管,心里只念叨着回去抱媳妇?如今,你的志气呢,你的雄心呢?去哪里了?”   “都在。”席夜枫简短地回了句。“所以,皇上还是说正事罢,免得末将又想回去了。”   “原来爱卿是在套朕的话,真是无耻!”程梓墨略有不满。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后,斜睨着他,问,“爱卿对西羌王此次前来一事有何看法?”   席夜枫来之前便已猜到他的意图,此时略作思考便答道:“末将觉得,两国若能长久交好当然不错,边城的百姓最盼望的莫过于能过上安定的日子。京都百姓或许永远体会不到西阳百姓的苦楚,因为战争不会波及到他们,就算当初的睦王爷之乱,也只是皇宫内速战速决,百姓根本没有亲眼见证到战争的残酷。再者,西羌族若能与我大宸国互通往来,对我大宸国亦是益处颇多,西羌族盛产刀具,擅养羊马,日行千里的宝马极多,锋利无比的刀具也比比皆是,这些正是我大宸国所需要的,用这些我们需要的东西来换点儿粮食或者绸缎,末将觉得没甚不可。”   程梓墨听了他的话,不置可否地扬扬眉。   “难道皇上是想末将一举攻下西羌族,壮大我大宸国领土?”席夜枫见他不说话,揣度了一句。   “朕要这么片无用之地作甚?就算攻下了西羌族,朕还要花费人力去看管当地居民,攻占了西羌后,那里的居民也算是朕的百姓,朕便要顾着点儿他们,不叫他们饿死,这简直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程梓墨嫌弃道。   “好处也是有的,皇上一统天下的威名可以流芳百世。”席夜枫接了句,眼里有着戏谑的笑意。   “你少拿话激朕,朕就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人,关于这一点,朕可以大方承认。”忽地想起什么,程梓墨冷哼一声,“不说别的,光是睦王之乱就可以叫朕名留史册了,朕还怕被世人遗忘么?”   席夜枫知道程梓墨一直在为当初那事儿耿耿于怀,不想惹怒他,一听完他的话迫不及待地点点头,难得的认可,“皇上考虑得极是,极是。既然如此,皇上方才是在忧虑何事?”   程梓墨拿手指尖敲了敲案桌,像是想极力敲出什么好听的乐曲,听在席夜枫耳里却全是呱噪之声,叫他很想捂住耳朵,闭塞声音。   “朕只是觉得这西羌王是个不安分的人,他的话朕没法子相信,西羌族本就乃野蛮人,哪里晓得什么一诺千金,谁知道他哈扎礼安的什么心,趁我大宸国放松警惕再一举拿下西阳等边城之地也不无可能。”程梓墨对西羌族人成见不小。   席夜枫笑了,“若是因为这个,皇上大可放心,只要末将在一天,必不叫西羌人犯我大宸国国土一分一毫。”   “夜枫,这些年你为我大宸国做得够多了,余生还要活在这种随时面临战争的恶境中,朕实在有愧于你。”程梓墨叹气。   你不是一直等着我自己开口说这话么,席夜枫在心里鄙视道。   “皇上,末将倒觉得西羌王此次想结为友国的诚意不小,尔敏公主乃西羌王最宠爱的女儿,此次西羌王前来大宸国带上她的目的,想必皇上心里也已有底。最宠爱的女儿西羌王都舍得,这一次想必是真有和睦相处的打算了。何况西羌族前段时日还发生过内乱,听闻是哈扎礼的王弟思达尔欲篡夺王位,后被哈扎礼击败,逼到了北边严寒边地。这信儿末将曾命人快马加鞭给皇上送来,皇上应该知晓。”   程梓墨嗯了声,“夜枫你说得甚有道理,朕现在只为一件事发愁了,爱卿可要帮朕一把。”说到这儿,面色凝重起来。   “皇上,此事末将无能为力,末将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何况西羌公主眼光极高,身份又摆在那儿,除了皇上您,末将实在想不出还有谁配得上她。”席夜枫不给面子地截断他的后话,说得头头是道。   “你有家室,朕便没有家室了?朕后宫还不止皇后一个!那些女人已经让朕头疼了,皇后还时不时在朕跟前说两句风凉话,再往朕的后宫塞一个西羌族公主,朕的后宫岂不被这些女人闹翻天?!”程梓墨怒了。   “皇上息怒,末将知道您跟皇后情比金坚,所以后宫再多一个女人也不影响皇上跟皇后的感情,且皇上的后宫本就是用来放女人的。可是末将不一样,末将乃臣子,已经娶过妻子的人哪能娶身份高贵的西羌公主!”   “让这西羌公主跟你夫人平起平坐岂不两全其美?”程梓墨嘴角带笑,“席爱卿啊,朕早便听闻西羌族男少女多,一个男人娶七八个女人乃平常事,所以这西羌公主定也不会嫌弃你娶过妻子了。”   “皇、上、好、算、计。”席夜枫一字一句吐出来,随即又忽地一勾唇,“不瞒皇上,这一路上末将跟西羌王和那尔敏公主沟通不少,末将劝皇上您早做准备,因为末将已经想办法成功得到了西羌公主的厌恶,西羌王的本意也是将最疼爱的女儿嫁给大宸国最高贵的人,所以皇上您还是死心罢。”   “席夜枫,你太奸诈了,怎可先一步算计朕?!”程梓墨眼中怒火一蹿,指着他叫骂。   “末将可没算计皇上,末将只是自保而已,先前便猜到皇上可能会算计末将,这才未雨绸缪,尔敏公主对末将已经厌恶到极点,末将是绝不可能做西羌驸马的了。”席夜枫颇为得意地回道。   程梓墨顿时哑口无言。   片刻后,忍耐许久的程梓墨迫不及待地问,“席爱卿是用什么法子让西羌公主对你如此厌恶?”   席夜枫,“……”   “皇上,其实还有别的法子,皇上再另找个合适的人选便是。”席夜枫放低了声音道,眼里精光闪闪。   “朕何曾没想过,可是放眼整个京都,根本没有什么合适的青年才俊。人选太差的话,哈扎礼岂会看不出来,若是他误以为朕没甚诚意,朕岂不冤枉。”   席夜枫双眼半眯,一副算计的表情,“末将心里倒有个极为合适的人选,绝对是年轻有为、俊朗非凡,只差皇上一道圣旨给提提官职。”   程梓墨好奇之,与他对眼,“谁?”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了。。么么   为了表示昨天断更的歉意。。等会回头改下错字,顺道送上一则小剧场,(*^__^*)   小剧场:   席夜枫和洛清鸢的第一个儿子终于呱呱坠地了,席夜枫为此高兴的眉眼弯弯,心花怒放,整日哼着小调儿,抱着小泽泽哄啊哄,时不时捏了捏小手,亲亲肥嘟嘟的小脸蛋儿。   “宝贝儿,给爹爹笑一个。”席夜枫笑眯眯地哄到。   哄了第N遍后,小泽泽终于笑了。   席夜枫激动不已,立马调头对小媳妇炫耀道:“鸢儿鸢儿,宝贝儿子对我笑了,哈哈……”   然后,席夜枫再回头的时候,有一道水柱直刷刷地对着他的俊脸喷去。   “哒哒哒,,呜哇。。。哒哒。。。。”小泽泽说着大人听不懂的婴儿语,笑得更欢了。   席夜枫伸手将满脸的水擦去。。心里默默流泪。   ☆70、各取所需   当日晚上,一道圣旨被急急送往刘节度使家。   钱公公打了个哈欠,等府中人聚齐了才开始宣读圣旨,尖细的嗓音被拉得老长,在夜里回荡着,颇似戏子在咿咿呀呀地唱着调子,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可是,等听到圣旨上的内容后,为首的刘节度使几乎是立马瞪大了眼,而方回京都不久的刘明昊眼眸蹭地一抬,眼里的震惊不啻于听到惊天响雷。   刘节度使的心里已经乐极,面上却努力忍着,早知道昊哥儿出息,却没想到能得皇上如此重用,直接封了个京都兵右翼副统领!这可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   “……钦此——”钱公公的落款两字拉得老长,将圣旨卷起递过去,朝刘节度使和刘明昊笑眯眯道:“洒家先在这儿恭贺刘副统领了。虽然京都兵的副统领总共好几个,可是像刘公子如此年轻就做到这个位置的还是头一个,真是可喜可贺啊。”   刘节度使到底是意淫官场多年的人,自然晓得一些必要的客套,侧头朝身后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不久后便送上满满一荷包白银。   “哎呀呀,这怎么使得,洒家虽然是大老远地跑到刘大人的府中宣读圣旨,但洒家也是替皇上办事的,这都是洒家的本分,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钱公公伸手同刘节度使来来回回地虚推几把,一副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心模样。身后同来的几个小太监垂头而立,全当不见,显然早已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刘节度使笑着把手中的荷包稍稍使力推过去,“钱公公日夜为宫中之事操劳,此次还大晚上的专程跑一趟宣读圣旨,这些只是送与公公的喝茶水钱,小小心意而已,算不得什么。”   钱公公面露为难,终于是收下了,塞到了袖袋中,眼里笑意深了几分。心道:果然是不算白跑一趟,这一次又敛了不少钱财。   刘明昊冷眼看着两人虚以委蛇,移开目光,心里开始思量这件事的缘由。他从西阳回到京都后,直接去了敬武阁报道,之后便等着皇上安排职位,十多日后皇上封了他个六品典仪,这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只要日后思进取懂进退,升官职不过短短几年的事情。父亲也甚觉体面,还特意办了几桌宴席,请了一些族亲前来吃席。刘明昊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渐入轨道的时候却听到了这么个惊天消息,震惊过后喜悦的确有,但更多的是疑虑不安。皇上没道理将一个半分经验没有的六品典仪忽然提升至从三品的京都兵右翼副统领,别的不说,单说那些京都兵也是不会服气他担任副统领一职的。虽然京都兵分为左翼兵、右翼兵、前翼兵和后翼兵,每个兵团里又有三到五名副统领,数量算不得少,但是哪一个副统领不是通过重重考验才坐上了那位置。   “钱公公,我何时上任?”刘明昊看向满脸春风的钱公公,恭敬问道。   钱公公稍稍敛笑,想着乾元帝的吩咐,清了清嗓子,回道:“想必刘公子也听说过京都兵的一些老规矩。”   刘明昊眉头微皱,他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皇上到底在算计什么?听闻将军今日已经护送西羌王和西羌公主进了皇宫,他在这个点儿上受封,莫非是与此事有关?一旁刚送了银两的刘节度使还未高兴完便听到这么一句,也开始思忖起来。   “公公是何意?”刘节度使问,有些小心翼翼,生怕皇上是想先给点儿甜头再淋上一盆苦水,这样岂不更折磨人。他自问对皇上忠心耿耿,昊哥儿也表现出色,皇上没有必要对刘家使绊子。   钱公公只是笑,颇有些心虚,刚收了人家银两,又要给一记重击,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钱公公将袖笼里的鼓鼓荷包往里摁了摁,生怕荷包不小心给掉出来了。   “呵呵,刘大人和刘公子不必忧心,皇上前不久才说了,刘公子深得朕心,又经了西阳一年的磨砺,担任小小一个副统领之职是绰绰有余的,可是一切还得按着规矩来,京都兵相比西阳军,规矩不少只多,是以想要在京都兵里担任副统领一职的话同样需要服众,连左翼兵统领也会亲自与你过招。”说到这儿,钱公公连忙加深了笑意,“不过,以刘公子的本事,这一切应该都不在话下。刘大人也无需替小公子担心,只是做做样子罢了,皇上十分看好公子的。”   “我知道了,多谢公公相告。”刘明昊淡淡道。若搁在以前他或许没有信心,可是经过西阳一年多的磨炼,他敢说,京都里能胜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不知皇上想要我何时去左翼兵接受考验?”刘明昊又问。   钱公公沉默稍许,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冠帽,悠悠道:“定远将军今日护送西羌王和西羌公主进了皇宫,想必刘公子已经知晓此事。皇上的意思是,明日要让军中的将士在西羌王和西羌公主面前展示一番,叫西羌人见识一下我大宸国勇士何等威武,届时京都里有些本事的将军和统领都会出面露一手,或许将军们还会互相较量一番。刘公子你也被顺道列入了其中。”   刘明昊还未开口,刘节度使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他自己的儿子什么斤两他还是清楚的,除了箭术骑术出色些,其他皆是平平,若是当着皇上和西羌王这些冒犯不起的人出了丑,以后哪还有他翻身之地。刘节度使先前的喜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明昊听了这话后,心中的思量与自己的父亲可谓截然相反。若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展身手、大出风头,既是为大宸国挣了面子,更能博得皇上的青睐,还能让众人心服口服,仅仅想到这些,刘明昊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成败就在一举之间,而他有八成把握,自己不会叫在场的人失望。   “辛苦钱公公特意跑此一趟,劳烦钱公公回去复命的时候告知皇上,末将一定不负皇上期望,明日必当全力以赴!”刘明昊斗志满满,朝他抱拳道。   钱公公有些纳闷,他还以为这刘明昊会害怕得不敢去,原来是他自个儿多虑了,人家压根没将明日的切磋当成一回事儿?看来,定远将军的目光果然独到,这么个藏在堆儿里的小人物都被他发掘出来了。   钱公公又将眼前的男子好好打量了一番,虽然比之乾元帝和定远将军,他的相貌稍逊一筹,但已经算是少见的清逸俊朗,目光看起来也没有那种老奸巨猾的深沉,反而给人一种很纯粹的感觉。钱公公叹道: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个不太懂得隐藏情绪的人,怪道定远将军把这小子看透了。钱公公深觉,定远将军肯定料到这刘明昊会在明日大展身手,然后皇上和定远将军的计谋就得逞了。两人虽然没有将这种事告知他一个太监,但是钱公公是谁,最懂得察言观色,这些日子没少听到乾元帝叹气,联想到皇后近日对皇上的冷淡和西羌王带来西羌公主的消息,钱公公稍稍一想便清楚了,人家这是准备将闺女嫁入皇宫为妃,以巩固两国之间的关系。   为何要让定远将军大老远地把人送到京都,皇上心里打的小算盘岂能瞒过钱公公的一双精明之眼。席夜枫不似京都里的将军,公主若是嫁给他,皇上就没有必要担心这西羌公主窃取到军中机密,另外,听闻定远将军极宠现在的夫人,若是将西羌公主嫁他,她也没机会作梗。   其实,钱公公猜得不差,程梓墨确实存着这心思,他担保哈扎礼那老狐狸肯定会赞成这桩婚事,因为席夜枫是管着西阳之地的大将军,西阳乃大宸国重要的边关之地,哈扎礼没准就怀着让公主使美人计将席夜枫拉拢过去的想法,届时再说服席夜枫叛国或者睁只眼闭只眼,然后他们好钻空子攻入大宸国。可是,程梓墨奸诈地笑了,他最不担心的就是席夜枫对他的忠心。本来想得天衣无缝,这一路护送,西羌公主指不定就瞧上了俊朗又威武的席夜枫,若是西羌公主亲自开了口,他再这么顺手一推,一切水到渠成,这联姻之事便没有他半点儿干系了。至于席夜枫不久前才娶亲一事,程梓墨选择自动忽略,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之事,他想废了后宫独宠皇后一人都不成,怎么也得让席夜枫这个春风得意的家伙尝尝他的苦楚。   程梓墨算盘打得极好极响,他哪知席夜枫那黑心肝的狐狸居然先一步猜到了他的心思,还无耻地使了计谋,叫西羌公主对他好感全无。程梓墨气得捶胸顿足。   待钱公公带着刘节度使孝敬的银两乐悠悠走了后,刘节度使面色沉重地把刘明昊叫到了书房。   “昊儿,为父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可是这一次的情况不比以往,根本不似你想的那般简单。西羌王和皇上明日亲自观摩,京都里那些有本事的老将军也会出面,依我对皇上的了解,他一定想让西羌王大开眼界,见识我大宸国将士的本领,可是你……唉,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竟让你也去……”   刘明昊表情不见喜怒,只带着一如既往的恭敬,微垂头,对自己的父亲道:“父亲放心,儿子定不会给我刘家丢脸。”   刘节度使还想说什么,看到他这副样子后最终也只转化为一声叹息,“罢了,明日你量力而为便是。”伸手拂了拂,准备叫他退下,忽然又想起了件事,便道:“还有,太太本给你说了门亲事,是林通政的嫡次女,只如今我觉得这婚事可以先放放,若昊儿你真担任了左翼副统领一职,自然可以配得更好的女子,届时我和太太再给你另外寻门好亲事。”   刘明昊表情不变,语调平平地回道:“婚姻大事全由父亲和太太做主就好,儿子自是听从父亲和太太的。天色也不晚了,父亲早些歇着罢,儿子就不打搅了。”说完,恭敬地低着头退了出去。   刘节度使看着刘明昊的背影,有些烦躁地揉了揉两鬓的穴位。其实,他还件事儿没说,太太对他带回来的那房小妾颇为不满,嫌那小妾不懂礼数,但是刘节度使不想给他再添烦心事了。   为何不是个嫡子呢,刘节度使惋惜道。昊哥儿可比他的嫡出大哥出息多了。   ————————————————————————   席夜枫频频打哈欠,这一路上本就没睡上个好觉,程梓墨还非要跟他较劲儿。   “皇上,末将都说了,这刘明昊在明日肯定会全力一搏。”席夜枫手执白子,半分不迟疑地落在某处。   程梓墨扫他一眼,手中黑子也果断落下,不信地嗤了声,“朕怎知你是不是忽悠朕,万一明个儿他给朕丢了脸面怎么办?”   “末将再捡回来便是。”席夜枫立马接了句,叫程梓墨无话可说。   钱公公回去复命时,没想到定远将军还在陪着皇上下棋。在门口来回绕了一遭,然后小声地报了声,“皇上,奴才回来复命了。”   “进来罢。”屋里传来乾元帝懒洋洋的声音。   “又是平局。”程梓墨语气有些不满,转眸扫了一眼躬身而立的钱公公,问,“那刘明昊对明日一事有何反应?”   钱公公如实答道:“回皇上,那刘明昊看起来颇为镇定,而且,他似乎对明日之事还隐隐有些期待。”   “皇上信末将的没错,刘明昊绝对能解皇上之急。”席夜枫适时加了句,换来程梓墨一记刀子眼。   “钱公公——”程梓墨从棋盘上随意拾了枚棋子把玩着,漫不经心地唤了声。   钱公公心中顿觉不妙,恭恭敬敬地应了句,“奴才在。”   程梓墨微微勾了勾唇,“双臂下垂,给朕狠狠地抖胳膊。”   钱公公一听,立马吓出一身汗,“皇……皇上,这……”   “快些。”程梓墨语气稍冷。   钱公公认命地双眼一闭,胳膊使劲儿甩来甩去,袖袋里的鼓鼓一包银两自然给甩到了地上。吧嗒一声,极为清脆,足量的银两与地板碰撞出了钱公公最喜欢的声音,只可惜这声音出现得不是地儿。   “拾起来给朕放到桌上,然后……你可以给朕滚了。”   钱公公如临大赦,连忙退了出去。银两再重要哪能重得过小命!   ——————————————————————————   一夜歇息,西羌王和西羌公主精神不少,也未出现水土不服现象。乾元帝正式接见了两人,命人设了雅座,文武百官同赴盛大宴席。   群臣对于西羌公主同坐在上座一事颇有异议,哪怕她在西羌的身份再高贵,她终究也只是个女人,女人跟一群男人同席,这像个什么样子!就算是他们大宸国的仁敬皇后,也甚少出席这种宴席。