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文内容由【囡小】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将军太下流   作者:晓风默   =================   ☆、楔子   月黑风高摧花夜……   误!花烛夜!   红彤彤的官用婚房外,火光映天,蝗灾一般乌压压地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皇城守卫,各个神色肃穆如临大敌,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绝不露出一寸娇肌!   “龙骑虎卫听令!龙骑虎卫听令!   今夜非比寻常,务必死守婚房!   牺牲一个将军,解救万千良男!   谨防新娘砸门,严阻新郎跳窗!   韦京男人接下来百年的X福身家安危,还看今夜!”   众守卫齐齐虎躯一震,“是!”豪情干云。   红彤彤的官用婚房内,喜烛高燃,鸳纸成双,春意浓浓。   那新郎仅看身姿,便是玉树挺拔,英伟不凡,一身喜服更衬得他器宇轩昂,绝对是出得厅堂,入得洞房的上选佳男。   此时,他正用玉白修长的手指解着之前打擂台必戴的铁面具。   找到那细细的绳结,指尖一挑。随着面具的移开,先露出了线条刚毅的下颌,然后是性感润泽的薄唇,接着是高挺英气的鼻梁……   银光一闪,面具被完全扯掉,清濯修致的眉眼就在融融烛火下温润如玉。   顾盼之间,琉璃墨眸里灿动的莹华醉人心魂,再加上那俊脸那健躯,活该是韦京所有少女怀春、少妇寂寞的闺梦良人。   此时,他眼中更漾满了得偿所愿的满足,正深情款款地锁住坐在大红喜榻上的新娘。   看那嫩白小手绞得,看那小腰坐得直的,看那小腹收得紧的……   俊美新郎长眸一弯,长指掩唇偷乐.   嘻,还娇羞呢!   抖抖袖子,将衣冠从头到脚再理一遍。   他这才抬起绣云喜靴,取了金杆雕百合的喜秤,郑重地走到新娘面前,深深一揖,“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   这声音清悦堪比溅玉落珠,活该是令女人骨酥魂麻的绝佳利器。可盖着喜帕娇羞等待着的新娘却浑身一震。   似乎……不大对头?   她思维还来不及理清,就见那喜秤的小圆头已经伸到了盖头下。   轻轻一挑,眼界中顿时光明大敞。   “当啷!”纯金铸就的喜称狠狠砸到了绣云喜靴之上。正中脚骨的声音,钝,可比重石击木;响,直逼惊堂拍案!新郎却浑然没有痛觉似的,脸上僵着还未及撤去的荡漾春笑,亭亭石化于大红喜帐旁边。   默……   一丝森森的阴风刮过,新郎垂在颈下的发丝动了几下,终于有一缕悠悠荡进了新娘呆愕张开的口里。   新娘下意识地砸吧砸吧嘴,然后愣愣地抬起葱白小手,爬到面前人如玉的腮帮子上,两指一夹,一提,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嗷”的一声惨嚎响彻云霄。   屋外的三百守卫齐齐虎躯一震,菊花一紧,“唰”地向婚房肃穆致礼。   将军,您辛苦了!   将军,您为民捐躯,舍身取义!   将军,您生得伟大,失贞光荣!   ……   “兄弟们注意了!别叫将军给跑喽!”   屋内,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是桌翻椅倒,杯盘喜果满地砸,连墙上饰着的红绡都被尽数扯落。   遍地不见人影,只闻男女重重的喘息闷哼和床板痛苦的吱嘎大响。   喜榻上艳红的帷帐早被震落下来,帐顶更是抖得要塌了。   帐内,两具衣衫凌乱的躯体在激烈地纠缠着……   是所谓“红绡帐底卧鸳鸯”?   误!明明卧的是一对你死我活的仇冤家!   新娘披头散发龇牙咧嘴,一式猴子摘桃正扣新郎腿间,“兰小雀!再动老子就挖你的根!”   新郎额顶血印满眼猩红,一招黑虎掏心正罩新娘胸前,“李包子!再动大爷我爆你的胸!”   各中要害!肉搏陷入僵持,双声怒斥响爆屋棚。   “新郎怎么是你这个混蛋?!”   “新娘怎么是你这个恶女?!”   擦!被坑了!   默……   新郎狰狞着俊脸,哆嗦着惨白的唇,愣是憋不出一个字来——正是所谓“哑巴吃黄连”、“打落牙齿和血吞”、“心酸无语泪千行”……   半晌后,在不小心瞄到个刻着号码的铭牌后,他眼皮狠狠一抽,终于悲愤地狂吼出声:“老子打错擂台了!”   ☆、冤家回朝   一个月前。   苍历一五一八年,韦京最红火的青楼——鸣翠阁,二楼。   “啧啧,琴思,瞧你这小脸蛋儿嫩得,真让爷亲不够啊!”一个锦衣小公子正翘着脚左拥右抱,乐呵呵地靠在窗边,左吃一口菜,右喝一口酒,间或还偷个香摸个手,那浪荡的纨绔样儿,简直招天谴,活该当靶子!   “啪”的一声脆响,一枚汁水丰沛的大鸡蛋,正中后脑勺!   遭此奇袭,李宝儿昂扬的色意陡然寂灭,手捣上挨了砸的后脑袋,扭头就是一声虎吼:“哪个混蛋敢砸小爷?!”   无人应答,李宝儿拍桌而起,扒上窗口正欲骂娘,眼睛却扫到了一抹被人揪住不放的鹅黄纤影,登时扶住额头蔫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竟能勾得这位深闺大小姐出了相府綉阁,跑到酒臭肉腐、痞子遍地的东街,还连侍卫都忘了带。这是……又被流氓缠住了吧?   无奈地抹了一把脸,李宝儿懒洋洋地吆喝一声,“兄台,光天化日下欺负女子,不太好吧!”说着,人便从鸣翠阁二楼直接跃下,借着落势,旋身一个潇洒飞踢,那汉子就被重重踹趴在地。   她威风凛凛地一脚踏人一手扭臂,轻蔑一笑,“我还当有多能行,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连爷儿我的一招都过不了,你还敢出来耍流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正得意间,突然……   “哇哇哇——!我怎么打得过你啊!你是地痞流氓,我不是嘛!娘啊!救命啊!儿子账要不到,人都给恶霸欺负去啦!”悲天摧地的嚎啕从五大三粗的汉子喉咙里爆了出来,义惩登徒子的侠士顿时变成了恃强凌弱的恶少,周围路人顿时“唰”地围厚三圈。   李宝儿脑袋一嗡,僵着一身的正义凛然,一口大气梗住嗓子眼,差点憋岔了。   有人适时地拍了拍她左肩膀,幽幽道:“宝儿,本小姐是出门没带荷包,在他的小摊吃了包子,没钱付账被当霸王了……”   倒抽一口冷气,李宝儿僵硬地转动脖子,颈上的筋肉都仿佛在“咔咔”作响,终于以见了鬼般的不可置信的眼光,对向身后淡定的黄衣女子, “你怎么……不早说……”   夜幽兰板着一张白玉脸,义正言辞:“作为良家淑女,第一,不可多言;第二,不可喧哗。刚才还来不及解释,你就已经扑上去殴打本小姐的债主。如此的大庭广众,本小姐自是不能高声喝止,自然得等能近你身时,方可进行澄清。”   一番有条有理、合情合理得令人发指的分析下来,李宝儿内里已在唾沫星子中寸寸开裂……分崩……粉化……   她就知道……就知道夜幽兰这个死啃教条的骨灰级古板从来不吝于在任何场合给她致命一击!   这是什么损友啊……   “娘喂!儿子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呜哇……被流氓欺负了,以后没脸见人了!呜哇……不活了!我去死好了!”原本拱在地上打滚的壮汉察觉钳制的劲道解了,一骨碌爬起,眼明手快地操了把菜刀就往脖子上抹。   “住手!”人命呐!   宝儿双眼发红,“呼”地冲上去,扑下那刚剁完馅还沾着肉星的凶器,颤声道:“这……这位兄台,冷静!有话好好说!在下……愿意赔偿……”   “赔偿?!你说赔就赔啊?!这年头,有钱就不把我们这些百姓当人啊!有钱就可以随便打人,然后给钱了事啊!王法何在呐!呜呜呜……”一见误会解除、菜刀被夺,大汉咧着血红大口嚎得更起劲了,凄惨程度简直直逼遭强的大姑娘。已经堵了半条街的围观人群立马又厚了三圈,将整条街道塞得水泄不通。   “那你倒是说说看要怎么解决?”在众人指指点点的鄙夷中,李宝儿坚硬着壳子,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内里却早已凄风惨雨一片。   这次可是大侠没做成,反而遇上碰瓷当了王八!来个神救救她吧……以后……真没脸见人了!   不过,这世间神有百种,不被老天待见的,心心召唤,来的那个,也可能是瘟神!   带着仆仆风尘和钢铁的气息,一片宏大的车马长嘶逼近,中气十足的洪亮呼喝响起:“金鹰将军回朝,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整条大街顿时寂静了。   这金鹰将军是谁?   南韦最近几年崛起的响当当的少年英才!   据说,他十四岁随父亲镇远侯入了军营,短短一年就在与西蛮琅国的交战中屡立奇功,升至副将;之后,又仅凭自己亲训出来的三万金鹰骑,重挫敌人二十万精兵于青州锁子崖;接着,挥军西下八百里,将强占南韦边镇二十五年不退的西廷国驻兵全部扫荡干净,一时间声名鹊起,以十七稚龄受封为金鹰将军,代父驻守边关三年,南韦城池无人敢犯,固若金汤!   百姓安居乐业,无不敬服这传奇般的人物。现在一听是他的排场,立刻纷纷退避两旁,伸长脖子,直等着瞻仰这金戈铁马的少年神将——马路正中只余还兀自羞愧纠结,完全迟钝在状况外的李宝儿。   尘土翻滚,开路一骑流星般飞驰而来。   马蹄声溅在不远处,跟人僵持不下的李宝儿惶惶然回神,急将汉子反手推入人堆,自己却被反力推得向路中踉跄几步,待要再躲,可已然躲闪不及!   眼看铁蹄将要踏上她的身子,旁边突然猛窜出一抹黄影,大力把她甩到一边,那黄影自己却被回力反推,刹那便要横于马蹄之下!   “小幽!”宝儿重重摔在地上,扭过头,目眦尽裂!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精钢锁链从后方行军中激射而出,夹着破空的高亢吟啸,在灿阳下灼灼似电,银龙般矫捷地缠上已人立而起的马身……   “噗通”一声沉闷的重响,那骑竟连人带马被狠狠拖甩于地,砸起人高的尘土。   烟茫逐渐散去,空荡荡的街心正中,只见一英伟男子手缠铁锁,长身玉立,眉眼清俊不似凡人,仅着儒雅白袍便是翩翩风流,自有一股潇洒非凡的气度,宛若天神。   他立于倒地的黄衫女子身前,优雅俯身长臂一勾,就将吓傻的姑娘横抱而起。完全无视不远处灰头土脸刚爬起来的李宝儿,星眸专注地对上怀中人,微微勾唇一笑,便是颠倒众生。   只听古琴般醇雅的嗓音柔柔,“美人受惊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被抱起的人儿亦卸了面瘫,诡异地一反常态俏脸爆红,小巧的脑瓜往胸前一埋,就羞涩扭动着要挣下他的怀,“兰熙哥哥你太过分了,大庭广众的,又戏弄人家!”   骚包!无耻下流!习惯性招蜂引蝶!这死性不改的人渣果然一根毛都没变地回来了!   李宝儿如临大敌飞速转身,恨不得就地消失,人却弓背藏头地僵直在那里,生怕挪一下步子、动一下腰 背就被认出来。   死对头啊……   男子清润的长眸似不经意地瞟过人墙中那个突兀的背影,闷闷低笑一声,又醉了一街少妇少女的春心。   此时,被连马甩落于地的骑兵才爬起来,看清眼前人,大惊失色,立马单膝跪地,右手“唰”地拊胸行礼,“金鹰骑张甲叩见将军!请将军责罚!”   听到这声音,男子放下少女,慢慢转过身,长眸一扫,暖意尽除。   他负起手臂,钢铁般的冷肃瞬间镇压全场,“惊扰百姓,下去自领二十军棍!”   “是!”利落干脆的应喝劲动长干,掷地有声,不愧出自南韦第一精锐!   至此,众人才恍然大悟:这看起来雅俊似天人的风流儿郎,竟就是他们奉为战神的金鹰将军!   街上顿时疯狂地炸开了锅。尘嚣起,激动的尖叫响彻云霄,街上千人纷纷跪伏。   好混乱!好激动!正是遁走的好时机!   李宝儿刚半扎进人堆,那万年催魂的可恶调调,在阔别了六年后,又从她背后响起了:“李包子,这么多年不见,你看起来还是没有多大长进嘛!”   一道天雷,李宝儿焦在了原地,隐在袍袖中的拳头开始控制不住地收紧……发痒。   想她李宝儿之所以成为百善书院的噩梦,功不可没的,便是这从小到大见面即互掐,见不到也背后阴的镇远侯之子——如今的金鹰将军,兰熙。   说起她与这厮的恩怨,那可是从襁褓时期的拳脚便起,绵延至书院墙根、武场茅厕、赌坊桌底乃至她家后院狗洞……十二年里积攒下来的不共戴天。   这“包子”,便是她十岁少女初萌时期,他压了她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部后,所给的蔑称,并以此来回敬她儿时扒了他裤子后所赠的诨号——   “兰小雀!”李宝儿攸地旋身,脸上强堆起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的鸟眼睛还是那么尖,人也依旧那么……讨厌得紧呐!”   见到这年轻小公子对劳苦功高的金鹰将军态度恶劣出言不逊,周围一片倒吸气声顿如潮涌,甚至开始起了愤愤不平的谩骂。   而再瞧兰熙,那俊美的面皮上竟是一丝波澜都不起,仿佛早已习惯似的,压根不以为意。   他径自转回红着脸呆站的夜幽兰面前,体贴地为她拨了拨乱发,话是冲着宝儿,眼睛却看也不看她人,“好歹认识了那么久了,不打声招呼能行吗?李将军英雄不拘小节,你难免有些不懂事。我爹交代过,有空就帮着管教管教你!”   管教?去他娘的管教!   李宝儿阴沉着面孔。   这厮从小到大最拿手的,就是在长辈和众人面前端着一副乖巧讨喜的嘴脸,然后暗里背后地给她下绊子!   盯上某人柔情荡漾的招牌俊脸,李宝儿嚼着后槽牙,“兰小雀……你还真是狗改不了……”   无视已经全线炸毛的她,兰熙兀自对着夜幽兰唠起家常,“对了,小幽,你的十八岁生辰要到了,许好了婆家没?假如还没定下来,怕是下月就要上官擂招亲了!今年户部有令,官家千金的年龄也要严卡的……”   “啪嚓!”听闻此句,李宝儿脑中一根被忘到生锈的钝弦霎时断了!   话说,南韦国在三百年前,因为战乱导致人丁稀少,所以律法强行规定,除了女尼和女先生,普通女子十八岁前,一定要许配人家。   倘若快满十八而仍未有婚配,便要被送上官擂,即日选出夫婿,当晚在官府看守下的官用婚房内圆房。   在南韦国里,姑娘直到十八还没嫁出去,就意味着不是貌丑就是德缺,不是身残就是重疾。同之,讨不到老婆而得上官擂去划拉的男人,也基本没几个好货色。故而,为了避免男女双方互相挑三拣四,招亲的女子和打擂的男子都要戴上面具,遮住门面,好坑上一个少一个。   当然,擂台的考验可以由女子决定,但如果一天下来女子还未招到夫婿,当夜便会被随机发配给实在讨不到老婆的破落户,是要饭走卒抑或是残病鳏夫……那可就难说了。   所以,对于南韦女子来说,被硬性送上官擂招亲,可真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往年这法令几乎对官家无效,官家千金们也大多不愁嫁,可今年怎么就……   夜幽兰贵为宰相夜萧的第四庶女,论起身世外貌和德行,都该足够令韦京男子趋之若鹜。她至今仍未嫁出去,委实是件令人跌破眼眶的怪事。   宝儿知道,她正是为眼前这处处留情的下流胚蹉跎到了现在。   宝儿还知道,夜幽兰若是下月真要被送上官擂,那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她也……   “轰”地如遭了道晴天霹雳,李宝儿虎躯一震,两眼一黑。   这下……玩完了!   逍遥了十八载,宝儿对这些规矩法令从未怎么上心过。她恶名在外,无人问津。亲爹李拓又是个绿林出身的匪头将军,赋闲在家。她告诉李拓她不想嫁人,李拓也舍不得她离家,如此便混过了这许多年……   若是这法令严规是真的……   李宝儿两眼一黑,顿时阴云压顶!   爹呀!完蛋了,女儿这块小香肉是要被强行出货了么?   余光瞥到那跌跌撞撞掉头就跑的凌乱背影,兰熙长眉一挑,吹吹手指,再凉凉抛出一句:“身为女子却着男装,头上乱糟糟的不知染了什么脏东西,发冠歪了,右脸上有个唇印,满身的妓院艳香……啧啧!定国将军府的小姐可真是非同凡响!”   这句话声起丹田、音色响亮,字字清晰地传遍了整条街,亦追上奔出不远的李宝儿。   她两眼“唰”地一花,脚下狠一个踉跄就险些扑地。   混蛋!又玩这套!以前叫她在百善书院臭名远播还不够,现在还要她在整个韦京变成过街老鼠吗?!   李宝儿心头火起,直恨不得扑上去将某人饮血啖肉!   可横眼一扫周围,群情愤然呐……   所谓天时地利人心皆不我利,再斗下去,恐怕她便会横尸在这大街上了。   好女不跟贱男斗,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忍!!   一磨牙,李宝儿恶狠狠回头,“兰小雀!以后别再给老子见到你这个混蛋!”话音落,脚底抹油,跑为上策!   街边的三姑六婆在以如苍蝇盯住臭肉一般的目光欢送宝儿消失在街的尽头后,盛大的热烈讨论即时启动:这看起来人模狗样,却先仗势逞凶,后辱骂国家栋梁,之前还逛了次妓院,哦不,据说是经常去嫖的邋遢公子,居然是定国将军家捧为掌珠的独生女儿!   眼看流言呈现出横贯八方欣欣向荣之势,始作俑者微微勾唇,掸掸衣袍,一副置身事外的云淡风轻。   神清气爽……好个春呐!   ☆、春闺夜袭   “爹啊——!完蛋啦——!”   撕心裂肺的惨嚎由远而近,把将军府所在的整条茗福巷震得东倒西歪,却在一道颀长身影跨出门槛的时刻,万籁俱寂。   中了咒一般,宝儿狠狠刹住脚,愣愣地停在路中,看那人微仰起头,白皙精致的脸庞在阳光下,透出几许融雪般的脆弱。   午后的软风轻轻撩起他的一缕发,荡过削挺的鼻峰,拂过樱般的淡唇,美得仿佛是让人心痛的碎梦。   骨节清瘦的手抬起,从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槐树上折了串紫花下来。   颤动的枝桠抖下几点粉嫩半开的骨朵儿,洒在淡青兰纹的衣肩上,他也不去掸,只径自转过身,一步掠起一片飞花,缓缓步来。   “大白天见鬼了吗,怎么慌成了这样?”蝶翼般的睫羽朦胧弯起,长指勾着浮香,把花串簪进宝儿束冠旁的发里,动作羽毛般轻柔。   “没……没什么……”被那清冽气息笼罩,宝儿呼吸急促,嘴里磕巴着,脸烧如火烫,心跳如鼓擂,眼珠却半点也舍不得从那带着淡淡忧郁的笑靥上移开,中了蛊似地着迷。   “那有什么事情要如此大声嚷嚷?我刚拜访完将军,走到门边就听到你喊得凄惨。”   这一句终于令宝儿回过神来。可是方才还火烧眉毛般的急迫,对上了面前这人,就全化成了又甜又涩的扭捏。   那神态,就如同冰遇上了火,夜幽兰碰上了兰熙……   谁叫这三皇子华容,便是韦京的公子哥中,除了兰熙之外,唯二能制得住李宝儿的人物呢?   “华容……我……我……”   “嗯?”   翻滚在嘴边的话,在那柔若轻纱的眼光下,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宝儿索性两眼一闭,心一横,“下个月,说不定我就要被送上官擂招亲了……”   “哦?”   沁凉的嗓润入耳间,宝儿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睁开眼,话就不受控制地出了口,“你……会来吗?”   “你说呢?”男子依旧淡淡地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轻轻转身。   宝儿只觉得眼前一空,再看时,男子已然走远。   远风送来的回答已经模糊不清,却依旧令她恍恍惚惚,仿佛置身在软绵绵的云里。   傻笑着走进家门,宝儿晃到主院,却寻不到老爹的身影。   她便扳了院墙上的一块石砖,平地就“哗啦啦”地开了道口,现出延伸到地下的台阶来。   地底时不时传上来一两声抽噎,明明是粗犷的男音,却哭得像个伤心的孩子。   又是这样!   宝儿叹了口气,撩袍走了下去,果然见到老爹在狭小密室里,抱着牌位哭得正欢——那是她没见过面的娘亲。   凑过去,坐在魁梧男子的身边,宝儿也不说话了,默默等着老爹发现她的存在。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宝儿的肚子终于“叽里咕噜”地乱响了起来,李将军这才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啊,闺女,你啥时候跑进来的?”   宝儿晃晃饿到发晕的脑袋,望天,“刚刚……”   “哦,没事的话就别打扰我陪你娘。”   “……”无语凝噎,“爹,有事。”   “啥?”   “我说了你冷静点哈!”   “有屁快放。”   “我如今多大了?”   “呜呜,快十八了吧……”   看着愈发沉浸在丧妻之痛中的老爹,宝儿沉沉叹了口气,“所以,嫁不出去的你女儿我,下月就得被送上官擂招亲了!”   “啊?!”   只听“噗通”一声闷响,传说中曾经在沙场上神勇无比的定国将军,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片刻后醒来……   “闺女啊!爹糊涂,竟然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没能提早帮你找个男人,害你要上官擂去丢人现眼!呜呜呜……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啊!呜呜呜……”   看着又开始抱着娘亲牌位哭得愈发猛烈地老爹,宝儿头大如斗,揉着抽痛的额角,默默起身往密室外走。   算了,还是自个儿想办法靠谱点……   “哎,别走啊闺女,跟爹说说你可有看上的对象?爹这几天就帮你张罗看看!”李拓泪眼朦胧中看到女儿欲走,立马出声问道。   “呃……这个……”宝儿脑中突然划过一丝亮光,那人的眉眼就清晰地浮了上来。   假如,爹能去请求皇上赐婚……   宝儿一咬嘴唇,豁出去了!   “爹,我喜欢……三皇子华容……”   “什么?!”李拓豹眼圆睁,“呼”地站起来。泪也停了,絮叨也止了,却有一句话斩钉截铁,“这辈子,你哪怕嫁猪嫁狗,都不许嫁皇家人!”   宝儿脸色“唰”地全白,心一下被浇得凉透。   “为什么?!”本来见李拓发威,宝儿一般是不敢回嘴的,这次却禁不住哆嗦着唇,弱问出声。   幽幽叹了一口气,李拓背过身,轻轻抚着妻子的牌位,似在追忆着逝去的往昔。   半晌后,他语重心长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能活在四方皇城里的,都是些绝情狠心之辈。”复又深深地看向宝儿,一字一句:“华容,也必不例外!”   华容,也必不例外!   这句的话如诅咒一般,回响着一圈圈缠上宝儿的心头。未知的慌惶如杂草般生长起来,搔得她胸口一颤。   不,华容他……绝对不会是那种人!   急急低下头,努力按下那不安的情绪,宝儿有些脚步不稳地往门口走去,“爹,天晚,我先回房歇息了。”   %%   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屋里,在丫鬟喜鹊的伺候下,草草洗漱后,宝儿就开始躺在床上发呆。脑中回转的,都是华容的从小到大的影子。   九年前的一个午后,在百善书院后巷,自初遇这个遭遇欺凌的三皇子,她的心就被那双幻梦般的忧郁眸子吸了进去。   前世她必定是欠过他什么,今生一见上,就成了注定难逃的罗网。   “别怕,从今以后,我李宝儿保护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不许别人欺负你!”逞凶的那帮公子哥们散尽后,她惨兮兮地拖着两管鼻血偎到他跟前,承诺的话就不由自主地冲出口。   “真傻……”他淡淡垂下长长的睫羽,轻扯着青紫的唇角不以为然。   他不当真,可她认了真。   之后在学堂里,她为了护他,习武跟人耍狠打架;长大了,她为了帮他,混迹于青楼街间……   只为守护,又早已多过了守护。   华容绝对不会是什么很心绝情之辈的……   空气中荡着丝醉人的甜香,宝儿脑中转着的念头越来越慢,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不多时,只听“窸窣”几声轻响,闺房的门闩就被悄悄打开。雕花的红木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高大的黑影就闪了进来。   黑影悄无声息地行至宝儿床前,撩开纱帐,看着朦胧的月光轻洒在熟睡的女子脸上、发上、身上,不由得伸出手去,描起了那细致的眉眼唇鼻、小巧的脸庞下颌,划过了细嫩的脖颈、微露的锁骨。终于俯□,轻轻吻上了宝儿水润的唇瓣,辗转吮~吸。   琉璃般的星眸里精光闪烁,含着几许霸道的坚决。   不论你原不原谅我,今生我都要定你了!   颀长的身躯沉沉覆了下来,大掌隔着中衣罩上女子胸口,反复揉捏搓弄那软嫩。   沉睡的宝儿不舒服地嘤~咛一声,引得男子沉沉笑出了声。   修长的手指转向了衣带,几下就灵巧地全部解开,中衣被轻轻剥下,羊脂般白嫩细滑的胴~体就在银色月光下更显诱惑。   目光痴迷地抚过每一寸,男子的头覆下,任丝绢般的发垂洒上女子的胸前,牙齿暧昧地啮咬着粉色肚兜的双蝶绳结。   片刻后,薄薄的缎布就被扯落,颓然跌在洒着月光的地上,再也无法阻止主人的曼妙浑~圆颤动在空气中。   男子眼中的炽焰又旺了几分,喉结上下动了动,垂首就紧紧嘬住左边的嫩~蕊。   仍觉不够,再次大口罩下,紧起双腮猛烈吞吸,仿佛恨不得全部吃下。   大掌同时箍住右边的浑~圆用力抓捏,仿佛要挤爆似的,将心内深沉的煎熬狠狠发泄。   你对我的恨,究竟要多少的努力和时间,才能消弭?   宝儿终于被折磨得不得安宁,在睡梦中动了动,想避过胸前的亵玩,却怎么逃得开?只能含糊地咕哝出声:“好疼……”   男子停了下来,璀璨星眸里染上了怜惜,再一次攫住她已经略肿的唇,火舌强悍地霸进小巧的口腔,挑动着香软小~舌,夺取着清纯的甜津。   直到宝儿呼吸不顺,头挣得偏了偏,他才轻笑一声,放开她的唇,重重啮咬上白嫩的脖颈,不断往下,贪婪得每一分肌肤都不放过。   到了细软腹间的小巧脐洞,他轻吹了口热气进去,就见宝儿浑身一颤。   “真敏感!”满意勾唇,火舌一边在那凹陷附近划着圆圈,勾起她更多的反应,大手一边轻轻褪下她身上的最后一件遮蔽。   随着那带着点水渍的纯白布料坠了地,男子拉开宝儿滑嫩的双腿,唇舌就急切地吻上已然湿润的蕊心,激烈地拍打揉弄甜豆般的小核,又蛮横地挤探进狭小得仿佛什么都容不进去的桃~源,饥~渴地啜饮那潺潺涌出的香露……   直到宝儿开始不安地扭动着身躯,无意识地呻吟出声,他才抬起眼,幽深暗眸里潋滟起动人的光泽,“宝儿舒服了么?那现在换我了。”   三两下,男子就将身上的黑衣全部褪下。   宽肩细腰窄股,光~裸精~壮的身躯仿佛蓄势待发的慑人猛兽,肌理强悍紧绷,比例完美至极。   他重新俯下,用自己修长的体魄将女子娇小的身躯覆得严严实实,腿间硕~大的灼~热在触到女子的湿润后,愈发地昂~扬起来。   “呃……”低沉隐忍的嗓音颤出性感的磁性,跳动着欲焰的灿眸狼一般攫住女子的脸。   男子双手紧掐着粉~嫩的股肉,火烫的巨~硕就死死地抵上女子股间,于那最脆弱温润的凹陷处狠狠磨蹭着,擦出更多的晶亮水液,却还是舍不得挤进去。   宝儿被身下持续不断的慑人力量顶得难受,身躯挣扎着向上扭动,想摆脱那饥~渴的钳制,却完全徒劳,反而令男子的欲~源更灼~硬了几分。   “想跑?”男子勾起薄唇,笑出几许邪魅。小腹越发使力起来,将自己巨~硕的小半个圆头都迫进细嫩的小口,把象征少女纯洁的薄膜都撑到了极致,“你没有机会的!”   “不要……”宝儿痛得脖颈都仰成了弓形,柔嫩的胸脯高高挺起,却死死地贴上了男人坚硬的胸膛。   “哦——!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非逼得我今夜就吃了你吗?”铁臂将娇~躯更紧地锁进怀里,感受那肌肤的丝滑和起伏的柔润。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很多读者看到这里提出疑问,那么大动静为什么没人发现。   看这里”空气中荡着丝醉人的甜香,宝儿脑中转着的念头越来越慢,终于沉沉睡了过去。“这甜香就是迷药来着,而黑衣人既然要夜袭,肯定得尽量把周围人都料理料理的,具体我就没提。至于身上的痕迹,后面那个红色药丸会处理掉。←这个算是剧透来着……   ╮(╯▽╰)╭   ☆、强抢民男   好想就这么占有你!可惜现在不行,还没到时候。   男子喉间的声音喑哑压抑,爱怜地摸摸身下人儿的小脸,身下渐渐静止不动。   半晌后,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离开那蚀~骨的销~魂地。   自作孽,不可活啊!   苦笑着感受身体里翻腾的欲~浪,他抬起身,两手痴迷地抚上宝儿滑嫩的长腿,到了那精致的脚踝处,便紧紧抓起并拢,将女子整个下半身反折到胸~前,重重压上那两团柔嫩,让它们变了形,从两侧挤了出来。   “真好看。”男子赞叹地巡视着女子的娇~躯,最后盯上被翻起的腿~间,那沁着莹莹甘露、在稀疏毛发中隐隐半露的幼~嫩细缝。   他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热~铁贴紧那里,缓缓挤进女子腿根缝间。   感受着粉滑肌肤的包裹,以及下面的温热水泽,他开始着了魔似紧绷起腰股的肌肉,在那小小的三角空间里的挺~动摩擦起来,愈来愈快,愈来愈狠,将整个桃~源都磨成了一片艳红。   不断飞溅的晶亮液滴,泼湿了两人的下~腹、腿~间。   静谧的闺房中飘散着旖~旎的靡香,响亮着“啪啪”的快速击~肉声,以及男子喉间克制不住的快~慰闷~吼。   “不……不要……”狂风暴雨般地摧折下,沉睡中的宝儿只能含糊出不全的音节,可又怎能阻止身上已然被欲红了眼的男人。   “宝贝,再坚持一会。”身~下动作愈加狂猛,男人在胸间锁紧两条奶白的腿儿,长臂探下去,两手死死攫住宝儿胸前浑圆的根部,随着律~动狠狠推捏,仿佛欲从中榨出不可能存在的乳~汁。   “救我……”宝儿紧闭着双眼,细致的眉头紧蹙,却只能无助地承受这疯狂的蹂~躏。   “呃……快……快了……马上到了……”浑身肌肉紧绷得如岩石一般,男子的灼~热开始更加狂暴地抽~撤着,完全不顾身下的娇花已经被磨得快要破出血来,耸~动的速度几乎肉眼难以分辨。   终于在即将爆发的极点,他猛然横拉开女子的两腿,死死抵住之间那湿腻泥泞的凹陷处,颤抖着喷射出大量火烫的白浊。   所有溢出来的液体,都被男子的大手承接住,一点一滴地全部填回狭小的甬道,再用自己严严实实地封住。   一粒红丹现在男子手中,他用唇衔着,柔柔哺进女子口中,离开时,牵出暧昧的银丝。   “不管用什么手段,今生,我都一定要你只能爱我。”   %%   日上三竿,丫鬟喜鹊的惊惶乱叫撕裂了宝儿的好眠。   她晕晕乎乎地醒转过来,直觉得头痛欲裂。   “小姐小姐,你快点起来啊,老爷说要给你选夫,绑了好多公子回来了!”   “什么?!” “嗡”的一声,宝儿残余的瞌睡顿时被惊得一干二净。   那老土匪又想干什么?!   一个翻身坐起,匆匆穿衣,草草洗漱后,她拔腿就往前厅奔去。   “闺女!看看这几个货色,可有满意的?觉得有好的就挑来当夫婿吧!”午后的将军府里,粗豪的壮喝响起,震飞了几只初夏的鸣蜩。   宝儿傻立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一溜世家公子哥灰头土脸地颓散在各个角落。   而她老爹……   手擎精钢狼牙棒,脚踏马刺玄蛮靴,威风凛凛地横在屋门口,顺脚将个摸到门边的黄衫公子踹了回去。   众男一听正主驾到,纷纷如临大敌,齐刷刷地抖了三抖,然后迅速“呼啦啦”缩作一堆,六个人十二双眼睛望窗、瞪门、瞄屋顶,就是不看宝儿——   谁叫这些个官家子弟,年少时都曾在百善书院读书!   谁叫在韦京全体公子哥的凄苦记忆中,李宝儿就是只谁碰谁倒霉的母老虎、真霸王!   谁叫宝儿的种种恶行,韦京众公子哥亲身体验者有之,亲眼见证者有之,耳闻丧胆者更有之!   ……   一见这架势,宝儿顿时面黑如锅底。   她这亲爹李拓李将军,年轻时可是山寨贼首,绿林出身。   之后从了军,仍不改彪悍本色。   凭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砍了千万的人头,还拼死救过御驾亲征的皇帝一命,终做到了将军一职。   后来却不知何因,突然罢朝称病在家,一边哭着老婆,一边拉扯宝儿,就这么柴米油盐了十几年。   本来以为没了沙场血腥,这家长里短的,能淡去他一身悍匪恶霸之气。   却没想到,他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还是强抢民男这种勾当!   见宝儿直挺挺地杵在屏风旁不动弹,李将军剑眉一蹙虎掌一拊,就拎鸡似地提起男人一个个点过去。   “这个肩宽肉实,以后能扛大米能掏茅厕;   这个高高壮壮,种应该不错;   这个耳大腮厚,一脸福相……”   宝儿抽搐着整张脸,“爹,你先说说咋把活人弄来咱家里的?”   “啊?”李将军搔搔后脑勺,把手里的狼牙棒往地上随意一墩。   只听“哐当”一声震,竖着的公子哥就横下去五个,还有一个歪了点磕上了凳子角。   李拓咧开满口大牙,嘿嘿一笑,“就这样!”   宝儿身子狠狠一晃,扶墙,“爹,这是王法管的京城……”   李拓豹眼一横,“小兔崽子,不就读过几天书么,就敢跟你老子指手画脚?”   看宝儿还是贴着壁不肯上前,他想了想,“呼呼”两下掌气过去,“啪啪啪”一屋的门窗全部合了个严实。   “这样好了吧?你女孩子家脸皮薄,爹给你把门窗关上,外人看不到!”   宝儿长长叹了口浊气,“重点不在这……”沉痛扭头,就见老爹狼牙棒一挥再扫一浪罡风,六个男人被凌空扇起,“噼里啪啦”地砸在她周围。   “先看看,今天这几个有没有合你胃口的?挑不中的话,明儿个爹再去给你抓!”   宝儿俩腿一哆嗦,差点软下去。   突然左脚脖一紧,一股森寒怨气幽幽直上,“呜呜呜……李宝儿,你从小到大坑了我三百六十二两零五分四厘的银子,我不追究了,求你不要玷污我!”   右腿肚一重,“嘤嘤嘤……李宝儿,你上个月一连放跑我要娶的三房小妾,我不找你要人了,你放过我吧!”   后衣角一沉,“哇哇哇……李宝儿,你上次砸了我家的赌坊,我不叫你赔了,当赎我的贞洁吧!”   ……   李将军大张着嘴巴,“闺女,这是王法管的京城……”   宝儿沸血逆流,肺腑欲炸……   “嗷——!”她终于崩溃得狂吼出声:“他娘的,全部给老子闭嘴!”   话音落,在众男惊吓过度的目瞪口呆中,宝儿猛地单脚踏地,提气灵台,纵身凌空一个游龙飞旋……   只听“噗通噗通”几声重响,伴随着各种器物摔砸声和凄惨痛嚎,六个人模人样的公子哥就以各种猪狗不如的姿势贴上了屋梁、门板、墙柱……   李将军狠狠吸了满腔的凉气,咬牙恨铁不成钢道:“小兔崽子,你好本事啊?!”   狼牙棒“嗖”地一指,“墙上的那个,连个坑都没砸出来!才掉下来几片灰渣!”   宝儿还没来得及踩实的右脚顿时一歪,就被移形近前的老爹一把揪住脖领。   李拓提着她甩甩,痛心道:“我说闺女啊,你咋现在都弱成这样了?站都站不稳了?要不爹请个大夫给你瞧瞧?或者去外山猎头野猪来补补骨头?%¥@……”   漫天的絮叨中,宝儿两眼发花,头晕目眩,眼看要口吐白沫,突然“扣扣扣”几下门响,管家忠叔颤巍巍的哑嗓如天籁般响起:“老爷……好多人要找您,现在硬冲府门了,奴才拦不住!”   紧接着,一通能掀房揭顶的愤怒嘶吼从门外铺天盖地而来。   “李拓,还我儿子!”   “李将军,你不能仗势欺人啊!”   “定国将军,放过我家的独苗吧!”   ……   这厢父女俩同时寒毛一乍:   “爹……”   “闺女……”   “你抓了小的,老的来砸门要人了……”   “不能放啊,我家宝儿还没挑出女婿呢……”   “爹,那里面我没一个能看上的……”   “哦,那爹开门放人……”   “唉……”别开!   宝儿话音未尽,李拓手里已经是崩裂的半截门闩。   偌大的院内立刻“呼啦啦”冲进心急火燎的十来号非富即贵的大员夫妇,一看到各自儿子的惨象,全部发顶生烟,整个将军府不出三刻就浓烟滚滚……   可惜,回头望了望那对父女的形状,所有苦主都敢怒不敢言,默不做声地只迅速打包自家惨遭摧花的儿子。   这样,不出片刻,一窝蜂似涌进来的怒众又一窝蜂似地跑了个干净,临走时候都慌惧得仿佛被恶鬼追赶,屁滚尿流到头也不回。   哎,形象又毁了!   四十五度忧伤望天,李宝儿不知道还能有脸看向何方……   却听到老爹惊喜的声音响起:“咦?这是谁家的小子,长得真俊!愿不愿意娶我家闺女?”   ☆、衣冠禽兽   还有被漏领的男人吗?   宝儿疑惑地回过头,顿时就目眦尽裂!   门口那身姿挺拔如雪松,脸孔清俊若冠玉,体型健美似猎豹,一派道貌岸然,实际卑鄙无耻下流阴险到极点的衣冠禽兽,不正她从出生后第一眼就看不顺眼、最终积仇成渊的死对头……   “爹,这是镇国侯之子,兰熙!”磨着牙,宝儿阴黑着脸,大踏步过去,一把拉开自家老爹欣喜地拍在人家肩上的熊掌。   “什么?!”李拓大惊,像碰过脏东西似的,赶忙把大手往衣服狠蹭几下,“兰镜那老懦夫的崽子?他不是六年前从军去了么?”   “没错!就是他!”宝儿趾高气昂,挑衅地朝兰熙一扬下巴。   地府无门你闯进来!来了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兰熙依旧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对面前父女的强烈排斥气场视而不见,恭敬地行礼道:“见过李伯伯。晚辈正是兰熙。昨日刚刚回京,家父便交代我前来拜访一下。”   微顿了下,又笑着赞道:“真高兴看到您是老当益壮,丰采不减当年呢!”   闻此,宝儿不屑地暗嗤:就会在长辈面前假惺惺地装人!   可惜,年纪大的老家伙,一般都吃这套。   李拓自然也不例外。   原本听到“镇远侯”三个字后变得如同吞了苍蝇一般的脸色,顿时松了些下来。   他讪讪回道:“这么多年没见,都长高了,差点没认出来呢……”   忽然衣袖一紧,李拓下意识看向身旁,原来是宝儿在对他拼命使眼色要赶人。   轻咳一声,他扭回头,“知道了。倘若再没有别的事,你就请回吧!”   说完就欲招忠叔来送客,却被兰熙一抬手制止。   “还有一物,乃是晚辈近几年战场所获之一,甚是精巧。家父说您好剑成痴,便命我送过来,权当孝敬您的见面礼,”修长的指探进云锦窄袖,取出一件物事,双手奉出,“望您笑纳。”   宝儿瞥了一眼。   原来是一个巴掌长、薄如单纸的精巧小匕。   静躺处,整个匕身与光丝融为一体,竟似透明一般,颇为奇异。   不过,它再奇,“也不过是把短匕而已啊!”宝儿翻了个白眼,深不以为然。   却不料……   “承影?!” 李拓虎目暴睁,激射出难以置信的灿华,一把抓过那小小的物件,颤着手细细抚上莹滑若水的匕身,“这就是昔时被孔周所藏、排名第十的上古宝剑承影吗?”   指尖过处,一线溅冰似的锐芒倾绝而出,寒意森然,凛冽剑气澈然四溢!   “传说承影剑精致优雅至极,任何凡器都难望其项背。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呐!不过,现在肉眼看到的,应该只是个剑鞘罢了。真正的承影……”李拓虎步一跃轻身落入院内,大手握住细巧的剑柄,气灌指掌横天一划……   无风无波。   故弄玄虚?   宝儿翻了个白眼。   李拓却是愈发激动。   粗指轻弹,只听“轰隆隆”一片巨响,方才发剑所向之处,坚石所筑的围墙上半部,从连成一线的平整切面处干脆地滑下,狠狠砸进地里,翻起丈高的尘泥。   触目处,灰茫茫一片烟硝滚滚。   宝儿目瞪口呆,方知此剑不简单。   天光耀处,那把短匕寸短依旧,丝毫不见所谓剑身。   “看地上。”李拓出声。   宝儿下意识看去,立刻呆若木鸡。   只见惨白土地上,若隐若现一抹细窄虚灰,鬼魅般盈盈颤动,仿佛急切渴望着嗜血绝杀!   “哈哈哈,所谓有影无形,摧山无痕,果然名不虚传!”李拓爱不释手地仔细摩挲着手中的承影,兴然长笑,畅快淋漓。   “李将军真是好眼力!不错!须以绝高的精纯内力逼出其锋,才是真正的承影。”兰熙拢起袖,向李拓恭敬地一揖,“自古宝剑配英雄。此剑能在李将军手中发挥如此惊人的威力,看来是遇上它的英雄了。”   宝儿闻此两眼兴奋得贼光一乍。好呀!如此的宝贝,给她老爹,不就等于归她了?!   可是……   “如此灵妙的宝器,你还是另为它寻个有缘人吧!老夫已经用不上了。” 李拓一叹,眼底滑过丝黯然,“那把随我出生入死过的鬼夜金刀,都已在多年前被封入窖底……更何况,无功不受禄。这把宝剑你还是先收回去吧!”他洒袖收回内力,将剑往兰熙面前一送,手重重地拍上他的肩膀,“不过……小子,你的心意老夫收到了!”   看到老爹将送上门来的好东西往外面推,宝儿急了。   如此罕见的玄妙宝器,怎能推回去呢?!   她朱唇一嘟就欲耍赖,可是被老爹豹眼一瞪,就只得憋屈地眼睁睁看着兰熙将剑接走。   狠狠剜了他一眼,宝儿气闷。   煮熟的鸭子竟然就这么飞了!   兰熙状似无意地瞟她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垂下头,对李拓深深一揖,“李将军高风亮节,晚辈真心佩服!今日是兰熙唐突了,实在惭愧。如今看到您一切安好,我也可以回去跟我爹交差了。”   “兰镜这个老……”李拓背起手叹了口气,看了兰熙一眼,就断了后面的话,转身慢慢走回屋里,“阿忠,送客吧。”   他健硕的身形逐渐隐没在阴影里,看起来竟有几分的落寞萧瑟。   宝儿呆呆地望着自家老爹就这么走掉,回过神来时,门口已经不见了兰熙的踪影。   亮一下宝物就这么走了?!   不行!这厮肯定是明知老爹不会收,故意拿好东西来炫耀的!   谁不晓得她李宝儿雁过拔毛,鱼过拆鳞,石头里都要榨点油!   敢在她面前恶意献宝,东西就绝无收得回去的道理!   主意一打定,她抬脚就追了出去,果然在巷口见到了还在跟忠叔寒暄的兰熙。   圆滚滚的眼珠子一转,“忠叔,家里还等着人拾掇呢,您赶快回去吧!剩下这点路我来送!”   忠叔灰白的眉毛一抖,有丝忐忑。   这对冤家……   眼看自家小姐脸上的笑愈发“温良”,忠叔忙不迭一躬身,“劳烦小姐,那奴才先退下了。”   目送着忠叔佝偻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宝儿满意地一回头,就看到兰熙又拿出了那把承影在手里把玩,顿时眼睛都直了,“喂,兰小雀,剑拿来!我代我爹收了!”   “哪把剑?”兰熙挑眉,一改方才的恭良模样,双臂抱胸,薄唇朝自己腰间的佩剑一努,无辜,“这把么?” 颀长的身躯再斜斜往紫槐树干一倒,纷扬而下的紫英就挂了宝儿满头满脸。   格老子的!   恶狠狠地吹掉沾上嘴皮的花瓣,宝儿恼怒地磨牙,“承影剑!”   “哦,那这把配剑就叫承影剑好了。” 兰熙抬头望天,豪迈地一挥手,“想要就尽管拿去,大爷我赏你了!”   “你!”宝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脸“唰”地全黑,瞪着眼逼近一步,“少跟我装蒜!老规矩,东西进贡!”   “切!还玩这套?你当我还跟几年前一样能任你欺凌吗?瞅瞅,现在你贴过来也才到大爷胸口!”   挺拔的上半身微弯,阴影就将宝儿兜头罩住,兰熙低头灿笑得阴森森,“大爷我如今可是杀人不眨眼呢!从死人身上抢东西都成习惯了,你还敢跳过来在刀口上蹦跶?!”摸着下巴,笑得极不怀好意,“这次不给你点颜色,可真是有点良心不安呢!”   “呷?”宝儿目瞪口呆。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看到她满脸的傻样,兰熙痞笑起,迅速揽臂一勾,就将宝儿牢牢地锁进怀里。   不待她回过神来,修长的指就捏起她小巧的下颌,火热的唇同时覆下。   什么叫做五雷轰顶?!什么叫做天崩地裂?!   感受着肆虐在口腔内火热的舔吮纠缠,宝儿从头到脚彻底真空。   那舌头……   混蛋!   宝儿沸血上头目眦尽裂,拼命扭脖挣过脸去,伸手运力猛地一推,狠狠拍上那滚烫的坚硬胸膛。   只听耳旁沉沉一声闷哼,湿热的男子气息扫过脸侧,灼得她心都跳漏一拍。   “从小到大一副流氓相,站不娴立不淑的。没想到,尝起来味道还不错嘛!”兰熙松开手臂,邪邪挑眉,回味一般地舔舔自己红艳的下唇。   风情无限中……欠打到极点!   “你找死!”宝儿一下子血流冲脑,抡起拳头就招呼过去,却被男子的大掌一把包住,动不得分毫。   兰熙白皙的俊脸暧昧凑近,故意喘息着喑哑道:“李包子,这回爷要教你的,是不能随便挑衅男人。”   感受着他瘙痒在耳旁的呼吸,宝儿身子一下僵了个透,脸也不由得爆成赭红。   娘的!这厮还真是……该死又可恶的妖孽!   看她紧张得毛都竖起来的样子,兰熙再眯眼森森一笑,金色的阳光在他长长的睫上流过星似的光碎,“尤其像我这种……一不小心,恐怕会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呢!”   说完,在宝儿光洁的额上又热热地吹了口气,不等她回过神来,潇洒地一甩袍摆,飞快地逃蹿而去,远远地传音过来,“承影剑既然李前辈不要,你就不用垂涎了,我已经定了要送的人了!再来闹腾,小心被大爷我吃掉啊哈哈哈……”   宝儿瞬间脸色黑红到炸,浑身热烫如炭烧火灼,嘶声狂吼道:“兰小雀,你个天杀的王八蛋!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好一声惊天怒啸,燃火余音直飙云霄——更传进了附近大街小巷中无数的三姑六婆耳里……   宝儿的内心仍在余怒中沸腾着,咆哮着。   想她李宝儿横行十几年,头一次吃到这么大的血亏。   不仅丢死人不偿命,而且,这叫她吃亏的人,还是她发誓不共戴天的死对头,活冤家!   真是叫人深深内伤,生生呕血三升呐!   狠狠一拳砸上方才兰熙靠过的老槐树……   “嗷——!”   ……他娘的这树皮干嘛这么多硬坑?!   噙着泪花捧回伤手,宝儿火冒三丈地狠狠一跺脚,喷气重哼一声,扭身回家——也就没有看到从他们刚才搅闹的巷口不远处,缓缓走出的一道单薄的紫衫人影。   淡风牵起他浅色的柔滑发丝,烟氲似的忧郁眸子望向方才兰熙所去的方向,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复杂光芒……   【1】承影:在《列子?汤问》之中被列子激赏的铸造于商朝、后被春秋时卫国人孔周所藏的名剑。以有影无形著称,精致优雅,排名中国古剑之十。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话就去点【收藏此作者】吧~~   ☆、江湖骗子   “不安分的女人,你就不能少招惹些男人吗?!”   月色盈盈的女子闺床上,男子浑身肌理紧绷,大手挤着女子胸前的两团丰~腴,在那绵~软的深沟中狠狠抽撤着自己昂~扬的硕~大。   泄愤似地将指尖掐进那两点胀立的嫩~蕊里,男人挺~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女子的身~躯被撞击得如同被激浪狠拍的小船,剧烈的摩擦令细嫩的胸房内侧都通红得快要破皮。   “疼……啊……”   看着她熟睡中痛苦紧蹙的纤眉,他眼底划过一丝怜惜,再猛烈抽~动几下就放开她胸前的禁锢,用胀硬到极点的男性顶端紧紧抵上她腿间的细小嫩洞,将灼~热的精华涓滴不漏地全部灌入。   “呃……”女子白嫩的下~腹被突来的填充烫得一阵紧缩,还未出口的嘤~咛就被男子吮进双唇间,又一粒红色药丸被再次哺了过去。   “还有十三次……这一世,除了我,你休想有别的男人……”   夜深沉,曾经错乱的爱恨难消。纠结了谁,又囚住了谁?   相缠的黑发铺洒在雪白的褥上,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罗网……   %%   “逃无可逃。一切俱是镜中花水中月,你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心中所认定的,到头来都是虚妄一场,不得本真。及至后来,执念成魔,该放手的不放手,不该放手的却断了前缘,怎一个孽字了得……”   韦京城郊的怀隐寺大门前一个残破的小卦摊前,听解签的宝儿和喜鹊正仰着背,试图躲避老道漫天喷洒的唾沫星子。   她本是估摸着这几天晦气,想去烧烧香净净邪。结果刚到寺门口,就被这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道拦住。   也就抽了个签后……   “施主,这么万年不遇的大凶之签都能被你翻腾出来,你绝对是传说中的背命啊!”灰髯老道闭眼拈须,一脸的莫测高深。   “啊?!可有化解之法?”主仆二人紧张兮兮地追问,丫鬟喜鹊更是胖脸白得发亮。   “这生门嘛……”老道苍老右手往前一摊,半瞠开了左眼,贼亮的眼光不停地游移于宝儿的腰间荷包和自己的手掌之间,那秋波送得叫一个欢。   “道长,你眼抽了吗……”喜鹊呆呆地问。   宝儿一把捂住她的厚嘴,尴尬笑笑,取了一两银子放到老道摊平的掌中。   老道的八撇胡须抖了抖,清咳一声顺势揣了银子,再从怀中摸出一物,“你的生门便在于贫道独家制作的岁岁平安白玉佩中……”   看着那指甲盖大小、灰不溜秋石子模样的所谓“玉佩”,宝儿终于随喜鹊一起抽搐了,“这这这是白玉佩?”   老道嗔怪了她们一眼,兰花指一掐,身子倾了过来,“此玉乃是采自仙山芜香,又由韦京独树一帜的道家雕刻师——贫道我亲手雕凿而成。之后又用太上老君吉祥符水泡了七七四十九天,日日要对它念咒读经……”   眼见老道的唾沫星子已经越溅越近,宝儿终于再也撑不住,一把抓过他手中的“玉佩”,“道长,你这玉佩多少钱,我买!”   老道直回身子,拈着长须,一脸超然,“钱财乃身外之物。此佩看似无用,但到红火映天,龙凤将合之时,便有扭转乾坤之效,不可以普通价值量之……咳,施主你就随便舍个十二两六钱三分四厘的,当做做功德好了!”   “十十十二两六钱三分四厘?!”宝儿瞪大眼,舌头打结。   “这么黑!”喜鹊扒着宝儿的手同时惊叫。   突然……   “娘的!这假牛鼻子又来咱家庙门口抢生意!兄弟们,冲啊——!给我打!”   一声窜着火星的怒喝乍起,宝儿和喜鹊回头,接着就见一溜的光头沙弥擎着粗棍大棒,从全敞的庙门里蜂拥而出。   那架势,简直可比悍匪倾巢的大抢劫!   这方向……   “道长……”宝儿愣愣地回过头,就见那道骨仙风、看似半条腿快迈进棺材的老道,正以与其风骨和年龄极不相符的敏捷,手脚麻利地收拾起卦摊,再将那残了个腿的小卦桌往背上一甩,回头朝已经近在两丈内的和尚们潇洒地挥了挥大袖,“贫道告辞!师父们留步!莫念莫惦……”   “噼里啪啦”的一通棍林棒雨追着他狂奔中的背影急急而下。   “呃……”宝儿和喜鹊愣愣地看面前一群和尚亮着光头如乌云一般黑压压呼过,片刻就涌至几丈外,“死牛鼻子,看不打断你的狗腿!”   那道士一边逃还一边不忘遥遥地传声过来,清晰无比地直至宝儿耳中,“那位施主!后会有期!贫道会记得来问你讨那十二两六钱三分四厘银子的!”   啊——?摔!   “原来是个诈钱的神棍!”喜鹊趔趄了一下,胖脸扭了扭去看自家主子,却见宝儿浑没有半点发现被欺骗的尴尬和恼怒,反是一脸凝重地低下头,去翻腰间的荷包。   不会真的打算给钱吧?主子的脑瓜是不是给门挤了?!   片刻后,就见宝儿抬起头,还把那所谓的“岁岁平安白玉佩”戴到了脖子上。   “小姐,你……”喜鹊目瞪口呆。   宝儿将“玉佩”仔细收进衣内,一摆手,“行了,咱回家!”   话音落,即转脚而去。   “哎……小姐,香还没上呢!”喜鹊眨巴着一双圆眼气闷不已,看到主子走远,只得跺了下脚跟上去。   她不知道的是,宝儿方才来回数了数荷包里的银子,总共十二两六钱三分四厘,竟是分毫不差!   那老道,果然不是一般人。而这胆敢逐了真仙的佛庙,自然就没有什么拜头了……   %%   离了怀隐寺转回城里,遣了喜鹊将原先拜佛准备的东西放回家去,宝儿换了男装,转脚就踏进了烟花最盛的东街。   看看到处的红男绿女,莺声燕语,希望能舒一舒这几日的恶气——有从兰熙那坏胚子身上受的,还有被她家的老土匪憋的……   娘的!凭啥喜欢华容不行?!   狠狠灌了一口闷酒,宝儿的耳朵敏锐地捕到一道媚嗓——明明是男子的声音,却妖娆得仿佛恨不能缠绵死人。   宝儿一拳砸在摆满酒菜果品的红木宴桌上,大咧咧地扬声喝道:“醉花千,还不快滚进来陪老子喝酒?!”   “哎~!这不是来了嘛~!”   “吱呀……!”雕着牡丹绘的栏门打开,一个鲜衣公子就懒洋洋地迈了进来。   包间里顿时仿佛亮了亮。   只见那整个人都仿佛是用最明艳的色彩堆就,眉眼唇鼻无不流转着妖娆勾人,举手投足间,端的是媚态风流,无一处不摇魂曳魄。   额心一滴琉璃绛花樱,醉遍人间。   “啧啧!好大的骚味!”宝儿掩鼻,夸张地扇扇鼻前,完全不回头看人。   妖艳公子的美脸顿时青了,连额间的樱坠都仿佛黑了黑。   “我说狗娃啊……”   醉花千直接毫无形象可言地一脚踹开门板,抖着脸打牙缝里迸出一字:“滚!”   “哎呀呀,别介!这种不尊师重道的话你可别再说,会遭雷劈的!”宝儿晃晃空荡荡的杯子,“乖徒儿,来,给为师斟酒!”   “师你妹……”   “唉,别想掐为师的脖子,不尊师重道的话你已经说了,再做的这种欺师灭祖的事,可就真天诛地灭了!”   宝儿转过脸,微笑欣赏着“徒儿”扶墙呕血的狂郁侧影,顿觉最近所受的憋屈都被消得七七八八。   神清气爽……好个春呐!   好不容易等醉花千整理好情绪,默默青着脸站到她旁边,乖巧地斟酒挟菜伺候着,宝儿享受中,又多几分无聊。   说起她这美男徒弟,当初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那是一次下课后,她护着华容出了百善书院。   没想到刚走到这大街上,华容就被个小痞子扒了钱袋去。   她反应过来后,一连撵了三四里,才终于在个暗巷里找到这伙小混混的老巢、   而醉花千就是当时他们的所谓老大。   彼时的醉花千,还不叫醉花千,只是个没有名字,人称“狗娃”的肮脏小痞子。   她走进去,就看到偷钱的男娃被他牢牢护在身后,小身板一横,摆明了不还。   那就打呗!   彼时宝儿已经苦练了三年武艺,加上天生骨骼清奇,其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早已揍遍百善书院无敌手,又哪里是他这个街头少年能比的?!   故而,才几下,他这个所谓的老大就被揍得如烂泥一滩,毫无还手之力。   而说也鬼使神差,待她夺回钱袋要走的时候,他竟然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求她收他为徒。   尽管后来宝儿基本从未尽过师父的职责,可这名份,算是定下了,于是他惨遭欺压撒气的血泪史,就此展开。   即使如今已成为这号称韦京第一春的鸣翠阁的老板,他也依旧难逃魔掌。   正是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都换不回的身呐……   醉花千闷闷咬着杯子,往事不堪回首,当时的一时冲动,换来的就是现在的打落牙齿和血吞。   看一眼坐着吃喝得正欢的李宝儿,他不由得又开始肉痛地计算起那一壶又一壶、一碟又一碟不断地被塞进她嘴里的美酒佳肴:   上等女儿红三壶半,十八两!   金饺桂皮虾仁一盘,三两!   梨玉樱子糯米甜羹一碗,二两!   西番特订的紫晶葡萄两爪,五两!   ……   眼看宝儿的手又伸向一坛还没拆封的四十五年陈酿的西凤酒,醉花千终于忍无可忍地扑了上去。   “住——手——!”嘶声力竭的一声喊。   看着怀中紧紧搂着小酒坛的醉花千,宝儿一挑眉毛,开始释放出危险的气息。   醉花千抱着酒坛往旁边一闪,无辜地摆头,表示刚才那杀鸡般的叫声不是他发出来的。   重点不在这!   宝儿嘴里咬着半块鸡腿,筷子一撂,直起身,沉着脸就冲醉花千……手里的酒坛子逼去。   “就算……打死……我也不……”气弱些的嘶喊从醉花千背后传来,倒真勾起了宝儿的好奇。   她一把拨开摆着可怜、不小心挡住窗户的某男,头往楼下大街探去。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看过《男色》的都知道醉花千这货是哪头了吧……嗷嗷嗷,还有白练白练小七小七啊   →_→那边严重卡番外了啊……好想点完结……可素会被编编pia飞啊 TAT   ☆、救个小倌   街道正对鸣翠阁的,是一家与鸣翠阁旗鼓相当的男倌馆——艳青坊。   此时那楼下围聚的人,倒是几乎比楼里的客人都多了十几倍,愣是将大半条道路都堵了个严实。   从这楼上俯视,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根本瞧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我下去看看!”宝儿把嘴里的鸡腿回手一撇,手往身后醉花千的衣服上抹了两下,就一踏紫漆窗棂,纵身跃了下去。   其形蹁跹若惊鸿,其态矫健若游龙,直看得醉花千呆了去,连衣上多了几爪油印,都忘记了跳脚抓狂。   “师父!等等我~!”   他鬼使神差地一抛酒坛子,两手扒住窗台就往上跳……   可惜功夫太次了点,好不容易爬上去,瞄到楼下那渺小的物态,咽了口口水,又再爬了回去。   等他亭亭下了鸣翠阁的楼级,出了大门,才发现李宝儿的身影早已淹没在人堆里,难得找到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呗!好不容易有热闹瞧,随便凑近去看看。   反正,这是对家的烂摊子,说不定他还能瞄准时机扇几阵阴风,点几把鬼火呢……   奸奸笑了一下,醉花千就缩了身子狠往里层挤去。   不过,很快,他就又再次体会了什么叫作“悔之晚矣”。   “咳!这几位兄台,如此的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这么毒打一个弱质……呃,男流,不太好吧?”   李宝儿终于历尽千辛地钻进了最里边,就看到这青楼打手当街把人往死里打的恶态,潜藏的侠义心肠一动,又忍不住出声了。   “咦?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老子这一亩三分地头上指手画脚的,活腻味了吗?”满脸横肉、铁塔身材的粗黑汉子扭头。看样子,应该是这群打手的头儿。   周围人闻此皆倒吸一口冷气。   谁不知这艳青坊的打手都是前些年从个十恶不赦的匪寨子里聘出来的豺狼虎豹,杀人放火,那都是不眨眼的事!   这少年年纪轻轻,看他的单薄身板也没多大能耐,竟然敢当面数落他们,头壳可真是……坏掉了吧!   “呦!口气还挺横!”宝儿拨开两边挡道的人丛,闲闲散散地步了出来。那姿态那神情,倒极有几分风流公子哥的倜傥。   她看也不看那伙持棍拿棒的凶神恶煞,大摇大摆走上前去,一推两旁的打手,径自挡在了那男人前面,“这人我保了!有什么都冲我来吧!”   “你……”铁塔汉子怒了,“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好狂的口气!”   宝儿掏掏耳朵,“儿子哎,‘小子’你叫谁?”   是可忍孰不可忍!本来看这小公子衣着光鲜,人模狗样的,铁塔汉子并不打算真正撕破脸。   如今,倒真是不能不亮点颜色出来了!   “兄弟们,给我上!”   头儿一声令下,本来被推后愣坐在地上的几个打手也一骨碌翻起来,抄起地上的棍头纷纷恶狠狠地朝宝儿劈去。   场地中心立马凝成密密实实的人堆。   棒来棍往中,烟尘滚滚,乱如蜂窝。呼呼喝喝的砸击声、叫骂声嘈声震天。   “他大爷的!谁戳老子屁~眼?!”   “哎呦!哪个王八羔子踹老子命根?!”   “嗷——!俺的头!”   ……   不多时,一帮打手们就都鼻青脸肿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李宝儿一手抓着那已经蔫兮兮的男人,一脚踏在那打手头目的后腰上,哼笑一声,“怎么样?还打不打了?”   “你这妖人……竟然使妖法……”铁塔汉子死鱼一般地被踩在地上,盯着鸡窝似的乱发,整张肿胀的黑脸扭曲着。   “啧,只是使了点轻功捉弄捉弄而已!”李宝儿抱起手臂,凉凉道:“现在服不服了?”   “哈哈哈!服!当然服!”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锦衣男子摇着洒金玉骨扇从艳青楼内走出,样子极像是和气生财的白胖弥勒,正是艳青坊的明面管事,“不过,这位爷,您要保他可以,但也不能坏了我们的规矩。此子乃是我们坊花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却不服管教,还差点重伤坊里的人。按规矩,这顿棍棒是少不了的。除非……”   宝儿听得不耐烦,皱眉一挥手,“行了,我明白了。”   这艳青坊的幕后老板实际是二皇子华晔——当初在百善书院里恶待华容的大皇子党的死对头之一。   虽然冷待,但是不常欺负华容。   所以,宝儿对他的态度不是那么针尖对麦芒一般,能给的面子自然要给。   宝儿一扭头,扬声高唤:“醉花千——!”   “……”沉默一片,无人出列。   宝儿一皱眉头,“徒弟——!”   “……”沉默依旧,众人面面相觑。   宝儿气沉丹田,“狗……”   “住——口——!”嘶声力竭的尖叫从人堆里破出来,挟着要被夺了命似的锐利恐惧,一人饿虎般从人群里扑了出来。歪斜着发冠,皱褶着衣袍,满眼的血红,“你……你敢喊出来……老……老子今天就跟你拼了!”   宝儿面无表情地扭头,转身走回锦衣男子的面前, “这男人,我买下来了。” 她手往狰狞龇着牙的醉花千一指,“多少银子,找他要就是了。”   “好,爽快!”“什么?!”   两道不同的声音从两人嘴里发出。   艳青坊的管事依旧一脸和气,而醉花千则是一双妖娆瞳瞪得溜圆,脸色青黑如厉鬼。   他急跳过来,死死揪上宝儿的衣襟,咬牙切齿,“你每个月吃我的,喝我的,嫖我的,一个子儿没给过!这会还要叫老子花钱帮你赎个活人?!老子开的可是妓馆!弄个公的是天天叫姑娘爬墙啊?!”   宝儿无辜,“又不是给你买的!是我要的!”   醉花千更怒,两眼仿佛都能迸出火星子来,“你要,干嘛不自己付钱?!”   宝儿眨眨眼,清清嗓,“狗……”   “干!我买!”深吸了口气,醉花千恶狠狠地扭头向那管事,一脸赴死般的沉痛,“多少银子?”   &&   最后,宝儿是被醉花千从鸣翠阁里踹出去的,临走前还被严正勒令,一个月内不许再踏进一步。   看看拖在手里伤痕累累的昏迷男人,宝儿叹了口气,用麻袋把人一裹,扛在肩上就闷头往回走去。   救人救到底吧!   “嘿!李包子,才一日不见,你又长进了啊!这样奇奇怪怪的是要去哪儿?”   嗯?!   熟悉得叫人咬牙切齿的悦耳男嗓在前方炸响,李宝儿顿时脑袋一嗡。   可恶……是兰熙!   众人有所不知,从小到大,有一件事最能叫李宝儿呕到胃痛。   那就是哪怕她扮成猪样,钻到狗洞,都能被兰熙那死对头活冤家一掀一个准!   其精准的程度,啧啧,简直可比狗鼻子认门!   而如今,私运男人这样丢脸的事,她怎么可以给这厮发现?!被拆穿了岂不要被讥笑至死?!   当机立断,宝儿头一埋,就欲装作路人若无其事地走回头路。   马蹄声“嘚嘚”地轻快响起,灵巧地蹿过宝儿身边。   待她再一抬头,就迎面撞上一方热热臭臭的肉墙。   “咴儿——!”一声高亢的嘶鸣响起,宝儿整个人瞬间石化。   兰熙长腿一甩,在马上潇洒地反过身子,手支着漂亮的下颚,满眼不解的迷雾,“李包子,你这么喜欢我家紫电啊?哎,喜欢也不打紧,可你也别介这么急着去摸它的马屁~股啊!想摸其实也没关系,可你干嘛非要用脸去摸啊……”   膘肥体壮的千里良驹紫电艰难地歪过脖子,大脑袋扭到身后,娇嗔了她一眼……   没错!就是娇嗔!   “啊——!”李宝儿终于崩溃得仰天大吼出声——用力过猛,一个后栽就往地上坐去……   “噗通!”麻袋落地,原先被包裹着的男人摔了出来。   发丝覆面,衣衫褴褛,浑身青紫,完全是一副被凌~虐后的凄惨模样。   宝儿听到某人大声倒抽一口冷气,心下顿时一凉。   完了……   “李包子,没想到,你竟然好这口啊!”兰熙眯起修长的星眸,眼里射出的光有几分意味不明,阴阳怪气道:“光天化日之下掳掠男子,这是打昏了打算带回家继续凌~虐么?”   果然……   看到周围越聚越多的三姑六婆式人物,以及越来越肆意的指指点点,李宝儿的脸一红再红,终于成了绛紫猪肝色。   忍无可忍……也得忍!   她赤着眼,恼羞成怒沉声低道:“我的事不用你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东西!”   兰熙无辜地一晃脑袋,眼往四周一瞟,嘴里出来的话又是黑死人不偿命,“不是我要管你的事,而是当街看到有人土匪似的抢了个男人,我路见不平,自然要问个清楚!”然后还状似郁郁地叹了口气,“哎,谁知道这人竟然是定国将军府的大小姐你呢!”   四周的墙根缝角里传出来的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这随随便便就掳了个男人,将其凌~虐到不成样子,后还竟然打算偷运回去继续凌虐的公子,呃不,女扮男装的小姐,竟然是定国将军家捧为掌珠的独生女儿!   宝儿两手虚弱地撑了一下地面,努力克制住一头撞过去同归于尽的冲动。   胸膛起伏了几下后,终于得了点力气,她立马飞快地去打包旁边还在昏迷中的男人。   看来经历了几年的军旅生涯,兰小雀这厮已然被磨练成了金身不坏的妖物。   他修为大涨以后,此次回来必然要报她以往十二年的鼠崽怨仇。   如今形势大不利于她,自然暂避其锋,方是上策!   兰熙皱了一下好看的眉毛,打马又挡到她的前面,“怎么,你还打算带他回家么?”   宝儿头也不抬,“这人是我今天救下来的,我当然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三两下把人重新扛上肩膀,“好狗不挡道,我要回去了,麻烦你让一让!”   兰熙英俊的脸可疑地抽搐了几下,还是默不作声地移开了。   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他动动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宝儿冷冷的一句话噎了回去。   “兰小雀,”她脚步沉沉,只管埋着头走路,“你可真的……叫人没法子不讨厌呢!”   金灿的日头仿佛因这几个字晃了晃,兰熙抿了抿好看的唇,不再作声。   ☆、丑颜难甩   宝儿一路上捂着脸,净挑人少的偏道走,花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偷偷地摸回家门。   刚刚绕到后院,踢开个客房的木门……   “啊——!小姐!”   刀子般尖利的惊喊突地狠狠砍上宝儿紧绷到快断的神经,她只觉得脑袋里“咔吧”一声脆响,胳膊腿一软,肩上扛着的物事就再也撑不住地沉沉砸了下来。   “呃……”男子的肩膀先着了地,沉沉哼了一声,眼皮颤了颤,似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哒哒哒”的小碎步迅速移近,待宝儿回过神,就听到喜鹊又“呀”地一声叫起来,“小姐!你不叫老爷再抓男人回家,原来是看老爷抢的都不合心意,要自己出手啊!”   “啥?!闺女你自去捉男人啦?”李拓粗豪的嗓门在院门口响起,几个大步就迈上前来,大脑袋一探,在瞄到那一身凄惨的男人时,悚然一惊,“闺女,原来你……好这口啊……”   “我……”百口莫辩!   宝儿只觉得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吞不下吐不出,只能闷不吭声地阴沉着脸,将地上还昏迷着的男人拖进客房,努力将门外探来探去的两人当作空气。   喜鹊被主子这架势吓得一缩小肥脖子,再不敢出声。   李拓则是一拍大腿,咧嘴一笑,“哈哈哈!我家宝儿就是有能力,这下男人问题解决了,明天的皇宫桃源宴,我也就照例推了吧!”   皇宫桃源宴?!   “别!”宝儿一把将男人撂到床上,转头就扑住老爹的粗臂,“今年的桃园宴,我要去!”   李拓纳闷地搔搔后脑勺,“为啥?”   所谓桃园宴,就是南韦国每年三月十八,各家带着自己的未婚子女齐聚一堂的相亲宴。   名义上办宴席,实际是为创造一个供长辈为儿孙择良配,以及小儿女们互相认识的机会。   而皇宫桃园宴,自然是在皇宫举行。朝中官员皆可携未婚配的儿女前来,所有的未婚皇子公主们也会参加。   那年宝儿十二岁,李拓曾带她去过一次。结果宴上所有的小公子、小小姐们全部避瘟疫似地躲她几丈远,还交头接耳地纷纷交流起各自在她手下的悲惨经历,那汇集起来的大片厌恶目光和刻薄言语令宝儿幼小的自尊心严重受创,从此后,便打死都不参加那劳什子的宴。   不过这回,也许就是她最后一个机会了……   为了华容,豁出去了!   不过,这心思可不能跟爹直说。   宝儿眼珠一溜,舌头转了转弯,“爹,那男人今天在街上被打得半死,我只是救了他而已,并不是什么抓的相公。今年的桃园宴,咱还是去看看吧。在那可以正大光明地看男人,说不定能挑到一个,解了这燃眉之急呢!”   李拓不疑有他,脸上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女婿啊……那好吧,皇宫派来送请柬的小公公还在前厅,爹这就出去接了。你今晚准备准备啊!”   说完,转身就出了客院。   宝儿松了口气,转眼又看到喜鹊还瞪着大眼杵在门口,直接一个爆栗砸过去,“还看什么看,叫个小厮过来,取点清水和药给这人处理一□上的伤!”   “呃……小姐,”喜鹊委屈地揉揉脑门,指指她身后,“那男人,他醒过来了……”   “咦?”宝儿扭过头,眼睛就遥遥对上一双湛蓝若碧海的眸子。   “这是……在哪?”男人的声音有些虚弱沙哑,带着丝异域的味道和冰刃般的冷冽,一双澄澈若宝石的眸子里寒漠得冻人,略带着疲倦冷冷扫过四周。   外邦人?   宝儿有些稀奇。这男人的眼睛真他娘的漂亮啊!跟雪山上的星星似的。   以前只是听说过一些塞外部族会有特殊的眸色,这回见了,还真是非同凡响呐!   只眼睛就好看成这样,想必一会洗刷洗刷,那脸蛋身材……   今天可真是捡到宝了啊!   宝儿兀自猥~琐地淫~笑着,口水都几乎要滴答下来。   男人被她饿狼般的目光扎得颤了颤,身子下意识一动,却差点从床边上栽下来。   宝儿赶紧眼明手快地冲过去扶住——以公主抱的姿势,还依着平时逛花楼的习惯,手往男人紧实的大~腿上长长摸了一把。   男人的身子狠狠一僵,被驴踢了似的两眼瞠大冷凝尽裂,满目的羞耻和不可置信。   他,活了二十多年,竟然被个假男人调戏了!   这边宝儿好似没有意识到怀里男人的石化,兀自得意地念叨着:“今天要不是我,你可就要被打死了!”眼珠一转又死不要脸道:“爷我花银子把你从艳青坊救出来了,你看看,这救命之恩,要怎么偿呐?”   (醉花千怒:(╰_╯)#你妹的!明明是老子出的钱!)   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拼了全身剩下的力气,一把将快蹭到他胸口的咸猪手推开,挣得趴在床沿猛喘息了几下,才生硬道:“恩人救了彦朗一命,按照部族的规矩,以后朗的这条贱命就是恩人的了!只是朗卖命不卖身,可以当你的侍卫保护你,但是别的方面,还请恩人自重!”   “保护我?”宝儿搓着小下巴吊儿郎当,“你刚推我那一把的力气跟猫抓似的,怎么有能力保护?”又笑得一脸色迷迷,“所以,还是肉偿吧……”   男人额角一抽,翻起蓝眸狠狠瞪了她一眼,“那是今天被他们下了软骨散,等一天后药效过了,就能恢复正常了!”   “哦?是吗?”宝儿一挑细细的眉毛,脸上几分玩味,“你这一提,我倒是有些好奇起你从哪里来,又怎么流落进韦京倌馆了!”   男人抿抿紧绷的唇,沉默了一会。   不久后,他垂下眼,艰涩地开口,“我阿娘早死,阿爹在我年幼时候也被人杀死了。我从小就在族里受尽欺凌,只有表姐一直照顾我。可后来表姐生了病,我只能卖了自己给她看病。接着就被一转两转地卖来了韦京,我也没想到那艳青坊竟然是……”蓝眸里流泻出浓浓的厌恶和杀气,在扫到宝儿身上时总算柔和了点,但防狼似的戒备依旧丝毫不减,“幸好被你所救。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当牛做马,朗万死不辞!”说着,作势就要给宝儿叩头。   “好了好了。”宝儿赶忙冲过去按回他。   听到这么可怜的身世,她也失了调笑的心思,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是有点流氓了。   缩回手干咳一声,宝儿柔声道:“反正你也无家可归,以后就把这将军府当自己家好了。一会喜鹊就把药和热水送来了,你洗洗后上点药,先养好伤再说吧!”   蓝眸里划过一丝愕然,似乎是对眼前人突然收敛了孟~浪的举止有些不解,但还是很快低头,“谢主人!”   不过,要知道流氓的收敛是暂时的,因为流氓的本性是难移的。   在喜鹊送来水之后,宝儿就死蹭活蹭地赖在彦朗的屋里不肯出去。   美其名曰好人做到底,欲帮中了软骨散的彦朗更衣,实际是死不要脸地想摸摸捏捏人家衣藏之下的肌肉和曲线。   最终,宝儿被神力突发的彦朗一把扔出门外。她还不死心,愣是赖在客房门口听着壁角,要等着看美男出浴。   一时三刻后,“哗啦啦”的水声停了,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宝儿暗忖这下可以进去了,便流着口水叩上房门。   “吱呀——!”门开了。   门内的男人一袭偏小的棉布袍子,浑身都被那不合的尺寸箍得紧紧的,身形曲线毕露。   那长~腿,啧啧!   那窄股,啧啧!   那健腰,啧啧!   那坚胸,啧啧!   那韧颈,啧啧!   那脸……   格老子的!真他娘的刺激!   宝儿从下往上,本是越看越满意。   可在目光爬到男人的脸上时,瞬时被道天雷劈中,从头到脚狠狠一抽,重重摔坐在地。   冷眼看到她满脸的惊悚,彦朗淡淡一扯嘴角,往屋内退了几步。   阴影中,洗去了污泥后裸~露出来的黑褐色胎记愈显得丑陋可怖,几乎占去了整张右脸,“倘若主人不要朗当侍卫,那么按照我族的规矩,朗只好现在就把这条命偿给你。”   说着抬起手,亮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猛地往胸口刺去。   “别别别!”被那利刃的银芒一刺,宝儿终于醒过神来,赶忙爬起来夺下他的刀子,“你别冲动!我没说不要!”完了抬起头,圆眸又对上那大片的黑印,她眼皮狠狠一抽,还是一咬牙昧着良心道:“其实……你的五官,还是长得挺俊的……”就是皮忒吓人了而已。   “是吗?”有点犹豫地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彦朗幽湛的蓝眸在扫到宝儿满眼的纠结时明灭了几番,又恢复了平板无波,“那么从今以后,你就是朗的主人。一世追随,倾力以护。”   这……是一次失足被粘上,就再也甩不掉了?   一阵冷风吹过,宝儿瑟缩了下脖子,嗓音有点飘忽的涩涩,“呃,呵呵,你先休养几天吧。我……呵呵……有点事,先回房了。”   说完,她脚步虚浮地转过身,踩着凌乱的棉花步颤巍巍地踏出了院门。   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屋内藏在阴影下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伴着冷冽的蓝瞳,愈发显得幽深起来。   ☆、宫装之难   “宝儿,以后跟我重新开始,好不好?”   男人单手支颐,褪净衣物的精健长躯紧挨着女子侧卧。   骨节清透的长指划过女子的胸侧,轻轻扯开雪~白中衣的单蝶绳结,再探了进去,握住那正好被一手掌握的柔软小丘。   运力抓揉间,感受着掌心被逐渐胀硬起来的小小凸起瘙痒着。   男子满足地低叹一声,抽出手后,手臂长腿探出,先褪下女子腿~间的遮蔽,再以极其占有的姿态倾身覆住她。   流泻而下的滑亮墨发披了两人一身,在盈月清光下晕出几分优雅与矜贵。   男人低下头,指尖撩开女子胸前的遮挡,露出里面鹅黄的锦绣抹胸。   看到被紧紧包裹的圆润弧度和从布下挤出的小沟,他眸色深了深,指甲刮过娇小的突起,引得女子睡梦中一阵轻颤。   这敏~感的反应激得他腹~下迅速胀~硬起来,顶端抵上了细~嫩腿~根的缝隙处。   感受自己最脆~弱的地方被温润的肌肤包裹,男子不由自主地扬起韧健的脖颈,两股紧绷,克制地顶~动着。   隐忍的晶莹汗珠滚过他玉似的颊侧,从线条优美的下颌滴落,打湿了精美的抹胸。   被洇透的薄缎逐渐显出底下的小小蕊粉,被男子灼~热的眼锁住,大手一挥,就把这几乎遮不了什么的布料堪堪扯至胸下,托得那两峰柔~嫩更加地高~挺。   腹下愈发地灼~硬起来,甚至隐隐有些发疼。   他深吸了口气稍作平复,两腿跨过女子身~体,以绝对占有的姿态跪立着。   一手穿到女子纤细的背下,将她扶起靠在红木雕花的床头。   被敞开的素白中衣半滑落,在主人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圆润的肩头与嫩白的胸腹在男人的面前无从遁形。   男子暗眸里的火焰又炽热了些,喉结上下滚动几番,就抬起大手拨开女子身前的几缕凌乱青丝,优雅垂首,吻上她樱色的唇瓣,辗转探弄吸嘬,十二分的柔情。   纤长的眼睫颤动着相触,引发了几许微电似的酥~痒,逗得睡梦中的女子无意识地轻嘤出声,令男子的健~躯愈发紧绷起来。   他眨眨眼,轻笑一声,热~唇继续往下,羽毛般刷过女子细嫩的脖颈,带起丝丝轻颤,再啃啮上女子秀巧的锁骨,反复舔~吮,落下一斑斑淡粉的痕迹。   男子拉过女子纤软的小手,覆上自己身上最滚烫的部位,然后掌握着小手紧紧包裹住自己,轻轻套~动起来。   微凉的柔润掌心没有男子那样的薄茧,绵绵~软软的仿佛粘贴在巨~硕上,使得男子喉间滚出快乐的低沉音动,手下的动作也不由得愈发剧烈起来。   湿热的唇舌继续往下,调皮地在女子翘立的左胸下托顶几下,再一寸寸地舔~舐上那娇~嫩的肌肤,直到整个酥~峰都变得水亮。   女子被那麻碎的空虚所勾,在睡梦中微挺起雪~背,仿佛在无声地邀请着。   见此,男子下颌又紧了紧,手下掌握的劲道大了几分,压着女子的小手动作得愈发快了,下腹也开始伴着那速度激烈顶撤。   “你的全部,都是我的!”激~情间,霸道的宣誓从男子唇间流泻出来,他随之用唇舌紧紧包覆住女子胸峰上的脆弱顶点,倾力揉玩,重重吸啃,感受着那小莓似的珠果在他的蹂~躏下愈发硬胀。   男子的鼻息逐渐粗~重起来,唇齿却丝毫不松懈,身~下动作也更加的狂猛,带得整张闺床都震颤不停。   女子也被那肆虐的力道折磨得皱起了细眉,却无法阻止这场亵渎。   “呃……啊……”将达极点的快~慰呐喊压抑着从男子喉中滚出。   他双腮凹下再大力一个猛嘬,腹下狠几下抽~撤,就迅速松开手,将胀硬到顶点的巨龙死死抵上女子被大分的腿~间。   双股肌肉纠结颤抖着,将烫热的精华尽数灌入女子的体~内。   最后的绚烂中,娇小的珠果被男子的双唇所钳,随他颈项的扬起,艰难地将整个娇峰拉成高立的锥形。   女子突地痛吟出声:“疼……”   细音很快被堵上,一粒红丸被火~舌推送到女子喉间,她一身的暧昧痕迹就迅速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过这次,男子并未像往常那样直接帮她穿回衣物,而是再次重重吮上初恢复脂白的肩颈,留下了几斑清晰的情痕。   “宝儿,等着,再不用多久,我就能名正言顺地拥有你了……不论,你愿不愿意……”   %%   “小姐——!”   床前的高声尖叫狠狠穿透了还在迷糊中的宝儿的耳膜,她狠一个哆嗦惊跳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强烈煞气的眼刀就“嗖”地朝一脸惊悚的喜鹊飞了过去。   粗神经的小丫鬟怔愣着咽了咽口水,胖手指怯怯抬起,指向主子露出的脖颈,不知死活地出声:“小姐,你脖子那里好可怕,莫不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宝儿磨着牙。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将这个聒噪的肥丫头给丢出去喂鸟。   闭上眼平复一下情绪,宝儿没好气道:“我床上又不是野地,哪会有什么虫子?”   喜鹊拼命摇摇头,眼里的惊恐不减。左右望了望,走过去拿了面小铜镜过来,往宝儿面前一支,“小姐,不信你看!”   宝儿眼不耐地往那镜中一扫,却赫然见到数斑核桃大小的青紫淤痕大喇喇地印在她的脖子上,与周围嫩白的肌肤成了鲜明的对比,扎眼又恐怖。   “呃……”小手呆呆地爬上其中一处痕迹,指尖使劲搓了搓,却只是平白把周遭的皮肉搓红了些,那青紫色分毫不减,反而看起来愈发明显。   怎么会这样?   她闺房里从来连只臭虫都没有,昨晚竟然就遭灾了?   天亡我也!   她今天可是要美美地去桃园宴见华容呐!这下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宝儿急了,残余的那点瞌睡立马一干二净,抖着手向喜鹊道:“快,快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看能不能洗掉这些东西!”   可不多时等她褪了衣服泡进浴桶,却不禁又是一声惨嚎。   原来那青紫不止脖子上有,连颈下和锁骨也斑斑点点的到处都是。   宝儿泡湿了身~体,用澡巾不要命似的反复擦搓,直到皮肤都跟烫熟了似的,还不见那异色有任何消减。   她欲哭无泪,只得草草出浴。   娘的!今晚的桃园宴,该怎么见人呐!   不过宝儿该担心的不止是这痕迹,还有为这次桃园宴准备的宫装。   当那上缠下绕、长摆曳地的盘金描花裙上身,属于女子的曲线被完全贴合地勾勒出来,再加上明丽的色彩配饰点缀,硬生生地叫宝儿这小霸王都显了几分女子的娇~柔,的确比常穿的便服好看很多。   可宝儿其人则从胸~部以下就仿佛麻痹了似的,完全忘了该怎样动作,僵硬得像个大花瓶。   她在刚被喜鹊擦干净的妆镜前尝试着迈动脚步,欲转个小圈。   感受到衬裙在内紧缚着两腿,环佩在外轻拍着腰股,长绦环绕微牵着臂弯,全身就僵成了木头块,连关节都不会弯了,脸上更是狰狞成厉鬼一般。   “小姐……”喜鹊缩着短胖小脖子咽了咽口水,期期艾艾道:“你看起来……好可怕……”   宝儿恨恨朝她飞出一记眼刀,就不负所望地踩住了拖到脚前的长裙后摆,直挺得像挂咸鱼似的,轰然倒地。   “嘶啦——!”“咚!”“哗啦啦!”“嘶嘶——!”……   叫人十二分肉痛的混合大响延绵不绝,喜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子在地上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将身上所有挂的、紧的、绑的衣饰全部破坏殆尽——可还是,爬不起来……   “格老子的!”宝儿正挣动得窝火满腔,抬头一看喜鹊的傻愣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龇牙咧嘴斥道:“还不快过来扶老子一把!”   片刻后,等宝儿终于在喜鹊的搀扶下坐回床上,就满眼血红地盯着身上地下的破布碎发呆。   她本想在这时机里,以最美丽端庄的样子出现在华容面前。   怎料设想高于实际,宫装上身,她就寸步难行。   如今,连昨儿个精心挑的宫装都给毁了……   娘的,这玩意真不是人穿的!   天知道那些个官家小姐们平时都怎么忍受的!   若是穿这样的衣服去参宴的话,那么不用等见到华容,才刚出家门,她的小命恐怕就已经交代了!   可就算不穿宫装……   再摸了摸颈上的青斑,宝儿愁得眉头都能夹死蚊子。   这些露在外面的丑陋痕迹,该怎么遮掩呐?   看她苦大仇深地摩挲着嘴角的样子,喜鹊忍不住小声道:“小姐,要不,一会脸上上些蜜粉遮遮吧?以前买回来玩的胭脂水粉里面,应该有几盒可以遮瑕掩疵、修饰肤色的……”   “是么?”宝儿紧拧着眉茫然抬头,见喜鹊一脸的傻样就觉得不甚牢靠。   可此时别无他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   于是,最终出现在李拓面前的宝儿,便是以一副白惨惨的面孔将自己老爹吓到直接蹦起来,“何方妖物,竟敢闯入我宅中?!看老夫不拍死你!”   宝儿赶紧一个闲云步,往旁边堪堪避过那呼向她脑袋的力掌,拼命嚎起来,“爹!是我是我!再打下去谋杀亲女啦!”   “呃……”李拓石化。   饶是他平时不怎么管女儿穿衣装扮,这次都忍不住艰难地开口:“闺女,你确定……要这么去桃园宴?”   宝儿往自己身上左右看了看,觉得此次的单藕荷色襦裙没再被自己穿到开线,颈上缠得绑伤似的白色丝巾也没有松掉,便很坚定地点头,“就这么去,没错!”   ☆、桃园桃缘(一)   夜幕微垂,华灯初上。   皇宫御花园内,桃樱缤纷,芳草萋萋,暗香浮动,五步一盏兽足金缕兰膏灯,恍如白昼。   到处是三三两两衣着华贵的皇孙贵胄,谈笑晏晏,还时不时有貌美宫女穿梭其间,为他们捧来美酒果品、香茶小点。   热热闹闹,其乐融融——这一切都是半刻之前的情形。   半刻之后,随着引路小太监颤巍巍的一声尖报:“定国将军偕千金到——!”   万籁俱寂。   所有的朝廷大员和年轻王孙都不约而同地僵硬在原地,连回头看一眼那对父女的勇气都没有。   老的李拓,虽沉寂了十几年,但近日为给女儿挑夫婿、满大街抓人儿子的事迹,令他在当今朝野一炮而红。   小的李宝儿,少时在百善书院里行凶、调戏、聚赌、带嫖的臭名,早已在官家皇族中昭著。这几天,连民间也开始疯传起她掳人、凌虐、辱官、行为不检等几笔新恶。   若说她还不招人嫌恶,那纯粹是扯淡!   此时众官家一边齐齐在心内咆哮着:“怎能放这对禽兽父女进来糟蹋好良家子?!”一边飞快绞动着脑汁,思索着若自己不小心被盯上的话,该如何脱身。   在众大员群情惶然、避之唯恐不及的情势下,一衣袍朴素,行走间却大气坚定、豪迈风流的美髯男子却破开人丛,施施然迎上前去。   “是镇远侯!”几处低低的惊呼爆出,底下掀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   举朝皆知,镇远侯兰镜深受皇帝宠信,又有虎子兰熙,手执南韦四分军权,在朝中的地位举足重轻。更难得的是他德行高洁,处事圆融,令人景仰。   而定国将军李拓,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罢朝。据说当年曾与兰镜被并称为“兰谋李勇”,乃是战场上的绝佳组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后更与兰镜一起忠心辅佐六皇子华旭,助其荣登大宝,君临天下,成为当今圣上。   连彼时继位呼声最高、极受先皇宠爱的九公主华茜然,在皇权之争中也惨遭落败,至今不知所踪。   后来旭皇成功登基,本该是他们封王拜侯,仕途如日中天的时候,李拓却突然称病罢朝,将荣华前程全然抛却,终日闭门不出,不事交际,彻底沉寂。   究竟发生过什么,会使英雄一朝颓了凌云志,废了鸿鹄心,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只有坊间的小传猜测,大抵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英雄冢。   而后一直单身的李拓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个足月的女儿。   人道是野地拾孤,他却口口声声称是亲生。   所以世人猜测,宝儿大抵是他少年时始乱终弃的风流债一笔,故而在管教上也不甚上心,最终养成了这般无法无天的恶形恶状。   兰镜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径自挂着融人的暖笑走到李拓面前,从旁边呆立着的小宫女的托盘上取了两盅酒,一盅自己持着,一盅递给李拓,“老伙计,好久不见了,这杯我敬你。”   李拓一怔,虎目瞪着兰镜,眸底隐隐有复杂的暗潮汹涌,方脸都扭曲了些许。   最终他深吸了口气,迅速抢过酒盅,饮下酒液后立马丢回托盘上,仿佛那骨瓷青花的小东西上有瘟疫似的,浓浓的敷衍与不悦溢于言表。   兰镜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将酒盅朝他一敬,优雅干了杯中物,轻轻放回托盘。   宝儿跟在李拓身后,好奇地望望镇远侯,再望望老爹。   她一直都晓得自家老爹不待见镇远侯兰镜,偶尔提起的时候也都“老懦夫”“老懦夫”地叫。   今天看来,似乎也不是全然厌恶,毕竟那感情的深厚程度从交流的熟稔上能看得出来,   也许只是有过什么难解的心结,不愿见到罢了……   “呵,宝儿都这么大了啊!”兰镜见李拓扭过头去,就笑吟吟地跟宝儿打招呼。   “兰伯伯好……”宝儿偷眼看了下老爹,见他没什么反应,轻轻应了。   想当年她年幼无知,经常和兰熙闹架闹到家里去,什么狗洞、翻墙无所不用其极,经常被对方家长逮个正着。   李拓见了兰熙,会一把提起后脖领,直接毫不客气地扔出去。   兰镜和兰夫人见了她,却会亲热地迎她进屋里,叫丫鬟送来些小孩吃食,哄她跟兰熙一起吃。   连她偶尔抢抢自家儿子的糕饼、踹踹砸砸他的小身板,弄得兰熙大哭大嚎,都视而不见。   故而宝儿对兰镜夫妻还是很有几分感情的。   只不过当着自家老爹的面,她不敢表现得太过亲热。   记得八岁时候,一次兰镜夫妇上门拜访,她兴高采烈地跟前跟后,端茶递水,结果就是换得老爹黑了半个多月的脸,唬得她一进家门俩腿就软成面条。   瞧如今这光景,大约……还是会怒!   李拓一看兰镜跟宝儿说话,立马横过身子将宝儿严严实实挡在背后,虎着脸阴沉道:“老懦夫,离我闺女远些!”   兰镜讪讪地一摸鼻子,还是保持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有礼微笑,轻叹,“老匹夫,你的性子还是这么冲啊……”   李拓从鼻孔哼了一声,定定护住宝儿不动摇,豹眼带了几分凌厉,“宝儿她娘只是个普通的江湖女子,当年产下宝儿就难产而死。老子不知道你们一直想试探些什么,只求别扰了我们父女的安宁!”   “呵呵,普通的江湖女子?”兰镜缓缓抚上自己的长须,眸里带了三分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区区一个普通江湖女子,就能叫当年立志要为吾皇叱马平天下的李拓消沉至此?甚至,连我这生死至交也避而不见?”他眼弧一垂,低声道:“莫非……另有隐情?”   李拓五大三粗的身体一僵,急摆手拉起宝儿就欲走开,行迹间,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惶惶,“老子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今天只是来给我家宝儿挑男人的。你们家那小崽子一看就是跟你一样的软脚货,我家闺女不中意,同你没啥好谈的,别浪费我们爷俩的时间了!”   “哎!老匹夫,你那脑袋还真是摆来当装饰用的!没看到那边的桃园殿已经开始掌灯了?你忘了这会官员都要先去那里朝拜吾皇的吗?”   淡淡的一席话成功止住了李拓的脚步。   他回头看看被自己拉得东倒西歪的宝儿,再看看不疾不徐跟着他的兰镜,终于松开手,对宝儿吩咐道:“闺女,爹去见皇上了,你先自己在这园子里逛逛,要是有看上的男人,回来以后跟爹说,爹去求皇上赐婚!”   