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名:水姓莲花   作者:白羽燕   正文   第一章 水苑宫Ⅰ   “莲儿,不要回头,快带你弟弟一起走……”   “莲儿,保护好弟弟,你们姐弟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耳边回响着母亲声嘶力竭的呐喊,眼前那片火光染红了天际,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数丈高的水苑宫瞬间化为废墟,将水氏一族永久埋葬。   漫天血雨凄绝哀鸣,如同一场梦魇,彻底颠覆了水莲的世界。   数个时辰之前,水苑宫还是那幅气派景象,水苑王也还是天界地位最高的君者,水家世代为六净天王效忠,为平定边界战乱立下汗马功劳,水氏一族声势高涨,如今又与天王结亲,真可谓是尽享尊荣。   “大哥,水莲再过几天就要嫁给天音君了,这种天大的喜事一定要好好庆祝。”刚从边界赶回来的水将军风尘仆仆,眉眼之间却满是喜气,“等天音君继天王位,水莲就是王妃,天界最尊贵的女人,咱们水家也就成为真正的王族了。”   “二哥,你以为大哥准许水莲嫁人,他是冲着未来女婿王族的身份?”天宫总管水统领瞥了眼水将军,举杯敬水苑王,“大哥看他们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才点头答应这门亲事,要知道大哥最心疼水莲,不舍得让她受一点儿委屈的。”   “那是当然,最重要侄女儿高兴。”水将军哈哈大笑起来,抓起酒壶面向水苑王妃和水莲,“大嫂,水莲,二叔太开心了,话不多说,先干为敬。”   水苑王妃放下酒杯,唇边洋溢着幸福甜蜜,看向身边满面通红的水莲,记得水将军刚去边界那会儿,她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童,没想到一转眼的工夫,就快要嫁人了。   “莲儿,成了亲就是大人了,要跟天音君好好相处,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记住了么?”王妃看着清丽秀美的女儿,不由想起自己出嫁前的情景,当时她对水苑王知之甚少,成亲后倒也过得很幸福,夫君英明神勇,一双儿女乖巧懂事,她实在别无所求。   “女儿谨记母亲教诲。”水莲羞赧地低下头,两抹红云飞上脸颊,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水莲也会像她这么幸福,水苑王妃心中笃定。   水苑王举杯一饮而尽,俊逸的面容温和从容:“二弟驻守边界,三弟久居天宫,若不是莲儿成亲,恐怕咱们兄弟几个也难相聚,来,本王再敬你们一杯,今晚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水将军和水统领欣然应声,兄弟三人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忽闻侍卫来报,十大尊者率领数万天兵,将水苑宫重重包围。   水苑王剑眉一挑,心底隐约有不祥的预感,唯恐王妃担心,微笑道:“天音君抱病在身未能出席水氏家宴,想必是天王陛下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来看一看,你也知道,天王陛下一向重视咱们水家。”   “不过,怎么连十大天君都来了呢?”水苑王妃不安地握住他的手,微微蹙眉,“还有数万天兵,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的,爱妃!”水苑王的笑容略显僵硬,语气仍是温柔至极,“你和莲儿去把茗儿带过来,二叔和三叔都想见他。”   水苑王妃明白他想支开她们,犹豫地点头:“好,我带茗儿过来。”   眼看水苑王妃带走了水莲,水将军再也按耐不住了:“大哥,难道传言都是真的?六净天王嫉妒你的才能,所以想要灭了水家……”   “二哥,你怎能听信传言?”水统领不悦地打断他的话,“天王陛下要是嫉恨水家,又怎会向水家求亲!就像大哥说的那样,应该是陛下亲临,尊者和天兵自然要追随的。”   水将军低头不语,他接到水苑王的家书连夜赶来,随身前来的天兵不过数百,万一传言是真的,他们水家就要大祸临头了。   十大天君陆续现身,唯独不见六净天王踪影,水苑王心里的寒意蔓延开来。水苑宫为天界效力多年,他对六净天王忠心不二,从没想过要取而代之,但不管他如何退让,最终还是难逃厄运。   “水苑王接旨!”为首的天君冷眼睨向水苑王,待水家众人接连下跪,宣读道,“水苑王结党营私谋反作乱,意图危害天界安宁祸害百姓,其罪当诛!念其尚有苦劳,特赐自缢保其全尸!如若抗旨不尊,罪加一等诛杀全族!”   众人哗然,目不转睛地看向水苑王,谁都不敢相信他有谋反之意,更无法想象六净天王狠绝至此。   水苑王紧紧握住双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早就察觉六净天王对他有所忌惮,却没想到当真这般无情。强加给他谋反的罪名,他要是认了,岂不是忠孝一生却留千古骂名。   可是,如果他不认罪,那就是罪加一等诛杀全族,他死不要紧,却不能连累了二弟和三弟,更不能让水氏全族陪葬。十大天君和数万天兵已将水苑宫包围,他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沉默许久,水苑王放开了双拳,痛声道:“罪臣接旨!”   “大哥,你不能认罪!”水将军一挥衣袖,天君手里的圣旨随即化为粉末,飞身上前拉起水苑王,“大哥,我不信你有罪,你为什么要认?”   “二弟!”水苑王眼眶泛红,一把拦住水将军,“天王陛下容不下我,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如果我死,可以保住水家,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我就知道天王老儿故意诬陷咱们水家!”水将军咬紧牙关,双目赤红,“好,这都是他逼的,那就怪不得咱们了。大哥,咱不认罪,不管是生是死,咱们都追随你。”   “你们,你们这是存心要反了……”宣读圣旨的天君气得浑身发抖,高高扬起右手指向夜空,“天王陛下明鉴,逆贼不思悔改全族当诛,本君呼唤灵骸铲除水氏!”   空中雷声大作,一道银色闪电狰狞地撕裂夜幕,天君的灵力幻化成狼兽灵骸从天而落,径直奔向水苑宫。宫外的天兵天将眼看灵骸出动,纷纷用灵盾保护自己,即使他们久经战场,也不敢轻视十大天君的灵气,尤其是水苑王三兄弟,双方要是使出全力较量起来,只怕整个天界都要受到波及。   强大的灵力倾袭而来,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令人无处可逃。水苑宫的家眷侍从纷纷吓傻了眼,耳膜震得嗡嗡直响,怔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们只会端茶送水服侍主子,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根本没有能力抵抗如此霸道的杀气。   “咔嚓”“咔嚓”崩裂之声此起彼伏,毫无招架之力的侍从接连被震飞出去,眨眼之间残骸遍地血浆横流。   狼兽灵骸要吞噬水苑王,谁知牵连到无辜的家眷,见此惨状,水将军忍无可忍,用力挣脱水苑王,拔剑指向万里长空,炽热耀眼的灵气直冲上天,高大威猛的熊兽灵骸咆哮着奔向狼兽。同样是银色灵骸,熊兽的体积比狼兽大出两三倍,脑袋像是一座山峰,被撞一下也得伤筋动骨。   单看体型,熊兽远比狼兽大出许多,但论速度,却是明显落了下风。熊兽仗着满身蛮力横扫过去,狼兽弓起身子纵身一跃,灵巧地躲了开来,趁着熊兽还没来得及再次发作,居然从身后狠狠咬住它的脖颈。   熊兽哀嚎一声,发疯似的猛烈甩头,狼兽的利齿早已深入筋骨,挣扎得越厉害,它就咬得越深。这时,其余几位天君也释放出灵骸,将熊兽团团包围,招招致命狠绝毒辣,不留一丝喘息的余地。   水将军驰骋沙场多年,他的灵力自然不输于任何一位天君,但彼此实力相当,再强大的灵骸也不可能以一敌十。   “二弟,住手,你快住手,这样下去,灵力会耗尽的……”水苑王想要阻止水将军以死相拼,但仍是迟了一步,十大天君的灵骸封住熊兽所有的退路,群起攻其要害。   “二哥,你可不要一个人抢尽了风头。”水统领斜睨向昔日同僚,“十大天君,你们以多欺少太过卑鄙,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敢来水苑宫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音刚落,水统领振臂一呼,两条十来丈长的银色巨蟒盘旋而来,死死缠住十大天君的灵骸,为熊兽争取出逃的机会。水将军踉跄后退几步,瞪着血红的双眼,看那道道灵骸陷入混战,攥紧拳头怒吼一声,再次释放出熊兽。   几十个回合下来,十大天君的灵骸没有讨到半分便宜,于是转变了战术,放弃群攻,一对一消耗水将军和水统领的灵力。渐渐地,十大天君占据上风,熊兽遍体鳞伤,两条巨蟒也是身负重伤。   “二弟,三弟……”水苑王迟迟没有出手,无非是想保全水苑宫,但是现在看来,他的忍让依然毫无用处,十大天君早就看他不顺眼,如今又有六净天王撑腰,他们若是不把水苑宫夷为平地,决计不会罢休。   灵骸激战爆发出的威力,造成无数伤亡,水苑宫血流成河,水氏家眷侍从身首异处惨不忍睹。水苑王深深吸气,一步步走向十大天君,鲜血燃起他心中的怒火,所有的忍耐与屈辱化为惊天动地的咆哮,只见他猛然挥出双拳,急促而发的灵气使他通体膨胀筋脉毕露。   不待水苑王发出呼唤,灵骸从他体内迸射而出,如同一条长龙径直冲向云霄。金色长龙周身燃烧着熊熊火焰,炽热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升腾的灵火将周遭一切焚烧殆尽,盘踞在上空的银色灵骸感受到撕裂的痛楚,哀嚎连连狼狈逃窜。   水苑宫Ⅱ   十大天君骇然,他们早就料到水苑王的灵力高深莫测,却没想到竟然恐怖到这种程度。虽说灵骸是天地间最厉害的灵术,但银色灵骸和金色灵骸的威力又是不能比的,操控金骸不仅需要灵力,还要神力,除了历代的天王,天界极少有人能呼唤出金骸,而且,还是水龙。   “水龙,是水龙……”天君和天兵骇然不已,躲在灵盾后面浑身发抖,从没听说水苑王已经可以呼唤出水龙,如果这金色灵骸当真是天界无敌的水龙,他们无疑是自寻死路,即使六净天王赶来助阵也未必是水苑王的对手。   金龙一出所向披靡,十大天君的银骸瞬间沦为陪衬,都成了失去控制的无头苍蝇。金龙飞身跃向拼命死撑的狼兽,头顶的犄角贯穿狼兽的身体,狼兽躲闪不过,甚至来不及嚎叫,就被金龙一口吞噬。   “不是,这不是水龙……”失去狼兽灵骸的天君瘫坐在地上,指着在半空中的灵骸,瞪大双眼尖声叫道,“这分明是麒麟,不是什么水龙!”   之前那一幕发生的太快,看那金色灵骸的光影确实像条龙,但冷静下来仔细看去,原来并非是传闻中天界无敌的水龙,而是威风凛凛的金麒麟。   “原来是麒麟!”众人稍微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咬牙释放出他们的灵骸,与水苑王的金麒麟再较高下。   “老子跟你们这帮畜牲拼了!”水将军不擅长呼唤灵骸,他最拿手的是近身搏斗,眼看对方联起手来与水苑王较量,他拔出腰间的无影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狼兽天君的咽喉,“去死吧,你们枉称天君,一个个都是天王老儿的走狗,我呸!”   狼兽天君原本就元气大伤,哪里还是水将军的对手,被他一剑刺死,不甘心地瞪着火光四射的麒麟。水将军杀红了眼,不管是天君还是天兵,只要是出现在他眼前的,统统杀无赦。   仰望着高高在上的麒麟,剩下的九大天君心生怯意,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们要是不豁出去拼个你死我活,只怕也就白白丧命了。   “大哥,今晚就用他们的血喂饱你的麒麟,铲除这些走狗,咱们去找天王老儿算账!”水将军浑身上下都是血浆,挥舞着手中的无影剑,冲向忙着操纵灵骸的天君们。   “水苑宫行得端做得正,就算是天王陛下,也没有资格污蔑!”水统领愤怒的叫声,使得巨蟒更加狂躁,张开血盆大口吐着猩红的信子。   “好,我们三兄弟就算是死,也要力保水苑宫的清白。”水苑王抛却所有顾虑放手一搏,金麒麟周身的火焰越烧越旺,九大天君的灵骸顿然失色。   面对金麒麟和巨蟒疯狂的袭击,九大天君逐渐趋于劣势,他们都是天界鼎鼎有名的尊者,灵力也都是天界最出众的,联起手来却不是水家三兄弟的对手。水苑宫的实力恐怖至极,若是等水苑王成功呼唤出水龙,整个天界都将是他囊中之物。   难怪六净天王容不下水苑宫,不惜编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除掉水苑王。可是,摧毁水苑宫之前,他们九大天君必须打败水苑王,不然,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九大天君拼尽全力与水家三兄弟对抗,双方陷入胶着状态,彼此心里都很清楚,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谁要是露出了破绽,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水苑王并不打算跟他们纠缠下去,惟有速战速决方能以少胜多,他朝水统领使了个眼色,水统领心领神会。兄弟二人释放出所有灵力,金麒麟和巨蟒瞬间将九大灵骸击退数丈开外,九大天君惶恐不已,匆忙撤回灵骸保存实力。水将军趁机用剑击伤几名天君,打得他们溃不成军。   形势大好,水苑王和水统领自然不会放过良机,金麒麟和巨蟒咆哮而去,将九大灵骸尽数吞噬。九大天君接连惨叫,都以为自己死期将至,恰在此时,水苑王一头栽倒在地上,他用双手勉强支撑着身体,回头看了眼水苑宫,血红的双眸满是不甘。水统领捂着胸口单膝着地,眼眦欲裂悲愤咆哮,看着金麒麟和巨蟒将吞下去的灵骸又吐了出来。   “大哥,三弟……”水将军神色大变,冲过去想要扶起他们,忽觉喉间泛起阵阵咸腥,腹中五脏六腑痛如刀绞,跌跌撞撞仰面倒地。   九大天君浑身瘫软冷汗涔涔,抬头看天边的麒麟和巨蟒光芒减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天兵听令,水苑王谋逆作乱抗旨不尊,诛杀,全族……”   经历过这场恶斗,九大天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看着水家三兄弟被万箭穿心,还是不敢相信水苑宫从此消失于天界。   好险,真是好险,要不是六净天王早有防备,在赏赐给水苑王的酒里下了毒,水家三兄弟又怎会输给他们。不,水苑王没有输给任何人,他只是输给了自己的一片忠心。   看到水苑王呼唤出金麒麟,水苑王妃知道一切都已不可挽回,她抱着一双儿女,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六净天王为何要将水苑宫置于死地。   “母亲,天王陛下要我们死,是吗?”水莲眼中满是泪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要死,我们都不要死……”水茗哇哇大哭起来,躲在水莲怀里不停抽泣,“姐姐,我怕……”   水苑王妃哽咽无语,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他们。   “那他呢,他也要我们死?”水莲眼前出现天音君温润如玉的容颜,心痛得要窒息。   “莲儿,你不要多想,天王陛下容不得你父亲,天音君未必知情。”水苑王妃自己也不知道天音君是否知情,但她只能这样安慰水莲,“不如这样,我们先离开,找机会见天音君一面,也许他能说服天王陛下放过水苑宫。”   “可是,我担心父亲和叔叔……”水莲焦急的泪水潸然而下。   “但留下来,也帮不上他们。”水苑王妃何尝忍心离开,只是为了一双儿女,她必须这么做。   母子三人在侍卫的保护下奔向后门,水莲一步三回头,喃喃道,“父亲,叔叔,一定要等到莲儿回来啊!”   “大小姐请放心,即使是十大天君,也不一定是水氏三兄弟的对手。”水茗的侍卫水至清语气颇为骄傲,“天界谁人不知,水苑王的金麒麟是最厉害的灵骸。”   “不错,你父亲和叔叔一定能等到我们……”水苑王妃顿了顿,柳眉紧蹙杏眼圆睁,双手捂住唇,却见乌黑的血顺着指缝不停流淌。   水至清大惊失色道:“不好,王妃中毒了。”   “母亲……母亲……”水莲看到水苑王妃仍在吐血,不由痛哭失声,“难道,酒里有毒?那是六净天王赏赐给水苑宫的啊……”   水苑王妃用尽力气回头看去,果然,那道麒麟灵骸正在急速下坠,她凄厉地叫了声“夫君”,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侍卫看向陨落的灵骸,双膝着地,重重地跪下来,水莲泪如雨下,视线逐渐模糊,就连年纪还小的水茗也停止了哭闹,呆呆地望着恢复沉寂的夜空。   “莲儿……”水苑王妃有气无力地唤了声,“快走,保护好你弟弟,你们一定要活下去……”   “母亲,要走我们一起走……”水莲用力拭去脸上的泪水,将水苑王妃搀扶起来,水茗扯住母亲的衣袖,扁起小嘴又哭起来。   “父亲的麒麟不见了,不见了……”水茗不清楚麒麟消失意味着什么,只是没来由地害怕,“我要去找父亲……”   “茗儿,不要去,乖,听话,从今以后要听姐姐的话……”水苑王妃美眸含泪,轻轻拍着水莲的肩膀,示意她把自己放下来,“莲儿,我去陪你父亲了,不要怨恨,不要回头,忘了水苑宫,忘了天音君,开始新的生活……”   “不,母亲,别离开我们,我哪儿都不去,我生生世世都要留在水苑宫……”水莲握住母亲的手,哀哀地恳求道,“让我留下吧,我不走,我不走……”   “莲儿!”水苑王妃急得咳出几口血,用力推开水莲,“你和茗儿是水苑宫最后的期望,你就忍心让我和你父亲死不瞑目?”   水莲怔住,泪水夺眶而出,水茗哭倒在水苑王妃怀里,“母亲,你起来啊,你快起来抱抱茗儿……”   “茗儿,我的茗儿……”水苑王妃温柔地抚摸着水茗的头,吃力地看向水莲,“莲儿,你可答应?”   水莲紧咬着唇哭得无声无息,不忍心看母亲失望的样子,终是点了点头。   “至清……”水苑王妃虚弱地叹了声,叮嘱道,“小姐和公子就托付给你了,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们……”   “遵命。”水至清哽咽地应了声,面朝麒麟坠落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又面向水苑王妃重重叩头,随后一手抱起水茗,一手拽着水莲的衣领,头也不回地奔出后门。   “母亲,母亲……”水莲肝肠寸断的哭喊再也得不到母亲的回应,水苑王妃永远闭上了双眼。   水苑宫Ⅲ   水莲随着水至清漫无边际地狂奔,可是,不管他们往哪儿逃,都逃不过成千上万的追兵,他们无处不在阴魂不散,他们摧毁了水苑宫还不够,连水家最后的血脉都不肯放过。水莲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但天大地大,总有他们姐弟的容身之处。   “小姐,不如,我们离开天界吧!”水至清反复思量,不得已开了口。   水莲久久没有应声,水至清将他们姐弟安置在亲信处,只能暂时躲过天兵的追杀,若是等到天君追来,必定遮掩不住他们的灵气。   “属下知道小姐舍不得水苑宫,但要是不走,迟早会被发现的。”水至清看着疲惫至极昏昏睡去的水茗,轻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关于公子的传闻那么多,天王陛下不会放过他的。”   水莲转身看着水茗,问道:“小茗体内真有水龙印吗?等他长大了,就能呼唤出水龙?”   “水苑王和王妃从未承认过。”水至清忧心忡忡地轻叹,“天界中人都渴望得到水龙印,但对于公子来说,却是祸根。”   “我只是想,也许以后我们姐弟能为父母报仇。”水莲想起水苑宫崩塌于火海的情景,泪盈于睫,“我一定会保护好小茗,哪怕是豁出性命……”   “小姐……”水至清急忙劝慰,“王妃希望你们忘了水苑宫,好好活下去,现在不是想着报仇的时候。”   水莲点头,起身走出去,水至清想跟着她,却被阻止,“照顾好小茗,我没事的,放心。”   看着她无助的背影,水至清无奈地摇摇头,忘了水苑宫,忘了天音君,谈何容易啊!   “水莲,好美的名字,人也像这池塘里的莲花一样美……”   “水莲,好想让你成为我的妻,但又怕你嫌弃我病弱……”   “水莲,这是我为你炼成的灵晶,有了它,你就能随时随地见到我……”   “水莲,水莲……”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待水莲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景明宫。再往前一步,她就会被天兵天将抓住,以逆贼之女的身份被处死。但,就算是死,她也要来看一眼的。   水莲从怀里取出那枚灵晶,莲花形的灵晶悬浮于手心,温润清透光华夺目,一如莲花池旁的翩翩少年。初次见他,他正因思念母亲伤心垂泪,小小的人儿,眉眼之间却写满了忧愁与哀思。喜欢上他,却是在相识多年之后,她发现自己不仅心疼他,也为他心动。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前来水苑宫提亲的人家数不胜数,她一概不见,只为他曾说过,他要养好身体,赶走所有要来抢她的人。她舍不得他受伤,所以,从不给别人争抢的机会。   直到他亲口说出那句话,她满心焦虑才平复下来,原来越是在乎,心里就越不安。   他自幼体弱,虽是天王之子,本身却没有多少灵力,即便如此,他还是用尽所有灵力,耗费了多年的心血,为她炼制出水莲灵晶,为她献出满腔真情。   天音君,如何才能忘记你?   “天音……天音……”水莲望着灵晶声声呼唤,她不甘心也不死心,如果连情也能作假,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水莲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但她朝思暮想的人始终没有出现,莲花灵晶的光芒逐渐微弱,如同她眼里的希望,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就像六净天王摧毁水苑宫一样,天音君的沉默也断绝了水莲最后的期盼。这就是他的回应了,她本就不该来,不该对他心存留恋。她应该随着水苑宫的坍塌消失在天界,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再也不要提起他们的过去。   亲眼目睹父母亲人相继遇难,她还有什么好奢望呢,如果死能带走所有痛苦,水莲一定毫不犹豫投身火海。但原来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她是水家的女儿,她不能如此懦弱为父母蒙羞。   莲花灵晶在水莲手中急速旋转,两股不同的灵力相互排斥,发出“噼啪”“噼啪”刺耳的声响,情也好,爱也好,都随之灰飞烟灭吧!从今以后,他们没有任何关联,是生是死各不相干!   灵晶表面生出纵横交错的裂痕,水莲紧蹙着眉,悲愤地咬着唇,誓要将它化为灰烬。   “灵力,宫外有灵力……”   察觉到灵力的存在,景明宫的天兵天将朝水莲狂奔过来,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水莲手一抖,灵晶应声而落摔成碎片,她顾不得将碎片化成灰,收回灵力,转身逃离。   回到方才的藏身之处,只见四处狼藉硝烟弥漫,水莲的心一沉,“小茗,至清,你们在哪里……”   “小茗,至清……”水莲冲进灰蒙蒙的烟雾,到处寻找他们的踪迹,她已经失去了水苑宫,失去了父母亲人,如果连水茗和水至清也不在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废墟中有只手抓住了水莲的脚腕,水莲回头一看,不由喜极而泣,“至清,至清,小茗呢?”   水至清翻了个身,哭得稀里哗啦的水茗跳起来扑向水莲,“姐姐,我怕,刚才来了好多好多坏人……”   “小茗,别怕,姐姐在呢!”水莲紧紧抱住水茗瘦小的身子,一想起来险些要失去他,就怕得浑身发抖,“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至清,我们离开这儿,快……”水莲弯腰去扶水至清,这才看见他背后那道深可见骨的骇人伤口。   “小姐,不要管我,你和公子快走!”水至清努力给她一抹微笑,想要给她一些安慰,“小姐,你们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去十里崖吧,那儿有水苑宫的灵窟,应该还能躲一阵子。对不起,我太没用了,不能陪你们走下去了……”   水莲连连摇头,泪如落雨,“不行,你不能就这样倒下去,至清,你答应过母亲,你要保护我们姐弟,起来,你快起来,我不许你放弃……”   水至清咬着牙,一手撑着地,一手拉住水莲,无奈他伤势太重,就算求生的意愿再强,也是回天乏术了。   “唉,算了吧,小姐,你们走吧,快走……”水至清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尽量保持轻松的语气,“不如这样,你们在十里崖等我,我歇会儿就来……”   水至清不停催促水莲,眼里满是哀求:“走吧,小姐,你们走啊……”   “好,我在那儿等你,至清,你要来啊,你一定要来……”水莲抹去泪水,背起水茗往十里崖奔去。   “小姐,公子,愿神尊保佑你们平安。”水至清伸长脖子,看着他们渐渐远去,脑袋慢慢耷拉下来。   水苑宫的灵窟在十里崖,水家人清楚,天兵天将也知道,水莲看到灵窟周围密密麻麻的天兵,整个人都不知所措。天大地大,竟然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难道,真是天要亡他们水家吗?   “大小姐,等您好久了。”全身银色盔甲的天将居高临下看着水莲,眼底隐约有一丝怜悯,“整个天界都在天王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您,还能逃哪儿去呢!”   水莲一步步往后退,水茗吓得不停抽泣,银甲天将不慌不忙地靠近他们,抬手指向水茗,“放下他,天王陛下可以饶您不死。”   水莲不屑地笑了笑,要她出卖亲人苟且偷生,六净天王未免小瞧了她。   “难道,您不打算和天音君再续良缘了么!”天将继续游说,“只要您愿意,您还是天子妃。”   水莲浑身一颤,声如断弦支离破碎,“他要你这么说?是他吗?是天音君吗?”   天将没有应声,固执地盯着水莲怀里的水茗,“把他交给我,您便可享尽荣华富贵。”   水莲不停后退,脚下蓦然踩空,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此时,水莲的心情异常平静,她知道六净天王为何非要水茗不可,天界传闻水茗生来就拥有水龙印,既然已经毁掉了水苑宫,他又怎会再留祸根。   “小茗,跟姐姐一起走,好吗?”水莲宁愿和水茗共赴黄泉,也不忍心让他落入仇敌之手惨遭折磨。   水茗窝在水莲怀里,点了点头,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不管去哪儿他都愿意。   水莲仰头看向天际,云层之中闪烁着金光,这是她最后一次看日出,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水莲闭上双眼再无留恋,纵身跃下万丈深渊,见状,天将凌空一剑刺穿她的心脏,从她怀里抢走水茗。   坠崖的那一刻,水莲透过眼中那抹殷红,只见朦胧的天边划过一道闪电,顷刻间山河崩裂天地变色。   水苑宫Ⅳ   “水家大小姐,是时候醒来了,你把水家惟一的继承人弄丢了,难道你忘了吗?”   水莲蓦然睁开双眼,望进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顿觉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了。   “你是谁?”水莲直觉那是摄心术,匆忙移开视线,从床榻上跳起来,环视周遭陌生的环境,抚着砰砰狂跳的胸口微微喘息。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身着玄衣的高大男子转过身,眸子里波光流转,闪动着妖异魅惑的光芒。   水莲一怔,低下头察看被剑刺穿的身体,没看见哪儿有血迹,却发现自己换了身衣裳。   “我,我……”水莲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看向那男子,“你,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男子不以为然地挑下眉,不答反问:“难道你的命比那身破衣服还重要?”   当然不是,关键是……   水莲咬着唇,羞得满面通红,没法跟他理论下去,她隔着衣物轻抚胸口,竟然寻不得一丝伤痕,她试探着吸口气,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她明明记得自己被剑刺穿,又从悬崖上跌落下来,就算是父亲还在世,也不可能让她起死回生。   “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水莲不得已道出心中的疑问。   “所以说,你的命是我救的!”玄衣男子飘然而至,修长的食指轻佻地勾起水莲的下巴,“那么,你打算怎么报答呢?”   玄衣男子从头到脚打量着水莲,邪气的眼神像是一团火,烧得人浑身不自在,“以身相许,就不必了吧,我还是喜欢成熟的女人……”   “放肆!”水莲虽然受制于人,骨子里却还是有几分清高,身为水苑宫的大小姐,何时受过别人轻薄。   水莲抬起头,无所畏惧地迎上他戏谑的目光:“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救了我,就不怕得罪了六净天王?”   他们对视片刻,玄衣男子轻笑了声:“可惜我还不知道怕为何物,管他什么六净天王,还是九大天君,想救你便救你,谁能拦得了我。”   水莲不相信他说的话,经历过灭门之灾,她再不是那个单纯无知的大小姐。天界以六净天王为首,就算水苑宫曾经风光无限,水苑王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者,如今既已是逆贼,昔日的荣耀也就不复存在了。   虽然,她也盼过,与她有婚约的天音君会在危急关头赶来救她,直到那一剑彻底粉碎了她的希望。天音君是六净天王的继承人,六净天王处心积虑除掉水苑宫,他又怎会顾及儿女情长横生枝节。   难道,只是她心中有情,而他,从来就未曾心动?   “天界向来自诩不凡,六净天王更是自命清高,谁知他贵为天王,非但没有六根清净,反而因嫉生恨陷害贤能!哼,凡夫俗子向往升天,却不知天界比人间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样的污糟肮脏,所谓的得道君子,还不如妖魔鬼怪多情。”   玄衣男子满意地看着水莲神情剧变,悠悠道来:“水苑宫声势高涨,水苑王功高盖主,而六净天王年事已高灵力骤减,偏又领悟不到空界奥妙,做不成无量神尊,难享永世之福。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唯一的儿子天音君自幼病弱,连灵力都控制不了,将来如何统领天界?”   “与天音君截然相反,水苑宫的继承人生来就拥有水龙印,小小年纪就能掌控惊人的灵力,相较之下,谁才是真正的天界之王,可想而知。”   “小茗没有水龙印,父亲也从没想过取代天王。”水莲早就听过类似的传闻,不料这些传闻正是水氏被灭族的原因,她激动地反驳道,“在天界,年纪小能操控灵力的孩子比比皆是,为什么要针对小茗?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因为他是水苑宫的继承人,只有他能撼动天音君的地位……”   “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水苑宫的事?”水莲打断他的话,警惕地打量着他,这男人浑身散发着邪恶的气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天界应该没他这号人物。   玄衣男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眼底有藏不住的张狂:“本王名九霄,想必你也听说过。”   “你,你就是九霄王,三,三域地魔?”水莲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不敢相信恶名昭著的三域地魔居然如此年轻俊美。   天界与地界向来势如水火,百万年来纷争不断,六净天王和三域地魔灵力相当难分上下,他们的目标都是成为无量神尊,继而统领天地。百万年来,历代的天王和地魔都没能如愿,不过,自从新一代地魔诞生,天界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传闻九霄王灵力通天,因此得名九霄,如果地界出来一位无量神尊,天界将再无立足之地。   九霄王的存在,使天界备受威胁,他的种种恶行也传得沸沸扬扬。现在想来,其中免不了添油加醋故意抹黑,不然六净天王还如何立威。水莲收回讶异的目光,低头苦笑了声,她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六净天王,其实是嫉恨贤能六根不净的小人,这么说来,眼前这个臭名远扬的三域地魔,未必就一无是处,至少,他救了她的命。   “想知道你弟弟现在的处境吗?”九霄王等不及向她展示他的能力。   水莲怔了怔,忙不迭地点头:“小茗他怎么样了?快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去救他!”   “就凭你?恐怕没这能耐!”九霄王指尖往水莲眉心一点,水莲只觉头晕目眩,回过神的时候,又看见了那道天崩地裂的闪电。   紧接着,她发现自己居然置身于六净天王所在的景明宫,生怕被人抓住再死一回,却留意到来来往往的侍从根本看不见她。水莲顾不得多想,因为她听到了水茗微弱的呻吟,循着声声低吟,辗转来到了关押重犯的禁地。   禁地由天兵重重把守,水莲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走进去,心急如焚地奔向囚禁水茗的牢房。那是天界最牢固的锁灵塚,不管谁被关在里面,都无法施展灵力,只能忍受灵力被抽离的痛苦,等待死亡的降临。   水莲眼眶泛红,双手捂着唇,险些哭出声音,水茗不过是个孩子,他怎么禁得起这种重刑。渐渐地,锁灵塚变得透明,水莲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情形,这才明白水茗的呻吟为何那般虚弱,原来他还被困在炼丹炉里,小小的身子蜷缩成球形,缓慢地旋转着,他的灵力加倍流失,眼看就要魂飞魄散了。   “不要啊,水茗,你坚持住,姐姐来救你了……”水莲失控地哭喊起来,用力捶打着锁灵塚,“水茗,姐姐在这儿,你别怕,别怕……”   忽然,水莲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回来,她瘫坐在地上,泪眼朦胧地望着九霄王,慌忙爬起来抱住他的腿:“求求你,求你救小茗,你能救我,一定也能救他……”   九霄王轻轻摇头:“我能救你,因为你坠崖落入边界,本王略施障眼法就能带你回来。而你弟弟他在景明宫,六净天王的眼皮子底下,本王要是闯进去,那就意味着宣战。你想想看,本王怎能为了救你弟弟,掀起天地两界的战乱呢!”   “那怎么办?”水莲泣不成声,“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不能失去小茗……”   “办法倒不是没有……”九霄王顿了顿,才道,“只要阻止锁灵塚吸收灵力,他就能活下来,然后再找机会救他。”   “行,这样也行,求你快救救他……”   九霄王眯起眼睛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本王可以救他,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水莲方寸大乱,只求他能救出性命垂危的水茗。   “做本王的御灵奴,一年之内收集天地两界九千九百九十九道有灵力的魂魄,你可做得到?”   水莲心下一凛:“你收集这些魂魄,该不会要做危害天界的事吧?”   闻言,九霄王仰头大笑:“六净天王诛你全族,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些?”   “他因一己私利诛我全族,我却不能不顾天界苍生。”水莲咬着唇,眼眶蓄满了泪水,“不然,就算我和弟弟平安无事,将来也没有颜面去见父母。”   九霄王挑了挑眉,正色道:“危害天界苍生对本王有什么好处,总有一日,天地不分两界,天王或是地魔,也就没分别了。”   水莲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迟疑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九霄王自信满满地说,“待你大功告成之日,也就是你弟弟重获自由之时。本王收集这些灵魄,练成连六净天王都无法识破的灵器,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帮你救出水苑宫的继承人。你可以拒绝本王的好意,但放眼天地,还有谁能帮你呢?”   水莲无言以对,沉吟半晌,又为难道:“可是,我本身灵力就不强,也不懂得如何御灵,万一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九霄王微微一笑,主动搀扶起水莲,“水苑宫的大小姐给本王做御灵奴,那是绰绰有余,你不要低估自己,若不是你灵力过人,即使是本王,也救不了你。”   水莲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好,我做你的御灵奴,但你也要答应我,救出水茗。”   “本王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第二章 溯月桥Ⅰ   九霄王答应帮水莲救出水茗,条件是要她做御灵奴,但他如何救何时救却未明说,水莲只能要他一句承诺,也只能选择相信他,除此之外,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地界游魂数以万千,有灵气的却是万中其一。若要在一年之内完成任务,恐怕只能从天界寻找了。也许,这正是九霄王救她的原因,天地界域分明,除了六净天王和三域地魔能自由来回,其他人等要想突破结界绝无可能。   水莲本身就拥有天界的灵力,如今又有九霄王赐予的魔力,往来天地两界倒也不是难事。为免暴露水莲的真实身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九霄王改变了她的容貌,隐去了她的姓氏,只称呼她的单名,莲。   但她不到万不得已,还不想回去,她需要足够的勇气,面对化为废墟的水苑宫,和金碧辉煌的景明宫。只是眼前这几位“同伴”,迫不及待要去天界长见识了。   “阿莲,人家在地界混了这么久,从没见过什么厉害的灵魄,奉劝你一句哦,不要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了,还是带咱们去天界吧!”倾古今侧身望过来,妩媚一笑,眸子里华光流转,美艳不可方物。   水莲扭过头不看他,心里阵阵恶寒,“天界岂是说去就去的,你们没有灵气护体,过不了结界。”   “那可不一定,你不要小瞧了人家嘛!”倾古今纤长白皙的手指划过脸颊,拢了拢那把乌黑亮丽的柔顺长发,“不管是人间还是地界,我都很能混得开的,去天界逛逛而已,无非是要借助一丁点儿的灵气,你就点下头呗,呐,跟你保证还不行么,到时候多给你找些灵魄。”   “多找些灵魄?我看你厌倦了人间地界的相好,想去天界勾三搭四吧!哼,骚狐狸!”长青撇撇嘴,满眼鄙夷地睨向倾古今那身月白色长衫,“怎么今儿个又做男装打扮了,你不是很喜欢别人叫你美人儿吗!”   “你,你,你这个善妒的竹精,我又怎么得罪你了,不就是长得比你美,个子比你高么!”倾古今的莲花指颤巍巍地指向长青,“我本来就是男的,而且一向洁身自好,不过是偶尔扮作女子方便行事,何时做过苟且之事?难道所有狐狸都勾引过你男人?你这辈子都跟狐狸有仇?”   “反正狐狸都不是好东西,你也去过人间,别告诉我你不懂狐狸精狐媚子什么意思。”长青脸色一沉,大步走向倾古今,“警告过你别在我面前提起那对狗男女,否则,我保证你的下场跟他们一样。”   倾古今躲到水莲身后,怏怏地哼了声,“好一个歹毒的婆娘,砍死自己的男人,又把我同族剁成肉泥,到头来还要怪所有的狐狸都下贱,也不知道拿把镜子照照自己的脸,我要是你男人,早就把你给休了。不,我根本不会要你。”   “你还说!”长青扬起手,晃了晃那条闪灵锁链,倾古今吓得缩着脑袋,紧紧抓住水莲的衣裳,“哎呦,人家说说的嘛……”   “算了,长青,别跟他一般见识。”水莲不擅长劝架,但又怕长青发起脾气没完没了,震动起手来又没人是她的对手。   水莲来到地界,才知道传闻中暗无天日的地界和天界没有什么不同,黑夜白昼,四季交替,和她以前的生活并无区别。不过,三域地界,她只来过空域,大魔头住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不知道其余两域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风间居位于空域某个小角落,距离九霄王的夜幽殿相差十万八千里,虽说地方不大位置偏僻,水莲倒是挺喜欢这里。至少,不会被谁发现她的存在。其实,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这只是她暂时的栖身之所。   九霄王为她安排好住处,赐予她御灵的灵器,还送来了几个帮手。九霄王想得如此周到,水莲也不好拒绝,幸亏这些来自地界的帮手比较好相处,干起活来也很积极,没过多久就收集到数百个灵魄。虽说这些灵魄只能勉强交差,水莲也很满意了。   倾古今是个狐狸精,听说还是狐狸家族的族长,美得雌雄难辨,自己坚称是雄性,穿着打扮也是男子模样,但总给人性别错乱的感觉。兴许是道行还不够深,即使他努力装酷,言行举止还是难掩女儿家的媚态。   空域之下是近域,少有魔头多见妖精,各种花妖精灵数不胜数,美女美男更是随处可见,但以倾古今的姿色,仍是能在近域占据首位,可见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倾古今生性清高,他不屑于男女私情,只想在空域占个魔位,或是去天界做个天君。   水莲见到他之前,压根就没想过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妩媚的男子,身为女人不免深感挫败。不过,倾古今虽然长着一张祸害的脸,言语举动也有轻浮之嫌,但他天资聪颖博学多才,精通灵术学识,熟悉人间地界,九霄王派他来必定是有原因的。   长青是一株千年紫竹,修炼成精后化为女子,她不擅长打扮自己,通常就是随手绾个发髻,穿着耐脏耐磨的布衣。她看上去不修篇幅,内心却是细腻敏感,贪恋世间情爱嫁给凡人为妻,可惜好景不长,她的夫君生性风流喜新厌旧,没多久就开始嫌弃她。长青一次次忍气吞声,为了保全这段得来不易的尘缘,苦口婆心规劝夫君,只求他能回心转意,与她白首偕老。   直到夫君被狐狸精迷惑,最后连家也不肯回,甚至对她侮辱打骂,长青才明白男人变了心,委曲求全根本没用。长青原本就是紫竹林中最有灵气的,前代地魔用她的竹枝做过笛子送给美人,结果深得美人喜爱,地魔高兴之余点化她领悟到神力通,助她早日成精。   以长青的神力,砍死变心的夫君,剁碎不识相的狐狸精,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为免她白白浪费神力,九霄王收服她为己所用,一同派来协助水莲收集灵魄。   不料,长青和倾古今天生八字不合,长青憎恨所有狐狸,倾古今拒绝一切平庸,他们彼此看不顺眼,通常说不到两句话就要吵起来。论口才,长青远远不是倾古今的对手,但要是比谁的拳头硬,倾古今就只有认栽的份儿了。   水莲要想完成任务,还得需要他们的帮助,所以她只盼着他们两个能够和谐相处。   “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你们又打架了?这回是打算拆房子还是放火烧树林啊?”三不留一阵风似的飘过来,嘴里叼着鸡腿,手里拎着酒壶,瞪着那双绿豆小眼,没好气地说,“九霄王叫咱们来,是要协助莲姑娘搜集灵魄,你们可倒好,三天两头只会斗嘴打架,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完事,还等着九霄王赐我神通哩,哪有时间陪你们瞎耗。”   水莲又忍不住头疼,九霄王派来协助她的“同伴”还有他,三不留。他其貌不扬,身形粗短,乱蓬蓬的头发像鸟窝一样,成天穿着脏兮兮的超短道袍,但人不可貌相,他生就一张三寸不烂之舌,除却能言善辩,他最擅长的就是,吃。   三不留来自人间,既不是王侯商贾,也不是空道中人,却痴迷于长生不老之术,倾尽所有精力炼制丹药,短短三十几载的人生,除了炼丹别无所长。他最后一次炼丹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放错了什么东西,炼丹炉将屋顶都炸飞了,顺带着把他也轰上了天。   他最后还是入了地界,他不甘心一生付出一无所得,凭着炼丹那股锲而不舍的毅力,横跨奈何桥,逃出阎王殿,躲过无数地府追兵,气得阎王爷吹胡子瞪眼,闹得边界地域鸡犬不宁。   三不留生前没有多大本事,未曾想死后仗着满腔执念产生了灵力,竟能以野鬼的身份,横冲直撞来到近界地域,又充分发挥了人类的狡猾奸诈,居然把那些千年精万年灵耍得团团转,一股脑儿地直奔空界地域,惊动了地宫的大小魔头。   九霄王亲自接见了三不留,区区野鬼竟能闯遍三域,这是地界闻所未闻的奇事,也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事。三不留连阎王爷都不怕,自然也毫不畏惧地魔之威,非说自己命不该绝,要求死而复生重返人间。虽说他喋喋不休口沫横飞,听得九霄王直皱眉头,但也从中发现了他的潜力。   死而复生,那是绝无可能了,长生不老,却能勉强让他如愿。九霄王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提议,任命三不留为地界灵媒,负责传递人间信息,加强地界和人间的交流。三不留本来还不乐意,他只想着升天,可没想过入地,不过转念一想,他求的是长生不老,管他上天还是入地呢!   况且,能在地界混个一官半职也不容易,总算比他生前风光许多,三不留越想越高兴,欢天喜地做起了地界的灵媒,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要了,索性就叫三不留,证明他在地界有多威风。   “莲姑娘,你别生气,有我在,准叫他们老实听话。”三不留以为水莲只为长青和倾古今烦心,没想过自己经常玩失踪也很麻烦,对于这位来自天界的姑娘,他打心底里羡慕嫉妒恨,无奈人比人气死人,他又怎好意思跟天人比。   “古今老弟,你没事别总惹长青,你明知道她还放不下过去,就当是让着她不行吗!”三不留揪着倾古今的衣领,把他拽到面前,以兄长的口气教训道,“你现在为莲姑娘办事,就得时时刻刻为她着想,把她当成自己的主子,好好服侍着,听见没有?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去禀报九霄王,打发你回狐狸窝去。”   倾古今美眸圆睁,眨也不眨地盯着三不留抓住自己衣领的手,胸膛剧烈起伏,“放开我,你这个莽夫,快放手……”   倾古今的声音尖锐刺耳,三不留不以为然地哼了哼,“你不学着守规矩,我这个莽夫就天天跟你过不去,吃你的葡萄,睡你的蒲团,往你的玫瑰花茶里吐口水……”   “别说了!”倾古今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痛苦地低下头,无比哀怨地说,“人家听你的就是了,求你,千万不要,玷污我的蒲团,糟蹋我的葡萄,侮辱我的玫瑰花茶。”   三不留浑身抖了抖,连忙松手放开他,转而看向长青,“刚才看见你那个死鬼丈夫了,他每天光着身子爬雪山,连件衣服都没有,都快冻成冰块了。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他知道了你是九霄王的属下,求我劝你放过他,给他安排个好点的去处。”   提起那个冤家,长青恨得咬牙切齿,“我让他爬完雪山再去滚油锅,这样安排可好?”   “呃,当我啥都没说。”三不留庆幸自己当初没成家,女人都是老虎,一个个都惹不得。   终于,三不留的视线停留在水莲身上,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下脑门,“对了,我还有要紧事没说呢,莲姑娘啊,我找到灵魄了……”   “当真?”倾古今眼前一亮,俊美的脸庞笑开了花,“是不是在天界,按道理说,天界灵魄最多……”   “不是天界,我哪有能耐去天界……”三不留话没说完,就被长青一手拎起来丢在桌上,“是不是狐狸窝里又窜出个狐媚子?”   “也不是,谁有心思管什么狐媚子……”三不留摆摆手,求救似地看向水莲,“莲姑娘,你叫他们离我远点儿。”   “长青,你让他慢慢说。”水莲总算有插话的机会了,她比谁都渴望尽快找到灵魄。   三不留双手撑着桌子跳下来,抓起鸡腿边啃边说,“这只灵魄在人间逗留已久,怨气极深,灵气极重,绝对不是咱们之前抓的那种小货色。这要是能抓回来,九霄王一定很满意。只是,要抓住它恐怕很难,也很危险。”   “在人间是么?快带我去吧!”水莲带上九霄王给她的收魂灵器,催促狼吞虎咽的三不留,“灵魄不会在原地等我们,耽误了时机,就要错过了。”   闻言,倾古今和长青也收拾好了家当,跟着水莲往外走,三不留在前面带路,不慌不忙地喝口小酒,“不急不急,它不会走的,它每天晚上守在那里等着吃人,哪舍得走。”   “那就更要抓住它了,这种恶灵要是留在人间,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水莲加快了脚步,匆匆走向人间边界。   “亏你还做过人,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明知恶灵危害同族,还说不急不急,狐狸都比你有人情味。”倾古今迈开长腿,很快就把三不留抛在身后。   长青飞快而过,回头看了眼三不留,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哼了声。   “哼什么哼!”三不留的包子脸红一阵青一阵,跺了跺脚,小跑着追上去,“莲姑娘,我给你带路啊,那地方叫溯月桥,灵魄就守在桥下面……”   溯月桥Ⅱ   月朗星稀,银辉遍洒,温柔的晚风吹皱一池春水,送来怡人的荷花清香。进京赶考的秋生走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又怕耽误行程不敢停歇,好不容易来到这座京城附近的镇子,心想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秋生放下书篓,坐在桥边的大树下休息,吃完干粮只觉得更热了,索性脱下鞋袜,双脚泡在池水里乘凉。这是他第二次进京赶考,若是还考不中,就只能老老实实回乡种地了。想想家里那两亩薄田,还有年迈的父母,他就忍不住唉声叹气。想当年自己也是闻名乡里的秀才,谁知道天意弄人,偏叫他怀才不遇屡遭磨难。   不过,这次若能高中考取功名,他就可以留在京城享福了,把父母接过来安度晚年,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为妻,过几年,等他的官越做越大,再纳两房小妾,多生几个儿子,那才算是家门的荣耀。   秋生哼着家乡的小曲,远眺小河对面点点烛光,依稀听到佳人银铃般的笑声,心情也不知不觉轻快起来。忽闻一声轻叹,抬眼看去,只见一道窈窕倩影立于桥中央,背影稍显模糊,但从那玲珑有致的身段,不难看出是位妙龄女子。   天色已晚,路上行人都很稀少,怎么还有年轻女子在外徘徊?难道像他一样,也有满腹心事夜不能眠,还是迷了路,有家回不去?秋生扯过长衫擦了擦脚,重又穿好鞋袜,待会儿这女子要是走过来,看见他衣衫不整的模样受到惊吓,那就太不成体统了。   秋生站起来仔细一瞧,那女子长发如云飘逸动人,眉清目秀很是俏丽,只是穿着打扮有些怪异。分明是春末夏初的季节,穿汗衫都觉得热,即使是夜晚微寒最多也就加件披风,可是,眼前这女子却穿着雪白色的裘皮,头上戴着一顶银狐帽子,冷清清地站在那儿,看起来有几分凄凉。   踌躇片刻,秋生决定上前问个清楚,万一这女子真是迷了路,还得赶紧送回去才好。   “这位姑娘……”秋生踩着光滑的青石板路,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桥,朝那女子欠身施礼,“夜色已深,为何迟迟不回家去?是否迷了路,或者有心事?如若不嫌弃的话,姑娘可以告诉小生,小生必定竭尽全力,为姑娘排忧解难!”   许久,女子又是一声轻叹,“排忧?解难?公子与奴家素昧平生,怎知奴家心中苦楚?”   秋生自从上了桥,就一直低着头,没敢明目张胆去看那女子,听她语气哀怨,声音却是甜腻娇柔,心里不由有些酥痒难耐。很想看清楚她的五官样貌,又顾忌着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唯恐落人口实,犹豫着不敢抬头。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女子轻移莲步,雪白裘皮微微敞开,幽幽香气扑面而来,一对纤纤玉足逐渐呈现于秋生眼前,云锦缎的绣花鞋,包裹着那双小巧精致的脚,让人看得头晕目眩。   秋生盯着那对玉足,沿着裸露的白皙脚踝,一直往上看去,修长匀称的双腿在艳粉色薄纱下若隐若现,双腿交,合处裹着紫色鸳鸯肚兜,再看那不盈一握的杨柳细腰,居然毫无遮掩一览无遗。   秋生慌忙用手捂住鼻子,生怕那股热流喷射出来,他不敢再往上看,不停往后退去。   “公子,为何要走?”急切的语气有几分幽怨,“难道连你也要舍弃奴家?”   “此话怎讲?小生与姑娘素不相识……”秋生抬眼看那女子,这一看可不得了,他整个人都愣住了,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如此佳人,美若天仙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白皙剔透的肌肤吹弹可破,精雕细琢的眉眼脉脉含情,简直能把人的魂魄勾了去,尤其是她泫然欲泣的娇俏模样,任谁看了都无法不心动。   “姑、姑娘……”秋生看她眼角那颗泪珠儿就要落下来,心疼地上前拥住她,随即又松开手,连声道歉,“小生无意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嘴上这么说,秋生心里却惦记着温香软玉抱满怀的美妙滋味,方才只是轻轻抱了她一下,他就浑身上下舒坦得难以形容,要是有机会能跟她共赴云雨,岂不是比神仙还要逍遥快活。   “公子……”千娇百媚的美人朝他伸出霜雪般的小手,秋生连忙握住,舍不得放开,只听美人轻声笑道,“长夜漫漫,寂寞无边,独守空闺倍觉凄冷,不知公子可否愿意给奴家一丝温暖。”   秋生心中狂喜,那声“愿意”都到嘴边了,却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只不过是个清贫书生,哪里高攀得起这位富家小姐,一夜风流过后,她要是心生悔意,告他轻薄又该如何是好?万一她已为人妻,被她夫君捉奸在床,那他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眼前这位美人虽然是世间罕见的尤物,但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也不能冒这个险啊!   “小生无能,无法为姑娘开解心事,请姑娘见谅。”秋生权衡一番利弊,忍痛拒绝道,“这么晚了,姑娘孤身一人着实不妥,不如小生送姑娘回去可好?”   美人抿唇不语,难以置信地打量秋生,又不甘心地试探,“公子多虑了,奴家并没有家人在此地,三年前夫君弃我而去,至今都没有回来,奴家心中愁苦,又无处诉说,今夜偶遇公子,心知公子是怜香惜玉之人,情不自禁想求一夜温存。”   “罢了,终是萍水相逢有缘无分,奴家不该奢望……”美人凄然垂眸,晶莹的泪珠沿着姣好的脸颊滑落。   秋生听得真切,渐渐打消了心里的顾虑,又看那美人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样子,就更把持不住自己了。   “娘子,敢问娘子芳名……”秋生望着天仙似的美人,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想必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竟能跟这种绝色成就露水姻缘,老天爷终于开始眷顾他了,这次赶考他一定能高中状元。   听他这样称呼,美人顿时了然,身子一软依偎在他怀里,娇声道,“相公,奴家闺名月儿,月儿今晚必定好好服侍你。”   这声“相公”叫得秋生骨头都酥了,再也顾不得多想,一把搂住美人,双手在她身上来回游移。美人嘤咛一声,水蛇般的双臂搂住他的脖颈,扭动着柔软的腰肢,带着他往桥下走。   秋生抱住美人亲了又亲,突然发觉她的皮肤异常冰冷,再亲她的脖子,竟也是硬梆梆的,没有一丝温度。   “月儿,你冷吗?”秋生想扯过她身上的裘皮取暖,摸了半天只摸到黏糊糊凉丝丝的东西,他的脸埋在美人胸口,被她搂得透不过气,连眼睛都睁不开。   秋生情急之下用力推开美人,无情的月光让他看到了残酷的现实,他眼中美若天仙的娘子早已不知去向,此时在他怀里的,居然是个青面獠牙浑身溃烂的怪物。   “你,你是谁……”秋生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瘫软,怪物抱着他往河里走去,瞪着漆黑的眼眶,污血不停地往外流,眼珠子一高一低挂在脸上,散发着阵阵腥臭。它咧开嘴阴森森地笑,有条通体流脓的水蛇从嘴里爬出来,紧接着两条三条都往秋生身上爬。   “救命啊,救命……”秋生绝望地仰头呼救,在他的身体被河水吞没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清楚桥头那几个字,“溯月桥”。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静谧的小镇,一路走来别说是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过。街头有处小吃摊子,摊主是个五六十岁的老汉,弯腰把烤好的烧饼从炉子里拿出来,有烤糊的直接丢在地上,引来猫狗三两只。   “烧饼,唔,还有粥吃,捉鬼事小,饿死事大,先吃饱再说……”三不留闻到食物的香气,激动地跑到摊子前,揉着圆鼓鼓的肚子,砸吧着嘴问道,“老伙计,快给我盛碗粥,再拿个烧饼,有煮鸡蛋没?”   “有,都有。”老汉笑眯眯地递给他饼和鸡蛋,掀开锅盖,煮沸的米粥汩汩冒着热气。   倾古今和长青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他不是刚吃过么?”   老汉看见杵在一旁的水莲等人,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大清早的赶去哪儿啊,过来坐,过来坐,吃饱了再走。”   水莲点了下头,走过去坐在三不留对面,倾古今抚额,“哦,不,阿莲,怎么连你也这样……”   话没说完,长青也凑过去喝粥了,倾古今张了张嘴,长长地叹口气,不情不愿地跟着坐下来,单手撑着下巴,看向不远处的那座桥。   “姑娘,看你有几分面生,不像是咱们镇上的人啊!”老汉瞅了倾古今半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心地提醒道,“你们要过桥的话,最好先等太阳出来了……”   水莲和长青忍住笑,倾古今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实在太有趣,他抬起头,盯着面带微笑的老汉,拍拍自己平坦的胸部,铿锵有力地说,“我是男人,男人,看清楚了没有。”   “是,是,公子……”老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从锅里捞出一只鸡蛋放在倾古今面前,“这蛋是送你吃的,公子,不收钱。”   倾古今眨眨眼睛,心想这老头怎么知道他喜欢吃鸡蛋,可惜是煮熟的,要是生的就更美味了。   看着埋头吃鸡蛋的倾古今,长青不屑地小声道,“他到底是黄鼠狼还是狐狸,见了鸡蛋就走不动,管他呢,反正都是畜牲。”   水莲看她一眼,长青怏怏地把烧饼塞进嘴里,水莲顺着老汉方才的话说,“为什么过桥要等太阳出来呢?”   溯月桥Ⅲ   老汉抿着嘴,东张西望半天,搬张小凳子坐过来,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们可别害怕,这座桥啊,太邪气,有脏东西,一到晚上就跑出来害人,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和年轻漂亮的姑娘家,谁要是不小心碰见它,只有死路一条啊!”   “那你还敢在这儿摆摊?”三不留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问,“我问你,这两天又有人死吗?”   “我都说了,它专挑那些小伙子,大姑娘,才不要我这种老头子。”老汉挠挠后脑勺,仔细想了想,“最近个把月,没听说有人死了,唉,那东西闹腾了这么久,方圆百里都知道咱们这儿的溯月桥有鬼怪,谁还敢来哪!这镇子是进京赶考的必经之路,想当年我的烧饼摊子生意好的不得了,太阳还没出来,就能收摊回家歇着了,现在倒好,不到晌午都看不见人影……”   老汉抱怨个没完没了,三不留拍掉手上的饼屑,起身走向溯月桥,老汉吓了一跳,在他身后小声叫起来,“喂,你干吗去,回来啊,回来……”   水莲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倾古今用丝帕仔细地擦着手,瞥了眼急得直冒汗的老汉,“现在生意不好,就不用这么早出摊,赶紧回家歇着去吧!”   “我说,你们别去那儿……”老汉眼看他们一个个都往溯月桥去了,又急又怕,不敢上前阻拦,只能在原地干瞪眼。   三不留忽然停下脚步,站在河边看了几眼,朝水莲等人挥挥手,“你们过来看,又有人死了……”   水莲懊恼自己来晚了,疾步上前,只见一具男尸背朝天漂浮在水面上,正要蹚进去看个究竟,长青一手拦住她,一手甩出闪灵锁,用力往回一拉,把尸体拽到了岸上。   “果然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在水里泡了整整一晚,筋骨皮肉也还没散架。嗯,长什么样子就看不清楚了,脸都被吃光了……”三不留从头到脚打量着那具男尸,语气就像是讨论中午去哪儿吃饭。   “看他脖子上的瘀痕,不是被掐死就是被勒死的,胸口好大一个洞,肠子都流出来了……”倾古今拿丝帕捂着鼻子,微微皱眉道,“死相太难看了,不好好超度的话,肯定要化成厉鬼报复人类。”   碍于还有一个人类在场,水莲不方便多说什么,回头看向卖饼老汉,心里有些纳闷。老汉听三不留那样说,只敢看两眼男尸的穿着,留意到水莲在看他,慌忙岔开话题。   “姑娘啊,你们也不害怕的吗?这很明显就是鬼怪作乱,可惜了这个年轻人,要是早知道这儿闹鬼,就会绕道走了。”   “那么你呢?老人家,怎么你也不怕的吗?”水莲不答反问,老汉缩着脑袋眼神游离,见状,倾古今和长青都盯着他不放,开始怀疑他有什么要紧事没说。   “不是我,人不是我害的……”老汉踉跄后退,惶恐地摆摆手,“真不是我,我平时都不敢靠近这座桥,更别说深更半夜来这儿了……”   一群乌鸦嘎嘎叫着飞过,这具尸体一看就是恶灵的手笔,谁都没往老汉身上联想过,也不相信他有这么大的本事。   老汉以为自己还没撇清嫌疑,语无伦次地解释,“是小月,小月……”   “小月是谁?”水莲不留给他考虑的余地,追问道,“鬼怪生前的名字吗?你还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小月跳河死的,死后就守着这座桥,哪儿都不肯去……”老汉被他们团团围住,想走也走不掉,生怕鬼怪从河里跳出来,吓得就快要哭出来了,“小月生前就住在镇上,买过我的烧饼,和我说过几句话,放我走吧,求求你们,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真的……”   “老人家,你别怕,我们只是问问而已,你走吧!”水莲侧过身子,老汉忙不迭地冲出去,还没刚跑几步,就撞到了什么人,抬头一看,原来是个道士。   “哎呀,你来得正好,又死人了,快去看看……”老汉躲在道士身后,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双手颤巍巍地指向水莲,“还有这些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以前从没见过。”   道士面容清瘦双目清濯,留着一把山羊胡,身穿灰色道袍,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他的视线越过众人看向溯月桥,以及河岸上的那具尸体,眼底涌现出惋惜伤感的神色。   他没有着急盘问水莲的来历,而是柔声安抚老汉道,“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来解决。”   “好吧,你小心点啊!”老汉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万一惊动了桥底下的小月落得记恨,以后他也别想出来摆摊了。   看着老汉挑起烧饼摊子走远,道士转过身来,打量起眼前的陌生人,中间那位小姐相貌清雅气质出众,绝非普通的大家闺秀。还有那个白衣翩然的男子,美则美矣,浑身却透着一股子妖气,如果当真是妖,以他的道行也远不是对手。他们之中稍嫌平庸的女子看似寻常,但她手上那条锁链也不是凡间俗物,至于这位长得像磨礅一样的伙计,给人的感觉就更怪了。   总之,对方都是他惹不起的角色,不管是妖魔还是天人,他都招架不住。既然都是为了溯月桥的鬼怪而来,那就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免得自找麻烦。   “贫道念尘,在郊外清心观修行,不知诸位是否同修之人?”他察看对方的脸色,思量下一步的举动。   三不留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超短道袍,自嘲地笑起来,“这位道友,不才虽然没有遁入空门,但也对修行有些研究,江北有个无为观,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里面的好几位长老都是我的拜把子兄弟。”   道士念尘笑着点头,“当然听说过,贫道还陪师傅一起去过。”   “哦,那咱们都是自己人啊,都是同道中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三不留伸手搭在念尘肩上,带他走到河边,看那具惨不忍睹的男尸,“你瞧瞧,这可是在你的地盘上呀,听说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难道你还没找到收服它的法子吗?要是你的修行不够,就把你师傅找来嘛,总不能放任不管,有着它去害人,你说是吧?”   念尘敛去笑容,神情变得异常严肃,“这是自然,贫道不会任由它胡作非为,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算了,算了,你道行不够,也不能怪你,不过咱们都来了,也就不用麻烦你师傅了,你只要告诉我,这桥底下的东西究竟是啥来历,前世有什么打不开的心结,它不肯走,应该是有执念的。”   三不留这番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妥,可是念尘听了却很不高兴,“实不相瞒,贫道已经找到了收服它的法子,无需劳烦诸位。”   “你这什么意思?想赶咱们走?”三不留也很不乐意,“我好心帮你除掉祸害,你还不领情哪!那好,你想到了什么法子,不如说出来听听啊!你要是只顾着面子,不管其他人死活,像昨晚惨死这人,还不知道会有多少。”   念尘瞥了眼三不留,冷笑道,“昨晚确实是贫道的疏忽,不过,贫道可以在此立誓,今后决不会有鬼怪作乱,诸位大可放心。”   “你随便发个誓,就能换人家一条命吗?”倾古今不悦地挑眉,“阿三,不要跟这个臭道士废话了,他捉他的,咱收咱的,各不相干。”   “奉劝诸位不要鲁莽行事。”念尘拉下脸,指着溯月桥说,“你知道死在那座桥下的人有多少吗,又有多少自命不凡的道兄白白送了性命?它不是普通的厉鬼,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容易对付,要是不想枉死的话,还是请回吧!”   “哼,臭道士就会吓唬人,咱们知道它不是普通的厉鬼,用不着你来提醒。”倾古今的态度比他还要坚决,“从现在开始,这座桥归咱们管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吧!”   “你执意要如此?”念尘一步步逼近倾古今,直视着他的双眼,“贫道不妨多说一句,就算是妖魔,也未必是它的对手,为了一个没有深仇大恨的鬼怪,多年修行毁于一旦,真的值得吗?”   倾古今眯起眼睛,唇边扬起讥讽的笑,“那就不用你操心了,只是我觉得奇怪,为什么你要想方设法护着它?”   念尘怔住,神情大变,“胡言乱语,贫道苦心规劝,无非是想避免无辜的伤亡,你却以为贫道别有用心?”   倾古今还要跟他理论,水莲已经先他一步开了口,“念尘道长,我们无意冒犯,还请见谅。不过它要是继续害人,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希望你能尽快收服它,为民除害。”   “你们真打算守在这儿了?”念尘看水莲点头,气得说不出话,当场拂袖而去。   倾古今挽着水莲的手,笑眯眯地夸奖她,“阿莲说得好,谁有本事谁来收服它,那个臭道士道行不够,还偏要死撑。”   “他要是够道行,第一个就先把你收了,我看他都恨不能剥了你的狐狸皮。”长青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三不留想笑不敢笑,想起那个不好对付的灵魄,轻叹了声,“这么一来,就得靠自己想法子了,他要是能跟咱们合作多好啊!”   “呸,谁稀罕他。”倾古今美眸一转,华光四溢,“今晚,你们看我的吧!”   溯月桥Ⅳ   镇上死了人,而且是在溯月桥下,不用问也知道厉鬼又来索命了,太阳还没落山,镇上的男女老少就赶回了家,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唯恐厉鬼杀红了眼,来找他们的晦气。   夜色如黛,夜幕下的小镇寂静无声,虽然没有明月助兴,却不影响桥上那人的好心情,只见他盘腿坐在桥中央,双膝上放着一把琴,修长的十指飞舞于弦间,披散在肩头的长发随风飘扬,远远看着像是一幅画,优雅美好令人心动。   他随着美妙的旋律婉转吟唱,竟然比林间黄莺还要动听,他微扬起精致的脸庞,华美的线条勾勒出艳丽的轮廓,他忘情地弹奏,陶醉地歌唱,以至于没有发现有人正在靠近。   月儿昨晚吸收了足够的阳气,今晚的她看起来红润鲜活,甚至感受到温暖的血液在体内流动。黑夜降临,当她醒过来的那一刻,居然听见了久违的琴声,她生前是官家小姐,弹得一手好琴,却也未必比得上桥上这人。   轻轻抚摸光滑的肌肤,月儿嘴角扬起满足的笑意,相信再过不久,即使是阳光高照的晌午,她也能来去自如地在人群中走动。上天终是待她不薄,经历过前世的不公,她得到了永久的生命。   悠扬的乐声像羽毛一样撩拨着她的心,她再无睡意,换上最喜欢的七彩长裙,缓缓走上了溯月桥。   原以为那是秀丽无双的女子,未曾想却是俊美无铸的男儿,如此轻盈飘渺的旋律竟出自男儿之手,他定是有水晶般清澈纯净的心。若是吃了他的心,她就能拥有他的美好吧!   “夜深人静,公子独自抚琴可否寂寞?”   琴声戛然而止,男子抬眼看去,绝美的双眸满是惊讶与困惑。月儿早已习惯这种注视,像她这么美丽的女人,平日里并不多见,男人们见到她都会惊艳,继而彷徨不安,搜肠刮肚想要讨好她,求得与她共度春宵。   “怎地这样看人家?人家都不好意思了。”月儿含羞带怯地娇嗔道,一手撩起水袖遮住半边脸,一手扬起飘逸的裙摆,旋转着坐下来,向美男绽放出最美丽的笑容。   倾古今勾起嘴角,心想这女鬼真是蠢,它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凡夫俗子再美,也不可能美到像他这样倾古绝今。而这只鬼居然还以为他也会迷了心窍,心甘情愿被它吃掉。   蠢也就算了,它还自以为是举世无双的美人,正所谓丑人多百态,看它矫揉造作的样子,比长青还要丑上千倍。还有,她浑身散发着腐臭的水草味,都快要把他熏死了。不过,它倒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是男子,也算是有点眼力劲儿。   倾古今咬紧牙关苦撑,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再难忍受他也要忍到底,谁叫他夸下海口了呢!   “公子?公子?”月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他还在震惊于她的美貌,笑得更开怀了,“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幸好有公子作伴,不如奴家也来弹奏一曲……”   倾古今下意识地按住琴,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不如你唱个曲或是跳支舞吧。”   月儿没想到他会拒绝,通常那些男人看到她,早就失了魂儿,哪里还会在意一把琴。   “好啊!”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月儿还是一口应允,起身舞动着曼妙的身姿,时不时地露出匀称的长腿,雪白的小蛮腰。   可惜,在倾古今看来,匀称的长腿和枯槁的树枝别无两样,雪白小蛮腰就像是腐烂的死鱼皮,越看越觉得丑陋。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一只作恶多端的鬼而已,就算有些灵力,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待会儿等它再靠近些,就用灵器收了它。   “公子,你也来跳嘛!”月儿想要跟他亲近,不然,她就算跳到天明,也别想挖他的心。   “我喜欢看你跳,你的舞姿好美。”倾古今被自己说的话恶心到了,险些当着她的面吐出来,匆忙低下头去抚琴。   月儿开始觉得他有点怪,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这人八成就是天生闷骚,表面上装得不以为然,心里早就火烧火燎了。   “哎呦,人家跳得脚都痛了……”月儿娇声娇气,轻喘着依偎在他身边,看他柔美的侧颜,心里欢喜得不得了,“你看,你看嘛,人家的脚都肿起来了……”   倾古今看她那截乌青干瘪的腿,干脆闭上眼睛装晕,“刚才喝了酒,现在头晕眼花,什么都看不清楚。”   “奴家靠近点给你看呢……”月儿不停往他怀里钻,腐臭的气味令倾古今作呕,强作欢颜拥它入怀,摸索着去拿身后的灵器。   天底下哪有不偷腥的鱼,月儿得意地笑了笑,靠在他胸前,听那稳健有力的心跳。   “公子,我们找处安静的地方说说话吧!”月儿想哄他下桥去。   “这儿就挺安静的啊!”倾古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灵器,急得在一旁看着的长青暗自骂他笨狐狸。   “可是,万一咱们亲热被人看见,那多不好意思。”月儿柔软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撒娇。   “你不就想说说话么,有啥不好意思的。”该死,那灵器不会没带来吧,倾古今心呼不妙,烦躁地推开月儿,“离我远点儿,受不了你身上的臭味儿。”   “臭味?”月儿气得脸都变了形,紧接着又捧起衣裙闻了又闻,除了脂粉味浓了些,哪有他说的臭味。   “啊,嗯,我不习惯闻脂粉味,香得受不了……”倾古今还不死心,明明记得他把灵器藏在腰带里的,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月儿脸上的神色逐渐缓和,身子又软下来,靠着他的肩,指尖在他胸前画圈,寻思着看他能装多久,“公子才华横溢,要不为奴家作首诗吧!”   “好,作诗。”倾古今终于找到灵器,懒得跟她周旋下去了,朗声道,“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牗。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月儿沉默不语,她听得懂这首诗的含义,也知道倾古今骂她是荡妇,但她又不在乎这些,她要的是他的心,仅此而已。   “奴家不明白呢!什么红粉妆,盈盈女,都是形容美人的吧!”月儿跟他装傻,抬手探向他的胸口,“不过,奴家的手确实称得上纤纤素手,公子你看哪!”   月儿的指尖骤然长出数寸,倾古今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嫣然笑道,“纤纤素手称不上,鬼爪子倒是贴切得很。”   “你是什么人?”月儿的手被他攥得牢牢的,想抽也抽不出来,脸色霎时变得灰白,暴露出本来的面目。   “我不是人……”倾古今笑靥如花,飞快地将锁灵缚搭在她手腕上,“当然,我也不是鬼。”   锁灵缚银光四射,将月儿的手腕箍紧,月儿越是挣扎,就越是难以挣脱,而锁灵缚的另一头在倾古今手里,他背起琴,拽着她走下桥,一直走到林子里事先挖好的土坑。   “不要回水里了,以后就在这儿长眠吧,我只要你的魂魄,不要你腐烂的肉身,你也不用再挣扎了,对你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倾古今一寸寸收起锁灵缚,月儿被迫走向土坑,她拼命地摇头,眼眶里不停地流着血,忽然仰天长嚎一声,停在原地再也不动了。   倾古今愕然,锁灵缚明明还在她手腕上,为何不听指挥了呢!他又收了几下,锁灵缚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依然没有反应。   “想收了我?没那么容易!”月儿哈哈大笑起来,反过来把倾古今拉向自己,“你骂我是荡妇,还想收我魂魄?小白脸,老娘一片好心,想让你死在温柔乡里,你却偏不领情,三番四次激怒我!好,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晚你都得从了我……”   “别过来,你快住手……”倾古今花容失色,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锁灵缚,他知道若是灵力不及对方,反而会被对方束缚,但打死他都不相信,堂堂狐狸族长的灵力,竟然比不过一个恶鬼。   倾古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念起无量神经,将念力一点点输入锁灵缚。月儿身子一抖,莫名的恐惧让她不知所措,她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力量足以摧毁一切,随着念力的侵入,焚烧的痛苦遍布全身,她凄惨地哭喊起来,源源不绝的怨恨汹涌而出。   不要再死一次,绝对不要!凭什么她就该死?她才是最无辜的人!凭什么背叛她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她却要承受一次次的痛苦!难道她所遭受的苦还不够多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跟她过不去?若她有错就该受到惩罚,那比她错上千倍万倍的败类,早就该死一百回了!   不分青红皂白的人都说她是恶鬼,滥杀无辜,但她杀的人哪一个是无辜的?那些臭男人喜新厌旧无情无义,他们只想着雨露均沾,占女人便宜,风流快活之后,还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辱骂她们是荡妇,恨不能抓她们浸猪笼。她要杀光所有忘恩负义的男人,让他们得到应有的下场!   忽然“噔”一声响,倾古今被震出数丈开外,手里的锁灵缚断成两截。   溯月桥Ⅴ   月儿身上的七彩纱裙变成血红长衫,头顶燃烧着嫉恨愤怒的火焰,手拿锐利的长枪,咆哮道,“奸夫淫妇,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畜牲,你怎么对得起我,要不是我,你怎能有今天……道士又能奈我何,你们早晚都要死在我手里……”   倾古今用念力逼得月儿原形毕露,瞬间爆发的灵力让她精神错乱,分不清现实还是幻境。月儿指着倾古今大骂“奸夫”,挥舞着遍布灵光的长枪,大喊大叫着扑过来。   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枪头就刺进了倾古今最在意的脸,他感觉到锥心刺骨的疼痛,伸手一摸,脸上那道伤口足有三寸长。   倾古今霎时就崩溃了,捂着脸颊痛哭失声,“我的脸,她刺伤了我的脸……”   “性命事小,毁容事大,长青,你快去帮帮他吧!”三不留再也看不下去了,倾古今被月儿追着打已经够难看了,现在又被划伤了脸,恐怕他连死的心都有。   “谁叫他这么没用,手里攥着锁灵缚都捆不住那个恶鬼。”长青一如往常的冷漠,看他伤心欲绝的样子,无情地扯了扯嘴角,“还想多看他出点洋相呢!”   “现在这样,他也无心恋战了,那恶鬼的灵力还不知道有多强。”水莲不忍心看下去,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收服月儿,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长青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水莲空有天人的身份,却没见她施展过灵力,三不留的功夫都在嘴皮子上,更没什么好指望的。以往那些很好对付的灵魄,都是倾古今出面搞定,现在遇见个难缠的狠角色,他应付不来,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骚狐狸死一窝都不嫌多,不过,倾古今好歹是地魔派来的“同伴”,她要是眼睁睁看着他死,水莲和三不留都会怪她狠心。罢了,谁叫她当初揽下这趟差事,暂且忘记倾古今是狐狸的事实吧!   长青凌空抛出闪灵锁,缠绕住坚不可摧的长枪,月儿用力拽了几下,不得已放弃倾古今这个目标,咬牙切齿地扭头瞪着长青。   倾古今处于崩溃边缘,双手掩面悲伤哭泣,压根不晓得现在是逃亡的最佳时机,心里只想着保护住他的脸,绝对不能再被划伤,否则,他也不回去了,毁了容的倾古今还不如消失的好。   “笨狐狸,还不快跑,傻站着干吗,真想死啊!哭哭啼啼跟个娘儿们似的,你还敢说你是男人?”听到熟悉的叫骂,倾古今这才回过神来,从指缝里看见月儿调转枪头奔向长青,激动地打了个嗝,立马逃得远远的。   眼看倾古今脱险,长青这才放下心,集中精力迎战月儿的铁枪,她那把枪充满了愤怒的灵力,长青不敢掉以轻心,她知道灵力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强烈的怨恨能激发出数倍的灵力,这也是月儿能在关键时刻挣断锁灵缚的原因。   就算月儿的灵力真能凌驾于倾古今之上,长青也不担心,她有夜魔赐予的神力,足以抵挡更强的灵力。即使这一次收不了灵魄,也能保护同伴全身而退。   “挡我者死!”月儿张开血盆大口,无数条水蛇像乱箭般射向长青,长青甩动锁链震碎水蛇,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   “她真是个彪悍的女人。”倾古今眼角含泪,看到一条侥幸没被碎尸的水蛇盘在长青头上,长青眼睛都没眨一下,又把它扯下来攥在手里活活掐死,倾古今又忍不住打个嗝,“不得不承认,她比我更像个男人。”   长青和月儿恶战了上百个会合,迟迟没能分出胜负,黎明在即,月儿的灵力逐渐衰退,她明白再打下去只有一死。长青也知道她快撑不住了,不留给她喘息的余地,发动更猛烈的进攻。   “丑女人,你我素无冤仇,何必苦苦相逼。”月儿拉住闪灵锁,跳出数步远,愤愤不平地抱怨起来,“我只不过要报复那些喜新厌旧的臭男人,我有什么错?”   长青眼皮子也没抬一下,“那些枉死之人跟你也没冤仇,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们?”   “不对,他们该死,我没有冤枉他们……”月儿瞪着还在流血的双眼,来回摇头,“我杀的臭男人,他们死有余辜……你有没有尝过被爱人背叛的滋味,简直是生不如死啊,那么用心爱着的人,以为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前一刻还与你诉说衷情,转过身他就抱着别的女人风流快活……”   月儿眼里流出几行清澈的液体,委屈地哭诉道,“我又何尝愿意变成厉鬼?难道我就不想守着夫君安稳过一生吗?我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他,换来的却是他的无情背叛,他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我每晚独守空房,流泪到天明,他在外面逍遥快活,回来也不看我一眼,还嫌弃我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呵,我的满腔情意在他眼里分文不值,我把真心捧在手上献给他,却被他狠狠践踏弃之不顾。可是,他说过的啊,他说过他会永远爱我,全心全意只爱我一个人,为什么他的爱说变就变?为什么我还执迷不悟,相信他能回心转意?”   长青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已经很久没流过泪,现在竟为了月儿的几句话热泪盈眶。原来月儿的遭遇和她一样,她们都是为情所伤的可怜人。长青她是精,不用化为厉鬼也能杀掉奸夫淫妇,但月儿是凡人,还是受到诸多约束的女人,她要想报仇,只能走上这条路。   “身为女人命该如此吗?他背信弃义却能写休书不要我,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甘心哪,死了也不能瞑目,最爱的人伤我最深,叫我情何以堪!如今我是鬼,我不用再看臭男人的脸色,我为那些还没醒悟的女人不值,所谓的情爱都是骗人的把戏,男人的誓言根本就不可信……”   长青缓缓放下闪灵锁,月儿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字字句句直刺心窝,只是她以前没想明白,男人的誓言不可信,为什么女人甘愿相信,原来都是因为爱。   趁着长青失神的空,月儿将她踢倒在地,身形一闪,跳进了河里。   水莲以为长青受了伤,连忙跑过来看她,“长青,你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长青木然抬头,双眼蒙上层层水雾,水莲从没见她哭过,心里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三不留拍了下水莲的肩,“让她好好哭一场吧,能哭出来也是好的。”   倾古今凑过来看了看,撇嘴道,“八成是被恶鬼迷昏了头,那只鬼能把死人说活,把长青说哭也不出奇。”   “她没有胡说,你们男人都是骗人精。”长青恨恨地瞪着倾古今,眼神像极了发疯的月儿。   倾古今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看向远方,小声嘀咕着,“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做男人真不容易,珍惜生命,远离怨妇!”   方才月儿说的那番话,水莲也隐约听到几句,想起长青的经历,还有自己的情伤,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水莲抱住长青,轻柔地拍她的背,“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不愉快的事不要再想了,不值得留恋的人,就把他忘了吧!”   长青用力点头,眼泪鼻涕都往水莲身上流,她有太多太多委屈,再不发泄出来都要憋成内伤了。此时,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同伴”这个字眼在她心里悄然生根。   老汉看到水莲他们从溯月桥上走下来,吓得差点儿把烧饼都丢出去了,倾古今用丝帕捂着脸,那身月白长衫血迹斑斑,长青浑身像被血染透了一样,脸和脖子粘着绿褐色的黏液,再看水莲和三不留身上也没有干净的地方。   “来五十个烧饼,三十个鸡蛋……”三不留叫住想要调头跑路的老汉,一屁股坐下来,斜眼看他,“没想到你又这么早出摊,快把吃的端上来,咱们折腾了一晚上,饿死人了。”   “你们,你们见到她了?”老汉躲在烧饼摊后,不情不愿地拿出烧饼和鸡蛋,像被打劫似的。   水莲丢给他一串钱,老汉还没刚笑出来,就被她接下来的话噎住了,“小月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老汉瞅瞅她,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我只是个卖烧饼的,我哪知道啥事啊!”   “小月说,她想吃你做的烧饼……”长青晃着脑袋,挠了挠脖颈,掉下来两个蛇头。   “哎呦娘哩……”老汉脚底发软,身子一歪靠在三不留身上,三不留冲他咧嘴一笑,“有话你就快说吧,今晚要是再让她逃掉,明儿个你就得给她做烧饼了。”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老汉哆嗦着双腿坐在他身边,眨眨眼睛,眼泪就要掉下来了,“造孽啊,都是小月家的男人造的孽,连累整个镇子的人跟着遭殃,晚上连门都不敢出。她也就是买过我几次烧饼,咋偏就记住我了哪,我老老实实一辈子,卖烧饼赚个辛苦钱,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我还不想死啊……”   “也没说你非死不可啊,不是还有我们在么!”三不留自己从摊子上拿烧饼吃,笑呵呵地安慰道。   老汉想了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溯月桥Ⅵ   “那我可就指望你们了啊……”老汉眼巴巴地看着三不留不停吃他的烧饼,认命地低下头,“其实,她的事我也是听街坊邻居们说的,小月不是咱们镇上的人,她和她男人前几年才搬来的。她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娘家有权有势,人也长得好看,说话很客气,笑起来跟仙女似的,跟咱们这儿的人就是不一样。”   “她男人是个不得志的秀才,仕途不顺,家里也没钱。好像是小月娘家不答应他俩成亲,他们就跑出来了。刚来那会儿,小两口感情好得很,走哪儿都在一起,可这过日子光感情好有啥用,柴米油盐样样都得花钱,小月变卖了首饰,勉强够过活的。她男人呀,也不争气,当不上官也就算了,他还不肯下地干活,也不愿意做小生意,哪怕像我一样卖烧饼,也不至于养不起媳妇啊!”   “两年后,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小月就揽一些针线活在家做,每天从早到晚,辛苦自不必说。她男人就照样吃得好穿得好,三天两头去京城,说是求朋友找差事。起初小月也没多想,每次出门都送老远,把自个儿赚的钱都交给他,生怕他委屈了自己。谁知道这男人的心越来越野,时常一去就是大半月,再往后干脆就不回来了。”   “小月以为她男人出了事,担心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求人去京城帮忙打听,这才知道她男人住进了万芳楼。万芳楼是什么地方啊,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住在那种地方,花钱如流水不说,卖笑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哪里还记得自家的媳妇。”   “她男人知道小月找他,死活不肯回来,还写了封休书让人捎来。唉,你们见过这种男人么,他也做得太绝了吧!小月拿着休书,什么话都没说,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邻居怕她想不开,时不时地过去看她,结果就撞见她上吊。”   “那一次,小月被救下来了,可是她当晚就进了京,找到万芳楼,要见她男人一面。万芳楼的老鸨说她男人欠了好多钱,想见他就得拿钱来赎。小月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回娘家求助,不过娘家老爷夫人已经归西,她几个哥哥谁也不肯拿钱出来赎那个没出息的妹夫,由着她在门口跪了一夜,连个面也没给见。最后,还是管家和下人们凑钱给她,才把她男人赎出来。”   “她男人自觉有愧,涕泪横流求小月原谅他,还说他也是身不由己,误交损友走上歧途。他怕连累小月,才忍痛写下那封休书。天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反正小月相信他了。不料他俩和好还没半年,就有人偷偷告诉小月,说她男人和镇上的寡妇相好,小月不信,直到亲眼看见她男人睡在寡妇床上。”   “小月冲进去打那个寡妇,她男人不但不认错,还反过来打她,怪她宣扬家丑,让他没脸见人。这次小月伤透了心,她为了这个男人有家不能回,为他受了这么多苦,只盼着能和他白头到老,没想到她委曲求全,这男人还是辜负了她。小月哭着跑回家,穿上一身红衣,拿着邻居家打猎的长枪,从溯月桥上跳了下去。”   “等她男人消了气追出来的时候,小月已经咽气了,街坊邻居都骂她男人没良心,他只是低着头一直哭,最后抱着小月的尸体离开了镇子。再往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小月的鬼魂又回来了,守着这座桥报复见异思迁的男人。”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月儿化成厉鬼害了许多人,谁能想到她生前的境遇竟是如此凄惨。女人最大的不幸就是遇人不淑,尤其是痴情的女人,一旦付出真心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小月在这儿害人,你们就不怕吗?”三不留纳闷道。   老汉摇头,“也许她还记得街坊邻居的好,从来不害镇上的人,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外来的人不知情,你们不是应该提醒一下吗?”水莲同情月儿的遭遇,但不能认同她的做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惹恼了小月,找我们麻烦怎么办?”老汉说得振振有词,“抓鬼那是道士的事,道士们都拿她没辙,普通老百姓又能如何是好?”   “那个该死的臭男人呢?”长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满目凶光相当骇人。   老汉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摆手,“再也没回来,不知道是生是死。”   “他长什么样子?”长青一掌劈碎了木桌,飞屑四溅,震得大地都在抖。   老汉抬眼望天,苦思冥想,“我就远远地看过一次,他长啥样,还真说不上来,好像挺清秀白净的。”   “仔细想想!”长青扬手一挥,直接把三不留坐的椅子震飞出去。   老汉整张脸皱成了核桃,干瘪的嘴唇哆哆嗦嗦,“我,我想不起来……”   “够了,长青!”水莲盘算着老汉的损失,又丢给他一串钱,问道,“清心观怎么走?”   老汉接过钱,爽快地为水莲指路,眼看他们走远了,忽然想起了什么,追出去问,“你们今天能送走她吗?”   三不留头也不回,“不知道。”   “那她要还惦记我的烧饼怎么办?她要来抓我怎么办?”老汉惊恐地叫起来。   三不留耸耸肩,“你不说她还记得街坊邻居的好,从来不害镇上的人么。”   “我……”老汉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跑回去拿了十几个烧饼,一股脑儿扔进河里,“小月,你吃吧,管饱吃,千万别来找我……”   天地界域分明,人间也不例外,世人对地界多有误解,妖魔鬼怪善恶不分混为一谈,都当成是不祥之物避而远之。道观这种地方,住着那么多不讲道理的道士,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才给自己找麻烦。   水莲请扫地的小道士带路,独自进了清心观,倾古今,长青和三不留待在外面等她。   “那道士脾气倔得很,他才不会帮咱们,莲姑娘这回找错人了。”三不留在树荫下乘凉,自言自语道,“还不如多问问镇上的人,说不定能找到恶鬼的弱点。”   “我恨不能立刻找到那个臭男人,把他千刀万剐,要不是他,月儿也不会死,更不会变成厉鬼。”长青怒火升腾,一拳打中三不留身后的大树,粗壮的树干咔哧一声,从中裂开一分两半。   “淡定,淡定……”三不留被她吓出一身虚汗,“咱这是在人间道观,拜托你收敛一下行吗,要是惊动了方圆百里的老道,都跑来收妖咋办?难不成要请九霄王出面解释?”   长青深吸口气,渐渐冷静下来,瞥了眼躺在树干上照镜子的倾古今,“你是不是被打傻了,老半天连句也不说。”   倾古今拿着小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脸上的伤口,“休养中,闲人勿扰。”   “你真当自己是人了?不就是一道伤口吗,你施点灵力不就好了?”   “那不行,愈合太快会留疤痕,我要等它慢慢恢复。”   长青按耐住抓狂的冲动,“我们要去收灵魄,还得去杀了那个臭男人,哪有时间等你慢慢恢复。”   倾古今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脸上有道疤痕,看起来更有男人味,不过我还是喜欢光洁如玉的肌肤。那么,我是保留疤痕,还是等它恢复如初呢?”   “骚狐狸……”长青无法忍受他的视而不见,怒吼一声。   倾古今依依不舍地收起镜子,单手撑头,丝缎长发倾泻而下,斜眼睨向长青,“不怪我说你,你这女人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明摆着的事儿都看不清楚。”   “明摆着什么事?”长青不解地追问,“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你呢?”倾古今瞅瞅三不留,“阿三,你一向伶牙俐齿,脑袋应该也很灵光,不用我多说了吧!”   三不留想了想,老实地摇头,“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倾古今翻个白眼,挥了挥手又躺下来,“你们把发生过的事,听过的话,都串起来想一想,自然就明白了。我累了,先睡会儿。”   长青和三不留面面相觑,故弄玄虚的倾古今实在惹人讨厌,但他说的话好像总是有道理的。   念尘道长看到水莲,面无表情地打发走带路的小道士,闭上双眼继续打坐,略微有些不耐烦地说,“姑娘来找贫道,若是为了溯月桥的恶鬼,就请回吧!”   水莲料到他会这样,跨过门槛走进去,自顾自地说,“念尘,思念尘缘,原来如此!”   念尘微皱眉头,缓缓睁开眼睛,直视着近在眼前的水莲,“你到底想说什么?”   “溯月桥的恶鬼,别人可以嫌弃她,唯独你,没有资格。”水莲不屑于遮掩眼底的嘲讽,“你进了道观,能躲过世人的指责,却逃不过良心的谴责。所以你再三纵容她的恶行,明知道放任不管,她会害更多的人,但因为你欠她的,你只能坐视不管。”   “一派胡言!”念尘气恼地瞪着水莲,“你的意思是,这些年来是我纵容恶鬼作乱?我为什么要这样?”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打算承认吗?”水莲冷哼了声,摇了摇头,“我真替她不值,生前为你付出所有,死后也难得到安宁。月儿的夫君,你何时才能像个真正的男人?”   溯月桥Ⅶ   念尘神情微变,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常色,“笑话,贫道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月儿。”   “是吗?你不记得谁是月儿,那就让我帮你想起来吧!”水莲认定他就是辜负月儿的人,即使他否认,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月儿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美丽温柔秀外慧中,原本她可以接受安排好的命运,一生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只是,她不甘于任人摆布,她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惜,她的爱人出身卑微,遭到家人极力反对。但就算是这样,月儿也没有放弃心中所爱,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誓言,她抛下一切离家出走。”   “她以为付出就能得到幸福,但她毕竟涉世未深,不懂得人心险恶。她不晓得现实的残酷,也看不清爱人的真面目。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换来的却是无情的背叛。也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爱人根本就不爱她,只是想利用她得到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谁知道月儿为了他舍弃荣华甘为平庸,眼看希望化成泡影,他就原形毕露,尽其所能地伤害月儿,甚至怨恨她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月儿死后,他怕她变成厉鬼索命,于是躲进道观做了道士,这样一来,即使月儿的鬼魂来找他算账,他也能逃过一死。念尘道长,刚才我在来的路上,问过那个小道士,你做道士不过两年,如果再去打探清楚月份,我想,那一定是月儿的死期。你要是还不承认,那我就把昔日的街坊邻居叫来,让他们看清楚你的样子,除去这身道袍和胡须,看看是不是当年那个清秀白净的月儿夫君。”   “你……”念尘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水莲,紧抿的唇颤抖个不停,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一个小姑娘的质问,他竟然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许久,他低下头,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不错,是我,是我辜负了月儿……”念尘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揭开隐藏了数年的真相,“我没想到月儿那么狠心,撇下我走上绝路。我以为她会像从前那样,哭过之后就没事了,在家里等我回来。当我听说她跳了河,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我从没想过要她去死。”   “她就那么走了,连句话也没留下,我知道她恨透了我,再也不想见到我。可是,我爱她,我是真的爱她,在我心里,只有她才是我的妻,陪我走完一生的爱人。我好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月儿的事。我知错了,知错了啊,我希望她能回来,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生活,我求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爱她。”   水莲来之前恨不能亲手了结他,但听到他这番忏悔,不免唏嘘,“你确实要向她赎罪,你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不过,就算你再后悔,她也不可能活过来了,月儿已经死了,变成了索命的恶鬼。如今你是道士,铲除恶鬼是你的责任,你怎么能放任不管?再说,你应该让她得到真正的安息。”   念尘静静听她说,眼里似有泪光闪烁,水莲顿了顿,又道,“昨晚我们跟她交过手,逼出了她的灵魄,当时她语无伦次,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后来我听说了她生前的事,才联想到她说的人就是你。她受到刺激,怨气比以往更重。要是再不收服她的话,恐怕会有更多人送命……”   “什么?你们让她现了原形?”念尘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震惊过度,从榻上跳下来,“是不是,是不是身穿红衣,手拿长枪……”   水莲点头,念尘绝望地摇头,“完了,这下完了,再过不久她就能起死回生了,可是她现了原形,就变不成凡人了,再过几天而已,为什么上天不肯给我们最后的机会?”   “起死回生?”水莲失声笑道,“你以为让她吸收阳气,就能起死回生?等她活过来,你们还能像从前那样一起生活?”   念尘怔怔地望着她,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我看书上是这么写的,超脱生死的灵魂若能得到足够的阳气,便能重返人间长生不老。”   “不是这样吗?我亲眼看到月儿的肉身逐渐复原,我知道她就快复活了……”念尘执着地等水莲回话,冲动地抓住她的手,来回摇晃着,“说啊,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是凡人对吗?你是妖是魔,还是天人?你说月儿她能起死回生,你说啊!”   水莲无奈地叹了声,“与其在她死后追悔,不如在她生前善待,念尘道长,你害得月儿无法超生,又连累许多无辜的人送命,你这样做错上加错啊!”   念尘张了张嘴,好半晌说不出话,他捶打着胸口,哽咽道,“我苦苦修行,帮助月儿起死回生,弥补我之前的过错,怎么我又错了?你说的那些无辜之人,要不是贪恋月儿的美色,又怎会送命?”   “当初你抗拒不了诱惑犯了错,还有机会重新来过,可是他们连反省的机会都没有,这样对他们公平吗?”   念尘无言以对,水莲继续规劝,“你和月儿不能再错下去了,还是趁早斩断孽缘吧!”   “出来了,出来了,咦,还有那臭道士……”   念尘跟在水莲身后,垂头丧气地走出了道观,三不留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她是怎么说服倔道士的,之前无论如何都不答应,现在又愿意啦?”   “管他呢,答应不就行了。”长青推搡着三不留,“快走吧,等收了月儿,我还要去收了那个忘恩负义的败类。”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倾古今飘然而落,笑眯眯地走向水莲,“咱们阿莲本事着呢,一石二鸟,都给解决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长青追上去,握拳捶了下倾古今的背,“你别给我卖关子了,把话说清楚。”   “哎呦……”倾古今苦着脸,转过身来,没好气地抱怨道,“这不明摆着么,还要我怎么说清楚,你这个笨女人。”   “敢说我笨?”长青甩出闪灵锁,双手一扯,就要来勒他的脖子。   倾古今慌忙指向念尘,“他不就是那个负心汉,月儿现出原形的时候,嘴里嚷嚷着‘奸夫’啊,‘畜牲’啊,‘道士’啊,都指的是她男人。哪个道士阻拦咱们捉鬼,哪个就是她男人,再去道观打听下道士修行的时间,推算一下月儿的死期,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三不留了然道,“难怪我总觉得这个道士看起来不对劲儿,原来他就是逼死月儿的混账男人。”   “是他,居然是他。”长青的牙咬得咯咯直响,二话不说一巴掌下去,将念尘拍飞出去。   念尘哪里是长青的对手,凡人肉身也禁不住神力,来不及吭一声,脸朝下趴在地上,口吐鲜血,四肢剧烈抽搐。   “该死的臭男人,亏你还跟咱们装腔作势绕圈子,你就是那个没出息的孬种啊!怪不得月儿死后,谁都没再见过你,原来你躲进道观做道士了!怪不得月儿怨气难平,你这种人都能活得悠闲自在,她凭什么就要去死!这么多条性命都是你害的,这么多罪孽都应该算到你头上,我这就把你丢进河里送给月儿……”长青最见不得这种薄情的男人,就像是当年砍死她男人一样,绝不会留下活口。   “慢着……”水莲冒着性命危险拦住长青,耐心劝说,“他和月儿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他保证过,他会竭尽全力化解月儿的怨气……”   “你相信他?你相信这种男人的保证?他说的话连狗屁都不如,居然还有人相信?”长青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看你没被男人伤害过吧,真是太好骗了!”   水莲的心猛然抽痛,苦笑了声,“那又怎样呢,被男人伤害过的女人,难道就不能试着相信别人吗?难道非要关上自己的心,从此断绝与人往来,才算是保护自己吗?不,这样做只是自欺欺人,根本没有任何帮助!长青,我明白你现在的感受,我了解被爱人背叛的痛苦。”   水莲停顿了下,眼睛微微泛红,“你知道吗?那个人曾是我此生的信仰,是我用生命深爱着的。我那么信任的一个人,他,他的父亲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我全族,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见了,而他,至今连一句抱歉都没有。”   说着,水莲回想起水苑宫被火海吞没的情景,悲从心来,泪水蒙上眼眶。   来到地界之后,水莲从未提起她的过去,她不想得到同情,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悲惨。眼泪是懦弱的,再多眼泪也无法挽回失去的一切。   长青愣住了,她没想到水莲还有这段过去,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让你想起伤心事,我只是……”   “我知道。”水莲勉强地笑了笑,拭去眼角的泪痕,走过去搀扶起念尘。   三不留有些埋怨地看了眼长青,跑去察看念尘的伤势。   倾古今长长地叹口气,指尖抵着额头,惆怅道,“难道蠢笨,当真无药可医?”   长青默默地跟着他们,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溯月桥Ⅷ   夜空如墨,镇上寻不得半点灯火,溯月桥下一片死寂,河水仿佛都凝滞了,静得令人心悸。月儿知道水莲他们不会放过她,也知道自己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她躲起来不肯现身。不过,这样耗下去有弊无利,只能让念尘试着引她出来。   念尘在河边徘徊许久,望着月儿曾经躺过的那片草地,她穿着一袭红衣,面如白纸,昔日柔软甜美的双唇被冰冷的河水冻得发紫,顾盼生辉的美眸充满血丝眼眦欲裂,她果然至死都不肯原谅他。   那晚的天空也是如此,像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漩涡,掉进去就再也回不了头。念尘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得知她跳河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失去她,等于失去整个世界。他好后悔,悔得恨不能杀了自己。但就算是死,他也弥补不了月儿遭受的痛苦。   三不留忍不住又跺了跺脚,念尘深吸口气,缓缓走上了桥,走到月儿跳下去的那个位置,从衣袖中拿出一方丝帕,咬破食指,在上面画了个符,闭上双眼念起经文,随后将丝帕扔进河里。   这丝帕是月儿生前用过的,有她的气息,再加上念尘画的指引符,很快就找到了她。月儿摆脱不了符咒,致命的念力又不停往她脑子里钻,她忍无可忍,破水而出,看到那个念咒的人居然是念尘,心里的愤恨瞬间爆发。   “畜牲,你又骗我?”月儿厉吼一声,挥舞着手里的长枪指向念尘,“你害死我还不够,现在连我的魂魄也不放过?亏你还跪在地上求我,要我给你机会赎罪,你就是这样补偿我的吗?”   “你想和他们一起收了我?”月儿喷火的双眼扫向水莲等人,忽然大笑起来,“很好,这才像你啊,你说要跟我重新开始,要我起死回生,都是在撒谎。你怕我来索命,所以又骗了我。哈哈……”   月儿的笑声听起来有几分凄凉,甚至还夹杂着哭腔,念尘不忍听闻,上前解释道,“我没有骗你,我做道士,就是为了找到让你起死回生的法子,然后我们可以过回从前的生活。可是月儿,我们都错了,你不该为了我这种人寻短见,我也不该奢望还有机会补救。我欠你的,今生注定无法偿还了,只求还有来世,我再向你赎罪……”   “住口,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哼,自从跳下了河,我就没想过跟你再有牵扯,就算我能起死回生,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我不杀你,就是为了让你成天提心吊胆的过活,让你没一天安生的日子。杀了你简直是便宜了你,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死一百次也不够偿还。”   “是,我混账,我禽兽不如,我背弃了相濡以沫的爱妻,活该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念尘一步步走向月儿,满眼泪光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妻子,“收手吧,这样下去,你不仅不能复活,还会落得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我不能再让你错下去了,我们错过了今生,不能连来世也没指望。月儿,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吧,我阻止你确实是为你好。”   “你给我滚……”月儿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道,“我要是再信你一次,我才是活该变成恶鬼。你要是还想留条贱命,就给我杀了他们,不然,我就先杀了你。”   念尘摇了摇头,抱住月儿的双肩,“我心里有好多话一直没跟你说,我不知道过了今晚,还有没有机会说,但我要你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我始终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恨自己没用,连累你跟我一起吃苦,我自甘堕落让你伤心,其实我是想让你离开……”   话音未落,月儿的长枪刺穿了念尘的身体,念尘身子一僵,接连吐出几口鲜血,直勾勾地盯着月儿。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早说过,你做了道士也难逃一死……”月儿狞笑着,转动起手里的长枪,刺得更为深入,念尘浑身颤抖,脑袋地搭在月儿肩头。   月儿凄然一笑,在念尘耳边说,“我才不信你说的话,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念尘挣扎着点了点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月儿,你做得对,不要原谅我。月儿,答应我,别再执着了,放下所有的仇怨,转世投胎去吧!”   滚烫的鲜血漫过月儿的双手,她怔怔地望着面带微笑的念尘,听他说,“还记得京城郊外的桃花林吗……”   念尘想要最后一次抚摸月儿的脸,他的手却停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来。月儿拥着念尘坐在桥上,眼前桃花飞舞落英缤纷,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毫无预兆地闯进了她的心。   看到这一幕,三不留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不会吧,那道士就这么死了?他不是还要帮助咱们收服灵魄?他明知道月儿恨不得他死,偏偏往枪口上撞,唉,这不是找死么!”   “我看他就是找死!”倾古今撇撇嘴,瞟了眼长青,“要是死在不相干的人手上,还不如让月儿亲手杀了他,也能化解一些怨气。”   水莲看着念尘在月儿怀里合上双眼,不免有些自责,“要不是我非找他来,他也不会死。”   “这已经是他最好的下场。”