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魂媚女帝   作者:濒吟   第一章 魂系幽谷   楔子   灰蒙蒙的一片,这个世界里除了黯淡,便是森寒,别无其他。   这里是三界之底,终无天日的冥界,亦是人们所熟知的阴间。   在这里,没有四季,也没有风起云走,一切都好似是静止的一般,唯有那条冥河潺潺不息。   在冥河旁,有一抹淡薄的魂影徘徊游荡。   他,便是君逸。   一个犹如清水一般的男子,淡然之气在他身上尽展无疑。   化为魂魄后的模样让君逸失了色彩,而那淡淡的清墨之色,却恰好迎合了他身上所散发的气,使之更加的浑然透彻。   君逸,是个喝下了孟婆汤却没有渡过奈何桥的人,他放弃了轮回转世的机会,永远的抛弃了肉身,只能做一抹流浪于阴间的孤魂野鬼。   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有多久了?   就连君逸自己也记不清楚,只是日复一日的看着冥河潺潺而过,年复一年的见证着彼岸花的叶落花开,如此而已。   这日,如往常一般,君逸蹲在冥河岸旁,一只纤细清透的手随意的垂在河面之上,双目晶莹而透彻,只是瞧不见底让人感到飘渺。   他维持着那个动作已经好久好久,直到水面点起片片涟漪……   君逸微一抬眼,只感到自己那轻如鹅毛的魂体渐渐被水面吸收,挣扎了两下不见成功后,便也随之而去。   他从来都是个淡然之人。   只看见君逸那淡墨色的魂体化为一缕青烟,渐渐融入冥河之中,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又恢复了往昔的寂静,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大唐武德六年,工部尚书武士彟携妻子杨兰来至京师长安。稍做整顿后,杨兰提议要往南边的青龙幽谷拜祭龙神,想她如今已年过四十,和武士彟唯有一个一岁半的女儿——武顺。可是,他们需要的不是千金,而是能够延续武家香火的儿子,如是,杨兰更是盼子心切,毕竟岁月不饶人,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让她等待了!   徒步来至青龙幽谷,由丫鬟搀扶着终于步入了幽谷中心之地——灵龙谷。这里的山石高耸入云,大片的青松遮去了谷中的阳光,而潺潺的溪水则是由各处汇集于此,百川交集,使这里显得有些潮湿阴暗。杨兰步履艰难的来到灵龙谷中心的圆石之上,缓缓屈膝跪于青石上面,闭起双目,将手合并摆于胸前,心中默默祈祷着上苍可以赐她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   杨兰这一跪便是一整个下午,直到申时将过,谷内忽然之间黯淡了几分,阴冷的谷风徐徐而来,杨兰只觉的那风似是绕着自己纠缠了许久才渐渐离开,顿时感到全身的汗毛都颤栗了起来,整个人冰凉的很。于是唤过身边的丫鬟替她披上一条披风,心神彷徨的离开了灵龙谷。   杨兰何以会觉得阴寒?那并非是全无道理的,因为就在那一刻,被吸入冥河的君逸顺着流水漂至灵龙谷中,然而在杨兰体内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着他,身上的一部分魂魄在瞬间没入了杨兰体内,他绕着那个中年妇人徘徊了好几圈仍是不能将之夺回。原本是想就这么弃之不顾的,可是他才没离开多远,魂体便剧烈的颤抖起来,仿若下一秒便会烟消云散一般。   无奈下,君逸发现,只要和那个妇人保持不超过一米的距离,自己便仍相安无事。相反的,若是越出这段距离之外,他的魂体便颤动的厉害,同时身上会犹如凌迟般的痛苦。君逸是真的感到好笑,他都已经失了肉身,只是一抹飘渺的魂魄罢了,竟还会有痛苦这种感觉。   几乎不用君逸自己走动,随着杨兰的远去,魂体好似被一条绳子牵着一般,会自然的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君逸不知道自己是落入了哪个朝代,这里的人所穿带的服饰让他感到陌生,低头瞧了自己一眼,他仍旧是那身鬼服,黑黑的长衫如一张大布随意的披落在自己身上,简单的将布料尾端相互系紧,若说是黑色的,却也不尽然,着在鬼身上的东西,全都会变成淡淡的透明,就像是水墨玻璃一般。   跟着杨兰一路回到尚书府,君逸只觉得这人间界的事物很是艳丽,一切都充满了色彩,不同于阴间那样,只有一沉不变的暗色。   君逸默默的随着杨兰,看着她与家人一同吃饭,睡觉,照顾孩子,他们夫妻之间也算得上是恩爱有佳,只是他经常可以看见杨兰流露出一种莫名的伤情,抚着自己的小腹,她总是一副担忧而又悲哀的神色,君逸不懂她为何这般,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半步不离杨兰的他也看清了,这个女人,年轻之时定也明艳四方,即使随着岁月老去,却依然隐约可见那绝美的红颜,只是即便如此,她仍是个孤独的人。杨兰每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独自一人愣愣的发呆,时不时的眼泪会顺着眼角滑落,她,只是很快的抹去,而后继续静静的端坐于那。君逸无法得知她在想些什么,却是知道这个妇人身上有着与自己相同的气,孤单而悲凉,只是,君逸选择淡漠待之罢了。   近些日子以来,杨兰时常觉得自己食欲好坏无常,于是便遣人请大夫前来就诊。这一诊治倒是叫府上添了个天大的好消息,杨兰她有孕了!这是杨兰和武士彟日思夜想的,闻得这一消息,她脸上的忧愁终于云开雾散,一时间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怀胎期间,杨兰不止一次的前往寺院焚烧拜佛,求神问卜,盼的就是肚子可以争气些,替武家诞下子嗣。同时,杨兰亦是感到此次的怀孕不同于前一次,孕身特别的显形,害口也比之前严重许多,她暗自思忖,这回腹中定是个好动的儿子。思测及此,面容上不经意又流露出点点温馨的笑意。扶上肚子的手也更加的轻柔了。   亲们,《魂媚女帝》终于开始上传了,让大家久等了。其实最近都没有在存稿,刚工作,太忙了,之后兴许是会更新的比较慢的,还请大家见谅啊!   第二章 十月诞女   大唐武德六年,二月十七日,杨兰熬过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却不想诞下的是个足有八斤重的胖女婴,望着那粉红色的稚嫩身体,武士彟只紧紧皱着眉头,而躺在塌上的杨兰更是闭上了双目,重重的叹了口气。直至乳娘将孩子抱离房间,两夫妇仍是不见半点的依恋之情。   君逸眼瞧着所发生的一切,有些寂寥的靠在床榻边,却不想魂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亦如当初那般让他痛苦难耐,强烈的吸力将他撕扯着朝着房外而去,直到跟上抱着女婴的乳娘才渐渐的舒缓下来。一路被拉扯至南厢房,君逸有些气喘的跪坐与地面,眼见乳娘放下孩子欲往外去,他有些任命的垂下身子,只是,一切都与他料想的背道而驰,乳娘离开了房间,而他还坐在地上,什么也没发生。   深深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君逸来至女婴身边,那股与其身上相同的气息告诉他,那些被夺去的魂魄如今已顺着婴儿的诞生,离开了杨兰,转而留在了婴儿体内。叹了口气,君逸有些懊恼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婴,适才正是自己夺回魂魄的大好时机,可是他却错过了,当时自己在做什么,如今竟然有些恍然的不知所措,难道他也被杨兰的那份莫落给传染了,陷入了那种孤独、空虚的世界中?   当君逸沉思间,女婴不知何时早已睁开了双目,正扑闪着那双带水的明眸好奇的看着君逸,伸出粉嘟嘟的小手,张开五指,她想要触碰那抹淡淡的魂魄。   看着女婴稚嫩的掌心和那双充满了好奇的眼,君逸有些茫然的后退了一步,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孩子看得见他,这个孩子可以看见他这抹失了肉身的魂魄!君逸不明白此时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害怕,长久以来,他总是一个人,已经习惯了孤独的自己,可如今竟暴露在他人的双目之下,这种感觉叫他惊恐,同时却又有股莫名欣喜,原来,自己还是害怕孤单的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君逸侧身背对于床榻,他竟有一丝害怕看到那纯真的容颜。   “哇————哇————”不知是否是因为君逸的缘故,女婴突然哇哇大哭起来,那一声声的啼哭叫人听着心里生疼。房门开启,乳娘急急的走来,抱起床榻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心疼的哄着,一下下的拍着孩子的后背,乳娘也心疼这个孩子,夫人和老爷盼子心切,可是这一切都不该怪罪于孩子啊!孩子是无辜的不是吗?这孩子尚在腹中之时,他们百般的疼溺,可如今得知是女孩后,却如此置之不顾,孩子也感觉到了吧,所以,才会哭得这般伤心。   其实,十月怀胎,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杨兰亦是如此,只是因为怀胎那会儿太笃定腹中的定会是个儿子,如此,希望落空后才会冷落了自己的女儿,可一夜过去,对那个未曾看过一眼的女儿开始愈发的思念起来,这也是她的骨肉啊!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杨兰便急急唤来乳娘,命之将孩子抱来自己身边,接过孩子,看着她粉粉的脸颊,圆圆的小嘴,此刻正一张一张的呼吸着,别说有多可爱了,伸出食指轻轻勾画孩子的额头、眉眼、鼻子、嘴唇,她轻轻的笑了,这孩子长得很像自己,眉眼间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   辰时过半,屋子里已围满了人,武士彟、杨兰还有他们的大女儿武顺,乳娘和府上的丫鬟、奴才。还有一人,是当时的风水名家袁天纲,武士彟将之请来为小女看相,可谁知小女婴却还沉沉的睡在杨兰怀中,那样安稳,不见丝毫转醒之意。   因为武士彟与杨兰早在孩子还未出生之时,早已断定此胎定是男儿,所以孩子的襁褓亦是当时男子所用的锦蓝色,袁天纲一瞧见孩子便点着头意味深长道:“郎君神色傲彻,别有一番格局,我未能看破其意,可否将之唤醒?”   杨兰虽说心疼女儿,可也不能耽搁了先生的时辰,如是轻轻唤醒怀中的孩子。小女婴微微睁开双目,熟悉了光亮后,眼珠子转啊转的,将屋里所有人都看了个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立在榻旁的君逸身上,而后咧开嘴咯咯笑了起来。   君逸见她如此,眉头一紧飘至桌旁,谁知那孩子再次锁定了他,几次之后,君逸终于可以肯定,这孩子确实可以看见自己!   转醒后的小女婴活泼好动,两只小手总不停的朝着君逸挥舞。而此刻,袁天纲睁大了眼惊道:“这位郎君龙颜凤颈,贵不可言!”端倪了半天后,才有些惋惜道:“只可惜……郎君不是女儿之身,否则的话,富贵荣华不可限量啊!将来定是会坐天下第一把交椅!”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浑然一震,而后心中暗暗好笑,什么风水名家,看来也不过是口上吹嘘而已,并没有多少人将袁天纲的话放在心上,全当是江湖术士的骗术罢了。但是,武士彟却不然,他深信于袁天纲所言,始终耿耿难忘,就连晚上躺在床上,仍是思索着什么。终于,论语中的一句话让他找到了答案,“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孔子所言,只有天是最高大的,只有尧才可效法天。那么,既然他的女儿日后将会主天控地,那么便将其取名为则天!武士彟暗暗祈祷着,则天真能如袁天纲所言,坐上普天的第一交椅!   翌日一早,武士彟便兴高采烈的抱起小则天,将之举过头顶,朗声道:“我的女儿,日后便叫则天!武则天!”   君逸飘在武士彟的身边,听着女婴的名字,只觉得很是熟悉,武则天……他似乎在哪里听过,只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君逸淡然的一笑,他还能记起什么吗?他可是在阴间喝下了孟婆汤的人,怎会还有生前的记忆呢!!!   第三章 天生君容   武德八年,武则天已满两岁,武士彟被任命到扬州任职,于是杨兰便带着两个女儿随夫君一同离开了长安城,来到了扬州城。   小则天自出生开始便可以看得到君逸的存在,在这两年里,她总是挥舞着肉肉的小手想去感受君逸,可是指尖穿过君逸的魂体,什么也没有抓住。当然,尚且年幼的小则天完全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抓住君逸、而后每次都失声大哭、最后沉沉睡去,反复如此而已。而现今,两岁的小则天已经学会了说话,并且可以下地走路了,她时常追随着君逸的脚步,有时也会因此跌倒,而君逸,只这般看着,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不是君逸冷酷无情,只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那股源于心头的冲动,对于他这样一抹魂魄而言,一切全是空无的。任凭他有多想要保护好小则天,任凭他有多么的心疼,可是,凭他这样的魂体是做不了任何事情的。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自己身后跌倒,君逸只能强忍着那股抱起她的冲动,克制住自己留在原地。他渐渐开始害怕,小则天似乎一直都能看见自己,如果这个孩子长大了,长到明白事理的那刻,那么她便必定能够知晓自己的身份,自己,在他们的眼里也许是可怕的鬼怪吧!然而,与此同时,君逸亦是滋生着一丝小小欣喜,他幻想着也许小则天是与众不同的,那么到那时,他便不再只是孤零零的个体,至少在这里,有个人看得到他的存在,知晓他的存在。   小则天在扬州的生活算得上是幸福美满的,母亲杨兰本是皇族之人,满腹文采。每日小则天都会随着母亲学习诗文、雅词。而武士彟自小则天出生后听得风水名家赞言后,便一直将小则天当做郎君看待,平日里小则天也总是以男装着身,每每外出,武士彟常常会带着小则天一同驾马驰聘,不过在这骑马之际,可是将君逸折腾惨了,魂体被疾速牵扯着向前,他只觉得若是这样的酷刑再多个几回,自己铁定是要灰飞烟灭的!   记得小则天同君逸第一次说话,她穿着锦袍一步步的走近君逸,而后抬头,睁大了一双凤目,奶声奶气道:“漂亮公子,你为何总跟在则天身后?”   当她对着君逸这样一说,君逸着实是心下一愣,随后大感好笑,这小屁孩,没料到这孩子学会说话之后竟会这般称呼自己……漂亮…公子,他究竟是该高兴还是……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小则天,君逸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而后背过身去。   小则天并未因此生气,只对着君逸的背影眯眼一笑,而后狡黠的转了转眼珠,转头便向外跑,很快,当君逸与小则天相离一米之外,便逼不得已的被牵扯而去,微皱了皱眉,君逸妥协道:“好了好了,快停下,小屁孩!”   小则天并未停下步子,只是放慢了速度,转头应道:“我的名字叫武则天!”   正逢此刻,未等君逸开口,另一道话音传来:“天儿,你在和谁说话呢?”杨兰带着侍女迎面走来,见小则天一人大声嚷着,心下不解道。   “娘亲!”见杨兰走来,小则天开怀着跑了过去。   “天儿,适才自己一人说什么呢?”杨兰柔声道。   小则天看了看杨兰,转而看向君逸,这个人分明就在面前,可是娘亲却说只有自己一人,现在的小则天仍不明究理,但是她却为君逸保守了这个秘密,冲着杨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娘亲,天儿在背诗呢!”   武士彟在扬州留任的第二年,作为江南水乡繁华的扬州平静而祥和,但是与此相反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长安,正风起云涌。李渊的儿子们为了争夺王位,相互间明争暗斗,最终发展成一场残酷的厮杀,这便是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   太子李建成在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之际,想要先发制人,但是没想到早已有人在战争之前向李世明告了密,结果阴错阳差,李世明暗地设下圈套,率领长孙无忌和尉迟敬德等人在玄武门外埋伏。如此一来,当李建成和李元吉经过之时便遭到了突袭。李建成被一箭射杀,而李元吉也命丧黄泉。可以说,李世明是踩着兄弟的尸体坐上皇位的!   李世明杀死兄长李建成和弟弟李元吉后,当上了皇太子,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于是将功臣武士彟召回京城,封武士彟为豫州都督。如是,三岁的小则天便随着父亲来到了豫州。   小则天是天生丽质且聪慧非凡,三岁起便爱上了各类文史书籍,随之也渐渐明白了君逸究竟是何等的存在。她并未感到惊恐或者害怕,相反的,她对身为魂魄的君逸充满了好奇和怜悯。是的!当小则天明白君逸并非人身肉体之时,心中淌过一丝酸楚。   在都督府的书房内,小则天正坐在宽大的红木雕椅上捧着书卷,那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两个醒目的字眼——妖传!   君逸懒懒的靠坐在小则天身后的书架旁,从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书本中的内容。   “你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没有投胎转世?对了,这么久以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姓名呢?”安静的书房中忽然间响起小则天奶声奶气的话语,却也着实吓了君逸一跳。   虽说过去小则天偶尔也会同他说说话,却都是些有的没的,有时君逸甚至以为是她在自言自语罢了,可如今这孩子怎忽然间问了这么多关于自己的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于是便一声不响的沉默着。   “为何不吭声?你讨厌天儿?”   瞟过小则天有些失落的眼,君逸心感内疚,他不讨厌这孩子,只是不知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轻抿了抿唇,淡然道:“你从书中难道不曾知晓,如我这般的亡魂,是没有生前的记忆的吗?”   “恩,因为阴间有奈何桥,你喝下了孟婆汤吗?”   “是。”   小则天的面上露出稍稍疑惑,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而看向君逸,“书中说过,死去的人来到阴间会喝下孟婆汤,而后渡过奈何桥,从而再入轮回转世投胎,你为何会以这般姿态”话虽没有说完,可君逸却已明白她所指何意。   “因为我不曾去往桥的另一边。”   “你没有渡桥吗?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再度转世为人吗?”小则天更加疑惑起来。   吐了口气,君逸缓缓站起身子,俯视着座椅上的小则天,伸手拍了拍她圆圆的脑袋,尽管他什么也触碰不到,而小则天也同样什么也感受不到。“这个,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   心中虽有不甘,但是小则天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而后嘟了嘟小嘴,补充道:“但你得告诉我名字!”   “名字?”   “对,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君逸。”   “君子的君?”   “对!”   “坚毅的毅?”   “安逸之逸。”   小则天心中反复念着君逸之名,忽而了然一笑,君逸,名如其人,虽为亡魂鬼怪却仍可如此静而待之。   第四章 初见圣驾   贞观元年,新帝李世民微服来到豫州视察民情,在此期间便是借住在武士彟的都督府中。皇上圣驾亲临,使整个都督府笼上了一层金芒,府中下人全是暗暗兴奋,毕竟如他们这般的人能一睹圣上龙颜是件多么不易之事啊!而武士彟,新君能够提拔他,并委身下住于自己府邸,更是令其大感荣宠。   这一年,小则天四岁过半,已然生得亭亭玉立,一双凤目更是晶莹扑朔,透着纯净的美态。   新帝暂住都督府的第二日,小则天推开书房门,急急忙忙的朝外冲去,谁知这刚一步跨出房门,眼前便被一抹高大的身影覆盖,随之而来的是脑门火辣辣的疼痛,一股推力便将小则天向后掀去。   就当她以为自己的屁股也该遭殃的那刻,背后出现一只有力的大手,将之一托,转而提了起来拥入怀中。   当小则天惊魂未定的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双如墨一般的乌眸,那里好似一个黑洞,叫人见着越陷越深。   直到武士彟的声音传来,才将小则天的思绪从那深渊中拉回现实。   "皇上!小女鲁莽,不知天高地厚,险些撞到皇上,还请皇上赎罪呐!!”武士彟瞪了一眼被李世民抱在怀中的小则天,屈身说道,只是眼里唯有满满的担忧,哪有半点职责之意?   “爱卿勿扰,是朕险些伤到了孩子,何来赎罪之说。”说完看向怀中的小则天,嘴角一扬,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则天听到父亲适才所言,才恍若大悟,原来此时抱着自己的竟是当今圣上,昨日她也幸得一睹。听到那人缓声问来,心中一暖,大方的答道:“我叫武则天。”   听见小则天不卑不亢且清脆的回答,李世民心中一赞,嘴角的笑更胜了一分,点了点头喃喃道:“则天则天以天为则,确是个好名字,不过……”   细细看了看怀中的孩子,还有她那一身男郎装扮,李世民顿了下来。   这样一顿,倒是叫武士彟在一旁着急起来,他不曾忘记自己当初是由于何等理由而为小则天取下此名的,更没有忘记那风水名家袁天纲所说的每字每句。心下颤微道:“皇上。”   李世民转过身来,深深望了一眼武士彟,轻叹了口气,“也是难为爱卿了!膝下无子,只委屈了则天生得这般水灵……”目光落向怀中的孩子,正恰对上她一双清澈似水的明眸,可不知为何,这双眸明明那样明亮,却仍叫李世民感到了一丝的媚意,看着小则天眼尾稍稍的上扬,他朗声笑道:“不愧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不如就让朕为你赐名,可好?”   武士彟才想应答,却不想那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早一步响起,“好!”   “朕便赐你叫‘媚儿’,可好?”   “好!好!天儿喜欢,哦不,媚儿喜欢这个名字,呵呵呵。“小则天咧着嘴开怀的笑着。   夜里,小则天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安稳,眼前仿佛满满的全是那个男子的影子,那双如墨般漆黑的眸子还有那人的鼻、口,全好似刀削一般的硬朗,而他嘴角的笑意却是如此好看,回忆着今早被他抱在怀中感受,小则天只觉得整颗心暖暖的,两颊也火一般的灼热,尽管她心中清楚的知道,那个人只是拿她当孩子对待,可是自己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翻了个身,她索性坐起身来,靠在锦床的内侧,轻唤道:“君逸。”   “君逸,怎么办,为什么我满脑子全是皇上的身影,明明想要快些睡觉的,却怎么都睡不着,我……”   君逸听着小则天有些无奈的话语声,回忆起今早的情景,看见她将要倒地的那一刻,他并不是毫无感触的,他想要接住她的,只是那人比起自己要快了许多。看了一眼坐在床上正懊恼着的小则天,她尚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此便不要告知她,有时候不知道才是幸福的,更何况她还是个孩子。   “快睡吧,第一回见到九五至尊,总会如此的。”   只听小则天轻‘恩’了一下,没过多久便传来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君逸来至床边,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微微一笑,终究还是个孩子,她,想必是困极了的。坐上床沿,君逸此时倒是全无了睡意。   夜,这般寂静,这般漆黑,若不是小则天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吸还存在着,他当真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一夜,无眠。君逸就这般坐在小则天的床尾,双目望着门口,而那双眸,却是寻不到半点的焦距。   直到床上的小则天渐渐转醒,发出了轻微的呢喃声,君逸才恍然醒来,原来天已经亮了,他竟不知不觉的这么坐了一夜。   待小则天洗漱完毕,用完了早膳,她兴致满满换上了裙装,逛起了都督府,从书房到别院,厢房到前堂,最后终于在花园的落亭内寻到了那个她一直期盼的身影。   提着裙摆小跑着向着落亭而去,今日,她特意穿上了姐姐的裙子,只因为昨日那人的话。   “媚儿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听到她那如黄莺般清澈的声音便已知晓来人是谁,却不想在入目后更加的惊目。换上女装的她,尽管仍是个孩子,却已经美态尽放,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多瞧几眼。   “起身吧,媚儿着上女装,真好比这三月里的桃花,美不尽收啊!武爱卿啊,往后还是勿要遮掩了这份美态,媚儿本是女儿之身,穿男装总也不好!”虽然明白武士彟的念儿之心,但是在看到媚儿身着裙装后那遮掩不住的欢喜时,他还是莫名的这样说了,原本的他并不是如此多事之人。只不知媚儿如此,并非是穿了裙装的缘故,而是因为见到了他,听到了源于他的赞美。   几日后,李世民起驾回宫,同时也忘却了媚儿的存在。对于他而言,媚儿不过是朝中大臣的女儿,只是个年仅四岁的孩子。   但是,对于媚儿而言却并非如此。二十八岁的李世民正值风华正茂时,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词全都深深印刻在媚儿的心头,不曾忘却。她甚至暗暗想着,如若今后能有幸成为这个男人的女人,那便是她此生最幸福的事。   自这之后,媚儿便时常缠着父亲,让他为自己讲述有关于当今圣上的事,得知李世民种种的丰功伟绩后,媚儿心中的那份想法更胜了。   君逸,见着她每日听完有关于皇上的事后,便傻傻的托着腮,坐在书案前发呆,心头一时有些烦闷,帝王,又岂是一般女子可以奢望的。再言之,这深宫,又岂是寻常女子可以驻足的。媚儿如今的想法,无疑是在自寻死路,她若当真想着进宫,日后势必是要遍体鳞伤的。不知怎的,他竟不愿见到她受伤,可原本这些,并不是他会去思及的。很是恼怒这样的自己,终究,君逸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   第五章 暗自承担   贞观三年,武士彟被调任前往利州任职,而此时,杨兰再次染孕,已有八个多月之久了,想来再过一个多月便可诞下孩子。可是尽管如此,她心中仍惴惴不安,当初诞下天儿时的失落她并未忘记,杨兰心中强烈的期盼着能够替丈夫诞下延续香火的子嗣。   这年,媚儿已经八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明艳照人。而这却只是她美好的表面而已,叫人更加痴迷的是媚儿肆意流展的才华。年仅八岁的媚儿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诗词歌赋更是出口成章,挥笔落赋。琴棋书画亦是别有一番风韵,媚儿的字并不若她的人这般媚动人心,恰恰相反的透着几分阳刚之气,落笔间的一顿一撮全是刚劲有力,看着只叫人叹为观止。   正因如此,媚儿的美一时间在利州城传的沸沸扬扬,有不少的官僚同门或是地方富豪相继的来到武家,想要乘早促成良姻,就怕是晚了,如此绝美之人便会被人捷足先登。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些人全是笑面入府,衰脸而归。倒并非武士彟刻意相阻,他虽说打心底不愿媚儿相嫁于这些人,却也没有回绝的意思。但是没想到媚儿的态度竟如此坚挺,不见她半点羞怯和惊恐,就这般正正言词的道出她早有心系之人,那人的地位和身份不是寻常人等可以比拟的,还望各位老爷勿再记挂媚儿。   媚儿口中之人,正是当今圣上李世民,只是她的心思,唯有君逸明白,就连杨兰和武士彟也是不知道的。自当年皇上替她赐名后,媚儿便时常关注于圣上的消息,她崇拜着那个如天一般的男人。每朝都期盼着自己能够快些长大,这般,她便可以入宫伺候他了。只可惜此时的媚儿想法竟是这般的天真,她不知一入宫门深似海,那道门里哪里是她想的这般美好!   时光如梭,一个多月很快便飞逝而过,这几日便是杨兰待产的日子了。一时之间,整个府邸都充斥了一种紧张的气氛。是的!并非喜悦,而是厚重的紧迫感。谁都知晓,老爷夫人盼子心切,只可惜夫人连续两胎全是女子,如今她年事以高,恐怕此胎之后,便不可能再有身孕了,所以,这个孩子是男是女,至关重要!   媚儿迈着莲步,轻叩了叩杨兰的房门,听到应允后方才缓缓推门而入。此刻杨兰正双手扶着肚子,懒懒的靠在床上,她的背后垫着几个蓬松的靠枕,这样可以减少她很多负担。   “娘。”走到床前,她轻声唤道。   见媚儿前来,杨兰那略带忧愁的脸稍稍舒展,她是极疼这个孩子的,不仅仅因为媚儿美丽聪慧,更是因为当初诞下她时,自己与丈夫的态度。他们,对她,是有所亏欠的。   “娘,您放心,这回肚子里定会是个弟弟”话到一半,迟疑着看了看杨兰,伸手握住了她抚在腹上的双手,“就算没有子嗣,媚儿也定会代替撑起以后的家。”   杨兰心下一酸,没想到媚儿早已知晓她心中所想,她还只是个孩子啊,竟已这般懂事,原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心头却是好比未成熟的梅子,酸涩的厉害。眼中似有水雾隐隐而现,她用力点了点头,“恩,乖孩子,娘没事,娘没事。”说罢抬起手替媚儿抚起一缕颊旁的碎发箍至耳后,才想要多触碰一下,不料这一动已经牵扯到了腹部,传来了阵阵如撕裂般的疼痛。   见杨兰脸色不对,媚儿有些紧张的开口,“怎么了?娘,您哪里不舒服?”见着杨兰紧皱起眉头,那额间已滋出丝丝细汗,不容她再停留,果断的转身而出,同时那响亮而充满了惊慌的喊声随之而至,“来人啊!!快来人,夫人要生了!!快来人!”   毕竟,媚儿平日里表现得再得体,可她仍是个八岁的孩子,初次遇到这等事情也难免会惊慌失措的。   终于,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担忧和不安后,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媚儿的心落了一大半,可是当她得知母亲诞下的仍是一名女婴后,那股担忧又再次浮上心头。她倒是并不介意母亲生的是男是女,可是她却也明白,父亲和母亲是极为在意的,想起刚才母亲那忧虑的眼神,她只觉得胸口好似被什么堵住一般,透不出气来。   犹豫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媚儿踌躇着是否该要进去,可是进去了,她却是害怕看见母亲的那双眼,她定是非常痛苦吧。   小嘴紧紧地抿在一起,媚儿站在门口久久不知如何是好,“君逸,我该怎么办?”最终,她开口向君逸求救。   原本并不打算搭理她的,这几年里,他们交谈的次数甚少,每当媚儿开口,十有八/九便是要说圣上之事,对于这,君逸总以沉默代之。长久下来,媚儿便也不愿再自取其辱,与君逸之间更好似形成了一道隐形的城墙,挥之不去。直到此时,当她深深感到无助之时,又再次想起了君逸,毕竟他从来都是伴在自己左右的,不曾离开半分。   而此刻,见着她一双凤眸里闪着水光,他竟有些不忍再无视于她,于是淡然道:“你不是说过,就算没有子嗣,也会撑起以后的家。”   虽只有短短一句话,却让媚儿心中一明,是啊,这话,适才正是由她的口道出,她向母亲保证的,那不是单单安慰的话语,而是她对母亲的誓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便要承担这句话的责任。   心下坚定了几分,抬起步子便推门而入。入室一瞧,果见母亲双眼赤红,明显已是哭了许久的,心中一紧,来到母亲的床沿旁,坚定道:“娘!您别难过,媚儿说过,即便不是弟弟,媚儿也会担起一切的!”   杨兰见着她睁得大大的明眸,一双粉唇紧紧抿着,明明是害怕的却还硬要故作坚强,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刚止住的泪再次如破堤一般滚滚而落。紧紧握住了媚儿的小手,颤声道:“媚儿”。虽有千言万语,却只道了一声她的名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媚儿仍是个孩子,可现在却说要担起一个家,是她这个做娘的太过软弱了。心中虽说被愧疚满满填塞着,可是那股温暖还是让她欣慰,整个人也明亮了起来,不再似之前那般消沉,而对于媚儿的疼爱,在心底又深了一分。   第六章 冷战若离   从杨兰那离开之后,媚儿没有回房,而是去了妹妹所在的房间。才来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孩子‘哇哇’的啼哭声,轻轻推开房门,小女婴正被乳娘抱在怀中百般哄着,只可惜孩子仍拼命地哭着,不见半点想要安静的迹象。媚儿见她如此,鼻尖也是一酸,似被孩子感染了一般也有种想哭的冲动。难道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自己不被父母喜爱,所以才哭得如此伤心?   想到这,媚儿便思起了自己,当时母亲生下自己时,想必亦是如此的吧,所以她自小便一直是着男装的,这般想着,于是更加同情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妹妹,走到乳娘身边,示意她将孩子交予自己。   八岁的媚儿要抱起女婴还是有些吃力的,没多久她便无奈的将孩子放于床上,自己坐在床沿旁,一下接着一下的轻拍着女婴的身体。   也不知孩子是哭得累了,还是媚儿这般哄着当真有了效果,只觉得她渐渐停止了啼哭转而沉沉的睡了过去。一张小嘴有棱有角的微张着,看上去恰似可爱。瞧她睡着了,媚儿才悄无声息的离开,回房的一路上,她走得极慢、极轻。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忧愁,可细细想来,这让她所愁之事,说白了也只是自己杞人忧天!她即便再愁,也改变不了现实。   可有时候,一旦陷入这自己营造出的阴影后,是很难走出来的。   “媚……你已经发了一整天呆了。”君逸似乎还不习惯唤出她的名,说到一半硬是被生生咽了下去,见她自白天回到房内便一直呆呆的望着窗外,连眼都不眨一下,丫鬟送来的饭菜放在桌上也是一口未动,扪心自问,君逸是有些担心的,可是张开口,关心的话语仍显得冰凉。   听到君逸的声音,媚儿心下恍然一动,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往常即便是自己开口,他都很少会回答自己。如今,这是在可怜她吗?明明心中是开心的,可是她如今脑袋晕晕的,也不知为何便这般想了,而后便也冷冷应道:“不需要你可怜我,若论起可悲,我自认比不过你这没有肉身的魂魄!”   说完,媚儿便立马后悔了,她并没有想要伤害君逸的意思,却不知今日为何净说些这样伤人的话。想要看看君逸的表情却怎么也提不出勇气抬头,只得继续僵硬着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其实,她很想君逸能够回应自己,即便是冷嘲热讽,甚至谩骂也无所谓,可是,一分一秒过去了,屋内仍是死一般的寂静,谁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几个时辰之后,媚儿抵不过疲倦沉沉睡下了。直到此时,君逸才缓缓来到她的身边,细细端看她略带倦意的睡容。这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这般动人,只是,那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微微颤动着,两条柳眉更好似被什么纠缠在了一起,让她整张脸看上去疲惫不堪。   她,在梦中,仍被现实之事所牵绊吗?就连睡觉依旧不得安稳。君逸犹豫着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眉宇间的愁丝,可又心存踌躇,以他这般的身体,即便是触碰了,她,亦不会有半点感觉的,可心头那股强烈的欲望使其鬼使神差的将手搭上她的眉,一遍遍地扶着那些愁容。不知为何,在君逸的动作下,媚儿当真渐渐舒展眉宇,就连原先紧紧相抿着的薄唇,也看似上扬了一些。   被她的变化惊到,君逸慌乱的抽开手,后退了几步,紧张的看着床上的人。良久,见她仍未转醒,才悻悻然的回到床边。   看着自己的手,他的身体依旧似一幅山水墨画,通透得可以看见对面的东西,那么,刚才自己是怎么了?以为自己的动作惊扰了她?自嘲的一笑,毫无声息的,正如媚儿所言,若论可悲,还有谁及得上自己呢?他这样一副魂体,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是卯足了劲,也没有任何人能感觉得到,他怎会以为是自己惊动了她呢?实在是可笑至极。   次日,当媚儿转醒,已是辰时将过之际了。君逸端坐于一旁的红木雕椅上,静静闭着双目。   看着君逸那流线似地下颚,一张精致的面孔却能隐隐印出背后的座椅,媚儿见着不经感到胸口泛酸,再次想起昨晚自己曾说过那种伤人的言语,看着君逸的眼里满是懊悔与自责。   几次想要上前说声抱歉的话语,可是双腿却如灌了铅似地,沉重得不能动弹半分,她是害怕看见君逸用那冷漠的双眼注视自己,她害怕看见君逸的眸子里满是无情。最终,媚儿仍是紧咬着牙,转身梳洗去了。   待一切打理妥当,媚儿静静的坐在圆桌前吃着早膳,侧面便是君逸所坐之处。漫不经心的噘着口中的食物,媚儿只觉得淡如白水,什么滋味也尝不出来,双眼时不时的撇向一旁,视察着君逸。心中暗暗不平,她清楚到这个时辰,君逸是不可能还在熟睡的,即便是丁点的声响,这缕魂魄都会醒来,更何况如今已是日上三竿了,媚儿明白君逸此刻着实是在假寐。也正因如此,反倒让她觉得更加的不自在,他仍在生自己的气吗?他已经讨厌得连看都不愿看见自己,所以才假装睡觉的?   媚儿越想越是难受,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犹豫得看了看君逸,抿了抿唇大声道:“我知道你醒着,昨晚的事,对不起!!”   说完,没看君逸一眼,跐溜一声跑了出去。   君逸还未睁眼,便被一股拉力拖了出去,皱了皱眉,看着前方那个还在奔跑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孩子怎这么大了还如此冲动,他真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如此的,还有她的那声道歉是为了昨晚,还是现在?   刚想要唤住媚儿,却不想她自己渐渐放缓了速度,停了下来。再一瞧,此时的媚儿顶着一张通红的脸,看上去娇羞不已。   “如今晓得累了?”君逸略带调侃的声音传来,他的嘴角竟微微的有些扬起。   第七章 丧父之痛(上)   “如今晓得累了?”君逸略带调侃的声音传来,他的嘴角竟微微的有些扬起。   听见他的声音,媚儿稍稍将脸撇向另一边,闷声应道:“谁累了?”   良久没有听到君逸的回答,媚儿嘟着小嘴,小心的转过脑袋偷偷瞄向君逸,谁知看到的竟是君逸带着微笑的面容。   忽然间有些晃眼,想要扭头离开,却不想君逸的声音早一步响起,“那为何媚儿的脸这般通红?”   没有料到他仍想继续先前的话题,稍稍一愣,而后皱眉闷哼道:“我已经道歉了,你……”后半句话随着媚儿再次转身、逃跑消失在风云之间。可是君逸却清楚地听到了前半句,已经道歉了?是因为这个?   她是因为同他道了歉才……   难道?   追上媚儿,拦身于她身前,“对不起。”   “干什么道歉?”   “呵,没事。”今日的君逸,笑容总挂在脸上,如此反倒叫媚儿不知所措了。轻哼了一声,并未再多只字片语。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身处后/庭的花园中,立在那里,媚儿就如身旁的小叶牡丹一般风华绝貌。一时间,君逸竟看着忘记了说话。   直到发现自己走神,他才尴尬的侧过脸,撇向一旁,想起媚儿适才所言,顿了顿,开口道:“你从未向人道歉过?”   媚儿心中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实话,却又担心说了,君逸会认为自己是个骄躁的大小姐,但若否认的话,从心底,媚儿并不想欺骗君逸,无论是什么事。踌躇反转间,她只得避开话题,冲冲道:“怎么了?这与你何干?我该念书去了。”说完不再搭理君逸,直直的朝着书房而去。   背后的君逸没有多话,只默默跟在她的身后,面上虽不见笑容,却看上去心情大好的样子。   确实,君逸近日来变得越发的舒心了,就在他与媚儿一同生活的这些日子里,他已经渐渐变得和过去不同了,他的面容上多了表情,不再似过往那般平淡无色,只是这些,也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吧。   时光如梭,快乐的日子总是走得太快,转眼间,五年匆匆而过,媚儿已经一十三岁,退去了原先稚嫩青涩的脸孔,生得妩媚娇艳,就如争艳的红玫瑰,艳丽夺目。   只是,好景不长,贞观九年的五月,京都传来噩耗,太上皇李渊驾崩。听到这一消息,武士彟气急攻心,马上便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亦是卧床不起,他追随太上皇打下江山,如今,他所追随之人去了,心中顿觉空了许多,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大限亦不久矣。   有时候,人一旦任命了,那么便也离死亡不远了。武士彟瘫软的躺在床上,双目微睁着望向床顶的锦幔帘帐,他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这个家了,若是他去了,这个家便失了顶梁柱,该由谁撑起这个家啊!!   武士彟卧床的第八天夜里,武家上下几十口人全都聚在房中。杨兰早已在床头哭的不能自已,一双美目也已经肿的如核桃一般。三个女儿立在床榻的另一边,亦是以泪洗面。   “咳咳,媚儿,你过来……”武士彟稍稍抬手,用微弱的气声唤着媚儿。   “爹!媚儿在这!媚儿在!”抓住父亲有些颤抖的大手,虽然一如往常的温暖,可是那止不住的颤抖却叫媚儿心酸。   “为父看来是活不久了,事到如今,最放不下的便是你们几个,你娘没能诞下男丁,我不怪她。只是苦了你们,日后家中没有男人,要如何是好!媚儿你虽不是老大,但你刚劲坚韧,比姐姐有能耐,往后爹不在,要帮助你娘撑起这个家啊!!”武士彟一边喘着气,一边缓缓闭上双目。   媚儿见着,心中担心,害怕着道:“爹!!爹!!!”   泪水蜂拥而出,打湿了衣巾,顿时,整个府宅沉浸在悲哀的氛围中。   武士彟吃力的睁了睁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们都下去吧,我还有些话要同你娘说。”   在武士彟的要求下,大家纷纷退出了房间,媚儿最后望了一眼榻上的父亲和床边的母亲,不舍的离开并紧紧关上了房门。   媚儿就这般立在房门之外,双眼紧紧盯着被自己合拢的木雕锦门,父亲在她心中一直都是高大的,为何此时她却不住的感到害怕。快近六月的天已经异常的闷热了,可媚儿仍觉得全身发凉,双肩竟开始细微颤动起来。   君逸站在媚儿身后,见着她颤抖着的双肩,他很想将之拥在怀中,不为其他的,只因媚儿才十几岁,却承受了太多,太多。只是,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住,看着自己略带透明的五指,君逸始终没有触及媚儿。   一脸的悲情与无奈,一双愁眸看着那颤动的双肩,自己这般,即便是拥她入怀,又有何等作用呢?第一次,君逸有些痛恨这样自己。   无奈,无法用行动安慰于她,便只好开口道:“媚儿……”可是,话到嘴边,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唤了声她的名以后,迟迟不见后文。他该说些什么?一开始便没有细细想过,只是想要拥住她颤抖的双肩,让她有个依靠,可如今开了口,真是不知该如何安慰与她,多久没有安慰过人了,久得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就当君逸语塞间,媚儿转过身子,勉强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在看见君逸那充满担心的双眼时,心中一暖,眼角微微有些泛酸。“我没事,不用担心。”艰难的说出短短一句,便急急转过头,两行热泪由眼眶滚滚而落。她也是人,是个女人,比男人更敏感也更脆弱,遇到这样的事,无助和恐惧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有时候关心更能叫人难以自拔。那个一向冷淡的君逸,如今竟主动唤她,那双眼里是满满的担忧,他是关心自己的,这让媚儿打心底觉得温暖,可是这股温暖却不知怎的,化为酸楚,让她更加难受,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次如断线珍珠一般,点点滴落。   良久良久,只听见屋内传来杨兰撕心裂肺的哭声,媚儿心下一紧,赶紧推门而入奔至床榻边,看着床上闭着双目的父亲,哽咽道:“娘!爹爹他……”   第八章 丧父之痛(中)   良久良久,只听见屋内传来杨兰撕心裂肺的哭声,媚儿心下一紧,赶紧推门而入奔至床榻边,看着床上闭着双目的父亲,哽咽道:“娘!爹爹他”   杨兰只是双手捂面,早已哭得说不出话,听着媚儿所言,只能连连点着头。   见母亲如此,媚儿已经明白,爹去了,真真正正的离开了她们。这次,媚儿没有哭泣,双眼含着泪却倔强的不让眼泪滑落。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她不能哭泣,这个家,没了父亲总要有个人顶着,母亲如今伤心成这样,这个人,便只能是自己了!   强忍着泪水,媚儿直挺挺的立在床前,闷声说着,“爹,女儿定会顶起这个家的!一定!”声音很轻很轻,但是这却是媚儿对武士彟的承诺,也是她对自己的承诺!   一阵沉默后,媚儿狠狠擦去眼中含着的泪,唤来下人道:“你们几个将老爷的尸体整理干净,三日后我要厚葬爹爹!”   “松儿,你扶夫人回房休息,记得好身照顾着。”吩咐完一切后,媚儿招来何伯随自己前去前厅。   “何伯,您跟着父亲也是几十年了,您给媚儿说句实话,父亲到底还留下多少银两给我们母女四人?”从刚才一直便站在武士彟门外的媚儿依稀听到母亲悲痛的话语,母亲说‘要我们母女如何是好’类似的话语,当时就依稀觉得事情并非原本想想的那般,也许现实会更加残酷。   “额这”   “何伯,您不要再隐瞒了,如今父亲不在了,整个家一下子跨了,我能做的就是尽快掌握家中所有,所以不管有多坏的状况,都希望您可以据实告知,如此媚儿才能做出对策啊!”   何伯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好吧!这些年来,这家中的大小事务全是由我管着,老爷是个廉洁之人,从不像外边那些贪官污吏一般收受半点钱财,虽说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小姐您要知道,老爷一年的俸禄刚刚够家人的吃喝开销,府中几十口人可全是靠老爷这点俸禄活着呀!”叹了口气,何伯继续道:“但是,我们家老爷清廉,如此一来,钱财便是所剩无几,现今现今留下来的除了这座府宅和府中一些物品,剩下的仅不到百两白银。”   媚儿越听心中越是沉重,虽说原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事实比她想的更加可怕,不足一百两白银,这叫她要如何是好!   忽然间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压得她有些气喘,抿了抿唇,媚儿问道:“何伯,这厚葬大概需要多少银两?”   “恩,若要厚葬,起码也需要十两银子。”   “好,那葬礼之事还要麻烦何伯了,您先下去吧。”脑袋已经开始微微感到晕眩了,媚儿赶紧坐下,拧了拧眉,这该如何是好。这府宅是朝廷所有,她自是不会傻到以为今后还能住在这个家中。父亲死后,会有新的官员前来上任,到时候,这里便是别人的府宅。到时候她们母女又该何去何从?   忽然间觉得很无助,一切失去得太快,让媚儿不知所措,葬礼去除十两银子,还剩九十两,府中还有几十个下人,他们的工钱也要结去,今后她们要往哪去?她又该如何撑起这个家?   终于,太多的烦恼、悲伤聚在一起,她弱小的身子如何支撑,靠着椅背就这样沉沉昏睡了过去。这期间,君逸一直跟在媚儿身后,只是紧紧跟在她的背后,这样,媚儿见不到他,也许一个人,能够安静一下,直到此时,等她睡去,才走至她的面前,看着她那一脸的愁容。   五月,白日里虽说闷热异常,但到了夜里又赫然间转凉了许多。媚儿坐在前厅的木椅上,头靠着椅背,看似睡得深沉。   一阵凉风袭过,媚儿不禁哆嗦了一下,微皱了皱眉,睁开眼来。天已经蒙蒙有些泛着鱼肚白,再过不久便会蔓延开来,普照大地。   揉了揉有些酸楚的眼,媚儿站起身来朝着后厅而去。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走着走着只觉得头顶撞到了什么,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被人扶住了。   “媚儿?今日怎起那么早?你这魂不守舍的是怎么了?”父亲的声音由头顶传来。   看了一眼武士彟,媚儿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爹,许是刚刚醒来,脑袋还有些昏沉。”   “恩,媚儿,可想同爹爹上燕云楼吃顿好的?瞧你小脸苍白得,走,咱上外头吃去,记得别告诉你娘了!”武士彟得意的笑笑。其实过去媚儿与父亲亦是经常如此,武士彟确实是偏爱于这个二女儿的,经常会带着媚儿外出。   燕云楼,是利州城内首屈一指的酒楼。吃一顿饭的价钱抵得上普通百姓几个月的收入,虽说楼内不似别家饭店那般的人潮客满,可这里的菜色绝不是其他饭馆酒楼可以比拟的,当然,这价钱亦是同等而论的。   走进燕云楼,这里的氛围就如店名一般,如云如燕,清雅脱俗,让人单单是坐在楼内,便已心神舒畅,仿若仙境一般。   媚儿坐在桌前,歪着脑袋看着武士彟,“爹,您点了些什么呀?”   “一会上来不就知道了?”话刚说完,便见两个貌美的女子端来几盘点心,每盘均是精致如玉一般。   媚儿见着两眼发亮,好似能够映照出盘中的点心一般。   “来,这叫翡翠红玉。”武士彟夹了一枚放入媚儿盘中,晶莹剔透的表皮内透出碧绿的菠菜末,顶端摆放着一只橘红色的虾仁,光是瞧着已叫人食指大动。   “还有‘凤凰戏珠’、‘白雪青莲’、‘玉树银丝’”武士彟一一告知菜名并夹入媚儿的盘中。虽说仅有四盘点心,但是媚儿却吃得欢心,不仅仅因为食物的味美,更因为她与父亲间的感情,父亲平日里常忙于公事,很少有机会可以像现在这般,所以吃着吃着,只觉得满心的温暖,倒有些尝不出菜式的味道了。   第九章 丧父之痛(下)   父亲平日里常忙于公事,很少有机会可以像现在这般,所以吃着吃着,只觉得满心的温暖,倒有些尝不出菜式的味道了。   而武士彟,只是静静的坐在对面,看着媚儿,好像只要这般看着女儿吃,他便也尝到食物的鲜美。   只是,吃着吃着,媚儿却愈发觉得寒冷,明明是热腾腾的点心,明明没有起半点的风,可媚儿却觉得犹如身处寒月,阵阵寒风吹得她手骨刺疼。揉了揉双臂,媚儿看向武士彟问道:“爹,怎么突然间变凉了,媚儿感觉好冷。”   对面的人没做回应,仍一脸慈容。   “爹!媚儿觉得好冷,爹不冷吗?”   仍然不见武士彟回答。   “爹!!”   “爹!!!”猛然睁开眼睛,周围暗淡朦胧,待双目寻到了焦距后才渐渐看清周围,原来她仍睡在前厅的木椅上,一扇门被风吹开,凉风阵阵而来,卷起一室的寂寥。   “媚儿,你醒了”见风吹开房门,冷风阵阵吹来,见着媚儿的身体越缩越紧,君逸想要替她盖上薄毯的,可是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凭他这副魂体,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媚儿寒冷无助,最后醒来。   没有回答君逸的话,也许她已经无法开口,那张小嘴干裂着呢喃却发不出声响,只依稀按照唇形可以看出她在喊着‘爹’。   梦初醒,才发觉一切全是假的,只是一场梦,父亲再也不会回到身边,那燕云楼,她着实是去不了的。   泪,无声的滑落。现实,当真是残酷的。梦醒了,一切就全都烟飞云散了,留下的只有数不尽的悲痛与不得不去承受的明天,她的明天该何去何从?她的明天究竟会如何?她还有明天吗?   三日后,朝廷得知武士彟之死。李世民思其乃忠孝之士,追封其为礼部尚书,并令官办丧事。   离开府宅的前一天夜里,媚儿招来所有家丁侍女。“这些年来,你们为武家做了不少事,如今父亲他我们母女没有多余的钱财再雇用你们,我这还有一些碎银,平分下来每人也有一贯铜钱,过了今晚,大家就各寻其主,离开这里吧。”   几个丫鬟眼中含泪,一脸的不舍,上前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媚儿阻止,“不必再多说什么,你们离家在外也不容易,去寻户好些的人家,今后别苦了自己,如今武家已经付不起你们工钱了,留下对你们亦或是我们母女都是一种负担。”说完留下那袋银两便朝着内屋而去了。   不是媚儿无情,只是当前这般时局,多余的感情都是虚无的。她们家着实已经没有多余的银两用于下人身上了。   次日一早,媚儿挟着母亲杨兰还有姐姐武顺和妹妹武银尔一同披上孝服带着葬行等人往并州而去。一路跋涉,终在一月半后到达了并州,埋葬了父亲武士彟。   之后,杨兰带着三个女儿来到并州老家,武士彟死前吩咐她今后住在这里,同他的两个儿子,武元爽、武元庆。   这里不比利州府宅,但总也算有个安身之处。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说元爽元庆是武士彟的儿子,可是对于杨兰,他们是极其看不起的,别说她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更何况还是他们的继母,对于杨兰与她的三个女儿,他们的冷淡是可想而知的。   步入并州老家的府邸,这里虽没有她们在扬州的都督府那般华贵,却也门庭宽厚大气,一眼便可瞧出武家在此地的家事不同凡响。杨兰心下深呼了口气,带着三个女儿走进府内,门口并没有前来迎接的下人,更不用说那元爽元庆俩兄弟了。看着空荡荡的前厅,媚儿心下反倒是松了口气,她当真是害怕看到那两个从未谋面的哥哥。   杨兰此刻的想法恰恰与媚儿相反,见着府内空无一人,她心中着实担心,这里是她们今后所要依赖之处,不管那两兄弟今后将会如何待她们母女,她都认了,谁叫人在屋檐下,怎么不低头呢?可现今,她们刚进府邸就来了个聊无人烟,虽知他们兄弟不欢迎自己,却没有料到他们会如此直接的避之不见。   杨兰并不担心那两兄弟为难她们,可是他们避之不见是何等一丝?难道他们想要赶自己出门?确实,她们母女四人是元爽元庆不宜乐见的,可如今,她们已是走投无路,即便是再多的嘲讽,她也只得厚着脸皮赖在此地了。   在前厅足足等了一整天都没有瞧见元爽元庆两人,期间倒是有一位老管家出现,但无声的端上茶水后便也再不曾见到。想来这府内的下人该是被人下了命令,不得接近杨兰等人吧。   直到夜里亥时,元爽和元庆才踩着凌乱的步伐,一身酒气的不如厅内。媚儿见着心中一厌,双眉不禁皱了起来,这父亲早晨才入土,他们如今竟这般寻酒作乐,但是碍于此刻自己的身份,却也不好开口,只得恨恨撇开视线,不去看那两个叫之厌恶的哥哥。   见着元爽元庆进来,杨兰终于宽了心,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声唤道:“元爽,元庆。”   抬头瞧了一眼杨兰,元爽揉了揉醉眼,并无半点的惊讶,儿口中却是大呼:“呀!!杨……杨夫人,您可是皇亲国戚啊,怎跑到我这小庙来了?”   这元爽分明就是故意的,媚儿听着,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心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忍!要忍!为了娘,为了姐姐和妹妹,现在是万不能得罪了他们的!”   杨兰的面上并无怒意,亦如之前一般平淡,“我哪还是什么皇亲国戚,元爽,元庆,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但是如今老爷走得匆忙,我们母女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们就算不念于我,也念在她们三个,毕竟她们是你俩的妹妹啊!”   元庆听着朝着杨兰的三个女儿看来,当视线触及媚儿时,眼里触动了一下,但很快收敛,对着元爽道:“大哥,毕竟是留着武家的血,就收留了她们吧。   第十章 寄篱并州   元庆听着朝着杨兰的三个女儿看来,当视线触及媚儿时,眼里触动了一下,但很快收敛,对着元爽道:“大哥,毕竟是留着武家的血,就收留了她们吧。   元爽含糊着应了声,“随你的便吧,我先回房了。”而后,便摇晃着向内室而去。   元爽走后,元庆含笑着对着杨兰道:“杨夫人,大哥许是喝醉了,言语间若是有所不敬,我还待大哥在此陪个不是。”说完将视线转向媚儿等人,道:“想必这便是妹妹们吧,今日夜晚了,妹妹们就先回房休息,待明日再一同去见大哥,他并非冷漠之人,想来今后我们该会相处融洽的。”说完唤来一个丫头,与之道了些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待元庆走后,小丫头领着杨兰等人来到西面的厢房,关照过后便急急离开。媚儿坐在房内,看着烛火扑闪,一时有些恍然。没想到短短几日间,人生起落不定,如今竟是沦落到了这般地步。幸好那个叫元庆的哥哥还算亲和,想起元爽的嘴脸,媚儿只觉得一阵恶心。许是觉得太累,媚儿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君逸,没有说话,而后吹熄了烛火,摸索着向床上倒去。   第二日清晨,君逸如往日一般醒来,走到床边看向媚儿,这一看倒是让他一惊,只见媚儿满面通红,额上更是微微冒着细汗,小嘴吃力的一张一闭,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气,见她这般,君逸心下了然,怕是几日的劳累,叫她染上了高热。可是如今该如何是好?探手而出,毫不犹豫的抚上媚儿的脸颊,竟也感到微微的温热,惊讶得睁大了眼,这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会感觉到热量呢?   过了许久,还未有人前来,君逸只得轻轻的唤着媚儿的名字,一遍遍的加大音量。   听着耳边的唤声一下下的加大,媚儿疲惫的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来,模糊的眼叫她看不清周围的状况,只隐约见得一张模糊不清的俊容。揉了揉眼,媚儿道:“怎么了?”不想这一开口竟是如此沙哑之声,就连自己都是吓了一跳,努力清了清嗓子,想要撑起身子,却觉得身上彷如压着千斤鼎一般的沉重,张口更是觉得喉间干燥异常。   君逸见她这般,缓缓道:“想必是几日的劳累,患上了高热,应及时诊治的,媚儿可有力气起身?”   媚儿在床上缓了缓身,想要用力起身,只是全身软绵绵的,竟是使不出半点的力气,且伴随着一阵阵的酸楚由四肢散开。无奈的摇了摇头,媚儿咽了下口水,沙哑着喊道:“娘——娘——”   幸而杨兰的房间就在隔壁,隐约间似是听见媚儿的声音,便开门走了进来。媚儿躺在床上见杨兰走近,低哑着道:“娘,替媚儿倒杯水,媚儿许是得了高热,喉咙干燥不已。”   杨兰一听,神色立马紧了起来,端着杯茶水凑到媚儿嘴边,小心的抱住她瘫软的身子,小心的喂着。清水流入喉间,仿若在干燥的沙漠上洒了一泉清池,顿觉得舒服了许多。杨兰伸手抚上媚儿的额头,那里烫手的厉害。于是将媚儿重新扶好,平躺与床上,紧了紧盖在她身上的薄毯,杨兰急急道:“娘去找大夫来。”说完便匆忙离开了。   一刻过后,杨兰领着大夫来到媚儿房中,后面还跟着一人,正是元庆。而此刻,媚儿早已再次昏昏睡去。   大夫一番诊治过后,坐于桌前开始拟写药方。元庆轻声问道:“怎么样?”   “公子无需担心,小姐乃是过于疲惫,许是长途劳累又受了风寒才会如此,开了药方,每日三次,不出一周便能痊愈。”大夫不急不躁的答着。   “好,如是我便放心了。”元庆差来下人,拿了药方前去抓药。而后自行绕过杨兰坐于媚儿床沿,伸手轻抚了抚媚儿额前的发际,那双眼里深邃异常。杨兰见此,虽心下有些不满,但却很快被自己否认了,她们母女来此还幸得元庆待之不薄,如今媚儿生了病,也是靠着元庆才得请来大夫,于是刚才的那种不安便渐渐被感恩所取代。   元庆轻笑一声,说了一些安慰之语,起身离开了房间。君逸见着他离开的背影,却是心中彷徨。这个男人让他感到危险,虽然至今为止他所做的都没什么不妥,甚至可以说对待杨兰母女亲切有加,可是见着他,君逸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元庆眼里的欲望总让他难以安神。看看床边的杨兰,再看看躺在塌上的媚儿,君逸叹了口气,暗暗期盼着这份平静可以长久一些,希望一切只是他太过敏感罢了。   午时过后,媚儿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元庆端着药碗步入房内,此时,房中只有媚儿一人仍沉沉睡着,当然,君逸依旧伴在她的身边,只是元庆却是瞧不见的。将药碗放于桌上,元庆走至床边轻声唤着:“妹妹?媚儿妹妹?快醒醒,你该喝药了。”   见媚儿仍旧紧闭着双眼,没有转醒的意向,元庆俯下身子将脸靠近媚儿细细打量起来。许久才直起背脊,嘴上是一抹玩味的笑,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房中,“没想到老头子竟能生出如此貌美的女儿。”轻笑了两声,元庆走到桌前端起药碗,再次来到媚儿床前,一手端着药碗,一手轻摇着媚儿的身体,口中温柔的喊着她的名。   睡梦中仿若有人在呼唤她,媚儿微微颤动睫毛,缓缓的睁开了眼,入目是元庆关心的眼眸,那一脸的温柔叫媚儿心生感动。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元庆也不答话,只是笑得更加亲和,亦如冬日里的暖阳一般。单手将媚儿扶起,靠在床榻边沿,拿起汤勺,陈了一勺放于嘴边细细吹凉后伸向媚儿,一边温和道:“你染了风寒,正在高热,喝了药便会好的。”   媚儿心下感动,双眼一红,含着泪道:“多谢二哥,二哥对我们的恩情,媚儿……”   “傻丫头,哭什么?我们本是一家人啊,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你如今喝了药,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元庆擦掉媚儿脸颊的泪,重新将汤药伸向媚儿嘴边。   媚儿眨着带水的眸子,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那如胆汁般苦涩的汤药,但是却没有吭半声。药虽苦,但是此刻的她却感到万分的温暖,自爹去世后,这是她第一次感到亲情原来仍旧这般温暖,可以捂热她那颗小小的心脏。   第十一章 欺辱倍至(一)   媚儿眨着带水的眸子,一口接着一口喝着那如胆汁般苦涩的汤药,但是却没有吭半声。药虽苦,但是此刻的她却感到万分的温暖,自爹去世后,这是她第一次感到亲情原来仍旧这般温暖,可以捂热她那颗小小的心脏。   喂完药后没坐多久,元庆吩咐媚儿注意身子,寒颤了两句后便离开了。此时的媚儿睡了一整个上午,醒来之后又喝了难以下咽的苦药,如今哪还有半点的睡意?倚在床侧,细细回想着至今所经历的一切。想着想着,两眼又渐渐的印出水色,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   君逸见她如此,却也想不到要如何安慰,于是便轻轻坐于床榻的另一侧,静静的伴着她。   “君逸,我好害怕……”媚儿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爹不在了,如今我们……虽说二哥待我们不薄,可是他再是好,我们也是寄人篱下,今后的日子要如何是好啊!”媚儿闷闷的呢喃,一双罩着雾气的眼望着君逸。   “会好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媚儿,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君逸并未看她,那双眼对着纸窗,好似能够看见窗外的景色一般。犹豫片刻,君逸缓缓开口,“媚儿,还是勿要太过接近元庆。”   听到君逸的话,媚儿眨了眨带水的眸子,几颗晶莹的水珠滑至睫毛尾部,“二哥?为何君逸这般说……二哥他自我们来到此处,一直都很照顾我们……”   见媚儿脸上布满愁云,君逸叹了口气,妥协道:“我并无他意,只是直觉罢了,你听过且放在心上便是。”君逸心下担心,那元庆的一举一动虽隐蔽的极好,可是却瞒不过他这抹常人见不着的幽魂,虽说是他的直觉,但却并不是全无凭据的。   三日后,媚儿的病痊愈了,踩着步子来到室外,呼吸着清晨雨露洗礼后的空气,顿时整个人都舒爽起来。   远远地便瞧见一抹白色的身影朝着自己走来,由远及近,一看来人正是元庆,心下一暖,刚想要迈步上前,却不料心头忽然回荡起当初君逸的话语:媚儿,还是勿要太过接近元庆。诧异的回头看看君逸,他依旧一脸淡然的跟在自己身后,在他脸上,媚儿不能看出丁点的情愫。   正当此刻,元庆已经来到了媚儿的身前,柔声道:“妹妹怎自己跑出来了,你病刚好,莫再染了风寒。”   见元庆对自己这般关心,可适才自己却是有了回避的心思,一时间心头被填上了满满的愧意。低头稍稍收敛眼睑,对着元庆微一俯身道:“二哥,你对媚儿的恩情,媚儿定会牢记于心,日后若有媚儿可以相助之处,必是会报答二哥的。”   她如此一说反到让元庆无措起来,连忙接过媚儿盈盈相拜的双手,微笑道:“妹妹又说见外话了,我照顾你们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你是我的妹妹,杨夫人是父亲的妻子,我们本是一家人,不是吗?媚儿也莫要与我客气,有什么难处尽可告知二哥,若二哥有媚儿帮得到忙的地方,也定会寻你帮忙。可媚儿今后若还要说这般见外之话,二哥就真要生气了!”   “好!”媚儿微红着面,望着元庆亲和的面孔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个清晨,阳光明媚,天空更是如洗般的不见半点云彩,那湛蓝的天就好似媚儿如今的心境一般,清澈而明洁。   只是,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媚儿所要经历的也才刚刚启幕。   入住并州武家已有一周的时日了,可是杨兰母女们除了在第一天夜里见过元爽一面,之后就再不曾谋面。直到这日的夜里用膳时,元庆才召集大家一同用膳。见着元爽冷着张脸,自顾自的夹着菜,也不看她们一眼,一时间气氛极其尴尬。每个人都各怀心思的低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元庆见此,无奈干咳了一声,开口道:“这……大哥,杨夫人和妹妹们来此已有数日,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今晚也算是一起吃个团圆饭,你别板着脸嘛。”   元爽听他这么一说,原本深冷的面孔更加阴沉了,皱了眉头撇向元庆,“你是哪根筋搭错了?一家人?我和这女人可没有半点关系,她生的孩子,我也一个都不会承认,元庆,你别忘了,那老头子当初可是有了她就不要我们兄弟俩了,如今死了,到是晓得将人送回这里?他们逍遥风光的时候,哪里想到过我们!”说着元爽抬起脸轻视的扫过杨兰的面孔。   杨兰倒也不恼,只是双手紧紧拽着腿边的裙摆。   元庆见此,轻声唤了声,“哥…你别…”   话未说完,元爽那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们现在落魄了,倒想着跑到此处求太平日子过了,吃我的,睡我的,还想怎样?是不是想将这座府宅也收入囊中才算高兴?”   杨兰的双手颤抖着,开口刚想说话,却不料被媚儿抢了先。“欠你的,我们自会还你,我们也不会白吃白住在此的,你也勿要将人看低了!”媚儿怒吼。   “哈哈哈哈,想要不被看低,你倒是拿出点本事来呀,你说不会白吃白住,那你要拿什么来抵呢?你们如今还剩什么呢?不过……凭你这姿色,若是上沾花楼或许能赚到不少银两!”元爽大笑着道。   “武元爽!!!你不要欺人太甚,别以为没有你的收留,我们就无处可去!”说完拉过母亲杨兰的手道:“娘!我们走,不住这里,我们照样可以活的好好的!”   谁知杨兰却是紧紧的握住了媚儿的手,怎样也牵扯不动,媚儿不禁愤怒的转过头来。只见杨兰低沉着面孔,一双眼里满是愁楚,低声道:“媚儿莫要意气用事,你自小受老爷疼爱,哪知道外面的人心险恶。快来向你大哥陪个不是。”   这时元庆也在一旁迎合道:“是啊,大哥,妹妹刚来并州,你让她无依无靠的怎去生活,我们毕竟……你就饶了她这回吧!”   第十二章 欺辱倍至(二)   这时元庆也在一旁迎合道:“是啊,大哥,妹妹刚来并州,你让她无依无靠的怎去生活,我们毕竟……你就饶了她这回吧!”   还没等元爽应上话来,媚儿已经一把甩开杨兰的手,满满的热泪盈着眼眶,坚强的不让其落下,颤抖着开口,“没想到二哥也是如此……哼!”自嘲的一笑,媚儿将目光转向杨兰,一双眸子里有无奈、哀怜,可更多的是愤恨与埋怨,没想到她的母亲竟会为了五斗米折腰,这不是她所认识的母亲。“你们愿意在此忍气吞声就呆着吧,我一个人也能养活自己!!”说完含着泪奔出了府宅。   元爽轻撇媚儿离去的背影,嘴角隐隐露出阴冷的笑,心底更是大快人心,她能自己离开正好随了他的心意,倒是要看看这武媚儿孤身一人能如何养活自己,在外面吃足了苦头,定是会摇头摆尾的回到这里来。想到她回来时的惨状,元爽心情大好,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看了一眼对座的杨兰,转身离开了饭桌。   待元爽离开,元庆才对着杨兰道:“杨夫人,你莫要担心,我这就出去寻她,大哥的脾气就是这样,过两日就没事了,你且不要放在心上。”说完便朝着门外而去。   媚儿一路狂奔,满心的厌恶叫她拼了命的逃离那个家,不知跑了多久才觉得气喘不已,缓缓放慢了脚下的步子,两旁的景色使她感到陌生,并州的夜晚让人看着格外凄寥,整片街道都笼罩在浓厚的夜幕之中,显得死气沉沉,唯有那湖畔上的花船灯火辉煌且不时传来男女欢爱之声,与周围漆黑的夜景格格不入。   媚儿吃力的停下步子将自己融入黑暗,许久才试探着开口,“君逸,你在吗?”   “恩。”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无论何时,君逸总默默伴随着她,从未离弃。只是这里的夜太深,君逸那单薄的魂影已经没入夜色,看不见分毫了。   再次迈开步子,媚儿朝着那灯火之处而去,随着灯光逐渐接近,周围也随之渐渐明亮起来。媚儿趴在桥头,望着桥下的花红柳绿,心中愁水长流。雾气慢慢弥住了双眼,一颗热泪由桥头落向河水之中。她用力的以手背抹去眼泪,转头时正巧对上君逸担心的眸子,心下一暖,这个平日里淡漠的家伙原来还是关心自己的!   对着君逸露出一抹笑容,在桥头强烈的光照下,夜里仍可清晰的见着君逸,这让媚儿感到欣慰。“君逸你说,日后我们要如何生活?刚才面对那些人虽是说下断言的,可我真的心里没底,或许我该去私塾那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工作。”   君逸回以一笑,点点头道:“是,就算没有私塾这般的活,去餐馆酒楼当个伙计或是琴艺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要苦了媚儿在外抛头露面了。”   很少见到君逸的笑容,这一笑真是雪中腊梅、风里杨柳,都说红颜一笑百媚倾,却不知君逸的笑更加蛊惑人心,一时间竟让媚儿看痴了。良久后才回过神来,暗恼自己不争气,之后再不敢去看君逸,径直向前而去。   走了许久,已经离开花船很远了,周围愈发的安静,就连虫鸣声都不再听闻,夜色也更加的浓郁起来,若不是君逸时不时的开口说话,媚儿当真以为他已经离她远去。晚夜无风,所以并未感到凉意,可是前方路途漫漫,却没有一处是自己的安身之地,出府之时太过冲动,什么都没有带上,如今她两袖清空,要上哪里渡过这个凄凉夜呢?双脚已经走得有些生疼,停下步子,媚儿瞧着眼前高大的府门,这样的门很像过去她们家的都督府,可上面分明写着两个大字——“白府”,这里,并非她的家,她的家早已随着父亲的死,支离破碎,如今就连娘和姐妹都不在身边了。   沉沉的走到府门前,轻轻蹲下身子,将头靠在府门之上,看来今夜她只能在此渡过了,一股酸楚的泪悄悄滚落,一滴滴的砸在她的心头,化作无尽的孤寂弥漫于深夜之中。   睡梦中,媚儿似是梦见了君逸,可是那似乎又不是君逸,虽说他们有着相同的俊容,可是梦中的他那样真实,没有水墨色的身影,有的是一身的水清色长袍,乌黑的发被简易的束起垂在背后,白皙的皮肤甚比女子,一双凤眼虽恰与媚儿相反,眼尾稍稍的压低却显出另外一番风情。那眼、那眉,一切的一切都是这般的熟悉,与君逸别无他样,可是却又让媚儿感到陌生,只因梦里男子有着鲜活的色彩。   次日一早,被刺目的暖阳扰醒,媚儿伸了伸有些酸疼的胳膊,缓缓睁开眼来。红棕色的雕花木床,莲白似的纱蔓,空气中还飘荡着浅浅的柳叶香。只是见到这些,却叫媚儿顿时睡意全无,猛的坐起身子,拨开纱蔓,见君逸正端坐于桌前,心头的紧张去了大半,疑惑着问道:“君逸,我们怎会在这?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见她还穿着一身褥衣,君逸不着边际的转过脸,“你先将衣衫穿好。”   听他如此一说,媚儿才恍然,适才自己太过激动竟是忘了穿衣,如今……赶紧背过身,小心穿戴起来。身后传来君逸淡淡的声音:“昨夜这家的公子回来,在门口发现了熟睡的你,于是将你抱了进来。”说着,君逸叹了口气,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缓缓道:“你可是见到了……”话未完,门外传来了叩门的声音,接着一个女声响起:“小姐可是起身了?”   媚儿一听,赶紧应声唤她进屋。   “多谢姑娘了,昨晚……”媚儿低头对着来人刚要一拜,被那人止住,急切道:“小姐勿要折煞了青铃,带小姐回来的是少公子,并非青铃,青铃只是听从公子吩咐,替小姐更换了外衣罢了。”   “哦,好,那敢问青铃姑娘,你家公子现在何处?我也好前去向他道谢。”媚儿很想知道,那个君逸和青儿口中之人,她感激他,想要寻他当面道个谢。   第十三章 欺辱倍至(三)   媚儿很想知道,那个君逸和青铃口中之人究竟是谁,这白府的公子,那个好心收留自己一夜的男子。她感激他,想要寻他当面道个谢。   只是,事不如人愿,青铃看了一眼媚儿,开口道:“恐怕要让小姐失望了,公子他不常回府,今日一早已经离府了,下次回来的时日,青铃也不是不得而知。”   媚儿听她这样说,心头漫起一阵遗憾。   由于那位白公子的吩咐,青铃硬是要求媚儿用完早膳才得离开。临走前,媚儿拉着青铃的手道:“青铃姑娘,此次没有当面向你家公子道谢,我心里始终觉得遗憾,若你家公子回来,还望姑娘待我向他说声‘谢谢’,还有,告诉他,我叫媚儿。”日后若还有缘,想必定还会见面的,媚儿心中暗暗想着。   离开白府,媚儿与君逸重新踏上了繁嚷的街头。深吸一口气,媚儿打算开始自己新的生活,首先便是要寻个工作。   疑惑的转身看了一眼君逸,今日的他很奇怪,双目总是游神,一脸的若有所思样。   “你想什么呢?”   “”   见君逸仍在游神,媚儿不禁停住了脚步,将手在他眼前挥舞着,“君逸!你怎么啦?从一早开始就魂不守舍的?到底是在想什么呀!”   被媚儿这么一折腾,君逸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许是太惊讶了。昨日媚儿睡熟是没有见到那个所谓的白公子,可是他却是看得清楚。那人的脸和自己一摸一样,仿若是看见了一个鲜活的、拥有肉身的自己一般。这叫他如何不吃惊,这个与自己一摸一样的男子究竟是谁呢?他和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关系?这些都叫君逸百思不得其解。整整一夜他都反复思索着这些问题,这个白府,这白府里的人难道会是自己死前的家,而那白府的公子,会是他的前世吗?   在一切都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君逸决定先不将此事告知媚儿。抱歉的朝着媚儿扯动一下嘴角,“没事,许是七月将至,魂魄有些颤动罢了。”君逸巧妙地编了一个借口,人间界里相传,七月乃是鬼月,在这月里,阴气大大胜过阳气,亦是妖鬼频繁出没的时候。   媚儿没有怀疑,继续开始找寻工作,只是想来简单的事,真做起来却又不同了。私塾的工作别说没有空缺,即便是有,也是雇男不雇女的。去往餐馆,那些掌柜色咪咪的眼神便叫媚儿打了退堂鼓,逃也似地跑了出来。倒也有本分的店家,只是见到媚儿这幅水淋淋的模样,许是担心那双纤纤玉手干不了什么粗活,都婉言谢绝了。至于君逸提到的琴艺,这些女子别见她们身份低微,可是如若你身后没有一两个靠山,这等的位子也不是寻常人等可以坐的。   接连的闭门羹叫媚儿泄了气,闷声不吭的在一处偏僻的小道旁蹲下身子,将下颚抵在双膝间,她今后该何去何从呀。   眼前出现一双锦缎青玉靴,紧接着那人的身子缓缓蹲下,张开手臂生生环住了媚儿的整个身子。“你叫我找的好苦,昨夜我寻了你整整一夜却一无所获,我真害怕你就这样离开了,消失在我的世界。”来人正是元庆。   媚儿并未挣脱,或许现在,在她最失落时,正需要这么一个温暖的怀抱。君逸高高的立在一旁,俯视着他们,心中惆怅万分,他始终给不了她想要的。   松开双臂,元庆一脸担忧的看向媚儿,“昨夜你是如何过的,担心死我了。”   “昨晚是白府的公子好心收留了我,只可惜,他今早又匆匆离开了,连道谢的机会都未留给我。”媚儿坦白着说,这时的她对元庆没有丝毫敌意,家中那么多人,只有他还想着自己,不是吗?   元庆一听,急切着问:“白府?可是城东并州河旁的白府?”   媚儿思索着夜里那灯火辉煌的花船,想必那便是并州河吧,于是点了点头。   元庆心中微微一凌,那白府虽说不是什么皇亲贵族,可却掌握着整个西南一带的粮草,即便是朝廷中人见之,也是礼让三分的。轻瞟了一眼媚儿,又或许只如媚儿所言,白府之人仅仅是处于好心收留了她一晚,再说,那人一早便以离开,想来是不会与媚儿有任何瓜葛的。考虑于此,元庆有些紧张的面容渐渐舒展,轻轻一笑道:“媚儿,如今家中大哥还在气头上,你不便现在回去,我在城中已经替你寻了一处住所,这段日子,你先暂住在那,待过些时日,我替你向大哥求个情”   “不必去求他!!那个家,回不回都没什么区别!”媚儿恨恨道。   见她这般强势,元庆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了起来,却很快被他压制下去,叹了口气道:“算了,就随你吧。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走了好久,终于来到了元庆所安排的住所,这里离开城镇有些距离,空气倒是清新了许多,也更加的安静了。走进屋内,虽不见华丽,却是整整齐齐,不曾缺一。   “呃这里虽说简陋了一些,但日常用品还是有的,媚儿就暂且住下吧。”   媚儿没有答话,径自在桌旁坐下,脸上仍不难瞧出倦意。良久,才冲着元庆道:“二哥,谢谢你!”这句谢谢是发自内心的,她感激着眼前的男人。   元庆抿了抿唇,走到媚儿身前,蹲下了身子与媚儿平视,轻轻握住她那纤细无骨的双手,竟是这般的自然,媚儿不好意思抽手,便也没做抵抗。   “媚儿,我自那天夜里见到你,我我就被你深深吸引。你也许不信,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想我是对你一见钟情。”被元庆突如其来的言辞所惊,媚儿不由得睁大了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感觉被他握得更紧了,手心已渗出丝丝汗水。   感觉到媚儿的挣扎,元庆继续道:“我是真的喜欢你,虽说我们是兄妹,但却并非亲生,相信我,我会给你幸福的。”说完将媚儿的手贴于胸口,一脸期待的看着媚儿。   第十四章 欺辱倍至(四)   感觉到媚儿的挣扎,元庆继续道:“我是真的喜欢你,虽说我们是兄妹,但却并非亲生,相信我,我会给你幸福的。”说完将媚儿的手贴于胸口,一脸期待的看着媚儿。   而此时的媚儿,着实被吓得不轻,她万万没有料到,元庆对她竟有这样的感情。望进元庆眼里那火一般的炙热,媚儿咬了咬牙,奋力抽出被元庆抵在胸前的双手,起身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二哥,你别这样。我们虽不是同一个娘所生,却是兄妹不假。你怎可做出这等乱/伦之事?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走吧。”   元庆哪里肯依?站起身子一步步的朝着媚儿走去,炙热的眸子死死锁定着媚儿,“媚儿,你别这样狠心,什么乱/伦不乱/伦的,我不在乎,也许你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但是我可以发誓,你若是跟了我,我武元庆定是会给你幸福的。”说着再次抓住了媚儿,将她牢牢的禁锢于自己双臂之内。   媚儿惊恐之下只不停地扭动身子想要脱离元庆,可惜以她的力量又哪里挣脱得了?   “媚儿,你就这样讨厌我吗?我会对你好的,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元庆抓住媚儿的双肩,迫使她与之对视。现在的元庆,因为媚儿的反抗而恼羞,一双眼已经被血丝布满,赤红一片。   一把拉过媚儿的手臂,粗暴的将她推倒在床上,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扣住了媚儿的双手压制于头顶,另一只手开始胡乱的撕扯着媚儿的衣襟。   直到此刻,媚儿才真正的感到害怕,她没想到元庆会这般待她。惊恐的喊声回荡在小屋内,只是一切都无济于事,元庆沉下身子将脸贴近媚儿,想要捕捉她诱人的红唇,只是身下的人激烈的反抗着,脑袋不停的左右摇晃,不愿屈服。   元庆心下冷笑,武媚儿,看你还如何嚣张?我今日便在这屋中要了你,让你背负这荡妇之名,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的娘和那狠心的爹,为了权钱,他当初亦是狠心抛弃了妻子和他们兄弟俩,如今我这般对你,也是你们应该偿还的!   头一低,元庆以嘴撕扯开媚儿胸前的衣物,埋头在她粉嫩的颈脖处啃咬起来。   “啊————走开——救命!!君逸救我!救我!!”媚儿泪如雨落,撕心裂肺的呼喊着,挣扎着。一旁的君逸,愤怒的想要拉开元庆的身子,一遍又一遍,但是伸出的手一次次的穿过,没有抓住丝毫。他愤恨的怒吼一声,响彻云霄,只是,这声音唯有媚儿可以听到。   但是,奇迹似乎出现了。元庆停止了动作,缓缓松开抓住媚儿的手,一脸内疚的站在床边,小心的看着媚儿,“对对不起,对不起媚儿,刚才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对你做了这样的事,对不起。”隐约似是听见媚儿喊着‘君逸’,会是那白君逸吗?为了保住武家名声,也为了她口中之人,元庆心生一计。   媚儿紧紧抓着衣衫,双臂环抱着自己,眼里含着秋泪,牙齿更是死死咬着。以最快的速度从床榻下来,欲要向外奔去。却见到元庆一个闪身,挡住的出路。   “走开!!!”她吼道,泪水一滴滴的落在地面,很快隐入地里,不见了踪影。   “媚儿,对不起,是我混蛋,我这就走,我会离开,所以求你,继续住在这里,我和杨夫人说了会替你安排住处,你这一走,叫我如何向她交代。我我走了,明日再来看你!”说完带上房门转身向外而去。   直到再听不到那人的脚步声,媚儿才虚脱似地跌坐于地,委屈的泪再次不可收拾的滚滚而落。为何上天对她如此不公,原以为是待她好的,却不想会是如此。   一直到天色转暗,媚儿才失魂落魄的向着床榻而去,摊开薄被,将自己紧紧的裹在里面,虽然以现今的天气已经不需要盖薄被了,但是媚儿却仍旧死死抓住,将自己躲藏其中。   听到她微微的呼吸声,君逸才慢慢走近床边,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有意躲避着她,他是害怕见到她的眼,在她处于水深火热之时,他竟这般的无用,什么都帮不了她。耳旁仿佛又回荡起媚儿呼喊救命的声音,她叫着自己的名,希望他能够救她,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好恨,好恨!!夜色里,君逸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次日将近巳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媚儿警惕的竖起耳朵,开口道:“谁?”   “媚儿,是我,我”话未完,屋内便传来媚儿尖利的喊声:“你滚!!!我不想看见你,滚!!”   元庆在外叹了口气,缓声道:“好,我不进屋,这里有些吃的,是杨夫人亲手做的,我放在门外,你注意身子,气我没关系,别饿着自己了。”说完默默离开。   一连数日,元庆都是如此,没见媚儿一面,只将食物放在门外便离开。这些日子,媚儿也渐渐不似之前那般对元庆深恶痛彻了,也不会对着他歇斯底里的喊滚了,只是仍然不愿见他。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这日用完午膳后,媚儿顿觉两眼酸涩,看起东西也有些迷糊,哈欠一个接着一个,于是摸索着坐到床边,竟倒头昏睡了过去。   不多时,门外传来几人的脚步声,接着敲门的声音响起,“媚儿?媚儿你在吗?”这是元庆的声音。得不到回答,元庆对着旁人阴阴一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时,媚儿正昏睡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   元庆走到床边,用力拍了拍媚儿的脸颊,嘲讽的一笑,对着身边的男子道:“验验货吧。”   只见他身旁的男子虎背熊腰,模样虽说还不算太差,只是那双眼里却透着满满的奸淫,一看便知此人乃淫贼一个。而他,正是并州知府的爱子,张富。   张富来至床边,低头一看,这一眼叫他连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如此绝色当真是他生平所见最美的一个,想来元庆这小子没有蒙他,他那五百两白银花的一点也不亏,真是太值了!   第十五章 欺辱倍至(五)   张富来至床边,低头一看,这一眼叫他连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如此绝色当真是他生平所见最美的一个,想来元庆这小子没有蒙他,他那五百两白银花的一点也不亏,真是太值了!   不舍的将视线从媚儿身上移开,张富打了一个响指,很快边上那个伙计就跨步来到他的身边。张富只向着床上撇了撇嘴,那伙计便心领神会的一把扛起昏睡过去的媚儿,朝着门外而去。   “元庆,没想到你竟能弄到这绝等的货色。”张富挑了挑眉说道。   “呵呵,张哥说笑了,不瞒您说啊,这货本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在家惹怒了大哥逃外边来了,这不,我首先就想着您了。”元庆讨好着说,心下却是阴笑,武媚儿,本想让你成了我的人,含羞度余生的,谁叫你不识相,如今落到张富手里,今后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富和元庆带着那名伙计离开小屋,径直朝着张府而去,一路上,他们并未做什么掩饰,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扛着媚儿走在街上,而路旁的人们,一个个只敢偷偷的瞥眼去瞧,待他们走远了,才哀叹一声,又不知是哪家姑娘要遭罪咯!   君逸一路跟着,却只能独自着急,他就是贴在张富面前,对方也是瞧不见他的,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救出媚儿呢?   水色的身影,虽说这距离还瞧不见容貌,但是君逸却是万般肯定,那人便是当晚收留媚儿,并且与自己相貌相同之人。适才慌乱的心顿时轻松起来,仿佛已经知道那人定会救下媚儿一般。   眼瞧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他们擦肩而过,那人只疑惑的缓了缓步子,转头看向他们,却不见有阻止之举,而后再次没入人群中了。   待媚儿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颇为华丽的房间,而自己的手脚居然被牢牢的绑在座椅之上。幸好君逸就立在她的面前,见她醒来,关心道:“你醒了?”   脑袋仍旧是昏昏沉沉的,轻点了点头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   “媚儿,大事不妙。元庆在你饭菜里下了药,如今已将你卖给知府儿子张富了。听说此人奸淫无耻,很多良家妇女都死于他手啊!”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打开。张富那魁梧的身形走了进来,面上微微泛着红晕,加上随之而来的浓烈酒味,想必是喝了不少。   摇晃着走到媚儿身前,眼神迷离道:“哈哈哈,小美人,等急了吧!”说着大手已抚上媚儿的脸颊。   媚儿厌恶的将头一撇,却因为身体被绑着,无法做到更大的动作。见此情形,君逸赶紧对媚儿道:“你先顺了他的意,如今你被这般绑着,若还抵抗只能自讨苦吃,好汉不吃眼前亏,媚儿,想办法让他把绳子解了。看他如今这等醉样,应是支持不了多久的,待他睡后,我们再想法子离开!”既然身体帮不了媚儿,那么他只能教她该如何做了。   媚儿心下应允了一声,极力忍住对张富的厌恶,换上一张媚惑的笑容,那一笑美的无可挑剔,张富看着,一时竟痴了,傻站在那里盯着媚儿。   媚儿心底冷笑,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抛了个媚眼过去,腻腻道:“张爷,您这般绑着媚儿是何意啊?难道……媚儿哪里得罪了张爷?”听着自己的声音,媚儿心下都被自己恶心死了,甚至真有种想吐的冲动呢!   “哈哈哈哈哈,小美人,这绳子倒是可以解,只是你可别想着逃跑,别说这扇门外的侍卫不会放你,即便你侥幸逃离这屋,整个府衙里,你若是被人瞧见了,也一样会被抓回来。但是,再次回来可就不比现在了,我张富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对于想要背叛我的女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看你这等的绝貌,我实在是不忍下手的!”说着绕到媚儿身后解开了捆绑她的绳索。   全身得到解放后,媚儿却没有半点的松心,适才张富所言,字字扎在了她的心头,此刻,她已全身冷汗了。   定了定神,媚儿尽量保持着笑容坐于桌前,眼睛扫视着桌上的东西。一壶清酒引起了她的注意。媚儿的心‘砰砰’急跳着,抓过酒壶,对着九樽内倒酒,一边和言道:“张爷,这杯敬张爷……替媚儿松绑。”   张富也是个豪爽之人,二话不说,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只是,几杯下来,不见张富倒下,媚儿倒是先有了醉意,脑袋开始迷迷糊糊了。要不是君逸一直在旁同她说着一定不能睡下,她此刻早已醉倒下去了。看来这个张富并不如想象中这般好对付啊。   鼻尖突然飘过一阵淡香,只眨眼间,媚儿便倒头昏在了桌上。同时倒下的当然还有张富,即便他练过两把刷子,也是抵不过这‘九露唤魂香’的。   不一会,一个水色身影破窗而入。来人正是白府的公子,白君逸。他一步上前,看着君逸有些吃惊的样子,浅浅一笑道:“公子……”   这一唤,更叫君逸吃惊,张大了嘴,好久才颤颤开口,“你……你可以看见我吗?”   “是!”白君逸淡淡说着,而后双目凌厉起来,扫了一眼张富后,抱起昏迷的媚儿,“我俩的事日后再说,现在先救人要紧!”   下一秒,那水色的身影再次没入黑暗,房内除了张富,哪里还有媚儿的身影?   白君逸的轻功算得上出神入化,脚尖轻点树枝又没入夜色,那些守卫只当是晚风吹过,哪里晓得这屋中的人已经成功逃离。   没多久他们便出了张府,由于怀中还抱着昏迷的媚儿,他们不便在街头逗留,提起一口气,白君逸跳上房顶,向着白府而去。整个并州,面对张府的势力,恐怕也只有白家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回到白府,白君逸轻轻放下手中的人儿,将她放于自己的塌上,转而浅笑着看向君逸,“真像呢!”   第十六章 白君逸   回到白府,白君逸轻轻放下手中的人儿,将她放于自己的塌上,转而浅笑着看向君逸,“真像呢!”   两人就如此直直的处在那里,相互对视着,白君逸看着那个与自己一摸一样却淡如水色,可以透过身子见到背后场景的人,或许,他并不能称之为是“人”。心下淌过一丝的好奇,撇了撇嘴,开口道:“你是何人?为何?”   虽没有问完,但君逸却是知道他所指何意。尽管刚才是他救下了媚儿,但是君逸却不曾忘却白日在街上相遇之事,当时他竟什么也没做,便与之擦身而过,就好似互不相干的人。其实他们本也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君逸也明白这人其实并没有理由搭救媚儿的,可是心下仍是不喜欢此人。于是轻轻移开视线,淡然道:“白公子不认为再询问他人姓名之前,首先该自报家门吗?”   听着他略带嘲讽的言词,白君逸却也不恼,抱歉的一笑,道:“是在下疏忽了。在下姓白,名君逸,敢为公子名号?”他对着君逸微微欠身,抱拳施礼。   而君逸,听闻那人道出姓名后,身形一晃,原本在脑海中思虑了千万遍的想法再次涌出,难道此人真会是自己的前世吗?恍然间,似是听见那人的询问声,君逸转身飘向他的面前,两人面面相视,他们之间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我和你有着相同的名,相同的样貌,若我说,你乃是前世的我,而我,只是在你死后流落于阴间的魂魄,你可是相信?”君逸说得仍旧平淡。   对面的人不禁后退了一步,面上似是有些惊异。虽说第一次见到君逸他便猜测着他的身份,可是当他如此真切的告诉自己,他是一抹魂魄,亦是他们说熟知的‘鬼’时,还是大感惊讶的,更何况这鬼还是自己,是自己死后的魂魄,这怎能叫他不震惊呢!   见白君逸后退一步,看着自己的眼里带着一丝惶恐,君逸嘲笑的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想:自己的前世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想起媚儿,心下释然,还是那丫头好啊!想到此,他的眸子顿时温柔了起来。   而此时,白君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己刚才怎就不就是鬼吗?更何况还是自己的鬼魂,他有什么可怕的呀,都说厉鬼索命,可那些鬼怪要找的都是害了自己的人,如今自己是这鬼的前世,它保护着还来不及又怎会伤害自己?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他竟是这般的大笑了出声。   笑够了,正见那鬼鄙夷的看着自己,他也是一阵尴尬,干咳了两声以平复自己的心境。“额那个,我的鬼”话未完,白君逸再次大笑了起来,自己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狂笑不已,眼角甚至已经渗出泪水来。‘我的鬼!’这是他对身为魂魄的君逸的叫法。   “无聊!!”低沉的声音从君逸口中漫出,顿时止住了白君逸的笑声。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硬是止住了笑,道:“对不起,因为我们的名字相同,弱势唤你‘君逸’的话,我会觉得很别扭,那不然你告我,我该怎么称呼你?”   君逸冷哼一声,撇过脸不去看他,闷闷的声音却已经传来:“这里也恐怕只有你和媚儿看得见我,我已不记得生前之事,唯独记得自己名为君逸,这名字,我是不会让与你的。我看不如就这样吧,唤我便叫君逸,而你便是白君逸,如何?”   白君逸虽有不满,但听着君逸寒冷似冰的话语仍是以沉默代表妥协。   “呃那个,君逸啊,既然我是你的前世,那你该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吧?”白君逸心血来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能够遇见自己的魂魄,那他岂不是可以知晓将来之事?现今江湖之上,有不少人想要自己的性命,他也是心知肚明的,若是知道自己是死于谁手,说不定可以乘早灭了那人,免除后患!白君逸期待着君逸的回答。   君逸嘲讽的笑容久久挂在嘴角,“哼,愚昧!我似乎才告诉过你,我已不记得生前之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忘了,还是说人类的贪欲堪比魔鬼?”   白君逸听着君逸杜伊自己的嘲讽,脸上微微一热,他的这个魂魄是怎么回事啊?总觉得他对自己透着敌意,还堪比魔鬼呢?你自己不就是一魔鬼,居然还理直气壮的嘲笑我?白君逸心里暗暗骂道。   过了好久也没见那魂魄与自己说话,白君逸觉得无趣的很,起身推开房门,“我去厢房睡了。”交代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看上去竟有些逃跑的味道。   实际上,白君逸确实是逃了出来,没想到第一次和自己的魂魄说话是这样枯燥的事,之前的兴趣被君逸完完全全的抹杀了。想他白家的二公子,掌控着朝廷和民间五成以上的粮草,在江湖上也算占得一席之地。为人向来是热情豪放,广结善友,红颜知己更是数不胜数,天生的人际好,可今日却着实碰了一鼻子的灰。他辛辛苦苦救了人,道谢的话没有还被那鬼魂讽刺了个底朝天,他这是得罪谁了呀!还有哪该死的鬼魂,他真确定是自己的魂魄?没有搞错吧?他怎么会有个如此腹黑又一点人情味也没的魂魄啊!!和自己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嘛!白君逸越想越觉得可气,不就是死后的自己吗?他凭什么对着自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只是气归气,自己却拿那鬼魂没有半点办法。   次日清晨,白君逸再次来到媚儿这,刚想敲门,不想落下瘦的时候,门已经打开。媚儿已经清醒过来,见到白君逸后,睁大了眼睛,一只葱葱玉手指着面前的人,张着嘴‘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下边那句话。   白君逸好笑的看着媚儿一副见鬼的样子,好像他身边的那个才是鬼吧!自己可是真真正正的大活人呢!   第十七章 三足鼎立(一)   白君逸好笑的看着媚儿一副见鬼的样子,好像他身边的那个才是鬼吧!自己可是真真正正的大活人呢!   轻咳了一声,白君逸嘴角的笑意更浓,“媚儿姑娘,你这表情可是对错了人?在下可是真实存在的活人。”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似是做给君逸看一般,他的眼角朝着君逸微微一挑。只是,对方似乎根本不愿理睬,全当是无视了。   直至此刻,媚儿才悻悻放下手,侧脸瞧了下身旁的君逸,再看看白君逸,若不是那人一身的水色锦缎长袍,和他乌黑的发,还有他的每个细节都这般的清澈无二的展现在自己眼前,不然她当真会以为那便是陪伴了她多年的那抹幽魂。媚儿喃喃着:“真……真像啊!”   “哈哈哈哈哈哈,姑娘可是说在下与那鬼魂相似,这是自然地,他便是我的魂魄,又怎会不像呢!”白君逸肆意的笑着,道出这些让媚儿更为讶异的事。这个人竟是君逸的…….她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人,只得悄悄将视线转向君逸,“君逸……他……”   “别听他瞎扯,我们只是长得相形罢了!”君逸无情的否认。   这下到时叫白君逸吃瘪了,这些话分明是昨晚这该死的鬼告诉他的,怎只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就翻脸不认人了?“喂!我说你这鬼魂,怎说话像放屁呢?昨晚分明就是你说我是你的前世,更何况我们还有着相同的名字!我白君逸敢对天发誓,这整个并州城,有、并且只有我这一个叫白君逸的!”   “没错,这里确实只有你叫白君逸,所以,我并不是你,我叫君逸,不是吗?我并非姓白,我的姓氏为君,名为逸。”君逸淡然的答着,完全不理会对面的人已经死死瞪着自己,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恐怕他该上西天了,不过即便如此也无所谓,他本是已死之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你!!!你这个谎话鬼!满口胡言!我就不信世间还有如此相像之人,不!我们根本不是像,而是一模一样!还有,你说,如果我不是你的前世,我为何可以看得见你呢?”白君逸似是找到了证据一般,不再如之前那样气愤,反而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是料定了君逸不知如何应答了。只是,君逸这抹幽魂滑溜得很,只轻巧的说了一句,“媚儿也能看得到我,难不成她也是我的前世?”就把皮球再次踢回给白君逸了。   白君逸再次无言以对,只觉得自己真是碰上了无赖,正准备甩手而去,这时一小厮一路小跑而来,在他耳边细细说了什么,被他遣走了。   一改之前愤恨的样子,白君逸微微一笑,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之事,“那姓张的小子找上门来了,看来他还不算太笨,至少知晓了他的五百两在我白府。”   媚儿有些迷惑,脱口道:“五百两?”   “呵呵,看来当事人还不知情啊!你呀,被元庆那厮卖了,整整五百两白银哦!看来,他还挺看重你的。”白君逸笑得妖异,可媚儿的脸色却明显是暗沉了下去。她当时昏迷,之后出现在张府,她也想到一切定是武元庆所为,只是却没有料到,自己竟是被他生生卖给了那人,以五百两的价格。没想到那个人竟会如此对她。一股酸楚夹杂着浓烈的仇恨由心底涌出,那所谓的二哥将自己卖与他人,而武元爽也不将她们当人看待,更可气的是母亲,还有姐姐妹妹,她们居然忍气吞声的寄篱在那肮脏的屋檐之下,她恨武家兄弟的冷清与欺辱,也恨自家人的窝囊无用。   良久,一声闷响从媚儿口中道出:“白君逸,帮我!”   她的语气中并没有哀求,甚至听着让人觉得有些生硬得好似命令。白君逸这样骄傲之人本应不予理睬的,只是不知为何,他竟脱口而出:“好!”   刚说完就被自己吓到,他怎会应得这般顺口?他原本救下媚儿也只是因为她身边的那抹魂魄,与自己样貌相同的那抹魂魄,就如第一次见她那晚,亦是如此,他白君逸从来不是个同情心泛滥之人,见到有人在自家门前就会收留,那些全是因为那抹淡淡的魂魄,可今日,他这是怎么了,一开始出于好奇和好玩的态度却在此刻,在心底好似是对她的承诺一般,显得这般严肃。   深吸了口气,白君逸皱了皱眉,对自己的回答很是不满,只是他既是答应了,便是要帮她的,“好吧,你在后/庭那呆着,那里可以听见前堂中我与张富的对话,但是千万记住,无论听见什么,不得出声,更不能到前堂中来。   “好!”媚儿答得干脆。   ————前堂————   坐在宾客座位上的不止张富,来的还有一人,正是元庆。白君逸微一瞥眼,不经意的扫过两人,坐上主位,客套道:“哈哈,张富,可是昨日没喝尽兴,今倒是又找来一厮?”昨日去那张府也是担心这姓张的小子鲁莽,怕他扛着人回去直接就给上了,要是这样,他还救什么人呐?于是便寻他喝酒去了。   张富和元庆倒也镇定,“呵呵,白兄这话说得,昨日怎会没有尽兴呢?喝得我回去呆头便睡,直到今早才酒醒,如此大醉,张某还真是头一回呢!”张富说着,却明显可以感到他话中带刺。   白君逸浅笑,不着边际的避开了他的话题。那一瞬间,他的笑,仿若与君逸合二为一,透着一股子别样的意境。   终于,一阵客套之后,元庆终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轻咳了一声。   “白兄,实不相瞒呐,兄弟我昨晚这一醉不醒,可新上门的娘子却叫歹人给虏了去,今早已经和我爹报备了,正全城搜查着呢!要是让我给找着,老子定要那贼人好看!”张富恨恨道。   白君逸面上淡然,心底却是已经将张富十八代祖宗骂了个便,奶奶的!