宝儿本来是不情不愿地被李拓拖着走,愁着该如何去见华容,如今有这机会,当然求之不得。立马低下头,狠忍住上扬的嘴角,平声道:“女儿知道了!”   不过,没多久,她遍寻不到华容,反而发现了整个园中的公子小姐,对她眼里流露出的和窃窃私语中的,都是见了苍蝇狗~屎一般的嫌恶时候,她就又笑不出来了。   “看,那不是母夜叉李宝儿吗?”   “她竟然有脸来这里丢人?”   “你看她那一身怪模怪样的,是来吓人的吧!”   “咳,她不是一直心仪三皇子吗!难不成最近想换换口味再挑个男人?”   “天呐!她若是近我一丈之内,兄弟你就先掐死我吧!”   ……   格老子的!   不就是被她或揍过、或调戏过么?   至于这么记仇吗?   想当初,她李宝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到华容受委屈。   既然跟那些欺负人的可恶公子哥们讲道理不顶用,她仗着骨骼清奇,学武小有所成后,就开始奉行非暴力不合作。   只有知道她拳头有多硬,手段有多不要脸,严重威胁到其身家、贞操安危,这些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二世祖们才会知道害怕!   敢骂华容是克死自己母妃的扫把星?砸你个扫把!   敢给华容使脚下绊子?就让你试试整整一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死活爬不起来的滋味!   敢耻笑华容单薄秀丽不像男人?来给她李宝儿调戏看看!   ……   如此仅历时半年,整个百善书院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多少家长告上定国将军府,可最后都被李拓一句“嘿!我家闺女好样的!”气到半死,只能灰溜溜地窝回自己家里,默默呕血三升。   这也算是从反面体现了李宝儿的天赋异禀。   起码李拓说了,宝儿小小年纪就能把个百善书院整顿得服服帖帖,长大了绝对是治军良材!   此看法倒是与不少受害家长不谋而合。   不过,他们是认为,若让李宝儿混入敌军,那绝对能兵不血刃地叫对方百万雄兵变残兵,不降也得降!   可惜,李拓也只是嘴上说说,实际根本舍不得放宝儿去从军。   连每每跟宝儿提起自己以前的战场生涯,都是一副悔之晚矣的样子。   只有在偶尔拿出鬼夜金刀擦拭之时,他的虎目中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渴望厮杀的点点锐芒。   宝儿看在眼里,也曾追问过几次。   李拓却总是对自己隐退的原因讳莫如深,只说什么雄心壮志,都不如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生活来得实在。   于是直到后面兰熙都被送去军营历练,宝儿还留在皇城里祸害众韦京贵族子弟。十数年至今,霸名满朝文武无人不晓。   而近几日兰熙回来,又给她在街头搅和了几出。这下,就连平头百姓也开始疯传她的种种恶行,叫她成了名副其实的臭遍天下。   现在,莫说是你情我愿的结亲,就算是官擂招亲,恐怕连要饭的、残疾的、只要有点脑子的男人,都不愿意上她的擂台!   兰小雀……这个不要脸的混蛋乌龟王~八~蛋!   宝儿恨恨磨着后槽牙,就见阴魂不散的某人一身银甲,挂了惯常的痞笑,英姿飒飒地向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求点进去收藏作者~好想涨作收嗷{{{(>_<)}}}默绝对是好坑品的作者~收了收了默吧~   希望大家支持~   ☆、桃园桃缘(二)   随着那厮的靠近,宝儿只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仿佛遭受着烈火焚烧。   里面的,自然是她积郁了十几年的熊熊怒焰;可外面的……   李宝儿四下溜眼一转,就看到所有大家闺秀均痴痴列在距她两丈远处,粉腮娇红,呼吸急促,火~辣~辣地冲步过来的兰熙抛媚眼。   其中几个胆大的还轮番假擦肩而过之状,行投怀送抱之实。   而兰熙这厮也来者不拒,连刘尚书家嘴歪眼斜的十三岁小闺女都不放过,通通眼明手快地捞进怀里,回以醉死人不偿命的荡漾春笑,“小姐,走路小心。今夜桃园宴的安全是兰某负责,要是叫你摔着碰着了,可就是兰某的失职了。”   失职你大爷的!   明明自己吃豆腐吃得不亦乐乎!还硬要装得尽职尽责道貌岸然!够下流够无耻够不要脸!   看看看!手勾在人家腰侧,脸离得那么近,胸前正抵着人家小姐的酥~峰!   哎哎哎!右边又扑过来一个……   “你是不是又在暗骂我无耻下~流~淫~人淑女啊?李包子!”   阴恻恻的嗓音带着惑人的磁性低低响起在耳边,有几分的咬牙切齿,不正是行五丈抱八女的金鹰将军兰熙?!   “呃……”宝儿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呆了一呆后即恼羞成怒,“兰小雀,你他娘的死流氓臭不要脸的!给老子滚远些!”   这一声不高不低不大不小,正好被周围一圈饿狼般死盯着兰熙的小姐们听了个一清二楚。   本来,看到梦中郎君款款步向的目标竟是李宝儿,她们胸中的不解与嫉妒就已经快要爆开淑雅高贵的外皮,如今再看到那母夜叉竟然不知好歹如此恶毒地辱骂之、亵渎之、糟蹋之……   咱是淑女……我……忍!   咱是淑女……一定……要忍!   他大爷的!就算是淑女……老娘也不能忍了!   一围二十四个大家闺秀加五个御封郡主、三个皇族公主纷纷涌上前来,以并吞八荒之势堵住宝儿有可能逃跑的天干地支三十二方位,熊熊怒焰翻天倒海!   “李宝儿!你算什么东西?!兰将军好心扶我一把怎么叫流氓了?!”   “对!也不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就知道血口喷人!”   “女人长成她这样好去重新投个胎了,何必还赖在世上害人呢?!”   ……   所谓神兵不露锋芒,绝骂不带脏字。   若叫宝儿打人调戏可以,对上这架势,却是不出一时三刻,立马丢盔弃甲,萎缩成渣,毫无招架之力!   苟延残喘之际,她满目猩红地循向罪祸之源的兰熙,谁知一眼过去就差点背过气去!   格老子的!   那厮竟然在笑!在偷笑!   本来兰熙低垂着脸,人都道他是受了委屈,在可怜地难过!   干他娘的谁能想到这厮低垂的脸上竟然是满满的幸灾乐祸,憋笑憋到猪肝色,红得活猴屁~股都比不过!   草~他大爷!这王~八~蛋绝对是故意的!   宝儿只觉得一口腥血上喉,直恨不得将这混球大卸八块千刀万剐!   可现如今,她实际连一根手指都动不得,因为正在被千刀万剐的人是她……   人生的最窝囊最憋屈都在碰上六年不见的兰熙之后尝了个够本,她确定以后跟这厮绝对是你死我活,有我没他,势不两立!   “宝儿?”不确定的清音响起,不大,却仿佛一道凉风拂过,令人神清气爽,一下子平复了全场汹涌的怒潮。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华容持着紫朱琉璃盏立在人群外,素玉冠紫云袍,发间缀着暗赭流缨,几许的秀雅风流。腰侧明黄金绶,坠着翡翠蟠龙璧,昭示着他的皇族身份。优雅从容中,竟隐隐有威仪伴身。   众女皆为他的风采恍了恍神。   任谁也没有想到,当初在百善书院里那总是淡淡的单薄少年,只是几年没见,就出落得这般矜贵俊逸,比起旁边刚跃居为京都第一美男子的兰熙,品貌各有千秋,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而再想到这般琉璃透玉似的华容,也是为找李宝儿而来,一围的贵家小姐们的芳心全部似被牛粪狠狠砸中,又怄又痛了个彻底,纷纷黑透娇颜,烟生发顶,火透明眸,直在心内疯狂咆哮着怒问苍天,怎叫美男都瞎了眼?!   天呐!来个神拨乱反正,斩妖除魔,拍死李宝儿这暴殄天物的孽障吧!   仿佛在响应众女的心心呼唤似的,忽然一阵香风拂面,伴着幽幽的环佩叮铛,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所有人都忍不住循声望去,然后痴痴地呆愣在原地。   那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啊!   眉眼唇鼻皆似以重彩精描而出,艳丽倾城又丝毫不落妖俗,只将那惊心动魄的绝美颜色深深镌入观者目中。   一处印下,便是再也不能忘。   “嗒”的一声脆响,是谁落碎了手中的朱紫琉璃盏?   冥冥之中,仿佛有飘渺的声音自灵魂最深处徐徐而起:   “你是谁?”   “南韦第三皇子……华容……”   “究竟是谁?”   “我……记不得……”   “你到底是谁?”   脑中似有道明电狠狠划过,几许明澈袅袅析出。“我是……是……无命阁……阁主……陵无殇!”   “你爱谁?”   “我……没有爱过……”   “真的没有爱过吗?”   “我……不知道……”   “想起吧,前世的你,是谁的一滴朱砂泪所化?   前世的你,苦苦恋谁,真心却一次又一次被狠狠践入尘埃?   前世的你,最后又是为谁,甘愿化作情丝泪引,只求换那人重入轮回?”   “我……苦苦恋着的……求而不得的……爱逾生命的……青鸣!”   随着从心里呐喊而出的名字,华容的记忆深处似乎有片段被唤醒,混沌迅速散尽。   时间仅过了短短的一瞬,却仿佛透支了千百年之久。   灼灼夭桃下,青色男袍的女子款步而来,明眸似月皓,绛唇若丹朱,笑靥比花娇,那容颜……那身姿……那人……不正是……   “宰相夜萧第六嫡女,夜氏……青鸣,见过三殿下。”   “青……鸣……”心脏似乎都随着那两个字的响起炸开,他只知道那仿佛能挣破身体的浓浓的爱和痛,全都汹涌着钻入了四肢百骸。   前世的感情,如此清晰,如此深沉,未有一点消磨,恍如隔日。   青鸣!他的青鸣!叫他爱得那么苦、痛得那么深的青鸣!   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突然爆出胸膛,华容再也忍不住地跨前一步,将身前盈盈作礼的女子紧紧锁入怀中,掀起周围一片响亮的倒吸气声。   多么相配,多么缱绻,那对相贴的男女美得仿佛是月下仙侣,让人不忍打扰,不忍亵渎。   如斯缠绵,如斯绮丽,如斯甜蜜,却令宝儿整个人如坠冰窟,冷到骨子里都在发颤。   华容……她的华容……   这是……一见钟情吗?   心里猛地一剜一绞,眼中酸涩的感觉顿时倾闸而出。   不!不能哭!   宝儿低下头狠咬住嘴唇,却压不住泪珠一颗颗地钻出眼眶。只是徒劳地把那将出口的哽咽死死地堵回嗓子眼,却像塞了块会越涨越大的胶块一般,梗得喉头越来越疼,撕裂一般的疼!   娘的!她知道她李宝儿早成了众人眼里避之唯恐不及的烂泥巴,臭狗~屎!   可老天爷也别介这么玩人好不好?!   她喜欢华容了那么久那么久……整整九年!   九年都忐忑着说不出口,只敢悄悄地看着他,只想竭尽所能地护着他、帮着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那叫什么“爱在心里口难开”的憋屈,都折磨得她快疯了!   好不容易被形势所逼鼓足勇气,打算今晚跟华容摊牌,结果人刚找着,当口就杀出个绝魅勾魂的狐狸精。   仅仅一露脸一福身,就轻易地俘获了华容的整颗心,叫他连平素淡冷隐忍的性子都失了,只管孟浪地将人紧抱进怀里,还久久都不愿松!   是啊……那夜青鸣太过美好。   与她相比,她李宝儿真他~妈的就是一堆臭狗~屎,连仰望的本钱都没有!   任何男人会喜欢她都是正常的。   华容会一见钟情是正常的。   她明白……她理解……   可她这摊臭狗~屎……难过得人都快死掉了,却还是怎么也死不了心呐!   足面上突然狠地一疼,宝儿猛一激灵定眼望去,竟是兰熙那厮倒退了几步,一只靴后跟正活活地砸在了她的脚背上!   格老子的!   敢情这狐狸精和兰熙俩混账东西都是老天派下来想整死她的?!   脚上的锐痛瞬间点燃了胸腔中翻腾的悲和怒,血流冲脑,李宝儿运起全身的力气就重重朝兰熙推去,就想把他撂个十万八千里、脚底翻天才能解恨!   可谁知……推不动!   一掌过去就跟打上堵厚实的城墙似的,只有一声“啪”的闷响吓人,力道最后全部如数返还到了她自己的臂上,竟差点生生地震断了骨头!   兰熙纹丝不动,仅仅被那声响惊动,木然转回头,俊脸上褪尽了平素痞痞的不正经,满目的茫然和痛苦,神态竟与华容有几分相似。   连这厮都被那狐狸精迷倒了吗?   宝儿冷冷一笑,倒也没兴趣管他,只咬牙切齿道:“你踩住老子的脚了!还不快拿开狗蹄子?!不长眼的东西!”   “哦。”   奇迹般地,兰熙竟没给她骂回去,而是乖乖地挪开脚,再默默扭回头去,继续痴望向华容怀里的夜青鸣。掉了魂一般,只有握在剑柄上的大手时不时地松了又紧,泄露了主人心里翻滚着的复杂情绪。   看他失神的模样,宝儿竟然产生了几丝泄愤似的快~感,冲淡了些许那扎眼画面带来的酸涩绞拧。   算了,不跟这傻帽计较了!   宝儿抬起自己的鞋面拍了拍,冲兰熙呆立的背影重哼一声,就欲绕过他向华容走去。   却不想刚去几步,便被他一把钳住手臂。   方才震得不轻的骨骼顿时钻心一般地痛起,宝儿立马龇牙咧嘴地嚎了起来,“兰小雀,你个杀千刀的王~八~蛋!下这么重的手是想废了我吗?!”   “你若是敢上去找青鸣的麻烦,废了你都是小意思!”兰熙的脸孔冰若寒霜,话语间竟隐隐有杀意迸出,是从未对宝儿展露过的冷厉。   见他这可怕的陌生模样,宝儿猛地从头凉到脚,心里还莫名其妙地扎了一下。又惊又怒,却愣是鼓着双颊,扁着小嘴,喉咙被噎住了似地吭不出一声。   这边二人的骚动引得周围人都将注意力转移过来,连华容也终于放松了手臂。   夜青鸣整张芙面涨得通红,身上的禁锢一弛,立马狠狠推开还有点浑浑噩噩的华容,掉头就走。   “青鸣!”两声急唤发自不同男人的口中。   华容和兰熙彼此对视一眼,目光交错的刹那仿佛有火星迸溅,迅速各自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留言嗷~看到留言的时候,默总是会感觉精神一振呐~\(≧▽≦)/~   ☆、桃园赐婚   宝儿通红着双目,呆呆立在原地,眼睁睁地望着华容追向那女子,越追越远,直到连背影都淹没在人海里。   心,瞬间被空荡荡的距离掏漏了。   华容……她的华容……怎么可以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跟人跑了?!   九年痴恋,九年守护,九年后的今夜,他一眼都没有回给她,走得如此毫不犹豫……   重色轻友!见色忘义!   喉口狠狠噎了一下。   呸!去他娘的“友”!去他娘的“义”!   她其实是想当那个“色”啊!朝思暮想,死想活想,想得心肝肺都疼了……   可为什么到头来……连这念想……都不能给她留下?   满满的酸涩在眼中汹涌,宝儿强瞠大双目,挣得眼白地方都起了血丝,狂啸的泪意却依旧压抑不住,在旖旎了满园的灯火中,漏了一滴下来,可怜巴巴地碎在一地风落的桃花瓣上。   “华容……华容……”宝儿失神地喃喃,喉咙却被堵塞着发不出声音。   每唤一次那名字,心头都仿佛被狠狠践踏过一次。   九年里,成了韦京里声名狼藉的小霸王、母夜叉,她不悔!   九年里,人见人怕、人见人厌,除了小幽和醉花千外,再没有一个朋友,她不难过!   九年里,想的、为的、睡觉梦的,都只有那双忧郁氤氲的淡眸,她甘之如饴!   可九年后,到了如今这般的形状,她不甘心!   赌气似地抬起衣袖重重擦上颊面和眼角,毁掉泪水落过的痕迹,宝儿一跺脚,朝着华容消失的方向大步追了过去。   就算突然杀出来个狐狸精又怎么样?!   就算那狐狸精倾国倾城、人见人爱、华容也一见钟情又怎么样?!   相识九年,她不信她在华容心里没有一点位置,今天定要把一直窝着的心里话说出来!   一路上的年轻公子小姐们看到李宝儿像枚炮仗似地直往人堆里扎,纷纷吓得花容失色,于她所到之处都自觉退避三丈开外,前后左右抱成小团,将或嫌恶或惊恐的眼刀刷刷地往宝儿身上戳。   宝儿却浑然未觉似的,只自顾自地在人丛花海之中搜寻着。   这些眼光,九年里,她早已经习惯了……   突然一阵绵长悠远的磬乐响彻了全场,本来游散在四处的公子小姐和宫女太监们齐齐一凛,收起了嬉笑,匆匆往桃园殿前赶去。   而心思全扑在寻找华容这件事上的宝儿则是顾不得那么许多,加上仅在六年前参加过一次皇宫桃园宴,对其中的礼数和流程全然不懂,这会她只觉走动不若方才利索,胸腔里酸涩憋闷许久的邪火狂燃上来,心里一别扭,身~子就横冲直撞得越发肆无忌惮,哪儿人多往哪扎!   这可凄惨了一群娇娇弱弱的公子小姐们,欲躲着李宝儿这人形凶器的来势,却怎奈时机不对,容不得做出伤大雅的走避举动。躲闪不及,桃园殿的阶前,出了一溜儿的人仰马翻。   “锵——!”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锣畅响灭掉了所有的喧哗,宝儿正把个在她身前毫不躲闪、反而欲趴□的公子哥给踹飞了出去。   只听“哎呀——”一声凄惨嚎叫,那蓝衫肥公子的身躯就如一颗大球,划了道圆润的高弧,“噗通”砸在了空荡荡的场中。   肉~躯击在汉白玉的坚硬地面上,倒也没出多大的响,只是听起来痛得紧,这时却也无人敢上前扶一把,因为……   “皇上驾到——!”   太监的一声尖亮高报刺透人的耳膜,宝儿一个激灵,猛地收住将踩上一个胖屁~股的右脚,僵僵地朝那唱声转过身去,才发现原来此处已是极近桃园殿门口,阶前的男男女女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宝儿的脑袋顿时“轰——!”地炸了,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反复回响着一句话:格老子的!这算不算是藐视龙威啊……   全场静得连桃花落地的声音都似乎能听得到,早已侍立于玉阶两侧的文武百官中突然跨出一人,行至阶中匆匆跪下,朝殿首立着的明黄人影重重叩首,高声急道:“皇上开恩,逆女宝儿不识宫规,非有意冒犯天颜,求您看在她是臣唯一骨血的份上,绕了她吧!”   此时的宝儿已经被两名银甲的御前侍卫拿住双臂,狠扭在地上,连方才那被她一脚踹到阶下的肥胖公子都早被拖到场外,不见了踪影。   场中一片死寂,不见答声。   宝儿心脏都惊怕得快要跳出嘴巴,脸也被死死扣在石地上,任石板的冰寒直刺入脑髓,麻木了一切感知。   不久后,却听一道朗朗长笑震破了殿下几要结冰的冷凝。   男音浑厚清悦,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势,缓缓叹了一声:“原来这便是爱卿废了朝务后,悉心拉拨长大的女儿啊——!”   语气颇意味深长,听不出来喜怒,李拓只得硬着头皮应了,“正是!”   旭皇从殿首徐徐走了几阶下来,站到李拓的前面。身后明黄的龙袍袍摆拖了一地,气势碾压得全场王公贵族都矮了九分。   他定定望着不远处被制住的宝儿,眸里黝黑一片,隐没了全部的心思。   不久后,他挂起平和的微笑,弯□,亲手扶了李拓起来,朝身旁的小太监吩咐道:“把爱卿的掌上明珠引上前来,让朕仔细瞧瞧!”   李拓低着头,虎躯微震了下,一切反应被旭皇不动声色地尽收眼底。   不多时,宝儿心有余悸地哆嗦着两条腿,脸色惨白地跟在那太监身后,到了旭皇面前战战兢兢地跪下。   “抬起头来。”   龙吟近在头顶!   宝儿只觉得那强大的威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冷汗湿了一背心,却还得强迫自己硬把脑袋撑起来。   已经藐视龙威了,她可不敢再违抗皇命!   头上又是一声好笑似的轻叹,“朕长得有那么惨不忍睹么?把眼睛睁开。”   宝儿又哆嗦了一下,依命张开双眸。   触目所及,一中年美男子的脸孔暖若春阳,头戴明珠缠金冠,华贵万丈,正融融地笑着,顿时将她一身的惊怕赶得一干二净。   “你叫……李宝儿?”和蔼亲切地柔嗓,让看着那张脸的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嗯……”宝儿傻傻地点了下头,有点憨态可掬的可爱,令旭皇不由得再勾起了唇角。   他满意地点点头,转向李拓道:“爱卿的女儿朕看着喜爱得紧,今日能见到也算有缘,想要什么赏赐就说吧!当朕送她的见面礼。”   李拓这时已经卸掉了紧张,听闻旭皇问话,便想也不想地拱手道:“回皇上的话,此次桃园宴微臣就是想带闺女来挑个女婿来着,倘若方便的话,希望您能赐给宝儿一个官家子弟当相公!”   底下这时再也压不住地掀起一片倒吸气声,声声都饱含着浓浓的惊惧,正是所谓“李宝儿猛于杀头也”!   听到底下人群暴动,旭皇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有些纳闷这群起的惶惶因何而来。   狭长的凤目往后一瞟,正为他托着袍摆的心腹太监刘德顺便会意地走上前来,讲述起所知道的朝里朝外关于李宝儿的传言。   场内又恢复一片死寂,所有的王公贵族全部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仿佛大难临头,人人自危。   明晃晃若白昼的桃园殿前,只有旭皇侧耳入神地听着叙述,剑眉越挑越高。   宝儿心下一咯噔。   刚才偷瞟了一眼那太监。尖嘴猴腮一副奸相,未挂着什么好脸色,想来说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完了,她小命休矣!   宝儿正懊悔不迭间,不料旭皇突然爆出大笑,愉悦得酣畅淋漓,完全没有被触怒的样子,不由得纳闷起来。   他带着未尽笑音的醇厚嗓音在头顶响起,“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宝儿……嗯,呵呵……很有乃父之风。豪迈大气,不拘小节,有大将之才,能震慑一方,真女中豪杰也!”   一众伏地的韦京官家子弟皆冷汗如雨下,暗自咬牙切齿地将这段话重新做了真实的解读。   匪父无良女,很有乃父之风!   粗鲁野蛮,打人调戏无所不拘,有大害之嫌,能为祸一方,真人中渣滓也!   “噫……”满意地看到文武百官齐齐僵若尸挺,旭皇悠悠然长吁一声,感觉胸间舒畅了许多。   他示意宝儿平身,转头对一旁的李拓道:“好!既然爱卿开口,宝儿又是这样的一朵……奇葩,朕绝对应该配给她一个可心的夫婿!” 明黄御袖大方地一挥,众人只觉得一阵凉飕飕的阴风刮过脖颈,“这满园的子弟,便任宝儿挑罢!”   皇命甫下,有如催命狂风过境,庭中跪着的公子哥大约十之八九心理脆弱,不堪重负,纷纷脊梁骨一软瘫倒在地: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的发羊癫者有之;身娇体弱、眼黑唇紫的昏厥者有之;身强体壮、欲晕而晕不得,在以头快速沉重抢地的清醒者有之……   整个桃园殿前,哀戚戚愁云惨雾一片萧瑟,惨不忍睹。   阶上原本虚软在栏柱上的朝廷大员们一见儿子的可怜形状,顿时悲痛欲绝,再顾不得其他。把心一横,纷纷奔至旭皇身前跪下,异口同声嘶声力竭道:“求吾皇收回成命!”   其情切切,其音凄凄,其势浩浩,令九五至尊也不由得有所动摇。   他微勾了唇角四下看看,发现之前列满了两侧的白玉阶上竟然已变成空荡荡——呵,李宝儿招的怨愤还真是如刘德顺所描述的那般大呢!   不对!右玉阶上首最远处,群臣立列的始位,还有一人面若皎月,墨髯风流,镇定侍立……   “兰爱卿,朕的金鹰将军,你的儿子兰熙,还未有婚配吧?”   “回皇上,犬子于边城戍守多年,未有闲暇论及这些儿女私情,直到现在还是独身一人。”兰镜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朝旭皇恭敬弯身,不疾不徐平静地回着话。   庭下皆惊:难道镇远侯不怕大好的儿子被推进火坑吗?!   旭皇笑眯眯地点点头,再转过身面向李拓,循循诱道:“李爱卿,你与兰爱卿也算曾经共过患难的生死之交,如今何不亲上加亲,再结个儿女亲家?再说了,兰爱卿的独苗可是人中龙凤,那样貌人品,应该配得上宝儿吧!”   李拓皱了皱蹙眉,正欲开口,却冷不防身旁原先跪着的宝儿“噌”地窜起,话音清脆果决,“要他,还不如叫我死了吧!”   “嘶嘶”的倒吸气声又起,不仅是为了某人敢在天子面前如此放肆,更是为了她如此一个人人唾骂、避之唯恐不及的渣女,竟然敢明言嫌弃京中名媛人人肖想的兰熙!   给脸不要脸!太不识抬举了!   李宝儿显然不这么想。   当从眼前这皇帝大叔的嘴里听到“兰熙”两个字的时候,她脑中就有一根脆弦“啪”地断了。   什么龙颜天威,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什么十八岁未嫁官擂招亲……全部抛诸脑后,她只知道要是跟兰熙那厮被凑到了一块,过不了半月,她绝对会给怄到吐血身亡!   一个激血上头,身子就起来了;一个死挣活挣的后怕,绝话就出口了。   全场很快又归于肃静。   宝儿此时被冷风一吹,轰然的大脑又凉了个透。   娘喂!她今天这是找死找上瘾了吗,不见棺材不掉泪么?!   全身从头到脚完全忘记了怎样动作,宝儿只看到旭皇那张跟华容有三分相似的脸孔上,慢慢绽出好笑又无奈的神色。   他端过太监送到手边的茶碗润了润喉,“这样的男子都不要,那你倒说说,这满朝文武里,你中意谁家子?”   宝儿身后的跪着的人堆里又是一大片的筛糠。   所有的官员都用着扒皮抽骨的眼神剜着李宝儿的后脊背,大有“你敢点我儿,老子就跟你拼命”之势。   却未料到宝儿木然地摇摇头,“都不要……”张口再吐出一句:“我要你儿子!”   “噗——!”旭皇顿时将嘴里未及咽下的茶喷了伺候着的刘德顺一脸一头,紧接着猛烈咳呛起来,止也止不住。   那种惊悚若五雷轰顶的滋味他如今才身临其境,果然非同凡响!   想他登基至今都未能再添子嗣,如今只有登基前出生的三个儿子。   连那第三子华容,虽说不怎么亲近,可也不至于送过去给这父女糟蹋不是?!   所以……   “传朕旨意,下月李爱卿之女李宝儿官擂招亲日,若有上去比划的男人,通通赏纹银一百两!”   重赏之下,应该必有傻冒……的吧……   “皇上英明!”山呼海喝的一片由衷而发的赞美之辞,除了黑透了脸的李拓父女俩外,桃园内所有的官家贵族皆似刚刚经历九死一生,眼角眉梢溢透了对救命皇恩的感激之情。   此时,又有另一道泉洌般的冰嗓于旭皇身后的左侧阶首响起,“皇上英明!不知可否借这桃园佳宴,再为微臣的掌上明珠赐一桩良缘?”   作者有话要说:(*^__^*) 嘻嘻……祝大家国庆快乐~吃好玩好不长赘肉皮肤好好~   QAQ另外这几天晋江的回复留言特么太坑爹了……看到留言好开心,可素那个菊花转得人蛋疼死还回不上……要么就是好不容易回上了又抽出来之前回了但是没有显示出来的好几条……   Orz,先这么凑合吧~~   日更三千神马的……远目,也就下周五后或者下下周五后,不远了……QAQ   ☆、双龙争凤   虽说桃园宴上,南韦官员为儿女向皇帝求赐姻缘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事。   可奈何李宝儿方才带来的余悸过猛,这一声出来,包括旭皇在内的所有南韦大员及其子弟全部心脏一缩,脊背一毛,俩眼一黑。   待回过神来看向音起处,才发现那盈盈琉璃灯盏下,一人玄衣雪发,茕茕而立。   君子如玉,赫然是一品宰相夜萧。   话说这南韦一品宰相夜萧,不仅是治国的天纵奇才,也曾是南韦第一风流子娇妾成群,美侍成堆,醉尽温柔乡。   大约是老天要惩罚他的处处留情,夜萧最为娇宠的爱妻叶氏,好不容易有孕,却在十月怀胎生下一女后,撒手人寰。   据查是遭人下毒,造成产后血崩,血尽力竭而死。   夜萧一夜青丝成雪,闭门谢客五日,接着散尽美人,从此再不近女色。   方才他口中的掌上明珠,应该就是指这唯一的嫡女了。   此女据说从小体弱多病,受不得寒暑。   夜萧便将她一直娇养在特别建造的别院内,极为宝贝。十六年来,外人都不得窥其真容。   如今他开口向皇上求婿,大概也是被前面李拓父女活生生的反面教材拍醒了脑壳,想先定好婆家,免得女儿十八岁还嫁不出去,落到了如他们一般的惨境。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   世人皆知夜宰相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当年的正妻叶凡音也是有名的娴淑美人儿,而且相府素来家教严格,想必嫡女会是个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   再加上他稳若泰山的一品宰相之位……   底下众官员及其公子们已经打了鸡血一般,纷纷眼冒绿光地摩拳擦掌起来,与不久前霜打茄子似的蔫状判若两人。   见此,李拓的脸色更加黑得发亮了。   旭皇有意无意地朝他瞥去一眼,憋笑得皇冠上的珠缀都在打跌。   李宝儿倒是毫无所觉似的,伸长脖子继续搜寻着那紫色的身影,却依旧遍寻不着……   直到三道人影前后散着,由远处匆匆靠近桃园殿前。   “臣女夜青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美人粉腮红透,不知是羞的还是跑的,一上来就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有些气喘地解释道:“臣女贪玩,方才在桃园中走失了方向,所以误了面圣的时机,还求皇上恕罪!”   大方得体又娇弱惹人心怜,叫人如何能怪得下去?!   “这就是爱卿的掌上明珠?”旭皇眼中带着惊艳,转头向已站到身侧的夜萧。   夜萧从容不迫,撩回一缕垂到肩前的银发,优雅躬身,“回皇上,正是。”   相似的境况和对话,宰相夜萧父女叫人赏心悦目,而方才的李拓父女……大概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人比人果然气死人——气死曾遭过李拓父女辣手的一干子弟及其父母……而已。   看看那对土匪父女哪里有一丝惭愧的样子?!   定国将军李拓把黑脸往旁边一扭,明白地表达了他对酸儒文臣的藐视。   韦京恶霸李宝儿倒是定定直视着闺秀夜青鸣的方向,可脸上竟然慢慢起了笑,还是越来越花痴、满是垂涎的色迷迷的淫~笑?!   见此,她目光所向处,方圆一丈内的公子小姐们顿时全部屁滚尿流地爬去了三丈开外,仿佛生怕慢一点就被李宝儿相入法眼,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身失洁——其实俱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而已。   此时的李宝儿眼中哪里还容得下他人,只消那紫色淡影一出现,她的全副心神便都粘了上去,就算是摔砸打骂,怕都是觉察不到的。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看华容从容步上白玉阶,在不远处撩袍行礼,淡色发束上的滑光和长睫蝶翼般的颤动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宝儿心肝里都是美滋滋甜丝丝一片,迷醉得一塌糊涂。   冷不防被身旁的老爹猛揪起耳朵,宝儿终于龇牙咧嘴地清醒过来,就听李拓在耳旁低声大骂:“臭小兔崽子,至于这么没出息么?!稀罕男人似的,笑得这么春!”   痛痛痛死人啦!   宝儿疼得直缩脖子,一张脸皱成了菊花,赶忙抱住李拓揪着她的右臂,同时用眼神可怜兮兮地保证绝不再犯,这才抢回快要裂掉的耳朵。   正心有余悸地揉着痛处时,她扫到旭皇身前又多了一人。   “微臣兰熙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轰”地犹遭炸雷劈顶,宝儿立刻清醒了过来,瞪着那银甲身影,下意识浑身警惕防备全开!   她最近在这瘟神手里栽过太多次了!只要一见就准没好事!   兰熙则是连眼角都不扫向她,径自单膝跪着向旭皇拱手,朗声恳切道:“皇上,此次桃园宴,臣相中一位佳人,希望您能赐婚!”   此言顿时掀起满场一片压抑的哗然。   所有名媛淑女皆忐忑起来,抚面扶髻整理仪容,就盼着自己会是那得到垂青的幸女子。   宝儿看到她们娇羞期待的模样不由翻了个大白眼。   兰小雀那衣冠禽兽用外表竟然招惹了如此多的春~情,真不知道究竟是他太会做戏,还是女人都太浅薄。   总之,她祝他终有一天被拖进脂粉堆里淹死!   不过,等不到那一天,她自己就差点被旭皇天外而来的一句话给劈死。   “那位佳人是定国将军之女——李宝儿吗?”旭皇的凤眼里满是促狭的暧昧,在兰熙和面色惨白如纸的宝儿之间来回了几次,然后一脸的果然如此,将陷害坐了个实打实。   故意……皇上竟然会故意……   宝儿俩腿一软,差点吓趴。   幸亏兰熙斜眸狠白了她一眼后,开口洗刷自己的冤屈。   “微臣中意的,乃是宰相夜大人的……”   还不待他说完,话就被一道淡淡却清晰的声音打断。   “父皇,儿臣欲娶夜宰相第六嫡女夜青鸣为正妃,还望您能做主!”   ☆、月下勾魂   二人话语一出,举座哗然。   众人都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这里是在皇帝面前上演着赤~裸裸的二男争一女的戏码。   两男:一个是战功彪炳、丰神俊朗的少年神将;一个是芝兰玉树、清逸秀绝的皇三子。   一女:初出深闺、姿容倾城的宰相掌珠。   他们放出来无一不是能慕杀异性、妒杀同性的龙凤,此时竟如此没天理地聚成了三角。   公子哥们绿透了狼眼:来道旱雷劈死那两个先下手为强的家伙吧!还一个两个都有如此无法逾越的相貌和背景,这不是要生生怄死天下男人么?   闺小姐们咬碎了罗帕:方才的李宝儿是暴殄天物的伪孽障,如今这夜青鸣才是霸尽良人的真妖精!生在一品宰相之家也就罢了,还偏要长得这么祸国殃民!长得祸国殃民也就罢了,还非要不要脸地来今年的皇宫桃园宴上勾男人!嘤嘤嘤……人家的小心肝兰熙……人家的宝贝儿华容……   如斯的万种纠结,却如何能描得出李宝儿此时心头的痛?   她……她恋了九年的华容,竟然在今夕桃园,于满朝文武和她的面前,如此急切地向天子求赐与一个初见狐狸精的姻缘?   甚至急切到连就站在一旁的她,都吝啬到忘记施舍一眼?   不……他肯定只是一时迷惑……毕竟那狐狸精与他,连交情都不能算有,又怎能比过她九年的心血?   若是看到了她……华容说不定会改变主意的……吧?   越来越没底气的自我安慰,摇晃得宝儿五脏六腑都颤抖在着不到实处的慌乱中。   她想活,可是藏在心里九年的男人,若就这样一夕之间爱上了别人,她……怕是会难过得要死掉。   华容,你怎么能……怎么能……   宝儿狠狠埋下头,身上哪里寻得到一丝平日大大咧咧、肆意妄为的霸王风范?   受了情伤,她也就一副可怜兮兮的熊样子,只能拼命藏着脸上抑不住的泪水,尽量不给别人看笑话。   肩头上突然多了道大山一般的温暖力道,宝儿迷蒙着兔子似的红眼抬头,就看到自家老爹似乎明了了一切的幽黑瞳眸。   “若是还不死心,一会朝拜罢了,你就去找他说清楚吧!听听他怎么亲口回你……我的傻闺女……”   李拓沉沉叹了口气。   最是伤人情滋味,趁着还未到无法挽回,及早断了吧……   场中突然又是一阵哗然,将宝儿的神智从恍惚中稍稍拉醒过来。   她定眼望去,才发现殿前已经是混乱一片。   原来方才他们二人求婚后,小辈中的妒火怒火烧了整片,顿叫唯恐天下不乱的旭皇龙颜大悦。   他龙嘴一张:桃园宴朝臣下阶,子弟免跪。   大家都先各找各爹,商量个主意出来,再接着闹点大的吧!   于是一干傲娇小儿女有了老爹撑腰打气或者扇巴掌明志,纷纷长了志气,“噼里啪啦”地在旭皇面前又跪了一地。   男的无疑是为向夜青鸣求婚,女的则大部分求嫁兰熙,小部分请配华容,乱纷纷春荡荡的好不热闹!   旭皇见此百年难遇的乱势,立时被逗乐得合不拢嘴,当即金口再开:   作为一国之君,大义所向处,他亦不能偏袒自己的儿子。   既然众女所为者,乃兰熙、华容二子;此二子及众子所为者,乃夜青鸣一女。   究其根源,还是在这一女身上。   而南韦数百年来,最公平公正的选婚方式莫过于官擂招亲。   是故,未免有失偏颇,伤了人心,宰相夜萧之女夜青鸣,下月十五,官擂招亲!   天恩圣旨,一言九鼎,顿时砸晕桃园一干公子闺秀。   这夜青鸣今年也就二八芳华,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沦落到了擂台招亲的境地……   宰相夜萧的雪发立刻再白了几分,玄衣也似乎已经里外透出黑烟了。   无奈脚踩王土,食君之禄,再愤怒再不满,最终也只能是咬牙叩首一句话:“谢主隆恩!”   谢他娘的狗屁恩!   旭皇乐悠悠微点下颌,承得极为受用惬意。   被朝政折腾久了,也就只有偶尔折腾折腾臣子,才能舒了这口憋闷在胸口的郁气啊。   “有事上奏,无事闭宴——!”太监刘德顺察颜观色,看到旭皇的示意,迅速宣出结语。   此次桃园宴,两桩请婚,女子不论好的、次的、该上的、不该上的,通通配了官擂。   如此活生生惨绝人寰的血霉,满朝文武人心惶惶,谁敢继续以身犯险?!   唯有眼睁睁地目送心舒体畅的天子施施然摆驾回宫,然后落寞散场。   华容亦冷着一张俊颜,直到再看不到宰相父女的身影之后,才孤单单地返回自己位于皇宫最北的景怡殿。   一地的月光遗碎,仿佛穿透了宿命的轮回而来,却不知这缘,今生究竟系不系得住。   “噼啪!”枯枝脆裂的声音。   “谁?”华容警觉地转头看向门外,毫不意外地见到一个小人儿一身藕荷素色,颈上怪异地缠着白绢,委委屈屈地立在院中,似乎刚哭过的模样。   “宝儿?”修致的眉峰蹙了蹙,“这么晚了,跟我到寝殿作甚?”   李宝儿紧攥着手心,掌间指缝都是汗津津湿腻腻一片,闻此更是全身僵硬了一下,可憋在心里的那几个字就是实实地堵在喉咙眼,绕啊绕的死也说不出来!   华容见她满脸通红,只管木桩似的杵在院子里,眼里飞快地划过一丝幽光,随即放柔了表情,走去将宝儿迎进了殿里。   感受着薄薄衣料透过来的指尖温度,宝儿全身过电似地一颤,终于在它将要离开的时候,心一横,闭上眼一把抱了过去。   “华容,别喜欢上别人好不好?”宝儿双手紧紧缠着男子,脸贴上他挺拔的后背,仿佛攀附着维系最后生命的浮木。   秀雅的男子浑身一僵。   刚把她按坐在凳子上,这手扒过来……   “宝儿,麻烦你……放开手!”华容脸色有些黑,声音带着难堪的隐忍。   “啊?怎么……”   刚酝酿好的情绪顿时被拍得烟消云散,宝儿疑惑地瞠开眼,就看到自己脸贴着的正好是华容精瘦窄腰的腰眼处,而两手交错搭着的地方……   按了按,唔……似乎硬起了些……   “你!”华容终于忍无可忍地用力扯□上宝儿的手臂,一转身就闪开了丈余远,俊脸微红,清眸含愠。   宝儿的脑袋“嗡”地就大了。   出入过那么多次青楼倌馆,调戏过那么多的良家公子,她当然知道刚才自己手覆着的地方是什么!   天可怜见!   她虽然一直对华容心怀不轨,可是从小到大都是有色心没色胆,最多也就想想过过干瘾,哪敢这么明目张胆?!   这回不仅抱了,还一把正中男人最要命的部位!   虽然,唔……那敏感度和大小似乎跟想象中一样的好……   可是!格老子的!   她真的不是觊觎他肉~体的狼女啊!   如今会不会被他误会了?鄙视了?讨厌了……   宝儿呆坐在椅子上兀自不知所措地凌乱着,华容则是阴沉着面孔若有所思。   他方才竟然能对她的碰触起反应,甚至久久平复不下……   简直是……太混账了!   脑里浮现出夜青鸣的面孔,他迅速将心内莫名微颤的那根弦按住。   今生他定要和青鸣共结连理,而李拓之女李宝儿,既然说又有可能是那个人的女儿……   淡樱般的薄唇勾起微冷的弧度,再被刻意表现的柔软掩盖。   “宝儿,你还好吧?”他扭过脸,清咳一下缓解尴尬。   “呃……啊?!”显然才被惊回神来,宝儿小脸爆红,低下头咬着唇小心翼翼道:“方才……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我……”   “嗯,行了,我知道了。”状似无意地抚了抚紫袍,华容截断宝儿的话头,决定还是换个话题的好,“要不要喝点我自酿的芙蓉酒?你不是之前一直吵着要尝?我存了好几年,如今应该刚可以开封。”   “咳咳咳……好……”差点闪到了舌头,宝儿忙不迭顺着杆子往下爬,不再妄图解释那令人耳热的事件。   华容亲手酿的芙蓉酒啊……   心里越想越甜,冷不防一盏异香扑鼻的粉色酒液就凑到了她眼前。   看着持着琉璃停云杯的修~长玉白的手指,宝儿只觉得酒还未饮人先醉,一脑子的绮思,挥也挥不掉,只愣愣地抬起双手接过那杯子。   却不料,在她刚欲饮之时,就听到华容突然一声痛苦的闷哼,紧接着手里的杯盏就被打落在地,酒液没有喝下一滴,全泼在她的前襟上,精致的琉璃杯也碎成了一地晶亮的残骸。   “华容,你怎么了?”宝儿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狼狈,看到男子双手按颅一脸痛苦地靠在了旁边的柱子上,立马紧张得心都吊起来了。赶忙跳过去扶住他,担忧地东查西看,却愣是瞧不出怎么回事,惊慌得不知所措。   华容似乎忍受着极大地痛楚似的,豆大的汗珠接连从光洁的鬓角滑下,脸上褪去所有血色成了苍白,使得他原本就莹薄的肌肤更显得透明起来,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紧咬着牙关,久久后才缓过劲来,接着就强撑着拉下宝儿扶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没事。”   “什么叫没事!刚才你的样子好可怕!这样不行,我去叫御医!”宝儿一脸焦急,就要转身往门口走,冷不防手臂被狠狠抓住。   那力道带着烦躁的蛮横,令宝儿不禁一呆。   华容,怎会这样对她?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华容缓缓松开了手指。   淡色的柔滑发丝凌乱地贴在细腻的颊面上,使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却在月光下更添几分颓靡的丽色。   他闭了闭染了些厉色的眸子,再张开时,眼里已恢复了往常带着忧郁的温润。   “我没事,你看你,衣服领子都湿了。”他长指一伸,有意无意地划过宝儿的下颌。   看到她身子一颤,他手继续伸到她的颈子上,边勾着绳结边道:“这丝绢还是解下来吧?本来就奇奇怪怪的,这会脏了湿了还贴着脖子……”   话音随着白绢的飘落戛然而止。   华容的凤眸不受控制地眯了起来,里面阴鸷着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怒火。   长指继续游~移在宝儿印着一块又一块青紫的脖颈上,华容的音调变成有些可怕的森冷,一字一字缓缓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谁弄得?”   宝儿从陶醉中被他急转直下的态度惊醒过来,只觉得脖颈仿佛有冰凉的蛇虫在扭动……   不对!脖子!   今天早晨临行前,她在老爹的绝对坚持下洗掉了厚厚的蜜粉,如今丝绢一旦被取下,那丑陋的紫斑就会给华容看得一清二楚!   心里一紧张,宝儿立马急退几步,拉着衣领缩着脑袋慌慌道:“我没事,大概昨晚遭毒虫子咬了,才青得这么可怕,实际不疼的。”   “虫咬的?”华容声音拔高了几度,怒气再次克制不住地溢出,一步一步朝宝儿逼了过去,“什么虫子?怎么咬的?”   这样的华容是宝儿所没见过的模样,她顿时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却很快“咚”地一声,脊背撞上了另一根柱子,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阴沉沉地走近,用双臂将她禁锢在冰冷的木柱和他颀长的身躯之间,近到能感受到他微凉的呼吸拂过她的颊面。   柔滑如丝的长发垂入宝儿的脖颈,带起阵阵酥~麻的瘙~痒。   华容湿热的鼻息点点撩~动着她耳下细~嫩敏~感的肌肤,清淡的嗓音带着诱~惑的磁~性低低响起,“怎么咬的?这样么?”   说着,微凉的唇瓣便覆上了其中一处的印记,宝儿顿时心头一紧,下意识想偏过身子躲开,却不料华容直接收紧双臂,将她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压制在柱上,唇齿始终不离那一处,开始暴虐地吮~咬起来。   柔滑炽热的舌尖时不时地舐过那被折磨得微微刺痛的小片肌肤,带起涌透全身的麻热颤~栗,令宝儿的感官越发地明晰。   身体的相贴是那样的紧密,男人的体温和剧烈的心跳都透过薄薄的布料清晰可查,让宝儿的整个脑袋眩晕成浆糊。   这是曾经臆想过多少次的画面啊……与她心爱的华容……   颈侧亲~密的触觉没有一刻减轻,反而开始暧昧地慢移着往下,火~热地探寻着,宝儿也逐渐放弃了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想开新文ing,要是10月能搞定毕业答辩就开有关青隐前世(青神)的古神篇。   翘尾巴,唔,青神不是在《男色》里看到的那种冷艳高贵的形象哦~而是她后期变成的一只满嘴“本神本神”的二货肥兔子~   唔,这兔子的形象,→_→,请参照默微博或者作者专栏的头像……   ☆、迷乱之下   “扣扣!”门扉敲击的声音如巨雷般惊碎了一室惑乱的旖旎。   华容心脏狠狠一缩,猛地抬起头来,就看到怀里眼神迷蒙、衣襟半敞的李宝儿。   月光下,宝儿肩颈至胸前的细嫩肌肤上,那片片点点泛着靡光的水泽,都是他方才弄出来的?   她不是青鸣!   一股巨大的烦乱掀翻了他素来冷静自持的心底,没来由生起的厌恶令他不顾一切地一甩手臂,迅速退开。   “有人来了,你……把衣服理好。”华容负手别过脸,强迫自己不看向宝儿酥~胸半露的诱~人模样。   微凉的声音和着夜风拂过,顿时冷却了宝儿脑中的热度,竟还隐隐勾~起了一丝失落。   怎么突然停了?!   低头一看自己单薄的襟口被拉大,整个左肩都暴露在月光下,宝儿不禁老脸一红,赶忙背过身去整理。   真是的,被华容一碰,她就七荤八素地软成一滩稀泥,好像迫不及待似的,太不矜持了!   咳……虽然真的是迫不及待……   都垂涎了那么多年了,她想跟他这样那样,想得心肝肺都疼了,可就死活没那色~胆,生怕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吓跑了她的小心肝……   不过,他方才的模样,似乎对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呢……   看来再接再厉,总有一天……嘿嘿……   想到这里,宝儿笑得像摸着了鸡的黄鼠狼。   而华容此时脸上却是一片晦暗的阴晴不定。   方才突来的冲动,竟令他恍惚以为怀里的是青鸣,那斑斑点点的淤痕叫他嫉妒到发狂,差点犯下大错!   他怎么可以对李宝儿意乱情迷,甚至直到现在还难以平复那涌动的热潮!   她是给他下了什么催~情的东西吧……   素来柔和的凤眼一冷。   这就是她今晚追来寝殿的目的吗?   逼他要了她,然后不得不负责?   哼,好蠢的算计!   李宝儿,要不是看在……   “三殿下,请问定国将军之女是否在您殿内?方才有宫人说见过李小姐走来这里。李将军现在要赶着回府,所以托微臣带人寻找。如果她在,请叫她出来,随微臣去与李将军会合。”   兰熙的声音!   宝儿这下才弄明白门外是何人,脑子顿时“轰”地一声炸了!   要是让这厮发现她夜会华容……   眼前一黑。   她绝对会被混账地黑成不要脸的荡~妇~淫~娃!   眼看华容皱了皱眉头,欲转身去开殿门,宝儿心头一抽,就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却不料被他有些粗鲁地甩了开来。   眨眨眼,宝儿脸又一红,顿时恨不得蹲下地去挠砖。   完了!方才情急,她又对华容孟浪了……   正当她七上八下地忖度着该怎么解释的好,华容却先开口了。   “你没事吧?刚刚……我只是下意识的……”他停下了脚步,侧过的脸看不到表情,“你不想跟他走吗?”   宝儿回过神来,尴尬万分,低头轻轻道:“我没事。你把他打发走,一会我自己离开。”   “哦……知道了。”华容应了,直接扬声朝殿外道:“李宝儿不在我这里,兰将军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清冽的男音在还有些料峭的春夜中更显得寒人,宝儿听着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门外的人静默了片刻,终于恭敬道:“搅扰殿下了,臣这就去别处寻人。”   随着沙沙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宝儿松了一口气,对着一言不发的华容也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突然想到她来时的目的,这才一拍脑门,从袖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白玉佩。   仔细摩挲着玉上雕刻的古朴简单的祥云五蝠,宝儿低下头,讷讷地道:“华容,这……这块玉佩是我小时候戴在脖子上的。我爹说‘蝙蝠’的‘蝠’就是‘福气’的‘福’,这块玉能保平安,增福气。”双手往前一送,她还是埋着头不敢去看对面人的脸色,“你拿着它吧……我希望你能心想事成,福乐安康。”   闻此,华容幽深的凤眸底微颤了下,那波动却很快被冰冷覆灭,再重归柔和。   他伸出修~长的指拈起玉佩上有些褪色的绳结,拎起它收入自己掌心。   只是个普通的劣质玉佩而已,图案雕刻得相当粗陋,而且玉上还散着些黑色的瑕疵,放到平民的市集,恐怕都是没人要的下等货色。   “呵,谢谢,这玉佩我很喜欢。”   清淡的嗓如甘泉一般涤净了宝儿的忐忑,她抬起头,看到男子微笑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心里顿时甜丝丝一片,便鼓起勇气,怯怯道:“华容,其实我……一直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为了你,我怎么样都甘愿;为了你,我从不在乎被旁的人厌恶害怕。   “你拿了这玉佩,就说明接受我了,对吗?”宝儿的黑瞳中雀跃着水光,那由心而发的欣喜掩也掩不住,叫人不忍打碎。   华容握着玉佩的手颤了一下,很快垂下,被紫色的丝袖遮住。   他抬起眼,给了宝儿一个温柔的笑,“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宝儿的整副心神都为这笑靥荡漾了。   看过千百次,这样柔和中透着忧郁的笑,牵得她心里一软一酸,一次次地深陷,只想着要永远守护,迷恋到不可自拔。   “好……”呆呆地任男子牵着走出院门,被外面凉凉的夜风一吹,宝儿才有些清醒过来。   看到已经离景怡殿很远了,她忙拉住华容,道:“后面的路我自己走吧,我还得去找我爹。夜深了,你先回去吧!”   那天老爹说要她嫁猪嫁狗都不许嫁皇家人的话犹在耳边,万一一不小心叫爹看到她和华容在一起,回去还不晓得要被怎么收拾呢!   “唔,好吧。再往西走点就是去你家最近的门了,自己小心点,实在寻不到路就找个宫人带。”华容淡淡吩咐道,看宝儿忙不迭应了,藕荷色的小小身影远去消失在繁华的皇城灯火中后,才缓缓步回自己偏僻冷清的寝殿。   “殿下,难不成……您对那丫头有情?”   昏黄的灯火下,面若黄花的老嬷嬷立在案前,细细擦拭着灯罩。   “怎么可能。”坐在案后的华容闭上眼,任烛火在他脸上映下深深浅浅的暗影。俊秀的面孔卸了平素的柔和,只余下冰冷的阴沉,“方才不知怎的,突然犯了头痛,手脚都不听使唤,无意间弄翻了那酒杯,这才没能得手。”   “是如此吗?看到后来您竟对她……”老嬷嬷干瘪的眼皮闪动几下,“我还以为您是舍不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咳,后面三天有事,每天更得可能少些,之后会补回来的。   ☆、夜深夜斗   昏黄的烛火摇曳了几下,爆了个灯花出来。   华容纤长的眼睫颤了颤,静默片刻后,叹出一口气,“你想得太多了,姨母。”   听到这声唤,老嬷嬷持着抹布的干巴巴的手一颤,将青绸灯罩的一面都按得深进去几分。   她抬起头,一双苍茫的浊眼定定望住华容褪去了青涩的侧脸,幽幽道:“殿下没忘记过去的事情就好。”   空荡荡冷清清的景怡殿,举目四顾,暗影曈曈,几乎连个人气儿都没有。   林家垮得彻彻底底之后,旭皇也基本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   华容住的宫殿是最偏僻的,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摆放的家什也都简单古旧,仅寥寥落落几件,大多还是其他殿里弃了,内务司才发过来的。   华容能长成如今这般芝兰玉树的模样,其中的艰辛,也许只有林家倒后,自请进宫从小照顾他的林秀玉一直看在眼里。   不,还有一人……   “扣扣”的击门声轻轻响起,三重三轻。   林嬷嬷一凛,跟华容对视了一眼,就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去开了殿门。   一人着下等太监服,戴大帽掩住眉眼,低头匆匆而入,再迅速回手闩上了殿门。   “奴才参见殿下!”太监走至华容案前,低身行礼。   硕大的笠帽摘去,来人赫然是旭皇的心腹太监——大内总管刘德顺。   华容忙起身扶起他。   刘德顺夜里秘密来访,必是有要事相商,华容也就单刀直入问道:“刘公公所为何事?”   刘德顺一双细长眼里闪着精芒,将殿内扫了一圈,确定没有外人,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小字的布绢,递给华容。   “今日桃园宴后,皇上写了一道密旨命我明日送去给兰镜。我趁拿去密封时誊抄了一份。事关重大,今夜不得不冒险过来一趟。”   闻此,华容眉宇间也冷凝起来,迅速展开那布绢凑到烛下阅读。   一边读,凤眸中的幽光一边变得更加阴邃起来,嘴角也逐渐弯出冰冷的弧度。   “呵,终于耐不住要动手了。那女人虽然死了,可还是让父皇十几年来坐立不安呢!他如今能倚仗信赖的,也就只有兰镜父子了。”   华容将布绢细细卷起,脸上一片晦暗不定,“李宝儿……还真是个举足重轻的关键人物呢……”   刘德顺不解其意,低声探问道:“殿下,接下来可有什么地方需要奴才效犬马之劳的吗?”   华容抬起幽长的凤眸,想了想,从袖袋中取出一件物事,递给刘德顺,“这个你拿着,明日同父皇的密旨一起交给兰镜父子,能帮到他们的大忙。”   看着刘德顺将那物事小心收好,华容的俊颜松了几分,柔声道:“后面的事情,我自有打算。目前你守在父皇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提前告知我就好。”   “是,奴才晓得了!”刘德顺压低嗓子, “殿下,奴才不宜久留,这就回去了。” 说着,便欲跪下行礼。   华容赶忙伸手将他扶住,笑得很是无奈,“讲过多少遍了,刘公公勿须对我行礼。若不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暗助,华容怎能在这皇宫里苟活至今?说回来,我给你道谢才是应该的呢!”   接着就真要低下头去行谢礼,刘德顺哪里敢受,赶忙拦住,“殿下万万不可,否则真折煞老奴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后,才慨然道:“当年若没有殿下母妃的救命之恩,咱家早就死在韦京街头,哪有如今的形状?现在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点,大部分的路,还是要殿下自己努力走下去。”   “我……会的。”华容眼睫颤动几下,轻轻吐字,低音里却包含了极大的坚韧。   一旁的林嬷嬷看到两人的样子,勾起了心绪,禁不住也红了眼眶,“不管怎么说,殿下你都是林秀玉唯一在世的亲人。为了你的一声‘姨母’,秀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姨母,你……”华容仰头闭上一双凤眸,莹薄的眼皮颤动着。   片刻后,他缓缓而郑重道:“华容定不负二位的厚望。”   轻而慢的声音掷地有声,仿佛驱散了一室的冷情萧瑟。   然而夜漫漫,诡谲不定。前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区区李宝儿,根本算不得什么……   %%   宝儿正沿着华容所指的方向走着,突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她一望前路,整片的灯火繁华,荼靡艳烈地连成了海。   如此汹涌的明媚,怪不得……叫人找不着北了……   脊背上那种凉飕飕的感觉又来了。   宝儿停下来立在原地,眼睛往周围扫了一圈。   奇怪,连个人影都没有,可这一直被死死盯住的感觉又是由何而来?   莫非……   宝儿脖子上的寒毛一竖,心肝一紧,只觉得这寂谧又明亮的皇宫里诡异得渗人。   瞅着前方有道高高的大门,便头一埋就往过冲。   “李包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好奇龙榻云雨之事……”   熟悉到扎耳的清悦嗓音从身后不远处猛然迸出,宝儿惊得弹跳一下,差点撞到前面的一颗歪脖老桃树上。   悚然定住神,她望向发声处,就看到那人一身银衣烁烁,眉目俊若朝阳,嘴角挂着看似嘲讽的弧度,从高树上优雅落下,翩翩而来。   “这么冒昧地闯进敬事房,是纯找着要被乱刀砍死的!”兰熙停在呆住的宝儿身前,抱起双臂,嘴角一嗤,“见过笨的,也见过比猪还笨的,就是没见过比你李包子还笨的。”   干!你!娘!   她就知道……兰小雀这厮必定是阴魂不散,整不死她誓不罢休!   敢情方才那怨鬼贴身般的感觉就是因他而来?!   敢情他知道也看到了她夜会华容,在景怡殿只是装作离开?!   敢情他等她出来了,一路上暗暗跟踪,就是为了等她的笑话?!   格老子的!   最毒男人心!果真黑得够彻底!   今天,先是借刀杀人,后是步步紧逼……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嘛!再叫看到你,老子就给你拼了!”宝儿咬牙切齿,两眼一瞪凶神恶煞,两脚一跨不动如山,浑身气焰熊熊——她百试不爽的斗鸡式威吓。   若是一般人见到她这样,早被吓得声都没了,乖乖地屁滚尿流而去。   只可惜对象非凡人也。   兰熙唯一的反应就是一挑眉峰,玩味一笑,然后闪电般地伸出一指,往宝儿气鼓得面团似的粉颊上狠狠一戳……   “哇——!”   你他娘的不要脸的畜牲禽兽王八蛋!   宝儿死死按住惨遭毒手的脸蛋,疼得说不出话来,血红着双眸厉剜住罪魁祸首不放,恨不得化眼为鞭,抽他丫的祖宗十八代!   没死的抽死,死透的鞭尸!   “呦!原来不仅看起来跟个青蛙似的,还真会叫唤呢!”兰熙收回刚行过凶的长指,指尖在拇指上摩挲几下,痞笑着一撇嘴唇,“噫,原来小脸蛋上的皮肤还不错,戳起来跟熟鸡蛋似的!”   你才鸡蛋!你全家都是熟鸡蛋!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   “死兰小雀你个王~八龟儿子,不要脸的下流胚!你他娘的调戏良家闺女!无耻可恶至极……”   一连串的绝骂从宝儿嘴里破口而出,声声怒血。   兰熙听着听着用小指掏掏耳朵,一撩眼睫,“这些话好耳熟啊……我记得都是以前百善书院的同窗们骂你的吧?唔……不容易!竟然听得背下来了。”   我……   一口恶气猛地死死梗上喉咙,宝儿噎得差点两眼翻白。   格老子的!   如今兰小雀这厮早已化孽成妖,妄图跟这厮对峙,她脑子是被猪啃过了么?!   简直是自寻死路!   宝儿狠狠挤上眼睛,在心中反复念了十几遍“狗咬人,人不能咬狗”后,终于勉强抑住怒火,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打算绕道走。   “认识路?不怕再闯进什么不该闯的地方?不怕闯进去以后一声不吭地被人给弄死了吗?”   背后飘飘悠悠的一句话,成功使宝儿抬起的右脚牢牢定在半空,再也踏不下去。   脖领一紧,她就被从后面拎起……拖着走。   “啧!也就这点出息了!”   男人拎鸡似地拎着宝儿,边走边鄙夷,“李老将军要寻你,偏偏今天我倒霉,负责桃园宴的安全。万一你走到什么皇宫禁地,枉失你命事小,给我带起麻烦的话,可就事大了!”   宝儿此时已经怄得气息奄奄,任兰熙拎着脖后领走了几丈远,终于被勒得脸色发绿,这才终于拼命挣扎起来。   “放……放手!我跟你走就是了!”   “你这里是……”近处面对面时,兰熙才注意到宝儿颈上的斑斑青紫。   一重盖着一重,还微微透着粉色,该是不久前才烙下的新鲜痕迹。   墨潭似的黑眸猛地皱缩一下,颜色再黯了几分,兰熙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带着薄茧的长指抚上一处斑痕。   宝儿本是涣散着瞳孔,有气无力地按揉着肩颈上被勒疼的地方。   冷不防细嫩的肌肤被稍硬的指尖碰到,吓得她一哆嗦。   定睛一看竟然是兰熙,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扭过身子退开几丈远,也懒得再骂。   “是刚才在三殿下那里弄的吧?”静默了片刻,兰熙说话了。   语气失了平时的刻薄讥诮,而是带着点低哑的黯沉,眸子深深地锁住宝儿不放。   作者有话要说:求留言~求去收了默~\(≧▽≦)/~坑品好嗷~   ☆、夜沉夜艳   宝儿狠狠白他一眼。   她刚才差点都被勒死了,他还好意思问什么有的没的。   “不关你事!反正你爱怎么想、爱怎么黑我就自己去吧!我……唔……”   说不出来话,竟是被兰熙疾风一般地闪身上前,以唇舌封住了嘴巴。   感受到那湿热软濡的再一次侵入,力道比上次的更加狂猛,还隐约带了惩罚的味道,宝儿一肚子的窝火顿时炸了,拼命咬紧牙关,摇头晃脑地只管拳打脚踢身前的男人。   却不想兰熙蛮力上来,一边拼命吮嘬着她的唇~瓣,一边一手箍住她的肩臂,另一手死死按住她的后脑。   只听“嘭”地一声闷响,宝儿就被重重抵在了一株粗壮的老桃树上。   缤纷而下的落英擦过肌肤,带起丝丝的凉意。   如斯的美好,宝儿却无暇欣赏。   桃花雨中的胸腹相贴,男子身上的灼热铺天盖地而来,她早被被封死了呼吸,挣得耗尽了力气,脑袋里嗡嗡涨响,几近眩晕。   兰熙却仍不满于前,唇微微离开,趁宝儿下意识地大口呼吸空气的时候,再次覆下,热舌迅速抵住她的牙关,紧紧缠住小舌,像要吞入腹中一般地狠狠拉扯吸啜,大力到宝儿舌根都发麻。   昏昏沉沉间,宝儿只觉得强烈的排斥感仿佛由魂而生,刀斧般撕裂了整副心肺。   她喉头一咸,一股腥浓便急漫而出,涌遍了整个口腔……   “宝儿!”   急切的呼唤惊醒了宝儿的神智,她迷迷糊糊张开眼,就看到兰熙的俊脸塞满了她整个视野。   方才被强迫的记忆回笼,心头一把怒火狂烧上来,宝儿一巴掌就重重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响亮。   兰熙整张脸都被打得偏向一边,久久回不过来。   宝儿收回作疼的手掌,忽然觉得自己下巴上湿腻一片,抬起另一只手一擦,便摸了满把的鲜血。   大脑一阵恍惚,心口也隐隐作痛。   这是怎么回事?   真被这厮气得呕出血来了?   “你没事吧?”兰熙半边俊脸顶着鲜红的掌印,小心地缩到宝儿身边,手脚僵硬着,想动又不敢动。   “我有事没事,与你何干?”心里那强烈排斥的感觉还未完全褪尽,此时兰熙在身边,宝儿就只想闭起眸,连看他一眼,都会觉得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听到她的回答中气十足,兰熙怔了一下,随即垂下脑袋低声抱怨道:“啧,亲个嘴都不行,有这么讨厌我吗……”   宝儿闭着眼冷笑,“没错,从小到大,我见了你就讨厌!”   “哦。”兰熙干巴巴地应了,接着又咕哝道:“哪的姑娘见了我会讨厌啊……就你脑子奇特!”   我……   兰小雀,有你的!   宝儿再吞一口怄气出来的生血,睁开眼睛磨牙,“是啊!我奇特、不识货、我暴殄天物!那能不能拜托大爷你,就把小的我当个屁,放了吧!别再动不动疯狗一样地招我惹我咬我!你今天不是看上那个夜青鸣吗?有什么冲动尽管去找她……”   “可是,每隔一段时间不逗你,我就觉得浑身难过;每次能惹到你,你越火,我才会越觉得浑身舒畅……”   我……   听着兰熙无辜地坦言着他的所谓苦楚,宝儿满肚子的内脏都绞了一百个结,仿佛吞着几斤的黄连。   有什么比死对头一本正经地告诉你,他坑你、气你、调戏你,是多么必要到不可缺少的事情,更叫人吐血?   她李宝儿今天不仅碰见了,那不要脸的混账王~八蛋还愣是一脸无辜,浑不觉得有错在身,摆明了准备在玩残她之前,死不悔改!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兰小雀这厮简直不要脸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想她李宝儿自诩横行韦京七八载,王霸一方。   欺男戏女,为所欲为。   原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如今她便惨兮兮地折在当年肆意欺凌过的对象手里,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几能预见以后永不得翻身的凄风苦雨!   唯今之计,她除了日后见了他绕道走,别无第二条活路……   越想就越发欲哭无泪。   正思绪翻搅间,只觉得下巴上一阵潮湿,抬眼看去,原来是兰熙正拿着一方帕子,在帮她擦拭着污迹。   神思又是一阵恍惚。   难不成,这万恶的兰小雀也有他的温柔之处?   感觉那水凉的帕子细细地移动,宝儿不由得一阵不习惯,忙欲夺过它自己擦,却不想兰熙这时收回手,淡淡道:“脏了,我再去摆摆。”   接着,宝儿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一方绿汪汪大池,帕子撩动几下,挥散了密密实实盖住水面的浮萍,露出一小片缝隙,然后就开始就着那水搓帕子……   方才脑子有些不清楚,她现在鼻子抽了几下,就觉得一股腥臭蔓了她的全脸……   “兰!小!雀!老子要是死了,绝对不放过你!”   咬牙切齿的赌咒很快被夜下繁华吞噬得一干二净,宝儿最后还是得扒着兰熙这根毒柴才能找得到老爹,走得出皇宫。   一路上她面色漆黑如夜,兰熙闷了许久,摸摸鼻子,胡乱没话找话道:“喂……知道稽山吗?传说曾经住过一对神仙眷侣的那个?”   “……是怨侣吧?”宝儿耐不住他灼热得有些诡异的盯视,冷冷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兰熙噎了一下,匆匆移开眼,似乎带了丝仓皇的味道。静了片刻后,他又转移话题道:“那……你晓得三生石吗?”   传说黄泉彼岸有三生石,刻痴男怨女的名姓,注三生三世的缠缘。倘若上面刻的缘连续三生不得圆满,那么这对男女将被诅咒,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得见,不得爱,不得守。   如斯缠绵的话题,听那说话的语气,似乎还包含了抑不住的怨念和渴望……是在跟她说话?!   宝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脑中立刻浮起八个大字——“天降异象,必有妖孽!”   兰小雀这厮今夜突变得这么多愁善感……怎的感觉就跟狼人月圆欲变身一样呢……   宝儿偷偷斜了一眼过去,见兰熙还是平时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终于稳了稳心神,忍不住皮笑肉不笑地道:“假如真有那东西,我倒是希望把我跟你的名字刻上那劳什子的三生石。”   “哦?”兰熙惊了一下,扭过头,脸竟然有些微红,“原来李包子你是装着讨厌我,其实暗对我有企图啊……”   “错!你想错了。”宝儿抬起头,一脸的坦荡,“刻了以后,搅黄了所谓的三世缘,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掉你。”   “你……”这次换到了兰熙灰头土脸地磨牙,憋闷到说不出话来。   他脸色一黑再黑,最后终于成了气极反笑的样子,“既然这么讨厌,那趁着现在还能见到,我不好好折腾你个够本,可就对不起我自己了!”   说着,就伸手过来欲抓宝儿。   “喂!干啥干啥呢!欺负我家闺女?”   粗嗓怒熊熊地响起,成功镇住了又抠又抓厮打成一团宝儿和兰熙。   趁着兰熙怔愣,宝儿眼明腿快重重一脚撩阴,然后猛地一搡……   只听“噗通”一声闷响,龙章凤姿的金鹰将军就四脚朝天地被掀翻在地,只有捧着腹下打滚痛哼的份!   “哈哈哈,老懦夫家的崽子果然是个软脚虾!连我家宝儿都不如,这么多年的战场是白上了!”   李拓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拉过自家还炸着毛、双目通红的小土匪,满脸的自豪。   他一把拍上宝儿的背心,“不错,我的种果然比老懦夫的有出息!”   宝儿狠狠晃了一下,差点给这巴掌呼得去啃泥。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心内便是凄风苦雨一片:若是她英年早逝,恐怕不仅可能是被兰小雀气死的,更有可能是被亲爹拍死的!   而且,显然亲爹的手法更利索!   “哈哈,闺女,以后爹陪你再多练练掌!”   眼看李拓咧嘴一笑,蒲扇般的虎掌又要呼下,宝儿心肝一颤,忙窜出去几丈,打着哈哈道:“爹,这些以后再说。现在困死了,赶快回家吧!”   “哦,对!我家闺女该睡觉了!”李拓收回拍空了的大手,搔搔脑袋,直接把瘫在地上面有菜色的兰熙拎起来,豹眼一瞪,“小子!带路!”   %%   等宝儿踏进自己的房里,由喜鹊伺候着洗漱完毕,亥时已经过半了。   她躺在床上,只觉得累了一夜的身子骨仿佛遭过大难似地疼。   脑子也昏沉沉的,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暗夜中甜香又起,只不过这次的味道淡去了些许。   男子一身黑衣闪身而入,借着月光,手指一点一点地擦过宝儿颈上的淤紫。   旧迹添新痕!   幽深的瞳孔紧缩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不由重了几分。   宝儿在睡梦中哼了一声,迷迷蒙蒙中,仿佛回到了景怡殿中,华容强行将她抵在宫柱上的时候。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停下来。   火烫的鼻息搔拂着毛孔,韧唇一点点移动着包裹上肌肤,漫过细嫩的脖颈,印上圆润的肩头,滑至敏~感的胸前……速度缓慢到几乎令人疯狂。   硬齿不断啃啮着,刮起羽毛轻蹭般的微麻,火舌寸寸熨帖着,将暧昧的酥~痒渗透血脉。   随着男子头颅逐渐往下,敝体的衣物被缓缓剥开,带着春寒的料峭撩动着裸~露的肌肤,衬得男子唇舌耕耘处的炽烈更加如火如电。   作者有话要说:咳……其实题目和标签都是浮云   ☆、梦里缠绵   “嗯……”宝儿的胸房被两只大手紧紧握住,往中间用力推挤成想贴的高耸。   长指抓捏、揉推着丰嫩。   指尖灵活地在小红莓的周围打圈、骚刮,或者两相配合,牢牢掐住最顶的小尖玩弄,肆意拉扯、叩击着。   湿热的鼻息急促地擦拂着逐渐挺立的两颗幼粉的莓果,昭示着主人的渴望。   长舌伸出,吸啜上被掬起的两房凝脂,将柔软的肌肤全吮成淡红,涂上了银亮的水泽。   宝儿细哼一声,扭动了一下身子,只觉得胸前最需要慰藉的地方始终被故意忽略,不能享受那被火热包裹的满足。   男子抬起头,看到她这情动的模样,眸底颜色更深了几分,性感的喉结上下活动了下,便双掌使力,将两团绵软死死地压迫在一起。   两个俏生生嫩立着的朱果相贴,被男子同是吞入口中,狠狠吮咂。   顿时“啧啧”的舔吸声就响亮在春帐内,那接连不断的大力刺激得半睡不醒的宝儿都不由得挺起了脊背,似乎欲将胸前的甜美更多地送入。   男子感觉到宝儿的邀请,韧唇便毫不客气地含住更多的峰体,以牙齿啮住轻轻嚼咬,长舌也不停地滑移卷挑着莓心,再猛地紧起双颊,以仿佛能将血液吸出的力道嘬住幼嫩的小点,逼得它们绽开每一个小孔,饱胀得好像要有什么从里面爆开。   “别……别吸了……疼……”   今夜的迷睡散下得不重,宝儿虽不至于醒过来,但在如此激烈的玩弄下,也会有一丝意识。   她只觉得全身似乎还是被压制在景怡宫的柱上,手脚都动弹不得,而在她身上狂肆侵犯者的男子,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华容。   假如华容想这么要了她,那她就给吧……   听她痛叫出生,揪扯着胸前的狂猛力道终于逐渐减轻,最后再变回温柔的舔舐包裹。   男子餍足后松开双唇,就见两颗小巧幼嫩的甜果已经胀硬了许多,水盈盈地变成了深粉颜色。   他恶作剧地轻吹一口气过去,凉意顿时丝丝渗入俏蕾中,激起一阵紧缩,连周围的脂白肌肤都起了大片的小寒粒。   男子轻笑一声,伸出热舌再重重舔过那顶端的小蕾,引得宝儿身躯一颤,就埋下头继续往平坦白嫩的小腹而去。   他手掌不住揉捏着宝儿滑软的腰身,偶尔覆下唇齿啮住小块软肉拉起,再松开,玩得不亦乐乎,逗得宝儿痒痒得直扭。   接着,宝儿身上最后一件遮蔽被卸去,抛在了床下,其间湿着一点水渍,异样的颓靡。   男子的一只大手取代了那白色的亵裤,将宝儿腹下芳草稀疏的鲜嫩桃源覆了严实。   感受到掌心的湿润,男子满意地一叹,接着就指掌发力重重按揉,尤其对嫩缝里小巧突起的花珠更加照顾。   宝儿只觉得羞处被分开,一股股灼热的厉电通涌而上,注入小腹,身体里有种陌生的空虚和难受,仿佛渴望着什么来填满。   她不知所措,只能任娇花随着那亵玩,一下下不由自主地收缩,并不断吐出羞人的甘露,湿腻了整个腿间,再沿着股缝缓缓流下。   见她湿润得可以,男子便将宝儿细嫩的小缝大大扒开,仔细端详着,眼里火焰更加地狂烈,恨不得就这样将自己置入其间,享受那蚀骨的滋味。   只可惜现在还没到时候。   他想了想,拨弄几下已被润透的阴花,探出一根长指,找到其中羞涩闭合的细洞口,小心翼翼地将手指送了进去。   从来没有被异物侵入过,嫩道狭窄异常,刚一受入就惊得层层紧缩起来,一环环地包裹住男子的手指,排拒着进入。故而即使已经足够湿滑,男子还是在里面寸寸难移。   看到小口边沿的薄嫩肉膜被撑得紧绷透明,随着手指深深凹入女体内,再感受着里面紧到窒息的环绕,男子不由想象起将自己的硕大挤进时,该是何等的极乐。眼里又冲几道血丝。   身下胀硬到疼痛,却只能强力忍耐。   他想在今夜给宝儿一个销魂的春梦,由他给予的春梦。   深深吸了一口气,抑下体内的狂潮。   男子开始缓缓抽动起挤进宝儿身体的长指,是不是扭转抠弄,刺激得柔软紧密的甬道泌出更多的花汁,宝儿也迷迷糊糊地扭动身体,低吟起来。   不多时,小小的桃源处便是泥泞一片,水泽泛滥。   男子抽出湿遍的手指,带起一道银亮的液丝,连着细小的缝隙深处。   一珠透亮的液滴滑到银丝中央,将弧形缓缓拉大,最后落到男子之前垫下的布上,被迅速吸干,只留一片稍暗的水渍。   微微洞开的嫩道失去了填充,被夜凉的空气进入,挑起了些许空虚和刺激,让宝儿不由自己收缩着窄小的桃源入口。   男子看出了她的难耐,将手指在布上拭干,唇舌再次覆下。   先嘬住肉粉色的小核,以牙齿轻啮,以热舌卷吸揉按,力道由柔逐渐变重。   到迷蒙中的宝儿嘤泣起来,股间的溪泉也愈流愈急的时候,唇舌再分开紧合的小缝,精准地攫住水泽的源头,以仿佛欲吸干女体的狂猛力道啜住香泉,将所有液体都纳入口中,仍觉得不够似的,火烫的舌头又继续挤入窄洞探弄,渴望掏出更多的甘甜。   一股股疯狂的电流从他的唇舌刺遍宝儿全身,她既想逃离那肆意的亵玩,身体又中了毒似的不舍,只得在朦胧中弓起腰背,无助地用手推拒着腿间的男人,却怎么推得动?   最终只能在男子又一次久久紧起双颊的掠夺中,被激麻的电潮淹没,浑身颤抖着无力软回褥间。   “华容……不要了……”   宝儿闭着眼,喘息着低喃。   这声细小的呼唤却成功地僵住了男子全身。   片刻后,他再抬起头来,眼里闪动着的火苗已经旺起了怒气,浑身爆发出可怕的紧绷气息。   “你这个女人……”   咬牙切齿地一把扣住宝儿的下颌,男子的黑眸幽深得仿佛恨不得吃人。   久久的注视后,他冷笑一声,抱起宝儿赤裸的身躯下床,摆成跪立的模样,然后扯下自己腿上的遮蔽,直接掰开宝儿的小嘴,将贲张得发疼的热杵毫不客气地贯入。   宝儿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觉被强行塞入了什么,整个口腔都撑得隐隐作痛,那物事还不停地深入,迅速抵进喉咙。   她难受得窒息欲吐,想挣扎想逃离,可是脑后却又一股大力牢牢禁锢着头颅,让她无从退避,甚至连呜咽都发布出来。   感受大自己完全被温润湿濡包裹,男人终于快意地舒出一口气。   邪肆的长眸一扫跪倒在他胯间的宝儿,眸光一深,便开始狠下心来挺动紧实的腰胯,将硕大一次又一次地捣入细小的喉管深处……   ☆、天涯咫尺   南韦的官擂形式,便是铁面一覆遮真颜,台上台下两不识。   开擂的女子亲属不得跟从,衣物也要换掉,连官擂场内所占的台号,都要靠临时抽签决定。   旨在叫参擂男子死活认不出来人。   打擂的男子倒是除了须带上面具,没有旁的要求。   此举乃是鉴于官擂招亲的女子普遍德行品貌或有重残,故而不得不对参擂男子降低要求,以期达到来者皆可上的效果,鼓励更多闲散人员上擂。   换句话说,就是要你上得容易,下得难,坑死一个少一个!   皇宫桃园宴后的第二天,两条惊天消息就传遍了韦京的大街小巷。   其一:倾国倾城的宰相嫡女夜青鸣,被一道皇令下,于二八芳华,便要上官擂招亲。下月,天下男人皆可争之。   其二:臭名昭彰的定国将军独女李宝儿,被一道皇令下,至死活无人敢娶的一十八岁时,必须上官擂招亲。即使上台便有一百两雪花纹银的打赏,下月,天下男人须捂紧命根,慎之避之。   貌似曾经还有消息说,宰相家第四庶女下月也该上官擂招亲了。不过,此消息如今已基本可以忽略了。   此两方消息一汇集,韦京未婚男子纷纷觉得前方不仅春光普照,同时天雷滚滚。   一个走运就是春满乾坤,羽化登仙;一个背运就是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这个纠结和拉扯可谓是撕心裂肺,疯狂了一京老少贵贱的光棍。   “兄弟们,要不要先搞个暗刺、投毒或者陷阱什么的,把那李宝儿先给‘咯嚓’了?”缺一只眼的老地痞抠抠脏兮兮的裤裆。   “不错!”“好主意!”“您真天才也!”……   一群地痞激昂响应,拍鞋的拍鞋,蹦跶的蹦跶,振臂的振臂。   “可是李宝儿彪悍无匹,她爹定国将军也不是省油的灯,此行必定是凶险万分,九死一生。那……谁去?”   所谓,枪打出头鸟。   死一般的寂静中,所有地痞都停下动作,阴森森地看向最先提议的那个,意思相当明显:闯龙潭虎穴,舍你其谁?   “李宝儿!”惊天一声痛嚎从鸣翠阁二层包间里响荡了整条阁后的暗巷,一众的地痞流氓似同时糟了雷亟,里外全散地僵硬在地上。   半晌后不闻人音,只听附近传来“咯叭”一声响,顿时挺尸们纷纷炸起,狂啸着“李宝儿来啦!”风卷残云般奔散得一干二净。   “你!你竟然砸了我的鎏金丹华匣!”鸣翠阁二层的包间里,醉花千一边紧抱一堆流光溢彩的珍珠奇宝,一边目眦尽裂地瞪着窗边同样抱了一堆饰品古玩的男装无赖。   再一件薄透莹白的花瓶给抓起,虚虚地被手抓着悬在窗外,“哦,好吧,那我砸这件!”   “王~八~蛋!那是上等的羊脂骨瓷瓶!你敢砸,老子就跟你拼命!”醉花千全线炸毛,妖娆媚眸涨成了血红,额上的花樱都仿佛透着黑气,艳脸狰狞,仿佛一只亟欲吃人的暴妖!   李宝儿眨眨眼,无辜地将手里的瓷瓶转了一转,看到醉花千的乌溜眼珠已经快突出眼眶,又重复了一遍已经讲过七八次的条件:“给银子,我就走。”   “不给!”想也不想。   “啪!”   又是一件极品摆饰被摔下二楼,粉身碎骨。   醉花千赤目含泪,忍无可忍嘶声道:“你个混账已经毁了老子三百两银子了!”   “唔,这个琉璃千花盏貌似是从西域买来的奇货吧?好像值一百八十两。”一把抓起……   “别!不要!那是老子最心爱的宝贝儿!你砸了老子就不活了……嘤嘤嘤……”醉花千顿时泪喷如尿崩,水漫芙蓉面。   “那……给不给钱?”宝儿一丝良心不安,想想前路,只得狠下心扭头不看。   “嘤嘤嘤……我……不……”气弱的抽噎。   “嗯?”宝儿回头瞪目,尾调微扬,手一动,“乒”地一声响,琉璃盏磕了一下窗棂。   “嗷——!我不活了!”醉花千作势便欲朝门柱撞去,背后宝儿凉凉飘来一句“现在没破,你敢撞就破了!”   “嘤嘤嘤……”急刹住脚。   “给我五百两!”   “你要离家出走,干嘛问我拿银子?”哀怨地咬水唇。   “我怕我爹为难,就没只留了封信给他。现在身无分文。”   “嘤嘤嘤……你每个月吃我的,喝我的,嫖我的,上回还叫老子给你买男人,一个子儿都没还过!这会竟然还要问老子拿钱跑路……”肉痛,委屈。   “五百两,以后有机会还你!”   “还?你会还?当我傻,头一次认识你啊?嘤嘤嘤……”   “不给的话,我就立马叫全楼都知道你叫狗……”   “干!闭嘴!一百两!”   “成交!”一锤定音。   “呷?”   ……怎么这么爽快?   %%   片刻后,宝儿就怀揣泪渍斑斑的银票被醉花千再次踹出鸣翠阁。   伸伸懒腰,运气还不错。   本来想着最多能搞到五十两,没想到竟然拿到一百两。   果然那丢死人的诨名,正是她这守财奴便宜徒弟的唯一死穴。   吐出口长气,掂掂肩上的小包袱,宝儿开始迈向韦京外的新世界。   如果可以,她很想去边城看看,领略一下爹当年策马驰骋的战场风沙。   不用担心嫁人与否,不用担心异样的眼光,想去哪就去哪,想做啥就做啥。   等到下月的官擂闭了,久了,被淡忘了,她再回来找她的华容。   未免被人认出来,宝儿选了从人口较稀的韦京西城门出城,打算一直往西行,走到哪里算哪里。   看着路上逐渐寥落的人烟和铺展开来的荒草和林木,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些微的彷徨和无助,仿佛是头次离开了老鸡的小鸡仔。   往日那种肆无忌惮、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情完全消失,因为她第一次决定暂时跑出那个会永远无条件护着她、宠着她、向着她的男人的羽翼,听不到他唤一声“闺女”或者笑骂一句“小兔崽子”。   她明了爹是个极忠之臣。   虽然不涉朝政,嘴上也不常说,但心心念念都是国家安定。   只要是旭皇下的圣旨,他定不愿违抗。   可是官擂招亲,女子常常所嫁非人。   之前听说她即将到了上官擂的时候,爹生怕她一辈子受委屈,前些日子才会不顾一切地给她满韦京抢男人。   虽然用的方法又鲁又笨,但是爱女之心切切,正好与此次皇命两相为难。   反正她除了华容谁都不想嫁,干脆这次先出去闯荡一阵,叫皇帝老儿找不到人,爹也不用为她发愁。   等风头过后,再回来请罪吧!   但是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日正时分,看着身周从天而降的十二名皇家暗卫和闲散地立在圈外的兰熙,宝儿心头一紧,“你带人跟踪我?”   兰熙叹了口气,“皇上早派人守在将军府附近。今天你离开,很快便知晓。现在我只是奉命来请你回去而已。”   宝儿眯起眼,狠狠瞪向他,“我才不信皇上会为我一个小小的臣女如此大动干戈!”   兰熙抬起无波的星眸看了她一眼,背过身,“反正你就是认为什么恶事都跟我有关。这次,信不信也由你。”   说完,抬起右臂微微一摆,围着宝儿的十二暗卫就纷纷亮出铁索,逼上前来,叫她插翅难飞。   意思很是明显:今天就算用绑的,也要把她绑回去!   “好好好!兰小雀!有你的!”还未动手,宝儿已经被聚拢起来的十二人罡气压得动弹不得,只能勉强咬牙保持站立,“好歹也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行个方便。叫他们几个人走,我就跟你回去。”   “哦?”兰熙负手回身,长眉一扬,“怎么?你是想只剩我的话,好逃走一些吧?”   格老子的!   心中的小盘算被直接一语戳破,宝儿脸上一顿清白,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道:“那你还怕自己看不住我吗?”   “啧啧!激将啊?”兰熙万分藐视地上下打量了宝儿几个来回,直到她全身炸了毛,才慢悠悠地收回眼光,一挥左臂,令暗卫全部收起阵势。   他抱起胸缓缓踱步上前,在宝儿身前站定,金阳将他的影子晒得极浓,严严实实地罩住宝儿,不留一丝余地。   “你以为那样就能逃得掉么?”仗着身长,兰熙居高临下。   看到这张亮在头顶的自负男人脸,宝儿胸腔一口火燃上来,就伸出手欲推开他的身子。   兰熙也不是省油的灯,迅速一个小擒拿手,就将宝儿两臂反剪到身后,动弹不得。   他转头对那十二暗卫令道:“你们都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一个人来就行。”   “可是……”有一人忍不住插嘴。   话音未尽,便被兰熙一记凛冽的眼刀生生冻住了喉咙。   “属下告退!”十二人互视几眼,拱手作礼,“嗖嗖”几声,便齐齐蹿入林中不见。   “看什么看?!都走了!”瞥见宝儿拼命往四周探头探脑,兰熙没好气道:“你想耍什么花样,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宝儿僵住脖子,顿了顿,把双臂从兰熙手中抢回,缩进自己怀里,“喂!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你难道不这样想的吗?”兰熙站直身子,也学她将手抱进怀里,两相对峙。   “你……”宝儿磨着牙,狠狠瞪回去。   两人眼里一个赛一个欲食之而后快的凶光,最后宝儿一低头,“嘁!真没羞,现在还斗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兰熙仰天一翻白眼,无奈地咕哝道:“还不知道是哪个真没羞的先起的头呢……”   趁他注意力转开的一瞬间,宝儿从怀中猛地掏出一包药粉砸出!   只听“扑”的一声闷响,巴掌大的药包在兰熙脸上狠狠炸开。   一阵白惨惨的大雾散下,兰熙的俊脸上眉眼唇鼻已经全被埋在厚厚的药粉之下,远远看去,已经成了一尊雪人。   宝儿退后一丈,悠哉地拍拍手,拍拍衣,再拍拍鞋,边拍边戏谑道:“所谓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今天就叫你尝尝这东街老字号蒙汗药的滋味!”   拍完以后,用脚一勾方才掉落一旁的小包袱,让其凌空划了个欢快的圆弧落进手里,再往肩上潇洒一甩,宝儿转过身,仰头大笑三声,“哈哈哈!兰小雀,你总算栽在我手里了!”   笑完,便意气风发地抬起脚,准备迈步启程……   “咳咳……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得这么……傻的……”   随着带着微咳的低叹,“嗖”的一道银芒划破日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灵蛇般迅速从腰及膝一圈圈牢牢绕定宝儿身周!   接着兰熙还沾着白沫的手一甩,宝儿就如个僵硬的大蛹一般,直挺挺地横倒在地上。   他走上前来,将精钢锁链上带的机关绕着一棵大树一扣,把宝儿锁在树干上,接着才松了口气似地靠树坐下,闭目养神悠悠道:“比猪还笨的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比你还笨的!蒙汗药是要泡在水里下的,我的锁链你是怎么也躲不过的,还有,”微睁眼,看看在地上不住拱动挣扎,像条蚯蚓似的宝儿,懒懒道:“链上的机关只有我知道怎么样解开,所以不要白费力气了!最后,就是……你那蒙汗药,假如没有水……药效原来……要等到这阵子……才会发……”   说着说着语音渐弱,身子便沿着树干软软地滑将下去,最后“砰”一声闷响,沉沉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兰小雀!你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宝儿咬牙切齿的骂声在荒寂的林子里久久回荡,声嘶力竭又憋屈窝火。   这王八蛋连倒地的位置都算得精准!   没办法挣脱,她便想趁他昏迷,拖他身子过来,先拳脚上撒撒气。   可死拽活拉,直到她整个人都如壁虎一般密不透风地贴在地上,都始终离那最近的靴子尖差半个手指头,端的是怄死人不偿命!   宝儿挣到筋疲力竭,最后邪火中烧到目眦尽裂。狠狠一捶地面,再吃一口浊土,顿时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脑子里转的最后念头,便是:兰小雀你个缺德鬼!自己中招竟然还要拉我垫背!   作者有话要说:→_→是否太重口,觉得不习惯的话我以后删减……   ☆、晚夜暧昧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宝儿在肚腹极度空虚的扭绞中,被一阵诱人的烤肉香味馋醒。甫一睁开眼,就看到暗夜下映在融烈火光中的男人侧脸。   棱角分明,又不会过于突兀,所有线条都结合得恰到好处,仿佛是精雕细凿的玉像,俊得不似凡人。   可不知为何,明明是很美的皮相,到了她眼里,就觉得连一个眉毛尖都不顺眼。   她不想看不想近,可这厮却老是苍蝇似地在她面前晃;她不想理不假辞色,可这厮连抬个蹄子都能惹她炸毛。   她李宝儿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老天才要派这冤家来今生磨啊……   “都醒来了还睁着眼睛做梦吗?肚子不饿的话,这鸡我可就自己吃了!”   话是这样说,兰熙眼睛却丝毫不看向宝儿。   话音才落,他手里的树枝就迫不及待地一转,将烤得焦黄黄油光光的整只鸡送到了自己嘴边。   “喂!别!我饿!”宝儿急了,兰小雀这分明是见她醒来,假惺惺地问上一声,就想独吞了吃食!   她两眼发绿,立起拔足腾身一扑。   结果刚离地不多远,腰上的锁链就被拉直,将她狠狠拽下。   “噗通!”宝儿麻袋似地重重地摔趴在了地上。   兰熙反应极快地将穿着烤鸡的树枝换了只手,远远拿到另一旁,空着的手在口鼻前扇了扇,装模作样地咳嗽道:“咳咳!好大的灰!”   你大爷的灰!   宝儿灰头土脸地再次扶着树坐起,闷火中烧,一双眼始终狼一般地死死盯着兰熙手里的烤鸡。   兰熙瞟她一眼,蔑哼一声,手就把烤鸡往嘴里送。   可是他试了几次,每次都是鸡到了嘴前一寸左右,就再也咬不下去——被这样恶狠狠馋兮兮的目光锁住,试问谁能吃得下去?!   他喉结上下动了三四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扭过脸,“你想吃?”   