不过,百官不得不承认,这西羌公主生得倒是极好看,一双妖媚的桃花眼,鼻子翘挺,嘴唇红润,身姿也是玲珑有致。一些年轻的官员难免多看几眼。   西羌王哈扎礼对众人的异议不以为意,豪爽大笑,“我西羌族女子也是很重要的,只要是有本事,同样可以参与政事,尔敏是本王所有女儿中最聪颖的,胆识谋略丝毫不逊于她的两位王兄。”   最高首的程梓墨淡笑应两声,“虽然该跟西羌王说入乡随俗几个字,但朕觉得西羌王说得甚有道理,朕光是瞧尔敏公主这气度,便觉得她毫不逊色于男儿,相貌也是少见的出色,既然西羌王将尔敏公主带来我大宸国游玩,不如趁此机会在我大宸国觅一佳郎好了。”   说完这话,目光转向西羌王身边相挨而坐的女子,一脸长辈般的和蔼笑意,“我大宸国不乏铮铮铁骨的好男儿,尔敏若是看上哪个了,只管同朕说,朕做主,亲自给你们赐婚。”   西羌王暗自纳罕,皇上这意思是无意将尔敏纳入后宫了。他一开始的确有这么个意思,通过联姻加深两国的友谊,而乾元帝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可是自打西阳的定远将军席夜枫一路护送几人起,西羌王又生出另一种想法。   坐在对面上首位置的席夜枫收到西羌王若有所思的目光,立马低下头。老狐狸,休想打我的主意!   相反,尔敏则是多瞅了程梓墨几眼,当即叫程梓墨心肝颤了颤。   “呵呵,皇上所说当真?父王确有让我在大宸国觅一良婿的打算,没想到皇上您先一步说了。”尔敏笑道,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无意看到的大臣们心里鄙视道:果真是野蛮之人,一点儿不懂女子该有的矜持。   西羌王大笑着附和道:“尔敏说得不差,本王来之前便有这想法,西羌和大宸国互为邻国,自当多多互通往来,尔敏她自己更是喜好大宸国的风土文化,早便跟本王提过要来这儿看看了。”   程梓墨笑,“西羌王所言极对,西羌族与我大宸国早该如此了,互通往来,交流文化,两国百姓也能过上安乐富足的日子,西羌王是个好头领啊!”好头领几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西羌王脸微红,他没听出程梓墨的其他意思,只觉得自己以前做的事让他不由自主心虚起来,跟乾元帝说话都也没了先前的理直气壮。   席夜枫抿唇一笑,能听懂表面的意思就不错了,他可不指望西羌王能听懂程梓墨话里头的明嘲暗讽。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席夜枫看着酒水里倒映出的影子,懒懒一眯眼儿,鸢儿,可要在家好好等着为夫,待我处理了这些芝麻小事,就回去陪你和肚里的儿子。   至于为何席夜枫这么确定洛清鸢肚子里的是儿子,席夜枫在心里笑眯眯道:我说那是儿子那就是儿子,不是也得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罗蜜蜜妹纸的地雷。。大力么一个   小剧场:神奇兵书的悲催自白   我几经辗转,最后由一个黑炭头落入一个丰神俊朗的佳公子手里。【此乃第一印象~   想我如此威名,房事秘籍里的经典,旖旎画册里的老大,终于重见光明了。那厮拿着我翻来覆去地研究,将我肚子里的N多姿势都研究了个透彻【让伦家好羞涩~第一次遇到这么敬业的银~~   后来,伦家与一群讨厌的兵书挤在一起,身上的香气也给他们蹭没了【一群色鬼哟~~   可素,为毛,这素为毛~   我被女主人发现了。。【她绝壁嫉妒我长得太美太诱人~恩恩,没错   我被男主人那厮压在枕头么几日,就被女主人扔到了箱子里。。。一片黑暗【嘤嘤,救命啊~   男主人偶尔偷偷将我拿出来继续回味回味。。可是。。没有可是了。。被利用完的它永远陷入一片黑暗中【愚蠢的人类啊,终有一天,我还是会重见天日的,喔呵呵。。。   ☆71、英雄救美   程梓墨同西羌王弯弯绕绕地说了许久,尔敏公主的脸色微变,西羌王却仍是豪气大笑。   “西羌王和西羌公主远道而来,朕作为东道主,自要好好尽地主之谊。”程梓墨笑,“朕知西羌人喜好骑马箭术,不如恰趁了此次,让西羌王和公主瞧瞧我大宸国将士的骑马射箭英姿,不知西羌王和尔敏公主意下如何?”   西羌王看向乾元帝,他有一双同尔敏一样微微上翘的勾魂眼睛,心里嗤笑一声,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不过是想在他面前耍耍威风罢了,既是如此,他便如了他的意。但是,也不能叫他完全得逞。   西羌王笑道:“如此甚好,本王同尔敏早就想见识一下大宸国男儿骑马射箭的英姿了,而且尔敏这孩子极爱骑马,乾元帝不介意的话,叫尔敏这丫头也上去演示一番罢。”   尔敏听闻这话,连忙起身,朝乾元帝抱拳道:“尔敏虽然技拙,却也愿意在皇上和众臣面前表现一番,皇上待会儿看了尔敏的演示后,可莫笑话尔敏。”尽管如此说道,嘴角却明显上勾,一脸自信模样。   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程梓墨就算想拒绝亦没了法子,脸上笑意不减,“尔敏公主既然肯屈尊降贵,让我大宸国臣民都能亲眼见识到公主的骑术,他们该觉荣耀才是,又岂敢嫌弃公主技拙。”人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么多男人面前展现她的女子英姿了,程梓墨又岂会拂了她的面子。西羌女子果真是豪爽得紧啊!   宴席散,众人跟在为首之人的身后,地方转换到了宫中专门供皇子等习武的校场上。西羌王稍落乾元帝半步,以此表示自己对他的尊重,毕竟这并非他西羌领土。   高台上的座位一主一副,程梓墨坐在正位上,西羌王的副位不过是略低了一小截,桌上的瓜果美酒同程梓墨小桌上的不差分毫。   程梓墨扫钱公公一眼,钱公公立马去办事,京都军总统领赵将军听了钱公公的话,不消片刻便将所有事宜布置完毕,小兵在校场远处摆好了箭靶,兵器架也搬了出来,大刀、长枪、铁锤等皆有之,连马厩里的马也都被送到了各自武将手里。所有的武将们已整齐站于一侧,静候皇命。   席夜枫立于程梓墨下首位置,看向不远处的一群武将,目光扫了一圈后,在不起眼的角落瞧见了刘明昊。此时,他表情淡淡地杵在那儿,还真像个遗世独立的清冷孤傲公子,席夜枫偷偷瞄了瞄西羌公主,这么一看,其实两人还真相配,他干的这件事以后定会成为民间广为流传的佳话。   席夜枫深觉,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天大的好事。第一件事,让军营里没有娶媳妇的小兵们都有了媳妇,瞧瞧李黑子,这会儿都抱上胖呼呼的儿子了,虽然小黑长得比他还黑,此件美事他的功劳最不能小觑,没有他哪来的媳妇,没有媳妇,又哪来的儿子;第二件,鼓励刘明昊纳了房美妾,叫这小子在西阳的清苦军涯生活中尝到了美妙的甜头,第三件事,想办法娶到了洛清鸢,给了她绝无仅有的幸福,席夜枫厚着脸皮道;第四件事儿,撮合了石高和雪梨这么一桩美满的姻缘……最后一件事,席夜枫呵呵一笑,等西羌公主看上了刘明昊,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尔敏虽贵为公主,但刘明昊右翼副统领的身份和他一身本事足以匹配公主,西羌人眼里嫡庶之分并不明显,就拿现在的西羌王哈扎礼来说,他还是上任西羌王八个儿子中排名第六的儿子,只要有本事,哈扎礼和尔敏公主绝对会对刘明昊满意。   席夜枫心里乐悠悠的,在这明显不适合走神的场面下,他的思维已经不知飞向了何处,一双眼眯着看向远处,很远,很远。   ——————————————————   “夫人,你可别到处乱跑了,要是被将军知道了夫人每日都带着小公子跑这跑那,我和翠儿又要受着将军的眼刀子了。”赵嬷嬷无奈地劝道。这三头两日的就往外面跑,万一不小心有个啥闪失,她拿什么脸面去见将军。   洛清鸢比她还无奈,笑了笑,回道:“嬷嬷,我只不过是去见见雪梨和几位交好的嫂子罢了,而且每次出门都是坐马车,马夫赶车都跟走路一样快慢了,每次还有翠儿陪着,我又岂会出什么事。光在府里呆着,我就是没病也给憋出病了。”   身后的翠儿也忙插话道,“嬷嬷你就别担心了,有我时刻护着夫人呢。”   “你这小蹄子,还不是想着自己出去玩,以为嬷嬷我不知道?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儿,看你还笑得出来不?”赵嬷嬷瞪她两眼。   翠儿低头吐了吐舌头,赵嬷嬷年纪愈大,脾气便愈发不好了,连有了身孕的夫人都比她通情理得多。   赵嬷嬷也不想一直板着长脸,见洛清鸢没啥事儿,数落了几句后便递来一小团红红的东西。   “……嬷嬷,这是?”洛清鸢好奇地接过这红色一团,慢慢抖开,待看清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后,双眼变得极为亮堂,欢喜道:“赵嬷嬷的手巧极了,这小肚兜真个好看!”洛清鸢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红肚兜上绣着一个莲花童子,绣得极为传神,光是看着小肚兜,洛清鸢便想到了以后小宝贝儿穿着这肚兜的样子,小肚兜裹着那肥嘟嘟的小圆肚子,上面的两根红绳系在小脖子上,下面两根系在小裸背上,圆鼓鼓的小臀儿露在外面。想着想着,洛清鸢呵呵笑出声。   “嬷嬷,我瞧你手巧得很,小靴子和裤子外衣定也会缝制,嬷嬷抽空教教我可好?”洛清鸢眼里闪着星光点点,本打算再过些时日专门找些师傅来教,岂料赵嬷嬷竟会这些。想着自己的孩儿以后会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小肚兜小衣裤,洛清鸢心里软乎乎的。   赵嬷嬷心里吁了口气,总算是让夫人收了心,安安静静呆在府里做些绣活儿,总比时不时出远门的好。   “夫人什么时候想学都成,嬷嬷我连针线布匹都准备好了。”赵嬷嬷一脸笑意,松快了不少。   洛清鸢哪里不知赵嬷嬷的心思,想着自己肚子的确是越来越大了,也便顺着她的话,笑应道:“今个儿便开始学罢,我想在孩子出生前多做几件。”   “哎哎,我这就去取针线。”赵嬷嬷脸上笑开了花。等以后小公子出生了,她一定要好好跟公子说,你的母亲极疼你,连你小时候身上的每件衣裳都是她亲手做的。   “对了!翠儿,你赶明儿之前将我那匹小马送到石千总的小院里,雪梨那丫头说想学骑马。”洛清鸢忽然想起这么件事,朝翠儿吩咐道。   “石千总如今管着军营里的大小事儿,军营里的马匹多得是,雪梨姐姐想学的话,叫石千总从军营里牵几匹出来不就是了。”翠儿奇怪夫人这举动。   洛清鸢扶着肚子坐回软榻上,笑道,“石千总敦实性子,这种一根筋儿的人就算雪梨再跟他撒娇,他都不会同意,何况军营里的那些马都是群大男人用的,又高又大,哪里适合雪梨骑。你把我那匹马送去便是,反正这会儿我也用不着。”   “这匹马太低太小,如何跑得快?”校场上,尔敏公主瞅了一眼掌马使牵来的小马,面色不豫。   那送马过去的掌马使颇为尴尬地瞅了高台一眼,然后立马低下了头。   “尔敏公主别看这马长的小,却也算上等好马了。”程梓墨淡笑道,“公主虽然身姿窈窕,但是终究不及男子高大,若是乘坐那些高头大马,一旦那马不小心发疯,将公主摔下来就不妙了。”   尔敏公主一脸傲然,轻笑出声,“皇上无需替尔敏担心,尔敏在西羌时便习惯了西羌最烈最猛的马,我尔敏绝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子!”   好大的口气!一群武将听闻这话面露不屑,不过一介女子罢了,竟敢这般大言不惭。   刘明昊眉头微皱,他在西阳见多了会骑马的女子,可是口气这般大的还是头一个。那西阳公主长得美,性子却不怎么讨喜。性子张扬一些也好,但是张扬过头便是猖狂了。他不太喜欢这种女子,难以驾驭不说,性子也合不来。   程梓墨有些不悦,但是面子上控制得很好,大方道:“既然尔敏公主不满意掌马使为公主选的马,那尔敏公主可以自己去马厩中选一匹。”   尔敏早等着这句话,当即一抱拳,“多谢皇上!”   当尔敏牵着一匹高头枣红大大马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不由唏嘘,这么高大壮实的马,一个小姑娘能驾驭得了么,待再看第二眼的时候,众人便不是为这马的高大吃惊,而是……众人目光齐齐朝定远将军瞄去。   掌马使为难地瞅向皇上下方站着的定远将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谁人不晓这便是定远将军的坐骑宝马破风,除了席夜枫本人,谁还敢骑。定远将军的破风是被他单独拴在马厩一边的,紧挨着的都是一些下等马,没想到这西羌公主如此眼尖,竟然从掠过一群劣等马,发现了破风。   席夜枫接受到这么多目光,饶是思维飞得再远,这会儿已回了神,双眼危险一眯,瞅向牵着破风的女子。   “皇上,我看上这马了,叫尔敏骑这马可好?”尔敏对程梓墨道,目光一斜,剜了席夜枫一眼,极其不善,若仔细瞧,还能瞧见里面小心藏着的厌恶和嫌弃。   程梓墨哈哈一笑,颇为愉悦,“公主这可是为难朕了,众所周知,这破风乃是席爱卿的坐骑,破风亦是识人的,只怕它不愿意叫公主你骑,到时候若真的伤了公主,席爱卿便是难辞其咎了,朕也左右为难。”   尔敏相信自己能征服它,恳请皇上让尔敏一试!”尔敏表情坚决,俨然一副不达目的善不罢休的样子。   “席爱卿觉得如何?”程梓墨睨席夜枫两眼,懒懒问了句,嘴角勾起个弧度。他真是好奇,席夜枫这厮到底用的什么好法子,真叫西羌公主对他厌恶至此。只可惜,他撬不开席夜枫那张嘴,心里的好奇只得全部憋了回去。   “公主想骑破风的话便骑罢,只是我得先提醒一句,若是公主不小心被破风摔下来了,可别将这事儿怪在我身上。”席夜枫冷然看她,叫尔敏不由一怔。   这么怕祸及自身?尔敏眼中鄙夷更甚,大声朝众人道:“我尔敏在此宣布,若是我不小心在马上出了事儿,不关定远将军丝毫干系,一切后果自己承担。”   “尔敏,别胡闹,此次来干什么,你难道忘了?!”西羌王皱了皱眉,忙用西羌话警告了一句。这一次的尔敏实在是有些冲动了。他知道这个女儿争强好胜,却没想到这种场合也要较劲儿。这一路上定远将军到底惹到她哪儿了,叫她如此憎恶?   “父王,我自然知道此次一行的目的,我等会儿定会叫他们看到我西羌女子的风采,让他们再不能小瞧女人!”   西羌王扶额,无奈至极。他总不能亲自下去,将尔敏拉上来。   “皇上,定远将军已经同意了,若皇上也无异议,尔敏便开始了。”尔敏一双倔强的眼盯着高座之人。   程梓墨扬扬眉,然后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心地道了一句,“公主万事小心。”   尔敏牵着破风的缰绳,扶着马鞍高高跳起,下一刻竟稳稳坐于其上。众人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光是这么一个动作就做得极为流畅,的确有骄傲的资本。只可惜,才坐上去没多久,破风便开始发疯地乱扯乱动,背上的女子被晃得东倒西歪,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   刘明昊颇为震惊,不是因为这个西羌公主无法驾驭席夜枫的破风,而是他发现高座上乾元帝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打过来,这么来回几下,他终于对上了乾元帝一双富含深意的眸子,微微上挑的眼睛盯着他,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然后又往西羌公主那边瞅了瞅,以下巴代手指了指西羌公主。   刘明昊眉头越皱越紧,皇上这是何意?让他在紧急情况下救助西羌公主?不知想起什么,刘明昊忽地朝席夜枫的方向看去,此时的他双眼紧盯着骑马的女子,看似有些紧张?若西羌公主真出了事,将军或多或杀还是会受到牵连罢,就算将军不受到牵连,将军最爱的坐骑恐怕是保不住了。刘明昊渐渐垂头,他先前还一直在想,为何皇上平白无故地重用他,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一定是将军在皇上面前提到了自己,给自己争取了这么一个机会。他这一生欠了将军很多人情,是该还还了。若他贸然出去相救,就算救下了公主,也会冒犯这西羌公主,到时候罪责是受不了的。周围毕竟都是些受重用的老将,皇上大抵是舍不得他们,是以让自己这么个小人物前去救人,西羌王不介意还好,若是他介意自己冒犯了西羌公主,皇上到时便会直接处罚他。   刘明昊在心里苦笑一声,若皇上真是这么个意思,他照做的话也许有劫难,但他若不照做的话以后更没好日子过,这样一想,还不如冒险一试,皇上到底还是个讲情理之人。不知不觉中握成拳的手松开,里面已是汗涔涔一片。   其实,席夜枫的确是在紧张,但并非紧张自己,而是紧张破风,那刁蛮女人竟拿着马鞭狠狠鞭打破风。搁在平时,他哪里舍得!   一番费力驯服,尔敏总算是将破风的马头调整好,然后朝着正前方大力一挥马鞭,破风便载着女子狂奔起来。   “驾——”马背上的女子似乎也跟着马变得疯狂起来,哒哒的马蹄声密集响起。   尔敏嘴角露笑,什么定远将军才能驾驭的宝马,她还不是照样驾驭了。这种雀跃之情才现,身下的马边疯狂地开始摇头晃脑起来,尔敏惊呼一声,双手双脚死死缠着马背。   西羌王看得心惊胆战,唰一下起了身。   马背上的女子随时都可能被这匹发了疯的马给甩下来。   刘明昊目光微移,看向高座上的男子,可惜这个时候的程梓墨并未再看他一眼,只是那双眼虽看着尔敏公主的眼,却给人一种并未全部投过去的感觉,他心里生出怪异,皇上的眼角余光也许正扫着他这处。   西羌王急得频频朝乾元帝看去,虽然尔敏先前说那种大话是她的不对,可是乾元帝正放任这情况不管。西羌王握了握拳头,朝身边早已看不下去的布占泰递了个眼神,布占泰会意,立马冲上前,准备制止住那匹疯马。可惜,因着布占泰不需要演示骑马射箭,他的马并未被掌马使牵出来,两只腿哪里及得过破风四条蹄子。布占泰刚冲出没几步,武将里突然冲出一马一人,那人马鞭急挥,竟给人一种不可直视的威压,此时正驾了马直直朝破风与尔敏飞奔而去。   尔敏头一次为自己做的决定感到后悔,她不该逞一时之能硬要骑这马,当了这么多大宸国人丢了西羌族人的脸面不说,此时更是有时刻坠落下马的危险。这么急这么快的速度,尔敏可以想象出,若是自己真从马背上摔下去,她不死也得半残。   什么都做不成,只能死死抓住马背不让自己掉下来,尔敏在这一刻很想哭。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在看她的笑话,父王,你怎么还不让布占泰来救我,是不是惩罚我做错了事,不听从你的劝告?!   绝望之际,忽觉耳边的风声瞬间变大,冲扑像她的脸,下一刻,她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有人拽着她的后背,拉向了后方。   尔敏死死闭着的眼慢慢睁开,恍然抬眸看去,她看到了男子零星点缀着胡茬的下巴,柔美却不失刚毅。忽地,这男子低头快速掠过她一眼,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前行,马速慢慢降了下来。   