居然敢叫我好看!这明摆着说给他听的,哼,只可惜,他白君逸不是那么容易着你道的!   “啊!张兄你何时娶得娘子?怎也不晓得通知在下?这未免太不厚道了吧!”他并没有寻味那女人的去向,而是盖了个这样的帽子。   第十八章 三足鼎立(二)   “啊!张兄你何时娶得娘子?怎也不晓得通知在下?这未免有些不厚道了吧!”他并没有寻问那女人的去向,而是盖了个这样的帽子。   张富不是愚人,心中冷哼,面上却是装的愤恨不已,道:“白兄!你不知道,那小娘子昨日才刚到府内,却不想连床还没给我捂热了,就让那贼人抢了去,家父虽是朝廷中人,但这寻人之事却不如江湖上来的容易,所以,张富搓了搓手,从腰带内掏出两百两银票,走到白君逸身前,塞入了他的手中。   “哈哈哈,张富你真是客气了,兄弟有事相求,在下怎会有不帮之理呢?”白君逸迅速将银票塞入袖中,客气道:“张富,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寻那小娘子下落的!”   等张富和元庆走后,媚儿才从后/庭走出,看着白君逸的面上满是嘲讽与不屑,冷然一笑:“看来,你当真不是君逸的前世。”她没来由的这么说,叫白君逸心中生刺,原本就因这事在气头之上了,没想到这女人又和他说这事,强忍住心中的烦躁,他尽量压抑住自己的脾气好生与她说话:“姑娘此话怎讲?”   “呵”,嘲讽的一笑,媚儿开口,“拿人手短,我想这道理白公子不会是不知道吧!既然拿了别人的东西,那么势必是要替人做事的,如今我落在你手上,你大可以像元庆一样!”说完挺着胸膛直直的撇过身,不再看白君逸。   听着媚儿所言,想必这女人以为自己出卖了她,白君逸不禁觉得好笑,什么拿人手短,他白君逸拿起那些贪官污吏的钱财向来不会手短,但是此刻,他却想要逗逗眼前这个好似刺猬一般的女子。   “你生气了?”他以试探的口气问着。   得到的是媚儿的一声轻哼。   “生什么气呀,不是还有三日的时间吗?我给你三日时限,若是你可以让我改变主意,那我便护你周全!”   “你的想法,我怎么改变?”她恨恨道。   “这便要看你的本事了!”白君逸咧嘴一笑,转身而去。只剩下媚儿一人呆呆立在那里,“君逸,怎么办?我要如何才能使他改变主意?”   “或许诱/惑他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若是回到张府,就没在这里这般好运了!”君逸的声音有些飘忽,好像是玩笑一般,可却着实叫媚儿红透了脸,他让自己去诱/惑那人,想想都觉得   次日一早,媚儿卯时就已经在厨房中忙碌起来,自小丰衣足食的她哪里做过这些,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终于一个时辰过后,她端着一碗褐色的东西从厨房内走出。   敲了敲白君逸的房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她有些不好意思去看他,低着头紧紧盯着手中的东西,最后放在了桌上。   “是什么?”白君逸开口问道。此时的他已经梳洗完毕,正是用膳的时间了。   “是是早膳。”她有些不愿回答。   “我知道是早膳,你做的是什么?”见她这般的表情,他觉得有种得逞的笑意。   “是皮蛋瘦肉粥。”   坐到桌前,看着眼前黄黄的粥,里面的皮蛋大小不一,切口也粗糙的很,白君逸鼻子微微一动,皱起了眉头,“你这粥是不是糊了?我怎么闻到一股焦味?”   “你是狗啊!鼻子这么灵的,我已经将焦底都撇去了!”眼见着自己的失误被拆穿,媚儿嘟着嘴,满脸的不满。   “你骂谁狗呢?你这是准备要做我府上的丫鬟?若是如此,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我府中不缺你这样笨手笨脚的丫头,你还是另寻他法吧!”说完憋着一口气跑出门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不知为什么那么开心,见媚儿那张比苦瓜还苦的脸,他就觉得好笑,原来,捉弄她是件如此开心的事啊,仅仅因为这个理由,他也不会把媚儿给张富的。只是媚儿哪会知晓他的想法。   房中的媚儿达拉着脸,看着桌上的那碗粥,他连一口都没有尝过,怎就知道不好喝呢?好像是要和白君逸赌气一般,媚儿坐在桌前,拿起勺子尝了一口,仅一口,她的脸更难看了,心中顿时打消了之前的想法,还好他没喝,不然真不知那个嘴毒的男人会如何说她了。原来这碗粥除了焦味,果真是一点其他味道都没有了,她从头到尾根本没想到要放什么调料,这粥淡如白水,还是焦了的白水!   看来做丫鬟真不是自己能做的,媚儿看了眼身边闷声不吭的君逸,迟疑着开口,“我该怎么诱/惑他?”最后的三个字她说得极轻。   君逸忍住笑,只牵动了一下嘴角,心想这白君逸因该只是吓唬吓唬她的,他还算是个君子,那么,对付君子,就必定要采用小人的做法。轻声同媚儿说了什么,他们等待夜里再次出击!   夜,渐渐转浓,白君逸回到府中并未瞧见媚儿,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以为她已经睡下,便也没有再去打扰,回到房中没有褪去外衫便一倒头向着床上而去!   “啊————”一声惊叫划破寂静。   白君逸赶紧挥手点起烛火,顿时房内明亮了起来。只见媚儿穿着内衣坐在床榻里侧,衣物松散的垂下,露出雪白的肩臂。   白君逸倒也不惊,狐疑道:“你怎么在这里?”   媚儿看着他,满脸羞红,但仍是镇定道:“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若是你不改变主意,那我现在就大叫,我就弄得整个白府都知道你要非礼于我!”   白君逸倒是没料到她原来是耍的这招,进门时便以知晓屋内有人,不难想到那人的身份,于是他便想将计就计,原本以为她会对其使用美人计的,却不想,美人没有撩着,倒是给安上了如此一个罪名,这回他可真是失算了。只是,这小小一个媚儿,难道还真能耐他何?   白君逸没等媚儿开口,身形一闪已经来到了床前,在媚儿身上点了几下,笑嘻嘻的直起背,邪笑道:“叫吧!”   第十九章 三足鼎立(三)   白君逸没等媚儿开口,身形一闪已经来到了床前,在媚儿身上点了几下,笑嘻嘻的直起背,邪笑道:“叫吧!”   媚儿瞪着一双大大的水眸,眉间紧紧挤在一起,她是想要叫啊,可是嘴巴动不了,声音发不出来,而且连身体也被定住了!可恶,她在心底将白君逸骂了个遍,双眼更是要射出火来。   白君逸看她如此,更是高兴了,慢悠悠的坐到床边,满脸堆笑的看向媚儿:“怎么?刚才不还信誓旦旦的?现在怎成了闷鸽子了?不叫的话也别想我会解开你的穴道。”他双手枕头,双目一闭,似乎打算就这样睡了,也不顾一旁的媚儿还定在床上,不能动弹。   无奈,君逸只得开口了,尽管他万分不愿请求于这个“前世自己”,“恩你还是先替她解穴吧,这主意本是我教她的。”   床上的人并未睁眼,只懒懒开口,“我知道是你想的馊点子,但是我整不到你,所以,只能委屈她了!放心,一个时辰过后,穴道自然会解开的,到时候可别吵到我了!还有,你们别想再懂什么歪脑筋,近日是秀女入宫的日子了,我记得你好像是官家出身,等明日我便替你上报名额,这名头一旦报上去了,除非有皇上口令,不然凉那张富就是有雄心豹子胆,这回也只能认栽了!”他翻了个身,一手指着媚儿,警告道:“一会记得小声点,要是将我吵醒,明日就不替你报名了!”说完倒头睡下,很快便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此时的媚儿,早已没了之前的愤怒,她的思绪早已随着适才白君逸所言飘忽到了那深宫之内,将她儿时的梦再一次唤醒。皇上,李世民,还记得他们的初次相遇,那是的她才多大?八岁还是十岁?她已记不清了,但是当时的一幕幕,她却恍如昨日,那人以充满磁性的声音赐她‘媚儿’一名。从那以后,她便不再着男装了,她每天每天让自己学习更多的东西,四书五经、诗词古赋,包括男子的骑术、射术她也学了,为的便是能够配的上他,能够配得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个梦直到父亲的死才渐渐幻灭,她不得不为了生活踌躇、担心,从父亲死后到现在,她过的是怎样的日子,细细想来都觉得胸口泛酸。   直到刚才,那个梦再次出现,她,真的可以进宫了吗?   一夜无眠,直到次日清晨,白君逸转醒,微微睁了睁眼,而后倒是将他吓了一跳,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她在他的床上坐了一晚吗?揉了揉眼白君逸坐起身来,见她还没任何动静,心下担心,不会是自己点错了穴位,不然她怎么到现在还定在那里?   将手伸到媚儿面前晃了晃,到这时才见她眼里露出光芒,鄙夷的瞪了一眼白君逸,“晃什么晃啊!”   “哇!原来你没傻啊!我还以为点错穴位把你弄傻了呢!不然你怎么在我床上坐了一晚?”白君逸怪叫道。   原来她竟这样胡思乱想了一夜,天,已经亮了啊!想要起身下床,却不料以一个姿势坐了一整夜,全身都已经麻了,稍微一动,顿时整个身子都酥麻起来。媚儿咧着嘴倒在床上,紧紧皱着眉头。   见她因麻木而痛苦的表情,白君逸闷笑一声道:“慢点动,你现在身子麻着呢,等血流开了再动,笨蛋!”说着伸手弹了一下媚儿的脑门,发出一声闷响。   媚儿如今身体动不了,稍一动身,就酥麻得厉害,无法对于白君逸的动作只能用双眼怒视于他。   “哼,你看我做什么?只是给你小小的惩罚罢了,叫你再瞪我,再瞪我!”一边说着,他又举起手一下接着一下的弹媚儿的脑门,也不知是不是上瘾了。   直到媚儿的双眸从冒火转为晃出水来,一滴滴滚烫的泪珠掉落才叫白君逸停止了动作,见她这样,叫他顿时无措起来,不知要如何是好。   “哎你怎么哭了?我没有用力弹啊!真的!很疼吗?对不起,我我真不是故意这样的,要不然,你弹我,我让你弹!!”说着他去抓媚儿的手,可是却被无情的甩开了。其实她会哭并非全因为白君逸的关系,回忆了一夜过去快乐的时光,可一切原来只是回忆,现如今,这男人也总欺负她,顿时积聚在一起的、满心的委屈全部蜂拥而出,这泪,就流个没完了。   见她只是不停地哭,也不搭理自己,白君逸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坐在一旁也不敢吱声,只能小心的、时不时的看看媚儿的动静。   好久,她终于止住了泪水,不再哭泣,只是一双眼却是好似兔子一般赤红的很,不时的还会抽噎两下。   “把头伸过来!”安静的房内响起媚儿略带哽咽的声音。   白君逸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个眼帘带泪的女子,“你肯原谅我了?”   “你刚才自己说的,要让我弹回来,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赌气般的说完,而后用力的向着白君逸的脑门弹去。   一直到媚儿的手指有些麻木,见那原本白净的额头上已然变成几朵艳丽的桃花,才收手停止,嘴角露齿一丝察觉不到的笑,“好了,我们两清了!”她甜甜道来。   “你不生气了?”白君逸捂着额头,这点力道对他而言,着实是不算什么的,适才见她满眼的泪花,真是将自己吓到了,女人的眼泪真是无形的杀手啊!   “恩,我也弹过你了,所以谁也不欠谁了!”媚儿本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女子,有怎会在乎这些。   秀女上报的时辰需在午时之前,白君逸替媚儿上报的名号为忠烈礼部尚书武士彟之女。也许,这是武士彟最后能为媚儿所做的了。   三日后的卯时,是出选秀女的日子,而明日,是张富来此要人的日子。媚儿恍然间有些迷茫,她似乎都要以为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另一个梦,梦醒了,她便会被压入张府,往后都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轻笑一下,摇了摇头,自己真是被老天折磨惨了,竟这般的悲观起来,这却是是梦,是她从小的梦就快实现了,只是……想起还在武家的母亲和姐姐妹妹,她的心头又被压抑的紧。   她离开后,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再见他们,虽说对她们有气,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在这世上的亲人,她无法怨恨她们。   第二十章 选秀   当张富与元庆得知媚儿已经被上报参入秀女行列,气得两人咬牙切齿,凉他张富有再大的胆、背景再雄厚,却是没有胆量与当今皇上强女人的。唯一可以得到媚儿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媚儿落选,只是这许是没有可能的吧,且不说有个白君逸牵扯在其中,就单凭媚儿的姿色,想必都是这些秀女中最为优秀的,落选,似乎与她沾不上边。如此,张富只得眼睁睁的见着到嘴的肥肉再次溜走,这又怎叫他不气呢?   可气归气,他却找不到人出气,他得罪不了白君逸更怪不得皇上,只得把气撒在元庆身上,怪他怎塞了如此一个灾星给他,从元庆那应是抢回了原来的那五百两银票,翻翻白眼走人了!这下倒是可怜了元庆,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说媚儿没有尝到苦头,这到手的银子又没了,可他还要在这并州城混下去,得罪不了张富,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如此一来,便又苦了寄篱在家中的杨兰母女们。   选秀当日,青铃替媚儿梳了个漂亮的发髻,为她挑选了一件火红色的纱裙,这纱裙更确切的该说是白君逸挑选的,从见媚儿的第一眼开始,他便觉得这个女子属于红色,火一般的红。确如白君逸所想,当媚儿淡施粉妆,身着火红纱裙站在他的面前那刻,他当真是以为此刻的媚儿不似人间之物,那种娇艳绝美带着骨子里的媚意,不似仙,倒是有些妖的味道,可是这样的美,却能令人迷失了自我,即便明知是妖、是祸,却依旧义无反顾。   一时间竟看傻了眼,直至媚儿走近他的面前才恍然回神,尴尬得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很美……”他轻声叹道。   第一次看见白君逸这副窘迫的样子,惹得媚儿咯咯直笑,这一笑,倒也打破了原本尴尬的气氛,白君逸又开始油嘴滑舌起来了。   “我说,这女人真不能打扮,一下这么漂亮,弄得我都后悔帮你了!”   媚儿有些疑惑的看向白君逸,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说。   “哈哈,若是不帮你,这会儿你不是还想着怎么榜上我嘛!再说,你是以秀女身份上报的,日后不出意外,凭你的姿色,定能博皇上宠爱。哎!现在真后悔也没用了,白白把美人往别人怀里送呐!”说着白君逸似是惋惜状。   “哼!别装了吧,我们该出发了。”媚儿宛然一笑。   果真不出白君逸所料,当负责主选的王公公见着媚儿时,毫不避讳的赞道:“此女乃杂家有生见过最美的,当然,除了已故的长孙皇后。”此后,在见过媚儿的琴棋书画后,那些选官全是一脸的笑意,对着媚儿频频点头,这一来到时叫媚儿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选秀比预料的更加顺利,同时却也显得有些仓促了,媚儿连同另外两名并州女子一同将于两日后启程前往京城,而后同全国秀女一起进行下一轮的筛选,这选上的往后就是飞上枝头的凤凰,落选的不是重回故里便是留在宫中当个宫女,命运何去何从,谁也不曾知晓。   离开之前,媚儿显得有些焦虑,对母亲和姐妹的思念之情更是如泉倒流。   看出她的心思,白君逸抿了抿嘴,有些不自然道:“那个……媚儿现在可有空闲?”   “啊?恩….有啊。”她毫不留心的答着。   “那陪我去武家走一趟可好?我正好有事寻那武元爽,如今你选得秀女,也能回去告知你母亲一声。   “好。”口中简单的应着,可心中却早已激动不已,偷眼去瞧白君逸,他仍是悠哉的向前走着,他……会是因着自己才这般说的吗?印象里他与武家并无什么交情往来,与那武元爽又有什么事可谈呢?想着,眼里渐渐流露出点点感激来。   重回武家,媚儿心头百感交集,前些日子从这道门里出来,想得是今后该如何养活自己,如今再进这道门,竟是来此道别的了!   轻轻叩门,不一会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前来开门,媚儿见着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早认不得了,倒是那老人记性好,看来来人先是一愣,而后微微一笑,欠身道:“小姐,您回来了。”   这声“小姐”叫的媚儿辛酸,也不知为何就觉得胸口闷得慌,他还唤她为“小姐”?她还是这里的小姐吗?忍住想要落下的泪,媚儿眨了眨眼,从鼻中闷哼了一声,“恩。”   步入大堂,俨然见着元爽元庆两兄弟,还有站在她们身后的母亲。元爽元庆两人见到她,看也没看一眼,擦身与白君逸客套去了。媚儿没有丁点的失落,对于这两个哥哥,她不存在半点感情,他们不来烦她,正合了她意。   来到母亲面前,看着杨兰有些微微凹陷的腮帮,心头被抑制住的酸楚再次掘堤,泪水就这样吧嗒吧嗒的滴落,“娘,您瘦了……”   杨兰见着媚儿也是激动万分,自媚儿那夜离开后,便失去了消息,她担心,她着急,可是一切全是惘然,她不能踏出这个家半步,若是离开了,便要带着剩下的两个孩子一起,永远不得再踏足此地。   为了武顺和武银尔,她只得忍,每天夜里默默的哭泣。如今见着媚儿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站在自己面前,还听说现今的她已是秀女了,好!她的媚儿定是会有出息的!   见过母亲之后,媚儿心中的那份决心更胜了,她定要成为有权有势之人,仅因为有了这些,她便能替她们撑起一片天,不用像现在这样寄人篱下,整日看着别人的脸色生活!只是如今的媚儿远远不知,那权势岂会来得这般顺利?得权得势后,又岂能拿捏得这般容易呢!   回到白府,明日一早便要离开这里往那深宫而去了,媚儿心中多少有些感慨,刚叹了口气,就听见了叩门声。应允了一声才见白君逸推门进来。   第二十一章 踏入宫门(一)   回到白府,明日一早便要离开这里往那深宫而去了,媚儿心中多少有些感慨,刚叹了口气,就听见了叩门声。应允了一声才见白君逸推门进来。   他手中托着一个不大的锦袋,拉过媚儿的手放于她的手心,“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更何况那家伙跟着你,想来我们之间定有牵绊,你明日便要离开并州,而我,也要往南而去。到了京都你没有人可以依靠,身边不能少了银两。这钱财虽是身外之物,可是有时候少了它却是万万不能的。我已关照了那位王公公,他是皇上身边的奴才,多少能替你美言几句,到了宫里也定会为你安排妥当的,只是今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   看了一眼隐在黑暗中的君逸,这些日子他似乎没有言语,尽管他原先也不多话,只是现在更寂寥了。   长叹一口气,白君逸望进媚儿眼里,“你……若是你现在反悔,名录还未上报至圣上那里,你若是后悔了……我还能带你离开。”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出不舍,因为媚儿,他舍不得让她进宫吗?可当初将她推入宫门的人不正是自己吗?   媚儿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谢谢你,白大哥。媚儿不曾后悔,媚儿自小深深仰慕于皇上,能够如此,正是媚儿所想。”   听她这样说,白君逸更是不安,这丫头怎把皇宫想得这般好,皱了皱眉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宫墙之内远不是你想得这般简单,更何况这后宫更不是你这样的女子能够停留的,媚儿,听我一句劝,皇宫……”   媚儿的纤纤玉手盖住了白君逸喋喋不休的薄唇,“白大哥,媚儿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媚儿去意已决,这是我从小的梦,我不能眼睁睁的放弃,即便这宫墙之内再是险恶,我也想陪在那人身边。如若到时候真累了,厌倦了,也就是回来的时候了。”   白君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丫头还是不知宫中的尔虞我诈,什么等到厌倦了也是回来的时候,若真到那时,哪还有命回来呢?只是看来,如今的她是不会明白的。从袖中取出一枚如指甲般大小的玉笛,扁平小巧,不仔细瞧还以为是块玉坠,“这是玉笛,吹响它,我的玉鹰便会寻音而去,你若真遇到什么急事,便将书信交与玉鹰,它会传送于我的。”   “好,谢谢。”媚儿接过玉笛,紧紧握在手心。   —————————————————————————   路上的行程还算稳妥,五日之后他们一行人便抵达了长安。三位秀女被安排在了妙烟阁,这里是每年入宫秀女们所住之处。入阁后才知道,已有其他地方的秀女安顿下来,还差豫州、锦州两处秀女未到。五日之后便是她们之间的选拔,谁是凤凰谁是麻雀,到时候便可定夺。   媚儿来到自己的住处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带来的物品,她的东西不多,衣物什么的不需要带上,全由宫里打点,唯一留下的便是白君逸给她的那袋子东西,当初只是接下了,却也没有细看里面究竟放了什么。   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些碎银和金玉首饰,还有一张字条,打开,纸上写着:王公公独爱玉饰。媚儿转了转眼珠,既是白君逸所写,那定是有益的。想必这位王公公在这的势力不小,她该好好孝敬他的。又寻出那枚玉笛,小巧且精致,媚儿见那玉笛尾端有两个小孔,想来是可以穿线的,于是寻了一条红丝绳,将它穿起后挂在了手腕上。   到了晚膳的时候,宫女送来晚膳,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王公公。他眯着眼,嘴角带着笑,只是这笑容明显只在其表,尖起嗓子道:“小秀女,你叫什么名?”   媚儿微微施礼,安然的答道:“回公公的话,民女叫武则天,但儿时曾有幸由皇上赐名,叫媚儿。”   王公公听着眼角一挑,笑道:“呵呵,原来你就是媚儿啊,忠烈礼部尚书之女。”   “是!”媚儿答得不卑不亢。   “恩,果然是名门之后,果然不同凡响!”王公公赞道。   “多谢公公美赞!”想起白君逸的纸条,媚儿侧眼见四周没人,小声道:“还请公公稍等。”说完小跑着进到里屋拿玉饰去了。再次出来,手中多了一只翠绿晶莹的玉镯,塞到王公公手中,媚言道:“王公公,您一路带着我们来到长安,这镯子算是媚儿孝敬您的,以后还要请公公多担待着点。   王公公是个识货的主,只一眼便能瞧出这玉的好坏,媚儿给他的这个镯子,实属是精品,一向钟爱玉饰的他又怎会不喜欢呢!这一回,他的笑更胜了,是笑到了心坎里,尖声应道:“武秀女真是贴心,依杂家看,这么多秀女中,就属你最懂事,人也美,哈哈哈,想必离封赏的日子也不远了。杂家还有事要忙,就先回了,武秀女日后得了册封,可别忘记了杂家呀。”王公公是个精明的人,以媚儿的姿色,外加她处事的态度,这个女子日后定能在宫中占得一番地位,如今拉拢于她,也是明智之举。   夜里,媚儿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却如何都睡不着觉。“君逸……”她轻唤着,却没听到回应。   “君逸,你在怪我吗?你也怪我来这深宫之中?可是,你该明白的,皇上他,在我心中始终……我仰慕那个男人,他是媚儿的天,不是吗?”   “君逸,和我说说话吧,你已经好久没有理我了……如今谁都不在身边,父亲不在,母亲也不在了,就连白大哥……有时候,我觉得很害怕,如果连你也不在了,我不知会怎样。”   “君逸,我也知道今日的做法不光彩,可是这都是没办法的,不是吗?白大哥说过,在宫中不能没个依靠,我…我只是想要…保全自己,如此罢了…”说着说着,只觉得脸上冰凉一片,夜里的凉风袭来,吹干了面上的泪水,也吹起了梦神的催眠曲。   “我只是想要伴着他,只是为了…保全…自己……保全自己……”口中低低的呢喃,媚儿被倦意笼罩,渐渐睡了过去。   屋内传来一声极细的轻叹,如晚风、如月洒。   第二十二章 踏入宫门(二)   第二日一早,媚儿被一串响亮急切的敲门声惊醒,不情愿的揉了揉眼,懒懒应道:“谁呀,别敲了,这就起来。”   匆忙套了件外衣,媚儿打开门想要看看这一大清早的究竟是谁如此拼命的敲门,怕是她若还不醒,门也快被敲破了。   入目是一个与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子,似乎要比媚儿还小一些,粉嫩白皙的脸上此刻更是急得红潮一片,额角微微可见有丝丝细汗。见媚儿开门,她急忙上前,一把抓住媚儿的手,急道:“求求你,快救救我姐姐吧,求求你。”说着眼见着泪水似要落出眼眶。   媚儿被她没头没脑的说得不知所谓,什么救救她姐姐?到底是发生了生么事?只是她还在云里雾里之时,已被那女子拉到了妙烟阁的另一块住处。   来至屋内,只见一名女子跌坐在塌旁,满面梨花带水,一手捂着脸庞,小声低泣着。眉宇间与自己身边的女子有些相像,想必这便是她口中的姐姐。   而另一边,一个一身湛紫色锦衣的女子正满面傲气,昂着头紧锁着双眉。媚儿心下一想,许是这女子遇上了官宦人家的小姐,不小心得罪了她,遭了罪吧。只是,看看身边紧紧抓着自己的丫头,她将自己拉来此处又有何用?她也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秀女罢了,同她们二人并无差别,她也不想惹祸上身呀!   为难之际,听那高傲女子开口了,“我再说最后一遍,这‘涟’字号房本是留给我陆鸿雁的,我不治你占地之罪已是高抬贵手,你勿要在此装什么可怜,真是丢人现眼!”   陆鸿雁?陆?寻思记忆中父亲曾告诉过她,云麾将军陆天翔似有一女叫鸿雁,自小随父亲策马于兵部营场,是个如男子般直爽豪迈的姑娘,今日一见,确是有着女中豪杰之韵。只是遭了她这一巴掌,想来不会轻松,更何况几日后便是择选之日,面上捞了这么一下,这显贵之路算是与她无缘了!   叹了口气,媚儿还是心软了,抿了抿嘴,上前一步拉起地上的女子,“走!既是有错在先,陆姑娘不追究还是离开的好,赖在此处成何体统,你脸上这伤若是再哭下去,不尽快医治,今后就是想治也没机会了!”说着伸手去拖地上的人,只是那人脾气甚是倔强,好似在地上生了根,硬是不愿起来,无奈,媚儿朝着她的妹妹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硬是将她拖出了门外。临走前,媚儿停下脚步,对着陆鸿雁道:“我知道姑娘是陆将军之女,今日这琐碎之事还望姑娘大人大量,勿要和她一般见识,在此,媚儿待她向陆姑娘先陪个不是了。告辞。”   陆鸿雁望着媚儿离开的背影,眉宇轻挑,这女的,是谁?她知道父亲,而且由她言行而观,并非那些市井之人,她的话语中虽有歉意却不存半点屈态,想来也不会是个娇做之人。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看来她在此处不会寂寞了!   媚儿将两人安置于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后冷起了脸,从梳妆台的抽屉中寻出一个瓷罐子扔给那名女子,“这是治你脸伤的药。”说完坐到椅子上,替自己倒了杯茶,抿上一口,冷声道:“一早的将人扰醒,到如今,我还不知道你二人姓名,还有,这事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都说明白了!”此刻的媚儿着实流露出天生的威严,叫对面的两姐妹有些害怕。   “我叫成若怀,姐姐叫成若澜,我们是并州一处玉器店的小姐,父亲一心想要攀龙附凤,所以费劲了心思让我们姐妹俩来到宫中。”妹妹成若怀捡起地上的伤药一边替姐姐擦着脸,一边答着媚儿的话。   媚儿心念一想,玉器店的小姐,不难猜到这王公公定是从中捞了不少好处,叹了口气道:“那又怎会与那陆家小姐闹成这般?”   “昨日我与姐姐一同被安排住在那‘涟’字号房,不料今日一早,还不到卯时,豫州的秀女抵达皇宫,那陆小姐推门而入将我们赶了出来。若怀本也没有争夺之意,像我们这样没有后台的平民百姓,哪里惹得起她们。只是姐姐的脾气天生倔强,觉得被人欺负了,硬是不肯妥协,执意不愿离开,所以所以”成若怀看了看姐姐又瞧了眼媚儿,转而道:“若怀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想到要来求小姐的,我知道小姐也是从并州而来,想着小姐许是顾念我们乃是同乡的份上,可以救救姐姐。”   成若怀走到媚儿面前,轻轻跪了下来。“小姐,今日若非你相救,恐怕姐姐当真会死在那里,请受若怀一拜!”   媚儿虽说见过大场面,但是却还从未有人跪下来拜她,哪里还镇定得了,赶忙起身扶起地上的成若怀,急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你这弄得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拉起成若怀,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成若澜,她仍是一副百般委屈不能发作的样子,死死咬着牙,眼里满是泪水。想来此女真是个硬骨头,只是以她这般脾性,日后定是要吃尽苦头的。   不再理会成若澜,拉着成若怀坐到床榻旁,看看外面的天色,应该辰时过半了吧,媚儿担心道:“再过不久该会有宫内之人送早膳来,不知你们与陆小姐的事有没有传到上面人的耳里去,若是知道了,怕是对你们没有好处。”   成若怀刚要开口,便听见姐姐带着哭腔的喊声:“怕什么!那‘涟’字号房本是上头安排给我们的,我们何错之有!”   听了她的话,媚儿皱了眉,道:“你可知自己如今的处境?那陆小姐乃是云麾将军之女,再怎样也是朝中三品武将的家眷,你们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拿什么与之对抗?如今且不说这‘涟’字号房究竟是谁的,她陆鸿雁既然住了,那便是她的,以后要是问起,切不要再有争夺之意,不然,你只会自寻死路,弄不好还会连累了你的妹妹!”媚儿说得字字有力,叫那成若澜一字一句的记在心中,抿着唇,忍着满心的委屈。   第二十三章 踏入宫门(三)   媚儿说得字字有力,叫那成若澜一字一句的记在心中,抿着唇,忍着满心的委屈。   这早膳,成家姐妹全是在媚儿房中用的,一直到午时那会儿,才听见外头很是吵闹,担心是因为成家姐妹之事,于是便吩咐两人呆在房中,独自出去探探这纷闹的源头。   “君逸,你觉得是发生了何事?”媚儿小声问着。   只见那淡墨色的人影轻摇了摇头,叹道:“宫中这般,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看看再说吧!”   再往前走,愈发觉得不对劲,只见那些身着宫女衣饰的女子都是面带惧色,三五个交头接耳的。媚儿侧身靠在一处转角处,背侧正有几个宫女小声议论着。   “哎,翠儿姐姐真是冤啊!”一个宫女哀叹着道。   “你小声点,要是被上边听见了,皮肉之苦倒也罢了,别一不小心掉了脑袋!就和翠儿一样。”另一个宫女轻声呵斥。   “我不也就只敢在这里替翠儿姐姐抱不平嘛,出去哪敢多嘴呀!分明就是王公公让她安排的,如今那陆小姐一闹,倒是赖在了翠儿姐姐身上,让她做了替死鬼!”   “快住嘴!!你这丫头就是这张嘴要命,今日此处没人,若是叫人听见,传到王公公耳里,你呀,就等着和翠儿做伴吧!记住,往后,不论人前人后,即便是与我,也勿要再议论上边的人!”说着拉着那小宫女匆匆离开。   只是她们的一番话,全然落入媚儿耳中,那个叫翠儿的宫女,死了。就因为那‘涟’字号房。想来这房间本该是陆鸿雁的,只是王公公一时疏忽了,让翠儿安排了成家姐妹入住,现在,那翠儿就成了刀下魂!   媚儿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背脊渗出冷汗来,人命在这就如此低贱吗?只因这样一个理由就可丢了性命。第一次,媚儿感到,原来皇宫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至少,对于这些卑微的宫女而言,这里就好比战场,一个不留神,便成了刀下亡魂。   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房内的,只是回了屋,静静坐在桌边,一句话也没说。   成若怀见媚儿脸色不好,有些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她们还不愿放过姐姐吧!”   媚儿摇了摇头,有些哀怨的看的一眼满脸担心的成若怀,“你不必担心你姐姐了,你们同为秀女,自是不会受到殃及,却是可惜了安排你们住处的宫女,要为你们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成了替罪羊。”   成若怀知道事情不妙,捂着嘴试着问:“那宫女?”   “死了!你们,日后也好自为之吧!”说完,撇过脸不再去看那成家姐妹。   晚些的时候,有宫女敲响媚儿房门,带走了成家姐妹二人,自此之后的几天,媚儿再也没有见过她们,直到择选当日。   一共二十一名秀女,齐齐跪在殿中,那殿堂之上坐着高高在上的天子,他是大唐皇帝,李世民。   媚儿跪在下面,低着头,一张脸却早已红透了,她能细细听闻皇上与身边妃子的言谈,那人的声音,仍旧这般浑厚,充满磁性。   “陆鸿雁。”   “民女在。”陆鸿雁不愧为将军之女,这回应天子之时,没有半点的娇做之态,有的只是浑然浩气。   李世民见她如此,大赞:“哈哈哈,好!不愧为陆将军的女儿啊,一点不差于男子!朕封你为陆美人。”   “谢过皇上,娘娘。”   虽说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但是对媚儿来说,却好比几日之久,皇上已钦点了一位美人,两位才人,可她心中焦虑,皇上该不会看不上自己,若是那样,她该如何是好?皱了皱眉,媚儿微微侧脸,偷眼瞄了殿上之人一眼,却正巧不巧的与那人对视了,心下大惊,赶忙重新低下头,听着自己愈发沉重的心跳声。   “武媚儿。”   终于听见那人唤自己的名,媚儿激动,外加于之前的紧张,回答时竟是颤抖的。   “呵呵,你是忠烈礼部尚书,武士彟之女?”   “回皇上,是的。”每每提及父亲,她总是这般不卑不亢。   “恩!武士彟,媚儿,朕记得你,想来你的名字还是朕取的呢,当初朕微服来至利州,便是住在武府的,只可惜你父亲一生忠胆,得知父皇驾崩也随其去了。“说到此处,李世民微微垂下眼帘,似是忆起了当年之事。   没想到当日的女娃,如今已这般大了,那面上的灵动叫他似曾相识,亦如第一次见无垢一般,心下温柔一笑,回过神思,“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媚儿一十四岁了。”   十四岁,想来当初无垢嫁于自己才十三岁,可如今……“朕封你为武才人,从明日起,每日巳时来朕的御书房,替朕研磨备纸。你,可是愿意?”不知怎的竟会这样说出口,让她上御书房,这样真的好吗?可是还没来得及思绪,他便已然开口说了出来,如此,便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媚儿有些受宠若惊,红着脸盈盈拜谢,“媚儿自是愿意,谢皇上隆恩。”   “好了,今日便这样吧,都散了吧。”李世民轻一挥手,示意下面的人可以散去。   遣退了身边的杨妃,李世民若有所思,媚儿的一颦一笑实在是与长孙皇后年轻时很是相似,虽说无垢是那样的净透明睿,犹如天上云一般的存在;而媚儿,更多的是娇甜孺媚,可是她们眼里都透着一股子相似的灵动,就是那份灵动叫他怀念,于是萌生了留下媚儿的念头。   一阵凉风袭过,吹醒了李世民的思绪,温柔的笑在那张俊容上展露无遗,每每想起与无垢的点点滴滴,他总是可以沉浸于回忆的幸福中,仰面朝天,李世民低低呢喃:“无垢,你在天上过的可好?你可知我每时每刻都不曾忘记你。”说着眼角隐隐可见水光闪动。凉风细细而过,李世民闭上双眼,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之上,继续将自己埋入回忆里。   第二十四章 流云潺动(一)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择选过后,众多秀女中唯有四人得到封赏,头衔最高的莫过于陆鸿雁,如今她已是皇上钦点的美人了。那‘涟’字号房外围满了宫内的嬷嬷、宫女,全是想要占得点关系的。   再观媚儿的住处,更是不得了,虽说媚儿的头衔不比陆鸿雁,可是她却是皇上点名了伺候在身边的,单瞧这点,便能看出皇上对媚儿的特别,这些宫女太监也都是明眼人,又怎会放过才人还留在妙烟阁的机会呢!   忽然间,门外似乎安静了许多,媚儿才有疑惑,便看见王公公朝着这边而来,随之到来的是他那尖锐的嗓音,“恭喜武才人了,才刚入宫便得皇上封赐,又点名叫你伺候,日后定能”后面的话王公公没有明言,只是那张脸却已笑得褶皱了起来,让人见着有些恶心,媚儿撇过视线,不再看他,口中倒是应声答着,“这还不是拖王公公的福,媚儿初入宫廷,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的,也要王公公多教着点,今后”   媚儿的话被另一声高音遮盖,随着一声“杨妃娘娘驾到——”,一个娇柔妩态的女子款款而入,见到王公公时,略有些惊讶,而后清雅一笑道:“王公公也在此处啊!”   王公公倒不慌乱,该有的礼节还得有,弯下腰对着杨妃一拜,“叩见娘娘,娘娘千岁。回娘娘的话,奴才这不是特意前来恭喜武才人了。”   杨妃轻轻一挥手,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媚儿,看得很是仔细,而后微微一笑,笑得温和,“果然绝美,依稀还能见着姐姐的影子。”说着伸手轻轻拂过媚儿耳鬓的碎发。   这番话倒是听得媚儿云雾,好奇的抬头去看杨妃,这一看真觉得眼前的人和自己的母亲有几分相似,揣测着道:“娘娘难不成是?”   杨妃又笑,点了点头,柔声道:“是啊,也是刚才听说你父亲是武士彟,才知晓的,按辈分,你呀,该叫我一声姨娘。”   “是,姨娘。”媚儿轻轻唤着,心头有些感触,眼里水润开来,原来在这深宫之内,还有她的亲人在,真好。   杨妃满意的点了点头,侧脸对着一旁的王公公道:“皇上还在殿中呢,公公勿要再多加停留,去伺候皇上吧!”这时才遣他回去不是全无道理的,这奴才是皇上身边之人,让他知道自己与媚儿的这层关系是出于自己的别有用心,也是希望媚儿能够拉拢于他。   一直到将近午时那会儿,杨妃才离开,媚儿坐在桌前,一手撑着脑袋,嘴角还余留着幸福的笑,“君逸,真没想到,杨妃竟会是我的姨娘。还有,明日起”没有听见君逸的任何回应,媚儿也没有发觉,她唤君逸,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习惯。   痴痴的想着,直到听见屋外传来哭喊声,细细一听竟有些像那成若怀的声音,心底一叹,走出屋去。   原来,这没被选上的秀女是要留在宫内当宫女的,那些官宦之女自是可以躲过一劫,可民间女子就没有这般的待遇了。见着满面梨花带水,跪在地上的成若怀,媚儿心中一软,朝着那里而去。   见到媚儿,老嬷嬷一改面上严苛的表情,堆笑着跪地,“奴婢见过武才人。”   “恩,起身吧。这成若怀是怎么一回事?”   “回才人的话,这丫头真是不知好歹,奴婢安排她伺候陆美人,可她却死活不从,奴婢只得罚她跪在此处。”老嬷嬷恨恨答着。   “哦嬷嬷,我的宫女可有安排妥当?”   “是,已经安排了,也是这次落选的秀女,叫云燕、另一个叫成若澜。”   媚儿听后宛然一笑,道:“这位嬷嬷,可否通融一下,你瞧,我与这丫头也算是有缘,我们是一同从并州而来,并且这成若澜乃是她的姐姐,想来姐妹二人心灵相通,若是一同伺候,定是细致倍加的,再者,这丫头先前与陆美人有些过节,如今怕是不敢见了,所以才会执意如此,倘若将她安排过去,陆美人也不见得欢心,不如将她安置在我这,让云燕伺候陆美人,不知嬷嬷意下如何?”   老嬷嬷一听,顿觉媚儿说得有理,这成若怀与陆美人间若真有不快,她还安排过去不是摆明了和陆美人过不去吗?心下感激媚儿,赶紧连连点头,应和着道:“多谢武才人提点,多谢武才人提点!那成若怀,奴婢就留给武才人了,奴婢告退。”   待那老嬷嬷走后,成若怀才缓缓站起身来,脸颊旁还留着泪痕,可眼里早已一片晴空万里,看着媚儿的眼里是满满的感激。“多谢武才人,若怀真是不知自己该要如何报答,武才人三番五次搭救我们姐妹,我”不知该要怎么说下去,羞得成若怀满面潮红,紧紧抿着嘴不敢去看媚儿。   见她这般,媚儿扑哧一笑,调侃道:“面见圣上时不见你这般羞涩,怎如今对着我一个女子反倒害羞起来了,难不成哈哈哈哈哈!”   用过午膳,媚儿思索着自己该去陆鸿雁那瞧瞧,毕竟同日封赏,她比自己高一级位,论礼术,自己该去她那问候一下的。于是,便带上若怀、若澜俩姐妹一同前去。   没想到进入‘涟’字号房后,屋内早有客人,正是另外的两位才人,媚儿心下侥然,幸好自己前来,不然还真是要叫人唠了口舌。正暗自思量间,听闻陆鸿雁开口,“原来你是武大人的女儿,难怪浑然凌气。”   “陆美人认得家父?”媚儿讶异,自父亲死后,很少有人再提起他了。   “是!当初我们的父亲全是随着太上皇征战沙场的,红眼又怎会不知道呢?哎,只如今不提这些了,今日是高兴的日子,来,媚儿,我比你要大一岁,在这就叫你一声妹妹,姐姐先干为敬!”说着也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已多出一酒樽,仰头而尽。   陆鸿雁是女中豪杰,而媚儿也有爽朗的一面,遇到如此直心豪友,哪里还会扭捏,拿起桌上另一个酒樽,亦是一仰头,尽喝之。   这一喝,整个妙烟阁仿若是沉浸于浓香酒醉中,几人全是袒露心声,不加遮掩的,只是这样坦然的日子,往后再也没有机会享受了!   第二十五章 流云潺动(二)   次日辰时过半,媚儿跟着宫人来至御书房,等待着李世民早朝而归。如今这御书房的大门敞开着,室外的阳光明媚而照,透着整个书房明亮照人,媚儿独自一人站在桌案前静静等待着。   时间分分秒秒而过,媚儿在那站得已经有些按耐不住,抬头瞧了瞧门外,仍不见李世民的身影,叹了口气,自语道:“哎,君逸,皇上怎么还不来呢?我站的腿都有些酸了。”这时的君逸正懒懒靠着身后的书架,睁眼瞧了一眼媚儿,道:“耐心等着吧,许是被朝中琐事困扰,还在朝堂中呢!”   媚儿不满的嘟起小嘴,瞪了一眼君逸,也学着他那般靠在书架上,这样比直挺挺的站在案边舒服多了。眼角轻瞟到书架上的书籍,一时来了兴趣,抽出一本《吕氏春秋》细细端看了起来,其实这书在她十岁那年已经读过几遍,只是如今读来,又是一番不同的意境。   书能醉人,媚儿看得入了神,竟不知李世民已经早朝归来,一脚已踏入了御书房,正见媚儿倚靠在书架前,捧着一本书卷看得极为认真。幸好还有君逸在,提醒媚儿后,她才好似受惊了一般猛的抬头,见李世民已步至案前,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急忙跪下身子,颤声道:“皇……皇上万岁,万万岁。”媚儿吓得一直低着头,自己怎会这般入神,连皇上进来都没有发觉,心中懊恼,怎过来的第一天就闹出这等事,皇上定是要怪罪自己了,她竟还擅自拿了他的书来看。   谁知李世民并未生气,当他见着媚儿看书的第一眼,他还当真以为长孙皇后又回来了,靠在他的书架前看书,而后见到他后,微笑着和他诉说书中的种种。   “起来吧。”李世民温柔道。   媚儿听他这样说,站起身子,松了口气,还好皇上没有责怪。   看着媚儿手中的《吕氏春秋》,李世民眼角一挑,道:“你喜欢看这书?这倒叫朕有些好奇了,你一个女子,看看《女贞》倒也罢了,怎会喜欢这些枯燥之书?”   这话叫媚儿听着总感不快,张口反驳道:“《女贞》看着才乏味枯燥呢!这《吕氏春秋》乃是吕不韦命其属下所编关于众家的思想,可谓海纳百川,集各家之精华,对于各家思想、品行、为君、为臣、为民等发表公正的态度。此等绝作岂会枯燥?”急急说完一通后,媚儿才恍然觉悟,自己这是在和大唐皇帝说话呀!于是惊呼了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李世民心底暗笑,表面却装出生气的模样,冷声道:“哼,你倒还知道害怕?刚才不还头头是道,若是朕非朕,想来你该要用你那伶牙俐齿好好教训朕一番了!”   “臣妾不敢!”媚儿低下头有些惶恐。   “朕瞧你胆大得很,既然如此,朕正有烦恼之事,朕倒是想要听听这《吕氏春秋》中有何等良计可用。近来突厥蠢蠢欲动,朕作为大唐天子,应当如何抉择才是公正的?”刚才朝堂之上正是因为此事抉择不断。   媚儿知道此刻大唐的处境,细细答道:“突厥是个异动因素,只是那仅仅存在于一部分,并不能囊括所有,可是,想要太平盛世,这部分却是万万不可忽视的,最有效的手法便是‘执一’,《吕氏春秋》第一十七章《执一》中提及,‘天下必有天子,所以一之也,天子必执一,所以抟之也。一则治,两则乱。’‘一则治,异则乱;一则安,异则危。’如此,统一才是最终之道!”   “呵呵呵呵,没想到这短短时间,你倒是将这书读得透彻,朝中亦是分为两派,你,倒是合了朕的意,道出了朕的心呐!”李世民赞道。   “短时间?我是自小早已熟读了此书,这点时间,怕是还没读到那一十七章呢!”媚儿小声嘀咕着,只是这些话却是字字不落的传到了李世民耳中。他并没点破,面上宠溺的一笑,心想,他的无垢也是如此,自小饱读诗书的呢!   不多时,王公公走进御书房,弓着身来到皇上跟前,轻声问着,“皇上,已到午膳的时辰了,可是要用膳?”   “恩,福来啊,你这一说,朕倒真觉得饿了,就传膳吧。媚儿,你留下陪朕一起用膳。”说着遣了王公公出去。   这顿饭吃得时间并不长,李世明还算是个知道节俭的明君,没有太多的菜肴,也没有过多的荤腥鱼肉,可媚儿吃着却觉得这是她这些年来尝过最甜美的菜肴,用膳时,她与皇上之间并没有过多的君妾礼节,就如知己一般,吃得是极为畅心的。   未时后,媚儿回到妙烟阁,心情自是大好,正与若怀、若澜两姐妹谈笑时,听闻太监报鸣,“徐才人到——”   而后便见着一个身着粉色纱裙的女子盈盈走来,见到媚儿时,笑得灿烂,娇声道:“武才人可真是好福气呢,来此不足十日,已然能与皇上共用午膳了,真是叫妹妹羡慕的紧。”   媚儿见着这人却是怎也寻不着欢喜之意,她谈不上讨厌,却也不喜欢如她这般的人,表面却也只得应付着道:“徐才人哪里话,媚儿只是运气罢了,徐才人不也同是才人,这样的机会,早晚会有的。”她是实在说不出什么姐姐妹妹的话,觉得太胶泥做作了,本来就与这徐才人没有几面之交,怎一上来就如此称呼。   听媚儿有些生疏的回答,徐才人细眼一翻,嘴角冷笑,“只可惜皇上绝非滥情之人,在皇上心中,唯有长孙皇后才是他的唯一,其他的女人,全然只是玩物罢了!”   媚儿见她话锋一转,竟显着敌意,自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冷起面孔,硬声回应,“媚儿自是知道自己身份,徐才人自个也勿要忘了,其他女人,全然只是玩物罢了!!”媚儿的话比之更加有力,听得那徐才人咬牙切齿,使劲的一转身,撇过头,冷哼一声,朝着屋外走去。没走几步,便再次听闻她娇柔的声音:“参见陆美人。”   媚儿在屋内苦笑,她这是找谁惹谁了,只不过同皇上共用午膳罢了,值得她们一个个前来拜访吗?   第二十六章 流云潺动(三)   不多久便见着那陆鸿雁款款走来,见着媚儿咧嘴一笑,拉过媚儿的手将她拖着坐到桌前,仿佛这里的主人是她,而不是媚儿。   “媚儿,今日你去伺候皇上了,怎么样?快给我说说皇上他是个怎样的人?是不是英勇善战,武艺超群?听爹说过,皇上他曾一人一马,手持青龙宽剑斩杀敌军数百余人!”陆鸿雁的小嘴喋喋不休,这叫媚儿有些头大,硬是打断了她的话语,颇为无奈道:“陆美人!媚儿今日是在御书房伺候皇上的,这些征战之事又怎会知晓呢?   说到此处,陆鸿雁似也觉得自己过于鲁莽了,有些抱歉的看了眼媚儿,脸庞竟有些许的红晕染开,“不好意思,我自小随父亲行走于军营,难免对这些军事武艺感兴趣。”停顿了一下,她像是想起什么,鼓起腮帮不悦道:“看来武才人是低看了我们这些姐妹,我诚心唤你名字,而你倒是有意要与我保持距离,一口一个陆美人,当真不是真心待我。”   其实对于陆鸿雁,媚儿并不讨厌,相反的还有些羡慕,能如她这般大大咧咧,直来直去的,一定活得极为潇洒,极为快乐的吧。捂着嘴轻笑她生气的模样,媚儿有些撒娇道:“是我不好,鸿雁姐,媚儿在此给你赔不是了。”说完对着一旁的若澜道:“若澜,去厨房弄些茶水点心来。”   这陆鸿雁的脾气来得快,去得自然也快,听闻媚儿唤她鸿雁姐,之前的气哪里还有,立刻又露出了笑容。   两人同为朝中大臣之女,武士彟当年助李渊打下天下,亦是战绩显赫的,如此算来,应该也属武将才是。媚儿自小又随父亲驾马骑射,与陆鸿雁自是有许多话题可聊。两人越聊越是投机,将那些从父亲口中得知的故事相互分享,说着说着,不知是谁先起得头,竟然聊到了已故的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虽说淡雅脱俗,但亦是自小便善于骑射的,可以说长孙皇后是刚柔并济的存在。   “我要是可以如长孙皇后那般该多好!”陆鸿雁一脸的向往与崇拜。   可媚儿却没有如她这般的崇拜长孙皇后,越是谈及此人的优点,媚儿心中的嫉妒之情便越发的高涨,因为她所崇拜的不是长孙皇后,而是当今的皇上李世民。在媚儿心中所想的是要如何超越长孙皇后。无论琴棋书画亦或是骑射计谋,她自认从小已是样样全能。于文于武,她在女子之中定是鹤立鸡群的。只因为长孙皇后早已名扬天下,而她,还没有展示的机会罢了。   一旁的陆鸿雁见媚儿盯着桌子发呆,轻拍了她一下,“想什么呢?都入神了。”   这样一惊,才恍然回神,对着陆鸿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事。”   陆鸿雁留在媚儿这用完了晚膳才有些不舍的离开,媚儿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模糊的门窗,嘴角带笑,幸好鸿雁姐真心待她,若是人人都如徐才人那般,她如今定没有这等的好心情。想起今早在御书房同皇上独处,媚儿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小女人的娇羞。   这些日子,媚儿仍是每天辰时前往御书房等待着李世民早朝归来,他们两人间的情愫变得有些古怪,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了吧,李世民虽会时不时的赏赐些饰物或是其他的,见过媚儿的字画后也是赞不绝口。媚儿扪心自问,这些时日自己当是做得相当好的,可是为何皇上就是没有点她侍寝呢?   择选后的第五日晚上,陆鸿雁去了含风殿侍寝。第七日,徐才人侍寝。第十日,赵才人侍寝。可偏偏唯独不传唤她去。这些日子,徐才人见了媚儿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眼里早没了妒忌之意,多的是高傲与不屑,在她看来,自己已真真正正是皇上的女人,而媚儿,什么也不是。   夜里回到房间,媚儿捧着铜镜照着自己的面孔,伸手轻轻抚摸自己面上的一寸一里,开口轻声问:“君逸,你说我美吗?”   听不到君逸的回答,她有些伤愁,叹了口气低声喃喃:“一定不美,连你也觉得不美,更何况是皇上,怪不得他”说着竟有些委屈的想哭。   君逸见她如此,有些不忍,“你自甘堕落什么呀,你很美。是这里最美的女子,别再妄自菲薄了。”   “我若是真美,他为何到现在都未宠幸于我!!”媚儿开口急道,可话一出口,方才觉得一阵羞意袭来,染红了她嫩白的两颊。   君逸皱了皱眉,显然对于媚儿所言有些不悦,冷声道:“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该来的总是会来,不该来的,你再是着急亦是无用。你,明日去杨妃那走走吧,你们毕竟是亲人,或许能解你心中疑惑。”   此时的媚儿早没了适才烦躁的情绪,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君逸,刚才那些话,真是出自他的口?能同他说上那么多话已是意外了,没想到向来厌恶这些的君逸竟会主动替她想法子,没错,去寻姨娘确实是如今最好的办法了。   深夜,媚儿已然睡熟,一阵凉风袭过,君逸已经落在她的床头,看着那个睡熟的人儿,他的脸上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他这样做当真好吗?苦笑了一下,心中更是冷然,既然这是她想要的,那便尽其所有让她得到。不论是对是错。   次日,媚儿从御书房回来,带上若怀朝着兰茗殿而去。   “媚儿见过娘娘。”她眉宇之间有些羞怯。   杨妃柔和的一笑,缓声应道:“快起来吧,平时没什么人在,媚儿只管唤我姨娘便可,叫娘娘有些太生疏了。来,到姨娘跟前来坐。”   媚儿点了点头,上前挨着杨妃坐在了她的身边。   捧起媚儿的手,杨妃仍是如水般的笑容挂在脸上,“媚儿,你特意前来,姨娘自是知道你心中所想。皇上啊,他这一辈子,若论真心,如今早已随着长孙皇后而去了。对着我们这些后宫嫔妃,表面上看似宠爱,可他心底早没了那份悸动。”   