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情牵两世 作者:雪灵之 1、天上掉下的李东旭   晴在街上边走边吃甜桶冰淇淋,因为天气炎热,吃的速度不如化的速度快,化下来的甜汁或左或右的滴下来,她只好手忙脚乱的闪来闪去,以免滴在裙子或脚上。不时伸着脖子来回寻找,哪里化的厉害舔哪里。   孟琳一边走一边斜眼看她,终于受不了了,问道:“郑梓晴,你真的是‘艺术家’吗?啊?”   梓晴掏出纸巾包住手,这才有功夫回瞪她,“我怎么不是‘艺术家’?难道非要吃甜桶的样子好看才是艺术家吗?早就说了,我们买有杯子的多好,就不用这么忙乱了!”   孟琳撇了下嘴,“真不知道李东旭看上你什么了?估计是疯了,要不就是脑子进了水。你俩的恋情一曝光,迷恋他的女孩子都不是妒忌,是震惊。灰姑娘糟成这样还有王子看上,看来老天爷也疯狂。”   “你这么说是不是太毒了?我好歹也是个美女,而且是未来的著名画家,浑身充满艺术气质!”   “嗯,这我倒不否认,你确实长的还可以,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可是,要说李东旭因为您这副尊容而痴迷到这种程度,好象勉强了点。我看见过他以前那个女朋友,简直就是明星长相,和李东旭非常相配。”   “……”梓晴有点受伤。   孟琳熟视无睹,继续说着:“我们几个也总讨论这个问题,你说,会不会李东旭看过的优秀美女太多,碰见一个你这样的就稀奇了?”   “你们背地里就讨论这些?这好象是老婆子们开会时候的话题!”梓晴终于找到了一个反击点,翻着白眼尽量说得铿锵一点。   “我们都不平衡嘛。”   这的确是很难理解,东旭是有钱人家少爷,他爸爸还是她们艺术学校的挂名校长,据说是大股东。   李家经营一家大型的药厂,在本省都是知名企业。这就够让人眼花缭乱的了,李东旭本人还长得俊美高挑,头脑灵活。   简直就是现实里的王子。走到哪儿,都被人用痴迷的眼光望着。   可就是这么个极品男人,偏偏喜欢她。   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看上如此平凡的自己。   就这好象天上掉下一张大饼,把她砸的有点晕。   一开始,她简直都不敢把他的追求当真,两人相差这么悬殊,他大概也只是一时兴起,换换口味,过一段时间,热情消退了,估计还得回归“正途”,去找那些和他相配的女孩子。   她怕自己将来显得太可笑,从不向任何人说起李东旭的事,对家里人更是只字不提。   偏偏东旭非常认真,正式拿着礼物上门拜见了她的父母。当他说出要娶梓晴时,她简直和她的父母一样吃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原本以为他高高在上的父母根本不会答应儿子娶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孩,没想到他的父母从小就非常相信儿子,他们的儿子也从未让他们失望过,于是这次也赞同儿子的眼光,爱屋及乌地看出梓晴“可爱单纯”。   梓晴就这样一路顺水推舟地成为李东旭的未婚妻,走到哪儿都是不理解的眼光,走到哪儿都受到喋喋不休的盘问。所有人都想知道,李东旭为什么会喜欢她?   不是她故意卖关子不说,是实在她也不知道!   “你又发呆!扔了吧,全都化了。”孟琳忍无可忍地打断她的思绪。自从高中成为同学,她就一直这样,总发呆,尤其上课时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然,很多时候基本都是由沉思直接过渡到睡眠。这也是她学习一直不好的主因。   梓晴这才回神,刚才一直愣愣走路,冰淇淋已经化了一手,纸巾也吸饱了水,粘粘的贴在手上。她赶紧慌手慌脚的跑向垃圾箱。   孟琳感慨地摇着头,这人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你的‘梦中情人’怎么样了?不是号称今生如果遇见他,就与他至死不渝吗?”等梓晴走回来,孟琳揶揄地问。   “唉……关键是没遇着啊。”遇见的是李东旭。 2、记忆深处的眼睛   梓晴与她的梦中情人在朋友中很有名。   因为她总是在画那双眼睛。   只画那双眼睛……其他五官没有。   梓晴的画作中,受到老师表扬的也只有这双眼睛。老师曾寄予厚望的让她把全貌画出来,结果她回答:只记得这双眼睛。   老师也败了。   这人说是来学画画,还是搞的像个业余人士,说她是朽木都有点耽误材料。   梓晴总是不自觉地想画那双眼睛。   那双在她记忆深处的眼睛,让她心慌意乱的眼睛,她深信,这双眼睛是对前世的记忆,也许这缘分会持续到今生。   她有很多亲戚,是个很大的家族。   家族一古老就会有些奇怪的传说。比如他们家谁要是生了胸口有红色印记的女孩子就要以“梓晴”为名,继承祖传的水晶配饰。   很多年来,大家都把这个祖训当成一个单纯的谈资,只是他们家族源远流长的旁证。所谓的水晶配饰也不过是个紫水晶雕成的半圆形,花纹虽然繁复优美,却值不了几个钱,所以也不曾被变卖。   直到她出生,心口上方有个豌豆大的殷红印记,这传言才显得如此神秘。她果然以“梓晴”为名,也得到了祖传的水晶。   她小的时候,亲戚们都用又疑又怕的眼神看她,甚至有人来向她求神问卦。可是,她竟是个如此平凡的女孩子。莫说是特异功能,就是“基本功能”也不出色。从小到大没什么过人之处,除了长相讨好以外,什么都普普通通。   大家渐渐确定她的出现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连她自己都很失望,原本应该很特别而神秘的自己落了个这么平常的下场,除了那双无时不刻在她心中的漂亮眼睛外,什么都没有。   那双让她一想起来就感觉很哀伤的眼睛,仿佛有很多关于这眼睛的记忆丢失了,只剩些模糊的痕迹。她总是拼命拼命在回想,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总是在画着那双眼睛,可是,除了眼睛,其他都画不出来。凭想象为那双眼睛配上其他五官,又觉得都不对,永远不对。   她怀疑这一切都出于自己的想象,想忘记。可是,这双恼人的眼睛,好象总是在记忆的深处凝视着她,召唤着她。   她坚信这是她前世的记忆,也许是某种预示。   偏偏,出现在今生的,要娶她的是东旭。一切,只是一个少女故弄玄虚的梦吧,她觉得自己也挺好笑的。   东旭的出现,让她的亲戚们也很不理解,无奈之下,他们牵强附会地联系到那个古老的传言。原来那是证明特别走运的意思,所以家族里的新成员都被命名为“若晴”、“胜晴”之类。   “中午吃什么?”梓晴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粘手,饶有兴致地问。思维跳跃之大令人叹为观止。前世是前世,今生还是要好好生活,好好添饱肚子吧。   孟琳不客气地瞥着她,“你请客,都要成为少奶奶了,吃你多少顿我都觉得亏。”   梓晴气不忿地瞪她,“如果真有前世,咱俩一定是仇人,而且我欠你很多!”   “你这么想也不错,至少心理平衡了。”   “……”   “什么声音?你的手机?”孟琳贴近梓晴听了听。   梓晴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是东旭。   “你在哪儿?逛街?”李东旭听见梓晴的那边一片嘈杂,微微笑了笑,她总是这么悠闲的。   “嗯,你还在公司啊?”梓晴真有点可怜这人了,做精英真的不容易,她用来玩的时间他都用来工作。   “中午我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饭?我想你了。”东旭合起桌子上的文件。   这人总是肉麻兮兮的,梓晴也习惯了。“我和孟琳在一起呢。“   “不管,我不要见她,我就要见你!我想老婆了,你带那么个大灯泡,亮不亮啊?”东旭又不讲理了。   “知道了,大少爷!”梓晴拉长调子。   不等她开口,孟琳已经翻着白眼说话了,“明白,李少爷要单独会见未婚妻——撒什么娇啊,二十好几的人了。我回去了,这顿累加在下顿上,你也可以用质量代替数量。”   梓晴痛心疾首地看她走远,她的身边净是些莫名其妙的人,都像是来讨债的!就连李东旭也是! 3、为奶茶而死?   梓晴上了东旭的车。“中午有多长时间?”   “要多长有多长。”东旭咧嘴笑了笑,“我下午不想去了,也溜出来玩。”真是近墨者黑。   “太好了!”梓晴喜笑颜开,“我们去吃火锅吧。”   “火锅?这么热的天吃火锅啊?”   “找家空调好的店不就行了!以后我们夏天在冷气房里吃火锅,冬天捂在被窝里吃冰淇淋。”梓晴无限向往地畅想未来。   “好,就这么办。”东旭笑起来,认识了她以后,他就总是笑。   梓晴把一口菜吹凉放进嘴巴里,突然说:“我想喝奶茶。”   “啊?”东旭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火锅配奶茶啊?会不会拉肚子?”   “放心,大少爷。”梓晴信心满满地打包票,“我去买,你等我啊。”   “我去吧,还得过马路。”东旭透过玻璃墙看了看马路对面的冷饮店,不放心地说。   “我去,那么多口味,我怕你买不明白。”   东旭服气地点点头,吃这些零七杂八的东西,谁也比不上她。   看她一路小跑,笑嘻嘻地奔向马路对面,东旭苦笑着站在路边等她,有过那么多女朋友,只有她,让他这样牵肠挂肚,一刻也放心不下。   也许是她格外迷糊?也许吧。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遇见她以后,他就心满意足,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其他女孩子,即使她们更漂亮,更温柔或者更聪明。他的心里就只能放下这么一个她!   这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被女孩子包围惯了的他没想过心里只放下一个人就已经满满的了。   怪不得外国人要用丘彼特之箭来形容爱情的发生,大概是因为他往哪儿射没准,射着谁更不一定。   梓晴已经买好,边过马路边举高塑料袋,兴高采烈地喊:“我给你买了咖啡口味的哟——”   因为视线被饮料袋挡住,她没看见一辆快速驶来的轿车,还急匆匆地跑向东旭。   那一刻,世界好象格外清晰。   东旭肝胆俱裂地瞪大的眼睛、旋转的周围景物、特别蓝的天空……然后就是一片漆黑。   她死了吗? 4、显赫的家庭   梓晴努力地想睁开眼睛,这一觉睡的相当舒服,没有梦,没人来吵,自然醒。   大概火锅、车祸才是梦吧?她也太没出息了,做梦都梦到吃,更可笑的是,居然为了杯奶茶被车撞死。   她惬意地睁开眼,想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酥酥的,这一觉睡的真是太舒服了,一级睡眠,身体得到了绝对的放松。   一副巨大绣帐的顶部映入她的眼睛,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欣赏起这让人惊叹的绣工来。都是金银线镶配的云朵图案,面积之大如同一个小房间。真是国宝级的艺术精品,她拿出艺术系学生的劲头来。   可是不对啊……   她受了惊似的往床外看,天哪!这是哪里?华丽的古代房间,每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的样子。尤其是一屋子的丫鬟仆妇正用惊喜地眼光看她,数量不下二十人!   梓晴反射似的坐起身,速度太快,眼前一阵发黑。摇晃的身体被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睡衣的触感很奇怪,原来她穿着非常高级的丝绸内衣呢。   “格格,你醒了吗?格格?”一个中年妇女惊喜的嚷嚷道。   梓晴努力地想弄清楚状况,凝神看她,这女人戴着电视里清朝的旗头,上面装饰并不多,看来地位不高。身上的衣料相当华贵,比剧组里做出来的好得多。四十多岁年纪保养的不错,只是身材富态了些。   梦吗?又是一个梦?太逼真了吧。   见梓晴瞪着眼睛看她,妇人高兴地流出眼泪,一边用手绢擦着,一边吩咐丫鬟:“快去通知大公主!格格醒了!天大的好消息啊!”   一个丫鬟飞跑出去,梓晴这才发现这间房间之大比她第一眼看要夸张的多。地上铺的大理石相当平滑,那丫头跑出去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被滑倒。   “格格,你吓死魏嬷嬷了,吓死魏嬷嬷了……”妇人絮絮叨叨地哭着,梓晴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是剧组?不像。东旭和她开的玩笑?成本也太高了吧。她已经确定这不是梦,因为魏嬷嬷手上传来的温度,衣料的滑腻感都如此真实,她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真的疼。   她的脑袋已经是一片麻木了,好象是一个只能往里装的糨糊桶。她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事情发展下去。   门外响起了很杂沓的脚步声,有清脆的“咔咔”声,像是木头鞋底踩在地砖上。也有一些速度很快的闷响。应该是一大群人向这边涌过来,梓晴的脑袋更涨了。   “醒了么?醒了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非常有威严,梓晴木然地循声看去,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女子,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身材保持的也好,身上的衣服华丽的放着幽幽的光。她被很多下人围随着,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显得相当倨傲。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向她福下身子,她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魏嬷嬷一拉梓晴,小声说:“格格,快叫声额娘,让公主放心啊。”   格格?额娘?公主?   见梓晴没反应,魏嬷嬷抱歉地向那女子解释道:“大公主,格格刚醒来,脑子可能还不清楚。”   被称作“大公主”的冷漠美妇皱起眉,“如果我女儿摔傻了,我就让定王府的那两个小畜生也一起陪葬!”   “陪葬!陪葬!你还没有闹够吗!”后进门的一个中年男子愤恨地说。他也带了不少随从,衣饰相当华贵,阴郁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   “王爷。”所有的人又向他问安,他看也没看这一群人,只是怨恨地看着大公主。他的神色比他的口气更明确地表达着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厌恶。   大公主显然被他激怒了,声音也高了八度,“我闹?我闹什么了?我女儿一个堂堂的和硕格格被若鸿那个小畜生用箭射下马,昏了整整十五天!他算什么?他爹也不过就是个郡王!在皇上,太皇太后那什么都不是!他这是以下犯上!”   顺王爷忍无可忍,“你的心里就只有这些吗?我知道你血统高贵!天下人都知道了!天天把什么爵位、封号挂在嘴上,有意思?”   “哟,你不在乎吗?借着我的光当上王爷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你那个贱人生的私生子求我去讨贝勒封号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大公主极尽侮辱地说。   跟在顺王爷后面进来的英俊少年的脸瞬间发青,好看的眼睛冷酷地迷起,但下一秒他淡淡的笑了。   “怎么?不敢和我闹脾气啊?”大公主又轻蔑地看着那个僵直着身子微笑的少年。“知道我有恩于你吧。我是腆着脸和太皇太后说你的破事!还想当贝勒?你也不照照镜子?想想自己什么出身!你娘贱的是不是旗人都搞不明白,你以为你阿玛是王爷你就该是贝勒了?你问问你那个整天就知道丧气着脸的爹,他是怎么当上王爷的?光凭他自己,他也配!”   大公主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反抗而放过他,自己引申出另一个理由来发泄。   再高贵的女子骂起人来还是一副泼妇的嘴脸。梓晴旁观着都觉得顺王爷难堪,尤其当着这么一大堆人。   顺王爷的牙好象都要咬碎了,但他没有反驳她,也没有阻止她,就让她滔滔不绝地把话都说完。   “怎么不说话?”见顺王爷瞪着她却不吭气,大公主更恼火了。   “说什么?该说的你都说了。”顺王爷冷着声音反而平静下来。“说完了吧?你和你高贵的女儿在这儿吧,我们两个下贱的人离你们远远的行了吧!”   “你!”大公主咬牙切齿,突然笑了,“想躲清净?没门!我女儿醒了,你儿子留下!伺候着!求人那么容易吗?服侍不好,梓晴和额娘说!他对咱不好,咱还用对他好么?”   顺王爷和他身后的少年脸色比死人都难看,气得浑身直发抖,但是,他们谁也没说什么。   “梓晴,有什么事就吩咐他!”大公主翻了个白眼,昂着头,带着她的丫鬟扬长而去。   顺王爷怜悯地看着那少年,眼睛里似乎都泛起了泪光,“梓郁……”   少年瞥了父亲一眼,竟然笑了,笑的那么冷酷,完全和他的年龄不相符。“阿玛,你走吧,我都明白。”   顺王爷轻轻叹了口气,那凄凉无奈的叹气声像是从他灵魂深处发出来的。他全身脱力似的勉强拍了拍梓郁的肩膀,踉跄着脚步走了出去。   始终没有人来问候梓晴一声,没人把关切的眼光投在她这个“受了伤”的人身上。这是什么家庭?   “嗯……”梓晴疑惑地看向魏嬷嬷,“大公主和王爷是两口子吗?”应该是,又不像。尤其大公主说“我女儿”、“你儿子”。   魏嬷嬷张着嘴,魂飞魄散地看着她。“格格……”半晌,她艰难地说。   “这里是哪儿啊?我该回家了。”梓晴询问地看了眼似怒似笑盯着她的梓郁,自己下床。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没人说话,也没人阻止她。梓晴快步地走向门口。   葱茏的树木围绕在小院的四周,刚刚发芽的小草在夕阳下依旧有无限生机。一些待开未开的花让空气中满是香气,迎春花在橙红色的阳光中显得有些慵懒。   从开着的院门看出去,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几重院落,没有太高建筑的天空显得非常高远。   这里……到底是哪里!   原本就很混乱的她,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她总以为走出这个门口,她就会看见熟悉的景物,高耸入云的大厦,穿着时髦的男女,听见汽车的喇叭声。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她想都没想过的一切。   风吹在脸上有些凉,一摸才知道是泪水,她哭了?回家的路在哪儿?爸爸妈妈在哪?东旭呢?   她突然大哭起来,嘴里支离破碎地喊着“我要回家。”   屋子里人这才好象被她的哭声震醒,七手八脚的把她拉回床上。   “我要回家!”她哭着对魏嬷嬷说。“我不认识你们!”   魏嬷嬷也哭了,“格格,您别吓奴才啊!这不就是您的家吗……”   这答案让梓晴更绝望了,只能接着哭下去。   哭的头都疼起来,不知怎的,她哭的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她觉得手腕被冰凉的手按着,想摆脱,却没力气。她的头很疼,鼻子不通气,心里像塞满了棉花,比起刚刚那一觉醒来的舒服,现在简直就是在地狱里。   “怎么样?”又是大公主的声音。   梓晴有些害怕,她真的很怕大公主,连睁开眼的勇气都没有。   “格格现在心脉很乱,长时间哭泣又耗尽了体力。要说有什么病症……奴才真的无法判断。”一个老者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说。   “混帐!朝廷养你们到底有什么用!”大公主又骂人了,她好象生来就是为了骂人似的。“到底怎么回事!老嬷嬷说,她连自己在哪儿,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爹娘都不认识!”   “这……应该是堕马震动了头部,丧失了记忆。”老太医不确定的说,“这样的例子有一些的。只要格格平静下来,好好调养,慢慢会恢复的。”   “那就赶紧让她平静下来啊!都哭一晚上了!才睡过去。”   “是,公主,奴才这就开几副药。”老太医逃命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怎么可能会这样?”大公主忿忿不平的质问,好象谁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似的。   魏嬷嬷轻声哭起来,“公主放心,格格会好起来的……倒是您,别总和王爷吵了,别看王爷不反抗,可受伤的却是您啊。”魏嬷嬷恳切地劝道。   大公主没说话。   “额驸……不,王爷和你也都四十的人了,格格都到了出嫁的年龄,他们还总……公主啊,你不能总说伤人的话啊。”   “我也不想啊。”大公主有些无助,“他用那种怨恨的眼光一看我,我就受不了!我对他还不好吗?为他奔波活动,他才能封了王,连他和那个贱女人生的儿子我都认下了,还替他也去争名分。就是这样,他们也不领我的情……”   梓晴忍不住慢慢睁开了眼,大公主正一脸倔强地思索着。她有些同情这个看上去总是占上风的女人,得不到丈夫的爱,她算不得一个强者。   看见梓晴醒了,大公主正了正脸色,又端出高不可攀的样子来。   “你别胡思乱想了,”她对梓晴说,“这里是顺王府,你的家。我是你额娘,是大清的长公主,碧莲公主,连皇上都是我侄子。你快快养好身体,咱们还得找定王府算帐呢!不出这口气,人家当我是好欺负的。”   她又来了!梓晴都想叹气了。   无论是当妈还是当老婆,她都没摸着门。 5、梓郁   送走了大公主,魏嬷嬷忧心忡忡地走到床边,俯身摸了摸梓晴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格格,我知道,您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有点害怕。但别哭了,这么漂亮的眼睛哭肿了多可惜。”   听了这么温暖的话,梓晴又有点想哭了。   “我是魏嬷嬷,从小带你长大。就算你不记得我,也该感觉我很亲,对不对?千万别哭了,对身体不好。”   梓晴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饿了吗?先喝口水。”魏嬷嬷一回身,有眼力健的丫鬟青青早就端了一杯茶递在她手里。   梓晴坐起身,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真好喝!她差点欢呼起来。   两个丫鬟抬了一个精美的小炕桌来,上面全是看来非常好吃的东西。   魏嬷嬷替她盛粥,“格格,一定要勉强吃一点,你十几天水米不沾,现在只能喝粥。”   梓郁从外间沉着脸走进来,一声不吭地坐在离她最远的椅子里,看也没看她。   梓晴吃了一口粥,忍不住喜笑颜开,没办法,她一吃好吃的东西就感觉很幸福,对生活要求太低。   “好吃。”   看来,莫名其妙地来了这里,虽然让她感觉很恐怖,但具体的生活细节却让她太满意了。   “好吃就多吃!”见她吃的那么香,魏嬷嬷也高兴起来,满脸都是笑容。   梓晴喝掉了一碗粥,抬眼再要的时候才看见梓郁,他也就十四五岁吧,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抿着的嘴角,总好象在忍辱负重。   “你不去睡觉啊?”梓晴特意用热络的语气对他说。虽然还不太了解,他应该就是大公主口里那个王爷的私生子,年纪轻轻的生活在这么复杂的家庭里也难为他了。   “你额娘让我在这儿守着,以防你半夜再哭,我就得马上去请太医来!”他口气不善地回答。   梓晴委屈地垂下眼,除了魏嬷嬷,所有人都对她冷声冷气的,她又没做错什么事。   “你去睡吧,我没事了。”她不好意思这么折腾人,抱歉地说。   “我一走,你又该向你额娘报告了吧?”梓郁轻蔑地撇了下嘴,他上的当还少吗?   “我不会……”梓晴还想辩解一下,看见他的眼神,她有些生气,“随你便吧!”她翻身赌气躺下。   “格格,不吃了吗?”魏嬷嬷让丫鬟抬走桌子,自己坐在床边,没有走的意思。   过了好长一会儿,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   梓晴忍不住转过身来,梓郁沉着脸,双手抱胸看着摇曳的烛火发呆,魏嬷嬷一脸疲惫地靠在床栏上昏昏欲睡。   梓晴轻轻地碰了碰魏嬷嬷,“你也去睡吧。”她不忍心地劝她。   魏嬷嬷猛地睁大眼,回了一会神才说:“格格别为老奴操心了,您才刚好一些,我得守着。”   梓晴鼻子发酸,“放心吧,我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我身体好好的,我……我也不哭了。”说是不哭,眼泪又涌进眼眶,她赶紧忍住。   “这……”魏嬷嬷实在太累了,犹豫起来。   “去吧,去吧。你也累了,脸色都不好了。”梓晴热心地说。   “格格……”看见格格这么关心自己,魏嬷嬷也红了眼眶。“老奴就在隔壁的房间。您有事就让小丫头去叫醒奴才吧。”她指了指站在与外间隔断处的丫鬟。   梓晴点了点头。   魏嬷嬷走后,梓晴又端详起紧紧闭着眼,一看就没睡着的梓郁,摆明了他是不想理她。   “你也去睡吧,我不告状。”她想让他相信她。   梓郁没回话,只哼了一声。   看他高挑的身躯半躺在冷硬的红木椅子里,梓晴又不忍心生他的气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这要在她的年代估计才读高中。   “你真不走啊?”她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梓郁还是没有反应。   梓晴向两个丫鬟招手,“你们拿几床厚被子来,铺到地上。”   丫鬟非常麻利地在她床下铺好了地铺。   “你就躺在这儿吧。”梓晴还好心地拿了一个自己的枕头放在地铺上。   “不用你假好心!”梓郁不领情地瞪了她一眼。   “随你,随你!看你坐着难受才给你铺的,好,算我假好心。”被他再三拒绝,她也生气了。   梓郁看她生气,反而冷笑了。“也是,我管你真好心假好心,我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说着,走过来背对着梓晴躺下。   梓晴忿忿不平地瞪着他的背影,真是难搞的小孩!他该不会和“她”有很大仇吧?应该不会啊,他们毕竟是姐弟。但想起大公主指着他鼻子骂的样子,她不那么肯定了。   本来想各睡各的平平静静地把这一晚过去。可是,从不失眠的她却再也没有睡意。也是,一睁眼就是这么个情况,还能睡的和没事人一样那得多粗的神经啊?   “你睡着了吗?”她轻声地问梓郁,没有反应。   她忍不住轻轻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急死了……我是怎么来的?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吸吸鼻子,忍住泪水。她怕她一哭,又有一堆人大惊小怪。   “爸爸,妈妈?”背对着她装睡的梓郁终于冷漠地说了句话。“你是说爹和娘吗?真难为你这时候还会想起他们。”他的口气里满是嘲讽。   梓晴想起顺王爷和大公主,唉,他又误会了。那样的父母真是让人无法亲近吧。   “如果……”她换了个话题,关于父母的问题她和他说不清楚。“你自己突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陌生的人,你不害怕吗?”   梓郁僵直着身体,半天又没了声音。梓晴翻了个白眼,失望地翻过身对着床里,只能自己发呆了,和他交流太难。   “我,”梓郁突然低低的说,梓晴简直有些吃惊,屏住呼吸听他说什么。“也害怕。娘也死了,爹……”他顿了顿,他那个窝囊爹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全都是看不起我的眼光……他们,那些正统的贝勒王爷,都认为我只是个杂种……”他的声音飘忽,显然已经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去了。   梓晴呆呆地还想听他说,他却又不吭气了,想是忍住了。以他们这种情况,他能对她说出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吧。梓晴同情地看着他。   “那年你几岁?”   “十二。”   真是可怜,十二岁的孩子失去母亲就够痛苦的,突然来到全是敌视他的环境。可以想见,大公主对他肯定是刻薄到底了,把气全出在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魏嬷嬷对她够好了吧,有意无意的对他也很冷漠。   他是王爷和地位卑微的女子生的孩子,在公主当家的王府里,地位可想而知。连他那个王爷爹都被公主骂的狗血淋头不敢针锋相对,更何况他了。   也无怪他会那么仇视“她”了,把他自己的心守的紧紧的,就是怕受到伤害。   这里的夜格外宁静,远远的传来报更的梆子响,那飘忽空洞的声响让世界显得更加空旷。   所有人都睡着了,连同两个值班的丫鬟也坐在地上靠着雕花的隔断昏沉睡去。没有一丝声响的夜让她快要窒息了。总生活在城市无处不在的噪声中的她,突然没了这些汽车喇叭,似有若无的市声……反而觉得安静得可怕。   她轻声下了床,踮着脚从梓郁身边走过,夜风很凉,但是她仍忍不住想到院子里去看看远处。   今夜的月色很好,她惊叹这里天空的纯净,空气里全是没有污染过的清新。   没有霓虹的照映,也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更没有住宅区的万家灯火……除了夜色,什么都没有。她极目望去,只有层层叠叠没有灯光的屋顶。   这寂静的空间里仿佛只有她。   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实在理不清这一团乱麻!   真的有时空交错这种事吗?活在2007年的那个她死了吗?这里是哪里?什么年代?她又是谁?她还能回去吗?   这人和人冷漠的环境里,她感到害怕!有的人高高在上,有的人卑躬屈膝。有的人肆意侮辱别人,还有的人忍气吞声。而这些人,好象都是她的“亲人”!   没有一个人,对她的无助的心灵有安抚作用。不是勉强应付就是不得要领。   “你别再折腾了!”又是那忍无可忍,百般怨恨的声音。梓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对她的任性厌恨不已地说。她就不能老实地睡在床上,放过他吗?   看见她眼中的泪光和柔弱的表情让梓郁呆了呆。   他从来没有在“梓晴”眼里看过这种让人心怜的脆弱。他知道她本来是很美很美的,但因为她对他的欺辱,她嚣张到不可理喻的恣意妄为,他从来没有觉得她美。   此刻,月光下默默流泪,一脸无所适从的无助,让他想起刚刚来王府的自己,也让她美得令人无端怜惜。   这个华丽的王府,到处都是冷酷,再多的下人也温暖不了冰冷到几乎变成仇恨的亲情。   看他皱着眉瞪自己,梓晴真的很绝望,他和她就不能正常的相处吗?先不说作为姐弟,就算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她那么努力的接近他,他也不该还是这么讨厌她!   “我们以前真的那么大仇吗!”她忍不住低喊出来,“我什么都不记得!这里,你,王爷公主!一切的一切……我是不知道为什么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   梓郁也激动起来,猛地拉开袍褂,露出前胸上两个深深的伤口。那伤口太恐怖了,当时一定深入胸腔危及生命吧。   “这就是你,和硕格格梓晴用铁叉刺的!就是因为我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不配和你拥有相同高贵的血缘!你巴不得我死!”   梓晴呆住了,这个愤恨少年身上的伤,真是“她”刺出来的吗?   他脸上的怨恨让她的心好疼,他太可怜了,太可怜了……比现在的她可怜一百倍。冷漠怨恨的表象下,是受了多少伤、多少折磨才被逼出来的成熟。   “对不起!”她发乎真诚地用力搂住他,虽然不该是她道歉的,可是,她仍然感到内疚。一个女孩对他做了这么残忍的事,即使她这个旁观者都不忍心了。   梓郁僵住了,她那小小身体里传来的竟然是久违的温暖。   “对不起……”她泪水滂沱,“很疼吧?一定很疼!”   本想挣脱开的,但他竟然发现自己这么轻易地被她迷惑,她拥紧他的手臂让他想起了娘。   梓晴沉沉地睡去了。哭泣让她体力透支。还好,梓郁对她的态度有了改变,看她的眼神不再是那么深恶痛绝,光是这一点,就让她能安心地睡去。她已经交到了第一个朋友不是吗?   这回是梓郁无法入睡了,他默默地看着沉睡的梓晴。受了伤失去记忆的她,是这么亲切,如果一开始他就有这么一个姐姐,他的心就不会被绝望和怨恨塞满吧?   如果,她的伤好了,也想起了以前,她又会变成那个和她额娘一样疯狂的女人吗?   梓郁更紧地皱起了眉 6、眼睛的主人   “起床吧,格格!承毅贝勒来了!格格!”梓晴晕头涨脑地被一脸惊喜的丫鬟摇醒。“格格,不是别人,是承毅贝勒!”丫鬟青青再三强调,原本她是不敢这么叫醒格格的,格格那脾气让她真是胆战心惊,可是,看在承毅贝勒上门这件破天荒的喜事上,格格一定心花怒放的。   结果她失望的发现格格脸上还是一片茫然的表情。看来格格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梳洗过的梓郁从门外走了进来,年轻的脸十分俊朗。   “这可是你梦寐以求的好事吧。”他有些刻薄地说,虽然经过昨天的事,他没再那么痛恨她,可是要说亲近哪还差得远。   “梦寐以求?”梓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完全没进入状况。   “格格快下来,让奴才们给您好好打扮一下。”那个伶俐的丫鬟不由分说地把梓晴拖下床,一群捧着铜盆衣物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的丫鬟一哄而上,梓晴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们,被吓到似的任由她们摆布。   魏嬷嬷也含笑走了进来,对丫鬟们做着各种各样的指示,大家都一副喜悦的样子。   洗过脸的梓晴清醒了些许,一边被丫鬟梳头,一边问坐在椅子里喝茶的梓郁,“承毅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吗?”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儿呆了三秒,又立刻若无其事地各忙各的。   梓郁冷笑了几声,“看出来你不是装的了。我先不告诉你,一会儿见着他说不定什么都想起来了。”   “就知道卖关子,就知道卖关子!”梓晴翻了他几个白眼低声唠叨。一回眼,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她呆住了。   丫鬟已经为她梳好了复杂的发型,装饰了精美绝伦的钗环。她竟然能这么美?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细腻的皮肤比2007的她好了太多,无一丝瑕疵,应该是不吃有农药化肥的东西才保持的吧。因为还是少女,脑后披散了些乌亮的长发,摸上去宛如电视广告中宣扬的发质。   纯天然真好!   换上快要拖到地上的华贵衣物,梓晴长长呼了口气,好重!是啊,不是金线就是银线,那么多图案,不重才怪。在她的坚持下,她没有穿“花盆底”,那可比高跟鞋难控制多了,没经过练习就只剩走几步一个狗抢屎的份!   她被带到花园的小厅里,梓郁不停催促她快走,连风景都没来得及看。   顺王爷也在厅里,看见她来催促地招了招手。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原本在看窗外新开的花,顺王爷在他面前竟然十分恭敬,好象还微微的弓着腰。   男人听见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梓晴如同遭到雷击一样呆在门口。   那双眼睛!那双记忆里的眼睛!   奔腾的时间从她的血管潮汐一样涌过,整个人都被卷走了一般。   她是为了遇见这双眼睛的主人才穿越了几百年吗?   他俊俏的五官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是了,只有这样的容貌才配得上那双眼睛吧!怪不得她为那双眼睛配过那么多五官都觉得不合适。   看清了他的全貌让她心底的某个结豁然被解开了,好像思考了多年的谜题被解开了一般。   她竟然感觉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是谁?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的出现让她好象解开了一些谜又好象更迷惑了。   他……为什么也这么冷漠地看着她?   这种眼神她觉得熟悉,梓郁也这么看她。可是,他的眼神让她更觉得冰冷,除了厌恶还有不屑。   光是他冷冷地看着她,她就已经觉得很委屈。   “我不是来探病的。”他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这丫头痴迷的眼神真是让他厌烦到家了。这次她没摔死真是他的不幸!   她没说话,心里的震惊混乱让她又陷入了只能接受眼前的事物而不能思考的状态。   “听说你装做失忆,很好。这样也不失为解决现在混乱局面的好办法。只要你能认识到继续闹下去对谁都不好,就算你没混蛋到家。”他不留情面地说,她直直地看他,忘记反驳。   “太皇太后让我来看看,是希望我能传达她老人家和皇上的意思,因为你们这点破事没必要闹的不可收拾!天下大事堆了那么多都还没顾过来,继续闹下去,吃亏的肯定不是别人,是你们自己!”   他略含鄙夷地扫了眼垂着头听训的顺王爷,这个可悲的窝囊废,他听人教训都成习惯。“明白了吗,顺王爷——”他讥嘲地拉长语调。   顺王爷赶紧点了点头。   “明白了就好,告辞!”他对这家人的不屑和蔑视到了他都不愿意稍加掩饰的地步。   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等到他一脸不耐烦地回头看她,她又说不出一句话。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要问,可是没有一句能说的出口,都乱糟糟地塞在她的脑子里,理不出一句。   “还有什么吩咐?”他故意殷勤地问,脸上的嘲讽让她感觉十分难堪。   为什么连他也这么对她?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第一次相见,她觉得和他有种莫名其妙地亲密感,是因为那双眼睛让她想了那么多年而产生的眷恋?   见她又呆呆地不说话,他冷笑一声:“你脑袋要是真的摔傻了,也许还能有点人味儿!”   她委屈加恼火地盯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沉默的顺王爷,皱着眉的梓郁,没人对他的无礼站出来说一句话。   他,总是这么放肆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回去的路上,她幽幽地说,像是叹息,更多的是无奈。   “因为你不讨人喜欢。”梓郁明确地回答她。   “……”梓晴瞪了他一眼,她现在真的没办法生他的气,但他的冷言冷语有时候也很伤她。   走回她自己的房间,正是吃早饭的时间。魏嬷嬷早摆了一桌子的食物等她回来。   闻着香气四溢的味道,梓晴真的对自己感到绝望。这揭示命运的时刻她还是觉出饿来。   “哇!”她惊喜地发现,糕点都做的那么可爱,太精致了。“快来吃,快来吃!很好吃的样子!”她招呼梓郁。自己伸手拿了个小包子咬了一口,太棒了!她很自然地用另一只手又拿了一个递给愣愣看她的梓郁,“好吃!”   梓郁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包子,梓晴却没发现他复杂的神色,一心扑在美食上。   这是她第一次招呼他一同吃饭。他对她曾说过的话记忆犹新。“你这个下贱的东西不配和我同桌吃饭!”   自从他来到王府,从来不曾和她一起吃过饭,因为她觉得他不配。   “格格……”魏嬷嬷虽然高兴格格有个好胃口,又担心地看着她,看来,她把从小学习的规矩也忘干净了。   “魏嬷嬷,你也坐下来一起吃。”梓晴拉着魏嬷嬷的胳膊把她按这凳子上。   “使不得,格格!您折煞老奴了。而且,这规矩也乱不得!”魏嬷嬷郑重地说。梓晴第一次看她威严的一面,不适应地愣愣看着她。“格格,大公主派了奴才从小伺候您,现在您身体好了,奴才也有很多规矩事项要教给您,毕竟您已经十六岁了,过了年,太皇太后就要给您指婚了。”   十六岁?指婚?   “格格,您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有学会。就这样出嫁,将来是要吃苦的。”魏嬷嬷语重心长地说。   “嗯……”梓晴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她的思绪又乱了。   魏嬷嬷欣喜地发觉,格格失忆后听话了很多,这可真是因祸得福!格格以前的脾气——也实在太娇纵了。   梓晴烦乱地抬起眼看着梓郁,“承毅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吗?”魏嬷嬷说的嫁人会是嫁给他吗?如果不是他……她真是越来越乱了。   “你真想不起来?”梓郁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你就算把全天下的人都忘了总还会记得他。”   “为什么?”梓晴疑惑地皱起眉。   “他是——你追求的丈夫人选!当今圣上的堂弟,年纪轻轻就以宗亲的身份参与朝政,是皇室少年的榜样。”梓郁状似平静地抛出一堆让她震惊的答案。   她追求他?皇帝的堂弟,榜样?   她的手扶着头,必须把事情重头理顺一下。“这样,梓郁,我问一个,你答一个。”他所说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对她的理解能力是个考验。   “现在是什么年代?”看见梓郁一脸茫然,她改了一种说法,“现在的皇帝是谁?”   梓郁一脸惊骇,总算还是回答了她。“现在是康熙二十年。”   “我是谁?”   “你是和硕格格,地位只比皇帝的女儿低一点。你的额娘是顺治爷的姐姐,是当今圣上的姑妈。”说到这里,梓郁的表情又变得冷硬。   梓晴无心管他。这就对了,怪不得叫她“娘”大公主呢。没想到她的前世居然身份如此显赫。她该感到高兴吗?   “我怎么受的伤,失的忆?”她重点问,这好象是承毅这趟来的重点,但她一头雾水。   梓郁的脸更沉了一点,“若鸿贝勒用箭射你,你为了躲避从马上摔下来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他为什么要用箭射一个女孩子?”这人也够卑鄙的了。   “因为你把她的妹妹从楼梯上推下去。他来找你理论,你居然要侍卫攻击他,害他受了伤,他好了当然找你报仇。”   梓晴张口结舌,不是吧……   见她不再问下去,梓郁倒是非常主动地说起来,“你造下的孽不止这几桩,我都说不过来。所以承毅贝勒那么讨厌你,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虽然太皇太后多次暗示承毅贝勒,要把你指给他,他可是明里暗里没少给老祖宗钉子碰,你也算颜面扫地了。”梓郁幸灾乐祸地说,看见梓晴受伤的表情,还是住了口,说不下去了。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和她娘大公主一样吗?   梓晴全身无力的坐在凳子上。原本以为“她”的家庭很冷漠,和家人关系很不融洽。没想到,“她”似乎和谁都不融洽!   前因后果大致明了以后,她渐渐领悟到一个答案。她为什么会来。   老天爷让她奇迹般的回到了前世,就是要告诉她为什么后世的她会铭记他的眼睛。   这不是她原本心心念念想知道的吗?   她,是为了遇见他而穿越了时空来到这里。   虽然现在她很困惑,也很害怕,但终于有了方向!她不会再哭哭啼啼了,她要好好的在这个时空活过一回!以前“她”做错的事,既然已经落在她的头上,就不该再回避,毕竟一切已经有了新的开始。   既然老天爷能格外开恩让她有这样的奇遇,一定也为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只要顺着命运的轨迹走下去,走下去……   看见她满怀希望的笑容,梓郁更加疑惑地盯着她看。   突然她从凳子上站起来,双手握拳,朝气勃勃地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不管了,反正我已经‘不记得’了,我要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梓郁看着她生动活泼的笑脸,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觉得她很可爱。他轻轻叹了口气,让一切重新开始?她并不知道她已经把多少事弄的很糟糕。这难度简直等同覆水重收!   可,他隐隐觉得还有希望。他不就悄悄地变化了吗? 7、进宫   听说大公主要见她,梓晴有些胆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怕她。也许是看了她那不可理喻的疯狂,怕她的怒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冲她扑过来。   她撅着嘴走在梓郁身后,他一脸的坚忍超过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表情。每次他去见大公主都等于给她一个机会污辱自己。   忍耐,只要他得到了封号,被皇家和贵族们认可了,他就可以远远地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他得到了封号,娘……也会有自己的诰封吧。   “大公主她……不会劈头盖脸的骂我一顿吧?”梓晴终于忍不住问。   “不会,她只会骂我。她对你……算是比较好的。”   她听懂了他话里的玄机,对她这样已经是“比较好的”,因为对别人太差了。   大公主的院落华丽得近乎奢侈,让人有强烈的疏离感。像是一处美轮美奂的建筑艺术而不是一所供人居住的宅院。   简单的说,就是没有人气。   并不是人少,人多着呢。一排排的丫鬟低头垂手地侍立在雕梁画栋之间,却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看见她和梓郁走进来,甚至没有人抬头看他们一眼,反而把腰弓的更低了。   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目不斜视地打起绣帘,幽暗的殿宇里不知道谁恭声地喊:“格格和郁少爷到了——”梓晴甚至听见了回声。   大公主长年居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的心不冷漠才怪!   看见梓晴迟疑不敢进去,梓郁轻轻推她一把,小声地说:“我来挨骂都不怕,你来见额娘怕什么!”   梓晴简直是被梓郁推进房间的。   大公主端坐在上首的大椅子里,表情肃穆,真不敢想象,一个女人在家里,自己的房间里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她的严肃让梓晴更害怕了。   梓郁跪下向她请安,施礼的受礼的都是一脸冷漠。梓晴也学着梓郁的样子要跪下,却被站在旁边的老嬷嬷提小鸡一样提起来。   大公主僵着的脸一下子就满是怒色,让梓晴快吓哭了,这女人就是变化太迅速,没过程。   “你去!”她向刚才扶梓晴的老嬷嬷丢了个眼色,“好好训斥魏嬷嬷!格格病了,很多事想不起来,规矩也想不起来了!那就再教!这成什么样子?慌慌张张,一点皇族气派都没有!”   她又转回眼光,凌厉地看着梓晴,梓晴都觉得自己开始哆嗦了。   “你要好好学,快点学!明天辰时老祖宗就要召见我们,询问你的病情。快回去好好练习,别当着一干人丢了脸面!”   老祖宗?是指孝庄太后吗?   剩下的时间她没空深想,全被用来学习面圣的礼仪,越学她就越紧张,去见皇帝、太后果然不是容易的事。   尤其是来自几百年后的她,清楚的知道孝庄太后和康熙皇帝是何等的了不起人物。   丫鬟们也忙碌起来,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首饰,乱作一团。因为梓晴实在没办法优雅地穿着旗鞋走路,她们必须改短她的锦褂,以免她踩到摔倒。   梓郁冷眼看着她们忙乱,一整天了他都沉着脸不说一句话。   梓晴百忙中还是发现了他的低落。   “怎么了?不舒服吗?”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不客气的拨开了,“你既然已经好了,我就没必要跟进跟出的吧。我走了。”说完站起身就走。   “真奇怪……”梓晴喃喃地说,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就不高兴了。   “不奇怪。”魏嬷嬷走过来,刚才的一幕她都看在眼里了。“郁少爷……”她迟疑了一下。   “魏嬷嬷,你就告诉我吧。”梓晴恳求地看着她。   魏嬷嬷终于点了点头,“公主不喜欢郁少爷,虽然也给他争封号,却从不带他进宫。这对贵族们认同郁少爷很不利。郁少爷不仅在咱们府里地位尴尬,在皇族里也是如此。”   怪不得!   梓晴暗暗做了决定,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他,至少她应该出点力。   梓晴早早的起床,果然,今天梓郁没有如往常一样清早就来她房里报到。打扮好了,她让青青带路去找他。伶俐的青青虽然一脸惊疑,还是什么都没问,默默地带着她来到一处小院。   梓郁的小院在王府偏僻的一角,用人虽少却很整洁。在院子里打扫的小厮看见梓晴来了惊讶的瞠目结舌,放下扫把飞一样的跑进房里通报。   “你来干什么?”梓郁也一脸奇怪的走出来,这还是她第一来他的屋子呢。   “穿上好看的衣服,和我一起进宫去。”梓晴表情坚定地看着他。   梓郁明显的一惊,马上又冷静下来。“我不去。”   梓晴走过来,不容他躲闪地拉住他的手,“这身就不错,够帅啦。跟我走。”   “不去!”梓郁想甩开她的手,“你是想多给你额娘一个机会污辱我吗?”   “哎……哎……我的头!”梓晴扶住脑袋上高高的旗头,上面的珠珠钏钏非常沉重,她没戴惯,总觉得会掉下来。“你别推我好吗?”她瞪了梓郁一眼,“反正你总得迈出第一步吧!就算你是陪我去的吧,我也害怕呀。”   梓郁愣愣地看着她。   她已经笑起来,拉着他的手,拖着他向前,“走啦,走拉。”   准备上轿的大公主看见梓晴拉着梓郁走过来,脸一沉,梓晴和梓郁的表情同时一僵,都停下脚步。   “松手!拉拉扯撤像什么样子!”大公主扫了一眼梓晴拉着梓郁的手。   梓晴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松开手。   梓郁的脸色更阴暗了些,原本心里悄悄升起的希望又被压住。他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的。   “上轿!你拉他来干什么!”大公主冷冷地训斥。   “我……我要梓郁和我一起去!”梓晴鼓起勇气,对大公主说出逆她意的话真是难,不过她终于说出来了。   “嗯?”大公主果然瞪起眼,马上要发作了。“你在胡闹什么!”   “我要梓郁和我一起去,我害怕,我要他陪我。”   “胡说,不是还有我吗!他去算怎么回事?”   梓晴被大公主的态度刺伤了,连她都这么难受,梓郁更受伤了吧?   “他也是我们一家人,他是我弟弟,也是您的儿子啊!反正我就是让他和我一起去,他不去我也不去了!”   “你!”大公主准备向她走过来,看架势就是给她一耳光都有可能。这时候魏嬷嬷站前一步向大公主福了一福,挡住了大公主。“公主,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再不出发就晚了。格格病了,您就随她吧。”   大公主狠狠瞪了梓晴一眼,终于转身上轿。   梓晴对着梓郁偷偷一笑,太好了,过关。   梓郁虽然没笑,但他的心震动了,她说他是她的弟弟?他们是一家人? 8、面圣   梓晴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北京故宫她曾去参观过,虽然殿宇很多,却很阴暗,很多东西都很粗糙,看不出精彩在哪。   当它作为皇帝寓所真正使用的时候居然这么的金碧辉煌。到处是鲜明的雕梁画栋,地砖被擦的幽幽有光。屋顶和墙壁的颜色都很鲜艳,檐上挂的铜风铃断断续续地发出悠远而庄重的绵响。   来来去去端庄走着的的成队宫女;疾走传话的小太监;挺胸叠肚、威风凛凛的太监头头;还有一些穿着华贵,被下人扶着,因为穿“花盆底”而高人一头的贵妇和少女,到处都是冠盖云集,锦绣风流。   她的心跳的很快,不断在脑子里演习魏嬷嬷教她的礼仪,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慌慌张张闹出什么笑话。   这可是去见历史上著名的人物哪!   慈宁宫外聚集了很多跟着主子来的下人,梓晴惊奇地发现,她们小声的说说笑笑,竟比大公主的下人们放肆很多,因为有了人声,整个宫殿显得热闹喜庆,生气勃勃。   宫女通报进去,梓晴跟着大公主走,只看自己的脚尖,心好象在嗓子眼儿里跳动。   宫殿的顶很高,虽然开了很多窗户,由于不是镶的玻璃,还是显得幽暗。   所有的老人都是喜欢热闹的,喜欢孙男弟女环绕膝下,孝庄太后也是。梓晴看到了很多人的脚, 有的坐着,有的站着。   这才有人味嘛,像大公主似的威严端坐在自己房间,对孩子说话都拿腔拿调的大概还是少数。   见她们进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梓晴感觉所有的眼光都压过来,好象有温度似的,她觉得周围热起来了。   “大公主,你来啦?我听说,晴儿的病……”孝庄太后坐在东窗的炕上,边说边喝了口茶,态度不冷不热。   大公主对太皇太后只福了福,就有宫女识相地搀住,太监抬了把椅子给她坐。   该她了!梓晴紧张地准备把魏嬷嬷教她的礼仪表演一遍,刚往下跪,孝庄太后就低笑了一声:“得了,晴丫头!少和我来这套虚的。”她手一抬,宫女就来拉起梓晴。   梓晴呆呆站着,一时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过来。”孝庄太后放下茶碗,“摔了一交,把甜言蜜语也摔没了?”   看样子,她对“梓晴格格”并不讨厌,很是宠爱的样子。   梓晴偷眼看了看大公主,她正瞪着她催促她快上去。   刚走到炕边,孝庄太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垫子,示意梓晴坐上去。   梓晴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怯怯的坐了。   “脸色还好。”孝庄太后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下。   离的这么近,梓晴才看清楚了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人。她已经六十有余,身材富态,不至于太胖却很有威严。说话声音不太响,底气却很足。   她微笑着,很慈祥。眼神也不凌厉,看上去只是一个气质很好的贵族老太太。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却不张扬,轻便舒适。   “你这次也受到教训了吧。”老祖宗略含责备地说。   “嗯。”梓晴含糊的答应,低下头。   “听说你摔的什么都忘了?”一个软软媚媚的声音说。虽然是个问句,但口气里的嘲笑显示她根本不相信。   梓晴不爽地抬头,说话的是个娇媚的姑娘,娇不怎么纯粹,却很媚,眼神很撩人,不怎么正经似的。   “是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梓晴冷漠地顺水推舟。   “唉。”孝庄太后皱眉叹气,“和你们操不完的心!晴丫头,经过这次事情,你要好好改改脾气。生你的气是真,你受了伤,心疼你也是真。”   梓晴动容的看着她,她是大清国地位最高的女人,可她说的话却这么温暖贴心,让人不由自主的亲近她。   “老祖宗,我害怕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梓晴扑进她温暖的怀抱,很自然地搂紧她。她让她想起过世的奶奶。   眼泪也说来就来,突然来了这里,周围不是冷漠就是怨恨,她的压力真的很大的。   一边儿的大公主暗暗长出了一口气,一直担心这孩子要出丑,没想到比失忆之前更会撒娇,更讨老祖宗欢心了。   “别哭,别哭……”老祖宗也环紧胳膊,“有我呢,别怕啊。”   看着这场面,屋子里的福晋格格们都暗暗流露出鄙夷,却都极力掩藏着。谁也没必要惹上这对母女给自己招惹麻烦。   虽然梓晴闯了这么大的祸,看样子老祖宗要包庇她到底了。   “老祖宗,”梓晴想起了什么,从孝庄太后怀里坐直了身子,“这次我生病,多亏梓郁照顾我。”   “哦?”孝庄眼睛里流露出欣喜,梓晴这孩子是不是装作失忆逃避责任先不论,但她真的懂事了。   顺王府的嗣子问题也没少让她头疼。她抬头看了看一直沉默站在那儿的英挺少年,“这就是梓郁吧,小模样真英俊!像是顺王府的孩子。”   这就等于是承认了梓郁的身份。   梓郁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倒身跪下叩头。   “起吧,一家人客气什么。”太皇太后亲切地说,“来人啊,难得这孩子进宫了,带他到养心殿去看看他皇帝表哥!”   所有人看梓郁的眼神都有了不同。这样一来,他不仅被承认了王爷之子的身份,将来的地位也可想而知,他不再是一个地位尴尬的私生子了。   等梓郁出去,那个“不正经”的姑娘又笑嘻嘻地说话了:“梓晴姐姐,你还认得我吗?”她笑的应该是很甜,可是放着不友善光的眼睛,让这笑容显得很诡异。笑容一没了诚意,就显得特别虚。   “不认得。”梓晴最讨厌这样皮笑肉不笑的虚伪人了,不客气地回答。   妖媚少女嗤笑一声,表情里明显认定梓晴是装的,“我是静娴啊,姐姐莫要再‘忘’了。”   听了她的话,人群里传出暗暗的低笑,看来大家都认为梓晴的失忆是大公主和女儿串通演出的一幕好戏。   大公主也感受到了大家的意图,眼睛里升腾起了怒火,哼,她们以为她是想就此善罢甘休吗?   “皇额娘!”她站起身,严肃地说,原本祥和的气氛因为她的开口而急速冷冻。“现在梓晴虽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对她的伤害明摆在这儿!现在是该好好算算帐了。”   孝庄太后轻轻地哼了一声,没回答。   这个大公主真是!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就让事情这么不了了之多好,非要较真。再闹下去,谁也没好果子吃!她怎么就不懂呢?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想算什么帐?”大公主的话音还未落,殿外一个四十多的贵妇带着一个娇俏的少女竟然没等通传就闯了进来,显然她们是听见大公主的话,迫不及待进来的。   “你儿子居然想杀我女儿,按咱们大清律法,这都得算杀人未遂!”大公主不依不饶。   “我儿子杀人未遂?你女儿呢。看看我的若羽!”贵妇一拉自己身边的少女,她正因为这阵势吓得脸色发白。“我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女儿,你女儿也下得去手推她。若羽这是命大,如果落下什么残疾,你女儿也够判的!”   一屋子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的惊讶,有的幸灾乐祸。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吵起来了!居然当着老祖宗吵架,太好玩了。”   屏风后面传出一阵少女好听的笑声,却因为和气氛格格不入而显得十分放肆。   “够了!”孝庄太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   所有人都站起来,垂下头,没人再敢说话了。   “你们都反了!大公主,定福晋!这古往今来没有的事都让你们给闹出来了!传出去一个公主和一个福晋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吵成一团,让天下人笑话!”   大公主和定福晋都把头垂得更低,老祖宗平时很疼爱她们,放肆一点也不追究,可真生起气来就严重了,搞不好算犯上。   “美璃!出来!”孝庄太后厉声冲屏风后面说。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从后面蹭出来,显然她也害怕了。“这么大个丫头,眼看要嫁人了,还这么疯疯癫癫的!你也不看看情况再说话!就你这样子,嫁出去吃不完的苦!谁能喜欢这样的儿媳妇!”   美璃也垂着头,暗暗撅起嘴。   “你们要追究是吗?”孝庄太后气呼呼地把视线转回到大公主和定福晋身上。   “那好,若鸿一个大小伙子非要和个丫头过不去,还企图杀人,流放蒙古!梓晴,你一个姑娘家,下手狠毒,把定王府的格格推下楼,还指示侍卫殴打当朝贝勒,夺去格格封号,在家闭门思过三年!”   这回大公主、定福晋都面无人色的跪地求饶。   太皇太后余怒未消地扭着头不说话,事情陷入僵局。   梓晴也看出点眉目来了,大公主和定福晋互不相让,当着这么多人吵起来让老祖宗很没面子,下不了台。   好说好商量不行了,干脆下个狠手,严判二人,让两家人都害了怕,还堵了众人的口。   现在缺的就是下台的梯子。   “老祖宗……”梓晴惴惴不安地开口,跪伏在孝庄太后的脚边。不知道自己这把赌的对不对。   对不对也只能这样苦求了!难不成还真去流放啊!   她七分真切三分表演地搂住孝庄的小腿,眼泪虽然没有配合地流出来,表情却沉痛万端。   “老祖宗,看在我受伤失忆的份上,再给一次机会吧!虽然现在我糊里糊涂,也知道错了。请您别生气!”再加点沉痛,好了,眼泪来了。   “千错万错都是由我而起,我愿意认错认罚,但请您别难为若鸿贝勒吧……”哭的太投入就真哭了,哽咽难言,最大的败笔就是鼻涕。   边哭还得边抹,抹得还要干净,不然耽误整体效果。   她倒不是真的想独自承担后果,只不过觉得这样说显得挺仗义。   定福晋没想到梓晴这么说,吃惊地抬起头。   “哼!”老祖宗还是一副不解气的样子。“你真的知错了?”   话音活动了!梓晴连忙捣蒜似的点头。   “真要是罚的那么重,我也不忍心!”孝庄恨恨地说,“你们都太不懂事了!小的闹,老的也来掺和!”眼风扫过跪在地上的大公主和定福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向着谁都不好。梓晴,如果你能让若鸿那倔小子原谅你,这事,我就当小孩子打闹算了!如果……”声音一沉,“还是不能和解,该去蒙古去蒙古,该思过思过!”   “谢老祖宗恩典!”一堆人都跪下了,梓晴也随着大流。   这就等于把事情解决了。梓晴暗暗想笑。   谁傻呀?假装也得装和好了。 9、丰台大营   还得向梓郁好言相求,他才肯陪她一起去定王府。   北京城当时并不大,更何况王府都在内城,路不算远,就是交通工具太差。   梓晴只能坐车,不敢骑马,她也不会。   到了定王府果然吃了闭门羹,护卫都没进去通传,翻拉着白眼说自己家的贝勒去丰台大营了没在家。   梓晴倒没觉得怎么难堪,她生来就是平头百姓,深知事难办脸难看的规则。倒是梓郁非常吃惊,一向自命天之骄女的梓晴竟然坦然忍受了这份窝囊气。   挨了人家好几个白眼,她居然还能面带微笑的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见高贵的格格怎么大度,看门的护卫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语气客气了些。“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   啊?梓晴烦恼地垂下头,这怎么行呢?   看来只能去丰台大营找他了。   转过脸,堆积些微笑看向梓郁,还没等她开口,梓郁已经抢答了:“不行。”   “你不愿意陪我去啊?”梓晴可怜兮兮地说。   “丰台大营不许女人进入。”   梓晴转着眼珠,扯出了一个让梓郁毛骨悚然的微笑。   梓郁骑在马上头也不回,虽然放慢了速度配合梓晴的马车,算是给她面子了,但拒绝聊天。   梓晴穿着改过的男袍,担忧地看看天色。虽然她穿了男装,还是很容易看出破绽。先不说她矮矮的身材,穿上袍子比例失调。清朝的男子都剃头,她鬓角的头发让人一眼就看出问题。   顾不上了,她必须尽快见到若鸿。   实在太耽误了,赶回家抢了梓郁一套衣服,再让魏嬷嬷她们改,浪费了大半天。现在大概都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梓郁说已经过了未时。   马车没有减震,路也不太平整,很颠。而且整个人是摊着腿或者盘着腿坐在车上的,一会儿腿就麻了。   “按这速度,我们明天都到不了丰台。”梓郁终于忍无可忍地发言了。   “那怎么办?”梓晴也苦不堪言。   “都是遭罪,不如我驼着你骑马,尽量快跑,亥时前能到。”   亥时?晚上十点多?   梓晴坐在梓郁前面,马一快跑,她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肺都和色子一样在肚子里稀里哗啦的跳腾。屁股被马鞍磨的很疼,腿还不过血,直发麻。电视剧里俊男美女共乘一骑的优美画面纯属艺术虚构!   “我要吐了。”她哭咧咧的说。   结果只换来梓郁那小子一句:“别吐我身上。”   到了丰台大营的营门,梓晴简直就是摔下马直接瘫到地上。地是黄沙地,身上沾没沾灰,还有没有形象一律顾不上,能趴在厚实土地上的平稳感战胜一切。   天色已经黑透了,四周的景物茫茫一片,除了营里的篝火外别无光源,让人有些害怕。   梓郁就从容多了,飞身下马还能算得上潇洒。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营门前有一队守卫兵丁,看起来是头儿的那个不甚客气地用手里的刀指指点点,直着嗓子喝问。   “求见若鸿贝勒。”梓郁被他的无礼弄得有点不高兴,冷着声音说。   门卫头儿上下打量了梓郁一会儿,皱起眉,用更长时间看梓郁身后坐在地上喘大气的梓晴。   “两位是……”他很疑惑地问。   “我们是定王府的,有急事找若鸿贝勒。”   