长青没有丝毫怜悯,冷冷地说,“他要是再弃月儿不顾,我第一个不饶他。”   “不过连他都死了,月儿更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咱们的麻烦大喽!”三不留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拿出水莲给他防身用的锁灵缚挡在胸前。   长枪沾染了念尘的血,灵力更胜以往,闪烁出零星金光。月儿抬眼看向水莲,眸子里空洞冰冷,她放下逐渐僵硬的念尘,拿起长枪指向他们。   长青脸色一凛,稍稍提气,纵身跃上溯月桥,挥出闪灵锁,布下天罗地网,将月儿困在其中。紧接着,长青往回一扯,逐渐把网收起来。月儿像个蚕蛹一样动弹不得,但她没做任何反抗,就在大家都以为大功告成之时,忽然,一道金光直冲上天,如同烟花绽放夜空。   “噼里啪啦……”长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燃烧的闪灵锁灼伤,慌忙丢下手里的锁链,从桥上震飞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三不留看见长青右手虎口那道骇人的烫伤,又见地上那根烧掉半截的闪灵锁,“这,这究竟是咋回事?”   月儿悬浮在半空,血红的裙摆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她伸开双臂,金光闪闪的长枪在她头顶飞快的旋转。与此同时,在夜空中绽放的火花化成了她的样子,光影比她的身形大出数倍。   “我靠,灵骸……”倾古今情不自禁地爆句粗口,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这居然是灵骸,怎么可能,她只不过是个恶鬼……”   “灵骸?”三不留吓得腔调都变了,努力睁开绿豆小眼,看清楚天边的光影,“这就是传说中的灵骸?天哪,还是金色灵骸?不是只有九霄王才能呼唤出金骸吗?她,她的灵力直逼地魔……”   “铜骸,这是铜骸……”倾古今伸手撑开三不留的眼皮,纠正道,“看仔细了,这灵骸是铜色的,这么微弱的光芒哪里称得上真正的金光,九霄王的金骸光芒万丈,足以亮瞎你的眼。”   “这不是金骸。”金麒麟的璀璨光芒,远远不是眼前的黯淡光影能比的,水莲认同倾古今的说法,“不过,她能呼唤出铜骸,已经很不简单了。”   “那怎么办?”三不留慌了心神,急忙拉住水莲的衣袖,“九霄王还给你什么灵器了?你快拿出来啊!”   水莲摇摇头,“除了锁灵缚,他没有给我别的东西。”   “什么?没了?锁灵缚只能对付普通的灵魄,收不了灵骸啊!灵魄和灵骸差了好几个级别哪!”三不留烦躁不安地挠头,“谁能想到恶鬼居然这么厉害,连灵骸都能叫出来,她,她不是一般的灵魄,要是在地界,她都能当个小魔头了。”   长青捂着受伤的手,从地上爬起来,不明所以地看向夜空,“这就是灵骸?真不敢相信,她的灵力竟然强到这种程度!”   “长青,长青……”三不留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你还不去制止她,你有九霄王赐予的神力,如果是你,或许还能跟她拼一拼。”   “不过……”长青心里没有着落,“我从没和灵骸交过手,不知道以我的神力,能不能收服她。”   “能,一定能,除了你,咱们可都没辙了。”三不留推了下长青,又把倾古今拉过来,“你们两个,一起去。”   倾古今摸摸自己的脸,犹豫道,“好吧,我看着她的灵体,阿青去收她的灵骸。”   长青点点头,盘腿坐在地上,集中意念释放出自己的神力,神力化成一道锁链,闪电般飞向夜空,径直穿过月儿的灵骸,将它一分为二。   “做得好,阿青,一鼓作气收了她的灵骸。”倾古今信心大增,解开背后的琴抱在怀里,指尖一扫,无数条充满灵力的琴弦射向悬浮于桥上的月儿,将她的灵体捆得结结实实。   “好了,好了,这回她总算跑不掉了。”三不留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刚才都快吓死我了,还以为咱们都得玩完,幸好,长青神力了得,倾古今也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什么叫派上用场?”倾古今不满地瞥过来,“阿三,没有我,你早就被打回边界地域了。”   “是,是,你最厉害……”三不留谄媚地奉承道,朝倾古今竖起大拇指,“咱们的族长地界无敌,不,天地无敌……”   “少来,你的功夫都在一张嘴上。”倾古今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长青,纳闷道,“阿青怎么不跟我争了呢?”   溯月桥Ⅸ   从月儿释放出铜骸,水莲就一直心神不宁,可她又说不出来究竟在担心什么,听倾古今这么说,连忙跑过去看长青。这一看才发现,长青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失去了意识。   “不好,长青昏过去了。”水莲试探下长青的鼻息,微弱到几不可闻。   月儿的灵骸重又合为一体,长青的闪灵锁光芒减弱,倾古今脸色大变,忙道,“阿三,阿莲,你们快把长青带走,她的神力被灵骸反噬,要是再伤及灵体,那就回天乏术了。”   “知道了,那你呢,你要不是她的对手,就别跟她拼命了。”三不留背起长青,忙不迭地往林子里跑,还不忘抓住水莲一起逃命。   “我得阻止她吸收神力,不然,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倾古今迫使自己冷静,他知道月儿的弱点是什么,连忙念起咒语,往琴弦输入念力。   月儿蓦地睁开双眼,空洞的眼眶透出夺人心魄的光芒,只听“噔”“噔”几声响,琴弦相继断裂。倾古今皱着眉,死死勒住剩下的几根琴弦,不给月儿逃脱的机会,大声念起束缚她灵力的咒语。   “找死……”月儿竭力挣扎,那双红到透明的眼睛牢牢锁定倾古今,她冰冷的声音像是来自极寒地域,“欺人太甚,我要把你们统统杀死……”   “别以为你还能从我手心里逃走……”倾古今的双手勒出深深的血痕,他咬紧牙关,强作镇定,不以为然地笑道,“区区鬼怪,还敢跟我叫嚣!上次是我疏忽大意,才给了你可趁之机,谁知你侥幸逃脱不思悔改再犯杀戮。”   “你这个狗屁东西,分明就不是我的对手,还嘴硬说自己疏忽大意!”月儿的笑声尖锐刺耳,“你们男人都死要面子活受罪,好啊,我就让你死个痛快。”   琴弦又断了几根,倾古今的手都快要勒断了,他知道再耗下去凶多吉少,但要是连他也倒下了,长青必死无疑,水莲和三不留也难活命。本来他还能保持意念不动,但当他听到月儿的叫骂,就再也按耐不住了。   “狗屁?你说我是……”倾古今气得七窍生烟,一张俊脸都变了形,“从没有人用如此低俗的话骂过我,从来没有……”   “大事不妙,月儿击中了倾古今的软肋,他恐怕就要破功了。”三不留忧心忡忡地说,东张西望想要跑路,“灵骸一出,长青的神力挡都挡不住,眼下倾古今也抗不下去了。糟糕,这下完了,咱们都没有灵骸,拿什么跟她拼?莲姑娘,要不咱们先回地界,向九霄王禀报一下,看看还有什么能对付她的灵器……”   水莲想都没想一口拒绝,“长青的神力被月儿的灵骸反噬,就算保住灵体,她这身功夫也是废了。倾古今为了保护我们,明知道不是月儿的对手,还苦撑到现在。我们是同伴,不能舍弃同伴保全自己。”   三不留眨眨眼说不出话,在水莲面前,他有些愧疚,“我说说而已,我又不是为了自己,九霄王嘱咐我好好保护你,我这是怕你出个意外,回去不好交代。既然你都不怕,我也没啥好在乎的,我没有多大本事,命倒是很硬,我豁出去跟她拼了,反正地域我熟得很,大不了再闯一回。”   说着,三不留就直奔月儿去了,水莲当然不能眼睁睁看他送死,一把拉他回来,“你看着长青,我去。”   站在月儿面前,水莲脑中一团混乱,压根不清楚怎样才能收服她救回同伴。九霄王只给了她一件锁灵缚,但这对于月儿来说毫无用处。   父亲,母亲,现在我该怎么做呢?水莲心乱如麻,看着手腕快要断掉的倾古今,仍然拼了命在死撑,急得泪如雨下。   “你是水苑王的女儿,拥有意想不到的灵力,水莲,相信自己……”天音君曾经如是说。   “水苑宫的大小姐给本王做御灵奴,那是绰绰有余,你不要低估自己,若不是你灵力过人,即使是本王,也救不了你。”九霄王也说过这样的话。   “小姐,你有能力保护公子,你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还有,水至清。   “莲儿,呼唤灵骸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掌握到诀窍,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灵力,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灵骸。”水苑王微笑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同样,灵骸也不在于大小,无关是金是银还是铜,记住,要用心去感受它,相信你们是一体的,你的信任能够激发它的威力,在危急时刻帮你渡过难关。”   “父亲,我记住了……”水莲轻声唤道,缓缓闭上双眼,集中意念调动所有灵力,“离开天界的这段日子,我每天都在想着您和母亲,小茗,还有水苑宫的所有人。我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回去,但我无论如何都要救出小茗,哪怕是成为地魔的御灵奴。我知道,这是您和母亲最后的心愿,相信莲儿,莲儿做得到……”   三不留抱着长青的灵体,注视着水莲的一举一动,看她只是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心里又开始焦急起来。再看倾古今,身上的衣衫都被灵煞撕成一条条了,他那张比性命还重要的脸上,又添了不少道伤口,还有他的灵体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看来过不了多久,月儿就能剥了他那身狐狸皮。   这时,倾古今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月儿仰起头,笑得得意至极,她的灵骸挥动长枪,一个猛子扎下来,瞬间狂风大作。   “完了,这回真完了……”三不留悲怆地悼念起自己,“前世是个短命鬼,没想到今生得到九霄王垂青,竟还是个短命的,这次再入地府,我啥也不求了,老老实实投胎去吧……”   三不留还没感伤完,骤然眼前一亮,只见一道微弱的光芒从水莲头顶直冲上天,及时拦住了月儿的灵骸。   “这,这是……”三不留揉揉眼睛,仔细寻找属于水莲的光影,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那像是一只小鸟,“难道这是莲姑娘的灵骸?是铜骸?不过这鸟也太小了,看上去毛还没长全呢,月儿的灵骸是原形,莲姑娘的算是什么鸟?唉,这话听起来咋那么别扭。”   “这么小的鸟,像是麻雀。”倾古今暂时得以脱身,气喘吁吁地说。   “对,叫麻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好歹也是灵骸嘛!莲姑娘不愧是天人,无师自通……”三不留还要夸水莲几句,扭头看见倾古今布满伤痕的脸,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怎么了?”倾古今看出他的异样,想拿镜子照一照,谁知道早已不知去向,他不甘心,跑到河边去照。   “你去哪儿啊,快看,她们打起来了。”三不留哪敢让他瞧见那副鬼样,真要是瞧见了,只怕他就直接去跳河了。   倾古今强压心里好奇,和三不留一起观战,月儿的灵骸没想到这只鸟竟能挡住她的去路,恼羞成怒之余,疯狂地挥舞着长枪,势要将鸟儿剁成肉泥。相比月儿的暴怒,水莲显得格外冷静,她没有为自己呼唤出灵骸狂喜,也没有担心小小的麻雀是不是月儿的对手。   “该死的,你们谁也别想挡我的去路,我已经得到不死之躯,我永远都不会被打败。”月儿的灵骸急速胀大,比水莲的麻雀大出十几倍之多,无限伸长的枪头对准麻雀,只要一碰到就能将它刺穿。   麻雀扑棱着不太强壮的翅膀,努力地向上飞去,尽量躲开长枪的袭击。但那枪头早就瞄准了目标,不依不挠紧追着它,不管它往哪里逃,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追上来。若论速度,小麻雀飞得再快,也逃不过长枪的追击,于是它只好另想办法,在枪头即将打到它的时候,绕着那支长枪转起圈来。   这么一来,枪头很难再打到它,只能被动地画着圈,不过麻雀这么小的身形,上蹿下跳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很难捕捉到它的具体方位。   “我看你往哪儿逃,滚出来,死小鸟……”月儿的耐性就快被耗尽了,她相信以她的灵力足以这帮酒囊饭袋,但她最怕的就是拖延战术,午夜至黎明的这段时间,是她精力最旺盛的时候,要是等到太阳升起来,她的灵力就会一落千丈。   月儿想要速战速决,水莲偏不让她如愿,这次要是再被她逃脱,藏在河里躲起来,再交手的时候只怕更难取胜。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总跟无辜的魂魄过不去。又不是我们想变成孤魂野鬼,走到这一步谁又情愿呢?但既然已经如此,我们就不会回头,更不会老实巴交任人宰割。”   月儿瞪着鲜红的眼眶,青灰的脸颊爆出条条血管,像蚯蚓一样蠕动着,“凭什么啊,我们做人的时候活得就很窝囊,死后做鬼也不能随心所欲,再说一遍,死在我手上的人他们都该死,不信你们去地府看看,阎王爷肯定没有轻饶他们。”   “你也是女人,你怎么就不为女人多着想?你就没被男人骗过吗?就算之前没受过骗,早晚也要上男人的当。不信你就走着瞧,我可是提醒过你的。”月儿笑得狂妄,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溯月桥Ⅹ   水莲看她还是执迷不悟,惋惜道,“月儿,你生前的遭遇确实值得同情,但这不代表你死后就能为所欲为取人性命。你被爱人辜负,一时冲动走上绝路,你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所以才有这么大的怨气。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能冷静一些,多为自己着想,也许现在你会生活得很幸福。”   “除了那个让你伤心的人,世上还有许多值得你关心的人,你的父母虽然都去世了,但你可以为他们守灵尽孝,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情。还有那些帮助过你的人,他们或许不是你的亲人,但同样给你温情关怀,你感受到的温暖都是真实可信的,为了一个带给你伤痛的人,放弃整个世界,真的值得吗?”   月儿沉默片刻凄然一笑,眼里的火红光芒减弱了些,“可是后悔有用吗?不瞒你说,从溯月桥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后悔了。为了一个不值得我爱的男人,我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河水吞没,河水冰凉刺骨,泥沙不停往我嘴里灌,我拼命挣扎,大声呼救,我想活下去,想活着啊……”   回忆起自己惨死的那一幕,月儿缓缓放下手里的长枪,哽咽道,“可惜没人听见,也没人来救我,那时候我想,如果我能逃过一死,我一定有勇气重新开始,哪怕是孤独终老……”   “上天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为什么?难道连老天爷都认定我该死吗?”月儿的情绪又激动起来,“轻生是我的错,但我后悔了啊,我还想活下去!没有爱情又怎么样,我还有很多值得珍惜的感情,没有他我照样活得好好的,我怎么就这样蠢?我为什么要作践自己?我为他付出的还不够多吗,最后连命都要搭进去,我不甘心……”   “这不怪你!”水莲怕她再发飙,连忙安抚道,“你只是用情太深,没有及时抽身。月儿,你是个情深意重的女子,能拥有你是他的福分,失去你是他的终身遗憾。你用他的过错惩罚自己,还用如此极端的方式,你当然会不甘心。但事已至此,你不该总是沉沦过去,你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将来?”月儿木然地看着她,“我还有将来吗?我不再是京城的大家闺秀,我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鬼!恶鬼注定永世不得超生,除非我靠自己的力量得到永生!”   “你错了,月儿,你不可能得到永生。”水莲斩钉截铁地说,“你身上的罪孽太重,即使是在地域,也容不下你。你确实拥有强大的灵力,地府的判官也拿你没辙,地府收不了你,你也没机会转世。你只能在边界徘徊挣扎,永远成不了真正的魔,又怎能得到永久的生命?”   月儿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怎么清楚地界的情形?”   “我来自地界!”水莲诚恳地回答她,“我们的职责就是收服漂泊的魂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虽然我们能力有限,但在地界,灵力比你强的比比皆是,随便一个魔头现身,就能让你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当真?”月儿有些害怕起来,她对地界并不了解,吸食阳气增强灵力的说法,还是念尘告诉她的。但这样做是否真能起死回生,他们谁都不清楚。   “千真万确!”水莲看她开始松动,继续游说,“但我们只是要收了你的灵魄,你的元魂还是可以转世的。”   “我,还能转世?”水莲仿佛看到了一线光明,“我还能像从前那样,做回人吗?”   水莲郑重其事地点头,“可以的,你交出灵魄,我亲自送你的元魂进地府。”   “你没有骗我吧?”月儿还是有些犹豫,“万一我把灵魄给你,你又不肯让我的元魂转世,我岂不是就再无退路了?”   “相信我,因为……”水莲淡然一笑,“我也是个情深意重的女子。”   月儿眼里的火焰逐渐熄灭,她的灵骸急剧缩小,水莲趁机派出麻雀,从灵骸嘴里钻进去,衔着长青的神力飞出来。   神力回到长青体内,她茫然地睁开双眼,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三不留慌忙拍打她的背,不知所措地唤道,“长青啊,你快醒醒,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倾古今推开三不留,指尖点了下长青的额头,长青猛地吐出一口气,趴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   “她这是咋了?你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三不留抓住倾古今不放,非要他交代清楚。   “她不会死啦,你快放手……”倾古今轻抚着脸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埋怨道,“她的神力离开灵体太久,一时半会儿适应不来,人家好心把用来养伤的灵力分给她,让她尽快复原,你还以为我别有用心,哼,好心没好报。”   “呃,原来是这样……”三不留不好意思地赔笑,“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咱们的族长,不仅是地界第一美男子,还是高风亮节光明磊落的好男儿,谁要是说你没安好心,我铁定不饶他。”   倾古今拢了拢耳边的长发,轻声笑道,“你这张嘴啊,真是哄死人不偿命。算了,咱们去帮阿莲收了那个恶鬼吧!”   “好,一起去。”三不留扶着长青坐好,拿出锁灵缚跟在倾古今身后,“不过要说到能言善辩,我可比不过莲姑娘,刚才她对月儿说的那番话,你可都听到了,那才真是把鬼都能哄死。”   月儿的灵骸光芒黯淡许多,她瘫坐在桥上,望着远方陷入沉思。三不留看她收敛了浑身的煞气,心想之前都是同伴在拼命,他什么忙都没帮上,眼下月儿失去斗志,收服她是手到擒来的事,这不正是表现的好机会么!   三不留生怕被人抢了功劳,一溜小跑奔到月儿面前,拉起她的手,扬起锁灵缚。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眨眼睛,就被一股蛮力拍飞出去,四脚朝天瞪着夜空中张牙舞爪的灵骸,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骗子,你们统统都是骗子!”月儿飞身跃向半空,重又挥舞起火光熊熊的长枪,“像我这种恶鬼,根本不可能重生为人,你们无非是要我的灵魄回去交差,才不管我的元魂能不能转世。”   “救命啊,救命……”三不留被抛到空中,眼看就要被月儿一枪刺穿,哀嚎起来,“别杀我,我好不容易能在地界混个一官半职,我不要再死一回啊,啊……”   “月儿,你冷静下来听我说……”水莲想要阻止月儿,但她压根就听不进去,双眸又透出嗜血的寒光。   水莲无奈,只好再次释放出灵骸,瘦小的麻雀在狂怒的月儿面前,显得不堪一击。但谁都没料到的是,麻雀越飞越快,居然在她大吼大叫的时候,又一次钻进了她的嘴里。月儿丢下长枪,双手捂着脖子大口喘气,麻雀的爪子不停挠着她的喉咙,想吐又吐不出来,险些就要憋死过去。   三不留躲开了长枪的袭击,但他的身体又开始急速坠落,如果他也能控制灵力,摔一跤倒也不算什么。但他连自己有没有灵力都不知道,又从何控制呢!   “不要啊……”三不留干脆闭上眼睛,不愿意再次看到自己摔死的惨状,想想生前就是被爆炸的丹炉轰上天然后摔死,没想到做了魂魄还要这么死。这该不会就是命中注定的吧!命运实在太可怕了!   水莲想要收回灵骸救他已经来不及了,倾古今很有先见之明,背过身去不看他血肉模糊的丑陋模样,反正他灵力耗尽救也救不了。就在三不留即将摔成肉饼之时,一道锁链从林中飞射出来,牢牢捆住他白胖的肚子,往旁边一拽,让他落入河里。   三不留喝了几口水,手脚并用挣扎半天,脑袋总算冒出来了,他忙不迭地游上了岸,看到腰间那道锁链,激动地放声大哭,“这回总算没摔死,太好了……”   “除了相信我,你没有其他选择。”水莲重又看向月儿,沉声道,“虽然我们实力不济,也不至于死在你手上,我没有必要说谎骗你。我同情你的遭遇,答应帮你转世投生为人,我不会出尔反尔。但你执意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至于你以后要做人,还是继续做恶鬼,就在于你一念之间。”   月儿踉跄地跪在地上,吃力地抬眼看她,“你保证,不骗我?”   “我保证,只要你立刻交出灵魄。”天就要亮了,水莲跟她耗下去的话,月儿最终还是保不住灵魄。但是水莲想给她一个机会,转世为人的机会。   月儿点了点头,“好吧,我就信你一次!”   麻雀从她嘴里飞出来,月儿站起来,缓缓褪去身上的红衣,包裹住长枪,小心翼翼地交给水莲,“现在就算是扫地的小道士,也能轻而易举收了我,让我灰飞烟灭。如果你反悔了,我也能理解,毕竟我害了那么多人。”   水莲从怀里取出金线编织的荷包,打开来对着红衣包裹的长枪,只见枪头一闪,化成一缕青烟,被荷包吸了进去。   水莲收紧金线,打了个锁灵结,看着面前仅着单衣瑟瑟发抖的月儿,微微笑道,“善与恶,往往就在一念之间,你在最后关头选择了信任,说明你还没有泯灭人性,转世为人也不是难事。走吧,我送你入地府。”   月儿含泪点头,跟着水莲走下溯月桥,她不时地回头看,心里百感交集。   “不要回头,做人要向前看。”长青轻声说道。   月儿感激地看了眼长青,拭去泪水,挺起胸膛走向前去。   第三章 碧玺宫Ⅰ   风间居的葡萄架子挂着诱人的果实,远远地就闻到了清新的香气。   “待会儿我摘葡萄给大伙儿吃吧,特别是族长,你要多吃几颗。”三不留死里逃生,全靠这些同伴讲义气,当然,他不知道倾古今压根没有救他的打算。   倾古今捂着脸不说话,大家都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长青安慰他说,“收服月儿的确很不容易,但好在我们成功了。月儿她能放下仇怨,转世为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这都亏了莲姑娘替她求情,希望她来世好好做人,别辜负了咱们的一片好意。”三不留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肚皮,低声嘀咕,“好险啊,差点儿都死在她手上。”   “阿莲太偏心,那个月儿害死这么多人,还把咱们一个个打成重伤,你还帮她求情。”倾古今越说越来气,指着自己的脸叫道,“看哪,这么多道伤疤,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地界。”   水莲看那深浅不一的疤痕,从心底里为他可惜,“别着急,养伤要慢慢来,要不我找花妖求些灵丹妙药……”   “她们要真有灵丹妙药,怎么不把自己弄好看些,一个个丑得跟蛤蟆似的,简直不堪入目。”倾古今一口否决。   水莲等人哑然,如果千娇百媚的花妖在倾古今眼里像蛤蟆一样,那他们又像什么呢?   “除非,得到九霄王的允许,去那碧玺宫休养几日……”倾古今仰起头,眸子里闪烁着期盼之光,“我的伤便能痊愈,而且恢复的比从前更好。”   “碧玺宫?那是什么地方?”水莲只知道地界有座夜幽殿,还没听说哪儿有碧玺宫。   三不留像看疯子一样看倾古今,“族长啊,别怪我说你,做人要知道天高地厚,做妖也得有自知之明。碧玺宫是空界的疗养圣地,九霄王家的后花园,能是小妖小魔想去就去的地方吗!”   长青不发表意见,只是嘲讽地笑了笑。   “人家说说而已嘛!”倾古今的眼神黯淡下来,垂头丧气地叹道,“阿三说得没错,我不过是个小狐妖,连小魔都算不上,哪有资格去碧玺宫养伤!像我这种小透明,死了拉倒,死不了就活受呗!算算身上的伤疤,也就是上千处,大不了以后我就从头到脚都裹严实了,不让人看见不就行了!唉,谁叫我灵力有限,被打得遍体鳞伤,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什么呢!”   水莲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倾古今一向最重视他的美貌,当时为了救同伴,受了很重的伤,差点连命都丢掉了。   “碧玺宫的疗养效果真那么好吗?”水莲终是于心不忍。   “是啊,是啊,那里灵力充沛,除了天界的彩虹谷,天地间没有比它更好的地方了。”倾古今眼里重现光芒,兴奋地抓住水莲的手,满怀期盼地看着她。   天界的彩虹谷是六净天王修炼的禁地,这样比喻,水莲就容易理解了。   “可是,怎样才能求得地魔的允许?要是能见到还好说,但我……”水莲为难地摇摇头,“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御灵奴,他要是不想见我,就算我去夜幽殿也见不到他啊!”   “族长,你还是别给莲姑娘添麻烦了,你又不靠着一张脸哄女人。”三不留揽着倾古今的肩膀往风间居走去,“这样吧,我四处帮你打听一下,看谁有淡化疤痕的好东西,咱们地界这么辽阔,肯定能找到的……”   “莲姑娘,你别理他,这只狐狸就喜欢胡思乱想,过一会儿就没事了。”长青安慰自责的水莲,“走,进屋歇会儿吧!”   水莲和长青还没刚走几步,就被怔在原地的倾古今和三不留撞个正着,长青揉揉鼻子,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不走了,愣着干吗?”   倾古今和三不留就像是中了定身咒,直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水莲心里纳闷,探着身子看向风间居,不料这一看,她也愣住了。   “九霄王。”长青单膝着地,毕恭毕敬地唤道。   紧接着,三不留也跪了下来,仰起笑开花的脸,“九霄王,您来了多久啦,咱们不知道您大驾光临,要不然也不会在门口磨蹭了。哎呀,看这事儿整的,九霄王日理万机,咱们哪能让您干等,真是该死啊……”   趁三不留拍马屁的空儿,倾古今拉着水莲跪下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你看,九霄王这不是来了么,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啊!”   水莲抬头看了眼,九霄王还是那幅风流倜傥的模样,他看起来好像很好说话,但他是地界的大魔头,必然不会事事好商量。好在倾古今的请求也不算过分,看在他险些丧命的份儿上,也许会答应吧!   九霄王的视线扫过水莲,笑眯眯地看着三不留,“行了,本王派你来协助莲姑娘,不是叫你逞嘴皮子功夫。你们这次去人间,莲姑娘成功唤出灵骸,收了一个很厉害的灵魄,本王特意前来恭贺她的。”   “收服灵魄是大家的功劳,莲,不敢独揽功绩。”水莲连忙澄清道。   “本王知道,但你唤出灵骸,也是值得庆贺的事。话说回来,本王从没见过那么小的灵骸,小得就像,像……”九霄王眯起那双妖娆的眸子,一时想不出怎么形容。   “麻雀,九霄王,莲姑娘的灵骸像麻雀一样机灵小巧。”倾古今讨好地说。   “对,麻雀。”九霄王爽朗地笑起来,“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样的灵骸确实巧妙。”   “是啊,属下也是这么说呢。”倾古今笑得更谄媚了。   九霄王大手一挥,“莲姑娘,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本王都答应。”   闻言,倾古今偷偷地拉扯水莲的衣袖,水莲只能说,“莲请九霄王恩准我们去碧玺宫疗伤。”   “碧玺宫……”九霄王了然地看了眼倾古今,欣然应允,“好,你们就去那儿疗养几日吧!”   “多谢九霄王!”倾古今兴奋地浑身颤抖,忽然想起什么,试探地问,“属下在碧玺宫休养,万一惊扰到尊王后或是云瑶王……”   “无须担心,母后和云瑶刚从碧玺宫回来,你们不用拘束。”九霄王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好了,都起来吧,本王也该走了。”   “九霄王请留步……”水莲匆忙叫住他,“能否单独说几句话?”   九霄王点下头算是答应了,水莲跟上他的脚步,走出院子才问,“小茗他现在还好吗?”   “本王承诺过的事,自会为你办到。”   “我想看看他,行吗?”   九霄王没有言语,带着她走向不远处的池塘,指尖一点,水面微微波动起来,呈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   画面逐渐清晰,水莲看到了朝思暮想的水茗,他依然被困在锁灵塚里,但是脸色红润了许多。他双眼紧闭呼吸均匀,睡得正沉。   “小茗……”水莲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姐姐会来救你的,睡吧,好好睡吧……”   “这下你该放心了吧!”九霄王微笑着看她,柔声道,“本王答应你,尽力保护他。等你收齐灵魄,他就能回到你身边了。”   水莲看着嘴角带笑的水茗,心想,他应该做了个好梦吧!   天界有座彩虹谷,风景如画四季如春,无论白昼黑夜,都是天地间难得一见的景象。尤其是下雨的时候,天边挂着两轮七彩的虹桥,飘洒的雨滴如同露珠般晶莹,映照着鲜艳的花朵碧绿的草原。   每逢冬至的夜空,坐在彩虹谷的草地上,抬起头就能看见漫天的流星雨。那种如幻似梦的美丽,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很难体会得到。认识天音君之前,水莲从来不晓得天界居然还有比水苑宫还美的地方。   与他并肩看流星,听他在耳边诉说柔情,看他瞳孔中的自己,水莲相信,世间最美好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他说,他会陪她看每一场流星雨;   他说,她就是他梦中寻找的女子;   他说,他们在一起都是命中注定。   多么动人的命中注定,多么甜蜜的山盟海誓!是不是每个女子都愿意相信真情的存在,不然,为何义无反顾为爱沉沦!也许,她们相信的,不过是心里钟爱的那个他!   天音君,天音君……   如果命中注定的结局是现在这样,当初为什么要相逢呢?如果相逢在所难免,为什么又要相爱?   相爱?他真的爱过她吗?水苑宫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水氏全族惨遭诛杀,他若爱她,为何不见他来?即使她用莲花灵晶苦苦召唤,他也不肯现身!若是不爱,曾经的甜言蜜语难道就是谎言?除掉水苑宫,只需要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身为天王之子,他又何须至此!   事到如今,爱或不爱又有什么干系!   水莲苦笑了声,用力地甩甩头,她要甩掉那些残酷的回忆!她要忘了记忆里的那个人!他不再是莲花池边望着枯叶流泪的小人儿,时至今日,他不会再远去的母亲伤心难过,他是光华夺目的天音君,未来的天界之王。他会像他父王一样,为了自己的王位,铲除所有障碍。   碧玺宫Ⅱ   “莲姑娘,你想什么呢?”长青有晕船的毛病,听倾古今吹牛更是头疼,留意到水莲有毛病,试探地问了句。   “没有,没想什么。”水莲深深吸气,低头看着清澈的湖水,努力绽放出一抹微笑,“我只是在想,何时才能集齐灵魄。”   长青笑了笑,“不用担心,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等那只狐狸脸上的疤痕都长好了,他会等不及四处炫耀的。”   水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满脸笑容的三不留跟着昂首挺胸的倾古今,支着耳朵听他说碧玺宫的传说。   “知道天王那老头儿为什么嫉恨魔尊大人吗?”倾古今笑得妩媚,斜眼瞥向三不留。   三不留挠挠下巴,“听说是因为尊王后,尊王后美貌无双,天上地下艳倾三界的大美人。天王对咱们魔尊羡慕嫉妒恨,无奈他长得不够帅,灵力不够强,又不懂怎么讨美人欢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嫁作他人妇,有苦不能言有冤无处诉,恐怕都憋成内伤了吧!”   倾古今没插话,表示他都说到点子上了,三不留一时得意,又道,“其实呢,天王也不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的,比起咱们魔尊,他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可惜,他没能把握住良机,白白让咱们魔尊捡了个大便宜。怎样,我得到的消息都是绝对的内幕吧!”   三不留忍不住夸耀,倾古今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阿三,你知道的太多了,当心……”   倾古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阴阳怪气地说,“难道你没听说,魔尊最恨别人议论尊王后。“   三不留愣了下,双手牢牢捂住脖颈,讪笑道,“嘿嘿,我,我跟你才这么说,你总不会跑到魔尊大人面前嚼舌根吧!”   “那可不一定哦,虽说魔尊大人传位给地魔大人,但要是指派个小魔头,这点权力还是有的。地界不比天界,没有那么多规矩,那也不意味着就能口无遮拦。要是我举报有功,混个小魔头当当,那该有多威风……”   三不留知道倾古今不是说说玩的,他想当魔头都想疯了,要是真能逮到机会,别说出卖哥儿们,就算卖了整个狐狸窝,他也不带含糊的。   “哎呦,族长大人,您就宽宏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三不留拍马屁的工夫是一流的,“您是堂堂的族长,哪能干那种小人的勾当!就算真让您当上魔头,传出去也有辱名节啊!地魔大人不是有言在先么,只要咱们能顺利完成任务,他会赐予咱们神通的,有了神通,您想混个魔头当当那是轻而易举啊!您别看我现在没有多大用处,但要是少了我,关键时候还真成不了事。”   倾古今本来就是吓唬他的,听他这么一说,故意板起脸,“少跟我来这套,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所有的本事都在一张嘴上,留着你有什么用。我们跟灵魄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又在哪儿?领赏的时候你倒是冲到最前面……”   “那些就别提了,我没多少灵力,出去也是送死嘛!不过,你们就需要我这嘴上功夫。”三不留笑嘻嘻地靠近倾古今,神秘兮兮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去了碧玺宫,你就不想尝遍没事看遍美景?”   眼看倾古今开始动摇,三不留继续说道,“地魔大人答应咱们是一回事,宫里的小妖小魔给不给面子又是另一回事。要是他们处处刁难,这也不许那也不让,去了又有什么意思。”   三不留这话不假,倾古今煞有介事地点头,“这么说,到时候你有法子对付他们喽?”   “哥儿们这张嘴,闯遍三界无敌手。”三不留拍拍自己的胸膛,不无得意地说,“阎王爷和地魔大人都不得不服,区区小妖魔何足挂齿!”   倾古今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热情地搭上他的肩,“好兄弟,就看你的啦!”   “好说,好说,自家兄弟……”   眼看倾古今和三不留称兄道弟,长青撇撇嘴,“早知道是这样,一个个都心术不正,自私无耻。”   水莲回想刚才那番话,总觉得自己有话要问,偏又想不起来从何问起。   倾古今和三不留这对活宝,从来不知道寂寞孤独是何滋味,一路上说说笑笑,顺带着连水莲和长青也不觉得路途遥远了。   暮色降临,笼罩着不远处茂密的山林,影影绰绰倍添神秘,不一会儿,船终于靠了岸,晚风吹拂着江面,送来阵阵清新的气息。银白的沙滩软绵如雪,仔细看去,星星点点闪烁着金光。   “哎呦,碧玺宫不愧是地界的圣地啊,就连沙滩上都有金子……”三不留笑得眯起眼睛,还没等船挺稳,就跳了下去。   “来到如此美丽的地方,都改不了他那身俗气。”倾古今无奈地耸肩,很有风度地扶着水莲下船。   “谁叫他前世是个人呢,你永远不会明白,真正的人类就是这么俗。”长青谢过船夫,追上他们的脚步。   水莲打量着这座小岛,最令她惊奇的是头顶的月亮与西沉的太阳竟然交相辉映,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日月同辉的碧玺岛。”   “不错,这就是闻名天地的碧玺岛,也就是碧玺宫的所在地。”倾古今心情大好,说话的语调都是扬声的。   “嗯,难怪我总觉得碧玺宫听起来很熟悉,原来就在碧玺岛上。”水莲不知不觉话也多了起来,“早就听说碧玺宫风景奇美,与天界的彩虹谷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前我还不相信,现在亲眼看见,由不得我不信了。”   “那是,彩虹谷再好,也比不上碧玺宫的,这是无量神尊对咱们地界的厚爱……”倾古今顿了顿,好奇地追问道,“阿莲,你这么说,莫非你亲眼见过天界的彩虹谷?”   水莲眨眨眼睛,匆忙转移了话题:“所有人都说,最美最好的地方都在天界,那么,彩虹谷就应该比碧玺宫更美。”   “偏见,全部都是偏见……”倾古今连连摇头,“谁说天界就是最好的,要我说呢,地界才是最好,人间其次。对了,阿莲你究竟从何处来?”   “我……”关于水莲的身世,九霄王不许她随意透露,也是为了免却意想不到的麻烦。但是倾古今他们,如今是她的同伴,她总不能欺骗同伴吧!   看出水莲的犹豫,长青不耐烦地推了倾古今一把:“快走吧,要不是莲姑娘,你八辈子也别想来这种地方。”   倾古今撇撇嘴,水莲不便明说,他也不好追根究底。当初九霄王派他来的时候,特别交代他要谨言慎行。目前看来,水莲和九霄王交情甚笃,来历神秘一些也无可厚非,说不定还是将来的王妃呢!   沿着船夫指的路,他们步入山林,直到看见群山环绕的碧玺宫才停下脚步。原来,之前看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碧玺岛远比他们想象的更美。   云雾飘渺之间,日月相映争辉,流光溢彩的碧玺宫悬浮于群山之中。周围环绕着朵朵云彩,投射出柔和的光芒。   水莲等人来不及惊叹,快步走上前去,云雾渐渐消散,碧玺宫现出清晰的原貌。数丈高的宫门原是透明的晶体,所以才会折射出五彩斑斓。地面如同冰润通透的翡翠,走在上面,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样子。   “哎呀,我这一脚踩上该不会掉下去吧!”三不留有恐高症,他犹豫着抬起脚,眼角余光扫向脚下,身子不由打了个哆嗦。   “那你就蹲在这儿等我们好了。”倾古今兴奋地摩拳擦掌,踮起脚尖,身姿轻盈地跃向碧玺宫,时不时地低头看着光洁如镜的地面,欢喜的不得了。   “莲姑娘,你怕不怕?要不,你到我背上来吧!”长青蹲下来,准备背她过去。   水莲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怕的,你要是愿意,就帮三不留一把。我看他可能是过不来了。”   长青斜眼瞥向三不留,他紧闭着双眼,浑身僵硬,一点点转过身子,看来真打算听倾古今的话,等在外面直到他们回来。   “好吧,你自己小心点儿,我去看看三不留怎么样了。”长青刚走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交代道,“臭狐狸,你别一股脑儿往前冲,待会儿得罪了宫女,谁都保不了你……”   话音未落,只听得倾古今惨叫一声,直接跪倒在水晶阶梯上。水莲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慌忙上前扶起他,眼看倾古今身上也没受伤,心里纳闷起来。抬头再看宫门,原来是一直紧闭着的,倾古今八成以为那是自由进出的呢!   “哪儿来的毛头小贼,居然敢擅闯碧玺宫?”耳边响起一声冷笑,宫门缓缓敞开,随着一阵青烟,走出来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   这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身形也很瘦弱,眼神倒是相当犀利,充满了倨傲与不屑。她瞪着那双杏眼,扬起娇俏的鼻尖,以一副“撞死你活该”的神情扫向倾古今,从薄薄的双唇中吐出几个字。   “你们是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倾古今揉揉痛到麻木的鼻子,从头到脚打量着她,瓮声瓮气地说,“你又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我们奉九霄王之命,来碧玺宫疗养,不信的话你去问问宫主。”   听到这儿,小姑娘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只是那句“不长眼睛”让她无法接受,但倾古今接下来那句话却彻底激怒了她。   “不过就是个小宫女,敢在本族长面前摆臭架子,等我见到你们宫主,一定要告你的状……”   “告状?你去告啊,你去啊!”姑娘顿时来了脾气,指着倾古今的脑门咆哮起来,“你知道宫主是我什么人吗?你有本事就叫她撵我走,求之不得!”   “姑娘,别生气……”水莲实在不忍心看倾古今被痛骂的窘样,急忙解围道,“这恐怕是一场误会……”   “误会?”姑娘柳眉倒立,转而怒视水莲,“我听得清清楚楚,哪里误会他了,呵,族长是吧,我倒要看看谁家的族长如此厉害。”   这样争执下去没完没了,水莲和倾古今都不擅长吵架,见状,长青捣了下三不留的胳膊,三不留立马心领神会。   “人家都说碧玺宫的花儿都比别的地方美,没想到人儿也是美得难以形容……”三不留笑得比蜜甜比花娇,看着有几分恶心,却不至于让人讨厌,毕竟,谁都爱听奉承话。   “仙女姐姐……”三不留看着就比那姑娘老许多,亏他这声姐姐叫得那么顺口,“世人都说天仙是最美的,要我说呢,三界最美的人儿都在碧玺宫。”   姑娘的小脸红了红,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语气已经软和下来了,“你又没见过天仙,哪知道谁更美。”   三不留嬉皮笑脸地说道,“这是明摆着的事儿,还用得着去天界看一看么!我三不留走遍地域各个角落,从没见过比姐姐更好看的人儿,难道地域的花妖都比不过天仙吗?”   姑娘想了想,嘴角终于扬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既然是九霄王特许你们来的,就跟我进来吧!”   碧玺宫Ⅲ   听风阁里香气缭绕仙乐飘飘,品着芬芳浓郁的花茶,倾古今的神色总算平静下来了。方才由那位姑娘带路,他们走过没有任何遮拦的狭长吊桥,每走一步就颤巍巍的令人心悸,简直就像是走过了鬼门关。   虽说倾古今等人常年生活在地域里,并不害怕什么鬼门关,但这种胆颤心惊的感觉还是极其相似的。因为之前得罪过那名骄横的姑娘,倾古今极度怀疑她故意领他们走这条险境,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来个致命一击。   幸好长青这家伙够义气,她的闪灵锁派上了大用场,锁链绑在众人手腕上,等于吃下了定心丸,反正长青神力无穷,就算真有人失足掉下去,也会被她拉上来的。   提心吊胆来到了听风阁,没能得逞的小姑娘凶巴巴地瞪他们一眼,转身消失在飘渺的烟雾中。随后便来了两个面带微笑的宫女,为他们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态度和那姑娘绝对是天壤之别。   “这才有碧玺宫的感觉嘛!”倾古今喝下几口茶水,悠闲地靠在舒适的云榻上,软绵绵的让人开始犯困。   “都怪你多嘴,平时也不见你这么多话,怎就跟那个心胸狭窄的小丫头较真了?”三不留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来,冲倾古今发泄满肚子牢骚,“要不是我机灵,哄得那小丫头开心,咱们指不定还在宫门口蹲着哪!”   “呦,阿三你不是一般的机灵,说来说去都是在说瞎话,她要是三界最美丽的女人,我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板凳坐。”倾古今不屑地哼了哼。   三不留没好气地摇摇头,“你这家伙真是冥顽不灵,我说瞎话还不是为了咱们好么!你以为我愿意低三下四讨好那小丫头。要不是你死活都要来这里,我犯得着年纪一大把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你现在坐在云榻上,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吧?”   “怎么,你还没完没了啦?”倾古今挑着眉,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别以为你能说我就怕你,告诉你,阿三,你要是真把我惹毛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行了,行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就完了么!”水莲看不过去了,只能出面解围,“刚才那事谁也不怨,我们初来乍到不清楚这里的规矩,才弄出这么多麻烦。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何必再争执不休呢!”   “就是说啊,臭狐狸,那姑娘确实傲慢,但你说话也不饶人,我看你们啊,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善茬。倒是人家三不留,一向有眼力劲儿,不会自找麻烦吃眼前亏。往后你真得跟他多学着点儿。”长青一脸坏笑的附和道。   “我说,恶婆娘,你别以为我最近给你好脸色看,你就能随意数落我了。好,很好,咱俩的嘴皮子功夫都不咋地,那就干脆打一场吧!今儿个分出个胜负,让你知道厉害……”倾古今尖着嗓子叫起来,气得俊脸通红,正要起身跟长青打一架,被水莲一把拉住。   “族长大人,我们都知道你最厉害,好了,消消气吧!如今我们身在碧玺宫,你还有心思吵架吗?碧玺宫这地方,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你要趁这几天,好好享受啊!”   “阿莲说的是。”倾古今想了几秒钟,重又躺下来,侧着身子看向云雾弥漫的群山,深深地吸口气,“我是有功之臣,来圣地疗养休息,这里有充沛的灵力,足够还原我的美貌……”   长青朝倾古今自恋的背影撇撇嘴,水莲和三不留很有默契地耸耸肩,只要倾古今心情好不找麻烦,他们就能清静多了。   “诸位魔君,请问还有什么需要?”两名笑容灿烂的宫女毕恭毕敬地询问道。   水莲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我们歇一会儿,就回房休息吧!哦,还有,我们也不是什么魔君,你们不用拘礼。”   “是,魔君。”看来宫女们对客人的统一称呼就是魔君,除此之外,她们也不晓得该怎么分别。说来也是,有资格来碧玺宫疗养的地域中人,最低级别也是位列魔君。   “哎,刚才带我们来这儿的那位姑娘,她和你们一样,也是碧玺宫的宫女吗?”三不留打量着她们身上的服饰,觉得都差不多,但又不敢肯定是否身份有别。   两名宫女相视一眼,抿了抿唇,轻轻地摇头,“不是,碧君小姐和我们不一样,小姐怎会是宫女。”   “小姐?”三不留这下子来了精神,如果那个狂妄的小丫头不是宫女而是有身份的小姐,那他也算没白讨好一番,“你们说,那小丫,不,那姑娘是碧玺宫的小姐?”   宫女们认真地点头,“是的,碧君小姐是碧玺宫的二小姐。”   “二小姐,难道她就是碧涟宫主的妹妹?”倾古今一骨碌翻过身,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两名宫女。   “是啊,是啊……”宫女们连忙点头称是,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位一惊一乍的臭脾气美男。   倾古今震惊片刻,来回摇头,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荒唐的巧合?那种顽劣的丫头,怎可能是碧涟宫主的妹妹?她们怎可能是姐妹?”   三不留怕他越说越离谱,慌忙遣散了两名宫女,“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水莲和长青盯着失魂落魄的倾古今,心里冒出了很多想法,难道,倾古今和那位碧涟宫主有着不寻常的关系?还是,他们曾经相恋,之后因为身份悬殊被无情拆散?亦或是,他们始终没有忘记对方,无奈昔日爱人已经嫁作他人妇,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   嗯,一定是这样,要不然倾古今为何非要来这里不可,他心里放不下那位碧涟宫主,来到这里,哪怕只能远远地看一眼,也能慰藉相思之情。多么痴情的倾古今,多么凄美的恋情!   “原来你老兄认识宫主啊!”还是三不留比较直接,大胆说出她们心里的猜测,“难不成你们还有一腿?”   有一腿?水莲满脸黑线,三不留的词库那么丰富,干吗偏偏用这种恶俗的字眼来形容倾古今和碧涟宫主的美好恋情,他就不怕被倾古今痛打吗?   不料,倾古今非但没有气恼,反而对他的话有些神往,唇边开出一朵羞涩的小花,俊俏的面容瞬间红了。   “莫说是有一腿,如果能有一手,我就心满意足了。”   “切……”众人愣了下,异口同声道。   看倾古今一往情深的样子,还以为他和碧涟宫主有过一段情,原来只是一厢情愿单相思罢了。   倾古今丝毫不介意被鄙视,继续沉醉于他的幻想之中,“碧涟是地域第一美人,她生来就拥有高贵的身份,身为碧玺宫大小姐,她就是碧玺宫的主人。除了夜幽殿,地域地位最高的宫殿就是碧玺宫,只是宫中之人向来低调,普通人很难见到她们。”   “作为一族之长,我从来没觉得是件幸运的事,但自从在夜幽殿见到碧涟,我才庆幸自己的出身。碧涟为魔尊大人和尊王后献上歌舞,她的歌喉美妙无比,舞姿动人至极,实在是令人过目难忘。”   “所以你就看上她了?”三不留往嘴里丢了颗红丹果,像听书一样随意插嘴,“那她呢,对你有意思嘛?虽说她是个美人,但你好歹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啊!”   话音未落,倾古今眼中的神采就一点点黯淡下去,“不,她早已有了心上人……”   倾古今落寞的神情看上去挺可怜的,三不留有些懊恼自己多嘴,试着哄他开心,“那又怎么样?那个人惟一的优势,不过就是比你先遇见她,肯定没有你出色!你是狐狸族长,又长得英俊潇洒,无论是身世相貌都配得上她!只要她还没嫁人,你就还有希望……”   倾古今苦笑着摇头,三不留拍了下他的肩膀,又问,“难道,难道她已经嫁人了?”   “不,还没有……”   “那你有大把的机会啊……”   倾古今痛苦地闭上双眼,不得不承认这个沉重的事实,“她的心上人是云瑶王,我哪里有机会。”   “云、瑶、王……”三不留也沉默了,垂头丧气地叹了声,终于明白了倾古今为何纠结。   对面两人愁眉苦脸,只因碧涟宫主爱上的人是云瑶王,水莲心里好奇,忍不住问长青,“这云瑶王是什么来历,怎就连倾古今都甘拜下风?”   长青东张西望了半天,确认没人偷听她们说话,才小声道,“云瑶王是九霄王同父异母的弟弟,魔尊大人和尊王后的独生子,就是那个艳绝三界的尊王后。”   水莲顿时了然,“原来是这样,难怪倾古今不敢跟他夺爱。”   “云瑶王不仅身份尊贵,他还继承了尊王后的美貌,你看臭狐狸长得够祸害吧,但要是跟云瑶王一比,那就立分高下了。所以说,碧涟宫主的心上人是云瑶王,臭狐狸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长青说着,不无感叹道,“九霄王和云瑶王一个风流一个俊美,他们是地域女子最想厮守终生的梦中情人。可惜我刚化为人形,就嫁给了一个凡人,要是有幸见过他们,提高了审美标准,我就不会看上那种凡夫俗子了。”   这番话说得水莲直想笑,原来看似古板的长青,心里也像寻常女子那般荡漾。   “不错,我承认阿青说得都对。”倾古今自嘲地笑笑,“云瑶王才是名副其实的第一美男,只不过普通人难得一见,就将我这种庸脂俗粉看做头号美男了。”   “你怎会是庸脂俗粉……”水莲连忙安慰他,心想庸脂俗粉形容男人倒是挺新鲜的。   “无所谓啦,阿莲,我早就看开了,男人嘛,比美太没出息,要比就比本事……”倾古今话没说完,就被长青打断了,“云瑶王的本事也很厉害,除了魔尊大人和九霄王,他也可以去天界的。”   “云瑶王也能打破结界?”水莲惊讶道。   “是啊,若论本事,云瑶王和九霄王不分伯仲。”长青说起云瑶王,就像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什么啊,他还不是靠碧玺宫的灵力,就算是你,到了通灵殿,也能去天界。”倾古今不以为然道,显然不肯承认云瑶王比他更厉害。   通灵殿,到了那里,就能回天界吗?   碧玺宫Ⅳ   绛紫色的夜空闪烁着点点银光,海浪拍打着沙滩,送来清新的晚风。不同于白日的秀美绮丽,夜晚的碧玺宫别有一番神秘的韵味。   水莲没有心情欣赏地域风景最美的碧玺宫,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座通灵殿,听说那里有一条通往天界的捷径,只要有足够强大的灵力,就能自由往来三界。   虽说水莲没有强大的灵力,但她生来就是天人,如果能够顺利找到这条捷径,或许她就可以回去。且不管她能不能救出水茗,她都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弟弟,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至于回到天界以后,能否再回来,她实在不愿意想这么多。   通灵殿位于碧玺宫的禁区,也就是说,即使是宫里的人也不能随意出入。而且云瑶王每年都会来通灵殿修炼,碧涟宫主也不希望有人打扰到他。不过,水莲记得九霄王明明说过,尊王后和云瑶王前几天刚回夜幽殿,短期之内不会出现。   水莲因此放下心来,云瑶王不在,碧涟宫主又不许人进出,那么,她被发现的可能性也就微乎其微了。   只是,水莲对碧玺宫的地形并不熟悉,她不知道这座疗养圣地居然有如此大的规模。她围绕着听风阁兜兜转转数个时辰,还是没有找到灵力之源通灵殿。依照倾古今描述出来的模糊影像,她完全辨认不出哪座宫殿才是目标,这样下去,恐怕直到天亮她也不会如愿的。   水莲索性放弃刻意寻找,既然是地域灵力之源,她一定可以感受得到。水莲垂下眼帘,循着脚前的路一直走下去,不知道绕了多少道弯,忽然间有股强大的引力从背后牢牢抓住她,让她忍不住摔了个趔趄。   原以为是惊动了碧玺宫的人,水莲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半声质问,她回过头,只见背后那座肃穆的宫殿在夜幕中显现出几不可见的道道金光。   水莲心头大喜,她知道自己这回找对了地方,匆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狂奔而去。走近一看却发现,宫殿周遭没有任何标识,无从证明它就是灵力之源通灵殿。而且,这座宫殿看起来相当陈旧,门窗也是斑驳不堪,若是云瑶王修炼的宝地,碧涟宫主怎会不好好修缮呢!   眼看天色明亮了些,水莲顾不得思前想后,推开两扇沉重潮湿的木门,抬脚跨过门槛,径直走了进去。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刚才那股强大的灵力,绝对不会是她的错觉。自从来到碧玺宫,她就没感受过那种力量。   也许,碧涟宫主没有修缮,恰恰是想避免引人注目,生怕有人找到这儿来。而云瑶王只为修炼灵力,又怎会在意通灵殿的外表够不够华美。   空荡荡的大殿只能听到水莲的脚步声,她发觉那股灵力瞬间消逝,就像是察觉到有人侵入了他的领地。水莲眼前一片漆黑,辨不清东南西北,她干脆闭上眼睛,循着灵力消失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水莲走到某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灵力消失的速度奇快,如果她不抓紧的话,就只能错失良机。水莲焦急地在原地徘徊,她一定漏掉了什么细节,对方分明就在身边,那股灵力近在咫尺。   这时,水莲发觉脚步的回音有些不一致,靠近角落的地方回音听起来明显有些空洞。是了,宫殿之中多密道,从前父亲修炼的时候也是不喜被人打扰,时常在寝宫密道一待就是数月。   水莲走回角落,用脚尖来回试探着,蹲下去仔细摩挲,终于被她找到地板上的缝隙,顺着缝隙往上拉起来,眼前出现了一条暗道。暗道通往地下,中间是几十级的石阶,两边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灯,蜿蜒曲折,不知通往如何神秘的所在。   几乎想都没想,水莲就跳了进去,她要在那股灵力完全消失之前找到对方,也许那是通往天界的捷径,也许那是一个拥有深厚灵力的魔君。无论面对何等局面,她都要去走一遭,她不能错失任何见到水茗的机会。   走下几百级的石阶,暗道越来越开阔,水莲明白谜底即将揭晓。到了这种地步,她已经不知道害怕为何物了,她生命中发生过最恐怖的事,没有什么值得恐慌。   水莲做好了应对一切危险的准备,但当她走进冰雾缭绕的密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滑稽可笑的脸。呃,确实够滑稽的。   对方应该是个还没化成人形的狗精,身高不足五尺,手脚还没伸直,脸上的花毛也没褪尽,尖尖的耳朵支愣着,看到陌生人,敏感地抖动了几下。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小花狗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不安地吐出舌头,做好了狂吠的准备。虽然身上穿着正儿八经的长衫,看起来却像是耍猴戏的,笑果十足。   水莲不用问也知道拥有强大灵力的另有其人,还是客客气气地回答了狗精的话,“听说这里有回天界的捷径,所以我便来了。”   “天界?呜汪……”狗精甩甩脑袋,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睛,“通灵殿是禁地,怎能让你乱闯,你到底是什么人,还不快报上名来……”   听他这么说,水莲松了口气,“这里果然是通灵殿,看来我找对地方了。”   狗精愣了下,急得猛吐舌头,“我,不是我,我没告诉你这里是通灵殿,不是我……”   就在狗精急得跳脚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水莲知道那就是她要找的人了。她没有声张,她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也不会伤害她,要不然,以对方强大的灵力,在她走进来的那一瞬间,只怕就被打得魂飞魄散了。   “不知魔君尊姓大名,莲擅闯禁地多有得罪。”水莲好奇对方的身份,云瑶王不在的时候,会有谁来这里修炼呢!想来也是一位身份尊贵的魔君吧!   “呜汪,岂有此理,魔王的大名也是你能随便问的吗?”狗精跳起来,毛茸茸的前爪按住水莲双肩,嘴巴迅速咧开到耳根,热烘烘的舌头伸出来,哈哈地穿着粗气。   “灵缇,回来!”之前发出轻笑那人低叱一声,名叫灵缇的狗精随即耷拉着耳朵,飞快地奔进那团冰雾。   原来对方不仅是魔君,还是个魔王。这位魔王可以自由出入云瑶王修炼的通灵殿,可见他们的交情不一般,那么,他和九霄王应该也很熟悉。水莲心里开始不安,如果九霄王知道她打算回天界,一气之下不再保护水茗,那又该如何是好。   沉默片刻,对方先开了口,“你说,你要回天界?”   回?刚刚她用了这个字眼吗?水莲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暴露了身份,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不过,这位魔王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轻柔中带有磁性,清亮而不失温醇。   “莲本是天人,落难后为九霄王所救,现在做他的御灵奴。”水莲知道自己瞒不过他,也不打算为这种事消磨时间,只好据实相告。   “哦?身为九霄王的御灵奴,却要重返天界,就算是天人,这样做未免也有失体统吧!”魔王从冰雾中走出来,如同一轮满月,顿时照亮了整座密室。   俊美温润的男子大多偏好白衣,眼前这位也不例外,不同于天音君的忧郁,倾古今的阳光,他浑身上下透露出脱俗出尘的气息。就像是从未沾染过凡尘俗世,只存在于纯净无瑕的传说里。   他赤足走来,身上披着简单至极的白色长袍,长及腰际的青丝随意散落,却也遮掩不住那绝世的容颜。对于男子来说,他长得过分好看,毫无挑剔的五官无论从哪个角度欣赏都堪称完美,清澈的双眸看不出一丝波澜,只是眼底的温柔令人心动不已。无需刻意为之,淡淡一瞥就能达到惊艳四座的效果。   不待他说明身份,水莲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云瑶王,名副其实的地域第一美男,或许可以说三界之中,无人能出其右。能让倾古今甘拜下风的男子,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水莲没想到自己能遇见他,也不知道他为何去而复返,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想回天界看一眼水茗,仅此而已。   “我想亲眼看到弟弟,之后就会回来,继续为九霄王效力。”水莲还想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   灵缇跟在云瑶王身后,得意洋洋地打量着面露惊讶的水莲,他就知道,只要是女人,见到他家主子没有不惊艳的。就算是冰雪聪明的碧涟宫主,初见云瑶王的时候,也是脑袋短路一脸蠢相。   但是,眼前这个女人好像不太一样,她只不过愣了一下子,直接跨过变蠢变花痴的阶段,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不可思议,实在不可思议,他跟随主子多年,从没见过这种稀罕事。等一下,这女人开口说话了,她没有表示对主子的仰慕之情,也没有只顾着流口水,而是非常镇定地说了句不着边的话。   见她弟弟?等等,他没听错吧?难道对她来说,还有比主子更有吸引力的人?这女人该不会是睁眼瞎吧,她有没有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是三界最美的云瑶王哎!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机会见到的云瑶王啊!   灵缇不敢相信水莲亲眼见到主子竟能如此镇静,他还以为主子今天状态不佳,没有表现出他的魅力。跑到主子面前瞅了瞅,不会啊,还是一如往常的美到没天理。挣扎了好久,灵缇认定水莲的眼睛有毛病,不是睁眼瞎就是视力衰弱。   云瑶王微微一怔,重复着她的话,“天界失散的姐弟,九霄王的御灵奴……”   “莫非……”云瑶王停顿了下,诧异道,“你就是水苑宫的大小姐,水苑王的女儿?”   碧玺宫Ⅴ   云瑶王道出水莲的身份,水莲颇为诧异,转念一想,当初水苑宫那场异变,惊动了整个天界。想必连地界的大小魔王也都察觉到了。   水莲原本就没打算隐藏前来的目的,更没有必要在云瑶王面前伪装什么,默然片刻,她平静地点头:“是,我就是水莲,水苑宫被夷为平地,我和弟弟水茗在逃亡途中失散。事到如今,我没有别的奢求,只求尽我所能救出弟弟。   云瑶王微挑剑眉,眼前这位水家大小姐看起来柔弱无骨纤细娇柔,说起这番话来却是镇静地出人意料。通常遇到这种家变,就算是铁铮铮的男儿也免不了泪流满面,而她这个弱女子却像是在陈述别人的事一样,丝毫没有流露出感伤的神色。   “难道,你不想为水家报仇?”云瑶王本不是个多事之人,更不会插手过问别人的恩怨情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来由地想要多了解这位死里逃生的名门之后。   水莲怔了怔,晶莹的泪珠悄然落下,报仇?她无时无刻不想为水家报仇?但凭她一己之力,拿什么跟六净天王较量?如果她不自量力跑去找仇家拼命,下场只有死路一条,那么,还有谁能帮她照顾水茗?   她不怕死,从来都不怕!看着父母相继离世,她的心也随之破碎了!六净天王的冷酷无情,让她明白世间最恐怖的是人心,天音君的背信弃义,让她体会到最深刻的痛苦。经历过这些,她对这个世界已经毫无留恋,相比死亡,活着才是最残酷的折磨。   但她不能一走了之,水苑宫不复存在,水家惟一的血脉水茗危在旦夕,她不能辜负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救出水茗之前,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会犹豫半分。   水莲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历经生死之后,她学会了保护自己,不让别人看到她的内心。她不会向任何人示弱,因为,这样做毫无用处。   “我没有能力为水家报仇,我能做的,只有尽力救出弟弟。”水莲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平静,但她剧烈颤动的双睫却出卖了她的心。   云瑶王没有继续追问,也许他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但也不会把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逼到绝路上去。她放弃了报仇的念头,这样很好,至少她不会枉送性命。   “可惜,你回不了天界。”云瑶王侧过身去,看向层层冰雾。   “为什么?”水莲愕然,顾不得眼眶蓄满的泪水,抬头注视着他,“为什么我不能回去?我是天人,只要找到适当的途径,我一定可以回去的啊!”   云瑶王微微摇头,一时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能轻叹了声:“总之,你回不去了。”   “难道是因为我做了九霄王的御灵奴,我就再也不能回去了吗?”水莲不知所措地问道,“是不是只有我集齐所有灵魄,九霄王才会允许我离开地界?”   “不,这和九霄王没有关系。”云瑶王终是不忍心,回头看她,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是么,原来是这样……”水莲喃喃道,虽然她还是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但她知道云瑶王不会告诉她答案。   灵缇待在一旁干着急,他瞅瞅主子瞧瞧水莲,压根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什么水苑宫水苑王啊,他从来就没听说过,还有眼前这个女子居然来自天界,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么遥不可及的天界,她是怎样突破结界来到地界的呢。   还有,九霄王的御灵奴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也统统不晓得。这个天界的女子从此以后回不去了,只能留在这里确实有些遗憾。但最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云瑶王已经和她说了好几句话。   要知道云瑶王的沉默寡言是出了名的,尤其是面对女子的时候,他通常是惜字如金,更别提说这么话了。难道因为对方是天女,主子才会破例吗?不可能啊,若论身份地位相貌气质,这个水家女子都远远比不上碧涟宫主,但就算是碧涟宫主,主子也是时常不搭理她的。   灵缇冥思苦想不知其意,只能做出一个无奈的结论,这个水家的女子是另类,她八成是长着女儿身男儿心,所以才对主子的美貌视而不见,主子对她也没有防备。   嗯,一定是这样的。他看不出这女子的真面目,但他家主子一定能看得出。要不然,干吗跟她多费口舌。   水莲凄然一笑,缓缓转过身去,沿着来的路往回走。她不要靠别人的施舍过活,她也不要乞求得不到的帮助,既然她不能在通灵殿找到那条捷径,那就靠她自己的能力回去吧!现在她只能相信九霄王了,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为他集齐灵魄,作为交换,他也会帮她救出水茗。   云瑶王目送她离去,水莲落寞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他心上。水苑宫的那场恶战,他曾亲眼目睹,水苑王忍辱负重只为保全族人,但六净天王欺人太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水家三兄弟浴血奋战的身影至今在他脑海盘旋不去,水苑王的灵骸金麒麟勇猛无敌的战斗力,望眼三界屈指可数。   但就是这么一位豪杰,死于莫须有的罪名,甚至最后连家人都无力保护。但凡有些良知的人,都会于心不忍。水苑王如今只余一双儿女,据水莲所说,她和弟弟在逃亡途中失散,而她为了救出弟弟,宁愿委屈自己做九霄王的御灵奴,可见,水家继承人的处境着实堪忧。   六净天王以残忍至极的手段除掉水苑宫,连水苑王的儿女也不放过,他倒很想知道天界至尊六净天王究竟用何等卑劣的法子对付一个弱小的孩童。   “等一下……”云瑶王从背后叫住了水莲,迟疑了下,问道,“你能否答应我,只是见他一面,绝不惊扰天界。”   水莲怔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转身看去:“你,你愿意带我去天界?”   “我敬仰水苑王的品格,如有机会帮到他的后人,也是我的荣幸。”云瑶王坦诚道,再次向水莲确认,“此去天界绝非儿戏,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两界纷争,你能否答应我的要求?”   “我答应,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全都答应。”水莲连忙奔向他,喜极而泣道,“我实在太想念水茗了,只要能见他一面,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向你保证,我决不会给你添麻烦,也不会惊扰到天界。相信我,救出水茗之前,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好,你跟我来。”云瑶王撇下满头雾水的灵缇,带领水莲走进冰雾之中,“有些话我要事先告诉你,免得你伤害到自己。”   水莲满心激动,连声称是,她没想到云瑶王竟然愿意帮她,一切顺利的让她不敢相信。脚底传来阵阵寒意,她不由打了个冷颤,继续往前走去,她只觉得双脚都要被冻僵了,那股强劲的寒气直逼胸口,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你还好吗?”云瑶王察觉到她在瑟瑟发抖,微微蹙眉。   “没,没事……我,我很好……”水莲努力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刚刚扬起嘴角,就听见牙齿冻得咯咯直响的声音。   “不要逞强,以你的灵力,禁受不住也很正常。”云瑶王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阵阵热流涌入心间。水莲抬眼看他的侧脸,胸口源源不绝的暖意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云瑶王感觉到她的注视,俊脸微红,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们到了,这就是通往天界的阴阳镜。”   “阴阳镜……”水莲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前方的地面上,镶嵌着一张数尺见方的八卦镜。从前她在父亲的密室里见过同样的镜子,父亲告诉她这就是八卦阴阳镜,象征着天地四方万物之源。   看到水莲了然的神情,云瑶王解释起来就简单多了:“天地万物皆有阴阳,灵力也是如此,若是灵力失衡,修炼之人就会走火入魔。或许你之前有过这样的疑问,同为灵骸,为什么还有金银铜之分,那就是灵力的悬殊。普通的天人和地灵呼唤不出灵骸,因为他们的灵力是最弱的,至于人类,他们还处于混沌状态,没有意识到灵力的存在,领悟之后才能摆脱俗世。”   水莲仔细地听,虽然这些道理父亲也说过,但她没有打断他的话。   云瑶王接着说道:“三界之间布有结界,想要突破并不容易,尤其是从地界去往天界,需要加倍的灵力支撑。天地一日人间数年,这就是结界的作用。突破结界,我们只有凝聚数万倍的灵力使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除了天王魔尊的级别,天地几乎没人做得到。”   “难道这种力量所需的灵力,在呼唤金骸之上?”水莲开始明白他话中含义。   “是的,所以你绝对不能放开我的手,不然,你会被这种力量反噬。”云瑶王不无担心地看着她,“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回天界吗?”   水莲望进他眼里,不知不觉握紧他的手:“我相信你,绝不放手。”   云瑶王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走向通往天界的捷径。   碧玺宫Ⅵ   打开天界之门,炽热的光线明亮至极,水莲睁不开眼睛,整个人蜷缩在云瑶王怀里,紧紧拉住他的手,这双手是她此时惟一的依靠。   来自云瑶王掌心的暖流一丝丝沁入心田,水莲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她放松自己,柔顺地环抱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膛,静静聆听他稳健有力的心跳。水莲把自己完全交给他了,即使经历过那种可怕的遭遇,她还是会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人。   感觉到她的信任,云瑶王心里的怜惜更添几分,虽说他们现在这种姿势太过亲密,他却没有丝毫不舒服。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如此靠近过他,而她可以。云瑶王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见到她的那一刻就不由自主想要保护她。   应该是出自对水苑王的敬仰之情吧,是的,一定是这样!   在云瑶王温暖的怀抱里,周遭激烈爆发的灵力没有对水莲造成一丝伤害,道道劲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在水莲听来,那只是海浪拍打沙滩的旋律。   这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使得水莲陷入了香甜的梦乡,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世间还有比水苑宫更舒适的地方。   等水莲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那座自己纵身跃下的悬崖,忽然间,血雨腥风扑面而来,她忍不住瞪大双眼浑身抽搐。   “莲,莲,没事的,有我在……”云瑶王自然明白她为何这般恐慌,用力抱住她,连声安慰道。   水莲逐渐恢复常态,看着满眼担忧的云瑶王,她感激地笑了笑。见状,云瑶王松了口气,轻轻放开她,指着不远处的景阳宫。   “稍后我会隐去灵体和灵力,和你一起去那里,你要是在宫里见到天兵不用紧张,以他们的灵力无法识破我们的。”   “嗯,我会格外小心。”水莲满心感动,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望着他俊美的侧颜,衷心地说道,“云瑶王,真的,很感谢你。”   云瑶王看着她,微扬唇角,“叫我云瑶。”   “云瑶……”水莲轻声念着他的名字,她想,她会永远记住他,记住他的恩情。   “主子,主子……”   灵缇的出现着实出乎意料,云瑶和水莲面面相觑,他们无法想象尚未修炼成形的狗精如何突破结界来到天界。   “主子……”灵缇张大嘴巴喘着粗气,一脸花毛风中凌乱,“吓死我了,差点儿把小命就丢掉了,还好我抓得紧,不然我就不能再见到主子您了……”   云瑶低头看长衫上的狗爪印,失声笑道,“灵缇啊灵缇,你好大的胆子,我不许你跟来,你可倒好,拼死也要来天界走一遭。”   灵缇吐了吐舌头,战战兢兢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瞅着子自己的主子,做好了接受处罚的准备。   云瑶看他这幅模样,实在又好气又好笑,“罢了,罢了,你能来到这儿也不容易,不过,你要记住谨言慎行,决不能被天兵察觉到。”   “遵命,主子,灵缇发誓,一定谨言慎行,要是灵缇犯了错,主子就把我丢在这儿吧,让我自生自灭,死了也活该。”灵缇兴奋地跳起来,衣服下的尾巴飞快地甩起来。   灵缇有胆量追到天界,那就是认准了云瑶王不会罚他,跟随主子这么多年,早就摸透了主子的脾气性格。他冒死追来,倒不是非要来天界长见识,而是要盯紧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他家主子冰清玉洁,怎能放心让他落入狼口。   灵缇一路盯着水莲,乌溜溜的眼睛充满了戒备与敌意,水莲只好刻意与云瑶拉开距离,她用行动证明自己绝不贪恋云瑶的美貌。   景明宫依然守卫森严,数丈高的宫门坚不可摧,宫中那根通天柱直抵云霄,柱子上的天兵都是开了天眼的,方圆万里之内稍有异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把守宫门的两位天兵身高十丈,虎背熊腰,面目威严,浑身上下充满肃杀之气,手里的天刃枪更是亮得刺眼。   灵缇远远就嗅到天刃枪上的血腥气,夹住尾巴不敢再往前走,“主子,那个啥……”   “怎么了?”云瑶好笑地打量着他,“放心,我已经隐去你的灵体,他们看不到的。”   “嗯,嗯,我知道……”灵缇踮着脚往前走两步,双腿哆嗦地使不上力气,“可是,我还是怕……”   景明宫的天兵确实骇人,即使水莲见过无数次也还是会不自在,狗儿天性胆小,又是第一次来到天界,害怕也是很正常的。   “灵缇,不如你在那边等我们吧!”水莲指着宫外枝繁叶茂的桦树林,好心建议道,“林子里没有天兵,只有花匠偶尔经过,他们的灵力很微弱,不会发现你的。”   灵缇看着那片桦树林,反射性地转过身想钻进去躲起来,但他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儿。他和这女人互相看不顺眼,她怎会这么好心哪,八成是想支开他趁机接近主子,嫌他碍眼还差不多。   “我、我为什么要躲起来?”灵缇装作不以为然,“我有胆子来到天界,难道还怕区区几个天兵吗?主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走吧!走吧!”   水莲笑笑没说话,灵缇摆明了就信不过她,要是再劝下去,他铁定认为她没安好心。   不料,还没刚走出去几步,灵缇的腿脚就使不上劲儿了,越是靠近景明宫,那股杀气就越强烈,简直比边界地域里的刀山火海还要可怕。尤其是那两个大嘴巴天兵,看起来凶恶得不得了,一张嘴就能把他吞进去。可怜他这幅小身板,苦苦修炼五百年,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主子……”灵缇痛恨自己的懦弱,他有护主的忠心,保卫主子清白的决心,但他偏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谁叫他是个天性胆小的狗儿呢!   “不如,不如……”灵缇眼眶里泪光闪烁,他不能为主子尽忠,这滋味比死还难受,“我还是在宫外等着吧!我怕,我怕进了宫,一不留神给您添乱……”   灵缇死不承认自己害怕天兵,云瑶也不说破,“好,待会儿我去树林那儿找你。”   临走前,灵缇凶巴巴地瞪了眼水莲,用凌厉的眼神震慑她,让她明白,就算他不在主子身边,她也休想胡作非为。   水莲当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看着他钻进桦树林躲起来,这才追上云瑶,两人一起在天兵的眼皮子底下跃上宫墙,随后又平稳着地。   “原来这就是景明宫。”云瑶说话的语气有几分孩子似的顽皮,他打量着周围的宫殿,眸子里华光流转,“父王和王兄要是知道我在这儿,只怕会气得暴跳如雷吧!”   水莲没想到他也有反叛的一面,笑道,“看来,你早就想出门散心了呢!”   “哈哈,没错,我是出门散心来了。”云瑶爽朗地笑起来,冲水莲眨了下眼睛,“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别人的哦!”   水莲点头,她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云瑶王带她重返天界。   “言归正传,你说,你知道弟弟被关在哪儿,快带我去吧!”云瑶敛去笑容,仿佛刚才那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水莲循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关押水茗的重地,锁灵塚还是那么牢固,一想到水茗终日被困在这里,她的心就抽痛不已。   看着泫然欲泣的水莲,云瑶柔声问道,“就是这里了吧?”   “是的,这是天界囚禁重犯的锁灵塚,除了六净天王,没人能打开它。凡是被困在里面的人,灵力会一天天被吞噬,直到死……”水莲哽咽地说不下去了,“可怜的小茗,他被用来炼丹饱受痛苦,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怎么能禁受住这种折磨……”   云瑶摇首叹息,要不是亲眼目睹,谁能相信天界之王竟能卑劣到这种程度。   “天界传言小茗体内有水龙印,等他唤醒水龙,他将拥有超越天王的灵力。”水莲噙着泪,伤感道,“其实这只是谣传,小茗要是有这种能力,父亲和母亲又怎会不知道呢!”   “容我多言,六净天王若只是畏惧小茗体内的水龙印,定会斩草除根。然而,他却用小茗炼丹,可见,他想得到水龙的灵力,占为己有。”   水莲含泪点头:“不错,他一定是这么想,他认定小茗是水龙转世。”   “可惜,不管小茗是不是水龙转世,最终都难逃一死。六净天王得到他想要的,决不会留下祸害。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枉费力气,留小茗活口。”   “所以我要在六净天王发现真相之前救出小茗,如果他发现小茗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就不会再留着他了。”水莲忽然拉住云瑶的手,“你的灵力不输于九霄王,是你的话,就能救出小茗。”   云瑶为难地看着水莲,一时之间无法应答,水莲连忙说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九霄王的事,不会半途而废。只要小茗平安无事,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要我一辈子做九霄王的御灵奴,我也不会犹豫的。”   “莲……”云瑶尴尬地苦笑道,“你未免太高估我,王兄都无法做到的事,我又怎能做得到。就算我能从锁灵塚里救出小茗,然后呢,我们还能全身而退吗?”   水莲怔住,她不该提出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云瑶王肯出手相助已是仁至义尽,她怎么能让他以身涉险。   “我一时糊涂了,我忘了之前答应过你的事。”水莲匆忙擦去泪水,愧疚地低下头。   “不用自责,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云瑶轻拍了下她的肩,“我没有把握救出小茗,但我可以试着让你们姐弟见面。”   闻言,水莲热泪盈眶,“能见他一面,我别无所求。”   第四章 灵气窟Ⅰ   密不透风的锁灵塚中,水茗小小的身子在炼丹炉里缓慢旋转,他紧闭着双眼,像是熟睡一般,又像是失去了知觉。   水莲无数次从这样的噩梦中醒来,当她浑身冒着冷汗,捂着狂跳的心房惊醒之时,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不幸的是,水茗正在遭受这种折磨,无时无刻不在忍受摧残。这一切,水莲亲眼目睹,即使她不愿意相信,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天真可爱的水茗,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虎头虎脑的样子特别讨喜。他是父母的开心果,也是水家惟一的继承人,水莲惟一的亲人。   “姐姐,姐姐,不要丢下我……”   逃亡途中,水茗的双手牢牢抓住水莲不放,生怕姐姐把他落下不管。那双不知悲愁为何物的纯净眼眸充满泪水,以及对未知的恐惧。   从那一刻开始,水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水茗,哪怕她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就算她愿意舍弃性命,水茗还是没有逃出六净天王的魔爪,他被带回景明宫,囚禁在锁灵塚里,日夜被吸取灵气,如今已是奄奄一息。   所以,只要能见到他一面,水莲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   囚禁水茗的锁灵塚是六净天王亲自布下的结界,即使是云瑶王也不可能轻易打破,他只能施展灵力让自己的灵体进入其中,顺带着连水莲也如愿以偿。   锁灵塚里闷热不堪,几近凝滞的气息死气沉沉,眼前一片灰暗,辨不清东南西北。要不是正中央那座炼丹炉闪烁着点点金光,云瑶和水莲也不能顺利找到水茗的所在。   “小茗……”水莲不由轻唤了声,快步走上前去,却被云瑶一把拉住。   “等等,我先去看看。”云瑶担心炼丹炉周围也有结界,水莲贸然擅闯会被震得魂飞魄散。   云瑶走近炼丹炉,心里隐约有不安的感觉,他竟然没察觉到任何一丝灵力。水茗固然年幼,但身为天人,又是水苑王的儿子,本身就拥有灵力,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感应。若是水茗已经不在了,他又该如何安慰水莲,水莲明明已经……   要不是她有强烈的意念,她是绝无可能支撑到现在的。   云瑶合上眼,运用神通打开灵眼,炼丹炉里的情形他看得清清楚楚。水茗不在,他果然不在。   “云瑶王,你看见了吗?是不是小茗撑得很辛苦?”水莲感应不到弟弟的气息,她以为那是水茗太过虚弱所致。   “我,看不到他……”云瑶无奈只能告知实情,他知道水莲很难接受这种说法,但他没有办法欺瞒下去。   “你说什么?看不到他?连你也看不到小茗?”水莲难以置信地追问,拉扯着云瑶的手来回摇晃,“不,这不是真的,我亲眼见过小茗,就是在这里,他要是不在,又能在哪儿呢?不会的,六净天王既然想要水龙复活,就不会伤害小茗,至少,至少在他发现真相之前……”   也许,六净天王已经发现了真相,他知道了水茗体内并没有水龙印,也不可能呼唤出水龙。毫无用处的仇家之子,六净天王还会容下他么!   “也许,小茗被转移到别处了。”云瑶终是不忍让她绝望,婉转地安慰道,“六净天王迟迟没有等到水龙现身,只怕是失去了耐性,舍弃这炼丹炉,改用其他方法对付小茗。”   六净天王变换方法对付小茗,这种说法虽然让人更不安,却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嗯……”水莲点点头,“是这样了,一定是这样,他们把小茗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怕他被我找到。可是,小茗他现在究竟在哪里,见不到他,我放不下心啊!”   “你别着急,我们离开这儿再从长计议吧!”   水莲心里牵挂水茗,却也不能连累云瑶被人发现,只得接受了他的建议。   化身成望夫石的灵缇看到主子的身影,激动地“呜汪”一声,飞快地跑了过来,抱着云瑶的腿亲昵地蹭来蹭去。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云瑶拍了拍灵缇的头,对于他的亲热早已习以为常。   “呜汪……”灵缇想说他都快担心死了,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最原始的叫声,频频伸出舌头舔着云瑶的手。   “走吧,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云瑶有些招架不住了,眼下他们还在六净天王的眼皮子底下,公然挑衅是不是太张狂了。   “安全的地方……”水莲想起了水苑宫的灵窟,忙道,“我们去十里崖吧,那儿有水苑宫的灵窟,灵窟地形复杂,是藏身最好的地方。除了水苑宫的人,其他人要是闯进去了,没人能出得去。”   水至清临终时嘱咐她带水茗躲进灵窟,可惜,六净天王的天兵早已将灵窟包围,断绝了他们最后的退路。   “呦嗬,还有这种好地方,那咱们还等什么,快走啊!”灵缇推了水莲一把,催促她道,“你在前面带路,主子由我来陪着。”   水莲跟他没什么好争,顺从地走向十里崖,一路上想起她和水茗逃亡的情景,心里又是阵阵难过。   水苑宫最出名的不是神力震天的水苑王,也不是水家人才辈出,甚至连传说中的水龙印都不是关键。水龙存在于传说中,是否真实存在没人知晓,这种传言无非是给水苑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水苑王对天界最大的贡献是他在灵器方面的研究,当年六净天王和三域地魔打得难解难分,天界险些就要被地域占领,幸亏水苑王打造出可以激发灵力的灵器,天兵的实力暴涨数倍,终于在危急关头击退地魔,保住了天界的安宁。   从此,天王不再挑衅地魔,地魔也没再来侵犯。   经此一役,水苑王名声大噪,六净天王出于感激,破例封他为王,赏赐给他水苑宫,水家得享无限尊荣。正因为这样,水苑王始终牢记六净天王的恩德,从来没有居功自傲,时刻教导族人尽忠职守,倾尽所能为天王效力。   即便如此,声势如日中天的水苑宫还是招来旁人的嫉恨,包括高高在上的六净天王。   察觉到天王的提防,水苑王行事越来越低调,时常一个人躲在灵窟里,一待就是数月。灵窟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若能预知后事,水苑王应该庆幸自己保留了这座灵窟,水苑宫化为灰烬,至少还有这里,能为水家的后人遮风挡雨。   水莲随水至清来过几次,都是奉母亲之命,找父亲回宫的。身为水苑王的贴身侍卫,水至清对灵窟的地形相当熟悉,他不止一次提醒水莲,千万不要松开他的手,不要离开他的视线。   时隔多年,又有人对她说了同样的话,水莲看着仰望灵窟的云瑶王,心里涌起丝丝暖意。   “这就是灵窟吗?怎么看着就像是个普通的山洞?”灵缇是条忠狗,他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抹角,他要提醒自己的主子,莫要被这不明身份的女子引入歧途。   云瑶刚登上十里崖,就感受到气势磅礴的灵力,这股灵力强大而不霸道,雄厚却不肆虐,沉稳内敛,一如水苑王的为人。   听到灵缇这么说,云瑶故意板着脸,沉声道:“你可知道天地之间最危险的地方是哪儿吗?”   灵缇的眼珠子转了几圈,掰着手指头认真地答道:“拔舌,刀山,火海等等等等,算来算去,天地之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咱们地域啊!”   云瑶摇头:“有罪之人堕入地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又有什么可怕。罪人不听教诲自取恶果,这都是他们应得的。”   “主子的意思是……”灵缇不得不承认自己脑容量有限,“我,我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是哪里。”   云瑶抬头看向灵窟:“有些危险不可预知,你根本没有应对防范的法子,来到这种地方,拥有再强的灵力也无处施展,只能自求多福听天由命。”   灵缇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嘴里普通的石洞,煞有介事地点着头,既然他家主子都说这地方有危险,他还是小心点好。   水莲看他们主仆严肃的样子,以为他们担心灵窟里有陷阱,连忙解释道:“别担心,我知道怎么走最安全,跟着我走就没事了。”   “有劳莲姑娘。”云瑶拱了拱手,别有深意地看了眼灵缇,“不过,对于心存不敬之流,大可不必管它。”   水莲看着眼神呆滞的灵缇,装作认同云瑶的话:“说来也是,要是惹得灵窟讨厌出了意外,我也没办法呢!”   眼看水莲和云瑶步入灵窟,提心吊胆的灵缇跺了跺脚,咬牙追了上去。他不指望水莲帮他,但他对主子有信心,他相信主子不会见死不救。   云瑶举起树叶状的灵晶,照亮了整座灵窟,灵窟之中遍布奇石晶簇,约莫一人高的紫晶簇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幽光芒,更添几分玄秘。   “很快就能到灵器库了,跟着我,不要走到岔路上去。”水莲沿着记忆中的小道缓缓前行,不忘时不时地叮嘱一声。   “放心,我们不会到处乱走。”灵窟气流通畅,云瑶感觉很舒适。   灵缇跟着点头,他总感觉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高大诡异的晶簇,都像是有灵性的。不知道灵窟会不会讨厌他,嫌弃他卑微的出身。刚才水莲也说过,灵窟讨厌的东西,会出意外的。   水莲停在两扇石门前,踮起脚尖摸到头顶的机关,微微用力一转,只听“咔哒”一声,石门缓缓敞开。   灵气窟Ⅱ   水苑宫的灵器库果然名不虚传,石门打开,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满室的刀枪棍剑顷刻间散发出逼人的灵气,虽说已被封存多年,仍是难掩光辉。   灵缇看得眼都直了,胸口噗通噗通跳得厉害,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看这挂在墙上,摆在架上的灵器各式各样,少说也得有数千件。谁能想到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山洞,里面竟然藏着这些宝贝。   由此可见,水苑宫在天界曾经拥有多么尊贵的地位,水苑王又是多么厉害的角色,而他的女儿,这个看似觊觎云瑶王美色的女子,想当初还是水苑宫的大小姐呢!   灵缇对水莲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他觉得自己必须做出一点行动,改变水莲对他的看法。   云瑶放眼一看,便知道这些灵器绝非俗物,但他也明白,以水苑宫的实力,水苑王的眼光,一定还有更出色的收藏。   “记得小时候来过一次兵器库,没想到多年后,它们还好好地待在原来的位置。”水莲看到熟悉的景象,不由感慨万分。   “我想,这些原本都是水苑王为六净天王准备的,得到这些灵器,天兵天将的实力足以对地域造成威胁。可惜,六净天王聪明反被聪明误……”   水莲没有应声,六净天王一手摧毁水苑宫,沾染上水氏全族的血,这种深仇大恨,早晚要跟他清算。   “前面就是父亲修炼的密室了。”水莲指了指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处洞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那里,只是我从没进去过,你们要是不怕的话,就跟我一起来吧!”   “既然都来到这儿了,再走几步又有何妨。”云瑶爽朗的笑声给水莲几分信心,她大步走上前去,穿过洞穴,走进那间独立的密室。   云瑶抛出灵晶,让它悬浮在密室上方,柔和的光线将里面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密室的摆设很简单,一张藤条编织的吊床,一对花梨木的凳子,还有靠在岩壁上的竹架子。   架子上有几本书,水莲捧在手上翻看,看着熟悉的字迹,瞬间湿了眼眶,“父亲,父亲……”   云瑶也取下来一本看,“这是水苑王的修炼心得,这么宝贵的东西,莲,你要好好保存才是。”   “嗯,我会的。”水莲来到灵窟,就是想找到一些父亲留给他们姐弟的东西,如今真找到了,她更加坚定了把水茗救出来的决心,她要让水茗继承父亲的遗愿,成为天界最有贡献的人。   “咦?这是什么?”灵缇个子不高,够不着主子和水莲看到的书,只觉得凳子底下有个什么东西闪闪发光,光芒虽是极其微弱,但他就是喜欢闪闪的东西。   灵缇伸出手够了半天,终于拿到了那个长方形的盒子,他原本想拿给主子过目,却见他们聊得正投机,心想盒子里的东西,他又不会占为己有,先打开来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不料,灵缇刚把盒子打开一条缝,就有数道刺眼的光迸射出来,径直扎进他的胸口。灵缇眼前一片花白,手腕一抖,身子也随之颤抖个不停。   “主,主子救我……”这座神秘兮兮的灵窟一定不待见他,想方设法要整死他呢。   云瑶拎着灵缇的脖子,把他丢在吊床上,又用灵气罩保护住他。水莲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她说凡是灵窟看不顺眼的人会有意外,那只是吓唬而已,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灵缇在吊床上来回打滚,凸出的眼珠子瞪着周遭,青紫色的舌头吐出长长的,就像是被谁狠狠掐住似的。   “灵缇,没事了,没事了,你深呼吸……”云瑶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尽量保持镇定地安抚道,“我已经除去你身上的咒力,你要试着摆脱心里的恐惧,多想一些开心的事……”   “咒力?这里怎么会有咒力?”水莲看到痛苦挣扎的灵缇,也想帮他一把,“我能做些什么呢?云瑶王……”   “你……”云瑶看了眼地上的盒子,隐隐明白了什么,“你把盒子捡起来……”   水莲连忙捡起盒子,重新合上抱在怀里,她看着云瑶,又问,“接下来呢?我该怎么做?”   “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做。”看到水莲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云瑶心里的推断得到了证实,转而更努力地为灵缇驱除咒力。   半个时辰之后,捡回一条小命的灵缇虚弱不堪地爬了起来,朝云瑶跪下来,“多谢主子再次相救,灵缇下下辈子还要跟随您。”   “起来吧,莲姑娘分明提醒过,灵窟里的东西不能随便乱碰,这次我就得了你,要是还有下次就说不准了。”云瑶沉下脸训斥道。   “是,哪还敢有下次呀,我一时好奇就差点儿丢了命,肯定要长点记性了。”灵缇看到水莲怀里的盒子,心有余悸地苦着脸道,“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怎么,怎么她没事呢!”   经他这么一说,水莲也有疑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盒子对我没有影响。”   “难道这就是灵力的差别?”灵缇认清事实,无比感伤道,“我知道,我只是个卑贱的妖精,怎么能跟天人比啊!”   云瑶摇头笑道,“你也用不着伤心,这跟灵力没有关系,即使是我,这盒子也是碰不得的。”   “什么?连您也碰不到?”灵缇这下真糊涂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水莲想了想,道,“是不是和咒力有关?因为这里是水苑宫的灵窟。”   “差不多吧,不过我想主要是这盒子,是水苑王留给水家人的,所以别人都碰不得。不然,下场就会和灵缇一样。”云瑶说起来,也有点后怕,“如果是我不小心打开了盒子,恐怕就只能永远待在这儿了。”   灵缇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会的,主子的灵力如此强大,就算是水苑王的咒力,也不能伤害到您分毫。”   “你不要抬举我了,我说过,这和灵力无关。咒力能有多大的威力,关键在于盒子里的东西。”云瑶看了看那只一尺长的盒子,“虽说不清楚它的威力,但这一定是水苑王留给水家后人的,莲姑娘,不如打开看看,也许是件不得了的灵器,能助你一臂之力。”   水莲心中一暖,双手攥紧了盒子,“不,现在还不能打开,我连什么是咒力都不清楚,又怎么能保证不伤害到你们。”   云瑶微微蹙眉,“不过,这可能是能帮到你的东西。”   水莲咬着唇,“我知道,但我不能冒这个险。”   灵缇点头附和道,“那就不要打开了,刚才你们也看到了,这股咒力实在太强大,要不是主子及时相救,我早就回地域了。”   云瑶抚额,“好吧,何时打开由莲姑娘决定,不过在此之前,容我先去休息会儿。”   从地域来到天界,从碧玺宫闯入景明宫,紧接着又用灵力驱除咒力,短短一天时间,云瑶耗费了太多灵力,即使他正处盛年,也快要支持不住了。   “你就在这儿休息吧,我和灵缇到外面去。”水莲拉了拉杵在原地的灵缇,把他拽回到灵器库。   “我,我还想守着主子呢,你拽我干吗呢!”灵缇略有不满,但当他看到水莲的盒子,立马不吭声了。   “云瑶王耗费了太多灵力,他现在需要静养。”水莲解释道。   灵缇这才反应过来,忽然间想到什么,随口问道,“我家主子密返碧玺宫,连碧涟宫主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水莲满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想去找那条捷径。”   “不对,你骗我,你第一眼见到主子,就知道他是云瑶王。”灵缇识破水莲,不免有些得意,“我家主子可没对你表明身份,你八成是之前偷看过他,随后又找人跟踪打听,这才一路追到碧玺宫。”   水莲听他自以为是的分析,哭笑不得,“云瑶王的踪迹,除了你这个贴身随从,还有谁知晓?”   “当然只有我知道。”灵缇骄傲地抬起头,转念一想,不免气恼,“你的意思是,是我泄露了主子的行踪?”   “不,我没这么说。”水莲忍住笑,“我的意思是,外人不可能知道你们的行踪。这一切,只是个巧合。”   灵缇没好气地哼了声,“就算是巧合吧,但你一眼就认出主子是云瑶王,这总没冤枉你吧!”   水莲无奈地笑道,“云瑶王声名远扬,关于他的传说比比皆是,我认得出也不奇怪。”   “算你识相,没有扯谎骗我。”灵缇诡秘地笑起来,压低声音道,“你听到的传说,都是关于我家主子的美貌吧,哈哈,亲眼看到才知道传言非虚啊!”   “不过,我得警告你哦!”灵缇话锋一转,变脸比翻书还快,“你不要打我家主子的主意,虽说你是天人,但你在地域名不正言不顺,又怎能高攀上主子?再说了,碧涟宫主都没排上号呢,要是被你抢了先,以后我也休想去碧玺宫了。”   水莲敛去笑意,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从没想过高攀,你大可以放心。”   听到她的保证,灵缇这才放下心来,反思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太友善,偏巧又是在人家的屋檐底下,唯恐惊动到水苑王的天魂,随即放下身段。   “莲姑娘,之前我在景明宫外捡到一件宝贝,不如就送给你吧!”灵缇从怀里取出那块冰莹剔透的晶体,双手呈上。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何物,只觉得甚是好看便捡了来,但看来看去都像是姑娘家的东西,不如就拿来讨好水莲,免得自己再出意外。   不料,水莲看到他手心里的晶体,神情陡然巨变,那是,天音君送她的莲花灵晶。   灵气窟Ⅲ   天音君为了送给水莲一枚灵晶,消耗了不少灵力,以他天生孱弱的身体,即使是天子,这样做也太勉强。如果水莲知道他耗费心力送自己这件宝贝,当初无论如何都会阻止他的。   不过,天音君不肯放弃,尽管身体吃不消,还是咬牙苦撑了下来。水莲永远也不忘不了那一刻,光芒闪烁的莲花灵晶美得耀眼,但最令她心动的是他的笑颜。   他说,“莲儿,这是我为你炼成的灵晶,有了它,你就能随时随地见到我……”   这枚灵晶是她和天音君爱情的见证,她以为他们之间的牵绊会像灵晶一样坚韧。只是,水苑宫被火海吞没的那晚,莲花灵晶也失去了它的意义。   水莲冒着性命危险来到景明宫,殷殷呼唤她心爱的天音君,她需要他的安慰,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但他终是什么都没说,因为他连面也不肯见。   沉默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么!水莲站在桦树林里,望着冰冷的景明宫,虽然仅有一墙之隔,她的天音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水莲亲手粉碎了灵晶,也抹煞了那段虚幻的爱情。她再也不需要谁来安慰,也不稀罕廉价的同情,就让他所谓的爱随着背叛随风消散吧!   因愤怒爆发出的灵力惊动了景明宫的天兵,在灵晶彻底化为灰烬之前,水莲匆匆逃离了桦树林。她看也没看地上散落的灵晶碎片,她已经不在乎天音,又怎会怜惜这份情意。   水莲无法想象,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这枚灵晶,她想不通,已经变成碎片的灵晶如何才能复原。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   难道,灵晶本身就有这种神奇的力量?还是,它被主人重新赋予生命?   莲花灵晶的主人,天音君!他在水家遭逢厄难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等她放弃之后,又消耗灵力将化为碎片的灵晶复原?不,不可能的!他没有必要这么做,明明是他背叛在先,他和他的父王一样的冷酷无情,水家数百条性命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在意一枚灵晶!   况且,灵晶若真是他修复的,为何又要弃之不顾?随意丢弃在桦树林里,难道就是为了等她回来?   水莲啊水莲,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在奢望什么?对于天界,天音君来说,你早已不存在了,谁还会牵挂你呢!   水莲摇头苦笑,接过那枚灵晶,摊放在手心里。也罢,既然它又回来了,就当是留作纪念吧!   灵缇眼瞅着水莲的神色不太对劲儿,犹豫半天试探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没有,没有……”水莲眼里泛起笑意,看起来与平常无异,“谢谢你,灵缇。”   水莲的语气听起来真诚至极,灵缇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一双毛爪都不知道摆那儿好了,“嘿嘿,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灵缇,你一定也累了,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休息。”水莲微笑着看他,云瑶肯收他做侍从,想必他身上也是有优点的。之前排斥自己,也是因为太为主子着想,水莲并不计较。   “不用了,莲小姐,我待在这儿就可以了,要不然待会儿主子醒来找不到我,还以为我又闯祸了呢!”灵缇说着就盘腿坐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岩洞前,好让云瑶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好吧,你们就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出去的时候会把石门重新关上。”灵缇坚持要留在兵器库等云瑶醒来,水莲没有勉强他,指着石门顶部的机关说道,“转动机关,门就会打开,你们尽管放心。不过,我就在这灵窟里,也不会走远,也许在云瑶王醒来之前,我就会回来的。”   “嗯啊,好的,我知道了。莲小姐,你也快去歇着吧,主子由我来照顾,我们会格外小心的。”灵缇温顺地答道,笑眯眯地点着头。   水莲这才放心,转身离开了灵器库,石门在她身后关闭那一刻,她小心翼翼取出怀里的灵晶。看了又看,眼角依稀有泪珠滑落。   灵器库不远处有座小温泉,水莲小时候最喜欢在那儿玩耍,脱去鞋袜,卷起裤腿,一双光洁的小腿泡在池子里,来回拍动着水花,高兴得咯咯笑。每当这时,水至清就会在旁边看着她,即使她一时顽皮,往他身上泼水,他也只是微笑。   温泉依然汩汩冒着热气,水莲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她有温暖的家,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忠心耿耿的水家侍卫,还有,可爱的水茗。   “小茗,你究竟在哪里……”水莲坐在池边,脚下一滑,手里的灵晶落入池中。   水莲连忙俯身在池子里寻找,可那灵晶就像是凭空消失一样,任她怎么找都毫无下落。   没过多久,水莲放弃了,原本就是丢掉的东西,找来又有何用。但就当她打算起身离去之时,那枚灵晶幽幽地浮了上来,如同一朵莲花绽放在池塘上。   “这是……”水莲愕然不已,自从她拥有这枚灵晶,从没放入过水里,也没见过这种奇观。精致小巧的灵晶像是吸满水的棉花,一眨眼的工夫就胀大数倍,清澄的晶体透明至极,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水莲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灵晶里充满乳白色的云雾,如波涛般起伏的云雾迅速变幻,由远及近,由浅入深,转而又渐渐消散,恢复了之前的清澈。   随后,水莲看到了一幅景象,那是一间极其讲究的寝室,月白色的窗帘绣着祥云朵朵,紫檀木的雕花窗栏,四周悬挂着寓意吉祥的如意。看到这儿,水莲心里一阵翻滚,她认得出这是什么地方,她开始抗拒即将看到的真相。   这里是天音君的寝宫,那莲花池就在他的寝宫附近,这段记忆,水莲想忘也忘不了。透过那扇窗,她看到了那道清瘦的背影,没来由地心中踌躇,她分明是恨透了他,为什么此时此刻,隐藏已久的思念又要将她淹没。   水莲别过脸,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她不要再见到这个人,也不要跟他见面。他们之间已经毫无关联,何必再沉迷往事。   “小茗,今天感觉好些了吗?”一如往常的温柔声音,融化了水莲冰封的心。但最令她震惊的是,天音口中唤的竟是……   小茗?她该不会产生幻觉了吧!水莲重将视线转移到灵晶上,仔细盯着天音君的背影。果然,他面前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小人儿,上半身被天音挡住,看不清容貌。但看那双精巧的鞋子,竟像是母亲为水茗亲手缝制的。   水莲捂住唇,趴在池塘边泪如雨下,她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丝重要的线索,随即又用力擦去泪水,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天音的一举一动。   没有回音,天音忍不住轻叹了声,坐在床榻边,伸手探向小人儿的额头,“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还不见好?”   水莲看到了天音,多日不见,他消瘦了许多,长衫松松垮垮系在腰间,清俊的脸颊深陷下去,显得憔悴不堪。那双眉眼曾是那么温润秀美,现在却满是化不开的愁绪,惹人心疼不已。不知道为什么,仅这一眼,水莲就几乎要原谅他了,原来他也不是那般无情,水家惨遭灭门,他也会伤心,她自悬崖殒命,他也会难过。   “天音哥哥……”水莲浑身一颤,死死地咬住唇,看向天音掌心下的那张小脸。那是水茗,她豁出性命都要救出来的水茗,她没看错,真的是他。   “姐姐什么时候来接我?我好想她……”听到水茗微弱的声音,水莲喜极而泣。   天音勉强地笑了笑,眼里哀愁更深了几分,“小茗听话,等你的身子好了,莲儿就会来接你的。”   “真的?”水茗眼前一亮,扶着天音的手腕坐了起来,“可是,可是我亲眼看到,姐姐跌下了悬崖……”   天音眼中浮现出层层雾气,他轻抚着水茗的头,柔声道,“莲儿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水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要见到水茗,现在就要见他。   夜幕降临,景明宫外更显凄清,水莲太想见到水茗,就算没有云瑶的保护,她也全然不顾。她翻越宫墙,径直奔向天音的寝宫,尽可能地避开天兵,但当她来到莲花池边,还是撞见了巡逻的几名天兵。   水莲无处可逃,也来不及隐去灵力,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兵走来,等待被囚禁的命运。这一瞬间,水莲想了很多,若是被带到六净天王面前,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如果六净天王问起灵器库,她宁愿死也不会透露一个字。那是父亲毕生的心血,六净天王,没有资格拥有。   然而,天兵与她擦肩而过,就像是没留意到任何异样。水莲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也许云瑶的灵力还在,保护她的灵体不被发现。   水莲庆幸自己逃过一劫,飞身直奔寝宫,天音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怜惜地看着水茗。   “小茗……”水莲轻唤了声,快步走到床前,看到面色苍白的水茗,难过地又要流下泪来。   天音近在咫尺,他也没发现她,水莲稍感安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管他的父王对水苑宫做过什么,她都想对他说声感谢,毕竟他救了水茗。   “小茗,只要能让莲儿起死回生,我愿意舍弃性命。”   水莲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这番话可是真心?   灵气窟Ⅳ   天音为水茗盖好被子,起身走了出去,看着水茗沉沉入睡,水莲不禁热泪盈眶,回头看向天音,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不管天音出于什么原因救了水茗,她都要感谢他,即使她也明白,水茗的安全只是暂时的。如果六净天王发现天音私藏祸根,就算是父子,也不会轻饶。   天音穿过走廊,走向莲花池旁边的那座假山,水莲紧随他的脚步,看他嘴里念念有声,假山缓缓向后移动,出现一条地道。   原来天音也有秘密,水莲对这座假山并不陌生,但她从不晓得假山下面另藏玄机。眼看假山口就要重新闭合,水莲来不及多想,一闪身就跳了下去。幸好她现在可以隐去灵体,天音看不到她,她才能跟过来看个究竟。   若是天音搭救水茗并无私心,那她就打算现出灵体,同他道谢。