似水一笑,杨妃抚摸着媚儿垂下的长发,淡淡道:“他对你,已是特别的了,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草率的要了你。”   叹了口气,杨妃继续道:“只是皇上不急于一时,媚儿却是要遭受些旁语冷眼的,况且你日日伴他在御书房,定是会遭那些人的嫉妒之情,而你如今又没什么地位,姨娘是怕你会吃亏啊!”   第二十七章 流云潺动(四)   媚儿微微紧起眉头,咬着唇,没有吱声。   深深凝视着媚儿,杨妃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眼中淌过一丝不舍,只是转瞬即逝,柔声道:“媚儿,有时候,有些事情不能只靠等待,你该要懂得把握……这样吧,今晚姨娘帮你一次,晚上用膳时,你再来此处,之后如何,就只得靠你自己了。”顿了顿,杨妃轻一咬牙,用极弱的声音道:“女人在适当之时,少了矜持才更能魅惑君心。”   虽说这话说得极轻,但每字每句,媚儿全听得清楚,不禁的红潮满面,不敢去看杨妃,只红着脸点了点头。   酉时,媚儿精心打扮后穿上一件玄色低胸纱裙,带上若怀若澜俩姐妹朝着兰茗殿而去。进入殿内,只见到杨妃,看来皇上还没有到,有些松气的长吐了一口,她静静坐在杨妃身旁。   没过多久,便听见王公公尖利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杨妃带着媚儿齐齐匍跪于地,“臣妾叩见皇上。”两道声音齐齐而至。   李世民有些吃惊,但很快收敛,轻笑一声,道:“媚儿也在此处呢,都起来吧。”   两人应声而起,杨妃上前挽住李世民的胳膊,温柔道:“媚儿乃是臣妾的侄女,也是那日择选才得知道的,何况她如今也一同伺候皇上,我们便是亲上加亲呢,这不,就唤了她陪臣妾谈心,媚儿她能诗擅作,我们这一聊就是一整个下午,几乎忘了时辰。”   “哈哈哈,杨妃啊,朕可是甚少听闻你称赞他人的,不过以媚儿的才学,倒也担当得起。”在御书房的那些时日,他早已知晓媚儿是个满腹才学的奇女子,就如无垢一般,这也是他将之留在身边最大的缘由。   “多谢皇上、娘娘美赞!”这便是媚儿理解杨妃那句‘女人在适当之时,少了矜持才更能魅惑君心。’的第一层含义。果真,她在杨妃眼中瞧见了笑意,更在皇上眼里见到了赞叹之色。   酒过三旬后,李世民已微微有些醉意,媚儿亦是红透了脸,吐着酒气。见此情形,杨妃招呼下人悄悄退下,殿内只剩下李世民和媚儿两人。   眯着醉眼,李世民又是仰头一杯,“媚儿啊,你可知朕虽坐拥天下,外人看来是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是……朕,朕心里的苦又有谁人知晓呢?无垢走后,还有谁能知朕心呐!”   媚儿被李世民的一席话道醒了不少,眼眸不再那般浑浊,有了光芒,可听了李世民所言,又渐渐暗了下去,果然,在这个男人心中,长孙皇后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尽管她已经离去多年,可在皇上心中,一直为她留守着那番天地。   “今日的你…….很像她,无垢她最是喜欢玄色衣裙,呵呵,她永远都是如此清雅脱俗,不似人间之物。”说着他又替自己倒了一杯。   原来,原来是这样,杨妃之所以特意吩咐自己要穿玄色衣衫,原来是因为这个。她是想要让皇上误将自己当成那长孙皇后吧!思索着,媚儿紧紧握住了那磁白的酒杯,手指尖已泛出雪白。   正在此时,李世民踉跄得起身,只是酒醉的厉害,一个摇晃,眼见着就要倒下,媚儿跟着起身想要扶住他,却不想如今李世民已是大醉,整个身体的重量岂是媚儿能够承受的,抱着李世民,随他一齐滚倒于地。   此刻的姿势叫媚儿羞红了脸,就连裸露在外的脖颈也泛起一片红晕,李世民整个身子压在媚儿身上,他的头埋在她红润的胸前。   媚儿羞涩得抵了抵李世民的肩膀,喘声道:“皇上,皇上!”   李世民微微抬头,迷糊的眼看不清媚儿的脸孔,只依稀见着一抹玄色的身影,他有些激动的抬起身子,伸手抚摸着媚儿潮红的小脸,“无垢,无垢,我好想你,我的无垢。”说着,厚重唇瓣便压了上去,带着浓烈的酒味,将他满心的欲望、思念、爱恋统统寄情于这个吻中。   媚儿任由他这般吻着,但心底早已冰冷不已,面对长孙皇后,这个男人就不再如平日那般,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爱早已全部,一丝不留的给了长孙无垢,而自己,如今被压在他身下的自己,只是一个丑陋的替身罢了,若不是他酒醉了,将她误认为是长孙无垢,他定是不会要了自己的。心中万般悲切酸楚,委屈的泪从眼角滑落,她看见了背对着他们的君逸,泪更加的无法收拾,口中轻喃:“君逸……”   李世民的吻愈发的强烈,好似要将眼前的人吞噬一般,那滚烫的吻随着嘴角渐渐向下滑落,来至媚儿纤细的颈脖,随之达到她高挺的双峰。   媚儿痴唤一声,抓住了李世民的双手,硬是强迫着自己起身,尽管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告诉她‘别停,错过这次,恐怕就没机会了!’可是,媚儿仍是倔强的直起了身子,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样做!   “皇上!皇上,您醒醒,我是媚儿,我是武媚儿,并非长孙皇后!”她一字一顿的说着,字字有力。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世民像是遭受雷击一般的颤抖了一下,松开手放了媚儿,下一刻,他再次被醉意席卷,倒头睡了下去,嘴角还遗留着一抹悲凉空透的苦笑。   媚儿满眼泪水的看着那个睡去的人,心底寒冷如冰,当他知道跟前的人并非长孙无垢而是自己时,他那猛烈的颤动,他眼底深深的恼悔,那些已将媚儿心底的热火熄灭,这个她自小仰慕的男人,并非属于她,也不是她的天,他只是一片云,随风而逝,从未留给过她任何。   在这个夜里,她害怕的浑身颤抖,感觉这酷夏的天仿若严寒一般。直到一阵凉风吹过,君逸那墨色的身体立于她的面前,随后蹲下身子,轻轻抱住了她。   虽然,这个怀抱感觉不到丝毫温度,甚至还有些微凉,虽然这个怀抱没有丝毫的力量,甚至她的身子需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才能坐稳,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这个怀抱拥住了她的心,那颗身处严寒的心,带给她唯一的一点温暖。   烛火不知何时熄灭,黑暗中,传来媚儿带着哽咽的唤声,“君逸……君逸……有你在,真好。”   第二十八章 妖言骤起(一)   次日清晨,媚儿被一声怒吼扰醒,皱了皱眉,依稀听闻殿外男人怒意的斥责:“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臣妾真不是有意的,只是见皇上和媚儿还很是尽兴,不便于打搅,才……”这是杨妃带着委屈的声音。   “闭嘴!!!你心里那些念头,别以为朕不知道,能在此处做杨妃是你的福分,别不知好歹!”说完重重哼了一声,甩手而去。   杨妃进殿后见着媚儿已经醒来,上前一步,高举右手便是狠狠的一巴掌。那声音在空荡荡的兰茗殿格外的通透响亮。若怀跟在杨妃身后着实吓了一下,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媚儿捂着自己的脸,眼里隐隐闪着泪光,“姨娘……对不起,媚儿害您被皇上……对不起。”   杨妃幽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打你并非因为皇上责骂了我,是因为你啊!!!昨日这等的机会错过了,往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了!!你…….怎这般无用呀!”杨妃真是生气,她并不在意皇上的训斥,只是媚儿昨夜没有把握,今后凭她再也不能为她制造机会了!   “姨娘,对不起,媚儿知道姨娘是为媚儿好,可是,可是媚儿实在是做不到,皇上他口中时时唤着长孙皇后的名,他每唤一声,便好似一把利刃扎在媚儿心头,我实在是忍受不了啊!!!”说着眼泪再次翻滚而出。   杨妃看着媚儿带水的眼,眼中淌过无奈与了然,叹了口气,“没想到你是真心爱他的……”眼神变得混沌,转而再次清澈,与媚儿同坐与床边,道:“媚儿啊,听姨娘一句劝,在这深宫之中,什么都可以有,惟独这‘情’字万万不能有啊!你若是真动了情,那么失败的,受伤的那个必然是自己。对皇上,更是不能动以真情啊!”   媚儿点了点头,拭去眼角的泪,只是心底动容着,当真是要放手吗?这十年来对他的仰慕,当真要放手吗?   ——紫宸殿——   “启禀圣上,臣有本奏!”李淳风满面愁态的上前一步。   “恩,说罢!”李世民揉了揉有些酸楚的眼角。   “回皇上,臣日观天象,自八月起,那太白金星时常在白日出现,臣已连续观察了数日,太白金星本乃天之乱星,如今频频显现,实属大灾之前兆。”李淳风说完,思索一番,正欲继续,却被李世民阻止,“李大人呐,此事,事关重大,不宜在朝堂之上草草定夺,如此,早朝之后,你来御书房再细细同朕讲来。”   “是,微臣遵旨。”   心中对李淳风所言有所忌惮,李世民心情异常烦躁,挥了挥手,闷闷道:“若无它事,就退朝吧!”   辰时过半,媚儿姗姗赶到御书房,谁知她才站直,便听到外边传来的通报声,“皇上驾到”拍了拍胸口,心道好险呐!   随着皇上一同到来的还有太史局将仕郎李淳风和宰相长孙无忌。   媚儿见了,赶紧跪下行礼:“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见过两位大人。”   再见到媚儿,李世民心头已然埋下了苦果,淡淡恩了一声,挥手示意她起身,坐在桌案前,见墨已经研好,再想到适才李淳风所述之事,冷然道:“你先下去吧,今日不用伺候了。”   听到他有意的疏离,媚儿的心仍是不争气的痛了一下,垂下眼帘,轻道了声‘是’后,走出御书房。   端起案上媚儿泡好的凉茶,微微抿了一口,清凉舒爽,抬眼看向李淳风道:“李大人继续朝堂所奏之事吧!”   “是,皇上。微臣每日观天所相,东南方向太白金星一连七日白日而现,并且一日较之一日更为明亮,从昨日起,竟已渐渐由白转红,肉眼亦观之明确!”说着走到御书房门口,对着皇上道:“皇上不妨随臣看看,如今这太白金星已很是明显了。”   李世民步入殿外,朝着李淳风所指之处望去,果见一颗硕大的红点高高悬于空中,它的一旁是如火一般的明日,可即便如此,仍抵不过那太白金星的微微红光,显得那样诡异。   李世民心头一心,剑眉拱起,回到御书房中一脸的心事重重,“李淳风,那些天文之说你且日后在与朕论,如今此等天象,你可是看出缘由了?”   “禀皇上,臣昨夜观天盘地,已细细掐指而算,这天象所示……所示……”李淳风犹豫着偷眼看了看李世民,额角已渗出细汗来。   见他如此,长孙无忌浅笑一声,道:“李大人勿要忧心,这天象乃是天命所现,你不过是道出天机罢了,皇上他不会怪罪于你的。”   李淳风感激的看了眼长孙无忌,可心中任存忌惮,直到李世民叹了口气,淡淡道:“无论这天象是喜是灾,朕都想要知晓,你尽管照实述来吧。”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李淳风认真道:“微臣算得,大唐三代之后,将会女主当政,此女姓氏为‘武’,三代后必会武代李兴。”   李世民瞪大了双目,有些不可置信,但片刻后便渐渐平息,转而眼里闪过一道狠芒,“武代李兴?哼!即便此乃天命,朕也要你改天命!”   遣退了李淳风后,李世民示意长孙无忌坐在一旁,“无忌,你如何看待此事?”   长孙无忌撑着脑袋,看向天空,双目好不清澈,“既是天命,世民定是要重视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这武氏女子……还需世民多加留意。若是真有这么个人,自是应该以绝后患的!”   李世民的眼前显现出媚儿千娇百媚的笑容,他的眉宇越发的皱拢,会是她吗?那个与无垢相似的女子。忽然觉得心情很是烦躁,媚儿的身影与‘武代李兴‘四个大字不停地在他脑海中轮流交替,可是为了这大唐江山,为了李家的传承,他不得不灭杀一切有可能危及至此的东西,当然也包括媚儿,这个女人不过是他略有赞意的人,相比与江山,又怎可相提并论,眼底淌过阴狠,李世民握住手中的茶杯,随后轻一松手,瓷杯摔落地面,四分五裂!他看着破碎的茶杯,嘴角露出阴冷的笑,他,怎能将李家的江山拱手让与一个女人呢!   第二十九章 妖言骤起(二)   次日辰时过半,媚儿依旧准时来到御书房等待着李世民早朝归来。她直直的立在案旁,一颗心彷徨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当李世民不如书房,见到的是媚儿神情恍惚的望着大门,可是他都已经踏进书房好几步了,媚儿仍然没有行礼。剑眉微微一皱,眼中闪过阴霾,停下了步子,闷声喝道:“武才人!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被他这么一吼,媚儿才从恍惚之中惊醒,见李世民满面怒意,赶忙跪下身子,连连叩头,“皇上皇上,臣妾失神,罪该万死!”   “哼!”李世民鼻中冷哼,白了媚儿一眼,也不顾她还跪在地上,直直的绕过,坐在了槿木雕椅上,不再理会媚儿。   媚儿就这般跪着,虽然双腿已经跪得麻木,膝盖间的酸楚渐渐蔓延全身,可是她仍旧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此刻的御书房寂静的好似深夜,唯有李世民不时翻书的纸声,他,早已将一旁的媚儿忘在了脑后。   媚儿双手紧紧撑着地,泪水无声的滴落在粉红色的衣裙上,化作朵朵红花,她的心在滴血,亦如衣裙上的红花一般,朵朵扎在心头,开出一种痛,叫撕心裂肺。仅因为她没有行礼,如此而已,他便这般狠心,看来,这个男人当真已经没了心,是个无情之人。   君逸站在她的身旁,眼里满是不忍,轻轻开口,“你这是何苦,纵然如今你不跪于此地,他亦不会怪罪的。”   媚儿抿着唇摇着头,心中恨恨想,我就是要跪在这里,看他到何时才会想起自己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午时一刻,媚儿终于再也支撑不了,只觉得含着泪的眼愈发模糊,一道白光闪过,她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合眼前,她依稀看见了君逸紧张的俊容。   再次醒来,她已经回到了妙烟阁,微微睁开眼,看见若澜若怀两姐妹立在塌旁,神色有些担忧,而桌边还坐着陆鸿雁和杨妃,她的床尾,君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忽而鼻尖一酸,眼里又漫出水花来。   听到了床上传来细细的哽咽声,屋里的人赶紧围了过来,若怀最是激动,扑到床边也哭了起来,“小姐,你终于醒了,吓坏奴婢了。”接着她感到自己的行为太过激动,何况,陆美人和杨妃娘娘还在此处,一下红了脸推到了一边。   陆鸿雁和杨妃一个床头,一个床尾的坐着,担心的神情尽展无疑,媚儿见着,又红了眼,可如此却叫陆鸿雁着急了,好声劝道:“媚儿,别哭,皇上他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他瞧你昏了过去,赶忙请御医前来诊治呢,皇上他还是宠爱媚儿的。”   听到陆鸿雁提及那个男人,媚儿眼中一暗,他还会关心自己吗?御医呵呵,他还在乎自己的死活吗?摇了摇头,硬是挤出一抹悲凉的笑,媚儿擦掉眼角的泪,道:“我知道,我知道,媚儿只是见着大家这样担心媚儿,一时太过激动才会如此的,我,我是太激动了。”   等到陆鸿雁走后,屋内只剩下杨妃了,遣退了身边的丫鬟,杨妃坐到床边,握起媚儿的手,有些懊悔道:“媚儿,是姨娘不好,皇上这般待你,怕是记恨于那晚之事,若当初姨娘不曾让你媚儿也不会”   “姨娘,这不怪你,若真要怪罪于谁,那还只得怪媚儿自己,一切全是媚儿咎由自取罢了!”想起当初她还在并州,白君逸多次劝阻与她勿要踏入皇宫,可是当初自己太过天真,可如今却是没有后悔药可吃了!想到这,她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摸到手腕上的玉笛,这是他当初送给自己的,如若真有急事,可以用它来告知情况。如今,她该要用到了吗?   心中念着此事,媚儿对着杨妃微微一笑,“姨娘,你就别担心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再说,媚儿如今也已经想通了,姨娘,你先回去吧,我有点困了!”   “好吧,你自己多加小心,若真遇到困难,记得帮姨娘说,姨娘定是会帮你的。”说完杨妃深深看了媚儿一眼转身离去。   目视着杨妃离开,媚儿撩起袖子,露出那乳白的玉笛,一手细细抚摸,柔滑细腻。抬眼看向君逸,他们两长得一摸一样呢,想到这,嘴角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君逸,你说如果现在我后悔了,还来得及吗?”媚儿悠悠道着。   “你想出宫?”   媚儿没有回答,过了很久她才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而后拂下袖管,算了吧,还是再等等,她不想轻易的将他牵扯至朝廷皇宫之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太白金星眼见着一日日越发妖红了,李世民的心也随之愈发的收紧,如今就连民间似也动荡起来,甚至有了‘太白金星红彤彤,好似鲜红的太阳,火红太阳遮遮掩,不及金星更耀眼’此等的民谣。   李世民召来李淳风问之有何应对之法,可是答案却一无所获,此乃天象,只能知晓其之福祸,却无法改变天之命定。李淳风亦是没有应对之法。   此事一瞬间闹得人心惶惶,更有离谱的谣言在宫中相传,有的说是有妖鬼降世,有的说天地将不复存在等等。   直到有一日,李世民与李淳风等人在御书房谈论此事,而杨妃恰巧而过,那句“武代李兴”更是刚好不好的传入了她的耳中,杨飞觉得自己的心似是漏了一拍,脚下的步子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紧接着叫她听见的更是让杨妃震惊不已,捂着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杨妃转头无声的离去。   天呐!!她刚才听见了什么??‘武代李兴’!‘姓氏为武的女子’,‘继承李家江山’!!这点点滴滴的字眼叫杨妃心中发凉,她又怎会不知道,若大的后宫之中,唯有媚儿是姓武的!这该如何是好?看来皇上早已知晓此事,当时会如此待媚儿,亦是因为这!   杨妃此刻脑袋里乱套了,好似有许多蜜蜂围着嗡嗡叫着,她真的不知当如何是好了!   第二十九章 妖言骤起(三)   杨妃慌乱过后,沉下心来,思绪了良久,没有带身边的宫女,独自一人向着妙烟阁而去。   步入媚儿的房间,杨妃的神情有些紧张,禀退房内的宫女后,媚儿疑惑着问,“姨娘,发生什么事了?”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杨妃如此,定是与自己有关,并且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杨妃看了眼媚儿,难得的皱起了眉头,靠近媚儿,小声道:“媚儿,你……”话到了口边她又不知该如何说好,如今最好的办法自是让媚儿远离皇宫,可是她办的到吗?如若她还是当初的媚儿,这些并不困难,可是如今……那句‘武代李兴’再次回响在杨妃脑中,抬眼看着媚儿,杨妃咬了咬牙,打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讲给媚儿听。   当媚儿得知了一切后,亦是同样的不敢置信,震惊的同时眼里流过一抹悲哀。而听闻此事之后被震住的不只媚儿,还有杨妃看不见的君逸,他的震撼更多的并不在于什么‘武代李兴’,而是他想起了当初媚儿才是满月之际,武家有请过一名风水先生,当初那名风水先生见媚儿的襁褓乃是麟儿所用,颇为惋惜道,如若孩子是个女子,定是能坐这天下的第一把交椅!而如今又出现此等天象,一切全然指向媚儿,她,当真会是那样掌天握地的人吗?看着媚儿犹如明镜般的双目,君逸进入了沉思之中。   而另一边,媚儿听闻这个消息,心急急的猛跳起来,有些无措的看着杨妃,想要得到挽救一般,“姨娘,我……皇上他……会杀了我的!”   杨妃也是踌躇,移开视线,不敢迎媚儿那无助的目光,叹声道:“这……姨娘也不知道,可是想来这事皇上早已知晓,可是他并没有治罪与你,或许……还是有命活着的吧。”强忍住内心的想法,杨妃终是没有说出让媚儿出宫的话,不说她确有私心,要当真被皇上知道自己私自放了媚儿出宫,那么这治罪之人就是自己了!而且,依照如今的情形,她有没有这个能力助她出宫也成问题呐!   紧紧握住腿旁的纱裙,杨妃有些不忍道:“媚儿,若是遇到什么……姨娘可以帮忙的,你尽管说出来,能帮你的,姨娘定会……”   媚儿自小聪明,杨妃所表现出的她自是看得清明,也理解杨妃的身不由己,于是挤出一抹笑容,上前一步抱住她的身子,将头轻轻枕在杨妃的肩膀上,柔声道:“姨娘,你的好,媚儿会牢记于心的,谢谢您。”   杨妃拍着媚儿单薄的后背,心中酸楚异常,离开时,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很快被她抹去。   等杨妃走后,媚儿整个人都泄了气,跌坐在地上,神情惨然,摸着手腕上的玉笛,心头涌过一丝暖意,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迅速起身,媚儿熟练、但有些慌忙的研起磨来,而后在纸上匆忙写到:‘救我!我要出宫!’   写完后将纸叠成小块,抬起手,露出那小小的玉笛,将之含在口中,轻轻一吹,声音没有想象中的幽美,只有单一的一个音阶。   吹完后媚儿便打开窗户,立在窗旁,等待着那只玉鹰的到来。   不足一刻钟的时间,只见一只如雪似地白鹰由空中垂直俯身,坠落至媚儿窗前,稳稳着陆,此刻媚儿才瞧清这鹰,洁白的羽翼没有一丝的杂色,就如空中的白云一般,而它的眼,是一种清澈的可以印出自己的淡金色,那双鹰眼好似世上最透亮的明镜,可以通透三界。   媚儿说不出的喜欢,竟不由得伸出手来想去触碰,眼见着那双芊芊玉指接近,玉鹰张开雪翼挥舞了一下,却并未飞离。如此一惊,媚儿急忙收回手,拿出适才写好的纸条想着如何绑在玉鹰脚上,可谁知一抹银白闪过,玉鹰已然抓起了那折好的纸条,抓在掌中,扑扇了两下翅膀,再次翱翔于青空之中。   目视着渐渐远去的玉鹰,眼见它融入白云中,再寻不到身影,媚儿仍是靠在窗旁凝视着天空,她也好想变成一只小鸟,那样便可展翅,飞离这黄金般的牢笼,可是梦往往是好的,却是无法实现的。   巳时即末,媚儿已经躺在了床上,只是如何也睡不着。就在她翻来复去之时,听闻窗户开启的声响,起身一瞧,着实是吓得不轻,如墨的夜色中,透过窗外的月光,依稀见着一个男子的身影,没错,单凭如此的身高,媚儿便断定此人定是男子。刚欲开口,那人已经上前一步来到了她的榻前,轻声道:“别叫,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让她心底激动,尽管他们相识不过一月,尽管他们已分离了近半年之久,可是当她再次听见这个声音,还是一下安静了下来,心,莫名的跟着安定下来。   媚儿从床榻走下,借着月光再见白君逸时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此时的白君逸身穿太监服饰,可那张脸依旧英俊,只是这两者似乎非常的不协调,让人看着总觉是种喜感。   白君逸眉头一皱,不悦道:“你这女人还是如此不知好歹,在下忍辱穿着宫人服饰前来见你,你倒嘲笑起在下了!”话虽说得不满,可不难听出他的口吻中还透着深深地情意。   两人相视许久,不曾出声,只默默对视着彼此。最终,白君逸垂下眼睑,抬手拂过媚儿的脸庞,“媚儿,你瘦了!”   听着他没了玩笑的言语,媚儿心中苦涩,眼中碧波荡漾起来,在月光的映衬下,一滴泪滚落下来,犹如夜明珠一般,闪着银辉。   言归正传,媚儿将宫中发生之事告知了白君逸,并说出了想要离宫的念头。只是见白君逸紧抿着唇,她有些担忧道:“怎么?没有办法吗?”   白君逸摇了摇头,“也不是全无办法,但是如今你成了……想来皇上不会如此轻易让你离宫的,我再回去想想办法,你等我,我会让玉鹰随时告知你情况的.好了,我不能留太久,若是被人发现,我们两人谁也逃不了,你静静等我消息。”   “好!”不知是因为白君逸与君逸有着相同的容貌还是他曾经多次相救于自己,对于他,媚儿从来不曾怀疑,她,相信眼前的男子。   第三十章 亦静亦动(一)   次日,乌云遮日,长安城的上空被浓厚的黑云笼罩,虽已辰时,可天空却是比戌时还要黯淡。风渐起,一阵强过一阵,吹起宫内碧湖的涟漪,吹乱柳条的发丝,也吹烦了媚儿此刻惶惶不安的心。   皇上闭口没有谈过此事,也仍旧让媚儿在御书房伺候着,只是他们之间再不似之前那般,反倒更像是个宫女在那一般。   媚儿静静地侯在李世民身旁,连呼吸亦是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出。这时,门外传来王公公通传之声,“皇上,九皇子到了。”   李世民抬眼,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儿臣叩见父皇!”只见他一身湛蓝绸缎长袍,白皙的皮肤映衬着一张未脱稚嫩的脸,见到李世民,显然也显得有些害怕,一双清透的眼不时眨着,难掩心中的紧张。   “恩,朕要求你的功课,都完成了吗?”李世民未曾抬眼,仍在案上挥笔疾书。   “回父皇,已经……已经基本完成了。”他有些底气不足。   李世民手中的笔顿了顿,却还是没有抬头,只开口道:“那朕来考考你。屈原的名与字,分别是什么?”   殿下的人一听,仿佛松了口气一般,还长吐了口气,才松了表情,缓缓道:“屈原,名平、字原。”   李世民点了点头又道:“屈原所著《九歌》中的第一篇《东皇太一》,你背来听听。”   听到李世民这话,那人有些为难的抬眼看向殿上,见李世民并未看他,有些担忧的皱起眉头,只是转瞬,他眉宇间的愁云消散,双目似是见着了什么,惊艳不已。没错,到此时,他才恍然瞧见李世民身旁的媚儿,只一眼,便灼热了他的眼球,多美的女子,虽不见浓妆艳抹,可她天生的灵气加之于那浑然的媚态,一时看得他出了神,直到李世民有些不满的抬头,冷言道:“治儿!这《东皇太一》你可能背?”   李治似当头一棒,急忙移开视线,低头应道:“是!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瑶席兮玉瑱,瑶席兮玉瑱……”背到此处,他已满头大汗,重复着最后一句再也没了后文。   媚儿见着,嘴角隐隐露出笑意,这九皇子好是可爱,背个书把他难成这样,虽说他在殿下,可媚儿还是清楚地看见了李治额头的汗水如珠一般滚落下来。   李世民终于耐不住了,皱起眉抬头看向李治,“哼!给了你三日的时限了,竟连《九歌》的首篇都背不出!!”见着砚台内的水墨将尽,可媚儿却还立在一旁,心生厌恶,道:“媚儿,你可能背得?”留她在身边,是想要时刻注意此人,另外寻找恰当时机,若是可以将其知罪,便是再好不过了!   媚儿倒也不惊,只淡淡一笑,开口如流:“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李世民心下赞叹,面上也缓和了一下,可转眼见着李治又冷起了脸,呵斥道:“你看看,堂堂一个皇子,竟还不如一个女子,朕且再给你一次机会,三日后巳时,你再来此,到时候需将《九歌》一字不差背出!好了,你退下吧!”   午时将至,李世民遣了媚儿回去,独自在御书房内批改奏折,王公公几次提醒该是午膳时间,全被推脱了,国事繁多,就连用膳亦是件奢侈的事。   揉了揉有些酸楚的眼,他是当真感到累了,他亦不再是当年的年轻小伙,体力不支让他看清了现实,自己老了,真是老了,可想想自己的几个儿子,每一个是他逞心如意的,这又是一件忧心的事呐!   三日后,李治准时来到御书房报道。   李世民也不多话,瞅了李治一眼,道:“开始吧,希望这次治儿勿要让朕失望。”   “是,父皇。   九歌(一)   《东皇太一》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九歌(二)   《云中君》……   九歌(三)   《湘君》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望涔阳兮……望涔阳兮……”到此处他又含糊起来,紧皱着眉想要想起后面的句子,小心的抬眼,正巧看见媚儿小嘴一张一合,仔细一瞧,心中大喜,她是在提醒自己,如是继续背道:“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桂棹兮兰枻,斫冰兮积雪。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间。朝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澧浦。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终于,经过媚儿不时的提醒,李治有惊无险的背完了整篇《九歌》,安然的离开了御书房。只是这人是走了,可心却还留着。留在那个如蔷薇般耀眼的女子身上。她是谁呢?御书房内的宫女?可又不像,看她的穿着,并非宫女服饰,难道……会是父皇的……?这想法叫他心中一沉,万般的不愿相信。同时,一个小小的念头在心中渐渐滋长,萌发出嫩芽来。   第三十一章 亦静亦动(二)   那日过去后的第三天,李治整日被那妩媚的身影魂牵梦绕,做事做了一半,眼前每每浮现起那日在御书房的情景,虽说在父皇面前,他有些惶恐和紧张,可是一想起那不似人间之物的女子,他的心头就开始燥热不堪,想起她曾善意的助自己背完《九歌》,李治的嘴角无意识的已经扬起了大大的弧度,那种感觉,好似是食了蜜糖一般,甜蜜而美好。   终于,李治再也不法忍耐心中的思念之情,提起手中的小楷,在纸上细细写了什么,而后藏于衣袖之中,拔腿朝着御书房而去。   踏入殿堂,他第一眼便瞧见了那个让他日思夜梦的女子,心,仿佛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碍于父皇在场,他不得不遵循礼数,微微屈身,控制住内心的激动,缓缓开口:“儿臣叩见父皇。”   “恩,治儿起身吧,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听得出李世民今日的心情颇好,言语间透着快意。   “回父皇,儿臣作了一幅春江山水图,特意携来给父皇过目。”李治的表情有些紧张,拿出画卷朝着台上而去,与此同时,他隐藏在袖管下的左手紧紧握住了手心中的纸条,微微颤抖着。   来到李世民身旁,轻轻展开画卷,将之铺在案台之上,趁着李世民赏画之际,他不着痕迹的将纸条塞进了媚儿手中,而后稳定了神情,候在李世民身旁。   可这忽来的动作却叫媚儿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握着手中的纸条,不知该往哪里藏,慌张的看了一眼李世民,幸好他忙于观画,并未发觉她的不自在,实在是不知这纸条该往哪里藏,媚儿抿着嘴轻一咬牙,将它塞在了胸前的内衣中,整理了一下,调整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午时将至,媚儿匆忙回到妙烟阁,身上已满是汗水了,关上房门,小心的从内衣里取出那张纸条,幸好没有被汗水浸湿,她悻悻的拍了拍胸口,小心的打开纸条,非常清秀的字迹,只是收笔间总有墨丝牵连,想必那九皇子定是匆忙写下的,上面的字不多,仅简单的六个字:戌时御花园见。可,媚儿看了却是觉得万般沉重,那人是皇子,他约自己是所为何事,其实心中已然隐隐的有些明白,可是媚儿却不敢继续想下去,以她如今的身份,她该如何是好呢!   虽然很矛盾,可是却也不敢不去赴约,毕竟那人的身份摆在眼前,若是失约,今后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她不知那九皇子是个如何性情的人。   戌时,媚儿来到御花园,依然瞧见李治已经立在那里,他一身月白色的锦袍映着月光倾泻而下,在他周身染起淡淡的光晕,媚儿见着,一时间愣了神。   微风徐徐,扬起李治纤长的发丝,他一个转身正巧见到媚儿倚在牡丹花旁,火红的衣装随风飘扬,那些花朵借着风势拼命的朝着媚儿涌去,使她好似这万花丛中的神女一般。李治微笑着一步步朝她走进,伴着他空旷的嗓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也不知为何,似是没有经过大脑的思绪,他便如此脱口而出。说得媚儿双颊一红,微微低下头去。   “你叫媚儿?”他抬手接过她在风中飞扬的发丝,细细抚摸着。   “是。”她有些无措的后退了一步。   李治咧嘴一笑,拉起媚儿的手转身奔跑起来,“来,媚儿,我们往里边去点。”   媚儿被李治拉着跑了许久,终于渐渐放缓了步子,听见一旁君逸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媚儿偷偷好笑,竟是笑出了声。李治侧脸见着她的笑眸,双眼顿时明亮起来,“媚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被他这么一说,媚儿又红了脸,幸好这里已是御花园深处,一旁还挨着一座高高的假山,遮去了月光的华溢。   在假山的阴影之下,李治再次抓起了媚儿的手,那双手纤细柔软,正好可以被他握在手心,鼓足了勇气,他开口道:“媚儿,我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了我”李治生性单纯、善良,这是他第一次表白。言语间听得出他此时的心中很是紧张。   “九皇子,媚儿是皇上封的才人。”她不忍拒绝,但是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她是皇上的女人,虽然只存在于表明上,可是这份关系确实真实的存在。更何况看尽了皇宫之中的情爱,媚儿对于深宫里的爱情已经死了心,她不相信宫中之人真有情,真有爱。而且眼前的人还是个皇子,今后有可能会成为皇上,那么势必又是后宫三千,即便不是皇上,亦是妻妾成群的!   听见她亲口道出她确是父皇的人后,李治心中一痛,咬咬牙,他仍不愿放开她,“你你爱父皇吗?以父皇的年纪,或许都能当你爹了,你怎么会喜欢呢?”   “不!我曾今深深向往着那个男人,只是有时候,有些人,只可远观,却是不能日日相处的。如今,对这里,对这里的人,我已经没有留恋了。”媚儿静静地说着,眼中隐隐的翻着水光。   可谁知,她却听到李治略带着些欣喜的话语,“这么说,你并不爱父皇,你还没有喜欢任何人,是吗?”媚儿将视线看向君逸,只是她仍旧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媚儿,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相信我,媚儿,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我的女人!”他如此信誓旦旦的承诺着,可是媚儿,却没有半点留心,相信?她怎会轻易相信?别欺骗的多了,欺骗的久了,就不会再相信什么了。   见着天色越来越暗,暗云行过,遮去了月光,李治一把拉过媚儿,将她扣在自己怀中,将口移至媚儿耳旁,轻声却非常坚定道:“以后要叫我治!”随后松开了媚儿,在月光再现之时,他已经远去,留下那抹银白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媚儿站在原地,直到李治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即便他不似宫中之人那般,他们亦是不可能的,她还顶着那“武代李兴”的帽子,唯有离开皇宫才是她的正道,抬头仰望圆月,不知白君逸准备得如何了。   第三十二章 亦静亦动(三)   媚儿站在原地,直到李治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即便他不似宫中之人那般,他们亦是不可能的,她还顶着那“武代李兴”的帽子,唯有离开皇宫才是她的正道,抬头仰望元月,不知白君逸准备得如何了。   一路漫步回到妙烟阁,见若怀还守在门口,只是眼见着她双眼微眯,一副郁郁而眠的样子,媚儿轻轻一笑,柔声道:“若怀,我回来了,你先下去睡吧,不用候着了。”   媚儿推开房门,刚一转身,房门就被重重的关起,同时她的腰间被缠上一条结实的臂膀,欲想惊叫的口被一只大手覆盖,鼻尖闻到了一股让她心安的熟悉气味。意识到身后之人是谁,她不再挣扎,只静静地任由他这般拥着自己。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小妖精!”放开捂在她口上的手,白君逸带着盅惑般的嗓音贴紧了媚儿的耳畔细细回荡着,惹得她浑身一颤,一股潮热漫上心头。媚儿不自然的挪开了一些,低声道:“我没有”才出口,便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解释的,虽说她知道白君逸的心思,自己也确实觉得他是值得依靠的,可是这些仅仅是她心中所想,他们的关系还不至于这般亲密。   似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了头,白君逸松开禁锢她的臂膀,转而坏坏一笑,“媚儿当真了?哈哈!”这笑声虽然放荡,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是啊,不知何时,他已经如此在乎她了,以至于在得知她去私会九皇子后,会表现得如此不像自己,不像平日的自己,他的伪装终要在她面前粉碎吗?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在此刻充满了诡异,只听黑暗中,君逸轻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已经想到如何带她出宫的对策了吗?”   经君逸如此一说,那停滞的死寂顿时被打破,白君逸心底有些懊恼,自己怎会因为这些忘记了来此的目的呢!轻咳了一声,他收起适才的面容,道“一个月后是杨妃娘娘的寿辰,那日宫中毕定热闹非凡,进出的官员也数不胜数,也正是我们离开的大好时机。另外,媚儿,你不是说那杨妃是你的姨娘吗?若是可以得到她的相助,我们出宫的几率便更有胜券!这一个月中,我要细细规划到时候的步骤,可能无法再进宫见你了,我会利用玉鹰告知你全部情况,到时你只要照着我说的去做便可以了!”   “好!那天你会来吗?”媚儿弱弱的问。   “对,到时你只需一路跟着我便可。”   “你会不会……好,我知道了!”犹豫着,她有些担心白君逸的安全,可是明明想要说出口的,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硬生生的呑回了肚中。   白君逸眼底邪肆的一笑,这小女人还是关心他的。轻拍了拍她有些失落的小脸,他坏笑道:“媚儿似乎都不感激我呢!不过,这皇宫虽大,却也难不倒我白君逸的!好了,我该走了,你乖乖等我消息,别中途又被那姓李的小子拐跑就是了!”说完他如风一般的在媚儿额头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细吻,随着夜风,消失在暗夜中。   媚儿愣愣的立在原地,抬手轻轻抚过额际,空气中还弥漫着他的气息,刚才他吻了她吧!竟觉得如梦初醒一般,那样的不真切。   转头正对上一旁君逸稍显愁态的双眼,媚儿心中一紧,不知为何,竟有种尴尬带着些惊吓的情愫在心中滋生,让她感到胸口沉沉的,透不过气来。   君逸淡淡的将视线划过,转身靠在床榻侧边,“不早了,快睡吧。”   媚儿点了点头,朝着床榻而去,君逸的声音亦如往昔一般温和,媚儿带着一抹轻笑,沉沉入眠。而黑暗中,那温柔的目光笼罩着她,犹如无形的保护伞,默默相伴着,守护着。   次日,御书房中,王公公端上边疆使臣献来的哈密瓜,李世民小尝了几口,赞道:“不愧是西域之地,竟能种出如此如蜜般的瓜果。可惜朕并不喜好甜食,倒是杨妃那丫头,嗜甜如命呢!”想到这里,李世民对着媚儿道:“媚儿,把这些送到杨妃那去吧。”   “是,臣妾遵命。”媚儿捧着剩下的哈密瓜离开御书房,心中难免有些惆怅,臣妾,她如今尚称自己为臣妾,可她分明就像个宫女,皇上想着姨娘嗜甜如命,却不知她也喜爱甜食,看着手中黄橙橙的哈密瓜,媚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始终不是属于自己的,无论是瓜,还是人。   将瓜送到后,杨妃本想留她吃上几片的,却被媚儿婉然拒绝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就是再喜欢,她也宁愿不要。从杨妃那离开后,心情竟豁然开朗起来,看来皇上对姨娘还是有心的,她为姨娘感到欣慰。刚想往前走,远远瞧见一个身影正向着这里赶来,细细一看,竟是九皇子李治,媚儿心下一紧,没来由的掉头就跑,绕过一处处转角,来到了一处较为清净的宫殿,这里没有一个守卫,可地上却明显有清扫的痕迹,微风袭过,竟有丝丝的凉意。   听闻脚步声朝着这里而来,媚儿心中暗叹一声,不会那么倒霉吧,九皇子要来的正是此处吗?可是箭已悬在弓上,她已经无处可逃了,一狠心,推开殿门,躲了进去。   媚儿藏身于大殿内的垂帘之后,而君逸则是不安的皱起了眉,媚儿见他如此更感诧异,不禁投去询问的眼神。   君逸摇了摇头,淡淡道:“这里让我感到了熟悉的气息,冰冷而黑暗,我不知道这是哪儿,但是这个地方肯定有同我一般的存在,又或许只是曾今有过,至今未散罢了。”   媚儿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如君逸一般的存在?是指鬼吗?虽说她出生便可见到君逸,可是那并不代表她不害怕鬼神,小时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不害怕的也仅仅只有君逸,对于那些不知名的鬼怪,她还是心存余悸的!   想到君逸适才说言,又联想到宫中那些冤死的宫女,媚儿顿时感到阴风四起,冷汗从后背微微滋生出来。   第三十三章 立政情缘   想到君逸适才说言,又联想到宫中那些冤死的宫女,媚儿顿时感到阴风四起,冷汗从后背微微滋起。   正在此时,大殿之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吱吱’的响声,原本再正常不过的声响,却在此时让媚儿听着心头发毛。躲在垂帘背后,大气不敢出。   李治的脚步声一下下靠近,终于在前厅止住,停了下来。媚儿吊着的心忽的一松,身子竟觉得有些无力。而此时,前厅里传来李治柔软的声音,不似之前听到的那般空旷,不着边际。   “母后,治儿来看你了,还带了母后最喜欢的白梨茶,以往每逢夏季,母后总爱品这白梨花茶的。”说着李治在前厅的座椅上坐下,手中举着一壶白梨花茶,细细的斟满一旁的瓷杯。   “母后,儿臣遇见自己心仪的女子了,若是母后还在的话,也一定会喜欢她的。她美的好似牡丹仙子,而且心地善良,上回若没有她相助,治儿定是会被父皇教训的……”提及李世民,他的神色稍稍低落,长长的睫毛廉下,遮去了双眸,犹豫许久才又缓缓开口,“母后,我该怎么办,治儿喜欢的女子,她是父皇的是父皇的才人,可是,她分明就比治儿还小”说到这,李治显得有些激动,白皙的脸庞上泛着微微红晕。   顿了顿,李治一口喝掉杯中的白梨花茶,再细细斟满,有些委屈道:“母后,治儿不敢向父皇要人,自从母后离开之后,父皇就变了,时常的阴晴不定,脾气也愈发暴躁了,看得出,父皇似乎也很在乎媚儿,不然又怎会留她在身边伺候呢?”   点点清风拂过,那垂帘之后发出一声幽静的叹息声,李治没有听见,媚儿也听不见,唯独君逸,将这声叹息收入耳中。他无声的朝着垂帘后的内室而去,入目的情景叫他心头一震,没想到长孙皇后的牌位竟然是安放于此处的,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在那摆放牌位的案台一旁,坐着一个与他一样,身着冥界服饰的女子,虽只有简单的一条长袍,可眼前的女子,那一身不可磨灭的灵然之气,她的相貌清雅脱俗,并没有半点的威严,可是偏偏她整个人让人无法靠近,她好似神圣的存在,任何人都无法亵渎。   长孙皇后自是也见得到殿中的所有人,她淡淡的看了君逸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轻笑,她并不想与他们为敌,留在此处,只因她还有放不下的人。   君逸了然的轻轻移开视线,悄悄回到了媚儿身旁。前厅那,李治已经开始收拾茶具,“好了,母后,治儿要走了,以后再来看您。”说完他最后凝视了一下大殿,推门而出。   直到殿门再次关上,媚儿才松了口气,缓缓从垂帘之后走出,擦了擦布满汗渍的额头,媚儿心想,这个地方诡异的很,还是尽快离开为妙。可是她才要伸手推门,便听见殿外传来李治的声音,虽听不清楚,可仍依稀听闻他说的是,‘儿臣告退!’   天!!如此说来,岂不是皇上就在殿外!!!来不及惊恐,媚儿反射性的转身跑进那垂帘之后,若是让皇上知道她跑来这里,一定会想着想着,她的心跳得越发激烈,也愈发的不安。   殿门被缓缓推开,李世民步入殿中,温柔的眸子将整座殿堂一寸寸收入,直到直到他的眼定格于一阵阵荡漾的垂帘处,双目似是射出万道光芒!   “谁在那里!出来!!”他怒吼一声。   媚儿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呵斥声,一颗心落入万丈深渊,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不时回荡,‘死了!!这下真的死定了!!’   迈着沉重的步子,媚儿有些任命的低着头从垂帘之后走出。   李世民初见她时,心中一动,当真以为他的无垢又回来了,可是待他看清眼前之人,一股无形的怒火熊熊燃起,双眼死死瞪着媚儿,见着她满脸的认命样,更为恼火。低沉的嗓音预示着危险地降临,“你为何出现在立政殿中!!!此乃皇宫禁地,岂是你这样的人可以进来的!!”   “臣妾,臣妾不是有意冒犯的,只是一时迷了路才”   “闭嘴!!”李世民怒极了,这立政殿乃是无垢生前的寝宫,岂能任由他人进入?这简直是侮辱了无垢!!一个巴掌由高至下重重的拍在媚儿脸上。跪在地上的媚儿哪里经受得住李世民如此一击,被重力推翻在地,脸上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疼痛,只一阵又一阵的传来火辣辣的感觉。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滴在雪白的地面上,煞是刺眼。李世民见了,心头又是一紧,这是无垢的寝宫,怎能由人污染半分?   一把抓住媚儿的衣襟,此时的李世民犹如残忍的猛兽,地狱的使者,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抓着媚儿,用她擦去地上的血迹,而后又是狠狠的一脚,踹在媚儿身上。   这时,还没走远的李治听闻殿内声响再次折返回来,见到的便是此刻媚儿赴倒在地,不停的痉挛着,一张小脸,如雪般煞白,没有半点的血色,而她嘴旁的嫣红,在那一刻显得分外刺眼。李治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猛的跑进殿内,扶起地上的人,在媚儿昏倒之前,依稀看见他担忧惊恐的眼,他的眼中映着自己那悲楚、沧桑的脸。   “父皇!!您这是做什么?”眼见着媚儿如此,即便李治再是惧怕,此刻也已经顾忌不得了,他心爱的女子已经奄奄一息了。   一阵凉风袭过,顿时叫李世民清醒了几分,不愿去看地上的人,他皱紧了眉,闷声道:“这里不是她应该来的!胆敢擅自踏入禁地者,死!”心中虽存不忍,可是清醒后的李世民自然想到了媚儿的身份,她是能够阻绝李家江山的女人,不可留!   李治没有料到父皇会如此,他以为父皇是在乎她的,可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看着怀中好似失了生命的人儿,他心下坚定了一分,抱着媚儿,跑出了立政殿。   殿内,李世民仍旧矗立在那。   而内室之中,再次传来那幽然的叹息声,“世民世民啊。”   第三十四章 身心俱碎(一)   李治抱着昏死过去的媚儿一路疾驰,顾不得礼节,向着太医院而去。一脚踹开太医院大门,扯着嗓门喊道:“太医!!太医!”他的双目充满了血丝,饱满的额头也随之过度紧张而暴起条条青筋,抱着媚儿的手臂隐隐颤抖着,李治的心已经漫步在失控边沿。   几名太医见到九皇子,赶紧想要行礼,谁知又被他怒斥着连退了几步,“混蛋!快救人!”说着他将媚儿温柔的平放于床榻之上,让出位置由太医整治。   须臾而过,那太医将一颗暗色药丸放入媚儿口中,而后缓缓起身,对着李治微微欠身,“九皇子,已经没事了,此女子只是受了外伤,并未伤及内脏,只需调养数日便可。”   直到此时,李治一颗悬着的心才稳稳落地,幸好媚儿没事。当他看见她嘴角溢着鲜血,虚弱的闭上双眼时,他真的感到了恐惧,一种难以言语的,无法形容的恐惧,他不知如若媚儿真的从此消失,他会怎样,他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   轻轻坐到床榻边,伸手抚摸她惨白的小脸,她的眼角还留有点点泪痕,指腹轻轻滑过,停留在那张失了色彩的薄唇上,那里还留着已经干了的血迹,在那淡色的唇瓣上落下刺目的印痕。李治一遍遍的摩擦着,心头亦是一次次的疼痛,父皇如此待她甚至还想到临走之前父皇那深幽的眼里满是坚定,他,是下定了狠心要杀了媚儿的,绝非戏言!   一抹悲切浮上心头,父皇是铁定要赐死媚儿的,而他,不要看到这样的结果!绝不!紧握着拳,李治最后看了一眼媚儿,夺门而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媚儿只觉浑身酸痛难耐,奋力的睁开眼,屋内灰蒙蒙的,并且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微微皱了皱眉,媚儿使了些力,想要撑起身子,才坐起一点,便见君逸来到榻前,满面的心疼,这样的他很少见呢!   “你别动,受了那么重的伤,乖乖躺着就行。”   “君逸,这是哪儿?”凝视着周围的环境,并非自己所住的妙烟阁。   “这是太医院,九皇子送你来此的,媚儿在长孙皇后的寝宫昏倒了”说到这,君逸的眼里露出浓厚的不甘与无助,轻瞄了媚儿一眼,似是不敢看她,很快又移开了视线,闷声道:“我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是真的无用,无论何时都保护不了你!眼见着你被却什么也做不了!”说着挥手朝着一旁的木柱袭去,只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木柱仍旧好好的,君逸的手从木柱间穿过,没有留下任何。   激动的情绪顿时被冻结住一般,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突然低声的苦笑起来,“呵呵,呵呵呵,果然什么都做不了呢,我这副魂体,还能做什么?”媚儿看着这样的君逸,心中没来由的感到酸楚,想去拥住君逸单薄的身体,可惜自己却使不出力来。   颤抖着开口,“君逸,君逸你别这样,有你一直陪在媚儿身边,我才能坚持到现在,不要埋怨,也不要自责,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说着说着,泪水已不由自主的滚落下来。媚儿抬手去擦,却触碰到了脸上的伤,顿时口中溢出微弱的呻吟来。   走到床前,看着媚儿红肿的侧脸,君逸小心的抬手,试着去抚摸,尽管心中明白自己怎样都不会弄疼媚儿的,可见着那受伤的侧脸,仍是小心的,轻柔的抚上。   媚儿轻轻一笑,握住君逸的手,“我能感觉得到,君逸,你相信吗?我真的可以感觉到你的存在,凉凉的,很舒服。”   君逸没有回答,只静静保持着这个动作,嘴角,似有淡淡的笑意。   不知是何时睡去的,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慵懒的睁开双眼,模糊瞧见床头有个身影,含糊着道:“君逸,什么时辰了?”   “巳时过半了。”声音温和,并不是如君逸那般淡然的。   媚儿被猛地惊醒,睁大了眼瞧见坐在床榻的人竟是李治。从君逸口中得知昨日之事,知道天日是李治救了自己,心中自是感激,坐起身子对着李治一低头,“媚儿多谢九皇子相救。”   “谢什么?你又对我生疏起来了,记得以后叫我治,别再忘了。”李治抓起媚儿的手,双眼却是不敢看她,昨日本想去向父皇求情的,可谁知,还没到御书房便被王公公拦了下来,说是父皇心情不佳,正恼怒着呢,此刻进去,定讨不着好果子吃,出于对父皇的恐惧,他他还是逃跑了!想在到,李治不禁怨恨自己,手中的力气也随之更大了。媚儿禁受不住,吃疼得叫出声来,才将他惊醒,懊悔的松开手,自责道:“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说完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媚儿有些奇怪,只是一时间握疼了自己,无需这般反复道歉的,也不在意,好声道:“九李治你别放心上,已经不疼了。