废话!明知故问!   宝儿俩眼始终不离烤鸡,嘴巴合得跟蚌壳一样死紧,目光愈发的炽烈。   兰熙再看了看手中的鸡,这才一脸肉痛地缓缓递过去,“那……你撕点下来吧……”   却不料,他才伸出手臂,就被惊得攸地瞪圆了黑眸,“李包子!你……”   “我怎么?”宝儿把整只烤鸡都扒了下来,死死抱在怀里,甩着舌头舔得正欢,上面一半已经都是晶亮亮的口水。   直到好不容易把烤鸡身上乃至腿窝、翅膀窝这样的地方都舔了个遍,宝儿才扭下鸡头和鸡屁~股,往兰熙的脸前大气地一送,“喏,这干净的,特地给你留的!”   兰熙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暴跳几下,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他“唬”地立起身子,就往吃得正欢的宝儿身边一坐,照着她方才的行径,更近距离地……我盯!   宝儿吃着吃的,就觉得喉咙里的鸡肉越来越堵,越来越粘,最后终于噎得再咽不下去哪怕一小口。   她眼睛恶狠狠地瞪瞪兰熙,再瞅瞅烤鸡,欲哭无泪。   娘嘞!她竟忘了兰小雀这厮最是小鸡肚肠,而且极擅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这次抢了他一只鸡,怕他是连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如今这点小小的添堵,恐怕也只是个开头而已……   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她十二万分不舍地将剩下半个架子的烤鸡往他面前一递,上面满布的口水在鸡骨残肉上分外晶莹,还滴答下来一小坨。   “呃……你……还吃不?”这么多口水我就不信你能!   宝儿脸上故作着平淡,心里却在阴笑。   不过立刻,她就真的笑不出来了。   兰小雀那厮竟然眼也不眨地一手抢过她虚递着的烤鸡,大嚼起来。   还吃得分外香甜,饿死鬼投胎一般地狼吞虎咽!   看着沾着自己口水的肉被他一口口地吞进肚里,宝儿顿时仿佛被道天雷劈中,瞬间里外全焦。   那感觉……简直像见他在吃她的嘴巴似的……   想到这里,宝儿顿时身子一僵,脸上都暴涨成红色,忍无可忍地一巴掌呼掉兰熙嘴前的烤鸡,怒声道:“兰小雀,你无耻!”   兰熙茫然地抬起一双油亮亮的黑眸,莫名其妙,“我又怎么了?”   “你你你……竟然吃我的……我的……”宝儿赤着脸抖着手,挣了半天还是说不下去。   “你的口水是吧?”兰熙满不在乎地砸了她一记白眼,“以前我几场仗都被敌人围困起来,跟兵将们一起,饿了有什么都一块吃,哪管什么口不口水?!”   顿了顿,他黑眸再眨了几下,忽然闪过一丝精光,似有了然。   他邪邪一笑,斜睨着宝儿的嘴巴,同时红舌伸出,在自己吃得油光光的滑唇上暧昧地慢绕了一圈,“喂,李包子,是不是你又想到……那儿去了?”   宝儿的脑袋顿时“轰”地就炸了。   她仰起脸,心跳如鼓擂,脸灼似火烧,拼命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鼻血。   格老子的!   兰小雀这厮真是太他娘的低级,太他娘的赤~裸~裸,太他娘的妖孽了!   在她这僵着身子眼前一抹黑的时候,只听旁边一声轻笑,那曾经压过她几次的灼热温度又贼贼地凑了上来,越凑越近。   直到她整个下巴都开始被湿暖的气息搔得发慌,宝儿才惊恐地猛瞠开眼,就看到兰熙放大的俊脸塞满了她的整个眼眶!   “怎么?不想回味一下吗?”   暗夜里的篝火“啪”地爆出一砰焰花,灼灼燃烧着干柴,男人的嗓音带着低沉的磁性,寂谧空旷中惑引着人心。   宝儿只觉得在这气氛下有些头晕脑胀,随着身前力量的追压就向后缓缓仰下去,眼看全身都即将躺平,脑袋上却突然硌着了一物。   她下意识抬手一抓,就抓到了方才引得二人明抢暗夺的烤鸡残骸!   顿时神智一清,看到眼前凑得极近的男人正闭眼撅嘴地朝她覆下来,就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个正着,目眦尽裂。   格老子的!看这下不弄死你!   宝儿深吸口气,心下一横,就绷紧全身肌肉,发了死力控腰,抬膝。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兰熙身子剧烈地一弹,就如只上地的活虾,双手捂裆佝成一团,满地弹球似地打滚。   见他这副形状,宝儿撑起身子,终于快意地舒出一大口恶气,顿觉月明风香,神清气爽。   过了一阵,等兰熙筋疲力竭面色如土地瘫在地上,宝儿才趾高气昂地踱过去,拍了拍他沁着密汗的光洁脸蛋,居高临下,“嘁!就你这鳖样,还想色~诱老子?小心下回真叫你断子绝孙!”   兰熙把眼睛挣开一条缝,喘~息着狠瞪她,“没想到……你长的一副男人相……心肠竟赛过蛇蝎妇!”   “男人相怎么着?蛇蝎心怎么着?你离我远点啊!这么巴着巴着想占我便宜,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猪拱了?!王八蛋!缺德鬼!死色胚!活该残废!”宝儿再重踹一脚,回吼。仗着自己站着兰熙瘫着,王霸之气尽出。   兰熙被踢得闪了一□子,瞬间怒气爆蓬,吼道:“你以为爷想啊!要不是……咳咳咳……”   他猛地咽下后面的话,口水把自己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宝儿听得一愣,眼睛攸地眯了起来。   这厮又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坏主意?   “又在想我会怎么阴你是吧?”兰熙冰着脸,扶着树站了起来。   宝儿眼睛往他方才糟了辣手的裤裆处瞄,暗忖这厮胯~下金枪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   才这么一会,竟然看起来就跟个没事人差不多了——下次一定要再加十倍的力!   兰熙激灵灵地打了个喷嚏,被她如枪似剑的目光扎得如坐针毡,脸一扭,手一盖,装作若无其事地侧过身子,挡住那视线,才听到宝儿幽幽道:“有什么花招,尽管放马过来!老子才不怕!你敢动你的阴人招,我就使我的撩阴脚!”   兰熙听得玉色的面皮再抽~搐几下,却只是虚张声势地从鼻子里蔑哼一声,并不作多的言语,看样子是死活不愿说出方才强咽下的话。   宝儿也不以为然。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和这厮从小斗到大,什么阴的、狠的、明的、暗的没玩过?!   他出去几年再回来,如今看这形状,无非是新学会了色的而已。   可就算他再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到了她眼里,也不过是玉树临风倒下来,貌比潘安脸着地而已!   所以……   王~八~蛋,你色,你色啊!老子真能进你的套子才怪!   叫你七年前烧了我一箩筐的春宫小人书,叫你在百善书院隔三差五打我的小报告,叫你从小到大扯坏我一百三十二个皮影小人偶……这回不顺势叫你断子绝孙,老子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宝儿狠狠磨着槽牙,心里快意地把兰熙反反复复十大酷刑着,俩眼都兴奋得通红。   “啊嚏!”如斯强烈残暴的负面意念,终于令兰熙再打一个大喷嚏。   不远处的小树丛,都似乎被这响动惊得抖了一下。   二人将这情景收在眼里。   兰熙目光一凛,沉吟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往那边看看。”   宝儿打了个呵欠,不以为然,“嘁!该是只林里的野兽吧,没啥大惊小怪的。”   兰熙这次没回话,直接走到那小树丛处,停住查看了一会,便又继续往远方行去,身形渐渐消失在黑沉的夜色中,原地只留下凄惨惨被锁住的宝儿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3,4天在忙毕业的事,每天估计能写的字不多,扭头,可能到时候每天才几百都会出现,但是除了河蟹突发事件,不会伪更,所以大家只要见了今日有更新,肯定是多了情节的。   下周五中午前会补上这几天少的字数的……= =|||   ☆、野夜之艳   宝儿被锁在在原地,一个人待得发慌。   夜里静谧,周围的林间草里时不时传来奇怪的窸窣声,眼前的火堆也哔哔啵啵地响着,那光影一晃一晃地交替着,刺得人心里都被摇动得惶惶然。   “哔啵!”   身后一道清脆的响声刺入耳膜,宝儿心里一缩,猛地回头去看,却只见到一直挂着绿莹莹眼睛的野猫子蹿进林子里。   互相搓了搓两条手臂,让紧起的小鸡皮疙瘩渐渐松下去,宝儿咽了咽口水,强镇定着心神转过头来,再揪着锁链,把身子往火堆旁凑了凑。   娘喂!   以前在家都没觉得晚上原来会这么可怕!   又黑又空又静的,叫人怎么坐得住嘛!   假如一直是她一个人,这荒郊野外的,可不得被吓死?!   要是兰小雀那厮在的话,该多好……   这想法一出,宝儿的脑袋就“嗡”地一声大了,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   她怎么能被这小小的害怕一逼,就放弃跟那家伙的对立?!   嘁!他该死在外面才好!   宝儿俩眼一挤,心一硬,把身子再团了团。   火染的融光逐渐暖起了她的体温,磨去心头生出来的几根毛刺,让精神松弛些许下来。   晚风吹来的夜气里夹了几丝甜香,醺醺似能醉人,宝儿打出个呵欠,竟然有了困意。不多时,便沉入黑甜乡里,睡了过去。   这时,方才兰熙离开方向的小树丛后慢慢现出一个高大的黑影。   他走到火堆旁,看着已经被迷昏过去的宝儿,蹲□,怜惜地抚上她擦着几抹黑灰的小脸,每一划都带着柔情。   什么时候能正大光明地告诉你,我是爱你的呢?   不过,也许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吧。   你的心里,就只有那个人。旁的男人,怕是瞧都懒得瞧一眼。可惜,他如今要的不是你,连对你的柔和都是装的!   人家如今是引你走在去宰杀的路上,你还傻愣愣地帮着擦砧磨刀。简直缺心眼到家了!   若不是你身后可能的价值,恐怕他早都忍不住把你碎尸万段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男子幽深的长眸里泄出几分失落的黯淡,很快隐去。   他轻轻摩挲着宝儿的发,俯下~身,在额间印下一吻。   不要怕,不管以后你会面对怎样的伤害,我都会守护你。   夜凉的风钻进宝儿的脖颈,令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男子敏锐地察觉她的微颤,抬起头,四下看看。接着就起身解下外袍,铺在地上,把宝儿抱在怀中,轻轻侧着躺下。   随着动作,缎似的墨发从他宽健的肩膀上流泻到衣外的土地上,被火光染上融烈的亮泽,异样的靡丽。   “我暖着你,就不会冷了……”   男子的手从宝儿的脸上抚下,带着炽热的力度,缓缓滑过白腻的脖颈,揉过丰软的胸前,蹭过柔韧的腰间,最后到了圆翘的小屁*股上,狠狠一收,他腿*间逐渐昂头的物事就重重抵入宝儿的腹下。   男子长腿再一扬,将宝儿的下半身也夹进自己的腿*间。   大手紧贴在娇小躯体的后部慢慢滑走着,揉按着,沉沉的力道仿佛恨不得将那凹凸的曲线都熨进骨肉里。   宝儿胸前的绵*软也这在时松时紧,时上时下的动作中,隔着衣襟,一下一下地被迫挤压上正对的坚*硬胸*膛,令男子舒服得扬起强健的脖颈,闭上眼尽情享受这柔软的冲击,呼吸也在暗夜中逐渐粗*重急*促,腹*下胀硬得愈发难耐。   身体的热度透过布料在磨蹭间彼此交换着,越升越高,仿佛灼干了水分,让深埋的欲*念蒸腾出来。   男子终于睁开眼,眼光中燃烧着跃动的情*欲,与一旁熊熊烈烈的篝火交相辉映,罩住了宝儿的全身。   他坐起身,揉揉宝儿的发顶,将她平放在铺展的外袍上。自己则解了里衣的系带,敞开精健的胸膛。再褪下长裤,露出两条筋肉结实的长腿和腿*间高高挺起的硕*大。在旷野的篝火融光中,健美野魅得仿佛是勾*人的男妖。   男子伸出手,长指顺着宝儿颈下的衣结灵巧一勾,就挑开了小巧的盘扣,一个接一个。最后,扶起她的上身,将松散的衣裳都剥至紧缠着锁链的腰间,令光洁的肩背全暴露在空气中。   宝儿身前只剩个单薄的鹅黄肚兜,被柔润的浑*圆顶成翘起的弧度,曲线毕露。如此的美景,将*裸不裸,欲*诱还羞,似乎在羞涩地邀请着品尝,真真令人血脉贲张的。   晚夜的凉风又起,丝丝摩挲过宝儿薄嫩的肌肤,寒起一层小疙瘩,甚至钻入肚兜里,刺激得原本娇*软的蕊*尖都紧缩成硬粒,圆圆小小地撑在布料上,突起自己俏立的轮廓。   “宝儿这是冷了吗?”男子低低笑了,星眸中的火焰更加地炽烈,“别怕,我这就给你暖。”   说着,就放平宝儿的身子,自己也覆了下去。   肌肤相贴,男子胸膛上的炙热烫上了宝儿温暖的胸肩,腹部则硌上了冰冷的锁链。   如此的截然相反的刺激令他的肌肉一下子紧绷,腿*间又灼硬了几分。   眯起眼,忽略掉那逐渐被暖热的锁链,他专心感受起丝缎覆盖下的绵*软。   女子的两点小尖紧抵着他的胸前,在双臂的动作中,与他稍硬的茱*萸交相厮磨着,碰撞着,顶触着,击擦出一串又一串直通下*腹的电潮,令欲*焰更加的炽烈。   他再也克制不住地将略硬的双手从兜衣下探入,直接罩住那两团柔*软,尽情地抓*捏*揉*搓着玩*弄,指尖也时不时地掐刮着脆弱的小尖,激得宝儿在睡梦中也不安地扭*动起来。   眼看宝儿的身体都涌起了粉红,男子的大掌往下,直接扯下她的长裤和亵*裤,拉开滑*嫩的两*腿,手伸进其间,探了探湿润的程度。感觉到还不够,便一掌罩住娇*处,反复按压着揉*动,将手上灼热的温度都烫进女子的身体里。   俊美的面孔凑下,一寸寸含咬上女子的脖颈,肩膀,锁骨。再从下而上翻开肚兜,吮*住一点娇小的粉红,以唇舌吸咬着逗弄,直到两边都硬到不能再硬。   余下的一只大手时不时地抚过宝儿的肌肤,从肩颈到胸侧,再打着小圈绕过胸间的小沟,一遍又一遍……   终于,揉在女子腿*间娇*处的掌心染上了丰沛的水腻。   男子松开手,看着上面银亮的湿滑,满意勾唇,用那只手握住自己胀*硬到发疼的热*龙,将湿液涂在上面,然后挪动身体,令昂起的热*龙紧贴上湿润的缝隙,再拉过宝儿的小手覆在上面。   感受到自己硕*大的一侧被沁润的水液浸着,另一侧被柔软的女子掌心盖压着,男子的呼吸愈发急促粗重。   他一手撑起上身,迫不及待地开始挺*动结实的腰胯,在那狭小的空间中来回抽*撤起来。   巨*龙上缠绕的筋脉和顶部突起的肉*棱不住地刮*磨着青涩稚*嫩的整个娇*处。随着阵阵有力的冲击,碾压揉*弄饱*胀的花*核,挤迫骚*刮紧合的小口,激得宝儿不由随着那律*动轻哼出声,腿*间的水液也泌得愈发急了起来。   开始时候较柔的力度和速度逐渐不能满足男子,他浑身的肌肉绷得越来越紧,腰股摆动的幅度和频率也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大开大阖地撞击着宝儿的耻*骨,仿佛是欲弄碎她一般。身体相击的“啪啪”声音伴随着“啧啧”的粘腻水声在旷野中分外响亮,连月娘都羞得躲进了云里,只有一旁的篝火还在愈燃愈烈,烤得这一汪的炽情愈发火热。   男子张开性*感瑰色的润唇,喘*息着剧烈动作,丝丝密汗从他光洁的鬓间渗出,汇集到下巴上,随着身体的动作震下,在空中挥洒出靡丽的莹光,再溅落在女子光*裸的胸前、面上,有一滴更是颤巍巍地挂在宝儿左侧娇*红的顶部,随着他的冲击欲落不落,那吸附看起来分外暧昧。   见此,男子的眼底再添一簇火苗,低下*头一点一点地舐去白*腻肌肤上的汗渍,包括迷人的胸间。最后韧舌撬开牙关,狠狠吻住宝儿,大口抢夺着香*津,狂乱搅动着嫩*腔,仿佛恨不得将身下的人儿整个吞进肚里。   与此同时,男子腰*股的挺*动更加剧烈,任一头的缎发散跳着拍打赤*裸的背脊,仿佛驰骋中的健美野兽。   抑不住的快*慰低嘶滚出他的喉咙,再几记疾顶,他迅速握着宝儿的小手抓住自己火热的男*龙,将龙首紧紧抵*上那泥泞的小小*洞口,接着紧绷的股间肌肉一阵剧烈的颤抖,再也忍不住的炽热精华便全部灌入狭窄幽深的甬*道内,烫得宝儿的身躯猛烈弹起,唇舌却被紧锁住,发不出声来。   一粒红丹又被男子趁机哺喂过去,不多时,便将她一身的痕迹平复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余瑕……   作者有话要说:前世《奈何男色太祸人》不知道有木有童鞋要定制印刷呢?   Q群里猫仔和我一个基友说过想要,还有其他亲要吗?那个据说超麻烦,要是凑不齐10本就不能印,价格我看他们20w字左右都是35-39块左右,具体我自己没弄,还不太清楚。   想要的亲这里留下言,我看人数差不多就去开好了。木有的话,望天,那我就偷点懒吧……   ☆、牵绊难离   黎明时分,风凉露重,宝儿打了个哆嗦从梦中惊醒过来。睁眼去看,原来篝火刚熄了不久,周围的余热未褪尽,柴堆还在袅袅升着白烟。   远处天空的夜色未褪净,只洒出一层苍茫的白,虚虚渺渺地罩了整个旷野,到处一片影影绰绰的明暗,时不时响亮几声婉转清脆的鸟鸣。   缩起身搓了搓双臂,稍一动作,腰上就“稀里哗啦”直响。   宝儿迷迷糊糊地低下头,就看到依旧死死缠着自己的锁链,再扫眼一看周围,记忆回笼,心火又“噌”地一下狂窜了上来。   他娘的王八蛋缺德鬼兰小雀!把老子栓在这,自己人没了!存心想困死她冻死她饿死她是吧?   “饿了么?来,爷赏你果子吃!”   悠闲到可恶的熟悉男嗓自背后响起,带着几许不正常的疲惫和喑哑。宝儿回过头,就看到兰熙灰头土脸地抱着一怀的野果,跨过一丛矮树姗姗而来。   “你是掉土坑里还是被山给埋了?我还以为老天有眼终于把你给收了呢,没想到竟然能回来!啧啧,真是祸害遗千年呐!”   兰熙白净的脸皮抽搐了几下,然后勾唇森森一笑,“你这么牙尖嘴利,干脆一会自己把这精钢链咬断算了,爷也懒得动那手去解了,看它在你身上拴着正好。”   宝儿一口冷气憋回肚里,重重磨起了后槽牙。   王八蛋!竟然放这贱话威胁她?!   “怎么,想咬我?”兰熙放下怀里兜着野果的布包,眯眼一笑,然后走到窝成一团的宝儿跟前,俯下*身,长指点点自己莹润的嘴唇,“要咬我这里吗?”   宝儿沉沉吸进一口气。   忍住,镇定!   这没皮、没脸、下流、无耻、搔首弄姿、阴险缺德的王八蛋,咱不能跟他计较!   “哎……看你那傻样,好没意思!爷这么俊美无俦、英俊潇洒、大度从容,不跟你一般计较了!”说着,兰熙站直了身体,挺胸抬头一副玉树临风状。   我……   先前吸进的冷气这会又狠狠堵住自己的喉咙,宝儿噎得再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她不吐一个字,兰小雀这王八蛋都有能耐把她气得半死。之前她竟然还妄想只留他一个人会好逃些,简直是脑袋被猪啃了!   “别再想跑不跑的事了。你以为你跑了,皇上会放过你爹吗?不想你爹有事,就好好待在韦京吧!”兰熙的声音再起,不过这回却去了闲散,多了点正经。   “我违抗圣旨关我爹什么事?自己犯的错当然自己承担,皇上迁怒我爹做什么?”宝儿被正戳中心事,终于忍不住回嘴。   看着她不服气的模样,兰熙揉揉眉心,有点头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就是我逃了官擂招亲么?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我又不是什么举足重轻的金贵人物!”宝儿重哼一声,不以为意。   瞧她一副又横又愣的二百五样,兰熙终于忍不住地一把揪着她的脖领子提起,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假如不举足重轻,皇上会特意派暗卫监视你吗?你可知道,若是你离开韦京超过三天,你爹就会被押进天牢!这次,假如你死活不愿意回去,我就得奉命在这里掐断你的小脖子!”   “嘶——!”这么狠?!   宝儿被这一席狠话激得莫名其妙,眼神里弹起满满的不服气,只觉得兰熙是为了吓唬自己而故意编出来耸听危言,但还是被他一脸的狰狞吓得缩了缩脑袋。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   沉默了片刻,宝儿觉得在死对头面前如此窝囊,委实不像回事,便一把扯回自己的衣服,强梗起脖子,鼓着眼,一副气胀的青蛙像,“好啊,你杀吧!有本事你就杀我啊!”   看她这油盐不进的愣头青样,兰熙磨了磨嘴里尖尖的小虎牙,眯了眯莹润的长眸,顿时气笑了。   对付李包子,他从来都不该企图用寻常的法子!   兰熙轻佻地伸出一指,刮了下宝儿的面颊,放到唇边暧昧地一舔,接着的声音里就带了几分危险的魅惑,“好啊!你若是不回,爷这就把你就地正法!知道怎么个正法法么?来,脱衣服!爷把你先奸再奸再再奸,等玩烂了再弄死,最后弃尸荒野喂豺狗!”   说着,就五指成爪作势去扯宝儿的前襟。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宝儿立时气炸了,一脚踹过去狂吼道:“兰小雀你大爷的!死不要脸!下流胚!臭流氓!连老子都想碰,你还是不是男人?!”   兰熙一边敏捷退后一步闪过袭向自己裆间的毒脚,一边伸出长臂一掌扣住宝儿的脑门,仗着身高臂长,任她怎样抡胳膊甩腿奋力扑腾,都始终近不得他身子分毫,直怄得宝儿七窍生烟。   半晌后,待她筋疲力竭地消停下来,往地上稀泥似地一摊,兰熙才跟着蹲□子,一边抓起锁链摆弄着,一边皮着脸道:“啧啧,原来你还知道自己不像女人啊!叫我委屈自己去碰一个男人样的女人,确实委屈得紧,可是职责所在,也只能忍下了……”   闻此,宝儿累得涣散的双瞳顿时一正,再射两柱眼刀,仿佛恨不得在他脸上剜出几个血窟窿。   兰熙早对她这目光炼成了铜皮铁骨,压根不以为意,撇撇嘴道:“只是吓唬吓唬你,还当我真能吃得下你啊?!刚才的话不是跟你说笑,不信我的话,你自己回去看看李将军现在是不是已经被软禁了。”   “什么?!”宝儿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惊叫出声,“我爹被软禁?他犯啥事了?皇上怎么可以这样?!”   兰熙站起身拍拍脏兮兮的袍摆,背向宝儿道:“事情就是这样,若是不想害你爹更惨的话,就速速随我回去。”说着,弯腰拾起脚边的锁链使巧劲一提,一道灼亮银虹便划过晨光全缠上他的手臂。   兰熙不再多话,径自抬脚往回城方向走去。   呆愣间,宝儿只觉得腰间一松,拴着她的束缚便消失了,再回神时,就看到兰熙已远在十丈之外。   回味着他方才的那些话,宝儿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怕,仿佛有刀尖一碰一碰地荡在胸腔里,阵阵扎得她整个人都疼痛着惶惶不安。   爹!你不能有事!   “兰小雀!等等我!”她大叫出声,迅速爬起身,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   一路上,宝儿忧急如焚,归心似箭,脚步走得极快。   不到午时,二人便到了定国将军府。   看到家门口持枪配剑、神色冷峻的御林卫,宝儿终于信实了兰熙所言,吓得几乎肝胆俱碎。   差点……就差一点……爹就被她害死了!   灼热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宝儿撞上去,一把推开卡住门口的两名侍卫,就急急往府里冲。   周围的御林卫迅速骚动起来,纷纷亮出了兵刃,只是看将军镇在此处,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拿人。   兰熙使了个眼色,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定国将军之女只是出城游玩,并非潜逃。如今她已返家,你们便都退下吧。本将会去面圣禀明一切。”   “是!”御林卫接命,原本将宅邸围得密不透风的人墙便迅速如潮水般退却。   兰熙立在原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往大开的宅门里望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府内。   “爹……呜呜呜……”宝儿顶着哭得花猫似的小脸奔了一圈,最后找进书房,才寻到了李拓颓卧在榻上的身影。   暗色中,宽厚的人影如大山一般沉稳落寞,再见时,竟有股生死重逢,恍如隔世的感觉,宝儿的眼泪顿时蹦豆子般地滚了出来。   察觉有人进来,李拓翻身坐起,一看是宝儿,立马血红着眼,劈头盖脸就骂:“小兔崽子!既然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宝儿一颗球似的直扎进他怀里,哭得更响,哽咽得不成样子,“我……我……我要是……不回来……呜呜呜……就再也……再也见不到爹了……呜呜呜……”   任她在外面如何霸道蛮横,好勇斗狠,回到了家,到了这个男人面前,都还是那个丁点大软软糯糯的小团子,永远不会改变。   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李拓心尖都疼了。一把捞起她到自己的腿上,边笨拙地拍着她后背顺气,边沉沉叹了口气,幽幽道:“傻闺女,爹能出啥事?爹当年跟皇上的交情匪浅,有些事没有实在的证据,他不会把爹怎么样的。倒是你,要是这会不走,下个月就不知道要嫁个什么东西了……爹舍不得你受委屈啊……”   说着,李拓的虎目里竟然也含了泪。他把紧扑在自己身上的小东西再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上她的发心,嘴里笨拙着,却再说不出一句抚慰的话,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宝儿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天昏地暗,哭得日头都开始沉了,才终于只剩下小小的抽泣。   宝儿全身也没了力气,还是像个树袋熊似地死扒着李拓不松手,抬起红汪汪的水眸可怜巴巴道:“爹,我一个人到外面过夜都怕,还是有你的地方我才睡得着。你永远陪着宝儿好不好?”   “哭够啦?”李拓用布满老茧的大手笨拙地抹了抹宝儿脸上未干的泪痕,咧嘴一笑,“宝儿是爹的心头肉。爹要是不在了,人家欺负我家闺女怎么办?不怕不怕,只要爹活着一天,就会守着宝儿的。”   “真的?”宝儿眨巴眨巴挂着泪珠的眼睫,认真地再确认一遍,可还不待李拓开口,先回答她的就是自己的一阵响亮腹鸣。   “咕噜噜——!”   静默了片刻后,“噗嗤!”父女俩同时笑了,前仰后合,之前的一切烦扰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走,今晚咱们爷儿俩去饕餮阁海吃一顿,先喂饱肚子再说嘛!哎,对了,闺女你不是最爱皮影戏吗?听说那里请来了南韦最好的戏班子呢,爹带你去开开眼……”   沉金色的晚暮带着融人的余温缠绕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剪影,仿佛想将这画面映成永恒,不受那造化无常的捉弄。   怎奈日头终要落山,这温暖,到底还能留住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大家好,默默的网络嗝屁儿了,现在是基友代发~-3-   ☆、月下男色   这夜从饕餮阁出来时候,李拓李宝儿爷俩吃得满面红光,颈粗肚圆,一路上说说笑笑。白日里的种种不快,暂且都被压了下去。   回到家里,已经是将近亥时。   宝儿在喜鹊张罗好的热水里滚了两圈出来,仍觉得腹胀得难受,便披上长衣,在府里四处溜达着消食。听到久空无人的偏僻客院里竟然有响动,便好奇地走过去查探。   “哗啦啦啦——!”   月光下,一瓢凉水被结实的手臂高举过头顶缓缓浇下,仿佛一层银汁镀上男子精健的裸背,将他高大的身躯氤氲在一层渺薄的幕中,似真还幻。   水帘肆意顺润着墨瀑般的长发,冲刷着遒劲的筋肉,碰溅起晶莹的液滴,最后将松松挂在胯上的长裤都湿得半透,令股上结实健美的肌理若隐若现,   格老子的!这也太香艳了吧……   宝儿整个身子牢牢粘在院门口,几乎快忍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鼻血,只好“唰”地吊起气来仰天望月。   却不料用力过猛,正好客院年久失修,门框都腐烂得差不多,她俩爪子一扒,立刻就是摧枯拉朽一锅端,整个院门都“噼里啪啦”地碎了下来。   “谁?”男子飞快转头,湿滑的发幕在空中甩出一串银亮的水线,再荡至额下,遮去大半张右脸。   看到门口一堆的木屑和门板残骸,还有闯祸以后,正灰头土脸地闪在不远处“呸呸呸”的宝儿,他剑眉一拧,直接抓过一旁放置的布袍披上,转身道:“恩人,深夜来访,可有什么要事吩咐?”   这厢李宝儿脑门上刚挨了几下砸,嘴里又吃了几口木渣尘土,什么旖旎心*思早全被毁得一干二净。此时听这陌生男人竟然先声夺人问她这个主人的来意,便极不高兴地回道:“你是谁呀?怎么在我家?”   男子一愣,答道:“在下彦朗。三天前被恩人从艳青坊救了出来,是您叫我在这里住下的。”   三天前?!艳青坊?!   脑子里一激灵,宝儿顿时明白了这就是那个她惹上了甩不掉的丑八怪。   虽然那张脸着实吓人,可这身材……啧啧……   “恩人,彦朗卖命不卖身。”被她那色迷迷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彦朗终于再次出声,同时暗暗把袍边拢得更紧。   宝儿眼睛循着声音下意识抬头,就看到月色下他皎白如玉的半张脸。   剑眉蓝眸挺鼻薄唇,在暗夜中美得像雪山上的神祗。   “你其实长得还……”   后半句话被男人一个撩发的动作轻轻松松堵死在嗓子眼,宝儿再次惊得心里一抽,倒退三大步,差点跌坐在地。   格老子的!还是他娘的刺激!   见她这副见了鬼似的样子,彦朗蓝眸闭了起来,淡淡道:“样子很丑。”   宝儿僵了僵,突然觉得很有点良心不安。   这彦朗命已经够苦的了,她怎么能再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呢?   这便两眼一闭打了个哈哈,讷讷道:“其实……就是长得还挺提神的……”   彦朗蓝眸里藏起一丝蔑,接着直挺挺地单膝跪下,甚是郑重的样子,“恩人,这几天朗身上的小伤也无甚大碍了。以后你若外出,朗便跟着;你若入睡,朗便守门。定尽力护恩人安全无虞。”   宝儿浑身一抖,想到今后要日日面对这张脸,连入睡都不得安宁,不禁一阵胃抽腿软,面盈菜色,“别……咱别介这样……行吗?”   彦朗跪立的身子不动如山,“守护恩人是朗自己的事。假如恩人执意不要朗跟着,那么按族规,朗唯有一死还命!”   “别……别介……”宝儿脑中一阵眩晕,低头揉揉额角道,“你愿意怎么……就怎么吧!人能活一次不容易,别再这么不珍惜生命!”想了想,接着道:“那你以后也算是我家里的人了,有什么需要就去跟忠叔讲,他会帮你打理的。”   家里的人……   男子密长的眼睫微颤了几下,似是被这四个字所触动,那微光却很快被扑灭。   “是,恩人!”   宝儿噎了一下,这会才注意到他对她用的称呼,一直是“恩人”!   从没有听人用这种叫法喊过她,有些别扭呢……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别喊恩人,叫我宝儿吧!”   “朗卑贱之身,怎配直呼恩人名姓?不叫恩人,朗便唤恩人为主人吧!”彦朗一脸的恭肃,语气甚是坚决。   “哎,你……”听他这口气,宝儿无奈。   既然一定要带个“人”字……   她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道:“不唤名字,那你以后便叫我‘美人’吧!”   彦朗的身子几不可察地一抖,发上跌了几滴水珠子下来,头颅终于僵硬地点了下去,艰难发声:“宝……儿……”   “唉,这不就对了!哈哈!”终于达到了目的,宝儿得意一笑,接着突然想到……   “你不会是打算今晚就开始给我守门吧?”   “是。”   “那……能求你一件事不?”   “不可与朗用‘求’!恩人……”   听到他叫错,宝儿眼刀又杀了过来。彦朗一顿,狠了狠心,还是改了称呼,“宝……儿,提什么要求,朗都万死不辞!”   “那……你能不能以后找个东西,把脸遮起来啊……”   “……知道了。”   宝儿这才放心地迈起小步,走回自己的院子。   呼唤喜鹊来再备一桶水洗去身上残留的木渣泥迹,她终于有了困意。   正准备就寝,吹了灯后,就看到门外映进来一个高大的黑影。   “彦朗吗?”宝儿扬声。   “是。”门外的男人应道。   这还真是……   宝儿摇摇头。   本想着救了个可怜人,没想到添了个牛皮糖。而且还不能赶,不能说,软硬不吃!   无奈……既然他执意如此,那便由他去吧。   宝儿躺在床上,那晚旷野独自一人的余悸犹在,今夜有人在门外守着,心倒是真安下了不少呢……   神经放松下来,不多时,宝儿就熟睡过去。   门外的男子戴着一顶帷帽立在柱旁。黑纱在夜风中轻摆着波浪,一晃一晃地撩动着人心。   家人……?   呵,他哪里有什么家人,早都死光了呢……   空气里突然多出了几分幽甜的香气,似兰非麝,让人心神不由迅速为之恍惚。   彦朗掩在纱下的眸底一阵紧缩。   这是……   他身子靠向门柱,缓缓滑下,之后便一动不动。   不久后,月下走来一人,黑衣覆面,看不清形容。   他迅速移近,看了看摊睡在门边的彦朗,长眸一诧,却也没打算多做搭理,径自掏出一支细致的金属薄片,往门缝中探去。   “还要继续吗?”   一丝起伏都没有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黑衣人顿了一下,就感觉到颈侧的一线森凉。   “你是何人?”低沉的怪嗓从黑衣人的覆面下发出,仿佛是拼命压抑挣出来的声,难辨其原音。   “你又是何人?”彦朗反问,手里的剑锋静静抵着黑衣人颈上动脉,只待其微有动作,便要一招致命。   冷凝。   不久后,黑衣人轻轻笑了一声,打破沉默,“想知道我是谁吗?”   彦朗持剑的手依旧不动,定定站着并不答话。   “我想你应该认识的……”说着,黑衣人便抬手去解脑后的覆面绳结。   彦朗的臂僵硬了一下,扣着剑刃稍往旁边让了些,看着他的动作。   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抬起的手迅速从脑后移下,不待彦朗动作,已两指成禅钢夹一般地死死钳住剑刃。同时一道强劲的内力挟着必碎之势蹿过剑身,直射向彦朗的面门。   彼时夺剑已是不及,彦朗只得松手一个侧身,险险让过那攻击主势。   趁此,黑衣人另一手迎势而上,再撒出一片香氛。   这次,彦朗没有防备着闭气,一下吸入一大口,身子立刻软了下来,半跪在地,摇摇欲坠。   黑衣人蹲下*身,一掌掀掉他的帷帽,看到那半合的蓝眸,眼神顿时一凛。   他猛地伸手卡住彦朗的脖子,“说!是谁派你来的?”   “呵呵,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吧!” 彦朗背部抵着墙,强撑着不叫自己昏睡过去。   黑衣人的长眸攸地眯了起来,另一手伸来直接卸了他的下巴,将一粒黑色的小丸弹进了他喉里,压抑着嗓低声道:“我不杀你,今夜之事你也不可说出去。这是混了我的血的锥心蛊,你没有什么企图最好。一旦被我发现任何不轨,就算千里之外,我也能取你的狗命!”   “呵……”彦朗嘴角艰难地扯动一下,似乎颇不以为然,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地昏睡过去。   收回卡在他颈间的手,黑衣人顿了顿,扯开他的前襟。   果然在胸膛靠心窝处,一个血狼的图腾栩栩如生。   “哼,果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这次到底是谁,在耍什么花样……”   作者有话要说:蹭蹭亲们~~基友说那人终于道歉了,也放弃抄袭。我不想追究了,现在好多了。   ☆、群花扑蝶   自打知道了有暗卫这回事情,宝儿便是浑身糟了虱子似的不舒服。再加上屋里彦朗前脚贴后脚的跟随,那身心的压力更是如泰山压顶:   “朗啊,你喝水时候帽纱撩太高了……”   “……”   “朗啊,你吃饭时候下半脸都露在外面了……”   “……”   “朗啊,你刚沐浴完忘记带帽子了……”   “……”   “好吧,算了。你在家里不用戴了,我看习惯了……”   “……”   就这么闷在家里三天,再丑的男颜都习惯得如摆设一般,宝儿惊觉自己的审美已经被磨灭得差不多了。   如此下去可不行啊……   今天一定要出去看美人换换眼睛!   反正兰小雀那厮说,只要不出韦京,暗卫就不会动作。那么去东街逛逛,应该没什么事吧。   打定主意后,换了男装,稍做易容,宝儿就往大门走去。   突然驻足,她一回身,果然看到依旧死跟着的彦朗,不由一阵胃抽。   “咳……要出门可以,你别跟得太显眼,还有……把帷帽给我带上!”   “……是。”   就这样终于出了大门,彦朗只是远远地跟着,宝儿按着往常的习惯,往鸣翠阁走去。没想到在阁外不远处的一处墙根下,却发现了身着男装,正闭着眼纠结得快要挠墙的夜幽兰。   呦!这可稀奇了。   百善书院她也就小幽这么一个朋友,深知她的脾性是能不出门就绝不露面,出了门也甚少来这种酒臭肉腐的地界,更难得舍了女子装饰而离经叛道地乔装成男人的样子……   结合以前那么多年的经验,宝儿想,小幽这样肯定是受了什么非人的刺激。   “小幽啊……”看她脑袋往墙上试着虚虚碰了两下,宝儿嘴角一抽,终于忍不住上去一把把她拉下来,“出什么事了?你别想不开啊!”   夜幽兰瘫着脸,终于涩涩开口,“那个……今天午时时候,明简夫子要在鸣翠阁与学生聚会。”   明简夫子?   宝儿眼皮颤了两下。   就是当初在百善书院最为不羁,认真宣扬礼教世俗为粪土,人生得意须尽欢,以至于三天两头被院首大人拖去训诫的、教授诗词文法的那个明简夫子吗?   据说他年轻时文才斐然,诗名动天下,更是百善书院前院首之子。继任院首为显示其对前任院首拔擢的感激之情,将当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了前半生,以致后半生生计堪忧的他礼聘入官学,希望他能将所长教授给学生,发扬光大。   不过现任院首大人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这明简其人,比起诗文,更加擅长的便是饮酒寻欢、风流天下。   直到他进院了三个月,院首才发现他课上美其名曰陶冶情操,实际带学生饮美酒品美人,导致酒色成风,百善书院内春艳画本横流,酒醉发疯的学生处处可见,一派的乌烟瘴气。   彼时后悔已晚,又碍于前任院首的面子,院首大人无法再开口辞退他,便只能苦口婆心地训诫一通,据说甚至以死相胁,才勉强叫他改回了正道。但还是会偶尔本性流露,时不时在课堂上吟一首艳词春诗,引得学生向往无限,再勾得院首拖他去训诫训诫再训诫。   而也正是由于他性格无拘,不似别的夫子那样严肃难以亲近,许多男学生都爱与他插科打诨,混得极熟,甚至有几个成了忘年之交。   这一次,又是跟哪个聚会呢?   宝儿纳闷,正欲问小幽,眼尾就扫到不远处几个眼熟的面孔——那不是王大人、金大人、苗大人家里的千金吗?怎么一个个都扮了男装,磨磨蹭蹭地往鸣翠阁这韦京第一春的妓院方向凑呢?   “带我进鸣翠阁……”夜幽兰一咬牙,抬头拉住宝儿的袖子,低声开口.   “呷?”宝儿懵了。   今天这伙名媛淑女们都突然发疯吗?跑去个妓院赶什么集啊?   看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夜幽兰急了,“带我进去就好了,快午时了呢……他快来了!”   “谁啊?”宝儿一头雾水,呆呆地杵在原地不动,叫夜幽兰看得着急。   她咬了咬柔嫩的唇瓣,终于低下头有点扭捏道:“是兰熙哥哥啊!”   “噗!”   宝儿被这答案砸得喷了。仿佛被道天雷劈中,整个人一下子外焦里嫩。   敢情这伙闺秀们不是脑子被猪啃了,而是心被兰小雀勾了?!   这厮果然是比猪还狠啊……   “明简夫子听说兰熙哥哥回朝,而且直到现在还未觅得佳偶,便送了帖子给我,说……可以帮我撮合撮合……”夜幽兰垂首拧着自己的袖角,越说声音越低。   宝儿嘴角再一阵抽搐,想笑又笑不出来,只抖着手指向正迈进鸣翠阁门口另几个女扮男装的贵家小姐,颤着声问:“那……她们也是收到帖子被邀来的吧?”   “嗯?”纳闷地抬头,夜幽兰顺着宝儿的手指看去,就识出以前百善书院的几个熟悉脸孔。   “难不成……这是名简夫子为兰熙哥哥办的相亲宴?!”她的俏脸“唰”地褪尽血色,由羞红变成了纸白,脸上又恢复了平素的平板无波,只是那口气,开始有了些咬牙切齿。   “呃……”见她这模样,宝儿心里一毛,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这明简夫子该是几年来被院首大人训诫惨了。压抑太多,才开始在外面更加不遗余力地以祸乱学生为乐。   此次他大概是打算借着甫回朝便广受欢迎的兰熙搞个噱头,引上一出好戏看看。   而这场地竟然选在韦京第一春的鸣翠阁,便是存心想勾得那些贵族千金们在礼教和美男之间天人交战吧!   果然够阴险!   啧啧,真是什么样的夫子教出什么样的学生。   兰小雀作为当初明简夫子的所谓关门弟子之一,看来一直是与师俱进的啊……   “小幽,咱还是走吧!”宝儿无力地抚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跟那么多女人抢个狗尾巴花?”   “你说谁是狗尾巴花?”夜幽兰脸色由白转青,阴森森地道。   “呃……嘿嘿……你听错了……”宝儿鬓上渗出一滴冷汗。   这年头的女人呐,真是有眼无珠,太容易被外貌所蒙蔽。   兰小雀明明是个衣冠禽兽,却没有人看得出来,反而纷纷被他的皮相迷得神魂颠倒。对那厮内在的下流、无耻、缺德、不要脸……全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可叹世人皆醉我独醒,醒的那个就不醉也得被逼着醉啊……   他害得她遭唯一好友的怒目,这憋屈,有朝一日……哼哼……   “我一定要去!”   宝儿正快意淋漓地在心里将兰熙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地折磨蹂*躏,突然被这异常坚定的声音牵回了神智。   她定眼就看到小幽满脸的认真,一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模样,只得默默按了按眉心。   想当年,她李宝儿冲冠一怒为华容,武镇百善书院,谁人不怕谁人不惧?   小幽性格古怪,当初在百善书院里算是被众女孤立的对象,可也是唯一不以异样眼光看她的官家千金。甚至在听到人家讲她坏话的时候,曾说过几句公道话。后来一来二去,虽然两人性格南辕北辙,但还是成了彼此唯一的密友。   而那时候每每兰小雀跟她掐架,就算闹得再凶再狠,只要一看到小幽过来,便准会立马换上一副和颜悦色。其变脸的速度和程度,都足以称绝,简直是令人发指!   如此几年下来,原来小幽早被那混蛋的伪装撬走了心,她这做朋友的竟然迟钝到现在才发觉,真是失败的紧,没来得及防患于未然!   兰小雀这个王八蛋……   宝儿磨了磨牙,还来不及回神,只觉得手上一紧,人就已经被拖着往鸣翠阁方向去了。   忧伤地望了望由开始的百般纠结不敢进门,到现在拖着人大步往妓院里闯的小幽,宝儿几乎要泪流满面,感叹原来喜欢一个人,真有把一个老实姑娘由古板变成二百五的能耐,而未来这二百五会不会再被逼得进一步到发疯,还是个未知数。   不行啊!她一定得阻止小幽往兰小雀这火坑里跳!   “呦~!这不是李小爷吗?这位……呃……客倌是您的朋友吗?您来找琴思吗?”油头粉面的老鸨挥着洒金的红纱巾,花枝招展地迎了上来,一看到是李宝儿,便熟门熟路地招呼。   夜幽兰眉头一皱,直接开口问道:“明简夫子预定的包厢在哪里?”   闻此,老鸨不禁红唇一瘪,暗地里呻*吟原来又是一个来看客人的女客人,便萎了精神,手随意往阁里一指,“二楼的……”   不待她说出口,宝儿便急急打断那话头,“行了行了,我晓得了。带我们上二楼的一品雅间,还有,叫你们家老板速速来见我。”   “呷?”老鸨愣了一下,看宝儿偷偷使了个眼色,便咽下了嘴里的话,换回了热络笑脸,带她们去了宝儿指定的雅间,沏了茶水,“李小爷,奴家这就去给您喊老板过来。”   “嗯。”宝儿应了,回头见夜幽兰还是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傻愣样子,抽了抽嘴角,想笑又笑不出。   这就是没见过大世面的深闺淑女,兰小雀表面上和气点,便能叫她春心荡漾。假如叫小幽开开眼,说不定就……   “哐——!”   虚掩的木门被一脚踹开,接着,妖冶的红衣男人便怒气汹汹地踏进屋里。   ☆、醉花妖娆   作者有话要说:苦逼的赶榜单任务的作者接受任何调戏围观,~~o(>_<)o ~~   平时不努力,周五写吐血   “干!李宝儿,你竟然还有脸叫老子来见你!”   醉花千进门就一副炸了毛的麻雀样儿,平素魅惑慑人的气质哪里见得到半丝。   他气势汹汹地往李宝儿面前掐腰一杵,横手一摊,恶声恶气地吼道:“还老子钱来!”   “呃……”   看他这架势,宝儿顿觉得凄天惨地,悔不当初。   她本想着带小幽见见绝世妖娆的醉花千,说不定能叫她移情别恋,跳出兰小雀那个万年大火坑。毕竟她这便宜徒弟除了守财奴了一点,爱漂亮了一点,武功次了一点……没啥坏心眼。叫小幽喜欢上他,绝对比喜欢兰小雀那混蛋好上太多。   可她却忘了,一次赎人一次借钱,她叫醉花千这守财奴最近刚放过了两回血,砍了她的心都有了,见了面,哪能还有平时的绰约风姿,那样子不连母猪都吓得跑就怪了!更别提她想利用他的姿色勾引女人移情别恋了,怕是会作为反面对比,叫小幽对兰小雀那厮更加情根深种吧……   宝儿以手掩面,心内哀嚎:全都搞砸了啊!早知如此,方才带小幽进艳青坊去随便叫个小倌,也该比来这强!   不知道现在补救还来不来得及……   瞧了在旁边皱着眉头的小幽一眼,宝儿冲醉花千勾勾手指,“你,跟我出来一下!”   “干!你叫出去就出去啊?!老子就不!”醉花千两手一抱胸,秀美的小下巴一昂,横上了。   宝儿眼角抽了抽,想了想,颤着手从怀里掏出上次那一百两的银票,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再收回去,压低嗓门道:“出来打个商量,这一百两就还你!”   醉花千的眼珠子粘着那银票转了一圈,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清咳一声,道:“你当我是用银子就能收买得了的吗?”   宝儿立刻把银票再捞出来晃了一遍,“到底要不要?”   “……要!”   不多时,二人从门外折回。   醉花千一脸将卖身一般的纠结,宝儿则是皮条客般的谄媚。   她扯着醉花千的袖子,将他拉到背坐的夜幽兰身后,下巴扬了扬,示意就是她了。之后就闪开到一边,搬了张凳子拿了碟瓜子,坐下看戏。   “你……”见她那副消闲样儿,醉花千磨了磨牙。   为了银子……为了他不能被外人所知的贱名……   “这位小姐,我们是曾在哪里见过么?看起来甚是眼熟啊!”醉花千此时已是一副魅惑天成的模样,嗓音也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整个就是一遇神迷神,遇佛乱佛的绝世妖孽。   一旁的宝儿吞了一颗忘记咬开的瓜子,满意点头。   不错不错,这才是他的本色,男女通杀,见之忘情。要是小幽见了……   依旧是一脸平板,回过身来的夜幽兰对着眼前男人的无双美色视若无睹,连眉毛都未动一分,仿佛他只是个平平常常的桌椅摆设一般,“你是谁?”   “我是……”媚眼一抬欲荡出一波勾魂电,醉花千的眼睛却在触上夜幽兰的脸时就再也转不动,汪汪地搅成了两泓迷离。   他的神情越来越激动,最后甚至颤抖着抬起手来,欲抚上女子粉白的颊面,语声喃喃,“你是……”   夜幽兰皱着眉头,看他似乎是不老实了起来,眼神一凛,直接闪电般出手,力擒住醉花千的腕子,再起身反转,提起胳膊肘狠狠一砸……   “咚!”   “嗷——!”醉花千一阵惨叫,就被夜幽兰掐着胳膊死死地压制在桌面上。   “好!”一旁的宝儿看得精彩,忘形地喝了一声彩,便直接被夜幽兰一记眼刀横来,立刻嗖嗖地凉下了。   “你在搞什么鬼?”夜幽兰板着脸冷声问道,一双杏眸直直盯向宝儿。   宝儿心底一慌,屁~股顿时有些发毛,低下头支支吾吾地漏不出半个字,倒是被她死死扣住的的醉花千开口了。   “小樱樱……”   拼命从肺里榨出来的声音热切又销*魂,还带着魅人的颤音,似是痛苦又似是愉悦。   宝儿听得身子狠狠一抖。   娘哎……这声音,放到外面听的话,可是够人浮想联翩的。   再看夜幽兰,却是眼睫毛也不颤,依旧死死压住醉花千不放,手里的劲道不减分毫,微皱了皱眉冷声道:“什么小樱樱?你到底想干什么?”   “嘤嘤嘤,小樱樱就是你啊!我想了八年的人呐!现在好了,可算找到你了!当年的救命之恩,就叫我以身相偿吧……”   其意之迫切,其语之真诚,听得宝儿一愣一愣,夜幽兰却还不买账,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地再狠狠一拐子下去,正中男人后背心,顷刻间惨嚎又起。   宝儿抖了一下,以手覆面,不忍再看。   原来小幽……这么狠……   徒弟,看来你是歪打正着碰上克星了,好自为知吧……   不过醉花千显然没有什么觉悟,而且似乎以继续找罪受为乐。   待疼痛稍减,他又接着道:“小樱樱……哎呦!先别打!你看……看我额上的这枚琉璃坠,可还认得?”   夜幽兰听得他又叫,便再砸一拐子下去,正准备砸第二下,忽听他提到琉璃坠,便住了手,真的伸指去拿那坠子来看。   “这是……”她顿住了,有些怔愣。   “小樱樱,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在东街救的小乞丐?那时候我连着四天没有吃饭,被人打得半死,是你把我送进医馆,完了还摘下这坠子给我,叫我去当银子,免得以后再饿肚子……”   “哦,那你怎么没有当?”夜幽兰松了点手力,可是音调依旧没有起伏。   醉花千扭了扭身子,垂下眼有点羞涩地扭捏道:“我……我舍不得……小樱樱……”   “嘶——!”这语气……   宝儿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麻得打了个寒颤。   夜幽兰也微不可查地一抖,手里却没有完全放弃钳制,冷声道:“做什么叫我这个……”   “人家不知道你的名字嘛……只有这个琉璃绛花樱坠……所以,就一直在自己心里……把你叫‘小樱樱’的……”醉花千咬着被侧压得有些变形的嫣红唇瓣,声音里十足十的柔弱撒娇。   格老子的……真的快受不了了……   宝儿胃里一阵抽搐,几乎快吐出来了。   而夜幽兰终于手臂一颤,力道全松下来。   见桎梏消失,醉花千开心地在桌上侧滚半圈,立起身来,然后一皱娇眉,嘟起了红唇,“小樱樱,你把人家弄痛了,来揉揉~”   揉你娘个鬼!   宝儿终于忍无可忍,冲着房门一头扑了出去。   醉花千眼明手快,也顾不得什么腰酸背痛手抽筋,敏捷地闪身上前,一脚送了宝儿一程,再一把“砰”地关上了木门。   他理了理发冠和身上的红裳,优雅转身,朝着有点目瞪口呆的夜幽兰绽开顶级魅惑的一笑,“在下醉花千。小姐,你我终于有缘再遇,能否告知芳名……”   门里门外隔开了两重地界,被毫不留情踹出去的李宝儿一边满心愤懑地诅咒着重色轻师的醉花千,一边推了推方才一头撞上的柱子。   唔,硬邦邦的没错,好像还有点弹性?是热的?还有起伏?!   “你摸够了没有?!”   有些隐忍的切齿男声从头顶响起,熟悉得令人……发指……   宝儿心里一抽,慌忙退后几步抬起头来,就看到正面无表情地拂着衣襟的兰熙。   脑中一阵眩晕,脚底顿时有些站不稳——敢情,方才她是撞到了他的怀里?!   “呦!这不是李宝儿吗?”   宝儿扭头,就看到明简夫子那张笑成了菊花的老脸,里面盛了满满的戏谑和暧昧,脑中“轰”地一下就炸了。   方才众目睽睽之下的那情形……   “嘁,竟然投怀送抱呢!”“对!真不要脸!”“哼!就凭她,还敢肖想兰熙大人?”……   周围一片窃语嘈嘈细细地响起,宝儿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通透,浑身仿佛都被扎上了活刺,灼痛得不像话。   而这份杀人的窘迫并不是来自被误会向男人投怀送抱,而是来自被误会她喜欢兰小雀!   “哎……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李包子你……”   男子悦耳的清嗓将欲语还休演绎得万分透彻,似是不忍又似是羞窘,幽怨地在宝儿身前响起,再次把这莫须有的罪名给她坐得实实在在。周围顿时再“哄”地一下炸开,众多恨不得将她碎尸的目光铺天盖地而来,宝儿顿时仿佛置身于炼狱火海之中,连喊一声“冤枉”的余地都不得。   还有什么比这更憋屈的吗?   让人误会她喜欢兰小雀这没脸没皮的下流坯,简直是人生第一惨事,比遭了最残酷的极刑还痛苦!   老天给个痛快,来个雷劈了她吧!   “啪!”身后的门板突然猛地大开,宝儿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那可怕的力道拍飞了出去。   这次的方向……还好不是冲着兰小雀那边……   宝儿幸福地闭上眼,就等着撞地而去。   格老子的!这次不会再叫误会了吧?!   ☆、鸣翠生波   终于再次落到了实处,预期那种落地碎骨的疼痛却依旧没有袭来。   触手处,又是一片温热热,坚硬又有弹性的触感……   宝儿脑中一嗡,心如死灰,这次怎么样也没有勇气抬起头来。   娘喂!怎么连想老老实实撞个地都不能如愿?!   “宝儿……你能不能从朗身上下来?”   一缕黑色的帷纱荡到宝儿的脸侧,再加上这声音……   “彦朗?!”她欣喜抬头,顿时觉得面前这男人仿佛救世之神一般的充满了光辉。   还好不是兰小雀……   紧绷的神经一松,宝儿差点瘫软下来,脖领却突然被往后一拉,兰熙阴恻恻的声音就在她耳旁低低响起:“李包子,要不要介绍一下,他是谁啊?”   “关你屁……”猛地咽下未尽的字眼,宝儿眼珠一转,扭身子摆脱兰熙的钳制,跨前一步,一手就揽住彦朗的窄腰,语意不明地暧昧道:“你说他能是谁啊?”   彦朗身子一僵,脸虽然被帽纱掩住看不到表情,但是那两柱似欲杀人的目光还是透过薄薄的阻隔直烧到宝儿的脸上。   宝儿颤了颤,手臂不由松了些许,但转回眼就看到兰熙挑着长眉满脸的不信,顿时又怒从中来。   她心下一横,直接将彦朗的脖子拉了下来,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配合着点,也就这么一小会。不配合的话,小心回去我天天盯着你洗澡!”   彦朗长躯一震,终于扭过头不再言语,任宝儿再次把爪子搭到他的腰上。   这一幕场景落在旁人眼里,可是异常的暧昧。   兰熙嗤笑一声,讥诮道:“难不成又是李将军帮你从哪里‘请’来的夫婿?”   宝儿脖子一梗,瞪着眼珠子哼气,“不行吗?”   “行,要我说当然是行。”兰熙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宝儿,“可是皇上金口已开,一言九鼎。恐怕这次无论如何,你都得上去官擂呢。至于这个人……”他懒懒地靠前一步,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猛出一道劲狂的掌风掀掉了彦朗的帷帽。   随着黑纱的掉落,半黑半白的阴阳怪脸以及莹蓝的异色眸子现了出来,鸣翠阁顿时一片几要掀顶的哗声,举座大惊。   宝儿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飞快跑去拾回帽子,再亲手给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的彦朗戴上,怒瞪了兰熙一眼,“王八蛋,你这是干什么?!”   兰熙看也不看她,兀自绕着彦朗走了一圈,蔑哼出声,“我就说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原来是因为长得这幅样子。而且看这眼睛,该是琅国的贱民吧!”   听到“贱民”这两个字,彦朗一直不动如山的身躯重颤一下。   宝儿发现了,心中更怒,扭脖子就对兰熙咬牙切齿道:“他是我的人,什么样子什么身份关你屁事!”   她的人……   彦朗帽沿的黑纱几不可查地微颤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面貌隐在下面,捉摸不到表情和心思。   “你的人?哈哈!”兰熙不以为然地嗤笑,“有一点你不知道吧!非我南韦子民,除非有圣谕,否则没有资格娶我南韦的女子。如果你想临时找他来充夫婿,那么恐怕算盘要落空了。另外最近琅国一直不大安生,对我国虎视眈眈,这人若是来历不明的话,我劝你还是早些送走他为妙。”   宝儿脸色一阵青白,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最后只得梗起脖子,生硬道:“我的人我的事,不劳将军大人费心!”   兰熙仰天一翻白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狗?好人心?”宝儿冷笑,“这话说错了吧!你的好人心早八辈子被狗啃了!还活着简直是祸害!”   “李宝儿!”周围一片娇嗓齐齐炸起,声音尖利得仿佛欲将人戳得千疮百孔。   宝儿抖了一下,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循着其中一道熟悉的声音转向了那从门内踏出的鹅黄纤影,呆愣愣地看她粉*唇翕张,吐出伤人的字眼,“你再这么说兰熙哥哥,从此我们就一刀两断!”   心脏仿佛被狠狠扎了了一下,宝儿疼得一下子站不稳,往后倒退一步撞到了走道扶栏,“小幽……”   不待她话尽,另一道哀怨的男嗓便凄凄切切地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醉花千从那门内突然猛扑了出来,一条手臂似乎脱了臼,软软垂坠在身旁,他也不去理,另一条手臂只管迅速紧紧缠上夜幽兰的腰肢,“小樱樱,你可不能不要我啊!今生,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听到你嘴里叫别的男人的名字,我好心痛,嘤嘤嘤……”   “放——手——!”夜幽兰纤细的身*体僵到颤抖,咬牙切齿低斥。   “不!死也不!”艳脸往夜幽兰背上死死一埋,死皮赖脸,死不撒手!   “你……”夜幽兰磨着牙,俏脸上一贯的平板开始寸寸龟裂,“别逼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动粗……”   “哼哼,刚才为了出那道门,你不是已经卸了我的左臂又打得我半晕了么?其实这些都是小意思,你如果有更狠的,就尽管来好了。这辈子,打死我也缠定你!”   “我……”夜幽兰颤抖着手,在周围铺天盖地袭来的热切目光中羞愤欲死,再一扫眼瞟见兰熙也是满脸兴味地看向她,登时连跳窗的心都有了。只可惜身上的醉花千缠得紧如钢箍,愣是叫她连动都动不了。   “醉花千,放手!”宝儿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使劲就捏住醉花千腕上的麻穴,将他的右臂拉下来,顺便接好他脱臼的左臂,然后凑到他的耳根子上恶狠狠道:“你若是这会再纠缠不休,我就把你的贱名告诉小幽和这里所有的人!”   “李宝儿,你真他娘的不是人!”醉花千攸地收回又欲去追夜幽兰的脚步,媚眼瞪得如厉鬼一般,直像要把身前的宝儿撕了生吃。   宝儿泰然自若,气沉丹田,“狗……”   “干!住口!老子这就走!”醉花千压低声音在宝儿耳边一啐,再扭头去寻夜幽兰的身影,结果却看到她正紧紧躲在兰熙高大的身躯之后,顿时又醋炸了毛,不要命似的就欲往那边冲,“你这野男人……”   “哐!”“噗通!”   宝儿拍拍手,放下方才随手抄起的杵门棍,指指如今已安安静静趴下的醉花千,对挤在人堆里目瞪口呆的老鸨道:“喏,把你们老板拖下去吧!”   “是……”   鸨母很快招来阁里的几个粗使丫头,准备将醉花千扛在肩上抬走。   宝儿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五个钟馗似的壮实丫头摸了屁~股又捏胸,顿时有些于心不忍。终于在其中一个欲将咸猪手掏进他裤裆里时,大喝出声:“退下,我来!”   她这一嗓子吓得一干丫头齐齐缩了手,刚被举到半空的醉花千又再平平展展地砸回地面,身子抽搐了几下,还是醒不过来。   见他这副惨状,宝儿不禁内疚起刚才下手太狠。赶忙走上前去,欲揽起死狗似的醉花千,不料方蹲身下去,就被一股大力抓着脖后领提了起来。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耳旁压得低低的男嗓带着独特的磁性,隐约抑着薄怒。   “呃……”男子灼热湿润的鼻息拂在鬓边,宝儿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意乱。待反应过来这人竟是兰熙,顿时一股闷火直烧上来,也不愿再做多言,一个手刀重重往后劈去。   兰熙身子躲开,手也松了些许,立刻被宝儿挣开。   看到她还是不声不响地要去拉醉花千,他瞳孔一缩,一步迈过去抢在她前面,先将醉花千扛了起来,转头面无表情地对鸨母道:“带路!”   周围众女皆怔愣,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连夜幽兰也板着脸看着他们的举动,不发一言,只眼睁睁地看着扛着醉花千的兰熙由鸨母引着往楼下走去。   当然,宝儿也是阴沉着脸孔跟在兰熙之后。   到了后院僻静处一扇精美的红木雕花门前,鸨母示意到了。   兰熙吩咐她退下,然后一脚踹开房门,将肩上的男人丢麻袋似地扔到床上,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站在屋外的宝儿猛拉进屋里,反手迅速关门。   “兰小雀,你……你想干什么?!”宝儿这才察觉苗头不对,一抬头,就看到兰熙已经逼至眼前的俊脸。   “我想干什么?”兰熙幽深的黑眸里暗卷着风暴,一步一步将宝儿逼至墙角,两手往她身后的壁上一撑,将她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肩颈优雅弯下,男子带着麝香的气息吐纳在宝儿的脸上,充斥了她的呼吸。   “我想干什么?”兰熙嘴角勾起一个邪肆的瑰丽弧度,用暧昧的沉嗓低道:“你觉得呢?”   宝儿羞愤欲死,只紧张地盯着他的脸,生怕他一个禽兽就又轻薄下来。   天杀的!这厮又突然哪根筋不对了?!   兰熙定定望着她的脸,直看到宝儿开始惊慌失措,才板起脸恶狠狠训道:“以后若再让我逮到你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我会叫你知道什么是悔不当初!”   “你……”从来都只有给别人撂狠话的份,这次竟被威胁到头上,宝儿深觉得被重重辱了尊严,恼意一起,梗起脖子怒道:“你凭什么管我?!”   “就凭这个!”兰熙猛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小嘴,狠狠吻了下去。   霸道的热舌紧紧困住宝儿的小舌,细细密密地吮绕纠缠着,攫取着全部的甜津,仿佛欲将她整个人都吞进腹中。   宝儿再一次如遭雷亟,大脑一片被烧焦似的昏黑,无法也无力抵抗这狂肆的侵*犯,甚至连呼吸都被夺去。   她脸色逐渐变得惨白起来,心魂久久沉沦间,一股腥甜又从喉间窜出,漫入两个人的口腔。   “宝儿!”焦急的呼喊刺破耳膜,终于唤回了宝儿的神智,她再抬起眼,就看到自己被兰熙紧紧抱在怀中。   玉似的俊颜一片惨白,紧紧贴着她的脸,身体也被他的体温浸透,宝儿顿时觉得一阵恶心,伸出手拼命一推。   “嘭!”她重重砸靠在了墙上,兰熙则险险地退了几步后停住。   他脸色阴晴几番后,又换成了一贯的不正经。   “哼!这下知道了吧,若是下次被我撞见你来这种烟花之地,我会让你见识比这更过分的事!”他舔了舔殷红润泽的下唇,似乎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呸!下流!”宝儿羞怒至极,狠狠啐了一口,推开他就夺门而逃,原地只留脸色重变回满满阴郁的兰熙。   老天,这到底是为什么……   ☆、连锁伤情   晨光洒进,这日宝儿醒得极早,一睁眼,就瞥见枕边有件薄如纸板的 斑斓物事。   迷迷糊糊地抓起,她揉揉眼一看,顿时尘封心底的一根旧弦便颤了一下。   她六七岁的时候,爹带她去饕餮阁看了第一场皮影戏。   戏的内容如今已经模糊,只记得大致是一个小仙女与男妖相恋的故事。   故事的结局是男妖为别的仙女而死,小仙女很伤心,寂寂地一个人湮灭了。   看到最后,她哭得稀里哗啦,直说那小仙女是她,喜欢得不得了,打滚耍赖愣是要问耍皮影的讨。爹没办法,只得花银子跟人家买下。   小仙女到手没几天就坏了。她记得自己哭得好伤心,大嚎着要给小仙女报仇。   爹知道了,想带她去再买一个,可是那皮影戏班已经不知流去了何方。   那之后她就开始拼命收集各种皮影小人,但是都再没有见到过这小仙女,后来也就淡忘了。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竟然能够重得,而且现在这个新的似乎比以前的手工还要好,她当即就爱不释手。   这是爹给她的小惊喜吧?   “喜鹊,我爹呢?”宝儿朝屋外扬声。   “老爷今天上朝去了。小姐,要喜鹊伺候你起身吗?”   最近爹怎么开始上朝了?   宝儿愣了一下,随即应道:“嗯,我要洗漱。”   起身用完早点,宝儿照例想出门溜溜。不过还没踏出房门去,脊背就激灵灵地一颤。   兰小雀这厮最近可是越来越阴魂不散了,走到哪里都能碰到。   想起昨天的事,她不禁又是一阵火烧火燎似的羞恼,仿佛那灼人的讨厌气息还紧缠着不放。   眼角瞥到平平展展放在桌上的小仙女,宝儿心中一动,记得当初……   “嘿嘿嘿嘿……”宝儿沉浸在回忆中,眯着眸磨着牙笑得阴森森,当即一拍桌,“喜鹊,拿铁锹来!”   小丫鬟惊,“小姐,你要铁锹做什么?”   宝儿嘴角翘起,一脸高深莫测,“去弄点防身的东西。”   喜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子撅着屁*股,在后院里忠叔种的一小畦白菜地里刨土。   不多时,便见一片泥尘滚滚,黑土翻天,一多半的新白菜秧子都翻着根须横尸在地上,宝儿则是把铁锹一扔,拍拍手一脸兴奋地开始……捉蚯蚓。   半个时辰后,她顶着一脸一身的泥,抓着满把蠕蠕扭动的肥蚯蚓,得意洋洋地叉腰仰天狂笑,“啊哈哈哈,老子再也不怕了!”笑完,就脚步轻快地往自己屋里冲,“今儿个去游湖!”   喜鹊看着自家主子离去时二百五一般的背影,愣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这事情太玄妙了,她参得透这蚯蚓可以用来钓鱼,却参不透它缘何可以用来防身。   “这咋整的?府里进野猪了么,我的菜怎么被拱了!”忠叔从外面采买回来,一进后院就看到狼籍一片,顿时心疼得老脸都抽抽成了菊花。   “……”喜鹊扭头,心虚道:“是的吧……刚才……才自己跑了。”   这厢,宝儿将捉来的蚯蚓都填进小铁盒子里面封好,清理一番,就换上男装高高兴兴地出门去。   往千孜湖的路上,她碰见了头一次穿得素雅正经的醉花千。   一身淡青儒袍,外罩微赭明纱。行走间裾随步动,纱与风翩,额间的琉璃坠点点轻摇,再加上那张美到极致的祸水脸,说是妖神临凡也不为过。   “我潇洒不潇洒?”   宝儿脑门仿佛被一道旱雷劈中,嘴巴颤抖了半天,噎着的话才战战兢兢地出口, “乖徒儿,你受啥刺激了?”   “干!”醉花千打了鸡血似地跳脚,脸上狰狞着抽搐了几下,才硬压下怒火,重重哼冷气,“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的美岂是你这种粗鲁的俗人能理解亵渎的?!”   宝儿默默扭头。   好吧,她粗鲁,她俗。   一头傲娇的花孔雀突然硬要装白毛鸽子,她……真的难以接受……   这厮绝对是受刺激了。   “是!老子是受刺激了!据说小樱樱要跟你同一天上官擂招亲,要不趁这几日拿下她,那时候对手更多,我可就惨了!”   宝儿闻此转回头,刻意忽略掉他一身的打扮,调侃道,“呦!进展这么快啦!敢情你今天是跟她有约?”   醉花千闻此,俊颜就黑了一半,气闷地嘟囔,“反正我就是知道了她今天要去千孜湖。”   “然后你去守株待兔吗?”宝儿仰天翻了个白眼。   她这便宜徒弟原本脑筋还算聪明,现在为了小幽竟然变得笨兮兮的,哪可能是兰小雀那衣冠禽兽的对手。   “没错!”醉花千整整衣襟做出一副玉树临风状,“以老子的品貌,只要多见上几次,小樱樱能不拜倒在我的儒袍之下吗?”   宝儿闭上眼。   这厮太二,不可教也。   “那就……走吧!”   有事拉架,没事看戏。过去凑凑热闹也不错。   宝儿和醉花千绕着千孜湖大半圈,在湖西岸边的一棵大柳树下,终于找到了蹭在树后抠树皮的夜幽兰。   怎么又是这幅德行?!   宝儿心中突然起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刚想试探着问问,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阵男音,瞬间从头到脚“唰”地冻结。   “夜小姐,不知兰某是否有幸能陪你游湖?”   夜小姐……   宝儿看着眼前的小幽“噌”地循声望去,一脸不可置信,立马明白了,这“夜小姐”叫的不是别人,而是小幽的异母妹妹——夜青鸣。   皇宫桃园宴里,官员只能带一名子或女,夜宰相那次带了夜青鸣,小幽一定是没有去。而照她这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管宅到死的性子,兰小雀请婚夜青鸣,她肯定不知,所以才会一直对那禽兽抱有幻想。   哎,说不定她直拖到现在不嫁,都是为了等那个混蛋呢!真是不值!   “兰熙哥哥怎么……”夜幽兰靠住粗大的树干,脸上的平板一点点龟裂。   宝儿叹了口气,正欲摸上她的脑袋安慰几句,手就被醉花千眼明手快地拍开。他身子再往她前面一插,正正好好就扶住了夜幽兰半斜的身子。   “小樱樱,别看那什么烂什么稀的了,来,花千哥哥给你靠!”说着,就一脸春*意荡漾地欲往夜幽兰身上偎。   宝儿见他如此的见色忘形,不由得藐视一记,接着退远十步,开始默哀。   果不其然,她还没站定脚,醉花千“嗷”的一声凄惨闷嚎,艳若牡丹的美脸就被毫不留情地摁在了树干上,扭曲变了形。   夜幽兰再恶狠狠一膝盖撞到他肚子上,脸上的淡定已经荡然无存,只余满面的黑沉,“想死就再靠近我看看!”   虽说相识多年,看到她这副样子,宝儿还是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小幽素来对待近身的陌生男子如寒冬一般的冷酷,更何况她这会还正受着刺激,乖徒儿,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而反观醉花千,令人惊异的是他不仅不退缩不求饶,反而在痛呼之余,热切地呼喊着:“小樱樱,你尽管打吧踹吧!打死我也绝无怨言!就算死在你手里,我也是幸福的……啊!”   “砰!”再一记肘击断了他的叫唤。   宝儿扭过头,深觉得认识这没皮没脸、受虐狂般的家伙很是丢人,再不忍心看下去。哪知一转眼,就望到那熟悉的单薄紫影从远处信步而来。   华容!   宝儿心底攸地跳漏一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想上前又羞得没那胆子。   真的!他真的走过来了!越来越近,越来越……   “夜青鸣见过三殿下。”“臣兰熙参见三殿下。”   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宝儿全身僵硬着寒了个彻底。   华容……也是为了见夜青鸣而来吗?   他……真的喜欢上那狐狸精了吗?   宝儿屏着呼吸,浑身突然脱力,一个趔趄,从柳树后闪了半个身子出来。   夜青鸣娇滴滴的一声叫:“哎呀,那里藏着人!”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颈上一紧,就被一只大手铁钳般地紧紧扼住了喉咙。   “你……”宝儿定睛一看,眼前神色肃杀的冰冷男人不是兰小雀还是哪个?!   那指上的力道,怕是再多一分,就能捏断她细弱的脖子。   一阵勃然的心头火起,宝儿咬着牙瞪着眼,慢慢摸到腰间拴着的小铁匣,暗暗取下来开了闩子,然后对兰熙狡黠一笑,“兰小雀,你说咱们礼尚往来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说着,她将手猛地扬起,一盒鲜活的肥硕蚯蚓就全往兰熙脸上身上扑去。   “这是……”男子的脸攸地刷白,不见一丝血色,只浑身僵硬地任那一坨坨一条条的东西蠕动,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   “蚯蚓。”宝儿慢条斯理地掰开他的五指,“好心”地回答。   等了半天,也不见男人再有半点反应出来。   “喂!兰小雀,你不会被吓晕了吧!”   男人依旧大张着黑眸,平伸着一臂,维持着方才扼住她咽喉的动作。   “真晕了?”   宝儿在他眼前晃晃手掌,还是没有反应。   “好吧,晕了。”   宝儿一指戳上男人光洁的额头,轻轻一推,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英武不凡的金鹰将军就带着满身他最惧怕的蚯蚓直挺挺倒地。   宝儿拍拍手,居高临下笑得好不快意。   哼,正中死穴,大获全胜!   再上去补踹一脚泄愤,宝儿急匆匆四下去寻,却再也找不到华容和夜青鸣的身影,甚至连小幽和醉花千都不见了。   她低下头,突然有些落寞。   原来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里,夜青鸣引来了兰小雀和华容,兰小雀又引来了小幽,小幽再引来了醉花千。唯独她,是最没有意义出现的意外。   还真是多余呢……   头顶的阳光突然扎得人有些疼,宝儿抹了一把脸,感觉有点发冷。   看来她连出现的资格都没有呢……如此,这几天就乖乖待在家里,等下月的擂台吧。   嫁给谁,都无所谓了。   %%   “……殿下,以上就是皇上交代下来明日的擂台安排,由奴才亲自执行。您需要奴才做点什么吗?”冷清的夜中景怡殿中,伪装成普通太监的大内总管刘德顺恭敬地立着,静候案后男子的回音。   纤长的睫在黯淡的烛光下颤了颤,紧闭起来,眼前就浮现出那涨活泼生动的面孔。   “别怕,从今以后,我李宝儿保护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不许别人欺负你!”   心弦蓦然震了一下,他赶忙张开眼破除这梦魇。   今生,他一定要得到青鸣。至于李宝儿……   “刘公公。”   “奴才在。”   “父皇安排的一切都正中我下怀。明日你照做就是。”   “是,奴才晓得了,那……这就回去了?”   男子抬起修*长的手指,捏上不自觉蹙起的眉心,俊颜上天生的忧郁又浓了几分。   那夜迷乱,她闭上眼任他为所欲为的媚*态……   微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躁动,他抬头道:“把阴阳和合香里的阴香去掉吧。那种事,只要明日让娶她的男人想做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更晚了囧,入V大约到下午1点啦,抢沙发晚些哈~~   据说懒是个大病,得治   = =+   还有补充就是积分呐,默每个月手里有一点积分可以送,可能这点分分大家也觉得不算啥,但算一些心意吧。   送分规则是这样:2分留言,25字以上就可以送,不过我记得25字好像是1分,千字长评(长评要至少1000字,还要记得写题目哈)是20还是25记不太清啦,反正是字数越多分越多的。大家可以在留言后注“JF”问默要积分,然后默看到一些长的言之有物的留言也会自己送哒~   ☆、擂台寻机   辛卯年,壬辰月,庚子日,诸事不宜。   四月十五,是南韦国春季官擂的开放日期。   此次招亲的女子有三:宰相夜萧第六嫡女夜青鸣,定国将军李拓独女李宝儿,宰相夜萧第四庶女夜幽兰。   与往届的寥落不同,还未到开擂时间,擂场外便已经聚了五六十个年轻男子,且样貌身量俱是不俗,身份非富即贵,都是经过筛选后才有资格得进的公子。   其实那日皇宫桃园宴旭皇金口一开后,也想到万一把重臣之女配给了老弱病残,大约会引使朝中人心不稳。再加上李拓跟夜萧轮番上阵软磨硬泡,总共磨足一十八天,他才终于松了口,叫李夜二人先进行甄选,务必要让每一个打擂男子都能先入得他们的眼,才有资格上台。   韦京众男子在对着夜青鸣的家世姿容垂涎三千丈的同时,也被李宝儿的剽悍可怕吓折了几年的阳寿。   左边是逍遥九重天,右边是万劫不复狱,赌得就是一个“命”字。   想来想去,多半官家子弟觉得自己就算娶不到夜青鸣,也能讨个如花美眷,不愿冒这个险,便狠下心弃了这机会。   极少数的为美色鸡血上头,慨然一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小李宝儿,男子汉大丈夫怕她不成?!大不了打错就是一尸一命,宁死不从西天去罢了……   还有一部分滑头些的皇孙贵胄,使了种种手段打通擂场内的关节,指望从擂场内部擦地的、看门的、烧水的等各色仆役身上获得即时线索,以判断出夜青鸣的正确位置。   其实,事情并不需要如此复杂。   这次招亲,由皇上御派的心腹太监——大内总管刘公公全权负责。   他的轿子一到,一众忐忑不安的贵家公子就骚动起来,立马自发将擂场的入口堵得水泄不通,妄图迫使刘公公透个一星半点的口风,好叫他们别再提心吊胆。   如此的架势当时就把抬轿的小太监们吓得齐齐一个哆嗦,轿子狠狠一震,叫刘公公差点滚了出来。   他连忙一掀轿帘,手里亮出御赐金令,一声高喝:“咱家奉皇命监擂,令出如圣至,阻路者,杀无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堆男子立刻纷纷屁滚尿流地爬至入口两旁跪下,再无一人敢造次。   待刘公公的轿子一过,就见一本金色的小册遗在了地上。   众男子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许久后,终于有胆大好事者耐不住好奇,走上前去打开,众人见此一拥而上,就看到了里面白纸黑字地写着:   “李宝儿,四;夜青鸣,五。”   “哎哎哎,闪开闪开,排擂的册子怎么落在这儿了!”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太监满头大汗地挤进来,就看到已经被众人丢回地上的金册。   他眯起一双绿豆眼,往周围一扫,“你们……没看这里头的东西吧?”   “啊没没没!”“这啥东西啊?”“哦,原来地上还个东西啊!”……   “哼,没有就好!”小太监拾起册子,小心地收在怀里,匆匆一扭腰走了。   原地一众的公子哥们全笑翻了肚皮。   哈哈,看都看了,这下可就没什么顾忌了。   美人儿,爷来了!母霸王,躲开了!   再过半个时辰左右,到了正午时分,门外守着的公子们全由一个小太监引着,去领了统一的长袍和铁面具。   待他们换装完毕,已经是清一色的黑袍铁面,只是高矮胖瘦略有差别,难辨其人,这才能正式进擂场。   “这里是一号台……这里是二号……那里是三号……后面两个是……”   “哎,知道知道了,是四和五嘛!”“行了,咱知道要去哪个了!”“快叫我们过去吧!”……   众男已经心痒难耐,磨拳擦掌,纷纷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就将美人儿迷倒在自己的长袍之下。   小太监垂下头,很干脆地闭嘴,默默拿起钥匙,对准围栏上面的锁孔戳下去。   “哗啦!”擂场大开。   “冲啊——!”顿时一片烟尘滚滚,几乎所有的男子都呼啸着朝第五个擂台扑去。   第四个擂台,空无一人。   最后留下来的共有六人,他们顿了顿,往夜幽兰所在的三号台走去。   “哎哎哎!等等,等等!这几位仁兄,你们去三号是要打夜幽兰小姐的擂台吗?错啦错啦!她在二号台!”一个仆役模样的男子热心地拦住他们,指指二号台,“你们看,那才是呢!”   六个人转头,果然见到二号台与三号台竟然摆设得几乎一模一样,都有个铁面素袍的姑娘坐在最中间的圆凳上。   这究竟是……   “别犹豫啦!方才我亲眼见到夜幽兰小姐进的这个擂台!”   “是吗?”六个人中有两个人信了,四个人还在将信将疑。   “不信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嘛!”小厮眨巴着一双清澈得不像话的眼睛,声音极为真诚。   六人互望了眼,“那……看看就看看吧!”   热心男一路引着几人,到了二号台外,他殷勤地为众人拉开围栏,招呼他们入内……直到最后一人的脚后跟刚进了栏内。   “哐当!”栏门迅速重重拍上,将原本想打夜幽兰擂台的六名男子全关在了里面。   小厮抬头看看,见四下无人,便弓起腰,摸进不远的一处隐蔽拐角。   他踏着墙洞,“噌噌”几下,就飞快地翻过了墙头,不一会再翻回来时,就已经是个普通的黑袍铁面的打擂男子了。   他手里拿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得意一嗤,“哼!想跟老子抢女人?老子邪门歪道多了,还搞不定你们几个头脑简单的二世祖?!”话音落,他便将人皮面具收进袖中,开心地朝三号台方向扑去,“小樱樱,花千哥哥来了!”   擂场到了即将关闭的时候,一位男子姗姗来迟。   他朝身旁的小太监淡淡点了一下头,“五。”   小太监会意,恭敬地将他引到空无一人的第四个擂台,然后闭门落锁退下。   那不起眼的小小锁牌上面,赫然印了个鲜红的“五”字……   擂台一旦选定,除非弃权,只进不出,绝无悔路。   如今整个擂场最热闹的便是从进场顺数的第五个擂台。   四十多名青年男子如今已经全部落座,热切期待着招亲女子的出题。   场中的女子似乎被这场面吓了一跳,身子几乎有些坐不住。   司擂婆子背后扶了她一把,然后语音洪亮地宣布了擂台的考验。   “两两互相角力,对手自选,赢者入选下一轮!”   原来是武斗。   场中的男子们互视几眼,纷纷开始寻找自己的对手。高的胖的找矮的瘦的,矮的瘦的找更矮的更瘦的。   恃强凌弱,人之常情也。   顿时一片混乱的厮打声四起,尘土漫溅,而场中坐的女子竟然看得津津有味,二郎腿都翘着晃了起来。   一个瘦竹竿似的男子被猛然踹飞,正要砸到她脚前。   只见她轻撩裙摆,随意地一弹腿,男子便直飞出五丈开外,“砰”地撞上了墙壁,昏死过去。   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顺畅,该是习武、打架多年之人才有的下意识反应。   可惜,这时候的拼红了眼的男人们哪里顾得上发现这个……   约摸一个时辰后,场地中呻吟叫痛声一片,人也倒下了大半,女子写字示意婆子,可以进入下一道考验了。   “请各位公子依次在小姐面前走上几步,展示各自的体态风姿!”   “啊?!”举座哗然。   任这些公子哥们怎么猜,拼文斗墨都想到了,就是没料到佳人竟然会要他们比身材!   男子汉大丈夫,焉能以色事女?!   这委实是……   司擂婆子又补充道:“体态不佳者可先行弃权!”   呷?谁体态不佳了?!   众公子哥们深觉自己的魅力受到侮辱,齐齐鸡血上头,拍案而起。   好!走就走!美人在座,以身色诱一番又何妨?   他们英俊潇洒,他们玉树临风,他们风流倜傥……   哪知点评下来,他们三分之一为肥猪晃地,三分之一为枯草扶风,还有三分之一为有点人样……   如此,进入第二试的公子们直接被气趴下了四分之三。   余下的几人互看几眼,谁也不肯退让。   这时,一身材颀长的男子步上前来,腰间悬了一块白玉佩,行止间轻摇慢动,优雅得仿若天人。   然而女子注意的显然不是他的身姿和步态。   男子刚走出来,她的目光就牢牢地被那块玉佩所吸引。盯着盯着,眼中竟盈盈的若要滴出水来,手将座椅的扶把都捏得裂了缝,浑身迸出不可置信的欢喜。   待他走到近前,她将那玉佩明明白白看了个真切之时,便直接拍案而起,不顾婆子阻拦地走下座位,抓起那玉佩。   玉上散着些黑色的瑕疵,质地很是低劣,上面雕刻的五蝠也雕得简单粗陋,入不得官家贵族的眼。   可是这玉佩……   眼泪“唰”地瞬间涌出,女子声音被封着,只能紧紧抓住男子的衣袖冲婆子直点头,示意这就是她要的夫婿。   婆子见此,立刻老手一挥高叫道:“今日结果已出,请各位公子出门左转,自有人带你们出去!”完了又回身对男子道:“新姑爷,请您随奴婢走这边。小姐随后自有人接应。”   作者有话要说:~~o(>_<)o ~~本周日更3000   ☆、擂罢愁多   整个擂场三座擂台中,只有一人入擂的第四个擂台最先扯了铭牌,以示招亲结束。   接下来,入擂人数最多的第五个擂台也开了栏门,放诸位灰头土脸的争亲男子出去。   公子们个个都扼腕不已,内心十二万分羡慕嫉妒恨那被选中的家伙,就盼佳人能突然发现英俊潇洒的自己,芳心重投。   等他们一步三回头地磨蹭到了栏门,就见有个小太监在发银票,一人一百两,上面还有国库的水印,御赐赏钱,真的假不了。   白给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大家虽然莫名其妙,但是都乐呵呵地接在手里受了……也有人憋不住地开口问了。   发银票的小太监听见了问话,便放下手中的活计,伸出两指夹出嵌在栏门门闩屁股左窟窿眼里的一枚铭牌,正面朝上往小木案上“啪”地一拍,“诸位公子方才打得不是四号台么?”   四……四号台?   众公子面面相觑。   这……这不是第五个擂台吗?   小太监和颜悦色,“谁规定第五个擂台就不能是四号了?”   众公子懵了。   那……这银子……   小太监高深莫测道:“皇上不是下过圣旨么?”   什……什么……圣旨?对了,夜青鸣小姐是被皇上御赐了官擂招亲的……   “不是那个。”小太监掐起兰花指晃了晃,龇牙一笑,“没听说吗?圣旨曰:李将军之女李宝儿官擂招亲日,若有上去比划的男人,通通赏纹银一百两!”   李……李……李宝儿?!   一道晴空霹雳狂劈而下。   这……这……这难道不是夜青鸣的擂场吗?   小太监十分耐心,再敲了敲案上的铭牌,“四号擂,李宝儿,是这样没错!”   闻此,所有参擂公子齐齐如遭电亟,脚下顿时一软,“哗啦啦”争先恐后地颓委于地。   一地的男子都蜷缩着身子颤抖,后怕得半天吭不出声来。   久久后稍稍缓过劲来,就听见一片的鬼哭狼嚎。   紧揪着衣襟嘤嘤者有之,三三两两团抱哇哇者有之,泪流满面朝西天叩头如捣蒜者有之……俱是狼口脱险、死里逃生后的喜极而泣之状。   其声势之恢弘,情意之真切,简直令见者落泪,闻者伤心,路过绝对会洒几把铜板。   待稍稍哭够,众娇娇公子们便一个一个歪歪斜斜地勉力站起,踉踉跄跄就往擂场外奔。   一定要立刻回去给祖宗们上几打高香!   如此,半个时辰后,四号擂台也散了个干净。   偌大的擂场里,如今只剩下三号擂还是栏门紧闭,无声无息。   擂内,满脸皱纹的司擂婆子不停地劝着:“小姐,要不您就选了他吧?如果到了酉时还没能选到夫婿,会被随机发配呢!这规矩可是祖宗定下来的,不管您爹娘是谁,就算是皇帝老儿,都不能改啊!”   场中的女子依旧无动无波,静静地坐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入不得她的五感,四大皆空。   她身前三尺处,黑袍铁面的男子已经定定地站了许久,执拗着只为等待一个结果。   但这终究……只是一场一个人的对峙。   日头从金灿正当,逐渐变成深红,西沉至远处的地平线上。   “锵!”大铜锣上沉沉地落下一锤,司时尖声报道:“酉时已到!”   闻此,婆子焦急起来,再低下头问了一遍:“小姐,您真的不打算要他当夫婿吗?时辰已到,再不选就来不及了!”   女子动了动,婆子以为她有了动摇,拼命对立在她身前的男子使眼色,叫他上前来再加一把火。   男子会意,立刻又近几步,却被女子一摔茶杯定在了原地。   “夜氏幽兰,年逾十八仍未有婚配。现户部安排,今晚与东街十三巷卖糖老李洞房成亲!”户部派来的监擂一亮嗓门,顿时擂场周围钻出二十来个壮汉,朝最中间的女子逼近。   “夜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监擂皮笑肉不笑。   “不!你们不可以这样!她是我的,明明是我的!小樱樱,你快点告诉他们,你选我,愿意当我的妻子啊!你不能跟他们去啊!”醉花千急了,扬手一扯面具,摔到了地上。身子欲往夜幽兰的方向冲,却被四五个大汉迅速牢牢按住,只能带着一脸疯狂的焦急紧盯住缓缓站起的女子,绝艳的脸孔扭曲到狰狞,双眸赤红,似要滴出血来。   女子还是那副无风无波的样子,对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完全视而不见。   酉时已过,制住声音的药已失效。   夜幽兰缓缓站起身,掀开脸上的遮容面具,露出一张静若秋水的清雅脸蛋。   眉间无壑,眼底寂然,唇也是淡淡地抿着,仿佛这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轻抬素手,摸上髻中的盘发珠簪,一把扯落。   “叮!”美丽的饰件触地,顷刻便粉身碎骨。   一颗莹白的珍珠溅在她的鞋上,却再也不会被拾起。   “我,夜氏幽兰,今日落钗弃配,愿为女夫子,做男儿事,终身不嫁,为国效力!”   平静冰凉的嗓音渗入耳中,不大,却镇住了当场的每一个人。   “还不闪开?”夜幽兰挑起秀眉,冷冷地看向围在身周的大汉。   “不——!”醉花千痛叫一声,突然爆出神力,单薄秀致的身躯猛地一挣,就将五六个钳住他的男人掀翻在地。   他冲上来拉住夜幽兰的袖子,满面不可置信的疼痛,原本华丽的声线沙哑到不像样,“跟我走!”   夜幽兰缓缓转身,静若古井的杏眸正对上他伤兽一般的眼神。   她怔了一下,最后还是抬起另一只手,在麻筋位置狠狠扣住他的臂,一寸寸扯下。   “我等了他十几年,今天,他若不来,我便宁愿终身不嫁。”   “他……”醉花千血红着双眸,手臂纵然已经麻痹了大半,还是拼着最后一点知觉攥住夜幽兰的一角衣袖不放,“难道他真的无人能取代吗?”   “没错。”夜幽兰的眼神静默如故,不需要任何波动,便能将人伤得体无完肤。   “呵呵呵……真是这样么?”醉花千猛然仰天大笑出声,笑够之后,垂下眼,定定锁住女子淡漠的脸,“可惜我不相信呢!”   “随便你。”