若是天音别有企图,她也能及时做出防备,阻止水茗受到伤害。   走下几百级台阶,水莲心想他们应该已经在池底了,天音继续往下走,周遭感觉不到其他人的灵力,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里没有什么神秘人物,天音也不是来密谋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只是,莲花池底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水莲带着满腹好奇,不紧不慢地跟在天音身后,直到他推开一道透明的水晶门,逼人的寒气扑面袭来。   水莲不由想起碧玺宫的通灵殿,云瑶带她前往阴阳门的时候,那股蚀骨的寒气就快要了她的命。但奇怪的是,此时她感觉不到任何不适,她明明看到天音君不停打着寒颤,五官痛苦地纠结成一团,双唇懂得乌青发紫,而她,却没有感到丝毫寒意。   忽略心中的疑问,水莲追上天音的脚步,看他双手抱住哆嗦的肩膀,走向那座莲花台。水莲愣了下,她看到台上摆放着一座冰棺,她想不通,天音拖着病弱的身体,神秘兮兮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这座冰棺?   天音登上莲花台,俯身看着冰棺里的人,冻到僵硬的唇边扬起温柔的笑意,那是水莲熟悉的温柔,她的心里又是一阵纷乱。   “你都看到了,小茗他现在过得很好,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恢复如初。待到那时,我就把他送出景明宫,给他找一处天界最安全的地方藏身。”   停顿了下,天音修长的双手抚上棺盖,苦笑道,“其实,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我向你保证,只要有我在一天,父王就不会伤害小茗。”   天音在向谁保证?水莲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曾经坚信的一切都在渐渐坍塌。   “你不在我身边,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天音忍受着寒气的折磨,贪恋地注视着冰棺里的人,绝美的眼眸充满水雾,“但我不能放弃,我还要替父王赎罪,替自己赎罪。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灵晶的光芒一点一点消失。你可知道?灵晶粉碎的那一刻,我的心也成了碎片。”   “水苑宫被夷为平地,水苑王和王妃都不知去向,得知你在十里崖,我立刻赶了过去,却只见你浑身是血躺在那株万年松上。我把你带回来,藏在莲花池下,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会让任何人发现。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小茗,动用一切力量瞒着父王,把他从锁灵塚里救出来,幸好他没有事,不然,我也要随你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我知道再多的对不起都不能弥补你所受到的伤害……”天音开始哽咽,伸开双臂抱住冰棺,“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   水莲看着这一幕,豆大的泪珠潸然而下,她一步步走上莲花台,难以置信地盯着透明的冰棺。棺中的女子紧闭双眼面容沉静,双手交,合在胸前,如同在熟睡般,若不是她胸口那道骇人的伤痕,任谁也不相信她已是一具尸体。   “莲儿……”   伴随着天音这声凄厉的呼唤,水莲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不,这不是真的,她没有死,她被九霄王救活了啊!   但是冰棺里的尸身又作何解释?难道那不是她吗?水莲看着棺中陌生的自己,来回摇头,她不能也不愿相信这都是真的。   她,已经死了,永远不可能回到天界!如今的她,只存在于地域,依靠九霄王赐予的灵体才能使灵魄延续。   她没有资格怪九霄王,她的身体被剑贯穿,又从悬崖上跌下来,怎么可能起死回生?如果没有九霄王,她只会徒留遗憾,也不可能再为水茗做任何事。   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重头来过,还能和水茗一起生活,还能找到被疼爱的感觉。   一切都是幻影,她早已不属于天界,九霄王找到她做御灵奴,是不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灵魄?而她搜集的灵魄之中,是不是也包括自己?她再没有重生的机会,至死都只是别人的工具!   “莲儿,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茗……”天音深情地说。   是啊,有他这句话,也不枉费他们曾经的真情!水莲含泪苦笑,她错过了他,恨错了他,这样情深意重的男子,世间又有几人?他能为她照顾小茗,她已经知足了!只是,天音君,他又怎能对抗得了他的父王!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除了景明宫,天音没有其他选择。水茗的存在如同隐藏在乌云后的惊雷,只消一声闪电,就能掀起惊涛骇浪。   恐怖莫测的六净天王,天音又能瞒他多久?   水莲认清了事实,她不可能复活,也不可能重回天界,更不可能重新拥有天音的爱。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利用暂时得到的灵体,做好九霄王的御灵奴,寄望他能遵守承诺,帮她救出水茗。   水茗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她早已有这种觉悟。   月光笼罩着桦树林,水莲无力地坐在草地上,见过天音和水茗,得知自己的死讯,一夜之间,她苦心建立起来的世界又被颠覆了。   终于还是回到原点,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无所畏惧。   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好怕?既然只是一个灵魄,她就更没有顾虑了!为了水茗活下去是她的信念,就算再死几回也不会改变的信念!   水茗在天音的保护下,暂时不会有危险,但也只是暂时。她不是不相信天音,只是六净天王实在太可怕!   九霄王,除了他还有谁能帮她?如果九霄王最后收了她的灵魄,却又不肯为了水茗得罪六净天王又将如何是好?他亲口说过,不可能为了不相干的人,掀起天界与地界的战争。对他而言,被灭族的水家后人毫无用处,他又怎会以身涉险?   九霄王,他说他用灵力保护水茗不受锁灵塚的伤害,在风间居的小溪旁,他给她看到的景象,还是水茗被困在炼丹炉中。但事实是,天音救出了水茗,把他安置在寝宫里。九霄王给她看到的全是幻象,连她自己都是。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九霄王,她如何能相信他?那么,有能力帮到她的人,还有谁呢?   “莲,是你吗?”   那举世无双的男子乘着月光而来,是他,就是他了,云瑶王。   云瑶醒来没有看到水莲,灵缇生怕再出意外,又不许他离开灵器库,他又气又急,恐吓要丢弃灵缇,才知道机关的所在。   沿着来时的路冲出灵窟,云瑶很快就感应到了水莲的灵气,冒着被天兵发现的危险,回到了景明宫外这片桦树林。他知道水莲放不下水茗,在找到水茗之前,她不会放弃任何希望,哪怕是豁出性命。   第一眼看到她,他就看穿了王兄的谎言,眼前的水莲只是一个灵魄,依托着随时有可能幻灭的灵体,只能存在于地域。带她来到天界,根本不用刻意隐去她的灵体,因为她早已消失于天界,没有人能看见她。   可是水莲她不知道真相,她满心期盼能和弟弟重遇,开始崭新的生活,她以为只要肯付出,就能重见天日,但不管她怎么努力,那都是不可能的。   出于同情,他答应圆她的梦,这么善良的女子,不该遭到如此不公的对待,水苑王的后人,不该遭遇如此悲惨的命运。   “莲,是你吗……”看到水莲苍白的脸颊布满泪痕,云瑶有种不安的感觉。   水莲缓缓起身,泪眼包含了太多委屈,“告诉我,我已经死了,对吗?”   云瑶心中一震,她怎么会知道?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水莲走向云瑶,她的脚步重若千斤,每走一步,都像巨石碾过他的心,只见她凄美一笑,“现在的我,只是一个灵魄,对吗?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事?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傻?为了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努力挣扎的我,是不是很傻?”   “不是,不是这样……”云瑶情急之下,双手紧紧按住她的肩,水莲趁势瘫软在他怀里,凄怨地哭泣。   “你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吗?我的身体是不是像冰一样冷?”水莲仰起头,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我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吗?”   云瑶无言以对,俊美的双眸写满怜惜,他低下头,轻轻吻上水莲的唇。   第五章 云瑶王Ⅰ   在天界经历了这么多事,在地域不过是一场梦的时间,云瑶和水莲回到碧玺宫的时候,天刚刚亮,没有人察觉到昨夜发生过什么。   对水莲来说,那真像是一场梦,梦里有悲有喜,有苦有乐,得知水茗的下落,她总算可以安心,但意外获知她死亡的真相,又恐怖的让人难以置信。   原来她只是个灵魄,寄托在九霄王给她的灵体上,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但她并不是不存在的,她也可以有感觉。   譬如,云瑶的那个吻……   虽说水莲和天音定过亲,但他们之间还没有过任何亲热的举动,她对男女之事懵懂无知,也不晓得那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云瑶不知道如何安慰泪雨婆娑的她,用一个吻来感受她的存在,温暖她的心房。水莲无法描述那时的心情,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置身云端,飘飘然不知所踪。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奥秘?不是说两情相悦的男女才会有这种感受吗?她爱上了云瑶王?怎么可能!   她现在没有力气爱任何人,即使是曾经深爱过的天音,她也没有精力在想他了。她连自己的未来都没法把握,又怎敢奢望拥有遥不可及的爱情。   云瑶的吻,同情大过深情,他明知她只是灵魄,怎会轻易地付出感情。况且,他是地域的魔王,身份尊贵供人仰望,有资格陪伴他的女子,也只有碧玺宫的宫主吧!   这样也好,水莲要的也不过是水茗的平安,她不再相信九霄王,只要她能得到云瑶的保证,若是云瑶能答应她救出水茗,她就可以死而无憾了。   “嗨,阿莲,早上好啊!”精神奕奕的倾古今打开房门,看见杵在院子中央发呆的水莲,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昨晚睡得好吗?呵呵,我从没睡得这样踏实,呼吸着碧玺宫的空气,感觉到源源不绝的灵力,我觉得自己都要幸福死了。”   “那你怎么还活得好好的?”长青冷冷地打断他,看着神情疲惫又茫然的水莲,不由皱了皱眉,“莲姑娘,昨晚你没休息吗?”   “别说莲姑娘了,我也没睡好啊,一整晚就只顾着看风景,没想到这么快就天亮了。”三不留打着呵欠,笑眯眯地走过来,一手搭在水莲肩上,“你是不是也为了看窗外的流云,一不小心就被吸引住了?嘿,谁能想到夜里的云彩也能那么好看,那富贵的金子的光芒,总是让人无法抗拒。”   “嗯,你们都起来了啊……”每个人都在提醒她,她只不过离开了一晚,水莲匆促间挤出笑容,“我有些口渴,不如去喝点东西。”   “好啊,我这肚子都饿得直叫唤了。”三不留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积极地附和道。   一行人来到听风阁,宫女们早已备好茶水糕点,水莲食之无味,望着通灵殿的方向出神。云瑶的下落是个秘密,碧玺宫里好像没有知道他去而复返,灵缇也反复交代他不许透露主子的行踪。   送她回来以后,云瑶应该还在通灵殿,他为什么不回夜幽殿,来到碧玺宫也不肯露面呢?灵缇分明说过,他和碧涟宫主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么说来,他定是有隐情的吧!   “姐姐这双手真是好看,怪不得大家都说碧玺宫是个好地方,水土特别养人。”倾古今趁宫女给他倒茶的空儿,媚眼如丝地看着人家,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甜腻腻的。   那名宫女受到严格的训练,通常在客人面前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她毕竟是个女子,见到倾古今这等美男,难免也会心动,再加上从他嘴里说出动听的话,心里哪能不荡漾呢!   宫女不好意思搭话,只是抿着唇笑了笑,红扑扑的脸颊洋溢着小兴奋。看到这儿,倾古今顿时有了几分把握,他知道自己的魅力已经征服了眼前的女子。尽管他不屑于发挥狐狸家族的长项,也自诩过不以美色服人,但他为了达到目的,也不得不牺牲一回色相了。   “咦,来到碧玺宫将近一天了,还没去向宫主大人请安,这也未免太失礼了吧!”倾古今歪着脑袋,眼里桃花盛开,看得人心跳加速。   其实,堂堂的碧涟宫主,完全没必要抛头露面,出来见这些不入流的客人。宫女心里这么想,却又不能直接说出口,更要顾及这位狐狸族长的面子,只能委婉说道。   “奉九霄王之命,碧玺宫定会好好接待诸位,这位客人,不必拘礼的。”   “这位客人?”倾古今没有达到目的,当然不会甘心,“叫我古今就好,你我相识就是缘分,姐姐莫要生分。”   宫女的脸更红了,她在碧玺宫服侍多年,还没遇过被男子调情这回事,而且还是这么相貌出众的男子。虽然她连云瑶王也见过,但云瑶王那种超级魔王,是她做梦也不敢高攀的。不过,眼前这位狐狸族长就大不相同了,若论身份,她也不比他差太多,要是真能跟他有发展,以他仅次于云瑶王的美貌,就算终日待在狐狸窝里,她也心满意足了。   “古、古今……”宫女声如蚊讷,羞涩地唤了声他的名字。   “哎……”倾古今甜丝丝地应道,趁她放松警惕,出奇不意地问道,“不知碧涟宫主现在何处,姐姐还是带我们去拜见吧!”   “这,这个……”倾古今姐姐长姐姐短,叫得宫女心花怒放,但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为难道,“这个,真不行……”   “为什么?”倾古今大为不解。   “因为,因为……”宫女紧张地东张西望,她不知道透露宫主行踪算不算触犯宫规,但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可心的男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因为姐姐根本不在!”云中跳出来个面带怒气的小姑娘,宫女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往后退去,“碧、碧君小姐……”   “靠,又是她!”倾古今低声抱怨,立马没了兴致,怏怏地吃起糕点。   三不留拍着胸口,瞪大眼睛盯着碧君,心有余悸道,“不带这样吓人的啊,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云里来雾里去的,真真比恶鬼还吓人。”   四人之中,就属水莲和长青对碧君的出场方式表现最为镇定,长青不喜言语,也不发表意见,水莲心里正在胡思乱想,压根没留意到她的存在。   碧君冷眼睨向惴惴不安的宫女,傲慢地哼了声,“大白天做梦嫁人,净想好事!”   宫女悲愤地抿住唇,不敢跟她呛声,委屈地看了眼倾古今。倾古今本来就没想过跟她有什么发展,理所当然地避开她的视线,装作没事人一般。   “哼!”碧君又是一声冷哼,抬脚蹬着椅子,俯身看向忙于喝茶的倾古今,伸出白嫩的小手,不客气地指着他的鼻尖,“本小姐最鄙视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色,到处祸害天然灾害的女子。”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简练,倾古今眨眨眼睛,重复道,“祸害,天然灾害的女子?”   “没错!就是那种先天歪瓜裂枣,后天呲牙咧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年纪一大把到处没人要的女子!”碧君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倾古今怔住了,侧侧身子看着那名无地自容的宫女,他想对她说声“对不起”,他真不是故意要让她难堪。   宫女丢下碗碟,双手掩面,呜哇一声痛哭起来,转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碧君警告性地瞪了眼另一名宫女,识相的宫女连忙本分地低下头,下巴贴着前胸,表示自己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这位小姐,说话何必这么难听呢?”三不留看不过去了,满腔正义逼得他必须要说几句才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朝夕相处也算是自家人了,你这样打击羞辱她,日后还怎样相处?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把葱插猪鼻子上,跟本小姐装相呢!”碧君没好气地丢给他一个大白眼,“我是碧玺宫的小姐,碧涟宫主的妹妹,我凭什么跟一个下贱的宫女好好相处,还把她当自家人?”   碧君坐下来,双手抱于胸前,从头到脚打量着三不留,给出这种评价,“满面油光,鼻孔朝天,肚满肠肥,四肢粗短,一看就是疲劳奔波终身贫困饿死异乡的贱奴相!”   三不留张大了嘴巴,他不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他只不过帮那名宫女说句公道话,就召来如此恶毒的诅咒,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你这是造口孽!”三不留要是不还嘴,他就不叫三不留了,全凭一张嘴皮子混饭吃,哪能输给这种恶毒的小丫头。   三不留站起来,居高临下扫视碧君,“枉你自称是碧玺宫的小姐,碧涟宫主的妹妹,你说话不留口德,把你碧家的脸都丢光了。有你这么个后人,你家祖宗十八代都得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碧君不懂问候祖宗十八代对人类有何等重要的意义,她只当三不留气昏了头胡言乱语,自顾自品着香茶,看着倾古今忽青忽白的脸。   倾古今被她看得发毛,三不留被她无视,心里更不爽了,“像你这样没家教的丫头,你也只敢在我们面前逞威风。你叮嘱宫女不许我们见宫主,好,那就等我见到九霄王的时候,再好好告你一状。”   碧君好笑地摇摇头,“贱奴啊贱奴,就凭你,怎能跟本小姐作对呢?我可没有阻止你们找姐姐告状,因为她根本就不在啊!我说过的话,你们怎就不放在心上?”   “实话告诉你们吧,姐姐前几天随尊王后和云瑶王回夜幽殿了,想来魔尊大人已经宣布,他们即将成亲的喜讯……”   倾古今心头一颤,匆忙打断她的话,“谁和谁成亲?”   “姐姐和云瑶王啊!”碧君得意地瞟向三不留,“随你去找谁告状,告到魔尊那儿,我也不在乎……”   闻言,众人哗然,水莲的心隐隐作痛。   云瑶王Ⅱ   水莲不知道为什么心会痛,她明明知道她和云瑶没有将来,但亲耳听到碧涟宫主和云瑶王已有婚约,还是没来由地会难过。   云瑶王,那般温柔的男子,她不该奢望得到他的柔情,接受他的示好,无非是为了水茗着想,除此之外,没有掺杂多余的感情。   水莲纷乱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反观倾古今,就没有她这么淡定了。   “你说,碧涟宫主要嫁给云瑶王?”   倾古今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心目中的女神,清纯美丽的碧涟宫主,居然要嫁人了?虽说云瑶王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能嫁给他是每个女子的愿望,但倾古今就是高兴不起来,碧涟要嫁的人又不是他,他有什么好高兴的!   “对啊,难不成你还有异议?”碧君看出他的脸色不对劲,一脸坏笑地靠近他,“早就看出来你另有企图,原来你图的是我姐姐,嘿嘿,你不就是一个狐狸族长么,竟敢觊觎碧涟宫主!唉,我该怎么说你好呢,说你不自量力,还是恬不知耻?”   倾古今满脑子想的都是碧涟宫主,其实他和碧涟没有多少交集,甚至连话都没有讲过,但他此时的心情丝毫不亚于爱人离他而去。他并不奢望能娶到碧涟宫主,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远远高攀不上,只是心里思念太深,一时之间还难以抽离。   “喂,本小姐跟你说话哎,你装什么聋子。”碧君不肯轻易放过他,倾古今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就要让他好看,非给他点教训不可。   倾古今懒得理她,满面愁容唉声叹气,早知道就不要贪恋不可能得到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这般失落。他在哀悼无疾而终的初恋,但在碧君眼里,那是彻头彻尾的轻视。   “贱民,你要是不服气,就去找云瑶王拼命啊!反正你横竖都不是他的对手,求得一死岂不是更痛快……”   “你说谁是贱民?”倾古今缓缓转过身,眼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碧君感受到他的怒气,不自然地咽了口口水,这个狐狸族长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个明显的讯号,心情狂躁闲人勿扰,如见血光后果自负。   但这里是碧家的地盘,她堂堂碧玺宫的小姐,怎么可能被他这个娘娘腔吓到。碧君扬起小脸,不服输地挑衅道:“就是说你呢,贱民,怎样,你又不爽啦?”   “那家伙是贱奴,本小姐称呼你贱民,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碧君指向脸色铁青的三不留,三不留像是点燃的炮竹,跳起来叫道,“小丫头,你不要得寸进尺!”   “哼哼,你们想在碧玺宫造反还是怎样?”碧君才不理会他们高不高兴,“不喜欢就滚远点儿,又没人欢迎你们来。真以为碧玺宫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吗?还不是看你们死皮赖脸苦苦央求,九霄王才一时心软答应的么!”   碧君说到气头上,转过身又瞪着倾古今,“还有你更可笑,侥幸来了趟碧玺宫,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意算盘打到我姐姐头上去了。啧啧啧,你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拿什么跟云瑶王争?贱民,贱奴,趁本小姐客客气气跟你们讲道理的时候,最好乖乖滚开,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即使是水莲和长青,这种侮辱的话也听不进去了,水莲打断碧君,为倾古今和三不留讨个公道,“碧玺宫是地域的疗养地,只要是地域的子民都有资格来到这里。我们得到九霄王的允许来此地养伤,就算是碧涟宫主在这儿,也不会说出让我们离开之类的话。”   一向不善言语的长青点了点头,“不错,碧君小姐应当注意言行,不要有损碧家的颜面。”   “你,你,又算什么东西……”碧君气得跺脚,她的目标明明只有倾古今而已,跟这些人毫无干系,她们也不配得到她的关注。   “碧君小姐,请自重。”水莲再也忍不下去了,不管碧玺宫在地域的地位有多高,也不管碧涟宫主是否云瑶王的妃子,她不允许有人欺辱她的同伴。   “自重?你叫我自重?”从没有人公然教训过她,就连碧涟对她有意见的时候,也只是婉转地说几句罢了。碧君从小就在溺爱的环境里长大,她受不得一点儿闲气,尤其是没有身份地位的人,她们根本没有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碧君气昏了头,扬起手就要打水莲的脸,倾古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沉声喝道,“住手!”   “放开我,你还不快放手?”碧君恼羞成怒,“你就不怕本小姐叫来侍卫,把你们一个个剁成肉泥?”   “长青,你们才应该是姐妹!”倾古今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长青彻底无语了。   碧君努力挣扎了几下,正要放声大叫,只见倾古今衣袖拂过,紧接着听到“啪”的一声响,碧君小脸上留下了清晰的指印。再然后,火辣辣的疼痛直往心里钻。   众人怔住,谁都知道碧君确实该打,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倾古今真有胆量动手打他。   很久很久以后,碧君终于反应过来,她被打了,被人当众扇耳光了。   “你、敢、打、我?”碧君瞪着倾古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向来只有别人被她打的份儿,她什么时候被人打过?在她的认知里,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这种荒唐事,也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但她错了,眼前这只狐狸不仅打了她,还打得很用力,就像是跟她有深仇大恨似的。她只不过说了几句让他认清现实的话,就要挨他的打吗?   “贱民,我跟你拼了!”碧君跳起来,张牙舞爪地奔向倾古今,十根手指目标明确,那就是倾古今引以为豪的俊脸。   倾古今虽然在气头上,但功力还是不受影响的,身形一闪,轻而易举避开了碧君的袭击。碧君扑了个空,自然更为气恼,转过身又奔向他,誓要抓破他那张脸。   接连几次扑空,碧君意识到以她的能力,还不足以伤害他最重视的脸。那么,她就转攻他的……   倾古今以为碧君还要袭击他的脸,不料她却紧紧抱住他的腰,张嘴咬住他的胸部。碧君咬得极狠,明摆着是要咬掉他一块肉才能解恨。倾古今对疼痛的感应不是很强,毕竟出生入死这么多回,再重的伤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看着碧君当真咬得他皮开肉绽,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鲜红的血浸湿了衣襟,水莲和长青一左一右拉住碧君,劝她冷静。三不留看傻了眼,他以为人间的女子最泼辣,没想到最凶最狠的女子都在地域,长青剁了自己的相公,碧君从倾古今胸口咬下一块肉。   “住口!”三不留怒了,倾古今好歹是他兄弟,他们好不容易来到碧玺宫养伤,哪能伤上加伤,甚至命丧此地呢!   三不留上前掐住碧君的后颈,水莲用力掰她的嘴,长青拉了半天毫无进展,干脆直接一记手刀劈中她的后脑勺。   碧君应声落地,三不留吓得张大了嘴巴,反复察看她的情形,生怕长青控制不住自己的神力,一巴掌把她拍死了。拍死碧君倒也不是多大件事,只是,他们不得不考虑碧玺宫的势力,以及碧涟宫主的感受,碧涟宫主即将嫁给云瑶王,从此她就是真正的王族。   他们这些小老百姓,那是万万得罪不起王族,所以,碧君的生死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放心吧,我压根没用神力。”长青不耐烦地解释道,“我知道轻重的,更不会连累你们。”   “我不是那意思。”三不留有些不好意思,随手招来杵在一旁发呆的宫女,“送你家小姐回去休息,她累昏过去了,睡一觉就没事啦!”   “哦,哦……”宫女刚才看他们打成一团,也分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看到小姐身上除了倾古今的血,她自己也没受伤,勉强就放心了。   水莲和三不留扶起碧君交给宫女,宫女一个人背不动她,试过几回都以失败告终。   “我来吧!”倾古今走过来抱起碧君,走下台阶,回头叫了声宫女,“你来带路,我送她回去。”   “是,是……”宫女连忙跑到前头,带着倾古今走向碧君的房间。   三不留又纠结了,“你们说族长他究竟在想什么,趁这丫头昏迷的空儿,咱们应该跑路才对。他还有心思送她回去,他就不怕那丫头行了,再跟他打一架?”   “我想,他并不是有意打她的,所以,对她有些歉意。”水莲看着倾古今的背影,如此说道。   等他们走远了,长青平静地说,“我们也该回去了,折腾了这么久,都去好好睡一觉吧!”   水莲回到房间,坐在窗台前,从晌午到傍晚,一动也没动。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继续当九霄王的御灵奴,还是从云瑶王身上寻找希望。   九霄王身为三域地魔,他拥有难以估计的灵力,若是他能遵守约定,从景明宫救出水茗绝非难事。但他不是她能把握的人,她的灵体都是他给的,让她消失也不过是一念之间。如果九霄王出尔反尔,她的灵魄也是无计可施吧!   她惟有另想办法,可是,云瑶又能给她什么希望?他将奉魔尊之命迎娶碧涟宫主,他们之间那点禁不起考验的回忆,不会留下任何印记!   “咚咚……”   水莲心想来人应该是长青,起身前去应门,不料,当她打开房门,却见那人竟是云瑶。   云瑶王Ⅲ   云瑶的到来确实出乎意料,水莲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生怕他被别人看到,压低声音问道:“你,有事吗?”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云瑶朝屋里看了眼,唇边扬起一抹浅笑。   水莲抿着唇,眼下这种时候,她不想和云瑶牵扯到一起,也不想为同伴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要是有话说,我随你出去吧!”水莲话没说完,却见云瑶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   “这样会被人看见的。”水莲不知不觉紧张起来,连忙关上房门,追上云瑶的脚步,“你现在的行踪是个秘密,要是被人发现那就糟了。”   “我都不怕,你在担心什么?”云瑶有些好笑地说,大咧咧地坐下来,给自己倒杯茶水。   水莲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微微皱眉道:“我,我不想连累你罢了。”   “不想连累也已经连累了。”云瑶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过头看向窗外,“碧玺宫的景色很美,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有不同的韵味。”   水莲只觉得脑袋发胀,不得不提醒他:“难道你不知道魔尊已经下旨,要你迎娶碧涟宫主吗?”   云瑶不急着回答,只是看着她笑,沉默片刻才道:“原来你烦恼的是这回事。”   听他不以为然的语气,水莲顿觉心跳加速,匆忙辩解道:“你的亲事与我何关,我只是,只是不想你为难。”   “我有什么好为难的?”云瑶又是一笑,追问道,“就因为我瞒着所有人,躲在这儿修炼?还是,我明知道已有婚约,却与别的女子在一起?”   水莲脸红了,随即又认清了一个事实,他早就知道碧涟宫主是他未来的妻子,可是,他却对她……   “你现在一定在想,我分明有婚约,为什么还要对你做那种事!”   “没有,我没有……”水莲像是触电般跳了起来,紧张地语无伦次,“我什么都没想,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水莲低下头,说出最后那句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不敢看云瑶,她也不想知道他的感受。他们没有将来,他已经有了一位如花美眷,就算她心里有意,也决不能表现出来。   男人向来不喜欢不知进退的女人,云瑶若是看出她的企图,即使原先对她有一丝怜惜,也会因为厌烦消失的无影无踪。相反,由她先来撇清这段关系,不仅可以维护自己的尊严,还能让他留住一丝回忆。   当然,如果她够幸运,就能达到以退为进的效果了。   云瑶注视着垂首不语的水莲,暗自思量她话中含义,虽然他并不善于男女之情,却也不是不解风情。水莲那番话明显是言不由衷,以她柔弱的性格,她对可以预见的纷争只会避而远之。况且,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这些,除了水茗,谁也不能牵动她的心。   短短一天时间,他们从相识到相知,倒也一起经历过喜怒哀乐。感情滋生之快,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莫要说她了。对于碧涟,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她和其他女子一样,在他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   父王的心意他早就知晓,碧涟提出陪母后回夜幽殿,他就预知一二了。与谁成亲,何时成亲,之前他没有设想过,也就不能接受突如其来的指婚。连夜回到碧玺宫,躲藏在无人进出的通灵殿里,他需要时间想清楚,是否要接受父王安排的亲事,是否要接纳一个毫无感觉的女子。   她的出现,也许正是天意。她是水苑王的女儿,从那场天劫之中勉强留住灵魄。水苑王是他敬重之人,对于水家的遭遇,他感到异常惋惜。   为了见弟弟一面,她冒险闯入通灵殿,被他拒绝的时候,没有哀求,而是一言不发地离开。昔日的天之骄女,如今的漂泊灵魄,她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了坚强与隐忍。面对这样孤独无助的她,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来到天界之后,亲眼目睹那些不平之事,他心里的怜惜也更深了。当她得知自己原来只是一缕灵魄,凄美的泪水从她脸上滑落,令人怦然心动。   他情不自禁吻了她,他不后悔这个莽撞的举动,他要保护她,帮她得到她想要的。同时,也是为了实现自己多年的夙愿,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全心全意爱一回。   魔尊和尊王后的爱情惊天动地,云瑶继承了他们的浪漫多情,他生性恬淡不问世事,从不向往权势。就连父王和母后都以为他沉迷修炼,对情爱之事尚未开窍。其实,他何尝不向往得到一份真爱,只是,他迟迟没能遇到命中注定的女子,令他心动,想要不顾一切守护的女子。   水莲,就是她了,他苦苦寻找的另一半。   不过看她的样子,显然还不够信任他,她不相信他已经动了情,她以为他来,只是为了免除后患,提醒她不要妄想得到他的感情。   这个惹人怜爱的女子,她的不自信也不失为可爱的表现。   “明明发生过的事,怎能装作从没有过呢?”云瑶看她抿成一条线的双唇,知道她此时又在紧张,故意调侃道,“如果你已经不记得了,我就让你重新想起来把!”   说着,云瑶身体前倾,靠近水莲,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满意地看到她的耳根都快红透了。   “你,你不能这样……”水莲深吸口气,小鹿般的双眼充满恐慌,太过接近的距离令她不安,她反射性地伸出双手阻拦。   云瑶握住她的手腕,清澈的双眸闪动着致命的魅惑,水莲的心脏漏跳了两拍,她竟然无法拒绝他。   他们感受着彼此的气息,时间仿佛就此凝滞,水莲的眼睛眨也不敢眨,虽说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她的心还是控制不住为他狂跳。   “我会让你记住的。”云瑶垂下眼帘,趁她还在出神的空儿,在她柔软的唇烙上灼热的吻。   水莲不敢呼吸,他居然又吻了她?如果说第一个吻出于同情,那么,现在这种情形又该怎样解释?难道,他真的对她动了心?难道,连上天都在帮她?   许久,云瑶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水莲不知何时瘫软在他怀里,脸颊酡红微微喘息,看起来迷人至极。云瑶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意犹未尽地来回划过。   “现在,你记住了吗?”美好而危险的诱惑令人难以抗拒,水莲顺从地点点头。   云瑶微微一笑,用力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等我,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   水莲心里涌起莫名的感动,她早已不奢望得到关爱,可是,她又贪恋这种感觉。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她没有福分接受这份情意,属于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想到这儿,水莲不由红了眼眶,“消失之前还有机会认识你,我很知足。但你大可不必这样,更不必为了我与所有人对抗。”   云瑶拥着她的手臂倏然收紧,“你还是不信我?”   “不,不是……”水莲连连摇头,泪水悄然滑落,“你知道的,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救出小茗之前,我没有资格拥有你的怜爱。”   这番话道出了云瑶的担忧,他顿了顿,安慰地说道,“王兄赐予你的灵体,可以长久地存在于地域,这一点你不必担心。若是你想离开这里,重回天界,我会另想办法,总会有转机的。至于小茗,我也可以尽力救他。”   听到他的亲口保证,水莲既惊又喜,转念一想,又不能确定其中有多少胜算。她并不是不信云瑶,而是对抗九霄王,就算他也未必有把握。   她需要更多信心,他们的感情也需要更多考验。水莲抬眼看他,为他的真诚感动,轻轻环住他的腰,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胸前。   “你若为我着想,就把我藏在心里吧!”   云瑶不解地看着她,水莲继续说道,“现在的我,没有办法接受别人的眼光,我只想和小茗一起安静的生活。我们的事,来日方长,你要是真有心,处理好你和碧涟宫主的关系,我会等你的。”   思索良久,云瑶郑重其事地应了声,“好,我明白了,记得,等我回来。”   云瑶的表白让水莲看到了希望,也许不用等到九霄王大发慈悲,她就能和小茗团圆了。云瑶离开了碧玺宫,赶回夜幽殿处理那桩婚事。   倾古今和长青打伤了碧君,辗转思量还是没勇气留下来,三不留高举双手赞同这个决定。风景宜人的碧玺宫没带给他多少快乐,相反提心吊胆惶惶不安。既然留下来将面对不可预知的危险,那还不如趁早离开的好。   水莲不会刻意等云瑶,不会再为承诺束缚自己,云瑶有心的话,无论她在哪儿,都能找得到。   送行的宫女望着倾古今满眼留恋,“这才几天,你们就要走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倾古今还没开口,三不留就抢先答话了,他死也不能承认害怕碧君报复才着急跑路。   “是啊,是啊,我们赶着去捉妖,有机会下次再来吧,姐姐!”   宫女可不愿意当他的姐姐,依然痴迷地看着倾古今,“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嗯,嗯……”倾古今胸口的伤还没愈合,意识也不太清醒。   “很快的,姐姐,好啦,我们得走了,回见哪!”三不留拽着迷迷糊糊的倾古今,逃命似的逃出了碧玺宫。   云瑶王Ⅳ   三不留以捉妖为借口,不等碧君清醒过来,匆忙逃离了碧玺宫。相比碧君,各种邪恶的灵魄明显可爱多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还真有一只恶灵等着他们。   在回风间居的半道上,水莲接到九霄王密使的命令,前往边界地域收服蜘蛛精。原本一只妖精用不着兴师动众,对于水莲等人来说,也称不上是多么要紧的大事。但九霄王连密使都派出来了,他们就算装装样子也得在第一时间赶去。   “不过就是个蜘蛛精,怎么连地魔大人都惊动了?”三不留还没来得及休息,就直接调头往边界奔了,“说起来,那地方我好久没去过了,边界向来恶鬼横行,一般妖魔都不屑于跟它们为伍,除了那些臭名昭著的家伙,在自家地盘混不下去的渣滓,谁愿意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水莲听着直皱眉头,“原来边界真像传言中的那样,看来九霄王要我们收服的蜘蛛精算得上是万恶之首了。”   “那倒也不至于,那种孽畜的灵力虽说高强,却也是在边界而言。地魔大人身边的小魔王,随便派一个出去就能将它捏成粉末。”三不留不以为然道。   “不管它的本事有多厉害,既然是九霄王的命令,我们只有服从。”   “是啊,咱们这一次得速战速决,才能赶得及在那小丫头告状之前,拿到地魔大人的免死金牌。”   说着说着,三不留开始感觉不太对劲儿,他东张西望,瞅瞅身边一言不发的倾古今和长青,纳闷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这次去捉妖,必须要完成的漂漂亮亮,千万得打起精神来啊!你们该不会被那丫头的事吓傻了吧!汗,放心,她又不是王妃,有什么好怕的,咱们是地魔大人的得力助手,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有事的。”   长青瞥他一眼,“一路上听你唠唠叨叨,也没见你想出什么捉妖的好主意。反正到时候还是我动手,你还是负责指手画脚。”   “指手画脚?你说我出谋划策都是指手画脚?”三不留气得嘴歪眼斜,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安静一点好不好!”倾古今幽幽地叹了声,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是时候抛却不切实际的爱恋了,我和她原本就是陌路,现在不过是回到原点。”   水莲等人怔了半晌,默然无语。   边界地域是阎王的地盘,水莲要想尽快找到作恶多端的蜘蛛精,首先要请他来帮忙。好在有九霄王这张王牌,他们得以畅通无阻来到阎王殿。   殿外有牛头马面把守,他们身形高大神情严肃,居高临下地睨向水莲等人。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阎王殿!”   水莲客客气气地拿出九霄王的令牌,“奉地魔之命,我们前来捉拿八面蜘蛛的灵魄。”   “八面蜘蛛?”牛头微扬凤眼,淡淡地瞥了眼水莲,“难道你要我们阎王帮忙捉妖?”   “当然不是,这种小事岂敢麻烦阎王,只是想要打听一些消息,得到一些援助罢了。”水莲面带微笑,讨好地说。   马面摩挲着棱角分明的下巴,若有所思道,“打听这些消息的话,可以去找深山姥姥,边界的恶鬼孽畜,多少都要给她一点颜面。只是,想见到她,很不容易啊!”   “所以,我们得请阎王帮忙。”水莲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只盼着尽快找到那只妖精,“两位尊者,有劳了。”   尊者是对魔王以上等级的称呼,牛头马面有些受宠若惊,却也觉得很受用,痛快地点点头,“好吧,我们就代为通报一声。只是阎王大人终日繁忙,恐怕没有时间亲自接见。”   水莲愣了下,随即道,“无妨,能得到阎王指点一二,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那就好,回头地魔大人问起,你们不要埋怨阎王大人没空接见。”牛头马面事先打声招呼,免得日后麻烦。   “当然,当然。”三不留也不想再见到阎王,他可不想记起自己当年的惨状。   牛头马面差人去向阎王通报,等待的空儿,三不留来回瞅着进出阎王殿的魂魄,以及押送有罪之人的灵官,越看越好奇。   “怎么不见牛头马面两位灵官?”三不留生前总是听说他们的传闻,但他死的时候,却没见牛头马面来接他。原本来到地域,心想总算能见到本尊了,但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得偿所愿。   “你没见过他们吗?”水莲大为不解,“你之前来过阎王殿的啊!”   “说的是啊,就是因为来过却没见到才好奇啊。”三不留还在四处打量,“人间有个传言,说是人死之时,牛头马面就会出现,引领他们的魂魄来到阴间,由阎王爷审判。但我死的时候,别说牛头马面,连声牛叫马鸣都没听见。”   长青见过牛头马面,眼看三不留说得越来越多,忍不住插句嘴,“你以为他们这么闲吗,每个人死的时候都要亲自接来,只怕他们连说话的空儿都没有。”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我也只是有点遗憾罢了,毕竟牛头马面这两位灵官在人间太有名了。不过,见不到也好,他们面容奇丑,人身牛头,明明就是怪物嘛!人都已经死了,还要再被吓死一回,那才真是惨!”   牛头清了清嗓子,尴尬地想要说些什么,只听三不留又道,“还有那个人身马面,传说见过他的阴阳人,回来以后给他画像,不管什么表情,都是张大鼻孔呼呼喘气,看上去要多傻有多傻。”   马面睁开双眼,盯着三不留扬起了头,长青一看情形不对,努力地挤出笑脸,“两位灵官,莫怪莫怪,他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两位就是牛头马面……”   “什么?你说他们,他们就是牛头和马面?”三不留张开的嘴巴无论如何都合不拢了。   牛头和马面双手抱于胸前,“怎样,有问题吗?”   “没,没……”三不留哪里还敢猖狂,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我只是没想到,二位,二位灵官如此英俊潇洒……”   听到“英俊潇洒”这个字眼,牛头马面的怒火顿时消减几分,但三不留之前的话让他们很不爽,实在不容饶恕。   三不留擅长察言观色,看到他俩极力掩饰笑意,心里就有数了。拍了拍狂跳的小心房,极尽讨好之能事。   “有道是耳闻不如目睹,道听途说和亲眼所见可谓天差地别,世人对二位灵官真是太不了解了,怎能将事实扭曲成那样呢!分明是玉树临风风流盖世的偏偏美男,却被误传为人身畜面,我一定要重回人间,把事实公诸于众……”   “得了,得了,别再说了。”牛头看见通报的小官,不由喜出望外,他被唠叨半天,终于可以重得清净了。   马面接过阎王的手谕,看了眼递给水莲,“这就是深山姥姥的住处了,你们找到她,就等于找到了八面蜘蛛。”   水莲等人道过谢,马不停蹄赶到深山姥姥的住处,那里曾是三不留被阎王放逐的地方,所以他很熟悉,不到半个时辰就找到了地方。   “应该就是这里了……”三不留揉揉眼睛,看着变化巨大的深山,惟一让他有印象的就是山里那株血红的噬魂花,即使鬼怪再怎么乱来,这株有灵力护体的噬魂花都不会被毁灭。   “那还等什么,快走吧!”长青带头走进深山,水莲和倾古今紧随其后,三不留小心翼翼四处张望,生怕遇见从前的仇家。   半山腰上有座茅屋,四周的栅栏上缠满了有毒的藤条,远远的就能闻见刺鼻的辛辣味道。   “这老太婆到底有多少仇人?”三不留看了眼层层缠绕的剧毒藤条,撇嘴道,“这种人能帮咱们找到八面蜘蛛吗?”   “不是说边界的鬼畜都要给她几分颜面么,怎么还这般小心,难道我们没找对地方?”长青有些疑惑。   水莲摇头,“既然是阎王指点的地方,应该不会有错。不管她能不能帮到我们,总要试一试的。”   “请问深山姥姥在吗?”水莲走近茅屋,试探地问了声。   久久无人应答,水莲接连问了几遍,屋里就像是没人居住一样。   三不留从地上捡起树枝,挑开栅栏上的藤条,想要推门进去。不料,藤条竟像是有灵性的,飞快地缠住三不留手里的树枝。三不留心下一惊,匆忙放手,树枝瞬间被吞没了。   “这东西有魔性!”三不留心有余悸道。   “让开!”长青扬起手臂,放了一把灵火,藤条遇见火纷纷逃窜,主动为他们让出一条道。   “厉害,真是厉害!”三不留赞叹道,推开栅栏走进院子,只见茅屋的门敞开一条缝隙,有只枯槁的手伸了出来。   “姥姥……”三不留连忙叫了声,出于礼貌,还施了个礼。   谁知屋门敞开,出来的却是个身形矮小满脸皱褶的老头儿,花白乱发在头顶扎成个鬏,身上穿着灰布衣裳,左手拄着一根拐杖,右手拎着一只山鸡,笑起来满嘴无牙。   “你们找我为啥事啊?”深山姥姥眯起眼睛打量众人,笑呵呵地点头道,“是从空界过来的吧,你们找我打听,那是找对人了。”   “你就是姥姥?”三不留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   “是啊,你有问题吗?”沙哑的声音怎么听都是个老头儿。   “没有,没有。”三不留哪里还敢节外生枝,连忙切入正题,“我们想找姥姥打听八面蜘蛛。”   “哦,那只蜘蛛……”深山姥姥拖着长腔,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朝水莲他们招手,“进来吧,进来说话!”   云瑶王Ⅴ   长相酷似公公的深山姥姥请水莲他们进屋说话,屋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和一些破破烂烂的杂物。   “你们不用客气,坐吧坐吧!”深山姥姥热情地招呼他们落座,自己坐在散发着阵阵异味的床榻上,怀里抱着眼神呆滞的鸡。   实际上屋里连落脚的空儿都没有,更别说找个舒坦的地方坐下来了,他们只能自己动手,搬走杂物清理地方。可是,清理之后才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凳子之类的东西,索性都面对姥姥站成一排。   深山姥姥抚摸着鸡头,众人都在暗自腹诽,这公母难辨的姥姥到底多爱那只鸡。不过,人家高兴养鸡当宠物,谁又能管得了呢!   “八面蜘蛛……”深山姥姥提起这只妖精,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想努力从他的恶劣事迹中找出一点值得赞扬的东西。可惜,姥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件好事。   “这只蜘蛛引起关注的时候,已经做过许多缺德事了,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哪种恶灵,可能就是个臭名昭著的人吧!按理说蜘蛛精不是最好色的,但他却是色中饿鬼,糟蹋了数不清的阴魄,可怜那些没人惦记的阴魄,原指望来到地域能转世投胎,不料最后都成了蜘蛛的盘中餐。”   深山姥姥摇摇头,“八面蜘蛛野心太大,他在阎王的眼皮子底下作恶,灵力暴涨之后欺压其他的小鬼小妖,实在不应该啊!如今他的恶行惊动到空界那边,这也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说起来,他最失误的就是祸害人间,要是夹起尾巴待在边界,说不定还不会这么快召来杀货。”   听她絮絮叨叨这么许多,水莲有些存不住气了,“姥姥,你知道他的老巢在哪儿吗?”   “不知道呀。”深山姥姥老实地回答。   水莲怔了怔,“你不知道?可是,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免得他再造孽。”   “就是说啊,我们以为你知道才来找你,要不然谁愿意跑这一趟呢!”三不留无语了,一只脚伸向门口,恨不能甩手走人了。   “那还有谁知道?边界这么大,我们该去哪儿找?”长青也郁闷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老巢在哪儿,但我知道如何才能找到他。”深山姥姥翻了个白眼,“小姑娘,你们现在求我办事呢,催什么催,还一幅不耐烦的样子。”   水莲无奈地笑了笑,“那好,请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做法很简单!”深山姥姥抬眼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倾古今,“我看这小伙子能行,他就是你们找到八面蜘蛛的关键。”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盯着倾古今,看得他浑身不自在,瞥了眼阴阳怪气的深山姥姥,“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鸟。”   “我知道你是条狐狸。”深山姥姥不在乎他傲慢的态度,依然笑靥如花,“这么好看的狐狸,姥姥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回见,不愧是从空界来的啊,跟咱们这儿的野狐就是不一样,浑身散发着高贵的气质,也闻不到那股子骚,味……”   “咳咳……咳咳……”三不留用力咳嗽起来,提醒深山姥姥不要再刺激精神恍惚的倾古今了。   “咳咳……”长青的咳嗽不是装出来的,她没想到深山姥姥也是这么有品位的。   倾古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堂堂狐狸族长,跟这些边界的孽畜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要不是九霄王有令在先,他才不会来这种污糟的地方。不料,眼前这个叫花子一样的深山姥姥竟敢当面骂他骚狐狸,叔可忍婶不可忍,他要是能生生咽下这口气,他就不叫倾古今。   深山姥姥不怕死的继续说道,“八面蜘蛛是个名副其实的淫贼,他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要是遇见个极品绝色,他就连魂都丢了,就算明知是死也得先享一把艳福。”   三不留看出来倾古今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连忙充当起和事老,“那个,姥姥,你恐怕看错了吧,咱们族长他是个男的,不是姑娘家。”   “咳,那有什么关系,狐狸亦男亦女,全看他愿不愿意。再说了,长成这样谁能分得出来,那只蜘蛛的脑袋长在下面,眼里只有美色,想骗过他轻而易举。”深山姥姥越说越露骨了,“那只孽畜欲求不满,每晚至少要糟蹋八个姑娘,就算其中一个是假扮的,他也没空儿验明正身。等你们的人被掳到老巢,不就知道在哪儿了么!”   “这个方法行不通。”水莲为了维护倾古今的颜面,也是为了阻止一场恶斗,急忙否定了她的建议,“姥姥,不如再想别的法子吧!”   深山姥姥没意识到自己说话哪里不妥,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这个法子天衣无缝,保证你们最快找到他。又不是真被糟蹋怎么的,有啥好怕的呢?你们这些个捉妖的,没有本事敢跑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真是的,闹啥别扭哦,装装样子罢了!”   “够了,你这个老妖精!”倾古今气得肺都快炸了,扬起衣袖挥出一道灵光,直把那只面无表情的鸡宠吓得咯咯直叫,从姥姥怀里飞了出来。   深山姥姥头一歪,身后的墙壁被钻出了一个拳头大的洞,滋滋地冒着黑烟,散发出难闻的焦味。   “我说,小伙子脾气这么差可不好,姥姥我好心帮你们,你们不听也就算了,还要出手伤人。这真是好心没好报,难怪人说好人不长命。”深山姥姥眼神一沉,本来就够恐怖的脸看起来更吓人了。   “别,别,大家有话好好说……”三不留难以估计眼前这位姥姥功力有多深,他不想再惹出什么麻烦,“他这个人啊,不懂事,年纪轻就是容易冲动。其实姥姥啊,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你想啊,好端端的男的谁愿意扮成女的,而且还要被淫贼占便宜的那种。”   “姥姥,别生气啊,我们毕竟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边界的情形,这么冒险的方法总有些不妥。”水莲也跟着劝解,“我们无意冒犯姥姥,也请你为我们着想。”   长青把吓飞的鸡捉回来递给深山姥姥,硬梆梆地说,“请不要生气了。”   深山姥姥把鸡宠抱回怀里,满腔怒火稍稍得到平息,瞅了眼拽的二五八万的倾古今,冷笑了声,“除了我帮你们想的这个法子,要想抓到八面蜘蛛,恐怕比登天还难呢!别忘了,这里是边界,比你们想的复杂多了。”   倾古今瞪大了眼,又打算扬手给他一下子,被长青一把拉住。深山姥姥哼了声,摆出一副“谅你也不敢”的表情,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地说,“想当年八面蜘蛛在这座山里修炼,做尽坏事人神共愤,要不是姥姥我出马,他还舍不得滚出去呢!”   三不留愣了下,虚心讨教道,“不知姥姥当年用了什么高招?”   “就是我教你们的那招啊,色诱!”深山姥姥笑得灿烂无比,其他人看了浑身直打哆嗦。   “你是说,当年你色诱八面蜘蛛?”三不留的脑袋短路了,“你不是说,他眼里只有美色,遇见极品绝色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吗?”   “是啊,我就是极品绝色,要不他怎么会中招。”深山姥姥自信满满,让人不信都不行。   三不留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要是按照她的逻辑,应该出去色诱的人,不是倾古今,而是他了。   “姥姥说,他每天都要糟蹋八名女子,为什么非得是八个呢?”水莲想从她说的一堆话中找到有利的线索。   “那我问你,蜘蛛有几条腿?”深山姥姥问道。   “八条啊!”水莲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   “那不就对了。”深山姥姥笑得诡秘,“那孽畜修炼的是最淫邪的功夫,他的每一条腿都有了灵性,足以驾驭一个女人。”   水莲还没太听明白,三不留的脸已经红透了,沉默半晌后叹道,“为什么我生来不是蜘蛛?”   “够了吧你,想变蜘蛛精就让你出去做诱饵,这样你就不用羡慕嫉妒了。”长青没好气地推开三不留,嘴里抱怨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就你是东西。”三不留不甘示弱。   深山姥姥看得不耐烦了,“你们有在这吵嘴的空儿,不如出去碰碰运气,说不定真能碰见那孽畜。”   说着,她打量起水莲和长青,“不是有现成的女人么,既然都是捉妖高手,还有啥好怕的。”   “姥姥,话不是这么说。”三不留有些沮丧,“清白的女人谁愿意跟那种玩意扯上关系,我看,不如还是我去碰运气吧!”   “随你们高兴了。”深山姥姥拍拍鸡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我没有更好的主意了,你们自求多福。这次要是抓住那孽畜,千万不要手下留情,为那些无辜送命的女子报仇。”   “那是当然,我们一定不饶他。”三不留拍着胸脯保证,虽然他还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敌人有多可怕。   深山姥姥不搭话了,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快走。   水莲等人识趣地离开了,他们从深山姥姥这里得到的消息,似乎没有多少帮助。八面蜘蛛的老巢是个秘密,但想要找到他,也许真不难。   云瑶王Ⅵ   没能找到八面蜘蛛在边界地域的老巢,水莲并没有气馁,这只作恶多端的蜘蛛不会停止造孽,他也不会放弃寻找目标。哪怕明知道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还是会不怕死的祸害良家女子。他以为自己灵力了得,连阎王也无可奈何,殊不知以他那点本事,对空界的魔王来说,根本就不够瞧的。   魔王级别的大人物自然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出手,但要是纵容他在人间为所欲为,不知道还要酿出多少惨剧。这次的任务激发了水莲的责任感,即使九霄王没有刻意交代,倘若听说类似的恶行,她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原本收服灵魄就是她的分内事,如果可以将祸害世人的恶灵统统收服,也算是不小的功德吧!当然,再有能耐的魔王,也不敢说自己能收服所有恶灵,水至清则无鱼,纯净无垢的世界只能是美好的愿望。   深山姥姥给众人的建议颇显荒诞,仔细想来,却也不是毫无道理的。八面蜘蛛来无影去无踪,行迹始终是个迷,他的巢穴更是秘中之秘,就算利用远目的神通也未必能找得到。这只蜘蛛精生性狡猾,他把巢穴建在众多妖灵的部落之中,一来可以隐藏自己,二来也能躲避追杀。毕竟,魔王不可能牺牲其他妖灵,只为把他收服。   于是,八面蜘蛛越发的有恃无恐,地域拿他都无计可施,他就更不在乎人间的仇恨了。他混迹于偏僻的村落,专抓那些孤身一人的女子,从不冒险打家劫舍暴露自己。通常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游走于人间各个角落。   莫名失踪的女子有的无家可归,有的出身贫寒,大多数没有亲人寻找。即使是有,十天半月毫无音讯,一年半载没有下落,亲人们就以为遭遇意外,陆续放弃了。可怜这些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女子,就这样沦为牺牲品。   锁灵缚不仅可以牵制恶灵,还能主动寻找发出讯号,水莲等人在边界没有多少收获,并不意味着拿这孽畜没辙,他们重返人间,奔波于各地追捕,虽说消耗不少时间精力,但总能有所进展。   功夫不负有心人,数日后,水莲他们来到某座贫瘠的山沟,锁灵缚终于有了反应。这反应时强时弱,却从没有停止过,可见,在这附近确实有八面蜘蛛的气息。   “你们都说姥姥没用,要不是她提供一条那孽畜吐的丝,就算有锁灵缚在手,也未必能这么快就找到。”长青看了眼缠绕在锁灵缚上的那根黑色丝线,为深山姥姥说了句公道话。   “倒不是说她没用,只是这位姥姥说的话不着边际,还总不讨咱们族长喜欢。”三不留打着呵欠,伸个懒腰,“好啦,总算找到那孽畜了,再跑下去,我这双腿都快跑断了。”   水莲举起锁灵缚,来回试探着对方的灵力,确认大致方位之后,谨慎地提醒同伴,“姥姥说过,八面蜘蛛的灵力不容小觑,我们不能轻敌,也不能放纵他作乱。就是今天了,一定要抓到他,收了他的灵魄,不然,要是被他逃脱,恐怕又得耽误几天,到时候又得有无辜的女子送命。”   “阿莲说的是,这孽畜嚣张得很,修炼灵力竟然想得出这种歪主意。难怪世人说起妖精,都是一副鄙夷不屑的口气,就是被这种败类抹黑了咱们的形象。”倾古今渐渐摆脱了情伤,来到人间这几天,精神状态也恢复过来了。   “就是说啊,妖精也分三六九等,又不是所有妖精都以害人为生。”长青想起自己曾在人间不公平的遭遇,心有戚戚然,“当初嫁给那个短命鬼,我从没想过人类那么难相处,想我在竹林的时候,同伴们都在努力修炼,谁有困难都会主动帮一把,也不吝于分享各自的经验,更没有背地里算计谁陷害谁的事了。”   “唉,我以为人类和我们竹精一样,不存私心乐于相助,谁知道就连自家人都互相防备着,表面上对你客客气气竟说好话,一转过头就想法子对付你,说你的不是。”长青与婆家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长,但却深有感触。   “我唤作婆婆的人,我真心当她是娘亲,大大小小的活儿都是我来做,家里清贫我不在乎,从早做到晚我也没抱怨过,只要一家人和睦相处,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但哪曾想,逢人就夸我是好媳妇的婆婆,竟然嫌弃我迟迟生不出孩子,挑唆她的儿子找别的女人,甚至还和她儿子一起算计休了我。”   长青摇摇头,眼里蒙上雾气,“伤身远远不及伤心,我把自己当成是他们的家人,他们却根本不把我当家人。他们也不想想,家里没米下锅的时候,是谁风里来雨里去赚钱养家,他们难道就不知道羞愧,我为这个家付出所有,等到日子好过了,就等不及把我踢出家门,就算对待一头畜牲,也不能这样无情无义吧!”   长青很少提及往事,也很少有多话的时候,水莲知道她心里苦闷,别人怎么安慰都是徒劳的,只有让她把苦水吐出来,心里的伤才能渐渐愈合。   “婆婆以为他儿子在外面找的女人有多好呢,其实还不是个狐狸精,那只狐狸利用短命鬼修炼而已,怎么可能安分守己跟他过日子,为他生儿育女纯粹都是扯谎。可是,他们母子都不相信我,还说我是心胸狭窄的妒妇,自己生不出儿子,还要连累夫家断后。”   “不管我怎么劝,他们都听不进去,还反过来倒打一耙。至于那狐狸,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以为我不敢现出原形,不敢拿她怎样。哼,他们都太小瞧我了,我处处隐忍不是害怕,而是不想看着这个家毁于一旦,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就要坚持到底。可惜,他们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让他们看到狐狸精的原形,他们非但不知感激,还骂我是恶毒的妖精,要找道士把我收了。”   “看哪,这就是我忍耐的下场,好心没好报,说的就是我了。”   三不留听得直点头,“所以,你就一怒之下剁了短命鬼和狐狸精,这个我们都知道了,不过,你那个两面三刀的婆婆最后怎样了?之前好像没听你提过啊!”   “她死了……”长青敛去悲伤,平静地说,“亲眼看到她儿子被剁碎,死掉了。”   三不留倒吸一口气,乖乖隆里隆,亲眼看到大活人变成一团肉泥,还是自己的儿子,不心疼死也得被吓死吧!原来,长青的婆家都是死在她手上的,虽说长青的手段狠辣了些,不过,这对母子也是活该,谁叫他们当默不作声的媳妇好欺负呢!如果他们早就知道自家媳妇是有神力的竹精,估计也不敢这么放肆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世道,就是这么现实!   “算了,过去的事不想再提了。”长青深深吸气,朝着锁灵缚发出讯号的方向走去,“我去引那只蜘蛛现身,你们等我的消息。”   “等一下!”倾古今叫住长青,犹豫片刻,下定决心,“还是我去好了,你去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长青怒视着倾古今,“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阿青你别急,族长这么说,还不是怕你冒险么,你也知道,他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三不留帮忙打圆场。   长青瞅瞅表情尴尬的倾古今,冷静一想,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对倾古今也不是全无了解,这位族长平时说话是不好听,但确实没什么坏心肠。   “不如一起去吧,我们分头行事,谁先碰见那孽畜,就给对方发出信号。”长青才不怕什么八面蜘蛛,她只想尽快解决这一切。   “那好,反正不管谁先碰见,都能第一时间除掉他。”倾古今从没把蜘蛛精放在眼里。   “事不宜迟,都去好了。”水莲也不甘落后,八面蜘蛛恶名在外,但对于她来说,真的没什么好怕。   “你,你们都要去啊……”三不留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够义气,每到关键时刻,都是他们冲到最前线。不过,叫他装成女人去引起淫贼注意,他又确实做不来,就算他能豁出去了,恐怕也引不来淫贼,他太有自知之明了。   一向都有自知之明的三不留当即表态,“那我就在这儿等大家的好消息吧!”   没人对他有期待,为了共同的目标,八面蜘蛛,大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三不留。   水莲等人想过要跟八面蜘蛛恶斗一场,但谁都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情况。   狭小的山洞中,昏暗潮湿,看不清洞里的情形,却能清楚听到低声哭泣以及微弱的呻吟声。   “啊,不要靠过来,这是什么东西……”那是倾古今的声音,水莲一听,顿时清醒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对方是个柔弱的女子,她说话断断续续,哭得很委屈,“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倾古今不好意思为难她,“算了,算了,不过,你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   “嗯,刚才我昏迷过去了,记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醒过来就在这儿……”女子在黑暗中拉住倾古今的手,向他求救,“这究竟是怎么了,我们快离开吧!”   水莲刚要开口叫他,只听不远处有人喊起来,“阿今,阿今,我也在这儿,快来救我。”   “阿三?”倾古今讶异道,“真的是你?”   “快点,真是撞了鬼了……”三不留扯着嗓子叫道   “还有我……”长青迷迷糊糊地说道。   “什么,阿青也在这里?”倾古今的声调都变了。   “那个,我也在的。”水莲的脑筋一片空白,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阿,阿莲?天哪,还有谁在,难道真见鬼了?”倾古今心下一寒,浑身都在冒冷汗。   云瑶王Ⅶ   众人约定谁先找到八面蜘蛛,谁就发出讯号通知同伴,但未曾想,他们都被挟持到不知名的山洞里来,包括等候在后方的三不留。   如果能想起来昏迷之前发生过什么,他们心里也不会这么不安,怪就怪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等一下,我们需要冷静……”倾古今试着运用灵力感应四周,那股灵力刚升到胸口,就被生生强压回去。   连灵力都无法施展,倾古今不由更是烦乱,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面对的敌人有多可怕。   “八面蜘蛛……”倾古今努力回想,“我在路上想着尽快抓到他,我知道他一定就在附近。但当我走到半山坡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我不得不暂时躲避……”   “是啊,是啊,你们刚走没多久,村子里就刮起了大风,村民们一个个都往家跑,说是要怪来了。我心想这下好了,要真是那蜘蛛精,你们总有一个能碰见吧,其余两人过去帮忙,收服那孽畜轻而易举。”   三不留说着,摇头叹气,“可怜我们一心为村民着想,起风的时候,竟然没人愿意收留我,我只好躲在大树后面,谁知道脑门子被什么东西击中,就昏过去了,醒来就在这倒霉的地方。”   水莲细细回想,说道,“我也是上了山,远远地看见有座山洞,可是我还没走几步,就被风沙迷住眼睛,紧接着眼前一黑,就失去知觉了。”   “我在山脚下闻到血腥气,顺着那气息上山,找到的山洞应该就是这个,我以为那孽畜就在洞里,想也没想就冲进来了,不料有股怪味钻进鼻子,实在恶心,我头晕目眩倒在地上。”长青的回忆到此为止。   “腥气,不错,我也闻到了。”倾古今忙道。   “这么说,八面蜘蛛很有可能就在洞里,这就是他的临时巢穴。”想到这儿,水莲心里倒也不太担忧了,至少他们接近了目标。   “就算他在又怎样呢,你们现在都没办法运功,待会儿要是打起来,恐怕没有胜算。”三不留忧心忡忡。   “走一步算一步。”长青的神力自然也使不出来,但她可不打算就此放弃。   “各位大侠……”方才那名呜咽的女子听他们说了这么多,越听越迷糊,但总感觉这些人很厉害的样子,“我们趁那什么精不在的时候,逃走不就行了吗?”   “逃走?”三不留心里豁然开朗,“这是个好主意,姑娘,真有你的。”   “不行,好不容易找到这儿来,怎能白白错过良机。”倾古今试着冲开穴道,当即否定了三不留的想法。   “你们要是坚持留下来,那我就先走了啊!”开朗女子抹去眼泪,踉跄地站起来,刚走出两步,忽然脚底发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唉,逃不掉的,没人能逃出八脚淫魔的手掌心。”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叹,听起来已是生无可恋,“与其被他侮辱至死,不如自行了断,还能保全清白之身。”   “这位姐姐,人生在世不容易啊,不到最后关头,哪能轻言了断。”三不留看多了地域里的可怜魂魄,他们生前不懂珍惜,遭遇点挫折就动起轻生的念头,最后来到地域,被重重惩罚,看着于心不忍。   忧郁女子闻言,只是淡然一笑,“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淫魔的厉害,他是世间无敌的高手,魔力无边的妖王,就算真有天人存在,也绝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我们区区凡人。”   “大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三不留很不爽她过度神化八面蜘蛛,撇撇嘴道,“那孽畜算什么东西,也敢自称魔力无边的妖王?哎呦喂,别说什么无敌的高手,他只是个败类渣滓,也别把天人拉下水,这种货色压根入不了天人的眼。”   忧郁女子又是一声苦叹,“看来你真是孤陋寡闻,难道你没听说为了收服妖王,各地的道士们死伤惨重,短短一年就有几百人送命。这还不算上那些被他抓来练功的女子,他每晚都要八名女子,从他出道至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死在他手上的女子有多少,你们自己算吧!”   “太嚣张了,原来他已经在人间祸害一年多了。”水莲懊恼自己没有更快赶来,但在地域数个时辰,就等于人间一年,即使他们第一时间阻止,也是来不及的。   “人间?你这话说得好奇怪啊,好像你不是人一样。”忧郁女子从地上爬起来,靠在岩壁上,又道,“我以前住的村子,未出嫁的女子十有八九被他抓走了。”   “我靠,这孽畜还净挑黄花大闺女?”三不留震惊了,真是天地不公啊。   “嗯,妖王认得出处子还是妇女,他刚开始作恶那会儿,真是造孽。后来姑娘们都躲在家里不出门了,他没办法才连妇女也抓。”忧郁女子双手环住胸前,心有余悸道,“我有一次差点被他抓住,侥幸逃脱出来,连累隔壁的婶娘和姑奶奶遭了秧。没想到我逃得再远,还是逃不出去他的魔爪。”   “婶娘,姑奶奶,这孽畜口味真够重的。”三不留更加气愤,猛地拍了下大腿,“我一定要为受害的姑娘和婆娘报仇。”   “对了,他现在连男的也要。”忧郁女子不无担心地提醒道,“自从姑婆们也躲在家里不出门,他就连男人也抓了。”   “呃……”三不留顿时没了底气,“怎么还有这种事?那,那孽畜当真无法无天了……”   “要不然抓你回来做什么?”忧郁女子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他,同情地摇摇头,“像你这样的估计也就被他修炼一次就给杀了,只有他喜欢的,才有机会多活几天。”   三不留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他,他休想……”   “姐姐们,眼下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能自个儿吓自个儿。”开朗女子不知何时爬到水莲面前,拉着她的手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能活着离开这里。”   水莲忙道,“不错,我们要有信心。”   “就是,老子才不会死在这里,那孽畜给老子提鞋都不够格,我呸。”三不留挺直腰杆,声如洪钟。   “对呀,就得有这种气势才行。”开朗女子拍手叫好,羞涩地低下头,“我还想着回家嫁人哩,可不能把命丢在这儿。”   “啧啧,你们都吓傻了吧,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忧郁女子忍不住又要泼冷水,“人都被抓来了,还妄想着逃走吗,不如想想怎样求他,让他放过咱们。”   “大姐,你说咱们异想天开,那么你呢?”三不留再也听不下去了,“你都没有争取过,就打算认输了,还想怎样讨他欢心。你这是要怎样,是不是要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让他多留你几日。”   “你,你太过分了,我好心提醒大家多找条活路,怎么能把我说成那种荡妇。”忧郁女子气愤难平,指着三不留叫道,“你这种人不知感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这种人不知自爱,不知廉耻……”   “够了,你们别再吵了。”水莲厉声道,“八面蜘蛛每晚要抓来八个人修炼,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六个,等他再抓来两个,就是生死较量的时候了。”   三不留扁扁嘴不吭声了,忧郁女子委屈地低声哭泣,开朗女子苦思冥想不得法,愁眉苦脸道,“怎么办?我还不想死,我这辈子还没嫁过人,要是就这么死了,我做鬼都不能瞑目。”   “姑娘,好歹咱们相识一场,如果真没办法逃过此劫,你要是到了地域,我会亲自出面求阎王开恩,给你找户好婆家。”三不留向来是个热心肠的人。   “听,有人来了。”倾古今暂时不能运功,五感依然是敏锐的。   山洞里恢复寂静,众人屏息凝神看向浓重的夜色,原以为会走进来一只硕大的蜘蛛,没想到竟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开朗女子还以为是路过的猎人,正要开口呼救,被水莲一手捂住嘴巴。他们静静地等待那人走近,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攥着一条丝线,丝线另一端绑着两个女子。   原来他是八面蜘蛛的人形灵体,妖精能化成人形,必定拥有强大的灵力。这只孽畜邪恶至极,又修炼这种阴损的功夫,偏又让他炼出人形,这只妖看来很不好对付。   倾古今和长青暗中着急,他们要是不能恢复灵力,待会儿如何跟他较量。水莲的灵力虽然没有受到影响,但她的灵体却不能在人间久留,否则就有灰飞烟灭的危险。   八面蜘蛛进了山洞,阴冷的眼神扫过众人,忽然嘿嘿一笑,瘆得人直起鸡皮疙瘩。只见他把那两名昏迷不醒的女子丢进来,随手一扬,密密麻麻的蛛丝封住洞口,结实的连飞虫也休想进出。   走向他的猎物,慢慢欣赏其中年轻的女子,开朗女吓得往水莲怀里躲,他看到水莲身边的三不留,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自己也有失手的时候。三不留感觉到他的轻视,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能当面发作。   他的视线停留在倾古今脸上,不由自主发出“吱吱”的声响,显然他开始兴奋了。俯下身,一手勾起倾古今的下巴,一手探向他的腰身。   “滚开,你这丑货!”士可杀不可辱,倾古今冷冷地睨向他,浑身散发出不可侵犯的庄重气息。   “吱吱,吱吱……”八面蜘蛛一把扯过倾古今的头发拉向自己,三不留和长青都着急了,纷纷起身包围住他。   眼看双方就要动手,倾古今和长青的灵力却没复原,水莲急道,“畜牲,你快放了我们。”   八面蜘蛛转过身,那只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水莲。   云瑶王Ⅷ   八面蜘蛛是个没有品行的妖精,他卑鄙的行径为人不齿,就连地魔九霄王都惊动了,派出水莲等人清理门户,还地域一个清静。   倾古今和长青被毒气所伤,一时之间施展不出灵力,无法跟他搏斗。水莲的灵力虽说没有受到影响,但她的灵体只存在于地域,不管是在天界还是人间,都只能维持短短数天。他们前来人间寻找八面蜘蛛的下落,已经耗费了不少时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若是因此灰飞烟灭,她定会很不甘心吧,水茗现在的处境仍很危险,她苦撑到现在,怎能前功尽弃。   “畜牲,还不快放了我们……”水莲豁出去了,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既然同伴的生命受到威胁,就由她来守护大家吧!   八面蜘蛛听到她的怒吼,僵硬地扭了扭脖子,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冷冷地看向水莲。他的眼睛,如果那能称为眼睛的话,看上去就像是脸部中央的一个窟窿,分不清瞳孔和眼白,黝黑一团实在吓人。   水莲见过不少妖魔鬼怪,其中有美如倾古今的,也有恐怖怪异的,但像他这么可怕的却没几个。他的可怕不在于丑陋的外表,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邪恶气息。是的,他浑身都透露着邪气,让人心生寒意毛骨悚然。   “姐姐……”开朗女紧紧抱住水莲,生怕八面蜘蛛继续靠近,她不敢看他的脸,只能躲在水莲怀里瑟瑟发抖。   “别怕!”水莲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毫无底气的,她回想着第一次呼唤出灵骸的情景,努力想要找回那种感觉。眼下没有多余的时间跟这孽畜耗费,惟有直接呼唤灵骸,用灵骸的力量打败他。   倾古今和长青暗自焦急,水莲这是牺牲自己为他们争取时间,可恶,他们太轻敌了,没想到这只蜘蛛还有毒气这招。要不然,他俩联手一定可以将他收服。   三不留自然也是担忧不已,频频打量着倾古今和长青,用眼神询问他们的灵力恢复的怎么样了。这样下去,水莲会有危险,为了一个作恶多端的蜘蛛精,牺牲一个同伴太不值得。可是,水莲本身也有灵力,记得溯月桥一战,她在关键时刻呼唤出灵骸,才顺利收复月儿的灵魄,救了大家的性命。   眼前这只蜘蛛虽然很有实力,但也未必就比月儿厉害,水莲连月儿都能打败,更何况这孽畜。想到这儿,三不留稍觉安心,他明白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水莲可以呼唤灵骸,只是运用的不够熟练,给她一点时间,她就能运用自如。   “大爷……”三不留不知道自己这法子管不管用,但他顾不得这么多了,一直以来,他都只能躲在同伴身后求安稳,好歹也该做一回好汉吧!   三不留奔上前去,双手抱住八面蜘蛛的大腿,扬起肥嘟嘟的脸庞,笑得讨好谄媚,“妖王大爷,那丫头太不识相,她根本就没听说过您的大名,您是谁啊,魔力无边名声震天的妖王哎!您愿意多看她两眼,那是她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偏偏她还不惜福!”   事实证明,不管是人是魔是妖是鬼,大家都喜欢听好话。三不留没有美色,却有一副好口舌,走哪儿都不吃亏。   八面蜘蛛作恶数年,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抱大腿讨好自己的居然是个肥佬,这让他有点失望。如果换成是个如花似玉的娘子,他恐怕就能开心了吧。   “死肥佬,你这男人太恶心,居然跟女人争宠?”忧郁女原本还在害怕,但一看到三不留争先恐后讨好妖王,便觉得落于人后了。   谁不想死里逃生,谁不想多活几日,若能得到妖王的青睐,说不定不用死的。这肥佬刚才还在骂她不知廉耻,转眼间就去抱妖王的大腿。他凭什么呢,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再怎么争也争不过她这个女人!   忧郁女擦去脸上的泪痕,咧开嘴笑起来,娇滴滴地说,“妖王大人,就是说嘛,这些女人没见识,您犯不着生气,随便用用扔了就是。奴家就不一样了,奴家敬仰大王已久,早就想来服侍您,不料真的心想事成了。”   八面蜘蛛歪着脑袋,好奇的眼神来回扫视三不留和忧郁女,他们笑得一个比一个灿烂,都像是真心仰慕他似的。但这一对男女看上去都不怎么样,三不留又丑又肥,抓他回来纯属失误,忧郁女年老色衰,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就是那种随便用用就扔了的。   反观满脸怒气的这几个,倒都生得清秀,尤其是那个傲慢的家伙,美得难以形容,不管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了,用他练功准能灵力大增。   八面蜘蛛舍不得毁了倾古今,好东西要留到最后慢慢享用。他不理会三不留和忧郁女的讨好,也懒得跟水莲生气,甩手挥出条条丝线,除了倾古今都给绑了来。   “啊,啊,救命……”众人哭喊大叫,倾古今气得攥紧拳头,偏又不敢发作。他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流通,若是连他也被绑住,还有谁能救他们呢!   八面蜘蛛把猎物五花大绑,用蛛丝吊在岩壁上,围成一个圆形。他坐在中间,抬头看着拼命挣扎的猎物,嘴里又发出“吱吱”的声响。然后,他开始脱衣服,化为四肢的肉身慢慢往回缩,缩成一个肉球。   众人看傻了眼,这情景太诡异了,他的身体可以随意变化,就像是一团泥,随他高兴变成他想要的形状。   “啊……”忧郁女嘶声叫起来,“出来了,出来了,一条腿已经出来了……”   那条长长的肉绳像蛇一样灵活,对准忧郁女的方向弹出来,在她眼前缓缓晃动。忧郁女脸色都青了,目瞪口呆地盯着布满青筋的肉绳,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要啊,不要过来,我会死的……”   八面蜘蛛并没有急着取她性命,而是任由肉绳在她眼前示威,随后,他的身体又分裂出几条肉绳,分别瞄向水莲等人。见状,倾古今的额头直冒青筋,事到如今,即使灵力还没复原,他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阿今,阿今……”三不留紧闭着眼,不愿意看那恶心的肉绳,撕心裂肺地叫唤,“给我一个痛快,让我快下去见阎王……”   “阿三,你不会见阎王的。”倾古今纵身一跃,来到八面蜘蛛身后,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挥出锁灵缚,牢牢绑住他的脖颈,迅速输入念力。   八面蜘蛛浑身剧烈颤抖,强行进入的念力如同一道雷电,差点把他劈成两半。幸好对方灵力不强,做不到一招致命,不然,他只怕就要魂飞魄散了。   “吱吱,吱吱……”八面蜘蛛回头瞪着倾古今,好心把他留到最后,却给了他伤害自己的机会。果然,貌美之人都心怀叵测,都不值得信任。   倾古今知道自己错失良机,没能让他灵魄出窍,但是现在他无论如何都得咬牙撑下去。八面蜘蛛恨他恨得要死,顾不得管那几个吓得半死的猎物,八条肉绳统统转向倾古今,一层层将他包围。   倾古今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了,那股腥臭令人作呕,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忽见银光一闪,其中一条肉绳被利器砍成两截,溅出大量黏液。八面蜘蛛疼得大叫,抬头一看,原来是长青丢出来的匕首。   八面蜘蛛丢下倾古今,转而对付起长青,倾古今被摔在岩壁上,咳出几口鲜血,但身上的黏液却更令他不适,他撕下布条来回擦拭,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就像是中了麻药。   长青挣脱了丝网,飞快地躲过八面蜘蛛的袭击,随即又把三不留和水莲放下来,这才去迎战。   “阿今……”倾古今在地上来回打滚,三不留匆忙奔向他,“你这是怎么了?”   “别过来,我中毒了。”倾古今挥挥手,提醒他们不要靠近,“都不要过来,我身上有毒。”   三不留急得团团转,“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水莲不在乎倾古今身上有没有毒,她跑过去帮他撕开衣服,把溅满黏液的长衫丢到一旁,随后又把他拖到洞口,用干净的丝帕擦去他脸上和手上的脏污。   “阿莲,阿莲……”倾古今握住她的手,努力睁开双眼,虚弱地叹口气,“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这儿吧,千万不要送我回去……”   “不,你不会死。”水莲摇摇头,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你先答应我好不好?”倾古今还是不放心。   “为什么?”水莲疑惑不解。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倾古今伤心地闭上眼睛,“我一生美丽,怎能留下丑陋的躯骸。”   水莲怔了怔,没想到生死关头,他惦记的却是自己美不美。不过,这才是她认识的倾古今。   “不会,你还是那么美。”水莲柔声安慰道。   “真的?”倾古今喜出望外,忽觉喉间一热,又吐出几口血来。   他咳了几声,脑袋搭在水莲肩头,心满意足地说,“这样很好,我总算能安心上路了。”   “阿今,你不能死啊!”三不留看到这一幕,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每次遇到危险,倾古今都会拼命保护大家,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求死后依然美丽动人。   “谁说他会死?”头顶响起嘲讽的笑声,“他这条命是本小姐的,我不许他死,他就休想。”   封住洞口的丝网瞬间化为灰烬,碧君的出现令人震惊,却也看到了希望。相比八面蜘蛛,碧君还算是可爱的。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云瑶王也来了。   云瑶王Ⅸ   谁也没想到区区一只蜘蛛就能带来致命的危险,但更出乎意料的是,在危急关头,来了两位大有来头的救兵。   碧君的到来让人大跌眼镜,虽说当初匆忙离开碧玺宫,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躲开她这个麻烦精。但在面目可憎的蜘蛛面前,碧君也是相当可爱的。   不过,云瑶王的到来着实令人震惊,高高在上的魔王居然来到人间,甚至找到蜘蛛精的巢穴。这个事实简直比天地大战虚幻,即使是在地域也难得一见的云瑶王,突然出现在肮脏潮湿,遍布黏液的山洞之中,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吗?   云瑶王只是站在那儿,就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他难以形容的吸引力,如同阳光驱散阴霾,之前的恐慌与不安都变得坦然许多。是啊,云瑶王都来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再来一群八面蜘蛛也都只是蚁族!   “云,云,云……”三不留云了半天也没叫出他的名号,一来实在太紧张,还分不清现实或是幻想,二来他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地域第一美男,仅凭模糊的印象不敢轻易确认。   倾古今再次睁开双眼,不敢相信地看向俊逸出尘的云瑶王,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举世无双啊,在下心服口服。”   “云瑶王,你怎么来了?”众人之中水莲最为镇静,虽说她也很难相信他本人就在眼前。   “当然是我带来的了。”碧君不无骄傲地瞥了眼水莲。   三不留了然道,“原来是碧君小姐的意思,恐怕你本打算来找咱们算账的吧。”   不待碧君回答,三不留慌忙向云瑶下跪,诚心祈求原谅,“云瑶王在上,小人无意得罪碧君小姐,事出有因,请您千万听小的解释。”   云瑶走进洞来,华光闪烁的美眸扫过众人,八面蜘蛛感觉到他霸道而含蓄的灵力,傻愣愣地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起来说话。”云瑶抬手示意三不留起身,三不留哪敢放松,不停讨饶道,“小人知罪,无论谁是谁非,都不能跟碧君小姐作对才是,碧君小姐是王妃的家人,得罪她就是得罪王妃,就是得罪您……”   云瑶皱眉,小心翼翼地看向水莲,生怕她听到相关字眼不高兴。   “孽畜,还不快把人放下。”云瑶暂时转移注意力,指着动弹不得的八面蜘蛛斥道。   “吱吱,吱吱……”听到云瑶王训话,八面蜘蛛不知所措地在原地打转,慌忙收起丑陋的肉脚,渐渐恢复成人形。   长青气喘吁吁地走向水莲,不明所以看向碧君和云瑶,心里纳闷当众又不便明说。   开朗女跑过来握住水莲的手,兴奋地哭喊道,“太好了,姐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不会有事的。”   水莲微笑着安慰,“是啊,现在大家都没事了。”   开朗女连连点头,“嗯嗯,我去看下昏过去的那两个人,他们都是被吓昏的,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忧郁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云瑶,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子,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如果他是八面蜘蛛的同伙,她会毫不犹豫奉献自己。   八面蜘蛛化成人形,噗通一声跪倒在云瑶面前,他确实凶狠残暴,却还没到不自量力的程度。他没有那种幸运,从没见过云瑶王,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力量远远在他之上,就算他长成八百条腿,也绝对没资格做对手。   “送她们下山去吧!”云瑶并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想给人类带来困扰。   “是,是……”三不留扯了下长青的袖子,两人上前搀扶起昏迷的女子,陆续走出山洞。   “姐姐,姐姐,跟我一起回家吧,我要告诉爹娘,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你鼓励我,我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开朗女擦去脸上欣喜的泪水,抓住水莲的手摇了摇。   “不了,回去以后就找个好婆家嫁了吧,忘记这里的一切,继续美好的生活。”水莲倒不希望她记住自己,她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应该让一切回归原点。   “我会的,姐姐,谢谢你,姐姐。”开朗女扬起满怀期盼的小脸,笑中带泪,“我不会忘了你,我相信这一生都不会再遇到这么可怕的事,现在我平安无事活过来了,以后的生活不管多苦多难,我都有自信挺过去。”   水莲欣慰地点头,“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走吧,你一定会得到幸福。”   开朗女依依不舍地与水莲告别,忧郁女也是万般不舍地离开了山洞。   三不留送她们下山,眼看忧郁女一步三回头望着山洞,忍不住打趣道,“是不是舍不得你的妖王大人,刚才怎么说来着,要好好服侍妖王,敬仰已久什么的。”   “谁这么说了,还不都是为了活命嘛!”忧郁女愤恨地瞪了眼三不留,痴迷的眼神还没收回来,“那位仙人尊姓大名,他是奴家的救命恩人,奴家还没跟她道谢呢!”   “仙人?”三不留愣住了,还以为忧郁女识破了云瑶王的身份。   “是啊,你看他长得那般貌美,气质又是如此出众,看上去不就像个仙人吗?”忧郁女双手捧着下巴,两眼直冒桃花,“他一定是王侯贵族,不,他就是当今圣上才对,只有一国之君才有这种不凡的气度。”   三不留稍稍宽心,要是因为他暴露了云瑶王的身份,等到回地域就算死一百回也无法赎罪。   “行了,就送到这里了,你们回家去吧!”长青给三不留使了个眼色,警告他不要多嘴。   开朗女扶着刚刚苏醒的两名女子,向三不留和长青道了谢,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忧郁女追着三不留不放,“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当今圣上?究竟是不是啊?”   三不留撇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又想说仰慕已久好好服侍之类的话吧!不管他是谁,他是你永远不可能靠近的,死了这条心吧!”   水莲照看着倾古今,不料他的情况好像越来越糟,不知道是见到碧君开始紧张,还是看到云瑶想起了碧涟宫主,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越来越滚烫,白皙的皮肤由红转黑,又变成可怕的青紫色。   “阿今,阿今……”水莲心想他中了毒,焦急地向云瑶求救,“他被那孽畜所伤,不知中了什么毒。”   “真的假的啊,你该不会是看我来了装的吧!”碧君抬脚踹向倾古今,踹了几下看他还是没反应,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   碧君相信他中了毒,快步奔向八面蜘蛛,一脚踢中他的眼睛。八面蜘蛛见叫了声,双手掩面倒地不起。   “起来,给我起来,快给那娘娘腔解毒,不然,本小姐这就废了你!”碧君不依不饶,接连猛踢他的要害。   八面蜘蛛畏惧云瑶王,却没把碧君这小丫头放在眼里,碧君本身没有多少灵力,他感觉得到。之所以不敢动手,都是看在云瑶王的面子上,但是碧君还以为他真怕了她,直到把他惹急了。   “吱吱……”八面蜘蛛趁碧君没留意,从嘴里吐出剧毒的蛛丝。   “碧君,小心。”云瑶甩出网状灵气罩,及时网住了八面蜘蛛的嘴,碧君见状,怒不可遏,一手捂住他的口鼻,一手拉住他脖子上的锁灵缚。   “畜牲,竟敢偷袭本小姐……”碧君紧咬银牙,一对杏眼怒火沸腾,八面蜘蛛被云瑶的灵气击中,脑袋晕晕沉沉,毫无招架之力。   “住手,留他性命给阿今解毒……”水莲看出情形不对,出声制止怒火攻心的碧君。   “碧君,不要冲动,先解毒再收他也不晚。”尽管云瑶也出面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   八面蜘蛛口吐白沫,抽搐了几下瘫软在地上,碧君还不解气,拿出匕首划断他的脖子。   “莲,快收他的灵魄。”事已至此,云瑶只能提醒她收集灵魄,不然,若是任由邪灵游荡,寄居在人畜身上,恐怕又要生出祸端。   水莲收了八面蜘蛛的灵魄,还是放心不下倾古今。碧君从盛怒中清醒过来,看到意识开始模糊的倾古今,不由有些后悔。   “现在怎么办呢?”碧君咬着唇,她讨厌倾古今没错,但也不想他死。   云瑶也是无计可施,他对毒没有多少了解,人间也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回碧玺宫,回去应该会有办法。”碧君从水莲手里抢过倾古今,催促云瑶说,“快走,碧玺宫有瑶池,能解百毒。”   云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点点头,“好吧,回碧玺宫。莲,我们先走好了,待会儿他们自己回去。”   “我跟你们一起回碧玺宫?”云瑶和碧君同时出现,也许他已经接受了那门亲事。   “回去再说吧!”当着碧君的面,云瑶不好多做解释,分别握住碧君和水莲的手,施展灵力打开通道回到地域。   出乎水莲意料,碧涟宫主不在碧玺宫,碧君显然很担心倾古今,来不及搭理水莲和云瑶,直接送倾古今去瑶池疗伤。   “你知道我有危险,所以和碧君一起来人间找我?”没有别人在,水莲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云瑶带水莲来到通灵殿,有灵缇在外面把守,不怕有人偷听他们说话。   “其实是碧君缠着我去找倾古今……”云瑶实话实说,怜惜地望着水莲划伤的脸颊,“但我察觉到你有危险也是事实,不然,我又怎会答应她。”   水莲被他温柔的目光注视,羞怯地低下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云瑶轻笑了声,他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忍不住靠近她,指尖抚过她的眉眼,“以为我不会来找你了,是吗?”   水莲的心乱了分寸,她抬起头,泛红的眼睛透出彩霞般的迷人光芒。   “你呀,真是个折磨人的小东西……”云瑶轻叹了声,把她拥入怀中。   云瑶王Ⅹ   在碧君的悉心照料下,倾古今的伤势得到控制,顺带着连以前的旧伤都复原了。包括倾古今本人在内,没人相信碧君这么好心,恐怕就连她本人也不晓得究竟是什么原因。   云瑶为了照顾水莲,依然留在碧玺宫,只是他的行踪不再是秘密,两人想要随时见面只怕不容易了。毕竟,云瑶和碧涟有婚约在先,他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太过亲近水莲,到头来只会给水莲徒增烦恼。   三不留和长青追来碧玺宫,不敢抱怨云瑶不等他们,同时好奇碧君对倾古今的态度转变,于是都决定住下来,静观其变。   话说倾古今每日三次在瑶池疗养,经过连续的调理,体内的毒素是都清除出去了,但他的皮肤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所以宁愿提心吊胆腻在这里,也不肯偷摸开溜。反正是碧君把他带回来的,就算有人不服气,也赖不到他头上。   “族长,几日不见,你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三不留来回打量着肌肤如玉的倾古今,发自肺腑地赞叹起来,“现在云瑶王站在你面前,都抢不走你的风头,怪不得你说这里是疗养胜地,果然名副其实啊!”   “上次我们来,没来得及调养就走了,想不到绕了一圈,居然又回来了。”长青好笑地说,跟倾古今开起玩笑,“听说是那位刁蛮小姐亲自背你回来的,看来那一口没有白咬,总算有点回报了。”   倾古今丢给长青一个白眼,略显气恼地瞥向低头喝茶的水莲,埋怨她没有保守秘密。水莲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咳了几声,险些被水呛到。   “好吧,是我告诉他们的。”水莲只得招认,勇敢地抬起头,“不过我说的都是事实啊,没有半句捏造,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倾古今扁扁嘴,他确实没什么好生气,但他就是不想跟碧君扯上关系。总之,他和她就是天生八字不合,相看两生厌,实在没有必要联系在一起。   “算了,大家都是自己人,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但你们也要记住,以后不许再把她和我扯在一起。”倾古今发出最后警告,摸了摸光洁润滑的脸颊,满意地笑了笑,“好在因祸得福,我又恢复了从前的美貌,所有不开心的事,就让它随风飘吧。”   “好风度,族长大人,来,我敬你一杯!”三不留讨好地给他倒酒,试探地问道,“不知道咱们还能在这儿享几天福,要不趁着那丫头心情好,多待一些时日吧!”   倾古今摇摇头,“那丫头阴晴不定,这会儿给你笑脸,说不定一转身就要扒了你的皮。既然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寻思着这两天就走吧。”   “这两天就走啊……”三不留的语气夹杂着无限失望。   “阿今说得没错,这里是碧家的地盘,在人家的屋檐底下,总是要看人家的脸色。再说了,地魔大人交代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贪图享受,还得继续努力才是。”长青仰头灌下一杯酒,擦了擦嘴角,看向水莲征询她的意见。   经过几天的相处,水莲越发觉得云瑶是个很温柔的男人,而且他所说的真心并非虚言。她感觉自己动了心,却又想象不到他们的未来。未来?他们会有未来吗?   “是,我也这么认为。”水莲不会为了任何人停下脚步,即使是云瑶。   “好,好,走就走吧,我就是说说而已。”三不留给自己解围道,“依我看哪,这碧玺宫还不如咱们的风间居好呢,咱们那儿清净自在,也没有自以为是的人。哎呦,真是邪门,说谁谁来……”   三不留看了眼倾古今身后,声音越压越低,装作压根没看见碧君,众人扭头看去,碧君面带微笑施施然走了过来。   她身后的两名宫女端来新鲜的果子和糕点,碧君又把盘子往倾古今面前推了推,声音绵软甜腻,“尝尝看吧,都是本小姐亲手做的。”   果子娇艳饱满,糕点精美细致,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但说实话,但是看手艺,就知道碧君绝对做不出来。虽然她嘴上这么说,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宫女代劳的。   “吃啊,你尝尝啊……”碧君仔细留意倾古今的脸色,而他却面无表情,拽拽地侧过头,完全将她无视。   碧君眼巴巴地看着他,倾古今扬起下巴不屑一顾,这幅场面其他人看着心慌,想想碧君母老虎的作风,她不是最容不得有人摆谱么。这几天大发善心也许是咬过他,心里稍感歉疚,但也不意味着有人就能不识好歹啊!   “怎么?这都不合你的胃口?”就在众人以为碧君即将翻脸的时候,她说出了这句令人咂舌的话,她微微皱起秀气的眉毛,抿起薄唇,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水莲和长青面面相觑,三不留不知不觉张大了嘴巴,眼前这是什么状况,谁能告诉他们?碧君和倾古今之间发生过什么,谁能说出真相?   “撤下去吧,没人愿意吃这种粗劣的东西。”碧君问也没问过别人,就吩咐宫女把刚端上来的食物撤走。   三不留眨了眨眼睛,来回盯着倾古今和碧君看,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碧君苦思冥想了半天,莞尔一笑,从荷包里取出白色的小瓷瓶,在倾古今眼前晃了晃,“这是宫里秘制的琼丹露,整个地域不过五瓶,只需一滴就有返老还童的神效,若是……”   话没说完,倾古今就回过头来,深情地望着碧君手里的小瓶子,屏住呼吸面颊泛红。   碧君得意地笑了笑,又道,“若是经常使用,就能青春永驻。昨儿个本小姐听你说,身上还有伤痕,用这个涂上的话,应该就没事了。”   “你要把它送给我?”倾古今的眼里充满欲望之火,当然是对那瓶琼丹露,但这不能阻止碧君脸红的速度,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递过去,就被他一把抢走。   “多谢,多谢碧君小姐。”维持美貌是倾古今毕生的追求,就算眼前这人并非善类,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这下大家都看明白了,碧君处心积虑讨好倾古今,原来是看上他了。八成是经过那场恶斗,咬一口肉还不过瘾,甚至因恨生爱,对他有了好感。   “谁叫本小姐弄伤了你呢,这点小玩意儿就赏给你吧!”碧君不肯承认自己看上他了,语气还是有几分傲慢,殊不知她刻意解释反而更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嗯,嗯……”倾古今得到他想要的宝贝,就算听她啰嗦几句也值得。   “那个,下月九霄王庆生,我想你跟我一起去夜幽殿……”碧君低下头,双手搅,弄着腰带,羞答答地开了口,“你答应吗?”   “对不起,我没空。”倾古今一口回绝,连考虑都没有。   “为什么?”碧君没想到他拒绝地如此干脆,甚为诧异,“本小姐当你是自己人,才会邀请你同去,你竟敢拒绝?你知道吗,夜幽殿不是谁都能去的,九霄王庆生那么大的场面,你就不想去开开眼界?”   “不想。”倾古今忍住笑意,轻哼了声,“多谢碧君小姐当我是自己人,但我有自知之明,高攀不上碧家小姐,承受不起您的厚爱。”   “你这什么意思?”碧君恼羞成怒,指着倾古今叫道,“本小姐放下身段向你示好,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敢出言羞辱?”   “羞辱?不,跟您的谩骂相比,我这真不算失敬。”倾古今起身走开,跟她拉开距离,免得待会儿又要打起来,“对待自己人,张口闭口都是‘本小姐’,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不敢苟同。”   倾古今唯恐碧君反悔要回琼丹露,说完拔腿就跑,敢情是回去收拾东西走人了。见状,水莲等人也坐不下去,起身向碧君告辞。   碧君气得半天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走远了,忽然冲着水莲的背影叫道,“那个什么莲,你留下!”   水莲一怔,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趾高气扬的碧君。   三不留不解地嘀咕,“这丫头又想干嘛,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阿莲,你别担心,我陪着你,量她也不敢乱来。”长青对碧君充满戒备。   “没事的,你们先回去,我应付得来。”水莲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长青交代她道。   水莲走到碧君身边,看她的神情满是鄙夷,心里也猜到七八分,平静地说道,“我们现在就会离开,这几日烦劳……”   “啪”的一声,水莲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捂住脸,讶异地看着碧君。   “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有数!”碧君眼里涨满怒气,嗓门也越来越大,“你这个狐狸精,别以为本小姐看不出来你打什么主意。你听好了,云瑶王是我姐夫,这门亲事是魔尊和尊王后应允的,谁也别想从中搅局。你要是还想活命,趁早滚得远远的,不然,下次本小姐就对你不客气了。”   水莲咬着牙,淡然一笑,“碧君小姐未免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御灵奴,岂敢觊觎云瑶王。”   “不敢最好!”碧君步步逼近水莲,冷笑道,“贱奴,就凭你也敢跟我姐抢男人,你算个什么东西!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还有,这事儿你要是敢告诉倾古今,也是死罪,记住了吗?”   水莲揉了揉麻木的脸颊,轻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被本小姐打傻了啊!”碧君凶巴巴地吼起来。   “我笑你自作多情!”水莲抬眼正视她,毫无闪躲之意,“阿今早就看透了你,无论你如何掩饰,都无济于事。你这种蛮横的小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或许你能得到别人的畏惧,但绝对得不到真心。”   “贱奴,你敢训斥我?”碧君火冒三丈,扬手又要打她,忽觉手腕一麻,锥心的疼痛倾袭而来,整个人失去重心,扑倒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   云瑶冷眼看着碧君,牵起水莲的手走向通灵殿,碧君看清楚那人竟是未来姐夫,惊讶地难以言语,好半晌才尖叫道,“你不能带她走,你们不可以这样,我要告诉姐姐……”   水莲感觉到他手心的温暖,她为他的坚定而动心。云瑶,她需要这个男人,她要紧握他的手。   “怎样,有没有受伤?”云瑶看到水莲脸上的指印,气得浑身发抖,灵缇看见碧君训斥水莲,料到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没想到通知主子还是没来得及。   水莲笑着摇头,澄净的眼眸蓄满泪水,云瑶看着心痛,紧紧拥抱着她,“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   “别这么说。”水莲的双手抵着他宽厚的胸膛,柔声道,“你在她面前带走我,你不怕日后惹出麻烦?”   “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云瑶捧起她的脸,再次向她表白,“我早就说过,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莲,我想要的女人是你,只有你!”   “云瑶……”水莲激动地落泪,主动环绕住他的脖颈,送上自己的唇。   第六章 迷情蛊Ⅰ   云瑶带水莲离开碧玺宫,碧君拦着宫门死活不肯放他们走,长青和三不留看不下去,劝她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她却以死相逼,扬言谁敢离开,她就以死相拼。   “碧君,你拦不住我的。”云瑶并不想伤害她,却也不能这样无休止的对峙。   碧君恨恨地瞪着水莲,不甘心地看向云瑶:“你真打算为了这个女人,从此再也不跟碧玺宫来往,背叛地界,背叛魔尊和你的母后吗?”   三不留失声笑道:“此言差矣,云瑶王就算从此再也不踏足碧玺宫半步,也不代表他就要背叛地界啊!还说什么背叛魔尊大人,更是无稽之谈。”   长青也忍不住插嘴:“就是,碧玺宫又不能代表整个地界。”   “那我姐怎么办?”碧君嘶喊起来,平时看着没心没肺的一个人,竟也激动地要泪奔了,“地界谁人不知碧涟宫主即将做王妃,她和云瑶王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狐媚子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跟我姐抢丈夫。”   “敢情你比你姐还稀罕王妃的宝座,可惜……”三不留看了眼无动于衷的云瑶,“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看咱们云瑶王不打算娶你姐姐了,碧君小姐,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你就不要无理取闹啦,干嘛还把狐狸也扯进来,没瞧见族长大人也在么!”   三不留故意把这块烫手山芋丢给倾古今,他早就看出来碧君对美男族长有意思,现在这种情形,除了倾古今没人能治得了她。   倾古今果然上道,他对别人的情感纠葛不感兴趣,但牵扯到他曾经爱慕过的碧涟宫主,沉默下去未免太过薄情。虽说他和碧涟没有任何情分,恐怕人家宫主根本就不认识他,但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狐狸,就算被心上人彻底无视,他也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至少要做到善始善终。   “碧君小姐,你在这里大吵大闹,碧玺宫内外都听得到,地界信息灵通,过不了一日,碧涟宫主王妃梦碎的消息就会传遍三界地域,连最底层的孽畜都会嘲笑她。难道,这就是你维护她的方式么?”   碧君怔了怔,认真思索起这段话的含义,不可否认,倾古今发挥了美男效应。如果这话从三不留嘴里说出来,碧君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碧涟宫主地界无双,谁敢嘲笑她谁就是不想活了。   “无论如何,我不能放过这对狗……”看着云瑶王冰清玉润的脸,碧君实在说不出“狗男女”三个字,她咬紧牙关跺了跺脚,“总之,他们不能离开碧玺宫,姐姐还没回来,她有权利知道整件事的经过。”   “知道又能怎样?”三不留忍不住打起了呵欠,“你想看碧涟宫主和云瑶王大打出手,还是看他们互相谩骂?放心,他们都是有教养的人,做不出没素质的事,不像有的姑娘,年纪轻轻就跟泼妇一样,发起飙来怒发冲天横眉竖眼,哪有男人敢要她,这辈子恐怕都嫁不出去了。”   碧君正在气头上,听他冷言嘲讽,心里更气不过,抡起无影刃直戳他的喉咙。三不留来不及躲闪,他浑身上下的功夫都在一张嘴,哪里看得清楚无影刃是长是短。   “趴下!”长青大叫一声,三不留意识到有危险,却也不知道往哪儿逃,一脸呆相杵在那里,等着自己被人一分两半身首异处。   倾古今距离他们最近,随手射出一道灵气,弹开那无影刃,将百米外的千年古松劈成碎片。   三不留倒吸一口凉气,刚才他差点又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碧君那一下子险些让他魂飞魄散,休想还有下辈子。   “你,你这丫头确实歹毒,我跟你无冤无仇,你竟然对我下这么重的手,我要,我要……”三不留此时深切地意识到,技不如人是件多么可悲的事,他的生命遭受威胁,他竟然不能理直气壮谴责凶手,眼睁睁看着她耀武扬威,连句夸口的大话都说不出来。   无影刃没伤到他,碧君很不服气,抬手又要给他致命一击。