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逆妃   作者:煮水三杯   上卷   第一章 回京   “小美人儿,下来陪哥哥们玩耍一会儿吧……”两个地痞模样的青年在小巷的中间拦住了一个独自骑马而行的青衣少女,脸上涎笑着,口中流里流气的调戏。   少女勒着马缰,意外的挑起一边眉毛:“你们不认识我?”   两人嘿嘿笑:“马上就会认识了……妹妹长得这么水灵,一个人骑马在这种地方走多危险啊,快下马来,哥哥们带你去一个好玩儿的去处……”   少女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坏笑,大眼闪过狡黠,忽然收起右腿盘在马鞍上,右肘撑在右腿上支着下颌看着二人:“是什么好玩儿的去处啊?说来听听。”   两人邪笑对视了一眼,俱以为今天是遇见了个天真无知不闻世间险恶的娇娇女。其中一人便道:“告诉你吧,妹妹……那处金顶银墙,琉璃作窗,美酒不缺,美食随意……而且男的都像哥哥们这么帅,女的都像妹妹你这么水灵,每个人都穿着丝绸做的漂亮衣裳……”   少女饶有兴致的接嘴:“对啊,还配备鸨母一名打手十几个,要是光吃不做还附送鞭子一顿,是吧?”   两个流氓顿时脸上一怔。   少女笑嘻嘻:“你们说的是‘红月楼’吧?去过了,没意思,还有别的更好的建议吗?”   “你……你……”两个流氓结巴,脸上慢慢有些变色。   “没有了吗?那就失陪了。”少女放下右腿,右手一抖马缰,同时左手举起马鞭。   两个流氓眼见少女催马直向自己二人奔来,吓得急忙闪身向两旁躲避,可小巷就只有这么窄,能避到哪里去?眼前一花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得‘啪啪’两响,乌黑的马鞭已在他们身上各送了一鞭,少女骑马从他们中间跃过!   也不知那马鞭是什么做成,竟抽得人身上生疼!两个流氓犹在呲牙咧嘴的哀嚎,那青衣少女已策马疾驰而去,银铃般的笑声伴着急促的马蹄声传回:“记住本姑娘的样子,下次可别再找错对象了,呵呵呵……”   两个流氓靠在墙边惊魂未定的摸着自己被抽的肩背,一脸后怕的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背影,一人怔怔道:“那个人……难道是……”   另一人呆呆接口:“骆……骆云裳?”   二人对视,同时脸现惊恐——   说起骆家,在这西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其子孙三代都为葵达国将才而驻守西北边境,防御贾梭与凉鄍二小国对葵达的虎视眈眈已百多年之久。而葵达三代的国主也都对骆家的忠心耿耿极是信任,不仅让其代代都领将军衔而放心的将西北大局交给他们,同时对其的荣宠也甚是厚重。就说这一辈吧,当家之人为骆齐家,领上将军衔,这个位置在葵达再无二人。其子骆云广,领将军衔,以二一年纪也实在是算年轻的了。再有子侄白绍棠,虽才年十九,但也已是协将军衔。而骆家在西北已年深日久,实算得上是西北大家,但却从不仗势欺人,是颇得敬重的世家贵族。就只一样,让人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那便是:骆老上将军的亲女——骆云裳小姐是矣!   要说这骆云裳,年方十六,长相标致,若站在一处不动,任谁都要赞好个如画中人一般清雅的大家闺秀。但要说起那性格……就让人无法继续点头了。因为:三岁学识字,可称聪慧;六岁尝骑马,可称活泼;九岁,嫌‘云裳’太过娇柔而自改名‘云畅’,尚可称主我;十二岁,偷偷假扮小兵跟随父兄上战场‘看大场面’,也勉强能称之为勇气;但十五岁,女扮男装已不新鲜,并诱骗表兄带她去青楼‘见世面’才是新鲜的举动,这就有点儿……于是到了如今的十六岁,已成功的盛名在外而乏人问津。   就连自家人对其的评价也只一句话:无别的才能,只一张脸面尚能见人。   而这自改了名的骆大姑娘却将这些全不放在心上,照例在家中呆不住,每日只在市井与父兄的军营中厮混。三教九流,文人雅士都能举杯畅谈,闲逛于军中也能与军士们男女不分的玩些蹴鞠啊,摔跤的游戏。早些年父兄看不过,还时常管束劝其多在家看些书或是学些女子该学的东西,没想到这从静不下来看书的丫头却回了他们一句极有学问的话:吾生有崖,而知无崖,以有崖求无崖,殆哉矣!当场回得两人一怔,她却已又拿起马鞭跳上马背和人玩儿马球去了……   父兄管不过,只得算了。又怕其再假扮成小兵的模样混入战场终会遇到危险,便只得常常在上战场时也将其带在身边,但严令只许看不许动,以防累及他人。骆大姑娘在这种时候自然是听话的,但有一次在看到敌方一小兵正趁乱瞄准了骆齐家后背准备施放冷箭时,就把父兄的什么嘱咐都忘了,率先一箭先射了过去,本只是想吓退对方的,却急中激发了潜能将那小兵的脖颈射了个对穿!   骆云畅虽说不是第一次到战场,假扮小兵也有好几回了,但这却是第一次杀了人。回去之后便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无法睡得踏实、吃得安然,也大半月不曾出得家门一步。骆齐家见此情形便也不好再责备女儿,倒还叫儿子好生开解以免骆云畅心中留下阴影。   虽骆云畅自此再不跟随父兄去战场,但‘骆家女将’的名声却在市井间很快传开,并且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夸张,最后说得骆云畅简直就是一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女煞星一般!   前语加上后言,骆云畅正式名扬西北,也正式荣登不能娶的十大女子之榜首!   如此恶名在外,试问那两个流氓又怎能不怕?   骆府的大门外车马齐备,下人们犹在进进出出的搬运着东西,好不繁忙。骆云畅急跳下马背,脆声唤住门口那个正要跨进门去的蓝色身影:“表哥!”   白绍棠回头,俊眉朗目,极是精神:“畅儿……出门去了?”   骆云畅轻快的几步跑到白绍棠面前:“嗯,去和一些老朋友们道个别。虽然走得匆忙,但说一声还是要的。”   白绍棠便笑道:“半年而已,他们不会忘了你这个淘气鬼的。”   骆云畅淘气的笑:“就是忘了,等我回来也会让他们立即再想起我来的!”   白绍棠失笑,轻刮骆云畅鼻梁。   骆云畅嘻嘻一笑偏头躲开:“我们进去吧,不然我哥又该念我了。”刚转身朝大门还未迈步却被白绍棠拉住了手腕,骆云畅奇怪的回头。   白绍棠说:“等等,畅儿……我有话说。”   骆云畅奇怪:“什么话?”   “关于半年前我提起的那件事……”   “哦……”   “此次畅儿你随姨夫回京面圣,要是京中别的男子……”   “什么?”骆云畅没听明白,“表哥,你为什么今天吞吞吐吐的?你到底想跟畅儿说什么?”   白绍棠有些尴尬,看了骆云畅清亮的眼睛一眼偏开了头:“我是说……要是畅儿你在京中认识了别的男子,可不要忘了我。”   骆云畅一愣,看着白绍棠。   白绍棠躲开骆云畅眼睛继续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表哥……”   “这次畅儿要离开西北,虽说只是半年时间,但是我心里却有些不安,总觉得畅儿会一去不回似的……如果畅儿被京中的人家提亲就此留在京城,那我……”   “表哥,”骆云畅笑了,“你想太多了。我的恶名早已在外,就是京城的人只怕也是避之不及的……如今除了表哥你肯要我,又怎可能入得京城那些人的眼呢?”   “畅儿你的意思是?”白绍棠一喜看着骆云畅。   “半年后我就回来了。”骆云畅并不直接回答白绍棠,又转身往大门内走,“我们还是进去吧……”   “畅儿!”白绍棠又拉住骆云畅左手,“这个你拿着……”快速塞了一个东西进骆云畅手心,然后放开手转身先进了大门。   骆云畅看着白绍棠有些发红的耳根,站着发愣了半响才低头看手上的东西——翠绿的麒麟玉佩,从记事起就见白绍棠挂在腰带上的东西。想了一想,还是收入袖中。   ……   从和父兄一起踏上回京的路途,骆云畅就常常把麒麟玉佩拿在手中把玩,一日偶然被其兄骆云广看见:“咦?这不是绍棠的玉佩吗?怎么在你这里?”   “哦,表哥给我的……”骆云畅心不在焉的回答。   “哦?绍棠给你的?”骆云广挑眉,“平常让他借我看看都不肯,宝贝得什么似的从不离身,竟然送你了?”   “嗯……”   见自己妹子好似还在发呆的样子,骆云广脸上浮起坏笑来:“在想绍棠?你们该不会……”   骆云畅回过神来,瞪了骆云广一眼:“哥哥,你别瞎起哄好不好?要是被爹听见了他可是会当真的!”   骆云广一愣:“怎么?不是吗?”   骆云畅收起玉佩:“回京路途遥远,表哥只是借我做护身符而已,你就别想太多了!你妹妹我还指着哥哥养我一辈子呢!”   骆云广大惊:“什么!?我不要!”   骆云畅直瞪骆云广:“我偏要!”   骆云广苦着脸:“你该不会是早有预谋吧?”   骆云畅嬉笑:“猜对啦,呵呵呵……”   “你——”   二人正在笑闹,前方传来骆齐家威严的声音:“你们两个,别再闹了。天黑之前要赶到驿站,快点儿跟上。”   “是——”骆云畅欢声回答,立即策马往前奔去。   骆云广看着骆云畅背影,微笑的摇头叹气,遂也催马跟上。   第二章 面圣!   等进了京城地界,骆云畅便改骑马而坐进了马车。   倒不是她自己有此自觉,而是父兄都说她骑马进京城未免太惊世骇俗,还是低调些好。骆云畅自己想想也是,这京城可不比西北,毕竟是天子脚下,自己又怎可随性而为?于是倒也听话的坐进了马车,一路只透过窗户看京城的繁华。   却说父兄送了她回骆家在京城的府邸之后便脚不沾地的进宫面圣去了,骆云畅自在这还是第一次来的据说是骆家的祖宅四处转悠查看,倒也不觉无聊。只是晚间到父兄从皇宫回来,便对她说皇上命她也参加明日在皇宫举行的接风晚宴。   见父兄脸上都似有忧色,骆云畅倒是玩笑的想:莫不是自己的恶名都传进皇宫去了不成?皇上是想看看她这个稀有动物到底长什么样儿吧?   第二日由丫头们将自己打扮整齐了,自己在镜中看了看,又拿起笔来蘸了淡红的颜料在眉心细细勾出一朵西北常见的芙蓉花来,顿时给那本就美丽的容颜又凭添了一抹娇柔,看得身后的两个丫头都是眼前一亮。   见自己父兄初见之时都是眼中赞赏,骆云畅更是信心倍增,等到面见天子时,便按照宫中的规矩向高高在上的当朝天子——葵于泓大行跪拜叩头之礼:“平女骆云裳叩见皇上!”   黄袍加身的中年人坐在龙椅不怒而威,颇好奇的目视阶下跪伏着的年轻女子:“抬起头来。”   骆云畅慢慢直起身体,微笑抬眼看向葵于泓的脸面。   葵于泓眼睛一亮,看了骆云畅片刻,大笑:“好好好,好个水灵的姑娘……朕听说……你在战场上百步穿杨救了你的父亲?”   “回皇上的话,谬传而已……平女不通武艺,又何来百步穿杨之说呢?”   “哦?”葵于泓奇道,“那偷袭者不是你杀的?”   “是平女杀的……平女当时只是救父心切,未及思虑便将箭矢射了出去,原也没料到能射中的。平女胆大妄为私扮小兵扰乱战场,还请皇上治罪。”骆云裳再次叩下头去。   “哈哈哈,”葵于泓似乎心情很好,“身为女子竟假扮男子上到战场,原该治罪,但念你救了朕的上将军,朕就恕你无罪。但是……下不为例。”   “是,平女谨遵圣谕。”   “好了,起来吧……朕还有话问你。”   “是。”骆云裳起身,婷婷站在阶下,并无怯意。   葵于泓眼中再次闪过赞赏,微笑问道:“朕听说……你以‘吾生有崖,而知无崖,以有崖求无崖,殆哉矣’之语而拒绝读书和女学?”   此话一出,不仅骆家父子,很多在堂的人都是脸色微变。   骆云裳垂目一想——他们远在西北的一句私下里的顽话皇上竟然都知道吗?果然是他葵家的天下吗?监视竟是无处不在?现在他当堂问自己这些闲话又是为什么呢?警告吗?提醒吗?就是要他们知道他们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吗?眼角扫视了父兄的方向一眼,骆云畅处变不惊的微笑回答:“回皇上的话,那只是平女的一句顽话而已……平女自知慵懒无才,学也是白搭,所以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让皇上见笑了。”   “哦?朕可不以为慵懒无才的人能说出这么有学问的话……好,朕就来考一考你。”葵于泓想了想,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可否替朕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骆家父子闻言,顿时便紧张了脸色:自己家的人自己还不知道吗?骆云畅旁的是知道不少,但要说书本上的知识,那她恐怕就连十岁的小娃儿都比不上了!要是她也跟市井那些半通不通的假文人一般只按字面字解释,那可就要糟了!而,问这样的问题,皇上这个用心……当真难说啊!   父子二人默默站在一旁,眼睛忍不住看向骆云畅,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骆云畅不是没看到父兄的紧张,可……这句话应该是出自《道德经》吧?还好听结交之友人谈到过!微笑抬脸看向葵于泓:“天地不情感用事,对万物一视同仁,圣人不情感用事,对百姓一视同仁……不知平女答得对不对?”   葵于泓顿时朗声大笑:“好好好……骆老将军,得女如此,你有福啊!哈哈哈哈……朕喜欢这丫头!赏!”   骆家父子一颗心刚落回肚子里,连忙又跪下叩头谢恩。   骆云畅自然也同父兄一起跪下,不卑不亢道:“平女谢皇上赞赏,谢皇上赏!”   一句话把葵于泓的赞赏摆在奖赏之前,又是让葵于泓不住呵呵笑,似是心情极好。   正在一片和乐的气氛,忽然殿外一声“烈王爷到!”的高呼顿时让殿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便都转向了大殿的门口。   骆云畅向一旁轻退了一步然后微微侧身,也向门口看去,心就在想:好大的架子啊!竟然敢比皇上还来得晚?我今天就要看看了,当朝这个让所有人都惧怕的‘烈王爷’到底是怎么个三头六臂法!   不多时,一袭紫红衣袍的伟岸男人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   骆云畅不得不说这‘烈王爷’生得十分好看……与皇上有三分相似,但却比已中年的葵于泓更有气质与气场!年约二五,鬓发稍乱显着狂放,沉静的黑眸却又内敛而隐忍!紫红衣袍上绣着金龙,腰束玉带,脚蹬金靴!除此之外并无别的夸张装饰!   骆云畅不禁有些失望:原以为他会更加张狂一些的……   转眼男子已在阶下站立行礼:“臣弟叩见皇上。臣弟因身体微恙来迟,请皇上恕罪。”   骆云畅不禁暗暗在心中挑眉:微恙?在皇帝面前这么光明正大的睁眼说瞎话……呵呵,狂得可以啊!   而龙椅上的葵于泓却已温和的玩笑道:“无妨,烈王爷身体抱恙还来参加接风宴,稍迟片刻骆老将军也不会怪罪的……”   骆云畅听得顿时心下偷笑:骆老将军不会怪罪?嘿!这才叫一山还有一山高啊!长见识了!   只听得骆齐家在旁连称不敢,骆云畅面上不动声色却心里直叫好戏精彩请继续,哪知却突然闻得葵于泓提到自己的名字——   “烈王爷……这位是骆老将军的千金骆云裳。”   骆云畅没时间去想葵于泓为什么突然向葵于烈提起自己,忙面向葵于烈跪叩下去:“平女参见王爷。”   葵于烈正眼也没有一个,冷淡回应:“免礼。”   骆云畅起身又垂目站着,心里却是不住偷笑:冰山吗?个性!   葵于泓微笑道:“既然人已经来齐,大家就都入座吧。”   众臣纷纷告罪入席,按照各自品级坐了。左文右武,那烈王爷自是位列右边的第一席,之下便是上将军的骆齐家,再然后是将军骆云广,骆云畅自是挨着自己兄长坐了,其他便不再赘言。   席间自有歌舞笙乐营造气氛,也有众臣的闲语笑谈,当然还有葵于泓不时的插话点缀,就只有那葵于烈一句话不说只不时喝酒吃菜,像个闷葫芦!   骆云畅过了那个新鲜劲儿,很快就觉得无聊瞌睡起来。忍哈欠忍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就盼着这宴会能快一些结束。可是眼见席间众人酒热渐酣兴致越来越高昂,骆云畅只能无奈的直掐自己大腿。可是睡魔终于还是占了上风,骆云畅开始眼皮子打架,就在意识正变得模糊之际,却再次忽闻葵于泓口中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骆云畅顿时一下惊醒过来,就听得葵于泓似正在对葵于烈说——   “先前烈王爷还没到的时候朕正在与骆老将军的千金闲谈,朕发现此女不仅容貌秀丽也极是聪慧……”   “既然皇上这么说,那定然就是了。”   “烈王爷觉得呢?”   “嗯,臣弟也认为上将军的千金很美。”   屁!我敢说你连正眼都没看过我一眼!骆云畅立即在心里大呼,顿时来了精神,还以为这兄弟两人的再一次交锋又要开始,却不料葵于泓忽然调转了矛头向自己的父亲问话——   “上将军,令千金今年已十六了吧?”   “是,小女将届十七却还这般顽劣,老臣惭愧……”   “诶,女孩儿有些精气神是好事,可定亲了?”   骆齐家一愣,回答:“尚无……”   骆云畅顿时心叫不妙,果然立即就听得那葵于泓说道:“正好朕这皇弟也尚无妻室,朕瞧着他二人甚觉合适,不若今日就由朕来做了这个媒上将军以为如何?”   第三章 赐婚?   骆齐家、骆云广、骆云畅三人齐齐变色,殿上除了笙乐之声群臣也立即安静了下来。   骆齐家面带难色:“这……”   葵于泓笑得温和:“上将军可是舍不得将宝贝女儿嫁与我葵家?”   骆齐家顿时面如土色。   葵于泓再道:“上将军?”   骆齐家离座下跪:“老臣谢皇上厚爱,只是……小女自幼顽劣,怕是不能好好服侍王爷,难当王妃之重责……”   “诶,女孩儿家嫁人之前骄横些也是正常,待嫁人之后便自会知道分寸。朕看他二人很合适,莫非上将军是信不过朕的眼光?”葵于泓依然笑得温和,甚至眼睛里都看不出一丝不悦,但不知怎么,就是让人忍不住心头发寒。   骆齐家垂脸不敢再言。   葵于泓便又转脸向葵于烈问道:“烈王爷觉得如何?”   葵于烈脸上没有表情,好像事不关己一般冷淡的回应:“皇上美意臣弟十分感激,若是上将军愿意,臣弟自当领受。”   骆云畅顿时心头一震全身发寒,脑中茫茫一片无法思考,只觉葵于烈冷漠的言语比之葵于泓的笑里藏刀更让人心生恐惧——这个男人已经处死过十二个女人了!哪一个又不是葵于泓亲自赐婚的?虽然没有人敢说出口来,但葵达国的葵于烈王爷不近女色却已不是个秘密!虽然没有人清楚个中的详细……但这五年来,葵于泓不断往葵于烈身边送女人,葵于烈虽然嘴上从不拒绝,但每一个新娘都活不过三天,每一个都是在第三天的早上被葵于烈一刀砍死在新房!而经过来收尸的新娘的亲人们证实:她们都还是完璧之身!   既然不想要就拒绝好了!如果是因为不敢违抗皇命,那又为什么敢一再亲手杀死那些皇上钦赐的女人呢?   那根本就是他两兄弟的博弈——葵于烈才是皇后所生之子,若按传嫡不传长之古例,葵于烈才该是当今的皇上!而葵于泓是妃子所生,只是因为先皇将逝世时葵于烈还是个稚龄之子无以担大任,才无奈将皇位传与他这个长子的!而这么多年以来,葵于泓明面上虽然表现得极是重视这唯一的兄弟亲情,但其实只是忌惮于葵于烈手中的军权才一直不敢动他!又怕他常在京中会势力更加坐大,所以常年将他外派出去打仗,不是镇压国中叛乱就是对抗边境外敌!   没有人怀疑这之中定然还有葵于泓的不良用心——即便再勇猛的将领也不可能真的战无不胜,战场之上又刀剑无眼,要是葵于烈在战场上受个什么伤更甚者丢了性命,那可就是老天帮了他大忙了!   而六年前葵于烈第一次领兵征战的那时候是有一个王妃也有一个儿子的,在葵于烈兵败失踪之后,葵于泓便以抚恤为由将自己不足两岁的侄子接进了皇宫代为抚养。可是不过三月,就传出了王爷世子因染上了伤寒而夭折的消息。葵于烈的王妃因伤心过度,不久也病死了。   岂料又过了四个多月,葵于烈在北面边境被找到,据传是兵败时被俘,因为和小兵换了衣裳才逃过一死。在凉鄍国做了半年的苦力才终于瞅准了一个机会逃了出来,又辗转一月多才到了葵达国的边境。   回到自己王府的葵于烈,面对的早已是物是人非。葵于泓亲到王府向自己的弟弟道歉,说是因自己的失职才导致了世子的年幼夭折以及王妃的伤心过世。为表歉意,一个月之后葵于泓给葵于烈赐婚,将丞相之女赐予葵于烈为妃。   众人都以为葵于烈会就此隐忍过去,岂料三日之后却传来新王妃被弑杀的消息,而动手之人,竟然就是葵于烈本人。   众人又都以为葵于泓会大发雷霆,至少也会给丞相一个说法儿。可是让人再次没想到的是,葵于泓竟然轻描淡写的说没有给葵于烈送去一个满意的王妃是自己的过错,还请弟弟能原谅自己的粗心,下次一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   兄弟之间的拉锯战就此开始。无论葵于泓给葵于烈送去什么样的女人,葵于烈都会像头一次一样的将之弑杀。而无论葵于烈怎么再再落葵于泓的面子,葵于泓也仍旧不停的给葵于烈赐婚。于是这五年以来,烈王爷几乎每半年不到就要当一次新郎。而对于朝廷群臣来说,每到那时便是一个灾难,谁家不幸被点中,就得牺牲掉一个女儿。   即便说在这时代女孩儿不被看重,但好歹也是娘生爹养的亲骨肉不是,谁又愿意送去领死?   可是这种情况他们又该怨谁呢?该怨葵于烈的残忍?还是葵于泓的冷酷?说到底葵于烈也是一个受害者,谁不怀疑世子的死因?而现在葵于泓这样不断送女人给葵于烈又到底是什么用心呢?真的是道歉的弥补?还是根本就想一再折磨葵于烈的内心?   即便众臣对兄弟俩拿别人女儿的性命来互相对抗的行为充满了怨恨,但又能如何呢?这里是葵达国,是他们葵家的天下,而他们这些臣子说穿了都只是他葵家的奴才而已,他们敢说个‘不’字吗?他们有那个力量反抗吗?   想不到今日葵于泓竟然点到了骆家,那个百多年来都忠心守卫西北的骆家……可见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人是真正重要而不能牺牲的!当真是……好一颗冷漠的帝王之心啊!   众臣以往对骆家虽各自有各自的看法,但此时不免都满怀同情的看着那跪在阶下头发花白的老将军。   而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骆齐家又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一脸木讷的叩下头去:“老臣……遵旨,谢皇上隆恩。”   听得身旁骆云广将拳头捏得吱吱响,骆云畅默默伸出右手去覆在骆云广左拳上,拉着他一同起身离座,然后又一起跪到骆齐家身后向葵于泓叩头谢恩。   接风宴的气氛顿时变了,喜宴?丧宴?   只是主角没变,仍是他骆家……   ……   回到府邸的骆家父子女三人在骆齐家的书房内默默而坐。   下人们不知缘故,俱是不敢多言,静静送上茶水之后便又静静退出。   骆齐家一直低头沉思。   骆云广偷眼看了骆云畅几次,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骆齐家抬头:“畅儿,此事或还有转机。”   兄妹两人同时一愣转头看向骆齐家。   骆齐家便看着二人道:“一直以来,大家都相信烈王爷是兵败被俘后被当成小兵在凉鄍劳役了半年之后才逃回了葵达的……”   骆云广顿时又是一愣:“难道不是吗?”   骆齐家缓缓摇头,老眼闪着阴沉。   兄妹两人对视了一眼。   骆云广急道:“那?”   骆齐家看向两人的眼睛:“这件事是机密,连皇上都不知道,知道的就只有当时在边境找到烈王爷的几个人、一个军医和为父。而现在还活着的,就只有为父一人了。”   “难道是烈王爷……?”骆云广插话。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父接下来要告诉你们的事。”骆齐家看向骆云畅的眼睛,“你知道凉鄍国当今的国主是个女王吧?”   “知道,女王夕颜。”骆云畅点头。   “嗯,那么你知道夕颜女王有一个专用的图腾吗?”   骆云畅又点头:“我知道,其代表图腾是一只金色的火鸟。”   骆齐家紧盯住女儿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在烈王爷的左胸上,有一个那样的刻印。”   骆云畅顿时怔住,隐隐猜测父亲话中的含义。   骆云广率先说出了心中的猜测:“一般的俘虏身上是不会刻上女王的刻印的吧?烈王爷身上有那个刻印,难道……”   骆云畅没有看向自己的兄长,清澈的大眼直端端看着骆齐家深刻的老眼:“爹想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葵于烈这许多年来不近女色的原因……不只是为了与皇上相抗,他的身体……?”   骆齐家慢慢点头。   骆云畅又愣了半响,蓦地脸红:“爹的意思……是要我学那个女人吗?”   骆齐家表情没有变化:“说实话……这件事为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如果不试一试,畅儿你就只能跟以前的那些女孩儿们一样下场……畅儿,你想活下来吧?”   骆云畅又是一怔,然后缓缓垂下双目轻叹低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第四章 我给你三个晚上   婚礼在一个月之后就举行了,那天正好也是骆云畅十七岁的生日。虽然门口大红灯笼高挂,但将军府的人看起来不像是送嫁,倒像是送殡。   按葵达国的风俗婚礼都在晚上举行,骆云畅在傍晚给自己父亲和兄长拜别时心里只念:只怕这是最后一面了……上了花轿也没有真实的感觉,只觉一切都像是在梦中一般的不真实。恍恍惚惚,如何被喜娘扶着进门,如何与葵于烈拜天地,甚至如何被送入洞房,这些都像不曾经历般没有留下丝毫的印象……直到面前的红巾忽然被揭开,一张好看但冷漠的脸孔出现在眼前,才让骆云畅唤回了神思。   骆云畅清澈的大眼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站在面前的葵于烈的脸。   没想到我会死在这个男人的手上。这是骆云畅想起的第一件事。   一定是以前总抱着看戏的心态听着关于这个烈王爷的事情,所以现在遭报应了。这是骆云畅想到的第二件事。   好可惜,我还这么年轻……这是骆云畅想到的第三件事。   “看够了吗?”冷冷的声音传来。   骆云畅这才想起要移开眼睛,又慌忙从床边站起身来向葵于烈跪下行礼:“妾身参见王爷。”   葵于烈冷冷看着骆云畅低垂的脸:“起来。”   “谢王爷。”骆云畅站起来,垂着脸不敢动,等着葵于烈发话。   “我给你三个晚上,如果你能让我对你有兴趣,我就不杀你。”   骆云畅抬头,诧异看向葵于烈。   葵于烈再扫了骆云畅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房间。   呃!?他走了?他就这样走了!?   骆云畅愣在原地,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他这也叫【我给你三个晚上】!?他人都不留下,那她要怎么去让他【有兴趣】啊!?   葵于烈——你这个混蛋!混蛋!!   尽管将葵于烈不住的在心里咒骂了将近半个晚上,但照例再大的怒气都挡不住骆云畅的睡魔,骆云畅还是自己爬上了大红的喜床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自有婢女来服侍她穿衣梳洗打扮吃饭,也陪着她在王府后院到处走走看看,就是不准去前院。   骆云畅忍不住又在心里咒骂葵于烈——人都不让见,就是铁了心的要杀我是吧?   好歹至晚间葵于烈终于又在新房现身,只说了几个字:“你还有两晚时间。”然后就又转身打算走。   骆云畅追上一步,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你不许走!”   葵于烈身形一顿,转回身,颇意外的眯眼看向骆云畅:“你刚才说什么?”   骆云畅一惊,心头突突。却是压制不住心里的不甘,大着胆子说道:“……你说给我三个晚上的时间,可是你都不留在这里……这样不公平吧?”   葵于烈挑眉。   骆云畅以为自己在那双冷漠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不过,是讥讽的笑。   “如果我留下来,你准备怎么样?”   骆云畅一愣。   葵于烈再扫了骆云畅一眼,冷冷转身离开。   骆云畅狠狠咬牙——混蛋!逼我是吧?明晚我就叫你好看!   于是到了第三晚,骆云畅抢在葵于烈说话之前就先对他说:“王爷能稍留片刻吗?”   葵于烈轻轻挑眉看骆云畅。   骆云畅走到桌边,指着桌上的一桌酒菜:“既然明早妾身就要死了,王爷不介意跟妾身喝杯送行酒吧?”   “你以为你能把本王灌醉?”   “难道王爷的酒量只有一杯?”骆云畅轻笑,一手执起桌上的白瓷酒壶将桌上的两个空酒杯斟满,自己端起了其中一杯向葵于烈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举着空酒杯向葵于烈浅笑道:“要是王爷怀疑妾身的酒有问题,妾身先饮下的这一杯是否已够让王爷放心了呢?”   葵于烈扫了骆云畅一眼,走到桌边。   骆云畅微笑,拿起酒壶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斟满,然后举杯向葵于烈:“王爷请。”   葵于烈忍不住再看了骆云畅一眼,然后端起了桌上的另一杯酒。   骆云畅依旧笑意浅浅,再次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葵于烈将酒杯送到嘴边,也一口饮下。   见葵于烈将酒杯放在桌上然后转身,骆云畅轻轻行礼:“妾身祝王爷福寿安康。”   话音刚落,葵于烈也才刚走了一步,忽然身形晃了一晃,赶忙半转身一手支住桌面。   骆云畅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葵于烈,悄悄后退了两步。   葵于烈右手支着桌面,左手撑住额头,皱眉向骆云畅转过头来,费力道:“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王爷放心,不是毒药,只是安眠药而已……妾身听说,只要用量合适,就可使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而又不至昏睡。”   “安眠药?你要干什么?为什么……你没事?”   “妾身没事是因为妾身的身体对酒类敏感,不论吃下任何药,只要是饮了酒,就会延缓药效的发作……妾身以为这种小事不用特意告诉王爷的,难道是妾身做错了?”骆云畅忽然嘻嘻笑。   葵于烈看骆云畅的脸,见那笑意盈盈的脸上已是桃花般鲜艳,眼中也是神采熠熠的淘气神情。葵于烈顿时知道——她醉了,原来只有一杯酒量的人是她。   葵于烈身体又是一晃正要跌倒,骆云畅连忙上前将葵于烈扶住,将葵于烈一边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然后拽着他往喜床的方向走。   葵于烈觉得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神智也越来越不清醒,只能由着骆云畅将自己往床边带:“……你要干什么?”   骆云畅正在心里抱怨葵于烈太沉,闻言便不正经的笑答道:“我要干什么?王爷猜呢?既然今晚已是我们夫妻的最后一晚,妾身又怎么能不珍惜呢?呵呵……妾身今晚是不会放过王爷的……”   葵于烈倒在了喜床上。   骆云畅脱下葵于烈的鞋,自己也脱鞋上床,然后就不客气的解葵于烈的衣扣。   葵于烈盯着骆云畅微红的脸,皱眉:“住手……你给本王住手!不然……”   骆云畅手下不停:“不然什么?杀了我?那是明早的事,王爷今晚就从了我吧……”说完这话骆云畅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嘻嘻……这句话听起来真有趣!   葵于烈皱眉看着那个显然是真的醉了的女子,看着她将他的衣裳一件件脱光,在看到他左胸口的纹身时愣了一下,然后纤手轻轻抚上那个纹身,呐呐自语:“真好看……”接着又回过神来继续将他下半身的衣物也脱掉,最后只剩下一条亵裤。   葵于烈以为骆云畅接下来会脱掉她自己的衣服,因为她这么做无疑是想诱惑他,可是……这个女人却忽然向自己靠过来,然后抱住自己的胸部位置费力的向上拖了拖,似在将自己在床上摆正。接着,‘刺啦’一响,她忽然撕开了自己身上的裙裾……   骆云畅拿着从自己衣裙上撕下来的长长破布条,忽然抓住葵于烈的左手腕用布条绑住然后拉紧再绑在左边的床柱上。   