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邪君独宠替身妻   作者:祝小宝   月城城墙上的清寂身影   传说,天之涯地之角的地方常年不见阳光,有的……只是永不落的月神。   这是个宁静幽暗的地方,一年到头能看到的只有斑驳古老的城墙顶上的那一轮明月。   人们把这里叫做月城。   这里的人们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的守护者,他们与世无争,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每年,在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可以离开月城,去完成城主交代的任务。   失败了,就永远见不到月城的月光。   成功了,就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每个月圆的日子,古老的城墙上就这么站着一个孤寂单薄的身影,双手反靠在背上,沿着城墙一圈又一圈的走着,像是没有尽头一样的永远走下去。   他是十五年前被城主带回来收养的,没有名字,众人只是叫他琴。   当年他被城主捡到的时候已经吓的呆滞,四五岁的年纪,话都不会说了,只是偶尔轻声含糊的喊一声“琴”。   十五年来,他甚少开口,前前后后说过的话加起来总共不超过二十句。   他没有家人,没有记忆,没有朋友。   冷若冰霜,冷酷无情的琴对别人的善意总是视若无睹,只有城主的话,才能进他的耳。   月倾城缓慢优雅的踱至城墙脚下,扬起四方刚毅的脸一笑,悠扬轻柔的声音自唇畔溢出。   “琴!”   不知道为什么,任何话只要经由他的口说出,都是这样的动听。   城墙上的人脚步咋停,回首,看着清冷的月光下那一张笑的城府深沉的脸。   没有开口,只是轻轻一跃,便无声息的跳下高高的城墙,来到月倾城面前。   静静的注视着月倾城,琴如玉光洁的额头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圣洁,只是一双眸子太过沉寂,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泉,令人看了忍不住心慌。   “琴,你跟我来。”月倾城早已习惯了琴的沉默和冷淡,亦习惯了不去看他的眼,只一如既往温和开口。   点头,琴跟在月倾城身后慢慢走着。   在月城,因为长年月光照耀,不分黑夜和白昼。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绕着城墙慢慢的走着,夜风袭来,带来几分清冷萧瑟之意。   月倾城不先开口,琴也是不会说话的。   两个人就像漫不经心的在散步,绕着整个月城走了大半。   月倾城终于扭头淡淡看了一眼身后表情没有一丝波澜的琴,低沉缓慢的声音在夜风中洗涤。   “琴,这么多年你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吗?”   琴依旧缓慢的走着,面无表情,甚至眼眸都没有动一下。   月倾城有些尴尬,琴向来寡言,自己又何必跟他兜圈子呢?   轻咳两声,神色又恢复与往常无异,“今年,该轮到你了。”   这样的话终于换来了琴的正视,月倾城继而用更温和的声音道,“月城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为期一年。”   “目标。”琴冷冷吐出两个字,多说一个字都嫌累赘麻烦。   “锦囊内有,你收着,出了月城再看!”月倾城递上一个深紫色绣着精美花纹的锦囊,眼中的深沉和冷鸷一闪而逝,快的让人无法捕捉。   琴默声接过,没有多问一句就转身走向月城唯一的出口。清冷的月光下,瘦削的身影被拉的长长的,缓缓前行。   不管未来如何,不管结果如何,总是要向前走的。   邪魅美男出浴   半隐蔽的天然翠绿屏后,乳白色的花岗岩雕砌的龙头张牙舞爪,龙口吐出的冒着白色氤氲的水流潺潺落向浴池。   昏暗的半开放房间流淌着一地的水,顺着蜿蜒的水滴进去,带着遐想的水声轻轻响着。   清澈的池水边缘,仰面半靠着一个身材健硕,有着古铜色肤质的俊酷男子,半露胸膛,正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水面。   屋子里雾腾腾的,看的不是很真切,朦朦胧胧的。   这是长安四大家族之首的殷府名下郊外的一所私家别所,专为殷家当家殷无泪准备。   每次出远门回长安,殷无泪第一时间就会来这儿泡温泉,洗去一身的风尘和疲惫。   空荡宽敞的天然温池里,时不时的响起一两声水声,一直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   突然,拱形的洞门外响起杂乱匆忙的脚步声。   正闭着眼的殷无泪“嗖”的一下警觉睁开眼,深邃无底的眼眸给人一股寒彻之感。   “爷,爷……”一个清秀年轻的小童大声的喊着。   “什么事?这么莽撞……”殷无泪冷冷出声,尤带着一丝长久未开口的沙哑,更显性感。   “爷,出大事了……”小童名叫殷六,常年近侍殷无泪。   殷无泪无动于衷的看着殷六的满脸急切,面无表情道,“小六,难道你不知道在我沐浴的时候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   “爷,这次真的是大事,所以我得第一时间通知你。”要不然你到时候肯定会怪我延误消息的。   小六已经习惯了殷无泪的严厉和冷淡,其实殷无泪甚少罚下人,大家不了解,就被他的表面给骗了。   无奈摇头,反正泡的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殷无泪直接光着身子从水里站了起来,旁若无人,神色自然的上了岸池。取过一旁的衣物,斯条慢理,一件一件的穿上。   “你最好祈祷你报告的事真的是我感兴趣的大事。”   “当然是大事儿,要不然小六向天借胆子也不敢打扰爷沐浴呀。”小六嘻嘻一笑,狗腿的上前替殷无泪更衣。   “说!”冷酷干脆的命令。   系好腰带,殷无泪率先踏出昏暗的石洞,一刹那,阳光布满周身,敛聚天色灵气世间光华般的耀眼。   眉峰似剑,朗目如星,朱唇薄削,五官轮廓分明,冷峻之相。当真是英俊非凡,令人一见而不可忘。   “听说您的死对头南宫易来长安了。”小六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凑近殷无泪,“这次把一只黏着他声称非他不嫁的凌家二小姐扔风月楼了,凌二小姐被逼接客,前几日还撞柱了呢……”   殷无泪面无表情的听着,并未表态。   “爷,你难道不想看南宫堡主吃瘪吗?听说这凌家二小姐撞柱以后性情大变,不仅在风月楼过的风生水起,还对着南宫堡主不屑一顾……爷不想赶紧去看看?”   一想到南宫易也有被拒绝的一天,光幻想他的表情就够让他开怀回味一个月了。   殷无泪勾唇邪魅一笑,“那便去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凌二小姐。”   密林暗杀   小六得意一笑,下巴抬得高高,“我说了是大事吧?”   殷无泪眉梢一挑,“无聊的大事……”   小六脸还没来得及垮下,殷无泪长臂一伸,修长的五指握紧,“嗖”的一把拎起小六朝洞内的温池扔去。   “这是你打扰本大爷的惩罚!”   随着“砰”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小六的惨叫一直到他沉入池底而暂停。很快,小六从水底冒起头,猛烈的咳着,继续鬼哭狼嚎着。   殷无泪邪魅一笑,转身大步离去,未干的发丝被风一吹轻轻摆动,水珠被阳光一照折射出七彩绮丽的光。   走出郊外山庄,殷无泪不等小六跟来便潇洒帅气的跃上仆人早已为他准备好的白马,乘风而去。   僻静小道上,一骑白马飞速掠过,两旁的景物不断后退。   殷无泪神色冷峻的目视前方,忽然两旁斜坡密林中沙沙作响,暗藏一股肃杀之气。   “吁……”一声长啸,殷无泪眸中厉光一闪,飞身跃起,足尖轻点马背,连着空中两翻就高高飞起。   整个人如大鹏展翅俯冲朝下,灵巧停在树梢。   眼神尖锐冷酷,唇际一抹淡淡嘲讽,“出来吧!”   冷斥刚落,林子上空顿时被一股极强的气压笼罩,悠悠下坠的枯叶停在半空,世间万物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凌厉的杀气破空而起,几十道剑气齐齐射向殷无泪头顶,形成一张密集锋利的网,想要置人于死地。   只见殷无泪不慌不忙抽出袖中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顺时针旋转两圈,剑气就通通被他退开,全程神色轻松,眼都没眨一下。   剑气刚破除,十几柄泛着寒气,银光闪闪的剑接踵而至……   殷无泪一个横跃,足下轻点,又跃到另一个树梢,傲然冷对,周身形成一圈强大的气流,形成一个保护圈。   十几个黑衣人不死心,退散殷无泪四周的树枝,与之保持同一高度,伺机而动。   顷刻,新一轮的攻击再度攻来,十几个人同时从四面八方持剑飞向殷无泪。   却见他丝毫不慌张,只淡定的邪魅一笑。   手指轻弹剑被,周身的气流逆转,像是炸开一样反击射向黑衣人。强劲的气流将所有黑衣人弹出很远,瞬间像是无数条黑布散落在地,黑衣人瞠大双目倒地,眉心被剑气穿透,死不瞑目。   殷无泪看都没看地上那些尸体一眼,只淡然的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悠然轻哼,“不自量力,无隐楼是没人了吗?派这种没用的东西出来……”   从头到尾,就连一缕发丝都没乱,完全没把此次暗杀当回事。   又或是……经历的太多了,麻木了……   清风吹过树间,回荡在山林间呜呜作响,似叹息似呜咽。   抬起手放至嘴边,吹了个口哨,很快,林子里响起“嘚嘚嘚”的声音,纯白高大的骏马温顺的跑了回来。   轻轻顺了一下白马的鬃毛,轻柔笑道,“还是你乖……”   齐聚风月楼   “爷,您回来了,一这趟大漠可顺利?”横川酒楼的掌柜一看殷无泪率性利索的跃下马背,忙上前招呼。   “嗯,带流云下去喂草。”殷无泪冷淡的轻应一声,便直接进来横川酒楼的后堂,里面有专为殷无泪准备的房间。   推开紧闭的大门,殷无泪如若无人的走进去,整个人如散了架一样半靠在狐皮桃木美人榻上。   静默许久,才淡淡开口,“查的怎么样?”   黑暗传来轻微的声音,接着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风月楼!”   “是她?还是相关的人?”声音愈发的漫不经心。   “当年的那场大屠杀,唯一的生还者,活下的具体是哪一个,不能确定,恐怕只能有您自己去确认了。”   “知道了,下去吧……”揉着太阳穴,轻叹,微微的疲惫显现。   黑暗中没有了声音,那个说话的男子来无影去无踪。   徐徐的风穿透窗棂轻拂人的脸庞,很温柔,一室的安静。   许久才听得殷无泪喃喃轻语,“看来真的要上风月楼去看看南宫易那小子的笑话了……”   傍晚时分,掌柜轻轻叩着房门,压低声音道,“爷,晚膳时间到了,是给您送进来吗?”   殷无泪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不用了,一会儿我马上出去,你去给我备车。”   “是。”掌柜恭敬的一揖退下,即便明白主子不一定看得到,却仍是一丝不苟的照做,因为这只是他对于主子尊敬的心意。   灯红酒绿,歌舞萦绕,繁华却奢靡。   刚拐进这个胡同口,整条花街明亮的犹如白昼,热闹迷醉的笑声到处飘荡。   殷无泪优雅的下了马车,噙着邪魅的踏进大门大开的风月楼,门口的大红灯笼随风轻轻晃着。   今天风月楼的气氛有些静的诡异,殷无泪嘴角邪魅的笑容愈发扩大。   果然,刚踏进大堂,就看着自己预想中的,极度想要见到的男人。中央几张桌子都坐满了,都是那几个熟悉的人。   凌二小姐的两个兄长,凌悠然和凌萧然。被凌玥伤的半身不遂的骆雨荻以及其兄长骆秋棠,表姐成霏霏。最主要的,也是他今晚来凑热闹的主角南宫易。   慵懒朝着一脸冷漠的南宫易一笑,随即转身,随意挑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   风月楼的老鸨满头大汗的吆喝着各色女子上来伺候,却被几个面无表情的人吓的灰溜溜的下去了。   没办法,凌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刚巧今天出门去玩了还没回来。   这几个都是她惹不起的主,都是为了那个惹祸精凌玥而来的。   这可怎么办?   灵机一动,拉过身边的小丫头耳语几句,小丫头领悟的点头朝里面跑去。   铿锵一声响,众人皆抬头。   曼妙清扬的琴声响起,大堂中央从天而降一个蒙着红纱的高挑女子,背影纤瘦,线条柔美。   随着音乐的节拍,软蛇一样的舞动,身体不可思议的柔软,轻盈灵动。   这就是风月楼的头牌舞姬,红袖。   殷无泪神色微正,不自觉的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坐正了歪着的身子。   尽管大家今日到此都不是为了寻欢作乐的,却还是不由自主被这样唯美灵动的舞动吸引,都屏息认真看着。   突然,一个唇红齿白却神色狰狞的男子冲上前推了一把红袖,“会不会跳舞啊你,没骨头啊?”   身形娇小瘦弱,一看就是女子女扮男装的。   红袖眉心微拧,停下动作,却没有开口。   向来这样地方,她们这样的女子是没有开口为自己争辩的余地的。   所有人都冷眼旁观,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殷无泪深邃的眼眸一闪而逝的冷厉。   门口又冲进来一个月牙白袍子的瘦弱男子,推开指着红袖鼻子骂的女扮男装的女子,“臭三八,你给我放手,竟敢欺负我的女人。”   “凌玥,你别乱来,我没事。”红袖死命的抱着他。   原来她就是传言中的凌二小姐……   殷无泪扫了一眼沉下脸色的南宫易,悠闲懒散的重新翘起二郎腿,等着看好戏上演。   老子有的是钱   殷无泪漫不经心的喝着面前的花酒,眼神始终紧锁南宫易的反应,看着终年没有表情的男人也会有情绪波动,不由心情大好。   想不到凌家二小姐前后言行竟会差别这么大,撞一次柱而已,竟会变的这么有趣。   不仅一个月替自己赚够了十万两赎身钱,还征服了风月楼的所有人,其谋略不输某人哪……   缓慢优雅的替自己斟了杯酒,低眉顺目的喝着,隐去嘴角邪魅的淡笑。虽然眼睛没看大堂,却是眼观鼻,鼻观心。   当南宫易听到凌玥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就为自己挣足了十万两的赎身费,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这半年来凌玥纠缠他,凭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是绝对没有那个能力让自己全身而退的。   可是……当凌玥得意的拿出那张赎身的契约时,一向冷寂无波澜的深邃眼眸还是划过一丝疑虑。   如同其他在场的人一样,南宫易直觉的认为其中有蹊跷,冷淡出声。开了今晚的第一声口,“既然有这等本事,就证实一下吧。”   余光扫了一眼也在打量自己的凌玥,看着那清澈的眸子没有往日的痴迷,只有少许审视与深究,南宫易沉了脸,“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离开这儿了。”   凌玥失笑,觉得莫名其妙,“我干嘛要证明给你们看?”   “不能证明?我就知道,你会有什么本事在一个月内挣十万两。”骆秋棠急吼吼的接话,一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的不屑模样。   凌玥瞟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倒是一旁脾气暴躁的凌家大哥凌萧然经不起激,起身一把揪住企图挑衅的骆秋棠的衣领吼道,“骆秋棠,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骆秋棠轻轻一挥,就挣开束缚,语带愤恨的不屑反击。   眼看着战火一触即发,两方人马都不肯善罢甘休,而当事人凌玥只满不在乎的在……呃,看戏……   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南宫易也事不关己的坐在一旁,只是那锐利的双眼正紧盯着凌玥审视着。   殷无泪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开玩笑,他大老远跑来又不是老看打架的,他是来看南宫易变脸的好不好。   轻叹一口气,看来不出手不行了。   南宫易,算你狠,到这个时候还这么沉得住气。   “在下愿出十万两听凌玥姑娘弹一首曲。”殷无泪放下手中的酒杯朗声道,老子有的就是钱。   一下子,整个风月楼的人都把视线停在了淡笑静坐的殷无泪身上,惊愕之余又开始窃窃私语。   凌玥听到有人居然出十万两银子听她唱一首歌也不由愣住,财大气粗啊,可是看着眼前这个跟南宫易气势不相上下的男人似乎不像传说中的暴发户啊。   转念一想,也说不定是南宫易的仇人,今夜特地来找茬的,所以才会这么慷慨。心里又感慨,不管是哪个朝代,生活在首都的人就是比其他地方的人有钱啊,奢侈啊。   及时回神,暗暗责怪自己思绪怎么又在不恰当的时候飞远了。   想到自己要唱一首歌才能挣十万两银子,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的确有能力为自己赎身,凌玥又犯难了。   “这个……”   “不要多管闲事。”骆秋棠一看是长安四大望族之首殷无泪,有些不满的出声,但是碍其身份,并未无礼。   “不行吗?你们不是需要证明吗?我只是提供机会啊。”殷无泪隐去眼底的邪恶,只盯着南宫易冷冷的又带着某种恶意的无辜缓缓开口。   “可是……”凌玥为难的蹙眉,似乎挺害怕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的。   “好啊……”成霏霏突然恶毒的笑开了。   而同一时间,凌萧然和凌悠然异口同声道,“不行!”   看着凌家两位哥哥都这么紧张,骆秋棠倒是反而冷静下来了,挑衅冷哼,“为什么不可以?怕穿帮吗?”   骆雨荻从头到尾坐在旁边的桌子,噙着温柔恬静的笑容,看着南宫易,眸色若秋水,盈盈动人。   十万两的好奇心   凌玥见南宫易并未开口反对,就了然他是默认的。   眼中鄙夷一闪而逝,欣然应道,“好啊,不过不要后悔。”转头对着身边担忧的看着她的高挑女子道,“红袖,琴借我用一下。”   高挑的女子微微一点头,便取过一旁架着的古琴递给凌玥,替她放在桌上,调试音色。   十指灵巧舞动,曼妙动听的音色便从她白皙纤长的指尖流泻而出,令人心境开朗。   殷无泪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眸底转动着不为人知的情愫,举起面前刚倒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许久,才又恢复冷静的神情,眼中再无波澜。   无声的告诫自己,查了十几年了,不在乎再等上几日,一定要冷静,要淡定,要不然只是再一次深深的失望而已。   凌玥落落大方的坐下,双手轻轻抚上琴弦,欢快明朗的调子就这么流泻,铺满整个风月楼的大堂。   这是一首很快乐的歌曲,乐观,向上,有朝气,有着超脱于这个时代的人的思想。   却又很容易让人理解,那样简单而又快乐的生活是每个人的梦想,那样直接而又率性的感情又让人羡慕……   只是……其中有个唱词他不是很能理解,虽然有预感可能是对心爱之人的称呼,但是这样的称呼却从未听说过。   殷无泪不由好奇起来。   曲子刚结束,一直安安静静温柔笑坐着的骆雨荻率先打破沉默,惊喜赞叹,“好快乐的旋律……”   凌玥一听也乐了,眼睛一亮追问,“你喜欢?”   “嗯。”骆雨荻温柔应道。   殷无泪困惑不解的问道,“哈尼……是什么意思?”   “秘密,十万两拿来。”凌玥神秘一笑,伸出手摊在殷无泪面前。   “说,加十万两。”殷无泪爽快道,对于不知道的事情,他总是有极强的好奇心,这一点跟南宫易恰恰是完全相反。   南宫易天生性子偏冷,对于他不在乎的人或事,他是多听一个字都嫌麻烦。而殷无泪不同,不管是关乎谁的,只要是他不知道的,不曾听说过的,他都非常的好奇,一定要追根问底,弄个清楚。   成交。不过,只能你一个人知道。”凌玥勾起红唇笑道,朝着殷无泪勾勾指头。   殷无泪看着凌玥纯真不失魅惑的动作,嘴角微抽,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南宫易。不出意外的看到他脸色一沉,于是邪魅一笑凑上耳朵。   “哈尼就是甜心、亲爱的。”轻轻的音量,却刚好让耳尖的人刚好听的清楚。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痒痒的,殷无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专注南宫易的表情,一不小心跟这个凌玥靠的太近了。   浑身一僵,殷无泪不自在的移开身子。他是想看南宫易变脸,可是没想过要害死自己啊。   “呵呵呵……”银铃般的笑声自凌玥唇畔溢出。   南宫易的脸冷如腊月寒霜,阴测测的起身开口,“你自由了。”   “我本来就是自由的啊。”凌玥转身无辜的望着他。   “你可以离开这里了。”南宫易无视凌玥不以为然的表情,继续冷淡开口,眼光若有似无的飘香一旁看好戏的殷无泪。   说完,便脸色难看的带着手下踏出风月楼的大门。   殷无泪盯着南宫易离去的背影,在无人察觉的角落突然扬起一抹顽皮的笑容,发自内心的开心着,带着一丝童心未泯的纯真,耀眼无比。   看着大家都相继离去,殷无泪也起身离开,临走前又特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自始至终都蒙着面纱,安静不语的高瘦女子。   脑筋搭错   为了查清楚那个名红袖的舞姬到底是不是自己多年来寻找的那个人,殷无泪三不五时的上风月楼花上十万两听个小曲。   一出手就是十万,一甩手就是十万……   就算是长安城的首富,腰缠万贯,如果再这么大手大脚的败下去,也总会有败成穷光蛋的时候。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恐怕就要被南宫易笑死了,那丢的脸也忒大了。   被谁笑死也不能被南宫易笑死!   这可是他从七岁起第一次见到南宫易时展示友好却吃瘪后立下的誓言,这辈子绝不能再在南宫易面前犯二,这辈子只准他嘲笑南宫易,只准他看南宫易出丑闹笑话,决不允许自己被南宫易嘲笑!   虽然……   这个愿望从未被实现过,并且在未来的十年共同生活中又无数次的被南宫易不屑的鄙视过……   他,殷无泪,还是坚持立誓,这辈子只能他看南宫易的笑话,绝不能被南宫易看笑话。   话题有些扯远,思绪拉回。   虽然他很想知道南宫易跟凌玥的八卦,但为了保住自己京城首富的首位,还是决定发扬勤俭节约的美德,先将那个红袖赎身赎回去再慢慢研究好了。   这几天发现凌玥没有出现在风月楼,殷无泪派了殷六去给红袖赎身。谁知很快殷六嘟着嘴装可爱跑回来抱怨道,“爷,那个红袖早就被凌大小姐赎走了,如今是那凌大小姐的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爷是长安城里的首富哎,要什么姑娘没有,怎么也学起那南宫堡主看上窑子里的姑娘?多少身世亲白的姑娘想委身给爷做妾爷看都没看一眼,如今怎么会惦记起窑子里的姑娘?   果然如厨房洗菜的秦妈所言,这男人呀,千万不能去窑子,一去窑子就变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单纯的小六子用他那半边是水半边是面粉的脑子的脑袋使劲的晃着,一脑子的浆糊,只觉着青楼是个太可怕的地方,就像会传染的瘟疫一样可怕。   这不,连他一向睿智神勇的爷都带坏了。   正在奋笔疾书的殷无泪听了殷六从大老远就传来的嚷嚷声,心中不由抖了两下,静默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邪魅一笑,淡淡看着已然跑到自己书桌前的小六子,云淡风轻一笑,“小六子,你想调去马房工作吗?”   心中不由感慨,这个小六子永远这么上不了台面,跟南宫易身边那个玄冥真是差的太远了。可……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为什么还是老带着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呢?   殷六一听,忙毕恭毕敬的站直了腰板,“回爷的话,小六不去马房,小六要跟在爷身边伺候爷。”   “算了,算了,你下去吧,这事儿我自己去办。”这小六子是开不起这等玩笑的,殷无泪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爷……”小六子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迟疑的出声,“您不会……还想去找个那个什么红袖姑娘吧?”爷这是脑筋哪撘错了吗?非要这么执着的要那种地方的姑娘。多少官家小姐,大家闺秀不顾身段,削尖了脑袋想见他们爷一面都不得,可是爷为什么偏偏跟那些市井俗人一样中意青楼女子呢?   殷无泪闻言怒目一瞪,“看来小六子你真想去马房!”   “不,不,小六子不想去!”小六子被这么一下,什么都不敢说了,撒腿就往门外跑,就怕慢了一步听到爷调自己去马房的命令,到时候那就真的是覆水难收了。   所以上上之策,便是溜之大吉。   爷带你喝花酒去   殷无泪瞧着小六子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莞尔,一想小六子没办成的事儿又蹙起眉头沉思起来,俊酷有型的脸庞在夕阳的光线中有些朦胧不真实。   没多久,夕阳西下,管家进来问膳,殷无泪才惊觉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傍晚了,略一沉思,便缓缓吩咐,“去备车,晚膳后我要出门。”   管家略一沉思,有些犹豫却不失沉稳开口,“爷,您今个儿晚上不是已经约了大宏图的少东家谈他们酒楼海鲜供给的事宜吗?”   “嗯,谈完生意我还有事。”殷无泪慵懒的向后靠在椅背上淡淡应了声。   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即将西沉的夕阳,殷无泪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去传膳吧,半个时辰后大宏图的人该到了。”   “是,爷。”管家点头应道,随后恭恭敬敬的出去张罗晚膳了。   生意谈的很顺利,刚过戊时就结束了,送走了大宏图酒楼的人,殷无泪转身进了书房对生意的契约书相关资料稍微做了些整理。   一盏茶的时间后,殷无泪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眉心就着门外喊了声,“忠叔。”   很快,管家推门而入,恭敬道,“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嗯,叫小六子来书房。”殷无泪淡淡吩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袍子,伸手习惯性的掸了掸袖子,看到衣服上些许细微的褶皱,皱眉道,“忠叔,给我拿套干净的衣服来。”   跨出门槛,正要关上门的手一顿,管家应道,“是,这就拿来,爷请稍等。”   说完,轻轻带上门,忠叔走了出去。   没多久,小六子屁颠屁颠的推门而进,用极其天真欢快的语调的问道,“爷,您找我?”   殷无泪看到小六子这模样顿时满头黑线,抬头看了看外边黑漆漆的天空,许久才恢复一贯邪魅的笑容,悠哉道,“爷今个儿带你喝花酒去”。心里下不由腹诽,带你这个土包子出去见识一下,省得你以后出去丢我的脸。   “啥?”小六子天真欢快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嘴巴张的老大,明显被吓到的样子。   “口水出来了,要是滴到书房的地板上,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去喂猫。”殷无泪无力的抚额,连警告都失去原有的味道。   为什么这小子像是要被卖身到青楼一样的惨烈?   愣了些许时候,小六子才反应过来自己主子是在警告自己,顿时吓的闭上嘴巴,为了加强听话的效果,还非常阴柔的用手捂住嘴巴。   殷无泪有种不想带他出门的感觉了,这样的奴才带出去丢他殷无泪,不是整个殷府的脸啊。   小六子见殷无泪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顿时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轻唤,“爷?”   适时,忠叔拿着殷无泪的衣物进来了,殷无泪瞥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小六子叹道,“还不快过来替我更衣,再磨下去就该天亮了。”天亮了,可就哪都不用去了。   小六子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屁颠就奔过去为殷无泪更换衣袍。兴高采烈的的应道,“是!”   还好,爷没有改变带他出门的注意。   初入风月场的小六子   一阵准备之后,殷无泪终于带着小六子出了大门,马车直奔着风月楼的方向而去。   入夜之后,大街上冷冷清清,一轮明月高悬,长安的街道显得尤为宽阔。   一辆豪华的马车在街上飞驰,“哒哒哒”的马蹄声清晰而绵长。   很快,殷无泪带着小六子就抵达了风月楼门口,这里与外面的清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不仅灯火辉煌,热闹非凡,更是透着某种奢华的靡乱。   小六子缩着单薄的小身板跟在殷无泪身后,有种不知所措之后的无助。快到大门口,看着健步如飞已经一只脚跨过门槛的殷无泪欣长的背影,终于鼓起勇气期期艾艾的出声,“爷,小六子能不能……能不能……”   殷无泪停下脚步转过身,难得有耐心的等着小六子的下文。   可是等了许久,小六子还是在重复那句“能不能”,于是不耐烦的喝道,“能不能什么?再不说就这个月的月银就别想要了。”   小六子一惊,顿时无比连贯快速的把卡在喉咙口的话一股脑的吐了出来,“”小六子能不能不进去就在门口等爷就好了。   由于声音过大速度过快,说完还有些小喘。开玩笑,扣月银怎么可以,全家老少还指着他这些钱过日子呢。即使一分不扣,日子都还是过的紧巴巴的,全靠爷大方,赏银颇丰,要不然日子还真不好过。   所以,在小六子这儿,涉及银子这事儿是个相当严肃的事儿。   殷无泪看着小六子面红耳赤,紧张不安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复又邪魅的笑开,爽快道,“成,你先回去吧。”   反正今晚要去办的事儿小六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要跟着碍手碍脚的了,看他那样子指不定待会儿还要捅出什么幺蛾子来呢,回去也好。   小六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般,谢了声就跑了,急的跟后头有鬼追似的。   殷无泪摇了摇头,俊酷的脸上尽是无辜,“我有那么可怕吗?”   某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还在感叹,这话要是问了小六子,他绝对会说:“你不是可怕,而是非常的可怕,而且还相当的无常。”   “哎呦,这不是殷公子吗?今个儿又来听曲儿么?”正神游间,一个略显谄媚甜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殷无泪眉头轻皱,随后扬起邪魅的招牌笑容转身,果不其然,就是妓院的老鸨,扭着她那臃肿的身材,穿着鲜艳,甩着丝巾向自己飞速移过来。   一把年纪还能发出这样甜腻的声音,虽然非常做作,但殷无泪每次听到她那肥胖的身躯可以发出这样尖细的声音都会佩服的五体投地的。   “鸨妈,凌玥姑娘在吗?”殷无泪环顾了一周淡淡开口。   只见大厅里客人三三两两在跟姑娘们调笑着,并没有预期的那般生意好,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清,果然如小六子打听的那般凌玥不在风月楼。   要说这风月楼本来生意并不在怎么样,甚至可以说比周围一些青楼的生意要差的多。自从凌玥来之后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如今凌玥一离开生意又一落千丈了。   想不到这凌大小姐一撞柱子竟还激发了如此大的潜能。   有钱能使鬼推磨   鸨妈一听又是来找凌玥的即刻垮下脸来,“不在,你看今晚来的这么多的恩客们,哪一个不是冲着凌玥来的,可是腿长在人家身上,我怎么管的住啊?”凌玥可是早就为自己赎了身的,现在是自由身,她爱去哪自己可管不着。   殷无泪只当没有听见鸨妈的抱怨,仍旧淡淡询问,“那那个专门跳舞的红袖姑娘呢?”   “这……”鸨妈一脸为难的开口:“殷公子你不知道,那红袖的卖身契已经被凌玥那丫头赎走了,现在她不归我管。这不,凌玥不在,红袖也躲在房间不愿出来见客了。”   “哦?”殷无泪眉梢一挑,心下暗忖果然小六子禀告的消息还有那么一点靠谱,这红袖果然已经被凌玥赎身赎走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钱,再碰上钱能解决的人,那凡是就好办的多了。边想着边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上去,邪魅的循循善诱着“鸨妈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老鸨为难又贪婪的看着这几乎到口的肥肉,手已经不自觉的伸了过去。一摸到银票,还拽在人殷无泪手里抽不出来,老鸨一咬牙,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成,殷公子,我就勉为其难为你安排一次。”反正凌玥不在,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这煮熟的鸭子怎么能让它再飞走呢?   殷无泪剑眉一挑,墨玉般的眸子闪过一丝轻蔑,嘴角却适时的勾起邪魅的弧度,手一松,银票瞬间被老鸨抓去塞进怀里。   “我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殷公子稍等。”老鸨收起银票匆匆进入内院。   殷无泪一甩头,悠闲的迈步走向离他距离最近的桌子,很快有龟奴端上点心花酒伺候着。   两杯酒下肚,老鸨笑的春风得意扭过来,“殷公子,成了,成了,我都安排好了,您就直接进后院红袖的香闺去吧,我都给安排好了。”   其实,她什么都没安排,只是撤下了安排在后院的打手。如今红袖已经被凌玥赎身,早不属于她的管辖范围,她还哪能指使人家干什么事呀。可是到手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反正红袖又不像凌玥那样泼辣难缠,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再说了,她可以笃定殷无泪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应该只是来看红袖跳舞而已,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殷无泪看了一眼老妈谄媚的笑脸,起身走进内院,穿过圆形拱门走进位于风月楼最里面的后院。这里他来过一次,后院只住了凌玥和红袖,还有伺候凌玥的丫头跟女护卫,非常的僻静。   整个后院没有一丝灯火,也没有一点声音,风一吹,非常的幽冷。   殷无泪背着手慢慢的踱着,经过红袖的房间,凭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和深厚的内力可以非常确定房间里没有人在。   那么,红袖也跟着凌玥一起离开风月楼了?   不可能,要不然老鸨是绝不敢收他的钱的。   环顾一周,整个后院并不大,简单雅致,再往里走还有一条小径,通往后山竹林。   沿着幽深的竹林,伴着晚风,殷无泪权当散步,慵懒的踱步进了竹林……。   竹林听八卦   突然,静谧的竹林涌动着不寻常的气息,殷无泪停下脚步,敛眸屏息,警觉的等着。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很细很轻,却仍逃不过殷无泪的耳朵。   竹林尽头静静站着一个窈窕修长的身影,而此刻竹林里另一个黑影疾速的向她扑去。正在殷无泪考虑要不要出手相救的时候,飞扑过去的身影在站着的那名女子面前停住。   “怎么样?找到了没有?”等着的女子率先开口焦急的询问来人。   这是红袖的声音,虽然她不怎么开口说话,但殷无泪还是听到过的。只是那个如男人般俊美无涛的女子向来酷酷的,话不多,今晚倒是头一次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种叫焦急担忧的味道来。   原来她也会担心别人,殷无泪莞尔。   “长安城几乎被我翻遍了,可还是没有她的踪迹。”沉稳清冷的回答。   这是沐莲的声音,即便刚刚急速飞行的十几里地,还是脸不红气不喘,一如既往的冷淡。   “那你说她会去哪呢?”红袖担忧道。   “莫名其妙的被人劫持,可凌玥以前的仇家太多了,除了长安城,还有其他地方也有许多曾经得罪过的人……”沐莲无奈道,想不到这个凌大小姐以前是个这么骄纵的人,是个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的主,这要她从何下手到哪去找她?   “你说,凌玥会不会?会不会是被南宫易劫走了?”红袖突然灵光一现,也不知道怎么会想到是南宫易。   “南宫易?”沐莲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毕竟凌玥现在已经不记得从前跟南宫易的种种,也没有什么过节,南宫易也不像做这种事的人。   可,沐莲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被你这么一说的话,我想起那晚跟我交手的人身手很不错,不像是普通人……”虽然很不想承认那个人身手好,甚至有可能在她之上。在她眼皮底下劫走她的主人,耻辱,绝对是耻辱,将来一定要赢回来。   “真要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想要救凌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红袖忧心道,真要是南宫易做的,那她们想救凌玥恐怕是有心而无力了。   “这样吧,我听说南宫易每次到长安都是住在璟王府,等过了三更我去璟王府探探。”沐莲挥起长剑狠狠砍下身旁的竹子,“要是凌玥真在那,我们想救她就要从长计议了。”   “好,听说璟王府很神秘,一向不与朝廷和外界打交道,里面戒备森严,你千万小心。”红袖轻声嘱咐,“别凌玥没找到,自己……”   “我知道,这点事还是难不倒我的。”沐莲的话中透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两人兀自交谈着,为着凌玥的安危担心着,谁也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一双深邃透亮的眸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殷无泪听着沐莲那自信的话有些想笑,既然你那么自信为什么凌玥会在你眼前被劫走呢?连我站在这里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呢?   待两人都消失在竹林,殷无泪才从黑暗中慢慢走出,邪魅的眸子满是饶有兴趣。   南宫易,这次还不让我抓住你的小辫子!   久远的噩梦   红袖纤细修长的身子摸黑灵巧的闪进自己的房间,坐回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应该谁也没有发现她离开这个房间吧?自从凌玥替自己赎身后,妈妈就不敢为难自己了。现在自己已是自由身,就算今日凌玥不在,她也不敢强迫自己什么事。   看着铜镜中酷似俏儿郎的俊美容颜,红袖有些感伤。明明是女儿身,却长着一副男儿的容貌,大概……是太像他了吧……   一些久远的,久的几乎已经被埋葬掉的记忆快速在大脑闪过。   那突然间窜起的大火,火势汹汹,很快整个屋子都被火点着了。书画着火了,窗棂着火了,帷幔着火了,火苗顺着帷幔窜上房梁……   自己的衣服也着火了,皮肤被烧焦的感觉……好烫,好烫……   别想了,别想了,必须马上停下了,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   我已经活过来了……   红袖挥开铜镜,神色痛苦的抱头捂着耳朵,情绪还沉浸在当年的痛苦里面挣脱不出来。   “红袖姑娘有心事?”原本安静的房间突兀的响起一个声音。   红袖一惊,顿时站起来,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水,原本痛苦的神情瞬间恢复常态,一如既往的淡漠。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我真是大意,居然没有察觉屋内有人。   “是我,鸨妈让我进的。”走进几步,深深的看了一眼红袖便绕过她走到边上的凳子坐下。   眼前这个昔日冷酷淡漠的女子脸上残存着泪痕,有着与平日不一般的些许狼狈。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竖起满身的刺佯装坚强。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殷无泪心底竟划过淡淡的心疼。   “我现在已是自由身,不再受妈妈的管了,请你出去。”红袖冷漠的开口,狭长的丹凤眼中敛聚着隐忍的怒气。   “红袖姑娘不必动气,今夜殷某来不为别的,而是有事想请教。”殷无泪怕激怒原本情绪就不稳的红袖,忙说出此行的目的。   红袖警惕的后退两步,看着貌似真诚认真的殷无泪,“我有什么好让殷公子特地大驾光临来请教?”   “事关当年绵阳黎家大院的那场大火。”殷无泪言简意赅的提醒。   红袖心底一凉,脸上却波澜不惊,面不改色道,“红袖只是一青楼舞姬,怎会知晓这些事情。”   “你不知道?”可能是红袖伪装的太好,也可能是时间太久这些年不断的失望太多,殷无泪竟没有看出红袖心底的波澜。一听她说不知道,竟信以为真,就像这么多年的每一次失望一样,放弃进一步的求证了。   “确实不知。”红袖甚至听到了自己心底颤抖,牙齿打颤的声音。   可,殷无泪却沉浸在失望中,没有听说红袖的异样。   “那打扰姑娘,请恕殷某无理了。”说吧,便起身往外走。   “等一下……”红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神使鬼差的出声喊住殷无泪。   殷无泪停下,侧过头,“姑娘还有事?”   “不知殷公子为何会问起这事?”红袖强作镇定的淡漠询问。   “没什么,只是受人之托而已。”注视着红袖俊美冷漠的脸庞良久,殷无泪邪魅一笑。当然,他也不算说谎,他的确是受人之托,受他死去的老爹和自己所托,所以这些年才不会不停的打听不停的寻找,即便无数次的失望之后还是没有放弃。   当然,这些他没有必要向外人坦露。   “多此一举”   刚睡醒,小六子就来报,说是凌玥已经回风月楼了。   明显还在意识朦胧状态的殷无泪呆呆的坐在床边很长一段时间没什么反应,长到以至于令小六子以为他没听见,刚想再一次大声的重复一遍时,殷无泪突然有了反应。   “这样的话就意味着我可以去风月楼看南宫易的笑话了?”歪着头,殷无泪愣愣的总结着以前令他兴奋万分的事情如今却反应非常冷淡。   冷淡到以至于小六子非常肯定的总结并担忧道:“爷,您病了。”以前爷要是知道有可以看南宫易笑话的机会一定是极其兴奋,甚至一般都会处于癫狂的状态的。谁也不知道,殷无泪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   可是今天爷却表现的,嗯,文雅一点形容是淡定,这样的冷淡反应是绝对不正常的。有此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爷病了。   “会不会说话,你才病了呢。”殷无泪冷斥,这一次倒是反应很快。   其实,他刚刚并不是没睡醒或是病了,也不是对看南宫易笑话不感兴趣了,而是在思考某个被他遗漏的问题。自从他昨晚从风月楼回出来,在回来的路上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就一直想不起来,所连以睡觉都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当然对其他的一切事情就不提不起劲来了。   “那爷怎么连反应都没了?”小六子嘴一瘪,委屈道,爷就知道瞪我,一天不打压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我说小六子啊,一天不整治你又皮痒了吧?”殷无泪漫不经心的瞪了小六子一眼淡淡开口,“还不伺候我起身。”   想到昨晚浑身不在的站在风月楼门口被那些花枝招展妖媚的女子们窃笑,小六子顿时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哆嗦着低下头,“爷息怒,小六皮不痒,一点都不痒,奴才这就伺候爷起身。”   “皮痒了才会否认说不痒,要真是不痒怎么主动提及说不痒呢?凡事有才会否认说无,那是心虚的表现,要是真没有,心里坦荡何必强调没有呢?”殷无泪面带愠色道,其实不为小六的话,而为一整晚失眠为那自己都想不出的疑团。   “是,爷说的是,小六受教了。如果不心虚,心里坦荡就不会多此一举去强调没有的事……”小六忙点头应和。   “多此一举……”殷无泪默默的无意识的应着小六子的话重复着,“多此一举……”   “……”小六子虽然觉得今天的殷无泪很古怪,但是刚刚被教训了一通便不敢再多嘴了,只静静的等着。   “对了,多此一举,就是多此一举,我明白了,终于想明白了……”藏在心中的疑团解开,心境顿时豁然开朗,殷无泪如孩童般单纯因高兴而手舞足蹈,“啪”一下从床上跳下来,俊酷的脸庞尽是开怀的笑容,漆黑的眸中尽是意外的惊喜。   未顾身上只穿着亵衣亵裤,不顾自己一贯想要维持的得体形象,殷无泪直奔门外,“小六子,快,让忠叔给我备车,我要出门。”   她在撒谎   马车在热闹的街道上飞驰,两旁林立的店铺飞快的后退。   殷无泪坐在马车里,思绪飞扬,有些迫不及待的的焦灼。这么多年的追访寻找,似乎快要有结果了,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着自己心中已经预感的结果,却又害怕只是又一次的失望而已。   小六子说的没错,如果心里没鬼又怎么会多此一举。昨晚,他询问红袖知不知道当年绵阳火烧黎家大院灭门事件她说不知,却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为他为何要问起此事。   这不是相矛盾吗?   如果红袖跟黎家或是此事无关,那说不知便成,却又为何关心自己追问此事的动机?   很显然,红袖在撒谎。即便不是撒谎,至少说明她直觉的否认下心里必定有鬼。   那么,她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呢?即使她不是黎家后人,肯定也是跟当年这件事有牵扯的人,那么他找上他肯定是没错的,无论什么结果,他至少能得到一个事关当年的事的一个确切的答案。   车子越来越接近风月路了,拐过街头,甚至可以看见街那头风月楼的招牌了。白天这条著名的青楼一条街很安静鲜少可以看见人走动,殷无泪原本激动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原本一下重过一下的心跳也渐渐缓下来。   理智又回到大脑,殷无泪又变成原本的殷无泪,冷静,理智,甚至有些冷酷,就像面对敌人的时候一样。   风月楼的大门就在眼前了,殷无泪将所有的利弊在瞬间权衡比较后得出结果并瞬间对以后的行动作出部署。   不能冲动!   在马车停在风月楼门口的最后一刻,殷无泪果决的对车夫命令,“打道回府。”   车夫明显一愣,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这都到了,怎么又回去了?   但是习惯高于理智,所以在他心里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时,大脑已经传达指令到舌头,“是!”   殷无泪突然不急了,慢下脚步,悠悠回府,处理了每天需完成的大量工作,生活恢复昨日之前的井然有序。   既然知道人就那里,那还用得着急什么呢?况且,这事本来就急不得。青楼都是晚上才营业,我堂堂长安城里的首富,好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大清早的就逛青楼。要传出去肯定谁都以为我疯了,南宫易就在长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给笑话了去呀。   就这样,殷无泪想通之后就一步一步按照部署好的行动。三不五时的上风月楼找凌玥听听小曲,从凌玥那旁敲侧击的探探南宫易的动向,并在与凌玥聊天的时候暗中观察红袖的反应。   每次红袖的神情越是不自然,殷无泪心底就是越是确定,红袖肯定是知道当年黎家大火的事情的。   就在所有事情一步一步朝着殷无泪设计好的方向进展时,南宫易闯到了风月楼明目张胆的跟自己争风吃醋。   大概是自己找凌玥找的太殷勤了,也难怪,谁会没事经常找凌玥花十万两听一首曲的?除了他殷无泪不做他选。也难怪南宫易吃醋了。谁叫他们俩从七岁起就是死对头呢?要在平时能看到这么失态的南宫易他肯定会笑死,可换到今日却笑不起来了。   我是殷老板   自从上次问了红袖关于黎家大火的事情,她对殷无泪的一举一动都比较警惕。红袖性子本身淡漠,除了凌玥对其他人都很冷淡,所以殷无泪基本上找不到机会跟红袖说话,即使有问题问她也不会回答你。   这一次,凌玥被南宫易光明正大劫走之后并没有像之前那次很快就回来,红袖又老躲着他。无奈之余,殷无泪之余殷无泪就索性买下风月楼。凌玥不在,他还经常跑风月楼,别说红袖,就连老鸨都怀疑起他的动机来了。   这下他殷无泪成了老板,经常出入风月楼也就变的理所当然了。   可是……   “红袖姑娘,殷老板找你。”一个护卫跑来传话。   正在抚琴的红袖心里咯噔一下,手一抖,琴声走音。停下,顿了一会儿,“没说什么事吗?”   “去了就知道了。”魁梧的护卫一板一眼的回答,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强硬。   “知道了,你先过去吧,我随后就来。”红袖起身,修长柔软的身子从椅凳和琴架中间移出来,语气淡淡的,隐隐透着某种叛逆的抗拒。   护卫看了两眼红袖,没再开口就离去。   红袖深吸一口气,俊美无涛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心中鼓励自己不要惊慌,总有面对的一天。   走出居住了两年的小院,红袖默默的往殷无泪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寻思着待会儿殷无泪会问些什么问题,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从后院到前厅二楼的包厢原本一段不算短的距离今天很快就走了,已经走的相当慢了,却还是很快就到了。   敲门进去,殷无泪正坐在桌旁,看见红袖进去便抬头看着她。从进门到坐下,眼眸未曾离开她的身上,看的红袖浑身不自在却只能强作镇定。   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破绽。反正已经打定主意,今天无论殷无泪怎么追问当年的事情绝不能透漏半个有关自己身世的字。   细细的打量眼前这个如男人般俊美的男人,纤细修长的身子看起来相当的柔软。可以说,这个女人跟南宫易一样的俊美,只是这两种美是截然不同的美。南宫易的俊美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这与他的出身有关,骨子里透着纯正的阳刚之美。   而红袖却恰恰相反,虽俊美无涛,却有着女人本身的柔弱,是一种极致的阴柔之美。如果红袖是男儿身,那绝对属妖孽级的祸害。   长时间的沉默红袖忍不住恼怒开口,“找我来又不说什么事,殷老板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你称呼我一声老板,那也该知道现在风月楼是我的地盘。作为老板的我难道请不动你?”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殷无泪听到红袖不善的语气也开始变的不友善起来。   一说完,殷无泪又有些懊恼,本来想请她来好好谈谈,想要弄清楚当年黎家大火的事情,谁知一开口就弄僵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等同泼出去的水,所谓覆水难收,碍于面子,他殷无泪也不可能去跟一个女人道歉。   “希望殷老板搞清楚的是,风月楼是你的,可我红袖是自由身,并不属于风月楼,更不属于你。”红袖一字一句冷酷道,在说到殷老板三个字时特地加了重音强调,讽刺意味浓重。   对不起,打劫   气氛一下子僵持住了。   殷无泪原本对自己语气过于生硬感到抱歉,刚想缓和一下语调,没想到红袖说着更绝情的话来,愣是恼的火冒三丈。不想说出更伤人的人导致无法挽回的收场,殷无泪憋的半天没再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那句“更不属于你”的话,心中竟没来由的冒起一股无名火,急速的蔓延,一阵阵膨胀着,无处发泄。   可是,等来的不是红袖的冷静,而是更为无法挽回的决绝,“我现在就离开风月楼,从此与你两不相干!”说完,也不去顾及殷无泪有什么反应,扭头就往外走。   胆颤心惊的与殷无泪对持着,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心里莫名的焦急,口气也变的冲起来,只想赶快逃离他的视线。   逃也似的,出了那个大门,神经一下子放松不少。一想到这,红袖愈发加快了自己的脚步。面对殷无泪,总觉的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有想要离他里的越远越好的冲动。   殷无泪若有所思的看着红袖离去的背影,眸光渐渐变的深沉起来,这红袖越是表现这样就越有问题。   他该用什么方法让红袖这样倔强的人告诉他实情,愿意如实的将当年的一切和盘托出呢?   不顾一切的冲出了风月楼,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溜达,不知道要去哪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直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下来,红袖徘徊在街头,心底有茫然到荒芜。已经有太久的时间没有走到外面的世界来呼吸自由的空气了,一下子给予空间太大反而无所适从了,似乎连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不会了,有种恨不得马上回到风月楼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红袖突然觉得有些绝望。   曾经被关在那个地方身体得不到自由的时候曾有过那么多的想法,想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去到一切书上描述的那么美好令自己那么向往的地方去。   可是如今这些想法到了都能实现的时候自己却希望永远的留在风月楼,绝望过后红袖变的有些伤心,难道自己已经接受红袖这个身份了?要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她甚至要辜负凌玥对她的理解了,那个瘦弱却永远有用不完精力,给人无限快乐又独特的女子,曾经给她自由说要带她去到外面的世界,感受外面世界的自由和美好,可是如今她却愧对这份理解。   天,彻底的黑了下来。   再怎么样,也不能辜负了凌玥的好意。所以,从今以后把风月楼忘了吧!   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良久,夜风夹着凉意袭来,令红袖彻底清醒过来。现在最首要的事情就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其他的慢慢再打算吧。   夜幕降临,街上的人开始稀少,而且大多都是行色匆匆。   “他们应该都是急着往家赶吧,家里的人都在等着他们回去,我也多希望有个人在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等我……”红袖惋惜的感慨着,身形灵活的穿过一条黑暗的胡同。   前方胡同口有着昏暗的光,光线中站着一个彪悍魁梧的黑影,朦朦胧胧,红袖看的很不真切,只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直到彪悍的黑影举起明晃晃的大刀挥来,粗鲁无情的声音震的耳膜发疼,“打劫,把身上的银子全都交出来!”   一入殷府深似海   人生就如戏剧一般。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红袖最无助彷徨的时候,还遇上打劫。   既然躲不过,就乖乖承受吧。死,并不见得就是坏事,也许是人生的另一个出口而已。就在那明晃晃的大刀劈向自己的脑袋时,红袖几乎就以为自己命绝今夜了。   就在这关键的最后一刻,沐莲奇迹般的出现了,迅雷不及掩耳的的打掉那把大刀,劈晕那个彪悍的打劫壮汉,带她离开那个昏暗有着噩梦的地方。   躺在客栈干净的床榻上,闻着被褥上阳光清新的味道,极度惊吓和疲劳过后,红袖很快进入梦乡。   入夜时分,整个客栈都笼罩在黑暗中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几声蛐蛐的叫声,每个半个时辰一次打更声。   突然,一个欣长挺拔的黑影闪进客栈的后院,熟门熟路的直接跃进红袖所在的那间客房。   片刻之后,黑影又从房间大模大样出来,背上扛着一个很大的麻袋,悄无声息地的离开客栈,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二天一早,从盥洗用品的伙计敲了半天门没人应,通知了掌柜推门而进才发现房间早已空无一人。   掌柜郁卒的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呸,混账东西的,没结账就溜了,没银子住什么客栈。”   第一个发现房里没人的伙计懦懦到,“掌柜的,人无缘无故的不见了,咱们需要报官吗?”   “报什么官,什么叫无缘无故不见?我看就是没银子缴费用趁夜溜了。去去去,干活去,别杵在这胡说八道,再偷懒小心老了扣你工钱。”掌柜不耐烦的喝斥,明显的不想惹麻烦,用粗声斥责来掩饰他的胆小怕事。   客栈有人失踪的这件事没有被太多人知道,最后就不了了事了。   红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客栈简陋的床铺上睡着,醒来却身在一个陌生豪华的梨木榻上。   意识到自己也跟凌玥一般被绑架了,红袖突然自嘲的笑了。她不像凌玥有个洛阳首富的爹,有在朝为官的哥哥,也没有像南宫易那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冤家,想不到也会有同样的遭遇。   门,轻轻被推开了,两个十五六岁、绾着双髻的双胞胎少女走了进来,一个着青衣,一个着黄衣。   黄衣欢快的率先开腔,“小姐,您醒啦?”   红袖又快又急的从床榻上坐起,因为动作过于着急而显得有些突兀,皱眉环顾四周极为奢华的摆设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来这里?”   黄衣少女裂嘴笑道,眼睛弯成月牙状,甚是可爱,“小姐您当然是我们爷接回来的,这里很安全,没有人再会欺负您。我们是爷专门调来伺候您的奴婢,我是姐姐大双,那位穿青衣服的是我妹妹小双。”大双说到小双的时候还特地伸手朝身后的小双指了指,小双适时的微笑点头,看起来稳重许多。   姐姐活泼可爱,妹妹沉静干练,明明长的一模一样的脸庞,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大双,这里到底是哪里?”红袖仍是弄不清楚身在何处。   “这里啊……”大双一派坦然的告知,甚至对红袖自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还有些奇怪,“当然是长安城最大的府邸殷府喽!”   大双神态自在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爷新带回来的女子,跟以往那些娇媚美艳的女人不同的是,这个相当的与众不同,跟个俏儿郎似的。   红袖听到“殷”这个字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声音有些抖颤道,“那你们爷是?”   “我们爷是长安首富殷无泪。”身后的小双静立一旁,语气平静的述说着。   我要见你们爷   “什么?殷,殷无泪?”红袖虽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希望冷静下来,可颤抖的唇还是泄露她内心的情绪。   “是呀,小姐怎么看起来很震惊?”大双眨着眼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红袖,问的很直白,她是个简单的人,通常想什么就已经说出口来了。   小双也有些惊讶的看着红袖,初见她时,就觉得她是个内敛的人,不像是心里想什么事情就流于表面的人,所以看见红袖这样觉得很意外。   “没,没有。”极力冷静的红袖忙否认,可是否认却又懊恼,她刚刚那样的言行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其实不能怪红袖失了她平常的冷静,当年黎家的大火对她的影响都非常深刻,并且这种影响将延续她的一生。大火中逝去的亲人,那一声声惨烈的呼救声,肌肤灼烧的疼痛……   一切的一切,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会从噩梦中醒来,冷汗涔涔。   而她不知道当年火烧黎家的幕后主使是谁,仇人是谁,这么多年为了生存下去,活的战战兢兢,得时时刻刻堤防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害怕他们认出来她就是当年从大火中逃出生天的幸存者。   所以,当那一晚,殷无泪毫无预警的闯入她的房间问她当年大火的事情,让原本就如惊弓之鸟的她坐立难安。再加上昨天与殷无泪的争吵,离开风月楼后的彷徨,深夜小巷的抢劫,莫名的绑架……   这一切把她平静了十三年的生活搅乱了,让有着极佳自制力的她失控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这个叫殷无泪的男人。   “可是你看起来明明就……”大双不明白,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却在问了半句后背小双制止。   轻轻的用手臂撞了一下大双,大双虽天真,却也是个聪明人,一点拨就明白这个中意思了,于是就乖乖的闭上嘴巴了。   小双沉稳恭敬的扬起淡淡的笑容,“小姐,水都快凉了,就让我们姐俩伺候您起身吧。”   此时的红袖已经恢复冷静,俊美无涛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该有的情绪,只淡淡的点头,“有劳了。”   大双小双所说年轻,可做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很快就伺候完红袖洗漱了。   “那小姐请稍等,早膳马上给您送来。”小双微笑着收拾盥洗用品,拉着大双退了出去。   她们只是下人,不该她们操心的就不能多问,这是她这两年来在殷家做事总结的经验。   无论什么样的主子,最讨厌长舌的奴才,所以想要保住你的饭碗就必须先管好你的舌头。这一点是经久不变的真理。   红袖淡淡的瞥了一眼小双,刚刚小双的举动她不是没看见,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有眼力,心思通透,懂人情世故。相比较而言,做姐姐的大双似乎就单纯,心直口快的多了。   转念之间,看到这对双胞胎姐妹已经出了房门,正伸手把门给关上。红袖及时出声,“等等……”   小双关门的手一顿,礼貌道,“小姐还有何吩咐?”   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迟早要面对的,如今已是瓮中之鳖,躲不过只能迎头赶上。   “我要见你们爷!”   给你讲一个故事   “告诉你们爷,我要见他!”红袖调整自己的呼吸,一字一顿的说着。   小双没有多言,只点头,“好的,奴婢这就去传话。”   心中却是讶然,原本还以为红袖至少还要多等些日子才会见爷,想不到她这么急切,刚醒来就急着要见爷了。   红袖静静的坐在桌旁,腰板挺的笔直,桌上的早餐纹丝未动,已经彻底冷了。   殷无泪听到小双的汇禀,快速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赶过来了,其实这一路上也想了很多。最重要的是见了红袖第一句该怎么说,毕竟红袖是自己绑来的,而不是请来的。   更为要命的是,之前也是因为两人之间闹的不愉快红袖才负气离开风月楼的,之间还遇上打劫差点丢了性命。于情于理,他殷无泪都对不起她的。   可是,出于对当年大火的真相的执着,殷无泪又不得不跟南宫易一样使出非常手段把人给绑回家。   这一点,让殷无泪非常郁卒,自己怎么尽跟南宫易那厮学啊?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好歹人家南宫易还是明抢,可自己呢?居然还是深更半夜的暗暗下手,真是连南宫易都不如。   “啐,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尽想这些有的没的?”殷无泪懊恼道。   转眼间已经到了红袖住的厢房门口,殷无泪伸手轻轻在门上扣了几下,“红袖姑娘,小双说您要见我。”   听到敲门声红袖回过神来,带着她独有酷哑嗓音轻轻开口,“进来吧。”   殷无泪推门而进,径自走进去找了一张靠窗的凳子坐下。而红袖的眼光自始至终都是随着他的身影移动,沉默着没有出声,她在等殷无泪先开口。   今天,是到了坦诚布公的时候了,她也想知道殷无泪为什么要抓着当年的事不放。如果是友,那自己就不必再胆颤心惊的过日子了,如果是敌,今天也要做个了断。   可是等了许久,都等不到殷无泪的开口。过于安静的气氛让已经做好心理建设的红袖再度暗暗紧张起来,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语气极为不耐烦的问道,“是你把我绑来的?目的是什么?”   面对红袖一开始就夹枪带棍的态度,殷无泪选择了宽容,他知道这些天她心里的害怕与担忧已经达到极限了,是可以理解的。   刚刚他的沉默并不是想要再度挑战她的极限,而是在想该怎么开口,用什么样的方式能让她卸下心房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自己。   想到这,殷无泪恢复一贯的从容,习惯性的勾起邪魅的笑容,“是我,不过却是情非得已。”   可此刻原本真诚的笑容看在红袖的眼里却是过分的耀眼,显得分外的碍眼。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殷无泪,你到底想干嘛?”   她也不知道,为何面对殷无泪时自己总无法保持一贯的冷静,而每每总像一直被激怒的母狮子。有时候这些情绪似乎来的有的莫名奇妙,总要等到生完气才会赫然反问自己,自己的冷静呢?原来那个冷酷淡漠的红袖呢?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又惹怒对面的女子了,殷无泪敛去笑容,坐直身子,严肃认真的开口道,“红袖姑娘不要生气,我先来给你讲一个故事。”   是你弄错了   想要获得别人的信任,首先,你先要信任别人。   殷无泪知道,如果他想要知道当年黎家大火的实情,那么首先,他要先把自己关于那件事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看到殷无泪少有的严肃认真,红袖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动怒,只静静的坐着没再开口。   “十五年前,绵阳县有一家专营丝绸茶叶的大户人家,住在半山,叫黎家大院,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黎家大院的当家黎世宗虽不是江湖人士,却在江湖上名声大噪,全因一卷号称是楼兰藏宝图的羊皮卷。这张藏宝图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我想出了黎世宗本人根本无人知道。可是这件无法证实真伪的事情就这么一时传十传百的流传出去了,在当年不仅惊动的整个江湖,甚至还惊动了朝廷。有地方官员甚至假借朝廷的名义随便乱按罪名去黎家大院去抄家。幸好黎家大山建在半山,上山的路又机关重重,所以鲜少有人能上的了山进入黎家大院。我爹跟黎叔叔是多年的好友,当年我爹有宗买卖在绵阳附近,所以就带上娘,妹妹还有我一起去了绵阳,准备顺道拜会一下黎叔叔。那年夏天,我十岁,第一次见到了李叔叔的独生女儿漫馨,漫馨很喜欢跟着我和妹妹玩耍,我爹跟黎叔叔见我和漫馨有缘,就帮我们结下了娃娃亲……   可谁知,后来黎家因藏宝图惹祸,被火烧灭门。后来我打听到漫馨并不在死亡名单中,似乎被人所救了,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好好照顾无亲无故的她。   这么多年,根据我的人在外多方的打探,辗转流落在风月楼的你极有可能就是黎家后人,即便不是,你也一定跟黎家有着莫大的关联。”说到这,殷无泪眼神肯定的看着红袖,仿佛肯定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红袖承受不住这样殷切炽热的眼神,忍不住别过脸去,闷闷的开口,“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十五年前我才三岁,还不记事。”意思是,就是跟当年的事有关系也不记得了。   “三岁?我记得漫馨当年五岁了……”殷无泪眼里明显的失望。   “所以,我肯定不是。”红袖低下头,没有人看见她眼里的难过。   “你不是也从绵阳来的吗?”殷无泪不死心道。   “绵阳又不止只有我一个人。”红袖抵死否认。   “那……或许真的是我弄错了吧……”殷无泪失望的低声叹气,可是为什么又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一样的来自绵阳,一样的在当年那场大火的山脚附近被找到,差不多的年纪……   至于差了两岁,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当年的大火,害怕加上年幼,再加上这么多年被人贩卖来贩卖去记差了也不一定……   可是,红袖的眼神让他肯定,她绝对不是漫馨。再说了漫馨当年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就算女大十八变,可再变,记忆中的轮廓是不会变的。   可,红袖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眼熟……   “一定是你弄错了。”红袖肯定道,有些不忍。为什么,他的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哀伤呢?   难道,他就真的那么喜欢姐姐,非要找到她不可吗?   往事如魔   看着殷无泪离去的背影,红袖迫不及待的关上房门,眼泪再也止不住,就这么就这么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无泪哥哥,我是漫夭。   你只记得姐姐,当然不会知道当年在背后默默的看着你们的我。   她黎漫夭,一出生就是不被承认的。她只是黎世宗喝醉酒跟厨房婢女所生的私生女,黎夫人知道后伤心欲绝,在得知有了漫夭后,原想着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婢女只得了黎世宗的一碗打胎药,原因只是黎世宗不想自己的夫人伤心。   谁知她漫夭命硬,打胎药都没有将她流掉。整天惶惶不安的娘亲躲在厨房不敢出去,直到生产,也只有大管家的妻子跟厨房的吴妈知道,念及好歹一条生命就帮其接产。   谁知,娘亲难产。她出生了,娘却死了,吴妈一直说她命里带克。   漫夭,漫夭,夭即死,暗指该死的人是她,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   所以,从她在母亲肚子里起,就是个不被期待的生命。   长到三岁,她才懵懂得知自己是黎世宗的女儿,本该是个小姐,却是个私生女,连亲爹都不要的孩子。   从小就隐忍懂事,因为没人疼,没有可以撒娇可以任性的对象,现实逼的她早熟懂事,不懂事只有挨打挨骂的份。   她只能偷偷的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姐姐吃好的,穿好的,赖在父亲怀里撒娇,在母亲跟前任性。   而她,只能躲在暗处偷偷的流泪,偷偷的羡慕着。   直到那年初夏,她看到了来黎家大院做客的殷氏兄妹,他们跟漫馨一起吃饭一起游戏。   那个挺拔的少年,笑起来眉目飞扬,明眸皓齿,灿烂的连阳光都比不过他。   虽然桃花早已凋谢,可是少年的笑容让她仿佛看到了漫天的桃花雨,梦幻绚烂犹如在云端。   她听到漫馨姐姐亲昵的称呼他为“无泪哥哥”,于是,她在心底默默的重复着这个令她神往的称呼千万遍。   那整整三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快乐的三天。   直到他离开,目送着他们一家离去的马车,漫夭暗暗发誓,将来一定会走出黎家大院,去找他,去到有他在的地方。   可是,随之而来的噩梦将这一切抹去。从此,她的记忆里只有熊熊的大火,声嘶力竭的惨叫,以及皮肤灼伤的疼痛。   浓烟呛进她的喉咙,痛的想要叫喊,越是叫喊越是撕裂般的疼痛。绝望中,一向对她非打即骂的吴妈为了给黎家留住一丝血脉把她放进木桶扔进了井里面,厚重的铁盖将井口盖的密不透风。她在井里面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日子,又饿又冷有绝望的时候心中默念无泪哥哥的名字,那是她黑暗的生命唯一的温暖与光明。   最终,她昏死了过去。   醒来之后,她忘了她的无泪哥哥,只因为那一段记忆实在太过痛苦,每每记起一点朦胧的火光就足以让她头痛的撕心裂肺。   可是,无泪哥哥,我怎么能够忘了你?   幸好,我又回到你身边了,真是幸好!   红袖跌坐在门边,掩面无声的痛苦,泪水湿了一地。   遇袭   阳光洒满整个房间,红袖的悲伤足足持续了整个上午。当最后一滴泪水风干在空气中时,这么多年那个始终萦绕在心上的身影又重新清晰的出现,突然慢慢的幸福感升起。   这一天,是红袖有生以来最幸福也是最痛苦的一天。   为什么,我不是无泪哥哥要找的人?   为什么,我不是漫馨?   为什么,我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呢?   绝对不能让无泪哥哥知道我是谁,要不然他一定会看不起我的。他的未婚妻是姐姐漫馨,而我对于他而言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的陌生人而已。   心中暗暗发誓,绝不能让殷无泪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一出生就是个不被期待的生命,与其要被他知道自己那么不堪的身份,还不如就让他把自己当个陌路人呢。   离开红袖厢房的殷无泪对于红袖的否心存疑虑,一回到书房就召唤了暗使夜鹰去绵阳查访红袖的身世。   夜鹰离开后,殷无泪一个人坐在书桌旁发呆,什么时候他才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外头传来敲门声,大双咋咋呼呼的声音顿时传入耳朵,“爷,爷,红袖姑娘说是要离开殷府,我跟妹妹拦都拦不住,您快去看看吧。”   殷无泪原本散了架似的的身体顿时紧绷,还未考虑好该怎么办,人就如离弦的弓箭飞了出去,直奔的红袖的住的厢房方向奔去。   大双只看到门忽然开了,有个黑影一闪,愣了一些时候才反应过来,朝着殷无泪离去的方向大喊,“哎,不是那里,红袖姑娘已经到大门口了……”   第一次,在自己家里使用轻功,殷无泪着急的奔走,结果到了厢房发现空无一人,心里莫名的焦虑,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   快速转身直奔大门口,无论如何,在夜鹰没有回来之前,绝不能让红袖离开殷府,就算是绑,也要把她绑回来。   火急火燎赶到大门口,看见一群黑衣人把红袖和小双团团围在中间厮杀,看到乱舞的利剑不断贴身从红袖周身劈过,顿时看的胆颤心惊。   小双身手不错,可是七八个黑衣人武功也不弱,红袖虽身形灵活却不会武功,所以小双一边要护着红袖又要同时对付七八个大汉觉得格外吃力。   闻讯赶来的护卫跟着殷无泪一起加入战局,很快,黑衣人被悉数解决。   殷无泪让小双把有些吓坏的红袖带回房间,自己则留下跟忠叔仔细的研究这些死了的黑衣人,发现这些黑衣人跟前几次派来暗杀他的人属同一拨,全都是无隐楼的人。   可是,为什么会对红袖出手?难道只是巧合,红袖只是受了他的牵连?   处理完黑衣人的尸首,殷无泪想起红袖当时吓的惨白的脸色,不由皱起眉头。本想去看看她的,不过她好像不怎待见自己,就想唤小双来问问情况,小六子就自个儿屁颠儿过来了。   “爷,红袖姑娘好像是受伤了……”   一阵风掠过,小六子掰着手指头无辜道,“只不过是手臂上划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也太着急了吧,我还没说完呢。   长安街头的孤冷身影   夏天已然来临,长安的街头繁华热闹,城门口站着一个孤寂清冷的身影,目光如千年寒潭深邃冰寂,与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与所有人急匆匆的脚步相比,她显得相当悠闲,可是看见她表情的人都不会用悠闲这个词形容她。   因为,她看起来跟悠闲二字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进了城门,琴兀自掏出一个深紫色绣着精美花纹的锦囊,这是临行前月倾城给她的,里面有她此行的任务。   完成了任务她就自由了。其实自由不自由对于她而言没什么区别,只要心是自由的,那便身陷囹圄也自由。可如果心不自由,那么身体自由也没用。   淡漠的看完锦囊内的密文,面无表情的的随手将密文跟锦囊一抛,瞬间变成碎片在空中漫天飞落。   仿佛在雨中漫步一样,琴悠悠的朝前走着,斯条慢理,不紧不慢。   然后,仅仅两个时辰的时间,她就将目标锁定。   目标:黎漫馨,地点:殷府,行动时间定在子夜之后。   经历了一天惊心动魄之后,上完药的红袖沉沉睡去。殷无泪不放心,便在红袖房间的周围加派了护卫保护期其安全。   子夜过后,刚刚处理完跟大宏图合作事宜的殷无泪回到房间,身体很累,合衣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大脑越发的清醒,毫无睡意。   睡不着,“算了,与其担心不如去看一眼比较放心。”   殷无泪向来是有了想法就行动的人,从来不会把今天的事情留到明天的。以前,就连跟南宫易闹别扭也是从来今天的架今天打完的,在他殷无泪的字典里没有“留着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之类的词语的。   从床上轻松的一跃而起,殷无泪施展上乘轻功跳跃在各栋楼宇的屋顶之上,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巡夜的护卫。   看到红袖的厢房内还亮着烛火,殷无泪轻轻敲门,“红袖。”   没有回应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红袖才来把门打开,看了一眼殷无泪没有说话又折回房间。   看得出红袖并没有拒绝他进房间的意思,殷无泪随后跨进门槛,并顺手把门带上。   “红袖,你手上的伤没什么事了吧?”殷无泪看了一眼红袖手臂上绑着的纱布关心道。   “没有大碍了。”红袖用她那独特的酷哑嗓音淡淡回答。   “大夫说了,这几日伤口不要碰水,伤口容易感染。”   “嗯。”   两人淡淡的一应一答,似乎都有意回避着一些敏感的话题以免造成不愉快的氛围。   夜,更深了。   漆黑的夜幕中疾速的飞驰着一个矫捷清瘦的黑影,飞行、跳跃、足尖点地,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没有任何人发现有这么一个不速之客的闯入,移动迅速,无声无息,就连内力深厚连殷无泪也没有觉察多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黑影熟门熟路的直奔红袖所在的房间……   殷无泪和红袖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对话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殷无泪打破僵局,眼神直视红袖有些似曾相熟的俊美脸庞道,“我已去绵阳打听你的身世,如果,你真的不是黎家后人,届时我殷无泪定不强留你。”   端起茶掩饰自己情绪的红袖听到这话顿时手一抖,茶险些打翻。许久,才轻叹,“殷无泪,我真的,真的不是黎漫馨。”   门外,手握三寸飞刀的手一顿,修长根结清晰的手指翻转,飞刀轻轻滑入袖子,听话的贴合在手臂。   “那你到底是?”殷无泪不死心的追问。   原来的你   “我是说,你肯定不只仅仅只是红袖,原来的你,最初的你,是谁?”殷无泪俊眉微皱,眼神紧紧的盯着红袖。   “原来的我,最初的我都是红袖,我就只是红袖。”红袖抬头迎向殷无泪,继续补充道,“三岁以前我的确生活在绵阳县,可是三岁那年我发高烧烧坏了声带和脑子,以前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家里发生变故之后我就被贩卖来,贩卖去,辗转来到长安,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是红袖了。”   “家里发生什么变故,你父母呢?”殷无泪听到她说到自己被贩卖来贩卖去时心里竟泛起一丝心疼,也为着那个至今为止下落不明的人。   “我不记得了……”红袖低头声音沉沉说道。   看红袖的表情真的不像在说谎,即便还有一些疑问,也有些失望,殷无泪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继续追问,在别人伤口撒盐。   “你说你的声带是发烧时烧坏的,那之后有找大夫医治过吗?”   “大大小小的大夫,江湖郎中都看过不少,可个个都说没用了,烧伤的损伤已经不可逆转。”红袖冷淡道,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要不我再找大夫给你看看,实在不行,御医我也认识几个,我把他们都请来……”殷无泪诚心道。   红袖淡淡拒绝,“不用了,我习惯了。”   “不用再试试吗?”   “真的不用。”因为她已经试过太多次了,喝过太多的苦药,可每一次的希望最终都化为失望,失望的多了就变成绝望了。   听到这,门外的黑影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来过,就如同她不曾来过一样。   “那你早点休息吧。”时候真的不早了,殷无泪起身告辞,再聊下去就该天亮了。   “殷无泪,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殷府。”红袖也跟着起身,略带急切的问了一句。   她怕,她怕在他身边待久了会舍不得离开,更怕自己待久会泄露她那不堪的身世。届时,他要是知道自己是私生女这样不堪的身份时一定会看不起她的,如果是这样她宁可一开始就远离他,这总比被他看不起要来的好。   难道她真的非要这么急切的离开我吗?殷无泪郁卒的想道,心情一下有失望转为郁闷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低下头去的红袖,殷无泪也有自己的坚持,扬起殷氏招牌笑容。邪魅的轻笑,“别急啊,总得等你手臂上的伤好了再说吧?再怎么说,你也是在我们殷府受的伤,我有这个义务要治好你,你说对不对?”   红袖呆呆的看着殷无泪邪魅的笑容,一时看呆有些缓不过神来。这样的笑容是她梦里无数次出现的,最为熟悉的,是属于她的无泪哥哥的。本来虚无缥缈的摸不着看不到,如今却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幸福的想哭。   一次,就这么一次,红袖只想任性一次,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令自己魂牵梦绕了整整十五年笑容里。   于是,俊美无涛的个性脸庞绽开难道的柔和笑容,轻轻的点头,“好。”   就给自己一段时间吧,用这段时间好好记住无泪哥哥的笑,记住他的好。以便于让她余生有足够的记忆来怀念他的好,来支撑她余下的整个生命。   老天爷,我只要这么一点点的时间。   应该,不过分吧……   杀念   “饭桶,一群饭桶,尽是些没用的家伙。”水榭楼阁之内,一个妖媚的女子对着跪着一地的黑衣人大发雷霆,妩媚娇嫩的脸蛋因生气涨的通红,也显得愈发的娇艳。   大堂的正北方首座上坐着一个斯文单薄的男子,两鬓个下垂的一缕银白发丝。此人乃是无隐楼名下青木堂堂主秦朗,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武功谋略都不输无隐楼楼主月绝心,以智多星著称,是月绝心得力的左右手。   秦朗斜靠在椅背上,淡淡的看着下面的一切,慵懒的表情目光灼热,眼神始终不离发火的女子。   等到女子发泄的差不多,秦朗才斯条慢理,语气温柔的安慰,“好了,漫馨,别生气了。他们已经尽力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杀殷无泪谈何容易,派出去的杀手一波又一波,失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些年,月绝心和他将漫馨保护的很好,江湖中有许多人都在查找漫馨,有些为了她爹的藏宝图,有些为了斩草除根,还有些单纯只是为了要照顾她而找她,譬如殷无泪。   漫馨冷哼一声,走回秦朗身边的高椅坐下,一口气灌下秦朗递来的温茶。“三年了,没有一次成功的,照这样下去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嫁给绝心哥哥。”   面对漫馨的泼辣残忍秦朗一般都当做小女孩任性使性子任由她去,总是以包容宠溺的心态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却忘了自己也只不过跟她一样大而已。   听了漫馨的抱怨嘟囔,秦朗不以为意,却听到她说要嫁给月绝心时眸子一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十五岁起漫馨就发誓要嫁给楼主,听了近五年了,早该麻木了不是吗?可为什么每次听到心还是会抽痛?   他和漫馨,月绝心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的更确切点,他和漫馨都是月绝心带大的,他从五岁起被月绝心所救时漫馨已经跟着月绝心了。月绝心比他们虚长八岁,那个时候就已经像个大人一样冷静睿智,教他们武功,念书,创立无隐楼。   从第一眼看见漫馨,秦朗就暗暗发誓这辈子都要守护这个女孩,把她想要的一切都给她。漫馨从小崇拜月绝心,他就努力学习向月绝心靠拢,以月绝心为目标,想要漫馨的眼里能看到他的苦心。   可是,漫馨从十五岁起就爱上月绝心,发誓要嫁给他。明知这辈子付出的好可能都会付诸东流得不到回报了,秦朗还是戒不掉对漫馨好,因为爱她已成习惯了。   整整两年,月绝心却对漫馨无动于衷,在他心里漫馨就是妹妹,甚至可以说是他抚养长大的孩子,不可能有什么想法。面对漫馨的痴缠,月绝心跟她说不通,无奈只能以她黎漫馨已经是殷无泪未婚妻这个事实来拒绝她。身为无隐楼的一份子第一要则就是重承诺守信用,如果做不到,就不能成为无隐楼的人,更别说嫁给月绝心留在无隐楼。   本想如此漫馨就会死心,谁料想爱已成偏执的漫馨不仅没死心,更动了杀念。只要殷无泪死了,她黎漫馨不尊婚约就不算背信弃义,届时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嫁给月绝心了。   他秦朗,为了心爱的女子能够如愿以偿的嫁给她爱的男子,只能默默帮她助纣为虐。   这一切,都是背着月绝心进行,如果被他知道,那么他们就会被逐出无隐楼。   埋藏在火海的身世   很快,一个多月过去了,红袖手臂上的伤早就好了。可是却一拖再拖,舍不得告别。   或许说了再见,这辈子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踌躇着,红袖还是准备去找殷无泪谈谈,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总不能赖在殷府一辈子。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你们爷在府里吗?”红袖思索良久,淡淡的询问身后为她梳妆的小双。   小双手一停,放下玉梳,心里默叹,该来的还是来了。轻声回道,“小姐还是想要走吗?”   红袖苦笑,连小双都看出来自己的心思了吗?   “这里本来不是我该留的地方。”   “有什么该不该的,只有想不想。”小双老成的说道。   红袖惊讶的朝铜镜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双,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能说出寓意这么深刻的话来,不禁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话不多的沉静女孩。   “小双,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有时候人生会有那么多的无奈,以及无法跨越的沟鸿,是我们想怎么填补都填不平的。”红袖敛眸,微微苦涩道。   “小姐,我只知道,有时候你心里那个过不去的坎,你难以启齿的难堪或许在别人眼里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小双继续少年老成道,仿佛悟道的老禅师一般说着有禅机的话。   红袖一愣,随后摇头自嘲,自己怎么差点被这个小丫头洗脑了?   “麻烦你去请一下你们爷好吗?”红袖执着道。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不能到了临上马时后悔。   她命里带克,从小克死了娘亲,后来还克死整个黎家大院的人,她是个不祥的人,不能留在无泪哥哥身边,这样会害了他的。如果真的哪一天发生这种意外,她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是。”小双看着红袖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应允。她们都是固执的人,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殷无泪静静的坐在书桌旁,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听着夜鹰冰冷无情的声音汇报着红袖的身世,衬得她愈加的可怜,心中无由的泛起阵阵心酸。   “原来她竟有这般可怜的境遇。”殷无泪低声轻喃。   一出生娘就死于难产,不被父亲承认的私生女,从小在打骂声中长大,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生活。一场大火,毁了她的家园,后背烧伤,喉咙灼坏,在水井中泡了四天五夜泡的的四肢发肿饿的虚脱才被人发现救起。发高烧昏睡三天三夜从鬼门关救回来,打击恐慌太大失去之前记忆。四岁被拐卖,从此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贩卖历程,十四岁被卖到风月楼,拒绝接客靠舞技为生……   是什么样的罪孽要让一个无辜的女孩经历这无休无止的人间惨剧,红袖的人生何止岂是用惨烈可以形容。   当年在井中要不是遇到吴妈的儿子来寻尸,红袖恐怕再在十五年就命丧那场大火了。如今要是夜鹰查访到吴妈的儿子,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黎世宗在世上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殷无泪每听夜鹰无情的语调说一句心就一阵紧缩,全部听完以后整个人陷入沉思,只有心在一阵阵的疼。   夜鹰早已无声无息的退下去。   娶你为妻   “或许,当年被救出大火的就是漫夭,而漫馨可能早在十五年前就死于那场大火了。”殷无泪轻喃,猜测着这样的可能性。   要不然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江湖上那么多人在查找漫馨的下落却一点踪影都没有呢?   漫夭,漫夭,连名字都这么令人难过,每叫一声心就疼一下。   书房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双在外轻声禀报,似乎怕打扰了殷无泪工作,“爷,红袖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殷无泪抬眸看着紧闭的书房门,户外的阳光很好,阳光透过书房的门的缝隙射了进来,在地面形成一道道细细长长亮光。   殷无泪起身,心中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红袖双手紧握在屋里来回来着,忽然门一下被大力的撞开,红袖吓了一跳扭头看过去,只见殷无泪推门进来,一阵风似的就来到自己面前。   星眸剑眉,俊酷的脸庞带着一种绝然和不可抗拒,“红袖,不,漫夭,我决定了,我要娶你为妻。”   红袖听到这个久违了十五年的称呼觉得浑身一颤,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过,呆立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良久,才缓过神来,心中轻轻叹息。   无泪哥哥,你还是知道了,我那不堪的身份。   既然他能叫出漫夭这个名字,那说明无泪哥哥已经知道一切了。原本想带着这个秘密离开,让它永远埋藏,带进棺材的。   可是,还是让他知道了。   私生女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包袱恐怕要背负一辈子了,她又怎么能拖累他呢?如果让人知道长安首富的妻子是个私生女还在青楼待过四年,那无泪哥哥这一辈子都将被人戳脊梁骨。   不,她绝对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于是,红袖微微一笑,俊美无涛的脸颠倒众生,“殷无泪,你在说什么哪?我怎么听不懂。”   “一样,真的一模一样,难怪我一直觉得你眼熟。”殷无泪仿佛没听见红袖的话,也没有在意她装傻,只兀自道,“你就跟当年的黎叔叔长的一模一样,除了年轻一点,纤瘦一点,五官柔和一点……难怪,我一直觉得在哪见过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红袖骤然捂上耳朵,神情痛苦的皱起眉。   “漫夭……”殷无泪扶住她。“让我来照顾你,反正这么多年都没有漫馨的消息,或许当年已经葬身火海了,你就代替她,当我的妻子吧……”他想拯救她,他想结束她的悲剧,他想给她幸福。   “不,别说了,别再说了……”红袖蓦地大喊,猛的推开殷无泪跑出房间去。   殷无泪没料到红袖会失控推他,一时没注意,就被她这么推开往后倒去,要不是扶着一旁的桌子恐怕就摔地上了。   站稳身子,殷无泪朝着红袖离去的背影大喊,“漫夭……”   红袖慌了,心乱如麻。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从没有预想过此刻这样的局面,所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是黎家不该存在的人,怎么能抢姐姐的未婚夫,怎么能替代姐姐去享受幸福呢?   她怎么配呢?   于是,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于是,一整天,两人就像小孩子玩捉迷藏一样,在偌大的一个殷府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两个肉麻的女人   接下来几天,红袖一直避着殷无泪。   只要是殷无泪出现的地方红袖绝对不会去,就算他来找红袖,红袖也会提前避开。就算实在避不开,红袖也会找机会溜了,十多天下来两人几乎说不上几句话,更别说要好好谈谈。   这天,照例小双在为红袖梳妆,大双突然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小姐,府外有位小姐的故人,非嚷着要见你,我拦都拦不住……”   大双不禁吁了一口气,第一次见着这样不拘礼数的人,活泼大方,幽默又不失礼数,好玩极了,可也很难缠,就连爷都不是她的对手。   “故人?有告诉你她是谁吗?”红袖纳闷的问道。   “没有。”大双摇头,“不过她是跟一位王爷一起来的,好像她是王妃……”大双歪着头回想。   “王妃?”红袖更觉奇怪了,她什么时候有一位是王妃的故人了?   “长的有什么特征吗?”红袖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继续提问希望可以得到相关启示。   “特征?”大双歪着头认真想了想,该怎么描述呢?“长的还算不错,但是太瘦了,不过眼睛很明亮,特别有神采……很好玩……总之就是很特别。”实在说不出那种感觉,大双只能用最简单的词来总结。   “瘦?特别?”答案呼之欲出,可是让红袖纳闷的时,她怎么成王妃了?   “小姐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要是实在不想见我这去给您回了她。”以为红袖还是没有想起对方是谁,小双轻轻出声提醒。   “不,我要见。”红袖眼神透露出这些天来难得轻松与快乐,坚定的看着大双,“大双,她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大双见红袖难得高兴,也爽快道,“就在前院大厅,爷正在那接待他们呢。小姐,我跟您说,你都不知道那王妃多好玩,爷都被她顶的说不出话来呢……”一路上,大双都兴高采烈的的给红袖描述着她的那位故人。   红袖心情愉悦,一路上都静静的听着,嘴角的弧度扬起。   刚到大厅,远远就看见那个瘦削单薄的身影,却仿佛蕴藏着无限能量的在笑着,银铃般的笑声传播开来,活力四射,感染着所有人。   大厅所有的人,上至主人,宾客,下至端茶丫头,眼中都是带着欢快愉悦的笑意看着那道活力四射的身影。   “凌玥!”红袖激动大喊,真的是她,也只有她才能做到,在短时间内让所有人都喜欢她。   正在说的起劲的凌玥被这高分贝的声音一吓,打断了想要说出口的话,转头循向声音来源。看清来人之后就笑开了,眼睛弯成月牙状,“嗨,红袖,好几十天没见了,想我么?”   红袖老是酷酷的,凌玥总想逗她,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红袖刚刚看见自己时难得激动的表现有些不正常。   “……”红袖有些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真是好意思,真是厚脸皮到家了。不过却令她觉得很亲切,很怀念,于是弱弱的回了一句,“想……”   一个想字,听的一旁的殷无泪和南宫易都绿了脸。   这两个女人也太肉麻了吧?   不是爱情也知足   (⊙o⊙)哦……凌玥顿时张大嘴巴,是她听错了,还是红袖变的跟上她的厚脸皮了。   大庭广众之下哎,红袖竟然回应她的厚脸皮。于是,凌玥傻气的捏捏红袖的脸,“你一定不是真的红袖,是冒充的对不对?”   红袖顿时满头黑线,这个凌玥,永远都是这么不按牌理。挥掉凌玥的手,红袖没好气道,“你又是怎么回事,一个多月不见,你怎么变成王妃了?”   凌玥白了一眼身边的南宫易,恼然道,“还不是拜这个家伙所托,我被迫跟他闪婚了,他还一不小心是个王爷。”要不是皇命难违,她就是打死都不会从命的。   南宫易一派的沉着淡定,仿佛没看见凌玥的不爽,对她夹枪带棍的话也充耳不闻。他才不会失了风度让殷无泪白白看笑话,今天是他强要跟来的,绝对不能送到殷无泪门上丢面子。   不想丢面子的唯一方法,就是别去招惹凌玥,那丫头嘴巴厉害的很,谁去跟她贫谁就吃亏。   他这就吃一堑,长一智。   原本想着凌玥之前在风月楼殷无泪经常花上十万两听一首曲子,会不会对凌玥有什么想法,如今看殷无泪那厮看红袖的眼神他就放心了。   “闪婚?”殷无泪耳尖的听到,带着疑问重复。   红心心里也是疑问重重,可是有殷无泪在场,就没有再开口,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就迅速别过头去。   “就是认识没多久就结婚了。”凌玥不屑的瞟了一眼南宫易撇嘴道。要不是南宫易这个变态使用非常手段,她能乖乖就范被逼上梁山么?   “哦……形容的还真是贴切。”殷无泪笑着点头,顺便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一旁的南宫易。   南宫易没开口,只是冷冷的瞪了一眼殷无泪以示警告。   凌玥则完全无视南宫易,直接拉起红袖的手,开始嘘寒问暖,询问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生活状况。   完全被忽视的两个大男人只是在一旁干瞪眼,互相暗自较劲。不过,暗自较劲这只是殷无泪一厢情愿的无聊想法,南宫易根本无视他无视的彻底。   