一听是定王府,门卫头儿表情一垮,“我们爷睡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明天再说吧。”他转身要走。   梓晴大惊失色,明天?这里没村没店的,再不让进营,难道要一直在这儿蹲到天亮?   “守卫大哥,请你务必通传一声!”梓晴从地上蹦起来,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   露宿郊野的恐惧激发她全部潜能。   梓郁忍不住挑眉看了眼她,梓晴正一脸哀求地看着守卫,没理会。   守卫大哥?   这真是从梓晴格格嘴里说出来的?   梓郁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塞给守卫头儿,“劳烦了。”   真是什么都没钱好使!   梓晴感慨地看着守卫头儿把银子掂了掂。他已经向营里走了。   “如果爷不愿意见你们,我也没辙。”他悻悻地补了一句。   虽说已经接近初夏,晚上还是很冷,尤其周围黑漆漆的。梓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抱起胳膊。   马蹄声在夜晚传的尤其远,好几匹马杂沓的奔驰而来,夹杂着策骑的男人们“驾,驾”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虽然人不算多,但速度快,马也彪悍,气势非凡。   “那是……那是……”守卫们挤成一堆极力观望着。   “是都爷!他老人家来了!”不知哪个眼尖的先看出名堂,惊叫着。   “快去告诉鸿贝勒!”守卫乱成一团,有的跑去报信,剩下的赶紧抄起火把,列队准备迎接。   完全被忘在一边的梓晴和梓郁目瞪口呆地站在营门外,好象比守卫们更殷勤地等着接待似的。   到了营门,为首的男人放慢马的速度,习以为常地接受守卫们的跪拜。   是他?眼睛的主人,承毅!   他高高的端坐在骏马上,目不斜视,兵士们跪拜着他,他们的头只及他的马蹬。   挺直的背脊,英武的身材,俊美的容颜……都让她晕眩。   梓晴默默地仰望着他,她还不习惯自己的贵族身份,只觉得离他好远好远,远得都有些绝望。   承毅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精准地俯视过来。   她的心一紧,居然有些想哭。   她真的很想他!无论是出于好奇也罢,出于眷恋也好。真的见了面,她灰头土脸地仰望着他,而他……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承毅也借着守卫们的火把看出了她是谁,他有些惊讶地微微掀了掀眉毛,但没有停下,无动于衷地缓缓走进营门。   “嗳……”   她下意识想叫住他,却发现,只是喊出他的名字已经很难!   他应该听见了,却没有回头,跟随着他的侍卫们骑着马从她身边走过,把她彻底淹没,扬了她一身灰尘。 10、求和   一个高瘦结实的俊朗年轻男人带着几个护卫快步从营里迎出来。   “我以为你明天早上才会来。”年轻男人对承毅说,眼睛却状似无意地把周围一扫,在梓晴梓郁脸上略微停留后又回到承毅身上。   承毅见他来了,下了马,早有人赶着上来替他牵牲口,他潇洒地把鞭子也扔给来牵马的兵丁。   “心里有事晚上该睡不塌实了,还是赶着上这儿来,安生一觉到天亮。”他浅笑着说。   两人说着话,目中无人地就向营里面走。   梓郁一推梓晴,小声催促:“说话呀,那就是若鸿贝勒!”   哦哦,梓晴这才大梦初醒似的一激灵。原本以为能被几个侍卫揍一顿的男人应该瘦弱文静,没想到是这么硬朗的一位。   “等等!”她不得不叫住他俩。   若鸿和承毅果然都停住脚步,回头看她。都是一副莫测高深的平静表情。   军士们也都听出眼前这个矮子是女的,但主子们没说话,他们只能把头垂得更低。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梓晴抽了抽鼻子,千万先不能哭,虽然受了这么大罪来了,却被人当蟑螂一样瞥着很不是滋味,但她还是得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若鸿略略沉吟一下,冷着嗓子很凶的说:“进来吧!”   梓晴的心一宽,好了,不用露宿野外了。这边心刚放肚子里,那边马上产生了新危机。又黑又冷的站了这么久,被风一吹,她想上厕所!   她焦躁地环顾四周,连绵的兵营,到处都是男人,肯定没有女厕所!   梓郁跟着承毅和若鸿走了几步,发现梓晴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她还可怜巴巴地在刚才站的地方,一脸欲哭无泪的别扭表情。   “快跟上。”他皱着眉催促,承毅和若鸿也再次停步回头看她。   “若鸿贝勒都让你进来了,你还磨蹭什么。”承毅似笑非笑地说,口气里有丝看好戏的幸灾乐祸,招来若鸿一记白眼。   “我……我……”梓晴艰难地迈前一步,怎么突然就这么急?一点积累过程都没有!   所有人都在不耐烦地看着她,用表情谴责她。   “我想尿尿。”梓晴失败地垂下泪两行,放弃尊严地坦白道。真是太佩服自己了,这个紧要关头,居然还顾虑到说“上厕所”或者“去洗手间”他们会听不懂。   所有人都“噗嗤”一笑,又都马上忍住。   若鸿忿忿地揪起眉,看来已经在抓狂的边缘了。恨虽恨,他总不能看一个姑娘家尿裤子吧。   他用下巴一扬,示意她去一个帐篷后面的暗影里。“我不叫人过去就是。”   梓晴用冲向幸福未来的表情跑向那个角落。   承毅嘴角微微抿了抿,还是透露出些揶揄的笑意。他瞥了瞥若鸿在怒火冲天中苦苦克制的表情,终于笑出来,若鸿……他的麻烦大了。   被这个丫头缠上的痛苦,他是刻骨铭心,食髓知味。现在又有一个男人与他分享,他真是不胜宽慰啊。   梓晴打量着若鸿替她安排的帐篷,基本上能遮风挡雨,就是隔音很不好。外边就是一个巨大的火堆,让来往走过她帐篷的人都像是在演皮影戏。负责夜巡的兵士们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让她无法入眠。   更恐怖的是,营里的兵丁知道帐子里住的其实是个女人,都不免在帐篷前驻足观望。他们的影子映在帐篷上,她看得非常清楚。   危险啊!这是一个居住着至少几万男人的地方!生在科学和传媒都很发达年代的她,当然明白男人冲动起来是不用脑子思考问题的。   不行,她必须速战速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一直保持高度警惕,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她赶紧走出去,跑向若鸿的帐篷。   她得意地佩服自己,昨天故意拖延,看清楚他是进的那座帐篷。   已经起来的兵士们表情古怪的停下手中的活儿,张大嘴看着她,让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像被狼追着似的窜进若鸿的帐篷。   糟糕,若鸿还没起床!   他光着上半身背着她躺,薄薄的被子掀在床的外侧,造型崎岖。还好……她松了口气,他穿着长裤。   “谁?”   感觉到异样,若鸿警觉地迅速起身,更夸张地还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刀。   “是……”本想报上名来,看着他一个挺身站到地上,刀已出鞘,吓得她连话带呼吸都停止了。   若鸿也看清是她,眼睛里居然闪着凶光,刀并没有放下,反而威胁地逼上她的脖子。   梓晴觉得那薄薄的刃上传来的绝对是冷冽的杀意。   她终于有些明白他有多恨她。   “你又想干什么?”他用刀轻敲了一下她的下巴,锋利的刀口划破了她娇嫩的皮肤,虽然没有出血,她受惊而痛苦的表情,让他还是冷着脸收敛了自己的手劲。   “我……我有话说。”梓晴觉得自己的嗓子发苦,说出来的话都是涩的。   若鸿皱着眉,盯了她一会儿,终于放下了刀。   梓晴赶紧深呼吸,她快缺氧了。   “我是来道歉的。”她逼迫自己直视他,显得很有诚意。但声音就让人泄气了,是抖的。   他冷着脸看她,没接话。   “我想你也知道了吧。如果咱俩不尽快和好,太皇太后就要处理咱俩了。”她郑重地说,希望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结果人家还是不接碴。   “和我回去吧,只要和老祖宗说一声,这件事就解决了。”   “说什么?”终于有反应了。   “和好了,不生气了。”   “不可能!”   这人真是缺心眼!   “那你就得去蒙古了!我无所谓,还在北京,还在家里。”她也没好气。   “原谅你没门!我情愿去蒙古!”   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梓晴觉得自己一口气上不来。   “你……”梓晴瞪着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行,冷静!发火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闭上眼,吸气,呼气。再睁开眼瞪他。   “就算是装的行不行!你装作原谅我还不行?你可以继续恨我,骂我……打我都行。”不排除这个可能,她说的非常心虚。“欠你的我慢慢还!先把流放思过这场灾挡过去好不好?!”   “欠我的……慢慢还?”他脸色转狠,汹涌的火气在眼睛里越聚越多。   他的样子太可怕了,她说错什么了?梓晴快被他吓哭了,本能地后退,想逃。   “你能还我什么?”他吼道。   一把抓住她,他像要把她晃荡散了似的使劲摇。梓晴听见自己的脖子咔吧咔吧直响,脚都离了地。   “我被你的几个狗屁侍卫打了,一个镶黄旗的副都统让几个家丁给打了!你要怎么还?怎么还?”   自己技不如人,他赖谁啊?梓晴委屈的泪流满面。   “你要还是吧?”他发狂了,如同野兽。他的蛮力让她就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偶。他把她甩到床上,恶狠狠地压住,他的体重惩罚地碾着她,她要窒息了。   “你干什么?”她恐惧地尖声哭叫。防这个防那个,她却自己跑到最危险的地方来了。   “你让我成了笑柄,我夺了你的贞洁!我宁愿去蒙古!我宁愿流放!我名望扫地,你嫁不出去,这算扯平!”   他的手蛮横地撕破她的衣服,故意弄疼她。   “救命!救命啊!”她大喊,对他又踢又打,完全没有效果。她的心都要裂开了。   “救命……”她声嘶力竭,若鸿并不阻止她哭叫,还带着份幸灾乐祸的残酷笑容。   在他的地盘,谁会来救她?她叫的越大声,越多人知道越好。   “承毅啊……承毅!救救我!救救我!”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大喊,悲戚的声音让若鸿浑身一僵。   他目瞪口呆地压在她身上,身下的她浑身剧烈颤抖,娇美的脸上全是泪痕,脖子、裸露的胸膛上全是他弄出来的青紫,狼狈不堪。   他在干什么?   疯了,一定是疯了!   他懊恼地低吼一身,触电一样弹开,退到床边,混乱的捏住自己的太阳穴。   帐篷的门帘被人掀开,承毅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看不出情绪。   若鸿放下捏着太阳穴的手,懊恼而烦躁地扭过头不去看他,脸上浮起狼狈的红。   “把她弄走。”若鸿思绪混乱地甩了甩头。   承毅没有说话,脚步异常沉重地走到床前,用被子包住已经哭不出声,颤抖着流泪的梓晴,抱出帐篷 11.和好   “你还有没有脑子?!”承毅把面无人色的梓晴抱回自己的帐篷,凶狠地抛在床上,力道之大让木床“咚”的一响几乎塌了。   梓晴受惊过度,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他是个男人!你大早上去他帐篷?”承毅气恼地在地上左右踱了几步,眼睛因为愤怒熠熠发光,表情好象要吃人。   “你想献身给他当补偿可以!主意不错!”他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冷冷地笑了,“至少偷偷的啊!居然在丰台大营里!行,你们够绝!”他无法克制地咬着牙。   “喊我干什么?我不想趟这浑水!”他一拳砸碎了地上的桌子。   “你……”他怒不可遏地狠狠一指她。   他怒吼,砸东西,她看在眼里,却好象无法做出反应!她吓坏了,真的吓坏了,还好……最后一刻他还是赶来了,赶来救她!   “哇……”终于意识到自己安全了,她哭出声。号啕大哭,完全没有形象。   她蹭下床,扑进他的怀里,只有在他怀里,她才感觉最安全。   包着她的薄被滑落在地,上半身的肌肤彻底走光,她根本顾不上了。她需要他的怀抱,他的安慰!   “混帐!”承毅低咒一声,忙不叠地替她拉起被子包好身体,她不管不顾地扑在他身上大哭,鼻涕眼泪一大片,直凉进他的胸膛,奇异地扑熄了他的愤怒。   这个女人换了更狠的手段折磨他!   而且,非常见效。   梓晴轻轻抽泣着,刚才哭的太尽兴了,到现在都还没好,好象打嗝似的停不下来。   梓郁坐在矮凳上沉着脸低头喝粥,看也不看她。看情况他完全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却很生她的气。   他该不会以为是她去“**”若鸿吧?!   承毅把梓郁叫来以后就不知去哪儿了,帐篷里只有闷不吭声的姐弟二人。   “我……”气氛太紧绷了,梓晴也有点委屈,刚开口,就被梓郁抬头恶狠狠地瞪上一眼。   “闭嘴!”他气恼地说。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什么是身败名裂?   难道是她做错事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冲她发火?   梓晴想反击,却实在没力气了,只能委顿地裹在被子里,不停地抽鼻子。   门帘掀动,承毅和若鸿走进来。   看见若鸿,梓晴本能地瑟缩一下,居然连抽泣都止住了,真是怕了他了。   若鸿也臭着脸,一副他吃了亏的样子。   见他不说话,承毅推了他一把,若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口气恶劣地说:“我和你回去见老祖宗。”   她没反应,张着嘴看着他,好象没听懂。   “快点收拾一下,马上走!”见她没动作,他又爆发了,凶横地命令道。   “哦!”她下意识地接受命令,快速起身,忘记自己没穿衣服,只包着被子。被子散开,她这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拉。“走吧。”她还不忘积极配合。   三个男人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她。   若鸿低咒一声,理智估计完全崩溃了。他愤恨不已地扯开自己的袍褂,动作有些粗鲁。   “你干什么!”梓晴又尖叫了。   若鸿把袍褂甩在她身上,命令道:“穿上!”说完,头也不回,气冲冲地快步走了出去。   承毅浅笑着摸了摸下巴,若鸿掀帘子出去的时候,他看见外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张头张脑。好象是静娴的二哥。   承毅眼睛里闪过阴鸷诡谲的光,心里算计着另一种可能。   梓晴穿着若鸿的袍子,要不是靠腰带系住,都能直接垂落到地上。   若鸿去安排车马,承毅在她身后对一个将领打扮的人低低吩咐着什么。梓郁一声不吭地站着,若有所思。   “怎么会……”梓晴皱着眉远远看着若鸿挺拔的背影,喃喃地低语。   “什么?”承毅倒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吩咐完,走回她身边。   “若鸿贝勒……怎么会被家丁打伤?”她真的很疑惑!她“切身”体会了他的力量,光看他结实的肌肉,也应该是以一当十的主儿啊!   “因为他不了解你。”承毅不着痕迹地收敛了笑意,眼底闪着鄙夷的光。   “嗯?”她不解地抬头看他。   承毅被她清澈的眼光瞧得有些心烦,口气也冷了:“你给他下了蒙汗药!”   啊?梓晴又惊愕地张大嘴巴。   她真是越来越被“梓晴格格”震撼了!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她也才16岁不是吗?   看看“她”留给她的烂摊子!个个都是大手笔! 12.受害者   虽然过程痛苦了点,不过结果还是好的!   若鸿虽然表情恐怖,还是在宫门口耐心等着她回家打扮好了一起去见老祖宗。   老祖宗神色忧虑,眉头一直没有展开。   “我们……真的已经和好了。”梓晴被老祖宗的态度弄得有点慌,事情解决了,她老人家怎么还没一点高兴的意思,反而更烦恼了似的?   她怯怯地戳了一下跪在旁边的若鸿,让他赶紧帮腔。她还是很怕他,肢体的接触让她有些颤抖。   若鸿也不爽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向上首的孝庄太后磕了个头。“老祖宗,您为这事儿费心了,奴才罪该万死!”   “你们……你们……”老祖宗突然激动地抬手指着他们,气得直喘气。   若鸿赶紧跪伏在大理石地板上,梓晴也学他。   “你们这两个小畜生!气死我算了!”老祖宗终于把话说顺溜了。   “让你们和好,也不用闹成这样吧!幸亏事情已经压服住了,不然你们在丰台……咳咳!”老祖宗气得浑身颤抖,直咳嗽。   梓晴浑身僵硬,血都冷了。老祖宗也太神了!这么快就知道了!   若鸿跪在地上,也不辩驳也不告饶。   梓晴简直是浑身发软,瘫在地上。   “下去,都给我下去!气死我了!”老祖宗气哼哼地一挥手。   若鸿僵着脸又叩了个头,退出花厅。   梓晴失魂落魄的跟着他,扁着嘴,又害羞又气愤,都怪他!   “怎么办……怎么办……”她浑身发虚。   若鸿皱着眉,表情还是那么凶恶,仿佛他才是受害者。他停住脚步低头瞪她,“怎么办?我比你更惨!现在我算是撇不清了!承毅!我饶不了你!”他吼完,怒气冲天地快步离开,看起来像是找谁去寻仇。   什么意思?和承毅有什么关系?   梓晴烦恼地呻吟一声,头都疼了。   回到家里,梓晴觉得很累,却睡不着,坐立不安。   她忍不住去找梓郁,虽然他也不算友善,但却是唯一能听她说心事的人了。   她走进房间的时候,梓郁正坐在窗前的案边皱眉沉思,很不高兴的样子。   “梓郁……“她带着哭音叫了他一声。   他抬头瞥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   “糟糕了!我和若鸿和好了,老祖宗还是很生气!还……还知道了丰台的事!”她的脸有点红。   “哼!”梓郁冷笑。“果然。”   他们都好象知道来龙去脉,就她糊里糊涂!她快被这种局外人的混乱感受搞得快发疯了。   她才是主角不是吗?   “到底……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尖叫,胸口发闷。   “你还没想明白?”梓郁简直是有点怜悯地看着她,“老祖宗知道这事儿,肯定是承毅说的。”   “啊?!”梓晴脑子发木,瞠目结舌。   “他一直不想娶你,正找不到有力的理由拒绝老祖宗的指婚,你正好给他制造了一个。”   怎么可能?他……   “这人心可真狠。”梓郁冷笑,“为了解脱自己,连朋友都害。哼,他就是这么个人,不然怎么能干这么多大事!”梓郁又厌恨又佩服地说。   梓晴茫然地瞪着大眼,视而不见地看着他。   没人在乎她的感受!   若鸿恨她,想**她泄愤。承毅想甩开她,卑鄙地把事情捅到老祖宗那儿。梓郁还好象在他们身上有所获益,见着世面似的!   她默默走出梓郁的房间……心里空空荡荡。   她甚至感觉不出悲伤。 13.被嫉妒的女人   来了清朝一阵子,梓晴对生活有些习惯了。泛滥的清宫戏对她很有好处,至少对生活的一些方面不怎么隔膜。   当清朝女子也不怎么轻松,尊贵如她,也不能想睡到几点就几点。早上一定要起来去向父母请安,没有节假日。   而她的“额娘”大公主也十分看重各种礼仪规矩,凡是别人向她磕头行礼,显得十分尊重她的活动,她一律不放过,把人折腾个够。   除此之外,就算没有太皇太后和皇后的懿旨,作为皇亲国戚,她们也要定期进宫请安。   梓晴心里有事,一直高兴不起来,魏嬷嬷她们小心翼翼伺候,却不劝慰。大公主恐怕连女儿不高兴都没看出来,顺王爷就好象只是个理论上存在的爹,向来没有一句热乎话。   梓郁被招进大内侍卫府,那是贵族子弟才能入选的地方,给皇帝当近身保镖,那是他被封为贝勒的必要锻炼,所以也不怎么在家。   梓晴觉得很孤独,更茫然了。   今天又是给老祖宗请安的日子,早早的进宫,很多福晋格格的已经在了。   请完安,老祖宗要和福晋们说些生育方面的“成人”话题,没婚配的少女们就被宫女请出去,扎堆儿说笑。没人主动接近梓晴,都各有圈子的聚了好几堆,时不时爆发低低的笑声。   梓晴更失落了,她干脆在外廊的尽头一声不吭的坐着,没人理她,她也不理别人,这总行了吧。   就这也还有人挑衅,那个叫静娴的妖精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她一眼,那表情她都形容不出来,有点怜悯,更多的是愉快。像是幸灾乐祸,更像报仇雪恨。   梓晴回瞪她几眼,还是没她有毅力,坚持不下去,随她耀武扬威了。   那天在屏风后面没眼色发笑被老祖宗骂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也好象在观察她似的。   梓晴看了她一眼,她的年纪应该和“梓晴格格”差不多大,卤莽轻率的性格却让她看上去还是个放肆的小孩子,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好象叫美璃。   “梓晴……”美璃咬着嘴唇,破天荒地露出难过的神色,说话也吞吞吐吐。   “嗯?”梓晴疑惑地看着她。   “我听说了。”美璃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是来安慰梓晴的,自己还挤出点笑容来。   看得梓晴直发毛。   “你没办法嫁给承毅哥哥啦?”美璃不死心地问,随即又别扭的笑了,“嫁不了就嫁不了,反正他也不喜欢你,嫁给他也不见得吃香。”   “……”   这算安慰吗?   “若鸿哥哥也不错啊。爵位虽然比承毅哥哥低,将来也是郡王,人长得也好看,性格吗……”美璃暗暗翻了下眼珠,就是性格太臭!   “我哥哥其实很好的。”一个娇柔的声音轻软却坚决地打断了美璃的话。   梓晴认识她,她就是若鸿的妹妹若羽,因为一切争端都是由这个女孩子而起,她特别记住了她。   若羽正是那种经典的小鸟依人型美女,身材娇小纤弱,说话文文静静。水灵灵的大眼睛配白皙的瓜子脸,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要怜爱她。   若羽显然很怕她,不知道什么原因使她鼓起最大勇气走过来,身子竟然都微微颤抖。   有这么夸张吗?   若羽盈盈向梓晴福了福身,梓晴不自觉地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她干吗这么客气啊。   梓晴愣愣的看着她,她好美,也好温柔,“梓晴格格”怎么下得去手推她下楼呢?   “梓……晴姐姐,我……”说着大眼睛里还蓄上了泪光。“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现在事情已成定局,姐姐,请你一定原谅我哥哥,别记恨我哥哥,将来……将来……”若羽神情恍惚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显然对将来充满忧虑,“好好对我哥哥。”   梓晴浑身一震。   事情已成定局?   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丰台大营里发生的事了?可是,并没发生她必须要嫁给若鸿的事啊!   她要向谁解释?解释的清吗?   她突然想起若鸿愤怒的神情,用诅咒的语气说的:我算是撇不清了!   所有人都是怎么认为的!就连若羽。   她真是个好妹妹,好女孩。为了哥哥,她能都克服恐惧,不管是非对错向她道歉,希望将来能好好相处!   这就是承毅想要的吗?   梓晴苦笑,泪水没有预兆地连绵滑落。   真是好手段。   她整整想念了他几百年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无法相爱产生的遗憾吗?她能怪他吗?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缠着他的疯女人,只要有机会甩开她,他不在乎会伤害谁。   可她呢?她对他几百年的惦念找谁回报?   不公平,爱是最不公平的。   看见梓晴的泪水,美璃和若羽都很惊慌。不知所措地呆呆看着她。   她们见过梓晴哭,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又嚎又嚷,因为太激烈也太吵,基本是没有任何悲剧气氛而言的。   现在,她在默默哭泣,她的泪水竟然像有温度似的蛰疼了她们的心。   如果一开始她就是这样的,估计和承毅孩子都生了。   若羽也忍不住哭了,一个女孩子,因为意外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该多伤心?   “你们在干什么?”又是一声厉喝,若鸿也顾不上这是在老祖宗的宫里了。“又在欺负她吗!”他用喷火的眼睛扫射过来,重点杀伤梓晴。   他刚从皇上那边过来,就看见妹妹在哭!   “不是的,哥……”若羽哭着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小声啜泣着,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鸟,让人忍不住要去保护她,安慰她。   梓晴木然地看着,她也在哭,可是没有人注意,或者说没人在意。   若羽流的泪是让人心碎的断肠露,而她的,满打满也就算个鳄鱼淌的坏水儿。   “哥,梓晴……姐姐没有欺负我。我……她……”虽然亲切的称呼梓晴很拗口,但她必须过了这一关。这个女人八成要成为她的嫂子了。   若鸿皱着眉,轻拍着妹妹的后背。那个该死的女人也在哭?哭什么?因为非得嫁给他?   他一阵烦躁。   “靖轩哥哥。”美璃也学着若羽的样子奔向跟着若鸿一起进来的男人,他正在和承毅低低地说着什么。看见美璃跑向他,眉头不悦的一拧。   这个男人真帅……美璃看着他的眼神,梓晴觉得好熟悉,对了,曾经她也是这么看着承毅的。   承毅站在那个帅哥旁边,气色很好,心情也很愉快。当然了,梓晴心里发苦,他甩掉了一个大麻烦。   当他抱她回去,她在他怀里安心的哭泣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他心里盘算的是终于可以抛开她!   帅哥靖轩略含烦躁地格开美璃的时候,他居然还会心地笑了笑。   “承毅哥哥,你这么对梓晴可太损了!”   没心没肺,说话不照顾别人感受是一种绝症!美璃脱口而出,震的梓晴浑身一晃,当着怎么多人,难堪地直想往地缝里钻。   承毅似乎无心地淡淡看了眼梓晴,云淡风轻地说:“勉强是没幸福的呀。”   梓晴突然笑了,说的好。只要他幸福了就好,他才不管若鸿和她是不是勉强的,会不会幸福。   看见她的笑容,承毅微微一愣,不怎么高兴地抿起嘴角。   “靖轩哥哥,你可不能这么对我啊。”美璃傻傻的说。   她还是太笨了。   爱,难道是可以用一句话承诺的吗?   梓郁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他有些痴的看着若羽,眼睛里满是梓晴没有看过的温柔。   “你……别哭了。”他生涩地对若羽说,脸还有些红了。梓晴第一次觉得他的确是个十四五的毛头小伙儿,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有些羞涩。   她垂下眼,浅浅地笑了。   她终于理解了“梓晴格格”一次。若羽不经意的就能享受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关爱,温柔,呵护,安慰……而她得到的除了漠视就是憎恨,她嫉妒啊。   就连她,2007年的郑梓晴也嫉妒。 14.不喜欢的女人就不要   梓晴独自一人在高高红墙之间的甬路上失魂落魄的走着,几乎有些踉跄。她已经顾不上大公主在哪儿,顾不上和老祖宗告辞一下,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要回家,回到谁也见不到的地方去。   她适应不了!   她想回去,回爸爸妈妈身边,回东旭身边!   什么格格公主,什么贝勒王爷!都比不上轻松自在的生活!当然,2007年她也可能失恋,也可能遭到不幸,但还是被亲情友情包围的!   郑梓晴是有亲人,有朋友的!放学回家,有妈妈做的好吃的,没有山珍海味,样子有时候也很难看,但是,她能吃的好饱好开心!   孟琳的嘴是很损,经常伤她,但什么事都陪着她,什么话都可以对她说!   她还有东旭,宠着她,爱着她的东旭。她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还暗暗遗憾没有什么曲折离奇的爱情波折,还有点不满足。   梓晴格格穿金戴银,仆人成群,身份高贵。感情生活也很“曲折离奇”。   她不知道“梓晴格格”是不是很幸福,很享受这一切?她郑梓晴很不幸福,很不享受。   吃的好,穿的好就只能乐几天,然后呢……除了伤心就是孤独!   在这个时空里死一次能回去吗?   “承毅哥,你真的非要这么做吗?”是梓郁的声音。   墙的尽头是永康右门,门前有个狭窄的小广场,梓晴本能地贴在墙根拐角,她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承毅!   “我怎么做了?”承毅被梓郁的口气弄得也不高兴,赌气似的反问。   “若鸿哥怎么办?”   梓晴浑身一颤,若鸿怎么办?谁来关心她怎么办?!   “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人家若鸿贝勒都没说什么,都认了,你嚷嚷什么?”承毅冷笑。   “梓晴喜欢的是你啊!”梓郁指责道,“她以前是很过分,很讨厌,但她喜欢你的心是真的吧?她千错万错,喜欢你的心是没有错的吧!”   梓晴捂住嘴,泪眼流下来。没想到梓郁还是向着她说话的。   “她喜欢谁都没错,问题是我不喜欢她!”承毅冷哼一声,冷酷地坦白。   “那你也不能把她推给若鸿哥啊!若鸿哥也不喜欢她!他们俩在一起除了互相折磨还能有什么?”梓郁愤怒了。   “你一个小孩子还教训起我了?好,好的很,今天哥哥就教你一手。”承毅的口气冷的让梓郁一颤。   “若鸿怎么中的蒙汗药你知道吗?你姐有疯病的时候,若鸿都没戒备她!若鸿要是真忍不了她,可以和老祖宗说啊,可以去戍卫边疆躲几年啊!人家不是认了嘛!正主儿都没说什么,你跟着瞎起什么哄?”   “你……”   “你说什么都好,我不在乎,我不喜欢这个女人,就不要她!对你姐还有点情谊才帮她找个婆家!以后关于她的事,少跟我罗嗦!”   脚步声向她藏身的墙角快速移动过来。   她无处躲藏,下一秒,她已经看见他矫健的身影。   猛然看见她,承毅有点受惊地一顿,随即冷冷嗤笑一声,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他不在乎她听没听见这番话。 15.我也可以放弃   梓郁沉默地骑着马跟随着梓晴的轿子。   “梓晴……我们绕个远去鼓楼大街?去散散心也好。”梓郁极轻地叹了口气。   鼓楼大街?商业区啊?   梓晴本想拒绝,她实在没这个精神了。   但梓郁又低低地说话了。   “都怪我,如果我当初不带你去……梓晴,事到如今,你难过只能自己遭罪。”他的视线凝注在轿子纱窗里那个模糊的倩影。   他幽幽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梓晴觉得胸口堵得厉害,轿子里闷得她喘不过气。她示意轿夫们停下,烦乱地扯下头上高高的两把头,上面的珠钏被她摇的一片响,好几个纠结在一起。   她用力扯着袍子上的盘扣,那些用珍珠镶成的扣子经不住她粗鲁的力气,有几颗掉落下来。   甩掉进宫面圣才穿的锦褂,里面是丝绸做的衬袍,精美的款式单穿也不失礼。   其实她也不在乎失不失礼,是不是穿着内褂从轿子里出来,反正她不那么热了,贪婪地呼吸着轿外新鲜的空气,塞在她胸口的那团棉花好象也透了些气进她的肺。   梓郁担忧地看着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她的头发有些乱了,没有旗头,发型和头发上的饰物显得很不协调。内袍虽然精美,毕竟是内衣,老百姓看不出什么,要是哪个官家诰命经过看见……怕又是一场口舌。   但她强装豁然的神情,让他实在不忍心说她。   凉爽的风吹在她身上,脑袋也不那么疼了,身体也好象轻飘飘的。   不喜欢的女人就不要是吧?   她这缕穿越几百年而来的幽魂也可以不那么在乎的!她为他难受的够多了!   她也不要……不要喜欢他了!至少从今天开始,她要试着不喜欢他!   她才“认识”他几天?不就是因为那双眼睛吗?   现在,她回到前世,发现眼睛的主人这么无情,而且,根本不喜欢她,多好!彻底死心!   如果她死了——最差的情况是老死,那要费好多年——能回到来世,那她就好好和东旭过一辈子,还要特别幸福!   看看,她就知道老天爷是早安排好的。如果她和那双眼睛的主人有缘,2007年遇见的就该是承毅,结果没有,不是他。   这就是没缘分!回来就是为了让她知道没缘份!   就是让她知道下辈子她很走运,要知足。   “梓晴格格”万人嫌是吧,不要紧,投生成她郑梓晴的时候,也有东旭这样的超钻石级男人主动喜欢,上赶着娶她!   她曾经问过自己,爱东旭吗?是爱,还是对他的爱很感激,想努力回报?   现在她也可以问自己,爱承毅吗?   一见钟情是有的,他帅吗,好看,谁不喜欢俊俏的男人啊!   眷恋,也有!毕竟从小就一直迷恋着他的眼睛。   其他呢?   爱情带来的甜蜜,一想他就心跳加速,或者他对她的温柔,对她区别于对别的女性的特殊优待?   没有,非但没有,还像扔垃圾袋一样,恨不能踢上一脚,飞离视线。   她也可以放弃的!   谁规定她非要追着他跑,踢一脚爬起来跟上,再踢一脚再爬起来跟上?   “鼓楼大街好吃的东西多吗?”   下了这个决心,她好象吸足了氧,居然有心思笑了。   该吃吃,该喝喝,好不容易来了,别亏了自己。   “你……”梓郁眉头皱得更紧了,下了马,走到她身边,“都听见了吧?”   心猛的一刺,有点痛!   赶紧压住那一阵心痛。虽然下了决心,还是会难受。当然了,对一个人的感情如果能像开关一样,“啪”就断电得彻彻底底,她也不是个正常人了。   “梓晴……姐,你别再难过了。”梓郁有点艰难地说,“他不喜欢你,就算你真的嫁给他,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他的心太冷,不适合你。若鸿哥……若鸿哥也不错,他是那种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豁出命对你好的男人,比承毅更适合你的。”   梓晴的表情一僵,又痛了,痛得她压服不住。   放弃,有时候比继续坚持更难。   毕竟爱情不是靠努力或者坚持就能成功的。 16.祸从天降   梓晴努力的使自己对眼前的一切非常专注。   没想到清朝已经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了。鼓楼大街果然没让她失望,店铺林立,商贩如织。   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她的心情也变好了。随从们手里都堆山积海的拿着各种物品,愁眉苦脸。   大公主虽然是个很凶残的母亲,倒也算得上个大方的妈,平时就给了她很多银子和银票。   梓晴原本没怎么在意上面的数额,现在一消费,一对比物价,才知道大公主给她的简直就如同一张刷之不竭的金卡。   疯狂购物能减压,能使女人暂时忘记伤痛绝对是真理。   梓晴就减的非常彻底,忘得十分干净。   梓郁无奈地看着她,只要她高兴,随便她吧。这段时间也难为她了。   惊喊尖叫从街市的那头一路延伸过来,鸡飞狗跳、哭爹喊娘。梓晴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已经被梓郁一把推到街边商铺的墙角。   一匹高大的骏马发了狂一般在人群密集的街道上飞驰而来,撞翻了不知多少摊子,马带过的疾风也让躲闪不及的人被刮倒在地,怨骂不已。   梓晴心有余悸,也难免忿忿不平,这谁啊?这么没公德!   那马上……不是美璃吗?   梓晴张着大嘴,手指像跟踪仪一样随着飞奔而过的马移动,上坐着的女孩的确是美璃!   她也张着嘴,像是要喊没喊出来的样子,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爆出来,脸色都不是苍白,是青绿色。   她从梓晴面前飞驰而过,风大的把梓晴的头发都弄散了。只几步之遥,一个老婆婆手里牵了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实在躲闪不开,生死关头,老婆婆推开了小孙女,自己却被马蹄狠狠踏中,胸口顿时血肉模糊,带着肉屑的血迹喷溅开来。   骨头碎裂的声音即使在鼎沸的叫骂声中还是那么清晰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梓晴只觉得自己的腿一软,被梓郁拦腰抱住,她觉得恶心想吐。这么近看到一条人命的消失,她浑身抖得无法站立。   美璃也被马甩下背来,重重跌在路上。她的脸灰败的没有一丝血色,头发散乱沾满灰尘,眼睛空洞地望着已经没有呼吸的老婆婆的尸体,血还在不断地涌出来,把黄沙道都浸透了。   这时人群骚动起来,人人情绪激奋,把美璃团团围住,嚷嚷着要她偿命。失去奶奶的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一些人情绪已经失控,对美璃拳脚相向。   “快……快……”梓晴虚弱颤抖地指着越聚越多的人群,“我们快进去,不然会出人命的。”   梓郁已经镇定一些了,他对美璃平时的狂妄就很不以为然,现在她于闹市策马飞驰弄出人命简直死有余辜,他没有去救她的意思。   “已经出人命了,还急什么。”梓郁慢悠悠地说。“就咱们的这几个人,进去还不够挨揍的,更别提救人了。”   梓晴也知道梓郁不想去替美璃解围,她也知道美璃这次是太过分了,可她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难道真要让她被愤怒的人们一拳一脚的打死吗!   还有……她看着靖轩的眼神。   算是同病相怜吗?   她对美璃有种说不出的感情,像是同情她,又像是怜悯自己……   她没办法丢下她不管!   没考虑到自己能解决什么问题,她已经开始向混乱的人堆里挤了。   梓郁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弱小的身影在人群里扑腾,挤进一步,又被推开三步,半天还在外围挣扎。   他突然体会到当他陷入无助时,她也是这样有些冒失的来帮助他的。   就是这个瞪着大眼睛,好象什么都不懂,一直闯祸的她,不知什么时候,攻占了他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看着她难过,他竟忍不住喊了声姐。   梓郁一甩头,大踏步向前走到梓晴身边,管它的,反正他已经不能漠视她了,干脆和她一起傻干到底。   随从们本来都在呆呆观望,看见自己家的主子都冲进去了,赶紧也奋不顾身地努力为主子挤开条路。   “快去找靖轩贝勒!”梓郁边拨拉前面的一个胖子,边吩咐离他最近的一个随从。   “喳!”那个随从接到命令,跑的比兔子还快,梓晴刚买的一大堆东西他还牢牢挂在腰里,一些食物的纸包破了,一路追随他而去,撒在地上好象是他故意留的标记,有些滑稽。 17.谦王府的家务事   梓晴抱着头,差不多是从众多大腿小腿的空隙爬进去的,唉,真不是人受的!   激愤的人们开始是打抱不平,但对方是个趴在地上不反抗的小姑娘,也觉得无敌很空虚。继而发现这个小姑娘身上穿的戴的还都是正经货,不顺手抢来真是对不起自己挤得这么靠前。   正遗憾狼多肉少,好耶~又主动爬进来一个!   梓晴觉得一万只手抓向她的头发,上面的珠钗玉簪勾着她的头发果断地被扯走,头皮一阵阵刺痛。她死命地护住耳朵,长长的红宝石耳坠子要是被扯,耳朵不豁了才怪。   珍珠项链被扯得珠子乱飞,还有几粒顺着领口一直划到腰里,硌得小肚子直疼。   为了耳朵着想,梓晴迅速拿下耳坠子,向人圈外扔,果然引走了一批,她才有机会抱起已经吓昏过去的美璃。梓郁也和随从们左遮右挡地挤了进来,组成小小的一圈人墙。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像是突然都成了哑巴,纷纷向后退去,一队穿着黄马褂的大内侍卫拿着刀扑过来围成一圈,不客气地把他们不断的向后推。   梓晴的耳朵里还是刚才的各种嘈杂,脑袋嗡嗡直响,她双目无神地木然探索周围,还没明白她们是怎么被解的围。   没防备地,一眼望进承毅因为恼火而深邃幽亮的黑眸中去。   他还是高高骑在马上需要她仰望,他还是冷着脸用谴责的目光瞪着她。他好看的薄唇紧紧抿着,不需要说一句话,就能让她伤心。   她恨恨地转开头,凭什么!   她再也不要仰头看他!   承毅俯视着这个令他“疯狂”的女人,真的,从没一个女人能有这个本事,让他只想掐死她了事!   从她失忆,出现在他面前的情况真是一次比一次更凄惨。估计她已经开始遭报应了。   被她纠缠了这么久,他似乎头一次看清了她的容貌。凌乱披散的头发垂落下来,显得她的脸更加纤小秀美,大而清澈的眼睛说不上明媚,却闪着让男人疯狂的纯美,小巧挺直的鼻子非常配她粉粉嫩嫩的小嘴……   他看过无数次她精心打扮的样子,都没留下什么印象。但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却好象蓦然刻进他的心底,想抹掉都来不及。   他烦躁地收回眼光,再漂亮也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疯了的女人。   他在马上冷冷的扫过已经被镇压住的暴民,整条街顿时寂静下来。   “你们……”他像是压抑着怒气,“都散了!这事朝廷会处理!以后再发生此等聚众哄闹的情况,有一罚一,严惩不殆!”   所有人都浑身哆嗦地仰望着他,等着他继续训话。   承毅吸了一口气,混帐,他怎么会这么心烦!他有些暴戾地一挥手,“散了!”   人人都抱头鼠窜,眼睛都只敢盯着地。   梓郁腾出手来,见官兵已经控制了局面,这才脱下外褂盖在死者脸上。   承毅有些赞许地看着梓郁,他比他想象的要沉稳。   “还好吧?”梓郁有些担心地蹲下身,仔细看梓晴的脸,混乱中还是被打了几下,颧骨留下紫红的印子,也沾了不少灰尘。   梓郁忍不住用袖子轻轻为她擦拭,梓晴嘶嘶抽气,疼啊!真后悔没听他的,应该先报警,在安全区等候,保护美璃基本没出上力,等于白挨了一顿揍。   “咴——”承毅的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暴躁地抬起前蹄打了个立柱。   梓晴尖叫一声,那钉了马蹄铁的大蹄子,好象要落到她头上一样!她扑进梓郁怀里,抱住头,闷声大喊:“救命啊!”   她现在真是怕死马了!以为只有汽车才容易出车祸,这马疯狂起来,连个制动也没有,更危险!   比马更暴躁的是马的主人,他已经利落地翻身下马,要杀人似的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推开梓郁,梓晴没了依靠,直接扑在地上呛了一嘴的灰。   有没有搞错,她这次是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啊!他这火气不该冲她来吧!   下一秒,她已经被承毅提搂麻袋似的从地上揪起来。   不看他,就是不看他!   “你送她回府。”这话是对梓郁说的,“她”是指躺在地上的美璃。   梓晴有点惊恐地抬起头,他不是打算把她抓回去顶罪吧!冤枉啊!   他的眼睛……这么近距离凝视着她惦记了两辈子的眼睛,她又被蛊惑了,痴痴地望着,刚才下的壮志雄心瞬间崩塌。   那双眼睛因为她的注视,烦躁地眯起,让她的理智也慢慢回流进大脑。   唉……冤孽啊!   “咳!”梓郁不怎么高兴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暧昧的僵持,也招来承毅恼恨的一瞥,明显的,他是准备把自己的混乱迁怒到别人身上了。   梓郁不怕他。   “我和梓晴回家,你送美璃。”   “我没那功夫。”承毅重重把梓晴往地上一顿,好象要把她戳进土里似的,确定她能站住,他松开手。   梓郁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   “哼!”承毅冷着脸,一甩褂襟,也不知道哼谁。跟他来的侍卫们集体嘴角抽搐,完了,爷又怒了!   梓晴翻着白眼看他又潇洒地骑上他的大马,头也不回地扬起一道尘烟,飞奔而去。   这人也够阴阳怪气的了。   “我们送美璃回去吧。”梓郁明显地在唤回她的注意。   哦,她肯定又用美璃看靖轩的眼神看他了吧!梓晴也有点生自己的气,干吗呀!她也是有骨气的人呢!   梓晴望着朱漆剥落的王府,愕然地半天合不拢嘴。就连牌匾上“谦亲王府”的金色大字都只剩下斑驳的残迹,围墙和能望见的树木更是凋敝残败。   “这就是美璃的家?”她不置信地问。按美璃那性子应该是在荣华富贵中百宠千娇长大的才对啊。   而且,她穿的戴的也不差呀!   梓郁神色凄然地点了点头,“谦福晋生下美璃不久就死了,谦亲王也在她六岁的时候英年早逝,偌大一个王府就剩美璃格格一个人。”   她也是个可怜的人,虽然不讨人喜欢。   梓晴瞠目结舌地看着在梓郁怀里昏迷的美璃,不说话,不使性子的她显得那么娇小脆弱,可是……为什么她会是这样的性子呢?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气喘吁吁地从大门里跑出来,身后只跟了一个年纪很小的丫鬟。   老人慌慌张张地向梓晴梓郁请安问好,被梓郁拦住了,“事情紧急,先安顿了你家格格。”他颇有风范地指示道。   老人似羡慕又似悲哀地看了看梓郁,赶紧小跑着带路,如果谦王府剩下的是这么一位风采卓然的贝勒该多好!那舅老爷就不会……   王府里面看起来比外面更凄凉,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去年冬天的落叶残草还凌乱的夹杂在今年新长出来的新鲜植物中间。因为没人打理,开着花的、刚发芽的植物也显得没什么精神。   梓晴东张西望地半跑着跟在梓郁身后,谦亲王府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怎么会这样啊……”她紧跑几步,凑到梓郁身边。这点常识她是知道的,莫说是王爷,就是普通的将领、小官都会有朝廷给的俸禄和封地,让他们收租子。   梓郁显然不愿意多谈,只从嗓子里含混地说:“这是谦王府的家务事。”   家务事?美璃太小,不会当家,把钱都挥霍了?   “不会吧?美璃是不是爱赌啊?”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能把家败成这样的原因了。   “你……”梓郁停住脚步恶瞪了她一眼。   “我好奇吗!”梓晴有点委屈。   “谦王爷走了以后,谦王府的财务一直由谦福晋的娘家大哥把持。”梓郁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哦,明白了,欺负没爹娘的孩儿,舅舅来霸占遗产么,不稀奇,搞这么神秘干吗! 18.选错男人就是罪!   梓郁刚把美璃放在床上,一边端着水盆的丫鬟都没来得及为她擦脸,美璃就像做了噩梦似的尖叫着双手乱抓着半坐起身,眼睛还是闭着的。   “美璃!美璃!”梓晴手忙脚乱地去握她的手。   美璃浑身颤抖着睁开眼,茫然地环视着自己的房间,突然松了口气。   “……好可怕的梦!”她喃喃自语。   梓晴和梓郁都一脸为难,该怎么跟她说呢?   “是梦吧?”美璃呼吸开始急促,含着期望的大眼睛在梓晴和梓郁脸上来回搜索。   “美璃……”梓郁深吸了口气,这时候对她说的每一句谎言都是更深的伤害。   “啊!”美璃崩溃地抱住头,整个人缩成一团,显然她已经知道梓郁要说的是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和着呜咽,她的声音闷闷地从臂弯里发出来。   梓晴咽着口水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梓郁皱着眉,情况严重啊,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的人命!   美璃浑身一晃,没了声响。   “美璃。”梓郁凝重地看着她,对她的怜悯超过了往常的厌恶,他不得不为她出谋划策。“你现在不要再想刚才的事情了,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无法挽回。”   梓晴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美璃还是缩成一团,没有反应。   “你一定要镇静下来,我想,不出今晚,一定有人要召你进宫询问。你必须马上想好该怎么说!”   美璃又抖了一下,像极了受惊的小狗。   “……我骑着马,不知是谁向马肚子下面扔了一个炮仗……你们,你们会相信我?”美璃惊恐而期待地抬起眼望着他俩。   “我们相信。”梓晴脱口而出,有这样清澈眼神的人绝对没有说谎。   “这件事……我想,我和梓晴也会被叫去问话,我们会为你证明的。”   梓郁的口气很能给人安慰,说话有条有理,梓晴都有点妒忌他了。不像她,出了事就一脑袋糨糊,只能眼巴巴地傻看着事情发展下去。   回到顺王府,梓晴马上发现气氛很不对。   所有人都用恐惧和怜悯的眼光看着她!就好象都知道她得了绝症,但又不忍心告诉她似的。   还没等她回过神,已经被请进大公主的房间了。   妈呀,那是什么脸色啊!   大公主光凭表情就能吓死她了,不夸张,大公主额头和脖子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顺王爷一脸仓皇,连喉结都在不停的上下滚动,坐在椅子里来回地扭着,总是深呼吸。   “去哪儿了?”大公主冷着声音问,还算平静。   梓晴松了口气,该不会是两口子又吵架了吧?   跟着她来的梓郁就没她这么“想得开”了,梓晴都好象听见他咬牙的声音。   “老祖宗刚才私下找我谈了。”大公主款款起身,走到梓晴面前,眼睛里的精光,让梓晴本能地后退半步。   “啪!”一个超大力的耳光没预兆地落在她的脸上,顿时耳朵轰鸣,两眼发花!   她刚要扑跌在地,两边训练有素的下人赶紧一左一右地架住她,让大公主更方便地打。   “你这个混帐!白痴!败家货!”大公主的愤怒直接到达沸点,耳光雨点般甩落下来。   梓晴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甩断了,挨的多了,上一个耳光的疼摞着下一个的疼,有点麻木,就没第一下那么疼了,周围的景物又开始旋转了,嘴巴里很咸,还有热乎乎的东西从嘴往下巴上淌。   “住手!”梓郁档在她身前,抓住了大公主的手。   “滚开!”大公主又用另一只手赏了梓郁几下,下人们又冲过来,拉开了梓郁。   顺王爷的手抖得像风中的竹竿,徒劳地指着大公主的后背,“你别打孩子……你别打孩子的脸……”   那要打哪里,肚子?   顺王爷,你就别添乱了。   “好好的将来,全让你毁了!”大公主抓住梓晴原本就散乱的头发使劲摇,不像在教训女儿,像在报杀全家的大仇。   “好好的康亲王福晋你不做,要去当个没根没蔓的郡王老婆!他家那个爵位是不是世袭都难说了!你是不是天生贱命,啊?!”   大公主又补了两下。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梓晴虚乏地再也调动不起任何情绪。   “不怪梓晴!”一边被制住的梓郁激动的喊,“承毅不喜欢梓晴,就算不出这件事,他也会找别的原因的!”   “你懂个屁!”大公主暴跳如雷,原地跺脚,仪态尽失。“那是他说了能算的吗?什么叫指婚?指了给谁就给谁!喜欢?谁在乎喜不喜欢!康亲王福晋,那是正黄旗都统的老婆!康王府那么多封地包衣的女主子!喜欢也值个屁!”   梓晴木然地看着她。   “原本该掌握在我们博尔济吉特家的权势财富就这么白白拱手让给别人了!贱人!我白养活你了!”   梓晴想扯一丝终于了然的苦笑,嘴太疼,笑不出来。   明白了,孝庄皇太后会对她和若鸿的事情这么气愤,大公主会这么气愤,都是因为到嘴的肥肉掉地上了。不是有人同情她失去嫁给心爱男人的机会,都在痛恨没占上康亲王福晋的位置。   当初“梓晴格格”在长辈们默许下狂追承毅的目的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单纯。   想想,她们也够疯狂的,大公主是皇帝的姑妈,承毅是皇帝的堂弟,梓晴和他血缘很近啊,真结了婚是要生傻子的。   没法怪她们,对她们而言结婚并不是生孩子过日子,实在扯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在里面,身份,地位,财产……多了,被忽略的就是爱情。   大公主还在呼天抢地,离谁近就赏谁一下子,没有明确的目标和动机。   怪不得承毅要用有疯病来形容以前的“梓晴格格”,要是她和她妈一个样,那确诊了,是疯了。   也不能全怪大公主,搞不好她的爹妈血缘就很近,虽然没遗传上明残,估计神经系统出了问题。   “……那你也不能全怪梓晴!她有什么罪?!”梓郁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是不服,冲大公主叫嚷道。   真没白把他当弟弟疼,关键时候还是顶得住的。梓晴让唾沫带走些嘴里的淤血,产生了点欣慰。   “没罪?!”大公主跳骂的鞋都飞了,“选错男人就是罪!” 19.要幸福,先掂自己的份量   梓郁简直料事如神,天刚擦黑,就有太监急三火四地跑来传诏,要梓晴梓郁进宫问话。   大公主因为大发作,身心疲惫,早早地歇了,她也对这个女儿失望至极,无心过问,随她去了。   梓晴看着梓郁笑,梓郁也苦苦的笑了。真是难姐难弟,都是面目青紫,还有大公主指甲划出来的血痕。   经过这次的事,感觉又亲切了一些,也算有收获。   梓晴的脸被魏嬷嬷她们又揉又擦,恢复了几分人形,梓郁也还认得出是本人,行了,知足,就这么去吧。   进宫的路上梓晴睡着了,这一天折腾下来,体力精力早就透支了。   再醒已经在慈宁宫的花厅外边了,梓郁略略放心地长出一口气,“还好,既然是在老祖宗宫里说这事,还有转机。”   梓晴随便地点着头,浑身疼,还累,还困,她都有点支持不住了。   哇,那个和孝庄一起坐在北炕上的就是康熙吧,第一次见,想兴奋,没能量了。是个很清秀的年轻男人,没敢细看。   梓晴胡乱地瞟了一眼,该在的都在。   皇后赫舍里一脸难过地陪坐在南炕上,承毅、靖轩、若鸿都凶神恶煞地站在康熙下首,没见美璃,应该是回避了。   厅里的气氛很紧张,没人说话,安静的都能听见临近人的呼吸。宫女太监都识相地弓腰垂手,连表情都不敢有,都盯着自己的脚。   “虚礼都收了吧。”年轻的康熙说话声音平稳冷静,让人无端就心生敬畏。“美璃出事,你们都在现场?”   “是。”梓郁小心翼翼地回答,梓晴就垂着头站在他身后,全权委托他为发言人。   “皇帝,”老祖宗抢在康熙问话之前说,“这件事虽然关系到皇室的脸面,也关系到美璃丫头的后半辈子!现在证人都来了,事情终于可以弄个水落石出,但本宫希望能从宽处理这件事,毕竟美璃丫头的身世可怜。她到了今天这地步,也是本宫疏于管教。”孝庄沉着声,抑扬顿挫地说,十分郑重严肃。   还好,老祖宗还是站出来为美璃说话的。   “梓晴,梓郁,你们把在街上看到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一下吧。”皇后的声音很好听很甜美也很亲切,却不失威严。   “喳。”梓郁接过话头。“奴才和姐姐问过美璃格格,确认是因为有人向她马下扔鞭炮导致马匹受惊。格格虽然年纪还小,但断乎不会视人命如儿戏,故意造成今天的事故。”   孝庄和皇后都很满意这答案,各自点头。   “不见得吧。”   有人偏要跑出来作梗!梓晴忍不住向那个人投去不满的眼光。居然是他?美璃喜欢的那个帅哥靖轩!   梓晴愣住了。   靖轩面沉如水,比谁都恼火似的继续说着,“美璃平时就骄纵自恣,就算这次她非有意,也属必然!以她的狂妄,出这种事只是迟早的问题。更何况,这次事件发生在京城闹市,如果朝廷不严正处理此事,恐怕要引起百姓的不满,对皇家的声誉也有极大的伤害。”   他分明要置美璃于死地!   康熙听了这话,脸上虽然带着抱歉的微笑,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宽容了。“皇奶奶,从公姑且不论,从私,美璃那丫头也该好好管教一番。兹事体大,恐怕朕这个做堂兄的也包庇她不得啊。”   又是一个承毅!   为了摆脱美璃,靖轩真下得去手害她呀!   “皇上……”皇后眼泪汪汪,康熙有点招架不住地拿起茶来喝了一口,瞥了承毅一眼。   “皇后娘娘,这事恐怕要交给宗人府秉公直断了。”承毅替皇上挡下眼泪攻势。   “皇帝,”孝庄见皇后也没辙了,只好亲自出马。“如果把美璃交给宗人府,她不但得失去封号,恐怕还得免去皇籍。她小小年纪,承受不起这个啊。”   康熙沉默,既不想反驳奶奶的话,也不想顺着她说。   “都是她年纪小,从小缺少管教造成的。这次好好罚了她以后,就该安排她赶紧出嫁,有了婆家,生了孩子当了娘,心就安定下来,脾气也会好了。”   梓晴暗暗佩服,到底姜是老的辣,一下子就把事情过渡到另一件事上了,搞不好美璃因祸得福。   也不知道嫁给靖轩算不算福?   “皇祖母,孙儿正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来得及向您禀告。”康熙听出老祖宗有意要给美璃指婚,有些突兀地接口道。   “准噶尔大汗派使者来说,为了巩固与我大清的友好关系,准备把一位公主嫁入皇室。孙儿琢磨着,地位年龄都合适的,就是承毅和靖轩了。”   所有人都在很认真的听着。   “讨伐三藩,消耗了我们太多的实力,现在准噶尔汗有这个意思,真是再好不过了。准噶尔稳定了,整个西北也就稳定了。”   梓晴突然想笑,大公主啊大公主,你自己把如意算盘打得叮当直响,也比不上皇帝的一句话。   人家圣上的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吗,为了西北的长治久安,献上大清的两个花样美男,看上谁是谁。承毅和靖轩要娶的可是准噶尔的蒙古公主,身份比大清没权没势的格格可牛多了。   简直就是光荣的历史使命啊!   人家要是对老公不满意,一怒,和老爹一哭闹,说不定整个西北就得炸了锅,朝廷就得掏空腰包去和人家打仗,还不一定得着便宜。   看,老祖宗多识时务,一权衡厉害,顿时不吭气了。靖轩是小小美璃格格高攀的上的么?喜欢人家,不停地向人家表白,露骨的追求……有什么用?   比不上利益需要!   想要幸福,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康熙真不愧是大清圣祖,心里有算计着呢。怎么判美璃估计早就有定论,非把她叫来作证,八成也是让她知道这个惊天大消息,别再痴心妄想了。   还好,她早一步决定对承毅断念,不然现在不是更悲惨了吗?   真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梓晴无心地抬眼,发现所有人都在观察她脸上的表情,看吧,她没猜错,这话也是说给她听的。他们希望在她脸上看出什么?痛不欲生还是自惭形秽?   她的心是很酸,眼眶也很疼,就不哭,就不难过!没必要满足别人的虚荣心吧!   “那……”孝庄露出悲悯的神情,肯定不是悲悯承毅和靖轩的光荣献身,那可是天大的便宜,又娶老婆,又给朝廷省心,都是大功德啊。估计是可怜美璃单纯到几乎白痴的一番痴情。   “皇奶奶说的也都在理。”康熙的目的达到,不急不徐地说出早就想好的结论。“美璃年纪尚小,身世也可怜,让她一夕之间失去所有也太过残忍。不如……判美璃由和硕格格降为固山格格,在慈宁宫后的安宁殿闭门礼佛两年,静思己过。这两年中,为了她能真正改过自新,皇奶奶,请您务必对她不闻不问,这孩子须得吃些苦才好。”   “这……”孝庄皱着眉思索,这样确实比交给宗人府判要好多了。“就依皇帝的意思吧。” 20.香山别馆   从慈宁宫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   梓晴觉得呼吸困难,总气短,想大喊两声痛快痛快。   “你……”若鸿也出来了,按他的腿脚应该几步就超过她才对,可是,他缓慢的走着,保持在她身后两三步的距离。   梓晴强打精神回头看他,因为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非常亮,闪闪烁烁的。   “你的脸……”若鸿吞吞吐吐地说,跨前一步准备仔细看看。   梓晴已经脱力到没心思害怕他了,任由他靠近,端详她浮肿青紫的脸。这人该不是在暗爽吧?   “怎么弄的?”口气很冷。   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她不得不嫁给他导致身价贬值,挨了亲娘的一顿暴打吧。   “嗯……救美璃的时候被打的。”她随便撒了个谎。   “不对吧。”承毅也凑过来,皱着眉仔细看。“当时并没这么严重。”   这张脸突然这么受关注梓晴很不习惯,问题他们关注的不是她美美的时候!都来看国宝似的看她鼻青脸肿的猪头造型,都是想在她的痛苦中汲取快乐吧?   这些混蛋!   梓郁估计也觉得他们有点过,跨前一步挡在他们和她之间,“晚了,我们赶紧回家!你要走不动,我背你。”   梓晴简直要感激到流泪,乖啊,弟弟。   刚趴上梓郁已经快长成男人才有的结实背脊,梓晴就睡过去了,差不多等于晕过去。   这一天实在是太惊险了。   谁啊,这是!推什么?梓晴有点恼火地伸手想拨开打扰她睡眠的手。   “格格,耽误不得了!快起来,大公主要来了!”魏嬷嬷惶急地低喊,也顾不上主子不主子了,从被窝里挖出梓晴,招呼丫鬟们一拥而上。   大公主?!   这名字比闹钟好使多了。梓晴猛地睁大眼,脑子也跟着醒了。   “快,快!”魏嬷嬷不停催促,丫鬟们在房间里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所有的柜子都被打开,一副慌着逃难的景象。   混乱中,顺王爷和梓郁也快步走进来,还不停地向后望,好象有鬼追着似的。“好了没有,要快!马车准备好了。”顺王爷也着急的说。   梓晴浑浑噩噩地被架上后门的马车,顺王爷第一次流露出父亲对女儿的关怀之情,把一个包袱塞到她手里。   “这次情况严重,没一二个月,她咽不下这口气。你就在香山好好躲着,有事就让梓郁回来告诉我。包里是一些银子,你省着点花。”   “……”   梓郁已经跳上马车,亲自赶。“好了,别多说了。走了!”他一挥鞭子,马车快速起步,梓晴没防备,头撞上车厢的木框。   虽然沦落到从家里仓惶出逃,好象却和家人更靠近了一步,“家人”是不包括大公主的其他人。   连平时如同摆设的顺王爷也出手帮助她,可能是因为她也由家里的剥削阶级变成弱势群体,同仇敌忾吧。   避难地点是顺王府的香山别馆,规模不大,该有的都有,很幽静舒适。   梓郁的心情也不错,脸上还总带出点笑容。只要能离大公主远点,都挺让人高兴的。   梓晴被折腾的太累,实实在在的睡了两天,因为远离各种纷扰,心也静了,身体也放松了。   梓郁住了三天,不得不回去了。他现在要在紫禁城里上班,还时不时需要值夜班。以前梓晴一直以为“御前侍卫”是个没地位的活儿,单纯保镖,等于是下人。其实不然,只有身份很高贵,皇家信得过的子弟才能当这个差。也是啊,也不能随便是个人就能在皇帝面前武刀弄剑的。   皇家想出这个方法真不错,把一帮子贵族子弟招到身边,既放心又能准确摸清他们的实力。有能力的,带在身边成了铁杆心腹,等两年放出去带个兵管个地儿,比交给别人安心。都是上三旗的子弟,和皇家都多少沾点亲带点故,大清朝毕竟还是家族企业。   环境一幽静,心情也平稳了。   谁也见不着,就谁也不用想。很好。不然心情总是抛上天又跌下地,让她死了投胎回去的原因搞不好就是心脑血管疾病!   已经是初夏了,香山这一带还很凉爽,让人心旷神怡。梓晴的确需要这样的地方,修养她支离破碎的身心。   没事做就画画,给丫鬟们描描花样子,发挥一下她艺术系学生的余热,很闲散,很安适。   只要有精神,她早上也起来去晨练,爬爬山,看看景,排空脑袋什么也不想,整个人就充满幸福了。   今天早起天气就很不错,梓晴吩咐丫鬟不必跟着,自己就信步上山。   当时的香山,建有香山行宫,有皇家园林的意思。很多达官贵族也在此修建别墅,大部分区域是不对民众开放的,治安很好。女孩子独自上山,也不太用担心安全问题。   梓晴在半山腰一处开阔地停下,景色已经相当不错了。古代没有高大建筑,也没污染,空气透明度高,半山腰已经显得很高远,好象能看到天边似的。   心不在焉地掏出一只梨,坐在树下慢慢啃,刚刚带上温度的阳光混合着山林清新的空气,让人神思恍惚。   蒙古公主……   她敲敲脑袋,想什么呢?这种事轮得到她想吗?   经过美璃的事,她也该明白了。她觉得美璃的痴情单纯好笑,难道她的痴情不单纯好笑吗?她觉得美璃和靖轩不合适,那她和承毅就合适吗?   错了,错了,很多的事都错了。她越来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难道只是因为在2007年短寿,老天爷随便找个时间段补偿她?   有脚步声,谁呢?来这儿大半个月了,她没遇见熟人。会不会……不会!他——   若鸿绷着的脸,高瘦的身材在山路上慢慢进入她的视线,好象是从地里一点一点长出来似的。   她的心一酸,不是他!捏着梨的手不自觉地一紧,汁水顺着指缝流下来。她一松手,掉在地上“噗”的一响。   到了这地步,她还在妄想些什么?他会来看她吗?他可能来看她吗?   是该死心的时候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在推迟这个最后的时刻呢?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   她努力向若鸿友好的微笑,没想到啊,来看她的人居然会是他。若鸿看见她的笑容微微一愣。   他闷不吭声地走过来,坐到她身边。   “你瘦了。”他看山下连绵的田野,淡淡地说。   “嗯,最近有点伤元气。哈哈。”她到底在说什么啊!看见他还是有点紧张。   “这个,给你。是若羽做的,让我带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团扇,“天气有些热了。”   梓晴接过小扇子仔细看着,很精美。   “唉……”她忍不住叹息,若羽真是个好女孩,心地真善良。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还是不计前嫌的对她好。她的心比……宽容的多,温暖的多。   至少她肯给她机会。   泪水没有征兆地敲击在扇子的纱面上,发出低沉而轻微的“砰,砰”声。   如果所有人,都能有若羽这么善良,这么宽容的心,肯原谅她多好。   “哭什么?良心发现啊?”若鸿不假思索地脱口出。   梓晴抬起泪眼瞪他,这人真是……   也觉得自己说了很煞风景的话,若鸿有点局促地转开目光,不再看她。   