葵于烈脸现惊讶:“你干什么?”   骆云畅回头,对葵于烈妩媚的笑:“你猜……”   葵于烈冷道:“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有用的,别再垂死挣扎了。”   骆云畅低头又撕自己的裙裾,一面回答葵于烈:“妾身没有垂死挣扎啊……王爷看不出来妾身这是在报复吗?既然妾身已经注定要做你们兄弟争斗的牺牲品了,难道不应该在临死之前替自己小小报仇一下吗?啊……我知道了,王爷还以为妾身是要勾引王爷吗?嘻嘻……”   骆云畅一面绑住葵于烈另一只手,一面笑嘻嘻的继续:“对不起哦,王爷……因为妾身以前还没给别人下过药,所以不确定那药量会持续多久……妾身可不想半途就被王爷跳起来掐死,所以妾身只能绑住王爷了。”   继续又撕裙裾将葵于烈的双脚脚踝也分开绑住,骆云畅絮絮叨叨:“王爷……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哎,你要不是王爷,没准儿我真的会喜欢你呢……”   葵于烈只是盯着骆云畅,冷着一张脸没说话。   骆云畅终于绑好了葵于烈,忽然上前在葵于烈胸口趴下,脸对着脸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葵于烈威胁的看着骆云畅近在咫尺的脸:“本王再次警告你,马上放开本王,不然等本王唤人来你可就活不到明天早上了!”   骆云畅撑着脸:“唤人来?王爷不是吩咐这后院入夜以后不准有人吗?而且就算有人,王爷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看见……”   第五章 虐   葵于烈皱眉,盯着骆云畅坏笑的脸。   骆云畅对着葵于烈眼神不善的眼睛嘻嘻的笑,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条汗巾,然后不等葵于烈诧异就蒙在了葵于烈的眼睛上,并在脑后打上结。   葵于烈的声音中有着吃惊:“你干什么!?”   骆云畅在葵于烈的下巴上香了一口:“乖,别怕。”   葵于烈似是一惊:“你——”   骆云畅已离开葵于烈跳下床去:“啊,忙了半天,好热……”   葵于烈听见衣服的悉悉索索声,大概那个女人是在脱衣服,然后便是安静了半天。葵于烈不禁有种异样的感觉,正想再次开口警告她放人,空气中忽然传来诡异的一响——咻!   葵于烈心里一颤,皮肤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似乎比他的大脑更先意识到那是什么发出的声音!舌头好似梗在了喉间,葵于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胸腔中的心脏跳得激烈,呼吸顿时不稳!葵于烈无法分辨自己的内心到底是在害怕还是在期待,只觉那接下来的静默仿佛是一辈子那么长……直到‘啪!’的一声脆响,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葵于烈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是期待和渴望着这种疼痛的!   而那个始作俑者也没有让他的身体失望,一鞭又一鞭毫不留情的抽打在他的身体上——   葵于烈忍不住双手拽紧了手旁的布条,咬紧牙关想要压抑住心中那股极力想要冲破出来的兴奋与愉悦!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那孤独了快六年的身体和灵魂竟然会是这样的干涸和渴望……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发出声音的时候,鞭打却突然停止了!   葵于烈为自己心中的那股失落感到羞耻,可是还来不及等他对自己感到厌恶,先前被鞭子抽打过的某个地方突然传来一下被烫到的疼痛感——顿时让他的身体猛的一颤,愉悦的呻吟也从口中发出,同时身体的某个部位瞬间被唤醒!!   该死!这个女人——   葵于烈意识到骆云畅是在将滚烫的蜡油不断滴在他的身上,他也很明白这样不对劲,但是他已经阻止不了自己身体的愉悦和渴望了!急促的喘息着,骆云畅每在他的身体上滴下一滴蜡油,就让他呻吟出声并身体也跟着颤抖!   当感觉自己的亵裤被退下,有一双温暖而柔嫩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身体,葵于烈忍不住全身一抖!低哑的道:“把布条松开……”   前方传来轻柔的回答:“不行哦……”   那双小手上的动作让葵于烈忍不住全身紧绷:“放开我……”   动作没有停,前方再次传来回答:“王爷说过,只要我能让你有兴趣,你就不杀我……那,王爷……现在这样算吗?”   “……”   骆云畅加快了动作:“王爷?”   “……算。”   “王爷说话可要算话。”   葵于烈忽然感觉自己被一团温暖和湿润包裹,那种愉悦感让他的小腹迅速变得火热……   …………   ……   意识不太清醒的感到有一双小手在仔细的逐一揭去他身上的蜡迹,然后又用热毛巾仔细的给他擦净身体,接着还是那双小手轻轻抹过他身上每一道鞭痕似在涂药……最后眼前的汗巾被取下,一张有些羞涩有些疲累的清丽容颜出现在眼前:“……我给你松绑,但是你不能打我?”   看见那轻轻的颔首,骆云畅这才去将葵于烈的四肢一一解开。   葵于烈看到骆云畅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红色纱衣,曲线毕露……松开他之后就将被子先扯过来给他盖在身上,然后将布条啊鞭子啊一类全部塞进床底下,接着打着哈欠也钻进被子来。不客气的伸过胳膊来将自己胸膛搂住,然后就将头枕在自己肩头闭上了眼睛,还模糊道:“酒劲儿过了……药效好像开始发作了,如果你要打我也先让我睡醒了再说,谢谢……”   葵于烈没精神去细听骆云畅的话,因为他比骆云畅更快跌入了梦境……而且他不知道,他轻轻呢喃出的两个字“夕颜……”让身边的女子诧异得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   …………   好梦正酣,忽然一下被人从床上踹落!身上裹着被子还好,后脑却在地上磕得生疼!骆云畅顿时从地上坐起,朝着床上那个始作俑者吼道:“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坐在床上,看骆云畅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蝼蚁:“睡觉?敢对本王挥鞭子的人还能有脑袋睡觉?”   骆云畅一惊顿时清醒了过来,看到男人裸露的上半身上还有着淡红的鞭痕,脑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昨晚的情景来……简直太……邪恶了!骆云畅红了脸!   男人下床来,在骆云畅面前站定,冷漠盯着脸红低头的骆云畅的头顶:“给本王抬起头来。”   骆云畅对这种命令的语气很是不爽,咬着唇抬起头。   男人还是冷冷的盯着骆云畅的脸,半响,忽然一手卡住骆云畅的脖子就将她提了起来!   “呜……”骆云畅心头大惊的同时忍不住挣扎,双手掰不开那五指关,右手尖利的指甲就在那粗壮的小臂上用力一划!   男人吃痛松开了手,骆云畅跌在了地上。   “咳……咳咳……你不是说只要我能让你有兴趣你就不杀我的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骆云畅揉着脖颈跪坐在地上,冲着男人大喊。   男人皱眉从右臂的血痕上看向地上狼狈的女人——黑发柔亮,人比花娇,脖颈处的雪白皮肤上红红的指痕……身上只穿着昨晚那件水红的轻纱,因为刚才的那些动作腰上的带子已经松开,露出了半个酥胸……   这边骆云畅等了半天不见男人回答也不见有任何动作,不由奇怪的看向男人的脸,然后顺着男人的眼睛,低头看到了自己的春光外泄!本能的就想抓起地上的被子包住身体,却在手已经抓住被子的瞬间改变了主意——如果昨晚的事还不够让他放她一马的话,那么现在呢?他会不会对她感兴趣呢?   骆云畅放下了手上的被子,就保持原状的继续跪坐在地上,看着男人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中神色复杂,似乎有着肃杀又有着犹豫,更似乎还有一点儿不自在。   骆云畅正觉得奇怪,忽然晃眼看见男人穿着亵裤的小腹部似有不妥……骆云畅一愣,然后就反应过来。偷偷看了男人的脸一眼:他真的对她有反应了?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杀她吗?   不见男人动作,骆云畅轻轻跪直了身体,然后小心伸出左手向男人的身体——刚刚接触到男人的侧腰,男人全身一颤!皱起了眉头低头看着她,眼中似有嫌恶,却又没有推开她!   骆云畅再次偷偷看了男人一眼,然后胆子慢慢变大,左手在男人腰背部抚摸了半响之后,就轻轻地拉开了男人的裤带……   看着眼前的雄壮,骆云畅心里犹豫了一下,随即又在心里发狠的想道:反正都替他做过一次了,那再做一次又有什么关系?现在能保住命才最重要!   心里发着恨,就红着脸用右手将男人握住。感觉手中的温度迅速变高,骆云畅咬咬嘴唇,然后轻轻动起了右手。   男人身体一阵轻颤,却是站着没动。   骆云畅跪在男人身前,委实觉得这场景简直猥亵淫靡至极,想不到自己堂堂骆家大小姐竟然要为了保命而给一个臭男人做这种事!真是想不通这种事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为什么自己的动作会让这个男人闭着眼的冷酷脸上再次浮现出昨晚那样的欲望之色?   左手感觉男人的整个小腹都在发热,骆云畅动着右手犹豫:要像昨晚那样做吗?可是昨晚她是借着酒劲儿才能做出那些事的,现在早已经清醒了……脸上更红,心头更慌,就始终张不开嘴!骆云畅正在内心挣扎,忽然感觉右手被一只大手拿开,然后自己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接着下一秒,自己就到了床上!   第六章 当真?   还没回过神,男人已分开了她的双腿将自己挤进了她的身体,骆云畅来不及吃惊害怕便已感觉身体一阵撕裂般的痛!   骆云畅身体顿时一僵,觉得全身都在冒着冷汗,眼泪也不由自主的迸出!骆云畅已记不得身上这个男人还掌握着自己的生杀大权,捶打着他肩膀,抽着气喊:“不要!好痛!你走开!走开——”   然而男人完全不为所动,继续对她的身体进行着折磨!   骆云畅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突然抬起头来在男人的右肩上狠狠地咬下!用力得齿间都传来了血的甜味也仍是不松口!   男人全身一震,阴翳的眼睛扫向骆云畅的脸。   骆云畅顿时一愣心里大大叫糟——她忘了,这个男人根本是个受虐狂,她在这个时候让他疼痛根本就是在鼓励他!果然看见男人的眼睛中立即欲望更盛,他的体温迅速变得炽热的同时,自己下身的疼痛也顿时更加剧烈!   骆云畅只能咬着唇忍着,全身都在因为疼痛而颤抖!眼泪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滑落,感觉自己的下身似就要被撕裂——想她自诩巾帼不让须眉,难道竟然会在床上被一个男人折磨得晕过去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   葵寿站在内院的门外,肃手等着。   ‘吱呀’一声门响,葵于烈的身影终于在主屋门口出现。   葵寿立即低首,态度更是恭敬。   葵于烈走到内院门口,脚下不停的继续朝外走,葵寿赶忙跟上。   “叫人去看看那个女人,有必要的话就去宫里请太医。”   葵寿心里一怔,嘴上连忙答应:“是。”   “你不用跟着了。”   葵寿又是一愣,脚下便止步答道:“是。”偷眼从葵于烈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葵寿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终于有一个女人能让王爷满意了,太好了!!   目送葵于烈走远,葵寿立即转身朝下院的方向走去,脸上便挂着喜色——太好了,看来王爷的杀戮终于停止了!而这王府也终于要有女主人了!要说他为什么会这么想,这还用问吗?在王爷身边十几年了,王爷什么时候起床这么晚过?又是和新王妃两个人单独待在房中,用脚脖子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吧?虽然前两个晚上也看不出这新王妃和以前的那些女孩儿们会有什么不同,但……在王爷身边服侍了这么长的时间了,难道还用王爷跟他明说吗?会吩咐他找人去照料王妃,那自然就是要留下她喽!   葵寿连眉毛都要笑弯了——他才不管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还是谁呢,只要能化解王爷和这王府中这么多年以来的戾气那就是他们的救星,他就是把她供起来都不为过!于是当下快步进了下院,便一叠声的叫人:梅兰竹菊春夏秋冬霜雾雨雪你们十二个今后就是王妃的贴身丫鬟了,现在就去内院伺候着,王妃新近才与王爷圆了房,所以你们给我手脚小心着点儿照应好了!巧姑你也马上过去看看新王妃的情况,该补身还是该怎么样你看着办,王爷也交代了要是有必要就请太医过府来,所以你也机灵点儿!然后柱子你马上给我跑一趟将军府去找个人打听一下咱们新王妃的喜好,包括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玩儿什么,尽量都给我打听仔细了……   下面的人已经陆续按照吩咐忙忙行动了起来,葵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还在一叠声的继续吩咐着其他,把自己现在能想到的都一一交代了下去,就是始终不曾想起骆云畅的娘家人来。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太疏忽大意,只因以前在这个时候他通常都是派人去新娘家里传达噩耗的,现下这事情突然变成了喜事,他自己一下高兴过了头,倒忘了那骆家也还在悬着心呢。   却说骆将军府上这时正是一片安静,大厅内坐着父子二人,脸上果然都是紧张的肃穆神色。   “爹,我们要不要派个人去王府看看?”骆云广忍不住了。   “不可,现在还没消息就是好消息……”骆齐家皱着眉头,虽然心里也是焦急万分,却是比儿子要沉稳得多。   “老……老爷!”门房之一的九儿突然跑进来。   骆家父子齐齐变色,立即站起身来。   “王府来人了!”九儿也是慌着脸色。   骆齐家只觉脑中一阵眩晕,忙忙稳住身体沉声问:“说什么?”   九儿急忙摇头回答:“小的只看见王府的马出现在街角就急忙进来禀报了,现在人应该才刚到……”   骆家父子一个对视,然后同时迈步朝大门的方向疾步走去。刚拐过照壁,果然就看见一个身穿王府下仆衣裳的家丁摸样的小子正跨进门槛,父子两人又同时顿住脚步,脸色瞬间惨白。   那家丁却是机灵得很,脚才刚迈进大门就一眼看见了立在照壁处的骆家父子二人,连忙一个小跑就过来给二位将军请安道喜。   “喜从何来?”骆云广急忙问来人。   那名唤柱子的小子立即狡猾的一笑:“二位将军就别拿小的玩笑了,喜从何来?自然是府上的大小姐做了我们王爷的王妃啦!”   “贵仆的意思是?”骆云广不确定的又问。   “哎呦,骆将军您可别折煞小的了!小的名叫柱子,今儿是奉了我们管家的命令专程来府上打听些事情的……我们葵管家说了,王妃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玩儿什么有什么喜好,都叫我要来打听清楚呢!二位将军不知道——因为我们王爷对王妃很满意,所以现在王府上下都忙开锅了呢!葵管家将王府里最好的侍女都遣去了王妃那里,又听说还要去宫里请太医来给王妃开药……”   “开药?”   “哎呀,将军,您也知道,王妃刚刚才服侍过王爷——”柱子委婉的说,一脸讨好的笑。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柱子便又道:“如果二位将军允许,能不能让小的见见王妃以前的婢女呢?