夜幽兰松了手,转身便走,“嗤”地一声,黑袍的衣袖竟被死不放手的男人扯下来半幅,她也不去理,径自没事人一般地往擂场外步去。   “夜幽兰!”   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她脚步顿了一下,还是继续朝前踏去。   “你刚才所说的,老子一句也不信!”   醉花千立在原处,手里攥着半幅残袖,鬓发散乱,衣衫颓凌,脸上已收起了方才的激动,换上了一派的势在必得。   “老子只信,有朝一日,我必能取代你心中那个男人的位置!”   斜阳下,一身宽大玄黑擂袍的男子形影中透着异样的坚定,仿佛已经立在那里百年之久,任再大的风雨都无法摧折。   “这辈子,我要定你了!因为老子就是稀罕你!”   掷地有声的宣誓在整个空寂的场地里响荡,久久不歇,终于震得夜幽兰心中起了微澜。   这男人,怎么这般死皮赖脸?简直难缠透顶!   她低下头,加紧脚下的步子,飞快地绕过擂场围栏,想隔绝掉这一切。   她暗暗喜欢了兰熙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被他这才见过几天,甚至连认识都说不上的男人冲得忘了心?!   喜欢一个人太久太隐忍,会叫人逐渐习惯这种独自的情感。   只要对象不是心里头的那个人,那么一切就都无所谓了,倒不如干脆一个人过日子快活些。   至于别人要怎样,那是别人的事了,她懒得管,也管不着。   这男人愿意闹,就由他去吧……   ☆、洞房迷魂   第一世,幽海之滨,为寻你,我舍了记忆,却再也辨不出你。   第二世,人间鸳鸯,我忘断了前生,在与别人的喜堂上,眼睁睁看着手中剑穿透你胸口。   第三世……   招亲结果既出,按照惯例,接下来女子与男子将分别被带去换上喜服,然后进官用婚房,当夜洞房。待生米煮成熟饭,第二日可再自行补办婚宴。   “来来来!穿上新嫁衣,红红又火火!挽起新娘髻,相伴到白头!食碗百果羹,百子又千孙!”   红缎妆满了四壁,喜气洋洋的屋子里,一群面孔严肃的老婆子们穿着大红的褂子,强扭出笑容,围绕着宝儿上上下下地摆弄着。   不多时,一个像模像样的新嫁娘便亭亭立于屋间。   眉染远山青,唇涂蔻丹朱,腮晕朝霞粉,颜比牡丹娇。   原本只能算是清秀的宝儿在众婆子的妙手之下变得艳丽无比,再衬上华美的凤冠霞帔和一身喜红,最浓烈的色彩便打扮出最动人的新娘。   看着镜中的自己,宝儿竟然有股想哭的冲动,仿佛是期待了千百回的美梦终于成真,如此恍惚,如此明媚到不敢置信。   真的……要嫁给华容了吗?   “这喜帕您可千万不能自己去掀,一定要等新姑爷用喜秤来挑。还有啊,姑娘家一定要端庄……”   “啪!”一根竹条狠狠抽到宝儿膝盖上。   “把二郎腿给我放下!”   “嘶——!你怎么……”宝儿痛得抱起腿,倒吸一口冷气,却不敢多加抱怨,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好挨训。   “喜房里可要坐得端端正正,不可以四仰八叉,不可以乱挠乱动。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能不走动就不走动。看到门口那只石王八没有?你今晚就把自己当成是它罢……”   宝儿在喜婆们的猛烈口水之下竟然没有头痛欲裂。   她长这么大,在家里被爹捧着,在外面被人怕着,几时捱过如此的说教?!   想当初,要是有人稍对她吹胡子瞪瞪眼,她哪次不是扭头就走?!   可这次一想到要嫁的对象是华容,她的整颗心便都化了,哪里还有不顺的心思?甚至连喜婆翻来覆去一个意思的单调唠叨,她都觉得字字珠玑。   这正是所谓的囚人,莫若于囚心。   她整颗心都是华容的,为了他,什么苦都是甜的,又有什么忍不下去?   就这样消磨到了亥时。   盖上了喜帕后,宝儿由婆子背着,被送到了官用婚房。   那是一处简陋的大院。   院中散落着几处隔开的小屋,作为官擂下来的新人洞房之用。   清一色的红瓦红砖,虽然简陋,但甚是喜庆。百年来,不知多少新人在此渡过所谓千金之夜。   只是日后,是怨偶,还是佳配,便与此处浑然无关。   唯能叹一声:造化弄人。   此刻宝儿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紧张,羞涩得不像话,简直与平时判若两人。果真按婆子们吩咐的,规规矩矩地坐在喜床边上,挪都不敢挪一下。甚至连肚子饿到不行,闻着不远处一桌的酒菜浓香,都强忍着不去想不去动。不仅生平头一次如此像个大家闺秀,而且还算是一个合格的新嫁娘。   “小姐,您在这等着,再一柱香左右的时间,新姑爷就来了。这里基本没什么需要咱们的了,就先退下了吧,要不然又惹你害臊!谨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铺好床,摆好酒菜,燃上熏香后,送喜的婆子们说着吉祥话,交换了几下眼色,就纷纷退出门去,走到婚房大院的门口。   “蔡嬷嬷,刘嬷嬷,温嬷嬷,你们辛苦了,我这就叫人送你们回去。”   守卫头领上前行了个礼,招来早已备好的轿子。所谓的“送喜婆子”们上轿后,轿子就往皇宫方向而去。   夜越来越深沉了。   守院的侍卫们也越来越无聊了。   “来来来,趁头儿出恭去了,快点押押押!左一,将军安全逃离魔爪;左二,将军被玩残;右边是玩死。”   “怎么不行是将军治了那母霸王呢?”   “要写了你押吗?”   “我傻了才押……”   “那不就对了!来来来,快点快点买定离手,将军刚进门了,咱这就要收局等结果咯!”   “还用等?你没听到刚才将军那声嚎得有多凄厉,现在屋里又是摔又是砸又是撕的,不晓得那母霸王在怎么对将军啊……我刚押了左二,现在能改押右边么?”   ……   非亲眼所见的臆测常常是不准的。   喜房内,此时的李宝儿和兰熙可是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互不相让。   “兰小雀,再动老子就挖你的根!”   “李包子,再动大爷我爆你的胸!”   各中要害!   “娘的!新郎怎么是你这个混蛋?!”   沉默……   僵持中,兰熙又扫眼看到被喜婆随手扔在床头的擂台铭牌,顿时一脸欲死欲活的辛酸,“我操!老子打错擂台了!”   宝儿从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不理会也不松手,摆明当他在放屁。   兰熙光洁的太阳穴跳突了几下,垂眼望望自己被抓得正严实的裆间,羞愤得咬牙切齿,“李包子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婆娘……”   “承认承让!”宝儿试着动一动身子,胸脯上却被男人毫不客气地扣得更紧,也不由得两眼喷火,“兰小雀你个臭不要脸的下流胚!”   “彼此彼此!”   洞房中的新郎与新娘两人一个赛一个的披头散发,衣衫狼藉,眼神都是如狼似虎,绝不相让。   洞房花烛夜便在两人死不松手的对峙中流过了刻刻千金,案几上燃着的熏香都跌下半柱的灰来,馥郁暧昧的芬芳逐渐弥漫了整个喜房。   “你你你手别乱捏乱揉啊……兰小雀!你流氓!”   感觉男人的神情逐渐怪异,手也不老实起来,宝儿慌了,松了扣在兰熙裆间的手,拼命去推挡胸前越来越过分的大掌。   “呃……我……”   融融烛火下,兰熙玉似的俊颜上已经泛出了深浓的潮红,眼底翻滚起愈来愈烈的火苗,呼吸变得粗重不堪,健颈上性感的喉结也时不时地上下滚动着,开始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他眼神已经浮现出迷乱,逐渐气喘如牛,扣住宝儿胸前的两手十指开始不由自主地时松时紧,力道也越来越重。   “放开我!”宝儿浑身的血液都随着那一波一波涌动的力道沸腾起来,羞怒欲死,扭动着身子想挣开胸前的禁锢,却被红了眼的兰熙直接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兰小雀!你到底想干什么!”宝儿咬着牙,双手死死抵上兰熙的胸膛,却如撑上山石一般,完全推不动一星半点。   “我……我要……要干……你!”兰熙粗喘着,星眸中的火苗一窜,整个人已经像是一头摁住猎物的饥饿野兽。   他玉似的面颊上面已经滴滴渗出细汗,一边喃喃着“不要拒绝我,求你不要拒绝我”,一边开始撕扯宝儿大红喜服的前襟。   “啊!王八蛋!你滚开!”宝儿收回手拼命抢夺自己的衣布,谁知兰熙此时的力气大得吓人,被她挡得不耐烦了,便直接一手擒住她的两只腕,高高举过头顶,按在床头上。   宝儿急得满面通红,被男人压住下半截的一条腿猛然发力,狠狠撞上兰熙毫无防备的腰侧,将他整个人掀□来。   宝儿飞快地坐起,狼狈地欲往床下爬去,哪知刚爬到床沿,右脚踝就被紧紧钳住。   大力将她整个人都往后拖去,重新抛回喜红的床帏内侧。   “女人,你还想跑吗?”兰熙原本俊逸非凡的脸孔已显出些嗜血的狰狞,邪肆得彷如妖魅,声音沙哑中缠绕着危险。   看到宝儿惊恐地瞠大圆眸,他嘴角勾了一下,笑得迷离勾魂,再次用刚硬的身体制住她的挣扎。这次他的长腿是横过宝儿的双膝压着,叫她没有一点反抗的可能。   “乖,你听话好么?我会很温柔的……”黑色的琉璃眸子里面满布了欲焰,兰熙整个人都妖娆得不像话,耐心地蛊惑着,引诱着。   “听你的话才鬼!”宝儿扭动着身子往上挣去,脑袋顶到了床头,刚欲再加一把力,就被男人又扣住腰往下一拖,牢牢地重新压回身下,仿佛是猫儿在逗弄着到手的小鼠。   “还要闹吗?”男子埋下头,将湿热的气息呵进她的衣领,然后猛地单手一扯,“嗤啦”一声,宝儿大红的衣襟就被扯下半幅来,露出里面素白的中衣。   宝儿一惊,拼命挣扎几下,怎料双手双腿和腹部被制,不仅动弹不得,还令两人的身体碰撞摩擦了好几下。   “你在玩火!”男子眼中欲焰一炽,兽性再强几分,再也顾不上克制,直接伸手抓住宝儿的领口,用力一扯,就将中衣半扯开来,露出里面缎黄的半面肚兜。   “兰熙!你混蛋!”宝儿苦挣无效,已经急得快要哭出来。   “混蛋么?我还可以更混蛋!”说着,男子就直接埋头,在那耸起的最高处咬了一口。   “啊!你!”宝儿顿时痛叫出声,狠狠瞪着兰熙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男子头也不抬,接着大手一挥,再将宝儿的肚兜整副扯下来,随手抛在地上。接着两手将残衣往下再一扯,宝儿从颈项到胸下的肌肤就全部暴露在空气中。   “兰熙!王八蛋死混蛋!你放开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诅咒你死无葬身之地!”宝儿嘶声力竭地喊着,紧紧闭上双目,眼角汩出了两行清泪,却是更显得楚楚可怜。   男人依旧丝毫不去理会,只顾着将她露出的肌肤盖满深深浅浅的红痕,才低头继续往下。   衣裙被层层剥下,男子显然耐性已失,一径地蛮力撕扯,最后连亵裤都被弄碎了扔到地上。   宝儿闭着眼躺在残衣之间,已经哑了嗓子,干了力气,横陈的光洁身体莹白若初生,在烛火下闪动着令男人疯狂的光泽。   “宝儿,给我吧!给我吧……”   兰熙迫不及待地扯下自己身上的所有遮蔽,露出一副结实精壮的躯体,肌理细致紧绷,身与心都显然已经被药香效力逼到了发狂。   “乖,别怕!你会爱我的,一定会的。”他双目已见赤红,缓缓跪□子,颤抖着抚上已放弃了抵抗的女子。   “好香,是你的味道。”高挺的鼻尖寸寸磨蹭着,亲昵又暧昧得火热。   感觉女子的身躯震了一下,他开口安抚道:“宝儿别怕,这会叫你舒服起来的。”说着,火舌又重重地舐过,引得女子身子又不由得激弹起。   “呵,真敏感呢!我就说你不会对我毫无感觉的。”兰熙双手和唇舌更加有力地探索,不过令他诧异的是,宝儿的身体始终迟迟不肯动情,逼得他只好用自己的唾液勉强湿润。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他箭在弦上,耐性显然已经被药效摧折得不堪一击,还是硬忍住问出一句,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等不及了!   他顿了顿,克制着脑中即将被绷断的欲弦,终于开始缓缓地推进自己,一点点地迫进。   女子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在最后的薄膜被即将撕裂时,终于凄厉地尖叫一声,胸房狠狠抽动几下,“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溅上猩红的喜被上,溅上二人光裸的肌肤上,溅上已被媚香占了心智的兰熙的脸上。   月照当空,洒下点点的银光,一室亮如白昼的烛火也掩不住这夜的冰凉,寒透骨髓。   ☆、血艳情劫   “这是……”   面门上的温热冻住了兰熙身*下的所有动作,他呆呆地抬起手,在自己颊上抹了一把,就见指掌上干了几道刺目的猩红。   昏昏地晃了晃混沌成浆糊的脑袋,他将手掌凑到眼前,愣愣地看着那怵目惊心的痕迹。   血丝满布的眼底兀然皱缩了几下,几许清明终于从汹涌灼烫的欲*潮中勉强挣出。   他低下头,就见到斑斑艳红大片大片地淋漓在宝儿嫩*白的胸脯、小腹上,顿时如遭重锤,跪立的健躯一下子跌坐在喜褥上,半天半天回不过神来。   宝儿双目紧闭,下巴被鲜血染成了全红,脑袋歪斜着颓然陷在鸳鸯戏水的枕中。   那血,那喜褥,分明是一样的红色,前者却突兀出来,活生生将人的心脏割裂。   “不……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兰熙整个人迅速被胸腔升起的慌乱灭顶,嘴里喃喃的念叨仿佛是绝望中吐出的气泡,锻醒了被欲迷乱的神魂。   他双眼里依旧渗满了血丝,可眸光中的欲*色已经褪得一干二净,被忧急的惊涛骇浪所取代。   “宝儿,宝儿……李包子,你别吓我!”手脚并用地爬到女子身侧,他颤抖着手抓起她的双肩,阵阵摇晃起来。   “不可以……你不可以死……李包子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看着宝儿完全像个没有生机的布偶一般,兰熙眼底的赤色再深三分,伤兽一般地大吼着,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手上的力道,动作逐渐变得疯狂起来。   “你你你给我放开!别别别摇啦!再再再摇老子就就就要散散散架了!”   宝儿终于被这不要命的折腾弄醒过来。   死去活来一般的天旋地转中,她的脖子几乎都要被晃断了,只能拼命从齿缝里挣出细小的声音,试图阻止男人失控的暴行。   这虚弱得奶*猫似的叫唤,顿时如灵丹妙药般迅速止住了兰熙的疯狂动作。   他触了电似地松开手,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完全找不到北的宝儿的脑袋就重重地砸上了黄杨木床头。   “啊!”宝儿疼得惨叫出声,抱头缩身,连打了好几个滚之后,后脑勺上钻心的疼痛才稍缓。甫睁开眼,就看到兰熙傻愣愣地呆坐在床上,通红着脸通红着眼直瞪着她。   “你干嘛?!”宝儿眸里含着方飙出来的两泡热泪,往床角窝了窝,慌慌地拽了一角被子遮身,满眼惊恐地回瞪。   兰熙不说不动,只管一个劲地紧紧锁着她不放,目光贪婪得似乎想将她整个人活吞进腹中。   宝儿被盯得浑身发毛,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眼珠子转了转,屁*股就一点一点地往床边挪去。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眼看再有一尺就能逃离魔爪,她臂上一紧,整个人就狠狠撞上一副坚硬滚烫的胸膛。   “别……别离开我!”   低沉沙哑的男音带着孩子似的脆弱乞求,紧紧贴在宝儿右耳边响起。   心口莫名被灼痛了一下。   宝儿低下头,就看到光着身子的自己被重重压在同样一丝*不*挂的男躯上。   胸*乳相贴,找不到一丝空开的缝隙。她都能感觉到小石子一般的两粒男子茱*萸凹陷在她绵*软的胸脯上,那肌肤上的滚烫几乎能蒸发掉所有呼吸!而紧紧抵在她小腹上的硬邦邦的高温物*件……   “兰小雀!你个死不要脸的臭流氓!”宝儿浑身顿时被烧了个通透,漫流的血液一沸,立马被戳了针似地炸了。   “王八蛋!你放开我!快放开我!”她两手拼命推着,哪知兰熙不仅根本不动如山,还在察觉到她的抵抗后,强健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了几下,铁箍似的双臂又加力收紧,直勒到她翻白眼。   “混蛋!呃……你再不放开……我要是死在你面前……就……做鬼都……不放过你!”宝儿梗着脖子,咬着牙拼命挤出声音骂道。   可谁知,她话才出口,兰熙顿时就受刺激一般地发了狂。   “死?!谁说你死?!你不许死!不许死!”他疯了似地开始语无伦次,又将宝儿狠狠摁倒在床上,扣住肩膀乱吻了起来。   一处又一处红色的深痕再次烙下,男子两眼发红,几乎是在啮咬,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吃进肚里才甘心。   宝儿心头的羞耻愤怒铺天盖地而来。她拼命扭动四肢和身子,想躲开却又动弹不得。最后终于在男人的头颅埋到她胸前的时候,摸到了床头搁着的擂台铭牌。   “王八蛋!我叫你发神经!”手捏着那薄薄的铁片狠狠划下,兰熙的颈后就现出一道皮开肉绽的长口子,顿时血如泉涌。   颈上剧烈的疼痛利刃一般再次狠狠撕开又变得混沌的神智,兰熙吃痛,惊愕地抬起头,背过手,就摸到自己后面一肩一背的粘腻。   他瞳孔疼得猛地皱缩几下,抿了抿变成艳红的双唇,冷着脸迅速撕了亵*衣的白布裹上伤处,再起身披上衣服,不发一言。   “哼!原来这样才能清醒过来啊!下次再发疯得看清对象,小心脑袋直接被割下来!”宝儿手里抛着染了鲜血的铭牌,坐起身拉被子遮住自己,恶狠狠地讥讽着。   兰熙被媚*香熏得通*红的眼皮闪动几下,啐了一声“毒婆娘”,就捂着伤处踉踉跄跄地踏出门去。   门动时放进的夜风拂上宝儿裸*露的肌肤,她没来由地觉得心里一紧。搓搓手臂上浮起的鸡皮疙瘩,裹牢了被子,不多时,就疲累得沉沉睡了过去。   “噗通!”院内露天的大水缸里传出一声水响,夜,又重归了静谧。   第二天鸡鸣起了第三遍时,天际已经是白惨惨的一片,仆役进了院子,来做例行的洒扫。   他扛着拖布走到了水缸边,刚一揭开大盖,就看到一颗人头浮在缸口,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抛了所有家伙只管屁滚尿流地往回跑,边跑边嚎:“来人呐!救命啊!有人跳缸自杀啦!”   惊天一嗓天下白,于是尚不到午时,几乎所有的京都人士都知道了:昨日的擂台招亲,他们敬若天神的伟大的金鹰将军,被李宝儿这个恶霸女用了非常之手法骗进洞房,欲强行各种不高尚不道德之事。最终将军不堪其辱,横剑割颈铭志,并跳水缸欲自杀未遂,现生命垂危……   “你见过谁横剑自刎是刎脖子后边么?”宝儿一拳狠狠捶上木桌,“轰”地砸了一个圆洞出来。   “也许……非凡人的将军……自刎的手段也比较特别?”丫鬟喜鹊一大早从将军府里赶来了官用婚房,伺候自家小姐洗漱。   “喜鹊!”宝儿怒了,两眼冒火,“老子真恨不得掀了你的脑壳,看看里面什么馅儿的。”   “哇,小姐,你今天怎么这么可怕……喜鹊的头不是包子,才没有馅儿!”喜鹊吓得缩了缩小肥脖子,把袖袋中的包子再往里掖了掖。   “那你平时除了吃还会惦记着什么吗?”宝儿憋着气,磨着牙皮笑肉不笑。她昨晚已经差点被发疯的兰小雀折磨去半条命,一早起来竟还要受这蠢丫鬟的气!   “哇哇哇,小姐,你可冤杀喜鹊了。喜鹊对你的耿耿忠心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天崩地裂永不变啊!哇哇哇,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人家!”   冷眼看着小丫鬟挤着泡眼干嚎又憋不出眼泪,宝儿站起来一把揪起她的衣襟提起来抖了两抖,就见七八只包子“乒乒乓乓”地乱滚到地上,全沾上了灰。   “啊啊啊啊!我的包子!小姐你太没人性了!哇哇哇,喜鹊真是看错了你,辛辛苦苦伺候了那么多年,你竟然还扔我的包子!太坏了太坏了!”   心头一痛,小丫鬟终于飙出了泪,张牙舞爪地直想扑过去拯救她好不容易藏起的吃食,眼里哪里还有半分主子的影子。   宝儿嘴角一抽,发觉自己的心火更炽一层,便烫着了似的松了手,任喜鹊嚎啕着跑去一个一个地撵她的包子。   跌坐回硬邦邦的凳子上,宝儿抬手抚额,觉得从昨日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不仅惊悚震撼到可比天崩地裂,更委实太过匪夷所思。   先是她的擂场竟然出乎意料的有那么多男人蜂拥而至。虽说开头她也为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虚荣了一把,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说到她,韦京那些公子哥们哪个不是闻风丧胆,夺路而逃?!怎么可能争着抢着进她的擂场?!   其二就是玉佩。这玉佩是她从小戴到大的贴身玩意儿,打眼就能认得出来。那夜皇宫桃园宴罢,她腆着脸硬塞给了华容,可又是怎么跑到兰小雀这混蛋的手里的?结果害得她脑中一昏,竟然认错了人!   想到这里,她脑中一道电光闪过,一条猜测在惴惴不安中浮现出来。   难道……是华容他……   手指兀然攥住了袖口。   不,不会的,华容不会这么对她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她一定要去问个明白!   宝儿“嚯”地立起身,大步往婚房外走去。不想还没到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李小姐,这擂台招亲乃是皇上所赐,您理当今日一早入宫叩谢隆恩。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请您上轿吧,卑职这就送您进宫。”   看着两旁全副武装恭敬中带着威胁的侍卫们,宝儿不由得又一通窝火烧上来,横话想也不想就抛出了口,“我凭什么要跟你们去?”   “哗!”顿时一片锐芒刺目,所有的侍卫兵刀出鞘,整片庭前,冷意森森,肃杀寒透。   领头的侍卫再状似恭敬地一揖手,皮笑肉不笑道:“李小姐,您是聪明人,不要为难卑职了吧!”   为难……为难你大爷的!明明是你们在为难老子?!   宝儿的嘴巴在这境地下早识趣地合上,只在心里一句接一句恶狠狠地骂着娘。   情势不如人,她僵了半天,尽管心不甘情不愿,还是乖乖地走去了轿旁。   临上轿前,她猛地瞥见不远处的泥地上有东西在一拱一拱,眼珠子一转想起了什么,就捅了捅身旁的侍卫首领,“去,帮我把它抓来。”   铁甲的男人狠怔了一下,用不可思议的震撼目光研判了宝儿许久,终于在她下死劲的坚持下妥协了,支使身旁一个小侍卫,去把那脏脏软软的肉虫抓了过来。   宝儿接过蚯蚓,宝贝似地小心藏进袖袋中,吃了定心丸一般地舒了口气,掀开轿帘就坐了进去。   “起轿——!”领头的侍卫一声高喝,一队精甲就围着轿子浩浩荡荡地往皇宫方向而去。   偌大的御书房里,已经有六名男女侍立两旁。左边是宰相夜萧及其四女夜幽兰、六女夜青鸣,右边是定国将军李拓,镇远侯兰镜及其子金鹰将军兰熙。   兰熙的模样十分的狼狈。颈子上用白布裹了一层厚厚的伤药,肌肤是失血过多的惨白颜色,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精气似的病恹恹,只能强撑着靠墙站立,一副风吹就倒的摇摇欲坠样,害得兰镜满脸的担心,时不时想要扶他一把。   一旁的李拓见了,虎目里溢出了浓浓的鄙夷,啐了一句“果然是个软脚虾”,就扭过头,只顾伸长脖子冲着门口,瞄自家的闺女什么时候到。   对面的夜幽兰已经是一身看不出性别的夫子袍,直袖宽身,毫无修饰。一头青丝仅用素蓝的缎带松松绑起,脱了女儿家的秀丽娇俏,完全是一副古板的儒雅模样。如今虽弃了裙钗,绝了姻缘,她却还是放不下尘缘念,一双翦水瞳眸直担忧地望住兰熙虚弱的身影。   她身旁的夜萧看了一眼,沉沉叹了口气,再回过头看到始终满脸羞红喜不自禁的夜青鸣,俊朗的容颜又舒展了几分。   这时,门外一声高报:“李将军之女李宝儿到!”   书房内几个人的脸色来回翻滚了几番,最后除了李拓高高兴兴,夜萧不知所谓以外,其余几人都垂下头,黑着脸不发一言。   紧接着,侍门的小太监又吊起了嗓子,“三皇子殿下到!”   ☆、龙凤定配   宝儿刚下了轿,听到小太监的报声,转回头,就看到心心念念的男人自身后走来。   眉目疏淡,面孔清俊,秋泓般的淡眸里浅浅的忧郁如昨。   貌还是,人却不知是否已成非。   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宝儿的双腿冻住了似的,半分都迈不开。   眼泪在眶里涩涩地打着转,脑袋里甚至开始嗡嗡作响,终于在男子淡淡地招呼了一声,然后准备擦肩而过时,猛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   “华容,那玉佩……”宝儿浑身僵硬得像铁块,心中惶惶地害怕着解释,又可笑地渴望着意外。   男子停住步子,没有回头,淡淡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今晚酉时,百善书院后巷,我等你。”宝儿不肯松手,也半天等不到回答。   “皇上驾到!”太监刘德顺已经先几步走到了御书房门边,打破了两人的僵持,使眼色叫他们快些迎驾。   九龙华辇从远处“隆隆”而来,宝儿终于松了手,转身行礼。   “臣女李宝儿参见皇上。”“参见父皇。”   “嗯,都平身吧。”旭皇在刘德顺的搀扶下走出了步辇,目光在宝儿身上停留了一小会,淡淡地应了。接着二人随驾进了御书房。   看到华容径直走到了夜青鸣身边站下,宝儿仿佛糟了重锤,脑袋里嗡嗡作响,愕在了原地。   难道,华容他……   突然被一股大力揪住脖后领,宝儿身子兀然腾空,从御书房的正中央“嗖”地被迅速拎到右手边。   “皇上恕罪,小女第一次来御书房,没见过世面,刚才失礼了。”   李拓粗大的嗓门在旁边响起,宝儿一扭头,就看到老爹一身正儿八经的朝服,在正儿八经地朝旭皇低头请罪……顺便还正儿八经地拼命偷偷朝她使眼色。   收到!   “皇上恕罪!”宝儿赶忙跪下。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旭皇摆了摆手,笑得异常可亲,“昨日李爱卿之女与朕的金鹰将军喜结连理,今天放在一起一看,果然是男威女猛,璧人一双呐!”   男……男威女……女猛?   宝儿胸腔一寒,同时感觉另一边有人一颤,她心里一咯噔,偷偷瞥过眼,就见兰熙病虾似蔫蔫立在她身旁,脖子上还缠了一圈的白布——该是拜她昨日所赐。   活该!   宝儿心里暗骂一句,就开始琢磨着该如何解了这桩亲,可谁知旭皇接下来的一句话便直接将她打入了死路。   “能出了此般良配,朕心甚悦。如此,便赐你们二人百年好合,无特殊情况,任何一方不得悔婚罢!”   宝儿惊,“皇上!我不唔……”   发不得声音,原来是嘴巴被李拓一掌捂住。   “皇上,臣这小兔崽子不懂事,童言无忌,您别往心里去。”李拓把宝儿往自己身后掖了掖,偷瞪了她一眼,向旭皇恭敬道。   旭皇唇上的黑须一颤,不以为然地笑了,然后转头向宰相夜萧,“夜爱卿,咱们以后就是亲家了。不过,到底是朕的儿子娶妃,看最近几日是否有黄道吉日,这婚仪,可不能马虎。”   “臣遵旨!”夜萧躬身,喜不自胜。他身侧的夜青鸣则是颊飞绯霞,抬起头飞快地朝华容瞟了一眼,又迅速低下,芙蓉面上的喜气怎么也藏不住。   她的华容……要娶那个狐狸精?!   宝儿心头一阵浓酸翻滚,几乎要站不稳。质问差点忍不住出口,被李拓重重一拉手臂,才恍然明白了身在何处,话到嘴边又强咽了下去。   旭皇将这一切都不动声色地收入眼中,淡淡地垂下眼,喝了口香茶,“现在家事说完了,朕还有件国事,需要几位爱卿出力了。”   “臣等万死不辞!”李拓、兰镜、兰熙、夜萧纷纷垂首。   旭皇满意点头,幽幽道:“你们都还记得霄天骑吧?”   那三个字一出来,宝儿敏锐地感觉到身旁的老爹健躯颤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夜萧开口道:“敢问皇上,您可是指十八年前离奇消失的千人精英?”   “正是。霄天骑中齐集各方的能人异士,任何一卒,都可以一敌百,仅千人,便可破十万大军,曾被誉为苍州第一神兵。只可惜不知为何,十八年前竟然全部失踪。朕惜才,希望他们能重新回来为南韦效力,十几年来便一直派人留意。最近,终于有了点线索。”   “叩叩!”旭皇轻磕了磕茶杯盖,眼尾似不经意地扫了一下李拓,含住了下面的话。   一阵沉默的角力。   “请皇上明示!”李拓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呵……”旭皇轻笑一声,幽深的长眸眯得像只狐狸,“宁州城最近发现了些线索,说他们很有可能藏身在那里。唔,对了,还有个女人,据说,长相极似我那九皇妹呢……你们有谁愿意代朕跑这一趟,去查查底细呢?”   闻此,李拓明显再震一下,随即立刻屈膝跪地,叩首道:“臣愿为吾皇效犬马之劳。”   “好!李爱卿果然痛快!朕再派你的新女婿协助你吧!唔,这样似乎扰了小夫妻的甜蜜呢……不如,干脆你带上女儿女婿一起动身吧!”旭皇自说自话,很快盖棺定论,“兰熙、李宝儿夫妇,随定国将军李拓赴宁州城查访霄天骑下落,明日启程!”   宝儿呆了,这是什么情况?   不待她反应过来,膝后就被重踹了一脚,一个腿软就“噗通”跪地。   “臣遵旨!”“臣遵旨!”“……臣女遵旨!”   最后是如何出御书房的,宝儿已经全然没有印象。她整副心思都粘在了华容的身上,其他什么都再入不得眼。   轿子外突然吵闹了起来,宝儿被嚷嚷得心烦,就掀开轿帘出去瞧,却发现长辈们都已经不在,原地就剩下她和兰熙的两顶轿子。   “既是夫妻,自然要住在一处。既然李将军舍不得女儿离开,那就只好麻烦兰熙将军您住进定国将军府了。”   “什么?!”听到这一句,宝儿顿时不可置信得瞠圆了眼睛,颤抖着手指向一旁扶着轿杆恹恹站着的兰熙,扯着头发,冲发声的太监刘德顺尖叫道:“你叫他,住进我家?!”   刘德顺依旧是一脸笑眯眯,“这是皇上的旨意。要不然,小姐你住进金鹰将军的府邸也行。”   “呷?叫我进那臭不要脸的下流胚的宅子?杀了我还利索些!”宝儿狠狠一嗤。   “那你当我愿意冒着被抹脖子和断子绝孙的危险跟你住在一起吗?”一旁的兰熙终于出声了,嗓子嘶哑到不像话,音也是虚虚的有气无力。   “嘁!软脚虾!”宝儿啐了一口。   刘德顺左看看右看看,抹了一把冷汗,“我说两位小祖宗,这可是圣旨啊!违抗不得的,你们也别为难奴才了!”   兰熙扭过头,懒得再置一辞,刘德顺就只得冲宝儿不停地揖手,横竖她若不答应,今天便耗在这里了。   宝儿一阵心头火起,强憋住之后,转了转眼珠,便阴森森龇牙一笑,“那好吧,让他住我家。不过,得先这样……”   说着,衣袖一抖一扬,一件条状暗器迅速朝兰熙身上飞去。   兰熙下意识出手一抓,就抓到一手滑腻软蠕。   他摊开手掌一看,只见一只黑褐的肥蚯蚓在他手掌里粉身碎骨。那碎掉的那一小块一小块,浸在粘滑的蚯蚓□里,又各成一体,蠕蠕地扭动。   兰熙整个人瞬间僵硬,煞白着脸一抬发直的眼,从齿缝里朝宝儿挤出三个字,“算你狠!”接着,便“轰”地一声颓然倒地。   “行,就这样子抬进我家吧!”宝儿拍拍衣袖,全然不理目瞪口呆的老太监和一干轿夫,径自若无其事地坐回轿子里,“走吧!”   就这样,直到进了定国将军府,再被丢到了柴房,英武的金鹰将军都始终人事不知地昏迷着。   宝儿趁机踹了他两脚,看了看日头已近黄昏,便随意扒了几口点心出门。   已过了放课时分,百善书院的后巷里一片寂寂。碎砖下,偶尔有几只小虫唧唧,也很快就懒懒地消音。   这里已经没有九年前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少年,也没了那个想英雌救美,结果一起被打的小女孩。   都过去了……   人也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了吗?   夜幕逐渐拉下,温度也凉了下来。宝儿蜷缩在记忆里的那角墙根,这次没有陪着谁挨打,微凉的风吹在身上,却比受着凌迟还痛苦。   “喀啦!”远处传来细碎的声响。   “华容!”她迅速抬头看去,只见到一只野猫子飞快地从瓦砾堆上蹿走。   “不是吗……”宝儿喃喃自语着,又失望地垂下头,“不来了吗?”   “宝儿。”柔软的声音似乎挟着几丝怜惜,在她的头顶轻轻响起。   “是你吗?华容?”这一次,她不敢再抬起头去看,尽管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可她已经承不住再一次的失望,甚至连确认的勇气都没有。   “是我。”   区区的两个字仿佛天籁一般温热了宝儿的心房,她迅速立起,眼前黑了一下,脚下一软,就撞上了男人泛着淡香的清瘦胸膛。   “你没事吧?”   男子的声音清淡依旧,却总是融蜜一般沁入她的心里,甜暖得化不开……   鼻尖突然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熟悉的脂粉香,宝儿的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个男人,他娶了夜青鸣!他娶了别人!   心口攸地一阵狂乱,她不由烦躁得伸手一搡,就将华容推出了一丈开外,撞上了石墙。   “你没事吧!”看他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宝儿心头一疼一悔,攥起手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华容扶着墙重新站直,微吐出一口气,神色依旧平和,“我知道你现在恨我。我……也很难过。可是我……不得不这样。”   看他这副强自隐忍的模样,宝儿鼻头又一酸,咬了咬嘴唇,还是问出了口,“你有什么苦衷吗?”   “我……”华容蹙着眉,一手捂上心口,突然神色一变,冲宝儿大喊道:“闪开!”   宝儿的整副心神都粘在华容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危险,等听到带着杀意的尖啸迫到了身后,才恍然回神,彼时想躲,可已经躲不开。   “噗!”锐器入体的声音,轻细短促,却轻易能毁去人的所有坚强。   “华容!”宝儿全身血液都被冻住,一声痛喊撕心裂肺。   男子的单薄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勉强抵住墙站立,回过头轻轻对她一笑,“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傻瓜……你怎么……怎么……呜呜呜……”宝儿转到他身前,看到男子肋下几乎没柄的暗器,浑身的气力都仿佛被抽干了。   “滴答!滴答!”鲜红的血接连不断地从玉白的指缝间溢出,落在地上,男子却依旧笑着,只是樱色的嘴唇开始苍白,“你怎么哭了?是你傻…… 刚刚,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身子就……咳咳,你别哭……”   “我……呜呜呜……我没……没哭……呜呜呜……”宝儿抬起手,不停地拭去眼角涌出的泪,却藏也藏不住地更加泣不成声。   她气急地一跺脚,冲周围疯狂地怒喊道:“是谁?给老子出来!出来!老子不把你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就不叫李宝儿!”   “别喊了,是……夜弩手。这会……我们已经有了防备……人应该已经跑了。”华容微有些气喘,声音虚弱起来,“我没事……以前……都是你在我身前……保护我……还为我挨过打……这回……就换我护你吧……”再勉强勾唇一笑,嘴角就涌出一缕血沫,怵目惊心,“不过……你护过我那么多,到现在……我才偿了这一次而已……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呢……”   宝儿双目赤红,眼里一片朦胧,男人虚弱的音节字字重击上她的心口,疼痛锐如针扎。她颤抖着嘴唇,终于哽咽着嘶喊出声,“我爱你啊,华容……好多……好多年!不要你偿还我什么!就是给我你的命……我也不要!我只要你!可是……你却不要我……”   声气到后面越来越小,幽幽哀怨到不像是平素那个横行无忌的小霸王,宝儿咬住了唇,终于再也说不下去。   男子身躯猛震了一下,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   纤长睫羽覆下,苍白柔和的脸上看不到真实的情绪。   相对……却无言。   终于,冰凉柔软的手轻轻爬上宝儿的脸,拭去横流的泪珠,那斑斑晶莹中冷下的温度却烫得他掌心一颤。   男子收回手,默默攥起,直攥到关节都发白,迅速蒸发掉最后一丝凉意,“天晚了,你回去吧。”   “那……你呢?你伤成这样……”宝儿大眼中布满了血丝,纵然心中有怨,还是抑不住担心。   “我没事……”华容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举手避开了宝儿伸来的手臂,低垂在侧的淡色发幕遮住了他的脸,随着离去的不稳脚步一晃一晃,“欠下的,早晚要还的。只是,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得不辜负你……你……大可以恨我……”   “华容……”宝儿眼里已经是一片朦胧,男人虚弱又强撑着的背影揉得她心肝都要碎了。泪水抑不住地涌了出来,哭喊道:“我不恨你,我怎么可能会恨你?!如果现在不行,我会等你到以后!很久很久的以后!我最怕的……只是你无论如何……也不爱我而已!”   男人单薄的身形微顿了一下,几不可察,随即便头也不回地继续缓缓远去。   低低的叹息借着夜风虚虚渺渺地传到宝儿耳中,“放心吧……欠的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又怎么可能会……”   ……爱上你。   凌乱细碎的夜风扰乱了谁的心池。却是一念障目处,万劫再不复。回头来看时,纷纷乱乱,谁,又该偿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后三分之一的情节   ☆、床榻之争   翌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宝儿就在一阵屁|股发毛的森森然中醒转过来。   朦朦胧胧一睁眼,就看到床前无声无息地站了个黑糊糊的人影,顿时吓得魂都碎了。   “你你你想干什么?!”她一把扯起被子蒙住脑袋,强撑硬胆子,勉强打架着上下牙抖抖索索问。   “我——要——睡——床!”男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声音分外渗人,颇有亟欲吃人的架势。   “呷?”宝儿呆了一下,“你你你睡床关老子什么事?!”   “哦,那……”   男人兀然消音,接着一股大力就拱着宝儿往床里而去,旁边的软褥重重往下一陷,又有东西来抓扯宝儿死死裹住全身的被子。   “啊啊啊你大爷的凭什么抢老子的被子!”宝儿拼尽力气,四肢狠狠压住被角不放。   “我——要——睡——床!”男子咬牙切齿依旧,手上的揪扯毫不松懈。   宝儿这时候脑子清醒了些,耳朵里嚼着这声音……   “王八蛋!”她猛地一掀被子,头一扬,就擦上了男人凉凉的高挺鼻尖。   “嗬!”宝儿倒吸一口冷气,吓到似地身子猛往后一弹——本来就被推到了床边,此番便“咚”地一声直接滚下地。   “嘶——!”宝儿扭了两下才爬起来,正揉着撞疼的脊背,眼角就瞄到床上的男人迅速把被子全扯到自己身上盖好,然后四仰八叉躺平,舒服地合上眼,吁出一口长气。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脑袋上还插了半根小柴棍的兰熙!   “兰小雀!”宝儿火气不打一处来,重重一拍床边“噌”地跳起,“天都没亮就来这么整人,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人?!”   兰熙惬意地往软褥里再拱了拱,眼也不睁地咕哝道:“那你昨天叫人把我丢去柴房,难道是人做的事情?”   “我……”宝儿被狠狠一噎,一口闷气就生生地堵在嗓子眼,嘴巴拘了半晌,愣是吐不出后面的字!   她胸口起伏几下,稳了稳心神,看兰熙一脸如入自家的舒坦泰然,忍不住再讥讽道:“男女授受不亲!金鹰大将军你夜闯闺阁,强占闺床,是君子所为吗?!”   兰熙眼皮颤了两下,嗤道:“‘闺’?你说‘闺’?我从小到大,还真从没看出来你哪里像闺女了!更何况现在我可是你招来的夫君,凭什么不能睡你的床?睡了你都是天经地义!”   “你!”宝儿气结。   对于这越来越死皮赖脸的混账男人,她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只能恨恨地杵在床边,往死里干瞪眼。   半天听不到她的声音,兰熙眯开了一只眼,见宝儿一副恨不得将他剥皮挖骨的模样,身子颤了一下,将大张的手脚收了收,不情不愿道:“想睡就睡呗,爷还没嫌你……”   嫌?嫌你大爷的!   宝儿瞬间怒爆。“兰小雀,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好!我就叫你嫌个够!”   她紧紧闭上嘴,不声不响地走去屋子里放杂物的小台柜,从上面拿起一只小铁匣,打开来,就见一条条黑黑的肥蚯蚓在蠕蠕扭动。   直接挑了一条最大个的握在手中,她趾高气昂地迈回床边,把手往前一送……   不到半刻,宝儿就拖着一脸惨白厥过去的兰熙下了地。   “哼!王八蛋!我叫你嚣张!”宝儿把不醒人事的男人再往远踢了一脚,快意淋漓地伸了个懒腰,心神一松,困意又浓浓地袭了上来,便打着哈欠又去睡了。   可是不久之后,醒,拖,睡……如此周而复始了大约三番,宝儿终于几乎要崩溃,只得憋屈地默默妥协,任兰熙占着她大半个床铺呼呼睡去。   于是次日喜鹊奉李拓之命前来叫自家主子起床,便目睹了这两个人麻花般地拧在一起的形状。   “小姐!”小丫鬟一手捂脸惊声尖叫,一手拼命推着宝儿的身子,“你终于抓野男人回来嫖了啊!”   “嗯……我……什么?”宝儿刚睡过去没多久,就又被扰醒过来,正混混沌沌中,旁边的家伙却已经清醒。   “什么野男人?爷是你家新姑爷!”   “唔……对……”宝儿脑袋还昏昏沉沉,闻此,呆了片刻才回过味来,立马“噌”地火起,手指着已经开始悠哉地整理衣衫的兰熙,“不对!姑爷你个鬼!”接着便直接跳下了地,挽起袖子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眼看这干架的架势已经起来,喜鹊心头一急,也顾不得看热闹,忙道:“小姐!刘德顺刘公公还有镇远侯都已经候在外面了,说是要送你们去啥啥城的,老爷叫我速速叫您起来,不可耽误了动身的时辰!”   宝儿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来了昨日爹带着她又被旭皇摆了一道,顿时脸色一黑,也顾不得斗气,赶紧在喜鹊的服侍下穿衣洗漱。   随后踏出屋子,就看到彦朗还是兢兢业业地守在院子里。宝儿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兰熙,暗自纳闷。   这厮今早是怎么进了她的屋里而又没有惊动彦朗呢?   不过,时间已经来不及去考虑,他们几人迅速赶到前厅,就见到敞开的大门外已经停了一辆看起来十分朴素的马车。   “熙儿啊,这是上好的金创药,解毒丸,十全大补丹……爹怕你有什么万一,每样都跟皇上求了些,你就带在身上吧!此行……”兰镜老眼一瞥旁边站的李宝儿,胡须颤了颤,“此行,爹担心得紧呐……”   听他这么说,李拓就一旁鄙夷道:“哼,男子汉大丈夫,老的心思比娘们还纤细,小的身体比娘们还娇贵,真不愧是父子俩啊!”   “老匹夫,你!”兰镜白净的面皮涨得红起,嘴巴里说不出话来,倒是兰熙开口了。   “爹教训得是。”一夜未睡好再加上颈后有伤,他的气色并不是很好,可还是和颜悦色地朝李拓恭敬躬身。   “爹你大爷的!假惺惺!”宝儿趴在马车辕上,朝天翻了个白眼,低声咕哝着。   这一切都被刘德顺暗暗收进眼底。   他静静站了一会,终于开口,“李将军,镇远侯,兰将军,李小姐,车里已给你们备好了盘缠和行李,时辰不早了,这就上路吧?”   “哦,知道了。”宝儿不咸不淡地应了,就准备往车上爬,谁知一个玄黑的身影“嗖“地一动,也准备跟着她上去。   “彦朗?!你做什么?”宝儿惊道。   “朗说过要一直跟着宝儿的。”男子脸被帷帽遮住,语气却很是坚持。   “这……”宝儿有些头疼,正揉着眉心,就有一只手探过来将彦朗从她面前拖走了。   半晌后,也不知兰熙对彦朗说了些什么,他只望了一眼,就转身回了院子。   接着,管家忠叔又挎了个灰兮兮的小包裹出来了。   “老爷,老奴跟你们去!阿忠驾车,技术绝对一流!”忠叔佝偻着腰背,抖着灰白的眉毛胡须颤巍巍道。   宝儿看他这副样子,就要开口安慰一下叫他继续呆在家里,李拓却开口了。   “阿忠,你知道我们这次要去的是宁州城?”   “晓得啊!刚才听到了。十几天的路程呢,叫这年轻小伙子驾车,老奴不放心!”忠叔老眼一扫那皇上安排的车夫,不屑地嗤了一声。   李拓沉吟片刻,下车对刘德顺一揖手,“刘公公,能否行个方便?我这家人是个驾车好手,叫他这次跟我们去好了。”   刘德顺一双精光小眼上下打量忠叔一番,看不过是个普通的老管家,就摆摆手应了,“行了行了,叫他跟去吧!真是天生劳碌找罪受的命!”   闻此,忠叔便乐颠颠地接了车驾,坐上马车最前的位置。   一行人都上了车,往宁州城方向而去。   “这霄天骑是什么东西?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摇晃不停的马车中,宝儿百无聊赖地问道。   李拓看了她一眼,摸摸脑袋,沉默了半天,才幽幽道:“只是一个消失的千人军而已,没啥好打听的。”   倒是正在闭目养神的兰熙闻此接话道:“霄天骑岂止是军队,简直是苍州几千年来的传说!当年为九公主华茜然亲手所建,里面都是精挑细选而出的少年,个个身怀绝技。有的擅武,有的擅谋,有的擅占卜,有的擅各种工艺,可以说上天、入地、潜水无所不能,可以一敌百,所向披靡。这次宁州城报给皇上的线索,便是发现了几个能人的踪影。”   李拓始终不发一言,宝儿眨眨眼,听得有些入迷,头一次没有故意跟兰熙抬杠,“什么样的能人呢?”   兰熙敲了敲脑袋,微蹙起修眉回忆起来,“唔,我记得说是城里发现有人单手拔旱柳,百步穿杨,还有入水全无踪等等,描述很像当年霄天骑中的几名人物。尤其是单手拔旱柳的这位……”   车身突然猛地一震,车内几人都忙消了音捉上扶把稳住身子,接着车子再挣动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   “阿忠,发生什么事了?”李拓掀开前帘,可是驾车位上已经不见了忠叔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瓦要做日更党!!!   酝酿中……   ☆、男色倾城   “忠叔人呢?”宝儿朝前帘外探了个头,只看到满目荒木寂寂,不见人影。   “阿忠?”李拓也急了,冲外面高喊了一嗓子,没有回音,就欲往下跳。马车却突然一阵猛烈摇晃,车内三人没有防备,全都被震了起来。李拓眼明手快用身子抵住车门,将正要往出飞的宝儿一把拉住,同时车厢里“咚”的一声,正在闭目养神的兰熙一脚蹬地,差点滚下了横榻……最后,车外“啪嚓”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终于万籁俱寂。   里面还惊魂未定,忠叔有点沙哑的嗓音才从车屁股后面颤巍巍地响起,“老爷,小姐,别急。车轮子陷进路边的坑里了,马拖不出来,我正找东西往外撬呢。你们进去坐好,我再寻根结实点的棍子。”   “哦哦……好……你去吧……”李拓还有点回不过神,只茫然地应了,拎着宝儿从车门回到座上,东瞧瞧西看看,确定没什么磕碰,才放开手,拍拍自己的胳膊,“闺女,抓着爹,小心一会又摔了。”   旁边的兰熙坐直了身子,见这对父女的腻歪形状,朝天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视而不见。   不久,随着一阵“沙沙”的声响,忠叔的粗嗓又在车外响起,“老爷,小姐,你们都扶好啊!”   接着,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原本倾斜的车尾猛然被抬高,车身再颤抖着前进了一小段距离,才复停下。   “好了!”忠叔重新坐回驾车位上,掀开前帘,憨厚一笑,扭回头继续赶马。   之前陷车的凹处,一片的巨石狼藉,地上几株断木横斜,到处红土翻起,坑坑洼洼。   唔,这种路,果然考验驾车的技术啊……   放下窗帘布,为忠叔这刚出了韦京的第一次失误,车上三人找到了完美的原因——不过下来接二连三的各种陷坑、跑偏加偶尔磕石头碰大树,终于令他们先前信任逐渐消弭至全无。   “爹啊啊……你你你当初是凭什么说忠叔……是是是个驾车好手啊?呃……”宝儿坐在颠簸如风中颤的车厢中,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没防着马车再突然一个小腾跃,她差点咬到舌头。   力拓一双虎掌紧紧扣住车梁,身躯亦随着马车的行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早已是一脸的悔不当初,“阿阿阿忠一直都是挺挺挺靠谱的人呢,我我我以为他他他毛遂自荐是因为技术好好好嘛……”   “呕——!”玉面惨白的兰熙在震颤中又干呕了一声。李拓父女俩忙将身子再挪远些,面上已有的菜色再深浓几分,生怕他再来一次翻江倒海。   兰熙微掀起眼皮瞟了他们一眼,开口虚弱道:“胃里已经……空了……放心……这次……再……再吐不出来东西的……”   这时又是“哐当”一声沉闷,忠叔沙哑的吆喝再从车外响起,“哎呦!刚才没看到,车轮子又卡到个大石头……”   李拓黑脸上抽了一下,回头看看已经被折腾得差不多的宝儿和兰熙,终于跳下车,拍拍刚把车推回正道的忠叔,痛心疾首道:“你进去照看两个孩子,这车,还是我来驾吧!”   如此,再行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们一行四人总算完整平安地到了宁州城。   此城乃是位于南韦边境的一个小地方。小归小,却是艳色红楼妆满城,百步游人逾千筹。处处的柳翠花鲜,美人遍地。不过,此城的美人,可大都是或娇滴滴或俊朗朗的兔儿爷。   相传大约五百年前,这里出了名满天下的第一花魁落尘公子。其姿容绝世,世所难寻,人皆慕名往宁州城而来。也正因为如此,此城也就成了南韦乃至整个苍州男艳之地的魁首,并且五百年来,长兴不衰。   “什么?!消息上说,几位异人曾经在这里出现过?”宝儿目瞪口呆,跟伤势已经痊愈、只略有些虚弱的兰熙一起,杵在宁州城最热闹的花街里最艳的一家男倌馆前,岿然不动。   兰熙阴沉着俊脸再看一眼手中的密折,有点咬牙切齿,“没错……这集香坊……原来是……”   宝儿抚额。   她总算知道爹为什么在一到宁州城,就将看似轻松的民间查访交给了她和兰小雀,自己则一改平日作风,苦哈哈地非要跑去跟那些地方官员打交道——原来,如此啊……   扭头看看兰熙阳春雪一般惨白的脸色,宝儿于幸灾乐祸中,终于摸出了一点点的勇气来。   她理理一身粗布男袍,淡定地道:“那也没办法咯,进去见机行事吧!”接着往前走了几步,见兰熙还没跟上来,就走回去,在他面前无声说了四个字:“皇命难违!”   兰熙的脸这才扭曲了几下,将遮颜的斗笠又压低几分,心不甘情不愿地迈开慢吞吞的步子,随宝儿往馆里走去。   大约是二人穿着太过普通,兰熙又摁着帽檐死活不露脸,一路上,连门口的鸨爹都不怎么搭理他们。   门内果然是一番醉生梦死的酒色艳场,宾客满堂,遍地的环肥燕瘦罗绮生香,满场的淫词浪调丝竹靡靡。   “呃……这位小哥……”宝儿好不容易扯住一个跑堂的,还没开口,就见对方一甩毛巾,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们二人几眼,即客气又冷淡道:“二位,找差事请往庭凤阁寻陈鸨爹,卖身请往迎溪苑寻李鸨爹,记得别在其他地方多停留,万一弄坏了什么物件,你们大抵是赔不起的!”   说完,便趁着宝儿目瞪口呆之际,扭身便走,飞快地消失在宾客如云的大堂之中。   找差事?卖身?   宝儿有些呆愕。目光直直地对着那小厮离去的方向,久久拉不回来。   她看起来有那么缺钱吗?   “我看,查访这里……还是先回去计较一番为好……”兰熙扯了扯宝儿的衣袖,压低嗓音道,声线中的厌恶掩也掩不住。   “呃……这进都进来了……”宝儿沉吟。   不远处突然传出一阵不满的高喝,“你们这里的倌儿爷早玩遍了,全阴柔得跟女人似的,都他娘的一副德行,唯一阳刚一点的玉然公子最近又被对面的弄月楼挖走,照这么下去,你们迟早玩完!”   此话一出,原本闲散作乐中的周围一干宾客纷纷趁着酒醉起哄附和,不满声一片,弄得前来解围的鸨爹也僵在了原地。   “李鸨爹,你可是管着集香坊买人呢!你自己说说看,是不是收进来的这些倌儿,基本都是一个调调?叫人怎能不厌烦?”肥胖的锦服男子持着白瓷酒盏,颤颤巍巍地将咸猪手搭到风韵犹存的鸨爹的窄腰上,咧嘴醺醺然地一笑,“爷说的这可都是肺腑之言,信不信由你。近几年大家的口味变了,越男人的男人,骑起来才越有味!呃……那叫什么……征服的……快感!不再跟以前一样,随便来个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便能打发得了的……”   鸨爹覆着厚厚脂粉的白面上赔着笑,一边给锦服男子满上酒,耐心地解释道:“我也想能收到这样的倌儿呐,可这事可遇不可求。那种面相,不太像甘愿被压的主呢……”   听着发酒疯的客人与买小倌的鸨爹之间的对话,宝儿身后的兰熙已经两股战战,几欲奔逃了。宝儿眼珠转了转,硬拉住他,招招手示意他低下头来,凑在他耳边道:“不是说见机行事么?”   兰熙一愕,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宝儿奸诈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出手……   “啪嗒!”斗笠落在了地上,滴溜溜地绕着尖顶打转。   男子束发的丝绦也被扯着带下来,墨瀑般的青丝披了一身,在倌馆的颓魂艳光中,盈动着华丽的靡光。玉雕似的眉眼唇鼻,处处精致又不乏坚毅,俊俏好看到极点,却瞧不出丝毫的女气,再加上一副粗衣也掩不住的颀长健美的身躯,他整个人就如误堕凡尘的谪仙,令场内的所有人都看得忘记了呼吸。   “李包子……你……”兰熙沐浴在四面八方如狼如虎的饥渴探视之下,颤抖着唇,眼里闪着几欲吃人的凶光,不可置信地怒瞪向宝儿。   宝儿瑟缩了下,趁他还未反应过来,飞快扭头对那鸨爹大声道:“哎,那位大叔,你看看这样的货色能卖多少银子?”   鸨爹下巴都快摔到了地上,连被叫“大叔”都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难以置信地兴奋道:“你……你说要卖掉他?”   “是!”宝儿斩钉截铁,刻意忽略背后几乎能将她烧穿的喷火目光,一咬牙,“要不要?”   “要!当然要!多少银子都要!来来,快随我来,咱这就去谈!”鸨爹大喜过望,上去扯住宝儿的袖子就往一边拖。   兰熙黑着整张俊脸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紧紧跟上。   至集香坊后院的迎溪苑内,李鸨爹亲手为宝儿兰熙二人斟上热茶,接着就绕着兰熙打转。   他越看越满意,最后直笑得合不拢嘴,“嗯,果然是好姿容,好身板……是块当花魁的好材料。”   花魁……材料……   兰熙本来就铁青的俊面又黑三分,握着茶杯的指节都已经泛白,只管一杯接一杯地埋头咽茶,不动一指,不发一言。   宝儿偷眼觑他,心肝虽然虚虚地惊颤了几下,却也头一次感觉到如此的快意淋漓。   “见机行事”和“皇命难违”,果然是好词!   “这位小哥开个价吧!人我集香坊要定了!”鸨爹的眼光还是死死地粘在兰熙身上,长臂大气一挥,视金钱如粪土。   “呃……这个……银子……银子……”宝儿恍惚了老大一阵,口水都快滴答出来,直到兰熙子见势不妙在旁边重咳一声,她才终于清醒过来,忙开口道:“不要银子,我只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哦?什么事?”鸨爹狭长的狐眸闪动几下。   “听说,之前集香坊有人见过几个身怀异技的奇人?我只想知道他们都怎么个奇异法,从何而来又去向何方。”   “什么乱七八糟的。异技?你是说杂耍吧?外边可多的是!这人我一定要买,你就快点好好出个价吧,我给钱就是了,别寻这些有的没的的茬!”   闻此,早都坐不住的兰熙终于“噌”地一下立起,满眼喷火地冲宝儿急吼道:“既然他不知道那还待着干嘛,快点走人!老子受不了了!”   说完,他立马大步往门口而去,宝儿脖子一缩忙跟上,那鸨爹的声音就带着讥诮从他们背后冷冰冰地响起,“想走?迟了!”   ☆、陷身淫窟   宝儿心里“咯噔”一下,就见身前的兰熙突然住了脚。   他举起手扶住额头,高大的身躯醉酒似地晃了几晃,只听“砰”的一声重响,就干脆利落地软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卑鄙!你……竟然下药!”兰熙墨色的发狼狈地散了一地,凌乱地半掩住玉似的容颜,整个人仿佛被打落尘埃的仙。他修致的长眸透过发幕死死瞪向那鸨爹,几乎要喷出火来,身体都气得微微发颤,“你想要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鸨爹勾起血艳的唇狡诈一笑,眼珠里闪动的光华带了几分森冷,“就是想留下你的人……而已。”   “格老子的!那你留下他就行了,留老子做什么?!”宝儿暴躁,瞄到已经围了满屋的打手,一不留神就把真心话漏了出来。   “你——说——什——么?”兰熙钢针似的目光立刻狠狠戳到宝儿脊背上,扎得她猛一个哆嗦,忙假咳几声,改口义正辞严道:“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跟强掳何异?!这天底下没有王法了吗?”   “嘁,王法?”鸨爹仅仅舍了一角白眼给她,冷冷一嗤,“听口音,你们也就两个外乡人而已,不先看看踩在谁的地头上!在这集香坊,自然是我李鸨爹说了算!今天,别说这男人我要了,你的人也别想走出这大门!”   “呦,要抓我?!” 宝儿不屑地撇嘴,眯起眼满不在乎地一哼,“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小腿上被一推,兰熙虚弱的声音传进了耳里,“别管我,你自己先走!”   “呷?”宝儿呆住,仿佛被怪物啃了一口。   这还用提醒?如此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她当然早把他抛诸脑后了。不过,这话竟然是从兰小雀这从小到大以陷害她为乐的死混蛋嘴里出来,还真是叫人该死的……别扭……   甚至还有点……愧疚?   宝儿还在怔愣中,就听鸨爹的嗓音尖利地响起,“来人啊,把他给我捆了!”话音落,随着一声锐哨,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便全部如狼似虎地扑来。   宝儿恍然回神,急一个腾跃,乘风起身,避过人群的围攻,以一个个打手的头颅为落脚点,踩踏着轻身往门口而去。身所过处,被触到的大汉皆似糟了重击,纷纷轰然倒地,顺带压倒周围一片,满屋里顿时乱糟糟的碰撞、哀嚎声一片。   “嗬!竟然还是个有功夫的。”鸨爹见此,妖眉一挑,手便扣上身旁壁上的一处不显眼的凹陷,冲场内的打手们高叫道:“都给我闪开!”接着臂上加力往下一推,妖娆怪笑,“看他还能往哪逃!”   打手们闻此迅速撤后,宝儿正欣喜可以接近门户,就听屋顶传来极快速的几声“咯咔”脆响,她急抬头去看,还不及反应,就被兜头而下的一张黑沉大网罩了个正着!   “砰”的一声,宝儿重重摔到了地上,浑身被密密匝匝的线网层层裹住,百般翻扭都挣脱不得。   “真是一群废物!还不快点拿绳捆上!”鸨爹低斥了一句,看着手下隔着网,将宝儿一圈圈地捆成了粽子模样,才得意道:“说了走不出,你就走不出!不听我李鸨爹一言,吃亏在眼前呐!看这小模样还真可怜呢……”他抚抚自己没有一根胡子的下颌,眼珠一转,“虽然品貌不够当我集香坊的小倌,可也能叫我这群手下们快活快活呢……”   闻此,周围猥琐凶恶的大汉们眼中纷纷冒起了色光,一个个凑上前来,有的甚至伸出毛手,欲隔着黑网摸上宝儿的身子。   宝儿头一次知道了害怕,这种连挣扎都无门的处境令她从头到脚彻底寒透,而那些包围着她的淫猥男人们叫她恶心难堪到极点,仿佛是掉进了冰冷的蛤蟆堆,每一个毛孔都浸在粘腻的浆液中。   假如,真要被他们染指,那么她宁可先死掉!   “放了她!”低沉的男音虽然透着虚弱,却清晰地震荡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众人朝发声处望去,就见兰熙手里正握着半面碎瓷,紧紧地贴在他玉似的面颊上,用力之大,白皙的肌肤上已经隐隐泛出了红痕。   “放了她,我就留在这里任你们处置。但若是你们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就立刻毁了这张脸!”   长眸里的冷绝森森如铁,穿透了人群,定定落在宝儿身上,异样的坚定,仿佛包含了几百年,几千年,亦或是几万年的执著。   屋里的人都被这突然地变故惊呆了,李鸨爹,众打手,包括缠在罗网里的宝儿……到处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放不放?!”见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兰熙手上又加力三分,脸上的肌肤破了皮,一滴殷红的血珠慢慢划到他紧绷的颌下。   “为什么?”被困在网中的宝儿突然出声,嗓音有些颤抖,迷茫地透着不解。   兰熙垂下眼,抿了抿薄唇,轻轻道:“不为什么。”   “兰小雀,你……”   “哎呦呦!还愣什么,快把这扫把星给我扔出门去!好不容易弄到的美人可不能破了相!快去快去!”李鸨爹回过了神来,一脚将个呆杵着不动的打手踹翻,指挥人手迅速给宝儿松了绑,再转头对兰熙千求万求道:“小祖宗,依你,都依你,快把手里这破东西扔了!划花了脸可不是好玩的!”   “我要看着她走出这集香坊的大门!”兰熙眼睛依旧紧紧粘着宝儿,看都不看围着他绕来绕去的老男人。   “好好好,我说放,自然放!从这门边正好能看到后院大门,我叫人送她去门口,你亲眼看着她离去可好?”李鸨爹对着兰熙已经是一副孙子嘴脸,狐眸紧盯着他手里的瓷片,生怕他来个指滑手抖的,真的伤到了肉,再也治不好。   宝儿被松了束缚后就定定地站着。   她不懂。这么一个跟她从小斗到大,总是气到她炸肺的家伙,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在如此危急的关头,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矛盾的吗?   不……以前的,和现在的,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快走啦!别逼老子把你扔出去!”一只大手猛推向宝儿的脊背,将失神的她搡了个趔趄。   宝儿回头怒瞪了那人一眼,再望一眼兰熙,却只见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幽深如潭,什么情绪都看不出。   宝儿咬咬牙,转头大步离去。   “啪!”她走后好一阵,兰熙手中的瓷片才颓然滑落。沾着血的碎白散了一地,几片织在了他黑缎似的发中,仿佛寂寂偷放的零星野花,寥落而苦涩……   宝儿独自走在宁州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眼前的浮华依旧,简直令人怀疑方才那凶险仅是一场幻。可她知道不是,因为兰熙真的不在了。   明明是她害得他们身陷险境,那样的情况下,他竟然没有责怪她,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拖她下水,只顾着要她先走,甚至没有提过叫她回去救他。   这还是往常那个可恶的混蛋兰小雀吗?   “别管我,你自己先走!” “若是你们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就立刻毁了这张脸!”   兰熙虚弱却决绝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脑中,宝儿烦躁得捧住头,狠狠甩了几下,却怎么也甩不开,反而让自己心里更不是滋味起来。   混蛋兰小雀!谁叫你这么一厢情愿地说这些话!想要叫老子愧疚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你就是个死了都活该的王八蛋!纯自找的报应!   恶狠狠地一踢脚前挡路的石块,看着它直线撞去不远的墙根再弹回,宝儿心里乱得如马蜂窝一般,真恨不得这石头就是兰熙那厮,直接踹死了了事!   可事实并非如此,他为了救她,如今陷在淫窟,时刻面临着**的危险,这叫她如何能心安下来?   可恶!这厮一定是存心给她找不痛快的!   再用力踢开颗小石子,宝儿一跺脚,就往住宿的客栈冲。   罢罢罢,她可不要欠兰小雀半分的人情,这次的祸既然因她而起,就由她来解决吧!   半个时辰后,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小公子便出现在集香坊的门口。   他身着华衣,手持洒金玉骨扇,脚蹬锦纹靴,一身的贵气,一出现就勾得周围几家的鸨爹全挥舞着纱巾、彩袖迎了上来。   “哎呦,这位客官,要不要来我们弄月楼哇?要俊的俏的还是娇的媚的,应有尽有,包您满意!”鸨爹甲一把拖住宝儿的袖子,高大的身躯几乎要倾倒在宝儿的小身板上,直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弄月楼哪里有我们采铃阁好啊!我们这儿的倌儿招数多,价钱又公道,保管能令您欲仙欲死,享尽**!”鸨爹乙颤抖着一脸肥肉,一个劲地想往宝儿身上磨蹭,浑身的艳香几乎能将她熏晕。   接着,又一个鸨爹欲将长长的红绡缠上宝儿的脖子,“客官,我们云萧馆……”   “啊——!”宝儿终于受不了地大叫出声,身子一矮从三人的包围中逃脱,往正奋力挤人的集香坊的鸨爹身后一钻,揖手道:“爷今天要去集香坊,谢谢几位的热情,下次再光顾你们吧!”   那鸨爹一听,立马得意地一挺腰板,对宝儿更热络了几分,殷勤地打着扇子将她往里迎去。   “不知客官想要什么样儿的倌儿呢?”   引宝儿在二楼视角最好的一处桌位上落座,鸨爹又端来了酒水果品,糕点小菜,边布菜边媚笑着问道。   宝儿皱皱眉,装作沉吟的样子,半晌后道:“爷喜欢雏儿啊!你们这可有新近的干净货色?”   “哦,没开过的啊?哎呦,没看出来,原来您好这口啊!”鸨爹闻此,彩袖掩口笑得暧昧,直笑得宝儿浑身发毛,觉得自己仿佛都真的不正常起来。   她屁股挪了几下,强按捺着脾胃的抽搐,故意猥琐地搓着手道:“有没有啊?熟的早玩腻了,想尝尝青果子调剂一下胃口来的,若是没有的话,爷就去别家了!”   那老男人忙一甩袖子娇嗔道:“咱集香坊多大的招牌呐,怎么会没有呢!您先用些酒水,奴这就去带人来给您挑!”说完,再抛了个媚眼,才转身扭腰摆臀地走了,只留宝儿一个人在座中,默默胃里翻江倒海。   格老子的!男人竟然能长成这副德行!   不过没过多久,她便再也无力腹诽那鸨爹的形状了——因为这男倌馆里接客的兔儿爷,哪怕是还没开苞的,都绝对比那鸨爹要风骚十倍不止!   “爷,来嘛,祁连给您喂酒~!”一身轻透黄纱的单薄少年嘟着红唇,就要往宝儿脸上凑。   “笑言这里好难受,爷,您来帮人家揉揉~!”白皙少年直接敞开了衣襟,抓起宝儿的手就要往里探。   “爷,如墨给您跳舞吧~!”玄袍的妖媚少年凑上来呵气如兰,身子一边伴着场内的弦音磨蹭着宝儿,两手一边缓缓游移着解开自己身上的扣子,露出大片雪一般莹白的肌肤。   格老子的!爷屁呢!再这样下去老子就要见爷爷去了!   宝儿两眼猩红,猛地昂头,强咽下即将喷涌而出的鼻血。   一旁侍立的鸨爹见了,忙挥散少年们媚笑着问道:“爷,这回您选好要哪一个陪你了吗?”见宝儿久久不回答,他又掩口暧昧地低道:“或者要哪几个,全要,都行!”   格老子的!   宝儿心肝一颤。   这回误会大了!她看起来有那么急色吗?天地良心,这么风骚的男人们,她真的消受不起啊……   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张笑得坏坏的俊脸,宝儿恍惚觉得这才是正常的美男子,接着就反应过来一件事情,泪水立刻又默默地在肚里决堤——这他娘的不就是兰小雀么!   呜呜呜,她竟被摧残到这种地步了,居然会觉得他那副嘴脸顺眼!   “爷?爷?”鸨爹见她不应,轻轻推了推宝儿的肩,才终于叫得她回过神来。   宝儿直直身子,清咳一声,淡定道:“这些都不合爷的胃口。爷要那种真正青涩的。不仅身子得干净,那档子事也最好一点都不懂的……”   宝儿越说越小声,鸨爹也越听越明白,打起羽毛扇笑得意味深长,“原来爷您想要那种没调教过的新人儿啊……”   宝儿头皮发麻,却只得把心一横,咬牙认了,“是!你们有没有啊?而且爷喜欢长得阳刚些,不要太娘气的。”   “这个嘛……”鸨爹摇着扇子,一径地笑,死劲地笑,却始终不答腔,手也放到桌上轻轻敲了起来。   ☆、冤冤相压   这意思很是明显——给钱!   宝儿心头肉痛了痛,掂量一下没多少分量的荷包,一咬牙取出锭银子,低头一挤眼“嗒”地丢到桌上。   “哎呦,爷您可真大方!”鸨爹以迅雷之势迅速扑向银子,脸上假笑的菊皱也全部舒展开来,对宝儿的态度更殷勤上三分,“您说的那种,有倒有,不过……可是稀货呐!一者‘货’源中这样的长相实在是难得,二者么……嘿嘿……没经过调教,总归有些不懂事,怕被弄伤了……”   宝儿不耐烦地一拍桌,“爷就想玩这种的!”说着便兀然立起身,洒开玉骨扇,“有的话就别再藏着掖着了,不然,爷可要换地方了!”   鸨爹一见她这副欲走的架势,忙咽下废话,谄媚笑着将她重新拦回座位,“爷您别急嘛!等着啊,我这就去后院帮您问问!”话音落,又抛一记令宝儿欲死欲活的勾魂眼,花枝乱颤地扭摆着走了,看得宝儿的眼皮又连连抽个不停。   不多时,鸨爹没再回来,而是来了一个面貌清秀的小厮,乖巧地行了个礼后,便引她进了三楼的一个宽敞包厢里落座。   空气中暖香醉人,触目便是一室的红纱旖旎,雕画精致,却偏偏不见人来。   小厮将她带入座后即揖身退下,临走前只跟她道稍待片刻,可宝儿等来等去,却先等来了一屋子的猥琐男人,其中还包括先前在大厅见过的那酒醉疯言的肥胖锦袍男。   “这是……”宝儿越看越奇怪,终于在领人前来的小厮又一次欲走时候拉住了他,皱着眉头问道。   “哎呦,爷,再等等,还有其他几位爷,人马上来齐,这新货的雏拍就能开始啦!”小厮虽然急,但还是耐着性子赔笑脸解释,却令宝儿更加困惑。   “新货……雏拍?”   “是呀!今天坊里新到了一个新美人儿,长得那个够英俊够男人,不正对了各位爷的胃口么?稍等等人再来多些,美人儿也打扮完毕,就能开始拍卖啦!”   拍卖?!   宝儿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欲哭无泪了——这这这她还能买得到兰小雀么?包里就那么点银子……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儿的鸨爹坑钱的手段比起狗娃来竟是一点也不逊色呢!   约摸过了两盏茶的时间,直到整个大包厢被二十个左右富家子打扮的男人塞满,随着轻飘飘的靡靡丝竹,一张罩着薄红纱帐的卧榻才由四个小厮抬着姗姗而至。   “这便是今日我在大堂里有幸一瞥的美人?”肥胖的锦袍男人激动得立起,浑身的肥肉都在打颤,整个人仿佛都快要抑制不住地扑过去。   宝儿看得胃里一阵恶心的翻腾,却不由得幻想起兰熙被这种人压在身下这样又那样的场面,心头竟然有了几分泄愤的快意。随即恍然一怔,意识到这样似乎太过忘恩负义,忙暗骂自己几句,熄了这念头。   场中的鸨爹得意一笑,妖笑着答道:“正是此子无疑。如今他已经是我集香坊的人了,假以时日,必定能成这南韦国的冠世花魁,落尘公子第二。今日,看看几位爷谁最有诚意,便能拥有这绝代美人的头次初欢呐!”   这尾音低悠曲转,端的是暧昧无限,引人暇思,勾起场内一片猥琐的淫浪笑声。宝儿也勉强附和着干笑了几声,哪知才一张口,就被一道辣的视线牢牢锁住,她当时就心口一虚,叫苦不迭。   格老子的!果然不论她扮成什么模样,只要稍出点动静,就能被兰小雀这狗东西一掀一个准,委实令人惆怅,惆怅得紧呐……这不是天生的冤孽还是什么?!   她这边正沐浴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周围的嫖客却浑然不觉,只顾着贪婪地注视着那红艳薄纱内的一道玄影勾魂。那长身,那身段,那一腿曲起一腿横放的撩人姿态……   包厢里顿时一片吞咽唾液的“咕咚”声起,宝儿明显感觉到兰熙盯着她的视线里再多了三分火烧一般的怒意。   想到如今这里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宝儿顿时开始脊背发凉,有些后悔自己的多事。可是真不管兰小雀的死活的话,她的良心肯定又过不去呢……   “……如此,请各位爷自己掂量一下,打算出多少银两以显示自己的诚意呢?”   鸨爹的话音刚落,饱受某人目光胁迫的宝儿就火烧屁股似地开口,“这人我要了!”   鸨爹的笑脸赶紧朝她凑了过来,“那这位爷你就给个起头价吧!”   “我……”感觉那目光里的重量稍轻了些,宝儿松了一口气,分出点余暇掂量一下自己的荷包,颤巍巍地比出了个九的手势。   “哎呦!雏拍开头都是以百两雪花银计价,您竟然一下就到九百两!真是个龙抬头的高阶啊!”那鸨爹兴奋得脸上的白粉都直往下掉,宝儿被这么一解说,也就没好意思再辩什么。   “我出一千两!”“一千一百两!”……“三千两!”……   整个厢房内的竞价逐渐白热化,竟升至了万两白银!期间,宝儿只一径尴尬地缩在凳子上面,在兰熙毒辣目光的笞打下,死活闭紧嘴巴一声不吭。   “六千两……黄金!”   满座的喧哗蓦然寂静,一众男子目瞪口呆地转头看向那痴肥的锦袍男子,满屋只听鸨爹欣喜的尖叫:“六千两金,第一次!六千两金,第二次!六千两金,没人再高吗?好,六千两金,第三次,成交!”   眼看佳人今夜花落别家,其余几个男人摇摇头,便失意地离开,宝儿呆愣半晌,也被鸨爹请了出去。   “扣扣!”不多时,木门再度被敲响。   厢房里,锦袍肥公子刚拨开美人纱帐,小绿豆眼里盈满**,正瞧着兰熙冒火的俊容傻乐,被响声猛吓了一跳,便极不耐烦地扬声火道:“谁啊!”   “小的来给公子您多添些酒水。”   “死进来放下就快些走,走!”   肥公子头也不回,眼睛只一径地往兰熙身上猛盯,从头瞧到脚,从前胸瞄到屁股,直看得入迷七分,口水横流。可他才颤巍巍地伸出手,欲摸上兰熙的胸膛,就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呦,李包子,原来……你还有点良心呐!”兰熙酡红着俊脸,唇齿间微有喘息,一身贴合的玄色缎袍将他健美的体魄勾勒得完美异常,端的是诱人明艳得不可方物。融融烛火下,那潋滟的瞳眸一动,便流转出正常时绝对罕见的倾城媚色,“没想到,你居然……肯出九百两……来买大爷我的一夜**呐!”说着,他便挣出所有剩余的力气,强撑着坐起,一点点地挪向正坐在床边撕着脸上人皮面具的宝儿。   “咦,谁告诉你是九百两?”宝儿闭着眼睛,手上的动作不停,大喇喇地一嗤。   “那你那九……”兰熙脸色一冰,身子更贴上来几分,贴着宝儿的耳壳背后磨牙,“莫非是九十两?”   “哪里哪里,怎么会呢……”宝儿敷衍着,眼睛刚眯开一条缝,入目就是兰熙凑得极近的俊脸,当即悚然一惊,藏在心里的老实话便立刻脱口而出,“明明是九两!”   “什么?!”兰熙原本喑哑低沉的魅惑嗓音兀然拔高了八度,“九两?!李包子,你竟然打算只出九两!好……好你个没心没肝的白眼狼,你你你……我……”他气得抖着艳红的唇,眸子里蹿出了烈烈火苗,猛地一扑,“老子咬死你!”   “嗷——!”宝儿脖子上突然一痛,吓得惨叫出声。   她本来只是坐在床边,收拾收拾把易容的家伙都拾掇起来,可没想到兰小雀这厮竟然一口咬上她的颈侧,还顺势用自己的体重将她压了个动弹不得。   “你这个王八羔子死色胚!老子现在可是救你来的!你他娘的竟然恩将仇报!放开啊!”宝儿正面朝下,胸口准准地硌上了木质凸起的雕花床边,差点呕出一口老血。兰熙却死活狠狠叼住她的颈皮不放,不是很疼,那姿势动作却暧昧热烈得令人欲哭无泪。   “大爷我会沦落到这地步,还不是被你害的?!我记得以前警告过你的吧,再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一定会叫你悔不当初!”兰熙身子再一个拱动,扒住宝儿又是沉沉的一压。   “呃……”宝儿被这一下子压得肠子都差点吐出来,她自知理亏,也不敢真使力去挣动,只能扑腾着手脚哭爹喊娘,“兰小雀,兰大爷,我这回错了,你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好不好?”   “你这副德行,也就理亏的时候才能软和起来!这次害得大爷我差点被人……”兰熙又咬牙,“哼,不讨回点公道,大爷我于心不甘呐!”   兰熙喷出的气息热得吓人,直往宝儿脖领里钻,烫得她身子一波一波地瑟缩。   可有一点还是准准地被他戳中了。她李宝儿千横万横,却始终是讲究无愧于心。   以前在百善书院里,她看似横行无忌,实际也是专挑些烂到掉渣的家伙来杀鸡儆猴。而偏偏这类渣滓在贵族子弟里又多到数不胜数,她便也不曾手软过。   可万一某一次真做了错事害了好人,她就是被人捏圆搓扁也会打落牙齿和血吞,叫装孙子绝对不充儿子。   “那你说,要我怎么样,这次才能一笔购销?”宝儿哭丧着脸,虚弱地喘气,打算破罐子破摔。   “怎么办?”兰熙一爪子拍住她划桨一般乱扒的手臂,勾起殷红的唇,危险地眯起幽深的黑眸一笑,“那你至少得亲手把今晚惹到我身上的祸事全部给解决干净。”   “啊?”宝儿郁闷地抬起头,整张小脸皱成了苦瓜,“那咱这就离开吧!你身子软着的话,我背你,行不?”   “嘁,你能背得动大爷我吗?”兰熙长眉一挑,**裸的藐视。   “能,怎么不能!老子连忠叔养的两百多斤的老母猪都背过,还怕背不动你吗?”宝儿深觉得受到侮辱。   “你……你说谁是老母猪?!”兰熙兀然怒了,扣住宝儿的腰际再沉沉一压。   “咳咳咳,没没没!我只是想说我能背动你嘛!不是那意思……”宝儿被压得直翻白眼,咳呛着出气大过进气。   她也是头一次对兰熙这厮如此的低声下气,心里早已憋屈到内伤,却死活不敢反抗。   闻此,兰熙才稍稍满意了点。   他勉强撑起身,上下打量宝儿几眼,这才放开她,身子媚态十足地往床上重新一横,朝宝儿勾勾修长的手指,“那来,坐骑,本大爷准许你背我出这鬼地方了。”   坐……坐骑?!   你他娘的王八蛋不要脸大混球……   宝儿磨着牙在肚子里将兰熙鞭笞了九九八十一遍,恨恨一闭眼,站起背过身,“上来!”   “哎,来了!”磁性的低嗓暧昧得意无限,兰熙一寸寸贴近宝儿的后背,慢慢地沿着脊背往上爬,蛇一般的蜿蜒缠绵,直挑得宝儿头脑一阵阵眩晕发热。   半天还不见他爬到正位,宝儿终于受不了地一记大吼,“格老子的!快点,要不然老子干脆从这楼上直接跳下去,是死是残赔了你了事!也比被你现在这么折腾着强!”   “住口!”兰熙兀然一扫前态,语气竟是勃然大怒一般,猛地扑上宝儿的脖子紧紧抱住,“怎么样都不许死!听到没!不然,就是下了黄泉,我都不会放过你!”   “咳咳咳,你松点手!不然我还没跳呢,就要给你勒死了……”宝儿被那大力箍得一个大气出不来,急忙咳呛着拼命拍打兰熙铁一般的手臂。   兰熙吓得迅速松开手,焦心地把她的身子转过来仔细左右瞧瞧,确认了没事,才又掀回去。胳膊往她脖子上一圈,冷哼道:“嘁,我还当你真弱不禁风呢。既然没事,那就快走吧!要不然一会被集香坊的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宝儿神色一正,手忙勾过男人长腿的腿窝,身子如遭泰山压顶似的狠往前一倾,歪了几下,竟然真将兰熙背了起来。   “看……看看,你看我……是……是不是……能背得动……你!”宝儿的脸憋成了猪肝颜色,拼命粗着脖子发出声音,头也扭不回去,也就看不到背后男人的脸上浮出了狐狸一般狡黠的得逞笑意。   “嗯。”兰熙故作平静地回了个单音,接着就把头往宝儿颈侧衣肩上一埋,闷闷道:“走吧。”   宝儿挑了个看起来人烟稀少的方向,纵起轻功从窗口一跃而下,两人就此成功逃出了险境。   外面的明月已经挂上了柳梢,夜幕沉沉。   凉风习习中,满头大汗的宝儿吃力地背着显然块头比自己大得多的包袱,拼命往落脚的客栈赶,最后终于平安地将兰熙扔到了他的床上,而她也累摊在床边。   可某人显然还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李包子,事情还没解决完呢!”兰熙虽然没有跑动,可整个人也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急促地喘息着。   集香坊给他换上的外衫本就系得松散,里面更是什么也没穿。这路上跟宝儿一番磨蹭,衣带便被弄开了七七八八,此时根本掩不住那精壮的裸躯。大片光洁的肌肤在银色月光下,泛着不正常的浓烈粉色。   作者有话要说:Q A Q求关怀求留言……   ☆、欠债肉偿   “你你你想干什么?”宝儿见他这副媚态撩人的罕见模样,忙警惕地坐起,瑟缩着就欲往远处爬去。   “干什么?!”兰熙眼明手快迅速逮住她的衣襟,“啪啪”两下拍掉她死扒住床沿的手,将她整个人拖死狗似地活活拖上了床,眼观眼,鼻对鼻,灼热的气息烈烈吹拂在她脸上,黑眸里哀怨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还不都是被你害的?!大爷我在那破地方被灌了满满一壶的春酒!现在药效发了!除非你想办法给老子下了火,否则这事没法完!”   “春……春酒?”宝儿吓得呆了。   她可知道这玩意!以前在鸣翠阁的酒窖里见过,听说是春帐内助兴用的,不会像真正的春药那般烈性,但还是会起到刺激**的作用。   而再看兰熙,如今早已是一副春情荡漾的着火模样。浑身上下每一寸,包括那松垮的衣带,都仿佛在热切叫嚣着“快来上我吧快来上我吧”——看来那玩意真喝得挺多……   宝儿心神一颤,语气不太稳,小心翼翼探问道:“那……那我去给你找个男人?”   “你!”兰熙猛一个鲤鱼打挺,暴跳起来,也不顾上身的袍子滑下,春光尽敞,一甩手很戳上宝儿的小鼻子,满脸狰狞道:“你敢给老子找男人,老子现在就奸了你!”   宝儿脖子一缩,不禁又回想起那凶猛残暴的洞房之夜,差点哭将出来,“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怎么样?”兰熙转了转邪气横流的眼珠子,突然伸出长舌,猛地舔过宝儿的嘴唇,趁她下意识拼力挣扎后退的时机双臂一松。   宝儿本就在床沿,双腿被男人压住,此时便立刻重心不稳地头朝床下栽去。突然落空的危险令她兀然大惊,双手在虚空乱抓着,紧闭上眼尖叫出声,“救命!”   落势终于在宝儿的头将将挨地的时候止住,只是她整个脊背已经被重力弯成了拱形,而她手臂里攀着的物事……   热热的,滑滑的,硬硬的……   “嗬!”猛地看到自己紧抱着的是兰熙凑过来的半截身子,而且已经光裸到□,宝儿此时不仅身子弯得难受至极,心中也是煎熬至极。   “拉——我——起——来!”宝儿脸涨得通红,憋得几乎快要岔气。   “你乖乖吻我一下,就让你起来。”男子琉璃般的星眸里幽黑惑人,油亮油亮的,闪着孩童一般恶作剧的光芒。   宝儿此时已经是出气大于进气,被他这么一闹,顿时连死的心都有了,“你——做——梦!”   “那你也做梦!”兰熙嘟起红艳的唇,被**激成粉色的脸上竟有着孩子般的赌气。   “我……”宝儿气结,可她真是憋得快不行了,脑袋一阵阵涨得似快要裂开,脊椎骨也弯得发疼!   罢了罢了,这节骨眼上,叫她吻猪吻驴都无所谓,吻一下这混蛋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当被狗啃了一遭罢了……   宝儿闭起眼,手攀紧了几分,将嘴贴了一下兰熙温热的脸颊,很快又退开,可没想到这大爷的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要亲嘴巴!”兰熙不满意地哼声,明明已经一脸享受,健壮的身躯却不动如山。   “……”宝儿气得快呕血,却只得再次屈服,睁眼看了看男人红艳的唇,把心一横,又凑了上去。   “嗯……嘴张开……舌头伸进来……”这回兰熙舒服得连眼睛都闭上了,发出的声音像是暧昧的呻吟,整一个勾人的妖孽形状。   宝儿再皮厚这会脑袋也“轰”地炸了,恼羞成怒直接一张口狠狠咬上兰熙撅起的双唇……   “唔——!”男子痛得猛弹起身,宝儿也扒在他身上借力坐了起来,一把推掉还搭在自己膝盖上的长腿,起身便欲下床。   “唔!给我站住!李包子……你……你这个害了人就不管的毒婆娘!”兰熙一手捂住疼痛的嘴巴,一手攥住宝儿的衣袍,盈盈长眸里满满的哀怨。   害了人……   宝儿被这轻松一句逼得再也走不动,沉默了半晌后只得回过身,叹气道:“那你究竟要怎么办?”   兰熙白了她一眼,身子直接大喇喇往床上一平躺,那已经散得差不多的布料便再也掩不住他腹下的一柱擎天。   他侧过头,眼睛往自己身下一瞟,再落回宝儿脸上,轻佻恶劣地笑着道:“帮大爷解决了□,今天这事才算完!”   “嘶——!”宝儿倒吸一口冷气。   兰小雀这厮可是越来越下流无耻没下限不要脸了……可恨她怎么这次就不长眼地被他逮住了把柄呢?简直是送上门去找死啊!   而要解决掉这个……   “那……我给你割了它?”宝儿搓搓手,试探着问出口,语气间竟然隐隐含了一丝兴奋。   “你——说——什——么?”兰熙整张俊脸兀然一黑,指掌下宝儿的衣料顿时便成了碎布。   “你你你干嘛撕我的衣服?!”宝儿抖着唇,被他的气势吓到,舌头都不太利索起来。   兰熙一甩手恶狠狠地将碎布摔在地上,啐道:“老子还想撕了你!”接着猛力一拉,将宝儿沉沉压入褥间,面容一转便全是危险的笑意,明显的怒极而反。   他用低哑磁性的声音轻轻蛊惑道:“我那里其实很好解决的,用你上面的小嘴……”幽深的黑眸跳跃着火苗,从宝儿的双唇一路滑向腿间,再游回来,笑容更添几分勾人的魅,“或者下面的小嘴,都行……”   如此露骨的表达顿时就叫宝儿一股热血上头,脸上通红到几乎要爆,她脸一偏躲开男人瘙痒在颈侧的呼吸,挤着眼大叫道:“兰小雀,你流氓!”   “流氓又怎么着?!不流氓你就当老子是病猫来着,这也是被你逼出来的!”兰熙口气比她还冲,一低头就亮出白牙啮上宝儿细嫩的脖颈,吸血艳鬼一般的邪魅。   身子遭强压,整个人被坚硬男躯上的炽烈温度包绕,再加上颈上酥酥麻麻的痒痛,宝儿一个激灵就恐慌起来,唇齿打着颤,弱弱地警告道:“天地良心,老子做错了的事自会尽力弥补!但是你若想借此折辱于我,老子立马死给你看!”   “你……”兰熙猛地抬头,死死盯上宝儿的侧脸,黑眸中颤动的不知是痛是恨还是别的情绪。久久后,终于长吸一口气放开了压制,四肢大敞地往旁边一躺,闭着眼慵懒道:“那你就用手罢!”   用手?!   宝儿好不容易坐起身,对着面前横陈的半裸妖孽和他腿间高高撑起的帐篷呆住了。   “还楞着干嘛?还想赖账吗?”兰熙侧撑起下颌,长睫微闪,眼睛里一片如水的迷蒙,结实有力的颀长身躯被散得差不多的凌乱衣衫衬托得更加诱人,整个人在银色月华下,像极了勾魂摄魄的妖魅。   宝儿再犹疑了片刻,终于下了狠心,一把过去抓住了男人那粗壮昂扬的物事,指掌一收一提……   “嗷!”兰熙痛苦地惨叫出声,猛挥开宝儿的小手,弹坐起身捂住自己的宝贝。   宝儿讷讷地收回手,看他这副被剜了肉似的……不,比剜肉还要痛个十倍的形状,不由得也呆了一阵,忍不住伸出指头戳了他脊背几下,愣愣地问道:“你……还好吧?”   “好?我好得很呐……李包子,你这个毒婆娘……竟然又想害老子断子绝孙!你等着,总有一天,老子绝对会把你给就地正法!”兰熙俊脸上已经是珠汗满布,一片铁青,面容狰狞似鬼。   宝儿缩缩脖子,赔着笑脸嚅嗫道:“我这不是没这么弄过男人吗……没啥经验。所以……还是给你找别人吧?不要男倌,我就去给你找个干净姑娘……”   “不许去!”兰熙猛抬起头,两只眼珠子顿时又血红起来,磨着牙恨恨道:“老子就是要你负责!你不会,手搭在那里就行,老子教你!”   “呃……好吧……”宝儿在那能烧人成灰的怒目下再次屈服,颤抖着伸出手,隔着玄色的光滑缎面,抓住兰熙腹下的帐篷柱。   她手刚触到,兰熙的大掌就爬过来,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覆住,然后轻柔地收合,让那物件的灼烫温度直熨进她的神经里……   宝儿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是她生平头一次摸到男人的那里,只觉得是个硬硬长长的东西。也不知是她手太小还是兰小雀的家伙太粗大,她手指头圈起来竟然都围不起。   唔……比那时候不小心看到的长大多了啊……   听说这玩意以后是要插到女人下边的,宝儿不由肝颤地望望自己,她可不认为女人身上能有哪里放得下这个……   “呼……”被女子握住的舒服感觉顿时叫兰熙抑不住地长吁出声,他闭上眼静止着享受了一阵,便开始带着宝儿的小手上下移动起来。   隔着衣料宝儿倒也感觉不出什么,只觉得他那物件似乎又胀大变硬了几分。但是看着男人咬着牙一脸欲仙欲死的模样,她不由得一阵难堪,手儿一松,就想往回退。   “不许跑!”兰熙猛睁开眼,眸里已经是一片灼灼的血丝,直接腾出一手扯过宝儿压在自己身下,另一手依旧不松,擒着宝儿的手握着他的物件直抵进腿间。手中的动作依旧不停,反而越来越激烈,时不时碰撞在宝儿的耻骨上,引得她一阵阵耻辱的瑟缩,却百般挣脱不得。   “兰小雀!你好过分!”宝儿怒目。   “嗬……这还不是……你先过分?!”兰熙不管不顾地故意再一个碰撞,燃着烈火的黑眸深深锁住宝儿,仿佛要吃人一般,俊美的五官却是媚得要化了。   他微张开双唇,将急促粗重的喘息尽数喷洒到宝儿的脸上,将喉间抑不住的快慰低吟送入宝儿的耳中,断断续续地哑声蛊惑道:“嗯……以后……你就是大爷我的人了……叫相公……”   如此堕仙一般美男子的热情,合该是令天下女子迷心乱神的利器,可偏偏有人不解风情。   宝儿皱着眉头,被压撞得早就喘不过气来,眼见兰熙这副媚态横流的模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王八蛋!老子现在遭着罪,你还有心思压着老子发浪?!   可她挣又挣不动,逃又逃不开,只好磨了磨牙,假惺惺地低眉一笑,“要我叫你相公?”