她就哭她的,他懂什么啊。   半晌,他幽幽地说,声音轻柔地好象别有含义:“你是为了躲大公主才来这里的吧?”   她不理他。   “……恨我吗?”他转回眼光,深深的,眼底是她看不出来的情绪。   她该怎么回答?这不也是他想要的么?好好的金窝子没占上,摊个草窝,让大家都很失望,只能把她当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对不起。”他说。   啊?她流着眼泪,张着嘴看他,如同遭了晴天霹雳。   “我……当时没想到会这样。”他咬牙切齿地说,也不知道在恨什么,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着拳头,指节泛白。   她还是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他是在道歉吗?其实他俩已经分不清谁欠谁更多。   “嫁给我……”他的眼光凝注在她脸颊的泪滴上。   啊?她呼吸困难。   “……很委屈吧?”   呼——她终于缓过气来,都得被他吓死!   “那天是大公主打的吧?”他有些懊恼地说,眉头又皱起来。“她很怪你?因为我,你不能嫁给……嫁给承毅。”他很费劲的说出那个名字。   “她是因为我没当上康亲王福晋。”梓晴苦笑,大公主才不在乎她嫁给谁呢。如果康亲王是个八十来岁的老鳏夫,说不定大公主更高兴,离在人家腰包随便掏钱的日子更近了点,不像嫁个小伙子,还得忍好几十年。   唉,她不惹是非,是非来惹她,始终是躲不开啊。   “我……”他的口气里有丝颤抖,“爵位比上承毅,权势也比不上,家产封地都……”   她掩住他的嘴。不是唯美地轻轻盖住,是两只手堵漏水似的死死摁住。   她真的再也不想听见类似这样的话了!爵位、权势、财富!她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是满脑子这些东西。老到太皇太后,小到美璃,一谈起婚姻,首先就是这些!   他们看重这些,为这些奋斗一辈子。可她不是!她是因为一份情而来!她追求的不是荣华富贵!   并不是她高尚到能超脱世俗,她本来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不曾拥有过这些。她这个平凡人的思维方式和他们这些天生贵族不一样!   若鸿疑惑地拿开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没松开。   “对!我是很难过,很失望!”她终于控制不了,哭着说,这么多天努力维持的平静化为乌有。   他听了她的话浑身一僵。   “我对你们都很失望!你们的心里装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你们也太精于计算了!可是我……可是我……只是因为我喜欢的男人不喜欢我!”   她发泄似的拍打着他的胸膛,若鸿没有阻止。   “只是因为……他不喜欢我!”她哭泣着重复。   若鸿把她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梓晴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她该推开他吗?她太需要一个怀抱,她太需要一副紧紧楼住她的手臂。   “都怪我……”他叹息似的说。   她摇了摇头,就算没有他,也会有蒙古公主。就算没有蒙古公主,也会有别人。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其实这个男人和他妹妹一样善良……她想让他别再自责。   若鸿也正低头看她。   两人的视线没有预兆地交缠在一起,离的那么近,彼此的呼吸都相互吹拂在脸上,有些麻痒。他的眼睛一暗,充满了欲望。   若鸿双臂收紧,把她牢牢贴近自己,他吻了她。   她虚软地倒在他的臂弯中,接受他热情的吻,脑袋里轰轰地打着雷。他的吻炽热,也温柔,他对她不再有恨意了吗?她该拒绝他吗?   隔着夏装薄薄的衣料,她感觉到了他火热的欲望痛苦地磨擦着她的小腹。他吻着她,像要把她吸进身体,他也苦苦克制着,她感觉到他的骨头都似乎在啪啪作响,仿佛要撑破他紧绷的肌肉。   一行泪滑落。   这个男人一直想要她,不管是因为恨她或者是爱她。他搂着她,吻着她,渴望着她!   如果……今生已经注定要与他一起,那她也不该遗憾。因为这个男人想要她,不抗拒她。   他……他就不一样。   当他抱着她的时候,她感觉得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抗拒她。   不再想了……不再想了……承毅,还有对他的爱……就这样无疾而终吧。   若鸿突然推开她,她喘着气,用手支撑着发软的身体,有些怔忡。   若鸿背对着她,胸口剧烈起伏。   “我们在丰台的事,不是承毅说的。”他非常艰难地说着,没头没尾,却好象用光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一直不想告诉她的,可是……她的泪让他再也无法继续隐瞒。   “你错怪了他!是静娴的二哥……”   梓晴轻轻的把脸靠在他颤抖的背,胳膊环绕住他的腰,若鸿浑身一震,屏住了呼吸,话也断了。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已经不重要了,事到如今,是谁告的密有分别吗?还好……如果不是承毅,他还能在她心里最后留下个美好些的印象。   她叹息似的轻声说。“你喜欢我吗?”   若鸿沉默了一会儿。   梓晴觉得自己真傻,“梓晴格格”的性子和大公主是一样的,承毅说的对,疯病!谁会喜欢她呢?大家对“梓晴格格”的态度,她体会的还不够深刻吗?   “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她像是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她已经不怕失望了,没什么能让她更失望了。她只是想尝试着获得些安慰。   若鸿缓缓地站起身,背对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喜欢用背对着她。   “曾经……我认为你是天下最美的姑娘。”   说完,他竟然狼狈地跑下山去。   曾经?   梓晴回味着他的话。   怪不得他会那么容易上了“梓晴格格”的当!怪不得他会那么恨她!怪不得他愤怒到失去理智时还是想得到她……   若鸿,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冷酷。   梓晴流着泪笑了,终于她遇见了一个爱着她的人。   也许这是卑鄙的,她用若鸿去填心里裂开的大洞。可是……如果她不试着填,那个洞就会越来越深,深到穿透她的全部。 21.有情有义的男人   若鸿的来访,就像扔进稻草堆的火种,很快,让周遭的一切乱哄哄地燃烧起来。   先是梓郁单身一人连夜狂奔而来。梓晴恨的要死,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是被人从被窝里风急火燎地拖出来,心脏都跳的没规律了。   “快!跟我回去!”梓郁脸色沉重。   梓晴真是被他吓到,该不会是大公主想不开自杀了吧?   “若鸿哥……”梓郁烦乱地撇了下嘴,直直地看一头雾水的她,“你那天到底和他说什么了?”   啊?难道是若鸿自杀了?   “我没说什么呀!”她后悔地哭出来,“我就是问他是不是喜欢我。”不会因为承认喜欢过她就羞愤到要自杀吧!   “唉……若鸿哥真是……”梓郁少年老成地长叹了口气。   “他到底怎么了?”   “他……向皇上请罪说他是为了报复你才搞出那么多误会!你们俩之间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他不要娶你。”   啊?若鸿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因为不喜欢她,他早就该说清楚,早就该拒绝。如果因为喜欢她,那就更不可能了呀!   “皇上大怒,认为若鸿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这事是胡闹,不识大体。罚他去镇守宁古塔。”   “若鸿……”他是想成全她和承毅吗?   太傻!太傻!   她和承毅已经不可能了,他这是白白牺牲了自己啊!   皇帝不怒才怪,好不容易替承毅清干净了麻烦,又让若鸿弄复杂了。如果大公主再借题发挥,事情就更混乱,骂他不识大体真的很对!   “梓晴,现在该是你拿定主意的时候了。”梓郁看着她,冷静而坚决地说。“如果你忍心,就让若鸿哥走,如果不忍心,就去向皇上求情,说你愿意嫁给他,让一切恢复原状。”   梓郁真的很聪明,他不问她爱不爱若鸿,他只问她忍不忍心。   “他什么时候出发?”梓晴点了点头,是该做个明确了断的时候了。   “明天一早出安定门。”   “我要先见他一面,一定!”   有些话,她必须问明白。   因为连夜赶路,城门都关了,只有在城外绕到安定门,天蒙蒙亮的时候下起了小雨。   当城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开起声时,在早晨的静寂中好象是在谁的心上碾过。   若鸿瘦长的身影在绵绵细雨中显得有些萧瑟,他的脊背还是挺得很直,眼睛漠然地看着远方水气朦胧的路。他骑在马上缓慢地走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奴才耷拉着肩膀,跟在他的后面,不情愿地听着马蹄踩水的滴答声。   “若鸿。”梓晴喊了他一声。   他猛的一勒马,呆呆地僵在细雨中,并没有侧过脸来看她。   “若鸿!”梓晴跑向他,雨打湿了她的长发。   他还是不理她,不下马,也不前行。   她死命去拉他的衣襟,想让他看她。马被她弄得有些不高兴,低鸣着想向前走,若鸿低低地喝了一声,止住它,安抚地摸了摸它的鬃毛。   “为什么!我只是想问为什么!”她哭了,雨水泪水混合在一起。“如果你是想这样成全我和承毅,那你走吧!”   “梓晴!”在一边站着的梓郁忍不住叫了一声。   若鸿垂着眼,执起缰绳,轻轻一抖,马又缓慢地起步了。   梓晴松开了抓着他下摆的手。   “我再问你一遍。”她向着他在雨中有些模糊的背影说,“你喜欢我吗?不是曾经,是现在!现在你喜欢我吗?”   人和马又停住了。   下一秒,若鸿飞身下马,直直向她走来,有些蛮横地把她搂进怀里。   “喜欢!喜欢!就是因为喜欢你,我才要走的!”   “傻瓜……”   他以为他离开,她就能得到幸福吗?   “那你还愿意娶我吗?”她把脸靠在他的颈窝,有些够不到,她踮起脚。   “我不能让你那么委屈的嫁给我!你那么痛苦,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我……不想在看见你眼睛的时候,心都碎了!我不想自责一辈子去当你的丈夫!”   他的身体因为彻底的坦白心意而颤抖不已。   这个男人的心……真的很善良。   “你,愿意娶我?”她为他擦干脸上的雨水。   她不得不再次确认,毕竟,能爱上“梓晴格格”需要莫大的勇气。她已经没有那么多自信了。   “……”   “现在,我是心甘情愿地想嫁给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回去!如果你不愿意,你走吧。”   “哦,梓晴……”若鸿更紧地搂住了她,仿佛呓语似的喊她的名字。   如果……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已经不可能,至少要为自己挑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吧。 22.谁让事情更复杂?   梓晴和若鸿并肩跪在皇上的南书房外。   康熙果然很生若鸿的气,他们跪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   梓晴苦着脸,累啊,膝盖好疼,时间长了连腰都疼得像要断了,小腿以下没有知觉,只是觉得脚丫涨着疼。   真不知道电视里演的人一跪就是大半天,下雨下雪也不耽误是怎么做到的。   “还好吗?”若鸿直了直腰,伸手扶住她的肩,“靠在我身上吧。”   梓晴看着他微微一笑。   若鸿居然脸红了。   这真是那个她一看见就吓得浑身直哆嗦的男人吗?   不发脾气,也不再恨她的若鸿,竟然算得上温柔呢。看来,她也算拣到宝了。   不过想想这块“宝”也真稀罕,还觉得“梓晴格格”是世上最美的姑娘。这得多强韧的神经才能得出这种结论哪?   靖轩从南书房里出来,表情怪异地看了他们一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一个小太监跑出来叫他们进去,说圣上宣。   梓晴有点着急,站起来就想跟着小太监进去,结果扑通一声直接摔地上了,腿麻了。   她呲牙咧嘴地坐在地上使劲拍着腿,麻呀!眼泪都要疼出来了,嘴里哎呀哎呀直嚷。   周围的太监宫女都偷偷掩着嘴笑。来传唤的小太监也笑,不急着催他们。   若鸿也是撑着腿才站起来,自己咬着牙默默地挺了一会儿,这才走近梓晴蹲下身,帮着她拍腿。   “你别摸,你别摸,我自己来。”梓晴直掉眼泪,抻直腿又弯过来,怎么都还是那么又麻又疼。   若鸿的脸更红了,周围的太监和宫女都捂着嘴咯咯笑出声了。   小太监发话了,“鸿贝勒,快着吧,回头又有人回事,恐怕又耽误了。”   若鸿皱着眉点点头,干脆从地上把梓晴抱起来。   “不妥,不妥啊!”小太监惊惶失措,这皇上看见还不得急眼啊!算不算大不敬啊?   “放我下来,能走,能走。”梓晴也不好意思了。   若鸿搀着梓晴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康熙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承毅居然也在?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康熙御案下首的炕上,眼睛没有温度地看着他俩。   见到他的一瞬间,心……还是会痛。   梓晴轻轻吸一口气,她必须学会习惯这种痛,必须学会在心这么痛的时候告诫自己,她要嫁给若鸿了。   若鸿撩袍子,倒身跪下。   又跪?   梓晴真是要泪水长流,膝盖搞不好就这么碎了。   康熙冷着脸打量着刚进来的这两位,梓晴脸上的痛苦神色他看在眼里,心却不知怎么微微一动,有点不落忍。   梓晴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么干巴巴的身材,可是,却好象多了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娇俏,又有点孩子气。很多时候傻乎乎的,清清亮亮的大眼睛单纯地瞪着,让人的心会莫名其妙的一紧。   他这个小表妹真是长大了,会吸引男人了。怪不得若鸿被她弄的疯疯癫癫的。想到这儿,康熙忍不住牵了牵嘴角,若鸿是让他有点生气,冷静下来想,整件事非常有意思。   康熙瞥了眼一动不动坐在那儿的承毅,他也会注意到她的改变吗?   他可不担心这个堂弟会像若鸿那样一冲动就犯浑,承毅这个家伙的自控能力向来让他非常放心。而且,他也没有若鸿那么执着的性子,是个天生从政的料。   “别跪了,小表妹——看坐。”康熙有几分揶揄地说,脸上的表情已经和悦了些。用手指了指炕上和承毅一桌之隔的那个位置。   梓晴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个座位,真想坐啊——可是,对面那个面沉如水的男人正向下拉着嘴角,冷着脸看她。   他有必要吗?她都和他划清界线了,不纠缠他,不去烦他,怎么还好象处处惹着他,欠他钱似的。   ……还是算了。   如果不去坐,若鸿跪着,她站着,也不是这么回事啊。正烦恼,若鸿偷偷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去坐。   还是坐吧,她可不要再跪了。梓晴点了点头,不看他不就好了,随便他怎么瞪。   屁股刚着炕,承毅就冷哼了一声。   哼呗,梓晴用眼角翻他一个白眼。他还以为她是他的铁杆FANS吗?现在她也是偶像了,有人追捧!   “说吧,怎么个意思。”康熙喝了口茶,好整以暇地瞟了瞟一坐一跪的两人。   “奴才知罪。”若鸿有点脸红,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来这事还得她来说。   “皇上,”梓晴懂礼貌地站起身,“请您务必原谅若鸿。”   若鸿轻咳了一声,务必?   梓晴也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错话,皇上呢,也不生气,心情很好似的看着她。   梓晴有点哀怨地叹了口气,果然君心难测,皇上现在是眉开眼笑,还让他们在外面大石头地上跪等两个多小时?   “说说,朕为什么‘务必’要原谅他。”康熙轻轻笑了一声。   “嗯……”梓晴理顺一下思路,“我决定嫁给若鸿。”   “啪”好象什么东西碎了,不是心,是瓷器什么碎裂的声音。康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茶杯,没炸,又看了眼承毅的,也没炸啊。   梓晴还在继续说:“这样咱们神的归位,鬼的进坟,都顺顺当当的,该当福晋的当福晋,该选驸马的选驸马,皆大欢喜,大吉大利……”   “可是朕已经下诏派若鸿镇守宁古塔了呀,小表妹。皇帝最要紧的就是说话算数。”看她说得眉飞色舞,他忍不住想逗逗她,难得有人能在他面前表情这么生动的。   “啊?”梓晴果然受了打击,表情一垮,“非得去吗?”   被康熙一口一个小表妹的叫着,她有点忘了怕他。   她毕竟是生在没有皇帝那个年代的,康熙也不过就是个二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和颜悦色的时候比承毅好相处多了。而且,又是亲戚。   “非得去。”   “你不是答应说明白了就原谅他吗?”   “原谅了也得去。”   这不是耍无赖吗!就他会啊?   “如果若鸿非得去……我就非得嫁给他!”她手一抬,小嘴一鼓,指着承毅的脸。添乱谁不会啊?皇上发了那么大的火,不就是嫌若鸿在这时候闹这一出吗。   还怕份量不够似的,她威胁道:“非嫁他不可!蒙古公主来了,我就告诉她,”手又点了点承毅,“他有老婆!”   康熙闷声发笑,“你以为蒙古公主会自己来选啊?他哥哥替她来。”   “那我就找她哥闹。”   “靖轩也行啊,朕瞧着,他比承毅长得好看。”   “够了!”   承毅一把打开快戳到他脸上的手指头,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皇上也疯了吗?跟着她胡闹!   “这些琐事现在都不值一谈!皇上,刚才也说到这儿了,蒙古王子这趟来正赶上秋阅,我们务必操办的隆重威武,彰显我大清军事实力,震慑他们一下。千头万绪的事项都离不开若鸿,让他去丰台加紧操练军队,秋阅之前不得回京!违者当乱军纪论处!”   这番话一说,康熙和若鸿都各怀心思地看向他。   康熙眼睛深处的光微微闪了闪,笑了:“你是若鸿的顶头上司,既然把话都说了,朕也没有别的意见。”   “还不去!”承毅居高临下地瞪着若鸿,口气恶劣地喝道,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谢主隆恩。”若鸿绷着脸,磕了个头退出去,临走还不忘深深地看梓晴一眼。   梓晴大咧咧地屁股对着皇帝,转身跟着若鸿就要走。   “小表妹,留步。朕还有话和你说。真没发现,你长大了,漂亮了,比选秀女的时候好看多了。”康熙笑的很古怪。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让走啊?梓晴一脸疑惑。   承毅和若鸿都倒吸了口冷气,各自僵在原地。   “你们两个都退下。”康熙收了笑,不怎么高兴地看了看立在那儿的两个目光凌厉的男人。   “喳!”   梓晴还不忘很欣慰的对若鸿笑笑,不错啊,不用去宁古塔了。却看见若鸿担忧心痛的眼神。   “坐。”等承毅和若鸿都退出去了,康熙对她笑了笑。   一坐就是半个时辰,康熙自顾自地批阅着奏折,也不和她说话,也不看她。   “嗯……那个……”梓晴有点坐不住了。   康熙抬眼看她,笑了笑,非常得意似的。   “皇上,到底有什么事要说啊?”   该不会康熙和她姑妈一样,精神有问题吧?   “没什么事。”   “……”   “就是无聊了,想看看笑话。”   啊?谁的笑话?   “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吧。”康熙笑得更诡异了。   真是莫名其妙!   “小表妹,”康熙一边低头继续翻着奏折,一边笑得肩膀直颤,“一会儿看见承毅,注意他的手。别说是我提醒你的哟。还有,他如果问你,朕对你说什么了,你就告诉他,朕不让你对别人说要嫁给若鸿的事,朕另有打算。别说错,对你有好处的。”   “嗯,嗯。”梓晴也没太听明白,逃难似的小步跑出去。皇族里面的怪人就是多,遗传基因都不是太好。 23.承毅的手   梓晴逃出南书房一直跑到乾清宫外,气还没喘匀,就看见承毅两眼放着凶光靠在宫墙上,好看的薄唇紧紧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还在啊?若鸿已经不见了,大概已经去丰台了。   她直接从他身边跑过。   “站住!”   才不!她凭什么听他的?她还赌气似的加快脚步。   “你!”承毅跨一大步就轻松抓住她,看情形,他打算把她就地宰了。   “皇上和你说什么了?”   咦?梓晴惊讶地呆了呆,康熙不愧是圣祖,这都能猜到?等等,他让她怎么说来着。   “嗯……皇上让我不要对别人说起要嫁给若鸿的事,他另有打算。”她背书道。   “什么?”承毅突然呼吸急促。   “你松手!疼!疼死了!”梓晴觉得胳膊都要被他抓断了,现在的她经得住他们这么折腾吗?   “就这说了半个时辰?!”他又咬牙切齿了,脸色更难看,使劲晃了晃她。   “你管的着吗?”突然发现他很在乎,梓晴的虚荣心一动,未来的康亲王很牛吗?你牛的过大清皇帝吗?“我和皇帝表哥说的很高兴,一直说了这么长时间……”   他眼睛充血地瞪着她。   半晌,他终于控制住情绪。   “没想到你倒是比以前有心机了。”他笑得很冷,松开手,推开她的力道让她踉跄倒退一步。   “不能嫁给我,就勾搭上若鸿。现在皇上对你有意思,你当然要好好把握了。”   什么?他想到哪儿去了?勾搭若鸿?她也生气了。   “是啊,皇上比康亲王强多了。说不定将来你还得向我磕头,叫我一声‘娘娘’呢。”她得意地打击他的自信,康亲王了不起啊?有比你大的!   “很好,很好。”他抽动着下巴,笑容从牙缝里挤出来。“八字还没一撇,多努力,别又被人甩了。”   “你!”他真是哪疼戳哪儿啊!   承毅再也不看她,转身就走,几下就消失在宫墙的拐角。   她觉得胳膊有点潮湿,气呼呼地低头一看,是血?被承毅抓过的衣服上有血!   对了,皇上让她看承毅的手!   “等等我!”她跑向他消失的地方,可是转过拐角还是没有他!他……他……走了吗?   她惶急的看着这长长的甬路,他受伤了吗?   这条路的尽头是顺贞门,当她跑的快断气到达时,他已经接过侍卫牵来的马。   “承毅!”这一刻是没有理智的,她的心里只有他。   承毅没有反应,自顾自上马。   “承毅!”她跑到他的马前,眼睛搜索着他的手。   他的右手紧紧的握着缰绳,血从拳心涌出来,沿着马缰滴滴哒哒的淌下,把马的鬃毛都染红了。   “你的手,你的手……”她哭着伸手想去握住他的伤口。   他却冷漠地一抬手躲开,看也不看她,双腿一夹,那匹马如同箭一样奔跑出去。他的袍襟在马上飞舞着,腰带上本该挂玉佩的地方只剩下一截红丝绳。   她呆呆地抬着手,半天忘记放下。   他……是因为在乎她?   她苦笑,怎么还可能有这么自恋的想法?经历了这么多,她怎么可能还会有这种奢想?   他,只是被伤了自尊心吧?一直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也小小的反击了他一下。 24.没资格海选   虽然若鸿不用去宁古塔,梓晴的身价却跌的更厉害了。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传遍了北京城。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若鸿不愿娶梓晴,没人愿意娶她。因为若鸿在丰台不能回京解释,她呢,因为皇上的嘱咐也没多说什么,事情就越传越离谱。清朝还没有娱乐报纸,但消息传播的速度一点儿不逊色。   因为害怕这个滞销货被老祖宗处理到自己家,很多家有适婚儿子的福晋们主动向老祖宗提出要求娶谁家的女儿,搞得京城一时你家也有喜事,我家也有喜事,进入结婚旺季。   大公主并没有因为悔婚事件而更加愤怒,估计已经彻底崩溃。这也让大家在惊奇之余发现了对付她的有效方法:让她生气到没力气去生气。   随着流言的进一步恶毒,大公主已经千锤百炼出真金,精神承受能力日新月异的增强,已经能做到心如死灰,视而不见,放任自流。   梓晴的日子过的非常太平。   因为在她身上投资失败,赔得太狠,大公主简直都不愿意见她,辰昏定省也取消了,去宫里请安也不带她,省得又徒惹嘲笑,给自己添堵。   梓晴倒是很享受这种生活,进进出出没人过问,超级自由。梓郁赚了钱也给她用,顺王爷也时不时跑来说说大公主的坏话,她的房间因为大公主的不踏足成了顺王府的一块净土。   梓郁怕她不高兴,有空就带她出去玩,真是吃了不少好吃的,玩了不少好玩的,幸福生活这才开始嘛。   慈宁宫花园的荷花盛开,老祖宗举办赏花大会,特别下旨要求各家的格格必须参加,连梓晴也在被邀请之列。既然梓晴必须参加,大公主就装病不去,省得和她一块丢人。   梓晴穿着夏装还是觉得很热,找了个远离太皇太后和皇后的阴凉座位坐下。   来了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赏花大会,基本上等于一次才艺表演。格格们都带了自己的家伙来了,看来准备了不是一天两天。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吗?梓晴不知道内幕,只知道没人通知她准备节目,她这次来就是扮演观众。   格格们吟诗的吟诗,弹琴的弹琴,还有好几个在舞文弄墨,画画题诗。   她们和她们的娘也都很紧张似的,都在窃窃私语,亲友团之间互相不看,各忙各的。梓晴有点失落,最近她被人家指指点点惯了,突然她们顾不上笑话她,让她觉得自己人气下降,曝光率减低。   她一脸不忿地看静娴装模作样地弹了一曲古筝,居然还有人给她鼓掌。   老祖宗和皇后左看看,右看看,笑得合不拢嘴,十分欣慰的样子。还时不时和身边由老太妃,年轻的妃嫔组成的评委团交换意见。   太监们也忙得满头大汗,又是帮这个格格抬琴,又是帮那个格格拿筝,还川流不息地把写字画画的格格的作品送到评委团那里。   梓晴饶有兴致地看着,虽然被排除在外,她还是很兴奋,真要她表演,她也没什么可演的,不如像现在这样,身心舒泰地看别人紧张的比赛。   大清朝怎么会有这么有意思的活动啊?   梓晴眉飞色舞地吃着各地进贡来的水果,怎么运来的?很新鲜呢。   其他桌上的水果基本没人动,都在紧张比赛,或者密切注意表演区。她身后的小太监看她吃的这么开心,一脸同情地又为她端来一盘。   梓晴格格除了吃还能干什么呢?有点可怜啊……小太监想着又为她续了点茶水。亏她心大,还能笑的出来。   若羽弹了首琵琶,梓晴还带头鼓掌,希望给她拉点人气分,若羽还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比赛接近尾声,老祖宗满脸是笑的站起身,周围安静下来,只有还没完成作品的两三个格格一脸哭相的继续忙活。   是要公布比赛结果了吗?梓晴很是期待地伸脖子看,若羽入围没?   “看到孩子们都这么优秀,我这个老太婆真是高兴。本宫和各位娘娘一致认为,字嘛,是圆妤的最好。”   太监连忙把一张字幅用竹竿挑高,在人群中穿巡昭示。梓晴凑过去看了看,是草书,写的大概是首诗,没几个字她能认出来。   “画,当然是琳媛了。”   又一个太监举起一大幅画作。这个梓晴有发言权,是写意荷花,的确形意兼备功力深厚,她佩服不已。真难为了这个作者,能在怎么短时间又不弄脏衣服,还要保持仪态的情况下画出这么优秀的作品,的确算是才女。   “琴,是涟涟的好。涟涟,再为大家弹一曲吧。”   梓晴心情舒畅,哈哈,和人家相比,静娴的曲子就好象是独臂木匠拉大锯。   在琴声中,宫女们列队用盘子捧来10块玉牌。   啊?不是吧,还要颁奖?梓晴笑的差点拍大腿。   孝庄身边的太监总管也是一脸的春风,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分外洪亮。   “收到玉牌的格格,可以参加迎宾国宴。”小太监递上一个名册,“念到名字的格格,请移步。”   除了刚才胜出的格格,还有若羽等几位,让梓晴不怎么高兴的是,静娴也被叫到名字。   十位格格或羞涩,或骄傲,站在老祖宗身后,接受大家的注目和掌声。   老祖宗抬抬手,示意安静。   “你们都知道,准噶尔对我大清西北安定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小王爷这次来,是给妹妹挑驸马,但我和皇上也有意将一位格格许配给他。这位王爷年轻英武,听说是准噶尔第一美男子,而且是将来的准噶尔汗!”   入选的格格听到这儿都羞红了脸低下头,没入选的格格则失落的快要滴下泪。   哦,那就怪不得了。梓晴喝了口茶,怪不得大家都这么兴奋了,也怪不得她被排挤在外,就她现在这身价这名声,摆出来还不够给大清朝添恶心的呢。   “准噶尔虽然远在西北,却物产丰美,生活优裕。准噶尔汗更是富甲一方。”老祖宗就是老祖宗,都知道这些人的兴奋点在哪儿。“能嫁给未来的大汗着实是天大的荣誉,对我大清西北的安定繁荣也有很大贡献。被选中者,父亲加禄,兄弟进爵!”   哇,奖励真是很优厚哦!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来这个小王爷还真是有身价呢。   开始赐宴,气氛轻松起来,但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对比也更强烈。   “唉。”梓晴前面一桌的格格落选了,垂头丧气,长吁短叹。她额娘和她出嫁的姐姐也痛心疾首看着大家向入围的选手和亲友团敬酒祝贺。   姐姐说:“额娘,你还记得海蓝不?她嫁给了准噶尔的一个将军。当时咱还笑话她嫁到蛮荒之地,前一阵子她回娘家,那脖子戴的红宝石……”说着还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比鸡蛋大小,口气里全是酸味。   “你懂什么?准噶尔汗和沙俄一直关系密切,有的是好东西!他们王室里的东西比咱大内毫不逊色……”   “你们别说了!”落选格格果然火了,痛心啊。   梓晴乐不可支地偷听着她们的谈话,真的很期待呢,这个蒙古王子有戏,有戏啊。   若羽脸红红的走过来,她现在是明星了,刚才被大大的恭维了一番,到现在还有些兴奋。   “梓晴姐姐。”她笑着的脸突然流露些同情,“你很遗憾吧,因为哥哥,你不能参加这次庆典。”   “不会,不会。”梓晴喜笑颜开,十分豁达。她心里清楚,就算让她参加海选,就她这两下子也胜出不了。 25.爱情与理智   宴会还没结束,梓晴就偷偷溜走了。其实也不用这么神秘,就算她现在大喊一声“我走了”,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抬眼看她。   夏天黑的晚,4点多还是很亮堂。今天梓郁在内右门带班值勤,梓晴打算找他一起走,顺便还能去逛个夜市什么的。   刚转过慈宁门,就看见过道里花团锦簇的来了一堆人,为首的那个还是黄灿灿的。   梓晴连忙转身往一条小道上跑,小道不深,尽头是堵高墙,两边各有一个小门,都紧紧的关着。梓晴躲进一个小门的墙围,还小心翼翼地用手压住旗袍的下摆。   主道上噼哩噗噜的一阵脚步声过去,梓晴轻松地长出一口气。其实见皇上很麻烦的,尤其当着一堆人。听着没动静了,梓晴这才得意地晃出来。   “小表妹,你躲朕干什么啊?”   见鬼啊!梓晴吓得尖叫一声,脸色发白的回头,人吓人,吓人死的!   康熙笑嘻嘻地站在墙根儿底下,摆明了就是故意吓唬她的。他穿着朝服,没错,刚才她瞄到的金灿灿的一坨的确是他,可是他身边就跟了一个小太监,其他的人呢?   “怎么没终席就走啊?”恶作剧得逞,康熙心情很好,尤其看她不停偷翻他白眼,更有成就感了。   “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她一生气就会不由自住的说实话。皇宫里的宴席和百姓家也是一样的,小桌时候能见着硬菜,大席面也就那么回事了。   “哦?是菜不好,还是心情不好啊?”康熙笑不可抑,“该不是表演砸了锅吧?”   他这不是明知故问成心恶心她吗?   “轮得到我表演吗?我不就是个垫底抬高别人名次的吗?”她真是被吓到又被气到。   “你该不会是觉得嫁给若鸿有点亏吧?没事,表哥给你做主,后悔来得及。你要想参加迎宾国宴,朕私下再加个名额给你。”   梓晴没拿好眼看他。什么时候选秀都有幕后黑手,这她要是去参加,哪怕就是单纯去看看国宴吃什么,都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你可别小看这位小王爷,”康熙见她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十分享受,卖力地继续说,“除了朕,就数他最富,搞不好,他比朕都富,没打探到他们的老底啊。”康熙说着还有点遗憾似的摇了摇头。   “‘表哥’,我已经决定要嫁给若鸿了。”梓晴学着他的腔调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句话。   这康熙就是多重性格,她越来越发现了。一会儿高高在上,说话拿腔拿调,看人用眼角往下瞥着看。一会儿又挺放得开玩笑,也没点深沉似的。   “其实朕不怎么愿意你嫁给若鸿。你俩都是炮筒子脾气,成了亲还不得总打啊?他呢,打得天天没心思给朕干活,你呢,肯定是打不过他天天挨揍……”   “皇上,奴婢跪安了。”梓晴翻了一个大白眼,转身就走,这人对她将来婚姻生活的构思太恐怖了吧?   “别走,别走,表哥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康熙笑着大踏步追上她。   好玩的东西?   “为午门大阅那天准备的礼炮做好了,礼花之类的江南也送了几个样品来,今天晚上去南郊打打看。”   她和他很熟吗?他要带她去?梓晴疑惑地看着他,真的,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基本等于存在于历史的神明,突然用这么亲切的态度和她说话,真的让她适应不了。   看着她猜疑的眼神,康熙不怎么自然地笑了笑。   “小表妹,承毅的事……算朕对不起你,这也是为了大清国啊。”   啊?又来一个觉得对不起她的人?   “皇上别说了。”她真的有点不耐烦,若鸿觉得对不起她还有点道理,皇上这么想就有点八竿子打不着。他再有本事,再千古一帝也不能命令承毅真心诚意的喜欢上她呀。   “小表妹,你想过没有,承毅也有可能没被选上。”康熙突然很正经地说。“你这么急着决定嫁给若鸿会不会很冒失?”   他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她和承毅最大的问题是不相爱,不来电!就算他没被选上,那他就愿意娶她吗?愿意娶也不要!感觉拣人一剩儿。   “还去不去?”   “啊?”康熙一愣。   “看放花!”梓晴努力压制着坏口气,毕竟人家是皇帝,高兴了,“表妹,表妹”,不高兴,还不知道一竿子把她发哪儿去了,光是在家里不让出门也受不了啊。   “看,看,好看着呢。”康熙撇嘴一笑,眼睛里恶作剧的光又隐隐发亮。   试礼花的地方是一个广阔的草场,附近没什么人家,只有一座用做仓库的小院和土坯墙。   梓晴本来是坐侍卫的马来的,临到地方康熙命令大家都下马,步行,还纡尊降贵地和她一起走。梓晴虽然不了解他,但她仍强烈的感觉到这个男人在玩什么花样,而且他自己还十分乐在其中似的。   上次他故意制造了点误会是为了戏弄承毅,那这次……   果然,原本在看试炮的兵士做最后准备的承毅看见皇帝来了,赶紧快步走过来,在看见站在皇帝身边的她时,居然停住了步子足有三秒。   清朝的男装,特别是旗人的袍褂非常适合承毅这种修长挺拔的人。尤其是一条玉带把腰细细的束住,勾勒得身材英武潇洒。   “都准备好了么?”康熙好象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轻松发问。   “都准备好了。”承毅高高拱手为礼,挡住了表情,梓晴只看见他充满力量的骨节。   他的手……全好了吧。   “那就开始。”康熙说着还微笑着低头询问她道:“先放礼花吧,礼炮就是响,不好看。”   “嗯。”梓晴心不在焉地回答。   承毅面无表情地又施了一礼:“奴才这就去准备。”转身离去的动作里,竟似乎蕴涵了些冷漠。   礼花很美,梓晴看得很高兴。所有人都欢笑鼓舞地仰着脸看天,她却管不住自己不经意地在人群总搜索他的影子。   没有,他走了?   花放完,天已经黑透了。   “那就再发几枚礼炮吧。”康熙意兴阑珊地说。   这边侍卫刚跑去传话,那边的铸铁礼炮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吓得梓晴肝胆俱裂地抱住头就往地上趴。周围的硝烟味变的很浓,人都乱哄哄的,四周的侍卫全高喊着:“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出事故了?   梓晴胆战心惊地抬头,刚才还明亮的月光现在浑浊一片,四周黑烟弥漫,恍惚中她看见对面的仓库和围墙都倒了,扬起的尘烟笼罩着四野。   “怎么回事?”康熙声音冷酷地质问。   不知道谁战战兢兢地回答:“好象是红衣大炮的弹药和礼炮弹药拿混了。”   “该杀!”康熙忿忿地说。   “奴才罪该万死——”周围连绵地跪了一片。   那边又是谁在烟雾里焦躁地喊:“快来人啊,承毅贝勒刚才还在仓库里,现在……救人啊!”   梓晴的脑袋一片空白,明灭不定的月光下的那堆废墟……刚才她看见的,他俊挺的身躯就掩埋在那下面吗?他英武的容颜,让她想凝视却无法凝视的眼睛……他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堆废墟下面吗?   不!不!   她发了疯的跑过去,跪在那堆瓦砾里拼命的挖掘。泪水混合着灰尘,让她的脸一阵阵的发紧。   他可以不爱她,他也可以伤害她,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抱着某种目的纠缠他的女人。可她怎能不爱他?怎能放下他?他对她来说是整整惦念了两辈子的人!即使是她得不到的。   “承毅……承毅……”这一刻她只知道机械地挖,分不清自己是想挖到他,还是不想挖到就这么永远的挖下去。   她不想让他死!   手被瓦砾的尖角划破了很多道伤口,血水混着沙砾凝固在血涌出来的地方。她甚至忘记继续呼唤他,就那么挖……挖……   她没有发觉,烟尘渐渐散去,月光又明亮地照着如水的夜色,只有她一个人在没命地挖着。   窒息!没预兆地,她被紧紧拥进一具因为激动而炽热的胸膛,他抱的太紧,紧到让她无法呼吸。   那月光下闪着熠熠光芒的……不正是那双眼睛吗?承毅的眼睛!   他的头还在,他的手还在……他还是那么俊美英武!   她向他一笑,像惊喜又像放心,这个绽放在因为怕失去他而惊恐苍白脸上的笑容,火辣辣地烙进了他的心里,一直灼烧到他的灵魂深处。   梓晴觉得胸口的什么东西突然散开了,浑身一软,四周都黑下来。   承毅抱起昏过去的她,如同受伤的野兽,黑眸蒙上浓重的血雾。他向着康熙咆哮:“是你安排的吧?折磨她对你有什么意义?!”在他眼里已经没了君臣,没了纲常,他只看见了一个让爱他的女人受了伤的男人!   “折磨她对朕没意义。”康熙淡然地笑了,“朕只是觉得试探你有意义。承毅,你真的能理智到管住自己的一切情绪吗?”   承毅一震,没有回答。   “也许……你只是抗拒她成了一种习惯,但是,你真的能了解自己所想的吗?”康熙收了笑,凝重地皱起眉,“一个都弄不清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朕怎么能以社稷大事相托?” 26.夙敌?朋友?   梓晴两眼没有焦点的在街上游逛,今天是隆福寺庙会,青青她们期盼已久,她这个当主子的当然要表示一下关爱,把她们带出来玩玩。   现在她成了自由人不要紧,她的丫鬟们也跟着心野了,在家里呆不住。   青青她们从这个摊子奔向那个摊子,兴高采烈,说笑不绝,都顾不上她这个神思恍惚主子在哪儿了。   真憋气,又让康熙给耍了!梓晴咬牙切齿,急怒攻心,也不知道这么做能给这位大清圣祖带来什么好处?不会单纯只是娱乐她吧?   刚从承毅那儿找回点自尊,这下好了,全倒回去了!她……她可是要嫁给若鸿的啊!当着那么多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在那挖掘就够可笑的了,更何况还什么都没挖着,被挖的人全须全尾的戳在那儿看她挖!   她昏过去绝对是因为气的!至少也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最近她已经是非常红的“娱乐明星”了,真不知道她要被“导演”们操练到什么时候!   还有……他的那个拥抱!   那算是个拥抱吗?搞不好她晕过去也是因为他搂得她太紧,差点断气。那个拥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唉,他要是能来解说一下就好了!   “请问……”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凑过来,是不是要问路啊?她可哪儿哪儿都不知道啊。   梓晴抬眼仔细一看,顿时天打雷劈似的地指着那姑娘:“你……你……”半天合不上嘴。   这分明是孟琳啊!   她的前世里也有孟琳?!   “你认识我?”“孟琳”皱起眉,声音粗嘎起来。   “……”梓晴支吾着答不上来,算认识吗?她俩果然是两辈子的冤孽!   见她没说话,“孟琳”又试探着确认:“你是顺王府的梓晴格格吗?”   “嗯,是啊。”梓晴傻笑。轮回这种事情真是奇妙啊,原来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是有来头的。嗯,这回她可要好好弄明白,孟琳为什么总觉得她欠她的。   “孟琳”脸色转狠,有些狰狞地一笑:“是就好。”   梓晴刚觉得她可怕的笑容有些好笑,就闻见一股甜甜的味道,算不上很好闻,却让眼睛发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她已经被捆的像个粽子,被塞在一间简陋石屋的角落。   不是吧?   这辈子孟琳该不是个人贩子吧?   梓晴惊疑不止地环视杂乱的小屋,思维混乱。这屋子窗子很小,非常阴暗,有一股潮潮的怪味。   破旧的木门被来人推开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孟琳”走了进来。其实她的长相没变,就是表情阴森森的,让人觉得她周身都环绕着一股黑气,很恐怖。   “你抓我干什么?”虽然明知她不是孟琳,梓晴还是觉得和她很熟,很实在地质问她。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孟琳”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如果她认识的孟琳能笑出这效果,估计拍恐怖电影已经红了。   梓晴愣愣地看着她,感觉她有点答非所问。   “我是承德廖家的女儿,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了。”她又开始笑了,梓晴真是被她笑得浑身发抖。   看梓晴茫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廖姑娘”非常恼火似的劈手就给了她一耳光。“你真不记得了?把我们弄得家破人亡,你倒心安理得若无其事!”   梓晴半边脸火辣辣的,真是冤透了!这一巴掌挨的!   难道真是杀全家的大仇?   “我等了那么多天,终于得手了!哼,梓晴,我不急着杀你,那太便宜了。我就是要你一点一点,受尽苦楚死去!”   廖小苓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动作很慢,看得出来她在享受复仇的过程。她的表情也充分说明这点,像哭又像笑。   梓晴麻木地看着她,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幕,感觉还是孟琳拿着刀,没什么切实的恐惧。   可是……那刀真往下落啊!而且毫不含糊的往她身上招呼!   她来了这里虽然疲于奔命地吃苦受罪,可还不想死啊!她还有太多的牵挂啊!   难道她居然死在“孟琳”的手上?她最要好的朋友?   她听见廖小苓的刀落下时带的风声……   接下来不是疼痛,而是刀落地的脆响和廖小苓的怒吼,“你干什么?干什么拦我!”   梓晴睁开眼,一个彪形大汉好象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他正一脸奸笑地抓着廖小苓原本拿刀的手,廖小苓的脚几乎离开地面,表情有些痛苦,更多的是愤怒。   “我给了你们那么多钱,就是为了杀她!”廖小苓的手脚乱动,想挣开那个大汉。   “现在你们拿到钱,就走吧!这里的事不用你管了。”廖小苓见挣脱不了,干脆停下,企图尊严地对他说话。   那大汉的笑更得意了些,黄牙全都露出来。“这话老子正想对你说。”   廖小苓脸色一僵,冷冷地看着他。   “臭娘们,你当爷们真是吃素的吗?”大汉露出狰狞面目,“这些天来听你吆喝不过是为了你那几个钱。现在钱到手,爷们也该出出这些天来的鸟气。”   “混帐!”廖小苓怒不可遏。   “臭娘们,现在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了!你虽然有钱,毕竟是个雏儿,论江湖经验,你栽在爷们的手里也不冤枉。”大汉吼了一声,一群长相丑陋身材魁梧的乡下汉子都挤进屋子,个个面带淫邪笑容,猥亵地看着梓晴和廖小苓。   梓晴被他们的眼神看得直恶心,这时才真正觉得恐惧。谁能来救她?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吗?青青,你们买完东西了没啊?能不能第一时间报警啊?   “你们想干什么?畜生,土匪!”廖小苓知道事情不好,脸色惨白,徒劳地希望他们还能看着钱的份上讲点道义。   “爷们本来就是土匪!你也不是不知道!”土匪头子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说。   “大宝哥,现在就干了这个臭娘们吧。她长得不错,老子惦记她很长时间了。”一个矮胖土匪淫笑着用眼盯着廖小苓。   “大宝哥,新抓的这个小**也让兄弟痛快痛快吧,水嫩嫩的,让老子疼得紧呢。”   “格格身份尊贵,而且还值不少银子,我们可要把她当菩萨供着。”艾大宝假装恭敬地向梓晴笑了笑。   梓晴一方面略微放心,一方面被他的笑容刺激得直想吐。搞什么?绑架啊?   “你们……你们……”廖小苓的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让我杀了梓晴,剩下的事随便!”廖小苓神色一凛,看来是豁出去了。   “小宝贝儿,你的钱哥哥已经拿到了,确实不少。”艾大宝说着,捏了廖小苓的胸部一下,引得土匪们一阵哄笑。廖小苓扬着头,紧紧咬着牙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你那点钱,这么多兄弟一分,就不够瞧的了。在你的帮助下,咱们抓住了格格,她可比你有钱多了。她娘是公主,爹是王爷,哥哥们干上这一票,下半辈子就可以娶个媳妇儿当个好人喽!”艾大宝说的眉飞色舞,土匪们也附和着起哄。   梓晴同情地看着他们。绑匪大哥啊绑匪大哥,你真是没运气!在她身价跌停板的时候才动手。现在去向大公主要钱赎她,估计都得赔上去时候的路费。大公主巴不得撕票落个心安眼净。   啊……等等,梓晴肝胆碎裂。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大公主不来赎她……她这才真的怕了,落到这些人手里真是生不如死啊!   “你们真是禽兽!你们骗了我!”廖小苓咬牙切齿地说,每一寸肌肤都迸发出恨意。   “别多说了,先让哥哥爽一爽……”艾大宝放倒廖小苓急不可待地脱她的衣服。   廖小苓并不挣扎,和这些土匪相处一段日子,她深知他们的心狠手辣,到了这个时候,后悔已经迟了。   “看在我给了你们那么多钱的份上……别在她面前。”她竟然能用平静的腔调说出这话。   梓晴明白,她这是不想活了。   艾大宝想了想,终于站起身,拖着已经浑身僵硬不能走路的廖小苓向屋外去。   “住手!”梓晴突然大喊。   所有人都看向她。   “放了她,不然我就撞死在这儿!”她用头向身边一堆盖房子剩下的石料比划。   她不能看着“孟琳”被人糟蹋!孟琳啊,来世有知好好报答她的恩情啊!   “格格,你身娇肉贵,何必为了一个仇人受伤呢?”艾大宝显然不信梓晴会有勇气去撞石头,而且是为了救廖小苓。   没吓住,梓晴有点泄气,看来真的下点本钱出点血了。梓晴看了看身边的石头,想找比较平一点的地方,她鼓起勇气撞上去……   “哎哟……”刚碰到石头,她就被艾大宝揪住领子,是嘛,她现在是肉票,虽然不值什么钱,他们不清楚底细是不会让她死的。还是撞上了点儿,挺疼的,应该是破皮流血了。   “你救她干什么?是她找我们抓你的,还帮我们一直跟踪你,我们才能得手。”艾大宝怀疑地看着她。   “这你们别管,你自己也说了,向我爹娘敲了一大笔钱,你们后半辈子都不用愁。那时候找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干吗非得为难孟——廖姑娘?”梓晴晓之以理。   土匪中稍微年纪大些的一个凑到艾大宝身边,“大哥,她说的对。我们先办正经事要紧,先去顺王府要银子。”   艾大宝点了点头,从腰里拿出了一把刀,这刀可比廖小苓的大多了,杀人放火十分实用。   见他走过来,梓晴吓得手脚发麻,他不是答应不伤害她和廖小苓了吗。   “你……你……”她惊恐地看着他的刀。   “别害怕,格格,我不过是弄点信物给公主带去。”   梓晴流下两行热泪,“请你务必弄点可再生的吧!”千万别砍手指啊,拜托!   艾大宝一头雾水,也没仔细理会,只是手起刀落切下梓晴一大绺头发,交给那个年纪比较大的土匪。“老文,咱这里就你会写字,勒索信就你来办吧。”   还好……梓晴吸吸鼻子,幸亏只是头发。   艾大宝把屋门锁上,一群人脚步沉重,扑扑腾腾地走了。   廖小苓僵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回魂似的坐起来,虚弱无力地拉拢衣服。她背对着梓晴,不想被她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为什么救我?”她小声的问。   梓晴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是孟琳的前世?廖小苓一定以为她疯了。“嗯……我受了伤,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所以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我,当然也不能看你遭到不幸。”她顺口胡说。   廖小苓沉默了一会儿。   “以前的事,你真都忘了?”这回声音更小。她确实相信她说的,如果梓晴没有忘记以前的事,怎么会想不起她,更不可能会救她!   “是啊,你……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梓晴试探地问。   廖小苓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讲之前,能把我松开不?”   廖小苓帮她松开绳子,坐在离她最远的角落,犀利地看着她。   “你真的是梓晴格格?”   “嗯,可是忘了以前事情,我好象是重新活过一回。”   廖小苓垂下眼,她心里一片混乱。帮她的人害了她,她恨的人却救了她。   “能说说你为什么和梓晴格格有仇吗?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这样对我公平一点。”   这不难,面前这个好心的姑娘和“梓晴格格”实在相差太远,简直就是两个人。   “我廖家本是承德富户……”廖小苓眼神没有焦点,如同喃喃自语。“生活无忧无虑。可是,大公主要在承德修建别院,看上我家祖宅的风水上佳,非要买。”   梓晴皱皱眉,大公主干得出这事!   “我爹当然不肯了。你——”她怒瞪了梓晴一眼,又克制地收回眼光看向别处。“梓晴格格就找来知府,诬陷我爹杀人。那知府收了钱,把一桩毫无关联的罪案扣在我爹头上。我爹又冤又气,死在牢里。大公主买到了地,知府觊觎我家财产,硬说是罪产,要抄没入官。我娘一急,也死了。抄家之前,我带着我家最后一点珠宝银票跑出来……”   她说不下去,梓晴也猜了个大概。肯定是她一心想报复,找到了这帮土匪当帮手,没想到他们背信弃义,收了钱又打了别的算盘。   唉,梓晴格格呀,你真是玩得太狠了,一次比一次让她“惊喜”。   “我们必须想办法逃跑。”梓晴焦虑地往门缝那儿凑,外面葱葱茏茏的全是高耸入天的树木,看不太远。她实在没把握大公主能不能来赎她。艾大宝他们这一去敲诈,她的老底就要漏,不快点想办法下场悲惨哪!   “……不太可能。”廖小苓终于哭出来。“这里是西山深处啊!”   西山深处?   “离城里很远吗?”梓晴还天真地抱一丝希望。   廖小苓显然很羡慕她的无知,“这里已经是太行山脉了,就算死在山路上,一两个月都不会有人发现。”   啊?? 之之娱乐   为了娱乐喜欢我文章的读宝,之之特别亲自上阵,陆续生动演绎之之真实生活二三事。   关于洗漱   之之认为只有休闲的时候才需要打扮,上班去的时候只要维持基本人形就可以了。(因为之之单位没有帅哥,而且女孩子特别多。非常扫兴。T-T)   下面是之之与密友早上见面的对话。   之:唉,又起来晚了,我今天早上就刷了牙,你看不出我没洗脸吧? 友:还行,我也起来晚了,就洗了脸。   之:好耶,咱俩在一起能凑成一个完美洗漱的人。 27.救命恩人   梓晴无奈地瞪着烧得昏昏沉沉的廖小苓,唉,该生病的是她才对吧?现在这个“绑匪”却一病不起,昏迷着理不了身外事。而她这个肉票却得一次又一次向看门恶声恶气的匪徒要水要饭。   她听见艾大宝和老文在门外说话,立刻竖起耳朵。该不会是他们去要赎金,她的身价暴露了吧?   “……什么?不太可能吧?”艾大宝吃惊地拔高了声音。   “真的,大宝哥,丰台大营兵变了,皇上派了紫禁城的兵卫加上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才压服住了。”   “妈的,真不是时候!那顺王府怎么样了?收到信了吗?”   “两天前就把信送去了,到现在没反应。现在城里也乱的很,好象为了压服丰台兵变,正黄旗的骁骑营也进城了,顺王府前一队队的过兵,我们也没敢上前打探。”   还好,还好……梓晴暗暗松了口气。丰台兵变?若鸿不会有危险吧?也幸亏兵变,拖延了时间。   “他奶奶的,真背!紧盯着点,先别轻举妄动。”   “嗯……”两人说着一起走远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廖小苓怎么偏偏这时候病倒了呢!   因为看守的是两个女流之辈,土匪们并不太着意。关押她们的房间窗户很小,爬不出去。周围又是连绵的深山,他们找的房屋正在山口,就算她们跑出房子也过不了他们严密把守的山路。   只有一个土匪把着门,门上上了锁。梓晴也曾想过逃跑,现在廖小苓这一病,她又不能抛下她,只好暂且歇了逃走的心。真是急死人啊!   匪徒虽然凶恶,却很怕她生病或者寻死,对她并没实施实际的伤害。要水要吃的虽然很不耐烦,还是满足要求的。   夜里,她被几个女人的哭声吵醒,应该在不远的地方。梓晴伏在门上从门缝向外看。   一个一脸满足的高瘦土匪笑嘻嘻拿着火把走来对看门的土匪说:“我来换你。老三他们在山下的村子里抓了几个女人,你去吧。”   “妈的,也不早点来。”看门的土匪嘴里抱怨,脚上却加劲跑了。   突然,女人的哭声嘎然中断,梓晴有了不祥的感觉。   “混帐!”艾大宝咆哮着,响得都有了回声。   土匪们都向这个小屋集中过来,梓晴连忙退开一些距离,还是能从门缝里看见外面的情况。艾大宝满脸凶横的拖着一个连连求饶的土匪走在最前面。   “你们说,该怎么办?”艾大宝把那个求饶的土匪重重的扔在地上,拔出刀。   “大哥,老三也是为了兄弟们好……”一个土匪求情道。   “好?好个屁!收到了钱什么样的女人不能找?现在外面那么乱,你们去劫几个女人来不要紧,把官兵招来我们谁也别想活!”   所有想为老三求情的土匪都噤了声。   “那现在怎么办?”老文凑过来。   艾大宝毫不犹豫地一刀结果了老三。梓晴双手紧紧捂着嘴,怕自己忍不住尖叫。   “谁要是再敢不听我的胡来,这就是下场。”艾大宝在尸体上擦干净刀。“带上那两个女人,进山!这地方不能待了!”   梓晴赶紧退回到角落,她的手脚吓得不听使唤,简直是爬回去的。   艾大宝等不及开锁,一脚踹碎门闯了进来。看看昏迷的廖小苓,“累赘!”他目露凶光,再次举起刀。   “不行!”梓晴反射性地拦住他重重挥落下来的手臂,她的力气抵挡不住艾大宝的凶狠,刀尖扫在廖小苓身上划破了她的衣服。   “你不能杀她!”梓晴挡在廖小苓身前,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   “让开!”艾大宝红了眼,想用刀逼开梓晴,她一时闪的慢了,胳膊被刀划出一道血口。   艾大宝见状停了手。   梓晴捂着伤口,眼泪一串一串流下来。“别杀她,只要你们收到钱不就好了吗!只要你们不杀她,我保证就算有官兵来也放你们一条生路。”   她撒谎了,最想让他死,还会替他求情?   艾大宝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叫两个土匪抬起廖小苓,把她和梓晴一起赶上马车。   在往山里走!梓晴感觉马车在上山。越是向深山里走获救的希望就越渺茫。她有些绝望。   谁会来救她?梓郁不会也置她于不顾吧!除了梓郁谁还会来?他……会管她吗?   唉唉,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不能放弃,可是怎么能让人知道她们的去向呢?梓晴忧愁地从挡得并不严的车厢往外看。车的四周都是步行围随的匪徒,想把随身物品扔出去肯定行不通了。那……梓晴低下头,看着自己用手绢粗粗包扎的伤口。有办法,血迹!   她咬咬牙,没办法了,流点血就流点血吧,总比失去获救机会好。她拿下手绢,还考虑着在流到300cc的时候再扎回去。   马车停住,梓晴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不用再故意流血了。她想包扎起伤口,却发现手已经没有力气抬起了。   “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走。”艾大宝喘着气说,话音刚落,连夜赶路的土匪都大声哀嚎着倒在路边歇息。   “大宝哥,前面来了一队胡商!”前面探路的老文喘着粗气跑回来。   艾大宝沉吟了一下,“还是先别惹事,叫兄弟们把家伙都藏起来。”   刚藏好兵器,山的那边已经响起马队缓慢赶路的杂沓声响。大概十几个胡人赶着马,驮着货物走过来。   看见了艾大宝他们,胡人的首领非常高兴地凑过来,用生硬的汉话问:“兄弟,你们也是在山里露宿的吗?”   “嗯,嗯。”艾大宝含糊答应。   “太好了。”胡商首领招呼马队歇息。“我们一起吧。”说着还命手下拿来了一些酒,“尝尝我们带来的酒,兄弟,你看这酒在京城能卖得开吗?”   酒?土匪们赶路正口干舌燥,对方又是关外胡人,艾大宝放松警惕,接过胡商首领递来的酒,土匪们也一哄而上来抢酒,觉得天上掉下好事了。   土匪们喝的高兴,胡商们看的也高兴。   渐渐的,土匪们一个接着一个无声无息地瘫倒在地,艾大宝喝的嘴角直流哈喇子,含糊不清地还夸酒好。   “主人,可以了。”胡人首领对着一个头戴斗笠的挺拔男人恭敬地说。   “嗯。”男人的声音年轻且好听。“看看沿路的血迹是车里人流出来的吗?”年轻男人颇有威势地命令,梓晴昏昏沉沉还是觉得他们并不像普通商旅。   “胡商首领”掀开车帘表情平静,看见是两个姑娘神情没有一丝改变,仔细观察着。   “救命……”梓晴本想说的悲情一点儿,没想到真出声了居然是嘶哑微弱的呻吟。   “胡商首领”放下车帘冷漠地回复:“主人,血迹是车里的姑娘留下的。看样子,她们也是被土匪抓来的。”   “嗯。”年轻的主人平淡地出了一声。   车帘再次被掀开了,梓晴本想好好端详一下好听声音的主人是不是也一样好看,结果还没等抬起眼,就一阵天旋地转,没办法呀,失血过多。   倒下去的时候,梓晴觉得自己真失败,晕都晕的那么没品,鼻子先着车厢底,“咚”的一响,非常酸。   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呢!如果能平安回去,她一定好好报答救命之恩哪! 28.宿命的相遇   梓晴已经愣愣地打量周围有一分钟了,还是缓不过神。自从来了前世,她就不停受伤,不停晕倒,每次醒来都会在不同的地方。   可是,她此刻在一个石洞里啊!难道她继续向前回溯,穿越到了史前?   她是面向洞口躺的,外边天色已经黑透,星星布满整块洞口能看见的天空,显得这个洞十分飘渺。   她听见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有没搞错!现在是夏天,升个火堆想烤死谁啊?   她起身回头,却看见一个男人的后背,他正面向火堆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灰烬。他不是中原人,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袍,身材相当健美,宽肩细腰。他也没有剃头梳辫子,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扎成一束拖在背后。   身为现代人基本都有这个觉悟,就是完美背影后的脸庞往往让人“触目惊心”。梓晴痴迷地看着他的背,没有勇气喊他转过头来。   “醒了?”声音很熟悉,是救命恩人!   恩人微微侧过些头,完了,要人老命了!他的侧面太完美,光洁俊毅,长长的睫毛在如雕刻的脸颊处投下一弯阴影。   “……”梓晴挑高眉毛,期待地张望着。   恩人扔下手里的柴火,利落地转过身。   他!他?   梓晴眼睛空洞地睁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个轮回里不但有孟琳还有东旭!   “他”比东旭要黝黑,飞扬的神采也比东旭桀骜,如同草原上不受羁绊的鹰。但的确是同一张俊美的脸!   “你怎么了?”恩人疑惑地皱着眉。   ……   这个轮回里有孟琳,也有东旭,可是,她的下一世,却没有承毅!   他和她的缘分真的在这一世已经断了吗?!   梓晴茫然地摇摇头,她怎么了?见到了这一世的东旭她不该欢呼雀跃吗?她不该冲上去就是一个深情的拥抱吗?她不是曾暗下决心,如果灵魂还能穿越轮回,去到东旭身边就要和他幸福到老吗?   可是……她的心,全都是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的下一世,惟独遗落了承毅。   “为什么哭了?”“东旭”眉头皱得更紧,平静的语调里,全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温柔。   “他”的温柔很冷,很淡,可对于她,却如日月星辰般明晰。她不用去感觉那冷淡的温柔,对她来说,那已是一种习惯一种本能。   她哭了吗?梓晴摸了摸脸,果然有泪。   “你……是谁?”她微笑了。   原来遇见谁,爱上谁都是一种宿命!无法逃脱,无法选择……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东旭,原谅她的任性吧!他和她还有整整一个轮回可以相爱……在这里,在这一世,就让她默默的爱着承毅吧,虽然太苦太苦,虽然只是疼痛地想抓住不属于她的东西,可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她已经放不下,她已经掉入命运的陷阱……   这么痛的爱,一定也是宿命!   东旭,这一世你来的太晚太晚!如果当她茫然从这一世醒来,第一就遇见了他,爱上了他,她就不会这么痛了吧?   “穆勒。”   东旭,再包容一次她的自私吧,这一世,她和他……就做朋友。   “是你救我的吧?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为什么……泪水在笑的时候也会流下来?   穆勒看着她的泪,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顺着血迹找到我的?我聪明吧?”   为什么……越是笑,越是要流泪呢?   “你……”穆勒抬起手擦干她的泪,“有什么伤心的事吗?”   “没有!我没有伤心的事!我只是有点内疚,你不会懂的。” 之之娱乐   学习进度   之之单位总要搞一些莫名其妙的学习,而且发很厚的教材,通常是那种学了一溜十三招都让人不知所云的类型,更恐怖的是有时候学完了还没记住封面标题。   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这样:躺着睡,除非吃的太多,要不还行,不怎么流口水,只要一坐着睡,肯定遥看瀑布挂前川。我已经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坐着睡被人吵醒时,都非常有礼貌的先擦下流出去的口水,然后咽下还没有流出去的。   朋友甲:今天下午又学习,学到哪儿了都不知道!   朋友乙:你去看看之之的书,她基本能跟上进度,前后误差不超过一页。   朋友甲:不能吧?她?!(用看圣人的眼光瞻仰之之的书)   朋友乙:你看看她的书最后被口水打湿的是哪页。 29.再见了,东旭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天却已经变成通透的青色。火堆早已熄灭,袅绕地飘着几缕淡烟。   梓晴靠着石壁,心里一片空白,原来心事太多就会只剩茫然。她无心地凝视着睡着的穆勒,他好漂亮。   他比东旭还要漂亮,是的,绝对是漂亮!   穿西装的东旭皮肤白皙,很斯文的样子,穆勒却比他多了威胁感,如同一只蛰伏的猛禽,他悠闲的时候仍难掩随时扑杀敌人的危险力量。   精美的五官配上黝黑的肤色,狂嚣的气质,他简直就是神为了迷惑女人而创造的。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要这一世的穆勒!但……她能选择吗?爱情、命运都是不能被选择的,只有他们选择你!   “看够了么?”穆勒没有睁眼。   “啊?”梓晴一愣,这才回神。“还行吧……”要命,她又开始乱答话了。   穆勒睁开眼,毫无睡意地回看她,也不知道已经假睡了多久。   “为什么没睡觉?”   哇……简直是诱人犯罪啊!梓晴咽了口吐沫,要不是决定这一世只做朋友,看见这么性感的他一定狼扑过去,先占点便宜再说。   “……”   “伤口很疼?”见她没有回答,穆勒微微地皱起眉,深邃清澈的眼眸平淡地凝注向她胳膊上的伤口,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救命啊!   梓晴深呼吸。看见这样极品的男人心跳不加速那就不算是颗正常的心脏了。但是,她必须拒绝。并不是想替谁守住心或者身吧,她真的不愿意再让自己的遭遇更复杂了。   承毅,若鸿……她已经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再随便把心腾出点地方装穆勒,她一定会崩溃!   穆勒起身,半撑着上身眯着眼仔细看梓晴胳膊的伤口。   走开啦!拜托!   他不是在考验她的自控能力吧?知不知道下一辈子,她将成为他的妻子啊?她和他很熟的,至少接过很多次吻呢……走开啦!   “是皮外伤,不应该很疼啊。”他显然没有收到梓晴的内心独白,贴的更近,还伸出手撕破她的袖子准备为她处理伤口。   “哇……”梓晴终于哭了,彻底缴械的认命,顺从自己的本能扑进他怀里,和自己抗争真的很难,也许别人能战胜自己,她郑梓晴肯定不行,能战胜自己的都成了伟人。   一边汲取“东旭”的温柔怀抱,一边饮鸩止渴地告诫自己,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吧!就让她混乱一次吧!这一世里,能给她的心带来无比抚慰的……大概只有他了。   穆勒并没有搂住她,也没有拒绝。   她就紧搂着他的脖子,吊在他怀里哭了很久。东旭,你知道吗,来了这里她真的很倒霉!没人喜欢,没人宠爱!别说找人撒娇,就算想看个笑脸都要付出多少努力!东旭你知道吗?就连孟琳都想杀她!她真是天怒人怨,受尽报应,关键是她冤呀!造孽的不是她呀!   东旭……   穆勒面无表情地任由她荼毒,深深的黑眸里却是无法解读的幽暗。   梓晴松开手,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好了,发泄完毕,痛快啊!   从这一刻开始,再见了,东旭。   其实,她一直知道的,他不是东旭。   她只是太疲惫,太无助了,太想找个地方彻底歇一歇。   从现在开始,他是穆勒,她的救命恩人。   穆勒啊穆勒,爱上你真的很容易,可是,她的心已经超载,她已经没有爱上他的力量了。   穆勒啊穆勒,她会把这一世亏欠的,在下一辈子加倍还的,一定!   “和我一起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穆勒有些意外的轻轻挑了下眉,擦过鼻涕,她截然换了副表情。   “已经送回京城了。”他还是平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我为什么还在这儿?”她又傻傻地瞪眼了。   “因为你受伤了。”   梓晴疑惑地低头看自己的伤,已经不流血了,是有一点刺痛,只要有事情分散注意,都会忘记这个伤的。   比较之下,廖小苓的病势更不益赶路吧?   “那……”她还想问,却一时抓不到主题。   穆勒深深地看她,更像是在观察她。“现在北京城很乱,而我……很想知道原因。”   “……”她没听懂。   “梓晴?”他神色复杂的一笑,轻轻地喊出她的名字。   “啊?有事吗?”   她竟然没觉得奇怪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他知道她的名字,仿佛是最天经地义的事。   “没事。”穆勒浅浅一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你的魅力到底在哪儿?”他喃喃低语。   这么关键的一句话,却被梓晴在看了看天以后遗漏了。也许,她追问了,命运就会改变,可是……   “我肚子好饿。”这就是她的回答。 30.世外桃源   吃着穆勒给她的饼,梓晴散步到洞外。   天哪!这么会有这么梦幻的地方?!梓晴拿着饼,震惊地忘记再咬,嘴边沾着饼渣呆若木鸡地看着四周。   洞外是连绵的森林,离洞口三米左右居然有一个小溪汇聚成了浅潭,被水打磨光滑的石头如同人工制作,潭水清澈到没有一丝水草,至清无鱼。太像是个顶级的大浴池。树木的枝桠在水潭上留出相同的一块湛蓝天空,白云悠然而过,仿佛是天堂的窗子。   阳光在那片天空洒落下来,在树枝的掩映下形成很多光棱,如梦似幻。四周的森林清新明艳,太阳下,透射出深浅不一的绿色。草地上还开着各种颜色的野花,和森林一起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   穆勒走过来站在她的身边。   “这里……是天堂吗?”梓晴愣愣地问。   穆勒一笑,抬手轻轻地为她抹去嘴边的饼屑,“算是吧。”   她几下把饼塞进嘴里,冲到潭边,照着水面仔细看,还好,脸还算干净,就是头发太丑了,被艾大宝弄的很不对称,而且切的很直,傻的要死。   “唉……”她叹了口气,撩起水来洗脸。水的温度让她十分满意,真想洗澡啊。   她回头看了身后的穆勒一眼,他正似笑非笑的看她。   “你在周围随便散散步好吗?我想洗个澡。”她直白的和他说,对他的熟悉感正如对廖小苓的,她没办法装做完全陌生,干脆顺其自然了。   穆勒浅浅一笑,她又窒息了。人长得太迷人真是罪过啊!   “你有换洗衣服吗?”他有点好笑的看着她。   “呃……”这可真是个问题。内衣不要紧,现在是夏天,洗了晒在石头上,游会儿小泳就干了,外衣就麻烦了,就算上面的血污顽渍洗得掉,袖子也被他刚才看伤口的时候弄破了。   他走过来,不容她反抗地抓住她的手臂,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轻松割掉她整个袖子。   “洗的时候伤口不能碰见水。”   唉,穆勒……   他拉她回了石洞,从角落里的一个小包袱里拿出一个皮袋。梓晴好奇地看着。皮袋里全是医疗用品,绷带,小剪刀,还有一卷像塑料膜的东西。   “这是什么呀?”   “鱼肠布,可以防水。”   哦?真是意外呀。居然有这种东西。她并不知道,鱼肠布在这个年代是非常珍贵的,用于包扎她这种小伤,说出去估计都得被人们愤怒地拍死。   穆勒熟练地替她包扎好,用一个类似图章的东西把鱼肠布固定住。   “你是医生吗?”她很好奇,他跟着胡人商队,又这么会护理,大概是个赤脚游医什么的。   “不是。”   “那你是商人吗?”   “不是。”   “那……”   “这个给你换。”穆勒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套樱桃红的薄衫,料子有点类似雪纺。   “哇!”她惊喜地大叫,忘记盘问他的身份,他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衣服啊?她急不可待地展开仔细看,款式应该也是胡人姑娘的,长到膝盖的上衣配窄窄的小长裤,真的太漂亮了。衣服和裤子上都用银线滚了边,不张扬不繁复,但很精致。   “太好看了,太好看了。”她把衣服抱在怀里,笑得满脸开花。“你怎么会有女孩子的衣服啊?”   “我从西域来北京做点交易。”穆勒轻描淡写地说。   还是商人。   “你走,你走。”她两眼放光的看着这身衣服,赶紧洗澡好穿啊。   穆勒一笑,起身向洞外走。   “等等。”   “嗯?”   “你刚才好象有一把非常快的小刀吧?帮我削下头发吧,弄好了顺便把头发也洗了。”   “……”穆勒脸上出现哭笑不得的神情。   “款式吗……”梓晴找了个小树枝,在地上画出要他削的样子,学过画真好啊,实用呢。   穆勒虽然一脸吃屎的样子,还是很认真地看了半天她画的图形,终于有把握地让她背对他,几下就利落搞定。   梓晴满意地抓过发梢仔细看,真是好手艺啊。“你的刀真快,削的一点都不疼呢。”她觉得有必要恭维他一番算是报答吧。“就是传说中的吹毛利刃吧?会不会很值钱啊?”   她转过身来,自然地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刀,想仔细看看,上面会不会镶宝石啊?古代人就爱这样,武器上弄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没拿动?穆勒本能地一攥紧没让她拿去。   嗯?真的很值钱吗?梓晴有点意外的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神色啊?应该和“他”很熟了,她还是无法解读那眼神。   他的手终于一松,她的手一沉,刀已经在她掌心了。好重……她仔细地看着,并没有什么宝石黄金之类的啊,就是刀柄上镶嵌了一个好象是鹰的标记,材质她也认不出来。好眼熟,穆勒替她包扎伤口的那个图章好象也是这个形状的。   “这刀有名字吗?”   “苍原王刀。”   “啊?”她没太听清。   他已经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抢回刀,嘴角下拉,“你居然让我用这把刀给你削头发。”   “怎么?会不吉利啊?”她有点内疚,古人好象很忌讳女人碰一些特殊的物品。   她确定听见他倒吸一口冷气。   半晌他才用古怪语调说:“天下能用得上这把刀削头发的古往今来就你一个。”   “啊?我是不是赚到了?”   “……”   穆勒起身就走。   “你不要偷看,我会对你很失望地。”   穆勒顿了顿身形,微微侧了下头,她又看见他弯弯的睫毛了。“我已经对你很失望了,你根本没什么值得我偷看的。”   “你!”太过分了!他分明已经看过了! 31.驱蚊水   痛快的洗了个澡,太舒服了。   她穿上他送的衣服,尺寸正合适。她得意的对着水照了老半天。头发干了,她梳了两条松松的麻花辫,很配这衣服的款式呢。   好马配好鞍,这衣服的颜色衬她的脸色真是无敌了。   她听见踩草的脚步声,他回来了吧。她献宝地转过身,眼睛笑得弯成月牙。   “好看吗?”   穆勒一愣,三秒后才说:“好看。”   “尺寸很合适呢。”她有点疑惑。   “你的身材太普通,基本什么衣服都能穿得上。”   “……”   她垮下脸,摔手不看他了。这辈子他该不是孟琳上身,嘴这么损。   看她气鼓鼓的,他一笑。   “这个给你吃。”他把一个大叶子包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什么呀?”她还是不高兴地翻着眼,不伸手去接,表示自己不给面子。   他手一松,叶子在他手心展开,她闻到一股甜香。   “草莓!”她顿时喜笑颜开,忘记前嫌地伸手接过来。   穆勒忍不住一笑,这人还真好哄。   好甜,好有味道!梓晴幸福的快哭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   “幸福的表情。”梓晴没好气的又吃了一颗,扭过脸不让他再看见她的表情。古代的草莓小虽小,草莓味却极纯极浓。   他嗤笑一声,“没见过谁吃个草莓就幸福的。”   那是他没吃过大棚草莓!   梓晴懒得理他,有代沟,交流不明白。   “该我洗澡了。”穆勒也大方的说。   “那我去转转?”梓晴拿着草莓吃的很开心。   “不用,我不在乎。对了……草莓我还没洗。”   “……”   她一直生气到他洗完澡悠闲地走回石洞。   “我要回京城!”她冷冷地说,努力显得自己比较有气势。   “好啊。”他痛快答应。   嗯?她有点惊讶地抬头看他,他的头发还有点湿,刚洗过的皮肤好象还沾着氤氲的水气,她又忍不住咽口水了。   “请便。”他自顾自躺在地上铺的薄毡上,“我睡个午觉。你一直往东走就到京城了。”   “……”她有点下不来台。   “快点出发吧,不然以你的脚程,天黑之前翻不过这座山头。”他舒展地摆了个背对她的造型。   “哼!”她一跺地,求着他了?她自己回去!   不就是向东吗?她扬着下巴,矜持地慢走几步。还是没听见他追来的脚步声。好啊,穆勒,算他狠!他还不知道吧,下辈子她是要成为他的女主人的,有的是机会玩死他!   刚赌气地加快脚步,只觉得身体一轻,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了。她有点得意,嘴边已经泛起笑,还是得来追她吧!   “好了,不闹了。”他也笑了,十分大度的样子。   “哼。”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见她的笑容,他胸腔一震,也浅浅的笑了,“没看出来。”   “啊?”   “你这么着急的要跟我回家。”   “什么呀?”   “不然你怎么一直拼命往西跑呢。”   “……”   梓晴心安理得的睡了一个午觉,任由穆勒忙活一下午,终于在傍晚吃了顿烧烤,味道不错,穆勒野外生存的技能相当强,还带着烧烤调料。   天一晚,蚊子就多起来。梓晴愁眉苦脸地挠着刚被叮的大包,知道不雅,但真的很痒啊。   梓晴把薄毡拖到石洞最里面,烦恼不堪地左右扇着,这一晚上还怎么睡啊?   “蚊子不叮你吗?”看着穆勒安稳地躺在毡子靠外的一边,梓晴怀疑的问。   “不叮。”   “怎么可能啊?”蚊子也挑人叮?   “因为我有驱蚊药。”   “……”   她真是要断气了。怪不得她总闻见他身上有股很清新的味道,还以为是他的原始男用香水呢。   “给我!”她凶残地大吼。   穆勒抿着嘴坐起身,转过来看着她,显然在忍笑,梓晴更火了,这人毒不毒啊,看着她被叮了那么多下才说!   “快点!”   他从腰里摸出一个小瓶,梓晴打开一闻,没错,就是他身上那股味!   她无声咒骂着他,浑身上下的涂抹着那淡绿色的膏药,真舒服啊,涂在身上冰冰凉凉的,连刚才的蚊子包都好了。她毫不吝惜的用个精光。   她满足地叹息一声,颓然倒下,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喂,喂,你靠过来干什么啊?”她叫起来,他整个人移动过来,手还圈住她。   “你把药都用了,我怎么办?只能搂着你了,不然还不被蚊子活吃了。”   “你……你……”她心跳加速。“很热啊!”   “那没办法,睡觉!”   “你走开,你走开呀!”她用力推他,这不是引人犯罪吗!怎么用力都推不开他,反而让他搂得更紧。   “别动。”终于他闷闷地说,过于低沉的语调,让她一愣。   “我已经忍的很辛苦了。”   她一下子面红耳赤,安分地蜷在他怀里,他的心跳是有点快,但还算平稳啊,该不会又是骗她的吧?她轻轻抬起头看他的脸,他闭着眼,紧紧抿着嘴角。   “别盯着我看,很像是在勾引我。”他没睁眼。   哼,她赶紧低头,这人太无耻了,而且好象有第三只眼似的。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不明不白跟了我的,我要送你一个风光的见面礼。”他的语调似玩笑,又似承诺。   “什么见面礼?”明显她并没听懂。   “笨蛋,睡觉!” 32.苍原之眼的诅咒   醒来时,穆勒已经不见了。   梓晴悠闲地晃到小潭前轻松洗漱。   抱膝坐在潭边,看树枝间的光棱,她的神思有些恍惚,多美啊,她和穆勒的秘密花园。   如果……她一开始遇见的就是穆勒多好!短短的相处,就好象相守了一万年。   也许穆勒不会懂,他只是觉得她是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子,可她却没有这么幸运。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预知是伟大的超能力,但真的知道了,却这么悲哀。   她和他们的感情进度也不在一个时空!   承毅和“梓晴格格”太多不愉快的过去造成了他爱上她巨大的障碍,可她,却是无可救药地对他一见钟情,不不,很难说明她对他的感情。   穆勒呢,他对她好,她不自觉地渴望他对她好,可是,她的心却会因为他的好而疼痛。   穆勒,这一世不要爱上她好吗?   乱了,乱了……她不知道到底是希望他爱上她,还是不爱她!   她无数次要放弃爱承毅,甚至想嫁给若鸿,可是,穆勒出现了,她却害怕爱上他!或者害怕他爱上她。   她真的不贪心,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了。   如果她已经嫁给若鸿,也许就不必这么矛盾了。   可是,她的下一世里已经没有承毅,这短短的一个轮回,就是他和她的全部,她真的能就这么放弃吗?   “又在想什么?”穆勒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不知已经看了她多久。   爱笑爱生气的她,偶尔也会露出悲伤的神情,而她的悲伤比她的笑更打动他的心。   这是一个笑着悲伤的女孩子。   也许她自己并不知道,她看着他笑的时候,眼睛里的哀伤有多深。   她摇了摇头,眼泪却被甩脱眼眶。   “我今天就带你回京城,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恍惚地点点头,并不惊喜,也没抓住他话里的关键。   “不愿意回去?你不是吵着要回去吗?”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穆勒……”她垂下头,看见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跌落。“我回去了……就会很伤心。”   “为什么?”他轻轻地皱眉。   “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他……们还是不喜欢我。我被土匪抓了,也没人理我,没人来救我。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我现在……”   “没人理你……没人救你?”穆勒淡淡的笑了。   “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多努力都不受欢迎!就连格格们都想去的欢迎蒙古王子的国宴我也没有资格参加。”   “那个啊……”穆勒又笑了。   “我很累。”她闭上眼,轻轻叹气。   “梓晴,你听我说。”穆勒走过来抬起她的下颌,让她看着他。   她又有些痴了,穆勒啊,他炯亮坚定的眼睛真的太容易让她迷失。   “一切都会结束。”   都会结束?   他松开手,郑重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项链的坠子在阳光下刺眼的一闪,让她不得不眯一下眼。   “戴上它。”他的语气庄严而神圣,带着无比的威严,让她臣服地听从。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胸前的那一大块深蓝纯粹的石头,这个是……   “这是蓝色的金刚石,是天下最坚硬的石头。”   啊??蓝钻!这么一大块?   梓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块足有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有没搞错啊?当年泰坦尼克号上的“海洋之心”也不过如此吧?   “这……这……”她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有点不好使,“送给我?”会不会太贵重啊?   “对,送给你。”   “太贵重了,我……我不能要。”她都结巴了。   “你知道它很贵重?”这回是穆勒很疑惑地看着她了。大多人并不认识金刚石,她却知道?   废话!这么大一块蓝钻啊,大哥!虽然做工挺粗糙的,也没有磨出几个面,除了很通透,也不算璀璨到晃瞎人眼,但这么一块,她都估算不出价值来啊!   她点点头,虽然心在流血,舍不得啊,长这么大,她都没看见过这么值钱的东西,还有幸戴了一下呀。她恋恋不舍地往下摘,却被他果决地按住手。   “戴着!”   “可是……”   “戴着!就送给你!”   “你会后悔的。”她好心地告诫他。   “我决不后悔。”   “……”她还是无法置信地托着这块盗版“海洋之心”,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啊!穆勒怎么会有这么多好东西呢?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块石头到底值多少钱?这么占他便宜好吗?   “不要摘下它。”他深深的看着她。   “啊?会不会有什么诅咒啊?”看他说的那么郑重,她有点担心,世界上的超级钻石不都有点什么说道吗。   “诅咒?”他败给她的皱起眉,随即故意一正脸色,“有。”   “什么啊?”他该不是想害她才送她一块诅咒之石吧?她愁眉苦脸地看着他。   “如果你拿下它,就一辈子不能和你爱的人在一起。”   “这么恶毒?!等等,你把它送给了我,那你……不是不能和你爱的人在一起了吗?”   “不会。”   “那又是为什么?”她真的抓狂了,穆勒超级爱卖关子,都快受不了他了!   “因为立下这个诅咒的人是我。”   救命啊……   难得她郑梓晴也有佩服到五体投地的人哪!   为了冷静,梓晴深深吸了口气。   “它有名字吗?”   “苍原之眼。”   梓晴一愣,有点耳熟啊。 33.小王爷   梓晴望着远处的城门,她终于回来了。   穆勒说要带她回京城,稍微一呼啸就有一匹骏马从树林里潇洒的奔来。她真的觉得穆勒是有魔法的。就算他突然给她变出一座宫殿,也许她也不会太惊奇。   一路上他都紧紧搂着她同骑,晓行夜宿。她和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感。梓晴不想去深究,就算是从下辈子延伸来的吧。   终于,她望见了京城的门楼。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期待还是惧怕了。   如果,她惦念的人没有因为她的失踪而担心忧虑,她看见的是平静如旧的他们,她真的会很伤心。   她,已经伤心了。   曾经,她期待着承毅会一脸怒色的带着千军万马来救她,因为艾大宝绑架她而把他碎尸万段,可是……他没有来,来的是穆勒。   她也期望,因为她的失踪,引起一些波澜。大家会惊慌失措,会惊动官府,兵丁会挨家挨户盘查有没有她的下落,至少……会在城门口严加布控吧。   没有,什么都没有……   城门大敞四开,官道上平静到几乎死寂。别说没有官兵盘查行人的迹象,就连行人都没有!   她的失踪就好象风吹走一丝尘屑。   她失望地垂下头,扶着鞍的手却被穆勒轻轻执起,她不怎么有精神地转头看他。   接近京城以后,他便不再与她共骑,而是下马牵缰步行,她安稳地坐在马上,还是能感受到他无时不刻的呵护。真的很像小夫妻回娘家呢。   “高兴点,不是回家了吗。”他笑笑,握紧了她的手。   她高兴的起来吗?都伤自尊了。   来到城墙下时,她还是觉得不对劲了。太静了,平常车水马龙的道路上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从大开的城门望进去,连街道上也没有行人!   “穆勒……”她有点害怕,该不会真的兵变屠城,全城人都死光了吧?   “嗯。”穆勒一笑。   “你不觉得太静了吗?”她胆战心惊的问,“一个人也看不见。”   “怎么会没有人,你看,来了那么一堆呢。”穆勒轻松地抬了抬下巴,果然一队训练极为有素的卫兵从城里列队跑了出来,态度很庄重,没有一个人说话。   嗯?什么情况?不像是来迎接她的呀。   最后闪出来的居然是靖轩!   他穿着正式的袍褂,非常华丽贵气,表情却很诡异,尤其看向她的时候,有点像愤怒,又有点像怨恨。搞没搞错啊!她确定没得罪过他!   靖轩只瞥了她一眼,就故意不再看她,也不和她说话,直直地看着为她牵马的穆勒,仿佛欲言又止。   穆勒却不理他,伸手把她抱下马,微笑的看着她,“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她烦乱地点点头。想见的人一个没见到,不想见的人却死眉冷眼的戳在眼前。   “小……”靖轩显然忍耐不住想说什么,却被穆勒冷眼一扫,话断在喉咙里。   “什么事都等回头再说。”穆勒的口气近乎命令,梓晴却因为心乱没有注意到。   穆勒又看了看心不在焉的她,小声对靖轩说:“解禁吧。”   “是。”靖轩冷着脸垂下眼。   “走,你的家在哪儿?”穆勒很有兴致地一拉她的手。   “梓晴!”一直忍耐的靖轩两眼刀一样的刺在穆勒拉着她的手上,终于爆发了,“你不觉得还有很多事需要交代明白吗?”   “交代明白?”还要她去录口供吗?   “我说了,什么事容后再说。”穆勒冷下脸,沉声说。   靖轩把拳捏得骨节都响了,终于还是别开脸,没再说话。   无精打采地走到顺王府门前,唉,还是一片平静。   梓郁,至少他不该那么无动于衷吧?   顺王府的门突然大开,花团锦簇的一堆人拥了出来,梓晴有点惊喜,到底还是家里人,还有点情意。   没人跑来问候她,却全体肃穆跪倒。   不是吧?   除了大公主和顺王爷,都跪在地上,要说为了迎接她这个小主子虽然有点过,也还说的过去,但大公主和顺王爷都摆了个行礼的造型就太夸张了吧?   她刚想说什么。   身后的穆勒冷淡地说:“免礼吧。”他的口气带着她陌生的王者之气,让她震惊地回头看他。   更让她瞠目结舌的是,她的家人全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回答说:   “谢小王爷恩典。”   小王爷?谁?穆勒?   她张大嘴回头看他,他有些顽皮地向她微笑,“想参加国宴,我可以带你去。” 34.一切谜的答案   穆勒走后,顺王府的气氛还是很诡异。   所有人,都没有对她的平安回来做出什么惊喜的反应,也没有人向她问长问短,若说他们很忽视她,又不像,都对她小心翼翼,态度十分恭敬。   好象她又做了什么错事,让大家都在心里觉得很过分,又碍着什么不表达出来。   大公主居然还赏脸对她笑了笑。   能让大公主赞许微笑的事,梓晴心里没底啊。   梓晴闷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就连梓郁都一副不冷不热的怪样子。这是对待劫后回来的人该有的态度吗?!   “梓郁!”她把他拉到自己的房间里,梓郁一脸的不情愿,总算没有挣扎的跟她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梓晴泄愤地痛殴了他两拳,“先不说别的,你居然也不去救我,也那么无情……”梓晴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   “没去救你?”梓郁神情古怪的瞪了她两眼。   “哼!”她又手上加劲,用力捶他的胸口。“别人我都不生气。”   不生气才怪!   “你也无动于衷!我太失望了!”   “梓晴……”梓郁皱了一会儿眉,总算理出点头绪似的,眼睛里闪着光亮,口气也急切起来。“你不知道?穆勒小王爷没对你说?”   “对我说什么?!”梓晴又踢了他两脚,怎么都不解气,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梓郁闪都不闪,反而一脸欣喜,用力地抓住她的双肩。“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才对,这才是我姐姐!”   梓晴眯着眼,“你要还当我是姐姐,你能不能说下重点!”   “我就说你不会那么势利!我就说你不会那么绝情!”梓郁自顾自高兴的嚷嚷。   “重点,重点!”   “如果你明知道承毅哥和若鸿哥的事,还故意待在小王爷身边,你真不愧是梓晴格格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的,我就知道你不会的!”   “梓郁!!!”   “青青她们发现你不见了,就马上来告诉我。那时我正在大内值勤,承毅哥也知道了,我们就一起找你。当时最坏的想法就是你被人拐走了。”   拜托,这时空的她好歹也到十六岁了!拐走了?他们是不是太有创意了?   “还是靖轩哥想到可能是有人绑架你了。刚要在咱们府上派人监视,绑匪的信就送来了,没跟踪上。绑匪要一万两黄金,大公主她不肯出……”   一万两?还行,艾大宝算给她面子了。她没猜错,大公主真是舍命不舍财!   “承毅哥和靖轩哥一起筹的金子。”   梓晴忍不住露出点笑意,承毅……   “若鸿哥在丰台也知道你不见了,他就急了。”梓郁叹了口气,“他没有皇上的手谕和兵符就擅自集合了丰台的军队,要在京城附近彻底搜查你的下落。”   啊?原来……丰台兵变是这么回事?梓晴愣愣的听着,原来她不是没人重视的人,有那么多的人为她奔走拼命,好幸福,好满足……   “承毅哥很生他的气,说他冲动坏事,如果打草惊蛇,你的命就没了。结果承毅哥的骁骑营和若鸿哥的前锋营就打了一架……皇上很震怒。”   梓郁又叹气了,说的很轻松,当时的情况多惊险,几乎所有人都是在奈何桥上兜了一圈。   “皇上为什么震怒?他不愿意去救我吗?”梓晴一边感动的流眼泪,一边不是滋味的说。   “姐姐啊!没有兵符手谕就动用军队就等同造反哪!”   啊?造反?   “若鸿哥这样胡来,犯了大忌,皇上当天就派靖轩哥带着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和大内兵卫押着定郡王去抓若鸿哥,若鸿哥……现在还在天牢里。”   若鸿……   “承毅哥呢……也被夺了兵权软禁在宫里。”   承毅……   她欠他们的要怎么还?她对不起他们呀……她一直在埋怨着他们,不信任他们……刚才的满足和感动此刻全变成了心痛!   “接着穆勒小王爷的随员和仪仗就进京了,说你被他们救了,你和他们的主子在一起。”梓郁说着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要……稍后进京。”   怪不得!怪不得靖轩要用那种眼神看她了!怪不得靖轩要她交代明白!怪不得大家对她的态度会是这样了!   两个男人为她付出了几乎生命的全部,她却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美滋滋地穿着属于他族人的衣服,还亲密的拉着手,还……   她的心还动摇了!   梓晴啊梓晴,你真是做错太多!   泪水汹涌地冲出眼眶,穆勒送她的衣服胸襟湿了一大块。   “你是说,穆勒自始至终是知道这些的?他知道承毅和若鸿为了我……为了我……”她说不下去。   “嗯,他什么都知道。”   穆勒!他太过分了!他怎么会在知道全部事情以后,还留住她,还瞒着她!还让她对着他笑!   她太气他,太恨他了!   她顾不得是在梓郁面前,疯了一样撕破穆勒送她的衣服,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承毅和若鸿为她受苦的时候,她居然还偷偷的沉醉在与穆勒的相遇中,还偷偷的陶醉在他带来的甜蜜里!   穆勒,他为什么要把她变成这么忘恩负义的女人!   苍原之眼因为她剧烈的动作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胸口,仿佛每一下都打在她的心上!   穆勒,为什么?   她咬了咬牙,用力地摘下苍原之眼!   穆勒,为什么要让她恨他呢!   记忆的某些瞬间被触动了。   她想起他说,他想知道答案,他问她的魅力在哪儿?   穆勒,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两个男人愿意为她付出这么多而故意单独留她在身边观察吗?就仅仅因为他的好奇心,把她堆入这么可耻的境地中吗?   穆勒!她恨死他了!   隐隐的,她也感觉得到,她是把自己的错误全推在穆勒身上了。   可是,她后悔每一次对他的笑,后悔每一次对他无法控制的心动!这些每一次,都是她对承毅和若鸿的亏欠!都成为她最沉重的十字架! 35.他的心跳   梓郁烦恼地皱着眉,失神地坐在椅子里默默地想着心事。   魏嬷嬷和青青已经为梓晴重新穿好了旗人的衣服,梳了简单的发髻。   “梓晴……”梓郁咽了口吐沫,有些艰难地开了口,“这几天里,穆勒小王爷对你有没有……”他轻咳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梓晴乏力地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梓郁指的是什么。真的,她真的很庆幸,一切还都能挽回!她还有机会弥补她犯下的错。   梓郁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又问:“他对你说过什么吗?”   他说过什么吗?梓晴心里一片混乱,竟然想不起来他说过什么决定命运的话。除了送给她的这块蓝钻,以及他的诅咒……   她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我要见承毅!”她突然抬头,直直地看着梓郁。不,她不要相信!他的一句玩笑般的话怎么可能真的成为诅咒?她就是要和她爱的人在一起!   “嗯。”梓郁沉重地点了点头,“你是应该去见见他。还好,见承毅哥我能帮上忙,如果是见若鸿哥,那就难了,没有皇上的圣旨恐怕难如登天。”   若鸿。   仿佛一把刀尖锐地刺进她的心里!因为没有防备,所以痛彻心肺!   她欠他最多!   可是,她要怎么办?她的心里全都是承毅!   是错误就要遭到报应!当初她轻率地把若鸿填进心里的大洞,卑鄙地利用了他对她真挚的情感,现在,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偿还亏欠若鸿的情债?!   爱情就是这么残酷的东西!   该给谁,能给谁,居然不是自己做主的!   在她想到心爱的人时,脑子里出现的只是承毅!   可若鸿呢?为了她,他搭上了前程,皇上连他爹都怪上了,不用说,家里人一定更怨他!他为她付出了全部!   他真的是不顾一切的爱着她。   可是,她呢?   面对他的爱,她竟然束手无策!她想报答他,哪怕也付出她的全部!可是,她能付出的全部里,惟独没有爱情!她最该给他的爱情!   错了!错了……   到现在才明白,给不起的东西,当初就不该轻率承诺!她以为嫁给他,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她会对他好,她以为自己有能力对他好……结果呢,她对他造成更深的伤害!   “梓郁,我该怎么办?”她空洞地望着一向智慧沉稳的弟弟,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答案。   梓郁心疼地看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先见见承毅哥吧,也许,他会有办法。”   有办法?梓晴苦涩地笑了。   谁会有办法弥补爱情的伤?   星光默默的撒在宫里偏僻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澈,也就更凄然了。   梓晴跟着梓郁无声无息地走着,星星亮的时候,就会没有月亮。   没有点灯笼,还是能清楚地看见周围。   软禁承毅的宫院很小,出乎她的意料,没并有几个人看守监视,挂在小小宫门前的灯笼也很昏暗。   是啊,他已经被剥夺了一切权力,就算放他出去,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他的一切荣耀,已经为了她失去了。   梓郁和看门的侍卫点了点头,低低的说了几句,侍卫便转过身,不再看他们俩。   走进那暗沉静寂的小殿时,梓晴竟然有些害怕,她害怕见到他!她的内疚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对他的内疚,对若鸿的内疚……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罪人!唉,她确实是一个罪人。   承毅的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灯心似乎太长,光线摇曳幽暗。   桌子上是没有动过的饭菜。   他……正背对着门口躺着,一动不动。   “承毅哥。”梓郁低低的喊了一声,眼睛里全是哀痛。   承毅还是没有动,谁都没有动,时间似乎已经停止了,永远陷入只有星光的暗夜。   “你姐……回来了?”半晌,他低沉地问。   梓郁看了梓晴一眼,没有说话。   “她和小王爷……”承毅停顿了一下,“她好吗?”   他的声音,他的背影……他的一切让她的心好疼!她跑向他,跪跌在床边,紧紧的,紧紧地搂住他!虽然是夏天,他的身体好凉。   承毅一震,没动,没转过身来。   “承毅,承毅……”她的胸膛贴着他的背,下意识想把他捂暖一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后颈。   他居然笑了,很轻,却震动了整个胸膛。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都是我自愿的。我只不过是想阻止若鸿做傻事,和你无关。”   “承毅!”   “你走吧,你不欠任何人的,尤其不欠我……”   她恼火地用力扳他的肩膀,整个人压上他的胸膛,逼迫他转过身来,搂紧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他,他的话断在她的口中,她的身体在他的胸膛上剧烈起伏。   梓郁红着脸,转开了目光。   吻的太久,久到她的脑子都昏昏沉沉,她才全身无力地伏在他的胸膛上喘息。   猛地,他坐起身,双手捏住她的双肩,有些疼。那被她铭刻入骨的眼睛在星光下闪烁得几乎耀眼,他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整个灵魂。   “小王爷……”他刚开了个头,就被她怨恨瞪了一眼。“你不后悔?”他郑重的问。   “后什么悔?”她使劲掐了他的胸肌一下,气死她了,到了这时候,他还在想什么?!   “不当准噶尔汗妃、不嫁第一美男子后不后悔?”他还是那么严肃地问,好象在做命运的宣判。   越问她越气,更使劲的在他胸脯肉上下其手,肯定把他掐得又青又紫,他又来了!他的脑子里永远在算计这些!他就不能说点“我爱你,你留在我身边”之类的话吗!   “后悔!后悔!他长得比你好看,好东西又那么多!后悔!”她翻着白眼使劲嚷嚷。   承毅脸色转青。   看着他几乎接近凶残的脸色,她的心情却奇异的好。抬手抚上他俊美的容颜,幽幽一笑:“可我不后悔爱上你啊……就算把苍原之眼还他也不后悔。”   那么大一块蓝钻啊!稀世之宝啊……   “你确定了?”他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把头靠在他的心脏上,感受那不规则的心跳,真好,第一次,她感觉到他为她迷乱了。   “嗯。”   “梓郁你出去!”承毅好象在忍耐着什么,低低地吼道。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承毅哥……”梓郁有些慌张,神色尴尬。   “出去。”承毅一挥手。   他的脸好红…… 36.结束还是开始?   梓晴沉默地看着他,他的眼里全是噬人的热情。   该来的,终究要来。   他轻轻地把她放倒在自己的臂弯里,收敛着自己的力道,解开了她的扣子……   她将要成为这个男人的了。   他轻轻的啄了一下她的唇,几乎用尽了所有忍耐地问:“真的不后悔吗?”   她的脸色一变,似哭似笑的捶打他结实的胸膛。她的力气引得他低低一笑,抓住了她的手。   这俊美到几乎邪恶的笑容啊,溺毙了她的全部!梓晴痴痴的望着比星光更耀眼的他。   这个男人,也将要成为她的了。   “梓晴,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我要让一切都结束。”   让一切都结束。   她浑身一抖,她听过这句话,穆勒……   她觉得一窒,承毅惩罚般地搂紧她,她不解地看向他,他正深深地俯视着她。   “看着我,梓晴,从今以后,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   她转开目光了吗?   她的眼睛一直就只能看见他!只是他不肯回应!   “从今以后,你的眼睛也能只看我吗?”她仰望着他,抬起手来抚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他的承诺胶着在他炽热狂燥的吻里。   梓晴紧紧地攀附着他俊挺结实的身体,他好热。   她的身体只有十六岁,而他已经是正当壮年的男人了,他弄的她好疼。可是,她喜欢这疼痛,一直都为这个男人疼痛,而这一次,是容纳他,拥有他的痛!从今以后,他就是她的了……   她娇小的身体在他的冲击下一次又一次的震动辗转着,是欢娱还是痛苦的呻吟已经分不清了。她在迷乱中却如此真实的体会到,身上的这个男人已经为她疯狂了,这个一向冷静自持,一向理智战胜感觉的男人为她疯狂了。   这个让她伤了那么多次心的俊美男人……一直抗拒她的冷漠男人,如此迷恋着她的身体,被她娇柔的回应撩拨得心猿意马,在她生涩的鼓励下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疲倦地将要晕去。   她爱这个男人!   她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一生一世!   她娇弱无力地趴在他因为喘息而起伏不定的胸膛上,映在窗上的已经是蒙蒙的晨光了。   她看着这青苍的颜色,突然流下了眼泪。   他感觉到了泪水的温热,浑身一僵,“怎么了?”他低低的问,有些戒备她的答案会伤到他曾全副武装却**在她面前的心。   “若鸿……若鸿……”   他轻轻地出了一口气,随即不怎么是滋味地坐起身,她便滑向他修长的腿。   “我会补偿他的。”他瞪了她一眼。   望着留着她指甲痕迹的性感胸膛,她的脸又有些红了,她的男人真帅啊……   “怎么补偿?”她有些信不过他,他能怎么补偿?   “把他为你胡来而失去的一切都还给他。”他轻松淡漠地一挑眉。   唉……和他这种政治生物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梓晴真是无奈到要哀号了。他以为这就能弥补若鸿的伤了吗?   “再送他几个比你漂亮的女人。”   “……”   他觑着她的脸色,嘴角下拉。“还不够?”   她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不用想太多,男人为女人受的伤,好的很快的。”他十分有经验的说。   “……”   “你该不是希望他一直喜欢你吧?”他冷着脸,更不是滋味了,“你要是背着我和他藕断丝连,我就先宰了你,再弄死他!”   她忍不住一笑。   看见她笑了,他紧皱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唇边漾出了让她心跳的笑痕。   她痴痴地看着他,口气都飘忽了:“如果你为我受了伤……也会好的很快吗?”   他又生气地瞪着她了,含着惩罚的唇罩了下来,他强迫她跨坐在他的腰间。   她浑身颤抖,“不要了,不要再来了……”   他又邪气地笑了,刚想说什么,院子里有人小心翼翼地低声说话。   “贝勒爷,皇上宣。”   “下去!”   承毅十分不爽,梓晴看着他气恨的脸突然想笑,一直好象高高在上,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如此真实的生活在她身边。   “哼。”他气乎乎地下床穿衣,十分吃亏似的说,“我这就去给你收拾滥摊子,顺便帮若鸿擦屁股!我欠你的!”   唉……发脾气的康亲王,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她抿着嘴,不想笑出声。   虽然放弃了一个男人,伤害了一个男人,终于还是得到了一个男人。   一切都尘埃落定。   一切……都结束了? 37.谁低估了谁   浑身好疼,骨头都要散开了,尤其是腿间……梓晴皱着眉想坐起来,居然连抬个手都懒懒的。   算了,还是先睡一下吧,她实在累坏了。   身体很疼,心却被甜蜜盈满了。   他说,他要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这一觉睡的如同死过去,因为太安心了。她睡在他的床上,枕头、被子似乎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   疼!好疼!谁啊?现在这么紧的搂着她,让她连骨头都好疼!   是承毅回来了吗?除了他,谁还会用这样霸道的拥抱想把她压进身体里。   她艰难慵懒地缓缓睁开眼……啊!死死盯着她,满是血丝的是穆勒的眼睛啊!这双让她迷失的眼睛里满是嗜血的杀意,凶狠暴戾的光芒让她的心一寒入骨。   他已经换上本该属于他的蒙古王子长袍,虽然是夏天的轻薄料子,却华贵繁复。他的确只适合这样的打扮,高贵霸气。他那么紧地搂着她,他衣服上的龙纹图案嵌入她的肌肤。   啊?!她还没穿上衣服!   梓晴真是羞愧欲死了,该死的承毅,他居然没留人看着门吗?她……她在这个房间里面呀!而且,而且……   “是他强迫你的吗?”穆勒声音嘶哑,问出这话的语调如同压抑的嘶吼,她感觉到他浑身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怨恨。   强迫?   也是啊,现在她赤身露体,脖子胸部都是欢爱后留下的痕迹,头发凌乱衣服破败……被子没有遮住的地方居然还露出她处子血迹染红的一小块,怎么看像被彻底的蹂躏了一番。   唉……早知道会有人闯进来,更何况是他,她真该穿戴收拾一番!现在……现在可怎么办啊!   “我……”穆勒呼吸急促剧烈,喘息的好象马上就要断气。在他怀里,她无奈地感觉到了他的痛苦!   真的……无奈!   面对他的痛苦,她能如何?是,她是恨他欺骗她,陷她于不义。可是,当他浑身涨溢着失去她的痛苦时,她真的不忍心说出任何再伤害他的话!   毕竟,这个男人是为了她……   毕竟,这个男人和她有解不开的前世今生……   她和他似乎是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的!   “我低估了他!”穆勒咬着牙,额头脖子的青筋都爆出来,有些恐怖。他松开了勒住她腰身的手,集中了所有情绪一拳打在她和另一个男人欢爱过的木榻上!   轰的一声大响,梓晴只觉得身体无所依攀的下坠,床塌了!慌乱中她双手乱挥,好歹抓着一角锦被胡乱地遮蔽着身体。   就差一点就要落入木屑残桩堆里,梓晴紧紧抱住被子遮在胸前,掉进这一堆里还有好吗?会不会有钉子啊?下一秒,她已经安全地被他打横抱起。   被子如同挂在一根竿子上,平整地下垂着,倒是完美地遮盖了她身体的正面……可是,她感觉得到,除了他胳膊托着的地方,其他一片风凉,这造的是什么孽呀!她的初夜呀!紧接着就是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出!   穆勒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里都要流出血来,动作蛮横地把她往地上一戳,里里外外给她裹了严实,再把她抱起来时,她才缓过神。   “穆……穆勒……”他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啊?误会了,误会了呀!   “你给我把嘴闭上!”穆勒神情肃杀,梓晴害怕地一噎,真的,从他的神情看来,他真的有可能杀了她。   “你能把我的女人放开么。”   承毅阴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梓晴求助地看向他,比声音更冷的是承毅的表情。他没有回看她,冰得死人的眼神直刺抱着她的穆勒。   穆勒居然冷冷的笑了。   “你的女人?她还不是。”   承毅显然被激怒了,有些残忍地眯起眼,唇边的笑让人心生寒意。   “那——小王爷,还要怎样才算是?”他嘲讽地笑出声。   “你也低估了我。”穆勒也用同样的语调回敬他。   承毅一愣。   “我想得到的女人,就算杀死她的丈夫,我也在所不惜。”   承毅看了他一会儿,笑了,有点得意又有点怜悯,“小王爷,你杀死了她的丈夫,还能得到她的心吗?”   穆勒浑身一震,梓晴听见他骨头发出的啪啪声。   承毅的眼光又落回到她身上。   他一步一步地接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仇人血上那么沉重。   她向他伸出了手,他顺势一搂,把她拉离了穆勒的怀抱,穆勒没有反抗,缓缓地放下了手。   穆勒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绪。   梓晴烦恼地靠在承毅的胸膛上,搂着他的后背,啊……他的背被冷汗湿透了。   穆勒用同样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小王爷,”承毅冷笑,“这次你的下人打伤我的侍卫就算了,下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闯进我女人的房间。” 38.传世之物   承毅冷着脸瞪她,手却搂得死紧。“如果我没及时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被他带走了?”他开始清算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光着身子跑出去?或者和他推推搡搡,让他把我看得更彻底?”梓晴也没好气。   “你可以大声喊救命啊!喊我呀!”   “拜托,康亲王!紫禁城这么大,你的倒霉侍卫又都被打瘫在地,我喊谁啊?”   “你!你至少在我走以后把衣服穿上啊!”   “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她真是被他气死,“你还好意思说我衣服啊?你自己看看啊!”   承毅冷着脸眯眼一瞥,有点气短,被他撕坏了……暂时没词。   “赶紧送我回家!”她赌气。   “不行!”他的脸更冷,“你不能回去,我见你不方便!”   “那我去哪儿?!”   “小表妹还是先住朕这里。”康熙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跟他来的太监侍卫都把头低得快要塞进肚子。   梓晴真是要仰天长叹了,是不是大家都要轮番来见识一下她没穿衣服的狼狈样子啊?   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这里?她和承毅……救命啊!这都不是羞愧能概括的了!   “嗯?”承毅又冷冷地眯着眼了,狐疑地看着他。   唉,康熙失笑,承毅的疑心病真是越来越重了。   “另设一处给她住,你要愿意一起……朕也不反对。只要你不捎带沾染朕的宫女答应什么的就行。”康熙有些促狭,挑起嘴角,笑的有点坏。   “哼!”承毅横了他一眼,脸色缓了缓,接着又皱眉,“现在大内的侍卫统领是谁啊?撤了他!大白天就能让一个外夷带人想闯哪闯哪!废物,饭桶!”   外夷?就连他康熙都没魄力把准噶尔汗看成蛮夷。   “这个……”康熙又坏坏地笑了,“被人打倒在地的好象是你康亲王府的废物,饭桶。”   “哼!”   “朕新任命的侍卫统领是顺王府的小贝勒,你的新任小舅子,还撤不?要撤朕马上拟旨。”   这回承毅吃憋的德行,够康熙和梓晴爽上几天。   “那个蒙古蛮子怎么可能会在大内乱窜啊?没给他安排地方住?!”承毅又换了个主题。   “他是正式来拜谒朕的。嗯,这个小王爷不简单,发生在大内的事他知道的不比朕晚多少,不得不防啊。”   “两位……”梓晴哭丧着脸,“这些事都先等会儿商量,先找件衣服给我好不?”   梳洗完毕穿戴整齐,梓晴往一直坐在旁边看她的承毅怀里一趴,“你陪我回家拿东西吧,宫里人我都用不惯,带青青和芳芳来吧。”   “我不陪你去,我烦大公主。”承毅不客气地拒绝。“自己回去干吗?我找个人传话去不就得了。”   剥削阶级啊。   “也好,今天我也太累了。”   他低低一笑,她脸红了。   “让你的人千万对青青说,把我首饰盒里的一大块蓝色石头拿来。务必!”   唉!苍原之眼……唉!穆勒!   她回眼发现承毅正眯着眼看她。   “是那个小王爷送你的吧?”   “……”这人也太贼精了。   “还他!”他又开始了。   “知道了!”能不还吗!她倒想昧下,实在也没那么卑鄙啊!   “以后你戴着这个!”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   啊?!她的家传水晶!   “这是我过世的额娘给我的,让我给老婆戴。虽然不值什么钱,也算我家的世传之物。将来传给咱们儿子。”   她震动地看着那块紫水晶,原来……原来……传到她手中的传家之宝竟然是她和承毅的定情之物?!   “怎么了?不舒服?”看她脸色发白,承毅关切地皱起眉。   她恍惚的摇了摇头。   “你睡一下吧,我还有事。”他扶她坐起身,准备离开。   “承毅……皇上不怪你了吗?”她不想让他走,故意拖延道。   “很多事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我的事已经了了。”   “那若鸿呢?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他……比较麻烦。不用担心,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毕竟擅自调动军队是大罪,最犯忌的。”他又抬身,她赶紧拉住他。   “和我一起被绑架的姑娘,廖小苓怎么样了?”   “我没问,好象还在小王爷那儿。”   “承毅……”她粘着他不让他起身。   他看了她一会儿,笑了,“不想让我走吧?找这么多借口。”他宠溺地亲了一下她粉嫩的小脸。“可是不行啊,你的康亲王很忙的。我必须要走了。”   她的康亲王。   她好喜欢这种说法!他是她的了。   “别撒娇了。”他爽朗的笑了,十分开心的样子,俊美的脸配上这样的笑容竟让她眩的几乎睁不开眼。“等那个蛮子王爷滚蛋了,我就正式迎娶你,皇上和老祖宗也和我谈了,我有了福晋就正式晋封亲王,你就是货真价实的康亲王福晋了。”   唉……她怎么这么幸福呢?   真是时来运转了。   梓晴在床上舒服的翻了个身,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承毅早就起床走了,他确实很忙,也没她好命,天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   几天下来,她已经适应这样的生活了,有他的生活。   水晶玦硌的她的胸脯有点疼。   她突然灵机一动,梳洗好了让青青找来颜料和画具。如果水晶成了传世之物到了来世她的手中,她能不能也制造点纪念流传下去呢。   “什么东西做画最不容易腐坏呢?”她比较费心。   青青在一边为她打水洗笔,“还是纸吧。丝和绢容易烂的。”   梓晴点点头,让她裁一块最好的纸,幸亏是在皇宫大内,好东西很多,任她拣择。   一直到承毅回来她还在画。   “干什么呢?”他好奇地凑过来,看了她的画半天没说话。   她画的是她和他的肖像,她甜蜜地把头倚在他的怀中,而他轻轻地搂着她,眼睛里满是温柔。   “好看吗?”她得意地看着他。   她自己都觉得画得不错,十分生动逼真,尤其她和承毅的神采捕捉的很准确,堪称手绘照片。   “不好。”他故意撇嘴。   她垮下脸,“哪儿不好?”   “你把自己画得太漂亮,把我画得有点娘娘腔。”他拿起来细看。   “还我!还我!”真是不懂欣赏。她伸手想拿回来。   他闪过她不让她抢到,快步走了出去。   “你去哪儿啊!还我画。”   “我还有事,就是回来看看你。这画装裱完了再还你。”   梓晴瞪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喜欢就喜欢嘛,还说那么多反话。   她觉得开始有点了解这个男人了。   如果她能回到来世,还会见到这副画吗? 39.十四岁   梓晴心烦意乱的看着手中的苍原之眼,手指不知不觉的绞紧再绞紧,直到那冰冷的石头仿佛扎进她的肉里。   她早该还他的……可是,她怕见到他!   不知为何,大概是因为东旭的关系,她总觉得欠了穆勒的。再怎么向自己解释也没有用!   她烦乱地走出小殿,想到外面透口气,夏天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她还是觉得胸口发闷。   和承毅一起搬到英华殿附近的这所小院落以后,她一直刻意躲着不出门。怕碰见穆勒,也怕碰见熟人。碰见大公主,她会说什么?碰见若羽,她会说什么?老祖宗呢?皇后呢?包括皇帝……毕竟她现在是没名没份的和承毅同居,怎么好象也没底气昂首挺胸。   悲哀啊,她也入乡随俗了。   小院里面没什么好看的,一棵不怎么高壮的小树连阴凉都只有那么一小块,她如同游魂般晃出门口。   承毅派在她身边的侍卫们见她出来,都纷纷站起来,她烦乱地挥了挥手,“我就在院子外边走走,你们不要跟来。”   阳光在高高的宫墙一面投射出暗影,那阴凉的一条宽线,让她的心情更乱了。   她迟早要面对穆勒,她该怎么说?该拿出什么态度?安慰他?还是若无其事?或者扔下苍原之眼一声不吭转身就跑?   “别……”一个女孩子低低的,似哭泣又似哀求的声音骤然从宫墙的角落里传出来,又骤然地截断了。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梓郁的声音激动又掺杂了喘息和欲望的腔调,十分痛苦似的。   梓晴呆住了,知道自己该偷偷跑走不闻不问,实在又太好奇了,结果就傻傻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梓郁……”女孩子的呻吟和叹息,声音好熟悉,但梓晴实在听不出是谁。   这两个人大天白日在干什么?!梓晴当然能听出来什么情况下才会让女人发出这么旖旎的声音。   “我不想去!我不要去!”过了一会儿,女孩子终于流畅的哭了出来。“可是……可是……哥哥的事,阿玛和额娘已经快要气疯了,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尤其还是和你!我阿玛现在一听到顺王府简直就要杀人。”   若羽?!   那个清纯的有如朝雾晨露的娇怯女孩?!   和梓郁?!她那个才十四岁的弟弟?!   而且在光天化日之下,戒备森严的大内之中?甚至……就在宫墙的死角?   梓晴有点晕。怪不得宫廷从来不缺乏艳史。   “我带你走吧!我们俩远走天涯!”梓郁坚定地说。   “梓郁!”若羽很感动,“可是,你刚封贝勒,将来……我怕你会恨我!不,梓郁,逃避不是办法。而且,小王爷也未必会选上我啊。如果我落选了,你的牺牲就太冤枉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你的抱负,你的野心,我都知道!你想用自己的荣耀来祭奠过世的额娘,我都知道!你不该为了我,也不能为了我放弃这一切,变成普通人!”   “若羽……我该怎么办?”又是那痛苦的语调。   梓晴捂着嘴巴,偷偷地溜回院子。还好,承毅留下的侍卫都在屋檐的阴凉下昏昏欲睡,太监和宫女们也都自寻自所的偷懒午睡……仅仅几十步之遥啊!梓郁、若羽,实在好大胆!   有点不是滋味!若羽居然知道梓郁那么多事,她这个当姐姐的都还迷迷糊糊!他俩什么时候开始的?怪不得说养儿子没用!养弟弟更没用!娶了媳妇什么都忘了。该不会是她这个当姐姐的还在绑匪手里,而若鸿这个当哥哥的下了大狱,这俩人也没耽误吧?   唉……十四岁?   十四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   夜晚,激情过后,她有些疲惫地蜷缩在承毅的怀里。   “承毅,你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她还是没办法直接问出口。以承毅的床上表现,说他是处男,山无棱天地合也不可能。尤其他还生在天潢贵胄之家。   “十四岁?”承毅沉吟了一会儿,眼睛没有焦点的看着屋顶,不知道想到什么,低低的一笑。   不知是出于直觉还是下午受了刺激,她本能的觉得他意味深长的笑是和某个女人有关的。难道他想起的是他的初恋?   发现了她异样的沉默,他转过头来轻轻震动了一下胳膊,唤起她的注意,结果她还是执意埋在他怀里不抬头看他。   “怎么了?”他有点疑惑。   “你什么时候有的第一个女人?”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不该问的,还是想问。   “……十四岁。” 40.忘却就是了结?   甩开承毅派在她身边的侍卫不容易,梓晴还是费心的甩开了。真的莫名其妙,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见穆勒,她是去还苍原之眼的,她该问心无愧。   她能问心无愧吗?   她总觉得,这次见面不该有外人在场,尤其不能有承毅的人。是怕刺激了穆勒,还是怕刺激了承毅?   按承毅的想法,她该把苍原之眼交给他,由他送还给穆勒。或者,她随便找个人送还。   可是,她能这么无情的对待穆勒吗?不,她做不到!   梓郁在宫门口等着她,虽然他已经属于另一个女人了,但他和她之间还是有着割不断的血缘。这种时候,她想到的人,只有他,她的弟弟。   显然,梓郁并不赞成她单独去见穆勒,因为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和悦。终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他相信她,他的姐姐。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俩没带侍从,穿的也尽量普通,梓郁特意找了辆不起眼的马车。   “梓郁。”她坐在车里看着日益风采照人的弟弟。“你和若羽……”   梓郁一惊,下意识地一收缰绳,马车硬生生的停住了。梓晴有点后悔,打死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她是怎么知道他俩之间的事。   “你怎么知道的?”果然,梓郁有点急,脸和脖子都红了。   “这个……”梓晴也红了脸,有点尴尬,“这个你先别问!我只是想说,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这次我去见穆勒,一是要还他东西,再有,也是想和他说这件事。”   梓郁怪异地看着她,“你和小王爷说这件事?让他不选若羽?你有这个把握?”   梓晴一愣,她有这个把握吗?凭什么,她觉得穆勒会听她的呢?   两个人在山里的回忆,他看她的眼神,他搂过她的手臂,他闯进她和承毅房间时的表情,如同要勒断她身体的愤怒……   其实……她的心底什么都清楚,他在那里,再怎么忽视,再怎么磨灭都没用,他……穆勒……在她心里,就算是最深处也罢,他已经在那里了。   穆勒住在驿馆里。为了迎接他的到来,原本已经很豪华的驿馆又重新粉饰过,里外里显得金碧辉煌。门口站的,进进出出的,都是他从准噶尔带来的侍从。   她有些怔忡的看着这气势非凡的一切。这才真实的感觉到他的高贵。他并不是她初见时平凡的俊美男人,不是她想象中的西域商人或者赤脚游医,他是连大清朝都要忌惮几分的外邦王子。   奇怪的,驿馆里的所有人都好象认识她,没人盘问她的身份,他们都不抬头望她,对她十分恭敬又十分疏远。与顺王府的人对她的态度异曲同工。   甚至没等她上门请求通报,已经有人极快的从里面跑出来,弯着腰对她说:“请!”   她望着一路洞开的层层门院,一直延伸到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突然害怕了,怕什么?不知道。怕的想掉头就跑,她真的转身了,那个迎接她的人却一个箭步挡住她,用同样平静恭敬的声音说:“小王爷在等你。”   她能一走了之吗?手中盒子里的苍原之眼无比沉重,重的她就要拿不起来。   梓郁想跟着她一起进入,却被不怎么客气的挡在门口。   “让他和我一起。”梓晴有些战抖的说。突然发现自己什么把握都没有。   侍卫和那个前来通禀的人交换了一下眼光,还是放梓郁进来。梓郁脸色沉重。“姐,我一步都不离开你。”   “嗯。”   她忧虑的点了点头,脸色一片木然。   梓晴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所大房子前的,等她回神,已经站在这座高大肃穆的屋宇前了。   “请进。”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冷漠地一伸手,她一愣,她认识他的声音,是“胡商首领”。梓郁还想跟进去,“胡商首领”表情不变,却利落地拔出刀,威胁的意味并没有因为波澜不惊的神色而减弱。   “小王爷只想见她。”   梓晴皱眉对梓郁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坚持。真的,她想和穆勒说的话,就算当着梓郁似乎也不太方便。可笑啊,表白可以在大众面前,如果成功了,说不定还能收获掌声。可分手,哪怕只是划清界限,都不能有一个观众,要保护脆弱的男性尊严。   穆勒独自高高的坐在小殿的主座上,手肘撑着把手,他没有看她,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沉闷的让她简直要尖叫,他自始至终没有抬起头来看她。她只看清了他华丽的长袍和乌黑的头发。   “我……我是来还……”她必须说点什么,必须!再这么沉默下去,她就要疯了。   “还?还什么?”   “苍原之眼。”   他猛地抬头,她看见了他满是怒火的双眸,禁不住后退了半步。他长身而起,象鹰扑杀猎物一样冲过来。   “啊……”她害怕的连连后退,却退不出他的怀抱。他已经紧紧、紧紧地箍住她了。这不能算是拥抱,如果不是搂住身体而是掐住脖子的话,她早就断气了。   可是,在他那深邃幽暗的复杂眼神里,她竟然忘记抗议,忘记挣扎。就那么傻傻地仰着头承受他的目光。   “你还能还什么?你还不清了!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穆勒……”泪水漫溢着眼睛,他的样子有些模糊了。“别这样,别这样。这辈子……放过我吧。也许你不信有来生,可是我信!来生,我一定报答你!一定!”   “我不管!今生,来世,你都是我的!你忘记我的诅咒了吗?”他几乎疯狂了,当初他没想到这个诅咒会变成现实,因为他相信她不会拿下苍原之眼!   “穆勒!”她有些恐惧,真的,她好怕他的诅咒成真!“穆勒,冷静的看下自己的心吧。你真的爱我吗?我和你认识了几天?你和我……也许,你只是因为没有得到我,比我美的女人……”   “啪!”他竟然无法控制愤怒一巴掌挥在她脸上!她竟然在怀疑他的真心!   他的真心?!他也要疯了!他也不明白,短短的相处怎么就会爱上她!他也觉得不可能!可当她属于别的男人时,他只想到了杀死那个男人!或者杀死他自己!当初她躺在他的怀里时,他在犹豫什么?   他后悔!他愤怒!他也疑惑!   如果爱上一个人能用这么短暂的时间,那忘记一个人呢?是否也能用相同短暂的时间?   他忘记过很多女人,有的只要天一亮,从他的床上离开了,他就会想不起那个女人的脸。她呢?他能吗?   当手沾上她柔嫩的肌肤时,他已经后悔了,他恐惧的收回自己的力量,可是,那一巴掌,还是重重的打疼了她。   鲜血从嘴角缓缓的流淌下来。她却笑了。   “打吧,穆勒,只要你能好受一点,打吧。”她是真诚的。这一刻她是如此坦白,对自己坦白!   梓郁问过她,穆勒对她说过什么话没有,说过决定命运的话没有?她故意忘记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送她苍原之眼的意思呢?