小的还得请教……”   骆云广连忙道:“贵仆请,我这就叫人唤翠儿来。”   那柱子又连忙躬身一叠声的称谢:“谢将军!谢将军……也请将军别再折煞小人了……”   再说王府这边——   骆云畅醒来的时候,一眼看见的是床顶上的大红喜幔,迷糊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轻轻一动就觉得全身疼痛,骆云畅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葵于烈简直不是人,怎么能对初经人事的她这么初暴?虽然现下看来自己的命是暂时保住了,但是他也把她折磨得直接晕过去了不是吗?这个变态!骆云畅在心里咬着牙咒骂,同时也将那钱稳婆的祖宗八代都狠狠地问候了一遍——她不是说只是有点儿疼而已吗?这也叫‘有点儿疼’!?我去她祖宗的‘有点儿疼’!   只是骆云畅不知道:那‘钱稳婆’根本就不是个‘稳婆’,那是骆齐家命人暗中找来的一个退了休的妓女,当初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京城红极一时的头牌儿,只是当红颜不再,便还是落了个孤苦无依的下场。骆齐家为了给女儿保命,不惜找来这种人教授女儿,但是又不想女儿心里更难过,便只说是‘稳婆’,是前来代替她去世的母亲教她一些在新婚之夜应该懂得的事情的。而现在……那‘钱稳婆’早已是埋尸在一个秘密的所在而且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的了。   骆云畅不知道这些,而且,也将永远不知道。   ————————————————————————————————————   ps:晚上还有一章……   第七章 叫我王妃?   “王妃您醒了?”   突然的女声吓了骆云畅一跳,一转头看见床边立着一个年约三十长相清秀的仆妇,然后那仆妇的身后分两列站着十来个一样装扮的年轻侍女,个个都表情恭敬,但眼睛中却又都藏不住好奇!   骆云畅忍不住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忽然又想到不对——这被子不是之前跟着自己一起掉在地上了吗?葵于烈才不会那么好心还给她盖上被子,那身上这被子肯定就是这些人给她盖上的……不会是自己那个样子全被这些人给看遍了吧!?   骆云畅脸上顿时通红。   那仆妇却是表情不变,对着骆云畅垂首行礼道:“奴婢巧姑见过王妃……这十二个人是今后负责照顾王妃的婢女。”   王妃?她叫她王妃?这个……骆云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下面那十二个女子向她行礼并依次报上各自的名字来:   “梅香、兰儿、竹节、菊韵、叹春、明夏、金秋、藏冬、霜儿、雾霭、雨声、雪印——给王妃请安!”   骆云畅脑子晕了半天,等等——梅兰竹菊,春夏秋冬,霜雾雨雪?这是谁起的名字?还真是诗情画意!这王府里有这种人吗?不过,不会是要她把她们的名字全部都记住吧?   “王妃,您可以起身吗?奴婢们已经将浴室准备好了……奴婢们伺候王妃净身吧?”那巧姑又说。   “这……用不着这么多人吧?”洗个澡而已,不用这么浩浩荡荡的吧?骆云畅慢慢撑起身,刚想迈腿下床,脸色一变。   巧姑了然垂目:“王妃不要勉强,还是由奴婢们伺候王妃沐浴吧。”   骆云畅不及回答,那些女孩儿们已一拥而上,穿衣的穿衣,穿鞋的穿鞋,然后几乎是抬着一般将她移出了房门然后带去了浴室。一晃神儿,已经被安置在了舒适的热水之中。然后下来三个人,洗发的洗发,抹身的抹身,其它的便在浴池边儿上传递东西或准备衣物。骆云畅只是对这种前呼后拥一时有些不适应,除此之外其实也没觉得这么多人伺候有什么不好,心里还想葵于烈还真是懂得享受嘛。   洗完澡又由人伺候着穿上了衣裳,半湿的头发暂时没有梳起就那么披在背后,骆云畅连指头都没有动一下就接着被安置在了饭桌边儿上。   好家伙!看着那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骆云畅看都看饱了,还吃什么吃?   见骆云畅只是盯着桌子看也不动筷子,一边巧姑就轻声的问:“王妃,是身体不适吗?要不王妃想吃什么奴婢帮王妃取些?”   骆云畅皱眉摇头:“不是……下次叫厨房不要做这么多,我看都看饱了,哪儿还用吃?”   巧姑闻言脸上便露出笑来:“奴婢知道了……原也是不知道什么菜会合王妃的口味,所以今日厨房才做得多了些。”   是吗?因为他们王爷不但没杀她又还跟她圆了房,所以待遇比起前两天来就差别这么大吗?想起头两天,即便都知道她是皇上赐婚,也没谁叫过她一声王妃,每日三餐也都是简简单单的,派来服侍她的侍女也不过四个……这会儿倒好,当她是王妃还是菩萨啊?自己这个王妃都还不一定能做稳呢,他们倒急着把她给供起来了!   不过也算了,能活过一日便享一日的福吧!   “告诉厨房今后清淡些就好,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会再吩咐。”   “是的王妃,奴婢知道了。”巧姑连忙微笑的回答。   随便吃了点儿东西,还没下饭桌,外面便有小丫头来禀报说太医来了。   “太医?我有什么需要看太医的地方吗?”骆云畅奇怪的转头问巧姑。   “……王妃身上的瘀伤有些重,奴婢觉得还是请太医来给王妃开些活血化瘀的药比较好。”   尽管巧姑说得很委婉,骆云畅还是立即就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于是便红了脸:“这……不用了吧。”为这种事儿看太医,传出去她还见不见人了?   巧姑却说:“但是王爷已经吩咐过了。”   葵于烈吩咐的?他有这么好心?还是做给某些人看的?骆云畅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允了让太医进来给她诊了脉,又开了些活血化瘀补气养身外带稳定心神的药,这才了事。   骆云畅不由心想:稳定心神?就是说她需要压压惊吗?难道自己真就被葵于烈给吓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了?没觉得啊?   吃过饭想去外面活动一下吧,好像身体情况又不允许,只得干坐在房中和婢女们大眼儿瞪小眼儿。   巧姑便道:“王妃要是乏了,去床上歇着吧?”   乏了?什么事儿都没做,就洗了个澡吃了个饭顺带还看了个太医,要怎么乏?“巧姑,王爷还是不准我去前院吗?”   巧姑一愣:“王妃要去前院吗?”   骆云畅说:“这后院连一本书都没有,要怎么打发时间啊?”   巧姑便笑了:“王妃喜欢看书啊?这好办,奴婢马上叫人去藏书楼搬些书过来给王妃挑选……”   “藏书楼?”骆云畅立即好奇的打断巧姑,“在哪里?”   “就在后院的东北角那边。”   “好,带我去。”骆云畅来了精神。   “可是,王妃的身体……”   “没关系,慢慢走应该没问题。”   巧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是。”   于是立即上来两个婢女,左右扶起骆云畅,再次前呼后拥的往藏书楼而去……   可即便王府藏书楼的藏书量足够骆云畅日夜不停的看三辈子了,然而骆云畅到底也不是个喜欢读书的人,不过是闷得无聊打发时间而已,所以没过几天时间便腻了。又听得巧姑说自己娘家这几日都有打发人来问她的情况,于是再过了几日觉得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的时候,便准备回娘家去看看。   巧姑脸上不无犹豫,骆云畅便问她道:“王爷可有吩咐不许我出门?”   “这倒没有……”   “所以没事儿啦,王爷要是知道了就说是我非要出去的。”   骆云畅一个婢女没带,只是让管家葵寿派了车送她回将军府。骆齐家和骆云广对骆云畅的归来不无惊讶,又见她身边一个人没带,到家便打发了人回去,骆云广便率先问道:“妹妹……烈王爷准你回来的吗?”   骆云畅自顾自的朝里走:“他又没说不准。”   跟在她身后的父子两人都是一愣,还是骆云广说话:“可是妹妹,你要是不问他一声就这样私自出门……”   骆云畅已经在大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才抬头对自己的哥哥说道:“我就是再小心翼翼,他要是成心拿错还不是一样?再说了,也要我能见到他人才能【请示】啊。”   骆云广一愣:“见到他人?妹妹……你不常见到烈王爷吗?”   “【王爷不准女眷去前院】,”骆云畅一脸不在意的转述侍女们的话,“所以他不来后院我就没机会见到他。从我们大婚那天开始算我见过他三面,之后就完全没见过了。”   骆云广不由诧异道:“妹妹……你好像不怎么当回事啊?”   骆云畅似笑非笑的看骆云广:“哥哥觉得我应该当回事吗?对那个人?”   “呃……可是,你毕竟已经嫁给他了啊……”   “嫁是嫁了……不过没实感,难以把他当丈夫看。”骆云畅接过翠儿递上的茶杯。   “妹妹,你这个【没实感】……是指哪方面?”   “你指什么?”骆云畅反问。   “这个……”骆云广尴尬。   “哪方面都没实感。”骆云畅没好气的瞪了骆云广一眼。   骆齐家忽然开口:“这样也好。”   骆云畅看向自己的父亲,感到有些奇怪。   骆齐家先看了儿子一眼,然后眼睛转到女儿身上:“前天,皇上召我进宫……下了密旨。”   骆云畅当即一愣:“密旨?该不会是……要我做什么吧?”   父子两人顿时诧异的互视了一眼,为骆云畅的敏感而惊讶!   第八章 全部都是意外   骆云畅迈步走出骆齐家的书房,心情从未有过的沉重——葵于泓啊葵于泓,你太不把人当人了!为了自己的目的,别的人怎么样都没有所谓吗?   骆云广一脸担忧的跟出门来,看着在门口发呆的骆云畅欲言又止:“妹妹……”   骆云畅垂下脸:“算了,早就料到葵于泓没安好心……我回王府去了。”   骆云广忙道:“等等妹妹,在家吃过晚饭再走吧,绍棠应该就快回来了,他很想见你!”   骆云畅一怔抬起头看骆云广:“绍棠表哥?他来京城了?”   “嗯。妹妹你近日一直呆在王府里所以大概还不知道,因为贾梭国有意与我国同盟合作,经皇上同意,贾梭王已于前日由绍棠陪同前来京城面圣了。”骆云广说,“因为皇上命绍棠全权负责贾梭王此次进京的安全和接待问题,所以他这两天都在驿馆要到傍晚才回来。他那么忙,却每天都会向我们问起你的情况,很是担心你在王府究竟怎么样了……”   骆云畅愣了一愣,然后脸上一慌就急急迈步走下书房前面的阶梯:“我……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请哥哥帮我对绍棠表哥说声抱歉,说我改日再专程来看他……”   骆云广奇怪的跟上:“妹妹?”   “畅儿!”一个声音忽然从两人后方传来。   骆云畅脚下一顿,只得慢慢回身与骆云广一起面对那个从侧门回廊向他们快步走来的男子。   骆云广微笑向来人:“绍棠你回来得正好,妹妹正说要走呢。”   白绍棠在两人面前站住,眼睛看着垂着脸的骆云畅:“为什么要躲我呢,畅儿?”   骆云畅脸色不自在:“表哥……”   白绍棠伸手抬起骆云畅下颌让她看向自己:“这件事并不是你的过错,你没有必要为此对我觉得内疚的。”   呃?这个……骆云广顿时傻眼儿。   骆云畅已轻轻退开半步躲开白绍棠的手,不自在的偷看了张口结舌的骆云广一眼。   白绍棠却又拉住骆云畅左手:“我们谈谈吧,畅儿。”   眼看着白绍棠将自己妹妹拉走,而骆云畅仍是一脸的不自在表情,骆云广继续呆愣在原地——这个?什么情况?   这边白绍棠拉着骆云畅到了花园,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停下来,放开手认真的打量了骆云畅半响,最后轻轻的问:“你过得好吗?他有没有伤害你?”   骆云畅看了白绍棠一眼,摇头:“没有,我很好……对不起,表哥,我没想到会这样……”   白绍棠摇了摇头,垂下脸叹了口气:“不怪你,这事儿谁也没想到……我只是后悔没有早跟姨父提出这件事,才让你落到如今这个境地,都是我的错!”   “表哥。”骆云畅默然垂眼:这事儿究竟是谁的错,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因为她对白绍棠一直都只有兄妹之情,所以当半年前白绍棠向她提说婚事的时候她才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只说能不能请表哥过一两年再提此事呢。而就是临来京城的那时,白绍棠已表达得那么明确了她也仍是不能直言回应的原因,其实也还是因为犹豫和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接受那样平淡的婚姻。而现在事情变成了这样,她早已后悔,也更加明白那根本不是白绍棠的错。可是她能跟白绍棠说什么呢?不管她自认为有没有对白绍棠许诺过什么,总之是她先破坏约定的,她已经是对不起他的盼望了,难道现在还要告诉他实情来更加伤害他吗?   白绍棠见骆云畅久久不说话,还以为她是还在对自己内疚,于是故作轻松的一笑:“好了,畅儿,表哥没事儿的……重要的是你,在那个烈王爷的身边生活可不容易,你一定要万事小心知道吗?”   “嗯……我知道的,表哥别替畅儿担心。”   “那就好……我们很久不见了,畅儿不愿意留下来陪表哥吃顿饭说说话吗?”   见白绍棠似一切如常,骆云畅放下心来:“好。”   此后骆云畅三天两头的就往娘家跑,巧姑虽然觉得不妥,但见好像也没出什么事情,便也不好出言阻拦骆云畅。于是骆云畅胆子越来越大,有时候干脆就在娘家住下,一呆就是两三天。娘家这边当然也会担心问起,骆云畅每次只是笑说:“没关系没关系,‘烈王爷’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事儿的。”   葵于烈确实是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事,因为和贾梭国可能联盟的事情,最近他几乎每天都会被葵于泓召进皇宫去共同商讨,差不多都要忘记自己的王府内院还有个新婚妻子的事情了。   直到某一天的下午,从皇宫回王府的途中葵于烈突然想起一些关于贾梭王的细节想要询问一下白绍棠,于是命转朝骆将军府去。   骆家父子自然十分惊讶他的到来,大礼迎驾之后便请他入厅稍坐他们马上叫人去请协将军过来。葵于烈已在皇宫坐了大半日了,正想活动活动,于是说不用了,就请上将军带本王去协将军处吧。父子二人当然只有从命,便恭敬带他往白绍棠院落去。   三人刚进院门,就听见几个杂乱的加油呐喊声。拐过一个弯,就看见院里那株老月桂树下摆着一张厚厚的宽大垫子,两个人穿着结实的厚布衣裳正在上面玩儿摔跤游戏。旁边站着几个下人,正在兴高采烈的给那二人加油。   骆家父子二人顿时心里一惊暗叫不好,还来不及发出警告就见那穿白衣的人将那穿绿衣的人一下扳倒,一鼓作气将那绿衣人的左臂反扭在背后,然后就骑坐在了绿衣人的背上,然后一面喘着气一面得意的大呼:“你输了!还不求饶?”红扑扑的脸上神采飞扬。   那绿衣人被按在垫子上看不见表情,却是喘着气的笑呼:“是,我输了,女侠饶命……”   周围观众顿时拍手大笑:“小姐好厉害!”   骆齐家急忙轻咳一声。   众下人回头看见三人,一惊之下连忙跪下叩头。   骆云畅抬头看见葵于烈竟然和自己的父兄一起出现,一愣就忘了反应。倒是白绍棠一愣之下连忙拉起骆云畅并自己也爬起身来,再又连忙向葵于烈行礼:“卑职参见王爷!”   骆云畅也回过神来,跟着向葵于烈行礼:“妾身参见王爷。”   葵于烈看也没看骆云畅一眼:“协将军免礼。”   只叫白绍棠?骆云畅才不管那么多,跟着站起身。   葵于烈又说:“协将军要是有空,本王有几个问题想请问一下。”   白绍棠连忙恭敬的回答:“王爷请尽管问,卑职知无不言定当据实以告……王爷请进厅上坐。”   见白绍棠领着葵于烈往屋内走,骆齐家便对女儿做眼色:“快去给王爷斟茶来。”   骆云畅看着葵于烈背影,偷偷瘪嘴:“是……”   骆云畅亲自给葵于烈送上茶碗,葵于烈既没有看一眼也没有动那茶碗一下,骆云畅再次在心里悄悄瘪嘴,却是识趣的安静退下。   到稍晚葵于烈与白绍棠谈完了事情,四人自然一起送出大门外。