三不留这回学聪明了,直接躲在倾古今身后,给自己找个最好的靠山。   “够了,碧君。”倾古今忍无可忍,攥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再乱来。   “放开我,你快放手……”碧君不相信倾古今对她没有一丝情意,为了治好他的伤,她这几天可没闲着,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在他心里至少也该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位置吧!   不过,她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倾古今根本就不懂怜香惜玉,也许,他只是不懂怜惜她。   倾古今低喝一声,手腕处传来一股强悍的气流,直往她胸口钻进去。换做没有灵力护体的普通人,那道灵气足以致命,但即使她有碧玺宫的万年灵丹护住心脉,还是感觉到气血逆流四肢抽搐。   碧君忍着痛苦不肯求饶,一来不肯当众丢了面子,二来也是想弄清楚她在倾古今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他为了一个外人恨不得她死,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就在碧君完全绝望之前,倾古今放开了她,在她摇摇欲坠即将落地之时,还伸手拉她一把。正是这一放一扯,碧君重又看到了希望,她不晓得倾古今之所以放过她,只是看在碧涟宫主的份上,怕她失去妹妹伤心。   “你们走吧!”在三不留和长青眼里,倾古今从没这么帅过,他浑身散发出闪闪发光的王者气息,就像是一只得道升天的狐狸,周身笼罩着智慧的光芒。   “谁敢……”碧君暂时不能施展灵力,她的手被倾古今紧紧握着,想动也动不了。   “阿今,别为难她。”水莲眼看碧君一张小脸失去血色,终是于心不忍。   “呸,你这个狐媚子装什么好心,你巴不得我死,哎呦……”倾古今稍一用力,碧君又疼得直流眼泪,哀怨地怒视着这个又爱又恨的男人,恨他薄情,也恨自己痴情。   云瑶拥着水莲走出宫门,刚走下几级台阶,令人窒息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众人神情皆变,只有碧君仰头大笑起来:“来了,姐姐她终于来了……”   碧涟宫主?一个年轻女子居然拥有如此气势磅礴的灵力?水莲不敢掉以轻心,她决不是碧涟宫主的对手,因爱生恨的女人最可怕,强烈的嫉恨能使灵力加倍增长。眼下不是正面交锋的时机,不能再刺激她,不然,后果难以估计。   水莲看向身边的云瑶,他抿着唇,清亮的双眸冷峻坚毅,他已经走出这一步,就不会回头。不管来者是谁,他都不会退缩。   云瑶无所畏惧,当真交起手来,盛怒中的碧涟宫主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念及多年情分,他不想跟她动手,但要是她威胁到水莲,他便不会心软。   “云瑶……”不知道是怎么了,水莲忽然很怕,她怕云瑶从此陷入无休无止的战斗。原本只想找个依靠,怎么会对他动情?如今她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去爱别人?可是,云瑶他不是别人,他愿意用性命保护她,他怎会是别人!   水莲抓住云瑶的衣袖,她想阻止他走上这条不归路,她开始后悔,为了报复,她怎能利用真心待她好的人。她明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随时都有可能灰飞烟灭,凭什么要连累有恩于她的人。   云瑶不仅待她好,还对她有恩,在她彷徨无助之时,是他伸出温暖的手,帮她走出困境。当她竭尽所能只求看一眼水茗,无奈还是无法冲破结界的时候,是他冒着被六净天王追杀的危险,义无反顾带她回到天界。   想到这里,水莲的视线开始模糊,主动握着云瑶的手,不停摇头:“不要这样,不要为了我一错再错,我是个不祥人,我只会带给你不幸……”   泪水从她脸颊滑落,清莹剔透水晶般夺目,云瑶心里涌起阵阵感动,水莲背负太多仇恨,她没有力气再去爱人,但至少在这一刻,她是在乎他的。   “不用担心,我应付得来。”云瑶轻柔的嗓音有种安抚心灵的力量,水莲虽然仍在伤感,却也不至于难过到心碎了。   云瑶做好承受碧涟怒气的准备,他紧张是不想有人受伤,碧涟也好,水莲也好,她们都不应该受到牵连,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走啊,你快走,还愣在这儿做什么……”碧君恨不能亲手扒掉倾古今的狐狸皮,但要是换做别人,那就要另当别论了。虽然碧涟是她的亲姐姐,但也不能伤害她喜欢的人。刚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碧涟只怕已经知道了真相,她那么骄傲的人,灵力又是地界数一数二的,爆发出全力恐怕要将碧玺宫夷为平地。   碧君焦急地踢了倾古今一脚:“你不走,等着受死吗?我姐姐来了,她不会放过他们,你要是不想无缘无故做冤死鬼,就快离开这儿。”   倾古今不为所动,好不容易见到碧涟一面,他才不要离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果他死在碧涟手上,做孤魂野鬼也会很快乐的。   碧君以为他吓傻了,用力拍了下他的脑袋:“傻瓜,你知不知道我姐姐的厉害,她天生有神通,十二岁就继承了碧玺宫,她已经可以呼唤出金色灵骸……”   碧君话没说完,只听三不留惊呼一声“碧涟宫主”,顿时脸色煞白,忐忑不安地抬眼望去。   迷情蛊Ⅱ   碧涟宫主其人和碧玺宫一样,美到极致浑然天成,一身翠色长裙鲜艳欲滴,映衬得她的肌肤莹白如玉,长及脚踝的青丝柔滑如缎,发梢随风飘扬,周身散发出清新芬芳的气息。   除了云瑶和碧君,第一次见到碧涟本尊的人都为她的美折服,虽然倾古今之前见过她一面,但再次见到还是忍不住惊艳,不愧是他倾心爱慕的人,无论何时都美得令人心动。三不留是个修行者,他从来不对女人上心,但亲眼看到地界闻名的美人,心里也不由小鹿乱撞。   长青同为女人,免疫力相对较强,想到水莲的处境,她紧张地看了眼云瑶。碧涟宫主的轻灵之美,连女人都不免惊叹,与她定有婚约的云瑶王难道不曾动心?况且,碧涟她是一宫之主,深受魔尊和尊王后喜爱,云瑶王就算不喜欢她,难道真能为了追求真爱放弃权力地位?   随着碧涟的出现,每个人心里都冒出了不同的念头,虽然对水莲来说,未必都是认同的好看法,但这就是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由不得她逃避。不得不说,碧涟拥有俘获所有男子的资本,像她这般出色的女子,无论是天地两界还是人间都不多见。   除却尊贵的地位不说,她周身散发而出的强大灵力同样令人叹为观止,再加上她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这样的女子堪称完美。   水莲清楚自己比不上碧涟,以她目前的处境,无非就是九霄王的一个御灵奴,性命也是岌岌可危。莫说是现在,就算是从前水苑宫鼎盛的时候,她们也不具备可比性。想到这儿,水莲渐渐松开了云瑶的手,既然她都感受到沉重的压力,何必要为难他呢!   不料,云瑶更有力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水莲怔怔地看着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用行动证明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她,即使是与整个地界为敌!   此情此景,碧涟尽收眼底,之前收到碧君的传信,她还不相信这都是真的。云瑶没有爱上她的事实,她勉强可以接受,不过感情可以培养,日后他们成亲,久而久之就会赢得他的青睐。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云瑶居然爱上了别的女人,而且还是毫不起眼的一个女人。   当她半信半疑赶回碧玺宫,亲眼看见云瑶为了那个女人和碧君争执,她终于相信云瑶也有动情的一天。只是他守护的女人太过平凡,根本没有资格拥有他的爱。如果输给同样出色的情敌,或许她能释然,但事实残酷的令人心碎,她,碧玺宫的一宫之主,魔尊和尊王后钦选的云瑶王妃,竟输给了其貌不扬毫无灵力的女人。   水莲那点微弱的灵力,在碧涟眼里,有跟没有都一样,总之,她配不上云瑶,远远配不上。碧涟伤心之余,难以控制内心深处的愤怒,她仰慕云瑶已久,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深深地爱上了他,自从尊王后属意她做云瑶的妃子,她就当自己是他的人了。   在没有得到半分回应之前,云瑶为了别的女人意乱情迷,甚至和她双宿双栖在碧玺宫。碧涟心中悲愤,云瑶啊云瑶,他怎么能残忍至此,他将她的颜面置于何处?他将别人拥入怀中,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纵使对她无爱,看在多年情分上,至少应该有一丝一毫的在乎吧!   但他没有,他心里只有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他拥的那么紧,仿佛怕她受到伤害。谁能伤害她呢?碧涟不由苦笑,即使她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也不会冒着玉石俱焚的危险,成为他的对手。他是魔尊之子,高高在上的云瑶王,她不过是依附夜幽殿而活的末落宫主,她怎么敢与他为敌。是否在他心里,只有那个女人会受伤害,而她,就能禁得起所有痛苦?   碧涟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收敛起因嫉妒爆发出的灵力,若无其事地走向云瑶和水莲。她唇边带笑,美丽平和的容颜寻不得一丝气恼,众人看到的,依然是那位优雅从容的碧玺宫宫主。   “姐姐……”碧君本想在她面前告云瑶的状,让她好好收拾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不过此时她更担心倾古今,倾古今像个傻子一样盯着她看,这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在碧玺宫的地盘上,宫主有权处置对她无礼的平民。   碧涟朝她轻轻点头,甚至还用温柔似水的眼神看了眼倾古今,压根没感觉他痴迷的注视掺杂着无礼的成分。其实,她现在哪有心情管别人怎么样,她连自己的心都快控制不了了。明知云瑶背叛了自己,她却只能装作没事发生,面带微笑看着他身边的女子,友好地问一声。   “不知小姐如何称呼,在鄙宫休养几日,宫人们可有服侍不周的地方?”碧涟表面上落落大方,心里却在滴血,她深爱云瑶,做梦都想成为他的女人,但她竟然没有底气指责他的背叛。为了不和他翻脸,还要纡尊降贵自跌身价,刻意讨好他怀里的女人,难道只因不被爱吗?   水莲看她主动示好,确实感觉意外,不卑不亢地回礼道:“碧玺宫风景独好,有幸获九霄王恩准来贵地休养,莲感激不尽。”   “莲,莲……”碧涟念着她的名字,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原来她们的名字颇为相似,只是在云瑶心里,却是大不相同的。   “既然九霄王准许莲姑娘来鄙宫休养,为何不多留几日?”碧涟自始至终没有看云瑶一眼,她怕自己再度失控,好不容易保持的形象瞬间崩塌。   水莲有些犹豫,刚要开口被云瑶抢白:“我们有事向王兄禀报,所以,在宫主回来之前,只好先走一步。”   “那么,幸好我回来了,还赶得及跟你们告别。”碧涟这才正眼看向云瑶,欠了欠身,“殿下,路上好走,涟不多送。”   看碧涟垂眉顺目的样子,云瑶反而有些不敢相信,虽说他们没有实质的感情,但也有魔尊和尊王后钦定的亲事,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遇见这种情形,都会大发脾气吧!如果碧涟冲他发火,他完全能理解,就算大打出手,他也不会记恨半分。但像现在这样平静处之,他不禁要重新估量她,碧涟的心思缜密深沉,她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从小就表现出超越同龄人的成熟。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总觉得和她有距离,感觉他们只能做朋友,而不是恋人。他本身就不是善于表达的人,如果另一半也是这样,两人相处总是不清不楚,中间像是隔着一层摸不着看不见的阻碍,长此以往怎能继续下去。   云瑶明白父王母后的心意,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接受碧涟,毕竟接受她没想象中那么难。可是,他无法忽视心里真实的想法,他们在一起不合适,他们做不成相守终生的爱侣,何必要勉强自己接受对方,连累对方一生痛苦。   碧涟是个美好的女子,她理应得到美好的爱情,她是否明白,离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云瑶不忍冷漠待她,温柔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母后,涟,以后我和母后会常来看你的。”   涟,他又这样叫她!果然,自始至终他都没爱过她!云瑶,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他实在太可恶,都是要走的人了,为何还用这种语气说话,他的温柔对她而言,向来是致命伤。   碧涟眼眶微热,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勉强笑了笑:“涟,随时恭候。”   云瑶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眼里的温柔只留给那个叫莲的女人,目送他们走远,碧涟杵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倾古今被三不留和长青连拖带拽拉走了,碧君不敢声张,唯恐碧涟反应过来拿他出气。好不容易等他们都离开了,碧君终于放下心来,她看着沉默不语的碧涟,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遇见这种事换谁要气恼,可是,碧涟表现得太镇静了,镇静的令人感到可怕。   “姐姐……”碧君想要安慰姐姐,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多年,虽然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但彼此间的亲情也是越发深厚。   “姐姐,你没事吧?你就这么让他走了?还有那个女人,她算哪根葱啊,她竟敢跟你抢男人,你不打算收拾他们了吗……”   “你还想怎样?”碧涟打断她的话,冷漠地瞥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没人管着你的时候,你有多乱来。碧君,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才能为姐姐分担宫里的事,净找些乱七八糟的妖精来胡闹,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么!”   碧君愣住了,她没想到一向沉稳的姐姐也有大发脾气的时候,不过想起姐姐受到的屈辱,她又没办法生气,委屈地解释道:“你误会了,阿今他不是乱七八糟的妖精,他是狐狸族的族长,还受邀去过夜幽殿呢……”   “算了,不管他是谁,以后不许你跟他来往,记住了吗?”碧涟丢下这句话,一转身进了碧玺宫。   “什么嘛,受了气往我身上撒,阿今又不是那个喜新厌旧的云瑶王……”碧君在她背后小声嘀咕,踮起脚尖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迷情蛊Ⅲ   回到风间居,水莲越想越后怕,碧涟亲眼看见她和云瑶在一起,原本在气头上,很有可能大打出手。但她居然如此轻易就让他们离开,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同为女人她看得出来,碧涟很喜欢云瑶,甚至称得上是深爱,他们定有婚约,在她心里恐怕早将云瑶是夫君了吧!   水莲无法相信,碧涟可以接受他们,如果她从没爱过云瑶,或许能够接受,但她分明深爱着他,怎能装作无动于衷,只能说这个女人城府太深,在那种一触即发的情形下,她不甘心和云瑶断绝关系,只能苦苦压抑自己的愤怒,故作从容大方。   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几乎可以预见,云瑶会不顾一切退婚,不惜激怒魔尊和尊王后,他要面临的考验层出不穷。而她,一个落魄的逃亡天女,沦落为九霄王的御灵奴,性命岌岌可危。如果她坚持要和云瑶厮守,只怕还没来得及承受魔尊的怒气,就被九霄王夺去魂魄了。   “云瑶,趁现在还有机会回头,你不要坚持下去了。”水莲思来想去,仍是不愿意牵连云瑶,虽然她很需要他的帮助,但她不能只为自己考虑。   “莲,你不要多想,我决定的事不会更改,既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就会尽全力保护你。”对于未来,云瑶还是充满信心,他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但只要能和心爱的女人朝夕相对,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云瑶和水莲的关系已经公开,倾古今和三不留,长青也从不可思议逐渐变得坦然,毕竟是出生入死的同伴,他们希望水莲得到幸福。只是这种幸福能否长久,没人说得清楚,云瑶王地位非凡,碧涟宫主同样出身尊贵,且不说碧涟是否愿意放手,魔尊和尊王后也未必答应退婚。   况且,还有一位即将继位的九霄王,九霄王是云瑶王的兄长,他能不能接受御灵奴成为他的家人?还有,九霄王派给他们的任务还没完成,至今为止,还有一多半灵魄没有头绪。如果想要九霄王接受水莲,最起码要搜齐灵魄,帮他打造天地间举世无双的灵器。   “莲姑娘啊,你和云瑶王在这儿休息几天,我和他们商量过了,最近去四处看看,尽快凑齐九霄王要的灵魄,然后打造成灵器,帮助地魔大人早日征服天界。”三不留趁云瑶不在,进屋对水莲说。   “征服天界……”水莲喃喃重复着,苦笑道,“为九霄王搜集灵魄,这是我的任务,任务还没完成,我怎么能退出。”   “嘿嘿,今时不同往日了嘛!”三不留搓着双手,意有所指地说,“如今你和我们不一样了,这种事用不着你来做。天地间的灵魄,怎么收也收不完,我和阿今,阿青他们多跑跑腿就有了。你啊,舒舒服服享受生活,别想这么多啦!”   “不,这不行的,每次收服灵魄,都要冒着性命危险,我们都是同伴,哪有我躲起来坐享其成的道理。”水莲还是婉拒,“阿三,你是不是找到哪里有灵魄了,准备什么时候动身,我们大家先商量一下吧!”   “真不用,莲姑娘,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客气话,不信你去问问阿今和阿青,我们真的决定了,以后行动都不用你去。”三不留笑得见牙不见眼,面对水莲也是一副谄媚的样子,“你就只管陪着云瑶王就好,将来你成为王族,不要忘记我们这些同伴啊!呵呵,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不能再叫你莲姑娘了,应该改口称呼您云瑶王妃。”   “别这么说……”水莲不停摇头,提起云瑶,她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既甜蜜又苦涩,她也是盼着能跟云瑶长相厮守,但她也明白,这种奢望不遥不可及。   “我和云瑶,我们……”水莲想说,他们不会有将来,她也不会成为他的王妃。   “莲……”云瑶走进来,俊美的脸庞散发着愉悦的光芒,“我们今天出发吧,去夜幽殿。”   水莲知道魔尊和尊王后都在夜幽殿,不免惊慌:“为什么要去那儿?”   “因为云瑶王要当众退婚啊!就算魔尊和尊王后反对,他也要力争到底。”倾古今的语气略带嘲讽,他和长青紧随而至,淡淡地笑了笑,“莲,你即将成为云瑶王妃,我和阿青都为你高兴。”   倾古今的祝福出自真心,虽说他为碧涟感到心痛,但是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云瑶喜欢谁是他的自由,别人无权过问。   长青看了看满面春风的云瑶,又瞅瞅不知所措的水莲,不知道应不应该鼓励她接受这份感情。云瑶是天地间最出色的男子,每个女人都梦想拥有像他这样的伴侣,但他们之间确实有差距,真要是在一起了,估计也要面对许多难题。如果水莲最终受伤,她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莲,我们希望你能幸福,只要你快乐……”长青还是不能说出反对的话,水莲和云瑶两情相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云瑶满怀期待地望着她,水莲心里彷徨不安,理智告诉自己不能继续下去了,本就不属于她的幸福,她不能据为己有。不过,她又拗不过自己的心,她爱上了云瑶,也许从他们牵手的那一刻,她就为他动了心。   水莲渴望被人关怀,饱经创伤的她需要温暖,如果可以放下一切跟心爱的人相守,也许她能忘掉所有痛苦。只是现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还有家仇未报,唯一的亲人还在遭受威胁。还有,天音君,虽是六净天王之子,却冒险帮她照顾水茗,她真的误会了他,可惜,她对他的爱已经随着水苑宫的坍塌消失了。   “云瑶,我想我不能跟你去夜幽殿,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明天我要和他们一起找灵魄。”水莲没有直接拒绝云瑶,她挽起长青的手,走到院子里。   长青没有说话,轻轻地拍了下她的手,水莲不想受伤的话,及早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云瑶追出去,急道:“你说的任务就是为王兄搜集灵魄吗,那好,我带你去见他,让他取消这个任务。莲,你放心,我会说服王兄……”   “不要这么做,我答应过九霄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约定。”水莲尽量保持平静,微笑着说,“云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必须完成的事,不能假手于人。”   “我可以说服王兄取消你们的约定,这不算什么,莲,你只要跟我去夜幽殿,这些事我都能替你解决。”云瑶更在乎他们能不能在一起,至于九霄王的任务,在他眼里只是小事一桩。   “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我却是至关重要的事。”水莲不打算跟他走,云瑶却也不肯放弃,局面一时很尴尬。   三不留眼看情形不对劲儿,连忙出面解围:“莲姑娘,云瑶王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啊,其实这种冒险的事原本就不用你出面,愿意为九霄王效力的人多了去了,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能搜齐灵魄,做出最厉害的灵器。”   “我知道云瑶为我好,可是……”水莲为难地看向云瑶,就算她不想去,也不能当面说出令他难过的话。   “你就别可是了。”三不留推着她走向云瑶,笑嘻嘻地说,“云瑶王,莲姑娘真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女人哪,你可要抓紧啊,我们等着喝喜酒喽!”   三不留稍一用力,水莲扑进云瑶怀里,双手贴着他胸口,感受到他狂乱的心跳,心里竟也没了主意。她向来拒绝不了他,她明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她怎么能忍心一而再再而三伤害他。   “去吧,去吧,莲姑娘,云瑶王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过了这村没这店,你要是不抓紧,一定会后悔的。以后的事想那么多干嘛,现在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三不留接着又说了什么,水莲完全听不清楚,脑海中充满了那句话,现在快乐才最重要吗?听从自己的心不管不顾,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吗?   长青看出水莲的犹豫,如果是她面临这样的抉择,只怕也要犹豫再三。不过,放着眼前的幸福不要,将来也未必能得到快乐,记得她初识那个人间的男子,也像水莲这样难以取舍。虽然结局是不好的,但她回想从前,竟然也有不少愉快的回忆。   当然,那个男人和云瑶没得比,水莲冒的风险比她小许多,为了云瑶王这样的男人,冒一回险又有什么关系。   “莲姑娘,纵使前路荆棘密布,但为了某个人,也是值得的。”长青说出真心话,“他值不值得,没人比你更清楚。”   是啊,云瑶值不值得她付出一切,她比谁都清楚。   水莲深深吸气,迈开脚步走向云瑶,抬眼看他:“不管未来多么艰辛,你都愿意带我一起走下去吗?”   云瑶牵起她的手,郑重地许下承诺:“跟着我,不要松手,未来由我们一起创造。”   迷情蛊Ⅳ   他们没有直接去夜幽殿,而是先去见了九霄王,云瑶要和水莲在一起,当务之急是帮助她摆脱御灵奴的身份。   望着手牵手的弟弟和落魄的天尊之女,那双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九霄王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紧接着沉默许久,缓缓地坐回原位,长叹口气。他表现出身为王兄应该有的反应,恰好都在云瑶的预想之内,就连魔尊和尊王后看见也不会有半分怀疑。   “王兄,请你取消搜集灵魄的任务,还莲自由身。”云瑶也不跟他啰嗦,开门见山提出要求。   水莲看到他眼里的诡异,也许因为她并不了解他,所以没有云瑶那么多的设想。她自幼生长在水苑宫,见过许多各怀心事的人,或有求于水苑王献媚讨好,或是心怀鬼胎别有用心,或是六净天王派来试探水苑宫虚实的探子,眼神躲闪不定,顾左右而言他。   为什么九霄王会流露出这种眼神?他是云瑶的王兄,他们都是一家人,为何却像是充满了算计?难道,九霄王惟恐魔尊传位给云瑶,所以处处防备不得安心?那么,她遇见云瑶该不会在他计划之中吧?   不过,这怎么可能,就算他有心安排他们见面,又怎能预知他们相爱!或许九霄王灵力通天,可以操控整个地界,但即使是魔尊,也不可能真正控制人心。   一念至此,水莲稍觉松了口气,还好,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就算她命不久矣,她也不会谎称自己爱上某个人。   九霄王斜眼打量着默不作声的水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莲,本王命令你去降灵,可你倒好,居然俘获了云瑶王。当初你被天兵追杀的时候,怎么也没使出魅惑的招数换回性命……”   “王兄!”云瑶没想到他会对水莲发火,急得上前阻止,九霄王大手一挥,走下月台,继续说道,“莲姑娘,你是不是还不清楚,如今的你,只是一缕魂魄,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你怎么能觊觎云瑶,妄想得到他的宠爱?你以为就凭你是天界亡族孤女,有资格做地界尊贵的王妃吗?”   “王兄,不要说了,你闭嘴!”云瑶气得涨红了脸,冲上去一掌挥向他的脸。   九霄王匆忙躲闪,还是免不了吃他一拳,下巴疼得像火在烧,震得脑袋都在嗡嗡作响。数月不见,云瑶功力大涨,父王说过,云瑶灵力非凡,稍加调教,定会成为统领天地的奇才。   灵力非凡?真看不出他有什么非凡之处,难道因为他不平凡的出身,所以父王认定他是奇才吗?可笑,实在可笑,血统不纯的王族凭什么统治地界,他连做魔尊都不配,还要统领天地,这不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么!   九霄王心里恨恨地想,不用父王亲自调教,他这个做王兄的调教一把,一定能让这个阴阳不分的弟弟“出类拔萃”。   “云瑶,你给我发什么疯?”九霄王端起兄长的架子教训他,指着水莲斥道,“就为了这个丧命的天女?不错,你一向敬仰水苑王,但也不至于对他的女儿动真情吧!以你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就看上她?”   “我的事不用你管,王兄,刚才我说的话,你究竟答不答应,你要是不同意,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云瑶转身握住水莲的手,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回来,云瑶,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急躁的性子还是一点儿没改。”九霄王叫住他,一脸无奈地表情,事情好不容易发展到这种程度,他当然不能放他们走,不然他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云瑶将信将疑地转过身,水莲看他虚伪的样子,更觉得其中有异样,但要是让她说出哪里不对劲儿,她又说不出来。   “好吧,我可以取消莲的任务,也能还她自由,甚至还能告诉你让她起死回生的方法……”看到云瑶眼中的狂喜,九霄王知道他的计划就快要实现了。   水莲拉住云瑶:“天地间根本没有起死回生的方法,虽说天人和地灵比人类活得长久,一旦丧命,也不可能复活,天王和魔尊也不例外。”   水莲想要提醒云瑶,不能轻信九霄王说的话,她不知道他欺骗云瑶意欲何为,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云瑶上当。   云瑶看了她一眼,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听说水莲有可能复活,他几乎失去了理智,连这种最基本的常识都忘了。   九霄王的身体斜靠在魔王宝座上,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隐隐作痛的下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世事无绝对,世间原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在大多数人眼里,天人和地灵也有死去的一天,但只要用对方法,起死回生并不是难事。”   云瑶重又看到希望,屏息凝神听他往下说:“天人和地灵有灵力护体,尤其是出身王族之人,天王和魔尊交战千万年,他们多少次死里逃生,你们以为都只是靠运气吗?不然,众所周知,灵力向来都是分等级的,他们拥有天地间最强大的灵力,生命力也比普通人强盛。虽然我之前语出不敬,但是莲姑娘的确不同常人。她生来有水苑王的灵力守护,危急关头总能化险为夷。”   九霄王看向水莲:“不知你是否记得,溯月桥一战,你和同伴差点命丧恶灵之手,但最后时候,从未呼唤过灵骸的你也能唤出铜骸,因此大难不死,救了同伴的性命。”   云瑶气急:“你明知道她有危险,还要她去对付那种恶灵?”   “我说过,我只做稳赚不赔的交易,当初我救她,无非是看她有水苑王的灵力护体,心想她会有一番作为。”九霄王晃了晃脖子,懒洋洋地说,“如果她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又怎么能坚持到现在?就算化为魂魄,也早就灰飞烟灭了!”   “这么说,莲她完全有可能复活了?”云瑶想要进一步确认,如果水莲可以复生,他愿意付出一切。   九霄王点点头,来回打量着云瑶和水莲:“不过,她能不能重新拥有灵体,我也不能保证。复活的方法确实是有,只要你们照我说的做,但若是不幸失败,你们也怨不得我,只能说你们缘分尚浅。”   云瑶沉默片刻,考虑他所说的方法是否存在,水莲怕云瑶一口答应下来,再招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匆忙否决:“既然九霄王都不能肯定,我们也没有必要尝试了,莲是已死之人,魂魄能留在天地间已属万幸,岂敢奢望起死回生。莲虽是天尊之后,但也不能跟天王魔尊相提并论,仅有的灵力勉强护体,复活就没有多少指望了。”   “以你的灵力自然不能跟天王魔尊相比,不过……”九霄王看向云瑶,停顿了下才说,“你不晓得云瑶真正的实力,如果他愿意,他可以统领天地。呵呵,这话虽然是父王说的,但我也时常这么想。”   “王兄说笑了,云瑶只是平庸之姿,从未妄想高攀。地界的魔尊之位非王兄莫属,要说统领天地,唯有王兄能担此重任。”云瑶压根没想过跟他争魔尊之位,对于权力纷争,他向来避而远之,如今有了水莲,就更不能马虎大意,免得找来杀身之祸。   听他这么说,九霄王心里稍觉稳妥,但也不会轻易相信。云瑶是魔尊和尊王后的爱子,有尊王后撑腰,他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九霄王的母后过世之后,魔尊曾一度伤心欲绝,但自从艳绝天地的尊王后出现,他的爱就转移到她身上,这么多年宠爱有加,早就将昔日的爱侣抛于脑后。   九霄王清楚得很,魔尊一日没有传位于他,他就一刻不能放松。云瑶深受魔尊疼爱,拥有连他都难以估计的强大灵力,他同样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选。   “若不是看在你对莲情深意重的份上,我也不想透露这个秘密,你也知道,帮助她复活,需要充沛的灵力,除了你没有更合适的领路人。但是,此事万一出了差错,连累你受伤的话,那我就难辞其咎了。如果父王和母后怪罪下来,我又该如何是好?”   九霄王装出犹豫不决的样子,扰乱云瑶的思绪:“所以我建议你重新考虑,就算莲没机会复活,相信她也不会怪你……”   “不需要考虑,王兄,我决定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尝试。”云瑶铁了心,在他心目中,任何事都比不上水莲重要。   “不行,我不许你这么做。”水莲连忙阻止,“我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险,云瑶,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能复活,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我还有家仇未报,我面对的敌人是六净天王,而你,也要承受巨大的压力,这一切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说着,水莲已是泪眼模糊:“你爱过我,我已经心满意足,有这一刻就足够了。”   云瑶拭去她的泪水,摇头道:“不够,远远不够,我要和你相守终生。”   “王兄,告诉我怎样才能使莲复活,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做。”云瑶心意已决,水莲也劝不了他。   “云瑶,你当真考虑清楚了?”九霄王故作沉痛,叹了声,“好吧,那我就成全你们,这是一种蛊术,名曰迷情蛊,施蛊的人必须是死者至亲至爱,方能守住灵魄不散,使得灵体重生。至于施蛊的地点,需要凝聚大量灵力,最合适的地方当属碧玺宫通灵殿……”   又要回到碧玺宫?想起碧涟,水莲心里涌起阵阵寒意。   迷情蛊Ⅴ   云瑶和水莲去而复返,碧涟好像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是碧君有些不自在,原以为水莲走到哪儿,都会带上同伴,没想到这次他们享受二人世界来了。   “涟,我又来打扰了,不知近几日宫内可否方便,我要借用通灵殿修炼。”云瑶客客气气向碧涟表面来意。   “当然可以,殿下,只要你有需要,随时都方便的。”碧涟笑靥如花,心里却是百感交集,莫说云瑶要借用通灵殿几天,就算是把碧玺宫占为己有,她也没有权利阻止。   “多谢。”云瑶顿了顿,又道,“这次修炼对我而言至关重要,闭关期间,我不用任何人服侍,还请宫主多留意。”   碧涟听他叫自己宫主,心里说不出的酸涩,淡然一笑:“这没问题,殿下尽可放心,在此期间,不会有人前去打扰。”   “那就好,涟,给你添麻烦了……”云瑶沉默片刻,不准备寒暄下去了,起身告辞,“感谢的话不多说了,改日再叙吧!”   “殿下,请慢走。”碧涟也不挽留,随他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欠身道。   躲在屏风后面的碧君等云瑶走后,探出头来,不服气地嘟哝着:“这个云瑶王,他也太过分了吧,走了还没几天,居然又带着那个女人招摇过市。姐姐,他当咱们碧玺宫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还把咱们放在眼里吗?”   碧涟望着云瑶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美丽的眸子里像是冰封的水面,看不出丝毫波澜。眼看碧涟没有生气,碧君仗着胆子走出来,嗓门也提高了:“那个到处勾搭男人的贱女人,正在山上凉亭逍遥快活呢,她自以为勾引到云瑶王,就能有恃无恐了,其实谁不知道她只是个灵魄。我真是哪眼看她哪眼腻烦,干脆我直接收了她,让她的灵魄彻底消失……”   “碧君……”碧涟回头看她一眼,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我说过多少回,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懂得分寸,说话也要知道好歹。这话你在我面前说,也许不算什么,但要是被有心之人听见,恐怕又要惹出麻烦了。”   “姐姐,我知道好歹的,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才会毫无顾忌,要是换了别人,我一个字都不多说。”碧君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很懂分寸。   碧涟又是摇头:“你应该知道,今时今日的碧玺宫,不过是供魔族游玩消遣的地方,早已没有以前的地位。如果我们姐妹太过大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怕碧家就后继无人了。”   “怎么会呢,姐姐你不要妄自菲薄,我们碧家虽然没有以往的声势,但在地界,也是屈指可数的贵族。尊王后一向很看重你,说服魔尊陛下为你和云瑶王指婚,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碧君焦急地上前几步,拉着碧涟的衣袖晃了晃。   碧涟垂眸苦笑:“可是,云瑶王要辜负尊王后的一番好意了……”   看出碧涟的伤感,碧君也觉得伤心,不由哽咽道:“姐姐,难道你现在就要放弃了吗?云瑶王他看不到你的好,他不懂珍惜是他的错,你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再说,他和那个女人只是一时糊涂,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清醒。你才是最适合他的女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你不了解他,云瑶这个人哪……”碧涟不想再说下去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现状。她相信自己了解云瑶,云瑶轻易不付出感情,但只要他认准了一个人,就会义无反顾坚持到底。   碧君有些不知所措,跪在碧涟面前,抽抽嗒嗒地说:“怎么会这样,云瑶王真要退婚吗?他不会再回心转意了?这,这要是真的,姐姐你怎么办?你会成为整个地界的笑柄啊,咱们碧玺宫也会遭人耻笑!”   “也许吧,世人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无论天地都是如此。”碧涟牵着碧君的手,让她站起来,“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碧君,不要流泪,哭泣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呢?”碧君忧心忡忡,皱着眉咬唇道,“这样下去,云瑶王和姐姐的关系只会越来越远,碧玺宫的宫主竟然输给那种女人,这简直是一种耻辱,况且,她还只是一个灵魄。”   “算了,这种事不用放在心上。”碧涟勉强地笑了笑,如果连她也丧失信心,还有谁能挽救碧玺宫呢!   碧君抽泣着,难以置信地看向碧涟:“姐姐,不能接受他们吗?你甘愿就此放弃?”   “碧君,有些事不是我们想就能成为现实,有时候,不如顺其自然。”碧涟的语气隐约有几分苦涩,但她依然保持微笑。   碧君心疼姐姐的遭遇,对水莲的恨意也增加了几分,有可能的话,她一定会除去这个眼中钉,为姐姐报夺爱之仇。   云瑶和水莲前脚刚进通灵殿,灵缇就赶到了碧玺宫,他原先一直在夜幽殿等主子回来,等了好久也没有主子的任何消息。本就等得不耐烦了,听说他在碧玺宫,随便找了个借口从夜幽殿溜出来,日夜赶路追到这里。   灵缇还没想好见到主子怎么解释,结果就在宫门口遇见了碧涟,想他区区一个侍从,居然还让宫主亲自迎接,霎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拜见宫主……”灵缇弯腰九十度,朝碧涟行了个大礼,“贱奴贸然打扰,还请宫主恕罪。”   “灵缇,起来说话……”碧涟走下台阶,亲自扶他起来,“你是来找你家主子的吧,之前我还在纳闷,殿下为何没有带你一起来,原是你有事耽误了啊!”   “不是,不是这样的……”灵缇哪敢碰到她,连忙跳起来,跟她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吞吞吐吐地答道,“主子,主子他不知道我来这儿,是我自己偷溜出来的。”   “溜出来的?”碧涟觉得好笑,“你是殿下的随从,殿下去哪儿还不带上你么,看你说的这么委屈,像是他命令你不许跟着似的。”   “是的啊,主子他让我在夜幽殿等着,但我等到现在,也不见他回来。”灵缇低下头,掰弄着手指头,“幸好我在后花园里瞎逛,无意中听到九霄王的贴身随从说话,这才知道主子又回碧玺宫了,我不知道出了啥事,只能跟过来看看了。”   碧涟了然笑道:“原来是这样,既然你来了,就快去见殿下吧!”   “好啊,好啊……”灵缇松了口气,心想碧涟还挺好说话的,缩着脑袋登上台阶。   “等一下,灵缇。”碧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等他走过去的时候,转身叫住他,“你知不知道,殿下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灵缇当然知道,但他可不敢对碧涟说实话,云瑶爱上了水莲,决定跟碧涟解除婚约,虽然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但他作为云瑶王最忠实的仆人,还是要支持到底的。   “不,不知道呀……”灵缇眨了眨眼,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主子不是自己来的?他和谁在一起啊?”   碧涟也不揭穿他,柔声道:“殿下和心仪的女子在一起,他们想单独相处也是情理之中。”   灵缇浑身直冒冷汗,原来碧涟什么都知道,可是,她怎么就像没事人一样,主子要跟她退婚,她不是应该恼羞成怒吗?   灵缇脸上的花毛都竖起来了,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碧涟像是看出他的心思,接下来说的话打消了他的疑虑。   “殿下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心里已有所爱,自然不会刻意隐瞒。至于本宫和殿下的亲事,原本就是尊王后的一番好意,本宫还没有打算成亲,做殿下的朋友反而更自在呢!”   “哦,是这样啊,幸好,幸好……”灵缇擦了把鼻子上的冷汗,庆幸自己没给主子闯祸。   碧涟继续说道:“此次殿下前来修行,事先交代过本宫不许人打扰,可见这次闭关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灵缇不顾云瑶的训斥,赶来碧玺宫见他,正是因为担心这件事。九霄王的贴身随从说过,云瑶王为了使得水莲复生,不惜冒险为她施法,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到自己。灵缇不关心水莲能不能起死回生,他只在乎主子会不会受伤。   “这样吧……”碧涟从衣袖中取出一支两寸长的蜡烛,交给灵缇,“这支蜡烛聚集了碧玺宫的灵力,可以帮助殿下修炼。殿下闭关以后,我思来想去心里觉得不踏实,正要去通灵殿给他送去,不过既然你来了,就麻烦你拿去吧!”   “谢谢宫主关心我家主子,谢谢……”灵缇接过蜡烛,发自真心地道谢,他正发愁怎么帮云瑶一臂之力,这么一来倒是正合心意,“多谢九霄王和宫主,要不然我也不能及时赶来。”   碧涟目送他走远,唇边扬起一丝冷笑:“本宫也要多谢九霄王,若不是他事先知会,本宫也来不及准备呢!”   迷情蛊Ⅵ   灵缇走进通灵殿,没察觉到云瑶的灵力,他不由惊慌失措,匆忙奔到阴阳镜前,果然,云瑶和水莲肩并肩躺在一起,两人的灵魄皆以离开灵体。   “灵魄出窍……”灵缇终于明白过来,云瑶要用这种非常危险的法术救活水莲,为了这个相识不久的女人,他家主子宁愿冒着丧命的危险。   所谓灵魄出窍,就是魂魄与灵体分离,这种高等的法术普通地灵要敢尝试,结果只有死路一条。但就算是魔族,也不能任意施法,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内魂魄不能与灵体结合,那就意味着云瑶将成为天地间飘荡的一缕孤魂。   水莲的灵体是九霄王赐予的,仅能留在地界,她和云瑶的灵魄双双离开,也不知道去往何处。灵缇急得原地打转,想不通他家主子怎么愿意冒这么大的险。   “主子,主子,你快回来……”灵缇轻声唤道,生怕惊扰到云瑶的灵体静修,在这一刻,他恨死了那个叫做水莲的女人。可是,这是主子的选择,他除了等待和祈祷还能用什么法子。   想起临来时碧涟送给他的蜡烛,灵缇连忙点燃放在阴阳镜前,希望借助碧玺宫的灵力之源为云瑶的灵魄指路,在他回来之前保护他的灵体。   “主子,你千万不能有事,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灵缇跪下来,面向阴阳镜不停磕头,祈祷灵神保佑云瑶平安无事,祷告过无数次,他看了眼面如死灰的水莲,明知道她不可能听见,还是可怜兮兮地哀求,“莲小姐,求求你放过我家主子吧,你要是回不来,能不能劝主子回来?莲小姐,我当然希望你们一起回来,但要是形势危急,你必须要让主子先回来,主子对你情深意重,你都懂的,你不能只顾自己啊……”   云瑶对水莲的深情,水莲自然懂的,他们的灵魄重返天界,来到水苑宫的灵气窟,寻找和她生前有关联的东西。九霄王教给云瑶的法术是失传多年的迷情蛊,只有死者的亲人爱人才能施法,施法者的灵力要比死者强,还要清楚死者生前的事,带他(她)回到生前的家,找到曾经用过的东西,唤醒他(她)的记忆,激活生命力。   水莲拥有生前的记忆,对于这一点她并不担心,倒是怀疑自己对云瑶是否有真爱。水莲始终认为,爱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她和云瑶从相识到相知,不过短短数月时间,虽然她会为他心动心痛,但这一切真是爱吗?   如果不是,那么现在云瑶就不可能在她身边,九霄王说过,只有与她关系密切的亲人爱人才有这种能力。她和云瑶的灵魄穿过阴阳镜的那一刻,他们的手就没有松开过,即使是灵魄,她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   如果是爱,她还有什么好惋惜的,就算过了今晚,她不会再醒来,不能为水家人报仇,不能救出唯一的亲人水茗,她也应该死而瞑目。她爱着云瑶,爱着这个为她出生入死的魔王,对于云瑶,她忽然间没有了愧疚,他们之间不存在利用与欺骗,云瑶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而她也是。   “莲,每次来到这里,我都有种感觉,感觉你的父王就在周围看着我们……”云瑶走向灵器库,语气轻松自如,就像是出来散心一样。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父王并没有离开我们,他一直在保护我和水茗。”水莲依偎在他身边,心里充满激动之情,暗自呢喃,“父王啊,你看见了吗,女儿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女儿现在很知足,甚至不再期望明天。可是,弟弟还没有脱离危险,女儿这么做,没有颜面求父王原谅。”   “莲儿,不用自责,你和茗儿各有天命,你们都会化险为夷。”   水莲浑身一怔,瞪大双眼看向四周,她明明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但为什么看不到他的人,哪怕只是一个灵魄,为什么看不到他?   “莲,你怎么了?”云瑶没有听见她心里的呢喃,也没有听到水苑王跟女儿说的话,看她受惊的样子,不免担心,“你还支撑得住吗,是不是时间过得太久……”   “没有,我没事的……”水莲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她不想让云瑶也跟着猜疑,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指了指不远处的灵器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那里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是么,你想到了什么东西?”云瑶关心水莲找到的东西是否具有灵力,因为灵力越强,她能复活的可能性就越大。   水莲拉着云瑶走进去,循着记忆找到了灵器架上的那只长方形木盒:“喏,就是它了,我要找的就是这只盒子。”   看着水莲手上充满水家咒力的木盒,这只盒子差点要了灵缇的小命,云瑶并不怀疑它拥有的灵力,但是,从水莲上次的反应来看,她生前真的打开过它吗?   “灵气窟里的东西,我差不多都玩遍了……”水莲看出他的疑虑,当着他的面打开盒子,水苑宫已被夷为平地,她用过的东西也都化为飞烟,唯一和她有血缘关联的水茗又在景明宫,她总不能带着云瑶跑到六净天王的眼皮子底下。再说,她也舍不得借助水茗的灵力。   “等一等……”云瑶话音未落,一道金色光束从还没完全打开的盒子里迸射而出,径直钻进水莲的眉心。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云瑶都没反应过来,那道光束就进入了水莲的身体。   水莲打开盒子,只觉金光刺眼,下一秒钟就失去了意识。她能感到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苦,像是利刃划开她的皮肉,刺进她的心脏。随后而来的折磨更是源源不绝,一股强横的力道在她体内翻滚奔涌,将她的五脏六腑瞬间融化,将她的骨血吸收殆尽,沿着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放肆地扫荡,她只觉得自己不断膨胀、膨胀,整个人就要爆裂开了。   痛苦使她颤栗,她紧闭着双眼,蜷缩在云瑶怀里,无论他怎么呼唤,都唤不回她的意识。不知道过了多久,水莲被折磨得筋疲力尽,她以为这一次真的死了,能和父母团聚,水莲不觉遗憾。只是,她还想再看一眼云瑶,告诉他不要做无谓的等待,尽快回到地界,回到灵体里去。   水莲挣扎着要睁开眼睛,她放心不下云瑶,如果她就这么走了,只怕云瑶不愿放弃,白白错过了回去的时机。云瑶为她付出的足够多了,她不能自私到自顾自己,不能为了摆脱痛苦寻求解脱不顾他的感受。   至少,她要和他说句话,对他说一声,她埋藏在心底的话。   “莲,莲,你快醒醒……”云瑶抱住水莲不停颤抖的身体,想要用自己的灵力解救她,但脱离了灵体,他能施展出来的灵力不过万分之一。   云瑶第一次尝到无助的感觉,他埋首在水莲颈间,绝望地呼唤她:“不要离开我,莲,你不能走,你不要放弃,我和水茗需要你,为了我们,你不要走……”   水莲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心爱的云瑶,感觉流失的生命一点点回到体内:“云瑶,我回来了……”   “莲……”云瑶喜出望外,兴奋地抱紧她,“谢谢你没有放弃,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云瑶,我爱你。”面对水莲的突然示爱,云瑶有些不知所措,随后羞红了脸。   水莲回抱住他,脸颊紧贴着他胸口:“刚才我在想,如果我不能回到你身边,我最后悔的是什么。最后我想明白了,没来得及说声我爱你,是我今生最遗憾的事。”   “莲,我也是,我爱你……”云瑶颤抖的唇抚过她的眼睫,水莲仰起头,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我要成为你的女人,即使没有明天,我也心满意足了,云瑶,抱我……”   云瑶无法拒绝这美好的诱惑,水莲迷离的双眼使人迷醉,他愿意深陷其中永不清醒。水莲的小手探入他衣襟,云瑶忍不住呻吟出声,翻身将她纳入怀中,欣然接受她热情的邀请,在极致的痛楚与愉悦中,他们获得新生。   水莲再一次死里逃生,并且得以复活,云瑶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们终于可以回到各自的灵体,开始崭新的生活。穿过阴阳镜,水莲迫不及待清醒过来,她感觉到旺盛的生命力,她有好多话要告诉云瑶。   “云瑶……”水莲坐起来,看向身边尚未苏醒的云瑶,耐心等他睁开眼睛。   “莲小姐,你回来了……”灵缇听到动静,一骨碌跳起来,长衫下的尾巴开心地摇起来,“你能复活真的太好了,你们都没事吧,咦,你都醒了,怎么主子还在昏睡?”   水莲来不及问他怎么知道这件事,闻到那股妖异的香气,心里陡然一惊:“这是什么味道?”   灵缇以为香气引领他们回来,献宝似地拿来那根蜡烛:“这是凝聚了碧玺宫灵力的宝贝,你们平安回来,都是它的功劳。”   香气越发浓郁,水莲神情大变,想起这是一种封印灵魄的剧毒,她和同伴搜集灵魄的时候,三不留曾经用过这种阴招。   “快熄了它,快……”水莲嘶声叫起来,灵缇吓得浑身一哆嗦,蜡烛掉在地上,他拼命用脚踩灭了烛火。   水莲看着陷入昏迷的云瑶,心里的不安转化成悲愤,云瑶为了救她不顾一切,却也因此遭人毒害。   “是你,是你存心要害他?”水莲一把拎起灵缇的衣领,愤怒的泪水簌簌落下。   “莲小姐,你说什么啊,主子他怎么了……”灵缇意识到云瑶出了意外,急得眼眶通红。   “这支蜡烛是谁给你的?”水莲想到另一种可能,有人利用灵缇的忠心设计陷害。   灵缇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蜡烛有问题吗?可是,你都没事,我家主子怎么会有事?”   “快说,蜡烛是谁给你的?”水莲满腔怒气如同火山爆发,灵缇无力招架,老实答道,“宫主,碧涟宫主……”   水莲恍然大悟丢下灵缇,奔去找碧涟算账,灵缇看着毫无知觉的云瑶,六神无主大哭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了,主子,你快醒醒啊……”   迷情蛊Ⅶ   水莲奔去找碧涟算账,并不是小题大做,而是再也无法忍受她表面端庄实际卑劣的小人行径。碧涟诱哄灵缇在阴阳镜前点燃蜡烛,那支号称凝聚碧玺宫灵气的蜡烛,散发出来的奇异幽香非但不能助长灵力,反而会将灵魄困在灵体之中,使人陷入长期昏迷。   若是找不到解救的法子,中毒之人为了延续性命,只能一点点耗尽自身的灵力。虽说云瑶本身拥有强大的灵力,却也禁不起这样消磨。如果他的灵魄从未离开过灵体,也许能化险为夷,逃过这一劫。但碧涟就是趁火打劫,连一丝活路都不留给他,让他完全没有余力自救。   这种异香的出处,水莲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来自名为绝念的毒草,绝念生长在至阴至邪的陵墓周围,常年不见阳光,日夜吸收邪气。绝念的毒素可以致灵体全身麻痹,无法运功施展灵力,更严重的还能束缚灵魄,使人失去意识。   由于绝念生长在地界,所以只对地灵有效果,云瑶是魔王,本身却也是地灵,毒素对他是有效的。水莲原本就是天人,即使死过一回,也能免于绝念的毒害。重新获得灵体的水莲不仅可以突破天地结界,她体内的灵力亦是加倍增长。   水莲本性不喜与人为敌,水苑宫遭遇灭门之灾,唯一的亲人至今仍是生死不明。她复活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向六净天王报仇。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家仇未报,她就被情敌逼到这种境地。   云瑶对她有爱有恩,她好不容易正视自己的感情,鼓起勇气和他一起走向未来,不料她的梦想又被碧涟残忍摧毁。碧涟设计陷害灵缇,让云瑶陷入昏迷,她存心要置他于死地。可是,碧涟怎会知道云瑶打算用灵魄出窍的法术,她又怎能确信绝念使得云瑶昏迷?   九霄王!水莲想起他狡黠的眼神,不由懊恼。当初九霄王说服云瑶用迷情蛊去天界的时候,水莲就觉得不太对劲,但是云瑶坚持这样做,相信自己有能力控制局面。不过,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除了九霄王,还有一个人也在处心积虑算计他们。   碧涟宫主,从她装作委曲求全开始,就不能轻视这个女人。她生性骄傲,怎么可能容忍别的女人夺走心头至爱。水莲可以理解她的埋怨与嫉恨,但却不能想象,她狠心到夺走云瑶的性命。   云瑶不是她最爱的人么?就算她心里充满怨恨,也不至于让他面临绝境才对,其实,这又有什么想不通的呢,碧涟就是如此狠绝的女人,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从始至终,所有人都低估了她。   想到昏迷不醒的云瑶,水莲忍不住红了眼眶,从水苑宫被灭门到现在,她为什么还学不会保护心爱的人?她一直用自己的善良衡量对方,以为别人也会像她那样考虑问题,凡事不会做绝,不会不留退路。但事实是,没人像她一样愚蠢,天真地相信人心是美好的,天地间永远是正义至上。   何谓正义?将自己以为的正义指望别人突发善心,就能成为现实吗?为了坚守自己心目中的正义,大开杀戒血洗异族,是否真的值得?   在此之前,水莲一直在为这个问题困扰,但是现在,她心里有了明确的答案。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指望别人根本不现实,任何人都给不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为了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哪怕是双手沾满鲜血。   水莲用力擦去泪水,狠狠咬住自己的唇,从今以后,她不要再流泪,不要再懦弱。所有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她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只有战胜自己,才能得到她想要的,所有的罪恶都威胁不了她,她畏惧的是自己的心,只有变得更强大,才不会失去更多。   看到浑身爆发斗志的水莲,不得不说,碧涟还是挺意外的。依照九霄王的说法,水莲死而复生的几率不到万分之一,她的灵体早已化为灰烬,灵力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她能存留意识到现在,只因她有被利用的价值。   水莲和云瑶相互吸引,继而发展成爱人,这原本在九霄王意料之外,却也带给他千载难逢的良机。九霄王想要成为魔尊,最大的对手就是云瑶,除掉云瑶之前,他始终不得安心。编出迷情蛊之类的谎话,只有云瑶才会傻傻地相信,云瑶希望她能复活,为了她不惜冒着性命危险。   云瑶中了九霄王的计,如今命悬一线,云瑶痴情至此,究竟是幸或不幸。碧涟看着水莲鲜活的灵体,唇边扬起一抹苦笑,对于眼前这个女人来说,她很幸运,云瑶的痴情使她得以重生,但云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对于爱过云瑶的人而言,倒也不觉得不幸了,他的痴情不为自己又有何用,为了别的女人送命,也算是对他无情背叛的惩罚。碧涟早就看出九霄王的野心,曾以为他会是她的敌人,没想到他们居然成为同伴。   感应到云瑶逐渐消逝的灵力,碧涟的心痛也一点点消失,这样也好,天地间没有了云瑶,她的爱与痛苦也就不复存在了。也许,她很自私,但她并不后悔。毁掉云瑶的人不是九霄王,也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太过幸运的女人。   “是你下的毒,是你骗了灵缇,那支有灵气的蜡烛其实是绝念这种毒草制成的!”水莲指着满不在乎的碧涟,心中怒火越烧越旺,“你好歹毒,云瑶他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狠心到要他死!”   碧涟身后的两名宫女见这阵势,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冲上前保护自家宫主,又害怕水莲发起疯来将她们撕成碎片。   “你们先下去吧!”碧涟挥挥手,宫女们忙不迭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碧涟打量着水莲,冷笑道:“没想到你不仅复活,还拥有了比以往强出百倍的灵力,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水莲心中骇然:“你果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九霄王根本就是胡说,对吗?根本就没有什么迷情蛊,对吗?”   碧涟不置可否,施施然从凉亭里走下来,不以为然地看向水莲:“现在你想怎样,跟本宫决斗,还是滚回天界?”   水莲摇摇头,难以置信地说:“你明知道九霄王有意毒害云瑶,你还帮他一臂之力?就算你和云瑶做不成夫妻,你们至少还有多年交情吧!”   “看来,你是不打算回天界了,好吧,反正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就让本宫送你下地狱,破坏别人幸福罪该万死!”碧涟的语气云淡风轻,眼底的寒意却令人冷到骨子里去,她撂下这句话,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无影剑。   凡是拥有一定灵力的人都能随意使用无影剑,碧涟挥出的那道灵气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锁链,可长可短可以变换各种形状。处于悲愤中的水莲没有疏忽大意,反射性地跳开数步,第一剑没能伤她分毫。   但紧接着碧涟又是一击,剑刃追着水莲不放,快要追上她的时候,忽然变成绳索。眼看自己就要被断成两截,水莲纵身跃起,足尖轻点树梢,跳上凉亭。随后追来的无影剑砍断树枝直冲凉亭,瓦片哗啦啦散落一地,顷刻间凉亭的顶部就被掀开来。   此时,水莲已经绕到碧涟身后,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操控无影剑,只是满腔怒火无法压抑,挥掌击向碧涟后颈。碧涟忽觉一道劲风袭来,本能地侧过身子,不料还是晚了一步,右耳被利刃撕裂,汩汩流出的鲜血浸湿衣襟,绘出一朵朵妖异的血花。   碧涟怔住了,她压根没想到水莲竟有本事碰到她,而且还见了血。她记不清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但右耳的疼痛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撕开衣裳暴露身体,让所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丢杂物,日复一日遭人凌辱,偏又不能一死了之。   “贱人,你竟敢刺伤我姐姐……”两名宫女跑去向碧君求救,碧君笑话水莲不自量力,她赶来不是为了解救碧涟,而是不想让姐姐弄脏双手。   但碧君做梦也没想到,受伤的人不是水莲,而是她的姐姐碧涟宫主。这个事实让她无法接受,她不相信碧涟竟会输给水莲,一定是水莲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趁碧涟不注意伤到了她。   碧君冲向水莲,二话不说丢出几枚飞叶刃,飞叶刃锋利无比带有剧毒,哪怕是蹭破皮,也会立刻败下阵来。水莲哼了声,飞快地旋转起身子,逃过利刃的追击。   “你们姐妹打来打去只会这一招么?”水莲的对手是碧涟,她没有精力跟碧君耗下去,与碧君正面交锋之时,扬起手里的锁灵缚,扣上她的手腕。   碧君从没见过这种东西,一时间乱了分寸,用力挣扎想要摆脱水莲。但她不知道,锁灵缚这种灵器专门用来抓恶鬼的,对方反应越强烈,它收缩的也就越厉害。碧君拼命挣扎,倒给水莲省了不少力气,她的手腕被箍得死死的,继续使用蛮力只会伤到自己。   “碧君,不要乱动。”碧涟看出锁灵缚的特性,叮嘱妹妹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她冷冷地看向水莲,“放开她,你的对手是我,不要白费力气。”   “是你和九霄王串通一气毒害云瑶,你承不承认?”水莲偏不放手,她还念起了咒语输入念力,如果碧涟不承认自己有错,她就活活收了碧君的灵魄。   “啊,啊,你要对我做什么……不要,不要……”碧君感觉自己的灵魄就要被吸走,惊恐地大叫起来,“姐姐救我,她要收了我的灵魄……”   “什么?”碧涟大惊失色,她知道水莲是九霄王的御灵奴,却没想到水莲用对付恶鬼的法子对付碧君。   碧涟怒视水莲:“你快住手,你要是敢伤害碧君,我就要你陪葬。”   “那好,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敢不敢!”水莲现在已是无所顾忌,只要能让碧涟尝到锥心的痛苦,别说收了碧君的灵魄,就算将碧玺宫夷为平地,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碧君的脸色逐渐失去血色,竭力瞪大的双眼布满血丝,她不甘心地问水莲:“我究竟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你不如问你的好姐姐,是她逼我这么做的。”水莲恨恨地瞪着碧涟,“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你欺人太甚,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水莲不停念咒,碧君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碧涟终是狠不下心,叹道:“好吧,我告诉你实情,你现在立刻放了碧君。”   “我要你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碧涟为人狡猾,水莲不会轻易相信她,就算她们真正较量起来,自己不幸落败,也要碧君看清碧涟的真面目。   碧君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们,面色铁青嘴角流血,碧涟咬紧牙关,道:“云瑶王决定退婚,我就做了九霄王的内应,他说服你们回碧玺宫,我就趁机用毒草对付你们。可惜天不如人愿,云瑶王性命垂危,你却活得好好的。”   “姐姐……”碧君不敢相信这种话从碧涟嘴里说出来,此时此刻,她遭受的打击比锁灵缚的痛苦更难以承受。她的姐姐温柔善良高贵大方,生来就是继承碧玺宫的,理应受到万人敬仰,而她资质平庸粗鲁蛮横,只配做姐姐的陪衬,帮她扫清障碍充当恶人。   云瑶王退婚,使得碧玺宫颜面扫地,却也罪不至死啊!他从没爱过姐姐,又怎算是背叛呢!她痛恨云瑶和水莲,因为他们带给姐姐痛苦和羞辱,姐姐无辜受辱饱受委屈,只能靠她出面讨回公道。难道,她错了吗?姐姐当真是无辜的吗?   碧涟在碧君面前道出实情尊严尽失,她对水莲越发记恨:“你已经知道真相,接下来是不是要为云瑶王报仇?不过,你得先过了我这关,才有资格去见九霄王。方才我给你机会逃命,现在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水莲放开碧君,收回锁灵缚,迎向碧涟狠毒的目光,淡然一笑:“放过你我才会后悔。”   迷情蛊Ⅷ   碧涟转身直飞宫外,水莲紧追不放,虽说她没有必胜的把握,但这场较量在所难免。水莲心里清楚,她擅长用的锁灵缚能制住碧君,却不能再拿来对付碧涟。碧涟识破了锁灵缚的秘诀,同样的招数对她无效。   听说碧涟已经可以呼唤金色灵骸,可见她的功力堪比天界尊者地界魔王,然而,水莲至今为止只呼唤过麻雀铜骸。铜骸和金骸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实力悬殊的较量对水莲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但她不允许退缩,尤其不能在碧涟面前认输。   云瑶如今性命垂危,他都是为了她才会被九霄王和碧涟算计,她无论如何都忍不下这口恶气。九霄王的阴谋已经得逞,他和碧涟都没想到她能复活,为免节外生枝,一定会阻止水莲揭发出他们用绝念毒害云瑶的事实,所以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就是她。   目前的情形对水莲很不利,如果她像从前那样一味退让,不仅救不了云瑶,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她和碧涟这场硬仗不得不打,不管是死是活,她都只能拼命一试,为尊严而战,就算是死,也是死得其所。   水莲一路追到日月湖,碧涟方才停下来,细白如雪的沙滩映衬着她那一身翠绿色的长裙,湖面上吹来的阵阵微风掀起裙摆,如浪涛波动美不胜收。碧涟的倾世容颜绽开冷酷的笑,眼底燃烧着空前绝后的斗志。   碧涟从来没有如此恨一个人,水莲堂而皇之抢走她爱的人,连累云瑶冒险不说,甚至在他昏迷之后,还侥幸得到重生。这个可恶的女人就应该为云瑶陪葬,她有什么脸活着回来。她的出现意味着九霄王的计划随时都有失败的危险,如果魔尊和尊王后知道实情,怎么可能将魔尊之位传给他。   九霄王受到处罚也算是罪有应得,但除了他,碧涟没有其他依靠,选择九霄王做靠山,就算是错,她也只能错到底了。云瑶为了那个女人输掉魔尊的宝座,就算逃过一劫,灵力也被毒草消耗过半,今后再也不可能成为九霄王的对手。   碧涟原先指望云瑶能帮助碧玺宫重获辉煌,希望彻底幻灭之后,她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接受九霄王的提议,既是为了向云瑶和水莲复仇,也是为了碧玺宫的将来考虑。发生了这么多事,碧涟会心痛,但她并不后悔,就算还有机会重新选择,她的决定也是一样。   所以,眼下她只能站在九霄王这边,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只要他能如愿成为魔尊,碧玺宫的未来就注定一片光明。为了碧玺宫,做一回坏女人又有什么关系,作为一宫之主,她这样做责无旁贷,她根本就没有什么错。   碧涟冷眼打量着水莲,她离成功只差一步了,不允许任何人成为阻碍。在九霄王动手之前,就由她来亲手了断吧,水莲注定是她的敌人,及早铲除这个障碍,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有时候想一想,凡事都有好坏,如果云瑶现在是清醒的,看到你我生死决斗,他心里一定不好过。”碧涟顿了顿,淡淡说来,“还好,他失去了意识,不清楚自己身处何方,想不到我们为了他拼死搏命,这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幸运吧!”   水莲趁她说话的空档,积极调动全身的灵力,这一场较量她不能输,就算所有人都不看好她,都认定她会输给碧涟,她也不会畏惧分毫。她有必胜的勇气和决心,却也不能拿性命当玩笑,她不仅要战胜碧涟,还要赢得潇洒赢得漂亮。   “怎么,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你也知道,跟我较量的结果只有一死吧!”碧涟缓缓走向她,颈部的伤痕已经基本复原,又恢复了玉洁冰清的模样,“不过,你大可以放心,看在云瑶的面子上,我不会跟你记仇,待会儿就给你个痛快,让你毫无痛苦的离开。”   碧涟精致的面容洋溢着骄傲与自信,水莲不以为然地笑笑:“我有个同伴叫三不留,也许你不认识他,可能也没听说过这个人。但我发现,你和他真的很像。”   停顿片刻,水莲接着说:“你们的相同之处在于,嘴皮子的功夫最厉害,夸口胡吹的本事了得,动起手来就现原形了。碧涟宫主,你好歹也算是地界的魔王,该不会打起来不堪一击吧!”   碧涟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死到临头,你还有心情调侃本宫?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凭你那点可怜的灵力,有什么资格做本宫的对手?”   “省点力气吧,要打就打废话少说,称呼你一声宫主,你又开始在我面前耍威风了。我有没有资格做你的对手,交过手你就知道。”水莲的耐性没有多少,她知道碧涟这是故意的,存心要打乱自己攻击的节奏。   “那好,既然你不服气,我们就用实力说话吧!你认为你有能力做我的对手,我就让你称心如意,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现在谁也不能影响我,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碧涟纵身飞向半空中,居高临下昵向水莲,扬起双臂,像鸟儿挥舞着翅膀。忽然间,天地随之变色,湖面上狂风四起,乌云低低地压下来,天际传来“轰隆”“轰隆”的雷声,绛紫色的天幕布满道道闪电,受了惊的鸟兽虫鱼到处逃散。   水莲的双脚被飞旋的细沙掩埋,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为碧涟的示威动摇。水莲不得不承认,碧涟的灵力很强,比她以往遇过的对手都要强。但她不是毫无见识之人,碧涟带来的强烈压抑感没能让她惊慌失措。   碧涟微微眯起美眸,灵巧的指尖在空中划出圆弧状的金色光芒,水莲知道这是灵骸现身前的预兆,她很好奇碧涟能呼唤出什么样的灵骸。   “戛……戛……”尖锐而清亮的叫声直冲云霄,一只体积庞大的金鹤挥舞着双翅,在碧涟身边盘旋。   展开翅膀的金鹤占据半边天空,水莲只觉头顶金光四射,她感到莫名的压力,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只金鹤,暗自盘算采用哪种战术才能战胜她。   碧涟以为她吓破了胆,不由更为得意,金鹤的翅膀每挥动一下,天色就浓重一分,湖面掀起数丈高的巨浪,迎头打在水莲身上。   水莲只能呼唤自己的灵骸,孱弱的麻雀铜骸努力扇动翅膀,带领她逃过巨浪的袭击。水莲跃至空中面向碧涟,她们身后的灵骸大小相差几十倍,就像她们之间悬殊的实力。   “哈哈……哈哈……”碧涟难以置信地盯着水莲的麻雀灵骸,失声大笑起来,“不会吧,我有没有看错?这只小不点就是你的灵骸?”   水莲被她鄙夷的语气激怒了:“不错,这就是我的灵骸,你不用得意太早,我还没有输给你。”   “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你最大的本事就是吹嘘,我想不通,你究竟哪里来的自信。你不会真以为就凭你的小麻雀能打败我吧?”碧涟连连摇头,不屑于掩饰满脸受骗的表情,“我不该接受你的挑战,这纯粹是浪费我的精力和世间。”   “够了,你又开始废话连篇……”水莲指向碧涟身后的金鹤,发号施令道,“第一招,取它咽喉。”   麻雀虽小,速度却是闪电般迅速,不待碧涟做好防备,径直冲向金鹤纤长的咽喉。碧涟心里一惊,没料到这么不起眼的对手也有余力反击,她收起笑容,游刃有余地操控起她的灵骸。麻雀靠近之前,金鹤挥动着翅膀,与它拉开一段距离,灵活地躲开各种攻击。十几个回合下来,麻雀根本近不得身,水莲开始焦急,如果她要取胜,必须尽快结束这场较量,若是被对方牵制,耗尽了所有灵力,她就无力扭转劣势了。   但是,碧涟并不打算跟她耗下去,金鹤尖叫一声,回旋着奔向水莲的铜雀,强烈的金光让她睁不开眼睛,稍一恍神,就被攻中要害。水莲胸口遭到剧烈的撞击,感觉身体都要被那股蛮力贯穿,浓稠的液体冲口而出,洒在洁白的沙滩上。   胸口被击穿的铜雀努力飞回水莲身边,保护她的灵体缓慢下落,不至于摔成重伤。水莲平躺在草丛中,每次呼吸都牵动到胸部的伤,铜雀拖着残缺的身子挥动翅膀,想要重回空中,却已是有心无力。   “你可真是不堪一击啊……”碧涟狞笑着靠近她,看她身上布满鲜血狼藉不堪,心里总算出了口气,“哎,我还没有使出百分之一的灵力,你现在就趴下了多没意思。当然,你要是爬不起来了,我也不勉强,我们就直接来个了断吧!”   水莲捂着胸口坐起来,她的铜雀虽然受了重伤,但也禁住了致命的一击。面对碧涟的威胁,水莲还不打算放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要拼到最后一刻。   “不自量力!”碧涟看出她仍有斗志,厌恶地哼了声,“很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死之后,守护云瑶的人就只有我。贱人,我不想再看见你,受死吧!”   金鹤展开双翅,如同一道闪电倒冲下去,尖锐如刀刃的嘴尖直戳水莲的脖子。   迷情蛊Ⅸ   凌厉的金刃近在咫尺,水莲感到强大的杀气,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这次躲不过去了,虽然她有幸起而复生,但注定失去的性命谁也不能贪恋。   可是,这样死去真的可以吗?水莲心里的悲愤与哀伤涌上眼眶,回想起水苑王和十大尊者对峙的情景,整个夜空笼罩着金光,那是何等的气势磅礴!即使是在那种情形下,她的父王也没有胆怯退缩之意,独自对抗天界最有实力的尊者,若不是六净天王事先下毒,那场惊天动地的较量,父王未必会输。   还有生死不明的云瑶,他把最极致的快乐留给她,他说过,要她握紧他的手,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开。他们手牵手从天界回来,欢欣雀跃等待属于他们的新生活,没想到穿过阴阳镜的那一刻,等待他们的却是生死考验。   云瑶不得已放开了她的手,地界实力最强的魔王为了她与死亡搏斗,而她,非但不能救他,还辜负了他的心意。云瑶希望她能复活,希望她能挺胸抬头站在所有人面前,为此他轻信了九霄王的谎言,冒着性命危险带她找回记忆。   也许,从一开始云瑶就知道那是谎言,但他还是没有犹豫,毅然决然走上这条不归路。他不管有没有迷情蛊这一说,不管他的付出是不是值得,他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要她复活。   如今云瑶命悬一线,他付出这么大的牺牲,换来她复生的宝贵机会。可是,她又要在愤怒与不甘中死去,她的无能让云瑶的牺牲变得可笑,让仇敌大呼痛快。为什么她要一次又一次含冤离去?为什么她不能保护心爱的人?为什么这个世界对她如此不公?   难道,只因为她无能?她没有力量对抗这个世界,任由仇敌将她踩在脚下狠狠羞辱,原来一切的一切只因她太渺小!怎样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怎样才有能力保护亲人爱人?怎样才能不受别人欺负?她不要这么懦弱,她不要再死一次,她要报仇,向所有伤害她的人报仇,哪怕与整个天地为敌,她也毫不在乎!   “戛……戛……”刺耳的叫声拉回水莲飘渺的意识,她抛去忧伤与恐慌,集中意念呼唤她的铜雀,身体四肢涌起阵阵热流,迅速汇聚到她的眉心。那种皮肉分离的痛苦再次袭来,她感觉自己不断膨胀、膨胀,像是要爆裂一般。   电光火石之间,水莲看清楚那团金光之中隐藏的漏洞,金鹤周身包裹着坚不可摧的灵气罩,若是硬碰硬只能两败俱伤。父王说过,再强大的灵骸也有致命伤,只是被对方竭力掩饰,胜负的关键在于,谁先识破对手的致命伤,一举击中要害,便能取其性命。   “第二式,攻其双眼。”水莲为铜雀输入所有灵力,这是最关键的一击,如果她的判断是正确的,她就能反败为胜。   铜雀胸口的伤迅速复原,待水莲发出号令,它灵巧地挥舞着双翅,像一道光冲向天空。下一秒,铜雀被金鹤的光芒淹没,水莲看不清它的动向,唯有不停输入灵力,是死是活都在这一击了。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就凭你那点小计俩,也想跟我做最后的较量。可怜的小麻雀,你怎么跟上这种既没能力又没脑子的主人……”碧涟话没说完,忽觉双眼一阵刺痛,她匆忙飞回半空,远远地看着金鹤与铜雀的争斗,只是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璀璨耀眼的金光也渐渐变成了凝重的血红。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了……”碧涟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形,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糊,她的身体在半空中开始摇晃。浓稠的液体从她眼眶流出,沿着脸颊汩汩滑落,她用双手来回擦脸,发现手掌上都是血。   “这、这都是我的血吗?”碧涟吓得花容失色,她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把金鹤召回身边。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金鹤的双眼被铜雀的身体贯穿,从侧面看,就是一个阴森森的窟窿。   “不可能,这不可能……”碧涟双手抱头嘶喊起来,她宁愿自己的眼睛瞎了,也不愿意看到这个事实。她的金鹤战无不胜,连根羽毛都没掉过,怎么可能输给一个手掌大小的铜雀,甚至还失去了双眼。   金鹤哀嚎着飞回来,忍受着失去眼睛的痛苦,在空中跌跌撞撞反复旋转,它看不到主人在哪里,凭借灵力的感知寻找她的方向。它身上的灵力一点点消失,美丽的金光逐渐黯淡下来,滚烫的血液染红它胸前洁白的羽毛。   “嘎……嘎……”金鹤连原先清亮的嗓音都失去了,沙哑的叫声让人不忍听闻,碧涟呆呆地看着她的灵骸,她以引为傲的金鹤居然变成了一只瞎了眼的鸭子,它拥有她强大的灵力,怎么会变得这般不堪。   “这不是我的灵骸,不是,绝对不是……”碧涟不许金鹤靠近,看到面容恐怖的灵骸,仿佛看到了自己,她不相信自己会输,而且输得这么惨。碧涟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金鹤的凄惨时刻提醒她的落败,她输给了一个不入流的对手,她们之间明明存在悬殊的实力差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碧涟百思不得其解,金鹤执着地飞向她,不管她躲到哪里,依然能凭着感觉找到她。碧涟不耐烦地挥起衣袖撵它走,金鹤却比她更固执。   “滚开,你给我滚开,我没有你这样无用的灵骸……”碧涟躲也躲不过,一气之下收回金鹤体内所有灵力,惨遭主人遗弃的金鹤急速坠落,一头栽进沙滩里,艰难地挥动着翅膀。   金鹤身上的光芒消失殆尽,它变成了一只普通的鹤,水莲讶异地看着半空中的碧涟,没想到她连自己的灵骸也能舍弃,来不及多想,水莲跑过去抱起那只气若游丝的鹤,为它输入丝丝灵力,救它免于一死。   铜雀在鹤头顶盘旋,叽叽喳喳地叫着,为了保护各自的主人,它们曾是仇敌,夺走它的双眼也是迫不得已。但现在它们是同伴,失去主人的鹤是需要救护的同伴。   得以活命的鹤虚弱地抬起头,在水莲怀里来回蹭了几下,它知道自己没有麻雀好命,能找到一个同甘共苦的主人。它的主人无法接受它的失败,将它无情抛弃,愿意给它活路的人竟是对手的主人,除了感恩,它无力回报。   “回到你的部落去吧,好好养伤,他日你会遇到真心待你的主人。”水莲抚摸着它的头,她知道对于这只鹤来说,它宁愿死在主人怀里,也不愿接受对手的怜悯。不过,这只鹤懂得感恩,它能感受到她的好意。   鹤挣扎着挥起翅膀,水莲和铜雀都以为它放下了这里的一切,愿意回到部落重新开始。不料,刚刚飞起来的鹤使出全力用头撞击岸边的礁石,撞得头破血流,直至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水莲赶过去的时候,鹤已经没有了呼吸,虽然它曾感受过温暖与关怀,但它最终还是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主人的忠心。它是被遗弃的灵骸,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它曾为主人创造无数辉煌,它的生命也因此灿烂过,即使主人厌恶它丢弃它,它也要对主人尽忠。   “叽叽……”铜雀急躁地在鹤身边旋转,它替同伴惋惜,为什么不去找新主人,而要为了遗弃它的主人寻死,它这样做根本不值得。   “它认为是值得的……”水莲苦笑了声,说道,“雀儿,带它回故乡吧,不用担心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铜雀领了命令,抓起鹤的身体,带着它飞回故乡。若有来生,它一定能找到真心待它的主人。   “谁稀罕你多管闲事!”碧涟隐约看到水莲飞身过来,慌忙挥起无影剑,接下她愤怒的刀刃。现在的她接近双目失明,而她惊恐地发现,水莲的灵力暴涨数倍。   没有灵骸护体的碧涟,明显还不能适应眼前的模糊,水莲趁机用锁灵缚捆住她的双手,念起咒语。   “你给我住手,你胆敢收我灵魄,放肆的贱人!”碧涟怒骂道,竭力挣扎起来。   “为你出生入死的灵骸被你无情抛弃,你这种肮脏的灵魄留在世上还有何用。”水莲占据上风,她才不要心慈手软,像碧涟这种心肠毒辣之人,收她灵魄也是还天地一个正义。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现在双眼看不见东西,你这是趁人之危,你太卑鄙了……”碧涟极力抗拒强行侵入体内的念力,嘶声道,“在我碧玺宫的地盘上,由不得你为非作歹,我发誓,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我诅咒你……”   水莲根本不理她,她的灵魄虽然不好收服,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水莲咬紧牙关,决定跟她较量到底,如果这次不能收了她,以后未必还有机会。尽管水莲冲破极限得到比以前强大数倍的灵力,但面对魔王级别的碧涟,她还没有必胜的把握。趁碧涟方寸大乱无力对抗的时候,或许还能侥幸获胜,所以,这次机会她不能放过。   天际雷声轰隆,闪电纵横交错,水莲和碧涟僵持了数个时辰,谁也不肯向对方妥协。碧涟的眼眶仍在流血,她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水莲想起她慌乱的样子,心生一计,大声说道:“你现在的样子比那只死去的鹤更恐怖,你脸上这两个血淋淋的窟窿,看起来太丑太吓人,你的眼睛完全瞎了吧!”   闻言,碧涟浑身僵住,水莲趁势夺她灵魄,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水莲抓住她的灵魄,继续念咒语,碧涟感觉力不从心,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水莲就能收服她的灵魄,碧涟真正意识到危险,可惜她无力扭转劣势。   “得饶人处且饶人,莲,收手吧!”   水莲忽觉一股霸道的力量袭来,还没缓过神,手里的锁灵缚就消失不见了。   迷情蛊Ⅹ   未等来人靠近,水莲紧接着挥出手里的无影剑,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但能肯定是为碧涟而来。她和碧涟的较量即将结束,眼看就能亲手为云瑶报仇,不管对方的来头有多大,都休想阻止她。   眼前掠过一道黑影,水莲忽觉手腕一麻,无影剑即刻转了方向,刺向自己的脚尖。水莲只能收剑,来不及收回的灵力形成旋涡状的气流,将她整个人震出数丈开外。   惊魂未定的碧涟趁机逃走,借着微弱的灵力感应危难关头出手相助的那个人,震惊片刻,低声道:“九霄王,原来是你……”   “不错,正是本王救了你,宫主,你好歹也拥有地界魔王级别的灵力,怎会变得如此狼狈?”九霄王的语气充满嘲讽,原本以为碧涟会是他的好搭档,没想到却是这么无用,还得他出手相救。   九霄王顿了顿,回头看向礁石旁边那团血迹,从心底里更瞧不起碧涟:“居然连跟随你多年的金鹤都舍弃了,可怜可叹,金鹤遇人不淑啊!”   碧涟抿着双唇,默默忍受他的羞辱,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舍弃金鹤,是她一时冲动所致,她接受不了双目失明的事实,受到极度的刺激之后,狠心赶走自己的灵骸。金鹤自寻短见的那一刻,她已经后悔了,联想到深度昏迷的云瑶,她终于开始怀疑自己。   也许,她真的错了,但是,大错已铸成,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她向来是个清高骄傲的女子,她拥有别人倾尽一生也得不到的荣耀地位,她生来就是碧玺宫的继承人,她轻而易举就能呼唤出金色灵骸,她深得尊王后的喜爱,早早就被钦定为云瑶王妃。   从出生那日起,她就注定是天地之娇女,她得到的一切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云瑶所爱,接受万人敬仰本该就是情理之中。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并不是天地瞩目的焦点,不是所有事都必须遵从她的心意,也不是所有人都以她为中心。   云瑶不爱她,即使他们定有婚约,也不曾改变他的决定。王妃之位不属于她,即使她美丽端庄灵力出众,也得不到最想要的东西。   她是被宠坏的女子,她不晓得为了得到某样东西努力争取的感受,从没尝过失败的滋味。她不相信失败这种噩运降临到自己身上,一连串的打击让她迷失了方向,不被爱的痛苦促使她走向自我毁灭。   她不能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失去殊荣与爱情,她的生命也是残缺的,若是不能延续一生的荣耀,故作高尚扮作圣女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选择做真实的自己,她恨云瑶的辜负,恨水莲夺爱,他们毁了她的梦想,让她变得不完美,为了报复,她宁愿让自己变成恶魔,也不愿假意成全暗自垂泪。   她不屑于伪装自己,虽然如今的局面已经超出她能控制的范围,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至少,她没有委屈自己,她心里充满怨恨,若是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早晚都会爆发,也许待到那时,伤害的人会更多。   九霄王不喜欢别人为失败辩解,碧涟深知他的脾性,索性选择沉默。失败就是失败,她不能否认这个事实,金鹤已死,云瑶昏迷,失去所有的痛苦大过遭人背叛,痛得深了,人也会麻木。至少,她的心重得宁静。   碧涟清丽娇美的面容布满鲜血,充满灵气的双眸已是空洞无神,九霄王气她无能,却也有怜香惜玉之心,指尖一扫,驱除她的痛苦,轻声安慰道:“回宫好好休养,你的双眼或许还能复原。”   “多谢殿下。”得知双眼有望复明,碧涟脸上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就算她的眼睛可以重见光明,心里的伤却是难以愈合了。   “回去以后,继续你没完成的事。”九霄王微微一笑,轻柔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碧涟怔了怔,欠了个身,道:“遵命。”   “不要走……”水莲无法眼睁睁看着仇敌全身而退,冲上前想拦住她,却被九霄王用锁灵缚捆住腰身动弹不得,“放开我,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败类,你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你不配做魔尊……”   九霄王只是笑也不应声,眼看碧涟就要走远,水莲使出全力想要挣脱锁灵缚,无奈她体内的灵力被封住,根本施展不出来。   “莲,不要忘了,锁灵缚是本王赐予你的,你挣脱不掉的,省点力气吧!”九霄王冷笑了声。   “你要她回去做什么?继续没完成的事,是不是连云瑶的灵体也不放过?”水莲冲着碧涟的背影,大声叫起来,“不要相信九霄王,你知道他的秘密,他不会放过你的……云瑶是你最后的机会,不要伤害他,你不爱他,放了他吧……不要再错下去,你会毁了碧玺宫……”   碧涟越走越快,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路狂奔到碧玺宫,不知不觉走到通灵殿。抬头感应这座古老的宫殿,脑海中充斥着水莲的声音。   “你不爱他,放了他吧……你不爱他,放了他吧……”   “不,不对,我爱他,我爱他……”碧涟连连摇头,拼命想要否定水莲的话,自己却更矛盾。   她爱云瑶吗?真的爱他吗?如果她爱云瑶,怎么舍得下毒害他,封住他的灵魄让他在生死线上挣扎,这就是她爱的方式吗?从始至终,她爱的是他这个人,还是云瑶王的身份?她渴望得到的是相守终生的伴侣,还是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王妃之位?   碧涟竟然答不出自己提出的疑问,她曾经相当肯定的一切,现在竟也变成了不确定。她恨云瑶,恨不得他死,难道只为他爱上了一个比不上她的女人?她究竟在害怕什么愤恨什么?她害怕失去唾手可得的荣耀,愤恨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   世人说爱是无私的,爱一个人愿意为他付出所有,那么,为了云瑶,她又愿意付出什么?别说是生命,仅仅是尊严,她都不愿意牺牲,她怕自己沦为天地间的笑柄,遭到所有人的耻笑。   所以她等不及毁掉云瑶,云瑶一死,他们的婚约就不复存在,他抛弃她的事实就没有人知道。还有水莲,她也是必须要死的,没有了她,这个事实才能彻底被掩盖。   原来,她最在乎的人不是云瑶,而是自己,她最怕失去的不是云瑶的爱,而是自己的荣耀。   碧涟双手掩面瘫坐在地上,为了维护尊严,她做出无可挽回的事,被九霄王利用,沦为他的杀手。现在她该怎么办,正如水莲所说,她知道他的秘密,为了成功继位,他会留她活口吗?她被嫉妒和愤怒冲昏头脑,她怎么就没想过,九霄王是她无论如何对付不了的狠角色,得罪他无异于自寻死路。   九霄王命令她毁掉云瑶的灵体,这么一来,云瑶就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但是,这样做的下场会是什么?云瑶死后,九霄王会信守承诺,赐予她至高无上的荣耀吗?若是九霄王背信弃义,还有谁能救她和碧玺宫,宠爱她的尊王后要是发现真相,她就毫无立足之地了!   可是,九霄王身在咫尺,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如果她现在反悔,不仅云瑶要死,她也难逃此劫。况且,还有碧君和整个碧玺宫,难道都要为了她的过失陪葬么!   碧涟忍住抽泣,取出一条罗帕蒙上双眼,踉跄地走进了通灵殿。   水莲怒视着九霄王,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你早就想除掉云瑶,你利用我和碧涟,原来我们都成了你的帮凶。”   九霄王轻扯嘴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本王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你真能复活,看来爱情的力量果然强大。哈哈,不过除掉云瑶,本王最大的阻碍也就不存在了,亲自动手解决你这种小角色,倒也值得。”   “你休想得逞,就算我再死一回,也不许你伤害云瑶分毫。”水莲集中灵力,准备召唤铜雀回来。   “你谴责碧涟无情,其实你的做法和她没有不同,与本王较量,那只小麻雀的下场和金鹤一样。”九霄王看出她的动机,好笑地嘲讽道,“莲,念及你我主仆一场,奉劝你乖乖受死吧!你是被天界遗弃的罪臣之女,若不是本王,你也不能在人生最后时刻找到真爱!对于本王,你应该心存感激,云瑶命不久矣,你们黄泉路上作伴去吧!”   水莲腰间的锁灵缚越箍越紧,她不敢再挣扎,也不敢召唤铜雀,实际上她也没有挣扎的力气,在九霄王面前,她实在是不堪一击。她能侥幸打败碧涟,却不能凭运气战胜九霄王。但是,她不甘心死在他手上,如果说碧涟被利用情有可原,九霄王就是不可饶恕的罪魁祸首。   九霄王收起笑容,薄唇中吐出致命的咒语,水莲感觉体内的生命迅速流失。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想起她和云瑶在灵气窟的幸福时光,眼角流下行行热泪。   云瑶牺牲自己换来她的重生,可是,她还是没能守护珍爱的人。身处生命的尽头,如果上天可以满足她一个愿望,能不能让她代替云瑶死去。她愿意放弃所有仇恨,接受所有不公,只求一切回到最初,哪怕云瑶不记得她也没关系,就让她带着爱过的回忆化为尘土吧!   “轰隆隆……”惊雷滚滚震耳欲聋,九霄王心呼不妙,抬眼看去,七大护法二十一位魔王以及四十九位魔将同时现身。   “云瑶王灵逝,魔尊悲痛万分,九霄王听命,速将谋害云瑶王元凶带回夜幽殿问罪!”   九霄王看着一息尚存的水莲,心里矛盾万分,他不能留下这个祸害,但又不能当众动用私刑。不过,得知云瑶已死,他终于能松了口气,既然魔尊决定亲自审讯元凶,不如就让半死不活的水莲顶罪,这样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水莲被九霄王封住五感之前,听到云瑶灵逝几个字,伤心欲绝昏死过去。   迷情蛊Ⅺ   “莲儿,保护弟弟,你们姐弟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母后,我应该怎么做?怎样才能保护心爱的人不受伤害?我竭尽全力还是无能为力,我太渺小了,太渺小……”   “云瑶,你在她面前带走我,你不怕日后惹出麻烦?”   “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我早就说过,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莲,我想要的女人是你,只有你!”   “你爱过我,我已经心满意足,有这一刻就足够了。”   “不够,远远不够,我要和你相守终生……”   “云瑶王灵逝,魔尊悲痛万分,云瑶王灵逝,灵逝……”   不会的,云瑶不会离她而去,他说过要和她相守终生,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相爱,他怎么能走了呢?他要她握紧他的手不要放开,他们一起走向未来,她只是不得已离开片刻,他怎么能以为她放弃了呢?   她没有放弃,从爱上他那一刻,她就没想过放弃,不管未来多苦多难,只要她还有最后一丝力气,就会坚守这份感情。也许她改变不了命运,最终还是难逃一死,但是,她宁愿孤零零在黄泉路上徘徊,也不愿意和云瑶作伴,她要云瑶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云瑶那么善良的人,他应该享尽天地间的美好,不该为她舍弃性命。   如果云瑶有个万一,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就算堕入轮回,她也不会甘心,她要他活着,就当是代替她看遍天地间的美景,就当是为了她,还不行么!   “云瑶,云瑶……你不要走,你留下来让我走……我会记住你的好,记住我们相爱的过往……你就陪我到这里吧,我这一生已经再无遗憾……”   “莲,睁开双眼,醒醒吧!”   温柔的语气和云瑶如出一辙,还有,来自手心的温暖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是他,是他,一定是他,云瑶回来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他回到她身边了。   水莲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仔细云瑶的模样,她要对他诉说满腔爱意,她再也不要跟他分开。她看到了一张酷似云瑶的容颜,激动过后,却又发现,那人并不是他,为何天地之间竟有一人和云瑶如此相像,而且还是女人。   眼前这个女人美得难以用笔墨形容,她的美清灵脱俗不染风霜,素雅的装扮丝毫遮掩不了夺魂摄魄的动人风采,她身上那袭淡紫色的裙衫如梦似幻,她的一颦一笑犹如莲花绽放。   “你醒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女人的眼里涌起丝丝感伤,她怜惜地望着水莲,使得水莲心里感动不已。除了云瑶,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关心她了,虽然是从未蒙面,但水莲能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关怀。   “你是……”水莲刚一开口,忽然发现女人背后站着几个熟人,起初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细细看去,原来真是她的同伴们。   “莲,是我,长青啊……”长青看出水莲的难以置信,连忙上前解释,“我们都来看你了,九……”   长青原本想说“九霄王”,随即想起水莲不愿听到他的名字,慌忙又改了口:“你还记得我们人手一条的锁灵缚么,那条锁灵缚本来就是一分为四的,所以只要你在地界,我们就能感应到你的灵力,知道你在哪里。”   “不错,不错,有一段时间你的锁灵缚没有反应,我们感应不到你的灵力,心里好着急啊!”原以为三不留仍然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不料他的笑容居然也有几分勉强,“这不,知道你在夜幽殿,我们就都赶过来了。”   “夜幽殿,夜幽殿……”水莲喃喃地重复着,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昏迷之前,魔尊下令要九霄王带她回夜幽殿受审,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云瑶灵逝的消息也是真的吗?   想着想着,水莲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无助地看向同伴,她想亲耳听他们说,这只不过是一场梦,等梦醒以后,云瑶就会回来。   长青和三不留纷纷低下头,方才那个眼神温柔的女人也不禁落泪,倾古今哀伤地看着水莲,犹豫片刻,说道:“莲,这都是真的,你现在的身份是谋害云瑶王的凶手,云瑶他已经……”   “不,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水莲摇着头,泪如雨下,她挣扎着坐起来,无奈伤势太重,双手根本使不出力气,她趴在床上痛哭失声,“你们都在骗我,我不相信,不相信,云瑶他好好的,他会回来找我的……”   长青擦去脸上的泪水,走过来抱住她:“莲,你现在没事就好了,你能复活是云瑶王生前最大的心愿,不要辜负了他。”   “长青……”水莲在她怀里放声大哭,“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云瑶他不会有事的,他被封住了灵魄,只要能解了毒,他就没事了啊!”   “可惜,绝念之毒无药可解。”长青不得不说出实情,她能体会水莲心中的痛苦,可是又不能不顾眼前的形势,拍了拍水莲的背,提醒道,“云瑶王临终之时拜托尊王后照顾你,你能平安无事,应该多些尊王后。”   “尊王后……”水莲抬起头,看向给她温暖的女人,她和云瑶的相貌如此相似,早该想到她就是云瑶的母后。   “云瑶他在哪里,我要见他……”水莲拉住尊王后的手,泪眼婆娑地哀求道,“求求你,让我再看他一眼,我不相信他已经走了,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尊王后那双美丽的眼眸闪烁着泪光,轻轻摇头:“他在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长眠,从今以后,天地间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   尊王后深深地看她一眼,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莲姑娘,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保重!”   眼看尊王后起身要走,水莲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叫住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云瑶,我罪该万死!求你让我再见他一面,求你了,求你……”   长青和倾古今一左一右抱住她:“够了,不要为难尊王后,她已经尽力在帮你,魔尊和九霄王还要治你的罪,他们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不会饶恕你的。”   三不留抹着泪,连连点头:“是啊,莲姑娘,咱们还是快离开这儿吧,尊王后给你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在那里不会被人发现。”   “我不要,我要见他,就算是死,我也要见他……”水莲哭喊着要求见云瑶一面,不管别人怎么劝都没用。   尊王后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她:“云瑶为了你而送命,你要为他好好珍惜自己,不然,他的牺牲太不值得。”   水莲止住哭泣,愕然地注视着尊王后,是啊,云瑶为她送命,她有什么资格大呼小叫。尊王后痛失爱子,恨不能亲手杀掉所有伤害云瑶的人,包括她。但为了遵守承诺,不仅没有伤她分毫,还冒险救她,尊王后对她已是仁至义尽,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水莲趴在床上向她磕了三个响头,尊王后紧抿双唇,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长青、倾古今和三不留护送水莲回风间居,她无论如何不肯去尊王后安排好的地方,他们只好顺从她的心意。对于尊王后,水莲不想欠她太多,她失去了心爱的儿子,她才是最痛苦的人,虽然水莲不愿意相信云瑶已经灵逝,但也只能另想办法验证这个所谓的事实。   一路上,长青和三不留争执不休,他们都认为自己选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风间居后山的那片竹林,我都查看了好几遍,连个可疑的蚂蚁都没有,又哪来的九霄王的眼线,莲住在那里,稍有风吹草动我就知道,赶过去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你一眨眼的工夫,黄花菜都凉了,还是河边的山洞更安全,冬暖夏凉风景独好,平时又没有人走动,要是发现有异常,山洞另一端就是湖心,保准魔尊来了都找不到。”   长青没好气地说:“洞里那么潮湿能住人吗,你以为莲姑娘像你一样皮糙肉厚。”   三不留不以为然地笑笑:“竹林阳光刺眼,大中午能晒脱几层皮,莲姑娘也不像你那么粗壮啊!”   长青和三不留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示弱,水莲也不发表意见,仿佛这件事跟她无关似的。   “行了,你别说那么多了,问问莲自己的意思不就好了么!”   “好啊,问就问,她一定会选山洞的,你那个竹林子根本不能住。”   长青和三不留停下来看向水莲,这才发现她完全在状况外,两人相视一眼,无奈地叹口气。   “不如,去天界吧!”久不作声的倾古今幽幽说道,长青和三不留连忙看水莲的反应,水莲缓缓抬头,看了眼青色的天空,双眼无神,看不出丝毫波澜。   “哎,你这话说了等于白说,莲姑娘是天人,她回去倒是没问题,那咱们怎么办?光是结界就能让咱们死一百回。”三不留为自己的心动而气恼,“谁不想去天界,关键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反正我是没本事去,你们谁能去,就送她回去吧!”   长青苦笑着摇头:“我们能去还说什么呢,不过,就算莲姑娘能回去,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啊!毕竟,那边也不太平!”   “天大地大,总有一处容身之所吧!”倾古今乐观地说,“走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水莲低头苦笑,天地地大,总有一处容身之所,曾经她也这么想。   第七章 天音君Ⅰ   风间居所有人都没想到,水莲离开夜幽殿不久,九霄王就一而再滋扰天界边境,六净天王不堪其扰,派出数万天兵天将赶赴边境,与九霄王为首的魔王魔将展开三天三夜的恶战。   九霄王预谋良久,六净天王疏于防备,虽然竭尽全力将一众魔王魔将赶出边境,但同时天界损失惨重,相比仅受轻伤的魔兵,伤亡数千的天兵死不瞑目。表面上看六净天王略占上风,实际上这场较量已经输给了九霄王。九霄王目前尚未继位,对于六净天王来说,他只是一个后生晚辈,就算咬牙硬撑牺牲更多天兵,他也只能认了。   原以为九霄王稍事休整卷土重来,天界边境始终留有重兵把守,不料,沉寂数日之后,边境依然风平浪静,魔王魔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尽管如此,六净天王不敢放松警惕,时刻派人盯着边境的动静,甚至连天界尊者都在待命,做好准备随时赶去支援。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两个月,地界那边没有任何异样,被烈火烧成焦土的天界边境一片死寂。   有人怀疑这只是九霄王一时任性所为,经历过几十年前那场天地变色的战争,地界还不具备反攻制胜的能力。九霄王之所以滋扰天界边境,无非是想试探六净天王的实力,刻意制造恐慌妄图引起天地大乱。   也有人说,魔尊痛失爱子云瑶王,尊王后终日以泪洗面,九霄王重挫天界,只不过是想找六净天王的麻烦,为魔尊和尊王后报仇。一来解气,二来也是为了证明自己,为早日继位打好基础。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风间居暂时是安全的,水莲当初决定住在这里,长青和三不留几乎要磨破了嘴皮子,苦苦劝她都不肯听,无奈只能冒险陪她一起担惊受怕。   水莲心里清楚,九霄王在这种时候发动战争,说白了就是转移魔尊的注意力,将魔尊从失去云瑶的痛苦中拉回到天地对立的现实。魔尊和六净天王是宿敌,天地之战在所难免,虽说双方都没有恢复原先的实力,但九霄王的试探是成功的,为将来全面进攻天界做好铺垫。   如此一来,魔尊就不会像之前那样苦苦追查云瑶的死因,尊王后就算心有怀疑,也不敢与九霄王为敌。天地之战即将展开,即使九霄王具有最大嫌疑,魔尊也不可能将他置于死地,云瑶已经不在了,九霄王是唯一的继承人,并且拥有地界七成兵权。   魔尊需要保留实力,他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和另一个儿子自相残杀,在这节骨眼上,只能忍着伤痛支持九霄王,除非他想看到地界被六净天王统治。而尊王后明知自己不是九霄王的对手,又不能说服魔尊除掉自己的继承人,眼泪只能往心里流,眼睁睁看着云瑶之死成为永远的谜。   九霄王忙于对付天界,训练魔将魔兵,准备发动更猛烈的进攻。这个筹备的时间短则数年,长则十载,在此期间待他顺利继位,整个地界就都是他的了。也许等魔尊查出真相,再拿云瑶的事质问九霄王,到时候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一切都在九霄王预料之中,招兵买马,除掉云瑶,进攻天界,夺得尊位,他将计划好的步骤变成现实,事态发展完全由他掌握。即使不为自己辩解,他也不用为毒害云瑶负责。   魔尊为了地界的安危,没有彻查云瑶的死因,他宁愿相信凶手另有其人,带着疑惑传位给九霄王。尊王后相信水莲的话,但她仅有能力自保,无法与九霄王抗争。   现在,还有谁能对付九霄王呢?难道,当真要让云瑶含冤而终?九霄王这种人成为魔尊之后,他会更加无法无天,若是连天界也被他占领,天地之间将会变成怎样?   “哎呀,幸好咱们在九霄王攻打天界之前,收齐九千九百九十个灵魄,打造出举世无双的灵器,帮九霄王打赢头阵。要是万一咱们拖了后腿,连累魔王们战败,不就是坏了大事么,恐怕咱们都得下地狱。”   三不留逢人便夸自己的功劳,殊不知他从来没有动手收过一个灵魄,不过他早已习惯将同伴的功劳占为己有,夸起海口脸不红心不跳。   长青看了眼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水莲,心事重重地叹道:“两个多月了,莲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心爱的人不在了,她没有什么好在乎的。”倾古今坐在窗前,摘下一颗葡萄丢给三不留,“你可以把我们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但是现在你不能像我们一样,待在这儿什么都不做。该轮到你做点事了,我问你,你找的好地方在哪儿,什么时候带我们过去?”   三不留挠着后脑勺,嘻嘻笑道:“我到处都走遍了,没发现有什么地方比风间居更好……”   “你有没有搞错?”长青横眉竖眼瞪着三不留,“你的意思是,你要我们继续住在这里?别忘了,这是九霄王的地方,他随时都会找来的,等他找到阿莲,你知道后果会是怎样。”   三不留眨眨那双绿豆眼,不认同地说:“我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九霄王现在忙着对付天王老儿,哪有工夫管咱们在干什么。再说,灵器也交上去了,咱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他找来想干嘛,不怕咱们追着他要神通吗?”   “为了阿莲,九霄王事先承诺的神通我也不要了,你们还要我怎么样。”三不留长叹了声,拎起酒壶仰头灌了几口,用力擦擦嘴,“说实话我确实找不到更好的地方,整个地界都在九霄王眼皮子底下,咱们还能逃到哪儿去?他不想再跟咱们有来往,就算住在这里也不会有危险,他要是存心跟咱们较真,躲在十八层地狱也能被抓出来。”   长青沉默了,三不留这番话虽然是为自己狡辩,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水莲留在这里总是不妥,万一哪天九霄王想起来了,或是碧涟碧君姐妹俩找来,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好吧,阿三,我们还是住在这儿好了。”倾古今微微皱眉,单手托腮看向水莲,“阿莲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不管谁找来都不用害怕。”   三不留撇撇嘴:“狐狸族长,就算你有两把刷子,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吧!别说九霄王,单是碧君找来也够咱们受的!不过,你这样说我倒是很欣赏,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是啊,从夜幽殿回来的时候,我们连觉也不敢睡,现在两个多月了,我们还不是活得好好的。”长青摇头苦笑,“过一日算一日吧,一切皆有命,半点不由人啊!”   “不错,不错,命运都是注定好的,想那么多没用的干吗!”既然没有全身而退的办法,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三不留揉着圆滚滚的肚皮,寻思着待会儿去哪儿找点好吃的,正打算出去,却见有人走过来了。   “哎,哎,她怎么来了?”三不留跺跺脚,用力抽了下自己的嘴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刚说过碧君那个小丫头,她就找过来了……”   “碧君?”长青心头一惊,慌忙起身冲出去,挡在水莲面前,注视着不远处的那道绿色身影。   倾古今的眉头越皱越紧,碧涟毒害了云瑶王,难道还不肯放过水莲?虽说水莲伤了她的双眼,但也不及云瑶王的性命重要啊!