没关系的。”   却不想李治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不!!!”说完便拔腿跑了出去。   如此,媚儿的疑惑更胜了,这个九皇子,真叫人琢磨不透,有时候像个林间仙人,可有时候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摇了摇头,感觉身上也不似之前那般酸痛了,媚儿起身慢慢朝着门外而去。   因为有伤在身,而且从昨日起也没吃过半点食物,此刻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了。费了三刻钟才回到妙烟阁,也不顾若怀若澜两姐妹担心的问长问短,只要求她们赶快去厨房找些吃的。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两碗粥和几个糕点,媚儿满足的擦了擦小嘴,靠在椅子上,休养生息。   “小姐,您倒是告诉我们昨晚都去哪了?还有”到如今,若怀仍改不了口,依然唤她为‘小姐’,看着媚儿红肿的侧脸,若怀含着泪,欲言又止。   媚儿其实并不想让她们担心,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太多对她们而言并非益事,才摇了摇头,嘴还没张,便听到外边传来王公公尖利的喊声。   第三十四章 身心俱碎(二)   媚儿其实并不想让她们担心,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太多对她们而言并非益事,才摇了摇头,嘴还没张,便听到外边传来王公公尖利的喊声。   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便看见王公公步入房中,眼睑一垂,自是知道要大祸临头,扯动了一下嘴角,道:“若怀若澜,你们退下吧。”这两个丫头这些日子诚心待她,媚儿自是不愿将她们也牵连进来。若澜还欲坚持,却被媚儿一道凌厉的眼神震到,乖乖退了下去。   待底下的奴才们退出房门,媚儿才惨惨一笑,看着王公公手中那卷明黄色的圣旨,缓缓跪下身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氏才人擅闯皇宫禁地,削其才人官位,打入天牢,三日后处斩!钦赐!”王公公宣读完毕,摇了摇头道:“接旨吧,武才人。”   嘴角仍挂着浅笑,媚儿颤抖着接过圣旨,麻木的叩头谢恩,终于,一滴泪落在圣旨之上,晕开一片水渍。   王公公看了,心下也有些不忍,叹了口气,略带安慰道:“武才人呐,想开一点吧,只能怪你运气不好,长孙皇后是皇上心头的一处暗淤,虽然表面上已经愈合,可是只要一碰,仍会血流不止,你呀!”   媚儿从地上缓缓站起,抹去脸上湿漉漉的泪水,点着头,“是!,媚儿知道,媚儿知道!”   叹了口气,王公公拍了拍媚儿的肩,“想来,你还是杂家带进宫的,如今还由杂家带走,倒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放心吧,这三日在牢中,杂家会替你安排妥当的。”说完提高音量对着屋外喊道:“来人呐,带走吧!”   没有套上任何刑具,媚儿只默默跟在王公公身后,他们后面是整齐的两队狱卒。踏出房门,媚儿最后凝视了一下自己住了近一年的地方,惨淡一笑,是离开的时候了,想当初自己是抱着何等的心态欢欢喜喜的来到这里,如今竟是半分也记不得了。   身边仍旧有君逸相随,这样就足够了,也许三日之后,她与君逸便真的要去阴间了,可是想着却不觉得害怕,因为有他伴着,去哪儿也不会寂寞吧。   媚儿还没走两步,便听闻身后若澜若怀的喊声,心中一惊,这两个傻丫头怎没有听话的退下呢?竟还傻傻的跑来了!媚儿的脚顿了顿,而后一狠心,闭上眼,全当做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往前走着。   身后传来若澜若怀的呼喊声,还有士兵们粗暴的阻拦声。媚儿心中暗暗道:“对不起跟了我这样的主子,对不起!”   跟着王公公来到大牢,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心的霉臭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息,整日都见不到日光,只能凭借忽明忽暗的烛火观察两旁的事物。一个个蓬头垢面的犯人,有的虚弱无力的依靠在牢房角落,有的张牙舞爪的扑在牢笼口,伸出一只只干枯肮脏的手,满面狰狞的想要抓住来人。   媚儿强忍住心中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紧紧跟在王公公身后。终于,那些噪杂的呼喊声渐渐远去,四周寂静下来,只是这个地方依旧湿冷。   来到一处牢房门口,王公公停了下来,转身对着媚儿道:“就是这儿了,将你一人安排在此,也算杂家最后能替你做的了。”   媚儿轻轻点着头,主动拉开牢门,无神的走了进去。待一旁的狱卒用铁链将牢门锁住后,她才缓缓抬起头,清明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愫,对着王公公微微欠身,低声道:“多谢公公了!”   见着她眼中一片清澈,王公公微一愣神,倒是显得有些惋惜,道了声‘杂家走了’,便转身离开,心中却是为着媚儿升起一丝怜悯,这样的女子,当真是可惜了!   王公公走后,媚儿默默的寻到一处干草较多的地方坐下,斜眼看向君逸,他倒是淡然,无论何时何地,身处怎样境遇,他为何总能保持那份淡然呢?抿了抿唇,她有些羡慕着道:“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因为没有人瞧得见你,因为没有肉身,所以所以若是没有我的存在,兴许你会比现在更自由。”   听她这么说,君逸微微皱起双眉,来到媚儿面前,由高处俯视着她,“别说些有的没的!你当真是认命了?想要就此放弃了?准备度过这三日,便上了断头台?你已对这世上无所留恋了吗?”君逸难得会如此认真、严肃的与她说话。   媚儿张开口却说不出半个字,看着君逸那张冷起的面孔,好久好久,两人就这般对视着,互不相让。最终,有泪水溢满她的眼,顺着眼角滚落下来,媚儿顿觉委屈的很。皇上,那个曾今自认为是天的男子,如今要杀了自己,毫不留情,在那一刻,她至今所有的感情全都随之消失殆尽。梦醒了,一切全没了,自己也该清醒了,是啊,再继续沉迷其中,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可是,心好痛,真的好痛,像一把利刃一遍遍的划过心头,痛的让她窒息。   她倔强的仰着头,死死盯着君逸,而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见她这般,君逸终是不忍,抱住她小小的身子缓缓蹲下。扶着媚儿的后脑,一遍又一遍的摩擦,将脸靠近她的耳畔,轻声道:“别放弃,不是说好离开皇宫的吗?”话语里是满满的心疼。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和白君逸约好了离开皇宫的,怎么可以就这样认命了呢?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因为那种可笑的理由,死在皇宫里!不!她不要!紧紧握住拳头,媚儿终于放下所有警惕,依进君逸怀中,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尽管这个怀抱没有温度,她事实上也只能环抱住自己的身子,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如今确实相拥在一起,不是吗?   “哼!吵死人了!再敢哭出声,小心爷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声音不大,却低沉而阴森,完全融汇于如今牢中的阴暗,透着一股无形的杀意。   第三十五章 狱中死囚(一)   “哼!吵死人了!再敢哭出声,小心爷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声音不大,却低沉的阴森,完全融汇于如今牢中的阴暗,透着一股无形的杀意。   媚儿骤的吸了口气,憋在嘴里,没了声响,见君逸朝着对面牢房看去,她才擦了擦泪,也投去疑惑的目光。   那里黑漆漆一片,尽管有烛光照明,仍叫人看不真切。心,砰砰急跳着,媚儿没有想到,这里竟还关有其他犯人,并非独她一人。稍一思索,脸色也随之惨白起来,这里距离其他牢房相隔胜远,而那人,却被单独关于此处,那么他若不是有着特殊的身份,便是凶残至极,不可与旁人同锁一牢!   看着那阴暗角落里模糊的身影,媚儿悻悻移开视线,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竟有如此强大的杀气,任他们之间隔着双重牢门,仍感觉战栗不已。   靠在牢房一处暗角,媚儿决定无视掉那阴冷的杀气,如今她该要想得不是如何脱身吗?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三天,她仅剩三天的时间!   抬手轻轻抚过手腕上的玉笛,指尖一触冰凉,媚儿抬眼凝视整间牢房,这里昏暗如夜,根本没有半点空隙,可谓是不见天日,那么即便是吹响了玉笛,玉鹰亦是飞不进来的。懊恼的叹了口气,轻声开口:“怎么办?君逸,这里与外界不相连,我此刻的情形怕是他仍不知晓呀!”   “是啊,我想他在宫中定也有人接应,而那人……若我所测不差,应是安放于杨妃那里,如今,你若是想让他知晓如今情形,便知有一个法子!”   “请姨娘来此探我!”   “没错。”   媚儿点了点头,向外巡视一周,可是这里空旷寂静,一个狱卒也没瞧见。无法她只得警惕的瞧了一眼对面的人,而后张开嘴大喊:“来人呐!!快来人——”   狱卒没被喊来,却只听“轰”的一声,对面那人依靠的墙面被砸得粉碎,那些砖粒稀稀疏疏的洒落下来,媚儿吓了一跳,朝着墙角又缩了一些。不久便听到脚步声朝着这里靠近,没想到自己没将狱卒喊来,倒是他一记狠拳将那些人全招来了。   没见到想象中的谩骂甚至屈打,那些狱卒小跑着来到这里,斜眼瞧了对面的牢房一眼,见没什么动静,轻吐了一口气,正欲离开,被媚儿生生叫住,“狱卒小哥!等一下!”   许是王公公先前吩咐过,他们对待媚儿略微有些恭谨,不过也只有略微罢了。   “狱卒小哥,可否替媚儿传个话到兰茗殿杨妃娘娘那儿,就说侄女日不久矣,想最后再见姨娘一面!”媚儿眼帘微垂,两条柳眉向下低倪,玉齿紧压着下唇,浑然一副凄怜模样,看着叫人心疼。那狱卒面色一缓,点了点头,朗声道:“是!”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险险落地,重新靠回墙角,等待着杨妃的到来。媚儿的伤还未痊愈,加上牢内潮湿阴冷,靠在略感湿意的墙上,渐渐昏睡过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耳旁似有锁链碰撞发出的响声,媚儿只皱了皱眉,发觉全身痛楚。   “媚儿媚儿”柔软的唤声中满是悲凉,是谁如此伤心?一片冰凉覆上她滚烫的额,媚儿被惊得一颤,吃力的睁开眼来。   眼前杨妃一身水蓝色的锦缎外袍,正伸出一只手抵着她的额头,一脸的担忧,那双眼里满是水痕。   “姨娘?”眼前有些模糊。   “媚儿啊!我可怜的孩子”显然杨妃有些激动,抱住媚儿的身子亦是微微颤抖的。被她抱着哭了很久,媚儿才逐渐从迷茫中清醒,见着杨妃如此,心中也百感交集,至少在这宫中,还有这么一个亲人是关心她的。   “姨娘,别哭,一切全是媚儿的命啊,到如今,我才深切体会了姨娘所说之话,在皇上心中,唯独只存有一个女人,那便是长孙皇后,任何人都无法超越!”见着媚儿认真的眼,杨妃脑海中忆起了那个圣洁脱俗的女子,她在媚儿身上见着了长孙皇后的影子。牵动了一下嘴角,苦笑道:“也许并非媚儿所想,皇上他赐你死罪也许并不是因为你擅闯了长孙皇后的寝宫”   媚儿疑惑杨妃所说之话,可瞬间恍然大悟,颤抖着道:“我明白了!武代李兴!武代李兴!原来还是因为这个!呵,果然,果然呐,在君王眼中,只有江山才是最重要的,即便只是微小的一句谣言,没有半点凭证可言,却能将人打入万丈深渊!呵呵,李世民,他也不过如此!!!”媚儿是怨极了,恨透了,才会如此口无遮拦。可杨妃听着却不得不谨慎,赶紧蒙住媚儿的口,满脸紧张道:“乱说什么呢!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讲的!即便你算了,我带了饭菜还有伤药过来,你若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姨娘。”   媚儿无声的点了点头,硬是挤出一抹笑容,“我知道,姨娘您回去吧,若被皇上知道你来见我,恐怕对你不利,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杨妃适才没有说出口的话,媚儿自也猜到了八/九分,这些日子在宫中呆久了,人似乎也变得愈发敏感多疑了,总是揣测着他人的内心,顾虑着别人所说的话是否别有深意。没想到如今,对着自己的亲姨娘亦要这般。   杨妃走了,媚儿只觉得胸口憋得慌,机械的一口口将饭菜送往嘴里,可噘着却感受不到半点滋味,犹如食蜡一般,眼角的泪终不自觉的滑落,顺着嘴角溢如口中,竟是异常的苦涩。她的人生为何如此,老天为何待她这般不公!!   “武代李兴武代李兴!”那阴冷而充满杀气的声音再次回荡于牢中,可叫媚儿更为惶恐的是他口中所念之词,他如何会知晓?是刚才与姨娘的对话被听见了?她们分明说的很轻很轻了。   “女人,你叫什么?”这次的声音少了之前的杀意,却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霸气。让媚儿不自觉地缓缓回应,“我叫媚儿,武媚儿!武则天!”   “武媚儿?武则天?则天武代李兴”他的声音一点点减弱,却像是个深渊,好似有什么正在破茧而出。   第三十五章 狱中死囚(二)   “武媚儿?武则天?则天武代李兴”他的声音一点点减弱,却是一点点的深渊,好似有什么正在破茧而出。   夜深了,十月的天牢内已犹如腊月一般寒冷,媚儿蜷缩着身子依靠在墙角,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子,尽可能的保留温度。   “嗒、嗒、嗒”有脚步声回荡在牢房内,好似死神的召唤一般。媚儿只觉得全身冰冷,寒风包裹着她,冷得齿间颤抖。   是谁?有一股暖意流过脸颊,身子顿时被暖流包裹,她贪婪的朝着那份温暖靠拢,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来。李治紧紧拥着怀中的人,感受着她冰凉的体温,心中苦水长流,他此刻满心的懊悔、不甘,他恨自己无能,竟连心爱的女子都保全不住,得知媚儿入狱的第一时间,他便不能自拔的跑去向父皇求情,可是得到的只有四个字,‘武代李兴’,媚儿是天意所指的罪人,是能够断绝李氏江山的妖女,呵呵,真是可笑,什么是天意?单单因为天有异象,便断定媚儿有罪,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李治轻轻吻过媚儿冰凉的脸颊,如若这个女子当真可以改朝换代,那么也只是天意,眼中划过一道银芒,煞是坚定。放下怀中的人,李治朝着门外轻喊:“宏羽。”   一名年轻的少年缓缓走入牢内,对着李治一欠身,“九皇子。”   李治冲着他点了点头,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宏羽疾步来到媚儿身边,双指搭于媚儿筋脉之上,而后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拉开瓶塞,倒出一颗如豌豆般大小的红丹,塞入媚儿口中。而后再次搭上她右手,感受着那起伏的脉搏。   松开媚儿的手,宏羽转而看向李治,“九皇子,已经妥当了,明日辰时便可发作。”   李治点了点头,来到媚儿身旁,轻轻捋了捋散落在脸颊的发丝,用极轻得得声音道:“媚儿,你等着,我定会救下你的!”   李治和宏羽离开后,媚儿仍沉沉睡着,身子似乎没有刚才那般凉了,只是脑袋很沉,梦魇一次次袭来,叫媚儿的额头渐渐渗出细汗。   君逸一直静静坐在媚儿身边,适才也一动没有动过,看着李治的一言一行,心想或许媚儿能活着离开这里。毕竟,那人对媚儿的心,他始终看在眼里,虽然有些刺痛,但又如何呢?只要媚儿能好好活着,那些算什么呢!   然而,在牢房的另一处角落,却闪着一双异样的乌眸,静静靠在那昏暗的角落,他没有放过刚才所见所闻的每个细节,那个九皇子似乎对这女人深陷其中,想起李治临走前的话语,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好戏,应该很快就要上演了,他,静观其变!   次日辰时,狱卒走进牢房,将馒头丢进每个牢房,来到最里处,朝着两个牢房门口各放了一个,转身欲想离开,他可不愿在此多做停留。可是,是不如人愿,才走了两步,便听到一个浑厚阴沉的声音响起,“你还是看看对面牢内的女人吧,可能已经断气了哦!”如果没人发现,那这出好戏不是看不成了?   那狱卒听着,吓得原地颤了一下,赶紧跑到牢房门口,探着脑袋朝里张望,一看果见里面的女子满面惨白,直挺挺的躺在那里。狱卒瞪大了眼,一边喊着一边向外跑了出去。   不过多时,便瞧见陆续好多狱卒进来,将牢房打开,探了探媚儿的脉搏和呼吸,几人全是如临贯敌,一副惊恐模样。没过多久便见着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赶来,此人正是刑部侍郎李瑗,一步跨入牢内,将手指放于媚儿鼻前,而后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厉声道:“怎么回事!!”   这一吼下的那些狱卒纷纷跪地,“李大人饶命啊,今早一来便发现我等也不知情啊!”   拖着下颚,李瑗问,“昨日可有人前来?”   “回大人,昨日杨妃娘娘和九皇子来过。”   李瑗眼皮一跳,来者都不是他一个小官可以干涉的,那么其中定有莫大玄机,“他们分别是什么时辰来此的?”   “回大人,杨妃娘娘约莫昨日午时,九皇子是昨夜亥时前来的!”   “亥时”李瑗细细念着,心中却已然有了想法,不管九皇子是出于什么来此的,如今人已经死了,如若道出内幕,必是会得罪了九皇子,这不是他能担待的,可是这女子身份特殊,如此不明不白死在狱中,皇上那里也不好交差。来回踱着步,李瑗心中矛盾万分。就在这时,他瞧见对面牢中所关之人,心中突然明悟,看了一眼那角落里的男人,李瑗道:“去禀报皇上,就说武媚儿昨夜遭东洋刺客灭口,已无回天之力!”   看来这笔烂摊子只能算在这东洋刺客龙崎身上了!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男人,李瑗转身离去。   将至巳时,才有太医院的人前来,确认断气后,几个狱卒将媚儿的尸体抬出了大牢。对面,龙崎邪肆的看着这一切,心中隐隐暗笑,不知后事九皇子要如何处理?   得知媚儿死讯,杨妃当场便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也不顾侍女的劝说,硬是跑到李世民那请求由她一手操办媚儿后事。意外的是,皇上并未阻拦,很顺利的同意了此事,尽管媚儿是有罪之身,可是毕竟如此奇女子世间鲜有,而作为宫中她唯一的亲人,交与杨妃处理也算是最后能够宽恕她的了!   第二日,媚儿被葬在京都以西的磷山脚下,她的丧事并没有太多人知晓,简易的墓碑上也只草草写了‘媚儿之墓’四个血红的大字。杨妃蹲在碑前,细细抚摸着石碑,泪点点滴落在地上,无声的隐入土中。   夜里酉时三刻,两个黑影来到磷山,一阵掘土声后,白君逸打开木棺,怜惜的看着棺木中真好似死去的媚儿,心头一阵阵绞痛,原来失去她竟是这样的感受。颤抖着抱起那冰冷的身子,白君逸退下外袍,裹在媚儿身上,匆匆将土重新填埋,他抱着媚儿飞身离去。   第三十六章 逃出宫墙   颤抖着抱起那冰冷的身子,白君逸退下外袍,裹在媚儿身上,匆匆将土重新填埋,他抱着媚儿飞身离去。   子时将至,夜空无月,浓密的乌云重重叠叠,北风刮起樟树枝叶,凌乱的飞舞着,犹如夜里的神魔,张牙舞爪。李治带着宏羽疾走在磷山脚下,算算时间,再有一个时辰,媚儿便能苏醒。   只是,当两人来到墓前,看着地上明显凌乱不整的泥土,一丝不安划过李治心头。“快!!快挖!”他慌张的喊着,已举起工具拼命撅起土来。   因为之前这里已被挖开,而填埋时也只粗略的盖笼,所以如今挖起来并不费力,只一刻工夫,便见到了棺木。有些颤抖的将棺盖抬起,里面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虽说之前心中隐隐有所预料,可是当证实了这一切后,李治仍是脱力了一般跌倒在地,双目空洞的望着木棺,整个人好似失了魂魄一般。   “空空的怎会会是空的呢!!”李治歇斯底里的怒吼。   “九皇子稍安勿躁,按照之前所见,这里明显在我们到来以前就被人挖掘过,想必还有其他人也知道真相。”宏羽虽说仍是个十一岁的少年,可是言语之间却早已退去稚嫩,留下的只有那份温和平稳。   “我知道,宏羽,我知道,可是是谁?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媚儿并没有死!”李治比宏羽大三岁,可很多时候,他更像个孩子,不知是单纯还是愚笨。   “九皇子,此事我们回宫再议,不管是谁劫走了媚儿姑娘,至少她如今逃过一劫,不是吗?此刻我们还要把这里填埋整齐才是,否则若是有谁来此,发现这里必定会有所怀疑的!”   两人费了很大的劲才将墓地重新整理好,毕竟都是从小养在深宫之中,干这些粗活倒也算是头一次了!再回到宫中,已经丑时将过了。吃力的倒在麟含殿的地上,后背传来丝丝冰凉,刺痛了他的心,手,紧握成拳,明明此刻本应可以见到媚儿的,可究竟是谁!!   另一边,京城祥龙客栈内。媚儿缓缓转醒,颤动着睫毛睁开眼来,一片雪白的帘布,这是哪里?不是天牢,这里是哪?想要起身,可是却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她,这是怎么了?君逸!!君逸在哪儿??想开口,可是发不出半点声响,她是死了吗?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怎么完全没有记忆!这里,难道就是阴间?雪白的帘布外照着的是烛火吧,阴间也有光亮吗?   有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媚儿急得睁大了眼,白色的帘布被掀开,白君逸那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眼珠一转,床侧还立着那个淡墨色的身影,心瞬间安定下来,阵阵酸楚席卷而来,泪,一发不可收拾的滚落而下,口中喃喃,‘君逸’。   白君逸宠溺一笑,指腹划过媚儿眼角,轻抹着那滚烫的泪,柔和道:“乖,都过去了”   想要点头的,可是却感觉不到,无法只得拼命的眨着眼。   白君逸见她如此,开怀大笑,起身指着媚儿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真是太好笑了!”   媚儿说不了话,也动不了身子,唯有干睁着眼死死瞪他,只是这样却让白君逸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就连一旁的君逸也撇过脸,浅浅笑之。   直到许久后,白君逸才微微止住肆笑,道:“媚儿,现在时间尚早,你身子还未恢复,再睡一会吧,我们巳时动身回并州。”说完重新替媚儿拉上帘布,离开房间。   也许真是因为身体仍很虚弱,没过多久,媚儿又沉沉睡去。   屋外风起云行,乌云笼罩夜空,忽然一道惊雷而过,将媚儿从睡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然紧缩,她看到了什么?适才一阵电闪,她能确定床边有人,出于本能的张口大叫,可声音还未发出,已被来人蒙住了嘴。   是谁?难道是宫里派出的杀手?抬手抓住那蒙着自己口鼻的大手,虽说已经可以行动了,但却是没有力道的,更像是搭在那双大手上一般,还有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全然不知,纵然猜到是白君逸为了救出自己才会如此,可是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半点记忆,最要命的是,这人究竟是谁?如今想来应该不是来杀自己的,不然他之前便可动手,那么,他会是谁呢?   身子被那人腾空抱起,然后粗鲁的扛在肩头,这么一晃荡,感觉脑袋晕晕的,张口想叫,声音却是嘶哑的,被他一把止住,塞了一团什么在口中,媚儿扭动身子想要挣脱,却发觉一切全然无用,她自认为费尽精力的动作,在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就这样推开窗户,一跃而下。   外面风雨交加,那些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每一滴都叫媚儿颤抖不已,耳边的风雨声中似乎听到君逸的呼唤,媚儿浅浅一笑,还有他在于是不再挣扎,静静地任由那人带着自己在寒雨中奔驰。   在颠簸辗转间,他们来到一处荒废了的宅院,身子忽然一轻,而后被重重的抛在地上,左臂落地,疼得她咋牙咧嘴。睁开眼怒视那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却不理她,自顾自的拾起地上的干草,取出衣内的火石,双手相撞间擦出火苗来。篝火已被点燃,那人退去湿漉漉的黑衣,露出那好看的古铜色肌肉,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尽然退去,媚儿看着那个矫捷的身影,骤然烧红了脸,开口想指责两句,却不料被呛住,只不停的咳嗽,咳的整张脸愈发火红。   那人立在那,侧目去瞧媚儿,火光映衬下,那张难以言喻的俊容上没有丝毫表情,亦如屋外的寒风一般,那种阴冷的氛围叫媚儿感到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哪里遇到过,看着那阴冷的俊容,媚儿的心急速加快着,不为别的,只因无边的惧意。有个声音在心底告诉她,这个男人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第三十七章 龙崎伊川   有个声音在心底告诉她,这个男人是极度危险的存在!邪肆一笑,他转身坐在火堆旁,透着火光肆无忌惮的盯着媚儿。   被那灼热的目光看得恼羞,媚儿红着脸恨恨道:“看什么看!你是什么人,抓我作甚?”一开口发觉自己已能讲话,心中雀跃,抬手抵在唇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哈哈哈,女人,你当真不记得我?”如寒冰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想知道是谁将你从狱中救出的吗?   媚儿全身一颤,自己醒来时,已经离开了天牢,看到白君逸便深信不疑的认为是他救了自己,可是天牢真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出的吗?何况在这短短一天内,他真能筹划缜密的将自己救出天牢?如今在听这人一说,更是怀疑,那么这个男人又是如何知晓?向君逸望去,他有些疲惫的靠在一旁,他也会累吗?   皱了皱眉头,这种气氛冷酷的滋生起一种熟悉,天牢天牢!!!媚儿抬起头,瞪大了眼看着火堆前的男子,“你是你!!”   “难道说是你救我出来的?”虽说有些难以置信,可是若当真是他,那所有的疑问便迎刃而解了。   “呵呵,我为何要救你呢?”起身来至媚儿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雨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发丝,细细贴在面上,那张容颜虽有憔悴,却是掩盖不住的魅惑。嘴角一斜,他毫不怜惜的拎起媚儿,将她拖至火堆旁,“你若还想生病,我是不会救你的!”   “哼!”媚儿恨恨扭动身子,满心愤恨,就算他是为自己好,也不需要这般粗鲁,这男人究竟怎么回事!抱着身子在火旁烤了许久,媚儿终究不情愿的开口,“喂!!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谁救我出来的呢!”   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回应,抬眼朝他看去,竟发现他面无表情的直视着自己,就好似一头野兽正注视着猎物一般。吞了下口水,心想没什么可怕的,原本还差两日的时间她便得上断头台,连死都无畏了,难道还怕他吗?壮着胆,媚儿大声道:“喂!我在问你话呢!”   “无理的女人!”低喃了一句,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媚儿咫尺,一只滚烫的大手已掐在媚儿颈间,略一施力,便听见媚儿痛苦的呻吟。   “听清楚了,我只讲一遍,龙崎伊川,这是我的名字!”松开禁锢她的大手,人,已经再次回到了原地。媚儿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愤怒却恐惧的看着龙崎,“你是东洋人!来我大唐做什么?”   “不过是突来兴致罢了,武媚儿,你当真如传言所说,能改天换日吗?”龙崎神秘一笑,倒头睡在地上,“对了,不要试图逃跑,不然还有,救你出狱的,乃是宫中的九皇子,只是那小子动作太慢,又不够机灵,如今许是在宫中大发雷霆了吧!”说完龙崎合上双目。   媚儿听到那随意道出的答案后,心中惘然,九皇子是李治救了自己!想起那个如月色般的少年,媚儿心中一热,没想到竟会是他,他又一次救了自己,只可惜这份恩情,今世恐怕无以报答。她,不愿再回那座牢笼,他们之间,也许再也不会相见了。心中有些酸楚,但更多的则是舒心,她终于逃离了宫墙,重生于天地间了!   看着背对与自己的龙崎,媚儿心中一紧,她知道这个人的厉害,能够轻松自如的从天牢逃脱,此人必定武艺不凡,只是,既然可以如此轻松离开,他之前为何?思来想去没有得到答案,只是有一件事却是肯定的,那便是逃离,她一定要逃离这个男人。   蹑手蹑脚移步到龙崎身后,媚儿撑着身子飞快的瞄了一眼,很好,他应该已经睡熟,轻轻走到院门口,屋外仍旧下着暴雨,这样的天气,即便是逃跑也走不了多远,更何况她不相信凭龙崎的本事,她能够逃脱得了,所以,事到如今最好的办好还是等着白君逸来救自己。   打开院门,风雨忽的扑面而来,媚儿抓起手腕上的玉笛轻轻一吹,而后飞快的将门关上,才转身便被眼前放大的身影吓到,后退了一步,却正好抵在了院门上。   “你想逃跑?”龙崎的脸明明是微笑着的,可是却叫媚儿毛骨悚然,他炙热的大手骤然捏住了媚儿的下颚,饱满的额头抵住媚儿的,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让媚儿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得尽可能的往后靠,弱弱开口,“我只是想稍微吹吹风,仅此而已。”   龙崎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离开媚儿,那双墨色的眼划过媚儿的手腕,不留痕迹的移开,重新回到火堆旁,懒懒道:“如此最好!”   媚儿松了口气,发觉周围的空气顿时冷了不少,赶紧回到火堆旁,找了些干草侧身躺下,今晚无论如何也没机会逃走了,那不如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毕竟,面对他这样危险的人物,需要保持最高的警惕。   次日一早,雨过天晴,阳光竟是格外的耀眼。地面仍满是水迹,在阳光的印照下闪闪发光,雨后的空气亦是分外清新,夹杂着雨滴和树叶的清香。龙崎带着媚儿走在街上,这里离皇宫并不远,可是若想将媚儿重新带进宫中,却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万世不宜操之过急,龙崎心中已然有了打算,在京城随意寻了一家客栈,“小二,给我一间上房。”   “好嘞,客官,请随小的前来。”   在韵翔客栈的金字一号房内,龙崎点了媚儿身上几道穴位,将她的双手、双腿牢牢绑在榻上。而后呼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热茶一饮而尽。走到媚儿面前,看着她愤怒的双眼,心中不知为何竟开心得很,他喜欢见她愤怒、恐惧的表情。一张俊容慢慢朝着媚儿贴近,两人的鼻尖相互抵着,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媚儿脸上,让她的脸更加绯红,下一秒,龙崎伸出舌头,好似野兽一般轻轻舔过媚儿的脸颊,惹得她全身一颤。   而就在这时,龙崎却快速离开了她,邪恶的一笑,“乖乖呆在这里,好戏马上便会上演!”   第三十八章 形影逐连(一)   而就在这时,龙崎却快速离开了她,邪恶的一笑,“乖乖呆在这里,好戏马上便会上演!”   媚儿乖乖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是因为她不想逃,而是她知道挣扎没有半点作用,龙崎将她困得死死的,没有半点怜惜,身上又被封住了穴道,就连叫喊也不行,她能做的,只有静静的等着,等着龙崎回来,更等着他口中的好戏!   皇宫内,龙崎轻巧的跳上黄粱,摸索着寻到了麟含殿外,才一个飞身落在地面,身后的殿门便缓缓开启。李治的精神有些不济,模糊的看着殿门前的黑衣人,猛然睁大了眼,开口欲想出声,却不料被龙崎迅速封了穴道,抓住李治向里一个翻身,而后紧紧关上了殿门。   李治警惕的后退一步,狠狠瞪着来人。而龙崎倒是显得分外轻松,背靠殿门,冷冷看着李治,“九皇子勿要惊慌,在下来此,是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告之九皇子。”轻轻一笑,龙崎上前一步,“不知九皇子可想知道媚儿的下落?”   这句话成功的勾起了李治的兴趣,瞳孔猛然一缩,难道是这个人提前救走了媚儿?他与媚儿是什么关系?还有若当真是他,那如今又将此事告之又有何目的?李治点了点头,用手指指自己的口,示意龙崎替他解开哑穴。   龙崎似乎早已预料到一般,瞬间结了李治的穴道,“我相信九皇子是聪明的,如若你现在叫来士兵,不见得我会逃不掉,但媚儿的下落,你就永远别想知道了。”   “你敢威胁我!”李治恼怒道。   龙崎无所谓的一笑,侧眼邪邪盯着李治,“随你怎么想,我这有你想得到的消息,不是吗?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只要你一块御用金牌,能够让我自由进出皇宫即可,怎样?”   “这”李治有些犹豫。   “哼,不答应也没关系,那在下便告辞了!”说着龙崎朝着殿外而去,手已经搭在殿门上,此时,身后传来了李治不甘的声音,“好!我给你!”   龙崎暗暗得意一笑,收起笑容转过身去,伸出手摆于李治面前。而李治,双眉微皱,不甘心的从腰间解下金牌,放在龙崎掌内,恨恨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媚儿的下落了吧!”   龙崎转身,一步步朝着殿门而去,走至门口,才缓缓开口,声音浑然,“她如今仍在京城,就在离皇宫不远的韵翔客栈,但不知等九皇子到那之时,媚儿是否还在那里。”眯眼一笑,龙崎踏出殿门,犹如风尘一般,无影无踪。   李治站在殿内,眼前似还漂浮着龙崎那意味深长的笑,这个男人的笑容深渊阴暗,叫人不寒而栗,但下一秒,他的脸色便渐渐好转,嘴角也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媚儿,终于又能见到媚儿了,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李治的整颗心。   “宏羽,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快出来。”宏羽自小便伴在李治身旁,学医习武,为的只是保护李治,不让他受半点伤害,尽管他比李治还小几岁,但那又如何,论心智,他却远远高过李治,李治天性善良,怎么斗得过宫中那些人?   “九皇子想去见她?”   “这是自然。”   “见到之后呢?带来宫中?恐怕不好吧,别说她之前在宫内住过,若是被人瞧见,皇上那更是不好交代,此事的严重性,我想九皇子应该明了吧!”   李治低着头,他刚才太过兴奋了,几乎没有想过见面之后的事,没错,如今大家都以为媚儿已死,倘若叫父皇发现,那便是欺君之罪啊!紧抿着唇,李治看向宏羽,“之后的事再议吧,我要去见媚儿,我现在就想见到她。”   宏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抓住李治,“九皇子!您忘了吗?今日要去御书房面见皇上的!”   经他这么一说,李治才恍然想起,无奈只得朝着御书房而去。   另一边,韵翔客栈内,当龙崎再次回到房内,却发现媚儿已不知去向,床榻上空空如也,伸手在床上一按,冰凉彻骨,想来这女人已走了一段时间。嘴角扬起那邪邪的笑容,一双眼更是深渊异常,“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看来我倒是小瞧了你!”翻身躺在床榻之上,龙崎闭上眼,心中却暗暗笑道:武媚儿,即便你插上了双翼,也同样逃不出我的掌心。   未时一刻,李治带着宏羽来到云香客栈,推门而入后发现房内唯有一男子躺在榻上,正睡得香,李治心下大怒,一把拽起床上的龙崎,怒吼道:“媚儿人呢!!她人去哪儿了!!”   龙崎微微睁开一只眼,冷灭的划过李治的脸,而后再次合眼,腿一用力,轻松离开了李治的禁锢,靠在床榻一侧,皱了皱眉,冷声道:“九皇子,你来晚了。她已被人劫走!”   “什么叫被人劫走了,你早晨还说知道她的下落,难道真当我李治是好惹的吗?”   “九皇子息怒,在下怎敢呢?只是在下当时也说过,不知等九皇子到这之时,媚儿是否还在,是您错过了见她的时间罢了,我并未狂言。”   李治还想发怒,却被宏羽阻止了,带着那和善的微笑,宏羽对着龙崎一抱拳,道:“在下宏羽,敢为兄台尊姓大名。”   “龙崎。”他简单的回答着,却暗暗佩服这个青年,在他如此强烈的阴冷气息下,他没有半点畏惧,仍旧笑得温善。   “龙崎兄,想必你还留在此处,定是在等殿下前来,如此,龙兄也定是知晓那人所在。”宏羽讪讪说着,不温不火,不急不躁。   “哦?何以见得?”龙崎死死盯着宏羽,想从他眼里瞧出惧意,可是这次,却让他失望了。   宏羽的眼里一片清澈,如水一般,没有半点惊恐与杂质,浅笑一下,淡淡开口,”很简单,倘若龙兄有意欺骗,如今又怎会留在此地呢?而如果媚儿的下落你并不知晓,那么又为何要在这等着九皇子到来,你大可扬长而去,我们,并不知晓你的行踪,不是吗?”   龙崎一听,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好!九皇子能得此人,真是”龙崎没有说破,而是仰身而笑,“你说的没错,我确实知晓媚儿的行踪!”说着从衣内取出一个木匣,神秘一笑。   第三十九章 形影逐连(二)   龙崎一听,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好!九皇子能得此人,真是”龙崎并未说破,而是仰身而笑,“你说的没错,我确实知晓媚儿的行踪!”说着从衣内取出一个木匣,神秘一笑。   轻轻推开木匣的盖子,随着一阵“嗡嗡”声,从盒内飞出一只豌豆般大小的黑色小虫,“这叫嗜血蜂,这只是母蜂,而在媚儿身上的,是其子蜂。”说完,龙崎抬起食指,那嗜血蜂飞快的停在上面,张开利齿开始吸血,直到它原本乌黑的身子微微泛起红光,才重新扑扇两下翅膀,离开了龙崎的食指。   “走吧!”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嗜血蜂便朝着门外飞去,龙崎也自顾自得跟着出了客栈,李治与宏羽两人尾随其后。嗜血蜂飞得不快,却很快的在韵翔客栈不远处的另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龙崎嘴角轻笑,暗自思量着他们倒是有够胆大,似乎想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没错!倘若没有这嗜血蜂,或许他们真会忽略掉这咫尺之地,可是事不与愿为,嗜血蜂很快便寻到了媚儿身上子蜂的下落。   嗜血蜂朝着客栈内而去,在一处房门外来回盘旋。龙崎停下脚步,侧身朝着李治努了努嘴,示意他进去,媚儿就在这房内。虽然对于龙崎的态度很是不悦,可是能够见到他心仪的女子却叫他更加的兴奋。一把推开房门,李治大步朝里走去。   只是,看到的景象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房内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瞧见。一股无形的怒意被这一切挑起,原本压抑在心底的赢怒在这一刻完全激发,“龙崎!!!这就是你所说的媚儿所在之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愚弄本皇子!”   龙崎心里也是一阵疑惑,直到见那嗜血蜂轻轻停在桌面上,他走近一瞧,正是嗜血蜂的子蜂留在那里。轻轻将它们重新放回木匣之中,龙崎的眼底闪过一丝精芒,看来这回的对手比想象中厉害了许多,竟连这嗜血蜂也被识破了,而且如今摆的这一出,分明是在向他示威。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冷笑,有意思,这场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见到龙崎的笑脸,李治终于按耐不住了,怒吼道:“有什么可笑的!宏羽,将他拿下!”   话音刚落,宏羽已经来到了龙崎身前,眼见着那掌朝着自己胸前劈来,龙崎迎面朝着掌风而去,借用宏羽的掌力向后退出了好几米,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一颗红色烟雾弹,朝着地面一砸,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中。   “九皇子,既然拿了你的金牌,我定会找到媚儿的!”龙崎的话语回荡在滚滚浓烟之中。李治气的咬牙,可却是无奈,待浓烟散尽,哪里还寻得到龙崎的身影,无奈只得愤愤回宫。   另一边,京都韵翔客栈的一间客房内,媚儿掩着嘴咯咯大笑,“哈哈哈,白大哥,你说那东洋人追到客栈,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是不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哈哈哈哈,不过,他似乎没有胡子。”想象龙崎那时的表情,媚儿就止不住想笑。   “没错!想和我们斗,他还嫩着呢!”白君逸得意的说着。   “哎——”随着一声长长的哀叹,两人同时朝着君逸看来,异口同声道:“怎么了?”   君逸淡色的面上一片愁态,“媚儿,这次纯属上天相助,倘若不是玉鹰发现,我们此刻怕是已被龙崎寻到。此人绝非平常人等,况且他当初还被囚禁于天牢之中,可如今怎又逃脱了?不觉得其中事有蹊跷吗?”   君逸的一番话叫媚儿收起了适才的欢笑,也跟着紧张起来,此刻确实不是该高兴的时候,他们不过是暂时得以逃脱,以那东洋人的本事,想来很快便可找到她。虽然这次重新住回韵翔客栈可以暂时分撒他的注意,可是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京城并不是她这个‘已死之人’可以停留的。“不然我们今晚上路,连夜赶路!”媚儿提议道。   “这有些匆忙了!而且什么准备都没有,我看不如这样,我家在京城也有生意,一会我出去安排一下,备好足够的车马,我们乔装成运送的商贩出城,这样更放心一些。”白君逸一改平时嬉笑的面容,认真道。   见着他此刻如此严肃决然的神情,媚儿只觉得心头一暖,低下头浅浅一笑,这个男人不知何时闯入她的世界,如今已经留在了她的心中,如果真的一辈子和他一起,想来也是件幸福的事吧!见媚儿脸色微红,白君逸肆意一笑,伸出一指,勾起媚儿的下颚,调戏道:“莫不是被在下迷倒了,想要以身相许?”   被他这么一说,媚儿的脸更红了,皱起眉佯装不悦道:“淫贼!收起你的脏手!”   “哈哈哈哈哈哈,淫贼,呵呵,好吧,那淫贼这便去为小娘子准备嫁娶之事。”说完大笑着走出了房间。   直至夜里亥时,白君逸才疲惫的回到房内,见媚儿坐在桌前,一手撑着脑袋睡在桌上,心中一阵怜惜,而一旁的君逸,还是如往昔一般靠在房间一角,什么都不做。白君逸垂下眼帘,心底始终不解,这抹魂魄,他对媚儿究竟是怎样的情感?既然是自己的魂体,那么想来应该同自己一样,深深爱着她,可从君逸的言行举止却叫他看不真切。   轻轻将媚儿从座位上抱起,白君逸摇了摇头,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他的动作惊醒了媚儿,她缓缓睁开眼来见着白君逸,“白大哥你回来了。”   “是,事情已经办妥,明日辰时,我替你再乔装一番,我们便押送一些绸缎、布匹回去,先往扬州而去,在折转回并州,好吗?”他的声音难得如此温柔,叫媚儿有些沉醉,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好。”话才说完,已再次合上双眼睡了过去。也许真是累了,白君逸将她放在床上后,便听到她细细的鼾声,宠溺的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悄悄起身,离开了房间。   第四十章 形影逐连(三)   次日卯时,白君逸轻声推开房门,媚儿还熟睡着,无奈一笑,来至榻旁,俯下身轻轻摇晃了一下她的身子,“媚儿,醒醒,我们该启程了。”   模糊的揉了揉眼,皱着眉翻过身来,含糊道:“已经要走了吗?”   “没错,我们乘早启程,路上人也可以少些。”说着丢给媚儿一套青色男装,“为掩人耳目,换上这个,一会我替你箍发!”白君逸退至门旁,背对于媚儿。只是没多久,他似是想到什么,急忙转身朝着榻旁看去,见君逸仍懒懒靠在那里,不惊抬高了音量,指着君逸:“你小子”话未说完,便听见媚儿惊呼一声,一个石枕朝着他迎面而来。   白君逸睁大眼,身子猛地一侧,伸手险险接过石枕,气急败坏的侧眼怒视媚儿,谁知在见到她红着脸,用那青色长衫遮掩身子那一幕时,顿然什么怒意全没了,飞快的背过身紧紧抱着石枕。   良久,才听闻身后传来媚儿的唤声,他转过身,见她一袭青色长衫恰至脚踝,长短倒是刚刚好,这是他昨日特意为她买的。一泻而下的乌黑长发肆意披散下来,将媚儿原本白皙的面容衬托的更加晶莹,白君逸心动的同时,却也在心底哀叹一声,即便是换上了男装,仍掩不去她外露的美艳啊。   宠溺的揉着媚儿柔滑的乌发,下一秒他却变了脸,一把将怀中的石枕仍给媚儿,“你刚才干嘛??想要谋财害命啊!这可不是棉花,沉甸甸一块石头,你这女人力气还真大!”   “什么?谁让你忽然间转身的!”媚儿反驳。   白君逸有些困窘,皱了眉不悦道:”我是想到这家伙还在,别叫他偷看了去!”   谁知此话一出,君逸和媚儿竟不约而同道,   “我才不会同你一般!”   “君逸才不像你这样呢!”说完两人相对一视,同时笑了起来。这下白君逸更加奋恼了,恨恨道:“好!好!既然我在你们眼中都如此了,那么往后即便是在下真有冒犯也是理应的,不然我这亏还吃大了呢!现在,你就乖乖坐下,在下现在就好好蹂躏你的头发。”   白君逸是口硬心软,为媚儿箍发时异样的温和,指尖缠绕着那柔滑的,带着淡淡清香的发丝,他甚至感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着。终于,花了比平日多出一倍的时间完成了媚儿的发髻,只是这样仍遮掩不去她的美,并且这身装扮的媚儿,活脱脱的如南方百越那地盛行的男宠。叹了口气,白君逸推开房门,“走吧,卯时过半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媚儿,你虽说着了男装,但仍不可松懈,那东洋人非比寻常,你还是呆在马车中,勿要露面的好。”   马车一路往南疾驰着,媚儿和白君逸同坐在车内,靠着那些绸缎布匹,随着马车的一阵阵颠簸,思绪也随之飘向远方,他们往南而去,要去扬州,再回并州吗?可是如此一来,不是又要回到北方?当初离开,原以为可以风光体面的回去,将娘和姐姐妹妹接出那个“家”,可如今自己还能救出她们吗?她连自己尚不能保全,何况他人?媚儿的手渐渐握紧,她忽然间感到迷茫,自离开那里之后,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如今想来竟是一无所获,她什么都不曾争取。   感觉到媚儿的异常,白君逸向她靠近了一些,“怎么了?在想什么?”   “白大哥,我们我们到了扬州之后,不回并州了。我不愿母亲见到这样的我”媚儿低垂着眼,“白大哥,你说我就这样离开皇宫,究竟是对还是错。”   被她口中的话惊到,白君逸有些讶异的看向媚儿,“你后悔了?不,当初那情形,容不得你在宫中多呆一日,留在那里,只有一死,难道你忘记了?”   想起在天牢的情景,媚儿浑身一颤,抬眼看向白君逸,见他一脸紧张,心里却觉得温暖,淡淡一笑,“不,我没忘,也没有后悔,只是有些不甘罢了,但如今,若是可以和白大哥一起,媚儿便什么都不在乎了。”说完面上泛起一片红晕。   听到她如此说,白君逸亦是心跳加速,抬手将媚儿搂进怀中,下颚底在她的头顶,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白君逸暗暗发誓,定要一辈子守护着这个女子。   然而,一切全然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天牢内那东洋人不翼而飞,叫李世民心中很是在意,当初如此多死士为保全他一人相继复命。便以知晓此人身份定不会寻常,只没料到他竟主动投降,并毫无反抗的进了天牢,这段时日倒是将这个人疏忽了,可谁知前几日狱中突报,那名东洋人刺杀了媚儿,而后神秘消失,如若此人真这样神通广大,可以随意走出天牢,那么当初他又为何不离开呢?   李世民已经宣画匠画了此人容貌,加强兵力通缉此人。很快,李治也看到了通告,当他见到画中之人时,张开口低喃了一个‘龙’字便不敢再出声,没想到那人竟并非国人!怪不得他所用之术全都如此怪异。想到自己还曾给过那人金牌,心中更是担心,可如今却根本不知去哪里寻他。不过,上天似乎总喜欢和他开玩笑,就在他懊恼伤神之际,那叫他厌恶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九皇子,我们又见面了。”   李治抬头,见到龙崎的一刹那,瞳孔紧缩,而后一跃而起。跑到他面前,揪起龙崎的衣襟:“你是东洋人!!!当初为何不告?”   龙崎邪邪一笑,轻巧的挣脱李治的手,“九皇子当初并未问过,何况我有告知自己的姓氏,不是吗?”   “哼!胡搅蛮缠,姓氏,当初我们只以为你姓龙名崎,谁知这实乃你的姓氏!把金牌还我,我不能将它给你这个东洋人!”   “哦?九皇子后悔了?可是这金牌可是用媚儿的行踪换来的,恰巧这回,在下已然得知了她的去向,殿下难道不想知道了,若当真如此,在下便将这金牌还给殿下。”说着龙崎当真从腰间取出金牌,却是握在掌心没有放下的意思。   第四十一章 形影逐连(四)   李治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脚下的步子朝前迈出一步却又顿了下来,媚儿的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相对于父皇所在意的东洋之人,媚儿对他而言却是更重要的。只要宏羽不道出这龙崎的身份,那么便不会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宏羽,是绝对不会出卖他的。   面色逐渐转为平静,李治眼神一缓,“好!你将媚儿带来此处。而你,仍可自由出入皇宫,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倘若你做出危害到我大唐江山之事,到时我李治定时会亲自将你押下!”   “殿下”不知何时,宏羽出现在李治身旁,有些担忧的开口,只是,很快被李治一抬手挡下了想要说的话。   “宏羽,不必多言,他若敢有半点轻举妄动,我们便重新将其押回天牢。”宏羽漠然的眼神里看不出分毫,只是他已缓缓垂下眼帘,直直立于李治身后。   龙崎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墨色的瞳孔深远幽邃,九皇子心智尚幼,亦没有大势大恶之心,倒是他身后那个少年,不仅身手了得,更可怕的是他还有一双让人看不真实的双眸,那双眼里没有波澜,如平静的湖水,可是却不知那湖底深处又是如何一番面貌。龙崎眼神一冷,将视线由宏羽身上移开,转身跃出殿门。   转眼两日过去,媚儿与白君逸已经抵达平城,再有三日便可到扬州城。只是前往扬州的通道在不久前遭到山石坍塌,已然是不能通行了,无奈他们一行人便只得改道走上另一条偏远险峻的山路,当马车走到半山腰时,白君逸跳下车来,看着前方的路,面露难色。