见葵于烈上了马车却没有吩咐起行,骆齐家立即再向女儿打了个眼色。骆云畅明白过来,忙就在下人的搀扶下也上了马车。马车这才缓缓发动。   一路上葵于烈只闭目养神,骆云畅也就乖乖的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只觉跟这个闷葫芦单独相处还真是难受!听着四周的声音默默在心里算着路程,只盼能快些抵达王府好脱离这种压抑,却不料葵于烈闭着眼睛突然开口:“三天后的中秋,跟本王一起参加皇宫的晚宴,皇上的诏令。”   骆云畅赶忙轻声回答:“是,妾身知道了。”   “贾梭王一行也会参加。”   “是。”跟她说这个干嘛?是提醒她不要给他丢脸吗?   马车内再次归于平静。   到了王府,葵于烈便先下车走了。骆云畅心里松了口气,自回后院,一路却是在心里自嘲的想着:冰山啊冰山,看我什么时候会被你冻死吧……   第九章 中秋晚宴   沐浴,穿衣,梳头,妆点……骆云畅简直不敢相信巧姑她们竟然足足花了半天的时间来给她打扮!虽然成果的确让人很满意,但是,这是不是也太隆重了一点儿!?   衣服足足穿了四层那么多,再加上身上披披挂挂的那些装饰物,骆云畅就只是坐着都觉得累!就不说头发上的那些大面积的金玉饰品了,重得骆云畅的脖子都快断了!她现在是知道京城的这些大家闺秀们为什么总是一副需要人扶着的娇弱模样了——这不扶着能走得动道吗!?而且她也一直想不通这些人成天吃得好住得好又什么事儿都不用干的,为什么却总好像很短命似的……现在看来,多半就是被这样给累死的!   要说自己这么辛苦能有个人欣赏倒也还想得过去,但是当她被人扶着好不容易走到大门,却被告知王爷已经先行骑马走了,请王妃自行跟上!   我去你爷爷的【自行跟上】!骆云畅在心里咬牙咒骂,却也只能在巧姑和另外两个婢女的陪同下登上了马车朝皇宫进发。   可是过了皇宫中门,巧姑等外仆就不能跟进了,马车自然也是不能再乘,骆云畅便只能在礼官的带领下慢慢朝宴会的所在地步行而去。好在这中秋晚宴当然是为了赏月,所以宴会地点设在御花园中省却了骆云畅的爬阶梯之苦,否者骆云畅可就真想死了算了。   话说……这算不算是被‘钱’给压死的啊?将来自己不会真死得这么‘有价值’吧?哈哈……骆云畅在心头干笑了两声,已经是累得都快不会喘气儿了,偏还好兴致的奚落了自己一番!   而当她被迫以莲步轻移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她已经累得没力气去为了众人眼中的那抹惊艳得意了,只想赶快找个地方坐下好歇口气!可是一眼向葵于烈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位冰山王爷正端端坐在席位的正中,压根儿就没留下她的位置,看表情也不打算让她位置!这丫的——不是他要她来的吗?那这算是什么意思?一眼看到下方席位上的自己的父兄也是一脸的忿然,骆云畅干脆抬脚往更下一席的正独坐的白绍棠走去,也不管那空着的席位有人没人,一屁股就在白绍棠的身边坐了下来!   眼尾扫到那些正在看着她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骆云畅眼也没抬,只是转头对白绍棠微微一笑。   白绍棠还骆云畅一个微笑,同时发现有好些人都在因为看到了骆云畅的这个笑而呆愣——是的,骆云畅今天很美,真的很美!而且她无疑也会成为今天宴会上的焦点!   只可惜那位烈王爷毫不将之放在眼里,从骆云畅出现到坐下,他甚至都没有抬眼看她一眼!   群臣包括白绍棠在内不由都在心里替骆云畅感到可惜,遇上这么个丈夫,也真是浪费她的花容月貌了……   “皇上驾到!”礼官突然唱喏。   众人连忙起身分到席位两旁跪下参拜。   “众卿平身。”葵于泓却不急着坐上龙椅,扫视葵于烈的方向问道:“烈王妃何在?”   骆云畅赶忙出列再次下拜:“骆云裳叩见皇上!”   葵于泓转头看见骆云畅,又是眼睛一亮,却是奇道:“烈王妃今日真是明艳照人,只是为何坐在那里?”   你怎么不去问你兄弟?心里虽是这么想,却又哪里真敢这么说,更遑论给葵于烈难堪了!骆云畅只得回答道:“回皇上的话,王爷体谅臣妾与家人分别日久,因而特意准许臣妾与表兄同坐……臣妾礼仪不周,还请皇上恕罪。”   王爷体谅?特意准许?众臣低着头哑然——这还真是一家子,这么明目张胆的睁眼说瞎话,而且对象还都是皇上!   葵于泓又岂会不知?却是笑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的烈王爷在成亲以后也终于懂得怜香惜玉了啊,烈王妃好本事,呵呵!”   本事你娘!你丫真的是唱戏出身的吧?骆云畅低着头在心里暗骂,不敢去看葵于烈现在是何表情,只听得葵于泓又道:   “贾梭王,这位就是烈王爷的王妃,我们上将军的千金了!如何?不输您的公主吧?”   骆云畅早看见葵于泓的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年纪不惑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个年约二八的娇俏佳人。两人都是异族打扮,不用想也知道那中年男人定然就是白绍棠带来的贾梭王了,只是没想到他还带了个公主来……难不成是来和亲的?莫非选中的对象是葵于烈?所以皇上才特意诏令她来吗?什么意图?   他要是真打算给葵于烈再赐婚的话用不着知会她吧?难不成是想在既成定局之前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葵于泓有这么好心?会把她区区臣下之女当人看?   哼……只怕这种可能永远也不会有!   那他这又是在筹划什么剧本呢?不可能只是让双方见个面这么简单吧?一来就直接把她拉到最前沿来和这对父女相峙……难道是想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可是自己又不方便出手,所以打算将焦点转移到她身上,然后自己在龙椅上坐山观虎斗?反正她输赢都没有关系,他只要让贾梭王父女知道他的皇弟葵于烈是个香饽饽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高攀的,那么等真要和亲之时便可以在气势上和地位上都占着上风,继续摆着他中原大国的谱等着人来朝附……是这样的吗?   不是吧,葵于泓——您可真太看得起我骆云畅了!!前儿才让我往葵于烈这虎口里蹦,今儿又让我来招惹贾梭王这草原的恶狼之王吗?您是不是觉得我命特大啊?还是我骆云畅什么地方碍着您眼了,您就非要这么整死我不罢休?   又见那贾梭王一双细长的眼睛正直直盯在自己身上,那种毫不客气的评估眼神,顿时让骆云畅心里更是反感至极!而他身边的那个穿红衣的公主——骆云畅也不得不打心眼儿里承认真的很美——此时一双好看的杏眼儿也满是好奇的不住打量着骆云畅!   偏远小国而已,从来就没在自己父兄的手上讨到过半点儿便宜,还敢这么放肆!骆云畅当即心情大坏,嘴角虽是仍带着笑,眼神却是瞬间冷了下来!   那贾梭王忽然搂过自己女儿肩头让其上前,看向骆云畅的眼神甚是倨傲:“来,青蔻……见过烈王妃。”   那青蔻公主顿时不满的撅嘴向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父王?我是公主,她只是个王妃,为什么我要给她见礼啊?”   骆云畅轻挑眉毛,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一丝讥讽来,却是向二人略略一颔首:“骆云裳见过贾梭王和公主。”   青蔻公主正想得意,一回头却看到骆云畅嘴角不屑的浅笑,一愣之下顿时怒道:“你是什么态度!?你这也叫见礼吗?”   心无城府的丫头,不足为惧!骆云畅浅浅一笑,清淡眼神中毫无火气:“贾梭比之葵达如何?贾梭公主比之葵达王妃如何?贾梭王与公主远来是客,礼又该当如何?然我葵达礼仪大邦,向来礼为先,云裳因而见礼……公主认为有何不妥?”   第十章 御前比试?   好……好冲!群臣心下稍稍惊骇。   贾梭王顿时眉毛一抖。   “你——你是说我们贾梭国比不上你们葵达吗!?”青蔻公主瞪着骆云畅,大声娇叱。   骆云畅不惊不惧:“既是事实还用人说?公主今日身在此处不也因为此?”   【要是我们葵达比不上你们贾梭,那今天就该换我们去朝贡你们而不是要你们父女亲来拜访了!】——群臣偷偷互视,为骆云畅这般大胆的言下之意悄悄惊异!   “你——”青蔻公主难看了脸色,却是瞪着骆云畅反驳不出话来。   “青蔻,不得对烈王妃无礼!怎可称‘你’?要称‘烈王妃’才对!”贾梭王避重就轻,轻声喝止了女儿,但转向骆云畅的眼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本王教女无方,还请烈王妃见谅。”   “贾梭王客气了。”骆云畅再次对其轻轻颔首,“青蔻公主可爱率真,为一方之国女已是足够。”   言下之意,就是说难登我葵达大雅之堂了?好……好狂!众臣心下再次大骇!   只见贾梭王眼中愠怒顿现,葵于泓立即打圆场道:“贾梭王与烈王妃相谈甚欢,朕实不忍打断,奈何良辰美景又岂可辜负?我们还是先坐下赏月品酒,听乐观舞吧……”   既然皇帝已经发话,贾梭王又怎好再说其它?骆云畅自然也没有那么不识趣,众人这才又各自归位入席。   白绍棠便看了回到自己身旁的骆云畅一眼。   骆云畅悄悄回白绍棠一个顽皮的眼神,轻声道:“你不觉得那个人太嚣张讨厌了?”   白绍棠不由一笑,眼中浮现温柔的纵溺。   这时乐声早已响起,歌舞表演也纷纷登场,宴会上立即便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骆云畅对当中的各种表演兴趣缺缺,倒是对宴会上众人的行为表情都颇感有趣,不动声色的悄悄将眼睛在各人脸上流转,独独对去看葵于烈的表情兴趣全无。因为——冰山会有表情吗?她可是全靠这点儿兴趣才能坚持坐在这儿的,要是被他一冻,那她这已经僵硬的姿势和身体搞不好就要皲裂成无数碎片捡都没法儿捡了!虽然也是有些好奇葵于烈对那人比花娇的青蔻公主到底有没有兴趣,但是,还是不要去冒那个险了……要是不慎被冻死,划不来的!   宴会差不多进行到半中的时候,贾梭王突然提出要让青蔻公主给皇上和烈王爷抚琴一曲:“听闻葵达女子常以琴艺为傲,我这公主倒也习得了几首曲子想今日在圣前表演并请皇上和王爷品评,不知皇上允否?”   可不曾听说贾梭女子学习葵达琴艺的……众人意外,葵于泓也来了兴致:“哦?青蔻公主既如此有心,朕当然要洗耳恭听了!”   于是立即就有侍从上来在御前不远处摆下琴席,那青蔻公主便从自己父亲身旁起身来到琴席坐下。美丽的大眼看了葵于泓一眼,又看了斜前方的葵于烈一眼,纤白玉手就在琴弦上轻轻柔柔拨出一段清亮的乐声来。   骆云畅虽是自己不曾耐心学琴,但自小身边听也听得不少,尤其自己在西北的结交之友中还有一个琴痴……当下听来,便觉先前是小瞧这青蔻公主了,原来竟也还是个有貌有才的佳人,真拿来配葵于烈的话也不算是配不上……   一曲刚罢,见席下众人听得连连点头,葵于泓也面带微笑,那贾梭王便一脸得意的笑道:“如何,皇上?我贾梭公主的琴艺可比得上葵达的女子否?”   葵于泓笑道:“青蔻公主琴艺了得,只怕我葵达女子也少有能出其右的。”   贾梭王脸上顿时更加得意,忽然转头看向骆云畅的方向:“谢皇上夸奖小女,只是不知道比烈王妃的琴艺如何呢?”   骆家父子顿时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   骆云畅淡淡微笑,并不搭话。   那贾梭王见无人回应自己,又从骆家父子的神色中看出了似有迟疑,于是再又追道:“烈王妃该不会是不通音律吧?难道是因为上将军和将军父子在战场上花了太多精力,所以才没有时间陪伴烈王妃练曲吗?真可惜,本王还以为葵达的女子是没有一个不会抚琴的呢……”   谁听不出这话中的讥讽?但又有谁敢搭腔?   那青蔻公主坐在琴席前,也转头一脸得意和嘲弄的看着骆云畅。   骆云畅又是一个淡笑,悠悠起身,婷婷向御前行近:“琴乃葵达女子必通之技,我若以琴对琴,岂不让人说我葵达以精比疏?云裳听闻在贾梭胡弦也乃男子必通之技,云裳在西北时也曾试过几曲……不若云裳现在就借贾梭王身上的胡弦为贾梭王和公主演奏一曲请二位品评如何?”骆云畅已站在贾梭王席前,微笑看着贾梭王的眼睛伸出了右手。   就见那贾梭王顿时愣住,显然是没料到骆云畅会有此一着。   那葵于泓又是适时的插话:“哦?烈王妃还懂胡弦?朕还真未曾听说过女子拉胡弦呢,那可真是要听一听了!”   贾梭王闻此言,只得将自己后腰上别的胡弦解下递与骆云畅,假笑道:“本王也洗耳恭听了。”   骆齐家与骆云广又是对视了一眼,还是不动声色。   骆云畅已回到右方在青蔻公主的琴席相对而站,将三角型的琴鼓轻轻抵在腰间,左手掌心靠住琴身指尖轻压在上端琴弦,右手捏住琴弓,只一弦下去便让坐着的贾梭王和青蔻公主都变了脸色!   在这葵达的京城很少能听到贾梭的胡弦,所以宴会上有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乐声,只觉那空茫而又悠扬婉转的弦音在这初秋的月夜美景之下听来似是再合适不过。加之也是听惯了葵达的琴音,所以即便是那青蔻公主的琴艺确实不错,但现在相比这完全不同风格的胡弦之音,众人便顿觉还是烈王妃的表演要更胜一筹了。   骆云畅一曲刚接近尾声,那边青蔻公主突然手下翻飞,指法极为纯熟的演绎出一段快节奏的乐曲插入到骆云畅悠缓的弦乐之中!   骆云畅轻扫了青蔻公主一眼,左手忽然拔高,弦音顿时高了一个调,更显其音色的穿透力!乐声虽还是悠缓,但却是华丽地将那边的琴音压了下去!   青蔻公主哪里肯就此让步,手下一变顿时也提高了一个调门儿,琴曲却也改为了柔缓之音,大有要和骆云畅的弦音分庭抗礼之意!   骆云畅脸色不变,就着之前的调子,右手也没有加快运弓的动作,却是由左手手指的不断改换而变成了欢快圆滑的乐曲,立时又将青蔻公主柔缓的琴音生生压下!   席间众人惊诧的看着听着二人,只觉那青蔻公主的琴音尽显其咄咄逼人,但却又总被骆云畅的弦音占在上风——   忽然‘啪!’的一声,那青蔻公主一巴掌拍在琴弦上停下了乐声,一脸怒气的瞪向骆云畅!骆云畅手下没有停,却是转头接住青蔻公主的怒瞪,以平淡对恼怒,继续着四两拨千斤!   有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只觉二人之间似有无形的火花迸现……   青蔻公主‘唰’地起身,右手在腰间一抽,一道银光顿时闪现!   众人只眼前一花,青蔻公主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根闪着银光的长鞭!众人这时才知先前在她腰间的那几圈儿银饰不是装饰物,却原来是一根缠着的银鞭!   第十一章 跟我比玩儿鞭子?   众人来不及发出惊呼,青蔻公主已一声轻叱一鞭朝骆云畅挥去!几乎同时‘吱呀!’一声弦停,骆云畅带着胡弦原地一个转圈儿,刚好避过青蔻公主落下的鞭子!青蔻公主脸上稍微一怔,立即便再挥出一鞭,却又被骆云畅轻巧的闪开,并且神不慌行不乱,嘴角几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笑!   青蔻公主顿时更加恼怒,手上便噼里啪啦一顿乱抽!   于是并不大的宴会场上霎时一片银光闪闪,那十几尺长的细银软鞭如长蛇一般的对骆云畅如影随形!骆云畅也是眼神忒好,轻巧的闪避着,愣是没让那鞭子挨着她一片衣角儿!   于是接下来——这边厢鞭声噼啪作响,那边厢环佩叮当!   在场众人当中,只有葵于泓一脸有趣,葵于烈一脸木然,贾梭王脸色阴沉,骆家父子不动声色,白绍棠面带微笑……其它众臣,便早已是目瞪口呆。   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是会功夫的。一个是仗着会使鞭子想出口不甘之气,另一个呢,也只是仗着动作灵巧在不断躲避而已。这种情形要换了另外两个身份的女子,大家也就看看热闹罢了。可是眼下这二人,一个是贾梭的公主,一个是本国的王妃,无论是谁稍有个闪失,这问题都是可大可小的……   众人不担心还好,一担心,就见那银色的鞭尾突然缠上了骆云畅的腰肢!众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但,其实是骆云畅故意的——因为老这么躲也不是办法,再说穿得这么累赘也累得慌啊……就着腰间的鞭子,骆云畅忽然向青蔻公主旋身而去,同时轻喝:“撒手!”   