红袖一面回应着凌玥的关怀,一面分神偷偷的观察着殷无泪的反应,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紧张。   直到送走凌玥,红袖顿时敛去愉悦的神情,低下头没打一声招呼就想匆匆回房。   却不想,殷无泪早就察觉了红袖的心思,早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   “漫夭,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今天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所担心的对我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我殷无泪从来不是在乎别人说什么的人,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活我的,别人影响不了我什么的。至于你姐姐漫馨,你放心,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出现,我也会妥善安排好她的。”没有拐弯抹角,殷无泪仿佛看穿了红袖的内心的真实想法,满脸真诚的说道。   红袖红了眼眶,殷无泪的真诚打动着她的心,以及他从小对于她而言就是温暖和光明的化身。因为他是她的无泪哥哥,那个从三岁起就占据了她全部生命的无泪哥哥,她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来到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辈子。   所以她投降了,即便知道无泪哥哥不是真的爱她,娶她只是因为同情她而已。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满足了,因为他想给她幸福的心是好的。   闪婚   借一句凌玥的时髦话说,她红袖也跟殷无泪闪婚了。   从此,她就重新以漫夭的名义活下去了,代替姐姐,要幸福的过完下半生。   可以做无泪哥哥的妻子,陪在他身边,陪他一起走完余生,是她这辈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却奇迹般的实现,漫夭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感觉幸福的不真实。   戴上凤冠,披上霞披,漫夭端坐在桌前静静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那里有父亲的影子,有自己求而不得的父爱,有许多轻视的声音和眼神,还有熊熊的火光及灼烧的痛感……   漫夭紧紧拽着大红的嫁衣,双手开始颤抖……   那是躲不掉的噩梦!   蓦然,铜镜里出现殷无泪修长挺拔的身影,俊酷的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慢慢朝自己走来,周身泛着一层光晕,温暖光明如神袛降临来拯救自己。   眼前痛苦的一切都消失了,噩梦也被驱离了,只剩温暖与光明。   “哎呦我的爷,这大婚前你可不能见新娘子,这是规矩呀。”大双如老妈子似的咋呼声让漫夭回神。   漫夭扭头一看,真的是殷无泪,她还以为只是自己眼花出现幻觉了。   一袭大红色的新郎官服衬得他越发的神采飞扬,一直以为他只适合暗色的衣袍,想不到他穿这么鲜艳的颜色也这么合适。配上他邪魅的笑容,穿着红袍的殷无泪骨子里透着一股妖气,看了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哎呦,我说未来的夫人,你的眼睛都直了,赶快上妆吧,你要看爷以后有的是时间,保管看的你都腻了。”大双笑嘻嘻的调侃。   殷无泪噙着邪魅笑容瞥了大双一眼,“今儿的赏银不想要了是吧?”这就是殷无泪,喜欢拿钱要挟别人,这也是有钱人的通病。   大双即刻闭嘴,随后嘟着嘴走开,忙去了。   “你怎么过来了?”漫夭轻轻询问。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暖意,眼前这个男人即将要成为她的丈夫了,从此携手走过一生,想到这心中无比的幸福。   “过来看看你。”殷无泪上前,拿起眉笔替漫夭细细的描眉,手法十分的娴熟。   很快,描完眉,殷无泪放下眉笔,仔细的端详着铜镜里的俊美女子。身着大红嫁衣,今日的她格外透着一丝艳丽,世间恐怕再难寻着容貌这样矛盾又和谐的女子了。   手一抬,袖管中拿出一只润色晶莹通透的白玉玉镯递给漫夭,“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说是传给殷家儿媳的,从今往后你就是这只玉镯的主人了。”   漫夭看着眼前的殷无泪,泪水几乎夺眶,微微仰头拼命想让眼泪流回去。   殷无泪柔柔一笑,轻轻执起漫夭的手,替她将白玉琢戴上手腕。“你梳妆吧,我回去了。”   “嗯。”漫夭低头轻轻应了声。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如果以前所有的一切苦难就是为了成全今日的幸福,那么一切都值得。   漫天的唢呐鼓声中,漫夭盖上红头盖,由大双小双扶着出了房门,走向她人生的另一个篇章。   握上殷无泪温暖厚实的手掌,漫夭从来没觉着这么的安心,这么的幸福。   从此,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从此,她有一个家了!   ……   血染花烛夜   太过幸福总让人觉得不踏实,或许苦难才让人觉得更深刻更真实些。   原以为苦难已然结束,却不想也许幸福只是假象,幸福的背后是另外的苦难。也或许是幸福还没到达,通往幸福的道路是崎岖艰难的,路上有更多的苦难和磨练。   夜色渐浓,当漫夭静坐在新房里等待招待宾客的殷无泪回来时,房梁上跃下两个黑衣人,手持冷剑,飞跃疾速朝她刺去……   守候一旁的大双小双即刻摔下手中捧着的东西挡在漫夭前面与黑衣交手,虽然大双小双身手不错,可因为身上无武器,所以被逼的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能,只能节节败退。   漫夭被惊吓住了,透着丝质的红盖头惊恐的看着长剑朝自己挥来,身体僵直甚至不知道要躲避。   小双见状忙扑过去用身体挡住她……   剑走偏锋,血珠迸射。   漫夭被扑倒,红盖飞扬,后仰倒下的瞬间可以清晰的看见黑衣人拔出刺中小双胸口的银剑上满是蜿蜒的血痕,小双胸前的血雾……   “不……”漫夭想喊,却喊不出声,泪水模糊了眼,出了血色再也看不见其他。   剑,再一次落下,小双拼力挡去,左手齐臂被砍去,整个人被踢飞摔下床去。   “妹妹……”在对付另一个黑衣人的大双分身乏术,眼见着小双受伤却只能无奈的大喊。   一个分神,后背就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剑痕,鲜血顿时染红了橘色的纱裙。   大双摔倒在血泊中,却仍不断挣扎爬着,想要到妹妹身边去。   身后的黑衣人继续挥剑刺去……   大双背后连中几剑,地上满是血迹,小双顾不上自己的安慰和疼痛,用尽全力拔下发簪朝举剑刺向自己妹妹的黑衣人……   小双身后的黑衣只顾着对付小双,没顾及其他,发簪疾速飞来正中他的眉心,黑衣人当场死亡,大双倒下断气的刹那仍张大双目担忧的看向小双。   解决了大双的黑衣再度攻击漫夭,此时小双已无力再保护漫夭,无力的举起右手想要挡住黑衣人的剑……   “不!”漫夭哭着抱紧已是血人的小双,挡住黑衣人的剑,肩胛骨狠狠被刺中……   心颤抖着,已经分不清是身体痛还是心痛了,漫夭紧抱着失去意识的小双,紧闭着双眼准备迎接死亡。   “无泪哥哥,下辈子,我再做你的新娘……”   听到打斗声闻讯赶来的众人将门破开,一袭红袍的殷无泪首当其冲,看见滴着血的剑狠狠刺向漫夭的时心脏快停止,闪电出手,袖管短刀飞出打断黑衣人的剑,割断他手腕的筋脉。   黑衣人很快被击毙,殷无泪看着满是的血迹,肝胆俱裂的朝漫夭奔去,双手微不可查的颤抖着,轻轻抱起漫夭。   “漫夭……”伸手一探还有微弱的呼吸。   “快,快找大夫……”殷无泪大声急吼“快,快一点。”   新房中的花烛继续燃烧着,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微“噼啪”声,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众人手忙脚乱的奔走帮忙,谁也没有注意,混乱的宾客中有一个笑的异常诡异,眼神透着恨意和得意的妩媚女子跟着众宾客一起离开殷府。   “殷无泪,你活该!”   一死两伤   原本该美好的新婚之夜,却变成一死两重伤的惨剧。   活泼直率的大双当场丧命,漫夭背上手臂多处很深的剑伤,肩胛骨被刺穿,小双左臂被砍掉,心脏中剑,所幸偏离了半公分,要不然就救不回来了。   整个殷府如临大敌,陷入愁云惨雾之中。黑衣人频频偷袭,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死的将会是谁,开始变的人心惶惶。   不知道是谁,开始谣传起漫夭是个丧门星,一进殷府就带来灾难的事,殷府的下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临时调来伺候漫夭的人也躲躲闪闪,背地里指指点点。   漫夭也变的认命,认定自己是个不祥之人,是个命里带克的人。一出生克死娘,之后克死父亲克死全家,如今又克死大双,将来肯定还会克无泪哥哥……   她不该留在无泪哥哥身边!   由于伤在肩膀,起身、走路都不是很方便,平衡性不好容易摔跤,所以殷无泪坚持不让漫夭下床。   半个多月后,漫夭身上的剑伤已经愈合结疤,除了肩胛骨的伤口比较深仍有血水溢出外,基本已无大碍。   无人帮忙,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漫夭,除非殷无泪在场,否则无人愿意伺候她。   夏天已经到来,屋子里没有开窗有些闷热,漫夭用未受伤的手慢慢的支撑自己从床上起身,下了地一点一点的挪到窗口开窗。   微微的暖风送进房间,窗外的阳光很好,漫夭微微的闭起双眼,感受阳光的温暖,风的抚摸。   还活着。   其实能活着就很好,还可以感受生命的每一次赐予跟洗礼。可是小双却长埋地下,永远的感受不到了。   想到这,漫夭一阵黯然。小双是为了保护她而死的,大双此刻还躺在病榻上,永远的失去了左手。曾经那么美好的一对双胞胎姐妹,如今却一死一伤,皆因她而起,只因她是个克星。   为了保持平衡,漫夭一步一步的挪动着,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又不敢用力,也不敢大喘气,很快就湿了一身汗。   怎么说小双也是因为她受伤,到今天还不了床,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去看望她的。   每一步都走的很辛苦,每一步都很踏实,汗水湿了衣衫,漫夭终于来到小双的房间。   门开着,有个小丫头守在小双床边,一看到漫夭马上吓的低下头去,最后干脆吓的跑出了房间。   漫夭慢慢挪进放进对着躺在床上看着她的小双歉意的笑了笑,“想不到我这么可怕。”   小双起不了身,只淡淡开口,“夫人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   “你恨我吗?是我害死了你姐姐,还有你……”漫夭哑着嗓子低沉开口,有着无限的苍凉与悲哀。   “跟你没关系,身为爷挑选调教的婢女,我们早就有随时牺牲的觉悟了。今日不为夫人死,哪天也是为爷死,我们是心甘情愿的。”小双冷静理智的开口,她不希望漫夭把一切都揽到自己头上。   “不,是我,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漫夭难过道,小双不知道她一出生就克死娘亲,三岁克死全家的事情。   “我不用明白,我只要明白一件事就好,那就是替主人死是我们做奴婢的荣幸。”小双坚定道。   “你……”漫夭看着坚定决绝的小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赶快回去躺着吧。”小双话说多了有些气虚,闭着眼对漫夭淡淡开口,显然对于漫夭的自责不想再多谈。   “好,那你好好休息……”漫夭起身告辞,生怕自己打扰了小双休息影响她伤口复原。   离开   夜深了,殷无泪还没有回房,这几日殷无泪回房的时间越来越晚。自从漫夭受伤后,殷无泪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漫夭,就连工作都搬到房间,若非必要,他是不会离开房间的。   可是这几天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殷无泪都甚少出现在漫夭面前,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神神密密的。   漫夭带着自己随身的衣物,这些都是她进殷府之前的东西,殷无泪送她的东西她一件都没带走,只除了手腕上那只殷无泪亲自为她戴上的传给殷家媳妇的白玉琢。   漫夭不舍的抚着沁凉滑腻的白玉琢,终究是不舍得,“就当作是给自己一个念想吧,这辈子至少有一件可以怀念无泪哥哥的饰物。”   伤口还没痊愈,行动并不是很方便,幸好大家都怕她怕被她克,离她离的远远的,晚上就更没有愿意伺候她,这样在很大程度上方便她的离开。   出了房间向西走,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假山进入殷府的花园,绕过前厅,走过鹅卵石小路到了殷府侧门。   夜很静,只有草丛里的蟋蟀在鸣唱,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回头看了一眼笼罩在夜色中的殷府,漫夭情绪低落准备诀别,却在下一刻打开门栓的时候从天而降一群护卫,齐声洪亮道,“夫人请回。”   漫夭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惊住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没多久,只见护卫们一个个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来,殷无泪缓缓从后面走了出来,火把的光照着他的脸忽暗忽明,看不真切他的情绪。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漫夭紧张极了,只能一点一点的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殷无泪不再向前,只用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说了一句,“回去。”   还没等漫夭说不,只觉一阵眩晕,整个人已经被殷无泪抱起,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近距离的看着殷无泪的侧脸,俊酷有型,带着淡淡的,隐忍的怒气,漫夭甚至不敢开口让他放下自己,只小心翼翼的屏着呼吸任由他抱回去。   到了房间,殷无泪放下漫夭就走了,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其实这些天他不是故意冷落漫夭,只是在部署整个府邸的守卫。殷府几次三番的遭到黑衣人突袭,防不胜防,殷无泪知道是无隐楼的人干的。虽然不知道他们追杀迫害他的原因,但身边的人不断因他受伤令他很光火,尤其是漫夭这个小傻瓜一直把一切罪过归咎到自己头上,说也说不通。所以他想找无隐楼楼主月绝心谈谈,奈何月绝心向来神出鬼没无人知道他的踪迹。找不到月绝心,那只能从自身改变,首先从府邸守卫安全问题上解决。这些天他都在跟忠叔一起安排府内的安全守卫事宜,谁想到第一次实践竟然用到自己妻子身上。很难想象,如果不是每个门口都有护卫把守,漫夭今夜就离开殷府,彻底离开他的视线了。   过分,这个女人实在太过分了。   可是自己又不能对她说重话,怕她更加难过,愈加陷入自己是克星的无稽之谈里无法自拔。但是又难咽气愤,所以只能离开,跑到书房喝闷酒。   新来的婢女   殷无泪已经三天没有露面了,漫夭每一刻都在煎熬。总想着他是不是生气了?他是不是不能原谅自己的不告而别?还是他已经厌烦自己了,也觉着自己是累赘,是个不祥之人?   像这样的思想争斗时时刻刻在她脑海里上演着,走还是不走,这些想法令她焦虑,寝食难安。   门,轻轻被叩响,带着一种孤寂疏离的感觉。   漫夭顾不得许多,忙跑去开门,本想着是殷无泪来了的喜悦在见到来人之后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错愕,“你是?”此人面生,从未在府里见过,眉眼冷淡,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仿佛人世间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的冷漠。   “新来的,婢女,琴。”来人简短的自我介绍。   “小双呢?”漫夭疑问,她知道大家都不愿服侍她,但是小双不会。   琴闻而不答,只慢悠悠的踱进房间,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没再开口。漫夭愣愣的看着琴奇怪的举动,这哪项一般的婢女该做的事,这人也真是太奇怪了。   没多久,匆匆跑来的忠叔擦着汗道,“夫人,这是爷新请来照顾你的婢女,也是你的贴身护卫,负责你的安全,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心中嘀咕,明明看这琴走路慢悠悠的,为什么自己都小跑步了还是跟不上她?   “婢女?护卫?使唤她?”漫夭疑惑的看向纹丝不动静坐着的琴,算了,以后还是亲力亲为吧,反正她也不是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自己还是能照顾自己的。   “夫人可以随便使唤,琴都能办的到。”忠叔肯定的保证。   “忠叔,那小双呢?”漫夭想到小双的伤,担心道。   “小双受的创伤已经不适合在殷府工作了,爷派人送她回老家养伤,并且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和雇了两个老妈子照顾她。”   “小双的伤可以移动吗?”漫夭皱眉。   “差不多了,小双老家不远,风景气候也不错,回乡休养更适合她。夫人放心,一路上爷都命人打点好了,不会累着小双的。”   “那就好……”漫夭松了一口气,放心了。   “那没什么事老奴就先退下了。”忠叔微笑着一点头就离开了。   漫夭默默的走到琴的对面坐下,就这么一直安静的打量着琴。   可是琴就是没看见漫夭的存在,自顾自安静的坐着,神情冷淡,千年不变。   漫夭心中莞尔,殷无泪是从哪找来这么奇特有个性的人当她的贴身护卫,突然起了玩心,轻咳几声清清嗓子打破沉默,“琴,给我倒杯茶。”   从琴进门坐下开始就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还没有动过,才想着这么个冷漠的人会不会伺候人,茶已经倒满放到自己面前。   太快了,还没看清楚她怎么动手的,茶就已经倒好了。漫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冷不烫,温度刚刚好。”   接下来漫夭不信邪的故意差使琴,可无论多难搞的事情到了琴这里都是闪电般的速度解决。   几天下来,漫夭对于琴的办事效率已经渐渐习以为常了,两人开始相安无事的相处了。   新纳的妾   盛夏时节,屋子里越发显得闷热,伤已经好的差不多的漫夭走出房间,到花园的湖心凉亭赏荷,琴远远的跟着。   湖内荷叶飘浮,荷花拥簇,白色的,粉色的,美不胜收。加上微风拂面,湖面波光粼粼,荷花轻轻摇曳,一眼望去令人心旷神怡。   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漫夭寻音而去。假山背后,五月槐之下坐着一个红衣妩媚女子在抚琴,百花拥簇着,犹如花中之王般艳丽夺目。   殷无泪就站在其背后,一手搭着女子的肩,神情似沉醉。   漫夭默默的看着这美好和谐的一幕,心里闷闷的,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为什么?”漫夭自言自语的轻声问,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别人。   而此刻琴已无声息的来到漫夭身后,听到她的疑问,竟破天荒的回应,用她一贯冷漠不在意的声音言简意赅道,“男人。”   只两个字就将一切阐述的淋漓尽致,男人,其劣根性本质上都一样。殷无泪遵守当年对黎家的婚约才决定收留漫夭、娶漫夭、照顾漫夭,可是同时他也是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有钱有魅力的男人,就算他不去招惹别的女子,别的男子也会黏上来,何况殷无泪并没有对漫夭海誓山盟说只娶漫夭一个妻子。   是呀,漫夭在听到这两个字时顿时就全明白了,这么多年在风月楼看的还不够清楚吗?无泪哥哥也只是一个男人,那个活在记忆里犹如光明神的无泪哥哥根本不存在现实的世界里。   娶妻纳妾都是他的自由,早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的,这样不至于在事情发生时太措手不及。   想明白了这一切,漫夭恢复一贯的冷静,慢慢从树背后踱出,来到两人面前,琴紧跟其后。   “琴声悠扬,不自觉就被吸引过来了。无泪哥哥,这位姐姐是谁呀?”漫夭神情自若的开口询问殷无泪。   琴声戛然而止,红衣女子放下古琴起身,朝着漫夭一施礼,用甜美的嗓音道,“姐姐有礼,妾身是相公新纳的妾裘紫嫣,还未向姐姐请安过,妹妹在这里赔罪了。”   妾?漫夭眼底敛聚嘲弄看向殷无泪,可后者一派无动于衷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没顾得上,过两日得空了,我给你们一起介绍一下,府里还有几位姐妹。等相识了就可以多来往来往,府里日子无聊的时候就可以聚一起打发时间。”   在这个时代,以他的身份地位,三妻四妾是太过平常的事情。像他这个年纪,为了守当年的婚约没娶亲,把正妻的位子空出来,但是姬妾已经收了三四个了,以殷无泪来看实属正常不过。   “姐妹……”漫夭愣愣的重复着。   漫夭身后的琴就像局外人一般站着,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漫夭看眼前的裘紫嫣,红衣曼妙,眼波流转,妩媚娇艳,这才是男人喜欢的类型吧。   再看看自己,既没有女子柔媚的脸蛋,也没有讨人喜欢的柔情似水,要不是无泪哥哥为了跟黎家当年的婚约又怎么会娶自己为妻。   自己如今还能奢望什么,强求什么?   各怀鬼胎   想到这,不由显得黯然。殷无泪看漫夭有些沉默,不明所以,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便淡淡关怀。“漫夭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毕竟她之前受了很重的伤,可能还没彻底好起来。   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心里不舒服,漫夭只得顺水推舟道,“是呀,可能是出来时间太久了,有些乏了。”   “那赶紧回屋休息吧。”殷无泪看了一眼漫夭的身后,“琴,扶夫人回房。”   漫夭麻木的转身,殷无泪就这样,把自己交给一个护卫,然后自己跟他新纳的妾继续谈情说爱了。   “姐姐慢走。”裘紫嫣甜腻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漫夭身体一僵,顿时加快脚步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而琴,则依旧慢悠悠的跟在其身后,仿佛世间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她的。   大概是听闻了那天漫夭给花园遇上殷无泪和新纳的妾在抚琴,这两天殷无泪的其他三个姬妾都陆续来给漫夭请安。   送走一个又一个的美丽女人,漫夭只觉得身心俱疲,难道自己的下半辈子都要和这些披着伪善的面具的女人周旋?   呆呆的站在窗口,如果这就是幸福,那为何幸福会这么苍白?   从小到大漫夭都活的很艰苦,但都没有此刻觉得这么累过。   “琴,苦和累相比,哪个要好一些呢?”没期望琴会开口回答她,只是一种无意识的询问。从琴来到她身边起,除了第一天说了那一句话之后琴就再也没开口过,至今已经度过十二天了。   “苦。”孤寂清冷的嗓音简短有力从琴嘴边溢出。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琴在说话的漫夭蓦地回头看向她,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刚刚你说话了?”   琴没再理会漫夭,冷漠转过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自从殷无泪纳了裘紫嫣为妾后几乎天天在她那儿过夜,漫夭性子被动不可能去耍什么手段吸引殷无泪,可其他三个姬妾可就不乐意了。本来殷无泪留在府里日子就不多,这下被这个裘紫嫣全部占了去她们就更难见到殷无泪了,于是千方百计争宠,私下暗暗较劲。   可是那个裘紫嫣并不把她们放眼里,为人处理手段也比较高明。不仅给各房送了价值不菲的礼物笼络人心,在她们面前没摆姿态,反而谦恭柔顺的很。   各房姬妾看这裘紫嫣没什么野心,得宠主要是长的妩媚动人,殷无泪也只不过图她新鲜罢了,也就没再针对她了。   裘紫嫣说话虽动听,但话中暗藏冷箭,表面称赞漫夭的风度跟气度以及殷无泪对漫夭的好比起她们都胜百倍千倍,暗把矛头指向漫夭,让所有人对漫夭有嫉妒心。   众人也觉得漫夭,为人冷淡高傲,她们都主动示好了,她还不理不睬,不冷不热的。要不是爷可怜她才娶了她,指不定她现在还在风月楼待着呢。   气愤归气愤,可她是殷无泪明媒正娶的,她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对她怎么样,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武艺超群的贴身女护卫。   漫夭安安静静的在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天地里安安静静的生活,可就是有人不肯放过她,每晚在她独居的小院子外面有凄厉的猫叫,扰人清梦。琴对这些声音也是不管不顾,因为给漫夭创造一个安静的环境休息这件事并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她只负责漫夭的起居及安危。   命案   半夜之后凄惨的猫叫维持了七天,这天中午殷无泪过来看了一趟漫夭,说是要出一趟远门,要半个多月才回来。   漫夭没说什么,只淡淡嘱咐要他在外注意身体,保重自己这些不痛不痒的关心。   殷无泪走了,奇怪的是,这天夜里猫叫也消失了。   一大清早,漫夭还在睡梦中就被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闹醒了。起身没多久,门外响起管家忠叔一贯谦恭温和的声音。   “夫人,您起了吗?”   漫夭刚想起身,琴已经快一步将门打开。漫夭微微一笑,“忠叔有什么事吗?外面怎么这么吵?”   “夫人请随老奴到大堂,官府的府尹来了。”忠叔皱起眉头,一如平时一贯的沉稳,似乎遇到了难题。   “府尹?”无泪哥哥不在府里,府尹怎么会上门?难道……“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漫夭神色也变的凝重起来,都惊动了官府,看来不是什么小事。   “住在水遥居的栗夫人昨晚死了,一大早被她的侍女发现死在水遥居的院子里,便大声尖叫,惊动了所有人,包括每日清晨来送菜的阿旺,情急之下他就跑去报官了。”忠叔如实说道,如果这件事情一开始就向他禀报,他一定会妥善处理,绝不会轻易惊动官府的。   “知道栗夫人的死因吗?我随你去看看。”漫夭起身,准备随忠叔一起去大堂看看,她想起来这位栗夫人是殷无泪的三位姬妾之中年纪最长的一位,爱穿水蓝色纱裙,脸圆圆的,说话带刺,常常不顾别人的感受。   “哎,老奴这就带路。”忠叔起身给漫夭让路,路上边走边解释,“我得知的时候官府的人已经来了并封锁了现场,我私下询问了死因,一个衙差告诉我,栗夫人死时只着单衣,脖子上有很细很深的血痕,应该是被什么坚固锋利的丝质东西割断脖子的大动脉失血致死的。”   “割断大动脉……”漫夭想不通,一个深闺女子,谁会跟她有深仇大恨,不仅要了她的命,手段竟还如此残忍。   “是啊,可爷偏偏此时不在府里,府尹要找主事的,没法子只得劳烦夫人您了。”忠叔急匆匆在前头边走边说。   到了大堂,漫夭见着了长安府尹,一个眼神锐利,方脸的中年男子,留着八字须,看起来很是精明。“见过殷夫人。”   “知府大人有礼了。”漫夭施礼,客气道。   栗夫人的尸首已经搬到大堂,用白布盖着,头颈处的白布染上斑斑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漫夭只看了一眼就快速别过头去,胃里顿时一阵翻腾痉挛。   “殷夫人,刚刚我已经排查过府里人了。几乎大多数人都有证人证明不在场,现在我也要例行公事询问一下你,请见谅。”府尹开门见山道。   “大人请问。”漫夭眼神清澈,问心无愧的看向府尹。   “昨晚子夜过后到三更之间,你在哪里?”府尹目光顿时变的犀利的盯着漫夭。   “自是在屋里睡觉。”漫夭坦荡荡回答。   “可有证人?”   “没有。”她的小院除了自己跟琴没有其他人,琴晚上只留在侧屋,而她自己一个人在主屋,两人不曾见面,是不能做时间证人的。   “那抱歉,暂时不能排除你的嫌疑。”府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眼神掠过漫夭,看着身后的琴,“想必你的婢女也没有时间证人吧?”   漫夭回头看了一眼琴,沉默,算是默认了。   府尹冷笑一声,“那好,如今一共有六个嫌疑人。分别是殷夫人,其婢女,管家,及三位姨夫人。鉴于各位的身份特殊性,我就暂时不押各位回大牢了,但是会派人将各位看管起来。”   嫌疑   就这样,漫夭和琴被送回小院,院门外守着六个衙差把她们看管了起来。   没有找出凶手,谁也不能外出。   被人监视着,每天一轮的审讯,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殷府,氛围变的凝重而压抑。   关于漫夭是不祥之人的说法又开始在府里散播开来,闹的人心惶惶。漫夭每天都活在别人的口舌是非之中,加之琴对审讯的不配合,让原本平静的生活都乱了套。   审讯很严密,每个嫌疑人都是隔离审讯的,每个人都不知道其他人被询问的问题和说了什么证词,对于审讯出的蛛丝马迹也是严格保密的。   一直到殷无泪二十天后回府,这起杀人案件还是没有结果。府尹已经开始不耐烦,脾气变的暴躁,再加之府里对漫夭的谣传,琴的不言不语,对审问的问题不理不睬都让府尹将矛头指向漫夭。   府尹准备将漫夭和琴带回县衙大牢,准备给她们安一个因妒忌,主仆勾结杀人的罪名。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警告气息,衙差慢慢围上去,战火一触即发。在这关键时刻,幸好殷无泪回来了。   殷无泪承诺十天交出杀人凶手,府尹不敢不卖殷无泪的面子,可以说在长安城还没有人敢不卖殷无泪面子的,就带着衙差们回去了。   殷无泪逐个的找了六个嫌疑人问话,根据自己以往对他们为人的了解排除没有嫌疑的人以缩小缉凶的范围。   两天下来,殷无泪将忠叔,漫夭以及琴排除在嫌疑人范围之外。   首先忠叔,已经五十多岁,跟栗夫人素无冤仇,甚至在栗夫人刚入府之初还给予很多生活上的帮助过。没有杀人动机,这一点可以将杀人的几率降低百分之五十。没有利益冲突,这也可以将忠叔排除在外。至于忠叔没有时间证人这一点,忠叔的义子小柯可以证明,因为忠叔年纪大了,每晚子夜过后小柯都是过来看过忠叔是否安好才放心去睡觉的。那一晚小柯也是照例来过忠叔的房间,确认忠叔是在房间的,只是凑巧小柯在天未亮就离开殷府回乡省亲不知道府里发生的事情,这两天才回府。   琴,以殷无泪多年的江湖经验确定她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她是个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人。虽然她来这里肯定有什么目的,但肯定绝对不会是为了栗夫人这样没有江湖背景的普通女人的。   而漫夭,虽然之前栗夫人去漫夭屋里言语上冲撞过漫夭。不过,琴既然排除了,那她的话就可以做证词。那天殷无泪问了琴半天,琴从头至尾没有开口,只到最后说了一句,夫人没出去。琴是个绝顶高手,就算是再轻微的声音都会听到,即便她在睡眠状态,她说漫夭没有出去那漫夭就绝对没有出去。   剩下来的三个人就比较棘手一些,最近来往比较频繁,其中也有过争执,所以很难判断,可是范围已经至少缩小了一半。   凶案的现场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花坛边上的大滩血迹已经全部清理干净,就连被尸体压坏的花草都已经恢复原样了。   敌意   没办法,殷无泪去了一趟县衙,翻阅了一些当日找到的案件记录。当然遇到了府尹的刁难和拒绝,只不过这个世界上只有殷无泪想不到的事情,还没有殷无泪办不到的事情。   记录没有什么特别的,栗夫人死于院内花坛旁,尸体压在花草上,脖子被割出很深很细的伤口,流血过多致死,栗夫人平时的爱宠花猫铃铛也在不到两米远的地方。   至于六个人二十天来的供词,每一天几乎差不多,不过裘紫嫣似乎对漫夭有些敌意,是她透露之前栗夫人在言语上冲撞漫夭这件事的,其他人基本没什么特别,只是详述自己当时在做什么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回到府里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殷无泪有事情想问漫夭就直接去找她了。   漫夭看殷无泪俊眉紧拧,有些不忍心,轻轻出声询问,“是不是查案子遇难题了?”   殷无泪不动声色的看着漫夭毫不知情的脸,想不通她这样性子冷淡的女子会怎么样跟别人有什么样的过节。照理说漫夭之前跟紫嫣不认识,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争风吃醋也不至于让紫嫣这么陷害漫夭。看过紫嫣的供词,明显的对漫夭有敌意,可她明知道此事是谋杀,关系到人的性命,如果漫夭被冤枉是要处以死刑的,再怎么争风吃醋也不会这么不分轻重缓急吧?   “怎么了?”漫夭不解的问殷无泪,“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殷无泪拧眉,决定还是将一切和盘托出,“你来殷府之前认识紫嫣吗?”   漫夭努力的回忆了一会儿,继而不解的摇头,这跟紫嫣有什么关系吗?   殷无泪不死心的继续追问,“那之前有没有见过她?或是认识姓裘的人?”或许是漫夭无意间得罪了紫嫣的家人,她来殷府就是来报复漫夭的,又刚好逮住了栗夫人死亡事件这次机会。   “没有,我从未接触过姓裘的人士,之后被卖进风月楼也只是当众表演舞技,不曾私下单独接待过客人。”漫夭回忆着淡淡否认。   “那就奇怪了。”或许只是争风吃醋吧,殷无泪如是想着。裘紫嫣再毒,也不会去杀了栗夫人嫁祸给漫夭吧?   这个念头在殷无泪脑海一闪而过,顿时殷无泪就自己摇头否认。不,他怎么可以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再怎么说,紫嫣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不会干这么罪恶的事情的。   “无泪哥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难道说是跟……”紫嫣有关?漫夭不敢置信,连问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不是,你别瞎想。”殷无泪很快否认,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是不能乱说的,所以他也就没再把怀疑谁的话题继续。   “还有三天就到了你跟府尹约定破案的时间了,有什么头绪吗?”漫夭担心殷无泪到时候破不了案,府尹会为难他。   “目前只排除了你、琴还有忠叔,至于另外三个还真不好说。”殷无泪脸色沉重道,“紫嫣是弱女子,与栗夫人住的地方隔的又远,深更半夜她跑出去杀人似乎可能不大。玉珠虽然跟栗夫人不太和睦,可她身子骨弱,晚上都要喝了安神的汤药才能入睡。我查过,那晚她同样也是喝过药睡觉的。”   漫夭想起那个清秀瘦弱,小家碧玉的玲珑女子,也觉得不太可能,遂跟着点头。   惨叫的猫   殷无泪看着漫夭的微小动作继续道,“剩下就是秀秀,她是有些功夫傍身的,可她在栗夫人之后进门,两人相处一直很好,一直是同气连枝对付后来进门的人的。”   “那这样看的话,似乎所有人都不可能……”漫夭也开始觉得这个案子越来越难办了,“没有其他证据了吗?”   说到这,殷无泪竟有些泄气,“除了旁边有一只死猫什么都没有。”这就是这个案子难的地方,要是证据多至少他还能从其他入口着手,就是没有才麻烦。   “死猫?”漫夭一怔,就连在一旁从头到尾不吭声琴也明显的停顿了一下,不过仍旧为开口。   “怎么了?”殷无泪灵敏的觉察漫夭的异常,出声询问。   “栗夫人死前几天我每晚入夜都可以听到凄惨的猫叫声,可就在栗夫人的那晚猫叫声消失了。”漫夭缓缓开口,突然觉得这整件事串起来竟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猫叫在你院外惨叫?”殷无泪像是怕听错一般重复道。   “是的。”漫夭给予殷无泪的震惊一个肯定的回答,自己则有些虚脱的跌坐回椅子上。   “这么说……”殷无泪摸着下巴沉吟道,“或许这只猫倒是破案的关键了……”   漫夭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对了,你说猫死了,那猫是怎么死的?也是被利器割断颈部大动脉死的吗?”   殷无泪一愣,“这倒是没注意,也去关注一只猫是怎么死的。”   “如果是这样……”漫夭顿了顿,郑重说道,“我建议你可以先去查查这只猫是怎么死的。”   “猫的尸体被丢弃了,我得去问问忠叔。”殷无泪忙起身,案件有了新突破,突然又浑身有劲了。急匆匆走到门口又回头交代,“这些日子你也累坏了,赶紧休息吧。”   漫夭起身,静静的站着没有开口。   觉察到漫夭的沉默,殷无泪开门的手停下,转过头看向漫夭关切道,“怎么了?”   漫夭摇头,心中微微苦涩,面上微微一笑,“没什么。”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要去找紫嫣了……   可是,这些带着嫉妒气息的话她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变的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为什么自己变的越来越贪心了,难道无泪哥哥对自己还不够好吗?   殷无泪从漫夭微涩的表情以及忸怩的姿态中似乎读出些什么,邪魅的笑容覆上俊酷的脸庞,慢慢走到漫夭面前,轻轻执起她的手道,“等过些日子,等你的身体彻底好了,现在我要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好吗?”   漫夭脸色瞬间涨红,晕满整张脸,低下头,恨不得此时底下有个洞可以钻进去。一只脚脚尖在地上轻轻划着,姿态忸怩,神态羞涩。   殷无泪邪魅一笑,低下头轻轻在她额头一啄,“好好休息吧,我去找忠叔。”   漫夭咬着嘴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平时的冷淡全然不见,只剩下小女人的羞赧与柔情似水。   爱情,真的可以将一个女人脱胎换骨。   这一夜,是漫夭这么多年来睡的最为踏实安稳的一晚。   梦中她的无泪哥哥,那个遥远的青葱少年挂着灿烂的笑,神采飞扬朝她跑来,与现实中噙着邪魅笑容的沉稳男子何为一体。   满山的桃花开了,她在桃花雨中跳舞!   猫尸   入夜之后,忠叔就领着殷无泪朝东郊小树林去挖猫尸。   黑灯瞎火的,到了小树林,忠叔绕了大半圈才找到埋死猫的地方。   当殷无泪看到忠叔递过来铁铲时,已经有了不耐烦的他顿时脸黑了。堂堂长安城里的首富,居然深更半夜跑到着偏僻的小树林里来,摸索了半天找个猫坟盗尸,这辈子就没干过比这更愚蠢的事。   满脸的不情愿,手就是不肯伸出去接铁铲,殷无泪瞪着眼道,“忠叔,你拿这个给我干什么?”   “挖呀。”忠叔笑嘻嘻道,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二十来天时间过去了埋尸的地方记得不清楚让殷无泪浪费了不少时间。这不,惹得他生气了,不过倒是很开心,已经有十五年没见过他这么孩子气的闹脾气了,挺怀念的。   自从老爷夫人发生意外辞世后,少爷小小年纪就要挑起整个家族偌大的重担,精神上的打击,生活里的磨练都让曾经那个开朗灿烂的少年变的压抑沉默,不得已伪装出坚强,老成寡言。   可恰恰就在刚刚,那个闹别扭的少爷让他觉得开心,似乎又回到十五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了。   殷无泪却没有觉察自己的不同,只顾自己生闷气,他双手环抱睥睨忠叔,“这种事情还要本大爷亲自动手吗?”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叫你挖你就笑不出来了。   “哎呀,忠叔年纪大了,最近腰又疼了,本来是该在躺在床上休息的时间却要来这里……”忠叔故意倚老卖老的装可怜,说到最后还可怜兮兮的咳两声,他可是吃定他是个善良别扭的孩子。   殷无泪的脸更黑了,不情愿的接过铁铲,恨恨的开始刨土,把所有不满都发泄在挖土中。   忠叔站在殷无泪的背后,笑的满意极了。他果然没有估计错,少爷还是当年的那个少爷。   很快,挖到了已经发臭的猫尸,殷无泪被熏到干呕,把铁铲扔一旁就捏着鼻子跑的远远的。“忠叔,如果你不愿意打包我们就回去吧。”   忠叔看到殷无泪这样,强忍着笑意上前,把臭气熏天,满是血迹臭蛆,已经开始腐烂的死猫尸体装进布袋放在木盒中。   “走吧,回去研究。”忠叔笑的眼角的皱纹如绽开的菊花一般,心里嘀咕,是你要来挖猫尸研究案情的,如今嫌它臭不愿意碰,回去看你怎么办?不敢碰那来挖它干什么?   殷无泪被忠叔笑的有些烦躁,不耐烦道,“笑笑笑,你笑什么?我有什么好笑的。”   忠叔愈发淡定,一路上看着殷无泪只但笑不语。   回到殷府殷无泪才明白忠叔在笑什么,这猫尸拿回来不就是为了研究么?可是嫌臭不愿动手又怎么研究?   做了整整两个时辰,殷无泪才动手解剖尸体研究,研究完整整吐了两柱香的时间,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一看见吃的就恶心想吐。   不过解剖完猫尸得到的线索却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栗夫人的猫胃液里有孔雀胆。凝固的血液里也有,不过都是微量的,不足以致命。这只猫死亡的真正原因是头骨破裂,是用很强的掌力一拳打在头上震碎颅骨打死的。   可是,谁有这么高强的武功而深藏不漏呢?   菊清露   “这样看来,会些武功的秀秀似乎嫌疑更大些。”听完殷无泪验尸的结论,漫夭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也说不通,如果已经下毒了,为什么还要杀死她?连只猫都不放过?”殷无泪并不赞同漫夭的猜想。   “你说,会不会……”漫夭将心底越来越强烈的预感说了出来,“会不会,其实凶手不止一个人?”   殷无泪听了一动不动,大脑飞速的运转,静默一会儿才开口,“你的意思是,凶手还有府外的帮凶?”   漫夭冷静的分析,“这是一种可能,还有其他的可能。”   殷无泪一点就通,即刻接下去道,“凶手是两路人。”   漫夭点头,“对,有两种杀人的方式,其一可能是一个凶手,本来下毒想要毒死栗夫人,可是又嫌这种方式太缓慢,所以亲自动手杀了栗夫人。其二是两个凶手,一个下毒,另一个下杀手。”   殷无泪蹙眉沉吟,“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只是从死猫体内找到孔雀胆,可并不代表栗夫人也中过这种毒。”   漫夭为难道,“可如今凶案未破,栗夫人的尸首还留在府衙的停尸房,我们要怎么证明?”   “这个就交给我吧。”沉默一会儿,殷无泪表情坚定的起身说着。   漫夭也跟着起身,“无泪哥哥,时候不早了,晚膳就留在这儿吃吧,琴的手艺还不错。”她想要多一点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哪怕只是一点点。   漫夭居住的独门小院有自己的小厨房,自琴来了以后一日三餐都是她准备的。别看琴平时冷冷淡淡的,可是做出来的饭菜却有一种独特的味道,令人刮目相看。   “哦?”殷无泪侧头看了一看一旁冷漠的琴,表情变的饶有兴趣,“那倒是要尝一尝了。”   琴听了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不过听到殷无泪留下吃晚饭就去小厨房准备去了。   殷无泪看着桌上几个简简单单的家常小菜,色泽搭配丰富,闻着味道清香,吃着可口,令人食欲大开。   “想不到琴还有这一手,害我都比平日多吃了两碗饭了。”   “喜欢就多吃一点。”漫夭眼神温柔,笑的很是开心。   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爷,紫嫣夫人让我来问您什么时候过去,晚膳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殷无泪看了一眼低头兀自吃饭的漫夭,放下碗筷朗声道,“回去告诉紫嫣,我已经在漫夭这用了,就不过去了,让她自己吃吧。”   门外小婢应道,“是。”脚步声远去。   很快,门外没有声音。漫夭放下筷子,神色无异道,“这样不好吧,既然已经答应了紫嫣,你为何不早说?这倒变成了我强留你,紫嫣妹妹不会怪我吧?”   殷无泪淡淡开口,“随她去,她也不是这样的人。”   漫夭微微摇头笑了笑,不再开口。   吃完晚饭,漫夭帮着琴一起将剩菜碗碟撤了下去,为殷无泪斟上一壶清茶清清油腻。   没多久,门外又响起刚才那位小婢怯生生的声音,“爷,紫嫣夫人让奴婢把爷您每天都喝的菊清露给您送过来,嘱咐奴婢一定给爷喝下。”   殷无泪放下茶杯,“送进来吧。”   很快,小婢把东西送进来。殷无泪打开碗盖,清新淡雅的几朵胎菊浮于清露表面,闻一下,清香扑鼻。   一口气喝完,殷无泪起身,对着有些黯然的漫夭道,“我去看看她。”   引蛇出洞   漫夭点头,心碎了一地。   琴扫了一眼失神落魄的漫夭,一如既往的保持她惯有的冷漠。   爱上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永远只有默默伤心流泪的份。这样的女人也不值得同情,女人应该独立自尊,活的随行洒脱。不该为男人而活,要为自己而活,那样才会活的有意义。   琴转身离开,不再去看漫夭,流着泪的女人是活该。就算你流干了眼泪,那个你为他流泪的男人是一点都不会知道的,也不会心疼。   第二天一大早,殷无泪就带着忠叔一起来到漫夭居处,神神秘秘中带着一丝兴奋。   “漫夭,果然如你所料,昨夜我夜探府衙停尸房检查了栗夫人的尸首。”   漫夭急切的想知道答案,心急的问道,“怎么样?”   “尸体表面已经腐烂,但是很明显的呈黑紫色,说明死者生前是中了毒的。”殷无泪说出那个他们昨晚就已经猜测的结果。   “真的是这样……”漫夭震惊过后失神低语。虽然已经猜到了,却在得知真相后还是觉得震惊,这样罪恶狠毒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可就算知道了栗夫人是中了毒,现在还是无法确认到底谁是凶手。”殷无泪担忧道,离交出凶手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可是到底谁是凶手还无法确定。   “那该如何是好。”漫夭看殷无泪着急也跟着担心。   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理清。现在线索是有了,可时间不够,更加无法去慢慢查清楚。   于是,大家变的沉默下来。   良久,忠叔率先打破沉默,“爷,这孔雀胆不是一般的毒药,普通人应该买不到的吧。”   “嗯。”殷无泪强打起精神解释,“况且,孔雀胆极小的量就会致命。下毒的凶手需要使死者慢慢致死,那需要极精确掌握每天下毒的量,是极微量的。”   “那就是说下毒之人应该是懂医理的,至少,也该是个非常擅长使毒的人。”漫夭心领神会,接着殷无泪的话往下说。   “如果,下毒之人跟下杀手的人不是一路的,那么下毒之人肯定没有料到,所以肯定还藏有剩下的孔雀胆。”忠叔分析道。   “这些日子查的很严,下毒之人肯定来不及将余下的毒药处理掉,如果我们一一去搜查会不会就可以找到下毒之人了?”漫夭建议。   “没用的,来不及处理我们也不一定找的出下毒之人。就算被我们搜出毒药,她也可以栽赃,到时候就说不清了,而且还会打草惊蛇。”殷无泪随即摇头否认掉。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案情又陷入僵局,大家又开始沉默,努力的思考着有什么好的可行的方法。   许久,琴走进来,冷冷开口,“我有办法。”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不仅仅是她有办法,更重要的是基本不开口的琴居然主动开口说话了,而且一开口就是一鸣惊人。   “什么办法?”殷无泪亦是呆呆的蠢样看着琴。   琴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孤寂,冷冷冰冰的吐出四个字,“引蛇出洞。”   谣言四起   “你知道吗?听说爷已经找到证据证明谁是杀害栗夫人的凶手了。”一个青衣婢女在井边跟另外一个窃窃私语。   “知道,知道,据说明天一早就会公布并押回府衙大牢,交给官府处理了。”另一个绿衣婢女马上点头附和。   风吹过,殷无泪查出凶手身份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府里的下人都在私下讨论。   花园里,三四扫落叶,修剪花草的长工也在讨论着。   “哎,你们知道吗?听说那个杀栗夫人的凶手有帮凶。”一个长工停下手中的活,私下看看没有主子经过就压低声音说道。   “是呀,要不然凭她一个人怎么能够无声无息在守卫森严的府里杀人又不被人发现呢。”同样也是私下张望了一番。   其他人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凑了上来。   “我也听说,说是栗夫人死前还中了一种叫孔雀胆的毒药……”   “对对对,那玩意儿咱中原还没有,是从西域那儿传来的……”   “就是,连栗夫人的那只猫都中了毒。”   “凶手真残忍,连,猫都不放过。”   “是啊,听说栗夫人的婢女被吓坏了,到现在还是疯疯癫癫没缓过来呢。”   “真的惨,所以说荣华富贵不一定好,招人嫉妒,还是像我们这样平平凡凡的好啊……”   “你说这凶手被抓了是会管一辈子大牢呢还是会处死刑啊?”   “谁知道呢?明儿早就知道了。”   “快别说了,要是被爷知道咱私下讨论说不定就要被赶出殷府了。”   “是啊,是啊,不说了,快干活干活了……”   “……”   谁也没注意,树丛后一个鹅黄色的丰腴人影不断的搅着手中的丝帕,默默的听着这一切,甚至不知道长着密密小刺的枝丫勾住了裙摆,离开的时候留下纱裙的碎片。   待到鹅黄色女子离开,一个浑身泛着冰冷气息的人捡起衣服碎片,慢悠悠的离开。   而此时,另一个院落里同样有个略微焦急的女子,来回在屋里踱着,在等待夜幕的降临。   这一天,似乎过的特别长,怎么等都等不到太阳的下山。   偏偏,所有人都在等着天黑。   夕阳一点一点沉入地平线,晚霞隐去,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去。   夜色渐浓,起风了,无星无月,整个殷府安静极了。   突然,殷府的某个地方飞射出一颗焰火,似流星划过夜空,殷府被照的蒙蒙亮。没多久,又恢复平静黑暗。   不到半个时辰,殷府后门溜进来一个黑影,熟门熟路的直奔秀夫人居住的小院。   因只顾疾奔,根本没有注意到,黑暗中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盯着他。   夜鹰早就奉殷无泪之命守在这后门,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熬不住了,他还以为至少要等到子夜之后呢。   不动声色的跟着,捉贼要拿赃,等合适的时机再动手也不迟。   男子一路小跑,进了秀夫人的院子,三长两短敲起秀夫人的房门,故意压低声音,“秀秀,秀秀。”   很快,门就开了,男子闪了进去。   “你终于来了。”女人受惊担忧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又想我了?”男子笑的猥琐。   “别闹了,认真点,那晚的事被爷知道了,听说明天一大早就要把我们送官呢。”秀秀害怕道。   “知道了?明早才送官?”男子放开女子,皱起眉头思索道。   “是啊,怎么了?”秀秀不解,怎么他看起来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不好,我们中计了,你这个笨女人……”男子顿时醒悟过来,火急火燎的推门秀秀就准备夺门而逃。   刚出房间门,就看见如门神一般站在院子中的夜鹰,高大魁梧如门神一般。男子顿时吓的脚软,整个人瘫痪在地。   谣言四起   “你知道吗?听说爷已经找到证据证明谁是杀害栗夫人的凶手了。”一个青衣婢女在井边跟另外一个窃窃私语。   “知道,知道,据说明天一早就会公布并押回府衙大牢,交给官府处理了。”另一个绿衣婢女马上点头附和。   风吹过,殷无泪查出凶手身份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府里的下人都在私下讨论。   花园里,三四扫落叶,修剪花草的长工也在讨论着。   “哎,你们知道吗?听说那个杀栗夫人的凶手有帮凶。”一个长工停下手中的活,私下看看没有主子经过就压低声音说道。   “是呀,要不然凭她一个人怎么能够无声无息在守卫森严的府里杀人又不被人发现呢。”同样也是私下张望了一番。   其他人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凑了上来。   “我也听说,说是栗夫人死前还中了一种叫孔雀胆的毒药……”   “对对对,那玩意儿咱中原还没有,是从西域那儿传来的……”   “就是,连栗夫人的那只猫都中了毒。”   “凶手真残忍,连,猫都不放过。”   “是啊,听说栗夫人的婢女被吓坏了,到现在还是疯疯癫癫没缓过来呢。”   “真的惨,所以说荣华富贵不一定好,招人嫉妒,还是像我们这样平平凡凡的好啊……”   “你说这凶手被抓了是会管一辈子大牢呢还是会处死刑啊?”   “谁知道呢?明儿早就知道了。”   “快别说了,要是被爷知道咱私下讨论说不定就要被赶出殷府了。”   “是啊,是啊,不说了,快干活干活了……”   “……”   谁也没注意,树丛后一个鹅黄色的丰腴人影不断的搅着手中的丝帕,默默的听着这一切,甚至不知道长着密密小刺的枝丫勾住了裙摆,离开的时候留下纱裙的碎片。   待到鹅黄色女子离开,一个浑身泛着冰冷气息的人捡起衣服碎片,慢悠悠的离开。   而此时,另一个院落里同样有个略微焦急的女子,来回在屋里踱着,在等待夜幕的降临。   这一天,似乎过的特别长,怎么等都等不到太阳的下山。   偏偏,所有人都在等着天黑。   夕阳一点一点沉入地平线,晚霞隐去,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去。   夜色渐浓,起风了,无星无月,整个殷府安静极了。   突然,殷府的某个地方飞射出一颗焰火,似流星划过夜空,殷府被照的蒙蒙亮。没多久,又恢复平静黑暗。   不到半个时辰,殷府后门溜进来一个黑影,熟门熟路的直奔秀夫人居住的小院。   因只顾疾奔,根本没有注意到,黑暗中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盯着他。   夜鹰早就奉殷无泪之命守在这后门,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熬不住了,他还以为至少要等到子夜之后呢。   不动声色的跟着,捉贼要拿赃,等合适的时机再动手也不迟。   男子一路小跑,进了秀夫人的院子,三长两短敲起秀夫人的房门,故意压低声音,“秀秀,秀秀。”   很快,门就开了,男子闪了进去。   “你终于来了。”女人受惊担忧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又想我了?”男子笑的猥琐。   “别闹了,认真点,那晚的事被爷知道了,听说明天一大早就要把我们送官呢。”秀秀害怕道。   “知道了?明早才送官?”男子放开女子,皱起眉头思索道。   “是啊,怎么了?”秀秀不解,怎么他看起来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不好,我们中计了,你这个笨女人……”男子顿时醒悟过来,火急火燎的推门秀秀就准备夺门而逃。   刚出房间门,就看见如门神一般站在院子中的夜鹰,高大魁梧如门神一般。男子顿时吓的脚软,整个人瘫痪在地。   请君入瓮   三更之后,又一个黑影飞跃进殷府,此人内力深厚,轻功上乘,根本不知道他从哪个地方进入殷府的,就像突然之间从地下冒出来一般。   黑影灵巧的在屋顶的沥青瓦片上跑着,时而在一幢又一幢院楼之间飞跃,很快到了一座院子进去。   女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男子马上迎上去,“你怎么才来。”   男子径直走进房间,边走边道,“你派人通知我来有什么事?”   “我的身份好像败露了,殷无泪似乎找到证据证明谁是凶手了。”女子随即跟进屋子。   此人正是殷无泪新纳的妾裘紫嫣,本名黎漫馨,乔庄进来准备杀殷无泪的,而来的男子是无隐楼青木堂堂主秦朗。   秦朗听了不见害怕着急,斯文柔弱的表象有着不同寻常的冷静和机智,“我早就说过你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现在已经败露了,你还想留下吗?”   漫馨固执不甘心道,“我不走了,没有杀了殷无泪之前我是绝不会离开的。而且,我离成功也不远了。”   “你不说成功了能不能顺利脱身,要是被楼主知道了后果也是不承受不起的,就连眼下这一关,你也不一定过得去。”秦朗苦苦劝阻,给漫馨分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不,殷无泪得知凶手是谁只是大家在谣传不一定是真的,我一定可以度过这一关的,不是还有你帮我吗?”漫馨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央求着。   “不,你错了。”秦朗理智道,“本来是不是谣传我不知道,但是今夜你找我来,殷无泪就一定知道你与此事脱不了关系。说不定这一开始就是殷无泪设的局,请君入瓮。”   “你是说,殷无泪故意把消息放出,让我自乱阵脚?”漫馨不敢置信,有心心惊。   “没错,而此时,说不定抓你我的人就已经在门外候着。”秦朗言之凿凿的肯定断言。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赴约。”漫馨怒道,妩媚的脸庞因生气变的酡红。   “我想让你悬崖勒马。”秦朗放低声音温柔道。   “不,我已经万劫不复了。秦朗,你到底帮不帮我?”漫馨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逼问秦朗,心中笃定了秦朗不会不管她的。   “你……”何苦呢?秦朗无言,难道你嫁给月绝心的心意竟如此坚定吗?坚定到要让你用自己的生命做代价?   “是帮我度过这一关,还是眼看着我死,随你决定。”漫馨疯狂的要挟着。   秦朗噤声侧耳,院子外的不远处开始响起了脚步声,并且越来越近。   看着漫馨妩媚却固执的脸,秦朗再一次妥协。   深吸一口气,秦朗压下苦涩无望道,“好,我帮你!”你明知道,我是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一把拉过漫馨,在她微微错愕的表情中一把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道,“说,到底去不去替秀秀顶罪?”   漫馨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声音,顿时领悟其中意思,换上宁死不屈的表情道,“我不去,我没做的事情凭什么要我认?”   “你不认我就杀了你,秀秀死了,我就让你给她陪葬。”秦朗掐着漫馨的脖子,力道用的恰到好处,既留下印记,又不至伤了漫馨。   “杀了我,你也跑不了。别以为找我顶罪你的秀秀就没事了,咳咳……你们不仅下毒,还在被发现奸情的时候对她下毒手……咳咳,你们是会遭报应的……”   殷无泪带着护卫们站在门外,里面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大家都点起火把,漆黑的夜被照的通亮。   挟天子以令诸侯   “里面的人听着,放了紫嫣,今晚你是逃不了的。”殷无泪沉沉出声。   门被打开,秦朗拖着漫馨出来,恶狠狠的环顾四周,“我逃不了,她也别想活。”   “你放了她,其他一切好说。”殷无泪想先稳住秦朗的情绪,便好声好气劝道。   “放了她?”秦朗冷笑,“谁放了我和秀秀?”   “你听我说,”殷无泪劝道,“秀秀不止你一个男人,刚刚我们还抓了一个,所以你这样为她不值得。”   秦朗看了一眼怀里的漫馨,突然拉出一根极细的雪域金蝉丝,动作神速的扣住漫馨的脖子,大吼,“退开,不然我杀了她。”   漫馨看清秦朗手中的东西瞬间脸色一变,这不是她的么?怎么到秦朗手上了?他想干嘛?   殷无泪看到这东西也是精神一抖擞,果然凶手是他,栗夫人就是被这凶器所杀的。   举起右手,示意大家退开。秦朗看着大家慢慢退到院子外面,就趁隙用力推开漫馨,自己使用上乘轻功逃走。   殷无泪忙上前扶起漫馨,“紫嫣,你没事吧?”   漫馨惨白着脸,无声的摇头,像是被吓着了。殷无泪扶着她回房,温柔交代她好好休息。   殷无泪转头对着身后的护卫交代,“保护好紫嫣夫人。”   随后,一个飞跃,人也消失在夜幕中。   各个出口的护卫接到警戒通知都全神戒备,殷无泪追至西侧门的时候追上了秦朗。   “跟我去见官。”殷无泪拦下秦朗,心中有些惊讶这么斯文瘦弱的男子竟有如此好的功夫。可是,无论他是谁,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他和秀秀杀了人,就要为栗夫人偿命。   “哼,有本事抓住我再说吧。”秦朗一个闪身,又朝殷府里面逃去。刚刚想起来,那个秀秀如果不死,那么刚刚他与漫馨那一出戏就白演了,肯定会在殷无泪的审问下穿帮的。   秦朗武功高强,他殷无泪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急速飞跃,左脚足尖点地,右脚同时飞扫。   一个扫堂腿扫过去,要是一般人早就被撂倒。可是秦朗不是一般人,轻轻一跃就躲过。虽然没有撂倒对手,可殷无泪也成功的阻挡了对方前进的脚步。   殷无泪内力浑厚显优势,秦朗的轻功略高一筹,两人都讨不了便宜。一来二去,已经过了几十招难分胜负。   可毕竟秦朗的内力不如殷无泪,上百招下来,已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持久战不适合他,所以的速战速决。   一个虚招,翻身一跃,手中金蝉丝甩出,朝着殷无泪的脖子勾过去……   殷无泪一个翻身,曲腿后仰,躲过秦朗的金蝉丝。同时掌心着地施力,一个鲤鱼打挺飞身跃起,朝着秦朗后背飞扑过去。   殷无泪的紧追不舍让秦朗难以脱身,今夜他算是遇到对手了,对方的武功内力修为皆在他之上,想要轻易脱身是万不可能了。   于是停下脚步,调整呼吸,灵巧的挥动手中的金蝉丝朝着殷无泪回去。   因为金蝉丝很细很长,属远距离武器,一时间殷无泪就很难靠近秦朗,被困在金蝉丝舞动的范围之内。   “嗖嗖嗖”几柄短刀就飞出射向秦朗,既然对方使用武器,殷无泪也亮出随身携带在袖口的短刀。   对方是个杀人凶手,他是不必对他太过客气的。   以为胜券在握的秦朗没料到殷无泪还有这一招,一时不查,被其中一柄短刀刺中左腹。   秦朗看了一眼伤口,更加快速的舞动手中的金蝉丝,最后极力挥了出去,趁殷无泪躲避的时候快速施展轻功逃走……   灭口   “我,我们没想过要杀她的……”被押回房间审讯的秀秀跟男子跪在地上招供,夜鹰冷冰冰的坐在凳子上听着。   “没想过杀她怎么就把她给杀了呢?”夜鹰冰冷质问。   “是她,她想要让她的猫每晚去扰漫夭清梦,说是等漫夭神智奔溃的时候再施咒让她自残……”秀秀跪在地上,一股脑的将栗夫人的恶毒计划全部说出。   “为什么?”夜鹰无视跪在地上的两人的害怕,冷冷开口。   “因为她不甘心,她说她是第一个进府的,这夫人的宝座理应是她的,却被漫夭轻易夺了去。”   “那为何你杀了她?”   “我……”秀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艰难的开口,“她逼着我每晚把猫带到漫夭院外……”   “她如何逼的你?”   “有一日,旭良来找我被栗夫人撞见,从此她就要挟我,凡是要我听她的话,她说什么就得做什么。那晚,旭良来找我,我实在不想深更半夜抱着猫去漫夭院外……”   抬头看了一眼冷酷凶狠的夜鹰,秀秀又重新低下头招供,“我想陪着旭良,于是我带着旭良一起去找秀秀理论……谁知一言不合我们就争执起来了,栗夫人威胁我们马上就去告发我们的事情,情急之下,旭良就打晕了她……”   男子听到这马上抬头求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我是急了,可没想到就这么轻轻一下把她打死了……”   夜鹰听着他们的供词皱眉,栗夫人的致命死因并不是这个,于是又问道,“那栗夫人中的毒也是你们下的?”   或许,早在第一次被撞见奸情时,秀秀和其姘妇就已经开始下毒致栗夫人死地了。   “下毒?”跪在地上的两人都明显一愣。   秀秀小心翼翼的开口,“什么……呃……”   一阵疾风掠过,夜鹰才刚刚感知到杀气,秀秀就倒在地上咽气了。旁边的旭良见状吓的开始尖叫,“啊……啊,啊……”   尖锐的声音令夜鹰皱眉,刚想呵斥他闭嘴的时候,旭良就也倒地暴毙了。   夜鹰眯起双眼,透着冷厉的光对上来人。   来人正是秦朗,只见他丝毫没把夜鹰放在眼里,只恨恨的对着地上的女人咒骂,“水性杨花的女人,一对狗男女,都该死。”   夜鹰反应过来,这可能是秀秀的另外一个姘夫,得知秀秀跟旭良的奸情后,因爱生恨来杀了他们。   可是,却破坏了他的审讯。   所以,不可饶恕。   瞬间,长剑出鞘,银光一闪朝着秦朗横扫过去。   秦朗灵巧躲过,几个纵身飞跃,就已经跑出房间去了。任务已经完成,麻烦顺利解决,该是撤退了,要不然等殷无泪追过来就真的跑不了了。   可是,夜鹰岂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让在他殷府第一暗卫眼皮底下逃脱那是他的耻辱。   举起长剑穷追不舍,沉重的剑招招致命的挥向秦朗。   秦朗捂着腹部的伤口只是不停的躲闪,喘气声有些急促,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个难缠的家伙。   一个殷无泪就已经很难对付了,想不到这个冷冰冰的护卫也这么难对付,自己又受了伤,再不加快速度就别想出去了。   混乱中,有些慌不择路。   故技重施   漫夭焦急的在屋子里等殷无泪的消息,可是都快过三更了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想到事情会不会出什么差子,殷无泪会不会受伤,漫夭一刻也不得安静,睡意全无。   等过了三更,漫夭心急如焚,实在等不了了,就准备出去看看。   可出了院子又不知道该哪个地方去,想了想,今晚大家都在等凶手出现,加之之前的推断秀秀的嫌疑最大,于是就往秀秀的院子走去。   琴在漫夭身后默默的跟着,脚步不紧不慢。   出了院门,拐过一个弯,还没走多久就被一个急速奔来的黑影撞在了地上。黑灯瞎火的,漫夭被撞得七晕八素,手中的灯笼也被撞掉了。   “谁?”漫夭倒在地上警觉询问。   身为习武之人的秦朗在黑暗中早已看清被撞之人是谁,之前对殷府上下做过详细的调查,当然知道漫夭是谁。   喘息间就做了一个决定,秦朗起身上前,一把就拽起漫夭,一记锁喉功就掐住她的脖子。   压低声音威胁道,“不许出声,否则我的手就不受控制了。”   漫夭一惊,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要给殷无泪惹麻烦了。于是不吵不闹,乖乖的配合着秦朗朝殷府的门口走去   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该如何脱身。自己没有武功,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看来只能智取不能力敌。慢慢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紧张,至少琴就在后面跟着。这个男人没有发现琴,可是琴却一定已经发现自己被他挟持了。   而追秦朗追丢的殷无泪在意识到,凶手可能会去秀秀那里,就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往那儿。没想到碰到追出来的夜鹰,一问才知道,秀秀跟旭良都死于秦朗之手了。   殷无泪确定秦朗还没有出府,就命令下去,全府戒严,不准放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出门,每一个出口处都布下暗哨,等候凶手出现。   处理完这些发现时候不早了,殷无泪想起漫夭还在等消息,这么长时间肯定急坏了。就又匆匆往漫夭的方向赶去,但是半路就发现秦朗掐着漫夭的脖子正朝着大门的方向走来。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就分外眼红。   秦朗掐着漫夭停下脚步,发狠道,“让开,否则我杀了她。”   殷无泪虽心急却也知道该沉住气,更不能将担心流于表面,只冷冷回道,“你只会用女人来威胁别人了吗?”   秦朗不为所动厉声说,“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到达目的就好。”想不到又遇上这个煞星,今夜恐怕能全身而退的几率不大了。   天色已经开始微亮,四周的环境依稀可以看清,这里殷府的大门已经不远了,出口就近在眼前了。   “看阁下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为何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要耽误了自己的前路。你可知道,杀了人上了官府的通缉榜,这辈子你都要亡命天涯了,你要想清楚。”殷无泪为了不伤及漫夭,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秦朗冷笑,心想,为了那个什么秀秀当然不值。可他是为了漫馨,只要是为了漫馨,让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少废话,快让开。”知道殷无泪是在拖延时间,秦朗不愿再多做纠缠,只冷酷简短的命令殷无泪。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想伤及无辜,他只想离开而已。   无奈,殷无泪只得让开道来。   藏龙卧虎   秦朗掐着漫夭慢慢朝着大门挪去,门口的护卫已经按照殷无泪的指使撤走。眼看着大门就在眼前,出了大门他就安全了。   就在秦朗穿过大门,抬脚迈过门槛的时候,心中以为已经安全了。手一松,将漫夭放开……   准备运力施展轻功逃走的瞬间,一片崭新翠绿的竹叶疾速飞来,划过秦朗的脸颊、以及鬓角一侧的那缕白发……   秦朗一惊,还来不及反应,背后就火辣辣的疼,仿佛皮肤绽开一样。觉察到危险,秦朗第一反应就是想抓回漫夭这个人质以防身,可是就在他刚刚松开漫夭的瞬间,漫夭已经被殷无泪拉回怀中了。   慌乱转过身下意识的看向危险来源的方向,一个冷漠孤寂的清瘦女子悠哉哉的站着,低头看着手中捻着几片翠绿的竹叶,一点都没有把秦朗放在眼里。   看来着殷府真是藏龙卧虎啊,秦朗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这个女子是想要自己的命的话,刚刚就不会只是伤了自己的脸颊跟后背了。她那只是对自己警告而已,所以……   秦朗不再多做纠缠,几个纵跃就消失在殷府大门口之前。   “你没事吧。”殷无泪看着脸色惨白的漫夭,以为她是因为害怕而虚弱。   “对不起,无泪哥哥,都是因为我,让凶手跑了。”漫夭颤着唇道歉,俊美无涛的脸庞因苍白平添一丝柔弱。   “你没事就好,凶手的事就不用担心了。”殷无泪拍着漫夭的后背轻声安慰。   “可是……一会儿府尹就过来要人了。”漫夭忧虑道。   “别担心,现在至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府尹不会说什么的。”殷无泪耐心的打消漫夭的担忧。   忙了一整夜下来,殷无泪根据夜鹰审讯秀秀跟旭良的结果,再通过那个逃走的不明男子,将案情罗列总结出这样一个合理的结果。   秀秀与旭良以及另一名在逃的男子有奸情,期间秀秀跟旭良偷情的时候被栗夫人撞破。而栗夫人因为嫉妒漫夭抢了她殷府女主人的地位怀恨在心,便利用秀秀的软肋,逼迫秀秀去骚扰漫夭。秀秀不肯配合,栗夫人就要挟将她红心出墙之事公诸于世,秀秀无奈,只能一边配合一边暗中下毒。终于矛盾爆发,秀秀和旭良情急失控之下杀了栗夫人。   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虽然其中有几个说不通的疑点。譬如秀秀从哪里弄来这孔雀胆?还有既然秀秀对栗夫人起了杀心,为什么要选择以孔雀胆下毒这么麻烦的杀人方式?秀秀并不是懂医或者惯常使毒之人,如何掌握每天下毒的份量?   这一切都因为秀秀的死亡而难以查证了,可因为那个神秘在逃的男子武功高强,是江湖人士,便将这一切似乎不太合理的疑点合理化了。   至少,栗夫人被杀一案算是告一段落了。   殷无泪将这些天来查到的所有证据,以及根据这些结论推断出的一个最合理的案件过程上呈给了府尹,同时把秀秀和旭良的尸首交给官府处理。   这件案子拖了很长的时间,府尹只要遇到一个合乎常理的解释,以及有认罪的人就愿意结案了。   太过较真,于人于己,都没有什么好处。   至少卖一个人情给长安首富可以得两箱金条还是很划算的买卖,也不枉他们忙碌一场。   屋漏偏逢连夜雨   累了一天一夜的漫夭因受到一些惊吓,喝过安神汤以后就睡下了。   殷无泪刚走出漫夭的院子,就见忠叔脚步匆匆的迎上来,倦色浮上俊脸,淡淡询问,嗓子有些沙哑,“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忠叔也是疲态尽现,人也看起来老了不少,“昨晚白夫人受了惊吓,人本来身体就虚弱,这下病的急,人就不行了。”   殷无泪听了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这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他的姬妾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出事了。马上往白玉莲居住的院子走去,有些压抑的问,“请大夫了吗?”   忠叔也忙跟上,“请了,可大夫说,白夫人一向身子弱,这些日子因为栗夫人之死变的压抑忧郁,身子就一天比一天差。这不,被昨晚的事一闹就惊着了,发起了高烧,大夫诊完说是人不行了。”   殷无泪蹙眉,加快了步伐,“白夫人的娘家不在长安,有遣人去通知了吗?”   忠叔跟的有些气喘,需要小跑步才能跟上殷无泪的速度,“一大早就遣人去请了。”   “希望能赶上见最后一面。”一个拐弯,白玉莲居住的院子就在眼前,殷无泪修长的双脚交换更加频繁,三步并作两步就进了院子。   ……   ……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漫夭从床榻上起身,看见琴安安静静的坐在窗口望着外面,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漫夭轻轻开口打破沉默,“琴,谢谢你救我。”   本没有期望琴会回应自己,漫夭推开门走了出去,没想到身后响起琴冷冷淡淡的一声,“我是你的护卫。”   蓦地,漫夭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看着依旧冷漠如斯的琴,这是琴来到这里两个多月来第二次开口,实在是太难得了。   动了几次嘴唇,最终漫夭还是选择了沉默,她怕自己的多嘴又令琴不快,以致以后再也不理自己。   夜风吹的漫夭头有些发胀,或许是睡的太多的缘故,揉了揉太阳穴,漫夭决定还是回屋里坐会儿。   ……   ……   殷无泪从白玉莲那儿出来已经不早了,经过了大半天的救治,白玉莲的病情算是暂时稳定下来,虽然还在昏迷,但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应该能等到她的父母到来见最后一面的。   地上湿了,胃里一阵翻搅,一阵阵紧缩抽搐。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突然很想吃裘紫嫣做的菊清露,想想自昨晚她被挟持后还没有去看过她好不好,情绪有没有平复了?   抬脚迈步,殷无泪朝着裘紫嫣的院子走去……   进了院子,听见屋子里紫嫣柔柔道,“小荷,你还是把这菊清露给爷送过去吧,他每晚都要喝了才睡的着觉的。”   小荷似有不愿,嘟囔,“紫嫣夫人,这么晚了,爷肯定已经休息了。再说,听说白夫人病了,爷在那照顾她,我们送东西去似乎不太好吧……”   “也是……”紫嫣似乎有些失落。   门外的殷无泪听到这些,心底升起一股暖流。今日有太多的事发生,争风吃醋的死了,红心出墙的也死了,体弱多病的昏迷着……一切令他心力交瘁。   可是,至少还有这么一个人是真正关心他的,这就够了。   推门而进,殷无泪扬起邪魅的笑容朗声道,“紫嫣,我想喝你做的菊清露,还有么?”   闪避   听到殷无泪的声音,紫嫣随即朝他绽开妩媚明艳的笑容,“爷怎么这会儿过来?”   殷无泪跨过门槛走进房间,手自然的搭在紫嫣肩上道,“过来看看你,昨晚吓坏了吧?白天一天都在处理事情没时间,想必你也知道玉莲的事了,这不,刚得空就来看你了。”   “爷累坏了吧,来赶紧歇歇。”一个侧身,紫嫣灵巧的从殷无泪怀里钻出,把他推到桌旁的凳子边按着他坐下,纤纤十指在他太阳穴力道适中的按着。对着一旁的小荷吩咐,“小荷,快去把爷的菊清露热热端来。”   小荷得了命令就退下忙去了。   殷无泪没觉察紫嫣的闪避,大马金刀的坐在那,眯着双眼享受叹道,“想不到紫嫣还有这一手啊。”   站在殷无泪身后的紫嫣脸色微变,幸好此时殷无泪看不到,要不然一定会觉察她的异样。   “爷觉得舒服就好,紫嫣也是乱按的。”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紫嫣甜腻的娇笑道,生怕殷无泪发现她身怀武功的事情。   “力道适中,穴位按的也很准,要不知道啊,还会误以为你是专门学过的呢。”殷无泪随口说道。   可他这么漫不经心、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让紫嫣提心吊胆的,手指僵硬的抖了抖。   殷无泪像是有所查的侧过脸,“怎么了?”   刚巧小荷端着菊清露走进来,紫嫣掩饰笑道,“菊清露来了,等爷喝完我再来帮爷按吧。”   殷无泪没多心,接过小荷递来的菊清露喝了起来。   内心挣扎了许久,紫嫣还是状似无意的提及,“对了,最晚挟持我的那个人最后被爷抓住了吗?”   殷无泪放下羹勺看了一眼眼前妩媚动人的紫嫣,“跑了。”   紫嫣顿时松了一口气,“怎么让他跑了呀?”跑了就好。   “他后来又挟持了漫夭。”似乎不想再多说,殷无泪闭起眼睛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道。“虽然逃走了,不过也受了挺重的伤。”   光是被自己短刀刺中腹部的那个伤口就不浅,还有琴伤了他的脸跟后背,不及时止血,逃回去恐怕是要元气大伤了。   “受伤了?”紫嫣的语调有些异常,不过殷无泪太累没有听出来。   “嗯。”快睡着的样子。   “伤在哪里啊?”紫嫣不自觉的流露出担心,秦朗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了。他是为了帮自己才受的伤,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一个凶手,又何劳紫嫣费心呢?”殷无泪睁开眼,眸光深邃的看向紫嫣,看的后者一阵心惊,“紫嫣该关心的人应该是我吧?”   一把拉过紫嫣,不敢使用内力怕泄露自己会武功的事的紫嫣只能顺势柔弱的跌倒在殷无泪怀里。   身体有些僵硬,紫嫣不自在的挪开一些,僵笑,“我给爷倒杯酒吧。”   殷无泪拉住要起身的紫嫣,“每次在你这过夜都让我喝酒,喝的我雨里雾里什么都不记得,今晚就不喝了。”   紫嫣一听心中暗暗着急,面上却笑着,“爷不就是贪我这儿的酒好喝么,还是喝点吧,也不是身体乏了?喝了酒一会儿就好入睡,明早起身保管爷又神龙活虎,精神抖擞了。”   殷无泪邪魅笑道,伸出手指轻点紫嫣的鼻子道,“成,就你鬼点子多。”   谪仙月绝心   天色已经大亮,秦朗脸色苍白,嘴唇发白,跌跌撞撞的回到青木堂。两缕白发被削去一缕,只剩了一边了,夜行衣破破烂烂,浸透血迹,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没有惊动任何人,秦朗直接穿过荷塘水榭后的暗室,这里是他的房间,平日只有少数几个人进的来。   换下血衣,清洗干净,擦上止血的金疮药,服下补气丸,调息打坐了一会儿。精神稍微好转,就听见外面传来石壁转动的声音,似乎有人进来了。   秦朗顿时从石床上跳起来,能进他房间的就只有漫馨和月绝心,如今漫馨在殷府,那剩下就只有月绝心了。   可是他是绝对不能让月绝心知道漫馨要杀殷无泪这件事的,要不然她和漫馨都会被赶出无隐楼,甚至有可能被全江湖追杀。   本来已经很疲惫的身体如自然反射一般动作神速,将地上破烂的血衣和染血的纱布膏药等一股脑塞进被子里。   “秦朗?”月绝心缓步走进来,看见秦朗背对着他有些疑虑开口。   “是,楼主。”秦朗深吸一口气,转过脸来笑了笑。在月绝心面前,他是那个被他带大的孩子,不是那些属下面前威严的堂主,所以不用装深沉。   一袭月牙色的长袍,乌黑及腰的长发披散着,长相妖娆,说话的语调一成不变的悠扬缓慢。   形如谪仙,优雅光明,谁也看不见他内心的仇恨与寂寞。   这就是月绝心,没有谁抗拒得了这样美好清雅的男子,谁也看不透这样高深莫测的男子。   “怎么了?”月绝心看着狼狈的秦朗,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他,原本潇洒的两缕白发只剩下了一缕。那一缕被切断的白发齐耳贴面,看起来滑稽极了,要是一般人看了说不定还会笑出声来,可他月绝心从没有觉得好笑的事情。他可以温柔客气,但是他从来不会笑。   “没什么,出任务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秦朗轻描淡闲的一笔带过。   无隐楼是专门从事暗杀和情报的阻止,身为堂主的秦朗偶尔也会出去执行一些难缠危险的任务。   月绝心静静的注视了一会儿秦朗,随即移开视线,温温嘱咐,“以后小心一点,实在危险就让底下的人去干吧。”   “是。”秦朗一板一眼的答应。   “我来是问问,你知道最近漫馨那丫头去哪了?”月绝心主动询问起漫馨的踪影来。   秦朗面色无异,语调平稳的说道,“属下前一段时间听说她心情不好要出去散心,她还没回吗?”   月绝心点头,“那好,我知道了。”说完,准备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来交代,“你跟漫馨从小一起长大,有时间多关心关心她,别让她做傻事。”   “属下知道了。”秦朗恭恭敬敬,语气平淡的允诺。   看到秦朗这个样子,月绝心没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秦朗这孩子,小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跟漫馨挺亲的,老喜欢跟在漫馨身后玩,一口一个漫馨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跟所有人,尤其是漫馨疏远了,变的疏离冷漠了。   对于他为什么这么狼狈的说辞,月绝心显然是不信的。他不愿跟自己说实话,自己不用点破,他月绝心想要知道的事情从来没有瞒得住的。   跟踪   殷无泪喝了些酒,很快觉得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紫嫣把剩下的酒以及酒杯都收了起来,吃力的把殷无泪扶上床,脱下外衣,拉上纱帐。   吹熄烛火,紫嫣迅速换上夜行衣,从里面锁上门,接着从窗口跳了出去。出了院子,抄近路从殷府后门溜了出去。   秦朗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次又是为了帮她才受的伤,怎么着自己也该去看看他,听殷无泪的口气这次他似乎受的伤挺重的。   心中有些着急,不由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刚下过雨,地上还是湿的,出了殷府,紫嫣选择了一条最近的路线朝青木堂奔去。   半路,又一阵急雨落下。   紫嫣不得已停下,在郊外半路的凉亭躲雨,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什么也看不见,心下不由的更加着急了。   不远处,一个清瘦孤寂的人影站着,清亮的眼眸冷冷的注视着凉亭里的紫嫣,仿佛等待猎物的豹子一样敏锐。   可是心中担忧秦朗,又被大雨耽搁而着急的紫嫣浑然不觉这一切,只是不断的仰起脖子看着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的夜空,等待着雨止。   好不容易雨势稍微小了些,紫嫣算算时间,再不赶紧就来不及赶在殷无泪清醒前回去了。   一咬牙,抬手挡在前额,紫嫣一头扎进雨里。   如果秦朗要是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感动的热泪盈眶,就算是为紫嫣死都愿意了,更会觉得不枉自己替她背罪一场了。   山路是紫嫣常走的,对地形很熟悉,虽然还下着雨,泥路湿了很泥泞,走路容易打滑,但走的还算很顺利。   突然,紫嫣停下脚步,仔细的侧耳倾听,虽然不是很清楚,而且还夹杂着雨声,可确确实实的听到了地面拍打的声音。   如果天气好,地面干燥,或许她还听不见。恰恰是因为下了雨,泥路泥泞,脚踩在地上为了要稳住就要多用很多力气,就会发出拍打地面的“啪啪”声音,这是不习惯走雨中山路的人才会出现的情况。   心一沉,自己被跟踪了。   停下脚步,紫嫣折身返回,虽然肯定暗处有人在监视着自己,可她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返回殷府。   隐藏在暗处的琴看着折回的紫嫣的背影,冷冷的看着,直到看不见紫嫣才慢悠悠的抬步跟上。   琴从小在月城长大,习惯了住高高的城墙上路,倒还真是没走过这么难走的泥路。   回到殷府,琴低头看了一眼沾满烂泥的靴子,脱下用提着,然后光着脚进了院子。进房间之前,沾满泥土的靴子被她随手扔在门口。   静静的坐在屋檐下喝酒的秦朗一直望着雨夜出神,他一直等一直等,可是等到快喝醉了也没有等到他期待的奇迹。   一直等一直等,从希望到绝望。   酒醒了,秦朗满心惆怅,漫馨,什么时候你的眼里才能看到我?   漫馨不明白月绝心为什么不要她,秦朗不明白漫馨为什么总也看不见他。   他们都不明白,有些人就算等上一辈子,都是等不到的。   露馅   琴一大早起身就发现,被自己扔在门边的脏靴子不见了,被洗的干干净净的晾在花坛边石板上。   静静的看着那双靴子很久,琴的眼里不再是孤寂冷漠,而是多了一些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殷无泪悠悠转醒,很久都没有睡这么沉了,醒来以后就觉得浑身舒畅,精神抖擞。   昨晚觉得太累,有些压抑,便不由的多了几杯,没想到很快敌不过睡意袭来睡着了。   可……   殷无泪深邃的眼眸略带疑惑的看着躺在一旁仅着肚兜熟睡的紫嫣,呼吸均匀深缓,显然她很累。可是喝醉了的自己应该什么都没有做吧?可她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什么都做过之后的累呢?   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紫嫣露在空气中滑如凝脂的肩膀,细细的回忆与紫嫣的相遇以及带回府之后相处的种种……   可能是手指凉凉的触感,让紫嫣惊醒过来,第一时间就是下意识的避开殷无泪的碰触……   突然手指落空的殷无泪默默的看着已然空着的手,眸光开始拉长,思绪飞转。   在他被杀手追杀的时候,不小心牵连到无辜的紫嫣,害她受了轻伤。殷无泪在得知紫嫣无亲无故,并且钟情于自己时,没有多想便纳了她为妾。反正殷府家大业大,他妻妾成群,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可是她却很怕自己碰触她,刚开始他可以认为她是胆小害羞,然后这种害羞慢慢愈演愈烈,发展到行周公之礼都要小酌几杯壮胆。每次他留宿这里都要被劝喝几杯,醒来之后就会对夜间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像这样夫妻间亲密的行为紫嫣都很不习惯,下意识的会闪避。人可以说谎,但是潜意识不会,从紫嫣的下意识可以看出她非常不喜欢自己的碰触。   “怎么了?”殷无泪长时间的沉默让紫嫣有些懊恼自己的举动太过明显,于是对着有些僵硬的妩媚笑容小心翼翼的开口。   殷无泪回神,轻轻摇头,邪魅一笑,“没事。”说着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边穿衣一边回头对着紫嫣道,“这几日府里事多,你也累着了,现在都平息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我让小荷去给爷准备早饭吧。”紫嫣也忙披着衣服起身。   “不用了,你再睡会儿吧,别忙了,我马上要出府一趟。”殷无泪淡淡的拒绝道。   紫嫣一怔,双腿跪坐在床上,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觉察到紫嫣的沉默的殷无泪已经迈步走到门边了又回头,温和笑道,“别多想,我是约了人谈生意,再不走该晚了。”   “原来是这样……”紫嫣表情一松,绽开明媚的笑容。   “再多睡会儿吧。”笑着说完,殷无泪便出了房间。   直到门又阖上,紫嫣妩媚的笑容瞬间敛去,眼中现出怨怼的狠毒来,“殷无泪,我看到你能笑到什么时候。”   她的身体只能让绝心哥哥碰,他殷无泪休想。要不是殷无泪,她早就嫁给绝心哥哥了,至于留在这个破地方对着自己不爱的人强颜欢笑,委曲求全吗?   紫嫣,也就是漫馨恨恨的拉紧有些下滑的衣衫,紧咬下唇,眼中透着绝然的坚定。   闭着眼说谎   “夫人,外头有客人。”一个小厮跑来通传。   漫夭从书中抬起头来,显然思绪还在书中,对于小厮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有位璟王妃说是您的旧识,在前厅候着。”小厮详尽的通传着。   “凌玥!”漫夭眼睛一亮,扔下书本就往外跑,完全不顾自己殷府女主人的形象。   穿过长廊,假山,花园,远远就看见一抹单薄的背影在弯着腰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漫夭大声喊了一声,“凌玥!”   正弯着腰仔细研究种着剑兰的瓷玉盆,被漫夭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喊就手一抖……   于是,只听见“哐当”一声。   由于殷无泪不在府里,亲自接待璟王妃而侯在一旁的忠叔顿时心痛的别过脸去闭上了眼,他都不忍心看。   同一时间,凌玥跳起来无辜道,“不关我的事,我是被吓了一跳……嘿嘿,意外,意外……”说到后来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漫夭被凌玥这么一闹有些拐不过弯来,好像是自己吓了凌玥才导致花盆被吓掉在地上摔死的……   可是,明明不关自己的事。   凌玥一副乖宝宝的可爱样,“红袖,怎么说你也是殷府的女主人,不会连一个花盆都要我赔吧?”   听说殷府富可敌国,殷无泪随便听个曲就可以一掷十万两,府里随便一样东西都可以让一家普通百姓过上几辈子,那照刚刚那么大一个花盆的话,岂不是得赔上她的全部身家性命?   当然,事出突然,此时的她也被吓蒙了,忘了自己是北方霸主及当朝六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老爹还是洛阳首富,钱根本不算什么。   漫夭无助的望了一眼在一旁静默不语的忠叔,她虽然是殷府女主人,可她甚少管理府内的事务,也很少来前厅,府里的东西那些是古董,那些是珍宝她根本一无所知。   忠叔接收到漫夭的求救信号,心中不由一抖,这璟王妃可是连爷都不敢轻易开罪的。谁知道她今天唱的又是哪一出,要是不小心得罪了,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得已,忠叔只得硬着头皮道,“这前厅里所有的摆设都是老爷生前收集的历朝历代的古董古玩……”   一看凌玥脸都绿了,又闭着眼道,“唯独王妃摔坏的这个花盆是赝品,是爷太喜欢这个瓷玉盆,所以找人仿的……”别人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一把年纪了,实在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所以只能闭着眼说谎了。   “哦,你早说嘛,吓死了我。”凌玥笑逐颜开的拍着胸口,“没事,没事了……”   漫夭听忠叔这么一说,也信以为真,松了一口气。   看着这两个已经信了自己的谎话的女子,忠叔心里不由一叹。默默道,“爷,请原谅老奴没有勇气说出真话。”   跟在漫夭身后缓缓进来的琴,扫了一眼忠叔有苦难言的表情,心中顿时了然,看着漫夭信以为真的单纯样,心中一嗤,“这个笨女人!”   忠叔怕凌玥继续纠缠在这个花盆上,赶紧命人将花盆碎片清理干净。反正漫夭来了也没他什么事了,借着沏茶的名义也溜了。   陈年之痛   在大厅有人伺候着,人来人往的,说些体己话也不方便。漫夭带着凌玥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并且交代下去,以后要是凌玥来了殷府不用通传即可直接到她院子找她。   凌玥这次是跟南宫易成亲后来的长安,因南宫易又是当朝六王爷,成亲之后需进宫面圣,之后南宫易有事留京处理,凌玥一个人无聊就经常来殷府找漫夭。   很快,凌玥就看出漫夭其实一点都不开心。追问之下,漫夭自己的身世,以及对殷无泪的感情,还有目前的状况都一一告诉了凌玥。   凌玥听了沉默了半天,漫夭还以为她是看不起自己取代了自己姐姐的位置,心中有些感伤和难过,便也没再开口。   谁知道,凌玥竟然泪流满面的抬起头,握着漫夭的手道,“红袖,你怎么早没跟我说你还有这么凄惨的童年啊?还有,你对殷无泪的感情……真是太让我感动了,殷无泪这老小子也太好运了一点吧?”   原本挺难过的漫夭听凌玥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老小子?恐怕也只有凌玥敢这么说无泪哥哥吧?   “凌玥,你不会看不起我吗?”漫夭认真的看着凌玥,想要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凌玥一愣,“为什么要看不起你?”   “因为我做了姐姐的替身,尤其她如今还生死未卜。”漫夭有些悲哀这样的现实道。   凌玥看着漫夭认真道,“可是红袖,爱情是不分贫富贵贱,先来后到的。无论怎么样,你爱殷无泪的心是不可被抹杀的。先不说你姐姐到底还是不是活着,就算活着她也不见得还会愿意嫁给殷无泪,甚至爱上他。殷无泪又不是傻子,仅仅因为当年父母们的一厢情愿而奉上自己的终身幸福。他愿意娶你,肯定还有其他的甚至是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一些因素的。”   是吗?   漫夭很怀疑,可是她没有再问出口,也许是她的勇气还不够吧。   “算了,咱们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了,有些事强求不得,还是顺其自然吧。”漫夭淡淡笑道。   “好吧。”凌玥皱皱鼻子,对漫夭的钻牛角尖有些无奈。有些事要当事人自己想清楚,外人是帮不了的。   琴从头到尾都静静的听着,一向冷漠孤寂的眼神在看向漫夭的时候又多了些什么。   她果真不是漫馨,幸亏当初没有草率动手,要不然就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了。   可是漫馨自那场大火之后已经失踪了这么久,江湖上有这么多的人在找黎家后人,不管是为了那楼兰藏宝图还是其他原因,却始终找不到漫馨的半点影子。然而一直身居月城,远离这些是是非非的城主为什么也要找出漫馨杀了漫馨呢?城主是否也跟当年黎家大火有关?亦或是也为了那张藏宝图?   可是无论怎么样,城主从苦难饥饿寒冷中解救了她并且养大了她,给她一个栖身之所。所有离开月城的人,都必须要完成城主交代的任务。不管是为了什么,城主给的唯一的任务她也该全力去完成,无论对错是非。   琴静静的站在那,阳光洒在她脸上,可依然照不进她那孤寂清冷的心里,驱不散她心底的寒冷。   疯了   “小荷,你去问一下管家,爷还没有回来吗?”漫馨淡淡的吩咐贴身婢女小荷。   三天了,自从那日殷无泪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她这儿,可是菊清露中的七星海棠一旦断服三日,那么她一切的努力就白费了。   同时她也担心,那是她躲避殷无泪的碰触是不是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来,引起他的怀疑了。   “忠叔说了,爷有事去了趟突厥,归期不定。”小荷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漫馨。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漫馨顿时怒火上扬,将桌上的东西通通扫到地上来发泄。小荷吓的逃出了房间,漫馨还嫌不够,又将屋内的花瓶字画等陈设通通砸个稀巴烂。   殷无泪,你有种!   正和来殷府串门的凌玥聊着天,忠叔匆匆跑来请示,“夫人,伺候紫嫣夫人的小荷跑来说紫嫣夫人像是疯了,请你过去看一趟吧。”   漫夭马上起身,俊美无涛的脸上有着不解,“怎么无缘无故的会疯呢?有请大夫了吗?”应该没有人去刺激她吧?不会是旧疾复发吧?   “已经差人去请了。”忠叔笔直的站立在一旁,等着漫夭的下一步指示。爷不在府,那一切注意都靠夫人拿捏。   “我们去看看吧。”放下手中的茶杯,凌玥兴奋的建议道。南宫易没有那些莺莺燕燕的姬妾,没人陪她撒泼斗狠觉得挺无聊的,没想到今日碰上殷无泪的姬妾要发疯,怎么样也得去见识一下,看看正牌都小三是个怎么斗法。   “你呀,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漫夭听到凌玥这么说,回首无奈道,她怎么听都觉得凌玥的语气很期待。   “我只是没见过……”凌玥瘪瘪嘴。   “走吧。”漫夭对着忠叔点了个头,示意他领路。其实若非逼不得已,她实在不愿去跟殷无泪的姬妾们打交道。   很快,一行人到了裘紫嫣居住的院子,还未进院门就能听见“乒乒乓乓”的摔东西声,以及大声的咒骂。   漫夭跟凌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直到里面的摔东西声听了下来,两人才跟在忠叔后面往里走。   一进门,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听见什么东西飞过来的呼呼声。忠叔眼疾手快的接住,漫夭跟凌玥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屋子里满目疮痍,凌乱不堪,根本看不出昔日的华丽与奢华。地上到处是瓷器玉器的碎片,书画卷轴的纸屑,凳脚断了,桌子掀了,床褥掉地上,帷幔扯了下来……   就连一向妩媚动人,注重仪容的裘紫嫣也是发丝凌乱,满头大汗,妆花了,衣服烂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生气发火吗?”看着漫夭和另一个瘦弱单薄的女子一起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瞧,漫馨心情又开始郁卒,不爽的朝着她们吼过去。   漫夭和凌玥顿时一吓,两人以惊人的速度和默契收回视线转过头彼此对望,不再去看犹如疯子一般的裘紫嫣。   漫夭此刻大脑飞转,思考着该如何应付眼前的状况。   而凌玥倒是简单的多,在她眼里遍地的垃圾曾经可都是钱啊钱,这个女人真是败家,这样想想自己不过砸了殷无泪一个花盆,心里的罪恶感顿时小了不少。   伤不起   “紫嫣夫人,夫人和王妃是听说你出事就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忠叔替漫夭说话。   “帮忙?我看是来看笑话的,看看我死了没吧?”紫嫣伸手理了理发髻,没好气的冷哼,完全不顾自己昔日塑造的贤良淑德的美好形象。   “紫嫣妹妹别误会,我绝对没那个意思。”虽然惊讶于紫嫣如今的泼妇形象,漫夭还是好脾气的解释道。   “我们是来看笑话的,那也要你有笑话给咱看才行啊。”凌玥可没那么好脾气,她一向不喜欢小三,更见不得红袖受委屈,便毫不留情的冲她。   “你……”紫嫣顿时脸上挂不住,恼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殷府这样对我说话。”   凌玥脸色一冷,面对泼妇自己是不用客气的,不留情面的直言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要是我高兴,就算殷无泪也只能跪着跟我说话。