眼看男子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激射出了晶亮的光芒,她不再顺着大手掌控的力道,而是故意使力箍紧一捋,“那也要看你受不受得住!”   “呃啊……”兰熙爆出一阵野兽般的沉闷低吟,猛地绷紧全身肌肉,腰股再几下重顶,低下头就一口咬上宝儿细皮嫩肉的颈子。   “啊!王八蛋!放开啊!好疼!”宝儿惊慌得惨叫出声。与此同时,只听“哐当”一声,方才进屋时候虚掩着的门,被大力踹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Q A Q我要奋发…………   ☆、夫妻相处   廊外的灯笼光影影绰绰地探进来,大开的床帐内,火热的暧昧纠缠顿时被稳稳地定格。   一室死寂。   “啪!”桌上未燃的蜡烛不堪之前的风动,勉强支撑了片刻后,终于掉下了地。   李拓眨眨眼,联想到往日时不时听到的同僚告状,如今觉得怎么看,都是自家闺女抓着男人的□欲行非礼,而男人在拼死抵抗中……唔,不,不能叫男人,应该叫女婿了。   十几天的相处下来,老懦夫家的那独生小子,跑前跑后,嘴巴又甜,模样人品的确都是百里挑一……当女婿还真不赖呢……   李拓转开头,清咳一声,眼神飘忽地打了个哈哈,“刚听见响动,还以为遭贼了,没想到……啊哈哈,是爹莽撞了,你们继续……”话音落,“哐”地一把迅速关住木门,人就迅速闪进隔壁厢房,再也不出来。   夜黑风静月无声。   宝儿的脑袋从门被踹开的一刹那起,便处于空白状态,待李拓离开了半晌,才稍稍缓过劲来。   她僵硬地转过头,冲着李拓离去的方向,喉头一片艰涩,欲哭无泪地徒劳道:“爹……你误会了……救命啊……”   只是此时已惘然。爹已经跑了,她身上压着的还是那头禽兽!   “嘶……啊……”感觉到宝儿指掌下一紧,兰熙又是一声难耐的**呻吟。   宝儿猛回头,就看到男子闭上双眸,一脸享受,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兰小雀!”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掐死这便宜占尽的混蛋。想起自身处境,心下又是一阵辛酸。   爹看来已经被这王八蛋的糖衣炮弹骗了去,见到她被欺负都不来帮忙!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嗯……还是好难受……”兰熙无视她的怒气,身子兀自往上蹭了蹭,头还无耻地埋进她的肩窝,又是一顿哼哼。   察觉手里那根东西又灼灼地粗硬起来。这是……   宝儿额角一抽随即明白过来,倒吸一口冷气,烫着了似的欲挣开手。   “都是被你害的,现在还没完呢,你就想不管了吗?”兰熙语气颇哀怨,手下却一点也不含糊地牢牢抓住宝儿不放。   宝儿顿觉一阵乌云罩顶,却是百般也反驳不得。深知兰熙这回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只能破罐子破摔地任他压着弄个尽兴,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再也支撑不住地沉沉睡去。   翌日,日上三竿,宝儿终于朦朦胧胧地清醒过来。微微一动,就觉得一边的胳膊手都仿佛不是自己的,酸麻得不像话。   腰间随着动作猛地一紧,她低头一看,就见到一条光裸结实的手臂牢牢环住了自己,再感受到身后那一片坚硬温热的触感,以及徐徐喷洒在颈后的鼻息……   宝儿的身子僵了。   昨晚是因为心里有愧,她才任兰小雀这头禽兽糟蹋了一夜,如今都解决完了,她还有什么理由要忍受?!   想到这里,宝儿把心一横,曲起胳膊一拐子就朝身后捅去。哪知男人早有准备,就势一滚,手臂却不松,天旋地转中,宝儿又被松松地压在了下面。   “再睡一会嘛……”男子的嗓音带着未醒的低哑磁性。   惺忪的长眸微微眯开,睫上晕着窗外漏进的金色,俊美中透着来不及收回的孩子般的稚气。   心,兀然跳漏了一拍。   宝儿呆了呆,脸上突然有些发烧。   完了完了,昨天从集香坊出来之后,她竟然不像以前那么讨厌这恶劣的混蛋了,这会甚至还觉得他的样子有几分的……可爱?!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几分,宝儿心里一慌,猛地推开男人坐起。往下一看,还好衣衫算是完整。   揉着酸痛的左臂,宝儿尴尬僵硬道:“谢谢你昨天救了我……昨夜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没发生过?”兰熙这次没再抓回她,侧支起脑袋,半开的眼眸里闪动着水一般的流光,慵懒道:“好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宝儿突然脊背有点发毛,觉得自己似乎在被设计着走进一个未知的圈套。   “很简单。只要你以后试着和我正常相处就好,别像现在这般,一说一碰就要顶要掐的。”看到宝儿沉吟的样子,兰熙再幽幽地抛出一句:“你爹和我爹娘年纪都大了,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就算是做做样子,叫他们老人家放心也好。”   “谁跟你是夫妻?!”这句话准准地刺中宝儿心中的痛处,她被扎到似地忍不住炸跳起来,脸色有几分青黑。   兰熙再抬起水亮的迷眸瞥了她一眼,淡淡嗤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至少现在你我是跑不了的夫妻。既然相处是必须的,那干嘛不平心静气一些呢?更何况,你心里头的那人,我看,岳父大人可是不喜欢得紧呢!”   “你……”宝儿咬了咬牙,死死盯住他。   兰熙竟将她的根底摸得这般清楚,一席话可谓是针针见血,句句要害,封死了她所有反驳的余地,真是……令人胆寒得紧呐……   既然这样……   宝儿眼睛一眯,勉强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仿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弯身朝男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掐着嗓子娇滴滴道:“是,相公,妾身知道了。”   “噗通!”重物坠地的响动,很沉,很闷。   宝儿兀自挥挥袖走出房门,不留下一丝同情。   栽!栽得好!夫妻相处是吧?!也要看你兰小雀受不受得起!   回自己房内梳洗梳洗,换去秽衣,宝儿下了楼,就见到自家老爹跟兰熙在一桌上正吃吃喝喝,聊得极欢,不禁心中又添几分堵。   走过去落座,李拓立刻给她挟了一筷子鸡蛋,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了,“闺女,多吃些,吃好些,爹等着抱外孙呢!”   宝儿一噎,偷着狠狠瞪了兰熙一眼。磨了几下牙,却还是不忍心拂去老爹脸上期待的笑容,便清清嗓子,决定转移话题。   “爹,昨天你可查到些什么?”   “呃……这个……”李拓嘴里填了个包子,吭吭哧哧半天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冷不丁旁边的兰熙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爹,我有了点眉目。”   ☆、霄天有望   爹?!   这行云流水一般出口的称呼激得宝儿一怔,她见了鬼似地迅速朝兰熙看去,又听到粗犷的男声极为顺溜地接道:“真的?贤婿你快说来听听!”   贤婿?!   宝儿的脑袋顿时炸了。不可置信地朝旁边看去,就见李拓与兰熙已经无比和谐地腻在了一处。   “昨日与宝儿去集香坊一探,我查到了些线索。据说集香坊前段时间招临时的杂役,有两个中年人上门来,说是家在山里糟了山洪,亟需钱置办些必需品,就跟老鸨说不按日子,而按劈柴的多少来开银子,结果半个时辰就将集香坊准备用一季的木材全部劈完,领了八十两银子去了。那柴房我去偷着瞧了瞧,到现在还有半人高劈得齐齐整整的柴火。正常人只是劈这些,大约也要两三天不眠不休,两个人半个时辰,简直是不可思议!我想,很有可能是霄天骑里的异士。”   “贤婿你辛苦了,那剩下的就是要再去查查这附近可有什么住人的山脉,唔,最近又糟了山洪的……”   “爹,我已经查过。宁州城附近只有一座常雾山,而且听说前些日子大雨,那里极可能糟了山洪。我想,我们是该进山探一探了吧?”   ……   好一副其乐融融的翁友婿恭图!   宝儿嗓子眼像堵了棉花似的,软绵绵地膈应着,上不去又下不来。她恶狠狠地朝兰熙扎了两眼刀,仰起脖子将碗里剩下的豆浆一饮而尽,“砰”的一声重重放回桌面。   聊得正欢的两个男人终于被这一声震得回神。   李拓想了想,觉得大约是自己对女婿太热络,冷落了闺女,所以惹得宝儿不快,便忙赔上笑脸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往宝儿碗里填各式各样的小菜。   眼看那小小的饭碗里迅速被堆起小山,兰熙在一旁眨眨眼,也有样学样地来了一筷子。   这正是所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宝儿面色青白“唰”地起身,扭头便走。到了客栈门口,却被一股大力扯住。   李拓的声音沉沉从她背后传来,带着几分严肃,“闺女,爹有话跟你说。”   宝儿僵住脚步,紧抿着嘴唇,盯着自己脚尖不言不语。   见她这副样子,李拓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脑袋,幽幽道:“爹知道你对华容那小子还没死心,一直也不大喜欢兰熙。爹是过来人,知道人能说谎,可是眼神骗不了人。这半个多月下来,能看得出来兰家这小子对你用情颇深,是会为你赴汤蹈火的那种。既然现在已经成了夫妻,就慢慢学着接受吧,他会让你幸福的。”   听到这里,宝儿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呸!哪里来的用情颇深?那厮分明是阴险下流,一肚子坏水!   死兰小雀!伪君子!假好人!现在连爹都被他的伪装骗去了,这日子以后没法过了!   见她埋着脑袋半天不答腔,李拓只当她在认真考虑,狠狠心再加一筹砝码,“爹岁数也大了,想抱外孙啊想得浑身都疼!宝儿你忍心爹一天天望眼欲穿么?”   “爹,我……”宝儿猛抬起头,就看到自家老爹难得的一脸可怜兮兮,便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时,一阵吵吵嚷嚷的孩童嬉闹声从身边绕过,宝儿睁眼去看,就见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娃儿手里抓着只风筝冲了过来,身后追着个虎头虎脑的女娃儿。   “臭小悦,把我的风筝还给我!”女娃儿终于将男娃儿堵到了墙角,气喘吁吁地怒道。   “不给!”男娃儿也不示弱,将风筝往背后一垫,死死压住。   “你!”女娃儿气结,跳着脚叫道:“你为什么老是抢我的东西!”   男娃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闪了几下,理直气壮道:“你一直不理我,只跟乐哥哥玩。只有拿了你的东西,你才会追着我,跟我说话!”   “我不喜欢跟你玩,为什么要跟你说话?!”女娃娃嘟着嘴。   男娃儿突然面红耳赤起来,胸膛起伏了几下,终于冲女娃儿大喊出声:“我喜欢小蛮!可是小蛮不喜欢我,只喜欢乐哥哥!我只有惹小蛮生气,小蛮才会追过来,所以才抢小蛮的东西!”喊完,趁着女娃儿呆愣的空当,他小身子一缩,钻过女娃儿的咯吱窝,又撒丫子跑掉了,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小蛮,来追我啊!再不来就把你的风筝撕掉咯!”   女娃儿这才回神,恨恨一跺脚,甩开两条小短腿又撵了过去,“小悦!你这个坏蛋!”   小小的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边,宝儿怔怔地望着,心底一根弦被细细地拨动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喜欢吗?   “喂,发什么愣?该启程了!”李拓“啪”地又一掌拍上宝儿的小肩膀,抓着她就往回走,压低嗓门悄悄道:“好好考虑考虑那小子吧,跟他好好在一起。爹不会害你的!”   “……”宝儿还是有些眩晕,木然上了马车。   这回兰熙称身体已经无大碍,硬挡住李拓做了车夫。李拓对这个女婿的好感难免又多了几分。   宝儿坐进车里稍稍冷静些下来,琢磨琢磨刚才的对话,慢慢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趁着还没上路,她跳下车揪住兰熙走到街角,恶狠狠地质问道:“你昨天不是被下了药,手脚都软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去查这些?!”   “唔,那个药啊……”兰熙望了望天,眼神有点飘忽,一脸心虚道:“将计就计罢了……我没说真中了啊……”   “你!”宝儿脑中的一根弦顿时“啪”地断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阴险的混蛋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想她昨夜辛辛苦苦地背他逃了那么远的路,任劳任怨,对他下流的要求也不敢有丝毫违背。那担心、愧疚、跟狗一样的累法和隐忍,原来全是天大的笑话!   还有,他整晚上明明浑身是劲地将她钳制得动弹不得,肆意捏圆搓扁,她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对!真是蠢到家了!   ……这厮一定是偷着笑到肠子都打结了吧!   “兰小雀,你混蛋!”宝儿越想越气,扬手就欲打上兰熙那张可恶的俊脸。   “干什么呐!”李拓一把扯下宝儿的胳膊,将她拉远了些,虎着脸低声道:“你忘了刚才爹跟你说什么了吗?”   “爹,他……”宝儿气鼓了双颊,昨天的事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毕竟是她先设计兰熙在先。   “时候不早了,动作快些,别磨磨蹭蹭了!”李拓朝兰熙点点头,就扯着宝儿上了车。   不多时,忠叔也提着收拾好的行李掀帘子坐了进来。知道此行要去常雾山,他也没说什么,卷了支旱烟揣进兜里,兀自坐到宝儿旁边不动了。   气氛有些微妙,一路无话。   到了下午日暮时分,宝儿在车上已经睡了几遭,朦朦胧胧间听到忠叔道:“老爷小姐,我们已经进常雾山了!”   宝儿打开窗帘子,就见外面郁郁葱葱一片,山势起伏间竟看不到泥石,处处浮荡着薄纱似的白雾,宛如仙境,真不愧其常雾之名!   “爹,山这么大,我们该往哪里找啊?”宝儿揉揉眼睛,看向李拓,却见他拧着浓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竟然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   “爹!”宝儿又大着嗓子叫了一声,李拓虎躯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啊?闺女,你喊我?”   “爹,你想什么呐?”宝儿嘟着嘴,有几分不高兴。   李拓张了张口,不待他发声,素来沉默的忠叔却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有什么好想的?她已经死了。”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冷凝下来,死一般的静,耳边只闻“辚辚”的车声杂乱。   “什么她?她是谁啊?”宝儿一头雾水,奇怪地看着有点反常的两人。   方才忠叔眼中一闪而逝的,是恨意吗?   李拓抿了抿唇,闷下头不发一言,忠叔亦恢复了往常的混沌模样,眼神扫向了别处。   夜逐渐深了,衬着幽幽的白雾,山中逐渐迷一般地诡异起来。   一行四人已经下车升起了篝火,兰熙将烤热的馒头和肉先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李拓,宝儿见了,暗嗤一声虚伪,正欲下脚绊他一下子,却被自己的亲爹眼明手快地提溜起来。   李拓狠瞪宝儿一眼,压低声音训斥道:“不许随便欺负小兰!”   宝儿扁了扁嘴,差点没哭出来。   爹如今真是偏心偏到姥姥家了,兰熙当成宝,亲女变作草,这日子没法过了!都是兰小雀那装人的混蛋害的!   她狠狠朝兰熙剜去一眼,身子一缩,头一次下死力挣脱了李拓的钳制,气咻咻地跑去了远处,背对着几人坐下。   李拓摇了摇头,见忠叔和兰熙走过来欲劝,也伸手拦了下来,苦笑道:“宝儿被我灌坏了,从小没得过什么不如意,今儿个就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吧!这脾气得改改了!”   见一家之主铁了心要晾着宝儿,兰熙和忠叔只得作罢,又坐了下来。   雾色随着夜幕的深沉更加浓了几分,遍野一片的迷迷蒙蒙,看不清真物,周围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空凉的怪音,漫漫地渗人。   “轰隆隆!轰隆隆!”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简直要震破人的耳膜一般。东西南北四方随着那骇人的响动猛地闪出耀眼的红光,直冲天际,一片星火燎原之势,连浓雾都被驱散了去,方圆十里之内顿时亮如白昼,触目所及皆是银芒霍霍,杀气蒸腾。   “不好!被包围了!”李拓暗叫一声,心下大惊。   能在他都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将这里围了个严实,那么对方不是事先埋伏好,就是绝对可怕的精英之兵。   他下意识迅速回身便要去找宝儿,却听不远处一阵惊叫:“啊!”   兰熙与忠叔亦霍然起身,就看到宝儿已被人牢牢地掐住了脖子。   那人一身黑衣似鬼,连面孔都遮了个严实。他仰头打了个呼哨,只闻得锐响破天,远处的银芒便迅速围拢过来,将李拓一行人死死困住。   遍野皆是黑衣裹身的诡异之兵,兵刀出鞘,聚拢起的翻涌杀气几乎能吞噬天地!   重重包围中,一道清悦的嗓音幽幽,音色非男非女,直刺人心,“是何人闯入我霄天骑避世之所?”   作者有话要说:囧,其实我现在在自己家还是进不了后台,这会连前台都没法显示。   最后找了代理,用了国内的IP,才可以更新,才可以回复留言……原来晋江会有这样地域式的抽法啊……~~o(>_<)o ~~   ☆、炼狱罗刹   这漫不经心的“霄天骑”三字仿佛一道利电划下。   李拓暴睁起虎目,眼底剧烈地抽动着,愧疚、希冀甚至是胆怯,种种矛盾的情绪复杂其中,显然心中已翻滚起惊涛骇浪。   半晌后,他垂下眸,生生掩住狂动的情绪,控着艰涩的嗓音平声客气道:“吾等只是进山寻药的山夫,误扰了贵处清净,实属无意。阁下能否高抬贵手,先放了小女?”   “哦?这没几两肉的家伙是个女的?”黑衣人阴阳怪气道,上下打量了宝儿几番,磔磔尖笑出声,“用女人的血肉作牺牲,比畜牲好多了!兄弟们,今天运气不错!一会杀了她,掏出心脏献给骑主罢!”   “杀了她!”“杀了她!”周围顿时起了狂潮一般滔天和声,汹涌着直要将人的神智都淹没。   什么?!剜她的心当祭品?!   巨大的恐惧砸来,宝儿眼前一黑,五脏六腑紧紧缩起,小身子抖如秋风落叶,在这阵势下几乎要昏厥过去。   怎奈掐着她脖颈的那人把刀往她鼻尖前一亮,那刺目的白光就扎得她怎么也晕不过去。   “放开她!”兰熙目眦尽裂,忍无可忍“唰”地一声抖出袖中精钢链,浑身煞气蒸腾,宛如修罗。   “嘿!小子,怎么?想动手?”黑衣人改用刀刃抵住宝儿细细的颈子,轻蔑道:“那就试试是你的链子快,还是我的刀子快!”   “噼啪!”紧绷的气氛中仿佛猛地交击出火花。   可是,面对着几百人的围困,任李拓和兰熙在战场上有多神勇,如今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旷野顿时又陷入了死寂中,唯有忠叔还是那副混混沌沌的糊涂模样,手里掐着不知何时点燃的旱烟,时不时悠哉哉地吸上一口,任淡淡的白烟丝丝缕缕地散进空气中。   “你们不可以杀她。”终于,李拓沉沉地开了口。凝重中,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为什么?”黑衣人仰起了下巴,语气傲慢得不可一世。   “因为……她是茜然的女儿!”李拓闭起眼,脸上的神色兀然痛苦起来,似乎这低低吐出的几字,字字都是从带血的伤疤上撕扯而来。   闻此,四围的黑衣人顿时骚动起来,连挟持着宝儿的黑衣人都收了森冷。   半晌后,他稍稍重拾起气势嗤笑道:“嗬!你在说什么笑话!世人皆知我霄天骑骑主九公主华茜然终生未嫁,十八年前随所领的八万征西军全军覆没于隐苍山一役。那次临行前,她无子女亦无异状,三个月后,噩耗即传来,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个女儿?!”   李拓深吸了口气,却也不愿多说,只幽幽叹道:“她……的确是茜然跟我的女儿。”   “空口无凭!”黑衣人惊疑不定,迅速以目光止住周围的骚动,再转回头道:“你有何凭证?!”   李拓顿了顿,朝宝儿喊道:“宝儿,爹给你的五蝠拙玉佩呢?”   宝儿本已经极度惊吓,此时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世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任满场人的目光都投注到她身上,却完全做不出丝毫反应。   静默中,突闻一声轻轻的叹息。兰熙从怀中掏中一件物事,持于手中。   火光映照下,那上面拙陋的花纹历历可见。   “爹,您说的,可是这枚玉佩?”他将手中物递给李拓。   李拓接过,将那遍是瑕疵的玉佩往炽光最明处迎去,只见一道道看似粗简的雕线以及散布的黑点竟然在玉中合出了一个雄浑霸气的“天”字,余下的玉质清透无暇,晶波粼粼,哪里是劣玉?分明是世间难得的珍奇!   他长吁了一口气,虽奇怪这玉怎么到了兰熙的手中,此时此境也不好再多问,便只走上前将玉佩亮出,高声斥道:“天蝠玉在此,见玉如见主,霄天骑还不快快放人?!”   周围的黑衣人顿时减了气势,纷纷看向挟持宝儿的黑衣人,依旧无人动作,只陷入了沉默之中。   “哈哈哈!”那黑衣人突然大笑出声,声音阴诡地响荡在山间,令人骨髓里都能发寒。   笑够之后,他又阴阳怪气道:“区区一块玉佩又证明得了什么?!密旨呢?先皇当年赐给公主的密旨呢?拿得出密旨,吾等才会信你所言!”   “什么……密旨?”李拓愕然。   黑衣人却当他在装傻充愣,刀刃往宝儿细嫩的脖颈又逼紧几分,擦出了血珠,阴森森道:“倘若交不出密旨,今天,你们四人便都别想活着离开!”   事到如今,几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为了密旨啊……”东方突然幽幽传来一叹,是用的千里传音之术,可那发声人的内力之雄浑,硬是将讥诮的语气都保存得一清二楚。   “是啊……就是为了密旨啊……”西方也传来同样的回应,嗓音清远,澈入心肺,叫人通体舒透,完全驱散了之前黑衣众人带来的阴诡之感。   “某人的花样可是越来越多了,真是烦不胜烦……”南方亦传来悠悠应和,一声叹息,夹杂着些许无奈。   “哼!区区一千乌合之众,也敢冒充霄天骑?!那小子为这阵势,怕是费了不少苦心吧!只可惜,真正的霄天,杀人处便只杀人!若要先弄出这些个动静,敌人早跑了,还怎么屠个一干二净?”北方的声音略显稚嫩,谈笑间,嗜血之意昭昭,却丝毫未给人以残冷之感。   电光石火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有四个山夫打扮的男子突然出现在李拓、兰熙和忠叔的周围。无人看清他们是怎么从密密实实的厚实人墙外穿身而入,亦无人得知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方才听声音,分明是有千里之遥啊!   “呵,原来李拓在这儿!别来无恙啊!”一个娃娃脸的男子蹦到李拓身前,好奇地上下打量几番,手往李拓冰寒紧张的面孔前挥了挥,然后扭头朝一名着粗布袍的高瘦男子揶揄道:“离哥哥,一会管好自己的手呦!别一个不留神把他给捏死了,那可是跪一辈子都不够的!”   “啰嗦!”高瘦男子冷哼一声,连身都不回,只朝挟持着宝儿的黑衣人淡淡道:“放了她。”   一时之间,无形刚热之气从他身上勃然而发,直将地上的泥石都扫开了去,一片的热浪滚滚。而他,却连手指也未动一分。   “哦喽!离生气了!”站在西面的壮实男子故作惊讶,还夸张地将硕大的身躯蹦了一下,语气间满是调侃。   “融火之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小子,你当心了哈!”东面的男子千妖百媚地朝黑衣人方向投去同情的一眼,接着就直接笑趴了。   “何方神圣?!好狂妄的口气……”黑衣人气息有些不稳了,这场中四人实在太诡异,又深不可测,不知是何来历。   “嘿嘿,说了你也不知道!我是雷霆之震,他们是拔山之艮,燕水之坎,还有……”娃娃脸的男子自顾自说得起劲,李拓眼中却突然汹涌起风暴,一把欲抓住他的衣襟,却被他轻巧闪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李拓神情激动不能自已,僵立着身体都有点抖。   “你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的……”娃娃脸的男子诡异地笑着,直直看进李拓的眼里。   “震,再多话,就烧了你的舌头!”被叫做离的男子冷冷开口,立刻将娃娃脸冻得僵住,半天之后才哭丧着脸嘟哝道:“什么融火之离,这十八年来早变成冰块了,我看是灭火之离才对!”   对他的怨念充耳不闻,离再次抬眸,看似无波的淡然眼底迅速悄然酝酿出风暴,对黑衣人道:“放开她。”嗓音几能冻水成冰, “我只数到三。”   “一。”寂夜中,寡淡的声音幽幽,将冰霜一般的寒凉渗进人骨子里。   黑衣人身子颤了一下,拉住宝儿往后退了几分,依旧不肯松手。   “二。”   黑衣人微顿,抬手招了二十几人护在身前,摆开了阵势,绝不放人。   “三”轻轻的,似是掉落一声叹息。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原处便已经不见了离的身影。   “啊——!”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惨叫。   众人急转眸去看,却只见得一片火海。影影绰绰的人形在里面疯狂挣扎着,宛如炼狱,正是之前围在宝儿身前的黑衣众人。   他们似乎想拼命逃离,可不消片刻,便一个个痛苦扭曲着从头到脚迅速熔化,刺鼻的恶臭黑烟顿时漫了整片山间。   所有人都被这残酷慑人的场景骇得欲呕,又震撼到无法动弹。   “宝儿!”李拓最先反应过来,虎目暴睁,喉中迸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拔足就欲扑进火场之中,身子却被艮挡住。   艮一甩手中的朴刀,满不在乎道:“鬼叫啥?!不烧了那些人怎么救得了你女儿?放心,离不会伤到她的。”   果然,他话音刚落,离就寒着一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手里提着双目瞠圆,吓得连魂都没了的宝儿。他伸指掸掉粘在宝儿脸上的一点飞灰,看也不看那一片逐渐熄灭的尸烬火场,仿佛方才弹指间湮灭的几十条命都与他无关,整个人依旧是冷然得如一汪死水。   “啧啧!对付这伙垃圾竟然一上手就用了赤练狱焰,离,看来这次你的火可不轻呢!是被谁气到了么?”妖媚的坎眼波有意无意地扫过李拓颊面,目光如冰丝一般森凉,激得李拓身躯一顿,快速回看去,坎却已经将眼睛移向了别处。   “咳咳咳……”忠叔被满场的刺鼻黑烟已经熏得满面通红,连声咳嗽起来,那咳声似乎要将心肺都呛出来一般,嘴里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这儿的空气这般浑浊,再用不了多久,我这副老身子骨可就要交代了……”   离放下宝儿,瞟了忠叔一眼,面无表情地抽出腰间赤红软剑,对其余三人点点头。   四人纷纷朝周围扬声,空气中,顿时仿佛凝结成冰。所有人都被冻住了似的,无法动弹。   “冒充霄天骑者,杀!”   “伤吾主之女者,杀!”   “居心叵测者,杀!”   “不敬吾主者,杀!”   四斥齐下,声震八方,惊天的屠戮之气蓦然夺空而出!人未有丝毫动作,已是狂风啸若厉鬼嚎啕,一地的飞沙走石。方圆十八里内,鸟唳兽嘶,所有活物皆惊走奔逃,连山间的白雾都被撕扯殆尽!   与之前黑衣众人刻意营造出煞气不同,这才是沙场上真正横扫万军的嗜血杀戾——逆我者,亡!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一章哦,是今日二更~   这几日晋江大抽,更新遭遇各种困难。具体更新等等事宜我会在Q群里和新浪微博上通知,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去找到Q群信息和微博地址~欢迎关注~当然,欢迎点那个收藏此作者哦~   (__)   ☆、风雨飘摇   活物多少是有些能察觉危险的感官。周围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亦纷纷慌乱起来,连李拓兰熙都被这威压压制得有些胸闷。   此等几能令大地颤抖的肃杀之气,简直是世所罕见!   他们将宝儿护在中间,紧张地盯着周围的动静。   黑衣人中很快有小部分人抗不住心中恐惧,偷偷摸摸地欲悄然溜走。   娃娃脸的震冷笑一声,缓缓抽出一尾布满锐利钢刺的沉黑长鞭,舔舔嫩红的唇瓣,稚声讥诮道:“想跑?可我偏偏一个都舍不得留呢!”话音落,便一甩长鞭,巨力将大地生生砸出一道深沟,他的身子借反力腾空,轻飘飘落去了十丈之遥,正正截在了一个跑得最远的黑衣人面前。   娃娃脸咯咯一笑,面容纯真,其人却如索命阎王。横手一鞭,便直接将那人的脑袋抽飞去几丈外,带着一腔子血,滴溜溜地砸入了骚动的黑衣人堆中。   “妈呀!救命啊!”黑衣人中终于有人捱不住这样的残忍可怖,哭爹喊娘起来。原先气势逼人的虎狼之师立刻作鼠蚁之势,隐隐有涣散之相。只是他们哪里还能得生还的机会?!离、坎、艮早已各据余下三方,牢牢封死所有退路!   绝对强大的个体对上溃散的乱军,一场战栗人心的单方面屠杀就此展开。   血肉横飞,鼻前只有阵阵腥浓的血臭,充耳只闻声声短促的惨嚎,偶尔有兵刀相击之声,也很快被撕裂的细响取代。不论是一心想逃命,还是欲拼死一搏,不论是单个偷潜,还是百十人奋起围攻,修罗场内,人命如草芥,非我族类,便只有一个下场——死!   不久前还张牙舞爪的黑衣众人不断被绞杀,只余一地辨不清原貌的尸碎。汪血成洋,猩红漫染了整片土地,迅速吞噬着生命。   “哈哈,还有最后一拨!”震浑身浴血狰狞,利眼扫到如丧家之犬一般往南方而去的二三十人,啐掉一口带血的唾沫,单脚踏地,流星一般飞身扎进逃窜的人堆中。   他伸指揩去白皙面颊上沾染的一点血珠,邪气残佞一笑,“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一众黑衣人互视几眼,心下皆是一横,生路被阻,那么……只有拼死一搏了!   “唰唰唰!”雪亮刀锋顿时从各方齐力向震劈去,电光石火间,只见一道凌厉的苍影兀然翔空,黑鞭如狂蛟,张开森森爪牙,一声利啸,于半空中迅速旋成黑色的飓风,猛地朝地上成堆的黑衣人疾扑而去,瞬间吞没一切。   夹杂着最深沉恐惧的凄惨哀嚎兀然爆出,直摧人心,未过须臾,便被全部消弭于死亡的静寂之中。   前后不过片刻之遥,便渡尽了千条人命,只余一地还残着余温、抽搐未歇的尸山血海。   除了离、震、坎、艮以及李拓兰熙等一共八人,渺渺荒野中,再寻不到一线生机,亦踏不到一寸干净的土地,只闻血腥蒸腾。   “收工!”震挑了一块看起来稍稍干净点的石块轻飘飘落下,仔细将玄鞭卷起来,甩了甩上面沾染的血污。   说也奇怪,寻常的鞭子若是杀过这么多人,必定是污秽不堪,粘稠难洁,他的钢鞭却只是在刺丛中稍微残了点液态的血清,一甩之下,便全沿着刺尖坠下,整个鞭身仍是珵亮洁净如方出一般。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般,杀完便老老实实地收家伙准备走人。   “住手——!”场中突然传来宝儿一阵尖利的怒喊,众人抬头看去,就见到离已将手中赤剑正正地抵上了李拓的咽喉!   “要杀就杀我!你跟我爹若是有什么仇怨,都算到我头上!不许伤我爹!”宝儿怒目圆睁,脸上被方才屠戮吓成的苍白还未褪,神情却已似被激得暴怒的小兽,狺狺地低咆,全然不顾眼前那人是刚取了成百人命的冷面阎罗。   见离不理,她便兀自扑上去狠狠咬住他持剑的手臂,也不管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死血浸透,入口处只有令人作呕的浓浓腥咸。   “逆女!滚开!”李拓大惊,焦急地冲宝儿怒骂,可宝儿就是充耳不闻,牙齿反而阖得更狠了几分。   离冰寒中隐着深恨的黑眸微烁,却不是为了宝儿带来的微不足道的痛意。   他低下头,看了看宝儿,目中突然似有水光盈动。   “你……叫什么名字?”离的嗓失了清淡,沙哑中带起涩涩的梗,那样的温柔无限,仿佛缱绻中情人的呢喃。他眼中一片迷茫,似沉入了记忆深处。缓缓抬起另一手,颤抖着欲抚上宝儿乱糟糟的脑袋。   “不许碰我女儿!”眼看他还沾着血渍的手指即将触到宝儿,李拓终于忍无可忍地赤手一把抓住剑身,任拳上血流如注,活生生将利剑逼出两尺开外。   他咬着牙对宝儿道:“闺女,爹没事。”   “呵,李将军果然是条汉子!”离挑眉,脸上满是不置可否,手上的力道未歇。   “呦!这是刚杀了几个人所以杀出惯性来了吗?”震蹦跳着过来,一脸的天真烂漫,仿佛刚刚弹指间绞杀百十人命只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咳咳咳!”早瘫坐在地的忠叔大约是被这聚拢来的几人身上的煞气和血腥气呛到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离瞟了他一眼,终于猛地抽回赤剑。空中“唰”地被带起一串血珠,李拓却连眉峰都不颤一下。   “后会无期!”离冷哼一声,转瞬间,已跃出几丈开外。其余三人见他离开,亦不再流连,纷纷轻身往同方向而去。眨眼功夫,便全部在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爹,他们是……”兰熙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李拓却只是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出神,不作丝毫解释。   篝火渐衰,常雾山的白雾又逐渐弥漫了整片山间,虚虚掩住的累累尸山显得更加阴森可怖,仿佛还时不时能听见死魂的凄嚎。   “爹……我……我怕……”宝儿小小声说着,身子往李拓方向再靠紧些,却不小心踩到了半个带着脑浆的头颅,顿时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李拓这才回神,看了看远处逐渐幽亮起的点点绿光,一把将宝儿挟在腋下,淡淡道:“此地血腥太浓,怕是要招来猛兽,不宜久留,我们这就回城!”   经过一整夜不眠不休的行路,到了晌午时分,李拓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宁州城。   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吃些东西果腹,兰熙在李拓的默许下,将宝儿活活拖进了自己的房内。大约这次真是又吓又累得狠了,外面只听到一小阵闹腾,就沉寂下去。李拓和忠叔便也下了壁角,各自回房补眠。   四人皆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清晨,才被街上翻天的吵闹所惊醒。   “发生什么事了?”宝儿草草洗漱,揉着眼打开房门,就见李拓正逮着客栈小二询问。   “听说是琅国集结了大军突然攻打边城啦!那边的守兵措手不及,半月不到就败退三百余里,连弃四座城池!韦京的皇帝老儿着急了,开始募兵了!消息刚传到咱宁州城这里,啧啧,看来接下来几年,要没好日子过了呢!”   边防告急?   兰熙此时也站到了廊上,闻此,眉心微微一皱,与李拓互视一眼,二人便有了决定。   “不管什么劳什子的霄天骑了,即日快马回京!”   四人日夜兼程,终于在半月内赶回了韦京,这才发现,原本繁华的锦绣之都竟已全部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当中。   原来,琅国的虎狼之师能如此势如破竹,是因为有人通敌,将南韦的边防布兵图泄露了出去!   二皇子华晔被泄出与琅国的通信。上面不仅有他的蟠龙印,更有一个火刻的“焱”字昭昭,赫然是琅国如今最受女王宠信的焱王爷之印信!   此事一发,朝中立刻掀起轩然大波。华晔力称遭人陷害,矢口否认一切。他的党羽中亦爆出数名大皇子安插的奸细,举朝上下一片哗然,孰是孰非俱无从判断。   旭皇本就为边城节节败退的惨境焦头烂额,如今自己最看重的两子又闹成这样,无异于雪上加霜,百般冲击之下,终于病来如山倒,短短几日便至浑浑噩噩,卧床不起。朝政只好由镇远侯兰镜、宰相夜萧、太尉刘湘以及御史大夫王允把持。   “看来,这是要换天了!”李拓抬眼,捏碎了一滴落在手心的雨滴,似是下定了决心。   他摸了摸宝儿的脑袋幽幽道:“回屋去吧,小心着凉。”顿了顿,又道:“以后若是爹不在你身边了,可要学着照顾自己。收收心吧,一辈子平平淡淡安安乐乐就好。你现在有了夫君,爹也放心多了,相信那小子能照顾好你的。”   宝儿鼓起黑白分明的圆眼,直着嗓门大声道:“我才不要兰小雀那混账东西照顾!爹陪着我一辈子就好!”   “傻孩子!”李拓叹了口气,一把抓起宝儿,像小时候那样抱她坐到自己粗壮的手臂上,逗得她几声欢叫,脸上些许的不快顿时无影无踪。   “爹就喜欢听你这样笑……以后不管怎么样,答应爹,都要开开心心的,知道不?”   宝儿抱住李拓的脑袋,小脸往他长出寸许胡茬的侧脸上亲昵地蹭了蹭,让痒痒的暖意流进心间。   她闭起眼,往李拓的额头上“吧唧”印了一口口水,笑着朝天大喊道:“我有这么好的爹爹,怎么可能会不开心?老天爷,你说是不是!”   “调皮!”李拓抬手刮了一下宝儿的鼻尖,颠着颠着她往后院走去,“哎呦!闺女长成大姑娘啦!这重的……爹老了,都快抱不动啦……”   “小姐,门口有人找。”   李拓放下宝儿,前脚刚走,后脚喜鹊就来报信了。   “谁啊?”   “那人戴着斗笠……呃……我忘记问名字了。”喜鹊眼神有点飘忽。   宝儿撇撇嘴,很是无奈。这个只记着吃的丫鬟她已经连说教都无力了。   “算了,我自己去看看吧!”揉揉眉心,瞧瞧外面的雨水似乎已经停了,宝儿提起裙子便直接往门外走去,正撞上刚欲进门的兰熙。   “她这是要去哪儿啊?”兰熙眯起一双好看的长眸,斜斜靠在门框上。   “哦,门口有人找小姐,她这是过去看看。”喜鹊一听姑爷发问,立刻老老实实地答道。   “这种光景……有人会找她?”兰熙盯着宝儿的背影若有所思,眸光中,一片幽深难测。   街巷里一派水草清新的气息,歪歪扭扭的老槐树早已开尽了繁花,换上了葱葱的绿郁。叶丛中盛着几点晶莹,一树青鲜。   听到脚步声,那人于树下轻轻旋身,淡褐的发丝从肩头上滑落,垂荡在胸前。   斗笠的帽檐微抬,露出精致的下巴和薄樱般的双唇。   清淡柔和的嗓音浸润入人心,“宝儿,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是第一更哦,这是今天第二更~= v =   ☆、何不易妻   如斯熟悉,如斯深刻,如斯的难以忘记……   这是……   “华……容……”宝儿有些惊讶地轻唤了出来,眼中一时慌乱难掩。   这段时间,她的心力天天都耗在跟兰熙斗法上了,对于华容,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的……想念……和难过……   “宝儿……”你的目光,为什么在我面前开始躲闪?   明明知道不该,明明应该痛恨,为什么冥冥之中,心口会为这小小的变化细细地……细细地抽痛了一下?   这简直是……太可笑了……   背后的指尖悄悄拧碎一片叶,任浅绿的湿腻渗湿了手心。这摧毁的力道终于稍稍按住思绪,使男子又恢复了平素淡然温柔的外相。   他轻轻拂落粘在紫云袖上的最后一片碎叶,似不经意地道:“我昨日才听说你回来,走了那么远的地方……一切还都安好吧?”   “呷?!”宝儿有些呆愣,猛地鼓起粉粉的双颊,脸逐渐透出些羞红色来。   华容……这是关心她……所以特意来这一趟的吗?   她扭捏着,小手攥紧袖角,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心上人破天荒的嘘寒问暖时,只听门内一道嗓音幽幽道:“承蒙三殿下关心,岳父大人、贱内以及在下,都好得很……”   此语音色清悦无比,咬字字正腔圆,发声声起丹田,每一个音节都如锤似棒般地重重砸上宝儿的心尖,那“贱内”二字,更是平地惊雷一般狠狠将宝儿劈成了焦炭。   趁着她死死僵立着冒烟的空当,兰熙一撩白色袍摆,优雅地从门内步出,朝华容躬身行礼,“微臣兰熙不知三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你们……”华容心口也似被沉沉地撞了一下,身子不自觉退了一步,正碰上老槐树干皱歪曲的树干。   几滴残雨被晃下,凉凉地溅在男子外露的手背皮肤上,那冰意却直钻进了毛孔里,一路通到了胸口。   “对了,你们如今……已是夫妻,本殿……之前倒是忘记祝福了。”华容嘴角扯了扯,嗓音透出几分难以觉察的艰涩,气息亦有些不稳。   “谢三殿下美意。”兰熙再一揖,垂下的脸孔看不清情绪,“前些日子,三殿下大约也已与宰相嫡女办过喜事了罢。微臣彼时在路上,未能去道贺,日后定补上一份大礼……”   “什么?!”宝儿难以置信的声音猛地颤出,她已经来不及再去计较什么“贱内”不“贱内”了,只一径慌慌地揪起兰熙的衣襟,目眦尽裂地大声急问:“你……说什么?华容跟夜青鸣……拜过堂了?!”   看到她这副仿佛被锥了脊柱一般的痛苦神情,兰熙晶亮的眸底暗暗抽了一下。   他很快垂下眼睑,一点一点扯下宝儿的手,平声道:“三殿下正在此处,你何不亲口问他?”   “我……”宝儿语塞,心神惶惶中,身子已然化作了石塑一般,连转身的勇气都全部失去。   久久的静默中,终于听到那熟悉的柔嗓轻轻道:“是。本殿已与青鸣……在本月初一完婚。”   “咯嚓!”心口处,有什么东西开裂了。   她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也做好准备,去接受这必然发生的事实。可是事到如今,真正面对时,那痛苦的滋味,却原来会剧烈到……怎么也防卫不过来……   千锥万刺一般的疼,铺天盖地,扎得人连周围的颜色都再也辨不出。世界,只剩下灰白一片,让人只想封住眼睛,封住耳朵,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听……   “宝儿!”兰熙突然低叫一声,长臂迅速一动,将突然昏过去的宝儿及时拉进怀中。   “她怎么……”华容伸出的手顿在了空中,只触到了宝儿被风牵起的一丝发,待他呆愣着欲攥起时,却恍然发现,连最后的发丝都已流尽。   这画面兀然与脑海中模糊的前世一幕有些重叠,宝儿的脸孔瞬间被青鸣的面容代替了片刻。华容的心口兀然抽疼起来,尤其在瞧见对面男子脸上虽是嫌恶,动作却分外轻柔地将她横抱起来,那浓浓的郁涩酸苦便盈盈饱胀进胸膛内,百挥不却。   亲眼看着她的身子那样柔顺地窝在别的男人怀里,如此的紧贴,如此的亲密,即使幻觉已消失,一股抑不住的冲动还是驱策着他跨前一步,挡住了去路,鬼使神差地脱口道:“放下她!我……来吧。”   兰熙迅速退后一步,抬起幽深的黑眸,直直看进华容淡色的瞳孔,恭敬又不乏刚硬地道:“三殿下,宝儿已为吾妻,况且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恐怕不好吧……”   “你……”华容语塞,可是看到男人的手臂纠缠着她的身体,胸膛贴合着她的身体,心中莫名的不悦便越发分明,僵着嗓子道:“无妨。”   却不料,兰熙再退一步,躲开他向宝儿伸来的手臂,眼光一变含了讥诮低道:“传言三殿下与宝儿情份颇深,果然名不虚传。倘若您对她余情未了,微臣想大胆跟您做个交易,不知您意下如何。”   华容一怔,神智稍稍清醒过来,迅速收回探出的手臂,微眯起淡色的瞳看着兰熙,并不答话。   见他不语,兰熙轻扯了一下嘴角继续道:“假如您愿意放弃青鸣,这李宝儿,臣自然愿意与您交换!”说着,他修长的指摩挲上宝儿脸侧细嫩的肌肤,看到华容的眼底又抽紧三分,他又轻佻道:“她可还是完璧之身呢!至于青鸣……臣可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得到她……”   “大胆!”听到他竟然提出这等荒唐的请求,华容顿时心火狂蹿,怒斥出声:“你竟敢对本殿的正妃有所企图!”   “呵呵呵……”兰熙突然像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长笑出声,笑够之后,深深看进对面人的眼里,嘴角牵着莫测的笑,黑眸中明灭着诡异的暗色流光,轻轻地、缓缓地低声道:“我对青鸣为什么有企图,你知道的,你全部都知道的……”   仿佛被一道惊雷劈醒,华容蓦然瞠大眼眸。   他方才……竟然将李宝儿当成了前世的青鸣!这怎么可能?!   青鸣明明今生已成为他的妻,夙愿得偿,他该好好珍惜她才对,怎能荒唐到对李拓之女李宝儿迷惘?!真是不该、荒唐……又可笑至极!   狠狠一拂紫云袖,华容背过身硬起音道:“你断了这念头罢!青鸣已是本殿的正妃,今生本殿都不会放手!至于李宝儿……”华容轻哼一声,带了点冷漠,“你大可放心,刚刚只是本殿糊涂,一时热心,忘了男女之防,绝无任何绮念!”   “呵……这样啊……看来是臣误会了,臣罪该万死!”   兰熙继续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里亦全都是满不在乎的敷衍,直听得华容紧紧蹙起长眉。他沉沉吸进一口气,生生将那怒火压下,用强平静下来的语气道:“本殿的女人,绝不容许任何人肖想!兰将军,你的妻子是现在手中抱着的人,这可是当今圣上金口所定,你好自为知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兰熙紧抱着宝儿悠悠然笑着,盯着他的背影淡淡道:“三殿下慢走!臣晓得了,希望您亦记住今日所言。”   %%   “殿下,您有烦心事吗?怎么回来就一直愁眉不展?”见到华容心事重重地回到殿里,已为正妃的夜青鸣忙迎上来探问。   美人如玉,娇娆若花,如今的景怡殿亦已今非昔比。   大婚时,内务司再不敢怠慢,迅速换去了旧陋的家什,所用所置皆焕然一新,不可不说是有着宰相之女的缘故。另外,大皇子、二皇子如今两败俱伤,皇嗣中,唯有这刚取得宰相支持的三皇子最无污迹,他日荣登大宝,也未尝不可能。   “我无事。青鸣你多虑了。”华容在女子的伺候下脱去外衫,然后一把将女子锁进怀中,垂首就吻了上去。   唇齿间,相濡以沫,缠绵无限。鼻息交融,鸳鸯共此游。却在缱绻深处才愕然发现,胸口处,原来依旧是空落落一片,无根之萍般茫茫然找不到所依。   “青鸣,为什么明明我手中抱着你,却仿佛还没有得到,心中像以前一样定不下来?”半晌后,华容放开唇,目光急切地描绘上女子绝美的眉眼,寻找着拥有的证明。他的胸膛起伏着,整个人被莫名的迷茫和慌乱所包绕。   “青鸣,倘若你被人夺去了,我想……我会发疯……不知道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来……”纤长玉透的指尖带着冰凉触上女子羊脂般的颊面,由细嫩的脖颈滑下,开始有些粗暴地撕扯起青衣上那一颗颗如意结扣——正如前世他总为她准备的衣物上的一样。   小手突然紧紧按住他的手背,阻住男子往胸衣下探去的动作,青鸣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翦水瞳眸盈盈对上他的眉眼,嘟起略肿的红唇娇嗔道:“你说的青鸣到底是谁啊?我听了那么多次,总是觉得你似乎不是在叫我!”   女子摆出这副娇俏的模样,端的是引人爱怜无限。华容看着她的脸,心神一荡,又垂下头欲吻,却被她头一侧,印到了颊面上。   “怎么了?惹你不高兴了吗?青鸣当然是你……怎么可能不是你……”我决不允许……   呢喃的后半句逐渐淹没在交缠的唇齿间,越是深入,那种不真实的空虚之感便越发鲜明,亟待着更深的证明。   明明我怀中拥着的是你,可为什么似乎还未得到你?   脑中莫名浮现出另一双清澈无比的圆眸,华容心口一窒,忙仰起头甩开这荒唐的念想。   “怎么了?”夜青鸣媚眼如丝,大眼中满是不解的氤氲水汽,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不相干的事而已。”华容轻舒了一口气,重新低下头用宠溺的语气答道。   “不相干的事……”夜青鸣眼珠转了转,小手开始有意无意地绕划着男子精瘦却不单薄的胸膛,似漫不经心地道:“听说殿下与定国将军之女相熟多年,私交甚笃,这不相干的事,不会就是指……李宝儿吧?”   “不……不……这怎……怎么可能?”华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躲闪,急急地否认,口中却凌乱到不像话。   夜青鸣定定看着他的脸,将每一寸细微的表情都收进眼底。   她盯了半晌,兀然垂下眼,幽幽道:“殿下,臣妾以前长期养病在家,百无聊赖便读了许多杂书,其中不少关于巫蛊之术。记得有一种蛊,名为‘酿情’。女子给恋慕的男子下过后,不论这名男子以前多么厌弃她,都会慢慢对这名女子产生感情。被下蛊的男子先是会时不时地莫名想起那女子,偶尔意乱神迷,中蛊深处,便是思绪百般被纠缠却不得摆脱,成爱之若狂之相。此蛊唯一的解法,就是杀掉施蛊女子。可是被下蛊的男子一旦想伤害那女子,就会头痛欲裂,根本无法下手。故而书曰,此蛊无解。”   “什么?!”华容眼中兀然闪过一道戾光。联想到最近自己的反常,以及上次桃园宴后,他递给宝儿那杯能将人变为傀儡的“忘魂”之酒时,瞬间暴起的剧烈头痛,还有之后鬼使神差的迷乱一吻……   原来如此!   华容眼中猛地爆出嗜血狂怒,修长的手指亦狠狠收紧。   “疼!殿下!”   听到美人的娇呼,华容才猛地回过神来,忙松开攥着她青丝的手指,略带歉意地揉上她的发顶。   他垂下头再轻啄几下夜青鸣的嘴唇,抬手便将她横抱起来,大步走向里间,将她轻轻置于柔软的牙床之上,自己亦欺身沉沉压下。   男子咬着女子小巧的耳廓暧昧喃道:“刚才弄疼了青鸣,现在,我就以身赔罪罢……”   偌大的殿中,顿时火热的吟喘声起,被翻红浪,莺啼旖旎。   缱绻缠绵,情潮深处,只贪欢愉,莫问君来因,莫问奴归处……   ☆、人在屋檐   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从回到韦京的家里到现在,日日对上被一道皇令限在了定国将军府的兰熙,宝儿由深切怀疑此话,到真切理解此话,直用了一旬有余的漫长时光。   其中的变通之处,便在于定要搞清楚这屋檐属谁,低头的又该是谁。   李宝儿一开始理所应当地认为她家当然是她的家,兰小雀到了她的地头,当然是要看她的脸色夹起尾巴做人。可仅仅一顿晚饭后,她就发现此项认知完全是被颠覆的。   “乖闺女啊,可记着别欺负小兰呐!人家好好的男儿迁就你,入赘一样地搬进咱府里,你可别再刁难委屈他了,要不然我跟老懦夫也不好交代……啊,对了,你那屋子宽敞,床也够大,不许再叫小兰睡柴房了!还有,记得加把劲,赶紧生出个外孙给爹抱才是正经!”   回家后的第一顿晚饭前,李拓郑重的一番敲打,令宝儿觉得安逸了十八年的日子顿时昏暗掉一半!   可她还真没那个胆子去忤逆头次这般认真叮嘱人的自家老子……   明里不行……那她就来暗的!   “姑爷,我家小姐能嫁你,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洪福啊!你们离开的这一个月,整个韦京的名媛淑女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恨不得全去追杀小姐呢!如果你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的,说不定定国将军府都要被夷为平地了呢!作为一个忠心、细心、贴心以及令主子满意、十分如意的三心二意好丫鬟,喜鹊一定帮你仔细看着小姐,若发现她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一定及时报给您或者老爷知道,避免惨剧的发生!”   第一顿晚饭后,早被兰小雀这衣冠禽兽迷得七荤八素的喜鹊直接倒戈,连袖里的包子掉到地上都顾不得拾,当着她这正牌主子的面,亮出了她刚叫买的三斤巴豆不够,向那混蛋表忠心不够,还彻彻底底地卖主求荣!   这家里的日子……真没法过了啊……到外面散心去吧……   “宝儿,出门小心……朗最近为你守夜,夜夜截下的杀手皆逾五组,组组不重样……”   刚跨了一只脚出大门,总是默默跟在身后的彦朗便淡淡如是道。她一惊,门槛外的脚顿时就像踩在烧炭上,“嗖”地飞快地弹了回来。   此路,告溃……   如此,那便只剩一个杀手锏!   “忠叔啊,铁锹借我一下,我去菜园子里松松土……”   满宅子里,大约只有忠叔跟她继续不待见兰小雀了……   “咦,忠叔啊,铲断的蚯蚓流出来的血怎么是红色的……好像……”脑子里兀然冒出那夜常雾山看到的血腥屠场,别提再抓这些肉虫子去吓唬兰小雀,宝儿自己先吐了。   ……最后一道生门,亦塌。   呜呼哀哉,如此的四面楚歌,再加上兰熙整天用黄鼠狼盯鸡似的眼神盯着她,仿佛等着随时将她拆吃入腹,宝儿终于明白了,家里这片破屋檐已经彻彻底底是他的了,她才是要低头的那个!   被鸠占鹊巢,被反客为主……这世态炎凉,曾经的宝现在的草,她日子难熬啊……   好在近几日不知是何原因,爹和兰小雀这混蛋都要进宫朝议,一议就是大半天,如此才给了她些缓气的机会。可是每到这时候,无人赖缠,无人拌嘴,她竟然会有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察觉到这变化,宝儿倒抽一口冷气,兀自大惊。   这难不成就是所谓的习惯成自然?简直太可怕了!她绝对,绝对不能屈服!   “小姐,外面有人找!”喜鹊在房门外探头探脑,宝儿一看就明白了她在找些什么。   “谁找我?”宝儿纳闷,又忍不住没好气地剜了这吃里扒外的丫头一眼,顺口讽道:“不用瞅了,你要寻的东西进宫去了!”   “是个老妇人的样子,面生呢。我问她是谁,她就给了这发带叫拿给你看,说你看了就会去见她的。”喜鹊漫不经心地将一条淡紫绒镶云纹的长带递给宝儿,然后又嘟起嘴愤愤道:“姑爷才不是东西!”完了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忙改口道:“不……姑爷是东西……呃……不是东西……”   在她纠结的空当,瞧清楚发带的宝儿“嗖”地立起,完全顾不得理她,直往大门外冲。   这是……华容的发带!   定国将军府外,一个妇人正定定地忘着门上的牌匾,仿佛已经化作了一尊雕像。她脸上是干瘪蜡黄一片风霜,眼睛倒是清澈锐利得与面容不符。   除了岁月,还有很多东西能够熬掉女人的容颜。比如操劳,比如仇恨……   “是你要找我吗?”   清脆的女音打断了妇人的思绪,她移开眼,看向刚跳出门外的灵动身影,掩住眸底流出的一丝厉光,和气答道:“是。”   “你是华容的什么人?怎么会有他的发带?找我又所为何事?”宝儿上下打量了一下妇人,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是伺候三殿下的林嬷嬷,为了殿下,有件重要的事想请你帮忙。”妇人平静道。   “林嬷嬷……哦,我想起来了,以前见过你几次的。是华容出了什么事吗?”宝儿才明白过来,脸上顿时就有了焦色,上前一步抓住林嬷嬷的袖子急问道。   林嬷嬷脸上一派苦恼之色,手下却不动声色地将衣袖从宝儿手里扯出。她沉沉叹气,脸上一片苦恼,愁道:“自一月多前的一个晚上,殿下中了箭回来,这身子就一直没有好过。前些天听说你回来,就不管不顾地硬撑着来寻你,结果回去以后又病了!过几日就要选继位皇嗣,他却这样的身子……”   宝儿心里“咯噔”一下,一月多前的……晚上……箭……   不就是华容为她挡住暗袭的那次?!   巨大的心疼与愧疚顿时铺天盖地袭来,宝儿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坐了下去。   是她害得华容如此狼狈么?他真傻……真傻啊!明明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都是皇位,可这次却为了她……   不……她不可以害了他……   宝儿猛地抬起了头,向林嬷嬷满是沟壑的老脸定定地道:“有什么我李宝儿能帮上的,你就尽管说吧!”   林嬷嬷勾起干瘪的唇一笑:“其实,只要你能说服李将军和兰小将军站在三殿下这边……”   这……   自从送走了林嬷嬷,宝儿便十分焦躁,直揪心着华容的伤势,却碍于身份不得往宫中探视。   窝在家里,她觉得看什么东西都难受,便也顾不得其他,换了男装就出去散心。彦朗没办法,也悄悄跟着。   多少天没有出来,这次一晃,宝儿才发现韦京的气氛一片紧绷压抑,似乎连天色都黯淡了几分。   空荡荡的街道上时不时流窜着逃难的贫民,还有凶神恶煞的官兵在不停地巡视,连往常最热闹的东街都是冷冷清清,店铺也关得七七八八。偶尔有妇人出来泼一盆子污水,又迅速把门严严实实地合上,仿佛生怕有东西从外面漏进来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鸣翠阁里,宝儿好不容易揪出正在阁楼里喝酒的醉花千。   “嘤嘤嘤,我受伤了,小樱樱不要我!世上的一切,我都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了!”再灌一大口陈年老白干,醉花千虽然是一副落魄颓态,口齿却还清晰得紧。   宝儿一把挥开他赶苍蝇一般胡乱挥舞的手臂,撇撇嘴道:“别装可怜相了,我这次不是来跟你借银子的!”   “哦,那你说。”醉花千立刻抹了一把脸,从善如流地坐起。   宝儿翻了个白眼,推开窗子指指楼下的街道,“现在韦京怎么都成这样了?”   “这个啊……”醉花千随意一瞥,淡淡道:“据说琅国的大军已经占了南韦西边将近四分之一的土地。邻近的百姓许多都逃到韦京来了,没钱没食儿没衣服,自然不是抢就是偷了。再加上最近朝廷又在严查奸细,所以谁都不敢开门。若被冤枉上了,那可是倾家荡产,脑袋搬家!”   “唔……这艳青坊是怎么回事?”宝儿蹙着眉头望望对面的一片断瓦残垣,流民和官兵还会砸了这么大的楼不成?   醉花千打了个酒嗝,慢悠悠道:“对门的艳青坊是被拆了。据说那管事是大皇子派去二皇子身边的奸细,后来东窗事发,就卷银子提前跑了。二皇子没法子,就拆了整个楼撒气。”   “啧啧,这兄弟……现在局势这么混乱,他们老子操心得过来么?”想起那整她整得不亦乐乎的旭皇,宝儿不禁暗暗幸灾乐祸。   “噫,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啊!在家里定国将军和兰将军都不会跟你说外面的事吗?”醉花千诧异,停了手中的酒坛,凑近宝儿耳朵悄声道:“朝里流出的秘密消息:旭皇前阵子得了急症,朝政都是四位大员勉强把持。最近听说他病情又恶化,怕是命不久矣,已经急着要选继任皇嗣了。”   南韦皇嗣一向是由朝廷重臣选出,支持多者上位——事情竟然已经迫在眉睫了!   宝儿心下一沉。   爹虽然十几年未参与朝政,可是官位与镇远侯不相上下;而兰小雀这后起的少年将军,在朝中也是举足重轻的人物。倘若华容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苍历一五一八年六月十三,南韦旭皇崩。皇三子华容得宰相、定国将军、金鹰将军支持继位,称容帝。   翌日,大皇子华琛、二皇子华晔叛。帝派金鹰将军前往镇压。   苍历一五一八年七月,南韦西部边关再次告急,朝中无将,镇远侯与定国将军自请出征。   帝怜定国将军之女李宝儿无人看护,念在旧情,将其接入宫中悉心照料。   ☆、尘泥之别   “吴……吴……嬷嬷,不……不行了……硬……硬了……”   “硬了?身子硬了也给我忍着!老娘可不会手下留情!学不好规矩,就别想出这修仪苑!” 满脸横肉的老嬷嬷手上再一使劲,挂在宝儿肩膀上的沙袋顿时又被往下拉了几分。   宝儿哭丧着脸吸吸鼻子,努力控了控屈得发颤的僵硬双腿,继续保持福身的姿势,竟有几分怀念在家里被兰小雀折磨着的日子——曾经觉得像地狱,现在看,简直是天堂啊……   一不留神,她脚踝上又“啪”地重重挨了一下,耳膜再次被中气十足的大锣嗓子狠狠敲打,“又不专心!给我再练半个时辰!”   宝儿的脑袋被这一炮轰得嗡嗡直响,头晕眼花着,抬起失了神采的泪眼,可怜巴巴道:“吴……吴……嬷嬷,我已经……已经站了一个半时辰了……”   老嬷嬷立起秃眉斜眼一横,一边用萝卜似的手指戳着宝儿的额角,一边从粗大的鼻孔里哼气道:“要在宫里住下,又不是偶尔来访,谁都得过这一关!不然不识礼仪,冲撞了皇上和娘娘可怎么是好?!看你这冒冒失失的样子,不好好调教调教怎么行?!”   听到那“娘娘”两个字,宝儿心里一抽,被戳得摇摇欲坠的身体再稳不下去,只来得及虚弱地晃出一声“我不行了”,就冲老嬷嬷的方向沉沉倒了下去。   “噗通!”身躯着地的重响。   “哎呦!疼死我了!你这死妮子绝对是故意的!起来!快起来!压死老娘了!”杀猪般的惨嚎。   宝儿本快要昏沉的神经被这尖声一激,顿时又惊醒了几分,挣扎着欲让出身下压着的胖冬瓜,可惜她从颈子往下全部僵硬,根本不听使唤。那老嬷嬷惊吓之下,短手短脚胡乱扒拉,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将她身子移开。   “皇后娘娘驾到——!”   一道尖长的高报过后,地上的两人顿时都石化了。   静默了片刻,老嬷嬷立刻突起神力一掀,手脚并用地将宝儿掀了个滚,爬起来满脸惶惶地跪地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怎么回事?”女音娇媚如黄鹂出谷,连微扬的尾音都丝丝缕缕地勾人迷醉——本该是天籁一般悦耳,在宝儿听来,却是天底下最刺耳割心的声音。   她勉强抬起眼,入目便是一袭古雅青衫——夜青鸣正亭亭地立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伏地的她。   “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宝儿自来皇宫后就懂得非常彻底。   风姿卓绝、容倾红尘与矮入尘泥、狼狈可笑,相形之下,高下立见!   她看着那张脸,那气质,以及每次对她那温和有礼的态度,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但是确给她以瞬间被彻底击倒的沉沉挫败感。   自古英雄爱美人,这样温柔可人的如花美眷,不正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而她原先自恃的九年的情比金坚,在现实面前,也由不得她再也“坚”不起来。   自受召进宫后,她就被引入这修仪苑里,日日面对着凶残的吴嬷嬷,一直都没有看到过华容……   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他是新登基,事务繁忙,所以定是实在抽不出空来。   倒是夜青鸣会时不时打这里路过,偶尔嘘寒问暖一番,却也从不曾刁难。她恨不起夜青鸣来,却更自卑难过酸入骨髓。   真是……冤孽!   宝儿正失神间,只觉得淡淡馨香袭来,一双温热的手将她轻轻扶起。   “大胆刁奴!刚才的事,哀家可都看在眼里了!宝儿小姐是皇上的贵宾,你怎能这般对她?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女音动听中带着沉凝,凤仪之威不怒自发。   这是……   宝儿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又累又郁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看搀着自己小臂的纤纤素手,白腻如玉,精致好看,那人不是夜青鸣又是哪个?!   胸腔里顿时一阵五味陈杂,那般轻柔的触感……却烫得人浑身都别扭起来。   宝儿心里膈应如蚁爬,这情境下却什么不客气的话都说不出,只好默默活动还僵硬着的关节,硬忍着酸麻的疼痛挣开了那搀扶。   她跌跌撞撞地走远几步,垂下头生硬道:“谢……皇后娘娘。”   最后那四字的发音艰涩得异乎寻常,宝儿自己都几乎认不得,只觉得在说的时候,心如遭钝刀割划,一片鲜血淋漓。   “大胆!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敬!”看她这副勉勉强强的样子,夜青鸣身边的一个老嬷嬷终于忍不住喝斥道。   夜青鸣一抬手制止住她,丝毫不以为意,温柔地帮宝儿开脱道:“宝儿小姐在家里定没吃过这样的苦,会有些怨懑也是正常。这修仪苑都待了一个多月了,以后,就搬去别的殿里住罢。”   那老嬷嬷连忙谏道:“娘娘,此事不可啊!宫里的规矩:外来入住的女眷,若是没通过修仪苑这一关,是不能随意在宫里走动的。万一……”   夜青鸣皱皱黛青的柳眉,拦住她的话,“没什么万一,柳嬷嬷,一会你带宝儿小姐搬到紫华殿,好生伺候着,若是她消瘦个一分半毫的,或是损着了一根头发,我可唯你是问!”   “是。”见她眉间隐隐有不悦,老嬷嬷赶紧低头,再不敢多言。   夜青鸣点了点头,又转向宝儿温柔道:“宝儿,不必拘泥于虚礼。我想,皇上也不会因这些怪罪于你的。以后你就安心在紫华殿住下吧。我在旁边的凤仪殿,皇上……”明媚的大眼有些羞涩地闪了闪,流转出几分小女儿的甜蜜娇态,“皇上也经常在,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过来找我吧!”   这话语贴心至极,却再次狠狠戳中宝儿心中的疮疤。   华容……经常在夜青鸣殿里?   宝儿脑中一嗡,几乎快站不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看她这副样子,夜青鸣笑了笑,转身欲走,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补了一句:“今晚有宫宴,柳嬷嬷你引宝儿来坐坐罢,一起热闹热闹。”   说完,嫣然一笑,在众人的簇拥下翩翩而去。   这到底算什么?施舍,可怜,还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深沉的无力感从心底狂涌了出来,宝儿身子一软,颓坐在地上。   这样的夜青鸣,她有什么资格与之相争?也许,这样的女人才能更好地陪伴华容吧……而她,远远地看一眼他笑的样子,就……   不!还是好不甘心!   宝儿心里一片凌乱,放与不放,纠结得让她直想以头抢地抢地再抢地。   那被留下的柳嬷嬷看她坐在地上一副颓样,依着皇后的吩咐也没敢太过失礼,只用稍大的声音凑近她问道:“宝儿小姐,奴婢先带你去紫华殿沐浴歇息,可好?”   宝儿下意识瞟她一眼,讷讷地应了,才被搀扶起来,走出了这让她待得有些惧怕的修仪苑。   “呼……”宝儿坐在浴桶里长舒了一口气,勉强抛开了有关华容和夜青鸣的念想,手里把玩着天蝠玉,思绪飘回了两个月前。   “闺女,你记着,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天蝠玉,意义非凡,不可再随便送人,知道吗?”   那夜,爹将玉佩再次郑重地放到她手心上,然后一边细细擦拭着刚从窖里取出的鬼夜金刀,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咛着。   星燃的烛火时不时噼啪几个灯花,爆出的急光一闪一闪地映在擎着鬼夜的爹的身上,照去了平日的鲁气,那慨然的豪情就从骨子里溢散出来,让人不由得欲抬头仰视。   爹,是个英雄。   这一点,她从小到大都知道。可是这一十八年来,头一次看到爹战甲披身,横刀在手,她却兀然慌了起来。   英雄又怎样。英雄要抛头颅洒热血,英雄要马革裹尸还,英雄要有国家天下,就是不能有小小一个家。   她宁可爹一辈子穿着布袍,任外面风急天霾,只抱她坐在腿上,在家里的小窗前看檐外雨水霖铃。   这铁甲,威武是威武,可太硬太冷,坐上去,硌得人连心底都会发疼。   “爹,你别去战场好不好?我怕……”她心里一阵紧缩,猛地抱住爹的手臂,抽着鼻子可怜兮兮道。   爹轻轻抚着她的头,眼里有着不舍,唇抿紧了半天,才缓缓道:“我家闺女,已经长大了呢……”   “不!我才没长大!没有爹,我活不下去!”料着他下句要说什么,她赶紧接口拗道。   “是是是,没长大!”看她开始闹性子,爹忙顺着她宽慰道:“爹这次只是去去就回来,琅国的军队爹几下就能收拾干净了。想当年在战场上,他们号称第一骁勇的大铁轮王都被爹切瓜一样地砍了,如今剩下的那些草包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咯嚓!”外面应景地传来枯枝碎裂的声音,接着就听“喵喵”几声猫叫。夜,又寂静了下来。   看爹心意已决,她只好赌气撅着嘴道:“爹你看,你说大话把猫儿都惊了,叫我还怎么相信!”   爹刮了她鼻子一下,笑着道:“是不是大话,到时候瞧捷报就晓得了!琅国这次欺人太甚,爹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叫他们明白,我南韦泱泱大国,可不是它这样的鼠蚁小族能动得了的!”   她呆呆看着爹脸上瞬间迸发的神采,那般的飞扬,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假如这才是爹该有的模样,那么她……也许真的不该再阻拦。   “爹!一定要回来!”临征前,她直跟到了韦京城外。一路无言,到最后不得不别时,眼泪溃了闸一般地汹涌了出来。   “傻闺女,哭啥!爹和老懦夫还等着回来抱孙子呢!哈哈哈!”爹一拍身旁并骑的兰镜,飒然长笑,完了又迅速揪过她耳朵压低声音道:“小兰回来以后,别趁爹不在欺负他,要不然老懦夫肯定跟我没完!”   听到这话,她一噎,被一个哭嗝梗在喉咙,半天回不过神。再看时,那塔一般宽厚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烟尘肆起的长长征军前头……   微凉的风吹过水面,拂得宝儿浑身一颤,这才发现水已经凉透。   冰冷的小手将玉佩攥住,紧紧贴在心口。   爹,一定要平安回来!   ☆、宫宴血咒   “宝儿小姐,您还好吧?”   屏风外响起柳嬷嬷的探问声,宝儿忙不迭起身,口里应着,“嗯,这就出来了!”   不久后宝儿穿好中衣,绕出了屏风,就见柳嬷嬷手上捧着一大摞绫罗绸缎。有的轻薄如蝉翼,有的滑亮若水,各式各样的,全是做工精细华美不凡的女服。   本该是令天下女子爱不释手的上等衣饰,可宝儿还未细看,就先倒抽一口冷气,一股莫名的巨大难受由心而生,仿佛那里搁着的不是衣服,而是能伤人至骨髓利刃。   “柳嬷嬷,这是什么意思?”宝儿像盯恶鬼一般盯着柳嬷嬷手中的托盘,眼中的惊惧一闪而逝。   “回宝儿小姐,这是皇后娘娘赐给您的宫装。今晚娘娘准您参加宫宴,怕您来不及准备服饰,便选了几件,叫奴婢送过来供您挑选。”柳嬷嬷屈身行礼,将托盘平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动作一丝不苟。   “怎么全是青色?!”宝儿向后退了一步,迅速别开脸,觉得连看那色的衣服一眼,都会叫她剜了心似地痛。   “呷?”见宝儿竟嫌恶起衣服的颜色,柳嬷嬷暗啐一声“不识好歹”,脸上却依然堆着客气的笑,和气道:“回宝儿小姐,宫里的规矩,有皇上出席的大小宴事,参加的女眷必须全部衣青。”   宝儿心头一颤,眼尾微微扫向柳嬷嬷,咬了咬下唇,终于把心一横问出了口,“华容……呃,皇上今晚也会来吗?”   啧!果然又是一个觊觎皇上的小骚蹄子!如今这世风怎么越来越下作了,连有夫之妇都不安分起来!据说她的夫君还是人中龙凤的金鹰将军呢,也不撒泡尿瞅瞅自己什么模样,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肖想起娘娘的皇上来……   柳嬷嬷眼皮微垂,很好地掩住目中流转的鄙夷,平声道:“回宝儿小姐,今晚本就是皇上为皇后娘娘办的生辰宴,皇上定然是在的。”   “为皇后娘娘……庆生吗?”宝儿心里狠狠扎疼了一下,浓浓的酸意奔涌上心口。   相识九载,华容他……恐怕连她的生辰都不知道……   “回宝儿小姐,听刘总管说,皇上这次不仅召了娘娘最喜欢的戏班进宫,还派人搜罗了好多新奇的节目,花了老大的心思,就是为了给娘娘一个惊喜!今天您去参加,也定能沾到光,大饱眼福呢……”   “好了别说了!”宝儿心中似被一锹锹挖铲着,略粗鲁地横声打断了柳嬷嬷的喋喋不休。她惊觉自己的失控,忙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你先起来吧。”   “那您看这衣服……”柳嬷嬷依言站直,怀中捧着托盘小心探问着。   再瞟了眼那堆青色,宝儿浑身又一个寒颤。一种从灵魂深处生出的排斥感,寻不到因由,她却莫名知道,不能衣青,千万不能,若是穿上,那一定会变成别种颜色……   “宝儿小姐?”柳嬷嬷见她失神,脸色怪异,又唤一声。   “啊?”宝儿如梦初醒,看了她一眼,攥起自己的袖子,面露难色道:“皇后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次,我还是穿自己带来的女服罢。参宴时候,我自去跟皇上说说就好。”   “小姐啊,此事万万不可!”柳嬷嬷一听她不愿穿,顿时急了,“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脸色发白道:“这规矩是皇上为皇后娘娘新立的。知娘娘素爱青衣,皇上本欲下旨叫整个宫里都穿青色,后来娘娘好说歹说,皇上才折衷为现在这样。皇上宠爱皇后娘娘,可是疼到骨子里了,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记得上次设宴接待外臣的时候,有个宫女忘记换腰带,青衣上系了条粉带,皇上就直接命人将她拖出去打四十大板,赶出皇宫。那妮子最后都半死不活了,打完还不准停留,直接被丢出了宫门,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呢……”   华容……他竟可以为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看着柳嬷嬷越说越惧怕的样子,宝儿倒退了两步,一颗心也愈发沉入了冰凉黑洞。   九年来,她迷醉在那温柔忧郁的笑靥里,沉沉不能自拔。总觉得看到他笑,她就拥尽了红尘甜暖,死也无憾。可到事到如今才发现,于他,她真的是……半点都不曾拥有过……   深浓的酸涩迅速涌上心头,口鼻被窒住,喉头被梗住,连呼吸都困难。想要抑制,那酸涩又不听话地爬进眼底,带去分外尖锐的刺痛,她拼命去忍,可眼眶还是快要含不住泪意的沉重。   “你先出去吧。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我……想一个人静静。”宝儿转过身,哭音已经快要掩不住,偷偷拭去刚滑下来的一滴泪。   “那衣服……”柳嬷嬷还是有些后怕。   宝儿将指甲掐入手心,勉强令声线保持平直,往床榻方向边走边梗着喉咙道:“放心吧。皇上若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到你。”   “奴婢……不是这意思……呃……奴婢告退。”看宝儿明显不愿再多说,柳嬷嬷嗫嚅几下,只好捧着托盘下去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腹诽起宝儿的不识好歹,竟然辞了娘娘的一番好意!   “娘娘,您看这……”柳嬷嬷走回了凤仪殿,添油加醋地将宝儿的推辞叙说一遍,满脸愤愤。   夜青鸣轻轻勾起粉唇,淡笑如薄樱初绽,不见一丝阴霾,“无妨。再怎么执著,本宫都定要她知难而退!”   %%   华灯初上,窗纸隔住了外间繁华,却依旧有星星点点的融光漏进偌大的紫华殿里,清清冷冷,暖不进人心。   宝儿蜷缩在床榻最角上,咬着被子闷闷地抽噎着,通红的双眼已经肿成了核桃。   原来这九年来,都是她傻傻的自作多情;原来对于华容,她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原来对于她,华容真的从没有动过心……   还要再去确认吗?还要去瞧他与心爱的女人甜甜蜜蜜吗?还是……就这样死了心呢?   心中揪绞,如被寸寸凌迟,想一遍,割一刀。到了鲜血淋漓,却还是放不下,不愿放,血肉模糊,依然停不住。   “扣扣!”轻轻的敲门声起。   宝儿瑟缩了一下,没搭腔。不料那声音逐渐由轻变重,由稀到密,持续不断,似乎是得不到她回应就不会歇手。   “什么事?”半天后,宝儿无奈,终于用带着浓重鼻音的沙哑嗓音朝门外道。   “宝儿小姐,宫宴已开始,奴婢这就领您过去吧?”柳嬷嬷的声音透过雕花殿门,清晰地传进殿内宝儿的耳中,令她心头再一颤。   去,还是不去呢?   去,她怕见到他与别的女人柔情蜜意。那痛,会锥心……   不去,她便见不到心心念念的他。那思慕,太磨人……   宝儿闭了闭眼,昏昏沉沉地下了榻,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寒气由脚底刺进脑袋,好不容易让她多了几分清明。   摸索着借昏光点亮了床边的丹鹤宫灯,殿里亮堂起来,宝儿走到澄黄的镜前,抚上自己哭肿得分外难看的脸,苦笑起来。   现在就是想出去也去不了了呢。本来就生得不美,如今这般猪头模样,怎敢叫华容再瞧见?   “柳嬷嬷,我身体不适,这宫宴,恐怕是不能去了。帮我谢皇后娘娘美意。”   思慕便思慕吧,她把苦涩艰酸全咽进肚里,至少看不到那场面,还可以抱着点念想。   倘若有朝一日连这念想都不剩下,那她……还有什么?   “宝儿小姐,若是您身体不适,奴婢这就去请御医来帮您瞧瞧可好?”柳嬷嬷声音平板,不依不饶。   “不……只是小毛病,不碍事。”宝儿声音有些发虚,虽见不到老嬷嬷的人,身子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修仪苑那几天,她对这类上了年纪的老宫女,已经会不自觉生出恐惧来。   “若是小毛病,那宝儿小姐还是随奴婢过去吧!宴处有御医,若是不舒服了,还是看看的好!”柳嬷嬷依旧不松口。   “你!”宝儿有些着恼了,走到门口一把掀开殿门,火大地盯着柳嬷嬷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奴婢答应过皇后娘娘一定会将您带去。请您别再为难奴婢了。”柳嬷嬷依旧躬着身子,客客气气。   看她这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油盐不进的样子,宝儿咬咬牙,再次甩上殿门,隔着门板闷声道:“等我梳洗完了就去!”   %%   灯初,窗纸隔住了外间繁,却依旧有星星点点融光漏进偌大紫殿里,清清冷冷,暖进。   蜷缩床榻最角,咬着被闷闷抽噎着,通双眼已经肿成了核桃。   原来这九年来,都是傻傻自作多情;原来对于,根本就是有无;原来对于,真从没有动过……   还要去确认吗?还要去瞧与爱甜甜蜜蜜吗?还是……就这样死了呢?   中揪绞,如被寸寸凌迟,想遍,割刀。到了鲜淋漓,却还是放下,愿放,肉模糊,依然停住。   “扣扣!”轻轻敲门声起。   瑟缩了下,没搭腔。料那声音逐渐由轻变重,由稀到密,持续断,似乎是到回应就会歇手。   “什么事?”半天后,无奈,终于用带着浓重鼻音沙哑嗓音朝门外。   “小姐,宫宴已开始,奴婢这就领您过去吧?”柳嬷嬷声音透过雕花殿门,清晰传进殿内耳中,令头颤。   去,还是去呢?   去,怕见到与别柔情蜜意。那痛,会锥……   去,便见到念念。那思慕,太磨……   闭了闭眼,昏昏沉沉下了榻,踩冰凉面。寒气由脚底刺进脑袋,好易让多了几分清明。   摸索着借昏光点亮了床边丹鹤宫灯,殿里亮堂起来,走到澄黄镜前,抚自己哭肿分外难看脸,苦笑起来。   现就是想出去也去了了呢。本来就生美,如今这般猪头模样,怎敢叫瞧见?   “柳嬷嬷,我适,这宫宴,恐怕是能去了。帮我谢后娘娘美意。”   思慕便思慕吧,把苦涩艰酸全咽进肚里,至少看到那场面,还抱着点念想。   倘若有朝日连这念想都剩下,那……还有什么?   “小姐,若是您适,奴婢这就去请御医来帮您瞧瞧好?”柳嬷嬷声音平板,依饶。   “……只是小毛病,碍事。”声音有些发虚,虽见到老嬷嬷,还是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修仪苑那几天,对这类了年纪老宫,已经会自觉生出恐惧来。   “若是小毛病,那小姐还是随奴婢过去吧!宴处有御医,若是舒服了,还是看看好!”柳嬷嬷依旧松口。   “你!”有些着恼了,走到门口把掀开殿门,火大盯着柳嬷嬷:“你到底想怎么样?”   “奴婢答应过后娘娘定会将您带去。请您别为难奴婢了。”柳嬷嬷依旧躬着,客客气气。   看这副达目誓罢休、油盐进样,咬咬牙,次甩殿门,隔着门板闷声:“等我梳洗完了就去!”   %%   这次帝为后办庆生宴,命将整个御花园都妆点宛如仙境。有玲珑剔透灯盏,有厚厚铺了满香花,连花树都经过精修剪,虽简单,却雅致落俗套。据说,这每处布置,都是帝亲自下令完成,其中少还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力亲为。   其之挚,其情之真,真叫艳羡……眼泪又快溢出来了。   “小姐,入口这边。”见站园外迟迟动,只盯着那片火树银花宴景发呆,柳嬷嬷便出声催促。   “哦,知了。”有些胆怯,抖着手抚平藕常服皱褶,抬脚随着柳嬷嬷迈进熙熙攘攘园内。   到处是派热闹喜气场景,美酒佳肴推杯换盏,往来却皆是些官家眷。据说帝爱后入骨,舍其窥其颜,故这次庆生宴,只请客,邀宾。   触目处片波,果然来宾及伺候宫太监们皆穿衣,见杂,直晃眼晕。昏昏沉沉间,听周围片叫好声起,循声望去,就见花园最中宽敞高台,戏刚演过了高*潮处。   “要是叫你死我前面,我也没法活了……”衣戏扮了装,情深意重。   “弟,你待我如此仗义,今后,就算舍了陵某这条命,也定要回报于你!”衣戏扮相俊美,真挚感激。   只瞟了眼,就听旁边有小声议论:“听说这戏是亲写出来,叫戏班编排呢!真是太有了!要是我家那口……”   闻此,好看戏码如今也失尽了滋味,中又阵酸潮翻涌,眼光迅速跳过戏台,却又被戏台下最显眼位置那对并肩明黄和柔,碎尽了神。   果然是……天造设璧双……相配!相配紧呐……   目光远远痴绘已贵为九五至尊侧脸,俊逸颜记忆中深刻,旧时笑靥依稀还眼前,却样了,全部都样了。   对那倾城绝艳怜爱眼神,如斯炽热缠绵,仿佛世间只此……,从未见过。   将那娇小躯整个揽进怀中,如斯小呵护,仿佛紧点怕碎了,松些怕遗了……,从未见过。   饮口琼浆,缓缓哺进娇软唇中,如斯火热亲昵,仿佛倾尽了满腔爱恋……,从未见过。   从前那个傻傻纠缠自己顿时碎成了块块,带着傻傻念想,也拼凑出轮廓。见肉绽,见流,那疼,却深入了骨髓,连呼吸都被狠狠夺去。   原来……真是直……自作多情……   “大胆刁妇!竟敢无视命穿服!给我拿下!”   声大小喝斥声从背后响起,还正迷茫知所云,就被两双铁钳般手制住了两臂,躯被粗鲁拖拽起。   手臂疼痛终于令回过神来。急转头去看,就见自己已被两个孔武有力侍卫架着前行,顿时惊慌起来,大声喊:“我是柳嬷嬷带过来,有什么话我自己去跟说,你们放开我!”   左边侍卫瞟眼,嗤笑:“柳嬷嬷?我怎么没见到你周围有嬷嬷跟着?瞎嚷嚷什么!乖乖去天牢蹲着吧!”   天牢?!   里惊。慌忙寻圈,果然已经见了柳嬷嬷影。   怎能这样进了天牢?!虽然如今没了爹爹庇护,也该被这些混账侍卫们这样罪名丢下大牢!   压抑许久情绪此时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拗性起,拼命胡乱挣扎起来,直挣那两名侍卫东倒西歪,几乎快抓住。后方跟着几个侍卫看,互相使了眼,低喝:“捆了!”   听到,哪里肯从,狠命转,两个扣住侍卫便顿时被甩趴。   偷这时机,忙猫起腰就往堆里钻,场内顿时尖叫连连,大片混乱起来。   “护驾!护驾!有刺客!”   见势对,所有侍卫全部齐集,部分迅速围住帝后,部分倾尽全力去抓满场逃窜。   “哎呦!”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个结实,个稳狠狠栽倒,摔腔里都闷闷钝痛,根本爬起来。   “抓到了!这里!”几名侍卫拥而,立刻将压了个结实。   “把刺客带来!”戏台那边传来声高令,侍卫们互视几眼,便将捆了,拖曳着去了帝后座前。   “?”音娇美若黄鹂出谷,带着几分惊讶,正是被抱怀里。   万万没想到,死埋着头,竟然都能认出来。无奈下尴尬仰起脸,笑比哭还难看:“正是臣。臣祝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已为帝这才认出来,莫名头慌,沉下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最先发现侍卫头领急忙出列,跪下禀报:“回,此遵圣旨,拒衣。小奉命捉拿,发了疯似逃窜,这才将场内搅成团糟。”   清远眉皱了起来,正欲发话,就听旁边已经开口,“恕罪!是臣妾邀来做客,造成此等局面应属无之失,莫重罚了罢。既然是衣服惹祸事……命又违……”黑白分明大眼转了转,微笑:“那就让换衣便罢吧!”   宠溺看了眼,头也抬挥手,淡淡:“就这么办吧。”   轻轻几个字字字如锥似剑重重戳进脏。兀然瞠大眼,置信望向没看眼高高。口热度迅速流失,麻木掉语言,麻木掉所有感知,麻木掉最后丝希望,任宫搬来屏风,拿来衣,松了束缚,卸了衣物,将崭新衣套。当最后根衣带束罢……   “啊——!”“哗啦!”   先是阵夹着巨大恐惧音尖叫,随即面屏风轰然倒下,几个进去换装宫纷纷面无奔逃出来,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其怕事。   众解,急向屏风内看去,连都忍住转头去看。   倒塌屏风内,还是只有个。只是歪倒,省事,面灰白似死去了般。而最令胆寒是,明明方才见时还完好无缺,此时那美丽罗衣却迅速被浸染,片接着片,泼墨般,尤口和腹部染最急。而那颜……分明是实实鲜!   股莫名慌惶电般击中坎,看着那还汹涌四散出来,双目攸转赤,头痛欲裂。   疼!好疼!是疼!头疼!!死!   巨大狂乱吞噬掉整副智,眼中只有那抹虚弱倒流止小小影。   颀长躯猛立起,连膝摔都顾,只管踉踉跄跄走向远处,颤抖着解下自己龙袍覆,紧紧抱起,往寝宫走去。   ☆、赤欲迷心   赤欲迷心   看到帝这么出其意举动,满场宾仆全部呆住了,连被狠狠摔坐都怔愣着,美眸里全是置信,半天回过神。   “!”看到抱着走出了四五丈,也顾什么,撕裂肺唤。   双脚顿住,散落淡鬓发被风牵起。却仅定了定,便毫回头走出了这布置美轮美奂御花园。   四下里,片唏嘘碎语声起:这集三千宠爱后,是要因个毛贼样而失宠了吗?   金碧辉煌龙翔殿,雕梁画栋,明明煌煌,最是浮生权贵之颠,落无声处,却空荡清冷吓。   紧抱着,走去宽大龙榻才小放下。看着面如死灰,没来由噬疼痛让忧急如焚。   颤着手将给裹龙袍敞开,怵目惊就现了出来。   那衣早已被吞噬干二净,找到哪怕角,这海仿佛要将整个淹没,也见……   泛着赤瞳底剧烈缩,突然发了疯似,开始拼命撕扯那袭衣。平日里把持帝王尊贵全然见,整个就似只受了重伤兽,浓浓痛苦由内溢出,掩也掩住。   破碎布丝丝缕缕落下,仿佛散了床落,直到连里衣都被粗暴撕碎殆尽。   当长指触温热肌肤之时,望着掌下只剩白肚兜和亵裤半裸娇躯,眼中赤狂乱迅速被深浓**取代。   脸衣离后很快恢复了润,依旧是白皙光洁,见伤口,见脏污,那染了衣诡异知从何而来。   此时只是沉沉睡着,胸前娇软浑圆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小小双尖将肚兜顶,顶,让娇俏轮廓若隐若现,像是呼唤着去掀掉那层薄薄缎布。   喉结剧烈下滚动阵,鬼使神差将手左右覆了过去。感受到被吸附掌绵软触感,狂烈渴望兀然倾闸而出。   抱!抱!只要拥有,久久盘亘底最深失落就能被彻底满足!   被浊重音牵引着,颀长躯终于覆下。明黄袍摆洒同榻,牢牢贴紧底下裸裎娇躯,灯火下烁出刺眼光芒。   “兰小雀,滚!”被断侵略着胸口脖颈湿热搅胜其烦,昏昏沉沉间皱着眉头咕哝出这句。   兰小雀?!兰……熙?!   中兀然被另外名字狠狠刺痛,淡雅眉目间猛阴鸷起来,掐住小巧下颌厉声问:“是碰过你了?”   本就被扰好眠,此时下巴痛,又被贴着耳朵寒声惊,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朦胧间,只看到念念俊颜近到像话,顿时便愕什么瞌睡都剩了。   “说!是是对你也做过这样事?”见懵懵懂懂半天答话,手下捏紧几分,削挺鼻峰几乎贴,紧紧次逼问。?什么?做什么事啊……   初醒过来,脑袋还大灵光,见这么问法,很适应起来。眼珠四下瞟瞟,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是被压下,而且,几乎是丝挂!   整个顿时似被巨雷劈到,倒吸口冷气,浑僵硬着知该如何反应。   将脸表情全部收入眼底,直认为是对自己质问惊慌失措。   股夹着深妒怒火狂燃来,猛侧过,把拉下亵裤,修长指就这样直直戳进了那还没有多少润滑细嫩小洞。   “啊!”被粗鲁侵入干涩着最羞耻方,巨大疼痛叫由凄叫出声,下意识拼命推拒起压迫自己躯。而则是指尖触到那层完好无损薄膜时候,头跳,被突如其来狂喜涌遍了全。   “哈哈,还是处!处!”抽出手指,清眉间转为尽温柔,凑近唇角,用拒绝语气蛊惑:“那今便给我罢!”说着,便欲吻下去。   早被这番怪异行径吓魂飞魄散。是肖想了许多年没错,现这副样,完全跟平时判若两,直欲将生吞入腹,睁眼就扒了裤,让怎能怕?!   “……我要!”