青蔻公主掌不住那突然的力道,鞭把突然脱手飞出。   只见骆云畅继续旋开,停下之时,那银色的鞭把已握在右手之中。也不知她手上怎么一抖动,那鞭子顿时从她身体上脱开,听话的垂到了脚边。   跟我玩儿鞭子?骆云畅嘴角弯起一抹让青蔻公主身上一寒的冷笑,左手胡弦突然向贾梭王飞出,同时右手的银色长鞭便如灵蛇一般向青蔻公主游去——   青蔻公主脸上顿时大大惊骇,想也没想就连忙向旁边跳开,银色长鞭几乎是擦着她的身体‘啪’一声鞭在了地上!   转瞬间角色转换,这次是骆云畅手上不停,而青蔻公主比之先前的骆云畅躲得就要狼狈许多。倒也不是青蔻公主笨拙,只是任谁都能看出两个人玩儿鞭子的程度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比之青蔻公主的花哨,骆云畅的鞭势就要干脆利落许多,而且每一下都劲头十足,比起青蔻公主的后继无力看起来就要气势如虹得多。   看着青蔻公主险象环生的左躲右藏,骆云畅如一朵紫葵婷婷俏立,不断散发着危险而诱人的氤氲气息……众人早已经忘了反应。葵于烈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可是垂着的双目却好似更阴郁了,漠然端起面前的茶杯而不是酒杯轻抿了一口,然后又漠然放下。   忽然青蔻公主脚下一绊,身体就猛地往后仰倒!骆云畅一鞭却已经发出,眼看不及收,就要狠狠落在青蔻公主身上——   青蔻公主实实在在一金枝玉叶,从来只有她打人,什么时候见过有人敢向她动手?眼见那银色的闪光在瞳孔中快速放大,青蔻公主吓得“啊——”一声尖叫,举起右手挡住了头脸!   贾梭王和骆云广都脸色大变的站了起来!不及救也不及喊,那长鞭已然落下——   “啪!”   银色的长鞭带着闪光,擦着青蔻公主的身体击落在了琴席上!‘铮铮’几声闷响,上好古琴的琴弦全被打断!   骆云畅站着,鬓发未乱,紫色裙裳随风轻动,脸上浅浅的笑容稍显淡漠,一双清冷的眸子带着些许自傲,淡淡看着坐在地上花容失色的青蔻公主。   现场一片安静。   ‘啪啪啪’的拍掌声突然响起,龙椅上的葵于泓哈哈大笑:“好好好……烈王妃与青蔻公主表演的节目实在精彩,朕十分高兴!重赏!重赏!”   群臣反应过来,立即附和的在周围打着哈哈。   骆云畅垂下了眼睛——所谓朝廷,也不过是一个大一点儿的戏台而已。高高在上如最中心的皇帝,卑贱如周围那些服侍的奴才,都是这个戏台上的一角……看起来华丽,而已。现如今,自己也由一个看戏人而变成了演戏给别人看的人,真真的讽刺。   这般自嘲的想完,骆云畅右手只轻轻一抖就将长鞭的尾端收到手中,然后上前向还在发怔的青蔻公主递去:“承让了,公主。”   青蔻公主愣愣看着骆云畅的脸,不自觉的就伸手去接住骆云畅递上的长鞭,同时自己也从地上站起身来。   骆云畅然后淡淡转身向葵于泓,完美的行礼:“臣妾献丑了,臣妾谢皇上赏。”   那青蔻公主见状也连忙有样学样的向葵于泓行礼谢恩。   贾梭王这才又默默坐下。   经此一番,那贾梭王父女二人的气焰不觉就减弱了许多,一直到宴会结束,也再没有搞出别的动静来。   众臣虽也一如先前般平常的继续笑谈着,但却无不在心下暗暗的惊叹——这上将军的千金啊,还真是不同凡响!犹记得她初次面圣时便已是毫无惧色的对答如流,现在竟然又成功的在烈王爷手上活了下来,做了烈王妃!而今日不过才是第二次入宫,却已敢在皇上面前那么直狂了!   再说那贾梭王此次不远千里亲来京城与皇上谈结盟还带着自家的公主,这意图早已不言而谕,定是准备和皇室结亲无疑了。而看今天的情形呢,选中的对象肯定是烈王爷而非皇上,毕竟以皇上的年纪都可以当人家的父亲了……可是烈王爷已经留下上将军的这位千金了不是吗?而且婚礼也是由皇上钦赐的,这会儿你总不能叫人先来的还给后来者让位吧?再说骆家能接受吗?那么,就只有将两人立为地位一样的【平妃】了吧?这可好,看来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这公主还没过门儿呢二人已是斗得这般激烈了,那要是这门亲事真的成了,将来还不知道会斗成什么样呢……   不过皇上也是,干嘛专门叫人烈王妃来?人这才成亲不到一个月呢,你就给人弄个情敌不说还专门叫人来看——咱先不说这新夫妻二人到底感情如何——换了你你愿意啊?你说皇上这不是成心给人骆家难堪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今儿皇上的态度也真有些奇怪呢:虽然以前他也一直很容忍烈王爷的无礼,但是不至于爱屋及乌到这种程度吧?况且比起烈王爷,这烈王妃的表现可是更直狂啊,但是皇上为什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生气呢?   只有骆家父子和白绍棠知道骆云畅敢那么直狂的原因——只因她对葵于泓来说,还是一颗有用的棋子,目前还不能舍弃的棋子。   第十二章 自作孽   由父兄与表哥白绍棠伴着一同行至中门,早有巧姑三人在等着了。骆云畅自与家人告别登上了来时的马车,却一眼看到葵于烈正闭目坐在其中,骆云畅愣了一愣,还是默默坐进了马车。   跟上次一样,马车里安静异常——葵于烈闭目坐在主位,骆云畅静静坐在侧面,谁也不说话。   哎!难不成以后每逢有这种活动她就得这样陪他坐马车?虽然从皇宫回王府也就两刻钟的时间,但要她在这两刻钟的时间里一直承受这种能压得死人的低气压,那她宁愿自己走路回去!这个人也真是奇怪,明明是自己骑马来的,那为什么这会儿要来跟她挤马车啊?也没见他有喝多少酒啊,难不成就醉得不能骑马了?   骆云畅不由瞟了葵于烈一眼,不想却正撞上他向她看来的目光!骆云畅一惊,连忙移开眼睛!   葵于烈的声音冷冷响起:“你怕本王吗?”   废话!谁不怕?骆云畅低着头温顺的小声回答:“妾身尊敬王爷。”   “这种客套话还有必要说吗?”   骆云畅心里一愣没有抬头:他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她说的话是肯定的了,但……她怎么觉得他好像还有别的意思呢?   “鞭子耍得不错。”   呃?这又是什么意思?耍得不错?哪一次?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就问了出来:“王爷是说……哪一次?”话一出口就看见葵于烈黑了脸色,骆云畅急忙心里悄悄吐舌又低下了头。   葵于烈静了半响,又问:“谁教你在皇上面前那么张狂的?我看上将军也没有那个胆量,谁教你的?”   骆云畅却有些纳闷儿:“张狂?王爷是指……?”   葵于烈扫了骆云畅一眼:“哼,无知者无畏。”   哈……哈哈!骆云畅只有在心里干笑两声,同时又想:他还不如不说话呢!低气压好歹也安静啊,至少她不用去揣摩他每句话的意思,累死人!   等到了王府,两人依旧各走各的。骆云畅终于能卸下一身的装备喘口气了,在浴池享受着热水和婢女们的全身按摩,骆云畅舒服得都快睡着了。好歹终于沐浴完毕,骆云畅急匆匆就朝自己房间走去,恨不得马上就扑进自己柔软的大床去一觉睡到天明。可是在路过一处房门外时,却看见两个婢女正在小声窃语,一脸的不安与着急。骆云畅忍不住就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   那两个婢女回头见是骆云畅,连忙就请安行礼,其中一个人就小声回答道:“回王妃的话……奴婢们还没有来得及把王爷的换洗衣裳放进浴室,王爷就进去沐浴了……”   咦?葵于烈是在后院睡的吗?怎么从没听说过?“那现在拿进去就是了啊。”骆云畅奇怪的对二人道。   “可是……王爷沐浴的时候从来不要人服侍也不准人进去……”   骆云畅一愣。   “所以奴婢们……”两个小丫头一脸的害怕表情。   呃……生平就最见不得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要帮她们吗?可是,她也实在不想去见那座冰山欸……又看了一眼那两张年纪不会超过十三的稚嫩的脸,骆云畅叹了口气:“衣服呢?给我吧。”   两个婢女对看了一眼,然后犹豫的将手上捧着的衣服交到了骆云畅的手上。   “都下去吧。”   “是。”   遣退了侍女们,骆云畅又叹了口气才推开门进去。进了门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能循着水声找去。向左拐了个弯儿左手才轻轻撩开垂挂的布帘,一柄长刀就悄无声息地横在了自己的脖颈前面!   感觉脖颈上传来的森森冷气,骆云畅看了看刀,然后就抬眼看向站在左侧的葵于烈——齐肩的黑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头,脸上身上都还在滴着水珠,身材健硕,却是一丝不挂。   骆云畅假装不在意的从葵于烈身上移开眼睛:“只是给你送衣服进来,放下我就走。”   葵于烈收刀,转身又下到浴池。   看到浴池左边专门放衣服的木台,骆云畅走过去将葵于烈的衣服和擦身的软布都放在上面,转身往回走了两步忍不住又转头看浴池中的葵于烈的背影,犹豫的停下脚步,犹豫的问道:“……你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的身体,是因为那个纹身吗?”   葵于烈没有转身:“你可以出去了。”   “……那个印记,代表的是屈辱吗?还是爱呢?”   “哗啦!”一声水响,骆云畅被猛然转身的葵于烈一把扯住衣裙拉进了水里!还没有从惊吓中回神,已被葵于烈一把卡住脖子按在了浴池边儿上!   骆云畅喘不过气,脸被憋得通红:“不要……”   葵于烈脸色冷硬,盯着骆云畅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感情:“我讨厌多话的女人!”   骆云畅极力想要挣扎,奈何不能呼吸全身就使不出力气……双手掰不开那铁钳一样的大手,于是奋力提起右脚朝那男人身上踢去!也不知道是命中了哪里,总之那男人身体一抖顿时松开了她!骆云畅不及细想立即转身就往浴池外爬去!右腿才抬上池面,头上忽然一下吃痛被葵于烈拽着长发扯着跌回了浴池!骆云畅想也没想,再一个转身就朝前一巴掌挥去——   “啪!”一声脆响。   浴池中的两个人都是一愣。   还是骆云畅最先反应过来,趁葵于烈还在发愣的当口奋力就朝浴池口的台阶奔去!可是在这深及胸口的池水中又哪里跑得动,还没到两步,又被葵于烈扯着长发一把扯回——葵于烈铁臂搂住骆云畅的腰部,另一手就抓住了骆云畅还在挣扎乱舞的双手!   “不要,你说过不杀我的——”   葵于烈一愣:“本王没有说要杀你。”   骆云畅顿时一愣,停止了挣扎:“你刚才不是要杀我吗?”   “只是教训你不要多话。”   骆云畅再一愣,然后小心看了一眼葵于烈刚才被她打了一耳光的右脸:“……那现在……你也不打算杀我?”   “……看在你今晚在皇宫的表现上本王就原谅你这一回。”   “我在皇宫的表现?”骆云畅想了一想,“可是,我不是为了你才……”   “哼,本王知道。你是因为对方奚落了你的家里人才生气的。”   骆云畅一愣,看向葵于烈的眼睛。   “虽然目的是在奚落你,但也算是在嘲笑本王没有眼光,你替自己挣回了口气,也算是替本王挣回了面子吧。所以本王原谅你之前在将军府的不贞行为以及刚才的逾矩。”   不贞行为?他以为她和白绍棠有私情?所以宴会时才那么故意让她难堪?   “我不是……”骆云畅忽然住嘴:我干嘛要跟他解释?对这种人有必要吗?   “觉得没必要跟本王解释?”   骆云畅顿时大大一愣。   葵于烈将骆云畅的反应尽收眼底:“本王已经下了命令,今后没有本王的准许不会再放你出门。”   骆云畅顿时大惊:“——你不能这样!!”   “本王为什么不能?”   “因为——”骆云畅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以为你还在将军府做你随心所欲的大小姐?进了本王的王府就得守本王的规矩,本王说不准就是不准!”   “可是我又不是犯人!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凭什么?本王想你应该听过出嫁从夫这句话才对。”   “我……就算是那样,你也不能这样啊!整天被关在王府里,我非疯了不可!”   “那有区别吗?”   第十三章 不可活?   “你——”她可不觉得他这句话是在开玩笑!在他眼里,她的存在就跟一只金丝雀差不多吧?就是真疯了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   骆云畅突然大力的推开葵于烈的胸膛,想转身走开!却被葵于烈铁臂一收就制住:“干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我可以走了吗!?”骆云畅口气很冲。   “那是在你放肆之前!”   “那你不是也教训过我了吗?你还想怎么样?放开我!我要走了!”骆云畅使劲儿扭着自己的手腕想要挣开葵于烈的钳制。   “之前的多话是教训过了,可是你这一直的放肆行为呢?”葵于烈将骆云畅的双手反手制住。   “痛!”骆云畅双手被制住身体也被牢牢搂住,却不甘心的继续扭动身体挣扎。浴池里本就满是水汽且温度又高,两人前前后后这一番闹腾,不一会儿就都已是满身满脸的汗水了。   骆云畅挣了一会儿挣不开,就要放弃的时候却一眼看见葵于烈的神色似乎有异,一愣停住挣扎,然后就跟着葵于烈的视线低头往自己胸口看去——本就是沐浴过后准备就寝的睡衣能厚实到哪里去?早就在水中变成了透明的纱衣紧贴在身体上,胸口的那两点殷红便清楚的显现着!   骆云畅顿时脸上红透,刚才的气势就怎么都再拿不出来。低头挣了两下还是挣不开手,于是小声道:“放开我……”   葵于烈真的放开了搂着她腰的右手,却是拿上来一把就扯下了她肩头的湿衣!   骆云畅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想什么就发觉葵于烈猛然低头含住了她胸口的一点殷红!骆云畅顿时身体一抖,陌生的感觉传来的同时也立即在脑中想起了前一次的经历!“不要……”身体轻轻地颤抖,恐惧得全身发冷!   葵于烈突然含住骆云畅的嘴唇,左手不放开她的双手,右手便在那饱满的胸口上使劲儿的揉捏——   “不——”骆云畅转动头部想要躲开葵于烈的大嘴,怎知却怎么也躲不开,忽然再一下被含住双唇,舌头便粗鲁的伸了过来!   骆云畅只觉脑中一阵眩晕,不由就一时停下了挣扎。   被葵于烈深深的吮吸亲吻,大手也在她身体上肆意的抚摸……骆云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浴池里水汽的原因,只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身体也渐渐变得软绵绵的……   突然的刺痛传来,顿时让骆云畅清醒了过来——这个该死的男人怎么能趁她不注意就进入了她的身体?已经得到自由的双手立即用力的推他的胸膛,也奋力想要从他的腰部拿下双腿,更后仰头部想要脱出他的大嘴!可是,后腰上的大手让她的身体脱不开他,后背上的另一只大手也让她的唇脱不开他!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身体的恐惧和害怕在渐渐消失,一种陌生的感觉慢慢从身体中涌出……体温开始慢慢变得滚烫,头脑的眩晕和身体的绵软又回来了,小腹部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嗯……”一声模糊的嘤咛自骆云畅口中发出,顿时让贴在她身上的葵于烈的动作更加激烈!   深蓝的天空,月已中天……   …………   ……   骆云畅呆呆坐在梳妆镜前发呆,身后的侍女们都不敢说话。   “在干什么?还没准备好?”葵于烈的声音突然响起。   房间里的人都是一惊赶忙向来人行礼,骆云畅也连忙站起身来垂脸行礼——天啊,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上一次还有情可原,可是昨晚在浴池里那是怎么回事呢?自己好像是很愉悦似的,不仅像妓院里的那些女人一样对他发出了淫秽的叫声,而且还又一次的晕了过去!