她就不怕逼急了水莲,把她做过的“好事”统统告诉魔尊和尊王后么!   三不留和倾古今跟去保护水莲,他们三人站成一排堵在门口,不许碧君靠近她。   碧君看他们摆好了架势,加快脚步走过来,踮起脚尖看了看他们身后的水莲,急道:“我向你们保证,我不会伤害她的,你们让开吧!”   三不留双手环抱胸前,不屑地哼道:“丫头,这里又不是你们碧玺宫,你端什么小姐架子!你以为咱们真傻啊,凭你三言两语就相信你是好人?”   长青见了她也是满肚子气:“说吧,你们姐妹又在打什么主意,你们还嫌伤害阿莲不够深吗?”   碧君懒得跟他们解释,直接走到倾古今面前,拉了下他的衣袖:“我来是有正经事,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我知道她是天人,她的家人来找她了,我瞒着姐姐带那个人来,你们这样子,会把人吓到的。”   倾古今好笑地摇头:“拜托你骗人也编个好点的理由,阿莲唯一的家人不可能来找她,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   “我没有说谎,那个人自称是她的家人,他们都是水家人,不是吗?”碧君急得眼睛都红了,“我不能离开碧玺宫太久,天人来到地界,要是被姐姐发现了,你们都有危险。你们不要再隐瞒了,阿莲就是水莲,她是水苑宫的大小姐,水苑王的女儿,对不对?”   倾古今眯起双眼:“你怎么知道?是九霄王告诉你的?”   “不是,是那个人……”碧君指向躲在林子里的男人,“是他,他穿过阴阳镜来到碧玺宫,碰巧被我遇见,我就带他来了……”   倾古今看着那个身形高大面容憔悴的男人,不解道:“这是谁啊?阿莲的弟弟不是个小孩子么?”   长青察觉到对方的灵力,扬起手中的闪灵锁,警告他:“站住,不许再往前一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等一下……”听到水莲略带沙哑的声音,三人齐刷刷回头看她。   水莲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苍白的唇微微颤动:“至清,至清……”   天音君Ⅱ   水莲万万没有想到,碧君带来的人竟然是水至清,水至清从小在水苑宫长大,灵力高强为人朴实,他十五岁就做了水苑王的贴身侍卫,尽心尽力保护水家人的安全。   水苑宫化为灰烬的那一夜,水至清奉水苑王妃之命,带着水莲和水茗走上逃亡之路。他们辗转各地隐姓埋名,只为摆脱天兵天将的追捕,虽然最后还是难逃此劫,但他确实已经尽力了。   临别之时,水至清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他拼尽所有力气抵挡追兵,用自己的性命保住了水茗。水莲和他告别的时候,他们心里彼此都清楚,从此一别即是永别。为了水茗,水莲没能救他,这是她最深的遗憾。   但未曾想,他们还有机会见面,水至清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看上去简直像变了个人。不过,水莲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毕竟他们是相处了多年的亲人。   水至清还活着,水莲感觉重又看到了希望,生离死别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放弃希望。人活着要是没有追求,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况且,她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再见到心爱的人。   水莲和水至清在屋里说话,长青和三不留为水莲庆幸之余,担心碧涟会循着他们的踪迹找来。如今他们没有九霄王做靠山,又都不是碧涟的对手,若是真打起来,只怕风间居会被夷为平地。   “没想到阿莲还有一位亲人,这真是太好了,希望她能振作起来好好生活。”长青长吁口气,压在心头的重石悄然落地,“自从她得知云瑶王的死讯,整个人就没了生气,每天看着日出日落,也不肯跟我们说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想云瑶王啊!”三不留摇摇头,眼看水莲恢复了原先的样子,不由自主扬起嘴角,“这个叫至清的来的很是时候,阿莲不是以为他已经死了么,原来还活着呢!这样的话,她还有个盼头,也许有一天,云瑶王也会出现在她面前。”   “嗯,希望如此,她以前那副样子,真叫人担心啊,云瑶王好不容易让她复活,她却意志消沉,生无可恋似的,要不是为了尊王后那句话,估计她早就活不下去了。还好,阿莲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辜负云瑶王,即使活着比死更艰难,还是熬过来了。”   长青说着,不由红了眼眶:“我以为自己命苦,没想到阿莲的命比我更苦,她在天界受了那么多罪,之后又被九霄王利用。有幸遇见云瑶王,可谁知幸福就在眼前,结果又是一场梦。”   “行了,行了,我发现你最近很容易感伤啊!阿青,你这多愁善感的样子真不像你,还不如从前那样粗枝大叶的好呢!”三不留拍拍她的肩膀,打趣道,“阿莲比咱们想的坚强,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俗话说物极必反,一个人惨到不能再惨的时候,就意味着好运气要来了。你看,至清一来,阿莲的心情好了很多,相信再过不久,她就能实现心愿了。”   “不错,你说得对,这两个月我一直为她担心,所以心里犯愁。”长青不停点头,微笑着看向三不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相信有那么一天。”   “会的,一定会。”三不留时不时地回头看,自言自语道,“我想风间居这儿住不了多久啦,碧君这小丫头都能找来,更别说碧涟宫主,万一她知道天界来人,再告诉九霄王,都打过来那就麻烦大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们还是往好的方面想吧!”长青嘴上这么说,手里却紧紧握着闪灵锁,如果碧涟不肯放过水莲,她就豁出去拼了。   碧君仰起头,痴痴地凝望着倾古今,数月不见,他看起来更迷人了。以前的倾古今能言善道,身上总有褪不去的轻浮,但不知为何,他忽然间成熟许多,也更有男人的魅力。实在不枉她冒险走这一遭,为了见他一面,冒再大险也是值得的。   倾古今审视周遭,确认没有异常之后,终于放下心来,留意到碧君炙热的视线,他只觉得无奈。他想甩手走人进屋躲躲,又不好意思打扰水莲和水至清,想离开风间居四处转转,又怕碧涟或九霄王随时出现。   “你怎么知道阿莲的身世?”倾古今找了个话题,将碧君的注意力从他脸上移开。   “哦,我,你,她……”碧君愣了下,整理好乱成一锅粥的脑袋,实话实说,“我听姐姐说的,莲就是天界水苑宫的大小姐水莲,九霄王利用她做御灵奴,其实是……”   碧君停顿下来,她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可是她不想对倾古今说谎。   “其实是想用她的灵魄做灵器。”倾古今淡淡地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九霄王梦想得到天地无敌的灵器,但只有水苑王能打造出最好的,水苑宫消失以后,他找不到水苑王亲手打造的灵器,就想到用水家人的灵魄做引子,所以他先骗阿莲做御灵奴,等她的灵力增长到最强的时候,再收了她。”   “呃,嗯……”倾古今看透了九霄王的用意,碧君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沉默片刻才道,“幸好水莲死而复生,而且以天人的灵体在地界生活,即使是九霄王,也没办法在地界活活收她的灵魄。”   倾古今像是想通了一些事,低声叹道:“原来是这样……”   碧君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接着说:“听姐姐说,水莲复活以后,同时拥有天地两界的灵力特质,才能自由来往天界。她这种情况和天王魔尊不同,他们是用本身的灵力强行突破结界,而她却拥有了与众不同的体质。”   “现在的阿莲,既是天人也是地灵。”倾古今淡然一笑,正眼看向碧君,“可以这样解释吧!”   碧君有些晃神,红着脸点点头:“是的,就是这样,不管她想去天界还是继续留在地界,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去。”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倾古今发现碧君的模样长得越发像碧涟,想起碧涟,这个曾经爱慕过的女人,他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碧君以为他的惆怅源于灵逝的云瑶,也跟着叹了声:“云瑶王这么年轻就去世了,我也觉得很难过,尊王后和水莲一定更难过吧!”   “怎么,碧涟宫主都不曾为云瑶王灵逝伤心吗?”倾古今看着脸色泛白的碧君,更为气恼,“她当然不会伤心,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心……”   “姐姐已经付出了代价,她失去了双眼,你知道吗?”碧君连忙为碧涟辩解,“她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做,她是被九霄王胁迫才会……”   “堂堂碧玺宫宫主,如果她不愿意,谁能胁迫得了,九霄王是元凶,她就是名符其实的帮凶。”倾古今加重了语气,不耐烦地挥手,打断碧君的话,“她失去双眼又怎样,云瑶王被她害死了,他再也不可能活着回来,用她一双眼换他一条命,未免太便宜她了吧!”   碧君怔怔地看着倾古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毫无底气地重复着:“姐姐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别说了,别再提起那个女人。”倾古今转过身,透过窗户,看向面容沉静的水莲。云瑶灵逝以后,他一直在自责,当初要不是他执意要去碧玺宫,水莲就不会遇见云瑶,他们就都不会有事。   他惊艳于碧涟的美貌,却不知她心如蛇蝎,他自己愚蠢也就算了,却又为了再见到她,缠着水莲一起去碧玺宫,连累同伴遭此厄运。如今水莲痛失所爱生不如死,三不留和长青成天担惊受怕,万一哪天九霄王想起他们,他们恐怕就难逃一死。   其实他们活到现在,还是多亏了水莲,九霄王根本没有死心,他想得到水家人的灵魄打造天地无敌的灵器,这种念头从来就没打消。水莲既是天人也是地灵,她复活后拥有这种特殊的能力,九霄王一时想不出收服她的办法,只能暂时留她性命。   待九霄王找到破解之法,他就会迫不及待取走水莲的灵魄,顺带着除掉他们这些熟知内情的人。水莲留在地界,随时面临着危险,出生入死共同作战的同伴也是岌岌可危,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怎么做才能保护同伴不受伤害?天地之神还会给他机会补救吗?   倾古今痛恨自己的无知,以往长青嫌他肤浅,他只当她嫉妒自己,原来他就是一个肤浅无知的笨蛋。他喜欢以貌取人,以为相貌好看的人必定善良,但实际上,美丽高雅如碧涟,心肠狠毒令人发指,丑陋粗鄙如三不留,照样豪爽大方行侠仗义。   长青和三不留,倾古今和碧君,他们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突然,屋里传来茶杯落地碎裂的声音,他们心中一惊,不约而同看过去。   滚烫的茶水溅在水莲身上,她却浑然不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水至清,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至清,你说的话不是真的……”   天音君Ⅲ   水莲并不怀疑眼前的水至清就是她相处多年的家人,但对于他说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小姐……”水至清泛青的唇微微颤抖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眼盛满愧疚与歉意,“小姐,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但是,至清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至清,你是不是糊涂了?”水莲忍无可忍站了起来,语气也不知不觉加重许多,“那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并且看得一清二楚,后来又发生的事,都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你,你怎么能否定所有事实?”   “可是小姐,亲眼所见也未必是事实啊!”水至清双手扶着桌子缓缓站起来,“起初我也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哪能不信呢!小姐,我们错怪了天王陛下和天音君,水苑宫的毁灭和他们无关,他们不是水家的仇人,水家真正的仇人是九霄王!”   水莲咬着唇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父王和母后相继离开我和小茗,他们都是中毒而死,至清,当时你也是在场的啊!那坛毒酒就是六净天王送给父王的,难道这也有假吗?”   “酒是天王陛下送的,但中途被人下毒,是谁都无法预料的事。水家灭门惨案既然要让天王陛下来顶罪,对方就一定会做的滴水不漏。九霄王能突破结界制造幻象,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往酒里下毒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水至清痛惜地看着面容苍白的水莲,回想火海中的水苑宫,以及被毒害的水苑王和王妃,不由哽咽:“小姐,至清冒死前来,就是为了告诉你真相,虽然至清并不希望小姐为水家报仇,但事实就是事实,怎能混淆黑白呢!”   “不,这不是真的……”水莲悲愤的泪水夺眶而出,冲着水至清大叫,“你要我如何相信这是事实?你说那坛毒酒是有人陷害六净天王,那么,十大尊者和上万天兵天将呢?难道他们都是魔将假装的吗?”   “至清,你究竟是怎么了?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至清?十大尊者带领天兵天将包围水苑宫,你明明都看见了啊!父王和叔父为了保护水苑宫,呼唤灵骸和他们殊死搏斗,就因为施展出全部灵力才会毒发身亡!还有,我们带着小茗四处逃命,那些天兵天将可曾打算放过我们?”   “这是幻象,我们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象,九霄王要除掉天王陛下的左膀右臂,于是他就从水苑宫下手。他原先的目的是要得到水家最强的灵器,但他并不知道,水家的灵器并不在水苑宫,后来水苑宫被夷为平地惊动了天王陛下,他才不得已退回地界……”   “好,就算这些都是幻象,难道我的父王会和幻象拼命吗?不要忘了,父王呼唤出金麒麟对付那头金狼,狼兽是哪位天尊的灵骸,你比我更清楚吧!”水莲冲动地打断他的话,声嘶力竭道,“金狼死于金麒麟之手,叔父杀了天尊,这些都是证据确凿啊,至清,你为什么要帮六净天王说话,我不稀罕重回天界,也不会为了小茗投靠仇敌,我相信小茗如果知道真相,他也不会留在景阳宫。”   “小姐,小姐,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说。”水至清自己也开始乱了,他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水莲相信,“当时包围水苑宫的天兵天将确实是九霄王制造出来的幻象,就连十大尊者也是地界的魔王冒充的。小姐,你应该知道,无论是天人还是地灵,只要具备一定的灵力,都能呼唤灵骸,地界的魔王完全可以呼唤金色灵骸,这不是什么难事。至于那头金狼,和尊者呼唤出的狼兽根本不一样。”   “而且,真正的尊者并没有死……”水至清顿了顿,为了说服水莲,不得不说出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十大尊者无一伤亡,真正的狼兽还在天界,小姐,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回去看个究竟。”   水莲怔住,泪水哗哗流淌,好半天才能发出声音:“可是你也说过,亲眼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实,九霄王会制造幻象,六净天王同样也会。那么,我该相信谁呢?”   “小姐,起初我也不肯相信,我比你更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我不能对你说谎,水家的仇人确实不是天王陛下。”水至清深深吸气,他想伸手拍拍水莲的肩膀,就像从前那样,可是现在他们之间却隔着很远的距离,即使是他,也无法跨越。   “好吧,至清,就算我能接受那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九霄王所为,不过,追杀我们的天兵天将又作何解释?”水莲哀哀地看向泪流满面的水至清,“他们无所不在,就为了抓到我们回去复命。如果他们也是魔将魔王冒充的,怎么可以在天界动用灵力,还能在景明宫周围出现?不要告诉我,九霄王的手下都能自有来往天地两界,甚至不需要隐藏灵力,连六净天王的景明宫都不放在眼里。”   水至清料到她不会轻易接受,水莲的疑问也曾是他心里解不开的结,只是现在真相大白,就不再是困扰了。   “追捕我们的天兵天将不是魔将冒充的,为首的天将背叛了天王陛下,他禁不起九霄王的诱哄,为了做地界的魔王,不惜带兵叛变。水苑宫被毁以后,他对九霄王言听计从,据我所知,九霄王原本要收服水苑王的灵魄,但他还远远不是对手,水苑王宁愿魂飞魄散,也不会被他利用。”   水至清说着,眼睛又涨红了:“从那以后,他们就开始疯狂地追杀我们,至清无能,半途中昏死过去,没能保护小姐和公子到最后。那名叛变的天将杀了小姐,又要杀害公子,幸好天王陛下派来的尊者及时赶到,公子才免于一死。”   “六净天王不是要留小茗活口,要取走他体内的水龙印么?”水莲还是满头雾水,语无伦次地说,“小茗被带到景明宫的牢笼里,六净天王用天界最牢固的锁灵塚囚禁小茗,一点一点吸取他的灵力,小茗昏迷不醒,他很痛苦……”   “小姐,让你看到这一幕的人是不是九霄王?”水至清一语点醒梦中人,水莲怔了片刻,摇头道,“可是后来我又去过一次景明宫,看见小茗……”   “后来那次,你看见公子他在哪里?”水至清追问道。   “他,他在天音的寝宫……”水莲没办法否认这个事实,她随云瑶再一次去景明宫,水茗已经不在锁灵塚里了,他在天音的寝宫安静地睡着。   不过水莲又想起来天音说过的话,忙道:“可是天音说过,他会找机会送小茗到安全的地方,不让他的父王发现。”   水至清疲惫地摇摇头:“这些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公子在景明宫是安全的,如果天王陛下有意为难公子,就算是天音君出面,也不可能保住公子。”   水莲也感觉累了,脚下一软又坐下来,无意中看到水至清一只袖管是空荡荡的,惊讶道:“你,你的手……”   水至清苦笑了声,坐在她对面:“不值一提了,至清还有机会活命,丢去一只臂膀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活着不能亲手报仇,是至清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你不许我报仇,自己却不肯释怀。”水莲无力地说,望着憔悴的水至清,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不管怎么说,能活下来都是万幸,你还没有告诉我,谁救了你。”   水至清犹豫了下,说道:“应该算是天王陛下吧,至清被天兵所救带回景明宫,原想以死明志,意外得知陛下派兵追剿冒充尊者的魔王,所以才会知道一切都是九霄王的阴谋。虽然当时至清也不相信天王陛下是清白的,但时间证明,陛下也是被陷害的。”   水莲无话可说,水至清又道:“其实至清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证明,天王陛下若是灭我水族仇敌,他又怎会放过我!况且,至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小姐你能死而复生,就算是天王陛下也想不到吧!”   “不错,没人能想到……”水莲可以怀疑六净天王和九霄王,但不能怀疑水至清对水家的忠心,更重要的是,她能遇见云瑶,除了天地之神,没人能预料。   “至清,你来找我,是不是六净天王的旨意?”水莲还有一点想不通,“如果是他授意,他为什么不肯帮你打破结界,你从碧玺宫来,万一被发现岂不是很危险。”   “是,小姐复活的消息,也是天王陛下告诉我的。但是,九霄王刚刚发动边境战争,天王陛下就算有意接小姐回去,也不敢给对手留下可趁之机。”   “这么说,你自己冒险来找我?你就不怕找不到我,又或是遇到更大的危险?”   “在至清心目中,小姐和公子是最重要的,九霄王是灭我全族的仇敌,小姐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水至清一直很明确自己的目的,他没有多少时间解释得更清楚,急道,“小姐,跟我回去吧,天王陛下不会为难我们的,天音君和公子都很想念你。”   “回去……”水莲并不担心回天界面对六净天王,不管他是灭族元凶还是遭人陷害,她都没什么好怕的。可是离开地界,她还能再见到云瑶吗?万一云瑶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   “阿莲,回去吧,我们跟你一起走!”倾古今不知何时来到水莲身边,“就算是刀山火海,有我在,你也不用担心。”   三不留笑着说:“别忘了还有我,我本身就没多少灵力,去了天界,也不用费力气隐藏。就凭我这张嘴,能帮你们省了不少麻烦。”   “你不要说大话,别到时候真有麻烦又找借口逃避。”长青挽住水莲的手,给她增添几分信心,“我们是同伴,走哪儿都要在一起。”   “小姐……”水至清迫切地等她回答,“你在哪儿,至清就在哪儿。”   水莲沉吟半晌,抬起头来,眼里有前所未有的坚定:“好,我们回天界。”   天音君Ⅳ   水至清说服水莲跟他回天界,倾古今,三不留和长青也都决定离开地界,虽然地灵在天界生活危险重重,必须隐藏自身灵力不说,还要处处提防被人发现,万一被怀疑是地界的奸细,下场恐怕很悲催。   不过,他们宁愿冒着性命危险,也不愿意和同伴分开,为了水莲,他们与九霄王公然为敌,留下来也是难逃一死。既然如此,去天界又有什么可怕的。饶是水莲心有顾虑,生怕自己连累了出生入死的同伴们,但是他们心意已决,就算眼前是一条不归路也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碧君带着他们抄小路溜进碧玺宫,顺利潜入通灵殿,陆续来到阴阳镜前。再次站在阴阳镜前,水莲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来回抚摸云瑶躺过的地方,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她想起他们初识的场景,云瑶拉着她的手穿过这面镜子去往天界,他们在灵气窟许下相爱一生的承诺……   忘不了相爱的过往,忘不了深爱的情人,如今云瑶下落不明,尊王后和魔尊声称云瑶已经灵逝,但是水莲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她不会失去他的,他也不会不告而别,他们终有一天会重遇,水莲对此深信不疑。   即使水莲心里难过,她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同伴们知道她想起了云瑶,都没有催促她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而是默默地看着她,心疼她的遭遇。   “至清,你在前面带路吧……”水莲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云瑶不在的时候,她不会被任何人轻易打败,她不敢说自己是多么坚强的女子,只是为了能和云瑶再相见,她愿意承担所有的痛苦,接受所有的考验。   “好的,小姐……”水至清看了眼其他人,补充道,“请各位谨记,穿过阴阳镜的时候,什么都不要想,一定要跟上我的脚步,万一迷路就危险了,恐怕只能在天地之间徘徊不去。”   倾古今点点头,坦然道:“明白的,谢谢你的提醒。”   长青也道:“我们经常去人间,都有过结界的经验,你不必担心。”   “是吗?去天界和去人间是一样的吗?”三不留不愿意承认他的腿都开始软了,从未去过天界的地灵,对于天界都充满幻想,但现在真有机会大开眼界,他反而有些犹豫,“听说灵力不强的地灵,到天界会被吞噬掉,不知道有没有这种说法。”   水至清想了想,实话说道:“确实有这种说法,不过,这是在迷路的情况下,你跟我们一起走,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三不留深深地吸几口气,左手拉住长青,右手挽着倾古今:“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们两个要是够义气的话,死都不能放手啊!”   长青和倾古今相视一眼,摇头苦笑,异口同声道:“好同伴,要死一起死。”   “切,你们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还有要活一起活呢,一个个都咋的了,动不动就说死。”三不留跟他们拌几句嘴,心情也踏实许多了。   “至清,着陆点是哪里?”水莲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倾古今他们都是地灵,眼下九霄王向天界开战,若是他们刚到天界就被天兵天将发现,只怕要被当成敌人的。   “小姐,我们直接去景明宫,可以吗?”水至清留意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   “景明宫?”水莲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快就要与天音见面,她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是的,景明宫内外有天王陛下的灵力加持,称得上是天界最安全的地方。”水至清看向忧心忡忡的三不留,又道,“对地灵来说,与其在天界各地冒险,不如接受陛下的保护,这样也能省却很多麻烦。”   “可是六净天王……”水莲还是不能相信憎恨了这么久的仇敌竟然是被陷害的,她怀疑自己能不能像从前那样面对六净天王和天音。   看出水莲的担忧,水至清安慰道:“天王陛下也很想见到小姐,小姐现在平安无事,陛下一定很欣慰。”   “嗯,我们走吧!”水莲不想在众人面前提起天音,潜意识里不想和他再有交集,但这毕竟是不现实的。   水至清念起打开结界的咒语,三不留紧紧拉住倾古今和长青的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阴阳镜,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阿莲……”碧君鼓起勇气叫住水莲,自从她差一点死在水莲手上,她就不敢靠近她了。   水莲回头看着碧君,微微一笑:“谢谢你带至清来见我,如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恩情。”   “不用了,不用了……”碧君连忙摆手,她哪敢要水莲报恩,水莲不要收她灵魄就好。   “碧君小姐,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你快回去吧,要是为了我们连累到你,我会很过意不去的。”见识过碧涟的毒辣,碧君简直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水莲上次把她打个半死,倒也不是非要取她性命,而是为了震慑碧涟。   水莲这般客气,跟她疯狂拼命的样子截然不同,碧君渐渐放宽了心,勇敢说出自己的想法:“那个,阿莲,我也想跟你们去天界,你能不能带我一起……”   碧君知道自己的要求难以被她接受,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水莲讶异地看着她,纳闷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天界?可是,你就不怕吗?我未必有能力保护你,到了那里,凡事都得靠你自己。”   听到她们的对话,三不留连忙摇头:“算了吧,阿莲,不要答应她,人家是碧玺宫的小姐,带她去天界不是自找麻烦么!要是出了什么好歹,宫主不会放过咱们的!”   长青认同三不留的话,她也是怕碧涟闹事,只是一开口语气就柔和多了:“碧君小姐可能想去天界长点见识,不过,我们不是去玩的,不能照顾到你。再说,你姐姐也会担心的。”   倾古今打量着低头不语的碧君,皱眉道:“你以为景明宫和碧玺宫一样么,到了天界,由不得你胡作非为。不要跟来,这对你没好处,你会后悔的。”   “不会,我不后悔。”碧君反驳倾古今,“你们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为什么处处要你们照顾?”   倾古今转过脸不看她,碧君连忙拉住水莲的手,哽咽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讨厌我们姐妹,我都知道。可是,可是我和姐姐不一样,姐姐她变了,变得连我都不认识,我现在很怕她,一看见她我就浑身不自在。我不想留下来,待在这里我可能也会变成她那样……”   水莲不语,碧君怕她一走了之,急道:“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伤害你们,我也不是九霄王派来的奸细。我,我只是不想一个人……”   碧君抿着唇,忍不住哭出声响:“我后悔以前那样对你,你是无辜的,这件事本来就不该怪你。姐姐她犯了错,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弥补,我想赎罪,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哪怕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水莲觉得自己可以体会碧君此时的心情,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不需要你赎罪,也不打算恨你姐姐,如果她真的对云瑶下毒手,她才是终生痛苦的人。”   碧君吸了吸鼻子,满怀希望地问道:“你真不恨我们姐妹?这么说,你愿意带我一起走了?”   “我……”水莲不想带她走,但又觉得留下她于心不忍,也许碧涟已经发现碧君的所作所为,一定会逼问她其中细节。   “求你了,阿莲,求求你……”碧君拉着她的手来回摇晃,“别留下我一个人,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姐姐,我不想待在这个越来越陌生的家……”   在倾古今出声阻止之前,水莲说了声“好”,三不留叹口气:“看吧,我就知道,咱们阿莲就是好说话,她最受不了有人开口求她。”   阴阳镜缓缓打开,长青推了下三不留:“我们都知道阿莲容易心软,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等到地方再发感慨。”   “喂,你们两个千万不能松手,记住了吗?你们……”三不留眼看水至清穿过阴阳镜,心里更紧张了,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长青连拖带拽拉进那条幽深的密道。   倾古今朝水莲伸出手:“快来,我们该走了。”   水莲将碧君的手递给倾古今,最后一个走进镜子,临别之时,她回头看了眼通灵殿,她要记住这个地方,她与云瑶相识的地方。   穿过这条漫长的路程,看到天界之光的那一刻,水至清终于松了口气。他终于回来了,带着水莲一起回来,他们水家人又团聚了。   “哇塞,这就是景明宫吗?好香啊好香,看这满池子的荷花,宫殿里竟然有这么大的池塘!哎呀,天界的空气闻起来都不一样啊……”三不留刚踏上天界的土地,就等不及大发感触。   “天界的空气是烤鸡味还是烤猪味?和地界有什么不同?”长青不留情面数落他。   “原来天界和地界都一样的,天空也不见得特别蓝,云彩也不是特别美。”倾古今如愿以偿来到天界,发现仰慕已久的天界和每天生活的地界没有多少差别,也许就是心理作用吧,听别人说天界多么好,自己也就充满向往,其实那些别人都没来过这里。   碧君探出身子,刚要跟倾古今说句话,忽然诧异道:“咦?池塘边有人,他是谁?”   水莲最后一个走出来,一眼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曾经爱过的天音君,她怎么能忘记。   天音君Ⅴ   记忆中的天音君,总是那么多愁善感,他会为一株凋零的花儿落泪,他会因思念母亲伤心垂泣。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他的眉眼之间总是写满忧伤,仿佛从来就没有开怀笑过。   水莲的童年充满快乐的回忆,她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后来有了水茗这个弟弟,父母仍是对她宠爱有加。他们姐弟俩生活的无忧无虑,水苑宫每个角落都留下了他们欢快的足迹。不仅是他们,水家仆人的孩子也都过得很好,清脆的笑声和愉悦的笑容就是水莲生活的全部。   天音君是天界地位最高的孩子,因为他的父亲是六净天王,虽然自幼没有母亲疼爱,但服侍他的乳娘和随从都已经尽了全力,给他很多很多的呵护。不过,他心里想念的,自始至终只有那位素未蒙面的母亲,从他懂事那天起,他就想像其他孩子那样,淘气的时候躲在母亲怀里撒娇。   察觉到他思母心切,六净天王下令景明宫内不许有孩童,免得他跟人比较更为难过。侍从们只得将自己的孩子送回老家,更加用心照顾他们的小主人。   可是,没有同龄人陪伴的天音君更寂寞了,稚嫩的脸庞愁容更深,甚至连话也不肯说。六净天王无计可施,只得邀请天界尊者和天将的孩子们进宫游玩,希望他唯一的儿子能快乐起来。   于是,水莲与天音相识,她初次见他,他就坐在莲花池边,清瘦的少年温润沉静,一袭白衣遮掩不住他的夺目光华。这般美好的人儿,为何总是愁眉不展,水莲对他产生了好奇。直到他们熟悉以后,她才知道他时刻思念母亲,可惜六净天王从来不肯提起他的母亲,任凭他如何哭闹,都未曾心软。   “水莲,你说我是不是没有母亲?”天音专注地望着她,水莲无法拒绝那双清澄的双眸。   “怎么会呢,你有父王,当然就有母后。”年幼的水莲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不知道这么说只会让他更伤心。   天音沉默了很久,缓缓抬头看向天边:“为什么我没有母亲,是我不乖,母亲不要了我吗?”   水莲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天音君聪明懂事,天王妃一定很疼爱你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天音重又看到了希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想从她口中听到思索很久的答案。   “只是……”水莲努力想要说些好听的话,但是她真的想不起来,急得小脸通红,随手指向玫瑰色的天空,“你看,你的母后就在那里,她一直在你身边呢,无论你做什么,她都看得到,嗯,就是这样。”   “母后在那儿看着我……”天音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喜欢抬头望天,原来那里有母亲的身影。   虽说他看不见母亲的样子,但听水莲这么说,他也觉得是这样的。   从此以后,天音变得开朗许多,众多的玩伴之中,他最喜欢的就是水莲。每次六净天王问他,想邀请谁进宫游玩,他毫不犹豫说出水莲的名字。   水莲和天音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几年过后,水莲出落得标致动人,天音也成为了翩翩美男,六净天王和水苑王都很看好他们,他们成亲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莲儿,好想让你成为我的妻,但又怕你嫌我病弱……”天音听说父王赐婚,高兴之余不免担心,他怕水莲嫌弃他孱弱的身体,水莲是他最喜欢的人,如果她不愿意跟他成亲,并且为此闷闷不乐,那么,他绝对不会勉强她。   水莲羞红了脸,深深地低下头,声如蚊讷:“水家世代效忠天王陛下,水莲岂敢不从王命。”   这不是天音想听的答案,他凝望着水莲柔美的侧颜,越发觉得自己离不开她:“莲儿,如果你不是水家人,我不是天王的继承人,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水莲的脸更红了,双手绞着辫梢,结结巴巴地说:“哪,哪有什么如果……我生来就是水家的人,你,你就是天音君……”   天音忽然握住她的手,急切地追问:“我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吗?你愿意跟我长相厮守吗?”   “我,我……”水莲不得不抬起头,她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他,但她知道自己非常乐意做他的妻子。   “莲儿,你说啊……”天音的心脏狂跳不止,他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他要明确心爱的人是否同样爱着他。   “我……”他的掌心热得发烫,他的眼底燃烧着火焰,水莲的心渐渐融化,脸颊染上羞涩的红晕,水汪汪的眼睛涌上热流,“我愿意,天音,我愿意成为你的妻……”   那声“我愿意”如同前世的誓言,再次相见,水莲和天音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水莲手里攥着莲花灵晶,原本在地界毫无反应的灵晶,现在感应到主人的气息,剧烈地颤动起来。这枚灵晶耗费了天音过半灵力,他送她灵晶,只是为了让她随时可以见到他。   “天音君,至清带小姐回来了……”水至清见到天音,连忙单膝下跪。   天音舍不得移开视线,他深情地凝望着水莲,朝水至清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水至清当然理解他的心意,回头看了眼怔在原地的水莲,拉着长青和倾古今离开这里。   “各位先去休息吧,让他们单独说会儿话。”   天音对水莲仍是一往情深,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长青并不担心水莲,只是怕自己带给她麻烦:“水家大哥,我们是地灵,留下来会不会连累阿莲?”   “不会,小姐会跟天音君说明的。”水至清向他们保证,“相信天王陛下也会看在你们保护小姐的份上,允许你们在景明宫生活。”   “照你这么说,以后咱们都要跟天王混了?”三不留一向很有眼力劲儿,他打量着气势恢宏的景明宫,心里美滋滋的,“咱们在地界混了这么久,也没正大光明进过夜幽殿,现在刚来天界,就能在景明宫住下,待遇真是天壤之别啊!”   水至清笑而不语,三不留接着发表感慨:“说起来,天音君当真是气度不凡,虽然灵力不是最强,但往那儿一站,就有天王风范啊!刚才我一见到他,差点就跪了,啊哈哈……”   “你的专长就是见风使舵。”倾古今说了句应景的话。   三不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嗨,兄弟,咱这是适者生存,以前我是人类,连个九品芝麻官都能管着我。混地界的时候,随便一个小魔头发话,我都得听。现在来到天界,直接为天王陛下效力,身份大不相同,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长青看着沿途把守的天兵,压低声音提醒他,“现在你还没有得到天王的认同,不如低调点吧!”   “反正咱们已经回不去了,以后铁定要跟着天王陛下讨生活啊,这么说的话,我也要做天人啦!嗯,天人好,我喜欢。”   一路上三不留笑声不断,倾古今和碧君倒是一直沉默,碧君从没想过自己也有可能置身于天界的景明宫。她竭力隐藏自身的灵力,生怕天兵发现她是地灵,带到六净天王面前问话。她想离开家过几天清净日子,却也不想连累碧玺宫,她想跟着倾古今去任何地方,但也不想早早丧命。   倾古今感觉到碧君的不安,轻轻牵起她的手,往她体内输入使人镇静的念力。碧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里洋溢着幸福与喜悦,如果他们可以牵手走下去,无论付出多少代价她都甘之如饴。   莲花池边,天音和水莲久久相望,他们谁也没有开口,只是这样看着彼此。他们表面上看起来都很平静,其实内心都是波涛汹涌。   天音时刻盼望与她重聚,如今她就在眼前,他却失去了勇气。她本该是他的妻子,没能保护她是他的失职,他不奢求谅解,因为他没办法原谅自己。可是,他多么想跟她回到从前,延续他们的快乐,但他开不了口,他怕她会拒绝。   水莲看到他眼底燃烧的火焰,一如当年那般炙热,那些相爱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看着他越发消瘦的脸庞,心里的疼惜也多了几分。时隔多日,天音没有任何改变,他还是那么爱她,可惜,她却变了。   她爱上了云瑶,在云瑶的怀里,成为了他的女人。她对云瑶的爱已经超出天音许多,即使云瑶再也不可能回到她身边,她也不会忘记他。此时面对天音,惋惜多过感动,除了叹息,她实在无法回应他的感情。   “莲儿……”天音艰难地开了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一把没有调好的弦,干涩沙哑支离破碎“我带你去见小茗,他一直在等你……”   “好……”水莲走上前,跟随天音的脚步,犹豫片刻又道,“谢谢你替我照顾小茗。”   天音的背陡然一僵,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他多想让她知道,他等了这么久,不是为了等一句“谢谢”。   天音君Ⅵ   水茗住在天音的寝宫,水莲早就知道,就算水家仍是六净天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水家人仍是天界不容的罪臣逃犯,她也相信天音一定会好好照顾水茗。   这种信任不需要理由,正如天音对她的爱,都是那么纯粹毫无保留的。水莲默默地跟在天音身后,看他越发消瘦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曾几何时,他的背影是她心痛的来源,每当看他孤零零的样子,她就忍不住伤心难过。   当时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天音从此不再孤单,请求天地之神赐予他永久的快乐。然而,天音他说,他不需要永久的快乐,他只要和她在一起,拥有她,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许愿的人是自己,背弃誓言的人也是自己,她明知道天音为何不快乐,怎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水莲咬着唇,眼里有久违的酸涩,对于天音,她不是没有留恋,毕竟他们相识相知那么多年,就算没有爱过,也不可能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况且,他们并非没有爱过,那片荷花池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着荷花盛开的池塘,水莲心里涌起阵阵酸楚,天音最喜欢坐在池塘边,时而抬头望天,时而俯身赏莲,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母后在天上,莲儿在池塘。他把这片池塘看做水莲的化身,每天每夜看都看不够。   天音悉心照料这座池塘,小心翼翼守护他们的爱情,只是他不晓得,即使他永远在原地等待,也未必能等到最初的爱情。即使他什么都不在乎,也未必能得到最爱的人。想到这儿,水莲心里越发难过,水苑宫坍塌的那一刻,她最想念的就是天音的怀抱,但是现在她回来了,却再也没有勇气靠近他。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她错怪了天音,天音自始至终都没有变,然而,她却变了。   “进去吧,小茗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天音推开房门,微笑地看着水莲,他的笑容虽然不似云瑶那般璀璨,却也有温暖人心的力量。   水莲竟然不慌乱了,她轻轻地点头,发自内心感激他的所作所为。之前她说了声“谢谢”,现在忽然开始后悔,她不该跟他生分,她这样说,恐怕他心里也不好受。就算他们做不成爱人,还是可以做朋友,甚至是亲人。   每当和天音在一起,她就感觉很踏实,在他面前完全可以毫无顾虑地做自己,他会无条件地接受她的一切,不管她做多么离谱的事,他也只是由着她去做。是的,他愿意一直包容她,哪怕是她不爱了,她要离开了,他还是会守候在原地。因为他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想起他。   “天音,你也来。”水莲拉住他的手,一起走进去,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矫情,就像是儿时一样,两小无猜情真意切。   天音眼里有遮掩不住的欣喜,他知道他的水莲又回来了,也许她对他的爱消失殆尽,但她并没有忘记他,她始终记得,他是她最温暖的依靠。   水莲和天音步入寝宫,水茗正坐在软榻上玩布偶,突然间失去父母亲人,他有一段时间意志消沉魂不守舍,想起死在眼前的姐姐,他就会哭得昏天暗地,时常昏睡过去整晚都醒不过来。   天音担心他小小年纪禁受不住亲人分离的打击,曾想将他那段悲伤的回忆封印,但是一想到水莲,他就无法这么做。天音坚信水莲会回来,如果她有一天回到水茗身边,水茗却偏偏不记得她,那么,水莲她会很难过的。   为此,天音征询过水茗的意见,虽说他不希望水茗忘记水莲,但也不忍心看他终日痛苦。水茗年纪虽小,但也很懂事,他明白天音一心为他着想,也恨不能忘记所有伤痛,但是,即使这种痛苦令他难以承受,他也不愿意忘记亲人。   “小茗……”天音走向前,轻唤了声,“快看看谁来了……”   水茗抬起头,满眼困惑地看着天音,从他来到景明宫,除了六净天王和水至清,他没有见过其他人。顺着天音的视线,他看到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那是他永远也不可能割舍的牵挂。   水莲捂住唇,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努力要挤出笑容,可是,她竟然做不到。她好不容易回来,并不愿意让水茗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看到水茗的那一刻,就已经哭成了泪人。   “姐姐?”水茗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丢下布偶推开天音,从软榻跳下来,直奔水莲而去,小手拉着她的衣襟,仰头唤道,“姐姐,姐姐,是你吗?”   水莲俯身抱住他,激动地不停点头:“是我,小茗,是我,姐姐回来了……”   “姐姐……”水茗哇地一声哭起来,一头钻进她怀里,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姐姐,你去哪儿了啊,怎么现在才回来,小茗好想你啊,小茗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姐姐不会不要你的,姐姐只是有事耽误了……”水莲心疼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朦胧的泪眼仿佛看到父王和母后站在水茗身后,祥和的面容带着亲切的微笑。   水茗不敢回想水莲浑身是血的样子,抱住她不肯松手:“姐姐不要再走了,永远陪着小茗,好不好?”   “好,好,姐姐哪儿都不去了,永远和小茗在一起……”水莲不知道她的永远有多远,但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水茗。   “姐姐不哭……”水茗抽泣着抬起头,认真地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姐姐放心,小茗长大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绝对不让坏人欺负你……”   水莲的泪水终于决堤,喉咙里像是塞着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没有能力保护水茗,差点害他丢掉性命,可是水茗并不怪她,受过这么多苦,还要立志保护她这个不中用的姐姐。   天音看到他们姐弟重逢,不由也是眼眶湿润,他想起水莲和她的同伴来到天界还没吃过东西,连忙离开寝宫吩咐侍从准备。   水莲抱着水茗坐下来,聊起她在地界和人间的所见所闻,当然,那些恐怖的遭遇她只字未提。水茗听得投入,对于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时不时地发问,倒是让水莲应对不暇。   渐渐地,水茗露出了以往纯真的笑容,依偎在姐姐怀里,他什么都不用担心,他会一直幸福快乐下去。没过多久,水茗睡着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角依稀闪烁着泪光,自从来到景明宫,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甚至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水莲把他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心满意足地注视着他可爱的睡颜。能够活着回来真好,她不再只是个影子,她可以拥抱他陪他说话,她现在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她能活着是以牺牲云瑶为代价,她欠他的,这辈子也无法偿还。   “小姐……”水至清不知何时来到身边,他怕惊扰到刚刚入睡的水茗,刻意压低声音,“天王陛下请你移步净空殿。”   净空殿是六净天王与尊者商讨天界要事的地方,水莲和天音定下婚约之时,曾随父亲去过一次。水莲没想到六净天王这么快就找来了,她还没有接受他被陷害的事实,从仇深似海的灭族大敌到慷慨救助的水家恩人,这种转变未免太快。   “小姐……”水至清猜到她的顾虑,随即安慰道,“不用想太多,就像从前那样,当他是天音君的父王就好。”   像从前那样?水莲苦笑了声,如果真的可以回到从前,她也不会有这么多苦恼。不过,六净天王的召见,她不可以拒绝,如今她和水茗,以及来自地界的同伴,都需要六净天王的庇护。九霄王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她还要为云瑶报仇,她需要借助天界的力量。   净空殿坐落于竹林之中,六净天王和天音君,这对父子都喜静不喜动,他们久居深宫,如非必要,极少召见尊者和天将。水莲记忆中的六净天王精通各种乐器,尤其擅长吹奏笛子,笛声时而悠扬时而缠绵,像是要对某人诉说浓浓的爱意。   时隔多年,如今的笛声比往日更显哀怨凄凉,水莲走进竹林,不知不觉伤心起来,她想起很多痛苦的往事,水苑宫在火海里化作灰烬,破碎的莲花灵晶,昏迷不醒的云瑶……   水莲的心情原本好了许多,现在听到笛声,不由更加难过,难以想象吹奏之人心里藏着多少凄苦,日复一日在痛苦中沉沦,何时才能得到解脱。   “天王陛下……”水至清走向石桥上的那道颀长身影,毕恭毕敬地唤道。   水莲回过神来,随水至清向六净天王行礼,笛声戛然而止,六净天王缓缓转过身来,他幽幽地看着水莲,许久没有开口。   水至清朝水莲点点头,安慰她不用紧张,自己先行离开了竹林。水莲抬眼看向六净天王,心中陡然一震,她很难将他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叠,他依然是丰神俊朗的天界之王,只是眉宇之间写满忧伤,竟然和天音如此相似。难道,他心里也有时刻想念的挚爱?   天音君Ⅶ   六净天王看到水莲,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仔细查看着她的容颜,像是要确认站在眼前的人是否就是他认识的那个水莲。   “莲儿,你总算回来了……”六净天王对她的真实身份没有怀疑,目光仍是舍不得移开,眼底的痛楚也渐渐扩散开来,“看到你,本王就会想起你的父王,水苑王为天界效命多年,没有他,本王也不会有今日……”   顿了顿,六净天王继续说道:“原以为景明宫和水苑宫联姻以后,我们就能成为亲家,你和音儿也能长久幸福,要知道儿女的幸福是做父亲最大的希望。”   自从回到天界,水莲就沉浸在伤感的回忆里,她为失去亲人难过,为逝去的爱情心痛,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偏偏珍惜的人为她所伤。天音的失望她都看在眼里,强忍着情绪没有崩溃她已经很辛苦,如今听到这番说话,她不由想起水苑宫生活的种种,还有父母对她的疼爱。   水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酸涩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六净天王接下来要说什么,她想阻止却又开不了口,她不想回忆那段惨烈的过去,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永远也想不起来。   “那晚实在太可怕了……”六净天王无法继续注视着水莲,他转过身,缓缓闭上双眼,轻叹了声,“本王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恐怖的幻术,真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本王更想不到的是,英勇无敌的水苑王就这样离开了……”   “也许,他离开的时候,心里满满装的都是对本王的怨恨。”六净天王无奈地摇摇头,“这也是本王始终无法释怀的原因,本王和他情如手足,即使有解不开的误会,也不可能下此毒手,更何况我们两家就快结亲了,音儿就是我的命,我不会让他伤心。”   水莲明白了,六净天王怕她心存怀疑,索性主动解开她的疑问,表明自己的清白。如果天地之间真有连六净天王都不了解的幻术,那么,她被幻术欺骗又有什么稀奇。只能说九霄王的本事确实了得,几乎骗过了所有人,骗的她心服口服。   听到水至清口中的真相,水莲一度很抗拒,她不相信惨剧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她恨了这么久的仇敌,竟也是恨错了人。不过,她没有理由不相信水至清,也没有道理相信九霄王,阴险毒辣的九霄王对同父异母的弟弟云瑶王都能做出那种事,他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现在亲耳听见六净天王的解释,水莲忽然发觉,对他的恨早已不存在了,可见她已经选择了相信。不管这种信任来自水至清还是天音,她不想再深究,她也没有力气追究下去,悲剧已然发生,她没有为父母报仇的能力,也不可能让水苑宫恢复昔日的辉煌。   她能守护的只有水茗,还有她珍惜的同伴,九霄王利用幻术毁灭了水苑宫,他非但不知进退,反而发动战争滋扰天界,天地两界的较量一触即发,六净天王绝不会容忍他的恶行。这样下去的话,就算魔尊和尊王后对付不了九霄王,也自会有人收拾他。   水莲心里清楚,她唯一的依靠就是六净天王,除了天界景明宫,她什么地方都去不了,这里原本就是她的家乡,离开天界,她又能去哪儿呢!景明宫可以为水茗和她的同伴提供最周全的保护,这是其他地方都比不上的。   但水莲也明白,六净天王之所以愿意接纳他们,完全都是念及他和父王的旧情,当然,天音也是重要的原因。   “莲儿……”六净天王敛去伤感,微笑着看向水莲,“本王可以向你父王的在天之灵承诺,从今以后一定竭尽全力保护你和小茗,帮助你们重建水苑宫。”   水莲心中一紧,难以置信地看着六净天王,他刚才说什么,他要帮助他们姐弟重建水苑宫?水苑宫若是真的可以重建,不就是慰藉父母最好的方式么!   “怎么?你不乐意?”六净天王看她纠结的神情,诧异地问道,“你怕本王出尔反尔,还是不相信本王有这种能力?”   水莲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水莲岂敢质疑陛下的天威,只是重建水苑宫此事非同小可,小茗年幼,水莲担心今时今日的水家难以重现辉煌。”   闻言,六净天王松了口气,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这些你都不用担心,小茗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他继承了水苑王的优良血统,本王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担起振兴水苑宫的责任。”   “既然天王陛下相信小茗,水莲就能安心了。”水莲对他充满感激,深深地鞠躬行礼。   “莲儿,不用拘礼。”六净天王搀扶起她,柔声道,“在本王心目中,你和音儿一样,都是本王的孩子。”   他这句话意有所指,水莲抿着唇,不敢抬头,如果他再提及她和天音的婚事,她又该如何面对。   果然,六净天王说起了天音:“水苑宫出事以后,本王第一时间派出尊者和天兵天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及时解救水苑王和王妃,就连你和小茗也没保住。你被叛变的天兵夺去性命,小茗被生生夺走灵魄……”   水莲震惊道:“什么?您说小茗的灵魄被人……”   “是的……”六净天王沉痛地点头,“或许对方也听说过水龙印天地无敌,小茗是水苑宫的继承人,所有人都认定他体内有水龙印。”   水莲倒吸口气,险些站不稳,想起九霄王初次见她说过的话,更觉得浑身颤栗。九霄王确实知道水龙印的传说,他一直想要练就天地无敌的灵器,如果他能拥有水龙印,他就能早日实现统领天地的野心。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伤害水茗的不是别人,而是野心勃勃的九霄王,他以恩人的姿态自居,诱骗她为他所用,心甘情愿做他的御灵奴。水莲悔不当初,对于九霄王的恨也更强烈,在她为他卖命奔波之时,她最珍爱的弟弟却在忍受灵魄出体的痛苦。   “音儿不顾众人阻止,坚持要找到你的灵体,他一直在懊悔,若能及早找回你的灵魄,或许还有机会把你救活。可惜最终还是迟了一步,他只找回伤痕累累的灵体,终日面对你的灵体伤心。”   时至今日,六净天王仍是为天音心痛,水莲握紧拳头,源自心底的寒意迅速扩散到身体每个角落。若不是九霄王带走她的灵魄,她未必会死,如果她没有死,就不会发生更多的悲剧,云瑶也不会为她复活送命。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九霄王造成的。   “即便如此,音儿还是竭尽所能救回小茗的灵魄,他这个傻孩子,他轻信别人的谣言,以为本王是毁灭水苑宫的真凶,不敢来问个究竟,自己冒着丧命的危险,硬是用他微弱的灵力从对方手里抢回小茗的灵魄。”   水莲的泪水潸然落下,天音他真是傻,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告诉她,他从来都是这样,不管为她付出多少,都不向她提起。当初那枚莲花灵晶耗费他的内力,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好几次昏过去,但他在她面前只字未提,她看那灵晶剔透好看,忍不住拿出来向家人炫耀,结果大家都说,这种程度的灵晶需要很多灵力打造,必定是尊者级别的天人才有资格拥有。   水苑王问她,究竟是谁送她莲花灵晶,她心里忐忑,只能如实相告。得知打造灵晶的人竟是天音,水苑王沉默了很久很久,在水莲一而再的催问下才说出真相,天音是早产儿,身体格外虚弱,若非六净天王常年用至纯的灵力为他护体,恐怕很难活到现在。   为了这枚灵晶,天音可以说是连命都不要,单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水莲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水莲没有想到,天音为了救活水茗,居然再次冒险,而且比上次牺牲更大,纵使他已经成人,身体不似从前那般孱弱,但也禁不起这种折腾。   六净天王将天音视作珍宝,却也没有因此迁怒水茗,如果他是灭族元凶,怎么可能容忍仇家的孩子伤害他的继承人?   “莲儿……”六净天王眼里有泪光闪烁,幽幽地开了口,“实不相瞒,音儿救活小茗之后,就只剩下半条命了,但他不肯好好休养,终日思念你,伤心过度,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幸好你又回到他身边,能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陛下,您,您……”水莲惊呼出声,“您怎么能这样说,天音他好好的,他将来还要继承王位,他不能有事啊!”   六净天王苦笑道:“身为他的父王,如果不是完全绝望,怎能狠心说他命不久矣。莲儿,你若对他还有一丝眷恋,请你好好待他。你若愿意,本王即刻安排你和音儿成亲,封你为王妃,赐予水茗水苑王尊位,重建水苑宫。”   “无量天神若要带走音儿,能不能留下他的骨血,延续天界的安宁?”六净天王仰头看向天边,伸开双臂痛声哀求天界之神。   水莲一直以为她此生亏欠最多的人是云瑶,原来并不尽然,天音为她的付出与牺牲,她这一生又岂能还得清?六净天王要她嫁给天音,延续他的血脉,这种要求并不过分,即使他不允诺重建水苑宫,她也会认真考虑。   “陛下,给我几天时间,行吗?”水莲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心,她爱云瑶,对天音也有眷恋。天音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她不能再一次看着珍惜的人从她眼前消失。待她做出选择,她便不能后悔,即使云瑶回来,她也不能离开天音。   “莲儿,本王相信你和小茗不会让水苑王失望,你对音儿的好,本王铭记于心。”六净天王的语气笃定而自信,他知道水莲不会拒绝,她根本无法拒绝,天音的深情值得她一生守护。   天音君 Ⅷ   面对六净天王的要求,水莲无论如何说不出那个“不”字,天音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是他最珍爱的人,而今居然命不久矣,这种事实让人难以接受。   天音对水莲一往情深,他做出的牺牲足够水莲一生守候,虽然她心里忘不了云瑶,就算和天音成了亲,她也忘不了他。水莲说服自己回到天音身边,不仅是为了偿还他的恩情,也是为了水家的未来。   她愿意放弃自己真正的幸福,愿意割舍心中挚爱,成为天音的王妃。但这样做,对天音来说公平吗?天音全心全意爱着她,而她不能给他全部的爱,甚至在他身边的时候,还会不由自主想起别的男人。   水莲并不想欺骗天音,她很明确自己的最爱是云瑶,但又不想再伤害天音,唯恐他知道真相伤心难过。她已经让他伤透了心,若不是她,他也不会虚弱到这种地步,他是未来的天王,本该享尽一世荣华,却为了她,沦落成爱情的囚徒。   “小姐……”候在竹林外的水至清看到心事重重的水莲,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天王陛下他跟你说了什么?”   水莲勉强地笑了笑:“陛下要重建水苑宫,赐予水茗水苑王的封号。”   “什么?这,这是真的?”水至清惊讶地瞪大双眼,沉浸于失而复得的狂喜中,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姐,这真是太好了,水苑宫能重现往日辉煌,少爷延续水苑王的封号,还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么?”   水莲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在盼望水家重振旗鼓,微笑着点点头,水至清没有察觉她的为难,紧接着说:“无量天神总算没有放弃咱们水家,幸亏小姐和少爷都平安无事,天王陛下才会做出重建水苑宫的决定。至清这就去水家的祠堂给王爷和王妃上柱香,告诉他们水家后继有人,水家还能像从前一样威风……”   水至清的情绪很激动,说起话来语无伦次,兴奋过后渐渐恢复冷静,打量着水莲眉眼之间的愁苦,心下一惊,连忙追问道:“小姐,天王陛下帮咱们振兴水家,难道你不高兴吗?为何愁眉不展?”   “我,我没事……”水莲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总不能说自己不想嫁给天音。   “小姐,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心里有话尽管告诉至清,别忘了,至清誓死追随你和少爷。”水至清虽然不精通男女感情之事,但也略有了解,况且六净天王不会无缘无故重建水苑宫,稍加联想就明白了。   “莫非,天王陛下提起了你和天音君的婚事?”水至清仔细查看她的表情,心里万分矛盾,他听说了水莲和云瑶相爱的经过,心疼小姐的同时,也为天音惋惜。相比地界的云瑶王,水至清明显更倾向天音君,只是感情的事勉强不得,他不能替小姐做决定。   水莲走向天音的寝宫,水至清默默跟随不敢再问,直到看见那座莲花池,水莲才停下来,思量片刻叹道:“至清,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水至清想了想,反问道:“小姐有什么打算?应该何去何从,相信小姐心里已有方向。”   水莲苦笑:“如果事事都能随自己所愿,哪里还有什么烦恼,至清,我不能只为自己着想,还得为你为小茗,为整个水家考虑。”   “小姐……”水至清彻底清醒过来,颤声道,“至清说过,誓死追随小姐和少爷,不管小姐做出怎样的决定,至清都不会有半句阻拦。只是,小姐若要追随自己的心意,真能得到幸福吗?”   水莲沉默很久,低声说道:“是啊,追随自己的心意,也不见得就能幸福。况且幸福对我来说,太遥远了,遥远的像一个梦。”   水莲步入寝宫,水至清没有追上去,这种时候,她需要一个人冷静下来,想清楚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他们不可能回到地界,那位情深意重的云瑶王已经灵逝,为了一个逝去的人,伤害同样情深意重的人,显然是得不偿失。   回到寝宫,水茗已经睡着,他的脸色红润许多,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他朝思暮想的姐姐终于回来了,他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水莲坐在床榻边,注视着弟弟的睡颜,若不是天音,他们姐弟只怕再也见不到了。水茗小小年纪吃了这么多苦,他未来的路还很漫长,而她的决定,足以左右他的未来。   水莲的胸口传来阵阵疼痛,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心脏,起初是锐利清晰的痛,随后是难以呼吸的煎熬。她的选择对于水茗来说太重要了,今后他是备受敬仰的水苑王,还是四处流离的逃犯,都在于她今日的决定。   她不能只为自己考虑,父王和母后将水茗托付给她,她没有任何后退的借口。这是她身负的使命,她没有逃避的余地。也许不为水氏家族的复兴,只为水茗的将来,就足以让她做出让步。   成为天音的王妃,是她唯一的出路。水莲的手抚向胸口,轻轻地拍了几下,是时候放下了,有些人放在心底,有些事不再提起,做出选择并不那么困难。既然已经决定,她就再也不能后悔,不管未来发生怎样的变化,她都要坚定心意。   做天音的妻子,尽自己最大努力爱他,守护他,为他养育继承人。想起天音,水莲心里涌起丝丝柔情,毕竟是她爱过的人,和他相守一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也许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也许她还没来得及重新爱上他,他就已经离去,但她相信他们会很快乐。   水莲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天音,问过所有侍从,竟然没人知道他在哪里。水莲看着眼前的莲花池,目光停留在池边那座假山。那里藏着天音的秘密,存着她的困惑,她想知道那具残破的灵体还在不在,如今她已得到新生,天音又将如何处理她原来的灵体。   水莲从不晓得假山下面藏有玄机,她循着记忆,打开假山的机关,假山缓缓向后移动,出现一条地道。走下几百级台阶,她现在身在莲花池底,推开那道透明的水晶门,感受到逼人的寒气。   她仿佛又看到天音痛苦的神情,他不停打着寒颤,双唇懂得乌青发紫,双手抱住哆嗦的肩膀,蹒跚地走向那座莲花台。她想象着天音拖着病弱的身体,一次次饱受严寒侵袭,只为看一眼冰棺中的自己。   周遭空无一人,天音并不在这里,水莲收起满心感伤,走上莲花台,鼓起勇气看向那座半透明的冰棺。但她只看一眼就怔住了,冰棺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灵体,可是她曾亲眼见过,那具伤痕累累的灵体。   假山下的秘密通道确实存在,冰棺也和记忆里的一样,为何她的灵体却不见了?水莲不相信亲眼所见都是幻觉,但又解释不清眼前的情形,她杵在原地不知所措,注视着冰棺百思不得其解。   “莲儿,原来你在这里……”天音看到假山机关被打开过,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有人发现他的秘密,而且还是水莲本人。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天音笑得很不自然,生怕水莲追问那座冰棺的来历,又道,“刚才侍从见到我,说你到处找我,莲儿,找我这么急,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我找你有话要说。”水莲看出他的慌乱,转身面向冰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存放的是我的灵体吧,难道现在的我,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水莲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毫无逻辑,她也没指望天音能给出答案,但她听见天音叹道:“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错,我保留你的灵体,就是为了等你复活。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灵魄在哪里,但我知道你还有机会回来。如果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灵力,你就有生还的希望……”   “可是,可是灵体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你怎能肯定我能复活?”水莲难以置信地问道。   天音抬眼看她,眸子里的温柔让人沉溺:“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牺牲灵力解救你的灵魄,但我愿意付出所有保住你的灵体,只有这样,当灵魄被释放的时候,才能找回灵体。”   水莲诧异地看着他,喃喃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   天音缓缓走向她,修长的手指颤抖地解开她的衣襟,水莲低下头,赫然发现雪白的前胸竟有一道淡紫色的伤痕。复活以后,她还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身体,原来,她还是她,始终没有变过。   “有人帮你开启天界之门,带着你的灵魄回到灵气窟,那是你能复活唯一的机会,于是我把你的灵体送去……”   “你知道我那时在灵气窟?”水莲顿觉浑身都在冒冷汗,她不相信天音知道一切,居然还能这样冷静,“你还知道什么?你看见我和他在一起……”   “莲儿。”天音打断她的话,微笑着摇头,“你和谁在一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回来了。”   水莲咬着唇,百感交集的泪水涌上眼眶:“你耗费灵力保住我的灵体,复活以后,我却没有发觉你的存在。天音,难道你不恨我吗?”   天音依然摇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得到幸福,莲儿,你快乐,我便安心。”   “胡说,我背叛你得到快乐,你怎么能安心?”水莲泪如雨下,拍打着他的胸膛,“虚伪的家伙,你根本就是心口不一……”   天音握住她的双手,柔声道:“莲儿,这不是你的错,你我都误会了父王,以为他就是毁灭水苑宫的凶手。你恨我理所应当,以你的个性,就算是死也不会回来见我,幸好你遇见了那个人,他像我一样,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幸好如此,不然我又怎能见到你。”   “傻瓜,天音,你真傻,你怎么这样傻……”水莲哭倒在他怀里,原来她亏欠的不止云瑶一人,云瑶给她灵魄,天音给她灵体,他们倾其所有让她得以重生,她非但没能报恩,还让他们陷入生死困境。   天音紧紧拥着她,很久以后才开口问:“莲儿,刚才你想跟我说什么?”   水莲搂住他,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我、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做你的王妃,我……”   “莲儿……”天音激动地浑身发抖,双手捧起她的脸颊,再三追问,“你真的愿意嫁给我?莲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水莲想说自己配不上他,她实在没有自信做他的王妃,但看到他充满期盼的眼神,却又无法拒绝。   水莲红着脸,点头道:“如果你也愿意……”   “我愿意,莲儿,我愿意……”天音兴奋得像个孩子,抱起水莲旋转起来,高声欢呼,“太好了,莲儿答应嫁给我了,我要成亲了……”   水莲埋首在天音颈间,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莲花香气,暗自下定决心,这一生,决不再辜负他。   天音君Ⅸ   天界许久没有喜事,如今六净天王迎娶儿媳,天音君和水莲喜结连理,便是天界最大的喜事了。   晚宴还没开始,十大尊者和各地王侯均已入席,景明宫周围天兵天将重重把守,连只蚂蚁都休想靠近。天界的百姓虽然没有机会一睹王族省事,但也自发举行了各类庆典,欢庆王族即将有后。   尊者和天将的女眷们来到水莲的闺房,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直到喜娘帮她穿衣打扮,才依依不舍地告辞。众所周知,天音君是六净天王惟一的继承人,他将拥有整个天界,而水莲是他的挚爱,天界最尊贵的女人,谁不想趁机讨好,为自己留个好印象呢!   喜娘交代一些婚礼上的注意事项,水莲头戴沉重的凤冠,点下头都觉得困难,只能不停应好,不敢有丝毫怠慢。等喜娘嘱咐的差不多了,距离成亲仪式还剩不到半个时辰,恰好宫女来找喜娘询问细节,她就忙不迭地赶去布置了。   “小姐,少爷来看你了。”水至清在门外通报,他在这里已经候了几个时辰,听到房里不时传出笑声,他打心底里为水莲高兴。   “快让他进来。”水莲疲于应付那些尊者夫人,不过她也明白,成为天王妃以后,这种场合是少不了的。   “姐姐,姐姐……”穿着盛装的水茗蹦蹦跳跳来到面前,仰起红扑扑的小脸,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水莲,“姐姐,你的样子看起来也很奇怪哦,不过,挺好看的。”   说着,水茗傻呵呵笑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穿戴,不满意地嘟起小嘴:“我穿的就没有姐姐好看,他们也不挑些颜色鲜艳的给我,看我身上乌漆抹黑的,难看死了。”   “别这么说,小茗,这是天王陛下特意为你准备的,你要懂得感恩。”黑色水龙是水族之王的象征,六净天王赐给他这身行头,意味着他就是继任的水苑王。   水茗似懂非懂地嗯了声,软软的身子趴在水莲膝头:“姐姐,他们说从今以后我就是水苑王,还会住在水苑宫里,这都是真的吗?”   “当然,小茗将来会像父王一样威武,你开心吗?”水莲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笃定他能成为名符其实的水苑王。   水茗眯起眼睛,拍着手掌,笑得开怀不已:“开心,我很开心呀,我要像父王那样,为天王陛下效忠,保护天界的和平,我还要呼唤出金麒麟。姐姐,你说我能做到么?”   “会的,将来你一定能做到。”水莲发现他腰间系着一枚精美的黄色如意结,不由好奇,“这是谁给你的?”   水茗把玩着如意结,指指门外:“是那个绿裙子姐姐给我的,对了,她要我带她来见你的……”   不等水莲应声,水茗连忙跑出去,冲着院子里的某个角落叫起来:“绿裙子姐姐,绿裙子姐姐,你在哪儿啊,我姐姐答应见你了……”   看到碧君,水莲并不意外,她认识的女子,喜欢穿绿色的就只有碧家姐妹。碧涟在地界看管碧玺宫,她不会冒险来到天界,虽然碧君平时和她说不到两句话,但最有可能出入景明宫的就是她了。   “阿莲……”碧君沿用倾古今对水莲的称呼,感觉听上去更亲近,“恭喜你和天音君成亲,这是我的小小心意,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水莲接过藤编的盒子,盒子里整齐摆放着三枚红色如意结,看得出来手工很精细。   “谢谢你,碧君,我很喜欢。”   闻言,碧君松了口气,微微扬起嘴角:“那就好,嗯,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去拜堂成亲了,我先回去……”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水莲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问道。   碧君看她一眼,面有惭愧之色:“我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和姐姐伤害了你,你还准许我跟你一起来天界,让我留在景明宫,我、我很感激……”   水莲淡然一笑:“我也差点伤了你,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   碧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没有感觉如释重负,反而更内疚了:“其实,我最想替姐姐向你道歉,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了一个人……”   想起命丧碧玺宫的云瑶,碧君红了眼眶,怕眼泪掉下来,匆忙伸手擦去:“对不起,今儿个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不该提起她。”   水莲无言,她了解碧君的心意,但要让她原谅伤害云瑶的人,她做不到。   碧君和水莲在屋里说话,倾古今他们在院子里也没闲着,虽然彼此都很熟悉,但为了避嫌,在这隆重的日子,这些出生入死的同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有道是今时不同往日,当初阿莲和我们一起收灵魄的时候,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天王的儿媳。”三不留大发感慨,“不过哩,我早就看出来她有福气,不是魔王妃就是天王妃,你们看吧,被我说中了吧!”   “我还记得你第一眼见到阿莲,说她是九霄王的相好,见不得光才跟咱们混在一起。”倾古今不咸不淡地丢出一句,吓得三不留浑身直打哆嗦。   “呸,你瞎说啥呢,谁说阿莲是阿九混蛋的小情人了,那都是玩笑话,做不得真的。”三不留气得拍了下倾古今的肩膀,“不许胡说,听见了么,这话要是传到天王陛下耳朵里去,那还得了!”   “有道是见风使舵,曾经的九霄王殿下成了阿九混蛋,昔日的天王老儿又成了天王陛下。”倾古今斜眼瞟向三不留,揶揄道,“今后见着阿莲,只怕你得追着喊王妃殿下吧!”   “去你的,死狐狸,你就成天没个正行。”三不留啐了声,扭头看向长青,“哎呀我说,你怎么不进屋陪阿莲说说话哪,我们大老爷们不方便进去,你是女人没问题啊!”   长青没留意三不留跟自己说话,视线依然停留在原处,三不留顺着她温柔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全神贯注看着的人居然是水至清。   三不留吐吐舌头,朝倾古今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琢磨着长青什么时候看上水至清的。   成亲仪式繁琐冗长,身为天界王族,该有的规矩绝对不能少,前来道贺的群臣也不能疏忽怠慢。逐一回过礼,水莲累得说不出话了,忽觉手心一暖,原来是天音的手伸进嫁衣,将莲花灵晶递给她。   莲花灵晶本身具有灵力,身体虚弱或是意识模糊的时候,紧紧握在手心里,就能迅速补充体力。这枚灵晶凝聚了天音至纯的灵力,用来补身实在是大材小用。水莲和天音十指交握,他们共同感受灵晶带来的动力,从现在开始,他们已是夫妻,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彼此分担荣辱与共。   礼成之后,六净天王当众宣布重建水苑宫,为水茗举行了加封仪式,看着年纪尚幼的水茗,神情庄严地接过六净天王手里的王冠,水莲忍不住热泪盈眶。   天音拥着水莲回到布置一新的寝宫,喜娘和宫女们送上合卺酒,搀扶水莲坐在铺上莲子红枣的喜被上。天音在宫女的簇拥下,挑起水莲的盖头,跳跃的烛光映照着她娇美的容颜,两朵红晕飞上脸颊,更增添了几分俏丽。   “请殿下和王妃共饮合卺酒。”喜娘笑眯眯地看着这对新人,能为王族主持婚礼,这辈子恐怕也只有这一回。幸好婚礼顺利圆满,日后她也敢自称天界第一喜娘。   天音端来两杯酒,水莲接过一杯,与他双臂交缠,互相凝视着饮下这杯喜酒。徐徐咽下甜美的果酒,唇齿之间充满清新芬芳的气息。   “请王妃品尝莲子粥,祝殿下早得贵子。”喜娘紧接着送上莲子百合粥,喂水莲吃了两口,赞美祝福之词不绝于耳,在天音温柔的注视下,水莲觉得嘴里的莲子分外清甜。   眼看这对新人都进入了状态,喜娘乐滋滋地朝宫女们使眼色,宫女心领神会,简单收拾过后,熄灭寝宫里各个角落的烛台,仅留下床头那对龙凤喜烛。喜娘带着宫女侍从离开寝宫,天音和水莲的贴身侍女轻轻关上房门,低头顺目候在两旁。   “莲儿……”天音摘下水莲头上的凤冠,凝视着朝思暮想的容颜,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莲儿,是你么?”   水莲羞赧地笑了笑:“你方才只不过喝了一杯,难道这么快就醉了。”   “嗯,我是醉了……”天音拥她入怀,怜惜地吻了下她的额头,“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就像是在做梦,永远都不愿醒来。”   水莲不禁心痛,双手环绕着天音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语:“从今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永远在一起……”天地之间没有比这更深情的承诺,天音动容地吻上水莲的唇,轻柔地褪去她的嫁衣。   祥云锦帐缓缓垂落,掩不住迤逦春光,水莲许下一生的承诺,天音多年的爱慕终于有了归宿。   第八章 彩虹谷Ⅰ   水莲和天音成亲以后,六净天王派人将天界的休养圣地彩虹谷修饰一番,留作他们新婚蜜月度假。   彩虹谷风景优美四季如春,与地界的碧玺宫不相上下,对于这对新人来说,不仅是欢度新婚的好去处,还有着更深层的意义。他们相恋之初,天音经常带水莲来这里游玩,他们一起看过流星雨,许下相伴终生的愿望。   虽说意外将他们分开,天音苦等水莲身体日益憔悴,好不容易盼到水莲回来,她却已经爱上了别人。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经历过那么多考验,他们的感情比以往更深厚。   六净天王喜欢竹子,他的寝宫都是由竹子建造而成,所以,彩虹谷的行宫也是如此。彩虹谷原本就空气清新凉爽舒适,住在翠绿的竹林之中,让人更觉心旷神怡。   行宫共有八个房间,水莲和天音等人足够用了,随行的侍从和宫女住在行宫周围,稍有风吹草动就能第一时间赶过来。其实彩虹谷本身就是个充满灵力的地方,除了美丽无害的精灵,平日极少有外敌侵入。就算有恶灵觊觎丰沛的灵力,想要占为己有,也会被精灵们齐心协力赶出去。   只是这些精灵难得一见,她们的存在毋庸置疑,但却不愿与人为伍,除非她们自愿,否则外人根本就找不到,更别说近观了。   主子的安全由侍卫和精灵保障,日常起居就都是宫女的职责了,宫女们将景明宫的最高品质带到了彩虹谷,从早至晚三餐精良,水果点心也是新鲜可口。总之,彩虹谷的生活比景明宫更为惬意,即使一辈子待在这里,也是毫无遗憾的。   “莲儿,用完午饭,我们去竹林里散步好吗?”天音宠溺地看着面色红润的水莲,她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他总算是放心了。   “好啊,我们把琴带上,不累的话弹两首曲子。”水莲摘下一颗葡萄递到他唇边,眼睛微微眯起来,笑成了月牙儿,“我最喜欢听你弹琴了,待会儿我给你伴舞,你不嫌弃吧!”   天音开怀笑道:“一言为定哦,待会儿你可不能反悔。”   “就怕你反悔才是,我跳的舞哪能入得了你的眼,景明宫里的舞姬随便挑一个都是天仙之姿,我也只敢在你面前献丑。”水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天音摇摇头,深情地看着她:“在我眼里,没人比你更美。”   “咳咳……”三不留终于是忍不住了,当众咳嗽起来,拿筷子指着水莲和天音,想到不妥,随即又放下来,“嘿嘿,陛下,王妃,你们也忒肉麻了吧……”   天音和水莲相视一眼,笑着低下了头,三不留又道:“陛下对王妃情深一片,真是叫人羡慕啊!王妃对令弟的疼爱,也着实令人感动,可惜,水苑王这次不能同来,要不然就会热闹得多。”   “水苑王正在接受训练,为早日振兴水苑宫刻苦努力呢!”天音揽着水莲的肩膀,言语中充满宠溺,“这也是阿莲的愿望,她们姐弟一定能做到。”   水莲拍了拍天音的手,点头道:“无论如何,我们不会辜负天王陛下的期待。”   “说得好,说得好,王妃殿下就是有远见啊……”三不留连忙应和,笑得谄媚之极。   倾古今放下碗筷,不客气地数落三不留:“我说你这个人不虚伪能死是么,阿莲又不是外人,你看你一口一个王妃殿下,我都听不下去了。”   三不留不以为然:“哎,话也不能这样说的,今时不同往日,阿莲虽然是咱们的同伴,不跟咱们计较身份,但她现在确实是王妃,怎能不尊重呢!”   “你可以尽情表忠心,当着众人的面,我们当然要维护阿莲的地位,但私下里,我认为还是像从前那样比较好。”   水莲认同倾古今的话:“阿今说的是,现在我嫁给了天音,多了个王妃的头衔,但我还是你们的同伴阿莲。在这里不用拘礼,不然我也会觉得别扭。”   “不错,我和莲儿一向不注重那些规矩,阿三,你也不用顾忌许多,无所谓的。”   听天音这么说,三不留立马转了风向:“那好,以后我还是该咋地咋地,不跟你们见外。呵呵,不过刚才殿下叫我那声阿三很好听啊,听起来很亲切。”   “阿三,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假,八成是在人间生活过的原因,没有我们这么直接。”长青笑呵呵地插句嘴,也没留意三不留早将视线移到水至清身上了。   “嗯呢,是啊,我前世就是个俗气的人类,你们没在人间待过恐怕不晓得,做人不是那么轻松的事,除了九五之尊皇帝老子,所有人都得学着长心眼儿,混得开的人那叫有本事,做官做生意都能行,老实巴交脑袋又不灵光的人,只能一辈子做苦力勉强果腹。”   三不留自嘲地指着自己,说道:“别看我只是个炼丹药的,我也得看别人的眼色呢,我们那村的村长,一不高兴就要把我撵出去,谁叫我平时不肯种地迷恋修行啊!幸好我给他炼出强身健体的丹药,不然下场就更惨,我要是被赶出去,那就真没活路了,估计前世的死法得变成饿死冻死。”   “好啦,就数你话多,根本没人问你前世的事,人间的辛酸不用你说,大家都知道。”长青挥挥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   “呵,好你个阿青,现在看我越来越不顺眼。”三不留诡笑着打量起默不作声的水至清,“我明白了,你啊,如今就看某人顺眼,其他人怎么看都腻烦。”   长青发现他的居心,紧张地叫起来:“你胡说什么呢,阿三,你快住嘴,别说了。”   “我说什么了,看把你吓的那样。”三不留笑嘻嘻地看向水至清,主动跟他套近乎,“我说阿清啊,既然咱们都是自己人,以后我就叫你阿清好吗?”   水至清愣了下,瞅瞅面红耳赤的长青,瞟了眼三不留:“你在说谁?”   “当然是说你啦!”三不留来回看着长青和水至清,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青’字啊,这真是太巧了,怎么就这么巧呢,你说这是不是叫缘分哪!不如这样好了,我就叫你阿清,叫她小阿青,你觉得怎样?”   水至清的脸也不知不觉红了:“随便你吧!”   “好哩,我就知道你是个干脆利落的人,那就这么说好了,你们一个叫阿清,一个叫小阿青。”三不留得意洋洋地瞥向长青,“记清楚了吗,小阿青?”   “阿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长青急于向水至清解释,“你别听他瞎说,不用理他。”   水至清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吃饭去了。   “阿三,你真够贱的。”倾古今为长青打抱不平,丢下这句话,继续吃他的葡萄。   水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长青羞得脸都红透了,三不留一脸得逞的表情,可惜水至清不解风情,压根没把长青放在心上,也懒得想三不留那番话的含义。如果他们彼此有意,她倒是可以帮忙牵线,但要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她也爱莫能助了。   众人用完午饭,来到竹林里散步,长青和水至清走在最前面,三不留故意落后几步,让他们两人并肩前行。而他凑到天音身边,和水莲一起聊天说笑。倾古今和碧君走在后面,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碧君手里拿着一枚刚编好的蓝色如意结,犹豫着如何送出去,虽然这只是件小事,就算倾古今不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还是害怕被拒绝,仿佛倾古今不肯收下如意结,就等于拒绝她的感情一样。   当初来到天界无所事事,她没有倾古今和长青的高强灵力,也不像三不留那么能言善道,她甚至还是水莲的仇人。但她并不后悔坚持来到这里,如果她现在还在碧玺宫,只怕会更后悔。   碧君跟一位宫女学会编织如意结,没想到一学就喜欢上了,不分昼夜编来编去,居然还编出了好手艺。宫女们夸她编得好,纷纷跑来跟她讨,碧君欣然答应乐此不疲,一件件送出去,她也得到了不少答谢品,衣料脂粉是不愁了,好吃好喝的东西也都尝过了,她在天界的生活逐渐顺利起来。   其实,她编织的如意结,最想送的人是倾古今,她听他说过,他最喜欢蓝色和白色,便花心思编了个蓝色的如意结,绣上白色的花卉图案,流苏也是蓝白相间,谁看了都赞不绝口。如此精美的小礼物,她却只能压在箱底,一直不敢拿出来送给倾古今。   这次来到彩虹谷,她思来想去不能再拖下去了,就算倾古今当面拒绝,她也要落个心安。   “阿今……”碧君叫住倾古今,结结巴巴地开了口,“那个,我,我有东西给你……”   倾古今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眼里写满了疑惑,碧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匆匆递上如意结:“这是我给你编的,你喜欢吗?”   倾古今怔了怔,随即接过如意结:“谢谢,很漂亮啊,我很喜欢。”   “嗯,嗯,你喜欢就好……”碧君顿时松了口气,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倾古今眉头一皱。   “不好,有刺客……”倾古今惊呼了声,丢下如意结冲进竹林。   彩虹谷Ⅱ   倾古今纵身一跃,径直冲进身旁的竹林,碧君盯着被他扔在地上的如意结,一颗心七零八落。   “刺客?哪儿有刺客?”长青闻讯赶来,碧君指了指右侧方向,长青看见倾古今的背影,飞快地追过去。   “保护天音君,保护王妃……”水至清食指一晃,扬起三尺长的灵气剑,他警惕地打量四周的情形,用自己的身体保卫天音和水莲。   三不留吞咽着口水,仗着胆子凑到水至清身边,他不相信彩虹谷也有刺客,所以就算是装,也要装出几分英勇无畏的样子。   碧君担心倾古今受伤,想跟过去又怕拖后腿,只好捡起如意结,来到水莲身旁。等了片刻,林子里没有什么动静,也不见倾古今和长青回来。赶来救驾的侍卫将他们层层包围,看那阵势就算真有刺客,也不敢露面了。   “这彩虹谷里,不是有许多精灵么?”三不留心里纳闷,忍不住问水至清,“听说有精灵在,外敌休想靠近分毫,难不成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传言?阿清,我问你话哪,你倒是看我一眼啊!”   水至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周围,皱眉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就完啦?”三不留对水至清简洁的回答很不满意,却又不敢多嘴,生怕惹毛了他。   碧君想了想,说道:“精灵从不轻易现身,她们可能真的存在,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切,小丫头你懂什么,如果她们真的存在,普通人看不见,难道咱们殿下也看不见吗?”三不留瞅瞅天音,讨好地笑起来,“放心吧,咱们殿下在这里,彩虹谷的精灵们都会赶来的,保准没人能靠近。”   碧君不是倾古今,她才不想跟他没完没了耍嘴皮子,彩虹谷里有没有精灵,不是他们争论出来的。要是真有的话,早晚都能看见。   “莲儿……”天音握住水莲的手,清俊的容颜蒙上一层担忧之色,“你怕不怕?万一真有刺客……”   水莲回握他的手,笑着摇头:“不用担心,阿今他们应付得来,再说,还有至清在呢!”   “我不担心他们的实力,只是没想到我们来游玩散心,也会遇到这种事。”天音的语气充满无奈,身为天界王族,又是唯一的天王继承人,他也成为了刺客的首要目标。以往他并不在乎这样,但现在他有了水莲,就再也无法忍受刺客对他们的威胁。   “天音,这不怪你,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刺客,可能只是看错了。”水莲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微笑着安慰道,“你看我们人山人海,出来散步都有这么多侍卫保护,哪个刺客敢来送死呢,除非他不想活了。天王陛下既然准许我们出宫,他一定早有安排,我相信陛下。”   听她这么说,天音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这时,林子里传出倾古今的惊呼,紧接着又是一声叫喊,听声音像是长青发出来的。   侍卫首领连忙钻进竹林看个究竟,不料却被长青赶了出来,只见长青面红耳赤,尴尬地跺着脚:“走开,走开,你不要进来,你不能看。”   长青指着周围的侍卫说道:“你们也是,不许偷看。”   长青又是不能又是不许,更加引人好奇,纷纷猜测林子里藏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倾古今也走出来了,他双手托着自己的外衣,衣服里不知道包着哪种形状的物事,乍看之下凹凸起伏,仔细一看竟然还会动的。   “阿莲,阿莲……”倾古今的脸也是通红通红的,他把衣服塞进怀里,绕过目瞪口呆的侍卫们,走到天音和水莲面前,盯着天音看了两眼,觉得不太合适,转而面向水莲。   “阿莲,给你看样东西,呃,其实不是东西,唉,你看过就知道了。”倾古今掀起衣服一角,水莲上前一看,险些叫出声来,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睛。   “这,这是……”水莲看向倾古今,倾古今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错,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水莲又低下头,倾古今的衣服里包着一个小小的人儿,两寸长的身体白皙透明,玲珑的女性曲线足以令所有男人面红心跳,靛蓝色的卷曲长发直至脚踝,更映衬得肌肤似雪。她的面容清晰可辨,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恐惧与好奇,小巧的鼻子,粉色的双唇,恰到好处的镶嵌在圆润的心形脸上。   这根本就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儿,要不是她不停挣扎,水莲还以为她是天地无双的绝美人偶。但她是有生命的,她会呼吸,会眨眼,甚至还能发出声音。   “王妃殿下,我不是刺客,我是蝶仙儿……”小美人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了,水莲怔了怔,忙道,“蝶仙儿,你是彩虹谷的精灵,对吗?”   “是的,我是精灵……”蝶仙儿连连点头,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她转过身,趴在倾古今的手心里,露出背上的那对折裂的翅膀,“我迷了路,翅膀也受伤了,我想呼唤同伴,却被他……”   蝶仙儿抬头看向倾古今,委屈地撇撇嘴:“却被他抓起来,还说我是刺客。”   倾古今哪里敢看她,只觉得手心发烫,想要燃起火来。他匆忙将手里的衣物塞给水莲,连带着把这块烫手山芋也交给她。   “阿莲,她究竟是不是精灵,你看着办吧,总之不关我的事了。”倾古今拉长了脸,甩甩手一走了之。   水莲知道这也真是难为了他,他一门心思跑去抓刺客,谁知道到头来竟是个不着寸缕的小精灵。弄得自己难为情不说,还被小精灵埋怨。   “行了,没你的事了,我们都回去吧。”水莲抱着蝶仙儿回到寝宫,精灵现身的消息随即传遍了彩虹谷,大家都说精灵感应到了天音君和天王妃的灵力,所以才会出现,这象征着他们即将成为明君,带领天界走向辉煌。   事实上,蝶仙儿的出现纯属意外,连她自己都这么说:“我像平时那样上山修炼,还没采到花粉,就被一股子异香吸引过去。我在彩虹谷这么久,从没闻过那种气味,不知道那是精灵诞生还是怎么了,我没多想就过去看看了。”   蝶仙儿用水莲的罗帕给自己做了一身衣裳,她原本就不喜欢衣物的束缚,碍于众人奇怪的眼光,她也只好遮掩住身体的重要部位。   “远远地,我看见一束光,感应到一股特殊的灵力,我分不清是敌是友,但也顾不得多想,万一真有敌人闯进来,我也好及时通知同伴准备。可惜,我还没有靠近,就被弹了出来,脑袋撞在竹枝上,瞬间就昏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手上……”蝶仙儿裸露着香肩,波光粼粼的双眸在人群中来回寻找倾古今的身影,脸颊微微泛红,嗔怪道,“我还从来没被天人看见过,尤其是男人……”   倾古今当然不在,围在水莲身边的都是女人,长青不好意思地赔笑:“仙儿姑娘,你不要介意,阿今他也不是故意的,你的出现引起灵气波动,他还以为有人意图不轨。”   碧君看她卖弄自己的美貌,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她那头蓝色的长发,看起来有种魅惑人心的魔力。倾古今喜欢蓝色,他看到她的漂亮长发包裹着雪白的身体,是不是也动心了?   “阿青,你真以为她是精灵吗?如果真是刺客来的,伪装成精灵,我们要是轻信了她,岂不是后患无穷!”   碧君的话让蝶仙儿很受伤,她有些气恼,声音也尖锐起来:“你凭什么说我是刺客,我要真是刺客,为什么其他的精灵不来阻止我?你太轻视彩虹谷的精灵了,她们为了保护天王,宁愿牺牲自己的。”   说不上来什么原因,长青就是愿意相信她,连忙解围道:“仙儿,你不要生气,我们没有怀疑你的身份,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为了殿下和王妃的安全,不得不多点防范。”   蝶仙儿娇笑着眨眨眼睛:“这是自然,我能理解的,虽说我曾见过天音殿下和王妃,但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侍卫。”   “你们已经成亲了吧。”蝶仙儿看向水莲,眼里的真诚让人无法怀疑,“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还是个小女孩儿,殿下的年纪也很小,你们手拉手在彩虹谷游玩,我还在你头上停留过。”   蝶仙儿努力竖起梦幻般的蓝色翅膀,水莲依稀还有记忆,那是一只非常美丽的蝴蝶,直到现在也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天音说过,那也许是精灵,她还不相信呢!   “原来是你……”水莲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她记得这个精灵,这是多么奇妙的缘分。   蝶仙儿受宠若惊:“王妃还记得我?真的吗?这怎么可能?好多年过去了啊!”   水莲点点头:“确实很久了,不过像你这么美丽的蝴蝶,实在罕见。你待在这里,养好伤再走吧!”   “谢谢王妃夸奖。”蝶仙儿开始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仙儿恭敬不如从命。”   水莲和长青接纳了蝶仙儿,碧君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她心存妒忌吗?好像又不是,总之,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彩虹谷 Ⅲ   蝶仙儿留在行宫里养伤,最开心的莫过于三不留和平时没机会见到美女的侍卫们,虽然宫女们对这个貌美艳丽的精灵尚有怀疑,但都比不过碧君的嫉妒和厌恶。   水至清每天早晚都要去彩虹谷探视一番,生怕有外来的不明身份的敌人闯进来,长青和倾古今轮流陪他一起巡视,今日正巧是长青的当值。   “碧君,我们出去转转好吗,至清说彩虹谷有一种补充女子气血的草药,我想采一些回来,给水莲补补身子。”长青眼看碧君在倾古今门外徘徊,好心建议道。   “我不想去……”碧君手里仍是拿着那件被倾古今丢弃的如意结,她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他,这已经是他的东西,放她这里算什么呢,他不是答应收下了么,又不是她勉强她收下的。   长青当然明白她的心思,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忍不住叹了声。倾古今对碧君没有那份心,作为过来人,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碧君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对倾古今的喜欢越来越执着,不管别人怎么劝说,一时半会儿都很难想开的。   “长青姑娘,要不要一起去?”水至清背着竹筐走出房间,看到杵在院子里的长青,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开口问了声。   “哦,要去的,我当然要去。”长青连忙应声,回头看向碧君,不甘心地又问,“碧君啊,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听说那种草药碧玺宫也有,你一定能认得出的。”   碧君开始犹豫,她原本就在努力修补自己和水莲的关系,水莲成亲的那天晚上,她们冰释前嫌。水莲身为王妃,又是已故水苑王的长女,如果她能为王族诞下继承人,将是一件轰动天地的喜事。   若是为了水莲,碧君自然要尽一份心意,再说,她也没想好如何面对倾古今,见到他以后,把如意结交还给他,然后又能做什么呢?   “好吧,我们一起去。”碧君和长青刚刚走下台阶,就听见身后的房门打开了,碧君匆忙回头,眼里满是惊喜,“阿今……”   可惜,房里走出来那人并不是倾古今,而是睡眼惺忪的三不留,三不留张开嘴巴,打了个臭烘烘的哈欠。揉揉眼睛,看见长青和碧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不由愣住了。   “干啥?你们都盯着我干啥?”三不留困惑不解地反问,伸手拍拍自己的嘴巴,险些被自己的口气熏昏过去,“哎呦,这股子味儿哦……”   长青代替碧君问道:“阿三,大清早的,你在阿今房里做什么?”   水至清也觉得好奇,走过来看着三不留,问道:“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采药?”   采草药这种事,倒不是人越多越好,只是每次和长青一起,他总感觉不自在。来天界之前,他总以为长青是男的,对她就像同伴一样,没想到回来以后,竟然发现她的打扮越来越女性化,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柔情似水,总之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如果有个男人同行,他就不用顾及她的感受,也不用被她那种怪异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如果有个像三不留这样的男人,说起话来絮絮叨叨,估计长青就没空多看他了。   “采药?”三不留挠挠后脑勺,他刚睡醒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呢,就被她们问来问去,真不知道要先回答谁比较好。   “那个,昨天晚上我睡不着,拎壶酒来找阿今聊天,也不知道聊到多晚,我就在他这儿睡下了。”碧君的双眼死死地盯住他,三不留实在没有办法忽视,“对,就是这样,除了喝酒聊天,别的我啥都没干,不信你进屋去问阿今,不过,他还没睡醒哦!”   这倒很像三不留的作风,碧君和长青打消了疑虑,双双走出院子。水至清一看碧君也跟去采药,对三不留就不放在心上了,没有继续邀请他,转身一同走了出去。   “等一等,采药是吗,我也去,上次有个宫女摘的白山叶子不错,就是那种吃在嘴里很清凉的,嚼一会儿口气就好闻了……”   水至清要采的那种草药是百子草,天界的老百姓每逢娶媳妇嫁女儿,都要找些来炖补品,听说女人通过进补,能在短时间怀上孩子,并且能保障母子身体健康。水至清是个男人家,这种事本来轮不到他操心,但水家的女家仆都不在了,他又受过已故王妃的嘱托,一定要好好照顾水莲和水茗姐弟俩。   作为水莲的娘家人,水至清总是不由自主为她操心,六净天王之所以重建水苑宫,封水茗为水苑王,都是为了水莲能尽快延续王族血脉。如果水莲迟迟没有好消息的话,只怕六净天王会很失望,对水苑宫的扶持也会滞后。   从前听家仆说过,水苑王妃就食用过百子草,这种民间百姓都喜欢用的补品,比王族的珍贵食材还有效果。水至清在景明宫里的时候,不好意思问宫女要,现在来到彩虹谷,他想应该能采得到。   水至清找倾古今商量过这件事,结果长青和三不留都知道了,好在他们没有笑他婆妈,反而都很支持。于是,他们决定从今天开始,到彩虹谷四处寻找百子草的下落。   “我嫁过人,却没听说过百子草,既没见过也没吃过。”长青仔细查看身边的花草树木,连草丛里也没遗漏,“你们多留意啊,好像是三片叶子两尺来长的草类,顶端还有紫色绒球的。”   “所以说你婆家容不下你啊,嫁过去那么久,也没生个一男半女,谁叫你不知道百子草是什么东西。”三不留嬉笑着数落道,那种贱贱的语气,让人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你知道什么,人间根本没有这种东西,你在地界混了好几载,你也没听说过吧!”长青淡淡地瞥他一眼,“快找你的白山叶子吧,你一张嘴简直臭气熏天。”   “哈哈,正嚼着呢,来,来,给你闻闻我的嘴巴……”三不留吐出白山叶子,张大嘴凑过去,长青好笑又好气,一把推开他,“滚开,你这人真讨厌。”   “碧君姑娘,阿今说曾在碧玺宫见过百子草,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水至清看长青和三不留吵得正欢,转而跟碧君聊天。   “说实话我也没见过。”碧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说我从小在碧玺宫长大,不过宫里的奇花异草多到数不过来,许多民间看不到的宝贝宫里都有,我也分不清哪些稀奇哪些寻常。阿今他这个人心思缜密,说不定真见过呢!”   “看来你们碧玺宫也是个好地方,在那种地方长大真是幸福,你知道吗,彩虹谷只有王族才能居住,普通的天人是来不了这里的。”水至清笑着摇头,拍了下空空如也的竹筐,“也许民间的补药,这里反而没有。”   “碧玺宫也一样的,碧家的主人拥有封号,像水苑宫一样,都是世袭的,我们那里作为魔族的修炼地,除了魔王魔尊,其他地灵都不允许靠近。”碧君随手拨开山路两旁的草丛,轻叹了声,“不管是天界地界还是人间,哪里都有高低贵贱之分,这真是没办法的事,想活得轻松一些,也许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原来你也是个向往自由的人。”水至清望着她笑,他们认识这么久,加在一起说的话也没用几句。   碧君点头笑道:“不错,我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以前在碧玺宫,也没人能管得了我。我不仅是向往自由,而是自由的过了头,难道你没听阿三说过我的事吗,我可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王啊!”   “魔王?”水至清怔了怔,从头到脚打量他,实话实说,“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强大的灵力。”   “呵,我这是自封的魔王,不是魔尊钦封的魔王。”碧君笑得前仰后合,“我那点灵力算得了什么,也就是吓唬吓唬阿三罢了,一个长青就能把我收拾得服服帖帖。他们之所以叫我魔王,因为我太霸道,横行作恶的那一种。”   水至清失声笑道:“不会吧,你这种小姑娘横行作恶?就算你很霸道,最多也就是使点小性子,绝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   “为什么?你不觉得我坏,是不是因为我救过你,还带你去找阿莲?”碧君看着水至清,忽然发现他长得也很好看,清晰立体的五官轮廓,充满男性的阳刚气息,黝黑的皮肤看起来很健康。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黑瘦的像一具骷髅,她根本不敢靠近他,哪里有胆量仔细看他。   水至清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寻找百子草,碧君也没有再问,四处张望的时候,突然发现不远处有几抹浅浅的紫色。   “百子草,那就是百子草吧……”碧君蹚过草丛跑去看个究竟,其他人听到声音,也都陆续聚集过来。   “三片叶子,两尺来长,紫色绒球……”三不留注视着那一片百子草,兴奋地大叫起来,“找到啦,终于找到啦,你们看,这里有好多啊……”   长青顾不得说话,弯腰去采那些百子草,水至清放下竹筐,一把一把摘下来放进去。他们忙活了半个时辰,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行宫。   水至清和长青把百子草送到膳房,碧君迫不及待来找倾古今,发现房门是敞开的,轻轻一推,眼前的景象让她大惊失色。一个仅用薄纱遮体的女子,露出雪白双肩和修长美腿,正用力地抱紧倾古今,在他身上来回扭动。   彩虹谷Ⅳ   那个几乎毫无遮掩的女子有一头卷曲的蓝色长发,映衬得肌肤雪白如雪,她水蛇般的双臂紧紧搂住倾古今的脖颈,并且扭动着柔软的腰肢,放浪的背影看在眼里,说不出的恶心痛恨。   “蝶仙儿……”碧君想也没想,冲上前去一把将蝶仙儿从倾古今身上拉下来,扬手就甩给她两巴掌,打得蝶仙儿眼冒金星,白皙通透的脸颊唰一下就红了,留下清晰的指痕。   蝶仙儿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莫名其妙地看向碧君,不理解她的怒气从何而来:“你,你为什么打我?我又没得罪你,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我为什么打你?”碧君眼看蝶仙儿整个人还挂在倾古今身上,而倾古今的一只手竟然还黏在她的腰上,碧君此时的愤怒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了。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两个,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碧君指着倾古今搂住蝶仙儿的那只手,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声音也尖锐起来,“不知廉耻,你们真是不知廉耻。”   三不留听到房子里的动静,原本他等在外面,是不好意思影响他们年轻人谈情说爱,但现在听到里面大呼小叫,像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要是坐视不管的话,待会儿闹出人命那就不得了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三不留顾不得那么多,推开门冲进去,看见蝶仙儿雪白耀眼的肩膀,心下一惊,连忙伸手捂住眼睛转过身去,“哎呦,大白天的,怎么连衣服也不穿,非礼勿视,我不是故意的……”   倾古今清澄的眸子冷漠地扫向碧君,抬手扯下头顶的一方纱幔,包裹住蝶仙儿的身体。他叫了声三不留,解释道:“事情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这都眼睁睁看见了,还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那究竟是怎么样,你不是被这个狐媚子勾去七魂六魄,只想着帮她说话吧!”碧君的眼睛都涨红了,她觉得很委屈,她深深地爱上这个男人,可是他并不爱她,这些她都愿意忍耐,感情的事向来急不得,她愿意等,等他爱上她的那一天。   但是,自从这个自称是彩虹谷精灵的蝶仙儿出现,她就发觉越来越不对劲儿了,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初次见面倾古今就把蝶仙儿捧在手里,看到她不着寸缕的模样,这究竟是桃花劫还是桃花债?眼下还没几天的工夫,这个恬不知耻的蝶仙儿居然胆敢登堂入室,赤果果地勾引起倾古今!   最令人可气的是,倾古今非但不嫌弃她轻浮,反而处处为她辩解,难道男人当真都吃这一套?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越是放得开的女人越受欢迎?那么,她的忍耐与等待都算什么,她为他委曲求全的心,难道还比不上别人放浪的肉体?到头来他追求的就是这些?清高不凡的倾古今追求的就是最粗俗的男女情事,这叫她情何以堪?   三不留回头看了眼,确认蝶仙儿已经穿上了东西,这才尴尬地转身面向他们。倾古今的脸色不太好,一看就知道正在气头上,碧君呢,恨得嗓子眼儿都在冒烟儿,说话都不成调了。