猛推覆下来胸膛,将毫无防备把掀了下去。双脚触方欲走,就被褪至膝间亵裤狠狠绊了跤。   狼狈趴冰凉面,胸疼下巴疼腿疼胳膊疼,好半天说出话来。倒是倒床将挺翘小圆屁股和腿间风光尽收眼底,浅眸底**深几分。   “还想跑吗?”坐起来,长腿跨下,欲去抓胳膊。   察觉那温热碰触,瑟缩了下,胸口又痛又酸,赌气口择言:“别用你碰过别手来碰我!”   别?那是……   阵怔忪,恍然忆起己为何。   “叩叩叩!叩叩叩!”   就这静默空当,殿门被大力急促扣响,同时带着哭音娇柔声高高响起:“!臣妾有要事求见!”!   个激灵,猛被劈醒了神智。看到殿内**着狼狈伏,想起方才自己所作所为,里惊。   都干了些什么啊!怎会对……   对了,这恶定是给下了蛊,才会叫忘乎所,迷失了本性!   俊兀然铁。好个,你真是阴险,差点叫我对起,铸下大错!有朝日……有朝日……   清眸狠狠眯出戾光,抓起榻被揉皱被褥全扔了下去,将埋了个严实。   冷哼了声,这才整整袍服,亲自走去殿门开门,“,叫你好等了,有什么事,去你寝殿说罢!”   本来双有些发大眼直往门内瞟,见脸坦然,又说出这等话,便也好意思起来,往怀里旁若无软软靠,着脸小声嗫嚅:“刚才听说你抱那进了殿,我还为……”   里本就有愧,此时软玉温香怀,也敢说出实情,便咬着玲珑小耳暧昧低:“有没有那回事,会去你榻试试力就知了……”说着,便揽着佳欲往凤仪殿行去,想,却被熟悉音止住脚步。   “,臣有要事禀报!”兰熙银甲,手捧奏折,恭恭敬敬立随侍从中。   “啊,对了,差点忘了!刚才就是金鹰将军求见,说有急奏要启奏。事关重大,臣妾这才斗胆引过来。”轻掩小口,副恍然惊觉模样,十分娇俏。   亲昵刮了鼻尖下,将掩后,才负手向兰熙:“把折呈来吧!”   “是。”兰熙应了,将奏折交到来取小太监手里,便垂手侍立动,低着头颅看出来表情。   接过奏折,就着宫取来灯火看了几眼,俊眉便皱了起来。阅罢,舒了口气,冷笑声,“朕本是念手足之情愿赶尽杀绝,奈何有敬酒吃吃罚酒,硬要铤而走险,那朕也需要客气了!这次,就陪们好好玩玩罢!”   曾经深藏睥睨之气也需内敛,竟现无疑。美江山齐齐手,天底下还有谁能动摇!   “兰爱卿辛苦了。后面布署,还需你继续劳劳力。这次,有什么想要赏赐?”脸挂起完美微笑,显出自己满意和嘉奖。   这兰熙,当初林嬷嬷背着去请帮忙时候,其实并未指望能拉拢了。万万没想到,兰镜都弃了权保持中立时候,竟然最后关头站到这边,还连拓也拉了过来,给了压倒性优势,奠定了位之基。   认为凭区区能说动这威名赫赫金鹰将军。者,与从小到大仅是照面之缘,并无太深交情,若说兰熙是里服而选择支持,也未免太过无稽。会这么做,定是有什么自己盘算……   “回。臣只愿能龙康健,南韦能国泰民安,其它别无所求。”兰熙恭恭谨谨,番大义之辞说慨然。   揽袍袖,神晦暗明,语气里带了丝轻嘲和试探,“怎么,你也问问自己妻近况如何吗?”   兰熙形微顿,却是头也抬答:“回。贱内宫中,想必能到妥善照料。这些,臣自然必担了。”   见这样冷淡,轻挑眉梢,掐灭中最能也最是笑个假设,唇角勾起,畅快笑:“好好好!兰爱卿为我南韦鞠躬尽瘁,又深明大义,此事结,朕定有重赏!”   “谢隆恩!”兰熙拜谢,恭送和摆驾离开龙翔殿。   “,您寝殿里……”跟班小太监凑来支支吾吾小声请示。   明白过来,掩饰清咳声淡淡:“该送哪就送回去,那些落床褥,面沾了脏东西,全弃了换新罢。唔,对了,还有朕今日袍,也都拿去扔掉,明早备别套过来。”   “是!”   小太监衔命而去,到了龙翔殿,差几个强壮宫将抱着被瑟缩抬去了紫殿,便全回了。偌大空间里,只剩下被今天切搞懵了。   晕晕乎乎想啊想,死活想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了半,才撑住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令便更砸昏头转向:   “将军之,机敏伶俐,善解意。现命其贴伺候朕左右。无朕旨意,缺守。   钦此!”   ☆、帝宠夫妒   电脑用户请点此处阅读在出来的页面点击一下屏幕左侧的细长图就会放大到实际尺寸   历代王之情史艳闻,总是坊间最乐于打探秘传内之。   自于生辰宴为之弃原本娇宠至极而去,其人,就再度荣升为韦京八街九巷最热谈资。   “止呢!听说那次之,就叫天天贴伺候呢!啧啧,我看啊,定是媚术了,在床弄龙心大悦,从此以就麻变凤凰了!”   “嘁,什么凤凰!,也是个男人嘛。尝过了甜头,再玩几天就腻了。”   “还是个有夫之妇呢!也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走了狗屎运才糟蹋到金鹰将军那人物,还晓去感天谢,现在又祸害起来!”   “正所谓骚无止境,人至贱则无敌呀……哈哈……”   三姑六婆们正聊起劲,旁边队巡兵路过,们也当回事。   近几日知何故,韦京里风声极紧,三五时就瞧着全副武装兵队。开始时人还会有几分紧张,可次数多了,又没听说们干出什么扰民事情,也就跟见个鸟无甚差别,继续该干啥干啥。   可这回乎大样……   “大胆刁民,竟敢妄议吾宫之事,是想要脑袋了吗?!”巡兵之首,人银甲耀目,骑着高头大马,虽丰姿朗朗器宇轩昂,浑散出寒意和威压却直叫人从骨子里颤抖,连直视都失尽了勇气。   “呼啦啦!”干碎嘴人等立马全扑到了,凄惨告饶声哀哀片,“大人,饶命啊!”“大人,我再也敢了!”……   那人剑眉蹙起,半晌才冷冷吐出句“下为例”,便转头打马而去,留下巷子人松了大气,全部软软瘫倒在。   “喂,我说,这是谁啊……吓死人了……”   “光顾着害怕了,都没看清楚……”   “那背影……怎么这么像金鹰将军?”   “呷?!”   悠悠众口万难绝,外面流言满天飞时候,宫内情形……   “,这些东西你看什么就尽管拿去,我统统赐给你了。”成堆绫罗绸缎、金雕玉饰中,龙袍王如是道。   看看温柔依旧侧脸,却捕捉到眼光,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   情爱中女人都是敏感。这份娇宠心意梦寐以求,可来如此之急,就未免太真实。   这几天日日相对,对千好,甚至乎为完全冷落了,连宫里宫女们都说已经厌了,由取而代之,成了新心头肉……   也想相信,也曾迷醉,可每每背对寻来时候,嗓音虽冷,那眼底兀然闪过挣扎和舍,看到了;每每送去紫殿,路过凤仪殿时,脚步虽未停,那些微沉默和迟疑,察觉了;每每拒绝送来补品甜羹,语气虽厌烦,那掩饰过生硬,听出来了……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要些什么?”午辰光里,坐在案下凳,歪着头道:“你想要什么,说就对了,用跟我拐弯抹角。只要我有,都会给你。”   清俊男子轻皱修眉,稍稍沉默便坦然道:“先道当年九公主茜然过密旨,若或人有朝日欲登位,凭此密旨,在位之人必让之。你既是人,可知这密旨在何处?”   密旨?   是了!当初在常雾山听那四名恐怖怪人提过这东西,难道……   兀然瞠大眼,就听到缓缓道:“没错,当初你们被派往宁州城,切,都是父为了确定你世以及查探密旨去处所设局。这之,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我和两位兄,并嘱咐我们,若谁登位,将来定要毁掉密旨,或者狠下心舍了霄天骑,将你斩草除根,免你这脉成为家朝将来威胁。”盯着眼睛,淡色眸子里片幽深难测。   只觉股寒凉从脊背直窜进颅中。打了个哆嗦,艰涩颤着声问道:“我根本晓什么密旨!那你……是要杀了我吗?”   “呵呵,逗你玩。”俊颜神色转,清清笑开来,见丝阴霾,“认识了九载,我又怎会知,这密旨,就算你捧在手里,也绝对没有做心!所以必再瞎想了。以往九年里你护我那么多,现在我宠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可是……”你爱我吗?   嘴动了动,还是问出口。这答案,早已心知肚明。有时候,来个虚假肯定,会比明白否拒还让人绝望。   “叩叩!”木门被敲响,太监刘德顺探了个头进来,“,人来了,那边有信了。”   “哦?”眼中喜,令道:“让进来!”完了意识到还在这里,就对使了个眼色,“你先回避下吧。”   “好吧……”呆呆应了,抬脚出门,见刘德顺旁立着人,锦衣富态,活生生个笑面弥勒,看起来分外眼熟。   这是……   边走边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最拍脑瓜,终于恍然大悟。   这正是以前帮二子打点艳坊管事吗?狗娃说实际是大子派去二子边奸细,份暴露,气二子把楼都拆了,现在怎又跟有联系?难成……   脑子里兀然撞进拓曾经话:“最是无情王家,能活在四方城里,都是些绝情狠心之辈。,也必例外!”   个激灵,再敢深想,只默念着什么都知道,路往自己居处走去。   沿途宫女太监们都对毕恭毕敬,简直比对之前都有过之而无及。晓这切都是下命令,可心里还是别扭紧,总感觉这些东西都是故意做给人看,是发于真心。   “最近日日对着心人,可还过开心?”   刚进门,就被暗处突起这嗓子吓魂飞魄散,差点坐到。   “怎么,见了我这个名义夫君,可是心中有愧了?”抱着手臂,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步步将逼到墙根。   别过脸,突然觉有些难堪,强撑着平声问道:“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妻子跟别男人混在起,我连看眼都可以了吗?!你知知道,我已经忍快要发疯了!”满脸阴郁,沉沉黑眸中跳跃火光难掩,将死死困在怀中,盯住眼睛沉声问道:“说!现在是是对更死心塌了?”   被炙热气息笼罩住全,晓这么重怒气从何而来,只觉被勒难受,推了半天又推开,便赌气道:“我直都对死心塌,你知道吗?”   这话进耳,愣了片刻,就“噌”下发顶生烟。磨了磨牙,健臂捞,把扛起阔步走进内殿,顾挣扎,直接丢了柔软床榻,欺死死压住。   边伸手去扯衣服,边恨恨道:“你这个识好歹女人!真心对你好,你根本就屑顾!人家假惺惺,你反而爱死去活来!老子真快受够了!今天就叫你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老婆!”   “,你个死流氓!放开!”被压火气也早来了,双手被制住,狠心,就口咬抓着手臂。   “啊——!”冷防来这阴招,痛叫声,很快消音,但还是引来了偏殿里住着宫女。   “姐,您还好吧?”宫女急敲门,大声探问道。   “我……”正欲喊,却直接被掌捂住了嘴巴。   双目冒火怒瞪向,却见迅速掏出团纸放在枕边,在额偷了个吻,然蹿子就从旁边大开窗户跳了下去,等反应过来,早已见了人影。   王八蛋!这厮明显是早有预谋,连退路都备妥啊!   猛坐起来,咬着牙恨恨捶床沿,就见那纸团弹跳着掉在了。   是来传什么狗屁消息吗?   “姐,您再回话我们可就撞门了!”宫女见没回音,又在门外急急喊道。   “没事,刚才屋里进了只贱鸟,被我打出去了。”随口打发道。俯拾起那纸团,展开,只见面写了四个怵目惊心大字:“心!”   历代帝王之情史艳闻,总是坊间最乐于打探秘传的内容之一。   自容帝于青鸣皇后的生辰宴上为之弃原本娇宠至极的皇后而去,李宝儿其人,就再度荣升为韦京八街九巷的最热谈资。   “不止呢!听说那次之后,皇上就叫她天天贴身伺候呢!啧啧,我看啊,定是她媚术了得,在床上弄得龙心大悦,从此以后就麻雀变凤凰了!”   “嘁,什么凤凰!皇上,不也是个男人嘛。尝过了甜头,再玩上几天就腻了。”   “还是个有夫之妇呢!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走了狗屎运才糟蹋到金鹰将军那般的人物,还不晓得去感天谢地,现在又祸害起皇上来!”   “正所谓骚无止境,人至贱则无敌呀……哈哈……”   三姑六婆们正聊得起劲,旁边一队巡兵路过,她们也不当回事。   近几日不知何故,韦京里风声极紧,三不五时就瞧着全副武装的兵队。开始时人还会有几分紧张,可次数多了,又没听说他们干出什么扰民的事情,也就跟见个鸟无甚差别,继续该干啥干啥。   可这回似乎不大一样……   “大胆刁民,竟敢妄议吾皇后宫之事,是不想要脑袋了吗?!”巡兵之首,一人银甲耀目,骑着高头大马,虽丰姿朗朗器宇轩昂,浑身散出的寒意和威压却直叫人从骨子里颤抖,连直视都失尽了勇气。   “呼啦啦!”一干碎嘴人等立马全扑到了地上,凄惨告饶声哀哀一片,“大人,饶命啊!”“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那人剑眉蹙起,半晌后才冷冷吐出一句“下不为例”,便转头打马而去,留下一巷子的人松了大气,全部软软地瘫倒在地。   “喂,我说,这是谁啊……吓死人了……”   “光顾着害怕了,都没看清楚……”   “那背影……怎么这么像金鹰将军?”   “呷?!”   悠悠众口万般难绝,外面的流言满天飞的时候,皇宫内的情形……   “宝儿,这些东西你看上什么就尽管拿去,我统统赐给你了。”成堆的绫罗绸缎、金雕玉饰中,一身龙袍的帝王如是道。   宝儿看看他温柔依旧的侧脸,却捕捉不到他的眼光,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   情爱中的女人都是敏感的。这份娇宠的心意她梦寐以求,可来得如此之急,就未免太不真实。   这几天日日相对,他对她千般好,甚至似乎为她完全冷落了夜青鸣,连宫里的宫女们都说皇上已经厌了青鸣皇后,由她取而代之,成了皇上新的心头肉……   她也想相信,她也曾迷醉,可他每每背对寻来的夜青鸣时候,嗓音虽冷,那眼底兀然闪过的挣扎和不舍,她看到了;他每每送她去紫华殿,路过凤仪殿时,脚步虽未停,那些微的沉默和迟疑,她察觉了;他每每拒绝夜青鸣送来的补品甜羹,语气虽厌烦,那掩饰过的生硬,她听出来了……   “华容,你到底想从我这里要些什么?”午后的辰光里,她坐在他案下的凳上,歪着头道:“你想要什么,说就对了,不用跟我拐弯抹角。只要我有,都会给你。”   清俊的男子轻皱修眉,稍稍沉默后便坦然道:“先皇道当年九公主华茜然得过密旨,若她或她的后人有朝一日欲登皇位,凭此密旨,在位之人必让之。你既是她的后人,可知这密旨在何处?”   密旨?   是了!当初在常雾山听那四名恐怖的怪人提过这东西,难道……   宝儿兀然瞠大眼,就听到华容缓缓道:“没错,当初你们被派往宁州城,一切,都是父皇为了确定你的身世以及查探密旨去处所设的局。这之后,他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我和两位皇兄,并嘱咐我们,若谁登位,将来一定要毁掉密旨,或者狠下心舍了霄天骑,将你斩草除根,免得你这一脉成为华家皇朝将来威胁。”他盯着她的眼睛,淡色的眸子里一片幽深难测。   宝儿只觉得一股寒凉从脊背直窜进颅中。她打了个哆嗦,艰涩地颤着声问道:“我根本不晓得什么密旨!那你……是要杀了我吗?”   “呵呵,逗你玩的。”华容俊颜上神色一转,清清地笑开来,不见一丝阴霾,“认识了九载,我又怎会不知,这密旨,就算你捧在手里,也绝对没有做皇帝的心!所以不必再瞎想了。以往九年里你护我那么多,现在我宠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可是……”你爱我吗?   宝儿嘴动了动,还是问不出口。这答案,她早已心知肚明。有时候,得来一个虚假的肯定,会比明白的否拒还让人绝望。   “叩叩!”木门被敲响,太监刘德顺探了个头进来,“皇上,人来了,那边有信了。”   “哦?”华容眼中一喜,令道:“让他进来!”完了意识到宝儿还在这里,就对她使了个眼色,“你先回避一下吧。”   “好吧……”宝儿呆呆地应了,抬脚出门,见刘德顺身旁立着一人,锦衣富态,活生生一个笑面弥勒,看起来分外眼熟。   这是……   边走边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最后一拍脑瓜,宝儿终于恍然大悟。   这不正是以前帮二皇子打点艳青坊的管事吗?狗娃说他实际是大皇子派去二皇子身边的奸细,身份暴露后,气得二皇子把楼都拆了,现在怎又跟华容有联系?难不成……   脑子里兀然撞进李拓曾经的话:“最是无情帝王家,能活在四方皇城里的,都是些绝情狠心之辈。华容,也必不例外!”   宝儿一个激灵,再不敢深想,只默念着什么都不知道,一路往自己的居处走去。   沿途的宫女太监们都对她毕恭毕敬,简直比对之前的夜青鸣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晓得这一切都是华容下的命令,可心里还是别扭得紧,总感觉这些东西都是故意做给人看的,不是发于真心。   “最近日日对着心上人,可还过得开心?”   宝儿刚进门,就被暗处突起的这一嗓子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坐到地上。   “怎么,见了我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可是心中有愧了?”兰熙抱着手臂,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一步一步地将她逼到墙根。   宝儿别过脸,突然觉得有些难堪,强撑着平声问道:“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妻子跟别的男人混在一起,我连看一眼都不可以了吗?!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忍得快要发疯了!”兰熙满脸的阴郁,沉沉黑眸中跳跃的火光难掩,将宝儿死死困在怀中,盯住她的眼睛沉声问道:“说!现在是不是对他更死心塌地了?”   被炙热的气息笼罩住全身,宝儿不晓得他这么重的怒气从何而来,只觉得被勒得难受,推了半天又推不开,便赌气道:“我一直都对华容死心塌地,你不知道吗?”   这话进耳,兰熙愣了片刻,就“噌”地一下发顶生烟。他磨了磨后牙,健臂一捞,一把扛起宝儿阔步走进内殿,不顾她挣扎,直接丢上了柔软的床榻,欺身死死压住。   他一边伸手去扯宝儿的衣服,一边恨恨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真心对你好,你根本就不屑一顾!人家假惺惺的,你反而爱得死去活来!老子真的快受够了!今天就叫你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老婆!”   “兰小雀,你个死流氓!放开!”宝儿被压得火气也早上来了,双手被制住,她一狠心,就一口咬上他抓着她的手臂。   “啊——!”冷不防她来这阴招,兰熙痛叫一声,很快消音,但还是引来了偏殿里住着的宫女。   “宝儿小姐,您还好吧?”宫女急敲上门,大声探问道。   “我……”宝儿正欲喊,却直接被兰熙一掌捂住了嘴巴。   她双目冒火地怒瞪向他,却见他迅速掏出一团纸放在她枕边,在她额上偷了一个吻,然后一蹿身子就从旁边大开的窗户跳了下去,等宝儿反应过来,他早已不见了人影。   王八蛋!这厮明显是早有预谋,连退路都备妥的啊!   宝儿猛地坐起来,咬着牙恨恨一捶床沿,就见那小纸团弹跳着掉在了地上。   他是来传什么狗屁消息的吗?   “宝儿小姐,您再不回话我们可就撞门了!”宫女见她没回音,又在门外急急喊道。   “没事,刚才屋里进了只贱鸟,被我打出去了。”宝儿随口打发道。俯身拾起那纸团,展开后,只见上面写了四个怵目惊心的大字:“小心华容!”   ☆、水月镜花   电脑用户请点此处阅读在出来的页面点击一下屏幕左侧的细长图就会放大到实际尺寸   暗沉沉,两男子颀长影隐于其中。   “焱王爷既已拿到了半幅布兵图,为何还迟迟滞留在韦京?”   “拓在战场自有人收拾,倒是你这里戏码精彩很呐,我想看到结果。”   “哼,你倒是逍遥,怕我抓了你吗?”   “你想抓我早就动手了,别忘了,你还指望借我琅国之手除去拓呢。”   “哈哈哈……”“哈哈哈……”   狂肆笑声彼此应和,这场阴谋,最终,到底会是谁阿鼻……   %%   八月下,入秋以来第场雨,还残着夏余温,纷纷扬扬洗刷着看安定城,处处片水晶朦胧,模糊了人眼。   被心人温柔包围,无限宠溺,就算前面还有疑惑,有受伤,也会逐渐麻痹自己,选择无视某些东西,虚假去相信,也喜欢。   只是……到底没有勇气去亲口确认。   “,以前在书院读书时候,若是下雨,我们总是用怕呢,因为你那里肯定有伞。”美轮美奂亭子里,望着御花园中雨打繁花,忆去了往昔。   清俊年轻王从成堆奏折中抬起头,看站离外面雨幕极近,随时都会被淹入其中,心中莫名慌。   兀然起,个大力将拉回,当软软躯撞进自己怀中时,才定下了那片安。   缓了缓轻轻答道:“是啊,以备时之需呢。”   从到大,为了能在宫里活命,早已养成了时刻做好万全准备习惯,切会超出掌控因素,都绝对要铲除!   紧了紧手臂,温热体温透过尚薄衣料传过来,融融暖暖满足就涨满了胸膛。   感受着那份从未有过触动,男子闭起淡色清眸,心中暗叹:最近,这情蛊可是发越来越厉害了……   “啪嗒!”雨中,淡黄纸伞摔落在,绕着伞尖狼狈打旋,风绝代女子呆呆望向亭中,任雨水将衣湿透。   “!……”讶异出声。见女子失了神落魄,浓浓伤从传出来,那疼痛,依稀是曾经自己,由心中恸。   察觉腰间手臂有了几分僵硬,仰头看看拥着自己男子,有些矛盾涩涩道:“你……要要去看看怎么样了?”   假如是去,说定会痛更深沉。虽然到,也只过是镜花水月。   男子淡色薄唇抿了抿,片刻故作轻松笑开,却化去清俊眉宇间深深阴霾,“要淋雨是自己事,过站在这里挡住风景确好……刘德顺。”   老太监急忙迎过来,哈着腰应道:“奴才在!”   “把娘娘送回凤仪殿,好生看着,别再叫跑出来招眼了!”男子嘴里吐着冰冷字眼,声音大,正好能传入耳中。   纤弱躯倒退了几步,是极度可置信,眼中受伤愈发深锐,终于甩头往回踉跄奔去。   没看到眼中闪而逝愧疚和挣扎,却看到;知道在说话时候连怀抱都僵硬,却知道。   这是场女人间角逐,看赢漂亮,其实从开始就输塌涂,甚至根本没有较量资本。可是猜透这其中因由,便只好麻痹自己去沉醉。   至少这样……能让自己好过点。   “,金鹰将军送了信来,说切都已准备妥当,只待按计划动手。”传信侍卫在亭外单膝跪下,恭敬禀报道。   闻此,顿时喜形于色,连声赞道:“好!好!好!传旨下去,此次若是击成功,所有将士均重重有赏!”   “谢恩典!”那侍卫旨,叩谢迅速离去。   “?”朝望去,发现在对着雨中出神,觉失笑。   将拉坐下来,灰黑眸子含着些意味明,云淡风轻道:“以前你问过我,为什么会在宫里孤苦伶仃,我母妃又到哪里去了,我直都没有回答过你。因为这件事,本就牵涉到先个光彩阴谋。”   微蹙起眉头,想了想道:“我还记问起时候,你脸表情很痛苦……”像是在……憎恶?   “久以,这痛苦就会结束了……”往虚空中优雅伸出手,粒石子从掌心兀然滑落,在空中划过道灰黑轨迹,“噼啪”掉在,又弹跃着去了雨幕中,磨灭了所有痕迹。   “现在我就告诉你,这到底是什么事情。”扭过脸,望着石子消失方向,失神着移开视线,浑散发沉郁阴晦异常,“我母妃出林家,本是出自南韦最有权势世家之,前任家主亦是父太子时期麾下最高谋士。本来在父成功登基,该被封侯拜相,更加光大林家,可偏偏在那次庆功宴,被个醉酒匹夫连同我母妃同斩杀。此林家继无人,迅速衰颓,再见往昔风光,甚至有亲戚沦落成乞丐。而那杀我母妃和外公,害我林家败落至斯罪魁祸首,却只是辞去了朝务,躲在家里颐养天年。我那时还,又没有母妃庇护和家族背景,父几乎忘记有我这个子,任我自生自灭。你可知,我连喝口清水,都要先用狗来试毒?”   体微微发着颤,纤长睫羽覆下,阴影漫了半幅眼睑,白皙清俊脸庞几乎要脆弱到透明。看着这样,心里蓦然泛起阵疼痛,想抚脸,却被那种深深孤绝厌弃阻隔住,手掌怎么也落下去。   “怎么?可怜我了吗?”睁开眼,深深望向,字句道:“切都过去了。你说,现在我,该该向那匹夫讨这笔血债?”   清润眸底兀然划过戾光令心里突跳下。这样如此陌生,卸去了平素温柔,阴沉到令人颤抖,好像……从未认识过。   张开口,讷讷问出句:“你说坏人,究竟是谁?”   “是谁?”顿了片刻,接着就大笑出声,笑够之,才冷冷盯着远方道:“到了时机,你自会明白。”   “……你……好像变跟以前样了。”咽了咽口水,还是忍住声道。   “哦,是吗?可我觉自己直都是这样呢。”男子淡淡敷衍着,清悦嗓音流淌着知名烦躁。   该到头了,为什么像要丢掉什么至关重要东西,心底越来越慌乱到能自已。   这……定然又是那情蛊作祟!   “……百善书院时候你,样。”低下头,敢再看着突然冷若冰霜脸,怯怯用脚尖描画着面丽图纹。   愣,重挂起曾经温柔笑靥,用诱哄语气轻轻道:“那明日我们起回趟百善书院看看,可好?”   “真吗?”猛抬起头,嘴角翘老高,大大开心溢于言表,“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看着灿烂笑眼,突然间有些恍惚。艰难迫自己别过脸,喃喃道:“嗯,该是时候回去了。”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   翌日天空依旧阴沉,少了绚烂阳光,雨水冲刷过人间就少了几分生动。   跟坐朴素马车中,被那气场压有些喘过气来。   早晨刚见时还没察觉,这会相对久了,渐渐就感到莫名怪异。现在,跟以前,跟最近,甚至跟昨日,都大样。可这眉眼依旧是眉眼,曾增分,曾减分。   “主子,到方了。”马车停了,外面车夫探进头来报。   “知道了。”应了,接着也理睬,自顾自撩袍跳下车去。   皱皱眉头,也跟着下了车。   拐进熟悉书院巷,望了望,见车夫和侍卫没有跟来,便疾走几步挡到前,歪着头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男子没料到会如此举动,愣了片刻挑起眉毛,暧昧反问道:“怎么?是是觉我对你冷淡了?”   闻故意歪曲,窘,脸腾起红云,忙低下头道:“才是……唔……”下颌紧,唇被片温热覆盖,兀然瞠大眸子,瞪着近在眼前男人俊脸,吓连反应都忘了。   这举动……这举动!   半天,男子才放开僵如木头,舔舔唇板着脸道:“怎么样?够了没?”   失神点点头,回魂过来又猛摇摇头。   ……除了失控那两次,可从来没有这么吻过啊!   男子眯起眼,眸光里沉着危险,“那要几次才够?”   突然觉有几分熟悉,而且是熟悉令人发指……却死活找出关节所在,解开心里疑惑。   这时,只听周围阵窸窣声响,警觉望去,就看到两人已经被墙头排排密密麻麻箭尖对准,巷头巷尾亦涌进来大批全副武装兵队,所有退路,被全部堵死!   “三弟,别来无恙啊!”人摇着折扇从兵阵中走出,眉宇之间意非凡。   “大子,看起来气色错。”男子淡淡应着,见丝毫惊慌,早就料到了这切,根本是有备而来。   “哼!少跟我客套,见到你这副虚假嘴脸就恶心!你面装清高,实际暗陷害二弟通敌,又使诡计叫我们反目,这招玩可够狠,够阴!”琛“啪”合折扇,眼里戾气深浓骇人,“今天,我就叫你插翅难飞!”   “插翅难飞吗?”道清嗓远远从巷外传来。看看就站在自己旁紧抿着双唇,兀然心底有些发寒。   “你可能还没弄明白吧,今日插翅难飞,到底会是谁!”又男子遥遥现于人群之外,在银甲铁卫重重环绕之下,紫衣雅然,那熟悉,却深深锥透了人心,“传旨意:逆贼琛、晔集结乱党意图谋反,今日此,给杀个片甲留!”   暗夜沉沉,两男子的颀长身影隐于其中。   “焱王爷既已拿到了半幅布兵图,为何还迟迟滞留在韦京?”   “李拓在战场上自有人收拾,倒是你这里的戏码精彩得很呐,我想看到结果。”   “哼,你倒是逍遥,不怕我抓了你吗?”   “你想抓我早就动手了,别忘了,你还指望借我琅国之手除去李拓呢。”   “哈哈哈……”“哈哈哈……”   狂肆的笑声彼此应和,这一场阴谋,最终,到底会是谁的阿鼻……   %%   八月下,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还残着夏的余温,纷纷扬扬地洗刷着看似安定的皇城,处处一片水晶般的朦胧,模糊了人眼。   被心上人的温柔包围,无限的宠溺,就算前面还有疑惑,有受伤,也会逐渐麻痹自己,选择无视某些东西,虚假地去相信,他也喜欢她。   只是……到底没有勇气去亲口确认。   “华容,以前在书院读书时候,若是下雨,我们总是不用怕呢,因为你那里肯定有伞。”美轮美奂的亭子里,宝儿望着御花园中雨打繁花,忆去了往昔。   清俊的年轻帝王从成堆的奏折中抬起头,看她站得离外面的雨幕极近,仿佛随时都会被淹入其中,心中莫名一慌。   他兀然起身,一个大力将宝儿拉回,当她软软的身躯撞进自己怀中时,才定下了那片不安。   他缓了缓轻轻答道:“是啊,以备不时之需呢。”   从小到大,为了能在皇宫里活命,他早已养成了时刻做好万全准备的习惯,一切会超出掌控的因素,都绝对要铲除!   他紧了紧手臂,温热的体温透过尚薄的衣料传过来,融融暖暖的满足就涨满了胸膛。   感受着那份从未有过的触动,男子闭起淡色清眸,心中暗叹:最近,这情蛊可是发得越来越厉害了……   “啪嗒!”雨中,淡黄的纸伞摔落在地,绕着伞尖狼狈地打旋儿,风华绝代的女子呆呆地望向亭中,任雨水将一身青衣湿透。   “夜青鸣!她……”宝儿讶异出声。见女子失了神一般地落魄,浓浓的伤从身上传出来,那般的疼痛,依稀是曾经的自己,不由得心中一恸。   察觉腰间的手臂有了几分僵硬,宝儿仰头看看拥着自己的男子,有些矛盾地涩涩道:“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假如是她去,夜青鸣说不定会痛得更深沉。虽然她得到的,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   男子淡色的薄唇抿了抿,片刻后故作轻松地笑开,却化不去清俊眉宇间的深深阴霾,“要淋雨是她自己的事,不过站在这里挡住风景的确不好……刘德顺。”   老太监急忙迎过来,哈着腰应道:“奴才在!”   “把皇后娘娘送回凤仪殿,好生看着,别再叫她跑出来招眼了!”男子嘴里吐着冰冷的字眼,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入夜青鸣的耳中。   她纤弱的身躯倒退了几步,似是极度的不可置信,眼中的受伤愈发深锐,终于一甩头往回踉跄地奔去。   她没看到华容眼中一闪而逝的愧疚和挣扎,宝儿却看到;她不知道华容在说话的时候连怀抱都僵硬,宝儿却知道。   这是一场女人间的角逐,宝儿看似赢得漂亮,其实从一开始就输得一塌涂地,甚至根本没有较量的资本。可是猜不透这其中因由,她便只好麻痹自己去沉醉。   至少这样……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皇上,金鹰将军送了信来,说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待按计划动手。”传信的侍卫在亭外单膝跪下,恭敬禀报道。   闻此,华容顿时喜形于色,连声赞道:“好!好!好!传旨下去,此次若是一击成功,所有将士均重重有赏!”   “谢皇上恩典!”那侍卫得旨,叩谢后迅速离去。   “宝儿?”华容朝宝儿望去,发现她在对着雨中出神,不觉失笑。   他将她拉坐下来,灰黑的眸子含着些意味不明,云淡风轻地道:“以前你问过我,为什么会在皇宫里孤苦伶仃,我的母妃又到哪里去了,我一直都没有回答过你。因为这件事,本就牵涉到先皇的一个不光彩的阴谋。”   宝儿微蹙起眉头,想了想道:“我还记得问起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像是在……憎恶?   “不久的以后,这痛苦就会结束了……”华容往虚空中优雅地伸出手,一粒小石子从他的掌心兀然滑落,在空中划过一道灰黑的轨迹,“噼啪”掉在地上,又弹跃着去了雨幕中,磨灭了所有的痕迹。   “现在我就告诉你,这到底是什么事情。”他扭过脸,望着石子消失的方向,失神着移不开视线,浑身散发的沉郁阴晦异常,“我的母妃出身林家,本是出自南韦最有权势的世家之一,前任家主亦是父皇太子时期麾下的最高谋士。本来在父皇成功登基后,他该被封侯拜相,更加光大林家,可偏偏在那次庆功宴上,被个醉酒的匹夫连同我的母妃一同斩杀。此后的林家后继无人,迅速衰颓,再不见往昔风光,甚至有亲戚沦落成乞丐。而那杀我母妃和外公,害我林家败落至斯的罪魁祸首,却只是辞去了朝务,躲在家里颐养天年。我那时还小,又没有母妃庇护和家族背景,父皇几乎忘记有我这个儿子,任我自生自灭。你可知,我连喝一口清水,都要先用狗来试毒?”   他的身体微微发着颤,纤长的睫羽覆下,阴影漫了半幅眼睑,白皙的清俊脸庞几乎要脆弱到透明。宝儿看着这样的他,心里蓦然泛起一阵疼痛,想抚上他的脸,却被那种深深的孤绝厌弃阻隔住,手掌怎么也落不下去。   “怎么?可怜我了吗?”华容睁开眼,深深地望向她,一字一句道:“一切都过去了。你说,现在的我,该不该向那匹夫讨这笔血债?”   清润眸底兀然划过的戾光令宝儿心里突跳一下。这样的华容如此陌生,卸去了平素的温柔,阴沉到令人颤抖,她好像……从未认识过。   她张开口,讷讷地问出一句:“你说的坏人,究竟是谁?”   “是谁?”华容顿了片刻,接着就大笑出声,笑够之后,才冷冷地盯着远方道:“到了时机,你自会明白。”   “华容……你……好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宝儿咽了咽口水,还是忍不住小声道。   “哦,是吗?可我觉得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的呢。”男子淡淡地敷衍着,清悦的嗓音流淌着不知名的烦躁。   该到头了,为什么像要丢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似的,心底越来越慌乱到不能自已。   这……定然又是那情蛊作祟!   “不……百善书院时候的你,不一样。”宝儿低下头,不敢再看着他突然冷若冰霜的脸,怯怯地用脚尖描画着地面上的华丽图纹。   华容一愣,重挂起曾经温柔的笑靥,用诱哄一般的语气轻轻道:“那明日我们一起回趟百善书院看看,可好?”   “真的吗?”宝儿猛抬起头,嘴角翘得老高,大大的开心溢于言表,“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看着她灿烂的笑眼,华容突然间有些恍惚。他艰难地迫自己别过脸,喃喃道:“嗯,该是时候回去了。”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   翌日的天空依旧阴沉,少了绚烂的阳光,雨水冲刷过的人间就少了几分生动。   宝儿跟华容坐朴素的马车中,被那气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早晨刚见时还没察觉,这会相对久了,渐渐就感到莫名的怪异。现在的华容,跟以前,跟最近,甚至跟昨日的他,都不大一样。可这眉眼依旧是他的眉眼,不曾增一分,不曾减一分。   “主子,到地方了。”马车停了,外面的车夫探进头来报。   “知道了。”华容应了,接着也不理睬宝儿,自顾自地撩袍跳下车去。   宝儿皱皱眉头,也跟着下了车。   拐进熟悉的书院后巷后,她望了望,见车夫和侍卫没有跟来,便疾走几步挡到华容身前,歪着头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男子没料到她会如此举动,愣了片刻后挑起眉毛,暧昧地反问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冷淡了?”   闻他故意歪曲,宝儿一窘,脸上腾起红云,忙低下头道:“才不是……唔……”下颌上一紧,唇上被一片温热覆盖,宝儿兀然瞠大眸子,瞪着近在眼前的男人俊脸,吓得连反应都忘了。   这举动……这举动!   半天后,男子才放开僵得如木头一般的宝儿,舔舔唇板着脸道:“怎么样?够了没?”   宝儿失神地点点头,回魂过来又猛地摇摇头。   华……华容除了失控的那两次,可从来没有这么吻过她啊!   男子眯起眼,眸光里沉着危险,“那得要几次才够?”   宝儿突然觉得他有几分熟悉,而且是熟悉得令人发指……却死活找不出关节所在,解不开心里的疑惑。   这时,只听周围一阵窸窣声响,她警觉望去,就看到两人已经被墙头上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箭尖对准,巷头巷尾亦涌进来大批全副武装的兵队,所有退路,被全部堵死!   “三皇弟,别来无恙啊!”一人摇着折扇从兵阵中走出,眉宇之间得意非凡。   “大皇子,看起来气色不错。”男子淡淡地应着,不见丝毫的惊慌,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根本是有备而来。   “哼!少跟我客套,见到你这副虚假的嘴脸就恶心!你面上装得清高,实际暗地陷害二皇弟通敌,又使诡计叫我们反目,这招玩得可够狠,够阴!”华琛“啪”地合上折扇,眼里的戾气深浓骇人,“今天,我就叫你插翅难飞!”   “插翅难飞吗?”一道清嗓远远地从巷外传来。宝儿看看就站在自己身旁紧抿着双唇的华容,兀然心底有些发寒。   “你可能还没弄明白吧,今日插翅难飞的,到底会是谁!”又一男子遥遥现身于人群之外,在银甲铁卫的重重环绕之下,紫衣雅然,那般的熟悉,却深深锥透了人心,“传朕旨意:逆贼华琛集结乱党意图谋反,今日此地,给朕杀个片甲不留!”   ☆、血誓情绝   电脑用户请点此处阅读在出来的页面点击一下屏幕左侧的细长图就会放大到实际尺寸   片甲留……   这是……也在乎死活了吗?   ,正陪站在这里吗?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下出这么冷绝令?   愣愣望着远方,遥远距离却模糊掉那人脸孔。   前方,到底哪个是真?往昔今日,到底何时发自本心?真真假假,是去辨,而是……敢辨……   “阴险人,竟然玩这招!”外围杀声震天中,附近道男声低啐,接着就刺耳喝令道:“来人啊,给我先活捉了这女子!”正是被层层围困逼狗急跳墙琛。   已成为众矢之还在失神,全然知反应,任大片乱军涌来,尘土模糊了呆滞双眼。   “过来!”   传来男嗓已换了音色,大力将猛拖甩到背,险险避开如狼虎扑过来群乱兵。   “别怕,有我在。”男子头也回,嗓音震动透过温热脊背传到紧贴着脸颊,声高,却融融莫名叫人安心。   手臂轻振,就见道银光泻出了袖口,在阴霾中漾着残光,直直点在。   浓重杀气从这刹那倾闸而出,骇围过来圈乱兵皆驻足敢向前。   “你是……”盯着那锁链寒芒,脑中突然片空白。这锁链……这锁链!   “就当……我是你心人吧。”低低声叹,隐却了丝难堪落寞,“假如……今天这关过去,就当我是个陌生人好了……”忍住涩涩苦笑,“反正你从来都是转……就会忘掉我。”   心头被重重击了下,震颤到能自己。抬起头,看着始终回头样子,眼里已经带泪,“为什么?”   “”脊背僵了僵,半开玩笑道:“大约……是我辈子欠了你罢。”   “好大狗胆!竟敢协同那阴险人欺骗本王,还在这里卿卿我我,视本王为无物,想要命了吗?”琛被手下围护着,站在人丛中气急败坏,“女绑了,男,给本王碎尸万段!”   “是!”乱兵闻令,齐齐应喝,百来人顿时全扑了过来。   “”神色凛,拉过手,硬声道:“抓紧!我们冲出去!”说着,手中锁链如活龙疾刺进乱兵之中,健臂甩,强大劲力沿精钢链激散出去,登时十几人被狂甩倒,人墙破开道缺口。   “走!”臂紧,人就被拖着迅速往前方奔去。   乱兵又从东西南北四方汹涌而来,刀光剑影中,举步维艰。   外围更是早已拼杀成片血海尸山,愈来愈多叛军被狠绝杀戮逼至里圈,人人都杀红了眼,逃脱,想死,却又只有死!   “放开我,你自己杀出去吧!”抢了柄长刀在手,刀已滴滴串串坠满了鲜血,侧抬手,再狠狠斩断只刺剑手臂。   腥血早溅透了全,两人,浴血拼杀。却奈何体力有限,攻兵绝,离生处只有十数丈之遥,却好隔了难以逾越深川。手远及男子,若舍了,未尝会有生机。   “执子之手,除非我死,便绝放开!”男子俯下再舞银链,顿时丈内,阻路乱兵皆从膝盖处被劈两半,惨嚎震天。   鲜血从紧绷下颌滴落,男子吐息已见凌乱,却丝毫放松抓着手。那份执拗坚定透过滚烫掌心,电猛涌入胸口。   浑震,再抑住心头澎湃矛盾滋味,流着泪笑道:“好!今日此,我与君生死与共!”   此话入耳,男子胸膛起伏几下,没有作声,只默默将大掌动了动,将两人十指牢牢相扣。   锁链再次迅猛扑出,较之前威力更足,挟着破空之势,锐啸着将方圆丈内夷为平。   两人携手冲杀,生死都已在度外,只要向前,向前!   再艰难杀出六七丈距离,血水已浸握着刀柄手有些打滑,虎口处钝痛磨心,半条臂膀都酸疼差多麻痹。之所以能支持至今,完全是靠着男子从手心源源断输给真气。   两人呼吸都逐渐沉重如崩,动作迟缓起来,血水已经糊了满脸满,连头发也全部湿透。   在挥刀再度斩杀人,脚下个踉跄,终于单膝跌跪在。   血眼迷蒙,大口喘息着望向前方。   再有三丈……只要三丈……便可以进到朝廷精兵里面!   “起来!跟我走下去!”男子咬着牙,手艰难拖着,手挥开锁链挡去切攻击。只是招式已见凌乱,威力亦大如前——正是强撑太过,气力和内力即将全部耗尽之相。   看着,再拼力拄着刀站立起来。感受着那种连脏器要衰竭虚软,苦笑下,跌跌撞撞撵近,轻轻喃了句:“对起。”接着,待反应,便松开五指,用尽所有剩下力气死命甩,终于甩开了紧扣手,子也随之倒向侧面汪血海之中。   对起,我可以再拖累你了。   “要!”男子惊慌回头,目眦尽裂,浓浓愤怒和绝望从体内迸发,瞬间,连手里锁链都落了。   “别管我!你快走!”声嘶力竭喊去,奈何周围乱兵迅速蜂蛹而来,瞬间就将两人淹没。   “跑?你跑啊!这样跑法可还刺激?最还是落进了本王手掌心?!”琛远远走过来,手里挥舞着白森森剑,神情已见癫狂。把抓过,将剑架在细嫩颈子,满脸狰狞恶狠狠道:“哼,,以前在百善书院里面你就处处跟我作对,现在终于落在我手里了……”锋利剑刃来回蹭着喉皮肤,划出点点血珠,琛半威胁半诱哄道:“听说,你跟霄天骑很有关系,假如你能叫霄天骑为我所用,我今天,就可以饶你死!”   垂下眼,下巴朝男子被围堵方向努,冷冷道:“你叫你人散开,放了,我就如你所愿!”   琛愣,片刻猥笑开来,“哈哈哈,我原以为你对三弟死心塌,原来只要是顶了张相同面皮,你都会情深意重啊!啧啧,听说现在最宠爱女人可是你,要是叫看到这幕,那情何以堪呐!哈哈哈……”仰脖又阵大笑,刀刃往颈肉里再入几分,破了肉,血液细细成股,流进早已红透衣襟。   看迟迟下令放人,急了,咬牙决绝道:“假如你还放,我现在就自尽!”说着,心下横,将脖子往琛剑刃逼,顿时,颈下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这时琛才慌了,可敢失了这张保命王牌,忙朝前方大喊道:“都住手!让走!”   此令,众围攻乱兵散开,就见人已血肉模糊歪倒在,却浑然知疼,脸只直直对向方向,偏分,倚毫。   “走!你快走!”泪“唰”下奔出了眼眶,嘶哑着嗓子冲拼命喊着,用力到全都颤抖。   男子却。只对勉强露出个疲惫微笑,接着就拖着伤痕累累破败子,艰难朝点点爬过来。   这时,只听远处外围,那曾经熟悉柔嗓冷酷下令道:“巷内,留个活口!”   “三弟,稍安勿躁。你要看看我还有什么底牌吗?”琛挟持着,站在仅剩乱兵当中,,看如此决绝,由脸色大变。   “里面人,格杀勿论!”声音寒若冰封,连丝涟漪都起,决绝冻人心裂。   胸口,虽然早已在杀戮奔逃中麻痹,此时还是被狠捶片片碎开来。   又次确认,终于深深切切相信,,真是顾死活,甚至在这场惨烈屠戮里,角色也过是枚诱饵,早已被精心计算在内。   可为什么能这么狠心?前日里那些虚假宠溺又为了什么?或者说,九年里温柔笑对,又是为了什么……   “那如果我还有呢?”眼看最杀伐近在眼前,隐暗处许久人又挟持着个女人从方出现,“虽然听说最近是失宠了,可谁知到底是真是假呢?我便顺手将请来了。”眯起眼望向袍,手中剑亦架在女子脖子,诡异笑,“凤仪宫,从外面还真是难闯呢,过可惜,我随着母自在那里长大,什么机关密道,没人会比我更清楚。”   看到女子倾城绝貌,脸没有表情,下最剿杀令手却未挥下去。   静默片刻,招铁卫首领耳语几句,接着冷下脸,对琛蔑道:“你就是想要玉玺么?倘若我将它拱手相让,你可愿放了?”   “玉玺?!你愿意用玉玺来交换我手里这个女人?”琛可置信扬声,紧接着脸就骤然迸发出疯狂意,狂笑道:“哈哈哈,我就知道我没有押错!好!你把玉玺先丢过来!”   “!玉玺能给?!”站在琛半丈远处晔这才发现苗头对,脸色骤变,“你真要了吗?”   冷漠看了眼,淡淡道:“世人皆知如今爱胜过切,包括这位。用区区玉玺换平安,又有何妥?至于……真知你绑了这个挂名弃有什么作用。”   说完,冷笑声,从袖中取出物托于掌中。沉碧颜色,泽若水,所有人瞧分明,这正是象征南韦权传国玉玺!   “大哥,接着!”扬声,语调沉稳,没有丝毫舍。扬手掷,就见那玉玺直直朝琛而去。   “!我!是我!”晔见此,眼里顿时急红血,纵朝玉玺扑了过去。而早已潜至铁卫瞅准时机,趁撒手,迅速冲去将救下。   “,你受惊了。”紧抱怀中佳人,拥着无价之,无限爱怜,“最近我刻意对你冷淡,就是为了你安全,可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事。幸好你无碍。”   “!”美人娇羞,惊怕之情浓更胜以往,两人如胶漆,哪里有之前传言感情破裂影子?   原来……如此……   心底最丝虚假余温都被冰冻,缓缓闭眼。   这段时间宠溺,原来真是假,只为塑造个给真爱挡箭盾牌。   爹说对。最是无情王家,能活在四方城里,都是些绝情狠心之辈。   ……你果然好深心机……好狠心呐……   “铁卫听令,琛、晔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今日,计切代价,务必将二人就正法!”削薄淡色唇瓣毫犹豫吐出冷绝话语,再无丝顾虑。   正在激烈抢夺着玉玺二人再度大惊,同时回过头来。   晔见已好端端站在旁,才恍然大悟,目眦尽裂道:“人!你又使诈!”   “你真要这了吗?”琛狰狞着脸,剑刃再度架紧脖颈,甘心就这样放弃。晔闻此,亦泄愤将剑刃逼心口,恶狠狠道:“可是与你有九年情谊人,我将碎尸万段,你也舍?”   闻此,倒是顿了下,随即长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笑话。半天,继续勾着薄唇,冰冷嗤道:“拓杀我母妃、外公,毁掉林家,你说,你要杀了女,我可会有异议?二位兄,就冲着动手这份功劳,我会将你们尸骨厚葬入陵。”   世最锥心之痛莫过于此时。呆愣着,从五脏之内瞬发深寒迅速将全部感知吞没。   原来,口中那毁切匹夫,就是指爹;原来,这九年温柔笑靥下,对全是恨;原来,从开始初识,就是以仇人份;原来,从来没有见过真正,除了……此时此。   好吧,既是欠了,那便还了吧……假如能消除心头对爹深恨,那要条命又何妨?   “动手!”负手在背,下了最指令,瞬间精甲灼灼,铁卫全部脱了闸扑向寥寥落落只剩下几十残兵。根本用杀声震天,只闻接连断惨嚎和**切割声,腥血四溅。   权在手,那玉玺就只是件可笑摆设。   “害我今日落进这陷阱,抓你又有何用!”琛、晔见费劲力量聚拢起来兵马几乎全部被剿灭,疯红了双眼,狂怒之下,同时提剑向已经闭眸子狠狠砍下!   “——!”知是谁发出声凄恸悲,揪碎人心。   “噗!”锐器入体声音,沉闷细,却那么真实。   随着烫热鲜血温度漫胸膛,奇怪疼痛为何没有如期而至。   睁开眼,就见那已经成了血人男子拔出穿透心口剑刃,再反手刀向劈去。登时两声惨嚎再起,琛、晔皆被破腹倒。   “还好……你没事……”满是血污手颤抖着抬起,却在即将碰触到脸颊时,颓然滑落。男子整个躯都无力向侧面沉沉倒下去,颗即将陨落流星。   天,又下雨了。原来雨过之,也定是晴天。手心变更冰凉,连最隐藏余暖都留。   “!”怔愣了半晌,才撕心裂肺凄喊出声。   狼狈爬将过去,将男子头颅抱进怀中,心中骤起钻疼几乎要绞透了整个胸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手忙脚乱用掌心去堵那泉涌血伤口,却止住!止住!   “别哭……别哭了……”男子翕张着双唇,虚弱道:“这回……走了,就真……会再……回来……烦你了。就……跟以前……样,当我……是个……陌生人吧……”话还未尽,又有大量鲜血从口里汩汩而出,片又片湿了血红衣襟,“再没有……下世了,你……可以……忘掉我了……”   “!怎么可以!”   雨点开始大了起来,拍打在脸,层层刷掉厚厚血污。   分清那水流是雨还是泪,只是心口疼叫痛欲生。   手爬男子额际,颤抖着取下张薄薄人皮面具,底下那张曾经可恶熟悉俊颜已经苍白如纸,连那炽热唇,都已褪尽了薄红。   “……你是想这么认输么?从你回来跟我斗到现在,几乎每次都是你赢,怎么这次就变孬种了?!”   水汽将空气中血腥粘腻起来,沉重几乎封死了呼吸。捧着男子脸,悲痛浑颤抖,泣成声,“这次又是耍诈骗我对?好!我认了!只要……你别死,以……我就什么都依你!”   感受到掌心温暖还在迅速流失,泪如雨下急怒道:“你晓我最爱欠人情!这次你可叫我怎么还?倘若你死了,那我穷碧落下黄泉,都定要叫你安生!”   男子长睫已疲累盖下,血液快流尽,心伤口只剩斑斑濡湿。闻此,动了动唇,挣扎着用几乎听见轻声道:“那……你……吻我……下……”   有些呆愣,随即反应过来,毫犹豫低下头,将唇正贴惨白微凉唇瓣。   “好了……这下……你还清了……”低低叹了声,唇角竟勾出丝从未有过满足笑。   可是很快,这笑便凝固在脸,随着体起僵冷起来。   “!!你这混球王八蛋!当我吻是好偷吗?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负责!”顿时觉颗心脏都被狠狠锥透,可任怎么骂,怎么喊,男子都再会跳起来跟抬杠了……   “好!装听到是吗?我今天说过,跟你生死与共!你现下躲去了府,我就去府跟你说个明白!”抬手抓过掉在旁半柄残剑,毫犹豫朝胸口刺下。   ☆、爱恨湮灭   电脑用户请点此处阅读在出来的页面点击一下屏幕左侧的细长图就会放大到实际尺寸   “啊——!”远远背向站着王突然爆出声凄绝痛吼,紧捂头部跌倒在,浑抽搐着剧缩成团,全然见所谓天子威严,痛苦被剜了心。   “!”和周围卫见此皆大惊失色,围将过来,却全对这莫名病症束手无策。   片焦头烂额中,无人发现在手中剑尖触及胸口刹那,就昏了过去,而这,亦正是头痛骤起时刻。   道红烟丝丝缕缕从心口逸散出来,逐渐汇聚成个女子模样。虽然模糊,可那眉眼还是美艳惊人。   红嫁衣,虚虚飘着,片刻终于睁开眼,手里束光闪过,迅速没入了体。   片刻,死白面颊终于泛出些血色,断绝呼吸也轻轻浅浅续了起来,致命伤口再涌血,竟是瞬间被死而复生!   “爱也罢,恨也罢,情债偿,血誓清,忘断两世,自此无牵。我再爱桦,也再恨夕岚,眼万年,俱空空。”   话音落,女子嫁衣逐渐褪为色。静静立于空中,在侧。唇形未动,声音却清晰传进人心底深处,是释出道幽幽叹息,再无挂碍。   “…………”初有了丝红润唇艰难翕张,吐出微弱声音。滴清泪从紧合眼角滚落,滑进了鬓角,湿濡了黑发。   “万年前第世,雪峰初遇,我爱你入骨,许下长长久久承诺。五百年前第二世,我怕你识我,依旧穿着衣,可你终是……未认出我。”   “你要娶师姐,我便血染自做嫁衣,誓言生生世世再衣,断情成神愿嫁苍生。那喜堂之,你亲手将芜剑刺入我心口,断了生生世世诺,也本该是你我终结。”   “今生你苦苦纠缠,费尽心机,爱逾命。如此,前两世爱恨情孽,今日我便全部收回。无前爱亦无先恨,我这点附着情障残魄,也该消散了。”   女子说完,渺渺躯浅淡了些,绝艳脸庞在笑着泣泪,“前尘纠葛,笔勾销。我再爱桦,也再恨夕岚了!自我消散,今生再受情障所拘,爱你厌你,就看你造化了。我会洗清这十八年来记忆,没有情障影响,让自己决断该是爱谁。”   说着,洒袖挥,顿时再道光罩额头,缓缓没入。   做完这切,女子躯更加淡了。最看眼脸,就头也回走了,留下静静躺在原,泪落如珠,却无法开口挽留。   女子静静穿过人群,半透明子落在前,周围众人没有反应,独独和看到了。   “陵无殇,前世你为了让断情我重入轮回,舍化泪,我欠你负你,此生当还。而今我已爱你护你十八载,你却还是要我,那这债,自此便算是两清了。”女子笑若薄花,悠悠飘荡裙摆异样轻盈,随时要乘风而去。   “啊!你是……”原本坐在紧抱着兀然大惊失色,娇艳脸孔也变煞白,慌惶瞪向烟女子。   女子转过头,向微微笑,“好久见,狐狸。恭喜你又修人形了。这回妖丹可别再随便给人吃了。”   烟和虽然虚实,但诡异是,二人形面貌,几乎是模样!   疼痛早在烟来到前时候止住。松开扣住头部手,眼中痴痴,把推开旁,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蹒跚朝烟步步挪去,终于移到跟前。   “?”抬起清瘦修长手,欲抚女子脸,指尖却穿透了轮廓,触摸到曾经温度。   女子淡笑着点头,形已近透明,“今生你已说过要,要,此时情已偿尽,以我,再受前障所拘。”   “……?”男子心中又涌起股锐痛,如遭刀剜,“为……什么?”   “即今生我转世。既然你要,又恨入骨,那便遂你心愿罢。债偿,缘消,前世切,自此全部湮灭,往只有,再无。狐狸对你情深意重,前世为救你甘舍妖丹,沦入畜牲道,五百年终于再次修人形,又来寻你,你该好好待才是,勿再深陷往时记忆,又负颗痴恋真心。”   “会无期。”女子言毕,露出解脱笑,灿若繁花。阵清风吹来,虚幻形便片片消散,再也找到丝存在痕迹,彻底湮灭了这段万年爱恨纠缠。   从今往,再无。   怔愣望向消失方,满面信,知觉中,早已泪流满面。手再次伸出去,却连那最丝烟……都无法勾住。   “啊——!”蓦然间,巨大疼痛从五脏六腑深处爆出,搅拧胸腔都快碎裂,痛仰天长吼,却还是抑出那剧烈伤,直痛脚跟都站稳,“噗通”声,双膝沉沉落了。   “前世你视我若无物,管我如何痛苦,你都能狠下心将我情碾入尘泥。我爱你,疯狂爱了两生两世,到头来,却还是落这下场!,你始终是好狠心,好绝情!我……好恨你!”修长指节嶙峋着深深抠入泥土里,手背筋毕现,如枯虬爬入臂里。男子原本清俊脸孔变狰狞异常,从骨子里爆出浓浓恨意让整个人都变扭曲起来,周围干明真相兵卫大臣们全部看心惊肉跳。   “,你别这样!”心疼凑过来欲扶,可手还未碰到手臂,便听毫留情暴斥了声“滚”,顿时颗芳心尽碎,伤心跌坐在。   “在哪?”嘶哑着喉咙问出句,口里溢出血来,挣扎着站起,状如伤兽。   “,保重龙体啊!”周围片忧声此起彼伏。   听烦躁,厉吼出句:“让开!”围着厚厚人墙顿时作鸟兽散,现出前方尸山血海。   几丈远处,道血影正艰难动作着,正是大难死。   方才醒过来,狂喜发现又有了呼吸,这便努力挪动高大躯,想把昏迷先拖离这里。   闷着头正拼命拖着,冷防脑袋撞了堵肉墙,虚弱子差点再次向倒去,腰却被股大力箍住。   惊讶抬起眼,正对双幽深淡眸。那里面流转复杂光看懂,此时却真切明白,曾经面对时候蓦然心动,已经荡然无存,剩丝残留;曾经期盼怀抱和相对,已经令难受排斥,只觉莫名其妙。   “麻烦让让。”垂下眼,心焦朝看去,亟欲推开那钢箍环绕,怎奈那双臂扣太牢,时竟挣脱。   “跟我回宫!”喑哑嗓音再柔和,硬如钢铁,反抗。话音落,扣住就走。   体力支,被拖踉跄几步,诧异这人怎么突然变如此讲理,又担心着昏迷,情急之下,便口咬手臂。   惊了下,手臂稍松,便趁势矮了子从臂下钻出去。急急跑向倒在,头也回道:“你走吧,我要救。”   随着跑动,看到了满是血。回想起之前种种,终于恍悟,原来从很早以前,自己就被深深算计着。   真正是哪个,恐怕直都心知肚明,却故意假惺惺与自己抢夺,让自己深信疑那就是真,眼睁睁看轻轻松松成了夫君,而自己心底所有异样,都在这种精致蒙蔽误导下,被视而见,甚至转化为对厌恨。真是可笑,又可悲。   今日这场圈套,是设计给两个兄,而是给。诣在叫亲手斩断所有情念,前债皆清,情障尽灭,从此以,便能彻底挤掉,牢牢占据整副心!   夕岚,,前世今生,你设计我次又次,让我次次亲手伤害将推至你边!这次,你更是连自己命都搭进去放手搏!果然好毒心机,好狠手段!   男子淡眸眯起,眼底划过刻骨恨光,“唰”抽出腰间剑,对着心脏就欲狠狠刺下。   “要!”见此情景,惊叫声,直直扑体。   剑在触到刹那险险停下。见为这男人如此奋顾,心中剧痛,脸更加冷若霜凝,寒声质问道:“你是说过喜欢我吗?现在怎又为挡我剑?”   抬起头,看到眼里片深沉痛怒结杂,是直欲将烧穿。   被那激烈感情刺瑟缩了下,撇过脸硬下心肠道:“那已经是过去了,现在,是我夫君!”   “夫君?”握剑手指兀然攥到发白,眼底闪过道锐芒,冷笑讥诮道:“你倒是改迅速,才几个时辰时间,就移情别恋了?”   闻此话,有些难堪,还是抿了抿唇道:“若想杀,就先杀了我吧!若活了,我亦会独活!”说完,便死死护住放,再回头看向僵立旁阴沉若鬼男子。   死寂,静到了绝望。   年轻王终于涩涩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狂,整个脸部都变晦暗狰狞,“哈哈哈,,你现在定是以为情深意重,对死心塌了吧?”猛止住笑,凑近耳边,诡声字字低道,是宣誓,是诅咒,“你会悔!”   ☆、52 美人成灾   自在书院后巷经历过番阵仗,换了个,里头像是少了点什么,又些东西变清明起来。   其,便是以前知内情浮出了水面,终于明白对感情其实直是恨,也深觉家愧于,决定早晚必定要代偿,以解头片刻骨之恨。   只是现下还在,在边关也迟迟消息,想等确定们都平安后,再去找做个了断。   其二,便是如今,连自己都搞懂,为什么自己当初会么厌恶。   准备自戕时,突然晕倒,脑子里面就跟过灯影将从到大幕幕回放了遍。   了莫名而来憎恶感,看到以前被自己揍被自己吼,还直死乞白赖缠自己,只觉好气又好笑,来由些疼,胸腔里还暖暖甜甜快要化开。   “原来……你贼家伙从就对我怀轨啊……”坐在床边,正要给还是脸虚弱相喂药,顺口揶揄道。   “……”虚虚闭下眼帘颤了颤,玉双颊竟浮起两片薄红,死活睁眼也回答,是被调戏媳妇。   愣了愣,只道是力气说话,赶紧舀起勺汤药放到嘴边吹凉,中纳闷:日子已经过了半月余,大夫诊后只道是亏了点血气,喝点汤药补补就成,怎如今还是副半死活模样?   “……要吃药了……”声推拒,将脸扭到边,中暗恨:什么庸医呐!再喝下去,恐怕要爆血而亡了!   “吃药怎么能好?”扔下勺子,把将脸扭正过来。彼时再喂,却任药液流了襟,就是死闭嘴松开!   “!你到底要怎么样!”“嗒”将碗重重搁到床头案,叉腰怒声问。   薄薄眼皮下眼珠子滚了滚,弱弱道:“老……老规矩……”   “老规矩?”呆了下,脸迅速涨通红。   死色胚!到了半死活形状还整日想占便宜!   所谓老规矩,就是……   仰头含进口汤药,再俯下去贴住早已变红艳艳唇,嘴对嘴哺下,可是……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王八蛋!又咬住嘴巴放!   明明是好大力气吸住放,可每次等扑腾半天好易挣开来后,还是副病恹恹虚弱相。   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嗯,继续喂……”咂了砸嘴巴,眼睛还是闭死紧,见半天动作,忍住出声催促道。   还在狐疑中,久久盯脸语。   感到阵自在,便将子动了动,再猛绷直,脸往旁边侧,就爆出串摧折肺咳嗽,直咳昏天黑,日月无光,叫深深觉怀疑自己简直是禽兽。   忙揽过脑袋,叫靠在自己怀中,手抚胸膛顺气。会,咳嗽果然渐渐止住了,也顺势把头往胸前拱了拱,脸舒服蹭住动了。   哭笑,却敢使太大力气,只轻推了几下,又怎能推动?最后只任压侧胸房,悠哉哉虚喘等再次哺喂。   “无赖!病里还么下流!”在头顶轻啐了声,脸却是通红羞窘娇嗔。   依旧厚脸皮,将头仰起来,半张开口,示意可以继续哺了。   难美恩啊,苦守了么多年,花尽了思,现在终于偿所愿,还死逮狠狠享受把?!   会别说是吃补血药,就是嗑耗子药,都甘情愿!   无奈,只端起碗,再含进口,凑近已经差多挨到下巴唇,哺喂进去。   “姐!又派送‘东西’来了!”丫鬟喜鹊咋咋呼呼撞进门里,吓个激灵,赶紧抬头,从喉咙里满细哼声,长眸眯开条缝,狠狠瞪了门口打断好事冒失鬼眼。   喜鹊被目光扎哆嗦,见了屋里阵势才恍悟过来,当即红了脸,低头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僵在了门口。   “回又是几个?”把死赖脑袋从胸口推下去,站起来整整衣襟,往屋外走去。   喜鹊见主子过来,颤巍巍举起两根手指。   “两个?”轻皱眉头,虽然依旧烦躁,还是为多数量松了口气。   喜鹊吞了吞口水,怯怯道:“姐,是……二十个。”   “什么?二十!是打算叫当种猪吗?”声音下子拔高,头发乎都炸了起来,听屋内几声咳嗽,才勉强闭了嘴巴。   自书院次死里逃生后,乎也些大样了。先是要杀,被拼死拦下后,又对说了古怪话,接虽然放了们回家,却还肯给安宁,借奖赏平叛功臣名头,波连波赏赐接踵而来。   赏赐若是绫罗绸缎金银珠之类死物还好,偏生为示出手大方,送全是顶级美女,还都由朝廷,用将军府花个子……   啊呸!才是重点,重要是些美个个环肥燕瘦,风情万种,比起来晓漂亮温柔了多少倍,而且无命,转赠!是明摆非要爬墙给看可?!   按捺胸腔里翻涌停酸意和怒意,尽量稳下声对喜鹊道:“带我去看看。”   拖步子刚走到前厅,果然再次被姹紫嫣红艳色晃花了眼。   若放到荒唐玩乐以前,绝对能扑去全部调戏番,可如今想到些女是赏给,就连看眼都觉里扎慌!   刘德顺眼尖看过来,忙前做了个揖,笑盈盈道:“回十名美,金鹰将军看来还是甚满意,次就派奴才再挑了二十名送来……”   咬牙打断道:“我想……应该晓还下了床吧?”   刘德顺眼皮也抖,依然接把未尽话说完,“若是次金鹰将军还是寻到可,下次就加送三十个,再行就四十个……直到将军找到满意为止。”   听额角狠狠抽,差点背过气去。   ,如今是想用新法子来泄仇吗?   是中对愧错,叫赔命,也绝对二话!可样折腾,叫天天提吊胆看在狐狸精堆里,委实太损了点吧……   “怎么?姐想拒了美意么?”见面色青黑久久语,刘德顺悦提高了音道。   急回过神,将脸扭到边,违道:“…………”命可违……   听出了勉强,刘德顺故意凑近了些,对道:“次送来美可都是受过特殊调|教,性子和作风都大胆了点,还请姐多多海涵,毕竟都是伺候将军女嘛,哈哈!”   闻此像被正正踩中了尾巴,牙根咬生疼,根本谢下去恩,转过就欲往屋里走,却被刘德顺伸手拦住。   只见收了满脸笑可掬,压低嗓音道:“假如您想叫收回成命,就自己去进宫见驾罢!”说完,也待回话,便招了同送来太监,离了定国将军府。   瞪挤了厅美发呆,可显然美愿意盯发呆,都迅速三三两两结了伴,视若无物全往屋后走,如入自家大院。   看头又顿窝火,想起拓曾说过能轻易对女发火,肚子里气胀了几分,还是拼命忍了下去。   板脸走过路莺莺燕燕,终于到了跟住自己闺房,可还进门,就听到里面片暧声昧语。   “将军,奴家里好好看啊~?”“将军,奴家喂你吃药吧~!”“将军,今晚奴家来伺候你好好?”……   格老子,还要要脸啊!   终于忍无可忍,“啪”脚踹微掩房门,大步走进里屋,就看见三五个女将挤在床,露肩露肩,露腿露腿,个个伸爪子舔嘴唇,媚|态横流往脸青黑、紧闭双眼蹭!   “你们群狐狸精,都给老子滚出去!”声狮子吼震床架都摇了摇,才欣喜睁开眼,急望过去,晶灿眸子里盈满了被非礼过后委屈,令顿时了种怪异“英雌救美”之感。   到了鼓励,元气大增,横声喝道:“趁卧病在床就想占便宜么?告诉你们,是老子!管你们是送来也好,天王老子送来也好,若谁想要染指,老子定把剁成肉酱!”说完,抓起床头案切水果刀,“锵”下狠狠扎进案里,顿时床女齐齐抖,尖叫屁滚尿流跌下床去。   很快,“屠夫悍妇”名头就传遍了整个将军府。大多数美花失色,再敢越雷池半步,可依旧些个信邪,千方百计、无孔入、百折挠觑空就去扒拉块肥美鲜肉,直闹俱疲。   “包子啊,今晚……咱圆房吧?”   屋里晚烛熄灭后,抱磨蹭,火热气息吐在颈后,姿势是恨将整个都嵌进体中霸占。   天下来已经是筋疲力竭,只想睡觉,闻此就含含糊糊照例回句:“等你子好利索了再说!”   噎了噎。   贪恋细照顾温柔,所以直装病装虚弱。可到了晚,伪装就是搬起来砸自己脚石头。欲|火天天积攒下来,已经快被焚了!   唔,时候……该是时候“康复”了吧?   想到里,手臂再紧了紧,些老实到处捏摸起来,嘴唇也贴耳背暧昧摩挲,低哑嗓音道:“娘子,为夫已经……”   床下“啪”声巨响惊破了所旖旎,昏昏欲睡也瞬间被震醒,个鲤鱼打挺翻下床,点了油灯掀开床帐往下看去,就见到两个衣暴露女正瑟瑟发抖。   大爷!   是可忍孰可忍!终于忍无可忍了!   翌日早,给喂过早饭,就把横,决定往宫找要个说法!   “喜鹊,姐呢?”毫客气把推开往黏美,午未见,转了全府还是见到,终于忍住找到丫鬟问道。   “呃,姐只说要去找解决掉最近家里麻烦。”喜鹊眨巴眼睛,亦解。   “是……”垂下眸子沉吟片刻,随即眼底划过道厉光,拳砸在墙,咬牙低咒道:“糟了!”   ☆、53 羊入狼口   侍卫来传,“姐求见,正宫门外候着。”恭恭敬敬走进来禀道。   只听“啪”声脆响,最等紫竹狼毫笔就干脆断玉掌中。   “只是开场试探,……竟真来了……”年轻王低声喃喃,修*长指节攥到发白,垂鬓边淡色发丝都微微颤抖,阴影却藏起了俊所有情绪。   片刻,抬起头,随手扔掉那支废笔,俊逸眉目清隽如昨,见丝阴霾,对战战兢兢语气平静吩咐道:“去,你亲自带过来。”   “是!”终于松下张老脸,如蒙大赦衔命而去。   自书院围剿之,就变十分阴晴定。常常秒还笑,下秒就大发雷霆。其怒气之强,手段之狠,令宫寒而栗。就算是打看长大,如今也是如履薄冰,心翼翼,敢有丝毫攒跃。   “姐,请随奴才走这边。”   引着路走进宫,那毕恭毕敬态度弄连笑都僵了,数步如年。好易等说到了,抬头,就被“紫殿”三朱红大字怔了原。   “姐,就里面,您快进去罢。”见呆愣,忍住出声催促道。   回过神,心下有些异样。但转念想,这满宫屋还都是,爱待哪间就哪间,能有什么对?于是晃晃脑袋甩掉那奇怪感觉,快步走进大敞殿门内。   随着踏入脚步,殿门也悄悄闭,落锁。   提起袖擦了把额头渗出密汗,又招了队侍卫守殿外,这才松懈下来,整虚脱靠宫柱喘气,以为切都做漂亮。殊知这前前,被凤仪宫里双美眸尽收眼底。   ……终于要出手了吗?   “臣参见,万岁万岁万万岁!”难有板有眼行回礼,那疏离神态和丝苟动作却叫案几笑意盈盈王顿时冷下了脸。   “几日见,你倒是懂规矩多了啊……以前见,都是直呼名讳,现竟改叫‘’,,你好很!好很呐!”眯起清俊长眸,危险气息从紧绷俊颜逸散出来,将层层包裹,压迫几乎喘过气来。   “呃……那是臣以前懂事……”额角沁出滴冷汗。以前都未意识到,原来温柔外表之下,还有如此森寒面,轻轻巧巧句,就能叫如坠冰窟!   眼光牢牢攫住举动,神态,从金丝楠木案优雅起,缓缓踱至前,轻飘飘甩下句:“很好,那你……就用平了。”   呷?   惊瞪圆了双眼,修仪苑里受苦受难记忆涌心头,顿时连腿都开始抖了。   “怎么?如今是怕了吗?”   明黄长袍下摆映入低垂眼帘,近到几乎碰到脚尖。忍住悄悄往挪去,谁知,那袍摆如影随形,愈逼愈近。   “!”忍住大声道,冷汗已经湿了襟,眼珠四下瞟瞟,竟见宫侍,这才知觉有了羊入虎口惊惶。   “嗯?有何事?”清雅嗓音中低沉着妖娆,将若有无暧昧随着殿内熏香静静缠进肌肤里,让血液都跟着眩晕。   “我……我……”脚下稳,踉跄了下,恰好被手臂扶了正着。心中凛,赶紧退开,趁着刚拽回线清明,急急禀道:“,求您收回最近赐给我夫君美姬!”   “夫君?叫还真口啊……”状无意低叹,语音里挟了几分冷,嗤笑道:“你倒是管宽。们是赏给金鹰将军,还没说话,你怎就先急了呢?”   听头皮有些发麻,却甘心放弃,抿了抿唇梗着脖道:“夫君有我足矣。那些美只会徒增我们烦恼,还望收回。”   “你们……”失了神,轻声喃喃道。   看沉吟,咬了咬牙,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是那天才知道,原来我爹……害了你母妃家。我奢望你能原谅,但我愿意代父承罪,接下你所有恨意!只要你别伤害到我爹和,就是想要我命,将我千刀万剐,我也绝无二话!”   “是么?”嗓闲散中隐着讥诮,微扬尾音挑心头颤,仿佛逗弄猎物,散发出浓浓恶劣玩弄意味。   微凉长指轻佻扫过颊侧嫩白肌肤,激浑颤,几乎想扭头就走,却听咸淡吐出句:“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叫收回赐给爱卿美么?好,答应你!”   听到这前半句,还想反驳,可是半句出,心情立马被狂喜所覆盖,忙福下道:“谢……”   “别急,话还没说完呢。”紧慢打断,绕回案前,亲手斟了两盅酒,柔声带着蛊惑,轻笑道:“过来,陪干了这杯,便如你所愿。”   木然抬起眼,还未喝酒,已有了醉意,只看前方黄金为台,美如玉,纤手把酒,诱向往。   情自禁摇摇晃晃走前几步,扑跌那精美案台,脸挂着迷离笑,任挑起下巴,以口就口,将香醇酒液细细哺了进去。   “唔……好热……好难受……”半闭着双眼,脸泛起正常红晕,呼吸急促,手爬自己衣襟,开始乱扯起来。   伸手揽过腰肢,剔透长指寸寸描过眉眼唇鼻,清俊若莲脸孔逐渐浮层妖色。垂下头,凑到耳侧亲昵磨蹭,自言自语,又对情呢喃,“你道我送那些美是为了什么,真是赏给那吗?”   樱色双唇细细吮巧耳廓,引躯轻颤着躲闪,却被扣更紧,“当然,能要几最好。过,又怎么可能要呢?费了多大功夫才将我从你心里连根拔去,怎会为了这些莺莺燕燕而放弃你呢?”   如今听懂,也听到,体内陌生燥热逼几乎要疯狂,却知该如何去纾解,只能那明黄怀抱中拼命扭动着,磨蹭着。   淡色瞳眸中欲*色愈发深浓,却还克制。将薄唇缓缓移向翕张停嘴,虚虚贴着,让彼此气息全然交融,“我这么做……是试你啊……试你会会为吃醋……是是真爱了……”   “嗯……”混沌中,觉唇有些痒,下意识伸出舌去舔,却正触到了唇。   “你这妖精!”颀长躯颤,再也忍受了狠狠吻了下去。越吻越深越迷醉,简直恨将整吞进肚里去。如今,终于明白,拥入怀,那种前所未有满足,是从任何都到。灵魂深处缺口,只有才能填补。   贪婪掠夺逐渐令难以呼吸,拼命推拒着胸膛挣扎起来,是想要逃离。   “怎么,连我吻……都忍受了了?”终于喘息着松开唇,眸底划过丝阴鸷,用指尖轻轻摩挲起红肿水润唇瓣,喃喃道:“也这样吻过你么?”玉白指继续往下划去,“这里呢……这里呢?”   “你如今竟然为了解决那些而进宫求我,是已经爱到了那种步了吗?再有其对虎视眈眈?”清浅眸兀然变幽黯,深深锁住此时懵懂情*动媚脸,再次细细抚脸颊,喑哑道:“既然你自己送门来,那我也断没有放过道理。”   单手将已经神智清箍胸前,另只手抽开案栓,扣击三下。只听“哗啦啦”阵链轴转动声响,远处空墙便洞开了扇门,恰抱着穿而过。   入口很快进入密道重新合,失了外界亮光,里面却并是完全黑暗,颗颗硕大夜明珠散着柔光,照亮了每角落。   长密道尽头是间室,只放了张荡着层层红纱宽大牙床。喜红床褥,喜红纱幔,数尽旖旎。   “,今日,就这里做我新娘,好吗?”温柔嗓音中饱含着无限爱怜,将怀中心放红被,像放置件易碎珍。   卸下天威严和伪装面具,此时,只是面对着心爱。渴望了两世,痴盼了两世,可以为赴汤蹈火,舍生化泪,这世,虽然错过回,也定要属于,也……只能属于!   淡色眸里闪过丝决绝,倾覆难过缩成团,点点吻裸*露外肌肤,长指同时灵巧解着襟并繁复纽。   羽毛轻柔碰触带来了丝丝舒爽凉意,引无意识追逐,而包裹着体衣物显然成了讨厌阻碍。皱皱眉头,手直接抓住扯,就将自己大半幅前襟撕了下来。   两只挺*翘浑*圆将水色肚兜俏生生顶起,那绵软轮廓以及已胀*硬顶端随着急促呼吸时隐时现,诱采撷。淡色眸底成了黝深片,微侧开,让自行动作。   还是好热!   继续揪扯着,力道大吓,很快就将自己脱*丝**挂,可是周围空气凉意却丝毫解了燥热,体里难过和空虚冲撞直想哭。   呼吸早已失序,垂首迅速攫住娇花唇瓣,双手急切抚滑*嫩娇*躯,切切,都让渴望更多,更多……   “侍卫来报,金鹰将军闯进宫里来了!”刻意压低焦急嗓音密室外响起,生生打断了这场刚开头火热缠*绵。   ☆、54 紫华对峙   “将军,你这是……要反了么?”五爪金龙袍,头戴紫金冠,负手立在大门紧闭紫殿前,隔着兵刃全出精甲侍卫,居高临下与庭中仅着件素白袍两相对峙。   “皇,微臣若是有意造反,绝会这赤手空拳只而来!此番闯宫,只为寻妻!”清俊脸孔黑沉冷肃,眼里忧急几乎能燃出火来,全无往日优雅镇定,状如伤兽,所到之处,人皆惶惶然避让三尺开外。   挑起淡色清眸略略瞟眼,唇角微勾,笑非笑道:“晌午时候是有来过,可你有何凭据断定如今在宫中?”   沉默着僵立良久,幽深黑眸定定直视向,半晌,哑着嗓子反问道:“来了,你会放走吗?”   “大胆狂徒!竟敢对皇出言逊,藐视天威!快跪下!”刘德顺眼尖捕捉到眼底划过丝阴沉,立刻狗腿出声尖斥,前方百铁甲卫亦齐齐喝,庞大威压顿时向张牙舞爪而去,意图吓退这个知天高厚男人。   “妻来!”管顾,定立阶下动如山,手攥成拳,字字如钢。   刘德顺欲再骂,却被淡淡抬手止住。   “直以为将军是性情中人,没想到竟能将情意藏如此之深。十几年了,韦京里人人都道金鹰将军和家是双死对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根本是讨厌,而是极度贝啊……”眼里多了几道冷诮,目光含着讽笑闪避刺向。   “臣直都明白自己要是什么。感谢有人眼拙心浊,微臣才终于能偿所愿。”微扬起紧绷下颚,眼里森芒电,字句坚声道:“如今,人为妻,心亦属,倘若有人想横刀夺爱,就是拼了这条命,逆了这道天,也决答应!”   “大胆!”被这句激狂怒,再也压住怒火厉斥出声。满场之下,顿时片死寂,再无半点杂音。   “将军看来是见棺材掉泪啊……”半晌,逐渐敛起怒色,眯起眼阴鸷道:“你以为……敢杀你吗?”   “皇非庸君,在如今琅国大举入侵情况下,会自毁万里长城。”卑亢,镇定点出事实。   定定看着,置可否。片刻唇角勾起,淡笑若春雨初霁,丝阴霾也无,全然见方才剑拔弩张危险,“爱卿,既然你执意认定人在宫中,念你劳苦功高,就特许你搜寻番。过要记,下为例!”这话说蔼如春风,却暗藏着阴冷,叫人脊背莫名窜起股渗骨寒意。   “谢皇恩典!”终于屈膝下,行了礼。   “爱卿平。”泰然自若,挥手让众侍卫退至两旁,与隔空相望。两名器宇轩昂佳男子对峙着,同样姿绝世,迥异气势分高下。   “爱卿想好要搜哪间殿了么?”淡笑依旧,满脸和煦。   微愕,没料到真会如此坦然。稍作犹疑,是指正前方紫殿道:“听说皇近日起居理事全在紫殿……臣斗胆,想进这里瞧瞧。”   “好!刘德顺,开紫殿门。”以为意,淡淡吩咐道。   看了眼,直直走前去。在经过旁时,听低低嗤笑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音量道:“你以为,在没把你从心里根除之前,会让你死么?”淡色薄唇勾出讥诮弧度,“让记你辈子,恨辈子,会有那么傻?”   脚步略顿,随即又面无表情继续往前。现在满心仅惦念着要找,这些个音言,只当笑话。   甫进紫殿,眉心就猛皱缩起来。   这未散尽淡淡残香里,分明有能惑人心智**!   ,你果然下手了!   黑眸中闪过厉光,大步往殿内行去,满眼却只有片空旷。外殿,大摞奏折都堆在金丝楠木案;内殿,整齐铺盖置在香木牙床,统共过几件日常家什,巡过几遍,所有角落都览无遗,哪里藏住个活人?!   “爱卿,搜如何?发现有什么对吗?”亦走近紫殿,淡定温笑如前,切尽在掌握中。   转过头,正对脸,只觉那笑刺眼非常。心中再次升腾起强烈安,如前世抱着逐渐失温躯体,眼睁睁看拦无可拦离开自己生命,却绝望着无可奈何。两世深抑疼痛终于在这瞬间爆发,胸腔里像是破了个大洞,五脏六腑全部着到实处,寸寸颤抖着,被苦涩绝望吞噬。   ,呢?这次,真要失去了吗……   突然,殿外传来阵嘈杂,刘德顺刻意压低焦呼紧接着急促响起,“皇,您能来这里!请速回去凤仪殿!”   “本宫来为皇和将军解除误会,你这狗奴才凭什么拦!”悦耳女声兀然拔高,将字句清晰传进殿内,“楠木案有栓,扣三下,紫殿密室自现!”   闻此,和眸中同时闪过厉光,齐齐向桌案奔去。   “皇,您如此紧张,难道……那密室里真有古怪?”目刃如刀,锐利灼向先步将栓死死扣在掌下男人。   罩着机关手几乎抠进案里,浓浓甘与挣扎从满溢而出。苍白着唇垂下头,久久语,亦动。   见毫无让开意思,心里愈发确定有鬼,便道了句:“皇,臣罪了!”突然出手硬生生将千斤重木案横向拉过几尺。   查,子被带个趔趄,手亦离开了机关所在。   眼明手快探指向前,飞快扣击三下。阵链响过,墙果然现出了门。胸中阵狂喜,举步欲进,却被横臂死死拦住。   “皇,您这是……心虚了吗?”眯起黑眸,眼光如钢针狠狠扎向,捺着最性子沉声道。   抿紧双唇,撇过头沉默语,定定阻在仅够人出入入口处,分毫让,无声僵持着。   “请您要逼臣……”从喉间强挤出声音阴森吓人。倘若再走开,可就再顾什么君臣尊卑了!   “啊……要死了!好热!好难过!”细弱女音从密道中传出,是已痛苦至极。   精神紧绷两人清晰捕捉到,心神同时凛,再顾其,前迅速冲进密道里。   明珠辉绕室内,具雪*嫩女体正在凉剧烈扭动翻滚着。乌丝洒了,喘*息吟声凌乱,是在忍受着极大煎熬。   艳红床纱被单已被扯了,紧紧缠绕在变成粉色赤*裸大*腿和腰,将那些部位束缚更加诱人。胸前两团浑*圆早饱胀成丰盈水蜜桃,面两颗充血硬起嫣红果,随着呼吸俏生生跃动着,伴着动作在狠狠磨蹭着,能勾全天下男人都顾切扑去蹂*躏。   “你对用了**散和春*药!”强抑下紊乱呼吸,恨恨低咒声,推开就去扶。   神智清察觉到那触碰,体竟蛇拼命缠了来,个劲往磨蹭,嘴里喃喃直嚷着舒服。   倒在,看到对展现出未见热情,清眸黯黯烧成了赤红。   这次,败涂。即使在药效控制下,要也是,是!   心口兀然像被挖空了疼痛,终于明白自己再找回那桃园宴偷跟到寝殿女子。   ,被亲手……弄丢了……   “滚……快滚!”眼前这对男女亲密相缠影太过刺眼,疼捂住胸口弯下了腰,用从未有过沙哑嗓音痛喊出声。   没想到会这么易放行,只是诧异扫过眼,便再多言,迅速脱下外袍,将裹紧抱起,就快步离开。徒留乱红和倒卧,久久,要凝成无望永恒。   知过了多久,终于,双手颤抖着抚惨白脸颊,抬起无神双眼,就看到那张艳赛桃芙颜。   “贱妇!”淡色瞳底狠狠抽,浓烈恨意闪过,挥手就将重重甩落在。   挣扎着站起,把抽出墙挂着剑,毫犹豫抵咽喉。只要再加分力,这副躯体就将再也活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世又世帮骗!骗失去,次又次!”双目猩红,失控大吼出两世甘,声声破碎着深沉痛楚,几乎能将人片片撕碎,“前世,你听从夕岚那奸贼指使,扮作离,害误会,害伤害真正离!今生,你又偷了颜,与那人唱搭,害亲手扼杀了爱,将推到怀里去!你说,你为什么总是要害!为什么!”   贪婪望着俊逸侧脸,想将轮廓镌入心底,拓进灵魂中。可眼底痛恨,又毫留情灼透了心。   喉口冰凉寒遍了四肢百骸,如冰渊,吸走了所有温度。重重瑟缩了下,隐约明白,今天,们……大约是又走到头了。   该清醒了,可……是愿醒呢……   永远是心人,是,只是尾白狐,世世害与爱人相离。断破坏爱,爱……也活该到成全。   这就是报应吗?真……好可笑……   “哈哈……哈哈哈……”阖眸笑出声,笑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凉,夹杂着化开苦涩,“前世你唤离,是白离;今生你唤,是。哪世你心中都是,可就是宁愿冒着那人名字,了那人相貌,被你错认着,也想要这样爱你!因为……至少可以假装你爱人是!”凉泪潸然而下,花了芙蓉面,透过模糊泪幕看向写满深恨俊,心脏再次被血淋淋撕破,终于忍住痛喊出声,“,醒醒吧!你只是为神时为落下滴泪!本就无缘,何必痴缠!本就无情,何必忘!你跟,从来就没有可能!”   “——!”男子兀然抱头厉啸,声音嘶哑破碎,若泣血,深沉绝望将所有光线都吞噬殆尽,使整个人变狰狞可怖。   猩红着眼死死瞪住,看着那张熟悉脸,手中剑就无论如何也刺下去。   “滚!立刻滚!再也要让见到你!”终于崩溃狠狠甩掉剑,厉喊着奔出密室。象征皇权明黄龙袍早已狼狈堪,正狂讽着今生可笑。   “皇……”守在殿外宫侍们明就里,看到这形状,全部心惊肉跳,知所措。   “都散了罢。”凉爽秋风终于吹回了几点清明,揉着眉心,淡淡吩咐道,削瘦形被惨白阳光映出几分萧瑟。   久久,浅眸再次睁开时,眸底已经染深浓晦暗。男子俯拈起片枯叶攥进掌心,感受着将它粉碎骨细过程,淡色薄唇轻轻勾起,“你以为你赢了吗?,没有出手呢……”   ☆、55、得偿所愿 ...   人世间最好|药,莫过于心爱之人投怀送抱……尤其是这热情、主动、激烈投怀送抱。   紧抱着被药效逼至快疯的疾步奔行,耳中充塞着迷魅急促喘息哦,健躯感受着火辣狂猛磨蹭扭动,早已身临焚场,血液都快被烧干。   “呃!”胸上麻,脚下又一个趔趄,差点从正走屋顶上摔掉下来。   低下头看看迷糊着口咬上右胸的宝,隐忍着苦笑一下,再加几分气力,以更快的速度往镇国将军府驰去。   守在院里喜鹊见抹黑影旋风疾蹿进主子夫妻房内,当即惊大叫起来,就要往门里冲。   冷防着火声音从屋内响起:“别进来!”丫鬟立刻就像被堵了喉咙,鼓着圆眼再出了声。   “往几日,没我吩咐,别叫人靠近这里。日三餐照常送来,放到窗下即可。”紧绷着赤红俊脸走到门口,当着喜鹊面干脆利落关门落锁。接着,只听“啪”声脆响,断成两截铁钥便从窗子里飞了出来。   “这是……”喜鹊目瞪口呆,被自家姑爷反常神态和气势震在了当场。   这火急火燎模样……怎么越看越像是欲|火焚呐……   返回内室,先给自己狠狠灌了三大碗凉水,稍稍压住腔子里几乎要破体而出躁热,这才敢近。   玉白长指刚捉住那乱挥腕,手腕主人浑颤,立马扯掉虚盖着袍,光|溜溜就缠将了过来。   “……你先别动……呃……”还及探脉,就直接被昏了头重重压倒在床——当然,也是心甘情愿就势倒下去而已。   “嗯……好热……我要凉……要凉……”迷蒙着雾水眸子,拱拱蹭着仅剩单薄内袍健躯放。手到处乱钻,直到扎进衣襟,摸上里面烫热肌肤,才舒服叹出口气,打算再接再厉继续往里面探去。   “别……,别动。”硬实喉结上下滑动几番,终于狠下心捉住作乱手,扣上了脉搏。   脉象躁动紊乱但无大异,人应是只中了迷烟和|药,再无其诡毒。   刚松口气,就挣脱了掌握。手爬回原处蛮力扯,只听“撕拉”声清脆布响,结实上半就全袒在了空气中。   “好滑……好好摸……”像是焦渴许久人猛然寻到了水源,两条纤缠定腰胯,脸面肩颈和胸前压紧胸腹,用力磨蹭着裸|露肌肤,恨跟融为体。   遇到如此火热勾挑纠缠,怕是神仙也要动。至于这抑欲已久肉凡胎,眼下更是几欲癫狂,只能绷着最理智大吼出声:“包子!想死,就快给老子住手!”   可昏昏沉沉压根听懂在说什么,隐约觉自己压着东西大听话,于是照着嘴下紫红茱|萸就是口。   “哈……”胸|前最敏|感方被牙齿重重磕到,闷哼声猛弹坐起来,连带紧扒着上亦立起,腰往下滑,人腹下翘起老高物件就被狠狠坐了下去,顿时“嗷”声惨叫惊天动。   俊脸上迅速褪尽红潮,换上青绿菜色,却还咬牙硬忍着剧痛,没下意识把给甩下去。   平复片刻,伸出手定住乱拱脑袋,抵着鼻子尖恶狠狠道:“包子,你这个毒婆娘,非要害为夫能人道么?既然这样,今天把你给办了,为夫就把名字倒过来写!”说着,猛个翻,就将沉沉压在底下,瞬间换位,阴下阳上。   肌肤相贴,散发交缠,颀长精壮子裸着上牢牢覆住娇雪|子,细细密密寸寸啄吻着,像疼爱着稀世珍,留下连串娇红情痕,很快盖住了之前那人留下所有残迹。   子喘休,在如此急缓暧昧对待下极安分,可子被牢牢压住,只能靠断扭动和缠绕来发泄自己满。   “哈……来啊……”纤纤十指揪进子黑亮如缎墨发里,挺起胸,欲将早已饱胀到疼痛部分更多送入那片濡热之中。   黝深黑眸亮明星,柔情中显出了笑意,如所愿,紧起双颊,更热烈食起香软。韧唇紧箍进大片丘体,灵舌断缠绕舔|舐,牙尖同时细细嚼咬,最恶劣重重啮上最顶端胀|硬果,引将纤细脊背绷成弯弓,爆出尖媚声,也激之前惨遭毒压物件再度昂起了头。   抬首,恋恋舍放开被弄成深红娇|峰,只大手伸到脊背下轻抚着安慰。   如今还是处子,即便被媚|药冲昏了神智,也可太过急进。   欲|望被压抑太深太久,极可能会发可收拾,青涩子,到时候怕是受了。   闭上眼深吸两口气,手掌握着边丰|盈继续揉弄,另手长指爱怜划过巧下颌,希望藉此稍缓缓体内躁动欲|兽。结果时查,冷防那手竟从颈项溜到结实腰间,把抓上长裤腰带!   “别……”长躯震,忙扣住玩火爪子。   开玩笑,裤子要是被扒了,还能忍住么?!这臭丫头,真是知死活!   扯了条布带,将总是作乱手缚住腕子绑到床头,却令那胸前|丘更加高|耸,凸显出顶端盈盈俏立嫣红莓|果。   “该死!”看到这副叫人血脉贲张诱人模样,低咒声,艰难别开眼,继续俯下|子挑弄起来。   双手和唇|舌以着恨嵌进肉里力道,重重爱|抚着雪腻泛红肌肤,从两峰娇|挺之间路往下,怜过香软肚腹,直到了紧合着磨蹭双|间。   两手将那里强硬拉开,将自己置其间,水泽泛滥溪|谷就完全暴露在子视线中。   “嗯……讨厌……”被凉气侵染进羞|处,个哆嗦,又想收拢双,可又怎能叫如愿?   双掌从下面绕过根,紧握住丰圆瓣,低下头,含上了艳红|唇。在吃着鲜美多汁蚌肉,细细舐,密密,要从体里吸出什么来,让颤抖着尖叫起来。   拼命去推深埋脑袋,拉扯乌黑散乱长发,却怎么样也摆脱掉那痛苦又欢|愉啜饮。   终于,更加丰沛水液狂涌而出,被子尽数接起,长舌又趁此时机逆流而上,猛挤进那细脆弱入口!   “啊——!”顿时高叫出来,那里从未有过陌生充塞惊子缩,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臂上加力,紧缠住根,让根本无从挪动。   闭上双俊目,舌尖更深戳了进去,扩张着紧致甬|道,下接下重重刮过柔滑|壁,卷出更多甜腻水液,任如何推拒挣动,唇舌都如影随形,紧紧贴住那娇润处,贪婪食休。牙齿更是有意无意啮挤着圆胀|核,时时将它卷进口中啜弄,把电酥|麻直直击进体深处。   半晌,从抗拒到迎和,最终在潮涌急汩出大量水液,无力瘫|软在褥间,紧闭着眼大口喘|息,被吸干了所有气力。而那刚从|间抬起脸来人——俊魅颜,健美曲线,紧实肌理,披散着头乌缎黑发,简直就是专门来采补人勾人妖。   伸出红艳舌舔|过自己沾满银亮水液下唇,看着泥泞堪深粉娇处,黑眸里赤色几乎要烧将出来。   强抑着胀到生疼欲|望,以手罩住那里,将修长指探了根进去,开始缓缓戳|刺着扩张。暂时没了力气,再次被异物进入,只能吁吁喘着任摆弄,到片刻,又在药效作用下主动挺起腰,把自己直往那指上顶去,渴望被更深更实填满。   黑眸眯起,狠下心再加了两指进去,突然加力,开始飞快戳|着那异常稚|门户,顿时片银四溅,“唧唧”水|声响亮。   “啊——!要!”子猛绷起,脑袋在被缚起臂间疯狂摇晃着,神情苦乐,欲拒还迎。   迅速倾吻住,将那婉转哦悉数吞进肚里,抽|撤愈发变本加厉。另手抚着腰爬到胸前重重捻弄按|揉,力道已近失控,将|蕊都几乎要搓出血来。   上下两处吃痛,牙关紧,咬疼了在口中肆|虐火|舌,才让清醒过来。   直起松开抓着方圆|丘大手,将另手从迷人溪|谷中抽出。看着三指上牵出隐约带了几丝红长丝,伸舌轻舐了下,然将手探到唇边,用喑哑声音蛊惑道:“来,尝尝你自己味道,甜着呢……”   此时脑袋已经是晕乎乎片混沌,喉咙中干涩片,察觉到唇畔意,便直接张开嘴了上去。这温热包裹立马令倒吸口冷气——……真忍下去了……   迅速扯下自己最衣物,分开双|,将自己置其间。腹下巨|物已经烫|热如烙铁,顶端沁出了透明液体,叫嚣着要贯|入梦寐以求子体里,狠狠占有,次又次!   “,醒醒,看清楚我是谁!”克制着狂啸欲|浪,用隐忍到发颤低哑声音凑到耳旁道。坚硬胸膛重重挤压着柔软,灵活双手断摩|挲着裸|躯,火热|阳频频击着|阴,无声诉说着濒临溃堤渴|望,用最丝将断理智执拗求点清醒。   只觉自己最敏|感方都被重重刺激着,被大量强力电流持续击入。迷乱扭摆着体,乎想摆脱,又乎想要更多。体内亟欲被填充空虚感愈发狂猛,难受哭叫起来,将手脚更紧缠上子高温躯,腰亦急切款摆着迎向那烙铁击,在热烈邀请着它深入。   “呃……你这猴急东西,叫夫君!”赤着双眼,爆出声低|吼,重重上水润嫣红唇瓣,|下抵住那|滑软|凹陷处,贲张起腰肌肉强力推,顿时硕|大紫红龙|头就撑入原本几乎没有缝隙|瓣间!   第次承受如此蛮横侵占,娇|几乎绷成了透明,未料到期待已久竟是如此凶残楔入,顿时猛摇着头想要退开。可怜惊悸痛喊都被牢牢堵在嗓子眼,连子也被压制动毫,只能被动继续承受人狂猛欲|浪。   五百年沉相思,今日,将偿愿!   最敏|感龙|头被窒息包缚,子倒吸口冷气,再也克制住狠力,顿时摧毁了体内最道屏障,蛮横拓开细如|茎|径,尽|根而入!   “啊——!”两道或欢愉或痛苦到极致高喊同时迸出。   子低垂头颅兀然高昂,将凌乱墨发甩出惑人弧度,韧健脖颈上,劲虬青筋历历可见。修致长眸闭起,压根紧咬,脸极致快|慰。   这就是终于如愿占有深爱之人滋味吗?如斯蚀骨,如斯销|魂,此刻,就是要去死,也心甘情愿!   “呜呜呜,你个王八蛋!死淫|虫!疼死我了!”被剧痛从药效中揪出几分清明,泪雨滂沱中,睁眼就看到那张熟悉俊颜上满满舒爽到没边,顿时气打处来。   闻声,硬生生抑下几乎要爆炸欲|潮,低下头,看到整张脸泪津津皱成了团,胸腔里立刻被满足和爱怜占满。手忙脚乱擦着眼泪,紧抱住轻声哄着:“乖,就这次,以再会痛了……”   疼想动手打人,可动就发现手被缚死牢,立马七窍生烟,嘶声力竭哭吼道:“还以?你做梦!臭流氓!把你那破玩意从老子下面拔出去!”   所谓,祸从口出……   攸眯起黑眸,俊脸沉沉逼近。鼻息相触,唇齿相抵,喑哑磁性嗓音里和着浓浓危险和火辣暧昧,幽幽道:“你说什么?‘’破玩意?嗯?”   人,最该吐糟个人X能力,尤其在们体某部分还连在起时候……   可惜,某人向都知死活,在这种神智大清明情况下,甚至还更加诚实……和二百五……   “老子是直叫你‘’来着?你以为那个‘’是指什么?从前心扒了你裤子,看到那鸟卵大破玩意真是伤到了老子眼……啊!”   “现在还?”挺动腰胯,快速抽|撤了下,隐忍着欲|望紧绷着声线道。   看到痛叫声,终于紧闭嘴再造孽,满意勾唇笑,大掌随即也从腰间爬上俏立胸前,“还记我为什么叫你‘包子’么?”双手紧紧收,让丰|盈绵|软溢了满手,带着笑意低音随着烫热吐息吹拂到胸间,“就是时候心按到你‘笼包’了么……”   被那大力激子猛颤,抬起泪蒙蒙眼嗔着瞪,就听又色色接了句:“唔……现在是笼包,是鲜美可口肉包,呵呵呵……”两掌突然同时使力,将左右双峰紧紧向中间挤去,“好香,好软……为夫喜欢吃,也吃上瘾了……”   两枚红|果被紧靠在起,人口吞进,贪婪大力啃吸起来,真要将它们食进肚里。   强烈刺激加药效作用令重新沉入炫目|潮当中,子忘了撕裂疼痛,竟开始无意识细细扭摆起来。察觉到躁动,心头大喜,开始忍住尝试着律|动起来。   “啊……哈……包子……放松……你……呃……绞为夫……快断了!”|阳被紧勒,那种窒息快|感铺天盖刷进脑中,眼中欲焰愈发蓬勃,全肌肉贲张着,逐渐失控,开始大开大阖动作了起来,“呃……让你跑!让你理我!哦……真恨烂你!弄穿你!让你敢招惹别人!”   “啊……太重!太快了!轻……慢些!”皱红着脸,脑袋失神疯狂摇着,子被深深压进雪白床褥间,随着|间人耸|动摆如秋风落叶,浑已经泛起了靡艳粉色,“呀……要坏了啊……”   双手攀在人强健肩颈上,两亦紧紧盘绕着快速起伏腰,却令送更深,更重,更快。   