你不过就是殷无泪的妾,有什么值得嚣张的。”在这一点上她不得承认,南宫易给她的身份还是蛮好用的,顶着个王妃的头衔,要是看谁不爽就亮出身份吓吓她。   忠叔忙打圆场,“紫嫣夫人,这位是璟王的王妃,你可别用这样的态度对她说话,我们爷见了王妃都要礼让三分的。”   王妃?紫嫣不再开口,上下打量着凌玥。看她似乎站在漫夭那边的,凭什么这王妃什么的都是帮着漫夭的,她只不过想要一个月绝心都这么多阻碍,困难重重。   “紫嫣妹妹既然身体无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一会儿大夫会来,慎重起见,妹妹还是给大夫瞧瞧吧。”漫夭淡淡出声,语气有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紫嫣的嚣张和无理取闹让她有些反感,可是她是无泪哥哥喜欢的女人,她不能对她说重话,却也不想跟这样的人有过多的接触。既然她没什么事,那就不用自己操什么心了。   “姐姐着什么急呀。”紫嫣一改之前无礼嚣张的态度,重新挂上妩媚的笑容开口挽留,“既然来了,那就陪妹妹多聊一会儿。”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个璟王妃到底跟漫夭是什么交情,不能什么好处全让她一个人占了。   “……”漫夭看到紫嫣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心中就更加抗拒,可也说不出什么难听伤人的话来。   “你这儿也没有可以多聊一会儿的地儿呀。”凌玥凉凉开口,她就是看不惯这么虚伪的人。一会儿还对着自己大吼大叫,一听说自己是王妃,态度立马就变的谄媚虚伪。   明显的拒接,可是紫嫣居然厚颜无耻,顺水推舟懂道,“是呀,姐姐,你看这儿都这么乱了,实在不适合我居住了,你给我换个屋子吧。”   漫夭无语,看了一眼同样错愕,不敢置信的凌玥,轻轻摇头,“忠叔,你给紫嫣妹妹重新安排个住所,叫人把这清理一下吧。”   凌玥忍了一下没忍住,“我说这个紫嫣啊,你要是对这个地方不满意就直说呗,干嘛要砸个稀巴烂再说搬啊?你要经常这样,估计连殷无泪这样的大款也伤不起啊。”   紫嫣听着凌玥的话直发傻,就连已经很习惯凌玥的漫夭和忠叔听完也是满头黑线。   无法忘却的生命之重   紫嫣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璟王妃绝对跟漫夭是一伙的,是不可能被她争取过来成为自己人的。   自此,紫嫣就经常暗地里找漫夭的茬,找机会跟漫夭和凌玥斗气。反正殷无泪不在府里,她不用装给谁看。   紫嫣在府里越来越不得人心,近日脾气也越来越暴躁。自从让人知道了她泼辣蛮横的脾气之后也就不装了,以前刻意伪装出来的明媚柔弱,知书达礼现在完全不见了,众人对她也是敬而远之。   这几日为了对付漫夭和凌玥,完全将秦朗为了她受伤的事抛之脑后,也没了要去看看他的心思。   而秦朗却在青木堂内苦苦的煎熬着,那个他可以牺牲一切甚至为之献出生命的女子什么时候能记起他,来看看他……   斯文苍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愁绪,根结清晰的手指无意识的抚着被削断的那缕白发。   明月升起,淡淡的白月光笼照着他,有种莫名的悲凉。   犹记得,第一眼,那个天真烂漫,笑容甜美的女孩子,梳着双髻,蹦蹦跳跳的朝自己走来……   “糖葫芦给你吃,你怎么哭鼻子?”稚嫩的嗓音一直甜到他心底,如一注暖流淌进他心里。   可如今再忆,那些久远的记忆里如糖葫芦般酸酸甜甜的美好,却只剩下酸涩晦暗。   “别哭了,绝心哥哥说男子汉大丈夫是不能哭的。这个包子给你,这是我晚饭时留下的,快吃吧,还热的呢……”记不得是哪一次,练功不过关被月绝心罚,月色里送来温暖的漫馨是那样善良体贴。   可是,如今也只能在回忆里记住她的美好善良,温柔体贴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一直相依为命,互相包容爱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温柔善良的漫馨开始变了,变的冷漠无情,凶残狠毒,杀人就如踩死一只蚂蚁那么轻松。那个连见到小兔受伤都会伤心流泪的女子已经不见了,那个处处会关心自己,有什么好的都会想到自己的漫馨已经死在记忆里了。   从漫馨爱上月绝心的那一刻,不是漫馨表白却被月绝心拒绝的那一刻,那个善良纯美,与世无争的可爱女子就变了,变的眼里心里只剩下月绝心,变的笑容不再明媚单纯,变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是,他却依然爱着她,因为那些温暖的记忆已经刻入他的生命,再也无法割舍。   即便漫馨再也不是漫馨,可他依旧爱着她,因为她曾经给过的温暖,鲜明深刻的感觉记忆犹新。   低头看着自己那缕已经断了的白发,有些发呆。   那一年,他们刚满十六岁,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刚开始一切进行的很顺利,情报已经拿到,目标人物也已死在他手下。可就在离开的时候,漫馨看到死者书房有一个璀璨夺目的锦盒,好奇心驱使之下打开了它。   无数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飞射而出,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反应,本能的将漫馨拉在自己身后,用身躯挡住那些银针……   那些银针是啐了一种叫红颜的毒药的,一旦心中有爱,便会全身剧痛不已,直至痛至抽搐痉挛,最后活活的痛死。   他足足痛了七天七夜,痛出两鬓白发,月绝心用内力加上冰蟾吸毒才将他救活。   他不悔,可她却忘了!   从来没爱过你   夜色更沉,秦朗心中由怨化作的恨如夜色一样浓,可是越恨,就越爱。   抵不住如潮水般涌来的思念,快要将他掩埋。   在秦朗即将被思念吞噬之前,还是决定去找漫馨,将心中的爱意表露,将心底苦守了十五年的秘密大白天下。   到了殷府,漫馨已经换了个屋子,秦朗花了点时间才找着。此时白天跟漫馨较劲了一天已经很累的漫馨已经睡着,根本没有料到秦朗会来找她。   睡梦中的漫馨感觉到脸上微凉的触感,顿时一惊,但是却没有马上睁开眼。她不知道是不是殷无泪回来了,不敢轻举妄动,怕泄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   秦朗看着沉睡中的漫馨,如自己想象般的那样甜美明媚,睡着安静的她看起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漫馨……”不自觉的将心中默念的名字轻轻念出口,声音里透着刻骨的缠绵悱恻,柔情万种。   “是你。”漫馨一听是秦朗,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身,“秦朗你怎么来了?受的伤好些了吗?”   秦朗听漫馨这么一说,心中无限感慨,既然她知道自己受伤了,为什么没回去?可是此刻她话中对他的担心,又让他抑郁的心情放晴,她毕竟还是关心她的,一如过去的十五年。   “没事了。”秦朗目不转睛的看着慵懒妩媚的漫馨,轻轻的回答。   “呀,你的头发……”借着月色,漫馨看见少了一缕白发的秦朗,不禁讶然惊呼。   “会长出来的……”秦朗反过来安慰漫馨,怕她因此内疚。   “他们说你受伤就只是伤了你的头发?”漫馨直觉反应,以为秦朗仅仅只是头发被削了而已。   听了漫馨的问话,秦朗只觉自己的心很疼,以前那个仅仅看到自己受一些皮外伤的漫馨就会担心的哭的漫馨终于还是只留在记忆里了。“嗯。”   听到秦朗不痛不痒的肯定声,漫馨终于信以为真,他并没有为了自己受很重的伤,只是断发而已,自己不必太过自责。   看到漫馨再一次没把自己放在心上的秦朗脸色黯然,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爱恋,付出,可是她并不知道……   秦朗,猛的抬起头,一把抓住漫馨的手臂,“漫馨,我爱你,我爱了你整整十五年……”   “秦朗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面对突然失控的秦朗以及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漫馨不断的挣扎,有些心慌,有些抗拒。   对于此刻的她而言,即便是别人对她的爱慕,她什么都没有都是对月绝心的一种背叛。   可是秦朗又不同,他跟她一起长大,曾经相依为命,他们就是亲人。她从没想过秦朗对她的感情,所以一时间面对他的表白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漫馨,我是真的爱你,你不要嫁给绝心了,也不要留在这里杀殷无泪了,我们一起离开吧,让我来娶你,让我来照顾……”面对漫馨的躲闪和抗拒,秦朗越来越激动。   “够了!”大力的甩开秦朗的手,漫馨站起身吼道,“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只是把你当做哥哥而已。”   秦朗顿时如泄了气的球一般,双手无力的下垂,双眸呆滞无神。   为什么,为什么?   漫馨的声音引来夜晚巡逻的护卫,狠狠瞪了一眼失神落魄的秦朗,压低声音道,“还不快走?”   人生若只如初见   白玉莲最终在母亲和姐姐的陪伴下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因为殷府出丧,生死忌讳,这日凌玥便没来。   白玉莲比紫嫣早进门,于情于理,紫嫣都应该出席丧礼。可是,一大早漫夭让人去请了三遍都没请动。   眼看时间来不及了,白母有些动怒,“到底该等到什么时候?这紫嫣夫人架子倒是挺大,让死人等活人还是头一次听说。”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对紫嫣的不识礼数及傲慢都颇有微词,碍于白夫人的葬礼都没心情说什么。   身着白衣,脚着白鞋的漫夭面带愠色,“她有什么事情比白夫人的事还重要。”   忠叔无奈道,“夫人,眼看着下葬入土的时间近了,这可不能耽搁。紫嫣夫人不去就不去罢,昨晚就特地差人通知了,她这几次三番找借口不来肯定是铁了心不来。我们走吧,这也是白夫人在人间的最后一遭事了,我们可得把它办好了。”   漫夭只得点头,“好吧,通知队伍,我们启程吧。”   白玉莲的葬礼还算顺利,虽然下葬的时候下了点零星下雨,可是众人都没有在意,也没有离开跑去避雨。反而大家觉得老天是在同情这名可怜柔弱的女子,平添几分感伤。   漫夭身为殷府的女主人打点处理白玉莲葬礼的一切事宜,直至深夜才得空,一整天的忙碌下来人已经是疲惫不堪了。   才准备宽衣躺下歇息,外面就响起杂乱的声音燃起火光,有人在喊捉贼……   闹了一通没抓着人,安静下来已是深更半夜了,漫夭累的头痛欲裂,可是已经毫无睡意。   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帷幔度过了下半夜,第二天刚睡着就被前来告辞的白母吵醒,漫夭大白天一直在打哈欠。   一旁沉默的琴看到,对于漫夭不顾形象的行为已经无语,跟表情丰富的凌玥待久了也变的有了情绪变化,比起最初的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已经好太多了。   一阵风吹进开着的窗户,凉凉的感觉让昏昏沉沉的漫夭精神一振。起身走出屋子到了院子里,阳光照在身上已经没了灼热的感觉,暖洋洋的,加上微风很是舒服。   不知不觉,夏天已经悄然过去。   漫夭进入殷府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已经快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最初的时候,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知不觉,人已经顺着长廊穿过,来到花园旁的荷塘。荷塘里的荷花已经凋谢,只剩残损的荷叶零零落落的漂浮在上面。漫夭记得,上次来这儿赏荷的时候还遇到了无泪哥哥和他新纳的妾裘紫嫣。那个时候的紫嫣妩媚动人,柔柔弱弱,笑的很明媚很纯善,抚琴的样子甚是高雅。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可是如今……   漫夭无奈的摇头,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善解人意如解语花一般的女子变成了无理取闹,撒泼耍横的泼妇,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漫夭已经够忍让了,可也不知为什么紫嫣总爱找她的茬,对她有着莫名的敌意。   “哟,什么风把老是喜欢闷在屋子里的人吹到这儿来了。”一个尖酸,带着不友善的声音从漫夭身后响起。   栽池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漫夭心中一阵懊恼,怎么会只身一人跑到这儿来的。这些日子,就是为了避免跟紫嫣碰上擦出矛盾,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已经尽量不出门了。   躲是躲不过了,深叹一口气,漫夭无奈转身,语气尽量平和道,“我看天气不错就出来透透气,紫嫣妹妹也出来透气吗?”   “怎么?就你能来我不能来?”紫嫣缓缓走来,语气不善的冷哼。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说不到一块去,再说下去说不定就要吵起来了。漫夭转身准备离开,温和道,“那你继续散步吧,我不打扰你了。”   “哎,走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让你在这儿呢。”紫嫣语气刻薄的无理取闹着。   漫夭不由皱起眉头,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就算是再好的脾气都无法忍受。没再开口,漫夭快步离开,与人争辩不是她的强项,尤其遇到紫嫣这样的让人,到最后定会变成百口莫辩。   紫嫣冷冷的站着,看着漫夭离去的背影。看到她绕过荷塘的一头准备穿过假山时,背在身后的手摊开,轻轻惦着一枚鹅卵石……   突然猛地出手,“嗖”的掷向漫夭,背对着她毫无所查的漫夭就这么被打中脚踝,人瞬时失去重心,身子一偏,头重重撞向前方假山的石头。而后人又惯性往后仰倒,直直的摔下荷塘……   栽进荷塘的漫夭整个人撞懵了,头痛的厉害,根本不知道自己掉进了水里,只觉喘不过气来,一张嘴,“咕噜咕噜”的连喝了好几口水。   听到动静的下人们跑来,发现,漫夭在水里,忙七手八脚的帮忙把她捞了起来。始作俑者却早已离开现场,没人发现她来过这儿。   闻讯跑来的琴,看到浑身湿透,额头上渗着血,奄奄一息的漫夭顿时周身敛聚怒气,冰冷的寒意让其他人不禁退避三舍。   琴一把提起漫夭就回屋了,深邃的眼眸泛着犀利的冷光,她一不在漫夭身边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绝不会放过陷害漫夭的人。   手掌运气,轻轻推至漫夭的胸腔,用力一按,漫夭顿时吐出许多水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漫夭胸口急剧起伏着,幽幽的醒过来。   “我,咳咳,这是怎么了?”声音沙哑干涩。   “栽池塘了。”琴冷冷开口,这么迷糊,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漫夭渐渐的恢复意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斟酌考虑再三,不想在殷无泪不在府里的时候引起不必要的争执,毕竟前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于是,漫夭平静的说道,“我不小心脚下一滑,撞上了假山上的石头,被反弹的时候没站稳,就……栽池塘了。”   “你……”琴“嗖”的一下眸中射出冷光,瞪着神情平静,面色却苍白疲惫的漫夭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一声不响的转身就走。   躺在床榻上的漫夭深深的一叹,许久才挣扎着起身,将身上湿透的衣裙换下。即便这样,晚上还是发起了高烧。   梦靥   漫夭只觉得自己全身发烫,浑身经络骨头都在发疼,整个人浸在汗水里。那些痛苦的记忆不断涌向她,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   到处都是火,火舌蔓延上窜到房梁,整个世界一片火……   接着她又被扔进冰冷的水中,水漫过她的脖子,快要窒息……   冷,好冷,漫夭将自己团缩成一团,不停的颤抖。抱的紧一点,再紧一点,牙关紧咬,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四周阴森森的都是水,好黑好黑,又饿又冷……   漫夭开始陷入不可自拔的梦靥中,无法清醒,挣脱不了,痛苦的不停抽搐。   突然一股暖流传来,漫夭只觉得好舒服,就慢慢的安静下来。过了许久,身体开始暖了,舒展开来了。汗水又不停的躺下,一泼又一泼,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为自己拭去汗水,不断的重复着。   直至东方破晓,漫夭的高烧才慢慢退下去,安静下来的她开始沉睡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悠悠转醒。   “我……”头好重,一开口,漫夭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哑疼痛。喉咙像是被火烧一样,刚想出声要杯水喝,琴已经不声不响的将水递到漫夭嘴边了。   一口气“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大杯才停下,嗓子已经不像刚刚那么疼了。不知道是不是琴在水里加了什么良药,喝完水的漫夭觉得嗓子口沁凉沁凉的感觉,很是舒适。   “我发烧了?”回想起昨晚的梦靥,漫夭不甚确定的看着琴开口。她只记得昨晚梦中漫天无际的火光,灼烧着她,烫的快要死去的时候又掉进了水里,又冷又饿……   “昨天掉水里着凉了。”还在为漫夭的息事宁人生气,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条铁律的琴对漫夭的胆小怕事恨不能理解。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又被火海包围了。漫夭喃喃道,即使是梦,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当年的事对她造成的阴影太大了,恐怕会被影响一生了。   “以为什么?”琴破天荒的主动开口询问。她本不是好奇心强的人,可是昨晚的漫夭发着高烧不断的在喊救命,模模糊糊的喊着很多陌生的人名,哭的很绝望,很痛苦。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漫夭,一直以为漫夭虽不如自己的冷漠,可绝对也算得上是个淡漠的女子,可昨晚的她却十足是个脆弱的不堪一击,令人疼惜的柔弱女子。   漫夭抬头看了一眼眼中透着关心的琴,复又低下头轻声道,“以为又回到当年,回到火海中,跟大家一样死在那里。”   那样的痛,那样的惨烈都太过刻骨铭心,这个魔靥这辈子都如影相随,甩都甩不掉。   琴没再开口,只是沉默的替漫夭重新倒了一杯水。关于漫夭的过于,以及那场大火当初把她误认为黎漫馨的时候都调查过,也都了解。虽然不能切身体会当时亲身经历那场惨剧的痛苦,可也能明白,那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谢谢。”对于琴突然的关心和体贴,漫夭有些受宠若惊。   琴淡淡的瞟了一眼漫夭,从昨晚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漫夭都没吃什么东西,遂起身走出房间道,“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醉酒   已经醉了两天两夜了,秦朗继续在不断的往自己嘴里灌着的酒。整个屋子酒气熏天,地上倒着二三十个酒坛子,歪七歪八的,几乎没有可以站的地方了。   秦朗横躺在地上睁着双眼,原本斯文白净的脸上如今胡子拉碴,发丝凌乱,眼眶凹陷,双眼通红,要多憔悴有多憔悴。   伸出腿轻轻一扫,酒瓶子叮叮当当的响声一片,碎了两个,酒水混着瓷片,地上更加的混乱,整个屋子酒气冲天,熏得人难以忍受。   酒酣耳热,已经到了糊里糊涂的地步,秦朗依旧无法摆脱漫馨不爱他的痛苦,并且会一直永无止境的痛苦下去,直至死亡终结。   月绝心一袭月牙色的长袍,踩着轻缓的脚步,如一只优雅灵活的猫,穿过水榭石门,来到秦朗的房间门前。   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在门上叩了几下,没有得到回应,月绝心走到门的一侧转动暗处不显眼的开关,石门顿时缓缓的开了。   霎时,一股浓烈熏人的酒气传了出来,月绝心用手捂着鼻子,眉心微微拧起,看了一眼几乎没有空地的地上,努力的找可以落脚的地方走进去。   看着瘫在地上烂醉如泥的秦朗,月绝心妖娆的脸上眉头皱着,眼里尽是对秦朗的自暴自弃的不苟同。弯腰蹲下,长发散地,语气悠扬缓慢轻叹,“秦朗,你这又是何必?”   听到声音,明明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秦朗蓦地睁开双眼,虽是布满血丝,却是一片清朗,喝酒喝太多说话不清语气却不善,“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么?”   月绝心没有将秦朗的敌意放在心上,只用他一贯温和的语气道,“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说不理智的话,秦朗,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我以为至少你不会跟一般凡夫卒子一样,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听到月绝心十几年如一日不变的语调,秦朗顿时双眼无神,重复变成刚刚那个烂醉如泥的醉汉,不再理会月绝心倒在地上自顾自的呼呼大睡。   月绝心知道秦朗是在装醉,继续道,“这几日你闭门不出,任务不接,你以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秦朗无动于衷的躺着,但是月绝心知道他在听朕着。   “这段日子漫馨不见人影……”秦朗刻意的呼噜声瞬间停下。   “我知道她去了殷府,当然你也是知情的。”   秦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有些不甘的看着月绝心淡然笃定的样子,却依旧不语。   月绝心倏然起身,带着一种高高在上无法超越的姿态俯视秦朗,“我奉劝你们一句,不要坏了无隐楼的规矩。”   无隐楼向来不牵扯门人的私人恩怨,即不是无隐楼接下的任务,是绝不能私下解决,即便牵扯自己的个人恩怨,一旦破坏规矩,就会被逐出无隐楼,被全江湖追杀。   秦朗顿时怒火冲天,嘶哑着嗓子吼道,“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漫馨这么做还不是因为爱你?如果不是你假借无隐楼的名义,说什么不能背信弃义失守信诺,她会为了嫁给你而走上极端吗?”   爱与不爱   一下子,整个屋子寂静无声。   月绝心沉默许久才缓慢开口,“既然明白我的意思是拒绝,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甚至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来成全自己的偏执?”   秦朗听了月绝心的话更加恼怒,甚至为漫馨的执着感到的不值,“因为我们不像你那么虚伪。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为什么要为你的虚伪找理由?既然是拒绝为什么还要给她那么虚无缥缈的希望?如果你斩钉截铁的说不爱漫馨,她会变的这么极端,走上这条不归路吗?”   秦朗借着酒醉,把心中的不满一股脑的全部吼了出来。为漫馨的偏执不值,为自己无望的爱,为了一切的伤心痛苦。   “我知道,你爱她。”秦朗吼完之后沉静许久,月绝心才又开口,用他那一贯悠扬缓慢的语调道。   “是,我是爱她。”可是她不爱我。秦朗咬牙道,心中那沉睡的痛复又苏醒,是他整个人都揪紧,疼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既然爱她,就不要让她做不能回头的事。既然爱她,就要做为她好,让她回归正常的事。”月绝心沉沉说着,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秦朗就这么仰头呆呆的看着月绝心,月绝心的话并没有燃起他的希望,反而变得更加绝望。   因为漫馨永远不会爱他,这辈子他也别妄想漫馨会听他的意见,这辈子漫馨对月绝心已经执迷不悟到了无法回头的境地,谁也别想改变她。   月绝心看着秦朗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没有再开口,他不是神,无法改变别人的意志,也不能面面俱到所有的事情。   沉默转身,月绝心缓步走出来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   秦朗看着开着的石门,心中的怒火和痛苦无处发泄,“啊——”伸手疾速的扫向地上的酒坛子,不停的砸着,直至砸到地上全是碎片,直至,自己的手上血肉模糊……   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最后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漫馨儿时天真烂漫的甜美笑容又浮上心头,那个时候的他们很好,很单纯,很知足……   就这么认命了吗?就这么放弃了吗?秦朗不由的自问,这辈子他从没想过会放弃漫馨,即使全世界都背弃她,自己都不会背弃她。即使漫馨不爱自己又怎么样?自己依然可以爱着她,帮着她,拯救她。   我爱你,却与你无关!   为了自己心中这份持续了整整十五年的爱,是不是应该再做最后一搏呢。   对,应该的。不,是必须的,一定要的。爱,要愈挫愈勇,永不言败的,他秦朗本就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大步的踏出房间,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直奔殷府。   漫馨,你等着我,那里不适合你,甚至会葬送你的生命。我要带你走,带你离开一切的是是非非,我要拯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   施展轻功,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进入殷府躲过重重守卫来到见到他后一头雾水,满脸莫名的漫馨面前,拉起她的手直截了当道,“跟我走!”   不爱与爱   “走?走去哪啊?”漫馨被秦朗拖着,被动的走着,不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带你离开这儿,去哪都好。”不理会漫馨的挣扎,秦朗只顾用力拉住漫馨,力道虽大却恰到好处不至于伤了她。   漫馨听秦朗这么说,下意识的想要抗拒,想拒绝。但是一转念秦朗一直以来支持着自己,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会这么轻率鲁莽闯进殷府只为带自己离开的。于是刺探性的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朗停下脚步,扳过漫馨瘦削的肩膀,郑重道,“漫馨,我们不管那些破釜沉舟也求而不得的事情好不好?我爱你,我带你离开这儿,我会尽我所能的给你我有的最好的一切。不要为了那些不值得,那些求而不得的事情和人执着了,那会毁了你的。”   漫馨这回算是听清楚了秦朗话里的意思,猛的推开秦朗双手生气道,“你明明知道我这一生的追求就是嫁给绝心哥哥,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我以为你是懂我的,也愿意帮我的,想不到现在也跟其他人一样。”   秦朗顿时急着解释道,“不,漫馨,你醒醒吧,月绝心他不会要你的,那些拒绝你的理由表面上冠冕堂皇,实则为了让你死心而已,他只不过拒绝的比较含蓄,他那是虚伪……”   漫馨恼羞成怒的甩了秦朗一个耳光,“不,你才要清醒,我说过我不爱你,只把你当哥哥。月绝心这三个字你还不配叫,我是不会走的,不杀了殷无泪绝心哥哥就没法娶我……”   “哈哈哈……”秦朗突然仰天大笑,笑的有些疯狂,笑的止都止不住。   漫馨被笑的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笑的失控了,有些恼羞成怒的低吼,“你笑什么?不许笑。”   秦朗收住笑意,斯文的脸上泛着冷意,声音凄厉道,“我笑你,不,我笑我……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傻,一样的死心眼,为着一个永远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苦苦折磨自己。”   漫馨越听心越往下沉,心里莫名的心慌焦虑,却又忍不住安慰自己,给自己制造希望的假象,“不,我们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秦朗心痛又残忍的戳破漫馨的希望,“一样的!我们都是为了不爱自己的人执着,不可理喻,没有原则,甚至卑微,可怜……”   漫馨承受不了,捂着耳朵不住的摇头,“不是,不是,不是……”   秦朗还嫌不解气,一把拉开漫馨捂着自己耳朵的手,强调着,“当然是,为达目的,我们不断的伤害别人,甚至伤害自己。说到底,我们都是得不到爱的可怜虫,在追逐无望之爱的道路上任由自己变的自私,残忍,暴戾……”   “住口,住口!”漫馨受不了的大吼,愤怒让她快要失去最后的理智,心中那无处发泄的怒火快要将她淹没。只能不断的自我催眠,自我安慰,“绝心哥哥是爱我,他只是基于信任道德不能娶我,只要我解决了殷无泪就可以嫁给他了。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动作再快一点……”   漫馨慌乱的,语无伦次的辩白道,一切是那么苍白气短。   杀机   “你们在干什么?”沙哑淡然的声音传来,打算了情绪激动兀自沉浸在自我失控的世界的两人。   漫夭疑惑的看着紫嫣和一名斯文瘦弱的陌生男子,两人似乎在争执些什么,情绪甚至有些失控。   昨日紫嫣刻意刁难管家忠叔,说什么天气转凉了,要换上新的帷幔,被褥等全部要换新的,衣裳也要全部做新的。这不,忠叔请示了自己,今天她就过来看看,到底缺些什么给紫嫣一下子补上,省的她过几日再刁难忠叔。   漫馨回头一看是漫夭,顿时一惊,有些心慌道,“你来干什么?”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他们刚刚的谈话,要是知道就完了,她肯定会告诉殷无泪的,届时自己所有的计划都会失败的。   心慌意乱中别有用意的看了一样同样愣住的秦朗,两人顿时会意对方心意,杀心暗藏。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她。   “我来是看看你缺些什么,我给你记录一下,一下子全补齐了。”漫夭收回落在秦朗身上的视线,淡淡开口,“既然你有客人在,那我晚些时候再来吧。”   漫馨看着漫夭转身,眼尖的瞟到身边的秦朗已经掌心运力暗暗的蓄势待发了,可屋外居然就站着漫夭那个冷冷冰冰从不开口的护卫。心中一急,马上拉住秦朗的手,用眼神制止住了。   随后挂上妩媚甜腻的笑容快走两步上前拉住要离开的漫夭道,“不用费心再多跑一趟了,没事儿,这是自家表弟,不碍事的。”不论如何,在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之前,绝不能轻易放她走,要不然他们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会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的。   漫夭看着从未对自己有过好脸色的紫嫣突然对着自己笑,心里感觉有蚂蚁爬过,很不舒服,很怪异。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想要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就没有多说。   秦朗沉默着站在一旁,看着漫馨跟漫夭要求着更换物品时的不自然,心里升起一股悲凉的意味来。   “就这些了吗?”漫夭最后确认道。   “嗯”漫馨点头,观察了一盏茶的时间,见漫夭神色无异,漫馨渐渐安下心来,估计她应该没听见。   “那好,那我就照着这清单上陈列的给你置办了。”漫夭耐着性子道,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已经知道,紫嫣喜怒无常,胡搅蛮缠,没有最终敲定的事她也不敢去置办,就怕到时候她翻脸不认人,不认账了。难得她今日有表弟来看望心情似乎很好,要不然凭她往日刁钻难搞的劲儿,今日这事必定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敲定的。   “好,麻烦你了。”漫馨笑的很客气。   漫夭看着漫馨的笑心里一阵哆嗦,看习惯了发疯撒泼耍横的紫嫣,这突然看到她笑的很妩媚很友善就很不适应。   “那我先回了。”趁着她心情好就赶紧撤吧。   漫馨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秦朗,暗中点了个头,示意没有问题。秦朗侧身让出道给漫夭走过去,漫馨也不动声色的送漫夭到门口。   “姐姐走好!”   漫夭点头,“别送了,东西做好我会差人给你送过来的。”说着,带着门外的琴便离开了。   与我无关   秦朗看着漫夭和琴远去的背影,直至她们消失在视线之中,才轻轻开口,“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   漫馨冷哼,“你以为你能轻易才殷府杀人?杀了人之后还能轻易离开?我就不会被引起怀疑?”   “她只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而已。”杀这样一个女人有何难的。   “杀了人之后呢?殷府女主人死在我房间,我怎么对外交代?别说你离不离得开殷府,光门外那个冷冷冰冰的女人你就对付不了。”   “你怎么知道?”秦朗咬牙。   “叫你不要随便来府里找我,被人撞上该如何解释?这样做的风险有多大你知道吗?”漫馨抱怨。   “我就是要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待不下去了才会听他的话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漫馨顿时火气又上扬,“算了,你赶紧走吧。”要不是今日秦朗把那两缕招人耳目的白发染黑了,换了新的发型,恐怕被揭穿身份的可能能就很大了。再怎么说上一次秦朗夜闯殷府,不仅跟很多人交手,还挟持过漫夭,甚至还杀了秀秀跟其姘妇,肯定有人认得他的。   秦朗就目前的情形权衡轻重之后,知道自己的确不适合长时间留在这儿,可是又没有说通漫馨跟自己一起走。于是咬牙道,“我还是会来的。”漫馨没有离开殷府,他怎么都不放心。她还要杀殷无泪,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要是有个万一,可是要赔上自己的性命的。   没等漫馨再开口,秦朗纵身一跃,从开着的窗户里一跃而出,就这么消失在漫馨的视线里。   漫夭自漫馨那儿出来,一直觉得哪儿不对劲,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心中想着事情,脚步就越来越慢,就连身后一向步履缓慢悠闲的琴都赶上来了,差点撞上她。   “你干什么?”现在的琴越来越有进步,已经愿意主动对漫夭开口说一些简短的话了。   无意识的看着旁边池塘波光粼粼的水面,阳光反射在湖面很是晃眼,漫夭将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口,“琴,你说,紫嫣夫人的那个表弟是不是在哪见过呢?我怎么觉着有些眼熟啊。”   琴似乎一点意外都没有,只冷淡的应了声,“是。”   “啊?是什么?”漫夭一头雾水,不明白琴在说什么,还是琴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是见过。”琴白了一眼漫夭慢悠悠说道。   “在哪见过?你也见过吗?”漫夭这下更好奇了,既然见过,刚刚琴怎么没说,甚至表现的跟没见过一样的冷漠。   “那晚闯进府杀了秀夫人和她姘妇的凶手,还挟持过你,被我打伤的那个人。”为了避免漫夭像个好奇学生一样问个不停,琴索性一口气说个明白,省的她没完没了。   “啊?那你怎么不早说啊?”漫夭一吓,真要是这样,那他怎么又来殷府?还跟紫嫣认识?还是说其实紫嫣刚刚是被挟持了?难怪她的态度一改从前,变的客气起来了。   “跟我无关。”琴冷冷吐出这几个字。她只负责漫夭的安慰,其他人都跟她没关系,不在她操心的范围之列。   “……”漫夭愣了半天无语。   沉默与体贴   漫夭虽然对撞上秦朗在紫嫣那儿这件事有疑虑,但毕竟殷无泪不在府,有些事她管不了,也没能力去管。   那日之后,紫嫣平静了些时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漫夭开始对紫嫣的事上心起来,虽然有些怀疑紫嫣跟那个凶手的关系,但是毕竟那晚紫嫣也被他挟持过,这次说不定又来挟持紫嫣什么事情。可是紫嫣自己说那人是她的表弟,而忠叔说那日没有紫嫣夫人表弟来拜访的记录,事情变的有些扑朔迷离。   琴一直冷冷淡淡,对其他一切事情都不关心。   这日,漫夭亲自带人将之前紫嫣交代新做的东西给她送了过去。“紫嫣妹妹,你看看,是不是都齐了,还有没有缺的,我让人再去给你赶制。”   漫馨看都没看,语气不怎么耐烦道,“都齐了,劳烦姐姐了。”   “既是如此,那我就回了。”漫夭起身告辞。她四下也张望过了,似乎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也就放心了,告诉自己是自己多心了罢了。   或许人有相似,紫嫣的表弟只是跟那个凶手长的有些相似而已,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相安无事了几日,终于等到殷无泪回府了。这一趟他出门的时间真的够久,足足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走的时候还是盛夏,回来已经是深秋了,殷府花园的景也从炫彩夺目的颜色到以枯黄色为主色调。   “无泪哥哥,你回来了。”漫夭看着从天而降的殷无泪,鼻子酸酸的,涩涩的,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说出的话却是淡淡的。   “是的,我回来了,府里没什么大事吧?”殷无泪风尘仆仆的,俊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敛聚世间美景的清亮眼眸流露出淡淡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没什么大事,你一趟怎么去了那么久?”说是出门谈生意的,晚上就回,结果一谈谈了两个多月。   “去了趟突厥。”殷无泪就近找了张凳子坐下,简短的说着,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找了这么多年了,每次都是从满怀希望到希望落空,再正常不过了。   “去这么远?”谈生意要走这么远?还是殷氏生意做的太大,已经延伸到了突厥境内?   喝了一口茶,有些冷了,皱眉道,“去沏壶热茶来。”转头看出漫夭眼中的困惑,又淡淡加了句,“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   漫夭很想刨根问底儿的问个清楚,可是殷无泪眼中的疲惫和失落又让她住了口,沉默着出去沏了壶热茶回来。   无泪哥哥不需要啰嗦和胡搅蛮缠不体贴的娘子,他现在需要的仅仅是一壶热茶和好好的休息。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和体贴。   喝完茶,殷无泪闭起双目,漫夭就这么坐在一旁静静的陪着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是这样宁静祥和的氛围很好,很舒服。   “玉莲的后事都处理妥当了?见着家人最后一面了吗?”许久,殷无泪主动打破沉默。   “都处理妥当了,你走后十四天,玉莲妹妹就去了。伯母和她姐姐都陪着走最后一程的,去的时候很平静。”漫夭事无巨细一一都告诉了殷无泪。   “嗯,辛苦你了,明儿带我去一趟。没赶上最后一面,我挺对不起她的。这些年跟了我,我经常出门在外,很少有时间陪着她,临了,到最后一刻也没在身边。”殷无泪淡淡的话语中透着些许歉意。   真实身份   漫夭抬头就这么一直认真的看着殷无泪,从栗夫人和秀秀的死他表现的冷静甚至无动于衷开始,她一直认为他是个冷酷到近乎铁石心肠的人。可是今晚的他却很真诚,很实在,有着一般人一样的柔软内心,他只不过比一般人更加坚韧而已。   今夜的他让她感动,他褪去冷酷的外表,不再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神诋,而是有着喜怒哀乐,甚至也会脆弱的平凡人。   微微的,却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好。”   殷无泪起身,边往外走边道,“那你早些歇息吧,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   漫夭也忙跟着起身,送他到门口。   看着殷无泪匆匆离去的背影,漫夭有些感慨,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变成如今的相敬如宾。或许在他心里自己只是殷府的女主人,却并非他的妻,至少现在她还不是他最后驻足歇息的港湾。   默默的站着,一时忘了时间,直到背后响起琴冷冷淡淡的声音,“想他就去找他,不要站在门口,我还要关门呢。”   漫夭脸上一热,有些窘迫。   ******   书房里没有电灯,黑黑的,几乎看不清东西,可这对于有着极佳眼力的武林高手来说并不算什么。   殷无泪神情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双手交握随意放在胸前。“你比我早两天回的吧?”   黑暗处传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是的,比爷早了两天。”   “查到什么了吗?”   “查到了,如你所料,紫嫣夫人就是爷找了十五年的漫馨小姐。当年,事发当日,漫馨小姐正好吵着黎家总管夫人要出门追已经离开的你们,可惜没追上。总管夫人带着漫馨小姐折回的时候撞上火烧黎家大院的凶手,总管夫人被杀死,漫馨小姐应该是被人所救,至于后来流落何方发生了什么事并不清楚。可漫馨小姐现在的身份是无隐楼的二小姐,进殷府的目的不明。”夜鹰不急不缓,用他那一贯冰冷的语调陈述着这两个月打探来的结果。   的确,那日殷无泪觉察到了紫嫣明显的躲避之后,就起了疑心,遂让夜鹰去查了她的身世。   “知道她怎么进的用无隐楼吗?”殷无泪皱眉。   “不知。”   “无隐楼是江湖第一的情报和杀手组织,这个组织是从十年前崛起,似乎就在一夜之间,江湖上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组织。它向来神秘低调,却无处不在,可没有人知道它在哪,只知道楼主是月绝心。至于月绝心是男是女,长什么样,从来,没有人知道。”殷无泪将所知的一切都细细道来,思索着想找一个突破口。   “如今,无隐楼的门人已经遍布整个江湖。没有知道哪个人是无隐楼的,可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无隐楼。”夜鹰补充道。   “漫馨是无隐楼唯一的一个女人?”殷无泪问。   “是的。”这事他也是一次在破坏了无隐楼的暗杀行动中活捉了一个杀手,用了常人所不忍受的极致手段才审出来的信息。   “漫馨明知道这么多年我都在找她却不露面,如今却主动化名进入殷府……”其目的为何?   殷无泪眸光悠远,变的深不可测,俊酷的脸上满是深沉,整个人陷入深思。   上坟   一场秋风一场雨,清晨下过一阵小雨,地面都打湿了,花草树木都滴着晶莹剔透的雨珠。   一大早,殷无泪就差小六子过来通知漫夭一起白玉莲坟上探望。   许久没在殷府露面的小六子踩着春风得意的脚步,一路上享受着众人那一声声亲切的“六爷早啊,许久不见”的问候,心中甚是满足,这就是跟着当家人的待遇。   小六子灿烂的笑容在越来越逼近漫夭的院落时慢慢减退,最后笑脸变成了苦瓜脸。   到了院门口,小六子左顾右盼的看了一圈四周,最后只得无奈的朝着院子里头扯开嗓子大喊。   “夫人,夫人,您起了吗?爷让我来唤您,一块去给白夫人上香。”   没办法,夫人的院子里有一个相当可怕的冷面护卫,瞧一眼可以做一整个月的噩梦,他实在不敢进去,可又不敢忤逆爷的意思不办事。   还未等喘口气,琴已经从天而降举着剑对着他的脖子了。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小六子还是吓得举起了手差点没尿裤裆。   “别,别杀我,我只是来通知夫人给白夫人上香去,爷已经等着了。”   琴面无表情,双眼冷漠的看着小六子的怂样,许久,才嗖的一声收回剑。   这时,漫夭已经准备妥当出来了,带着歉意对小六子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小六子看了剑离开自己的脖子才敢咽口水,心有余悸并带着一丝委屈道,“下次,下次能不能不带这么刺激我呀?我又不是刺客……”好歹,咱也是下人们口中的六爷呢,一点面子都不给。   漫夭看了一眼身后默默跟着的琴,忠告她不要为难小六?一想到这个情节就直摇头,她可没这个胆。   所以……   只能又转回头对着小六歉意道,“你别放在心上,她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职责所在,不能怪她,只能请你多担待。”   听着漫夭的话,小六子更加哀怨,那意味着自己以后还要继续被这个冷面女护卫用剑指着直到尿裤子为止。   哦,老天,用天雷滚滚劈死他吧,这样总比丢人丢死的好。   琴听到漫夭这么说,没想到她没有行使自己女主人的权利指责她,反而帮着她给别人道歉,不禁侧目别有深意的看了漫夭一眼。   三人很快到了殷府大门口,殷无泪已经等在那儿了,一袭黑袍,黑靴。瞥了一眼小六子手中的篮子,“带了什么东西?”   漫夭偏头看了一眼离琴离的远远的的小六,有些莞尔,“今儿刚好是十五,我给玉莲妹妹准备了些香烛纸钱。”   殷无泪笑看着漫夭,“还是你想的周到。”   漫夭淡淡的笑笑,没再说什么。   殷无泪率先跨步,“走吧,马车都在门外候着了。”   漫夭随后跟上,琴其后。   可是……   “小六子,你到底上不上来?不上来我们可走了,你留在那儿生根发芽吧。”坐在马车上等了半天不见小六子有动静的殷无泪不耐烦的发出最后通牒。   漫夭也探出头,看到小六子提着篮子对着马车纠结,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袭击   最后小六子没办法,登上马车跟车夫并列坐在一起,双手紧紧的拉着一旁的车门框。   白玉莲的坟坐落在东郊树林的山谷间,山清水秀,虽已入秋,可山谷里依旧鲜花嫩草,树木郁郁葱葱,犹如生机盎然的春天。   等上完坟,殷无泪等并未急着离开,反而下了马车,悠闲的准备悠闲的步行出山谷。小六子因为提着东西,最主要是害怕琴,所以选择坐马车,跟着车夫在山谷出口等他们了。   “你选的这个地方很好。”看着漫山的翠绿生机,殷无泪淡淡的对漫夭说道。   “当时有些仓促,你又不在府里,好在白母很满意,所以就决定这儿了。”漫夭并未因殷无泪的夸赞而沾沾自喜,只是淡淡的将当时事情的原委告知殷无泪。   “我在府也不一定能选的比现在好,我想玉莲在这儿一定会很开心的。”殷无泪有些感叹,回想起那个体弱多病,温柔贤良的女子,应该喜欢这样宁静清幽的地方的吧。   “当初选这里的一部分原因是我自己也很喜欢这里,想着要是自己死后能埋葬在这里一定会很高兴……”漫夭淡淡的开口。   “不许胡说!”殷无泪沉着脸打断漫夭。   漫夭刚想张嘴解释什么,突然殷无泪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听着,神情戒备。下意识的朝身后的琴看去,同样她也是停下脚步,周身泛着冷戾的杀气。   刚反应过来是什么事,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已经从天而降,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一群人举剑齐刷刷的朝三人刺来,殷无泪迅速一把拉过漫夭施展轻功疾速跃起,跳离黑衣人的包围圈。   琴已经瞬间抽出长剑,原地转身,长剑扫出凌厉的剑气……   四个黑衣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倒地不起。其余的人面露惊异,面面相觑,犹豫了一番还是提剑冲了上去。   琴除了周身不断泛起的寒气之外,清秀的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长剑在她手中舞动,仿佛跟她连为一体,所有靠近她两尺之内的人皆不能幸免于难。黑衣人没料到殷无泪身边还有这么一个棘手的女子,看到她这么狠绝,出手毫不留情都有些胆颤了。   剩下的五六个人都撒丫子散去,反正上头要的是殷无泪的命,他们又何必为了不相干的目标牺牲自己的性命。   而另一边的殷无泪虽然跳出黑衣人的包围圈,可是带着漫夭还没走多远,又被几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缠上。尤其为首的男子,武功更是精湛,自己一边要抵御敌人,一边又要护着漫夭。黑衣人们看出漫夭是他的软肋,就集中攻击漫夭,殷无泪不由觉得吃力,慢慢变的力不从心。   原来他们的目标是自己,早知道让琴带着漫夭跑了,自己也不至于落于下风。殷无泪有些懊恼的想道。   幸亏琴很快就赶来,殷无泪眼疾手快的将漫夭轻轻甩出去抛给琴,自己则全神贯注的留下来对付眼前的黑衣人。   琴轻轻松松接过迎面飞来的漫夭,冷静的护着漫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戒备着四周的情况。   激战   漫夭被甩来甩去甩的头昏眼花,好不容易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又开始担心起殷无泪的安危。   眼看着殷无泪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而且那些黑衣人似乎个个武功高强,每一招都狠戾非凡,每一招都往人要害。殷无泪又被围在中间,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漫夭非常的担心。   一把拉住旁边护着她的琴,焦急的央求道,“琴,你快去帮无泪哥哥。”怎么样,无泪哥哥被这么多的人围着,任凭他武功再高也是吃亏的。   琴冷漠的看着,许久才冷冷开口,“你呢?”   漫夭忙保证,“我没事的,我保证照顾好自己。”   琴怀疑的看了一眼漫夭,说的是信誓旦旦,可是她拿什么保证,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又芳心大乱的女人。   可是……   殷无泪一个人对敌这么多人的确占不了上风,而且有几个黑衣人武功都属上乘,尤其是为首的那个黑衣人。看了一眼旁边担心不已的漫夭,黑衣人似乎只是冲着殷无泪来的,漫夭这边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要是真有什么,自己再赶过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看琴似乎在考虑,可是殷无泪那边生死攸关等不及,漫夭急忙催促,“琴,别想了。求你,快去帮帮无泪哥哥吧。”   琴思想激烈的在做着斗争,最后还是被漫夭的苦苦哀求打败,冷声道,“你躲那边凉快的地儿去。”   漫夭喜极而泣,心中一松,终于琴答应去帮无泪哥哥了,遂听琴的话,忙不迭的后退几步,远离战圈。   琴的加入,让一面倒的局势瞬间呈压倒性的改变,殷无泪如虎添翼,很快掌握了主导的局面。   眼看着黑衣人越来越少,战局很快可以结束。   殷无泪内力浑厚,掌心运气,足尖点地三个跳跃,最后腾空而起,直直落下朝为首的黑衣人脑门劈去……   黑衣人首脑情急之下一个侧身,虽然避开了要害,可是胸口还是受了重重一掌。胸口受创,一个趔趄,被殷无泪的内力震的后退……   背后刚刚解决完最后一个黑衣人的琴飞身跃起,伸出长剑直逼倒向自己这边的黑衣人首脑……   锋利冰冷的剑滴着血,过快的速度,迎风发出“叮”的鸣叫……   剑,穿过胸膛。   血,喷射而出。   黑衣人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浑身散发着寒气,冷酷绝情的琴。一口鲜血喷出,喘着气,手中的剑支地,身体在空中两个旋转,快速退开。   吐着血,喘气粗气,眼神不甘却又无奈。伸手放在嘴边吹了几个嘹亮急促的长音。   很快,树林又涌出一批黑衣人来,从漫夭身后扑上去。   漫夭不明所以,只担忧的看着眼前的战局,根本不知身后危险已经悄然逼近。而早在黑衣人首脑做出这个不寻常的举动之际,殷无泪就已经有所察觉,准备带着漫夭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虽然黑衣人是冲着他的项上人头来的,可他并没有要置人死地的心,所以当黑衣人受伤并且没有还手之力时殷无泪就想撤退了。   千钧一发之际,殷无泪抱起漫夭飞速跃开逃离黑衣人的攻击。   琴也看出黑衣人杀不完,他们不宜久战。就在殷无泪扑向漫夭的同时就已经洞悉他的心思,几乎同一时间,三人直奔山谷的出口。   转危为安   坐在马车上等了许久还不见殷无泪等出现的小六子有些心急的跳下车,准备进树林去催催,说不定他们玩的太高兴忘了时间了。   下车没走几步,就看见殷无泪抱着漫夭疾奔而来,殷无泪大声喊道,“上车,快上车!”   小六子看着三人不对劲,常年跟在殷无泪身边,被追杀的事情也不止经历过一回两回了,顿时明白过来发什么什么事。   转身撒腿就往马车上跑,刚爬上车就催促车夫“快,赶快驾车!”   车夫不敢怠慢,还未等小六子坐稳就扬起马鞭重重的抽在马屁股上,“驾——”   马儿嘶啼,高高抬起前蹄,又重重落下。随着一鞭快过一鞭的抽打,马车如离弦的箭一般快速飞驰出去。   此时,殷无泪抱着漫夭,琴都已经赶到马车边上,在马车飞驰出去的那一瞬,一齐纵身飞跃跳进马车。   车子载着所有人快速奔跑,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到殷无泪等人上了马车飞驰而去,受了伤的黑衣人首领慢慢停下脚步,带着恨意的眼眸尽是不甘心,狠狠的擦去嘴角的血迹一甩,厉声道,“撤!”   身后的黑衣人很快就消失了,留在原地的黑衣人首领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喷在草地上,染红了嫩绿的草地。   “殷无泪,你只是比较幸运。”他低声恨恨道。   此人就是青木堂堂主秦朗,他想替漫馨杀了殷无泪,那么漫馨就可以离开殷府了。而且这样漫馨也不算违反无隐楼的规定,解释月绝心就再没有理由拒绝她。牺牲了自己,可以成全漫馨,也不枉费自己这一辈子爱她一场的苦心了。   可是,暗杀失败了,一切皆是枉然。   马车里殷无泪神色凝重的坐着,戒备着有可能随时来袭的敌人。小六子却是难得的严肃道,“爷,这次的杀手看起来又是无隐楼的对吧?”   殷无泪沉默着点点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似乎吓坏了的漫夭,伸手握住她冰凉微颤的手,漫夭很想说自己没事,让殷无泪不要担心,可是实在无法说出完整的话来,只得勉强一笑。   琴发现已经感知不到危险靠近了,也放松神经,紧握在手的剑“咚”的一下落在马车的地毯上,顺着剑蜿蜒淌下的血迹已经将地毯浸染了一小滩。   小六子一惊,差点没跳起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跟这个冷面护卫共处一室,顿时连滚带爬缩在马车的一个角落里,眼神惶恐而警戒的看着琴,生怕她会突然出手袭击自己。   马车晃啊晃,小六子抓着车内的帘子缩在角落,时间久了真的很辛苦。可他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的坐在琴对面,此时只想蜷缩的要多小有多小,要是可以最好让自己隐身最好。   琴刚开始闭目养神,根本没把小六子放在眼里。可是小六子刻意的蜷缩反而引起她的注意,影响她的休息,心中不悦,张开眼冷眸扫了他一眼。   小六子顿时吓的差点尿裤子,本能的把自己蜷缩的更小,希望不要碍到琴的眼,   漫夭看到小六子长大无辜又可怜的眼睛全神戒备着琴的搞笑模样,实在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下子之前的紧张害怕都不见了。   情何以堪   这一声笑多少缓和了大家紧张戒备的气氛,放松心情后的漫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琴,“琴,你觉得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像不像那天我们见到的紫嫣妹妹的表弟?”   琴颔首,决定无视那个瑟瑟发抖的干瘪小子,冷声道,“看起来很像,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跟那晚杀秀夫人的杀手是同一个。”因为武功路数是一样的。   殷无泪蓦地皱起眉头,低沉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的确跟那晚的黑衣人是同一个,他们用的是同一种武功路数。”表弟?紫嫣不是说自己是孤儿,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表弟?既然漫夭和琴都这么说,那说明这黑衣人极有可能就是那所谓的表弟。表弟是杀手,出自无隐楼,这样下来紫嫣想跟无隐楼撇清关系都撇不清了。   “那他们是无隐楼的人吗?”小六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停止对琴的害怕。   “应该是,虽然这个为首的黑衣人以前不曾见过,不过从他们的着装,武功,杀人路数来看十有八*九是无隐楼的。”殷无泪表情凝重,语带保守的说道。头一次发现,栗夫人和秀秀的死原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无隐楼一直派杀手追杀我们都已经两年多的时间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呀?”小六子抱怨道,他单纯的脑袋瓜怎么想都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既然那晚杀秀秀的人也是无隐楼的,那无隐楼到底跟殷府有何仇怨,为什么连妻妾也成了被杀害的对象?”漫夭疑惑道,此时她只是单纯的将心底的疑问问出来,没有殷无泪想的那么远,已经联系到栗夫人的死因上了。   “可能是他们害不了爷就来害夫人们吧。”小六子单纯的猜测道。   “我想……可能没那么简单吧。”漫夭迟疑道,虽然觉得小六子说的有些道理,可总觉得太牵强。自从那日见过紫嫣的表弟后,心里那个不安的疑团的逐渐扩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今日又被杀手袭击,这中间似乎有着种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这头绪在哪也说不上来。   “那到底是怎么样呢?”小六子都被搞糊涂了。   殷无泪看着漫夭和小六子在猜想,自己则陷入沉思。基本上,这么多事情加起来已经让他开始理出一些头绪了,并且思绪越发清晰。如果紫嫣就是漫馨,那么这两年来发生的一切不合理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   漫馨是无隐楼的人,无隐楼这两年来一直有杀手来袭击自己,如今漫馨亲自化名紫嫣进入殷府……   这一切的事情动机就昭然若揭,漫馨要他殷无泪的命!   想明白这一点,殷无泪的心沉到谷底,   这么多年,自己为了信守当年的婚约,一直不停的在寻找漫馨的下落。可漫馨明知道自己在找她,却一直故意不出现,而如今一出现就是为了来杀自己。   这叫他情何以堪?   可是漫馨为什么要杀他?这杀人总有理由吧?况且自己又与她无冤无仇的……   主动出击   小六子的泄气般的抱怨,“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啊?难道每次只能都等着杀手来杀我们而什么都不能做吗?”   漫夭一听,突然眼睛一亮,仰头抓着殷无泪的衣袖道,“是啊,我们不能等着被动挨打,也应该主动出击。至少也应该知道敌人是谁,在哪里,为什么杀我们吧?”   殷无泪听了漫夭的建议思考着它的可行性,很快就做了决定。抬眸看着一直冷然不语的琴,邪魅笑道,“刚刚那个黑衣人被你一剑刺穿胸膛,我想应该跑的不快了吧?”   稍微一点拨,琴就明白殷无泪话中的意思。可是双手环抱就是不愿动身,是冷冷回道,“是你先打了他那一掌让他受了重伤我才会有机可乘的。”哼,我只负责漫夭的安全,其他一切事情都跟我无关,追踪杀手这种事情更轮不到我头上。   漫夭看着殷无泪和琴冷冷淡淡的一来一回,有些明白过来殷无泪是要琴去追踪刚刚那个黑衣人,以便查出无隐楼的据点在哪里。看出琴的拒绝,漫夭就帮着求情,“琴,你就帮帮无泪哥哥吧。找出凶手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对我们大家都好。”   听到漫夭替殷无泪求情,琴不由的皱眉转过脸看着她。殷无泪和小六子都对琴除了面无表情的冰冷之外的表情感到惊异。想不到漫夭没用几个月就已经收服了如千年寒冰一般的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与我无关,我只负责你的安全,其他一概不管。”琴收回视线依旧冷冰冰的执着道。   “琴……”漫夭还想说些什么说动琴。   殷无泪就直接插话,“你不在漫夭身边这段时间我会负责她的安全,我发誓绝不让她受一丁点的伤害。连一根头发都不会少。”他直接解决了琴的后顾之忧,心里也不由重新估量起琴这个人。两个月前府里发生命案时,琴的态度还跟此时有着天壤之别,是什么事情改变了她?   琴仿佛没听见一般无动于衷的坐着,马车一路疾驰,车内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地都听得见。   就在大家以为说服不了琴的时候,琴却冷清的开口了,“你保证!”   殷无泪刚开始都没什么反应,直到漫夭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才回过神来琴在对自己说话,而且已经同意了。   “是,我保证,就算拼了命也会保护她周全的。”   虽然只是一句对着别人的保证,可是漫夭还是很感动,鼻子酸酸的,默默的看着殷无泪的眼眸有些模糊。   还没等漫夭感动完,琴一把提起剑,身形一闪就已经跃出马车,快速消失在大家的视线。   看到琴离开,已经紧张了一路的小六子终于松了一口气,人也跟着舒展开来了。   漫夭急忙掀起车帘,担忧的看着琴消失的方向,久久都没有收回视线。   马车已经开始驶入热闹的街道,视线里也早就没有了琴的身影。   看着安静不语的漫夭,殷无泪柔声安慰道,“你放心,以琴的身手和机智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我也是算准了她可以胜任这件事情才让她去的。”   漫夭还是不放心道,“真的不会有事?”   殷无泪保证道,“绝对不会。”就差没指天发誓了。   疏离   回到殷府,三人对在外受袭击的事情三缄其口,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而殷无泪也信守对琴的诺言严加保护漫夭的安危。除了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之外,剩余的时间几乎都陪在了漫夭身边。即便外出处理事情无法陪在漫夭身边保护时也是把夜鹰召回,暗中保护着漫夭。   一晃十来天过去了,可是琴那儿就像是断了弦的风筝,一去无返,毫无音讯了。   漫夭心里从担忧到焦虑,在她眼里,那个称之为无隐楼的杀手组织堪比龙潭虎穴,危险的不得了,不知道琴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被人抓住?会不会受伤?只要是静下来就会这样不断的胡思乱想。   虽然有殷无泪的相伴心里很开心,尤其是夜晚,殷无泪为了贴身保护漫夭的安全就在她那儿住下了。可是心里对琴的担心还是让她有愧疚感,认为这份幸福是琴用自己的生命安全换来的。   这边漫夭担心着琴寝食难安,那边漫馨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也同样是寝食难安。   漫馨脾气也来越暴躁,每天不是摔东西,就是故意惩罚下人,想借此来引起殷无泪的关注。   可谁知,即便每天都有下人把漫馨的一切行为去禀报给殷无泪,他始终都是无动于衷,漠不关心。   这下更激怒了漫馨,眼看着殷无泪不到她那儿去她就无法实行暗杀计划。日子一天天拖下去,月绝心早晚会知道她在这儿。要是知道了她的计划,恐怕不仅会阻止,更会将她逐出无隐楼,届时她就更不可能嫁给月绝心。   思来想去,她决定主动出击。即便是暴露身份,破釜沉舟,弄的鱼死网破她都要尽快杀了殷无泪。自己武功不如他,想要杀他只能智取。   听说这些天殷无泪都是陪着漫夭,于是决定就从漫夭身上下手。   大脑飞速转动,妩媚动人的脸上阴云密布,阴沉的吓人。刚巧这个时候小荷端着菊清露进来问道,“紫嫣夫人,菊清露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照旧给爷送过去?”   漫馨阴沉沉的看着小荷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小荷手中的菊清露。这些日子她原本还想借着菊清露毒死殷无泪,可是孔雀胆的药量太大容易被发现,只能一点一点的下毒。自从殷无泪回府之后就再没来看过自己,也没说想喝她的菊清露。虽然一直叫小荷送过去,可谁知道他有没有喝下,说不定早发现里面有毒了,所以这招应该不管用了。   小荷被漫馨瞧的胆颤心惊,怯生生的开口,“紫嫣夫人?”   漫馨收回视线,平复了一下情绪,故意装出幽怨的表情说道,“由来只有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算了,不用送了,以后也别送了。就算我费尽心机每天给他送去讨好他,也不见得他就愿意喝。”   小荷听她这么一说,认为她是以因为被爷冷落才喜怒无常的,顿时同情起漫馨来,同时也为漫馨这些日子来苛刻暴躁的脾气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单纯清澈的眼中露出无限的同情,“紫嫣夫人,那这个怎么处理?”小荷指了指手中端着的菊清露。   漫馨看了小荷一眼,轻轻一下,眼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冷意和不屑,“你要是不介意就喝了它吧,。”   小荷有些喜出望外,屈膝一躬,“谢谢夫人。”   狭路相逢   小荷端着菊清露就准备往外走去,欢天喜地以为得到了赏赐,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掺着要人命的毒药,幸而份量不多不足以致人命。   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回过头建议到道,“夫人,今日天气不错,是入冬以来天气最好的一天了,您要去花园走走散散心吗?”   漫馨正生气什么心情也没有,便没好气道,“不去。”   小荷被漫馨一喝,有些委屈,小小声道,“我听别人说,今晚爷宴请了一些生意上的合作商,夫人不妨去花园转转,说不定爷看到夫人就会想起往日的情分来……”   漫馨听了一愣,想不到这小丫头还有这等心思,看来有必要找个帮手帮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孤军奋战是不行的。   脸上重新覆上善意的笑,“行,我换身衣衫,你准备一下陪我去游园吧。”   小荷马上又开心道,“我马上去准备。”说完一溜烟出去了。   漫馨马上扯下伪装的笑容,眼中露出鄙夷,“蠢货,你还真以为我为那个该死的殷无泪情伤吗?”   *******   这是入冬之后第一个有太阳的日子,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漫夭难得得到殷无泪允许,可以到花园里走走。   不知不觉,漫夭走到湖心的凉亭里,虽说阳光很好,可毕竟是冬日,湖面上还是很冷的。   没多久漫夭就受不住准备走回去,还未转身就听见一声带着讽刺的女音响起,“这不是姐姐嘛,今儿怎么有闲情来这赏湖光景色哪?”   漫夭不用回头就能预想到紫嫣脸上的神色,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漫夭客气道,“妹妹也来这儿赏景吗?”心中疑惑前段时间这紫嫣不是已经脾气好多了,怎么一阵子不见又恢复先前爱发脾气爱冷嘲热讽了?   “怎么?爷让你一个人霸占了,难不成连这府中的一草一木你都不放过?”漫馨带着酸意毫不留情的指责道,仿佛受了多大的不公道。   “妹妹你别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漫夭忙解释。况且她也没霸占了无泪哥哥呀,目前为止还没占过,又何来霸一说呢?   “没有霸占,那爷这些日子怎么晚上都在你那过夜,也不来找我呢?”漫馨说的露骨,漫夭听的脸红。   漫夭无言,她不能说这些日子虽然无泪哥哥在她那过夜,可从未与她同床共枕过。再者说,之前无泪哥哥在府时独宠她紫嫣一个人,其他人也没像她现在这样跑去跟她争风吃醋说她一个人霸占无泪哥哥呀。   漫馨见她不说话,愈发得寸进尺道,“更过分的是,我听说爷今晚宴请他那些生意场上的朋友,会带着你出席,可为什么我没有被通知到要出席,甚至都没有人告诉这件事。”   漫夭欲言又止,没有人告诉你,你又怎么会听说呢?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漫馨见漫夭不说话就有些急了,让她自编自导的话演不下去了,于是直截了当道,“我要见爷,我也要去”。   漫夭被她咄咄逼人逼的没办法,再怎么说她也是无泪哥哥曾经钟情的女人,自己无法做到像对陌生人一样不留情面。   “好……”无奈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漫馨听到漫夭妥协,想到目的达成就得意一笑,“那还差不多。”   漫夭不想再做过多的纠缠,“那我先回去了,妹妹你再逛会儿吧。”说吧转身准备离开。   寒冬冰湖   漫馨原本站在走道上,看到漫夭走过来便退开一步把路让出来。可就在漫夭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一个邪恶念头上来,面上不动声色,悄悄伸出脚踩住漫夭的裙摆……   漫夭一时不察,重心不稳就一头往前栽去……   漫馨故作惊慌道,“姐姐,你干什么?你别推我呀……”   漫夭刚想开口说自己不是想推她,只是自己没站稳。可人已经不受控制的快要撞上她了,漫馨出于本能,下意识的推开她……   “扑通”一声,漫夭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坠入湖中,冰冷彻骨的湖水漫过她的头顶。   漫夭头昏沉沉的,只觉得胸腔肺部都涨的很难受,喘不过起来,寒气从四肢百骸传来,冻的牙齿打颤,想要抱团缩紧,却发现手脚不受控制,很难自由的移动。   漫馨在湖边大声喊着,“救命啊,快来人啊,有人掉湖里了……”   大家看到的就是漫夭自己不小心摔倒扑向紫嫣要去推她,而紫嫣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意识将漫夭推开,于是漫夭掉进了湖里……   就在众人七手八脚,手忙脚乱的准备去湖里捞漫夭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急速的朝湖边飞来,几个纵跃便到了湖边,直接跳进湖里……   众人围在池塘边着急的等着,可是湖面除了刚开始泛着几朵大的水花什么都没有了。虽说这是殷府的内湖,可也有三四米的深度,湖中心还不止这么深,是相当危险的,何况天气还这么冷。   大家都担心着漫夭的安危,屏息等待着,直到看见湖面开始冒出“咕噜咕噜”的水泡,水花开始四溅……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快,大家帮忙!”   夜鹰托着漫夭从水下钻出,两人都是浑身湿透,湿发贴面,狼狈透了。   七手八脚帮着把漫夭抬上岸,夜鹰接着从水中一跃而起。漫馨推开众人扑到漫夭身上,哭喊道,“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因为自己害怕而推开你的。”   漫夭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发青发白,整个人僵直着没有反应了。   漫馨心中冷笑,表面上却装的非常善良无辜,“姐姐,你醒醒呀。”   夜鹰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拨开她的手,冷冷的命令,“来人,把夫人送回院子,去请大夫!”   漫馨顺势柔弱的被推倒在一边,轻轻的抽泣,看起来相当的可怜,令人忍不住同情。   可是眼下漫夭昏迷着,大家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急急的送她回屋。有个别的扶起跌倒在一边抽泣的漫馨,安慰着她送她回房。   夜鹰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漫馨离去的背影。虽然她刚刚背着他刚好阻挡了自己的视线以致没有看清到底怎么回事,虽然她装的相当的无辜可怜,可是直觉还是她捣的鬼。   漫馨一直针对漫夭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如今又为她哭的很伤心很担心,就是这样才会引起别人的疑心。   再者,别人不知道,他夜鹰是清楚的,漫馨肯定是知道漫夭是她爹的私生女,恨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漫夭?   一阵风吹来,夜鹰顿觉得寒气从脚下升起,冷的让人打颤。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浑身湿透着,得赶紧回去换衣服。   发烧   傍晚时分,漫夭喝了驱寒的药,姜汤也足足喝了两碗,可还是觉得冷,冷的瑟瑟发抖。   可是眼看着离晚宴的时间越来也近,不想拂了殷无泪的兴致漫夭还是决定带病参加。之间殷无泪听说了漫夭坠湖的事,自己因为分身乏术不能过来看望,便差了小六子过来问候,漫夭只笑着说没什么大碍。   强撑着眩晕,漫夭在侍女的帮助下穿好了殷无泪事前为她准备的衣裙。漫夭摸着衣服布料柔软丝滑的触感,看到铜镜里的自己苍白病态。一摸额头,温度很烫,果然又发烧了。   “替我上些胭脂吧。”漫夭虚弱的开口,有气无力的。可是上了胭脂至少看起来气色要好些,不至于丢了无泪哥哥的脸。   “是。”侍女恭敬的柔声细语应道。   很快,殷无泪就派了小六子来催了,漫夭再一次检查了一边自己的仪容,“小六,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行嘞。”小六子欢快应道,跑起来几步就出了房间去。   “哦,对了。”,漫夭突然想起下午答应紫嫣的事,又出声喊出小六子,“下午我遇着紫嫣夫人,她说也想去参加晚宴。”   小六子一愣,可是爷没说要请紫嫣夫人呀。   不想为难小六,漫夭道,“你就跟爷说一声,就说我已经答应紫嫣了。”才说完这几句话而已,漫夭就已经冷汗涔涔,快要虚脱了。   小六子重新笑道,“好的,夫人,我会跟爷说的。那我先去回了爷,一会儿会有丫头过来接您的。”   “好。”气虚的应了一句。   小六子走后没多久,天就完全黑了。   冬天的日光里是相当短的,一过申时基本就黑了。天色不是慢慢暗下来的,而是说黑就黑的。   漫夭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准备起身准备,猜测着殷无泪派来唤她的人该到了。   起身还未站稳,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差点摔倒,双手紧抓着椅子的把手才勉强没摔倒。   抬手一摸额头,滚烫滚烫,还沁着密密麻麻一层细汗。可是身体里面却觉得很冷很冷,骨头也很疼,头重脚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漫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打三岁时在井下待了几天几夜之后,以后每次一遇到下雨或落水,只要湿透就会发高烧大病一场。或许是心里作用吧,毕竟恐惧带来的阴影是终身难忘的。   上一次落水发烧她有琴在身边,那这一次呢?又有谁?   摇了摇头,漫夭端起一碗味道浓烈难闻的药,憋了半天还是咽不下去,“算了,药也喝多了人就昏昏沉沉更难受,一会儿还要去晚宴呢。”之前已经喝过一碗了,不过没什么用,反而人变反应迟钝了。   果然如漫夭所猜的那般,殷无泪派人来接漫夭了,等漫夭到了晚宴大厅才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了。   殷无泪知道漫夭身体抱恙,所以特地让她多休息一会儿,最后才派人去接她的。   漫夭已经昏沉沉无法思考,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了,只能维持最完美的笑容,最起码该保证身为女主人的最基本的礼仪。   火药味   姿态优雅的坐定,面带微笑缓缓环顾一周,虽然脑袋沉重未看清什么,可是就近坐在她旁边的漫馨还是看到了。   殷无泪看漫夭面带微笑,气色还不错,就以为身体没什么大碍。凑近她低声道,“烧退下去了?”   漫夭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回道,“没事了,放心。”   殷无泪右手座下一个男子出声调侃道,“想不到殷兄还是性情中人,看到你们夫妻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我们这些旁人啊。”   殷无泪闻言但笑不语,只举起酒杯礼貌性的一晃,就一饮而尽。   豪迈的举动引得一片叫好跟掌声,可是这一切已经入不了漫夭的耳朵了,她强睁着眼,笑容开始有些恍惚。   只有漫馨最清楚,现在的漫夭对她来说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不怀好意的瞟了一眼恍惚的漫夭,绽开一抹妩媚动人的娇笑,“姐姐迟迟才来,让大家等的好不辛苦,应该自罚三杯以赔不是,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忙附和,殷无泪虽皱眉,但并未出声反对。他想漫夭在风月楼虽只是卖艺不卖身,可喝点酒对她来说应该并未难事,所以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   漫夭模模糊糊大概听明白了大家都要她喝酒,为了不丢殷无泪的面子,便忍着不适,起身连干了三大杯。   众人又连连叫好,人群之中只有一个人瞪着火冒三丈的眼睛看着得意的漫馨。   这人便是凌玥,她跟南宫易也在受邀之列。她从漫夭一进场开始就觉察出了漫夭的异样,心一直为她悬着,担心着,想不到这个毒如蛇蝎的女人还要为难漫夭。   一时忍不住,凌玥起身道,“紫嫣夫人,如果本王妃没记错你应该是殷无泪的妾吧?”   顿时,众人将视线聚在漫馨身上,那种带着轻视的目光让漫馨怒火中烧,可是对方是王妃,那个冷面的王爷就坐在她身边,看起来相当不好惹,所以她只能敢怒不敢言。本来只要她愿意,早就可以是殷无泪的妻的,可是为了月绝心她甘愿放弃一切。   凌玥就当没看到漫馨的难堪,继续冷笑着毫不客气的讽刺,“你也太不懂规矩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连身为主人的殷无泪还没开口,你就先咋咋呼呼了。再者,漫夭是妻,身份比你尊贵,你竟敢起哄让众人责怪她的晚到,不知者还以为你不怀好意呢。连妾替妻挡酒这种小规矩都不懂,一点都上不了台面,我看今天这种场合你根本就不配出席,真不知道殷无泪这个家伙怎么会允许你这样的女人出来丢人现眼。”   一席话,不仅骂了漫馨,又连带骂了殷无泪。众人都噤声,面面相觑,可人家是当朝六王爷的正宫王妃,他们得罪不起。   一直旁若无人,安静在一旁饮酒的南宫易也放下酒杯,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看着她。   漫夭一些体力不支,在酒精的促使下脸色酡红,人开始坐不住微微颤抖。现在的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水深火热中,对于旁人的话完全听不进去了。   目光开始呆滞,迷离……   危在旦夕   这下,就连殷无泪都看出漫夭的异样了。伸出手去握住漫夭的手,冰冷盗汗,担忧道,“你怎么了?”   漫夭好像听到殷无泪在跟自己说话,可强撑着意志努力集中精神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可是眼皮越来越沉,黑暗袭来,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漫夭……”   “红袖!”   好像有人在叫她!   是谁呢?漫夭在陷入黑暗之前努力想着。   凌玥看着摇摇欲坠的漫夭连忙慌张的奔过去,还是距离太远来不及去抱住她。近在漫夭咫尺的殷无泪及时伸出修长的手臂一把抱住倒下去的漫夭,一摸她的额头,滚烫灼人,不由心中大惊。   “漫夭!”怎么会烫成这样?不是说没事了吗?   他太粗心了,竟没有觉察到漫夭的异常,还让她饮酒,实在太不应该了。   拦腰抱起漫夭,无视满场的宾客,直接奔出大厅,急急的对迎面跑来的小六子下令,“小六子,快去请大夫。”   凌玥朝着伪装的一脸无辜的漫馨重重一哼,“要是被我发现此事是你捣的鬼,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罢,也拔腿去追漫夭了。   此时她只担心漫夭,其他一切事情都可以暂缓再说。   大夫来了,诊断漫夭是因为落水引起的伤寒,再加上病患心里的恐惧,导致伤寒加剧,还喝了酒加剧了发热。这次病情来势汹汹,如果高烧一直不退,那么病人就有可能救不过来了。   殷无泪和凌玥都被骇住了,想不到一个落水能要了人的命。   等大夫开了药方,就马上命人去熬煮,一直到漫夭喝下药,殷无泪都还是提着心,一刻不敢松懈。   喝下药的漫夭开始出汗,凌玥和一个婢女一遍又一遍的替漫夭擦汗,直到汗不在出来,就换上干净的衣裳。   看着安静下来的漫夭开始沉睡,呼吸也不想最初那般急喘了,凌玥才稍微放下心来。   让婢女看着漫夭,凌玥走出内寝,走到一旁垂首沉默着坐在凳子上的殷无泪身边,哑着嗓子道,“抱歉,刚刚让你在大庭广众那么没面子。”   她知道这个年代的男人都是大男人主义,他们的尊严是容不得别人尤其是女人来冒犯的,刚刚她不顾发泄自己心中的不爽没有顾忌到他的感受的确有不对的地方。   她也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是她错了她就会认,绝不会死不承认一错到底的。   想不到殷无泪轻轻摇头道,“你说的没错,是我不该,让紫嫣出席,让漫夭遭罪。是我粗心,连自己妻子生病都看不出来……”   凌玥倒是意外殷无泪不仅没怪她,还自我反省,倒是个直爽之人。   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红袖,就是漫夭小时候的事情了吧?”   殷无泪不明所以,只皱眉点点头,不明白漫夭发烧跟小时候的事有什么关系。   凌玥看殷无泪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清楚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于是耐着性子道,“漫夭每次淋雨,或是落水都会发高烧。只要她一被淋湿,就会生病,上次落水也这样,幸好琴在身边照顾了她一夜。”   保证   凌玥记得上次来看漫夭的时候,她病怏怏的躺床上,高烧刚刚退去。琴说漫夭被推进湖里了,可漫夭却坚持说是自己摔下去的。   “上次落水?”殷无泪敏感的捕捉到了凌玥口中的信息,漫夭上次已经有过一次落水了?这么说来这次落水应该也不是偶然的意外了。   “你不知道么?”凌玥白了他一眼,对他的大意和粗心有些没好气。   “确实没人向我禀告。”殷无泪如实道,“看来这次应该也绝非单纯的意外。”   “你个猪脑袋现在才明白么?我早就知道了,你那个小妾绝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只有漫夭这个傻瓜才把人当好人,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殷无泪迟疑着不敢把心中已经呼之欲出的答案说出来。   “就是!”凌玥心中憋着一股气,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   沉默许久,殷无泪诚恳的保证,“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我也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漫夭,决不让她再受一丝伤害。”   “希望你说到做到,也不能让漫夭受一丝委屈。”凌玥补充。   “是,王妃。”殷无泪无奈于凌玥的固执,没办法,谁叫她帮着漫夭赎身,是漫夭的主呢。   “还有……”凌玥想继续刚刚被岔开的话题。   “还有?”殷无泪瞪大眼,这个凌玥是没完了吧?   “别急呀你。”凌玥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我是想告诉你漫夭小时候的事。”   “漫夭小时候的事我知道,就是黎家的那场大火嘛。”   “那你知道漫夭为什么一淋湿就会发高烧吗?”   殷无泪沉默摇头。   “当年,黎家的大火烧了几天几夜。厨娘为了帮漫夭躲过一劫就把她仍在井里,漫夭在有阴又冷的井里带了四天三夜,被人救起的时候已经全身冰冷湿透,饿晕过去了。因整个人虚脱,整整修养了一个多月才复原。所以这个水在她的脑海深处里是跟火一样的,都是她这辈子甩不掉的魔靥。”   “我倒是从未想到过这一层。”听完安静了许久的殷无泪才轻轻开口,有些心疼,胸口有些发闷,想来漫夭是不愿意告诉他这些的。   “漫夭不想告诉你是不想博取你的同情。”仿佛看穿了殷无泪心里所想的,凌玥开口替漫夭解释道。   哪个女人愿意自己所爱的男人对自己不是爱,只有同情可怜啊?   之后两人都不再开口,只在安静中焦急的等待漫夭的醒来。   长夜漫漫,时间变的极度的缓慢,让人不停的在沉默和焦虑中煎熬。大夫说了,漫夭只有度过了今晚,如果能醒来才算度过危险。   *********   黑暗中,有人在叫她。   “漫夭……”   “红袖!”   是谁呢?声音中充满担忧和关心。   谁会这么关心她呢?   对,是凌玥,如今只有凌玥会叫她红袖。可是她不是在陪着无泪哥哥宴请生意上的合作商吗?凌玥怎会出现?   难道是错觉?   努力的撑开眼睛,“是凌玥吗?”   凌玥看到漫夭缓缓睁开眼,听到她在叫自己,马上推开堵在前面的殷无泪,“我在这儿,在这儿呢,红袖,你怎么样了?”   醒来   凌玥的声音带着惊恐害怕之后的哭腔,“都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一个人在这儿被别人欺负。”在说到别人的时候,凌玥还特地回过头去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的殷无泪。   殷无泪自知理亏,也没跟她一般见识。看到漫夭能醒过来也很是高兴,同时对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她,及时发觉她的不适而感到歉疚。   “凌玥?”漫夭睁开眼,看清面前的凌玥,“真的是你!”   凌玥吸着鼻子笑道,“不是我,难道你看的是鬼么?”   漫夭听凌玥这么一说也绽开一抹虚弱的笑容,“你这么说我就可以确定你真的是凌玥了。”   凌玥朝天两眼一翻,接着又叹道,“看你有力气可以开我玩笑了,那说明没事了。”大夫说过,只要今晚漫夭能醒来就性命无虞了。   “你放心,我没事。”刚刚跟病魔心魔抗争完,漫夭有气无力的。不过,虽然这病发起来来势汹汹,幸好她命大,每一次都能挺过来。   “行,那你好好休息,我得回去了,再不走南宫易就该来抓我了。”凌玥起身笑着自己打趣。刚刚南宫易也是看她急了,才任由她留下来照顾漫夭的,现在都过三更了,再不走可真的把他惹恼了。   漫夭点点头,“嗯,路上小心!”   凌玥身后的殷无泪听凌玥这么说也有些乐了,随即接话,“回去可得帮我带句话,说我殷某问他好。”想想南宫易那家伙的脸色心情顿时好了。   凌玥白了他一眼,不客气的打击道,“你放心,南宫易还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过。”   真不明白这殷无泪跟南宫易在较什么劲,从一开始在风月楼砸十万两听一首歌来刺激南宫易开始,这家伙一直就想看南宫易出糗,可人南宫易从没把他当回事儿,不知道他还在得瑟个什么劲儿。   殷无泪听凌玥这么说,觉得自讨没趣,脸立马绿了。   看他这样,凌玥心里偷着笑,干脆的对漫夭挥挥手,“走了!”   漫夭看着一脸郁闷坐在床边的殷无泪觉得很安心,身体还是很累,困意袭来,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殷无泪陪着一旁,过了一些时候又不放心的在漫夭头上试试温度,怕她又烧起来。   屋外传来一些轻微的声音,殷无泪收回手,起身轻轻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夜鹰来了。   “白天的事你看到了吗?”   “紫嫣夫人挡在前面,我看的不是很真切。”一如既往的冰冷。   “你也如大伙儿看的那样,漫夭是因为自己没走稳摔向紫嫣的时候被失误推下河的?”殷无泪质疑,他相信夜鹰话中的真实性,也知道夜鹰是不会偏帮任何一个人的。   “我没有看清。”夜鹰停了一下,有些迟疑道,“不过我看到紫嫣夫人的表情……”   “怎么样?”   “很得意,很……怨毒,也很虚伪,不像是被惊吓后闯祸的无辜。”   “所以,你觉得她是故意的?”   “是。”   “嗯,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殷无泪了然。   很快,夜鹰离开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殷无泪一个人陷入了沉思,如今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紫嫣是故意的。况且,自己现在知道紫嫣就是那个跟他定下娃娃亲找了十五年的的漫馨。漫馨现在做了他的妾,这个原本该是他的妻的女人,无论如何是自己亏欠了她的。   相互取暖   现在该怎么办?   殷无泪陷入了两难。惩罚漫馨吧,自己没有证据,有的只有对她的亏欠。不惩罚她吧,又对不起漫夭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轻声步入寝居,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漫夭,心中问道,“漫夭,你说我该怎么办?”   天色微亮,漫夭的呼吸又变的急促粗喘起来,脸色发白,嘴唇发紫,浑身冰冷,额头烫的惊人。   殷无泪心中一紧,竟有些不知所措,从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可现在这个时辰下人们都去歇息了,没人帮他。   依葫芦画瓢照着刚刚凌玥照顾漫夭的方法,用厚厚的湿帕敷在漫夭额头替她降温。   可是……   刚刚,漫夭是身上发烫,所以不停的替她擦汗。   而现在,漫夭是发冷,紧拽着被子不放还在瑟瑟发抖,牙关紧咬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没办法,殷无泪褪去自己和漫夭的衣衫,钻进被窝紧紧的抱着她,给她取暖……   梦中正在井中挣扎的漫夭突然感到一阵阵暖意传来,就不断的向着温暖的源头靠拢,紧紧的将温暖抱在怀中……   渐渐的不再觉得冷了,井水似乎变暖和了,一直以来困扰她的噩梦消失了。   殷无泪看着漫夭渐渐安静下来,身体也不再冰冷了,可还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怀中的女子。   女子特有的纯净幽香阵阵传来,丝滑柔腻的触感,如兰的气息扑面而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挑战着殷无泪的底线,神经绷的越来越紧,额头开始渗出密密细汗。   佳人在怀,纯真魅惑不设防。他不是柳下惠,可是……他不能趁人之危啊!   算了,不管了,漫夭反正是自己的妻,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要了她。此时此刻也算是漫夭一种另类的投怀送抱吧?   深吸一口气,狠狠的吻下去……   从漫夭曼妙的舞蹈中就可以知道,她一定也拥有着曼妙的曲线。   漫夭怎么也没想到,一场意外成全了她的爱情。   殷无泪等漫夭的温度恢复正常就起身了,为了能让漫夭好好休息,他的一切动作都是轻柔无声的。   等漫夭醒来已经近中午了,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睡的最踏实最安稳的觉,梦中没有炽烈的大火,没有冰冷的井水,没有可怕的惨叫……   有的就只有温暖和希望!   只是,醒来没有像预期的那般看到殷无泪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   殷无泪一大早就走了,赶着出府办事去了,不过把小六子留下听候漫夭的差遣。   “夫人,快中午了,你想吃点啥我吩咐厨房去做。”小六子笑的眼睛弯弯的,十分殷勤道。   爷让他留在府里好好照顾夫人,说是如今夫人身体还没有恢复,得好好补补才行,所以他的尽自己所能照顾好夫人。   “弄一些清淡一点的就好了,我没什么胃口。”漫夭怏怏的回了声,原本琴在的时候都是在自家院子里的小厨房开火的,可是眼下琴被殷无泪派出去查黑衣人的事情了,每日的饭菜就都由府里的厨子做好了再送过来的。   延续香火   “清淡的?”小六子垮下脸来,“不行啦夫人,爷交代过小六子要好好照顾您的,再说了您刚刚大病一场,现在身子虚得很,得好好补补才行。”   “不用了,太过油腻的东西我吃不下。”   “不油腻,不油腻。您放心,这府里的大厨原本是横川酒楼的老厨子了,那手艺可是堪比皇宫里的御厨的,我保证让您吃到清爽又有营养的菜。您把身子骨调养好了才能给爷生个大胖小子,给殷家延续香火呀。”小六子得意的打包票,心直口快的把内心自己的美好愿望都给秃噜了出来。   漫夭听了,马上联想到昨晚,顿时脸就红了。   想到能为殷无泪添个一儿半女的,心中竟莫名的欢喜。   要是能拥有一个长的既像无泪哥哥又像自己的孩子该是多么美好而幸福的事情,想着想着心底竟开始期盼起来。   小六子见漫夭许久未接话,好奇的抬眼望去,发现漫夭只红着脸呆呆傻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既然没听她反对,那就当她同意了,“夫人,您要是没意见,那我就给您去准备了,再完估计厨房都要息炉灶了。”   漫夭也没听清小六子挂拉呱啦在说些什么,只无意识应答性的回了声,“嗯。”   下六子得令,就立马屁颠屁颠跑出去点菜去了。   漫夭独自坐在窗口,凉风拂面,人有些清醒过来,退烧后整个人显得有些清瘦,不过精神看起来还好。   自昨晚以后,她就成了殷无泪名正言顺的妻子了。有些雀跃,又有些失落,情绪有些复杂有些矛盾,总之很难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殷无泪是她心中的一个梦,经历了无数的磨难,终于在他乡遇见这个梦,并且一步一步走向这个梦,到最后拥有这个梦。   这中间经历了抛弃贩卖,白眼冷漠,谩骂毒打,沦落风尘……各种艰辛非常人所能理解。   可是……这手中的幸福是不是真的能够握住一辈子?   心中忐忑的幸福,一直等到傍晚还没见殷无泪回来,便一路落到谷底。   “小六子,无泪哥哥还没回吗?”已经不知道开过多少次门张望的漫夭终于忍不住问起小六子。   “爷派人回来传话,说晚上有应酬,过了戊时便会回的。”小六子回完话又匆匆跑去忙了,殷无泪不在府,有很多事情都得问过他。   漫夭折回房间坐下,静静的等着。   可是过了戊时三刻,殷无泪还没有回来,漫夭大病初愈,有些体力不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亥时过后,殷无泪带着些醉意回到漫夭的房间时,第一眼就看到“噼啪噼啪”燃烧着的烛火旁坐在等他回家的漫夭,一手支着脑袋睡着了,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   一股暖意流进心田,这么多年来家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落脚的地方。只因家里少了一个等他回来的人,少了一丝温暖。   一个冬日的深夜,那么单薄一个女子,大病初愈还未好透。不放心的伸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一试还好,温度正常,这才放了心。   在一起叫家   轻柔的抱起漫夭,殷无泪迈步走进寝居,准备将她塞被子里去,以免着凉。   这一动就惊醒了漫夭,睁开眼还有些迷糊,“无泪哥哥,你怎么在这?”   殷无泪邪魅一笑,眼中透着几丝柔情,“不回这儿,你要我去哪里?”   漫夭的脸不自觉的一红,低下头垂着眼眸低声道,“不要去哪里,回我这里。”这是她的心里话,埋在她心底深处的就是这些话,这是她毕生的愿望。   “哦?”殷无泪故意逗她,“要我天天来你这儿?小家伙你可真贪心哪。”   贪心二字漫夭却听进了心里,顿时脸色一白,有些难过道,“无论你去了哪里,都要记得,我还在这里等你。”不管你有多少风景看,最后都请记得回到这里来看看我,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你。   “小傻瓜,回家我不回你这儿回哪去啊?你就是我的家。”殷无泪轻轻的刮了一下漫夭的鼻子,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难过,自己的心里竟也会莫名的跟着难过。看着她将委屈压抑在心中,不敢泄露,有苦往自己肚里咽也不肯为难别人……殷无泪觉得有些心疼,有些不舍。   “真的?”漫夭蓦地眼睛一亮,抬头看着他。   “当然是真的,你是我的妻,跟我是一体的,只有我们俩在一起才叫家。”殷无泪爱恋的说着动情的话,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下次不要再等我等到这么晚了,你身子弱别又受寒了。尤其是冬天的晚上,太冷了,我应酬晚回会提前差人告知你一声,你就早点睡,别等了。”   “不,我要等,你回家了我才放心。”漫夭听了殷无泪的话心中一阵甜蜜,但还是固执的坚持自己的等待。   她坚持,也坚信,总有一天会等到幸福的。   “真是拿你没办法。”殷无泪有些宠溺的无奈道,“那记得多穿件衣服,穿的暖和一点,别又冻坏了。”   “嗯,好。”这回漫夭很听话的点头。   殷无泪抱着漫夭坐在床榻上,用厚厚的锦被将她裹住,生怕她又着凉发烧,昨晚的她真的是吓坏他了。   轻轻柔柔的,细致的看着漫夭的脸,手指轻触,缓缓的描绘勾勒着她的轮廓。漫夭就这么静静的靠着他,不用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很温暖很舒服,有种想要昏昏欲睡的感觉。   “漫夭……”殷无泪轻轻出声。   “嗯。”漫夭淡淡应了一声,已经带着浓浓的困意。   “有件事,我想有必要好好跟你谈谈。”自从知道紫嫣就是漫馨,加上昨天漫夭的落水伤寒,殷无泪就一直被困扰着,心中很是矛盾纠结,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思考再三,还是决定跟漫夭开诚布公的谈谈,漫夭绝非不讲理之人,一定会体谅自己的为难的。   “什么事?”漫夭听殷无泪的口气似乎很沉重很为难,立即困意全消,整个人变的精神紧张,甚至有些不安。   “你别紧张。”殷无泪感觉出漫夭身体的紧绷,觉察她的不安,随即柔声安抚,尽量让自己别那么严肃。   “你说吧,我做好心理准备了。”深吸一口气,漫夭故作轻松道,她不想为难她的无泪哥哥。   暴躁   “这次你落水,夜鹰告诉我,极有可能紫嫣不是不小心的。”殷无泪说到这还是有些沉重,不仅是在殷府有这种可怕的意外发生,更是为了化名为紫嫣的漫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   “不会的,是我自己没站稳先摔向她的,她只不过太紧张不知道怎么办就下意识的推开我了。”漫夭不想闹的府里鸡犬不宁,更不想殷无泪为难,一口否认道。至于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摔倒,已经不想细想了,也不想知道到底是孰是孰非了。   “府里的丫鬟家丁们看到也是这样,你也这么说,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殷无泪语气明显不信。   “真的是这样,无泪哥哥,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追问了,我只想府里相安无事的,大家都过得舒心安宁。”漫夭诚恳认真道。   “漫夭,谢谢你!”本来想费一番口舌来说服漫夭别再追根究底,虽然紫嫣推她落水的可能极大,但是没有证据什么都不能做。再说紫嫣就是漫馨这件事,对漫馨心存亏欠,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可不处罚漫馨,又怕漫夭这里过不去。   想不到的是,漫夭这么宽容大度,这么容易就让这件让他头疼了一整天的事情轻易的就解决了。   本来还想要是实在说服不了漫夭不追究,就把紫嫣的真实身份告诉漫夭,现在看来还是先不要说的好,免得徒增烦扰。   “无泪哥哥,你永远勿需对漫夭言谢。”漫夭真心诚意说道。   殷无泪没再开口,只紧紧的搂紧怀中的漫夭,下巴轻轻的在她发间摩挲着。室内的温度似乎升了不少,盖着锦被的两人都觉得有些躁热。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也不知道是谁的。殷无泪低下头就着,漫夭的唇狠狠的吻下去,他本来就是随性之人,所做之事皆是随心而往。   自漫夭伤寒病愈后又接连数日殷无泪都没有出现在漫馨的视线里,见不到殷无泪漫馨就没有机会下杀手,越来越心急的她又开始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迁怒下人。   除了小荷,其他人都是能避则避,离的越远越好。   “滚,都给我滚!”漫馨怒不可歇的搬起半人高的花瓶狠狠的摔下,砸个稀巴烂,顿时屋子里满地都是花瓶的碎片。   “紫嫣夫人……”门外,小荷怯生生,小心翼翼的出声。   用为太过生气,太过用力,漫馨的胸口急促的起伏着,鼻子嘴巴都在出气。扭过头瞥了一眼小荷,漫馨气喘吁吁,没好气的吼道,“什么事?”   火气冲天的大音量把小荷吓的缩回脑袋,懦懦道,“你别生气,小心气坏身子……”   “不管你的事,给我滚!”听了小荷的话,漫馨反而更生气。   可是骨子里对于主子的忠诚度让小荷即使害怕也不愿轻易离去,“夫人,您别生气,既然爷喜欢病态柔弱的女子,那夫人也可以柔弱给他看,您可比那漫夭夫人漂亮多了,届时爷的心不就又回到您身上了吗?”   漫馨听了竟奇迹般的熄了火,冷静下来了,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看似忠厚纯良的小荷,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心机,看来平日里真是太小瞧了她了。   “你说得对,她能生病难道我不会生病吗?”生病谁不会?   疑似中毒   “爷,紫嫣夫人的近婢小荷前来禀报,说是紫嫣夫人中午吃完饭就吐了,痛苦的整个人在地上打滚,失手打翻了碗盘碎片还割伤了手。”小六子拗不过小荷的苦苦请求,没法就只能硬着头皮进书房向殷无泪禀告。   殷无泪就跟没听见似的的,依旧奋笔疾书,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滞。直到最后一笔写完,才不急不缓的放下笔抬头,看了一眼小六子出声,“你刚说什么?”   小六子终于等到可以开口了,忙把憋了半天的话一股脑的吐出来,“紫嫣夫人吃晚饭吐了,疑似是中毒。”   “中毒?”端起茶杯的手一顿,殷无泪皱起眉头。这漫馨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前一段时间就不断给漫夭找茬,还制造意外推漫夭落水。近日又大发雷霆不断打骂下人,眼下又换招数了,开始自虐了吗?   “是啊,吃过饭就口吐白沫,把吃下去的饭菜都吐了出来,还不停的在地上打滚,很痛苦的样子,连手被碰倒的碗盘碎片割伤了都不自知。”小六子把从小荷嘴里听来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给殷无泪听。   “请过大夫了吗?”一直皱着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虽然漫馨化名进殷府是为了杀自己而来的,可自己就算看着小时候的情分上也是不能够对她不管不顾的。   “请过了,大夫不愿多说,只说等爷到了再说。”小六子瘪嘴,心想什么蒙古大夫,非要跟爷才肯说,别人还听不得了?   “行,我过去看看。”考虑再三,殷无泪还是决定亲自去瞧瞧。   不多一会儿,殷无泪便带着小六子到了漫馨的屋子,到了那儿发现漫夭已经先他一步在那了。   “你怎么来?”殷无泪轻声询问。   “我听小六说了,于情于理我都该过来看看。”漫夭也轻声回道。   殷无泪点头没再开口,看到大夫从内寝出来便应了上去,“大夫,怎么样?”   大夫看了殷无泪一眼没有开口,不过眼神示意进一步说话。   殷无泪跟着大夫来到屋外,等着大夫主动开口。   大夫表情凝重,严肃的出声,“尊夫人上吐下泻是因为菜里被人放了泻药,手上被割伤的地方我也给包扎好了。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主要,最严重的是,我发现在尊夫人体内有一种中原罕见的毒药孔雀胆,非常微量,幸好中毒不深暂且不会有事。但如果是被有心之人投毒,那么将是非常危险的,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这件事他谁也没说就告诉了殷无泪,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等殷无泪来了才说的原因。   沉默许久,殷无泪才阴沉开口,“我知道了,大夫,非常感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解决好这件事的,你放心。”   “那行,药方我已经给开好了,你命人赶紧去煎药吧。”大夫递上方子,便背起放在桌上的药箱出去了。   “小六子,领大夫去账房取银子,顺便送送大夫。”殷无泪对着院子里的小六子吩咐。   看着大夫走出院子,殷无泪转头看着内寝,眼神变的深不可测。   残酷的真相   漫夭刚巧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到殷无泪这个样子便觉得事态严重了,迎上前关切的问,“怎么了?紫嫣妹妹的病很严重吗?”   殷无泪看着面前一无所知,单纯的漫夭,觉得这样的她很难得很珍贵。伸手将她拥在怀中,叹道,“漫夭,这辈子你都不要变,只做这样的你好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殷无泪变成这个样,只听话的点头,“好,我一直保持这样的我,一辈子不变。”只为你。   “紫嫣误食泻药,但体内还有一种叫做孔雀胆的剧烈服药。这种毒药只要一点点就足以毙命,而且无药可解。”殷无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内寝,眸光深沉,神情严肃,漫馨为了杀自己,不惜以身试毒。   “那……紫嫣妹妹岂不是有性命之虞?”漫夭发自内心的担忧,既然这孔雀胆无药可解,那紫嫣怎么办呢?   殷无泪爱恋的看着单纯的漫夭无奈道,“你呀,就是太容易心软了。”也太单纯了,太容易相信别人,被表象所迷惑。   “此事攸关性命,我当然担心,天大的事在生命面前都不能相提并论。”漫夭理所当然道,不解殷无泪怎么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可你知道……”殷无泪抬头看了眼寝居内,根据里面的气息确定漫馨现在还在熟睡中,便小声道,“你知道栗夫人和秀秀也中过这种毒吗?”   “怎么会?”漫夭惊呼,随即怕影响里内寝休息的紫嫣忙捂上嘴,“怎么会这样?那是不是杀害栗夫人和秀秀的凶手还潜伏在府里,对紫嫣妹妹下的毒手?”怎么办?琴去追查那个凶手了还没回来,上次看到的那个自称紫嫣表弟的果然是凶手,这不又回来对紫嫣下手了。   “……”殷无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漫夭,其实紫嫣跟那个凶手是一伙儿的,他们都是无隐楼的人。   他怕说了她太受打击,以致引发对人性的怀疑。可是不说,单纯如她会不会着了漫馨的道,受到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   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提醒漫夭,“漫夭,我一直想告诉你,紫嫣极有可能……跟那个凶手是一伙儿的,都是无隐楼的人。”殷无泪说的缓慢,沉重,每一个字都说的郑重。   “……”漫夭瞪大眼睛,不断的摇着头。   这个讯息太过震撼,她一时难以接受,不,这辈子都接受不了。   “也就是说,栗夫人和秀秀的死,都跟紫嫣有关,可以说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划的。”反正说了,殷无泪索性一次把骇人的事实都说出来,让漫夭彻底的清醒过来,别再蒙在鼓里,省的日后被人卖了还傻傻的帮着数钱。   “你,别说了……”漫夭一手捂着耳朵一手举起阻止殷无泪继续说下去,整个人有种喘不过气来之后的虚脱感。   “你先回屋休息吧,这儿交给我。”殷无泪有些不忍,放柔声音体惜道。   漫夭已经没有力气在说话,也不想再留在这里,只是默默的点点头,随后便缓缓走出了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光明正大的刺杀   目送着漫夭离开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视线,殷无泪才转身看向内寝,漫馨躺着的方向,眸光变的深不可测。   既然她是来杀自己的,为什么还要牵扯无辜的人?为什么又让自己服下那无药可解的毒药?   到了今时今日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漫馨已经失去理智了,甚至有一些疯狂了,她的思维已经不能让一般人理解了。   眼下自己该做的是,好好的跟她谈一谈,虽然不明白她是为什么而疯狂,可至少不能这么伤害自己吧。   内寝软榻上原本一直紧闭双目沉睡的妩媚女子突然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朗跟深沉,完全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漫馨眼中划过一丝狠戾,既然殷无泪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来殷府的目的,却眼看着她把整个殷府搅的不得安宁却无动于衷,看来是不准备把自己怎么样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不用客气,早些除了他才能回到无隐楼,嫁给绝心哥哥。   觉察到轻微的脚步声朝自己的床榻走来,眸中杀气乍现,身子一个翻越赤脚轻轻落地,手中已然多了三枚闪了蓝光的银针,上面啐着剧毒足以致命。   殷无泪刚掀起帘子就觉察到不对劲,还未看清就觉得有东西朝自己飞来,身体快于大脑一闪,又一手撑地整个人在空中一个凌空翻,险险躲过啐着剧毒的三枚银针。   脸不红气不喘,眼神直直刷向危险来源——黎漫馨。   “你想干什么?”声音不急不缓,不温不火,听不出任何情绪在里头。   “当然是杀你!”漫馨有些不耐,他明知故问,自己来到殷府的日子够长了,长到已经让她失去了耐心。   今天,非要杀了殷无泪!   说话间,漫馨已经闪电出手,招招凌厉想要置人于死地。   然而,却不是殷无泪的对手。只见他淡定如尘,见招拆招,每一招都轻易的化解,一点都没把漫馨的狠绝放在眼里,只当她耍猴一般。   十几招下来,漫馨未动他分毫,心中了然自己不是他对手,就索性收了手。怒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今天既然不能杀了他,那就只能等着被杀,这是杀手界的法则。   殷无泪静静的看着漫馨决绝无悔的样子,淡淡开口,“我不是个以杀人为乐的杀手,我只是一个商人。”看在黎叔叔的面子,看在自己与漫馨小时候的缘分上,自己也不能伤害她。   说完,没再去顾虑漫馨的反应,转身离开了这个令他难受的地方。   殷无泪的举动让原本已经决定慷慨赴死的漫馨有些错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无声问道,“难道不杀了我吗?”   是她忘了十五年前,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可爱女孩追着还是大男孩的殷无泪叫大哥哥,大哥哥的那些情分了。   可是,并不代表他殷无泪也忘了。   殷无泪的宽容并没换来漫馨的悔过和收手,反而让她变的更加肆无忌惮,嫁给月绝心的决心让她荒芜的心田长出漫无边际的杂草,无休无止。这种得不到却偏要得到的贪婪和空虚让她走火入魔。   离别   此后的半个月内,殷无泪经常在府内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慢慢的习以为常了。   这些对于常年处于警觉状态的殷无泪来说,都是雕虫小技,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漫馨一看对付不了殷无泪,就从漫夭那儿突破,试图影响殷无泪的情绪和判断力。可是漫夭有夜鹰的暗中保护,漫馨一时也不能奈她如何。   已经隆冬,气温已经降至零度以下,偶见飘雪。这日凌玥登门,说是要随南宫易回北方,特来道别的。漫夭听了有些不舍,有些惆怅,凌玥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可是如今一别,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不知何时还能再见面。想到这儿,竟无端生出许多伤感,鼻子酸涩,有落泪之趋势。   凌玥取笑道,“什么时候连我们家最酷的红袖都变的多愁善感起来了?都不像你了,看来殷无泪这家伙把你荼毒的不轻啊。你放心,来日方长,山高水长,总有再见面的一天的。”就是没有网络,手机什么的,要不随时能来个视频什么的,就不怕离愁了。这年代写个信都要让只小鸽子飞个几百里几千里的路,还真是不方便。   一席话,却把漫夭的眼眶说红了。凌玥哑然,突然也觉得难过起来,自己到了北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那地儿好不好混,要是被欺负了连找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因为还要赶着去公孙侯府跟姐姐凌璇道别,加上天色阴沉沉的不是很好,凌玥没有留下吃午饭就带着丫鬟青青和侍卫玄冥走了。   漫夭因为离愁没什么胃口,一整天都怏怏的。本来想找殷无泪说说话,纾解一下心中惆怅的离愁,然殷无泪外出办事并不在府内。   到了花园,天色阴沉,冷风阵阵,再加上之前两次落水的经历,漫夭并没有去湖心小亭,而是转了一圈就准备回去。   一拐弯,就看见漫馨带着小荷,噙着不怀好意的堵在路中央。   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最近紫嫣老是跟自己过不去,就是怕再遇上她节外生枝所以赶着回去了,可不想还是被她撞上。   礼貌性的笑笑,漫夭温文招呼,“紫嫣妹妹也来赏花吗?我们俩真是赶巧了。”   漫馨皮笑肉不笑道,“这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嘛。”废话,她可是特地在这儿恭候她的。殷无泪经常借故出府,自己没机会动手。可这女人不一样,不仅几乎天天在府内,还没有武功,前几次让她逃过一劫是她侥幸,今儿可没那么幸运了。   “……”漫馨的态度让原本情绪就很低落的漫夭更加提不起兴致来,于是选择了沉默。   “怎么?姐姐似乎看到我很不开心嘛。”漫馨冷笑,说完便回头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小荷。   小荷会意,随即退下去。   “没有,只是今日与朋友离别,心里有些黯淡。”漫夭轻声道出实情。   漫馨心中冷哧,不就是一个朋友?至于吗?   对于一个从没就没有朋友的人,也不知道友情的可贵的人来说,跟她谈朋友之谊可谓是对牛弹琴。   烫伤   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漫馨便堆起假笑,佯装殷勤道,“姐姐不必伤心,朋友走了自是会有些寂寞,这不府里还有妹妹陪着你嘛。”说着便拉过漫夭的手故作亲切道,“来,我们过去那边的亭子里聊聊。”   漫夭才想拒绝,扭头就见小荷已经先一步在花园中心的八角亭里布好了茶点了。   推脱不过,漫夭只得随着漫馨的脚步一起步入凉亭。   皆因前两次的落水,加上前一段时间殷无泪告诉她紫嫣跟栗夫人和秀秀的死有关后,漫夭心里一直有根刺,虽然不愿意相信,可是殷无泪是不会骗她的。这些日子一直能避则避,避不了也是尽快离开,这个表面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女人实际上有着让人恐惧的本质。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来,尝尝小荷刚砌的云雾茶,很香。”漫馨柔声娇笑打断漫夭兀自的遐想。   “这,好……”漫夭本想拒绝,怕紫嫣在茶里动手脚,可看到她已经先端起来喝了,也就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看着漫夭害怕又不敢拒绝的窝囊样,漫馨心中冷哧,表面却装作没看见,保持着优雅的笑容,“怎么样?”   漫夭只想快点离开,于是迅速把手中的茶喝完,“很好,真的很香,想不到小荷还有这样的手艺。”   “也是这茶叶好。”漫馨笑道。   漫夭放下茶杯刚想起身告辞,漫馨看了一眼石桌上的空茶杯,对着伺候在一旁的小荷责备道,“小荷,快给姐姐斟茶,没看见喝完了吗?一点眼力劲的都没有。”   “不用了,我不渴……”漫夭忙拒绝,可紫嫣就当没听见。一边口气不悦的催促小荷沏茶,一边还心急的推搡小荷。   小荷心急慌忙的上前给漫夭倒茶,身子一个不稳整个人倒向漫夭。毫无所查的漫夭看到小荷摔倒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扶她,结果小荷手中一壶滚烫的茶就这么直直的倒在了漫夭右腿上……   “啊……”漫夭一声惨叫,整个人被烫的跳了起来,而闻声上前来查看的漫馨和小荷挤上去手忙脚乱的掀起漫夭被烫着的大腿上的衣服。撕裂般的疼痛传来引得漫夭又一声惨叫,一个不稳,就跌进亭子外的花丛里……   月季花枝上的刺扎满后背,漫夭痛的喘不过气来已经出不了声了,一阵黑暗袭来,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来人啊,夫人晕过去了。”小荷惊慌尖叫。   漫馨只停下动作,冷冷的看着昏倒在花丛中狼狈不堪的漫夭,眼中都是得逞的狠毒。   听到尖叫声的夜鹰第一时间赶来,因为临时去完成殷无泪交代的任务刚回来。这段时间漫夭都待在院子里没出来,本想就这一会儿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想不到还是出事了。   冷着脸一把挥开挡在面前的小荷,夜鹰轻轻一抱就抱着漫夭回了房间。   漫馨咬牙看着夜鹰离去的方向,而跌倒在地的小荷已经完全被夜鹰的冰冷和肃杀给吓坏了。   “夜鹰,你居然敢坏了我的大事!”   突如其来的孩子   “我不是让你暗中保护好她吗?你怎么任由她一个人落到漫馨手里?”闻讯回来的殷无泪对着面前一声不吭的夜鹰大发雷霆。   他才离开一个时辰不到,居然就出事了。右腿外侧被烫伤,一大片肌肤都红肿了,还出水泡。左脚踝扭伤,身上多处擦伤,后背被月季花刺扎的伤痕累累,白色的内衫上血迹斑斑,关键是额头还装上了,至今人还未清醒。   一个时辰前还是鲜红的生命一回来就看到如此景象,能不让人抓狂么?   夜鹰默默的承受着,也不为自己辩解。   一直到大夫挎着药箱走出来才住了口,大夫拭着额头的汗珠出声,“殷爷,尊夫人的伤看起来虽触目惊心,可那都是外伤,不打紧,覆上老夫的药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说着就打住,没再开口。   殷无泪看他的眼神知道他还有话交代,便主动问道,“大夫,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便开口的?”   大夫叹气,“本来是好事,可……”   殷无泪顿时有些紧张,追问道,“可什么?既是好事为何大夫似有忧虑?”   “唉,冤孽啊。”大夫痛心道,“尊夫人已经有喜一个多月了,可是,体内却同样有孔雀胆的毒素。虽是微量且暂时不会对大人有什么影响,可这微量的毒对孩子却是极其毒的,如果强行留下胎儿,不仅不能保证八个月后顺利生产,即便剩下孩子,孩子肯定也是深受这毒药所害,恐怕会造成终生不能挽回的遗憾的。”   “什么?有喜,孔雀胆……”殷无泪一下子愣住了,孩子的喜悦还未来得及细细享受,灭顶的噩耗就已经将一切幸福击溃。   “是的,似乎府里的夫人们都中了这种叫孔雀胆的罕见毒药。”大夫开口,心想到底是有多大的冤仇,让人下这么毒的手,且连夫人们都不放过。   殷无泪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深沉的恨意,大脑飞快的运转,既然漫馨想杀的人是自己,那……   伸出手,“大夫,你看看,我体内有没有这种毒素?”   大夫随即抽出银针刺入殷无泪头顶的穴位,不稍时,拔出的银针上可清洗看见已呈微微的黑紫色。   “有的,不过这种毒药要持续服用不间断才有用,而殷爷你已经断服有一段日子了,毒素对你构不成威胁,已经慢慢消退渗出体外了。”   “那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夫人也把毒素排出体外?”殷无泪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满怀希望的抓着大夫的手。   大夫沉重的摇摇头,“本来这种毒药只要停服并且以后不再接触便可慢慢排出体外,但是如今腹中有了胎儿,这孩子尚未成型,只是骨血,毒药已然侵入,这个孩子还未成型就已经剧毒侵体,轻则出生就手脚不良,重则终身卧病在床终日以药为伴。”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殷无泪一时难以接受,虽然孩子还未成型,可那终究是自己的骨血,而且还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孩子留不住   “没有。”医者父母心,身为医者说出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那种无力跟遗憾是无人能体会的。   殷无泪一下子打击太大,有种失去语言能力的感觉,只呆呆站着没有任何反应。   “殷爷不要太过伤心,毕竟这孩子还小。”要是出世之后才发现就要铸成终身无法挽回的遗憾和痛苦了。“趁着孩子还小,老夫建议把孩子打掉。老夫可以把夫人体内的毒素施针全部牵引集中到胎儿身上,再经引产将毒素随着孩子一起流出体外。”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虽然损失了孩子,可毕竟可以还给大人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避免日后产下不健康的孩子而痛苦遗憾。   “这……太残忍了,也对这个孩子太不公平了。”殷无泪失神的摇头低喃,难以接受这样的方法,而且真要这样该如何对说服漫夭?   “可是……有了健康的身体,孩子日后还是可以要的。”大夫劝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若非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做这种损人阴德的事情。   “不……”殷无泪痛苦道,他做不到,他相信,即便他同意,漫夭也绝不会同意的。   “殷爷,我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至于最后决定当然还是由您和尊夫人决定,你们再好好商量商量。反正孩子现在才一个多月,等你们做好决定可以再叫老夫过来诊治。”大夫说完,就收好银针,背起药箱走出门去。   殷无泪已经没了心情送大夫,只表情沉重的站着,整个人如抽空了一样。一直对漫馨的狠毒暗杀宽容忍让,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当年的情分,没有好好照顾当年还是幼儿的她心觉愧疚,可是却没有换来她的悔悟,只让她越来越过分。   如今,连他的孩子都难逃毒手。   心底蓦地涌起一股深沉的恨意,这个时候的殷无泪如被惹毛的狮子,愤怒的想要将那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夜鹰!”殷无泪冷声一喊。   一旁自责,从头到尾沉默着听大夫说完一切的夜鹰即刻候命,“在!”   “把紫嫣和小荷押入殷府地牢。”冷厉的声音透着刻骨的恨意。   “是!”夜鹰马上转身离开房间去执行命令。   “等一下……”   殷无泪又出声喊住即将离开的夜鹰,夜鹰止步,回头,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是我派你出去执行任务的,误会你没有尽责,抱歉。”殷无泪想起,夜鹰没有保护好漫夭是因为被自己派出去了,并不是他不尽责。   而他,向来知错就认,从不因自己的身份而坚持错误不承认。   夜鹰听完,有些意外,不多多看了一眼殷无泪,心中即便有些委屈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颔首表示了然,随后就转身离开。   夜鹰静静的离开,留下殷无泪一个人,夕阳斜打在他俊酷的侧脸上,留下一大片阴影,沉郁的让人不寒而栗。   眼眸中敛聚了风雨欲来的杀气,双拳紧握,“小六子!”   门外一直提着心脏候着的小六子怕吵醒漫夭的低应了一声很快跑进来,“在。”   “照顾好夫人!”话未说完,人已消失在房间。   禁锢   阴湿黑暗的殷府地牢,小荷的惨叫声不断,让原本阴森恐怖的地牢更加幽怨恐怖。   漫馨无动于衷的站着,双手被铁镣绑着,虽有些狼狈,可气势上却没有半分阶下囚的样子。   殷无泪怒不可歇的冲到漫馨面前,双手用力钳住她的双肩,怒吼道,“为什么?漫夭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   漫馨任由他揪着,面上都是带着恨意的冷笑,“为什么?就因为她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私生女!”虽然当年自己还不懂事,可就因为她,当年父母为此吵闹不休,母亲为此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当时自己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是到了今时今日再愚蠢的人都能想明白一切了。   “这是她能决定的吗?是她的父母带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不能她自己能决定的。”殷无泪皱眉,就算漫夭的出生是个罪过,可这不是她能决定的,说到底漫夭自己也是个受害者,父母的错造成她前半生的凄惨和颠沛流离。   这种事情,不并是只有黎家才有,只要是稍微有钱有势的人家都会有类似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漫夭的出生可能是个错,可并不是罪无可赦的。   “对于我娘而言,对于我而言,她就是个罪恶,是个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孽种。”漫馨恨道。   但这并不是让自己决定要杀她的最重要原因,杀她是因为她成了殷无泪的妻,只要是他殷无泪的人,都该死。那个自以为是的栗夫人竟敢在她面前趾高气昂,摆脸色,当然该死。那个叫秀秀的女人更是罪不可恕,不仅没脑子,还贪慕虚荣,更做出与人私通那么不要脸的事情。   “你已经疯了!”殷无泪看着漫馨因恨扭曲的脸许久冷静的说了一句,酝酿的许多话都没有说出口,因为已经没有了必要。   “对,我就是疯了。”漫馨恨恨笑着,这辈子她为爱而疯,为了嫁给绝心哥哥而疯狂。   “你杀了栗夫人,秀秀也因此丧命,难道只是因为她们曾经得罪了你?”殷无泪痛心道。   漫馨只看着殷无泪冷笑不语。   那些人的死当然不仅仅因为曾经冲撞了自己,栗夫人是因为夜间让猫去骚扰漫夭的时候碰上了她跟秦朗在投毒,秀秀是因为总有人必须为这件事的平息做出牺牲,她只是碰巧不幸赶上了而已。   可是这些话都将烂在自己肚子里,她不愿告诉他真相。   “我不会打你,也不会杀你!”殷无泪冷声说着,“可也不会放你出去,让你再继续去害人。”人,都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漫馨听了蓦地瞠大眼睛,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惊愕,“不,你不能这么做!”出不去,她怎么杀了殷无泪回到绝心哥哥身边去。   如果一辈子都出不去,那她岂不是永远都见不到绝心哥哥了。   不,她绝不容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已不是你能决定的了!”殷无泪说着就冷酷的离去,“夜鹰,挡着她的面狠狠的打小荷。小荷家里你去处理一下,拿些银子过去,就说小荷在府里发生了意外死了。”   刚得一口喘气的小荷以为自己可以解脱了,在听到殷无泪的话后又是一阵惨叫。   温柔   无视漫馨在身后的厉声叫喊,随着铁镣碰撞声殷无泪冷漠决绝的走出昏暗阴冷的地牢。   漫夭在疼痛中悠悠转醒,看了一眼四下无人,嗓子火烤似的灼热难受,“有人吗?”   侯在外屋的小六子很快跑进来,“夫人,您醒啦,有什么吩咐吗?”   漫夭一看是小六子,没见着殷无泪的人有些失落,可是口实在渴的厉害。于是沙哑的开口,“帮我倒杯水。”   “得嘞。”小六子快速跑到桌旁倒了满满一大杯温水递给漫夭,“给,夫人,您慢点,小心呛着。”   “咕噜咕噜”一直到茶杯见底,漫夭才放下,把杯子递还给小六子,“谢谢,你们爷呢?”   小六子接住杯子回话,“爷去处理紫嫣夫人和小荷了,她们陷害夫人您,爷这次必定会重重惩罚她们的。”   漫夭听了并没有太大反应,只心想,“会吗?这么多次紫嫣针对自己,无泪哥哥都没有说过她什么,也不见对她有过任何处罚,这次也只是她的婢女烫了自己一下,怎么会惩罚?”   “夫人您累了吗?”小六子见漫夭不说话便关切问道,要是累了他就退出去别打扰她了,自己也该快去通知爷夫人醒了的事。   “嗯,我再躺会儿,你去忙吧。”漫夭觉得有些累,怏怏道,她知道小六子是殷无泪的得力助手,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小六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安静的退了出去。   漫夭一个躺在软榻上,屋子里安静极了,静到连自己的呼吸都这么清晰。右腿外侧的烫伤及受伤的左脚脚踝虽然都敷着药,可还是感觉灼烧般的疼痛。后背感觉不到什么知觉,她记得自己好像跌下花丛的时候感到锥心的疼痛的,如今趴着,伸手一摸,缠着厚厚的纱布,应该也是敷了药的。   维持着一个姿势不能变动,也许是药的缘故,漫夭觉得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半夜,一轮明月高悬空中,漫夭觉得有些饿了。可已是半夜,大家应该都睡下了,琴也不在身边,刚想挣扎着起身找点吃的,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   “别动,你的腿脚不便,小心又弄伤。”殷无泪快速欺身上前按住想要起身乱动的漫夭。   漫夭一惊,想不到屋里有人,回头一看竟是殷无泪,就安心了。“我,有些饿了。”神态间竟有些羞赧,大概女子在心爱之人面前说肚子饿想吃东西都会不好意思罢。   殷无泪有些宠溺笑道,“你从昨日中午起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当然饿了。”说着轻轻扶着漫夭躺好,随后起身走到桌旁端起一盒食盒,“早就猜到你醒来会饿的,已经拿去热了两回了。”   到了床边坐下,殷无泪柔声道,“你躺着别动,我来喂你,还温热着。”   漫夭怔怔的看着殷无泪难得温柔体贴,因受宠若惊后一时大脑停止转动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愣愣的看着殷无泪没有任何动作。   是在做梦吗?今夜的无泪哥哥好温柔,比起梦中的他更加温柔千倍百倍。   逃了   “怎么了?不是很饿了吗?”殷无泪看漫夭一动不动,也没有张口要吃的意思,以为她又不舒服了。   殷无泪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游走的漫夭,低着头红着脸轻声道,“是,饿了……”   心里不由责怪自己,怎么在这关键的时候出神。   殷无泪并未在意漫夭的小小沉默,夹起菜送到漫夭嘴边,温柔道,“来,慢一点。”   漫夭红着脸,温顺的张口,任由殷无泪一口一口慢慢的喂她。   一顿饭花了不少时间,可是一向养尊处优的殷无泪很耐心的喂完了,而漫夭却是吃的极辛苦的,怕殷无泪笑话她的吃相难看。   “好了,还饿吗?”碗已经见底,殷无泪很满意漫夭全吃了下去。   漫夭无声的摇摇头。   “那要不要喝些水?”吃了饭菜可能会口渴,殷无泪又体贴的问道。   原本又想习惯性的摇头,可慢半拍回过神自己确实有点渴,“好……”   殷无泪又很快倒来一杯水,自己先试了试温度,“温度正好,慢一点喝。”   小口小口的喝完水,漫夭静静的等着殷无泪忙完重新坐回床边,才轻轻开口询问,“我听小六子说……你处罚紫嫣妹妹和小荷了?”   殷无泪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几乎不能挪动的漫夭,沉声问道,“难道你还想替她们两个辩解求情?”   “我……”漫夭语塞。   是啊,这个时候再替她们掩饰也是掩饰不了的,铁铮铮的事实摆在那儿。自己是受害者,如果非要替她们求情倒显得自己矫情。对于别人的伤害不恨不怨反而替她们说情,就算再宽宏大量毕竟也不是神,剩下就只有虚伪了。   可是,紫嫣毕竟是殷无泪的人,家和万事兴,她不想将一切推向不可挽回的道路。   见漫夭许久不语,殷无泪放缓语气,毕竟她现在身中剧毒,还不知道孩子保不住这样沉痛的事情,“漫夭,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妥善处理好的。”   “你……想怎么处理?”经历了太多,漫夭对“处理”二字有些敏感,总觉那是最坏的结局。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紫嫣的,但是我会把她关起来,免得她再跑出来害人,尤其是伤害你。”想到紫嫣害的漫夭保不住孩子,殷无泪在说到她时忍不住有些咬牙。   “那就好,别太为难她就好。”松了一口气,漫夭庆幸道,说完就有些累了。   殷无泪看着这样善良无辜的女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到她以后还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打击,心中溢满心痛和怜爱。   伸手轻轻的抚着漫夭柔顺丝滑的长发,“好好睡一觉,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   “嗯……”迷迷糊糊嘤咛一声,漫夭就已经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已经合衣躺在漫夭身边的殷无泪蓦地睁开双眼,里面一片清明警觉,一点都不像刚刚睡着的人。   身子灵活一个打挺,人已经轻轻落地,快速移动步伐,瞬间已经到了外屋。看见夜鹰已经静静的侯在那里了,心中已经有预感出什么大事了,要不然夜鹰不会天还未亮就来打扰自己的。   “什么事?”简明扼要的出声询问,虽然预感是坏事可依旧不失冷静。   “紫嫣夫人逃了!”   午夜惊魂   “全府戒备,我在各处都加派了守卫,她应该还未出府。”殷无泪当机立断下令。   “是。”夜鹰很快出去了。   殷无泪心里担心漫夭,怕漫馨趁他离开的时候来伤害她,便想唤醒她跟她知会一声。   睡的正香,朦胧间漫夭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轻轻叫她,努力撑开沉重酸涩的眼皮看去。   殷无泪看着她的迷糊可爱样,一副睡眼惺忪没睡醒的样子有些不忍,可眼下情势关键,不得不出声提醒,“漫夭,紫嫣逃了,我要带人去抓她。你一个人小心些,我会让小六子在门口保护你,院外也会加派护卫。”   这下子漫夭彻底醒了,刚想挣扎着起身就被殷无泪按住,“别动,你的伤还不能乱动。”   漫夭着急中有着担忧,“怎么会跑了呢?你是不是对她施刑了?”要不是受不了严刑拷打又怎么会逃跑了呢?   殷无泪没想到漫夭这么不信任他,自己说过不会惩罚漫馨就绝对不会食言,脸色有些阴郁道,“我说过,只是把她关起来而已,仅此而已。”   漫夭一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伤殷无泪心的话。不管殷无泪对紫嫣做了什么,都是因为想要保护自己,可自己却还在怀疑他的为人,质疑他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   顿时有些自责,“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好好照顾自己,我先出去了。”殷无泪起身,匆匆步出房间,紫嫣如今躲在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在这里伤感难受。   漫夭下意识的就想伸手拉住殷无泪,可是他的速度太快,漫夭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拉住,伸出的手落在半空,维持着一个落寞的姿势。   天已经完全放亮,漫夭躺着不能动,心中焦急的等待着。   等待着不知道是什么结果的等待!   忽然,感觉脖子上多了一道冰冷坚硬的东西,刚想回头,就听到漫馨刻意压低的愤怒声音,“别动!”   漫夭听话的没有动,只悬着心轻轻开口,“好,我不动,你想要什么就直说,我会去说服无泪哥哥尽量满足你的。”   不动是明智的做法,那锋利的刀片抵着脖子,只要稍微一动,就会血溅当场命丧黄泉,何况刀的主人还是一个失去了理智的人。   看出漫夭是在害怕,漫馨冷讽,“你以为你不动我就会放过你么?”   漫夭有些惊惧,刀似乎更用力的逼着自己了,她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割破血液在流出,心中慌乱表面却力压平静,“至少也要给我一个杀我的理由吧?”   “理由?”漫馨顿时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狂笑不已。   “是……”刀随着漫馨大笑在脖子上抖动,漫夭惊恐不已,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割破喉咙从此香消玉殒。   她还没有跟无泪哥哥过够呢1   “就凭你是一个不该来到这世上的私生女,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孽种!”漫馨带着恨意的疯狂大吼。   私生女这个词进入漫夭的大脑,狠狠的冲击着她的神经。她以为在这儿已经没有知道她的身世,再也不会有人提及这个令她自卑心伤的不堪身份了。   不要   脸色惨白,唇色发白颤抖,漫夭连说句完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怎么,知道?”   后背被漫馨重重踹了一脚,原本敷了药没什么知觉的背部如今生疼生疼,漫夭的眼泪没有预警的落下,模糊了眼睛。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你以为没人知道你那卑贱无耻的身份了吗?”漫馨恶毒的对着漫夭的耳朵冷声讽刺。   “我……”漫夭流着泪近乎呆滞的看着前方,眼神无法聚焦。她想大声的反驳,自己不卑贱,自己没有错……可是到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童年的阴影太过深刻,深刻到让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说不出话来了吧?”漫馨很满意自己对漫夭造成的冲击和伤害,怨毒的眼神透着些许得意。   “即便……我这样卑贱,也不构成你要杀我的理由吧?你也不怕污了你那高贵的手吗?”漫夭凄楚的笑了,死就死吧,死了就没人再来不断提醒自己的身份了,死了就不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伤害到任何人了,死了就可以重新投胎重新开始了。   下辈子,她绝不再成为一个私生女!   “你是说我没有资格吗?”漫馨起身,举着到不下床,走到漫夭的正对面,弯腰用冷酷的眼眸与之平视。   一字一顿,诉说着令漫夭难以接受的残酷事实,“我是黎世宗的长女,黎家嫡系的孩子黎漫馨。而你这个早就该死的私生女却霸占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殷府的女主人,你说……”突然用力一把掐住漫夭的脖子重重的压在枕头中间,恨恨道,“这样的你还构不成我要杀你的理由吗?”   一直忍着疼痛流着眼泪的漫夭在听到漫馨二字时彻底的呆住了,什么反应也没有了,只任眼泪流着,口中喃喃低语,“姐姐……漫馨……姐姐……”   漫馨听到,立即狠狠的甩了漫夭一巴掌,“我呸,你配那么叫我吗?”   漫夭也因此失了重心重重的撞在床柱上,额头原本绑着的白纱上又渗出殷红的血迹来。   漫馨无视受伤流血的漫夭,只步步紧逼,咄咄逼人道,“你早就该死,还问我为何杀你。”   说着,便想起幼时娘亲因为漫夭的娘日日以泪洗面,伤心度日,不由恨从心起,又接连挥了漫夭几个巴掌。   漫夭被折磨的头晕目眩,整张脸都肿了,嘴角淌着血丝,狼狈凄惨无比,却仍是倔强开口,“原来你早存杀我之心,可栗夫人跟秀秀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向她们投毒,要害死她们呢?”   漫馨停下大巴掌,只轻轻的擦拭着手中闪着冷光的刀,厉笑着说道,“挡我者,都得死!”   说完,刀锋直指漫夭的咽喉。   漫夭急剧的喘着气,“你杀了我,也跑不了,门外都是护卫……”   漫馨高高举起刀,冷厉道,“你以为呢?要是他们活着早冲进来救你这个贱人了!”   眼看着闪着冷光的刀就要吻上漫夭的脖子,自知无望的漫夭绝望的闭起了眼睛。   嗖的一柄短刀飞来,打掉漫馨手中的刀,划伤漫馨手腕的筋脉。还未等漫馨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及时赶来闪电出手的殷无泪制服了,心急如焚,怒火攻心的殷无泪一时顾不得其他,掌心运着浑厚的内力就朝漫馨头顶劈去……   “不要!”漫夭及时凄厉制止。   不欢而散   不急不缓,紧紧的跟着,保持着不近不疏的距离。   琴表情冷冷淡淡,眼眸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始终聚焦在前方的那个小黑点上不曾移动半分。   已经跟了整整两个月了,这黑衣男子似乎知道自己被跟踪了,特地带着她兜兜转转,生怕曝露自己的所在地。   秦朗早就知道身后有个冷冰冰的素淡女子跟着自己,轻功内力都不错,甩都甩不掉。为了不曝露青木堂的所在地,秦朗无奈只得带着她不断的兜圈子,两个月下来几乎走遍半个大唐了。   可是这女子有着极佳的耐力,既不心急也不恼怒,只是这么不急不缓的跟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三天前,收到无隐楼发出的密诏,通过暗语指示,得知月绝心通知他回无隐楼,有特殊任务交代。   秦朗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在隐藏在市井的门人的帮助下甩掉这个冷漠女子。   这两天特地在凉州边缘的一个小县城饶了半圈,感觉不到身后有人跟踪,似乎已经把她甩脱了。   于是加快脚程,直奔无隐楼的总部。穿过峡谷,侧身走过一线天,到了半山湖旁,深吸一口气直接纵身一跃跳入冰冷的湖中。憋气不断下沉,往前游了一段时间看见湖底一块血色大石头,双脚一蹬浮出水面。   喘着气,爬上岸,已然另一番景象,完全不同于刚刚下水前的景致。外面正值隆冬,万物萧索,一派枯黄萧条死气沉沉的样子。而这里,仿若人间三四月的春天,气候温暖,景色怡人,如那传说中胜似人间天堂的世外桃源,美不胜收,梦幻如仙境。   谁也不曾想到,这里竟是令江湖人都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无隐楼的总部基地。   秦朗徒步朝着那一望无际的桃花林走着,两里地过后,又是另一番景象。一排排整齐而简陋的农舍,炊烟袅袅,人们安居乐业。   这些都是前朝战乱躲进这里避世的人,他们世世代代在这儿耕种劳作了几辈子,已经完全不跟外头联系了。   秦朗斯文白净的脸上挂着温和善意的笑,一一跟地里劳作,溪边洗衣淘米的老妪叔伯打招呼。   渐渐进入竹林,闪身进入厚重葱郁的大山,这里与外面的与世无争一分为二,里面怪石嶙峋,机关重重,一般人进来只有进的份没有出的命。   秦朗快速见了月绝心,他依旧是那副优雅光明形如谪仙的温润样,明明长发披散长相妖娆,应该是个阴柔古怪的人,却偏偏给人光明神圣的感觉。   “什么事?非得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叫回来说?”秦朗的态度不是很友善,跟刚刚在外面对那些普通村民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你去通知漫馨,如果她再一意孤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以后就别再回无隐楼了。”虽然语调一贯的悠扬缓慢,但说出的话却是强硬毫无转圜的余地。   “我已经同她说过了,可她不听我的,我有什么办法。”秦朗依旧是不友善不耐烦的态度,“反正你知道她在哪里,她向来只听你的话,你去不是更奏效么?”   月绝心眉头一拧,没再开口。秦朗见他无话可说,便头也不回的的离开了。   好奇   屋子里又只剩下月绝心一个人,月牙色的长袍显示出他修长良好的身段,完美如谪仙。   “或许,的确是该我出马的时候了。”月绝心喃喃低语,要不然等酿成大祸就来不及了。   现在虽然无隐楼的规模可见一斑,整个中原武林都遍及无隐楼的门人,可依旧抗衡不了富可敌国的长安首富殷无泪的。   为了一个漫馨,就毁了自己这么多年一手辛苦创建的无隐楼,不值得!   琴一路跟到湖畔找不到路了,又失了秦朗的踪影,蹲坐在湖畔许久,最终纵身一跃,终于也是跳入冰冷的湖水中。   可在湖底足足找了半天也不见任何出口,于是原路折返,上岸换气取暖。休息够了继续跳入湖中,不断重复……   如此反复,终于还是进入到了另外一个美轮美奂的世外桃源。   穿过深深的桃花林,琴看到一排排整齐简陋的农舍时,一向冷漠淡定如她亦是不免有些错愕。   幸好此刻天色已暗下来,人们都回到自己家中,没有人注意到有陌生人闯入,要不然必定会引起村民们的恐慌。   在村里转了一圈,琴摸索着穿过竹林进入大山。   即便再小心,琴还是出动了几次机关,幸好伸手敏捷,堪堪躲过之后便退了出来,不再前进了。   知道自己闯不过这密林机关,就理智的退了出来,办法可以再找,这是聪明人的做法。要是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念头,那今夜就算粉身碎骨都闯不过这看似平静的龙潭虎穴了。   守在竹林外的出口处,琴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静静的冥想。   时间一晃到了深夜,琴嗖的睁开清亮的眸子,竹林深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极微弱,显示着来人有着深厚的内力。这声响一般人是听不到的,可即便琴仍处睡眠状态,仍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可见琴的内力武功修为等都不弱。   隐身在大石后,琴双目炯炯只是来人方向。   可许久过去,竹林里并未如预计那般走出人来,琴凝神仔细辩听,那细微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不见了。   慢悠悠从大石背后踱出,此地不宜久留,琴不愿再留在此处守株待兔,便想离开这个地方。   顺着原路穿过村落农舍,走出桃花林,跳入冰冷的湖水游回岸边,全然不顾冰冷刺骨的湖水。   里面有着太多的不可预知,无隐楼中亦是高手如林,琴还是决定出去等,反正那黑衣人总有出来的一天。   殊不知,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身后都始终尾随着一双深思的眼睛。   当月绝心踏入竹林的时候就已经警觉的发现有人闯入触动了机关,凝神感知下得知竹林外守着一个武功不弱的人。于是收住脚步,施展上乘轻功直接从竹林上头掠过,对守着外面的人进行反监视。   想不到这武功不弱,一路能跟到桃花谷的人竟会是这样一个瘦弱孤冷的女子。   一路跟着这女子出了桃花谷,看着她安静冷漠的笃然神情,也不畏隆冬深夜寒潭的冰水,一向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其情绪的月绝心竟好奇起来。   暴露行迹   什么样的成长环境竟能塑就这样耐心极佳的清冷女子,看她也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武功修为恐怕整个江湖鲜有对手。   月绝心在湖的另一端静静的注视着彼端的琴,而在月绝心的刻意掩饰下琴竟一无所察。   天色渐渐放亮,已经休息了一整晚的秦朗步出桃花谷,从他进入湖底之初,看到湖面翻滚水花的琴就早有警觉的躲了起来。   一直到秦朗走出一线天离开山谷,琴都始终只是默默的躲在一旁,冷静的看着秦朗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   这一举动让在湖的彼端的月绝心有些不解,据他估计,这女子应该就是跟着秦朗来到桃花谷的,进不了无隐楼他可以理解因为竹林里机关重重,非一般人能闯入的。可如今秦朗都出来了她却没有跟上去,难道她不是为了秦朗而来?是为了无隐楼而来?   月绝心顿觉危机感迫近,得好好查出这女子的身份,盯上无隐楼有何目的?   琴静静的思索,如今跟着那黑衣人两个月了,虽然一早知道他是无隐楼的人,可具体身份却不得而知。如今虽然知晓了这里是无隐楼的本部,可却进不去,至于无隐楼为何派人去殷府刺杀却无从得知,这黑衣人和漫馨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   该如何寻找突破口?   琴再一次回过头,目光清冽的看着平静的湖面,在群山绿树的反衬下,如上等的翡翠玉盘,灼灼闪耀。   反正知道无隐楼在哪了,还是先跟着那黑衣人,从他身上伺机寻找突破口吧,再怎么他才是直接行凶的凶手。   打定主意,琴就径直往谷外走去。刚过了一线天蓦地停下脚步,手中的剑凌空出鞘,发出“锵锵”声,仿佛知道将要饮血般的欢鸣,直叫人打从心底悚然。   远远的跟着月绝心看到此情此景,顿觉不妙,守了大半夜终于看她有所行动,情急之下迈步跟上,竟然忘了要隐藏自己的呼吸了。   这下肯定曝露行迹了。   这不,还没等他想完,利剑带着凌厉的剑气横空朝自己飞来……   来不及躲闪,侧脸一片,身子如张开的弓凌空飞起往后急速后退,右手掌心运力反掌朝着袭击者劈去……   琴面无表情,双眸冷冷的对上月绝心妖娆又清绝的脸,不急不缓,灵活一闪就躲过他的还击,顺势凌空跃起,在半空翻转半圈,足尖点上身后的大石头,手持银剑,借力极速飞刺向月绝心,空气中发出“呜呜”的呼啸声。   已经落定地面的月绝心只站住定身不动,双目紧锁朝自己攻击的女子,双脚缓缓分开,足尖运力,在地上烙下深深的印迹。周身散发出强劲的风,琴的剑已经逼近,自身的气场加上琴的剑气,使得月绝心披散的黑发向后张开,妖娆却冷戾。   琴凌厉的剑直指月绝心的眉心,然,因月绝心深厚的内力运气形成的保护气圈让琴的剑停在离眉心半公分的距离,仿佛定格,再也无法前进半毫。   琴眸中冷光乍现,暗暗运气,施力在剑上……   剑,又一点一点的朝着月绝心的眉心移动。   实力悬殊   谁知,月绝心竟丝毫没把琴的全力出击放在眼里,只扬起几乎不可见的嘴角,缓缓举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轻松的就夹住琴的剑锋。   他只用了七分力,还未使出全部内力。   琴刚刚皱起眉头,只听一声“叮”,剑就应声碎裂,朝着四面八方射出去。   预测到此种情况的两人皆迅速后翻飞离,避过了这锋利的碎片。   刚落定,琴又赤手空拳劈了过去。敢毁掉她的剑,光这一点就让她恼了,虽然不是什么名剑,可这把剑自她习武开始就伴着她已经将近十五个年头了。   双双落地,琴冷冷的看着月绝心的眼透着寒光戾气。双手自然下垂至两侧,蓦地张开十指,用力一转,瞬间那些散落在草丛里的剑的碎片全部飞起浮在半空,万事像是静止一般,碎片也停留在半空,酝酿着风雨欲来的霸道气势。   月绝心也像是被静止了一般,站着纹丝不动,除了被气流带动飞扬的黑发,长长的,在他身后乱舞。   倏然,琴抬高双臂,在空中随意一挥。   那些静止漂浮在半空的碎片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瞬间齐刷刷的朝着月绝心飞射而去……   月绝心动也不动,只优雅的抬高双手,如一个音乐演奏会的总指挥,轻轻舞动十指,那些凌空飞射而来的碎片就在靠近他周身的时候停住了。随着月绝心的手臂朝外一挥,那些碎片排着队听话的朝着山壁飞去,深深的嵌入其内。   琴收住手,冷冷的看着月绝心,可以确定的是,这名妖娆的男子是无隐楼的人,而且他并不想伤自己的性命。   自己的目标是已经离去许久的那名刺杀殷无泪的黑衣人,思及此,琴不愿多做纠缠,冷眼瞟了一眼山壁上那些深深嵌入的剑的碎片,便转身几个跳跃冷漠离去。   月绝心默默的站在半山谷任由琴的离去,风轻轻的吹起他披散的黑发,衣袂翩飞,有羽化登仙之感。   一向看不出情绪的温润清眸多了几分叫做“饶有兴致”意味的东西,嘴角微扬,薄凉的唇也染上几分暖意。   初阳升起,身上有丝丝暖意沁入,阳光下妖娆清冷的男子也染了几分人间的味道。   大概是那名从头到尾一言不语却出手狠绝的冷漠女子吧,又或许是刚刚那个几不可见的笑容吧,让这如谪仙般遥不可及的男子一下子融进这五光十色的现实里。   ###   即便已经很快的赶上去了,琴有些懊恼的发现,自己还是把人跟丢了。   暂时不做他想,琴决定还是先回一趟殷府,把暂时掌握的信息告知给殷无泪。这一趟虽然还未调查出黑衣人的身份,也不知道无隐楼派他们出来暗杀的原因,可是至少查出了整个江湖都不知所踪的无隐楼的地点,也不算无功而返。   漫夭一个人府里面对着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紫嫣自己实在不放心,虽然有殷无泪的保证,保证在自己离开殷府期间绝不会让漫夭有一丝损伤,可紫嫣的陷害暗杀也是防不胜防的。   终究是放心不过,还是回去看看罢。   青鸾   十来天的时间,琴慢悠悠的来到长安城的城门口,冷漠的看着城门下熙熙攘攘来往的行人,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城楼。   天空湛蓝,白云绵绵,偶见飞鸟划过天际,天气出奇的好,是今年冬日最好的一个天气。   阳光洒满人整个脸庞,射入眼睛微微刺眼,琴不由的微微眯起眼睛。   城楼下,一个鹤立鸡群的身影引起了她充分的注意,欣长结实的身材,月牙色的长袍,随风飘散的柔黑长发……   是他!   那个山谷与她交手的神秘男子,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如果说他这一路跟踪自己来这里却没被自己发现的话,那么此人的武功也太可怕了。而且像他这样醒目的男子绝不会这样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跟普通百姓一样通过城门守卫检查进城的。   那么,显然此时他是故意引起自己的注意的。   面无表情的的排在百姓队伍中,琴眸中乍现冷光,看来无隐楼的人对殷府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要不然不会频频派人来到长安,窥伺殷府了。   过了城门,琴加快脚下步伐,眼下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殷府。   长安城的街道呈方形,由南往北,东西贯穿,四四方方的。琴快速穿过几个街道,拐入一个小巷,很快到了东郊。这里渐渐荒凉,人烟稀少起来,一人宽的小路两旁皆是郁郁葱葱的樟树,路还算平坦。   蓦地,琴停下脚步,空气中涌动着诡谲的气流。   琴知道身后有人,却并未转身,掌心却已经暗暗运力。单凭身后人发出的气息就可知道来人内力深厚,闻气温可得知此人与山谷交手的是同一人。   月绝心看到琴停下脚步,也不由慢下来,渐渐停住。看得出来琴就要出手了,月绝心于是提前开口,语气温和,语调一如既往的缓慢悠扬,“姑娘莫急,在下只是前些时候毁了你的剑,便想奉还一把剑给姑娘,方便你以后行走江湖。”   琴收住内力,面无表情的缓缓转身看向月绝心。   妖娆如昔,只是温和的表情似乎有着诚意,他的语调也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这也正是他的危险之处,琴默默想着,自己是不会上当的。   看的出眼前女子的紧绷戒备,月绝心优雅绽开一抹笑意,瞬间点亮天地万物,一切变的旖旎美好。   轻轻一掷,手中一柄灰青色的剑呈抛物线扔向琴。   琴看也不看,手一伸,稳稳接住。   剑在手中,长短轻重适中,手柄握着也刚好,是一把适合女子使的好剑。剑鞘呈灰青色,刻着繁琐的纹理图腾,很是精美,剑柄还镶着一颗暗红宝石。手一拨,剑出鞘,薄如蝉翼,削铁如泥,握在手里如若无物,真正是把绝世好剑。   “青鸾。”清冷的嗓音轻轻吐出两个字。   第一次,琴仔细的瞧着手中的剑,而不若以往那般看东西时的冷漠漫不经心。   绝世好剑虽不易得,可也不是没有听闻过。在月城的日子,也曾翻阅过各种剑谱,也曾看过古剑科普,那上面记录着世上百大名剑。其中这青鸾便是排名在第九的绝世古剑。   “数日前,月某曾毁掉姑娘的剑,这青鸾就当是在下赔给姑娘的,还请不吝收下。”看得出眼前的女子很喜欢自己所曾之物,月绝心心微微一松,竟有些高兴。第一次送礼物给女子,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害怕被拒绝,看到礼物送出去了竟有小小的窃喜。   不怪   “不要!”太贵重了,她不能收。所谓无功不受禄,眼下就连对方是敌是友都不明了,怎么可以收别人如此贵重的礼。   老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再怎么样,自己都绝无收他礼物的道理。   “为什么?你的剑毁了,以后行走江湖还得接着使,就当我是赔给你的,你大可以收的心安理得些。”听见她不要,月绝心有些急,说的也有些语无伦次了。完全失了平时的冷静和淡定,要是被漫馨看到此刻的他,那会是大多的不堪。   “不必。”依旧是冷冷的简短二字。   “……”月绝心有些词穷,不知道还怎么说了,只目光有些殷切的看着琴,期望她能回心转意愿意收下。   琴淡漠的将剑入鞘,递回给月绝心,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复杂了吧,里面夹杂了失望,落寞,黯然以及最后一丝挣扎着的期盼……   破天荒的,第一次心中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忍,或许是他眼中的期望太过殷切,以至于有一丝卑微的可怜,总之这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期盼让她在这一刻心念一动,软了三分。   “太贵重。”轻轻的,云淡风轻的开了口,解释着自己的拒接。   已经失望至绝望的月绝心听到琴的话愣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欣喜溢于表,“不贵,不贵,反正这是女儿剑,我一个大男人用不着,你且收着,要不然我会一直为着毁了你的剑内疚的。”月绝心忙说着。   琴静静的看了手中的剑,的确,轻若无物,是一把女子剑。   许久,淡淡开口,“那便多谢了!”说完,就转身绝然离去。这男人是无隐楼出来的,是敌成分居多,自己不该与他有过多的牵扯。如今突兀出现在长安,她可不相信他是特地为了赔她一把剑才跟来长安的。   月绝心神情欣悦的看着琴离去的背影,只要她收下就好,愿意开口说话就好。初见时,自己还一直纳闷她是不是天生是个哑儿呢。   抬起头,天气晴朗,白云悠悠,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   殷无泪朝着漫馨劈去的手在听到漫夭凄厉的声音阻止是在半空一顿,随后就如泄了气的皮球松垂下来,只叫了身后的护卫把漫馨牢牢的捆起来。   “怎么不动手?”漫馨恨恨却又得意的瞪着殷无泪。   殷无泪不语,只回头担忧的看着近乎奔溃的漫夭,看她神情狂乱的阻止自己杀漫馨,该是知道了紫嫣就是她姐姐漫馨这个事实了。   对于今时今日这个局面,原本他竭力隐瞒的事情如今大白天下,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要是,漫夭知道了自己的亲姐姐对她下毒,害她有可能保不住腹中的孩子,该是如何的伤心和怨恨。   想到这里,想起漫馨的恶毒,殷无泪竟恨从心来了,漫馨对自己的宽容忍让竟无一丝悔改之心,反而愈演愈烈,竟连自己那未成形的孩子都肯不放过。   然一转念,自己没有履行约定娶她为妻,却娶了不受黎家宗祠不承认的漫夭为妻,的确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此刻,殷无泪心中满溢的恨如蒸发的水汽,慢慢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只剩下那一点半点的零星怒火也转化成了无奈的悲哀。   是自己和漫夭先对不住漫馨,不怪她。   自弃   漫夭正深深陷入自己是个不该留存于世的孽种自弃情绪,且抢了姐姐的夫婿的自责之中,神情狂乱,眼神涣散。   而漫馨也正紧张不安的等着殷无泪的下一步动作,虽然表面天不怕地不怕,可危急性命,心底毕竟是怕的。   只看着殷无泪沉默不语,阴晴不定的脸惴惴不安。   捆绑住漫馨,夹着她的护卫们,以及身后守在门卫的大批护卫,都静静的站着,在等着殷无泪的下一步指示。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沉默中流逝,漫夭木然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漫馨面前,神情悲凉绝望,看起来弱不禁风似乎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殷无泪担心的看着,却也只是静静站着,不敢上前扶她,生怕刺激到她。   “姐姐……”漫夭甫开口就被漫馨厌恶的打断。   “住口,你不配这么叫我。”漫馨恶狠狠毫不客气的别过头。   “对不起,抢了你的份位。”也许这就是姐姐恨自己甚至要杀自己的最大原因吧,明明该是无泪哥哥的妻,却成了身份低微的妾,难怪心有不服,处处正对自己。   “你闭嘴。”那是自己不要,要不然谁也抢不去的。可这个贱人却这么说,似乎自己不如她似的。   漫馨好强,绝不容许自己不如人,更遑论是不如一个不被家族承认被世人鄙弃的私生女。   “姐姐,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离开,让无泪哥哥娶你为妻……”漫夭流着泪说的苦涩,却笑着。   多么讽刺啊,以前不知道紫嫣就是姐姐漫馨,仗着自己是妻她是妾,明明自己才是妹妹却妹妹、妹妹的叫她。而她明明知道一切,嘴里叫着一个连妹妹都不配的女子姐姐,心里该是多么的难受,真是委屈她了。   姐姐,这是自己世上唯一的至亲了,只要她想要的,自己都愿意给。   “你以为你巴着抢着的东西别人也稀罕吗?”漫馨不屑的冷声拒接。“不要自以为是,我要的只是你们的命。”   漫夭听漫馨这么一说,竟有些怔愕无措,不明白姐姐为何执意要自己的命?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是父亲的私生女吗?   “怎么,不是我要的就愿意给吗?我要的是你的命,你愿意给么?”漫馨冷笑,心中对漫夭的胆小怕死哧然。   “我……”漫夭涩涩无语,本想开口问一声,姐姐是否真的如此恨我,可却始终问不出口。不用问也知道,只有深恶痛绝才会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如此清楚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不,当然不会给。漫夭没有做错什么,亦没有对不起你,不必为你退让,更不用为你做任何事情。”殷无泪出声,一字一顿,字字珠玑。虽是回答漫馨,眼睛却紧紧盯着漫夭,生怕她会受漫馨蛊惑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   “哈哈哈……”漫馨忽然仰天狂笑,笑的在场所有人都惊惧的看着她,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既然怕死,何必说的那么动听,大义凛然,你本也是自私怯懦之人,又何必装作善良大方之辈?虚伪!”冰冷愤怒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不屑于轻视。   克星   漫夭听的难受,却无言以对。   是的,她还不想死,即便活的卑微,她还是想活着。即便只能以妾的身份,她也想留在无泪哥哥的身边。   “住口,来人,把她重新押回地牢!”殷无泪急急喝斥,怕她的言语影响原本已经脆弱不堪一击的漫夭,让她怯懦退让,失了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勇气。   “怎么殷无泪,你就这样对待本该是你妻子的人吗?难道不觉得愧疚吗?”听到殷无泪要把自己重新关进地牢,漫馨不免有些心急,这一次只怕是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我派人找了你这么多年,你明知道我在找你却不愿现身,而一出现却只是为了来杀我。”殷无泪淡漠道,“机会已经给了你,但是你自己不珍惜,放弃的,怨不得别人。”   “无情无义的男人,有了新欢就忘了彼时的约定,言而无信。”漫馨故意刺激殷无泪。   “如果你真心想要嫁给我,就不会心心念念时时刻刻找机会杀我了。”殷无泪漠然转身,走向漫夭,及时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你们都该死!”被护卫拖走的漫馨怒不可歇的诅咒着,“新婚夜没有杀了你算你命大,可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总有这么一天!”   “什么?”漫夭神情一震,已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尽是不敢置信,“大双……”想到代自己死了的大双,那么天真活泼的女子,花一般美好的年纪,因为自己的罪孽就这么死了……   心痛难抑,漫夭几欲昏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眼前一阵一阵的黑暗袭来……   “漫夭。”殷无泪心痛的抱住漫夭,怕她支撑不住倒下。   “我害死了大双……”漫夭失神轻喃,她目前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打击,且不知道还有多少因自己而起的噩耗会传入耳内,整个人已经虚度,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说了……”殷无泪疼惜的制止她陷入无休止自责,双手握住她的双肩言词恳切安慰,句句真心,字字肺腑,“漫夭,你听我说,真的,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只不过被拿来当做这一切罪恶的挡箭牌,说到底你也不过受害者而已。”   “是吗?”漫夭眼神失去了准头,仿佛眼瞎之人那种茫然,只轻轻出声,像是问自己似的,人已经开始心智失常。   “是的,我说如此就是如此!”殷无泪语气坚定,神情怜惜而坚毅。   漫夭眼神一点点清明起来,仿佛听了殷无泪的安慰渐渐从狂乱中复苏。   可就在此时,漫馨仿佛见不得漫夭好似的,火上浇油,恶毒笑道,“当然是你这个孽种的错,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那低贱的娘亲的无耻,我爹怎么会死?整个黎家怎么会被灭族?那对双胞胎婢女怎么会一死一残?栗夫人和秀夫人怎么会死?哈哈哈……”   看到漫夭的神情没经由她一句便黯淡一分,漫馨便越发肆意畅快。看着漫夭的眼神从清明到茫然,到迷离,再到失去焦距……漫馨越发的得意高兴。   殷无泪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已经恶毒至疯狂的漫馨,仇恨已经完全蒙蔽了她的心智,让她失去了原本的温柔和善良。   昏迷   回想起初见的她,妩媚动人,明艳照人,说话轻声细语,偶尔还会羞红了脸庞。是那样的清新纯美,柔弱动人。   那个时候的她,看起来是那样不谙人事,令人怜惜。   如今看来,那些不过是她的伪装,就连一开始两人的相遇,以及她说的身世与际遇都是一场密谋许久的阴谋而已。   而自己,不过是她早就瞄准的棋子,一个早就放在死地的棋子而已。   不愿再去跟她多做纠缠,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她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伤害漫夭更深而已。这个已经中了仇恨之毒的女子已经入了魔了,多说无益,思及此,殷无泪拦腰抱起已经呆滞的漫夭,果断的离开,不再理会身后咆哮发疯的漫馨。   此时的漫夭已经浑浑噩噩陷入昏迷,只朦朦胧胧见觉得小腹有间歇的轻微酸痛。   殷无泪抱着漫夭走出了院子,准备带她到自己离书房不远处的独居院落休息,她体内还有孔雀胆的毒,本就是心思重的人,怀着身子可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冬日的清晨是极冷的,寒风凛冽,吹的人全身的毛孔收缩再收缩,冷的直叫人牙齿打颤。   漫夭不自觉的团缩起身子,紧紧缩成一团,涩涩发抖,无意识的靠紧殷无泪温暖的胸膛。   殷无泪觉察出漫夭畏冷,他用力抱紧她,尽量让她靠近自己胸口,让自己为她挡去大部分的寒风。   漫夭因受太大的刺激,加之之前身体虚弱,出了不少虚汗,汗水浸透了衣裙,寒风一吹,冰凉刺骨直入骨髓,整个人凉透有些僵直。   殷无泪以最快的速度奔赴自己的独居院子,路上早起做事的家丁侍女们看到都纷纷避开,让出道来。   一进院子,殷无泪就头也不回的对着小跑跟来的小六子喊道,“快去把一直替夫人诊治的吴大夫找来,快去!”   小六子也着急,他从未见过这么心急如焚的殷无泪,一听他这么说,只一点头,甚至来不及回应一声就匆匆的跑出去找大夫了。   全身冰冷的漫夭被殷无泪放在床榻上,用厚厚的被子盖住,不多一会,人开始虚虚浮浮的发热,汗一波一波的出,不多一会儿把被子都浸湿了。   殷无泪一边替漫夭擦汗,一边时刻注意着漫夭的状况,看到被子湿了即刻命人换上干净干爽的。   漫夭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浑身热的难受,也疼的厉害。不知过了多久,腿已经麻木了,只觉得刺刺的汗水涔涔地从脸庞流下,腻住了鬓发。背心和袖口的衣裳湿了又干,有白花花的印子出来。   脑子发昏,仿佛听见了蝉鸣的声音,是那样的吵,吵得耳朵里嗡嗡乱响,骨头里也有一团团蚂蚁在蠕动着,麻麻痒痒,却又抓不得,难受的紧。   小腹沉沉地往下坠,口干舌燥,身体又酸又软,仿佛力气随着身体里的水分都渐渐蒸发了。   才觉得渴,上天似乎听到了她内心无声的祈祷,一股清甜的温泉缓缓滑入喉咙,慢慢进入心底。   身体很酸很酸,有抽搐一样的疼痛如蛇一样开始蔓延,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在体内流失,竟像是雪光一般寒冷彻骨。   失去孩子   下雪了吗?怎么漫天都是大雪,这么洋洋洒洒的落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脸,她的身体……   难怪这么冷!   我好想靠一靠,是无泪哥哥在叫我么?漫夭?!漫夭?你怎么了?!   对不起,无泪哥哥,不是我不想回答你,我实在没有力气。   唉!我是顾不得了!腹中好疼,是谁的手爪在搅动我的五内,一丝丝剥离我身体的温热,那样温热的流水样的感觉,汩汩而出。   漫夭的眼睛看出来像是隔了雪白的大雾,眼睫毛成了层层模糊的纱帐。殷无泪的表情是那样担忧和急切。   好想跟他说,别担心,我只是累而已,有一点点疼,你别担心,没事的。我好倦,我想要睡一下……   “漫夭!”最后的知觉失去前,无泪哥哥,我只听见你这么叫我,你的声音这样深情、急痛而隐忍。有灼热的液体落在我的面颊上,那是你的泪么?这是你第一次为我落泪。亦或,这,只是我无知的错觉……   仿佛是堕入无尽的迷梦,漫馨姐姐的脸在我的面前,大双、栗夫人、秀秀她们都在。挣扎、纠缠、剥离,辗转其中不得脱身。无缘见面的娘……你在哪里,你长得什么样?我想一定是温柔的吧?我想回家。娘,我很累,我不想醒过来,怎么那么疼呢?!有苦涩温热的液体从我口中灌入,逼迫我从迷梦中苏醒过来。   漫夭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红罗复斗帐,皆纹着繁琐华美的吉祥花纹。眼风稍稍一斜,瞥见一角熟悉的衣袂,心头一松,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殷无泪见漫夭醒来,也是惊喜万分,握住我的手,切切道:“漫夭,你终于醒了!”吴大夫的医术果然高超,可以说是妙手回春也不为过。昨日清晨漫夭受了漫馨的刺激之后,本就身体虚弱的的她有了小产的迹象。他当机立断让吴大夫将漫夭体内的孔雀胆引至已经开始剥落的胎儿骨血上,再用药引产,排除体外。   孩子没了他也很伤心,可是在这已经无法保全的情况下能保证母体的身体健康,那么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们都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只要孩子的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一定能再孕育出健康的孩子。   只是,如今漫夭什么都还不知道,就已经失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了。现在他最担心的是漫夭醒来后要是知道这残酷的一切,会是怎样的伤心,会不会因此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变的消极?如果不肯好好吃药好好休养,反而会把已经虚弱不堪一击的身体彻底搞垮。   想到这里,殷无泪顿时下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失去孩子的事,为了排毒利用孩子的骨血这件事告诉她,要不然漫夭这辈子都会自责,不会好过的。   呼吸,带着清冷锋利的割裂般的疼痛,像有细小的刀刃在割。那疼痛逐渐唤回了漫夭的清醒。似乎有几百年没有说话,开口十分艰难,声音越发沙哑,“我这是怎么了?”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出现许多人,却是模糊而不真切。   “你发高烧了,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总算醒过来了。”殷无泪努力在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大夫说你的身体太虚弱了,以后好好的休养,要再这么反复高烧昏迷,那你的身体就会慢慢虚耗殆尽,届时你就会油灯枯寂而死的。”   无法言语的悲伤   漫夭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虚弱的笑,脆弱的仿佛被风一吹就消散了。“好,让你担心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和草药味,殷无泪的眼神满是深深痛惜和忧伤,让她不忍说不。   其实心中已经没有所谓,曾经遇到再恶劣的境遇都告诉自己要勇敢的活下去,可如今似乎这个坚持的底线已经没有那么坚决了,也不重要了。   活着,也开始变的无所谓了。   “凡事想开些,活的才会自在些。”知道她一路来受的打击大多,伤的心也够多,殷无泪语气温和的鼓励着漫夭活下去的勇气。   漫夭尽可能的扯出淡淡的笑容,如冬日惨淡的阳光,淡淡的,淡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   殷无泪看的惊心,想起他们那无缘的孩子,心里更是觉得酸楚。   无言的搂着漫夭的肩,腾出一只手来轻拍她的后背,有些时候,言语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沉默更能让人安心平抚内心的惶然。   漫夭沉默着,眼神呆呆的,被动的被搂进殷无泪的怀里。   许久,有一股浓重的药味窜入鼻尖,一个年纪稍长的婢女端着一碗药进来,“夫人,药已经温好了,快喝吧。”   刺鼻的药味已经让漫夭微微皱起眉头,这药不用喝,光闻着就知道是很苦很难喝的。   空空的胃里一阵翻搅,漫夭刚想要拒接,殷无泪似乎已经猜到先一步接过药,对着漫夭温和笑道,“良药苦口,快喝吧,喝了身体才会好起来。”   听到好起来三个字漫夭没有开心,只是神情一黯,活着已是一种罪孽,还要好起来干什么?   可是,无泪哥哥眼中的忧伤跟关切让自己不忍拒接。关切她可以理解,可……无泪哥哥你在忧伤什么呢?   终究是不忍,漫夭默默接过碗,憋着气仰头一口气把整碗药全喝下去了。   殷无泪接过空碗,带着淡淡的满意笑了。“已经两天一夜没有进食了,肯定饿了吧。适才我已经吩咐下去给你准备了粥和清淡小菜,一会儿你吃一点。”   漫夭忍着胃里的不适以及作呕的冲动,微微摇头,“我吃不下……”   “多少吃一些,要不身子会更加虚弱。”殷无泪软言软语的劝着。   漫夭看了看殷无泪,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殷无泪看出漫夭有话要说,便主动说道,“有什么就问吧,我知道你一定有话要说。”自她醒来已经几度欲言又止了。   漫夭看着殷无泪,踌躇犹豫着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置漫馨姐姐?真的要关她起来吗?”   殷无泪一怔,没想到困扰她许久的竟然是这件事。之前的确跟漫夭说过,为了防止漫馨再度出来害人便决定将她关起来,可如今既已知道漫馨是她姐姐,漫夭是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姐姐被关起来湿了自由的。   “那你说,想怎么办呢?”殷无泪轻轻反问,他愿意尊重漫夭的意见。   “放她出来吧……”思虑良久,漫夭叹了一口淡淡开口。   殷无泪也不含糊,爽快答应了,恰巧准备好的晚膳端了进来了,于是起身布菜,“那你也要答应我,吃些东西吧,吃饱了就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也不要担心,明儿你一早醒来,我肯定什么都安排妥当了。”   严加看管   漫夭心事重重的在殷无泪的督促下吃了些东西,本来还想问漫馨姐姐放出来以后会怎么安排。毕竟他与姐姐先有婚约在先,如今虽被自己捷足先登了,可姐姐阴错阳差还是成了他的妾,这下该如何是好。   自己果然是多余的,是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   心中惨淡一笑,默默低头,只顾进食,却是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才说了一小会儿话就觉得精神又开始不济了,注意力也不能集中,眼皮沉沉的抬不起来,疲倦极了。   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殷无泪有些心疼,起身帮漫夭掖好被角,又坐着陪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去。   踏出房间的脚步直奔殷无泪地牢,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地牢永远是昏暗阴冷的,空气里有着发霉和血腥的味道,几盏火把亮着,火光一扑一扑,仿佛随时会灭了,却又永远没有灭掉。   信步踱至已经安静下来却狼狈凌乱的漫馨面前,就这么阴鸷沉沉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妩媚柔弱如今却跋扈狠毒的女子。   想到她这些日子来的杀戮,陷害,狡诈,阴险……殷无泪没来由的觉得厌恶,恨意深沉,曾经仅有的那么一点温情全被消耗殆尽。   小时候那个跟在身后的天真女孩被眼前这个阴毒狠绝的女人所代替,最后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寒冷。   地牢外,西北风呼呼吹着,似乎要把一切摧毁。   殷无泪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才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思绪就百转千回,跨越童年到如今十几个年头,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一一浮现。为了漫夭,为了小时候那份纯真,努力说服自己宽恕眼前这个女子。   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自己是那么无力,他忘不了一切伤害,没办法做到若无其事。   漫馨只闭着眼,双手被铁镣拷着,她知道殷无泪正站在自己面前,却不想睁开眼睛理会。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许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殷无泪才沉沉开口,“漫夭要我放了你。”   漫馨听了缓缓睁开眼,眸中带狠意,“不必承她的情。”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漫夭那个贱人的同情。   “我既答应了她,就不会食言。”殷无泪表情淡淡的说着,环顾了一眼地牢的四周,阴暗湿冷,“这里的确不适合你。”   殷府地牢是关押严重触犯家规以及背叛了殷府的十恶不赦的奴才的,黎叔叔是爹的生死至交,而漫馨是黎叔叔的女儿,千金柔弱之躯,的确不适合留在这么恶劣的环境的。   漫馨明显不信殷无泪会这么轻易放自己出去,语气虽然冷淡却难免期待,“你真的要放我出去?”   殷无泪看着她明明期盼却又装作不在意的表情,心中冷笑,口气温和却冷冽,残酷的直接破灭了漫馨的希望,“虽然不用待在地牢,但你出去后的活动范围仅限你居住的紫霞苑,我会派护卫重重围在你院外,将你与外界彻底隔离,严加看管起来。”   一番话,将漫馨原本燃起的希冀之火彻底的给浇灭了,可也不能怎么样,只能咬牙用怨毒的眼神愤恨的瞪着淡笑如风的殷无泪,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琴归来   漫夭一觉醒来天已是大亮,这一觉睡的很沉,没有再做梦,只管昏天暗地的睡着,醒来精神就好了许多。   侧首一看,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白色的日光将屋内照亮,却不见一丝温度。   没有人气儿的屋子冷清清的,被白光照的尤为惨淡凄冷。不知为何,漫夭觉得自己在这个冬日变的畏寒了,厚厚的被子盖着手脚也热不起来。   叹了一口气,反正被子里也冷掉了,索性就起身了。   穿戴洗漱完毕,漫夭推开房间门,准备到院子里走走。躺的久了,浑身酸软,四肢也觉着软绵绵的无力。   推开房门的刹那,屋外银装素裹的世界闪了慢摇的眼。一夜之间,似乎整个世界都白了,地上白了,屋顶白了,树枝白了,花草树木都白了,漫天漫地的白……   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雪,厚厚的积雪堆满整个世界,被淡水无温的阳光一照,反射的白光有些晃眼。   漫夭一踏出房门,迎面而来的冷风竟有一股清爽澄澈的味道,虽冷却是令人精神一震,有种精神抖索的感觉。   漫夭独居的院子一向只有少数几人来,自琴走以后都是自己动手,亲力亲为。殷无泪也怕人多手杂反而给有心之人有机可趁,于是就没再派人下人过来伺候漫夭。如今能来这里的也就殷无泪,忠叔以及小六子,无事也不会常来,所以大多时候是非常安逸静谧的。   积雪很厚,没有人来将地上的雪扫除,每踩一步都发生闷闷的“咕吱”声,天气很冷,雪沾染在鞋面许久不化,每一步都走的艰难,才走了几步漫夭就停下不前了。   静静的站着院子中间,看着白蒙蒙的世界,偶尔枝头的雪化开,雪水滴答滴答的落下,或是积雪扑漱的的掉了下来。   任由冷冽的风吹着自己,皮肤表面起了疙瘩,身体内全身骨骼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尖锐疼痛,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似的有种沉闷的酸楚在心间。   可即便疼,漫夭仍是站在风中没有动。这个时候她需要彻骨的冷静,好好思考眼前这所发生的一切到底该怎么办?   漫馨姐姐出现了,而且她还想杀了自己。她本是无泪哥哥的未婚妻,既然她回来了,那么自己是不是该退位让贤呢?   或许是到了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吧,这本来就是自己强求来的身份,如今也该归还给姐姐了吧。   她本就是替身……   不是吗?   惨淡一笑,蹲下身子,漫夭伸手环抱自己,紧紧的,想要自己给自己一点温暖,自己给自己驱散一点寒冷。   为什么整个世界寂静无声?为什么最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忽然,安静的院外响起了规律性的“咕吱”声,沉沉闷闷的,从轻到响,由远及近,有人朝这里来了。   脚步一直延续到院门口停下,漫夭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去,生怕是自己的耳朵听错,生怕……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院门口,赫然站着一个冷漠孤寂的清冷身影,肩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更添几许遗世独立之感。   “琴……”漫夭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轻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漫馨   琴回来了,漫夭从没这么开心过,也从没这么安心过。   这个愿意用生命保护自己的女子,虽然清瘦,却有着一种让她说不出的依赖感。   一哭,眼泪刚挂在腮上,漫夭又不禁笑了。   琴静静的站在院门口,长身直立,遗世而独立,在这漫天雪海之中有一种羽化而登仙之感。   没有回应漫夭呼唤,只冷冷的看着她又哭又笑。打量许久,终是觉得她清瘦了,眉头不觉的皱起,冷然开口,“殷无泪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漫夭一愣,很快想起琴走之前,殷无泪曾答应好好保护自己照顾自己的约定。怕琴责怪殷无泪,漫夭瞬间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当然有,我这不是很好嘛。”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漫夭还起身拍了拍两臂以证明自己很好。   琴没有戳穿她的,只冷冷开口,“大冬天作甚站在院子里吹冷风?嫌热吗?”那脆弱的笑容里饱含着太多令人心疼的东西,是不忍也不想戳穿她的伪装。   漫夭一愣,刚想开口,琴只面容冷淡的率先进屋了。   琴嗅着满屋子的药味血腥和冷寂索然,不悦的沉下脸,“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漫夭听了心中又是一阵发紧,可面上却勉强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没什么事,我只是偶感风寒而已。”   为了避免琴继续追问下去,就扯开了话题想转移琴的注意,“对了,你这次出门有跟上那个黑衣人吗?查到他们的身份了吗?真的跟无隐楼有关系吗?”   听了漫夭接二连三的问题,琴却始终紧闭嘴唇,冷淡的看着漫夭的顾左右而言他。   漫夭渐渐的敛住笑容,也跟着沉默起来,眼神寂然,失了往日的神采,苦涩道“我姐姐漫馨回来了,而我这个替身该离场了。”主角登场了,失去作用的配角当然该离开了。   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漫夭没有留意到,身后的琴在听到漫馨二字时眼中冷光乍现,那种戾气足以杀死一个大活人。   沉默许久,漫夭没有得到预期中琴的回应,就疑惑的转身,看向静静站在自己身后沉默的有些异常的琴,关切询问,“琴,你怎么了?累了吗?”想到她出门追踪杀手这么久,肯定很累了。   琴恢复一贯的冰冷,没有回答漫夭的话,只冷淡开口,“我去给你做早膳。”说着就出了房间往小院的独立小厨房走去。   漫夭讶然,“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用早膳?”只觉得太惊讶了,想不到琴什么都知道,跟半仙似的。   琴听到漫夭的惊讶,停下脚步回首看了看她,看着她的天真忍了几忍,最终还是认不出叹气道,“昨夜大雪,地上积雪覆盖,我回府一路走来,除了我之外再无他人的足迹,小厨房的门口没有一个人的足印,如果你吃了,那你吃的是什么?又是哪里来的东西?”   漫夭愣愣的听着,愣愣的看着琴,第一次听琴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惊异过后傻眼,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琴白了一眼呆愣的漫夭,径自转身出去,给她弄早膳去了。   至于漫馨……   冷光乍现,杀气一闪,既然被她找到了,就绝对跑不了的。   破坏发泄   紫霞苑的门外重重围着二三十个强壮精干的护卫,漫馨刚走到院子里就可以看见院门口四五个面无表情的魁梧壮汉,心知自己逃不出去,插翅也难飞,于是不甘心又怨怼的走了回去。   恨恨的坐在桌旁替自己倒了杯茶,茶很烫,才喝一口,就火气蹭蹭上涨到极点,起身就把茶壶茶杯全给砸地上了。   砸完还嫌不解气,又乒乒乓乓的一阵把房间里能砸的全部给砸了。   声音之大,就连守在院门外的护卫们都听见了,一伙人面面相觑之后决定就当作没听见,她爱砸砸去,又不是他们住里面。   这个凶残跋扈的女人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砸烂,满室狼藉他们又管不着也见不着,反正住在里面的是她,没人去帮她收拾,如果她整天看着这些砸烂的东西高兴不高兴都不关他们的事。   漫馨一番摔砸之后,太过用力之后有些气喘,可是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引来一个护卫进来查问,不禁有些郁卒,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愤怒的直想杀人。   东西都砸完了,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是碎片了。发泄之后觉得喉咙冒火,口干舌燥,可眼下就连喝杯茶的被子都没有了……   正准备火冒三丈的出门去让人送些新的茶具等必需用品来,却刚走到院里,就从天而降一个冷酷浑身泛着肃杀之气的女子,挥着轻巧却锋利的宝剑朝自己刺来。   心中一凛,漫馨暂时敛去怒气,静下心来对付眼前的危险。   足尖轻点,漫馨施展轻功就急速往后退去闪避。   堪堪避过,漫馨落地定睛一看,眼前来刺杀自己的不是旁人,正式漫夭身边那个冷若冰霜不爱开口的女护卫琴。   冷冷一笑,“你是来替那个贱人报仇的吧。”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手中暗暗运力,蓄势待发。   琴冷冷看着漫馨的戒备,心中甚是不屑。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漫馨对漫夭的所作所为,推下河、下毒、暗杀、甚至害的漫夭的孩子都保不住,这些漫夭都没有告诉她,包括孩子的事本身除了殷无泪连漫夭自己都不知道。可是琴听漫馨这么一说,很快明白在自己离开期间,漫馨肯定又对漫夭诸多刁难,暗中伤害了漫夭。   可今日,她杀她与一切都无关,只因她是黎漫馨,就该死。   这是城主交代的任务,也是她换取自由的代价!   “既然你叫黎漫馨,你就该死!”冷冷说完,琴又快速出手,挥剑刺向漫馨的眉心。   听了这话,漫馨不由蹙眉,似乎自己不曾以真名示于她,而她也显然不是为了漫夭来找自己报仇的。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虽然当年黎家悉数被灭,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有许多人不肯放过自己,想要得到藏宝图的。这也是月绝心规定除非任务否则不准离开无隐楼的原因,自己也是除非逼不得已要不然绝不以真名真面目示人。   难道这个冷若冰霜的女人是为了藏宝图而来?   亦或是,与黎家有仇的人?   求情   琴哪容得她细细的想,举剑就干脆利落的朝漫馨挥去,漫馨没有武器在手躲避的十分狼狈,她的金蝉丝在秦朗替她顶罪那晚就不在身边了。   漫馨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节节败退,很快身上的棉袍就被琴的青鸾剑割出许多细长的口子,有些割的深的还微微伸出些许殷红,脸上也有几道血痕,原本繁琐华美的发式也凌乱不堪。   由门外护卫早早禀报了得知消息赶来的殷无泪刚到紫霞苑就看见漫馨出于弱势狼狈的情形,眼看琴的剑直击漫馨的咽喉,神情一凛,大喝一声,“住手!”说着快速飞身上前制止。   琴见殷无泪插入中间,便收了手冷冷的看着,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自知不是琴对手的漫馨不动声色的移到殷无泪的左侧身后,神情戒备的等着琴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又突然袭击。   殷无泪知道,只要是琴想做的事情,无人能阻止的了,只得恳切道,“琴,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可漫馨是漫夭的亲姐姐,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连漫夭都说了要放过她,你就……”说到这,殷无泪顿了顿,其实说真心话,就连自己也没办法就放过漫馨就放过她,只能暂时先把她拘禁起来再说。看到琴听了自己的话毫无反应的冷酷肃杀表情,那眼里的无动于衷很好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殷无泪又艰难的劝道,“你也不希望漫夭难过对不对?”   知道她对漫夭的忠诚度,殷无泪只得用漫夭来当做借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琴听到漫夭时,握着剑的手一紧,冷若冰霜的清秀脸庞闪过一丝微弱的犹豫,但很快又变的坚定决绝,握着青鸾剑直直指向漫馨的脸。   殷无泪自知是劝不动琴的,早在听说禀报说琴要杀漫馨,自己急急赶来之初就已经遣人去通知了漫夭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下意识的,殷无泪微微侧脸朝院门口望去。果然,一抹绛红色的裙裾出现在大家的视野,紧绷着的心顿时微微一松。   漫夭神情急切慌乱的跑进紫霞苑,跌跌撞撞直接跑到琴的身边,苦苦哀求,“琴,我求求,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姐姐。”   言语之切,感情之真,那种本能的血缘亲情让残酷狠毒的漫馨居然有了一瞬间的动容,心底泛起那么些许的感动之意来。   但很快熄灭在嫌弃和厌恶之中,她想起小时候娘亲的眼泪与伤心来,不由的加倍恨起眼前这个虚伪做作的女人来,于是言语恶毒的愤恨道,“住口,谁是你姐姐,就凭你配这么叫我?你只是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女罢了。”   一席话,顿时让在场除了漫夭的所有人厌恶起她的刻薄和不知好歹。而漫夭,则只是也一如既往的自卑与伤心。   呆了呆,努力平复着自己的伤心,漫夭继续想琴求情道,“琴,求求你了,如果漫馨姐姐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非要置她于死地的话,那就拿我的命代替吧……”说着竟不自觉的用手握住青鸾剑的剑锋,下意识的去替漫馨挡住那即将而至的冰冷的危险。   心疼   漫馨是她的亲姐姐,世上唯一的亲人,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死。漫馨可以不当她妹妹,可自己不能不把姐姐放在心上。   何况这世上和自己有着相同血脉的也只有漫馨一人了,自己已经抢了姐姐的一切,甚至代替了姐姐嫁给无泪哥哥,断不能再让姐姐送了命。方正自己是黎家不被承认的血脉,死了也没人在意,可姐姐不同,她是延续家族命运的唯一血脉了,再不能出任何事了。   殷无泪看到漫夭这么不要命的举动心中大骇,着急道,“漫夭,你不要命了?”   琴也因为漫夭的举动心中一凛,手中的剑下意识的一缩,想避开这锋利的危险不去伤害漫夭。   然后,这是上古宝剑青鸾,削铁如泥,何况血肉之躯呢?   指尖的皮肤被青鸾轻轻划过就皮开肉绽的,鲜血迸出,幸好真是只是极轻微的划过,割得不深,所以渗出的血并不多。   殷无泪紧紧的按住漫夭的伤口,用力扯下自己衣服的里衬撕成条给她包扎。心中急切,口气难免不好,“你怎么这么你爱惜自己,竟那手去挡箭,你以为自己有几只手够你这么糟蹋?”   想到她自从进了殷府遭了不少的罪,不仅几次三番落水发高烧,被漫馨加害差点杀了,还中了孔雀胆,失了孩子……   想到这,心像是被钝器割锯,疼痛蓦地漾开,一波一波的遍及全身。   漫夭头一次听殷无泪用这么急切严厉的口气对自己说话,心一紧,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蔓延开来。   见漫夭低头不语,殷无泪心知自己刚刚语气太重了,于是缓了缓口气叹道,“我知道你是关心你姐姐,可你也不该那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呀。”   漫夭只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便再未开口。   殷无泪看她这样很是心疼,也很后悔刚刚怎么就对她说这么重的话惹她伤心了,明知道她的内心极其脆弱,一碰就碎的。   琴见漫夭这样,一向冷酷坚硬的心也觉得有些不忍,上苍对她太不公平,已经让这个女子受了太多的苦楚了。   心念一动,握剑的手微微一动,指着漫馨脖子的剑微微移开半分。   然而就在琴将剑移开半分的刹那,漫馨抓准机会将袖中早已藏好的痒痒粉快速洒向琴,而后又扑向正在替漫夭包扎伤口的殷无泪。   琴猝不及防,竟着了漫馨的道,幸亏反应很快挡住了大部分的痒痒粉,可用来挡的右臂还是不能幸免,奇痒无比的感觉迅速漫布整只右手。   而正在替漫夭包扎的殷无泪从余光觉察出漫馨的异常举动,就在她袭击完琴反扑过来之际就已经做出应击举措。抱着漫夭迅速闪过,轻易的化开了漫馨强势狠毒的一掌。   刚站定,就目光犀利的看向漫馨,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当真是执迷不悟,冥顽不灵。就算是一心求死也该找个合适的时机吧?   漫馨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不再急着要殷无泪个漫夭的命,而是抓准时机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挥开痒痒粉的琴顾不得右手如蚂蚁钻爬奇痒无比的难受,周身泛起冰冷肃杀的杀气腾空飞跃,直接举剑朝漫馨后背刺去……   月绝心   闻声抬头目睹着一切的漫夭心胆俱裂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连出声阻止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全身发冷瘫软在地,瞪大双眼紧紧盯着前方。   其实在这样的场合,漫馨不知死活的竟想反击,还想杀了殷无泪,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她只是想逃走,院门外还守着那么二三十号人,一时之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然而……   就在漫馨急速慌张的奔出院子大门口时,紧随其后的琴的青鸾剑眼看就要刺进漫馨的后背……   就在紧急关键时刻,一柄流星锥急速无声的从一侧飞来击中琴的剑将之打偏,速度之快无人能查,漫馨也因此逃过一劫。   