最后连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都不知道,总之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丝不挂的躺在自己的床上了……   葵于烈看着骆云畅那有意回避的有些发红的脸,对满屋子的侍女打了个手势,于是满屋子的人立即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骆云畅心里一慌,还是不敢看葵于烈的脸:“王……王爷有什么事吩咐妾身?”   “你在别扭什么?还不准备去马场?”   骆云畅一愣抬头:“我也要去吗?”   “你以为贾梭王请皇上去试马为什么还特意邀你的父兄一起?昨儿的事还没完。”葵于烈扫了骆云畅一眼,“你会骑马吧?”   “你不是又要我去替你挣回面子吧?”   “你自己反正都已经开了这个头了,不至于这么没胆不敢接下后面的挑战吧?”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这桩婚事对皇上和你都没有什么坏处吧?”   “本王也没见有什么好处。”   “就因为你觉得他们奚落我是在落你的面子,所以你就非让我去自己讨回来不可?”   “没错。”葵于烈又扫了骆云畅一眼,“你也别把这件事情想得那么单纯。贾梭王表面是意在与葵达王室联姻,所以有意贬损你而抬高自己的女儿。可是他在明知道皇上和本王对骆家都极是信赖的情况下却还敢这样毫无顾忌的借你做突破口来贬损骆家,你觉得贾梭王真的是这么愚笨的人吗?他已经摆明了是在挑战却又拿准了无论是皇上、本王、还是骆家都不能明面上应战,他是打算就顺着这个势而让这场联姻更有利于他贾梭的,可惜的是他却没有料中你这个意外。现在你既然已经都自己出了这个头了,那便自然再没有缩回去的道理。他以为他稳操胜券,本王偏要用你去坏了他的计策。”   “难道……他要把女儿嫁给你其实也是来做间谍的?”   “当然,不然你以为真只是和亲那么简单?”   “可是,有时候间谍也是可以利用的吧?”   葵于烈脸上一愣,看向骆云畅的眼睛。   骆云畅不解:“不对吗?”   “对。但你还是得先把你的任务完成了。”   “喔。”   葵于烈正要转身走,一眼扫到骆云畅偷看的眼,遂又顿住:“干什么?”   “没……”对着葵于烈审视的冷眼,骆云畅只得小心的改口小声说道:“只是奇怪……为什么你今天话这么多……”见葵于烈脸色立即一沉,骆云畅赶忙住口垂下脸。   “动作快一点儿,不要让本王等太久。”   “是。”看着葵于烈离开的背影,骆云畅瘪嘴:都说女人变脸快,能快得过这个男人吗?   第十四章 马场逞强   皇家马场离皇宫并不远,从皇宫北面的玄武门出去,不到十里路。两面有青山为伴,其间还有一条浅浅的溪流,骑马也能涉水而过。时值初秋,山坡上的草才刚刚开始发黄,也有许多野花点缀其中。就只是观景,也是一处不错的所在。   马场平日甚少有人来,今日倒是人声鼎沸。打着来看贾梭骏马的旗号,文臣武将都掺杂其中,不用想也知道都是些好事者想来看事态的继续发展。   骆云畅跟着葵于烈抵达马场的时候,就只剩葵于泓和那贾梭王父女没到了。骆云畅今日一身淡蓝,发型装饰等也十分利落,比起中秋晚宴时正式的盛装便又是另一番清新怡人的感觉。站在一身海蓝的葵于烈旁边,倒还真是一幅让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只可惜咱们这位烈王爷还是一贯的没有表情,对各人的问候行礼也仍只是淡漠的受着。倒是那烈王妃在旁边一直是微笑的对着众人,不觉便将葵于烈冷硬的气场冲淡了许多。   不一会儿葵于泓并贾梭王到了,一时众人又赶忙迎驾,骆云畅便毫无意外的再次见到了那个美丽却刁蛮的青蔻公主。只见她一身火红的骑马装勾勒出姣好的身段,显得是那样的青春又充满了活力。却是眼神不善的打从一开始就直瞪着骆云畅的脸。   骆云畅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这会儿又知道了有葵于烈这个后盾,哪儿还会客气?气焰更是嚣张,显然也更加不会弱了气势,当下对青蔻公主照直瞪回去不说,还一脸的不屑!   以青蔻公主那么直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受得了?立即用红色的马鞭指着骆云畅的脸不客气的大声道:“你!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周围顿时一片安静,仿佛是都在等着这一刻一般的默契。   骆云畅扫视了青蔻公主一眼:“不知道公主这一次又想比什么呢?”   “我们现在既然是在马场上,当然是比骑马了!”   “哦?公主想怎么比?”   “骑马跑到红旗那里再折回来,先到的人赢!”青蔻公主毫不犹豫的指着右面山坡下的一面小红旗,看来是早就打算好了。   “哦,好啊……那彩头呢?”   青蔻公主一愣。   骆云畅悠然道:“既然是比赛,那当然要有个彩头了,不然多没意思啊。”   “那你说什么彩头吧?”   骆云畅眼珠一转:“谁输了就给对方做一天婢女怎么样?”   闻言葵于烈轻轻一动眉毛,却见旁边骆云广和白绍棠的脸上似在忍着窃笑。   见那青蔻公主犹豫了,骆云畅说道:“不敢?”   “谁不敢了!?就这么定了!”   “可是公主,”骆云畅又道,“你不觉得比赛跑这种平路太没有难度了吗?看到红旗左方的那三个马栏了吗?不如我们从这里跑到红旗那里,然后去跨过那三个马栏再返回来你说怎么样?这样比较有意思些吧?”   青蔻公主稍稍有些惊讶,但还是立即就回答道:“没问题!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你要是摔断了脖子可不要怨我!”   “要小心的恐怕是公主吧?听说畜生也会水土不服……”   “你说谁是畜生!?”   “呃……我没说谁是畜生啊,公主是不是还不太熟悉我们的语言啊?我的意思是说:公主要骑的马匹是从贾梭带来的吧?公主可要小心马儿认生怯场哦……要是公主不小心发生什么意外,我也是不负责的哦。”骆云畅轻描淡写的说着,脸上的神情还是像前一天晚上一样的淡然而嚣张。   于是青蔻公主顿时怒道:“我才不会输给你呢!你就等着瞧吧!”   骆云畅大眼迎向青蔻公主怒瞪的杏眼,嘴角不屑的一笑:“好啊,我等着瞧,瞧【公主】怎么做一个婢女!”   “你——想得美!!你才是会输的那一个!你才是要当婢女的那一个!”   “那就要看公主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两人相距三步而对,一个怒目而视,一个冷然傲气,短暂的相峙中似又有无形的火花迸现!   这时那贾梭王和皇帝两个就在一旁打着哈哈:   “小孩子家就是好胜心重,没办法,就让她们胡闹一下吧……”   “是啊,既然青蔻公主和烈王妃都这么有兴致,那我们就不要扫了她们的兴了……一起做个见证如何?”   “皇上说的是……”   一边贾梭王那边已有人牵上来一匹体型漂亮的白马,马身上还装饰有红色的饰物,一看就该是那青蔻公主的坐骑了。只见青蔻公主一踏脚蹬动作利落的上马,然后就回头骄傲的看骆云畅。   这边白绍棠便也牵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过来,竟也丝毫不输对方的神骏。白绍棠嘴角带着一丝窃笑,对着骆云畅低首:“请烈王妃上马。”   骆云畅扫了白绍棠的脸一眼,隔着三步之遥忽然脚下一踏就忽的腾空而起,眨眼之间已帅气落在马背上。   除了骆家父子与白绍棠,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愣。   才出场就将青蔻公主又比了下去,怎么不让贾梭王那边恼怒?然而是自己说要比的,那就算是现在才发现那骆家女人原来马术了得,可又还能怎么办呢?不过现在泄气也还为时尚早,说不定那女人只是花架子好呢?再说青蔻公主可算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还真能输给一个成天在府邸中呆着的娇娇女不成?   可是他们又哪里知道——这‘骆云裳’王妃说是大家小姐出身,其实却是跟随父兄在草原边境上男孩子一般长大的,又何尝不是整天都黏在马背上的?而且恐怕比起真正金枝玉叶的青蔻公主来,野的程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所以骆家父子和白绍棠对于这场骑马比试的输赢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担心的倒是那葵于烈王爷对这种妻子的看法。毕竟不管骆云畅嫁给他是出于被迫又或是为了什么,总之现在两个人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夫妻了。而虽说那烈王爷现下算是接受了畅儿,但,他那眼神怎么都看不出是有情之人吧?况且他的暴戾这整个葵达国谁人不知?要是哪天心头不爽,又或是畅儿的任性泼辣惹恼了他,那他大刀一挥下畅儿还能有命在?   他们原还不知道这场比试已是经过葵于烈授意的,否者的话,即便骆云畅有再大的胆子又怎么敢那么嚣张的在皇上和那贾梭王的面前提出那样的彩头来呢?   至于葵于烈,除了心里惊讶骆云畅竟然会那么大胆的提出那种赌注,更便是对她骑术精湛的惊讶了。他原想她既是骆家出身,该是会骑马的,却并不曾试想过她会对马术有多么精通。可是刚才她那上马的动作……他看得出来她并不会功夫拳脚更没有内力之说,那一下就只是动作敏捷外加对身体的控制得宜而已。但是,已是非常的了得。加之连日来他对她的了解,她可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会华而不实的人,又怎么可能只练就了这样的一个花架子?葵于烈当下便在心中有丝笑意——难怪那么嚣张的提出那种彩头不说,还主动的加大了比赛的难度,原来早是自信满满。   场下众人各有想法,场上两人已很快开始了比赛!   很快,观赛众人的脸上便再次露出了惊讶——烈王妃那彪悍的骑马姿势,哪里像是个女人啊?伏低身体贴向马背,屁股却又没有紧贴在马鞍上,双脚踩稳了有意调高的脚蹬,双腿微曲夹紧了马身,整个人就像是化作了马身的一部分,轻盈的随着马的动作律动!根本用不着马鞭,她和她身下的坐骑已快如闪电!她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昨晚宴会上虽狂却也极柔美的影子?她简直就像是战场上领着兵正冲锋陷阵的将领!犹是在草原长大的青蔻公主的骑术也十分不俗,但又哪里及得上这样仿若不要命的奔驰?   第十五章 牺牲色相   一眼又扫到骆家父子那边,骆云广和白绍棠一脸得意的笑,葵于烈不动声色的转回目光。当看到骆云畅轻松的策马跃过第一个马栏时已领先了一个马身,葵于烈便知道这场比赛不用再看了。   果然比赛最终在没有悬念的状态下结束。   青蔻公主满脸不服气的下马,那贾梭王便想赖掉之前的打赌:“好了,乖女儿,你闹也闹够了,去一边儿玩儿吧……不要妨碍为父和皇上试马了。”   皇上和葵于烈都还没有开口,骆云畅已不客气道:“慢着!我们的彩头怎么办?”   “这……”贾梭王立时脸现尴尬,没想到这烈王妃会这么紧追不舍,赢了赛马落了他们的面子不说,还一点儿不打算放手。更又没想到那皇帝和烈王爷会不插手,似是有意要看他们笑话一般。   “原来青蔻公主打算赖账来着……想不到堂堂公主竟然会说话不算话!没办法,人家是公主,自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说了,化外之民又哪里会懂得‘信用’二字……”   “王妃,不得对贾梭王和公主无礼。”葵于烈淡淡开口。   “哦。”骆云畅答应着,又瘪瘪嘴朝向一边小声道:“哼,有胆子挑战没胆子认输……还公主呢!”始终有分寸的没有扯上贾梭王,却是‘小声’得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果然那青蔻公主立即就跳了起来:“谁没胆子了?婢女就婢女!你说吧——让我干什么?”   “你急什么?说好一天的,今天都快晌午了,我很吃亏耶!明天早上辰时之前来王府报道,从服侍我起床开始到我晚上上床睡觉,我说什么你就要照办,没问题吧?”骆云畅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去就去!怕你啊?”青蔻公主说完便气呼呼的转身走开,还一路拿身边的事物出气。   骆云畅背着双手傲慢的看青蔻公主走远,回头见葵于烈正看她,便又转头看天,一副不关我事谁让她要惹我的表情。   这边葵于泓已在对贾梭王笑道:“小孩子们的游戏就随他们去吧……我们还是去看看贾梭王专程带来的骏马吧。”   “是啊……皇上请。”贾梭王只得打着哈哈附和。   葵于烈又看了骆云畅一眼,然后才转身跟去。   待众人都走远了,骆云畅便用胳膊肘悄悄碰了走过来的骆云广一下:“喂,他那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骆云广看了自己妹妹一眼:“我怎么会知道?我可是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的。”   “呃?其实他不凶人的时候也还好啦……”   骆云广奇怪的看向骆云畅:“……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妹妹?”   骆云畅差点儿没摔倒:“你没病吧,哥!难道我是疯了吗!?”   “那绍棠呢?”   骆云畅顿时一愣。   “你喜欢他吗?”骆云广追问。   “……已经没有意义了吧,这个问题。”   “可是——”   “哥哥,”骆云畅打断骆云广,“葵于烈性情暴戾阴暗,即便是在他身边服侍了十几年的人也无法猜透他的喜怒……不要以为他刚才当众叫了我声王妃就表示我的位置稳固了,事实上我现在能保住性命只是暂时的,那个男人还是随时都可以杀了我。我能在那王府活到什么时候我完全没有把握,因为那个男人是真的很恐怖……”   “妹妹……”   “且如今……我已是这般样貌了,我还能再想其他吗?”   “你和王爷真的……?”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   “他……”骆云广觉得实在不好启齿,“会伤害你吗?”   “……你别再问了……”骆云畅转开头不看骆云广,“总之……目前我还能活着只是因为他还会对我感兴趣。但是你也知道,那种兴趣是不可能会持续多长时间的。而那个男人就算是对自己不在意的物事也是不会允许背叛或欺骗的,上次被他看见我和绍棠表哥在一起他便已是心有芥蒂了,我可不想害了绍棠表哥。”   “难道……他打你了吗?”骆云广的眼睛不由就落在骆云畅的脖颈上——一直就觉得妹妹今天脖子上的那条丝巾虽则好看却有些不合时宜,难不成!?   见骆云广突然伸手向自己的脖子,骆云畅赶忙退开一步避开!眼神复杂的看了骆云广一眼:“哥哥!别忘了我们在哪儿!”   骆云广一愣忙收回手,随即眼中就满是阴翳:“那个混蛋!我要杀了他——”   “哥哥!”骆云畅急忙轻声喝止骆云广,左右看了看,见并无人注意他们兄妹又才轻声对骆云广道:“别说胡话,哥哥。也别再关心我的事……父亲交代的事我自会想办法,除此之外,你们和绍棠表哥就别再过问我的事了。我的命,只能我自己想办法了。”   骆云广一脸阴沉的站在原地,看着骆云畅远去的背影,紧捏的拳头吱吱作响……   ……   当晚骆云畅挥退了侍女正准备上床睡觉,葵于烈突然出现。   骆云畅一愣,呆看着葵于烈向她走过来。   葵于烈在床前站住,扫了骆云畅一眼然后伸平双臂:“替本王更衣。”   骆云畅又是一愣:“王爷要在这里休息?”   “有问题吗?”   “……没有。”骆云畅垂下眼睛,上前替葵于烈解开衣扣。   “不情愿?”   “妾身不敢。”   “不敢?今天在马场上可没见你有什么不敢。”   “王爷是觉得妾身哪里做错了吗?请王爷示下。”   葵于烈又扫了骆云畅一眼:“这么谨小慎微不是你的本性吧?”   骆云畅一愣,拿着葵于烈脱下的衣裳转身搭在一旁的衣架上,不说话。   “你的气势哪儿去了?”   拿起一旁葵于烈的睡衣,骆云畅不转身:“如果妾身拿出本性,王爷是否会恕妾身无罪?”   “恕你无罪。”   