尔敏瞧见他无意的一瞥后不由一怔,心里的恐惧和委屈齐齐涌了出来,也不顾了这男人是谁,一下抱着他放声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没有改错字。。等明儿。。   表示,小刘好悲催、、喔呵呵   ☆72、一道圣旨   刘明昊被怀里女人的举动惊了一跳,这个女人居然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刘明昊伸手推了推她,可是这女人抱得更紧了,眉头皱起,刘明昊下意识地朝周围看了看,看了这一眼后,眉头上的褶皱又多了几道。众人几乎是瞪大了眼看着这一幕,紧绷的身子还未从破风发疯这一慕中彻底回神,便又看到这么香艳一幕,女子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抱着个女子,这成何体统!   “没事了,已经安全了。”刘明昊忍住心中的不适,尽量放柔了声音对她道。其实他更想做的是一把将她推开,自个儿骑马回到队伍中。偷偷瞥了乾元帝和西羌王一眼,刘明昊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乾元帝一副万分满意的样子,而西羌王亦是一副上天保佑的惊喜,显然是松了个大气。这样的话,自己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处罚。   尔敏有些发昏发胀的头在听到男子的低柔轻语后如同注入了一滩清润的水中,慢慢醒了过来,水中却仿佛掺杂了醇酒,让她有些微醉。这个男人从马山救下了她,这会儿正用一只手环着她的肩膀,对她说话时明显带着小心翼翼,柔得如西羌大草原夏日的风。尔敏藏在他怀里哭泣的小脸慢慢漾开一抹灿烂的笑。这男人不顾世俗目光救了她,指不定她出现的那会儿就惦记上自己了。一想到这儿,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上勾的唇瓣被使劲儿扯平后又立马翘了起来。   事实是,刘明昊想掌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只是半响没有作用,考虑着她是个女子,不好真使尽全力将他她拽开,对她说话不是轻柔,而是因为她的身份稍微客气地放低了些,至于尔敏想的不顾世俗目光救她更是无可奈何,皇上都暗示好几次了,他能不照办么。有时候,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下马。”低柔的声音多了分冷意。   尔敏恍然回神,抬头看他,这男人紧皱着眉看向高台。   刘明昊见怀里的女子盯着他发呆,只当她是被方才的事儿吓傻了,无奈叹了口气,提着她后背一块从马上跳了下来。   “公主,方才情况紧急,若是我不小心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海涵。”刘明昊朝她低头抱拳道,不等尔敏发话已经直直走向乾元帝和西羌王跟前,跪下认错道:“属下方才冒犯了公主,还望皇上责罚,属下绝无半分怨言。”   程梓墨哈哈笑了两声,“刘爱卿救公主于危难,何罪之有,快起快起。”那满脸的笑意比开的花儿都灿烂。说罢,看向西羌王,立马换上一副自责表情,“适才让西羌王和公主受惊了,朕实在过意不去,也怪朕被公主那一幕吓着了,一时忘了救助,好在刘爱卿及时救下公主,若是公主真出了什么事儿,朕就罪过了。”   西羌王难看地笑了笑,“皇上不怪尔敏不知所谓就好,即便方才真出了什么事儿,亦是这孩子咎由自取。”看了看已经起身立于一边的男子,犀利的目光打量了许久,“多谢这位将军救下尔敏,不知这位将军是?”他知道大宸国最重女子名节,发生方才那事儿,尔敏已经被他搂抱过了,这么多大宸国人看在眼里,谁还要她。这男子虽救下了尔敏,若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的话,尔敏难不成还非要嫁给他?   刘明昊还有些恍惚,为何现在的情况跟他想的完全不是一个样。难道西羌王不该怪他坏了公主的名节,然后请求皇上处罚他?就算救下公主可以勉强可以功过相抵,但是皇上也没有必要笑得这么……灿烂。听了西羌王的问话,刘明昊忙欲答话。只是,话还未出口,乾元帝已经先一步替他回答了。   “这是朕很受重用的刘节度使家的公子,此人大刀长枪箭术样样精通,朕正准备提拔他为京都右翼副统领。没想到刘爱卿还未正式上任,就给了朕这么个大惊喜,哈哈,甚好甚好。”程梓墨心情大好。   文官队列中的刘节度使受宠若惊,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西羌王听了这话后,稍稍松了口气,不是个什么都不是的无名小卒就好。皇上无意纳尔敏为妃,定远将军也平白惹尔敏生厌,真要联姻的话恐怕得选个地位不低的文官或武将,尔敏又是个直爽性子,西羌王自然多考虑武将。看乾元帝说的这刘爱卿长得确实俊朗,只是不晓得这人到底是不是如乾元帝所言,是个有本事的人。   似乎看出西羌王所想,程梓墨笑道:“尔敏公主受了惊吓,还是坐于一侧先歇着罢,适逢等会儿有我大宸国勇士们的刀枪比试,西羌王和公主都可看看,顺道压压惊。”声音微微提了些,“刘爱卿也会同其他武官一样上阵比试,西羌王和公主若是不怪罪刘爱卿方才的冒犯,不如叫他先下去准备着。”   西羌王正要接话,已经恢复正常的尔敏凑近他耳边低声低喃几句,西羌王面露吃惊,接着大笑起来,“既然这位刘兄弟也要上阵演练比试,本王和尔敏自当要好好见识一下刘兄弟的本事。尔敏说,等诸位勇士比试完了,她也想跟刘兄弟比较一番,就比赛马,这一回她重新挑选一匹马,定远将军的破风就还与将军好了。”   席夜枫心里嗤笑一声,这马就是给你,你也乘坐不了。看着校场上的破风被掌马使牵了下去,席夜枫不由叹了口气,好想再抱着小媳妇一块骑着破风去大草原上逛几遭。他和洛清鸢已经分开一个多月了,这会儿想她想得紧。   刘明昊真的有种身在云里雾里的感觉,就这么放过他?虽然他的确是救下了公主,但当着这么多人抱了她,也算是毁了她的名节,西羌王和公主一点儿不在意?看来西羌民风比西阳还要开放许多。   程梓墨朗笑,“既然西羌王都这样说了,事后就让刘爱卿跟公主比一场,有他在,公主也有个人照应着,应该不会再出现适才的危险。”转头看刘明昊,笑得无比温和,“刘爱卿退下罢。”   刘明昊低头应声,退了下去。众人看他的目光变得极其微妙起来,刘明昊不由皱了皱眉。   大宸国文武皆尚,京都里的将军每一个都小有本事,总统领赵将军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手下将士在校场上进行各种比试。端的是热血沸腾的男儿们,校场上的比试热闹至极。一声声大喝伴随着刀枪相碰撞发出的哐当之声。   左翼兵孙副统手中长枪直指眼前之人,目光锐利,“先前没听说过你这人,没想到今日皇上竟封了你做右翼兵副统领?”眼中满是质疑,虽说方才救下西羌公主的时候这小子骑术不错,但是长枪的话绝对比不过他。   “能得皇上厚爱,我也很吃惊,虽为晚辈,待会儿比试,孙副统领无需手下留情。”刘明昊朝他抱拳一笑。   “刀枪不长眼,刘兄弟可要小心了!”孙副统领提醒道,然后长枪一提,大喝一声刺去。刘明昊长枪一挡,侧身躲开,刺他持枪右臂。   “果真不差啊。”程梓墨笑了笑,朝立在几步远的席夜枫瞧了瞧。席夜枫回头看他一眼,两人目光汇交,里面交换的深意只有两人自己知晓。   尔敏和西羌王目光汇聚在校场中两人身上,尤其尔敏公主,目光随着场中那人来回移动,特别是刘明昊快被刺到的时候差点儿叫出声。   “尔敏,这小子不会输。”西羌王大笑,虽然他不懂长枪,但是这小子应变灵活,刺戳有力,绝不会输给另一个人。   尔敏听了她的话后脸一红,嘀咕道:“父王,我又没问你这些。不过,我也觉得他不会输。”   西羌王瞅了自己的小女儿一眼,笑意舒展。这小子也算年轻有为,乾元帝也对他极为重视,尔敏嫁过去只好不坏。这次主要目的本就是结两国之好,尔敏若是喜欢这人,那就选他好了。   几十个回合后,刘明昊的长枪抵在了孙副统领的颈间。   “承让。”刘明昊朝他一抱拳,淡笑道。   孙副统领虽觉地输给一个小辈面子上有些挂不过去,但是这小子的长枪确实使得不差。   “你很不错。”孙副统领有些不情愿地朝他道了这么一句,退了出去。   接着便是射箭赛马大刀等,就是跟右翼兵统领切磋武艺,刘明昊也丝毫不逊色,没人知道在西阳的那段日子,他是如何勤学苦练,又加之席夜枫的经常指点,他的每一项武艺都已十分熟练。   “刘爱卿真是不错。”程梓墨边看边朝西羌王时不时点评几句,特别是这刘明昊提得格外多,西羌王应着声,对刘明昊也另眼相看起来。   “布占泰,你觉得这小子如何?”西羌王用西羌话小声问了问身边立着的人。   因着这人及时救下了尔敏公主,布占泰对这人印象不差,想了想,回道:“此人潜力不错,假以时日可成大器,能匹配公主。”   西羌王满意地点点头。旁边的尔敏耳尖地听到两人的对话,心情颇好地拾起胸前垂下的一根小辫子把玩,目光甚少从那男子身上移开。此时的他刚比试完骑马射箭,站回了队列中,旁边一个年轻小将正在同他低声说话。尔敏笑了笑,方才那人的射箭英姿似乎还印在她脑中挥散不去。   “哈哈,今日时辰不早了,比试就到这儿罢。”程梓墨大笑着宣布道。   以程梓墨和西羌王为首,人群逐渐离开校场。   刘明昊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望去,忽然对上西羌王和西羌公主的目光,心下不由一跳。那是什么眼神,为何这般看他。直到人都走远,他随着武官跟在了后面。   程梓墨又随便念叨了几句后,文武百官辞了皇宫各回府中。   殿中,只剩下程梓墨和西羌王等人。席夜枫也已回到了自己行宫,本想早些回去见见家人,奈何程梓墨念着自己的目的还未完全达到,心里有些不踏实,扣着他不让走。   “……今日乾元帝果真叫本王大开眼界呀,尤其是那个刘明昊副统领,当真是年轻有为,尔敏甚少夸人,可这孩子竟然也在本王的面前提了好些次。”西羌王朝程梓墨笑道。   如此显而易见的称赞让程梓墨心里雀跃不已,看来席夜枫那厮的计策果真是奏效了,叫刘明昊在今日大出风头,以此虏获公主芳心,加之今日这场意外的英雄救美,西羌王和西羌公主都看上那人了。   “哈哈,西羌王谬赞了,据闻你西羌男儿更是勇猛异常,不过,这刘爱卿确实叫朕吃了一惊。看来,以前是朕大材小用了,如此将才必要好好提点重用才是。”程梓墨一双眼泛着亮光,一副无意间发现金子的欣喜表情。   西羌王犹豫了半响,直到身后尔敏公主扯了扯他的衣袖,西羌王才勉为其难地开了口,“不瞒乾元帝,尔敏是瞧上那小子了。此次本王前来正是想与大宸国交好,顺道给尔敏这孩子挑一个好夫婿。皇上你看——”   程梓墨面子上大笑起来,心里也在大笑,只恨不得狠狠捶席夜枫几下,忍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朝西羌王道:“朕正有此意,刘爱卿跟公主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天定良缘啊,哈哈……”   尔敏公主难得羞涩地垂下了头。   次日,刘明昊仍旧被召进宫,奉皇命跟尔敏公主进行昨日未完的赛马较量。   接着一日,刘明昊被召进宫,奉皇命带着尔敏公主在京都里游玩。刘明昊一路上摆着张木头脸,尔敏更爱之。   再后来,一道圣旨下,刘节度使府里惊呼一片。   ☆73、所谓流言   刘节度使万万没料到那西羌公主竟然看上了昊哥儿,皇上还……还亲自赐了婚?!震惊已经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前来宣读圣旨的钱公公收了刘节度使孝敬的鼓鼓一荷包银两,乐颠乐颠地走了,徒留刘府中人呆的呆,傻的傻,喜的喜。   王氏得知此事时,心里有些发酸,尽管昊哥儿十分敬她,但到底是个姨娘生的,没想到竟得皇上如此重用,让他任了右翼兵副统领也罢,如今又成了西羌公主的驸马,整个京都,如此年轻有为的人除了忠勇侯府的那位定远将军,怕是找不到第二人了。   刘节度使自然欣喜,这可是莫大的殊荣,昊哥儿如此争气,以后谁还敢小瞧他们刘府。幸亏他没有急着给昊哥儿说亲,不然到时候又要开罪别人。   刘明昊拿着手中的圣旨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定这不是假的,木讷的表情上忽然浮现一丝苦笑,眼里尽是说不出的复杂,这算什么?他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皇上的重用?日后必是荣华富贵接踵而至?这确实是他一直追求的东西,可是如今得到了,为何他却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夫君,还在忙?”书房门口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子冲他笑,端着一碗莲子粥走了进去。自她跟随刘明昊回到京都后,很多事情都不适应,别的不说,光是这个太太王氏便老找她的茬,嫌弃她不如两位通房懂府中规矩。她只不过是喜欢在院子里闲逛而已,哪里又错了?   刘明昊看到来人,眼里愧疚一闪而过,轻笑道:“霜儿又给我准备了吃食?可是我在宫中已经吃过了,这会儿还没有饿。”   “我知道夫君用过膳了,只是这会儿再吃些粥对身子好,夫君便少吃一些罢。”女子对他盈盈一笑,将莲子汤端到他面前。   刘明昊不想拂她的面子,吃了好几口。想了想,有些不忍地问出口,“霜儿,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女子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府里都传遍了,夫君迟早是要娶正房夫人的,这个我早便清楚,只是没有想到夫人竟是西羌公主。其实,这样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夫君也许不明白,夫君的那两个通房性子怯懦得紧,都不怎么跟我说话,这些日子我在府中挺寂寞的。京都里的女子一点儿不似西阳的女子,过于内敛端庄了,若是西羌公主的话,应该好相与一些罢?”   刘明昊听后,心里极为熨帖,将她揽入怀中,叹道:“霜儿,你是个好女子,当初我真不该听他们的怂恿娶了你,若是嫁入寻常百姓家,你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辛苦。”   霜儿不悦地捶他的胸膛,“夫君说的什么话,我就是因为喜欢夫君,才心甘情愿嫁与夫君为妾的。”说到这儿,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多了一丝愁绪,“我只是没有想到京都里的妾地位如此低下,太太也总是瞧我不顺眼。夫君,我是不是太不知礼数了?”抬头看他,眼睛水汪汪的。   刘明昊叹了声,轻轻抚着她的肩,“太太就是这个性子,没有什么恶意,哪怕是我也得敬着太太,你平儿多避开她便是,莫跟她一般见识。”   霜儿嘟着嘴点点头。   “至于公主的事,圣旨不可违,这婚事是没法推掉了,我别的无所求,只希望公主嫁入我刘家后可以与你们和睦相处。”   “夫君放心,我既然甘心做你的妾,这些事儿自然早早做了准备,太太的脾气我会忍着,以后嫁进来的夫人我也会对她毕恭毕敬。”霜儿笑道,扑进他的怀里,“夫君,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歇息罢,明个儿你还要进宫面圣呢。”   刘明昊无奈一笑,拍了拍她的后背,“今个儿我便不去你那儿了,毕竟赐婚的圣旨才下达,不好这般打公主的脸面。”   霜儿虽然不识多少字,但这些礼节还是懂的,只垂头道:“我也不敢跟公主争什么,等公主嫁进来后,夫君莫忘了我便是。”   刘明昊目光柔和起来,承诺道:“不会的,我既然纳了你进府,又岂会冷落了你。你去歇着罢,等我看完这卷书也便就寝了。”   等人走后,刘明昊目光淡淡地看着门口,心里那种无处可泄的烦躁让他此时此刻只想抱头大睡一觉。不知怎的便想了起席夜枫和洛清鸢,刘明昊笑意苦涩,一生能找到这么个匹配自己的良人该是一件偌大的幸福罢。只可惜,他一开始就输了。公主是不是可以相携着走一生的良人他不知,他只知他对她没有心动的感觉……   次日,刘明昊着武官朝服,正式入早朝谢恩。乾元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又将刘明昊同尔敏公主的婚事宣布了一番。百官惊诧不已,没想到这刘明昊刚登上副统领一职,便又迎来了这等桃花运。   “臣刘明昊谢过皇上天恩。”刘明昊俯身拜谢,眼中似有淡淡喜意,仔细一看也不过是淡漠一片。   “刘爱卿好好准备罢,尔敏公主将会是个难得的贤妻。”程梓墨笑意浅浅道,说到贤妻两字亦是脸不红心不跳。   因着西羌王要亲自看着尔敏公主出嫁,程梓墨把婚期定到了这个月中旬,不过十来天的日子,时间可谓紧迫。好在聘礼由皇上来出,刘节度使也不必过于担心,说是聘礼,实则是两国相交互通往来的意思。大宸国送丝绸布匹百余匹,各种金银首饰,连带着百担子粮食也当成聘礼,准备一起送往西羌国。西羌王大喜,承诺一回西羌便送来尔敏公主的嫁妆,上等好马百匹,精致刀具千余把等等,全部入大宸国国库,另外的首饰珠宝则留与尔敏公主。   两人达成共识,各自满意。   不日,西羌公主要与刘节度使家公子刘副统领完婚一事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了百姓酒余饭后闲聊之事。   ——————————————————————   “皇上,如今事已办完,末将是否可以回西阳了?”席夜枫儒雅淡笑,眼里却蹿动着小火苗。   程梓墨伸了个懒腰,将桌上的奏折慢慢摊开看,听了他的话也只是懒懒瞥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奏折,“爱卿啊,既然你护送西羌王来了京都,自然得再护送他回去。若是西羌王在这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前面的所有事儿岂非白忙活了。”   “皇上,末将倒有个好意见,不若叫刘明昊这个女婿亲自护送老丈人回去如何?顺道还能带尔敏公主在西阳游玩一番,皇上叫末将先回去了,末将也好早些准备,届时才能好生款待几位。”席夜枫笑意不减,眼里的火星子却多了几簇。他实在是呆不住了,他想小媳妇想得紧,恨不得立马就回去。若是真要等到两人完婚,再护送西羌王回去,这又得耽搁好些功夫。   程梓墨听闻这话,立马抬头,笑赞一声,“席爱卿好主意啊,就这么定了,等刘明昊和公主完婚后,你们几个一道去西阳,也叫女婿和老丈人在路上增进一下感情。”   席夜枫默默无语地盯着他看,终于吐了一句,“皇上圣明。”   “这种话朕听多了,你放在心里说就好。”程梓墨笑道,继续埋头看奏折。   “既然皇上决定了,末将只能听从皇上安排。皇上,末将可否回忠勇侯府看看自个儿的家人?”席夜枫脸上已经没了笑意,肃然问道。   “这个当然,席爱卿住在行宫本就不合适,还是早些回自个儿府里罢。”程梓墨朝他挥了挥手,一副“这种小事还问朕”的鄙视模样。   “末将告退。”