不清楚的还以为倾古今和碧君是一对儿,蝶仙儿就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但事实并非如此,倾古今从没承认过碧君,就算碧君从地界追到天界,为了倾古今放弃碧家小姐的身份,却也不能成为倾古今接受她的理由。自古男欢女爱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剃头担子一头热又有什么意思。   三不留情感上是偏向倾古今的,毕竟多年兄弟,这点义气还是有的。但眼前这件事,他又不能一味偏袒倾古今,这才认识蝶仙儿几天,哪能光明正大就搂抱在一起呢!所以,他能理解碧君的愤怒,他也觉得这事儿不妥,倾古今的做法确实有点过了。   “那个,我说,阿今你也真是的,这种事要避讳着点儿,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搞……”话没说完,碧君眼里的“小刀”噌噌射向三不留,他打了个寒颤,随即又改口道,“你们这样叫做伤风败俗,就算她主动送上门,你也不能要啊,阿今,你好歹是咱们狐狸族的族长,哪能没有一点节操,你不口口声声要为狐狸同胞正名吗,结果你才是荒,淫无度的败类……”   “你们可不可以听我说一句。”倾古今忍无可忍打断三不留说话,极其厌恶地瞪了碧君一眼,碧君被他眼里的厌恶彻底伤害,心里只觉得嗖嗖冒寒气。始作俑者蝶仙儿此时正依偎在倾古今怀里,没有了原先的张扬,故作无辜的眨着眼睛,反而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不用了,我不想听你说什么……”碧君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她现在算什么,她又不是他的谁,有什么资格质问他。她忽然明白了碧涟的所作所为,当一个女人绝望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是她们选择的方式不同,碧涟身为一宫之主,她只会用最惨烈的方式,宁愿同归于尽,也不能忍受心爱的人离开,而她,除了懦弱地哭泣,竟然没有其他办法。   碧君失魂落魄地往门外走去,被三不留一把拉回来:“我说你这丫头,脾气还是那么急躁,你怎么不听听阿今解释,我相信他不是随便乱来的人。”   看到碧君这样伤心,三不留反过来同情她了,虽然他们相处的并不好,但也算是半个自己人,相比她和蝶仙儿,还是要顾及她的感受。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不是精灵?”三不留的矛头指向蝶仙儿,不悦地斜着眼睛,“你们刚捉到她的时候,不是只有巴掌那么大吗,现在怎又变出人形了?”   “你终于肯听我说话了。”倾古今无奈地叹了声,抱起蝶仙儿的双腿,撩起纱幔,示意给他看,“刚才我给她疗伤的时候,没有掌控好灵力,让她现出人形,可是,她的修炼还不成火候,没长出来双脚,所以根本不能下地走路。”   三不留弯腰看过去,那双白皙匀称的小腿下面,果然没有脚,他拉了下碧君的手,说道:“哎,你也过来看呀,阿今说的没错,她真的没有长脚。”   碧君心里怄气,但听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蝶仙儿的双腿无力地耷拉下来,小腿长到脚踝处就成了尖笋状。原来她没有脚,怪不得要攀附在倾古今身上。蝶仙儿也许真是彩虹谷的精灵,修炼年月不长,还没有足够的灵力幻化出完整的人形。若是这样,她不就是误会了他们么。   蝶仙儿无助地靠在倾古今身上,水汪汪的大眼睛马上就要掉下泪来:“我,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变不回去呢?我想变回去,我要我的翅膀……”   倾古今安慰她道:“仙儿姑娘,对不起,我没有能力帮到你,反而越帮越忙。不如这样,你先进屋躺一会儿,我转告阿莲,请她找别人为你疗伤。”   “好吧,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蝶仙儿哽咽地看向碧君,旋即又低下头,“是我连累你了呢,都是我不好,我以为是你发现了我,你和我的灵力是相通的。”   倾古今不想多说什么,他抱起蝶仙儿走进寝室,放她平躺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关好窗户,柔声安抚道:“仙儿姑娘,你睡会儿吧,不要着急,总会找到法子的。”   蝶仙儿轻轻地“嗯”了声,合上双眼,倾古今走向三不留和碧君,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我要去见阿莲,你们一起去吗?”倾古今看着面红耳赤的碧君,知道她自己觉得惭愧,原先的怒气也渐渐消散了。   “好啊,一起去吧。”三不留推了下碧君,让她趁机说句好话,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我不去了,我去膳房,给阿青帮忙。”碧君不想向他道歉,就算是她误会了,他也不该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她。   “我说,你这丫头就是爱闹别扭。”三不留看她不领情,盯着她的背影,气得甩甩袖子,“以后再也不帮你说话了,不识好人心。”   直到晚上,碧君也没跟倾古今说话,她开始反思,自己这样一往情深究竟值不值得。倾古今不爱她,甚至连喜欢都没有,她跟他耗下去,会有结果吗?即使没有蝶仙儿,将来他也会遇见其他女子,如果他最终还是会爱上别人,她的坚持不就太可笑了么!   爱一个人不求回报,那是自欺欺人的说法,爱他,当然想和他在一起,不仅要在一起,还要为他生儿育女幸福生活。明明爱着他,却要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相爱,还得故作大方送上祝福。   人要虚伪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祝福的话?总之,她做不到,她爱他,就要让他知道,即使他不接受,也要让他知道她的心意。   碧君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走出房间,在附近的竹林里散步。夜晚的彩虹谷很美,月光为竹林镀上一层银白,飘渺梦幻,美得很不真实。   忽然,她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连忙用灵力将自己隐身,四处张望,打量林子里的情形。不远处有道白色的影子,由远及近而来,看着像个女人,那个女人边走边回头看,脸上有种警惕的神色。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碧君看到那张美丽的脸庞,以及那头海蓝色的卷曲长发。   彩虹谷Ⅴ   碧君屏息凝神,悄悄跟在蝶仙儿身后,她不知道这么晚了,蝶仙儿溜进竹林究竟要做什么。她的样子看起来挺诡秘的,像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最令人震惊的是,她居然是用脚走路的,而不是用灵力漂浮或是怎样。   白天碧君亲眼看到,碟仙儿的灵体还没有长出脚来,难道几个时辰就能长出来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她看到的也不会是幻象啊,这个灵力微弱的精灵,怎么可能运用幻象术?再说,就算她伪装柔弱,偷偷用了某种招数,倾古今和三不留也不会毫无察觉吧!   想起倾古今,碧君忍不住摇头,这个男人的心,她始终不懂。也许他已经爱上了蝶仙儿,心甘情愿为她掩饰。她那温柔端庄的姐姐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宁愿被人利用成为杀手,天底下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呢!   无论如何,碧君都不打算一走了之,就算是为了同伴的安全,她也得跟过去看个究竟。万一这个蝶仙儿是九霄王派来的奸细,身为彩虹谷的精灵却又背叛天界,想要伤害天音和水莲的话,她能提前识破对方的阴谋,做出防范也是好的。   蝶仙儿不停地东张西望,轻灵的双眸闪动着惊慌与不安,她咬着唇,忍受着娇嫩的双脚被粗糙的草地磨破的痛楚,坚定不移地直奔竹林深处。如今她的翅膀受伤,她变不回曾经的精灵模样,水莲请来倾古今为她疗伤,她原以为能够迅速复原,所以在倾古今运用灵力的时候,自己也悄悄运功。   不料,两股不同的灵力产生排斥,她又明显不是倾古今的对手,反而弄巧成拙,逼着她现出了尚未发育成熟的灵体。幸好在碧君和三不留赶来的时候,她的双脚还没有长出来,免去了一场误会。不然,她就会被指责为勾引倾古今的放浪㈠女子,说不定还会被水莲撵出行宫。   如果她被赶出行宫,那么,她的计划就要泡汤了,为了报恩,她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对天界的王族不利。虽然她是彩虹谷的精灵,但是王族对她来说是非常遥远的存在,她也不觉得王族和平民有什么区别。   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莫过于亲人朋友,当然,还有曾经救她一命的恩人。现在恩人落难,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辗转找她帮忙做些事情,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别说是打探天音君和水莲王妃的行踪,即使是要她亲手杀了他们,她也不会犹豫的。   她这条命原本就是恩人救下来的,为他去死又有什么可惜。不过,她根本没有伤害王族的能力,所以她也只能帮忙做些打探的事。   “灼公将军……”蝶仙儿看到那袭银白披风,毕恭毕敬地唤了声,“对不起,让您久等了,仙儿身处行宫时刻小心,等他们都睡下了,才能赶来与您见面。”   灼公将军挥了挥手,蝶仙儿识相地闭了嘴,等他发号施令。碧君看不清对方的样貌,但也不敢靠近他们,那位名叫灼公的将军,周身散发出压抑恐怖的灵力,比十八层地狱的魔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为什么给人如此阴森可怖的感觉,莫非他当真是从地狱里来的么!   “他们还准备待几天?”灼公将军淡淡地开口问道。   蝶仙儿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他们就是天音和水莲,忙道:“天音殿下和水莲王妃来彩虹谷欢度新婚调养身体,听宫女们说,至少也要住上三个月的。”   “殿下?王妃?”灼公将军不悦地哼了声,转过身看向蝶仙儿,“你明明知道所谓王族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你还尊称他们殿下、王妃?是不是在你心目中,他们才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不,不是这样……”蝶仙儿听出他的气恼,连忙解释道,“将军您误会了,仙儿只是习惯而已,平日里在行宫都要这么称呼,免得被人怀疑。将军恕罪,仙儿再也不敢了,请将军相信,仙儿并不在乎什么王族,仙儿永远记得将军的恩情,如果不是将军,仙儿早就被金骸的戾气所伤,堕入无边地狱了。”   蝶仙儿这番解释,灼公将军总算消气了,那晚他与九霄王联手铲除水苑宫,制造出惊天动地的幻象,让水苑王死不瞑目,水苑宫血流成河。回想起来,至今他还觉得痛快,想当年他随水苑王出征,对抗地魔的攻击,血战沙场险些送命,无非是未经审讯杀了一个魔将,就被水苑王以军法处置,当着众多天兵天将的面,赏了他五百记鞭子,打得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但他终究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出丑,忍受着钻心刺骨的痛苦,咬牙走出了刑场。水苑王让他记住自己的过错,让他趴在地上敬仰天威,他偏不要,就算废了一双腿,他也不要认错。他可以挨鞭子,却不觉得自己有错,他才不要向水苑王低头,打死他也不认输。   事后,水苑王没有再提这件事,也没逼着他说那声“我错了”,还假惺惺地派来两名御医,帮他医治伤口。不过,这个仇他已经记下了,不管水苑王如何作态,他也不会领他的情。   身体的伤是医好了,但心里的愤恨与日俱增,他拼命努力也争不到天尊之位,更不必说得到六净天王的认同,获封王族称号。反观水苑王,政绩不断,水家的兄弟也都有后来居上的趋势,眼看水将军都要骑在自己头上来了,他却没有丝毫对策。   然而此时,偏又传来噩耗,水苑宫的大小姐即将嫁给天音君成为王妃,若是这桩亲事成了真,日后还有谁能制衡水苑王。他不就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恐怕就连六净天王都得让他三分。   灼公心急如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他不甘心永远被人奴役,他还要报仇,怎能无声无息沦为蝼蚁。可是,以他一己之力,他又能做什么呢!九霄王的到来带给他无限希望,听说了九霄王的计划,他兴奋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灭了水家,栽赃天王,这种绝妙的主意只有未来地魔能想出来啊!   他毫不犹豫成为九霄王的内应,并且秘密拉拢了一些有意投奔地界的同僚,他们早就看不顺眼水苑王,尤其憎恨六净天王对他的纵容。他们效忠的是天王,又不是半道上跑出来的杂碎,水苑王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灵力强一些,打造的灵器无人超越,比别人更会献媚讨好么,他不是正统的王族,凭什么享受王族的待遇。   灼公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妒忌水苑王,他认为自己欠缺的只是运气,没有水苑王那么幸运,得到六净天王的赏识。不然,他也完全有能力获得王的称号,拥有属于他的王宫,娶一位绝世的女子做妻,被数不清的仆人服侍。   看着水苑宫在火海中坍塌,挤压在胸口多年的怒气终于散去了,灼公不敢掉以轻心,率兵追捕水家的两个孩子。斩草必须除根,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就算没有九霄王的命令,他也一定要这么做。万一水家还有继承人,他日东山再起,他的努力就白费了。   一剑刺穿水莲的胸膛,看着她的灵魄被九霄王收入囊中,灼公连忙转而对付另一个隐患。可惜,还是有人抢先一步,天音赶来救走水茗,把他接回景明宫,灼公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能奈何天音。果然,隐患不除祸患无穷,水莲死而复生回到天界,嫁给天音君成为王妃,水茗继承水苑王封号,六净天王宣布重建水苑宫。   原来,他高兴的太早,水苑宫浴火重生,可以预见,以水莲被宠爱的程度,水家将比以前还要辉煌。他现在被六净天王通缉,九霄王为了避嫌,也不肯收留他,更别说在地界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   灼公已是穷途末路,他唯一的选择只有继续为九霄王卖命,若是天界早日沦陷,他的苦难也就到头了。但是想要天界沦陷谈何容易,好在六净天王也有弱点,那就是他病弱的儿子天音君。   “天音那小子的身体怎么样了?就他那样的也能娶妻生子,哈哈,真是笑话,该不会在一夜之间暴毙吧,这倒是省了我不少事。”灼公不怀好意地大笑,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又不得不放低声音,恨恨地咒骂道,“该死,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杂碎,老子现在活得这么窝囊。”   蝶仙儿一个字也不敢多说,静静地听他大发牢骚,灼公长长地叹了声:“罢了,你先回去吧,我找你来,是想提醒你,不要低估了水莲那丫头,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她连九霄王的兄弟云瑶王都能迷惑,对付你简直是轻而易举。”   “是,仙儿谨记于心,仙儿定当处处谨慎,不被人发现可疑。”   “至于那丫头身边的人,你也要好好相处,记住,每个人都有弱点,水莲的弱点就是她身边的人,为了她在乎的人,她愿意拼命的。”灼公冷笑两声,转身走进阴影,“取得他们的信任之后,我再来找你。”   蝶仙儿目送他走远,轻轻地叹口气,起身走回行宫。碧君恨不能当场冲出去抽她几巴掌,转念一想,如果蝶仙儿有了防备,她还怎么搜集罪证呢!不错,她需要忍耐,等蝶仙儿露出马脚,连背后主使一并揪出来,才是稳妥的做法。   彩虹谷Ⅵ   都说天界彩虹谷的精灵是天地间最单纯的,没想到遇见一个蝶仙儿就藏着这么多见不得人的秘密。水苑宫被摧毁的那天晚上,她被金骸散发的戾气所伤,偶然间被已经叛变的灼公将军搭救,她就将罪人认作恩人,盲目地报恩。   碧君无意中得知她是灼公将军派来的奸细,对她的敌意就更多了几分,虽说她没有直接受九霄王指使,但也是要对天音和水莲不利的。身为地灵,她无意插手天界王族与平民的恩怨,出于道义,她也没有必要做到舍己为人的地步。只是,她看不惯九霄王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在天界还是地界,如果她有条件,她就要阻止他继续作恶。   蝶仙儿不知道碧君见过她和灼公在一起的场景,也不晓得自己正处于监视中,她只想着如何讨好水莲,如何取得他们的信任。她不知道恩人接下来要她做什么,她只知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回不了头,所以,她也不能停止。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让自己有后悔的余地。   不过,随着与众人的相处,蝶仙儿的计划跟原先预想的发生一些变化。她没打算对水莲等人用真心,也就没寄望他们对自己用真情。不料,他们倒是待她发自内心的好,她的翅膀是自己折断的,为了取得水莲的信任,苦肉计这样的牺牲是必不可少的。   水莲为了帮她尽快复原,特意命人从景明宫里请来御医,六净天王听说他们在彩虹谷发现精灵,居然也很惊喜,连赏赐给天尊天界的灵丹也一并差人送来。   不出几日,蝶仙儿的翅膀就基本复原了,虽然还不能像从前那样挥动自如,却也没有多大问题。只是,蝶仙儿还不想走,若是她走了,灼公将军怪罪下来,她又能用什么法子回来呢!好在,她不是个头脑空空的精灵,关键时刻,还是能想出一些妙招的。   “天音殿下,王妃殿下,仙儿有幸得到天王陛下的照拂,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几日打扰各位,仙儿深感过意不去,此等大恩大德,也不知道如何回报。”   蝶仙儿低头顺目,神态娇俏可人,言语轻柔动听,看她这般模样,谁能想到她竟是受人指使来的。   水莲和天音相视而笑,说道:“说起来我们也算有缘,你就不用客气了,如果你愿意,不妨跟我们说一些精灵部落的趣事,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蝶仙儿正想着怎样才能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水莲主动要求,倒是省了她很多麻烦。不过,她还是要故作为难,免得引起他们怀疑。   碧君面无表情地打量她,心里既厌恶又鄙视,就像是看跳梁小丑,看她怎么暴露原形。   天音看她久久不语,了然道:“没关系的,听说精灵部落规矩甚严,你不方便透露就算了,莲儿也只是说说罢了。”   蝶仙儿咬着唇,那双晶莹的眸子充满纠结,水莲看她这样为难,也不好意思勉强,只得顺着天音的话说:“是啊,我只不过一时好奇,忘了部落里有规矩的,仙儿姑娘,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二位殿下,仙儿并不是为难,部落确实有规矩不假,但也不是一成不变。首领娘娘要是知道仙儿在行宫养伤,一定会替仙儿感谢你们。只是……”   “只是什么?”三不留听她话里有话,不知不觉来了精神,“你刚说的首领娘娘是谁啊,是精灵们的娘亲吗?”   闻言,众人顿时笑开了,蝶仙儿的脸颊红了红,低下头不答话,长青拍了下三不留的肩膀,没好气地训斥:“你胡说什么呢,精灵族不允许通婚,也没有爹娘兄妹子女,她们都是谷里的花草蜂蝶化成的精灵,这种常识你都不知道?”   三不留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说:“这我还真不知道,初来乍到摸不清楚难道有罪啊,我又不是故意问她的。谁叫她们的首领叫娘娘呢,我听着当然会误会了。”   “谁不是初来乍到,为什么我知道你不知道,平日里听宫女们聊天也能听出来了,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单纯无辜?”   “凭什么你知道我就得知道,哎,你把话说清楚了,谁在你面前装单纯无辜,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成天闲着没事干,和宫女们混在一起闲聊啊!”   眼看三不留和长青要吵起来,碧君连忙解围:“你们争论的不是重点,还是听听她怎么说吧!”   “不错,我跟你这种没见识的泼妇争什么,不是自跌身价嘛!”三不留撇撇嘴,仰起头翻白眼。   “求之不得,跟你这种爱耍嘴皮子的没品贱男闲扯,我也会被人瞧不起。”长青哼了声,转而笑眯眯地看向蝶仙儿。   水至清给倾古今倒杯清香淡雅的花茶,笑得有几分尴尬,他自小在水苑宫长大,无论各种场合都不敢放肆。他压根没想过还有三不留这种人,也想不通他的语言功能怎么如此发达。倾古今同情地看了眼水至清,他用眼神告诉对方,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咳咳……”天音忍俊不禁,想笑又不好意思,他怕水莲难堪,也怕这些同伴误会。他并不觉得他们失礼,反而觉得有趣,相比冷冷清清的场面,还是热闹一些比较好。   “天音,你没事吧,不如我们回去好吗?”水莲自从嫁给他,就一心一意地待他,稍有伤风受凉的,她就紧张得不得了。   “王妃殿下……”蝶仙儿做足了前⑻戏,现在再不说的话,就等于错过一次机会,“其实仙儿以为部落里发生的事都很有趣,单要说哪一件有趣,还真是说不出来。不过,王妃殿下要是感兴趣,我,我可以带你亲眼去看看……”   “什么?你带我去?”水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可以去吗?可是,你们的首领娘娘……”   蝶仙儿笑了笑:“不碍事的,我们精灵部落欢迎友好的天人,尤其是王妃殿下。相信首领娘娘见了您,也会非常开心。”   水莲心里确实想去,那种传说中的境地,如若有机会,谁不想去呢!看出她在动心,天音微笑着鼓励她:“既然有仙儿姑娘作担保,莲儿你就放心去吧。”   “王妃殿下要是牵挂天音殿下,二位可以一同前去。”蝶仙儿连忙说道。   “真的吗?”水莲喜出望外,握紧了天音的手,“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   天音宠溺地望着她,点点头,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他都会陪着她走下去。   见状,碧君冷笑:“仙儿姑娘,二位殿下一同前去,我们这些侍从自然也是要跟随的,免得出了任何差错,精灵部落负担不起。”   蝶仙儿早就有所防备,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这是当然,仙儿没有能力服侍二位殿下,还得需要姐姐们帮助。”   “你这声‘姐姐’叫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碧君饶有深意地看着她,“你们精灵都是这么熟知人情世故么,既然是脱俗的精灵,就不要染上俗气。”   蝶仙儿知道她对自己有敌意,却也没有联想到那么远,只当她是出于嫉妒,始终没有咽下那口气。   “碧君,你就少说两句吧,日后还得麻烦仙儿姑娘呢!”三不留也认定她在吃醋,笑嘻嘻地含混过去,开始巴结蝶仙儿,“我们也能去精灵部落啊,你该不会是哄我们开心的吧!”   蝶仙儿摇摇头:“怎么会呢,你们愿意赏光,是我们部落的荣幸啊!”   “哎呦,那咱们可说好了,不许反悔变卦的哦,别等我们都到门口了,又被撵回来。”三不留搓着双手,迫切的目光看起来总有说不出的猥琐,“精灵部落里的姑娘们,都像你这么好看水灵吗,她们之中有没有年纪比你大一些的……”   “喂,阿三,别忘了你是个修行的人。”长青忍不住提醒他,“你不要胡说八道,吓到仙儿姑娘。”   “我看你这个女人,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么,我都来到彩虹谷了,就不能去精灵部落看看嘛?”三不留拍拍自己肥厚的胸膛,面露伪装的正义之光,“你看我像那种轻薄女子的人吗,我像吗,我们共事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玩世不恭上,我对你真的太失望了。”   “分明是你心存歹念,怪不得别人说,正是因为我当你是自己人,才要郑重其事地提醒你。等到了精灵族,你不要做出让阿莲丢面子的事,不要忘了,你是景明宫的人,不是以前那个吊儿郎当的胡搅王。”   三不留认命地点头:“知道啦,知道啦,你放心好了,我这么大的人了,啥该做啥不该做,心里清楚着哪!”   “记住你说过的话,不然,我对你不客气!”长青得意的笑,虽说她总觉得三不留不靠谱,但对他还是很信任的,毕竟是出生入死的同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彻底翻脸。   蝶仙儿用心听他们说话,表面上还是那幅惹人怜惜的娇弱模样,除了碧君,没人怀疑她暗地里打着什么算盘。   “精灵部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机会去一趟呢!”水至清的手掌来回摩挲着下巴,眼里虽有向往却不渴望。   倾古今问道:“怎么,你也不打算追根究底了?难得见你草率一回,你就不怕精灵部落是个陷阱,有人故意设下圈套吗?”   水至清失声笑道,看了眼蝶仙儿,低声说:“那你看她像是奸细吗?可能是我看走眼吧,我真不觉得她有问题。况且,这里是彩虹谷,不可能有外敌闯入,天王陛下的结界不是看看而已。”   “连你都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好怀疑。”倾古今端起茶杯,轻淡的眸子扫过蝶仙儿,自言自语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是我在人间学到的经验。”   彩虹谷Ⅶ   彩虹谷深处,连绵不绝的山峰之间,有条隐藏在藤蔓之下的狭长小径,穿过这条小径,走上一盏茶的工夫,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百花绽放绿荫如盖,碧绿的草地上,飞舞着彩蝶和百灵鸟,娇艳欲滴的花瓣裹着露珠,晶莹剔透宛如珍珠。   深深呼吸清新芬芳的空气,感觉整个人充满了丰沛的灵力,若是能在这种世外仙境生活,足以抛却外界的权势名利,只求寻得一生安宁。   “精灵部落……”水莲不禁发出惊呼,她激动地握住天音的手,声音也不知不觉颤抖起来,“没想到彩虹谷里真有精灵部落,原以为看到精灵都是非常幸运了,真是没想到……”   水莲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天音温柔地揽着她的肩膀,笑道:“如果你喜欢,我们就住在这里吧!”   “天音……”水莲知道无论她要什么,天音都会为她实现,虽然她很向往这种与世无争的地方,但也从没忘记自己肩负的使命,“这里是精灵们的家,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们了,难得天地间还有这方净土,就让这个部落一直纯净下去好了。”   蝶仙儿化成精灵模样,欢快地在半空中飞翔,她在前面领路,时不时向周围的同伴打招呼问好。精灵们察觉到外人侵入,原本都躲了起来,不敢轻易现出灵体,但一看到熟悉的同伴,她们陆续探出纯美无暇的脸庞,眨着清澈的眼睛,看向那些陌生人。   “仙儿,仙儿,这些人,他们是谁?”茉莉精灵躲在花蕊里,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   “不用怕,他们不会伤害我们,那位是景明宫的天音君,还有他的王妃,我受了伤,就是王妃救了我的。”蝶仙儿笑得开怀,原来她最喜欢的还是她的精灵部落。   “咦?还有个看起来很不好的人呢!”一株芭蕉也凑过来,相当防备地睨向水莲身后的三不留,“我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仙儿,你快把他赶走,这个人太可怕了,他会污染我们部落。”   蝶仙儿回头看了眼三不留,了然地笑了笑:“别担心,这个人长得,呃,确实挺危险的,不过,他也不是坏人。”   三不留最初被部落的美景吸引,没留意到身边还有许多精灵,当他从震惊中恢复正常,很容易就看到了那些与蝶仙儿说话的精灵。这一看可不得了,他陷入了更难控制的震惊,瞪着眼珠子,不顾形象地张大嘴巴,明明很有倾诉的欲望,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倾古今和长青享受这里的宁静,他们悠闲地徜徉在花丛中,故意装作看不见惊讶又害羞的精灵,免得她们害怕。碧君的视线紧紧追随着蝶仙儿,唯恐她有什么变数,就算这个地方当真是所谓的精灵部落,她也不会停止对她的怀疑。   碧君记得蝶仙儿和灼公将军说过的话,蝶仙儿的任务就是向他时刻汇报天音和水莲的动向,灼公将军对六净天王心存怨恨,他要拿天音和水莲的性命向九霄王邀功,从而得到通往地界的权力。   这种心胸狭窄卑劣无耻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是踩在别人的尸骨上往上爬,也毫不在乎。蝶仙儿带领他们走进丛林,离开了那片温馨美丽的世界,碧君心里的担忧逐渐加剧,她开始后悔,没有事先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万一灼公将军就等在前面,甚至连九霄王也在的话,他们还有机会回去吗?   碧君的脚步越发沉重,她不敢再往下想,她已经错了一次,不能继续错下去,如果水莲最终还是因她而死,她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还有什么价值!   “停下来,大家不要往前走了。”碧君看了眼倾古今的背影,心想就算被他厌恶,她也不能再容忍了。   众人回头看向碧君,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见识过美好梦幻的精灵部落,谁也没有怀疑蝶仙儿,就连一向谨慎的水至清都放下了戒备,眼看就要见到部落首领娘娘,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   蝶仙儿扇动着翅膀,困惑地看着碧君,她知道碧君不喜欢自己,却也不好当面发生冲突。往前一步,她的计划就要成功了,恩人的恩情要报,但是,她也知道天音和水莲都是好人,让他们身处险境,并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她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就当是欠了他们吧!   “碧君,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水莲看她脸色不好,关怀地问道。   碧君咬着唇,摇了摇头,警惕的目光再次看向蝶仙儿,冷冷地警告道:“你不要再骗我们了,再往前走,根本见不到首领娘娘,对吗?”   蝶仙儿浑身一颤,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不安:“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我什么时候骗你们了。你要是不想去见首领娘娘,那就等在这里好了,或者,你可以先回去。”   “我要怎样,轮不到你来安排。”碧君走上前几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就算刚才我们看到的真是精灵部落,但也不能掩饰你的罪恶。”   “罪恶?”蝶仙儿心里更不安了,她不停地挥动翅膀,离开碧君身边,装作委屈的样子,“你究竟要说什么呢,我知道你一直讨厌我,那也不能污蔑我啊!我感激王妃的救助之恩,擅自做主带你们来到部落,我已经做好了接受首领娘娘斥责的准备,怕你们担心才说无所谓的,不料你还是认定我另有企图。”   说着,蝶仙儿的眼眶红了,她飞到天音和水莲身边,恭敬地低下头:“二位殿下,原谅仙儿故意隐瞒,其实,精灵部落规矩很严格,即使二位对仙儿有恩,首领娘娘也不会主动见你们的。如果你们不相信仙儿,还是请回去吧!”   天音一向很怕女孩子哭,忙道:“仙儿姑娘,我们当然信你,不过,首领娘娘要是不高兴的话,我们可以帮你解释。”   水莲也说:“是啊,我们会为你解释清楚,请首领娘娘格外开恩,不要怪罪于你。”   “多谢二位殿下,只是仙儿惹出的祸,就让仙儿自己承担吧!”蝶仙儿抹着眼泪,那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好了,好了,我们都相信你的,走吧,我们和你一起去见首领娘娘。”水莲温柔地拍拍她的背,安慰她不要自责。   眼看水莲等人要走,碧君匆忙叫住她:“阿莲,不要相信她,她是九霄王派来的奸细,她故意折断翅膀,就是为了接近你,取得你的信任,带你去见九霄王。”   蝶仙儿脸色刷白,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尖叫出声:“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仙儿根本不认得谁是九霄王,又怎会是他的奸细,翅膀是精灵的生命,我怎么可能故意折断自己的翅膀!”   “你是不是奸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敢说你从没骗过我们?”碧君没有找到真凭实据,索性直接揭开她的底细。   “没有,我没有……”蝶仙儿的双手捂住脸,嘤嘤地哭起来。   水莲看不过去,说道:“碧君,你为什么这样说呢,这里是天界的彩虹谷,如今天地两界局势紧张,边境都有重兵把守。就算九霄王能打破结界,他也来不到这里。”   长青也道:“就是说啊,仙儿只是个精灵,九霄王怎会找她做奸细。”   三不留摇头叹道:“碧君小姐呀,我们都知道你看仙儿不顺眼,但长得美貌又不是她的错,你诬陷她是奸细有意思么?”   “我没有诬陷她,为什么你们都不肯相信我?”碧君诧异地反问道,“她是精灵就一定可信吗?实话告诉你们,我亲眼看到她和九霄王的手下见面,就在行宫外面的竹林里头,我还知道那个人叫灼公将军,他们密谋要对天音君和阿莲不利,难道要我坐视不管吗?”   听到灼公将军几个字,众人都沉默了,灼公就是杀害水莲的凶手,他也是九霄王的奸细。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天音幽幽地开了口:“碧君姑娘,我相信你的担忧都是出于好意,也许,你真的是误会仙儿姑娘了,据我所知,灼公将军已被父王处死,他又怎会在竹林里密会仙儿姑娘?”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水莲安抚不敢相信的碧君:“过去的事就算了,我们都不要再提了。”   “我没有说谎,阿莲,你相信我,我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他们确实说过要对你们不利。”碧君拉住水莲的衣袖,语无伦次地说,“没有骗你,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蝶仙儿是奸细,她故意受伤,就是为了要接近你们……”   “够了,碧君,你不要再说了。”长青实在看不下去了,拉开她的手,“你在阿莲面前提起那个背叛天界的将军,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么,你要诬陷仙儿,也不能让阿莲痛苦啊!”   “我没有……”碧君急于解释,抓住长青的衣领,“怎么连你也不信我……”   “你叫我们怎么信你,你这丫头就是嫉妒仙儿,埋怨她勾引阿今,这些我们都知道,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三不留上前推开碧君,有些气恼,“你少在我们面前装疯卖傻,阿青说的没错,你想对付仙儿,也不用揭阿莲的伤疤,你不知道那个将军有多可恶吗?”   碧君连连摇头,委屈的泪水涌上眼眶:“我就是为阿莲着想,才会说这些听起来不可信的话,我没有事先揭发蝶仙儿的罪行,就是怕你们不信我。可是到头来,你们就是不相信,原来在你们心目中,我始终是那个不讲理的蛮横小姐。”   碧君指着蝶仙儿,哽咽道:“不错,我是嫉妒她,我嫉妒她能轻易得到你们的信任,但我不会拿你们的性命开玩笑。蝶仙儿没有安好心,你们再往前走,一定会掉进陷阱里,是不是等你们亲眼看到灼公将军,才会相信我说的话?那好,你们在这里等着,我随她去,我会向你们证明,我说的话毫无虚假。”   “你闹够了没有!”倾古今淡淡地说了声,眼里又浮现出那抹厌恶,“难得今天心情好,你偏要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是吗!”   “阿今……”碧君顿时没了力气,眼泪像半空中的飞絮,纷纷落下,“你可以讨厌我是个善妒的女人,但你不能怀疑我对阿莲的心意,我确实为她着想……”   “为她着想的下场,就是连累无辜的人送命吗?”倾古今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原来这就是你们姐妹为人着想的方式!”   碧君怔住,杵在原地动弹不得,如此伤人的话从她心爱的人嘴里说出来,这种伤害是她承受不起的。   “算了,算了,我们走吧!”三不留拉着倾古今走开,朝其他人挥手,“走喽,咱们去见首领娘娘,太阳下山之前,还得赶回去呢!”   水莲和天音还是跟着蝶仙儿走了,蝶仙儿心虚地看了眼碧君,回过头飞向丛林深处。碧君自嘲地笑了笑,跌坐在草地上,她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同伴,结果竟然没人相信她,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即使她抛弃碧玺宫小姐的身份,也得不到他们的认同。   如果这是一条不归路,他们后悔都来不及了,如果真是一场误会,他们就再也不会相信她。但愿这是一场误会,就算被他们嫌弃,她也希望如此。碧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追上去还能说什么呢,她双手掩面伏在草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碧君小姐……”水至清去而复返,迟疑地走向她,“你能告诉我,那晚蝶仙儿和灼公将军见面的经过吗?”   碧君抬起头,抽泣道:“你,你也怀疑蝶仙儿?”   “我不知道。”水至清实事求是地说,微笑道,“但我相信你。”   “水至清……”碧君心里涌起莫名的感动,她和他没有多少交集,他却相信她。   彩虹谷Ⅷ   远离精灵部落,丛林深处的山谷之中有处悬于溪流上的竹屋,屋外绿地如茵鸟语花香,约有十几个像蝶仙儿一样的美丽精灵挥舞着双翅,赤着身体无拘无束地嬉闹玩耍。   这些精灵不怕生人,也许是有蝶仙儿带路的缘故,她们起初好奇地围聚过来,打量着水莲众人,看过几眼也就不放在心上了,重又追逐玩乐。   水莲心里想着碧君说的那些话,虽然碧君曾与她为敌,但她们现在是同伴,即使碧君嫉妒蝶仙儿和倾古今太过亲近,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再说,碧君刚来天界不就,她怎么知道追杀水家人的奸细就是灼公将军。除非,她确实亲眼见过他,或是亲耳听到他的名号。   可是,天音明明说过,六净天王派兵捉拿叛徒,灼公将军最终落网,并且当众处斩。六净天王没有理由网开一面,天音也没有必要说谎。那么,灼公将军究竟是死是活呢?会不会有人冒充他,以他的名义向天王宣战?   凡事皆有可能,水莲想不清楚事情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但她不想碧君被大家厌恶,无论如何,她们都是同伴。碧君跟随她来天界,都是出于信任,而她,不能辜负她的信任。水至清回去找碧君,是经过水莲允许的,碧君没有心情去见首领娘娘,却也不能让她一人独处,有人陪着她,应该会好过一些。   水至清迟迟没有追上来,可见碧君不肯和蝶仙儿见面,她宁愿等他们回去,也不想来看一眼传说中的首领娘娘。水莲并不觉得碧君故意针对蝶仙儿,也许其中出现了一些误会,导致她会这么想。   蝶仙儿,她确实是彩虹谷的精灵不假,但是关于她的背景来历,又有谁真正了解。如果首领娘娘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他们岂不是中了陷阱,那又是谁处心积虑对付他们呢?九霄王,最恨不能她死的人,除了九霄王,应该再无旁人!   想起那张阴险邪魅的脸庞,水莲不由浑身颤抖,他们之间的对决迟早都会到来,不是她想躲就能躲得过的。况且,她从没想过躲闪,嫁给天音并不是逃避,她会全心全意做好天音的妻子,但也不会忘记前仇旧恨,九霄王不仅杀害了水家人,还无情地残害了云瑶,他伤害她珍惜的人,怎么可以再来夺走她的幸福。   天音是她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守护的人,在九霄王的精心策划下,她恨透了六净天王,也误解了天音,她放弃过他,他却从没想过离开,他一直在原地等她,明知道她的心已经交给别人,仍是无怨无悔继续等下去。   水莲握紧了天音的手,手心里不知不觉渗出细密的汗珠,虽然她也知道九霄王不可能来到这里,还是没来由地紧张。仅仅是有过一丝这样的念头,她也觉得可怕,她不能再失去珍爱的人,她再也承受不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莲儿,没事的。”天音察觉到她的不安,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这里是彩虹谷,天界最安全的地方,不会发生任何事。”   水莲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天音,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天音凝望着她,许久才笑出声:“莲儿,你现在越来越离不开我了,你很在乎我,我能这样说吗?”   水莲的脸红了:“是,我很在乎你。”   天音将她揽入怀里,笑得满足而开怀:“有你这句话,此生再也无憾。”   蝶仙儿进去通报的空档,长青想起碧君的哭诉,不由心软:“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碧君说那些话,虽然有可能是编造的,但也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啊!”   三不留不以为然地说:“她不是一个人,阿莲不是让阿清回去找她了么,放心吧,阿清这人做事一向稳妥,有他看着那丫头,不会有事的。等咱们回去的时候,那丫头看不见仙儿,就啥事都没有了。”   “就算没有仙儿,碧君也会生我们的气,毕竟我们都是同伴,却不相信她。”长青看向四周的美景,觉得颇为可惜,“她也应该过来看看的,哪里有什么埋伏,她要是亲自来一趟,就知道自己多疑了。”   “没用的,她视仙儿为死敌,就算亲眼见到首领娘娘,也不会收回说过的话。反正都闹到这份儿上了,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三不留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倾古今,“至于生我们的气嘛,那倒也不至于,她对我们阿今还有念想,只要她不死心,她就不敢跟咱们翻脸,也舍不得离开天界。”   “死心?”长青摇了摇头,“一个人动心太容易,死心却太难,尤其是像我们女人,爱上一个人就会死心塌地,不到绝望的那一刻,不会轻易放手。”   “那也不见得,心都被伤透了,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三不留走过去拍了下倾古今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阿今你真是太冷酷,哪句话最伤人你偏说哪句,难道你不知道那丫头的姐姐是说不得的么,她努力想忘记那一切,你却非要让她想起来。兄弟啊,你有时候实在是狠心,连后路都不留了。”   倾古今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他承认说那番话伤害碧君着实不妥,但他并不后悔。云瑶之死始终是梗在他心里的刺,时至今日,他还在责怪自己,要不是他当初坚持去碧玺宫,对碧涟宫主心存痴念,悲剧就不会发生,云瑶也不会死。虽说云瑶以死救活了水莲,但是水莲承受的痛苦又有谁能了解,若是有选择,水莲真的愿意这样备受煎熬的活着吗?   一切都是九霄王造成的,但没有碧涟从旁协助,他也不会如愿。同样卑劣的人,他们哪有资格位居权位,他们都是为了一己私利,随意践踏别人性命的人,他们早晚会有报应。作为碧涟的妹妹,碧君或许不是罪不可恕,她的心意他都明白,但他就是没有办法放下过去,一看见碧君,他就会想起碧涟,想起自己的无知愚蠢,碧君的存在时刻提醒他,他才是制造悲剧的罪魁祸首。   这也是倾古今没有办法接受碧君的原因,至于自己是否喜欢她,或许有,或许没有,总之,是他可以放弃的那种程度。既然放弃也不算困难,他又何必让自己陷入无穷无尽的悔恨之中。   “天音殿下,王妃殿下,娘娘答应见你们了,请跟我来。”蝶仙儿扇动着翅膀,领着他们走上石阶,出于安全起见,长青和三不留走在最前面,倾古今殿后。   竹屋明亮宽敞,简单的陈设一览无余,蝶仙儿口中的首领娘娘坐在正位,看见天音和水莲,连忙起身相迎。长青一眼看出她是竹精,只是她看起来太过妖媚,说她是狐狸也不为过。   首领娘娘修行高深,早已幻化成人形,她不像一般的竹精,那么清逸脱俗,而是染上了尘世间的风霜,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所以,三不留看见她,特别有亲切感,虽说失望是在所难免的,但也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原以为统领精灵部落的娘娘,必然是精灵中的精灵,没想到居然长得这么风尘,丢在人间,最多被男人多看几眼,估计没人会把她和精灵联想在一起。   “我本就是个俗物,也不懂得什么礼数,如有得罪二位殿下的地方,还请各位包涵。”首领娘娘倒是都直接,不用别人胡乱猜疑,自己就承认了。   她旁若无人地坐回正位,执起铜镜仔细看自己的样子,全神贯注地拿镊子拔另一边的眉毛。众人这才发现,她的眉毛一边粗一边细,看上去挺搞笑的。她不再招呼天音和水莲,仿佛起身迎接已经是做足礼数了,精灵们为远道而来的贵客倒满茶水,随即又从窗户飞了出去。   众人难掩心中失望,蝶仙儿面有窘色,只能不停地重复说:“各位请用茶,请用茶。”   三不留闻着茶水味道清香扑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长青和倾古今只是浅笑,谁也没有喝一口尝一下的意思,天音和水莲自然也不急于品茶。久居深宫的人都有这个习惯,那就是不随便饮用别人递来的茶水,不吃别人送上的食物。   这次会面看起来毫无意义,传说中的精灵首领和想象中也有极大差异,他们不想多做逗留,只想提前告辞了。   “未经允许擅闯部落,水莲在此要向娘娘赔个不是。”   首领娘娘的视线从镜子里移上来,看着面带微笑的水莲,连忙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仙儿都和我说过了,你们是她的救命恩人,就当是我请你们来玩的。只是,这里也不是谁都能来的,就不要带别人再来了吧!当然,你们是王族,想来也可以来,我又挡不住。彩虹谷是天界的地盘,我只是个小小的首领,有什么资格不许你们来,不过,为了生活在这里的精灵着想,你们还是少来打扰,嗯,这样会比较好。”   三不留挑眉:“喂喂,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殿下肯来见你,是你的荣幸,你这样无礼也配做首领?我说你这个娘娘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冒充?谁说我是冒充?”首领娘娘啪地一声丢下镜子,跳起来指着三不留说,“本宫生来就是娘娘命,当年承蒙圣宠艳压六宫,多么风光得意,岂是你们这些俗人能想象出来的?天界又怎么样,景明宫跟皇宫相比,除了有些神力法术,规模那是绝对没法比的……”   水莲等人纷纷起身,长青冲到前面,挥起灵气剑指向她的咽喉:“你究竟是什么人?快说!”   “我,我是精灵部落的首领娘娘……”她艳丽的脸庞瞬间变色,恐慌地看向蝶仙儿,“我这样说不对吗?那么,你说,我应该是什么?”   蝶仙儿面色惨白,她不停后退,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水莲王妃,天音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糟糕,果然有诈!”三不留懊恼地跺脚,后悔没有相信碧君说的话,连忙躲在天音身后,“咱们快走,快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屏风后传来一声冷斥,水莲看向来人,不由浑身一震。   彩虹谷Ⅸ   三不留无意中一句话,引得首领娘娘当场发飙,原来她虽为天界彩虹谷的竹精,却曾在人间做过贵妃,深得圣上宠爱,养成了骄纵傲慢的性格。此次为蝶仙儿所托,冒充精灵部落的首领,本来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再加上有点瞧不起灼公将军,不屑于做帮凶,三言两语就暴露了原形。   “没错,这就是个陷阱,谁叫你们傻不拉叽就一头钻进来了,也不想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精灵。”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首领娘娘也懒得再掩饰下去了,拍着自己高耸的胸膛高声道,“本宫当年在彩虹谷修行多年,也没机会混上个精灵,好在本宫眼界开阔,跑去人间做了妍贵妃,哈,那种被人前呼后拥的感觉,才真的叫逍遥快活。”   蝶仙儿皱紧眉头,紧张地看向屏风后的灼公将军,不停朝妍贵妃挥手:“别说了,别说了……”   妍贵妃脸色一暗,眼里的神采渐渐散去,颇为惋惜地叹道:“若不是圣上驾崩,本宫奉旨殉葬,又岂会重回天界。原以为能在天界与圣上重逢,可惜直到现在也没寻得他的踪迹。圣上啊,你在哪里啊,妍儿好想你!”   长青没心情听她追溯往事,伸开双臂保护水莲和天音,倾古今冲出去,一脚踹开房门,却见屋外都被蛛网困住,他甩出锁灵缚,刚接触到蛛网就被弹开,原来那条条蛛丝都是布满防御灵力的,要想冲破这张网,除非拥有比布网之人更强大的灵力。   妍贵妃回想往事,一发不可收拾,跪坐在地上开始抹泪:“早知道今生再也无缘与你相聚,我就留在人间不回来了吧,我怎么就这么傻,为了一个把我赐死的男人恪守清白。我要是还在人间,再做个贵妃皇后什么的,总能过回以往的富贵生活,不至于像现在,只能守着这片不见人烟的荒原,孤单单地等待老去。”   “好不容易来了个王族,还是有家室的。”妍贵妃幽怨地看向天音和水莲,可怜兮兮地问道,“天音殿下,请问你需要妃子吗?我很有经验的,你不妨考虑下?”   一群乌鸦从天音头顶飞过,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女人向他示爱,他没力气回答她的问题,只能坚决地摇头。   见状,妍贵妃只觉胸口憋闷疼痛,转而追问水莲:“王妃殿下,你要是同意我进宫,我会好好服侍你的。你不愿意生养王族后代,那就全交给我好了,生多少个都没问题,生下来的孩子都归于你名下,你看这样可不可以?我只想进宫,不想跟你争宠,不想要什么名分,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水莲抚额,不是就要开战了么,现在的场面为何看起来更像闹剧?妍贵妃的一番“好意”她实在接受不来,虽然为王族延续血脉是头等大事,但她并不想假手于人,也没想过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孩子娘亲。不想争宠,不要名分,这种谎话恐怕连几岁小孩都骗不了,她又岂会不知,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永远不会有满足的那一天,拥有一些就想得到更多,有人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甚至不惜损害别人的利益。   人类的贪婪,除了九霄王,普通的天人和地灵恐怕难以想象。眼前这位修行多年的彩虹谷竹精,去人间走一遭,沾染上人间的气息,回来以后就再无可能继续修行了。   “放肆!”长青忍不住出声斥责,指着妍贵妃的鼻尖骂道,“你好歹也曾是清心寡欲的竹精,现在怎么沦落到这种境地,居然不知廉耻夺人所爱,亏你还好意思说出来,我都替你觉得恶心。”   “呦,你又算哪根葱啊!”妍贵妃从地上爬起来,凑近长青身上闻了闻,眼波一飘,放声大笑起来,“你也是个沦落的竹精啊,你全身都是男人的味道,你也去过人间吧!这我就纳闷了,咱俩半斤八两,你怎么就瞧我不顺眼呢!”   “你,你强词夺理,我又不像你,明知道天音殿下对王妃一往情深,还要想方设法破坏人家夫妻关系。总之,你这样做就是无耻贱妇所为。”长青正在气头上,也不管她听到这些话,会不会气得跟她拼命。   “啊呀呀……”妍贵妃那张美艳的脸庞急剧变形,张牙舞爪地扑向长青,眼看两人就要扭打成一团,倾古今用锁灵缚捆住妍贵妃的手腕,将她绑在一旁的柱子上。   “你们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本事……”妍贵妃指着水莲大喊大叫,“你要是对自己的男人有信心,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宫,你不就是怕我威胁你的地位吗!你不就是看我比你长得漂亮吗!”   这时,“咣当”一声巨响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只见蝶仙儿无奈化出人形,用力掀翻了桌子,身体不停颤抖,大颗的眼泪簌簌落下。   “够了,够了,别再吵了,天音殿下,水莲王妃,你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蝶仙儿的忍耐到了极限,她知道眼前的一切不只是闹剧,闹剧散场还有机会重聚,但若是逃不出这个陷阱,她将背上终生的谴责。   她费尽千辛万苦达到目的,成败就在这一瞬间,她却犹豫了。灼公对她有恩,水莲也是一样,她设计陷害水莲,同样是忘恩负义啊!   “想走,没那么容易!”暴怒的灼公将军一脚踢翻屏风,黑着脸走出来,不等蝶仙儿解释,扬手给她一巴掌,打得她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水莲看到他的那一刻,只觉浑身血液迅速倒流,心里的寒意扩散至全身每个角落,胸口的伤痕像火一样燃烧,疼痛的感觉比坠崖的时候更甚。天音也是神色大变,他连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水莲,挡住那道阴森可怖的视线。   “水莲王妃?呵呵,真没想到你还有命回来,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放走你的灵魄,而是应该让你魂飞魄散以绝后患。”灼公将军步步逼近,涨满血丝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水莲。   “灼公,你退后!”天音气愤地叫道,“不许你靠近莲儿,你这个无耻的叛徒。”   “我无耻?”灼公将军指着自己狞笑,“天音殿下,你知道吗,我没有当场杀了你和水家的孽种,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既然我已经是天王老儿下令追杀的叛徒,我就不该心慈手软,放你们一条活路。你看,放了你,你也不记得我的好,还反过来骂我无耻,这就是你们王族面对恩人的态度吗?”   “灼公,你有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你和九霄王勾结,利用幻象谋害水苑王,栽赃给我父王,制造水苑宫和景明宫天大的误会。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恩人?水苑王对你有提拔之恩,你非但不知回报,反而投奔外敌弑杀同族。事到如今,你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偏要一错再错。本王不愿追究你为何能逃过处决,你即刻离开天界,本王就当没有见过你。”   “哈,哈,哈哈……”灼公将军讽刺地笑,斜眼瞥向天音,“好一个本王,本将军为天界效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躲在哪个女人怀里吃奶呢!现在长大了娶妻了,就敢在本将军面前自称本王,你凭什么?凭你那身不堪一击的灵力,还是身为天王的老子?你敢对我大呼小叫,无非是仗着有天王老儿撑腰。”   “可惜啊可惜……”灼公将军逼近天音,冷笑道,“既然我有胆量来,就没想过害怕,等你的天王老子赶来的时候,你已经被我杀死一万次了。小子,你想好怎么死了吗?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要不要赏你一个全尸?”   “少放臭屁!”三不留大吼一声,迅速躲在长青和倾古今身后,“你他娘的要打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他娘的有没有长眼睛,你当我们都是吃干饭的啊!有我们在,你别想动他们一根手指头。”   灼公将军扭头盯着三不留,五官扭曲变形:“你敢骂我?你再骂一遍试试!”   “我呸,你叫我骂我就骂啊,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对你老子发号施令。”三不留有同伴撑腰,叫起来特别有力气,“老子不骂你,你还浑身不舒服了是吧,我看你就是犯贱找骂,不错,犯贱的家伙,欠骂!”   “你,找死!”灼公将军恨得咬牙切齿,顾不得理会天音,直接就朝三不留奔来。   水莲拉着天音退到窗台,倾古今松开锁灵缚,放了妍贵妃,妍贵妃感觉到恐怖的杀气,也跟着躲起来,蝶仙儿哭得双眼红肿,怯生生地靠近水莲,向她道歉。   “水莲王妃,灼公将军对我有恩,他命令我带你们来,我没有办法拒绝。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们!”   水莲没有理她,也不打算原谅她,如果每个人都往自己身上插一刀,然后再说一声对不起,恐怕还来不及原谅,就已经命归西天了。   “你这人有意思吗,坏事都做过了,跑过来装好人谁信啊!”妍贵妃对蝶仙儿充满鄙夷,“要不是你说那个灼公能带我回人间,我才不稀罕做你们的帮凶,可谁知道他自己都是个逃兵,我也甭指望什么了。”   蝶仙儿自知理亏,低下头哽咽道:“是我不好,我只想着报恩,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我看你是脑子犯晕,你那个恩人估计就是看你好骗才救你的,留着日后帮他一起做坏事。话说回来,救你的那个人是不是他,还得画个问号呢,你看他连水苑王都敢杀,他会这么好心救一个不相干的精灵吗?要么就是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留着给自己暖床解闷吧!所以我说,精灵都是傻乎乎的,不长脑子的。”   蝶仙儿正伤心,也没心思跟妍贵妃辩解,大错已经铸成,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算了,算了,跟你这种没脑子的精灵,讲再多你也不明白。”妍贵妃双手抱于胸前,看向陷入混战的众人,悠闲自得地说,“打起来了,看他们谁能打过谁。”   灼公将军以猛虎下山之势扑向三不留,三不留吓得抱头逃窜,长青抛出闪灵锁,缠绕住灼公将军的手腕,用力一拉,对方竟然纹丝不动。   长青皱眉,灼公将军得意地笑:“就凭你也想做我的对手?哼,不自量力!”   “废话少说!”长青咬紧牙关,使出全部神力,她平时很少动用神力,就算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最多也就使出八成神力。通常她的对手都不需要她倾尽全力,但是灼公这个人太危险,尽快铲除才能脱离困境,她不能拿同伴的性命冒险,所以必须全力以赴。   灼公将军看她是个女子,心里多少都是有些轻敌的,方才那一下力气轻微,他根本没放在眼里。不料,紧接着一次攻击却是威力惊人,他疏于防备,竟然被她掀个人仰马翻,头着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木屋剧烈地颤动起来,妍贵妃和蝶仙儿看得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高大威猛的灼公将军第一回合就被长青撂倒在地,说不震惊绝对是骗人的。   蝶仙儿不知道该为谁担心,虽然她一直认定灼公将军是救命恩人,但听过刚才那番对话,她也开始不确定了。   同为竹精,妍贵妃不得不拍手叫一声好:“看不出来,这个干瘪女人还有这么大的力气,难道天界修行的竹子还比不过地界混日子的吗?还是说,我在人间待太久,灵力反而比以前更弱。”   妍贵妃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使不出这种强大的力量,她不由自主佩服长青,同时怀疑自己的能力。但很快地,这种怀疑的感觉就渐渐淡化了。   灼公将军双手拍向地面,像条身形灵巧的鱼,跳起来在长青面前站定,脸上的淤青看起来挺吓人的,但他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你就这两下子么?不过,对你而言,这也算很了不起啦!”灼公将军气息平稳,不像是受了伤,长青心头一惊,勉强做出不为所动的表情,接着又是一击。   “急什么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这次他早有防备,直接用手接住长青的闪灵锁,将锁头缠在手掌上,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以为你会耍几下锁链,就能把我怎么样!别忘了,我是灼公将军,水苑宫被夷为平地,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话音未落,长青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抛出去,眼前天旋地转,耳边响起三不留等人的惊呼,下一秒钟,她撞进一张结实有力的网,摇晃了几下之后,她终于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她倒挂在网上,脑袋下面就是溪流,她试着挣扎,不料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   “阿青,你别动,别动啊!”三不留趴在窗台上,朝她大叫,“这张网是他布下的,你的灵力没有他强,你挣不开的。”   “阿青,你不要怕,我来救你。”水莲伸出双手抓住那张网,蝶仙儿飞出去,在长青身边盘旋,抱住她的脚。   “没用的,你们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妍贵妃摇摇头,叹了声,“那家伙被打倒之前,你们谁也别想挣破这张网,还是省点力气吧!”   “阿三,阿莲,你们保护殿下,不用管我,我没事的。”长青估算着头顶到水面的距离,心想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阿今……”三不留惊叫了声,水莲和天音回头看去,只见倾古今和灼公将军又打起来了。   灼公将军挥拳猛击倾古今身上要害,倾古今灵活闪躲,一次次躲开攻击。如果说长青的神力都对付不了他,那就只能以智取胜了。   “你这个孬种,你到处躲什么,是男人就跟我面对面打一场。”灼公将军打不着他,几个回合以后,气得脸红脖子粗。   倾古今偏不中计,任他猖狂叫嚣,仍是沉着冷静从容不迫,趁他心浮气躁露出马脚之时,用锁灵缚勒住他的脖颈,大声念起经文。   灼公将军从没见过这种招数,源源不绝的念力输入他的体内,他下意识地做出反抗,却差点儿被勒断气。念力越来越强大,他能感觉到灵魄一点点飘散出去,心里的恐慌渐渐扩散,只是惊恐无济于事。   “用心感受灵骸的存在,相信你们是一体的,你的信任能够激发它的威力,在危急时刻帮你渡过难关。”   危难关头,灼公将军想起的竟然是水苑王传授的心得,他苦笑了声,闭上双眼,聚精会神呼唤灵骸。   随着“轰隆隆”几声巨响,天边雷电交加,龙卷风呼啸而过,屋顶被掀开,木屋摇摇欲坠。水莲和天音相互搀扶,三不留和妍贵妃抱在一起,蝶仙儿不知所措地飞来飞去,长青挣扎了几下,那张网居然散开了,掉下去的那一刻,她抛出闪灵锁缠绕住河边的树干,纵身一跃跳到岸上。   “阿今,快攻他的要害。”长青以为灼公将军处于生死边缘,只需致命一击就能反败为胜,不料,又一道闪电撕裂天幕,金光闪闪的狼兽灵骸咆哮而至。   彩虹谷Ⅹ   灼公将军在危难关头呼唤出狼兽金骸,瞬间爆发出来的强大灵力震天动地,一眨眼的工夫,木屋就被龙卷风一般的气流撕裂成碎片。木屑随着狂风漩涡飞至半空,随后又像冰雹噼里啪啦坠入河里。   伏在岸上的长青看到这一幕不知所措,明朗的天空乌云密布,低低地压下来,仿佛就在头顶,随时都有可能将她吸进去。但是,她也顾不得害怕,一心想着屋里的同伴们,眼下那座木屋七零八落,碎屑像雪花一样洒落下来,却不见他们的踪影。   长青心急如焚,挣扎着从草地上爬起来,忽觉一股股腥热的液体溅在脸上,伸手一擦,原来是血。   “阿莲,阿今,阿三……”长青还看不清楚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心里的恐惧无限蔓延,快要把她给逼疯了。她不是没有见过血肉翻飞的场面,当年她亲手砍杀自己的相公和那个狐狸精,血腥的程度足以令人吓个半死,但那时候她满心怨恨,强烈的仇恨取代了杀戮的恐慌,直到那对奸夫淫妇变成肉末,她才恢复了一点意识。   不过,在她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亲眼目睹同伴被害,这种打击是她很难承受的。从她回到地界以来,就被九霄王派了收集灵魄的任务,她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她没有能力完成任务的话,只怕连地界也容不下她,非得去地狱赎清自己的罪过不可。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甘心为那对奸夫淫妇赎罪,她只能接受九霄王的命令,即使面对倾古今和三不留那样的同伴,也不敢有一句怨言。她和狐狸是死对头,她那短命的相公就是被狐狸精勾引,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当然,这种事也要你情我愿,她不能只怪狐狸精太风骚,她的相公禁不住诱惑也是祸源。   长青和倾古今格格不入,她也从不掩饰自己对狐狸一族的深恶痛绝,于是,倾古今对她也是极尽讥讽挖苦,要不是三不留时刻盯着他们,早就血战几百回了。三不留没有多大的本事,他最大的能耐就是那张嘴,他的能言善道不仅在人间混得开,地界同样也吃这一套。能把九霄王说晕的人,古往今来也就他一人。   尽管倾古今和三不留都各有长处,长青和他们相处的还是不好,总觉得有很深的隔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化解。这种情形持续到水莲出现,水莲是从天界来的,她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灵感,长青等人没有说破,只是碍于九霄王的禁言令。水莲并没有多么厉害的灵力,也没有引以为傲的招数或是灵器,长青起初想不明白,九霄王为什么要她加入进来,她这种娇滴滴的小姐如何做得了御灵奴。   后来,水莲在溯月桥呼唤出灵骸,收服了恶鬼的灵魄,她拼尽所有的力气救下同伴,冒着灵魄消散的危险,呼唤出那只幼小的麻雀。虽然力量是微弱的,但她坚定的信念令人动容。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长青从心底里当她是同伴。   同伴这个称呼,不是随便说说的,既然认定彼此是并肩作战的同伴,那就意味着从今以后,他们的性命都是一体的,不可分开的。水莲和倾古今拼命保护她,三不留这么怕死的人在危难面前也豁出去了,长青终于下定决心,她要和这些同伴共进退,不管以后遇到多少考验,都不会舍弃自己的同伴。   如今他们来到天界,眼看着日子刚刚好过了些,不料彩虹谷里竟然藏着水莲的仇人。灼公将军是个叛徒,他不仅背叛了六净天王和水苑王,还亲手杀了水莲。他应该是已死之人,为何死里逃生无人知晓,但每个人都知道,他是来寻仇的,他不会放过水莲和天音。   “阿莲,阿莲……”长青疯狂地甩动闪灵锁,将眼前的碎屑拨开,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窜入口鼻让人作呕,“阿今,阿三,你们在哪里啊?你们快给我回来,我们一起把那家伙打趴下……”   长青的嘶喊在狂风血雨中显得那么微弱,甚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不知道水莲他们能不能听见,只是固执地不停叫喊。如果她的同伴再也回不来,她宁愿声嘶力竭而死。   “行了,别叫丧了。”狂风渐止,黑暗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阴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他一手拎着一人,像是拖着破布口袋,走过之处,草地上留下清晰可见的血痕。   长青瞠目结舌,只见倾古今和三不留被他掐着脖颈,脑袋耷拉下来,看不出是生是死,手脚无力地垂在地上,随着他的走动轻微颤动,那几行血痕就是他们留下来的。   “阿今,阿三?”倾古今和三不留血肉模糊,长青虽然能勉强辨认出他们的体型,却也不敢肯定眼前的人就是他们,“阿今,你没事吧,你快应我一声啊,阿三,你呢,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你们吗,是你们吗,你们快回答我……”   灼公将军越走越近,当着长青的面,将倾古今和三不留随手一丢,两人面朝上,躺在长青脚下,身子瘫软,仿佛死过去一般。长青眼眶含泪,蹲下来试探他们的气息,察觉到他们还有生命力,连忙抓住他们的手腕,为他们输入灵力。   “没用的,他们是被我的金骸所伤,没有死在当场已经算他们命大。”灼公将军一脚踩在倾古今身上,冷笑起来,“就算还有一口气在,也撑不了多久,伤成这样,只有死路一条,天王老儿赶来都没用的,你还是留点力气逃命去吧!”   长青恨恨地瞪着他,努力不让自己分心,继续为倾古今和三不留输入灵力,同时四处寻找水莲和天音的下落。   “你这女人,怎么说都不听啊,放弃吧,你当他们是本将军么?被天王处死都能复活的本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哈哈,我可是拥有天尊实力的人,我能呼唤出和天尊一样的狼兽金骸,连水苑王都骗过去了,更何况是处死我的那几个天兵。”   长青心头一惊:“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你又不是天尊,你怎么连水苑王也能骗过去?”   “哼,水苑宫毁灭那晚,就是本将军先出手的啊,恐怕水苑王到死都不知道,宣布天王圣旨的天尊就是本将军。”   “你,你竟敢冒充天尊?”长青难以置信地追问,“是你杀了水苑王?”   灼公将军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眼里泛起冰冷的寒意:“没能亲手杀了他,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我千辛万苦呼唤出的狼兽金骸,居然被他的金麒麟活活咬死,想起来我就恨哪!”   忽然,他又狞笑起来:“幸好,我的狼兽命不该绝,灵魄消失之前,金麒麟却一命呜呼,我趁机吸收他的灵力,总算捡回一条命。这都是他欠我的,谁叫他处处打压我,他不就是怕我后来居上超过他吗?好在上天有眼,我才是活下来的那个人,他再有本事还是得死,再多虚名死后也就一无所有了。”   “你好卑鄙,水苑王身中剧毒,你又强取他的灵力,你这样做不是趁火打劫么!”长青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大声叫骂起来,“你这个无耻的败类,你不得好死。”   “瞧瞧,你的恩人就是这幅德行,你还相信他是好人?”听到这番对话,原先躲在草丛里的妍贵妃都忍不下去了,指着蝶仙儿的鼻子数落,“你这丫头为虎作伥,都是你干的好事。”   蝶仙儿眼眶通红,望着看不清容貌的倾古今,哽咽道:“我哪知道他是这种人,我只知道那晚我飞出彩虹谷,差点儿被熊兽灵骸吞下去,是他的狼兽灵骸救了我呀!”   “我呸,他那是碰巧吧,他只顾着拼命,眼里还能看见你这只小蝴蝶?”妍贵妃戳了下她的额头,不客气地说,“谁叫你没事跑去看热闹,就算死了也是活该,可你倒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反过来还要帮恶人作乱。”   妍贵妃叹了声,像长青一样东张西望:“不知道天音殿下和水莲王妃怎么样了,该不会是被狼兽吞下去了吧!”   “不要啊,千万不要……”蝶仙儿哭起来,连连摇头,“他们要是有个万一,我就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天王陛下,我现在去找陛下还来得及吗?”   “拉倒吧你,别说去景明宫了,你连这彩虹谷都飞不出去,你的恩人要是知道你去告密,第一个就把你给砍了。”妍贵妃无奈地垂下头,“本来还指望混进景明宫,过几天舒坦日子,没想到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算了,我还是回人间吧,谁能帮我回人间……”   “殿下,王妃殿下……”蝶仙儿直视前方喃喃道。   “你又在念叨什么,我不可能做王妃啦!”妍贵妃抬起头,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灼公将军对面站着一个女人,看那背影像是水莲王妃。   第九章 故人来Ⅰ   耀眼夺目的狼兽灵骸发出警告性的低吼,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水莲,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它便毫不犹豫发出攻击。   灼公将军冷冷地打量着水莲,眼底写满了不屑于愤恨,不过就是个瘦弱的小丫头,还敢用这种傲慢的眼神看他。她有什么了不起,水苑宫的大小姐,水苑王的女儿,天音君的王妃,就凭这些头衔就敢瞧不起他吗?   就算她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妃又怎样,当初还不是死在他手上,要不是九霄王多事,指望着能利用她找到天地无敌的灵器,她的灵魄早就应该消失无踪了。如果她的灵魄消失,也就不会有机会复活,居然还能翻身做了王妃,重又恢复了水苑宫的声威。   想到这儿,灼公将军压抑不住满腔怒火,指着水莲大笑起来:“小丫头,你还记得我吗?”   水莲握紧了拳头,整个人抖得厉害,不记得他,怎么可能?就算他化为灰烬,她也记得他凶狠无情的样子,以及那把冰冷的长剑刺入身体的感觉。复活以后,她以为她能忘记那种痛苦,但当她得知灼公将军还活着,心里竟然有些恐惧。   不过,那种恐惧转瞬即逝,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身边有珍爱的人,值得守护的人。握着天音的手,她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她不再害怕曾经杀死自己的人。即使不能亲手报仇,她也全不在乎,只要她和天音在一起,天音没有受到伤害,她宁愿不去追究过往的伤痛。   然而,她亲耳听到,灼公将军之所以能逃过一死,只因他的狼兽吸收了麒麟的灵力,这也就是说,他靠着父王的灵力活了下来。这种无耻的叛徒,他勾结九霄王残害水氏一族,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连父王最后一丝力气也要霸占。   要不是他,也许她还有可能再见父王一面,要不是他,水苑宫也不会夷为平地,要不是他,母亲就不会含恨而终,要不是他,水茗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她也不会成为九霄王的御灵奴……   水莲深藏于心的怨恨瞬间爆发,她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以为她收获幸福,可以不在乎过去的一切,但她终究还是做不到。她无法原谅谋害父王的凶手,无法饶恕毁灭水家的仇敌。   “莲儿,不要去……”天音听到那番话,随即看向水莲,担心她会忍不住冲出去报仇。   “天音,你没事吧?”水莲的眼里盛满了痛苦,她的语气听起来那么温柔平静,殊不知心里已是翻江倒海。   灼公将军与倾古今对决之时,水莲用尽全身力气将天音带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即便如此,天音的后背还是被狼兽的戾气伤到,裂开一道两寸长的伤口,鲜血浸湿他的衣衫,但他此时不想水莲分心,他只希望他们可以度过此劫。   水莲咬着唇,眼看同伴遍体鳞伤,灼公将军还在耀武扬威,她实在不愿意忍受下去。可是,她会是灼公将军的对手吗,万一她也落败,谁来保护天音?   “我们走吧!”水莲搀扶起天音,含泪移开了视线,她舍不得抛下同伴,但她不能用天音的性命冒险。   “可是他们……”天音心急如焚,四处张望,“不知道援兵赶来没有,水至清呢,难道他还没有发现异样?”   “至清会来救他们的,现在,我们必须先离开。”水莲费了许多努力才能说出这句话,她不敢回头去看同伴。   “好吧!”天音也不愿意水莲冒险,当初他从灼公将军手里救出水茗,因为他有天兵天将的帮助,但是现在,他知道凭他和水莲的力量,根本没有较量的能力。为了守护心爱的女人,就让他懦弱一次吧!   水莲和天音走出几步,还没来得及找到水至清,就听见灼公将军那番令人发指的说话。水莲恨得浑身都在发抖,原来金麒麟之所以急剧坠落,是被狼兽吞噬了灵力。   “莲儿……”天音明白,这次他再也留不住她了,水苑宫的灭亡始终是水莲最痛苦的回忆。而灼公将军的一番话,将她心底的伤痕生生撕裂,连皮带肉鲜血淋漓。   “天音……”水莲缓缓放开他的手,摇了摇头,“你先走,我很快就来。”   “不要,我不会留下你,再等等,好吗?”天音急切地说,生怕她不管不顾就冲出去。   “对不起。”水莲无论如何不能放过眼前的敌人,倾古今和三不留生死未卜,如果连长青也有个闪失,她会后悔一辈子的。虽然为了天音,她曾有过动摇,但这一刻她再也回不了头。   水莲不顾天音的劝阻,一步步走向灼公将军,在她头顶咆哮的狼兽随时都有可能奔过来将她撕碎,但是奇怪的是,她没有一丝害怕。看着可恶至极的仇敌,愤怒取代了心中的恐慌,她有什么好怕?明明是他作恶多端,他都没有悔改之意,作为受害者,她为什么要怕他?   灼公将军,这个天界的叛徒,他将父王的苦心栽培当成嫉妒排挤,继而害了水氏全族。侥幸逃过六净天王的处罚,没有退却之意,反而得寸进尺。如今他连天音也不放过,若是援兵没有赶来,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既然逃避不是办法,就由她来结束这一切吧!原本就是要做个了结的,由她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阿莲……”处于震惊之中的长青回过神来,慌忙朝她摆手,“你走啊,你快走,不要过来,这里太危险了……”   水莲轻轻一笑,眼角眉梢满是自信,落在灼公将军眼里,这种自信无疑是对他的轻视。水莲没有信心打败他,毕竟是拥有天尊实力的人,他连金骸都能呼唤出来,甚至能与父王较量几十回合,她怎么能是他的对手。   但她没有退缩,她也无需退缩,不是对手又怎么样。眼下这种情形,容不得她后退,即使明知力量悬殊,她也要咬牙硬拼下去。   “阿莲,你听见我说话了吗?”长青顾不得多看倾古今和三不留,从地上爬起来奔向水莲,看到她身后的天音,更觉焦急,“你们怎么都来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回去,回去啊!”   “阿青,我不会丢下你,我们多少难关都闯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水莲回头看向天音,拉着长青的手说道,“帮我照顾他,只有你能帮我。”   长青来回看着天音和水莲,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别说傻话了,就算是死,也得我去,你的丈夫你去照顾,别多说了。”   “阿青,你……”   “你们商量好谁先死了吗?”灼公将军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他冷哼了声,大步走过来,手中的灵气剑直指水莲背后的天音,“要不,就从这小子开始吧,天王老儿的心头肉,我早就想剜下来了。”   “你敢!”水莲和长青怒视着他,话音未落,闪灵锁银光一现,径直袭向他的面门。   灼公将军侧身躲过,阴冷地瞪着长青,扬起手来打个手势,狼兽呼啸着奔向她们。   “趴下!”天音看出他的攻击,冲上前来抱住水莲和长青,三人趴在草地上,听见狼兽的怒吼从耳边划过。   天音背上又添了几道伤口,水莲这才发现他后背上都是血迹,又惊又吓,眼泪唰唰流淌。狼兽没能得逞,掉过头来继续发动攻击,长青抛出锁链困住狼兽的利爪,不料反被利爪扯碎,连带着手腕也被扯断,痛得长青当场昏厥过去。   “阿青……”天音躺在水莲怀里,仍是用尽力气抓住她的手,水莲不清楚长青的伤势有多重,不安地唤了声,“阿青,你应我一声,阿青……”   “不自量力的东西。”灼公将军不以为然地冷笑,唤回狼兽,居高临下睨向水莲和天音,“别着急,我这就送你们去找她,天音君,哼,你没想到自己落在我手上的这一天吧,甭指望你的父王能赶来救你。我好不容易盼到这个时候,哪能放你走呢!”   “灼公,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得到九霄王的信任吗?”天音轻笑道,“不要忘了,你背叛过天王,你这种人是为人不齿的叛徒,即使是九霄王,也不会瞧得起你,更不用说重用你了。”   “闭嘴,你这个讨厌的小子。”天音说中了灼公将军的心事,他也怕九霄王只是利用自己,压根没想过给他魔王的头衔。   “杀你就为了泄愤,谁叫你的父王不给我留一条活路。”灼公将军不肯承认自己为了得到九霄王的信任,才处心积虑对付他们,“水苑王,六净天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当我是条狗,我就让他们连狗都不如。”   说着,他又看向水莲:“你那个短命的父王没机会亲眼看到我把你们姐弟杀死,等你死以后见到他,一定要告诉他,是我,灼公杀了你两次……”   忽然,一道寒光穿过灼公将军的右手臂,他疼得低呼了声,转身看去,只见妍贵妃双手叉腰满眼鄙夷地扬起下巴。   “怎么着,知道疼了吧,本宫的竹叶刀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叫你疼得喊娘。”妍贵妃完全没把那只呲牙咧嘴的狼兽放在眼里,也不在乎得罪这个实力强大的对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本宫最看不惯阴险的小人,有本事你冲到景明宫跟六净天王打一场,干吗找人家的儿子过不去。你就知道你能打过他是吧,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你!”妍贵妃越说越气,干脆就走过来了,“你不就是趁着水苑王中毒的时候逞威风么,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混账,该死的女人。”灼公将军从没被谁指着鼻子骂过,而且还是这么伤自尊的话,他气得浑身发抖,狼兽不知所措地跳来跳去,不知道自己该为主人做点什么。   “是,别人都该死,你这个最该死的怎么不去死?”妍贵妃扬起眉梢,红艳艳的双唇往下撇,正在气头上,她也顾不得自己的模样美不美了,“你要真是个男人,就该去找比你厉害的人拼命,那才叫有能耐。你看看你,只会欺负不如你的小孩,我都替你脸红,你这样就算打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我知道了,你八成是个被阉掉的废人,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再好的脾气也禁不起这样连珠炮似的辱骂,更何况灼公将军原本就不是个善类,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抬手就扇了妍贵妃两耳光,打得她头晕眼花接连吐血。   “你不是男人,不是男人,你这个阉人……”妍贵妃捂着肿痛的嘴唇,不服气地叫嚷。   灼公将军还要打她,只见碟仙儿奔过来,伸出双手,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妍贵妃,鼓起勇气向他求饶:“恩人,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吗,别再打了,放过他们吧!”   “滚开,连你也要跟我对着干?”灼公将军哪里肯听,抬手恐吓蝶仙儿,“不想死就给我滚开,听见没有!”   “我不走,恩人,你能不能听我一句,不要一错再错,他们都是无辜的啊!”蝶仙儿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她知道他不爱听,但也不得不说出来,哪怕是被他杀了也好,总好过后悔懊恼。   “灼公!”水莲握了下天音的手,安慰他不用担心,面无惧色看过去,“我们来场真正的较量,无论谁生谁死,都不要连累别人。”   “阿莲,你说什么?”天音挣扎着要站起来。   “你敢不敢答应!”水莲急道。   灼公将军又是不以为然的冷笑:“真正的较量?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你们联起手来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看来,你果然没胆量。”水莲眼底浮现出他厌恶的自信,“你只会趁人之危,而我是尽得真传的水苑宫长女,你不敢跟我交手,你怕过去的一切只是侥幸。”   “我不敢?”灼公将军咬牙切齿,“好,我就让你再死一次,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故人来Ⅱ   铜雀很久没有得到主人的召唤,再次回归之时可谓全力以赴,它的周身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身形看起来比以往大出数倍,就连速度也更快了。   水莲原本就是天人,回到天界作战才能真正发挥实力,相比地界和人间,这里的空间更有利于灵骸施展拳脚。即使不在主人身边,铜雀也没有松懈,经过多日来的修行,它能爆发出胜出以往数倍的灵力。   “看哪,那是水莲王妃的灵骸,居然是金骸呢!”妍贵妃没有分辨清楚铜骸和金骸的区别,诧异地瞪大那双杏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从天而降的小麻雀,“呃,虽然个头是小了些,不过好歹也是个金骸,总能跟狼兽比个高下的。果然不能小瞧水苑宫的大小姐啊,不愧是得到水苑王真传的……”   话没说完,蝶仙儿怯怯地碰了下她的手臂,指着那只由远及近的铜雀,不得不提醒道:“这不是金骸吧,好像是铜骸……”   “铜骸?”妍贵妃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只高声啼叫的小麻雀,摇了摇头,“看它的光芒多么耀眼,这不就是正儿八经的金骸么,怎么又变成铜骸了?你可不要开玩笑啊,铜骸和金骸的实力相差十万八千里,这么小的铜骸打败那头狼兽金骸,你觉得有可能吗?”   “不过,那确实只是铜骸。”蝶仙儿一颗心渐渐下沉,她是希望水莲获胜的,哪怕自己也要被归罪成敌人。   妍贵妃看向一言不发的水莲,连忙蹲下来扯扯长青的衣袖:“我说,你们王妃究竟能不能呼唤出金骸?你不要告诉我,这只麻雀是铜骸哦!”   长青点点头:“是的,这是铜骸,以阿莲的灵力,她还无法呼唤出金骸。”   “什么?你这是说真的?”妍贵妃目瞪口呆,仔细地看了眼小麻雀,这才发觉它的光芒虽然耀眼,却也不能跟狼兽相比。   “这怎么办?我都站在你们这边了,刚才她说话又底气十足,我还以为她有把握战胜那个叛徒哩!”妍贵妃开始后怕,坐在长青身边望着天音,“其实,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是要临阵倒戈,无论王妃是输是赢,我都不会和那个叛徒为伍。”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蝶仙儿眼看水莲和灼公将军就要开战,慌张得不知道该做什么。   “如果你们愿意,请和我一起保护天音君。”长青不打算阻止水莲了,她太清楚她的脾气,事到如今,没有人能说服她放弃。   妍贵妃随即点头:“没问题,我当然愿意为天音君效力。”   “我也是,你不嫌弃我力量弱小,我愿意为你们做任何事。”蝶仙儿眼眶通红,生怕长青记恨,恨不能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莲儿……”天音用双手支撑着地面,勉强坐起来,“莲儿,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天音君。”长青示意他不要激动,朝妍贵妃和蝶仙儿伸出手,“我们会尽力而为保护你,你好好的保重身体,阿莲才能全力抗敌,相信我们。”   “可是莲儿……”天音眉头深锁,俊美的脸庞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我为什么这么没用,莲儿……”   长青用所有灵力造出灵气罩,将天音保护在其中,妍贵妃闭上双眼集中意念,紧紧握住长青的手。   “等一下……”蝶仙儿咬着唇,不等长青回应,起身将倾古今和三不留拖进了灵气罩,“他们应该还有气息,不能弃之不顾。”   “当然。”长青看着呼吸微弱的同伴,心里既是担心又是欣慰,如果水莲能打赢灼公将军,他们或许都不会死。   “哎,可怜的人哪,怎么被打成这样。”妍贵妃轻叹了声,努力将灵气罩扩大,完全包裹住他们三人。   天音的双手分别按住倾古今和三不留的额头,为他们输入至纯的灵力,他没有能力帮助水莲与灼公将军作战,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帮她救回同伴。倾古今和三不留是地灵,常年游走于地府,虽然伤势太重性命垂危,但只要有一息尚存,就不会有致命危险。   水莲在乎她的同伴,为了同伴,她宁愿牺牲自己。同样的,为了水莲,他也可以做最大的牺牲。   铜雀在狼兽面前,还不及它眼球大小,看起来相当不堪一击,只是铜雀和它的主人一样,都没有丝毫退怯之意。狼首身形巨大行动迅猛,铜雀体态娇小敏捷灵活,铜雀挥动着双翅盘旋在狼兽头顶,狼兽没有接到主人的命令,只是不停地发出低吼。   “哈哈,这就是你呼唤出来的灵骸?”灼公将军难以置信地地问了声,夸张地瞪大了双眼,像是费尽力气才能看见铜雀一样,“水家大小姐,你可真会开玩笑啊,你这只小麻雀身上没有几两肉,还不够我的狼兽塞牙缝呢!”   “灼公,灵骸的比拼靠的是实力,不是体型大小。”水莲的情绪不受他影响,淡淡地回应道。   “实力?你这是铜骸,我的是金骸,两者力量悬殊太大,根本没有可比性。大小姐,你有什么自信,一定就能打败我?我倒是很想问问你啊!”灼公不急于命令狼兽一口吞下铜雀,事实摆在眼前,胜负已有定论,他很享受这种戏弄对手的感觉。   “如果你以金银铜来分实力,只能说明你还没有完全领会父王传授的涵义。”水莲扬起手来,铜雀尖叫着冲向狼兽,“现在我来告诉你,灵骸取胜的关键,在于瞬间爆发的威力,金骸与铜骸虽然有数百倍的差距,但那是在操控者灵力相同的基础上。若是其中一方在较量之时,将自身的灵力提高百倍以上,灵骸就能爆发出万倍的威力。”   灼公将军对水莲的说法嗤之以鼻:“你所说的这种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就连水苑王本人也没有尝试过。以他的实力,要是再爆发出数万倍,就算事先服毒也不会被杀。呵,大小姐,你不是这么单纯吧,随口说说的话,你也能当真?”   “废话少说,你还要不要打?”水莲没耐心跟他纠缠下去,铜雀立于狼兽头顶,低下脑袋啄咬它的皮毛。狼兽烦躁地来回扭动,想要把它甩下来,却总是抓不到要领。   “好吧,我也是闲着没事干了,居然跟你浪费口舌。大小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只小麻雀根本不够看,死得太快你别伤心哭鼻子啊!”灼公将军取笑道,眼里早已没有了笑意,忽然发出一声怒吼,狼兽猛然翻转跳跃,铜雀一不小心掉落下来。   水莲匆忙呼唤铜雀,狼兽的利爪将夜空撕裂,迸出点点金光,如同燃烧的火焰。狼兽扑了个空,匆忙转过身来,张开血盆大口,朝铜雀飞奔而去。铜雀的双翅呈弧形,飞出椭圆曲线,险险擦过狼兽的獠牙。   紧接着,狼兽后腿一蹬,扫帚般的尾巴狂扇过来,虽然没有击中铜雀,但散发的戾气还是伤到了它。铜雀哀鸣一声,翅膀上的羽毛纷纷落下来,水莲不敢冒险,连忙唤它回到身边。   铜雀趴在水莲肩膀上休息,微秃的翅膀看上去很是可怜,灼公将军仰头大笑:“你这只麻雀掉光了毛,那就更没法看了,可惜,还没等到你爆发呀,别说数万倍了,你能爆发出百倍,也能勉强做我的对手。”   水莲沉吟不语,她始终记得父王说过的那句话,每个灵骸都有弱点,只要能找到对方的弱点,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即使无法爆发出千万倍的威力,也能扭转劣势。她的铜雀自然也有弱点,那就是它的翅膀太柔弱,而狼兽在无意间击中它的弱点,铜雀才会突然失去战斗力。   铜雀想要重新投入战斗,需要时间恢复,可是,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灼公将军不会那么好心,等她恢复实力再来决斗,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看出来铜雀暂时飞不起来了。她不是输不起,但她要是输了,天音和她的同伴们怎么办?   “大小姐,你不是很喜欢吹牛么,现在怎么不吱声了?”灼公将军好笑地看着她的麻雀,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你的小麻雀该不会飞不起来了吧,哎呦,真想不到,这么两下子就扛不住了。”   水莲浅笑:“你知道九霄王为什么不肯收你?既然你连天界的天尊都有能力冒充,去到地界,做个魔王也是绰绰有余的。眼下地界正是用人之际,你有这种能耐,九霄王怎么会弃之不用!”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都是骗人的?实际上我根本没有天尊的实力,所以九霄王不肯用我,是吗?”灼公将军冷静不下来了,气恼地大喊大叫。   “不是,你有这种实力毋庸置疑,但九霄王用人,不是只看实力。”水莲悠悠地说道。   “那是为什么?我帮他这么大的忙,他不感激我,反倒排挤我?”灼公将军一直很想知道原因,他被九霄王遗弃,至今都是怀恨在心。   “因为天人受制于结界,在地界只能发挥十分之一的实力,就算你能呼唤出金骸,在地界也不过是魔兵之类的小角色。九霄王精于算计,他又怎会给自己找个不中用的麻烦。”   “胡说八道,九霄王能来去自如,他在天界也未曾受限于结界,还有你找个丫头,你在地界不也照样呼唤灵骸么!”   水莲漠然地看着他:“不要忘了,我在地界的灵体是九霄王给的,至于他能来去自如,只因他是地魔之子,与生俱来就有突破结界的能力。”   “胡说,你胡说,他是地魔之子又怎么样,他凭什么生来就能拥有那种能力。难道,难道像我这样的人,不管多么努力都不能超越王族吗?这不公平,不公平……”灼公将军气得跳脚,指着水莲大吼,“你骗我,骗我……”   “她没有骗你,她所说的都是事实。”   闻言,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水至清和碧君双双赶来。   故人来Ⅲ   碧君当众指出蝶仙儿是奸细,非但没能阻止水莲等人前去见首领娘娘,反而被同伴误认为因妒生恨,故意编造蝶仙儿的是非。   接到水莲的示意,水至清回到碧君身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倒觉得碧君那番话都是真实的。虽说灼公将军已被六净天王处死是人尽皆知的事,但经历过那么多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就算灼公将军还活着,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强,蓄意谋害天音君和水氏姐弟也不足为奇。水至清询问过一些细节,听到碧君描述灼公将军的样貌,心里就更觉得不对劲了。碧君来自地界,之前从没见过灼公将军,若是信口胡说,她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样貌。   况且,事关天音君和水莲王妃的性命,碧君没有理由说谎,她好不容易在天界立足,一切都是依靠水莲,仅是因为嫉妒蝶仙儿,就胡乱说些不负责任的话,她就不怕被同伴嫌弃么!   蝶仙儿是精灵不假,但谁说精灵就不能做奸细,她因为何种缘由为灼公将军效力不得而知,不过,只要是对天音和水莲不利的人,那就绝对不能轻饶。   水至清愿意相信碧君,担心水莲遇到危险,顾不得多说什么,连忙追了出去。不料他们途中迷了路,被灼公将军的障眼法迷惑,在林子里兜兜转转,始终没能找到正确的出路。灼公将军原是提防彩虹谷行宫的天兵天将,布下这迷阵,以防援兵尽快赶来。   四处找不到天音和水莲的下落,水至清心中焦急,无奈越是着急,就越难以看破迷阵。碧君也是无计可施,两个人束手无措之时,忽然听见天边传来轰隆巨响,之后地动山摇乌云压顶,他们感应到一股邪恶霸道的灵力。   循着灵力爆发的方向,水至清和碧君一路狂奔,为了不被眼前幻想迷惑,索性闭上双眼,穿过群山漫过海岛,终于来到灼公将军和水莲激战的地方。回头再看,哪有什么群山海岛,都是幻想所致。   水莲的铜雀动弹不得,只能说些扰乱灼公将军的话,灼公将军恼羞成怒,死活不肯相信九霄王故意抛下他。以他的实力想要做个魔王并不是难事,但他如何突破天王和地魔布下的结界,然而,他费尽心力都突破不了的结界,在王族眼里不过是一道随时敞开的门,他们可以来去自如,不需要付出丝毫努力。   “不公平,这不公平……”自以为被王族排挤的灼公将军深感不平,气愤地大喊大叫,原来不管他怎么努力,他还是比不上正宗血统的王族。如今他是天界的叛徒,六净天王若是知道他还没死,一定会派兵追杀。而另一边,九霄王利用完他弃如敝履,压根不记得从前答应过他的条件,当他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她没有骗你,她所说的都是事实。”碧君出声阻止暴怒的灼公将军,平静地阐述了这个事实。“天地两界的结界除了王族相助,普通人根本打不开,就算你能呼唤出金骸也没可能。”   灼公将军转身看向碧君,大手一挥:“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碧君想要寻找倾古今的身影,却又不能无视眼前的敌人,继续说道:“我是地界碧玺宫的二小姐,我能来到天界,多亏了天音君打开结界。”   “碧玺宫?”灼公将军冷哼了声,“你说你是碧家二小姐,那么,碧涟宫主是你什么人?”   “你是不是傻啊,我是碧家二小姐,碧家大小姐碧涟宫主当然是我姐了。”碧君朝他翻个白眼,不客气地训斥,“现在你弄明白了吗,算了,不管你明不明白,反正我就是要你知道,你生来就不是王族,嫉妒也是没用的,有些事你不服不行,这个世道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灼公将军气得胸膛起伏,但也没有辩解的余地。碧君说话不好听,却也都是实话。碧君看他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仗着胆子跑向水莲,问道:“阿今呢,他在哪儿?”   水莲神色一暗,指着身后不远处的灵气罩:“他受了重伤,都怪我不好,没有看穿灼公的奸计。”   碧君看了眼遍体鳞伤的倾古今,泪水顿时涌上眼眶:“怎么会这样,阿今他……”   “你去帮阿青一把,这里有我在……”   “有你在又怎样,他还不是伤成这样!”碧君打断了水莲的话,急得涨红了眼睛,“你要是肯听我一句话,阿今他们也不会出事,他要是有个万一,你心里能过意的去吗?你相信那个蝶仙儿,结果却被困在这里进退不得,这都怪你,都怪你!”   水莲点头:“不错,确实怪我,所以我会尽力补救的。”   “补救?你拿什么补救?”碧君指着水莲肩膀上的精神不振的铜雀,“就凭这个快要断气的小麻雀?笑话,你现在自身难保,还要保护我们大家?”   水莲皱眉不语,水至清忙道:“碧君姑娘,我和小姐会努力到最后一刻,现在,你先离开,这里太危险。”   碧君又看了眼倾古今,心疼得说不出话,她闭上眼睛咬住唇,许久才道:“我哪儿都不去,我和你们一起对付他。”   水至清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好法子?”   “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也只能试一试了。”碧君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记得父亲说过,激发自身力量最快速的方法,就是找到相斥的灵力,只要两股灵力融合,就能爆发百倍以上的威力。”   “这种说法我也略有耳闻。”水莲跟着点头,“不过,这是个险中求胜的法子,如果两股灵力不能相融,联合施法的人都有性命危险。”   “不错,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水莲王妃,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有更好的法子吗?”碧君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为倾古今报仇,她只怕水莲打退堂鼓,“你身为王妃,恐怕不愿意做这种牺牲吧,同伴而已,又不是自己的丈夫,就算你坐视不管,也不会有人埋怨的。”   水莲笑了笑:“不管是同伴,还是丈夫,我都愿意牺牲。碧君,我不怕的,你呢?”   碧君也是一笑:“怕就不来了。”   “等等,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水至清反应过来,“你们的意思是,以天人和地灵两股不同的灵力相融,一起对抗灼公将军?可是,这样做太危险,莲小姐,交给我来做吧!”   “至清,我已经可以呼唤出灵骸,我和碧君一起没问题的,放心。”水莲和碧君牵着手,两人开始互通灵力,感觉到主人的变化,铜雀不安地叫起来,它不知道这种变化将带来怎样的结果,这是它从没遇过的情况。   “喂,你不要只顾着偏袒你家小姐,我也是拿命在拼啊,你连灵骸都没有,我跟你一起不是送死么?”碧君瞪了眼水至清,集中精力为水莲输入灵力。   “我,你们……”水至清自己也清楚,水莲的麻雀虽然是铜骸,但也有希望和狼兽决一高下。若是以他的功力,只怕连累碧君白白牺牲。不过,水莲是他用性命保护的人,她要是有个意外,他岂不是懊恼终生。   正在纠结中,灼公将军已经指使狼兽发动进攻,水莲和碧君盘膝而坐,铜雀小小的身子变得透明,原先的铜光转变为白光,直至与空气融为一体。   “该死的小麻雀……”灼公将军还没搞清楚状况,眼前的铜雀就消失了,起初他还以为铜骸的灵力得到提升变成银骸,但是消失的灵骸他还从没见过,一时间开始心慌,“这东西跑哪儿去了,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水莲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形,但是灵骸消失对她们是有利的,她和碧君联手,本身的灵力应该提升不少,但能否一举击败金骸还是未知之数。现在灵骸消失,除了她能准确分辨它的位置,灼公将军定是毫无头绪吧!   “去!”水莲轻呼一声,铜雀闪电一般冲向半空,狼兽看不到对手,紧张地四处张望,恰在此时,忽觉喉咙里钻进异物,用力吐了几下,没把异物吐出来,反而让它钻进肚子里了。   水莲认定狼兽的体内就是弱点,它的筋骨坚不可摧,硬碰硬是没有胜算的。但是它也有五脏六腑,若能粉碎它的脏腑,狼兽必死无疑。铜雀像是一把利刃,穿透了狼兽的喉咙,在它疯狂扭动的身体里,逐一绞碎跳跃着的内脏器官。   狼兽口吐鲜血,承受不住强烈的痛楚,锋利的爪子撕裂自己的身体,血雨倾盆而下,洒遍灼公将军全身。他这时候才明白过来,狼兽就快要不行了,那只麻雀不知用怎样的手段夺去了狼兽的性命。   “好,你们想跟我同归于尽,我就让你们死不瞑目。”灼公没有时间震惊太久,水莲和碧君联手居然就能打败他,他从心底里难以接受。既然保不住狼兽,他也不会让水莲等人如愿。   灼公将军目标明确,挥动手里的长剑,砍向灵气罩。长青和妍贵妃猝不及防,眼看灵气罩裂成碎片,竟然没有反抗的余力。   这时,水莲和碧君一起奔过来,用她们的身体保护灵气罩,灼公随手又是一剑,剑光扫过,长青和妍贵妃,蝶仙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狼兽身上的金光渐渐消失,铜雀也没有回来,水至清看到众人陷入混战,除了灼公将军,其他人都失去了意识。水至清悲愤至极,不顾一切扑过去,身体被灵气罩的碎片击中,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就算失去灵骸,老子也不会死,倒是你们,一个个下地狱吧!”灼公将军高举起长剑,毫不留情地劈下去。   “不要……”水至清的脑袋晕沉沉的,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合上双眼之前,隐约看见那道长鞭卷住灼公的手腕,将他的手臂生生扯下来。   随着灼公将军一声哀嚎,水至清闭上眼睛,耳边响起声声犬吠。   故人来Ⅳ   六净天王将灼公将军的尸体悬挂于景明宫外,警告天人不可做背叛天界之事,灼公将军呼唤出狼兽金骸,意图伤害天音君和水莲王妃,幸而援兵及时赶到,阻止了这场悲剧。   消息一经传出,众人都为叛徒得到应有的下场而欢呼,也有人为惨遭破坏的彩虹谷叹息,但不管怎样,人没事就好。彩虹谷可以重建,人要是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在天人们为惩处叛徒的援兵欢呼之时,当事人心里却有百般猜疑,所谓的援兵究竟是谁没人知道,因为当时大家都昏过去了。水莲记得她醒过来的时候,行宫的天兵天将刚刚赶到,那时灼公将军已经死去多时,很明显他的死与天兵无关,那么,是谁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救了他们,难道彩虹谷里还有隐士高人?   虽然水莲满心困惑,但在天音和同伴们复原之前,她没有精力去彩虹谷看个究竟。天音本身身子虚弱,纵使有至纯的灵力护体,也禁不起那番折腾,他身受重伤失血过多,回到景明宫的时候,险些连气息都没有了。   六净天王统领天界数百年,跟随他的天尊天将从没见过他惊慌失措的模样,眼看天音命悬一线,六净天王再也顾不得天王之威,心疼得眼睛都泛红了。在那一刻,他只是一位父亲,关心爱护自己孩子的父亲,为了救回儿子,甘愿舍弃一切的父亲。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天音的身体终于有了好转,水莲不分昼夜陪伴左右,看他恢复如初,总算松了口气。然而,倾古今和三不留的情况并不乐观,他们原本就是地灵,在天界发挥不出本来的实力,受到这种严重的创伤,复原程度也比从前缓慢艰难。   景明宫固然好,但也比不上碧玺宫更适合他们休养,为此,碧君前来求见天音和水莲。   “天音君,你的身体好些了吗?”碧君看到天音苍白的脸色,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总不能直截了当的说,请天音打开结界,送倾古今他们回去。   天音在水莲的搀扶下坐起来,微微笑道:“我的身子无妨,阿今他们怎么样了?”   听他这么问,碧君感动地差点落下眼泪,既然天音知道她是为何而来,她就没有必要遮掩了。   “天音君,水莲王妃……”碧君上前几步,恭敬地行礼,道,“他们是地灵,本身就不能适应天界的灵压,平时没事的时候倒不打紧,但是现在身负重伤,总是调理不好。如果二位殿下同意,我愿意带他们去碧玺宫养伤。”   水莲和天音相视一眼,对碧君说道:“其实我们也这样想过,虽说天音的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打开结界送你们回去,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   “只是什么?”碧君匆忙追问,“你们担心什么呢?怕我没法说服姐姐接受他们?不会的,姐姐一向最疼我,就算生我的气,也舍不得赶我走。”   “也许你的姐姐不会计较,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要是回去,九霄王会知道的。”水莲无可奈何地叹气,“如今灼公已死,想必九霄王也有耳闻,阿今他们跟随我来到天界,想要回去谈何容易?留在景明宫休养,需要很多时间,却也没有危险,若是贸然回去遭人暗算,碧君,你有信心保护他们吗?”   碧君无言以对,她确实想得太简单,她只想过碧涟会不会阻拦,没想到九霄王会对他们下手。灼公将军是天界的叛徒,对于九霄王来说,倾古今、长青和三不留也是。他正巴望着抓到把柄要挟水莲,抓到倾古今他们,不就是最有利的筹码么!   再说,倾古今他们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他们和水莲一样,都为同伴着想,若是落在九霄王手里,恐怕就算是死也不愿意成为累赘。想到这儿,碧君不敢再说下去了,她的坚持只会带给水莲和倾古今危险。   “好吧,我明白了,是我没想周全。二位殿下,我先告辞了。”碧君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她看倾古今成天饱受痛苦折磨,心里焦急却又无计可施,他最重视自己那副皮相,现在容颜尽毁,心里的难过自不必说。   水莲看她要走,又道:“听说彩虹谷有种花蜜,修复皮肤效果很好,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还没有人找到。”   “彩虹谷的花蜜?”碧君眼前一亮,“是啊,彩虹谷也是休养圣地,一定会有奇效的花草。为什么没人能找到呢,啊,我知道了,就像我们找百子草一样,不仔细找是找不到的。”   “百子草?”水莲听说过这种草,脸颊微红,道,“谁带你们去找的?找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碧君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长青和水至清提醒过她,不要告诉水莲百子草这回事,免得她有压力。想起水至清,碧君又觉得心里豁然开朗。   “水莲王妃,我可以要求水至清陪我去彩虹谷吗?”碧君满怀希望地问。   “当然可以,你们能找到最好,我也希望阿今早日康复。”   得到水莲的应允,碧君忙不迭去见水至清,道明来意之后,却见水至清有些犹豫。   “水大哥,你不愿意陪我去吗?”碧君当他是哥哥般亲近,看他面有难色,也不好意思勉强,“那好,我一个人去吧!”   “碧君姑娘,先别着急。”水至清怕她误会,道出心中顾虑,“我会陪你去彩虹谷,但不是现在,水莲小姐已经派人去彩虹谷了,也许再过不久,就能查出来真相。”   “真相?”碧君不明白他话中含义,“彩虹谷里有什么真相?水大哥,你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水至清顿了顿,道:“你和水莲小姐联手对抗灼公那天的情形,你还记得多少?”   “我?”碧君抿了下唇,微微皱眉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在我昏迷之前,好像看到了,看到了……”   水至清心下一惊:“看到什么?”   “不过,这也不可能啊,一定是我的幻觉。”碧君抬眼看向水至清,吸口气才道,“你说我看见云瑶王的灵器,是不是幻觉?”   “云瑶王,灵器……”水至清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那灵器是不是鞭子之类的东西?”   “怎么,你也看到了?不错,不错,云瑶王的网鞭是地界独一无二的,可以变幻出各种形状,最常用的就是网和鞭,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就是他使用的灵器。”说到这儿,碧君叹了声,“不过,没可能是他,也许只是一根普通的鞭子。”   “为什么没可能是他?”水至清知道水莲和云瑶的过去,他很想弄清楚那日救她们的人是不是云瑶王,“他是魔尊之子,拥有正统的王族血脉,就算他出现在天界,也没什么想不通的。”   “可是他已经死了,被九霄王杀死了,而且我姐姐也是帮凶。”碧君好不容易才能说出这个事实,“况且,他的遗体由尊王后看管,没有人知道他葬在哪里。”   “这样说的话,他的灵器也不会被别人拿到才对,那么,执鞭的人又是谁呢?”水至清宁愿出手相救的人不是云瑶,如今水莲和天音彼此恩爱,他不希望横生枝节。   “兴许谜底就藏在彩虹谷吧,你要是愿意,我们一起去找找看。”碧君也想验证自己亲眼所见未必就是所想,“用鞭子做灵器,本身灵力又强的人,天界应该会有的,我想太多了。”   水至清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随口说道:“我昏迷之前,还听到几声狗叫,想来那位高人隐居彩虹谷多时,喜欢养些家畜。照着这条线索,也许会有收获。”   “狗叫……”碧君心里又是一惊,她该不该告诉水至清,云瑶王的随从灵缇就是狗精呢!天地间当真有这么多巧合吗?相似的灵器,偏偏还有狗叫声,熟悉云瑶的人都会认为是他。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水莲已经成亲嫁人,就算云瑶还没有死,他们也是不可能了,何必再让深深爱过的两个人备受折磨呢!   水至清是水莲的家人,他做梦都盼着水苑宫恢复往日的辉煌,若是云瑶回来,水莲变心,天音伤心至极,六净天王大动肝火,这一系列的变化都是难以估计的。水至清不会乐于见到这一切发生,相比天音君和云瑶王,他明显更倾向于天音。   不过,对方是否云瑶王尚且不得而知,或许云瑶真的没死,但他怎就偏巧会来天界彩虹谷,他又怎么知道灼公将军埋伏在那里。可能真的是想太多吧,云瑶王是生是死,身在何方,她又怎会知道。   既然都是没有办法证实的事情,也就不必说出来徒增烦恼,对天界来说,魔尊之子是个威胁,对天音来说,昔日情敌是个危险,对水至清来说,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动摇水苑宫的低位。   碧君思量再三,决定保持沉默,如果云瑶没事,那是再好不过,但他们三人的未来,外人不应该插手。不管是水莲还是云瑶,她都亏欠太多,至于天音,她也不想伤害。   水至清看她沉默,纳闷地问道:“你也听到了狗叫?”   “没有……”碧君实话实说,“我没听到,水大哥,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彩虹谷?”   “明天去吧。”水至清仍是觉得哪里有问题,但现在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能顺其自然了。   