当她得知他就是小王爷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可是,她不敢承认。   她急着去见承毅,急着让自己属于他,难道不是因为明白穆勒的意思吗?   她恳求地看着他,这一切怪谁?怪她被他救了?还是怪她下辈子要当他的妻子?   “穆勒,好好在那十位格格里选一位吧。忘了我,其实真的很容易的。”   他直直地看着她。   “你就是受伤了,受了自尊心的伤。我和承毅……”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他竟然平静的说。那过于平静的语调,却让她一凛。   “穆勒,我爱他。”她终于说出来了。   他还是无动于衷地直直瞪她。   “穆勒,原本我们就不该相遇,要成为你妻子的那十个女人里原本就没我的份……”   “够了。”他的眼睛里出现了凶残的光。“我会好好在那十个女人中选一个的。”   她又愣住了。是的,她就是想让他这样,可当他说出来,她的心却立刻充满了酸涩。   一秒,两秒……还是一个世纪?她分不清了。她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   “嗯。”她终于能发出声音了。   “放下苍原之眼,你走吧。”他冷漠的说。   她这才惊恐的发现,她一直紧紧地攥着装苍原之眼的盒子,紧的那盒子上都留下了她的指痕。   她轻轻的把盒子放在离她最近的茶几上。不敢再抬头看他。   “我……穆勒,我还有个请求。”   他没说话。   “请别选一个叫若羽的女孩好吗?”为什么,为什么?这话在她嘴里会这么苦涩?好苦,苦得她就要嚎啕大哭了。“她是我弟弟的心上人。”   他还是没说话。   “啊……也别选叫静娴的吧,她总欺负我。”她必须说点不关痛痒的话,不然,她真的要哭出来了。   “滚!再也别让我看见你!”他说。   梓晴浑身一震。   “嗯。”她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能哭,不能让他发现她的情绪。穆勒,对不起!下辈子,她一定好好爱他,决不让他再伤心!   她快步逃了出去,那么狼狈。   都结束吧!按照所有人的期望!   每个人都回到该在的位置! 41.国宴   她被梓郁拉着出了驿馆,腿没一点力气,每一步都像踩在烂棉絮里。   临上车,有人把廖小苓带出来让她领走,她都没力气说一句话,做一个表示。   她努力的喘着气,好了,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虚弱地靠在颠簸的车厢壁上,连呼吸都困难了。穆勒出现的那么容易,可把他从心里抹去却这么艰难!   “你没事吧?”廖小苓一直在看着她,皱着眉。她该如何对待这个女孩子?她害了她,也救了她。同为女人,她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她痛的连身体都在颤抖。   梓晴摇摇头,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梓郁……”她轻轻地喊,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还是廖小苓帮她叫了梓郁,他才听见。   “先……别回去。”她深深吸了口气,她现在不能见承毅,不能让他见到这样的她!   梓郁深深地皱紧眉头,有些担忧又有些心疼。   还没等他说话,街上混乱起来,所有行人都在躲避飞驰而来的马队。   姐弟俩的脸色都一僵,隐隐的知道来的是谁。   “吁——”果然是他,承毅。他的声音里充塞了浓重的怒气。“下来!”   发现她不见了,没带下人还甩掉了侍卫,他就知道她去见谁!也明白她是去说清楚,也知道她必须要去说清楚,他还是怒火中烧!他还是想杀人!   “下来!”他一巴掌拍在车辕上,拉车的马惊恐地嘶鸣一声,从断裂的辕杆中脱缰而去。车厢一低,重重地倾倒下去,车厢里的三个人狼狈地跌落出来。   梓郁紧紧地搂住姐姐,她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青了。他不能再让她受伤了,她已经受不起任何伤害了。   “承毅哥!”他仰头看站在那儿浑身冒火的男人。   “走开!放开她!”他冷酷的命令。谁也不能再碰他的女人,就算她的弟弟也不行。   他大踏步走过来,重重的推开梓郁,一把把她揪到怀中,怨恨、无奈甚至有点悲哀:“梓晴,再不要这样!再不要去见他!”   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终于嚎啕大哭出来,郁结在心中的那股气终于随着泪水流淌出去。   好了,好了,她挺过来了。   她躺在床上,眼睛上敷着冷丝绢,承毅就坐在床沿上守着她。她的手紧紧地拉着他,他是她的全部了。   “爷,晚上的礼服送来了。”一个下人低声说。   “放下,出去。”   梓晴疑惑地拿下眼睛上的绢,晚上的礼服?她看见对面案上摆了一男一女两套华丽的旗装。   承毅俯视着她的脸,白皙粉嫩的肌肤上清晰的留着那个男人的掌印。他居然打了她!   可是……这一次,他忍住了!如果他是穆勒,也许不只是打她一耳光,他会杀了她!他无法责怪穆勒。   “晚上的国宴,咱俩都得去。”他低沉的说。   她表情一僵,不假思索地拒绝:“我不去!”   他两眼危险的一眯。“不去?不去就说明我没有未婚妻,就说明我还有意思去当准噶尔驸马。”   “……”她忧愁地看着他。   “我不能再给穆勒机会。”他说,意思有些模糊。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傍晚已经显出明显的秋意。   欢迎穆勒的宴会摆在太和殿,意义非凡,的确是迎接友邦的最高礼节了。   梓晴垂着手,弓着腰,眼睛只能看着地。她站在前排承毅的身后,淹没在皇亲贵胄的长长队伍中,再靠前也只是个配角。   太皇太后、皇帝、皇后三个天下最尊贵的人引领着穆勒在红地毯上仪态万方的走过,红毯两边都是弯腰弓背的人龙。   再高大的人,也只及他们的肩膀。   没有人可以僭越地抬起头,哪怕是偷偷抬起头看他们一眼,他们昂首阔步走过时,她只看见了他们的鞋。   这一刻,梓晴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如此热衷于权势、地位、封号、等级……这就是他们政治生活的全部!得到的越多,就可以卑微的越少!   因为她是未来的康亲王福晋,所以才被允许站着弓身迎接国宾,如果她嫁给了若鸿,就要像离大殿再远些的那些妇人一样,要一直曲膝福身直到太监高喊平身才能站直身体。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承毅一遍又一遍的问她后悔不后悔。如果她选择的是穆勒,今天晚上,她就可以昂着头,跟在他身后,骄傲的从只及她肩膀的人龙中缓缓走过。   后悔吗?不后悔!   再高贵,再荣耀,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等到她的那个年代,再也不会有皇帝、亲王、太后、福晋了!再有钱的人也和她一样呼吸被污染的空气,吃施过化肥的食物……她突然很得意,很平衡。   不后悔!   今生她拥有了承毅,而来世,那个万众瞩目,受尽尊崇的男人也属于她!   她和承毅的位置离主桌很近,近代表地位高。再高也还在皇帝皇后的脚下,一抬头就是他们銮台上的脚,十分败兴。   她安慰自己,还好,还有座位,总比一直跪在外边当布景,只能看着他们吃的人强吧?那些人也都是高官达贵,也都是皇亲国戚。   更让她局促不安的是,她的斜对面就是穆勒的座位,当然,他的桌子也在銮台上,比她的高了半米,他虽然在康熙、孝庄的下手,也还算是平起平坐的。他旁边的位置空着,今天那十位格格里将有一个人坐上去。   梓晴这才明白当初才艺比赛为何所有人那么在乎了。先不提如果被选中就能坐到那个离皇后只有半步之遥的显赫位置,光是入围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没能入围的格格也许只能在殿外跪着惆怅遥望这里,以及那个高高坐在那儿冷漠、俊美的显赫男人。   那个男人目不旁视,面无表情。既不兴奋也不慵懒,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梓晴不敢去看他,他居然也成了需要她仰望的男人。他也没有往她这里飘来一丝眼风,都不想让彼此伤心。   十位格格被太监搀扶着,风采照人地鱼贯入殿,一溜坐在比梓晴的座位更靠前的地方,应该是方便穆勒更清楚的端详她们。   她们都很紧张,也很骄傲。   梓晴忍不住叹气,骄傲?因为有资格被那个男人挑选吗?都是身份高贵的女子,美貌,年轻,都是格格、公主。说到底,还是任人扒拉挑选的堆儿菜!   女人的悲哀正在于此!   她们的荣耀都必须通过男人来获得。就连坐在最高处的孝庄,她不嫁姑父,不生下当皇帝的儿子能有今天吗?   她苦笑,这感慨不该由她来发。实在太有酸葡萄的嫌疑。她连当堆儿菜的资格都没有。   赐宴开始了,大家都吃的很小心,很怕有什么失态。尤其是那十位风头浪尖上的格格。梓晴只能斜斜的看见最边儿上的静娴做作的几乎让人呕吐的吃相。   想笑,结果遭了报应,一口汤呛进气管。她赶紧捂住嘴,脸涨得发紫还是忍不住那一阵让人尴尬的咳嗽。丢死人了!连太皇太后都往这边扫了一眼。   一晚上没怎么看她理她的承毅这时候果断地搂住她的肩膀,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递到她唇边,甜甜暖暖的液体被他温柔地灌进她的喉咙,有效的止住了她的咳嗽。   她感激又感动地向他甜甜一笑。   看见她的笑容,他紧皱的双眉微微一轩。一整晚他都很沉默,很冷淡。他的脸色甚至有些残酷。是了,他也在想她所想的那些吧?他不得不向穆勒弓身,不得不坐在矮他一头的席位上。以及穆勒身边那个空着的,众所瞩目的位置。   他怕她后悔,哪怕她露出失落的表情都能伤害他的心,他也许正在忍受比穆勒身份低微的小小自卑。   “好甜哪,什么东西呢?”她更甜美的向他笑,她不在乎坐在哪儿,只要拥有了他,哪怕一直跪在殿外喝西北风她也不在乎。   “果酒。”感受到了她的安慰,他的脸色舒缓了些,唇边有了微微的笑意。   穆勒一仰头,把一杯烈酒喝尽,脸色更冷了。   看明白了这一切的康熙平静的笑着,轻轻的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小王爷真是好酒量,朕再敬你一杯。”   吃饭只是虚应,重要的仪式终于开始了。   太监宫女们撤走了所有的席面,大殿安静的让人有些害怕。格格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紧张的浑身直抖。   一队蒙古武士齐眉高举着精致华贵的托盘,步履整齐,威风凛凛地列队走进殿来。   第一个武士的盘子里锦袱上放着一把铜镜,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把手上镶嵌了鹰形图腾。梓晴突然明白,那鹰形标志就是穆勒的家族徽章。那面镜子,一定就是蒙古公主的信物。   第二个武士盘子里托的是鸡蛋大小的蓝宝石镶嵌成的手镯,款式精美至极,蓝宝石打磨的光彩四溢。陪衬蓝宝石的小宝石也都价值不菲。   真是好东西啊。   梓晴在心里赞叹,不敢让承毅看出来,省得又多心。真不可思议,古代的首饰设计师居然有这么高的水平,打造的贵而不俗,精巧无匹。   剩下的九个武士盘子里都是极大块的红宝石镶嵌的镯子,精美程度略逊蓝宝石镯子一筹。   很明显了,镜子是要送给驸马人选的,蓝宝石手镯送给被选中的格格,其他是安慰奖。   穆勒真是有好东西啊!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苍原之眼,恍惚中她不自觉地看向穆勒,他也正在看她!   如同被火烧又被冰水兜头浇下,她浑身骤然又冷又热,迅速避开了他的眼光。   镜子毫无悬念的颁给了靖轩,承毅的退出,他成了唯一人选。   格格们娇羞地站在大殿中央,穆勒的眼光逐一扫过她们的脸。   梓晴无法控制自己紧紧地握紧拳,心里好酸,好酸。可笑啊,这不是她所期望的吗。   在穆勒的授意下,一个又一个的红宝石镯子被发下去了。得了镯子的格格有的惆怅,有的神色黯然,甚至有的马上就闪了泪光。她们收下礼物后还要向拒绝她们的男人福福身子,悲哀啊,悲哀。   最后只剩一个红宝石镯子和蓝宝石镯子了,而殿中只剩下若羽和静娴!   她俩抖的太厉害,连旗头的穗子都像蛇一样舞动起来了。若羽的脸色尤其惨白,马上要昏过去的样子。   比她们更紧张的是梓晴,穆勒,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在报复她吗? 42.爱与欲的区别   穆勒向身边的小侍从丢了个眼色,那个伶俐的小伙子走向最后两个高举托盘的武士。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   这个瘦的像个孩子的小侍从将要揭示两个女人的命运。他郑重地拿起最后一个红宝石镯子。   梓晴虚脱地扶住面前的案子,不要,穆勒,不要让她恨他吧!如果因为报复她,而害了若羽和梓郁,她该怎么办?   他是想让她内疚一生吗?   小侍从走向若羽和静娴,梓晴浑身抖得简直要坐不住,承毅奇怪地转过头来,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反应。但他没有问,轻轻地把她揽住,让她靠在他身上。   不要!穆勒!不要!   当小侍从把红宝石镯子交到若羽手上时,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当然意味各不相同。若羽不用说了,静娴更是欣喜若狂,如在梦中。在场的其他人纯粹是得知了最后结果,身心舒泰了。   梓晴假装低下头,不让别人看见她的泪水,还好,还好,穆勒终于还是放过她了。   可是,他为什么非要选静娴啊?   静娴已经掩饰不住狂喜,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她已经扬起头,得意非凡地看向她的爹娘,他们也一脸露骨的骄傲。他们的女儿将来就是准噶尔的汗妃了,见了皇上皇后都不再用行三叩九拜之礼。因为这个娘娘女儿,父亲加禄,兄弟进爵!   静娴张狂的眼风扫过落选的九位姑娘,还特别捎上梓晴。故意缠着小王爷有用吗?最后胜利的还是她!啊!今天真是扬眉吐气威风八面了!   静娴顾不上掩饰,贪婪地望着高高坐在那里的冷漠男人,他多漂亮,又多尊贵!这个男人富有、高贵、俊美……实在无可挑剔!   他身边的那个座位——以后就是她的了!   虽然那个男人不看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汗妃了!她是那么多财富的主人了!   穆勒站起身,向太皇太后、皇上微微施了个礼,静娴深呼吸,道过谢,他就要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把她领到那个座位上去了吧?   “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不对啊?这话锋不对啊!   所有人都茫然地望着高高的銮台,都有点不知所措。   孝庄和康熙虽然也有些吃惊,但还是勉强保持了风度。   “这十位姑娘里,并没有我想要的。”   大殿里一片死寂!   没他想要的?站在殿中间已经得意了好一会儿的静娴算怎么回事?!   完了?那个蒙古小王爷就这么说完了。然后屁股一沉又坐回去了。再没有交代。   最后一个举着蓝宝石镯子的武士还是那么威风凛然地退出殿去,从僵如化石的静娴身边从容走过。   所有人都呆住了,忘记了做出反应。   几分钟后,大家都觉得小王爷应该再让下人拿一个红宝石镯子来,安慰一下还站在那儿的静娴,顺便就把她打发下去。可是,没有。小王爷端坐在椅子里,眼睛一片深冥,再没一句话。静娴就那么一直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   孝庄一恍神,赶紧一瞪扶着静娴的小太监,笨蛋!这时候还傻站着?赶紧拖下去啊!   老祖宗的第二眼才看向已经傻了的静娴,很郑重,还包含了些威胁,估计是怕她失态的当众尖叫。   静娴基本就是被两个太监架着拖下去的。极短的时间内飞得老高又摔得稀碎,不是那么好挺过来的。   人群中有些窃窃低语,都在埋怨蒙古小王爷不会办事,让人家格格那么下不来台。   梓晴摇晃着身子,不能倒下,不能!她不能再让任何人注意到她,她不能再出任何状况了!   她能不懂吗?   穆勒,他这是何苦!他不该对她这么好的!他是为了帮她出一口气吗?   不!穆勒,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用心只会加重她的负担!穆勒,今生就放过她吧!   国宴过后,她实实在在病了五六天。   为什么病,她不想去琢磨!不能琢磨!今生已经选了承毅,那么,就一心到底吧!她不能再动摇了,不然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她皱着眉醒来,连睡这么多天,其实已经没有睡意了,睡着的时候脑子好像还醒着,然后就会出现很多杂乱的梦,接着就会头很疼。   “醒了?”承毅也在?   梓晴忍不住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办公啊,怎么可能陪在她身边?   “别总睡觉了,对身体更不好。”他拿起她的手,平静地抚摸着。   她点了点头,她也不想一直躺着,只不过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要不要出宫去玩玩?”他体贴的建议。   “你能陪我去吗?”她小小的期待着。   “……”承毅苦笑一下,今天好象特别内疚似的,“这两天恐怕不行。”   她失望的垂下眼,“那我也不去了。”   “过两天我就没事了,整天陪你玩。”他有点儿像哄小孩,让她的心情好一些了。   “一直病着,”她黯淡了眼光,“我该去见下若鸿的。”口气也飘忽了。   她一直在逃避,一直提不起勇气去见他。她实在欠他太多,多到她因为无法偿还而绝望。   承毅果然皱眉了,“我陪你去。”   “你不是没有时间吗?!”   “再没有时间也得跟你一起去!我不放心。”他说的直截了当。   “承毅!”她有点怨地看了他一眼。他去合适吗?   就算他忍心伤害多年的朋友、下属,她也不忍心。   一想起若鸿,那个飘着微雨的早上就出现在她脑子里,还有他落寞的身影……   她的双肩又被他用力的握住,她凝聚视线看向他。他的眼睛里又在闪烁着微薄的怒火。   “在想什么?”   她摇了摇头,不是想隐瞒,若鸿对她的柔情,她说不出口,可是放在心里又火烧般灼痛。   “打扮一下,我这就安排你去见他。”他放开她的肩膀,突然转了话风,爽快答应。她有点奇怪的看他,却发现他的眼里有丝淡淡的狡黠,配着他深沉的脸色,显得有些异样。   青青缩头缩脑的躲在梓晴身后,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神经质地踮着脚走路。给若鸿带的食盒被她高高的拎在胸前,好象怕谁抢去似的,又像准备拿那个防身。   侍卫在前头开路,梓晴皱着眉,过道两边全是牢房,犯人们正用饥渴放肆的眼光看着她们。他们的表情甚至比艾大宝还猥亵。   可是,她不怕!因为她的心太疼!若鸿就是被关押在这里吗?帅气的他,冲动的他……就是被拘押在这黑暗酸臭的木栅栏后面吗?   都是因为她!   她想逃,遇到这种情况她都想到了逃,见穆勒,她还有勇气逃,可是现在,她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木然的走着,什么情绪都没有。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对待若鸿?   转过阴暗的过道,光线突然明亮起来,空气也流通的多。墙壁居然还是干净雪白的,牢房的数量也不多,很安静。   第一个牢房里,一个瘦长的老人坐在书案后面出神,手里拿着笔,什么在构思什么。他们走过时,他也置若罔闻,神情傲兀。   这就是传说中的VIP牢房吧?   从古到今都有的。   若鸿就关在第二个牢房里。   她没有出声,谁都没有出声,所有人的眼睛却都在看着她——未来的康亲王福晋。   梓晴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看见了廖小苓?!是她!她瘦了些,眼睛里却多了她不曾看见过的神采。   若鸿闭着眼盘腿坐在窄床上,廖小苓跪在他身后,仔细的、温柔的帮他梳理乌黑油亮的辫子,每一下都那么小心,生怕惊动了他。   她的眼神专注,她只看见了他,居然连出现在她面前的几个大活人都没看见。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   她和他有着一种暧昧的亲昵,当她为他扎起辫尾的金坠脚饰物时,她的一只手还轻轻的倚在他肩膀上。   梓晴愣愣的看着,同为女人,同为心里有爱人的女人,她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廖小苓的心!   廖小苓放下若鸿的头发,一抬眼,看见了她。   若鸿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异样,眼睛没有睁开却微微地皱了下眉,低低地问:“怎么了?”   他对她说话的语调,竟让梓晴的心莫名其妙的一酸!也许承毅说的对,作为女人对爱的自私,她是隐隐希望若鸿爱她一辈子的。虽然她正努力阻止这一点!   每个女人对爱都是贪婪的。明知自己无法拥有,不能去拥有,但发现这个原本爱着她的男人有了别的女人,心里还是小小的嫉妒的。   廖小苓没有答话,若鸿不怎么高兴地睁开了眼睛,他愣住了,那是她吗?他豁出一切去爱的女人?   她瘦了些,不知为何却多了些女人才有的韵味,原本粉嫩的细致脸孔上轻轻蒙上了一层艳色。是因为承毅吗?   她也在看他,不似原来直直的,毫不含蓄,眉头似蹙非蹙,水漾的眼睛里蒙着浓浓的忧伤。他的心一紧。   他缓缓地下床,缓缓地走向她,隔着木栅牢牢地盯着她。   “你先下去。”他的语调没有起伏。   廖小苓的神色也没有起伏,她默默地下床,端起凳子上的铜盆,不抬头,不转眼,径直开了牢门走了出去消失在过道的一头。   门是开着的?   若鸿却没有开门出来,梓晴也没有开门进去。两个人就分立在如同虚设的栅栏两边,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若鸿轻笑了一下,打破了沉默,“你选了承毅?”似询问又似玩笑,可是那勉强的笑意始终盖不住那丝苦涩。   她看着他,眼睛发酸,却掉不出眼泪。   “真是笨,如果是我,我就选小王爷。他比较有钱,而且长得比承毅好看吧?”   “若鸿!”他要是再这样若无其事下去,她就要疯了。她宁愿他暴跳如雷,指责她,怨恨她。   “梓晴……”他离她一步之遥,克制着没有再靠近。“别用这副神情对着我。”他紧紧握着拳,“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怜悯?她有资格怜悯他吗?   “若鸿!”她跨前一步,双手攀住粗砺的木桩。   他却倒吸一口气,神色痛苦。   “别过来,梓晴!别过来!”   她愣愣地看着他。   “你再靠近,我就忍不住要……”他充血的眼睛盯着她娇嫩的唇,那让他迷醉的柔软啊。可是,那些都属于另一个男人了。“梓晴,”他艰难地抬起眼,“记住!只要你幸福了,我就值了!”   泪水终于流下来。   “若鸿,我……我……”一句对不起居然会说的那么艰难,不是因为开不了口,是因为“对不起”说出来太轻太薄,让她的悔愧显得太苍白!   “梓晴,你走吧,不要再来见我!只要让我知道你很好,就算是你对我最大的补偿!让我觉得我的牺牲是值得的!千万别哭了,尤其不要因为我!”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艰难地转过身,背对她,他又开始背对她了。开始是觉得对她有愧,现在呢?却是让她别再对他有愧!   “若鸿……”她看着他,泪流满面。   “你走。”他有些冷漠地说,身体却颤抖了,“好好的和承毅过日子。”   他快步走向床,背对着她躺下,再没反应。   若鸿,你真傻!是为了让她不再内疚才故意说了这些吗?   离开的时候,梓晴看见了抱膝蜷缩在地席上的廖小苓,她停住了脚步,该对她说什么呢?   廖小苓知道她就站在她身边,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没有表情,没有反应。   “你……怎么会在这儿?”   廖小苓有些嘲讽的微微牵了下嘴角,“你丈夫把我送给他的,算做补偿。”   承毅?   瞥见她惊愕的神色,廖小苓慢慢站起身,笑了。“替我谢谢他。”   她说的该不是反话吧?梓晴呼吸有些乱,她看着廖小苓,心也乱了。   “你是想问我,若鸿要没要过我吧?要过了!”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毫不在乎她身后的侍卫和丫鬟,朗声说。   梓晴想起了早上承毅的那个诡异眼神,他是因为可以让她知道若鸿和别的女人上了床而得意的吗?   “你不要怀疑他对你的爱。”看见梓晴露出些微失望的神情,廖小苓一冷脸色,她受不了她这么冤枉若鸿。天知道,为什么他会爱她?!她真是怨恨死这一点了!   梓晴茫然地看着她。   廖小苓一笑,有些恶毒。“你别得意,我现在吞咽的苦,将来你一点也不会少!男人可以一辈子爱你的心灵,却不会一辈子爱你的身体!那个男人现在爱你吧?迟早你要忍受你的男人睡在别人的床上。”   梓晴浑身一震。   “你丈夫真绝,为了报复我绑架了你,让我守着一个要着我,心里却在想着你的男人!”   真拗口,难为她怎么能说的这么顺溜?也许……已经在心里说了无数遍了。   梓晴有些惊恐地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怨恨她呢?对这件事,她根本不知情啊!   一刹那,她看见了廖小苓眼底深深的伤痛,那是……哦,梓晴猛然明白了,她怨恨,是因为他心里的那个女人不是她!   男人……梓晴迷惑了。   他们是怎么在心里装着一个女人的情况下和另一个女人上床呢?   廖小苓怎么说的?能爱一辈子她的心灵,却不能爱一辈子她的身体?   她一凛。   所有的男人都是把爱和欲望分开的吗?   承毅也是吗? 43.满月   出了天牢的大门,梓晴看见梓郁神色慌乱的在台阶下乱转,出了什么大事吗?她从来没看见他这么慌张过。   “姐!”看见她出来,他一个箭步窜到她身边。自从她被绑架后回来,他就一直喊她姐。“你快回宫去!”   梓晴心脏偷停,又怎么了?她算是过不上安生日子了。“出什么大事了?”她也跟着慌了。   “定王爷要把若羽嫁给别人!”   “啊?!”那就怪不得梓郁快要疯了。“那……那怎么办?”   “大公主我是指望不上了,姐,你快去求老祖宗,让她把若羽指给我!这是唯一的办法,而且必须得快!如果定王爷把事情定下来,再想反悔那就难了!”   “好!”梓晴使劲点头,还是梓郁有主意,都心乱成这样了,还是有条有理的把事情分析明白。不像她。   其实不用急在路上的几分钟上,梓晴还是慌慌张张地扶着青青一路小跑,心急,脚步就自己快起来了。   梓郁不方便跟着,只能在侍卫所焦急的等结果。   到了慈宁宫,还好,正是时候,老祖宗刚吃过午饭,还没睡觉,要是睡了,又得耽误小半天。   宫女刚喊完她的名号,她已经跌跌撞撞地跑进殿来了,连咳带喘,头发都散下来几丝。   孝庄皱着眉,“这是怎么了?”神色间有些闪烁。   “老祖宗,您一定要帮帮我!”梓晴已经能非常习惯地往地上一跪了,只是还是忘记说“奴婢”。   “唉……晴丫头。”孝庄一脸同情又有点埋怨,“你不必这么在意。迟早你自己也会生。”话越说越小声。   不必在意?   “不行啊!老祖宗!再耽搁若羽就要嫁出去了!”   “若羽?”老祖宗双眉一扬,不似刚才皱的那么紧,神色也一松,呼吸都平稳了。“若羽怎么了?”明显的长出一口气。   “老祖宗,我弟弟梓郁非常喜欢若羽!可定王爷要把她嫁给别人了!所以只能来求您了!老祖宗,求您做主把若羽指给梓郁吧!”   “这个事……有点难。”孝庄微微笑了笑,“定王爷肯定是不愿意把女儿嫁到你们家的。”   “老祖宗!他们两情相悦……”还好,及时收住了下半句:私定终生。   “看把你急的。”老祖宗笑责一下,手点了点她,“一想俩人还挺合适。这样,我先下个懿旨,让定王爷先别胡来,把女儿留在家里听我安排。”   “谢老祖宗!老祖宗最好了!”她喜笑颜开,赶紧拍马屁。   一个看上去非常伶俐的宫女蹭过来,古怪的看了梓晴一眼,低声回禀道:“老祖宗,刚才奴婢回来,看见皇后娘娘和康……”又瞥了梓晴一眼,“侧福晋往这边来了,还抱着小贝勒。”   老祖宗一脸难色,“现在退出去,该不是正碰见吧?”   宫女低头不吭声。   “晴丫头,你先到后面的小间里等一会儿。过一会儿本宫会完客,你再出来,咱们商量梓郁的事。”   “是。”梓晴心情转好,今天总算还是有好事的,帮梓郁和若羽成就了姻缘!   在太皇太后的小里间也能隐约听见小殿里的声音的,尤其几个女人说的那么高兴。梓晴好奇地蹑脚走出了门口,躲在屏风后面细听,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老祖宗的声音很轻,好象故意压低着:“抱过来我看看。”   梓晴听见婴儿的啼哭,须臾又止住了。   “哟,小贝勒,你还真势利,让老祖宗一抱就不哭啦?”是皇后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高兴,比平常声大些,非常欢快。   老祖宗也笑了,“小模样长的,真像他阿玛,将来也是个俊小伙儿。”   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甜甜软软的,“刚生下来可看不出像谁。满了月,就明显看出像承毅了。”   一锤子打的太猛,就懵了。   “嗯……”老祖宗的声音有点支支吾吾。   皇后的声音还是那么欢快,难得见她这么高兴的。“他戴的就是承毅给他的长命锁吧?他也算对你挺用心了,对这孩子也好,毕竟是头一个,长子!”   “咳咳……”老祖宗呛了一下,谈话中断了一阵子,都忙着给老祖宗捶背扶胸了。   “这两天你累坏了吧?”皇后有点担心地说,“老祖宗,我表姐身体本来就弱,刚出月子还很虚啊。”   “女人生孩子都那样。”老祖宗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前天康王府办满月酒,我都担心你支持不下来。”   “皇后娘娘,奴婢还好。现在这个时候,他还能想着给孩子办满月酒,奴婢知足了。”那个声音有点哀愁。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老祖宗的转的有点硬,难道她已经发现她在偷听吗?   “泰劭。”   “好名字,听着就吉利。我们小贝勒有名字喽。”老祖宗明显是在岔开话题。   难得乖巧的皇后也有这么没眼色的时候,“是承毅起的吧?”   “嗯。奴婢也很喜欢呢。”那个声音那么好听。   “表姐,看在你和承毅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一定要多宽让梓晴,她那个脾气……人肯定是好人,就是……”皇后娘娘为难的止住。   “老祖宗,皇后娘娘,不必替奴婢担心。奴婢不会给他添麻烦,他喜欢梓晴格格,奴婢就也喜欢梓晴格格。梓晴格格是主,奴婢愿意好好伺候她。”   梓晴居然默默地笑了。   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宽让她?不会给“他”添麻烦?因为“他”喜欢她,她也喜欢她?   奇怪啊,知道那个嘤嘤哭泣的小婴儿是承毅的儿子并不如听到她意味悠长的说起“他”心痛。每从她嘴里说出一个“他”,梓晴的心就好象被刀剜走一块。   她的“他”,也是她的“他”。   怪不得,怪不得!他这两天是这么忙,忙到她生病他都不能守在一边!他儿子满月么,办酒,打长命锁么。   没想到啊,廖小苓的诅咒报应的这么快!   “老祖宗,承毅贝勒来了。”宫女通报道。   “哗啦!”老祖宗的茶杯翻在桌上了,身边的太监赶紧上来收拾。   一阵脚步声,正是她所熟悉的。现在,这脚步声走向另一个女人。   “哟,康亲王来接儿子啦。”皇后幽默地打趣。   这个幽默的声音却钉在梓晴的心上,凿了个对穿!   “快走吧,绣音也累了,我也想歇歇了。”老祖宗有点疲惫地说。   绣音?   与承毅有“那么多年情分”的女人叫绣音吗?   奇怪,她怎么会不想哭呢?   不想哭,没有泪。她就僵如顽石一样在屏风后面听着他们一家团聚。开始身体还在颤抖,现在连抖都不抖了。   “承毅,你可得对我表姐好一点儿。”皇后娘娘笑着嗔怪。   “嗯……我知道,最近因为梓晴的事,你受委屈了,我会补偿你的。”熟悉的语调,低低的,有些性感,冷漠平静,一切都在掌握。   补偿?他又要补偿谁?   梓晴吸了一口气,她想让他看见她,想让她们看见她!好象是报复,却不知道报复谁!   她走出屏风的时候,承毅正小心翼翼地接过儿子,担忧地看了眼自己刚出月子的侧福晋,“身子还行吗?”   好!好!真好!   这幸福的一家人,多的就是她!   谁都那么伟大,都受了委屈,就她没受委屈!就她得了好处!   所有人的目光都呆在她身上。   梓晴淡淡的笑了,学着他的样子,冷漠,难测,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想什么?想哭?想叫?不,没那么激动,满腔的情绪都涌上喉咙,她以为要爆发,胸腔涨得太满,却从身体的千疮百孔喷了出去,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44.长子与嫡子   “梓晴。”他深深地皱起眉。把手里的孩子交给绣音。   绣音?这个美艳的女子就是他的侧福晋吗?看上去和他年纪相若,因为刚生了孩子有些丰腴,但天成的少妇韵味却借着这肉感非常动人。   和她一比,梓晴就是个没怎么成熟的青涩果子。   “梓晴!”他已经大步直直走过来了,眼睛亮得如同燃烧,却点不起她心里的火了。   “你先回去。”他看也没看绣音,他的腔调好熟悉,上午听见若鸿叫廖小苓下去也是这样的。   绣音微微低下头,泪光却在垂下的发间刺眼的一闪。她恭顺地抱着孩子,走出去的时候还不忘给太皇太后、皇后福身告别。   只要她出现,他的眼里就看不见任何人了。不要紧,她还是他的侧福晋,她还有他的儿子。   “梓晴!”他又叫了一遍,眼里神色复杂。他拉住她的胳膊,想让她看他。   她看了,她看着他一笑。   看见她笑了,他的眼神更深幽,“走,跟我回去。回去说。”他命令。总不能当着老祖宗和皇后的面儿和她解释这事吧!   她执拗地甩开他的掌握,他不许,她再挣扎。终于他皱着眉松开了手。   “老祖宗,您会完客了吧?”她微笑着看着老祖宗。   所有人都神色古怪的看着她,宁愿她哭,宁愿她闹,这一伤,真是深及肺腑。   同是女人,能不明白这种痛吗?尤其还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可是,除了忍,除了硬挺过去,还有什么办法?   “晴丫头……”老祖宗想劝,说什么呢?这个孩子刚得到她想着念着的男人,那小脸上流动的幸福刚才还那么让人羡慕。   “老祖宗,千万别让若羽……”   “梓晴!”承毅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声喊了出来。他向老祖宗和皇后简单地一点头,蛮横地抱起她,匆匆向殿外走,不行,他不能再让她用这态度对他了!他受不了!   刚出小殿,梓晴冷冷地说:“放开!我自己走。”   承毅一皱眉,反而抱得更紧。   “你放开。”她看着路尽头的红墙,声音冷酷。这都是跟他学的,他实在教会她太多东西,包括拒绝人的方式,她不屑于向他大哭大闹。   哭?闹?能解决什么问题?能让绣音消失,还是把孩子塞回她肚子里去?   “不放!”承毅被她惹火了。   她拼尽全力挣扎,他还是紧紧地抱住她,她是拗不过他的力气的。于是她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他身子一僵。疼吧?肯定疼。她尝到了他的血味。她对他的怨,她对他的恨全在这两排牙上了。他的血居然还是热的?   她趁他一恍神,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摔跌在地砖上,膝盖和手肘都破了皮,却一点都不疼。不知道是什么麻醉了她。   她再不看他,径直爬起身往她和他住的小院里走,承毅并没追上来,就那么一直配合着她的速度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进了屋子,他迅速闪进房间,重重把门掩住。   “梓晴!”他跨前一步搂住她。   她任由他抱着,她想听听他怎么说。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对,他不是故意瞒着的,他是故意不说!而她呢,根本没想到!笨哪!她怎么会没想到呢?他是未来的康亲王,权势如天,十四岁就有了第一个女人。她怎么会没想到呢?二十二岁的他有儿子不正常吗?   “你病着,我想等你过了门再说这事。梓晴,别生气了,你生的儿子才是我的嫡子,我的一切都给他。你才是我的福晋,没人和你抢的。她们都是你的奴婢!”他尽可能的低声下气,虽然她让他在老祖宗和皇后面前没面子,但他不忍心责怪她。   他已经太爱她了,她发脾气,她咬他,他都忍。她冷着的小脸虽然让他生气,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想哄她。   梓晴僵硬地站在他的怀抱里。   他怎么会这么冷静?   他这是在劝她,和她讲道理?没人和她抢?他认为没人和她抢?   她猛地转过身,用尽全力推他,居然把他推开半步,她怨恨的看着他,没人和她抢吗?她想起他看绣音那个担忧的眼神,他抱起儿子那么小心翼翼的神态!   没人抢吗?!她怎么感觉已经被抢走了!她怨!她恨!她嫉妒的都要发狂了!   眼前这个她爱着的男人,并不完全属于她!他给她的幸福甜蜜现在全都成了撒在她伤口上的盐。   好疼!好疼!疼得她的头昏昏沉沉!疼的她的心都快要不跳动了!她真怀疑,血还流经心脏吗?   他被她的眼神看的很不舒服,他已经放下身段来解释,希望她能原谅了,可她还是用这么冷的眼神看他!他有什么错?因为有女人吗?还是因为有儿子?生在王府的她怎么还可能对这种事情介意到这种程度?在老祖宗和皇后面前推开自己的丈夫?大公主再霸道,管得住顺王爷在外边藏娇吗?生了儿子回来,打落牙和血不也得吞,也得咽吗?她为什么会用这种眼光看他?!   他没有再过来抱住她。“好!我让你说,该怎么办?”他双眼一冷。   该怎么办?她不知道!事情来的突然,就算不突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无法控制地尖叫。她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她大口大口的吸气,还是窒息!   “这事是该早点和你说。绣音是我额娘给我定下的,临终还嘱咐我赶紧接过来,有人照顾我,她可以走的放心了。那年我才十二岁。绣音一直象姐姐一样照顾我,她对我这么多年有恩有义,我不能负她。”   梓晴看着他,真是佩服他!   这种时候,如果他能紧紧抱住她,吻她,哪怕撒谎也好,说这一辈子爱的只有她……她都会信,都会不这么伤心!   现在他不该和她说这些!她理解不了,她现在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并不完全是她的!除了这件事,除了令她疯狂的嫉妒,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该抱住她,让她听见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呼吸,让她明确的觉得他还在她身边!他该抚慰的是她千疮百孔的心!他该让她知道,虽然他有其他女人,他有孩子,但他没有被人分走!他的心在她身上,他的神在她身上!她需要这些,这一刻她只需要这些!   可是,他就那么站在那儿,平静的,冷漠的,用莫名其妙不能理解的眼神看着她,觉得是她在胡闹,还在那侃侃地说着道理,还说什么:“不能负她”?   她有些神经质地冷笑,笑出声:“那你就负我?”那声调脆的如同薄冰,轻轻一碰就能粉粉碎,正像此刻的她。   “我负你?”承毅终于忍不住发火了,“我怎么负你?我要娶你!我疼你,我爱你!我所能给一个女人的我都给了你!我还怎么负你?!”   她瞪着大眼看着他,却好象看不清楚他的样貌!   她胸膛剧烈起伏,她说不过他!她现在脑子里,心里一片空虚,她说不出他这么铿锵有力的话。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她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他把她伤成这样,他为什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他为什么还能在她面前说起那个女人?这股怒气成了让她还能站在他面前冷冷盯着他的全部动力。   “我不管!你就是负了我!我再不要看见她!再不要看见那个孩子!”她知道自己说的这话一点逻辑都没有,看不见就等于不存在吗?   果然,他冷笑了,“你是让我把他们都杀了吗?”他的眼睛里闪的全是怒火。   “好啊!你去把他们都杀了!”她愤恨地大声说,恶毒的笑了。好啊,去杀!他能吗?!   承毅站在那看了她半晌,“其实你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我被你骗了!你还是那么不讲理!”   她的神色一凛,他认为她没变?她骗了他?!她不讲理?!是啊,原来的那个梓晴格格一直在他心里有着抹不去的恶感。他觉得爱上她是被她骗了?   “绣音十二岁就跟了我,我要对她负责!就如同我要对你负责!梓晴,别胡闹了。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的!你也要对绣音宽容,就算是替我补偿这么多年的情义,好么?”她惨白绝望的神情还是让他不忍了,他又软了语气。   梓晴笑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但她笑了。很好,很好,他已经把话说的够明白了。他割舍不了那个女人,他认为如果她容不下她就是胡闹。   “承毅,你不用负她。”她的眉挑了挑。   他皱着眉瞪她,她突然轻松的口气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说:“你也不用为我负责!你爱为谁负责就去为谁负责,我不用!”   “你!”他咬了咬牙,“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这是实话,她现在心里想的,嘴里说的,都是她自己也不明白的了。   “你是在用我对你的感情逼我吗?梓晴?你是让我去杀了自己的侧福晋和儿子,负疚一生的和你在一起?”   “我用感情逼你?你对我还有感情吗?你对我有感情,怎么能怎么对我?!”她嘶吼,只是吼出来,却没有泪。泪呢?平常要多少有多少的泪呢?   全填在心脏里了!淌不出去,越来越重!   “我怎么对你了?我把心都掏给你了!你还要我怎么对你?”他也吼了。“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了你!你就不能容下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吗?哪怕是为了我也不能吗?!你还要我怎么样?梓晴,我告诉你,让我抛下他们,我做不到!我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有男人的责任!我是她的丈夫,也是孩子的阿玛,我对他们有责任!”   他是绣音丈夫?那他是她的什么人?   “好!你抛不下他们,你就抛下我吧。”她冷着脸,心碎成齑粉他还要在上面来回踩踏!   他冷笑,“你还是在威胁我。以为我不能吗?现在朝野上下,京城内外,谁都知道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对他再说什么,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这就是她全心全意爱的男人!   她威胁他,还是他威胁她?   “你走!”她浑身哆嗦,太恨了!太绝望了!“你走!!”   他果然走了。   还把门摔的哐当一声巨响! 45.感情也能有把握?   搬回顺王府已经十几天了,她也不知道到底几天。太阳总是在该升起来的时候升,该降下去的时候降。她总是默默不语的坐在窗前的椅子里,什么都不做,一呆就是一个上午一个下午。   也许她的屋子太沉闷,来的人都会被这死寂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所以也没有客人。就连顺王爷都没有来。大公主不知道为什么没来跳脚痛骂,没来更好。   魏嬷嬷和青青她们更小心谨慎的打点她的生活起居,简直都到了战战兢兢的地步,晚上还非留一个人瞪大眼睛守夜,不,守她。   怕她会自杀?   梓晴想对这可笑的想法报以一笑,却发现牵动嘴角的那几根神经现在对她来说竟然那么难。   不想死,是期望他来吗?   她还该对他抱什么期待吗?他对她的情,他对她的爱,还那么明晰地刻在她的心上啊。他不是为了她宁可失去所有吗?他不是夜夜因为她而疯狂了吗?哪为什么不能放下那个女人呢。   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已经可以微微地想一想这件事了。其实她也明白的,他和那个女人,绣音,算是青梅竹马,也算得上是父母之命。他有什么错?   他和绣音生孩子,他立绣音为侧福晋,都在他爱上她之前,她要怎么责怪他?!   就算她是来自几百年后,就算她是来自法定的一夫一妻的社会。可是,就在她的那个年代,真的有女人可以有把握老公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吗?   而且,老公还是个有权有势的男人?   有,少!   几率和双黄蛋孵出一蛋双鸡差不多。   那她为什么怨他恨他?他是清朝的亲王。这个年代的法律和常识允许他从能**的那天就可以随便占有女人,数量不限。只要养得起,多少个都不算丑闻。   如果她能置身事外,她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如果因为一个女人就把与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另一个女人无情无义的打发了,哪他成了什么人?薄情寡意的人!   他生她的气,说她逼他,还说她胡闹。   如果她能成为整个事件的第三者,她也会这么觉得。他爱她,这点她相信。他也说了,他能给女人的一切都给了她,也不假,爱情,地位,荣誉!是的,他都打算给她。怕她有顾虑,他还承诺,把他的一切都让她生的儿子继承。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清朝的女人,或者不管什么朝代的女人,她还该要求什么?这个男人还能给她什么?   一个像他一样显贵的男人承诺给她这么多东西,就要求她宽容他年轻时候的错,或者对他来说,那根本不是错。就是让她宽容一个在他父母双亡以后陪着他伴着他的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的女人,就算替他报恩。有什么不对?   该说的,他都说了,句句在理。她驳不得,也没道理驳。   可是,一万个如果也都只是假设!   她摘不出去!她成不了这个事件的第三者!   一想到绣音有了他的那么多东西,她就嫉妒!一想到她和他如同亲人般的感情她就要疯狂!她受不了,她容不下!   对,他是爱她!她也爱他!   就是因为爱,她才会这么痛!她全心全意的爱他了,放弃若鸿,放弃穆勒,她就不痛吗?她就不歉疚吗?看着若鸿,她歉疚的眼睛都抬不起来!为什么他就能定定的看着她,如同指责的说出那么一番道理呢?他是全心全意的爱她吗?   仅仅是因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瞥见的他看绣音的那一个眼神,他抱孩子的那一个神态,她就疯了,她就痛苦的疯了!她怎么能和她以及她的那个儿子一起生活?   就算她现在想明白了,同意他的要求了,可是,真的生活起来,她受得了吗?她能受得了多久?   不用多考虑,答案很肯定,她受不了!   这么生活下去,不是她把承毅逼疯就是承毅把她逼疯!承毅会疯吗?   她又笑了。   不会!他不会!   就连她最需要他柔情的时候,他都能站在那把句句在理的道理讲给她听。他不是个情感动物,他是个理智战胜一切的人!   他以为自己能被道理说服,其他人也该可以,他以为自己能把责任放在第一位,其他人也可以。   其他人能不能,她不管,她不能!   她只知道她爱他,而他没能等同回报!非但没能等同回报,还不觉得亏欠,还言之凿凿地指责她胡闹!   是,就算她胡闹吧!那也是因为爱他呀!她爱他到失去理智,爱他到可以不讲责任!   抛弃绣音母子,他不是人吧,那她也希望他这么做!她现在要的不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男人,是要一个心里只有她的男人!   她痛苦,她也矛盾,她被逼入一个死胡同找不到出路,她在等他……   十二天了,他没有来!   她不知道时间?怎么可能!每一秒她都在盼着他来!她现在太疼了,太苦了,太盼他了!如果他来了,不要提这件事!只要一个拥抱,只要一个吻!她现在就需要这些!就需要他还爱她的证明!   他……没有来。   越等,她的心就越慌了。他还爱她吗?他对她的爱到底有多深?他还想她吗?会不会因为生她的气,他又跑去绣音那里,睡在她的床上……   不!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如果不想真的发疯,她就不能再往下想了!   承毅,他要折磨她到什么程度?   第一次,她觉得爱上他真的是个错!一个让她痛彻心扉的错!嫁给若鸿也好,嫁给穆勒也好,她都不会这么疼!就算他们犯了相同的错,她也不会这么疼!   爱有多深,这疼痛就有多深!   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她梳洗打扮完了。梓郁走进来,她盯着他看,一个小小的期望如同一个泡泡从心里最深的地方冒了出来。   “姐。”梓郁向她一笑,那个笑容居然也那么苦涩,难道看见她的人都是这么一副表情吗?!“若鸿哥来看你了。”   啵!泡泡碎了,震动了心的碎片,每一片又疼了一遍,疼的她浑身一颤。   他被放出来了?   “不,不想见。”她说,奇怪,她的音量呢?明明已经开到最大了,怎么还如同蚊子叫?   “姐!”梓郁苦恼地叫了一声,过来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好凉,“去见见若鸿哥吧。”再怎么发呆下去,他担心她真的要疯了。   被梓郁拉到后厅,她已经看见若鸿挺拔高瘦的身影了。突然她觉得恐惧。如果若鸿是来说,事到如今,他还愿意娶她,她就会真的发疯!   这个时候她再也不能接受任何一丝同情和怜悯!这两样对一个痛苦到极点的人,无疑就是导致崩溃的引线!   她站在门口,走不进去,她真的没勇气听他说话!   若鸿也看见了她,他的眉头皱起来,她怎么可能憔悴成这样?好象他一个手指都能把她碰成碎片。   很多话涌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嚅动了一下嘴唇,终于只是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梓郁已经把她拉进厅来。   “这个……”若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举起了手里的小篮子,“是新下来的山楂,我想你一定爱吃。”   还好……梓晴简直都是有些戒备的看着他,只要他一有她害怕看到的神色,她就打算掉头就走!还好,她麻木地接过他手里的篮子。   “梓晴……”他看着她的眼睛。   她准备立刻逃离!   “承毅,他是真的喜欢你!”   她僵在那里,一动都动不了。   “梓晴,什么都别想,你只想着他爱你,你也爱他,好么?什么都别管,先嫁给他好么?”若鸿长长地出可口气,牢牢地盯着她。   她还是没有表情地看着她,他感觉得出,她虽然看着他,但她那空洞的眼睛其实什么都没看见!   “梓晴!”他不得不再唤她一声,确定她在听他说。果然她微微一震,像是又聚拢了精神。   “梓晴,承毅对你,你还没有把握吗?”说这话,他的心很疼,可是看她的样子,他的心更疼!“他不来看你,那是他觉得你的气还没消,他来了,只能和你吵架。他一直没有改变初衷,现在康亲王府上上下下都在准备你们的婚礼。梓晴,这个时候,你不要犯倔啊!不要犯傻!”   没有改变初衷?在准备婚礼?   康亲王果然是对什么事都那么有把握的!   他不用来见她,不用来对她说什么,他有把握她能嫁给他。是啊,在他的眼里,不对,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没有退路的,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还选什么?身体已经给了他,爱情已经给了他!她还能选什么?身败名裂老死闺中?一辈子当人家的笑柄,什么时候看见她什么时候指着她说:哟,快看,那不是以前和康亲王有一腿的女人吗!   他有把握!   因为他觉得控制权在他手里。她还能怎么办?他不相信她有能力顶住一切舆论、道德的压力。一个女人背地里偷多少人,不要紧,那是背地里!可她不一样,如同他说的,为了拒绝小王爷,他们的事就是公开的秘密!朝野、京城哪怕全天下都知道了!   他知道她没有退路!   他不用来哄她,不用来劝她!他肯对她负责,肯娶她,已经是对她无上的恩宠了!   一念天堂,她成为高贵的康亲王福晋,每个人都艳羡她,有显赫的老公,还有仰慕她的外邦小王爷;一念地狱,她什么都没有了,成了人人都戳脊梁骨的臭狗屎!和小王爷已经不清不楚了,现在连康亲王都不要她了!丧伦败德,一辈子得挡着脸生活!   谁还愿意娶她,现成的一顶大绿帽子!谁也当不起!不嫁他,她的一生就完了。   这个年代对女人还是那么苛刻的,谁是第一个男人谁就是这个女人的主人,这个男人死了改嫁都可耻,下流,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活得好好的,还那么显贵。   若鸿不都来说了吗,这时候不能犯倔,不能犯傻!   感情也能有把握吗?爱情也能有把握吗?   她近乎疯狂的微笑了。   看着她的笑容,梓郁和若鸿都一凛,她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拼尽全力给康亲王一点意外!   承毅,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她还能怎么悲伤?还能怎么难过?连他的爱她都能舍去,脸面、尊严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东西,她还会在乎吗?   康亲王啊!天下最没把握的就是人心,一个对爱人绝望的女人心!   “梓晴啊……”若鸿担忧地喊她,有些恐惧,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她不能乱来啊。“对承毅,是不能用强的!不能硬来啊!”   承毅从生下来就是呼风唤雨的强者,他施与惯了,强横惯了。对他,只能以柔克刚!如果她硬来,只能两败俱伤啊! 46.徒劳的抗拒?   终于,他还是来了。   因为是她的未来夫君,他被梓郁带进了她的闺房。乍乍看到他,她的心一刹那添满的全是喜悦!然后呢,一点一滴,一点一滴全漏光了,只剩下她无法承受的空虚和痛苦。   突然暖了的心,又骤然凉了,更冷。   他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镇定自若,胸有成竹。他走路的姿势还是那么矫健,他的背脊还是那么挺直。他还是那么神采熠熠。   她的痛苦显然没有影响到他。   他走进房间,奇异的,领他来的梓郁,一屋子在她眼前转的烦人的下人瞬间一个不剩。   房间里安静,只剩他和她。   他微微地抿起嘴角,她瘦了,原本脸颊上如樱花般动人的浅浅粉红光晕也消失了。因为嘴唇很苍白,整张面孔除了黑黑的眼眸没有其他色彩。   她这是何苦?!他心疼了。   跨前一步,他想搂她在怀里,掬她在手心,可是,她避如蛇蝎地连连后退,她的反应让他震怒!   “梓晴!”他低低叫了她一声,眉头纠结起来,眼睛的黑色更加晰亮。“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这都是他对一个女人的最底限了!   “我已经把绣音母子都送走了。”他简直都有点怨恨,为了爱她,他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男人?!绣音上车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就连一个埋怨的眼神都没有。这让他更难受!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可是她呢?还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他,怨着他!   “然后呢?”   他瞪她!这个该死的女人!   “然后?”他烦躁地嗤笑一下,“然后等你也生了儿子,等你能受得了了,再接他们回来。”   “如果……”她定定地看着他,“我一辈子都受不了呢?”   他眯起眼,显然在压抑着怒气,不知道他是压住了,还是爆发了,他居然冷笑了。“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我觉得该接他们回来的时候就接他们回来。”   她笑了,笑的浑身直颤抖。好一个承毅,好一个康亲王!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中!   他觉得该接回来就接回来?他确定他接他们回来的时候她受得了?不,他不用确定,他说了,受不受得了那是她的问题。   “我和你的婚礼差不多都准备好了。日期由老祖宗挑。三天后秋阅,我会送来你该穿的礼袍,你再胡闹,也不能当着皇上、老祖宗、所有皇室宗亲的面胡闹!你现在就是我没过门的妻子,就是未来的康亲王福晋!你也有你该尽的责任!”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的反应让他更恼火了!如果,她能哭着扑进他怀里,低低述说着她的心痛,他会体谅她,现在就把她抱回府里好好疼她,爱她。再也不要和她分开!   如果她用哀求的眼光望着他,亲他吻他,告诉他她爱他,也许他就会昏聩到答应她的一切请求!就算她要他一辈子都不见绣音。   只要她一个温柔的表示,他愿意为她当一个负心人!   可是,她就那么僵直的站在他面前,眼睛里全是怨,全是恨,全是让他火大的冷漠!   是的,他爱这个女人!他爱这个快把他逼疯的女人!至少,她该让他觉得他对她的付出是值得的!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不该这样对他!   “你自己想想吧!我还是那句话,我能给一个女人的所有东西,我都给了你!你该知足了!再闹,你也该给自己留点脸面,给我留点脸面。”   他知道这话伤她,是的,伤到她了,她的脸色更白了!他的心微微一抽。可是,还要让他怎么低声下气?他已经做到极限了!   从来,他不曾为一个女人做这么多!   这个该死的,居然一点都不领情!   他重重一甩袍褂下摆,就是多余来!来了也是生气!来了还……还忍不住伤她心!她怎么就这么不体谅他呢!   每次他离她而去都那么决绝,他从不回头!   她望着他的背影……   承毅,为什么他要来说这么一番伤她到不能再伤的话呢?为什么,他就不能柔声的安慰她一下呢!她想他,她爱他,她渴望他呀!   他就这么走了,在她的心上再深深的捅上几刀走了。   他不是来安慰她的,他是来告诫她的!   给他留点脸面,也给她自己留点脸面?!   偏不!就算最后受伤的只是她,就算是最可笑最徒劳的反抗,她都要给他一下子!   承毅,他算是把她伤透了! 47.秋阅   梓晴盯着承毅送来的礼服冷笑。   那是亲王福晋才能穿的样式。所有旗装里,就数秋装最雍容华贵。尤其是礼冠!柔顺的黑貂皮暖帽,精巧华丽的凤凰顶饰。因为是命妇的最高级别,礼服胸前绣的像龙一样的东西就是蟒吧?至少承毅穿的一直都是蟒袍,华丽耀眼,很配他。托他的福,她的冠上镶的是红宝石,那是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后的东珠外,最高贵的装饰了。   她的格格礼袍也很华贵,但和亲王福晋的比起来相当逊色。   他怎么说来着?   给她自己留点脸,也给他留点脸。   他说的那么掷地有声,说的那么稳操胜券。他想不到吧?她并不是清朝王室里长大的那个势利的姑娘。她也不是因为傻傻的爱着他就一直被他踢来打去搓圆摁扁的那个笨女孩!   他没想到吧?她也有不顾一切的时候!   “给我换上格格礼服。”她有些狰狞的笑了。   “姐!”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梓郁叫了一声,“姐!这样不行啊!”   不行?有什么不行?   “姐!”梓郁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在赌气,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啊!若鸿哥说的对,你不能和承毅哥硬扛上啊!秋阅是所有官员诰命,所有八旗子弟都会出场的重要仪式,你要是穿着这身去,等于是给承毅哥一巴掌啊!他受不了这个的。”   “他受不了?难道他做的那些,说的那些我受得了?”她使劲甩他的手。   “姐!无论如何,你现在不要闹!过了秋阅,你私下再怎么做,做弟弟的一概不拦你,可是,现在不行啊!姐姐,你知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啊?!”   “知道。知道也要闹!我闹是吧?你们都觉得我在胡闹是吧?好!我就胡闹到底了!”   魏嬷嬷她们都脸色发白地傻站在那儿,不知道如何是好。梓晴自己走过去,自己动手穿衣服。   她的眼直直的,带着血带着刀扫过她们,“你们也不帮我是吧?好!我不用你们管我!”   魏嬷嬷痛心地和青青交换一下眼色,还是默默上来帮梓晴打理。   “姐!”梓郁沉下脸,“姐!梓晴!你别触怒承毅哥!你现在没有本钱和他扛上!他是你男人,你还不了解他吗?他心冷手狠,他是不能靠对着干来收服的!你这么做,只能把自己坑了!”   她的男人?   她浑身一震,血都凝固在血管里了。对,他是她的男人,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冷漠的对她呢?   “我、不、在、乎!”她一个字一个字说,看着梓郁的眼神是凶狠的。她不是要收服他,也不是要和他扛上。知道她是飞蛾扑火,知道她是自取其辱,她已经铁了心入了魔,她就是再也不想看见他一面说爱她,一面自信满满的脸色!   爱她……他就是这么爱她的吗?!   就因为他占有了她,她没了退路,他就是她的天了吗?他就是她反抗不得的人了吗?   承毅骑在马上,试了试缰绳,踩了踩马镫,都很合适。他穿着正黄旗都统的戎装,有点重,但穿上特别精神。她看见这样的他也会露出赞许的眼神吧。   他身后的马队也已经准备就绪了,他一拉马头面向他们,朗声说:“兄弟们,操练了这么多天,就看一会儿那一下子的了!”   连绵到大道尽头的骑兵队伍发出震天的吼声,充满士气。   “兄弟们!”他满意地露出笑容,伸手示意安静。“我知道大家已经很有把握,这里最后说一下,一定保持好马与马的距离,经过午门下三呼万岁时,一定拿出咱们八旗儿郎的气概,让蒙古小王爷看看咱们的军威气势,给皇上长长脸面!”   又是震天的欢呼。   她也会为他感到骄傲的吧。经过午门的时候他要向她微笑,这样她就不会再生他的气了吧?   “承毅哥,”一个戎装少年跑来,扶住他马上的小腿,“皇上召你过去,还有话吩咐。”   “嗯。”他一催马,跑到午门下马拾阶而上。   没预兆地,他的心被重重刺了一刀!   她没在那个位置上!康亲王福晋的位置空荡荡的晾在那儿。所有人都装做没注意到,他却知道,都看见了,都在心里掂量这事!   康熙走过来,一拍他肩膀,兴奋喜悦的高声说:“告诉八旗勇士,表现优异者,连升三级!这是朕特别恩旨!”   “喳!”他冷着脸一抱拳。   放下手,他就看见穆勒冷冷的表情,似笑非笑。他的笑容让他恼恨!   他不着痕迹的转过身,果然,那个该死的女人就一脸倔强的坐在顺王府的席位上。   城楼下,骑兵、步兵已经陆续集结,礼炮也一台一台推过来。所有人都欢腾喜悦地望着,笑着。他快速地走过去,快到梓晴觉得眼睛一花,他已经扯住她的胳膊,捂住她的嘴,把她从一边隐蔽的台阶拖下楼去。他的手捂得那么紧,她呼吸困难。他铠甲上的铜钉隔着厚厚的衣料还是硌得她生疼。   他粗鲁暴虐地把她拖下石头台阶,根本不管是不是弄疼她了。   楼梯下面的侍卫们张大嘴看着他俩,他头也不抬,看都不看他们,冷冷地低喝:“干你们的活!闲事少管!”   她天昏地暗地被他拖行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把她甩进一间小而昏暗的房间。这房间在偏僻的宫道上,里面堆满杂物,应该是间仓库。   “你想干什么?”他凶恶暴戾地捏住她的下巴,疼的她眼泪不受控制的一串串掉落下来。   她倒是对着他可怜兮兮的哭了,可是她的眼泪再也打动不了他狂怒的心!她把他捧给她的一切当成粪土,包括他的心!   “你是想让我难堪?你是想让我丢人吧?”   她从没看过他这样的神色,他简直像是要毁灭身边的一切!她感觉到了他的愤怒!她怕了,真的怕了!现在他并不是一个爱着她的男人,并不是一个能想到她也爱他的男人,他是一头被触怒的野兽!   他手上的触感细腻滑软!   哦!天杀的!他身体一僵,跨下起了反应!他简直想杀了这个女人,可是,身体却诚实的对她起了反应!他想她,他要她!这么多天,他对她念念不忘!   他根本分不清对副没多少本钱的身体到底有什么眷恋!是爱?是欲?他不屑去想。他只知道,他需要这副身体!当她在他身下媚眼如丝,娇吟低叫时,他就疯狂了,好象要化在她的身体里。   没有,对其他女人没有这种反应!   这个该死的女人伤他这么重,可他,还是爱她,要她!真他妈的要命!   他把她压在身后的墙上,她的礼冠掉了,如瀑黑发散落下来。他低咒一声,他疯了,他无法忍耐对她的渴望!   他粗暴地扯下她下身的衣物,她恐惧地看着他,害怕的连一个声节都发不出来。他顾不上她了,他被欲望催逼的已经疯狂了!就算是对她的惩罚吧!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这么激怒他!   他狂乱的抬起她的双腿,不顾一切的冲进干涩的她!她一声惨叫,泪水纷乱。   他的心又抽痛了。可是,他无法停止!   怨恨也好,罪孽也好,爱也罢,恨也罢,他急切的需要这个女人!   