席夜枫表情淡淡道,恨不能拿眼刀子戳他几个洞,到底是一国之君,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席夜枫心里忿忿地走了。   程梓墨在心里大笑,总算叫你吃回儿闷亏,让你平儿只会在朕面前嚣张炫耀。   ——————————————————————————————   西羌公主要嫁给皇上十分器重的一个副统领了,据说年轻有为,还曾经在西阳跟着定远将军磨砺一年,此人相貌堂堂,和西羌公主站在一起,端的是俊男俏女,少有的匹配。此次大婚,皇上亲自主婚,热闹极了,整个京都都浸染了一片喜气。   有时候,流言一传十,十传百,最终的结果便会变得面目全非,等过往的商队传到西阳时,消息便成了:皇上最器重的定远将军席夜枫要娶西羌公主了,两人男才女貌,羡煞旁人,连皇上都来亲自主婚。   有人质疑道:“定远将军不是娶过妻了么?”   另外的人便接话道:“你懂什么,皇命不可违,西羌公主看上了定远将军,皇上又当着西羌王的面亲自下了旨,定远将军如何拒绝?听闻,婚后定远将军便会带着公主一起回西阳,届时将军夫人该如何自处啊……”   众人惋惜叹气,照这样,皇上的意思恐怕是让两人平起平坐,可是,原来的将军夫人身份地位远比不过西羌公主的高贵,以后又如何平等得起来。   西阳,将军府。   “两位嫂嫂竟然专程来府中找我,叫我吃了一惊呢。”洛清鸢笑看眼前几人,命翠儿上了茶。   王氏和薛氏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怜惜。   王氏收起眼中情绪,笑道:“洛妹子有了身子,不方便出远门,我们这些个做嫂子的自然要上门看看你。”   薛氏也附和着笑了笑,看向她的肚子,“几日不见,妹子的肚子仿似又大了些,这几个月正是最重要的时候,妹子万万不要因为什么小事儿就动气,对腹中孩儿不好。”   洛清鸢眼眸子闪了闪,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只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也没有多想,笑回道:“翠儿和赵嬷嬷平儿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生怕吵到了我,还有谁敢惹我不痛快,我这些日就在屋里同嬷嬷学做一些小肚兜和棉裤,心里欢喜着呢。两位嫂嫂当真是多虑了。”   王氏干笑两声,“嫂嫂这不是怕你在屋里憋坏了心情发闷么。妹子无事就好,若是妹子近日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也别放在心上,要放宽些心。”   薛氏也连忙凑了几句,“你王嫂子说得对,女人犯不着为一些小事愁闷,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才是最为重要的。”   洛清鸢虽不清楚两人为何说这些,却也听出了些问题,外面有流言蜚语?   “两位嫂子,外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这些日子光顾着闷头做些小绣活儿,快成了个闷在屋里的呆子了。”洛清鸢盯着两人,笑问。   “没什么事儿,无非是一些多事人不知从哪儿听到的闲言碎语,不值得妹子一听。”王氏忙回道。   洛清鸢沉默下来,屋子里一片沉闷,直到翠儿端了茶水进来。   “两位嫂子喝茶罢,这是将军平日最喜欢的云里雾,味道很香浓。”洛清鸢笑了笑,目光幽幽,道:“方才王嫂子说我在屋里呆着容易烦闷,不如咱们一道出去走走,也好过总在府里呆着。”   两人几乎是立马摇头。薛氏忙不迭道:“妹子有孕在身,切勿随意走动,府里便得当心许多,更莫说府外了。”   洛清鸢并未打算继续试探,心里对此事已经有了个底儿。眼睛悄悄朝翠儿看去,果见她一副担忧的样子。   送走了两人,洛清鸢将翠儿和赵嬷嬷叫到了屋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盯着两人问,“嬷嬷和翠儿这两日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怪道你们这两日做事总有些心不在焉。”   赵嬷嬷一副无事模样,道:“夫人甭听那薛氏和王氏之言,夫人虽称她们一声嫂子,但她们到底是小户小家出生,同其他人一样好说一些闲言闲语。”   “翠儿,是这样么?”洛清鸢目光转向面露紧张的丫头。   翠儿一愣,急忙点头,“对,就是嬷嬷说的这般。”   洛清鸢忽地轻笑出声,望了望门外,语气冷硬了起来,“没关系,你们不跟我说实话的话,我自个儿出去看。”话毕,自己扶着肚子往外走。   赵嬷嬷和翠儿大惊,急急上前拉住她。   “夫人,不过是一些不可信的碎言碎语,夫人知道后也只是徒增烦忧!”   “到底何事要瞒着我?我为何就不能知道!”洛清鸢顿时有了气。这种有事被人瞒在鼓里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赵嬷嬷和翠儿正劝得唾液乱飞,门口却于此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雪梨不等剪秋通报,已经疾步走了进来。   “姑娘可还好?”雪梨皱着眉,眼里的忧心满满当当,遮挡不住。   洛清鸢绕过赵嬷嬷和翠儿,一下拽住雪梨的手,“雪梨,你不要像赵嬷嬷和翠儿一样瞒着我,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告诉我。”洛清鸢没有察觉到,她握着雪梨的手越来越紧,手心里已是汗湿一片。   雪梨看了看洛清鸢身后不知所措的两人,又瞧见洛清鸢眼中的迫切,心里忽有些悲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为何会发生这种事?!姑娘这性子是绝不会容忍将军再娶别人的,何况那人还不是一般人,而是身份高贵的西羌公主。   洛清鸢看她良久,嘴角缓缓一勾,独自个儿坐回了榻上,慢悠悠地端着茶盅轻啜了几小口。   雪梨看到这样的洛清鸢,只觉心疼。   “不必瞒着我了,方才我便猜到了。”洛清鸢淡笑,“是不是将军他……在京都出了什么事儿?”环视几人一眼,细细观察了几人的反应后,一颗心慢慢下沉,握着温热茶盅的手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雪梨深深吸了口气,“姑娘,不过传言罢了,不可信的。依将军的性子,他怎么可能娶西羌公主,将军这么心疼姑娘,还承诺过一生只有姑娘一个,他是个重承诺的人,不会食言的。”   洛清鸢笑了声,默了许久,抬头看向三人,“你们放心,我不是看不开之人。在将军回来亲自跟我说这件事前,我是不会相信流言的,你们不必为我忧心。”她愿意信一次,哪怕一次也好,席夜枫既然承诺一生只娶她一个,他便不会轻易食言。至少要等到他回来,到时候一切都明白了。   三人吁了口气。   “夫人能这样想便好,我方才真害怕夫人因为这事伤了身子。”赵嬷嬷道。   “我知道你们为我好,只是万事我自有思量,你们以后无需瞒着我。”洛清鸢弯了弯嘴,“雪梨,既然来了,不如今个儿便留在这儿用膳罢。”   雪梨见她想得开,自然是欢喜地应下了,至于石高回去后能不能及时吃到饭,雪梨暂时忘到了一边。   膳食比较清淡,洛清鸢胃口不错,吃得不少。雪梨看了,呵呵一笑,“没想到姑娘的胃口如此好,肚里的小公子可算饿不着了。”   洛清鸢勾了勾唇,“夜枫一直说想要个儿子,可我总觉得这一胎该是个女儿,跟我幼时一样,胃口极好。”   两人聊得十分开怀,就在这时,李管事急忙送来一封家信,道是将军命人加急送回来的。   洛清鸢抑制住心中的狂喜,一接过信就迫不及待地当着雪梨的面拆开。   雪梨笑得欢快,“我就说将军定是时时念叨着姑娘,将军这么心疼姑娘,又怎么会娶西羌公——”一句话还未说完,洛清鸢的表情让她剩余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呵呵……呵呵呵……居然是真的,是真的呢,他娶了西羌公主,正在回来的路上。”洛清鸢轻轻笑着,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最后,她捂住脸,挡住了湿濡的眼眶。   雪梨翕了翕唇瓣,从她手中取过书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心里发凉。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将军怎么会娶西羌公主,怎么会!   “雪梨,我有些累了,想去床上歇息一会儿。”洛清鸢淡淡道,兀自走向床榻。   雪梨连忙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洛清鸢朝她轻轻笑了笑,然后调了个身,朝向里侧躺着。   雪梨看着她面对自己的肩背,轻微地颤动,自己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被仔细折叠起来的信封颤巍巍地飘落在地,上面是洛清鸢所熟悉的狂狷草书:   鸢儿,吾妻,正在护送西羌公主和西羌王回来的途中。甚念。   落款正是席夜枫三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亲妈~~~喵呜。。。   ps:将军活该,谁叫他不说清楚。。   ☆74、突生意外   雪梨陪了洛清鸢好一会儿,本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是没说出口。将军的来信上,白纸黑字说得清清楚楚,将军正在护送西羌公主和西羌王归来的途中。众所周知,西羌王此次带着西羌公主来大宸国,就是为了结两国之好,西羌公主更是来大宸国和亲的。西阳百姓谣传,道定远将军遵从圣旨娶了西羌公主。若此事真切,西羌公主自是要随将军回府的。   雪梨烦躁地抓了抓头,没道理啊,将军若是真迫于无奈娶了这西羌公主,应该在信上说清楚道明白才对,不可能只这么简单一句话。雪梨捡起地上的书信,又细细看了几遍,将军的字很虽难认,但她跟姑娘呆的时日长,自是识得一些,上面确实是说将军正带着西羌公主和西羌王往回赶。   雪梨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洛清鸢,也不知姑娘睡着没。担忧地走至床榻边坐下,雪梨探头望过去,看到姑娘那轻闭着的长睫懒懒地垂下,偶尔颤了颤。   果然是在装睡,雪梨叹道,或者不是装睡,而是想睡却怎么都睡不着罢。   “姑娘,这其中指不定有什么误会,你千万要看开些,莫要因为这事儿气到了身子。”雪梨俯下身,凑近她低声道,见她长睫又轻轻颤动了两下,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便又继续劝道:“就算将军真的娶了西羌公主,我想将军也是因为圣旨而迫不得已如此,将军心里只有姑娘一个,府中所有的下人也只认同姑娘你一个女主子,何况姑娘的腹中已经有了将军的骨肉,那西羌公主来了将军府后也会是个不受欢迎之人罢了。”雪梨虽然知道这些话姑娘也不爱听,但是总比她一个人闷着头胡思乱想得好,最坏的情况也便是这样了。将军总不可能三心二意地又喜欢上那劳什子的西羌公主,肯定是皇命难为。将军又如何,终究也是个臣子。   雪梨没有发现,她每说一句话,洛清鸢的眉头就紧皱一分,最后整张脸都纠结成了一团。   “雪梨,我无事。”洛清鸢猛地睁开眼,调转身看她,嘴角略一勾,“我真的无事。”   “姑娘,你……”雪梨有些不信,心中担忧更甚。   “正如你所说,将军他这么疼爱我,我还怀着他的骨肉,那西羌公主身份再高贵亦是越不过我的。”洛清鸢嘴角的笑意深了深。   “姑娘真这么想?”雪梨问,见她点头,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你先回去罢,石千总若是见不到你的话又该着急了,等会儿唤翠儿进来照顾我就成。”洛清鸢笑道。她记得有好几次,石千总找人直接找到将军府来了,每回就差将雪梨这丫头抗在背上带回去。   雪梨看到她眼里的调侃,有些羞赧,“合该叫他多饿饿肚子,每回在军营里吃了,回来还要吃那么多,胃口真大。”   “呵呵,那是因为雪梨你亲手做的饭菜香,石千总就算在军营里吃饱了,回来后也要吃到你做的才舒心。”洛清鸢戏谑道。   “姑娘又来打趣我。”雪梨羞得垂头不看她,也因此错过了她眼里一不小心流泻出的孤寂和愁绪,只有那么短暂一刻,很快又被她悉数藏了起来,恍如一瞬的错觉。   “既是如此,我便不打搅姑娘了,姑娘好好歇着,多多注意身子。”雪梨临走前又叮嘱许多,见她脸上笑意不似作假,才放心地离开了。   待人走远,洛清鸢脸上的笑慢慢收敛起来,走至小圆桌前,扶着肚子缓慢小心地取过桌上的书信,手指尖挨个摩挲过信纸上的每一个字。夜枫,当时的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了这一行字,对我无话可说了么,怎的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读了这封信后,她有些伤心,不是因为不相信席夜枫曾经给她的承诺,她只是猛然间记起,这世上还有个叫做圣旨的东西。若是西羌公主真的看上他了,要皇上亲自指婚,皇上自然以大宸国利益为重,若是连西羌公主都不介意席夜枫成过亲的话,皇上又怎会反对。席夜枫,若是你真的迫于无奈娶了西羌公主,我不会怪你,只是你曾经承诺的一生只我一个女人恐怕是做不到了。让人觉得可惜也……可恨。   “夫人,我方才听李管事说,将军从京都来了信,可是真的?”翠儿一进屋就欣喜地问。   洛清鸢扬了扬手中的信纸,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是呀,方看完不久,将军说他就快回来了,很是想念我。”   翠儿听闻这话,笑嘻嘻道:“将军果然念着夫人,才往回赶就急着给夫人报信儿了。”心里松了大口气,流言果然不可信。翠儿才放松下来却在听到洛清鸢下句话后,愣愣地怔在了原地。   夫人笑着说,“将军正在护送西羌公主和西羌王回来的路上,这一路上折腾下来估计也得将近一个月罢。”   翠儿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众人皆知西羌公主是来大宸国联姻的,西羌王事后自然是回西羌,那西羌公主呢?怎的也原路返回了?联想那些谣言,翠儿的脸色顿时一变,难不成这谣言是真的,将军他真娶了西羌公主?!   看到夫人脸上的浅笑,翠儿忽然觉得好心疼。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把夫人当成了同将军一样重要的存在,夫人是将军府里唯一的女主子,翠儿敬她更是把她当成个会照顾人的大姐姐一样喜爱。   “翠儿,去将军的书房取些笔墨纸砚过来。”洛清鸢吩咐道,冲她笑笑,一脸无害,纯真俏皮。   翠儿心里莫名其妙地打了个颤,连忙点头,“我这就去给夫人取来。”   片刻后,笔墨纸砚都取来了,翠儿会意地给她磨砚。   洛清鸢提笔沾上浓浓的墨汁,对准摊开的信纸一阵细细勾画,信中的一行字被所画之物遮挡住,只留下落款的席夜枫三个字,恰好就在那所画之物的一条短腿儿边。   翠儿在一边看着,嘴巴越张越大。好大一只……王八。她虽不识字,却晓得信纸最下角是将军的名字,可是这会儿,将军的名字就好似被王八的一只脚踩到了底下。   “翠儿,把东西都收拾了罢。”洛清鸢表情淡淡地将画好的王八叠好,然后放回了信封。   洛清鸢这两日并无什么异常,吃喝睡一样不落,得空了还是同赵嬷嬷学着缝制一些小肚兜和鞋子。赵嬷嬷和翠儿虽见她如此,却始终不能放下心来,有时候一些事情搁在心里久了反倒容易憋出病。   ——————————————————————   席夜枫想回西阳的感觉头一次这么强烈,恨不得立即丢下身后这一大队人马,独自个儿骑着破风回去。以前他只是觉得西阳这地方有自己曾经同甘共苦的弟兄们,也是自己多年征战的地方,留下的回忆很多,在这儿可以自由驰骋,自由自在,西阳便是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块土地。可是,现在已经远不止这些,他的将军府里有他所爱的女子等着他,还有在小媳妇肚子里一块等着他的乖儿子。想到这儿,席夜枫忍不住笑出声。   “席大哥在想什么?”与他并驾齐驱的男子侧头看他,笑问,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掌着怀中的女子。   怀里的女子嫌恶地看了席夜枫一眼,冷哼一声,“还能是什么,瞧他那副样子,肯定是在想府中的女人。”   “敏儿,不得对席将军无礼!”男子瞪她两眼,训斥道。   女子立马一副认错的乖乖模样,侧脸朝他笑道:“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然后拾起帽子上的一个小绒球在他脖子上挠了挠痒痒。   男子侧了侧头,躲开她的玩闹,将她的脑袋掰正,“你再胡闹就回自个儿轿子上去,便是西羌王命我与你同乘一匹马,我也不答应了。”   女子连忙乖乖地坐正身子,然后慢慢蜷缩在身后男子的怀里。   “等到了下个小镇,你还是回轿子上,这里到底是在大宸国,叫别人看到男女同乘一匹马不大好。”男子又补了一句,声音稍柔。   “嗯,都听夫君的。”女子低低应了声,乖巧地缩在他的怀里。这般乖巧听说的样子让男子的脸慢慢变红了,胳膊将她的腰肢紧搂着,就怕她不小心掉下马去。   “刘副统领和公主真是如胶似漆,叫我好生羡慕。”席夜枫暧昧地看了两人一眼,呵呵笑道。真搞不懂,结婚不过几日,这两人怎么就黏在一块了,尔敏公主还好,原先便对刘明昊有些意思,可是这刘明昊短短几日却对尔敏公主大有改观。尔敏公主真是好本事啊。也不知是刘明昊降服了尔敏公主,还是尔敏公主降服了刘明昊,这事儿当真不好说。   刘明昊听了他的话,满脸尴尬。怀里的女子却低低笑了两声,一副甜蜜模样。   同骑一马的两人正是新婚不久的刘明昊和尔敏,尔敏本是坐着来时的高轿,西羌王却借口让两人多培养感情,叫刘明昊带着尔敏骑马。刘明昊听后很是震惊,看了身后的骑兵一眼,众人非常识相地目不斜视,似乎什么都没听到,毕竟是西羌王,又是他如今的老丈人,刘明昊自然没法子拒绝,好在这里只是荒郊之地,便勉强应了下来。   “刘兄弟离开西阳时日早,有些事情并不知情,我走时,你嫂子已经有好几个月的身孕了,我离开这么久,府中只你嫂子一人,我很担心她也很挂念她。”席夜枫笑,脸上的笑意柔柔,连眼里都是满满当当的蜜意柔情,只一眼都能叫看的人一颗心软成一滩水,随着一阵柔风轻轻荡开层层涟漪。   那眼里的柔光哪似作假,尔敏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心里噌地燃起一团怒火,原来这人根本是在骗她!原以为是个滥情之人,没想到却是如此专情的人。怒火蹿起老高,想起什么后,火苗子又逐渐熄了下来。罢了,她心胸宽广,才不跟这人一般见识。这人真够多虑的,她尔敏公主岂会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不喜欢她直说便是,她还没到求着别人非娶自己的地步。