故人来Ⅴ   蝶仙儿虽然是被灼公将军诱哄,做出伤害天音君和水莲王妃的事,即使她后来有心悔改,并且尽其之力努力弥补,但是大错已经铸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六净天王向来赏罚分明,看在蝶仙儿保护天音君有功的份儿上,赦免她的死罪,却要必须在锁灵塚度过一段漫长的时日。不仅是蝶仙儿,冒充首领娘娘的妍贵妃也被囚禁起来,虽说她以这种形式待在了景明宫,但也不是她所希望的。   碧君为了找到彩虹谷里的那种花蜜,还是去锁灵塚找到了蝶仙儿和妍贵妃,她们确实听说过迅速复原的花蜜,也听说过大致的方位,只是谁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不清楚究竟能不能有收获。   依靠那点有限的信息,碧君和水至清重又来到了彩虹谷,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居然很顺利地发现花蜜,采够倾古今需要的量,碧君总算放了心。   回去的路上,经过与灼公将军激战的岸边,水至清想起当日惨烈的情景,不由欷歔。   “想不到那灼公竟是操控幻象的高手,把我们都给骗过去了,他的灵力也远在我之上,要不是有高人相助,我真怕……”   水至清回到景明宫,无时无刻不在后怕,水莲是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如果她和天音君出了意外,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对他有养育之恩的水苑王。眼下水苑宫能否重建,都要看六净天王的意思,天音君稍微有个闪失,后果将不堪想象。   而灼公将军的目的就是铲除六净天王和水苑王的后人,他也是为此做足了准备的,碍于幻象的困扰,行宫的天兵天将迟迟无法赶来。以他们的力量实在不是灼公将军的对手,如果被他得逞,恐怕天界就要大乱了,水苑宫的复兴也不再有指望。   碧君懂得他的心意,忙道:“水大哥不要自责,当时我们都拼尽了全力,好在天水苑王在天有灵,没有让那奸诈小人得逞,保住了天音君和水莲王妃。”   水至清点头:“幸亏危急之时有人相救,只是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事后也好登门道谢。”   “但凡有正义心的人都看不惯叛徒的做法,对隐士高人来说,路见不平而已,不求感激,他的好意我们心领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们水家人从来都是有恩必报,高人救了我家小姐和天音君的性命,理应重谢才对,至少要知道对方的名号,他日有机会定当报答。”水至清四处张望,想要寻找出一些线索,自顾自地说,“锁链灵器,还有狗叫,也许就住在附近吧,彩虹谷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可能曾经在天界担任要职,不然怎么有那般高强的灵力。”   “水大哥,也有可能人家只是路过,现在早就离开彩虹谷了。彩虹谷是天界的疗养胜地,你说过不是谁都能来的,长久居住只怕没有可能。”碧君对那位高人的身份也很好奇,但又不想让水至清发现端倪,虽然她也不能完全肯定那人就是云瑶王。   “不如这样,花蜜都找到了,现在回去还早,我想去四处走走,碧君姑娘,你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这儿等会儿呢?”水至清不甘心,想借这个机会找到对方下落,说不定那人还是水苑王的旧识,所以才会竭力保护天音和水莲。如若真是自己人,这种难得一见的高手,结为同伴也是有益无害的好事。   碧君第一个反应想跟他同去,转念一想,就算那位隐士高人是云瑶,水至清误打误撞发现了他的藏身之处,也未必能见得到他。但要是被她找到,云瑶或许愿意见她一面。不如和水至清分开,她还能有机会单独去找云瑶。   “我看,我还是在这儿等你吧,一大早就出宫,现在有些累了。”碧君坐在岸边的石凳上,苦着脸捶了两下小腿,看上去真像是累极了,“眼下还不到晌午,我们有很多时间,要不我去行宫逛逛,两个时辰以后我们在这里见面。”   “那好,碧君姑娘,你去行宫休息一下,我们下午回景明宫,从林子里走吧,凉快一些。”水至清没有起疑心,交代几句就往山后走了。   碧君看他走远,静下心来运用灵力寻找周围有没有地灵的迹象,如果出手相救之人真是云瑶,那么,她一定可以感应到他的存在。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在东南方向感应到一丝很不明显的地灵气息,不像是云瑶王身上那种温润的感觉,但又确是地灵不假。   水至清说过,他昏迷之前听到几声清晰的犬吠,如果那种不明显的地灵气息是来自云瑶身边的灵缇,一切那就说得通了。碧君想到这儿,顿时来了精神,连忙朝东南飞奔而去,越是靠近山脚,越是确信自己的感觉。   彩虹谷里果然有地灵,虽然掩藏到不易察觉的地步,但同为地灵,还是比较容易捕捉到的。只是对于天人来说,他们就很难发现了。当然,云瑶王也是地灵,但他的实力远超普通的天人,刻意隐瞒之后,更是没人能找到他。   如果云瑶也在这里,如果云瑶并没有死……   想到这些,碧君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她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云瑶来到天界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不管怎样,云瑶还活着的消息总是好的,至少说明当初碧涟没有做九霄王的帮凶。   既然碧涟没有毒害云瑶,她也就不用背负良心的谴责,她也可以不再埋怨姐姐。碧涟没有急于为自己辩解,想必就是为了保护云瑶王,只有让九霄王相信云瑶已死,他才不会再下杀手。   只要找到云瑶王,就能证明姐姐是清白的,即使是在九霄王的胁迫下,她也没有伤害云瑶王,没有辜负尊王后对她的信任。碧玺宫不是九霄王的傀儡,而是光明坦荡的天界圣地。   碧君满心激动,脚步也快了起来,没多久就出了彩虹谷,看见了那座篱笆小院,就像乡间随处可见的农舍,简朴又不起眼。住在这种地方,谁能想到主人竟然是地界大名鼎鼎的云瑶王。   推开低矮的院门,碧君深深吸口气,看向那间门窗紧闭的茅草屋,她走过去,试着推开房门,这才发现门的周围都布满了结界,手腕一抖,险些被弹出去。这是地界惯用的结界,一般的地灵要是碰上去,灵力差的会被震晕,就算灵力比较强也会暂时失去意识,幸好她不是天人,否则定会受伤。   不过,这样也能证明,碧君没有找错地方,这间茅草屋里住的是一位来自地界的大人物,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她要找的云瑶王。   正踌躇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碧君来不及躲闪,怔怔地注视着比她还要讶异的灵缇。灵缇压根就没想到会在天界彩虹谷见到碧君,他瞠目结舌地瞪着她,好半天没有说出话,只是指着她“啊”、“啊”的叫了两声。   “嘘,不要声张,我是碧君啊,我不会伤害你们的……”碧君怕他再叫下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你不会连我都不认识了吧?我是碧玺宫的二小姐……”   灵缇咽了口唾沫,僵硬地点了下头:“我、我知道你,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关键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话没说完,灵缇匆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不是我们,不是,这里除了我没别人……”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到处乱说的。”碧君想要推门进去,却被灵缇用力推回来。   “你不能进去,我说过了,这里除了我没别人,没有,真没有!”灵缇紧张得脸上的毛都在颤抖,声音也不知不觉提高了八度。   “你让我进去,我知道他在里面,你不用骗我了,我都知道……”碧君毫不气馁,两个人互相对抗,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刺耳声响。   “你说谁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里就我一个,不管你相不相信。”灵缇不肯放弃,急得连连跺脚,“我说这位小姐,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这儿又不是你们碧玺宫,你别这么霸道好不好。我也算是半个男人哎,你老往男人房里钻干嘛!”   “就凭你根本不可能来到天界,一定是你主人带你来的。”碧君探身看进去,简陋的房间里哪里有云瑶的身影。   “谁说我来不了,我修炼了多少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你不要瞧不起人……”   “够了,你就别跟我扯了,你再修炼多少年也来不了天界。”碧君心知灵缇忠心护主,不管她怎么说都不会放她进去,唯有得到云瑶的许可,她才能见到她。   碧君索性朝房里大声说道:“我知道是你,那天我们和灼公交手,在我昏迷之前,我看到了你的灵器,你救了我们,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回来了?你知道吗,我们都以为你不在了,很伤心呢,尤其是水莲,她那几个月生不如死,你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来天界,难道不是为了见她?”   “别说了,你这女人太不讲理,跑别人家里闹什么……”   “灵缇,让她进来吧!”房里传来男子轻柔的声音,灵缇愣了下,回头看了眼,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主人。”   灵缇打开房门,碧君的心情很复杂,鼓足勇气抬脚迈过门槛。   故人来Ⅵ   云瑶背对着碧君,面向窗外垂首抚琴,指尖划过,奏出一个个清冷落寞的旋律。碧君站在他身后,看那熟悉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曾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他,为了姐姐碧涟的无情心生埋怨,连累水莲伤心欲绝。   但万万没有想到,云瑶王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而且来到天界,在她们命悬一线的时候,伸出援手化险为夷。虽然事后他不肯露面,不过那也是情有可原。   灵缇和碧君谁也没有出声,只是这样默默地听他弹奏,听着听着,灵缇回想起主人的遭遇,眼泪就掉下来了。   那日在碧玺宫,碧涟宫主和水莲在岸边激战,在碧涟的金鹤坠入海里之时,碧涟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眼看就要败给水莲,九霄王及时赶来为她解围,落败的碧涟宫主垂头丧气回到碧玺宫,在通灵殿外犹豫许久。   当时灵缇就在殿内,看到狼狈的碧涟宫主周身满是杀气,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偏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但他随即又让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他害怕也是没用的,不如拼尽力气保住主子,若是能拖到尊王后赶来,或许一切还有转机。不过,通知尊王后云瑶王有难的灵符刚送出去,何时能到夜幽殿还是未知之数。   碧涟最终还是闯进了通灵殿,灵缇连连后退,来到云瑶身边,唤了几声“主子”都没回音,急得脸都绿了。他明知道自己不是碧涟宫主的对手,还是装作气势汹汹的样子,浑身戒备地怒视着她。   “别过来,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跟你拼命。”灵缇原来连正眼都不敢看碧涟,现在却是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   碧涟苦笑,她已是落败之人,败给一个灵力微弱的天人,还有什么资格以王族自称呢!可是,这些她都不在乎了,她连自己心爱的人都能下毒手,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殿下……”碧涟走过去,完全无视张牙舞爪的灵缇,看向躺在榻上闭上双眼的云瑶,知道他听不见,还是柔声唤道,“殿下,你还好吗?”   云瑶王面色苍白,身上的灵力几乎都要散尽了,额头正中的幽冥之火逐渐微弱,如果等到最后一丝光亮也看不见,也就是他魂飞魄散之时。照这样来看,用不到她出手,就能达到九霄王的目的。   看着曾经深爱的男人,碧涟无法否认,即使是现在,她还是爱着他。其实云瑶不爱她,她不应该怪他,他们两人相识已久,都是以朋友的立场相处,或者说像兄妹,反而最不像的就是恋人。   碧涟相信日久生情,她愿意等待云瑶爱上她的那一天,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了。云瑶爱上了水莲,来自天界的亡族之后,为了那个女人,他连性命都不要了,她怎么可能不恨他呢!如果他的爱没有那么强烈,她的恨也就不会那么明显。   和水莲交手的那一刻,她确实想要把水莲置于死地,但她输了,输得很惨。输过以后,她倒是释然了,既然无论如何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除掉情敌,她还有什么资格恨自己爱过的人。   碧涟此时很后悔,她后悔伤害了云瑶,至今为止唯一爱过的人。但她已经做错了,还能做什么弥补,她已经背叛了魔尊和尊王后,要是连九霄王也得罪,她和碧玺宫都将失去立足之地,   “你、你站住啊……”灵缇冲过去,伸手把她拉回来,“不许你再靠近我家主子,我告诉你哦,尊王后已经往碧玺宫赶过来了,你要是敢对主子动手,我就去告状,尊王后一定会将碧玺宫夷为平地。”   “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告状吗?”碧涟冷冷地瞥了眼灵缇,灵缇打心底里发寒,仍是强作镇定,毫不示弱地反击,“就算你杀我灭口,也掩盖不了你的罪行,我奉劝你就此收手将功补过,尊王后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或许可以放过你。”   “以往的情分……”碧涟无奈地笑了笑,“殿下为我所伤,尊王后还有可能原谅我吗?不,她不会的,殿下是她最疼爱的人,我又算得了什么!”   “总之你不能一错再错,碧涟宫主,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了整个碧玺宫考虑,你就能忍心眼睁睁看着碧玺宫从地界消失吗?不过就是一个九霄王,他有什么好怕,不要忘了,他现在还不是魔尊,他保不住你们碧玺宫。”灵缇心里七上八下,浑身急得冒冷汗,心里巴望着尊王后尽快派人来救他们,不然,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再说他也拖不了多久。好话歹话他都说尽了,碧涟要是听不进去他也没辙。   碧涟心下一沉,灵缇这番话纯粹是为了恐吓她,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变成这种情形,九霄王恐怕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冒险袒护她呢!不过,这样也好,她早就没想过回头,从她给云瑶下毒的那一刻开始。   “喂,你要做什么?”灵缇看她俯身背起云瑶,连忙冲过去抓她的手,“放下我家主子,不许你碰他,你这个卑鄙的叛徒……”   “我现在送你们去幽冥殿……”碧涟腾出一只手拎起灵缇的衣领,淡淡地说,“在此之前,请你保持安静。”   “你这是什么意思?”灵缇张大了嘴巴,脑子里充满问号。   “不用麻烦你去告状了,我会主动向尊王后承认罪行,我不知道殿下还有没有救,但也只能尽力一试了。抓紧我,待会儿你要是被气流卷走,我可不负责。”   碧涟说着,径直走进阴阳镜,通过结界可以来到天界,也能去往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她做好了接受处罚的准备,就算是死,她也心甘情愿,只要能保住碧玺宫,她没什么好在意的。相比九霄王,她更愿意相信尊王后。   “你说真的?真的……”灵缇不相信她,却还是抓紧了她的衣袖,他可不想被气流卷走,去到人烟罕至的荒野。   接下来的事,就没那么惊险了,魔尊救回了云瑶王的性命,在他彻底康复之前,留在无人知晓的密室里休养。尊王后为碧涟宫主求情,求得魔尊同意,由她来处理云瑶的事,她在王陵为云瑶立碑,让九霄王相信云瑶已死,然后命令碧涟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她的示意,不得离开碧玺宫半步。   为了不引起九霄王的怀疑,尊王后连水莲也骗过去了,作为母亲,为了保护孩子,有时候不得不狠下心来。   经过一段时间调养,云瑶恢复了之前的实力,他也得知水莲回到天界,并且嫁给天音为妻。同时,九霄王频频发动边境战争,天界边境有重兵把守,六净天王对地灵的查处也就更严格了。但是天界的威胁远远不及九霄王,九霄王若是知道云瑶并没有死,一定不会放过碧涟宫主,也会想方设法对付尊王后。   云瑶说服尊王后来天界,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因为尊王后也有相似的想法,天界固然危险,但最危险的却是身边的人。彩虹谷幽静清雅,云瑶素来喜欢这种地方,他没想到的是,在他住下没几天,天音和水莲也来到了彩虹谷的行宫。   灵缇怕他控制不住对水莲的思念,擅闯行宫与她见面,不分昼夜看着他,唯恐他一时冲动暴露身份。不过,云瑶没有表现出想要见面的念头,这反倒让灵缇更担心了,他的主子最重情义,就算水莲已经嫁人,恐怕也难断绝爱恋。   上次云瑶打败灼公救了水莲等人,灵缇时刻提心吊胆,就怕有人识破他们的身份找上门来。结果过了一个多月,也没人来打扰,谁知道刚没松口气,碧君就找来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水莲也知道云瑶在这里,就连碧君都有怀疑,她怎么会无动于衷。   水莲若是知道云瑶回来,却又不肯见他,是不是太薄情了?灵缇觉得自己的想法太矛盾,一方面盼着主子和过去划清界限,另一方面又怕主子为情所伤。但不管怎样,水莲已是天界的王妃,她和主子注定不能在一起了。   琴声戛然而止,碧君和灵缇不约而同打个激灵,他们注视着云瑶,等他开口说话。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儿,我的存在对谁都没好处。”云瑶微转过身,轻声叹道,“我知道她已经找到幸福,这就足够了。”   碧君当然懂得他的意思,点头道:“如果这是你的心意,我答应你,我会为你保密。”   “谢谢,那就请回吧!”云瑶又背过去,随手拨动一个琴弦,“还有,不要怪你姐姐,你的离开,已经让她受到惩罚,你想回去的话,可以来找我。”   碧君看他语气坚决,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的,只得应了声好:“你也要小心,这附近有很多天兵天将。”   云瑶没再出声,碧君待下去也没有意思,和灵缇简单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灵缇送走碧君,忧心冲冲地看着自家主子,迟疑地开了口:“这样真的好吗?水莲姑娘,不,水莲王妃要是知道您还活着,她会很高兴的。”   云瑶笑着摇头:“对我来说,她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灵缇叹气,他的主子啊,从来不为自己着想。   故人来Ⅶ   自从天音出生,六净天王每年都会为他举办大型的庆祝活动,这也成为了天界民众接近王族的良好机会。随着庆典的次数逐渐增加,规模和人气也越来越大,于是从前一天晚上开始,街道上就拥满了四处八方赶来的人,守着景明宫搭建好的天台过夜,等天一亮,就能游览缤纷琳琅的集市。   天台位于景明宫外,高约百尺通体莹白,雕琢着天界祥云与龙凤麒麟各种灵兽,工艺精巧栩栩如生。天台之上宽阔敞亮,足以容下数百个位置,但等到了吉时,也只有六净天王和天音君在座。只是今年与往年不同,天音君迎娶水苑宫的大小姐,景明宫有了新的女主人,所以广大民众对这位水莲王妃充满好奇,对这次庆典也充满了期待。   果不其然,庆典比以往更为热闹,天还没亮的时候,成千上万的民众就在景明宫外排队领着喜饼。六净天王为求喜上加喜,命人连续三日发放喜饼,将更多的喜气带给天界的人民。   距离天王现身还有一段时间,众多天人围坐在天台四周,满脸笑意看着轻歌曼舞的舞姬。身着七彩纱裙的舞姬体态轻盈样貌美艳,随着婉转动听的琴声飞旋,她们时而向民众抛出芬芳的花瓣,时而飞身至半空中,周身飘舞着乳白色的纱幔,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普通民众要想见到天宫中的花仙,每年恐怕也只有这样一次机会,前些日子为了九霄王的侵犯惴惴不安,眼下难得放松倒也惬意自在。   忽然,人群中发生阵阵骚动,纷纷仰起头来,指向天台之上。只见一辆驾着祥云的金色马车越过景明宫,缓缓飞到天台。马车四周的天兵恭请六净天王坐上正位,宫女搀扶天音君和水莲王妃坐在两侧,有眼尖的人发现,水莲身边居然还多了一个人,那就是新上任的水苑王,水茗。   水茗经过严格的教导,小小年纪已经面露威严,虽然身形依然瘦弱,但与日俱增的灵力还是给他增加了几分自信。他知道自己身负重任,作为水苑宫的主人,他必须尽其所能振兴水苑宫,就像他的父王一样,协助六净天王维护天界的安宁,也许他没有太多时间,也许他还不是敌军的对手,与声名显赫的九霄王相比,他还差得远,但他心里却从没怕过。   九霄王是水苑宫最大的敌人,也是他的杀父仇人,水茗恨他入骨,要不是水莲劝他隐忍,只怕早就主动要求去边界了。报仇虽是首要的大事,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重振水苑宫的声威。水茗是水家唯一的继承人,他不能再让姐姐失望,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水莲看向神色凝重的水茗,微微扬起的嘴角透露出一丝无奈,水茗这么小的年纪,就要他担负起族长的责任,确实是难为他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水苑宫一夜之间被摧毁,如今好不容易有复兴的希望,即使时机不够成熟,他们姐弟也不能退缩。   不知道水茗将来会不会怪她找个姐姐,她没有能力让他拥有无忧无虑的童年,不问他愿不愿意,就将振兴家族的重担强行加在他身上。天界与地界的战争迟早会到来,现今只能希望这一天尽可能的拖延,因为水莲心里清楚,两界开战,水苑宫不能袖手旁观,不只是当年父王存储的灵器要拿出来,身为新一任的水苑王水茗也要做做样子,就算不亲自上战场,也得为天兵做出表率。   “姐姐,你在想什么?”水茗看出水莲眼底的担忧,趁着六净天王和天音君交谈的空档,轻声问道,“姐姐是否还在为我担心,怕我没有能力继承水苑宫?”   水莲微微一笑:“当然不是,小茗,姐姐对你有信心,你是我们水家的人,除了你,没人能担此重任。”   “姐姐虽然这么说,但你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吧!”水茗在自己的姐姐面前,没有什么话是不好说的。   水莲只能轻叹了声:“如果说是担心,我倒不是担心你有没有实力,而是怕你过早的面对这一切,失去了许多应有的欢乐。”   闻言,水茗摇头,笑容里有藏不住的自信:“我能成为水苑宫的主人,重兴父王的辉煌,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水莲笑了笑,不再说话,她的弟弟已经长大了,在她还没察觉的情形下。   “来了,来了,天王陛下来了……”   “还有天音君和水莲王妃,看哪,连水苑王也在……”   “这不就是水家的大小姐和公子么,哎呀,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当初我给水苑宫送蔬果,见过水莲小姐,真是女大十八变,都出落的这么标致了……”   听到街头巷尾的议论,灵缇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他踮起脚尖看向那座高高在上的天台,随口问身边的人:“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这样热闹,听说天王也在,还有什么王妃?”   身边的妇人丢给他一个大白眼,郑重地纠正道:“称呼天王要用陛下,还有天音殿下,王妃殿下,你这个人也老大不小了,怎地这么没有规矩。”   灵缇苦着脸,赔笑道:“是,是,天王陛下,二位殿下,原来他们都在这里啊!看来今天果然是什么大日子啊!”   看他如此识相,妇人总算愿意搭理他了:“看你就是个乡下人,长这么大,从来没进过京吧!告诉你好了,京都是天界最尊贵的地方,而景明宫又是京都最最尊贵的宫殿,只有真正的王族才能在宫里生活。以前我们天人没有机会进宫,直到天音殿下出生,天王陛下高兴之余下令举办庆典。所以今日就是殿下的生辰,当然要好好庆祝了。”   “哦,今天就是天音殿下的生辰啊……”灵缇挠了挠后脑勺,纳闷道,“怎么这么巧,跟我家主子同一天出生,真是孽缘啊孽缘,爱上同一个女人也就算了,居然生辰也是一样的。”   “这小子在嘀咕什么呀……”妇人甩甩手,当他脑子有毛病,懒得再理他了。   灵缇回头看了眼,他看不清台上水莲的样子,心想她如今嫁作天王妃,定然是比以前要得意的。即便是知道他家主子来到天界,想必也不会有丝毫动摇,原本就是嘛,她是天人,就应该待在天界,这才是她最圆满的归宿。   谁不会为自己着想,水莲成为王妃,连带着水苑宫也风光起来,反观她要是还和云瑶王在一起,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逃避追杀呢!而云瑶王的行踪是绝密,一经泄露就会引起天地巨变,尊王后嘱咐过,主子来到天界的消息,对任何人都不会透露,他是尽职尽责的好家仆,怎么能明知故犯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一时之错就没必要错下去了,各安天命吧!   云瑶的琴弦断了,从清晨开始,他就觉得心里不安宁,自从习惯抚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不安的感觉。琴声可以寄托他的情感,也能将他从思念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他没有办法离开这种寄托。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彩虹谷,他隐去了自己和灵缇身上的灵力,来到京都的集市,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京都的琴行有他需要的琴弦,还有许多闻所未闻的种类,譬如天丝弦、玉髓弦,甚至还有从废旧的盔甲中提取出来的刚刃弦。   天界对声乐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地界,即使是人间,也比不上这里的兴盛。但是,云瑶要的只是一根最普通的琴弦,正如他的感情,平凡纯粹却最持久。   “这位客官,您还需要什么,尽管挑选,今日是天音殿下的生辰之喜,所有乐器都能便宜的。”琴行老板看他气度非凡,料定他非富即贵,卖力地推销起店里的货物。   云瑶心里一颤,紧紧地攥住琴弦,回头看了眼,原来今日的热闹是有原因的。天界的子民为天音的生辰欢庆,此时,她正跟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吧!   “难道您这是第一次进京?”琴行老板看出他眼底的波动,难以置信地追问,“不会吧,您不知道每年这个时候是天界的大日子?天王陛下今年迎娶儿媳,特意连续发放三日喜饼,每个人都有份啊!”   她在哪里?她就在附近吗?云瑶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但是现在,他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今天是他的生辰,每年这个时候,母后都会陪他一起度过,他曾以为从今以后,陪他庆祝生辰的人会是她,但是,她却在别人身边,再也不会看他一眼。   “客官,您去领喜饼了吗?没领的话就快去啊,每个人都有份的……”   云瑶只是笑笑,随手递给他几枚钱币,转身走出琴行,琴行老板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无奈地说了声:“客官,您走好。”   “主子,主子……”灵缇怀里抱着生活用品,匆忙奔回琴行,眼看云瑶刚走出来,顿觉松了口气,拉着他的衣袖就往城外走,“咱们回去吧,前面没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人,人挤人闷死了……”   云瑶看向那座天台,台上端坐着几道身影,如果他动用灵力,可以轻而易举看清每个人的样貌。他没想过他们会在这种情形下相见,他知道自己不该再起贪念,但他现在只想看看她,看她过得好不好。   怎么会不好呢?她已然是王妃,万千宠爱于一身,水苑宫也正在重建,她的弟弟成为了水苑王。这些都是她的愿望,在六净天王的帮助下,一切都成了现实,她应该很满足,她向来不是个贪心的人。   “主子……”灵缇知道瞒不下去了,小声劝道,“主子,算了吧,天王也在这儿呢,你只要动一下念头,他都会察觉到的。主子,你千不怕万不怕,也得为尊王后想想啊,她要是知道你这样冒险,得有多担心哪!”   “我们回去。”云瑶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城门,听到他伤感的语气,灵缇的心隐隐作痛。   “主子,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莲藕,回去做糯米藕好不好?”灵缇追上去,岔开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   “随你,不要做成糯米粥就好。”   “咳咳,上一次是失手,这次肯定不会……”   天台上的表演仍在继续,水莲看向台下茫茫人海,突然间感到心里一阵抽痛。   “阿莲,你怎么了?”水莲身后的长青看她脸色泛白,连忙问道。   “不知道,就是这儿有点不舒服……”水莲抚上胸口,茫然地看着拥挤的人潮,她在寻找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故人来Ⅷ   天界与地界的安宁没有持续多久,在九霄王的野心驱使下,大量的魔兵魔将涌进天界边境,恶意滋扰生活在当地的天人,一而再挑衅六净天王的威严。   六净天王明白九霄王的用意,他下旨重建水苑宫,培养水家的后人水茗做水苑王,而且水莲摇身一变成为王妃,水氏一族的声望大有恢复如初的迹象。九霄王勾结灼公将军一举摧毁水苑宫,又下毒杀害了水莲的父王,他们之间的仇恨势如水火,如果等到水家重新兴盛,将会成为九霄王最大的敌人。   所以,九霄王等不及这一天的到来,即使目前以地界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天界,但他还是要仗着胆子行此险招。一来对天界施加压力,分散六净天王和民众的注意力,二来也是逼迫水莲和水茗姐弟在情形尚未成熟之前向他报复,趁机除掉这两个最大的阻碍。   为免刚刚重兴的水苑宫再起波澜,六净天王找机会试探水莲,怕她按耐不住萌生报复的念头。幸好水莲颇为识大体,不用六净天王多费口舌,就答应看好水茗,保证水苑宫不参与天地之争。   安抚好水苑宫,六净天王总算放下心来,全心全意安排战事,在天尊和天将的协力对抗下,边境的战况趋于平缓,处于恐慌之中的天人也定了心。   边境捷报频传,六净天王自然喜不自胜,九霄王名声在外,听闻他继承了地魔的真正实力,再加上天赋过人,年纪轻轻就拥有了非凡的灵力。不仅如此,九霄王的野心和他的实力一样旺盛,总是想方设法在地魔面前表现,誓将天界收入囊中,从而证明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真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九霄王虽然很有本事,也是天界最大的威胁,但他毕竟还很年轻,根本没有形成气候。可是,六净天王不敢轻敌,上次被他的幻影欺骗,损失了水苑宫已经是能忍受的极限,若是再有任何惨痛的伤亡,王族的威严将不复存在。   更重要的是,天界无论如何不能沦为地界的奴役地,身为天界之王,他不能让自己的民众做地界的奴隶。多年以前的较量,他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只因在他心里,江山比红颜重要的多,虽说事后他很难过,但他并不后悔,为了守护天界,他宁愿忍受永远的孤独。   况且,他还有天音,拥有这个儿子,是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了,他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总而言之,他誓死都会守护天界,绝不做地魔的手下败将。地尊,这个死对头,怎么可能输给他呢!   为了褒奖前线立功的天兵天将,六净天王特意赏赐了许多宝贝,加封的加封,升官的升官,一时间景明宫内甚是热闹。   不过,也有人不求赏赐和官位,屡屡立下战功的长缨将军当众拒绝了六净天王的册封,提出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要求。   “天王陛下,末将征战多年,如今尚是孤家寡人,承蒙陛下厚爱,斗胆请求陛下赐婚。”长缨将军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说起话来也是声如洪钟。   六净天王手里的白玉盏杯差点应声落地,他印象中的长缨将军不苟言笑,对名利也没有多少追求。曾经有人取笑他是苦行僧,这辈子就是来天界修行的,等待修成正果就要回归无量神尊座下。   既然是苦行僧,当然是能捱得了苦受得了罪,金钱名利在他眼里视如粪土,至于女人家室压根不在他的生活之内。算起来,长缨将军进宫也有二三十载,早已过了娶妻成家的年纪,主要原因是他对这方面不上心,不然以他的名声地位,还愁没有女子倾心相许么!   晚宴上响起轻微的笑声,作为长缨将军的同僚,他们的想法跟六净天王大同小异。素有铁面将军之称的长缨,居然也有想女人的时候,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打仗打得变成正常人了。   “长缨,你心里可有属意的女子?”六净天王想了想,他忽然提出赐婚,很有可能已经找到了意中人。   听六净天王这么说,其他人也笑不出来了,大家都在好奇,究竟是谁家的姑娘有能耐改变铁面将军的人生。   长缨将军的脸红了红,清清嗓子,看向水莲身后,好半天没说出来话。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天音和水莲这边,尤其是他们身边的侍女宫女,暗自猜想哪个女子这么幸运,居然被天界最有前途的大将军看上了。   天音和水莲相视一眼,莫名其妙地看着长缨将军,他们平时并不算熟悉,除了这种场合见面之外,私下里几乎没有交集。眼下他提到终生大事,怎么会跟他们有关系呢!   不止是天音水莲好奇,三不留和倾古今简直就是纳闷死了,三不留瞅瞅倾古今快要复原的那张俊朗,不怀好意地嘿嘿笑起来,低声道:“哎,兄弟,那个长缨将军,他该不会看上你了吧!仔细看看,你有时候确实很像女人,同时还有男人的气质,阴柔与阳刚并济,男女通杀嘛!”   倾古今淡淡地瞥了眼三不留:“即使是你,我也能给你找到一个男人。”   “你,你,看你这话说的……”三不留的胖脸哆嗦了下,就像一碗兑了水的凉粉,他怏怏地东张西望,打量着碧君和长青,又嘀咕道,“碧君这丫头长得倒是清秀,但她一看上去就不是贤良淑德的主儿,长青呢,算不上是大美人,胜在一身英气,做个将军夫人倒是挺合适的。”   就在众人猜测之时,长缨将军勇敢地开了口:“陛下,末将心里确实已有属意之人,她,她就是水莲王妃身边的侍女,碧君姑娘。”   “碧君?”水莲回头看向碧君,碧君也是一脸愕然,她脑子里蒙蒙作响,完全想不起来她和长缨将军有过什么联系。如果非要想出一丝一毫的联系,那就是她曾帮长缨将军修补过一件外衣,不过,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还是偶然碰到他到处找宫女,一时好心帮他的忙。   没想到好心惹来了麻烦,长缨将军从那时起就记住她了,记在心里这么久,渐渐滋生出好感,也没有问她这个当事人的意愿,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请求六净天王赐婚。   “我,不是……”碧君被大家看得紧张起来,连连摆手道,“我不知道长缨将军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只跟他在私底下见过一次面,帮他补过一件衣裳,我对他没有那种意思,从来没有……”   碧君慌乱的拒绝如同乱箭刺穿长缨将军的胸膛,就算是在战场上,他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他只觉得胸口痛得难以忍受,像是皮肉都要撕裂开来。他从没有对哪个女人心生留恋,但她只是一个女人,还是来自地界的女人,没有王妃的庇护,她甚至连景明宫都不敢出去。难道,她就没为自己的将来着想过?她总是要找个男人依靠的啊,还要找个有能力保护她的。   看出长缨将军的失意,六净天王主动问起碧君:“碧君姑娘,不知你是否已有婚约?若是没有的话,长缨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夫君人选。”   “我没有……”碧君扭头看着倾古今,无奈倾古今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急得眼眶泛红,咬唇道“天王陛下,我不喜欢长缨将军,恐怕要辜负陛下的好意了。”   六净天王微微皱眉,又道:“碧君姑娘年华正好,总不能一直留在景明宫做侍女吧!为了将来着想,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碍于天王威严,水莲不好当庭跟他反驳,看了眼天音,天音微笑着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他了解自己的父王,帮长缨将军说话,只是为了维护他的颜面,但要是碧君坚持不同意,也不会勉强下去。这件事过去就算了,就当碧君暂时受点委屈,长缨将军为人磊落,事后也不会为难她。   果然,长缨将军说道:“末将不愿勉强碧君姑娘,请陛下赎罪,允许末将收回请求。”   六净天王顺着台阶下来:“好吧,本王日后再为长缨留意。”   “多谢陛下。”长缨抱拳道谢,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个人喝着闷酒,也不理会别人的眼光。   这场风波看似就过去了,但是碧君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好不容易等到晚宴结束,她追着倾古今来到后花园。   “刚才你为什么不肯帮我解围?”碧君打算豁出去了,怒气冲冲地盯着倾古今,“你还是不是男人,有人当众要我嫁给他,你居然连一句话也不说。”   三不留眼看情形不对,悄悄溜走了,倾古今叹了声:“天王陛下说得没错,你留在这里,总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而我,没有资格过问你的将来。”   “你承认了?承认你不喜欢我?”碧君眼里涌上不争气的泪水,“我为你做这么多事,都不能让你有一丝感动吗?我为了你来到天界,连唯一的亲人都舍弃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是自作多情?”   倾古今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你不需要为任何人牺牲,舍弃唯一的亲人,这是你的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碧君看他要走,连忙追上几步,拉住他的手质问,“就因为看见我,让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你这样对我公平吗?我是我,姐姐是姐姐啊!”   倾古今别过头,不肯看她,碧君的心渐渐冰冷,不甘心地追问:“那好,我问你,如果我不是碧玺宫的二小姐,你会不会喜欢我?会不会?”   碧君满怀期待地仰望他,倾古今无法再逃避,正视她的双眼,漠然道:“不会。”   泪水潸然落下,碧君缓缓放开他的手,呜咽道:“你走,你走……”   倾古今又是一声轻叹,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故人来Ⅸ   碧君得到意外求婚,为了自己的终生幸福着想,仗着胆子当众拒绝了六净天王的赐婚。这件事原以为就这样过去了,六净天王和长缨将军也都不会抓着此事不放,没想到身为当事人,碧君还是想不开。   翌日,长青发现碧君不在房间,在景明宫里找了半天,还是没发现她的踪影,无奈只能找到水莲,请她帮忙寻找碧君的下落。   “阿青,不要着急,我已经派人到处去找了。”水莲为长青倒杯茶,耐心地安慰道,“碧君一向很有分寸,她不会擅自离宫的,再说,她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要不是出了昨天那件事,我也是不担心的,可你也知道,碧君那丫头是个倔脾气,她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勉强,就算是天王陛下也不可以。”长青微微皱眉,“尤其是她喜欢阿今这么久,阿今迟迟没有回应,眼下她又因为拒婚得罪了长缨将军,现在她还有什么立场留下来,她这个人很爱面子的。”   “话是这么说,即使她想离开景明宫,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打开结界就是她面临的最大问题,她不可能去找天王陛下,又没有来找天音,还有谁能帮她呢!她是地灵,离开景明宫会有怎样的后果,她心里很清楚。”   听水莲这样说,长青无言以对,碧君没有必要冒险离开景明宫,为了一个长缨将军,她还不至于放弃天界的生活,特别是她对倾古今的追求。但是,她确实有一种预感,感觉这一次碧君像是心灰意冷,动了回地界的念头。   “王妃殿下……”平时和碧君走的比较近的宫女拿着一封书信,怯生生地前来禀报,“这是碧君小姐留下的,说是要给殿下。”   “好,给我吧。”水莲接过那封轻飘飘的信,也开始有了不安的感觉,打开来看,脸色变得黯淡许多。长青凑上前去,看向那封信,看到“回碧玺宫,勿念”几个字的时候,不由轻呼了声。   “她,真的回去了?可是,她怎么做到的?会不会还在天界徘徊?”   水莲也想知道碧君究竟怎样做到的,碧君要是真回去了还好,最怕她碍于颜面不肯留在景明宫,而是在天界四处游荡。   “这样吧,我和水至清商量一下,让他先去找找,实在不行的话,就去碧玺宫一趟,亲眼看到碧君回去,我们才能安心不是。”   “不错,这件事我们应该谨慎些,万一碧君没回去,或者惹了其他麻烦,我们来不及帮她,就要后悔自责了。”   “放心,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长青不好多说什么,她心里充满疑问,碧君下决心离开,难道只是为了长缨将军?不可能吧,六净天王都表态另觅人选,她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阿莲,你的身体怎么样了?”长青记得庆典那天,水莲捂着胸口疼痛难忍,“你最近看起来有些疲惫,是不是为了重建水苑宫的事太操劳了?”   水莲笑着摇头:“水苑宫的事有陛下劳心,我倒是很放心的,小茗最近也懂事了很多,我问多了反而让他不自在。”   “嗯,那就好……”长青拍了下水莲的手,“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天音殿下,你们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大家都要好好的。”   水莲点了下头,看向窗外,眼神有些茫然:“我和天音出生入死,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放弃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总想起彩虹谷发生的事,当时和灼公决一生死,他故意攻击天音,想要迫使我们收手。我知道对抗下去未必会输,但我毫不犹豫就奔向天音了,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没有他,我也活不成。”   “过去的事别再想了,你背负着太大的压力,难怪最近总是精神不好。”长青柔声劝慰道,“善恶有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自有上天收拾。”   “上天?”水莲回想当时的情形,心里更困惑了,“是啊,他是被谁打败了呢?阿青,你还记得昏迷之前的景象吗?彩虹谷里是不是有我们不知道的高人存在?”   “就当做是天意吧,有高人又怎样呢,一定是个不愿意抛头露面的隐士,我们又何必追根究底。只要不是我们的敌人就好,阿莲,你这么说,是不是怀疑那个人认识我们,或是,我们曾跟对方打过交道?”   “我不知道……”水莲唇边漾起一抹苦笑,“也许,这个答案,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多处查找无果,水至清又来求见天音和水莲,直接向天音提出要求,帮他打开结界去碧玺宫。   “至清,你确定她已经回去了吗?”水莲问道。   “是,京都周围都没有她的气息,她是地灵,离开景明宫的庇护,不可能在天界逗留太久。”水至清为碧君的下落担心,他宁愿亲自去碧玺宫看个究竟,“我很想知道,是谁帮她打开结界,殿下,不会是你吧?”   天音忙道:“当然不是,我和碧君私下里没有往来。”   “难道是陛下,那就更不可能了。”   “不错,父王最近在闭关修炼,他还不知道这回事。”   水至清毫无头绪:“不是天王陛下,也不是你,那还有谁呢?谁有那么强的灵力,足以打开天地结界?殿下,请你送我去碧玺宫吧,当初是我带她来的,我得亲眼看到她回去了才能放心。”   “好的,我这就送你去,不过,去地界有危险,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至清,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殿下无须担心,我去过那里,对碧玺宫比较熟悉,我见到碧君姑娘就赶回来,用不了一个时辰。”   “嗯,速去速回。”   水至清刚从阴阳镜走出来,看到眼前这位绝世佳人,心下一惊,竟然当场愣住了。   “莫非,你就是水至清?”碧涟眼角维扬,笑问他。   “你,你怎么知道?”水至清觉得更慌乱了,他忽然想起来,碧君有个很厉害的姐姐,也就是碧玺宫的主人,碧涟宫主。   “想必你也猜出我是谁了,不错,我就是碧君的姐姐。”碧涟像是能看出他的心事,不等他问出口就承认了。   “碧涟宫主……”水至清恭敬地行礼道,“此行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还请宫主见谅。”   “见面礼就不必了,你们这些日子对碧君多有照顾,理应由我道谢才是。”说着,碧涟微微一福,完全没有宫主的架子。   水至清眼前一亮:“碧君姑娘已经回来了吗?”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碧涟听出话里含义,不解道,“她不是你们送回来的吗?”   水至清只好实话实说:“说来惭愧,碧君姑娘何时回到碧玺宫,我们都不知情,为了确认她已经回来,所以我才追来看看。”   碧涟讶异地点点头:“真是难为你们了,我这个妹妹行事鲁莽,自己跑回来也就算了,还连累你们担心。”   “宫主言重了,碧君小姐没有大碍比什么都重要,至清有个不情之请,请宫主应允。”   “你说说看。”   “至清前来就是为了确认碧君小姐一切安好,虽说宫主说她已经回来了,至清还是想亲眼见一见她。”   水至清看她有些犹豫,紧接着说道:“至清这么要求,并不是不信任宫主,而是……”   “随我来吧!”碧涟淡然一笑,转身走出通灵殿。   碧君正坐在亭子里乘凉,想起倾古今的无情,连伤心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就是她喜欢的人,一切都是她选的,还能怪得了谁呢!也许像现在这样毫无结果也挺好的,至少可以说服自己死心,再也不用在他身上投入感情。   可是,付出过的感情已经收不回来了,她喜欢上那样无情的人,为了他伤痕累累,只能说是自找的,与人无尤。   “碧君姑娘……”水至清看到她,忍不住又把她当成那个有点任性的小妹妹,连小姐的称呼都忘了。   “是你?”碧君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水至清面前,看向他身后的碧涟。碧涟朝她点了点头,碧君才道,“水大哥,你怎么来了?”   “你留下那封信就走了,大家都很担心,不知道你有没有回来,万一还在天界,又不知道你躲在哪里。”   “我不回来又能去哪儿,你们不用为我担心。不过,这件事是我太冲动了,没有跟你们说清楚就走了,对不起。”   “算了,你没事就好。你想回来我们都能理解,但你如何打开结界,实在令人费解。”水至清不顾碧涟在场,直截了当地问,“是谁送你回来,你能告诉水大哥吗?”   碧涟神色微变,又看了眼碧涟,心虚地移开视线,低下头轻声说:“可不可以不说这个,我,我答应过那个人,为他保守秘密。”   水至清皱眉道:“难道是曾经救过我们的那个高人,隐居在彩虹谷里的?”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碧君不停摇头,语无伦次,“水大哥,我不想骗你,但我又不能说,求求你,别再问我了……”   水至清无奈地“嗯”了声:“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也可以回去了,你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们吗?”   碧君嗫嚅着:“帮我对阿莲和阿青说一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不辞而别,我只是没有办法继续留在那里。还有阿三,所有宫里照顾过我的人,我很感激他们。”   “没有别的话了?”   “没了。”碧君不想再说下去,水至清也无意追问,向碧涟告辞后,重回通灵殿。   看着水至清的背影,碧君走向碧涟,轻声抽泣:“我没有说出实情,应该是殿下希望的吧!”   碧涟揽着她的肩膀,轻拍了下,安慰道:“这样最好,对大家都好。”   希望如此!碧君在心里默念,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故人来Ⅹ   又是一夜无眠,自从碧君找上门来,云瑶心里就总是不踏实,先是弄断了琴弦,犹豫好久去了一趟京都,没想到碰巧遇见六净天王为天音君举办庆生盛典。   难道是巧合吗?他们居然是同一天出生,不仅如此,他们还深爱着同一个女人!不同的是,有幸与她朝夕相处的人是他,也只有他,天音君!   云瑶向来羡慕他,他是水莲的初恋,是她心上永难磨灭的烙印,即使当时她恨着他,对她而言,他也是特别的存在。如今,他们结为连理,正可谓是天作之合,想必所有人都在羡慕他吧!   能够带给水莲幸福的人,除了他,应该再无别人。既然明知道是这样,为什么还会有心痛的感觉?云瑶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知不觉又想起那天的情景,高大的天台上,他心爱的女人接受数万民众的敬仰,坐在她的丈夫身边,开心而满足。   而他,日夜思念她的人,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并不怕被六净天王发现什么,也不怕被同父异母的王兄得知他还活着的消息。他害怕的,是自己的出现给心爱的女人带来困扰。如果他的存在是她的困扰,他宁愿让她相信,他已经不在了。   她还在思念他吗?她还会偶尔想起他吗?她还记得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吗?云瑶不敢奢望,说是不敢,其实是真的没有勇气。他们的爱,或许值得怀念,但未必值得她用一生追忆,她连自己都可以舍弃,更何况是他们的感情。在她心目中,还有比这段感情更重要的东西,譬如水茗,譬如水苑宫。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就注定做好了失去一些的准备,忘记一个早该忘记的人,应该不算是太困难。她在地界受到的磨难,全是因为九霄王所累,那么,就让他来替兄偿还吧!她和他,谁也不欠谁的,这样最好。   “主子,你要去哪儿?”灵缇半夜醒来,看见云瑶抬脚往外走去,连忙从床榻上滚下来,追上几步扯着他的衣角,“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睡吧。”云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慰道,“我说过,这一生再无遗憾,也就再也没有追求之心,我只是出去散散步,一会儿就回来。”   “可是主子……”散步他也想陪着啊,谁知道这主子会不会忽然间改变主意,要是在地界他可是半点都不担心,但这里是天界,六净天王的眼皮子底下,纵使天王再大的度量,也不可能容得下儿子的情敌。   “我想一个人静静。”云瑶看他还不死心,只能把话说明白了。   “好、好吧……”灵缇了解他的性子,他不喜欢别人逼得太紧,要是真把他刺激过头了,难保他不会立刻冲向景明宫。   灵缇放开了他,想要叮嘱几句,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主子没有忘记水莲,谁都能看出来,但是主子应该不会去找她,毕竟她都嫁人了,现在贵为王妃,哪里还想着回地界受苦呢!想来主子也不会勉强她,所以不会做明摆着被拒绝的蠢事。   云瑶在彩虹谷漫步,走着走着,一路走到水家的灵气窟,看到熟悉的景象,他自己也愣住了。说过要试着放下,原来他始终没有放下,这里留有他最美好的回忆,虽然欢乐过后就是无边无际的痛苦,但他从没后悔当初的选择。   水家的结界对他来说,就像推开一扇门那么容易,云瑶徘徊片刻,随着自己的心意,走进了灵气窟。走进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水莲的欢声笑语仿佛就在耳边,她的一颦一笑如同就在眼前。   “莲……”这么久了,云瑶终于可以唤一声她的名字,渐渐地,他的心里又开始翻滚起来,走到那间存放灵器的密室,眼眶也开始热了。   云瑶的指尖抚过那些冰冷的灵器,这些灵器从打造好的那一天起,一直在等待主人的到来。灵器尚且为了缘分等待,更何况是人呢!云瑶躺在床上,缓缓闭上双眼,水莲的容颜也随之清晰起来,她柔软的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充满魅惑地对他说,她要做他的女人。   忘记?怎么能忘得了?云瑶起身坐了起来,轻轻抚摸身边的床榻,榻上好像还留有她的余温,记忆里的每个画面都记得那么清楚,他想忘也忘不了!   夜凉如水,水莲在长青的陪伴下,走出景明宫,走到了灵气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在这样寂寥的夜晚,终于来到了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地方。   “阿莲,这是什么地方?”长青察觉到磅礴的灵气,忍不住问道。   “灵气窟,父王亲手打造的灵器都存放在这里。”水莲轻声说道,“再过不久,这里就要交给小茗了,希望他能善用这些灵器。”   “这么重要的地方,要是被九霄王找到,那不就麻烦大了。”长青突然觉得后怕,拉了下水莲的手,“我们还是回去吧,万一周围有九霄王的探子,泄露了这个秘密,真的不得了。”   “九霄王应该早就知道了,但他来不了这里,他的手下就更没可能了。”水莲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小茗,他年纪还小,容易冲动,将来天地两界开战,水苑宫不可能视而不见。我也准备好了,将这些灵器统统交出去,由天王陛下帮助它们找到主人。但我还没有让小茗上战场的觉悟,我承认我自私,没有办法看着水家最后的血脉去冒险。”   “其实,小茗不去战场,别人也说不出什么的,虽说天王陛下给他请了几位师傅,但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再说,水苑宫不能没有主人,他留在京都理所应当。”   “我也是这么想,但你不了解小茗,他太像父王了,为了保卫天界,他们可以付出一切。即使以他的实力,还不能呼唤出灵骸,他却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孩子。尤其是经历过那件事,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   灵气窟外有天然形成的石桌石凳,长青从怀里拿出罗帕铺在凳子上面,扶着水莲坐下来:“小茗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天王陛下不许他去战场,他还能怎样呢!回去我们跟天音君说说,请他帮着在陛下面前好言几句,陛下开口,我就不信小茗他敢自己跑去。”   水莲笑道:“这倒是,他不敢忤逆天王陛下,希望事情不像我想的那么严重吧!”   “当然不会……”   云瑶走出灵气窟,听到外面有说话声,熟悉的女声让他心里一颤,不由停下了脚步。悄悄向前走去,屏息凝神看那月光下的柔美剪影,他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是真实的,他一定是在梦里,不然,他怎么会看见她。   水莲没来由的又是一阵心痛,她微微皱眉,嘴唇因为疼痛抿起来。见状,长青忙道:“阿莲,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我……”也许是周遭没有别人,水莲不想故作坚强,倒在长青怀里,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总是会心痛……”   “心痛?”长青紧张地坐直身子,“你怎么不早说呢,这么晚了,我还带你出宫,这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向天音君交代……”   “阿青,你别着急,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这怎么行呢,我现在就得送你回去,赶紧找个大夫瞧瞧……”   “我这是心病,找大夫又有什么用呢?”   长青无言,盯着水莲看了会儿:“阿莲,你,你该不是又想起他了吧?”   水莲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在天界云瑶的名字成为了禁忌,就算没有旁人偷听,也不能随便说出来的。   水莲不想承认,却也不能否认,只是点了点头,泪水悄然落下。   “别哭,阿莲,你别哭啊……”长青慌了手脚,忙着给她擦眼泪,“我也不是故意提起他的,我只是觉得,除了他,没人能让你这么难受。”   “阿青,我是不是很可耻,明明是有夫之妇,还要去想别的男人。”水莲感到深深的自责,双眼无神地看向天边,“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忘记,我不想对不起天音,他为了我,受过那么多委屈,我怎么能……”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他。”长青看她哭得伤心,连忙劝道,“谁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想法,阿莲,你做得已经够好了,你是个称职的妻子,你没有对不起谁。你和他,你们曾经相爱过,他走得又那么突然,你忘不了他又有什么奇怪。况且,他是那么好的人,对你也是情深意重,如果你把他忘得一干二净,那只能说你太无情。”   “多情不如无情,人有时候能干脆一些,就能少了很多痛苦。”水莲沉浸于伤感中,没有留意灵气窟里的动静,继续说道,“从我决定接受天音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要想他。只有这样,我才能保证自己做个好妻子,但是最近,我总是想起他,想得整晚睡不着觉,我没有遵守承诺,没能跟他相守一生,他一定在怪我。”   “可是,我真的想过守着他过一辈子,哪怕是守着他的灵柩。他走了,我也不想修行下去,就做个普普通通的天人或地灵,时候到了,就离开这个天地。他为我付出生命,而我却连这些都做不到,我回到天界成为王妃,回到天音身边,虽然我也想好好守护天音,但我又觉得对不起他。”   “阿青,我过得不好,过得很辛苦,我爱他,也爱天音,我这样是不是对不起他们?”水莲看着陷入迷茫的长青,自嘲地笑道,“我确实不值得同情,自己酿的苦果,只能自己承受。我越来越不清楚,活着究竟是为了谁。我想他,真的好想他,我想当着他的面说声对不起,云瑶,云瑶,我好想你……”   云瑶听到这声呼唤,只觉整个世界都在晃动,他踉跄地扶住岩壁,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才没有立刻冲出去,冲到她面前。他多想亲口告诉她,他从没怪过她,她过得好,他的付出才值得,他不要她心怀愧疚,他们的爱无怨无悔,不需要愧疚。   “阿莲,阿莲……”长青发现水莲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呼吸急促,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竟然陷入昏迷,“阿莲,你这是怎么了,快说句话啊,你别吓我,你……”   水莲胸口窒息,她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听见长青焦急地唤着她,却没有力气回应。   长青背起水莲,正要往回奔,却见那道月白色身影从灵气窟走了出来。   第十章 双生子Ⅰ   天音守在水莲床边,紧紧握住她柔软的手,来回摩挲着微凉的手心,饱含痛楚的双眸专注地望着她的眉眼。   六净天王亲自带来御医为水莲诊治,御医不敢有丝毫疏忽,仔细为她把脉,查看她的身体是否有不适之处。   “音儿,不用担心,莲儿不会有事的……”六净天王希望水莲恢复如初,这样他的天音才不会再受伤害,如今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他很珍惜这段难得的欢乐时光。他的欢乐来源于天音,当年没能留住儿子的母亲,这是他一生的遗憾,现在无论付出多少努力,他也要留住儿子最爱的女人。   天音轻轻点了下头,苍白的唇颤动了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六净天王摇头叹气,转身看向六神无主的长青,皱眉道:“这么晚了,为什么让王妃出宫?”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长青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能站在这里不倒下去,已经是花费了太多的力气。   在灵气窟见到云瑶王,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亲眼所见都是真实的,要不是水莲昏过去,云瑶背起她就奔向景明宫,恐怕她也跟着昏过去了。跟在他们身后,长青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云瑶的后背,他没有死,这是真的吗?她看到的是他的灵魄还是灵体?虽然他们都不相信尊王后说的话,都不相信云瑶已经死去,但是他这样突然出现,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水莲若是没有昏迷,他也不会现身吧?他躲在什么地方?该不会是跟着她们来到这儿的吧!水莲要是醒过来了,发现自己就在云瑶怀里,她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或是又看见了幻影。   云瑶回来意味着什么?他会带走水莲吗?水莲已是天界的王妃,天音君的妻子,即使他们彼此还有爱意,也不可能一走了之啊!天音怎么办?水苑宫怎么办?六净天王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眼下天界和地界水火不容,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惊天动地的大战。   怎么办?怎么办?长青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甚至不能阻止云瑶抱起水莲,不能阻止他们去任何地方。如果他们就这样走了,恐怕她也无法阻止。直到看见景明宫的城墙,她才恢复了一些意识,连忙上前拦住云瑶。   “就到这里吧,你不能再往前走了……”长青注视着云瑶,心里的恐慌渐渐扩散,他不是灵魄,他真的没有死。   云瑶停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水莲交给长青,眼里的深情让人心酸,他握着水莲的手,就像现在的天音一样,他们都爱着同一个女人,这该如何是好呢!   “她会没事的,殿下,你放心吧!”长青还是习惯性地称呼他,原本想要阻止他们再有联系,看他这样伤心,终于还是不忍心。   “我在这里等,等她醒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云瑶不舍地放开了水莲,不等长青答话,回头走进那片林子。   “殿下……”长青不敢大声叫他,看他头也不回走进林子,料定他会一直等下去。不得已只能抱起水莲进宫求医。   面对六净天王的指责,长青看起来惊吓过度,脸色都失去了血色,幸好天王没有怀疑,只当她心里有愧。   “父王,不要怪她。”天音为长青解围,说道,“莲儿最近身体不好,经常无法入睡,她怕影响我休息,便叫阿青陪她。她们没有走远,只是在宫外的林子里散散步。”   天音开口求情,六净天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长青的身体却在不停地发抖,她看着紧闭双眸的水莲,心里总是不安稳。云瑶还在等她醒来,她不醒,他不会走,长青在心里呼唤水莲,阿莲,为了云瑶,你也得快醒过来,云瑶就在宫外,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万一被天王陛下发现,他想走都走不了。   这时,只听御医轻呼了声:“王妃殿下,殿下,您感觉好些了吗?”   天音和长青连忙凑上前去,目不转睛地看着水莲,水莲缓缓睁开眼睛,眼里有伤感茫然,在御医的询问下,她吃力地点点头:“嗯,我没事。”   “莲儿……”天音轻声唤她,像是害怕惊吓到她,“我在这里……”   “对不起……”水莲迷惘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内疚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总是让他担心,总是伤他的心,她不想这样,真的不想。   天音摇头微笑:“你永远不必跟我说对不起,莲儿,你没事就好。”   御医从没见过如此深情的天音君,不由红了脸,想起还有极为重要的事没有禀报,匆忙咳了几声,毕恭毕敬下跪道:“恭喜天王陛下,天音君殿下,王妃殿下,王妃已有数月身孕,看脉象是天子。”   天音怔怔地看着御医,水莲也是一怔,随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眼眶又一次泛红。   六净天王惊喜地看了眼水莲,拍了拍天音的肩膀:“太好了,太好了多得神尊庇佑,庇佑王族后继有人。”   “恭喜天音君,恭喜王妃……”长青鼻头一酸,跟着跪了下来,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他们三人应该何去何从,上天已经给出了答案。   “莲儿……”天音哽咽地牵起水莲的手,激动地语无伦次,“孩子,我们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水莲眼里噙着泪水,频频点头:“是啊,我们的孩子,天音,我们有孩子了……”   天音将水莲抱进怀里,夫妻二人分享上天赐予的欢喜,六净天王挥了挥手,御医和长青起身离开房间。   “天子的情形怎么样?为何你说王妃有数月身孕,难道看不出具体的时间吗?”六净天王,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忍不住追问道。   御医无奈地摇头:“王妃的脉象比较虚弱,微臣无能,只敢说母子无碍,至于具体的情形,实在说不出来。”   “算了,从今日起,你要时刻留意王妃的身体状况,不得再有闪失,对了,多准备些补品,还有,把本王的灵晶拿来给王妃护体。”   六净天王交代了很多,御医唯唯称是,他们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完全遗忘了还有长青这个人。送走天王和御医,长青心里的悸动逐渐平缓。也许对于水莲来说,蒙在鼓里比得知真相更好,她不能放开天音,他们现在这样很好,何必再让她经受无穷无尽的折磨。与其让他们三个人都痛苦,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云瑶徘徊在景明宫外,这片树林留有他和她的回忆,那晚他送她进宫,她知道自己已是灵魄的事实,含泪质问他为什么要瞒着他。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他一时情难自禁,吻上她冰冷的唇,感受她身体的颤栗,从那一刻开始,他就爱上她了。   他们注定有缘,不然,为何他们会同时出现在灵气窟?原来水莲从没忘记他,即使在天音身边,她心里还在爱着他,也许他对她隐藏自己的下落是不对的,他不该让她继续自责。除了父王和母后,全天下只有她是可以信任的,他有什么理由再瞒着她?   可是,他不想影响他们夫妻的感情,也没想过带她走,她是天界的王妃,她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是啊,他不会勉强她选择,他只是想告诉她,他没有死,她不用觉得亏欠他。   云瑶的心开始动摇,他想跟她见面,只见一面,就算以后再也不能相见,他也不后悔。他不要她背负一生的罪,他们之间不存在亏欠,他要她明白。   “殿下……”长青恢复了之前的冷静,面对他也不再惊慌。   “她醒了吗?她没事吧,阿青,你有没有告诉她我回来了?”云瑶是有些期盼的,他想知道长青告诉水莲实情之后,水莲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长青摇摇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听完以后你再决定,我该不该告诉她,你回来的消息。”   “好……”云瑶不知道什么事可以阻止他和水莲见面,但他愿意听她说。   “她怀孕了,天音君的孩子。”长青没有勇气看云瑶的眼睛,她这样说太残忍,但她别无选择。   云瑶怔忡片刻,后退数步,背部抵着粗糙的树干,夜风拂过脸颊,只觉得冷,一直冷到心里去。   “殿下,现在你还认为,你们有必要见面吗?”长青狠下心,背过身继续说道,“长痛不如短痛,相见不如不见,这样对你们都好,你说呢?”   云瑶苦笑着点头:“不如不见,不如不见,我早就该明白,我们没有未来。”   “殿下,对不起。”长青听到他落寞的声音,心里很是难过。   “别这么说,我爱她是我的事,没有谁对不起谁,阿青,今晚就当我们没有见过面,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云瑶转身离开,凄清的月光将他的背影拉的好长,长青咬住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为什么开始后悔,她有什么资格为他们三个人做决定,不过,她也是没有选择,为了水莲好,她只能这样做。   双生子Ⅱ   水莲怀孕的消息传遍景明宫,上至天尊下至宫女都为天音君高兴,天音自幼失去母亲,在六净天王的悉心呵护下长大,虽然身边的人处处照顾事事留心,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消沉下去。   天音君身为天界的继承人,身子却不是太硬朗,若不是有多年至纯灵气护体,只怕也避不过诸多病痛的折磨。如今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却也迟迟无法呼唤灵骸,像他这样大的年纪,他的父王早已可以统领天界了。   所幸,天音娶到一位好妻子,水苑宫的大小姐不负众望,成亲数月就怀上了王族的血脉。这么一来,天界继承人的问题就无需堪忧了。就在众人为王族欢呼之时,六净天王却在暗自神伤,御医不止一次说过,水莲的身体虚弱,腹中天子的情形也不乐观,还有好几个月才能临盆,将来如果发生意外,又该怎么办呢!   六净天王最重视的人就是天音,现在是天音最快乐的时光,怎么忍心看他失望。景明宫没有女主人,他又不方便太过关心水莲,一来身份有碍,二来也怕天音担心。冥思苦想之后,六净天王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虽然他宁愿再也不要看到那个人。   天牢最深处的锁灵塚终日不见阳光,除了时不时传出几声叫嚷,里面就像没有人似的。把守天牢的天兵每天按时送餐送水,却没人敢靠近半步,就连待在景明宫几十年的老兵都不敢过问其中细节,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新来的。   囚禁在天牢里的罪人都是将死之人,却也都曾是六净天王身边的人,天王没有当即处死他们,只因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过人之处。他们想要改变现状,只能不停修炼,若能提升灵力唤出灵骸,就有希望离开这里。   景明宫的天兵个个恪尽职守,把守天牢更是如此,天兵不分昼夜轮流看守,确保罪人没有可逃之机,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六净天王竟然亲自驾临。亲眼看到天王陛下,就像看到传说中的神尊一样,没有半点真实的感觉。   “陛、陛下……”还是领头的天兵最先反应过来,忙不迭地下跪,“恭迎天王陛下。”   “恭迎天王陛下。”其他天兵连忙跟着行礼,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一眼。   “都起来吧。”六净天王幽深的眸子看向最深处的锁灵塚,挥手道,“你们先退下,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遵命。”天兵们陆续退下,狭长阴暗的天牢只剩六净天王一人,他抬脚走向那座二十多年没有开启的锁灵塚,身后留下空荡的回声。   六净天王指尖一划,当年布下的结界“啪嗒”一声打开,沉重的铁门发出暗哑的声响,紧接着就听见一阵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他迟疑了片刻,低下头走进去,这里封闭了二十多年,空气却是很新鲜的,眼前的水潭两尺见方清澈通透,周围有翠绿的草地和黄色的雏菊,角落里那张韧丝吊床结实如初,盘腿坐在上面的人闭目养神,仔细看去,他的身体竟然是悬浮着的。   牢门打开,那人也不睁眼,如同昏睡一般,只是他维扬的嘴角还是显示出了几分得意。六净天王轻哼了声,背过身不看他,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不得不面向他。   “七星神医,好久不见了,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吗?”六净天王勉强地笑了笑。   悬坐在吊床上的七星神医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继续休养,六净天王耐着性子等他,隐忍着没有发作。   过了好久,七星神医终于伸了个懒腰,张开嘴打着呵欠:“习不习惯,你来住一阵子不就知道了嘛!”   如果换做别人这样跟他说话,早就被六净天王赶出景明宫了,但是看遍整个天界,有胆量这么嚣张的人,除了七星神医也没别人了。   七星神医听他没有发火,轻声笑了下,睁开一只眼睛打量着六净天王,心想这都多年没见了,当初那个帅到不行的天王陛下总该老了吧!但未曾想,一眼看过去,面前这位玉树临风的年轻美男居然就是对他说话的人,居然就是那个老不死的六净天王。   “你、你……”你了半天,七星神医也没有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气得从吊床上跳下来,走近六净天王,盯着他看,“刚才是你跟我说话吗?你是六净那家伙?你、你不是应该跟我一样老嘛,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你这个怪物,怪物!”   听他这番抱怨,六净天王只觉得哭笑不得:“七星,我找你有事商量,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现在不正经吗?我都不计前嫌跟你说话了,你还挑三拣四!你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自私自利的笨蛋,你还来找我干吗呢,你不说要把我一直关到修炼成仙吗?不好意思,我这辈子恐怕都没那能耐了,我就混吃等死了,如果你不来看我,可能要不了几天就能让你如愿……”   “看来我是来对了,七星,你想死我不拦着,但你得先帮我做完一件事。”六净天王淡淡地打断他的话,不慌不忙地说道。   七星神医满眼鄙夷地扫过他依然年轻的面容,认命地直摇头:“无情啊无情,你的真面目就是冷酷无情,我怎么能把你当成好人哪!我还以为你是良心发现跑来看我,原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彼此彼此,既然我们都看对方不顺眼,那我就直接说了,天音的妻子有喜了,但她的身体不好,现在宫里的御医不能确保她们母子平安,所以我想请你做她的御医。”   “恭喜你啊,终于要抱孙子了,呵呵,这么天大的喜事,应该离我这个扫把星远点才对,你怎么还主动找上门来呢!”七星神医不以为然地走到水潭边,撩起清水洗了把脸。   “我来,不是征求你的意愿,而是命令你必须这么做。七星,不管你有多恨我,都先把这件事解决好了再说。天音的妻儿无论如何不能有事,除了你,我不知道该相信谁。只要她们母子平安,我就放你出去,就算你要彩虹谷做医所,我也由着你。”   “呦呵,这么大方啊!”七星神医站起来,倒背着双手走向他,“别忘了,当初是谁恨不能处死我,你放我出去,难道不怕我泄露你的秘密?”   六净天王的忍耐就快到极限了:“我说过,只要她们母子平安,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吧,好吧……”七星神医撇撇嘴,“看在你这些年总算没把我逼死,给我引山泉,开天窗,好歹过得比较舒服的份儿上,我就跟你走一趟吧!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头,人的生死不是我能改变的,我只能尽力而为。”   “莲儿不会有事,我也不许她有事,你做好你的分内事,其他的交给我。”六净天王转身走出去,示意他跟自己一起离开天牢。   “哎呀,说走就走了,我还有点舍不得呢!”七星神医看样子真有些不舍,流连地到处观望。   “放心,你随时可以回来,不比跟我客气。”六净天王冷不丁地说道。   “呸,呸,谁还要回来,六净,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七星神医为水莲悬丝诊脉,除了六净天王,包括天音在内,其他人都在门外候着。   “咦?王妃的体质很特别啊!”七星神医话刚出口,就遭到六净天王的白眼,只得把话咽了回去,“王妃殿下,你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经历吗?比如说,吃过什么圣品,或是去过什么地方?”   七星神医也就是随口一问,借以转移六净天王的怒气,不料,水莲老老实实答道:“我去过地界和人间……”   顿了顿,水莲接着说:“我体内有地灵的灵气,所以才能复活。”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太奇怪了……”七星神医皱紧了眉,聚精会神继续诊脉,“那个,王妃殿下啊,你不是水苑宫的大小姐么,你怎么会去地界那种危险的地方,你说你借助地灵复活,这又是咋回事?我关在里面太久了,很多事都不清楚,这究竟是为啥啊?”   “不关你的事,用心诊你的脉。”六净天王冷声斥道。   “我了解清楚情况,才能更好的诊断啊,我又不是在胡扯。”七星神医不服气地反驳,“王妃的身体状况本来就很奇怪,就算是我,也是闻所未闻啊!不错,凡事都有例外,但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啊,你找我来做王妃的御医,就不能想着瞒我啊,我有权知道真相……”   “你不需要知道。”六净天王不悦地阻止他说下去,“你只管诊脉,其他的事与你无关,七星,你知道我的底线,不要明知故犯。”   “行了,行了,你只会过河拆桥这一招,我算是领教了,天王陛下。”七星神医气鼓鼓地别过头,盯着手里那根金丝,一缕微妙的脉象传过来,他的手腕猛地哆嗦起来,“这、这是……”   “是什么?”六净天王看出他的异样,追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闻言,水莲坐起来,诧异地看着他们,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匆忙问七星:“神医,我的孩子没事吧?”   “孽缘啊,孽缘……”七星神医脸色煞白,呆呆地注视着六净天王,“王妃的脉象,和纤若一样……”   双生子Ⅲ   六净天王为了水莲母子着想,特意赦免了囚禁在天牢里的七星神医,并且亲自接他出来。他们之间的过节无人知晓,也从没人听天王提过,如今天王愿意放下过去,七星神医就算心里还有埋怨,也只能顺着台阶走下来了。   虽说神医的医术了得,却也没有料到水莲的体质如此特别,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是死而复生,体内有一半地灵的灵气。但这样也无法让他看清楚紊乱的脉象,与天王争吵之时,突然感觉到了那丝微妙的迹象。   “王妃的脉象,和纤若一样……”七星神医的脸色都变了,声音也抖得支离破碎,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六净天王,眼珠子就快瞪出来了,“孽缘啊孽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住嘴,别说了。”六净天王也是一愣,但他很快平静下来,眸子里的错愕一闪而过,不仔细留意的人,还以为他的清晰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水莲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知道六净天王和七星神医为何反应这么激烈,神医为她诊脉,确认腹中的孩儿健康无碍,难道是她的孩子出现问题,还是她的身体无法负担生育?不过,神医说“孽缘”,她怀上天音的孩子,怎么能说是“孽缘”呢?还有,六净天王一向波澜不惊,即使九霄王打来景明宫,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为什么听了神医一句话,他的心就乱了呢?   纤若?纤若又是谁?她们的脉象是一样的,这又说明了什么?水莲察觉到危险,双手下意识地保护着小腹,不安的视线来回扫过天王和神医,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疑问,此时却开不了口,她想不到自己将要面临什么,隐隐却又想到了什么。她说不清想不通,像是知道谜底,又不知道谜底在哪儿,但她现在确实很害怕,就像是有生离死别等着她一样。   “天王、陛下……”对于六净天王的斥责,七星神医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显得有几分同情,他默默地收回金丝,低下头不再出声。   “你先出去。”六净天王深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故作从容地挥挥手,转身看向水莲。   “是……”七星神医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真是无话可说。   听到身后的房门再次紧闭,六净天王抿紧了唇,复杂的眼神恨不能穿透水莲的身体。水莲屏住呼吸,承受着他的不解、埋怨以及憎恶,她的身体开始发抖,一颗心也渐渐下坠,她明明想不到自己做过什么,竟然遭致天王的厌恶,但她好像又很清楚,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莲儿,莲儿,本王扪心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水苑宫。”六净天王声音嘶哑,说话的时候,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证明这番话出自真心,“你的父王遭到厄运,水苑宫被夷为平地,失去手足般的痛苦,本王受到的煎熬不比你少。直到现在,本王还在内疚,没能保护好你们水家人。迎娶你做天音的妻子,册封水茗做水苑王,重新兴建水域宫,都是为了弥补你们姐弟失去父王的创伤,为了安抚你父王的在天之灵。”   水莲眼眶一热,泪水沿着脸颊纷纷落下,迫切地注视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开不了口。   “莲儿,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不明白,音儿爱你胜过他自己的生命,他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但反过来,你又为他做过什么,你不仅一而再让他伤心,居然,居然还背叛他!”六净天王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清冷的眸子里盛满了痛苦,“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不,我没有背叛天音。”水莲不得不为自己辩解,跳下床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六净天王,“莲儿不懂,陛下为何要这样说,自从嫁给天音,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我可以向父王发誓,成为天音的妻子以后,我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全心全意只为天音着想。天王陛下,请你相信,我能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绝无半句欺瞒。”   六净天王苦笑着摇头:“你敢保证成亲以后没有背叛音儿,那么,在那之前,你都做过什么?你做过的好事你心里清楚,你在地界结识了什么人,难道你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水莲无言以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身子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她和云瑶的事,六净天王怎么可能知道,虽然天音没怪过她,但她现在不能恬不知耻地拿天音做挡箭牌。   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用继续盘问,六净天王也知道大概了,他无奈地叹口气,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你腹中怀着双生子,其中一个是音儿的骨肉,另一个……”   纵是见惯风浪的六净天王,这种话他也说不出口,话锋一转,道:“灵力截然相反的双生子互相吞噬,本王不能让音儿的骨肉冒险,过几日七星会帮你除掉另一个,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能对音儿透露半个字。”   “这不可能,天王陛下,七星神医一定是看错了……”水莲泪如雨下,苦苦哀求,“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一定是弄错了,两个孩子都是天音的,都是他的,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和天音的孩子……”   “够了!”六净天王极尽忍耐,低吼了声,双目涨满了愤怒的血丝,指着水莲的鼻尖说道,“要不是怕你反应太大,伤害音儿的孩子,本王根本不用知会你。莲儿,你是在令人失望,你……”   “罢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这几日你好好休养,将来你为音儿平安诞下孩儿,你的过往本王概不追究。切记,不要让音儿再为你伤心,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为了音儿,为了水苑宫,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六净天王拂袖而去,水莲坐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来回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原来云瑶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她腹中的孩儿,一个是天音的,一个是云瑶的。如果可以的话,两个孩子她都想留住,但是灵力不同的灵体有互相吞噬的危险,而且云瑶的孩子比天音的要大一些,很明显天音的孩子更有危险。   水莲拉过被子捂住头,伤心地哭起来,两个孩子她都舍不得,无论是哪一个,她都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但她现在身在天界,六净天王又得知了真相,他不会容忍云瑶的孩子伤害天音的孩子,他也绝不容许天界王妃为地界魔王生育后代。   她该怎么办呢?如果她逃走,又能逃到哪里去?她撇不下水茗,也离不开天音,他们姐弟共同的愿望,重建水苑宫,她同样放不下。难道,只能牺牲云瑶的孩子?可怜的孩子,这是云瑶留给她的最后一丝希望,而她,却要无情地舍弃。   “莲儿,你睡了吗,我要进来了。”听到天音的声音,水莲连忙回到床上,擦去泪水,勉强笑道,“没有,我还没睡。”   “补药刚熬好,我端进来给你喝。”宫女推开房门,天音亲手端着托盘走进来,温柔地望着水莲,“今天感觉怎么样,孩子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没有,孩子很乖……”水莲垂下头,泪水忍不住又流下来,同样是她的孩子,她都同样疼爱,可惜,她必须要舍弃其中一个,这对做母亲的而言,是件多么残忍的事。   七星神医要求回天牢,六净天王很是纳闷:“怎么,你还真挂念那种地方,果然是住习惯了吗?”   “唉,原以为我当真能做个自由自在的隐士,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又叫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当年你为了纤若,囚禁我二十多年,现在还不得把我关到老死。我不是修炼的料,还是认命吧!”   “你也说了,那是当年。”六净天王疲惫地笑了笑,“算了,你帮我想法子留住音儿的骨肉就行,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此言当真?”七星神医喜出望外,“你真愿意放我一马?”   “当然,不过前提是她们母子平安。”六净天王仰起头,泛红的眼眶透着水光,“我不能让音儿重蹈覆辙,在痛苦中饱受煎熬,所有的过错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七星神医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自觉地回到锁灵塚里,解决这件事之前,他最好哪里都不要去,免得节外生枝。   六净天王回到寝宫,遣散了随行的侍卫,独自坐在窗前,聆听清风吹拂竹林的声音。这些年来,他习惯了寂寞,心情烦躁的时候,听一听风的声音,他就能找回内心的平静。这种习惯从何时开始?纤若离开的那一天,还是天音出生的那一天?   呵,他真是老糊涂了,纤若离开,天音出生,不都是同一天么!他在一天之内,得到此生最珍惜的儿子,也失去了最心爱的妻子。   这时,屏风后传来轻微的响声,六净天王静下心来,感应到不同寻常的灵气,随即扬起衣袖,一道疾劲的灵力掀翻屏风,现出对方的身影。   “你,你是……”六净天王心下骇然,只见对方的样貌穿着,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双生子Ⅳ   “你是谁?”六净天王看到“自己”的样子,心里陡然一惊,忽然间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在发抖,“莫非,你,你是……”   对方面前的屏风被震飞出去,他却丝毫不觉得慌张,反而轻笑出声,主动走向六净天王:“荣幸啊荣幸,真没想到时隔多年,天王陛下还能这么快认出鄙人,这是何等的殊荣,鄙人全族都能死而瞑目了。”   “果然是你……”六净天王不敢相信亲眼看到的一切,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扬起手来阻止他的靠近,“别过来,你别过来……”   对方停下脚步:“怎么,你又不知道我的来历,有什么好惊慌的,我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你不是不知道吧!”   “为什么要扮成我的样子?”六净天王仍是无法从震惊中冷静下来,“纤尘,你究竟想对我做什么?”   “纤尘,纤尘……”对方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就像是很久没有听到一样,随后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亏得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天王陛下,我不过是个叛贼之子,侥幸得以活命,却又不知死活擅闯景明宫,难道你不该叫人立刻处死我吗?”   纤尘的眼底涌动着飘渺的情绪,抬脚继续走向他:“还是你怕我当众泄露你的秘密,想要亲手解决我呢!哈哈,六净啊,你在担心什么?儿子都长这么大了,现在都成家娶妻了,王族后继有人,就算你现在死了,恐怕也能安心了吧!”   “站住,本王命令你,不得靠近半步!”六净天王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但他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冷冷地打量着伪装成自己的纤尘,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不管你有什么阴谋,即刻离开景明宫,看在以往的情分,本王不予追究。”   “情分?你跟我讲情分?”纤尘张开双臂,不以为然地冷笑,“天王陛下,我没有听错吧?你我之间哪里还有情分,你倒是说说看呢!难不成所谓的情分,就是你当年没有杀掉我,还是你气急之下灭了纤氏全族?亦或是,你到现在还留恋抛弃你的女人,我最疼爱的妹妹?”   “别说了!”六净天王怒吼了声,清冷的眸子涨满熊熊怒火,空气中冒出噼啪噼啪的火光,凌厉的戾气粉碎了纤尘身边的柱子,也划伤了他的脸颊。   纤尘随手抹了下脸,满布血痕的脸颊看上去有几分狰狞,他不在乎六净天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嬉笑着说道:“哦,我最疼爱的妹妹,纤若,她曾是你的妻子,天界的王妃,天音君的母后,想想她以前是多么的爱你,可是你呢,你对她又怎么样?在你心里,永远只有诠释是最重要的,为了争权夺利,你可以牺牲所有人。”   “纤氏一族对你来说算什么,估计连一群蝼蚁都算不上吧!不然,你怎就下得了手,灭了我全族!六净,这些年我思来想去,始终都想不通,你恨我父亲与地魔往来,究竟是恨他不经意间透露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恨他把地魔带到纤若面前?”   “别说了,我警告你别再说了……”六净天王忍不住冲上前扣住他的咽喉,“纤尘,别逼我动手。”   纤尘狞笑:“动手吧,知道你秘密的人都得死不是么,你连孩子的母亲都能除掉,还有谁你不敢对付。我今天来就要要为了纤家报仇,为我死去的妹妹报仇,我还要告诉你的儿子天音君,他的母亲就是被你害死的。”   “胡说,纤家族长身为天尊,勾结魔族意图作乱死有余辜,至于你和纤若,我已算是仁至义尽,你当年下落不明,我也没有派人追查,就是为了放你一条生路……”   “你少给自己辩解,你早就想杀我,可惜,没能让你如愿,我这送上门来让你得偿所愿,你还犹豫什么!”纤尘呼吸困难,勉强地说道,“我为你感到可悲,明明是你自己失去了纤若,还要怪罪其他不相干的人。你无情、冷漠、自私,你根本就配不上纤若,不配得到她的爱,她离开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闭嘴!”六净天王将他丢到一旁,才没有拧断他的脖子,“你说我没有资格得到她的爱,你又知道什么?这么多年,音儿问起我的时候,我也没有说过她一个不字,分明是她背叛了我,是她!”   纤尘趴在地上咳了几口血,听他这番怒斥,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你说什么?你这个无耻的家伙,我还没跟你报灭族之仇,你反倒当着我的面诋毁纤若?”   “我有没有诋毁她,你可以自己去问。”六净天王再也不愿意忍耐了,这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每次回想就让他痛不欲生,如今往事重演,他的儿子面临和他一样的境遇,他实在是难以忍受了。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了吗?”纤尘爬起来,冲六净天王大吼大叫,“那你告诉我,纤若现在人在哪里,她在哪里?你瞒得了自己的儿子,可是你瞒不过我!”   “她在哪里,好,我告诉你,她生下天音的当天就去了地界,和勾引她的魔尊结为夫妻,如今她是尊王后,她根本不喜欢做我的王妃!”六净天王的额头上冒出条条扭曲的青筋,让他承认这个事实确实艰难,但也是他不能改变的事实。   “这、这是真的?”纤尘目瞪口呆,难怪这么多年他四处打听,都没有找到纤若的陵墓,原以为六净天王连座陵墓都没给她,不料竟是去了地界。   “我凭什么相信你?”纤尘不能确定六净天王所言是否属实,“纤若是天人,她又不是魔族,怎么可能在地界生活?即使魔尊保护着她,她也不能长久的生活!你骗我,你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居然还来骗我?”   “她当然能在地界生活,因为,因为……”六净天王从来没有对谁流露出这种痛苦的神情,纤尘原先的怀疑不由烟消云散,只听他说,“因为她怀的是双生子,她同时怀着我和魔尊的孩子……”   纤尘摇了摇头,失声道:“你才胡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你说纤若不仅怀了你的孩子,还有,还有魔尊的?荒谬,闻所未闻的荒唐事!你纯粹是推卸责任,这是你对纤若恶意的侮辱!”   “你不信?”六净天王冷哼了声,扭曲的面容逐渐恢复正常,“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这就是事实!纤若非但没有死,她还做了地界的尊王后,你想亲眼看一看她现在的样子吗?我可以送你去地界,如何?”   纤尘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说去的话,如果真像六净天王描述的那样,他们纤家就是有错在先,他还有什么颜面为家族报仇。同样,他说不去,就等于放弃了确认真相的机会,从此只能选择闭嘴,没有资格责怪六净天王的无情。   可是,为了替纤家报仇,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制胜的把握,怎能半途而废呢!即使六净天王所言都是真的,纤若的背叛也是真的,但他下令杀害父亲,灭了纤家也是事实,这个仇又怎能不报呢!   六净天王把纤尘的沉默当成负疚,亲口说出那个焚心刻骨的真相,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的双手扶着桌子坐下来,朝纤尘挥挥衣袖。   “你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过去的恩怨我不想再追究,我累了,没有心力再去恨谁。”   “好一个不想追究,纤家一百三十五条性命都葬送在你手上,你一句不追究就算了吗?”纤尘缓缓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扬起嘴角嘲讽地笑道,“六净,不是你不想恨谁,是你没有资格,当年你错的离谱,你不该草率地下决定,以为灭了纤氏一族就能永远隐瞒这个秘密。如果你来找我商量,我可以帮你留住纤弱若,让她死心塌地跟着你。”   六净天王淡然一笑:“你看,你又混作一谈了。处决纤家和纤若的事毫无关联,纤家天尊透露的机密不是零星半点,你可知道,他曾为地魔打开结界酿成大祸,所以我才亲自设下结界,只允许王族才能打开。你父亲的贪婪,造成天界数万人的伤亡,换做你是天王,你能容忍得了吗?”   “那你就叫纤家所有人陪葬是吗?我的母亲,弟妹,还有妻儿……”纤尘紧咬牙根,微微眯起眼睛,“换做我是天王,能不能容忍不得而知,但我知道,身为天王可以为所欲为,只要我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就能轻易夺去别人的性命。六净,这些年来,你真的快乐吗?孤独了这么久,你实在是太累了……”   六净天王心知他这番话不怀好意,纤尘忽然找上门来,轻松突破景明宫的森严戒备,没有引起天兵天将的注意,可见他的灵力足以跟天尊抗衡。其实,纤尘原本就是纤家的继承人,若是他的父亲没被处决,他早已跻身天界天尊之列。   虽然六净天王不想置他于死地,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对方明摆着就是来报仇的,不管他怎么解释都不肯听,既然如此,还有必要浪费口舌么!   六净天王正准备动手,纤尘却主动吻上他的唇,六净天王顿时手足无措,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工夫,纤尘将口中的灵晶送进他的体内,只觉喉间一阵火烧,五脏六腑随之震动错位,剧烈的痛楚让他浑身颤栗。   纤尘紧紧抱住他,不让他有反抗的余地,在他耳边低声地笑道:“我杀不了你,只能出此下策,封住你的命脉,让你长眠不醒。我给你吞下的是孤魂野魄,顾名思义,这枚灵晶聚集了天地间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邪恶的灵魄,足以对抗你王族至纯的灵力。”   “你、你怎么会,难道是九、九霄……”六净天王气若游丝,身体开始瘫软。   “不错,是九霄王找我做的交易,他以魔将之位诱哄我用孤魂野魄夺走你的灵力。但我不是那么好骗,我是个天人,在地界发挥不了全部实力,去到那里也只是被欺负。相反,我控制了你,就能取而代之成为天王,号令天尊天将,统领整个天界。”   “卑鄙,你卑鄙……”   “多谢夸奖,这个计划得以实施,多亏了我精通易容术,我这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恐怕连你亲生儿子都分辨不出,哈哈……”   “天音,天音……”六净天王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如果就这样长眠不醒,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天音。   “放心吧,我感兴趣的只有你的天王宝座。”纤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声里充满得意,“天音是纤若的儿子,我这个做舅父的,怎能亏待了他,安心睡吧,睡吧……”   六净天王不甘心地合上双眼,纤尘放他平躺下来,拿着洁白柔软的方巾擦拭脸上的血迹,环视四周,呼吸着竹林里的新鲜空气,陶醉地仰起头。   “天王陛下,天牢送来一封信,请您过目。”寝宫外有天兵禀报,纤尘连忙将六净天王拖进里间,整理下自己的衣装,清了清嗓子,应了声好。   天兵没有看出任何异常,纤尘不由得意,漫不经心地展开书信,垂眼看去不由一怔。   双生子Ⅴ   天牢送来的书信自然是七星神医亲笔所写,虽然没有署名,但从他独特的扭曲字迹来看,纤尘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纤尘研究易容术多年,他的师傅与七星神医是至交好友,以前经常听他师傅提起对方,也亲眼见过七星神医写的方子,甚至还钻研过其中一二。众所周知,六净天王和七星神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七星出身天界御医世家,自幼就显露出非凡的医术才能,而六净生来灵力出众,是公认的天王继承人。   六净和七星这对奇才互相鼓励,结伴度过了一次次考验和磨练,在六净顺利继位之时,七星也成为了天界独一无二的神医。可是,七星在景明宫任职没多久,就失去了消息,纤尘的师傅还以为他出了意外,或是一时兴起云游四方去了。随后纤家全族被灭,纤尘在逃亡途中和师傅失去联系,对七星的事情也就更不了解了。   没想到七星神医一直都在景明宫,他是六净天王的好友,兄弟手足般的交情,怎么会被关进天牢呢!难道,他犯下了滔天大罪,六净天王念及往日情谊没有取他性命,而是把他囚禁起来?但这样也说不通,要是真的念旧,为何不干脆放他走,而是让他在天牢受苦?若是一丝情谊也不顾了,为何不索性将他处死?   六净天王能统领天界多年,多么狠辣的手段使不出来,他连自己的岳丈都能轻易处死,还会在乎多年的玩伴么!可见,他留着七星神医是有用处的,毕竟七星是天界医术最高明的神医,留着他以备不时之需,说不定还能派上重要的用场。   想到这儿,纤尘觉得繁乱的思绪渐渐理清了,他早就听说六净天王的儿子天音君身体病弱,这些年来都是靠天王至纯的灵力过活,如今娶妻成家,能不能为王族延续后代还是未知之数。   “咳咳……”纤尘失声笑了起来,天音也是纤若的孩子,他这个做舅父的怎能幸灾乐祸。   “该不会是想求个生子秘方吧!”纤尘好笑地展开信笺,逐行逐句读着信上的内容,读完以后,他的表情越来越纠结,七星神医寥寥几句话好像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但他偏偏解读不出来。   从信上内容得知,天音和王妃已经有了孩子,而且还是双生子,这原本是件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六净天王命令七星神医为王妃诊治,确保孩子平安无事,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缘由。   忽然间,纤尘想起六净天王说的那个秘密,纤若同时为六净和魔尊诞下孩儿,这种闻所未闻的奇事如果是真的,那么,天音的王妃会不会延续孽缘?所以,六净天王才那么愤怒那么失态,失控之余对他说出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说来也是,当年纤若经由父亲介绍认识了魔尊,如今的王妃也曾经历过灭族之痛,还做过九霄王的御灵奴。那枚孤魂野魄灵晶之所以能炼成,王妃也是功不可没!纤若和王妃有相似的经历,循环的孽缘也绝不是偶然。   难道,王妃怀有的双生子,其中之一是九霄王的孩子?若非如此,六净天王怎会放出天牢里的七星神医为王妃诊脉,即使怀有双生子,对母体来说是很大的考验,但普通的御医也能担此重任,保住母子平安啊!唯一的解释就是,王妃腹中的双生子异体相斥,为免天音的孩子被吞噬,只有先下手为强。   纤尘很想知道纤若的另一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像王妃的孩子一样,面临被除掉的危险。纤若得以离开天界,难道就是以牺牲魔尊的孩子为代价?   六净、魔尊和纤若之间的纠葛,纤尘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答案,不过这些不是当务之急。六净有求于七星,他们一定已经见过面了,还有,七星必定为王妃把过脉,不然,他怎么知道王妃的情况。   现在七星写信说他已经做好准备,询问六净何时为王妃“诊治”,若是迟迟等不到回复,肯定会心生怀疑。好在七星身处天牢,没有天王的命令,他也不能随意进出。这样的话,回复一事就能暂且缓一缓。   纤尘不敢回复七星,更不敢跟他见面,望遍整个天界,最了解六净天王的人恐怕就是七星神医了。虽说他能模仿六净的外貌举止,却也不能完全取而代之,万一被六净看出端倪,他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既然七星神医被关进天牢,就让他待在里面吧,反正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就算他着急怀疑,也是无可奈何。六净天王一向善变,变了主意也很正常,他一个阶下囚又有什么办法。   一念至此,纤尘的心情又平静下来,他决定不理会七星神医,先去看下天音和王妃。他潜伏在景明宫多日,观察六净的生活细节,一般情况下他有自信不会暴露。天音是六净天王的儿子,如果连天音都看不出异常,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水莲担惊受怕一整晚,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天音察觉到她的不安,扳过她的肩膀,与她面对面,轻声安慰道:“莲儿,睡不着吗?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天音……”水莲觉得自己不配叫他的名字,更不配得到他的关爱,她是他的妻子,却怀着别人的孩子。想着想着,水莲眼里流下泪来,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想跟天音解释,求他原谅自己,但她实在无法开口。   也许,她只能选择牺牲云瑶的孩子,就像六净天王说的那样,当做没事发生,永远瞒着天音。她愿意为了天音的幸福做出牺牲,虽说她很舍不得,但是伪装的幸福,又能给谁带来真正的快乐。   “怎么了,莲儿,你好像有心事。”天音轻轻抚过她的长发,心疼道,“有心事就不要藏着,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水莲依偎在他胸口,哽咽道:“记得天王跟我提亲的那天,我曾想过要不要嫁给你,甚至有过放弃的念头。因为,因为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天音,你对我这么好,我却让你伤了心,我不配做你的王妃。虽然我很希望天王帮助水苑宫重兴,但我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可是,我发现自己还是爱你的,为了你,我也可以付出一切。决定嫁给你的那一刻,我告诉自己,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都不会回头,今后我不再是水家的女儿,而是作为天音的妻子活下去。”   天音莞尔:“我知道,莲儿,我都知道,你待我全心全意,我又怎会不知呢!我很幸运,和你相处一生,是我最大的心愿。”   水莲抿着唇,泪盈于睫:“我很珍惜我们的感情,我好怕再伤害你,天音,你一定要相信我,如果我伤害了你,那都是无心的,我真的不想……”   “莲儿,我当然相信你,你在担心什么。”天音柔软的手抚向她的腹部,“如今我们有了孩子,我们以后会更幸福,莲儿,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说过,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是,我爱你,天音……”水莲想要向他坦白一切,但是现在,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六净天王心意已决,她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云瑶的孩子,过去带给她的伤痛,就让她一个人来承受吧!   翌日,“六净天王”单独召见水莲,水莲明白这一去就由不得她后悔,她来回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那个小生命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剧烈地挣扎起来。钻心的痛楚从腹部袭来,很快蔓延至全身每个角落,但身体的疼痛还算不了什么,最令水莲伤心的是,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她没有资格做孩子的母亲。   但她别无选择,即使将来自责后悔,她也必须走出这一步。关于过去,她早已决定放弃,她不能出尔反尔。   水莲见到纤尘伪装的六净天王,并没有看出哪里不对劲,只是没有看到七星神医,又让她心里有些不安。难道今天要她来,不是为了拿掉那个孩子么,为何七星神医没有来,还是,六净天王改变了主意?   不可能的,六净天王不会容下这个孩子,他之所以没有惩罚她,都是看在天音的份上。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对天界来说,都是一个耻辱,他怎么可能容忍她留下耻辱的印记。   纤尘不先开口,水莲也不出声,沉默片刻,纤尘说道:“本王请七星神医为你诊脉,你不会胡思乱想吧?”   对于纤尘的试探,水莲没有怀疑,摇头道:“不会。”   纤尘心想他这样问下去,定能问出真相:“本王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还不都是为了你和天音好么,你是个聪明人,为了水苑宫着想,你知道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水莲谨遵陛下教诲。”   “嗯,尤其是对天音,哪些话必须要瞒着他,你都清楚吧!”   “请问陛下,我有哪些话必须要瞒着天音?”水莲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大胆反问道。   纤尘愣了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七星神医在信中没有明说,也许王妃怀的双生子都是天音的,而她本身体质太弱,恐怕保不住两个孩子,才请七星做她的御医。   纤尘想来想去都不得法,心烦意乱挥手道:“总之天音对本王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你回去好好反省,再等召见。”   水莲回到寝宫,命人找来长青,长青匆匆赶来,只见她面无血色,忙道:“阿莲,你这是怎么了?”   “我怀疑,天音的父王遭遇不测,现在景明宫里的陛下,是别人假扮的。”   双生子Ⅵ   长青愣了好半晌,结结巴巴地问道:“阿莲,你,你刚才说什么呢?你说天王陛下,陛下他是……”   水莲也不希望自己的推测变成现实,但她不能忽视那种异样的感觉,如果她的怀疑都是真的,那么,不仅是景明宫和天音,整个天界都有危险。   “不错,我确实是这么说的,你没有听错,你也不用重复。”水莲的脸色渐渐没了血色,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当心隔墙有耳,毕竟这件事还只是我的怀疑。”   长青握住水莲的手,这才发现她手心里都是冷汗,连忙跟着点头,硬生生把已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好,我明白了,可是阿莲,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对了,你看出他是冒充的,他有没有察觉到?万一被他察觉,你就有危险了。”   水莲不确定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他应该没有察觉,我想我没有在他面前露出异样。”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你的怀疑有多少把握?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得尽快告诉天音君才行,他们父子连心,一定能辨认出真假。”   “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所以先跟你商量一下。”水莲停顿了下,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有些话她并不想说,有些秘密她宁愿深藏一辈子,但眼下事态有变,她不能再顾及个人感受,若是假冒的六净天王伤害天音的话,她后悔都来不及了。   “阿青,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很难接受,但不幸的是,这都是事实。虽然很棘手,但我们不能乱了分寸,我现在顾不得自己今后怎样,我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其实,我认定陛下被人冒充的原因很简单,我熟悉的陛下非常疼爱天音,从来不会称呼他的全名,而是叫他的小名,音儿。”   “这是一个别人不太注意的细节,陛下和天音这对父子在别人看来并不亲密,他们也很少在人前表达各自的感情。但我知道,他们都很珍惜彼此,尤其是陛下,他当天音是他的命,为了天音,他愿意做任何事,也许拿整个天界做考验,他也不会放弃天音。”   “再有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儿,实话对你说,我怀的是双生子,不仅有天音的孩子,还有一个是,是云瑶的……”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真的很艰难,水莲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长青的表情也变得很纠结。   “你很难相信吧,但这确是事实,连我也不敢相信的事实。”水莲的眸子里充满泪水,她低头抚摸着腹部,咬了下唇,说道,“曾经我多么希望云瑶留给我一个念想,即使他不在了,我也能活在美好的回忆里。可是现在,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他是个不被祝福的孩子,还没来得及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就要被夺去生命的孩子。”   “作为一个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就是天职,不管遇到多少困难,面临多大考验,都不能轻言放弃,就算赔上自己的命,也不能让孩子有个闪失。但是,但是,这个孩子太不幸,他的母亲是我这种无能的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护的女人。”   水莲含泪摇头:“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当初嫁给天音,我就决定今后只为天音而活,不再伤害他。如果我的过去带来任何影响,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你看,现在我的报应来了,不是所有的幸运都能让我摊上,我必须接受不幸。”   “陛下昨天请来一位神医为我诊脉,我才知道这个秘密,天人和地灵互相排斥,其中一个孩子只怕会有危险。也正是因为这个秘密,我怀疑今天见到的陛下是假扮的。他根本不知道我腹中孩儿的情况,还在试探我,诱使我主动告诉他事实,可见,他心里有疑惑,却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真正的陛下不知道身在何处,或许,我们应该先找到那位神医,我记得他的名字叫七星,但我从小就出入景明宫,从没听说过天界还有一位叫七星的神医。”   “那个叫七星的神医,还是先缓一缓吧,假冒的陛下都找不到他,我们先找到了反而会有麻烦。”长青心疼难忍,坐在她身边,轻轻拍她的肩膀,“阿莲,你不要这么说,你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你也经历过很多不幸,怎么能说是报应呢!这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怪自己了。只能说你和云瑶情缘未尽。”   长青说到这儿,心里百感交集,也许她做错了,她不该隐瞒水莲云瑶回来的消息。他们分明情缘未尽,眼下水莲怀有他的骨肉,却要面临失去的痛苦。这个孩子不仅是水莲的,也是云瑶的期盼,云瑶有权利知道真相。   如果换做从前,云瑶知道也是无计可施,除非他要发起天地两界的战争。水莲如今身在景明宫,她是天界的王妃,为云瑶生子实在没有可能!况且,六净天王和七星神医都知道实情,他们无论如何都会阻止这桩丑闻发生。   可是,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六净天王被人冒充,七星神医也不知所踪,水莲和她的孩子暂时来说是安全的。虽说瞒着天音有些过意不去,但水莲腹中的孩子也是一条性命,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上演。   如何保住水莲和她的孩子?长青心里一团乱麻,她想到了云瑶,曾被她拒之门外的云瑶!云瑶深爱水莲,要是知道他们有了孩子,恐怕他会不顾一切赶来救她。他想保全水莲母子,唯一的办法可能就是带她回地界,那么,天音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同时保住天音和云瑶的孩子,才是水莲的心愿,只是这个心愿想要实现很不容易。究竟怎样做才好?既不伤害天音,也不牺牲云瑶,保住水莲母子三人,谁也不要再有遗憾。长青思来想去,想不出谁能帮忙渡过这个难关,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脑海中忽然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阿莲,我想到一个人,她能帮我们想想办法,只有她可以。她曾是天人,却顺利诞下地灵,她一定有法子帮你平安生子。”长青想到的人选,水莲也想过,但她不知道该不该向那个人求助。她不怕云瑶的孩子吸取她的灵力,她担心的是如何同时保住两个孩子。   “怎样,你愿意相信我吗?我出面的话,或许她能赏个情分,阿莲,你说句话啊!”   “我也这么认为,天底下,只有她能了解我的痛苦。”水莲不止一次怀疑尊王后就是天音的母后,自从倾古今他们说,尊王后曾是六净天王的爱人,她就想到这层关系了。六净天王是出了名的用情至深,他迎娶过一位王妃,那是纤家的小姐,虽然之后声称病逝音讯全无,但也未见天王另娶他人。   水莲没见过那位纤家的小姐,不能肯定她和尊王后是同一个人,但是天地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魔尊和天王同时爱上的女人,天音和云瑶的母后,除了她还会有谁!   “是吗?你也这么想?那我这就回地界……”想到六净天王亲自布下的结界,没等水莲开口,长青便道,“不用麻烦天音君了,这件事他知道也不好,我自己想办法过结界,你就在宫里等我的好消息,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水莲点头,没有问她找何人突破结界,长青有把握回去,碧君也是这样。六净天王布下的结界,除了王族至亲,其他人都没有突破的可能。从碧君回去的那天起,她就该想到了。   云瑶,云瑶,如果你在这里,为什么不来见我?那天在彩虹谷,击败灼公将军的人就是你吧!你平安归来,我却不能与你一起分享这份喜悦,你心里会不会怪我呢?不管怎样,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云瑶,欢迎你回来!   云瑶打量着长青,犹豫很久还是问了:“是不是她有事?”   长青心想你的眼睛怎么犀利,她的表情已经控制的很好,不会被他看出端倪吧!   “不是,你不要乱猜了,是我自己有事,我得回地界一趟,又不方便告诉阿莲他们,只有拜托你帮忙了。”   云瑶不语,清亮的眸子写满了不信任,长青急得跳脚:“哎呀,我的云瑶殿下,你就帮我这一回不行么!不是有句话说,帮助别人就等于帮自己么,你就别磨蹭了,快帮我打开结界!”   灵缇凑过来,吸了吸鼻子,哼道:“你想说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吧,这话是没错,但我家主子帮你这么大的忙,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你知不知道,九霄王要是知道你轻易回到地界,一定会怀疑的,他那家伙多狡猾啊,防不胜防哦!现在多大的事都没有我家主子重要,我奉劝你还是回你的景明宫吧,别给我们添乱。”   “你走开。”长青懒得跟他废话,跳到云瑶面前,“好,我就告诉你吧,我是替阿莲办事呢,她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必须回地界一趟。就是这样了,帮不帮忙,你看着办!”   “嗬,你把你家王妃搬出来,存心跟我家主子过不去啊,她有事还用得着你出手,她可以找她的天音君嘛……”   云瑶扬起手,灵缇立马不吭声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甘心地瞪着长青。   “我帮你这个忙,作为回报,请你务必保证她会安然无恙。”   “当然,我是阿莲最可靠的同伴,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双生子Ⅶ   尊王后看到长青,第一个反应就是云瑶的下落被发现了,更糟糕的是很有可能发现他的人就是水莲,也许他们旧情复燃惹了麻烦。毕竟水莲现在的身份是天音的妻子,天界的王妃。   这是何等的冤孽,云瑶深深爱上的女人竟然是天音的妻子。云瑶和水莲情浓意浓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想过天音的感受,不,这怨不得云瑶,他又不知道水莲和天音之间的事,要怨只能怨水莲那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是她带来这些难以估计的伤痛。   “王后殿下……”长青好不容易闯过重重关卡潜入深宫,为的就是能见她一面,当面请求她的帮助。眼看尊王后脸色不佳,长青忙不迭地跪下来,“请殿下饶恕长青擅闯之罪。”   尊王后居高临下打量着她,其实对于长青,她倒不是讨厌的,当年她喜爱听笛声,魔尊为了讨她欢心,特意去紫竹林找到一根音质最好的竹子,做成笛子日夜给她吹奏。这根紫竹笛现在还挂在她和魔尊的床头,那仿佛是他们恩爱的见证,每每想起曾经的过往,心里就涌起阵阵暖流。   那根竹子就是从长青身上取下来的,说起来,她也算是他们夫妻的红娘。虽然尊王后很不愿意搭理为了水莲而来的长青,但这点情分还是要给她的。   “长青,你起来吧!”尊王后微微弯腰,亲自扶她起身,长青受宠若惊,低着头不敢正视她的双眼。   “殿下,殿下,请您听过长青的请求,再决定要不要饶恕我吧!”   “哦?难道你的请求不敬到无法饶恕么?”尊王后的语气冰冷下来,转过身走向软榻,缓缓坐下来,美眸里透出几分不耐烦,“若是明知我不会答应,就不用开口了,免得你我以后再也见不了面。”   长青心下一沉,她知道尊王后不喜欢水莲,或者可以说是厌恶,云瑶王因为爱上水莲,被九霄王找到弱点惨遭毒害,尊王后一定还记恨着。不过,就算明知道她会拒绝,也得努力一下才是,实在不行,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   “王后殿下……”长青深深吸气,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勇敢地抬起头,正视着尊王后的眼睛,“长青这次来,是想请殿下帮助水莲渡过难关……”   “帮她渡过难关?”尊王后打断她的话,冷漠地说,“她有困难与我何干,当初陛下和九霄王都在找她,是我救了她一命。就算她和云儿被毒害那件事不相干,陛下也不会轻饶她,更不必说,那个心狠手辣的九霄王了。长青,我已经不欠她的了,你怎么还好意思找我去帮她?”   “她怀孕了,她怀有三个月的身孕,眼下正是母子急需帮助的时候……”长青看着尊王后的表情变化,心想哪怕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她也得说,“您也是天人,只有您能帮她顺利生产,保护她们母子平安。”   “怀孕了……”天音的孩儿,尊王后的双手紧紧攥住裙摆,紧皱双眉垂下眼帘,她确实不喜欢水莲,也不想帮她什么忙,但要是事关天音,她又怎能视而不见。天音,每次想起这个儿子,她心里就特别难过,没能亲眼看到他的成长,始终是最沉痛的遗憾。   长青将她的沉思看做怀疑,怀疑水莲肚子里的孩子是云瑶的,如果尊王后想到这一层,她也就不必明说了吧!   “阿莲她的身体不好,成天担心腹中的孩子保不住,可是,她很期待孩子的出生。长青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来求尊王后帮忙。”   “你来找我又有什么用呢?”尊王后无奈地叹了声,她愿意看在天音的份上不与水莲计较,但这终究是天界的事情。六净天王疼爱天音,自然也会照顾水莲和他们的孩子,天界人才济济,即使水莲的身体有碍,也有神医助她渡过难关。   况且,以她目前的身份,她已经回不去了,六净恨她入骨,天音对她这个素未蒙面的母亲也是失望透顶。现在叫她如何回去?不管是六净还是天音,她都没有颜面面对,至于水莲和天音的孩子,与她的距离就更远了吧!当初她选择了放弃,放弃过去的所有牵绊,而她现今过得很好,她没有理由为了过去舍弃现在的生活。   不过,水莲怀孕,长青为什么来找她呢?难道她是天音亲生母亲的事实,已经被她们识破了?怎么可能,六净天王那么爱面子的人,他不可能告诉她们实情,就连天音也被蒙在鼓里,她们怎么可能知道真相!   尊王后惴惴不安地看向长青,生怕她是受水莲指使,故意来试探自己。她不能承认她就是天音的母亲,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九霄王盯着魔尊之位,处心积虑想要占为己有,云瑶的危险还没有完全解除,如果这件事的真相传到九霄王那儿去,他一定会兴风作浪,趁机将她赶出地界。   他日九霄王继位,魔尊的威胁就不复存在,她这个尊王后恐怕更没有发言权,云瑶暂时在天界疗养,将来能否回来还是未知之数。但无论怎样,只要云瑶还活着,九霄王就不会放过他,不除掉心头大患,他怎么能稳坐魔尊的宝座。   所以,为了不让魔尊为难,为了保住云瑶,她也只能跟天界划清界限。不能说她狠心,她这样做对六净天王和天音也是有利的,在天界的民众看来,天音自幼丧母是很不幸,但最不幸的是,他的母亲不仅活着,还是地界魔尊的王后。如此一来,民众对他的同情就会转为愤怒,甚至连六净天王也会受牵连。   王族失去民众的信任是很可怕的事,简直可以说是灾难,内忧外患共同加诸在六净父子身上,将会带来多么大的影响!她对不起他们父子,宁愿在他们心目中,她已是个死去之人,既然这才是最好的结果,为什么又要去扰乱他们的安宁。   水莲和天音的孩子有危险,六净天王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他倾尽全力也会保住王族的血脉。再说,还有一位囚禁在天牢里的七星神医,神医无所不能,保住这个孩子也难不倒他。虽然六净天王希望永远封锁秘密,但他不会看着天音的孩子冒险,事态紧急之时,相信他会放出七星神医的。   尊王后无力阻止魔尊传位给九霄王,但她可以尽量拖延,拖延到云瑶完全康复,拖延到九霄王露出马脚。她不希望在这关口出现任何差错,她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做。九霄王攻克不了天界的防线,天音的孩子也会化险为夷,所有的担心都会过去,她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回去吧,我无能为力。”尊王后疲惫地挥挥手,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为免水莲过于担心,又说了句,“放心,六净天王会有办法的,她们母子定能平安度过。”   “天王陛下……”长青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转念一想,尊王后是魔尊的夫人,始终是要偏袒地界。天王被人冒充一事要是泄露出去,万一魔尊起了邪念,和九霄王一起发兵进攻天界,她不就成了罪人么!   虽说她也是地灵,但并不希望天地混战,九霄王心肠狠毒,如果天界被他征服,只怕会有许多无辜之人惨遭噩运。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六净天王收留了她,现在天界危险重重,她怎么能忘恩负义倒戈相向。   看她欲言又止,尊王后也不打算追问,起身走回寝室。得知天音的消息,她心里很不平静,但她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谁也无法分担她的痛苦,只因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王后殿下……”长青不能透露六净天王被冒充的秘密,但她还有最后的杀手锏,她追上去几步,冲动地扯住尊王后的裙角,“请留步,长青还有话说。”   候在寝宫外的侍女听到动静,连忙冲了进来,看见长青抓着尊王后不放,以为她要行凶。惊吓之余,慌忙叫起了侍卫:“来人哪,有人行刺王后殿下……”   “还不快走!”尊王后侧过身来,轻声斥道,“再不走,我也保不住你!”   长青心一横,在侍卫和侍女赶来之前,起身靠近尊王后,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阿莲怀的是双生子,是天音君和云瑶王的孩子。”   “你说什么?”尊王后面色灰白,目瞪口呆盯着长青,身体簌簌发抖,眼角余光瞥见侍卫要冲进来,慌忙推着长青进了里间。   “刺客在哪儿,在哪儿……”侍卫们扬起刀剑大叫,两名侍女看见尊王后把长青推进去,心里纳闷,却又不敢声张。   “哪里有刺客,你们退下!”尊王后不悦地训斥道,侍卫们东张西望,莫名其妙地退出寝宫。   等到外面恢复平静,尊王后一把拉过长青,沉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若是有半句欺瞒,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长青面不改色,清清楚楚地说:“水莲怀的双生子,分别是天音君和云瑶王的。两个孩子异体排斥,恐怕要拿掉一个,才能保住另一个……”   尊王后来回摇头,泪水顷刻涌上眼眶,喃喃地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双生子Ⅷ   尊王后听到长青口中的事实,一颗心渐渐收紧,紧随而至的是发自身体深处的寒冷,使得她不受控制剧烈颤抖。眼前的长青开始扭曲变形,寝室里熟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所措。   水莲先后爱上了天音和云瑶,还为他们怀上了孩子,现在她的腹中同时怀着异体相斥的孩子,随时会有母子丧命的危险。这种千古奇闻,在其他人看来多么荒谬和不可置信,但在尊王后看来,这是比千古奇闻更荒谬的存在。   二十年过去了,悲剧居然再次上演,而且相似的惊人。当初她周旋于六净和魔尊两个男人之间,完全没有想到结果会是怎样,她和六净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能嫁给他为妻曾经是她最大的心愿。   六净继位成为天王之后,她发现了他的疏远,当然,他并没有别的女人,对她的感情也是一如往昔,只是,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再也不是爱情,而是统领天界的权力与威严。六净终日为政务繁忙,时常几天都见不着面,他们刚成亲的时候,即使他太忙回不来,也会派人传话给她,送上他写的情书,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礼物。   那些礼物有他亲手编织的小玩意儿,也有随手摘下的花花草草,虽然都是平凡无奇的小东西,但在她心里,那是全部爱意的表达。所以就算心爱的人不在身边,她也不会感觉寂寞。   后来,地界频频滋扰天界边境,六净为了这件事颇为神伤,她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只好给予更多的支持与理解。她的温柔是他永远的眷恋,她相信他们的感情不会因此产生变化。   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等来的却是一句不惊不喜的“你要照顾好身体”。她本就是个敏感的女人,怀上他的骨肉也换不来他的疼惜,让她不安的心开始产生猜疑。   怀疑他不爱她了,怀疑他不期待这个孩子,总之,各种怀疑排山倒海般袭来,她终日郁郁寡欢。边境战事告急,六净总是愁眉不展,即使晚上回来,他们躺在一起也没有交流。她暗自着急,把他拥在怀里,想用这种方式表达关心,但他却更显得烦躁,索性起身离去,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她觉得很受伤,他从来没有这样冷落过她,但是,她并不怪他,他遭遇继位以来最大的考验,难免心情低落。她想,他也不是故意冷落她,不过是受情绪的影响。她为自己无法取悦丈夫伤心,每到夜晚来临,等不到他回来的时候,她只能独守空房掩面垂泣,对腹中孩儿自言自语。   尊王后狂跳的心房逐渐平息下来,她身子一软瘫坐下来,飘忽的视线扫过长青看向窗外。现在想来,那时她还是爱着他的,但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六净许她回娘家安胎,她终于摆脱了以泪洗面的困境,在父母兄长的安慰下,她的心情渐渐转好,人也变得丰腴起来。犹记得第一次见到魔尊,她还以为是父亲的朋友,压根没想到他的真实身份,他对她一见倾心,明知道她是天王妃,还是对她表白。   她被他的鲁莽吓到,匆忙逃回自己房间,但他没有放弃,也许是听父亲提起,她喜爱听笛声,他竟然在她窗前吹奏着蹩脚的曲子,笛子的音色是极好的,但他的技艺却很差。尽管如此,他还是每晚必来。   曲子越来越动听,她心里的恐慌也越来越淡,她感觉到被人疼爱被人重视,她承认自己是个软弱的女人,她需要这种感觉给自己信心。也许没有永远的爱情,但她希望爱的感觉可以延续的更久,即使没有那种激情,作为一个女人,也应该被爱人呵护。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要求太多,但她不可抗拒地被那个努力讨她欢心的男人吸引,只有想到六净的时候,她才能强迫自己收心,默默地关上窗户掩上耳朵,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即便是这样,那个暴雨滂沱的夜晚,她还是没能拒绝他。   他的笛声在她听来,已经可以和六净媲美,尤其是笛声里的甜蜜,令她找到了过去的感觉。她留恋的那种感觉,以为再也找不回来,没想到让她回到过去的人,却不是六净。雨一直下,他也不愿离开,婉转低回的笛声分明是优美的,但却像一道道利刃直刺她的心窝。   她害怕自己的改变,她怕自己一去不复回,对于六净,她还是有感情的,可是她又对别的男人动心。她恨自己的无耻,恨自己不知检点,她是个有夫之妇,怎么可以想要投入别人的怀抱,即使她渴望被关怀,也不能有这种羞耻的念头。   笛声戛然而止,她的心忽然出现了缺口,她情不自禁奔到窗前,探身看过去,那个每晚为她吹奏笛子的人也在看着她。那双黑眸清冽深沉,涌动着炙热的情愫,诉说着不可压抑的爱慕。   他走过来,脚步无比坚决,她告诉自己必须要逃,但她根本无法挪动脚步,他的目光像是有种魔力,让她无力抗拒。他被雨水淋湿的手掌烫得像火,在她身上点燃处处情潮,她瘫软在他怀里,他毫不犹豫地占有了她。   经过那晚,她无比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背叛最爱的人。她没有跟父母见面,逃也似的回到了景明宫。她没有控制住自己,做出无可挽回的错事,但她并不想离开六净,毕竟他们之间有多年的感情,她怀着他的孩子,她怎么可能离开他。   如果没有云瑶,她现在还会是天王妃吧,她会守在六净身边,用一生来赎罪,哪怕他继续冷落,她也不会再有动摇。她犯过错,她心里有愧,没有颜面再去计较,只要还有机会赎罪,她就感激涕零了。   可惜,她的背叛不是她想隐瞒就能当做没发生过,那个男人在她体内留下了证据。这个耻辱的证明令她生不如死,面对六净难以置信的泪水,她恨不能当场死去。为了腹中的两个孩子,她艰难地熬过来了,她同意六净拿掉另一个孩子的要求,她罪无可恕,她有什么立场争取。   但她没有想到,六净的怒火肆意蔓延,当众砍下她父亲的头颅不说,还下令灭族。一夜之间,她的亲人都离去了,她的心也随之走远了。六净的所作所为让她彻底寒心,他不仅要杀了她的孩子,还要她的家人为她赎罪。   全家一百多条性命拭去,血流成河,瞒过她的心,带走了她的留恋她的愧疚。六净在她心里,从爱人变成了恶魔,她不愿意和恶魔一起生活,她宁愿自己已经死去。在她生无可恋之时,那个男人来了,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闯进了景明宫。他向她承诺,用尽一切办法帮她留住两个孩子,然后,他就带她走,永远离开这个伤心地。   她爱过六净,也恨过六净,但她对于天音,却是毫无保留的爱着。魔尊为了保住她的孩子,宁愿牺牲自己的灵力,放弃与天界的战争,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她答应了,生下天音和云瑶以后,依依不舍地将天音放进摇篮,为他唱了第一首也是最后一首摇篮曲,抱着云瑶含泪离开了景明宫。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她想摆脱那段过去,但事实却时刻提醒她,她应该回去赎罪,为她抛夫弃子的罪行赎罪。   “王后殿下……”长青看她沉默许久不由担心,试探着问了声,“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尊王后缓缓看向长青,游离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勉强一笑:“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不等长青回答,尊王后又道:“我信的,世间真有因果报应,不管你相不相信。”   长青不懂她为何这么说,想起水莲的事,不得已提醒她:“殿下,你有没有办法能帮阿莲母子?”   尊王后又是一声苦笑,双手扶着长青的肩膀站起来,走到床头拿下那根竹笛交给她:“折断它。”   长青接过笛子,这是魔尊从她身上取的,尊王后一向喜爱,怎么要求她折断呢?   “殿下,为什么?”长青很难理解她的意思,晃了晃手里的笛子,“这是魔尊大人送给你的啊,你……”   “你不是要我想办法救王妃么,那就照我说的做。别问了,折断它。”   尊王后的语气没有丝毫犹豫,长青怔了怔,顺从地折断那根笛子。   “好了,现在你随我去碧玺宫吧!”尊王后收起断成两截的笛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下面。   “碧玺宫?”长青看她转身走出寝宫,连忙跟上去,抱着希望问道,“殿下,你这是要去天界么?”   尊王后点了下头:“早晚要面对的,就没必要拖延了。”   长青心头大喜,忽然想起什么,不解道:“可是殿下不需要通过阴阳镜就能去天界啊!”   “因为我还要见一个人……”尊王后停顿了下,回头朝长青微微笑道,“总不能一走了之,至少要做些什么。”   长青带着满腹疑问,紧紧追随尊王后的脚步,有些事她问了也不知道答案。不管怎样,尊王后答应帮水莲,她就能放心了。   双生子Ⅸ   尊王后突然出现在碧玺宫,碧涟之前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她本来心存疑惑,但一看到长青,似乎又明白过来。   碧君和长青很久没见面,向尊王后问过安,亲热地拉着长青嘘寒问暖。其实,她最想知道的是倾古今的近况,虽然她也想尽快忘记那个薄情的男人,但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思念他。   “小君,你们去四处走走,吃点东西。”碧涟看出尊王后有话要说,碧君在场反而不太方便,便要打发她们离开。   “是,宫主。”碧君巴不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一聊倾古今的事,当即领命。长青不清楚尊王后为什么非要来见碧涟一面,生怕她会临时变卦,但转念一想,如果她有意反悔,谁也勉强不了。   “王后殿下,现在有话不妨直说了。”碧涟递上一盏茶,打量着尊王后的神色,小心说道。   尊王后接过杯盏,指尖来回摩挲着温热的杯沿,静默片刻叹了声:“涟儿,你虽不是我的女儿,但在我心里,你跟我的孩子没有两样。”   碧涟点头,听她继续说道:“你小小年纪就担起碧玺宫的重任,怎能不叫人心疼呢!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我自认对你很了解,撮合你和云瑶做夫妻。可惜云瑶心有所属,而你之后做的事也出乎我的意料……”   话未说完,碧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碧涟罪无可恕,恳请殿下赐死!”   尊王后摇摇头,把她扶起来,道:“傻孩子,过去的事何须再提,你被九霄王哄骗,一时冲动做了错事。追根究底错不在你,况且,你也及时做出了补救。不管怎么说,云瑶的命是你救的。”   碧涟心中惭愧,忍不住哽咽:“殿下待碧涟如己出,碧涟却无情地伤害了云瑶王,就算事后起了补救之心,也是罪不可免。殿下,碧涟这条命是你的,愿意听候差遣。”   尊王后看着梨花带雨的碧涟,心想这女子果真冰雪聪明,不用她把话说透,就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不错,她确实需要一个愿意卖命的帮手,能否令魔尊下定决心对付九霄王,这样的人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她的忠诚是真是假,估计还有待观察。   下这步棋有些操之过急,但是目前已经没有时间了,不管碧涟和九霄王还有没有联系,她会不会将自己出卖,尊王后都没有时间再等了。即使这样做很冒险,她也不得不豁出去了。   尊王后从怀里取出一枚匕首,揽过一把如水长发,毫不犹豫地割下几缕。紧接着又划破手腕,染上自己的血,随后递给碧涟。   碧涟怔了怔,双手颤抖地接过染血青丝,抬起头来,颤声问道:“殿下,这是为何?”   “我要你去见魔尊……”尊王后俯身下来,轻声道,“告诉他,我已离开地界。我与他的情义,如同这青丝一刀两断。”   碧涟心里惊颤:“殿下,你,你当真要这么说?要知道陛下他,他会受不了这种打击……”   尊王后轻拍她的手,微笑道:“你只管照我说的做,事成之后立刻回来,除了魔尊,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去过夜幽殿。”   “好的……”碧涟颤巍巍地收起那缕头发,暗想此去凶多吉少,魔尊深爱王后成痴,看到她的头发染满血迹,一定会怒不可遏,怀疑是她对尊王后下毒手。尤其是那句一刀两断,魔尊一听就会觉得有诈,又怎么肯放过她找个挑拨之人。总之,无论魔尊怎么想,她都难逃一死了。   “王后殿下,碧涟还有个不情之请。”碧涟认定自己有去无回,希望尊王后能看在她一片忠心的份儿上,答应她的请求。   “涟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尊王后笑意温和,鼓励她说下去。   “殿下,碧涟走后,碧玺宫交予何人无力多想,但求殿下能答应一声,给碧家留条血脉。若是小君能活下来,我就可以安心上路了。”碧涟低头垂泣,她这条命注定是保不住的,碧玺宫在她手上失去也是无可奈何的。她是个戴罪之人,就让她来做碧家的罪人,留碧君一条活路,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尊王后总算可以放心,碧涟既然有这种担忧,就表示她会照做,因为她不了解魔尊,所以认定自己会死,担心死后没人保护碧家,才提出这种请求。   “涟儿……”尊王后笑了笑,柔声道,“你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其他的事不用担心,我可以向你保证,魔尊不会苛待你,更不会伤害你和碧玺宫,你的妹妹也不会受到威胁。当然,前提是你记清楚我的嘱咐,不得有丝毫变更。”   碧涟犹疑地点头:“我记清楚了,不会有误。”   “那就好,等我走后,你就去见魔尊,速去速回。”尊王后起身离开,碧涟步步追随,来到通灵殿,看见碧君和长青正在一起。   “王后殿下……”碧君眼看她们来了,匆忙上前向尊王后请求,“我想跟你们一起去天界,行吗?”   尊王后看了眼碧涟,碧涟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答应了。碧君开心得不得了,抱着碧涟同她道别:“姐姐,留下你一个人,你不会不高兴吧,我会好好回来的,等我哦。”   “去吧,不要着急回来,这里还有我呢!”碧涟拍拍碧君的背,眼下这种情形,碧君离开这里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暂时不会有危险。就算她和碧玺宫有难,碧君跟着尊王后,又有长青和水莲保护,她在天界也能过得很好。   多年以后回来天界,尊王后心中百感交集,看到景明宫熟悉的一草一木,眼眶不由发热。这里的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但却物是人非,六净天王也好,天音君也好,他们曾是她最紧密的人,现在却都如同陌路。   尊王后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但要面对的终究是躲不过,不用问也知道六净天王不会原谅她的背叛,至于天音,她的儿子,应该也不会承认她找个母亲。既来之则安之,她已经不奢望得到谅解。还有什么好失落的。   “殿下,我们先去见阿莲吧!”长青征询她的意见,也是想到她的尴尬,由水莲出面安排她和六净、天音见面,总能自然许多。   “殿下,水莲王妃人很好的,她现在怀孕了,我很想去看看她呢!”碧君唯恐尊王后记恨水莲,拼命帮她说好话。   “也好,几天不见,她的身体状况不知有没有转好。”尊王后欣然应允,她是不喜欢水莲,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水莲毕恭毕敬迎请尊王后,尊王后看着她明显隆起的腹部,多年前的记忆倾袭而来,顿觉一阵眩晕。长青和碧君眼明手快,搀扶着她坐下,递水送茶殷勤服侍。   “殿下,请用灵晶调养。”水莲拿出六净天王给他的至纯灵晶,尊王后握在手里,感觉到那股温暖有力的气流源源不绝进入体内。熟悉的感觉来自曾经的爱人,尊王后不由泪湿眼眶。   水莲挥挥手,长青和碧君陆续离开,留下她们二人单独相处。许久,尊王后回过神来,睁开眼睛看向水莲,将灵晶还给她:“我已经好多了,你拿去养胎吧!”   “承蒙天王陛下关怀,我和孩子们最近已无大碍。”水莲不急着拿回灵晶,在她身边坐下来,“陛下对我和天音关怀备至,对我们的孩子也是满怀期待,不过……”   不用她说下去,尊王后也知道六净天王介意的是什么,她故意岔开话题,问道:“你派长青去找我,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如果我不来呢?你和云瑶已是过去,我可未必会念及他的情分。”   水莲坦白说道:“你可以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也可以不在乎天王陛下的感受,但你不会对我不闻不问。”   水莲拉住尊王后的手,笑道:“我也明白,殿下对我有些误会,若不是有必要,此生最好再也不见。你不得不前来见我,只因你我之间有注定的缘分。”   尊王后挑眉:“缘分?我们之间确实有缘分,孽缘吧!”   “孽缘也好,我们的牵连都是扯不断的。”水莲不急不躁,缓缓道来,“难道不是么,我重复着你的人生,我正在经历的都是你经历过的,所以我必须找到你,纤若王妃。”   尊王后怔怔地看着她,手心越来越冷,她紧咬着唇,阻止眼泪掉下来。水莲握紧她的手,笑道:“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纤若王妃!你能来看我,我很感激,希望你能帮我留住腹中的两个孩儿。作为回报,我会帮你重得天音的信任。”   “你……”尊王后听到这个建议,不是不心动,但她不想向水莲示弱,“你了解我的过去,就应该明白我和天音的关系,不是凭你几句话就能改善的。天王陛下一天不肯原谅我,天音就不会违背他父王的意愿。”   “天音在乎陛下的感受,的确会有这种可能,但是今非昔比,今日的天王陛下毫不在意你们过去的恩怨。”   “怎么可能!”尊王后看着水莲别有深意的眼神,恍然大悟,一把拉过她,“你,你的意思是,天王陛下出了意外?今日的陛下不是六净本人?”   水莲点了点头:“我认为,陛下被人冒充了,有没有性命危险我不敢说,希望我们还得及搭救。当务之急是要查出冒充之人的身份,以及他为什么要对付陛下。”   尊王后放开水莲,长吁了声:“那个人的身份,我应该知道。”   双生子Ⅹ   水莲没想到假天王的身份这么快就会被识破,她不知道尊王后和那个人之间的联系,也不知道六净天王的处境如何,但她开始庆幸尊王后能及时赶来。   尊王后没有心情理会水莲的想法,她兀自陷入沉思,冒着性命危险伪装天王,此人不是灵力太强大就是怀有深仇大恨,并且还要具备出神入化的伪装能力。据她所知,对六净充满仇恨而且自身又拥有以假乱真易容术的人,除了她的兄长纤尘,应该没有别人了。   当年纤家族长,他们的父亲勾结外敌,被六净天王赐死之后,整个纤家都未能幸免。她以为纤尘也死于那次灭门之灾,为他也立下了墓碑。她带着云瑶和魔尊离开天界,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无耻的叛徒,纤家被毁于一旦,她这个罪魁祸首理应陪葬,而不是卑鄙地逃走苟且偷生。   这么多年来,她经常想起惨遭杀害的亲人们,和蔼可亲的父母,精灵古怪的兄长,还有许多许多熟悉的面孔。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自从嫁作天王妃,她就远离了那种快乐,连六净的爱护与体贴也不复存在。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又何必嫁人,不如留在家里照顾父母亲人,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但是,这种想法只会加剧她的自责,她无力改变什么,只能躲在魔尊身后,扮好妻子的角色,为了云瑶,顽强地活下去。   可是,现在,她感觉好累,无时无刻不在为过去的种种自责懊悔。虽然魔尊对她的好,多年来从未变过,但她真的很累很累,累到不想再支撑下去了。只是她还不能倒下,云瑶天资过人善良敦厚,他远远不是九霄王的对手,若比灵力,他们兄弟或许难较高下,但要是比狡诈,云瑶很难敌得过他。   正因如此,她实在放不下,魔尊夹在两个儿子之间难以取舍,她也明白,他顾及亡妻的嘱托,无论如何都会传位给九霄王。不过九霄王并不像他想的那么仁义慈悲,为了达到目的,九霄王不惜血洗水苑宫,利用水家之女做御灵奴,他背地里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至于流传的至强灵器,她和魔尊根本就没见过,她看过史书,她只知道搜集齐全九千九百九十道灵魄制造灵器是大材小用,那般邪恶的力量,足以制衡天地间的统治者,压制他们的灵力,使他们处于假死状态。精明狡诈如九霄王,他会放过这样重要的筹码,只为求得一把难得一见的灵器?   求得灵器又如何,他最终的目的还不是要统领天地!想要统领天地,他需要消除的障碍就是魔尊和天王,虽然他心肠狠毒,但对于不构成威胁的魔尊,他的父王,还不至于痛下狠手。那么,他最有可能对付的人就是天界的六净天王。   接到水莲的求助信号,尊王后脑海中闪过的可能就是六净天王有危险,所以听她有所怀疑,并不觉得很诧异。九霄王等不及实现自己的野心,逼迫魔尊让位给他,就算魔尊还在犹豫,他也有本事将生米煮成熟饭。   吞掉天界,他是当之无愧的天地之神,魔尊就算想阻拦也束手无措。以尊王后对他的了解,待他掌握实权之后,就会马不停蹄铲除异己,首当其冲的就是同父异母的云瑶王。云瑶没死的事实也许他已经知道,之所以按兵未动,无非是在等待恰当的时机。   但在除掉云瑶之前,他无法空做等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那就是除掉六净天王,侵占景明宫,继而控制整个天界。目前以地界的实力,与天界交战讨不得太大的便宜,与其两败俱伤,留给他人坐收渔翁之利,不如潜移默化,不用付出太大牺牲,从景明宫内部入手,一步步蚕食天界。   想要实现这个计划,九霄王需要一个可靠又可用的人选,为了找到适合的人选,他可谓是煞费苦心。不幸的是,这个人终于被他找到了,那就是纤家的长子纤尘。   纤尘痛恨六净天王夺去纤家的一切,同时拥有高超的易容术,对六净天王和景明宫还算了解。这样的人选千年难遇,九霄王不会错过他这颗棋子。   尊王后想不通,兄长为人并不迂腐,他怎会看不透九霄王的诡计。九霄王绞尽脑汁想到这个万全之策,他怎会将唾手可得的成果让给别人。难道,兄长答应做他的爪牙,其实是另有目的。   “莲儿……”尊王后起身与她告别,“我先去见一见‘陛下’,你安心等我的消息,至于音儿那边,改日再见吧!”   “王妃小心。”水莲想问她对方究竟是谁,但也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她要是不愿意说,追问也是没有结果。不过,水莲相信她是站在天音这边的,既然她有把握独自应付那个人,就由她去吧!   尊王后点头,在水莲的安排下,以她的身份求见天王陛下。远远地看见那片竹林,侧耳倾听徐徐风声,感觉好像瞬间回到未嫁时。她最怀念的少女时光,即使她现在也过得不错,仍是不可替代的。   “六净……”尊王后隔着纱帘轻声唤道,仿佛又看见那翩翩少年在月光下吹奏,他清冷的眼眸饱含深情,不用多说什么,她就能明白他的心。   “王妃殿下……”轿帘外的侍女以为端坐其中之人是水莲,低头提醒道,“天王陛下在亭中等候,且等奴婢前去通报一声……”   “不用,落轿吧!”听出轿中人的声音有些不同,侍女犹豫了下,示意侍卫落轿,撩起帘子,看向遮着面纱的“水莲王妃”,只觉那双眸子格外妩媚动人。再看她的身形,哪里有怀孕的迹象,完全不是她平时服侍的主子啊!   但这是主子亲自下令吩咐,容不得她多做怀疑,主子这样做肯定有她的考量,做侍女的还是不要多言为好。   尊王后步入竹林,走向亭中的“天王陛下”,越是靠近,心里那种悸动的感觉越是强烈。血肉至亲之间是有感应的,她向来都如此相信。   “你是谁……”身后女子的脚步声极为轻巧,不像是怀孕数月的妇人,纤尘微微皱眉,迅速转过身来,纳闷究竟是谁胆敢贸然求见。不料只这一眼,他就浑身僵住动弹不得,愕然地瞪大双眼,盯着眼前的女子张口结舌。   “兄长,是我……”尊王后微微笑道,迎向那双愕然的眼眸,分明是六净的脸庞,但只看眼神,就知道不是他本人。她和六净相处多年,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骗不了她,更何况冒充六净的人是她的兄长纤尘,她同样了若指掌的人。   “纤、纤若……”纤尘脚底一软,踉跄地后退数步,坐了下来,他强迫自己继续假扮六净,但他此时却无法控制自己,那双眼胶着在她身上,无论怎样努力都收不回来。这样下去他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过他已经暴露了。纤若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叫他兄长,他再掩饰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刚才那声“纤若”是他最直接的表达,多年未见,他一直以为美丽可爱的妹妹死于六净之手,即使六净声称她随魔尊去了地界做了王后,他也不肯相信。现在,他亲眼看到了美丽如初的妹妹,让他不得不信,纤若抛下了六净和天音,转投魔尊怀抱,做了二十多年的尊王后。   他竟然一无所知,亏他还是九霄王的爪牙,竟然连尊王后的真实身份都不晓得。九霄王为什么要瞒着他?一定是不安好心,一定是这样!这个阴险的九霄王压根没想过重用他,只想着利用他达到目的,然后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就因为是这样,所以无需对他认真,也没必要让他知道太多。   幸好,他没有蠢到听任九霄王的摆布,幸好,他为自己的将来做好打算,幸好,纤若来的正是时候。   “兄长,六净现在身在何处?你将他怎么样了?”尊王后顾不得跟他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他们是亲兄妹,她不想对他虚情假意。   纤尘失笑:“以前在你心目中,我这个兄长就没有他重要,现在还是一样。纤若啊,你怎就不问我这么多年怎么活过来的?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好福气,到了地界还是备受宠爱。看来,父亲当年说得没错,就算我能成为天尊,也比不过身为天王妃的妹妹,我们纤家都得以你为尊。”   尊王后不以为意地苦笑:“现在恐怕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兄长,你只需记住,你我是至亲,我不会害你。再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为纤家带来荣耀。相反,纤家的灭亡都是我的错,我是罪人。”   看她这般坦荡,纤尘倒是不好意思追究下去了,话锋一转,又道:“你怎会来这里,不怕你的魔尊夫君吃醋?”   “你呢?你为何要冒充六净?以你的灵力想制伏他,几乎是不可能的。”尊王后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九霄王究竟给你多少好处?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灵魄的威力当真这么厉害?”   纤尘心下一凛:“你不问我多么艰难才活下来,刚一见面就处处指责,纤若,你让我太寒心了。”   “你能活下来却不惜福,反而被九霄王利用,兄长,你这是自寻死路你知道吗?事成之后,你以为他会留下你这个罪证?我太了解他了,只要是对他有威胁的人,他都会拔除干净。”   “我知道,我知道他只是利用我。”纤尘颇为得意地笑,“同样,我也在利用他,你看,我现在是六净天王,整个天界都是我的,他一个小小的九霄王又能奈我何,他若是敢来冒犯,我就发动天地大战,打他个落花流水。”   尊王后沉痛地摇头:“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要是执意孤行,不用九霄王出手报复,你就会死在这里。”   “纤若……”看出她眼底的恐慌与哀伤,纤尘颤声问道,“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最终回 天地缘Ⅰ   纤尘以为自己能扮成六净天王的模样,就能取而代之拥有天界,但他的这种想法在尊王后看来,却是相当愚蠢可笑的。   尊王后就是六净天王妃纤若的事实,至此纤尘已经不再怀疑,无论六净天王当初有没有对纤若下毒手,都不能洗刷他血洗纤氏一族的罪行。所以,纤尘并不后悔接受九霄王的阴谋,配合他用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灵魄制成的孤魂野魄灵晶封住六净天王的命脉。   不过,他的妹妹明明白白告诉他,即使他能逃过九霄王的报复,他也难保性命。纤尘不解,尊王后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她的意思是,她要为了儿子天音君报仇,她要亲手毁掉自己的兄长?   “纤若……”纤尘不敢相信多年未见,他们兄妹已经没有半点情分,为了曾经的夫君和没有母子情意的儿子,她竟然连他这个兄长,她唯一的纤家亲人都要舍弃。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你来天界,是不是天音君要你来的?”纤尘摇摇头,语气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你居然要把兄长置于死地?纤若啊纤若,我是你在这天地间仅有的至亲了,我们纤家都被六净那家伙给毁了,我是多么不容易才能活下来的啊!”   尊王后走近他,郑重地点头:“兄长,我当然知道,当年你躲避追杀侥幸活命,如今又卷土重来,其中的艰辛与困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了解。我和魔尊离开天界的时候,以为你和他们一样,都已经不在了,甚至还给你立了墓碑。没想到你总算活下来了,是我对不起你……”   纤尘激动地拉住她的手:“妹妹,我不要你的道歉,当时那种情形,你能走得掉也是好事,没必要留下来跟我一起冒险。但是,但是你这次回来,到底想要做什么?你那么在乎六净,难道你全都忘了,他对我们纤家人做过的事,一个男人比我们全家人都重要吗?父母的养育之恩,我们兄妹还没来得及报答,就被他打入了无边地狱,我们做子女的心里有愧啊,如今我为纤家报仇,难道不应该吗?你为什么要诅咒我?”   “诅咒?”尊王后眼圈发热,哽咽道,“我为什么要诅咒你,我的兄长?我希望你长长久久的活着,远离所有的纷争,快乐平静的活着。可是你不懂,你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你自以为能冒充六净的身份,就能夺走属于他的一切吗?不会的,这不可能!你与九霄王联手,更是错上加错,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你都难逃一死。兄长,你明白吗?”   纤尘回味着她的话,似懂非懂地说:“我知道九霄王不是善类,我也知道只有摆脱他才能活下来。纤若,你要是为天音的将来担忧的话,我告诉你大可不必,我统领天界以后,绝不会伤害他分毫,我向你保证……”   “兄长,我担心的是你,你究竟明不明白?”尊王后打断他,急道,“你也不想想,天界的防线是谁布下的,又是谁保障了天界子民的安全。那是六净啊,是六净用灵力布下结界,才能阻止地灵侵犯。虽说魔尊和九霄王可以进出结界,但大批魔兵魔将进不来,他们又怎能在天界掀起狂风骤雨。”   “没有六净,天界的防线岌岌可危,如果等到灵力褪尽,九霄王一举攻破,率领魔兵踏上天界,而听命于六净的天尊天将发现你是冒充的,你不就是只有死路一条么!”   纤尘听得浑身都在冒冷汗,他只顾着眼前的利益,怎就没有想到深处。就算他执意摆脱九霄王,九霄王也有法子对付他。天界的防线除了真正的天王,其他人都没有能力守护得了。等九霄王带兵打过来,他这个假冒的天王就将无处遁形,天尊和天将处死他都等不及了,哪里还会听他的辩解。   “兄长,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要,六净下旨赐死纤氏一族,也是因为父亲有错在先……”   “纤若,你怎能指责父亲呢?他有什么错,效忠天王也是错?我们纤家又是何错之有,养育出一位王妃没有得到报答,反而都该去死?”纤尘心里害怕,也不肯承认纤家的灭亡是父亲一手造成。   尊王后终于落泪:“你以为我是如何认识魔尊的,我们怎会在天界孕育出骨肉,兄长,事已至此,别再追究谁是谁非了?父亲犯下的过错,确实不至于死,但我对六净的背叛,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偿还。你要是责怪,就怪我吧,是我害了纤家,我才是罪魁祸首!”   “父亲为什么要那样做……你为什么要跟魔尊在一起……”纤尘双手抱头,痛苦地叫道,“你们身为天人,竟然都去勾结魔尊,我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尊,他有什么理由……”   “因为水苑王。”尊王后无奈地承认了事实,“在水苑王出现之前,的确没有人能威胁到父亲的地位。不过后来父亲发现,即使我嫁给了六净,纤家也无法超越水苑宫,他也无法与水苑王抗衡。水苑王太出色,他那么年轻就拥有那么强大的实力,尤其是他亲手打造的灵器,几乎可以说是神的手笔。这样出色的人,难免遭人嫉恨,可惜,父亲也被嫉妒冲昏了头。”   纤尘恍然大悟:“二十多年前,魔尊就想除掉水苑王?若不是六净杀了父亲,他的阴谋也许就得逞了?”   “水苑王的存在,对地界来说是很大的威胁,仅次于六净的威胁。六净毁了纤家,毁了父亲的私欲,换来天界这么多年的和平。事与愿违,当年魔尊没能做成的事,现在九霄王终于做到了。”尊王后看了眼天边,含泪道,“如果我们处于六净的立场考虑,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六净和纤家谁是谁非,还是不要再执着了,兄长,你可曾想过,水苑宫的毁灭,是否和父亲有关,没有那些详尽的情报,九霄王又怎是水苑王的对手?”   纤尘不语,他恨了这么久,原来他们纤家也是亏欠于人。所有的恩恩怨怨,算来算去没完没了,应该找谁报复,应该向谁偿还,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纤若,现在我该怎么做?我不想死,也不想看着天界的子民被九霄王奴役……”   尊王后看他想开了,忙道:“六净呢?你把他怎样了?他是生是死?兄长,现在你要对我说实话才行,我才能帮你想办法啊!”   纤尘抬眼看她,眼底满是疲惫:“他没死,我只是用孤魂野魄的灵晶封住他的命脉。”   闻言,尊王后松了口气,却又不敢完全放松:“孤魂野魄好像很阴毒,不知道六净能不能撑得住。”   “幸亏九霄王那小子特意叮嘱我一句,要我封住他的命脉之后,立即将他的头砍下来,再把他的尸身烧成灰,这样就能永绝后患。也就是因为他这句话,我才知道除掉六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仅用孤魂野魄还不足以取他性命。”   “还好你没有照做,不然,这件事恐怕就没有转机了……”   “我也不清楚,为何没有照做。”纤尘茫然地笑了笑,“也许是想留着他这条命,日后慢慢折磨吧!”   “兄长,你快带我去见他吧!”尊王后迫不急待要见到六净天王,催促纤尘回去,“尽早取出孤魂野魄,他也能及早复原。”   纤尘已是没有选择,顺从地带她回到寝宫,六净平躺在里间的床榻上,除却面色灰白,看上去就像是熟睡一般。   多年以后再见到他,她竟然还有心跳的感觉,尊王后紧抿着唇,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六净天王,看着他的面容,泪水又奔涌而出。   “纤若,他若醒来,也许我们都会死。”纤尘坐在床边,心里还有有些不安,“我们都为魔尊效力,你想他会不追究吗?”   尊王后摇头:“我不知道他会怎样对付我们,我只知道,事关天界苍生,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天界苍生……”纤尘重复着她的话,忽然笑道,“想不到我不是天尊,也有为民牺牲的这一天。好吧,为了天界苍生,死就死吧!”   纤尘俯身下去,双手抱住六净天王的头,对上他的唇,试探着吸出那枚孤魂野魄灵晶。尊王后紧张地注视着他们,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万一六净醒来,怒不可遏杀了他们,她还有没有机会帮水莲。万一六净醒不过来,天界又将面临怎样的噩运。   漫长的等待是种蚀骨的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散发着幽冥之光的灵晶从六净口中吐出,尊王后还没来得及想如何处置这些孤魂野魄,只见纤尘已经吞进自己腹中。   “兄长,你,你这是……”尊王后深知孤魂野魄的厉害,“这种极阴极寒的东西,你怎么能吞下去呢……”   “这东西是我带来的,我不能祸害别人。”纤尘不以为然地笑道,“放心,等我撑不住的时候,我会把它吐出来的。”   尊王后难过地说不出话来,这么危险的境地,她不想牵连兄长,可是,世事难以预料,就算她不想,兄长也已经牵连进来了。   纤尘想开口说些什么,耳边响起几声咳嗽的声响,他和尊王后对视一眼,看向床榻上的六净天王,正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天地缘Ⅱ   尊王后和碧君离开以后,碧涟拿着那缕沾满血的长发,忐忑不安地来到夜幽殿。她牢记着尊王后的嘱咐,此次面见魔尊,不得被其他人发现。她来到魔都,首先打听到九霄王不在夜幽殿,而是去了天界边境寻求攻破之法,这才放下心来。   碧涟曾被九霄王利用毒害云瑶王,事后九霄王真以为他死了,便没有出手对付她。碧涟心里明白,她已是砧板上的鱼肉,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九霄王之所以没有灭口,不过是不想在天地交战的节骨眼上再生事端,引来不必要的猜疑与麻烦。   但若等他继承魔尊之位,甚至统领天地之后,毁掉碧家对九霄王来说,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其实,她愿意为尊王后效力,不仅是出于愧疚,有一部分因素也是为了碧家着想。至于她能不能侥幸逃过一劫,她不敢想,无论如何,只要能保住碧玺宫,她就死而无憾了。   躲避夜幽殿侍卫的搜捕并不困难,以碧涟的实力,还无需担心这些。越是接近魔尊,怀里那缕长发越是烫得吓人,就像是一团越烧越旺的火,即将穿透她的胸膛。回想尊王后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始终无法参透其中的含义,也许,这些话只有魔尊才能理解,毕竟他们夫妻多年,尊王后对他了解颇深,她的做法她的说话,应该都是有目的的。   就算尊王后依然记恨她,想要用这种方式置她于死地,碧涟也不能有退怯之意。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与其将希望寄托在九霄王身上,不如完全信任尊王后。至少,尊王后不会赶尽杀绝,碧家总会有人活下去的。   下定了决心,碧涟赶走心里最后一丝怯意,无所畏惧地潜入夜幽殿。在她的记忆里,魔尊平时就喜欢待在书房,要么就是校场或跑马场,但这些地方都走遍了,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碧涟当然不可能随便抓个人过来问问魔尊的下落,她这次来是要绝对保密的,也意味着凡事只能靠自己。   思来想去,碧涟想到魔尊最可能去的地方,虽然她知道尊王后去了天界,但魔尊还被蒙在鼓里。尊王后无缘无故失踪,深爱她的夫君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对了,就是这样,魔尊正为尊王后的下落担心,睹物思人,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尊王后的寝宫。   立于床前,魔尊手里拿着断成两截的竹笛,心头闪过种种令人不安的画面。昨夜,尊王后就不见了踪影,他命人找遍整个夜幽殿,也不见她的人影。奇怪的是,平日里服侍她的侍女还在,如果她只是无聊,想去四周转转,为何会留下侍女。   两名侍女的眼神躲躲闪闪,她们回话的时候,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魔尊甚为诧异,追问之下得知,寝宫来了刺客,但尊王后却阻止侍卫救驾。尊王后遭到威胁,为什么要阻止救驾?难道刺客是她认识的人,或者,她不希望暴露对方的身份?   为什么?纤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魔尊百思不得其解,遣散侍女和侍卫,他在寝宫里做了一夜,他们夫妻多年以来甜蜜恩爱,自问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他能感觉到她的真情,离开天界景明宫的那一刻,她就把自己的将来交给他了,她说过此生无悔,他满怀感激。   以他对纤若的了解,她绝不会无故失踪,诚然,云瑶遇险曾让她哀痛至极,但好在后来云瑶没有大碍,之后又被他送去天界彩虹谷疗养。莫非,纤若思子心切,偷偷瞒着他去了天界?不过,这也没有可能,她想去看儿子,大可以告诉他一声,他也不会为难,何必要偷摸着去呢!   若有必须隐瞒的理由,那就是六净和天音了,可是,纤若和六净的关系已然破裂,他们之间不会再有纠缠,六净不可能原谅她,纤若也不会去自取其辱。更重要的是,纤若向来防备九霄,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她心里总是怀疑毒害云瑶的幕后黑手就是九霄。为免云瑶的踪迹被人发现,尤其是被九霄发现,她宁愿忍受思念之苦,也不会贸然前往天界,将云瑶暴露在危险之中。   纤若最顾忌的人就是九霄,一来她的身份尴尬,不是九霄的亲生母亲,却要做他的母后。当年来到地界,纤若对九霄很好,但是九霄并不领情,对她总是恶语相向。他这个做父王的还以为他只是耍小孩子脾气,念及已逝的亡妻,不忍心苛责,直到九霄完全不理会纤若,他才明白是自己纵容之错。   二来,九霄对云瑶毫无兄弟之情,他们表面上相处甚好,私下里几乎没有交流。云瑶生性淡泊,对魔尊之位不感兴趣,但九霄一直视他为眼中钉,唯恐纤若背后煽动,跟他争抢魔尊的宝座。为此纤若处处小心,从来不在枕边说儿子们的话题,生怕落下挑拨离间的罪名。   魔尊坐在床榻上,来回摇头,不管出于哪种理由,纤若都不会主动离开夜幽殿。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被人挟持了,但他想不到挟持她的人是谁。其实,并非是想不到,而是不愿去想,望遍地界,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人,除了九霄还会有谁。   九霄究竟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他还不能体会纤若的良苦用心么!纤若一再退让,忍受着骨肉分离的痛苦,只求换来彼此相安无事。云瑶是否被他毒害,她都不打算追究了,他还想怎么样呢!除非,九霄已经知道云瑶没死,所以才会恼羞成怒逼问纤若,纤若为了保护云瑶,自然是不肯开口,那么,九霄就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挟持了吗?   想到这儿,魔尊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九霄这个儿子生性孤僻,丧母之后更是心胸狭隘,他苦练灵力誓要成为魔尊,无论是谁敢在途中阻拦,他都会毫不犹豫除掉祸患。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局面?只因他无休止地纵容吗?他早已决定将尊位传给九霄,他只想和纤若、云瑶一起过安宁平和的生活,为什么还是难以避免这场亲人相残的悲剧!   难道这就是神的惩罚?惩罚他夺走别人的爱妻,惩罚他遗忘九霄的母亲,惩罚他有吞并天界的野心?   魔尊满腔悲愤无处发泄,用力拍向床榻,震飞睡枕和床褥,却见枕下断成两截的竹笛。他攥在手里,忽觉天旋地转,这是他们爱的见证,纤若说过,笛在人在,除非她要与他永别,这根笛子才会断裂。   裂口干净整齐,一看便是神力使然,纤若身娇力弱,这不可能是她亲手折断的,也不是普通的魔兵魔王能折断的。这根笛子验证了他的猜测,纤若或许已经遇难。   “碧涟斗胆求见陛下……”魔尊身形一晃,看向眼前那人,一切就像是幻影,他不由甩了甩头。   “碧涟,碧涟,怎会是你……”魔尊来不及多想,他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了就没事了,纤若还会像从前那样,让他吹笛子给她听。   “陛下,碧涟受王后殿下所托,送来此物。”碧涟不敢犹豫,跪着前行,双手奉上染血的青丝。   魔尊心下一惊,颤抖着接过那缕长发,指尖刚一触到,他就知道这是纤若的头发。可是她的头发竟然沾满了血,几近干涸的血液仿佛是他从未见过的恐怖景象,他目瞪口呆,过了很久才勉强能镇静下来。   “她、她在哪里,这怎会在你手里?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碧涟照着尊王后交代的话说道:“这是灵鹤送来碧玺宫的,碧涟不知殿下如今身在何处,不过殿下有话要我传给您,她说‘我已离开地界,我与他的情义,如同这青丝一刀两断。’”   魔尊摇了摇头,他怎会听不出,这是纤若一句违心的话。如果她要走,何须留话给他,这把青丝染满她的血,她若是要弃他而去,还会伤害自己么!这是永远的离别啊,她知道再也见不到他了,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已经不在了,不用苦苦寻找。   纤若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掩饰自己的死因,避免他们父子再生杀戮。纤若临死都在为他着想,宁愿让他以为她背叛了他,也不愿他追究下去。纤若爱他,正如他热烈地爱着她一般,他们永远都为对方着想,只要对方能好好活下去,牺牲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纤若至死都没有怪过谁,生怕他为难,替行凶者隐瞒罪行。她怕她走后,他会活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与追悔之中,永远得不到解脱。她怕她活着,心爱的儿子面临威胁,不如以死断绝对方的念头。   九霄啊九霄,除了他,还有谁能让纤若费尽苦心。   碧涟大气也不敢出,她怕魔尊一气之下挥掌将她打死,又怕碧玺宫被夷为平地。纵使有尊王后的保证,她还是难以心安。   “你回去吧,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魔尊缓缓地开口道,他已知道实情,对九霄的恨意远远超出父子之爱,即便如此,也不能让如此骇人的真相流传出去。就让所有人都以为纤若离开他了吧,他不能辜负纤若的苦心。纤若为他牺牲至此,他为纤若又能做什么呢,这个问题,他得仔细思量。   魔尊叮嘱碧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实际上,要一个人保守秘密,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杀了她。但他并不需要碧涟忘记纤若的遗言,也就没有必要这样做了。   碧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切都在尊王后预料之中,魔尊果然没有为难自己。她稍觉松口气,匆忙离开了夜幽殿。   “九霄……九霄……”魔尊在黑暗中重复念着他的名字,来回摩挲着断笛,目光越发幽深。   天地缘Ⅲ   九霄王接到回宫的密令,一路上都在思来想去,他在想父王突然命他回去,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眼下正是攻破天界防线的关键时期,如非必要,他根本不想边境半步。当初被他救济的纤尘,潜入景明宫以后就失去了联系,起初他还以为纤尘失手,被六净天王发现一命呜呼。但据探子来报,六净天王并没有下令处死奸细之类的消息,这又不得不让人怀疑。   纤尘原本就是天人,而且想方设法要找六净天王报复,苦于力不如人,又没有制胜的把握。难道他假装心甘情愿做自己的爪牙,就是为了骗取那枚孤魂野魄灵晶么!现在想想确实有可能,他能易容成六净的模样,取而代之做回天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人心都是贪得无厌,他帮他如愿报复,他却过河拆桥。不过,不管此时景明宫里的六净天王是真是假,注意观察防线变化就能得之一二了。就算纤尘想要以天王的身份与他对抗,也是不足为惧,只待防线被突破的那一天,他亲自率领魔兵魔将杀进景明宫,天界就是归他所有了。   相反,六净天王若是秘密,处置了纤尘,事情反而不会进行地这么容易。也就是说,他还得再另想办法。但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要知道孤魂野魄的威力,就算是天王也难以抵挡。   满怀心事地来到夜幽殿,九霄王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这让他稍稍安心,虽然父王的想法他还没估计清楚,但他也没必要胡思乱想。吞并天界也是父王多年来的心愿,眼看就要大功告成,难不成他还要下令收兵么!   没有可能!九霄王充满自信地笑了笑,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王,父王一旦下定决心做某件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夜幽殿里的尊王后,不就是父王坚持的结果么,其实这位尊王后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能哄得父王开心,让父王沉迷于男欢女爱,不再执着权力地位,乐于交出魔尊之位。   想起尊王后,九霄王眼里透出几分寒意,那个阴险的女人,从来只晓得为她自己的孩子争权夺利。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她讨好父王的目的,就是想要云瑶取代他的地位。幸好云瑶那家伙短命,他才少了这个麻烦。不过,这女人好像一直在怀疑他,怀疑他下毒手害了云瑶,但不要紧,只要她没有确切的证据,就休想挑唆父亲治他的罪。   云瑶这件事还不算处理干净,九霄王心里明白,他还有个必须要除掉的知情人,那就是碧玺宫的碧涟宫主。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碧涟也是个精明的女人,如果此时动手,难保她不会给自己留后路,还是等自己坐稳了魔尊的宝座,再慢慢地收拾她吧!   这些琐事真的不急,等解决了六净天王,还有谁能成为他的威胁。   九霄王踏进大殿,发觉眼前的魔尊忽然间老了许多,眉眼间的疲惫与憔悴,真不像是他平日看到的父王。莫非,宫里当真出了什么大事,对父王来说,恐怕只有尊王后和收服天界才算是大事吧!云瑶的死讯传来之时,也没见过父王憔悴成这样。   “父王……”九霄王若无其事地向他问安,他知道魔尊不喜欢别人刻意试探,他也没打算问出个究竟。   “啊,你来了……”魔尊这一开口,九霄王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父王不仅看上去显出老态,声音竟也枯哑艰涩。   魔尊久久地打量着九霄王,双手暗暗攥紧,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复下来,挥了挥手,示意道:“坐吧,坐吧。”   九霄王坐在他身边,父子俩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父王急诏孩儿来,所为何事?”   魔尊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朝九霄王身后的侍女点了点头:“这是赤炼山谷送来的火龙果,你尝尝看,听说可以补充数倍的灵力。”   九霄王看着果盘上黑白分明的果肉,哭笑不得:“父王命令孩儿速速回宫,就是为了品尝这火龙果?父王,你可知道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天王老儿布下的结界随时都有可能攻破!”   魔尊笑了笑,心想他当然知道,正因为是这样,他才不得不抓紧时间,等到九霄立下战功,魔尊之位就势必要传给他了。   “霄儿,你最近实在辛苦,你为了实现父王的心愿,多年来都在奔波劳碌,父王已经老了,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希望你不要这么操劳,静下心来过几天安宁的日子。”   九霄王忍不住翻白眼:“父王,你的好意孩儿心领了,收服天界是我们父子共同的心愿,何须说这些客套话。这么多年都努力了,还差这关键的几天吗?”   “那好,就算父王一时糊涂耽误了你的宝贵时间,不过,既然你来都来了,就陪父王吃点东西吧!”魔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他陪自己吃下这些果子,九霄王拿起火龙果递到嘴边,暗自琢磨,父王大老远叫他来,就是为了陪他吃东西吗?   看到九霄王面前的果盘空了,魔尊紧抿着唇,好半晌才颤声道:“霄儿,你知道吗?你的母后她,她离开我们了。”   九霄王看他悲切的神情,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憔悴,却不以为然道:“孩儿的母后早就离开了,孩儿也早已从悲痛中解脱出来。”   “不,不是,我当然知道你的亲生母亲早已逝世,我说的是你的母后,纤若……”魔尊匆忙更正。   “哦?您说的是尊王后啊,我从来没承认过她是我的母后,再说,母亲只有一个。”九霄王冷冷地睨向魔尊,“我还以为父王良心发现,想起母后的百般好处,没想到是我会错了意。”   “霄儿……”魔尊猛地拍向桌案,急道,“你和纤若好歹也相处了二十多年,她虽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却也将你视为己出,你为什么处处都要针对她?她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也不想想,你小时候刁钻任性,时常以欺负云瑶为乐,纤若她有没有责备过你,相反,她总是不停地帮你说好话,帮你求情,让我不要怪你……”   “所以我才讨厌她,那种虚伪的女人不偏向自己的儿子,反过来维护我,帮我说好话,父王,您不觉得她太会演戏了吗?”九霄王冲动地打算父亲的话,提高了嗓门,“只有您甘愿被她欺骗,以为她毫无私心,那我问您,天底下有不为自己儿子考虑的母亲么,如果有选择,她是希望云瑶继位还是我呢?父王,请您扪心自问,要不是您亲口答应母后好好照顾我,您还会让我继承尊位吗?”   “不,我不该这么说,我现在还只是个魔王呢,我怎么能一厢情愿以为,您一定会将尊位传给我?”九霄王看着魔尊急速变化的脸部表情,阴阴地笑起来,“不过,就算您看我不顺眼,好像也无力改变现状了,谁叫云瑶福薄,没能等到您传位给他的这一天哪!可惜啊可惜,云瑶这边没指望了,那个女人就现出原形了,我就知道她早晚都会离您而去,她在天界不是还有个儿子嘛,她还可以去投靠旧情人啊,哈哈……”   魔尊气得头昏脑胀,怒道:“你当然知道她早晚都会离开我,因为你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你早就恨不得亲手除掉她,不是吗?”   九霄王怔了怔,回味过他话中含义,连忙说道:“父王,您这话什么意思?您是说,我害了那个女人?呵,您未免太高看我了,她在您眼皮子底下看着,我哪有这种能耐!”   “狡辩!”魔尊取出桌案下的断笛和那缕染血的长发,“即使你能毁尸灭迹,你也万万想不到,纤若她给我留下讯息了吧!不到最后关头,她怎么会割发,跟我断情绝义?”   “父王,就凭这缕头发,你就认定她已经死了?可笑,太可笑了,就算她划破自己的手腕,流点血出来又怎样,那也死不了啊!她都打算去投奔旧情人,当然要跟您断情绝义,顺带着来个栽赃陷害,高招,一箭双雕,这女人果然不简单。”   “住嘴!事到如今你还在诋毁她,还有这根笛子呢,这是我和她的定情信物,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这笛子是被神力所断。”魔尊扬起手里的断笛,在他眼前晃着,“你还有什么话说?这是神的示意,这就是真相,纤若已经遇害,她与我的情分已经断了。”   “那又怎样?您也有神力折断这根笛子,怎么能说成是神的示意呢?”九霄王腾然站起来,没有心情再争执下去,“不管那个女人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这就是真相。父王,边境战况告急,孩儿先行一步。”   “站住,你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哪儿都别想去。除了你,还有谁恨不得纤若死。”魔尊追过来,紧紧拉住九霄王的手臂,“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你毒害云瑶还不够,连纤若也不放过!你不就是怀疑云瑶没死么,你把纤若逼死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吧!好,我告诉你,云瑶他活得好好的,不仅如此,我还要把魔尊之位传给他!”   九霄王愣住,愕然地看向魔尊,忽觉一股气血上涌,刚一张嘴,就吐出几口鲜血。这一刻,他全都明白了,连忙封住身体的穴位,阻止毒素蔓延。   “父、父王……你居然,下毒……”九霄王的身体摇摇欲坠,魔尊上前一步,将他拥入怀中,含泪摇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儿子,我不会让你死。但我们父子亏欠纤若的,一定要偿还,等云瑶继位,我就解开你的封印,霄儿,睡吧,睡着了就不会有痛苦……”   “我不甘心,不甘心……”九霄王的视线开始模糊,此时,他的心里充满恨意。若是连亲生父亲都不能信任,他就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他要统领天地,哪怕是把灵魂献给魔神,他也要做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天地缘Ⅳ   六净天王被孤魂野魄封住命脉,他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与体内至阴致寒的毒气勉强争斗保住性命,明知道这样做也无法改变什么,仍是不愿意放弃。他不能就这样死去,天界以及天界的子民都在等他守护,还有他最心爱的儿子,他不能撇下他们一走了之。   就在六净天王苦苦挣扎之时,那枚孤魂野魄灵晶又被吸了出去,他的意识一直很清醒,他知道纤尘为何要毒害他,却不明白纤尘怎又突然变卦。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他必须尽快复原,天界的防线失去他的灵力支撑,恐怕已是到了被攻破的边缘,他得重新布下结界,阻止险恶用心的人侵入。   迫不及待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人不仅有垂头丧气的纤尘,还有,还有他朝思暮想的纤若。六净天王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她,她怎么会来这里?地界的尊王后,早已不是天界的天王妃,眼下正是天地交战的危急时刻,魔尊怎么可能让她回来。   他该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昏迷了数日,灵力大不如以前,所以他产生了幻觉!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即使纤若离开了那么久,他依然没有停止想念,即使她在别的男人怀里享尽温存,他还是忍不住牵挂。   尊王后很快就读懂了他眼里的纠结,无视心里的悸动,平静地说道:“是我,纤若,我回来了,六净,你看到的都是事实。”   听到这些话,六净天王再次闭上了眼睛,他宁愿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愿看到这么残忍的一幕。当年,她未留只言片语决绝离去,今日,她却若无其事去而复返。她回来做什么?她还嫌伤他伤得不够深么?可惜,她做出那种事,他还是无法恨她,曾以为他已然是铁石心肠,就算她回来求他原谅,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但为什么只是看到她的容颜,他就已经想要原谅她了呢!   不,她不是来求原谅的,六净天王想起水莲,忽然间明白过来,纤若之所以会来,无非是想替水莲腹中的孩子求情。水莲腹中的孩子,一个是天音的,另一个不就是云瑶的么!   “你回来做什么?”六净天王握紧拳头,怒视着纤尘和纤若两兄妹,经过调整,体内的灵力已经运转自如,如果想要除掉他们,他只需动一动手指头。   看着他缓缓坐起来,纤尘内心充满恐惧,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尊王后深吸口气,竭力做出微笑的表情:“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所以我也不会求你,可是六净,孩子们是无辜的,不要让上一代的仇恨延续到他们身上……”   “别说了,你说什么都没用。”六净天王大手一挥,制止她说下去,冷冷地扫过她明艳如昔的面容,斩钉截铁地表明立场,“这里是天界,我绝不容许那种丑陋的事情发生。从你抛下我们父子离开天界的那一天起,你就没有资格说这种话,音儿是我的孩子,你没有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你有什么颜面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别这么固执好不好……”尊王后美丽的眼眸充满泪水,不管不顾地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他的手,哀求道,“我知道我不配做音儿的母亲,我也没有资格求得你们父子宽恕。但你恨的人是我,不要惩罚不相干的人,一切罪孽都是因我而起,就让我来承受所有的恶果。六净,放过莲儿和她腹中的孩子,你现在就可以取我的性命。”   尊王后拉着他的手上移到自己的喉部,眼里满是愧疚与歉意:“动手吧,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个人造成,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纤若……”纤尘再也看不下去,冲过来对他们叫道,“六净你快放手,纤若,你这是做什么,你好不容易来到天界,就是为了主动送死吗?就算你肯牺牲,你就不怕他出尔反尔?”   “我根本没答应她什么,何来出尔反尔!”六净天王甩开她的手,不屑道,“你这条命,我不稀罕,你们走吧,天界的事还轮不到你们过问。”   说着,六净天王起身走出寝室,尊王后哭得浑身瘫软,纤尘用力扶起她:“纤若,别犯傻了,他不会因为你几句话改变决定,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有多固执,走了,我们离开这儿……”   “兄长,我已是无处可去……”尊王后摇了摇头,她没给自己留退路,就是想要跟六净做个了断,他不要她的命,她也是活不下去的。   尊王后擦去脸上的泪痕,迅速追了出去,正要上前拉住六净天王,却见他神情大变。六净走出寝室,看向天界边境,感觉到防线开始松动,而另一股邪恶的力量渐行渐近,几乎就要狂涌进来。   “天王陛下……”狼兽天尊不顾侍卫的阻拦,一路狂奔过来,语无伦次地向他禀报,“不好了,大事不好,九霄王率领数万魔将硬闯边境防线,还有不计其数的魔兵地灵,天兵们就快撑不住了……”   话未说完,天尊发现六净天王身后的尊王后,惊骇地瞪大双眼:“纤、纤若王妃……”   “他敢来,本王就与他相较高下。”六净天王挥了挥衣袖,“传令下去,十大天尊与百万天兵天将即刻赶赴边境,保卫天界剿杀外敌。”   “遵命,遵命……”狼兽天尊强迫自己从尊王后身上移开视线,领着六净天王的命令,匆忙下去安排战事。   六净天王眼中燃起熊熊战火,他等这一天很久了,原以为此生没有机会为天界作战,如今捡回一条命,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们……”六净天王回头看向纤尘和尊王后,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们替我保住景明宫,过去的恩怨就算一笔了却。”   纤尘急忙点头,尊王后一言不发,九霄王发动战争,说明魔尊也奈何不了他。没想到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纤若……”等不到她的回应,六净天王又唤了声,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他不希望她做无谓的牺牲。她毕竟是天音的母亲,如果他回不来,至少还有她守护天音。   尊王后不敢相信地看着六净天王,他居然原谅了她?战争可以让他将生死置之度外,也能使他忘却仇恨。他在等她的承诺,等她答应能够尽到为人母的责任,果然,为了天音,他可以放弃一切。   “我答应你,我会保住景明宫,不让任何人伤害音儿。”尊王后不由又红了眼眶,看他转身要走,追出去哭喊道,“六净,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你一定要……”   六净天王的身子顿了顿,没有回头,毅然奔向边境。   水莲迟迟没有等到尊王后回来,心里始终难以安宁,长青和碧君受尊王后所托,去彩虹谷找云瑶,若是等他们回来,她又该如何跟天音解释。该来的躲不过,她不能再瞒着天音,他是她最亲近的人,怎能让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秘密。   “莲儿……”听到天音的声音,水莲竟觉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确实不该再瞒下去,她承受不住良心的谴责。   “天音,你来得正好,我有话对你说。”水莲打开房门,牵着天音的手走进屋坐下,眼里泪盈盈的,看着让人心生恋爱。   “莲儿,你怎么了?”天音再也笑不出来,无比担忧地抚上她的脸庞,“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   水莲摇头,拉着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腹部,柔声道:“天音,能为你生儿育女是我最大的心愿,所以不管多么辛苦,我都会坚持下去。相信我,你是我最珍爱的丈夫,决定嫁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和过去做个了断。”   “我相信你,莲儿,我当然相信你。”天音觉得纳闷,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知道你的决心,我也知道这么做很不容易,但你不要勉强自己,再多的困难,我会陪你一起度过。”   水莲欣慰地笑了笑:“有你和我在一起,我很幸运。可是,上天对我们的考验不止这些,天音,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有些话实在难以启齿。”   “莲儿,你有心事不妨告诉我,我们夫妻同心,没有过不了的难关……”   “是我对不起你,我不配做你的妻子……”水莲忽然间泪如雨下,天音连忙攥紧她的手,紧皱着眉,“莲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水莲低下头,任由泪水奔涌而下,在天音的安慰下,艰难地开了口:“我腹中怀的是双生子,其中一个是你的,另一个是,是……”   天音愕然地看着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腹中的双生子,一个是他的,而另一个是云瑶的。云瑶代表她的过去,她下定决心和过去做了断,未曾想却是断不了的因缘。   “天王陛下找七星神医为我诊脉,他要我拿掉另一个孩子,我答应了。可是,我又舍不得,拜托长青去找你的母后……”水莲说不下去了,她怕天音受不住一而再的打击。   “母后?”天音追问道,“你知道我的母后在哪儿?父王他也知道吗?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天音……”水莲抱住他,生怕他受伤害一样,“我们没有办法告诉你,因为我们都怕你接受不了事实。但是现在,你母后遭遇过的事又发生在我身上,我想隐瞒也瞒不了。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母后当年离开也是情非得已,以前我和你一样无法理解,现在我却懂了。”   天音的双眼失去焦距,他环抱住水莲,越抱越紧,埋首在她颈间,哽咽道:“这是怎样的因缘,我想不通,想不通……莲儿,给我一点时间,我得好好想想……”   “没时间了。”房门被尊王后推开,她眼角噙着泪,故作镇静地说,“音儿,我是你的母亲,你有大把时间恨我,却不是现在。魔军来袭,你的父王奔去边境迎战,我向你父王保证,倾尽全力保住你和水莲,所以你们务必要振作起来,和我一起守护景明宫。”   天音看向尊王后熟悉而陌生的脸,隐忍着握紧拳头,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疑问,此时却都不重要了。   “我要去和父王一起并肩作战。”天音站起来,颀长的身姿挺拔硬朗,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强韧,“母后,请你照顾好莲儿,安心等我们回来。”   “音儿……”尊王后难以伪装下去,泪眼婆娑地叫住天音,“你不能去,我答应过你父王,我答应过他的……”   天音头也不回走出去,水莲注视着他的背影,毫不犹豫地跟上他的脚步。天音转过身,为难地皱着眉:“莲儿,如果你爱我,就不要劝我留下,父王为了我付出太多,我不能躲在他身后,心安理得地看他……”   “我不会劝你留下,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不能去……”   “你放心,我不是去送死,天音,你还记得水家的灵气窟吗?那里有父亲亲手打造的灵器,将这些灵器送去战场,胜算不就更大一些么!”   天音无法拒绝,水苑王亲手打造的灵器是天地间的至宝,拥有它们确实可以增加胜算。水莲是水家长女,她很清楚那些灵器的作用。   “殿下,至清会陪伴小姐左右……”水至清不知何时来到身边,恭敬地向天音跪下。   “还有我,我们水苑宫负责运送灵器。”水茗已然长成大人模样,他站在水莲身边,单膝下跪,明亮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望着天音。   天音激动地看着他们,动容道:“好,我们一起为了天界而战。”   天地缘Ⅴ   即使是在数百年前,天界的天兵天将也没见过这般骇人的怪物,虽说地界多魔妖,亲眼见过的也有不少,但是像眼前这样吓人的却是前所未见。   普通的天兵早已经吓傻了,他们畏畏缩缩端着长枪,硬着头皮排成三排保卫边境的防线。只是隔着越发透明的防线,对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那种怪物,不知道该说是魔还是妖,却又有几分地灵的样貌,尤其是那双眼睛黝黑深邃邪魅阴邪,竟然像是自命不凡的九霄王。   然而,九霄王翩翩美男子,怎会变成现在这幅怪模样。数丈高的兽身,背后长着响尾蛇一样的尾巴,尾部顶端的蛇头时不时地吐着信子,发出“兹兹”的瘆人响声。肩部裂开几道深深的血口,四只闪烁着寒光的铁翅就像是从皮肉里穿透出来,露出森森白骨。至于头部,既像龙又像虎狮,说不出的怪异恐怖。   唯有那双眼睛,隐约还能看出原先的样子,依稀可以辨认出对方的身份。众人都在猜测这具怪兽是九霄王的灵骸,可是,没有主人召唤的灵骸又是从哪儿来的呢?既然是九霄王的灵骸,那么他本人又在哪里?躲在某个隐蔽的角落窥视这一切,还是远在天边伺机而动?   怀着这样的猜疑,没人敢往前走一步,唯恐自己误中陷阱死路一条,双方僵持了许久,怪兽越来越不耐烦,急躁地磨蹭着锋利的爪子,两双铁翅扑闪扑闪,将空气划开一道道凄厉的伤口。   “天王陛下,您,您可曾见过这种怪物?”狼兽天尊难以控制内心的恐慌,仗着胆子指向晃动着蛇尾的怪兽,“都说它是九霄王的灵骸,不过,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人在哪儿,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阴谋……”   六净天王深深吸气,许久没能说出话来,他确实见过这种怪物,却不是亲眼所见,而是从古书上看到过。这是地界魔神身边的魔兽,拥有摧毁一切的可怕力量,它本身的灵力超越所有灵骸,因为它是神体。正如天界的无量天神,都是不可战胜的。   当然,从古至今,无量天神和地界魔神都是供人敬仰的存在,他们不会参与天人和地灵的斗争,不管谁来统领天地,他们都是至高无上的神明,绝对不可撼动的地位。除非,整个天地都将化为灰烬,他们的存在才会受到威胁。   如今魔神身边的魔兽来到天界,这究竟意味着什么?难道魔神要向天神开战?但这没有道理,神明早已超脱灵物的境界,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争斗之心?如果连神的灵魂也被玷污,是不是天地也要不复存在了。   “嗷嗷……”怪兽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六净天王看着它的眼睛,总觉得有几分眼熟,那是属于灵物的眼睛,不属于真正的魔兽。   “陛下,您说,九霄王他到底躲在哪儿呢?”狼兽天尊动用天眼神通,还是无法确认对方的位置,心里又是一阵不安。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六净天王和狼兽天尊双双回头看去,只见尊王后仰起头,面无表情地指着疯狂扭动身体的怪兽,“九霄王就是这个怪物,他就在它体内,他们已经合为一体。”   “你说什么?”即使是六净天王,也认为她的说法实在荒唐,灵物怎么可能与魔兽合为一体。九霄王的目的是要统领天地,他这样做无异于自寻死路,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尊王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魔尊说过,地界最高的统治者是魔神,不过魔神不会过问天地间的战争。但是魔兽不同,它还没有完全神化,它还有私心和欲望,只要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灵魂交换,它受不了诱惑,就会得到召唤与他结合。”   “你的意思是,与魔兽做交易的人是,九霄王?”六净天王立刻明白过来,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盯着魔化的九霄王。   “不错,就是他,也只有他,才能做出这种不计一切后果的事,才能使魔兽动心。”尊王后咬住唇,心里大约想到了魔尊的处境,听到九霄王重回边境,她还以为魔尊抛却他们夫妻之情,没想到结果居然是这样。   在她的种种“暗示”下,魔尊认定她已经遇害,而且是被九霄王所害,他为了挽回悲剧,实现她最后的心愿,为保云瑶压制九霄。虽然魔尊最后失败了,但他是真的爱她,没有想过她有可能骗他,而是对她的爱深信不疑。   他们都没想到,九霄王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肯屈于下风,他用这种决裂的方式报复他的父王,报复所有他痛恨的人。得不到天界,他就要毁了天界,无法统领天地,他就要天地成为灰烬。   “爱郎……”尊王后轻轻地唤了声,最爱她的人已经不在了,连带着夜幽殿,他们朝夕相处的家也不在了。她处处隐忍退让,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事已至此,她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九霄王得逞。   “六净,趁他还没有完全魔化,快攻他的命门。”尊王后拭去泪水,大声喊出来,“决不能让他踏进天界,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   “他的命门……”六净天王当然知道事情的厉害,九霄王没有完全魔化,他还没有能力顷刻踏平天界,所以他在等,等边境的防线灵力变弱,等自己的实力变强。   “陛下,我们先去试探,找出他的命门在哪里。”狼兽天尊和其他两位天尊跪下请命,六净没有太多时间考虑,嘱咐他们务必小心,打开结界之门让他们通过。   狼兽天尊首当其冲,呼唤出金色灵骸,闪电般刺向魔兽的胸口,他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它的命门,但也只能尽力一试了。   “哈哈……”九霄王的笑声像是从山谷里传来的,粗重带有回音,“不自量力的东西,你的所有套路本王一清二楚,本王的命门你不晓得,你的命门本王却是了若指掌。”   闻言,狼兽天尊忽然想起他曾假扮自己与水苑王搏杀,惊吓的想要掉头逃跑,但却被魔兽一掌戳穿了身体。狼兽天尊忍着剧痛,想要舍弃灵骸保住灵体,不料九霄王冷冷一笑,挥动铁翅划破狼兽的咽喉。   鲜血奔涌流出来,狼兽天尊捂住自己的喉部,不敢相信九霄王轻易就击中他的命门。命门被毁,他就算能逃回天界,灵体也是保不住了。见状,雄鹰天尊和巨蟒天尊联手而上,一个攻击魔兽的头部,一个咬住魔兽的尾巴,雄鹰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九霄王的眼睛,啄瞎他的眼睛,至少能打乱他的进攻方向。   魔兽感觉到危险,迅速移动身体,巨蟒趁机咬住尾部的蛇头,使得他浑身痛得发颤。   “该死,你们统统该死……”九霄王怒吼一声,腾空跃起,震得地面都在发抖,他侧过身躲避雄鹰的进攻,反手掐住鹰的脑袋,另一手抓住它的身体,用力一扯,雄鹰身首异处。巨蟒连忙缠绕住魔兽的身体,越勒越紧之时,没留意到铁翅的靠近,巨蟒的身体被铁刃划开绞碎,快到没有来得及发出声响。   “回来!”狼兽天尊已经牺牲,雄鹰和巨蟒的灵骸都已损坏,六净天王飞身穿过结界,双手抱起他们的灵体丢回天界。   “天王老儿,这么快就轮到你啦!”九霄王仰头大笑,他的魔兽之身虽然也受了伤,但比起三位天尊,他的损失根本算不了什么。   “九霄,你利欲熏心执迷不悟,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住手吧,你若被完全魔化,就会失去意识和灵魂,你就会彻底从天地间消失。”六净天王看他浑然不觉,痛心道,“你的人都不存在了,得到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你最后的下场就是被魔兽吞噬,天地也会被魔兽糟蹋。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九霄王怔了怔,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后果,但他实在痛恨整个天地,他的父王都恨不得他死,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如果他现在收手,那就永远也别想报复了,眼睁睁看着那些伤害过他的人逍遥快活,简直比死还要难过。   “当然有意义,就算我不存在了,你们也别想好过。”九霄王又是一阵狞笑,“这个天地污秽不堪,充满了谎言欺骗,早就该得到净化。我是舍生取义功德一件,说不定还能跻身神位呢!天王老儿,有本事你就打过来,少在那儿磨磨唧唧,跟个娘儿们一样,哈,我怎么忘了,要不是你这样懦弱无能的性格,你的女人又怎会跟我父王跑了。”   “冥顽不灵!”六净天王心知劝说也是没用的,收敛心神,唤出金芒闪烁的长龙。金龙一出,天地皆惊,传言称金龙可以统领天地,水龙印在水家人身上,天王嫉妒水家痛下杀手。现在看来,所谓传言都是不可信的,天王早已拥有金龙,怎会嫉恨水苑宫,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吞并地界。   “原来金龙在你这儿……”九霄王颇为意外,看不出六净天王倒是深藏不露的高人,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面对他的挑衅,仍是按兵不动,果然够存得住气。   “哼,金龙再厉害,也不过是灵骸,而我有魔兽助阵,除非你能请来神兽,否则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废话少说,你死不悔改,本王就叫你死不瞑目。”六净天王双手合十,头顶的金龙通体泛出灿烂的光芒,“即使这个天地不是那么完美,人与人之间充满欺骗,你也没有权利夺走他们的性命,摧毁一切。”   “无量天神庇佑,金龙所向无敌。”六净天王扬手指向九霄王,金龙高鸣一声,即刻奔向魔兽,魔兽不甘示弱,挥动两双铁翅做好防御。   四只硕大的铁翅形成坚不可摧的盾牌,飞速旋转的铁刃足以绞杀所有对手。眼看金龙就要撞上死亡盾牌,却见它忽然低下身子,一口咬断魔兽的尾巴,紧接着挥出龙爪,从身后穿过魔兽的身体。   魔兽痛声哀嚎,九霄王压根也没想到金龙的动作比闪电还迅速,更没想到它会声东击西,假意攻击魔兽胸口,实际上早已确定目标。   响尾蛇的身体被金龙咬成几段,这个潜在的威胁也不存在了,魔兽的后背被穿透,白白流失一部分灵力。但是九霄王还没有泄气,金龙虽然暂时占上风,但它也畏惧魔兽的铁翅,只要铁翅完好无损,他就有把握取胜。   果然,金龙掉转过头袭击魔兽的铁翅,九霄王故意装作没有反应过来,引得金龙靠近,瞬间发动铁刃剥下它的龙鳞。金龙剧痛难忍,一个趔趄从半空中跌下来,六净天王稳若磐石,继续用灵力支撑金龙进攻。   魔兽有了防备,金龙迅速攻击的打法已经不起作用,每当金龙靠近,等待它的就是无情的铁刃,片片龙鳞如雨点般落下,漫天的金光让人无法直视,炽热的光芒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杀机,除了六净天王,没人知晓。   “六净,六净,你回来啊……”尊王后为他担心,想要帮忙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正踌躇间,她看到天音和水莲匆忙赶来。   “父王……”天音感觉到巨大的戾气,他顾不得多想,直接奔向结界。   “音儿,你不能过去……”尊王后拉住天音,苦苦劝说,“你父王正与魔兽激战,稍有分心就会有危险……”   “天音,听你母后的话,陛下见到你,只怕会分心的。”水莲也劝道,水茗和水至清拿着灵器,急得不知所措,“这是什么情形,那只怪兽哪里来的?”   “那是魔兽,九霄王与它合体了……”尊王后大致解释了几句,听得众人诧异不已,水茗听到九霄王的名字就怒不可遏,挥起灵器就要冲过去,“我要为父亲报仇,父亲做的灵气罩一定可以抵御它的铁翅……”   “小茗,你站住!”水莲忙道,双手按住水茗的肩膀。   “姐姐,难道你不想为水家报仇吗?”水茗年轻气盛,根本不懂她的想法。   “不行,你不能去……”水莲不停摇头,抢过他手里的灵气罩,“你还这么小,怎么去报仇?”   “姐姐,你不要总把我当孩子……”   “小姐,少爷,我去吧!”水至清拿过灵气罩,恨恨地瞪着魔兽,“就算是死,我也要把灵器交到陛下手里。”   “至清……”同样是水家人,水莲也不忍心看他去送死。   “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去给天王陛下送灵器吧!”   众人回头看去,长青、碧君、倾古今、三不留等人簇拥而来的正是云瑶王。   天地圆满   水莲没想到她和云瑶竟会在这种场合重遇,云瑶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如今又面临着生死劫难。但在这种危急时刻,她连几句关怀的话语都来不及说,只能目送着他穿过结界。   “云儿……”即使是尊王后,她也不能挽留自己的儿子,六净天王为了天地的安危作战,若是九霄王被魔兽完全魔化,天地间将会化为乌有。   尊王后生生咽下挽留的话,走到天音和水莲身边,紧紧依偎着他们,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支撑下去。倾古今等人也没有迟疑,和天尊等人一起跟随云瑶越过结界,对抗九霄王身后蠢蠢欲动的魔兵魔将。   数万魔兵只待九霄王击败六净天王,趁势进攻天界,但在此之前,他们也是对六净天王相当忌惮,毕竟是天地间屈指可数的强者之王,谁敢低估他的实力。   六净天王迟迟无法化解魔兽的死亡之盾,金龙身上的龙鳞如雨落下,这样下去对他来说危险很大,金龙若是不保,就意味着他失去了左膀右臂,想要抵御九霄王的进攻,无疑是以卵击石。   眼看天界来了许多救兵,六净天王咬紧牙关,决意放手一搏。经过这场厮杀,魔兽的灵力消耗不大,原本就是魔兽,拥有天人难以想象的魔力,虽说天王的灵力也是不容小觑,但也禁不起这般消磨。   六净天王将双手举过头顶,念起操纵金龙的咒语,只见金龙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再次奔向狰狞的魔兽。金龙用身体捆绑住魔兽的腰身,六净天王趁机用天王咒攻打魔兽的咽喉,死亡盾牌的威力虽然惊人,但只要他足够迅速,也能顺利突破盾牌的防线。   不料,九霄王早有防备,在金龙稍稍靠近之时,立刻移动盾牌斩向它的犄角,金龙忍不住发出哀鸣,冒着犄角被斩断的危险,依然执行主人的命令,不顾一切奔向目标。   六净天王明白犄角就是金龙的命门,这样冒险实在不值得,轻易就被魔兽灭了命门,他哪里还有机会反击。正犹豫着该不该唤回金龙,忽然间,一道矫健的身影跃至金龙头顶,举起手中的灵气盾抵挡铁刃的袭击。   铁刃突然被挡,九霄王甚是诧异,低头看去,原来是被不起眼的灵气盾挡住,在他大动肝火之时,跃入眼帘的云瑶更是让他愤怒不已。   “云瑶,居然是你,你果然还没死……”九霄王此生最恨的人就是云瑶,若不是云瑶,他也不必担心原本就属于自己的魔尊之位。父王狠心对付自己,说到底也是因为他,现在他非魔非兽,一切都是云瑶造成的。   云瑶平静地抬眼看他,说道:“王兄,收手吧,这样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我会永远离开地界,你是独一无二的魔尊,只要你愿意,天界和地界可以长久安宁下去。”   “我不愿意,你以为就凭你三言两语,我会轻易受骗?你,还有你那个没安好心的母后,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子,你们夺走了父王对我的信任,不就是为了抢夺魔尊的宝座么!云瑶,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九霄王的愤怒激发了魔兽的灵力,张口血盆大口,冲云瑶咆哮道,“放马过来吧,我要你死得心服口服。”   云瑶冷笑:“既然你这样恨我,不如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这时,金龙绑住魔兽的腿脚,九霄王又要拿铁刃砍它的犄角,云瑶一手持盾抵挡,一手抛出巨网,欲要收服它的两双铁翅。见状,六净天王加入云瑶的阵营,为他输入灵力,使那张网越收越紧,铁刃转动的速度慢下来,翅根被巨网勒住,几乎就要从皮肉里拔出来。   六净天王、云瑶和九霄王对峙的时候,双方兵力也没有闲着,都在为了各自的胜利做最后的搏斗。尊王后拉住天音的手,眼里蒙上层层水雾,她前所未有的害怕失去,她能抓住的只有这个儿子,万一九霄王获胜,她会毫不犹豫带他走,带他离开这个危险的天地。   水莲察觉到尊王后的恐慌,正要安慰几句,忽觉腹部传来阵痛,一阵强过一阵的痛楚如撕裂般难以忍受。两股交缠的力量逐渐融为一体,从腹部上升至胸口,唤醒那道沉睡的封印,紧接着又沿着喉咙窜至印堂,以破竹之势冲出她的身体。   “莲儿,你怎么了……”天音搀扶住浑身颤抖的水莲,看到她的额头裂开一道血口,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让人望而生畏。   “不知道,我不知道……”水莲擦了把脸,茫然地看着被血染红的手心,她只觉得那道伤口越发滚烫,像是火在燃烧。   “水莲,你这是……”尊王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形,她紧张地手足无措,撕下衣袖不停擦拭水莲身上的血迹。   “怎么办?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天音无助地看向尊王后,急得眼眶泛红,“求求你,求你了,求你救她,她不能有事……”   “音儿……”尊王后的心顿时融化,连连点头,“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水莲有事。她也许是受到惊吓,影响到腹中的孩儿,两个孩子本来就互相排斥,这么一来,反应就更激烈了。你别着急,我有办法。”   话音刚落,尊王后从怀里拿出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腕,递到水莲唇边,让她喝自己的血。天音来回看着她们,不解道:“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莲儿她需要你的血?”   尊王后无奈道:“我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过,我已是天地合一之人,我的血应该可以安抚受惊的孩子们。再说,水莲身子弱,不能继续失血。”   天音静默片刻,看着尊王后逐渐苍白的脸,轻轻地唤了声:“母后……”   九霄王的愤怒到达顶点,魔兽无法挣脱身上的巨网,金龙的缠绕也快让它筋骨尽断。九霄王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恶气,他已经把自己的灵魄交给魔兽,为何还是无法摆脱枉死的结局。他不要这样憋屈地死去,如果魔兽怪他没有完全交出自己,他愿意彻底放弃一切。   “拿去吧,拿走本王的一切,魔兽,你一定要替本王杀光他们……”九霄王感觉到魔兽的身体正在无限膨胀,心里说不出的快慰,虽然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若能亲眼看到仇敌死去,他也能安心了。   铁刃又恢复了之前的锋利,巨网发出“咔哧”“咔哧”的断裂声响,金龙也开始力不从心,一点点放开坚硬如铁的魔兽。   “不好,九霄王完全放弃自己了,他被魔化了……”六净天王察觉不妙,心知僵持下去,他和云瑶都很难抽身而退,忙道,“你先走,我来撑着。”   “他放弃了,我们不能放弃……”云瑶咬牙道,“魔兽踏进天界,后果不堪设想,天王陛下,我们只有跟他拼到最后一刻了。”   六净天王苦笑道:“魔兽现身,王族也不是它的对手啊。本王要你先走,并不是要放弃,你有想要守护的人,本王也是。带他们离开这里,告诉天界子民,能走多远是多远,本王无力保护他们的家园,唯有以死谢罪。”   “天王陛下……”云瑶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走吧,再犹豫就来不及了……”六净天王微笑着看他,“替我转告你母后,我原谅她了……”   六净天王强行收走云瑶手中的网,命令金龙带他离开,云瑶被带回天界,看着那片充满死亡气息的黑雾,含恨握紧双拳。   “云儿,你终于回来了,你们战胜它了……”尊王后以为他们战胜了魔兽,欣喜地看向云瑶身后,“六净呢,他去哪儿了……”   “他要我们尽快离开这里。”云瑶在天音的注视下,艰难地说道。   天音连连摇头:“不,我不走,我不会留下父王一个人走……”   尊王后泪眼滂沱,喃喃道:“为何会是这样,你们都不是那怪兽的对手,天神哪,你睁开眼看看吧,你要保佑天界的子民哪……”   “莲……”云瑶看到紧闭双眸的水莲,惊呼了声,“这、这是……”   尊王后和天音双双看向水莲,她额头上的伤口不再流血,而是变得透明,透出至纯的金光,给人格外宁静的感觉。   水莲缓缓睁开眼睛,众人又是一声惊呼,那双美丽异常的凤眼金光四射,待她的身体升至半空,化为翅膀的双臂展开惊心动魄的美妙弧线。她的背部越发的透明,使人清楚看见水家的印记。   “水龙印?这就是传说中的水龙印?”听说过水家水龙印的人不计其数,亲眼看过的却是凤毛麟角,原来拥有水龙印并非是化成水龙,而是变成金凤,辅佐拥有金龙的天王。   水家从来没有以下犯上之心,即使拥有天地无敌的水龙印,也不过是为了天王而生。这是水莲生来的使命,为了保卫天王保卫天界,封存在她体内的印记被唤醒。云瑶的记忆忽然清晰,水莲在灵气窟打开了锦盒,那道金光瞬间进入她的印堂,莫非那就是水龙印觉醒的信号,莫非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天边传来一声凤啼,水莲的铜雀由远及近而来,每扇动一次翅膀,它的身体都会发生变化,等到铜雀飞到水莲身边,已经完全变成金凤的模样。   亲眼目睹一切的六净天王,已是泪流满面,直到这一刻,他才懂得水龙印的真谛。就算他不懂,他也从未怀疑过水苑王的忠心。   水莲来到六净天王身边,金龙和金凤并肩作战,迸发出数万倍的炙热光芒,顷刻间驱散了阴暗的黑雾,照亮整个天界。魔兽的戾气被化解,它为自己丑陋的欲望羞愧,它分外怀念在魔神身边修行的日子。   魔兽愿意改过自新,但是,死不瞑目的九霄王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天地恢复了之前的安宁,云瑶随尊王后回到地界,迟迟没有继承魔尊之位。六净天王有意传位给天音,天音也是一而再婉拒。   水莲顺利产下两个男婴,六净天王和尊王后甚是欢喜,当然,最开心的还是两位父亲。   “父王,我和莲儿好好培养这个孩子,等他长大以后做天王,您意下如何?”天音抱着儿子,说不出的满足。   六净天王想也没想就说好,反正都是王族之后,天音对天王的位置不感兴趣,传位给孙儿也不错。   “母后,莲会用心调教我们的孩子,魔尊的宝座就给他留着吧,好吗?”云瑶逗弄怀里的儿子,眼里藏不住的兴奋。   “好啊……”尊王后想了想,总算明白过来,来回打量天音和云瑶,“你们,你们该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天音和云瑶相视而笑,搂着各自的孩子去找水莲,六净天王安慰尊王后道:“算了,随他们去吧!”   尊王后无奈地笑了笑:“不随他们去,又能怎样呢,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母后,为什么我和弟弟,一个要做天王,一个要做魔尊?   “母后,天王厉害还是魔尊厉害?”   这个问题,水莲已经回答过许多遍,她牵起两个孩子胖嘟嘟的小手,再一次答道:“无论是天王还是魔尊,都是为天地子民而生,没有谁更厉害,因为你们是兄弟。”   “哦,听清楚了吧,我们是兄弟,谁也不用跟谁比。”   “天王魔尊,都是为了子民而生,子民又是谁呢?”   “…………”   长青端来孩子们爱吃的东西,轻而易举帮水莲解围:“阿莲,我早就说过,你根本用不着担心,有这两个宝贝,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是啊,天王和王后一起搞定。”碧君也跟着打趣道,“更不用说天音君和云瑶王了,照我看呢,最厉害的还是阿莲,未来的天王和魔尊,哪个敢不听你的话。”   水莲笑道:“我现在很幸福,不过,姐妹们,你们也得抓紧了啊!”   长青和碧君不约而同红了脸,看向不远处的水至清和倾古今,脑袋又是一阵空白。   “阿莲,两位小殿下打起来了,天音君和云瑶王请你过去处置。”三不留嬉笑着走过来,在水莲耳边小声说道,“小殿下打架是假,两位大殿下请你过去是真。”   水莲的脸红了红,起身道:“我过去看看,你们不用等我回来。”   “去吧,去吧,我们都懂的。”身后传来阵阵欢笑,水莲迎向天音和云瑶,心里洋溢着幸福喜悦。 --------- 本书首发纵横女生网,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