响亮**拍打声荡在整间屋间,加上浓浊喘息、婉转哦和细密水响,造出室狂烈旖旎。   “嗯…………行了!啊——!”狂风暴雨强力冲让快|感迅速堆积到爆发边缘,全僵起,梗起脖颈剧烈颤抖起来,连珍珠脚趾都深深蜷起。   “呃……”感受到|阳被猛狠绞,大量液迎头烫上,子亦是僵,差点就把住精|关!   连忙舌抵上颚,深吸口气,更加猛力进出起收缩到极限|道,继续残忍享用极致时甜美,比方才更甚紧致让红着眼兽粗吼出声,动作更狂!   承受住,当场就尖叫着哭喊出来:“够……够了!太多了!啊——!”   “说!爱爱?爱爱?爱爱!”大掌紧握住子丰盈提成锥形,同时下|快速重|着|阴,顾|下人哭叫,满眼疯狂赤色,大喊着连声问道。   “呀——!”再次被逼上新高|潮,躯痉|挛几下,很快又化成软泥滩。别说回答,就是连眼皮都快抬起来,只能无力瘫着,任子肆意逞|欢。   爹啊……救命……这厮……真是头禽兽啊!   “说!爱爱?爱爱!”黑眸深深盯着脸,执拗着要个答案,下动作愈发癫狂,极度胀|硬热|铁又狠又快直戳刺着最敏|感|肉,将榨干誓罢休,“说,今日就跟我死在这!”   微张着口急促喘|息,下已经被撑胀击到麻木,脑袋也被连续无边摇晃和靡乐眩晕成浆糊。可隐约明白,再这么下去,自己恐怕真要死在这床上了……   心下暗恨,却只拼起游丝声气哀哀告饶道:“爱……我爱!只要你……停…………就爱!”   字漏将声音收进耳底,人俊脸上终于溢出幸福狂喜,个热吻下来,拖出无力舌辗转啜|弄,下|阳更是剧胀到顶点,动作如狂风暴雨。   呼吸被抢夺,体被骤狂力道和速度冲|,巨大热|潮很快再度奔涌上来,连叫都叫出声,瞬间被没顶。   察觉厥了过去,苦笑下,捧高腰,再大力几个抽|撤,“给我生个孩子吧!”咬着牙高昂起头,重重进体最深处,颤抖着将大量烫精狠狠灌进稚||房……   ☆、56、屋锁同心 ...   56、屋锁同心   翌日天刚破晓,阵濡软湿腻轻触,硬生生将从黑甜乡中磨醒过来。   浑上下酸痛全是自己,连根指头都动了。可那细细密密骚扰始终紧紧黏着头颈,游|走停,扰胜其烦。等终于窝着肚气强挣开条缝,就看见神采奕奕压在自己上。   两精神状态反差之大,叫由深切怀疑是是自己被这厮给采补了。   “,醒来啦?怎多睡会?”闪着黑亮亮俊眸,像刚了糖孩惊喜。   额角狠狠抽,却连磨牙力气都提起。   明明是给折腾醒,这会还装无辜,明知故问!   收到缝里迸出来无声怒意,眸光飘忽几下,立刻换上副饱经摧残委屈样,可怜兮兮道:“,记昨晚……对做过什么了吗?”   如斯哀怨,如斯脆弱……   愣,虽觉莫名其妙,可看着那双雾蒙蒙长眸,心头还是迅速发虚,开始默默认真反省起来,可是越想,就越觉诡异。   昨天是去了宫么?之后发生了什么,何时回了家,又对这厮做了什么,怎全然没有印象?   “……”忍住欲问,却发现喉咙阵撕痛,声音有气无力,哑到像话。   再对比满面容光焕发,生龙活虎,疑惑:这看起来……何倒像是被怎么样了啊……   接收到怀疑目光,干咳声,转换话题道:“,好饿……”   饿了就吃呗!   翻了个白,疲累又泛了上来,只想倒头再睡。可没料到那厮又黏糊糊蹭了过来,温热肌肤烫着……胸前?!   往下瞟,两只顿时瞪溜圆——跟都是光|溜溜丝|挂,满红痕。另外,除了浑要命酸痛外,腿|间乎还被楔入了大石,撑|胀灼|热吓,竟是将那孽根还深埋在体内!   零星画面浮现在脑中,赫然是这厮顾凄惨哭嚎压着逞欢狂肆浪样!   “……个……禽……兽!”顿时热血上头,奈何无力,只能有气没声艰涩指控道。   “……”见伪装被识穿,珠转,干脆厚着脸皮做二休,“叫禽兽,定负此爱称。”话音落,趁还未回过神来,把扣住腰,舔着嘴唇义正辞严道:“这就禽兽给看罢!”   看什么……看大爷!   察觉到危险,只来及惊喘声,就再度摇如浪里行船,腿|间骤雨摩擦将**剧烈眩晕重重击入脑间,到时三刻,便只有哀哀呻|吟份了,再度被啃连骨头渣都剩……   “,真是怎么也要够啊……”**初歇,意犹未尽磨蹭着,脸上满溢温柔溺死。   惊觉赖在体内那混账玩意又有硬起迹象,怒由心生,忍着全酸疼,鼓起最后所剩无几力气,手脚使力猛侧,只听“咚”声沉闷重响,赖在上就赤|条条滚下了。   此宜久留,再跟这厮共处室,定会被狠做到死!   咬着牙坐起,四处寻自己衣物却遍寻到。最后没办法,直接抓了袍披上,跌跌撞撞下了,就往门口冲,结果发现门被把大锁牢牢扣死,只再拖着酸痛到处找开锁钥匙……   舒展体摆了个慵懒诱姿势,好整以暇看无头苍蝇乱撞,看蹿差多了,才低哑着嗓抛出句引诱:“包,过来,钥匙在这。”   “呷?”闻声回过头,就看到赤|裸着体侧卧在下上。   凌乱缎长发,结实麦色胸膛和腰,线条完美肌理,修|长交叠双腿……   自觉吞了口口水。唔……这厮材还真赖……   “怎么样?还满意看到吧?”手撑颐,勾|引意味十足冲抛了个媚|。   艰难别开,边抑着心头狂跳,边暗骂自己没出息,被折腾到半死还长记性。   气闷半晌,实在想挫挫这厮优越感,便故意做出脸屑,口择言啐道:“敢情是没看过别吧!”   稍怔,修长清眸顿时眯起,嗓音里掺了几分危险,阴阳怪气道:“哦?难道看过?”   可怜某自以扳回了城,还在洋洋意中,随口就掐了个例回道:“那可!彦朗材比好呢!”   “彦朗?说家里那个阴阳脸琅国贱民?”深吸了口气,神色晦暗明幽幽道:“怎么知晓材如何啊?”   看吃瘪,心下暗爽,老实话就脱口而出:“看过洗澡呗!”   死静……   “竟敢偷看洗澡?!”“咯吱咯吱”磨牙声突然紧贴着耳背响起。   寒毛乍,才兀然反应过来苗头对,立刻头也回就往门口冲。可惜门锁牢牢,任拍着门板嚎声嘶力竭,都无理会。   “放出去……”心惊胆战转过,缩着脖怯怯望向面黑如锅底,本就所剩无几音气顿时就弱如游丝。   “放出去?去对外面野流口水?”浑阴沉鬼冷冷哼,毫在意自赤|裸,步步紧逼,皮笑肉笑道:“那钥匙早被折断扔了。这几日,教彻底明白自己到底是谁妻,绝放出去祸害间!”   “爹啊!救命……唔唔唔……”带着颤哭喊被悉数吞进口中,很快就转化成叫脸红耳热急喘吟哦。   “以后还敢敢垂涎别,嗯?”结实腰股再个狠捣,硕长|阳又重重尽根而入。   “啊——!”梗起脖颈爆出声尖叫,泛粉躯划过剧烈颤栗,指尖由自主抠进肩背肉里,划下几道猫抓火|辣痕迹。   “说!敢敢?”俊逸脸孔上早满上了邪肆,咬牙顶住激来极乐欢|潮,残忍再加三分力,更狂烈穿刺着抽搐停娇|花,次次到底。   “!啊哈……要了!再敢了!真再敢了!”满脸湿痕,猛摇着头,两手拼命推拒着沉压着精壮胸膛。   “嗯……知错了么?”终于缓了黑沉脸色,温柔吻吮着脸上滚滚而落泪珠,|下耸|动力道和速度却分毫减,惹泪掉更急。   “知……知错了……求停……停下来啊……”哀哀告着饶,脑瓜被体下冲入激烈快|慰打成了高温浆糊,连呼吸都快够用。   “真想跟起就这样死去!啊……”兀然沉吼出声,浑肌肉紧绷,再大力狠撞了十几次,终于贯入体最深处,随着尖叫,将烫热种注满了整个花|房……   “呜呜呜,这死混球……嗝……太欺负了!”紧抓着被把自己裹成球状,缩在脚泪流满面,边打着哭嗝边声嘶力竭骂着。   简单披了外袍,手里端着饭菜,看着这副模样,黑眸中溢出了懊悔和心疼,终于有点知所措。   看来这次真是要太狠了些……可碰到娇|软,就根本控制住自己狂啸欲|望,只想狠狠欺负,把弄坏掉。   将饭菜放到边,顾挣扎,凑过去将紧搂进怀里,细吻着面颊柔声哄道:“哭了,错了,以后……温柔些?”   “呜呜呜,做梦!还想有以后?”泪迷蒙,见挣开那怀抱,便直接埋下头把自己闷在被里。可怜当初个见怕霸王,如今硬生生被蹂|躏成个凄凄惨惨泪娃。   无奈叹了口气,轻轻苦笑道:“想啊,当然想。想要以后,所有所有以后,直到心跳停止、无力再爱那刻。”   “……”   心弦兀然被拨颤动,语中深挚情意像在作假。   抬起头,愣愣望进能吸眸里。那里爱意太过沉重,甚至远超过想象,压根本说出句完整话来。   “忘了,彻底忘了……过,也……活该被忘记……”深深望着,望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眸底泛起莹光酸涩拧痛了心,“还好这世又回到边,要然,宁可灰飞烟灭,永无来世。”抚着脸,轻轻道,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倘若今生能再听说句爱,就死也瞑目了。”   见瞠大了泪,是被认真样吓到,缓了缓脸色,低下头,从衣中摸出件巧物事晃了晃,那莹滑若水材质立刻引起了注意。   “这是……承影剑?”讶异道,抬手擦了擦睛,想看看清楚这传说中排名第十上古剑。   “错。”收回手,好笑看里划过丝失落。   “是都定了要送了?这会又拿出来勾干嘛!”想起那次耍弄,心中阵酸恼,嘟着嘴别过头生起了闷气。   “怎么?吃醋了?”见这副模样,倒是有几分新奇,忙把头凑过去看表情。   “哼!”瞪,从鼻孔里喷出气来,再把头扭向另边。   捏了捏脸,忍着笑道:“这承影确是送给,而是要送给妻。接了它,就表示真心接受了妻份,可要考虑清楚了……”   闻此,中亮,心中酸恼立刻烟消云散,想也想直接扑过去,嘴里欢叫着:“那就是!了!”垂涎这把剑已经很久了!   怎么可能叫轻易如愿?!   只见就势往上倒,飞快将剑牢牢压到自己底下,对爬上道:“乖乖叫声‘君’,剑就是。”   闻言臊红了脸,对着张了几次嘴,那两个字却无论如何也叫出口。   看着憋笑俊颜,阵羞窘,恼故意耍着玩,便开始顾切在上乱扒起来,浑然忘记了自己是光溜着蹭来蹭去。结果,那对白花花玉兔顿时又烧红了。   “……行了,忍住了!”   正翻起劲,突然阵天旋转,又被沉沉压在了下。顿时吓两腿乱蹬,想挣扎着爬到旁去,却又被生生扯了回来。   “别动!”抱着闷闷喘了声,顿时就吓敢动分毫。下面还重重疼着,可想再被做上次。   良久后,终于稍平复下呼吸,脸上憋有些发绿。扯过被盖住,下取了还热着饭菜,开始口口喂着吃。   两之间默默无语,流转情意却分外腻。吃了几口后,把碗推了推,低下头难羞涩道:“也吃。”   黑眸中精光闪,立刻又回拿了副筷,递给,讨糖撒娇道:“也要喂!”   “真没羞!”红着脸啐了声,还是接过了筷,跟互相喂食起来。   满满饭菜很快见底,两之间乎也有暖潮涌动。   “,吃饱了么?”   “嗯,饱了……饱了么?”   “……还有点饿。”   “想吃什么?给夹……啊!唔唔唔……死色胚,臭流氓!”   “用夹……呃,,……下面放松点……”   如此过了七天,尝尽甜头,享尽温柔,才终于餍足拧断了锁头,放出来重见天日。可巧,们刚踏出房门,道圣旨便从天而降。   “奉天承运,诏曰:   金鹰将军与定国将军之氏于擂台结妻之缘。念、两家劳苦功高,特赐婚礼,聊表祝愿。婚期定于苍历五八年腊月十七,由礼部全权负责。   钦此!”   <本章完>   ☆、小雀难甩   小雀难甩   当日圣旨初下,待来宣旨的刘德顺走后,兰熙蹙起剑眉在庭中立了半晌,神色晦暗不明。   他早料到华容遭他摆了一大道,定不会甘心,出手破坏也只是早晚间的事。未曾想,这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来了一旨赐婚,面子上看来,倒似是在撮合他与宝儿一般……这婚期就在三个月后,容帝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他一时竟猜不通透,心中也愈发患得患失地不安起来。   可怜他两世风华,引无数女子倾芳心,偏偏到头来,只为一人癫狂,倘若今生再失去她……   一阵寒刃似的萧风拂过颊面,兰熙长躯骤震,心肝处如撕如割,宛如刀剜。   仅是想想,那疼……就叫他痛不欲生。   见他高大的身躯微颤,似有浓重的哀恸由心而发,平日里晶亮的星眸此时也是一片迷蒙晦暗,整个人似深沉在自设的噩魇中不得出,走火入魔一般,宝儿心中一焦,紧揪住他袖子急喊道:“兰小雀,你……你怎么了?”   等她清澈的嗓音入耳,兰熙的神魂终于被勾动。他忙伸出臂一把将宝儿牢牢揉进怀中,下巴磨蹭着她的发顶,冲动地哑声喃喃道:“宝儿,现下就抛了这里的一切,随我去找一处山野隐居,不再问世事,可好?”   被按在男人炽热坚硬的胸膛上,宝儿听着他杂乱的心音,忆起这几日他的狂情,耳珠子不由有些发烧。虽不解这天外一笔从何而来,她还是顺着他细声劝道:“等……等我爹和你爹从战场上回来,跟他们商量过……再说吧……”   兰熙听出来宝儿语气中浓浓的不舍和犹豫,暗叹了口气,“你不知……”落寞的尾音迅速没进空气中。虽说绊着宝儿的前世因果都已烟消云散,他还是不敢在宝儿面前提起华容,更不敢让她知道华容其实对她别有居心,生怕她还受着情障的影响,得知华容的感情后,会弃了他,奋不顾身地重回那人的怀抱!   “嗯?”宝儿听出他语中的忐忑,思前想后,隐约察觉大约是与刚颁下的圣旨有关,却看不出个合理的所以然来,只好轻轻地环上男人结实的腰身,想藉此稍抚慰他突起的不安。她自言自语地悄悄咕哝道:“唔,这就是所谓的婚前忧郁症吧……”   “……”兰熙面色一黑,光洁的额角可疑地鼓动几下,却终忍住没有反驳,生生地咬牙认了。不过,他很快就想起一件记了几天的事,正好能把这团窝囊给囫囵撒出去。   “娘子,彦朗呢?”男子嗓音轻轻凉凉,顺着宝儿耳珠子滑滑地溜进去,渗得她背后的汗毛都乍了起来。   那日中药,宝儿虽不记得自己在兰熙面前的二百五,可如今听这音气,心头还是一阵发虚。她忙不迭信誓旦旦地供道:“咱们从宁州城回来后,你不是就赶他去和忠叔住一块了么?还禁止他到主院来,我也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说实在的,她也纳闷:彦朗那么个闷葫芦又死心眼的脾气,怎的就对兰小雀这般言听计从?以往她说不要跟,他都只当没听见,一直我行我素……难不成,真是鬼怕恶人?   想起兰熙从小到大的所作所为,还有在床上弄她的那些个手段,那叫个花样百出,无所不用其极,简直是令人发指!宝儿菊花一紧,额角滚下一滴冷汗,对彦朗不由生出一份惺惺相惜来——这恶人,她也怕!   “想什么呢?”兰熙拍了她的脑门一下,看着宝儿发青的脸色有些好笑。   这七日里,他可是把她给累坏了,怎奈还是要不够啊……他眯起清俊的长眸,悄悄打定了主意:既然华容居心叵测,不晓得下一步为何,他与其在这里穷紧张,不如以逸待劳,见招拆招。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在扫掉宝儿身周的碍眼男人后,踏踏实实地在她肚子里种出自己的骨肉……   “你……”抬头看到他望她的眼神越来越深,逐渐着上一层近几日她见惯的欲|色,呼吸也急促起来,宝儿不由得脸红到了脖根,忙扭头去推他硬实的胸膛,边颤颤地嘟囔道:“死色|胚!这可是在院子里,还是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啊!”   兰熙可不容她推拒,一把将她带回怀里,凑到那粉色剔透的左耳边,热热地吹着气道:“为夫想干什么,娘子该是再清楚不过了……”臂上一个使力,将宝儿直接打横抱起,兰熙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返,一边无赖似的笑道:“既然娘子不喜在院子里,那咱们就回房罢!”   “放我下来!兰小雀你这臭淫|棍……唔唔唔……”   兰熙低下头,直接封住她飙出浑话的小嘴,黑眸有意无意地瞟过院角一处,迅速带宝儿进了房,火热羞人的响动很快再次从里面传出。   有着半面黑脸的男人站在墙地另一边,挑起眉,兴味一笑。   啧啧,防人可防得真牢,连他都被计算在内了。   只是,天可怜见,对于李宝儿这种蠢笨又好色的粗鲁女人,他怎么可能会有兴趣?真不明白这男人为何会视她若至宝……还有那原先不屑她的容帝,现在似乎也转了性子……瞧瞧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这滑稽的歪剧可是越来越好看了呢……   “兰……啊……小雀……够了……哈啊……停……”   一**河蟹的河蟹带来愈来愈高的河|蟹和河蟹,宝儿河蟹被河蟹,河蟹被男人提在空中,好河蟹更深。她只能无力地摇晃着脑袋,哀哀地求饶,却引发身上男人更河蟹的河|蟹。   “嗬……呃……包子……叫……叫夫君!”兰熙修致的眉眼染上了浓浓的赤欲,缎似的发尾跃过激荡的弧度,优雅的身线贲张出豹似的有力。晶莹的汗珠沿着他凌乱的鬓角滑下,再随着河蟹的动作从紧绷的下颌上坠落,烫在宝儿河蟹河蟹的河蟹,引得她河蟹的河蟹。   他将宝儿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的河蟹开始河蟹河蟹地河蟹河蟹,河|蟹的河|蟹里很快又起了河蟹的颤音。他河|蟹的河蟹和火热的河蟹带着狂放的力道,肆虐在宝儿的河蟹、河蟹,那架势,是不将身下人儿逼疯誓不罢休!   “啊啊啊啊……我叫!我叫!夫君!夫君!饶……快饶了我!”宝儿拱起脊背,语无伦次地锐声长泣出来,僵直着身子,再一次河蟹着被河蟹了河蟹。   大量河蟹的河蟹河蟹而出,河蟹兰熙一阵河蟹的哆嗦,浑身河蟹骤硬,河蟹开始河蟹地河蟹起来!   “不……啊……”宝儿尖叫出声,身子绷成拉满的弓形,河蟹的河蟹上条条玉筋尽现,似是将断一般。   “宝儿……嗬……不哭……”男人的热唇封住了宝儿的小口,紧缠住她粉色的小舌吸咂,将她的哭喊尽数吞进肚里。满室只闻激烈的拍打声和床榻的摇晃声,那厚重的红艳床帐荡得如浪波一般,隐约映出里面一双旖旎人影,缱绻交缠,似是要直到地老天荒。   如此三月过去,眼看婚期将至,宝儿肚子里仍然没有动静,兰熙却不得不依着婚前三日不能见面的礼俗回到了他的新将军府,不能再随时黏着宝儿。   临走前,他忐忑不安地抱着宝儿,终于咬着牙说出了那人的名字,“华容,小心华容!千万不要单独跟他在一起,不要信他的话,知道吗?”   宝儿似懂非懂,有些莫名其妙。华容与她那么多年的交情,虽然爹害了他母妃一族,书院那次以后,他也再没有对她怎么样过。这次还不计前嫌地赐婚祝福,她感激尚且来不及,何言猜疑。   可是看着兰熙一脸的凝重,她还是愣愣地点下了头,任他担忧地捏捏摸摸亲亲,在他临走时候差点又被拐上了床单……于是,英明神武的金鹰将军最后是被忍无可忍的礼官们丢出定国将军府的。   接着,在三令五申地禁止兰熙爬墙夜潜无效后,谨严的礼部便在征得宝儿同意后,在婚前的最后一天将她秘密挪到了别处,仅留下一封书信告知,让翻墙而来的兰熙咬碎了银牙,也无可奈何,只好灰溜溜地铩羽而归,老老实实地窝回自己的府邸。   他心中惴惴不安,似有不好的预感,却不得不强安慰着自己:都那么久了华容还没有出手,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真情假意   半月前,南韦西疆无妄山。   “……懦,咱俩……吵了辈子,想到……咳……最,竟还要块路啊……”涌嘴里艰难吐出断续字句,战甲和鬼金刀早被深浓污覆盖,伤痕累累躯却依旧在惨烈尸山海之中屹立倒。   三万精兵尽殁于此,计划中援军却迟迟未到,水尽粮绝,敌军环伺之下,等待们,唯有死!   “怎……么?匹……你怕了么?”盘膝而坐,锋剑横于前,虽也是黑红惨烈,那干涸斑斑迹面孔,从迫笑意却从未落过。   “哈哈哈哈……”兀仰天长笑,豪情干云,浑厚笑音将萧瑟狼烟都震散了分。再啐出口鲜,将鬼金刀狠狠墩入脚下泥之中,手重重拍肩膀,“有你这……狐狸陪我,今生……死……又何惧?”   “咳……”再吐出口鲜,缓了半晌,才徐徐道:“你这蛮牛……死到临头,还是死性改啊……”嘴里虽是骂,脸却笑意改。叹出口气,滚滚珠从被凝成缕长须滑落,语气里带了分遗憾,“咱们……戎马生,马革裹尸。大丈死其所……快哉快哉!只是可惜……咳咳……抱孙子喽!”   “……”被这句话触动,轻声喃喃道,满是丝眼中溢出浓浓舍,颤抖大手从怀中掏出只保存十分完好锦囊。   用脏污开裂粗指心摩挲那方金黄缎面,将它缓缓捂在湿胸口,是想透过它,将最话语传给心尖尖娃,于这世间唯剩下牵挂。   “对起……爹食言了……能……陪辈子了……”两行热泪划开脸厚厚污,打在锦囊之,洇开了微暗带红水渍,像片片雨落梅花,无声诉诀别,“爹……对起你娘……现在……终于可以去寻了……”   周围又远远传来阵细切嘈杂声。豹眼横,卒低笑,笑音中凝起狠戾,于强弩之末,激出惊天杀意,“懦,琅国狗又摸过来了,咱们最再大干场!能多杀个,就是个!”   “好!我……今昔……便舍命陪定你这匹!杀狗贼,死休!”   “好!死……休!”   ……   “爹!”尖叫声陡惊醒,四下里愣愣回顾,只见漆黑片,才知自己方在梦中。   梦里那伤重将死,依旧紧握鬼金刀,浴拼杀。   心疼若割,那片片洒落热如烈火灼撕心裂肺,却唤住,拦下!只能眼睁睁看被乱箭穿,直至流干最滴。   个被湿透锦囊从再也无力握起大手中落下,被流乱箭雨撕碎,散下了里面藏撮幼细柔软孩童胎发……   “爹……”胸腔里颗心脏还是紧缩挣动休,颓抬起手,摸到脸把凉泪。   爹向来说话算数,既答应要陪辈子,就会骗!定可以骗!   寂中响起了空空梆子声,颤了下,胸腔里莫名而生巨大慌乱生生将本该有深浓睡意冲刷干二净。   强闭眼窝回被里,断告诉自己,这切只是虚幻梦境,算数。最,却依旧无眠到天将明时,才疲累至极阖眼。   “扣扣!扣扣!”连续断敲门声将刚沉入睡眠又扰醒起来,丫鬟喜鹊精神十足高嗓门在门外响起:“姐!起床啦!今天可是你大喜日子,千万能赖床呀!”那架势,是将闹下床就绝甘心!   晃晃昏沉脑袋,虚飘飘应道:“进来吧……”接又闭起眼,想偷分睡眠。昨晚那场噩梦,叫根本无法聚起半点成亲该有喜悦和状态。   “吱呀——!”门开了,阵食物浓香随轻巧脚步越来越近,“姐,快些梳洗了,吃东西垫垫肚子吧!按理是能吃,我怕你熬住,就偷偷做了点。今个可是跟战场呢,婆子们都已经在候了!”   “哦……知道了……”暗咒了声,终于挣扎起了,那两眼框重重黑圈就愕喜鹊瞠目结舌,“……姐,想到,你未见姑爷……就思之若狂……能成眠呐……”   “思你个头!”好气啐了声,自顾自穿衣洗漱了。可等刚到桌前,两名婆子就捧满盘衣饰喜具闯了进来,看到要吃,立马急吼吼冲过来阻拦,可想,个心,竟将所有杯盘都稀里哗啦碰下了。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婆子们边念叨吉祥话,边匆忙整理狼藉。只能干瞪糊了满粥菜和包子,默默忍下甫觉醒饥虫。   “哎呀!这是……”个婆子突脸色大变,指尖拈起点茶褐色细粥渣,端详了阵惊呼出声:“浣花草!”   “浣花草?那是什么东西?”解,奇怪看到另个婆子在瞧了那东西,也震了震。   听到茫问询,两名婆子神情有些尴尬,答非所问道:“姐,请问,这粥是何所煮呢?”   “是我丫鬟……”抬眼去找,却发现喜鹊偷偷摸摸蹭到了墙角,正欲落跑。眉心皱,以为是怕了这些礼部派来婆子们,便急开口叫道:“喜鹊,你站住!”   听这话,丫鬟竟“哇”声“噗通”跪下来,哭磕头如捣蒜道:“姐,饶了我吧!是姑爷叫我每天在你饭食里放这东西,我有害你心思啊!呜呜呜……”   见这架势,下慌了神,丈二和尚摸头脑。   就是点脏渣子么,怎么跟天塌了?   旁边婆子也料到那药草竟是意思,见还是懵懵懂懂模样,便咳了声,想打个圆场,“大约是之前有个正式婚仪昭告天下,所以新姑爷想姐你明白怀有孕罢……”   “什么?”蓦被冰水刺进心里,猛揪住那说话婆子衣襟,颤声问道:“你给我说清楚,那药草……到底是做什么用!”   “……就是煮来避……避子用吗……”婆子吓张脸煞白,抖干瘪唇瓣哆嗦道。   避子……避子!   怪这三个月来,与日亲昵都未能有孕……可是直口口声声说想要孩子么?   ……你这到底是为什么?!说和做……究竟哪个是出自真心?   猜透……敢猜……   从头到脚兀变冰凉片,木做出任何反应。   愤怒,伤心,困惑……种种辛涩滋味股脑涌心头,叫世界昏眩片,苦从脊髓都开始颤抖。   “想弄个明白吗?”道熟悉柔和嗓音轻轻包裹住,有执起手,蛊惑道:“想知道,就跟我走罢。”   所有婆子婢女都退了个干净,之前倒在演戏,只为了个出场。如今,那年轻王如愿轻牵失神女子,脸挂淡笑,静静走出院落。   “你要带我去哪?”被冷风吹,终于看清了眼前之——正是三令五申叫要接近、听信?   “带你去看真相。”顿下脚步,淡淡道,语气中有强求。   “我……”踟蹰,那个“”字无论如何也出了口,却还是抽回了手,背过,打算再跟去。   “怎么?害怕知道真相?”看到犹疑,淡眸眯,语气里加了分讥诮,“从到大,你跟直是死对头。之前桃园宴,是还求娶过?来为什么突转了性子愿意娶你、跟你在起?这些,你都觉奇怪吗?”   “别……别说了……”闭起眼,捂住耳朵颤抖,摇头低声喃喃:“我要听你说,我要找,我要听亲口告诉我!”   心如乱麻,所有潜藏安都被引爆,脚踩面仿佛都在动摇。   真好害怕,好害怕。所给甜蜜太溺,让已弥足深陷,出,想出,比起以前单方面对喜欢还要深!倘若现在告诉,这月幸福都是浮云,在耳边呢喃都是虚假,那……恐怕就会碎掉!   看到惶惶背影,面无表情拉下手,从怀中取出个密封锦盒放到手心,定定道:“这是誊抄出来份先密旨,你自己看看罢。颁旨时间,就在今年桃园宴。我想……看过之,你就该明白切了。”   重量,触在手却如炙炭,个激灵猛抽回手,想看,愿看。   “啪”声闷响,那盒子却自己在摔了开来,里面绢布翻滚,将面字句清清楚楚展示在脚下。   只是眼,便已足够。   闭起眸,眼角渗出了细细泪,颤声喃道:“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信!”   看伤心迷惑,轻轻勾起了薄唇,“你要亲眼见,亲耳闻,好!我成全你!”猛扯过子,拉住臂就走。   这回,愣愣像只牵线木偶,有再挣脱手。   路牵,坐进了顶暖轿中,看惨白木脸,长指紧了分,还是狠心,向外面吩咐道:“去金鹰将军府西门。”   %%   一大清早,金鹰将军府前院已是人来人往,闹闹哄哄,到处披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身为新郎倌还正在房里洗漱。刚穿好金红新郎喜袍,就听到小厮来叫,说宫里有人来找,现在书房等候。   宫?   剑眉一拧,稍作思忖,便未多做耽搁,直奔书房而去。一进门,就见到偌大敞亮室内,那穿着水色靛蓝袍老太监翘着二郎腿,正悠哉哉坐着喝茶,倒是比还像个主人。   说实话,这座府邸是受封金鹰将军时先所赐。可那时人在边城,府里一切,包括仆役、家具、布置等等,都是户部派人打点。返京久后,又奉住进了定国将军府,曾回来过。掐指算算,在这宅子里待过日子,统共超一月。可以说,这座挂着“金鹰将军府”牌匾方,自己并熟悉,一人一木,一桌一椅,都熟悉。   “刘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眉目一凛,揖手做了做礼数,只是脸已撤尽了客套。冷冷辞:“今天是某大喜之日,无甚重要事交代话,您先随意罢!某还忙,先失陪了!”   看到欲走,刘德顺扬高了声调皮笑肉笑:“将军您别急,今日咱家是为了收回先密而来。您也知,当今圣是会伤害小姐,所以这密……”   “行了,我知了。”脸闪过一丝阴沉,转身去了书架,从暗格中抽出一件明黄物事,双手呈给刘德顺,寒着脸:“密已还,现在,某现在可以走了吧?”   刘德顺装模作样一拍脑门,将密仔细捧住,然后笑呵呵回:“可以,可以了!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今天大喜日子,您这新郎倌有许多事要忙呢!您赶紧去吧,这里先打扰了。”   最后冷冷扫一眼,便转身拂袖而去。看着远去背影,刘德顺诡异一笑,走去了屋内一扇巨大屏风后。那里赫然隐着一一两人,所处角度,正好能透过狭缝将室内一切都看一清二楚!   “,小姐,这便是当初先赐给家父子密原书。方才由金鹰将军亲手取出,绝对做假。”收到了眼色,刘德顺将手中卷轴恭恭敬敬呈递到跟前。   “……会……”瞠大眼死瞪着那方明黄,难以置信倒退几步,似是想要逃离,却被一把拉住。   子冷峻声音直直扎入了濒临破碎内心,“怎么样?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愿相信吗?对你,从来都是真心!”   <本章完>   ☆、峰回路转   从来……都是真心……   残忍字句轰鸣回响着。男人柔情眉眼,亲昵喃语,宠溺笑靥,早被狂烈拓入心肺,扎进肉里,浸透骨髓,成为空气样赖以维生存在,稍有微动,定会伤穿百骸!   此时,只方小小明黄布帛,却明明白白告诉,这突如其来姻缘,是命设计陷阱;朝朝暮暮相伴,是别有用心监视;令沉耽深情,是掩藏真实目伪装!   只是场蓄意欺骗……怪,连跟孩子都要……   所有深深堆叠铭记顿时全化为滚烫火烙,毁去曾经幸福痕迹,又滋滋响着毫留情炙干血肉,叫痛!要命!   心若被连根挖去,那,还能活吗?所以能信……敢信啊……   “骗人!骗人!”猛摇着头,用力推着拦手臂,却迅速筋疲力尽。   软软滑坐在,嘴里失神喃喃:“假,都是假……”可心里却明白知,这密旨,亲眼见交出,假,会假……   酸涩泪从紧闭眼中奔涌而出,带来抽痛哽咽,灼透肺腑。难过想把自己缩成团,子却被硬生生拽起。   眼见伤心欲绝却还想自欺欺人模样,眸底剧颤下,指尖在触到泪水之前停住,缓缓攥成拳收回来。   痛吗?今天,定要痛个彻底!   狠下心肠,去看泪湿小,手抖开誊抄着密旨布绢,沉声念:“朕登基十八载,于政事从敢懈怠。今家国安定,唯有事如鲠在喉,倘若日成真,南韦必生动荡。念氏父子两代忠心,朕今将此事相告相托……”   “求……求你……别念!别再念!”怕听那接下来内,怕浑发抖,只能哽咽着哀哀求阻止。拼命想捂住耳朵,手却被紧紧扣住,动分毫,那冷残声音依旧继续清晰而坚定扎进耳中。   “昔先溺宠九妹,竟赐下荒唐密旨,言九妹及其子孙,若有意执掌江山,则在位氏子孙必让之。现九妹已殁,此旨同霄天骑皆知所踪,隐患甚深,使朕日夜寝食安矣。   后几经探访,疑定国将军拓之女为九妹之女,望爱卿助朕臂之力,查清此事……”   “!我要听!要听!”巨大恐惧令撕心裂肺大叫起来,疯狂挣动着,垂死,色已经是纸白,连唇都褪尽血色。怕,怕那接下来字句会彻底碎掉心,毁去命!   眼中戾气闪,双臂上陡然加力,铁箍将紧压在胸膛上,用冰冷声音紧抵着耳朵念出最后段:“朕已于官擂招亲之期做好安排,金鹰将军可趁此机混入府。其后,须配合宁州城安排,以查探世及密旨去向。金鹰将军务必贴监检氏父女二人,若其间其有异动,诛之;若确为茜然之女,霄天骑后,诛之;若期满年仍霄天骑,亦诛之。   钦此!”   “……我信……我信……”大口喘着气,木然低声喃语停。整个人如死灰惨淡,被抽干灵魂,只剩下躯壳,连反抗本|能都失尽。   看着这副伤透骨髓模样,微勾起樱色嘴角,手抚上鬓边垂落乱发,继续贴着耳朵,声音温软清悦,却如淬毒柔丝,“信话,你去打开那亲手取出密旨来比对比对,看到底是是字差……”   突然“啪”声巨震打断所有字句,随着片片碎落门板木块弹跳,男人洪亮嗓音如春雷响起,带着压抑狂怒和嘲讽,“尽管去比对吧,那结果,该是字字都差才对!”   “你什么意思……”愣,迅速抬起头来,就见金红、面目黑沉男人踩着散乱木屑大步走来。   “上,臣失礼!”嘴里致歉,手上却毫客气把将扯回怀中。傲然抬起头,对还僵硬张着手臂:“臣妻子,臣自己照顾就好!臣真心,也需要别人来解读!上,您两次三番插手,对臣夫妻间事,是是是操心太过头?!”   “大胆!竟敢对上敬!来人啊!把拿下!”刘德顺大惊失色尖嚷。   方才被惊动侍卫早已涌进书房内,此时见刘德顺有令,便迅速将抱着围堵在中间,叫插翅也难飞。   见这架势,冷笑着高声:“原来今日这御赐婚仪,撮合是假,拆散是真!只可惜先前臣会错意,交给上那个,只是臣获封金鹰将军之衔诏书而已。您所谓密旨,恕臣鲁钝,懂是什么意思!”   闻此,猛抬头定定望进幽深黑眸里,沙哑着嗓子问:“此话……当真?”   用温热手掌细细擦着上未干泪痕,做出副受伤表情,嗔怪:“你信为夫,信自己眼睛,却偏偏爱信别人,这叫为夫情何以堪呐!”嗔怪重重捏捏通红鼻尖,抬起头,冷冷面向嗤:“信话,可以请上打开来看啊!”   “你……”上阵青白,僵立在人丛之外,宽大袍袖下指节都攥到发白。定半晌,还是从刘德顺手中取过那明黄圣旨,只扫两眼,便重重掷到上。   “没错,你给,确是那份密旨。”嘴角勾起,冷冷笑开来,“将军果然小心谨慎,精于算计。过这回,你当藏密旨就能掩事实吗?很凑巧呢,朕从宁州城请个人来。”转头对恭敬侍立在旁刘德顺:“将图带进来罢!”   “是!上。”刘德顺应,迅速绕出去领个人进来。   此人骚姿媚骨,即使无厚厚脂粉也难掩风尘。气质与上正经朝服很是搭,给人以浓重怪异之感。偏偏这样是迈着矫健步伐,走到面前朗声:“卑职图参见上,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   和齐齐僵,气氛再度沉凝起来。   带着讥诮嗓音再度响起,直扎人心头发麻,“图乃是先安插在宁州城密探之,隐于集香坊,负责秘密查访霄天骑下落。几个月前该已经见过,因为——可是配合过将军呢。”   挥挥手示意侍卫散开,让看清顺素面。   回想起在宁州城集香坊经历,顿时如遭雷亟,“你是……”   “卑职明面份是集香坊鸨爹。之前先有安排,为配合将军行动,罪处,还请小姐海涵。”顺朝揖手,语气里无半点正,俨然副训练有素家密卫姿态。   “你说什么?”刚重新起搏心脏再次致住,猛推开僵住,蹒跚走到那人面前,瞪大眼揪着衣襟嘶吼:“你敢敢对天起誓?!”   “卑职所言句句属实,倘若有半句虚假,便死无葬之!”图立刻毫犹豫,字字如铁。   烫着松开手,缓缓转头看向,却捕捉到来及隐掉点狼狈。   这密探份,做假。此时再回忆那次去宁州城经历,会发现们确路都被牵着鼻子走。集香坊那遭,该只是为抹去可疑障眼法而已。之后进常雾山,由路驾车到假霄天骑所在,以命胁迫爹说出世,交出什么狗屁密旨。若是真霄天骑赶到解围,恐怕那日,们真会葬在深山之中。   再回想开始擂台招亲,看荒诞无稽,可实际世上哪能有如此多巧合?分明就是预先策划好,以夜青鸣为幌,招来大批韦京子弟争抢,再趁乱以误会形式将合理安插|进家!   爹还以为捡到,殊知这切,都是精心策划圈套……与方才所念先密旨……分毫差……   大梦……终醒。   早知自己是块烂泥巴,敢奢求世人梦寐以求美好。想在梦里尝到幸福滋味,梦碎后,原来会连自己心……都跟着碎掉。   “……”看到周涌出浓伤,沉入黑暗至深,眸中闪过心疼,冲动想上前去揽入怀,却被周围卫阻住。   嘴角噙起笑,迎着火燎目光,走去站在失魂呆立着边,“密旨可以毁,可是做过事,留过痕迹,毁掉,磨尽。擂台招亲和宁州城事,随便查查便知真假。将军,你可真是对先忠心耿耿啊!若是我看到这份誊抄下密旨……”停下未尽话,凑近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声音:“除掉将军,就是为要完全控制住为霄天骑新代骑主你吧?”   “什么?!”听到最后句话,躯猛震,把巴住手臂,用变调嘶哑声音难以置信:“你说……我爹怎么?!”   看着白几乎透明小,顿顿,才沉声痛:“三天前,接到快马来报,将军……去……我怕你伤心,便命人封锁消息,过……”   “你说……我爹……去哪?”上带着绝望解,声音兀然细细颤起来,随时会断裂。手指死死攥着袖袍,几乎要将那上等帛布揪碎,继续巴巴问:“那……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俊秀上溢出难过,轻抚上面颊哀声:“将军泉下有知,定希望你为死而痛苦……”   “说谎……你说谎!”猛倒退几步,眼神空洞洞望向西方,喃喃:“爹答应要陪辈子……爹从来没有骗过……”说着说着,就浑颤抖揪紧胸口弯下腰。   坠入无底痛苦深渊,部肌肉皱缩着,却掉出滴泪。整个人像失水鱼,大张着口,却呼吸到赖以维生空气。   “!”被这副连生意都失却模样吓到,大吼声,顾切冲过去,前方侍卫措手及,竟全部被推开。   焦急跨到旁,握住细细颤抖肩头,想将拥进怀中,哪知迎接,却是抵上胸口丝寒意,那凉滑如水冰芒,未破皮肉,却好已经穿透整副体。   “你……”可置信瞪大眼,面前女子熟悉眸子里滔天伤和恨瞬间撕碎心,叫连血液都在刹那凉透。   “你骗我!我要杀你!”嘶声力竭大喊着,声音如裂帛尖锐,浑溢出疯狂恨意,手握,正是之前所赠承影剑,赠给爱妻承影剑。   “我要你偿命!”手臂僵直颤抖着,满眼干涩猩红,分毫哭出泪来,那极致伤痛在躯内呼啸冲撞着,摧整个人都快要分崩离析。   晶灿星眸已由片愕然暗淡成将枯油灯,被心爱女子扯伤心口太疼痛,几乎要搅碎胸腔。就这样看着,深深看着,俊逸面孔上逐渐变如死灰沉冷。   这剑,未入胸口,却凉人心都结冰。   兀然惨笑出声,笑音却寒凉到几能冻裂人心,“哈哈哈,是!那密旨却有其事!擂台招亲是我混入家手段!监视你们父女也是我职责!宁州城行,也是我受命于先引你们进陷阱!,有本事你杀我啊!我确确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你有本事,就杀我!杀我!”   “啊——!”痛苦仰头大喊声,手中承影往前再送几分,只刺入半寸,便如抵上无形铁壁,无论如何再也刺下去!   “,你是……孬种吗?你……还有心吗?”墨黑发已经乱,整个人如重伤兽狂怒和疼痛,紧紧盯着眼,目如寒川,找到点温度,冷冷讥:“我骗你情,骗你,害你万劫复,你怎还舍杀?!”见还是动,便大声狂吼:“杀好啊!杀以后,就生生世世用再见!彻彻底底百!你怎么就突然下去手呢?!”   狠狠咬住嘴唇言发,殷红血已经流到下巴。抓着剑柄手已经满布暴突青筋,可是看着蚯蚓蜿蜒在透明剑上鲜血,那从胸口而出鲜血,手臂就根本再动分毫!   看着,漠然笑,语气里却故意带上叫人难堪暧昧,“……你……该会是爱上我这个骗子吧?”突然闪电握住缠满血痕剑,猛往自己胸口刺进,俊上片雪寒决绝,“你动手,我来!我倒要看看,这个骗子死,你究竟会会心痛!”   “——!”凄啸声,大力抽回剑,从男子紧握手中带出血箭,撒红面,刺痛人眼,灼伤人心。   惊喘着倒退三大步,稳住后,狠狠将手中绝世剑掷到下,声嘶力竭冲大吼:“承影剑还你!从今往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话落,情断,心如刀剜!失去至亲与至情剧烈疼痛同时攻上心头,激阵气血翻腾,嘴里蓦然涌出大量血来。   神智迅速被黑暗吞噬,软下躯被紧守在旁把揽住。   空气顿时如沉铅凝滞起来,死寂,堵人几乎要窒息,却无人再出声。   “,老子真恨生生世世都没见过你!”用染满鲜血手猛扯落腰间同心喜结,拼尽所有力气咆哮:“滚!所有人,马上都给老子滚!”   “大胆……”刘德顺正想出声喝斥,却被抬手制止住。   “将军,保重。”嘴角勾起微笑,优雅点头,横抱起便欲在侍卫簇拥下离开。   “慢着!把留下!”挡在前面,长发披散,面孔阴沉,胸前大片濡湿和手上淋漓鲜红怵目惊心。   “你觉会想再看到你吗?密旨之事你件件亲为,连确定为茜然之女,也是你亲口禀报给父。你扪心自问,还有什么面要求留下?”   淡淡冷讥成功冻住全。胸膛剧烈起伏着,激荡着疼痛,可这里每字每句,都无从反驳。   之前眼中恨意那样刻骨,那样深沉,几乎燃尽所有勇气,让如今连碰触都敢,只能眼睁睁看着别男人抱着心爱妻子,踏出门外,越走……越远。   ☆、华容番外——前世障   作者有话要说:公告:   大家,很抱歉,我现在还在忙,所以正式恢复更新要等到5月中旬啦o(>_<)o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重复无数遍)……但是不会坑的哈   5月中旬正式恢复更新时候我会在微博和文案还有QQ群里通知哒,到时候头两章新章放出的24小时内,会让大家只花一分钱就可以看到一整章(3000-4000字),作为复更福利之后会坚持日更,赶在5月底完结   谢谢仍然支持着我的亲,爱你们(>3<)   左手画红颜,我于魂之深处执拗镌你的脸。   奈何轮回处换了副躯壳,我刻住了你的容颜,却忘记了自己的心,弃尽了下世人间。   我于生命之始,看你与那冰兰妖相识相恋,终作为一滴神之弃泪,承载你最深沉的爱恋与心碎,从眼中坠落,为那灰飞烟灭的妖,葬入芜香神殿的血染尘埃中——你为他最后的告别,开启了我的轮回。   千年流逝,苍天塑我成魂,入这滚滚红尘。   前世最初,你是我唯一仅剩的温暖,可我却弄丢了你。   再见时,我盲着眼认不出你,明明心弦被撩动,却一心逃避,半点信任都吝啬,终于,害你被那转世后依旧无情无信的冰兰妖再次蛊惑、玩弄。   当我在常雾山看到孤零零失魂落魄的你时,心脏,刹那被撕裂。   这一刻,我不知道是想杀了你,杀了他,还是……杀了我自己。   我恨,恨他再一次亵渎你;我愤,愤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曾真正爱上我。   我嫉妒到失去了理智,你却用自己的一臂和满榻的鲜血刺醒我。   那一刻,你眼中的决绝,在我的世界,毁天灭地。   后来,那个男人还是抛下了你。我狂喜地带着失忆的你远走,一声又一声的“娘子”,是我编织出来的最快乐最飘渺的奢侈。   可为什么,连这一点的温暖,都不许我拥有?   小离,陵哥哥爱你。   青鸣,陵无殇爱你。   可我做了什么?   我的手上染了青鸣的血!我想杀的是我真正的小离!   为什么……为什么……   当那个男人为了护他的新娘,在喜堂上将剑刺进你的心口,我的灵魂终于清醒,我的天空也在这一刻崩塌……再也拼凑不出一块完整的角落。   我唯一的温暖,唯一的爱恋……失去了……   你的鲜血给我的痛,是开到荼靡的彼岸之花,只盛放在属于我一人的地狱,陷我……永世不得超生。   青鸣,我爱你。   青鸣,我恨你。   我已入魔,溃烂在前世的障中。最后的舍身化泪,换你重入轮回,我,甘之如饴。   如今,我既苏醒,这一世,就算你不愿再付我想要的爱恋,我也不会继续孤单。   因为,我将拉你……共入阿鼻。   61 皇心难测   皇袍加身,龙椅在座,家仇得报……这些曾经暗誓愿不惜一切代价达成的东西,全做到了……做到了!   然后……却怎的连心也空了?   华容定立在珠帘外,木然看窗外阳光从自己微抬的指间流过,像是抓住了,却原来一无所有。   细细而缠绵的痛从胸口丝丝溢出,一点一点勒进肉里,叫呼吸都疼痛起来。这感觉,是恨?是悔?是伤?还是……   不。李宝儿,我不爱你。   青鸣,我恨我太爱你。   不管怎样,这次你到了我身边,就别想离开。哪怕……   凤眸闪过冷芒,攸地阖起,男子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线条优美的下颌,迎着阳光,指节一点点攥到发白。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内殿出来了,华容迅速收起脸上从不示人的阴霾,坐回椅上,又是那个少年神俊的帝王。   “启禀皇上,宝儿小姐五脏并无损伤,似乎是之前受过极大刺激,伤心过度。如今她昏睡不醒,是因为……呃……因为……”   白发苍苍的老御医偷眼瞧了皇帝一眼,顿时就心里一跳,吓得结巴起来。   “因为什么?你好好说话,朕不会要你的脑袋。”华容沉着脸,语调如常,手却握紧了大椅扶把。   御医的老胖身子一抖,顿时双膝发软“噗通”跪下地来,脑门磕到石地上颤声道:“小姐她无求生之志,在昏迷中一心求死,若是时候久了,定然自绝心脉而亡!”   “啪!”金丝楠木的扶把应声而裂,“当啷啷”摔在地上,溅起的木屑顿时脏了那明黄龙袍的下摆,接着,就是久久的沉寂。偌大的一殿,动静只有跪伏御医的瑟瑟颤抖。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寒冬那么长,当老御医恐惧着自己快要冻僵的时候,皇帝终于再次发了话:“救不醒她,朕要你全家的脑袋。”   老御医眼前一黑。他就知道……就知道天底下没有一个皇帝不是如此对待御医的!可是即使你全家颈子上都被勒紧麻神,你哭,也得毕恭毕敬地一叩首:“谢主隆恩!”   悲了个催的……   华容没心情去看御医脸上的纠结,摆摆手就叫他下去了,泪奔而去的老御医在殿门口差点将徘徊着的刘德顺撞了个趔趄,完了看清撞的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大太监,顿时白眼一翻四肢躺平地睡在地上了。   唤了人高马大的侍卫将御医麻袋似地拖走,刘德顺眼珠转了转,也就咂出了几分味道。新皇与李宝儿以前便只以“你”“我”相称,即使登基后也未曾变过,虽说是仇人之女,可那几年真真假假地相处下来,怕是已生情而不自知……不,也许只是不承认罢了。照新皇的性子,这宝儿如今真若有事,恐怕就不止他一个御医遭殃了……   所以,这两个人……还是通报一下罢……   “皇上,夜皇后……啊不,是夜丞相之女夜青鸣求见。”   “不见。”华容冷淡干脆地吐出两个字,转身欲掀帘进内殿。   刘德顺闻话,犹疑了一下,还是从袖内取出个信笺出来,高举过头,急声道:“她说,跟宝儿小姐有关。您若不见她,可以先看信。”   华容顿住脚步,半晌后,还是转身接过信笺,拆开读了起来。阅完后,清俊的脸上神色却愈发的冷冽,直冻得刘德顺一身老皮都绷得死紧,打哈哈道:“我就说吧,上回她出的馊主意害宝儿小姐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不晓得现在是不是真的想将功补过……”   “去帮朕应了她。”华容将信纸折叠起来,面上表情不变,只是那精致的唇线抿紧了些,似乎做下什么决定,停了停,又冷冷补充道:“记得告诉她,倘若这回再出差错,朕绝对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呃……奴才遵旨!”刘德顺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忙俯身拱礼。   “还有别的事吗?”华容长指捏了捏眉心,几分倦色显露出来。   “这个……”刘德顺打了个激灵,头皮发麻,心一横,眼一闭就说了,“皇上,金鹰将军自那日从李将军府跟来被阻在西宫门外,已经在那里站足整整三天了,据说很是扰民扰兵……”   “随他去。”华容冷哼一声,顿了顿,又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边城那边怎么样了?”   “呷?”刘德顺没防备话题话题跳跃,愣了一瞬,下意识回道:“说是折了十万军,又退了三百里……”   话到一半,这才猛然醒悟自己说了什么,他忙伸手捂住嘴,给自己一巴掌,跪下磕头道:“妄议国事,奴才无状了,罪该万死!”   “行了行了。”华容摆摆手,睨着他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关心关心也是应该。”接着凤眸抬起,投向西向虚无,唇角扯出一道耐人寻味的弧度,轻笑道:“是呢,匹夫有责啊……”   华容其人,本就是清俊若仙,这一笑,却暗藏了几分狠戾阴邪,饶是跟他甚久的刘德顺心中也是一颤,衣下寒毛根根竖了起来,匆忙垂下眼数起了地上的石纹。   如今新皇的心意更加难以捉摸了,“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也!怪不得当初新皇登基不久,林嬷嬷就赶着出宫嫁人了……   “罢了,先由他活着折腾几天罢,兰家上下和金鹰骑都在掌握之中,朕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来!”话落,华容便直接抬脚进了内殿。   刘德顺跪着擦擦额头冒出的冷汗,高叫道:“奴才告退。”   内殿。   红纱帐,紫流苏,象牙床。   龙凤锦被下那小小的一团,不正是已经消瘦得不成人样的宝儿?!   只见她紧紧地将自己蜷成一团,纤细的肩头缩着,手臂环过曲起的腿,小脸苍白地埋下去。那样的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分崩离析,直看得人心底发疼。   玉白修长的手带着微凉的温度轻抚上她的脸颊,一身明黄的男子也躺了下来,展臂将宝儿连人带被地圈进怀中,在她耳边以情人般的语调轻轻呢喃:“青鸣……”   ☆、血色情执   “你确定朕的血能唤醒她?”年轻的帝王在金案后批阅着奏章,略有消瘦的清俊面孔上没有一丝波纹,仿佛只是确认一件云淡风轻的小事。   静跪在殿中的女子慌忙收回痴望的视线,垂下臻首,声音略带苦涩道:“前世陵无殇以肉身化血泪,她才得以重入轮回。皇上乃是他的转世,肉身之血,自然仍与她牵绊甚深……只要皇上意念够强,她一定能醒来的。”   殿内静了下来,唯有时不时纸页摩挲的声音,轻得漫不经心。   “刘德顺。”男子依旧伏案,只扬声淡淡吩咐道:“照她说的,给宝儿备好浴水,朕稍后便过去。”   绿豆眼大的太监两腿一颤,整个人差点骇得软下来,跪下地抖着嗓子,“皇上,此女之言不可尽信!龙体贵重,请您三思啊……”   “照朕说的办。”华容头也不抬,音调不高,却是斩钉截铁,想想又加上一句:“东西放好,留个宫女服侍就好,你不必候在那了。”   “……遵旨。”刘德顺再不敢多话,悄悄剜了夜青鸣一眼后领命而去,殿内顿时又安静下来。   少会,华容终于将手上一直持着的奏章放下,拂了拂龙袍,一步步走下阶来,在夜青鸣三步开外站定,俊颜静若平湖,看不出喜怒,“你是如何得知我们前世之事的?”   “这……”夜青鸣慌了一下,匆匆垂下眼来,顿了稍许,有些磕巴道:“我……我本就是千年精怪,这些事情……想知道并不难……”   “哼……”华容冷笑一声,无意继续追究,只凉凉扔下一句:“还真是执著!” 便继续向殿外步去。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嘲人。   夜青鸣低着头咬白了嘴唇,死寂着不发一语。   “倘若这次青鸣能够醒来,你之前进献的东西也为真……朕便如你所愿,留你在宫中伺候。”行至漆金的殿门时,男子再转过身,声音寒若冰川,“只是,千万、千万勿再做妄想。除了青鸣,朕不要任何别的女人。”   “啪”的一声,殿门沉沉合上,一直跪着的夜青鸣终于被抽空了力气似地缓缓斜倒在地。美丽的大眼空洞地睁着,望向浮绘着九龙盘云的殿顶,许久,溢下两行清泪……   %%   紫檀的清香萦绕了一室,被水汽蒸腾起来,映着满目火红的薄纱,迷离而沉醉。   “都下去罢。”男子清淡的嗓卸去了平素的威严,有些朦胧的恍惚。在这暧昧缠绕的气氛里,整个人苍白得有些透明,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那遗世一般的羸弱却更让人移不开眼。   “奴……奴婢遵旨。”伺候的小宫女心神被恍了恍,羞红脸迅速低头退了出去。室内,只剩下屏风外的男子,以及屏风后的裸身浸在水中的女子。   金灿锦绣的龙袍沉甸甸落下了地,七宝明珠的金冠被随意地丢在案几上。男子仅着中衣,浅色长发流瀑一般披散下来,眸色清清,面容雅俊若仙。他迈动长腿,一点也不避嫌地绕过屏风,直走到浴桶旁边。   “青鸣……”纤长的指抚在女子紧闭的双眼上,一点点描下,那般的深情,像是直要将这轮廓铭入心骨。奈何斯人已如木人石雕,无情,无感,无回应。   “抱歉曾经弄丢了你。这回……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深深划下,殷红的鲜血自玉白的腕上疯涌而出,注入清澈的浴水中,浮浮腾腾出浓艳的重彩。不多时,整桶水都被染成了一派荼靡的凄红,只是那人儿,还依旧无知无觉。   热血带着执念依旧执拗地淌着,男子面上已经血色尽失,连唇都青白到有些灰败,可那要唤醒的人儿啊,还不醒!还不醒!   “你是要跟我比倔气吗?”已被血覆满的手执上那小巧的下巴,猛地往起一抬。男子将头缓缓凑近,凤眸里已经是一片疯狂。他低低地笑着,语气里却是无边的决绝:“好!我跟你比!”   说着,苍白的唇就狠狠覆上女子被水汽蒸红的小口,两人的口鼻都浸入血水之中。   而今,你若不醒,我便不独活!黄泉路上,我亦定紧缠到底!想要摆脱我,这辈子,下辈子,乃至下下一辈子,都绝无可能!   “唔——!”空气突然被完全隔绝,吸入鼻腔的汹涌水意直刺入脑门,苦痛难当!   “唔——!唔——!”宝儿下意识挣扎起来,挥动手臂摇晃脑袋,拼命想要摆脱那难堪的重压,嘴巴却依旧被死死啮住不放!她怒到极处,甩又甩不脱,便牙齿一合,狠狠反咬回去。   “嗯……”察觉到唇上钻心的痛意,神智已有些模糊的华容顿时一被道狂喜的电流激醒,忙忍着眩晕抬起头,还不待他去拉,宝儿的脑袋已经“哗啦”一声自己冒出水面!   “你……你这是想干什么?!”宝儿咳呛着,一边仰起脸大口喘息,一边没好气地怒道。   “呼……你……终于……醒过来了……”华容整张脸都白得如死人一般,脸上似罄尽全力地拉起一丝笑弧,便闭上眼,身子倒了下去。   宝儿大骇,忙出手去拉,才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是在浴桶之中,身无寸缕,而且那水还有周围地上淋漓泼洒的,尽是一片怵目惊心的血红!   “华容!华容!”再顾不上许多,宝儿强忍着身上不适爬出浴桶,随便扯了条长巾围上,过去想拉华容,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根本连弯腰都差点栽倒!   “你……你等着,我去叫人!”宝儿慌了,扶着周围便跌跌撞撞往外走去,可才走两步,便倒在还离门边老远的地上,只能拼尽力气嘶声喊道:“来人啊!皇上昏倒了!”   早守在外头的刘德顺闻声,迅速踢开门怒脸一踹御医,“去!还不赶快去救皇上!”   老御医连滚带爬地冲进里面,一看那惨烈的血腥情形,还有倒在血泊中的人物,差点昏厥过去。还好给刘德一顺提溜耳朵及时痛醒过来,这才匆忙查看华容的伤势,又被惊得一身冷汗,救命金丹和愈伤灵药不要钱似的撒,终于险险救回皇帝一条命来。   “皇上,龙体要紧!”“皇上,您才初醒,这回元气大伤,现在还不能下床啊!”老御医和刘德顺一人一根木桩似的杵在床边,苦口婆心地劝着,两张菊花老脸几乎能皱出水来。   “谁也别……阻拦朕。”华容坐起身,低低吐出一口气勉强稳住精神,整个人很是虚弱,向刘德顺道:“宝儿怎么样了?”   “呃……”刘德顺一滞,眼里闪过几分难色,垂下头结结巴巴道:“回皇上,宝儿小姐……她……她……”   “照实说!”华容苍白着俊颜,冷冷瞥过一眼。   刘德顺顿时吓得“噗通”跪下,磕着头颤声道:“宝儿小姐是醒了,刚开始像忘了事情,不过您昏迷的这三天,她似乎都慢慢想起来了,便再也不肯吃喝不肯歇息。每天只是睁眼躺着,盯住一块玉佩,连瞳子都不转……”   “混账东西!”华容顿时一怒,咬牙握拳重捶了一下床沿,吓得老御医登时就扑上去要看伤口有无开裂,却见皇帝僵硬地抽回手,沉着脸,“伤在另一边。”   “呃……”尴尬地缩回原位,老御医垂着脑袋再也不敢多话。   华容也不再看他,阖眸想了想,对刘德顺吩咐道:“去把那女人早先进献的东西备好,还有上次平叛之前金鹰将军传上的折子……朕现在要见宝儿。”说着,他艰难地扶着床柱立起,刘德顺赶忙上前扶住,又听皇帝有些发冷地笑道:“宣金鹰将军觐见罢,他不是求了许久么?也该是时候看戏了……”   ☆、你死我亡   有些人,几日不见,不若一生不见——比如兰熙与华容。   如今,里子全亮得彻彻底底,二人皆知对方肚子里没装什么好水,但还得端着面子上的君礼臣恭。   边城的消息被华容锁了个密不透风。兰熙那日被宝儿突来的怒恨气昏了头,过后冷静下来,也觉出了不对劲,于是暗中差人去查,只是路途遥远,十天半月还得不到信。   另一方面,他也心急火燎地欲将宝儿给弄出来。可不论怎么绞尽脑汁,这回的宫门愣是如铁桶一般严实。几天下来,他胡子拉碴地颓尽了俊色,还是近不得分毫,直焦怒得几近发疯。就在这当口,华容却突然派宫侍来迎他进宫,说备了好酒好菜,要助他们夫妻好合。   兰熙在心中冷笑。好合?怕是要硬拆了罢!不过如今,又能有什么是比连一面都不得见更糟糕的呢?更何况,连日的煎熬,就算现在隔了刀山火海,他也愿意去闯!   “有劳公公带路。”兰熙垂眸,对出来宣旨的小太监一请手,示意他先行。   小太监翘着兰花指看着这位颇得民心的少年将军一脸憔悴,面上露出些不忍,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咽了口唾沫,什么也没说,叹口气踏上了宫道。   兰熙默默跟着,负在身后的手逐渐握成了拳。   到了皇宫最北,小太监在焕然一新的景怡殿前停下,伸手推开殿门,向兰熙一垂首,“金鹰将军,就是这里。”   兰熙冷冷瞟了一圈眼前华丽的琉璃瓦朱漆墙,眼底划过一丝嘲讽,举步跨了进去。   “哐”的一声,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合上。兰熙顿了一下,也不以为意,将殿内的精雕细琢全视而不见,只快步往内殿走去,果然看到了木然躺在象牙床上的宝儿。   当眼光一触到那张了无生气的消瘦小脸,男子高大的身躯狠狠踉跄了一下,呆在原地,半晌才颤着嗓沙哑地唤出一声:“宝儿……”   此时,床上的人儿才似从萧索中惊醒,缓缓转过脸来,满布着血丝的空洞双眸中猛地射出深浓的恨光,咬牙嘶声道:“兰——熙——!你还有脸来见我!”   心口仿佛被淬了毒的利箭穿透,男子疲惫眸中刚透出的亮光被迅速浇熄,黯淡成一片灰蒙蒙的雾。他低下头,几缯乱下来的发丝垂在邋遢的颊面上,哪还是什么丰神俊朗少年英豪,分明是可怜兮兮弃犬一只。   “我没有……”他闷声闷气委委屈屈地说。   宝儿闭上眼,正过脸不再看他,似乎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兰熙偷眼瞄了她一下,步子往前悄悄挪了挪,“那天……是为夫不对。为夫是气昏头了……那男人心怀不轨,定是对你乱说了些什么……为夫是气你竟被他三言两语挑拨了去……”   “哼!乱说?”宝儿声音有些虚弱,可是语气冷利,仿佛恨不得将床前之人扎成筛子,“你若不是为密旨所迫,会愿当我这个你从小就看不顺眼的女人的夫君?不!你不愿意!所以你连我的孩子都不要!你还我爹命来!”   “我愿意!”男子突然激动地大吼出声,打断了宝儿的讥嘲,他快步走过去,不顾宝儿挣扎,将她一把拉进怀里,按在心口上,沙哑着嗓子道:“我想娶你,娶到心甘情愿的你,想了很久很久,久到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年!”   “唔——!放开!”宝儿本就不剩多少力气,被这么一禁锢,又怒又急,对着他胸口就狠狠咬了下去。   “嘶——!”兰熙痛得一抽气,手臂却揽得更紧了。他用长满胡茬的下巴抵住宝儿的头顶,摩挲几下,光洁的额上虽疼得滴下冷汗,脸上却逐渐溢满了宠溺,“宝儿,我兰熙绝不会做真正害你之事。我只要你眼里心里有我,与我白首偕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   “啪啪啪!”清脆的击掌声从一侧屏风后凉凉响起,华容一身淡色紫衣缓缓步出,曾经柔和似梦的眼里尖锐的阴鸷一闪而过,喃喃道:“原来……你早就知道她才是真正的……”   兰熙身子一僵,虽早就料到华容会有所动作,仍不由得深锁起眉头来。这次,他头一回在皇帝面前无动于衷,还寒着声道:“皇上,臣以为,您贵为九五至尊,不会做出这种窃人私语的勾当!”   华容不以为意,状似随意地笑了笑,“金鹰将军,慎言!朕这可是在自己的寝宫里,何来窃听之说?”   果然……华容是搅定这一局了。   兰熙闭上眼,不禁将挣扎得几乎脱力的宝儿揽得更紧,仿佛是最后一次那样用力。   这回,他没有把握……   华容见他如此,霜雪一般的俊面上笑容更重了。他漂亮的长眸一转,看到兰熙怀中的宝儿总算不再如木人石像一般地无动无声,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将双手拢进大袖里,换了一副诱哄的语气,似是说给宝儿,也似乎是故意说给兰熙听,“宝儿,兰将军对你的心思可的确是深得很呐!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百善院那次发生的事,你可是忘记了?‘生死与共’?哼,感人的很呐!可惜,还是金鹰将军从头到尾亲自导演的一出戏罢了!”   兰熙的身子猛地一僵,没防备怀里本已无力的宝儿突然一把狠推,高大的身躯竟倒向一旁。他头重重磕在坚硬的象牙床柱上,惊愣中,只听见嘶哑的女嗓带着难以置信,一字一字道:“你……说什么?”   “我说,那场围剿,从头到尾都是金鹰将军一手布置的——包括你以为他所谓的‘为你而死’。”华容还是笑如春风,步步逼将过来,“不信么?你想想,那时你以为他必死无疑,已狠下心要随他而去,可现在,他如何还能活得好好的?”玉雕似的长指从袖中探出,拈着一份薄薄的奏折,递在宝儿手中。男子的柔声似淬了毒,一丝一丝将人心死死勒紧,“来,打开这个看看。兰将军的字迹你总不会错认,来看看这里面的一条条谋划,是不是与那日的经历相符……”   “不——!”宝儿惊恐地一甩手,只听“啪”的一声重响,整个奏折都在地上散开。写满黑字的白纸轻飘飘飞洒出来,还未有多高,便仅能无奈地委顿下去。   “宝儿!事情不是那样的,你信我!信我!”兰熙心口似被那重声砸出一个大洞,俊容瞬间惨白,他急忙伸手去拉宝儿,却再一次被狠狠打开。   “你想说,密旨、剿匪这些事你虽然都做了,可是你心里并不是那样想的,对不对?”宝儿这次不再闪避,痛怒交加的小脸直直迎上男子同样痛苦万分的俊容,眸光如利剑一般,仿佛恨不能生饮其血活啖其肉,“这么久了,我爹已经被你害死了!我还能无可救药地继续被你蒙蔽吗?你到底当我李宝儿是什么?!让我信你?好!除非你死!”   兰熙双目圆瞠,眼里血丝密布,手不由得握成拳压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他颀长的身躯重重颤抖着,仿佛正被一寸寸狠狠伤害的兽,直伤到他再也无法忍受,“李宝儿!你——!”   “哇”的一声,鲜血从男子口中狂喷而出,打湿了他的整副前襟,也溅上了宝儿的脸。   像被突然烫到似的,宝儿脸上疯狂的恨意猛地一下迷茫。她愣愣地抬起手,颤巍巍地,下意识欲探究这红色的来源,却在即将触到的那一刹,惊醒过来。   “滚!”她迅速收回手,不顾身上无力,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就往殿门方向走,“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嘶”的一声裂帛撕心裂肺,宝儿看也不看身后紧握着她半幅衣摆的男子,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咬牙厉道:“如若相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听着女子虚弱却决绝的话语,兰熙怔怔望了手中残布半晌,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惨笑出声。一开始,只有逼尽了呼吸才发出的气音,接下来,笑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生生将人心震碎。他就这样一步步踉跄着往殿门挪去,一步一呕血。在经过女子身边时候,松了手中先前紧攥的残布,再也不回头。   “咿呀——!”“咿呀——!”沉重的殿门开了又合,这门响仿佛宣示着什么东西将一去不回,宝儿虚弱的身体摇晃几下,便软软倒了下去,却被华容扶住。   “要杀我,就杀罢!我爹欠过你,我李宝儿这条命来偿,无怨无悔!只是,别让我再见到你!”李宝儿紧闭着眼,脸上死寂成一片灰白,早已被泪水覆盖。   华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盯着她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半晌后,缓缓开口:“好!”   64 情断情难   “还记不记的,相识九年,你总是想喝我亲手酿的芙蓉酒?”男子嗓音温柔,缠绵而蛊惑,在女子耳边低低呢喃:“我怎舍得杀你呢?听话,喝我一杯芙蓉酒,我就放你走……”   宝儿依旧紧闭着眼泪流不止,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推开华容的手,拼尽全力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最近的桌旁坐下,不言不语。   看着她倔强强撑的背影,华容樱色的唇翘了翘,转身去了屏风后,走出时,手里便多了一只七彩琉璃盏,半满地盛着异香扑鼻的粉色酒液。   玉白长指挟着透亮的杯盏不远不近地递来,男子的俊颜被阴影掩去了大半神色,只一双凤目深深,凝视着眼前人,“来,喝吧。喝了,就什么都依你……”   宝儿睁开布满了血丝的泪眼,直接伸手夺过酒,仰脖灌了下去。喝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漂亮的琉璃便在地上碎了一片。   “皇上,希望您说话算数。从今往后,我们……后会无期!”宝儿用力撑着桌沿站起,脸孔惨白,身躯几乎要立不住,虚弱嘶哑的声音却坚冷如钉。   “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华容定定望着她,未再伸手去触碰,欣长的身躯却状似无意地挡到她身前。   宝儿强忍住体内的无力与眩晕,咬白了干裂的唇,喘息着硬声道:“我要……报仇!”   “报仇?”华容挑起修致的眉,玩味似的咀嚼这两个字,半晌后,嘴角那丝诡异的笑越发深浓起来,静静看着立得摇摇欲坠的宝儿用手扶了一下额头,软软倒了下去。   紫袖下清瘦的手臂探出,将女子接了个正着。玉白到有些透明的长指抚上那几近枯萎的轮廓,带着深沉执拗的痴迷。几番流连后,男子弯下腰,一个使力,将怀中人打横抱起,轻轻置于榻上。   淡色的柔细发丝从肩头上垂落下来,在他俊秀如玉的面孔上投下大片阴影。男子在床沿定坐半晌,稍显单薄的长躯终于覆了上去。   女子之前被撕破的外裳随着男子的紫袍落在了地上,然后是中衣、亵衣……   低低的,带了丝魔魅的笑音响起,仿佛张开的罗网,正一点点收紧落入手心的猎物,“呵……青鸣,从今往后,你眼里心里就只会有我,还谈什么报仇呢……”   樱色薄唇带着火烫的热度,重重在女子光裸的肌肤上灼下深粉的痕迹,一寸寸往下,于那羊脂般圆润可爱的胸前反复流连,发出暧昧声响。男子眯起纤长的睫,沉醉的白玉俊颜如今布满了潮红,急促地呼吸着,喉间滚动着满足而渴望的叹息。   他似由白玉琢成的精瘦脊背弓着,清透却美好,让人简直不敢相信正是如此的人物正在做着这样淫靡的事情。他顺滑的发倾斜下来,泛着点点柔光,在大红的丝被上密密纠缠着女子有些暗淡的黑发,好像要不死不休那样地缠绵。   修长手指沿着女子腰侧的曲线划下,一直到膝处,才摩挲了几下执住,拉开。男子将自己置身其间,继续向下细细膜拜着她的娇美,直到水泽丰沛。   “青鸣……给我……”他凑到女子小巧的耳边,轻啮着用沙哑的语音呢喃,水汽氤氲的漂亮凤眸里泛着浓浓的再也无法克制的欲,绷紧了腰背,一个挺身……   怎么……怎么会这样?!   男子瞪大了还充溢着血丝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胯间——方才还胀硬得发疼的那处,如今,却……   “咚!”一记重拳砸在床沿,震得喜红的帷帐都簌簌颤动。男子有些扭曲的俊颜上满布着不信与不甘,顿了稍许,重新开始在女体上狂风骤雨般的肆虐、半晌后,那里仍然……   “哗啦!”床头的案几物什被暴怒的力道全部狠狠扫到地上,发出巨大的骇人声响。   “刘德顺!”男子猩红着一双血眸朝殿外狂吼道,胸膛剧烈起伏着,凌乱的发丝披了满身,仿佛是被激怒到极点的狂兽。   “奴……奴才在!”“吱呀”一声门响后,老太监连滚带爬地奔了进来,“噗通”跪在内殿外,抖成了筛糠样。   “把姓夜的那个女人给朕带上来!立刻!马上!”   “是!”刘德顺头不敢抬,拔腿就往外跑,中间跌了好几跤,扶着老腰呲牙咧嘴也不停步,丝毫不敢怠慢。   这厢,华容依然怒不可遏,将整个景怡殿砸了个稀烂。夜青鸣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而那俊秀非凡的男子正立在殿中央,浑身的煞气蒸腾宛如修罗。   “参见……”她刚欲俯身作礼,咽喉就被一只冰凉大手死死扼住。她水汪汪的美眸顿时圆瞠,惊愕不知所措。   “你——又——骗——朕!”从喉间挤出的声音字字如锤,伴着滔天的戾气迎面砸下,夜青鸣慌乱的娇颜顿时呆住,一旁站着的刘德顺也歪倒在柱子上,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觑了空子,就偷偷往门口挪去,以防自己也被君王怒意扫到。   “皇……上,臣女……不知……您何意……”夜青鸣从喉咙中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任华容越掐越紧,扭曲通红的芙面上,一双秋水大眼里溢满了重重的不甘与伤心。   “你……”华容凤眸中射出噬人般的利光,深深眯起,整个人越发阴鸷。接着,他一个使力,攥着夜青鸣细嫩的脖颈就拖进内殿,一把将她甩在满布碎物残骸的地上,厉声质问道:“贱人!说!你对朕做了什么?!”   夜青鸣愣住了,大眼一刹那涌出了泪水,她被扎得鲜血淋漓的身躯逐渐蜷缩起来,哽咽着连连摇头道:“不……我怎么会对你不利?!我不会!绝对不会!”   男子沉沉阴着一张俊脸居高临下地死死盯住她,目光像刀子一般冷厉。沉默许久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怒气寒声道:“你去看看青鸣身上有什么不对。”   当听到那熟悉的名字时候,夜青鸣有一瞬间的恍惚,却很快醒悟过来,眼前这男子口中的一切都已与她无关。   她木然地拖着一身伤痕爬起,走到精致的象牙床边坐下,手探上宝儿脉搏,片刻后,秀致的眉头攸地皱起,“这是……”   “怎么了?说!”华容快步走过来,蹙紧了额心急问,毫不在意眼前人浑身细碎伤痕,流出的鲜血已浸透了衣衫。   夜青鸣瑟缩一下,咬住红唇,忍着难过垂首问道:“皇上,臣女之前给您的”酿情“确是真品,须在她为爱人伤透心神时服下也是无误……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华容不耐烦地一拍床柱,“嘭”地发出一声巨响,两滴泪沿着女子精致的下颌被震落,在大红的床单上洇成小小的暗斑,又快速淡去。   “她体内早已被下了别样的灵蛊。这种蛊长在异域,极其难得,能强健身体,益寿延年,是情蛊之一,却不会控人心神,只是……除施蛊者外,其余异性将再也无法与受蛊者行欢……”夜青鸣脸色涨红起来,顿了顿才又小声补充道:“若服下蛊引后不及时交合,‘酿情’……将无法成功种下……”   男子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玉似的长指深深嵌进床柱里,只听“吱啦啦”一阵断裂声,那结实的沉金红木便自他指掌处崩出几道深长的缝来,“兰……熙……!”他从齿缝间低低迸出两个字来,夹杂其间的尖锐怒意似是恨不得饮血啖肉,片刻后,才终于勉强缓过神色,僵硬地问道:“此蛊……当如何解?”   夜青鸣看了还在昏睡的女子一眼,幽幽答道:“杀了施蛊者,即可。”   华容凝视着宝儿,嘴角慢慢扯出一抹笑来,森冷而嘲讽,“哼,杀了他?这说不简单,倒也简单!”接着,他甩袖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走去,边走边吩咐道:“刘德顺,送夜小姐出宫。还有,传朕一道圣旨给金鹰将军……”   日头逐渐西沉,景怡殿一室的狼藉也早已被清理干净,有些恢复了昔时的空荡。   宝儿在红帐中逐渐醒转,捶了捶昏沉的脑袋,觉得身上力气有些恢复。她茫然看看四周,记忆一点一点回笼。   是了,她要离开这里,为爹报仇!那两个男人……以后都不要再见到!   她草草整理了一下衣着,便忍着脑中的晕眩往外走去,却正碰上刚欲踏进殿里的新皇。   “你想到哪里去?”华容眯起眼,俊颜上一片阴晦,语音平板。   宝儿并不看他,径直继续向殿门走去,冷冷道:“你说过会放我走的。”   华容深深地看着她,语气格外温柔,仿佛有万分缠绵,“真的要走么?”   “没错。”   “那……好罢。”   见男人答应得如此畅快,宝儿不禁奇怪地望他一眼,只见夕阳的余晖从男子背后斜照下来,将他素来有些削薄的长躯塑成暗影,黑沉得可怕。   宝儿甩甩头,并不多想,脚下没有丝毫停顿。   “呵呵……既然如此……”男子突然轻笑出声,音气里,隐隐透出从不曾有过的邪气和狠绝,“来人!将罪臣李拓之女李宝儿挑断手脚筋脉,囚禁在景怡殿中。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大批皇宫侍卫涌进,迅速将宝儿压跪在冰冷的地上。容帝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站定,微俯下身,用凉得吓人的手指触碰她惊愕的脸,唇角的笑容逐渐飘忽,“我说过的,华容……从未爱过李宝儿。”   指尖一点点收起,将最后一丝残余的温度困在手心,年轻的帝皇直起身,叹息似地吐出冷酷的字眼:“行刑罢。”然后转身,踏着落日最后的残晖向外走去,一步也没有回头……   65 神秘相助   近几月来,韦京城被接二连三的大事轰得晕头转向,处处人心惶惶。   这第一件,便是大将军李拓、兰镜与琅国对战时决断失误,陷入敌军包围,与三万精兵共殁于西疆无妄山。   消息传来,容帝便一道皇命,削了兰镜之子兰熙“金鹰将军”的封号。金鹰骑被交予原副将柳傅,而兰熙则单枪匹马被遣往边城,去当一个小小的前锋。   按理说,败军之罪,当以命偿。兰熙替父承罪,如此惩罚,委实轻微,但还是有不少人认为此时琅国大肆进犯,南韦当以大局为重,不该夺了这员猛将的军权。于是请命的请命,上书的上书,事态之烈,几乎要翻了天去。可闹了整整三天后才知道,圣旨下到的当夜,正主本人就已不声不响地收拾了铁甲战马,赴前线而去了。闹了半天,原来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还大大得罪了真正的皇帝,朝野上下方匆匆调转口风,纷纷赞颂起容帝的宽仁来,一场将起的动荡这才被消弭于无形。   至于李家,众人只知之前容帝赐下的婚礼不了了之后,李拓之女李宝儿就神秘失踪了……   这日大早,已经正式入夫子一职的夜幽兰赶着去报到。她庆幸着终于甩掉了醉花千这个粘人鬼,刚打算从一条不起眼的暗巷中走出,却冷不防被一白纱覆面的女子拦住。   “想不想救李宝儿?”女音刻意变调,让人辨不出原声。   “……”夜幽兰瞬时警惕起来。宝儿如今在哪里她都不得而知,这奇怪的女人怎的一上来就这样问她。她面上无波,眼神微微犀利起来,“你是何人?”   那女人并不搭理她,自顾自扔给她一块血迹斑斑的布料,“这是李宝儿身上的衣服,信不信随你。”   这布纹……这颜色……   夜幽兰的心脏突跳一下。死死盯住那些干涸的大块暗渍,强烈的不安感涌现上来。之前因为兰熙的缘故,擂台之后,她就没怎么见过宝儿。可宝儿毕竟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她爹不疼娘不爱的夜幽兰唯一的朋友。知道宝儿悄声无息地失踪了那么久,她早都七上八下地慌了起来,可绞尽了脑汁,还是找不到任何消息……   不知道怎的,她就是直觉眼前女人说的话不假。   “你到底想怎么样。”夜幽兰尽量维持住平直的声线,袖下的手指暗暗攥紧。   李宝儿,千万别出事!   女子静立着,缓缓吐字:“明日辰时,北宫门见。”说完,转身便走。夜幽兰怔在原地,等回过神来,女子早已不见了影子。   “这……”她秀气的眉头少见地锁了起来。想着宝儿的不知去向和那布上的刺目血斑,心乱如麻,冷不防腰上一股熟悉的力道缠来,她胳膊肘也不想地往后一划,只听照旧“哎呦”一声媚到骨子里的呻吟,她额头青筋暴跳,纷繁的深思瞬间被转移。   “醉花千,松手!男女授受不亲!”夜幽兰僵直着身体,平日无波的秀颜终于有了愤怒这样激烈的情绪,而且似乎气得不轻,脸上还写着深深的无奈和……绝望?   “小樱樱,你都当夫子了,哪里还有男女之别。嗯……若你想恢复寻常妇人身份也不难,嫁给我就可以……可是,嫁给我的话,咱们夫妻俩又怎会有授受不亲这一说呢……啊——!”   随着一声拐了三四个弯的凄叫,某男终于在重拳到达之前,满脸哀怨地慢动作伏倒在地。那样子,别提有多楚楚可怜;那姿态,别提有多诱人犯罪。媚眸水汽氤氲,红唇欲语还休,整个人就是在大力呐喊着:快来侵犯我吧!快来侵犯我吧!   这货……又是这招!   夜幽兰的面孔黑如锅底。上次在车水马龙的街市口他就来过这么一下,结果害她活生生被人骂成了抛夫弃子的负心女,连路旁的小乞丐都朝她丢石子。而这回……   她左右偷偷瞟了瞟:暗巷,四下无人。好!   她心下大喜,正欲开溜,哪知醉花千更是眼明手快,纤长的手臂那么一勾,就牢牢抱住她两腿,“小樱樱,你不能不要我呀!我爱你爱得好惨呐……嘤嘤嘤……”   夜幽兰顿时头晕脑胀。这醉花千就是这样,一旦被黏上了,打骂逃都无用,难缠堪比牛皮糖。   极力按捺杀人的欲望,她闭了闭眼……还是……忍不住了!   “再不松手,就掐死你!”她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把卡上那纤细的颈子。穿耳的魔音稍停一瞬,男人媚眼中又迅速充盈起水汽,捧心指控道:“小樱樱……你……你好狠的心!还出尔反尔!你不是答应我,告诉你我查到的宝儿的线索,就可以每天跟着你么……”   “你之前查到任何线索了么?”眯眼。   “我查到的线索,就是没有线索!”理直气壮。   真……不要脸!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夜幽兰黑着脸,抬头看看日头,瞪了一眼还在努力扮无辜的男人,恶狠狠威胁道:“再害我报到迟到,可别怪我辣手……”   “你摧吧,摧吧!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就怜惜我……”从善如流。   “砰——啊!”   对这种下限深不可测的生物,还是直接动手快一点。夜幽兰恨恨地想着,抬脚往外走去,看也不看脑门肿了个大包,可怜兮兮缩在墙角的男人。   “喂!我真的有一点宝儿消息了……”弱弱的声音难得带着正经,从后方响起,夜幽兰诧异地停步回头……   又被抱住了!   %%   翌日卯时三刻,夜幽兰就等在了北宫门前。   原来醉花千那里也得到消息——宝儿可能身在宫中。如此反复思量后,夜幽兰还是决定赴约。   此时,正是大臣们早朝进宫的时间,侍卫大都去了南门,北门的守卫就相对松懈许多。不一会儿,那女子果然按时出现。依旧是白纱覆面,看不清容貌。她带夜幽兰去换了衣裳,梳了个垂挂髻,再塞个装满药材的大篮子到她怀中,这才让她扮作丫鬟跟在她身后。到了北门,女子从袖中掏出一道令牌,侍卫便立刻放行。   一路无言。女子只是默默地走,挑的都是极少人的路径,很快到了被重重守卫着的景怡殿。   “这里……怎么会这样?!”夜幽兰跟在女子身后,压低声音讶异道。   “你马上就知道了。”女子头也不回,径直走向殿门,只听“唰”的一声罡风起,那门口已经是雪灿灿的刀光一片。   “来者何人?”侍卫头目扬声问道。不,这样的架势,哪里是普通的皇宫侍卫,分明是皇帝的贴身密卫!   女子并不慌张,再次取出令牌。密卫头领接过确认后,大手一挥,刀丛这才纷纷回鞘。   女子向他行了个礼,收回令牌,带着夜幽兰欲向内走去,冷不防那冷硬的声音又起:“不得带闲杂人等入内。”   女子脚步一顿,也不慌张,平静答道:“今日药程复杂,所需材料甚多,若是无人打下手,怕是要忙不过来。”   “姑娘有何吩咐,吾等静听差遣,不敢麻烦旁人。”密卫分毫不让,场面顿时僵了下来。   “怎么,大人敢在那殿内之人沐浴时候伺候在一旁,洒药温汤么?”女子一声冷笑。   “这……”密卫顿时大窘,刚硬的脸膛都憋红起来,那里面的主子,若是敢看到一分半点不该看的,他们这里所有人的小命就……   “怎么样?密卫大人,您还要拦着我带侍婢入内么?”女子的声音略带了几分不客气,密卫头领沉吟半晌,终于撤回拦路的手臂,僵硬道:“弄好了就赶紧出来。”   “谢大人。”女子福了福身,带着夜幽兰迅速走了进去。   偌大的宫殿,装点精致,美轮美奂,熏着醉人的暖香,却感觉空荡荡的,连点人气都没有。   “她人在内殿,你去看看罢。”女子负起手,叹息似地道。   夜幽兰心里莫名一紧,竟有些迈不开步。她不免觉得好笑,她夜幽兰何时成了这等“近亲情怯”之人了?何况宝儿福大命大,容帝让她待在这里,定有他的道理,毕竟以这两人的交情,又怎会苦着她?   好笑……真好笑……   她刚摇摇头甩开杂念,快速走进内殿,却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这手脚大敞地被钢链锁在床柱、浑身一丝不挂只掩了条锦被的禁脔一样的女人,不正是她找疯了的宝儿?!   怎么……怎么会这样……   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那些在她身体上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迹,夜幽兰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华容!李宝儿曾经爱了九年的华容!都对她做了什么?!   “宝……儿……”名字才从压抑的喉间出来,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夜幽兰不敢上前,怕更近距离地确认她唯一朋友苦难的真实+那会灼得她更加痛不欲生。   床上人儿似乎察觉到动静,下意识惧怕地瑟缩了一下,将空洞的眼转了过来。   天呐!曾经那双眸子黑白分明,多么灵动,多么活泼,如今,怎么就成了这样的死寂一片,荒芜得仿佛烧尽了所有生命。   “杀……了……我。”苍白的唇开合着,只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她如今唯一的渴望。   “看到了吧。皇上断了她的手筋脚筋,缩在这里,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蒙面女子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   夜幽兰身子一颤,擦干脸上的泪水,咬牙道:“我要救她出去。”   “就等你这句话。”女子说完,卸下夜幽兰手中的篮子,压低声音:“一切听我吩咐。”   夜幽兰一凛,不再多问。二人装模作样地烧水、捣药,约摸半个时辰后,女子对夜幽兰道:“现在,扶我出殿。”   夜幽兰看了宝儿一眼,定下心,上去扶住女子手臂,哪知女子浑身没骨头似的直接倒在她身上,她不得已抱住人,只听女子在她耳旁低声道:“就这样跟我出去一下。”   夜幽兰点点头,半搀半抱地与女子走到殿门口,那密卫头领皱皱眉头,挡住前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喘了口气,虚弱道:“臣女有急症在身,方才突然发作,体力不支,让大人见笑了。”   密卫见她语气声音无异,打消了狐疑,便放行了。   夜幽兰扶她继续往外走,没到两步,女子突然低呼出声,然后示意夜幽兰将她转身,只听她用无力的声音向密卫头领道:“药篮忘记整理了,还在里面。臣女进去收拾一下,马上出来。”   因为是在眼皮子底下,密卫头领只稍作沉吟,便又让她们进去了,只叮嘱道:“收拾好了就快点出来。”   女子应了,与夜幽兰重新踏进内殿,找到药篮,迅速将药材都取了出来,然后直接拆了篮底,里面原来是一个夹层,放着一粒药丸、几瓶药水、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和一串精巧的钥匙。   她将药丸和钥匙递给夜幽兰,自己解开面纱,露出一张疤痕满布骇人至极的脸来,惊得夜幽兰呆在原地。   “杵着干什么?用钥匙打开那些锁,给她喂下这粒药。”女子不怎么在意,一边给脸上抹着药水,一边催促道。   “哦……”夜幽兰连忙应了,定定神,走上前去为宝儿开锁。近距离地对上那一道道或结痂或淋漓侍卫腕上血痕,她忍不住手都在抖,好几下对不准匙孔。   女子瞥她一眼,冷冷道:“时间不多,皇上下了早朝便会过来这里,到时候就走不成了。”   夜幽兰紧抿住嘴唇,压起心慌难受,终于稳下心神打开了宝儿四肢的束缚,将她扶起来喂药。   女子脸上已涂好药水,拿起人皮面具戴上,顿时面孔就变得与宝儿无异。接着,她边开始解身上的衣带,边道:“她手脚筋脉已断,那药能让她在短时间内站立行走。你给她换上我的衣物,拿上这令牌,赶快离开吧。扶着她,走刚才的小径,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身体不适。”   夜幽兰看她毫不犹豫地一件件卸下衣物,扔给自己,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女子纤细的指尖只一顿,动作还是不停,稍作沉默后,淡淡道:“我也是在帮自己。你就当……偿我一个心愿罢。”   夜幽兰似懂非懂,只觉得她用这听似平静的语调,是想拼命掩盖什么。没有恶意,却是伤心。现在,在宝儿的脸孔下,女子有没有流泪,她不知道,因为那面上的喜悲,已全然不属于她。   “时间要来不及了,还不赶紧把衣服给她穿上!”女子夺过她手中的衣物走到床边,夜幽兰恍然回神,急忙过去帮忙。   床上的宝儿全然是个木偶人一般,不挣不动,不言不语。二人很快将她打理好,面纱一覆,谁也瞧不出这已换了个人。女子爬上床去,用薄被掩着赤裸的身躯,开始涂抹其他药物,很快就弄出与宝儿身上差不多的青青紫紫,以及腕上的伤口。   “把链子都给我锁上罢。你带着李宝儿快走,我不知道这样能拖住多久,你们最好马上离开韦京,逃得越远越好。”女子依然冷静,将宝儿推到夜幽兰怀里,自己四肢敞开,甘愿等待着那未知的命运。   夜幽兰定定看了她一会,还是看不通透。终于叹了口气,将那些原本缚着宝儿的锁链重新接上。如果,这真是她所希望的……   “大恩不言谢。来日若有机会,夜幽兰和李宝儿任听差遣。”照方才扶人的动作搀起宝儿,又提起药篮,夜幽兰郑重对女子一躬身,“会后有期!”转过身,她忍不住又扭头补上一句:“祝你能如愿以偿。”   这回,女子再没什么回应,只静静地躺在那里,沉成了一幅绝望又执拗的画面。   66 绝处逢生   因为之前演了那么一出,所以这回景怡殿的密卫几乎连问都不问就放了行,接下来的一路亦无波折,夜幽兰带着宝儿顺利出了宫门。   正当她大汗淋漓地拖着人躲进一条隐秘的小巷内,以为自己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稍稍松懈一下的时候,突然察觉一股气流自背后呼啸而来!她下意识地反手肘击同时一个后踢,只听“嗷”的一声痛嚎……   “醉花千,怎么是你?!”   盛装打扮的妖娆男子形象尽失地抱腿跳着脚,两泡泪眼含嗔带怨,一张口就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地爆了:“我怎么了?我就不能在这了吗!”纤长指尖一指女子怀中覆着面纱的李宝儿,“你……你都学会偷人了!我要是再不管管,祖宗十八代的坟头都绿了【1】!唔……”   夜幽兰一把捂住那张胡言乱语的嘴巴,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睁大狗眼,给我看清楚了!这到底是谁!”   “唔……”蹭蹭,再蹭蹭……好不容易能摸着小手吃个豆腐……   看着舒服得眯眼红脸换上一幅陶醉相的某男,夜幽兰忍着额际暴跳的青筋,抽回手掌在衣服上狠狠擦了好几下,寒声道:“你再这么发痴下去,今天咱谁都不能活着走出这韦京城!”醉花千虽然看起来忒不靠谱,可如今能靠的,还真就只有他了……   %%   醉花千不愧是在韦京街巷里打滚长大的。搞清楚事情之后,很快搞来了马车、干粮等等。他与守城门的铁蛋、阿牛也甚是相熟,三人很快就出了韦京城。等到了城郊边缘,醉花千又丢了一锭银子,将车夫撵走,自己赶起车来。   “你……这是要一起走?”夜幽兰将头探出马车,瞪大眼睛道:“此去我都不知会到哪里,何时是头,你确定要跟着我们逃亡?”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某男一身粗布麻衣,坐在颠儿颠儿的车前板上,头也不回,气定神闲,“不可以吗?”   “……”夜幽兰“嗡”的一声头大如牛。可如今车夫没了,她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反对,只好闭上眼,感受前途的一片昏暗。   车子辚辚地快速行进着,两人之前商量好,打算一路往西,因为那边距离边城较近,流民较多,人来人往的不太会被注意身份。夜幽兰这时也知道了,原来之前那名奇怪女子亦找过醉花千,告诉他辰时过后,在北宫门外等候。   这一切都看起来是个精心布好的局。那女子究竟是谁?为什么牺牲那么多,为帮他们救出宝儿?她能过得了容帝那一关吗?   日头逐渐偏西,夜幽兰给宝儿喂了些水,调了米糊吃下。看着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宝儿,她忍不住一阵鼻酸。原本好好的人,怎么再见时就变成了这样?她和华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兰熙被贬去战地,是不是也与这事有关?   “喂!小樱樱,想什么呢?!我也饿了!快喂我吃饭!”醉花千回头瞥她一眼,撅起嘴不满地叫道。   “……”夜幽兰的思绪成功被打断。她起身到车前,黑着脸将一只饼重重砸进正拿乔的男人怀里,“要吃自己吃,不吃拉倒!”完了仍觉得不解恨,又恶狠狠补充道:“记得手上活计不能停!要是慢上个一星半点,叫人撵上了,到时候咱们可是全死定了!”   不一会儿,只听“啪”的一声闷响,啃了半截的烧饼从醉花千嘴里滚下了地,“不好了!官兵真的来了!”   “嗖嗖嗖”,一排利箭挟着锐鸣越过车顶,“笃”地扎进前路,激起厚厚的尘墙。令人胆寒的高叱随之远远传来:“停车!违令者,杀无赦!”醉花千和夜幽兰同时一凛,脸色发白地交换一下眼色:如今,停,是死;不停,也是死。不如……拼了!   狠狠挥起马鞭,醉花千咬着牙,眼睛血红地只盯着前路。夜幽兰就坐在旁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第一回主动攀上了他手臂。紧绷着魅颜的男子浑身一震,原本抿直的嘴唇忍不住越来越往上弯起。有这一刻,死也值了!   马车在剧烈的颤抖中狂奔着,后面大片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箭响和兵刀砍击的声音,煞气狂猛逼人,车上的两人已经几乎喘不过气来。突然,前方又横跃出三名持刀侍卫,只见他们扬起手臂,朝一颗大树树根处合力劈去……   “小心!”夜幽兰一声大叫,醉花千亦急拨马头,可惜只来得及将车身偏过少许,那倒下的沉重树干便将右侧车辕砸了个粉碎,还卡住了车轮。马儿受惊,狂嘶一声奋力挣脱缰绳冲了出去,拖得车身重重侧砸在地,夜幽兰和醉花千同时被甩了出去,两人才一落地,颈上就同时被森凉剑锋架住。   侍卫中一人走到七零八落的车前,小心翼翼用剑尖挑开门帘,看到果然藏着要找的人,便探身进去抱出,向后一点头,吩咐道:“人已找到,发报!”话音落,只见一道刺目亮光挟着尖啸冲天而起。不多时,另一对人马便踏着滚滚烟尘疾驰而来。当先者墨发飞扬,衣甲华贵一身肃杀,不正是当今容帝!   