仰头看了看刘明昊,心头全是蜜意,这才是她如今的夫君,相貌俊朗,骑马射箭样样精通,有时候对着她还会害羞,叫她越看越爱。   刘明昊听了席夜枫的话十分吃惊,“嫂子竟然有孕了!”接着大笑了起来,“不知这会儿恭贺大哥和嫂子会不会算晚,恭贺大哥要当爹了!”   席夜枫心里极为受用,面上只十分镇定地勾了勾唇,“这都是早晚的事儿,没啥,刘兄弟迟早也会当上父亲。不过,刘兄弟的祝贺我先收下了,等回头见了你嫂子,我会同她说的。”   尔敏听了这话,凑近刘明昊耳边低喃一句,刘明昊的脸上顿时多了两团红晕,低斥一句,“竟会胡闹。”   席夜枫时不时看两口子打情骂俏,心里孤独寂寞极了。命人快马加鞭送到西阳的信,小媳妇应该收到了罢。因着耽搁时日比较长,席夜枫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提前写封书信报平安,小媳妇看见后心里也好有个底。可是,席夜枫悲催地发现,他肚子里实在有太多的话想对洛清鸢说,以至于提起笔后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消磨了许久,他最终也只是挤出了那么一句话。算了,剩下的一大堆话还是亲自见了小媳妇再说。稍稍加快行程的话,想必半个月后便到了。   但是,席夜枫从不知道,自己这么偷懒的一句话居然伤了小媳妇的心,更没想到的是,有时候你越是想早些见到一个人,老天爷便越要插上一脚,叫你不能如愿。   ————————————————————————   入秋,天色渐寒,洛清鸢又往身上加了件衣裳。   “夫人在看什么?”翠儿端了一杯茶,问那看向窗外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窗外凉,夫人还是不要站在那里,小心惹上风寒。”   窗外的几棵大树上,树叶半黄半绿,煞是好看。洛清鸢回头一笑,“我很喜欢站在窗子边,因为这里的空气好,还能将府里的景色尽收眼底。”   翠儿将茶水递了过去,“夫人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洛清鸢低头轻啜两口又递还给她,望着远处,呢喃道:“夜枫应该快回来了罢……”   翠儿站在她身后,心里轻叹一声。   入秋的西阳格外静谧,连大草原都变成了金黄一片,洛清鸢抿嘴笑了笑,其实秋日的大草原真的是很好看呢,席夜枫那厮上次又骗她了,明明就很好看,明晃晃的一片,特别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暖暖的日光将草原衬得金光闪闪,像是有金沙子缀满了整个大草原。   远处忽然响起了什么声音,打破了这许久的静谧,哐哐当当,一下一下越来越密集,洛清鸢有些迷离的眼逐渐清明起来,猛回头看向呆住的翠儿,眉头微皱,“这是什么声音?”   翠儿端着茶盅的手轻轻颤动着,哐当一声,茶杯跌落在地,狼藉一片,茶水四泄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妹纸们,这都月底了,我的积分还没送完呢,乃们表替我省啊,赶紧多多留言啊。。咩~~~~~~   ☆75、逃离府中   “夫人先在屋里呆着,我去外头看看!”翠儿一口气急急说完这句话,脚下的狼藉顾不上清理,已经匆忙跑出屋外,边跑边喊,“嬷嬷,赵嬷嬷——”声音里透漏出的慌乱是如何也遮挡不住的。   洛清鸢眉头皱得愈紧,目光下垂,落在地上,茶杯摔成了碎片,像是吹落一地的花瓣,这可惜这花瓣带上了尖锐的棱角,捻起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割伤你的手。墨绿色的茶叶有几片挂在了那锋利的棱角上,一小股水蜿蜿蜒蜒地流蹿到了她的脚下,浸湿了绣花鞋的前端,脚趾头有些凉飕飕的感觉。洛清鸢调转头继续看着窗外,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街道上的声音越听越像敲锣的声音,又重又密集还很刺耳,震得好似心脏都在颤动。   发生什么?难道是府外哪处走水了,是以有人在求助?还是谁在外面敲锣打鼓地卖艺?不是,都该不是,这种密集却又节奏的敲锣声更像是在传达某种信息。洛清鸢双手合拢,因为不安,十指来回握紧又松开,松开了又立马握紧。   “夫人,夫人!”赵嬷嬷和翠儿喘着气跑进了屋。   洛清鸢看着满头大汗的两人,正欲开口说什么,赵嬷嬷已经先一步急道:“夫人匆匆收拾些东西离开这儿,将军府不能久待了!”话音才落,两人几步蹿到屋中,从箱子里取了方花布,开始打包一些常用什物。赵嬷嬷找了几件棉衣和里衣,翠儿则将夫人的一盒简单收拾包了起来。   洛清鸢有几瞬的呆傻,反应过来后两人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嬷嬷,翠儿,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洛清鸢问。   “来不及细说了,夫人赶紧走,我已经叫府里的家丁将马车牵了出去,翠儿陪你同乘一辆!”赵嬷嬷急得顾不上主仆之分,扶拽着洛清鸢就往外小跑,翠儿紧跟其后。   洛清鸢知道不是多问的时候,一手扶着肚子,一手任赵嬷嬷拽着,几个人往将军府的后门疾趋而去。   “剪秋和其他下人可安排走了?”洛清鸢喘着气问了句。   “夫人放心,李管事知道事况紧急,已经安排府里的人离开了,后门停着两辆马车,李管事亲自护送夫人,我跟剪秋乘坐后面一辆,等会儿我们一直往南行便是!”赵嬷嬷几乎是一口气说完,喘气得厉害。   洛清鸢没有继续说话,边说边跑实在太累,她必须存着点儿力气。   后门果真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她平日出门常坐的那辆,剩下的一辆是下人乘坐的马车,比之较简陋。后门连通着一个较为偏僻的小巷,洛清鸢偶见一两个人背着包袱急匆匆地往别处跑。   “快快扶夫人上马车!”李管事显然是刚刚将马车办置好,额头满是大汗,边急道边撩开车帘子。翠儿将洛清鸢扶上了车,自己也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方坐下,身子还未放稳,便闻李管事驾的一声,马车急速跑了起来。车内放着一个大包袱,洛清鸢隐隐闻到糕点的味道,赵嬷嬷和翠儿拿的是穿的用的,李管事却周到地考虑到了干粮,这样下来,所有的东西都拿齐了,跟搬家所差无几。洛清鸢撩开帘子看了看离得越来越远的府邸。偌大一个府邸,说空就空了,如今就那般孤独寂寥地守在那儿,只剩它了,人走了,却什么东西都没带走。那里有如此多的回忆,席夜枫搂着她夜夜共枕而眠,一声声地轻柔低语地唤着她夫人或鸢儿,似乎怎么叫都不觉得腻,他很爱占她的便宜,总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吻她的脸颊或嘴角,他还喜欢给她画像,他的书房里有好几幅自己的画,被他命名为美人图。还有,他总喜欢藏自己的东西,也爱送她一些小玩意儿。   忽然想起什么,洛清鸢撩开前面的车帘子,朝驾车之人急道:“李管事,我忘了拿一件重要的东西,这会儿折回去的话还来得及不?”   “夫人,太危险了,不能再回去了!”李管事声线冷硬道,手中马鞭高高挥下,马儿跑得飞快,他急急调转头看了洛清鸢一眼,“夫人好好护着自己的身子,此地不宜久留,必须赶紧离开!”撂下这么一句之后又立马回身驾马。   “夫人忘了拿什么?”翠儿见她一脸失落模样,扶住她的身子问了句,顺道把车里留着的一个软垫给她垫到了背后。   洛清鸢低头,淡淡道:“是将军以前送我的一条链子,不在首饰盒里,今日更衣的时候放在床头了。”   翠儿连忙打开包袱,随着马车的颠簸,身子有些摇晃地取出洛清鸢的首饰盒翻搅着找了好几遍,果真没见到她平日里带在手上的那条链子。   “罢了,不过一条手链而已。”洛清鸢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是眼里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惆怅和失落。她露出手腕,朝翠儿扬了扬腕上的红绸绳,轻笑了声,“无事,我还有这个,将军给我打了死结,想取都取不下来的。”总归是留下了一件东西,这是将她和席夜枫绑在一起的姻缘线。   翠儿看着她脸上的强颜欢笑,狠狠咬了咬牙,闷声不吭,这些小事本该她记着的,夫人口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难受得紧。将军这会儿要是在的话该多好,她们哪里用得着逃窜般离开。翠儿忽然有些怨忿起将军了。   马车驶进了大道,嘈杂声越来越大。   “快逃,西羌人来偷袭了,见血了——”人群里时不时传来这样的叫唤声。有好心的西阳百姓边逃边敲着手中的铜锣,示意大家快跑。   洛清鸢听着车外繁杂的声响,扶着肚子的手一点点收拢,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衣褶子,脸色也有些发白,鬓角里有一滴汗珠顺着侧脸颊慢慢流了下来。   翠儿看出不对劲儿,吓得连忙半抱住她,“夫人,可是感到身子不适?”   洛清鸢抿着有些发白的嘴唇,轻颤着开合,“肚子有些绞痛,叫李管事放慢些速度,我不想伤到腹中孩儿。”   翠儿被吓住了,急忙朝李管事大喊道:“李管事,夫人身子不适,赶紧放慢些速度!慢些!”   李管事本就是为了安全送夫人离开此地,听闻洛清鸢身子不适,想到她腹中孩儿,心里不由发慌,夫人和孩子一个都不能出事,不然他没脸见将军了。李管事控制好马车,叫车驶得平而稳,缓了下来。   一阵绞痛过去后,洛清鸢松了口气,为了逃命失掉了腹中孩儿,她是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的。   不适退去,洛清鸢心里的疑惑也涌了上来,西羌王和西羌公主亲来大宸国,为的便是与大宸国交好,且不说西羌公主是不是真的嫁给了席夜枫,单说两人此时身在大宸国,是绝不可能让人偷袭西阳的。洛清鸢记得席夜枫曾说过,西羌国发生过内乱,西羌王哈扎礼的王弟思达尔妄图篡夺王位,最后以失败告终,被哈扎礼逼退到最远的荒原之地。难道这次偷袭西阳的便是思达尔?绕过哈扎礼的地盘,特意趁着西羌王还在大宸国境内侵犯西阳,就是让大宸国百姓发怒,叫西羌王哈扎礼回不去,最好大宸国和哈扎礼再开战,不管最终获胜的是谁,他思达尔都能坐收渔翁之利。照现今的情况来看,十之八、九是大宸国取胜,那么思达尔绝对是想趁机霸占哈扎礼的王位,接下来再跟大宸国示好求和。   如果真是这样,思达尔的打算的确不错。洛清鸢的表情一下冷了下来,这会儿又刚好是粮食短缺之际,思尔达肯定是要从百姓这边掠夺走大量粮食。传闻思尔达生性残忍,杀戮也是少不了的罢。洛清鸢叹气,怪不得百姓慌成这样,想必思达尔路经的地方已经见了血。若不是边走边掠夺粮食,这会儿怕是已经冲杀过来了。将军府是西阳最受尊敬的地方,思尔达若为了挑起两边战争,铁定是要将那里翻搅个底朝天,一想到这儿,洛清鸢心里更难受,只要不一把火烧掉将军府就成,那里有太多东西带不走,不要毁了她和席夜枫在府里的回忆就成,千万不要。   “夫人,身子好些了么?”翠儿一脸担忧。   “已经没事了。”洛清鸢冲她笑了笑,脸上的血色渐渐恢复过来。   等到马车离那危险地段越来越远,翠儿一直吊起来的心才慢慢落了地,想起往事,神情难免落寞。“夫人许是不知,以前还没有进将军府的时候,我只是西阳的一户普通百姓人家,和我娘相依为命,大哥和父亲都从军去了,直到打完胜仗都没有再回来,后来娘亲病逝,只剩我孤苦一人,将军知道后便让我进了府中做个端茶倒水的下人。西羌和大宸国打仗虽在战场,但百姓的住处时有西羌人骚扰,大伙便养成了西羌人一来便敲锣的习惯,听到锣声,百姓就会将家里的一些银两首饰藏起来,备好一些干粮,这样的话,那些西羌人便不会要你的命,我有一次亲眼看到那人不给粮食,脑袋分了家,鲜血流了一地。今日乍听到锣声的时候,夫人你不知道我心里多慌,这锣声竟比以前听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大都要急,我好怕,我……”   洛清鸢握住她有些发颤的手,将她揽入怀里,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已经安全了,别害怕……”   翠儿靠在她肩上,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她才不要在夫人面前哭呢,不然又要被夫人当成个小孩子。   洛清鸢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见她好受了些,才撩开帘子问驾车的李管事,“李管事,我们已经离开很远,是不是应该安全了?”   车子已到了荒郊野外的一条小道上,李管事呼了口气,总算放下心来,回头道:“夫人无需忧心,将军府暂时回不去了,我有个远方亲戚在西阳南城,我先带着夫人和翠儿过去住上一段时日,等到将军回来收拾了这些西羌贼人,我再带夫人回将军府。”   “如此也好。”洛清鸢回道,纵然心中万般不舍,可是为了再见到席夜枫时保证自己和腹中孩儿都安然无恙,只好先避一避了。也不知雪梨和王嫂子几个怎样了,她们应该也顺利逃脱了罢,雪梨有她的马,逃离那处应该不成问题。这个时候,石千总和黑子几个也该发现了入侵的思达尔,希望思思达尔还未闯入将军府。军营里留下的士兵虽不算多,但对抗思达尔手下的这些余兵余将该是不难的,唯一落了下乘的地方就是思达尔等特意避开了军营的哨兵,直接闯入农家百姓的地方掠夺粮食,让人始料未及。   马车行驶了整整一日,李管事带着两人去了西阳南城的一个小村庄,这里比较偏僻,丝毫没有收到战乱的波及。   “西羌人过去几年只肆掠在西部那块土地,这里并未殃及。”似是看出洛清鸢的疑惑,李管事解释了一句。   “我只是没想到李管事还知道这么个静谧的小村庄,让我有些意外。”洛清鸢道,目光环视四周,零落的小茅屋,袅袅的炊烟,偶尔走出来的几个人,一切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就像一副淡墨的山水画。   放下担子的李管事表情也放松起来,笑道:“夫人喜欢这个地方就好,这段时日夫人便安心地呆在此处养胎,我会常常出去探听消息,战乱一平定,我们就回将军府。”   “有劳李管事了。”   “夫人太客气了,将军临走前叫我要好好保护府中之人的安全,尤其是夫人,我自不敢怠慢,何况将军还对我有恩。”李管事忙道。   “夫人,李管事,赵嬷嬷和剪秋乘坐的那辆车没有跟上来!”两人客套之际,翠儿忽地惊叫了一声。   李管事目光闪了闪,朝两人解释道:“赵嬷嬷也有她的去处,所以夫人和翠儿不必担忧。”心里却祈祷道:希望两人平安无事。   李管事将两人安排着住在了一个远房表叔的院子里,三人暂时在这个陌生的小村子里安顿下来。因着小村庄离西阳战乱之地较远,又比较偏僻,是以很多消息都要过了好久才传过来。   洛清鸢确实没有猜错,西羌叛贼思达尔企图此举为的就是激怒西阳百姓甚至是乾元帝,叫还在大宸国境内的西羌王回不去,最好两边打起来才好,他顺便借着此次搜刮大量的粮食便于日后打仗用,一路上烧杀抢夺,干了不少坏事。但思达尔也知道西阳军营里溜了很多士兵,所以不能硬着来,抢夺了一路,连忙找另外的小道返回。思达尔没有想到,西羌兵得到消息如此之快,大队人马围攻了过来,为首几人见敌人就砍,几乎杀红了眼。思达尔见状不妙,留下小队人马对付,剩下人全部带着掠夺的粮食逃走。   ——————————————   为首的石高大刀一挥,将围击一人的脑袋直接削了下来,远远看到思达尔一队人逃远,石高狠狠啐了一口,“龟孙子,老子下回定要把你看成几截,祭奠我死去的西阳百姓!”   李黑子也朝着远处叫骂,“西羌狗贼,有种别跑——”   石高乃一根筋之人,认定了那是西羌人,也懒于管那是否西羌叛贼,当即叫张大佑带着西阳的八百里急报送往京都,准备将西羌人偷袭西阳的事禀告于皇上,也顺便叫将军知道。若是能扣下西羌王和西羌公主再好不过。擒贼先擒王,将军曾经这么教育过。   被抢掠后的巷道狼藉一片,有的些房屋甚至还在熊熊燃烧,石高命人收拾时气得直喘粗气。奶奶的,真以为我大宸国是怕了你们西羌族?若非上回你们主动议和,又逢大宸国内部叛贼没有清理干净,我大宸国又岂会绕过你们!   发现自个儿小院子被烧了,石高的怒火越烧越大,这可是将军给他办置农家小院,如今竟然被西羌狗贼烧得一干二净。等等,雪梨小媳妇去哪儿了!石高吓得直往里冲,在废墟里用手翻找了半天,确定里面没有雪梨的尸体,石高才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   “石老哥,你疯了!”李黑子看见他灼伤的手,大吼道。   “老子没疯!”石高朝他吼回去,指着眼前的废墟,“你给老子看清楚,将军辛苦办置的房子院子没了,媳妇也不见了,若是雪梨没事还好,若是她出了事,我……”说到这儿,大老爷们的声音竟然哽咽起来。   李黑子上前抱住他,在他后背上捶打几下,安慰道:“小嫂子会没事的。”他也是才得知他的媳妇和小黑子没事,若不是如此的话,或许他也会急得发疯罢。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这平静的幸福日子岂能说没就没。等将军回来,这一次一定要杀个痛快!   “对了,快去将军府看看!”石高忽然叫了一声。   ——————————————————————   官道上,一士兵骑马快速飞驰而过,在每个驿站换了马后继续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我明天双更好了。。么么   ☆76、将军之怒   席夜枫觉得破风有些大材小用了,日行千里的马现在只能跟着大队伍慢慢前进,这速度还不及他自个儿徒步走得快。   似乎看出席夜枫的急切,刘明昊无奈笑了笑,府中有个盼他回家的妻子,妻子还有好几个月的身孕,若是换了自己,自己也会心心念着那人,恨不得立马冲回去见她罢。   “席大哥,快到西阳了,你先别急。”刘明昊淡淡笑了笑,以前的将军都是沉稳内敛的,偶尔跟弟兄们切磋的时候才会露出开怀的笑,但像现在这样急躁的样子他还是第一回看到。   席夜枫也无心事没看穿的窘迫,朝他坦然道:“你嫂子一个人呆在府里我放心不下,她向来是毛手毛脚的,虽然有翠儿和赵嬷嬷在,但到底人数不多,万一她们顾不过来,你嫂子出了事儿咋办……”   刘明昊听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面容随着他的话变得越来越柔和,幽深的黑眸中一片宠溺,若是看得久了,就像是陷入一片沼泽,难以脱身了。呵呵,嫂子和将军真是幸福,刘明昊在心里道,下意识地回头,目光穿过一队骑兵,打向了那顶粉色大轿,轻轻勾了勾唇。虽然他不能保证像将军这般浓烈地爱着一个女子,但是既然这个女子可以放下自尊和骄傲,心里以他为重,他自不能辜负那女子。   “……唉,你嫂子这人就爱乱折腾,虽然我临走前叫她不要乱跑,但她是个坐不住的人,这会儿她指不定就在雪梨或王嫂子几人的小院里闲聊。真是的,都快当娘的人了,也不知道收敛收敛。”席夜枫口上虽在数落,嘴角却弯了起来,显然是在高兴。