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手拉开马车前的垂帘,“媚儿,这条路再往后怕是不能使用马车了,我们便在此与车队分道而行。”说着拉起媚儿的手,将她扶下车来。   最后他们只留下一匹雪白的母马,与布匹店那些运货的随从分道扬镳。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媚儿不禁打了个冷颤,不知不觉,天气又冷了许多,虽说他们在往南而行,可是这里的天气却是比京城更加的阴冷了。   白君逸抱着媚儿同坐于白马背上,轻轻夹着马腹,他们走的并不快,可迎面而来的寒风仍是肆虐的渗入媚儿身体,白君逸见状,紧了紧环着她的手臂,将身子微微向前倾,尽可能的将她包裹在自己怀中。这般平静的走了一阵,白君逸却是望着上方的山路双目深远起来,他们脚下的道路表面看似没有丝毫变化,可是他却明白,从刚开始起步到如今,这路又窄了几分,不出一个时辰,恐怕是连马都不能骑了。   天空清明,那一瞬间的阴影叫白君逸骤然勒马,紧紧抓住缰绳,白马一阵嘶鸣,跺了两下前蹄还是稳稳的停了下来。几乎就在同时,只听前方‘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就狭窄的山路被生生削去一般,只剩下不足半米的宽度,崖边的碎石还时不时的下落,发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媚儿心跳得厉害,颤抖着双唇,“白大哥怎么办?”   白君逸紧抿着唇,虽然那人身手很快,可是这山石边沿的痕迹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呢?那是用利刃砍去的,也就是说,就在适才,那突来的阴影闪过之际,有人斩断了他们的去路。心中想着,后背不禁渗出丝丝冷汗,若是那人想要杀他们的话,就是之前那一瞬间,他和媚儿便早已毙命。   收回心思,抬手抱紧媚儿,跃下马来,“看来我们只有步行越过这座山了,再或者我们往回走,不去扬州?”   “往回?”媚儿低喃,下一秒她似是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坚定道:“不,我们去扬州!”   白君逸宠溺一笑,轻点了点头,只要是她想要的,那么他便给她,即便前面的道路再艰难,也有他守护着,侧目见着淡然的君逸在媚儿身后缓缓漂浮着,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   白君逸在前,媚儿在后,他拉着媚儿的手一步步向前移动,越是往上,寒风越是猛烈,可是抓着媚儿的手心仍是紧张的滋出汗来,幸好,他所担心的事并未发生,那个阻拦他们去路的人至今还未有下一步的动作。申时过半,天色已经渐渐转暗,而此刻他们已然到达了山顶,这会儿若是下山,决不是明智之举。   道路渐渐变宽,终于踏上山顶,这座山上并没有成片的树林,只有稀疏的一些野草还有便是一间简陋的木屋!   两人看见木屋全没有预想中的兴奋,媚儿轻皱起眉,面露不解,而白君逸更是警惕起来,这里荒无人烟,这山平日里也是鲜有人来,可是山顶为何会有木屋,瞬间,刚才那抹黑影在白君逸脑中飘忽而过。对着媚儿道:“你先留在此处,我过去询问一下,马上回来。”说完看了一旁的君逸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情愫好似是赶赴沙场的战士正在托付什么一般。   媚儿伸出手去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君逸阻止,“让他去吧,即便有危险,你去了只会妨碍到他。”   这话听着伤人,可媚儿却止住了脚步,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心中惆怅万分,自己终究什么能力都没有,正如君逸所言,只会连累了他!呵呵,心底苦笑一声,自己如今,不正连累着他吗?若不是自己,他又怎会出现在此。   游神见,白君逸已从木屋内出来,朝着媚儿挥了挥手。见他没事,她松了口气,抬起步子朝着木屋而去。   这屋子明显经历了不少岁月,里面的木头已经老化,有些甚至已经被虫子蛀空了,可这里却显然有人居住着,桌上有一个茶壶,一个杯子,床榻上还有厚实的棉被,不知是何人居住于此呢?   媚儿靠着白君逸的肩膀在榻前坐着,轻轻闭上双眼。耳边传来男子小声的呼唤,可是她却没有睁眼,是她自私的想要拥有如今的幸福,她不愿放手,即便与她在一起,可能遭来许多的危险,可是她仍是自私的不愿放手,不想独自一人承受。   第四十二章 逸然消逝(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媚儿只贪恋的靠在白君逸怀中,深深感受着属于他的气息。直至夜深,破旧的木窗被强风刮开,向屋内吹来刺骨的山风,风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媚儿扬起嘴角深深吸了一口,可是耳旁却传来白君逸惊慌的话语:“有毒!!”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身旁一凉,白君逸已经将那木窗重新关起,可转过身的他眼中却透着警然。   “媚儿,这风中弥漫着紫菲花的气味,不出半个时辰,我们便会四肢无力,举步难行,想来过不了多久,这屋子的主人便会现身,到时我尽力拖住他,你”白君逸的话止在媚儿纤纤玉指间,“我不会一个人逃走的,即便是死,我们也要在一起。”她说得的坚定,白皙的脸庞染上一层红晕。   白君逸见了不禁心头一热,缓缓低下头将那温热的唇覆盖上去,媚儿的唇柔软却异常冰凉,在他细细的摩擦下,能感受到她渐渐变暖的呼吸。白君逸伸手托住她有些下滑的身体,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   只是没多久,白君逸便发觉媚儿的不对劲,她整个身子重重的依靠在他怀中,似是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向他,低眼瞧她面色微红,呼吸有些急促,心中一紧,这完全是紫菲花所导致的症状!抱着媚儿的手紧了紧,白君逸咬着牙抬头仰望四周,看见桌上的茶壶后,眼神一顿,轻轻将媚儿放在榻上,起身去去茶壶,可是才提起,便从手中的分量知晓其中没有半点茶水,苦涩的摇了摇头,是啊,若是有心,又怎会留下茶水呢?   刚想转身,脚下一软,竟是险些倒下,幸好出手抵住了一旁的木桌才得以站稳,心中哀叹,看来这紫菲花的药力已经渐渐侵入体内,他,也快支持不住了吧。   来到床边将媚儿重新搂回怀中,“媚儿,坚持住,千万别睡!知道吗?”   “恩”怀中的人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   白君逸咬了咬牙,尽可能的凝神静气,他等待着木屋主人的到来,将他们困于此处又是出于何等目的呢?也就在白君逸思绪的同时,隐藏于屋外的男子见着屋内紧紧相拥的两人,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嘴角也随之残忍的扬起,他倒想看看这两人之间有多忠贞,若是面对死亡,可还会如此?   渐渐地,白君逸的心底升起一股凉意?总感有什么即将发生。抱着媚儿的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就在此刻,君逸忽的飘到门旁,而后神情惊恐的看着他们,这样的表情,白君逸从未在他面上见过,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屋外已经燃火了!”   白君逸睁大了眼,没料到等来的会是这般结果,抱着媚儿想要向门边而去,却是抬起的脚似是踩在云雾之中,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地,皱紧了眉头,心中低骂,松开媚儿,吃力的朝着木门而去。   推了两下,那门却是丝毫不动,想着该是有人在外将门堵上了,感受到屋外渐渐升高的温度和依稀可见的火光,白君逸低头咒骂了一句:“该死的!”扶着木门,尽可能的稳住身体,白君逸抓起一旁的木椅,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木门挥去。   “哗啦——”木椅被砸得粉碎,那残破的木门也被砸出一个窟窿,可是门外却是被人堵上了一块大石,任白君逸如今的身体,是如何也搬不开的!扶着桌拼命喘着粗气,媚儿已从刚才的巨响中惊醒过来,见着红光照天,自是明白了现在的状况,颤抖着喊道:“白大哥。”   白君逸对着她无奈一笑,在这样下去他们当真要丧命火海了,一狠心,提起内力,朝着木屋的窗口便是一掌,原本就疏松的枯木被击得粉碎,可是下一刻,白君逸却脚下一软,跌在地上,随之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见他吐血,媚儿惊呼一声,想要冲来,可是却发觉自己的身子完全不听使唤,仍旧垂在原地,一动不动,泪水急切的奔涌而出,“白大哥你别吓我!”   白君逸朝着她安慰一笑,眼里全是不舍,提起仅剩的那些力气,来到媚儿身旁,抓起她的手腕,那翠绿色的玉笛闪着莹芒。将它含在口中轻轻一吹,而后惨惨一笑,抬手拂过媚儿脸庞的发,“媚儿对不起。”那句话一出,他似乎感到眼前模糊了不少。隔着火焰温度的风从那破碎的窗口袭来,照亮了他们彼此。   一阵猛烈的寒风划过,雪色的玉鹰已经滑翼而过,白君逸紧一抿唇,将媚儿用力一抛,玉鹰张开利爪钳住了媚儿的肩膀。媚儿想要挣扎却是无力,一双明亮的眼幽怨的望着白君逸,泪水滚滚而落,“白大哥!不要!!不要丢下媚儿!!”   那些泪点点滴落,一滴落在白君逸的脸上,他浑身一颤,转身闭上眼,口中无力道:“带她走吧!”一滴男儿泪从眼角滚落,同媚儿的泪水汇聚起来,最终滴落在衣襟上,隐没了进去。白君逸靠在榻旁,目视着远处玉鹰带着那女子飞离,嘴角缓缓上扬,“对不起,媚儿,今后的路,你要独自承受了。”感受着周围的温度愈发灼热,白君逸淡淡一笑,闭上了眼。   远处,一袭黑衣的龙崎见着媚儿被那玉鹰带出,飞身一跃截住媚儿,玉鹰还欲攻击,却在对上龙崎的双目后,长鸣一声,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飞离了。媚儿认出来人,也不顾及他的身份,带着泪的面容楚楚可怜,颤抖着哀求:“求求你,快救救白大哥,他还在屋里!”   “我为何要答应你?”他仍旧邪邪的微笑,笑得冷然。   见着远处嘹亮的火光,媚儿一咬牙,“我愿意随你走!只要你救他!”   龙骑一愣,没想到他们之间当真如此相依着。那男人真能为了她,舍弃了性命。那深幽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看着一旁哀求自己的女子,刚要向前而去,却不料天地居然在此刻猛烈摇晃起来,地面骤然发出嗡嗡的刺耳声,叫他们感到一阵耳鸣。而下一刻,那远处正燃烧着的火光急速向下沉没,地面不知何时已经裂成了两段,而那燃烧着的木屋正随之翻落山崖。   第四十三章 逸然消逝(二)   而下一刻,那远处正燃烧着的火光急速向下沉没,地面不知何时已经裂成了两段,而那燃烧着的木屋正随之翻落山崖。   眼见着火光渐渐从眼前消逝,最后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媚儿睁着一双带水的眼,一眨不眨,那里的光彩似乎也随着火光骤灭而点点黯淡,变得一片死寂。她没有大声哭闹,此刻,媚儿仿佛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身子,不知是那紫菲花的药力还是她此时已经颓废,只见她缓缓闭上眼眸,‘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暗夜里,君逸的身影随风飘然,此刻他亦是震惊不已,原来原来自己竟是这般归西的!原来,并非他舍弃了肉身,而是而是他的肉身舍弃了他,再也寻不回了!看着倒在地上的媚儿,君逸目光一柔,自己是因为放心不下她才会如此的吗?原来,他的人生竟是这般惨然!死一般寂静的暗夜里,君逸忽然痴痴笑了起来,那笑声似鬼嚎一般悲凉而寂寥。   次日,当媚儿缓缓睁开双眼,有些刺目的阳光扑面而来,她似是受到惊吓一般猛然从床上跳了起来,看着周围的环境,一切全是陌生的,刚想推门而出,那门却已然被打开,从外走进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媚儿有些激动,盯着他的双眼里满是血丝,“白白大哥呢?”虽已记起昨晚的一切,但她仍旧不愿相信,不愿相信那个男人当真已经不在世上,再也无法与她拥有交集。   “他死了,你也亲眼看到了,不是吗?”   “不,他没有!!他没死,即便是死了,我也要见到尸体!!!”她无法控制的大吼起来。   “哼,自欺欺人,他为救你葬身火海,而后遭到地裂,那片山顶已削去一半,即便是武艺高强之人也难逃一劫,更何况他身受紫菲花毒,还为了你破了内力,那样的他,已经随着山石滚落,尸骨无存了!”残忍的言语亦如他的人一半,那双乌眸里没有半点情愫,只冷冷的诉说着这残酷的事实。   媚儿痴痴的将眼转向君逸,见他闭着眼一脸哀然,终是忍受不住,匐在地上低吼一声:“啊————————”额际暴起根根青筋,媚儿眼里满是泪水,透着眼中密布的血丝,那留在眼眶的泪犹如鲜血一般闪着诡异的红芒。呼吸已经急促得连自己都无法控制,只觉得胸口被利刃一下接着一下的刺穿,痛得她阵阵痉挛。   紧紧扯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似要将那颗流血的心捏碎一般,媚儿缓缓从地上爬起,一手抓住龙崎的手臂,赤红的眼里有着滔天的恨意:“是你!!是你害死他的!我要为白大哥报仇!!!!!”说着张口便朝着龙崎的手臂咬去。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咬,口中早已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叫她感到无比恶心,只是却不愿将口松开,直到牙齿咬的生疼,她才不再用力,如果真的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够吃了他的肉,喝尽他的血,如此亦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即便你将我杀了,你以为就是替他报仇了吗?”龙崎冷笑一声。   口渐渐从他臂上松开,媚儿对上他阴霾的双眼,带着艳红色鲜血的双唇陡然张开:“什么意思?是谁派你来的!!谁!!!”   龙崎心中狂笑不已,看来他心中所盼终于是要实现了!这女子会与大唐有扯不尽的联系,不知以后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态,他真是越来越期待了!表面不露声色的忽略媚儿杀人般的视线,冷冷道:“我乃是奉了九皇子之命,前来带你回宫,在你身旁任何欲想阻拦之人,杀无赦!这便是九皇子的命令,如今,你可要随我回去?”   “呵呵”惨然一笑,媚儿颤抖着双唇,“我还有机会拒绝吗?”心一阵阵的绞痛,没想到会是他,九皇子那个温文儒雅的男子,那个几番救她的男子,为何是他?杀死白大哥的人为何会是他呢?   冰冷的泪水滑落脸颊,亦如媚儿的心,那些曾经有愧于李治的一切,也随之付诸东流。手紧紧握起,紧到它不住的发抖,这些全是你逼我的,那么从今往后,我便再不是过去的媚儿!那个媚儿随着燃烧的木屋,随着白大哥一起滚落山崖下,再也寻不回了!李治!!你,便等着我无尽的复仇吧!媚儿心底暗暗发誓。   午后,媚儿带着一壶酒来到客栈外一处空旷的原野,凄然的冷笑一声,举起酒壶朝着地面洒去,“白大哥,媚儿对不起你,若非媚儿,你如今怎会”她哽咽着将剩余的烈酒灌入口中,赤眼茫茫,“我要走了,白大哥,媚儿定会替你报仇雪恨!”   君逸跟在一旁见着这样的媚儿,眉宇紧锁,却是没有开口,他知道此刻说什么她也不会放弃,而且从她醒来便没有看过自己一眼,是因为白君逸?或许是吧,他们两人本是一体,有着相同的面貌,此刻见着他,她也许会更难受吧。   一连七天,媚儿随着龙崎,一切全然听从他的安排,第七天夜里戌时,龙崎抱着她再次来到了皇宫。仅仅一月的时间,她再次回到了这,可是如今,她对这里已然没有多余的情愫,有的,只有浓烈的仇恨!   当他们站在李治的麟含殿中,媚儿情不自禁过的战栗起来。   “媚儿媚儿!”那熟悉的,柔和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媚儿心里除了厌恶和恨意,再无其他,强力的忍住心头杀他的意念,媚儿颤抖着抬起头对上李治的双眼,僵硬的扯动嘴角。   “殿下”她不知这般妩媚的声音是如何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只是她如今却是明白,她要让李治爱上她,不可自拔的爱上她!这便是她最有力的复仇方式。他要将这个男人所有的一切全部夺走,她要让他尝尝失去所有、孤身一人的滋味!   龙崎冷眼看着殿内的两人,心底冷笑,事态完全按照他所想的发展着,真叫他愈发的兴奋了!   第四十四章 金屋藏娇   媚儿之前在宫里呆过,即便麟含殿内的奴才们没有见过媚儿,可未必有朝一日不会被人认出。李治在京城内一处较为安静的地方买下了一座宅院,赐名鸢蝶坊。   自媚儿住那之后,每夜戌时,鸢蝶坊内便会传出漫漫琴音,一首《长相思》里包含着太多情愫,哀怨、悲伤、思念、愤恨,最后渐渐化为无止尽的悲戚,随着媚儿的泪水一同淹没在京城悲寒的深夜之中。   宅院里的丫头们很喜欢媚儿,只因她那张美得妖艳的容颜,可是她们却全然不敢有半点放肆,不仅仅因为媚儿是九皇子的人,更因为她始终冰冷的脸,没有笑容,叫她们不敢随意接近。   媚儿来到鸢蝶坊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李治几乎每晚都会过来看她,可她总是冷冷淡淡,见到李治,行完该有的礼数便转身朝着内室而去。见着媚儿冷漠的背影,他心中内疚又无奈,从龙崎口中得知一切的他,自也明白媚儿的心思,没想到她已有了心上之人,心底隐隐作痛,但他却不表现出来。   “媚儿,你还在生我的气?我只是想要你回到我的身边,并没想过要加害他人的!”李治追逐在媚儿身后,幽幽说道。   前面的人停下步子,缓缓转过身来,那双眼里刻意隐去满满的恨意,扫过李治,低头俯下身子,“殿下何必自责?媚儿哪有资格责怪殿下!”她的一字一句都透满了冷漠,李治想起当初在御书房首次见到她时,那个机灵活泼,才华横溢的女子,心中悲痛难耐,“你就这般怨我?这都是意外,我并未想过要伤害任何人。若是媚儿仍不愿原谅我,那我愿意放你离开,放你自由。”   李治幽怨的看着媚儿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月光洒下,她就好似月神一般,皎洁却悠远,远到自己无法触碰,如果媚儿当真不快乐,那么他便忍痛割爱,放她自由。李治垂下眼帘,遮去那圣洁的身影,缓缓转过身子,踏着沉痛的步子朝外走去,一脚跨出门栏,他微微侧身留恋的看了一眼媚儿,口中低语:“对不起”   待李志走后,媚儿才如释重负的坐到桌前,低垂着柳眉,双目没有光彩的看着前方,他,当真愿意放她自由?只那么一瞬,视线扫过一旁的君逸,这些日子他不曾说过一句话,只默默地跟在她的身边。那张容颜,虽然淡然、没有色彩,却是无时不刻的提醒着自己,白大哥的死,提醒着自己回到京城的目的。   手渐渐握紧,媚儿闭上眼,从眼角悄无声息的滚下一滴泪,她不能放自己自由,她是带着仇恨来到这里的,怎能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呢?   次日夜里酉时,李治仍旧赶来鸢蝶坊,由屋外便听闻里边传来潺潺如溪水般悦耳的琴音。他放慢了步子缓缓走近,深怕他的到来会将这短暂的美好打破。   这次,叫他略显惊喜的是,当他来到屋内,静静看着媚儿指尖撩动,那悠扬的琴音随之纷飞,即便知道他的到来,媚儿依旧没有停下。李治默默坐到一旁,不愿打扰这久违了的平静。   一曲终了,随着媚儿的收手,李治有些不安的轻唤了一声:“媚儿”他好听的嗓音有些许犹豫,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叫人怜惜。   媚儿侧目向他看去,只短暂一瞬,嘴角轻带过一丝笑容,转瞬即逝。虽只有一刻,似昙花一现,可李治确实没有忽略,多久了,他期待着媚儿的笑容整整两个月了,这是她来这里以后第一次朝他微笑。李治满心的狂喜,有些激动的冲到媚儿身前,却在一米开外猛的停下,他害怕媚儿还会如以往那般用冷漠对他,于是只能抑制住内心的欢喜,试探着道:“媚儿,我不奢望你现在就能原谅我,但是,请至少别再那般对我,你的无视会叫我心痛”   见媚儿没有回答,李治心头有些失落,但见她同样没有以往厌恶的表情,才又缓缓问道:“再弹一曲,可好?”   媚儿轻抿了抿唇,却不说话,而手已经再次抚上琴弦,那悠扬的琴音缓缓响起,李治只觉得自己幸福极了,咧开嘴傻傻笑着。   李治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麟含殿的,他只觉得这些日子所付出的全然没有白费,只要坚持,媚儿总有一日会原谅自己。暗处的宏羽见着李治这般,只能静静守着,他的殿下太单纯了,丁点的幸福就能让他满足,但是若那位媚儿姑娘最后不能真心相待,殿下定会受伤,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李治走后,媚儿放下手中的古琴,深深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原谅他了?”龙崎的身影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房内,对此,媚儿已经见怪不怪了,以他的身手,哪里又能拦得住呢?   冷冷瞥了他一眼,媚儿不动声色道:“这与你何干?”说着转身朝着内室而去。   龙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远去,嘴角轻启,“女人真是可怕的动物啊!看来九皇子是要遭殃了,金屋藏娇却不知他藏的,实乃一把会伤了自己的利刃啊!哈哈哈哈!”在龙崎的狂笑声中,媚儿浑身一颤,那个人是知道了什么吗?闭上眼继续朝里走着,她只觉得身心疲惫,往后的日子会更难熬吧!   靠着床榻里侧躺着,媚儿睁着一双水眸转向黑暗,“君逸君逸你在吧”   没有任何声响,能听到的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   鼻尖一酸,媚儿哽咽,“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连你也不理我,白大哥走了,你也要离我而去吗?好辛苦,我觉得好辛苦!”媚儿将自己蒙进厚厚的棉被之中,放肆的哭泣着。   好久好久,久到在被子里已经无法呼吸,媚儿才松开被子,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眼前一暗,竟是君逸站在床头。   一声哀叹,君逸伸手轻轻抚摸媚儿的脸颊,带着她滚烫的泪水。“你当真为了报仇,要放弃自由吗?”   听到他的话,媚儿一愣,却很快了然,自己有什么瞒得过他呢?轻点了点头,咬着唇坚定道:“是!即便要做笼中的金丝雀,我也定要那人付出代价!”   第四十五章 初遇萧妃   听到他的话,媚儿一愣,却很快了然,自己有什么瞒得过他呢?轻点了点头,咬着唇坚定道:“是!即便要做笼中的金丝雀,我也定要那人付出代价!”   君逸背着光的眼里满是落寞,但是媚儿却是瞧不见的,轻点了点头,他淡淡开口,“既然是你的决定,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媚儿暖暖一笑,转身睡去,这晚,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夜。次日醒来已经辰时过半了,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她的心也随之温暖起来,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甚至这些连媚儿自己都全然没有发觉。   “田儿,进来为我梳发。”随着媚儿的唤声,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走进屋内,她梳了两个滚圆的发髻顶在头上,瞧着煞是可爱。田儿偷偷看了一眼媚儿,见她嘴角带笑,一下竟是看得痴了,好久才回过神思,拿起桌上的桃木梳,轻轻梳着媚儿的长发。   “小姐,您今天真美!”她捧着媚儿的发丝,不由自主的开口。   “恩?”   听着媚儿疑惑的轻哼,田儿顿时急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不是,小姐平日里很美!哦不,是今天更美了!小姐平时就很美,今日这一笑更是堪比仙子了!”   媚儿诧异的抬手摸过自己的唇角,她,今天笑了吗?已经有多久没有笑容的她,今日竟笑了吗?为了什么呢?   “小姐的头发真漂亮,又黑又长,比水还要柔滑呢!”田儿一边梳着发髻,一边赞叹道。媚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田儿的手很巧,在头顶处梳起一个漂亮的蝴蝶发髻,留了一半的发丝披在胸前。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发,想起当初白大哥也替她梳过发,他也觉得这发是美的吧!想起白君逸,媚儿的眼再次湿润起来,泪如落珠般倾泻而下。这一哭,到是叫一旁的田儿不知所措了,伸手想去搭上媚儿,又胆怯的收回,“小姐,您怎么哭了!您别吓田儿!”   媚儿轻轻擦去泪水,朝着田儿挥了挥手,起身站在窗前,看着院内盛开的白梅,真像他啊!阳光下,君逸本就淡然的魂体更加的透明的,媚儿原本只掠过的一眼,却在此刻驻留,眉宇轻轻垂下,“君逸”   今日无风,温和的暖阳照下,院里的白梅芬芳,阳光透着窗户照射在两人身上,泛起点点晶莹,只是好景不长,如此温和的情景在一声跋扈的怒骂声中被惊扰。   “滚开!!你这不长眼的奴才!不知道本宫的身份吗?”   媚儿微微皱眉,这里素日清净,这个女子会是谁?她自称‘本宫’,那么便是宫中之人,聪明如她又怎会猜不出来人的身份。她,必定是李治的女人。   微压嘴角,媚儿转身朝着屋外而去。   见到媚儿从屋内走出,那女子停下脚步细细打量着她,而后双目如火,似是见到了仇人一般格外恶毒。“你就是勾引殿下的狐狸精吧!倒是丝毫不加遮掩,一副狐貌媚骨!”   媚儿牵动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院里的奴才见此早已晃了神,自来到这鸢蝶坊,伺候这位主子开始,便从未见过她的笑颜,如今一看,真是叫人失了魂。媚儿看着对面那一身紫袍的女子,婉声道:“多谢这位姑娘谬赞了,同姑娘相比,媚儿当真自叹不如。”   那女子一听,立马竖起眉来,“哼,什么姑娘姑娘的!本宫乃是九皇子的淑妃!哪是你们这些乡野之人可以比拟的!真是放肆!来人,给本宫掌嘴!”说完便见她身旁的丫鬟上前一步,抬手便要朝着媚儿挥去。   只见媚儿轻抬手腕,迅速抓住了那人挥来的手,冷冷看着她,“不知者无罪,别说你没有事先亮出身份,即便如今知晓了你乃是宫中的娘娘,那么媚儿敢问,身为嫔妃,您又怎能随意出宫呢?这出宫一事,九皇子,亦或是皇上,可曾知晓?”   没错,这萧淑妃确是擅自偷偷出宫的,只因为晋王妃的一句离间之语,没心肺的萧淑妃便扬言要给那狐媚子一个教训,可谁知媚儿并不如她一般无知,如此情形之下,萧淑妃只得将满腔的气愤往肚里吞。恨恨道:“锦月!还不回来!”   萧淑妃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诺诺而回的锦月,“算你狠,狐狸精!但是再如何,你也只是一只身在乡野的狐狸,想要变成凤凰,还早一百年呢!我们走!”说完,一甩头愤愤然走了。   待萧淑妃走后,田儿冲着门口重重哼了一声,转头笑呵呵的对媚儿道:“小姐,您刚才真是厉害,三言两句就将那个笨蛋淑妃骂回去了!”   媚儿看着跟前喜笑颜开的田儿,心里却没有一丝欣喜,那个萧淑妃,从适才的较量中她便知道,那人有勇无谋,可脾气却是异常骄傲的,如今她来此地寻自己麻烦,断然不会是李治相告,那么这背后必然是有个心思缜密的人,而且还一定是个女人。细细想来,如今李治乃是晋王,那么也不难猜出,那背后之人便是晋王妃!   媚儿无声的回到屋内,满心忧忧,没想到这么快这些皇宫中的尔虞我诈便寻上门来了。今后的路,她该要步步谨慎,她和那些深宫中的女子不同,她们相互争斗只求那一人欢宠。可她却不是,她要的更多,同样她也需要李治的宠爱,可却不为自己,她要利用李治的爱夺走他身边的一切!   “媚儿!”君逸的唤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看来有人要给你来个下马威,可是想到如何对之?”   媚儿轻摇了摇头,“我尚未想过,过去自己从没有这般攻于心计,不知往后的日子要如何渡过,真没料到,如今连我也要变成全权之争的其中一人,想来还真觉得不可思议。”念起当初身为才人时,姨娘所说过的话,却不料如今倒要用在李治身上,真是世事难料,走了一圈竟又折转回来了。真想念姨娘,还有妙烟阁的若澜若怀,她们两人现在也不知如何了,还有陆鸿雁,那个如风一般潇洒的女子,敢爱敢恨,那是她所羡慕、却不能拥有的。   第四十六章 承乾之变(一)   夜里,李治依旧照时来到鸢蝶坊,只要每晚能够见见媚儿,他便已经感到很知足了。只是今夜似乎特别的寒冷,而鸢蝶坊也比往日更安静了,以往这时,从外走入,往往可以听到媚儿悠扬却带着悲意的琴声,可今夜却什么也没有,耳畔只有呼啸而过的北风,肆意的咆哮着。   搓着手走进屋内,李治朝着手心呼了口热气,见媚儿一人静静坐在窗前,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院落,满脸伤感。他心头一颤,每次见到媚儿如此神情,总叫他心中难耐。   “媚儿”李治轻唤一声。   “你来了。”媚儿缓缓转头,淡淡看了李治一眼。   “今日怎不弹曲了?没了你的琴声,这鸢蝶坊更寂静了,叫我有些不能适应。”李治纯纯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媚儿转眼朝他看去,一双水眸中星星点点,“殿下,往后还是勿要再来此地了!”   听着媚儿幽幽道出的话,李治的笑容僵在嘴边,“为什么?媚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你没这么快原谅我,可是,至少给我机会,请给我机会,让你原谅我!”他有些激动地握住媚儿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媚儿轻一皱眉,李治的手异常温暖,当自己冰凉的小手被他握住时,媚儿只觉得如沐温阳,那股暖意直达心头,就像那人给予她的温暖一般。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是他,媚儿骤然将手抽回,哀怨道:“媚儿知道殿下的心意,可是殿下是有家室的男子,你夜夜来此,也难怪殿下的妃子会心存埋怨。”   李治虽没什么心机,但人却不傻,从媚儿的话中听出端倪,急道:“谁?是谁来过此地了?她们有对你如何吗?”   媚儿轻摇了摇头,却是抿住嘴角,一副楚楚可怜状,“媚儿身边无人相助,幸而之前在宫中呆过一些时日,也知晓这宫中规矩,想来殿下的妃子该是私下出宫的,便寻了这个做挡箭牌,险险躲过此劫。只是,若还有下次,恐怕便没这般幸运了!”   李治听着,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愧疚,宫中嫔妃明争暗斗的事他不是没有耳闻,可却没有想到,远在宫外的媚儿也会被殃及进去。   “宏羽!”一声令下,宏羽已经现身在屋外,“殿下有何吩咐?”   “宏羽,从今日起,你便留在这鸢蝶坊保护媚儿!”此话一出,媚儿和宏羽均是一颤,微微扯动嘴角,媚儿道:“殿下,这恐怕有些不妥”从适才宏羽的身手,媚儿便知晓此人武功了得,将这样一个人安放在自己身边,难免不会让他发现自己和君逸的秘密,即便这人还想不到这层,留在身边终究是个不定因素。而宏羽也是面露难色,缓声道:“殿下,且不说媚儿姑娘是女子,宏羽在此总也不便,再者,殿下身边不可无人守护啊!”   听着两人的说辞,李治无奈一笑,“你们还真是叫我为难啊!好吧,好吧,就依你俩。宏羽可以留下,但媚儿这里不可没有人护着。明日我会派两名大内高手来此,他们只听由你的命令。另外”李治低下头,从腰间取下那块白玉,放进媚儿手里,“这是我随身携带的白玉,若是她们还敢擅闯鸢蝶坊,你便拿出这块玉,见玉如见人!”   还未等媚儿出声,宏羽已一步上前,将手搭于李治肩头,提醒道:“殿下,这七心玲珑玉乃长孙皇后留给殿下的遗物,不可随意赠人呐!”   媚儿一听,心中也是一愣,没想到李治竟将长孙皇后的遗物赠送于她,于是赶紧推脱,”殿下,这玉太贵重了,媚儿承受不起。“   李治和颜摇了摇头,对着宏羽了然一笑,又拍了拍媚儿欲要推脱的手,将玉重新塞进媚儿手中,“这玉确实是母后留给我的遗物,但是母后生前说过,这玉乃是属于治儿心向之人,母后说,身在皇宫,必定难免众多妻妾,若是如父皇那般,更是后宫三千。可是,佳丽再多,心中的人却只有一个。这玉,便是属于我心中那人。”李治温纯的面容在烛光映衬下分外夺目,媚儿只觉的心头一窒,浓烈的愧意漫上心头,她不敢看李治那清澈的双眸,撇开视线,微微欠身道:“多谢殿下厚爱。”   李治走后,媚儿坐在床边,手中握着那七心玲珑玉,指腹划过,温暖厚滑,那上面由七颗桃心围绕而成,每颗心的尾间都通体莹润,比之周围的白玉更加透彻。没想到这竟是长孙皇后的东西,对于这个高高在上的女子,媚儿心中充满仰慕、羡慕,还有一丝道不清妒意。   想起适才李治那坦荡荡的情谊,媚儿心中淌过一丝的亏意,这些日子以来,李治如何待她,她并不是没有感觉到,那个温雅如月的男子只是白大哥的死,是媚儿心头永不能磨灭的伤痕,那夜在火海之中,白大哥看着自己的眼神,绝望而不舍,她想,今生她是永远无法忘怀的。对于李治,他虽然是个好人,可他们之间有着永远无法跨越的宏渠,她与他,终究只能陌路相持。   第二天夜里,李治没有前来,两名身材壮实的男子向媚儿报道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是大内的高手黑龙、白虎,奉李治之命专程来此保护媚儿的。   第三天,李治仍旧没有出现。来的,却是宏羽。   宏羽对着媚儿微微行礼,“媚儿姑娘,宫中突生事变,殿下这几日忙于公事,实在脱不开身,故命我前来告知姑娘一声。”   对于宏羽,媚儿虽说仅有两面之缘,可是却有种强烈的预感,他表面看起来温和如玉,可是同李治却是不一样的。听闻宫中有事,也有些耐不住性子,脱口问道:“宫中发生什么事了?”   宏羽倒也不加推辞,据实答之,“四皇子处心争夺东宫之位,与太子大打出手。皇上盛怒,废太子,将两人贬为庶人,徙往黔州。如今东宫无首,皇上正私密大臣,商讨重立太子一事。”从宏羽的话中,不难听出其意,媚儿应声接话,“皇上会立九皇子?”   第四十七章 承乾之变(二)   从宏羽的话中,不难听出其意,媚儿应声接话,“皇上会立九皇子?”   “剩下几位皇子中,可争夺这龙椅的还有两人,二皇子李宽和五皇子李佑。二皇子虽才智过人,满腹经纶,可其母妃英年早逝,背后也无亲信大臣辅佐。而五皇子,此人浩荡混雄,是个武将,但背地里曾结交奸邪之人,与其舅父结党,想来这些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便面上不去点破而已。”   媚儿听着,心里也揣测着,悻然开口:“九皇子乃是长孙皇后所生,如此即便他如今对朝政之事尚有缺善,可却有个精明才干的舅舅可以辅佐于他。而且,以皇上的私心,想来也会顾及于九皇子的母后。”   宏羽点了点头,心中却对媚儿略有欣赏,这女子的分析与洞察能力,是他所见之中排得上前三的!“没错,如此,九皇子便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之人!”   见媚儿不再说话,宏羽对她稍一抱拳,“媚儿姑娘,话已带到,宏羽这便回去了。黑龙白虎两兄弟想来已和姑娘照过面,他们会暗中保护姑娘,请姑娘放心。那么在下告辞了!”   媚儿点了点头,也学着宏羽的模样略一抱拳,“宏羽公子走好!”   接下来的三日,李治仍然没有前来鸢蝶坊,媚儿在那过的清闲,想来宫中又是另一番水深火热了吧。对于李治做不做太子,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本就不爱那人,他是皇子也好,太子也罢,即便有朝一日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对她而言,也只是个男人罢了,别无一二。   可有一点却是媚儿乐见的,以李治对她的情愫,倘若他真的当了帝王,那么自己想必定能随之一步登天。这一刻,媚儿想起尚在并州的母亲,还有她的姐姐和妹妹,想起了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内心渐渐被黑暗笼罩,没错!她不仅仅要有财,更重要的是夺权,无论哪个朝代,拥有权力便是力量的象征。过去因为有着白君逸相护,她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可如今,白大哥已经不在了,她再也没有值得信赖的人可以依靠,往后她是贫、是富、是危、是安,全然只能凭借自己。   深呼了一口气,抬眼对上君逸深邃的目光,媚儿心头一紧,像有秘密被发现了似的,胸口堵的慌,避开君逸的视线,闷声道:“对不起,君逸!”   背后传来一声叹息,媚儿侧身悄悄望去,却见君逸嘴角带笑,“媚儿,你心中所想,哪有我不知道的,你与我之间,何来逃避?不用想着对不起谁,他愿意为了你送了性命,从今往后,只求你好好活着,那便是他最大的心愿。”   媚儿眼眶一热,心中千丝万缕仿佛得到归宿一般。“君逸谢谢你。”说着一步上前轻轻抱住了那抹魂体。君逸先是一惊,而后轻轻抬手环抱住媚儿小小的身子。   媚儿只觉得这些年来所有的感情得以释放,原来,一直都有人伴在自己身边,只是过去从未留意到罢了,君逸的魂体虽感触不到,但周身那微凉的空气却是真实存在的。虽说这样的温度在严寒季节显得有些冰冷,可被他抱着的心,却犹如春暖花开,数不尽的热血潺潺流淌着。   果真不出所料,五日之后,李治被封为太子,且李世民爱子心切,不愿此刻便与李治隔地而住,于是应允他仍旧住在麟含殿,东宫那里可以同进度收拾。   当晚,李治飞奔入鸢蝶坊,一路跑来已是气喘吁吁,眉飞色舞的来到媚儿跟前,高兴道:“媚儿!媚儿,我是太子了,父皇封我做太子了!”他笑得灿烂,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媚儿轻轻一笑,“太子殿下为何觉得当了太子便是好事呢?如今你是太子,那么今后便是要坐上龙椅的,人人都想要坐上那把椅子,可是做皇帝究竟有什么好?”媚儿有些不明白,李治一直都是个单纯、善良的人,为何连他这般的人都会如此在乎那把龙椅呢?   被她的问题愣住,李治痴痴的看着媚儿,原本他并不在乎太子是谁,将来成为皇帝的又是谁,几位皇兄都比他有才学,够英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能成为太子,将来会是大唐的皇帝。可是不知何时起,他愈发觉得自己的力不从心。也许,就是从认识媚儿之后,媚儿几番受挫,他都没能很好的保护住她,无论是向父皇求情还是其他,也许,便是从那时起,他感到了自己的无力。他想,也许自己成了皇帝后,便没有谁能够阻止他,这样,他便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好好守护他心中的人。   微微还有些气喘,李治纯然一笑,握住媚儿的手,“有朝一日,我若成为皇帝,便封媚儿做皇后。”   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答案,媚儿浑身一颤,后退了一步,“就因为这个,你才想要当皇帝?”   对面的人重重点了点头,脸颊被风吹得微红,一双透着光彩的眼坚定的望着媚儿,里面有个小小的自己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媚儿挣开他的双手,侧过身不再看他,低声道:“殿下早些回去吧,如今您成了太子,想必朝政之事也要参与的,媚儿等着殿下对应承诺的那天。”   李治原本有些沮丧的脸,在听闻媚儿之后的话重放光彩,她,等着他的承诺,也就是说,媚儿她愿意成为他的皇后!!李治内心狂喜,嘴角的弧度也更大了,最后不舍的望了一眼媚儿,转身朝着屋外跑去,临出门口,他又停下步子,转身对着媚儿大声道:“媚儿,你等着我!!”   夜如墨须,李治的身影很快淹没在黑夜之中,媚儿望着那黑漆漆的门口,心中不是滋味。屈指数来,在鸢蝶坊已有些时日,再过不久便要过年了。记起儿时每次过年,父亲总会在枕下放上红包,她怀念母亲做的饺子,更怀念那时的日子,无忧无虑。   忽然想起了白大哥,想起他在并州的府宅,白大哥的父母知道他的死讯,必也悲痛万分吧!   “君逸,年前我想去见见白大哥的双亲。”媚儿忽然开口。   第四十八章 故地重游   忽然想起了白大哥,想起他在并州的府宅,白大哥的父母知道他的死讯,必也悲痛万分吧!   “君逸,年前我想去回并州白府看看。”   “好!”虽只有一个字,声音也淡淡的,却叫媚儿觉得异常心安。同李治说了此事,百般推脱下,仍拗不过他,于是只得带上黑龙、白虎两兄弟一同上路。   两人虽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同隐形了一般,可媚儿还是觉得别扭,她不能在马车里和君逸说话,满脸委屈的看着君逸,而他却是给了自己一个安定的笑容,淡淡道:“睡会吧。”   因为时间有些紧迫,得赶在过年那会儿回去,于是一路上也没有多余时间游山玩水,只一味的坐在马车内,有时甚至省去了用膳的时间,只在车内草草吃些干粮。以这样的速度,他们用了两天便到达并州。   再次回到这里,媚儿抬手掀起厚厚的帘幕,披上一件棕色裘皮,胯下马车。迎面一阵狂风袭来,吹得她睁不开眼,侧身用手挡风。待这风吹过,才重新垂下手,朝着前方而去。这里还是和一年多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河岸两旁的垂柳早光了枝头,显得有些萧条。而那条关河,已经被冰冻凝结,不再源源不息。放眼望去整个城镇,全都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而关河的桥按下,那不知今夕何年的花船依旧暖意昂扬。   媚儿扯动了一下嘴角,凭着记忆朝白府而去。   远远便能瞧见白府门前还未撤去的丧灯,那抹雪白,在这灰暗的城镇中显得如此耀眼,媚儿心头一震,鼻尖酸楚,若不是因为她,这里怎会如此萧条,充斥了浓烈的哀情。   一步步来到白府门前,媚儿轻扣了扣门。稍等片刻后,随着一阵撕裂般的挤压声,厚重的府门被打开,老者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狰狞,显得并不友善。   见他如此,媚儿的心更是一沉,想到白大哥是因自己而死,更加的惊慌失措了。好在这时,跟在媚儿身后的黑龙上前了一步,从腰间取下一块墨色玉令,握在手中,对着那老者道:“此乃御林军令!”   听着黑龙冷然的声音,在侧目见他那毫不客气的神情,媚儿顿觉得有股怨气憋在心头,这白府里的人哪是他可以随意呼啸的!如是冷起脸来呵斥道:“放肆!”而后对着那老者柔声道:“老官家勿要介意,我是白大哥的朋友,是特意前来祭奠他的,还望老官家可以引路。”   那老者点了点头,转身缓缓朝内走去,媚儿保持着距离一步步跟随。一路来至前堂,灵堂内已经撤了大半,只剩下两旁的白幕和正中间的香炉。   媚儿踏着沉重的步伐,取过三支黄香,缓缓跪下身子,眼前不知不觉间又模糊了,与白君逸一起的每一景如转盘一般轮回出现,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起身的,当再次回神,身边已多了一位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和一位绝美的妇人,两人均是面露悲情,那美妇的眼更是哭得通红一片。   媚儿思索着,想来这两位该是白大哥的爹娘,心头又是一酸,对着两人屈下身来,“白老爷,白夫人”   白老爷见她如此,叹了口气,扶起媚儿,“这位姑娘是逸儿的知己吧,你也有心了,逸儿他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媚儿泪如雨下,已经说不出话,只得拼命的摇头,他真能安心吗?她不知道朝廷、九皇子那边是如何向白家说明此事的,可她能够断定,白家绝对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告别了白府,踏出府门的那一瞬间,媚儿觉得恍然,若还能回到从前,她断然不会再选择入宫,若不是如此,又怎会连累白大哥不知不觉间在路上徘徊,已经来到通向武家的街道,意识到此,媚儿赶紧转身拐进一旁的小道,从那远远可以看见武家的府门。   一抹浅色身影从内而出,她手中拿着抹布,正细细擦拭着门外的两只石狮。那人正是媚儿的母亲——杨兰。躲在小巷深处,媚儿见着母亲那双红肿的双手,原本饱满的脸颊,如今已微微朝里凹陷,盘在头顶的青丝也隐约见得白发,她的心如割裂一般绞痛。她的母亲,那个知书达理、满腹诗文、贤惠静怡的女子,如今怎生这般憔悴。   媚儿很想上前抱住那脆弱的身影,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将手牢牢捂住口鼻,不让那悲伤地哭声流露。这一刻,媚儿想,她一定要好好活着,而且定要将母亲从那深渊之中解救出来,再不让她受这等的屈辱!   咬了咬牙,媚儿闭上眼转身而去,一路来到关河边,他们的马车还停在那里,媚儿不发一语的坐上车,只感到车身晃动,他们再次朝着京城而去。   一路的奔波,眼见着天色渐渐转暗,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媚儿径自要了一间上房,随着小二朝楼上而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魇不停地辗转,媚儿只觉得那一晚的情景再次重现了,耳旁是白大哥不舍的呼唤,下一秒,眼前一片火光,地动山摇,白大哥便随之滚落山崖。媚儿骤的被惊醒,睁开眼来却发觉屋内有人正在相搏,惊魂未定的她还当是在做梦,用力揉了揉眼,耳边却已传来君逸焦急的声音,“媚儿,有人要杀你,适才怎么都叫不醒你,真的吓死我了,还好有人及时出手相救。”   随着一阵门窗破裂声,那人已破窗而逃。听闻声响,黑龙白虎赶紧推门而入,见到屋内的黑衣人,正要挥刀相向,被媚儿阻拦了下来,“他不是刺客,正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一命!”   那人朝着媚儿看了一眼,抬手扯下脸上的黑布,邪肆一笑,“还不多谢在下的救命之恩?”   看着那张俊逸非凡的面容,媚儿有些吃惊,这不是龙崎又是谁呢?而他又怎会出现在此?想起刚才自己的梦魇,轻瞥了身旁的君逸一眼,再看看龙崎,想来真是万分诡异。不禁失笑,这便是天意!叫她永远也不要忘了那晚所发生的一切。   第四十九章 刺客   看着龙崎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媚儿只觉得一阵厌恶,皱了眉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没事,只是恰巧在你们进客栈那会儿看见,便跟了来,还真叫在下遇上麻烦了。呵,女人,你不觉得自己是个祸害吗?只要有你的地方,便会出现灾难。无论天灾还是人祸”嘲笑般的撇向一旁的黑龙、白虎两兄弟,“你们可别护她不成,反倒自己送了性命。这女人是个灾星,可她自己命硬的很,所以哈哈哈哈哈哈。”龙崎大笑一声,跃出窗外。   媚儿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可耳边似还有他不时回荡的笑声,心中懊恼,对着黑龙白虎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有事我会唤你们的。”   屋内再次平静下来,媚儿有些颓废的靠在床头,再也没了睡意,透过那破裂的木窗可以看见外边的夜色,幸好今夜无风,可寒意仍在,这样的冰冷正好可以冷却媚儿此刻烦恼不安的心。耳边又回响起龙崎冷冽的讽刺声,虽然讨厌他,可仔细想想,那人说得丁点无错,自己确实是个祸害,所有灾难会随着她一并而至,可到最后,死的人往往不是自己,而是身边那些无辜的人。媚儿自嘲一笑,看向君逸,“也许,就只有你能够伴我左右,因为你本就是已死之人,再没有任何可以伤害到你的存在了。”   君逸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了然,向她靠近了一步,立在床边,伸手轻抚她披在身后的长发,“何必在意这些,那人既非神明,也非佛祖,他口中所言又岂能相信,媚儿,你不是祸害,白君逸之死也不是因为你,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你是他心中之人,只要你好好活着,他便可以瞑目了。”   “呜————”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媚儿伸手抱住君逸,虽然什么都没有,她只能环抱着自己的身子,可是长久以来积聚在心中的情愫却在这一刻全然释放,她拼命的哭着,哭到气结,才一下下的抽泣着,慢慢松开自己。   君逸淡淡一笑,坐在床的另一侧,“不知刚才那刺客是谁派来的,为何要杀你呢?媚儿,你可有头绪?”   媚儿轻摇了摇头,“我此次出来本就隐秘,而且有谁恨我如此?思来想去也只有李治后宫的女人,可是,我当真已经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所以,我又觉得不会是她们,她们深宫高墙的,即便知晓我外出,也没必要犯这个险来对付我这个身在宫外的女子!哎——我真是想不到自己何时又结下了这等怨仇。”   君逸点了点头,“没错,若说你的仇家,除了并州你那两个哥哥以外,便是张富那小子,可是我们此次回去谁都没有碰上,即便遇上,应也不至于要你性命。最有可能的还是那萧淑妃,她意气用事,性格冲动,倒是像会做出这等事情的人。如若是她,那逃走的刺客定然在我们赶回京城之前还会动手,这样我们便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到时抓住了刺客,看她还如何抵赖!”   由于夜里的行刺,谁都没有心思再继续睡觉,申时将至,媚儿推开门,见黑龙、白虎站在门外,心头一阵感激,想来他们该是一夜未眠的守在这里。“反正也睡不下了,不如就此继续赶路,还有昨夜的刺客,此次没有成功或许还会再来,今天我们都注意一些。”   “是,小姐。”两人齐齐行礼,而后备马准备离开。   马车一路疾驰,再过不久便要途径一段山路,那里山山相连,弯沿曲折,正是埋伏的好时机,媚儿等人不禁都警惕起来。随着马车辗转,一个个弯沿更加多了,茂密的灌木丛被积雪覆盖,层层叠叠叫人难以辨认。   一阵狂风席卷而至,吹起积雪飞扬而落,随着那狂风错落而至的还有一抹难以甄别的白色身影,他手持长剑,顺风踏来,一脚踩在马背上,挥剑朝着帘幕之内刺去。   “哐——”响亮的刀剑碰撞声,那人眼神一变,已然知晓自己中计了,想要转身逃离,谁知背后已被黑龙用大刀抵住,不能动弹了。   媚儿身着一身劲装勒马停下,看着那被制住的刺客,冷声道:“谁派你前来刺杀我的?”话音刚落,便见那名刺客闷哼了一声,垂下了身子。他竟然自行推力后退,硬生生的穿过了黑龙的大刀。   黑龙抽出长刀,蹲下身子拉开那人的面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白虎见之亦是如此。媚儿见他们二人神情有变,想来该是识得此人,如是问道:“你们认识他?”   黑龙看着地上的人,微一闭眼,“是,他叫吴亮,乃是我们御林军中之人,没想到,刺客竟会是他!”   媚儿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将他的尸体一并带回去吧,你们同是御林军人,即便是死,也该有个交代。”黑龙感激的看了媚儿一眼,伸手将吴亮的尸体托起,架在马车上。   一日后,媚儿等人终于回到鸢蝶坊,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回到屋中,全是觉得心中一稳,吊着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见黑龙、白虎两人还立在门前,媚儿了然道:“吴亮的事你们去处理吧,也勿要惊扰太子,好好安葬他吧。”说着从屋内取来两定金元宝,交在黑龙手中,这些给他下葬绰绰有余,剩下的给他的家人好好安顿一番。   “多谢姑娘!”他们两兄弟平日里面无颜表,可此刻却是由自内心的感激媚儿,他们身为御林军,听起来风光无限,可这些军中之人,很多全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便在军中长大,兄弟间更是亲同手足,有的更是堪比亲人。他们为皇上、殿下们效命,平日里随不愁吃穿,可无论如何也只是奴才,从没有同媚儿这般,受到遇刺,还好心照顾的主。在这一刻,黑龙、白虎心中滋生出另一种情念,他们原本只是奉命来此保护媚儿,而如今,他们则是全心全意的想要好好护着她,护着这个将他们一视同仁的主子。   第五十章 接回母亲   回到京城后的第五日夜里,李治依旧忙里偷闲来到鸢蝶坊见媚儿。与此同时,媚儿思绪了几日,最终作出了决定,她无法再想象母亲在那里过着怎样的生活,无论如何也要将她们拯救出来。   “太子殿下”   “恩?怎么了?媚儿,有事?”李治浅笑,难得见到媚儿如此吞吞吐吐。   “我我想要接回住在并州的母亲,还有我的姐姐妹妹。”媚儿不敢抬头,只紧紧捏着衣角。“上次回去见到母亲了,她过的不好,我想将她接到京城,住处这几日我会自己去找,还望殿下可以”话未完,李治一步上前将她拉进自己怀中,一手抓着媚儿微凉的小手,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轻叹了口气,“媚儿,你还是这般见外,对你来说,我是什么?这些事完全不用征询我的同意,而且,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吗?我又岂会拒绝你的要求呢?”李治贪婪的依附着她,感受着媚儿身上独有的味道,他的媚儿,何时才会以心相待啊!   媚儿有些激动,双颊微红,“那么就是说你答应了?”   “恩,只要是媚儿想要的,我统统都会给你。”李治满足一笑。   听着李治那句熟悉的话语以他陌生的嗓音说出,媚儿心头一愣,过去也有个男人这样说过,‘只要是媚儿想要的,我便给你。’相同的言语,可是却出自不同的人。媚儿自嘲一笑,她究竟该高兴还是悲哀呢。李治见她失神,轻唤了一声。回过神思的媚儿见着那个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胡渣,明亮的双眼清澈透底,这双眼里有着满满的希望和一丝灼热的爱恋,媚儿面上一红,不留痕迹的挣开李治的手,背过身去,“那这样,媚儿便谢过殿下了。”   她忽来的疏远叫李治心头一凉,一股失落漫上心头,无奈的看了那个背影一眼,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伯母的事我会安排下去,住处我也会安排妥当,你安心呆着就好。”不舍的看了媚儿一眼,她仍旧以背影相对,暗叹一声,谁叫自己无可自拔的爱上了她,这便是他所要承受的。   时间飞逝,转眼已经大年初一了,今天也是母亲抵达京城的日子。即便这鸢蝶坊周边安静,可依旧可以时不时的听到爆竹燃放的声音。紧了紧身上的棉袍,这是几天前李治送来的,他说每次摸到媚儿的手,几乎都是冰冷的,所以特意定制了这加厚的棉袍。媚儿嘴角微微带笑,“君逸,又过年了呢,记得小时候你总不愿理我,我知道你喜静,每次到了年底,我就拿爆竹扔你,呵呵,不知不觉我已经十五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呵呵,是呢,你儿时可没现在这般可爱。”君逸来到窗边,淡淡道。   他的话虽说的自然,可媚儿总觉得不是滋味,嘟起嘴争道:“我以前很讨厌吗?”见君逸没有回答,而是好笑的看着自己,顿然觉得释怀,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正巧此时,门外传来叩门声,而后黑龙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小姐,老妇人马上就到,小姐是否准备一下。”   媚儿心中一喜,高兴道:“好!来了。“说着拿起床上的裘皮大衣,匆匆披在肩头,打开房门朝外走去。黑龙跟在她身后,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房间,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那墨绿色的马车由远及近,终于在鸢蝶坊门前停了下来,媚儿抓着裘皮的手微微颤抖着,双眼直直盯着马车帘幕。从那里伸出一只略微红肿的手,下一秒,母亲的容颜随之而出,媚儿一步上前,将杨兰扶下马车,激动道:“娘———”   杨兰得知是媚儿接她们来此,一路上早已激动不已,此刻更是不住的落下泪来,抱着媚儿的身子,一下下的拍着,口中一遍遍念着,“媚儿,我的媚儿。”母女俩抱了好一阵子才不好意思的分开,这时杨兰身后已经站了两名长相清秀的女子,正是武顺和武银尔。   武顺双目含泪的看着媚儿,心中感慨万分,可她身边的武银尔却是鼓着腮帮,直直瞪着眼前的这个姐姐,她们相见胜少,在武银尔懂事不多久后,媚儿便离开了武家,对于这个母亲心心念念的姐姐,她心中其实充满了妒意,如今再见到她,看着媚儿一身裘皮大衣立在寒风中,好似雪中神女一般,如此更叫她嫉妒了。   媚儿擦去武顺眼角的泪,紧紧抱了抱她,“姐我好想你”   松开武顺,侧身细细瞧着这个矮了自己大半个头的妹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银尔,都长那么高了”   武银尔稍稍将头移开,低下头不去看她,媚儿见此,无奈一笑,转身拉着母亲往屋内而去。抓着母亲粗糙而满是冻疮的手,媚儿心头一酸,“娘,他们两兄弟还是不是人了!怎能让你做这些活!”   杨兰只笑不语,抓着媚儿的手一遍遍的抚摸着,脸上满是喜悦之情。这一天媚儿过得格外舒心,她想也许这便是寻常人家拥有的幸福吧,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合家美满。同母亲、姐妹一同吃饭;围坐在桌前一同饮茶闲聊,可惜这样美好的时光总过得格外的快,眼见着窗外的天色渐渐转暗,母亲她们还未去过新的住处,不舍的送走她们,媚儿坐在桌前,低着头浅浅笑着。   “媚儿今日很开心。”头顶忽而传来李治温和的声音。媚儿抬头看去,见他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一笑,“你怎么一下就站这了,我都没有发觉。”   宠溺的揉着媚儿的头,“你呀,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我在此已站了许久,见你没有反应才忍不住唤你的,今天过得可是高兴?”   媚儿意外的没有挣脱,点了点头,抓起自己的衣摆,轻声道:“谢谢你,谢谢你李治。”   见她如此,李治更是喜上心头,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拉了椅子坐在媚儿身旁,“今天是大年初一,昨夜没能陪你守夜,不如今晚我留在此处,媚儿,可以吗?”   第五十一章 大年之夜   见她如此,李治更是喜上心头,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拉了椅子坐在媚儿身旁,“今天是大年初一,昨夜没能陪你守夜,不如今晚我留在此处,媚儿,可以吗?”   媚儿迟疑了片刻,道:“宫里不要紧吗?”   李治摇了摇头,宠溺却又小心翼翼的拉过媚儿,轻轻将她靠向自己,“我可以理解为媚儿是在担心我吗?”见媚儿没有出声,只是有些不自然的撇过头,心中更是被无尽的喜悦填满,将自己的下颚轻轻搁在媚儿头顶,他好听的嗓音带着磁性,“不用担心,今晚,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和你过我们的第一个大年之夜。”   李治拉着媚儿朝着后院走去,亲手为她披上一件雪白的狐皮,“这是上月狩猎打来的,我不擅骑射,只凑巧猎了这只白狐,如是叫人做成了披肩。媚儿你身子凉,这严寒的天更是要多穿一些才是。”一边说着又一边执起媚儿的手,将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掌心,拉着媚儿来到整片白梅树下。   那里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个圆圆的帐篷,并且越是靠近,愈发感到阵阵的暖意袭来。媚儿诧异的朝着李治看去,谁知见到的却是他纯白的脸上一片粉红,眯着眼笑道:“喜欢吗?这样即便我们在这呆上一晚,也不会觉得冷的。”   媚儿的心“砰砰”直跳,在这冷暖交杂的空气中,不时飘来白梅傲然的芬芳,深吸一口,只觉得沁人心脾。   随着李治弯身走进帐篷内,顿时如沐暖浴一般,将她冰冷的身子一点点融化,仿佛身上每个毛孔又活了过来,叫人舒展身姿。媚儿褪下身上厚重的狐皮,曲着腿坐下,抬头朝着帐外看去,真是满夜繁星,如一道银河一般直夸天际。   李治也褪去身上厚厚的裘袍,倚靠着媚儿身边坐下。“小时候,母后总会带着我看夜空中的繁星,她说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善良的人,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死后才会变成星星,守护着他所爱的人,我想,母后一定也在这星空之中,默默守着父皇和我。”   听着李治悠远的声音,媚儿心中一动,口中喃喃,“是吗?善良的人死后会化作繁星,守护自己所爱之人,那么倘若没有变作星星呢?若是他的灵魂没有变成星星,而是依旧留在爱人身边呢?”   “恩?”李治迟疑的哼了一声,不明白媚儿所言。正巧这时,帐篷外传来下人轻声的话语:“太子殿下,糕点已经准备妥当,是否要端进来?”   “不必了,你退下吧,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踏入此地。”说完,见那人走远,他才站起身,从帐外将那些糕点亲自端来,“今天是大年初一,要吃年糕的,媚儿,这是桂花糖年糕,你尝尝。”   李治用筷子小心夹起一块,递向媚儿嘴边。她虽感到有些窘迫,但见李治一脸的期待,还是红着脸将那糖年糕一口吞下。入口一瞬间,整个口腔已被浓烈的桂花清香席卷,接着那粘稠的糖蜜更是让她爱不释口,其实她自小便喜爱甜食,过去也只有父亲和母亲知道,就连白大哥也未曾留意过这点。口中嚼着那柔软甜腻的年糕,媚儿心头感慨,侧眼去瞧李治,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将年糕一块块的穿入竹筷中,一脸的甜蜜。   侧头正见媚儿疑惑的看着自己,李治咧嘴一笑,将盘中最后一块年糕插入竹筷,挪步来至媚儿身边,“呐,这串给你!”而后自己已张嘴咬下自己手中那串。见着李治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媚儿似也被他感染,咯咯笑了起来,“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竟和孩子一般要把年糕串着吃呢!”   李治一听,脸更是红到了耳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只得一口接着一口的将年糕塞进嘴里。媚儿见之,抿嘴一笑,稍稍拉开他欲往口中送去的竹筷,“你吃那么快作甚?难不成吃完了来抢我的?到时我可不给哦!”   见着媚儿眼角带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御书房那刻,李治心中火热,不好意思的挪开视线,朝着帐外看去。   帐外寒风依旧猛烈,吹散院内的白梅迎风起舞,那风打在帐篷上也会发出“啪啪”的响声,也有那么几阵寒风会溜进帐内,只是在那样温暖的空气中化成点点微风,带给帐内的人些许清凉。带吃完了年糕,李治拉着媚儿靠在帐篷旁坐下,“媚儿,我们靠着帐篷边沿,这样更舒服,躺下一些,可以看到更广阔的星空。”   两人轻轻躺倒在地,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棉絮,躺在上面既柔软又暖和。放眼望去,此刻的天空比之前更加深了,那些星星也更加的明亮起来,时不时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媚儿望着星空确实觉得侧脸火辣辣的灼热,那里有一道更加滚烫视线叫之不容忽视。   眨了眨眼,媚儿并不去看他,只张口轻声道:“你看什么呢!干嘛老盯着我看。”   一只白净而骨质的手轻柔的划过媚儿发迹,一下下拨弄着她的长发,“媚儿只管享受星空,而我,要看着你,难得有机会同你相处这般长的时间,我定要好好看着你,星空夜夜都在,而你”说到这,李治垂下眼帘,口吻中说不出的不舍。   是啊,对他而言,星空每晚都有,可媚儿呢?唯有今夜,他能这样近在咫尺的看着他心爱的女子,看着她仰望星空时幸福的脸庞,所以,他珍惜今夜的每一分每一秒,牢牢记住同她一起的每时每刻。   话虽如此,可是被他这般瞧着,媚儿总觉得心中难耐,一个侧身,用背对着李治。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微微蜷缩,一头长发垂在背后,李治微微一笑,捋过一簇长发,用指尖一下下的梳着,渐渐靠近媚儿,往她发间插上一只玉簪。   媚儿侧首,抬手轻轻抚上发间,触手一片温热,将那簪子抽出一看,是一只通体翠绿的蝴蝶簪,举起对着星光,更是晶莹亮丽,散着莹光。只是手中的温度却告诉她,这簪子一直是捂在李治身上的,那上面的温度,烫得吓人。   第五十二章 新的一年   夜里不知谁放下了帐篷的帘幕,媚儿早已抵不过一波接着一波的困意,昏昏入睡了,她的手中,还紧紧捏着那支玉簪,这是李治给她的新年礼物。   这一晚,在那温暖的小小帐篷中,李治彻夜未眠,他就那样用一只手撑着头,直直的看着媚儿的睡颜,整整一晚。这一夜,没有入睡的还有一人,那便是君逸,他静静呆在媚儿身边,看着那个男人以一种热烈的,宠爱的目光凝视着媚儿,这样整整一夜。君逸不明自己内心是如何一种感受,只是觉得心一点点的沉落,好似落入深渊一般,压抑而吃疼。   直至天色微微转亮,约莫辰时了吧,眼见着媚儿转醒,迷茫的睁开眼来,入目是李治如阳光般的微笑,露出了他一排整齐的牙齿。媚儿有些目眩,闭上眼又再次睁开,仍见李治在她眼前,顿时想起了昨夜,是啊,他留下陪自己守夜了,怎不知不觉睡着了呢?   “媚儿,我们起身吧!以后,等你成了我的妻子,我们每天都像这样一同起身,可好?”李治起身掀开帐篷的幕帘,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过来,印在李治温润的轮廓上,浮现出淡淡的光芒。媚儿想起当初与他在御花园时的情形,当时他就像月下的谪仙,而如今的他,依旧如此,比当时更加的不可侵犯了。   这时,李治伸出手,“来,媚儿,我拉你。”而媚儿什么也没有听见,只看到他的口在动,那手,已经伸向了自己,情不自禁过的将手递给他,触手更是暖彻心扉。   洗漱完毕,此刻他们已经回到了屋内,媚儿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屋里比昨夜的帐篷要冷多了。李治留意着,冲着屋外喊道:“来人,在屋里多加些银碳。”说完看向媚儿,欲言又止道:“媚儿,那个今天让你母亲,还有姐姐妹妹们来此吧,我我想见见她们,见见你的亲人。”   媚儿脸上一红,还是点了点头,道:“好,殿下帮我将母亲接来,是该好好谢谢殿下的。”李治一听媚儿生疏的言语,心中堵得慌,笑容在脸颊上变得僵硬,“媚儿,为何至今,你还要将我推开,我并不要你的感谢,想见你的母亲只因我在乎你,你明白吗?”   见他受伤,媚儿着实不忍,颤声道:“对不起”   李治摇了摇头,拍拍媚儿的手,“不,是我不该冲你吼的,我吩咐人去接伯母,我们今日好好聚一下。”他抚了抚媚儿的头,转身而去,那背影,竟是数不尽的落寞。   午时将至,媚儿已站在门口踮脚张望,远处传来马蹄声,见着那马车越来越近,她面上的笑容也越发深厚。当马车停在跟前,媚儿急切的上前将母亲扶了下来,这时,李治从屋内出来,手中多了一件雪白的狐皮,宠溺的皮在媚儿身上,“你呀,别冻着了。”   杨兰见此,会心一笑。可是他们身后却有一双向往、仰慕但又充满了嫉恨的眼。那是武银尔的眼,当她跨出车门,第一眼便见着李治一脸溺爱的将狐皮披在媚儿身上,如此圣洁的男子,那是她梦中都无法遇见的。可是他的眼里只有姐姐,那个没有半点印象的姐姐,他那不加掩饰的爱满满充斥着的,也只有他身边的那个女子,而自己,只能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来到屋内,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李治替杨兰拉开作为,“夫人,您坐。”而后又微笑着示意武顺和武银尔入座,只轻轻的一个眼神碰撞,便让武银尔有些晕眩,默默坐下后向那投去视线,他又是关心的将姐姐拉着入座,体贴的为她取下狐皮,她能听见他们细小的话语声:“媚儿,在屋里将狐皮褪下吧,不然出门又该冻着了。”   混混噩噩间,武银尔不知自己是如何吃完这顿饭的,也不知事后他们又聊了点什么,她只看着他温泽的面容似是撒发着淡淡光晕,如暖阳一般。   再次回神,她们已快回去了,打开门的一刹那,冷风钻入衣内,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心头忽然邪念一动,武银尔看向媚儿,低声道:“二姐,我冷,能将你的狐皮送我吗?”   媚儿一愣,侧眼看了看李治,见他没有异色,从身上解下狐皮,披在武银尔肩上。   待她们走后,李治才佯装生气的揉了揉媚儿的发,“好啊!随随便便就将我送你的东西送人了!我过去送你的不会你也这样轻易送走了吧!”   媚儿感到冤枉,张口道:“才没有,只有那狐皮是真的。”见她如此,李治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媚儿额头轻弹一下,“哈哈,骗你的。那狐皮,等我以后猎到更好的,再送你。”顿了顿,他又开口,“我送你的玉还在吧,媚儿,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要丢了,那是我的心,是我对你的爱,同时,也是你身份的象征。”说着他迅速拉过媚儿,将之箍在自己怀中,低头闻了闻她带香的发,“媚儿,我该走了。请你等着我。”   周身一凉,李治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为何,她竟感到有些失落,被自己的这种感情惊到,她为何会觉得失落呢!惊恐之际,她看见了君逸略显伤悲的脸。媚儿心头一震,快步上前,抓住君逸的手,“对不起,我”   剩下的话被寂静淹没,她该说什么,为什么要道歉?为何想到这两天她与李治发生的种种全在君逸眼下她会觉得惊慌?就好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可是这些与君逸又有何干?想着苦苦一笑,自己这是背叛了白大哥吗?因为沉浸在李治的温柔里而忘了初衷,因为那人的宠爱而背叛了那个因她而死的人吗?如此,他的灵魂如何安心,眼前的君逸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全是因为她吧。她,是真的该死啊!那未合拢门被风吹开,一阵寒风刺骨袭来,媚儿只觉得满面冰冷的疼,新的一年,她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第五十三章 太宗之死(一)   时光飞逝,转瞬五年而过。已是六月的天了,可今年的春天特别漫长,至今仍迟迟不愿离开,徘徊在京城迷离的夜色中。   媚儿坐在窗前,任夜里的凉风轻轻吹拂身心。她,已变得愈发美艳动人,妩媚得让人眼生流连。远处,那一身锦袍的男子点点靠近,见到媚儿,眼里的光彩变得柔和,“这天白日虽暖,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媚儿你体寒,别总这样随意吹风。”   李治经过五年的岁月,退去了面上的稚嫩,将他原本俊俏的容颜刻画得更加硬朗,他已不再是原本那个偏偏少年,如今的他,俊逸非凡,已然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帝王之子。   媚儿轻摇了摇头,“不碍事,这风吹着舒服。倒是你,仍天天来我这,宫里没事吗?皇上他”媚儿微微垂眼,前些日子听说那个男人一病不起,在榻上已足足躺了半个月的时日了。   李治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眼中渐渐暗淡,“还是不好,虽说御医天天都守在父皇身边,可是父皇的病仍不见好转,他一天比一天虚弱了。”   媚儿没有作声,心中却隐隐感到悲伤,无论曾今那个男人如何对她,可他毕竟是自己儿时的梦,梦已碎,可她还有执着。“那个带我去看看他,可以吗?”媚儿小声道。   “不行!!”没有半点犹豫的拒绝,李治感到自己失态,调整了一下情绪,缓声道:“你该明白,你不能见父皇的!若是叫他知道你的存在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我知道我只偷偷瞧一眼便好,不会被他发现的,可以吗?”看着媚儿有些祈求的双眼,明明心里果断着拒绝的,可说出的话竟是那无力的顺从,是啊,他从来不曾拒绝得了她的要求,这次也不例外。   君翔殿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媚儿身穿太监宫服,小心翼翼的跟在李治身后。因为太宗大病,需要静养,这周围仅在殿门安排了两名侍卫,殿内还有紧跟太宗的黄公公守着。见到李治,王公公行了礼,道:“太子殿下,皇上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李治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我去看看父皇。”   待王公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外,李治才微微侧身,用及轻的气语声告诉媚儿,“记得你答应我的话,万不可叫父皇看见了!”   媚儿点了点头,朝着龙榻而去。一点点的靠近,那人的脸庞也愈发的清晰,这这还是当初那个英勇神武、翻云覆雨的男人吗?他确实老了,两鬓已布满了白发,面容更是一片死灰色,没有半点血色了。媚儿不敢置信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可她的腿却不由自主的一步步向前,鬼使神差的不由自主。   近了,更近了,李世民那种沧桑带着死灰的脸就在眼前,她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当初他一心想要除去自己,如今却不知她还好好站在他的床头,可他,已离死不远,正在阴阳两界间徘徊着。   不知何时,脸上已是一片凉意,轻微的哽咽声从媚儿鼻尖传出,榻上的人微一皱眉,睫毛颤动,眼见着就要醒来。李治的心提到了嗓子口,一步上前挡在媚儿身前。见着李世民睁开眼来,开口道:“父皇,您醒了?”他的心“砰砰”直跳,甚至感觉嘴唇在颤抖,他真担心父皇会看出他的异样。   李世民的眼中流露出慈爱,嘴角稍稍上扬,又闭上了眼。李治松了口气,紧紧捏住的手微微松开。“那么父皇您休息吧,儿臣告退了!”   榻上的人轻“恩”了一声,并未睁开眼来,李治转身,拉了拉媚儿。一步步离开龙榻,媚儿转头,却看见了一双复杂的透着恨意的眼,媚儿吓了一跳,赶紧转过头跟在李治身后,走出了殿门。   回到鸢蝶坊,媚儿却仍是放不下心来,因为临走前那双让她难以忽视的眼,皇上皇上他是看到了自己吗?那双眼里的恨也是因为见到自己的缘由。那个人,还是同过去一样,想要至她于死地呢!   这几天,李治开始陆续的不再来此了,似乎是皇上的病又加重了,他要守在那里,有时候一守就是一个晚上。   六月末,鸢蝶坊内突然闯进许多士兵,那些是宫内的御林军。黑龙、白虎还欲阻拦,可媚儿却将那为首官兵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皇上下令,名我等来此捉拿武媚儿,其乃才人身份,皇上垂怜,请武才人回宫,若皇上仙去,她亦是要一同陪葬的!”   媚儿只觉得耳边异常嘈杂,官兵的话在耳旁一遍遍的重复着。果然,他当时还是看到了自己,所以处心积虑的牵制住太子,同时,是想我死,以”陪葬“的方式!   黑龙白虎没能阻住他们将媚儿带走,即便全力相博,亦是毫无用处的。媚儿被带到宫内的一处暗室,因为这里黑漆漆一片,没有阳光,就连烛火都没有。她的手脚被人用草绳紧紧捆住,口中也被堵上了什么,发不出响声,后背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周围寂静得吓人,她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这暗室中渐渐扩撒。   恐惧往往来自人心,特别在黑暗中,人的心会因周围未知的世界变得紧张不安。媚儿浑身冒着冷汗,挣扎着想要挣脱那些草绳,可是全然无用,越是挣扎,越是磨红了手腕,传来阵阵的痛楚。她口不能言,只得哼哼着君逸的名字,此刻,她能想到的便只有君逸,他定是同她一起,伴在自己身边的。   果不其然,脸颊旁有凉意传来,耳边响起君逸熟悉的声音,“别慌!我们还有时间,李世民一日不死,你变还有一日可以逃离此地的办法,况且太子很快便会知道此事的,他会来救你出去,你该相信这点。”   媚儿无声的点了点头,泪随着脸颊滑入口中,被那团布吸干。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可如今却无能为力。君逸轻轻靠近,“媚儿,别担心,我就在你身边,你感受到了吗?别让自己太过紧张了。”   周身被一股凉意环绕,她想该是君逸抱着自己吧,不知为何,原本砰然乱跳的心也随之渐渐平稳起来。   第五十三章 太宗之死(二)   当天夜里,黑龙密入麟含殿。“太子殿下!皇上下令,将媚儿姑娘从鸢蝶坊带走了!”   李治握在手中的笔应声而落,侧头看向黑龙,颤声道:“什么?媚儿她怎么会这样!!”   “殿下,今日来鸢蝶坊的,乃是宫中的御林军,奉了皇上的命令,说说”黑龙有些犹豫。   “说!”李治有些阴霾的话语响起。   “是,说皇上因垂怜媚儿,想要让媚儿姑娘入墓陪葬。”   李治的手紧握成拳,昏暗的烛光下看不真切他的表情,而如今他心中所念,只有无尽的悔恨,当初就不该带媚儿去看父皇的,必定是那时候暴露了媚儿的身份。只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后悔亦是无用。那么父皇会将媚儿管在哪呢?照父皇如今所做而言,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媚儿。虽说媚儿只是个女子,但关系到大唐江山,父皇他必定是下了狠心要媚儿死的,用陪葬的方式   闭上眼,李治朝着黑龙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留在鸢蝶坊内听从我的命令。”   不知何时,宏羽已从暗中走出,“殿下如今想要如何应对?”   李治摇了摇头,“现今最重要的是,我们都不知道媚儿被带去哪了,依照父皇的个性,他是全然不会告诉我的,弄不好还会定了我的罪,可是如今媚儿下落不明,更是生死未卜,我”   宏羽一点点朝着桌案旁的烛灯而去,露出他无害的脸庞,“或许有个人可以找到媚儿,至少有五成的几率。”   “谁?”李治有些激动道。   “龙崎,那个东洋人。还记得当初他助殿下找到媚儿之事吧。”宏羽讪讪一笑,“殿下放心,宏羽定在明日之前找到他,而且,依我推断,他身上定能寻出解救媚儿的办法。”   “宏羽谢谢你,一直以来,总是受你照顾。”李治的情绪稍稍平稳,有些感激道。   那个渐渐远去的人停下脚步,没有出声,而后继续朝着殿外而去。   事情完全和宏羽料想的一样,龙崎果然在媚儿身上重新植入了嗜血蜂,他们顺利的跟着母蜂来到了皇宫北面的藏书阁,嗜血蜂在藏书阁门前“嗡嗡”拍打着翅膀,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推开了房门。   嗜血蜂一路向里,飞着飞着在一排书架盘旋。龙崎皱了皱眉,看向宏羽,“这里定有什么密室存在。”两人在书架前摸索了半天,仍旧是半点收获也没有,而此时媚儿已在那漆黑的密室里呆了整整两天,滴水未进的她只能无力的躺在冰凉的地面,喉间干燥异常。   君逸看着媚儿虚弱的倒在地上,她的体温急剧上升,双唇却是干裂而惨白的。第一次他的心中出现惶恐,他万万没有料到,皇上会将媚儿关在此处不闻不问,就连生命最基本的水都没有留下,看来这次皇上是下了狠心的,要至媚儿于必死之地。   君逸皱紧了眉头,微微俯身抱住了地上的媚儿,将脸埋于她的颈间,“媚儿,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就这样紧紧的环抱着怀里的人,君逸的身体渐渐就要穿透过去。猛然间,魂体强烈的颤动起来,随着一股猛烈的吸力,他只觉得自己紧紧吸附在媚儿身上,随后一点点的渗入,好似雨水没入土地一般,点点朝着媚儿体内漫去。   魂体内传来一阵阵冰凉,恍然间好像失去了意识一样。待君逸再次醒来,眼前是黑漆漆的地面,而自己竟倒在地上,想要起身,才惊异的发现,这根本就是媚儿的身体,看着身上的衣衫以及双脚间的草绳,他!!他竟然在刚才附上了媚儿的肉身!!!   来不及有太多的惊讶,虽看不到此刻媚儿的面容,可是他能够感受得到她的虚弱,倘若再不从这里出去,媚儿当真会死在这里的。耳旁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轻微的拍打声,说明这密室之外定是有人的,费力的靠着墙壁站起身来,碍于双手被绑在身后,他解不开脚上的草绳,只得跳着身子,将耳朵贴在墙上。果真,这外面的拍打声更响了一些。周围没有可以击打的工具,他摸索着将手靠近墙面,手指微微将腕间的那枚玉笛向外转移,一下接着一下的敲击着墙面,希望外边有人可以听见,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双手已经击打的快要麻木,手腕间被草绳磨破了皮的地方已经渗出血来,粘粘的向着掌心漫去。可是身体再痛也不能停下,现在是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而在一墙之外,宏羽和龙崎二人几乎是将这书架上的书翻遍了,这时,耳尖的龙崎止住宏羽翻书的响声,谨声道:“别出声!”   周围忽然间寂静了下来,他们提起内力,将全身的注意统统集中于耳畔,终于寻到了那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击打声。   龙崎随着那声响一步步向前迈去,在一处书架前停下,提掌就要向着书架袭去,却被一旁的宏羽制止下来,“你想做什么!”   龙崎一皱眉,“既然寻不到机关所在,那么索性便毁了这里!”   宏羽摇了摇头,“稍安勿躁,今日若是将此处销毁,不说定会被人发现,即便是皇上那里也必然知晓媚儿已经被人救走,而救她之人,不难想到会是太子!无论是为了媚儿还是太子,此举都是不明智的。而且留着这里,或许可以为我们所用也说不定。”说着走到书架前,“我们先撤去这些书,可能会有所收获,但千万记得原本的摆放顺序。   龙崎点了点头,看向宏羽的双眼更加的深邃了,嘴角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个男子,天资绝顶,并且心思缜密,想来这五年太子能够成长至此,全是这人的功劳。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如此人才,若是成为自己的敌人,那么无论如何也是留不得的,但此刻重要的还是救出他戏里的‘主角’,若是连主角都死了,那他还看什么好戏呢!   第五十四章 太宗之死(三)   宏羽和龙崎两人将书架上的书册一排排的取下,露出空空的梨木架子,在边缘的一处架子内有两块比之周围间距稍短的隔板,两人对视一眼,伸手按住木板,朝里推去。   随着力道的加大,那一整块的书架竟向里移动以来,而后朝着一侧滑去,露出一个隐秘的石质密室,随着机关的开启,原本一片黑暗的密室内迎来点点光亮。   君逸一看,心中大喜,开口想要出声,却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干燥,竟是发不出声来,靠着墙面,见那光亮处走进两人,待他们近了,才发现是宏羽和龙崎,心中一安,就这样垂下眼帘昏了过去。   等到君逸再有意识,张开眼来,发现自己躺在华丽的黄花梨木贵妃椅上,用了用力,顺利离开媚儿的肉身,媚儿仍旧闭着眼昏昏睡着,只是面色见着已不再似之前那般吓人了。   在媚儿昏睡期间,龙崎连夜赶制出一张人皮面具,将之植在一名宫女面上,换上媚儿当时的衣衫和束发,秘密送进了那间密室之中,这件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偷天换日了,期间李世民没有任何怀疑,他躺在龙榻上见着忧心忡忡的李治,心中亦不无感慨,抓住李治的手握在掌心,“治儿,父皇知道你舍不得她,但儿女情长之事不能毁了国家,即便只是半点的预示,父皇也不能任之不顾,你自小秉性纯善,父皇自是要为你铺平这帝位之路的。你也别怪父皇狠心,这女人,等你登上帝位后,必是能够寻得母仪天下的另一半。”   李治伏在榻边默默听着,一颗心一点点的下沉,他的父皇根本不懂自己的心,媚儿对他而言,就像母后对父皇那般,不是随便哪个人可以取代的。李治苦笑,默默点了点头。   不到一月的时间,李世民病情恶化,怕是挨不过今晚了。君翔殿里里外外围满了皇子群臣,李治日日守在他的榻前,双眼已经哭得肿成了核桃一般,看着父皇一天天的憔悴,一天天的虚弱,他又回想起儿时,想来父皇是偏爱于他的,他拥有其他皇子公主们所不曾拥有的宠爱。   一阵凉风而过,李治指尖一颤,看见父皇已经睁开眼来,那双苍老的眸中隐约的闪出泪光,颤抖着开口,“无垢无垢是你吗?你来接朕了?”   李治听着,心中更是酸楚,握紧了李世民的手,泣声道:“父皇”   李世民侧眸,怜惜的看着李治,“治儿,你母后来接父皇了,今后你要为国、为民,做个好皇帝,日后有不顺的事情,国舅会帮你的。”   丑时三刻,随着李治一声长嚎,李世民永远闭上了眼睛。一声尖锐的报声传出,“皇上驾崩—————”殿内外群臣统统屈膝跪地。   七月的夜里没有一丝凉风,可此刻的皇宫却如同冬夜,寂静冷噤,充满着死气沉沉的哀伤。皇帝入殡,太子在那整整守了七天。回到麟含殿,整个人憔悴异常,腮帮已经长出了长长的胡渣。李治倒在自己的榻上,闭着眼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脑海里满是父皇对自己的教诲,母后走的早,他的成长是在父皇的羽翼之下一步步走到现在,怎么就恍然间,连父皇也离他而去了,不久后便是新帝的登基大典,可是为何他却一点期待都没有。他本就对这帝位没有半点贪念,只是父皇让他做了,他便听从了。   腰身间忽然缠上一条柔软的手臂,一个妩媚的声音在颈边响起,“殿下。”   侧首望去,是太子妃依偎在李治身边,“娡儿,你怎么来了?”李治依旧温柔,轻轻拥住身边的人儿,将她埋于自己胸前,“娡儿,我我好累,真的好累,父皇不在了,再过不久我便要登基成为新帝,我真能治理好父皇的江山吗?”   李治的身子微微颤抖,好似极力压抑着什么,口中一下接着一下叹着热气,他心里太苦,却又不愿被人感知。王娡抬头,伸出手轻轻抚上李治憔悴的脸庞,由额头至那长满了胡渣的下颚,美目中渐渐溢出泪水,“殿下,你瘦了。”   看着眼前的人殷殷泪下,李治心中更是怜惜,抹去她眼角的泪,缓缓将头低下,吻上那娇艳的粉唇,探索着之中的甜美与柔软。身下的人环抱住李治后背,鼻中哼出欲望的呻吟,探手解开两人的衣衫,渐渐陷入爱意中。   夏虫在夜里不厌其烦的鸣叫着,月光洒落一地,印在殿内,那里依旧如春潮细雨,一片叫人沉醉的气息。   次日清晨,当李治醒来,睁开眼,怀中还抱着熟睡中的太子妃,看着王娡惹人怜爱的睡容,他的心中却是一颤,昨夜的回忆一点点涌入脑海,他在娡儿这寻在了温暖,可是为何如今醒来却感到一阵阵的罪恶?媚儿那倾城的容颜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李治全身一颤,心中竟是觉得有愧于她,可是他是太子啊,娡儿是他的妃子,这原本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今怎突然间变了味呢?   轻轻将手臂从王娡身下抽出,李治缓缓起身,披上外袍朝着殿外而去。门外宏羽无声的跟在他身后,“宏羽,媚儿那里如何了?”李治的脸色仍是疲倦,揉了揉眼,问道。   “回太子,媚儿姑娘先行住在她母亲那里,太子放心便是,只是太子想要册封的话,却是非常困难的。”   李治点了点头,“我明白,皇后之位事关重大,涉及的大臣也太多,媚儿她没有身份地位,想要封后,即便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此事日后再说吧!我想去见见她。”   不知为何,也许是白日里太过繁忙,又或许是已经成了习惯,每次来见媚儿总在夜里,踏进雪园,一步步朝着内室走去,房门没关,李治就这样缓缓的走了进去。   屋内媚儿坐在藤椅上,闭着眼,房内的空气都仿佛是安逸的,李治心头一热,这样的感觉,不正是自己一直寻求的吗?   第五十六章 新帝登基   屋内媚儿坐在藤椅上,闭着眼,房内的空气都仿佛是安逸的,李治心头一热,这样的感觉,不正是自己一直寻求的吗。   一步步走到媚儿身前,他抬手抚上那娇媚的容颜,却不想这一动却打破了原本的宁静。媚儿猛然睁开眼来。看到眼前的人,先是一阵错愕,而后缓下神情,微一紧眉,“太子?你怎么来了?”   李治笑笑,摇了摇头,“想你了,所以便来了。”   媚儿抓住他抚在自己脸庞的手,抬眼看着那个曾经如月华一般的男子,可如今的他,却是满面的疲惫,青色的胡渣爬上两腮,让他看上去颓废了不少。媚儿起身,将李治安坐在藤椅上,“你先坐着,我替你取刮刀来。”说着便如风一般飘然而去。   等了许久,媚儿才又回到房中,手里拿的却是一把精制的匕首,她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嘴,“这个雪园里没有刮刀,我只能找来了这个。”她将匕首举在李治面前,试探着询问,“可以吗?”   不知为何,见此场景,李治却感到温馨,点了点头,微笑道:“当然。但媚儿可要小心刀下留情呐!”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会心的笑,第一次如此轻松的竟与她开起玩笑来。   媚儿握着匕首,来至李治身侧,将刀刃稍稍侧平,沿着他的面颊朝下刮去,兴许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事,过去也只是见着别人这样做过,如今自己动手,真有些心惊胆颤,就深怕会划破了李治的面孔。相比于媚儿,当事人倒是丝毫也不害怕,李治只是享受般的闭着眼,将头安稳的枕在藤椅靠背上,任由媚儿对他‘百般蹂躏’。   终于,在经过了近半个时辰之后,媚儿才长吐了口气,道:“总算总算是刮好了。”取了一旁的铜镜递给李治,“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不过,以后再也不帮你刮胡了,这活太累人。”   李治见着她抱怨的模样,‘扑哧‘一笑,反抗道:“这可不行,日后我还要媚儿替我刮胡,你要替我刮一辈子的胡子!”   正当两人打情骂俏时,门外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二姐,太子殿下”来人正是武银尔。   媚儿一笑道,“银尔,怎么了?”   “二姐,娘说既然殿下来了,便留下一起喝雪梨水,我刚煮好的。”说着已将两碗晶莹剔透的雪梨水端了过来。   李治抬手接过,舀了一勺放入口中,不禁赞道:“呵呵,银尔好手艺啊!这雪梨水煮的恰到好处,甜而不腻,温而不火,入喉甘润。”   听李治如此一夸,武银尔更是娇羞,面上顿时一片潮红,低着头不敢去看李治,嘴上却甜甜道:“多谢殿下美赞,若殿下喜欢,银尔日后再做给殿下吃。”   李治点了点头,便好笑的看向媚儿,“你这个做姐姐的,不知是否也有小妹如此手艺啊?”   媚儿瞪了李治一眼,闷哼一声,“我就是不会下厨做菜,以后你是没这口福了,你若真喜欢,娶了银尔,天天都能有佳肴可享,岂不更好?”媚儿只是随口一说的话,听在武银尔耳里却是不同,她想要成为李治的女人已经很久了,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   李治听出媚儿话里的酸味,笑容更胜,抓起媚儿的手放在心头,“呵呵,媚儿,我怎么舍得呢?有你一人我已经很知足了。”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只是身在其中的人们全然没有发现,武银尔那嫉妒的内心越陷越深。   贞观二十三年,李治在太极殿即位,登基成为新帝。接踵而至的便是封后大典,照理说这后位理应原是太子妃的王娡来坐,可是由于李治心中仍有私心,所以迟迟没有定下这后位之名。而到如今为止他的妃子才仅有两人,许多大臣纷纷谏言希望新帝可以多加甄选嫔妃,可为皇家开枝散叶。   利用这次选妃,他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媚儿留在身边,可是这其中却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让媚儿入选的契机。   十月中旬,天气凉爽,月桂芬芳,正是选妃的好时节,御花园内,那些来此选妃的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李治坐在最前方的龙椅上,身旁坐着太子妃王娡。看着台下的人一排排的退去又一排排更近,李治只觉得看着眼花,随手指了一下,便听闻身边的太监高声报彩,“豫州刺史颜青书之女颜敏之被选入秀。”   “谢皇上荣宠,皇上万岁万万岁。”颜敏之如黄莺般的嗓音在御花园内响起。   李治稍稍注意,点了点头,应声道:“平身吧。”   几批人走后,终于到了媚儿那排,李治心中激动,表面上却要假装镇定,瞄了一眼,抬手指向媚儿,“就她了!”   一旁的王娡眉头一紧,但很快恢复,嘴角一笑开口道:“这位是哪家的千金?真是美若天仙哪!”   媚儿稍稍眯起眼来,明知是她有意找茬,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只得低头应答:“回娘娘,臣女乃前扬州都督武士彟之女。”此话一出,周围仿佛听见稀稀疏疏的议论声,当初武士彟的女儿,也就是媚儿被先帝封为才人一事,虽说不上举国皆知,却也是有不少人知道的,特别在这皇宫之中。如今又是武士彟之女成了新帝的女人,这难免遭人口舌。   王娡抿嘴一笑,显然她的目的已经达成。李治看着媚儿两颊微红,双目内明显有着愤意,朗声道:“武士彟两代元老,终生报国,乃是所有臣子,包括朕都应当学习的。武则天,你平身吧。”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一朝选妃,李治挑选出三位佳人,依次是豫州刺史颜青书之女颜敏之,被册封为美人。前扬州都督武士彟之女武则天,被册封为婕妤。还有刑部侍郎之女白婉玉,被册封为昭媛。她们之中,属白婉玉的头衔最高,想来李治也是煞费了苦心来保护媚儿的。   媚儿终于名正言顺的留在了李治身边,对于媚儿,李治是特别佳宠的,虽册封婕妤,但她一切衣食住行无不都是按照妃子的待遇来安排的。   王娡是早就知道媚儿存在的,如今在她眼里,那颜敏之和白婉玉不过是为了引媚儿入宫所搭的桥梁,所以她最终所要对付的,对她形成巨大威胁的也只有媚儿一人。   第五十七章 欺凌连至   选妃后的第一天夜里,李治并没有宣媚儿侍寝,自小生在宫中的他自然明白后宫中的明争暗斗,自己过多的宠爱,有时反倒会成为一把无形的利刃,为媚儿惹来多余的伤害。   这一夜,李治拥着颜敏之无骨的身子,无尽探索着属于她的温柔。漫漫长夜里,他始终没有入睡,身旁的美人如花朵一般娇柔,可自己当真爱她吗?答案是否定的,只是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呢?他虽是个温柔的男人,可终究也是个男人,情/欲当前,有谁抵挡得了?他只单纯的希望能让他所爱之人成为皇后,这是他唯一可以弥补媚儿的了,可是,似乎老天连这点小小心愿也不让他实现。   朝臣们不知怎的,一夜之间纷纷谏言要求册封王娡为皇后,其实这本是理应之中的事情,身为太子妃的王娡自小便伴在李治身旁,可以算得上亲梅竹马。但如今李治心中有人,却是犹豫不决。   退了朝,李治决定找舅舅长孙无忌商议此事,才说出心中所念,便被长孙无忌驳回了,“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啊!先不说这武媚儿的身份不合适,单单她这个人,治儿,你骗得了群臣的眼,却是瞒不过舅舅的,这武婕妤,可是先帝册封的才人?此人当初颇得先帝赏识,可她却是能灭我大唐的妖人,兴许这话你听的不舒服,可是舅舅却不得不说。不管当初所言是真是假,此女定是不能担此大任的。皇后之位不仅仅是掌管后宫,同时也是你拉拢大臣的最好时机,如何安定朝臣,这可是关键的一步啊!”   李治傻傻的愣在那里,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长孙无忌,原来舅舅全都知道见着李治这般,长孙无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治儿,你是我的亲侄子,听舅舅一句劝,勿要拿大唐江山做赌注,我们输不起。你若真心喜欢她,平日多宠着些便是。”   李治点了点头,道:“容我再多想想,舅舅,您先回吧。”   待长孙无忌离开以后,李治重重的坐在龙椅上,细细回想着刚才舅舅所说的每一句话,脸色一点点消沉,是啊,他输不起。他又怎能容这大唐江山断送在自己手中呢?如此一来,又只能失信于媚儿了。他突然自嘲的大笑起来,什么皇上,什么万岁,他连自己的结发之妻都决定不了,连对自己心爱之人的承诺都实现不了,还算什么皇上,想想真是可笑,可笑之极啊!   次日的早朝上,李治宣布册封原太子妃王娡为皇后。群臣纷纷下跪,“皇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看着朝堂上一片跪地的臣子,他只觉得嘲讽的很。   一连几日,李治都不曾去往媚儿的寝宫,不为别的,他就是觉得无颜面对媚儿。可是李治不去,不代表媚儿那里清闲。得知自己已被封为皇后,王娡的气焰更是嚣张异常,一大早便带着一行人等来到月桂殿。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一声报鸣声响,媚儿心头一堵,心中暗暗叹道:该来的始终要来,躲也躲不过啊。见着王娡一身雍容而至,媚儿俯下身行礼道:“媚儿见过皇后娘娘。”   王娡站在那里,眼尾一挑,傲然道:“见过?想来武婕妤还没有熟记这宫里的规矩啊,见到本宫,该说参见!这样吧,念你初犯,这次就不加责罚了,刘嬷嬷,你留下教教武婕妤这些礼节。”   “是,奴婢遵命!”那刘嬷嬷一看便不是个善主,双目间透着狠意。   王娡踱步走到内室,坐上贵妃椅。还好媚儿机灵,吩咐身边的宫女备茶,不多久,那宫女小心翼翼的将茶碟送上,谁知王娡喝了一口,全数喷了出来,厉声道:“狗奴才,是想烫死本宫吗?来人,拖出去杖刑伺候。”   眼见着身边的宫女被拖了出去,媚儿却是有心无力,她明白,此刻即便她百般求情,也是没有用的,王娡来此,本就是找茬来的,又怎会轻易绕了她的人呢?   宫女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不绝于耳,良久,外面没了声响,两个奴才进来,道:“回禀皇后娘娘,晕过去了,是否还要继续?”   王娡挥了挥手,道:“罢了,且绕了她这条小命。”话锋一转,看向媚儿,“武婕妤,自己宫里的奴才得好好管教,别再出了这样的叉子,给你自个儿脸上抹黑,记住了吗?”   媚儿心底气得牙痒痒,死死的抑制住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咬着牙忍气道:“媚儿记住了,谢娘娘提点。”   低着头恭送王娡离开,直到不见了人影,媚儿才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上。蹲下身子,将头埋进双腿间,“君逸君逸,我好难受”   君逸轻轻环住媚儿的身子,将她拥在怀中,低语道:“乖,小不忍则乱大谋,她那个皇后,倘若再如此嚣张跋扈,定是做不了多久的,如今我们当前之际,只得隐忍,等待一切风平浪静后再做行动。”   媚儿含着泪眼点头,却不想祸事远没有就此结束,门外传来另一声悲鸣,“淑妃娘娘驾到——”此刻她究竟该哭还是该笑呢?这些皇后,娘娘们真是看重她,一个接着一个的前来探望呢!   擦干眼角的泪痕,媚儿起身迎上萧淑妃,“媚儿见过淑妃娘娘。”她仍是倔强的不愿屈服。   萧淑妃斜眼瞧着媚儿,鼻中哼哼道:“你这环境倒不错,和我的淑芳殿也不分上下了,看来皇上还真是宠你呢!”   媚儿心中暗笑,开口道:“娘娘哪里话,若论皇上宠爱,哪轮到的我这个小小的婕妤,如今谁人不知皇上最宠的还是皇后娘娘,不然哪能册封这皇后之位呢!再言之,媚儿不懂为何人人都觉得皇上是爱我的,可娘娘不知,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可从来没用宣媚儿侍寝过,所以,我想,皇上他并不如娘娘所想那般宠爱于我。”   萧淑妃是个无心之人,听了媚儿所言心中大喜,脱口道:“此话当真?”   媚儿浅浅一笑,点头道:“自然是真的,这还骗得了娘娘吗?”   第五十八章 君赐侍寝   媚儿浅浅一笑,点头道:“自然是真的,这还骗得了娘娘吗?”   萧淑妃嘴角带笑,瞪了媚儿一眼,冷言道:“哼,活该,当初皇上只是一时迷糊,被你迷住罢了,如今清醒过来自是不会再宠爱于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着眉飞色舞的夺门而出。   媚儿看着萧淑妃离开的背影好笑的摇了摇头,以她如此个性,怎能在宫中生活这般长久,倒也是个奇迹了!   过了晌午,媚儿本想靠在贵妃椅上小憩一会的,可又有人饶人清梦,白婉玉带着两个小丫头过来,送来西湖龙井,“妹妹,这是父亲家乡的茶,虽没有贡茶那般贵重,在我们家乡也是上上之选了。自入宫以来,还没有来看过妹妹,想来有些过意不去”   她的话被媚儿生生截断,“姐姐折杀妹妹了,照理该是妹妹去拜见姐姐的,如今反倒是劳烦姐姐了,该赔罪的是媚儿才是。”这些客套的话说得媚儿心中难耐,可却还是不得不说,两人寒暄了许久,白婉玉终于是耐不住性子,步入主题了。   “妹妹,你说那颜敏之究竟是哪里好了,为何皇上夜夜宣她侍寝,若说美貌,我看她还不及妹妹七分,论歌舞,她也未必能及我一二。”白婉玉说的有些不甘。   媚儿见她如此,扑哧一笑,“原来姐姐是念着皇上没有宣你侍寝呐!莫急,媚儿不也独自一人在这月桂殿等了几日,若说喜欢,皇上定然是喜欢姐姐的,不然又怎会封姐姐为昭媛呢?”谁知话音刚落就听闻殿外传来熟悉的嗓音,“武婕妤接旨——”   与白婉玉对视一眼,匆匆跪下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武婕妤今夜至君翔殿侍寝。钦赐。”最近她真是走了什么霉运,才拍上白婉玉的马屁,这不,圣旨一下,这马屁该是拍到马腿上了,如此一来,这白婉玉定然更加嫉恼,媚儿接了圣旨,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旁的白婉玉,“姐姐莫要着急,你看,皇上这不宣我侍寝了,想必很快就轮到姐姐了。”   白婉玉浅浅一笑,可那笑容却僵硬的很,连媚儿亦觉得不自然。终于,白婉玉再也坐不下去,起身道:“妹妹,你今夜侍寝,必定要好好准备,我就不打扰了。”她走得太急,以至于媚儿还想开口,她已经跨出了殿门,越走越远。   未时过半,走来两排宫女,是专门准备为媚儿净身的,单单一个净身仪式就弄了将近一个时辰,媚儿斜眼看着君逸忍笑得面容,却不能发火,气得她索性闭上眼不去瞧他。被折腾了大半天,媚儿早没了力气,只由着那些宫女在自己身上肆意,她们在自己身上披上一条近乎透明的鹅黄色纱巾,而后又用一条火红色的绸缎将自己如同春蚕吐丝一般裹得严严实实。见着殿外的天色不早,媚儿只觉得眼前一晃,自己竟被几个人抬了起来,朝着皇上的寝宫而去。   躺在李治的龙榻上,身子又动不了,感觉自己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斜眼去瞧一旁悠哉自得的君逸,闷声唤他:“君逸陪我说说话。”   君逸没有开口,只慢慢朝着媚儿靠近,侧躺于媚儿身旁,与之四目相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拂过媚儿露在外面的脸颊,勾起她小巧的下颚,就这样轻轻的,柔柔的吻了上去。   媚儿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看着眼前朦胧透明的君逸,她的心中一阵温热,心跳渐渐的加快,而后了然的缓缓闭上眼,享受这个属于她的吻。