日暮时分,恰至逢魔,血一样的夕阳将男子整个人染上妖异的红。秀致的眉眼,不再是曾经的清润若水,而是暗涌着躁动的嗜血与阴鸷,如昔俊逸的面孔亦白得可怕,村得削薄的唇愈发红艳得惊心。   抱着人的侍卫忙迎上去,华容将宝儿接过,嘴角弯了弯,却是反手一剑直接穿透侍卫的喉咙,“碰她的,都要死!”   无所谓地推开还大瞠着双目的尸体,男子一手揽着沉睡的女子,轻吻了吻,然后挂着叫人从头到脚发麻的笑,一步步向醉花千和夜幽兰二人走去。   “呵……都是熟人呐……”华容凤眸一扫,整个人越发邪狞起来,垂下眼云淡风轻地道:“那就自己说吧,想要什么死法?”   仿佛被残冷的气息扎人骨髓,这厢被压跪在地的男女同时狠狠一颤:这……眼前这浑然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人,还是以前那个看起来隐忍温和的三皇子吗?简直就是邪魔!   醉花千煞白着脸,心下一横,紧紧闭上媚眸急道:“此事与夜幽兰无关,全部是我的主意。有什么惩罚,都冲着我来吧!”   “你……”夜幽兰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迅速朝华容道:“不!他才是被逼的!宝儿是我带出宫,逼他助逃的。之前,他虽没都不知道!臣女愿以死谢罪,求皇上饶他一命!”   华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双男女的相护,嘴角玩味的笑容愈发深沉,微俯下身对夜幽兰道:“看来,夜四小姐对自己的小情人维护得紧呐……”不待女子面皮变色,他又话锋一转,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家六妹怎么样了吗?”   六妹?   夜幽兰一阵疑惑。华容是说那个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面的妹妹吗?擂台之后,听说她与这个男人成婚,后来成了皇后,初时受尽荣宠……今日之事,与她何干?   此时夜幽兰,甚至是整个南韦都还不知道,夜幽兰本人早就因为李宝儿,被容帝踢下了皇后的位子。这事情说出来并不光彩,因而在解决掉一切障碍之前,容帝并不打算昭告天下。   “她助你们进景怡殿偷走宝儿,又假扮宝儿留在那里。”男子凤眸里笑意森然,点点冷意迸出,“既然她这么喜欢假扮她人,那朕就成全她!”   一阵毛虫似的冰寒感觉幽幽爬上脊背。夜幽兰终于确定,那个面容尽毁的古怪女人,原来正是以前爹百般娇宠的六妹!她万年无波的脸孔霎时几近龟裂,抖着嘴唇问道:“你……你把她怎么样了?!”   “呵……”看出女子的紧张,华容满意地笑了,凑到她耳旁,用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道:“朕命人熔了一锅滚热的铜水,将她和她身上那么些伪装,全铸到一起去了。你说这法子怎么样呢?”   夜幽兰倒抽一口冷气,瞠大双目仿佛看到了厉鬼,声音都变了调子,尖声骂道:“你!你不是人!”一旁的醉花千不明所以,但看到她如此激动,便不顾周围刀刃丛丛,伸手去将她紧紧搂进怀中,并跟她一起狠狠瞪眼前这看起来阴残可怕的男人。   华容直起身,不再看向他们,一边把玩着宝儿垂在颊侧的长发,一边笑道:“敢在朕眼皮底下劫人,叫你们自己选个死法,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知道她对朕有多重要么?”   他的语调令夜幽兰和醉花阴仿佛被毒蛇用芯子舐到,浑身再一个寒颤。二人对视一眼,都默不作声,果然听到男子用冷冽空洞的声音继续幽幽地自说自话道:“重要到……再有十日,她就可以成为傀儡,不会逃跑,不会怨恨,只能乖乖留在朕身边,永永远远……”   听完他的话,这厢二人顿时全身似乎被冰雪覆盖,看着华容依旧笑若春风的脸,夜幽兰咬住唇,久久后才颤着音发出声来:“宝儿以前那样对你,你怎么可以……”   晦暗的凤眸斜斜冷冷地扫过来,成功冻住了夜幽兰未尽的话语,“李拓杀朕母妃和外公,毁掉整个林家,害朕少无所依,在皇宫里受尽苦难。如今,朕只要他跟他女儿的两条性命来偿,有何不可?!”   “你……李拓将军也是被你害死的?”醉花千不由惊骇得低呼出声,回过神来立刻用手捂住嘴。   华容看着他,眼中高深莫测,并不回答。半晌后,抱着宝儿转身向外走去,轻轻落下一句:“杀了罢。”   接到皇令,两个侍卫立刻高高扬起手中大刀又落下,刀刃割破气流,正要切上醉花千、夜幽兰二人的颈项……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叮叮”两声脆响,那两柄利刃险险地擦着两人脊背掉在了地上。   半空中,从茂密的树丛中传来一声苍劲的嗓音,直震得整个林子都“哗哗”作响,“华家小子,出了皇宫,你还想为所欲为吗?”   注解【1】:妻子红杏出墙,俗语里称丈夫被戴绿帽。这里是夸张地应用此说法。   67 恨误无缘   随着一声蛟龙出水般的清啸,茂密叶冠瞬间如被刀斧劈开,延展出一条五尺余宽的道了。尽头处,一人灰发灰髯,粗布麻衣,稳稳立于树冠之顶,衣袂飘然,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忠……忠叔?”醉花千和夜幽兰四目圆瞠。虽然背不驼了腿不弯了,可这样貌打扮,见过那么多次,他们如何会认错?可是……这……这又怎么可能?!   老人远远瞟了呆若木鸡的他们一眼,并不应声,继续用陈述的语气对华容道:“放了小姐和那两人,回皇宫做你该做的事,否则,勿怪老夫不客气。”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霞,他身形未动,一阵罡风却迅猛击出,华容颈侧的发丝如遇刀削,顿时齐刷刷断下,众卫皆惊,全部涌上来将皇帝护住,刀剑出鞘,“哗哗哗”一片雪光灿灿。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华容眯起凤眸,脸色有些发白。刚才那一下,若是偏上半寸,便是颈脉正中。   “吾乃宝儿小姐的家奴,答应过大主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插手任何事,本想默默护着宝儿小姐平静一生,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之前因为禁令,吾不得干涉皇宫内事,却没有想到小姐竟被汝残害至斯!”话音落,老人身形一纵,落鹰般从高树上迅猛而下。一股强大的有形之气在他身前一丈处凝成盾壁,呼啸着向侍卫组成的人墙砸去。只听“轰隆”一声破人耳膜的震响,尘土飞扬过后,地上出现了一个四五尺深的大坑,里面一片血肉模糊,竟是将那中招的几人直接压成了血泥!   死一般的静默……   “哎呀!久未动过筋骨,方才手抖了下,竟然碾死了……”忠叔从地上缓缓直身,满不在乎地甩掉溅到手指的一滴血,话似乎在歉疚,脸上却是一片淡漠,仿佛这血腥至极的一击仅为儿戏!所有围着华容的侍卫不由同时倒退三步有余,有几个骇得尿了裤子,离血池最近的四人,更是直接昏了过去,连醉花千和夜幽兰,也面无人色地僵硬着颤抖。   手段如此残横霸道,这……这还是人吗?   “你……”华容俊颜上亦是惨白一片,眼前炼狱般的场景让他嗓音开始发颤,吐不出一个字来。揽住宝儿腰身的手臂收紧,他虽然震惊,但人不甘心。   见如此,忠叔灰白的眉毛抖了抖,满是皱纹的眼皮懒懒眯开条缝,“华家小子,你已经猜得吾之来历了罢?”突然,老眼中一簇寒光迸出,忠叔一改前态声色俱厉道:“以前的事,是主子下令不得报仇,才饶过华家和林家。可现在看来,尔等竟是一群狼心狗肺不思悔改的畜生,为皇位合谋害死吾主不够,还要残害她唯一的血脉,简直丧尽天良!”   “什……什么?!”华容难以置信地瞠大凤眸,脚下一软,被身后侍卫扶住。   忠叔扬起下巴,负手于背,一步步向人丛逼去,“当年,林家老儿献计于华旭,挑唆先皇,激吾主舍霄天骑,仅带八万弱兵征西。林妃又利用闺中交情,临行前,将吾主调理身子的灵药全部换作毒丹。至隐苍山时,吾主毒发失明,才发现自己身怀有孕。华旭狗贼安插的奸细趁此时机将大军行踪泄露,引了整整五十万敌军来围剿!”老人越说越激动,身子都颤抖起来,“五十万精兵对八万人,整座山血流成河,找不到半寸土色,到最后,一个活口也未留下!吾当年因有贴身侍卫的身份得以随军,拼死才带着重伤昏厥的主子躲进山洞。可彼时已回天乏术,她强撑着一口气产下宝儿小姐,就撒手人寰……华家小子,你说,这笔账,到底该不该算?!”   “不……不可能……”华容踉跄地倒退几步,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大口呼吸着,浅色的眸子里盈满不信与彷徨。   忠叔在侍卫的刀尖前停住脚步,神色漠然,仿佛抵在胸前的只是一根根毫无威胁的木枝。他用沉淀了近二十年仇恨的老眼静静看着不远处失魂落魄的南韦新君,眸光深定若古井,背后张扬的气势,却是神挡杀神!   他,根本不需要说谎。   华容模糊起来的凤眸顿时湮灭了最后一丝神采,浑浊成两潭死水。他牢牢扎根于心底的仇与恨,他从小就被教导要讨还的仇与恨,他早已不惜一切代价去报复的仇与恨,到头来却告诉他,他们才是最应该被恨的……那他以前做的一切都算什么,现在得到的算什么,他自己……又算什么?   目光缓缓聚焦,落在臂弯中那人沉睡一般的小脸上,细细描摹着轮廓。   宝儿她……原来瘦了这么多了。活泼的眸子不会再偷偷看着他傻笑了,小巧的嘴巴不会再扭捏地唤他的名字了,柔嫩的脸颊不会再为他而羞红了。她安静地倚着他,轻得像一片将萎的叶,不说,不动,呼吸浅到几乎没有,再过十天,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永永远远地……离他而去……   是谁那么残忍,对曾经全心全意追着他的她做了那么多可怕的事?   是谁那么冷酷,将真挚喜欢他的她推进别人怀里,设计她去死,毁却她的家,连她的生命也打算剥夺?   她对他的爱啊,他渴求了两世,甘愿以命去换的感情,是被谁愚蠢地狠心扼杀,毁得彻彻底底,一丝不留……   “不……不是我……”凤眸大睁着,爬满了血丝,男子惊恐地摇着头,漂亮的五官越来越扭曲起来。大颗大颗的晶莹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下,打在怀中女子静寂的睡颜上,雨滴一样冰凉。   他怔怔地抚上自己颊侧,摸到满把湿润。这是……流泪了么?他……有多少年不曾流泪了,都忘记了,原来这感觉可以如此撕心裂肺,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绞碎,痛到连呼吸也难以支撑。   “宝……儿……宝儿……”精致的嘴唇翕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男子失魂落魄,缓缓跪倒在地,那样的哀绝,将自己与一切划开深刻的距离。他周围侍卫林立,没有一个敢上前去扶,任那尊贵秀挺的身子阵阵抽搐,重病一般地深深佝偻起来。   男子紧拢着臂弯,头埋入怀中人的颈侧,像要嵌入身体般用力。再也压抑不住的破碎呜咽声逐渐响起,嘶哑沉闷得像是濒死的兽,令人不忍眼看,不忍耳闻,怕连心都被锥疼。   “唉……何苦呢?”忠叔微侧过脸,将眼光移开,叹了口气,“这是自做的孽,命定的无缘,再多少强求也无用,不若及早醒悟,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吾答应过前主子,不伤华家子孙,今日可饶你性命。”   话虽落,华容却依旧沉浸在悔痛之中,完全不做反应,只是下意识把头埋得更深,臂收得更用力,仿佛深怕怀中人被抢走似的,锁得极紧。见皇帝这明显不妥协的架势,一众侍卫全部警戒起来,强按捺住恐惧,将森森刀尖指向这粗布麻衣的怪异老人。   忠叔冷哼一声,大手轻挥,一颗海碗粗的树便连根而起,直直向人堆压去。这架势惊得护着华容的侍卫们或躲或迎,一片混乱。趁此时机,忠叔的身形鬼魅般移动,见缝插针,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移至华容跟前,一把抢过宝儿,又跳出了重围。   “还给我!”往日优雅矜贵的帝王嘶哑地尖喊出声,嗓子都破了音。他踉踉跄跄地从人墙中追出,却狼狈地扑跌在地上,连紫金龙冠都掉在了一旁。   乱发被眼泪胡乱粘在白净的面皮上,华贵的衣甲沾满泥土,他爬都爬不起来,君威尽丧地用最凄切的声音语无伦次地哀求道:“求你……还给我……我不能没有她!求你……求求你……我再也不会让她难过了……兰熙对她下蛊,她爱的人是我呀!把她还给我好不好?我会好好对她,很好很好……”挣扎了几下,他还是无法站起,只能大睁着通红的凤眸,向忠叔努力伸着手,孩子似急切地讨要。   忠叔皱起灰白的眉毛,四下一扫,那些悄悄围过来的侍卫们顿时就被吓得一动不敢动。他向地上看起来即将崩溃的男人摆摆手,冷冷道:“忘了小姐罢。”接着,虚晃一招,闪至呆若木鸡的醉花千、夜幽兰身后,一手拎小鸡似地提起二人,便扬长而去,林间只响荡着一声悠长的“好自为知”,人已消失不见。   华容撑起的上半身终于随着伸出的手臂僵直地落在地上,他愣愣地望着忠叔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仿佛被带走了魂魄,让夕阳凝固成失去生命的塑像。   久久后,他缓缓抬起头颅,向着沉血色的天空,缓缓阖上精致的凤眸,流下最后一滴泪。   “啊——!”集聚着最深沉痛苦的吼叫破开胸腔,响荡在空寂的林中,男子终于如崩断的弦一般,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一直手足无措的侍卫们惊叫起来,手忙脚乱地将昏迷的皇帝急急带回皇宫。   这场延续了五百年,前世今生情误纠缠的执念,就如此收场了吗……   ☆、拨云见日   这厢忠叔夹着一个,提着两个,在路过的农家买了板车和一袋面饼,就带着三人往宁州城急赶而去了。宝儿身体受药毒侵蚀极重,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救治。他已发信出去,必要之时,也许得动用那个法子……   正想得入神,冷不防后面衣角被怯怯拉了拉。忠叔何等之人,这点小动静当然逃不过他的感官。他眼睛向后一瞟,就见面色比方才最险时还差的醉花千一手抱着同样状况的夜幽兰,一手扶住宝儿的脑袋,气息奄奄地对他道:“忠……忠叔,您坐这儿,我……我来驾车吧……”   “……”   之后的几天几乎都在行车中度过,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忠叔不断点着旱烟样的信香,终于在第六天时,迎头碰上了同样往韦京方向而来的七人。   “什……什么?传……传说中的……霄天骑八部杀将?!”醉花千下巴掉着,和同被这信息劈僵了的夜幽兰齐刷刷杵在车前,一动也不能动。   “麻烦让让。”拔山之艮横着过来,与醉花千大腿一样粗细的胳膊一手提起一个,墩木桩似地将二人栽在不远处,满意地点点头,“都说了挡道不好,你们就站在这里,别乱动了啊。”说完,径自转头,八个山夫打扮风华各异的男人就将那小木车围得密不透风。   “坤,情况如何?”七双焦虑的眸子齐刷刷盯着刚收回诊脉手指的白净书生。他闭着单薄的眼皮,清秀的脸孔上一片凝重,半晌后吐出一口气,一字一字道:“内脏已损死大半,寻常药石……回春无望。”   重石一般沉闷的静默。   忠叔抬起头,目光缓缓流过曾经沙场共生死的每一个同伴,伸出枯虬样的老手,沉声肃道:“极天之乾,愿舍己身神力,换小姐身康体健!”   “化地之坤。”书生样的白净青年笑着搭上自己的右手。   “燕水之坎,亦同。”姿容妖娆的男人不顾坤的黑脸,用白净的帕子仔细擦了擦他的手背,才将纤纤五指握上去。   “我我我!我也愿意!”娃娃脸的霆雷之震兴奋地抢跳上前,正要伸爪子,“啪!”的一声,后脑勺却被狠狠拍中。他回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变得兔子一样红,含着两泡晶莹,委屈地望着行凶的拔山之艮嘟哝道:“你打我作甚?”   铁塔似的壮汉轻飘飘斜他一眼,“知不知道长幼有序?离还没表态呢!”   “哦……”震弱弱地应了,之后又猛然反应过来不对劲,泪汪汪地指控道:“那……知道长幼有序的话,为什么你这个老六可以打我这个老五?!”   “问离。”艮淡定地祸水东引。   突然被提到名字,陷入思绪中的融火之离抬起头,清冷的目光扫过正纠缠着的两人,皱眉道:“什么事?”   震和艮瞬时被他此时更上层楼的凉气冻得打了个哆嗦。   震硬起头皮,咽着口水道:“小主子伤重,除非我们八人倾尽神力,为她洗筋伐髓,修复脏器,才救得了。不过如此一来,我们极有可能失去各自的异能,变成与普通人一样。所以,你……愿不愿意……”   “区区神力罢了,就是要离这条命,也只管拿去。”离将手紧紧握上去,垂下头,低声喃喃,“当年……救不了她,如今,一定不能再救不了她的女儿……”尾音是浓浓的怅然。   四围又陷入了沉默。霆雷之震、拔山之艮、疾风之巽、涸泽之兑再无一人说话,只静静将手握在了一起……   上古神魔大战中,八大魔首为无名战神所灭,他们遗留下来的不属于人间的最后神力,至此,彻底消逝。   %%   半月后,山中一简陋搭起的小木屋中,墨发披肩的女子缓缓步出。金色阳光打在她身上,泛出柔和的光晕,恍如新生。她静静立在门口,久久不语不动,若不是衣袂随风起落,会让人觉得连时间都凝滞。   这时,她身后不远处探出颗头来,那满是皱褶的老脸上密布着纠结,似乎正苦恼着什么事情。   “忠叔。”女子唤道,几乎在他出现的一刹那便转过身,沉淡的眸子直直望过去。   “呃……”知道藏不住了,老人硬着头皮走出,打着哈哈道:“小姐醒过来以后,五感越来越敏锐了啊哈哈……”   “是众位叔叔伯伯救了宝儿一条性命,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宝儿说着就往下跪去,忠叔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小姐,万万不可!救你是我们兄弟八人的分内之事,什么报不报的,简直折杀吾等……”他正说着,不防一件薄薄的四方物件从袖口滑落,忠叔暗自叫糟,急忙去拾,那东西却已被宝儿拈起。   原来是一封未拆的信。   “这……”宝儿眼睛扫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兀然呆住。   那只有六个墨字——“爱女宝儿亲启”。   完了!忠叔僵硬地维持着伸手的动作,抢也不是,收也不是,只得尴尬地挤出笑,在宝儿抖着手去拆信的时候,按住她的手,嗓音有些沉重,“小姐,这是老爷出征前交给老奴的。那时候你跟姑爷感情刚好起来,老爷说,你们小两口的事,应该自己解决。有些事,怕当时由他说出来,会影响你们的感情。除非有朝一日你们闹到无法收拾,这信,不要拿给你看。之前你被华容那小兔崽子囚禁,老奴有禁令在身不得踏足皇宫,如今……却是不敢拿给你看了……”   宝儿手里紧紧扯着信封口,眼里已经是通红一片,哽声一字一字道:“我!要!看!”   她声音里的坚决让忠叔手上再是一紧,沉默一阵后,他终于退后一步,一撩炮摆,单膝跪了下来。   “忠叔!你……”宝儿连忙伸手去扶,可哪里阻得住。   “小姐,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答应老奴,看信之后,有什么难过和痛苦,都千万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老奴和霄天骑,都会全力支持你!”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李宝儿看着满脸皱褶的老人,良久后亦跪了下来,闭上眼,对忠叔点了一下头,然后缓缓拆开信封。   信,并不长,宝儿却看了很久。她跪立着,保持着读信的姿势,直到太阳西沉。   忠叔一直担心地守着她,终于在暮色深然时候,听到她轻轻又坚决地吐出五个字:“我要去找他。”   当夜,一行人就踏上了往边城而去的路途。有意思的是,当擅医的坤得知自家小主子要去找负气远走的姑爷时,表情分外微妙。   此次疗伤异常成功,宝儿的身体也已恢复得也差不多。坤说,是宝儿体内早有的一种蛊帮了大忙。只是其他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坤要追问姑爷姓甚名谁、与小姐是否圆房,以及夫妻生活质量如何等问题,还是以那样一副想杀人的表情。众人不由猜想,此事与姑爷的关系。但每每欲深问时,坤秀气的书生脸总是会变成便秘样的表情,偶尔自言自语愤愤吐出三个字——“真下流”,便打死不再多言,弄得人皆摸不着头脑。   在宝儿坚持的日夜兼程下,边城越来越近。而她的人,也从那日看过信后,好像换了一个似的,变得越发沉默。   这日路过一片树林,他们的行进突然被一阵打斗阻断。   只见一人斗笠遮面,正单手持剑与十几人搏斗。围攻他的人招招狠毒,专取要害,显然都是老练的杀手,纵然他身手不错,也已快招架不住。   宝儿一行人在战圈外顿了顿,不欲管闲事,打算绕道而行。这时,只听“通”的一声闷响,那人身体重重撞上了坚硬的树干,斗笠掉落,露出一张左白右黑的阴阳脸。   彦朗?宝儿心头一动,停下脚步,运起伤愈后更胜从前的轻功,一纵身跃进战圈,将男人牢牢挡在身后。   “小姐?”忠叔等人讶然。   宝儿盯着周围逐渐凑上来的杀手,头也不回地道:“我发过誓,不会再眼睁睁看家人离开!”   家……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彦朗只捕捉到这两个字眼,他的心,似乎被什么狠狠冲撞了一下。身前女子娇小却坚定的背影,一瞬间铭刻进心底,此生,再难忘。   宝儿得八部神将的神力救治后,不仅身体恢复如常,连功力和五感的敏锐程度都提升了许多,对付这伙凶神恶煞只是弹指间的事,之后,昏迷的彦朗被放上了马车,加入了宝儿一行。五日后,他们到达边城,却得知兰熙所在的兵队被遣往了三百里外的见空谷,正面迎战琅国大军。   听到这个消息,宝儿心中莫名一阵慌乱,立刻马不停蹄地向那里赶,霄天骑八人亦从。沿途所见,皆是荒村弃户,不见人踪,百姓早因战乱逃得一干二净,一派萧瑟之景。   半日后,前方山峦起伏,远风里夹着淡淡的硝烟血气,见空谷,终于到了。   “不对!”巽皱眉,“风里的味道说明正有战事,但这风是从东北方向而来,而见空谷应该是在西北……”   “那就兵分两路。忠叔按原计划往见空谷去,我往西北。”宝儿当机立断打马向西,坤、离、震、艮四人立刻随她调转马头,忠叔及其余三人往东。   果然,越是向西,血腥越浓,而且,可以听见隐隐的杀伐之声。   宝儿的心脏越抽越紧。看来战场果然是在这边。   未能在计划之地开战,此战,定是有了什么变数,凶多吉少!   不!她还有很重要的话没来得及对他说,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来得及跟他做,他不能……不能!   烈烈的狂风削过面颊,沿途的长草鞭在身上,飞溅的尘泥扑打着身体,只愿再快,再快一点!   远远的,迎面有几个小兵奔逃而来,浑身血迹,狼狈不堪。宝儿一甩马鞭卷起其中一人的脖子,眸中的厉光简直能吃人,“战场怎么改在了这里?情况如何?”   那小兵吓得瑟瑟发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颤声道:“刘将军……带着大军,被引入埋伏圈……敌人好多人!好多人从山涧两边扑下来……我在队尾,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不想死!不想死……求你放过我……”   宝儿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沉入谷底。不!不可以!兰熙,你一定不可以死!   咬紧牙关忍住五内俱焚的焦灼,宝儿向逃兵来的方向疾冲而去,终于在转过一片高丘后,找到了那血气冲天的血腥屠场。   “小姐!”坤、离、震、艮四人挡在她前面,“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宝儿不说话,眼神却说明了她心意已决。   四人相互使了使眼色,对宝儿道:“小姐,你等在这里。我们会将姑爷带出来。”   他们八人已经失去了神通,虽武力犹在,战力却是低了不少,怕无法护小主子周全。”   “我要去!”宝儿咬着牙,手里的马鞭攥得死紧,身体颤抖着。   “不行!”四人想也不想异口同声地拒绝道,却不想宝儿纵马一跃,往旁边冲出,饶过他们就直往战场方向驰去。   “震。”坤立刻道。   “知道!”娃娃脸的震一拍马背,顿时飞身而起,在半空中长鞭灵蛇般迅速缠上宝儿的腰身,轻松一拉,宝儿就离开马背,被震提住后领落地。   “不许去!”四人围住没法再逃的宝儿,口气也是不容更改。   想着身在血场中的兰熙,宝儿眼泪再也止不住。她“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红着眼睛道:“求叔叔们成全!”   四人还是沉默,不动如山。   见他们丝毫不让步,宝儿心下一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剑抵上自己颈脉,嘶声道:“他,宝儿一定要去救!求叔叔们成全!”   “你这孩子……”四人又是恨又是气,却无可奈何。僵持一阵后,终于败下阵来,“好罢,不过,你得答应我们,一定紧紧跟在我们四人身后,不可乱跑。”   “好!”宝儿胸腔一阵激荡,不顾四人拦阻磕下头,然后跟在他们身后,向战场走去。   脚下,已经是一片血湿地,到处是尸体残肢,断戟残刀。这里已被屠尽,杀戮在前方不远处继续,不绞尽最后一丝生命,不止休!   “好久没动过了,老朋友都钝了,该拿出来打磨一下了。”四人停下脚步,缓缓取出自己的兵器。他们身上的气息顿时全部变了,嗜血的兴奋跳跃着,煞气蒸腾,仿佛修罗降临。   虽然见识过一次,这些日子也已经很是熟稔,但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宝儿还是被他们的气势震慑得不由自主失去了呼吸。想到兰熙,她咬牙亦抽出自己的剑,紧紧握住。   不远处的杀戮还在继续,通红着眼的兵士谁也没有在意这五人的出现。   坤偏了偏头,踢走足前的一条断臂,清秀脸上浮起一抹诡异森冷的笑意,“那就……上罢。”   这场仗,原本是埋伏在两边山上的十五万琅国军夹击被引至山中的七万南韦军。琅国打算一网打尽,却没想到杀到一半时,十五万琅国兵,突然以惊人的速度从山峡入口处消失。琅国兵士谁也没注意到他们是怎么死的,因为所有看到的,下一秒就没了呼吸。   鲜血和血肉飞溅着,宝儿最初杀人时候还会恐惧,到现在,已经全然麻木,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救到兰熙!   脚下是一点点杀出的血路,直延伸至战圈最中心——南韦残军被困的位置!   看到穿着南韦兵甲正在奋力拼杀的士兵,宝儿被血模糊的双眼终于有了几点亮光。就是那里!就是那里了!兰小雀!那么爱她的兰小雀!那么宠她的兰小雀,一定在坚持着等她来!   战圈最中,一个被几十人围住的血人,英勇如战神,炫目如金阳,不正是……   “兰小雀!”宝儿激动得尖喊出声,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泪水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她的世界顿时只剩他一人。这次,她见到他,一定要大声对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一切误会都解除了,宝儿也找到兰熙了,可以了了大家的心结了吧。   本文后面的部分不会停更,但是更新速度会慢。因为以后的情节内容起伏较大,阅读过程中会让人比较纠结,忍不住催更神马的,所以建议把这章当作一个结局……   ⊙﹏⊙b汗   如果想直接套问后续剧情,或者各种勾搭、调戏,以下方式任选:   读者QQ群:193718434   验证信息:“晋江晓风默”   5个字不能少哦   支持默,收了默~新文早知道~   加关注,欢迎勾搭调戏~   如果你还忍不住往下看……   你会发现李宝儿这里是亲眼看到兰熙倒在战场上,尸骨无存……   好奇害死猫啊亲~可不是我太坏~~   抱头遁~~o(>_<)o~~   ☆、梦萦流年   彼时,他不管不顾地循声回头,带着满眼的难以置信,疯了一样地焦急寻找,就在目光与她交汇时整个人呆掉,而后,沾血的面庞愣愣地笑开,那样傻气,那样激动……   “不——!”   熟睡的女子猛地从床上弹起,睁开流泪酸痛的眼,才发现……又梦魔了。   还是那一幕……下一瞬间,他的胸膛,就被五六柄利刃穿透,他的身躯,就在距她不到三丈处倒下,被蜂拥而上的人潮吞没……   心,在那一刹那被打落地狱。她血红了眼,疯狂地冲过去,神挡杀神!可他……终究没有再一次等待迟到的她。那里,仅剩下一片血肉模糊,残甲断刃。她不信,不信他在其中,可拼命地找啊找,直到最后的最后,她却只找到了那把小小的、匕首样的剑。   “这承影的确不是送李宝儿的,而是要给我妻子的。你接了它,就表示真心接受了兰熙妻子的身份,可要考虑清楚了……”   男子那时忍笑的俊容仿佛还近在眼前,话中的郑重与深情,她却直到现在才懂。摩挲着紧贴在胸口的承影,她闭上眼,苦涩的泪水又流下来。   兰小雀,承影剑我接了。李宝儿是真心要当你的妻,你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心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女子蜷起汗湿的身体,用细瘦的带茧的手紧紧环住自己,闷闷地哭出生来。   兰小雀,我知道错了,求你回来……好不好?书楿.囡尐发.布   “骑主?”彦朗关心探询的声音从帐外传进来。宝儿忙擦干眼泪,整了整音调扬声回道:“我没事。”   是啊,自那时至今都已将近两年了,她还能有什么事?最初那种撒心裂肺的痛早就深埋入心底。她继承了霄天骑,她要杀琅国狗,为爹和兰熙报仇!   感谢一直陪在她左右的亲朋好友,是他们努力将她拉出痛不欲生的泥沼,如今又竭尽所能地助她完成心愿。   当初为给她疗伤,忠叔八人失去了神通,但所幸藏匿在深山中的千人超凡素质犹在,如今的霄天骑虽战力远不及曾经,人数也比普通军队少了许多,可也犹不失为一支强猛之师。为了不引人注意,霄天骑化名为“银蟒骑”,成功劫杀过不少琅国散军,让他们一提起就咬牙切齿。   半年前,为了更好地驱逐琅国狗,跟忠叔等人商量后,银蟒骑接受了南韦边城守将——孟老将军的提议,作为辅军编入南韦军队,接受统一调度,与大军协同作战。这之后,南韦军如虎添翼,八场仗大获全胜,势如破竹地连收五座城池,本已将琅国军赶至鹤延山下,出了南韦边界,不想他们安分了半月余后,突然发起奇袭,松懈下来的南韦守军措手不及,南沙镇再度被夺,粮草、俘虏全被劫尽。琅国军重新盘踞在南韦边关,虎视眈眈。   据探子回报,原来是琅国换了新的主帅。此人诡计多端,作风狠辣,可以前从未在战场出现过,是女王力排众议,亲自将这无名之辈拱上主帅大位,结果第一场战就扭转了乾坤。琅国开始谣传他是上天派来助琅国开疆辟土的战神,女王更趁此时机昭告子民,新帅是她选定的王夫,日后,将与她一同守护琅国,使得举国上下民心欢腾,士气大振。   这个男人,被女王赐予琅国皇姓,旁人不得窥其真容。他戴一副银面具,那场战中,宛如修罗临世,遭袭的五万南韦驻军,仅三千生还……   叹出一口气,宝儿瞧了瞧帐外微白的天空,开始穿衣。书.香.囡小   经历过那样的痛不欲生后,还能有什么能撼动那样冷灰一般的心么?所有情绪都像消失了似的,如今,她只一心要将琅国狗们赶出南韦,为实现爹和兰熙最后的信念,可以不惜一切,包括……自己的命。   锁上轻甲上的最后一处环扣,李宝儿步出营帐,已经俨然一位精悍的少年小将,眉间褪去了青涩,沉然着以前不曾有的肃杀和冷毅,不带一丝女气,无怪除了忠叔八人和醉花千、夜幽兰,军中上下一直以为她是男人。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她也一直没有澄清这误会。毕竟,不像母亲那时候有先皇做后盾,这个时期,女子从军还是颇受人指摘的,更不用说为将。   帐外还是有些黑沉,巡兵来来回回地走动着,手中擎着火把,整个大营还在沉睡中。   “骑主。”一身侍卫模样的高大男子在宝儿身后行礼,头盔上半幅黑纱垂下来,正好遮住他有着丑陋胎记的右脸。自从那第二次被宝儿所救后,他就一直跟在她身边,随她上阵杀敌,枪林箭雨生死与共,又尽心尽力地照料她的生活起居,至今已近两年。   “嗯。”知道是他,宝儿的眼神稍稍和缓,书楿.囡尐发.布道:“我四处走走,你去歇息罢。”書楿冂第尐腐   “……是。”已经习惯于这疏离的回应,彦朗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李宝儿继续走着,沿途遇到的小兵都会停下向她行礼,他们对这位神秘的银蟒骑骑主很是崇拜,态度十分恭敬。李宝儿淡淡点头应着,往兵营最西的瞭望台走去。在那里,视野可以覆盖方圆百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如此状况委实令人费解。南韦驻军在初败时有些紧绷,加上南沙镇易守难攻,一开始并未立刻反击,可随着平静的时间一长,大败受创的元气逐渐恢复,不少人好了伤疤忘了疼,狂妄起来,认为之前的战败只是偶然,琅国实际还是惧怕南韦,主张尽快发起攻击、将琅国军赶出南韦国境。可是,有些事,表现越平静,筹谋往往就越凶险……   望着鹤延山下静静流淌的大河,李宝儿蹙起眉头。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在等待着什么,像这七月的白河一样,暗藏汹涌。   “笃笃”的登梯声响起,熟悉的女音从背后低低传来,“七月多暴雨。我最近翻阅到一些地理志记,上面记载着白河在史上多次于这个时节决口,造成死伤无数。”看到李宝儿转过身来,一身夫子儒袍的夜幽兰顿了顿,继续道:“据说,百年前,南韦瑟皇花重金秘密修建地下堤坝和水库,控制住水流,百姓们才得以安居。而那些堤坝和水库具体修在哪里,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南韦最高机密的边防布兵图上应该有标记……”   宝儿一直用心听着,突然有什么东西迅速从脑中划过,快得来不及抓住。   “……我们拿不到布兵图,但看地形,南沙镇离白河源头最近,地势又高。你说,若要保整个边城不受洪灾,堤坝和水库会修在哪里?”夜幽兰清透的眸子看着宝儿,平板的秀颜上难得显出了凝重。   “咯噔”一下,李宝儿一凛。“南沙镇”、“白河”、“七月”三个词迅速在脑子里串联起来,猛地绽成一大片黑色。   倘若,暗堤和蓄洪百年的水库遭毁……书.香囡小   一股寒气兀然从胸口涌上。“我去找孟老将军!”李宝儿皱起眉,抬脚就准备下台。   一只手急按住她的肩膀,“去了有什么用?请求立刻攻击还是撤掉整个边城守军?白河百年来都未再起水患,要做如此之大的决定,空口无凭,你这么说他会信吗?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宝儿迈出的步子生生顿住。银蟒骑归入南韦军后,她虽挂了少将军之衔,但实际还是听命居多,难以左右南韦驻军的总决策。这次,若无证据……   低下头,沉默了一阵后,男将打扮的女子眯起眼道:“那就让它有证据!”   “你想做什么?”夜幽兰蹙起秀眉,挡在前面。   “去南沙镇附近探上一探。”   “不行!”儒服女子板起脸,严肃道:“一者,查证此事不宜有太大动作,以免打草惊蛇。叫琅国那边得了消息,狗急跳墙直接毁了水库和堤坝就不好了;二者,南韦军中本来就对银蟒骑有诸多顾忌。你作为骑主,忠叔他们也有军职在身,无故擅离军营会给人留下把柄。”顿了顿,略作思索,“要去的话,还是我这个闲人合适。”   “太危险,你不能去!”李宝儿想也不想地反驳道。   “我只沿着白河查查,哪里会硬闯敌营?!”夜幽兰淡淡看了宝儿一眼,幽幽再加一句:“就算你去,看得懂那些水利门道么?”   正中要害!   李宝儿默在原地。这种被毫不留情直戳痛脚的感觉……从小到大,又经历了这么多风浪,其实……早该习惯了……   “小樱樱!无论刀山火海,奴都随你闯——!”妖娆的媚嗓带着明显还未睡醒的沙哑,从瞭望台顶稍下的地方响起。对峙中的两人头皮同时一麻,夜幽兰下意识拔足欲逃,可惜绝媚不减的桃花眸,爱娇地蹭一蹭,再蹭一蹭。   夜幽兰眼中现出绝望的波光,仅挣扎着明灭了几下,便陷入麻木……   看着这令人无比肉麻牙酸的一幕,李宝儿却出了神,然后闭上眼,轻巧绕过纠缠得难分难解的两人,下了瞭望台,“你们先聊,查探一事……稍后再议。”   “宝儿……她变了。”目送那纤细的背影静静没入军营,夜幽兰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们也不像从前了。”男子挺直身体,双手轻轻环住女子的腰身,脸上卸下轻浮媚色,露出洗练后的朗然。   “我能帮的事情不多……你刚才听到了吧,白河这一遭,我走定了。”夜幽兰秀气的眸望向远方,脸上淡淡的,口气却是不容更改。   “好,我随你去。”醉花千手臂紧了紧,没有一丝犹豫。   “不,你留在军营,不能叫别人知道我外出。”女子转身,拉开两人的距离。看到男子俊丽的眼中流露出担忧,她迅速别过脸,仿佛怕慢一秒就狠不下心来。沉默一阵后,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不去危险的地方,只沿着白河大致看一看就好。而且……一个人行动方便点。”   男子不说话,死死盯着女子,漂亮的桃花眼瞪得像只委屈的兔子。见女子欲下台,他急忙伸手扯住她的袖子,咬着失血的唇,语气里难掩受伤与失落,“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接受我?”   夜幽兰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她将男子紧攥的手掌扯下,强摆出正色,语音却透出一丝凌乱,“这事容不得片刻耽搁,你好好在军营里呆着,我……我这就去了,日落前回来。”说完,便落荒而逃。   “你……”醉花千气闷地一跺脚,却不敢不听从夜幽兰的吩咐。最后不甘地在瞭望台上磨了半天,直到望不到那抹白影,才皱着脸,垂头丧气地往大灶方向蹭去,认命地开始一天的洗菜做饭——由于除了撒娇耍赖,他身板不硬拳脚不行,银蟒骑不养闲人,他早早就被忠叔踹去当了火头兵,至今已两年。   “喂,阿花,叫你拿盐!不是面粉!”   “……哦。”   ……   “阿花别拔!那是芹菜不是大葱!”   “……唔。”   ……   “停停停!死阿花,你怎么把剥的蒜皮往锅里倒?蒜瓣呢?”掌勺吴大海血红着牛眸,眼疾手快拍下醉花千抓着慢慢蒜皮正准备往全军午饭里扔的手,一把夺下锅铲拍上他那颗漂亮的脑袋,终于忍无可忍地指着灶房门狂吼道:“你,给老子滚出去!”   “……哦。”游魂一样木木地应了,醉花千解下围裙就往烧煮着的大锅里一丢,然后在吴大海杀猪一样的抓狂声中飘出了蒸笼一样的灶房,到不远处席地坐下,两手托腮仰头四十五度角,迷蒙望天。   此时的边城正值酷暑日头毒辣得能烤熟鸡蛋,天空好不容易飘来朵浮云,遮了阳光,这才没叫醉花千的小身板变成人肉干。   “阿花,去把外面的柴禾收起来,一会要下暴雨了,动作快点!”吴大海突然冲出灶房,一脚踹在醉花千的屁股上,将他从呆愣中踹醒。   “暴雨?”刚回神过来的醉花千奇怪地一看天幕,顿时吓了一跳。只见方才还碧洗似的晴空,这时已然是黑沉一片,昭示着暴雨的来临。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坠了下去,也顾不得吴大海的叫骂,拔腿就往外冲,在军营门口被四处寻找夜幽兰的李宝儿堵了个正着。   看到这架势,宝儿瞬间明白了,“小幽私自起了对不对?”   “……”醉花千喘着气憋紫了脸,眼里的焦灼几乎要烧起来,他咬咬牙,哑着嗓子道:“我去找她回来!”说着,就欲甩开宝儿继续往门口闯。   “你站住!”李宝儿一把揪住男子的脖领,拉低他的脑袋压低声音道:“暴雨将来,白河附近会很危险。你待在营里,我去寻找就好。”   “不行!我要去,一定要去!不亲眼见到她平安,我全身都跟煎在油锅里似的,我待不住的,求你让我去吧!”醉花千急红了的桃花眼“唰”地一下飙出泪水,宝儿微证,手不自觉送开,男子便一下子蹿了出去,转眼消失在不剩多少守卫的门口。   狂风随着愈发浓重的阴云呼啸了起来,宝儿望着男子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却也未再作阻拦。她快速返回军帐,扮作杂役,披着蓑衣出了兵营。   ☆、白河陌客   “轰隆”又一道炸雷在前方爆响,李宝儿一抹脸上的雨水,神色不变,继续一边大声唤着夜幽兰,一变沿滚滚白河搜寻。   雨点如鸡蛋一般砸下来,噼里啪啦将白河激出狂怒的巨浪,岸边只闻“隆隆”的水声,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让人连呼吸都困难,李宝儿只能靠如今超乎常人的视力勉强搜寻,心中暗自叫糟。这样的天气,醉花千和夜幽兰体质又不佳不知能否受得住……   想到这里,李宝儿两年来僵若冰石的心中兀然迸开一道裂缝,久违的疼痛感焦灼了脏腑。她不禁按住自己湿透的冰凉胸口,嘴唇咬出血来。   不可以失去……绝对不可以再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人!   “来着何人?”陌生的低沉男音透过雨幕,带着慵懒的轻佻袭面而来。   宝儿心头微动,抬起头来,只见前方一个高大的黑色轮廓,披着雨幕,正朝着她一步步走来,整个人影影绰绰的,看着不甚真实。   皱了皱眉头,她并不想搭理,便自顾自往前,欲继续寻找夜幽兰和醉花千二人。   “啧,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么?”书楿.囡尐发.布男子语气依然是漫不经心,却隐隐溢出冰冷的嘲弄。   宝儿下意识警觉起来,脚下却未停,果然在她踏出下步之刻,一道锐利尖啸破开层层气流,直取她的颈侧动脉,竟是打算一招致命。   好歹毒的心肠!   宝儿身形微晃躲过锋芒,两指以不可思议的准度和速度一夹,便将那人兵器的另一头牢牢抓住。她眼光掠过手中物事,却在下一瞬间愣住——竟是一条精钢锁链!   强封心底的往事刹那被激起,引起的惊涛骇浪不啻山河巨震,那人往昔或嬉笑或深情的样子又历历浮现在眼前,宝儿的心神被紧紧缠绕,难以自拔。兰小雀,是你吗……是你吗?   可惜来人并不是兰熙,在她怔愣间,迅速闪身近前,锁链绕过颈项死死勒进她的肉里,力道之狠辣,再多一分便能绞断她的咽喉!   剧烈的疼痛与窒息感将宝儿拉回残酷的现实。是啊,兰小雀……已经死了,死在琅国兵的乱刀之下,她眼睁睁地看他死在琅国兵的乱刀之下……   “说!你是谁?什么人派来的?”低沉的男嗓贴着宝儿耳后响起,森然若毒蛇吐信,那样的陌生与冰凉,仿佛只是拿捏着一只蝼蚁。   宝儿紫涨着脸不说话,两手拼命拉扯着脖子上的链身,阻拦男子越收越紧的力道,却骇然发现,自己的力气渐渐不支!情急之下,她揪紧锁链,身子尽全力猛往侧方一甩,男子不察,脚下一滑被拖倒了下去。哪里正是一面陡峭斜坡,两人纠缠着向下翻滚,长长的锁链失了主人控制,三两下将二人紧紧缠在一起,两双手脚都动弹不得,只能跟连体婴一般绝望地向下滚去。   不知滚了多久,地势逐渐平缓,宝儿与男人都是浑身泥浆,磕得七荤八素,浑身的知觉都麻木了。最后,只听“梆”的一下,不知谁的脑袋倒霉地撞上了什么,前方土地应声现出一个大坑。两人还不及吭上一下,就划着抛物线飞了进去。在沉沉一声“噗通”过后,地面又迅速合了起来,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不知过了多久,宝儿从晕眩中逐渐清醒,闷燥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奇怪气味,冲得人脑袋发懵。她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触目是一片黑暗,却能听见分外清晰的水流轰鸣声。   这……是哪里?書楿冂第尐腐   宝儿困惑地动了动,却发现浑身疼得钻心,更可恶的是,她还被什么东西从背后死死缠住,透过湿透的蓑衣,拿东西不容忽视的体温正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渗进她从头到脚的每一寸肌肤,而她则完全动弹不得!   滚落前的情景出现在脑海中。是了,这八爪鱼似的东西就是那个讨厌的男人!   “嘶……”低低地抽气声贴着宝儿的后头皮响起,男人也醒了过来。宝儿感觉到他的身子亦蠕动了几下,同样察觉到情况不妙,“这是……”   紧紧相贴的异性躯体让宝儿浑身汗毛都竖了,陌生的男子气息烫热仿佛滚油,煎得她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更可恶的是那死男人的手竟然开始缓缓游移,而他的手臂是被锁链紧捆到她颈下……   “住手!”宝儿终于忍无可忍地咬牙出声,嗓子嘶哑得辨不出原音。   “咦?”男子迷迷糊糊地疑惑出声,似乎脑袋还在晕着,半晌才转过筋来,“是你……你不是哑巴……”说着说着,他手倒是停了……不,更确切地讲,应该是僵硬了。倒抽凉气的声音传来,宝儿感觉到背后的男躯徒劳地往后挣了挣,语无伦次的颤音自她头顶响起,“卧槽,老子竟然摸了个男人……也不对……不是老子自己要抱……”   凌乱的话语昭示出主人凌乱的情绪。宝儿重重抿唇闭眼,念着坤教给的清心咒,却仍觉得脑门充血得嗡嗡作响,比方才从陡坡跌落还眩晕了许多。两年的修身养性,本以为脾气已尽数磨光,如今难得碰上了这么个八字犯冲的主,她才发现,她的脾气仍是闭关修炼去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终于在男人一句“死男人,快放开老子”出口后,宝儿脑中那根名为忍耐的最后一根弦崩了。   只听“咔咔咔”一阵爆响,束缚解除,宝儿转身一巴掌往那发声的地方抽去,“啪”的一声脆响,接着奇怪的金属落地声过后,世界安静了。   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摸到麻袋样的物事,高高地摞着,不知到底是什么,数量似乎不少。宝儿一边调整呼吸平复这剩余的怒火,一边摸索着站直身体。那男人似乎被打傻了,半天连个音都没有,宝儿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去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火石,想看看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嗒!嗒!”打火的声音在黑暗中分外响亮,可还不等擦出个火花来,宝儿手中的火石就被一股大力打落,男子急喘着气,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她脸上,“蠢货!这里都是硫磺和我硝石,你不要命了吗?!”   李宝儿好不容易压下些许的怒火“噌”地一下又窜烧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揪住男人就是狠狠一拳,然后在痛苦的闷哼声中,她才想起来,这黑洞里弥漫的,可不正是火药的气味?!另外,此地该已离白河岸边极远,却有如此清晰的水鸣声……   脑中一道电光闪过,李宝儿心下狠狠一沉,难道……   “想……咳咳……出去么?”男子门咳着,声音有着受尽凌虐后的虚弱,但还是强撑着道:“我……咳咳……起不来了,你……咳咳……拉我一把……咳咳……”   宝儿眯起眼。难道……这家伙知情?她往那出声的地方挪了挪,伸手抓去,却听男人一阵惊喘,“你……你干什么?!”   手下物事温热的滚装,且有迅速硬气的趋势,宝儿不是未经人事的处子,刹那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也烫着了似的一缩手,顿了顿,暗骂一句“流氓”,又佯装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将手往别处移了移……   “你模够了没?!”随着一声蒸腾怒气的低吼,天旋地转间,一股大力猛将宝儿拉倒,她欲挣,咽喉却被森凉的锐器抵上。男子健硕的身躯将她的四肢沉沉制住,滚烫气息带着嘲讽喷弄在她耳边,“小子,方才打得可爽?”   “……”宝儿闭紧嘴巴。書楿冂第尐腐   见她一言不发,男子满意地笑了,话音陡然转寒,“本来可以不要你小命的,如今,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却是留你不得了!”   宝儿动弹不得,转了转眼珠,浑身颤抖故作害怕道:“大爷,小女子什么都不知道,求您饶命啊……”   黑暗中,男子的气息明显一滞,“女的?”未持凶器大手下意识向宝儿胸前方向摸去。少了这一点钳制,宝儿瞅准时机陡然发力,弹开颈上的利器,掀翻男子一个反制,“唰”地拔出藏在发间的承影剑,压上男子的咽喉,“说!这里是怎么回事?”   男子低笑一声,满满的不以为意,仿佛颈上的那锋利的寒凉根本不存在。宝儿着恼了,利刃逼紧几分,直到温热黏腻的液体都顺着剑身流到手上,才听男子道:“再割……我可就什么也说不了了。”   宝儿冷哼一声,终于停住手,胳膊肘重重一杵男人的胸膛,“快说!”   “呃……”男子闷哼出声,听到宝儿扬音一“嗯”,剑锋上的劲道又猛然加重,他才缓了缓气懒懒地道:“这里的一切告诉你无所谓。但你一旦杀了我,所有的火药都将在日落时分引爆。”男子笑得邪气,吐息凉凉地拂过宝儿脸上,“听,水声是不是很好听?那可是白河的地下暗堤之一呢。”   “你……”宝儿心火“噌”地窜起,握剑的手也一下子收紧,却生生地下不去力——若杀了他真会导致暗堤被炸,整个边城眨眼便会玩完。这个险,她无论如何也冒不得……而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白河已经变成了边城巨大威胁,随时会被敌人引爆。在全无线索的情况下,要找出另外几座暗堤和水库,简直难如登天,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通知南韦军撤离!   上下牙磨咬出声,宝儿虽然极不甘心,还是强压住惊怒的心绪,僵硬道:“好,我不杀你,但你要放我出去。”顿了顿,又恶狠狠补了一句:“再耍花样,老子杀不了你也先阉了你!”   “卧槽,这他妈到底是不是女人啊?”男子震得不由嘀咕出声书楿.囡尐发.布。   宝儿心里焦急,二话不说撤了剑一把拎起,扣住男子名门,“少废话!说!怎么出!”   男子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将全身体重都斜到了宝儿身上,沉默了一会,才伸脚探了几下,说:“左行三步,前进两步,右走两步,扣地四下。”   宝儿依言拖着男人完全不使力的沉重身躯照做,在四声闷响过后,果然洞顶再次大开。天此时已经大晴,澄澈的阳光耀得人一下子睁不开眼。拜耳下意识伸臂去挡,却不防男人扣住手将她甩了出去。   地面再次迅速合上,男人的身形淹没在黑暗中,只有狂嚣的宣告清晰响荡:“尽管去报信罢!三日后水淹边城,我倒要看看你能救得了多少……”   “你——!”宝儿在半空中轻身落地,回头却只见到恢复如初的地面,丝毫看不出机关的痕迹。她恨极地一跺脚,再将附近所有的木石草物等翻动了个遍,却再也打不开那里。时间紧迫,她只好先选择放弃,动身回军营报信。不想,还没到营门口,她就被形容狼狈的忠叔八人和彦朗拦了个正着。   “骑主,朝廷派人到了军营,阿花和夜丫头一回来就被抓了,我们只赶得及带这丑小子出来。”忠叔看了眼彦朗,继续正色对宝儿道:“容帝应该已经发现你的行踪,他们是他派来捉你的。”   “该死!”宝儿心下一沉,顿时胸如火燎。她站在原地,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还是硬声道:“我要回营。”   “不行!”忠叔立刻反驳道:“那几人御赐金令在身,孟老将军都不得不从。行踪整个军营已布好了天罗地网,你不能回!”   宝儿咬了咬牙,还是如实道出自己发现敌国欲炸暗堤水淹边城的事。   沉然的气氛迅速包裹住众人,大家都明白这攸关整个南韦的存亡,无一人再出声。   宝儿走到依然拦住前路的八部杀将面前,红着眼睛咬了咬牙,“此事十万火急,何况小幽和阿花因我被抓,我如何能不管?”说着,她退后一步,直直跪了下去,“众位叔叔,爹娘和兰熙至死都要守护南韦,宝儿不能眼睁睁看它灭亡!你们……就让我去吧!”   “骑主,万万不可!”忠叔等人忙去扶,宝儿却丝毫不动,八人急了,亦齐齐跪下来。忠叔闭上眼,半晌后徐徐吐出一口气,“小姐如今长大了,心怀家国。大义所向,吾八人必誓死追随!”   彦朗静静地走到宝儿身后,单膝跪地,长长的面纱垂至胸前,“朗亦誓死护卫骑主!”   “你们……”宝儿抬起头,眼睛认真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再出声是,嗓音已颤抖着哽咽,“好!这次,我们一起闯!”   ☆、插翅难逃   南韦边城大营,从表面看,还是一如往昔的松散怠惰,只是暴雨过后,到处湿淋淋一片,被暮色染上深浓的红,像是一泼泼新鲜的艳血,暗沉中带着不详。   宝儿一行人进入军营,直奔孟老将军的营帐,一路畅通无阻。但正是因为如此,让人不得不更加紧张起来。   “末将吴明,有要事求见孟老将军!”主帐门口无人通传,宝儿只好自己喊话。如同醉花千叫“阿花”,夜幽兰作“小幽”,为了防止泄露行踪,这“吴明”正是她的化名。两年多了,没想到,还是藏不住。   脑海浮现出那人最后变得执拗痴狂的痛苦面容,宝儿叹一口气,无喜无悲。造化弄人,缘灭了,再续便是孽,究竟谁欠了谁又何苦再去计较……   “进来。”孟将军苍老洪亮的声音传了出来,宝儿回头看了忠叔等人一眼,示意他们留在外面,只身掀帘走了进去。   帐内,灰发灰髯的壮实老者一身铠甲,正聚精会神地对着沙盘,身后一张简陋卧榻,满帐内,再无长物。   这孟老将军处事中庸,但为人磊落,从不营私,两年下来,宝儿也颇敬重他。此时,知道宝儿进来,他也不抬头去看,叹了口气,“既然走了,何必又回来?”   宝儿脚步微顿,心里明白过来。忠叔他们先前能出大营,多少是孟老将军刻意放手所致,否则以八部杀将如今异能尽失的战力,纵然武功再高,如何能从二十万人的军营中毫发无伤安然脱身?   “谢前辈!”宝儿躬身长揖,同时也了然:这一次,他们再想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唉……一切皆是命数。”孟老将军再叹一声,依然没有抬头,将手旁的茶杯摔在地上,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门外忠叔的声音清晰传了进来:“有埋伏!”   宝儿环顾帐内,凡是有缝隙的空当处全被一排排的箭矢填满,星尖的点点寒光显示出一触即发的紧绷,两个被捆成粽子样的泥人从屏风后滚了出来,正是狼狈不堪的醉花千和夜幽兰。他们后面跟出一人,无须面细长眼,一脸假笑,掐着尖尖的嗓子故作谄媚道:“宝儿小姐,皇上找你找得好苦,快随咱家回宫罢。不然,你这两位朋友的小命,可就不保喽!”   刘德顺!   宝儿眯起眼,并不搭理他,扭头对着帘外喊道:“忠叔,你们别进来!”   这厢被抓的二人本已经摔得七荤八素,猛然听见宝儿的声音,夜幽兰抬起头,强打起精神虚弱道:“宝儿你走!容帝要抓的是你,不会把我们怎么样!”醉花千亦看似晕乎乎地附和道:“对!你走!小樱樱有我   就够了!”   这次,夜幽兰倒是没反驳这二货的傻话,只瞪了一眼,眸光里却反常地娇嗔多过气恼。那厮一见,更来劲了,整副身子拱过去,浑然忘记身处险境,自顾自扬起下巴大声道:“今日你可是自己说要当我老婆了!”   夜幽兰脸上的红色顿时连泥土都钻透了,啐道:“你闭嘴!”   “嘤……”醉花千迅速抽搭起来,身子往旁边一倒,开始满地打滚,“明明……我在河里拉住你不放的时候,你说如果我们能活下来,就嫁给我的!嘤嘤嘤,你不能赖账……”   一屋子生死交关的气氛顿时渣都不剩。   刘德顺黑着脸,正准备命人将这对不知死活的人质拖走,没提防醉花千滚到了屏风旁的帐内唯一的灯柱旁,一个伸脚,只听“梆”的一下,随着烛火的倒地,男人的嗓音分外果决,“李宝儿你快走!我们不用你管!”   室内忽然昏暗,刘德顺一慌,朝四周大吼道:“都给咱家守住!别让她跑了……”话音未尽,他人就“咕咚”一声被踹倒在地。   一阵疾风擦过,门帘被撩起,宝儿拎着二人立在军帐外,与忠叔等人一起。四周围,乌压压二十万南韦大军,森寒寒兵器冷芒一片。   刘德顺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在门口绊了一下,险些趴下。他狼狈地扶正帽子,对宝儿大声道:“宝儿小姐,皇上是真心爱您,说了只要您肯回去,怎么样他都依您!”见宝儿无动于衷,他眼珠子转了转,牙一咬,狠声道:“你那两位朋友身上沾着软功散,方才带他们出去,你便中了,气力撑不了多久,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看看这二十万南韦军,你们区区十人,还想顽抗吗……”   他正说着,只见军营西北方向尘泥翻滚,一片排山倒海的肃杀之气直逼而来。没有声音,那种死亡的森暗静寂却撕出人心底最深处的颤抖。   “这是……”刘德顺恐惧地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声音惊颤得变了调子,“霄天骑!”   孟老将军这时从军帐中步出,猛然听到这名字也大吃一惊。他抬头去看已逼至二十万军边缘的千人骑,虽早见识过他们在战场上杀敌的气势,可头一次自己对上,才真正明白了它颤栗人心的恐怖所在——扑面而来的每一寸细风都叫嚣着杀戮,有如万鬼嚎哭。当你看到他们的时候,已身堕地狱,死亡是唯一的注定。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所向披靡的霄天骑……   看到自己的兵骑赶到,坤扔下手中信香,迅速给宝儿和醉花千、夜幽兰诊脉。三人服过解药,去了身上余毒,但还要七日才能   恢复气力。情势已急,八部杀将“唰”地齐齐单膝跪下,向宝儿道:“骑主,霄天骑愿誓死一战!”   霄天骑对上南韦二十万军,一方为护主,一方受皇令,就此相拼,不论胜负如何,最后定是两败俱伤!   不可以!   宝儿心神一凛,感觉手脚无力一阵眩晕,冷不防身后一只手臂伸出,暗暗扶住她。她微扭头,目光扫到了一角遮面黑纱,知道是彦朗,心下稍安。   缓了缓气力后,她凑到忠叔耳边悄声问道:“就我们几人,冲得出去么?”   忠叔一顿,也明白了她的顾虑——在这当口,两方相斗,伤得都是南韦。   他锐目往周围快速扫了眼,传音到宝儿耳中:“叫霄天骑作势攻击,吸引兵力,我们趁乱朝包围最薄的方向突围……”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的身体还撑得住么?”   李宝儿犹豫了一下,道:“我行动尚无大碍,不过,阿花和小幽……得交给你们了。”   如此商定,宝儿直起身,将八部杀将扶起,转身对孟老将军高声道:“今日之所以冒死闯回,是听说了一件要事。琅国已在白河的暗堤和水库埋满火药,三日后,将炸毁它们,水淹边城。”   闻此,孟老将军身躯剧震,猛地抬眼迎向她的目光,只见宝儿眼中一片坦荡,脸上是满满的凝重。   看他们二人对峙,刘德顺急了,从地上爬将起来,对宝儿跳着脚道:“你不过是想扰乱军心罢了,什么火药,什么暗堤和水库,叫人凭什么相信你?”   宝儿看也不看他,直直对着孟老道:“三日之期,的确不知真假。但我今日亲见一处暗堤火药充塞,这个消息,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空气陡地凝滞,原本就紧张的对峙被猝然冰冻,仿佛一个最轻微的呼吸,都能将这里的一切撕成粉碎。   时间像是过去了一个轮回那么久,孟老沉肃的嗓音才缓缓响起:“白河暗堤和水库位置老朽都不知,只有三年前失窃的边防布兵图上有记载,你是如何得知方位的?!”   宝儿心中“咯噔”一下,完全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原来,这是个从三年前就开始筹划的毒计吗?若真是如此,那么琅国一定已做好十二万分的准备,而南韦连暗堤的具体方位都无法得知,查证她的话尚且不能,更别提破坏琅国的阴谋……不,恐怕他们现在已怀疑她是琅国的细作,连她的话都不会信!   宝儿一时心神大乱,胸腔内血气翻涌,加上残余的药力,几乎快要站不住。她解毒后,一直靠着彦朗的撑扶站立,这时,却突然撒开手,双膝一屈,直挺挺跪了下来   。忠叔等人大惊,纷纷伸手欲扶,却被宝儿制止。   她仰头,用最大的力气撑着自己,对孟老的方向道:“此消息乃是晚辈因缘巧合下得知。事关重大,即使只有一分的可能是真的,南韦也担不起这个风险。晚辈冒死回来,绝对不是为了故意扰乱军心!求您相信我,尽快想好对策……”   “啰嗦什么!我刘德顺今天是奉旨来请宝儿小姐回宫的,不是来听你们这样那样的!孟老,还不快点动手!除了宝儿小姐,其余杀无赦!”刘德顺等不及了,亮出腰间圣旨,强逼孟将军下令。   孟老看一眼那面澄黄的龙纹布帛,叹了口气,对宝儿道:“对不住了。”接着,他手中帅旗挥下,二十万大军动了起来,而与此同时,一道锐啸直窜九霄,霄天千骑铁蹄踏地,利箭一般向大军东北方向直插过来,刹那间风云变色,那处仿佛被无形之手撕裂一条口子,两边的南韦军还不及交兵,便被煞气逼得纷纷溃退。   “快!快派兵拦住他们!先对付霄天骑!别叫他们过来!”刘德顺急了,一双绿豆眼害怕地盯着逐渐拉开战线的霄天骑,手指一挥,冲孟老惊尖声叫道。   孟老也极为震撼,闻此,立刻挥旗,令二十万军全力围堵霄天骑。瞬间,只见潮水一般的大军纷纷朝东北方扑去,霄天骑一开始勉强退后少许,接着随着越多的人潮涌至,他们越退越快,越退越快,逐渐引着整个南韦军兵力挪移,西南方包围薄弱至只余几千人!   “走!”忠叔低喝一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坤一抬手将醉花千和夜幽兰麻袋一般捆到肩上,宝儿欲自己走,手臂却被拉住。   彦朗有些干涩的嗓音在她身旁响起,“骑主,我……我背你走!”话音落,宝儿还不及回应,就见男子高大的身躯蹲在前面。时间紧迫,她不敢逞强,便任由他背起。   三年相处,他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可如此的亲密却是头一回。感觉到男人背上的热度,宝儿有些许不自在,但在这关头,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忠叔回头看看他们,也默许了,向其余几人道:“我们冲杀,彦朗和坤带人跟着,震殿后。”   那厢刘德顺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霄天骑那边,倒是对宝儿这里失了警惕。看霄天骑节节败退,他还正兀自得意,冷不防一个手下戳了戳他的脊梁骨,“大总管,宝儿小姐要跑掉啦!”   “什么?”刘德顺大惊失色,转身一瞧,一张老脸就白透了。再顾不得什么,一把抢过孟老手中的帅旗,冲西南方死命胡乱地挥下,嘶声力竭道:“混账!都给咱家堵这边!一个都不许放!”   原本偏移的人海顿时混乱起来,被刘德顺毫无章法的旗令整得左突右晃,动荡不堪,一时半会竟无法照他的意思转移过来。而霄天骑众人亦发现情况有变,迅速停止撤退,队形铺展开来,像牢笼一般死死锁住入瓮的庞然大物,并投下大量迷烟,绊住被拉远的主力。如此,西南角的增援就慢了许多,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彦朗,我们分头走!”见大股人潮缓缓涌至,坤再抛出一把药粉,将彦朗一推,自己则带着夜幽兰醉花千二人向另一方向奔去。不多时,漫天的浓烟便淹没了几人身影……   ☆、狼君郎君   不知过了多久,宝儿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来。她身子生疼,一点力气也提不起,勉强睁开眼来,才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捆着,与七八个姑娘一起,被塞在一辆破破烂烂的板车里。   这是?   她甩甩还有些迷糊的脑袋,眼睛往车外瞟去,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车外几人,分明是琅国士兵的打扮!   彦朗呢?   她心里一紧,开始拼命回忆之前的情景,却只想起彼时刚刚甩掉追兵,她心神一松,便在彦朗背上睡了过去……恐怕,他已凶多吉少。而她身上药性还需七日才能褪净,又陷入琅国兵手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只认出她是女人,而未认出她的身份,否则,绝不可能将她与这些普通妇人押在一处。一声不吭,倒被以为是个无趣的哑巴而遭到嫌弃,日子好过许多。第二天傍晚,她们终于被送抵琅国大营。   %%   “大将军,女人运到了,您看……”一个副将打扮的男人小跑进了议事帐,搓着手,向主座上的人道。周围一圈虎背熊腰的琅国兵将听到,纷纷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却碍于上司没发话,不敢妄动。与他们不同,那大将军闻此,一丝波动也无,垂首看着手中的文书。他的半幅面孔被铁面具罩着,仅露出轮廓完美的下巴和薄唇,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他是如此漫不经心的反应,似乎并不打算放人,满帐的军官可急了。终于有人忍不住道:“大将军,我们知道您贵为王夫,是不屑碰这些普通女人的。可咱兄弟们血气方刚的,都好久没开荤了,这会女人来了,能不能……”   两道目光冷冷朝出声处射去,那人顿时噤声。主座的男子看看手下全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终于还是摆摆手开了恩,“去吧。晚上别太过,明日卯时点兵。”话音刚落,一帐篷的大汉顿时爆出欢呼,眼冒绿光地冲了出去。   “我要这个!”“哪个腰细屁股大?”“小妞,今晚陪军爷吧!哈哈哈!”……   一大片淫亵的笑声中,宝儿眼睁睁地看着五辆车的女人被一拥而上的粗汉抱腰的抱腰,扯手的扯手,一转眼就不剩几个。她老早就故意将头脸蹭得脏乱不堪,偶尔几次有人拉,都会因为听说是哑巴而将她丢回去。   看军官们挑得差不多了,一个低等军士打扮的男人“呸”地吐出一口浓痰,嫌弃地看着剩下的女人,“这几个没人要的,是杀了还是怎样?”   宝儿看到女人都剧烈颤抖起来,惊恐地缩起,有几个蹭掉了嘴上的封布,边退边哭叫道:“军爷!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求你别杀我……”声音凄厉尖锐,惧怕已极,军官却完全不为所动,狞笑着抽出了刀……   “这里吵吵嚷嚷的在做什么?”一道冷肃的男嗓响起,凶神恶煞的兵将顿时全部僵住。女人们像是发现了救星,纷纷在地上磕起头来,哭叫得更是哀戚。宝儿依旧一动不动地缩在角落,恍惚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   “回大将军,这几个是刚才兄弟们挑剩的女人,又不好放了,所以打算杀掉……没想到嗓门都蛮尖的,竟然吵到了您,真是罪该万死!”一个军官摸着鼻子讪讪地答道,宝儿听到他话里对来人的称呼,脑中飞快闪过一道电光:若此人就是琅国的最高将领……   她不由偷眼看了过去,目光却好死不死地正与那人撞上!   “那个是谁?怎么就她一直不动也不叫?”一身帅袍的男人果然对她有了几分兴趣,当然这完全不是宝儿想要的,因为她想起来了,这厮正是那日跟她同陷暗堤的混蛋!   “回大将军,这女子是从白河岸边的一处荒郊捡来的,看样子是跟情人私奔的小媳妇,当时还有个男人……”   “你们把那男人怎么了?”听到这,宝儿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厉声问道,发出这几日来的头一次声音。她眼里燃起了火,扭动着身子,焦灼至极。   “好啊,这小妞原来不是哑巴,她竟敢骗咱们!”几个押运的士兵讶异出声,脸上全是发现被耍的气怒,只是碍于头儿在场,不敢当场发作,不过看那眼光,似乎不将宝儿拆皮扒骨不肯罢休。而听到宝儿张口,那位大将军也沉默了一瞬,可是他半张脸被面具所挡,看不见表情,只有那线条精致的嘴角,噙起几分凶残的邪气,开始越勾越高。   “将这女人洗刷干净,送到我帐里。记得看紧点,别叫她跑了。”男子撩袍转身,仅留下这轻飘飘一句话,炸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李宝儿只觉得眼前一黑。冤家路窄,这回完了!   %%   琅国军营里当夜最热的话题,便是他们原以为不近女色,学南韦那些酸儒国家为女皇守身如玉的大将军,今夜,要开荤了!   李宝儿如今已被收拾干净,手脚被缚得死紧,光着身子被裹在被单里放在了帅帐的塌上,就像上了祭台的贡猪。她心惊肉跳,可是身上药性未褪,功夫丝毫使不出来,脱逃比登天还难。   时间一点点流过,夜色愈深,那男人像是要故意折磨她的心似的,始终不出现。宝儿紧张得整个身子都僵了,脑中纷纷杂杂想了许多,最终横下了心:这也是个天赐的良机不是吗?能拯救边城的良机……   直到宝儿身心俱疲地快要昏沉过去,一阵脚步声才缓缓踏了进来。李宝儿一个激灵弹坐起来,黑暗中,只见男人高大的身形立在了床边,看不到面容。   “你果然是女人。”男人冷哼,口气有几分恶劣的轻蔑和讥嘲,显然还在记恨上次的事情,“怎么?对本将军一见钟情,现在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来了?”   寥寥几句,将宝儿多年沉练的心火瞬间又点燃,简直轻易得诡异。可她到底还记得身在敌营,直咬着牙不说话,任男人继续自说自话:“哎呀,可惜一般女人本将军根本不屑碰,更别提你这种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要相貌没相貌的干巴柴火棒……”   忍无可忍!李宝儿双腿屈起往塌上一弹,怒吼道:“那你个死混蛋做什么要弄我过来!”   男人似乎没有料到宝儿会这么快发飙,愣了几秒,接着颇有成就感地得意起来。他嗤笑出声,随后猛地一弯身,覆着冰冷面具的面门就直贴到宝儿眼前,灼热的气息瞬间笼罩住她整个人,危险而邪恶,“我就是想欺负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这么想了,怎么样?”   “你……你个变态!”宝儿恨得脑门一阵阵充血,如此紧贴的距离让她全身都烧红,心跳如擂,口齿都不甚清晰起来。男子身上强烈的侵略感让她惊惧至极,不由得向后退去,却很快被逼至床角,“你……你说过不屑碰我的!”   男子的手指缓缓攥住她裹身的被角,唇在黑暗中勾出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现在,本将军改变主意了……”   %%   月色如银,明明是盛夏时分,这边城的夜晚却冷得瘆人。   满帐的□气息尚有余温,李宝儿双眼紧闭满身凄惨地倒在床下,像快要散架的破布娃娃,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被人毫不怜惜地扔下去的,身上只凌乱地缠着一条的被单。   不知过了多久,眼睫一阵剧烈的颤抖,她终于强挣着醒了过来。尝试着动了动身子,虽然手脚上的束缚已经在云雨中被那混蛋解去,可她如今,连挪一下手臂,都疼得钻心。   她的清白……被这禽兽毁了!   “兰小雀,我对不起你。”黑暗中,泪水再一次划开早已风干的肆虐泪痕,李宝儿眼神空洞,唇瓣被咬出血来,那痛,却无论如何也及不上心里刀剜般痛楚之一二。   “兰小雀……兰小雀……”她翕张着嘴唇,和着泪水无声地一遍遍念着,觉得生命都失去了意义……不,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她忍到现在,就是为了做这最后一件事!   银牙紧紧咬住,满是青紫的手摸索进散乱的乌丝中,片刻后,她摸到了那把薄如蝉翼的小匕,紧紧握住。   榻上,餍足的男人睡得正沉。   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好。   对准咽喉,手扬起,拼尽全身力气刺下……   “铿锵!”冰凉的铁面具被利刃擦边挂下,男人却险险地闪过一旁,接着电一般地擒住她持匕的手,狠狠一掼。她无力护身,整个人硬生生砸到地上,呕出一大口鲜血。   功败垂成!   营帐里顿时灯火通明,耀得她头晕眼花。片刻后缓过劲来,又被落在膝前不远处的面具银光刺得颅中一痛。   男子在腹下随意系了条外袍,毫不在乎强健上身的赤~裸,以慑人的气势缓缓踱近,居高临下。   失了面具遮掩,天神般俊美的脸在光明里展露无遗,他勾着残冷的笑,眼神冰凉,“原来,你是南韦国的刺客?”   森寒的剑尖无情地刺上李宝儿的下巴,鲜红血液顿时水滴般划落,她却始终垂着头,不觉得疼痛,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如灰烬一般寂灭了。   发顶突然一阵粗鲁的撕扯,她的头颅被强硬地抓起,黑眸里彻彻底底的无望和空洞,却在触上那张完整的脸孔后,变成不可置信。挂满血的干裂嘴唇张了张,她发不出声音,因为喉头已被压不住的哽咽堵住,变成热泪急涌出眼眶!   兰熙……兰小雀……你竟然真的没有死!   疯狂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击着心头,她拼命透过泪水的模糊想看清男人每一寸面容。   没变,一切都没变。脸型没变,嘴巴没变,鼻子没变……这是他,绝对不会错!   她的眸光急切地抚触着,比对着镌刻在记忆中的脸孔,激动得不能自已,忽略了所有不对的地方,直到伸出的手被重重踢落,指骨触地的钻心疼痛才使她稍微清醒过来——那双星眸依旧幽深得令人沉沦,里面流转的光华却不是曾经的缱绻深情,而是浓浓的阴寒陌生,杀气满溢!   “兰小雀……是我啊,我是宝儿啊,你不认得我了吗……你怎么了?”用另一只手强撑起身子,宝儿流着泪巴巴望着男子道,声音颤抖到不像话,像是濒临破碎。   见她突然变成这样,男人皱起长眉,抛开她退后几步,远远地嗤道:“怎么?刺杀失败就想靠装疯卖傻逃过一死?你们南韦人还真是恶心。”他一边说,一边拿起白绢细细擦拭起手指和长剑,俊容堆满嫌恶,竟再不肯看宝儿一眼。擦完后,直接将白绢投入火里,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似的。最后,用足尖挑起最开始包裹宝儿身体的被单,踢过去将她□的头脸身体都盖住,朝帐外冷冷下令道:“来人!这个女人赏你们了。玩够之后记得审问审问,若是天明前还说不出什么,就……杀了罢。”   几个琅国士兵闻声立刻涌了进来,猥琐地笑着向男人行过礼,便纷纷来拖呆呆得做不出一点反应的宝儿。   感觉到一双双肮脏的色手抓上自己身体,那从未有过的难过才浪潮般席卷了她的整腔内腑。她噙着泪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定定地锥着男人的方向,片刻不离。她小小的脸苍白如纸,唇也失尽了血色,抿得死紧。她细细的脖颈梗着,身子僵硬如石,却又好像脆弱到极致。   当初华容欲置她于死地时,她难过过;当初误会兰熙欺骗时,她心痛过;当误会解除,还来不及说“对不起”就亲眼看兰熙葬身沙场时,她心碎过。   而刚才,就在刚才,她还为失而复得而狂喜,怎么一瞬间,就被打入了地狱?   这世上还有什么,会比被深爱的人当面厌恶如粪土、送给他人肆意玩弄羞辱更让人心痛的事吗?李宝儿勉强用目前几乎全空的脑袋想了想,大致……是没有。   她的眼前是一片眩晕,头却倔强地扭向方才男人的方向不变。她实际什么都看不到,脑中只有方才男人冰冷皱眉的画面定格,那俊容上淡淡的轻蔑和厌恶,直刻得她心头鲜血淋漓,痛到全身麻木。直到快被拖出门口,她才终于嘶声力竭地喊出一声“兰——熙——”,猛地挣脱拉她的士兵,却在下一瞬间跌倒在地。   “大将军,这妞儿不安份呢!”几个士兵讪笑,男人见状冷冷斜了斜嘴角,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摆手示意他们快些。可是这一回,不等士兵们触到身体,李宝儿就“唰”地抽出其中一人腰间佩剑,横在颈上。   “咦?这女人……”士兵们惊呼出声,一时都僵住动作不知所措。男人闻声转身,见这样的情形,亦大吃一惊。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份莫名的慌乱,却不知因何而起。当下,竟也不知该怎样反应,只怔愣地看那狼狈不堪的女子泪眼望向他,小脸上无恨无惧,清透若琉璃,“兰小雀,我可以为你生,为你死。你要我死,可以,但我不要别的男人污了我。这条命,我自己动手送给你!”眼看那沾着血迹的手抬剑将砍下,心中一阵强烈的焦灼烧得男人鬼使神差地出手。   “吭”的一声,长剑被一本文书打落在地,余劲绵长,弹在地上嗡声不绝。男人的手还在无法自抑地颤抖,方才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不!不对!他是铁血骁勇的琅国大将军,杀敌几千几万都从不在话下,何时手下留情过?怎么偏偏对这女刺客……   感觉到胸口余悸尚在,他退后几步跌坐在椅上。这种不知来历的心绪让他万分烦乱,转过身大吼道:“滚!都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从未见过头儿发这么大火的小兵们纷纷屁滚尿流地逃离帅帐,将李宝儿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地。她也不再出声,空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好像只剩一副躯壳,灯火下,毫无生气,苍白得吓人。   帐内就此沉默着,仿佛空气都凝成了冰,无从融化。这时,本该还在沉寂的外面兵营却不知为何嘈杂起来,一阵急乱的脚步声过后,通报小兵战战兢兢的嗓音在帅帐外响起:“启禀大将军,女王亲封一字并肩王——焱王求见。”   焱王?正兀自烦心的大将军皱起眉头。他曾听过这位琅国唯一一字并肩王的名头。据说他极受女王宠信,虽鲜少露面,却是个不可得罪的大人物。   他看看那边毫无反应的李宝儿,再看看自己,叹了口气,打算先草草收拾一下再出去迎接这位大贵人。可是没想到,他还未站起,帐帘已被一把撩开,一个金冠貂裘贵气逼人的青年急急走了进来。   “这是……”还赤膊着的大将军目中闪过不悦,冷冷瞥向来人。而那人则完全没有擅闯的自觉,一进门就旁若无人地用目光四下搜寻,在发现跪坐在门边的李宝儿时,面色陡变。他像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身躯剧震,但很快便掩去心绪,平静得似乎情绪从未有过起伏。   顿了顿,他一边动手解□上貂裘,一边僵硬启口,眼睛却丝毫不看向自己说话的对象,“皇姊夫,这女人本王带走了。”   刻意用了有别于旁人的称谓,又加重了语气,焱王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蹲□,亲自将形容凄惨至极的宝儿仔细裹好,自始至终都没将目光投给过帐篷的主人。那目中无人的态度,让本就烦乱的大将军更加不悦。接着,他又看到焱王伸臂将李宝儿打横抱起,脑门便猛冲上一股不知来处的压也压不住的邪火,手不听使唤地大力一拍椅把,三个怒气腾腾的字就冲口而出:“不许走!”   焱王大概也没料到这人会突然发怒,便懒懒停住脚步,转头看了过来,哪知只这一眼,就叫他生生惊怔当场,从头到脚再动不得分毫,“你是……”   手捏半块断木的大将军显然已意识到自己言行失当。他捏着眉心,脑中烦乱至极,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该再被这微不足道的女子扰乱心神,便颓然摆摆手道:“方才是本将失言,小小刺客,焱王想带就带走罢,别再叫本将军看到她就好。”   万万没有料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情境,怔愣如石块一般的焱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希望你以后,千万不要后悔!”   ☆、戏破难回   琅国最神秘的焱王夜闯军营,从大将军帐中带走一名女刺客的消息,在第二天早上就传遍了整个琅国大军。士兵们无聊了闲磕牙,把什么女刺客色诱大将军、两男争一女的狗血桥段勾描得绘声绘色。而如今这男主角之一——焱王,更带着那女刺客堂而皇之地住进了离军营不远的一处行宫之中,还连夜招了军中最好的大夫为她治伤。众人皆在猜测,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能让鲜少露面的焱王如此不顾身份,却不知,这里面的女主角根本就不领情。   “启禀王爷,小姐还是不肯吃药,也不给裹伤,坚持要见您。”第四个侍女被赶了出来,回的话还是一样。   华裘金冠的男人沉默着,独自立在廊边,碧波般的蓝眸定定望着远处一扇雕花木门,一动不动,像是要定格了一样。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总之久到那侍女腰背都弯得酸痛,才听到这尊贵的男人微微地“嗯”了一声。音虽轻,却像是发得无比艰难。他闭了闭眼,像是做下极大的决定一样,缓缓向那扇门走去。   “扣扣!”房门又响两下,没有听到动静,来人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听到声音,李宝儿依旧背对床边卧着,紧闭双眼,再一次重复道:“叫你们王爷来见我。”   脚步声停顿,半晌的沉默后,一道男嗓才随着叹息幽幽响起:“我就是。”   这声音低沉,带着独有的冷硬,宝儿诧异回头,眼前的男人,贵气逼人,英俊健朗,棱角分明的脸孔上,五官立体如刀刻,一双碧蓝眸子更是深邃得能将人整个吸进去,一见就忘不掉。   他的肌肤是一片蜜色,光洁无瑕……   “你……你是……”宝儿双目圆瞠,难以置信地瞪向来人。   看到她震惊的眼神,漂亮的蓝眸中闪过疼痛,男子僵硬地别过了头,“我是焱王,琅国唯一封王的皇亲——琅?焱。”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又似乎有什么破裂着,将空气都冻成了冰。   “呵呵,琅?焱?这才是你的真名吗,彦朗……不,尊贵的焱王殿下?”李宝儿突然笑了,霜雪般冷厉的讥讽,不知在笑自己还是别人。   焱王心慌意乱更甚。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到底一个音也发不出。   宝儿忍着身体剧烈的疼痛,缓缓坐了起来,兀自用手无力地捶着低垂的头,“从一开始,就是你导演的一出戏吧……哈,焱王大人不愧是女王亲信,为了琅国什么都做得出!落魄小倌,贴身侍卫……我还真是笨得可以,引狼入室这么多年,竟毫无所觉!”   焱王线条分明的嘴唇抿得发白,蓝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身躯僵硬如石。   突然,李宝儿猛抬起了头,双目通红疯狂,似要溢出血来。她一把抓住眼前男人的衣襟,力道狠到几乎将他高大的身躯扯倒,咬着牙厉声质问:“你故意接近我是为了什么?南韦的边防布兵图吗?我爹和兰熙遇害,是不是都与你有关?!”   回应她的依旧是让人心凉到极点的沉默。焱王任她抓着,一言不发,浑身颤抖得厉害。他低垂着浓密的眼睫,试图掩去眸中激烈翻滚的疼痛,可那点点的脆弱光华,还是藏无可藏地流泻出来,像是濒临破碎。   “你说!你说啊!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李宝儿嘶声力竭,用尽力气摇动着男人,也不管自己伤口迸裂,鲜血又从嘴角、身上汩汩冒出,可这惨烈,又如何能及得上此刻心中滔天的恨怒?   相知一场,到头来,却发现已视若亲人的对象原来是害了自己最重要人的罪魁祸首,自己不仅是被欺骗和利用的工具,更是祸亲祸国的帮凶,是个不孝不义又愚蠢至极的大罪人,该千刀万剐!   “彦朗,我,恨——你——!”本就虚弱的宝儿耗尽了全身的气力,双手从男子的衣襟滑落,整个人瘫坐在地,眼睛彷徨失焦。她恨人,更恨自己!   焱王直挺挺地站着,他的手僵在空中,想扶她,却伸不出去,俊颜是一片惨白。这一天,他曾设想过无数次,早就知道会痛,但不知,竟是如此痛彻心扉。   现在的他们,近在咫尺,不相对,亦无言。   感觉到胸腔似被细蚁啃啮,焱王逐渐将指掌攥成了拳,终于,他闭上眼,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字一句涩声道:“如果,我阻止这次琅国水淹边城,你……能不能……不要再恨我?”   闻此,宝儿猛地抬起了头,眼里重新燃起火苗。她定定与男人垂下的蓝眸对视,良久后,缓缓开口:“那我爹的命呢?兰熙呢?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焱王像被扎到似地匆忙移开了视线,他捂住胸口急喘了几口气,才缓缓道:“兰熙的事,我之前并不知情。但看他如今的样子,应该是中了琅国皇室的秘药——“七日忘情”。这药,顾名思义,在服下的七天后,会忘却一切从前的情感,受施药者控制。如今,除了我和皇姐,这天下间再无人能解。”顿了顿,他目光有些闪烁,“皇姐的婚期定在下月十六,在那之前,我可以为他解毒,并助你们离开,但条件是——这期间,你要陪着我,就像前天那样,没有恨,没有悔……哪怕……是假装也好。”   两日前相处的点滴还历历在目,现在,却物是人非,真的还能够回到从前吗?   宝儿垂下眼,看自己的手抠紧石地,染着血污的指甲泛了白,面无表情地道:“好,我答应。”   %%   琅国朝中最近发生了几件大事。其一,便是琅国筹备了三年,本可以一举大伤南韦的计划,却因焱王的一封飞鸽传书而搁浅——驻扎在两国交界的重兵被撤回,作为女王准王夫的大将军琅?阿古亦被紧急召回。据说,是大将军不久前破例偷腥的事情传进了皇宫,女王大吃其醋,一时间,皇宫内外,人仰马翻。   如此之大的变故,却似乎对女王如今唯一亲近的弟弟——焱王毫无影响。偌大的王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但只有王府的下人们知道,这里面的动静,可真是不小。因为,已经三年未归的王爷,这次不仅回来了,还破天荒地带了个女人!   “来,这是你最喜欢的芙蓉蛋卷,我特意找了从韦京来的厨子,你试试,看味道正不正宗?”美轮美奂的王府花亭中,英俊华贵的男人亲手挟着一筷子蛋卷递到女子嘴边,温柔备至。   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情境,可此时,那身在福中的家伙不但一点都不知福,还苦得像在受刑,扭过头,脸绷得死紧,“不想吃。”   焱王殷勤遭拒,脸上却是一丝阴霾也无,他继续柔声劝着:“你这几日基本没吃什么东西,身上还有伤,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那你就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才能救兰熙!”李宝儿终于忍不住地站起身,直直对着笑容和煦的男人怒问出声,令那俊颜上的温暖瞬间被凝固。   带了几分秋意的风拂过,零落些夏花的残香。再也回不到往日的馥郁,如今那徒劳的粉饰,更显萧瑟。   焱王放下筷子,侧身缓缓站起,高大的身形有些僵硬,“解药已经制好,现在,只缺一味药引……和一个人。”   “什么意思?”李宝儿蹙眉。   “缺的那味药引是忘忧石,传说碎之可香飘十里,嗅之解千愁。天下,唯南韦和琅国皇室各存一粒。琅国的这粒,女皇在聘现在的兰将军为皇夫时,赐予他作定情信物……”   一股酸意猛地溢上宝儿喉头:什么皇夫!什么定情信物!兰小雀可是她的男人,到死都该是她的男人!现在这样子,算个什么事儿啊!   那日受的外伤内伤又一阵阵地泛疼,像是有钝锉在割,李宝儿呼吸困难起来,慌乱中,赶紧打断话题道:“那你说缺一个人,又是什么意思?”   焱王侧头看她一眼,脸上浮出苦笑,“‘七日忘情’其实无解。说是解药,实际只能将一个人身上的毒渡给另一人。要去兰将军身上的毒,就必须有一人心甘情愿地服下半副解药,在兰将军服下另半副后,通过忘忧石的香气,将‘七日忘情’引到自己身上。”   “那……这个人最后会怎样?”李宝儿低头攥紧了拳头。   “……等于中了‘七日忘情’,会在七日后,忘尽前尘。”焱王缓缓转身,幽深如晦的蓝眸锁住她,定定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帮你找任何人引毒,除非……你自己。”别怪我,只有你忘了他,我才有可能……   “好。”李宝儿没有抬头,回应便脱口而出,快得令焱王都有些怔愣。她吸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石纹,慢慢地,像在说给自己听,“他为了我,可以什么也不要。先皇的密旨,他若不接,便会有他人接去。怕旁的人伤害我,他就自己接了,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不起过我和我爹。而我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不仅不懂他的苦心,还那样误会他伤害他,现在,只叫我用一段记忆去换他回来,实在是太便宜了……更何况,我相信他恢复记忆以后,一定会来找我。”宝儿语声喃喃,这一下,似乎将久缠绕于心头的郁丝层层剥去,整个人逐渐透出些三年都未有过的光亮来。可她这副泛着浅浅希冀的样子看在焱王的目中,就变得分外扎眼。   男人不动声色地将湖水蓝的眸子移开,嗓音淡淡如前,下颌却有些紧绷,“既然你已做下决定,今日我便带你去大将军府讨忘忧石,但是具体要不要得到,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出版名改为《冤冤相压何时了》,具体上市时间和上市时候送书活动等将在微博通知。   本文内容由【囡小】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