刘明昊有种他在炫耀一件珍宝的感觉,这件宝贝明明光华四溢,他还非要笑眯眯地在宝贝上找出一个小斑点,然后乐呵道:哎呀,这个小斑点儿真是不听话,怎么敢在我眼前露出来。其实,他心里爱极了这个小斑点儿,巴不得在上面亲几下。   行了许久,又到了原地歇息的时间。若是可以,席夜枫很想骑着破风一口气回到西阳,但是这么多弟兄跟着,且西羌王和西羌公主也是娇贵的主儿,只好顾着这些人,士兵们的坐骑也能趁着这空档低头嚼些草。若不是有个定远将军的身份挡着,他早溜了。   专用的官道上闲人并不多,一群人马偶尔路经几处驿站,驿站是专供那些送边城急报的士兵换马歇息之用,席夜枫记得,再过七八里的地方有一处驿站。如此一看,离西阳又近了一分,席夜枫想到这儿,心情颇好地摸了摸破风颈项上的鬃毛。   “老伙计,多吃些草,离西阳越来越近了,草儿也越来越香了,是不?”席夜枫笑着拍破风的马脑袋。破风抬头瞧他一眼,觉得没有草儿的吸引力大,于是继续埋头嚼草。   被无视的席夜枫抬脚踢了踢破风悠哉晃荡的尾巴,有些无聊地抬头环视一遭。无意间瞅见西羌公主的轿子,轿子已空,尔敏公主已经下了轿子,溜到了刘明昊身边,两人正紧挨在一起喂马儿吃草,尔敏公主不知说着啥,笑哈哈的,刘明昊也便跟着她时不时笑着凑上两句。   这画面看起来还真是温馨和谐,席夜枫暗暗咬牙,刘小子绝对是在炫耀,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这不是在活生生地刺激他么。自己这一生真是做了不少好媒,若是刘明昊知道了他和程梓墨的算计,说不定会感恩戴德,席夜枫无耻地想到。   正独自个儿神伤之际,席夜枫的耳朵忽地一动,倏然调头看向远处的官道,一双眼逐渐眯了起来。他没听错的话,远处有一人正快马加鞭朝这方驰来,马蹄声又猛又急,只有边城八百里急报的呈送才会这般马不停蹄。席夜枫眼中寒光乍放,扯过还在吃草的破风,急急翻身而上,“刘兄弟,我去前方看一看,稍后就回来!”短促地掷下一句话,人已骑着破风飞奔而去。   刘明昊皱眉看去,才一会儿的功夫,人已经驶出老远。难道将军发现前方情况有异常,所以先去查探?如此的话更不能让将军一个人前去,刘明昊牵起马欲去追,尔敏忙拉住他,“定远将军告诉你这句话是叫你留下来保护大家,可没叫你跟去。”   “不过,这个人还真是毛躁。”尔敏见他停下脚步,又补了一句。   “将军耳力惊人,方才肯定是发现前方有问题,我担心他一个人过去会出什么事。”刘明昊双眼紧盯着席夜枫消失的方向。   “你不是老在我跟前夸定远将军如何如何厉害么,那你担心什么?”尔敏轻哼一声,调头不看他,半响不见他哄自己,便干脆一头栽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夫君,我都是你的人了,你应该偶尔关心一下我。”   刘明昊有些脸红地推开她黏住自己的身子,撇开眼道,“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要做这事就回去做。”   尔敏抿嘴一笑,低低地哦了声,“晓得了,这些事儿咱们回自个儿屋里做。”   刘明昊听了这话,直接调转身子背对着她。   尔敏见状不由轻笑出声,转了个身绕到他面前,果见他一脸尴尬模样,心里乐翻了天,她真是喜欢极了夫君羞恼的样子。“夫君,你想去看看的话就去罢,布占泰在这儿,不会出什么事的。”   刘明昊脸上尴尬褪去,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结果只摸到那团毛茸茸的帽子,“那我去前面看看席将军,你们乖乖呆在原地不要乱走动,我和席将军很快就回来。”   尔敏忙点头,“夫君尽管去便是,我等会儿跟父王说。”   刘明昊想了想,还是亲口跟西羌王说了声,又跟为首的几位骑兵吩咐了几句,之后才驾着马追向席夜枫消失的方向。   此时的席夜枫心中焦躁万分,若真是西阳送来的边关急报,那么肯定是西阳出了什么大事,虽然他临走前特意吩咐石高和李黑子几人注意防守,但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鸢儿还在那儿,腹中又怀有孩儿,若受到了什么惊吓如何是好!   席夜枫没想到的是,情况远比他想象的糟糕。   远处一人一马疾驰而来。席夜枫认出那人,朝那人大声叱问,“大佑,西阳出了何事?!”   马上之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更快地朝这边赶来,勒马停下后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惊喜道:“将军,果真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差了。”   席夜枫却无半分惊喜的表情,面容俊冷,又问了一句,“可是去送急报到京都?西阳发生了何事?”   张大佑听了这话,一下变得沉静起来,眼中蹿起深浓的愤恨,咬牙切齿起来,“将军不在西阳,自然不晓得前两日发生的事,西羌人绕过我们的哨兵,偷袭了西阳百姓,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若不是石千总和黑子等及时赶到,杀退了那群西羌贼人,还会有很多百姓遭殃!”   “你说什么?!西羌人偷袭我西阳百姓,烧杀抢夺?”席夜枫身上顿时环绕了一层寒气,冷得刺人心骨。   张大佑点点头,一脸恨意,“许多粮食被抢走了,房屋也被烧得一干二净,还有——”话音戛然而止,席夜枫一把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眼中怒气腾腾,朝他吼道:“不是叫你们好好防守吗?你们干什么吃的!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啊?!”   张大佑被他骂得无话可说,颓然垂下头。   “这次侵袭我西阳的带头人是谁,可认识?”席夜枫忍着怒火问,一只手拎着他衣襟,整个人几乎都被提了起来。   张大佑知道将军一旦发火来就跟一头野兽似的,当真是一点儿都不敢反抗,“以前对战中也未见过那人,那为首之人是个满脸络腮胡须的中年大汉,倒是手下有两个副将看着有些眼熟,以前跟西羌打仗时可能见到过。”张大佑不敢看他的眼睛,连忙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思达尔!席夜枫几乎是立马想到了此人。心里冷笑一声,想坐收渔翁之利?算盘是打得响,只可惜这算盘本身就又老又旧,往地上一扔,所有的算珠便会瞬间洒落一地,这声音不比打算盘的声音差,他不妨叫思达尔那蠢人好好听听这悦耳的声音!   “将军,我正要送急报去京都,让皇上得知此事,里面将西羌人如何侵袭我西阳领土都写得一清二楚。”   席夜枫扫了一眼他从怀里掏出的信,毫不犹豫地夺过信,兀自将信封拆开,取了信看。边关急报不同于普通书信,信封上用朱砂画了三道,以示情况紧急。   张大佑见状,震惊道,“将军,这……这是给皇上的急报。”给皇上的急报怎能中途随便拆看,将军不要命了!   席夜枫看完信上内容,顺手塞到了自己怀里,“这份急报不必送了,你先回去罢。等我回西阳会亲自上书告知皇上知晓。此事并非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若是敌人的圈套,岂不如了他们的意。”   张大佑闻言点了点头,见席夜枫冷静了些,便道:“此次确实是我等办事不利,不过将军也无需忧心,西羌人只掠夺了边城里的不多户人家,很多百姓及时逃走,并未受到伤害。”   席夜枫嗯了声,才欲转过的身子猛地僵住,方才张大佑说的情况让他恍然以为到了几年前的战乱时期,百姓被西羌人偷袭是常有的事,他一时间便真的以为是那个时候。可是他忘了,现在不是,根本不是!他的鸢儿还在将军府里,将军府又离边关很近,席夜枫的手轻颤了起来,转头看他。   张大佑看到席夜枫的一双眼后顿时如被缚住般动弹不得,他从未在将军眼里看到过这种情绪,如同一口幽深不见底的井,绝望和害怕齐齐从那一口深井里翻滚着涌了出来。   “大佑,看见你嫂子了么?她有没有事?”他这般问,声音很轻很淡。   尽管这话说得再平静,张大佑还是从这声音里听出了轻微的颤抖,让人不由怀疑,这声音是他努力一字一字从喉间挤出来的。   “我……我走的时候并没跟着石千总去查探情况,只看到前面几户人家被烧了房屋,还有百姓被杀害了,嫂子她住在较远的将军府,应……应该没什么事……”张大佑越说越抬不起头。他们追到那群西羌人时,明显已经路过了将军府。这说明,将军府也遭殃了。   话音才落不久,多年被将军培养出的警惕叫张大佑忽然朝将军身后看去,“谁?!”   “刘兄弟?”张大佑万分吃惊。   刘明昊才赶过来便听到了两人后面的对话,一时呆愣住,有些回不过神。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一点点转头,一双眼对上他,里面不知何时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夹杂着冷冷的寒气,叫人难以直视。   “你应该听到了。”席夜枫淡淡道,声音有些沙哑沉闷。   “嫂子她……”刘明昊双手攥紧,眼睛有些发酸,“嫂子会没事的。”说出这句话,他自个儿都有些底气不足。   “我要先回西阳一趟,你想办法放慢西羌王的行程。”席夜枫面无表情地扫了刘明昊一眼,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撂下这么句话后已经翻身上马,一声厉喝,人马飞驰起来,破风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跑得快,这一次是真的破风而去,破开层层的风屏,直直朝西阳的方向行去。   张大佑紧皱眉头,像前面那样朝着他大喊大叫地发怒也好,什么都不说的将军才更叫人担心,朝刘明昊点了点头,张大佑赶忙追向席夜枫。   刘明昊站在原地,垂头盯着席夜枫方才所站的地方,红艳的血滴早已晕开了几朵梅花,叫看的人心里发疼,他松开自己紧握的拳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不过几道指痕罢了,将军的手心里却是一片斑驳血迹,那该多疼,但是再疼也及不上心里的担忧和惧怕。   嫂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为了腹中孩儿更为了将军,你不能出事……   ————————————————————   尔敏远远看着刘明昊下马走近,正想笑着大喊一声,却发现他周身仿似环绕着一种阴沉之气,朝她走来的每一步都沉而重。   “夫君。”尔敏迎了过去。   刘明昊看着她脸上绽放出的笑意,目光复杂地调转头,“敏儿,我暂时不想说话,可否叫我静一会儿。”   尔敏有些害怕,她捂了好久才把他捂热了,可不能让他对自己有什么误会,忙抱住他胳膊,“夫君有什么不如意的事不妨跟我说说,我可以帮你分忧的。”   刘明昊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淡淡道:“你帮不了我,如果人真的死了又如何复活?”   尔敏嘴微张,不死心地拽住他的袖子,“夫君,到底是何事?我们是夫妻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到底是西羌人。”刘明昊叹了一句。   尔敏心里一慌,连忙抱住他,“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了,我是你的妻子,以后也会像那些大宸国女子一样相夫教子,什么都听夫君的,所以请夫君不要说这种话。”   刘明昊拉着她的手走到无人的角落,盯着她看了良久,终于叹息般道:“敏儿,前两日西羌人偷袭了西阳,掠夺了粮食,杀了不少百姓,还放火烧了许多房屋,席大哥的妻子至今也不知生死……”   尔敏愣住,双眼瞪大,片刻后怒道:“一定是我王叔思尔达干的,他早便觊觎父王的王位,若不是父王念在亲情的份上,他早就死了不下一次,没想到此人如此不思悔改,竟然做出这等恶劣之事!”   “敏儿,这次的事很棘手,西阳百姓不会善罢甘休的。”刘明昊冷淡道,眼里透出几分凉薄。   “夫君是在怨我么?可是这件事我和父王都不知情,是思达尔那个叛贼干的!”尔敏急切道,“我叫父王回去后把他的人头双手奉上,夫君不要怨恨我好不好?好不好?”尔敏顶着两只泪汪汪的眼恳求道。   刘明昊揉了揉有些晕眩的额头,将她搂入怀里,尔敏几乎是双手立马缠抱住他,低泣起来。   “事实真是如此的话,我自然不会怪你。”刘明昊拍着她抖动的双肩,安慰道。他只希望嫂子安然无恙,将军能够理智处理这件事。   席夜枫不吃不喝地驾着破风奔驰了一整日,张大佑跟不上他的速度,渐渐落在了后面,心中担忧更甚,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将军可别还没到西阳就给饿死了,就算将军不吃不喝,破风也要歇息吃草啊。   席夜枫的脑子里已经是空白一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赶紧回去,回将军府确定洛清鸢是不是安然无恙,若是……若是她们母子俩出事了……不,不会出事的,鸢儿是个小福星,不会出事,不会……   一颗心就这么煎熬着,席夜枫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街道上已经收拾干净,可是一闭眼,脑海中便能浮现出当时那种狼藉不堪的场面。   “将军?!是将军回来了!”远处有人喊道。   席夜枫循声看去,是几个小兵在收拾一处烧毁了的房屋。这里都遭殃了,那么,前面离得不远的将军府是不是也……席夜枫不敢继续往下想,顾不得回应几人,匆忙往府里赶。远处的几个小兵大喊着,他的耳朵在那一刻好像失聪了,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耳边只是各种嗡嗡的声音。   “破风,辛苦你了。”席夜枫摸了摸破风的脑袋,在看到眼前的府邸后小小地松了口气。至少将军府还在。正门上挂着的将军府牌匾倒在了地上,断成了两片,想来是有人来收拾过了,断片被整齐地立在门口。半边门打开着,席夜枫迈出的一只脚微微停顿了下,然后继续往里走。   走廊上留下了凌乱的脚印,还有一些跌落到角落里的碎银。看来,账房被洗劫一空了。   厅房里的桌椅横七竖八地倒着,有几把椅子被砸成个粉碎。接着是书房,门槛处躺着一把锁,没想到李管事临走前还不忘将书房上了锁,只可惜被入侵的贼人给砸落了。席夜枫朝里看了看那落满一地的书籍,然后疾趋而去。   眼前是他和鸢儿的寝房,屋门被他颤抖的手缓缓推开,里面的东西尽入眼底。屋里的小圆桌被刀劈成了两半,梳妆台上的首饰盒不见了,席夜枫环视一周,目光落在床脚处的一个信封上,呼吸一窒,几乎是两三步跨过去,看到封面上的字后心里刺痛,这是他寄给洛清鸢的信,小媳妇看到后肯定是欢喜地等着自己回去,哪料没等到自己却等来了这场意外。   席夜枫拂了拂信封上的一层浅灰,将信封小心地揣进了怀里,才揣进去又立马取了出来,忍不住拆开信封取出了信纸。折叠整齐的信纸被一层层打开,拆到后面,看到信纸背面晕出的浅墨,席夜枫有些激动起来,鸢儿在这封信上给他留了话!等到打开最后一层,席夜枫看到纸上的东西后,彻底愣住,眨了几眼后,哈哈大笑起来。鸢儿,你真是太调皮了,这是在骂我王八么?他越加肯定,洛清鸢和府里的人都活着,只是到别处避难去了。   “将军!我听人说你回来了——”粗噶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石高见到席夜枫后,大喜,“将军,你果真是回来了,我还当那几个家伙看错了。”   见他一脸惆怅,石高立马反应过来,笑呵呵道:“将军,我让黑子统计过了,嫂子和府里的人都没事,很有可能同其他百姓一样去别处避灾了。只是……有五十多户人家的房屋被烧毁了,被杀害的百姓也有百余名,被掠夺的粮食更是不计其数!”说到后面,石高眉头紧皱,握紧了拳头。   “这笔仇我们迟早会算。石千总,先帮我打探一下你嫂子的下落,她还怀着身孕,我不想她流落在外。”席夜枫的话里带着一丝心痛。   “这是当然,我早就派几个机灵的士兵去打探嫂子的消息了。”石高道,见他目光落在那被翻乱的床褥上,怒然解释道:“将军府里的东西没收拾,是因为我想叫将军亲眼看看这些西羌人的恶劣,这一次绝不能姑息他们!对了,我还让属下开了粥棚,叫一些没家的人暂时住在了军营。”   “甚好。”席夜枫吐出一句,满脸的疲惫。   “将军先在这儿凑合着歇息一会儿罢,明日我让黑子几个一块过来收拾一下。”石高放低了嗓门道。傻子都能看出来,将军这一路上定是没吃没喝,日夜兼程地往西阳赶。   席夜枫淡淡地嗯了声。待石高走后,他捧着手中的信纸看了许久,慢慢凑近信纸上大大的王八,半阖着眼眸,在那壳上轻柔地吻了吻,呢喃道:“鸢儿,等着我,我接你回来,以后再不离开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这一更很肥,当成两更看吧。。默默蹲墙角。。。   小剧场:   1,父子俩   小包子泽泽五岁的时候,跟他老爹席夜枫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简直是太像了。   席夜枫最爱把儿子顶在脑袋上瞎晃荡。。小泽泽双脚缠在老爹的脖子上,不亦乐乎地挥动着小爪子,笑眯眯的。于是,一张小脸一张大脸,一个小身板一个大身板,简直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旁人时不时瞅过去看两眼,一个小姑娘天真地问一边的娘亲,“娘亲,那两个人长得好像。”   席夜枫耳朵一动,乐呵呵地笑了,我的儿子当然跟我像。   那小姑娘又说,“一个小的,一个老的。”   席夜枫顿时黑了脸,他老了么?么?   2,关于一个叫四翼草萌妹纸的幽怨   草:嘤嘤~~作者骗银,包子捏?包子肿么还不粗来。   淡定夜:喔呵呵,在鸢儿肚子里呢,马上就出来了。   草:骗纸,大骗纸~~   淡定夜:咩哈哈,这一次绝壁是真的,两人见面的时候包子就粗来了。乃想要啥馅的?   草:豆沙包!!   淡定夜:乖乖等着,摸头~~咩哈哈。。   ☆77、下落成谜   席夜枫只在寝屋中小憩了片刻便匆匆赶往了西阳军营,一路上难免见到被烧毁的房屋,黑黢黢的房梁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地方甚至只剩下了一堆灰烬。部分出逃的百姓听闻西阳兵打退了西羌人,已经返了回来,有的看着自己被毁的房屋哭泣,有的在庆幸自己带走了家当和保暖衣袍,席夜枫握着缰绳的手越来越紧,手骨凸起,泛出青白之色。   思达尔,这些仇我们下回一次性算清!   知道将军回来了,军营里低沉的氛围稍稍活跃起来。席夜枫在军营里随便找了点儿干粮吃下,之后召集了几个得力属下密谈。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杀回去?如今朝堂政局稳定,将军上报皇上,道我们要招兵买马灭掉西羌,皇上一定不会反对的!”李黑子怒气腾腾地建议道,眼中恨意喷薄而出。   