良久,君逸才不舍的离开媚儿的唇,看着她仍旧紧闭的双目,可眼角却流着点点星光。君逸心疼的以手抚过,什么都没有拭去,可媚儿却微笑着睁开了眼,“君逸”   温柔如他轻轻的环抱住媚儿的身子,在她耳旁低语:“媚儿”想要求她守护好自己,知道今夜是媚儿的侍寝之夜,可是他仍旧不想失去她,再过不久,她便要成为李治的女人?君逸心有不甘,想要一直都这样霸占着她,可是,自己可以吗?他又凭什么如此要求媚儿?自己不过是一抹没有肉身的魂魄,能够伴在她的身边已是上天眷顾了,还有什么资格独占她,不放她自由呢?如是,想要说的话有千言万语,但却只能唤出她的名字,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两人相拥许久,直到殿外传来“塔塔”的脚步声,媚儿才睁开双眼,朝着殿门看去。李治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双眉间英气尽显,不知何时,那个如银月一般的少年已经成了当今圣上,身上也有了属于他的威严。   见到媚儿这般模样倒在自己的龙榻之上,李治心中如春潮一般,满足而幸福。上前摸了摸媚儿的脸,皱眉道:“冷吗?媚儿,你的脸很凉。”   媚儿摇了摇头,她知道,那是君逸留有的余温,独独属于他的那股凉意。   李治宠溺一笑,退去身上的龙袍,将媚儿从榻上抱起,触碰到她身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层层将那些绸缎退去,露出媚儿披着薄纱的身体,李治只觉得面上一热,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媚儿拉起一旁的绸缎,遮在胸前,娇羞道:“皇上,你”   听着媚儿如此生疏的唤着自己,李治心中一阵失落,“媚儿,你若不愿,我不会勉强你的,但别叫我皇上,可以吗?我不是你的皇上,对我而言,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深爱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我们之间,以姓名相称便是,还记得当初我对你的恳求吗?叫我治”   媚儿紧了紧手中的绸缎,颤颤开口:“治对不起,给我点时间,给我时间爱上你。”   李治心头一热,上前一步抱起媚儿,躺上龙榻,“好,我给你时间,今晚只让我抱着你睡,可以吗?”   媚儿轻轻点了点头,缓缓闭上眼睛。不多久,便传来她轻微的呼吸声,李治抱着她的身子,幸福的笑容挂在嘴角,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能够这样看着她入睡时间多么美好的事情。低头吻了吻她光滑的额头,低声说道:“媚儿,我爱你。”   第五十九章 爱的心意   次日清晨,当媚儿睁开眼来,李治早已不在身边。拉开帘幕,耀眼的阳光透过殿门照射进来,侧眼看向君逸,他仍旧懒懒靠在榻旁,忽而想起昨夜的那个吻,她和君逸的心中渐渐泛起波澜。君逸他是出于什么吻了自己?是爱吗?君逸会喜欢自己吗?媚儿心中没底,可倘若他不爱自己,那昨夜的吻又代表什么?偷眼再去瞧他,没料到君逸早已睁开双目,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不经意的四目相接,媚儿“噌”的羞红了脸,慌乱的转头不再看他,却不想下一刻君逸已经来到她的身旁,那充满了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昨夜睡得可好?”   君逸的话说的不温不火,叫媚儿听不出他此时的情绪,只后退了一步,点点头,口中轻喃:“还好”   好字才刚刚出口,便被君逸以口吞了回去。媚儿睁大了眼,可眼前却是一片晕眩,他他又吻了自己。媚儿没有挣扎的,傻傻由着他拥住自己,用那稍显凉意的唇抵在自己的唇瓣上,尽管这一切没有任何触感,只微微感受淡淡的凉意围绕全身。   良久,君逸终于缓缓离开,那双本就透明的双眸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媚儿,缓缓垂下眼帘,轻语:“对不起”   看着君逸一点点向后退去,媚儿心中满是落寞,他为何要对自己说对不起?是因为吻了她?可她并不介意啊!为什么道歉呢?虽说心中满是疑愁,可口中怎么也说不出来。她伸手想要抓住君逸,却在抬眼间看见了殿外走来的人,那是君翔殿的宫女。   “娘娘您醒了,奴婢为您梳洗。”媚儿由着她们,一双眼却时不时的撇向君逸,可每每总是失落,今日的君逸不再似往常那般用他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媚儿不懂这是为何,如此一会冷一会热的,实在是叫她不能理解。   “娘娘,皇上吩咐您在这用过早膳,他退朝后会来此接您。”宫女的话语叫媚儿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接我?去哪里?”   那宫女摇了摇头,缓声道:“这奴婢不知,皇上并未交代。”媚儿点了点头,只是今日的她并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外出游玩,君逸的异样让她浑身都觉得难受。   媚儿坐在殿内,脑袋里空空的,不知何时,李治已经来到她的身旁,从身后轻轻环住媚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身体一僵,硬是扯出一抹笑容,道:“没什么,晚上没睡好,没什么精神呢。”   李治撇嘴一笑,在媚儿脸上轻啄一口,“我倒是觉得媚儿睡得挺踏实,倒是苦了我,虽手抱美人,却是无福享受呢!”听他这么一说,媚儿更是恼怒,挣开李治的怀抱,冷声道:“皇上今日要外出吗?但媚儿身体不佳,还望皇上应允媚儿回去休息。”   看着她冷冷的面容,再听到她口中生疏的话语,李治仿若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那样支离破碎,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相握着,双眉紧皱,艰难地开口道:“媚儿!你为何要这般伤我?你说给你时间爱上我,所以我忍受一夜欲火,只轻轻抱着你睡。你说过以后会叫我‘治’,可如今宫中多少嫔妃向往着朕带她们外出,可为何你就对朕这般不削一顾!”   听着李治略带伤感的声音,媚儿自知她的话许是重了,抿了抿唇柔和了口吻道:“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刚才言重了。”   良久没有听见李治回应,媚儿慢步向着殿门而去,“我先回去休息了。”当媚儿跨出殿门那一霎那,李治的声音悠悠响起,“你可仍在怨我害了那人?”   停了停脚下的步子,媚儿苦苦摇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而后向外而去。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之间也许不仅仅隔着白君逸,白大哥的死曾经对她是无尽的打击,可是如今并非自己薄情,可确实,她对白大哥的思绪已经淡的所剩无几。若真要说他们之间隔着什么,她想,那该是君逸吧。以前兴许没有发觉,可是如今,就在昨夜,就在适才,她明白了,原来那抹撇不去的魂魄能够左右她的思绪,能够将她弄得如此魂不守舍,她,该是爱上他了吧!从何时起?不得而知。也许就是是今日,也许是他一次次伴在自己身边那会儿,又或许是更早。   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快,最后她几乎是飞奔着回到了月桂殿,气喘吁吁的回到房中,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媚儿坐在窗前狠狠呼吸着,抬眼看向君逸,见他亦是不好受的样子,嘴角才溢出一抹得意的笑,她是在惩罚他,惩罚他对自己的冷漠。   许久,等两人都缓和下来,媚儿才咬了咬牙,开口道:“君逸,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诧异于媚儿突如其来的问题,但他仍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媚儿的心随之提起,她不知该不该问出口,倘若他爱的不是自己又该如何?踌躇许久,还是开口了,“君逸,你爱我吗?你能爱我吗?”   万万没有料到媚儿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些,可震惊过后,是无止境的喜悦,这说明她是爱他的,对吗?颤抖着一步步向她走近,抬手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激动道:“媚儿,我一直都喜欢你,一直都爱着你,只是保护你的人太多,而我只是一抹魂魄,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陪着你,伴着你。可是,我太贪心了,我向往得到你的爱,所以我”   口被她柔软的指尖抵住,眼前的人满脸的笑意,轻启唇,“所以你吻了我?所以你对我这般的忽冷忽热是因为你吃醋了?”   君逸心中一羞,那种心事被人揭开的感觉让他撇开视线,可他仍旧诚实的开口:“是!”   媚儿欢心一笑,主动拥住君逸的身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喃喃自语:“我喜欢君逸因为我吃醋的样子。”这一刻,他们是幸福的,可沉浸在温馨中的两人却不知道灾祸正渐渐朝着他们靠近。   第六十章 水牢险情   这一天,媚儿沉浸在与君逸一起的甜蜜中,早已将早晨在君翔殿发生的矛盾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夜里戌时,当媚儿早早躺在榻上,和君逸倾诉种种之时,透着没有关上的窗户,便瞧见殿外被照亮了一片。她的心中一窒,脑海里回忆起当初白君逸葬身火海的情景,心,越发跳得沉重,披上一件外袍便推门而出。   只是,推开门后,她看见王皇后带着两队宫人,个个手举火把,每个人的脸在那火把的跳跃闪烁下变得异常诡异。   媚儿微微一愣,缓和神情,对着王皇后道:“皇后娘娘,这么晚了您这是”   王娡冷笑一声,蔑视的瞥了媚儿一眼,“有人密报本宫,说武婕妤窥视本宫后位,并私自制作后服!”   媚儿的心猛然缩紧,脱口道:“胡说,我怎会”话到一半她收了口,有些了然,若是没有证据,她王娡又怎会信誓旦旦带着这么多人来此,想来他们早已在自己的月桂殿内放了他们所要寻找“后服”。   随后王皇后一声令下,两队官人鱼贯而入,不须一刻的时间,便瞧见领头的那个太监手中捧着金光耀眼的金丝凤鸟后服,双手高举过头,呈给皇后。王娡阴阴一笑,斜眼去撇站在一旁的媚儿,几乎是得意的叫嚣道:“武婕妤!!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呐,给本宫拿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女!”   媚儿心中一凉,一颗心直直的坠落谷底,幽怨的看了君逸一眼,难道她就逃不过受人欺凌的命运?双臂受到束缚,原来她已被驾着拖离月桂殿。夜里的凉风吹过两颊,冰冷异常。可那不见天日的地牢,更是阴森至极啊。   被硬生生推入地牢,一股湿霉味扑鼻而来,这里暗的只能依稀看见人的轮廓。若有若无的水声点点传入耳畔,媚儿心里紧了紧,随着身后人的推压,一步步的走近,她感觉那水声越来越近。最后,他们步入一间烂目铸成的牢笼,里面只有一池黑漆漆的死水,中央驾着木质水车一圈圈的缓缓转着,每转一声便发出吱吱嘎嘎的木板声和细水滴落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好不诡异。   一个狱卒没有感情的瞥了媚儿一眼,径直来到水池旁,伸手往里一伸,好像在摸索什么似地,不久后拽出一条肿胀惨白的胳膊,而后从那水池里拖出一个早已被水泡的面目全非、肿的好似起泡猪一样,但有些地方也已经开始腐烂,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媚儿只瞧了一眼,便忍受不了,弯下身欲要呕吐。   那狱卒转头去瞧媚儿,嘴里“嗤”了一声,“这就受不了了?等上面有了指示,你就得和他一样!”听得媚儿浑身一颤。   不多久,身后远远传来王皇后阴冷的声音,“把她给本宫架上水车!”她的话如同天雷一般震得媚儿全身无力,认命得闭上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媚儿委屈的开口:“皇后,你何必做得如此无情!你我无冤无仇,为何用这样狠毒的刑罚对我!”   王皇后鼻中冷哼,媚儿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闻她的声音没有半点怜悯,反而透着快意:“无冤无仇?本宫恨你入骨,武媚儿!皇上同本宫自小青梅竹马,可自从你出现,皇上的眼里再没有我王娡,难道这还不是理由吗?”   “可我并不爱他!”媚儿叫道。   谁知王皇后更是厉声,像是暴虐的狮子,“这样才更可恨!!!凭什么皇上对你就死心塌地,对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女人……”忽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王皇后猛然收住嘴,“罗嗦什么,快上刑!”   媚儿被一把推入水池,冰冷的池水刺入骨髓,可是此刻媚儿却不感到寒冷,内心充斥着巨大的恐惧,狱卒粗鲁的拽着媚儿的手腕将其固定在水车之上,媚儿拼了命的挣扎,摆脱,但却毫无用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定在水车之上,就像是任人射击的靶子,可怜又可悲!   四肢被牢牢绑在水车之上,这里的气味酸臭异常,可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随着水车缓缓转动,媚儿眼见着自己将要淹入水中,紧紧闭上了眼,如寒冰一样的水瞬间漫入她的耳鼻,在水中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长久,在媚儿感到自己就快憋不住气的时候,她万幸的破水而出,而后贪婪的呼吸着空气里的腐臭。   “怎样?武媚儿,你招是不招?为何要私制皇后宫服?可是窥欲后位?”那可恶的太监立在牢边恨恨道。   媚儿摇头,吐着口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王皇后白了媚儿一眼,“你呀,死到临头还嘴硬,就给自己找苦头吃吧,本宫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你们怎么用刑自己看着办,用不着对她怜香惜玉,逼也要逼她招认!”   整整两个时辰,那些太监、狱卒也都累了,纷纷散去了,最后只剩下媚儿独自一人还在水车上转着。君逸飘在一旁,几次想要附上媚儿的身,却始终没有成功,上次的机遇不会再有。媚儿虚弱的看着君逸一次次的努力都没有结果,喘着气道:“君逸…….别……别试了,没用的,最后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没有怨恨了!”   “不!!媚儿,别放弃,你千万不能轻生,若是连你自己都放弃了,就真的没有希望了!难道你不恨吗?她王娡凭什么如此对你,还不是因为她是皇后,她的地位、权利比你大,难道你真的就认命了,你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她手里吗?”   媚儿哭喊着摇头,“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对,不甘心你便要撑住,等我们离开这里,一定要她血债血还!”   “好!”说完媚儿却闭上了眼,彻底的昏了过去。还好狱卒注意到,停止了水车。   她不知自己昏了多久,只觉得脸颊上似有温暖滑过,让她眷恋,更贪婪拥有,微微睁开眼,周围依旧暗如夜色。耳边传来男人低声的话语:“媚儿,别出声,这便救你出去!”   第六十一章 脱离天牢   她不知自己昏了多久,只觉得脸颊上似有温暖滑过,让她眷恋,更贪婪拥有,微微睁开眼,周围依旧暗如夜色。耳边传来男人低声的话语:“媚儿,别出声,这便救你出去!”   媚儿的心豁然一松,虽然还不怎么信任龙崎这个男人,可至少在这一刻,他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她唯一能够抓住的了。媚儿将得到解放的手环绕住龙崎颈脖,任凭他将自己远远带离这个阴森之地。   从天牢出去,媚儿狠狠呼吸着外面的新鲜,她从未觉得,原来周围的一切本应这样美好,可同时媚儿也明白了一点,如若自己再不争取,仍旧一味的怡然自得,她定然会被这后宫的权势压得透不过气,甚至是丧命于此。   媚儿握紧了拳头,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她王娡加载在她身上的一切,她会加倍的奉还给她!回转思绪,没想到龙崎竟将自己送到了君翔殿,媚儿微一皱眉,疑惑道:“你将我送来此处做什么?”   龙崎鼻中轻哼,“女人,你也不怎么聪明嘛!难道你不认为依你如今这等模样,叫李治瞧了他会有多心疼?如此,你觉得他会对此事不闻不问吗?”   媚儿没有作声,心中却是感觉这个东洋人更加高深,只是她不明白,龙崎为何如此三番两次的搭救自己,他究竟是出于何等目的呢!   推开殿门,龙崎将媚儿放下,而后径自点燃了一旁的烛火。李治本就睡意不深,被如此惊动,拉开罩帘勘探,“发生什么事了?”   话才出口,却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他看着浑身湿漉,面色铁青的媚儿,整个人颤颤发着抖。李治一步上前拥住媚儿的身子,只觉得她全身冰冷,没有一丝体温。心中燃起浓浓怒火,他抬头瞪向龙崎,“是谁!!是谁将媚儿弄成这样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这我龙崎不知,想要知道是谁做的,皇上何不问问媚儿自己呢?在下这便先告辞了!”说完龙崎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李治紧紧抱着媚儿,心中百感交错,他将媚儿抱上龙榻,冲着殿外大喊:“来人!来人呐!替朕准备热水!快!”   不到半刻便瞧见宫女们陆陆续续准备好热水还有衣物。李治哄着受惊的的媚儿道:“乖,你身子太凉,先去热水里泡泡,一会儿朕定会讨回个公道!”   待媚儿换好衣服,来到李治身边,轻唤道:“皇上……”   李治转身,拉过媚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温柔道:“对不起,媚儿,对不起,都是朕的错,是朕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告诉朕,究竟是谁把你……”   “皇上,媚儿好怕,我想这后宫也许真的不适合媚儿,今日若非龙崎相救,也许皇上日后都见不到媚儿了!”媚儿将头枕在李治肩头,一行清泪随着眼角滑落。   “不!不会的。有什么人想加害于媚儿的,朕定然不会轻饶了她!快告诉朕这事的来龙去脉。”   媚儿点了点头将王皇后如何来自己寝宫而后强加了自己私制后服的罪名,将自己压入天牢的经过一点点告诉李治。   李治越听越觉得胸口沉重,他不敢想象媚儿在水牢时所遭受的苦难她是如何忍受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很痛,痛的快要裂开了。他拥着媚儿躺在龙榻上,用薄被盖住媚儿的身子,“媚儿,别想了,朕今后再也不会允许你受伤了,快睡吧。这件事,朕一定会严办的!”   媚儿轻轻闭上眼,心中一片明悟,想要在这后宫生存下去,那么王皇后则是非要除去的障碍,有她王娡在的一天,她便要整日提心吊胆。   次日清晨,媚儿醒来,李治已经去上早朝。有宫女端来洗漱用品和早膳,对着媚儿欠身道:“婕妤娘娘,皇上吩咐娘娘用完早膳留在殿中。”   “好,你先退下吧。”媚儿支开了宫女,自己梳洗,而后一人静静地用着早膳,君逸就这样一直默默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才听媚儿开口:“君逸,我……我不能再认命了,我不想被她们压的死死的,也不想永远对着她们低声下气,所以对不起君逸,若是我想要得到地位、权势,那么我便要死死抓住皇上,讨好皇上。君逸……你,会嫌弃这样的我吗?”   君逸走近媚儿身旁,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你觉得呢?媚儿,别担心,我只要能够在你身边看着你就早已知足,你能够爱着我,已是对我最大的恩惠了!我又怎么嫌弃你呢?日后若有我可以相助的时候,即便是魂飞魄散,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媚儿扑哧一笑,“你呀,你想要身心俱焚已是不可能的了,你就只剩下这点魂体了,所以乖乖伴着我就好,什么都不需要做。”   君逸没有说话,只这样淡淡的看着媚儿,阳光照射在两人身上,隆起一个浅浅的光晕。   巳时三刻,李治回到君翔殿,握起媚儿的手,微微皱眉:“身体还有不适吗?你的手很凉。”   媚儿浅笑:“是吗?许是昨夜在牢中冻着身子了,不碍事,这几日多泡泡热水就好。皇上上完早朝了?”   “是啊,媚儿你先到后殿等着,朕适才宣了皇后前来,放心,朕定会还你公道!”   不一会儿,王皇后来到殿中,满面红光,“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李治挥了挥手道:“皇后起身吧!朕有些事情想要向皇后讨教讨教!”   王皇后起身,“臣妾不敢,皇上有什么事,直接吩咐臣妾便可。”   “皇后啊,你我该是自小青梅竹马才是,朕一直认为你是个贤惠温柔的女子。朕封你为后,亦是考虑到你懂得大体,能够替朕好好管理好后宫嫔妃关系。可是,你当真是做好了吗?朕想要问问皇后,最近宫中可有什么事发生?”   王皇后心中忐忑,她不知皇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却很快想到了昨夜自己去月桂殿拿人,难道那武媚儿逃出了水牢?但是有不可能啊,凉她再大本事也不可能逃得出来,但皇上这鲜有的言行却是不得不顾及的,王皇后微微一笑道:“回皇上话,近来后宫一切平静,姐妹们相处的都好,皇上不必担心。”   第六十二章 众矢所指   李治微微眯起双眸,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长叹一声道:“皇后啊皇后!如今你是后宫之主,难道还容不得一个小小的婕妤吗?”此话一出,王皇后的脸色顿然一暗,低垂着眼帘不敢再看李治。   “念你我夫妻一场,朕望你能够思己之过,改而后新。来人!送皇后至悔过庭思过!”李治仍是心软的,他思量着皇后可以改过自新,只是,男人始终不会明白,女人的心有时可以很宽广,有时却比针眼还小,他所加之在王娡身上的,那个女人会统统,加以千万倍的施加于媚儿,在王娡看来,这一切全是媚儿的妖言惑语,如若此人不除,她的地位永远坐不安稳。   后/庭的媚儿将一切看得清明,嘴角无奈一笑,王皇后虽没有只言片语的狡辩,可她明白,那不是忏悔,只是对自己的仇恨又增加了一分,看来往后的路会越发难走。   当李治回到后殿时,正看见媚儿趴在案上闭着双目,她的呼吸很轻很淡,仿若一触碰便会消失一般,李治放轻了脚步一点点靠近,看着媚儿精致的面容上多了一份惨白,心亦随之抽痛起来,她所承受的痛苦全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若他不是皇帝,若他没有后宫佳丽,她又怎会受这些罪呢!   李治缓缓俯身,在媚儿眼角落下柔柔一吻,双唇触及一片冰凉,李治心下一惊,按上媚儿的双肩,力道不禁的加重起来。媚儿皱眉,微微睁开眼来,却不料被拥进一个滚烫的怀抱,“怎么了?”媚儿诧异的开口。   那个怀抱将自己搂得更紧,耳边传来李治略显颤抖的声音:“媚儿,别离开我……别走!”   媚儿伸手环绕住李治的后背,轻声道:“媚儿不走……媚儿……会留在治的身边。”李治松开怀中的人,有些激动的望进她如湖水般清澈的眼里,缓缓靠近她粉红的唇瓣。媚儿没有抵抗,轻轻闭上双眼,心中默默念着,“对不起,君逸,对不起。”   次日,宫里便传出了皇后被关至悔过庭的消息,媚儿对之只一笑而过,这一次算是自己险险胜之,可付出的却是惨痛的代价。对着窗外一声叹息,君逸轻轻抚摸她柔软的长发,媚儿一动不动,双眼依旧看着窗外,微风吹拂远处垂柳,随风荡漾。   “君逸,原谅我,我只是想要活着,只想活着罢了。”   “恩,原谅你。”   “别怨我,不倚靠他,单凭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怨你。”   “别讨厌我,无论日后我做了什么,都不要讨厌我,可以吗?君逸……”   “好,永远不会讨厌媚儿的。”   “谢谢你……”   “君逸?我说婕妤娘娘,你可是有假想症?”带着嘲讽的男音响起,媚儿骤的回头,见龙崎悠闲的靠在门旁,不禁皱起了眉头。   “娘娘整日与那假想的已死之人说话,可是觉得颇有意思?”他的眼眯成半月形,那笑容充满了戏谑。媚儿冷哼一声,忽然神秘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君逸,对着龙崎道:“假想?不是哦,这里站着君逸的魂魄,你可曾看得见他?”   龙崎的眼帘一跳,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魂魄?哈哈哈哈!娘娘是说这里有那人的魂魄?只可惜,在下不信神,不信佛,更不会怕鬼!倘若他真在娘娘身边,为何救下你的人是我,而不是那神通广大的鬼神呢?”   见一旁的君逸双眼一暗,媚儿狠狠瞪向龙崎,“即便是你救了我又如何?我是不会感激你的,你救我并非想着要救人于危难,只是为了保住我这条可以利用的性命罢了。所以你救的并不是我,而是自己的野心,异国人,我没有说错吧!”   龙崎仰头大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边笑着边大摇大摆走出殿外。直到再看不见那个人的身影,媚儿终于跌坐下来,看向一旁的君逸,眼中满是愁态。   近些日子,媚儿只觉得这月桂殿越发的冷清了,先前那与她一同册封的佳丽还会不时往这串门走动,那个傲慢的萧淑妃也会三天两头的来此寻她麻烦,可近来却有很长一段时日不曾见到。媚儿笑着摇了摇头,当初还嫌这月桂殿客人频频,现在真清净了却倒不自在了。   推开殿门,缓步向外走去,一路看着湖畔边的垂柳已不再翠绿,长叶的尖角上露出点点枯黄,秋天了呢!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入秋了。   耳畔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媚儿侧眸看去,原来是许久不见的白婉玉和颜敏之,媚儿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这两人……何时变得这般要好了?   对面的人正巧也瞧见了她,挥舞着手臂向她走来。“见妹妹一面可真是难啊,在这遇上了,真叫是我和敏之的福分了!”白婉玉话中带刺,那双眼里明显有着疏离。媚儿一愣,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为何一见面便如此冷嘲热讽的。   一旁的颜敏之见了,赶紧笑着圆场,“呵呵,媚儿姐姐身体可是好多了?前些日子听说姐姐染上寒疾,姐妹们都很担心,只碍着皇上下了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姐姐静养,我们才没去探望,姐姐不会生气吧!”   原来如此,他这么做是在保护自己吗?只是这方式过了,造成的影响恐怕适得其反了。从媚儿面上瞧出了然,颜敏之问道:“姐姐才知道这事?”   媚儿点了点头,又见她有些羡慕道:“姐姐命真好,皇上是真心爱着姐姐的,才会如此……”媚儿才想说话,却被白婉玉抢了先,“那是,连皇后都去悔过庭了……”话到了一半,被颜敏之掐着她的手制止了,堆笑着向媚儿告辞,“姐姐,我们还有事要做,就不久聊了,下回一定去月桂殿探望姐姐,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说着拉起一旁的白婉玉急急离开。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媚儿抿了抿嘴,皇后的事也和自己扯上关系了,看来她是成了众矢之指的对象了!   第六十三章 风口浪尖   这些日子,李治几乎夜夜留宿月桂殿中,媚儿忽然间的顺从与迎合让他仿若置身梦境,他想如果这真的是梦,那么就但愿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媚儿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由婕妤变为淑媛,紧接着又由淑媛上升至昭仪,成了后宫仅屈于皇后和淑妃的女人,外加上皇上对昭仪娘娘的格外欢宠,底下的奴才早已将媚儿和皇后、淑妃放在同等级别,格外上心的伺候着,更有人窃窃私语说,这武昭仪有朝一日定是会赶上皇后,凳上凤位的!   这宫里的人,不只主子们相互争斗,就连底下做奴才的亦是如此,终于有朝一日这话传到了皇后耳中,那些私下嚼舌根的便再也开不了口说话了。如是宫中也因此平静了一段时日。只是随着一件事的到来,媚儿又再次被推上了后宫的浪尖,那便是昭仪娘娘有孕了,她怀上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得知媚儿有孕,李治高兴的彻夜难眠,侧身撑着脑袋,不厌其烦的看着媚儿娇美的睡颜,轻轻抚上她仍然平滑的小腹,嘴角带着幸福的喜悦。媚儿转身真开眼,对着李治娇嗔,“治日日看着媚儿,都不眼烦吗?”   李治长臂一伸,环住媚儿的身子,将她笼进自己怀中,宠溺道:“怎么会眼烦?我要这样看着媚儿一辈子。”   媚儿咯咯笑出声来,“治就会说这些谎言巧语哄骗我,等我七老八十了,你就不会喜欢我这个老太婆了!”   “瞎说!就算你老的掉牙了,我还是像现在一样喜欢你,宠爱你,因为到那时候我也是个牙全掉光了的老头子了,正好可以陪你这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说完李治低头吻了吻媚儿的鬓角,温柔而怜惜。媚儿向着他的怀里钻了钻,笑容顿时不再停留,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的一瞬间,当真想到了几十年后,他们仍能够如现在一般,可是,瞧见帘帐外君逸落寞的身影,她的心顿然一痛,她当真是被眼前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她真的是害怕,害怕自己会就这样陷入李治的温柔。   两个月后,媚儿的肚子已经微微有些隆起,只是套上外服后仍是看不清晰,这日月桂殿来了两个不得了的稀客,皇后因着媚儿有喜,占着光不再思过了,可是这却成了她最大的屈辱,如今一个皇后,一个淑妃齐齐来到她月桂殿,当真叫媚儿心头一紧,战战兢兢的迎上两人,屈身微微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见过淑妃娘娘。”   良久没有听见回声,媚儿轻轻直起身子,却仍旧低着头,双目看地。这样的姿势又过了许久,才见一双金灿灿的绣花鞋来到面前,那人以冰凉的指尖抬起媚儿的下巴,终于看到立在面前的王娡,她的眼中是不加掩饰恨意,嘴角意外的上扬,对着媚儿冷冷一笑,“本宫可受不起你这等大礼,快抬起头来,别叫皇上瞧见了又以为本宫欺负了你,如今妹妹你身怀龙种,我这皇后还没来探望过,确是有些说不过去,这不一听淑妃妹妹也没来过,便叫了一起看看你。”说完一挥手道:“来人,把本宫送给昭仪补品呈上来!”   那些宫人陆陆续续搬了好久,终于在媚儿的月桂殿内围成了一个半圆,皇后抬手端过一旁宫女手中的翡翠碧玉碗,拿着翠绿色的玉勺子在碗内搅了搅,递给媚儿道:“这是姐姐亲手熬的红枣莲子燕窝,听太医说这是保胎的大补,快尝尝!你着肚子里的龙种不单单是你的孩子,也是大唐的龙子,自然也是我这个做皇后的孩子。”   媚儿端着碗的手一颤,幸好没有跌落,僵硬的勾起嘴角,轻声应道:“是。”   申时过后,媚儿独自坐在殿内,看着皇后和萧淑妃送来的礼品,不知是喜是忧。随着一声通报声,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思,站起身迎接李治的到来。李治笑意盈盈,拉过媚儿的手,温柔道:“今日过的可好?”瞥眼瞧见一屋子的礼品,笑道:“今日谁来看过媚儿了?”   媚儿堆笑,“是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来探望媚儿,媚儿身怀龙种,姐姐们都惦记着呢!”   李治会心一笑,“是啊,看来皇后还是有心的,你有了龙子,她还是关心你的,哈哈。对了,媚儿,你瞧,我把谁带来了!”   媚儿心中有些苦楚,埋怨李治不懂女人心,面上便也消沉了起来,见到由外殿走来的武银尔,微微一愣,而后欣喜起来,“银尔!你怎么来了,让姐姐好好看看。”媚儿拉着武银尔的手,又说这个又说那个,只到银尔制止,“姐,皇上还在呢!”媚儿不好意思一笑,对着李治羞涩道:“你瞧给我高兴的,谢谢你了,治。”   吃过晚饭后,李治难得的不在月桂殿留宿,说是给两姐妹说说贴心话。李治走后,媚儿拉着银尔先是试穿衣裙,“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很多还都是新的,一次也没有穿过,你看喜欢哪件?”银尔不厌其烦的试穿着,瞧着这也喜欢,那也欢喜的。   “银尔啊,你在宫里多住几日,陪姐姐说说话,我们姐妹见面时日不多,只能记得你才出生那会儿,我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才这么点大小。”媚儿嬉笑着用手比划,惹得银尔红透了脸。   试过了衣裳,媚儿拿起一个纯白色的玉步摇插/进银尔发中,“这是皇后娘娘今天送来的,你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去吧,再挑一些给大姐和娘。”   银尔调了很久,最后为自己选了一对金叶子耳坠,为娘选了一条珍珠项链和玛瑙镯子,再给大姐选了一只金钗。媚儿问:“这些就够了吗?不再多选一些?”银尔摇着头连连应着:“够了够了!”不经意间瞄见一旁堆得高高的首饰盒,她的眼里有些羡慕,不经开口问媚儿:“二姐,能在宫中真有福,山珍海味,珠光宝气应有尽有呢!”   媚儿苦苦一笑:“银尔,你还小,不懂这是个金子铸成的牢笼,这笼子里关着无数金丝雀,她们相互争斗,相互撕咬,可谁都别想逃出这座牢笼!”   第六十四章 情窍初开   武银尔嘟了嘟嘴,“即便没有自由,但也比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过日子要强多了。”说着双眼暗淡下来。媚儿见了心疼,拥着银尔的肩膀,一下接着一下的轻拍着,“银尔,姐知道你心里委屈,你还很小时,爹就走了,我们一家忍气吞声的回到老家,可姐知道,那两个和我们同父异母的哥哥打心底不喜欢我们,姐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比谁都知道在那的辛酸,这些年真是难为了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苦。”说着说着自己也哽咽起来。   银尔拉起媚儿的手,有些犹豫,想了半天还是轻声问道:“姐,银尔也想留在宫里,可以吗?”   媚儿有些意外,“怎么了?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如今你们已在京城,进宫也不是件困难的事,姐只怕这后宫的明争暗斗会牵扯至你……”   “恩,我知道二姐是为我好,银尔也只是想多陪陪二姐,何况二姐如今有了身孕,宫中虽不缺人照顾,可毕竟没有家人亲近嘛!”   “也是,到时我与皇上说说就是。今晚银尔就和姐姐一同睡吧。”   洗漱完后,媚儿拉着银尔同床而眠,说了好多私话,到了深夜才抵不住睡意沉沉睡去,今夜媚儿睡得很香,很沉,嘴角还挂着未尽的笑容。而一旁的银尔却是彻夜难眠,枕着精蚕丝枕头,睡着宽大的桃木雕花窗,虽然和媚儿并排而睡,却仍有足够的空间够她翻来覆去,此时,银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真好,即便宫里的争斗再多,可是能够成为皇帝的女人,能够享有无尽的荣华富贵,那也是值得的。”   想到李治,武银尔的心又砰砰乱跳起来,若是能够成为他的女人,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看着身旁沉沉睡着的媚儿,她轻轻摸了摸媚儿的小腹,那里微微硬硬的凸起,银尔心中情愫异样,为姐姐高兴的同时,伴随着强烈的羡慕和妒忌。她想,若此时她们的身份能够互换的话,那该多好!   一夜未眠,知道破晓那会儿,银尔才昏昏入睡,这一睡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身边早已没了媚儿的身影,银尔穿戴整齐后走出内室,见着李治已经上完了早朝,正拥着媚儿逗弄着笼中的鸟儿,面上一热,行礼道:“银尔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小懒虫到此时才起呢,正好一同来看看朕带来鹦鹉。”李治看似心情很好,笑声朗朗。谁知话刚完,便听闻一阵奇怪的叫声:“小懒虫!小懒虫!”   这一叫将武银尔吓得不轻,可是却乐坏了一旁的李治和媚儿,两人大笑出声,好久才停下来,媚儿点了点鹦鹉的小脑袋,乐道:“小家伙,之前还不肯开口,这会儿倒是学的挺快!”   这时武银尔才恨恨的瞪着鹦鹉,不悦道:“二姐,这是什么怪鸟!”   “呵呵,这叫鹦鹉,是今早西洋使臣赠予皇上的,皇上又送给了我,据说它会聪明伶俐,会学人说话,我们刚才逗了它好久,都不见它开口,还以为是那洋人唬弄我们呢!没想到是真的,只是这鸟喜欢你这小懒虫罢了!”说完闻声又听那鹦鹉叫了起来,惹得媚儿笑得更胜。   银尔恼羞,一张小脸被涨的通红,狠狠跺了一脚,白了眼那讨厌的鹦鹉,口中娇嗔:“哼,不理你们了!”说着逃似的跑开了。   看着银尔远去的背影,媚儿捂嘴笑道:“这回怕是羞死她了!”转而点了点鹦鹉小小的脑袋,佯装生气道:“小家伙,连你都欺负我们银尔,以后可不许如此了!”谁知刚才还享受在媚儿指腹磨蹭下的鹦鹉忽然之间好似受到惊吓,撇开脑袋扑闪起翅膀来,吓得媚儿连忙收手,向后猛退了一步。   李治见状,赶紧扶住媚儿欲倒的身体,“没事吧!”   媚儿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君逸,难道这鹦鹉也能见着君逸,否则为何刚才君逸稍稍上前,它便……抬起头正巧迎上君逸看着自己,眼里有的不止原先的淡然,此刻更是多了一份哀怨。媚儿浑身一颤,悄悄离开李治的怀抱,“皇上不用处理国事吗?整日伴在媚儿身边,怕是会叫朝臣们落下口舌,媚儿可不愿被他们骂做狐狸精呢!”   “胡说!谁敢骂你是狐狸精,朕就要了他的脑袋!”口被媚儿的芊芊细指抵住,“皇上,您若当真如此,我就真成了狐狸精了!”   抚了抚媚儿的脸庞,李治妥协,“好吧,为了朕的媚儿不被说成狐狸精,朕只好先去处理国事。你自己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下去便是!”   李治走后,媚儿才缓缓转身,君逸只是静静的,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心头一酸,几步来到君逸身边,抬手轻轻拉住他的小指,“君逸……”   见她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君逸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柔情和怜爱,抬手拥住媚儿,在她头顶低低的哀叹一声,“哎,不用在意,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没关系,我只要能够静静的留在你的身边就好,能够让我如往常那般看着你,这样就好,别难过,也无需自责。我能够这样爱着你,伴着你,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难得说话的君逸一开口便将媚儿心底的一切道个清明,有了他的支持,一下让媚儿豁然了许多,是啊,他们虽不能如其他爱人一般,但他们无时不刻的相伴在一起,想分都分不开,比起那些天涯相隔的人们,也许这样才更幸福。   媚儿靠着窗门,而君逸就近在咫尺的倚在媚儿身边,两人并不言语,只看着这深秋落叶飘零的景色,一阵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黄叶,也吹落枝头的,一片接着一片的掉落。良久才听君逸清朗的声音传来,“若你我是这大树和泥土,那我们便能天长地久的在一起,无论多少个春夏秋冬,烈日也好,雨水也罢,我们都不离不弃。”   媚儿嘴角带笑,抬手伸出小指,“好啊,我们拉钩,等下辈子,我们便是这树与土,你是土,我是树,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直到下午,银尔才喜笑颜开的回到月桂殿,早晨的事虽说叫她羞怯,可是皇上的那句‘小懒虫’却是印在了银尔心头,这就像恋人间的俏语,像是他对自己的怜爱,小小的银尔自然不会明白,李治如此说只是将她当做孩子一般看待,并无它意,可情窍初开的她却将之认为是皇上对自己的好感,顿然使她内心的那颗种子悄然发芽了!她暗暗决定,今生非李治不嫁!   第六十五章   武银尔看得出,二姐并不如皇上爱她那般的爱着皇上,为此她心里替皇上感到不值,可表面却又不能摆明了说,只得时不时的套媚儿的话。“二姐,你和皇上是怎么认识的?”武银尔怯怯的问着,她想知道关于皇上的一切,却害怕会引起媚儿的注意。   媚儿淡笑,嘴角轻轻扬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意和不削,“皇上……说来确实微妙,第一次见他……应当是御书房吧,他被先皇唤去背诗词,只是……哼!”媚儿说着摇了摇头,鼻里轻哼。   见媚儿不语,武银尔有些着急的催促:“只是什么呀?”   “呵呵,只是皇上并不如银尔料想那般出口成章,能词擅赋,他呀,简单如《九歌》,他都背不下呢,那时还是我在一旁提点了她。”媚儿想起那时,又是抿嘴一笑,当时的李治,真是傻的可爱。   武银尔听着媚儿这般说,心里不服气但也没法反驳,只得轻轻念:“皇上他……没上心吧!”扯了扯衣摆,又道:“那后来呢?皇上是怎么喜欢上二姐的?二姐又是何时爱上皇上的?”   这话问的媚儿心头一颤:“爱?他怎会喜欢我,这不是我能回答的,谁知到呢?”睡着媚儿疲惫的闭上眼,顿然脑海里闪过白大哥和君逸两张相同的面孔,心中一痛,他们渐渐重叠,又再次分开,最后只剩下君逸,那个浑身散发着淡然之气的男人,他就像空气,让人容易漠视,只在重要的那一刻给予自己温暖,或许他已成为自己的习惯,再也戒不掉了。再次睁开眼,媚儿看向君逸,眼里满是温柔的幸福,嘴角缓缓扬起,发自内心的,她想:每每睁开眼来便能瞧见他,这便是自己的幸福吧。   日子一天天过,武银尔如今在宫中的日子比呆在家还久,见着她们姐妹情深,李治便封了武银尔为韩国夫人,在宫里也赐有一处良地。欢天喜地的在明欣阁转了半天,她有些得意的唤来这里的宫女:“若怀,走!”   一路武银尔都走得极快,来到月桂殿外才放缓了步子,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径自向内而去,见着媚儿,嘴旁的笑容更胜,“二姐!皇上封了我为韩国夫人,这样一来,我也能久居宫中了!”说完觉得这话哪里错了,赶紧接上说:“我是说,这样和二姐一起就更方便了!”   媚儿只是笑笑,她心里明白银尔那点心思,只是不愿管的太宽,忽而感到一簇熟悉的目光,媚儿转眼寻去,正见着跟在银尔身旁的若怀。她有些错愕,良久才低唤一声:“若怀吗?”   显然成若怀也同样激动,却碍于如今的身份,只得低下头道:“是奴婢!”那声音里带着丝丝颤抖。   武银尔诧异,“二姐?你认得若怀?”   媚儿一惊,摇了摇头,将目光挪向别处,颤颤道:“不……只是有过几面之缘。”   成若怀是当初同媚儿一起入宫的,那会儿受到媚儿多次相助,后来宫里相传,武才人是大唐妖星,被皇上发落,死在牢中。她心里万般伤心,只恨今生没能报答媚儿的大恩。如今再次见到了,可她却成了新帝的佳人,这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叫她一时不能消化。但见着媚儿的眼,却是可以断定,眼前的人定然是她!妖娆的美,却不讨厌,反倒叫人心醉。只是媚儿口中的‘只是有过几面之缘’仍叫她眼里一暗,她没有怪她,也没有那个资格,想来以她如今的身份,确实不能道出过去。   媚儿留了武银尔用过晚膳才回去,一个下午她都会时不时的看看站在银尔身旁的成若怀,几年间,这个女子憔悴了很多,瘦了很多,她的指尖布满了因劳力活积下的茧子,看着媚儿心里难受,她们虽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她依然记得,初入宫时,她们算是极少数的,相互关心的人儿。   武银尔的心底满是疑云,侧眼去瞄身后的若怀,今天看似平常,可她仍旧抓住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直觉告诉她,这个叫若怀的宫女,和二姐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   回到明欣阁,武银尔坐下,面上没有表情,冷声道:“若怀!”   “奴婢在。”   “你和我二姐到底有什么关系?”她开门见山,不愿对个下人也拐弯抹角的。   成若怀微微一惊,没料到她会这般直接,而后摇了摇头:“回夫人话,奴婢和昭仪娘娘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过去伺候别的主子时,有过几面之缘。”   “真的?”武银尔仍感怪异。   “是真的!奴婢愿以性命发誓!”   见她这般,武银尔只好作罢,挥了挥手道:“你先退下吧。”   月桂殿中,“那个女人,不能留!”君逸虽然对万事淡漠,却从来不是无害。对他而言,除了媚儿,谁都不会重要。   “若怀不会出卖我的。”媚儿说的平静,但口中带着坚决。她不忍再连累无辜的人。   君逸没有在说什么,只这样直直看着她,看得媚儿心生愧意,好像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终于忍受不了他那样的目光,媚儿大喊了一声:“啊!!!放心啦!”   终于,君逸的目光渐渐的转为无奈,还有疼惜。   时光飞逝,转眼间,窗外的枝头已不见一片树叶,地上的落叶也被清扫的干干净净,放眼望去,一片萧条之境。   媚儿抚着已经凸出许多的肚子,为这冬季的景色感伤,“树叶都落尽了呢!”   身后传来君逸暖暖的声音,“是,但树仍扎根在土里。”   媚儿听了,会心一笑,“是呀,还扎根在土里,无关季节!你,也仍在我身边!无关何时何地!”   “谁仍在你身边?无关何时何地?”带着压抑的怒意,李治隐忍的嗓音回荡在空中。   媚儿靠在窗旁,见着李治满面怒意的向着自己靠近,那双眼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如同一匹饿急了的野狼,仿佛立马会将自己撕碎。“皇……皇上……”她颤然,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自己就在窗边,早已无路可退。   李治一步上前,死死抓住媚儿的双肩,将额头抵住她的,双眼瞪得老大,最后从口中艰难挤出几个字:“你、还、忘、不、了、他!   69-第六十六章(终章)   李治一步上前,死死抓住媚儿的双肩,将额头抵住她的,双眼瞪得老大,最后从口中艰难挤出几个字:“你、还、忘、不、了、他!   媚儿吓了一跳,吞吐道:“皇上息怒,媚儿只是……”   “只是什么?”李治怒气未消,“只是你心中一直有个他,从来都不肯放弃,不肯忘记?只是朕无论做什么,都没发取代他在你心中的地位吗?”   媚儿忽然掉了眼泪,哽咽道:“皇上要这么说,臣妾无话可说。”   她这么一说,倒逼得李治半晌无话。想起她所受的哭,心里有些愧疚,反而呐呐不能言。媚儿见自己以进为退,已经逼住了李治,眼眶一红,一副受了委屈,想哭又不敢继续哭的样子。   李治渐渐消了气,搂住她的腰,轻声说:“朕喜欢你,疼你爱你,所以见不得你心里有别人。”   媚儿停了半晌,终于开口说:“皇上说我们夫妻一体,在媚儿面前还是要自称朕吗?”   李治听她说得娇俏,心里一动,“那媚儿为何还唤我做皇上?”   媚儿娇羞一笑,“治……”   忽然转头看到身旁的君逸,心中复杂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缓缓闭上了双眸。   她肚子里已经怀上了白君逸的孩子,心中想着复仇,却生怕伤到了白君逸唯一留下的血脉,不敢轻举妄动。   时光渐渐过去,媚儿不恃宠而骄,在下人心里博得了很好的名声。   武银尔因为是她的妹妹,又刻意接近李治,反倒显得比媚儿更加受宠爱。宫中纷纷说武银尔才是最得宠的那个。   尤其是不久后,武银尔怀上了龙种,王皇后气得不行,对媚儿的痛恨都转到了武银尔身上。   武银尔为了讨好王皇后,做了羹汤让成若怀送去。王皇后傲慢地接过了羹汤,正准备倒掉,锦月附在她耳上悄声说:“皇后,奴婢有一计,不如这样。”   王皇后听完,认同地点了点头,喝下了羹汤。   不一时,李治得到消息,王皇后忽然身体有恙,正在请太医医治。他匆匆赶去后宫,太医诚惶诚恐地说:“皇上,皇后这是吃到了毒药,所幸分量少,所以暂时没有伤及凤体。”   李治顿时大怒,“命人查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给皇后下药。”   不一会儿,王皇后忽然腹痛难忍,太医下了很多药,都没有作用,王皇后命归西天。   李治彻底愤怒,加快了后宫的清查。   他虽然对王皇后的感情不是很深,但是后宫之中,出现这样的事情,他生怕媚儿被牵扯进去。   武银尔听到王皇后去世的消息,暗自非常高兴,自己的机会又大了很多。但是脸上还要强装出悲悲切切的样子来。   正在哭着,宫中人派人来拿人,原来宫里查清,王皇后中毒前,喝了武银尔送过去的羹汤。她大呼冤枉,但是没有谁信她。因为武银尔派成若怀给王皇后送羹汤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锦月当时出谋划策让王皇后装作中毒的样子陷害武银尔,没有想到王皇后真的中毒身亡,吓得什么也不敢说,更加不敢让人知道是自己为王皇后出了主意,吓得不轻,一口咬定王皇后是吃了武银尔送来的羹汤毒发身亡。   武银尔被打入天牢,连同她身边的宫女都被连带,成若怀也被关押了起来,一群人都被判处极刑。   武银尔和其他丫鬟呼天抢地地哭起来,成若怀淡然地笑了笑,没有谁会知道,药是她下的,她想一箭双雕,除去王皇后和武银尔,保护媚儿,以还当年和媚儿的一场姐妹之情。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做得如此顺利,毫无疑问就帮了媚儿一个极大的忙。   至此,宫中完全没有人可以有资格再和媚儿争宠,李治独宠媚儿,成为人尽皆知的事情。因为她怀着龙种,李治立媚儿为后,受到的阻拦少了很多。胳膊拗不过大腿,终于,媚儿还是被立为后。   君逸看着为难的媚儿,轻声说:“媚儿,为了你能在宫里安身立命,也为了白大哥复仇,你就答应吧。”   媚儿点了点头,忽然低声说:“君逸,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李治的。”   君逸一阵愕然,叹道:“天意啊天意。”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   “既然已经这样,为了孩子,白大哥的仇,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再报了。在这深宫之中,只有李治活着,才能护你们母子周全。”   媚儿留着眼泪说:“可是白大哥为我而死……”   “你好好活着,带好孩子,也是为了白大哥,为了我,你明白吗?”   “好,我明白了。”媚儿回答说。   是日,媚儿被立为后。一生之中,受到李治的极度宠爱,在后宫里,地位卓然。君逸的魂魄,也一直伴随在她身边,为她出谋划策,陪她度过每个艰难的困境,直至永远。 ——完—— --------- 本书首发凤鸣轩,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