大步跨出院门的漫馨朝着殷府大门急速奔去,原本守在院外的重重守卫却已经被人悄无声息的全部放倒了,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如果说有人能够在殷无泪和琴的眼皮底下在短时间内让二三十个人倒下却没有惊动他们,那么此人武功之人已达出神入化的可怕地步。虽然此间因为漫夭的劝阻分散了殷无泪和琴的些许注意力,可也不至于到了全无所察的地步。   琴冷厉的眸中闪过一瞬间的震惊,动作有那么一会儿的迟滞,漫馨就这么跑出了她的视线。   琴没有去追,只冷冷的回头院子一人半高的墙头上那个身着月牙色长袍,长发披散随风飘舞的妖娆男子,眼中明显有着不悦和敌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跟她一起进入长安城门,赠她青鸾宝剑的男子。是自己太大意了,明知道他是无隐楼的人,是极有可能来殷府与漫馨汇合的,却被自己大意忽略了。   月绝心看到琴眼中原本已经消失的敌意和戒备重新染上眉梢时,心下有些淡淡的无奈和遗憾。   如果不是为了救漫馨,他们或许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可惜,一切已然无法回头了!   殷无泪看到漫馨就这么毫无阻碍的逃了出去,面对突如其来的倒戈情势也有一瞬间的错愕,转头看着出手阻止琴的男人。   衣袂翩飞,长发飞舞,清雅而妖娆,看似温和实则危险,喜怒不流于表,深不可测。   看到漫馨逃出去脱离了危险的漫夭倒是松了一口气,整个有一种极致紧张之后的松软虚脱,现在才觉得指尖传来尖锐的疼痛。   随后又担忧的看向琴,漫馨逃脱了,琴肯定要生气了。   琴冷眼看着悠然自若的立于墙头的月绝心一会儿,瞥了一眼早已空荡荡的院子大门,遂举剑飞身而起,毫不留情的直刺向月绝心的心脏处。   月绝心淡然浅笑,长身直立,不见他有丝毫动作,仿佛束手就擒般,但也是那种慷慨就义般的大气优雅,让人心生敬佩。   直到琴的剑快要碰到他喉咙之际,月绝心闪电出手,右手伸出两只,食指中指看似轻松一夹。剑锋立刻逆转,仿佛听话似的从琴手中脱出飞射而出,深深嵌入院中那颗双人合抱的粗壮大树中。   琴也被月绝心强劲的力道冲击到,人被反弹出去……   漫夭惊呼,担心唤道,“琴!”   月绝心听到声音循声望去,看一个俊美无涛却容色苍白的憔悴女子正担忧的喊着被自己内力震飞的冷淡女子。   原来她叫琴!心中悦然,名字很是清新诗意。   你不是我对手   好在琴身手矫捷,反应也敏捷,在半空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凌空翻身,便稳稳的翩然落地,毫发无伤。   只是越加冰冷的瞪着月绝心,似有不甘,她跟眼前这名妖娆男子交过手,知道他武功深不可测,自己决不是他的对手。   月绝心也轻轻跃下墙头,瞬间来琴面前回首看了一眼已经深深嵌入树干的青鸾剑,在转过来直面琴,用他把一贯悠扬缓慢的语调道,“琴,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一下子,即便冷淡如琴,还是被激怒了。虽然月绝心陈述了一个事实,连琴心里也承认他比自己厉害,可是一旦说出口,尤其是被当事人亲自说出口,还是很伤自尊掩面的。   本来已经决定罢手的琴,嗖的一声飞向大树,以一个金钩倒挂之姿上树,几步就踩上青鸾剑身,一个后翻单手握剑,足尖蹬树,一施力,剑就被琴从树上拔出,垂直下落,剑锋点地借力,又高高飞起,双足蹬在粗壮的树干上,成凌空俯冲之姿扑向地面稳如泰山般站着的月绝心。   只见月绝心不慌不忙抬手,也不见有什么武器在手,五指微微张开,周身泛起强劲的气流,长长的黑发如有生命般舞动,在他身后张牙舞爪的似要吞噬人一般的可怖,衣袂也翩飞的更高了。   院子里似乎起风了,花草树木都在剧烈的摇摆着,树叶沙沙作响。   风中的沙尘迷了人的眼,巨风吹的人睁不开眼,漫夭情不自禁抬起手挡在面前。   琴无视周遭一切的动静,迎面直上,挥剑加大手中的力道,直指月绝心的眉心。那看起淡然的笑容实在碍眼,仿佛天下只有他最厉害似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内敛嚣张。   琴就是不信邪,偏要打掉他的笑容,看他是否真能保持镇定,笑到最后。   然而月绝心的气场太大,任是琴再使劲,还是无法突破他周身气流形成的保护圈,只停留在气流之外的半空。   殷无泪神情严肃的看着两人看似斯文的交手,实则暗中较劲。两股气流在半空不断较劲角逐,时大时小,已经风云色变了。   眼看着琴就要坚持不住,冷汗已经布满额头,神情也越来越吃力。殷无泪骤然出手,面对无隐楼,面对屡次想要自己命的杀手,他实在不必太客气,讲究君子之道。   此人突然出现在殷府上空,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瞬间就解决掉他一手培养出了二三十个护卫,而且这些护卫武功都不算弱,至少比起一般的看家护卫强多了,可见此人武功厉害,恐怖不是一般。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琴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以琴的功夫,绝对可以在江湖上排前二十了,可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比起琴的功夫不止高了一大截,琴对他,犹如孩童对大人,只有吃亏的份。   袖中短刀嗖嗖嗖一连三发齐齐射出,破坏了两人强弱明显的气流圈,殷无泪闪电出掌朝月绝心飞去……   月绝心被迫收回内力,将琴弹开,分神对付殷无泪。   殷无泪的武功修为更在琴之上,有了他的加入,战局立即有一面倒的局势变成了旗鼓相当。   受伤   三人打的风云色变,惊天动地。   漫夭一人在旁看的也是胆颤心惊,惊心动魄,就怕殷无泪和琴有任何的损伤,那都是她不愿见到的。   三人对决的动静之大,把散布在殷府各处的护卫等都引来了,可却谁也插不上手帮不上忙,只能在边上看着干着急。   沙尘飞扬,气流乱撞,疾风凌厉,让人张不开眼,看不清情势,甚至分不清谁是谁。   几百招过去,突然一声巨响,一切都停止了。   三人急速散开,尘沙落定,视野清晰了,风也停下,花草树木皆静止了。   大家才看清楚,三人各据一角,形成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   月绝心依旧如谪仙般纤尘不染的站着,衣袂翩飞,长发飞舞,浅笑优雅依旧,似乎毫发无损。   而琴亦是笔直的站着,冷若冰霜的脸上有着丝丝不敢,神情略显狼狈,人看起来还算精神,似乎也没受什么伤。   唯独殷无泪,单膝跪地,嘴角淌着一丝殷红血丝,苍青色的袍子划了几道口子,脸色惨白,似乎伤的不轻。   漫夭一惊,脸上的血色顿时退去,神情担忧而慌张的奔过去,急切的扶起殷无泪,声音带着哭音而颤抖,“无泪哥哥,你,你受伤了……”   月绝心似乎不愿再做过多的纠缠,一个旋身飞跃,就翩然飞过墙头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离开殷府。   “鄙人无隐楼月绝心,后会有期!”临走前,留下一句悠扬缓慢的话,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琴只冷冷的注视着月绝心离去的方向,默默的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漫夭瑟瑟发抖,手脚冰冷的扶起已然受伤不轻的殷无泪,由于太过担忧而颤抖着,加上自身身体虚弱,用尽了全身的力量还是扶不住自己不能施力的殷无泪。   琴回头看着两人一会儿,沉默着走过去与漫夭一起扶着殷无泪走出院子。要不是刚刚殷无泪替自己挡了月绝心的那一掌,那么此刻受伤的必定是自己。虽然不明白殷无泪为什么替自己但挡那一掌,但心中还是甚为感激他的出手相助的。   院外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个强壮的彪形大汉,殷无泪原本因受伤而失去神采的目光顿时一沉,闪过一丝危险的深思。   月绝心绝对是个可怕的对手,无隐楼真是藏龙卧虎。   漫夭原本强忍着的泪水在看到地上躺着的众多护卫时,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并伴着越落越凶的泪水轻轻抽泣出声。   殷无泪微微喘着气,有些虚弱的开口安慰,“别哭,他们只是昏迷了,都没事。”   漫夭流着泪看了一眼殷无泪苍白的俊脸,还有一旁冷漠无言的琴,又默默低下头来。她不是看到地上那么多护卫以为都死了才哭,她只是看到一向无所不能的殷无泪受伤,永远打不倒的琴吃亏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只是……一些连自己都说不出的原因就是想哭……   互相搀扶着,殷无泪被送回他的独居院子,找了大夫过来诊治,喝了药便躺下了。   看着一直跟在身边忙前忙后却沉默不语的琴,殷无泪有些虚弱的闭了闭眼,对着一旁的漫夭轻轻开口,“漫夭,你的身子还没好全需要多卧床休息,今日已经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我还有话问琴。”只有他才知道,漫夭刚刚小产,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身子极度虚弱,实在不易如此奔波劳累。   为什么   漫夭听到殷无泪打发她回去时,心里隐隐失落直觉的想要出声拒绝,可一转念他今日也够疲惫了,他让自己回去休息也是为了自己好,于是欲言又止,乖巧的点头转身离开了。   屋子变的极其的安静,静的连一根针掉地都听的到,静的只剩下缓慢而均匀的呼吸声。   琴神情冷淡的站着,看着殷无泪苍白着脸闭目养神,他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那一掌耗了他全部的心神,如今昏昏欲睡快要进入梦乡了。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掌?”琴率先打破沉默。   殷无泪听到琴居然主动开口,张开眼薄唇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那个月绝心是你跟踪那么无隐楼的杀手时遇上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似乎不相关的问题。   琴想了想才开口,“我跟踪黑衣人,到了无隐楼的总部,里面机关重重,我进不去。等我出来之后就被这个月绝心盯上了,一路跟了我到长安。”   殷无泪目光状似无意的掠过琴手中的青鸾剑,“你们之前就交过手了?”   “是!”琴倏然握紧手中的剑,冷声道,“我的剑被他一招就毁了,这把青鸾是他赔给我的。”   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似的,殷无泪的语调微微变了变,“赔?”像月绝心那种男子,怎会因为自己毁了别人的剑而赔一把绝世宝剑给对方?虽然第一次见面,可也知道月绝心绝不是这样的人。   “是,他说是赔给我的。”仿佛没听出殷无泪话中的异样,琴只冷淡的肯定自己刚刚的话。   殷无泪没再开口,只表情怪异的盯着琴看。   而琴,却若无其事的站着,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   “这一次出门你查出无隐楼为什么要派杀手来杀我了吗?”静默许久,殷无泪复又淡淡开口。   琴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惭愧,只轻轻摇头,“没有,只找到了无隐楼的所在地。”不止没查出无隐楼为什么派杀手来杀殷无泪,甚至连黑衣人的具体身份也没查出,更把月绝心给招来了。   殷无泪自漫馨公布身份之后光明正大的来伤害漫馨后也曾怀疑,可能这些暗杀不是无隐楼的意思,而只是漫馨个人的意思。   然而,今日连无隐楼的楼主月绝心都出现在殷府了,也就推翻了之前的猜测。这一连串的暗杀的确跟无隐楼有关,如今连月绝心都亲自出马了,漫馨牵扯其中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他宁愿相信漫馨,那个小时候天真无邪的善良女孩只不过恰巧是无隐楼的人,才不得不必须来杀自己和漫夭。   “那你……继续跟着月绝心这条线索,务必查清楚无隐楼对我跟漫夭赶尽杀绝的原因。”翻来覆去思虑良久,殷无泪皱眉说道。   无论如何,具体的原因还是要彻查清楚的,不管真相如何。或许如自己想的那般,也或许跟自己想的完全相反。   琴颔首,没再开口。   午后冬日的阳光透光窗棱射进屋子来,白晃晃的,琴转头朝着纱窗半眯着眼睛看去,不发一语。   至于殷无泪救自己的理由,不再多想,也不再去追问。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原因的。   悄悄变化   因天气寒冷,太阳也甚少出来露脸,厚厚的积雪长久不化,河中结成厚厚的冰,到处是冰天雪地的光景。   漫夭的病一直不见好,总是反反复复的,稍微好了一点又受寒了,然后喝药,身子稍微好些,一直这样反复着,总也好不彻底。   殷无泪的伤倒是很快好了,本身内力深厚,身体底子好,其实那一掌伤的也不是很重。那日殷无泪看到琴危险去挡了一下,这一下虽是用身体当的,可是是有准备的挡,加上他内力深厚,其实伤的并不是很重。   琴因为殷无泪的一掌之恩,虽然冷漠依旧,可内心说不感动是骗人的。自小她生活在一个冷漠没有温暖的环境里,加之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所以养成了孤僻不爱讲话的孤冷性格,凡是不善用言语表达,可说到底内心还是有着人性的善良和柔软的。   因为殷无泪的一句务必查清楚,琴便顶着寒冬风雪又出远门了。   而这一次,是换她去跟踪月绝心了,不必再时刻防备着被他跟踪而毫无所察。   月绝心知道她在跟踪,故意到处的游荡,大有游山玩水要走遍大江南北天涯海角之势。   眼看年关将至,琴想起自己答应漫夭要回府过年的约定,再看月绝心正悠闲的到处闲逛,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与耐心全失,冷寂的双眸迸出怒火来。   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她有月绝心早就知她在跟踪的自知之明,提剑嗖然拦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不想再跟着他瞎耗了,速战速决不失为一种快捷的方法。   看到眼前这个冷漠的女子终于如自己所料的沉不住气出现在自己眼前了,月绝心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琴眼底那掩饰的极好的一丝怒气让他莫名欣悦,原来她也是有情绪的。   很好,即便是生气,也总比没有反应来得好。   可是已然生气中的琴没有考虑到这一层,直接举剑就朝着月绝心劈去,就算打不过他也罢,今日她偏就咽不下这口被耍弄的恶气。   月绝心身形灵活的一闪,避开琴直向他而来的锋利剑锋,侧身扭头左手伸出,拇指与中指相扣看起轻巧随意一弹,琴的剑被重重弹开,连带整个人也连连后退好几步。   琴愈加不悦,青鸾剑在手中灵活的舞动,陡然剑锋一偏,整个人拔地飞起,带着凌厉的剑气直逼月绝心的心脏。   月绝心这回没有躲避,只站在原地挥动宽大的袖口,周遭的风渐渐聚拢成一股强劲的气流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琴的剑就这么停在漩涡中央停滞不前了。   琴不甘自己就这么不能动他分毫的弱势,一咬牙,更加用力,将内力使个十成十。   月绝心深不可测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琴竟也有这等高深的武功修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人就被逼退两步。   为避免节节败退,月绝心忙敛住心神,以四两拨千斤的招数化解琴的全力出击,化去两败俱伤的危险。   宽口长袖一甩,人擦着琴的剑气划过,虽未受伤,袖子倒是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月绝心看了一眼已经开裂的袖子,稳住身形,悠扬缓慢开口,“跟了我十来天的时间应该不只是来找我一比高下的吧?”   怦然心动   琴收住剑,冷冷逼视月绝心,却也没有继续动手,因为心知肚明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月绝心不以为意的笑笑,知晓琴必是有话问他,才会不远千里跟着自己几乎踏遍大半个中原。于是主动开口道,“有什么疑问姑娘尽管问吧,鄙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琴冷然无动于衷,对于月绝心的话深表怀疑。他月绝心是江湖最大情报组织的头,如果对人会如此坦白的话,那他无隐楼就不要做生意了。他话是那么说了,可也就是那么一说了,她也随便一听即可,不必当真。   可该问的还是要问出口的,迎上月绝心含笑虚伪的眼,冷厉开口,“无隐楼为什么要派人杀殷无泪?”   月绝心笑容顿时一敛,表情难得的严肃认真,缓缓开口,“这件事与无隐楼无关,我只申明一遍,也是因你我才说实话,殷无泪这一段时间遇到无隐楼对他的一系列暗杀全跟无隐楼无关,只属漫馨和殷无泪的私人恩怨,青木堂牵扯其中也只因青木堂堂主秦朗与漫馨私交甚笃的关系。”   琴静静的听着,清秀雅致的脸上一片冷肃,看不出她是信了还是不信。   山间的小路因雨雪结冰,还不曾化开,两旁树木林立,枝叶大多枯黄颓败,树枝上挂着细小如水滴状的冰棱。寒风阵阵,撩动的人的衣摆,萧瑟万分。午后的太阳躲进了云层,整个天地间笼罩着一种灰白的光,暗暗的,沉沉的,让人喘不过起来。   许久,才冷淡开口,“漫馨跟殷无泪有私人恩怨为什么殷无泪自己不知道?再者如果不是无隐楼派她出来杀殷无泪你又为何出现在殷府救她?”如果不是她搞错了的话,殷无泪跟漫馨应该是有娃娃亲的,并没与什么私人仇怨,光凭这一点漫馨杀殷无泪就说不通。   月绝心心中微微一叹,他知道这话是不可能让琴相信的。可是漫馨杀殷无泪的理由自己却不能对她言明,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抗拒告诉她漫馨是因为爱自己想嫁给自己又不想背信弃义违背当年父辈定下的婚约所以才想杀了殷无泪一了百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侧对着自己的琴,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子却有着柔和的侧面小巧的下巴,侧脸看起来相当的柔美,柔美的令他怦然心动……   怦然心动?   这一想法进入大脑时,月绝心顿时觉得轰然作响,如被闪电击中,自己被自己吓着了。   他怎么会对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女子怦然心动呢?   琴看着突然沉默说不出话来的月绝心突然脸色煞白,心中直觉的认定他是在说谎。冷哼道,“怎么?没话说了?”   月绝心第一次觉得有些心慌意乱,又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忙开口解释,“不,不是这样的。漫馨不想嫁给殷无泪,却碍于无隐楼的规定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所以才想杀了殷无泪一了百了。”心一急就说了,当然亦是有所保留的说。   琴狐疑的看着失了平时淡定冷静的月绝心,他的表现太过异常,不得不引起她的怀疑,“不想嫁于殷无泪为妻?”   月绝心点头,“是!”   琴冷笑,“所以想杀了殷无泪?”   月绝心有些语塞,呐呐的说道,失了平时一贯悠扬缓慢的语调,“漫馨这孩子一向比较极端的……”   琴冷冷的盯了月绝心许久,才淡漠道,“于是化名潜入殷府去当殷无泪的卑微的妾?”   月绝心一滞,“……”   果然,把事情的核心隐瞒了,那就一切都说不通了,一切都不符合常理了。   过年   时近新年,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过年了。殷府乃长安首富,过年自然不比寻常人家,花销规模都更甚一层。   虽然殷无泪往年大多时候不在府内过年,可在忠叔的带领下亦能过个热闹欢喜的新年,殷无泪向来不会苛待他地下的人。   今年殷府有了女主人,再加上殷无泪留在府内过年,自然这个年过的愈加热闹和丰饶。大家欢天喜地,都忙着张罗奔走,想到可以欢欢喜喜过个团圆年都不禁喜上眉梢,眉开眼笑。   虽然之前府中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在都过去了,也借着新年冲冲喜,等到了正月里,那这旧的一页就算翻过去了。   漫夭随身体不适,却也被新年的喜气冲淡不少,每天都会有下人来禀报一些府内杂事,忙着忙着倒把身上的病痛暂时遗忘了。   除夕这天,一大早,家丁们就把府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在各个门上张贴“福”和春联,在各个要处及大堂,长廊,花园的树上都挂上五福吉祥灯……   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今日最忙碌的就属厨房了,一大早就出府购置新鲜的菜忙碌着。刚过中午,殷无泪就带着大家伙祭奠祖先等等。   整个下午,漫夭都随着众人一道剪窗花,修剪松柏梅花,布置大堂……   眼看天色渐暗,漫夭有些心焦,也愈发心不在焉起来。   琴到现在还没回来,临走前她切切实实的答应过自己会赶在除夕夜之前回来的。眼看年夜饭快要开始了,众人脸上都是翘首以待的欢快表情,唯独漫夭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样子。   一天下来都忙的团团转的殷无泪正在跟忠叔确认各人的红包数额时分神看了一眼漫夭,发现似乎闷闷不乐的。遂快速吩咐完打发了忠叔下去安排,轻声走漫夭身后,“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身子又不舒服了?”   这段时间漫夭的身子老不见好,总是这么反反复复的,这两日天气寒冷干燥,漫夭忙过年的事又累着了。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却很清楚,漫夭的身体虚弱,自打进了殷府受伤高烧不断,如今还失了孩子,虽然体内的孔雀胆是清除了,可没有长时间细心调理是好不彻底的。   漫夭正心情低落,想着琴可能赶不会来过年了,正心事重重,忽闻身后殷无泪浑厚低淳的关切声音,心下一惊,嗖然换上笑颜转身,“没有,身体也好多了。”   殷无泪见她笑的很是勉强,以为她在强撑,“那是累了吗?”毕竟从今儿一大早起,漫夭已经忙前忙后站了一天了。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也担心自己支撑不住,漫夭柔柔一笑坦言道,“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担心琴能不能赶回来过年,她临走前答应过我的……”   殷无泪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温和笑着安慰道,“既然琴答应了你就一定会赶回来的,她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哪。”   放松了心情的殷无泪笑起来是极好看的,俊酷的脸上深邃的眼眸荡漾着清澈的水波,如灿烂绽放的墨玉桃花,晃的人睁不开眼亦舍不得移开眼。   许久未得到漫夭回应的殷无泪疑惑着低头看去,只见她有些痴呆呆的看着自己,心中泛开一种叫做欣悦的情绪,便更加加深了这个邪魅的笑容。   回家,真好   漫夭看到殷无泪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眼神意味深长,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看他看的痴了,双颊染上红晕,如绽放的桃花一样艳丽。   低着头羞涩许久,尤觉得脸上很烫,抬头偷偷朝殷无泪瞟去,发觉他仍然在笑,不由嗔道,“你在笑什么……”   虽然觉得意犹未尽,可殷无泪也知道适可而止,为避免她恼羞成怒,殷无泪见好就收不再去笑漫夭了。不着痕迹的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放心,琴肯定会回来的。对了,一会儿忠叔会把工人们的红包赏钱拿给你,等年夜饭结束了就由你负责分发给他们吧。”   漫夭果然被转移了注意了,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只剩淡淡的绯色,掩去了平日的苍白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这些应该是由你这个主人来分发比较合适吧?”漫夭心中有些不解为什么殷无泪要这么做,似乎不太合适。   “这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再说了,你也是殷府的主人嘛。”殷无泪笑的很欢快,说到最后还神情暧昧的凑近漫夭的耳畔,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道,“女主人……”   漫夭被殷无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一悸,心跳不由加速,原本淡下去的红晕又加深晕染开来。殷无泪温热的气息撩拨着她的耳朵痒痒的,麻麻的,引的整个人一阵战栗,漫夭本能的缩了一下并后退一步。   殷无泪不动声色的看着漫夭的举动,并为她的单纯反应莫名的愉悦窃喜。轻轻刮了漫夭一下鼻子,亲昵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诶?”漫夭被殷无泪弄的一头雾水,整个一云里雾里。   还未等漫夭反应过来,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殷无泪已经快她一步走开去处理其他的事情了。   漫夭不自觉的在人群中追随着他的身影,看着忙碌喜气的大堂,第一次过上热闹团圆新年的漫夭不由的有些肿怔,也有些感动,心底泛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来。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是满足,感动,幸福,亦或是叹息,辛酸,或是彷徨,害怕,焦虑……   可是无论如何,眼下心里是满满的踏实安定感。   ######   已经下午,琴在长安城郊外三十里的地方快速的赶路。   似乎遥无尽头的小路中间积雪化开了,泥路湿滑泥泞,很是不好走。路两旁的小草依旧被一层薄薄的带冰的白雪覆盖着,风一吹,两旁树叶上的积雪扑漱扑漱往下掉。   今日已经是除夕了,难得的大太阳,积了许久的雪慢慢的化开了,天气非常的冷,风亦如夹杂着利剑般的刮着脸生疼,露在袖子外的手一会儿就冻的冰冷了。   可是,心却是暖的。   第一次,似乎有了归心似箭的感觉。   那个地方,因为有了牵绊,有了挂念,有了忧心的人,变成了可以称之为“家”的港湾。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太阳下山前,除夕夜晚饭前回到了殷府,看到漫夭满脸带笑的朝自己奔来,那真心的开心感染了她冰冷孤寂了十五年的心。   有人牵挂的感觉真好,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   回家,真好!   刁难   漫馨得知自己所策划的一切都被月绝心知道了,怕见了面月绝心会怪罪于她将她驱逐出无隐楼,那么届时她便再无可能成为他的妻了。   于是不断的逃,逃到没有月绝心的地方,只一味的逃避。只要不见月绝心,那他就没有机会责罚自己,就不会赶自己出无隐楼,那她就还有希望。   寒冷的冬日,绵绵冬雪覆盖,大地白茫茫一片。边塞东三十里天寒地冻,孤零零的不度客栈冷冷清清,只有掌柜加两个伙计留守在此。过年了了,大家伙都回去过年了,平时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此刻却是门庭冷落,只住了三两个客人。   漫馨成天躲在房间里也不愿出门,客栈大门口挂起了高高的大红灯笼,虽然冷清却也颇有过年的韵味。心里落寞就更不愿出门,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有一大群人陪着她捧着她的,月绝心跟秦朗也会陪着她吃年夜饭赏雪景看烟花的。可是回头看现在的自己,却越发衬得今日的她凄凉悲惨了。   心里愤愤的拿起茶杯准备给自己倒杯茶,发现茶壶竟然连一滴谁都没有了,本来心情就坏透了的漫馨愈加气火攻心,举起茶壶就朝着房门狠狠的砸了过去,“来人!什么破店,连个水都没有,老娘的银子有那么好骗吗?”   楼下的小二听到漫馨房间的吵闹声忙上楼去查看,一进门就看见已经被破坏的惨不忍睹的房间,顿时心里也不悦至极。大过年的他们不能回家要守在这已经很不开心,还要应付这么难缠刁蛮的客人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可碍于对方是顾客身份也没有发作,只把委屈与怒火往肚里咽,面上神色无异只如往常般的客气礼貌,“客官,您有什么需要吗?”   漫馨冷哼一声,稍稍平复一下自己的气喘,看到小二平凡的脸上隐忍的表情,有着凌驾于他人之上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和对身份地位的下等人的轻视与不屑,“茶壶里没水了,想渴死我吗?你们客栈的人都是怎么做事的?”   小二忍了忍,谦卑礼貌道,“平时的跑堂都回家过年去了,客栈只留了掌柜和两个伙计,人手不够,今日一早另一个小二又病了,所以还未来得及煮开水。您请稍等,我这就为您去准备开水,到时候我会给您送上来的。”说完,有环顾一周被风卷云残过后的凌乱房间,微微摇头准备退出去。这个客人真是尽会添乱,他已经忙得团团转了,整个一上午还没顾得上歇一歇喘口气,还要忙着午饭的饭菜,连掌柜都都跑后院干起杂货,劈柴担水去了,可她还在为了喝茶把整个房间毁了。   漫馨不耐烦挥退他,“不要跟我说那么没用的废话,我只要结果,我现在就要喝茶。”   小二对她的无理取闹甚是窝火,却又不好发作,只得点头允道,“成,我这就去煮,尽快给你送来。”   小二的态度还算客气,漫馨没再故意刁难,只冷着脸点点头,看着小二转身离开时的侧脸神色微微难看,于是又冷声道,“顺便叫人来帮我整理一下房间。”   陪你过年   面对漫馨的刁难,小二深作一呼吸,忍着怒火口气平和道,“那我这是替您先煮开水还是收拾房间呢?”这被她糟蹋的乱七八糟的房间收拾起来少说也得半个时辰吧。   漫馨眉毛一挑,语气很冲的发难,“不是说还有一个小二吗?叫他过来收拾就成。”   小二深吸一口气皱眉道,语气明显有些僵硬,“不好意思,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他病了,还发着高烧呢。”   漫馨蛮不讲理冷哼,“那死了没?没死就叫他过来整理。”   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人性的薄凉,对他们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的轻贱已经让小二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轻易得罪,只得忍气吞声无奈道,“实在对不起客官,您看要不我给您换间清爽整洁的房间吧?”   漫馨点头,“那好不快去准备。”   小二忍着怒气低头走了出去,心里无声的诅咒着。   是夜,除夕夜,不度客栈冷冷清清,很早就熄了烛火,只留门口两只大红灯笼照亮客栈门前微弱的几米惨白的雪地。   掌柜和小二也都回家过年去了,要等初二中午之前才回来。反正只有两三个客人了,备留了一些吃食,两三天是饿不死的。   夜深了,寂静无声,整个客栈笼罩在漆黑的夜色中,微微透着一点灯笼发出的红光。   漫馨半夜被冻醒,手脚都冷的僵硬发麻了,屋里取暖的火盆熄了,一时也不知去哪取碳,有些无措。   不停的搓着手哈着气,身体却不见暖起来,,心里也越发的觉得自己凄凉,竟有些感伤起来。   随着越来越冷发僵的身子,漫馨心里的感伤演变成了难以抑制的伤心,最后竟小声抽泣着哭起来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听得身后一声轻微的叹息,便觉的肩上搭上来一只温暖的大掌。   梨花带雨的脸抬起转过身,妩媚的脸庞在油灯的照耀下愈加白皙,楚楚可怜。看清来人后,便哭着扑进他怀里,“秦朗……”   秦朗微微一叹息,满足的抱着漫馨,腾出一只手起轻抚她的头发,后背,“别哭了,我来了,陪你过年。”   十五年来,每一次过年都是他陪着她的。当然,今年也不会例外。   屋内,燃起的炭火让零度以下的气温渐渐上升,人也变的暖起来。漫馨腻在秦朗的怀里,人懒懒的不想起来。   秦朗也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漫馨的后背,享受着她难得的温顺与安静。   屋外飘起了鹅毛大雪,地面,栏杆,窗台,屋顶都是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天地间一片静谧,相拥相互取暖的两人谁也没发现,屋外隐藏在黑暗处一个月牙白的身影,与身后茫茫白雪似乎融为一体,都是那样的苍白。   长长的黑发此刻听话的垂在身后,妖娆的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唯有绵延不尽的寂寞,深刻的令一世界的冰雪都掩盖不了。   今年的雪,下了整个冬天,怎么都下不完,似乎大有延续到夏天之势。   天,冷的那样刻骨!   微微一叹息,欣长的身子转身离去,将叹息一起挥散在空气里,凝固在雪天里冰封住。   终究是自己带大的孩子,下不去手驱赶。就当作是没见到吧,没见面就无法做出责罚的命令,权当看不见。   家信   正月的天气都不错,大多的时候阳光很好,漫夭的身子渐渐的好起来。不过阴雨天气又会复发,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就这样反反复复,很快就到了夏天。   天气暖起来了,琴时常会出门,有时三五天,有时十天半个月,又有时一两个月,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漫夭问她总也不说,次数多了漫夭也就习惯了,也甚至琴的个性,如若琴不想说,那是即便是死也撬不开琴的嘴的。   每次等的漫夭心焦以为琴可能再也不回来的时候,琴便回来了。   眼看着快入秋了,天色仍是闷热的厉害,连送进来的风也是夹着滚烫的热气的,这一次琴又离开快一个月了,还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快傍晚的时候下了一阵暴雨,大约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虽然暴雨落下来的时候气候异常的闷热难受,空气中还混着泥土的腥味,随着一阵阵的风拂上人的脸庞,肌肤……   暴雨过后,傍晚倒是难得的清凉爽快,清风中送来花草的清香,没了闷热,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刚刚跟侍女莲儿交代的晚饭的菜式,漫夭拿起针绣倚窗做起了女红,一阵阵凉风拂面,心口不再窒闷,心情舒畅不少。   “夫人!”突然一阵风似地,有个人影闪进来,速度极快,以致经过漫夭身边时带动了网编竹花篮里的绣帕。   漫夭一看东西掉地,还未来得及去看来人是谁便先弯下腰去捡绣帕。   小六子止步环顾内屋看不见人,便扯开嗓子大喊,“夫人,夫人?”   把捡起来的绣帕重新放进竹花篮,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丝线,漫夭对小六子的莽撞迷糊很无奈,只得轻叹一口气道,“小六子,我在这儿。”   小六子听的声音转身往后看,发现漫夭就在窗口,连忙跑过去,“夫人,原来您在这儿呀,您身子还未大好,可别站窗口又着凉了,下过雨这傍晚的风可凉了。”如今已到入秋时分,傍晚下过雨之后还是挺凉的,爷回府要是发现夫人病了一定会怪他们服侍不周到的。   听着小六子的唠叨,漫夭只是不可置否的一笑,并未太在意,只淡淡笑着转移他的注意力,“看你这么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哦,对了,您看我差点忘了。”说着,小六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漫夭,“爷来信了,据说再过三五日就回来了。”   漫夭看到眼前的心,忍不住心底一阵激荡,伸出的纤细手指有些微微的抖。   他要回来了……   小六子见漫夭太激动以至于有些迟疑的不敢接信,便一把把心塞进漫夭手里,“给,夫人您慢慢看,小的还有事忙去了。”这大半年来,因为漫夭身体一直反复不见好,殷无泪每次出门都不再带上她,而是让他留在府内好好照顾漫夭。有什么所需及时被补上,有什么头疼脑热及时请大夫就医,收到了殷无泪的来信及时给漫夭送来,就算什么事都没有也偶来弄几个笑话段子逗逗漫夭开心。   待小六子刚走出房门,漫夭便颤巍巍的伸手,迫不及待的取出信来读。   找人   展开信纸,苍劲有力的字体如他的个性一般的狂野飞扬,寥寥数语,字虽不多,但字里行间都是对漫夭身体的关怀担忧,以及告知了归期。   这些都是殷无泪以前从不做的事情,也不屑做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的。可自己漫夭久病不见好之后,殷无泪每次出远门都会放心不下,习惯性的鸿雁飞信,知道漫夭在家的点滴,也会淡淡写几行告知一下自己在外的事情。   果然,三日后无泪哥哥就要回来了。   漫夭激动欣喜之余,把心捧在怀里,微微闭目。终于来回来了,这一趟殷无泪已经离开够久了,已有两个月余。虽然不知道他这次回来能留多久,可是只要他能回来就让她高兴之极了。   其实殷无泪出门做生意一般不会超过半个月的,大多出门一两个月甚至半年多的远门都因为出门找人。   这么多年来,殷无泪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人。   漫夭也是年后才知道的,这一切当然是小六告诉她的,但具体找什么人就不知道了,因为小六子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对殷无泪来说极重要的。   初闻此事时,漫夭心底涌起无边的酸涩,难受极了。想不到无泪哥哥心底还装着这么一位重要且永远难以忘怀的人,而自己不过是娶来的替身妻子,虽然两人现在相敬如宾,无泪哥哥对她还算疼爱。但自己有自知之明,怎能跟他心尖上最重要的人相提并论呢?   日子久了,这样针刺般的折磨也就慢慢麻木,因为这个始终找不到的人也有可能这辈子永远找不到,虽然现在她是无泪哥哥心中最重要的人,可岁月终究会抚平这一切的,最终陪在他身边的人还是自己。   当然,她不是诅咒无泪哥哥永远不要找到这个人,而是一种近乎卑微的自我安慰而已。   日子一天天在风平浪静的表象下安稳度过,可是这埋藏下的隐患却不知将在何时以何种面貌爆发。   三日后的傍晚,殷无泪风尘仆仆的如约而归。   漫夭备下他喜爱的酒菜,陪着他静静的小酌几杯,这日刚好是立秋。   殷无泪晚上没回书房,而是留在漫夭房中陪她。一晚上都是沉默寡言,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漫夭看他这样越发心里担忧,这样的沉默会不会是一种征兆,这样想着心里就很害怕,怕他终会说出令自己无法承受的结果来。   是不是心中那位寻觅了多年的佳人终于找到了,自己也该到了让贤的时候了?   有些忐忑,有些焦虑,仿佛鼓足了毕生的勇气似的,漫夭轻声开口,“无泪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这样有话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感觉很难受,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讲明白了最好。   反正最坏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被人卖来卖去最后沦落风尘强,那些最糟糕的事情她都承受着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是她过不去的呢?   殷无泪忧心的看着漫夭,有些迟疑该不该告诉她,明白自己整晚的沉默寡言已经引起了她的怀疑,自己越是掩饰反而容易泄露心思。   坏消息   最终还是决定对她如实相告,因为此事漫夭有知情权,如果不告诉她,说不定将来知道以后也会怪他怨他一辈子的。   沉了沉脸色,殷无泪难得的严肃认真,“漫夭,你听我说,但是你听了不准急知道吗?”看着漫夭亦是郑重的点头,殷无泪才继续开口,“我得到消息,你的好友凌玥受伤了,据说被骆家大小姐打的遍体凌伤,连双腿都断了……”   一字一顿,却字字敲在漫夭心上,沉闷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漫夭心被悬了起来,揪的紧紧的,顿时失神的站了起来,无意识的抓着殷无泪的手,力道之大让殷无泪也吃痛皱眉。“怎会会呢?”   却,没有出声推开她,只默默的陪她一起承受那份猝不及防的疼痛。   沉稳的声音有着安定人心的效果,耐心的安慰着,“别急,南宫易是北方霸主,又是当朝皇族,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来医好凌玥的。”   漫夭急的有些六神无主,凌玥对她来说的是极为重要的,是这个世上少数几个存刻在她心尖上的最要亲人之一,乍闻她受伤如此之重,心里不免失去了主张,担心的六神无主了。   “受这么重的伤我怎么能不急呢?”声音急切又带着哭腔,下一句话便落下泪来,呜咽着,“连双腿都断了……”   殷无泪叹气,伸手搂住颤抖不已的她柔声道,“你看你,这就哭上了,这也是我为什么挣扎了一晚上不肯告诉你的原因,就是怕你着急怕你哭。可又怕吧,如果今日我不告诉你,来日你要怪我怨我,真真是纠结死我了。”   漫夭哭着,听殷无泪说完这些话后,便仰起头泪流满面央求道,“我要去看她,明儿,不今夜就起程去塞北看她。”   殷无泪听她这么着急,连今晚都等不过了,便皱眉劝道,“还是明儿一早去吧,你身子不甚好,再说了也要打点打点,这么晚了备起车来都该天亮了。”   漫夭急的有些不知所措,关心则乱,听殷无泪这么说泪就落的更凶了,“天亮,就等到天,天亮……”   “别担心,凌玥已经回到洛阳休养了,明儿一早我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出十日便能到洛阳看到凌玥了啊,别急。”   漫夭只默默点头再也说不出话来,也哭的是更凶了,殷无泪被她这么一哭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怕她身体又垮下了,只得手忙脚乱的替她抹泪,不停的柔声细语安慰。   就这样过了一个难熬又漫长的夜晚,漫夭除了落泪就是呆呆的出神,好不容易熬到天微微亮。   漫夭简单收拾了几件经常穿的衣物就随着殷无泪坐上马车赶往洛阳了,一路上因为担心凌玥,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就弱不禁风的漫夭,就更加虚弱了,让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殷无泪心疼不已,却也无能为力,因为此时的漫夭是劝她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好不容易见到了凌玥,看到她满身的伤口,红红紫紫一片,双腿用双棍夹着绑着厚厚纱布,看起来触目惊心,真真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漫夭一见到凌玥就哭成个泪人了,反倒是凌玥一阵错愕,反过来轻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男儿皆薄幸   凌玥的伤虽然看起来挺吓人的,但大多都是皮外伤,南宫易已经给她用了最好的药,除了双腿比较严重,其他都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所以精神看起来还算好,脸上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因病痛表现出难受的样子,偶尔还能开个玩笑逗逗乐子什么的。   这不,搞笑劲一上头,谁也拦不住。   漫夭有些心疼的看着凌玥仰着头捏着鼻子“咕嘟咕嘟”把一碗浓稠漆黑的药全部喝下肚,忙递上一颗用糖腌渍好的梅子,“苦吗?来,吃颗梅子去去苦味。”   凌玥一边哈着气驱散苦味儿,一边接过梅子扔进口中,随后含糊不清的说道,“哎呀,烦死了,每天都要喝上整整三大碗的苦药,药比饭还吃得多,什么时候是尽头啊?”   漫夭又递上一杯茶,柔声劝道,“良药苦口嘛,忍忍,等身子好了就不用再喝了。”   凌玥也一并接过大口灌下,丝毫不注重自己的形象仪态,只嘟囔道,“都是什么蒙古大夫呀,每天让我吃些苦哈哈的药,你们古人也真是搞笑,没事把新鲜的草晒干了,然后又煮泡了拿来吃,麻不麻烦啊,能治得好病才怪。”直接制成药丸不是更有效么?连药渣子都能一起吃下去,又不苦。   漫夭听的无语,要不是看凌玥包成个白粽子似的可怜,早就被她都笑出来了。   凌玥也不管漫夭心里有什么心思,继续道,“还让我一天三顿,照三餐服药,可是我一般都是吃两顿的人,怎么照三餐服药啊?”这事更郁闷,她平时好睡懒觉,早上那顿一般都是免了。可如今为了照三餐服药,她还得被娘亲从被窝里挖起来吃早饭……然后再吃药……   哦买噶的,饶了她吧。   大抵是凌玥的表情太丰富,说话太夸张,一直忧心紧张的漫夭终于笑出声来,而且还是捧腹大笑。   凌玥也不抱怨了,只笑眯眯的看着大笑不止完全失了平时冷静形象的漫夭,“笑了?”   漫夭连话都说不出,只笑着不断的点头。   凌玥也不恼,只静静的等着漫夭笑完。   许久,漫夭才渐渐止住笑意,然后神情慢慢变得凝重,忧心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怎么会伤成这样?南宫易人呢?”   这两天虽然看她精神还算好,偶尔也开玩笑逗乐一下,可明显的变的比以前沉静的多了,不若以前那样活泼快乐,无忧无虑了,一天之中大多时间也是在沉默发呆中度过。虽然凌玥什么都没说,可漫夭还是看出了她的变化,同是女人,当然明白只有为情所伤的女人才会出现那样的沉默与发呆的。   凌玥一愣,她以为自己已经掩饰的够好了。说什么呢?自己放在心底偷偷伤心就够了,干嘛还说出来让别人担心呢。   见她只是淡淡笑着并不说话,漫夭便更是担心,“是为了南宫易对吧?我来了两天了都没见过他的人影,你们之间出什么问题了吗?”去年刚成亲那会儿她看过,南宫易绝对是喜欢玥儿的,那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可才短短一年的时间,怎么一切就变了,难道真的是男人皆薄幸善变吗?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凌玥一看漫夭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岔了,虽心里开心不起来,却还是表面上故作轻松道,“咳,瞎想什么呢,南宫易当然有事忙才没来的,你家男人不也是忙的团团转经常不能陪你么?我受伤的确是因为南宫易,可是真的不管他的事,他只是很不幸被一个痴缠执着的女人看上了而已,当然最后倒霉的当然是我了。她心心念念想嫁的男人最后娶了我,难道不允许她生气怨怼一下把我当炮灰发泄一下么?”   漫夭心疼看着凌玥全身上下无一完处的身体,这还叫发泄一下吗?玥儿说的也太轻巧了吧?   可是,她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或是安慰,因为此时任何话对玥儿来说都是一种刺痛伤害。   玥儿是坚强的,乐观的,她最不需的就是同情与怜悯。   漫夭留在凌府陪了凌玥三天,之后就回长安了。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凌玥因为双腿断了,接骨之后整整卧床四个月,期间漫夭又陆陆续续的去看过她几次。   毕竟长安道到洛阳还是有些距离的,也不能说去就去的,加上自己本身身体虚弱也有些力不从心。   可自打经常去看望凌玥之后,漫夭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心境也开阔了许多,身体倒是一天天的在好起来,正真的康复起来。   关键的是凌玥的一句话,那是漫夭第一次去洛阳看凌玥,凌玥见她憔悴了许多,神色也不是很好,就多嘴询问了几句。   漫夭看凌玥也在病中,只简单的说了几句,一笔带过。   凌玥却感慨道,“红袖啊,一定要养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了好身体才能看住你的男人。看不住你的男人,那你这辈子什么都是零,不管你其他事情做的再好,拥有再珍贵的东西都是虚的,只有抓住你爱的男人那才是实在的,真的。”   漫夭听了,只觉感慨唏嘘,受益良多。   回去之后心境开阔,不再纠缠沉浸在那些如魔靥的过往里,人也一天天的好起来。   有些东西你抛不掉割不断,那就留着不要强行去抛掉割去,但是你可以尽量忽略它的存在,让它尽量缩小放在最不显眼的角落,日子久了它就再也不能影响你了。   生活在继续,永远抱着无法改变的过往与已经发生的事实,只能让自己痛苦而不能自拔。   生命还在延续,我们的脚步只能不断的往前走,而不能停留在过去停滞不前。   活着,生命,这些都是美好的。   她爱无泪哥哥,所以,她要留住他,要看住他,这个现在已经属于她的男人!   日子悠悠过着,漫馨失踪了一段时间,殷府风平浪静的。只是每当殷无泪出远门寻人不着回来失望的表情还是会刺痛漫夭的心。   琴也依旧忙碌着,老是往外跑,问她也不愿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自己的秘密,漫夭也不能强求别人的心事和秘密。   秋日本来就短,转眼冬日就到了,挨过了寒冷的雪天,春天又来了。   这个冬日雨雪不多,天气还算好,也不是很冷,漫夭的身子算是彻底好了,没再继续反复发病。   漫馨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听不到她的一点半点消息。   眩晕   时至五月,天气越来越暖了,正午日中的时候已经有夏天的感觉了。   小院中的两株石榴花开的正艳,有些已经落了花瓣长出青色的小果了,点缀在绿野之间煞是好看。远远望去花团锦簇,锦绣绚丽,让人感同身受那蓬勃的生命之力。   屋子里有些闷,刚得了消息琴今日会回来,按她往日的记录一般下午就会回来。   漫夭信步走出院子,穿过开满紫藤花的长廊、假山,一路来到府中的花园。花园里花的品种更多,海棠花快过花期了,落了一地,似有颓败之相,然月季、玫瑰、琼花、八仙花、金雀花、太阳花等等都是正当繁盛时,开的鲜艳美丽,欣欣向荣。   夏天,果然是生命最为茂盛的时节。   这几日天气越发热了,换上单薄的衣衫,轻薄的被子,可漫夭还是热的晚上睡不安稳,常常惊醒,醒来便是满身大汗。   白天昏昏欲睡,也不思食欲,只贪凉,喝些清淡的汤水,冰镇过的酸梅汁,雪梨汁等。   走着有些累,便在湖上的凉亭坐下,琴要是回来肯定会经过花园,那她坐在这里必定第一时间可以看到她。   微风拂面,湖面涤荡着微微的涟漪,阳光照在上面,金光粼粼的,晃的人眼都睁不开。   回想自己前两次都是在这儿落水,好在都是有惊无险,不知道漫馨姐姐现在过的怎么样,人在哪里。   算一算,自己入府快两年了,好像是过了很久也发生了很多事,又好像就是昨天的事。   湖面上吹来的风凉爽扑面,很是舒服,湖边已经铺满了嫩绿的荷叶了,虽然还未有小荷冒尖,可光看遂湖面水波摆动的荷叶也别有一番光景韵味。   没多久,莲儿快速跑来,手中捧着一件轻薄的藕粉色银丝穿针绣海棠花纹的披风,细心的给漫夭披上,笑道,“夫人,虽然已经五月了,湖心还是有些凉,别又着凉。”   漫夭微微一笑,为她的细心体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莲儿识趣的退了开去,准备去弄一些点心茶水之类,漫夭中午没胃口几乎什么都没吃。   漫夭静静的坐着,只顾沉思着过往,连莲儿端来茶点都未有所察。只是时间久了,湖面凉风吹久了觉得有些头晕。   果然,五月的天还不是足够热的,凉风吹久了兴许就得着凉生病了。想到自己不能再让殷无泪操心了,也不能再给府里添乱了,便起身准备回屋子等琴了。   谁知,一起身,一阵眩晕袭来,昏昏沉沉的,眼前黑漆漆的如坠入无边的深渊黑暗中。   莲儿因知漫夭不喜有人在身边打扰,一般伺候完准备好漫夭所需的东西都去善解人意的离开,所以此刻身边连一个扶一把的人都没有了。   一个倒栽,眼看着就要再次摔进湖里去了……   双手无意识的乱扑,想要抓住点什么,一双强有力的手用力抓住了她的双肩,将她牢牢固定在地面,没了半分摔下湖去的可能。   耳边传来琴熟悉而清冷的不悦嗓音,“你是不是摔湖里摔出瘾来了?”   琴远远看见漫夭摇摇晃晃的似有栽进湖里的危险,心中顿时一阵紧张,忙施展轻功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来到她身边扶住她。   恶心作呕   当然,心里的担心在看到漫夭完全后全部转化成了浓浓的怒火,这女人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吧?明知道湖边不安全还一个人跑来,以前是被人推下去也就算了,如今她自己也想跳下去试试水温了是不是?   “琴……”漫夭欣喜道,忍着头晕目眩的不适感。   “你……”琴正在气漫夭不知爱惜自己的火头上,还想借着训斥,可看她脸色苍白的无辜样又不忍心了,只得将剩余的话全部梗在喉咙口。   笨女人……   “你终于回来了,这次久一点,快三个月了……”话中隐隐的担心令人心疼,也让人不忍苛责。   漫夭这辈子前半生太过坎坷,大多数遇到的人都对她冷漠嘲笑,更甚者打骂苛责,没有享受过半分温情暖意。好不容易现在生活平坦了些,也就愈加珍惜这些对她好的人了。   琴亦是半生习惯了冷淡的人,太温情的话说不出口,只会少许写下冷漠与心防而已。   扶着漫夭走到凉亭中央的石桌旁坐下,倒了杯温温的茶递给她,“喝口暖茶缓缓气。”   琴有些皱眉的看着漫夭苍白的脸色,不是说她身体已经全部好了吗?怎么会还是这样的弱不禁风,苍白无力呢?   漫夭微微有些气虚,勉强一笑,接过茶喝了一口,“你也喝茶,这么热的天赶路肯定又热又累吧?”   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替琴也倒了一杯茶,“喝吧,莲儿还是挺细心的,连点心都备好了,还是我最爱吃的椰蓉马奶糕和金桔拔丝糕。”   不说不觉得,看到飘香四溢的点心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有些饿了,漫夭用手指捻起一块金桔拔丝糕细细的品了起来,吃完尤觉得意犹未尽,遂又拿起一块椰蓉马奶糕吃了起来。   琴看她这样脸又冷了几分,“你是不是中午又没吃饭?”   漫夭放下吃了一半的椰蓉马奶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中午没什么胃口,吃的的确不多,不过现在倒是饿……”说到这,漫夭突然眉头一皱打住,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刚吃下去的东西似乎要从喉咙口推出来了。急忙捂住嘴,平时里很喜欢这椰蓉马奶糕的奶香味的,香味浓郁,甜而不腻,一次能吃下三四块。可今日不知道怎么了,才吃了半块而已,就觉得反胃恶心,想把吃下去的一股脑全吐出来,以前觉得很香的奶味如今闻来只觉腥气令人作呕。   拼命的拍着胸口,想要顺顺气要恶心的感觉压下去,别真把东西吐出来。   琴见漫夭神色不对,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怎么了?是不是噎到了?”   漫夭只是摆摆手示意没事,没有开口说话怕一开口就全吐出来。可经琴这一拍,反而加重了漫夭的恶心感,拼命想忍住的东西随着漫夭“呕”一声全吐在了琴的裙裾上。   顿时刺鼻的气味散开在闷热的空气中,琴顿时眉毛扬起瞪着低头弯腰不断作呕的漫夭,“你……”   漫夭只觉得胃里翻山倒海的难受,胃酸灼烧,喉咙嘶哑似乎卡着什么东西似的,整个人一阵阵的发热出虚汗,不断的作呕,想要把胃里面的东西都吐出来才罢休。   有喜   这下,琴也觉得不对劲了,直觉的认为是点心里被人下了毒。也来不及去怪漫夭吐她一身,忙扶住几乎快要瘫软在地的漫夭,“快回屋子,我去请大夫。”   漫夭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琴的声音穿透耳膜进入大脑听的有些不太真切,茫然的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表情似乎很紧张,就下意识的点头,整个人看起来痴呆呆的。   胃里一阵阵的发紧难受,漫夭唯一感觉就是胃里灼烧难受,唯一的动作就是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按在胃难受的地方。   虚汗一滴一滴的落下,人靠在琴身上,把重量都放在琴身上,双腿无意识的随着琴向前走。   可还没走几步,甚至还没走出凉亭,一阵黑暗袭来就晕过去没有知觉了。   琴拦腰抱起漫夭,施展轻功快速回了屋子,打发了莲儿去请大夫,一阵人仰马翻,就连在横川酒楼视察业务核对账目的殷无泪也闻讯匆匆赶了回来。   “大夫,内子不是已经康复了吗?怎么还会无辜晕倒呢?是不是又中毒了?”殷无泪着急的看着静坐床畔只顾闭目搭脉却沉默不语的吴大夫,于是出声询问。   那件事已经时隔一年半,都这么久了应该于身体无碍了吧?难道体内的孔雀胆没有排干净又复发了?   吴大夫对殷无泪的话充耳不闻,只睁开一只眼睛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依旧维持着把脉的姿势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殷无泪只得忍耐,干着急的等吴大夫搭完脉主动开口,凉透了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静立于一旁的琴只冷眼看了一眼失去冷静的殷无泪,没有说话,只冷淡的扫了一眼便又转回视线停留在还在昏睡的漫夭身上。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大家都不敢怠慢,更不敢大喘气,连走路都是蹑手蹑脚尽量不要发出声音,生怕影响了大夫的诊断。   终于,等到吴大夫一声“好了。”中,大家得到解放,可以放心大胆的喘气了。   殷无泪忙扔下手中的茶杯,因太过急切匆忙,茶杯被碰倒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茶水茶渣撒了一桌子也无暇顾及,一旁的小六子忙不迭的上前轻手轻脚收拾好,然后又静静的缩在角落里准备随时候命。   “吴大夫,怎么样?内子没事吧?”殷无泪走上前,问的有些忐忑,有些小心翼翼的。   吴大夫神情放松,眉头舒展,笑呵呵的起身收拾医具边开口,“夫人没什么大碍,放心吧。”   听了大夫的话殷无泪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紧张了,“没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呕吐还晕倒呢?大夫,要不你再查查看?”他怕大夫没有检查仔细,所以没查出漫夭的病因。   吴大夫只和颜悦色的笑着摇头,“不用再检查了,老夫已经检查很清楚了,尊夫人不是生病也不是中毒,而是有喜了。”   “不,大夫,我绝对相信你的医术,可是你能不能再查查……”殷无泪只听了大夫的前半句还没消化大夫的后半句,只一个劲儿的劝说大夫再仔细检查检查。终于到消化完整句话时声音戛然而止,双目凝住瞪大,神情满是不敢置信,看完大夫又转过脸去看身旁的琴。   又回来   “他,他说,说,说……”神情激动,有些语无伦次,更是有些害怕,怕说出那两个字来。   琴心里也很高兴,可这高兴却半分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只冷淡的接下殷无泪的话,“漫夭有喜了!”   “嗯,嗯。”殷无泪高兴的猛点头,跟个孩子似的。接着又转向大夫抓着他的手猛感谢,“谢大夫,谢谢,谢谢你大夫……”只有他清楚,心里有多高兴,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快乐。   之前孩子没了,他极其痛苦,还要瞒着漫夭怕她伤心,在多重打击之下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所以所有的伤心,所有的苦只能咽在肚子里,独自一个人承受着所有的一切。   那是,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   来和去都那么突然,那么悄然,那么安静,令人措手不及,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   吴大夫亦是很高兴,笑的很是慈祥,对着殷无泪说着只有他们两人懂的话,“恭喜,恭喜,他又回来了……”   殷无泪只含笑着点头,热泪盈眶的。   不只殷无泪高兴,一屋子的人都很高兴,都在为殷无泪和漫夭高兴,为殷府高兴。   谁也没发现,琴在听了大夫的这句话之后脸色一冷。   大夫笑呵呵的继续交代,“这头三个月呀是最为关键的时期,这时候胎儿着盘不稳,是最危险的时期,所以凡事切忌小心,注意休息和补充营养,饮食要以清淡为主,菜要多变多样,不要太过单一避免吸收的营养单一。”   “大夫,现在还该了?”殷无泪不住点头,大夫没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这么一句来。   吴大夫一愣,随后又笑道,“才一个多月,还未成形,还很小很小呢。”   “哦……”似懂非懂,殷无泪只憨傻的笑着。   “这往后啊,,我每半个月就会来殷府例行问诊一次,以确保夫人九个月后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娃儿。”   “好,好,那麻烦大夫了。”   “行,这张方子是我开的安胎药,夫人眼下有些气虚,胃口也不太好,所以胎气有些不稳,你让人给夫人照这方子开五帖药,每日三餐,饭后服用。”吴大夫递过开好的方子。   殷无泪接过,又问道,“还有什么需交代的?我们还要避忌些什么?”   大夫撸须笑道,“切忌生冷辛辣,还有……头三个月不能行房事。”   殷无泪没想到大夫这么直言不讳,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饶是他这么厚脸皮的人还是忍不住脸红了,这回再没吭声,只默默的点头,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送走了大夫,看到大家都是憋着笑意看着自己,殷无泪顿时恼羞成怒把众人都挥退了。   已经天黑,五月的夜风微凉,吹进窗户很是舒服,驱散了白天的闷热。   殷无泪静静的坐在床畔在漫夭醒来,许久不见她有什么动静,便又忍不住伸手轻轻覆上她平坦的小腹。只觉得太神奇也太感动了,这里竟然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是他们的孩子。   孩子……   最幸福的孩子   漫夭睡的昏昏沉沉,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肚子上爬着,微微的痒,仿佛有只小猫正隔着她的衣料在蹭着她的小腹,很舒服。   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却看见的橘红色柔和的烛火下殷无泪满足的笑脸,侧对着她正在轻抚她的小腹,神情有满足,幸福,感动……   他这是怎么了?哪来这么多的情绪感慨啊?   想要起身,双腿微微用力,殷无泪觉察漫夭的动作转过脸来,柔声笑道,“你醒啦?”   “嗯,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吃过了吗?”漫夭坐起身,往后靠在软枕上。   “还早?你看看外面,天都黑透了。”殷无泪细心的扶着漫夭坐起,又拿了一个软枕一齐塞在漫夭身后。   “我怎么会这个时候睡觉?”漫夭疑惑的看着窗外,果然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殷无泪看起来心情甚好,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的,俊酷的脸庞在橘红的烛火下显得线条柔和,很是温情脉脉。   “你晕倒了,你不记得了吗?”殷无泪起身为漫夭倒了一杯温水润润喉。   “晕倒?”漫夭忽然想起晕倒之前自己吃了两块糕点之后胃里很不舒服,大概是中午没吃什么东西的缘故,结果……   漫夭忽地从床上跳下地,神色仓惶的惊叫着往门外跑,“糟了,糟了……”   殷无泪看着漫夭做着如此惊险的动作,怕她摔倒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忙一把抓住她,“怎么了?怎么了?”   漫夭露出不可思议的惊慌与懊恼道,“我居然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在琴身上了,这下她可要生气,怨死我了……”   殷无泪看着漫夭着急懊恼的样子,幻想着那样冷若冰霜的琴被漫夭吐了一身时会是个怎样的狼狈模样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漫夭听到殷无泪的笑声,觉得他肯定是在看自己笑话,也不替她想想现在的处境,心中有些生气,现在琴肯定不愿意再理自己了。   看出漫夭不高兴了,殷无泪于是柔声安慰道,“好啦,好啦,琴不会怪你的,我保证。”   漫夭不解,“你怎么知道?”   殷无泪眉毛一扬,笑的邪魅而满足,伸出一只大掌轻轻按在漫夭平坦的小腹,“因为这个……”   漫夭随着殷无泪的手一起看着自己的小腹,不明白他所指,疑惑更深了,“这个……是什么?”   看着漫夭的迷糊样,殷无泪的笑意愈益加深,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你要当娘了……”   “啊?”漫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殷无泪轻轻拥住漫夭,轻轻叹息,“我要当爹了,你要当娘了。你吐琴一身也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的,她又怎么会怪你呢?”   漫夭愣住了,呆住了,许久才颤巍巍的抓着殷无泪的衣襟,“你是说,说……”心中太过震撼,反而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甚至不敢把心中所想的给说出来。   殷无泪只点头,笑着,“是的,我们有孩子了。”伸出手放在漫夭小腹,“在这里,正在一天天蓬勃的成长着。再过九个月不到,他就会来到这个世界,我一定会让他成为这是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漫夭只觉得上天待她太优渥了,幸福来的这样突然,让她激动的有些酸楚。幸福又来的这样的迟,让她等了这么久,这么久……   可幸福这样真实,即便要等这么久也是值得的。   反应强烈   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漫夭的胃口越来越差,怀孕刚过两个月妊娠反应很严重,常常是刚吃下什么就吐出来了,就连喝个水都是马上就吐出来了。吐的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难受灼伤,嘴里淡苦难受,可是为了孩子又不得不吃,就这样吃了吐吐了吃。   朝野动荡,当今圣上优柔寡断不足以令天下万民臣服,如今形成了太子李隆基与太平公主两股势均力敌的形式,朝臣纷纷观望,不敢轻易决断支持哪一边。   殷无泪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因为朝廷的缘故也稍微受了点影响,他暂时也在观望,所以即便生财受阻也不见着急,反而淡定安心的留在长安不再四处奔走了,正好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陪陪妊娠反应强烈的妻子。   漫夭又得知了凌玥因为南宫易是皇子的事受到牵连,自年后腿伤痊愈之后一直受到太平公主的刁难和追杀,担心之余却也莫可奈何,现在她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的已经自顾不暇了,更别说去关心身外之事了。   后来听说逃过了几次追杀,睿宗因怜其幼子境况,将南宫易和凌玥接进皇宫让羽林军保护起来了,也就不再有什么危险了。   延和元年(712)八月初三日庚子,唐睿宗厌烦了政治平衡的帝王生涯,不顾太平公主强烈反对,举行了正式传位的大典。他被尊称为太上皇,自称曰朕,发布政令曰诰、令。新君李隆基即位,最终成了历史上的唐玄宗。   李隆基自称曰予,处理政事的文件格式叫做制、敕。父子不同的是,睿宗每五天一次在太极殿接受群臣的朝贺,而玄宗李隆基则每天在武德殿上朝,处理政事。   到第五天,改元先天,大赦天下。   大局已定,似乎烽火争端都已经结束,局势又渐渐安定下来,人心也不再浮动了。   殷无泪依旧不顾生意,淡然的留在府里陪着漫夭,每天让厨房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引起漫夭的食欲,好让她尽量多吃一点。已经怀孕有四个多月了,除了小腹微隆一点都看不来孕相,人也越发的清攫了。   好在似乎胃口在一天天的好起来,进食的也比以前多了些,殷无泪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没过多久就传来凌玥得了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一下子把稍微见好的漫夭给击垮了。   匆匆赶去瑾王府探病,听闻有神医岑卿枫有办法可以治好凌玥,但是办法太过凶险,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但是乐观的凌玥愿意一试,以博得与南宫易的一辈子。   就连一直等着看南宫易笑话的殷无泪也不免被他们感动,嘘唏不已。   谁知,治病当日太平公主带人闯入打断治疗,血洗瑾王府,等漫夭赶到时瑾王府已然一片血海。南宫易重伤昏迷,凌玥却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漫夭一口气提不上来顿时瘫软在殷无泪怀里晕了过去,从此一病不起。   从那一日后,大家都踏上了寻找凌玥的漫漫之路,不管是南宫堡、长安四大家族还是当今朝廷,亦或是洛阳凌府,可没有人知道凌玥在哪,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新生命   漫夭一直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再也没有绽露过笑颜。殷无泪放下了所有的生意专心在家陪着她,就连一直往外跑不知道在忙什么的琴也不再出门,只安安静静的留在漫夭的身边。   这样萎靡低落的日子一直维持到漫夭生产,新的小生命带来的喜悦才少许冲淡了殷府的愁云惨雾。   先天二年(公元713)元月初五,长安首富殷无泪的长公子呱呱坠地,取名殷祈佑,亦是祈祷保佑凌玥早日平安归来的意思。   之后的一个月,长安城内许多达官贵人,名门豪绅都纷纷前来祝贺,殷府的门槛差点被踩烂,礼物堆的跟小山似的。这还是闭门谢客后的结果,如果打开大门迎来送往,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呢。长安首富啊,只要搭上了,可以创造多少发财致富的门路啊,谁不抢破了头往里钻啊?   孩子带来的安慰稍稍平复了漫夭郁结的情绪,漫夭亲力亲为的带孩子,除了奶妈喂奶其他都不假他人之手。每天忙着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哄睡觉,日夜不停日夜颠倒,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去伤心去难过了,有时间也是用来睡觉了。每天看着孩子粉粉嫩嫩的小脸一天天圆润起来,那对母亲而言是多大的安慰。看着孩子笑自己的心也如烟花瞬间绽放,看着孩子哭只觉得心都绞到一起去了,日夜看着孩子的脸,总觉得怎么看都不够似的。   孩子长的像殷无泪,尤其是笑的时候,亦是邪邪的,跟殷无泪简直是如出一辙。而漫夭长的像其父亲黎世宗一样的俊美无涛,这也是为什么殷无泪第一次见到漫夭觉得眼熟的原因,只因年少时曾见过黎世宗,对他俊美无涛的容颜印象深刻。   凌玥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殷祈佑一天天的长大,殷无泪相当的疼爱他,甚至可以说是到了溺爱的地步。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为什么会这么这么的爱孩子,只因想把对他那个无缘来到人世的孩子的爱都付诸在祈佑身上,一并的爱着,来缓解心中的痛以及对那孩子的愧疚。   为了给儿子赚老婆本,殷无泪渐渐的出门开始忙于生意上的事情,但大多是都在长安处理,鲜少会去外地。每天都抽几个时辰跟儿子在一起,总觉得儿子长的太快,一天一个样,只要一会儿工夫没看到祈佑觉得已经又变了一个样了。   殷家家大业大,生意遍布整个中原,门下产业涉及酒楼客栈、丝绸茶叶、大米粮油,码头水运等等。即便不出长安城,殷无泪还是忙得跟陀螺似的的,转个不停。   先天二年(公元713年)七月初,太平公主准备以羽林军从北面、以南衙兵从南面起兵夺权。李隆基与郭元振、王毛仲、高力士等人先发制人,诱杀了左、右羽林将军和宰相。太平公主见党羽被诛杀殆尽,不得不逃入南山佛寺,三日后返回。太上皇李旦出面请唐玄宗恕其死罪,被唐玄宗拒绝,太平公主最终被赐死家中,其夫武攸暨坟墓也被铲平。   朝野没了太平公主的指手划脚,更见平静,一团和气,大唐在国君李隆基的统治下日益强壮繁盛。   殷无泪原本就是支持李隆基一方的,所以自李隆基登基以来,殷家的生意又回到正轨,正欣欣向荣的发展着。   又到盛夏,转眼殷祈佑已经有八个月大了,白白胖胖的,还会咿呀咿呀的学说话了,可爱的要命。天气热穿着荷绿色小短衫,露出胖乎乎的手脚,如一节一节的白藕在乱舞,是不是的抓一把漫夭的头发,抓的紧紧的不肯放,只能小心轻柔的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怕细长的发丝会勒伤他幼嫩的肌肤。   漫夭的情绪已经平复许多,生命到来的喜悦总会冲淡许多生命消失的痛苦。   圣上密旨   这日殷无泪难得闲在府中逗弄儿子,夏日午后烈日炎炎,隔着单薄的布料,祈佑小小的身子散发着强劲的热量,尤其是后颈,枕着殷无泪的手臂汗津津的湿了一大片,后颈幼嫩的肌肤红了一大片。   好不容易哄着儿子睡着的殷无泪抽手出来看到时心疼了好一会儿,轻手轻脚的将祈佑放在藤条软凉席上,看见他皱着眉扭动身体,忙轻轻的拍着的后背,直到他放松身体睡熟才直起身子。   这才发生自己浑身上下的衣衫全部湿透了,腰也酸软的直不起来,想着这八个月来漫夭每天都是这么照顾孩子的,是多么辛苦多么不容易的事,心里也越加疼惜漫夭,为她对孩子的爱感到敬佩。   竹林后的水榭阁里,相较于外面的炎热算得上是凉快的地方了,夏天殷无泪一家三口就全住在这儿。   刺绣刺得眼睛发晕,手心都是汗,漫夭想着已经一个时辰未见祈佑了,遂过来看看他乖不乖,已经到了该午睡的时间了。   小祈佑很容易惊醒,漫夭脚步声轻微,一进门就看见殷无泪眼神怜爱,正认真的端看自己儿子睡觉的睡脸,心里霎时划过一阵感动与满足。   无泪哥哥对孩子是很是疼爱的,对孩子有着比常人更多的耐心。   即使脚步再轻微,耳力一向惊人的殷无泪还是觉察了,一扭头,果然如自己预期的那般,漫夭该想孩子了。   朝着漫夭伸出手,两人携手静静的站在祈佑的摇床边看着他熟睡着小胖脸,心中布满柔软的温情和满足。   可没过多久,这种静谧美好的氛围被屋外走廊上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廊檐下大块的青石板铺就的底面,快速走在上面会发出“噗噗噗”的声音,可即便这种声音不并算大,还是把刚入睡不久的祈佑吵醒了。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殷无泪刚想出去喝止,小祈佑就从梦中惊醒,睁大了双眼,伸过头顶的双手蓦地张开举起。   看了一眼四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漫夭已经提前弯下腰去轻拍安慰他了,可还是没用。听到儿子哭声的殷无泪既心疼又无奈,最终将对儿子的心疼全部转换为对来人惊醒儿子的怒气。   大步走出房间,面色不善的对上来人的眼睛……   忠叔吓的一哆嗦,忙低下头道,“爷,实在对不住,我知道会打扰小少爷睡觉,可老奴实在是没办法才过来的……”忠叔絮絮叨叨的解释着,大热的天,跑了老远的路,满头大汗尤来不及擦,身上也是被汗水浸透了。   殷无泪一看是忠叔,知他一向沉稳,不会明知道祈佑睡觉听不得一丝声响还故意来打扰的,肯定是特别重大而无法自己做主的事情才来急着找自己的。而且他向来敬重忠叔,在殷府已经工作了近三十年了,殷无泪一向敬他如自己长辈,于是硬生生的把满肚子的怒火给憋了回去。   咬着牙,声音沉沉的打断忠叔的絮叨,“说重点。”   “是!”忠叔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压低声音道,“朝廷来人了,说是皇上有密旨要宣,已经在书房等着爷了。”   听到皇上二字,殷无泪顿时眉头锁的死死的,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他是绝不会沾惹朝廷的。可是眼下自己不去沾惹,朝廷倒是主动来找自己了。   看来绝对是个大麻烦!   出使渤海   先天二年(公元713年)中秋前夕,大唐附属国震国正式改名渤海国。渤海国位于朝鲜半岛北部及长白山东北地区的沿海州旧地,由粟末靺鞨酋长大祚荣所建立。   渤海国国王大祚荣来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到长安,接受大唐帝王的册封,获渤海郡王的封号,并领忽汗州都督的称谓。   为了加强两国文化交流,传播佛教思想,唐玄宗命殷无泪打造一款可以代表大唐和渤海两国佛教思想的独一无二的佛像作为两国友好共进的象征。   殷无泪虽不想与朝廷牵扯,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旨意。虽说替两国设计友好往来的象征金佛是一件荣耀的事情,可也是个相当费心力的事情,一不留神触犯了任何一方禁忌都是杀头的大罪。   为了慎重起见,殷无泪亲自监造,光是为了佛像形象征讨各方意见就经常出入皇宫。   好在李隆基和大祚荣都算是比较和气的人,对金佛也比较慎重,所以都愿意积极配合。   征得了多方的意见,不断的修改金佛设计草图,历时一个半月后终于将金佛的形象确定下来,剩余只需殷无泪选取上等纯质金铜亲自监制打造了。   深的当朝天子和渤海郡王的器重,本就是长安首富,殷无泪受到各方质疑的声音,很多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等他出丑。更有暗中想要破坏两国邦交的人蠢蠢欲动,想要等到金佛完成之日前来抢夺,这也是李隆基为什么想到要把殷无泪要拉进这趟浑水来。干的好,无非就是赏,可干的不好,那就……   人人都知道殷无泪时长安首富,暗地里人说他是长安城的土皇帝。土皇帝?那岂不有朝一日要撼动他真龙天子的地位?这一次用殷无泪还有一层意思,做得好那么殷无泪将成为长安城所有矿商及金店的劲敌,而但凡制造金佛过程中出了任何差错都由殷无泪个人承担责任,大唐与渤海邦交破裂,那么殷无泪就是千古罪人。   费劲心思,闭门谢客,也暂时抛下了所有生意潜心打造金佛,历时三个月,终于在年前打造完成。   铜佛身披袈裟,下露袍服,分别浅雕六瓣团形花纹及缠枝花纹。两手置于胸前,一俯一仰,结转法-轮手印。眼部隆起颇高,中间凿成直缝,不见弯曲起伏。眉、眼之间,相挨甚近。眉又迫近发际,故显得前额短促,两颊修长。口微张,符合说法表情。面相呈古拙趣味,鎏金厚重,背部及下部邻边有穿孔小鼻,铜像有背光并支在台座上。   从铸造、型制、錾刻工艺及古拙佛韵,甚为精湛,耗费了殷无泪所有的心血,幸好李隆基甚为满意,给金佛命名为“铜鎏金錾花大日如来”,并命他为大唐亲善使臣亲自将金佛经殷家码头由水路运去渤海国。   早前金佛设计图敲定,渤海郡王就已经启程回国了,所以这金佛得需殷无泪亲自送往渤海国了。   原本以为金佛顺利完成就可以松口气了的殷无泪在听到李隆基的旨意后顿时眸色一沉,明白了这一切只不过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的算计而已,想是殷府树大招风,已经引起皇帝的忌惮了。   争辩无用,不再多语,殷无泪只恭敬的领命而去。面对猜忌而多疑的君主,沉默顺从是最好的平安符。   预感   这个年是注定不能陪着妻儿在家度过了,为了安全送达“铜鎏金錾花大日如来”至渤海国,完好无损的递交到渤海郡王大祚荣之手,殷无泪只得带着亲卫队以及殷家水运最好的水手与船员亲赴渤海。   漫夭安静的替殷无泪收拾着行装,从衣帽冬靴到风寒创伤药,这路途遥远,不知道还会碰到什么样的危险,一切都是未知,想到这就忧心不已。   “这趟出门肯定凶险万分,你千万要当心,无论遇到什么事切忌生命安全第一,我和佑儿在长安等你回来。”   一直在一旁抱着祈佑逗弄的殷无泪停下转过脸看着眉头紧蹙,满脸忧色的漫夭,心中甚是赞同的她此行凶险万分能否全身而退都是未知,可面上还是淡定轻松的笑着安慰,“别担心,我带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亲卫队,船员都是在殷家码头工作了多年的老船员了,还有皇上派出的皇家羽林军保护‘铜鎏金錾花大日如来’金佛,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毫发无伤的回到你跟佑儿的身边的。”   “可是……”漫夭还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出口,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殷无泪此行有一种凶多吉少的不祥预感。   殷无泪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可是自己却说不出什么让人放心的话来,也没有把握说能够从这个皇帝亲自设的圈套里全身而退。   一手抱着已经熟睡的祈佑,一手搭着漫夭的肩膀,压低声音怕吵醒祈佑道,“漫夭,我知道你和佑儿会在家里等我,为了你跟佑儿,无论如何我都会活着回来的。”   漫夭听完殷无泪这些话已经落下来泪,这样悲壮的话不仅不能让人放心,反而让人更加因离别以及未知的危险而感到害怕跟迷茫。   “无泪哥哥……”一滴滚烫的泪落在祈佑熟睡而不设防的幼嫩脸庞上,让一向惊醒的他皱起眉头甩了两次头。   “别怕,我们会有一辈子的,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们的一辈子的。”殷无泪轻轻吻上漫夭的额头,认真深情的保证着。   漫夭却更加的伤心,泪也落的更凶了,这样令人心碎的承诺她宁可不要。即便他们之间没有一辈子的时间,她也希望她的无泪哥哥能够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活着。   殷无泪伸出手指去接住漫夭的眼泪,一颗一颗,晶莹剔透,从温热到冰凉,湿了整个手心。他的心也如这眼泪一样,一点一点从温暖到冰冷,心中那点仅有的希望也化为了绝望。   长时间的沉默,让彼此焦虑虚无的心慢慢沉淀下来,知道即使再伤心再绝望都改变不了即将面对的一切,这样想了,心竟奇迹般的静了下来。   最坏不过一死,但是黄泉路上他们绝不会孤单。   漫夭抹干眼泪,惨淡一笑,“无泪哥哥,你放心去吧,不用担心府里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看着漫夭的神情,殷无泪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明白过来她消极的想法,顿时一惊。   倏然抓紧漫夭的手,急切道,“你答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遇到不测回不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照顾我们的佑儿,看着他平安健康的长大!”   分别   “……”漫夭目光难测的看着殷无泪,实在无法答应他的要求,可是不答应又怕他在外做事不安心,只能为难的轻轻颔首。   “我走了之后,忠叔会帮你一起处理决策生意上的事,琴跟夜鹰会保护你跟佑儿的安全,一定要小心,凡事切记一个忍字,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殷无泪细细的交代。   漫夭已经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一味的点头,殷无泪每说一句就点一下头。   交代完一切,两人相对无言,殷无泪伸出手臂揽住漫夭,夫妻二人只哀戚的看着熟睡中什么都不知道的祈佑,兴许是做着什么美梦还在歪着嘴巴无声微笑。   夜愈深,天也愈冷。   原来不知不觉又到冬天了,再过十来天就要过年了,本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他们却要面对可能是生离死别的分离。   原本漫长的冬夜,却在这一夜,是那样的短暂。   似乎就在转眼间,天色就开始泛白了,小祈佑也因饥饿哇哇啼哭起来。奶妈轻声的进屋把孩子抱了出去,漫夭流着泪看着殷无泪在整理行囊,有那么一瞬的不舍跟害怕,漫夭冲上前紧紧的抱着殷无泪不肯撒手,哭的气都喘不上来。   “无泪哥哥,不要走……不要,走……”   殷无泪任由漫夭抱着,伸出手轻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抚道,“漫夭,没事的,既然这是逃不掉,就把这一切当做上天给我们的考验。你想,这么多坎我们都熬过来了,这一个坎我们也一定能跨过去的。你要相信我,相信生活,相信……生命!”   漫夭只抱紧殷无泪,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仿佛这是她最后一次可以拥抱他那般的用力、决绝、深情。   如今的他们,只能相信,并深信、坚信,他们还有未来。   最终,漫夭松开殷无泪,苍白的脸上泪痕清晰可见,只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答应我,无论如何,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都要回到我跟佑儿身边来,好不好?”原本坚定绝然的语气说到最后竟变成了无助的请求。   静寂,无边的静寂!   许久,殷无泪终于表情凝重,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好!”   一切打点完毕,漫夭抱着祈佑一起到了殷家的码头,这是长安城东郊二十里的近海码头,长长宽阔的木桥一直通往海港,海岸边停了上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甚是宏壮。   殷无泪看着漫夭怀里的祈佑,正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好奇的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致,懵懂的他尚且不知道分离的痛苦,只留着口水傻呵呵的笑。心中百般不舍,却不能流露出来,怕漫夭伤心,只低头在祈佑脸上重重亲了一下。“佑儿,爹爹不能陪你过第一个生辰了,不要怪爹爹!”   祈佑感受到父亲的爱,只咯咯的笑,依依呀呀含糊不清的喊着,“爹,爹……”   忍着愁绪,重新抬起头已经挂上招牌邪魅笑容,对着漫夭身后冷冷淡淡一直沉默沉默不语的琴道,“我把她们母子交给你了!”   琴没开口,只轻轻颔首。   庞大豪华的轮船已经启动,皇家羽林军已经带着“铜鎏金錾花大日如来”悉数登船,殷家的船员,殷无泪的亲卫队都已经整装待发,就等殷无泪一个人了。   分别   一狠心,殷无泪转头快速朝巨轮跑去,却在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身,再一次,深深地,深深地,将最爱的妻儿印入心底。   “天儿冷,佑儿还太小,快回去吧。”   漫夭努力扬起明媚的笑脸,如果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那么她希望将最美好最灿烂的一面留给最爱的人。   心里,却在无声的流泪。   而此时什么都还不懂的祈佑却仿佛心有灵犀般的,应景的“喔喔”笑出声音来。   殷无泪满足的轻笑,心里亦是苍凉,不再开口,只绝然的转身走上过长长的木桥,一直走到海岸边,登上巨轮,才又不舍的眺望远远已渺小如小黑点的妻儿。   冬天的风冰寒刺骨,可海上的风的冰冷更甚一筹,却怎么也不及殷无泪此刻内心的冷。   漫夭抱紧怀中的祈佑,用身体挡住刺骨的寒风吹在他的脸上,一直目送着巨轮的远去,最终消失在海平线里。   虽然内心告诉自己该回去了,可双脚却怎么也移动不了半分。天是这样的冷,风是这样的刺骨,天阴沉沉的似乎随时要落下雨来,祈佑还小受不起这样恶劣的天气会生病的……   可是,漫夭却始终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开。仿佛只要这么一直一直的看着,那艘消失的巨轮就回出现在海平线以内,她的无泪哥哥就会回来了。   冷风夹杂着海面的寒气贯穿厚厚的衣服,手脚已经冻僵,脸上也冰冰凉麻木了。怀里的祈佑可能是因为冻着了觉得不舒服,本来好奇的东张西望的他哇哇大哭起来了,漫夭心里一阵发紧,顿时发出许多酸楚,风寒风风干的眼眶顿时又湿润了。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不远处的琴已来到漫夭身边,轻轻开口,“回去吧,殷无泪走了,你还有祈佑要照顾,别让他冻病了。”   听了这话,以及祈佑连续不断的哇哇直哭声,漫夭终于回神,心疼的亲吻祈佑挂着泪的小脸,低声哄道,“佑儿乖,不哭了啊,我们回家去了。”   往回走了一段路,漫夭又停下,依依不舍的看着海面上巨轮早已消失了的方向。绝然的擦去自己脸上的眼泪,抱紧怀里的祈佑,大步朝着马车走去。   无泪哥哥虽然暂时离开了,但是她坚信,他一定会回来的,就在不久的将来。而她需要的做的,就是要帮他守住他们的家。   马车颠簸,摇摇晃晃的朝着殷府奔驰,怀里的祈佑已经安静下来睡着了。   琴看着漫夭已经抱祈佑抱的微微发抖的双手,默默的动作轻柔的接过祈佑,快一周岁孩子已经有二十来斤了,抱久了还是挺沉的。   漫夭就这么一直沉默的坐直了身子,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马车内很安静,只偶尔祈佑发出一两声无意识的呓语声。   琴有些微微叹息,情字伤人,这殷无泪一走,漫夭的心也就空了。   这是谁劝都没有用的,好在还有祈佑,至少能分得漫夭的一点半点的心神,让她不至于消极到极端。   大街上,人来人往,大人小孩脸上都挂着笑脸,喜气洋洋的。大家手中都是大包小包的,笑声连连,店铺门口也挂起红红的灯笼,大大小小的,整条街都连成一片红色。   原来,又是一年新年到。可是今年的新年却是今非昔比,物是人非了。   小六子的追随   殷无泪站在巨轮船头的最前端,目光悠远的看着前方苍茫无比的海面。已经起航近半天的时间了,离长安已经很远很远了,漫夭和祈佑也在自己身后很远很远的长安了。   这一去,还不知道前路命运如何,还不知道有没有再回到故里的机会,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妻小。   从长安城到渤海国若走陆路的话要翻过两座大山穿过平原,得要一个多月才能到得了。要是走水路的话,运河一直贯穿到东北,届时再转陆路,天气好顺利的话一共才二十天左右。   可是,殷无泪心里清楚,这一趟凶多吉少,何谈顺利二字,能不能到得了渤海国都是个问题。   海上此刻风平浪静,冬日午后的阳光普洒在平静的海面,粼粼的反射的光,看不见海面下呼啸着的海啸,平静而美丽。殊不知表面的平静只是假象,暗藏在平静的表象下波涛汹涌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不会葬身大海。   “爷,这里风大,快回去吧。”身后远远跟着的小六子用手卷着放在嘴旁逆着冰冷的海风大喊。   小六子是自愿跟着殷无泪来的,明知道前路凶险,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可即便知道此趟出使渤海国极大可能是有去无回,即便家里有八十高堂十几口人要靠他养活,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跟着殷无泪,明知道自己没两把刷子极有可能就是送命,还是固执坚定的要伺候在殷无泪身旁。   只因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殷无泪给的,殷无泪让他死绝不会皱一下眉头,殷无泪不让死也会挡在他前面的。   听到咸咸的海风中送来小六子微弱的呼唤,听不真切什么内容,耳畔呼啸着的都是风的声音,回头望去看见小六子不停的朝自己招着手,很用力的在说着什么。   没有去理会,又转身重新低头看着脚下平静的海面,这样的出神发呆一直持续到傍晚。   夕阳下的大海是相当的美丽,美的壮阔而绚烂,仿佛太阳就在咫尺触手可及,大海被染成了金光闪闪的橘红色,跟天边的晚霞连成一片,融为一个没有缝隙的完美整体。   小六子再一次跑上甲板唤殷无泪吃晚饭,“爷,该晚饭了,我听船长说,海上虽天黑的晚,可却是说黑就一下子黑了呢。”   听着耳边小六子不停的唠叨,殷无泪回头瞥了他一眼,海风夹杂着海浪的拍打声掩盖了其他一切声音,听不见小六子的声音,可从他的表情和动作就能猜出个七八分意思。起身跳下,来到小六子跟前,“小六子你真是一如既往的罗嗦,带你出门真是失策。”   心中却是叹息小六子的愚忠与憨傻,明知道是送死也要跟着自己走这一趟,家里还要高堂等十几口人等着他养活呢。   小六子顿时垮下脸来,扁着嘟囔,“爷每次都只会这一招,要是打击我能让您心里舒服你就尽管打击吧,谁让您是发月银的主呢……”   风浪   殷无泪眉毛一横扫向小六子的脸,语气阴恻恻道,“你说什么?”   小六子吓的顿时跳开老远,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似的,“没,没,小六什么都没说……”   殷无泪很满意自己的恐吓收到了预期的效果,随即沉默着大踏步走过长长的甲板,朝船舱里走去。   海上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横切整个甲板,夕阳在他背后,像是所有的阳光都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孤单的让人觉得心酸。   小六子愣愣的看着殷无泪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影子,许久才摸着鼻子默默的跟上去。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殷无泪也跟大家吃一样的饭菜,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受到与众不同的待遇。   简单的四菜一汤,味道一般,本就胃口不好的殷无泪吃的不多,饭后的水果倒是很新鲜,清甜宜人,他就全吃了下去。   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殷无泪吃完晚饭踏出船舱时天色基本已呈黑青色,海上青蒙蒙的什么都瞧不见了。   夜晚的大海宁静而安谧,犹如沉睡一般,让人内心平静,暂时放下一切烦恼和忧心。   然……   海上的风浪从来都是不可预知的,就在大家伙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早早睡去,三三两两留下守夜的船员亦是打着瞌睡时,海面卷起了万丈高浪,如黑色流动的巨大绸缎,遮住了整片天空,气势汹汹的朝着巨轮盖下,仿佛要吞噬一切般的可怖。   巨浪卷起又落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巨轮,甲板上已经被强烈冲劲的海浪砸出裂缝,巨轮剧烈摇晃,在原地急速的打着圈圈。   第一下海浪砸下来之前,殷无泪就已经觉察不寻常的震动先跑出船舱了。刚跑到甲板上,迎头急速劈下大颗的雨,砸的人生疼。用手挡着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卷到半空的海浪复又落下的水珠,并不是真的雨。   巨轮像无力的柳絮随风摆动,一会儿随着海浪划上半空,一会儿又重重落回海面。更巨大的海浪一层接一层的涌来,风也越来越大,更恐怖的是巨浪的中间因风速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张着巨大的口咆哮着要吞噬一切生灵。   大家都觉察到海面的不寻常跑到甲板上来了,因挡不住强风有的已经被卷进黑洞,有的被刮进海里,呼啸着的海风中夹杂着慌乱的惨叫,以及船长和训练有素的船员们的吆喝声。   殷无泪抬头一看,大颗雨珠急急砸在脸上,眼中,嘴里……疼的睁不开眼,黑漆漆的巨轮上空桅杆上原本该落下的帆布不知为何仍旧高高挂着。   有了帆布,巨大的风不断的刮着,巨轮前后左后不受控制的乱撞,根本无法控制。眼看着似乎正慢慢朝着黑洞逼近,要是照这个趋势下去,那么巨轮只有粉身碎骨的命运,届时大家在这黑夜狂风暴雨中的海上也失了存活的最后希望。   当机立断就是要放下桅杆上的帆布,这样巨轮才不会被动的被刮来吹去不受控制。殷无泪稳住身体,逆着风在甲板上艰难的前行,好不容易到了桅杆底下,在船长及其他船员的帮助下,就着粗壮结实的绳子往上爬,想要去卸下帆布。   脱险   可是强劲的海风几乎要将人刮跑,大颗大颗的雨砸在人身上似乎要砸出洞来,殷无泪能稳住身子不被刮跑就算不错了,想要登上去简直难如登天。   可是,如果就这么放弃的话,不仅自己会无法活着回去见妻儿,船上这几百条人命也会从此跟自己一起消失在宇宙洪荒里了。   想到这,殷无泪咬着牙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努力往上爬着,强大的风将他吹的在半空如荡秋千般晃来晃去,雨水打在眼上疼的睁不开,麻绳将双手勒出血痕,手心全是血泡,一使劲血泡就破了,血水顺着绳子往下延,很快新伤加旧伤就皮开肉绽了。这个时候任是武功再高强都使不上力来,全凭一股蛮力和惊人的毅力才能支撑着他继续往上爬。   甲板上有的人将不断涌进船舱的海水舀出去以避免有沉船的危险,有的人则慌了神在乱跑乱叫,更有的吓呆的被甩出甲板掉进海里……   殷无泪闭了闭眼,脑中浮现出漫夭羞涩腼腆的笑容而祈佑憨傻可爱的睡颜……   凝神静气,再睁开眼,一咬牙接着往上爬,咸咸海水打在身上,浸透伤口越发的疼痛,身体有些发虚,第一次竟有些力不从心了。殷无泪有些后悔晚饭没有狠狠吃饱了,要不然这会儿也不会没力气使劲儿了。   手有些微微抖着,不敢轻易松手,怕一松人就往下掉了。可是不松手就无法换手往上爬,眼前巨轮就要被卷进漩涡了……   巨轮的逆行轮已经打开,可是因为巨帆挂着起不了作用。眼看着巨浪中间的漩涡就要将一切吞噬,忽然桅杆上又出现一个矫健的黑影,正一点一点努力往上爬着。   殷无泪低头一看,竟是夜鹰。自己明明将他留在长安保护漫夭母子的,可他却违抗命令偷偷上了船,想到这不由怒气冲天,“你!”   夜鹰仰面不顾砸的脸生疼的雨水,大声道,“是夫人不放心你,让我乔装偷偷上船保护爷的!”   很快夜鹰已经爬的跟殷无泪差不多高了,隔着重重海浪雨声大喊,“我来助爷一臂之力吧。”   此时根本不是责怪夜鹰该不该跟上船的时候,殷无泪只沉默着借助夜鹰的力量努力攀登,两人一齐登上桅杆顶端合力将巨帆取下。   逆行轮开始起作用,船身开始往漩涡反方向缓缓移动,像是一场拉锯战,逆行轮跟巨浪漩涡同时拉住巨轮往后移动,看谁力气大,巨轮就归顺哪一方。   殷无泪和夜鹰相携飞下桅杆,几个踉跄落在甲板上,好不容易稳住,也跟着船长一起去打开更多的逆行轮。   最终,逆行轮战胜了巨浪漩涡,驶离滔天的巨浪,驶向平静安全的海域。   忙碌奋战了大半夜,巨轮受创严重,船身有许多的漏洞,甲板也有几处大的开裂,再航行肯定不可能,只能停下先做维修,整顿好了再出发了。   大家一起将一片狼藉的船舱一一整理,好不容挨到天蒙蒙亮才整理完毕,好在只是乱了些,货仓因加固过,所以粮食损失并不严重,只有几袋大米有些受潮,尽早食用并不会影响。   殷无泪从桅杆下来第一反应就是到储物室查看“铜鎏金錾花大日如来”是否完好,看到毫无损伤才松了一口气。   盘查审问   累了一晚上,松了一口气的大伙都筋疲力尽去休息了,只除了修缮巨轮的船员在继续赶工修整,其他人都散了。   殷无泪虽也体虚乏力,却毫无睡意。清点完毕人数,少了三十三个人,其中八个是自己的亲卫队,六个是殷家船员,剩余的十九个都是护送“铜鎏金錾花大日如来”的皇家羽林军。   议会厅里殷无泪隐起疲惫的神色,严厉的一一扫过端坐着的众人,“夜间从来都是桅杆不挂帆的,昨天是谁失职忘了放下来?”   伤口都已经擦完药包扎好了,可因用力过猛,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整个会议厅里静悄悄的,面对殷无泪的严厉质问所有人都沉默着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许久,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殷无泪更为冷厉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警告和不耐烦,“我最后问一遍,到是谁失职没有放下桅杆上的帆,再不站出来后果自负。”