席夜枫满脸寒意,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石高将李黑子拉到一边,挤了挤眼。旁边其他几个士兵也小声凑过去说了几句。   席夜枫低垂的眼眸猛一睁,唰一下调头看向几人,声音沉沉,“你们方才说什么?”   几人吓得一怔,李黑子被身后几个没义气的弟兄往前一推,黑着的脸有些别扭地看着席夜枫,赌气般道:“就算如此,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西羌王既然想着和咱大宸国联姻,为何又派人偷袭西阳百姓,做了这么多恶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席夜枫冷眼看着为首的几个小兵,“知道你们为什么一直是个小兵么?就是因着你们不会动脑子!西羌王和西羌公主如今在我大宸国境内,如何敢叫属下骚扰我西阳百姓,除非他活腻了!前段时日西羌发生了内乱,哈扎礼的王弟欲篡夺王位,教唆哈扎礼手下的两位大将索泰和禾贺造反,后来事情败露,一干人被逼退到西边的荒原之地。这次作乱的人除了思达尔不会有第二人!他这些年收拢的下属不少,早晚会成为哈扎礼的最大威胁。你们难不成想帮这奸猾之人除了哈扎礼,然后让思达尔成为新一代西羌王?”   席夜枫一番训斥叫一干人恍然大悟,纷纷羞愧地低下头。   因着西羌和大宸国在战争结束后约定和平共处,但并未商定互通往来,两国基本相互闭塞,西羌产生内乱之事,许多士兵并不知晓,是以西阳被西羌人偷袭时众人根本没往别处想。席夜枫没将西羌内乱一事公开的原因,也是怕着这些性子冲动的士兵想趁着西羌族内乱讨伐西羌。但是没完没了的战争并不是他想要的,能和平共处就是最好的结局,在他有生之年,他想做的便是守护大宸国的和平,不是杀戮征伐,好在这一点上程梓墨的想法与他一致。   “不过,为了给西阳百姓一个交代,思达尔的人头就由我们亲自去摘下来!”席夜枫目光扫过众人,眼中寒光一闪,狠意掠过。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话,席夜枫眉头皱起,一双犀利的眼紧盯着几人,“黑子,你们方才说了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黑子咽了咽口水,半边身子躲在身子庞大的石高身后,朝席夜枫干笑两声,“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方才他们几个小子提醒我了句话,我这才反应过来,将军已经是西羌公主的驸马,我以为将军是因着这个才护着西羌人,适才听了将军一席话后我方明白过来,将军做事一直都是不偏不倚,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将军可别恼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席夜枫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真想骂娘。“哪个混蛋说我成了西羌公主的驸马,那人是蠢蛋吗,啊?我已经有你们嫂子了,还娶什么西阳公主?!”   “将军,是从京都来的商队说的,整个西阳都传遍了,你可别告诉我们,这都是谣言?”这次,石高开口了,因着这事儿,他还在心里怨忿了席夜枫好久。嫂子多好的人啊,将军居然娶了个劳什子的西羌公主,这多对不住嫂子!而李黑子等人根本就没有怀疑过这消息的正确性,将军如此英俊潇洒,哪个女人不爱,何况将军还一路护送西羌公主去了京都,西羌公主对将军日久生情也是很正常的。   “胡说八道!我当初追你们嫂子追得多辛苦,把她当成心肝宝贝儿地捧在手上,若我娶了公主,对得住你们嫂子么?!真是一群缺心眼的蠢蛋!”席夜枫忍不住爆粗口。若是整个西阳都传遍了,鸢儿肯定也知道了!要他知道是哪个混球散布了这消息,他非要一脚踹死那人不可!小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大夫还特意交代过这段时日经不起刺激,最好什么事儿都忍着让着,他还没来得及呵护,小媳妇就让这谣言伤到了她,真让人恼火!   鸢儿宝贝儿,你可要相信你夫君,他就你一个心肝啊,别的已经入不了眼了。席夜枫在心里烧香拜佛道。   “将军真没有娶西羌公主?”李黑子小声问了句,底气不足。没有发生西羌人偷袭一事之前,他还以此为荣,大嘴巴地到处宣扬,这可是一件颇为荣耀的事,瞧瞧,整个京都里的人都不及他们将军,西羌公主只看上将军了。虽然嫂子很好,但是公主也不差,所以嫂子用来宠,公主用来摆着看,这样想想真是不错。   席夜枫冷冷剜他一眼,“除了你嫂子,别的女人根本入不了我的眼,我又岂会娶什么西羌公主,你们的脑子里装了浆糊还是别的,这种事也信?!”   几人默默无言,倒是石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就说将军怎么会娶别的女人,嫂子那么好,那西羌公主才比不上嫂子。”   “对对,我也觉得嫂子是最好的。”李黑子忙笑嘻嘻地附和道,“我原先只是以为将军迫于无奈才娶了公主,若是人家小姑娘非君不嫁,皇上又一道圣旨下来,将军只能娶她了,嘿嘿,我当然相信将军只对嫂子一人痴情。”   身后几人对李黑子抛去鄙视的一眼,脸变得真快。   “你嫂子若是出了事儿,你便和我切磋一下罢。”席夜枫无视李黑子堆了满脸的笑,朝他淡淡道。   李黑子听到切磋两字,身子不由打了个寒颤。将军,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质疑将军对嫂子的痴情,您老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李黑子在心里哭丧道,什么抱怨委屈只能憋着,若真是跟将军说了,将军肯定是加倍报复过来。   “天儿越来越寒了,趁着现在天还不算太冷,你们叫手下弟兄赶紧帮助百姓重新修葺房屋,那些暂时没地方住的百姓都送去将军府罢。”席夜枫沉默稍许,决策道。   “将军,这样恐怕不妥!”石高回驳。将军住的地方挤进一大群平民百姓,这像个什么样子。   席夜枫睨他一眼,“有何不可?这座将军府本就是西阳百姓送与我的,如今他们无家可归,我将军府又空着,正好叫他们住进来。”   石高顿时无话可说,稍许,垂着的脑袋蓦地抬起,眼里难得地放出亮光,“将军,既然你如此说,我和雪梨能不能也住进去?当时候看到屋子烧没了,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将军,好在雪梨丫头没事,我这才舒了口气。雪梨的下落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探到的,当时雪梨在顾嫂子那处呆着,出事后几人一块逃了,雪梨这会儿暂住在顾嫂子的表嫂家里。嘿嘿,我准备等会就出发将雪梨接回来。”   “将军将军,我和媳妇的屋子也被烧了,能不能也住进去?”李黑子立马凑上来道。本想将媳妇和小黑子暂时接到军营里住的,只是这话不好开口,军营毕竟有军营的规矩,小黑子还行,媳妇是个女人,肯定是不妥的,这样纠结了许久,李黑子便一直没说。没想到将军竟主动提到住进将军府,这法子简直太好了,军营哪里有将军府住着舒服。   席夜枫心里有些酸,这些小子都是团团圆圆的一家子,他的鸢儿如今却是下落不明,儿子和媳妇都没了。   “可以,住进来罢,雪梨本就是我府里的丫头。”席夜枫涩然道。   “将军,我和媳妇呢?”李黑子连忙提醒一句。   席夜枫顿了顿,一本正经道:“若是府里的几处厢房够百姓住,你便住进来,若是厢房不够住,没关系,我还有几间装杂物的仓房,腾出来叫你们住进去也成。”   李黑子顿时无言。那还不如住在军营里头呢。   “西羌王和西羌公主不久后抵达西阳,在这之前,你们将我方才同你们讲的缘由给大伙说说,顺便散播给西阳百姓,不要叫百姓怨恨上西羌王。届时我会让西羌王亲自给我西阳百姓道歉,也还百姓一个公道。”席夜枫思忖着吩咐道。   几人点头,“这样一来,百姓那关也过得去。只是,恐怕这西羌王搁不下面子给西阳百姓道歉。”   席夜枫冷笑一声,“这事儿由不得他不同意。”朝几人心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你们都赶紧办事去。”   几人见他面露烦躁,巴不得早些离开,听了这话如获大赦。   “对了!将军可否告知,为何西羌公主也会跟着西羌王回来,她不是来咱大宸国联姻的么?”李黑子走到门口,好奇地回头问了句,其他几人听到了也觉奇怪。将军方才可是亲口说了,西羌王和西羌公主不日将抵达西阳,西羌公主居然也跟着回来了。看来谣言并不是瞎诌的,定是谁听闻了西羌公主要来西阳的消息,又联系西羌公主是来联姻的,便以为将军娶了公主,然后准备带回将军府。   席夜枫显然也想到了这儿,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在程梓墨那只狐狸面前出什么馊主意,羊肉没吃着,空惹一身骚。   “西羌公主此次是和驸马一起来的,为的是让公主跟西羌王道个别,驸马也能亲自送老丈人一程。”席夜枫回道。   “驸马是京都里哪位将军,或者是个文官?”李黑子追问到底。   “……是刘兄弟。”席夜枫烦躁地掷出一句,“等他来了,有什么事直接问他!”   几人从震惊中回神,张着的嘴还未合拢,见将军发火,连忙溜走。   石高停在门口,担忧地看了他许久。虽然他平时粗里粗气,但是将军在担心什么,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将军,我已经让弟兄们放出消息,逃走的百姓不日就会回来,嫂子我也派了许多弟兄去找了。你就别担心嫂子了,嫂子肯定没事。”   席夜枫积蓄了许久的担忧和后怕在听到石高的话后终于忍不住,如同决堤的水,一下冲了出来,登时红了眼,“你懂什么?!她还怀着六个月的身孕,六个月了!随时都可能早产!我的女人怀着我的孩子一个人漂流在外,你叫我如何放心得下!你们说得轻松那是因为你们的小媳妇没出事!”   “将军……”石高埋下了头,他光顾着自己高兴,忘了将军这几日的压力是如此巨大,不仅要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还要保证西羌王安全抵达西阳,防止百姓群起反抗,若不是这些事挡着,将军此时最想做的便是亲自去找嫂子罢。   “石千总,我……对不住,你嫂子的事就拜托你了,这段时日我不能离开,我需要给西阳百姓一个交代……”席夜枫揉着额头,一脸愁绪。“石高,你一定要早些找到她,我的妻儿绝不能出事!”他抬眸紧盯着他,眼里带了几分恳求。   石高微微一怔,忍住心中的涌动,大声保证到:“将军放心,此次我亲自带人出去找,一定早日将嫂子安然无恙地带回来!”说完,就往外冲。   “等等。”席夜枫叹气,“你如何找?一家一户挨着找?”   石高愣了愣,“……只能这样了。”   “从府里的下人着手,翠儿、赵嬷嬷、还有李管事,看看他们有什么亲人,是不是带着夫人一起寻亲戚了。”   石高一喜,“将军英明。”说完便大步走了。   英明么?席夜枫苦笑一声,他也是刚想起来,方寸一乱果真是什么都忘了。沉静了许久,席夜枫挥笔疾书,一封密信被快马加鞭送往京都。   京都皇城,御书房。   程梓墨怒得狠狠一拍案桌,“欺人太甚!哈扎礼的王弟思达尔想坐收渔翁之利,可惜朕最讨厌的便是被别人算计!”   “皇上息怒。”钱公公忙命人送上一杯清火茶。   “钱公公,替朕拟旨,西物资短缺,命左翼军孙副统领带着军饷即日起速速送往西阳。再快马加鞭送一封信给席将军。”   将军府里安置了一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因着烧毁的房屋算不得太多,有许多百姓也已被残害,剩下的人并不多,勉强都在将军府里住了下来。百姓们对定远将军感恩不已,就差当着他的面跪拜磕头了。只可惜这位杀伐果断的将军一直没有回将军府,连着几日处理军务,繁忙不堪。   数日后,西羌王和西羌公主一大队人马抵达西阳。由于定远将军对百姓的解释和承诺,百姓出于对定远将军的尊崇,将心里对西羌人的恨意压了下来。   西羌王知道此事后自然也是一肚子怒火,他这王弟是存了心要他的命!枉费他饶过他一命,没有赶尽杀绝。   “定远将军的意思是叫我当着西阳百姓的面道歉,并承诺将思达尔的人头送上?”哈扎礼脸色极为难看。   席夜枫勾了勾唇,尊敬中带了一丝冷意的威压,“西羌王只需跟百姓道个歉,思达尔的人头便不必了,届时西羌王想办法将人逼至西阳边境,他的项上人头自由我亲自取下,以此祭奠我被残害的西阳百姓!至于思达尔吞掉的粮食和钱财,我想西羌王应该会替他偿还的。”   西羌王气得面红耳赤,却又无从反驳,眼前这人没有将他直接扣下就不错了,看来还是个明智之人。他刚求来的和平绝不可以被思达尔这蠢人给破坏掉。   “定远将军放心,本王定会还西阳百姓一个公道。”西羌王退让道,两人达成共识。   西羌王当着千百西阳百姓道歉承诺,百姓半信半疑之。不日,西羌王归。不久后,乾元帝的饷银送至,许多房屋重新修葺起来。避灾的西阳百姓闻讯逐一返回。只可惜,定远将军夫人——洛清鸢的下落还是没有找到,石高只找到了赵嬷嬷和剪秋等人。   赵嬷嬷老泪纵痕地哭诉起当日的情形。   席夜枫越听她的话,脸色越是发白。   “……夫人和翠儿乘坐马车,由李管事护送,我和剪秋在后面跟着,可是李管事驾马快了些,我们慢慢落在了后面,后来便失散了,我带着剪秋去寻了一个堂侄子,在那儿暂住了下来……”赵嬷嬷抹了一把泪,见将军面色不好,连忙补到,“将军不必忧心,虽然当时情形不甚好,但是我保证他们三人都平安无事。”   “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将军府罢……”席夜枫轻轻吸了口气,遣退赵嬷嬷。   如果没事的话,为何这么久都找不到鸢儿的下落。她究竟藏在了哪里,竟然在听到西阳无事的消息后也不回来。难道她真的误会自己娶了西羌公主,是以不愿意回来见他么?席夜枫眼中冒出森森寒意,更多的是懊恼,早知如此,就算抗旨不尊,他也不要答应护送西羌王和西羌公主去京都!   举手狠狠在案桌上一砸,案桌从中破开一个洞,然后慢慢皴裂开来,最后断成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小泽泽五六岁的时候已经非常懂事,是个帅的一塌糊涂的小大人。   一日,席夜枫准备拉着小泽泽肉呼呼的小手去集市上闲逛,顺道给小媳妇买个什么收敛之类的。   小泽泽忽然甩开老爹的手,哼了一声,调过脑袋,糯糯的声音道:“我才不跟坏心爹爹出去。”   席夜枫顿时怔住,“乖儿子,你这是闹啥脾气?”   “当初爹爹丢下我和娘亲,一个人风流快活,我讨厌爹爹!”   “哪个混蛋说的?!”席夜枫怒。   “娘亲说的。”小泽泽环着胸走了,小身板一晃一晃的。   席夜枫如遭雷劈,在原地默默神伤。   ☆78、将军寻妻   “鸢妹子,你慢着点儿走。”一个汉子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差点伸手去扶了。翠儿警惕地扫了他一眼,忙扶住洛清鸢。   “吴二哥,我没事,只是这阵子在屋里闷得慌,所以想出来多走动一下,这样对腹中孩儿也好。”洛清鸢朝他笑了笑。   汉子看到她的笑,脸微红,似怕她发现什么,连忙哈哈笑了两声,“二哥也是怕你不小心磕着绊着,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李老哥铁定臭骂我一顿。”   “对了,李大哥去哪里了?”洛清鸢问。因为李管事怕几人的身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跟这表叔一家说了西阳边城出了事,是以他带着挚友的妻子前来避难。李管事的表叔一家本就与他多年未联系,不过是一个沾了边的远亲,自然没有多问。这汉子吴二强正是表叔吴志的儿子,长子早年夭折了,家里只他一个后代,吴二强和村里其他人一般,长相普通,但是待人极为客气。   吴二强憨笑两声,“李大哥找人修马车去了,这儿离城镇比较远,徒步走去城镇的话要大半天呢。”   “鸢妹子,这里呆得还习惯么?”吴二强赧然问了句,“家里的菜饭是糙了点儿,只能委屈妹子了。”   洛清鸢摇摇头,淡笑道:“吴二哥客气了,我和翠儿在这里叨扰数日,有个地方歇息已经很不错,哪里会嫌弃住得不好吃得不香。”说话间,手时不时地抚摸过自己的肚子,俨然成了种习惯。   吴二强瞧见她的动作,眼里黯淡一划而过,忙换了张大大的笑脸,“鸢妹子,快开饭了,记得不要走太远。”又朝扶着洛清鸢的翠儿道:“翠儿妹子记得多照看着点儿。”   “我们家夫人,我自然会好好照看着。”翠儿轻轻哼了声道,咋看这吴二强咋不顺眼,有句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眼看着两人朝一条小道上行去,多瞧了几眼后,吴二强才心虚地离开了,还未进屋,就被自家老爹拉到一边小声训话。   “二强,你跟爹说,你是不是看上这丫头了?”吴志问,瞄了远处的两人一眼。见他不说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训斥道:“你个呆子,人家已为人妇不说,连孩子都有了,你——”   “爹,你胡说什么,没有的事。”吴二强连忙道:“我就是心疼鸢妹子,一个人怀着孕,身边的男人也没在跟前,多辛苦啊,我又不是畜生,哪里会惦记上别人的女人。”虽这般说,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失落。这么好看又温柔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每次一看到她,目光就不自觉地多停留片刻,说话也温柔了许多。   “我当她的吴二哥总成罢,在她的汉子寻来前,我先替他照顾着。”吴二强垂着脑袋道。   “你这没出息的二愣子。”吴志瞪他一眼,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要是实在喜欢了,就想办法留下来,你李大哥说西阳边城那块正逢战乱,指不定她家那汉子就死在战乱中了,到时候你叫这小娘子走了,她还不得另找个男人嫁了!”   吴二强眼睛一睁,吃惊道:“爹的意思是,鸢妹子家里那口子可能不在了!”听了这话,吴二强心里有种羞耻的窃喜,要是鸢妹子的汉子真的不在了,那就换他来照顾她们娘俩好了,他会对鸢妹子的孩子视如己出,把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们。   “不管怎样,她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好歹要等到顺利产下孩子再说其他。所以这几个月,你多找机会照顾着,让这丫头慢慢依赖你,若是你李大哥打探到她的汉子不在了,爹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俩在一起。”