在她身体里释放了,他全身轻飘飘的,畅快得简直要喊叫。   第一遍礼炮已经打响,他不能再耽搁了。他心疼的看着她泪痕纵横的小脸,她软软地瘫在他的胳膊上,眼神都是涣散的。   他默默咬了咬牙,最后一次,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伤害她!他爱她,他离不开她!他也需要她!   以后……只要她高兴,他愿意为她付出所有,包括耐心和尊严。只要她别再哭了,别再冷漠对他,其他怎么都可以,他都随她!   他匆匆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把她虚软的身体放在一匹布料上。来不及了!他整肃了一下自己,爱怜的看了她一眼。我爱你,这句话到了嘴边,却被第二声礼炮震断了,他跑出小屋,跑到城墙下飞身上马,奔驰向千军万马前那个属于他的位置。 48.报答还是报复?   尘土的气味,他的气味……混合成了让她无法呼吸的屏障。   这就是激怒他的下场?   就因为他是她第一男人,他就是她的主人?   他就可以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她的尊严,肆意污辱她,甚至在这种地方**她?   他没解释,没交代,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就那么若无其事的把她扔在这里自己扬长而去?   承毅,你实在够狠,够绝!   她还要怎么恨他?她还能怎么恨他?都到了顶了!   可是,她要怎么才能报复他?就像梓郁说的,她没本钱和他扛上!   更恨!   她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没去看,爱是谁是谁吧,反正不可能是他!承毅,她已经很了解了,他是不可能回头的,不可能向她示弱。   来人沉重缓慢地走了过来,并没有说话。   沉默的时间一长,梓晴忍不住费力地转动眼珠,背着光,她只看见黑黑的剪影。   即使是这么没有力量的一瞥,她也认出了他!   她浑身一颤,第一个反应是用袖子遮住了脸!不!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穆勒!   他走过来,还是没有说话,没有拉下她的袖子,只是轻柔,却坚定地把她从灰尘里拉起来,他的胳膊上传过来的是他山一般的决然。   他,似乎再也不想松开她了。   这短暂却漫长如一个世纪的一刻,梓晴是真心诚意的感激他!是的,感激!   似乎从他一出现,她就一直在感激他!   他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强迫她面对他,甚至,他没有呼唤她的名字!   这一切仿佛都是对她无声的拯救!   他的胸膛,安全,温暖,体谅!   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流淌出来,殷湿了袖子。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不知道,她能在他面前哭泣!   她不该在他面前哭泣的!可是,她知道,他不是来看她因为选错人而得到的惩罚,他不是来嘲笑她的愚蠢,他是来救她的!   他抱着她离开了这阴暗、充满绝望的小屋。   作为贵客,穆勒在宫里有自己专用的休息场所。梓晴被抱进来的时候,引起了侍女们小小的混乱,她们用她听不懂的话急切地询问穆勒,而他,淡定沉稳的回答了她们。   侍女们忙碌起来,尽心的侍奉着主子带回来的小人儿,虽然她看起来那么凄惨。但为什么……她们都是在穆勒身边有些年头的人了,所以才有机会跟着他一起来北京,她们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为什么?为什么主子的眼睛里会有那么隐蔽的兴奋呢?   散乱,沾了灰尘的头发被细心的擦拭干净,梳了漂亮的发髻。满是泪痕的面孔也清理干净,看上去有些动人了。   梓晴木然地抬起眼,原本想看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却从镜子里看见一直坐在她身后的他。他的眼睛亮的出奇,眉头微微皱着就显得黑眸非常深邃。   她愣住了,为什么,他还能用这种渴望的眼光看着她?她已经是个女人了,能分辨出他眼中的意思。她伤了他,她给了别的男人,而且他看见了最悲惨时候的她,怎么可能……还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他在镜子里微微笑了,她的心一凛,痛入骨髓。   “对我来说……”他低低的,缓缓的开口了,那磁性的嗓音像是一种蛊惑,他仿佛已经看到她的心。“你唯一的改变就是不肯对我笑了。”   泪水,来的快而急,她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她想哭,因为她知道哭不出来的滋味是多么可怕。   他走过来,从背后搂住她,在镜子里看她泪水纵横的小脸,轻轻的叹了口气。   “梓晴,你真的很笨。”他笑了,似调侃又似宠溺。她哭出了声,接着嚎啕大哭。他一直浅笑着,转过她因为哭泣而抖成一团的身体,让她依偎着他,轻轻拍她的背。   直到她的哭声弱下去,他才又开口了。“梓晴,你相信我吗?”   她止住哭,抬起迷蒙的眼睛看他,坚定,信任。她重重的点头!   他又微笑了,“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爱上我,而是遗忘他。”   她浑身剧烈的一震,愣愣的看他。   他双手托着她的脸,眼睛看着她的眼睛,“我并不在乎你和他发生的一切。如果没有这一切,你开始就选了我,就会一辈子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他。这样也好。”   他说的是实话,他早已了解清楚,她对承毅的追求和迷恋。承毅说的对,即使他杀了他也得不到她的心,好啊,真好,现在他不用杀他了。   “遗忘他,我帮你!”他朝着她笑了。   “穆勒……”   “嘘,什么都不要对我说,我既不想听你拒绝,也不想听你感谢,更不想听你道歉!你什么都别说。”他低低嗤笑,“你这个笨蛋,总是犯错,既然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做!”   疲惫的心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停靠的地方,她的一切苦恼、苦难似乎都被他轻而易举地接过去了。   “跟我回蒙古。”他宣布。   她又一震。   他还要带她回蒙古?   “梓晴,你相信命吗?我现在信了。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决定要你。我说过,今生来世你都是我的!上天就是这么安排的。”   是的,也许上天的确就是这么安排的!她看着他,这个男人注定是来拯救她的。   跟他回蒙古?   一丝报复的火焰在心里慢慢灼烧起来。承毅,没想到吧?她没第二个选择?这就是第二个选择!   康亲王,你的婚礼不会有新娘了!   穆勒眯起眼,端详着她的脸,她心里在想什么,他知道!她在想如何报复那个男人!她根本不善于掩藏心事。   心,痛吗?痛!   痛,他也要定了这个女人!老天爷都再次给了他机会,他不会又错过了!   她现在是爱着那个男人,恨着那个男人,迟早有一天,她会幸福的生活在他的身边,忘记那个男人,爱上他!   他有这个信心!   “梓晴。”他郑重地说,打断她的思绪。她定定地收回飘忽的眼光,回望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跟我走,我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条件?   “第一,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在我身边,不许离开!”   她浑身一颤。   “第二,每天入睡前想一想这一天我为你做了什么!”   哦,穆勒!   她又撕心裂肺的疼了!对不起,穆勒!对不起!她主动扑进他怀里,搂住他的颈子!只想到报复承毅,却忽视了穆勒对她的一片真情!   再没一个男人能比他更爱她了!   他不在乎她的身体属于别的男人,甚至他不在乎她的心属于别的男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拉了她一把,他把她从绝望中搭救出来。   穆勒,他一直就是她的恩人!是一个值得她用全部去报答的恩人!   穆勒,她更紧地搂住了他,她会报答他的,他值得她用一切去报答! 49.不!   马队整齐威风地一列列从午门下气势恢弘的徐徐走过。欢呼声铺天盖地!所有人都被振奋了!   后面还有长长的步兵队伍,遮天避日的旌旗彩羽摇动飘扬,让人激动不已。   承毅驳转马头傲然挺立在属于他的骑兵方队前,刚才表现的相当不错,他志得意满。有些骄傲地看着靖轩率领着另一队人马在午门下三呼万岁,赢得阵阵高喊欢呼。   很快,靖轩也结束检阅,领着人马来到校场,与他并肩而立。两个男人都很愉快。   承毅挑了挑嘴角,穆勒小王爷,看到大清将士的实力了吧?区区准噶尔想以一隅对抗全局还是痴心妄想了些!   猛然,他脸色一变,马鞭一挥,那马扬起四蹄准备飞驰而去!靖轩一惊,本能地强拉住他的缰绳,“干什么,承毅?!”   “放手!”承毅凶狠地说。   “你疯了吗?你现在不能离开!”   “放开!”   靖轩焦躁地看着承毅执拗的背影,他怎么了?冲动地离开自己的位置不是他承毅会做的事吧?   承毅咬牙切齿,不要,梓晴!不要,穆勒!千万不要做出让他愤怒的事情!   以他极佳的目力,刚才向城楼上的一扫已经发现穆勒并不在他显赫的位置上!   不知道出于直觉还是其他什么,他觉得他是去找她了,他的女人!   他感觉得到,只要梓晴在场,穆勒的眼神经意的不经意的就会扫过来!他厌恨,他也无奈!   他直奔那个小仓库,门开着,人没了!   他又策马驰往午门城楼,果然,他的双眼被血雾弥漫遮掩住了!   他看见她被穆勒紧握着手,正准备上楼!   血没有过程直接在大脑里沸腾了!因为他看见梓晴竟然穿着蒙古的礼服!他不假思索地拔出佩刀冲向他们!穆勒和梓晴身后的护卫被惊动了,也纷纷拔刀相向,保护主人。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已经看清楚了她的脸。她的脸还是惨白的没有血色,嘴唇却红艳的刺眼!她已经看见了他,可是,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丝毫爱意,冷冷的,亮亮的,满是报复了他的恶毒快感。   他丝毫没有收敛地砍倒扑过来的护卫,他就踏着一路的鲜血走过来。   穆勒冷笑着拔出苍原王刀,这把为她削过头发的刀迟早要为保护她而战!   梓晴看着浑身是血的他,面不改色。不怕!她再也不怕他了。割舍了这份痴情她都不怕,她连死都不怕!伤心比死亡更难受。死亡能结束一切,伤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梓晴!过来!”他砍倒最后一个护卫,守护在午门下的大内侍卫都惨白着脸呆看着,既不好帮着外人,也不好帮着贝勒。   梓晴直视他的眼睛,自嘲般的笑了。他还用主人的语气对她说话吗?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梓晴,过来。”他用最压抑地平静语调说,他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他的眼睛……她不该注视他的眼睛的,那就是她痛苦的症结!本能的,她居然想抬手伸向他。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在我身边,不许离开!   穆勒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她怎么了?难道她还想回到他身边去?他还伤她伤的不够深?   她怎么还能回到他身边去?她已经负了穆勒一次,他原谅了她,光是他的恩情,她都不能再让他伤心!   痛苦能让人理智,虽然有些不可思议。此时此刻,她痛,她也坚决。她要跟在穆勒身边!   她犹豫了!承毅的心有些雀跃,她,还是爱他的!她是在赌气。   “梓晴,”他柔下声音,“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吗?我只喜欢你,我只……爱你!”当着这么多人,他顿了一下,虽然艰难到几乎不可能,但他还是说出来了。   不许离开!不许离开……   “梓晴,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回来!哪怕你要我死!过来,梓晴!过来!”   无论什么情况……不许离开……   “够了么?”穆勒冷笑着打断,承毅凌厉地目光凶狠地刺向他。“你不觉得吗?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承毅的眼睛暴戾的一亮。   “晚?!不晚!穆勒,你到底为什么?带走一个爱着我的女人,你到底图什么?!”   梓晴浑身一抖,如从梦中清醒。她再次笑了,好苦好苦的笑。   爱着他的女人?真不愧是他!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说出这样自信满满的话。   穆勒无声冷笑,“图什么?什么都不图!我就是爱这个女人,要这个女人!”   “她是我的女人!”承毅的刀指向穆勒。   “承毅,一开始我就说了,她还不算是,现在更不是!……我不用杀了你,就可以得到她的心。”   “哼,”承毅轻轻挥了一下刀,发出刷的声响,“她的人是我的,她的心也是我的。你什么都带不走!不信你试试!”   “我不用试!她现在是我的女人了!”   康熙已经接到消息,带着人快步从午门上下来,穆勒的侍臣也都集结了人手赶过来。   “梓晴!”承毅暴怒地瞪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想到要问她的意见了吗?她学着他的样子冷笑,镇定自若。   “我想干什么?弥补错误!承毅,我选择你是个错误,我爱……上你是个错误。”声音还是颤抖了。“我要和穆勒走。”   好!痛快!她终于能有本钱说出这么血淋淋的话了!终于,她也能在他心上戳几刀了!   “你敢!”承毅发狂了!   看着狂乱的他,她更有报复后的噬血快感。谁的血?她的血!报复他如同在报复她自己,疼,却那么痛快!   他挺进一步,穆勒的刀劈空砍下,原本只是想逼他收回手,没想到他躲都没躲,锋利的刀尖划过他的血肉,深及白骨。   但是他抓住了她!   所有人都在大喊,场面一片混乱。   他的血溅在她的身上,梓晴惊恐地捂住那个喷血的伤口,忘记害怕,忘记怨恨,只要他不再流血了!   看着她来不及遮掩的疼惜样子,他笑了,笑的那么高兴,仿佛那一刀没有砍在他身上。   “梓晴,跟我回去。”他笑着说。   这是一个肯定句。   泪水,滴在那冒血的伤口上,他会疼吗?   “太晚了,承毅,太晚了。”她垂下头,缓缓松开了捂着他胳膊的手,满手都是他的血。   他不许,用力一抓,伤口的血崩溅出来。   她挣脱了。   最后一次用泪眼看着他。   “太晚了。”   她转过身,走到穆勒身边,穆勒紧紧揽住她的肩膀。   “他就没女人!他就没孩子吗!”承毅大声嘶吼!“他就不会让你伤心吗!梓晴,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凌厉的眼光隔了那么远威力还是不减。   她没有抬眼,没有反应,行尸走肉般立在穆勒身边。   穆勒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不知道为什么。   “承毅,她离开你,并不是因为你有女人,你有孩子。”   梓晴如触电般浑身一抽搐,穆勒……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懂她的心?   奇怪吗?不奇怪。还有谁比他更懂她,更疼她?   “那为什么?!”承毅混乱地吼叫。   “唉……”穆勒无奈地摇摇头,“承毅,你不是不懂爱,你是不会爱。希望当你再爱上别的女人的时候,能明白。”   爱上别的女人?   梓晴闭上眼,突如其来的新一波痛苦让她有点晕。她走了,他就会爱上另一个女人,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他不是说过吗,男人为女人受的伤……好的很快。   “皇上。”穆勒转过身来对着康熙,“虽然你替我选的女人里,没我中意的,我却自己挑到一个。”   没人说话。   就连承毅都如石像般僵立在那。   所有人都在看着穆勒和梓晴。穆勒摘下藏在衣服里的苍原之眼,郑重戴在她的脖子上。   准噶尔的所有随员都脸色一凛,倒身跪拜,山呼不绝,那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紫禁城。   “王妃千岁千千岁——”   梓晴麻木被动地接受着跪拜,她是王妃了?他还要她当他的王妃?他还是把苍原之眼送给了她?   一切似乎又转回到开始的地方。   也许,这才是命运!   “不!”承毅似乎才意识到他真的失去她了,他受伤了!心受了伤,身体受了伤……彻底受了伤!   他又挥着刀冲过去,杀了谁都行,他或者她!   康熙拦过来抱住了他,侍卫手脚利落地夺下他手中的刀,不难,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穆勒已经领着原本属于他的女人,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不!”他不接受!他不相信!   康熙苦楚无奈地困住他,“承毅,放弃吧……她已经变成你不可能拥有的女人了。”   “不!” 50.遗忘的第一步   侍女为梓晴换好衣服,把刚洗过的乌黑秀发轻轻擦干梳顺,因为语言不通,她们只是微笑着,而梓晴也一声不吭的接受着她们的服侍。   她已经成为准噶尔的王妃了?   她麻木的视线慢慢扫过面前的一切,她已经不能再回顺王府了,现在她和穆勒住在驿馆,过些天,就要去往遥远的漠西……   天,已经黑了,明亮烛光下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听不懂的语言,认不清的脸孔……她的衣服,她已经不能再穿满洲的旗装了,连内衣都是蒙古式样的。   这算报复吗?   她报复了他吗?   伤了他的快感只维持了那么短暂的一瞬,然后呢?她空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然后……她彻底的失去了他!   只有拳头那么大的心脏,为什么能装载如宇宙般无际的空虚?伤了他,失去了他,她的心只剩下一个洞,一个怎么也填不满的洞。   没有声音的房间让她窒息,她好象好沉下去了。沉到哪里?不知道……只觉得不停下坠,不停下坠。身体越来越沉,沉得连心脏都没力气跳动。   失去一个人的痛是一种慢性病!刚开始不痛,因为被恨遮盖住了,当恨退潮,那分筋错骨的疼痛就蔓延向四肢百骸。而且,越来越痛!   报复他,就是为了看他受伤后痛苦的脸,代价就是,再也看不见这张脸了……   泪水又淌出来了,要么就一滴也没有,真的流出来,却又怎么都停不住了。   她……真是失去他了!   她听见侍女们问候的声音,是穆勒来了。她使劲地擦着泪,思念承毅的泪不该也不能让他看见!一行擦去又一行!   手被他似乎轻柔却无比坚定的拉住。   她只好垂下头,无法面对他。   拉着她手的手转而抬起她的下颌,她便看见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没有嫉妒,也没有愤怒,只有疼惜。   她深深地望着他,贪婪的吸取从他手上传来的温热。她好冷,好孤独。他的手仿佛是一根救命的浮木,当他触碰她,她便觉得不再下坠,停止了,停止了……停在他深情的眼眸中了。   他的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脸颊,奇异地拭干了她的泪水。   可是他说:“哭吧,只要你想哭。”   她的泪果然越过他的手指垂落下去,穆勒……   他把她轻轻的搂进怀里,那么柔,那么呵护,生怕碰碎了她,他抚着她柔顺的发,喃喃地说:“哭吧,哭吧……忘记一个人有多难,我知道。”   梓晴抱着膝缩在床帐的最深处,夜那么深,那么暗,连月光都没有。她要侍女们在屋子里点了很多蜡烛,仿佛只要够亮,就能照进深黯的心灵,就能驱散刻骨的疼痛。   没用……   守夜的侍女已经趴在床沿睡着了,梓晴仔细的听着她的呼吸声,她只能借着别人的呼吸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还睁着眼置身在很多蜡烛都照不亮的夜里。   心里的大洞仿佛变成一只怪兽,开始一口一口的吞噬她!每一口都咬得那么疼!   她在想他,承毅,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这一刻的痛苦简直让她发疯。多可笑,报复他的痛苦竟然驱使她想要跑出这驿馆,跑过街道,跑到他身边去!   到底,不能独占他的痛,被他捏在手心的痛与失去他的痛哪个更让她无法忍受?   不知道,不知道了……   她不该知道!   她已经选了穆勒!那个只要一想就觉得亏欠,就觉得对不起的人!   只要她还有一点点的良心,一点点的理智,她都不能再做让穆勒伤心的事了。   这个男人对她的爱深到让她绝望的地步!   他忍受了她的一切!他爱她到不顾所有人的眼光!即使目睹了她被**后的狼狈样子还是要以人生的最高礼遇对待她,把她当成妻子!   或许,她本就该属于他!   她一直信命,怎么会在这时候犹豫了呢?他说的对,她的今生,她的来世都是属于他的!而且,真的是属于他的!她不是都知道的吗?   她选择了承毅,爱的太苦,爱的太疼!可是因为她的选择,最疼最苦的人却是他!   如果,他真的那么爱她,那当她甜蜜地依偎在承毅的怀抱里时,他忍受的……不就是现在她所忍受的吗?   她还好,因为他说他能帮她,可是谁帮了他呢?   他,并没有和她睡在一起,又是为了顾及她的感受吧?   穆勒,虽然她没有把握,但她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无法像爱承毅一样爱他,她也要把她所剩余的一切全部奉献给他!   她噌的蹦下床,没有穿鞋子,脚底一片冰凉,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摇醒了沉睡的侍女,比画着要她带她去找他!   她是如此急切,她需要穆勒,她再也不要独自在着吞噬她的黑暗夜晚独自呆着!她再也无力忍耐如魔咒般在她心里一遍遍涌起的念头:跑出驿馆……跑过街道……跑向……   她真的怕!她真的怕自己会忍不住那么做!   侍女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表情太仓惶了,眼睛里全都是恐惧和绝望。侍女也跟着慌了,忘记提醒她穿鞋,任由她穿着单薄的内衫奔跑在初秋已经很寒冷的夜风里。   她用力地推开穆勒卧室的门,发出的响声让穆勒警觉地坐起身,虽然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怔忡。   她飞身扑进他怀里时那么用力,撞的自己都有些疼。   穆勒黯了黯眼神,她又想承毅了吧?不过还好,她还知道来找他!他有些苦涩的浅笑,掀起被子搂她进来,她好冷,不知道是衣服上带的风冷,还是身体里发出来的寒意冷。她自己都被冷的直哆嗦。   他搂紧她,她腾出胳膊搂住他的腰身,搂得那么紧,就好象一松手就会飘走似的。   他满意的发现,他的身体温暖了她,她不再发抖了。她紧贴着他,依赖着他,无声的请求他把她从痛苦中拯救出来。   很好,她的身体并不抗拒他了。   从她决定选择承毅,他每次抱她,她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一颤,那是下意识的抗拒,曾让他那么恼恨,那么痛苦。现在好了……   抱着她,没有欲望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忍得住!   遗忘的第一步不是取代,而是宽容!   宽容她因为想念他而痛苦的浑身发抖!宽容她流着泪眼睛里全是濒临崩溃的理智。   他知道的,如果她不紧紧抱住他,抓住他,也许她就会不顾一切地跑回那个男人身边了。   他能宽容她!   宽容她带来的疼痛和嫉妒远比失去她轻得多。 51.比刀伤更痛!   梓郁觉得心要蹦出嗓子眼儿了,他快步越过一直大步向前的承毅,“承毅哥,你不能去!”   承毅并没看他,只冷着声说:“让开!”   梓郁没少听他冷着声说话,但这次不同,他冷漠的表象下全是理智消失殆尽的疯狂。他的冷,远比他大吼大叫要恐怖。   自从梓晴跟穆勒回驿馆后,他就一直在康亲王府里看着承毅,这当然也是皇上的意思。   梓晴跟那男人走已经两天了,承毅哥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梓郁以为他可以挺过来,可以接受这个已无法改变的结果。   可是,他终于拿起刀冲出去了!   梓郁绝望地叹息,他一直佩服承毅的理智,现在……只要还是人,就战胜不了自己的感情!   理智是后天磨练的,但感情却是先天存在的。与生俱来,无法控制,甚至无法丢弃!   “承毅哥,你不能去!”梓郁伸开双臂拦住他。   每次看见承毅冷冥的眼睛,他就有种强烈的不安,这种感觉太不祥了。   “让开!”承毅的手已经抓向刀柄了,任何拦住他的人都得死!   “梓郁,让开!”刚进康王府大门的若鸿惊呼,他真的怕承毅会一刀砍死梓郁。他焦躁地看了眼和他一同来的靖轩。   靖轩脸色一寒,要出事,要出大事!他果断地转身出去,骑马向紫禁城拼命地奔跑。   梓郁惨白着脸闪开路。   承毅的眼神再次越过了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那没有焦点的眼睛却那么亮!他上了下人牵来的马,用刀鞘狠狠策骑,那马疯了一般四蹄腾空,狂奔而去。   “跟上他!跟上他!”若鸿慌乱的几乎结巴,上马的时候居然滑了下蹬,差点摔倒。   康亲王府的侍卫头目焦急地赶上来询问:“贝勒爷,我们用去不?”   梓郁也上了马,他已经镇定一些了,“不!你们不要去!不能把事情闹大!我和若鸿去就好了!”   若鸿点了点头。   两人再也没时间多说话,承毅去的太快。   驿馆外戒备森严,除了康熙加派来的护军,穆勒的亲随武士也都全副武装地准备着。   仿佛,谁都料到他还是会闯来。   “承毅哥!”梓郁的马还没停就从鞍上翻下来,落地时一踉跄,刚好抓住了承毅握刀的手。“承毅哥,这样闯进去……”他瞥了眼人山人海的护卫,“你是见不到我姐姐的!要不,我们晚上来?”   “让开!”承毅的眉头恼怒地皱起。   晚上来?他怎么能偷偷摸摸的潜进去?他怎么能用那种面目面对穆勒?   梓郁似乎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默默地松开手,让出路,他痛苦的闭了下眼。即使不看,承毅那义无反顾拿着刀走向挡在他和梓晴中间的武士护卫的神情就好象刻在他心里似的,无比鲜明。   他睁开眼,决然地跟在承毅身后。   若鸿一直没有阻拦,为了挽回自己的女人而想杀人的冲动,他懂!   康熙派来的护军看见承毅都一脸为难的连连后退,终于在他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无奈地让开一条路。   准噶尔的武士们却没那么客气了,带着杀人的荒蛮喜悦纷纷拔出刀!   穆勒命令放下纱帘,正午的太阳透过轻纱照进来有种朦胧的暖意。   原本他抱着她在花厅的躺椅里晒太阳,她却睡着了……睡吧,睡吧,她终于睡了。整整两天,她不吃不喝,晚上他朦胧醒来她还在他怀里忽闪着一双水漾漾的大眼睛。   他轻轻地笑了,真想不明白,不喝水,她怎么还能流出那么多泪?他动了动腰身,她搂得太紧,有些酸疼。   他看见那拉图——他最信任的侍臣匆匆走近花厅。他轻轻抱着她起身,穿过花厅回到卧房,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爱怜的看了她苍白的小脸,她……已经好多了。   这才转回身走出房门。   “小王爷,那个……男人拿着刀闯进来了。”那拉图用蒙古话说。“砍伤了我们十几个人。”   穆勒冷笑,外面传来的混乱刚才他已经听到了,承毅……他还不死心吗?   “他带了多少个人?”   “就他一个,跟了两个来,但没动手。”   “在哪儿?”穆勒握紧了王刀。   “已经向这边来了,被我们的人挡在二门外。”   承毅满身是血,刀上也是血。   他的伤口又爆裂了,他的血和他们的血混在一起,他的眼睛异样发亮,让人有些害怕。   当穆勒气定神闲地走出来时,他的眼睛冷酷地眯了眯,快步扑过去。   一直皱着眉跟着他却没和他一起动手的梓郁和若鸿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上前一步抓住了他。   承毅没有挣扎,好,先不杀他,他还有话和他说。   “梓晴呢?把她还我!”   穆勒冷笑,“她又不是一件东西,怎么还?还有,我正妃的名字你不要随便叫,非常失礼。”   “还我!”   承毅开始挣扎了,梓郁和若鸿明显吃力。   “承毅,我最后一次好言劝你,忘了她吧,她原本就不该属于你。”   承毅青筋暴起,梓郁到底年轻,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甩倒在地,若鸿脸色发白,死命拖住他。   穆勒脸色一寒,“我是不会让你带走她的。想见她,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承毅的脸上沾了血,笑起来的样子有些骇人。   “你的尸体?我迟早要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   “哦?”穆勒冷笑,“你问过康熙吗?你们有这个实力吗?别对我挑衅,别逼我杀你!”   “挑衅?好,不挑衅!今天你和我,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去见她!”   “承毅!”若鸿拼命拉住他,胳膊已经要断了!   这僵持的诡异时刻,一个侍女匆忙地从内院跑出来,她用蒙古话着急地向穆勒说:“王妃醒了,没看见您,正在哭闹。小王爷,您快回去吧,王妃再这么哭,身体受不了啊。”   承毅浑身一颤,竟然青着脸倒退一步,这一击,比穆勒砍他的那刀要重。   满人,尤其是皇室,大半都是懂蒙古语的。   王妃?……她因为醒来没看见穆勒就哭了吗?醒来没看见他……她和穆勒睡在一起?   他努力的咽了口唾沫,有血腥味!   穆勒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承毅,放弃吧。今天我不想杀你,你也杀不了我。她在找我,而我……是不会让你闯进我女人房间的。”他决然地转身回去,去见她,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那拉图领着一大批蒙古武士包围过来。   “承毅,不能啊……”若鸿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却发现原本他无法阻拦的力气消失了,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承毅的脆弱!   他……真的受伤了!伤的太重,重到他几乎坚不可摧的自我保护都崩塌了。   靖轩带着几十个大内侍卫冲进来,他并不是来帮承毅的,承毅的身手他有数,皇上也有数。他们是怕承毅真的触怒了穆勒,毕竟现在真的和准噶尔宣战还太勉强了。   侍卫扑过来,把承毅五花大绑。皇上已经下了口谕,要把承毅拘禁起来,直到穆勒出关。   靖轩皱着眉,他没想到承毅竟没有反抗。靖轩疑惑地看向若鸿,若鸿摇了摇头,表情惨痛的叹了口气。 52.如何遗忘   梓晴缓慢睁开眼睛,干涩的眼睛又酸又涨,连累了脑袋也又重又涨,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在穆勒的半强迫下,她喝了好多水。他是怕她哭脱水吧?如果喝进去的水都变成眼泪流出去,哪她还需要喝多少水,才能凑够冲走一切心痛的眼泪?   天,还是那么黑。   自从和穆勒一起睡,房间里就不曾再点蜡烛了。她需要陷在黑暗里,好让他不能看见她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她的胳膊有点麻,搂他搂得太用力,都有些僵了。她吸了口气,艰难地抬起手,平移胳膊想舒展一下,却意外的碰见一处硬挺。   她受惊似的急速收回胳膊,脸上一阵火热。   她当然知道碰见的是什么!   黑暗中,穆勒呼吸平稳,他的心跳也没有加速,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的身体却一直紧绷着。   梓晴的心一痛,他一直在忍着吧!她真是太残酷太自私了!为了抵御失去承毅的痛苦,她粘着他一刻也不让他离开。她卑鄙的利用着他,却也冷漠地忽视着他!   他是个男人,是个爱着她的男人!   她日日夜夜搂着他,哭泣着,依赖着,却没想过这对他是多么残酷的折磨!   如果放弃承毅已经是个敲定的结局,那么奉献给穆勒算是背叛吗?   她不是早就决定把她剩余的一切都奉献给他吗?心……心还不行,那……身体呢?   她的脸又开始热了,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低低的,一直没动的他说:“不用勉强,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一凛,自从遇见他,他就好象能看穿她的心,一直……   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他指的“时候”是她彻底遗忘承毅的一天……她没信心,还会不会有那一天!即使有,如果那一天来的太迟,穆勒,她岂不是要伤他更深?   穆勒,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她……   恩情也是一种爱,而且比爱情深厚。   她缓慢却坚决地坐起身,轻轻地脱下自己的衣衫,有些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感觉到冷。   一但做了决定,心反而一片平静。   她是他的妻子,已经是他的妻子……她这么做有什么错?!她不用觉得对不起谁!她更不用觉得背叛了谁!   如果这是背叛,也是对他的报复!她恨他不是吗?虽然这恨越来越模糊。她宁愿恨他!   穆勒的呼吸有些紊乱,却还是没动。   梓晴咬了咬嘴唇,遗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接受一个人!   对不起,穆勒,即使是这一刻,她还是利用了他!   她有些羞涩地解开他的衣裤,他没动,她瞥见他幽幽闪亮的眸子。她知道,他又看穿了她!他在不甘心吗?   她不允许自己多想,再多想就会退缩!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跨坐在他的腰间,脑子一片凌乱,居然会耳鸣!刚才她不是已经平静下来了吗?   不能退缩!如果今天退缩了,她怎么面对以后每一晚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如何面对爱着她的他?!   她咬着牙身体一沉……   好疼!她忍不住逸出一声呻吟。第一步……她已经跨出去了!她又离他更远一点了!   穆勒猛地坐起身,钳制住她瘦弱的腰身,这也使他进入她更深!   不甘心!他不甘心!可是……又能如何?如果这就是拥有她的代价,他认了!   他翻身重重地把她压在身下,她因为疼轻轻的颤抖起来。即使只得到了她的身体,他也迷恋,他也渴望!对她的爱如果是个深渊,他早就跌落下去了,哪怕明知会粉身碎骨!   她弓起身,高高的仰起下巴,不可思议,她高潮了。穆勒在她娇媚的反应下炽热的释放了自己,他浑身是汗,叹息却满足地搂紧了她。   梓晴闭着眼,喘息着,心里却轻飘的升起了一丝安慰。原来……属于另一个男人并不像她想的那么难!那么……遗忘,也不该像她想的那么难。   他睡着了。   她坐起身,轻轻地摘下脖子上的水晶玦,握在手心里。刚才因为震动,它和苍原之眼发出撞击的叮叮声,她有些担心它被苍原之眼撞碎。   傻呀……真傻!它没有碎,还流传下去了不是吗?一直以为这是她的东西,那火热一刻时听到的清脆响声竟然提醒了她,这原本属于那个男人。   她胡乱地把它塞到枕头底下,她已经不应该再带着它了。她有些迷茫的抚摸着苍原之眼,如果摘下它不能和相爱的男人在一起,那……她戴着它呀,她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了吗?   又是一个夜晚,她上床前默默地点了一盏灯放在床头。   他要她的时候,她强迫自己睁开眼,虽然艰难。她一次又一次地叫着穆勒的名字,喘息中的呼唤,让他更加狂乱。   她并不是要撩拨他的兴奋,而是……不想让自己在这种时候想起另一个男人,她要看着他,喊着他,提醒着自己。   她不敢想……他是否又一次看穿了她! 53.离去   梓晴有些吃力地端坐在椅子里,头上身上的饰物太重了,重的让她有些脸色发白。   今天就是要离开京城,跟着穆勒返回西北的日子。   好!她盼着这一天呢。   遗忘虽然不像她想的那么难,却也不简单。   如同在南方过冬的燕子……到了春天仍然要回到北方。穆勒爱她,可是……时间冲淡的并不是对承毅的爱,而是对他的恨!   她痛恨这种身不由己的感受!   快走!快些离开!如果时间不能磨灭她的妄想,那就用空间吧!   穆勒怜惜地抚摩了一下她尖削的下巴,回到家他就要把她喂的胖胖的。“很重?忍一忍,今天全京城的人都要来看我的王妃是多美丽。出了城,就可以拿下来了。”   她向他微微一笑。   他满意地看着她的笑容,无论如何,她又开始对着他笑了。   仪仗,已经在驿馆外等待了。来送行的官员和亲贵也从大门一直沿着他们出城的街道蔓延到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   梓晴被侍女们搀扶着走出来,她看见了梓郁。梓郁的表情很复杂,也很激动,甚至,她好象看见他的眼睛里有泪光。   因为是王妃的至亲,他被允许站到门口。大公主和顺王爷也跟在他身后走过来,对她说些她没听进去的话。   她的眼睛只看着梓郁,仿佛只有他才是她的亲人。   她含着泪的眼直直地望着他,似乎盼望他能带来什么消息。什么消息呢……真是疯了!到了这一刻,她还在想什么?   梓郁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什么话,眉头猛地一皱,两行泪就突兀的出现在他英俊的面孔上。   “姐……”他的声音竟然是疲惫的,“一路平安。”   她也流泪了,木然点了点头。他要对她说的,只有这一句吗?   “你和若羽……”她带着泪笑了,这个让她放心不下的弟弟啊,在她离开后,会有人照顾他吗?   “老祖宗已经把她指给我了。”梓郁并不怎么兴奋的说,好象在说别人的事。在这生离死别面前,其他事都显得很苍白。   穆勒走过来扶起她的手,把她带到华丽的近乎奢侈的步辇旁,让她踩着他的大腿上去。梓晴动容地犹豫着,他却微微一笑,双手托住了她的腰,把她半举到他的膝盖上,协助她坐了上去。   由十六个高壮威猛的武士托抬着步辇,与打扮艳丽华贵的她形成妖异的和谐。穆勒穿着华贵的王袍骑马走在她前面,身后是看不到末尾的人龙。   终于,她分享了穆勒的荣耀。   他说的整个北京并不夸张,所有人都涌到他们的出城路线上,向他们欢呼致意。   她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木然地挥着手。   紧张吗?兴奋吗?自豪吗?   不……   这么多的人里……却不会有他!   康熙在城门口送别。   梓晴发觉他看她的眼神和梓郁一样,复杂,担忧,似乎有什么要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已经不需要向他叩拜了,只需微微福身。康熙皱着眉接受了她的道别。   “小表妹……”他有些苦涩的再次亲昵叫她。   梓晴垂下眼,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她不敢看穆勒,胸口起伏了几下,终于说出口。   “好好照顾他。”   没人接话。   康熙又淡淡的苦笑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队伍再次出发了,她不回头,不留恋,从今以后她就只需看着她面前领马而行的那个男人,他才是她的丈夫!   亲人、朋友……过去的一切都还在队伍后面缓缓的随行,可她能做的,只是向前看!   城外十里,送行的队伍就要在这里与他们分别。从此以后,她就只属于他。   梓郁再次催马近前,可是这次,他紧紧闭着嘴什么都没说。   没看见若鸿,他在陪着他吧?没看见也好,就让他和他随着将要消失在她眼前的北京城楼一起也消失在她的记忆中吧……   从此……他们只是她的回忆!   她被扶下步辇,在这里,她要登上一直去向西北的马车,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混乱,从远处快速地传播过来,嘈杂的人声中,马蹄声响尖锐地敲击着她的神经。那快速驰骋的马蹄声……她知道那是谁!   穆勒微笑着,好象什么都没听见,或者根本不在乎,他走过来,温暖的手包裹住她开始微微抽搐的双手。   “上车吧。”他说,目不旁视。   当承毅拉住马,冷冽地原地打了个立柱时,天和地一片寂静……一切声响都消失了。只有微微萧瑟的秋风拂过,几片落叶飘下。   “梓晴……别离开我。”他的声音不响,却分外清晰。   不该看!不能看!却忍不住缓缓地转过头……只有一行泪滑落。   他浑身是血,衣服被撕破了,可是,他坚定的表情,深幽的目光却好象是从地狱回来的天神。   他的手上……拿了一把大弓,那持弓的姿势如同毁天灭地的后羿。   她笑了,迷恋!是的!她一直迷恋英武俊美的他!   若鸿脸色苍白,一只手捂着肩上的伤口,一只手提着缰,他的马跑的不快,他的血一路飘洒过来。   “承毅……”他跑近,连声音都是虚的。   他看见承毅从箭筒里抽出一支大箭,惊恐地愣住了,没有阻止,无法阻止!当承毅从被拘禁的地方杀出血路,甚至砍伤他也在所不惜的冲出来的时候,这种不祥之感就萦绕在他的心头。   一切……如同早就安排好的,千头万绪终于还是要奔向那个早就已经定好的结局!   快的如一瞬,漫长的又如一辈子……那带着他的恨,他的爱,他的决心的箭发出震慑心灵的呼啸,划破空间,划破时间向她飞来时,她的心一片宁静。   她竟然笑了。   然后是箭尖刺穿她的血肉、她的灵魂的声音,居然会那么响,震得她几乎晕眩。   穆勒脸色一凛,还没来得及拔出刀,已经被她推开了,接着……“卟”的一声响,来自她身体的温热液体喷溅在他身上,带着浓重的悲哀。   威力巨大的,是他的恨还是他的爱?   那箭贯穿了她的胸腔,她没倒下去,被那支来自他的箭牢牢地钉在马车的车柱上。   谁也不敢触碰她和那支箭,那样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她的头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饰冠,虚弱地一歪。镶满宝石的饰冠滚落下来,在地上摔碎了,各种宝石散落一地,在秋天温暖阳光下发出五彩绚烂的光线,好美……   天和地……好美。   天和地之间的他……好美。   他在马上岿然不动,拿着射杀她的弓的手徐缓的放下,他看着她,微微笑了。   她也笑了。   宁可杀了她,也不会让她和穆勒走……这的确是他爱的方式。   她安然地笑着,只有她离去,才是一切人的解脱。   更是她的解脱!   她看着承毅,从此……不用再因为恨而恨,她转回眼光,看着僵立在身边的穆勒,也不用再因为爱而爱。   靠近他的手已经无法抬起,她用温柔地眼神看着他,“穆勒……你相信命的吧?你相信有来世的吧!”   穆勒身体摇了摇,眼睛里的绝望加深。   “这一世……请别责怪我。”   她用另一只手奋力抓下苍原之眼,交到他手中,因为震动,血溅出来,覆盖了他手中的宝石。   她向他一笑,苍原之眼……并不属于她。   “梓郁……”她呼唤,当生命从她身体里流失时,命运的答案却明晰起来。原来,后世的她心口上的红印是承毅留给她的最后伤痕。   梓郁麻木地快步走过来,险些跌倒。   她从怀里掏出水晶玦,那是她割舍不下的情愫。   “以后……”她不得不深呼吸一下,进入胸腔的气已经变少了。“你的后代里哪个女孩子胸口有红色印记,就把这个给她,让她以‘梓晴’为名。”   她为自己留下了命运的线索!原来……原来……结局竟然是这样。这样的结局却也是一个开始。   该交代的,该留下的……都完了。   她再次看向承毅,那是没有负担没有恨的眼光,他爱她,他恨她,他也解脱了她!   下一世……没有他。   生和死就差那么一丝丝的时候,她心里剩下的……还是对他的爱!   她面带微笑的向他伸出手,血因为这个动作而更加汹涌地汩汩流出。   他下马,脸色平和的几乎安详,似乎带着某种决心。   他走过来,向着她的方向……   秋风吹起她的飘散的长发,有几丝拂在穆勒身上。   穆勒浑身晃动一下,想动,没动。如同苍原之眼不属于这个女人一样,这个女人也不属于他!   这就是命运对他的安排吗?!   承毅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都微笑了。   死亡,能结束一切的吧?   他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血迹,每一下都那么轻柔,他的眼睛里,深深浓浓的……全是他的爱!   他的生命里……残存的只剩下他对她的爱。   这爱大过了他能想象出的一切!   大到了他不惜杀了她而留住她……   她笑着看他,他的眼睛……原来那记忆深处的眼睛是她生命中看见的最后景象,怪不得会那么悲哀。   当他的唇温柔覆盖她的唇时……她的呼吸在他的吻中停止了。 1.如果一切重新开始   轻轻的……流下一行泪……   她只剩下这一行泪了!   爱与恨,她爱的人与爱她的人……都在那凄绝的一吻中消失了,她除了胸口穿骨透肉的刺痛还剩下什么?   只这一行泪!   “嘀……嘀……”   什么声音?好象是某种电子仪器。   她缓缓地睁开眼,看见白白的顶棚,脖子有点僵硬,转动有些困难,她只能转动眼珠,于是看见窗外炽烈的阳光,大树,高楼……   她回来了?这里是医院吗?   惊奇吗?振奋吗?   不……   冥冥中,她好象有明确的预感,她能回来!   时光的倒转,只是为了解开心头的谜题吧!   让她知道前世到底欠了东旭多少!让她再也不要对记忆深处的眼睛以及眼睛的主人执妄的追念!   她又紧紧的闭上眼……这一世里没有承毅,也好,也好。如果一切能够从新开始,没有他也好!一开始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就是东旭也好!   开门声,然后就是一阵噼啪的声响。   “你差不多了吧!”是孟琳略微刻薄却特别亲切的声音,“都两月了,郑梓晴你也该折腾的差不多了!你再这么给我装植物人,估计等你醒过来,我们都没一个活的了,都被你累死!”   她没睁眼,想笑,忍住了。   真好……听见朋友的声音真好,她忍不住一直这么沉默的听下去。   “你真能听见我说话吗?大夫是说你能,让一直对你说,但我估计够呛。你要真能,早该被我烦死了,不喘气了。哦,对了,也早该被李东旭腻味死!他说那话,我都不能听,我一听就浑身直哆嗦!难为他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   脸上一凉,被轻轻地擦了一擦,然后敷上冰冰的东西,应该是面膜。   “我得勤给你美容美容,现在能勾住李东旭的全凭这张脸了!你要是错过了他,死了也得后悔的活过来。呃……郑梓晴,如果我告诉你李东旭要和别人结婚了有用没?听到没?给点反应?”   唉,孟琳……   两个月?她昏迷了两个月了吗?   面膜被揭去,孟琳还在继续着美容服务,手劲大了,脸上的肉有点疼。   她的眉头微微一皱,却被孟琳敏锐的发觉了。   “梓晴!你皱眉了?你有反应了?”   不想再吓她,梓晴睁开眼,却看见孟琳的表情由惊喜变成哭泣。   “梓晴……”她用力地扑到她身上抱住她,压得她有点疼。“你醒了,你醒了!”   “啊……”本想调侃她几句,告诉她胖了,重了,她一扑上来她就感觉到了,结果就只发出一个支离破碎的音节。   是太久没说话了?   孟琳一边哭,一边稳定着自己的情绪,擦着泪,“要喝点水吗?”   梓晴点了点头。   孟琳熟练地按了床边的一个按钮,半张床便升了起来,她变成半躺了。喝了水,她再试图说话,还是不行。   “应该是太久没说的原因。”孟琳对她醒过来已经很满意了,知足的说。“我去叫大夫,通知你家人,李东旭……该通知的都通知啊!”   看着大夫、护士进来,对她做着各种检查,孟琳一直在病房门口打电话,梓晴笑了,一切……已经从新开始。   她又是郑梓晴了,而她又是孟琳了……   她的未婚夫……是李东旭。   她感觉到胸口有点压抑,是那块水晶吧。心好象猛地被针刺了一下,疼,却不至于无法忍受。毕竟关于“他”的一切都成了过去,甚至是历史。   她摘下了水晶玦,从此,它也是回忆,她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就让一切的爱和恨都随着时间流走吧。 2.声音   场面十分混乱,人多的漫到走廊上,护士长亲自上阵维持秩序。   鲜花,人声……不停的有人拥抱她,拉她手。   梓晴微笑着看着她的亲人们,多奇妙,这些人包括她自己都成了梓郁和若羽的后代。撮合他们果然值得啊。   人声又高了几分,护士长也把声音拔得更高了,“安静!这是医院!安静!”   人群让开一条路,东旭就在祝贺声中快步走向她。   梓晴愣愣的看着他。   她喜欢这样的东旭,没为她伤过心的他!   “梓晴!”他抱住了她,好熟悉的怀抱……他竟然哭了,“你醒了真好!醒了真好。”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她感觉到了他的激动。   东旭……这一生,决不负你。   “东旭,梓晴还不能说话啊。”梓晴的妈妈有点担心的说。   东旭快速抹了下脸,把泪水擦去,平稳了一下情绪才看向她,“没关系的,应该是太久没说话。明天专门找大夫看看。”   他又转回眼来看她了,那专注的眼神,黑黑眸子中化不开的深情……居然经过一个轮回都没有改变!   如果,她不曾经历了那么多的伤心绝望,就不会体味出他的执着,他的挚爱!   她轻轻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   上一世总是他拉着她的手,现在,换她不松开!   以前她总觉得他是来讨债的,缠的那么紧,爱的那么痴……让她都有些无法适应,现在她懂了,他的确是来讨债的,讨还她欠穆勒的情债。   东旭有些震动地看着她,突然有点心痛,是因为她的眼神吗?那含着笑却满是伤感的眼神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么熟悉,好象在哪里见到过!   她不曾用这么深情的眼光看过他……好满足!   晚饭只能喝粥,梓晴有点扫兴,很多东西想吃呢,但以她现在的肠胃情况,这几天估计都没什么口福了。   因为躺了太久,手和脚的肌肉有些僵硬,她根本握不住勺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东旭不管不顾的搂着她的肩膀,一口一口耐心的喂她吃,连她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却置若罔闻。   是啊,他对她的好,一直都是那么直白坦荡的。   人终于都走光了。   也许是为了给她和东旭制造单独的相处时间,连爸爸妈妈和孟琳都走了。   她躺在东旭的怀里,他搂得她那么紧,小小的病床居然绰绰有余的容纳了他和她。听着他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她的心仿佛也受到了这稳定的抚慰。她觉得无比轻松,今生,她就要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安稳的度过!   三个人的爱情太沉重,最后,全都受了伤。   遇见穆勒的时候,她就想,如果一开始出现的就是他该多好,嗯,真的很好。   现在她和他的爱再不是命运纠结成的一团乱麻,而是由她和他两个点连成的简单明晰的一条直线。   就这么简单的相爱着真好。   她抬起头看他,他闭着眼,还是那么漂亮。   感觉到她的注视,东旭睁开眼,又是那种让他心痛而熟悉的眼神。   “怎么了,梓晴?”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的吻了他的脸颊。   他浑身一震……   做了很多检查,梓晴有点累,结果也出来了,声道、大脑全都没有问题。   那……有问题的是心?   心?   所有人都自我安慰的说不要紧,一定是车祸吓的,过一阵子就好了。   可是,她却明白……   那支箭留下的伤痕,即使经过轮回还是印在了她的心口上方,隐隐作痛。那支箭带来的心伤……或许才是真正的原因。   心太疼就会影响到声音吗? 3.就做陌生人   经过复健练习,梓晴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让她满意的是,腿居然变细了,更好看了,也算一点点福利吧。   除了说话,她已经完全康复了。   明天就是她出院的日子,她默默地坐在床上,出了院,生活……真正的开始了。有点茫然,却充满希望。   有人敲门,“请问,是郑梓晴小姐吧?”   一个高瘦的男人走了进来,西装笔挺,十分好看。   梓晴鼻子一酸,他?若鸿?!   “来了好多次,第一次看见你醒着的样子。”他说,态度亲切,可是,他看她的时候礼貌坦率,眼睛里却没有若鸿那种让她心痛的痴恋。   他在看的……是一个陌生人。   “我叫俞凯,一直负责你的事。能醒过来太好了,莫总也知道了,让我代转问候……”   她看着他,并没听他在说什么。   真好……这一世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不伤心的!   不伤心的孟琳,不伤心的俞凯,不伤心的东旭……不伤心的她自己!   她是不是可以直视他的眼睛?是不是不用对他总是抱着绝望的内疚?   是的,是的!   “郑小姐?你在听吗?”俞凯疑惑地看了看她,“只是不能说话吧?听力没问题的吧?”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鼻子酸,但她不要哭,她再也不要哭了,这一世,在这些不伤心的人中间,她要微笑而活!   孟琳慌慌张张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堆票据,看见俞凯一皱眉,不怎么客气的说:“来的正好!这一堆都拿去!出院的手续麻烦得要死,你们早知道我们明天要走,该早点来办妥,害得我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   “这不是来了吗,时间够的。”俞凯和孟琳似乎很熟,彼此都不算客气。   梓晴微微扬起了嘴角,看着这么和俞凯说话的孟琳,心里的某一些伤痛又愈合了,自从回来,她的心一直在变轻,少的是负担和痛苦,太好了。   “那赶紧去啊!这都下午了,一会儿就截止办理手续了。”孟琳翻着白眼,俞凯不怎么高兴却还是接过票据走了。   孟琳回头看见梓晴深幽的眼神,以为她是疑惑,解释说:“他是撞你那人的助理,一直负责你的医药费,这次估计还得来和你谈赔偿的事。”   梓晴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孟琳坐在椅子上,“照说他也算个帅哥了吧,我看见他就烦,就想呲他几句。奇怪不?”   梓晴抿嘴笑了,不奇怪。   正说着俞凯已经回来了,进屋就冲孟琳撇嘴,“都办完了,很简单啊,根本不用上上下下的跑。”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笨?”   “我可没这么说。正常点的人都不用跑好多趟的吧。”   梓晴无声的笑了,那么开心。   俞凯的眼里只有孟琳,虽然吵着闹着,她的眼里也只有他。   “不和你说了。今天我一是来办出院的,二是来谈赔偿的。”他转过脸来看梓晴,眼睛里的笑淡了。   “郑小姐,你们家人与我们达成了和解协议这你知道的吧?”他公事化的问,礼貌却疏远。   她点了点头。   “我的电话你这位朋友有,你什么时候方便了,提前一天跟我预约,来公司我们详谈。”   “凭什么去你们公司?赔礼道歉应该是你们上门!”孟琳又挑理了。   “这位同学,里面的手续很多的。要签一些协议,还要有律师在场,公证,开支票,事多了。不在公司,难道折腾好几趟啊?”   “你们打算赔多少钱?”   “你是当事人吗?也不是监护人吧?”   “问问还不行?不说拉倒。”   梓晴默默的看着,前一世彼此折磨的两个人也许还没发觉彼此朦胧的爱意。每一句吵嘴的话,每一个互相看的眼神……这一世,他们会幸福的相爱吧?   “郑小姐。”他瞪了孟琳一眼以后又看向她了,“记得要提前一天啊,哦对了,要在工作日啊。”   梓晴点了点头,笑了。   俞凯,就用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吧,就做陌生人吧。   上一世她欠若鸿的太多,伤他太深,也许他也发誓这一世远离她,遗忘她吧。   心,还是有点酸,不过……太好了。 4.就算他出现   梓晴有点紧张地看着华丽的办公大楼,门口的保安在打电话核实她的身份。这就是俞凯他们公司?属于那个撞了她的肇事者的公司?怪不得他们能让她住那么好的病房了……   “小姐,可以进去了,12楼。”保安有礼貌的说,为她开了门。   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公司,她强装镇定,还好,今天穿的不跌份,但和在这里工作的女人们相比就显得稚嫩很多,一看就不是属于这里的。   本来应该是爸爸或者东旭陪她一起来的,可是东旭出差了,爸爸临时有事,就连孟琳也因为有考试不能陪她,只能一个人来了,真有点胆怯呢。   随大流找到电梯,到了12楼居然已经有一个看上去就很精明强干的秘书小姐等在电梯口了。她几乎一眼就把她挑出来了,也是啊,她穿的确实不像在这里上班的。   “郑小姐吗?”秘书小姐有礼貌的微笑。   梓晴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她把她领到了一间办公室,俞凯坐在办公桌后面轻松的和一个律师样的人谈着什么,看见她来了示意她坐在他对面,律师的旁边。   律师拿出一叠东西递给她,让她仔细看清楚,同意就签字。   基本上就是一些和解协议,一次性付她十万元,然后她放弃起诉权什么的。   其实她也有责任的,过马路没好好看车,人家对她也够意思了,出了医疗费还赔偿。   “可以吗?”俞凯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一边问她。   她点了点头。   “莫总刚开完会,我们过去吧,面对面把协议签了。”他站起身,律师也跟着起来。   继续上楼,16楼更豪华了,这里走动的女人也更有气质,其中一个还贴心地对俞凯说:“还在会议室呢,马上出来。”   梓晴感觉她们也在打量她,有点窘。   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些手里拿着文件的男女簇拥着一个高挑的年轻人从房间里出来,争相向他请示着什么。   “莫总。”俞凯也跨前一步,“人来了。先把协议签了吧。”   “嗯。”   俞凯一侧身,梓晴便与莫总面对面了,“就是她。”   梓晴木然地看着他,他也在看她。   从他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她就已经把他认出来了,淡定的高傲,冷峻的气势,没变,一点都没变,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者。   衣服变了,发型变了,但那深邃冷冥的眼睛,俊美刚毅的容貌,浅笑着拒人千里的傲慢没变。   她瞥开眼,他也继续向前走,再也没看她。   承毅……这一世还有他又如何?再相遇了又如何?没意义,她决定不爱他!   爱上他的苦,爱上他的痛……她已经没勇气再尝试了,这个穿着讲究的有钱男人不是承毅,他也是一个陌生人,她还有避开他的可能!   如果爱上他是一切苦难的开始,现在,她还有机会远远跑开。   这一世,她是属于东旭的!   她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不看他,过了今天,她再也不要看见他!   如果他的出现是老天爷给她的考验,她一定要及格!爱情就是点对点的,今生,她命运的另一点就是东旭。   她对承毅的爱……结束在那一箭里,结束在那个已经消逝的时空。   彼此交换了文件,再签名,收下支票。她面无表情,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手。   “你还不能说话是吧?”他说话了。   她没反应,第一次,她觉得不能说话也很好,她可以名正言顺的不理他。   “我叫莫轻扬,回头秘书会给你一张我的名片,有需要帮助的可以联系我。你不能说话的问题,我叫俞凯再联络一些知名的心理医生,希望你尽快康复。”   她还是没反应。   俞凯轻咳一声,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难得莫总也有碰钉子的时候啊。   “走吧。”他招呼梓晴,忍不住着意看了她一眼,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有点特别,居然正眼都不看莫总,还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有意思。   出了办公室的门,接到命令的秘书已经郑重的拿着一个精致的小名片盒往梓晴手里递。她有心不接,又不忍让秘书小姐下不来台,就好象有刺扎手似的捏在手里。   “我就不送你了,前面的电梯直接下一楼,可以的吧?”   梓晴点了点头,电梯口就有一个垃圾桶,她直接把名片盒扔进去了。   联系他?   这辈子她都不会!   一直站在那儿观察她的俞凯一脸促狭的笑,哦?万人迷莫轻扬莫总的珍贵名片被这个小姑娘当垃圾扔了,快去告诉他,打击一下表哥的自尊心!   他笑不可抑地向莫轻扬的办公室走。 5.谜样王墓   孟琳的家离梓晴家非常近,吃过晚饭孟琳通常是要来找她玩一会儿的,有时候还一起出门去。   已经九点多了,梓晴以为今天她不会来了,洗好澡上床看电视,没想到孟琳还是来了。   她一脸莫名其妙地坐在梓晴对面,“你说俞凯是不是个怪人?”   梓晴看着她微笑,怪人?这个“怪人”怕是来偿还若鸿欠廖小苓的情债的。宿命这种东西,其实很公平。   “刚才他还特意找我家来了,给了我几张展览的VIP门票,他就算要给,也该给你啊。”   梓晴笑着用手比了一个心的形状。   孟琳嗤笑,“你说他想追我啊?不可能。他和咱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搅和不到一块儿去。人家是什么公司的副总,咱不过就是个画画的。想想也不对啊,还有比你和李东旭更不是一路的吗?”   “……”   孟琳的刻薄会不会也是债?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就感觉怪。说不出来那种感觉,简单点说,就是潜意识要离他远点。”   梓晴垂下眼,上辈子……若鸿伤廖小苓很深吧?   “不说他了,不过他给的这个票还真不错呢。好象是新出土的一个墓葬,在其他地方展出的时候非常轰动,听说非常值得一看。他们公司冠名的,所以有票。咱俩去吗?”   梓晴点头,去,干吗不去?休学在家也挺无聊的。   所谓的VIP门票就是没向大众开放的时候让少数的人先进去参观。所以她和孟琳走进展馆的时候发现讲解的小姐比来参观的人多。   一个穿着制服的漂亮姑娘迎上来,十分殷勤的引导着她们。“这次展览的主题是‘谜样王墓’。围绕着这个墓葬有三个不解之谜。”她的声音非常悦耳,梓晴也一脸好奇地跟着她,仔细的听她讲解。   转过大大的广告屏风,就是一个两人高的玻璃柜子,里面架着一件铠甲,在灯光的点缀下,那甲胄威武庄严。   “这件是墓主人的陪葬物品,专家确认是康熙年间正黄旗都统的戎装。”   梓晴的身体无法控制的一摇。   “这就是第一个谜。清朝正黄旗的都统一般都是由近支亲王担任,如果这件铠甲真是墓主人的,他应该是与康熙血缘很近的亲王,但整座墓并没有说明他身份的只字片语,墓葬被发现时,外型只是一座普通的丘陵。”   “墓主人是三十左右的男性,根据陪葬物品判断,应该地位尊贵,历史学家反复考证,墓主人有可能是康熙年间康亲王的父亲。”   父亲?   “康亲王是康熙比较喜爱的侄子,十岁承袭亲王爵位,他的父亲还没有来得及晋封亲王就在与准噶尔的战争中殉国,所以康熙一直对这个侄子关爱有加。”   殉国?没来得及晋封……   “请这边看。”讲解小姐把她们领到左边的一组展柜,“这是全墓葬唯一一副描绘人物的画像,是墓葬的第二个谜。这副画像并不是正装画像,绘画手法也不同于清朝康熙年间的传统方法,略显稚嫩。”   那副画……那副出自她手的“手绘照片”。   经历了几百年,纸质已经发黄,颜色也剥落了,可是她和承毅的样貌,他和她甜蜜的神情还是那么栩栩如生。   “请仔细看这副画的左下角,这里已经残缺,而这一块染上的褐色液体应该是血迹。专家推断,这副画应该就是墓中男女的画像。残缺的角落是被利器划破的,应该是墓主人临死前一直带在身上,所以会沾染他的血迹。”   他的血迹?一直带在身上……临死前?   她木然地听着,除了看和听,其他感觉都罢工了。   “莫总。”讲解小姐加重笑容,突兀地中断解说。   梓晴并没有看向带着工作人员走进来的莫轻扬,她的手撑在展柜的玻璃上,浑身不停颤抖,玻璃上留下她手里热度印成的雾气。她的眼睛带着淡淡的水气看着那副残缺了的画,却没有任何表情。   “很喜欢这副画?”他走近她。   她还是没看他,现在她不能看他!为什么,为什么在揭示命运答案的时候会碰见他?!   他似乎对她默默的抵抗习以为常,毫不介意的低声说:“我也喜欢。”   泪水,就要涌出来,不能!她不是决定再也不为他而哭了吗!   “可以继续了吗?”讲解小姐请示说。   莫轻扬点了点头,却没有走开,跟他来的工作人员只好一脸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请这里。”讲解员白手套一抬,让他们看整个展厅正中间的巨大密封玻璃柜。   要看清柜里的展品要登上铺着红地毯的台阶。梓晴不得不拉住孟琳的胳膊才走得上去。   大如房间的柜子里,是两具尸骨。   即使只残存了骨头,还是看得清清楚楚,那高大的男性骸骨的胳膊紧紧揽住娇小的女性骸骨,因为没了血肉,感觉他们的骨头都交缠在了一起。   “这是墓葬的最大谜团,也是最浪漫的。”小姐煽情的说。“我国出土的夫妻合葬墓,都是同穴不同棺的,只有这一座,是夫妻合棺,而且尸体的摆放姿势也是绝无仅有的。