环顾一周低着头的众人又加重语气补充,“执勤的名单我都可以查到,要是被我查出来了那就不是简单的讯问两句就打发的了。”   突然殷无泪左下座位上站起一个人,四十出头的年纪,四四方方的脸,黝黑的肤色,身形魁梧粗壮,说话声如洪钟,“爷已经给你们机会了,还不赶快出来招了,不要等到爷自己查出来时惩戒时后悔莫急。”   意思就是现在站出来主动招了,还有挽回的余地,殷无泪也不会太过苛责,也不会过重的惩罚过失。   站出说话的此人正是巨轮齐安号的船长,庞大海,十三四岁就开始在海上,一直到现在,可以说对大海已经相当熟悉的了。   四下鸦雀无声,许久,才从殷无泪对面站着的人群里走出一个瘦高个子,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开口,声音低若蚊子,“昨,昨晚是小的执勤……”   殷无泪抬眸漠然的扫了一眼站出队列的瘦高男子,他的双腿不停的微颤,虽不显眼,极力分辨却也能瞧清楚的,这么没担当又胆小的男人他看不起的。   庞大海见殷无泪只盯着对方冷眼看着却并未说话,便知他是在等自己开口,于是自觉地开口,“荣生,你为何渎职?”   这个叫荣生的瘦高个子听到庞大海这么说就立马吓的跪在了地上,哭着道,“船长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已经放下帆了,执勤这么多次我也从没犯过这样的浑,你信我吧……”   庞大海听荣生这么说皱起了眉头,这个荣生竟然还敢在这个时候狡辩,船上都是殷家船业的人,不是荣生疏忽渎职难不成还是别人陷害他?这怎么可能,谁会仅仅为了陷害荣生那全船的人和自己的命开玩笑?   “谁能证明?”想找办法帮他恐怕都难了。   “这……小的真的有放下,可是当时甲板上没什么人,我也没在意……”   “没人给你证明,现在帆又出现在桅杆上,还差点害了爷和全船人的性命,你叫我如何轻易能信你的片面之词?”庞大海有些为难,也不知道殷无泪会怎么处置荣生,自己可是答应了荣生娘要好好照顾他的。可眼前这种情况,虽然自己是船长,会议舱内也全是齐安号的船员,可以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态了啊。   “这……”荣生已经吓的愣住了,遂跪着挪到殷无泪脚下,哭着求饶,“爷,爷,真的不是我,我记得,真的有放下桅杆上的帆的……”   所有齐安号的船员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都精神高度紧张,不敢啃气,怕下一个遭殃的就轮到自己了。   渎职   庞大海被荣生的行为吓住了,怕他惹恼了殷无泪,被他一怒之下杀了。忙上前躬身拖开荣生怒斥,“不长眼的东西,不是你渎职难不成还是别人重新把帆挂上去的吗?”   荣生又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抱着庞大海的双腿求饶道,“大海叔,求求你了,你跟爷求求情,我真的没有忘记放帆,真的……”   “畜生东西,做错了还哭。”庞大海也知道殷无泪的秉性,是最看不惯懦弱胆小的人了,拼命想甩开荣生,怎知怎么甩都甩不开,一气之下就使尽全身蛮力将荣生踢飞出去。   荣生被重重摔在地上,疼的一时半会儿都哭不出声音来,只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庞大海见殷无泪阴沉着脸色坐着并不开口,就想着自己惩罚了荣生兴许他就不会再另外责罚荣生了,那么兴许荣生还能留一条小命,也不枉自己答应荣生娘好好照顾荣生的约定。   想到这,庞大海再一次走进满地打滚却疼的哭喊不出的荣生,再度准备出脚踹上几脚。   人群里有一个中年壮汉跪下抱住庞大海的脚大声道,“船长,你别打荣生了,我可以作证,当时我也在甲板上,我看见荣生放帆了。”   庞大海顿时收住脚,弯身一把拽住中年壮汉的衣襟急问,“你说什么?你看见了?”   中年壮汉猛点头,又转向殷无泪,恳切道,“爷,真的,小的发誓是看见荣生放帆了,只是不知为何夜间这帆又重新挂上桅杆了。”   庞大海猛的一推中年壮汉,“你看见了为什么不早说,而要到此刻才肯说出实情?”   中年壮汉看了看殷无泪缩着脖子,小声道,“因为……我怕会连带遭殃,会也被责罚……”   趴在地上的荣生哭的眼泪汪汪的,脸上全是擦眼泪留下的污痕,只木呆呆的看看殷无泪,看看庞大海又看看眼前为自己作证的中年壮汉,身体上的疼痛加上惊吓和整晚的疲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庞大海也沉默着思索,一时室内没人开口,安静的有些诡异。   很快人群中又站出几个人为荣生作证,说是确实看见他将桅杆上的帆放下来了。   庞大海一时为难,见殷无泪始终不开口,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请示,“这……爷您看?”   殷无泪淡淡的扫了一遍眼前的人,这些都是海上的热血男儿,有家人有朋友,不会轻易拿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开玩笑,都不是心肠恶毒的人。   轻轻的开口,“大海!”   “是,爷。”庞大海忙恭敬的走上前听令。   “我记得殷家船业有规定,凡是船员放帆执勤当夜,这帆都是由放帆人亲自收妥入库锁好,钥匙是由此人保管的吧?”   庞大海原本听说荣生有放帆心情放松不少,可听殷无泪这么一说顿时又紧张不安起来,“是的,爷……”   “那么,荣生虽有放帆,可看管不力算不算渎职呢?”殷无泪冷淡的环顾一周众人脸上各不相同的表情。   提高警惕   庞大海听殷无泪这么说,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收场,歉疚的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吓坏的荣生,只得无奈的硬着头皮咬牙道,“算!”   “好吧,那就扣三个月的月银,大海你管教船员不力,同时也扣月银一个月,两人一起执勤放帆一个月。”小惩大诫是一定要的,这样他们才会引以为戒,再说了船上装载了“铜鎏金錾花大日如来”,这是两国友好邦交的象征,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别说是他,任谁也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届时恐怕全船的人都为此送葬了。   庞大海及众人本想这次肯定逃脱不过重责了,没想到殷无泪仅仅只是小作惩戒了一番,这渎职可是船员的大罪,是要施鞭刑后绑在太阳下曝晒三日,不供吃喝,最后再开除逐出殷家船业才算了事的。   看着大家意外又不敢置信的目光,殷无泪只起身,淡淡开口,“我相信他!”   庞大海瞠大眼,失声轻喃,“爷……”   荣生亦是敬意不敢相信殷无泪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了,虽然两个月的月银对他们全家来说都非常的重要,可相比渎职之罪所该受的惩罚已经算是太轻太轻了。   “谢谢爷,谢谢爷……”荣生不断的磕着头哭着感谢。   殷无泪淡淡道,“起来吧。”   一下子,齐安号所有因害怕而不敢看向殷无泪的船员皆感激涕零的望向殷无泪,只觉得他一下子变的可亲了。   殷无泪觉得累极了,却又不想示弱于人前,只挥挥手沉声道,“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以后凡事提高警惕,这一次明显有人从中作梗,想要活着回长安跟家人团聚的切忌以后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要格外的小心。”   听了殷无泪的话,大家都变的凝重起来,无声的点头,一个接一个的步出了会议舱。   等齐安号的全部船员都走光之后,小六子跟夜鹰便无声的走了进来,殷无泪身子乏极了,眼皮重的抬不起来,已近睡着了。   觉察到室内多了两股生人气息,才警觉的清醒过来,一看原来是小六子跟夜鹰。   起身坐正了身子,伸手抚额,然后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们来了。”   “是。”小六子上前为殷无泪倒了杯茶醒神,“已经照爷的吩咐清点了船上的人数,除了被卷进大海失踪的人,可以确定的是,齐安号原本的船员和咱们带的亲卫队都没有问题。哦,顺带说一下,亲卫队掉进海里的五人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只不过都有些体力透支,剩余的三人被卷进那可怕的漩涡怕是回不来了。”这也是殷无泪训练出来的亲卫队,个个武功不弱并且讲究团队合作才有活命的机会,换作他人早葬身大海了。   “嗯,吩咐他们先好生养着,死了殷家船员和亲卫队人员名单都记着,要是有活着回去的机会要厚待他们的家人。”殷无泪沉声说道。   小六子跟夜鹰皆沉重的点头。   “既然问题不在我们这儿,那么肯定是羽林军里混进了奸细。”殷无泪冷笑,看来是非要让自己出差错有命出没命回了。   “可是在羽林军里的话,我们就不能确定奸细的具体身份,也不知道到底哪一方派来的。”夜鹰冷声道。   “路还长着,总有弄明白的一天,暂时先静观其变吧。”殷无泪低沉的声音透着浓重的疲惫之感。   “也只能暂且如此了……”小六子有些无力道。   跪下求我   “小六子,不必泄气,斗争才刚刚开始而已,如果你害怕了就等于认输了。”殷无泪看出小六子的灰心,平静的提醒。   “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确定,到底是皇宫还是渤海国派来的,亦或是江湖上其他的组织派来的,诸如无隐楼之流的。”夜鹰一针见血的道出殷无泪心底的想法。   “皇,皇宫?”小六子低声惊叫,怎么可能,不是皇上让爷去当使臣送“铜鎏金錾花大日如来”的吗?   殷无泪淡淡的扫了一眼小六子,随即看向夜鹰,见其淡定如尘,便知他已经了然这个中的厉害关系。   冷笑一声,殷无泪道,“小六子,你太单纯了。”   小六子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看殷无泪的表情也知道,刚才的话绝非玩笑。   殷无泪又沉声开口,“行了,没摸清敌人底细前先别轻举妄动,小六子你私下交代一下庞大海行事仔细些,看紧手下那些人。”   “是!”小六子一个激灵,想不到一趟出使渤海国还藏着这样惊天的阴谋。爷真是树大招风,就连当今天子都妒忌起爷的财力人脉来了。   小六子机灵的出去了,他知道殷无泪这么说是让自己先离开,而他还有话要跟夜鹰说。   舱门轻轻合上的那一瞬,殷无泪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怒气敛聚堆满俊酷的脸庞,深吸一口气向着夜鹰走近两步,强炽的怒气吓的一向冰冷无情的夜鹰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我不是再三叮嘱过你留在长安保护好漫夭跟佑儿的安全吗?怎么如今连我的命令都敢违抗了么?”   夜鹰知道盛怒下的殷无泪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直接跪在他面前冷静的说出缘由,“爷,夜鹰是殷门的人,当然听爷的话。但是奴才实在担当不起,夫人当日哭着跪在我面前求我跟来保护您……”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一向冰冷无情的夜鹰竟也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漫夭她……”跪在你面前?殷无泪震撼了,自己何德何能让一个女子如此死心塌地的为自己,竟然为了他的安全不惜抛却她最最重视的尊严,跪在一个下人面前。   保全了自己,那么她跟孩子的安全呢?她知不知道在长安又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她的命呢?   “夫人说了,她有琴的保护,她跟小少爷一定会安然无恙的等到您的平安到家的。”夜鹰转述着漫夭的话。   她都懂,既然都懂为什么还要这么贸然行事呢?可是自己却说不出半个责怪的字眼来,只能将满腔的担忧和愁绪换为深深一叹,“这个傻瓜……”   “爷,我相信,以琴的身手定能保夫人和小少爷周全的。”知道殷无泪担心,夜鹰宽慰道。   “如今我也只能这么期盼了……”无奈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夜鹰,他都上船了自己还能怎么样啊?   “目前,我们最主要的就是查出躲在暗处的敌人到底是哪一方的。”夜鹰将眼前的形势端上台面,企图用迫在眉睫的事情转移殷无泪的担忧。   奸细   “据我分析,奸细是皇宫或是渤海国派来的可能性并不大。”殷无泪敛眸沉声道。   就算大唐帝王忌惮他的财力势力,可毕竟这种威胁是有限的,李隆基是个聪明人,是不可能牺牲两国邦交来陷害自己的,他还没重要到那个地步。再说渤海国,那可能性更小了,这些年来震国一直深受突厥部落的制衡困扰,好不容易仰赖大唐成立渤海国与大唐建立联盟,他们的命运基本上就掌握在大唐手中,怎么可能会自己去破坏这份庇佑呢?   这么看下来,是江湖组织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其一为了破坏邦交为目的,其二就是为财了。   最后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突厥人也牵扯其中,破坏大唐和渤海国的邦交,那么他们就有机可乘,对吞并渤海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是这种可能比较有可能出现在他们靠岸后,眼前在齐安号上出现突厥奸细的可能基本为零。   “如果是江湖组织的话,我们不妨跟羽林军联手。”夜鹰冷酷道。   殷无泪眉梢一挑,“你是说……”   “对,羽林军的长官是左骑都尉鲁冲,高堂妻小都在长安,我想他也不想这一趟去渤海是有去无回吧?”夜鹰冷冷开口。   “的确,护送‘铜鎏金錾花大日如来’出使渤海国是两国邦交大事,要是出了任何意外,头一个推卸不了任何责任的便是他鲁冲了。可纵观羽林军,我想最不愿意客死他乡的便是他鲁冲了。”殷无泪赞同的点头,情势有了峰回路转的转机后表情开始微微放松。   “爷是自个儿想跟他谈还是有我去谈?”夜鹰冷声询问殷无泪的意见。   沉默一会儿,殷无泪才复又开口,“这事还是由我出面比较妥当。”   “是!”夜鹰点头。   殷无泪看了两眼仍旧直直跪在地上的夜鹰,淡淡开口,“起来吧,被麻绳绞伤的地方上药了没?”   夜鹰听出这是殷无泪原谅自己违背他的命令私自离开离开长安这件事了,对于他话中的关心而心生感动,却只沉默的跪着不语。   如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们跟着殷无泪都能平安的再度踏上长安的土壤,但是却面对夫人和小少爷罹难的噩耗的话,届时他该如何自处?还能若无其事的立于天地间而问心无愧吗?   答案是肯定不能的,他只默默祈祷,千万别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如果。   脑中正千头万绪间,只听得殷无泪疲惫的声音传来,“下去吧……”   夜鹰深深的看了一眼抚额疲惫不肯的殷无泪,默默的起身离开。   会议舱里只剩下殷无泪一个人了,安静极了,可是船舱外却是闹哄哄的,修理甲板的铛铛声,挪换粮仓的脚步声,交谈声,海浪声……   身体累极了,大脑却在不断的运转,无法停下来。殷无泪喝了一口已经冰冷刺牙的茶水,往后无力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一闭上眼,漫夭跟祈佑的笑脸都浮上心头,真想他们,不过才分别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开始思念了,如果可以,这辈子都不想离开他们半步。   时间一点点流逝,午饭的时候,鲁冲端着酒菜直接来找殷无泪了。   合作   “亲善使臣,你可让我好找啊。”鲁冲端着酒菜推门而进,笑呵呵的走向殷无泪,“都到午饭的点了,咱哥俩好好喝几杯怎么样?”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要在长安地界,没几个人够资格跟他殷无泪称兄道弟的,要不是正好也有事跟他谈,殷无泪早就摆脸色下逐客令了。   淡淡一笑,殷无泪伸出修长的腿翘起二郎腿,一副痞样,“好啊,正愁没人陪我喝酒呢。”   也不谈关于合作揪出奸细的事,殷无泪只管高兴的跟鲁冲喝酒,直至酒酣耳热之际,殷无泪才旁敲侧引的说出这次遇到海啸并未意外,而是人为。   本来已经有几分醉意的鲁冲醉意迷蒙的双眼顿时瞠大,完全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怎,怎么可能?谁还能预测到海啸?还是深更半夜的……”   殷无泪一哂,眼中尽是轻蔑,用满是嘲讽的口吻道,“我想遇上海啸这样的结果是他所料未及的吧。”   鲁冲这下酒醉全兴醒了,原本随意后仰靠在椅背的身子坐直了,微微趋向殷无泪一侧,神情认真而严肃的低声问,“这怎么说?你刚不是说遇上海啸不是意外吗?”   殷无泪眸光拉远,眼神深邃,重重一哼,“我盘问过了,昨夜桅杆上的帆早已放下,可后来齐安号桅杆上为什么又出现帆了?”   鲁冲并不知,只下意识的摇头。   “夜间海风大,没有人掌舵,桅杆上有了帆就会随风而行,这也是会遇上海啸的原因。我想……可是混入齐安号的奸细并不熟悉航海操作,他重新给桅杆加上帆只想改变巨轮的航向,让它偏离原有的轨道,延误我们到港的时间罢了,却没想到让巨轮遇上海啸,险些连他自己的性命都不保。”   鲁冲越听神情越是严肃,脸色也越苍白,“可……你怎么知道这个奸细没有在这场他自己制造的意外里死去呢?你怎么能就确认这个人他还活着呢?”   殷无泪垂首淡笑,兀自替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开口,“能混入齐安号的,又岂能是等闲之辈,怎么会轻易让自己死去呢?当然,你说的那种可能也并非不可能,但那种可能性是极其小的。”   鲁冲愣愣的看着殷无泪,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喝酒。“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随后果决道,“鲁都尉,我想你也不想成为两国邦交破裂的千古罪人吧?”   鲁冲脸色一僵,随后用力的摇头。   “你更不想永远回不了长安见不着家人,变成客死他乡的孤魂野鬼吧?或许……死在这茫茫大海之上,孤魂永远漂浮游荡,却永远都靠不了岸?”殷无泪继续问着,问的一句比一句直白,一句比一句可怕。   鲁冲的脑袋快摇的掉下来了,脸色白的跟鬼一样,眼睛瞪大如铜铃,眨都不敢眨一下。   “我这边的人都有据可查,都是在殷家船业工作了多年的船员,没什么问题。但是你那边就……”说到后来故意顿住,等鲁冲自个儿接下去。   “我那边大部分的人都照个脸熟的,就交给我吧,一定给你把人给找出来。”鲁冲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件事事关自己的性命不得不重视,再不重视届时自己小命怎么丢了都不知道。   部署   “别急,咱们部署一下。”殷无泪淡淡的开口,低淳的声线有一种安抚人心的作用。   鲁冲殷切的看着殷无泪,“您说,我都配合。”   殷无泪摆摆手,示意他别太过紧张,“这个人只要在船上,肯定跑不了。我们先把人找出来,但是先别惊动他,以免打草惊蛇。”   鲁冲不解道,心急追问,“不抓住他,要是他再来破坏那怎么办呢?”   殷无泪放下酒杯,神情越发冷峻,完全不像喝了一整坛子酒的人,清醒万分,微微一笑,“知道了是谁,那就好办了,只要暗中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就能预防他暗中破坏。可是万一打草惊蛇让他跑了,日后防不胜防反而是更加麻烦。”   “对,对……您说的对。”鲁冲不断的点头,非常赞同殷无泪的说法,眼神里流露出对殷无泪的钦佩。“那就这么着吧,以后你要有什么吩咐我都配合你您,争取大家伙儿都能平平安安回到长安故土跟家人团聚,对吧,哈……”他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他可不想死,唯今之计只能仰仗殷无泪了,期望他能够带着大家一起顺利完成任务,重回故里。   “那成,以后也得多麻烦你了,咱们一起合作,争取早日完成任务回家。”殷无泪很满意鲁冲的识时务。   “行,那我先回去了,我去好好查看查看。”鲁冲起身欲往外走。   “好,不过行事低调些,别让人觉察出什么不寻常。”殷无泪看着鲁冲大踏步快走出会议舱时淡淡出声提了一声醒。   鲁冲点着头会意一笑,随即出了舱门把门带上。   殷无泪继续喝着酒,微醺的感觉真好,热热的,晕晕的,三分醉,大脑尤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喝过酒之后,身体就比较放松,精神身体都紧绷太久了,是需要放松一下了。经过昨晚之后,他想那个躲在暗处的敌人应该也被吓着了,暂时也不敢出来再捅什么幺蛾子了,齐安号也会暂时平静一些日子了,至少在海上暂时不会再弄出什么大的破坏来了。   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觉酒喝多了,所有的担忧暂时被抛在脑后,任由自己被疲惫和睡意袭卷。   微微的鼾声响起,无意识的伸腿将地上的酒瓶全扫倒,叮叮当当响了一阵。没多久仿佛早料到这一切似的,小六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手中抱了一条厚厚的锦被,轻轻的盖在殷无泪身上。   他已经够累了,也操了许久的心,是该好好睡上一觉了。   轻声的收拾完屋子,将地上的酒杯酒瓶都清理出房间,看着焕然一新没了酒气的房间,小六子轻轻喘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   忽然,听到殷无泪呓语一声。小六子顿时吓的停下脚步,气都不敢喘,许久见他没有动静复又抬脚准备走出去。   “佑儿……”身后传来殷无泪轻声的呢喃,“漫夭……”   虽然夹杂着酒醉说的含糊不清,可是小六子还是听的非常清楚了。心中有些不忍,努力咬着牙扭头朝殷无泪望去。   俊酷的脸庞清减许多,线条刚毅,看起来也越发清隽了。眼角闪着晶莹的泪花,很快滑落在被面上,消失蒸发在色泽深冷的被面里。   小六子心里一震,跟了殷无泪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流过泪,虽然这次只是他喝醉了在梦中流泪,可要不是伤心又怎么会流泪呢?   想必他是极想念夫人跟小少爷的吧!   家书   齐安号暂时搁浅在就近海域的浅滩,停下整修,除了船长庞大海跟老船员昆老头可以乘坐紧急小船上岸采购修船所需材料跟食物外,其他人在殷无泪和鲁冲的严厉告诫下严禁离开齐安号半步。   庞大海带着修船技工连夜整修,花了整整七天的时间才把齐安号重新修葺完毕,在庞大海跟经验丰富的航海士的带领花了八天的航海时间到达奥委河(今牡丹江)登陆。   海上无法通信,上了岸殷无泪第一时间就是飞鸽传书给漫夭发家信以保平安,比原先预定的时间晚了整整五天了,她该担心坏了吧。原本是除夕前就能登陆的,可齐安号整修,到了今日登上陆地已经是年初三了。   看着地图研究路线,只要再绕过太白山(今长白山),穿过东牟山(今吉林敦化县附近的六顶山)就到达渤海国了。   预计再十天左右的样子就到渤海国的都城上京龙泉府了,届时大祚荣会派兵在城门口迎接“铜鎏金錾花大日如来”入宫,如若一切顺利的话那么顶多再一个多月便可以回到长安与妻儿团聚了。   收起地图,殷无泪淡淡的扫了一眼进门后紧接着紧张的将门关上的鲁冲,随后又转身收拾着自己的行装。   鲁冲进门后不拘小节的直接往凳子上一坐,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仰起脖子几口牛饮就“咕嘟咕嘟”的喝完了,伸出袖子随意一抹嘴巴,顺了口气才开口,“殷兄,这回咱上岸了,那厮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我猜暗地里他肯定又要诸多小动作了,你说我要不要命人捆了他扔海里喂鱼去?”   殷无泪一边听着,一边手脚不停的收拾着东西,听完鲁冲的话才淡淡一笑,“鲁兄万不可冲动,如今我们已经知道奸细是谁就不必着急了,只需暗中多防着点,别让他钻了空子即可。”   鲁冲三十多岁的汉子,是个急性子,听殷无泪这么一说倍儿不解,“直接解决了不更省事儿吗?”   殷无泪神色冷凝的摇头,“不可,杀了他会有更多个‘他’出现,届时我们再要查出他们的身份岂不更麻烦?像他这样的奸细的命根本不值钱,要多少有多少,还不如留着他监视他岂不是省事多了?”   鲁冲听完也不说话了,安静的想了一会儿道,“你说得对,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到,是我欠考虑了。”说着,还不住的点头,满脸的赞同和钦佩。   殷无泪只淡然的接着道,“这事儿只能你一个人知道,千万别透漏了风声给其他人,人多口杂,也不能露出蛛丝马迹,要是我没看错,这人应该是江湖杀手组织无隐楼的,八成是冲着我来的。”   鲁冲皱眉不解的看着殷无泪,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冲着你来?不……什,什么意思?”   殷无泪冷淡的摇头,“不说这个,反正你自个儿知道,小心谨慎些就好,这些日子我们在陆上走了,这儿离营州不远,我们还得谨防着契丹的奸细混入。”   鲁冲蓦地瞠大眼睛,随后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契丹可是渤海的死敌,前者对后者那可是虎视眈眈多年了。   很快,被殷无泪遣去送信的小六子跟召集殷家潜伏在各地的暗卫回来的夜鹰都回来了,鲁冲说了会儿话也就回去了。   大年初三的日子,听到报平安的信已送了出去,心也安定不少,至少漫夭不必再提心吊胆的等着自己的音信了。   可殊不知,当夜就出了令人措手不及的大事,一下子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等   眼看着年关一天天的毕竟,整个长安的人都在为过年奔走,忙着走亲访友,忙着置办年货,忙着聚友喝茶,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连走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可是漫夭却是愁容满面,因为担心着殷无泪的安慰,每一刻都不得安稳,有时候就连祈佑哭了也没有心情去哄他。   不只是漫夭,整个殷府都处在愁云惨雾之中,每个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做事小心翼翼,就连走路也是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相比去年过年的热闹,今年的年过的相当的冷清,漫夭.M;H.遣散了所有仆人们回家过年,除夕这天刚过晌午,漫夭让忠叔发了赏银红包就让大家各自回家过年了。   桌上摆着几个琴弄的小菜,都已经冷掉了。从早上起,漫夭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可是即便饿的胃里酸液侵蚀,疼的绞了起来还是吃不下,担心着殷无泪是否安好,什么情绪都没有,祈佑被琴带开,早早的哄睡着了。   算算时间,无泪哥哥早在三四天前就应该抵港靠岸了,他说过只要一上岸就会飞鸽传书回来保平安的,也让自己过个安心年。可是都过去好几天了还是音讯全无,难道是海上出了什么事?   越想越心焦,越想越害怕,却又不知该干些什么,只能束手无策的坐立难安着。   就这样饿的胃疼,心情焦虑的坐着过了除夕,回想去年此时的光景心中更觉凄凉冷清无比。   可漫夭宁愿这样饿着,冻着,坐着,也不愿吃饱喝足了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如果此刻她的无泪哥哥正在冰天雪地挨冻受苦的话她会难受的,至少此刻像这样她心里有种与无泪哥哥同甘共苦的感觉而少许安慰些。   这样忐忑焦虑的情绪一直影响着漫夭整个新年,一直维持到了年初五,这日是祈佑一周岁的日子。   早两日忠叔就提醒漫夭祈佑的周岁礼不能忘了,殷无泪不在家,但是孩子生辰不可不办,虽不需盛大但也不可不隆重,不能草草了事就这么虚度过去了。   所以初五一大早漫夭便开始为祈佑的周岁生辰忙开了,这些日子因为担心着殷无泪的安慰,也没什么心情来理会照顾祈佑,小祈佑看漫夭脸上一直阴阴的,也不敢跟漫夭撒娇的,只乖乖的跟着琴一起吃饭睡觉。   今日一看娘亲又变的和蔼可亲了,顿时开心的一直搂着漫夭的脖子不肯下地。漫夭见祈佑这么懂事,明明心里委屈也不敢向她这个娘亲哭诉,顿时觉得心酸后悔极了。祈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已经面临亲爹不得已的离别,还要忍受她这个娘亲的冷落,心里也挺懊恼,觉得对不住孩子。   完成了抓周礼,小祈佑看着满桌的东西,也不东挑西捡的,只认准了一把小小的金算盘就紧紧攥在手里不肯撒手了。   忠叔笑的慈眉善目,捋着胡须连连称赞,“看来小少爷是要继承爷的大统啊,要将殷氏荣耀财富搬上一个更新的台阶啊。”   午后,冬日难得的好阳光,打在身上暖暖的,很舒心。   漫夭正带着祈佑在花园里玩耍,突然接到了早前殷无泪派出去寻找凌玥的暗卫回来禀报,说是有凌玥的消息了,只不过暂时还有一些事不能回来。   只要有了她的下落,一颗心就安定许多了。难得笑开了颜,眉眼都堆着笑意,不想还接到了殷无泪送回府的平安信。   这一日,真是喜事不断。   打压   刚过元宵,殷家的生意就开始受到一连窜的打击。上午刚刚传出殷家卖出的大米吃的几十个人腹泻,还未查出腹泻的真正原因是否跟食用了殷家大米有关,下午米业各商家就开始低价抛售大米,殷府名下的二三十个米铺无人问津,半夜殷家米仓突遇大火,把仓库的粮食都烧了个精光。   漫夭跟忠叔不得不从其他各地将大米通过殷家的码头船运调运过来,熟知码头又出事了,有殷家的搬运工起内讧打架,一下子又打死了两个人。   这下,官府都来盘查了,正当漫夭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殷家的绸缎庄又传出上等丝绸一扯就断,都是次等货品。   还未等漫夭一一查清,茶叶店,金器店,矿上……都相继出了问题。   正当焦头烂额之际,漫夭正准备出远门到邻近的城市查个究竟,琴却冷冷的挡在漫夭面前,“哪也不用去,明显有人在打压殷府,出去只会出意外。”   漫夭略显憔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打压?可殷家已经是长安最有势力的了,还有谁有这个能耐打压?”   琴一手抱着睡着的祈佑冷静的的看着漫夭,“你说呢?你也说了殷家最有势力,那么是谁最有能耐又最为迫切打压殷家?”   漫夭放下手中已经收拾整齐的行囊,脸色苍白又凝重,语气略略迟疑道,“你是说……皇……”   琴没有开口,只无声的点头。   “那怎么办?我答应过无泪哥哥替他好好守着殷家的,可对手是皇……那我该怎么办?”漫夭心慌意乱道。   “一动不如一静,与其到处瞎跑瞎撞,还不如安心呆在府里哪里也别去,你要出了什么事让殷无泪回来后怎么自处?你让祈佑怎么办?反正你斗不过他索性就放任不管,反正对殷无泪来说,你跟祈佑完完整整才算是替他守住家。”琴冷静的分析,说话沉缓,思路清晰。   听了琴的话,漫夭沉默考虑了良久,直到原本熟睡着的祈佑都悠悠转醒才沉重的点头,“好,我听你的,钱财乃身外物。”   见祈佑张开眼就朝自己伸出手臂,漫夭接过抱在怀里,“那我一会儿去交代忠叔,让他叮嘱一下,让府里的人这阵子都低调些,尽量减少外出,也不与他人发生冲突再生事端,一切都等无泪哥哥回来再说。”   琴见漫夭经历许多事之后变的沉稳许多,也欣慰不少。   经历的一个月的打压之下,殷家的生意基本处于停滞状态,除了长安,其他城市殷府名下的产业受打击严重,又因没有出来主事的人,已经发展到工资都发不出来的状态,人心惶惶乱成一团。   一心等着殷无泪回来主持大局的漫夭眼看着都二月底了,算算早过殷无泪回长安的日子,可还是没有任何风声说前往渤海国出使的人回来。   这下,漫夭原本有些放下的心又开始高高悬起,摇摆不定,心情开始起起伏伏,焦虑不安了。   这么久还没回来,极有可能就是出事了。   归来   因今年是暖冬,甚少有雨水,天气干燥温暖,所以春天也早早的来报到了,树上新芽长出,百花待放,虽然看起没脱去冬日的萧索,但已难掩夏日的蓬勃热烈之势了。   三月初八,这日天异常的热,穿着很薄的衫子还是热出了汗水,大有夏天之势。   刚过正午,突然下了一场又急又快的大雨,颗颗雨水如黄豆大小,狠狠砸在人脸上生疼,让人恼怒又无望。可是雨势维持了仅一盏茶的时间就停了,地面也很快就干了,根本瞧不出刚下过雨的样子。   雨后之后仍然炎热,却少了几分窒闷,太阳依旧出奇的炽烈。   漫夭刚把祈佑哄睡着,琴轻声走进来,靠近漫夭在她耳畔轻语,“出使渤海国运送金佛的队伍回来了,刚过了城门就有人回来报信,算算时间,这会儿羽林军该已经进宫了。”   仿佛窒闷炎热的室内吹进一丝沁人心脾的凉风,漫夭倏的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琴,“他……回来了?”声音惊喜而又小心翼翼,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真的……回来了吗?   她一直等啊等,仿佛等了一辈子那么长,那么长。一颗心自他走之后一直悬着,揪着,煎熬着……   如今他终于要回来了,终于可以放下一颗沉重而压抑的心了,突然有种热泪盈眶,喜极而泣的感觉。   一晃近两个多月未见,不知无泪哥哥是否安好?不知道他有没有瘦了或是黑了,亦或受伤了?   “可听人说他什么时候到府么?”怕吵醒祈佑,漫夭颤着身子问的极轻声。   琴清冷的眼中划过一丝忧虑,看着漫夭惊喜又期盼的表情-欲言又止,微微摇头,“来禀的人并未细说……”事实是,归来的队伍中并未见着殷无泪的人影,可是她还没确定真实情况也不敢轻易跟漫夭说,怕吓着她。   迅速的起身,双手不知所措的交握着,微微一些颤抖,“那……他进宫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之前无泪哥哥不在的时候皇……皇上不断的打压我们的生意,会不会把他关在皇宫不让他回来?”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而且可能性非常的大,漫夭好不容易落下的心又高高的悬了起来。   琴蓦地心一沉,殷无泪没回长安的可能性更大了,兴许在出使渤海国归来的途中遭了羽林军的黑手了?   眼下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为了不让漫夭起疑心,琴还是想先稳住了她再说。   “他们这是有功而归,应该不至于,且当前皇帝以仁孝治天下,应该不会明目张胆的做这些招人话柄的事情。你先别胡思乱想,我一会儿进宫去探探消息,再说了,以殷无泪的身手,别说是区区皇宫,即便是龙潭虎穴他殷无泪照样完好无损归来。”   漫夭听琴这么一说也放下不少心,又担心起琴来了,“别,我们就在府里多等些时候吧,那皇宫也不是我们这寻常人想去就去的,你就别去涉险了。”   琴想着殷无泪肯定不在宫里,自己不是该去皇宫找,而是该去左骑都尉府找鲁冲问问看殷无泪的具体情况,为什么他没在出使归来的队伍中。   思及此,琴便点头应允,“好!”   见琴答应了,漫夭才安下心来等待着殷无泪的归来。可一直到深夜还不见殷无泪的身影,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噩耗   一早醒来看到的不是自己日盼夜盼盼回来的熟悉身影,而是令漫夭心神俱毁的噩耗。   殷无泪在登岸后的头一天夜里就在一场与契丹人的暗战中死了!   漫夭在听到这毁灭性的打击后整个人呆呆傻傻的,已经完全听不进眼前这个叫鲁冲的左骑都尉的滔滔不绝了。   琴一看漫夭这个样子也有些担心着急,眼前这个叫鲁冲的,自己去找他问殷无泪的消息时,他却有所保留不愿意说,非得见了漫夭才肯说实话。这不,她就带着鲁冲来见漫夭了。没想到他要么不说,要说就说到语不惊人死不休,自己想拦都没机会了,早知道就不带他来见漫夭了。   送走了还不解漫夭怎么不说话了的鲁冲,琴回来看到漫夭还是维持刚刚听闻噩耗时的姿势和表情,就连一旁唤着娘亲得不到回应正在大哭的祈佑都被她吓坏了,可是即便是祈佑都没有唤回漫夭的离了身子的灵魂。   “娘亲,娘,娘……”小祈佑哭的生气不接下气,甚是伤心。   漫夭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仿佛置身重重迷雾之中,什么也看不见,声音忽远忽近模模糊糊,似乎都是从遥远空旷的地方传过来的。   她知道她心爱的儿子在哭,在哭着喊娘亲,心里很清楚很想应他可自己就是无法张口发出声音来。   整个人一阵一阵的发冷,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之间找不到方向,可偏还有人用在冰雪中浸透的手放在她心窝上取暖,心冷的彻骨。   琴默默的抱起哭个不停的祈佑,然后腾出一只手拉住漫夭坐在就近的凳子上,随后又抱起哭着喊娘亲的祈佑走出屋子让奶妈抱走。   折回屋后看见漫夭已经呆滞着跌坐在地上了,琴没有开口劝说一句,因为于现在的漫夭而言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蹲下身子紧紧的抱住正在瑟瑟发抖的漫夭。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清晰的听见漫夭牙齿紧咬发出“咯兹咯兹”的磨牙声。   昨天还是热浪翻滚宛如夏天一般炎热的天气,怎么今天就已经乌云密布,天雷滚滚似寒冬腊月了呢?   漫夭瞠大眼睛,茫然而无焦距,任由琴紧紧的抱着,感受着她传递过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   良久,仿佛有些复苏过来一样,漫夭紧紧的揪着琴的衣衫,仿佛想要汲取些勇气似的。   鼻子似乎堵了,呼吸的困难,眼睛酸涩,仿佛有什么温热晶莹的东西夺眶而出。   漫夭拼命的忍着,拼命的忍着,想要把饱满充盈的眼泪给逼回眼眶里。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哭了就代表相信了无泪哥哥死的事实了。只要不哭,就还有希望,无泪哥哥一定没死,他一定不会死的……他答应过我,他会回到我跟佑儿身边的……   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越忍,眼泪反而就越多,很快视线就模糊了,眼眶里都是泪水,眼睛拼命的睁再大,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哇……”一个沙哑隐忍的声音从漫夭口中发出。   漫夭抱着琴放声大哭,眼泪倾泻而出。不想忍也忍不住,漫夭就这么抱着琴哭的伤心欲绝,哭的昏天黑地,哭的肝肠寸断,似乎要把一辈子的泪水都在这一次流尽一样。   任务   时间对于漫夭来说像是静止了一样,漫夭就这么痴痴呆呆的坐着,周围发生了什么都影响不到漫夭。她就这么呆坐着,把自己跟外界隔绝了起来,就连祈佑的哭喊都引不起她的半点注意。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几个时辰或是几天,亦或是几个月,漫夭不吃不喝,不声不响,只呆呆的望着窗外,看着从天黑到天亮,再从天亮到天黑。   琴本不是多话的人,只默默的陪着漫夭,默默的照顾好祈佑,默默的打点着殷府的一切大小事务。   深夜了,还要外出办自己的事。   出了月城快四年了,早就过了三年之期,没有完成任务,就预示着要接受城主的惩罚,如果拒不受罚,那将被月城派出的杀手追杀到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可是杀了黎漫馨不仅仅是城主交代的任务了,这个任务中还带了她私人的感情,之后阴差阳错的找到了漫馨,对她的秉性,脾气,她的阴险、恶毒,都知根知底了,琴打从心底里想要结束这个阴险恶毒女人的生命,解脱漫夭苦难悲痛的心理枷锁。   三月天的夜间还是很冷的,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已经沉寂了三年多的漫馨又开始出现了,据可靠消息称她近日已经悄悄来长安了。   所以这几夜琴频频外出,按照得来的消息搜寻漫馨的下落,准备早一步杀了她以除后患。这个恶毒的女人来长安定是要加害漫夭跟祈佑的,如今殷无泪死了,那么只有自己来保护她们母子了。   夜凉如水,风带动树叶青草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琴慢慢靠近湖边,脚步越发的轻缓。   今夜的月光非常明亮,一如月城常年不落的月光一样,那样轻薄如纱,光亮如白昼,照在人的身上如笼着一层光晕,华丽烂漫。   湖的尽头站着一个欣长的身影,衣着华丽,考究,长长的发辫自然的垂在身后,只留衣摆微微随风摆动。   乍一看之下,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月倾城的身影不知怎的竟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听到身后有细微的声音,便知琴来了。月倾城优雅的转过身,四方刚毅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却只显得他城府深沉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的深沉了。   看到琴冷漠无声的来到自己的面前,月倾城才用他独有的悠扬轻柔的声音开口,“琴,你终于来了!”   琴只冷冷的站着,面容清冷无波,眼眸孤寂如千年寒潭,只是那光洁的额头在月光下一如既往的圣洁,圣洁到让月倾城心生妒忌。   淡淡一笑,月倾城轻轻说道,“来到这个浊世快四年了,你依然没变……”一如在月城的那个时候,那般的冷若冰霜,那般的不理世事。   琴,依旧只冷冷的站着,没有开口说话,孤冷无情的双眸淡淡的扫了一眼仿佛沉浸在回忆里自我叹息的月倾城。   月倾城终于不再与琴试图闲话客套,失去了耐心的他只用没有情绪起伏的音调道,“你没有完成任务!”   该死的,那个女人不死,他这辈子都活的不安心。   失去   整整七日,漫夭都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可死去的人已经远去,活着的人要继续被生活折磨着。原本遭受致命打击的殷家生意本想等到殷无泪回来之后再力挽狂澜的,可如今殷无泪回不来了,这一切就都必须漫夭独自来面对了。   殷无泪虽然没回来,也永远回不来了,可是小六子跟亲卫队还有船员们都回来了,照殷无泪的遗愿厚待了那些在此行去渤海途中牺牲的人的家人们,安排好了他们日后衣食无忧的生活。   与忠叔等商议后,因为殷无泪葬身火海了,没有尸首,所以漫夭亲自挑了他平时常穿的一身衣服鞋帽作为衣冠冢。   漫夭木然又深情的看着红漆棺木中殷无泪的衣物,仿佛那里就躺着她深爱的丈夫,伸出纤细苍白的手指颤巍巍的抚过棺木的边缘,许久许久,才闭上眼,用力的盖上棺木。   送走了棺木,一直到棺木入土,埋上土,漫夭都表现的冷静坚定。   无泪哥哥走了,可是这个家还在,她要替殷府撑起整个家。她不能让任何人来伤害他留下的家,任何人都不可以,即便那个人是皇帝。   从殷无泪的衣冠冢回来,漫夭就安静的收拾衣物整理行囊,准备到殷府门下生意受损最严重的几个城市去走访查看,实地考察就近解决做生意过程中遇到的燃眉之急。   祈佑已经睡熟了,漫夭不舍怜惜的看着祈佑纯真可爱的睡颜,以为早已干涸的眼眶又蓄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落在祈佑脸上。   怕惊醒了祈佑自己又难离开,漫夭赶紧擦去眼里稍稍移开两寸距离。慈爱又不舍的看着祈佑,这孩子这几天特别的爱黏着自己,或许……他也知道了爹爹永远的离开自己了,所以特别的害怕,想要依赖娘亲吧……   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柔嫩的额头,心里无声道,“佑儿,娘亲答应你,很快就会回到你的身边……你要乖乖的,等娘回来。”   兴许是感受到了来自额头的温柔触觉,小祈佑嘟囔一声脖子缩了一下继续睡,随后还低声的呓语一会儿。   漫夭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别过脸去,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若非不得已,她也不想离开这么年幼的孩子。自己是她唯一的依赖,也是今后唯一的依靠,他每每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找自己,要不然就会大哭。   想到这,漫夭心都要碎了。   为了怕自己不舍,软弱以致逃避,漫夭狠狠心站了起身,拿起桌上的行囊低头就往外冲……   门一打开,漫夭看到门槛外赫然一双小巧的藏青皂靴,惊愕的抬头,“琴?”   琴冷冷的迎风站在门外,纤瘦的身子站的姿势笔直坚定,神情决绝,“我跟你一起去!”语气坚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漫夭一开门顿时感觉迎面而来的冷风,怕冷风吹进屋子让其有着凉,忙不迭的先把门关上,这才拉起琴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别,琴,你还是留下保护照顾佑儿吧。”   琴只冷冷吐出一个字,“不!”   妥协   漫夭有些急,她知道琴一旦做了决定是谁也说服不了的,只得耐着性子好言相劝道,“琴,佑儿交给你我放心,我怕我离开后有人对佑儿不利,但是有你在,我出门在外做事也能安心。”   “佑儿有府里这么多人照顾不会有事,但是你一个人外出我不放心。”琴固执的坚持着,最主要的事漫馨那个恶毒的女子又出现了,这是她不放心漫夭单独外出的主因。   眼看着说不通,漫夭只无奈的叹气,却又坚持也不愿退半分,两个人就这么在屋外的长廊下坚持着。   晚风送来淡淡的君子兰幽香,若有若无的沁入人的鼻尖,围绕着僵持着的两人周围,时间久了,情绪竟也渐渐的放松下来了。   漫夭放软语气近乎哀求,“琴,你就留下替我照顾佑儿吧,佑儿除了我就服你,其他人根本就带不好他……”   琴亦难得的用轻柔的语气,可是意志依旧坚定不变,“我说过了,我要保证你的安全,如果你出事了,那偌大的殷家该怎么办?”   现在的殷氏家族真的是已经脆弱到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了,如今已经到了一阵风就能刮倒的地步了。   照以往的经验,凡事漫夭跟琴意见相左,最后妥协的必定是漫夭。   许久,漫夭见琴没有半分愿意妥协的意思后,看看东方天际,都已经微微泛白了,在僵持下去就该天亮了。   最终,漫夭只得垮下肩叹气道,“你总的让我去找忠叔交代一下照顾佑儿的细事吧……”   琴听漫夭这么说了,才沉默的闪身给她让出道来,随后紧跟其后与她一起去找忠叔了。   静寂无声的深夜,两人快步走在长廊上,发出轻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夜空下空洞的让人心慌。   花园,假山,一一呈现在眼前,白天看多了的景致在夜间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只是眼下漫夭没有心情静下心来观赏这一切,花园里的花都盛开了,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一阵阵随风袭面。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漫夭和琴才来到忠叔忠婶门前。敲了门,很快屋内亮起了烛火,火光摇曳映在纸窗上忽明忽暗的,照着屋内的人影投放在窗上的影象很大很大。   很明显起身前来看门的是一个女人,正想着,门呼啦一声被打开了。   “忠婶,忠叔在吗?”漫夭语气谦和的询问,毕竟半夜把人叫起来是挺不礼貌的一件事。   睡眼惺忪,忠婶举着油灯半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是漫夭,马上欠身让出道让漫夭进屋,慈爱客气道,“是夫人啊,快进吧,老头子半夜起身出去,估计解手去了,你且等一下,应该马上回来的。”   看着漫夭跟琴都进了门,忠婶才把门阖上,转身跟着走进去,伸手随意的拢了拢睡的有些散乱的发丝。   漫夭只微笑着点头并未再开口说什么,只坐下静静的等忠叔回来。眼看快天亮了,佑儿醒的早,一会儿该哭着找自己了,所以自己得赶紧走,要不然到时候看见了一定会舍不得走了。   晚上屋子里长时间不透风,有油灯燃烧后的淡淡的焦油味,以及……   青桂香   忠婶回头穿戴整洁好了掀开内屋的帘子走了出来,看见漫夭跟琴都只是沉默的坐着,不免有些冷场。   于是慈笑着开口,“夫人,要不我去煮开水给你们泡茶吧。”   漫夭忙阻止,“别忙了,我找忠叔交代点事就马上要出门。”心里担忧着祈佑,又赶着出门,真正是坐都坐不住的焦急了,那还有心思喝茶呢,所以听忠婶这么一说赶忙拒接,不让她白忙活了。   忠婶应着也就站一边等了,心中暗忖也不知道她那老头子啥时候回来,看漫夭这神色似乎挺凝重的,说不定找老头子有急事。   油灯缓缓燃着,偶尔火芯炸开发出“啪呲”一声响,在屋子里待了一段时间已经渐渐适应室内的闷热与油灯的焦油味,感觉不到什么不适了。   只是屋内那一抹若有似无的香味却越发的清晰可辨了,淡淡的,丝丝缕缕的,萦绕在鼻尖的……   香味清甜暖脾,正是青桂香,漫夭之所以会如此熟悉,那是因为这是殷无泪常用的一种香料,平时喜爱焚烧,或是制成香囊随身携带,久而久之,殷无泪身上就这么一直有若有似无的青桂香味了。   “忠叔也用青桂香吗?”这么想着,漫夭就问出口了,脑中却又疑惑自己似乎从不曾在忠叔身上闻到什么香料的味道的。   一直沉默着陪在一旁等忠叔回来的忠婶没料到漫夭会突然开口问自己话,正打着盹也没听清楚她问的是什么话,脑子一时有些浑,只茫然的看着漫夭道,“什么?”   漫夭摇头没再开口,忠叔一向照顾无泪哥哥的生活起居,有这种香料也合情合理,大概前两日在整理无泪哥哥衣物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吧。这种香料凝时不散,一旦沾上些许便要许久都不会散去,一直保留这种香味,由浓变淡,没个三五日是不会消失殆尽的。   “忠婶,这忠叔出门之前没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漫夭打破沉默问道,都快半个时辰了还未回来,决计不会失去如厕的。   “这……老身当时睡的迷迷糊糊,什么也没听到啊。”忠婶努力的回忆片刻为难说道。   “无妨。”漫夭柔声的安抚忠婶的惶恐,看了一眼纸窗外微微泛白的天色,起身上前两步握住忠婶的手恳切道,“既然忠叔赶不回来,那我便跟你说吧,也一样的。”   忠婶对漫夭的举措有些受宠若惊,虽然平时漫夭平易近人,善待府里的婢女家丁,可今日这般诚恳的放下身段跟自己说话还是头一遭,所以有些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夫人您尽管吩咐,老身赴汤蹈火也会为夫人做到。”   漫夭感激忠婶的忠诚与爽快,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一口允诺了,“我和琴会出远门一趟,我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麻烦忠婶您好生照顾着佑儿。”   忠婶重重的点头并保证道,“夫人您放心,老身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少爷的。”   漫夭继续不放心的交代,“佑儿年纪小,有时候难免调皮捣蛋不服管,还请忠婶多点耐心,好好的照顾他。”   忠婶一直认真听着,也不断的点头表示自己的忠心和决心。   好一会儿,终于全部交代完毕,漫夭才起身带着从头到尾沉静不语的琴步出忠叔忠婶的屋子,朝着殷府大门外走去。   此时,天已大亮,刚到大门口就迎头遇见从府外回来的忠叔。忠叔听说漫夭为了生意要出远门,忙开口阻止,“不用了夫人,刚刚老奴得到消息,一切风波都平息了,以后殷家都会安然无恙了。”   风波平息   漫夭听忠叔这么说,满肚子的狐疑,“怎么会一夜之间全部风波都解决了呢?”   忠叔笑的有些灿烂,就如绝望深处的人突然遇见希望的曙光一般,皱纹随着笑的弧度在脸上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   “夫人,咱先进府吧,容老奴慢慢跟您细说。”说着,率先开路,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漫夭心中充满疑问,与默契十足的琴对望一眼,可这毕竟是大门口,虽说大清早人很少,但是隔墙有耳,有心之人还是能听得到的,于是两人又默默跟着忠叔折回府里。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遇上早起的家丁请安漫夭亦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一下,她现在着急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没有心情理会其他。   终于到了书房,忠叔待漫夭跟琴进去了,又郑重其事的将门关紧了,才回头示意漫夭等坐下。   漫夭早已等不住,刚坐下就率先开口,“忠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一团乱的局面就拨开雨雾了呢?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将我们的困境在一夜之间解决了呢?”顿了顿,还未等忠叔来得及开口,又接着惊愕不解道,“难道说是……皇上他主动收手要放过咱们殷家了?”   这不可能啊,之前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来打压殷家生意,为了打垮殷府,不惜以邦交出使的方法把无泪哥哥支走,甚至害死他让他永远留在了太白山脚下了,好不容易打压到最后了,怎么可能又突然要放过他们了?   忠叔疲惫的神色中透着一丝欣慰的笑意,奔波了一夜这把老骨头不行了,累极了,可心情却是甚好。   “别急夫人,容老奴喘口气再细细跟您道来。”   闻言,漫夭看到满脸疲惫的忠叔,两鬓的白发近日来越来越多了,想必为了殷府跟无泪哥哥的事操碎了心伤透了心吧。顿时感到万分歉意,自己只顾眼前的麻烦事,却忽略了忠叔这个年纪还要日夜操劳的辛苦,放缓了语调柔声道,“不急,忠叔你先喝口茶再说吧。”   反正风波平息了,自己也不急着出门了,至于怎么平息的风波,也不急在一时知道了。   忠叔伸手抹了一把脸,用力揉揉眉心,随后打起精神开口,将事情从头至尾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   “咱爷出殡立衣冠冢之前……”说到这忠叔声音低沉了下去,神色黯然,“我去朱雀大街处理米铺因没发工资工人们聚众闹事的时候遇到了六王爷,就是那凌二小姐的夫君南宫易,他也正巧路过那,他见我身着丧服,便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把爷出事渤海不幸遇难,以及我们殷家生意遭受一连串打击的事情据实相告,没想到他沉默半晌之后就让我别急,他会跟皇上去谈谈的……”   “想不到南宫易会这么用心帮我们……”漫夭轻叹。   “那是,虽然我们爷经常以捉弄南宫堡主为乐,南宫堡主也时常没好脸色给咱爷,可他们毕竟是有一起长大的情谊的,何况……爷现在,又……不在了……”   条件   漫夭听忠叔说到殷无泪已经离去的事实时的艰难心下也不免又心痛难过起来,说好要回来的,可偏偏却这么永远的回不来了。   想到这,眼眶迅速红了,忠叔见提及漫夭的伤心处了,于是低下头继续开口,“他们少年时就不对盘,爷第一次去南宫堡的时候向南宫堡主展示友好的时候就遭了他的冷眼,所以初次见面时就卯上了,爷看不惯南宫堡主整天一副少年老成的冷漠严肃样就一直以捉弄他为乐,后来发展到……”忠叔叙叙的说着,嘴角微微弯起弧度,似乎沉浸在往日美好回忆的欢愉中。   漫夭也跟着忠叔的回忆一起想象,只要一想到一向心气高傲的无泪哥哥吃瘪,那情景一定会很有趣。   “昨夜,南宫堡主让人来通知了老奴前去,说是已经同皇上商定好了,不会再为难殷家的生意了。”   “皇上怎会如此轻易同意?是有什么条件吗?”漫夭一听,便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是的,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您。”忠叔听漫夭这么问,如沟壑般密布皱纹的眼中闪过赞许。“南宫堡主说了,皇上看在爷已逝的份上,尤其是为了大唐的安定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就不再压迫他的家人及家族了,所以长安城的生意不会再多加干涉了,任由我们自行发展。”   “那长安城之外的生意呢?”一直安静的听着未开口的琴听到这里拧眉出声问道。   漫夭回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又转头看着忠叔,等着他的回答,因为她也很想知道琴问题的答案。   忠叔知道瞒不过,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南宫堡主说了,皇上决定将殷府在外地的产业全部收编国库,为国家所有,之后便不再为难我们在长安城以内的生意。”   “什么?”漫夭咋舌。   这皇帝也太黑了吧,就这么轻轻松松一句话把殷家名下的产业划归为他自己的了?还以仁孝治天下,这么心胸狭窄的人怎配堪当万民的主宰?不仅以冠冕堂皇的借口害死了无泪哥哥,现在竟还厚颜无耻的拿走无泪哥哥留下的产业……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南宫堡主让咱们看开些,好在殷家百分之六十的产业都在长安城,保得住大部分总比最终什么都保不住的强,至少夫人和小少爷不必为日后的生活奔波劳累了。”忠叔语重心长的宽慰着。   “我能说不吗?”漫夭苦笑,最终化为长长的叹息。   “所以咱也不必在赶往外地去处理那些生意上的事了,自有地方官员回去处理好的。咱们只管把长安城的生意管好了就成了。”   漫夭沉默着点头,敛眸低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我看是皇帝认为殷无泪死了,就没有可以威胁的到他的了,才对殷氏一族网开一面的吧。”琴淡淡出声,语气透着不屑。   “那也是靠了南宫堡主的面子啊,要不然我们殷府最后可能会流落街头。”忠叔也是无奈叹气。   “忠叔你也累了一夜了,赶紧去休息吧,别累出病来,这府里可少不了你的。”漫夭看着满是疲色的忠叔柔声说道。   忠叔应着就出去了,刚揉着眉心在胡思乱想时莲儿就慌乱的跑来禀报说祈佑正哭着吵着要找娘亲,漫夭心中一痛,马上又起身去照顾祈佑去了。   聘个老板   当天下午,就有消息传来,长安城内殷家名下的所有生意又恢复如常,照常营业了。   漫夭哄祈佑睡午觉睡着之后便唤了莲儿在内屋寝室照看祈佑,自己则到了书房清算账务,这一段时间殷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亏损很多,再加上其他州县的生意都划归为国有了,所以得尽快清算出总的亏损以及亏损明细来。   书房也是殷无泪离开后漫夭经常待的地方,不仅仅是为了处理公务,更因为这儿还有殷无泪的气息,那淡淡的青桂香,就仿佛他还在,静静的坐在那处理公务,查阅账本……   刚到书房,还未坐稳,忠叔就领着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走了进来。   漫夭听完忠叔的介绍错愕万分,“聘请他做我们殷家产业的老板,管理殷氏所有的生意?”   这年头只有聘用别人做伙计的,还从未听说聘请一个老板回来的,这人倒是是谁,有着多大的能力竟然忠叔亲自带到她面前推荐的?   想到这,漫夭不由仔细打量起眼前看似平凡不起眼的中年男子来,高高瘦瘦的个子,平白无奇的脸上有些许坑坑洼洼的伤痕,脸色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唇色呈紫黑色,乍看之下很是吓人。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眸倒是相当的出彩,沉静时如一潭千年冰泉,清澈深邃,顾盼间却又神采飞扬,敛聚天地色彩,似乎要将人所有的注意甚至灵魂都要吸附进去,让人除了看他的双眸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   多么璀璨的一双眼睛……   漫夭一震,这双眼睛……真像她的无泪哥哥……   心里,眼里都有温热的液体在流动,翻滚,似要喷涌而出。   呼吸一滞,漫夭迅速别过眼去,用刻意的生冷语调道,“殷家的生意自有殷家的人来打理,无需请外人来插手。”   也不怪她态度冷漠,如今殷府经过朝廷打压已经如风中凋零的落叶缓缓坠地,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和意外了。   “这,夫人,您先别急着否决,这位公子是南宫堡主推荐来的。南宫堡主说了,这是凌玥的意思,定能帮到夫人您,让殷家的生意起死回生。”忠叔拗不过漫夭,只得将凌玥搬出来。   果然,漫夭眼睛霎时一亮,喜悦之色布满眉眼,“玥儿……回来了?她怎么样?身体好吗?怎么没来看我?”   一连串的问题就这么吐口而出了,也忘了眼前正在讨论用不用外人来当殷家产业的老板的问题。   忠叔一阵尴尬,满是皱纹的脸都开始要僵掉了,只得轻轻咳嗽提醒她眼前的情形,“咳咳,夫人,堡主夫人暂时忘了以前的事,南宫堡主说了,等她身子好一些就会带来见你的。眼下您看聘用这位公子的事情……”   漫夭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高兴的忘形了,马上敛起高兴的神色,冷淡的看向那平凡无奇的中年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陈来。”中年男子也不在意漫夭的冷淡,只不卑不吭的回道。   “你以前做过生意吗?”漫夭又问。   “一直跟着广陵王,也就是南宫堡主的祖父做生意的。”璀璨的眸子尽是自信,那自信的神采让他原本平凡的脸也变的生动起来了。   漫夭一听是跟着南宫老堡主做生意的,也就放心不少,遂点头,“那你就先跟着忠叔熟悉一下殷家名下的生意吧。”   懂事的祈佑   做生意是要讲究头脑的,漫夭自知没有做生意的天份,所以把殷家的生意做的一塌糊涂,想来也真是对不住殷无泪的在天之灵。   既然凌玥提议,那便是肯定有她的理由的,她愿意无条件的相信她。如今听说她暂时忘了以前的事便担心是不是身体又受了什么伤,遣了陈来离开后把忠叔留下又细细的问了一些才放心。   这是莲儿差人来禀祈佑午睡醒了,找不到她正闹脾气,漫夭才又匆匆离开书房去照顾儿子了。   一回到屋子果然看见祈佑在床上大哭,喊着要娘亲。   漫夭眼眶一热,马上跑上前去抱住他,柔声道,“佑儿不哭,娘亲在这里,乖了,不哭,不哭……”   小祈佑一听是漫夭的声音哭声也就渐渐止住了,用含着泪水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漫夭,一动也不动,氤氲着雾气的眼睛漆黑又明亮,像两汪黑水银一般,晶莹剔透,如此的像他父亲……   漫夭正怔怔的看着祈佑晃神,突然小祈佑奶声奶气的开口,“娘,娘亲……”   漫夭正欲询问他什么事,是不是渴了要喝水,就听见他继续兴奋的喊着,“爹,爹……”声音很大,也异常的清晰。   清晰的刻进漫夭的大脑,心底……   痛,蓦地在胸口炸开,脑子嗡嗡作响,一瞬间除了感觉痛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两汪泪水不自觉的落下。   本来已经转哭为笑的小祈佑看到漫夭泪流满面的样子惊住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就去给她擦眼泪,可是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越擦越多,吓的祈佑急急出声喊她,得不到漫夭的回应后又哇哇大哭起来。   或许是祈佑的急哭唤回了漫夭的注意,知道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肯定是吓到他了,忙抱起他柔声安慰,“乖孩子不哭,娘亲在这呢。”   小祈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伸出手用袖子给漫夭擦眼泪,还凑上前对着漫夭的眼睛轻轻吹着气,“娘亲不哭,呼呼……就不疼了……娘,娘不哭了……”   漫夭先是一愣,随后明白祈佑这是以为自己眼睛疼才哭的,在安慰自己呢,顿时搂紧了他,心中既感动又辛酸。   吃过晚饭后约莫一个时辰,漫夭正在哄祈佑睡觉,莲儿轻声走进来道,“总管在外屋候着,说是有事找夫人您。”   漫夭听后微微蹙眉,都这个时候了会有什么事?正想着,一边将怀中已经睡着的祈佑递到莲儿手中,“我去看看,你先照看着佑儿。”   莲儿伸手接过祈佑,无声点头。   漫夭轻轻拂了拂微微有些皱的罗裙便往外屋走了去,一看果然忠叔正侯坐在凳子上耐心的等自己。   难道说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漫夭赶紧快走两步迎上去,“忠叔,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是不是生意上又……”   忠叔忙摆手,示意漫夭别紧张,出声打断她的担心,“没事,没事,夫人您别着急。我来只是想跟您汇报一声,陈来今儿下午看遍了咱殷府的生意账目,以及经营状况后提出不少疑问及改进的意见,他说明儿准备去各大商铺亲自去巡视一番,跟各大商铺的掌柜见个面熟悉熟悉,对以后的工作开展有帮助,便与他快速上手,更好的管理。”   心乱   漫夭静静的听忠叔说完,许久才看着忠叔淡淡的问了一句,“才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把殷府历年各大产业的账目全部看完了?”   忠叔点头,眼中尽是赞赏之色,“这陈来还真是个经商奇才,这些乱七八糟的账目在他手中很快就变的条理清晰了。”   漫夭听后不仅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更加冷淡了,“是吗?那忠叔以后就可以放心了。”   可忠叔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漫夭的冷淡,神色殷盼道,“那夫人准备明日何时动身带陈来去巡视店铺?”   漫夭倏然起身,神色越发冷凝,“忠叔你带着他去就行了,佑儿还小,离不开我。”言下之意就是不准备去了,也不能怪她冷漠,只是这个陈来让她有种莫名的害怕,他那酷似无泪哥哥的眼睛每每触及就让她心痛不已,更是怕自己会沉沦其中,无法自拔。这样的想法令漫夭害怕,明明是初次见面,明明是那样平凡的一个人,可自己却觉得莫名的熟悉,莫名的惊心,他身上就是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令自己失去抵抗能力。她害怕……自己终究会有一天背叛她的无泪哥哥……   想到这,漫夭更加的心慌意乱,俊美无涛的脸上也就更加冷酷不耐了。   “这……”忠叔听漫夭这么一说才意识她今晚的冷淡有些不寻常,忙也跟着起身极力劝说道,“这……夫人,聘请老板这样的事连老奴也是第一次听说,更遑论是地下那些伙计们,仅仅是老奴带着去恐怕不能服众,怕是大家以为是老奴要篡权了。”忠叔越说越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漫夭见他这样年迈,却又时时刻刻在为殷府的事为难操劳着,心有不忍,缓下语气道,“忠叔你也知道,佑儿离开我半天就会哭闹不止。殷家的产业遍布整个长安城,一圈下来,三天三夜也跑不完,你叫我如何完成?还是你带着去吧,大家还是相信你的为人的,再说了你不是说那个陈来很有能耐的吗?就当作是他的一次考验吧。”   “夫人,您就当做是为了整个殷氏一族吧,请你务必走一趟,带着小少爷一起出门。仅此一次,以后老奴绝不会再勉强您了,可是这一次务必要由您带着陈来去。”一向温和好说话的忠叔这一次却是难得的执着,不惜给漫夭跪下要求她带着陈来去巡视店铺。   漫夭一惊,快速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忠叔,“忠叔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呀,我……我答应你就是了。”一咬牙,还是妥协了。   忠叔原本满是皱纹的为难的脸上霎时绽开笑容,起身笑道,“谢谢夫人,谢谢,老奴这就去通知陈来,让他明儿一大早就来殷府等着。”   漫夭一听陈来这个名字没来由的心乱如麻,却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只得勉强一笑,“这么晚了,忠叔还是早些歇息吧,陈来那儿差别人去通知得了。”   忠叔敛住笑意,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还是没说出口,只笑着点头,“好,好,老奴让其他人去,让其他人去。那我先回去了,您好好歇息吧。”   漫夭僵直着身子站着,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都毫无知觉,唯一的感觉就是冷,很冷很冷。   慈爱   第二天清晨,漫夭很早便起身了,甚至可以说整晚几乎未睡,只因思绪混乱,心情焦虑沉重,只得翻来覆去到天明,幸好祈佑睡的沉并未被她吵醒。   三月的天气最是怡人的,不冷也不热,长安城下雨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是晴朗而干燥的。   可是漫夭都吃完早饭了,连琴都准备就绪了,然一向起的很早的祈佑今日却不知怎的睡起了懒觉来了。   漫夭跟琴面面相觑,小声讨论着要不要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大概是睡饱了,也或许是听到了声响,小祈佑翻了两个身打着哈欠醒来了,一醒便是睁大了清朗的乌黑大眼四处张望着,嘴里还嚷嚷道,“娘,娘……尿……”   漫夭一听忙把他抱起来生怕他就这么尿出来尿在床上,然后给他穿衣,替他洗漱,喂她吃早饭。   一系列事情结束已经日上三竿了,一看时间不早了,漫夭忙抱起祈佑跟琴一起匆匆赶往大门口。   忠叔通知了陈来早些来的,想必此刻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吧?   想到这,不由加快脚下的动作,也不知道心里那一股莫名的着急为哪般。   祈佑一路还在聒噪,不停的追问漫夭要带他到哪里去,听说可以出去玩小家伙还很兴奋的拍手。   看着漫夭脚步有些急,刚走到花园就开始喘气了,琴默默快走两步接过祈佑,“我来吧。”   漫夭感激的看了一眼琴,而祈佑也很乖,知道自己娘亲抱不动他了,乖乖的扑到琴怀里,搂住她的脖子,天真又可爱的问道,“琴姨也要一起出去玩吗?”   向来冷若冰霜的琴非但没有用一贯的冰冷神情面对祈佑,而是微笑着柔声道,“是呀,佑儿出门要乖乖的,不许调皮知道么?要不然以后我们就不带你出去玩儿了。”   祈佑郑重的点头保证,“嗯,佑儿一定乖乖的。”   漫夭看到这么幼小的孩子竟能如此懂事,不由的感到欣慰,可看着这酷似殷无泪的小脸,却又辛酸难过的想哭。   这么说话的一伙儿竟也到了大门口,果然门口停着一辆雅致的马车,车厢相当的大,坐上七八个人也没问题。   忠叔跟陈来已经站在马车下等着了,想到竟要他们等这么久,漫夭上前主动道歉,“真是抱歉,让你们等这么久,今日佑儿起的有些晚了。”   陈来虽是长相平凡,不过身形高大,站在年迈已经微微驼背的忠叔旁边尤其显的修长挺拔。   本来两人正在小声的说着什么,陈来神情有些严肃,不过听见漫夭的声音便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朝着漫夭身后正咿呀咿呀跟琴说话的祈佑,琴竟也好脾气的一一回应祈佑的罗嗦。   陈来的目光瞬时变的柔和,甚至透着一丝隐隐的喜悦和慈爱。漫夭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的祈佑,只听得陈来沙哑的声音说道,“小少爷长的真是俊,似乎长大了不少呢……”   漫夭一愣,下意识的追问,“你以前见过佑儿吗?”要不然怎么会知道他长大不少呢?   陈来一怔,似乎没料到自己随口一句会引来漫夭的疑问,随即淡淡一小,“以前小少爷满月时曾来殷府有幸见过一面。”   “哦,都一年多了,能不长大吗?”漫夭释然一笑,不过她的佑儿的确是比同龄的孩子要长的好些,个子也高些。   特别准备   陈来没再继续关于祈佑的话题,只淡淡对漫夭开口,“我们出发吧,忠叔说了,今日先去殷府盈利份额最多的六家店铺,其中一家在东市,其余皆在西市通北大街跟朱雀大街上,我看我们还是先去西市好了,东市那一家最后去,要是时间太晚就明儿再过去,毕竟小少爷还小,不宜太过奔波劳累。”   漫夭听陈来不急不缓说完,思索片刻便点头同意了。   忠叔听得他们商议好,就率先爬上马车,朝漫夭伸出手,“夫人,您先上车吧,老奴扶您。”   漫夭微笑着点头,就扶着忠叔的手臂上了马车。陈来对着抱着祈佑慢慢靠近慢车的琴客气道,“您先上车!”   琴没动,只抱着祈佑冷冷的看着陈来,陈来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然的摸摸鼻子。伸出长腿一跨,率先上了马车。   琴见他上去了,才抱着祈佑准备上马车,可马车的踏板过高,琴怀抱祈佑也不敢使用轻功或是太用了,怕不小心伤了他。   于是看着小半人高的踏板有一瞬间的迟疑,犹豫着该如何上车,这时已经爬上马车的陈来转过身子伸出一双厚实的大掌……   琴没有多想,甚至来不及多想,就下意识的将怀里的祈佑递了过去……   陈来接过祈佑,紧紧的抱住他,平凡无奇的脸庞亲昵的贴了贴祈佑的脸,眸中透着宠溺的笑意,“小家伙挺重。”   一向不喜与陌生人亲近的祈佑这一次居然也不怕生,还主动笑嘻嘻的搂住陈来的脖子,“飞,飞,呜……”   漫夭忙凑上前去想要接过祈佑,谁知祈佑竟还不乐意,越发搂紧陈来的脖子,“我要飞飞……”大概是陈来人比较高,抱起他有一种腾空而飞的感觉吧。   陈来似乎也是非常喜爱祈佑,将他抱坐在自己膝上,以一种亲昵而保护者的姿态。那眼中流露的喜爱是无法掩饰的,就连随后上马车来的琴也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第一次被儿子拒绝的漫夭有一丝尴尬,但更多的是哭笑不得,只得笑笑转头打量一下车内的摆设装饰。   “这马车倒是真的大,这四周还设了多层抽屉呢,不知都放些什么呀?”   忠叔笑的很开心,如数家珍道,“这马车特地是为了小少爷打造的,本来老奴想着小少爷离不开夫人您,可您为了咱殷府的生意又不得不在外奔波,老奴就想着等小少爷大一些肯定得缠着跟您一块出门,所以命人打造了这么一辆超大舒适的马车。里面的门框座椅什么的都是用加厚的丝绵包裹起来的,这样小少爷坐着也舒服,爬上爬下也不至于弄疼。还有这抽屉,里面都是备着小少爷常用的东西,衣服鞋袜、尿布、围兜手帕、还有一些吃食……”   漫夭听了忠叔的话,甚至满意,也为他的细心体贴而感动,“谢谢你,真的,为了佑儿,为了无泪哥哥,为了殷家,都谢谢你……”   一时间马车内的氛围很是温馨融洽,谁也没有注意到,当漫夭提及殷无泪时,一直低着头抱着祈佑低声逗弄的陈来身子微微一颤。   出去玩   一路颠簸,本来因为有了陈来,大家都有些生疏,却因有了祈佑的加入,一路兴奋的问东问西,依依呀呀聒噪热闹,所以并不觉得尴尬或是冷场。   陈来看起听严谨稳重的一个大男人,想不到对小孩子不是一般的有耐心。   一向不喜跟陌生人待在一起的祈佑与他也是难得的投缘,一路上一直缠着他要他抱,跟他依依呀呀的说些童言童语。   忠叔眉开眼笑的看着这一幕,许久笑容有些飘忽游离,轻轻感叹一句,“陈公子真像是一位好父亲……”   一句话,将马车内原本温馨融洽的气氛推至最尴尬的境地,陈来小心的瞥了满脸尴尬涨的通红的漫夭,漫夭是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直盯着自己的鞋尖目不斜视了。   琴倒是自始至终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老神自在陪祈佑玩的陈来,保持着她一贯的冷漠与寡言。   巡视相当顺利,因为大部分要去的店铺都在西市的通北大街,经忠叔的建议,让五家店铺的掌柜都集中到了殷氏名下的横川酒楼,包了一个雅间大家一起坐下来开个会议,并且将陈来正式介绍给大家。   会议期间,琴便识趣的带着祈佑在酒楼的大厅坐下喝茶吃点心。   已经过了晌午了,横川客栈一早知道他们的小少爷要大驾光临,还特地为他准备了新鲜的羊奶及马奶椰丝糕。   可是小家伙好动,才吃饱就拉着琴的袖子要出去玩。琴顺着祈佑渴望的大眼从酒楼的二楼凭栏往下瞧去,正是一个杠着大串糖葫芦的人从楼底下经过,想来是小祈佑从没见过,看那色泽鲜红艳丽就垂涎欲滴了,非嚷着要出门去玩。   琴莞尔,伸手一点他的鼻子,“小家伙,这么小的人儿就学会花花肠子了,想吃糖葫芦也不明说,非得借口出去玩……”   看看外面天气不错,阳光也不算特毒辣,琴便跟伺候一旁的的小二打了声招呼就抱起祈佑出了酒楼的大门了。   街边商铺林立,许多穿街小贩都卖力的吆喝着,或是两旁摆摊的,整条街热闹非凡。   小祈佑对一切都好奇极了,东看看西望望,手里举着老半天的糖葫芦就咬了两口,大概是嫌酸不太爱吃,却又不舍得扔了,太阳晒久了山楂外包裹的糖衣都化了,顺着竹签滴到满手都是糖浆,粘糊糊的。   琴不停的那帕子擦着,可是手帕都是糖浆了,越擦越是黏糊。郁闷的盯着依依呀呀高兴的乱舞的小手,琴终于承认给他买糖葫芦是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   四下看了看,没什么可以洗手的地方,瞪着祈佑沾满红色糖浆的小嘴还在依依呀呀的咯咯直笑。琴无奈,这儿已经走出通北大街了,再过两个街口就出了西市大门了,直走三里地就是郊外了,那里山坡旁有一条小溪,就去那里洗洗手洗洗脸吧。   下了决定,琴便抱着祈佑快步走去。   却没想到,刚出了西市的门楼就看见前方一百米有一个熟悉的背影。   “黎漫馨!”   琴顿时顿了顿脚步,脸色沉冷,眼眸微微一闪,里面一片杀气。   误会   看了一眼怀里毫无所察仍在依依呀呀兀自玩耍的祈佑一眼,琴思索片刻就跟了上去。漫馨的武功她很清楚,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即使自己带上祈佑,想要杀了她也是易如反掌。   可是……她却忽略了祈佑还只是一个孩子,天真纯洁犹如一张白纸,是见不得血腥的,也见不得暴力的。如不小心撞见,是会导致无法估计的可怕后果的,严重的话甚至会对他的童年以及整个人生产生不可磨灭的阴影的。   可琴,只是一个从小没有亲人,在月城那样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长大的孩子,是无法考虑到这一点的。   神色冷凝的跟了上去,想要先探查清楚漫馨是否有同伙,届时再见机出手。因把全部注意都集中在前面的漫馨身上,琴就没有去留意怀中的祈佑,直到走了许久突然回神祈佑似乎过于安静了的时候才发现,小家伙正专心致志的剥着糖葫芦上的山楂里面的籽,红红的,黏糊糊的糖浆全都擦在自己胸前的衣服上了……   琴满头黑线的看着还在低着头研究山楂籽的祈佑,那神情不要太认真啊,再配上他那样稚嫩可爱的小脸,真是想发火苛责几句都没办法。   可能是注意到琴停下了脚步,正在认真捣鼓山楂籽的祈佑蓦地抬起脸来看向琴,看到她也在看自己时绽开灿烂的笑容,露十二颗雪白的牙齿,“琴姨,你看看,小弹弹……”满手红色糖浆的手直接伸到琴的脸上,琴有种想把他扔出去的冲动。   原来祈佑把这山楂籽当做平时弹弓射小鸟的弹珠子了,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么小,正仔细研究着呢。   琴深吸一口气,余光瞥到一旁的清澈小溪,于是带着祈佑跑到小溪边将自己的衣服,祈佑的脸跟手,还有那祈佑死活不愿意扔掉的小弹弹,都一一洗了个干净。   还好天气不算太冷,阳光也很好,琴洗湿掉的衣服很快就干了。   可此时再去寻漫馨时,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琴一看时间不早了,自己带着祈佑出来也好一会儿了,这时漫夭该是已经开完会了,说不定正着急找儿子呢,心里掂量着正打算回去。   却在三步之后觉察到了周围空气中不同寻常的诡谲暗流,隐隐透着刻骨的……杀气!   敛息抱紧怀中的祈佑,可能是琴的严肃跟紧绷,让一向活泼好动的祈佑安静了下来,只睁大眼睛乖巧的望着前方。   果然,山坡后突然窜出十几个黑衣人,个个用阴鸷的眼神望着琴和祈佑。大概是觉察出对面的黑衣人的不友善,祈佑索瑟一下,不自觉的往琴的怀里钻进几分。   感觉得到祈佑在害怕,琴只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双眼却是警觉冷厉的观察着对方,身子微曲,做出迎战的动作。   突然黑衣人往两边自动退开,让出一条道来,漫馨挂着敌意毒烈的笑容慢慢从黑衣人身后走了出来。   “许久不见,想不到连你这种女人都生了孩子了。”漫馨看琴亲昵自然的以一种安全、保护者的姿态抱着怀中的孩子,就自然而然的误认为是琴的孩子。   琴只冷冷的看着,并不搭话。   呼救   “怎么?跟踪搜寻了我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替那个贱人杀我么?怎么我人在你面前反而不动手了呢?”漫馨咬牙切齿道,要不是这个女人,自己用得着东躲西藏的这么久都见不得绝心哥哥吗?想不到她在追杀自己的同时还能有时间生个孩子。   漫馨一直以为琴追杀自己是为了替漫夭报仇,报自己伤害漫夭,两次推她下河,对她下毒的仇,却并不知琴杀她还因为这是月倾城交给她的任务。   琴冷淡的扫了一眼漫馨,看着她眼中的得意跟恶毒,顿时了然今日的偶遇是她故意泄露行踪引自己来这儿的。   “你是故意的!”琴说话是肯定的,也暗自责怪自己太过大意,自己一个人倒是没什么,可偏偏还带着祈佑。对方人那么多,刀剑无眼,万一伤了祈佑那就万死不辞了。   眼下绝不是杀漫馨的最好时机,为了保全祈佑,最好的办法就是……逃!   琴清冷的双眸微微转动留意四周的环境,准备寻找一个最佳突破口,然后趁其不备带着祈佑先逃走再说。   “你能杀我,我就不能设陷阱骗你吗?”漫馨仗着人多,而琴只带着一个需要保护的幼儿,不免有些得意。   突然,琴发现旁边的树林有月倾城留下的标记,思忖月倾城应该来过这里,既然标记还在,那说明月倾城肯定还在,吊着的心微微的放下。   “这是你我之间的战争,幼子无辜,希望你网开一面让他……”琴慢悠悠的说着,熟料被漫馨不耐烦的打断。   “我只听说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一起来了,那我就送你们一起上西天,黄泉路上也让你们有个伴。”   听到漫馨这么狠毒,连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心中微微动怒,清冷的眼中敛聚了无数的怒气。   暗中手微微一动,袖中暗藏的一只冷炮冲天飞出,在晴朗无云的天空发出一串幽蓝的光。   漫馨没料到琴还有这一手,心中也明了她这是在呼叫同伴,心里不免有些慌,当下决定速战速决不再与她罗嗦。   一挥手,就示意身后的黑衣人动手。   树林深处正在运功调息的月倾城听到熟悉的声音,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眸,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即起身,慢慢的踱出树林,看到琴抱着一个孩子正与十几个人对峙,摇头淡淡开口,“如今你连这些虾兵蟹将都对付不了了吗?”   琴只专心对付着几十双的攻击,还要保护怀中的祈佑不受伤害,无法分神,只冷冷开口,“这个女人就是黎漫馨!”   月倾城四方刚毅的脸上原本恬淡的表情在听到黎漫馨三个字后,顿时变的古怪诡谲,眼中敛聚着令人害怕的杀气。   感觉出空气中风雨欲来的杀气,漫馨停下动作回首望着月倾城,许是长时间没见到月绝心的缘故,那回首的一刹那竟以为自己见到了久违的心爱男子,那样行云流水的潇洒身影……   可定睛一看,却是完全不同的一个男子,且年纪比月绝心大了许多,看起来更成熟。却是个面容平凡的男子,不若月绝心那般的面冠如玉,如谪仙般的惊世美貌。   同归于尽   刚想到这,月倾城运含着千钧之力的双指已经快要点到她的眉心了,还未触及,那强劲的气流就已经让她额头有种快要撕裂的疼痛之感,心中大骇。此人的武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内力尤其厉害,已经到了让人觉得恐怖的地步。   漫馨连连后退几步,吹了个口哨。很快,在对付琴的黑衣人中过来七八个帮忙挡着月倾城,让她有喘气的时间以及……逃脱的机会。   涌过来的黑衣人被月绝心简单几招就解决一半,漫馨急急逃开之际却又看见抱起孩子抵挡黑衣人的琴有可趁之机,狠狠心,举剑就刺过去……   琴一个矮身闪过黑衣人的攻击,还未来得起身,就看见旁边就一道凌厉的剑气横刺过来,眼看就要刺到怀里的祈佑的脸了……   琴当机立断,松手让祈佑下落,摔在地上的痛远比刺伤要来的小。   可是,一直紧张不安的躲在琴怀里的祈佑本来就已经够害怕了,小手紧紧的攥着琴的衣襟,被琴这么突兀的摔地上,心中那根紧张害怕的弦就这么绷断了,愣了半晌就“哇哇”大哭起来。   琴心中竟奇异般的涌起一阵心疼来,躲过漫馨的剑,迅速蹲下想要把摔在地上哇哇直哭的祈佑给抱起来。   小家伙既伤心又害怕,瞪大眼睛看着刀光剑影,血雾重重的打斗场面,小脸上满是泪水,沾了灰尘很快脏污一片。   可是琴的手还未触及祈佑的衣角,身后的剑又密集的挥过来。没办法,琴只得身子一偏堪堪躲过,顺气左脚后翘举过头顶一踹,偷袭的黑衣人惨叫一声就被踢飞了。   可等琴在低头准备将祈佑抱起的时候发现,祈佑已经被漫馨抢走了。   只听得祈佑哭的很伤心的声音传来,“琴姨,琴姨……抱佑儿,抱……”   听的琴整个心都快要绞到一起了,看着漫馨原本得意的表情由惊愕到了然,最后如毒蛇般阴冷恶毒之后,琴第一次开始担心起来,声音也越发的冷戾强硬,“把孩子还给我!”   漫馨扬眉冷笑,“这不是你的孩子呀。”眼睛上下打量了琴一番,故作悠闲道,“那么让我来猜猜,这是谁的孩子……”   四周的黑衣人也停下了动作,惊惧的看着琴,而琴,只冷冷的站着,冷戾强硬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警告,“把孩子还给我!”   “让你如此紧张,必定是那个贱人的孩子吧?想不到这个贱人中了孔雀胆竟然还能生下健康的孩子……”漫馨嫉妒的讽刺,本来殷无泪死了那她就自由了,可以回去找绝心哥哥了,可是一想到让漫夭那个贱人活着又不甘心,所以想着回来杀了她,没想到连孽种都有了,那就更留不得了。   突然感觉身后强劲的气流,觉察出危险的她迅速躲开。伸手掐住祈佑的脖子对着琴和月倾城恶狠狠的威胁,“不许过来,否则我杀了他,大不了跟着孩子同归于尽。”   祈佑被掐着脖子已经哭不出声来了,只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小脸儿已经呈酱紫色了。   可月倾城才不管这些,反正这个小孩子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正欲继续出击。琴却赶忙拦住他,“别逼她,这个女人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对于她而言,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祈佑的命了,她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祈佑半分。   “琴,你到人间太久,动了感情了。”月倾城停住,不急不缓的淡淡出声。   “城主,我一定会那这个女人的人头给你,但不是此时。”琴保证道。   “那么……你发信号让我出来干什么呢?于我而言,只关心这个女人的生死。”月倾城笑的更是云淡风轻,他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许多年未见   “够了,都给我退开,要不然我杀了他。”漫馨看着两人正轻描淡闲的在谈论自己的生死问题,不由恼怒不耐,心中更是隐隐觉得嗜血的危险。   手,不由的重了几分力。   眼看着祈佑都快断气了,琴却劝不动月倾城,正着急之际。   月倾城已经闪电出手,朝漫馨的天灵盖狠狠劈去,漫馨只能惊惧的睁大眼而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掌下去,不仅漫馨会没命,就连祈佑也……   琴简直不敢想象,也飞身扑去想要阻止这一切……   却有人更快,先他们一步,月夜白如绸缎般的软金长链如轻盈快速游动的蛇疾速咬上月倾城的手臂。   月倾城无法近身漫馨,只得反身一个侧飞跃,甩开软金长链,转身迎上偷袭自己的人。   一看之下竟有些怔住,来人一袭月牙色的长袍,乌黑及腰的长发披散着,长相妖娆,却又形如谪仙,优雅光明,谁也看不见他内心的仇恨与寂寞。   月倾城怔住并不是为月倾城的长相,而是为他的神态。   太像自己了……   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是当年自己与小凤的私生子,于是悠扬轻柔的曼妙声音自他微扬的唇畔溢出两个令人愉悦的字,“绝心。”   声音虽然动听,仿佛世间最美好的两个字似的,却念的毫无感情在里面。   月绝心即便心中存有一丝对父亲最后的幻想也随着这一声还无感情的称呼给毁灭了,剩下的只是一片泠然和冷漠。   再回首,眼中已是一片清冷。月绝心淡然的朝着月倾城望去,一如既往的优雅笑容下有着让人却步的疏离,悠扬缓慢开口,“许多年未见!”   就在众人都停下动作怔住的时候,琴闪电出手打掉漫馨死死掐着祈佑脖子的那只手,换祈佑一口新鲜的空气。   漫馨只觉得手腕撕裂般的疼痛,尖锐而剧烈,手腕处的手筋被挑断了,用的正是那把她求而不得的青鸾剑。   心里的嫉妒如春天的野草疯狂的滋长,那把青鸾剑自绝心哥哥得到后自己不是求了多少回,可他都不愿给,现在居然出现在这个女人手中……   看了一眼左手手腕处的伤口汩汩出血,殷红的颜色亦染红了她的眼,漫馨恨意深沉的扔下犹在哇哇直哭连嗓子都哭哑的祈佑,举起剑用尽全力朝琴攻击。   全部精力都放在祈佑身上的琴眼看他快要落地,一个飞扑,伸手一捞就接住他,还未来得及安慰两句,漫馨就疯狂的将剑刺了过来……   琴因本身是飞扑,又抱着祈佑,身子重重坠地难以改变方向躲闪,眼看着剑已经凌厉逼近心脏,只能奋力扭转身子一偏。剑,划过肩膀,从眼睛一厘米的前方刷过,泠泠作响的剑声这样清晰的传入大脑,血花飞溅。   一个打滚,琴已经带着祈佑离开漫馨两尺距离,鲤鱼打挺起身,紧紧抱住祈佑冷冷将目光锁定已然杀红了眼面容扭曲的漫馨。   漫馨不甘心的大喝,命令所有的黑衣人与她一起攻击琴。十多号人将琴团团围住,齐齐举剑形成一起密集的剑圈同时刺向圈中心的琴……   而此时回到琴怀抱感受到温柔安慰,已经温暖的安全感后的祈佑已经停止了大哭,只紧紧攥着琴的衣服愣愣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满是泪痕污泥的小脸看起来惶恐不安,受了极大的惊吓,大大的眼睛里充盈着泪水。   吓坏了   漫夭开完会出来看不见祈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眼皮突突的直跳,没有耐心等到琴带着祈佑回来,就匆匆出了横川酒楼去找了。   陈拉见她这么着急慌张也跟着一起寻了出来,当他们根据街上摊贩提供的线索一路寻到西门郊外的时候就看到了如此令人惊惧心疼的一幕。   眼看着琴抱着祈佑寡不敌众,陈来一个提气纵身长飞就进入了琴被剑气包围的圈内,与她一起抗敌。   想不到陈来还有如此深藏不露的一面,看他斯斯文文,虽说长的人高马大,但挺瘦弱,平时也不爱表现,没想到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和敏捷的伸手。出招凌厉,却是招招致命,很快为琴开出一条血路来,出了漫馨跟三两个受了伤还歪歪斜斜站着的黑衣人,其他都暴毙身亡倒地不起了。   琴只站着紧紧抱住祈佑,挡去祈佑的视线,甚至没有出一招,危机就解除了。   漫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怨毒的眼中尽是骇然,一回首,果然就看见漫夭正惊惶的捂着嘴,眼神充满爱意却又心疼的盯着琴怀里的孩子。   心中更是绝然,漫夭跟这孩子都必须死!   所有人都把注意放在琴和孩子身上,没人注意到当陈来的眼神扫过漫馨时有着深沉的厌恶和恨意。   还未等漫馨有所动作,琴就先一步抱着祈佑快步来到满脸是泪几乎快要站不住身子的漫夭面前,伸手将呆滞的祈佑还给她。   漫馨见此,想要对琴和祈佑出手,却被陈来快一步的拦住,两人又打了起来。   漫夭泪眼迷蒙的看着琴抱着祈佑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琴一袭青衣沾满鲜血,也不知道是谁的。而祈佑背对着自己,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漫夭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这个与殷无泪唯一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或是遭了漫馨的毒手了……   有那么一瞬,漫夭微微张开的双手在半空中瑟瑟发抖,却没有勇气去接过琴手中的祈佑。   她怕……祈佑已经不在了……   琴递过孩子,只轻轻柔柔的说了一句,“他没事,只是有些吓坏了……”   漫夭这才抱住祈佑,忍不住呜咽着轻声啜泣起来。大概是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感受到安全的祈佑忽然搂住漫夭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声音之大之悲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本来正专心对付漫馨的陈来也忍不住侧目,眼神闪过关心和心疼。   漫夭听祈佑哭的声音都哑了,可还是这么用力的在哭,必定是害怕极了。心疼的不得了,只觉得被人在心上生生挖了一块肉似的疼,轻轻抚着祈佑的后背,语气呜咽的柔声安抚,“不哭了,乖佑儿,娘亲在这里,没事,没事了,娘亲抱你回家……”   这么小的孩子,却让他见到如此血腥如此残酷的一幕,这一个噩梦不知道要影响他多久呢。   想到这,漫夭就愈发的心疼不舍,只感觉整个人快要虚弱窒息,后背汗涔涔的,一阵发冷一阵发热,心脏一阵紧缩,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疼痛着。   而放下祈佑的琴,却在转身面对漫馨的那一刻,整个人变的阴冷肃杀,周身敛聚的煞气让漫馨忍不住要想逃。   风云色变   下意识的大喊,“秦朗!”   每一次,从小到大的每一次,只要她一遇到危险,第一个跳出来保护她的总是秦朗。久而久之,也就养成这样一种依赖心情,每每一害怕就下意识的大喊秦朗的名字。   而自始至终与月倾城两两相对,长身直立的面对面站着的月绝心听到漫馨这一声呼也忍不住朝她看去。   从两人说了第一句话之后就再也不曾开过口,只面对面静静站着,任由山间的风徐徐吹过两人的衣袍,蓝天白云下仿若两尊静止不动的雕像,一旁的厮杀斗殴根本不在他们眼里。   看到月绝心淡然的眼中听到漫馨的惨叫会划过淡淡的忧色,月倾城优雅浅笑着,“你担心她?”   月绝心听到月倾城的声音侧过脸来,瞬间眼中的担忧之色已被清淡无波取代,以同样的优雅回道,“没有。”   月倾城敛眸轻笑,显然是不信,“那你为何要救她?”   月绝心依旧长身玉立,优雅的表情下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她是我养大的,只有我能决定她的生死。”   月倾城一听,突然醒悟过来当年黎漫馨这丫头是被这个吃里扒外的孽种带走的,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深沉的怒意,当初得知他的存在之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下他,只会跟自己作对。   终于耐心消耗殆尽,优雅的表象撕裂,微怒的声音自唇畔溢出,“可我一定要杀了她。”   月绝心与月倾城最大的不同是,月倾城的优雅只是暂时,是伪装出来的,而相比之下月绝心的修养更好,优雅与冷静总是维持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久,久到从没有一个人可以看见他生气发怒。   看着月倾城卸下伪装露出本来狰狞丑陋的面容,月绝心只优雅依然的浅笑,“所以注定我们是站在对立面的。”   他可以优雅的笑着说出狠毒决裂的话来,可月倾城却做不到这一点。   “即使死,也要保护那个女人么?”月倾城的声音越发的冷硬。   “举手之劳,何须生死。”月绝心笑的越发云淡风轻了。   说的这样的轻巧不在意,却更加的激怒了月倾城,气急反笑,二话不说就朝着三步之遥的月绝心出招。   这样的逆子,留不得,。既然他想送死,那就成全他!   琴一步一步杀气泛滥的逼近漫馨,而显然有些受到惊吓的漫馨则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本来一旁看到祈佑吓坏的陈来也是怒气沉沉,脸上尽是对漫馨恶毒的厌恶,在看到琴走向她准备出手的时候却又有些犹豫要不要救她。   犹豫间,陈来下意识的朝漫夭看去,如果她要救漫馨,自己就出手。可是漫夭根本无心这边的战场,只一心一意的哄着怀里被吓坏大哭的儿子。   然,月绝心跟月倾城的交手,那是高手与高手之间的对决,两人闪电出击,在半空打的气流涌动,令天地风云色变。   一时间,其他人都停下动作,忘了手中的事情,只愣愣的看着两大高手对决。即便什么都看不清,强劲气流引起的强风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许久,一切静止,两人分开,落于两处,半蹲着,看不出胜负,也看不是否有受伤。   杀了他们   琴也顾不得去杀漫馨了,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闪过担忧,犹豫,挣扎的复杂表情,不知道是否该迈步到月绝心身边看看他是否受伤。   月倾城的武功她是清楚的,放眼整个武林也难逢敌手,月绝心就算武功再好,遇上月倾城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可是,她是月城的人,不能当着月倾城的面去关心他的敌人。要不然以他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性格还不一定会做出让她悔恨终身的事情来。   正焦急的观望着,担心月绝心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吃亏……   漫馨回过神来一声惊叫,“绝心哥哥……”   琴心中一惊,扭头朝身后的漫馨看了一眼,发现她正惊恐心疼的看向月绝心,便又快速转向他。   此时,月倾城倏然一个挺身,已经稳稳的站立于地上。可月绝心,妖娆清绝的脸上苍白如死灰,浅笑依旧,可是优雅全无,嘴角淌着一丝蜿蜒的血迹。   从未见过这样的月绝心,王者气息荡然无存,气定神闲的笃定神态变成了失败者的狼狈。   可即便输,也是输的有姿态,那一抹清淡浅笑始终如影相随。   漫馨急切狂奔到月绝心身边,哭着喊道,“绝心哥哥,你怎么了?”长这么大,从来只有优雅高贵如神袛的月绝心,从没见过他失败受伤过,漫馨感到从没有过的惊慌失措。   月绝心嘴角仰着弧度,用力擦去有些干涸的血迹摇头,“没事。”   伸出一只手,漫夭急忙去扶住,月绝心努力支撑着站起来,身子晃了几下才勉强站住。   而月倾城却露出邪恶的笑容,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月绝心,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的琴命令,“琴,杀了他们!”   琴只冷冷的站着,身体纹丝不动,冰冷的声音透着桀骜不驯,“月城的杀手终身只有一个任务,而我,主负责杀那个女人!”   月倾城没想到琴会公然反抗自己的命令,可转念一想只要杀漫馨,这个逆子就会阻止,反正两个人都得死,结果都一样。   于是语气一转,略带愉悦的强硬开口,“那就此刻,现在,马上杀了这个女人!”   谁知,琴竟斯条慢理的擦干青鸾剑上的血迹,一个潇洒长抛,剑身漂亮回归剑鞘。   冰冷且慢悠悠的开口,“我会杀了她,但不是今日,此刻。”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月绝心,既然你三番四次的要救漫馨的命,今日是你咎由自取,那你的死活也与我无关。   陈来见此,也携着漫夭祈佑一起离开了充满血腥的山坡。   月倾城半眯起双眸,危险的光芒在他阴沉的眸中隐隐闪动,手用力,手中的剑发出“铿锵”一声。   月绝心和漫馨,眼看着月倾城一步一步慢慢的朝自己走来。慢慢的闭上了眼,或许,上天要他今日命绝于此,命丧自己无情父亲之手吧。   淡淡的,轻轻的开口,“漫馨,怕吗?”   原本惊恐颤抖的漫馨瞪大了双眼,妩媚的脸上惨白一片,竟有一种娇弱如海棠的楚楚可怜之感。   听到月绝心这么一问,转过脸去看了他一眼,自己心爱的男子就在咫尺,死有何惧?于是摇了摇头,“与你一起,我不怕!”   别哭   月倾城听到他们这么说,心中怒气升起,手中的剑一甩,不远处几个残存的受伤黑衣人瞬间撕裂成碎片四下飞散,山坡的青草地被鲜血染红,血雾喷射,整个山坡上空弥漫氤氲着一股浓重的血腥。   漫馨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尽量让自己的注意都放在深爱的男子身上。   月倾城噙着优越自得的笑意,一步,一步的靠近相互扶持的站着的两个人,剑锋朝着天空,掌中运气,剑周身通体散发着白色的光晕。   再一下,就可以结束眼前这一切,结束自己长达十八年的担忧了,从此世间再也没有知晓他灭了黎家满门的秘密了。   就在月绝心漫馨绝望的闭上眼,月倾城以为十拿九稳的可以杀了两人之际,面前平地上炸开了一团红色的浓烟,月倾城一愣,没料到这样的突发情况,等他回神过来用力拍散眼前的烟雾想要看清眼前的情况时,感觉似乎有陌生的气息涌动靠近。   