吴志叹气道,“这丫头确实是个好孩子,当儿媳妇不算差,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吴二强心里万分纠结,又不想洛清鸢伤心,又……很想自己来照顾她,再说,鸢妹子以前的汉子肯定待她不太好,不然他也不会总瞧见她独自个儿黯然神伤,一副明显被那男人伤到的样子。吴二强对这个未曾蒙面的男人埋怨起来,鸢妹子多好的人啊,那男人居然不好好珍惜。他忽然想,要是那男人还在的话,自己该怎么办,他真不想叫鸢妹子再回去受苦了。   因着这小村庄里的人甚少出村子,平儿也没什么木车马车的,李管事上回将洛清鸢和翠儿送来后,那马车的轮毂子便坏掉了,村里只有会做凳子椅子的木匠,这轮毂根本不会拾掇,李管事自己折腾了好久,实在不行,便寻了村里的木匠一块修理。   饭后,洛清鸢将李管事叫到一边,忍不住问,“李管事,这都好多天了,马车可修好了?”   李管事欣喜道:“夫人别担心,马车今个儿已经修好了,过两日我便能送夫人回将军府了。”   “将军他应该回去了罢?”洛清鸢顿了顿,低声问了句。   “是啊,我前些日打探到消息,将军已经先一步回了西阳,许多避难的百姓听到这消息后纷纷返回去了!”李管事有些兴奋道。   “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洛清鸢一只手扶住肚子,轻轻咬了咬牙,“西羌公主是不是也来西阳了?”   西羌王和西羌公主并不经过此处城镇,人们听到的消息自然不全面,李管事只知道西羌公主和西羌王一齐来了西阳。据闻西羌王已带着乾元帝赠送的上好丝绸布匹等路经此处,无疑是要将这些东西带回西羌了。至于西羌公主,若不是跟着西羌王回西羌,便是真的如传言那般嫁给了将军,要随将军回府,以后还会在将军府长久地住下来。   洛清鸢见他沉默不言,心里已经有了底。看来,这西羌公主确实是跟着席夜枫来了西阳。其实,她觉得皇上不太可能让一个戍守边关的将军娶这西羌公主,不为别的,要是这将军叛乱,便会成为西羌攻打大宸国的得力助手,虽然席夜枫叛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但凡有些顾虑的君主都会将这可能性扼杀得一点儿不剩。不知道乾元帝跟席夜枫彼此之间的信任到底有多牢固,洛清鸢私心里是希望这个君王稍存戒心,如此一来,她的夫君便不可能娶西羌公主了。退一步讲,若是席夜枫没有娶西羌公主,这西羌公主来西阳又是为的何事?难道是来送她的父王的,或者只是来西阳游玩?真是这样的话,理由便有些牵强了,乾元帝的思维也过于复杂了些。   洛清鸢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思考这些烦躁的事,她现在只需要顺利产下腹中孩儿,让他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个世上。她跟席夜枫的账留着以后慢慢算。   “什么?你们要走了,明个儿就走?!”吴二强因为吃惊,嗓门比平儿大了好几分,一旁的吴志忙将他拉到一边,笑着朝李管事道:“怎的这么早要离开了?村里的路不好走,前几天还下了场雨,不如等道路干了,我和二强一齐送你们。”   李管事想了想,觉得也不差这么一两天,泥泞小道上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便麻烦了,夫人现在也受不得太大的颠簸。   离开的事儿因此拖了一两日。   后来,又是各种事情,每一件事都叫李管事不能放心地带洛清鸢走。洛清鸢也极为重视肚里的孩子,害怕路上真的发生什么意外,近日胎动很明显,她担心肚中的孩子会在半路上意外降临,没个产婆在跟前,生孩子的危险太大,她并不想因着能早些见到席夜枫便不顾了肚里的孩子。思来想去,洛清鸢还是决定让李管事一个人先回去。马车上的马被卸了车,李管事骑着那马朝西阳边城赶去。   “夫人,我一见到将军就将你的消息告诉他,将军定会很快来接夫人的!”这是李管事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洛清鸢听后,心里那种压抑了几个月的思念全部涌到了心尖上,只稍稍一挤,便会如潮水般泛滥一地。这么来回一趟,骑马的话最多两日,席夜枫就快来接她了。洛清鸢忽然觉得自己好没出息,两人分离不过数月,她却仿佛觉得过了很久,一个人的日子很难熬,没有人每日回来捧着她的脸,温柔地落下细碎密麻的吻,也没有人每晚搂着她入睡,让她觉得浑身都十分暖和,就如抱着个大软枕,更没有那个厚颜无耻的男人每日想尽办法地占她小便宜。   只是,洛清鸢怎么也没有想到,李管事走了数日,却再没有他的消息。她和翠儿就好像是被遗忘在这小村庄的两个人,完全地被人遗忘了……她现在能做的只是等着肚子里的孩子出生,然后自己亲自去找他,她要问清楚,为何不来接自己,就算没有时间,命几个属下来也成。可是,为何什么讯息都没有。他知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陌生的村庄里,是多么孤独无助,身在别人屋檐之下,每日只能小心翼翼地应对旁人,看着那觊觎自己的男人也只是装聋作哑,每日笑得没心没肺,心里实则一抽一抽地痛。   “……将军,我将李管事的远房亲戚都打探完了,他们都……都说没有见过李管事和夫人。”石高垂头禀告道,心里也开始发慌起来。夫人跟李管事到底去哪儿了,按理说,两人逃难也该找认识的亲戚借宿才对,难不成还宿在了客栈,或者露宿街头?石高心里越想越没底。   席夜枫用抹布细细地擦着手中的刀,反反复复擦了许久,直到那刀身连那擦刀之人的脸都清晰地映了出来,淡漠,森寒。一双投射在刀身上的眼,随手中的刀一起射出冷锐的光。   “将军,要不……我让弟兄们一家一家地找?”石高心里咚咚跳了几下,连询问的声音都是万分小心翼翼。   这样的将军,他在四年前的那场血战中见过,因着手下数千弟兄中了敌人的埋伏,死伤惨重,那时候的将军便是沉默地擦了一个多时辰的刀,次日却领着士兵们深入敌营,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石高以为,自己再不会见到那样令人畏惧的将军了,那没想到这一次因为嫂子的事儿又……石高心里愧疚起来,若是他多长个心眼,就不会叫思达尔那狗贼钻了空子,嫂子也不会逃亡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你嫂子的事暂且搁下罢。”席夜枫淡淡道,眼里未起半分波澜,平静下掩藏着怎样汹涌的浪潮,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石高眉头皱紧,他知道将军心里根本放不下嫂子。   席夜枫薄唇微掀,明明笑着却给人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不紧不慢道:“哈扎礼令人送来消息,思达尔和手下残余士兵很快就会被逼至西阳边境,吩咐弟兄们准备好手中的家伙,随时准备剿灭敌人,许久没见血,这一次不妨来一次血流成河罢!”话毕,双眼一睁,寒光尽现。   思达尔率领剩下的手下逃亡至大宸国边境,全军已是精疲力尽,想绕过西阳前往别处歇脚,岂料前方的路竟被彻底堵死。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大队人马一点点逼近,看清为首持刀之人时,思达尔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兄弟们,给我杀出一条血路来!”思达尔大吼道,带头冲了过去。吼的声音大,他才会觉得心里那惧怕小了许多。   “来吧,大宸国的定远将军,叫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思达尔边大喝,边策马挥刀而去。   席夜枫骑着破风位于队伍之首,漠然地看着远处那人直直向自己冲来,右手一抬,身后几千兵马冲杀着迎了上去,而他眼里只有那一抹跳梁小丑般的影子,从一个黑点逐渐变大,越来越清晰,忽而瞳孔一缩,他猛然冲了过去。   思达尔高举大刀,对准几步之外的人大力砍下,手腕抡过一周,叫他无处可避。席夜枫冷笑一声,身子蓦然腾空,竟一把握住了他的刀,横空踹出一脚,马上之人惨叫一声坠落马下,一只眼被踢出了鲜血,眼球似乎都破裂了。   擦得银两的大刀此时终于举起,思达尔大惊,侧身躲开,席夜枫一个侧身翻,手中大刀同时侧砍而去,只一瞬,血花四溅,喷溅的鲜血在他脸上开满妖艳的花,趁着那一脸森冷之气,竟如一个活生生的地狱阎罗。   敌军大败,思达尔的人头被高悬于西阳边城之上。百姓掩面而泣,敌人是死了,逝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   西阳军营。   “石千总,有人自称是将军府里的管事,在外面求见将军!”有个小兵禀告道。   石高还沉浸在惊天大喜中没回神,雪梨小媳妇昨个儿带来一个好消息,说是自己有了,都两个月了!他也要当爹了!乍一听到小兵的禀告,石高猛一回身,一把拽住他的前襟,“你说啥?!谁来寻将军?”   小兵吓了一跳,忙不迭重复道:“军营外头有个人自称是将军府的管事,这会儿有急事求见将军。”   “还赶紧叫他进来!”石高震天大吼一声。   李管事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刚生过一场大病,见到石高后总算是呼了一口气。李管事离开小村落后自是想早些赶回将军府,哪料自己在小镇上买干粮的时候,马被贼人顺手牵走了!原先以为一日就能抵达将军府,是以连盘缠都没带多少,哪里想到会发生这等意外。李管事徒步走了好久,年纪本就大了,加上一路上又累又饿,撑着身子寻到最近的一个故友家时,终于昏倒了在了大门口。   意识迷糊地在床上躺了好几日,等到有了意识后,李管事连忙叫故友的儿子替自己传口信儿。那故友家贫,好不容易借了匹马,可是儿子却不会骑,又等了好几日,终于瞧见一个去往西阳边城的商队,故友便嘱咐儿子将李管事的话带到将军府。那人到了将军府后并未见到将席夜枫,只好将将军夫人的下落告知了府里的赵嬷嬷。赵嬷嬷大喜,自是恨不得立马去告知将军。可惜正逢那几日西阳军营忙不堪言,守门的士兵根本是将赵嬷嬷当成了个疯婆子,拦在外头好几次。赵嬷嬷又去找雪梨,试图告给石千总,可惜石千总那几日也是忙得连家都没回。倒是雪梨知道这消息后,开心得哭了。   “……我等病稍好就赶了回来,准备亲自带将军过去寻夫人,毕竟那村子很偏僻,我怕将军找不着。哪料到赵嬷嬷同我说,将军到这会儿为止都不清楚夫人的下落!”李管事急道,“我听闻将军昨个儿带领士兵摘了西羌叛军的头颅,想来将军今个儿应该在,这才急忙赶来了,夫人的下落也该让将军早些知晓,免得他担心。”   “迟了!”石高大叫一声,“将军今日一大早便骑着破风出去寻嫂子下落了!我瞧将军那样,是铁了心要找到嫂子,找不到人估计都不肯回来了!”   “这可怎么办?!”李管事更急了。   “我这就找人去把将军找回来!”   只可惜,那一人一马早已不见了踪迹。当日,李管事本准备找人先把夫人接回来,石高却拦住了他,叹息道:“既然嫂子无事,先别接回来了,我怕将军找不到嫂子,会一直流浪在外。村子再偏僻,将军有心的话迟早会找到的。”   结果,整整一个月,军营和将军府里再没出现定远将军席夜枫的身影。   “小泽泽,给娘亲笑一个。呵呵……”遥远而偏僻的村子里,裹着厚厚棉布袍子的妇人亲了亲怀里的孩子,笑意柔柔。   “鸢妹子,你怎的又跑出来了,大冷天儿的可别冻坏了孩子,这孩子本来就是早产,小身板没有足月的结实。”吴二强有些怪意地看着洛清鸢,“你也刚过了月内,身子可得注意着点儿。”   “我没事,吴二哥,这些日子叨扰你们了。”洛清鸢笑道,将手中的孩子递给他,“带小泽进屋罢,我想在外面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吴二强忙接过洛清鸢手中的一团,哄了好一会儿,见襁褓里的孩子睡着了,才对她低声道:“鸢妹子,买马的银两已经凑够了,我明儿就去镇子上买匹好马回来。你也可以……找他去了。”说到这儿,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神情落寞。   “吴二哥,你帮了我很多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洛清鸢望着远处的一条小道,说话间目光悠远。   “说啥谢不谢的,早知道你家里那口子好生生地活着,又待你那么好,我说啥也不会对妹子你动歪心思……”说到这儿,吴二强有些尴尬地住了嘴。   “是啊,他待我可好了,天天给我夹菜吃,出门也老叫我多穿些……”洛清鸢嘴角一扬。   吴二强忧心地看着她,“外面天儿冷,你别坐久了,我先带着小泽回屋了。”   洛清鸢冲他淡淡笑了笑,“多谢吴二哥,我一会儿就回去。”   吴二强见她孤零零坐在小木凳上,双目看着远方,也不知到底在看什么。叹气摇了摇头,抱着怀里的孩子进了屋。   在外面坐了许久,洛清鸢终于感觉到了冷,将身上带着几个补丁的棉衣拢了拢,瑟瑟打了个寒颤,双手合拢搓了搓,盖住自己的脸。前面的小道上飞过几只麻雀,洛清鸢笑眯着眼看几只麻雀在地上啄东西吃,一只小麻雀忽地扑哧翅膀飞远,她的目光便跟着那麻雀从这边飞到那边。忽地,她的目光猛然顿在某处,脸上自娱自乐露出的笑意也瞬间收敛。   看了良久,她才移开目光,慢慢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连同双眼也一块蒙住,然后,她低低笑了起来,五脏六腑都在笑,浑身的血液似乎也在笑。低头掩面许久,她缓缓移开双手,就像是在缓慢地掀开挡住眼睛的帘子,又看向了刚才那地方。   真的不是做梦。   什么时候他的目光变得不那么灼热,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叫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这个傻瓜到底在那儿站了多久,一动不动地像个雕像,身后的马也是安静地站着,马尾巴都一甩不甩,手下的地面躺着一张泛黄的画卷,隐约看出是个女子头像。除了她还会有谁?   真是的,多久没刮胡子了,难看死了,下巴上一片黑黑的胡茬子,怎么瘦成这样,许久没吃饭了?大冷天的穿这么少,一件单衣加一件袍子,也不怕得风寒,靴子烂了两个洞,也不晓得换一双。洛清鸢在心里数落着、埋怨着,一双眼却逐渐红了起来,站起了身看他。   “鸢儿,是不是你?我这次没认错人罢。”有些嘶哑的声音从他喉中逸出,难听得像是有人石头在地上划过,眼里的淡漠渐渐褪去,在她对上他的眼睛后,变得极为灼热,嘴唇干得起了壳儿,泛着煞白的颜色,唇形却一如既往地好看,眼周围堆叠了浓黑的暗影,漆黑明亮的眼缀于其中,让人看得心疼。   他松了手中的缰绳,一步步走向眼前的女子,在她一步之外站定,直盯盯地看着她,唇形微微动了动。   洛清鸢红着一双眼,在看到他唤“鸢儿”两个字时,再也忍不住满心委屈和害怕,一下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席夜枫身子踉跄一下,连忙抱紧了她,一声又一声不知疲倦地叫她的名字,手臂越收越紧。   “鸢儿,再找不到你的话我真的会疯掉。”他不断亲吻着她的发丝、额头、眉角眼角、嘴角,说出的话连同着他正在亲吻的唇瓣一齐轻颤。   没见到他以前,她还想自己一定要质问他为何不来找自己,一定好好跟他发一次火,踢死他咬死他,可是现在看到他后,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狠狠抱着他大哭一场,心里的许多疑惑也不重要了,只想嗅着他身上熟悉的男子气息。   “你怎么跟个要饭的似的,身上也是臭烘烘的。”洛清鸢抽了抽鼻子,嫌弃地问道,双手却搂得更紧了。   席夜枫也不管臭不臭,一个劲儿地将小媳妇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声音又闷又哑,“将近两个月没洗澡了,身上臭是难免的。”   “你好笨,手下那么多士兵,怎么一个人出来找我?”洛清鸢埋怨道。   “我怕你在生我的气,所以在躲着我,我当然要一个人偷偷地寻你了。”   “……我只是气你为何不来接我回去。”声音带了分娇气。   “夫人,我错了。”不管什么事,先认错才是正理。   两人抱着黏着,身上一下暖和起来,甚至变得滚烫起来。   “……鸢儿,跟我回家罢。”   “嗯……”   沉闷的咚咚声,极为响亮,席夜枫后背受了结结实实的几道闷棍子,慢慢转头看去,一个汉子正好笑地举着根粗木棍。   “哪里来的流氓,赶紧放开我鸢妹子!”吴二强挥舞几下棍子,赶人道,嫌恶地将席夜枫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再次肯定了心里的想法,这就是一个乞丐加流氓,胆大包天地想要欺辱他的鸢妹子!   洛清鸢惊得小嘴微翕了翕,正要解释,岂料席夜枫将她轻搡到一边,伸手掐住吴二强的肩膀,举起他身子往地上狠狠一摔,满肚子酸水地教训道:“臭小子,她是我媳妇,是我的女人!方才你怀里抱的也不是你儿子,是我席夜枫的儿子!”刚才那一幕简直刺人眼,弄得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三口似的,这小子就是欠凑,他的女人和儿子,岂是他能惦记的!   洛清鸢看了看拿着铁铲赶出来的吴老叔,还有躺在地上的吴二哥,忙不迭地跟两人解释。   最后,在两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席夜枫乐呵呵地一手抱媳妇,一手搂孩子,宣告自己的所有权。没想到小媳妇真的给他生了个儿子,虽然现在的身板瘦小了些,等回去后多找几个奶娘,很快就能肥起来。   这个看起来像臭要饭的人居然是鸢妹子的夫君?吴二强深受打击。鸢妹子跟着这人真能吃饱喝足么?   两人目视着席夜枫动作迅速地将匹高头大马变成了拉扯马,然后于光天化日之下将洛清鸢一把打横抱起,宝贝儿似的放到了车厢里。   “多谢两位多日来的照顾。”席夜枫朝两人挥挥手,乐颠颠地驾马而去,越来越远。   “鸢儿,还记不记得你初来西阳的时候,也是我和破风送了你一路。”席夜枫笑问道,将当时候洛老太太的存在自动忽略。   “……哦,记得,赶着给人做马夫的将军,想忘都忘不了。”洛清鸢话中带笑。   席夜枫叹气,“想我席夜枫聪明一世,为何就认准你这个女人了。”稍顿,立马气势强硬地补了句,“鸢儿,你可得对我负责。”   洛清鸢在车里撇嘴,“人都嫁给你了,儿子也给你生了,你还想我如何负责?”话音才落,眼前的车帘子便被撩开,满脸胡茬的脸在她面前放大,下一刻胳膊已隔着襁褓里的孩子搂住了她,裹住她的唇瓣汹涌地吻了起来。   被洛清鸢抱在怀里的席沐泽圆溜溜的眼左右转了一圈,然后继续咬着拳头流口水。   这样抱着你也便抱住了我们的孩子,更是抱住了我席夜枫这辈子最幸福的东西。   ——全文终——   --------------------   本文由【罗小谨】整理、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请勿用于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