为了让大家看清尸体特异的放置形态,主办方脱去了墓主人的华丽葬衣。现在可以清楚的看到,墓主人是搂着妻子的。”   血,让太阳穴涨的非常疼,头也变重了。   “专家也曾考虑,这副女性尸骨是墓主人的陪葬人员,毕竟以往能在主棺里的一般都是陪葬的奴隶。可对这副女子尸骨的衣饰研究的结果,她一定是墓主人的妻子。这是历史上罕见的夫妻合棺墓葬。”   “这个墓葬最浪漫的地方,请看,女主人尸骨上依稀残存了些肌肉组织,说明尸体曾经过防腐处理,可是男尸却没有。这说明女子是死在男子之前的。墓主人非常爱他的妻子,保存了她的尸体,不久之后他也殉国,二人同棺合葬。”   梓晴腿一软,血管里的血似乎漫溢出来,猩红一片然后就是绝望的黑暗。 6.条件   梓晴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掩住眼睛,似乎是无法面对这跨越时空的爱情结局,又似乎是想按住将要涌出来的眼泪。   “醒了吗?”她再熟悉不过的,低低的,有些性感的自信声音。   她更不敢睁开眼睛拿开手。   “梓晴!”孟琳却让她无法防备地一下子拉开她的手,失去阻挡,泪水果然涌出来了。“你按着眼睛干什么?咦,怎么还哭了?吓的啊?那骷髅是有点吓人,还挺恶心。”   梓晴实在忍不住要瞪她一眼,结果……却先看见了莫轻扬。   是的,莫轻扬。   怎么可能还能看见承毅,他以他的方式殉了情。这种死法的确很适合他,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会软弱到自杀在她尸首前。   是谁杀了他?谁能杀了他?是穆勒吗?   这就是结局吗?她原本以为一甩手离开就可以回避的结局?   避不开,命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如果真是穆勒杀了承毅……那可怜的穆勒,她死了,他也死了,只剩他满手沾着血腥活下去。她能体会的,死了的人其实比活着的要幸福。   “我给东旭打电话了,他来接你。”孟琳皱着眉,“看吧,他肯定得埋怨我。”   “你好点了吗?”莫轻扬说,果然她又别开脸,故意不看他。她是在怨恨他撞伤她,让她不能说话吗?   有人敲门进来。   “莫总,您看这宣传册小样,如果可以,就大量印发了。”一个工作人员进来说。   梓晴这才发现她是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实在很没样子,赶紧起身坐好。   “啊……”工作人员小声惊呼了一下。   “怎么了?”莫轻扬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她。   “莫总,你觉不觉得她很像画里的女子?”工作人员手指点着宣传册上大大印着的图案,是那副“手绘照片”。   莫轻扬的眉头皱起来,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画,笑了,“很像。”   “而且……而且……”工作人员咽了口唾沫,瞟着莫轻扬,“莫总,我们设计部早就发现这画里的男人和你很像……当然,你比他帅。”   这个马屁拍得生涩,让莫轻扬忍不住抿了抿嘴。   梓晴再也无法听下去了,起身就走,速度快的几乎是冲出去的。   孟琳一脸疑惑地跟着她,“你怎么了?跑什么?不等东旭了?”   梓晴一路跑,尽全力跑,她怎么才能逃开他?怎么才能逃开这命运?   跑出展馆,她望着四周摩登现代的建筑大口大口呼吸着!不可能,不可能!她已经在2007年了,生命重新开始了,命运一定也重新开始了!她不可能再那么伤心!   她已经看见东旭的车开进停车场,她跑过去。   什么是今生?今生就是幸福的和东旭一起生活!   她扑进东旭怀里,紧紧搂住。   东旭刚下车,没防备她一下子扑过来,身体撞在车上,连报警器都响了。周围的人好笑地望着他俩。   “怎么了,梓晴?”他不管,也同样搂紧了她。   安全了,安全了,在这副胸膛里,只要坚定的爱着他不动摇就安全了!   梓晴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摇了摇头。   “哎呀~~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往死里麻应人啊!”孟琳受不了的说,一路跑来还有点喘。“李东旭,赶紧腾出一只手关一下报警器好吗?你老婆进步了,比以前还会撒娇,看了眼骷髅就吓成这样,你别说是我带她来,让你宝贵的老婆吓晕,我看她就是装的!肉麻死了你们俩,松开一会儿行不行啊?郑梓晴,你那样还能呼吸吗?”   奇异的,孟琳的刻薄话竟让恐惧消退了些。她忍不住笑了下,抬起脸,是有点喘不过气。   看见她笑了,东旭才展开眉,关了警报器,看孟琳。   “我佩服你。”他有些揶揄地笑道。   “佩服我什么?”孟琳才把气喘匀。   “你的肺活量呗,就算是我,一路跑过来也不可能不中断的说那么长一段话。”他呵呵笑起来。   “德行。”孟琳也忍不住笑了。   看着他和她的笑容,梓晴轻轻地长出一口气,她在害怕什么?不会的,悲剧早就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在笑不是吗!   莫轻扬和俞凯身后跟着几个设计师从大门里走出来,好象在商量着什么。   俞凯大踏步地向孟琳走过来,莫轻扬和设计师缓步跟在他身后。   看见莫轻扬,东旭微微点了下头。   他俩认识?梓晴有点担忧,宿世的仇敌还是陌生一辈子才好。   果然,东旭不怎么喜欢莫轻扬,而莫轻扬看见他也不高兴,勉强的点了下头以后就各自转开目光。   和孟琳搭了两句话没得到回应的俞凯转而对梓晴说话了。   “郑小姐,我们的设计师提出了一个新方案,你能不能和我们莫总一起照一张宣传照,因为你俩的确有点像那幅古画里的人。把你们的照片和那画做个对比,这个卖点一定非常轰动。酬劳方面,我们可以提供一次去美国治疗你失语症的机会。”   梓晴想也不想直接摇头。   俞凯有点惊讶,顿了一顿才继续说:“你别急着答复我,再考虑一下吧。条件已经很优厚了。”   东旭为梓晴开了车门,不怎么感兴趣的淡淡替她回答:“再说吧。” 7.拍照   梓晴披头散发地边看电视边吃早饭,郑妈妈走过来给她添了一碗粥,看了她一眼说:“你快点吃,吃完打扮一下,一会儿俞副总要到咱家来。”   梓晴咽了口油条,俞副总?一时想不起是谁。   “就是一直负责你医药费的那个年轻人。他昨天给我和你爸打电话,说只要你肯给他们公司拍一张宣传照片,就提供一次去国外治病的机会。我们答应了。”   梓晴使劲摇头,用手拍桌子,跺脚,这时候不能说话急啊!   “别耍孩子脾气了。”郑妈妈对她的强烈抗议不屑一顾。“多好的机会啊?!就是拍张照片,人家就负责送你去看美国的权威。你和东旭毕竟还没结婚,让他出钱看病也不合适,难得的好事,就这么定了。”   梓晴还是反应强烈。   “听话!自己的病自己怎么就不着急呢!眼看要和东旭结婚了,就这么把你嫁了对不起人家啊,赶紧把病治好!乖啊,从你出车祸,昏迷,这几个月我和你爸操了多少心,晚上都睡不着觉,头发都白了!好不容易醒了吧,又不能说话……孩子,别再让我们难受了。”   说着还用手擦眼睛。   梓晴泄气地垂下肩膀,妈妈的杀手锏她抗不住啊。   莫轻扬……他……一直知道怎么才能有效的达成目的。   签好合同,俞凯满面笑容。“郑小姐,今天中午我请你和孟琳吃饭吧,算是庆祝。”   梓晴含笑看他,庆祝?任何机会都能成为他见孟琳的借口吧。看着带笑给孟琳打电话的他,她的心里涌起的竟是希望,竟是欣喜。   加油,俞凯!好好的爱孟琳,好好的爱自己,幸福的生活着!把上辈子若鸿欠廖小苓的爱双倍、三倍的还上吧!   俞凯请客吃川菜,因为孟琳喜欢吃辣的。   梓晴喝着饮料,笑着看他们俩。   俞凯给孟琳夹了一块鱼,结果孟琳嚷嚷起来了。   “拿走,拿走!我不要!别用你的筷子给我夹菜好吗?恶心死了!”   “这是公用筷子,而且,我也没病。”   “有没有病是能用眼睛看出来的吗?拿走,反正我不要!”孟琳不领情地把鱼又甩到俞凯的盘子里。   这回轮到他嚷嚷了。   “我给你夹鱼用的是公用筷子,你甩回来确实是用你自己的筷子!”   放下杯子,梓晴看着像小孩子一样争执的两个人,他们恋爱的方式好奇怪,而且怎么都变得这么多话?也许……上辈子他们爱的太沉默,太复杂,所以,这一世他们决定爱的简单、幼稚吧。   记忆中那个总是绷着脸,眼睛里全是伤的若鸿,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表情丰富,很可爱……也很搞笑。   她忍不住笑出声。   吵嘴的两个人同时停下一起看她。   “你听见没?”   “听见了,她笑出声了。”   俞凯撇着嘴点头,“大夫说的没错,声带没问题,是心理有问题。”   孟琳聪明地眨眨眼,“你说,咱们把她推到井里,她一急喊救命,是不是病就算好了?”   “想法不错,可以试一下。但必须是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知道没危险估计是没效果的。”   梓晴怨恨地瞪着他俩,到底是做过一世夫妻的人,一样阴损!   俞凯掏出PDA看了一会儿,“郑小姐,今天是星期三,莫总星期五下午有半天空闲,就定那天拍照吧,我会来接你的。如果临时有事我再通知你。”   梓晴点点头,拍完照……就再也不用见面了吧。   孟琳边吃菜边说话,两不耽误。“你别总叫她‘郑小姐’,别扭死了。叫她名字吧。对了,梓晴,这事你和李东旭说了吗?”   梓晴皱眉摇了摇头。事发突然,又在妈妈的威逼之下,而且她现在说话也不方便,就没来得及和他商量。   “我给他打电话替你说吧,你发短信也麻烦。”孟琳已经开始掏手机了。   孟琳替她说……也好,真让她自己和他说,心里竟然会怪怪的。   “李东旭?嗯,是我。照片那事你丈母娘做主已经签合同了。啊?嗯……等等。”她把手机从耳朵上拿开,对俞凯说,“他要求绝对不能拍婚纱照。”   俞凯咽了口菜,“那当然。”   “东旭,嗯……对。星期五下午吧……好。”挂断电话,孟琳撇嘴,“你未婚夫肯定是狐狸加猎狗转世的!既狡猾又护食!他要陪你一起去拍,生怕你被谁占了便宜似的。”   梓晴使劲翻白眼瞪她。东旭才不是狐狸、猎狗转世的呢!也许……冥冥中他觉得该紧紧抓住她吧。   “其实他不用担心。”俞凯瞥了梓晴一眼,“莫轻扬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那他喜欢哪种类型?”孟琳十分感兴趣,一脸八卦的坏笑。   “他喜欢美的,艳的,D罩杯往上。”   梓晴垂下眼,心竟然会微微刺痛,是啊,他一直是喜欢那种类型的。   “你倒挺了解,你喜欢几罩啊?”孟琳恶毒地剜了俞凯一眼。   “我没挑儿,怎么都行,长得不好看也行。”俞凯笑的别有深意,眼睛看孟琳的神色有点特别。   “变态。”孟琳的脸竟然有点红。   东旭开着车,侧过头看了梓晴一眼。   “紧张吗?”他浅浅地笑。   她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拍照紧张,还是因为会见到莫轻扬。   “有我陪着你呢。那个摄影工作室相当有名,肯定能把我老婆拍的很漂亮。如果真拍的好,咱俩的结婚照也在那儿拍。”   梓晴笑了,重重点头。   定好的拍摄地点不在闹市,而是在开发区的一座大厦里,有非常开阔的广场,就是有点偏僻。   俞凯早就等在那儿了,看见东旭当真陪梓晴来,暗暗撇了下嘴。这个男人果然护食。   他又同情的看了眼梓晴,这辈子她算是被盯死了。这个柔柔弱弱的小美女到底有什么魅力,让这个超级钻石男对她这么在乎?生怕被人抢了去似的。   他招呼东旭坐在等待区的沙发里,对梓晴说:“先让化妆师看一下。莫总就到了。”   梓晴点头,几个化妆师便一拥而上,把她按在椅子里对她的脸指指点点。   莫轻扬打着手机走进来,看见东旭微微一愣,挂断电话,彼此微微颔了一下首,都没有相互寒暄的意思。敌意说不上,就是彼此不喜欢,看不顺眼。   “我穿什么?”莫轻扬径直问服装助理,没看梓晴,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   梓晴放心的低下头,只是工作吧?也许……想多了的是她自己。她对他而言,是个绝对的陌生人。   她听见东旭的手机响,听着电话,东旭的表情有些烦躁。他走过来,不高兴的皱着眉,“梓晴,我有个紧急的会得回去。你好好拍,拍完了打电话给我,我让人来接你。”   “不用麻烦了。”俞凯接口,“我们会送她回去的,拍到几点还不一定呢。”   梓晴失望地点点头,不想让他走。他在,她的心就会安稳些……不想一个人面对莫轻扬。   “不能拍婚纱照,那个只能和我拍。拍完就直接送她回家。”东旭皱着眉强调,冷冷看他。   “嗯,知道。”在这种眼色下,俞凯不由自主的加了一句,“一定保证她的安全。”   一边儿的莫轻扬发出低低的一笑。   东旭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在她的小脸上轻轻啄了一下,“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响两次的话就是急事。”   梓晴勉强地向他笑了一下,因为她说话不方便,他想出这个暗号。   换好衣服,化好妆出来,莫轻扬已经在沙发里等好久了。看见她,他慢慢站起来,看她的时候黑眸中的幽亮更加深邃。   她害怕他这种眼神。   “去把总监叫来。”他看着她,语气却冷冷的。   总监慌慌张张地跟着工作人员跑来,低声下气地询问:“怎么了,莫总?”   “把给她化妆的那个化妆师辞退。”他冷着声音命令。   “啊?”所有人都有点吃惊,不知所措。   “好好一张脸,化成这样!和那些结婚照上千人一面的女人没区别!辞了她。”他操起茶几上印着“手绘照片”的宣传小样,摔在总监的怀里。“好好看清楚!实在不行就不化妆照!”   总监一副踩屎的表情向身边的助手瞪眼,“还不赶紧去帮郑小姐洗脸!”   得到消息的化妆师跑过来,都哭了。“莫总,对不起,我大意了,以后不会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所有人都表情古怪,包括俞凯,莫总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算你两个月工资。”莫轻扬又坐回沙发,冷着脸不为所动。   俞凯看出点眉目,走过去轻轻推了梓晴一下,示意她去说下情。   梓晴摔手,她有什么办法?她又不能说话。   因为俞凯的动作,所有人又都古怪的看她了,不敢抱怨莫大总裁,都敢谴责她。哭泣的化妆师也无声地看过来,压力相当大啊。   没办法,梓晴愤愤不已的在大家目光的集中照射下走向莫轻扬。他还坐在沙发里臭着脸,撇开头谁也不看。   她要怎么办?她说不出来啊!   她咳嗽了一下,成功地让他看她了。然后呢……她只好忍辱负重地向莫大总裁鞠了一躬,因为他坐着,这一躬鞠的那个深哪。   莫轻扬忍不住一笑。他笑了,整个气氛马上就缓和了,大家也都偷偷地笑了。   造孽啊……梓晴瞪了他一眼,却没防备一下子望进他含着笑的深深眼眸。   痛!痛彻心肺!   她赶紧转开眼睛,手忍不住按向心口上方那个红印,尤其痛!   “把脸洗干净,其他……再说。”他抿着嘴角,淡淡的说。 8.他的姐姐   人被拍摄灯照时间长了,连嗓子都会发干。而迟迟不能完成工作的原因——就是她!   摄影师实在不耐烦,就算当着莫轻扬也忍不住表现出他的不满,拍摄助理更是长吁短叹,不停皱眉咳嗽。   “郑小姐,就按这幅画上的,你把头放在莫总的胸口,然后笑——笑就行了。”拍摄助理简直要干嚎了。   可她笑不出来啊!   摄影师看到梓晴那个“笑容”以后实在忍不了,冷着脸说:“郑小姐,你那个不是笑!简直就是个怪脸!你见过有人笑的时候眉毛往下耷拉吗?”   莫轻扬冷哼了一声,看了他一眼。摄影师马上想起那个差点跑路的化妆师。他立刻也笑出梓晴的效果,嘴巴笑,但眉毛皱着。   也是啊,人家莫总干熬着都没说什么,他抱怨什么呢。   “要不……”莫轻扬沉吟一下,“今天就到这儿。改天再拍吧。”   梓晴一惊,赶紧摇头。   别了,她可不想再来这么一次了。赶紧振作精神,对摄影师投去期待的目光。   笑是吧?不难,注意要点,嘴巴笑,眉头舒展……头靠在他胸口。   摄影师和助理如获至宝,一顿闪灯,这个小姑奶奶终于露出点笑模样了,虽然比那幅画里甜蜜的神韵相去十万八千里,总算是个正常的微笑,能蒙混过去。关键是可以下班了,这都七点多了。   因为化的是淡妆,不用洗,换了衣服就可以走了。梓晴归心似箭,肚子有点饿,赶紧回家。然后离他远远的,一辈子再不见了才好呢。   俞凯睡眼朦胧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拍好了?”   “嗯。”莫轻扬点了点头。   “那我送梓晴回去。”俞凯看表,“这么晚啦。”   “一起吃了饭再回去。”   梓晴连连摇头,莫轻扬不与理睬。他转过身对都送出来,巴不得他赶紧离开的摄影工作室人员说:“今天大家辛苦了,我和郑小姐请大家吃晚饭。”   欢呼,这回忘了加班时的埋怨之情了,所有人都喜形于色。   莫轻扬对总监说:“这里离尊豪近,你们过去吧,随便点菜,我打电话给他们经理,留个好包房。”   大家更高兴了,尊豪可是数一数二的大饭店啊,还可以随便点菜?幸福啊……   梓晴咬了咬嘴唇,大家都去的话还好啦,只要不是单独和他一起就好,看样子先回家是不可能了。   “走吧。”莫轻扬回身再自然不过的揽住她肩膀,梓晴浑身一僵,不客气地闪开。莫轻扬微微皱眉,终于还是一笑,自己先往电梯走了。   梓晴跟着俞凯刚想上他的车,却被莫轻扬拉住。“你坐我的车。”   梓晴冷着脸不理他,开俞凯的车门,却被莫轻扬一把按住,她扭不过他,愤恨地一摔手。不去了,不去了还不行?她抬眼四顾,天已经黑了,地处偏僻半天也没一辆出租车开过。   “你跟他们去尊豪结帐。”莫轻扬轻松地打发了俞凯。   “轻扬……”俞凯神色沉重地皱眉,没有上车。   “别忘了先给他们经理打电话定房间。”莫轻扬再不看他,一把拉住她,往自己停车的地方去。   “轻扬!”俞凯大声叫他,他置若罔闻。   莫轻扬的车是黑色的Q7,以梓晴的身高,上去都得手脚并用,何况她根本不配合。莫轻扬也不理会她的反抗,开了车门一把抱起她扔到座位上,关门,锁车。   梓晴徒劳地拍打着车门,开不开,真气死。   他转过来,迅速上车,上来的第一件事是给梓晴扣好安全带。她气得使劲捶他肩膀。   “你不用反应这么大吧?我就是请你吃顿饭。”他坐直身子,“恨我撞了你啊?我损失比你大。赔你那么多钱,还换了台车。”他说着笑了。   她还是气哼哼地瞪他,这是人话吗?   “行了,知道你有未婚夫。”他发动车,眼睛看着前方,“吃顿饭而已,你态度好点。我对你够意思,早知道你这样,当初还不如干脆把你撞死得了。”   “……”   只是吃顿饭吗?   车往市中心开了,梓晴有点慌张地看他,这不是去尊豪的路吧。   莫轻扬转头瞥了她一眼,“我不喜欢吃尊豪的菜。我们去吃法国菜,我饿了。”   梓晴翻着白眼不理他,没变,一点没变!还是一副他说了就算的死德行。   “把矿泉水给我拧开。”他命令说。   她哼了一声不动。   “快点,被那灯都熏干了!谁的错自己知道吗?快点!”   这么说……的确气短,而且她也渴了。开了一瓶搡给他。   “慢点,都撒我衣服上了。”他瞪她。   她扬着头看外边,自己又开了一瓶慢慢的喝着,再不理他。   她刻意与他保持几步的距离,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理她,自顾自跟着侍者往桌子那儿走。   很豪华的餐厅,人不算多,莫轻扬估计是熟客,被殷勤地领到一个非常好的位置。透过落地的玻璃墙能看见半个城市的灯光。   她沉默地看着如同河流的车灯,故意不看他,他也不和她说话,自己做主点好了两个人的菜。   “轻扬?”   一个时髦的女人走过来,梓晴回过头,看见一副好身材,果然是D罩以上的,很美,很艳……而且非常眼熟。她?绣音?   她竟然浑身发抖。   “你也在啊。”莫轻扬看着她笑,她亲昵地坐在他的身边。梓晴又开始看窗外了,受不了这画面。   “真意外。”她笑着打量梓晴,“和以往相差太大了吧?口味换的太剧烈。”她笑出声。   梓晴翻白眼。   “别胡说了,莫慧扬。人家有老公的。”莫轻扬淡淡地说。“我撞的就是她。”   “哦。”莫慧扬点头,恍然大悟,“怪不得好象不怎么喜欢咱俩呢。小妹妹,还生气吗?我弟弟也不是故意的,而且那天他不是酒后驾驶哦。”   她弟弟?   今生,她是他的姐姐? 9.夜市   两个人坐在车里谁都不说话,越来越接近自己家,梓晴的心渐渐落地。终于……这要命的一天可以结束了。   豪华的饭店,精美的食物,她完全无法享受。和他面对面坐着就够折磨人了,更何况还加上了他姐姐。   看得出两人感情很好,比一般姐弟要亲昵的多……她的心竟然会阵阵发酸。   莫轻扬坚持要送她回家,还打电话给俞凯问了地址。也许是她吃饭时的脸色太过难看,一路上他也沉着脸。最好不欢而散!这才中她意呢。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东旭的车。   他一直在等她?   莫轻扬似乎也察觉了什么,离老远就停下车。等车一停,她就逃命一样开门跳下去,东旭也从自己车里出来,她便连跑带喘的扑进他怀里。   莫轻扬隔了一会儿才下来,并不走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俩。   “不是叫你们拍好照片直接把她送回来吗?”东旭不甚高兴地说,有点质问的意味。   莫轻扬靠在车上嗤笑了一声,“拍到很晚,一起去吃了顿饭。嗯……”他故意拉了个长音。   东旭的眉头紧紧皱起来,很不满意他还卖关子。   “你到底是她未婚夫还是她爸爸?”莫轻扬讥嘲地笑出声。“管得够宽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的西施别人未必就那么欣赏,你何必草木皆兵。”他口气恶劣,今晚的不愉快都发作了。   东旭脸色一冷,眯眼看了莫轻扬一会儿,突然笑了,“你管得也够宽,我和她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莫轻扬脸色一凛。   东旭再不理他,微笑着低头看她,“吃饱了吗?”   梓晴诚实地摇头,用眼角翻了莫轻扬一个白眼。   东旭开心地笑了,莫轻扬的脸色铁青。   “我们去江边的夜市。”他知道,她最爱吃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总和孟琳去那儿玩的。   梓晴雀跃地点头,笑出声来,勾住东旭的胳膊,比起法国大餐,她这个穷人命的,还是更喜欢中国小吃。   莫轻扬沉着脸上车,把车门摔得山响,掉头的时候轮胎发出“吱嘎”的响声。   梓晴喝着奶茶,东旭替她拿着一串糖葫芦。她看着忍不住笑,李少爷逛夜市的样子挺搞笑的,要是人群里有他的员工路过,估计得惊死在路边。   虽然说是陪她,李少爷自己逛得也挺开心,东看看西看看,十分投入。逛的高兴,自己还吃起糖葫芦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边走边吃东西,好可爱。   一小块糖沾在嘴角,他还不觉得,像孩子似的盯着一个老大爷做糖画。   她忍不住抬手替他擦去,他不解地回头看她,她笑,他也笑了,唇就罩下来,她尝到了淡淡的甜味。   真好……没有莫轻扬真好。   坐在车里眺望着江畔蜿蜒曲折的灯一直延展到天与地模糊的接点,梓晴的心一片宁静。远处嘈杂的人声都隔绝在车窗之外了。   这宁静也来自身边的他……漂亮的眼瞳仰望着因为灯光而黯淡的星空的东旭。   远处的灯火让近处的夜色更加深暗却愈发透明。   看着他长长睫毛下幽幽闪着微光的眼睛……时空模糊了……现在,他是她的唯一!她在他身边的时候,感觉到的只有宁静的幸福!   “怎么了?”他转过脸,深深的看她。又是那种眼神,深情而哀伤,珍惜而凄凉,矛盾却能让他燃烧起来的古怪眼神。   怎么会?她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他靠近她,想更清楚的看懂那让他心里一痛却那么满足的眼神。   他的靠近让她呼吸有些乱了,这个男人……就代表着幸福!   她搂住他,每次搂他的时候,她的心就会源源不断地注入安全的热度,让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她感觉到因为她的拥抱,他热起来了……她闭上眼,当他放下靠背整个人压过来时,她的双腿环住了他的腰……这是个完全接受的姿势!   她呻吟着攀附着他激动的身体,她的手抓的那么牢,手指陷的那么深,终于,她可以把心和身都完整的奉献给他!   今生,他和她命运的接点终于连成完美的直线! 10.搬家   孟琳直接闯进她的房间,梓晴有点不好意思的拉高被子,试图掩饰一下昨晚的痕迹。   孟琳皱着眉看了她半天,看得她都要虚脱了。   “是不是莫轻扬?!”   啊??梓晴张大嘴,孟琳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   “我都听俞凯说了!”孟琳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我早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那天你在展览馆晕过去,他抱你的样子就让我心里怪怪的!”   梓晴赶紧使劲摇手。   孟琳一愣,“不是他?东旭?”   真是个讨债的!梓晴有点脸红,有这么问的吗?她害羞得点了点头。   孟琳放松地长出了一口气,顿时喜笑颜开。“干的不错!早就觉得你和东旭进展有点慢。赶紧结婚,省得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   孟琳大喇喇地在她床上坐下,“俞凯昨天和我说完,我都有点担心,他说莫轻扬好象对你有意思。”   梓晴垂下眼……   “行啦,现在好了。”孟琳释然地一挥手。“本来今天可以去俞凯那儿看照片的,以你现在的情况……”她一脸暧昧的笑,“改天吧,好好休息啊~”   梓晴又脸红。   “对了,你准备好身份证什么的,俞凯说可以给你办护照什么的了,那边已经向权威医生预约时间了。”   梓晴有点吃惊,这么快啊?   孟琳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莫轻扬的公司总部就在美国,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事很轻松的。”   梓晴担心地指了指自己,就她一个人去吗?   孟琳点了点头,“好象就你一个人,他们应该都安排好的,这倒不用担心,肯定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到那儿不管。实在不行让东旭陪你去呗。”   梓晴皱着眉点点头……可能性不大,东旭最近非常忙,陪她出国,一去至少一两个星期肯定走不开的。   在孟琳的陪同下,梓晴又去俞凯的办公室看照片,其实她并不感兴趣,也怕再碰见莫轻扬,但很多出国的事要和俞凯面谈,只能来了。   梓晴默默地看着手里的宣传册,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觉。承毅和她,她和莫轻扬……标题也很耸动,“前世今生,爱情之墓”。   “照得不错。”俞凯和孟琳也在看,“就是吧……人家一看就是两口子,你俩,认识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俞凯撇着嘴笑。   “本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孟琳不以为然的说。   梓晴的心一涩……两口子?她和承毅不是的。   “出国手续我会尽快办理,还得去北京转机,纽约的气候和我们差不多的,就去两周,现在可以收拾东西了。”俞凯翻着梓晴的各种证件。   “哦,对了。”孟琳突然想起来,“梓晴要搬到东旭那住了,你以后找她去这个地址,打这个电话。”她从笔筒里拿笔写在纸上。   俞凯的眉头微微一皱,笑的释然,“嗯,很好啊。”   是很好,这样轻扬就不会再往下陷了吧,那天他奇怪的举动让他心里很不安。   梓晴有点不好意思,自从那天……以后,东旭就坚持要她搬到他的房子里,反正结婚以后也是住那里。梓晴的父母也同意了,这两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下楼出了电梯,梓晴才松了口气,总怕碰见莫轻扬,刚露出点笑,就看见他在几个人的簇拥下从大门走进来。   她的身子一僵,竟然停住了脚步。   莫轻扬也看见了她,只是眼睛一扫,视若无睹地走开了。   他……还在生气?   她抿了一下嘴,管他呢。   搬家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就算是她一个人搬进东旭的房子也一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才算都搬完。   父母虽然有点舍不得,但女儿找了个这么好的男人,也还是很欣慰的。   东旭忙得晚上都回不来,只派了两个助手协助她和孟琳,直到她把东西都收拾完还不见他回来过,唉……陪她出国是肯定不可能了。 11.送行   梓晴帮着阿姨端菜上桌,今天晚上她父母和孟琳来了,算给她送行,也是庆祝她和东旭搬到一起。   孟琳因为帮忙整理东西,对这座房子很了解,带着梓晴的爸爸妈妈楼上楼下的参观,郑爸爸和郑妈妈都很满意,和孟琳有说有笑,房子里热闹了很多。   梓晴看了下表,都已经六点多了,真担心东旭会赶不回来,这几天他都是晚上九点以后才能回来的。   孟琳和郑爸爸郑妈妈参观完毕,梓晴招呼他们上桌,有点着急的往门口看,毕竟父母是第一次来,东旭不在的话……   郑妈妈发现了,拉着她的手:“梓晴,不要急,就算东旭今天赶不回来也没事儿,我和你爸爸也不是外人。知道他很忙,你将来当了他老婆也要体谅他这一点,而且你更要多关心他,多注意他的身体,那孩子太瘦!”   梓晴点了点头,东旭是太辛苦了。   门开了,先看见的是一片耀眼的红……这么大一束玫瑰?所有人都惊讶地叫起来。   东旭双手捧着巨大的玫瑰花束走过来,带着让她心动的微笑。“送给你,老婆。谢谢你来和我一起住。”弯下腰向她的唇上轻轻一点。   当着爸爸妈妈和孟琳,梓晴害羞地低下头。   所有人都笑了,孟琳还做浑身颤抖状,谴责李东旭肉麻。   “对不起,因为有事耽误了。”东旭放下花,坐在梓晴身边。因为他及时出现,大家都很开心,气氛比刚才又欢快了些。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给我生了梓晴,还答应把她嫁给我。”李东旭是很肉麻,梓晴听了都一阵阵的不好意思,他倒从容平静,从口袋里掏出两份礼物递给他们。   他又笑着看向孟琳,“孟小姐,为了感谢你一年到头不停的刻薄我和我老婆,当然也要送份礼物给你。”笑话说完了,脸色诚恳下来,“我真的很感谢你为梓晴做的一切……”   “得了!”孟琳一把抢过他的礼物,“东西给我,肉麻话省了,我受不了那个。”   “东旭,这太贵重了。”郑妈妈已经打开礼物,是一条钻石手链。郑爸爸的一块手表。   “比起你们送我的礼物,这些实在都太微薄了。”东旭搂住梓晴的肩膀,笑着说。   孟琳的礼物也是手链,款式比郑妈妈的要时髦精巧些。孟琳喜欢地看着,“郑梓晴,你老公真会挑东西。”   看着大家的笑脸,梓晴感激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那么忙,还为了她的父母和朋友这么用心。   “最大的礼物,当然要送给我老婆啦。”他把她扶起来。把一个礼盒送到她手里。   梓晴开心地打开,所有人都惊叹起来。一个好漂亮的钻石戒指,钻石又大又闪,灯光下非常耀眼。   戒指?梓晴有些奇怪地看向他,订婚戒指他已经送过了,结婚戒指也该是一对儿啊。   东旭看出她的疑惑,笑得很开心。“这辈子能送你戒指的男人就是我,我当然要好好利用这项专利了。”   “咿~~”孟琳又在那儿抖鸡皮疙瘩,所有人都笑了。   梓晴紧紧地握住戒指盒,大家的笑脸从眼睛进入她的心,好暖,也好塌实。能与他这样相遇,相爱,相守真是一种极致的幸福。   珍贵的苍原之眼摸上去会有一种诡异的冰寒,但这来自他的普通钻石却让她的心暖暖的,满是安全感。   “东旭,如果……”郑妈妈有点担心,“这次也没看好失语,那怎么办。”   东旭不在乎地一笑,“没关系,就算一辈子不能说话,我也一样爱她。”   “李东旭,你一天不说这么肉麻的话能死啊?”孟琳忍无可忍。   “我攒了那么多年的肉麻话,总算找到梓晴,当然要说够说尽。”李东旭半开玩笑的说。   攒了那么多年……总算找到……   梓晴的心突然一抽,好辛酸。   送走了父母和孟琳,梓晴回来没看见他,阿姨说看见他进了书房。   书房的小躺椅上,他已经疲倦地睡着了,他是强打精神为她做了这么多吧……   她心疼地走近,跪坐在他身边的地毯上,拉起他一只手贴在脸上。   为了她,他真是吃了太多的苦。   拿了一个空调被轻轻替他盖上,上辈子她欠他忠贞和幸福,这辈子一定好好还他!   亲了亲他俊美的脸颊,她把头靠在他规律起伏的胸膛上,他暖,她也暖了……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爱他! 12.口红   梓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东旭已经梳洗打扮好了,正微笑地俯看着她。   “起来吧,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梓晴瞥了眼床头的表……一阵懊恼,还说要照顾他呢,结果连按时起床这种事还要他替她惦记着。   “对不起,”他略含内疚地亲了亲她的脸,“最近新药上市,事情实在太多,没办法陪你去,连送你都挤不出时间。”   梓晴连忙摇头,他已经对她够好了。   “我得走了,司机会按时来接你的。”他的眼睛里有明显眷恋。   梓晴站在窗前向他挥手,他回头仰脸看她的深情眼神竟会让她心痛,上辈子她把这么好的男人伤得那么重……   机场里……她竟看见了莫轻扬和他姐姐?!   不是吧?可能他俩是去别的地方。不对啊……没看见俞凯,莫轻扬看见她却直直地走过来了,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不怎么客气地拉住她的胳膊,接过司机拎来的行李,把她往莫慧扬坐的地方拉。   她被他按在座位上,他不怎么高兴地说:“我和慧扬正好回美国有事,一起走。”   她皱起眉,一阵烦恼。   “请问……”三个探头探脑地年轻女孩走过来,“你们是‘前世今生,爱情之墓’上面那两个模特不?”   莫轻扬没吭气,一边儿的莫慧扬笑起来,故意添乱地说:“就是他们。”   “那跟我们合拍下照片吧!”   梓晴一时无法接受地发呆看着他们,她还成明星了?居然有人要求合影?她瞥了眼沉着脸的莫轻扬,不用担心,就他那脾气,答应才怪。   “嗯。”他居然点头了,还配合地一把拉起坐着的她搂住肩膀。莫慧扬笑嘻嘻地站起来,主动为三个小姑娘拍照。梓晴尽力忍耐着,这时候推开他也不好啊。   三个小姑娘喜笑颜开地走了,莫轻扬的脸色缓和了很多,他戴上墨镜,嘴角竟然有些微微扬起。   她浑身乏力地坐回座位,莫轻扬……他和她的冤孽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手续都办好,行李也托运了,莫轻扬对她并不太搭理,这让她放心了些,他对她越冷淡越不感兴趣她越放心!   刚要进安检,她竟然听见东旭叫她的名字,是不是幻听了?!她吃惊地回头,真的看见他快步走过来。   她惊喜地跑过去。   “开完会我看时间还够。”东旭冷冷地瞥了她身后的莫轻扬一眼,他戴着墨镜,眼神却是注视着他俩的。“你自己要注意身体,你爱感冒的。”他望回她的眼睛。   她笑着点头,一脸幸福的样子。那让他心动的笑脸……他捧住她的双颊,在大庭广众下吻了她。   美国做派的莫慧扬还一边鼓掌一边吹口哨,带动了周围不少观众也给予热烈反应。   他松开她,梓晴羞的把脸埋在他怀里不敢抬起来。   “进不进去?”莫轻扬冷漠地对莫慧扬说。   “去吧,记得给我发短信。”东旭宠溺地摸了下她的头发。   梓晴的脸还是很红,一路走过去都低着头不敢看周围,她觉得就连安检的小姐看她的眼神都笑的很暧昧。   直到上飞机,莫轻扬都没再说过话。   头等舱空座位很多,他却偏偏要和她坐在一起,她瞪他,用手指莫慧扬身边的空座位他都置之不理。   空姐开始发湿巾,她接过来刚想擦手,莫轻扬却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向他,她吃了一惊,想推开他的手,却被他用胳膊粗鲁地挡住。   他拿着湿巾用力擦着她的嘴唇,墨镜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皱得很紧的眉头。她不停地想挣脱他的钳制,却被他抓得更牢。   “别动!”他冷声说,“口红都花了!”   她瞪他,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她没化妆啊!   擦得她都觉得疼了,他才松开手,她气呼呼地转开头,和这人就说不清楚,最好就是别理他。转瞬之间,她似乎看见莫慧扬若有所思的复杂笑容。   她把头转向窗外,不喜欢莫轻扬,更不喜欢莫慧扬!   空姐推着车开始送饮料,她礼貌地问梓晴想喝什么,梓晴伸手往可乐上点却被莫轻扬一把握住。“给她橙汁。”他武断地替她发言。   梓晴使劲甩他的手,却被他更用劲地握住。空姐都笑了,递了杯橙汁给她。   她不得不连另一只手都用上才把手抽回来。   他手心的温度,让她更烦恼了……而且,还恐惧。 13.别抗拒   转机的时候莫轻扬走开去办各种手续,莫慧扬凑过来坐到她身边。   梓晴本能地皱了皱眉,身体向远离她的一边微微倾斜。莫慧扬笑了,“小妹妹,干吗不喜欢我?”她潇洒地说。   这么明显吗?梓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她干吗讨厌她?莫慧扬热情开朗,没有架子,真是个不错的女人,而且穿戴时髦非常有品位,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你未婚夫真是个相当不错的男人。”莫慧扬有点羡慕地撇了撇嘴,坦然地夸奖说。“如果他不是有心上人了我就追他。”   梓晴无奈地笑笑,有点受了不莫慧扬这种美国式的直白。   “看得出,他十分爱你。真是让我心里发酸,小妹妹,你才多大啊?手段就这么高啦!”她开玩笑地说。“而且……小妹妹,你也发觉轻扬对你有点特别吧?”她突然认真地一转话风。   梓晴浑身一震,忍不住瞪着她看。   莫慧扬倒还是一脸轻松,“轻扬生下来就很走运,个性嘛……就有点霸道。对他来说,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越是放不下,非弄到手不可。所以,不想惹上他,就不能和他硬来,你对他的抗拒越明显,他也许就盯得你越紧。”   梓晴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别害怕,小妹妹。”看着她惨白的脸,莫慧扬笑起来,“我弟弟也没那么恐怖。其实他对你的表现让我很吃惊,因为他一向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小女孩的。所以我想……问题应该是出在你对他的态度上。他被姑娘们宠惯了,突然在你这儿碰了钉子,就来劲了。”   梓晴点点头,她说的有道理。   “你的未婚夫那么棒,碰见这种好男人绝对不能放过!所以,你要不想把事情弄糟糕,就不要再和轻扬对着来。”   她脸色一变。   “哦,别误会,我不是让你完全顺着他的意思。”莫慧扬哈哈笑,调侃地说,“要按他的意思,估计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弄上床。”   梓晴又受不了地转开头了,实在和她这种ABC没什么共同语言。   “如果你没办法把他当朋友,至少别对他像敌人好吗?”莫慧扬收了笑,她是有这种魅力,让人不自觉地就把她的话听到心里,梓晴皱起眉,细细琢磨她的话。   是啊,她……一直戒备着莫轻扬。   “你可以尝试着对他笑,用软刀子把他逼走。比如刚才,你想把手从他的爪子里拿回来,别用强,我自己的弟弟我知道,他现在是松开了,有他再握住的时候,而且会握得更久更用劲。”   梓晴烦恼地点点头,他……的确是这样的。   “你可以向他笑,等他放松了不着痕迹的拿回手。小妹妹,只要你不抗拒他,他就会慢慢对你失去兴趣,不是姐姐打击你,你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孩,你不和他硬来,他的注意力就会慢慢地从你身上移走。”   梓晴再点头,心却怪异地有点发酸。让他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走,移到别的女人身上?虽然他盯着她让她很恐惧很烦恼,但……   她一凛,她这是这么了?她不该想他,她的心里要想的男人只应该是东旭!   “说什么呢?”莫轻扬走回来,老远就看见慧扬滔滔不绝地对她说什么,而她还一副深受启发的样子频频点头。   “教她怎么把她男人的心紧紧抓住。”莫慧扬眯眼笑。   莫轻扬不客气地嗤笑,“她还用你教?比你高段多了。我怎么就没见一个男人对你像狼见了兔子似的紧追不舍?”   “莫轻扬,你对姐姐很没礼貌呢。对于爱情我可能没什么见地,可对男人,我能教她的多着呢。”   “对于男人你能教她什么?床上本领?你的经验不适合她。”   梓晴受不了地站起身,假装去上厕所,这姐弟俩实在让人难为情。   不出所料,再上飞机莫轻扬还是把莫慧扬晾在一边非要和她坐在一起。   梓晴没反应,随他去,莫慧扬说的对,想让他离远点的唯一办法就是别理他,别触怒他。   吃晚饭的时候空姐来点菜,分中式和西式两种晚餐,莫轻扬问也不问她就替她要了西式的,连菜式都是他定,根本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梓晴撅着嘴不表态……不理他……不引起他注意。   她也发现了,莫轻扬不愧是外国长大的假洋鬼子,有西餐不吃中餐,也不知道什么肠胃,跟他一起她就没吃饱过。   机舱里的灯光变暗了,空姐贴心地来为大家调好椅子,梓晴有点尴尬,放倒了靠背简直跟他躺在一张床上区别不大。   她浑身僵硬着背对着他,还是隐隐感觉到他的呼吸轻浅地撩过她后颈的皮肤,惹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偷偷的深呼吸,闭眼,漠视!   飞机有些颠簸,梓晴难受地睁开眼……啊?!她竟然整个人缩在莫轻扬怀里,头还枕着他的胳膊。他俩中间的扶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抬起,他和她之间再也没有一点阻隔。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用最大力量把他向外推,居然把莫轻扬差点从椅子上推下地,害得他往外一趔趄。   他恼火地睁眼,恶狠狠地瞪她,“干什么?!”   她真是欲哭无泪。   “你什么表情啊?吃亏的是我!你自己靠过来,还占了我一条胳膊,现在还麻呢。”他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她恨恨地转回身,再不看他也不理他……不抗拒,真的很难。 14.异国   到了纽约梓晴被安排住在莫慧扬的小寓所里。所谓“小”是相对与莫家大宅而言的。对于莫慧扬的这种安排,梓晴很放心,甚至很感激。   莫慧扬有意无意的隔离她和莫轻扬,也许她注定要扮演他和她之间阻碍者的角色。只不过,梓晴现在对她的阻碍求之不得。   不用见莫轻扬,不用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恩赐。   莫慧扬的小家环境很幽静,是不错的街区。回了这里,莫慧扬有很多朋友,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还醉醺醺的,梓晴倒时差,也是有意避开她,并没和她碰到几回。   生活由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国女人打理,电视也有中文台,还能上网,梓晴并不寂寞,也没有强烈的感受自己是身在异国的。   早上起来,难得的好天气,秋天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明朗的晴天居多。   她决定出门在附近散下步,在这里已经快四天了,终于感觉有点闷了。   街道上人和车都很少,梓晴颇有闲心地一步一踩落叶,听枯叶破碎的哗啦声。   一辆车在她身边急刹,发出的响声吓了她一跳,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莫轻扬。   他开着拉风的跑车,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摘下墨镜,她便看见了那双她再也不想看见的眼睛。   知道了那眼睛的谜,她已经开始学着遗忘了。   车门又一响,一个东方女孩从车上下来,绕了过来。他带了个女孩来?   她故意瞥开眼,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抿。   “她叫宁宁,我雇她给你当翻译,陪着你,莫慧扬我知道,她顾不上你的。”莫轻扬对她强装冷漠的反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自顾自心情不错的说。   翻译?陪伴?梓晴的心竟然一松。这才看向那个已经向她伸出手的女孩。啊??青青??   梓晴张大嘴忘了伸手,宁宁有些尴尬地笑了。   “不用担心。”莫轻扬低低笑出声,“她就是不能说话,听力没问题,精神……也算正常。对于这种低智商的反应,我额外加薪水给你。”   梓晴瞪了他一眼,主动去拉宁宁的手,真是恍若隔世,太贴切了。   看着她友好的表示,宁宁也亲切地笑了。   “看来她很喜欢你。”莫轻扬似乎更愉快了些,对宁宁赞许地挑了下眉,“明天我来接你们去看医生,以后我没时间来的话,你就陪她各处游览。嗯……一定给她吃中餐,她不喜欢吃西餐的。”   梓晴一震,眼睛忍不住看向他,他发现了?他也正在看她……梓晴迅速地转开眼,不要……不能让悲剧再重演!   其实语言不通的话,看心理医生真是隔靴搔痒,经过第三者翻译,怎么也进入不了情况。   梓晴也明白,就算语言不是问题,她也不可能得到正确的帮助,说是前世今生时空穿越谁信啊。   医生也就围绕着车祸惊吓做文章,和她通过宁宁交流几句以后就不怎么再询问她,而是和莫轻扬叽里呱啦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从诊所出来,时间还早,梓晴依赖地拉着宁宁的手,这回可真是感觉身在国外了,满耳都是听不懂的语言,各种肤色的人。   “你先回去。”莫轻扬吩咐宁宁。   梓晴不依不饶地拉着她不松手,宁宁奇怪地皱起眉,她也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怪异了,被梓晴求救的眼光看得不忍心,她站住没走。   莫轻扬果然又冷着脸开始皱眉头了。   梓晴期待地指指自己又指指宁宁,很明显,她是想和她一起出去玩。莫轻扬一撇嘴,“随便你。”脸色更冷,再不看她俩,上车走了。   玩得很愉快,她和宁宁非常投缘,去参观了帝国大厦和自由女神,回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宁宁把她送到门口才走,梓晴一进屋才发现莫轻扬、莫慧扬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坐在厅里说笑。她竟然听见莫轻扬的笑声,他不生气啦?   她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何止不生气,都快笑开花了。她一愣,她从来没看见过他笑得这么开怀过……   “小妹妹,快过来。”莫慧扬状似无心地笑着招呼她。梓晴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站着不好,那就只能挨着那个女人坐了。   她是混血的吗?好漂亮……   “她叫春莉。”莫慧扬愉快的介绍,梓晴也友好地点头,春莉?这名……真够俗。   “要不……我们出去喝一杯?”莫慧扬提议,受到了春莉的热情支持,莫轻扬托着下巴没说话,连笑容都收敛了。   “轻扬,去不去?”莫慧扬看了眼春莉又瞥了眼他,那眼神露骨的暧昧,连梓晴都看出来,喝完一杯以后还有余兴节目。春莉更是落落大方,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莫轻扬,里面的讯息十分明显。   “嗯……”莫轻扬不怎么感兴趣地说,“有点累。”   梓晴趁机站起身,指指楼上,总觉得和他们说不到一起。今天和东旭约好了网上碰面,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他开完会了。   洗好澡,她到二楼书房上网,却看见东旭的留言,他又没时间。有点失望地开门出来就看见莫轻扬靠在楼梯口。他没出去?   她低下头,假装没看见他。   “下来聊会儿天,总自己呆着不闷吗?”他还算比较友好地说。   她瞪了他一眼,要她“聊天”?   莫慧扬扑通扑通地跑上楼,想不通的问他:“你怎么不跟春莉去啊?以前你不是最喜欢她了吗?她走的时候很失望呢。”   莫轻扬的眼淡淡扫过她看向别处的脸,“不知道,现在看着她很没感觉,浑身是肉,腻。” 15.失败照片   莫轻扬昨晚没走,梓晴在吃早饭的时候便看见了他。盛了碗粥有点不习惯的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   “今天打算去哪儿玩?”他不看她,但这话却是对她说的。   她继续喝粥,没打算写出来给他看。   “我今天有空,已经打电话叫宁宁不用来了。”他坐直身体,嘴角抿着,眼睛却有一丝笑意。   她有点意外,继而懊恼地摇摇头,不出去了。   “今天就去百老汇,正好顺便逛下第五大街。你穿的都太单薄了,买几件暖和衣服。”   她不理他,穿的薄那是为了好看!她穿薄了?昨天春莉那衣服……还算是秋天的衣服吗?   “你们要去逛街啊?”莫慧扬从楼上跑下来,“我也一起去。”   “你自己去。”莫轻扬淡淡地说,“陪你上街太烦。”   梓晴抬头,刚想表态说想和莫慧扬一起,结果发现他正用凌厉的目光瞪着她。有点认命地叹了口气,她是拗不过他的……   莫轻扬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只要他想,就能把她照顾的很好,让她的心情也不错。   他态度很好的各处给她拍照留念,天气微寒,还想起给她买热可可喝,喝了饮料居然还细心的领她去洗手间,莫大少爷还纡尊降贵的在女洗手间外面等她,估计是怕她走丢了。   当然……代价就是走路时他揽住她肩膀,她不能挣脱。她试过,他立刻瞪眼,然后更用力地揽回她。莫慧扬说的对,对付他,不能用强,只能微笑地、软软地拒他千里之外。   拒他千里不太可能,至少可以让他不进入她的心里。   她对他太多的戒备反抗挑起他的征服欲,那么……就把他当朋友吧,就把他固定在“朋友”这个位置上吧。   几个年轻的美国人围过来,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不停地举相机,手机。   梓晴是明白他们意思的,昨天也是一样,他们是想和她合影。因为她“不言不语”,身材娇小,显得很有东方人气质,与莫慧扬那种洋鬼子风格区别很大。因为瘫了两个月才醒,又碰见那么多事,没顾上弄头发,长而直的黑发就显得东方的很纯正,细致的皮肤更让老外惊喜不已,因为西方女孩的皮肤细看更像是皮革。   见到她,他们觉得这才是地道的东方女孩。   几个美国姑娘与她勾肩搭背照相的时候莫轻扬还在旁边笑,很得意的样子,等小伙子们走过来的时候他垮下脸不干了,要求人家不许有肢体接触,还拿眼睛呲哒人家,有点孩子气。他的举动惹得那个几美国小伙子“噢,噢”地做着不能理解的动作。   他自己倒结结实实把她搂进怀里,大步走开,让她走得很急,都有点踉跄。   他要带她去逛街,她赶紧表示自己有些累了,的确是累。几乎是本能,她不想接受他的任何礼物。   见她累了,他倒是挺开恩的,马上带她回家,还时不时地瞟一眼她的脸色。他还是不懂,她是防他防的太累,只要他不出现,她就舒服了。   回到家才下午两点多。   “午饭还没吃,叫中餐馆送饭来?”他拿着电话问,果然……他并不等她的回答,自己已经开始拨了,他并不太会点中国菜,就随便吩咐人家送招牌菜。   她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其实他如何如何根本不管她的事,下周她就要回去了,可以有多远躲多远。   他点完外卖还在继续打电话,是给莫慧扬,问她是不是还在逛街。   “嗯,给她买几件厚点的衣服,大衣,嗯,颜色款式你做主,不用问她。胸围?腰围?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还有什么胸围啊,都给她拿小号就行了。”   她睁开眼瞪他,他是要莫慧扬给她买衣服?她赶紧摇头。   他打完电话也走过来坐下,一脸惬意,“还得再呆一个月,回去的时候都快是冬天了,你衣服不够。”   一个月?   她大惊失色,不行!绝对不行!   他……已经靠得太近了,近的让她都快绝望了。不能这么下去,太危险!   他看着她,她脸上的忧愁让他的心一紧,他不喜欢看她皱眉,不喜欢看她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总是飘过让他的心有怪怪感觉的水气。   他靠过去……她正愣愣出神。   门铃响了,莫轻扬忿忿地皱眉,梓晴却好象才回魂地跑去开门,是宁宁。她高兴地拉住她的手,单独和莫轻扬呆在家里让她有点紧张,她能来真是太好了。   “你来干什么?”莫轻扬非常不高兴。   “慧扬小姐让我来的,说晚上有事。”   梓晴心安神宁,只要不是光有她和莫轻扬她就很愉快。莫慧扬……居然算是她的救星。   “今天去哪玩了?”宁宁搭话。   梓晴兴高采烈地拿起包,拉着她上楼,给她看相机里的照片,当然顺便能把他扔在楼下。   宁宁看着电脑屏幕有些失笑地问正在对面喝水的梓晴,“这是莫轻扬替你照的?!”   梓晴对她的表情有些不解,拿着杯子走过来看。   宁宁已经忍不住笑了,“莫大少爷的照相水平太差,大概总是别人给他照,旅游留念的照片照成这样真是失败至极!”   梓晴凑过去一看,手里的杯子竟然拿不住,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水把拖鞋都打湿了。   照片全是她的特写……她的头像大到根本看不出是在哪儿照的。他要照的不是景物,而是她的一颦一笑。照片里的她或有意或无意的向他笑着,眉梢眼角是她掩都掩不住的情愫。 16.哪儿受了伤?   “哎呀!”宁宁叫起来,“你快站到一边儿去,这有玻璃碎片,鞋也湿了,脱下来,我去给你拿双干净的。”人已经跑出去了。   梓晴的心里一片凌乱,耳朵听着宁宁说话,顺序却没弄对,她没走开,却先脱下了鞋。   刺痛,非常尖锐,盖过了心的痛,让她这才发觉她竟然踩在一块碎玻璃上。   血……漫出来。   血?记忆又被触动了,不!不!   爱上他,或者被他爱上……那痛苦,她受不了!   拿着拖鞋和扫把跑回来的宁宁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梓晴呆呆地站在越来越多的一滩血里,却那么木然,她竟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血源源不绝地涌出来。   她怎么了?   “梓晴!”她尖叫,她抬起眼看她的眼神让宁宁的心更惊讶地一悸,没错,她睁的大大的眼睛里那么深刻的是……绝望。   莫轻扬已经飞速跑上楼来,他越过已经愣住的宁宁冲过来,蛮横地把她从血泊里抱起来,他脸色瞬间苍白,似乎也被吓坏了。   这怀抱……熟悉的怀抱,也是充满伤痛记忆的怀抱!她抗拒!她绝望!她也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她就避不开?   这辈子,不是属于她和东旭的吗?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他又会出现?为什么他又会像梦魇一样缠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恨!她怨!她快疯了!   她用了全部地力气去推开他,她总是要推开他,总是推不开!   莫轻扬没想到她会突然用那么大的力气推他,双手一疼竟然松脱了。她便一下子摔落到地板上,原本已经嵌入脚心的玻璃片因为猛的触地,整片进入了她的肉里,血呈喷溅状迸出来。   疼,真的疼。   她没表情,不哭,不叫。   比不上心疼!比不上一箭穿心疼!更比不上想爱穆勒又放不下承毅疼!   “你干什么?!”莫轻扬愤怒地眼睛都充血了,推开他,抗拒他,她就只能这么对他吗?即使让自己伤得更重,她都要这么对他吗?!   “快送医院!快送……”宁宁拉住他已经抬起的胳膊,他想干什么?打她?或者掐死她?   他们跑进医院的时候,引起了小小地混乱,医生护士跑着喊着,护士推来抢救床,莫轻扬却僵着脸不肯松开她。   看他的表情,医生护士更慌张了,以为出了严重的伤亡事故。   为了止血,血迹被漫了她一腿,而且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猩红一片让人看不出她到底伤在哪里。   一个华裔医生跑出来,焦急的用中文问:“伤在哪儿?流产吗?”看样子像,这男人紧张成这样。他已经回头喊起来,招呼产科的医生护士准备。   “不,是脚。”莫轻扬沉着声说。   是脚?梓晴闭上眼,好累……如果心受了伤,要去哪儿治?   消毒,缝合,包扎……她都昏昏沉沉的,她紧紧闭着眼,因为只要一睁就能看见莫轻扬混合着担心、恼火、关切的深沉目光,她受不了,比起脚上的痛,看见他的眼睛以及眼睛里的神色更让她受不了。   宁宁告诉她,要在医院观察两天。   莫轻扬走进病房,往她身边一坐。“你回去吧。明天早上把她要用的东西带来。”   梓晴一急……不……她拉住宁宁。   莫轻扬又露出恼火地表情,伸出手不容她反抗地把她搂回怀里,抓回她的双手。   宁宁疑惑着,站在哪儿迟迟不走。   梓晴比画着电话的手式,东旭,她要东旭快来!   “不许!谁要打电话给那小子,我就带你去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威胁说,她一凛。   他更紧地搂住她,不顾忌宁宁还在一边儿看着,沉着声,整个胸膛都震动了:“为什么我不行?梓晴,为什么不爱我?” 17.放开手   受了伤不能动,给了他一步都不放开她的理由,他搂着她,抱着她,让她快要被绝望活活溺毙!   这就是命吗?   晚上莫慧扬就来了,她看着苍白的没有人色的梓晴,以及一脸固执冷酷的弟弟忍不住叹气。   “我给你未婚夫打电话了。”她开门见山地说,果然看见弟弟的愤怒和梓晴的感激。“他马上出发,后天应该能到。”   梓晴流着眼泪,没想到,今生,莫慧扬扮演的一直是她的救星。   “你干什么?!”莫轻扬火了,质问她。   “保护你。”莫慧扬少见的一脸坚决,这表情看上去和莫轻扬就像了。   “用不着。”   “轻扬,放开手吧……”莫慧扬一语双关地说。   莫轻扬冷着脸瞪她,梓晴觉得他的胳膊越来越收拢,勒得她的骨头就发疼了。   “轻扬,人生有很多事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爱情就是其中之一。”莫慧扬有点心疼地看着他。“轻扬,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梓晴表示她喜欢你,我就不管了,你怎么做姐姐都支持你。”   她把目光转向梓晴,郑重地问:“梓晴,你爱轻扬吗?”   梓晴感觉得到,搂住她的这个男人浑身都僵硬了。   她爱他吗?   她不敢去深究,可是,她能表示的——只有摇头,摇头,再摇头。   他用力地把她转过来,强迫她面对自己,她便看见了他亮如火焰的黑黑眼瞳,她的影子如同沉在那两潭似水如火的眼眸里。   一万句话涌上来,但他性感好看的唇却紧紧抿住,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重重甩开她,力气之大让她的肩膀都撞上床栏“咚”的一响。他暴怒地冲出去了。   肩膀很疼,心也很疼……她却含着泪苦涩地微微一笑,轻扬,别怪她。现在他受的伤,比爱上她轻得多。也许,现在他能跑开,她就得救了,他也得救了。   莫慧扬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由衷地说:“小妹妹,做的好!”   梓晴的眼泪终于滴落下来,把床单一片片打湿。   “我以为你会因为不忍心,做不出果断的表示。”莫慧扬走过来,轻轻抚摸她柔亮乌黑的长发,“做的好,小妹妹!现在给他一个残酷的答案,总比他在希望地狱里越陷越深好得多。他现在受的伤,还治的好。”   她又轻松地笑起来,“小妹妹,你也不要哭了。多自豪,我弟弟和你未婚夫那么棒的男人都喜欢你。看看姐姐我,一个那么好的男人都没碰上呢。别哭了……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她的抚摸减轻了梓晴的痛苦,一切都能交给她吗?是的,她是为了保护他,可也救了她!莫轻扬……就交给她吧。   梓晴咬了咬牙,努力地坐起身。   人……都走光了,居然没留下一个可以照顾她的。   莫慧扬再细心也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她不会想到要留下照顾她,看见她不哭了,就放心地离开了。宁宁被莫轻扬赶跑了,明天早上才会来。莫轻扬……恐怕是再也不会来了。   打了一些吊瓶,她想上厕所。   没办法了,按铃叫护士吧,洗手间就在房间里,语言再不通,只要知道把她扶进去就行了。   按了几下,果然有人来了……梓晴真是要哭,外国怎么会有男护士呢?而且还是个黑人。   也许还不够急,也许她根本就没一点国际主义精神,她觉得实在无法对一个满嘴英文的黑人男士比画她要去厕所。   黑人护士莫名其妙地比画半天,给她换了个吊瓶走了。   唉……还得靠自己啊。   第一步,把吊瓶挂在移动架子上,外国人的身高让她真无奈,连架子都那么高,而且她现在只能用一只脚站,手再抬也举不上去。   门又被推开了,她期待又感激地回头,这回就算是黑人男护士她也要他帮忙,来的居然是……莫轻扬?!   他一眼已经看明白情况,皱着眉大踏步走过来,一手举起吊瓶一手揽住她的腰,还没等她说什么,他已经把她抱进洗手间,把瓶子挂在专用钩上,收敛着力气把她安放在坐便上,自己退出去,冷着声说:“好了叫我。”   他居然还想起给她锁住门。   他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她的烦恼,却让她陷入更深的恐慌。他……怎么又回来了?   解决完,她竟然没勇气叫他进来,她无法面对他,她更不想感谢他,依赖他!   “好了没有?!”他不怎么耐烦地拍着门。   她只好怯怯地单脚站起来伸手开门,锁刚一响,他已经自己开门进来了,横眉立目,“怎么这么半天?”   她垂着脸不看他。   他也不理会她的反应,照样一手抱她一手拿瓶子把她弄回病床。   接着……他竟然挤上来,不容她推却地让她躺在他胳膊上,他搂着她躺在一张床上。   她烦恼地转过身背对他,床就那么大,再远能离多远?因为她背着身,点滴的管子被拉扯得绷直,他又用蛮力让她躺平。   “我可不在那椅子里坐一晚,太硬。”他不高兴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不缺女人……尤其是浑身上下没几两肉的,兴奋不起来。”   她又垂下眼,忍无可忍地用眼角冷冷一瞥。   “我就知道莫慧扬得一走了之,她讲道理行,办事基本没脑子。”   她能怎么办?只有一直沉默……   “明天宁宁来了我就走。”   他隐忍着怒气说,算是对她的安慰? 18.随她去吧   宁宁来了以后,他果然走了。   梓晴这才松了口气,昏沉睡去。防他防得连睡觉都紧绷着神经,太累,太累……   他的怀抱……她不能再眷恋!如果命运再次往同样的轨迹上延伸,那结局是谁也无法承受的。在还来得及之前,截断危险的丝蔓,她和他、东旭的人生才有可能通向幸福。   明天,东旭就会来了,接她回去,接她回没有莫轻扬的世界中去,然后……她要和东旭幸福的生活。   她闭着眼,笑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吧,等太阳再次升起,东旭就会来,就会用他深情的笑脸驱散悲剧的阴霾。   秋天早晨的阳光总是分外温暖的,让每个人心里都充满希望和宁静。   宁宁为她仔细的打扮好,梓晴很满意地向她笑。   莫轻扬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她没来得及收敛的笑脸。他的眉头渐渐收拢,她的笑……是因为那个男人要来吗?   也许慧扬说的对,他只是对不能得到的东西妄执不放。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他一向不怎么喜欢的柔弱型的小女人,糊涂,粘人,总得费心去照顾,他的事情已经太多,一时可以,一世如此就太累了。   他冷着脸走过来,果然,看见他,她的笑又不见了。何必呢,对他笑的女人多着呢。虽然有点不是滋味,但……这个女人笑起来比她一脸忧愁要好看的多,那就让她笑吧,让她在那个男人身边笑个够!   就凭他,找一个能对着他笑的如此好看的女人实在太容易,犯不着……非要在她这里用热脸贴冷屁股。任何一个女人,当然得除了她,得到他为她付出的一半耐心,肯定要对他感恩戴德,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女人……还是随她去吧!   “慧扬去接你未婚夫了,我来接你。收拾好了么?”他的声调平稳冷漠,与昨天判若两人。   梓晴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下,他靠的太近她绝望,他突然退得太远,她的心……又有些酸涩。不想了,不想了,东旭来了以后,一切都会安稳了,尤其是心。   他没有再来抱她,就冷着眼看宁宁把她扶上轮椅,上车的时候宁宁忙着拿东西,他看着她受了伤的脚包着纱布,在秋天的冷风中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不耐冷,他早就发觉了。只要一阵小小的冷风拂过,她的身体就会轻颤起来。   算了,在她的男人没来之前,他还是先别甩手离开。几乎有些生自己的气,他脱下外套不容她反抗包在她的脚上。   梓晴想往回收腿却被他紧紧握住,他衣服上带着他身体的温度,脚热了……心却好冷。   莫轻扬,远离她,也是他的幸运!如果……对承毅的爱今生还残存什么,那就是不想伤害莫轻扬的决心。防他,推他,远离他,何尝不是为了他不受伤?!   他……怎么就不懂呢!   梓晴在客厅的沙发里不安地望着窗外,这不安是因为等东旭,也是因为坐在她对面冷着脸,冷着眼,一声不吭的莫轻扬。   他为什么不走呢?他何必留下来看东旭和她的重逢呢?他的心……她一直不懂。   停车声,她的心加快跳动。然后,门开了,有些疲倦的俊美容颜就出现了。   