当下明白过来有人想要施烟雾弹救走自己的囊中猎物,于是一气呵成纵身飞跃朝着月绝心的方向重重拍出一掌。   掌心重击,可以确定的是肯定打到人了。可是等烟雾散去,面前草地上没有一个人的踪影,只留一滩血迹。   中原人真是狡猾,知道自己不敌,就耍这些诡计。可是,只要重击想杀的人,任凭你插翅也难逃,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冷哼一声,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微微皱眉,四方刚毅的脸上露出阴鸷和深沉的表情,随即拂了拂衣袍上的灰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漫步离去。   躲在树林后的山洞里的三人屏息许久,好不容易等着月倾城走远,直到侧耳倾听再也感觉不到月倾城的气息。   漫夭才敢哭出声来,不停的摇着脑袋外在自己肩膀已经陷入昏迷的秦朗,“秦朗,秦朗,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再一次,他及时的出现在自己危难之际解救了自己。   漫馨此刻已经说不清对秦朗是抱歉多一点还是感恩多一点了,亦或是心底深处有那么一丝情义在。   受了重伤的月绝心亦是昏昏沉沉,呼吸粗沉,此时对秦朗施救恐怕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可是刚刚月倾城那一掌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的,原本该打在漫馨头上的一掌全落在了秦朗心口,伤了心脉,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漫馨心里也清楚,那个男子可以伤的了月绝心,那秦朗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   “你这个傻瓜,你这个笨蛋,明知道送死你干嘛还抢着去呢?你就让我死好了……”伤心是真的,漫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全混一块儿。   对于秦朗,她还是有那么几分真心的,这是始终站在她一边,保护她,爱护她的男人如今为了自己奄奄一息了。她是非常非常不舍,非常非常难过,以及……心痛的。   漫馨的哭声拉回了昏迷中的秦朗的神思,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斯文的脸上白的跟雪花一样,却还是强忍着痛出声安慰,“没事,别哭……”   想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却最终还是没有力气而沉沉落下。   她哭的这样伤心,是在为自己哭吗?就如当年初见时那般?   可是……伤心失望过太多次,已经没了再问出口的勇气,只能无力的用近乎唇语的声音安慰,“别哭了,漫馨是最美的,哭,哭了就不美了……”   永远的离开   听到秦朗这么说,漫馨哭的越发伤心了,话也说的断断续续的,“秦朗,你别说话了,留着力气,运功……调息,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朗心里清楚,自己不行了,将不久于人世,可是眼前这眼泪婆娑的女子是刻在他心尖儿上的人,自己见不得她半分伤心。   忍着心口剧烈的痛楚,气息微弱的艰难开口,“我没事,别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了……”从小就是这样,每一次看到漫馨伤心,撒娇,就忍不住心疼,心软,然后妥协……   可是,这都是他心甘情愿的,自第一次见到她之后便是如此。   反正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就如烛火即将燃烬,秦朗心中爱意翻滚,很想鼓起勇气再问一次,漫馨你这一生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可是看着已经哭的岔气的漫馨,想起她曾经决绝的说不爱自己,只把自己当哥哥的话,心中黯然,燃起的爱火很快就熄灭了。   动了动已经发白泛紫的薄唇,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些话烂在肚子里,就将他今生这遗憾无望的爱带到黄泉路吧。   漫馨看出秦朗的欲言又止,心里也很明白他想说什么,可是大概打击的多了,已经失去了勇气,尤其在他这么脆弱的时候。   然,今生已经太对不起他了,如果今日秦朗真的是为她而死的话……   至少,自己不能让他带着遗憾死去!侧身看了一旁同样脸色苍白嘴角留着血迹的月绝心,紧紧闭着眼睛,似乎也昏死过去了。   心中一阵阵的发紧发酸,曾经他们三个总是在一起,做什么都一起。可为什么长大了一切就变了呢?如今他们仨一个重伤,另一个……   漫馨重重的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淌下滴到黄土上,氤氲成水汽蒸发在空气中。   重新睁开眼,明媚水眸盈盈泪花,伸出手轻轻的抱住秦朗,低低柔柔的开口,声音柔情又惆怅,“秦朗,从小到大,都是你在保护我守护我,每次我有危险都是你第一时间出来维护我,帮我……我却这种不计回报的付出当做了理所当然,也坦然享受着你无私的爱,可我却自己的忽略你,说……不爱你,只把你当哥哥。我……太自私了,太坏了……”   秦朗只心疼的看着漫馨,轻轻摇头,却连伸手阻止她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她自责难过,心里更加着急,一时气血攻心,“哇”的一声张口就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他的的心脉俱损,已经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了。   看到他吐血,漫馨落泪落的更凶了,“秦朗,秦朗……你别死……呜呜,都是我不好,自私的享受着你的爱霸占着你的温柔却不愿意爱你……”   听到不爱二字,秦朗一阵黯然心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得虚弱的阻止,“别,说了……”   “不,我要说……”漫馨固执的坚持道,“其实,其实……我是想说,我……其实心里有一个位置留给你的,不能说多爱……但肯定是有爱的……”   秦朗原本黯然的眼神听到最后突然睁大很大很大,那种难以置信的像是怕听错了的却又欣喜的表情,是漫馨毕生都忘不了的。在今后独行的每一天,许久以后的某一天,乃至生命的最后,只要一想起秦朗的这个表情,就觉得倍感温暖,至少,这辈子,曾经有一个男子是真心的,深深的,爱过自己的。   漫馨的温暖拥抱,让秦朗慢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许久,气息越来越微弱,身体越来越无法负荷心脏的损伤,秦朗无力的歪歪的靠在漫馨肩上,气息只进不出了,突然轻轻的,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一天,我等了你好久……雨好大……”   说完,握住漫馨的手的冰凉大掌倏然落下,整个人重重靠在漫馨身上,永远的闭上了眼。   最后一次,等到了心爱之人的爱,却再没机会亲口说一次“我爱你”了。   一直等着秦朗说下去的漫馨许久都等不到他接下去的话,回首一看,秦朗毫无血色的脸已经永远的闭上双眼了,看起来宁静又安详。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好好的歇息了。   当漫馨终于意识到秦朗已经死了,彻底永远的离开自己了,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属于她的安全堡垒崩塌,有种整个世界都离她而去的感觉。   漫馨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的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原来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秦朗,只是自己一直以来不知道而已。   直到哭的再也流不出眼泪来,山洞外的天空已经漆黑,漫馨抚着秦朗冰冷的脸喃喃自语,“其实那天,我回去了,只是半路被人跟踪,怕行迹败露,不得已才折回的……”   只是意外   陈来跟琴都默默的跟在漫夭身后,一路上都静悄悄的,漫夭紧紧的抱着祈佑不说话,怀中的祈佑已经睡着了。   因都是一路走过来的,没有马车轿撵之类的,所以回去还是得步行。已经快十五个月的祈佑长的胖嘟嘟,是个名副其实的肉团子,单薄瘦弱如漫夭,走了这许久变的面色苍白,汗涔涔的一片,双手开始发抖,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伐,路也走的原来越慢。   可是即便慢的跟蜗牛似的,陈来跟琴亦是默默的跟在其身后,不敢轻易越过她。   今日的漫夭沉默的异常,面无表情,只是偶尔低头查看怀中的儿子是否安好时才会露出慈爱心疼的目光。   刚开始的时候,陈来见漫夭抱着祈佑走路吃力的很,就好心想替她换换手,结果只换来漫夭的无视。陈来尴尬的摸摸鼻子,有些自讨没趣,琴见此,便上前同样想去接过祈佑,而漫夭依旧当做没看见。   漫夭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一步一步,走的甚是吃力,可是即便如此,她都舍不得再将祈佑交到他人手中。   别人都是别人,而她是亲娘,别人即便再喜爱祈佑,也不会如她这般爱祈佑胜过自己的生命的。   祈佑是她跟无泪哥哥生命的延续,殷家唯一的血脉,今后她再也不会相信别人能照顾好他,从今往后照顾祈佑的每一件事都不会假手他人,即便事情再小,都会自己亲自动手。   太阳似乎越来越毒辣了,像是七月盛夏那般的灼热,热的人浑身冒汗,整个人似从水里捞起来一般,衣服都黏腻的粘贴在身上,难受的很。而且自己身上的热度跟汗水似乎都传到了怀中的祈佑身上,小家伙的睡脸上,头发里都渗出薄薄一层汗水来……   漫夭心疼的看着梦中犹在颤抖的祈佑,咬牙一用力,使劲将往下落的祈佑往上提了一提。回家的路似乎还很远,她很想坐下休息休息……却又很想马上回到家里,那样就安全了……   但是前方的路白的晃眼,似乎离家越来越远了,漫夭从未像此刻这般怨恨自己的无力,没用……   汗水一滴一滴的从额头,鬓角滴下,最后睫毛上似乎也染上汗水,看东西雾蒙蒙的,前方的景物开始变的模糊……   一路上始终保持在漫夭半步之遥的陈来眼看着漫夭开始虚脱,精神也恍惚起来,整个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踢到路上的小石子差点摔倒。忙伸手一把扶住她,以绝对充分的耐心劝道,“漫夭,你太累了,这样走路很危险。要是真的摔了,不仅伤了自己,还会伤了祈佑。这孩子今日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难道你还想让他从梦中吓醒?”   漫夭似乎听进去了陈来的劝告,慢慢的停下脚步,可是抱着祈佑的手没有松开半分,只是慈爱不舍的低头轻吻祈佑的前额。   陈来接着微微叹道,“今日之事只是意外,在男孩的成长岁月中会有许许多多这样那样的意外,经受的住这些,长大之后才会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漫夭静静的听着陈来的话,眼睛却只盯着祈佑的睡脸兀自发呆。   你帮我抱一会儿   陈来陈恳温和的伸出手,“来,我替你抱一会儿……”   看到陈来突然伸出手来,本来有些平静下来的漫夭一惊,下意识的就抱紧怀中的祈佑,怎么也不肯松手。   陈来继续用温和耐心的声音开解道,“我保证不会让你的孩子受半点伤,真的,我以我的性命发誓!”说着,还郑重其事的伸出手举过头顶。   漫夭听到陈来以性命发誓,便放下警惕,认真的看肯陈来,一会儿又看看怀里的祈佑。   身体的疲惫如海浪冲刷着沙滩,一波一波的袭卷漫夭的大脑,陈来的话一字一字的敲进漫夭的心里,一点一滴的软化着她的意志。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莫名的会相信他,相信他真的会用生命来保护祈佑……   陈来见漫夭的意志开始松动了,便趁热打铁的继续劝道,“你已经累了,你看这么长的时间你只走了这么一小段的距离,天这么热,祈佑都出汗了,我们得快一点回去……”   漫夭抬头看看天空刺眼的阳光,接着又低下头看看怀里的祈佑。他真的在出汗,小脸红扑扑的,睡梦里也是皱着眉头,似乎很不舒服。   她的佑儿,是最怕热的,去年夏天无泪哥哥和她轮流给他摇了一夏天的蒲扇……   沙哑的声音轻轻的自喉咙深处溢出,“佑儿出汗了……”   听到漫夭终于开口说话了,陈来再接再厉道,“是啊,你看你今日这样吓到琴了,发生今天这样的事非她所愿,她已经竭力保护祈佑了……这不,你看,虽然祈佑吓坏了,可并没有受伤半分。刚刚她好心想帮你抱祈佑,你却不理她,你想过她会伤心么?我知道今天你也吓坏了,你并非铁石心肠的人……”   漫夭听到这里不由朝身后的琴望去,看见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脸上有淡淡的忧伤,似乎还心事重重的。   漫夭心有不忍,想起几次三番琴救自己于危难中……   终于,迈出踌躇不前的脚步,小心轻柔的递过祈佑,“琴,你帮我抱一会儿吧,我实在抱不动了。”   琴清冷的脸上瞬间忧伤跟惴惴隐去,转而换成绚烂的喜悦,如烟花在她脸上绽放。   “好!”琴小心翼翼的从漫夭接过祈佑,给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轻轻拭去他睡脸上的汗水。   “谢谢。”漫夭轻声开口,沙哑的声音很轻很轻,很快吹散在风里。   祈佑被琴抱走,漫夭顿时感觉浑身一轻,天气似乎也没有刚刚那么热了,好像还有徐徐的清风吹着,很是舒服,身上的汗水很快蒸发掉了。   这一次,是漫夭跟在琴身后走,陈来并排。   漫夭感激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来,心里无声的说了声谢谢。换了手之后,三人都走的快多了,很快,西门的城门楼就在眼前了。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大家也都累了,到了横川酒楼,没顾得上喝口掌柜早准备好的茶就唤来马车回府了。   从头到尾,祈佑一直处在睡眠之中,只是经常会抽搐或是闭着眼啼哭出声,显然是被吓的不轻。   乱梦   到了夜里,漫夭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小祈佑发起了高烧。还依依呀呀说着胡话,似乎在求饶似的,很害怕。不断的惊醒,睁大茫然的双眼,如果看不见漫夭就会大哭。   祈佑就这样一直重复着睡着、颤抖、惊醒,漫夭不停的给他擦拭身子,敷浸了冷水的帕子,一旦热了就马上换掉。看到他熟睡,枕在他后颈的手发麻也不敢随意动一下,就怕惊醒了好不容易睡着了的祈佑。   就这样反复的维持了一天一夜,期间大夫也来过,开过药喂祈佑喝下。但是因为祈佑太小,肠胃都是稚嫩脆弱的,所以大夫开的药都是温和的,也不敢下猛药,主要发烧的原因是因为惊吓所致,所以烧退的比较慢。   漫夭担心的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狭长的凤眸通红,眼睑下乌青一片,可是没见到祈佑烧退,神智清醒她实在不放心。   只一直悬着心,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不过大夫也说了,小祈佑本身体质还算不错,长这么大从没生过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烧退了就好了。小孩子本身恢复的比较快,再加上祈佑是因为惊吓发的高烧,不并是身体损伤或是生病,温度没有持续升高,只是退的比较慢一些而已,不用太过惊慌。   话是如此,可毕竟这个孩子是殷无泪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了,也是如今她活着唯一的念想了,马虎不得。   漫夭心疼的望着祈佑仍然通红的小脸,这两日因着发烧,一直睡睡哭哭,几乎没怎么进食,原来胖嘟嘟的小脸瘦了一大圈,看着怪心疼的。   伸出手轻轻抚着祈佑被汗水浸透的一缕头发,这段时间因为发生太多的事情没有顾及到祈佑,没承想已经三个多月没给他修剪头发了。   心中懊恼自责,她这个当娘的真是太失职了。   第二天下午,小祈佑的高温终于退了下去,给他换了干净的衣裳,在他迷迷糊糊间漫夭喂了他食下些清淡营养的小米粥,重新哄抱着他睡着。   这次睡的比较踏实,抱着祈佑背靠着软枕的漫夭微微松了一口气。高度紧张的精神稍稍一松怠,沉沉的眼皮一合上就再也睁不开,不知不觉竟也睡着了。   不过睡眠很浅,睡的很不踏实,似乎做了一个梦,又或者是很多个凌乱的,梦夹杂在了一起。   梦中,她梦中冬日的清晨起大雾了,自己不停的往前走,似乎想要回家,很急很急,可是路上总被许多事情打扰着,具体是什么事也说不上来,就是回不了家。   漫夭心里越发的着急了,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大雾的天气变成鹅毛大雪从天降下。心里担心起来殷无泪,他今日出门谈生意去了,好像没带伞,估计得耽搁回家的时间了。   突然自己决定坐船回家了,心里有个声音说坐船比较快,却没想到半路遇上风浪,本以为自己要掉河里了,突然殷无泪凭空出现一把把她从河里拽了上来,原来已经到了岸边了,自己连衣服都没有湿半分。   漫夭看到殷无泪正高兴,想不到殷无泪对她破口大骂,责问她为什么不早点回家而来游湖,难道不知道家里有嗷嗷待脯的孩子吗?漫夭想解释,自己坐船就是为了快点回家,可却发不出声音,漫夭很着急,很用力的想要开口解释。   突然耳边传来祈佑的哭声,漫夭更急了,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可是脚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步都迈不开……   漫夭急的满头大汗,可是依旧移动不了半分,祈佑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就在耳旁。殷无泪见她这么不中用,就用了推了她一把,怒斥说她这么没用,还要她干什么,漫夭倒在地上哭的很伤心很伤心,手握拳用力的捶打地面……   翻篇   “哇……娘,娘亲……”看不见祈佑在哪里,只知道他哭的很大声很伤心。   漫夭心疼的用力一跳,蓦地从地上爬起来,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漫夭蓦地挣开眼睛,一看自己原来正坐在床榻上,由于自己抱着祈佑时间过长双臂发麻,一时无力将手中的祈佑摔在床上了,惊醒了的他正哇哇大哭呢。而自己则因梦中太过用力,脑袋重重撞上背后靠着的雕花大床的床头镂空靠板了。   睁开沉重酸涩的眼皮,漫夭朝着怀中的祈佑看去,却发现祈佑不见了,顿时心中一惊,慌张的四下寻找……   这好好的在自己怀里睡着祈佑怎么会不见了呢?漫夭心里顿感恐慌,好像自己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祈佑被人抢走了。   这一慌,睡意也全消,使劲的揉着眼睛,人啪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心中狠狠责怪自己怎么会睡着呢?   这一动身,牵动了一旁的薄毯,漫夭瞧清楚了祈佑正躲在里床睡的正香呢,小家伙侧着身子睡的很沉,姿势甚是妖娆,曲线毕露。   漫夭不由的无声笑开了,眼神充满爱意的看着他,再也没有睡着,只静静的看着祈佑的睡姿出神。   接下来的两日,祈佑的高烧是退下去了,也正常进食了,白天的时候玩耍什么的都表现的很正常,跟以前一样活泼调皮。   可是到了晚上巳时一刻,祈佑就会像是被勾了魂似的朝着西南方急切的大声哭喊,一连三天都是这样。   有时候醒着,明明前一刻还说这话很好,下一刻就变的目光呆滞朝着西南方着急哭喊。有时候是睡着了,却也会蓦地醒来瞪大无神的眼睛朝着同样的方向大喊,又急又怕。   西南方,正是那天西市出去的那个郊外山坡。   漫夭见祈佑这样很是担心,也很着急,找了大夫来看喝了安神汤,可是没什么效果。   期间,陈来也来过府里看过几次,虽然知道祈佑可能是被那天的情景吓坏了,可吓坏又没有药可以医治,但是祈佑老这样也不是办法。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还是忠叔提议,说是祈佑被吓着可能惊了魂,请了山上的法师来府里做了一场隆重的法师喊魂,净化灵魂。   漫夭虽然不迷信,对于鬼神之说也是将信将疑,毕竟这个世上还是有许多无法用正常思维解释的事情发生。眼看祈佑吃了药也不见好,大夫也没法子了,只得听忠叔的建议请了法师来试一试。   法师喊魂之后的第二日,大家都在屋里陪着祈佑,焦急的等着巳时一刻的到来,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变黑,心里着急却又害怕,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过。   大家没有开口说话,皆是屏息等着,看着沙漏里的流沙一点一点的流失,终于等到巳时一刻的到来。   而祈佑已经在漫夭怀里睡着了,今晚,他果真就没再惊吓哭喊了   至此,大家终于都放松的落下一口气了,那天那场惊心动魄的杀戮带来的红色恐惧终于可以翻篇了。   心上人   看着祈佑一天天的康复,精神也恢复到以前,一样的活泼可爱,一样的调皮捣蛋。   大家都放下心来,漫夭亦是有精力来关注其他的人了。   譬如,琴。   之前因为祈佑高烧,随后又是祈佑因惊吓每晚失魂大哭,漫夭因为担心着急他也没工夫更没心情去关注其他。   看着祈佑欢快的跑来跑去,笑声不断,白嫩的脸上因为激动运动而泛起健康的红晕,漫夭终于放下心来。   转头看着身旁沉默异常的琴,“琴,发生什么事了吗?自从那日回来后你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是不是……还在生气那天我对你的态度?”说到后来,漫夭有些迟疑,猜测着这样的可能性。   看到漫夭误解了,琴急切而冷硬的否认,深怕自己稍有迟疑反而让性子敏感的漫夭误解更深,“不是,不关你的事,我……”可真要解释起来,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改口。   “你怎么了?”漫夭一听不是生自己的气就放心不少,可想到琴居然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还为难了好几天了,有些诧异,更多的是关心,“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琴张口,却没有发出半点声气,最后只闭上嘴巴,有些泄气道,“没什么事。”她能说自己不知怎么地很担心月绝心,担心他的伤,严不严重?要不要紧?自己能不能离开殷府几天去看看他……   可,那个三番四次阻止自己杀漫馨那个恶毒女人的臭男人有什么好?凭什么会让她牵肠挂肚?又是什么时候对他的讨厌变成了现如今的关心牵挂的?   是在他总是云淡风轻,优雅翩然的挡在自己杀漫馨之路的前面吗?还是在与他无数次的决斗中?亦或是……在他态度诚恳的将青鸾剑送到自己面前时?   总之有太多的说不清楚,很多复杂莫名的情绪也理不清楚,可就是一切悄悄都变了。   月倾城的武功底细她很清楚,世上恐怕无人能敌,月绝心就算再厉害也绝不是他对手。那一掌,他伤的肯定不轻。可是他活该,谁让他非得要救黎漫馨的,她气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担心他?   不会的,不会的,自己绝不会去找他。殷无泪回不来了,自己有义务跟这个责任保护漫夭母子,又怎能撇下她们娘俩出去找月绝心那个咎由自取的大笨蛋呢?   漫夭疑惑又好奇的看着琴瞬息万变的表情,她到底怎么了?想不到一向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琴居然也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如此多变的表情。   “琴,你……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漫夭瞠眼挑眉的看着琴,小声的出声提醒。   这不说还好,说了就让本来兀自沉浸在自己复杂心情中的琴恼了,黑着脸瞪着漫夭,可却是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个字来。   这倒是新鲜了,漫夭站起身,完全以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着琴,将她从头看到脚,看的琴正别扭不好意思想发飙时。   淡淡的,无意的来一句,“琴,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呀?”虽然觉得不可能,可看着倒是非常的像,让她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杀手琴   一句状似无意的话,声音轻轻的,却重重的敲进了琴的心里,在她心尖儿上炸开了话。   琴只觉得脑子轰然一声,嗡嗡的作响,整个人猛的跳了起来。清冷的眼凶狠的瞪着漫夭,憋着似乎要极力否认的意思,可却憋了半天却一句话都没有憋出来,只把清雅的小脸憋的通红。   本来漫夭也不确定,只是随意这么一说,可看到琴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竟然蒙对了。   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巴,“不会吧……”我只是随便猜的……   琴没有说话,自己也被这样的猝不及防,还未来得及细细斟酌就击中心扉呃话给吓住了。   漫夭见琴只愣愣的没说话,就知道她默认了,也被这个从未被点破的事实给吓到了。别说琴自己吓到,就连漫夭也惊着了,连一向冷若冰霜,沉默寡言的琴都动情了,那这个能让琴动心之人真是何其神奇,何其了不起啊。   看着琴愣住不语,漫夭又开口问道,“就是那个墨发飞扬的白衣男子吗?”这人见过两面,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穿着一件月牙白的袍子,墨发飞扬的样子了。   琴,愣愣的看了一眼漫夭,接着又转过脸去看着前方继续发呆沉默。   “那……那天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是谁?我听到她叫你琴,你们认识吗?”那天那个深沉的男子还以命令的口吻对琴说话,世间还有人能命令的了琴吗?   琴脸色一黯,看着漫夭担忧的神色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将一切告诉她。“他是月城城主,月倾城。”顿了顿才继续开口,“我是被他捡到,从小随他生活在月城长大的。”   漫夭开口问道,“你是说……月倾城是你的养父?”   “不!”琴冷声否认,清澈的眼眸是绝然的冷漠与无情,“他是我的主人!”   “什,什么?”漫夭惊住了,捡了琴把他当做奴隶吗?   琴冷淡的眼扫过惊愕万分的漫夭,知道她误解了,但也差不多了,“月城是他一手创建的杀手组织,而我只是他培育的杀手之一,作为报答他的培养之恩,月城的每一个人都必须为他杀了一个他指定的人以换取自由。”   漫夭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只愣愣的看着琴,许久都没有开口,无边的静寂在两人之间蔓延。   清风阵阵送来,今天的气候很舒适。远处,不时传来祈佑的笑声,小家伙似乎玩的很高兴。   也许是祈佑开心的笑声拉回了漫夭惊愕失神的思绪,眨了眨干涩的眼,又怜惜的看着琴问道,“那你……是杀了谁换取自由呢?”   难以想象,琴从小在充满血腥的地方长大,该是如何的残酷现实,让琴养成了如今冷若冰霜,惜字如金的个性呢?   想到这,漫夭就觉得自己的前半生比起琴来说好的太多了,至少她不用面对生命的逝去,不必面对血雨腥风,不必面对苛刻惨痛的杀人训练……   琴深深的看了一眼漫夭,才缓缓开口,“如今我还没得到自由,所以那天他才能命令我。”   漫夭的脑中突然划过一句强硬的命令,“琴,杀了他们!”蓦地睁大难以置信的双眼,“你……你的任务是,是杀……”   她实在说不出口那两个字,深怕一旦说口就会即刻变为现实。   琴不语,只神情肃杀的点了一下头。   不要让她死的太痛苦   漫夭得到琴的证实,不由惊呼,惊呼之余又怕吓到不远处玩耍的祈佑,又赶忙将自己的嘴捂上。   直到自己情绪稍稍平静,漫夭才颤着声问道,“真是,是漫馨?”   琴,面无表情的站着,复又点头。   漫夭的心,彻底的沉到谷底,面色如死灰。真的,难怪琴每次见到漫馨都像是见了宿敌一般,没说一句就杀了过去了。   可是漫馨是自己的亲姐姐,黎家仅存于世的嫡系血脉,怎能遭受如此灭顶之灾呢?虽然姐姐一直想置自己跟无泪哥哥于死地,可再怎么着,她也是自己亲姐姐呀,即便也怨过她如此狠心对待自己,可从没想过恨她要她死啊。   很想开口求琴放过漫馨,但是事关琴的自由与性命,她实在开不出这个口。于她而言,琴也是亲人,一个以生命保护她的亲人,自己又怎能忍心伤害她呢?   琴看到漫夭大受打击的样子,知道她为难,但是她做事向来果断,从不拖泥带水。这一次,当然也不会留给她虚无缥缈的希望,只冷声绝然道,“不是她死,就是我亡,这是我们的宿命。”   漫夭默然,只轻声苦涩道,“我明白……只是姐姐是黎家唯一的血脉了。”   琴冷哼,“你当她是姐姐,可她未必当你是妹妹。再说了,黎家还有你,她死了亦无所谓。”   漫夭听了琴的话脸色更黯淡,声音沙哑涩然道,“我,只是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女罢了,算什么血脉……”   琴冷哧,“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比起漫馨,你更适合延续黎家的血脉,否则像她那样凶残狠毒的女人,早晚是会被别人灭口的,还谈什么延续不延续血脉的问题。”说到底,她打心底瞧不起漫馨那样的女人。   漫夭只是脸色哀戚的摇头,没有再开口。   没多久,祈佑大笑着朝自己跑来,跌跌撞撞的,身子前倾厉害像是随时会跌倒一般。   漫夭忙收拾好低落哀戚的情绪,换上慈爱的神色,对着祈佑柔声道,“跑慢点,别摔了。”祈佑才学会走路两三个月,走路还不是很稳,却老是想要快跑,真怕他摔了磕了弄伤自己。   祈佑看见是自己娘亲,笑意更深了,“娘,娘,一起玩玩……”   漫夭看着祈佑玩的满头大汗,弯下腰用丝帕轻轻拭去他头上的汗,“你玩吧,娘跟琴姨说会儿话。”   祈佑很乖,也不去烦漫夭了,甜甜一笑,又跑开了。   看着祈佑跑出自己的视线,漫夭才眸光悠远的问道,“如果,非得走到那一步,你能答应我,尽量不要让姐姐死的太痛苦好吗?”她知道琴喜欢的那个男子,似乎武功很高,而且一直在保护着姐姐,所以……姐姐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琴冷淡的看着漫夭,看着她眼中满是恳切和殷盼之色,心有不忍,终于开不了拒接的口,只得轻轻一点头便是同意。   世间怎会有如此善良的女人?善良的都到了愚蠢的地步了,难道她忘了漫馨以前是怎么伤害她的了吗?   得到琴的保证,漫夭没有继续强人所难要她放过漫馨。因为。放过了漫馨,那谁来放过琴?   身世?   心情沉重的看着殷府花园的满园春色,轻声问道,“月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暗无天日充满血腥的吗?”甚至晚上连睡觉都要提防着,不敢轻易睡熟。   那样血腥的一个地方,居然叫月城这样柔婉的名字。   琴神色冷淡的摇头,“不,相反,那是个相当宁静清幽的地方。虽然常年看不到阳光,但是月光清冽柔和,照在月城的每一个角落,可以说是这世上最美的地方。”   “你说你是被月倾城收养的,那收养之前呢?你的父母呢?”漫夭突然想到琴说过是被月倾城收养的,那不知道收养之前家里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要不然琴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收养后被迫训练成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该会多么的心疼。   想不到琴清秀的脸上并未流露出半分神伤难过之色,只一如既往的维持着她惯有的清冷和无动于衷,当听到漫夭问及收养之前时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不记得,至少,她还记得,曾经有人用饱含情感的声音唤自己琴……   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时,从欢乐融洽的幸福生活中醒来,泪水浸湿了枕巾……   可是城主说,杀手是不需要感情的,只需要冷酷无情。胜出才能活下去,为了胜出,即便对手是至亲,也要下的去手,要不然死的那个就是自己。   杀戮就意味着活。   “琴……”漫夭看到琴如此表情如此反应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的掐着心脏,闷的喘不过气来。   像是猜出漫夭心里所想,琴淡淡开口,反过来宽慰道,“这都是以前的事了,人力尚可为,但是天力不是我们凡人能控制的。反正都熬过来了,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漫夭是个极单纯的人,很多事不用猜就能知晓,譬如此刻,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为自己的身世感伤难过。   可是自己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怜悯,杀手是不需要这些的,虽然自己还未曾以杀手的身份杀过一个人。   黎漫馨,她将会是第一个!   “琴……”漫夭终于忍不住抱着她哭起来。   琴看到漫夭这样忍不住无奈,真想不通她怎么可以多愁善感到如此地步,这眼泪说出来就出来,真是拿她没办法。   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就算自己的身世真的这么凄惨,那该哭的人也应该是自己吧?怎么反倒漫夭先哭起来了?   漫夭小声啜泣一会儿,又听着祈佑似乎在笑着跑回来了,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于是拿丝帕快将自己的泪水擦去。   琴看见漫夭这等举动,心中亦了然她的心思,随即两人回到凉亭石凳上,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果不其然,没多久祈佑就“咯咯”笑着,欢快的跑来了,还一路大声喊着“娘亲……琴姨……”   “跑慢点。”琴看见祈佑跑得快怕他跌倒便出声提醒,不期然将视线投去,赫然发现还跟着一个人。   招赘   见那人刚巧也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漫夭礼貌性的微笑朝他点头打招呼,“陈公子。”   正是陈来,跟着一路跑跳着的祈佑进来了。“夫人!”   祈佑看清漫夭的方向,跑的更快了,就在接近漫夭时往前一扑就钻到漫夭的怀里了。   漫夭轻笑着,那丝帕给祈佑擦着汗,“你看你,跑的满头大汗的,小心着凉。”   陈来听漫夭这么说,就开口替祈佑说了句,“小孩子吗,尤其是男孩子,小时候哪个不皮的,就是调皮捣蛋才才健康呢。况且现在天气暖和,出了汗也不至于风一吹就受凉了。”   漫夭笑着,只顾给祈佑擦汗,倒水给他喝,也没太在意,反正她那也是随口一说而已。   可是琴一开始就因为有了陌生人的闯入而警觉的看着他,看着陈来对祈佑不同一般的宠溺神情变的有些若有所思。只不过她一向安静不语,只把全副精神注意都放在祈佑和漫夭身上的陈来并未注意。   “你今天不是要去殷家码头巡视吗?怎么有空过来?”漫夭想起什么似的的开口问陈来。   陈来宠溺的眼神从“咕嘟咕嘟”喝水的祈佑身上拉回,淡淡开口,“今天一大早就赶着去了,这不,刚过午时就回来了。忠叔说找我有点事,我就顺道过瞧瞧祈佑。”   陈来说的及自然,漫夭也不疑有他,只觉得他平凡的面容因说到祈佑时特别的柔和,像是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夺目光彩。   漫夭和善客气道,“有心了,忠叔此时应该在前厅吧?”   陈来道,“嗯,但是忠叔让我去书房等他,叫我顺道通知你一块儿过去,说是有事要跟你我商量。”   听陈来这么一说,漫夭有些困惑,难道又出什么事了?遂点头,“那我,我随你一起过去。”   说完便弯下腰,对着祈佑道,“娘有事要去找忠爷爷,你跟琴姨先回房,去把这身湿衣裳给换下来,好吗?”   祈佑懂事的点头,“好,娘亲要快点回来。”   漫夭看着可爱懂事的祈佑,心中溢满柔情爱意,轻点他的鼻子,“好……娘马上回来。”   漫夭让琴带着祈佑回去换衣衫,自己则跟着陈来一起到了书房。   原以为忠叔应该还在前厅忙着府内的大小事务,没想到当漫夭和陈来跨进书房的院子时,就看见忠叔已经撸着胡须在门口笑呵呵的等着他们俩了。   漫夭进了院子率先开口问道,“忠叔,你把我们俩都找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忠叔是看着殷无泪长大的长辈,自漫夭进入殷府之后一向对他敬重有加,从不曾说过一句苛责的话或是重话,心里也把他当做自己的长辈一样对待。   忠叔笑呵呵的摆手,“别急别急,没什么事……”   陈来看忠叔这个样子也觉得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便放心不少,“那不知忠叔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呢?”   忠叔敛了敛笑意,神情慎重看了一眼陈来道,“夫人,老奴是想求你,为了殷家,你就同意招陈公子入赘咱们殷府吧。”   不能接受   漫夭听完俊美无涛的脸顿时僵住了,脑子只觉得轰隆一声震的嗡嗡嗡响个不停,瞪大双眼许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陈来听得忠叔这么说,也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朝漫夭望去。   忠叔见漫夭只是愣着,并未出声反对,就试探性的小声问漫夭道,“怎么样,夫人?”   漫夭睁着茫然的双眼,愣愣的反问,“什么怎么样?”   忠叔着急道,“就是咱们殷府招陈来入赘之事啊。”   漫夭仍旧是呈呆滞状,“陈公子肯吗?”   “肯啊……”忠叔一拍手,又乐了,看漫夭这个样子,他以为她同意了。眼睛快速的扫了一遍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陈来,苍老的眼里满是笑意,眼角的皱纹一圈一圈的往外扩散着,像一朵花似的。   “那你准备让府里哪位姑娘招陈公子入赘呢?我记得无泪哥哥好像没有姐姐妹妹之类的,唯一的一方远房堂姐已年逾三十,早就成亲了……”漫夭不解的问道,也想不通忠叔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   忠叔听到漫夭这么说,刚刚绽开的笑容顿时僵掉了,合着刚刚他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了。   不由叹气,严肃郑重道,“我是想让夫人您,招陈来为婿,为了殷家,更为了祈佑……”   还未等忠叔说完,漫夭就惊愕的连连后退几步,尖声打断,“不,我不要,这辈子我只是无泪哥哥的妻,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漫夭的抗拒,反感以及……伤心,一旁沉默着的陈来都看在眼里,平凡的脸上一片黯然。   忠叔无奈的再接再励劝道,“陈公子擅经商,而咱们爷……”说到这,忠叔不由的多看两眼一旁沉默的陈来,语气滞了滞,才复又开口,“咱们爷再也回不来了,可是咱们殷家偌大的生意需要人打理啊,你一个妇道人家出去抛头露面也不方便,而老奴也老了,没那个精力了,这不正好么?您放心,这陈公子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做生意的能力也相当好……”   看着漫夭不断的落泪,忠叔有些不忍,知道自己无缘无故又提及殷无泪惹她伤心了。   可是,自己这样做也是为了殷家长远的未来,为了祈佑,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缓了缓语气又开口,“再说了,我也是为了咱小少爷啊,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男孩子的成长岁月中怎能少了父亲的陪伴呢?”   漫夭流着泪双手用力的捂上耳朵,可即便这样也阻挡不住忠叔滔滔不绝的声音传入耳朵,精神有些奔溃的她尖锐的反驳,“佑儿不缺父亲,他是有父亲的,他的父亲是无泪哥哥。”   “夫人……”忠叔难过道,“可是爷他永远都回不来了……”   “不,他在,一直在!”漫夭神情有些狂乱,用力的锤着自己的心口,“他在这里,一直在这里,永远在这里……”   即便大脑告诉自己无泪哥哥已经死了的事实,可是心却不能接受,所以只要别人不提,她就一直当做无泪哥哥活着,只是出了一趟没有归期的远门。   他活着,在遥远的远方活着,活的很好很好。   所以,说什么也不能接受忠叔今日的建议和安排。   孩子需要爹   “小少爷一天天的在长大,总有一天他会问爹爹去哪了?为什么别人有爹而他却没有,届时你该怎么回答他?告诉他爹早死了吗?”忠叔有些咄咄逼人,想一次性的将漫夭心上的那道疤撕去,将毒浓挤掉,这样伤口才有复原的一天。   漫夭只捂着双耳无声的哭泣,脑袋晃的跟波浪鼓似的。   陈来也不开口,只静静的看着忠叔跟漫夭的交谈,把自己当做不相干的局外人似的,仿佛他们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漫馨整个人已经陷入奔溃境地,总也不愿意承认,殷无泪已经死了的事实,可是……   一直有人,不断地,不断地……提醒着自己,殷无泪已死永远永远都回不来的事实。   难道就没有人看见她的心在淌血吗?无泪哥哥是自己的一切,要不是为了祈佑,为了让他不至于小小年纪都失去双亲,所以自己强咽下血泪,强颜欢笑的每天处理很多的大小事务。   无力的闭上双眼,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到书房的地毯上,无声的氤氲散开。   “不,我不能,我……做不到……”颤抖的声音脆弱的令闻者心碎,听者流泪。   此情此景,陈来深不可测的眼眸闪过一丝不忍。   忠叔亦是不忍,可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那就索性一次说个透彻,“别的孩子都有父亲,难道你让你十月怀胎的孩子没有父亲,叫别人用异样的,轻视的眼神看祈佑吗?”   漫夭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腿一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双眼茫然没有焦距,满是泪痕的脸苍白无比,只一直持续的喃喃轻语,“不……我不能……不可以,我做不到……我这辈子只能是无泪哥哥的妻……”   忠叔朝着漫夭走近两步,却不是为扶起她,而是继续语重心长道,“夫人,那您问过小少爷吗?问过他是不是想有个爹呢?”   漫夭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忠叔,却又不像是看忠叔,而是看着忠叔身后的某个点,摇着头,“我不问,我也不想知道……”   祈佑,他现在还小,还不知道爹的含义,可是以后呢?随着他慢慢长大,如果他问自己要爹,爹去哪里了,自己又该怎么回答?   “是吗?要是他主动问你呢?要是……”忠叔似乎非要把漫夭逼的死地才罢休。   “够了,忠叔。”突然,陈来带着怒气的严厉声音强硬的打断忠叔的咄咄逼人。   忠叔倏然打住,扭头看了一眼面带怒气的陈来,迅速的低下头去,便再也不敢去看他也没再开口,只默然的退到一边。   陈来脸色沉痛,眼中充满愧疚心疼,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跌坐在地不停哭泣的伤心女子,她的泪水穿过指缝落在地上,滴滴都映在他的心上。   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温和道,“起来吧,别哭了,只要你不愿意,没人会逼你,也没有人逼你……忘了他……”   本来正哭的伤心,浑身瘫软的漫夭听到陈来的声音就近在耳畔,顿时惊吓的跳起来往后仰倒。自己已是人妻,怎能与丈夫以外的男子靠的如此近?   追忆   陈来看着自己突然落空的手,又看看泪流满面的漫夭惊恐防备的眼神,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与难过。   这个女子到底是有多爱她的丈夫,即便是丈夫死了,她也这样深刻而绝然的爱着他,并且把爱他当做活着的唯一理由。   “别哭了,不会有人逼你了,再也不会了……”陈来温和的说着。   漫夭怔怔的看着他,看着他深邃清亮的眼眸,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到这,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低下头去再也不敢去看他。   两只手胡乱的抹着自己脸上的泪水,漫夭挣扎着起身,挣扎了好几次才站起身。   陈来递上干净清雅的帕子,“擦擦吧……”   漫夭盯着那雅致的帕子有些恍惚,不知道为什么鼻尖下竟萦绕着淡淡的青桂香。心一惊,害怕粗鲁的推开陈来的手,漫夭逃也似的跑出了书房,脚下虎虎生风,似乎背后有鬼追似的。   陈来倚在门口默默的看着漫夭离去的背影,脑海中一直盘旋着漫夭离去时惊恐为难的表情,既伤心又难堪。许久,直到漫夭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直到她的神情从大脑渐渐散去……   陈来悠长的目光盯着门外一动不动,声音中透着叹息,淡淡的对着书房内还在自责的忠叔说道,“你不该逼她的……”   忠叔眼中闪过愧疚,动了几下唇,却是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把头压得更低了。   “唉……”重重一叹,陈来抬脚就往外走去。   看到陈来走了,忠叔追了出去,“哎……”可刚走到门口就停下了,扬起的手停在半空,最终只是无力的落下了,垂头丧气的回到书房内。   陈来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书房的院中,渐渐的……消失在殷府……   只除了,他还是日夜在为殷家的生意忙碌奔波着,但是除非不得已,陈来不再随便到殷府来了。   漫夭不能把自己的悲伤表现给祈佑看,因为孩子还小,看到了也不懂,只会吓坏他而已。   若无其事的每天照顾祈佑,处理府内的大小琐事,面对忠叔时还是一如既往的尊重,只是对那日的事闭口不提,只当没发生过一样。   可漫夭并不是藏得住心事的人,每当四下无人的时候,或是夜深人静哄祈佑睡着后的时候,她总是会流露出无法言语的悲伤,或是咬着牙无声的哭的泪流满面。   这样的情绪流露的多了,还是被敏锐的琴发现了。   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漫夭呆呆的用手一一抚过殷无泪的衣服,平时常用的物件,笔墨纸砚……   感受着他残存的气息,触摸着这些东西冰冷的温度,漫夭的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回到床畔,看着熟睡的祈佑,耳边突然回想起去年彼时,他们刚刚得知要做父母的那会儿,无泪哥哥郑重的承诺将来他们的孩子出世一定会让他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犹记得,他一脸幸福满足的保证,可是他们的祈佑还这样的小,他自己却永远的走了。算一算时间,得知他走了的那天起,到今夜,也不过一十八天的时间,可她怎么觉着已经这么久了呢?时间怎地这样的漫长呢?   尽快完成任务   失去他的每一天都如在地狱煎熬,时间如此虚无,人生如此索然……   漫夭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暗自神伤,默默拭泪。   突然,房门“嘎”一声被推开了,虽然声音极轻微,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深夜还是极其清晰的,漫夭慌忙抹泪朝着房门看去。   原来是琴,惊慌害怕提着的心终又放下,眼前这个缓步朝自己走来的清冷女子总能安抚她焦躁不安的心,让她重归平静。   不想让琴担心,漫夭擦干眼泪重又换上浅浅笑意,怕吵醒睡着的祈佑压低声音开口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琴轻轻走近,看着竭力装作没事的漫夭,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漫夭脸上残存的泪珠,淡淡的看着她,“既然已经擦了,为何还留这么一颗?既然伤心,为何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漫夭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坚强在听到琴这么说之后,顿时眼泪肆无忌惮的淌了下来,“琴……我好想他,我真是好想他,好想好想……”   琴没想到漫夭这么坦白的呈现她的脆弱在自己面前,先是有些微楞,既然心疼的抱住她,“想吧,没人不准让你想他。”   漫夭继续隐忍的小声抽泣着,声音脆弱,字字惊心,“离开他的十八天,每一天都那么漫长,长到就像过了十八年那么久……不,是一辈子那么久……下半辈子,没有了他,我该怎么办呢?”   此情此景,琴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她从未经历过,只能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都会过去的,习惯了就好了……”   漫夭哑然,怎么可能会过去?怎么可能会习惯呢?没有他又怎么能习惯呢?   琴轻轻一叹,“早些安睡吧,明日又有一大堆事等着你呢。”   漫夭点头不语,眼神怔怔的望着屋外的漆黑夜色,漫长而无边,看来注定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琴静声退了出屋子,刚准备进入院子左侧自己的房间,忽然感觉到空气中涌动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流,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阵笛音。琴侧耳自己的辨着,笛音是密音,一般人是听不见的,若非她内力深厚又熟知这特殊音律,恐怕也会轻易忽略过去。   深邃不见底的眼眸微微流转,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琴转身朝院外走去,循着笛音一路到了殷府东郊小树林。   果然,一株参天的古木下,遥遥站着一个身形风流的潇洒身影,仰着着头顶密密麻麻的枝叶,又或是透过树叶缝隙的星空……   琴缓步静声来到他身后,冷冷淡淡的开口,“城主。”   月倾城其实早就听闻琴的脚步声了,却只是不动声色的仰望黑漆漆的星空,闻得琴的声音才面带微笑翩然华丽转身,用一贯悠扬轻柔的音调,“琴,你来了……”   琴没有因为这温和的态度而改了她一贯的清冷,“城主有何交代?”   月倾城并不在意琴的冷漠与寡言,只淡淡说道,“你出了月城也好些年了,也过了完成任务的最后时间了……”   琴冷冷接口,“属下知道,我会尽快完成任务的。”   月倾城轻哼,“尽快?呵……那是多快?”眼神余光透着冷意扫过琴清冷雅致的面容,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   杀心   琴听了沉默许久,才又冷冷开口,“一个月,以一个月为限,届时完不成任务,琴这条命但凭城主处置。”   月倾城闻言,静静的将目光投放在她身上,许久才又开口笑道,“我要你的命有何用?”   琴冷冷的迎风而立,夜风袭袭的吹,撩起她的裙裾,没有再开口。   得不到琴的回应,月倾城才隐去眼角的虚假笑意,淡漠开口,“你如今跟着伺候的那位也是黎家后人,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听了月倾城看起漫不经心的问话,琴顿时心里一紧,满脸的警惕防备,“漫夭虽然也属黎家后人,可却是黎家不被承认的私生女,对于黎家当年之事可以说是毫不知情,要不是有个叫黎世宗的爹,漫夭几乎可以说是跟黎家没有半点关系……”琴不经意泄露了自己暗中探得的月倾城跟黎家的秘密。   月倾城笑着打断,似感慨道,“琴啊,第一次听得你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想来……”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愈加紧绷的琴,笑的更加的欢畅,“你很是在意这位殷夫人呢,呵呵。”眼神飘过,杀心已起,她知道的太多了。   琴冷冷的否认,语速因急切而显得过快,“没有。”说完之后才惊觉自己表现的太过急切反而泄露了心底真实的想法,遂强迫自己放松精神,放缓语调,漫不经心的冷漠道,“殷府只是我暂居之地,做漫夭的护卫只是我避人耳目的的身份,至于……”冷淡的扫了一眼面有困惑怀疑之色的月倾城,“城主怎么想,那就不在属下考虑之范围了。”   月倾城揉了揉眉心笑道,“是这样吗?那是我多心了。”   琴不语,只冷冷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月倾城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再度开口,语气森冷无情,恐怕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吧,“即使如此,杀了她也无所谓吧?”   琴倏然抬起头瞪大双目看着,却半句话也说不出。因为她深知月倾城的为人,你越是求情,他下手越是无情。   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青筋突起,暗暗蕴藏着毕生的内力,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算是自己死在这个深藏不露,阴险狡诈的男人手里,她也绝不会去伤害漫夭一丝一毫的。   如今看来,这一生跟漫夭的情分,恐怕就到今夜为止了……   想清楚这一切,琴仰起头直视月倾城正望着自己探究的眼眸,一步一步的沉稳走近,“的确……是,没有什么,所谓的……”   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藏在袖中的手闪电出击,重重打在月倾城的心口上……   月倾城猝不及防就生生挨了这么一掌,因为事出突然,事先没有防备,被琴这么全力一掌打的连连后退好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后还“噗”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琴没有给他半分喘息的机会,又连连出击,又凌空跃起带着凌厉的呼啸直劈月倾城的天灵盖……   可是经过第一掌,月倾城早有防备,身子灵活的左躲右闪,琴的攻击都让他堪堪避过了。虽然受了些伤,可是琴即便使出全力却依旧不是内力深厚浑绝的月倾城的对手。   才一眨眼,琴已经落于下风,一闪神背部就中了月倾城的狠狠一掌。   救走   看着琴喘着粗气,连连吐了两口鲜血,月倾城是冰冷无情的吐出两个字,“找死!”   说完又狠绝的出手,朝琴发动攻击,“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想杀我?简直是痴心妄想,自寻死路!”一字一顿,狠绝无情,字字惊心。   月倾城出手快速狠绝,招招致命,逼的琴节节败退,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   琴刚刚闪过月倾城朝的一记锁喉夺命钩,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一个侧脸就看见月倾城的抠心爪已逼近……   琴倒吸一口气,只能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一躲,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呲”,锦帛撕裂的声音,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左肩传来。   冰冷刺骨的疼痛让一向能忍的琴也不禁咬紧了牙关,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身子一阵阵的发冷发虚。   唯今之计只能逃了,漫夭还在府里,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呢。她已经失去了殷无泪了,不能再失去自己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和意识,琴只拼尽全力逃离,自己并非月倾城的对手,这一点她一开始就心知肚明,要不是他叫自己去杀漫夭这件事激怒了自己,她是绝不会去主动惹他的。   可是冲动的后果可能是是生命的代价,琴已经来不及细想,只施展轻功在漆黑的林间穿梭,呼呼的风声在耳畔咆哮着,如张牙舞爪的魔鬼不断的在嘲笑着琴,“是你自己找死,是你自己找死……”   肩上的伤口不停的淌着血,元气也随之一点一点耗尽,脚步愈发急促也越发虚浮,仿佛怎么也走不出这片树林。   身体觉得好冷,不受控制的颤抖,可是明明后背、额头、脸上……都热的淌下了汗水……   琴只感觉生命一点一滴流出身体,意识也开始迷离,却不愿朝着殷府的方向奔去,自己已经无法保护漫夭了,绝不能在引着月倾城往殷府去了,他这么嗜血残酷,一定杀了漫夭的……   天好黑,眼前的东西怎么模模糊糊的,树木怎么长到天上去了?   突然“砰”的一声,琴撞跌在地,脸色苍白,眼神呆滞,“怎么不痛了?”膝盖似乎撞伤了,可是真的不痛,比起左肩冰寒彻骨的撕裂痛楚真的不算什么……   “琴?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了?”一声声低淳浑厚的男声传来,仿佛透过重重山峦,带着回音,忽远忽近,那么不真实,却又有那么一丝……熟悉。   琴听出不是月倾城的声音,努力集中精力想要看清来人,却是只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带着毁灭般的黑暗将她吞噬。   陈来皱着眉看着地上已经昏厥的女子,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即便晕厥了还是不能松懈的,青色的上衫已经被血染透,显然是经历了一番大战。   可是,琴在江湖上已经算的上是顶好的身手了,还有谁能将她重创至如此地步呢?   伸手扶起琴,陈来看到琴左肩处的伤口极深,深可见骨,衣衫也被撕坏了,伤口还在汩汩流着血,忙从怀中掏出金疮药给她止血,目光却在触及琴左肩下的蝴蝶胎记时目光一闪,顿时变的深不可测。   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不远处一股强劲浑厚的气息在逼近,陈来来不及多想,抱起昏迷的琴便匆匆从树林东侧一条隐蔽在高大灌木丛跟杂草中的鲜为人知的小道离去。   清醒   琴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来,一睁开眼便发现身处一间古朴雅致的房间内,也不顾伤口的疼痛,一个鲤鱼打挺就从软榻上起身。   神情戒备的推门而出,发现是一座群山环抱见的清雅半山谷,静悄悄的,没有见到一个人。远处群山层峦迭嶂,树木郁郁葱葱,一眼望去尽是深浅不一的绿,点缀其间的是各色娇嫩粉艳的各色花朵,看一眼便心旷神怡。   一排排整齐精巧的竹屋,一条清澈小溪流淌其间,蜿蜒至山脚。小溪的另一头有一栋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高高的青灰色围墙将里面的一切与外界隔绝了起来。   可是琴好奇疑惑的目光在触及那一栋高墙大院时顿时一沉,那里赫然就是殷家的别院,一般殷无泪外出归来都会来这里泡温泉熟络筋骨的。   可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醒来?   瞥了一眼自己左肩的伤,已经被处理干净上过药了,绑上厚厚的纱布。琴心里明白,带自己来这里的人绝不会是月倾城,可……也不会是殷无泪不是么?   殷无泪死了,是不可能会来这里的,可是这个别院自殷无泪死后就再也没人能进的来了,被封存起来了,那救自己的人会是谁呢?   心头疑虑重重,但是琴一向冷静,唯一一次的冲动差点丢了小命,所以这次只一贯冷静淡漠的回到自己原先醒来的那间竹屋,静静的等着。   总会有人出现的!   静下心来运功调息,将周身脉络打通,一个多时辰的打坐下来,气息顺畅许多。这一次重伤伤口虽然很深,几乎可以见到肩胛骨,但是毕竟还是外伤,救自己的人用的药也有奇效,已经开始愈合结疤了。反而中了月倾城的那一掌他用了八成的功力,虽然当时躲闪也算及时,但毕竟是内伤,比起肩上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内伤更为重一些。   但是琴醒来之后调息完基本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些时日,不要牵扯撕裂伤口切记与人动武即可。   最后收息深呼吸,琴睁开清冷明澈的眼睛,伸出完好的右手拭去额头,脸颊的细汗,伸腿下了床榻。   再度推门而出已是傍晚,蓝天碧林见新添几抹红色晚霞,煞是娇艳。   深吸一口气,山谷间的空气夹杂着青草和野花的清香,甚是清新怡人,闻一口便觉着心旷神怡。   琴正闭上眼感受着这大自然原始纯粹的气息,享受片刻难得的悠闲。忽然,远处的草地上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的朝着自己靠近。   倏然睁开清冷犀利的眼,暗暗敛聚实力,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一看之下竟不自觉的放松自己的情绪,用力卷曲的手指也慢慢舒展开来,渐渐自然垂下……   来人是两个身着布衣的四十来岁农妇,看起来相当的老实淳朴,一人捧着食盒一人捧着干净衣物和水盆,东西似乎不轻,所以两人都走的吃力而缓慢。   琴静静的站着,等着两人慢慢靠近,其中一个微胖的大婶笑的很慈爱纯善,主动跟琴打招呼,“姑娘,你醒啦?快进屋吧,你流了那么多血身子一定虚得很,快别久站着,进去歇着吧。”   陈公子……   胖大婶说着还特地走近琴两步,伸出怀中的食盒献宝似的介绍,“姑娘饿了吧?看,这是给你准备的吃食,还热着呢,快进屋熟悉熟悉吃饭吧。”   琴静静的听胖大婶说话之余,还冷淡的打量着另一个微黑偏瘦的大婶,那位大婶感受到来自琴的注目,没有开口,只是腼腆的笑了一笑。   看到琴只淡淡点头胖大婶也未在意,只当琴不爱说话而已,况且她才醒过来身子肯定很虚弱,少说话也是应该的。于是仍是热情的笑道,“那姑娘随我们进去吧,把干净的衣裳换上,前一日公子送你过来时姑娘衣服都是血,衣服都破了。我们只能临时找了件张婶大闺女出阁前的粗布衣衫给姑娘换上,希望姑娘多担待,别嫌弃才好。”胖大婶引着琴往屋内走去,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也没在意琴到底听没听进去。   可这么一大段琴就只抓住了两个字。淡淡出声,“公子?”   胖大婶走在前头,自己又在絮絮叨叨,所以并未听到琴的问话。这回倒是跟在琴身后的瘦大婶听到的琴的问话,主动开口回答,“是的,姑娘就是咱们陈公子救回来的,也是我们陈公子吩咐我们俩来照顾姑娘的。”   琴停下脚步,转头对着身后的瘦大婶问道,“哪位陈公子?”要说自己认识的人并不多,尤其还是姓陈的,还愿意冒死救自己的……   难道是……   “就是陈来陈公子啊,我们村就在山脚下,村里几乎每个人都受过陈公子的恩惠。难得这次陈公子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不满姑娘您说,为了抢照顾您这差事,我们村里的女人们差点打起来呢。”胖大婶听到身后的对话,又停下脚步走过来爽朗笑的插话。   果然是他,可是陈来怎么会就住在离殷家别院不远的地方呢?琴心中的疑虑更深,便追问道,“陈公子也住在你们村里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山脚的那个村落住的都是原在殷家别院做事的人,后来殷无泪死了,殷家别院就封起来了,大家留恋旧主又在此地住了那么久,也就舍不得离开,定居在山脚下了。   “当然不,陈公子就住在这竹屋,你看这儿这么多新建的竹屋,都是陈公子的。”胖大婶兴奋自豪的指着眼前一排排精致的新建竹屋说道。   琴看着眼前一排排精致的新建竹屋,甚至有个别还没有完全建好的,眸光变的深沉,“看来这陈公子也是刚来没多久啊……”   “是啦,陈公子真是你好人,又能干,才来我们村一个月不到,就帮助过我们村所有人了,还出钱送我们的孩子去城里的私塾念书,手也巧,带着几个工人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建好了这么多好看耐用的竹屋,比我们山脚那些茅草屋真是不知要好多少。”瘦大婶也开始打开话匣子了。   琴没再跟她们讨论竹屋的问题,只淡淡问了声陈公子什么时候会回来,得知陈来每晚都会回这儿来,琴便恢复最初的冷淡,率先回竹屋了。   晚饭三菜一汤,一荤两素,对于勤俭节约自给自足的山野村民来说已经算是很好客很丰盛了。也因陈来托了两位大婶务必好好照顾琴的缘故,再加上琴重伤未愈,之前还流了那么多血,元气大伤,再无知的妇孺都知道人失血过多改好好补补。   那么巧   菜很合琴的口味,尤其是新鲜红烧的野兔子,味鲜肉美,琴不知不觉多吃了好几块。   等两位大婶收拾完回去时,天色已黑,琴有些累了,毕竟之前流了那么多的血,可是为了等陈来回来硬是撑着不睡。   等陈来忙完殷家生意上的事务回到竹屋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回到山谷正准备进自己竹屋时,看到琴所住的屋子烛火还燃着,便知道她已经醒来无碍了。   想了想,陈来还是换了方向,抬脚朝着琴住的竹屋走去。她重伤刚醒,这么晚还不睡,肯定是为了等自己,想必是有很多疑问要问自己吧?   想到这,陈来还是决定去看看她,正好自己也有事想问她。调转方向朝着琴所住的竹屋走去,还未到门口,门就呼啦一下子打开,露出琴清冷秀雅的脸庞,在烛光的阴影里尤其显得苍白虚弱。   陈来和善一笑,平凡的脸映着橘红的烛火倒也柔和不少,“刚想敲门你就开了,想不到姑娘和陈某还有这样的心有灵犀。”   原本等的一肚子火气的琴在听到陈来这样自作多情的调侃后不免有些受不了,自然而然的翻了个白眼,心中的火气倒是消退不少。只用她一贯冷淡的语调,“你以为我受伤了就辨不出你的脚步声了?”虽说受伤,也元气大伤,可又不是内力全失,且她向来耳聪,听力极佳的。   听着琴口气不善,陈来并未继续调侃,只摸摸鼻子进屋找了个临窗的竹椅坐下,“姑娘这么晚没睡,想来是在等我,有什么话要问就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琴冷冷的审视了陈来一番,这个男人初见时的严谨慎重不见了,无而代之二等是一种说不出的放松轻快。   像极了某人……   眸光一沉,拉回神游的思绪,“那晚是你救了我?”   陈来一愣,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为避免之后感谢救命之恩之类的话让氛围变的太沉重,便轻笑,“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哪,刚刚差点连我自己都以为我是你的仇人呢……”   琴不耐烦打断,“少罗嗦,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陈来尴尬消音,嘿嘿两声,“不是我,你又怎么会在我的竹屋醒来呢。”这女的够冷,这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也太差了吧?   “那你怎么会刚巧在那片树林,又那么刚巧救了我?”琴皱眉。   “就是啊,怎么会那么巧呢?”陈来笑着打哈哈,看到琴面色冷下来,越发的不善继又稍稍端正了说话的口气,“有时候事情真是就是那么的巧……”   琴不语,也不戳穿他,只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   被琴这么冷冷盯着,陈来说到最后连自己都编不下去,只得如实道,“那日到殷府处理账务,没想一时忘了时间,等处理完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忠叔就留我吃了晚饭。喝了些酒出殷府就晚了,我就想从东郊小树林那儿抄近路回来,可以省点时间和力气,没想看到你浑身是血朝我奔来……”说到这,陈来打住,停下来偷瞄了一下琴的反应。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还有呢?”琴面无表情的问。   “还有就是,你晕了……”陈来见琴信了,一听她的问题赶紧接着回答,样子非常认真。   “还有呢?”显然琴并不只是想听到这些。   “还有?”陈来明显一愣。他想不到还有,人都晕了还有什么呀?随即恍然大悟道,“还有就是你醒了,再接下来的事你不都知道了么?”   琴听陈来这么说,认定他又是在糊弄自己,脸上顿时聚满寒气,“你耍我?”   陈来似乎被琴吓到了,慌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急切的摆着手,“不不不,绝对不是,我绝对不敢耍你……”   看到陈来这个怂样,琴眉头像是打了个死结,全拧在一块儿了,“我是怎么从月倾城手中救下我的?”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一个样,让人看不透他。要说那天见识他的身手,虽然武功不错,可能还在自己之上,可也绝不会是月倾城对手的,更遑论还要带着昏迷的自己一起从月倾城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月倾城?我没见着啊……”陈来一脸的无辜,“我当时就看见你朝我跑来,跑的很急,还撞在我身上晕过去了。我本来还担心说你是因为撞到我才晕的,正自责自己长得太硬气了,害你撞伤……”   陈来看到琴忍不住的翻白眼就噤声了,自己都觉得说的太夸张了,嘿嘿一笑,接着道,“反正我看你浑身是血,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又听到树林有动静,似乎有人在靠近,就赶紧带着你悄悄从小路溜了。听你现在这么说,我才想起来,那林子里的人武功一定是高深莫测,他的生息若有似乎,几乎连我都无法察觉,要不是树林里黑灯瞎火可能磕碰到什么东西我还真分辨不出来……”   “那人就是月倾城。”琴说着看了一眼陈来,当晚他们俩竟然能就这么幸运的从月倾城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就是那天在半山坡要杀夫人的姐姐的那个男人?”陈来好奇问道。   琴点头,脸上沉重道,“月倾城已经知道了漫夭跟漫馨是姐妹,都是黎家后人,这段时间可能会对漫夭下手,你去提醒漫夭这几天出入小心些。”   陈来蹙眉道,“我想以月倾城的身手来说,漫夭即便很小心很小心也是没用的吧?”   “我知道,但是眼下月倾城肯定将全部精力放在追杀我的事上,暂时去对付漫夭的可能极小。”琴冷冷一笑,“以月倾城的为人,必定先除去对他威胁最大的人,漫夭不会武功,只要我不回去给她增加额外的危险她暂时是安全的。我只是让她小心那万分之一可能的危险,也希望你能在我不在漫夭身边的这段日子好好保护漫夭母子。”   “那你准备怎么办?一直这么躲在这里?”陈来听到琴这么为漫夭打算,眼里充满了敬佩之色,随之而来的便是对琴的关切。   “我会尽快恢复自己的武功和身体,当然是要杀了月倾城永除后患,这样我才能安心回到漫夭和祈佑身边。”   “你疯了!”听到琴想杀了月倾城的念头之后陈来蓦地瞠大眼睛,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来,“你这么做简直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这个世上,根本是难有人可以伤的了月倾城那样的男子。不仅武功深不可测,城府深沉,心狠手辣,狡诈诡辩,鲜有心智谋略武功都在他之上的人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琴坚定的看着竹窗的方向,眼神中有着固执到让人不忍看的决心。   关于胎记和梦靥   这样恐怖的男人,杀不了也要尽力一搏。如果说等着也是死,主动出击也是死,那还不如放手一搏,至少那样还有一线生机。   “你不要乱来,这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千万不能逞一时匹夫之气。”陈来担忧的看着琴劝道,随后又为了缓和气氛换了话题,“对了,我给你带话给漫夭,那她要是问起你现况,我该如实相告吗?”   冷冷扫了他一眼,琴冷漠道,“你说呢?”漫夭是那么一个纤细敏感,又脆弱不堪一击的女子,生活已经对她够残酷了,还要打击她到什么地步啊?   陈来沉默一会儿,低首敛眸思索片刻,“我明白了,皆是我就说你有事要办,偶遇我才托我带话的。”   琴无声的点点头,转头看向门的方向,眼里的淡漠和疏离,大有送客之意。   谁知陈来不恼也不笑,反而翘起二郎腿舒服的往后靠在椅背上,悠闲自得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终于等到琴失了耐心,直白不客气的下逐客令,“我要休息了,你还不走?”   陈来骤然笑开了,笑的跟只狐狸似的,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琴顿时警觉的盯着他,神情戒备道,“你想干嘛?”   “问完啦?”陈来依旧笑眯眯,说的话没头没脑。   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头,“问完了。”   “没有其他要问的了?”陈来继续笑着确认,是不是真的没问题了。   琴警戒的看着他,只点头,没再开口说话。   “也没有其他要交代的了?”陈来啰嗦道。   琴不耐烦的瞪着他,对于他今晚不同以往的啰嗦有了想揍人的冲动。   “好,那这回还我问了,也请你配合,如实回答我。”陈来倏然收起笑眯眯的表情,身子坐正,已然换上一副严肃慎重的表情。   琴被陈来说变就变而且变得相当突然的表情吓到了,下意识的端着屁股下的凳子往后挪动半分,可这一动就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琴顿时痛得皱起眉头,恼怒的瞪着陈来。   “你想问什么?是问我这么晚去树林的干什么还是问我跟月倾城的关系?”   陈来会心一笑,带点雅痞坏笑,“都不是。”   不知怎么琴从他平凡的脸上竟看到邪魅的感觉来,正觉得奇怪下意识的多看两眼想要敲个仔细,却什么也没发现,刚刚或许只是自己眼花了。   只是那个笑容怎么会跟某人那么的相像?难道只是自己精神错乱看错了吗?   心中有些烦躁,愈发的不耐烦,“那想问什么?快点,问完走人。”问了答不答是她的事了。   “就是……你左肩胛骨下的那一块二指宽的蝴蝶胎记……”陈来问的有些小心,能让人感觉他内心莫名的紧张。   琴愣了愣,没想到他竟然要问的是这事,恢复冷静后淡漠道,“儿时的记忆我不记得了,是胎记抑或其他我自己都不清楚,反正自我有印象以来身上就一直随着这个记号了。”   “不记得儿时的记忆了……”陈来轻轻重复着,语间有说不出的失望,仿佛这胎记于他还有什么隐情似的。   琴也没再开口,只蹙眉看着他,表情从小心紧张到失望,再从失望到释然,眉宇间似乎还隐隐透着一丝期盼的希冀。   回过神来的陈来恢复如常神色,起身笑道,“那不打扰你休息了,这段时间你且好好养伤吧,山脚下村里有两位大婶会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的。”说着便起身离开了。   琴看着陈来若无其事的神色表情变的复杂难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许久,琴都没有拉回视线。   从来没有人问起过自己胎记的事情,她身上的胎记就连月倾城都不清楚,自己也从来没当它一回事。   为何一个不相干的人见了会特地郑重其事的跑来问自己?   无数个梦靥中,她总是过着幸福非凡快乐非凡的生活,还记得……梦里有一个哥哥,时而宠溺时而吵架,可即便是吵架流眼泪也是觉得那样的幸福……   不该逼她   当忠叔推门而入的时候,陈来正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滞。   听到开门声,陈来神情冷淡的抬头看了一眼又随即低下头去,手中的狼毫没有一丝停顿,仿佛只是无意间的一瞥,什么都没见到似的。   忠叔慢吞吞的走进书房,走到陈来身旁,低着头似有难言之隐,几度想要开口,却是欲言又止。   书房内静悄悄的,两人谁也不说话,陈来只顾忙着整理账务批复。   终于等到陈来全部弄完,最后一笔一挥而就后,放下笔,陈来淡淡开口,“忠叔,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听着呢。”   “这……”忠叔有些为难的看着陈来,“你明知道老奴想说的是什么……”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了,弄的自己很无趣似的,   “忠叔,你年纪大了,该是好好享清福的时候了,其他的事情有我在,你就不必操这么多心了。”陈来终于正眼看着忠叔,语气认真道。   “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忠叔摸摸鼻子低声嘟囔。   “还不是时候,一切都顺其自然吧,她还沉浸在那件事情里伤心无法自拔,我们都不该再逼她了。”淡淡的话语中透着丝丝的心疼。   忠叔听陈来这么说,也变的沉默起来,最后只是无力的低下头一叹,然后无声的离开了书房。   午后的阳光甚好,微风徐徐的吹,既有夏日的热也有秋日的凉风,非常的舒服,也非常适合出门游湖。   因为一次无意见的允若,小祈佑吵着要出门游湖已经吵了三四天了,漫夭虽然伤心并未有什么心情游湖,可是既是宝贝儿子的要求,且早也已经答应了他,就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小孩子最是天真纯洁,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欺骗和伪善,他们以父母为榜样,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父母说的都是对的,父母永远不会骗他们。做父母当然也得以身作则,教育孩子不能有一丝的马虎,要求孩子而自己却做不到,这是最失败的。   漫夭看着今儿的天气格外的好,便应允了祈佑的要求,带他出去游湖。吩咐了莲儿去准备游湖的东西,自己则细心的准备着祈佑的替换衣物和平日里喜爱的吃食等。   “娘,娘……”祈佑在院子里玩耍了一会儿尤不见漫夭出来,等急了的他又冲回屋内催促漫夭,“好了吗?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漫夭见祈佑玩的满头大汗,爱怜的弯腰替他拭去额前汗水,温柔道,“就快好啦,佑儿再等娘亲一会儿。”这孩子真是心急,也不能怪他急,要不是琴这几天忽然有事出门了,又因之前发生祈佑被吓着的事情,琴交代没有她的相随保护不可轻易单独出门,否则早就带着祈佑去游湖了,也不至于拖到了今天。   祈佑乖巧点头,说着懂事老成的话,“好吧,那佑儿再等娘一会儿吧。”说话间动作憨态可掬,神情还似乎挺无奈的。   漫夭忍不住轻笑,“佑儿你先去看看莲儿姐姐帮你弄的点心准备好了没,等娘这儿弄好了就去找你们去,好吗?”   一听有吃的,佑儿忙不迭的点头,转身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出去了。   游湖   陈来处理完生意上的事情,就准备回山谷竹屋去瞧瞧琴,也不知道她的伤养的怎么样了。   因为生意上的突发状况,陈来昨晚就没有回去,一直工作到此刻才完成,都过了正午了,揉揉发酸的眼眶,陈来起身扭了两下脖子,随即便走出书房。   走在偌大的殷府,陈来正在想要不要去见见漫夭,将琴交代的话亲口去跟漫夭说一声。前两天事情忙,又因之前忠叔的有意撮合,为避免见面尴尬就托了忠叔转达,已经有好些天没见到祈佑了,还真有些想他。   经过花园的时候,正沉浸在思索中的陈来忽然听见一阵欢快的笑声,还未见到,无声的微笑就由心底一直蔓延到嘴角。   扬起发自内心欢悦的弧度,陈来出声唤道,“佑儿……”   小祈佑从花丛中冒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睁大幽黑又无辜的大眼睛四处搜寻声音来源,待看清来人后,立即蹦跳着扑上来,“陈叔叔……”   陈来伸出手稳稳的抱住祈佑,随即将他托起来举得老高,温和笑道,“佑儿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玩?你娘亲呢?”   祈佑一点也不为高,反而兴奋的张开双手学着鸟儿拍翅膀的动作假装自己在飞翔,笑眯眯的回答,“娘在整理衣服。”   陈来听了不解,这个时候整理衣服干什么?于是学着祈佑稚嫩的语调问道,“整理衣服做什么呀?”   祈佑第一次被抱这么高,高兴的什么都招了,“带着衣服去游湖,娘说佑儿弄湿了……咯咯咯……”祈佑大笑着,“弄湿了还可以换。”   游湖?   陈来蓦地瞠大眼睛,琴交代的话瞬间在耳边回响,“不行!”声音之急切,吓的本来咯咯直笑的祈佑愣愣的看着他,小嘴儿一扁一扁的,似要哭出来了。   陈来一看吓到手中的小家伙了,忙软声好语的哄道,“佑儿乖,陈叔叔不是说不让你去,而是,而是……”语塞,念头转了好几转,随即灵机一动笑道,“而是叔叔也想去,佑儿跟娘都去游湖,就叔叔没有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说到最后几近耍赖的腔调了。   祈佑听着终于又笑出声来,重重的点头,仿佛跟陈来是义气兄弟似的,“佑儿跟娘说,一定带叔叔一起去。”   陈来无奈的笑笑,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既不能阻止他们出去,就跟着一起去吧,好歹也能就近保护他们母子。   眼下只能祈祷,月倾城真如琴说的那样,现在只把注意放在对他威胁最大额琴身上,暂时不会来打漫夭母子的主意。   点点祈佑的小鼻子爱怜道,“那真是要谢谢佑儿带叔叔一起去了。”   祈佑笑的跟一只乖巧的猫咪似的,搂住陈来的脖子道,“那我们快去找娘亲吧。”   陈来笑着,也学着祈佑的语气,“好,马上去。”   漫夭突然见到陈来脑中就马上想起那天的事,这几日若非必要,两人都是刻意回避着彼此,乍然见到,尴尬还未散去就愕然的听着祈佑在嚷嚷,“娘,娘,佑儿要带着陈叔叔一起去游湖……”   一起去   漫夭下意识的朝陈来看去,直觉的认为这肯定是陈来的主意,可当着他的面,又见他坦然,似乎并未把那日的尴尬事情放在心上,就不想驳了他的面子,更不想祈佑不开心。   于是点头笑道,“好啊,只要陈叔叔愿意陪你去就成,娘亲没有什么意见。”   陈来抱着祈佑,对他笑的极是宠溺,“佑儿说什么,陈叔叔都照做,就算佑儿要天上的星星,那叔叔也便给你摘来。”这话虽是夸张,但说的极真挚,漫夭突然觉得陈来抱着佑儿说这话的神情,像极了宠爱儿子的父亲,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和震撼。   为免被看穿心事,漫夭别过眼去,继续做着手里未做完的事,语气佯装平淡温和道,“那佑儿先和陈叔叔去花园玩一会儿,娘亲这里马上就整理好了。”   祈佑应了一声好,便笑着要陈来带着他去花园里去玩飞飞,陈来宠溺着说好,两人就一起出去了。   直到祈佑的笑声消失在院子里,漫夭才失神丢下手中的东西,无力的跌坐在凳子上。虽然孩子不说,但是心中对爹的祈盼,那种与生俱来感情是无法忽略掉的。   如果有一天佑儿问自己要爹爹,那自己届时该如何回答?   心中清楚的知道,这辈子都没有人可以取代无泪哥哥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可是……孩子不懂这些,孩子需要爹,毕竟父爱与母爱是有区别的。   天哪,她怎么会陷入如此绝望困顿的局面?难道自己真的最后要逼迫自己接受另一个男人,为佑儿寻一个爹吗?   想到这,漫夭即刻惊慌的摇头,仿佛只要这么做就杜绝这一切的发生。   心慌意乱的快速整理好祈佑外出该带的衣物,以及他喜爱的一些零嘴,收拾好就打包成一个小包袱,刚出了院子就见莲儿提着食盒迎面走来。   “夫人,小少爷的点头都做好了。”莲儿快走两步,恭声道,“我这就帮您一块儿提到马车上去吧?”   漫夭看了一眼眼中充满希冀渴求之色的莲儿,温和的开口,“莲儿也一同去吧,佑儿近来越来越顽皮了,游湖的时候帮着照顾佑儿,我怕自己一个人顾不过来。”   莲儿听着立即瞪大双眼,流露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真,真的……要带我一起去么?”   漫夭轻笑点头,“当然。”这个丫头自打跟了自己一直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照顾祈佑,除了过年过节,几乎甚少出过府,今儿听到有机会出门游玩简直高兴坏了。   莲儿听到漫夭的确认高兴的忘乎所以,呆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傻傻的笑着。   “先把点心拿到马车上去吧,你且先在马车上等一下,我先去找佑儿,随后就来。”漫夭温和的提醒着,将莲儿从不知所措中解救出来。   “是,是……好……”莲儿如梦初醒般,傻笑着用力提了提食盒,兴冲冲的朝着殷府大门口跑去。   看着莲儿兴奋飞跑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漫夭才淡淡收回视线,转身走进花园去寻找祈佑的身影。   像一对父子   蓝天碧水,云卷云舒,弱风扶柳,彩蝶翩翩,三四月里的风光真真好。阳光反射在碧波荡漾的湖面,粼粼的光煞是耀眼,湖周围都是随风摇曳的柳树,轻风一吹,棉白轻细的柳絮在空中慢慢飞舞。   漫夭倚栏颦望,看着水下的游鱼飞窜,时而追逐,时而停下舞动,一会儿又沉入水草下不见了。   祈佑欢快的笑声时刻时刻回响在耳边,时而夹杂陈来愉悦的低语,漫夭呼吸着风中送来的淡淡清香,心中郁结消散不少。   湖面的风吹着脸上凉爽爽的,化去不少头顶的热气,时间久了有种舒服的想睡去的感觉。   湖风吹久了眼睛有些酸涩,游船环湖走了大半了,漫夭揉揉干涩的眼睛准备进游船里舱去歇息一下。   祈佑欢快的笑着跑来,一把抱住漫夭的腿,兴奋道,“娘,娘亲,佑儿和陈叔叔刚刚钓了好大一条鱼。”   漫夭弯下腰轻柔的替祈佑拭去汗水,亲昵宠爱道,“真的吗?佑儿真棒!”   祈佑开心的还有些意犹未尽,仰着脑袋激动道,“真的,真的,一会儿我还要钓一条更大的鱼,送给娘亲。”祈佑睁大眼睛,说到更大的时候两只胖嘟嘟的小手还在空中比划着大圈圈以示形象。   漫夭温柔的揉揉祈佑的脑袋,笑着道,“好,在船边儿上玩耍的时候小心些,别掉湖里去了。”   “嗯。”祈佑重重一点头,可爱又懂事,答应完又撒腿儿跑了。   喝了一口莲儿端来的果茶,温润的液体入喉,清润降火。漫夭探头出船舱的窗户,看着舱外祈佑和陈来并排坐在遮阳板下钓鱼的背影,不时的谈笑几句。小小的身子紧挨着大大宽厚的身子,像极了一对和睦亲昵的父子……   漫夭蓦地一惊,被这个突兀的想法吓了一跳,手中握着的茶杯也因颤抖茶水洒在了桌面。   她怎么会有这么不容世俗的想法呢?她绝不能有一点点对不起无泪哥哥,哪怕仅仅只是一点点的,就算只是心中偶尔的想法也不可以……   漫夭愧疚自责不已,蓦地站起身,快速的来到驾驶舱里,对着驾船的人吩咐赶紧靠岸,他们得回去了。   游船突然加快了速度,破浪而前,激起朵朵水花。   突然的加快速度,就不便于祈佑他们的钓鱼了,小祈佑气呼呼的嘟着嘴巴盯着不断破开的水面,鱼儿都吓得跑的无影无踪了。许久拉起鱼竿,那儿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一条鱼儿愿意上钩,终于泫然欲泣的看着陈来,难过极了。   陈来柔声细语的安慰祈佑,“天色不早啦。鱼儿也该回家了,改天我们再来游船钓鱼吧,今儿我们已经钓了好多条了。”   小祈佑收住哭势,随后满足的掰着手指头,破涕为笑,“今儿一共有三条大鱼,四条小鱼……”   陈来忍俊不禁的看着他完全不对数的手指头,说到三的时候伸出两个胖乎乎的小手指,再说到四的时候居然伸出胖乎乎的整只小手……   这孩子,数字概念真的是不是那么好呀……   这一点,完全随漫夭,不随他爹。   快躲开   看了一眼因船急速行驶而水面划开飞溅的浪花,陈来眸色一沉,却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漫夭突然会没了游湖的兴致?   本想去问问,可一想自己的身份,又想着罢了,早些回去也好,反正天色也不早了,免得到时候真遇上月倾城再出点什么事,毕竟像月倾城那样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男子,一旦交上手,自己绝没有把握保护漫夭母子全身而退完好无伤的。   想到这也只是轻声安慰祈佑的失落与不尽兴,而对漫夭骤然结束游湖甚是没有过问一句原因。   没有等来如预期那般祈佑的吵闹,也没有等来陈来疑惑的询问,漫夭却越发的焦虑不安,心烦意乱。   看着祈佑仍旧依赖的围在陈来身边。心情似乎并未因提前结束游湖而沮丧,耳边不断的回响着忠叔的那句劝告,“孩子需要父亲,孩子需要父亲……”   漫夭烦躁的捂上耳朵,可即便这样祈佑的笑声还是这样毫无阻碍的进入耳朵,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佑儿,外面风大,进船舱里来。”   小祈佑第一次看见自己娘亲这么严厉大声的对自己说话,吓得有些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朝身边的陈来望去,小手紧紧的攥着他的大手,小小的身子往他身上靠了靠,双脚就像钉在了原地动也不动。   看到祈佑这个样子,漫夭更显烦躁,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越发严厉的喊着祈佑,“快进来,不听话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游湖了。”   听到漫夭这样威胁,祈佑才扁着,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步一步挪向漫夭,眼眶里已经蓄着泪水了,强忍着才没有落下。   刚走到漫夭身边,就被她拉到身边带进船舱,当舱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陈来目光沉沉的看着紧闭的大门,陷入深思。他不是不能理解漫夭的反复与矛盾,正是因为漫夭心中对他死去的丈夫那浓郁深刻的爱,让她变的如此痛苦。可是随着孩子的成长,却又不能忽视心爱的儿子的需求,这两种爱所产生的现实需求所背离,不停的割据着她的心,让她陷入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   这样维持的沉思最终悉数化为深深一叹,以及深深的怜惜心疼。   漫夭太痴,所以才会伤心无法自拔。   转身看向身后平静的湖面,微风拂过,湖面荡漾着粼粼的涟漪,湖四周的翠绿树木倒影,将整个湖面晕染着碧绿色,如一块上等的美玉。   看着看着,突然豁然开朗,如明镜似的,照的人心底一片敞亮。   游船慢慢的靠岸,陈来站在船头静静的看着夕阳下漫夭牵着祈佑的手小心的跨上岸去……   抬步而上,陈来深邃悠远的眼神变得坚定无比,仿佛刚刚下一个一个重大决定那般郑重。   可还未等陈来上岸,就看见一个深紫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直扑向正在蹲下抱起祈佑的漫夭,而背对着袭击者的漫夭只顾着软声细语哄着嘟着嘴快要哭出来的祈佑,对身后的一切毫不知情。   陈来惊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惊恐极致的大喊,“漫夭,快躲开,躲开……”大喊间身子已经先思想一步,如离弦的弓一样直奔漫夭而去。   誓死效忠   漫夭正弯腰抱起祈佑,听得身后陈来急切大喊,虽不晓得身后发生什么事,可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直觉是出了什么危险的大事才会让一向沉稳的陈来这样失了冷静不顾形象的大喊,而这危险肯定是朝着自己和祈佑来的。还未想明白,可危险信号已经在大脑闪过,出于保护孩子的本能,漫夭抱着祈佑就朝左侧一闪。   余光看清来人正是月倾城,举着剑杀气腾腾的朝自己刺来,虽不明白是何原因,漫夭只顾抱着祈佑撒腿就跑。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任何人伤了她视若珍宝的儿子,这是无泪哥哥留下的唯一血脉了。   陈来疾速冲上去企图挡住月倾城的脚步,想要给漫夭母子争取更多的逃跑的时间。   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月倾城带着浓重煞气的剑已经凌厉破空而出,朝着漫夭奔跑的方向。   陈来有些绝望,他第一次觉得这样无能,眼前着漫夭就要血溅在自己面前,可自己拼尽全力都改变不了这个悲剧。   “噗嗤”一声闷闷的声音传来,利器进入人体的特有声音。   陈来瞪大双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月倾城锋利无比的剑,并未刺中漫夭或是祈佑的任何一个,而刺进了莲儿的腹部。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就近在一旁的莲儿用自己的身子为漫夭挡去了致命的一剑。   漫夭停下脚步,看到身后的这一切,神情惊慌的惊呼,“莲儿……”莲儿竟然用自己的身子去挡住那么锋利的剑,只为了给自己和佑儿多一些的逃命时间,一时间怔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忘了要逃跑。   莲儿回头看着停下脚步的漫夭,用力大喊,“跑,快跑……夫人,快跑……”   漫夭看着莲儿口中不断溢出殷红浓稠的血液,眼泪夺眶而出,咬着嘴唇不断的摇头,她怎么能用别人的生命成全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月倾城眼看一剑不中,敛聚怒气,手腕用力一转,想要把剑拔出来。莲儿疼的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却张着嘴巴发不出半点声音。   漫夭惊惧,惨白着脸凄厉喊道,“莲儿……”   而莲儿却笑了,她终于做到了爷交代的,要好好照顾夫人和小少爷,她终于不负爷所托了。   用尽最后的力量,莲儿拼死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微弱却急切的字,“走……”   漫夭的双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迈不开步伐,泪流满面的看着莲儿在自己面前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她真的只是好心,看出莲儿想出门的企盼之色,她不想害了她的,真的没想过会害的莲儿永远回不去的……   “莲儿……”漫夭哭的伤心,莲儿死的是这样的惨烈。   月倾城已经不耐烦,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抽出剑,用脚踢开莲儿,准备再度去追杀漫夭……   可,后脊像是瞬间麻痹了一样,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穿了,钝痛蔓延。缓缓的转过身,看着举着剑就站在身后的陈来。眼睛蓦地瞠大,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死得其所   自己太大意,居然没留意身后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真是在阴沟里翻船了。   运力一章挥开陈来,后者瞬间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被弹飞出去,自己则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子没摔倒。   “陈来……”漫夭见陈来飞出去跌在地上,快速跑过去扶他。   月倾城看着自己脊椎出处由后刺入的剑,剑锋穿过身体,血顺着剑锋蜿蜒滴下。不再恋战,点穴封住周身几个大穴止血,趁着陈来没有继续攻击赶紧逃离现场。   陈来虽然脸色苍白,可似乎受伤不重,对着漫夭轻轻摇头,“我没事……”   漫夭担忧的上看下看,“有没有受伤?”   陈来摇头笑了笑,挣扎着起身,“没有受伤,您放心,没事。只是刚刚用力过猛岔了气,回去调息一番便会没事的。”   漫夭这才放下心来,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断了气的莲儿,“莲儿她……”   “别伤心了,莲儿为主尽忠,也算死得其所,厚待她的家人让他们日后衣食无忧,那莲儿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陈来淡淡出声安抚漫夭惊惧不安的情绪。   很快闻讯而来的殷家仆人处理好了莲儿的尸首,漫夭从头到尾捂着祈佑的眼睛也默默的离开了事发之地。   回到殷府后漫夭一直陪着祈佑,生怕他像上一次一样会惊吓过度以至于生病,不过漫夭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祈佑回到府里依旧活蹦乱跳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月倾城的突袭事件所吓到。   漫夭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可是又想起为了救自己而惨死的莲儿,这些年她一直忠心耿耿的照顾自己和佑儿的起居,本来开开心心的一起去游湖,谁想却再也回不了家了,她才十七岁啊。   让小六子跟忠叔守着睡着的祈佑,漫夭决定亲自去莲儿的家里,好好的跟她的家人道谢,还有道歉……   一直担心漫夭跟祈佑的陈来见漫夭执意要出门,漫夭一旦犟起来除了殷无泪那是谁都劝不住的,何况是对心里本就有疙瘩的陈来。   可是陈来也是相当的倔,说是为了漫夭的安全考虑,怎么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莲儿家。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漫夭不想陈来跟着,语气不善的道。只要一想到自己在游船上的惊骇想法,就不能平静面对他。   “游湖时发生的事还在眼前,莲儿就死在你面前。你现在根本就不应该出门,可是你执意要也就算了,但是一定得由人保护着,难道你想祈佑没了爹再没了娘吗?”陈来故意说得严重,言语间大有恐吓意味。他料想那个月倾城受了重伤应该不会去而复返,可难保不会派其他杀手来暗算,所以还是由他跟着比较妥当。   “你……”漫夭气结,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吓她。   无奈之下只能任他跟着,漫夭带着大笔银两和三亩地的地契,以及城西一座八间平房的房契去莲儿家了。   莲儿家还有老母亲,两个哥哥都还未娶亲,下面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一大家子都挤在一个茅屋里面,生活清苦都挺不容易的。   虽然对于莲儿的死都很伤心很难过,可是却一丝都不敢责怪漫夭,穷人家的孩子命贱,他们几代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可尊卑等级观念很重,面对漫夭的慷慨施赠都是感激涕零的。   受伤了   漫夭看着也就更难过了,没有多逗留,放下银子等东西,简单安慰几句很快就离开了。   一路上出奇的安静,漫夭静静的坐在马车里,一脸的严肃沉重,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陈来也不去打扰,同样默不作声的坐在旁边,闭眼调息,自我疗伤。刚刚在湖边为了给月倾城致命一剑而生生受了他全力重击的一掌,不仅受了很重的内伤,就连内力也受损,此刻体力真气无法控制,正在全身乱窜。   可是刚才已经受了惊吓的漫夭问他有没有事时,为不让她再担心自己所以只能说无碍。   可是他本来就跟月倾城实力悬殊,被他这么拼死反击的一掌,身体深受重创,而且还拖延了最佳治疗时间,再说马车里也绝对不是运功疗伤的好地方。   陈来脸色难看的捂着胸口,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粗重了。   漫夭本来沉浸在莲儿死的悲伤中,忽然感觉耳旁有粗重的呼吸声,可是马车内只有自己跟陈来……   陈来?漫夭一惊,自己光想着莲儿以及莲儿的家人听闻莲儿死讯是的表情和反应了,竟忘了自己还跟这个陈来同乘在一辆马车内呢。   霎时,漫夭有些不自然的朝他望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立马吓一跳,不,应该说是吓的心惊肉跳。   此刻陈来正捂着心脏,脸色煞白,布满汗水,正闭着眼粗重的喘着气,仿佛很难受很难受,就连眉头都是拧的死死的。   “你怎么了?”