她努力地扶着沙发站起来,他放下包,直直地走过来,让她淹没在他还带着些许秋风寒意的怀抱里。   不冷,他的衣服上即使带着雪,他的怀抱也是温暖的,只要躲在这里,痛苦、悲伤、绝望就全都不见了……只有他的体温,他清新的味道。   “先吃饭,先吃饭。”莫慧扬笑着嚷嚷,含着笑的眼扫过坐在那儿不动的莫轻扬。他在也好,彻底断了念,对他来说是好事。   “你也住我这儿吧,小俩口就别分开了。”莫慧扬还是笑的好象很无心。   “嗯。”东旭也不客气地答应了,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他捧起她娇美的小脸,“老婆,我好想你。”   当他的唇触上她的唇时,莫轻扬紧握的拳发出一阵骨节紧绷的脆响。 19.晚饭   因为梓晴出入不便,晚饭只能在家吃了。莫慧扬失望不已,连连叹息有很多好吃的饭馆不能带他们去。   宁宁帮保姆一起做饭,菜式倒也丰盛,莫慧扬一边在旁边看她们做一边蹭着吃,对宁宁的手艺赞不绝口。保姆阿姨也对宁宁的手艺肯定不已,三个女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欢乐。   欢快的气氛里只有一个人沉默不语。莫轻扬一声不吭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个下午。莫慧扬不理他,死心放手这种事,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上忙。   宁宁和保姆阿姨都不去拈这个虎须,自从李东旭笑着抱梓晴上楼,莫轻扬的脸色一路铁青夹灰,谁敢去和他搭话?光看他杀人的脸色就巴不得他赶紧走。   宁宁偷眼瞥了瞥他,真想不通,如果难受他干吗不走呢?收回眼光的时候却遇上了莫慧扬有点无可奈何的眼神。   莫慧扬对她摇了摇头,让她装作若无其事。   她是明白他的想法的,真正的放手不是逃避,而是做到无动于衷。轻扬正在努力,她相信他能行,他不是因为女人而疯狂的那种男人,有时候她都觉得在爱情方面他有点没心没肺,为此伤了多少女人爱他的心。   这次……有点意外。   也许,是因为梓晴的未婚夫太过优秀,挑起了他的挑战心,而梓晴的决绝更激发了他的征服欲。应该是这样的……绝对是这样的!   莫轻扬是不屑为女人做的太多的,即使对她这个姐姐。他不是不会体贴,而是不愿去体贴。他没那个耐心去讨女人的欢心,因为他习惯女人讨他欢心。   他对梓晴的认真……应该只是一次意外。毕竟那小女孩总是垂着眼默默伤感的样子的确让人心动,心动而已,一直呵护脆弱的她,轻扬是没那个耐性的。   饭菜摆上桌,莫慧扬兴奋不已,连连说比大宅的厨师做的还香,急不可待的一声声向楼上喊着,让东旭和梓晴赶快下楼。   “轻扬,干吗坐着不动,没闻着香味吗?”她又喊他,莫轻扬站起身的时候,楼梯也响起脚步声。   顺着他的眼光,大家都看向那个楼梯。脸上都在笑,心里都在担忧,这个一向任性惯了的大少爷该不会……   东旭抱着梓晴走下来,脸上尽是幸福满足的笑容,对楼下这些人的暗涛汹涌似乎毫无觉察。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椅子上,为她罗列了下餐具。   她有点害羞,脸上带着女人欢爱过后独特的神情和红晕,清新精致的五官蒙上一种妖异的艳美。   铁了心让莫轻扬彻底看清情况,莫慧扬爽朗地笑起来,“东旭弟弟,没看出来,连病人你都没放过啊,小妹妹她受了伤,经得住你折腾吗?”   梓晴脸红的差点把头垂到桌子底下,就连宁宁都讪讪发笑,眼睛没有焦点的东看一下西看一下,尤其不敢看向莫轻扬。   “我加小心了。”东旭倒是挺大方的一笑,“想她了呀。”   莫慧扬起哄地大笑,只有她一个人笑,除了她,也只有东旭能露出点笑的意思,当他深邃敏锐的眼扫过莫轻扬时,那抹笑也被淡淡敛去。   “小妹妹,你干吗脸红成这样啊?如果是我就会很高兴,至少证明他没有在外面偷腥。”   梓晴觉得脸烫的都快涨破了,手边正好有杯冰水,赶紧拿起来喝。刚贴到嘴边,却被东旭温柔不乏坚定的手挡住。   “你身体还很热,喝冰水会激出病的。”   脸就更热了……   没人笑,就连莫慧扬都没笑,只是拿着筷子,眼神深深幽幽地看着莫轻扬。   他的脸色虽冷,表情还是正常的。好现象!   他拿起筷子,不理会别人自顾自的吃起来,仅仅一会儿就吃完了一碗饭。他一举手,宁宁赶紧接过碗去替他添饭。虽然他没说一句话,没有一个异样的举止,但他却是大家偷偷关注的中心。   东旭的手机响起来,他有点烦躁地皱起眉,叹了口气还是接了。他走到楼梯口,背着大家,因为莫慧扬不说话,厅里的气氛就是一片冷寂,大家都听清了他的话。   “我知道……明天就回去。这事跟我说干吗?!和律师去说!媒体采访不要回避,派公关部的老张专门接待,态度要诚恳。好了……好了……效果不好,别再打了,我就回去了。”   他转过身就看见梓晴好奇又担忧的神色。他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没事的。”   梓晴还是皱起眉。   “明天就回去?”莫慧扬问。   “嗯,来的时候就买的往返。最近麻烦比较多。”东旭边吃边说。“有人吃了我们的药有过敏反应,不是大事,没死人。”这话是对梓晴说的,因为她看上去更不安了。   都是因为她,他那么忙还要专门跑一趟。   “你经营的是公司还是作坊?”莫轻扬淡淡的冷笑,“老板还至于忙成这样,你是不是舍不得钱请人干事啊?”   东旭笑了一下,他为什么有敌意他明白,“和你比,我的公司当然也就是个作坊。我没那么好命能当上现成的二世祖,什么都得靠自己了。”   莫轻扬没再说话,只是轻哼了一声。 番外   就是她吗?   他撞到的那个女人……她好瘦,粉红色的患者被子下好象没有覆盖任何东西。   他一向喜欢美艳肉感的女人,可是……她秀美精致的五官竟然紧紧地吸引住他的目光。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却画出一道动人心弦的弧线。小小的红唇因为失水而略显干燥。他忍不住拿起桌子上的小杯子和棉棒轻轻的描画她娇美的唇型。   都怪他……   撞到她的那一瞬间,她看向他,也许是无意识的,还带着微微的笑……就是这张尖削脆弱的小脸,一下子印入他的心底,好象……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见过她吗?   不,他肯定没有,可是……那让他心脏莫名其妙一痛的力量来自哪里?   没人想到他会来看她。可是……一些无人陪伴她的深夜,他总是忍不住来看她一眼,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放不下她。   有时候,半夜他来的时候她身边有人,没关系,只要远远的望她一眼,他的心就好象得到了某种满足。   真是可笑啊。   他也觉得自己可笑,那么多活生生的大美人在他眼前晃,可是,他却总是无法控制的想起她苍白清丽的小脸。   原本他对冠名一个墓葬展览毫无兴趣,可当主办方拿着资料来拉赞助的时候,他却一锤定音,因为那幅古画上的女人像她!   她属于另一个男人,可为什么偏偏让他撞见她?为什么他的心会为她痛的那么奇怪?   他不懂,不想懂。   他又去看她的时候,忍不住轻轻抚摸了她的脸,好细致,他很喜欢这种触感,摸着她温热的皮肤,他烦躁的心都好象平滑了。   手指一烫,他几乎有些受惊的抬起手,是她的泪吗?她哭了?她醒了?   没有……   他疑惑的望着手指上透明的液体,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会那么疼?!   这一刻,他有点相信缘分。 20.走不了   半夜,东旭有些着急的敲莫慧扬的门,“慧扬姐,快醒醒!梓晴发烧了。”   莫慧扬支吾着声还没开门,莫轻扬已经从他的房间走出来了,他衣衫整齐,冷着的脸上毫无睡意。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声音也很冷,却隐藏着一丝焦躁。   “12点左右吧。”东旭看了看表,已经2点了。   莫慧扬也穿好衣服出来,头发有些凌乱,“赶紧送医院,医生说过,如果有发烧的症状一定要马上去医院,可能是伤口感染。”   “嗯。”东旭快步走回房间。   莫轻扬往楼下走,莫慧扬叫了他一声:“你干什么去?”   莫轻扬没回答径自下楼。   梓晴烧的有些昏昏沉沉,浑身是汗,东旭用被子紧紧把她包住。深秋的夜晚已经非常寒冷,莫慧扬为东旭拉开车门却发觉车里非常温暖。她受了惊似的抬眼看坐在驾驶座上的莫轻扬,几乎听见自己的心“咚”沉下去的声音。   他刚才……是为了下楼发动车子?怕梓晴冷?   不……轻扬,他似乎已经陷得太深!   幸好只是因为感冒,伤口没事。   东旭注视着她因为发烧而粉红的脸颊,是他的错,太勉强她了。   莫轻扬远远的坐在一角的椅子里一声不吭。   莫慧扬则有些焦急地看着表,天已经微微有些亮了。“东旭,飞机怎么办?”   “延期吧,梓晴这样走不了。”东旭有些无奈的说。   莫慧扬掩饰着失望,“也只有这样了。”   她隐隐感觉到危险,这个女人还是赶紧从轻扬的面前消失才好。   东旭的手机又响起来,凌晨的寂静里分外刺耳。东旭皱着眉接起来。   “……不,回不去。嗯?……那好吧。”   他烦躁地挂断,走到外面找医生,很快,医生跟着他回来,摸摸梓晴的额头,检查一下她的脚伤。   医生表示只要梓晴退了烧,换一次药,长途飞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慧扬和东旭都同意带梓晴走,慧扬看了眼莫轻扬,本想让他载东旭回家收拾东西,看了他一眼以后还是决定留他在这里照顾梓晴。他和东旭单独接触让她实在放不了心。   “轻扬,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们,我们收拾好东西就回来,从这里直接去机场。”她嘱咐。   莫轻扬抿紧嘴,眉头皱起来,缓缓站起身,低沉决然地说出两个字:“不行!”   莫慧扬和东旭都沉默地看着他。   他揪了下眉头,“不能再折腾她!”   东旭看了他一眼,“我不能单独把她扔在这儿。我要带她走。”   莫轻扬火了,“你已经把她害成这样,你自己不能拖延就要折腾她吗?!你自己睁眼看看,就她现在的情况能不能跟你去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东旭也冷下脸,“反正我不能留下她。”   “是为了防我么?”莫轻扬的口气接近冷酷,“这你放心,她是你老婆,我知道!是我带她来的,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走!”   东旭沉吟了一下,显然有些犹豫。   莫轻扬咽了口唾沫,用尽最后的耐心说:“你要带她走,我没必要非拦着你。我就问你,你忍心吗?!”   莫慧扬插进来:“其实没问题的,在飞机上也是睡觉……”   “你给我闭嘴!”莫轻扬狠狠地看向她,莫慧扬一惊,下意识的不说话了。   “你们不是担心我侵犯她吗?没必要!我说到做到,我把她交回你手上时不缺一根头发!别因为我而折腾她,行么?!李东旭!”   东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梓晴脸上的红晕已经消退,只剩虚弱的苍白,她突然咳嗽起来,他心疼的走过去,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她难受地皱着眉,干燥的嘴唇痛苦的蠕动几下。   不忍心……他不忍心!   虽然把她单独留在这里让他放心不下,可真要带这样的她上路,他做不到。   莫轻扬的承诺加重了他的不安,能让他那样的男人说出这么番话,真是让他有些心惊。   怎么办……怎么办……   其实他没有选择的,就算莫轻扬再让他感觉危险,他也无法因为这点而折腾梓晴!既然……莫轻扬已经那么说了,明知不妥也无可奈何!   阳光有些刺眼……梓晴想转身避一避,却发现身体很虚软,而且汗哒哒的,衣服和床单似乎都潮湿地拧在一起,真难受。   阳光中……她看见坐在椅子里瞪着她的莫轻扬。一夜没睡的他,下巴上有些淡青的胡茬,头发有些乱,领口被他扯得很开,隐约能看见他结实光洁的胸肌……这一切配着他深冷幽亮的眼神……好美,好性感。   她有点烦乱地转开眼,他美不美,性感不性感与她有什么关系?   太阳没有遮挡地刺进她的眼睛,她赶紧闭眼,有点疼!   太阳?东旭呢?飞机怎么办?   她惊慌失措的挣扎起身,因为没力气身子一歪差点从床上翻下来。   “笨蛋!胡折腾什么?!”他一个跨步上来拦住了她。   她焦急地用眼睛询问他,看着她的眼睛他突然生气了,把她甩回床上。   “李东旭已经走了。你病了,没走成。”   走了?东旭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维持着被他摔到床上的姿势,怎么办……唯一一个能救她离开他的人都走了!   “哭什么?”他似乎更恼怒了,声音却更冷,“又不是见不着了,你病好了我就送你回去。”   她哭了?真是绝望!逃不开……是命吗?! 21.远离   宁宁也住进了莫慧扬的房子,梓晴越来越依赖她了,这个逐渐冰冷的房子里,只剩她还能让她感到温暖。   莫慧扬尽量减少出门,说是在家陪她,却顶不了什么用,因为她坐不下来。她是被人照顾惯的大小姐,说到照顾别人就差的远。而且……梓晴感觉的到,莫慧扬对她的敌意越来越重,重到快要掩饰不住了。   只要莫轻扬出门,她也就跟着不见了。莫轻扬一回来,她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她防的是莫轻扬,更是她!   难堪……实在难堪……   她简直有点恨自己,为什么偏偏病了走不成,如果顺利的和东旭回去,就好了,就好了!   宁宁早就看明白情况,虽然莫轻扬是她的老板,她还是坚定的站在梓晴这面的。只要没别的事她就一直陪着梓晴。   梓晴推了推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宁宁,让她回自己房间去午睡。宁宁醒过来,眼睛还有些朦胧。   “可以吗?”她有点担忧的问。   梓晴用力的点着头,现在她烧退了,脚似乎也好多了,就算去厕所,扶着墙也不困难。如果说为了防备莫轻扬……似乎也没那个必要了。   东旭来过以后,他似乎已经死心了。至少他不会再一意孤行地缠着她,蛮横地靠近她。白天他几乎都不在……晚上也回来的很晚。   莫慧扬曾经扬扬得意的告诉过她,他是和春莉在一起。   该高兴吗……   宁宁去午睡了,她却睡不着,这两天她睡的太多。身上粘粘的,都是汗。她扶着床拦下床,趁着没人放水洗澡。   刚接近洗手间的门,就有人进了她的房间,猛然之间竟吓了她一跳,居然是他?   莫轻扬的眼睛不高兴的一眯,“干什么?”   她一时愣在那儿……好象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他了。   “上厕所?”他走过来扶住她,她忍不住瑟缩一下,摇摇头,他一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   “那跑下来干什么?”他把她往床上抱。   她又摇头,他倒吸一口气,烦了,“到底要干吗?!”   泪水没来由的涌进眼眶,他兴高采烈的从别的女人那里回来,一见面就凶她,对她不耐烦,她感觉好委屈。   他的身体一僵,似乎没想到她会哭。“好了……”他不怎么甘心地撇了下嘴,“别哭了。到底要干吗?”   她在他的搀扶下打开了洗手间的门,指了指浴缸。他的脸当时就一沉,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感冒才好,不能洗!”   她忿忿地皱眉,还不如他没回来呢!刚才的泪水还没完全吸收,她吸了吸鼻子。   他的身体又一僵,沉默了几秒,他冷着声不情愿地妥协:“好吧。但一定小心!脚伤也不能碰水!床上等着,我给你放水。”   梓晴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还是一副谁都欠他钱的冷酷模样,把她扔回床上他就走进洗手间,想想他一身昂贵衣装替她放洗澡水的样子也挺好笑的。   他放水的时候拿了个小木椅放在了浴缸旁边,看来是让她脱衣服时候坐的。   她看着他进进出出,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似乎什么空洞被填满了,又似乎心脏的某一处柔软被狠狠的扯疼。   他来抱她进去,她摇摇手,指使他先去拿浴巾,果然他又不耐烦地抽嘴角,瞪了她一眼还是替她拿过来,不怎么友善地扔进她怀里。   她坐在浴缸边的椅子上,做轰鸡状,还向房门处轰,意思让他彻底退出她的房间。他翻了她一个白眼,不屑地摔门而去。   滑进浴缸,梓晴真的要哭,怎么这么烫啊?!她是要洗澡,不是下饺子。放了不少凉水才合适了,才洗得舒服。   出来时,他已经不见了……她默默地扶着墙走回床上,开门那一瞬,她以为可以看见他!   他……死了心吧?真好,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盖上被子,紧紧闭上眼……庆幸吗?是的。可也有一点小小的失落……这个男人,上一世深爱着她,这一世也爱她,至少是爱过她。   他就这样走开,从今往后虽然不是陌生人,却再也不会用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神看她了……她的心还是有些微微的痛。   她笑了,是了,微微的痛,一忍就过去了。如果事情再发展下去,那痛苦……她体会过。   她的饭菜都是宁宁端到她房间吃,莫慧扬是想尽方法隔绝她和莫轻扬接触的任何途径。   吃过饭,莫慧扬兴高采烈地进了她的房间,“小妹妹,”现在她吐出这三个字已经十分勉强,“我已经买好后天的机票,轻扬还有工作,我们两个先走。”   梓晴点了点头,露出微笑,终于……都结束了。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梓晴心不在焉地摇晃自己还包着纱布的脚,莫慧扬听着她的音乐,也好,真要让她和她说什么,恐怕也尴尬。   忽然莫慧扬突兀地站起来,连耳塞都掉在地上。梓晴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莫轻扬。   他也拉着箱子,径直走过来,不说话,往梓晴身边的座位一坐,眼睛闭起来显得有些疲惫。   “轻扬,干什么?!”莫慧扬吃惊加不满,显得有些激动。   “活儿干完了,和你们一起走。”他不睁眼。   莫慧扬紧紧地皱眉,一屁股又坐回去,耳塞一直拖在地上都没捡。   除了抱梓晴上飞机,他再没有亲昵的举止。   坐的也远远的……   梓晴看着窗外的云海,想着来的时候……他那么霸道的管着她,腻着她,她又恐惧又烦恼。   该笑吗?   对他们三个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 22.两个人的幸福   闹钟响了半天,梓晴才从被窝里伸出手关了它,人却还是闭着眼,过了一会儿才受了惊一样弹起身。因为她猛然坐起,把旁边东旭的被子也掀开一大片。   梓晴还迷迷糊糊地坐着发呆,很有可能再次倒下去。东旭闭着眼,伸手轻轻盖住眼睛低低的发笑。   梓晴的“早餐行动”已经开展三天了,结果就是他的起床时间也被迫提前一个小时。提前了……也未必能吃得上。   阿姨的早餐向来是按时按点,她抢着接手以后……但是他好喜欢这样,看她努力的样子,他的心里全是温暖的爱。   已经是初冬了,天亮的有些晚,被窝里又那么暖,起床真是不容易。而且……前一天入睡前又消耗那么多体力。梓晴苦恼的强迫自己睁眼,如果早餐不能一起吃,东旭有应酬回不来的话,她就会一天都不能和他在一起吃一顿饭。   叹息一下,她开始摸索着下床,怕打扰到他没去开灯,其实她那个闹钟已经超级无敌的打扰到他了。脚刚踏到地,她已经被他猛力拉回床上,东旭忍着笑压住她,用被子紧紧地覆盖住两人。   梓晴呼吸有些困难,轻轻的喘息起来。   “别走……我不要吃早饭。”他不安分起来。   她推了他一下,被他压得更牢。又来了,他工作那么忙,哪来这么好的精力和体力……总好象要不够她。她天天腰酸腿疼,他倒神采熠熠。   “宝贝,把我这么早弄醒是要吃苦头的。”他坏笑,手已经撩拨的她微微呻吟起来……   她配合着他的进出,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好充实……身体也是,心也是。   其实心的空间真的很小,只能容纳两个人,一但超载,每跳动一下都会痛。   最后释放前他低低的喊叫起来,她也在他最激越的动作下攀上了绚丽的顶峰。当他虚软满足的伏在她身上时,一种平淡的,安稳的幸福便从全身汇聚到心里。   “梓晴……”他的语调里还有些动情的喘息,“以后不要再为我做什么早饭,我只要一醒来就能看见你,摸到你就好。”   她含着笑微微点了点头。   送他上班到门口却让他拦住了,“别出来,外面冷。”他俯下身亲了亲她细致的小脸。   看着他开门将要出去,她突然很不舍得,跑过去揽住了他的腰,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好坚实,好温暖。   他浑身一震,久久没动。   他……真的好爱她!   梓晴甜甜地笑着站在门口,他来电话了,晚上可以早些回来的。院子外边走过的邻居都向她友善的笑,时不时会对她说:“李太太在等先生下班呀?小夫妻好恩爱啊!”   她的笑容更深,李太太虽然显得她年纪好大,但她好喜欢这种称呼。她冠了他的姓,她是他的。   目之所及都是秋天的金黄色,可以看作萧索,也可以因为这亮丽的暖色觉得很温馨。   不管是春天的新绿还是夏天的缤纷,她都要在这里等他回来,无论是秋天的暖黄还是冬天的洁白,她都要他和她的家里等着他,让他知道世界上有个女人在等他,在爱他。他的爱不再只是付出,他也得到了她最真诚的回报。   他和她的世界一定要这样幸福的老去……   这才是对上一世痛苦的完美补偿!   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束漂亮的粉红色玫瑰,表情却有些责怪:“怎么站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以后要是再这样,我可不提前告诉你能早回来了。”   口气责怪,眼睛却在微笑。   她撇撇嘴不理他,伸手接过花。东旭很少让花店给她送花,她笑了,是啊,从他手里接过花的那瞬才是最幸福,最满足的。   “虽然红玫瑰才代表爱情,但我觉得我的宝贝最适合粉玫瑰。”他低声说,漂亮的脸因为说着动情的话而显得那么动人。她看着他,有点痴了……   她泡在微微有些热的水里,满足地叹息一下,门开了,原本在看电视的他带着浅浅的笑走进来,同居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在她洗澡的时候进来,一时之间她还是有些害羞。   他的手里是那束回家时带回来的粉玫瑰,她不解的看着他。   东旭笑着不说话,坐在大浴池边的台阶上一片一片的为她扯下花瓣,不一会儿整个水面都弥漫了鲜嫩的粉色,梓晴有些震动地看着,好漂亮……   东旭也看着她,“你真的很适合粉玫瑰……好美,太美了!”   他脱了衣服也下水,水面因为他的进入而漫溢四流,玫瑰花瓣也随着水轻浅地布满整个浴间。   水因为他的律动而且产生小小的潮汐,把玫瑰花瓣一下一下推向浴池的边缘……狂热中,她眯着眼,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玫瑰,粉红色……她忍不住叫出来。   激情过后,她偎在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看着自己的头发在水中的玫瑰之间漂浮披散……就这样吧,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吧…… 23.订婚宴   孟琳坐在沙发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咖啡,倒不是斯文,而是因为烫。梓晴笑着看她,果然……恋爱中的女人是美的,好象从身体里爆发出一种光彩来。她最近都没怎么来看她,大概和俞凯进展飞速,整天腻在一起吧。   喝着喝着,孟琳的脸突然一红,从包里拿出一张红通通的请贴,“我要订婚了。”   梓晴接过来,看见上面印着“孟琳”和“俞凯”,竟然鼻子一酸,泪水没过程的滴在请贴上。这两个人……终于幸福的走到了一起!   “替我高兴吧?”孟琳显然是不能明白梓晴的激动的,但看她高兴的泪水盈眶,也红了眼睛。   梓晴用力的点头,高兴,真的高兴。   “我本来想把亲朋好友找来简单办一办就算了,俞凯非要郑重其事,没办法。要穿礼服出席呢,把大家都折腾够呛。一定先和李东旭定好时间,反正别人我不管,你们夫妻两个一定得到。尤其是你,没有你那惊天一撞,我怎么会认识俞凯呢?”孟琳笑起来。   梓晴也笑了,真的,她算是媒人呢。   李东旭坐在梓晴身后笑,看着造型师给她梳头发,今天孟琳订婚,他特意空出一天时间。   造型师在她蓬松的卷发上细心的别上一个个水钻小星星,光一照,隐隐闪烁又不耀眼,很精致的感觉,跟梓晴很配。   “李先生,你太太的这件礼服是你选的?好漂亮。”造型师边干活边搭话。   东旭一笑,“感觉很适合她。”   真的很适合,淡淡的青色细纱单纯沉静,是夜空的颜色,上面缀着的水晶水钻映衬的她细腻的肌肤,交相生辉,也把稍嫌灰暗的颜色照耀得格外清澈。既不会抢了准新娘的风头,又散发出她强烈的纯美韵味,他一眼就看上了。   “就戴这副首饰吧。”造型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是长长的流苏耳坠,是一个个极小的星星串成的,项链是小巧的月亮形状,和礼服很搭。   “嗯。”梓晴喜欢的点头。   东旭走过来亲手给她戴上项链,调侃道:“哇,我老婆披星戴月呢,肯定是天上的仙女。”   当着造型师梓晴有点不好意思,轻拍了他一下。   “这样就可以了,太漂亮了,孟琳该不高兴了。”东旭搂住她的腰。   造型师的脸有点红,收拾东西准备从房间里退出去,东旭的眼睛胶着在梓晴身上,“我的秘书在楼下,他会给你结帐。”他的眼里再没别的人了,只有她。   梓晴指了指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拿出大衣细心替她穿好。“拿着便装,酒席肯定吃不饱的,难得我今天有假,咱俩一起出去吃点好吃的。”   梓晴高兴地搂住他的腰,东旭笑了,“给点奖励。”他俯下头亲了亲她的唇,随即不高兴地皱眉,“有口红,感觉都没亲到你。”   梓晴笑起来,他……好可爱。   典礼在一家豪华的会馆礼堂,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先到了,门口的鲜花香味很远就能闻到,红玫瑰做的拱门呢,好漂亮,梓晴赞叹的看着。   “哎呀,只顾看老婆,把送给他们的礼物都忘在车上了。”一直挽着她的东旭笑起来,“等我一会儿,我去拿。”   梓晴点点头,坐到礼堂外角落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巨大的玫瑰花门。   “轻扬,站这儿干吗?”是莫慧扬的声音,她转回眼光却先看见莫轻扬。他有些突兀的站在红毯过道上,眼睛看着礼堂里面,莫慧扬拉着一个漂亮的姑娘一起走近他,她们把他挡住了。   梓晴垂下眼,看着自己的鞋子。   “小妹妹,你也来啦。”莫慧扬的问候还是那么勉强的亲切,让她有些尴尬。   梓晴抬眼看向她,礼貌地对她微笑点头。她身后,那个漂亮的姑娘已经挽住莫轻扬的胳膊,身体也亲昵地贴着他的。   她……好眼熟,对了,是广告上的那个刚刚红起来的偶像明星。入时的装扮,自信的神情,艳丽的容貌,和莫轻扬真的很配。   莫轻扬有些冷漠地看过来,她忍不住对他一笑,满是鼓励。加油,莫轻扬!她和东旭已经得到幸福了,他一定也能!悲剧的魔咒已经破解,他一定也能找到一份专属于他的爱情。   看到她的微笑,莫轻扬竟然脸色一冷,转开眼的时候表情都有些冷酷。他头也不回地拉着美女和他姐姐一起走进礼堂。   梓晴苦笑,是啊,她也真可笑。他需要她鼓励吗?   “我回来了。”东旭拿着礼物快步走回来,她站起身拉住他的胳膊,“冷了没?”东旭的笑容是最温暖的。   她摇摇头。   因为算是主客,他们和莫家姐弟被安排在一张桌子上,梓晴挨着莫慧扬。东旭被孟琳叫走了,只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着。   莫慧扬很少和她说话,都和那个小明星喋喋不休,哪儿哪儿开发布会啦,香港,米兰,巴黎……   “对了,EVA那个广告你拿下来了没?”   “嗯,轻扬帮了我一把,拿到了。”   “哈哈,他不帮你帮谁?”   梓晴安静地喝了口饮料,好冰,为什么冬天会上冰过的饮料呢……莫慧扬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楚的让她听见,有时候她真怀疑,她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莫慧扬暧昧笑着靠近小明星的耳朵,很小声……但梓晴却能听得很清楚。“……他一晚上几次?强不强呀?”   “慧扬姐……”小明星红了脸,“你真是!”   莫轻扬心不在焉地喝着杯子里的酒,对她们的谈话置若罔闻。   “快开始了,你不去准备一下?”莫慧扬拍了一下小明星,小明星一脸激动地走到后台去了。   原来开场节目是她唱歌……   她很自信,在台上也闪闪发光。梓晴专注地看着,和着大家一起拍手。也许……这样的女人才是适合他的吧。忍不住,她看了他一眼,他会用什么眼神看着那个耀眼的女孩呢?   梓晴一凛,他……竟然在看她!   “轻扬,是不是该找人献花?”莫慧扬身子一斜,挡住了他的视线。梓晴喘了口气,心口又疼了!她难受地闭了闭眼,手按住胸口。   掌声雷动,小明星鞠躬下台,准新郎和新娘在主持人的引导下走上来。   孟琳好漂亮,俞凯也笑的很开怀,他们俩身上好象蒙着一层幸福的光晕。梓晴看着,又想哭了……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幸福的生活,每一个人!   “请问,灰姑娘。”主持是一个要好的同学,十分调侃地对着孟琳笑,“谈谈你是怎么俘获一位王子的好吗,你看看,你的好姐妹都期待着你的宝贵经验呢。”   孟琳故意想了一下,“如果想俘虏一位王子,就要牺牲一下好朋友。豁不出去朋友套不着郎呀。梓晴,谢谢你被莫轻扬撞到啊!”   台下一片笑声,梓晴忍不住笑,大家也都看着她笑。   “说起梓晴,哇,她也是咱们同学里的传奇人物啊。现在她说话不方便,就请她的王子上台发表一下被俘感言。”   掌声中东旭笑着上台,聚光灯下的他好俊俏,引得台下一片唏嘘。   “李东旭王子,能谈谈你是怎么被我们的糊涂大王给收服的吗?你看看,我们艺术系的女孩子有的是比你的小公主漂亮的耶。”   东旭故意仔细往下看,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有吗?我怎么没看见有比我的公主更漂亮的?”   台下一片哄笑,不平的姑娘们更是齐声喊:“有!有!”   主持人也笑的喘不过气,他坏坏的问:“李公子,当着这么多美女的面,你说一下,除了郑梓晴,什么样的女孩能吸引你?”   东旭看了梓晴一眼,又引发了笑声。   “别怕呀,李公子,说呀。”主持人笑着催。   “嗯……能吸引我的女孩子,要有和梓晴一样的眉一样的眼,她笑的时候会让我的心莫名其妙的一紧……”   台下阵阵起哄:“肉麻!肉麻!”   主持人一指梓晴,“郑梓晴,你很有一套哦。等你能说话了,第一件事就是办个讲座。李公子快下去吧,你真的很惧内啊,你再多说几句,估计在场的男士都要把你当成公敌了。”   东旭笑着下台走回梓晴身边,羡慕妒忌的眼光潮水一样聚拢过来,梓晴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东旭坐下笑嘻嘻地喝了口水,梓晴偷偷掐了他一把,在家乱说就算了,当着这么多长辈、同学他也这么肉麻,真是让她以后没法做人了!   东旭笑着躲闪,无辜地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呀!”   散场的时候,梓晴本想帮着孟琳送送客人,但是实在受不了同学们看着她暧昧的笑,只好躲到旁边的小厅里,都是东旭害的!他倒一副坦然的样子坐在那儿和学校的人说话。她们学校李家也有股份,他真是不怕难堪呀!   她百无聊赖地拿了一朵装饰用的玫瑰在手里玩,远远的看见小明星在给一些同学签字。她怎么没和莫轻扬在一起呢?她缓缓的转动目光,都没有。她想把玫瑰扔进垃圾箱,一回身吓了一跳,莫轻扬竟然站在她的身后几步的地方。   他深冥的目光原本在看她,因为她转身而生硬的移开,梓晴皱了皱眉,他不看她,她怎么和他打招呼呢?他明知她不能说话,看来是不想理她。   她加快脚步,准备回到东旭身边去。   “等等。”他沉着声说话了。   她愣住,回身看他,他弯腰拣起了什么走近她,“你的耳环。”他的眼神让她浑身一颤,再不敢看他,低着头慌慌张张的接过来,转身就跑。   简直是落荒而逃……轻扬,再别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了!这样的眼神应该看着那个耀眼的女孩才对!   换好衣服和东旭一起到地下停车场拿车,却又碰见了莫家人。   莫慧扬看见东旭和梓晴亲密的手拉手,表情倒是真的欣慰,她真诚地和他们打了招呼。莫轻扬照样冷着脸谁也不看,谁也不搭理。小明星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   东旭正和慧扬说话,小明星一声惊呼,小小的手包带子上的暗扣开了,整个包掉在地上,包里的东西零零碎碎撒了一片。   莫慧扬叫莫轻扬赶快帮她拣,没想到他只是冷漠的看了看,说了句:“这包扔了,再买一个吧。”自顾自上了车,不怎么耐烦地皱着眉。   莫慧扬走过去指责他没风度,结果就得到他三个字的回答:“快上车!”   东旭瞥了一眼,没说话,只是揽住梓晴的肩膀,也向自己的车走去,笑着问:“想吃什么?我们去!” 24.残酷的公平   东旭开着车,时不时捏一下鼻梁,梓晴担心地看他一眼,是困了吗?他总是太忙,又太累。   前面下坡道对面就有一家有名的咖啡连锁,梓晴示意他靠路边停一下,想去给他买杯咖啡。东旭明白了她的意思,向她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外卖窗口前只有两个人,梓晴一边排队一边回头向车里正在看她笑的东旭招了招手,他的笑容让冬天暗沉的天气都明亮起来了。   买了两杯咖啡刚转过身,就听见街上一片尖叫,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摇摇摆摆地从坡上冲下来,好几个行人躲避不及被刮倒,那蓝色的,陈旧的大车就在她的注视下一直冲下来,街边停的车警报器响成一片,混乱嘈杂中挤压过停在她正对面的车,东旭的车……然后一直歪斜的侧翻,滑到坡道最下端。   东旭已经不见了,她看到的……只有一堆扭曲变形的钢铁废墟。   咖啡掉在地上,带着浓香的液体四溢流散。   那个明亮的笑容消失以后,天怎么变得那么暗?   人们有的从店铺里跑出来,有的从角落里跳出来……或者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周围那么吵,车辆鸣叫,人声惶乱,倒在地上的伤者痛苦地翻转着身体,也有的已经不动了。人们有的呆呆地看着,有的跑过去,很多人在打电话……   她都看清楚了,看得无比清楚,却好象置身事外。她动不了,反应不了,就只能这么看着。   几个人跑到东旭的车前,试图拉扯那些露出金属狰狞颜色的钢条……然后警车、救护车、消防车,闪着各种光的车都开过来了,她感觉那些光让四周的一切都旋转起来,有点晕,那堆废墟却格外清晰。   消防员弄出一串火花以后……她又看见了他。   第一次,他那么没尊严的出现在她面前,他被两个人用力地拖行,放在远离车辆的一个角落。   她动了……走过去!   周围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愣愣地看她,她不管,她走过去,去他身边。   他的血从身底下不停的涌出来,她跪伏在他身边,他的血沁透了她的膝盖……热的!分明是热的!   救他呀!为什么他们不救他?!她瞪着眼四顾,带着明显的责备。   警察和消防员面带怜悯地走过来,因为她跪着,他们显得无比高大。   “女士,节哀吧。人……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刚才还对着她笑,要带她去吃好吃的东西,死了?说了爱她,要和她幸福到老,死了?!   她瞪了他们一眼!   他的脸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那是他最后留给她的一丝温暖。她趴在他身上,暖的,可是……好安静,那无数次抚慰过她的安定心跳消失了!   不可能!   她抬起身,伸手去摸他的心脏……不跳了。   她觉得眼睛有点凉,是泪吗?不像,泪水是热的。   她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她有求于他的时候最喜欢这样向他撒娇了……只要她撅着嘴摇一摇他的手,他什么都会答应她。那……东旭,不要死啊,不要留下她一个人!这里是哪里啊,她不认识回家的路!   他还是躺在那里……带着他最后一丝笑容。   原来……看见自己心爱的人死在面前是这样的感受!   东旭向她讨还的不止是欠穆勒的情债……   如果情债还完了,他也不用死啊!他可以和她变成怨偶,哪怕他天天打她,骂她……她宁愿这样还上几十年,只要他别死!   公平!太公平了!公平的接近残酷!   欠的都要还!   她以为她一死就躲了,躲不了!   迟早要还!   一分一厘都算的清清楚楚! 25.债   很多人在她耳边说话,她直直的看着他们,他们的声音混合成一片,从她耳边滑过,她一句也听不清。   东旭的父母在哭,她的父母也在哭,好象……所有人都在哭,惟独她没哭。   家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似乎大家都觉得光线有助于驱散悲痛,可她知道,那根本没用。   记不得是谁了,好象是孟琳和妈妈,她们帮她换了黑色的丧服,把她扶到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间。   她努力的支撑着,不晕到,不哭泣。上辈子是穆勒送她,现在换她送他。要送好,明天还有葬礼,她还要把他入土为安。   按常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都应该随着他的生命消失,可是……死亡有时候却把某些东西变成永恒。   一个人二十岁的时候死了,他便永远二十岁了,他的亲人六十年以后想起的还是二十岁的他。即使见到他的鬼,也是二十岁的鬼。   她和东旭的爱情……也是一样。   也许她老了,丑了,唠叨了,东旭就没那么爱她了……但是他一死,他对她的爱便永恒地停在了最炽烈的时候。   上一世也是吧……也许她跟他回了大漠,二十年,三十年以后,她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老了的女人,可是,她的死却把他的爱冻结住了,终其一生,他能想的的她,就是那个鲜亮的美丽少女,让他苦苦的爱了一辈子。   太苦,一定太苦……那短暂的爱情之后,全是无时不刻难以停歇的锥心之痛,还有,越来越浓烈的孤独。   穆勒一定太怨,太怨了!那怨气大到即使那么爱她也要把这笔心痛的债讨回去。   可是,穆勒……你加了利息!   他是个男人,她死了以后,他还有他的王图霸业,他还能靠着他的恨和大清朝争斗到死……他可以用很多很多的东西冲淡他的痛,所以他活下来了。   可她呢,她只是个女人,一个没有野心没有展望的小女人,他就是她的全部,他死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怎么还不了解她?   当她无法面对的时候,她就会选择逃避!   这笔债……她不想还了,即使赖不掉,那……那也等再下一辈子,让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慢慢还,因为不知道前因后果,心痛中也许还能有点指望。   她却太明白了,这笔债,这笔心痛的债……终其一生没有解脱的指望!如果知道路没有尽头就会显得格外长。所以,就赖了吧,就让下一世或者不管几个轮回以后的她懵懵懂懂的去还吧,也许那时候的她还能傻傻的以为可以找到一个停歇的地方!   送走他,她就跟去。   体贴吧,她还是很贤惠的。她笑起来,那笑容让她的父母惊慌失措,孟琳几乎叫起来了。   她有点同情的看了眼他们,对不起啊,她的心太重了,被东旭离开的痛装的太满,无法顾及他们的痛了。她的离去让他们伤心也变成债的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   都先欠着吧,她现在是没办法了。   妈妈拉着她的手,怎么搞的,不说妈妈的手是最温暖的吗,为什么也这么凉!   “梓晴啊,你要想开啊……”   想开?她想开了呀。   她有点感谢的看着一屋子认识不认识的人,他们的出现让场面无比热闹,挺好,她真的不想再受一点冷清。   凌晨的时候他们就去了灵堂,他照片下的那个盒子里就是他的骨灰吧。照片选的不错,挺帅的,她很满意。   他变成一盒子灰的过程他们没让她参与,好象怕她受不了,多余,她都能受得他死在她面前了,还怕他再变成一捧灰吗!   她看着那个精致的盒子,错了,错了……她不该再给大家添麻烦。她不该等他葬了再死。多现成,就在殡仪馆里,现死现烧,她和他就可以呆在一个盒子里了。   上辈子她和承毅白骨交缠,这辈子她和东旭灰烬相掺,又浪漫又公平。   她缓缓四顾……主意改变的太快,没准备妥当!怎么死呢?上吊,没合适的地方和绳子,吃药,没买啊。她看见了那边的小桌子上放了把剪刀,疼就疼一点吧,没选择啊。   关系比较近的亲友已经陆续来了,看她的人注意力没那么集中。   去厕所。她对孟琳比画。   “我陪你去。”孟琳不放心。   梓晴想笑,死也能陪着去吗?别了,孟琳,好好活着,把若鸿的债也加上利息讨回来。   出门的时候顺便藏了剪刀,没想到,她总是死的这么暴力。原本想躺在床上安然阖目而去。   出了大门,风好冷。天这么阴沉会不会下雪?   她慢慢的走进后院的小树林,小树在冬天显得格外可怜,地上全是枯败的树叶。她看着手里的剪刀,不错,很锋利,往哪儿刺?对呀,胸口的红印,正好在心口的上方……冥冥中一切都有定数!   平常碰破点皮都那么疼,给自己挑刺都觉得手软,可是她拿着剪刀往下刺倒还很麻利,连抖都没抖……在心疼到这份上时,其他疼就没威力了。 26.不敢再欠   睁眼看见医生和护士……真的很扫兴!也失望,真麻烦,还得再来一遍!没刺准吗?   医生有点责备:“为了孩子,你就别折腾了!”   孩子?什么孩子?   “推出去,送普通病房。”女医生一挥手,再不看她,“伤势稳定了,不严重,因为不能用麻醉药和一些其他辅助药物,可能会有点疼。死都不怕,疼更不怕了。”   她的语调那么平静,还有些嘲讽似的。生离死别或者伤痛残疾对她来说都已经见惯不怪了,没什么值得激动和同情的。   被推出加护病房,她看见了很多人,他们都很憔悴,东旭的妈妈尤其夸张,一路跟着推床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送丧的。   进了病房以后,这个刚刚失去儿子的女人显得有点疯狂,她竟然给她跪下了。   “梓晴,就算妈妈求你!别再这样了,东旭走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们李家最后的根脉!一定要生下他呀!求求你,求求你了!”   梓晴木然的看着她,显得无动于衷,甚至让她起来都不曾表示。孩子?她肚子里的孩子?东旭的孩子……   又是债,还是债!   怕她逃避,怕她赖帐,所以给她个孩子,好让她求死不能吧……   带孩子一起去见他,倒也算一家团聚!   “梓晴!梓晴!”东旭的爸爸看她还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既心疼又恐惧,显然……这个孩子的存在并没有激起她活下去的欲望。   “梓晴,东旭那么爱你,你把他的孩子生下来,也算是对他的回报!”   回报?   生下这个孩子是对他爱的回报?   她又把没有生气的目光转向了东旭的爸爸,这个一下子老了很多的男人刚才是这么说的吧?   现在她的情况……还能回报什么?   她就连自己呆着都觉得孤独的要窒息,还能回报谁,回报什么?   就算要回报,需要她回报的那个人也已经死了!   “梓晴……”东旭爸爸抽动着下巴,“先试着活下来好吗,把孩子生下来!”   试着活?她不想,没什么可试的。   “梓晴,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他就是东旭生命的延续。”东旭爸爸的泪水终于奔流而下。   东旭妈妈跪爬半步上来拉她的手,牵动了她的伤口,很疼,这疼痛却让她看清了这个原本要成为她妈妈的人,生下东旭的人。   “梓晴,就算你可怜可怜我们吧!你看看,你看看……”她的手一指,一屋子泪眼婆娑的人,老的更老,不老的也显得很老。   “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哪!”   忍心?东旭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扔下她呢!他死的时候居然还能闭上眼睛!   她都有些怨他了!   “梓晴,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把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你为东旭做的最后一件事!”   东旭爸爸有些恼火地说。   为东旭做的最后一件事?生孩子?   “你把这个孩子也带走了,东旭会更恨你,更怨你!更不原谅你!”   更恨,更怨,更不原谅……   她害怕得打了一个激灵!   比死在她面前,扔下她孤独的活更恨,更怨?她害怕!太害怕!   命运有多公平她已经太知道!   不知道哪个轮回,她还要经历比现在更深重的伤心?不,不!   就算她自私吧,她怕了,她无法想象比现在更心痛会是个什么境遇。   生孩子是吧?生孩子就能不更恨,不更怨了是吧……多可笑,多悲哀。因为心疼想死,却因为怕更心疼而不得不活!   穆勒,这笔债,你要的真是够精彩,够淋漓尽致!   生下这个孩子……她就自由了吧?她就可以随意逃避了吧?顶多算是赖了旧帐,总不算欠了新债吧?   欠不起,不敢欠了。   让她活下去的……竟然是恐惧! 27.劫数   半夜,病房里的灯能开着全开着,那也很暗。   孟琳眼眶深陷,她躺在陪护的床上直愣愣地盯着她,好象生怕一个眨眼,她又要寻死。   “孟琳,睡吧。我不会再自杀,我现在不敢死。”她无奈地看着她说。   “梓晴!”孟琳真是身心疲惫了,怎么说她才能明白呢,怎么做才能让她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啊?“梓晴?你说话了?!”   梓晴笑了,让一种痛不显得痛,就得制造另一种更剧烈的痛!   说了,她说话了。   东旭离开她的痛比她离开承毅的痛剧烈的多。   门开了,进了一阵冷风。   脚步很杂沓,她背着门躺,无心理会。   “梓晴!梓晴!”一双冰凉的手握住她的,很紧,好象希望把她从什么地方拉回来似的。   这个声音是……她平躺回身体,也看见了手的主人,宁宁。她显然是刚刚赶过来,带着旅行才有的独特气味。   她身后,站着冷着脸,抿着嘴,一脸沉肃的莫轻扬。   他盯着她看,这眼神都有些类似憎恨。他没有想和她说话的意思,却死死地瞪着她。   是他让宁宁来的吗?   嗯,很好!她现在不想一个人呆着,不能一个人呆着!多一个人在身边也是好的。在她还必须活着的这段时间,千万别只留下她一个人。   可是……谁都可以在她身边,惟独他不行!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她决绝地对莫轻扬说。   这场冤孽就是因为他们三个人的爱情才种下的,现在……她和东旭都以各自的方式偿赎自己的罪过,唯一还有幸免可能的只有他了!   也许……上辈子他也还的差不多了,只要远离她,他还有幸福而活的希望!   只要他肯远离她!   莫轻扬死死地瞪她!她说话了?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走?不想见他?   她是恨他发现她自杀,没让她追随那个男人而去吗?   恨吧,恨他也无所谓!他就是不能让她死!   走?!不想见?!   没人比他更想走!没人比他更不想见她!   见一个因为别的男人而自杀,而心死的女人,对他是多大的折磨!   可是……他走得了吗?他放得下吗?   试了……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看着他摔门而去,她竟然有些欣慰。   走吧!再也别来!   她迟早要走的,现在只不过是为了孩子而耽误了!远远的离开吧,不要两次看见她死在他面前!   她刚有些困倦,门又被用力的推开了。   莫慧扬踉踉跄跄的走进来,她身上带的酒气让她有些恶心。   莫慧扬厌恶、痛苦地指着她,嘴唇直哆嗦,话没说出来,眼泪先流下来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再晚一天死?你为什么没死?”   她哭着质问。   梓晴看着她,这个问题……她也想问!   “你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她咒骂。   孟琳和宁宁都过来阻拦她。   “你还要折磨轻扬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他那天买了票就要回美国了!你只要再晚一天!”她泪水纷乱地骂着。   “你……”莫慧扬在孟琳和宁宁的推搡下伸出一只手,指着她。像诅咒又像宣判:“你就是他的劫数!”   劫数?   梓晴默默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   对,劫数!   这一世她见到莫轻扬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她不停的想逃开,也不停的想让他逃开,就是预感到,她将会变成他的劫数!   不应该啊!   她欠了穆勒的情,让穆勒痛苦孤单的活过一生……她欠,她还!   她也欠了承毅的情,可他让她那么痛苦,他亲手杀了她,与她同眠地下,他俩应该两不相欠!   为什么?   为什么还会这样?   他为什么走不掉? 28.一次还清   梓晴坐在产科的过道上,远远地看着莫轻扬,医生送出来,正和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她看他的眼神……几乎是怜悯。   他已经逃不开了,那就随便他吧。在她活着的时候,他能还多少还多少,还清最好!这样……再轮回,就能幸福的活着了吧?再别遇见她!   这也算对他今生执着爱她的一点点回报。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送你回家?还是想出去走走?”他走过来,扶她起来。   “回家。”她冷淡平静地说。   梓晴已经搬回父母家了,谁也没胆量再让她住在满是她和东旭甜蜜记忆的房子里。   宁宁也跟着搬进来,在莫轻扬的授意下干脆搬进了她的房间。   梓晴很满意这种安排,决心离去,反倒不悲伤了,只是很怕孤单。   郑家的餐桌摆的很满,吃饭的人很多,说话的人却很少。   “吃!”莫轻扬把一大块排骨塞进她碗里。她没反应,沉默木然的吃着。大家都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她吃,她每吃下一点有营养的东西大家都是很欣喜的,虽然她吃东西的表情让大家都觉得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   “喝点这参鸡汤,东旭妈妈……”郑妈妈顿了一下,改口说“你婆婆……”又被大家瞪一眼,她心虚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莫轻扬,终于决定说“你阿姨送来的。”   没人敢惹这个总是冷着脸的莫总。   他比东旭凶恶的多,梓晴回家后他基本天天来,四个多月了,郑家夫妻没跟他聊过一句天,他看着也不像是个聊天的人。   这人天天在郑家出出进进,比在他自己家都理直气壮,看他也很辛苦,郑爸爸只好把小房间收拾出来放了一张床——和郑妈妈住了进去。主卧室当然得让给莫总了。   莫总也不拒绝,堂而皇之的住了进去。连他的司机每天早上都会来郑家接他,而郑家的电话响的次数频繁起来……多数是找莫总。   这人当女婿……真的不太理想。   可是,谁都明白,包括东旭的父母,怀孕已经五个月,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动了,梓晴的眼睛里还是毫无生气!她的心……还留在东旭那里。   而这个冷着脸,凶横霸道的男人,是唯一的希望。唯一能把她那缕陆续飘散的魂魄揽住的希望。   虽然成效不大,他真的付出很多,多到大家都不能理解的地步,可是梓晴却还是无动于衷。事到如今,死马活马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大夫了。   郑妈妈曾背地问过她,对莫轻扬怎么打算。毕竟能遇见这么个男人,撇开他的身家相貌优势不提,就算他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能为她做这么多,都是上天的恩惠。   结果她只冷冷的说:“他欠的,他还。”   这孩子变得太古怪了,郑妈妈很无奈,她说的话很少,而且都是些大家听不明白的。   莫总欠了什么?要欠也是她欠他的!   “喝汤。”他把一碗汤放在她手边,她接着喝了。“吃菜。”他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里。   “那个……莫总!”郑爸爸怯懦地阻拦道,“不能再给她吃了,太多了,要伤食。”   莫轻扬皱了下眉,“可以了。”   于是她站起身,宁宁赶紧跟着她站起来,打算陪她回房间。   门铃响了,宁宁示意梓晴等她一下,先开下门。   来的是莫慧扬。   所有人都皱眉,除了梓晴,已经没什么事能让她皱眉了。   莫慧扬已经来了很多次,每次只有一个目的,让莫轻扬跟她回家,让他离开梓晴。   莫慧扬的眉头皱的比任何人更紧。   “如果还是那个话,你走吧。”莫轻扬刚才一直看着梓晴吃饭,现在才自己吃。   “不……轻扬,我放弃了。”莫慧扬长长叹气,原本以为他的热情只够坚持几天,十几天,一个月……没想到,他整整坚持了四个多月!而且,看样子,只要那个女人不拒绝,他会一直坚持下去。   真不知道他着了什么魔,这没回报的爱情,甚至是没反应的爱情,他妄执不放为了什么!   “轻扬,只要你愿意,我再也不叫你离开她了。可是,轻扬,算我求你,你可以照顾她,不离开她,但试着别爱她好吗?”她几乎是在恳求。   莫轻扬继续吃他的饭。   “轻扬,这个女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你看看她的眼睛!”她用手指着梓晴,“她的眼睛里没有你!没有任何人!她迟早要去死的!”   “啪”!莫轻扬摔了碗。   莫慧扬跨前一步拉扯住梓晴,“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你非留着轻扬干什么?!看在他对你的一片真心,你该放他走!你说话呀!你会说的,我知道!”   梓晴平静的看着她:“如果他欠的……能一次还清,是他的幸运。”   “疯子!疯子!”莫慧扬惊恐地倒退一步,手也松开了。“轻扬他欠什么?他欠谁也不欠你!你卑鄙,自私!不过就是留他在身边填补空虚……”   “你走!”莫轻扬缓缓站起身,却没转过来,那个僵冷的背影已经有足够的威慑力。   莫慧扬吃惊的张大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跑出去了。都疯了!都疯了!   梓晴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空虚?她不空虚。他欠了什么她知道,能还已经很幸运了!像她……连还的勇气都没有,连还的对象都没有了。   死了,都要担心下一个轮回接着伤心!   能一次还清,绝对是幸运! 29.延续   这疼痛……就是阵痛吗?   肚子里的孩子终于要脱离她,也放开她了吗?   所有人都很惊慌,除了她。   送她去医院的路上,莫轻扬搂着她的胳膊都是颤抖的,她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毕竟是她爱过的。   她要走了……她走了以后,他怎么办?能挺过来的吧?   莫轻扬低头看她的时候正撞见了她的眼神,他竟呆住了,她在想什么才能有这样复杂的眼神?   “如果你想生了孩子就去死……”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就挤跨李家的药厂,让你的孩子一辈子困苦潦倒。”   她笑了,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对他笑,他愣了。   “不会的,你不会。”   笑容很短,因为真的很疼。这疼痛由某一点扩散到全身,疼得她泪流满面。   疼痛让她的思维简单,就是把孩子生出来。   原来……疼痛和泪水也可以代表一个生命的到来。   过程很混乱,她哭了喊了,这人类最原始的疼痛打破了她伪装的坚强和冷漠。当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在她耳边响起,她疲惫的笑了。   “男孩,正常,7斤……”护士按规程报着,接着她听见很多惊叹,“哇,好漂亮,他算是咱们医院初生第一帅哥了……”   她和东旭的孩子当然会很漂亮。   “妈妈,你看看。”一个护士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只看见一双弯弯的笑眼,她把包在粉蓝色小襁褓里的小婴儿抱给她看。   梓晴努力地睁大因疲惫而朦胧的眼,这个红红的,嫩嫩的,还有点皱有点肿的一团小肉肉就是她那么疼生出来的吗?   看不出是第一帅哥呀……她安心的合上眼,睡了。   “好臭啊……”她听见孟琳的抱怨声。   “没办法,他在拉屎。”俞凯倒是一副很好奇的样子,“轻扬,这么个小人儿怎么能拉这么长时间,这么一大滩呢?你看,都从尿不湿里淌出来了呢。”   “攒了十个月,这么多很正常。”莫轻扬假装懂行地说。   郑妈妈呵呵笑起来,“这是胎便,拉的越多越干净越好呢。”   “我就想知道……谁替他擦。”孟琳惊恐的说。   “我……我可不行,我不敢碰他。”宁宁也颤抖着声音说。   “我来吧。”郑妈妈到底是这一堆女人里唯一做过妈妈的人。   “我来!”莫轻扬冷着声音说,口气坚决,“小子,你的第一泡屎就是我替你擦的,将来要知道感恩戴德啊!”   她睁开眼,看见他正在粗手笨脚地用湿巾给婴儿擦屁股,他提起小婴儿的两条小腿,小婴儿就生气了,很不感恩的哭了起来。   “这个东西怎么用啊?”俞凯愁眉苦脸地翻弄着尿不湿。   莫轻扬鄙视地一把抢过来,虽然粗鲁,还算正确的替孩子穿好。“所以说你不行,陪梓晴来医院锻炼,有护士专门教的。”   他一抬头,看见她在看他,笑了,“醒了?”   她震动地看着他的笑脸,他笑了?她转动着眼珠,孟琳在笑,妈妈在笑,宁宁在笑,俞凯在笑,所有人都在幸福的笑。   这些笑容,让她的心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似乎新生命的到来,驱散了一切阴霾……除了她心里的一块。   “抱抱孩子。”莫轻扬把婴儿塞到她手里,那么软,她简直都不敢用力抱他。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了,眼眸又黑又亮,简直都不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的眼睛。   好熟悉……   “梓晴,你可生了一个了不得的小帅哥呢。”孟琳凑过来,“你看他的胸口。”她轻轻掀起襁褓,婴儿的胸口有一块深蓝色的印记。“连接生过那么多孩子的医生和护士都说,从来没见过胎记有这么漂亮的颜色的,好象一块宝石。”   梓晴浑身颤抖,这形状是……苍原之眼!   “他叫什么名字好呢?”莫轻扬皱眉沉思,有点苦恼。   “穆勒。”   “啊?穆勒?李穆勒?怪是怪了点,还算特别。”   “郑梓晴家属!”护士推门进来,“准备一下,婴儿游泳时间,带好包被和尿不湿。产妇要是醒了最好也过去看一看,多活动有利于淤血排出。”   郑妈妈立刻忙碌起来,翻东找西。   孟琳和俞凯都很不能理解,“游泳?他?”他们怀疑地看着嫩胳膊嫩腿的小穆勒。   莫轻扬到底总陪着来医院见过些世面了,见怪不怪。   医生笑嘻嘻的带着护士又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缎带胸花。   “莫先生,您和您儿子被我们评为本月明星父子。”   莫轻扬一脸菜色,恼火却无奈地被大夫在胸前别上“明星爸爸”的标签。所有人都在极力忍耐,不至于爆笑出来。   “因为我们医院在拍广告短片,希望莫先生和令公子能配合我们,积极参加拍摄,我们将赠予免费跟踪体检到一岁的优惠。”   “不拍!”莫轻扬估计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可以上省级电视台……”   “不拍!”   “还是问问妈妈吧。”眼看在莫轻扬这儿没戏,大夫狡猾地转攻梓晴。   “多好的机会啊,专业摄影师拍摄,将来自己留做纪念也好啊。”   “嗯。”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点头了。   被宁宁和孟琳一左一右架着,她站在玻璃墙外看着莫轻扬一脸恐怖笑容地保护着小穆勒游泳拍摄。   猛地,她呆了!   印在玻璃墙上的……是她的笑脸吗?!   她怎么可能笑得这么幸福?!   半夜,折腾一天的大人们都回去了,只剩宁宁和莫轻扬留下,也都在陪护床和沙发上沉稳的睡着。   梓晴轻轻的下了床。   她不能再拖延了,再拖延……她的决心就会动摇!   他的笑脸,他抱着孩子的样子,深深打动她的心,原本已经冷了硬了的心,以她恐惧的速度软化升温。   如果……她幸福的生活下去,怎么对得起上辈子的穆勒,这辈子的东旭?她是该受罚的人!   她走到婴儿床边,最后看一眼她的……小穆勒。   把他留给莫轻扬吧,他和他解不开的纠结也许就从爱开始化解。   穆勒醒着,却没哭,用他黑黑的眼睛看着她。   她的心一震。   不能再停留了,她闭了下眼,以她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腿很软,跑得也慢,但她真的不敢再停留了。   站在楼顶,十五层,足够了。   一步,两步……她已经感觉到楼底传来的风了,只要爬过这道水泥护拦,一了百了!   她撑住水泥护拦,好高……她的力气好微弱。   无比清晰的,她听见了哭声,婴儿的哭声,每一下都撕心裂肺。   她回头……没有人,整个天台空空的。   她继续攀爬,那哭声又真切的响起,她好象看见了那双她熟悉的眼睛,刚才还看着她的眼睛……她的小穆勒!   手和脚同时一软……她跳不下去!   孩子从她体内出来了,可是却与她纠缠的更紧!   她不忍心,她也不能丢下他……让她白天看见的每一张笑脸再蒙上忧郁痛苦的神色!   她虚弱无力地走回病房时,宁宁醒着,看她回来什么都没说。   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实在太短……她看向床里的小穆勒,他竟然笑了……才出生三天的孩子会笑?!   莫轻扬并不在房间里,过了一会儿他才从外边进来。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扶她躺回病床,奇怪……因为贴得很近,她听见他的心跳得很快。   “睡吧。”他说。   她安心地闭上眼,无论明天是苦是乐,她都不逃了,做了妈妈,她有了还债的勇气!不逃了……   这个孩子延续的不光是东旭的生命……更是她的!   莫轻扬看着她安睡的娇美小脸,泪水竟然涌出眼眶,他微微侧过头,不想被宁宁看见。   这个女人……活下来了!   刚才,他真的怕她往下跳!如果她真的跳了,就算他把她拉回来又有什么用?   如果这个孩子延续了她的生命……他就要用另一个孩子延续他和她的爱情!   只是时间问题,他有的是耐心,有的是爱! 30.爱,终结宿命   五年后   五岁的穆勒在后院摘了一把熟了的小西红柿,那是爸爸和他一起种的。   “哥,给我点。”三岁的承毅奶声奶气说,理直气壮的伸着小手。   “洗了再吃。”穆勒不为所动。   “哥……”承毅打算撒娇,穆勒抬眼看了看他。   “莫承毅,你的脸怎么了?”   承毅有点不好意思:“被打了。”   “嗯?你不是总说称霸小二班了吗?”穆勒皱眉,“谁啊?明天哥去替你报仇!”   “一个女孩。”   “看你那出息!被女孩打。”   莫轻扬下班回来,看见他们在后院就直接走过来了。   “爸,承毅被一个女孩打了。”穆勒很不屑地说。   莫轻扬脸色一凛,蹲下身看小儿子,“漂亮吗,那女孩?”   承毅胖嘟嘟的小脸竟然一红,“漂亮……”   莫轻扬叹气,“那就没办法了。男人总是要被漂亮的女人欺负的。你们看,我就总被你妈欺负。”他含笑看了眼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梓晴。   两个小家伙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爸爸,你和妈妈再给我们生个妹妹吧。”承毅期待地说。   “嗯,提议不错,为什么想要妹妹?”莫轻扬的笑容更深了些。   “我发现……”承毅假装深沉的说,“女孩子身上有股特别好闻的香味,哥身上就没有。”   莫轻扬皱眉,有点烦恼,“承毅啊,我真担心你将来要变成色鬼啊。”   “想要妹妹就要变成色鬼吗?”穆勒也担心了。“那我是不是也会变啊?”   “……”   “爸爸,什么是色鬼?”承毅单纯的问。   “就是只要漂亮女孩子就喜欢。”   穆勒这回放心了,“我不喜欢漂亮女孩子,我要漂亮女孩子喜欢我。”   莫轻扬和承毅绝望地羡慕他,还是这小子牛啊。   承毅挪着短腿跑过来拉梓晴的手,“妈妈,就算变色鬼,我也想要妹妹。你给我生个特别香的妹妹。”   梓晴忍不住一笑,低头看他,他就是搓圆摁扁的莫轻扬,太像了,两父子。   她抬头看大一号的承毅,在橙黄色的夕阳下,他抱起穆勒向她走过来了,脸上是她最喜欢的好看的,性感的笑容。   看着父子三人,她的心里只有幸福。   幸好当初没有跳下去……幸好她给了自己一个爱别人的机会。   幸福,总是给那些肯爱,敢爱,不吝惜付出爱的人的。   死亡,轮回都不能结束宿命,爱,却可以!   她拉起莫轻扬的手,“吃晚饭吧。”   爱……让所有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纠缠两世的孽缘就在笑容里化开了…… --------- 本书首发17K小说网,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