漫夭有些担忧的看着陈来问道,虽然面对陈来有尴尬,也有心结,可毕竟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看他这么难受,从道义上来讲也不能当做没看见,不能不去关心。   陈来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却又紧紧的咬着嘴唇不愿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所以隐忍的很辛苦,身子也在不断的颤抖着。   他气血逆流,月倾城那一掌用尽全力,本来不运功似乎只是觉得全身无力,就跟一般受伤无异。可是一运功疗伤反而真气逆流,体内气血翻腾,筋络内似有两股真气在乱窜,相互较劲,搏斗……   所以身为这具身体的主人陈来就觉得非常痛苦,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灼烧,浑身没一条筋脉都在抽搐,似有蚂蚁在啃噬……   “你受伤了。”漫夭没再问,而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去找大夫,要不然他会死的。   陈来听的见漫夭的声音,可是却无力回答她,这是体内两股真气胶着合作成一股,似要冲出身体来了。   他本来一受伤马上去找神医岑卿枫治疗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可是……漫夭执意要亲自去莲儿家登门致歉,他不放心,只能先搁下疗伤一事,先陪着漫夭将莲儿的事先处理完毕,没想到才延误没多久这伤势就发展的不可收拾了。   “我带你去看大夫。”漫夭凑近陈来耳畔大声对他说,希望拉回他的神智能听得见。   陈来终于听清漫夭近在耳畔的声音,想要回应她,想要点头,想要告诉她去岑府找岑卿枫……   可是张了张灰白的唇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甚至想要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忘了心痛   漫夭见陈来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也看到他的嘴唇在动,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声音极小她实在清不清楚。   不由的微微站起身靠近一些,希望能听得见。   马车走的飞快,又是郊外小路,所以很颠簸,再加上马儿时而嘶鸣,挥鞭声,马蹄声……一切都让漫夭听不真切。   马车不高,人在车内站不直身子,漫夭身形高挑,所以凑近陈来时双腿微曲。   可是马车轮子刚巧压过一块石头,所以剧烈的摇晃一下,漫夭刚刚起身还曲着身子,所以一时没站稳,整个人由于惯性朝着陈来身上倾倒过去……   漫夭一阵慌乱,双手在空中乱挥没有可抓的东西,最后跌下去撑在了陈来的肚子一下双腿以上的那个部位……   那个地方也称之为……丹田。   “噗……”陈来本来感觉体内似有真气冲出,可是无法突破某个关口发泄不出来,本漫夭这么用力一掌打在丹田,顿时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冲破穴位,冲出身体……   “啊……”漫夭一个躲避不及,被陈来吐出的暗红血液喷了一身,淡紫色的丝群罗衫顿时被血染红,如点点红梅映在裙摆,血色妖娆。   白皙俊美的脸上也被溅到了,漫夭甚至能感受到那液体的血腥和温热,吓的本能的尖叫一声。   赶车的车夫听到漫夭的尖叫,以为出什么事了,停下马车掀开帘子关切的问道,“夫人,出什么事了?”   “他,他……吐血了……”漫夭脸色煞白,一脸惊慌的指着满头大汗不断抽搐的陈来,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受这么重的伤。   他明明受伤了,却跟自己说没事,还霸道的非要跟着自己一起出门,她知道他是为了保护自己,可他自己不是受伤了么?   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在他心中她的性命比他自己的还重要吗?   不值得啊,她不值得他这么倾心而待啊?   他这么做只会让她内疚而已。她的心里只有无泪哥哥一个人,其他人无论对自己再好,于她而言都只是“别人”而已。   “那,那怎么办?要去找大夫吗?找哪家的大夫?”车夫显然也慌了。   漫夭深知慌乱,内疚或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不断不断抽搐快要失去意识的陈来,凑近他着急道,“陈来,你醒醒,你别睡,我带你去找大夫,你告诉我你想找哪个?”   漫夭心急如焚,她虽不能接受殷无泪以外的男人,可毕竟陈来救过自己,她不能眼看着他死而不施救。   然后,她却忽略了这一次她想起殷无泪的时候忘了要心痛。   陈来听到漫夭的声音就在耳畔,努力的集中精力听清她所说的话,强睁开半阖的眼,断断续续,气若游丝道,“岑,岑……岑,府,府……岑……”   漫夭越是心急就越是听不清楚,只得转身求助车门外的车夫,“你听清了他说什么了吗?”   车夫亦是满脸的疑惑害怕,皱着眉头道,“好像,好像是……在说,岑?”   “岑?”漫夭越听越糊涂,岑什么?那是哪里?   突然灵光一现,漫夭想起殷无泪在时曾经跟她提起过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岑府是世代行医救世的,他们的药铺更是各种药材齐全,岑府今世还出了一个玉面神医岑卿枫。   陈来说“岑”想必就是说去找岑卿枫吧?   相公?   漫夭急忙弯下身子凑近陈来,急急追问,“你是说找岑府的岑卿枫吗?”为了怕他听不真切,漫夭还提高声音连问两遍。   陈来闭眼苦难的点头,身体仍旧在急剧的抽搐。   “快,去岑府。”得到陈来的肯定,漫夭忙转头对着外头同样着急的车夫喊道。   马车快速的奔跑,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一路横冲直撞,因此马车也相当的颠簸,陈来被颠的气血翻腾,终于“哇”的一下又吐出一大口浓稠暗红的血来。   “啊……”漫夭吓的惊呼,忙蹲下身子,对着眼神开始涣散,脸色惨白的陈来喊道,“你忍着点啊,马上就要到了,你再忍一忍……”   陈来已经觉得天旋地转了,世界一片白茫茫的,然后不停的在晃啊晃。可是漫夭的声音却清晰的在耳畔,她为了拉回自己的意志不断在旁边给自己打气,不断的鼓励自己在撑一会儿,希望就在眼前。   也就是这一丝微乎其微的意识强撑着最后的清醒,陈来终于熬到见到了岑卿枫才倒下。   陷入黑暗前,陈来看到岑卿枫俊朗潇洒的天蓝色身影朝自己着急的奔来。   “岑……神医,求求你,快救救他吧。”漫夭一见到有人飞奔过来与她一起扶住昏迷倒下的陈来,着急的请求着。看着这个俊朗的男子熟练的替昏迷不醒的陈来诊脉,翻看眼皮,漫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岑卿枫,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央求着。   “他怎么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狼狈成这个样子。”岑卿枫掐着陈来的人中,皱眉严肃的问道。   “他为了救我被月倾城狠狠打了一掌,本来看起来也不像有事,可是两三个时辰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漫夭急忙把事情吐出,希望这个人有办法救陈来。要不然陈来真的为了救自己而死,那她这辈子都会内疚的。   “先扶他进内堂吧。”岑卿枫神色凝重的说道,说完朝着门外一挥手,马上有两个身强力壮的药丁进来将陈来小心翼翼的抬进内堂。   漫夭担心陈来的伤情,也紧跟其后。   岑卿枫让药丁将陈来横放在软榻上,便欺身准备替陈来疗伤,看见漫夭也一脸着急担忧的凑上前来忙伸手拦住,“夫人,您还是先出去吧,您在这里我不能专心为你家相公疗伤。”   “……”漫夭一窒,愣愣的看着岑卿枫半天没反应。   他刚刚说什么?相公?   谁是谁相公?   陈来吗?说陈来是自己相公吗?难道刚刚不自觉流露出的关切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神情吗?   有些窘迫,有些难堪,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股脑的在漫夭脑子里翻搅着,压抑难受的让她喘不过气来了。   有种钝钝的背叛之痛夹杂着耻辱传遍全身,漫夭有种极致劳累过后的疲惫,一时间除了愣在原地反思,什么反应都没有。   “夫人,夫人?”岑卿枫皱眉看着毫无反应的漫夭,不由的拔高音量再喊了两遍。   刚刚她不是很担心很着急吗?怎么现在一下子又傻住了?   “哦,好……”漫夭被岑卿枫的声音拉回游走的意识,可也是傻乎乎的应了一声急急退出房间去。   岑卿枫俊朗的脸上满是困惑,这个俊美的女人反应很奇怪,一般担心丈夫的妻子不应该是听到丈夫还有救应该高兴的感激涕零,向他连连道谢吗?   怎么她的反应这么奇怪呢?   谁伤了他   漫夭呆滞木然的站在门外等候着,四月午后的阳光还是很大的,照在人身上久了觉得很热很热,汗流浃背,人晕晕沉沉眼前发黑。   可是心里,却是这样的冷,冷的刺骨,冷的浑身打颤。   从天亮到天黑,太阳从正中间移到西边,渐渐的整个天空笼罩在一片昏暗的青濛中。   漫夭突然从混沌中惊醒过来,“佑儿……”佑儿还在家等着她呢。   于是,浑浑噩噩的转身离开,从原路走出岑府,岑府大门口殷家的车夫还候在那儿,漫夭呆呆的一句话不说就坐上马车。   车夫问了几遍陈来的情况漫夭也没反应,问了她是不是回府也不回答。最后车夫就认为陈来肯定是遭了厄运,应该已经去了,要不然漫夭也不会是这个反应了,肯定是打击太大了。   唉,也是,送去的时候已经浑身是血了,肯定救不回来了。   可怜了陈来,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   于是,驾着马车将已经呆傻住没有反应的漫夭送回殷府了。   而琴这一边,在空气清新的空旷幽谷已经养伤五六天了,伤口是在慢慢的复原了,可是心却越来越焦躁。   几天没有看见陈来了,也几天没有漫夭祈佑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月倾城有没有去找他们的麻烦?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危险?还是他们已经受伤了?   一想到这儿,琴就更加的坐不住了,越想越觉得不安,越不安就越往坏处想。   就这样坐立难安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时分,琴趁着两个大婶没来之前就悄悄的出谷了。   出了谷,琴却又犹豫了,犹豫着该不该去回殷府找漫夭。或许漫夭跟祈佑根本没事,可是自己一去找他们反而曝露了行踪,让恼羞成怒的月倾城把目标转移到他们身上,把对自己不忠的惩罚加注到漫夭母子身上,这样……反而会害了他们。   可是既然出了谷,也就绝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可天色越加黑暗,琴却一时没了主意,该何去何从?   顺着山谷的小溪慢慢走着,天色全部黑了下来,可是这对于习武之人的琴来说根本不影响看东西。   黑夜里,夜风徐徐,琴不再悠闲乱晃,而是健步如飞,想要快速离开这个人烟罕至的荒凉郊外。   走下山坡,绕过一片小树林,忽然琴脚步一顿,侧耳倾听,不远处竟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虽然很轻,用内力辩听应该是个绝顶高手,可是此时却走的脚步凌乱,不难猜出,这个绝顶高手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琴警觉的闪到一棵大树之后,敛息等待,自己目前还受着伤,来者虽然受了伤,可也是个绝顶高手,若非必要,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琴只是想等来者走过了再出来,可是等那个跌跌撞撞的高大身影经过大树前的时候,琴抱着好奇之心随意一瞥……   才一眼,琴顿时浑身紧绷起来,右手紧紧握着青鸾剑的剑柄,手……不自觉的轻轻颤抖起来。   来者,居然就是月倾城!   可是那个一向优雅从容,深藏不漏的月倾城怎么会变的如此狼狈?   看他腹部以下全部被暗红的血浸透了,血迹甚至已经呈半干涸状态了,他怎么会来这里?他怎么会如此狼狈如此仓皇,害怕的连为自己简单的止血都没有做?   最重要的是,武功深不可测的他怎么会受伤?   又是谁,伤了他?   身世   眼看着月倾城越来越靠近,琴甚至能清晰的分辨出他微弱的呼吸声,眼睛微微眯起,淡漠的眼中闪过凌厉的危险之光。   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今晚要想再杀了月倾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琴默默的想着,月倾城已经踉跄的经过琴的面前了。   机会稍纵即逝……   可是,琴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那儿刚刚愈合,只要稍一用力就有可能撕裂。   再说,月倾城到底伤的如何,黑夜中琴也看的不是很真切,所以有些犹豫,不敢贸然出手。   她希望,找一个最好的时机,能够一击即中。   忽然,“嘭”的一个低沉的闷响,琴定睛看去,在自己十步之遥的距离月倾城狼狈无力的摔倒在地,努力的想爬起来却似乎总是徒劳,任他怎么用力还是只无力的坐在地上。   琴屏息,清冷的眼眸有危险的光划过,似流星划过天际,一闪即逝。   “锵”一声锐利兵刃摩擦的微弱声音自青鸾剑发出,琴咬紧牙关,嗜血的冷笑浮上琴清秀雅致的脸庞,在惨淡的月光下像一个来自地狱的索命罗刹。   “什么人?”即便再微弱的声音,还是引起了月倾城的注意,顿时警觉的转过头看着身后黑暗的小树林。   黑幕散去,微弱的月光下赫然出现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琴清秀白皙的脸庞在惨白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的惨白恐怖。   突然,天空一道闪电劈过,接着“轰隆”一声巨响。   闪电的光亮在一瞬间照亮了小树林的一切,也包括琴散发着冷酷杀气的脸庞……   月倾城宽厚的背几不可见的一抖,虽然他此刻站不起身,却依然优雅高傲的坐在地上,倨傲戒备的看着琴,用他一如既往悠扬轻柔的声音开口,“琴,原来是你。”   琴一步一步的缓慢走进,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每一步都是沉缓有力。   “不错,没想到是我吧?”   月倾城垂在地上的双手暗暗运力,想要等着琴靠近的时候先发制人,一次把她制服。   可是,月倾城精心调教出来的杀手琴,又怎么会如此大意和不济呢?   琴早就知道月倾城没那么容易束手就擒,也深知他的阴险和狡诈。   所以琴就在离月倾城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狼狈。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专程候着本尊的吗?”环顾四周,月倾城看着黑漆漆的小树林问道。   “碰巧而已。”琴淡淡回答,青鸾剑却倏然破鞘,凌厉的剑气如一道急速的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带着致命的杀气。“看来命中注定,你要死在我的手里。”   说完,琴就凌空跃起,青鸾剑带着剑气一道道射向倒地不起的月倾城。   被陈来刺中后脊椎,没有及时止血医治的月倾城已经呈半身不遂瘫痪状,再也无力从湿冷的地面爬起来。   几个翻身打滚,月倾城堪堪躲过琴最初的那几剑,可是琴只有剑靠近他,身子却离得远远的,倒地不能移动的月倾城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渐渐,连躲闪都变的吃力,流了很多血,元气大伤,月倾城瞠大双眸看着青鸾剑的致命一击正中他的眉心越逼越近……   生死关头,情急之下,月倾城突然开口,声音又急又沉,完全失了平时的优雅和冷静,就连他一贯悠扬柔缓的声音也不再。   “杀了我,你就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叮……”青鸾剑在离月倾城眉心只剩零点零一寸的距离停下。   蝴蝶胎记   “你说什么?”琴冷厉的声音中透着急切,仿佛鬼魅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琴发誓,要是这月倾城敢有一句虚话或敢打马虎眼,她绝对下一秒就刺穿他的大脑。   “我说,你的身世,难道你不想知道吗?”月倾城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得意,仿佛在最关键的时候手中握着一张王牌,有着稳操胜券的得意。   “我问过你那么多次,你不是告诉我你不知道吗?”琴半眯起闪动着危险光芒的清冷眼眸,疑惑反问。   “告诉了你,你还会乖乖的留在月城做我的杀手吗?”月倾城冷哧。   “那你说,我到底是谁?”琴带着怒气厉声喝道,手中的青鸾剑直逼月倾城眉心。   月倾城眼睛微微一闪,强作镇定,心里却微微的颤抖起来,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冰冷的剑锋刺进皮肤的锋利光芒。   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他月倾城从没说过自己是不怕死的人。他所有伟大的理想都还没实现,他还没到达人生的巅峰,他梦寐以求的藏宝图还没出现,他想称霸武林的理想……   微微敛息,月倾城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冷静很沉稳。   “你的身世,当然是跟你身上的蝴蝶胎记有关。”月倾城苍白狼狈的脸上努力挤出优雅的笑容来,却有一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可笑感觉。   “胎记?”琴蹙眉,略作思索,手中的青鸾剑稍稍移开几分。   剑移开之处,很明显的可以看到月倾城的眉心间有一道红色的血丝渗出。   月倾城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定睛直直的看着琴,嘴角扬起一个冷酷的弧度。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不然马上送你下地府。”琴细细品嚼月倾城的话,知道他所说的肯定有所依据,可是他似乎想用这个来威胁自己,拖延时间而已,而并非是真的想告诉自己有关身世的一切。   “你急什么?”月倾城一颤,随即稳住身子稳住声音不悦的斥责琴,似乎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月城城主。   “我不急,急的那个人应该是你。”琴冷冷说道,手中的剑又绕上月倾城的脖子,轻轻的划着一道道的血痕。   “你……”月倾城瞪着琴,看着她冰冷无情的眼眸,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最终妥协,愤愤道,“当年我是在绵阳县黎家大院的山脚下捡到你的,当时你受了伤还发着高烧,口中不停的看着爹娘,哥哥欺负我之类的话,我见你可怜才救了你并带回月城抚养你长大,想不到你却恩将仇报,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救你,任你饿死病死在路边……”   月倾城企图当年的恩情博同情,希望琴能放过他一把,可是他自己都忘了,是他自己将琴培养成一名冷血无情,六亲不认的杀手的,杀手怎么会有同情心,怜悯心呢?   “唰”一下,剑带着凌厉的气息更加逼近月倾城因喋喋不休而滚动的喉结,“那你为什么叫我琴?”   月倾城顿时瞪大双眼,紧张不安的盯着那近在眼前的利剑,开始语不成调,“是,是你……自己说,你叫琴的……”   报仇   “噗!”利器,刺入皮肉的闷响。   “你……”月倾城瞪大双眸,里面充满不敢置信和不甘,不敢相信琴真的对自己动手了。   “说不说?”琴冷声一喝,握紧手中的青鸾剑朝天一扬,月倾城的左臂就这么被齐整的砍断甩出去。   “啊……”月倾城惨叫,昔日的优雅和冷静全失,生死攸关之际哪还顾得上这个面子工程。   冷汗顺着背脊滴下,手臂截断处血如喷泉喷洒,月倾城失去重心侧倒在地,不断的哼哼,身体一抽一抽的却移动不了半分。   “曾经……当你用剑杀死那些无辜的人时,有没有想过他们也会痛?”琴的青鸾剑再度抵上月倾城的咽喉,清冷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杀意。   “不,别……”月倾城的头不断后仰,试图离剑锋远一点,可是直到脖子都仰的酸了还是徒劳。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琴冷酷无情的说道,对于月倾城的狼狈痛苦视若无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说,我说……”月倾城惊恐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死死的盯着琴握剑的手。   “说。”琴不耐烦的喝斥。   “你是京城首富殷伯前之独女,就是殷无泪的妹妹殷有情,当年……”月倾城不着痕迹的看着处于震惊当中的琴,用仅剩的右臂快速封住自己周身的大穴止血,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你爹带着你们一家去黎家作客,我为了找出楼兰藏宝图……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我已经等你们一家离开之后再动手了,谁想殷伯前又会折回……于是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月倾城看到琴千年不变的冷漠表情终于有了裂痕,处于震惊痛苦之中的她似乎忘了他的存在了。   右手偷偷抓了一把地上的尘土,狠狠砸向怔愕晃神中的琴,大喝一声,“杀了他,也杀了你娘……”提着最后一口真气猛的站起身,朝黑暗的密林深处跑去。   “你,找死!”琴回神,提剑就追了上去。   原来,这个指使了自己近二十年的男人居然与自己有着滔天的仇恨,竟然是他杀了自己的父母。   脑海中蓦地划过父亲慈爱的脸与母亲温柔的声音,他们是高高兴兴的去黎家大院作客的。   可是因为父亲心中不安,总觉得黎家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将他们安置在客栈后自己又折回。   父亲走了没多久,母亲放心不下,就让哥哥照顾她,也跟着追出去找父亲了。   可是,他们兄妹等了很久,等的都吵架了,父母还是没回来。   被哥哥气哭的她跑出了客栈,可是外面的世界那样大,她没找着父母,一不小心还把自己给丢了。   又饿又冷的她昏倒在路边,还发起了高烧,醒来之后就什么都记不清了,被月倾城带去了月城。   月倾城在漆黑的树林里慌不择路,身受重伤的他根本跑不动,没走几步就被琴追上,冰冷的剑锋刺进心脏。   鲜红的血碰洒出来,月倾城不敢置信的倒地不起,临死也瞪大一双不甘心的眼睛。   琴煞白清秀的面容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只斯条慢理的擦着青鸾剑上的血迹,轻声道,“爹,娘,孩儿终于为你们报仇了。孩儿……终于想起一切了。”   引诱   琴在这漆黑的夜里,跌跌撞撞的走着。   世界一片漆黑,眼前亦是一片漆黑,想不到她竟然沦为杀父仇人的杀人工具整整二十年。   心里极度压抑,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终于,“锵”一声,青鸾剑摔在地上,琴狼狈的摔在地上。   伤口又裂开了,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温热的液体自皮肤表面划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琴而言,并不陌生,拜月倾城所赐,从小到大琴受伤流血的机会并不少。   大口的喘着气,琴捂着心口,只觉得那里疼痛难当,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冲出来。   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这样厚重的颜色反而让人觉得安心,因为即使脆弱,即便流泪也不会有人看见。   “呜……”琴终于哭了出来,那种声音是极度压抑的,如受伤的小兽在风中孤寂无助的呜咽,声音细弱如丝,听在耳中有隐忍的痛。   琴凄惶脆弱的哭声惊动了林子深处的鸟兽,鸟儿吓的扑扑直飞,小兽在地上乱窜,不过也是一小会儿的时间,就像琴的哭声一样,紧紧维持了一小会儿的时间。   冷静下来的琴擦干眼泪,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若无其事的走出林子。   月倾城这个毒瘤已经解决,再也不会对漫夭母子构成任何威胁了,她也不必遵守月倾城的命令再去追杀漫馨了,虽然这个恶毒阴险的女人该死。   可是,恢复了记忆的琴多了一丝人性,以及对亲情的感念柔软。黎漫馨毕竟是当年父辈们替哥哥定下的媳妇儿,虽然最终这个约定并未履行,可是那么可恨的女人竟也有可怜之处,想想这些年漫馨应该也过得并不易吧。   只要黎漫馨不再主动招惹她,那么或许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这个曾经自己发誓非杀不可的女人。   对了,还有漫夭,祈佑,她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们了,她得回去,回到那个有父母和哥哥气息的地方去。   虽然她的亲人们都不在了,就连一直爱跟她找茬的哥哥都不在了,可是那里还有漫夭,还有祈佑,祈佑可是她的亲侄子。   对,现在就回去找他们。   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夜,当琴回过神来要回去找漫夭和祈佑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泛白,她也早已走出那一片充满血腥的树林了。   不知不觉走到长安近郊了,翠绿的草地之后是一座座连绵的山丘,这里有树有花有草有小溪,水天一色的清幽环境沐浴在晨雾光曦之中非常的清新。   琴渐渐恢复一贯的清冷,她认出自己曾经来过这里,好像只要穿过这座山丘就可以看见长安城的西大门了。   想着不久就可以看见漫夭祈佑了,琴的精神也恢复了些许,所谓归心似箭,脚下的步伐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忽然空幽的环境中传来娇柔幽怨的女声,忽远忽近的,在空中飘忽的飘荡。   “绝心哥哥,求求你,漫馨只求做一回你的女人,只一回,过了今天,我会带着秦朗的骨灰离开,从此也在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再也不会来烦你……”   空旷的山谷里,这样娇濡的声音很是魅惑,听了心里痒痒的,仿佛钻进了一只蚂蚁,不断的挠着人的肠子。   琴加速的脚步生生的止住,循着声音来回搜寻,果然在树荫后的山洞旁边看见一个半解罗衫的明媚秀丽女子正挨着一个形如谪仙的优雅男人。   从琴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女子滑如凝脂的香肩,那雨雪白皙的肌肤在晨曦中透着莹白的光泽,让人有忍不住一亲芳泽的冲动。   琴只觉得自己气血上涌,她等不及月绝心做出反应,管他是受诱/惑还是拒绝,她就举剑愤怒的冲上去。   “黎漫馨,你找死!”   癫狂   突如其来的大喝令,黎漫馨吓的生生倒栽跌在地上,就连刚想出声拒接的月绝心也是吓的一颤。   琴怒气冲冲的冲上前,青鸾剑带着凌厉的剑气直逼漫馨的眉心,吓着后者花容失色,瞪大一双惊恐的眼睛忘了要反应。   琴只觉得黎漫馨实在恬不知耻了,居然这样狐媚的勾-引男人,而这个男人还是月绝心。   在这个瞬间她并没有深想,为什么黎漫馨勾-引的人是月绝心她会这么生气,要是这个男人换做别人,她大概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吧。   月绝心到底对黎漫馨还存了昔日一起长大的情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毕竟……这个女人是秦朗以生命做代价也要救的。   “不可。”几乎是下意识的,月倾城抬手要去挡琴的剑。   琴虽然气恼月倾城要救黎漫馨那样恬不知耻的女人,可是还是不想伤了他,见他不顾死活的挡在漫馨面前时,手中的剑还是转力偏转了方向。   锋利的剑轻轻划过月倾城的手背时,有细细的血珠迸射出来,灼伤了琴的眼睛。   琴一颤,随即将手中的青鸾剑往旁边一扔,心中闪过慌乱,怒目瞪着月绝心受伤的手,“你……”说了一个字,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绝心哥哥,你怎么样?”漫馨回过神来,凄厉紧张的拉起月绝心受伤的手,用力按住流血的伤口。   其实,那条口子虽然长,但是并不深,除了最初被剑划过的时候迸出一窜血丝之后便再也没出血了。   “没什么事。”月绝心淡淡的抽回手,妖娆清雅的脸上有着明显对漫馨的抗拒,一双深邃清亮的眼眸却是始终围绕在琴惨白惊愕的脸上。   可是因为之前有了月绝心替黎漫馨挡剑的举动,琴的眼中再也看不到月绝心对漫馨的抗拒,她看到的只是两人深情款款,相依相偎的扶持恩爱景象。   再也不想看到这一幕令自己心痛愤怒的场面,琴转身便逃离这个令她窒息难过的地方。   “青鸾剑还给你。”琴临走匆匆留下这么一句冷淡的话。   是了,这剑本来就是月绝心的,现在还给他,以后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牵扯。   “等等,琴……”月绝心这才醒悟过来琴误会他跟漫馨了,刚想起身挽留,就被旁边的漫馨用力抱住。   “绝心哥哥,别去,别去……别留下我一个人,我爱你,我爱你啊……”漫馨不顾尊严不顾形象的苦苦哀求,表白,大声喊出心中埋藏多年的爱意。   月绝心眼看着琴仓皇而逃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身体被漫馨死死抱住不能动弹分毫。   “放手,不要逼我动武。”月倾城冷冷开口,眼睛渐渐凝聚起绝然的冷肃和无情,丝毫没有被漫馨的表白所感动。   已经纠缠的够久了,因为漫馨的这份痴恋,因为自己曾经的一时不忍没有严词拒绝,导致这些年来漫馨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伤害了无数人的性命,做出了无数恶毒的事情。   如今,就连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秦朗也因为漫馨的痴恋而丧命了,难道还不该警醒吗?   所以,就在今天,把一切都说清楚,把一切都了断吧。   “不,我不放手,我爱你,我绝不放手。”漫馨固执的抱紧月绝心,随即语气一软,又哀求道,“绝心哥哥,我不求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我只求做一回你的女人,这样我就死也甘愿了。你就看在我爱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就成全我这一次吧……”   “放手!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月绝心怒斥,“为了你,为了你的执迷不悟,甚至牺牲了秦朗的命,你还想痴迷到什么时候?”   漫馨疯狂的情绪在听到秦朗的名字时安静下来许多,明媚秀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不过也是转瞬即逝。   “我会下半辈子都陪着他,不会让他孤单的。”漫馨仰起脸,眼中闪着疯狂垂死挣扎的痴恋,“可是这辈子我不做一回你的女人我不甘心。”   月绝心的脸上呈现一种冷酷的绝情,用力一一掰开漫馨抱着他腰部的手指,“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有没有问过我爱不爱你?有没有问过我要不要你?如果我爱你,我会让你为了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么?我会任由你双手沾满血腥吗?我会眼看着你跟秦朗厮混排遣寂寞而无动于衷吗?”   月绝心问的一声比一声严厉,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只震的漫馨慌乱摇头后退,眼泪漱漱流淌。   “绝心哥哥……别说了……”漫馨受不了的捂上耳朵,她无法接受这残忍的真相。   可是月绝心为了一劳永逸,也不想再留在这里跟她多做纠缠,只残酷的说出另一个让漫馨无法承受的真相。   “那天杀秦朗那个男人叫月倾城,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私生子……”   漫馨面露痛苦而茫然的看着月绝心,不明所以的听着,“他就是当年黎家大院灭门的凶手,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是你灭族的仇人。而我,你心心念念爱了这么久的男人,只不过是你仇人的私生子,你明白了吗?”   漫馨震惊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此刻心中的感觉,身体无意识的往后移动几分,嘴唇蠕动,却是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月绝心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去理会漫馨,头也不回的朝着琴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而留在空旷的山谷间的漫馨震惊呆愣半天,随即撕心裂肺的大笑起来,脸上堂主眼泪不断大笑,笑的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哈哈……”整个山谷都是漫馨癫狂的笑声。   她的希望,她的爱情,她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尽数毁去。   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最爱的人,她费尽心机,即便牺牲一切也要得到的男人居然是她灭门仇人的儿子。   黎漫馨,在这一天的这一刻,一无所有只剩满身仇恨的她,终于疯了。   沟鸿   月绝心飞快的朝着琴消失的方向追去,可是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心中闪过慌乱,心急如焚。   第一次,向来以冷静著称的月绝心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自制,没有了以往的优雅,只剩慌乱。   琴肯定是误会他跟漫馨之间了,刚刚漫馨半褪衣衫,任谁看到他们那样暧昧的举动都会误会的。   可是,真的不是琴眼睛看到的那个样子。   他对漫馨只有兄妹之情,以及父亲造孽留下的愧疚之情,其余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心慌意乱之际月绝心想着琴的脚力快,也不敢耽搁,只能快速的朝前飞奔。   终于一路追到西大门的城楼下看见那个熟悉的清寂身影,月绝心早就失了平时的冷静,赶在琴进城门之前把她拦下。   “琴,你等等,我们谈谈。”调整平复稍微紊乱的气息,月绝心也顾不得礼仪,一把抓住琴的手臂。   琴侧首,看着月绝心妖娆清雅的脸庞,他优雅光明的形象尽毁,他一成不变的悠扬缓慢语调也变的急促,他内心的寂寞与仇恨也消失不见了。   可是……他握着自己的这双手还握过黎漫馨,他的父亲月倾城杀了她的父母,最后终于死在自己的手上。   晚了,一切都晚了。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晚了……   他们之间,注定了是这样无奈而悲凉的结局。   “放手。”琴淡淡的开口,话语中清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不,琴,你听我说,刚刚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跟漫馨……”月绝心看到这样冷漠的琴,顿时涌起漫天漫地的慌乱了,急切的想要跟她解释。   “月绝心,昨晚我知道了你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而我也杀了他。”琴淡淡的叙述着一个事实,语气清冷寡淡的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说完这一切,她就没再开口,而是用那种清冷而哀伤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月绝心。   她知道,他懂的,他懂的……   他们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们之间有着一个月倾城,那就意味着一切都不可能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看到黎漫馨对月绝心投怀送抱的时候会那么愤怒,只因嫉妒,只因有爱。   可是错了,什么都错了,他们之间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恨只恨天意弄人,苍天无眼。   果然,当月绝心听完琴的这句话后,目光开始变的茫然,混浊,抓紧琴手臂的手一点一点松开,最后颓废的落下。   那温润灼热的眼眸一点一点的冷下去,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堆死灰。   月绝心什么都没有说,只低着头,颓废的站着。   清晨的阳光在他们之间划开一道闪亮的光芒,生生的把两人划成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就像隔在中间的那道阳光,虽然无形,却是穷极一生都无法跨越。   琴转身,眼角滴下一滴清泪,缓缓背对着月绝心离去,缓缓的走进城楼。   背后的阳光甚是灿烂,却怎么也无法照到她心里,无法温暖她那颗孤寂了二十年的心。   他们都懂得了彼此的心意,却在这一刻也深刻的明白,他们之间再也没可能了。   命运,往往是喜欢这样的捉弄有情人。   心乱   漫夭惨白着一张脸,浑身瑟瑟发抖的回到殷府,整个人高度紧张,下人的招呼请示都得不到她任何的回应。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屋里的,小六子正守在侧屋,祈佑还睡着。   正在打盹中的小六子脑袋磕上床柱醒了,看到漫夭无声息的站在几步之遥,像个无主的游魂一样,吓的跳了起来,人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夫,夫人……”小六子手足无措,惊慌失措的给漫夭请安,因为怕吵醒好不容易在后半夜睡着的祈佑,小六子刻意压低了声音。   漫夭双目无神的越过小六子,坐在床沿,看着祈佑安静的睡颜。小家伙鼻头两侧还是红红的,鼻下拖着干涸的鼻涕,想必是找不到自己哭了很久导致的。   一想到这,漫夭的心就止不住的疼痛起来。小六子见漫夭神情不太对劲,便无声息的退出房间,准备去找管家汇禀夫人回府的事情。   伸手轻柔的摸摸小祈佑的头发,心霎时柔软一片,这个孩子可是她跟无泪哥哥的孩子啊,可是跟着她这个没用的娘亲遭了多少的罪。   一想到殷无泪,漫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了。   无泪哥哥,为什么你这么早就撇下孩子跟我走了?为什么?你明明那么坚定的告诉你一定会回来的,可是现在你在哪里?   为什么你要抛下我留下这么大一家子给我?我无能啊,不能守住你的家业。要不是我无能,又怎么会招回一个陈来呢?   可是我是造的什么孽啊?不仅害的你回不了家,更害的陈来生死不明了无生趣的躺在那儿。   我,我真的是一个克星,从小克死了娘亲,克死了全家,再来就是克死了你,克死……陈来。   一想到陈来面无血色,气息全无,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漫夭的心就颤抖不已,伴随着阵阵抽搐着的疼痛。   为什么?她会对那个男人产生类似心痛的感觉?   只因为他帮助自己管理偌大的殷家?只因为他对待祈佑如亲生儿子?只因为她为了救自己身负重伤而命悬一线?   不,不该的,不该是这样的……   这辈子,她只爱无泪哥哥,她对陈来会有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因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青桂香,只因为他给自己的感觉像无泪哥哥,所以……所以她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只因冥冥之中她把陈来当做了无泪哥哥的替身,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这样想着,这样额自我安慰之后,漫夭紧绷的情绪放松不少,合衣躺在祈佑身侧,累极了的身心很快沉入梦乡。   梦里,有如鬼魅般扭曲的脸支离破碎的闪过,伴随着熊熊的火光,一会儿殷无泪离开了,一会儿又从火光里向她微笑着走来,等到走近的时候,殷无泪的脸又离奇的变幻成了陈来那张平凡无奇的脸。   漫夭一吓,惊得瞬间从梦中醒来,直挺挺的从床榻上坐起来。   一下子分不清身在何处,漫夭大口喘着器,出神的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小祈佑被漫夭巨大的动作惊醒,睡眼惺忪的揉着自己的眼睛,一个骨碌爬起来,伸手扑向漫夭,“娘,娘……抱抱……”   漫夭回神,满眼愧疚怜爱的抱住小祈佑胖胖的小身子。   “漫夭……”忽然一个清冷的熟悉声音传来,漫夭抬眼望去,正是清瘦秀雅的琴,一脸苍白的站在屏风旁边。   快死了   “琴,你终于回来了。”漫夭抱着祈佑怔愕,可是看到琴,她紧张抑郁的心情还是莫名的一阵轻松。   只要有琴在,她就安心了。   “漫夭,你怎么了?”琴压下自己纷乱杂乱的心情,努力将注意放到漫夭和祈佑的身上,可是却换来漫夭更加惨白的脸色和慌乱的沉默。   “琴姨……”小祈佑揉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琴,非常兴奋的裂开嘴笑着扑上去。   这个称呼让琴心中一阵苦涩,小祈佑本该喊她姑姑的。可是如今哥哥都不在了,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佑儿,在家乖不乖?”琴揉揉祈佑头顶柔软的发丝柔声问道。   “嗯,乖。”祈佑乖巧的点头。   “来,琴姨帮你穿衣服,出去跟小六叔叔吃早饭吧。”漫夭肯定遇上什么为难的事情了,还是先把祈佑支开再说吧,免得一会儿漫夭情绪激动吓着小孩子。   “嗯,吃吃,饿,饿……”小祈佑裂开嘴笑了,露出整齐白亮的牙齿。   琴手脚麻利的替祈佑穿好了衣服,抱起他送到侯在屋外的小六子手中,交代小六子带祈佑先去吃早饭。   做完这一切回到屋内,漫夭还是维持着那个呆愣僵硬的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表情纠结。   琴上前握着漫夭冰凉的双手就着床沿坐下,轻声关切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琴指尖的温暖令漫夭一震,回过神来,惊疑不定的目光来回在她脸上搜寻,最终反手惊慌的抓紧琴温暖的手,着急担忧道,“陈来,他快要死了……”   怎么办?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难道自己又要再一次的克死一个无辜的人吗?   她,真的是煞星!   “什么?”漫夭的第一句话就让琴一惊,陈来受了重伤?难怪这些天都没回竹屋。   “他,为了救我,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正在岑府,生死不明。”因为担心,因为愧疚,因为一些不知名的情愫,让有了倾诉对象的漫夭瞬间落下泪来。   漫夭的眼泪让琴的心头划过一丝疑虑,她这样的反应应该不仅仅只是因为担心和愧疚吧?   可是这样的疑惑也仅仅只是一闪而逝,皱眉道,“是被谁所伤的?”   “月倾城,你说,他到底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置我于死地?”漫夭仰起头,伤心后怕的追问。   琴身体一僵,随即轻拍漫夭的后背,试图让她放松,同时也让自己放松,“别怕,别怕……月倾城已经死了,死了……再也不能伤害任何人了。”   原来,月倾城是被陈来所伤。能重创月倾城,那么想必陈来的伤应该很重,可要不是因为他先重创了月倾城,自己后来怎么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这个满手血腥的男人呢?   “死了?”漫夭不解的轻喃,可是心里并没有因为解除威胁而感到轻松好过一些。   “昨晚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受了重伤的月倾城,已经杀了他了。”琴淡淡的诉说着昨晚惊心动魄的事情。   “他死了……”漫夭忽然激动起来,又哭又笑道,“可是,可是陈来也快要死了,他可能熬不过这一关了,不……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已经……”说到这里,漫夭哭着语噎,再也说不下去了。   “漫夭,你先别急,我去岑府看看。听闻岑卿枫医术天下无双,有他在,陈来应该不会有事的。”琴皱眉安慰,秀雅的脸上表情淡淡的,一如她喜怒不形于色的清冷性子。   “真的吗?他真的不会有事?”漫夭仿佛看到希望一样,再三确认。   琴忧虑的看着漫夭,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下。此时漫夭情绪不稳,根本不适应说那些令她烧心的话,或许有些事情她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   “那我先去岑府。”琴起身出去。   活着回来   琴这一去,一连三天没了音讯,漫夭等的焦虑万分,可是又不知道该问谁,正是一筹莫展之际,正巧有府里的下人来请示府里的一些琐事。   漫夭无心应付,说这些事情一向是由管家处理的,为什么不去找管家,然下人却告诉她管家已经离府三天了,不知上哪去了。   失踪三天,不正是陈来受伤之后开始失踪的么?   难道……管家的失踪跟陈来的受伤有关系?   这么说起来漫夭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这个陈来就是管家找来的,看得出管家对这个陈来很是器重,器重到甚至可以说的是尊敬。也是管家提出让陈来入赘殷家的,那个时候管家对自己咄咄逼人的时候,陈来用非常严厉的语气喝斥了他。   现在陈来受伤生死未卜,那么管家……一定是在岑府!   对,这个陈来跟老管家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即便漫夭非常想弄清楚这个中的谜团,但是她却迈不开步伐去岑府。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心反而沉淀下来不再慌乱了。   没有消息就意味着好消息,如果陈来真的出事了,那么管家和琴一定会回来,回来跟她报丧。   所以,五天了,陈来应该已经脱离险境了。   这么想着,漫夭安心不少,刚陪着祈佑吃完午饭,就听见下人禀报,说是管家带着陈来回府了。   漫夭唰的一下站起身,慌忙之际让婢女照顾好祈佑,她则匆匆跑出院子,穿过花园,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跑到前厅发现没人。问了打扫花厅的下人才知道管家和陈来去书房了,而琴已经去找她了。   漫夭还来不及平复一下急促的呼吸,又匆匆往书房的方向跑去。   到了书房,踏进静悄悄的院子里,漫夭忽然迟疑了,手忙脚乱的整理一番自己的仪容,平复急促的呼吸后,才轻声的踏进书房的院子。   院子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漫夭带着疑惑一步一步靠近书房处理公事的主屋,隐隐的听到管家跟陈来低沉的交谈声。   漫夭脚步一顿,想着自己这样贸然进去会不会太唐突,这样的念头一旦生成,她的双脚就像黏在地上无法动弹了。   “爷,你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了,好在熬过这个打劫,朝廷已经在瑾王的出面调解下不再压制我殷府了,你是不是也该跟夫人坦白了?”管家沧桑低沉的声音似在不经意间响起。   漫夭顿时心中一阵急剧的紧缩,伴着尖锐而强烈的刺痛,这几日一直在脑中盘旋的疑问有了呼之欲出的答案。   眼泪就这样毫无预警的落下来了,生怕自己的哭声会惊动屋内的人,漫夭伸手捂上嘴巴,死死的咬唇抑制哭声溢出。   “我怕……现在告诉她我活着或是我借用陈来的身份欺瞒她比我死了更让她难以接受。”沉默良久,殷无泪无奈一叹。   因为身受重伤,殷无泪俊酷的脸上不复以往的神采,瘦削的双颊苍白一片。   “可是……总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夫人近来越发神思恍惚,再这样下去老奴担心会出事。”管家忧心忡忡道。“我想夫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当初朝廷要是知道你没死,怎么肯放过我们殷家,恐怕连夫人小少爷也不能放过。”   “我会找了合适的机会跟漫夭说清楚的。”殷无泪只要一想到漫夭的伤心和绝望,她的眼泪,心中就一阵发疼发怵。   “好在眼前难关都熬过去了,听说那个杀人狂魔月倾城都死了,还有那老是想着杀你和夫人的黎家大小姐也疯了,危难应该都过去了。”管家叹气,经历了这重重磨难和考验,所有的一切早就物是人非了。   希望,爷和夫人最终能幸福吧。   “忠叔,你去查查琴,我觉得她应该就是我们这么多年一直要找的人。”殷无泪突然转移话题。   “你是说……”管家蓦地抬头,惊喜交加的看着殷无泪,满脸沟壑的苍老脸庞充满难以置信的震惊。   “是的,去吧。”殷无泪揉揉太阳穴,说了这一番话让他耗尽力气,只觉得累的不行。   双手用力撑着椅子的两侧,想要挪动身体到书房里间去休息,却发现手臂竟无力的在微微发颤。   “夫人……”刚走出书房大门的管家一看见泪眼婆娑的漫夭就紧张的惊呼出声。   这一声,不仅让处在震惊伤痛中的漫夭回神,也让里头的殷无泪扑通一声重新跌坐回椅子上。   漫夭哀怨的看了一眼颤巍巍差点坐到地上去的管家一眼,随即游魂似的走进书房,看见一脸煞白却痛心的看着自己的殷无泪。   鼻子一酸,那种心酸和心痛交杂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漫夭就这么站在门口,泪眼迷蒙的看着殷无泪,没有说话也没有走上前,只这么安静而哀伤的哭泣。   哭的殷无泪心如刀割,可是此刻他除了能坐在凳子上什么都做不了,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殷无泪朝着漫夭招招手,虚弱道,“别哭了,过来。”   漫夭虽然生气殷无泪瞒着她不告诉她实情,可是刚刚她都听到了,殷无泪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跟孩子好,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双脚不听使唤的朝着殷无泪的方向走去,漫夭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整张脸埋在殷无泪双膝,“呜呜,无泪哥哥……”   殷无泪浑身无力,背脊已经被冷汗浸透,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轻柔的抚着漫夭抽动的背脊,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别哭了……”   “呜,为什么连管家都知道,偏偏你要瞒着我?你知不知道,你瞒得我好辛苦……”漫夭抽噎着控诉,这些日子她是多么伤心,流了多少眼泪啊。曾经她还一度绝望的想着跟着他一起去了,每次只要一想到漫长的人生没有了他的陪伴,只能靠着回忆他曾经的温柔与好,她就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我怕你知道了露馅,朝廷的人在暗中监视着你跟佑儿,我知道你心思单纯,要是你知道了我没死还能这么伤心吗?你不伤心还能瞒得过朝廷派来的那些狐狸吗?”殷无泪缓缓的道出个中不得已的缘由,其实他又何曾想要见到她伤心落泪。   “呜呜……无泪哥哥,你能活着太好了,你能回来……真的是太好太好了……”漫夭哭的跟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   抱抱   殷无泪还活着的消息朝廷很快就知道了,可是因为南宫易的出面,唐玄宗就睁一只眼闭一只了。   只要对他这个皇帝,对社稷安定不存在威胁,那么也就没有所谓了。   原来大年初三的夜晚殷无泪遭遇契丹死尸的突袭,当初被殷无泪识穿是大唐士兵假扮的,殷无泪当机立断准备带着自己的船员和死士撤退。   可是危难关键时刻有暗箭朝他射来,千钧一发之际夜鹰以身替他挡箭,这才救了他一命。   可是夜鹰却再难回到长安,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殷无泪就易容成夜鹰的模样,与死了的夜鹰身份对调,让大家都以为死的是殷无泪。   等到出使渤海归国,殷无泪就以陈来的身份来到漫夭身边替她解决生意上的难题。   漫夭得知陈来原来就是殷无泪之后,心里的困扰和烦恼都不见了,原来她爱着人一直都是殷无泪,从不曾变节过。   养了几日,有了漫夭悉心照顾的殷无泪恢复了七八成,不过令他郁卒的是小祈佑似乎不怎么认识他了。   也难怪,他这一走,近乎五个月的时间,这么小的孩子也难怪会忘记他。   这日午后,殷无泪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漫夭去哄祈佑睡午觉去了。   等漫夭回来的时候殷无泪也昏昏欲睡了,仅着一袭月白单衣的他看见漫夭进屋,便慵懒的朝她招招手,沙哑低淳的嗓音带着一丝魅惑的意味。“来……”   “无泪哥哥你怎么睡这儿了,快进寝居去睡吧,这儿风大容易着凉。”漫夭关切道。   贵妃榻置于西窗下,白天为了室内通风,西窗一般都是半开的,穿堂风呼呼而过,四月里的天气说热不热说冷也冷。躺在着贵妃榻上很容易犯困,可是也容易着凉。   “不碍事,我不睡,你坐,陪我说会儿话。”殷无泪朝着里榻挪了挪身体,给漫夭腾出一块地方来。   漫夭慢腾腾的走过去,坐在贵妃榻的边缘,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殷无泪回来之后总觉得心理上乖乖的。大概是他曾经假扮陈来,而且管家还让顶着陈来身份的他入赘殷家的缘故吧,漫夭总觉得别扭,也不爱跟他亲近。   “你想聊了什么?”漫夭望着窗外的景色,幽幽开口。   “漫夭,你是不是……”殷无泪原想问漫夭是不是怕他,为什么总是跟他保持这样适度的距离,可是张了口最终还是没问出来。有些事情是他做的不对在先,不能怪漫夭别扭不适应。   “什么?”窗外的景色姹紫嫣红甚是美丽,漫夭一时看花了眼,回眸犹带着吟吟笑意。   这样俊美无涛的脸上挂着这样温情的浅笑,殷无泪一时间看呆了,怔怔的忘了说话。   “无泪哥哥,无泪哥哥……”漫夭喊了殷无泪两声得不到他的回应,于是伸手玉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让他回神。   “嗯?”殷无泪无意识的应了一声,思维依旧没有归为,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漫夭发呆。   “无泪哥哥……”漫夭羞涩轻语,明明是他说要自己陪他说话的。   殷无泪深邃的眼眸晶亮而直白,盯着漫夭娇靥迅速染红,仿佛敷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低首时那一抹娇羞最是迷人。   殷无泪不由的看痴了,自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柔醇厚的呢喃,“漫夭,我有多久没有好好抱抱你了?”   缠绵   殷无泪说话间已经坐起身,不由自主的握住漫夭的手,困顿通通消失不见了。   温暖宽厚的大掌握住漫夭冰凉柔软的指尖时令她忍不住一颤,有多久……不曾触及这样令她安心的温暖了?   “啪”一滴眼泪毫无预警的滴在殷无泪的手背上,突兀的连漫夭自己都一惊,原来不知不觉自己又哭了。   “无泪哥哥……”漫夭还是忍不住,扑进殷无泪怀里痛哭。   她到今天都还不敢相信,她的无泪哥哥真的活着回来了,此刻正活生生的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那个冬天那样的寒冷,无数个冰冷的夜里她从无法挣脱的悲伤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浸湿在冰冷的冷水之中。   曾经,她那么那么的绝望,绝望希望自己就在那一刻死去,可以追随无泪哥哥的脚步而去。   可能是那样的痛苦和绝望太过深刻了,所以她至今都不敢相信,曾经的伤心和绝望都是过往云烟了,她的无泪哥哥还好好的站在她面前。   无泪哥哥的怀抱是那样的宽厚那样的温暖,让她觉得那样的安心。   “别哭……”殷无泪知道漫夭在伤心什么,心疼的搂她进怀,疼惜轻柔的一一吻去漫夭的眼泪。   那灼热的液体,一颗颗仿佛滴在他的心上,正在灼烧着他的心脏。   柔柔的叹息,“是我不好,让你担惊受怕,让你受苦了。”   “无泪哥哥,你别自责,我知道你的决定是为了顾全大局,是为了所有人好,漫夭不敢也不会怪你。”漫夭听出殷无泪语中呃自责之意,忙抬起头,一手按住殷无泪的嘴唇,一手胡乱的擦着脸上飞洒的眼泪。   “好,那从前种种的不愉快我们都把它忘了可好?”殷无泪温情浅笑,俊酷的脸上神采飞扬,眼角带着桀骜卓然的气度。   “嗯。”漫夭脸红着娇羞低头。   殷无泪握着漫夭的手并未放开,反而拉着就近唇边轻吻,揽臂环着漫夭的手逐渐收紧,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漫夭的白皙优美的颈部,惹得漫夭阵阵颤栗。   殷无泪没再说话,灼热缠绵的吻不断游移在漫夭的耳垂,颈部,最后覆上她娇嫩颤抖的唇……   漫夭只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这缠绵旖旎的温柔之中,整个人飘飘然,脑子就像被浆糊黏住了,无法思考,除了双手搂住殷无泪的脖子喘气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忽然粗重的呼吸远去,漫夭正感到一阵失落,紧接着感到身体腾空而起,睁开迷蒙的大眼,发现殷无泪正含笑的抱着她朝寝居内室走去。   漫夭再一次面红耳赤的低下头,整张脸几乎要埋进殷无泪的胸膛里去,身体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当身体接触床褥之际,有带着淡淡青桂香的呼吸环绕在周围,灼热的吻密密麻麻如网一样将漫夭网住。   殷无泪迷离的手轻解罗衫,燥热的唇不甘寂寞,与漫夭的相互交缠,神智渐渐远去,散乱开来的发纠缠,清朗的日光中,是两人火热的身躯,床缘上两人交叠的阴影剪出的是千古佳谣,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浪漫。   滑落的衣衫寂寞的躺在地上,发间的簪子双双坠地,奏出清脆的声响配合着榻间的缠绵,悠扬出古老的旋律。   汗与汗的淋漓,颈与颈的相交,发与发的缠绵,肌肤与肌肤的相贴,唇与唇的辗转反侧,是出自最原始的冲动,是人类最初的浪漫。   旧识归来   那样亘古不变的律动,那样暧昧的娇喘和喘息几乎维持了整个下午,直到一切平静下来,漫夭俊美的脸上犹晕着淡淡的红霞,娇羞无力的枕着殷无泪肌肉结实的手臂。   “漫夭……”被下两人皆是未着寸缕,殷无泪拥着漫夭纤瘦的身躯,闻着她发丝间隐隐的幽香。   “嗯。”漫夭觉得累极了,思绪有些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殷无泪叫她就无意识的轻轻应了一声。   “累了吗?”殷无泪闭着眼睛慵懒的问着。   漫夭的心突的跳了一下,却没再开口回应。无泪哥哥不是明知故问嘛,这样以后还能不累么?   “嗯?”得不到回应的殷无泪再接再厉的问着。   “还,还……好。”漫夭期期艾艾的回了一声,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说累了会不会不识情趣,坏了无泪哥哥的“兴致”,所以只能违心说还好,不过语气很勉强就是了。   殷无泪闻言闷声笑了一下,随即翻身而起,“还好那就起来吧,用完晚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这小妮子,声音这样有气无力这样勉强,还说还好,看来刚刚自己真的是不够“努力”啊。   不过虽然心疼漫夭疲劳,但是今晚已经跟人约好了,可不能失约。要不然那家伙脾气可暴躁的很,得罪了他难保不会吃不了兜着走。   “去哪里?”漫夭半睁开眼,困惑的看着精神奕奕的殷无泪。   为什么自己这么累,他却这么精力充沛?明明刚刚用力最多的是他,汗流的最多的也是他,怎么现在自己瘫软无力的时候他还是那么精神奕奕,活力四射呢?   “风月楼,今晚我约了南宫易,还有他的娘子大人。”殷无泪索性不卖关子了,要是他不一下子说清楚,漫夭还是得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接着问他,等她问完估计得半夜了。看着她虚软无力的样子,要是不搬出凌玥,估计她是没动力起身了。   “啥?”漫夭倏然瞪大眼睛,可是并没有惊喜或者其他的情绪在里面,眼神迷蒙的就像是迷路的孩子一样。   “不用怀疑,就是凌玥。她回来了,或者回来了,不过记忆缺失,可能会不记得咱们。”殷无泪无奈的解释,要不是因为凌玥失忆,估计南宫易那厮也不会把凌玥带出来。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他们帮着刺激一下凌玥的记忆,说不定能帮助凌玥恢复记忆也说不定。   “真的……回来了?毫发无伤?”漫夭手忙脚乱的拾着散落在床-上的衣物,可是哆嗦的手却不听使唤,怎么都无法正确的给自己穿衣。   “哎,别急,天还没黑,我们有的是时间。”殷无泪看不过,于是捞起一旁的衣物温柔体贴的为漫夭穿起来。   漫夭只是低着头,任由殷无泪轻柔熟练的替她穿衣,直到衣服全部穿好,殷无泪才警觉漫夭的不对劲。   “怎么了?”殷无泪关切的问道,漫夭安静的有些异常。   可是他的问话并没有得到漫夭的回应,情急之下殷无泪捧起漫夭的脸,这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哎,别哭……”殷无泪看到漫夭满脸的泪水冷静顿失,手足无措。   相逢不相识   吃完晚饭,漫夭准备早早的将小祈佑哄睡着,那样她就可以跟着殷无泪去风月楼见凌玥。   可是小家伙偏偏不合作,吃完晚饭非吵着跟殷无泪玩,骑在殷无泪肩上开心的大叫,一点都没有要睡的意思。   漫夭哄得满头大汗,耐心全无,最后不得不板起脸来训斥祈佑,结果小家伙顿时笑意全消,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漫夭看了一会儿,发现她没有马上笑着来哄自己,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很快哭的眼泪鼻子糊满整张可爱的小脸。上气不接下气之际,鼻子里还冒出一个泡泡来,又可怜又可笑。   可是漫夭站在原地瞪着祈佑,就是不肯抱起朝着自己张开双臂大哭的祈佑,表情竟着急又无奈,倔强的眼中流露出对孩子的心疼。   祈佑才多大呀,自己怎么能跟这么小的孩子较真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哦,好了好了,佑儿乖,不哭了……爹爹跟你玩。”殷无泪知道漫夭是心急才会这样,于是抱起祈佑柔声安慰。   这孩子,都被他娘嫌弃了,还是这么执着的要漫夭抱,对于母亲的信任和依赖不禁令他心酸。   “哇哇……娘,娘……抱,呜……抱……”小祈佑哭的很伤心,手舞足蹈的拒绝殷无泪的安慰,眼神执着的望着漫夭。   漫夭看到祈佑哭本就心疼了,既然殷无泪已经去抱他了,那就不必她再出声安抚了,谁想小家伙谁都不要只要她。   这让她既心酸又愧疚,她是怎么了?居然对一个年幼懵懂的孩子撒气。   “佑儿别哭,是娘不好,娘亲抱抱,别哭了……”漫夭马上从殷无泪手中接过祈佑,伸手温柔的替他拭去眼泪鼻涕。   小祈佑果然渐渐的止住哭声了,小脸埋在漫夭肩头,非常亲昵又委屈的抽噎着,小小的身子一颤一颤的。   听到祈佑终于止住哭声,殷无泪以及在屋内伺候的婢女,以及祈佑的奶娘都吁了一口气。   “看来孩子都是跟娘亲啊。”殷无泪见此,淡淡的感慨。   闻声漫夭惭愧的望了一眼殷无泪,“对不起,是我不好,让孩子哭成这样。”   “说什么对不起呀,孩子不懂事,大人的耐心再好也有被弄的焦头烂额,情绪失控的时候,没事,别放在心上。”殷无泪安慰似的的淡淡一笑。   许是小祈佑玩了一晚上,又大哭了一场,趴在漫夭肩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漫夭一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把睡着的祈佑递到奶娘怀里。   等漫夭和殷无泪匆匆赶到风月楼的时候,那些曾经熟悉但是却厌恶至极的一切又重新铺陈展现在眼前时,漫夭只觉得心头发涩鼻子发酸,原来自己曾经深恶痛绝的一切因为有了凌玥的出现,也是有美好值得怀念的地方的。   被自己刻意遗忘了这么多年的风月楼,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一无是处。   殷无泪带着漫夭走进事先订好的包厢,伺候的小丫头告知,南宫易跟凌玥还没到,漫夭只能紧张不安的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待,却是茶的味道也没吃出来。   很快,风月楼的楼下大堂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漫夭听到这样的动静马上急切的站起身来,匆匆朝着楼下跑去。   刚走出包厢的大门没多久,就遇上巧笑嫣然的凌玥,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身体瘦的厉害。   凌玥的目光不经意的从漫夭身上划过,那样陌生的眼神不带一丝迟滞,让漫夭的热情和激动瞬间凝结成冰。   是了,无泪哥哥说过,凌玥失忆了,所以在她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   刹那间,久别重逢的喜悦被一盆冷水兜头兜脸的浇灭,漫夭呆呆的站在包厢门口。   楼下鼓乐阵阵,恩客们的叫好调笑声,不断的充斥进漫夭的大脑,折磨着她绞痛的神经。   眼神茫然的盯着楼下大堂的花车,这风月楼眼下最时髦的追星方式,任何来风月楼的客人可以买堂内准备好的鲜花送给心仪的舞姬、歌女或是服务的好的姑娘。   每日得到鲜花最多的姑娘会获得一笔而外的赏银,一年之内得到鲜花累积次数最多的就会成为来年的花魁。   这么有生意头脑,既促进内部竞争,又增收每日的营业额的点子当然是当年古灵精怪的凌玥想出来的。   漫夭忽然眼睛一亮,突然一个很好的方法计上心头。   再无遗憾   风月楼的大堂传来一声震天锣声,烛火瞬间暗下来,登时满堂宾客都静了下来。   舞台中央站着一个蒙着面纱的高挑女子,眸光不经意的朝着楼上的包厢略过,眼中隐隐带着激动的泪光,如浮光掠影、暗香浮动。   二楼有一个清瘦的灵秀女子,朝着楼下好奇张望,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眸透着狡黠与好奇,眼眸流转之间顾盼生辉。   音乐声响起,蒙面女子轻盈摆动腰肢,柔软的跟一滩水一样,软到有一种骨头都是柔软的感觉。   二楼的女人瞬间瞪大一双惊讶赞叹的大眼,只见她转头似乎朝着里面说了句什么话,便匆匆冲出房间朝楼下奔去。   此人便是失踪许久的凌玥,只见她灵巧的穿梭在人群之中,因为瘦所以行动很是灵巧,很快就挤到花车前买了一捧最贵的粉蔷薇,跟着众人一起声嘶力竭的大声吆喝。   蒙着面纱的舞娘一曲舞完,脸不红气不喘,面纱外一双酷酷的眸子隐隐含着水光。   她已经好些年没舞,生过孩子以后腰肢早就不若当初那么柔软了,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比一般的舞娘要好很多。   无视身边无数双递过来的鲜花,漫夭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挤过众人朝自己跑来的凌玥。   果然,这个爱凑热闹的家伙这回主动朝自己跑来了,眼中带着狂热的兴奋。   忽然凌玥的脚步停住了,漫夭一阵错愕,只见她低着头对着手中的花喃喃自语。   漫夭想着凌玥会不会又折返回去不理自己了,于是加快速度跑到她的面前,本来有满肚子的话要对她说,可是到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未语泪先流。   凌玥看到这个舞娘好酷,任何人递上去的花都一概无视,于是停住脚步,看着手中花了一百二十两买的花心疼默哀。   透过花的缝隙凌玥看到了地上有一双脚站定在她面前,心中一阵错愕,迅速抬头。看到漫夭又哭又笑的站在她面前,顿时抬手想要去擦她的眼泪。   “别哭呀,不是跳的挺好的么?你看,这么多人都喜欢……不过你不接受人家的好意,呃……”   “凌玥……你终于回来了……”漫夭哭着一把把凌玥抱住,哽咽着说道。这个傻女子,一看到别人哭就会心软,即便是失忆了都不曾改变。   凌玥嘴角一抽,弱弱道,“你认识我……”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你这个笨蛋,跑哪里去了?不认识路就不要到处乱跑嘛……”漫夭又气又心疼,怀里的凌玥瘦到几乎摸不到肉。   凌玥对任何人都是自来熟,很快就在心理上接受了有着酷酷眼神长相俊美的漫夭。   随着“吧唧”一声亲下去,周围响起了讪笑,随即就变成了南宫易跟殷无泪的剑拨弩张,两人非常幼稚的吵起了架。   凌玥拉着漫夭跑了,凌玥喝了许多酒,那酒虽然喝在嘴里没什么味道,可是后劲很大,漫夭因为喝酒就会皮肤过敏所以一滴没碰。   凌玥喝的正起劲,南宫易就出现了,看见凌玥喝酒顿时气的脸色铁青,两人一吵凌玥就跑出风月楼了。   漫夭淡淡的看着,看到凌玥生龙活虎的在自己面前,心里安心不少。   见南宫易跟凌玥回去了,漫夭便也满足的跟着殷无泪回家了。   或许,此生便再也没有遗憾了。   妹妹   第二天一大早,殷无泪刚走出寝居就看到管家侯在门后安静的等着。   “怎么站在门外不进来呢?”殷无泪皱眉,忠叔已经一把年纪了,自己出使渤海这段时间,他的担忧和操心并不会比漫夭少,短短几个月就让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一下子又老了十岁。   在殷无泪的心里,早就把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了,见他一大早就侯在门外觉得有些压抑。   “老奴还是侯在门外好了,免得扰了爷的好事。”忠叔站的笔直,满是沟壑的老脸非常正儿八经,一板一眼的说道。   “什么好事?”思绪有些迟滞,还停留在担心忠叔身体的殷无泪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反问。   “传宗接代,为殷家延续香火的好事。”忠叔看也不看殷无泪的脸,继续一板一眼的说道。   “嘿,我说忠叔你怎么为老不尊啊。”忽然明白过来的殷无泪啐了一口,要是他脸皮厚,就该跟漫夭一样脸红了。   “子嗣传承的事情是大事,怎么能说是为老不尊呢。”忠叔不以为然的说道。   “好吧,您老有理。”就在屋外,殷无泪决定不跟他争辩,别一不小心把近天亮才睡着的漫夭给吵醒了。   “爷,你回来了,也该给小少爷添些弟弟妹妹了。”忠叔一改一本正经的姿态,忽然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口气。   “知道了,您老这会儿过来不会是特地过来督促我传承子嗣,绵延后代这等大事的吧?”殷无泪笑嘻嘻的转移话题。   忠叔深深的看了一眼殷无泪,随即一笑,“老奴今个儿很开心。”   殷无泪心莫名一紧,随即出声,“确认是她?是我们老殷家的情儿?”   忠叔郑重的点头,就差一点便要老泪纵横了,找了二十年了啊,一年年的过去,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却发现原来这么多年苦苦寻觅的人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能不让人感慨么?能不让人嘘唏么?   殷无泪的心又一松,双脚差点一软坐在地上,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爷?爷?”忠叔看殷无泪傻住了,便好心的出声提醒。   “忠叔……”殷无泪回过神来忽然一把用力的抓住老迈的忠叔,深邃晶亮的眸子渐渐聚拢滔天的狂喜,“真的是情儿,是妹妹……她回来了。找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回来了,忠叔你说她是不是不愿意认我们?所以回来这么久都没有跟我相认?”此时的殷无泪一点自信都没有,除了无措单纯的喜悦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只是一味抓着忠叔,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丝肯定,一丝自信。   殷无泪因为惊喜而陡然拔高的音量已经把寝居内的漫夭吵醒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的她嚯的一下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跑出来,却听到殷无泪带着惊喜而不自信的声音说她终于回来了。   整个人失神错愕的怔在原地,四月的清晨还是很冷的,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由脚底窜起一股寒气直逼心脏。   她知道殷无泪一直在找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一个对他非常非常重要的女人。   如今,这个非常重要的女人终于要回来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应该要退位让贤了?她再也没有资格留在无泪哥哥身边了?   漫夭环臂抱住自己,失神落魄的赤脚站着,身着单衣的她在这四月天的清晨冻的瑟瑟发抖。   可是身体的寒冷犹比不上心里的冷和痛,无泪哥哥深爱的女人要回来了,他身边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这个偌大的殷家再也没有可以容纳她的一席之地了。   指尖在颤抖,丝丝凉意自指甲尖出一直漫进血液里,骨骼深处。   殷无泪狂喜传遍全身之际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应该告诉漫夭的,告诉漫夭其实她最信赖的护卫琴就是他的亲妹妹——殷有情。   “漫夭……”殷无泪折身冲进房间,俊酷邪魅的脸上充满喜悦,“咦,你醒了?”   喜悦在俊脸上一滞,可也仅仅停顿一瞬,殷无泪马上又扬起灿烂的笑脸,一把抱住漫夭瑟瑟发抖的冰冷身躯,“漫夭,我找到妹妹了,我找到妹妹了……哈哈……”   小心眼代表在乎   殷无泪抱着漫夭冰冷僵硬身躯虽觉得有异,但是出于极度惊喜之中的他来不及询问这其中的缘由,只是轻柔的将漫夭抱回床榻。   语气因喜悦而飞扬,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漫夭,你知道吗,原来琴竟是我失散了二十年的亲妹妹,我找了她这么多年终于找到她了。”   漫夭愣愣的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涣散的瞳眸接触到殷无泪因为欣悦而流光溢彩的幽黑眼眸时,一点一点的清明起来。   无泪哥哥在说什么?那个对他很重要很重的女人是他的妹妹?这个无泪哥哥寻找了二十年的很重要的妹妹还是……琴?   倏然瞠大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眸,想到之前自己的误会和伤心,霎时惭愧之情布满俊美的脸庞,漫夭低下头去低声道,“恭,恭喜……”   哎呀,她是怎么回事,怎么到了今时今日还是无法相信无泪哥哥呢?   殷无泪这才注意到漫夭的异样,收起张扬的喜悦,皱眉看着漫夭的后脑勺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漫夭羞愧难当,却也不想瞒着殷无泪她的真实想法,她本就不是擅长说谎的人。   “对不起无泪哥哥,我一直以为你要找的那个很重要的人是你的心爱之人,刚刚我以为……这个家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我害怕,更是难过,我还妒忌……”漫夭越说越惭愧,声音也越说越低,没说一个字头就往下低一分。   “你再低下去头就要着地了。”殷无泪无奈的捧着漫夭的后脑勺,为她的担心以及不自信感到心疼。   “对不起无泪哥哥,嫁给你这么久了我还是学不会信任你,是我的不是……”漫夭越说越难过,“我根本不配得到的你的垂怜和爱护,我自私又小心眼,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我……”   “嘘……”殷无泪伸出食指按住漫夭滔滔不绝自责的话从口中溢出,心疼而怜惜道,“别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你是什么样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是你无私的爱着我,让我感觉的家的温暖和美好。家于我而言,自从失去双亲和妹妹之后,只不过是一个居住的地方,冰冷而淡漠,跟任何一家殷家名下的客栈没有区别。但是因为有了你,有了佑儿,让我觉得安心踏实,让我觉得倍感窝心。让我觉得即使在外面再辛苦受了再大的伤再大的委屈都是值得的,只因为家里有你们在等着我回去。”第一次,殷无泪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话,说了那么多动人深情的话。面对漫夭因为爱一个人而产生的猜忌和小心眼他并没有选择斥责或是不屑,而是选择以宽容的胸怀来化解漫夭的不安。在他心里,正是漫夭的这份小心眼最是珍贵。妒忌、小心眼,这些正是说明了漫夭对自己的在乎,而他也很喜欢很享受着这份在乎。   他不是会甜言蜜语的男人,可能穷极一生都无法对漫夭说出“我爱你”,“我喜欢你”,“我离不开你”之类的话,可是他的心里是却是渴望与漫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   漫夭睁大泪眼迷蒙的眼,激动欣喜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抱着殷无泪泣不成声,“无泪哥哥……”   相认   琴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祈佑熟睡的小脸,心里流转着满满的感动,这个孩子流着他们殷家的血。   血脉传承真的是一件不可思议以及妙不可言的事情,或许……琴眼神温柔的看着祈佑粉嫩的小脸,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轻触孩子的脸。   或许,她的亲侄子跟她身体里流动着一样的血液。   难怪从他出生之际就觉得可亲,佑儿跟她特别投缘,一向不喜与人接触的她会对祈佑这么的有耐心。   “琴姨……”小祈佑睁开眼,胖乎乎的小手揉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迷糊样。   琴蓦地缩回手,展颜淡淡一笑,长时间沉默的嗓子有着沙哑,“佑儿,琴姨吵醒你了吗?”   “琴姨……”祈佑嘻嘻一笑,伸出双臂就要从被窝里钻出来。   “哎,等一下,等换好衣服再出被窝。”琴看着祈佑要钻出被窝,忙眼疾手快的按住,取过屏风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给祈佑穿上。小家伙现在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才醒来就没有一刻消停。   “琴姨,穿衣衣,花园玩玩……”祈佑兴奋的手舞足蹈,他的思维还停留在昨天下午跟琴在花园里扑蝶的一幕上,嘴里嚷着玩,连带着双手在空中乱挥。   “好,不过你要先洗漱,然后吃饱早饭才去玩,好不好?”琴一边有条不紊的给祈佑穿衣,一边耐心温柔的打着商量。   “吃吃,好。”祈佑懂事的点头,一想到玩,黝黑的眸子忽闪忽闪的,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右半边脸上,光明乐观,充满希望。   琴看着看着,不由的眯起双眼,可能是被阳光照的刺眼,时间久了竟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祈佑真乖。”顿了一下,琴淡淡一笑。   衣衫穿好,琴顺了顺衣服的褶皱,“好了。”说着,将祈佑抱下床榻,“来,我们去洗漱吃早饭。”   殷无泪跟漫夭携手进屋的时候刚巧看见琴抱着祈佑走出内寝,秀雅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温柔笑容孩子吊着她脖子的温馨一幕。   “琴。”漫夭看了殷无泪一眼,柔柔一笑,率先上前接过朝着自己张开双臂的祈佑。   “娘,娘,吃饭饭。”祈佑刚到漫夭怀里,一眼看见旁边还站着殷无泪,顿时又笑眯眯的扑进殷无泪怀里去。   “好嘞,爹爹带你去吃好吃的早饭。”殷无泪知道漫夭会先探探琴的口风,有些话女人之间说起来比较容易,于是识趣的抱着祈佑出门了。   阳光透过看着的房门透进房间来,洒在地面白晃晃的刺人眼,琴怔怔的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抱着祈佑走出门去的背影。   那个记忆里爱跟自己拌嘴的小心眼哥哥终于长成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成熟青年了,卓然伟岸,俊酷稳重。   若是地下的父母有知,一定也是欣慰瞑目了吧。   漫夭顺着琴肿怔的目光看着殷无泪的背影离去,从琴的目光可以确定,她肯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知道无泪哥哥是她亲哥哥这件事的。   至于她为什么不愿认祖归宗,那么就由她来探寻这其中的缘由了。   殷无泪抱着祈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可是琴的视线并没有收回,继续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眼神怅然若失。   “琴……”漫夭柔声开口,琴并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应该不是还在怪无泪哥哥小时候跟她吵架让她一气之下离开客栈,可是为什么一直不回家,这么多年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变成一个杀手,变成如今这样清冷的个性,这些疑惑想必很快就会有答案。   漫夭的轻唤让琴回神,怅然的表情很快被她隐藏在冷淡的表现之下,一双清澈淡然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一脸忧心疼惜的望着自己的漫夭。   漫夭叹了一口气,忽然绽开一抹绝美的浅笑,“或许,我该叫你有情,或是……小姑,佑儿也该叫你姑姑呢。”   琴一震,随即心脏间歇性的抽搐起来,伴随着一阵收紧一阵刺痛,那种喜悦伴随着疼痛的感觉,让她觉得记忆和感觉都变的朦胧飘渺起来。   震惊仅仅维持一瞬间,很快琴刻意忽视掉自己快跳的心故作冷静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琴,你记得的是吗?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不回家?你知道无泪哥哥找你找的多辛苦,找的有多绝望。”漫夭一直温柔的浅笑着,可是眼眶中却蓄满了泪水,最后化为两行清泪。   琴别过脸去,她也是不久前才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叫她如何回家?叫她如何跟哥哥相认?漫夭的眼泪灼痛她的眼,漫夭的话灼痛她的心,让她一肚子的话都憋在心里无法倾诉。   “琴,你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后来你被月倾城带去月城收养了?你到底吃了多少苦被逼着成为一名杀手?你……”漫夭哽咽着,眼泪蒙住了她的视线,只要一想到琴这些年有可能经历的那些苦楚,她就心疼的喘不过气来。   “漫夭,你别哭。”琴也红了眼,沙哑的嗓音看着替自己心疼的漫夭。   “琴……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多少委屈才走到了今天?”漫夭忍不住抱住琴。   “当年,我跟哥哥吵架,结果跑出了客栈,等我回过神来也就迷路了。找不到父母,又不知道怎么回客栈去找哥哥,就这样走了两天,身无分文的我饿的两眼发黑,晚上躺在路边的草丛里睡觉,结果受了寒发起了高烧。等我醒来就被月倾城救了,带回了月城,高烧了整整三天醒来后的我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一直到前两天我杀了月倾城之前,我才得知自己的身世,然后恍恍惚惚间就想起来了曾经的事情。可是当时我以为哥哥已经死了,到岑府打听陈来的伤势才知道原来陈来就是哥哥,哥哥还活着……这两天事情太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跟哥哥相认。”琴轻描淡闲几句话,就把她曾经吃了一切苦楚都给带过去了。   可是漫夭听得出来,她也是从小吃苦艰难长大的人,她深知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要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长大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琴……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你回家了,回到你哥哥身边了,再也没有人敢伤害你,那些痛苦艰难都过去了……”   因为漫夭的沟通协调,琴回家认祖归宗,跟殷无泪相认就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第二个孩子   又是一年新年到,转眼已是开元五年(公元717年),李隆基已经登基五年了,自三年前殷家风头过盛被皇帝压制过,经由南宫易从中调解之后,朝廷再没有为难过殷家。   但是之后殷家为避风头,生意场上的低调,以及方方面面的低调,再也不去争一时的风头,做什么长安城的首富、第一之类的。其余三大世家见殷家如此,也纷纷效仿,此后长安城内关于四大家族的说法也就渐渐淡下去了。   又到新年了,漫夭挺着一个大肚子带领着全府的下人们忙前忙后的,张罗着一个热闹团圆的幸福年。   祈佑已经小大人模样了,会帮着漫夭传达一些简单的旨意了,虽然脸庞青涩稚气,可是表情严肃,俨然一个小主子小当家的模样了。   祈佑走到哪,身后都跟着一个瞒跚走路的小男孩,那是琴跟月绝心的儿子月倾情,小家伙已经十五个月了,长的虎头虎脑的,非常的可爱。可是他既不想琴的清冷秀雅,也不若月绝心那般妖娆出尘、清隽优雅,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样子多一点。   当年殷无泪跟琴相认之后,等殷无泪弄清琴跟月绝心之间的恩怨纠葛,痴恋情深之后,他竟主动鼓励琴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不要让自己的一辈子拘泥在上一代的恩怨,以及那些红尘世俗的羁绊之中。   琴经过了两个月的沉淀和思考,终于下定决心去找月绝心,两人排除万难相爱,相守在了一起。   “哎,小六子,左边那个门联好像高了,对,对,再低一点……”如今漫夭已经越来越有一家主母的姿态了,虽然再过半个月就要生产了,身子笨重行动不便,可是为了欢欢喜喜过好这个年还是事事亲历其为。   “这样?还要再低一点吗?”小六子爬在梯子上,手中小心慎重的举着大红色的对联,侧头问着漫夭的意见。   “嗯,差不多了,在往里边挪一点,这样才对称……”漫夭仰着头,阳光照在她清澈喜悦的眼睛里,闪耀着一种叫做幸福的光芒。   一手扶着腰,一手抚着肚子,漫夭缓缓的后退着,一不小心撞上后面脚步匆匆的仆人,漫夭一个趔趄失重,就往旁边的花丛中栽倒。   “啊……”漫夭惊觉不妙之时,摔倒的命运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双手护住高高隆起的肚子,俊脸惨白的惊叫。   “小心!”殷无泪刚处理了账务,从书房出来找了好几个地方问了下人才知道漫夭在前厅,谁知道刚到这里就看见漫夭发生如此惊险危险的事情。   一个纵身飞跃,身子急速朝着漫夭飞去,如大鹏展翅伸出双手想要接住马上要摔倒在地的漫夭。   “慢一点,你现在怀着孩子呢。”一个轻柔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关怀自漫夭身后响起,一双瘦削却有力的双臂稳稳扶住漫夭下坠的笨重身子。   “琴,你们终于回来了。”漫夭还没站稳,就惊喜的将身后之人的名字喊出口。   琴夫妇在两个月前将月倾情寄养在殷府,然后就去西域了,这一去就是两个月音信全无,漫夭本以为今年过年两人是赶不回来了,却没想到在她不经意间就回来了。   “漫夭,你没事吧?”虽然尽全力赶过来,但是隔了挺长的距离,殷无泪一停下就一把抱住漫夭上上下下仔细检视一番,呼吸急喘的他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没事没事,刚刚琴扶着我。”漫夭回头对着琴一笑,旁边那个撞了她吓呆的仆人也是一脸惊惧的伸出双臂,准备随之接住她倒下的笨重身子的。   漫夭扬起一抹安慰的笑意,对着那个吓呆的仆人笑道,“没事没事,虚惊一场,去忙去吧。”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或者扭到腰之类的?”殷无泪皱着眉,紧张的看着大腹便便的漫夭。   “真的没事……”漫夭看着殷无泪在大庭广众之下表露无遗的关爱不由的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好了,大哥,你也太紧张了。”琴淡淡一笑,回头跟缓缓踱来的月绝心相视一笑,传达着只有两人才明白的情义。   殷无泪这才回头正视琴,端起兄长的架子道,“你还知道要回来过年。”随即又忍不住无奈一笑,“倾情跟佑儿在花园里,你的房间我已经让下人给你们收拾出来了。”   “琴,过完年你们应该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吧?”漫夭拉着琴的手柔柔一笑。   “暂时……”琴皱眉,她跟月绝心都是漂泊惯了的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上很久。之前她怀孕不能跑来跑去了,月绝心为了她的身体考虑,居然在家一住就是一年,最后把他们俩都憋屈坏了。   “至少得过完元宵节再走吧。”殷无泪知道琴又要说离开,马上出声阻止琴接下去要说出口的话。   琴一愣,随即下意识的朝后看向月绝心,说实话,这一次他们预备只留三天的。   “那就等元宵节过完再走吧。”月绝心优雅一笑,一袭白衣胜雪,衬得他宛如谪仙下凡,说话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悠扬缓慢。   岁月似乎并没在月绝心身上留下什么痕迹,长发披散,长相妖娆,形如谪仙,优雅光明。与当年不同的是,他的内心再也没有仇恨和寂寞,只有爱跟感恩。   无隐楼已经被他解散,如今他只是两袖清风的闲云野鹤一只,潇洒自在,逍遥自在。   殷无泪闻言表情微微一松,随即扶住漫夭,“你别操心了,这儿留给小六子就成了,回屋休息去吧。”   这一胎漫夭虽然怀的不若前一胎那么辛苦,可是近两个月她的双脚开始浮肿,一按下去就是一块凹陷。   漫夭也不跟他唱反调,朝着琴跟月绝心腼腆一笑,便顺从的被殷无泪拉走。   殷无泪走了两步发现漫夭走的极慢,于是索性停下一把将漫夭横抱在怀,心疼而柔声道,“双脚浮肿的都快站不住了,还这样逞强,回去拿热水泡泡脚,我给你揉揉。”   漫夭不语,静静的靠在殷无泪胸口,听着他平稳却强有力的心跳,心中安定而满足。   双手抚上腹部,这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佑儿都已经四岁了他们才迎来这个孩子。   曾经还遗憾,以为命中注定她跟无泪哥哥之间只有佑儿一个孩子了,想不到在不经意之间,她腹中又有了新的生命。   孩子,无泪哥哥,家……   这一切,真是太好了!   幸福(大结局)   眼看着产期一天天临近,漫夭几乎被殷无泪禁足了,她的双腿越来越肿,殷无泪看着心疼,便要她多躺着休息。   眼看着初五了,四年前的这天她生下了祈佑,为了能给祈佑过一个快快乐乐的生辰,漫夭央求了好几天殷无泪才同意她亲自为儿子操办生日宴。   一大早漫夭就起身,在殷无泪的陪同下出去采购今日生日宴所需的食材。两人刚到大门口,还没上马车祈佑跟倾情就一路嚷着跑过来说要一起去。殷无泪怕顾着大的顾不了小的便不同意,可是祈佑还没哭倾情便大哭起来了,殷无泪顿时满头黑线,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虐待孩子的继父。   听闻哭声的琴跟月绝心赶过来,于是两个人的出行变成了全家的出行,四个大人加两个小屁孩。   马车很宽敞,即便坐了这么多人空间还是很充裕,两个人小孩一到集市就再也坐不住了,这个要糖葫芦,那个要桂花栗子,琴跟月绝心就化身为两个孩子的贴身保姆。   漫夭随着殷无泪一起采购食材,大多商家都是殷家名下的产业,采购很顺利,殷无泪将采购好的食材放在马车上,便带着漫夭一起去挑选祈佑的生辰礼物。   “无泪哥哥,你说给佑儿买什么东西做生辰礼物好呢?”漫夭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护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苦恼的询问殷无泪的意见。   “你不是已经给他做了衣物鞋袜了吗?对于孩子而言,没有什么东西能胜过你亲手为他缝制的东西。”殷无泪扶着漫夭,让她尽量将身体靠在自己身上,这样走起来会稍稍轻松一点,“你都快生了,还非得亲自跑出来,万一有个好歹……”想了想,殷无泪觉得不祥,便没再说下去。   “这怎么能一样呢,平时我也给他做衣物,这个哪能当做礼物。”,漫夭不以为意的淡笑。   “你呀,来,小心点。”看来迎面有人推着板车过来,上面堆着高高的米粮,殷无泪护住漫夭往店铺的方向靠了一些。   “奥,奥,疯子,奥……快追,她跑了……”远处传来一些小孩子的吵嚷声。   漫夭和殷无泪循声望去,看到一群小孩子举着小木棍小木剑在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那个女人蓬头垢面,浑身脏乱不堪,伸手挡住脸前阻挡小孩子的骚扰。   大概是被小孩子们骚扰的受不了了,那个脏乱不堪的女人似乎被惹恼了,毕竟那些不停落下的小棍小剑打在身上还是挺疼的。   “呜呜,汪汪……”女疯子学着猫狗的叫声反抗,张牙舞爪的扑向孩子们。   小孩子见这个女疯子开始反击了,便一窝蜂的做鸟兽散开,很快只留下这个邋遢的女疯子蹲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脚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漫夭一时不忍,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殷无泪轻声道,“无泪哥哥,我看她挺可怜的,不如给些银子她吧,买些吃的或穿的都好。”   看了一眼善心大发的漫夭,殷无泪有无奈道,“好吧,那你站在店铺的屋檐下,别给来来往往的人撞到,我一会儿就过来。”   “嗯。”漫夭点头,柔柔一笑。   殷无泪松开漫夭的手朝着那个蹲在地上的女人走去,越靠近就越能清晰的闻到那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一股难闻刺鼻的恶臭来。   掏出两锭银子以及一吊铜钱递给那个喃喃自语的疯子,殷无泪声音淡漠道,“喏,接着,这是我家娘子给你的,让你买身干净的衣衫买些吃的。”   殷无泪的声音清朗中带着温润,温润中又透着疏离的淡漠,这是他对待外人一贯的语调,其实非常的独特。   那个女疯子本来兀自低着头喃喃自语,在听了殷无泪的声音后忽然一震,接着停下喃喃自语蹲在地上不动。   “快拿着啊。”殷无泪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你……”那个女疯子霍然起身,瞪着一双怒目看着殷无泪,挥手打掉殷无泪手中的银子,“我不稀罕你的施舍,不稀罕!”   殷无泪皱起眉头,正想着不要算了,好心当作驴肝肺,就见那个女疯子一下子窜到漫夭面前去,快的令他措手不及。   那个女疯子冲到漫夭面前,刚想伸手指着漫夭的鼻子开骂,忽然看见她高高隆起的肚子,顿时呆愣在原地。   直到殷无泪冲回漫夭身边,还未来得及斥责她,漫夭也是心有余悸的护着肚子警戒的盯着她。   这个疯子居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你怀孕了,你怀孕了,你这个贱人居然怀孕了……哈哈……哈哈……报应,报应……”说到这里字字咬牙切齿,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的恶毒和嫉妒,“中了孔雀胆,你还敢生孩子,天要亡你,你的孩子注定要死……”   愤怒的叫嚣,呼出的气体撩起两鬓散乱的发丝,殷无泪倏然瞪大双眼,护着漫夭就走,怒道,“疯子,果然是个疯子。”   漫夭只觉得从脚底泛起一丝寒意,被动的被殷无泪拉走,眼中露出一丝困惑。   似乎……这个女人似曾相识。   殷无泪带着漫夭快速离开,从他听到孔雀胆三个字就明白过来这个疯子是谁了。   那么阴险恶毒,那么蛮横嚣张,除了漫馨还会有谁呢?   要是被漫夭知道眼前这个女疯子是漫馨,指不定要回弄出什么乱子来,善良如她一定会把这个发疯的恶毒女人带回府去的。而且漫夭一直不知道,曾经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因为漫馨的陷害,已经被孔雀胆害死了。   这是个秘密,他永远都不会让漫夭知道的,要不然一定会成为漫夭心中永远甩不掉的魔障。   快速回到马车上,这时琴和月绝心带着两个孩子刚巧也回到马车了,看到殷无泪一脸凝重,知道是出事了,也不敢多问就跟着一起匆匆回去了。   是夜,漫夭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一个女人发了疯似的掐着自己的脖子,说她天生命贱,不配幸福,然后这个发了疯的女人慢慢幻化成漫馨姐姐的脸来。   漫夭惊吓过度,尖叫着从梦中惊醒过来,结果动了胎气,孩子提前出世了。   因为是第二胎了,虽然突然,不过稳婆等都已经提前备好,生产只花了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并不算太凶险。   亥时三刻,漫夭为殷无泪又添一子,母子平安。   又过两年,漫夭为殷无泪再添一女,每年的初五,殷无泪都会带上妻儿一起去近郊的庙里还神,感谢神明庇佑,阖家平安健康。   风中送来孩子欢快的笑声,殷无泪与漫夭携手在绿树成荫的小道上缓缓走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不仅仅只是一句誓言,是要以生命和实际行动来实践。   “漫夭,你觉得幸福吗?”走了许久,殷无泪忽然轻声问道。   耳边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漫夭侧耳倾听,嘴角洋溢着淡淡的微笑,从容而幸福。   “幸福。谢谢你,无泪哥哥,谢谢你让我这么的幸福。”发自内心的由衷说道。   “你觉得幸福就好,你和孩子们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这辈子能让你幸福……就是我毕生的追求。”殷无泪笑道,俊酷的脸上笑容张扬,映入眼帘的是半山苍翠浓郁的绿色。   漫夭握紧殷无泪的手,笑而不语。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孩童们清脆的童稚歌声——   晚霞中的红蜻蜓   请你告诉我   童年时代遇到你   那是哪一天   全文完   谢谢各位一路的支持!   --------------------   本书首发凤鸣轩,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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