骆云畅转身,将手上的衣裳懒散的抛给葵于烈:“那就自己穿!”   葵于烈挑眉。   骆云畅转身到床沿儿坐下:“陪着你们这些人跑了一天,累都累死了,没力气再服侍你穿衣服!”   “你敢跟本王这么说话?”   “你不是说恕我无罪吗?”   葵于烈上前两步,在骆云畅面前裸着上半身站定:“本王从出身起就没自己穿过衣服。”   “那就不要穿好了。”骆云畅伸手到葵于烈身上,从强健的胸膛摸到结实的侧腰,“省得待会儿还要脱……”   葵于烈眼睛一眯,盯着骆云畅的动作:“你在干什么?”   “你其实想要我再一次那么对你吧?像那个晚上一样……”   葵于烈皱眉,站着没动。   骆云畅抬头看了葵于烈一眼,手上的触摸忽然改为用指甲轻轻滑动:“身上的鞭痕已经消失了……好想再抽你一顿……”   葵于烈忽然全身一颤,眼中闪过阴冷和一丝火。   骆云畅手上加重了力道,指甲划过的地方顿时一条红红的痕迹。骆云畅忽然靠近葵于烈,张开檀口就在那结实的侧腰上用力咬下一口。感觉葵于烈又是全身一颤,骆云畅眼中闪过阴霾——真可笑,为了活命,她竟然不惜做这种事说这种话!   看到葵于烈捏着那件睡衣的手收紧,骆云畅悄悄伸手解开葵于烈的裤带,只见那处早已巍然耸立!伸左手轻轻扶住,大张小口便将前端含住!   感觉葵于烈的颤动,骆云畅垂眼将自己的心情摒弃,牙齿轻轻一咬——   第十六章 亏大发了!   “啪!”葵于烈一巴掌将骆云畅打倒在床榻上!   “啪!”不同于之前的巴掌声,骆云畅迅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支细细的马鞭一鞭就抽在葵于烈的胸口!   粗糙的马鞭在葵于烈的胸口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血印,骆云畅嘴角带着冷笑看着惊讶的葵于烈:“真的好想再抽你一顿……”   骆云畅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和这一马鞭引燃了什么,只觉葵于烈的眼神瞬间一变,突然一把夺下她手中的马鞭就将她背转过身去,两下将她双手制在背后就用那马鞭牢牢缠住!   “你干什么?放开我!”骆云畅想转回身,可是刚一动就被葵于烈一手又按了回去,同时背后刺啦一响,身上纤薄的睡衣被葵于烈从后领口一把撕裂!   骆云畅一惊正要挣扎,后颈突然被一只大手按住的同时下身也突然间被一团火热填满!骆云畅抽气大呼:“好痛!”   “这是你胆大妄为的后果!”   “我哪里胆大妄为了?你这个变态!那一鞭抽得你很爽吧!”   “我有你变态?那一鞭也让你心里很爽吧!”   “我是很爽,我还没抽够呢!你放开我!”   “放开你?好让你再抽我吗?”葵于烈将身体大力一送。   骆云畅顿时倒抽了口气:“好痛!你轻一点儿啦!”   “刚才可没见你下手轻一点儿!”   “我喜欢!怎样?”   葵于烈又是大力一动:“那我也喜欢这么用力,你又怎样?”   “啊!”骆云畅觉得自己的脑中又开始眩晕,身体也开始发热,口中却是继续不甘心道:“你给我记住……我一定……”   “一定怎么样?”葵于烈的呼吸也开始急促,眼神变得涣散。   “下次一定……打得你体无完肤……啊……”   …………   ……   看了一眼瘫软的骆云畅,葵于烈伸手解开骆云畅手腕上缠着的马鞭丢在一边:“下次还敢这么嚣张吗?”   “我说过了……下次一定要让你体无完肤……”骆云畅趴着没动。   葵于烈一挑眉毛:“……手腕会痛吗?”   “身上痛!”没好气的回答声。   “习惯了就不会了。”   “鬼才习惯得了你的粗暴!”   “本王已经很客气了。”   “是吗?王爷还真会怜香惜玉!”骆云畅终于动了动身体,翻身侧卧。   “说来听听吧,为什么愿意嫁来王府?”   愿意?骆云畅翻白眼儿:“难道王爷收的圣旨上还问过王爷愿不愿意?”   “女人,难道骆老将军没教过你规矩?”   骆云畅再次背着葵于烈翻白眼儿——她都敢用鞭子抽他了,说话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嗯?你敢不回答本王?”   “是,妾身知错了!”骆云畅没好气。   “你敢用背对着本王?”   骆云畅霍地翻过身来面对葵于烈:“你到底想怎么样!?”   葵于烈的眉毛跳了一下:“注意你的用辞和态度。”   “之前不是想看我的本性的吗?这会儿身体满足了就来跟我提什么态度问题了?你要是满意了就快点儿回你屋去!在这里吵得本姑娘没法儿睡觉!”   葵于烈的眉毛高高挑起。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骆云畅的火气很大——要命!为什么都第三次了还这么痛?   “美女?”   “不是美女你还要我?那青蔻公主倒是美得很!你就快点儿娶了她吧!”   “你真愿意?”葵于烈轻轻挑眉。   “关我什么事儿!?”   “如果她嫁进来,就是平妃。但她是公主出身,你以为她会让你跟她平起平坐?”   “在外面她是平妃,在王府里就我是大她是小!谁要跟她平起平坐了?公主又怎么样?说不过我又打不过我,她能把我怎么样?”   “本王好像说过这是政治吧?”葵于烈眉毛挑得更高,看神色却似心情不错。   “她既然都已经决定要为政治嫁人了,那就该要有为政治受委屈的觉悟!王爷要是怕我坏事,那干脆就休了我好了!”   葵于烈顿时脸色一冷:“你这是气话还是真心话?”   气话?嚯!他以为她已经对他有感情到会为他置气的程度了吗?他可真幽默!“王爷请自行想象!”   葵于烈皱眉:“女人!别太高估本王的耐性!”   耐性?他还有那玩意儿?骆云畅瘪瘪嘴,背转身去不再理他。   葵于烈冷了声音:“骆——云——裳!”   骆云畅诧异回身:他竟然记得她的名字!?   葵于烈将骆云畅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知怎么就觉得心里有丝不悦:“回答本王的问题:你是真的想被休吗?”   看着葵于烈的脸,骆云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改了原本想实话实说的打算:“……我只是随便说说。”   “哼!记住——如果本王不满意你,本王会赐你毒酒或白绫!在本王这里,绝没有休妻这回事!记清楚了吗?”   骆云畅心里一凉,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是。”   葵于烈翻了个身朝向外面,闭上眼睛睡觉。   骆云畅见状,也默默翻身朝向内侧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眼角渐渐湿润——说不委屈是骗人的!自己今后的一生,就真的要在这个男人的掌中任随摆布?让她活就活,让她死就死?   骆云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捏紧了手上的被角儿。   葵于烈闭着眼睛,眉毛略略的动了动。   ……   辰时三刻,青蔻公主一脸不耐烦的和一众侍女站在骆云畅的房门外等着。正忍不住都想踹门了,忽然门内传来轻轻的声音——   “爷,不要啦……您今天不是还要去皇宫吗?”   “时间还早……”   突然传来好像是亲吻的声音,青蔻公主先是一愣,然后脸就红了。   “爷,爷……不行啦……”女子的娇吟声。   “别害羞啊,来。”   青蔻公主的头都快垂到胸口上了,门内也仍旧传来亲吻的声音。   而事实上在门内的床榻之上——   骆云畅正再次推开葵于烈,恼怒的小声道:“你用不着这样假戏真做吧!?”   葵于烈拿开骆云畅双手,再次含住骆云畅檀口:“本王只是在配合你而已。” 葵于烈大手忽然爬上骆云畅胸口,轻轻揉捏。   “唔……”骆云畅脸上发红,却推不开葵于烈,只能任他在唇上深深吮吸……渐渐的,原本推拒他肩膀的小手改而揽住了他粗壮的脖颈,唇上也不由自主的轻轻回应……   胸口忽然传来酥麻的感觉,骆云畅的身体忍不住轻轻一颤。   结实的身体覆上了雪白的娇躯,骆云畅被堵住的唇间发出了一声轻喘,然后红着脸推开葵于烈的唇小声道:“我不要……青蔻公主还在外面,你想被人听活春宫吗?”   葵于烈却没有停下动作:“你不是本来就想气她吗?她愿意听就继续听好了。”   “我不要……”骆云畅奋力推着葵于烈的胸膛。   葵于烈忽然一用力。   “啊!”骆云畅一声娇喘,然后赶紧又脸红的咬住唇瞪着葵于烈。   “瞪什么?是你引诱本王在先的。”   “我没有——”还没反驳完便感觉葵于烈又是用力的动作,骆云畅顿时闭嘴咬住唇。   葵于烈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俯身再次含住骆云畅的双唇,然后加上身体的动作,没费多大力气就用舌尖挑开了贝齿将舌头伸进了骆云畅的檀口!于是轻轻的呻吟声还是从紧贴的四唇间流溢而出……   第十七章 这戏演的……   事后骆云畅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侧躺在葵于烈的臂弯中,然后脸就靠在葵于烈的胸膛上!骆云畅顿时一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本来就只是假装一下想气气门口的青蔻公主的!为什么葵于烈会陪着她作弄人不说还真的假戏真做了?这下可好,还真就让门外的人听了那么久的活春宫……这下她的脸要往哪里搁?   “要是累了就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头顶忽然传来葵于烈的声音。   累?骆云畅脸上一红——这连着两个晚上和一个早上,她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他倒是说得轻松嘛!他是人吗?   只听葵于烈又说:“本王先起来了,你就不用跟着起了,再躺会儿吧。”然后就轻轻起身。   “爷……”骆云畅忽然娇滴滴一声轻唤。   “什么事?”葵于烈回头,挑眉。   骆云畅挑衅的看着葵于烈的眼睛,话语却满是撒娇的味道:“裳儿今天可以出门吗?”   葵于烈顿时便知骆云畅的意图是打算带青蔻公主到外面去让她当众丢脸,却是将眉毛挑得更高的对着骆云畅故意问道:“裳儿想出门做什么呢?”语气温柔的很。   骆云畅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面瞪葵于烈一面娇声道:“裳儿想去买些新衣裳和新首饰什么的,以前的那些都看腻了……”   “好……乖裳儿想要什么只管买就是,多带些人去拿东西,可别累着了,知道吗?”   乖裳儿!?骆云畅觉得房间中冷得就像在下雪,却只得咬着牙娇滴滴的回答道:“爷对裳儿真是太好了!”   “谁叫本王的裳儿这么可爱呢……”   还本王的裳儿!?——算他狠!骆云畅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爷……”   葵于烈看着骆云畅,露出嘲弄的表情,然后转身走到衣架边自己拿起衣裳穿上。   骆云畅一愣——他不是说他不会自己穿衣的吗?……笨!婢女们不是告诉过她他沐浴从不用人服侍的吗?那他不自己穿衣服难道还裸奔出来不成?一面对他她就紧张,脑瓜也跟着变得不灵光……真是有够笨的!!   扫了骆云畅先是诧异然后立即又发现自己被骗了的懊恼表情一眼,葵于烈转身走出内室,却是在嘴角勾起了一丝隐约的笑意……   ……   将军府——   “爹。”骆云广急匆匆走进骆齐家的书房,朝一旁坐着的白绍棠点了下头便继续对骆齐家说道:“我刚才听见有人说妹妹现正在街上四处走,带着青蔻公主……”   骆齐家顿时皱眉:“这孩子!怎么敢这么张狂?”   白绍棠想了一想,道:“会不会是烈王爷授意的?”   父子俩顿时一愣,对视了一眼,骆云广便说道:“可是这么做对烈王爷有什么好处呢?”   “自然是向贾梭王传递信息了——别以为我们拿你没有办法,耍小计谋是吧?我也不傻,我用一个女人就能破坏你们的计谋且叫你们丢尽颜面!”   “可是这样不是就将妹妹置在了端口上?”   “本来贾梭王就是打算通过畅儿来耍诡计的吧?”白绍棠说,“再说了,就算贾梭王因此恼羞成怒对畅儿采取什么行动,但以烈王爷的为人会在意畅儿的死活吗?”   父子俩又是对视一眼,骆齐家犹豫道:“自从畅儿嫁去王府,烈王爷似乎跟以往有了些不同……怎么说畅儿现在也是他的妻子了,或许他不会对畅儿那么无情……”   骆云广却是皱眉摇头:“不,爹……那个男人才不会改变。”   骆齐家和白绍棠闻言便都看向骆云广。   骆云广皱着眉继续说道:“昨天在马场,小妹亲口跟我说葵于烈是个恐怖的男人……她说她现在只是暂时保住了性命,她说她能在王府活到什么时候她完全没有把握,只要葵于烈想,就随时都可以取她的性命……就在昨天,小妹的脖子上还有葵于烈留下的勒痕。”   “什么!?你看到了?”骆齐家大惊。   骆云广摇头:“小妹不肯让我看……但是她一脸哀伤的对我说叫我们和绍棠都不要再管她了,她说她不想害了绍棠,她说爹交代的事她会想办法……但她的性命只能靠她自己保住……”   白绍棠突然起身就走,骆云广急忙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白绍棠冷着脸:“去找畅儿。”   “不行!妹妹说葵于烈上次看到你们在一起就已经心有芥蒂了,你再去找她的话会害了她的!”   “那我就带她走!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   骆云广和骆齐家顿时都是脸上一怔。   “小妹……不会跟你走的。”骆云广垂头,“小妹说,她已经配不上你了……”   “我不在乎!”   “但小妹在乎……而且,你能带她去哪里呢?虽然葵于烈并不看重小妹,但他又岂能原谅这种行为?与葵家作对,你又将白家和骆家置于何地呢?小妹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白绍棠攥紧了拳头,脸上冷硬得可怕。   骆云广说:“绍棠,就按照妹妹说的办吧,你别去见她。”   “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个混蛋付出代价!”白绍棠冷硬的说,转身大步走出了书房。   “绍棠——”   “让他去吧。”骆齐家叹了口气,“他不会乱来的,就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吧……”   骆云广闻言默然,也是轻轻叹了口气。   ……   烈王府——   葵于烈走进内院的时候,看见骆云畅正坐在庭院的石桌边兴致勃勃的玩儿着手上一块木板样的东西。石桌上茶果糕点一应俱全,而青蔻公主就站在旁边,替骆云畅缓缓摇着扇子。   葵于烈心下暗暗挑眉向骆云畅走过去,待走得近了,便看清那木板原是时下在女子间正流行的一种叫做‘华容道’的智力拼图游戏。摆手示意已经看到他的众婢女们不用行礼,葵于烈在骆云畅的对面坐了下来。   骆云畅抬头见是他,立即便露出一脸欣喜的甜笑来:“爷,您回来啦?”   葵于烈也是脸上一柔:“嗯,裳儿不是说去买东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骆云畅撅嘴:“谁让有些人那么没用呢,才走了几条街而已就走不动了……所以我就只有回来啦!”   “哦?是哪个奴才这么没用?本王叫葵寿教训他?”   “不用了,裳儿已经骂过她了……青蔻,去给王爷斟茶。”   眼看那青蔻公主放下扇子走开,葵于烈暗暗挑眉——直呼其名?而那青蔻公主还真就乖乖去了?这么能忍?今天两人在外面的情况早已经有人跟他报告过了:骆云畅带着青蔻公主在闹市到处走,一会儿叫去买这个一会儿喊去买那个,青蔻公主这样被使唤已经是让见到的人都诧异万分了,偏这个骆云畅一点儿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后来又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叫青蔻公主拿,把个金枝玉叶是累得直不起腰来方才作罢。这会儿他就是想过来看看情况的,想不到骆云畅竟然又让青蔻公主去给他斟茶……   第十八章 平妃进门   只见骆云畅看了眼青蔻公主放在桌上的茶杯,说:“太浓了,换。”   青蔻公主竟然没有反驳一句话,上前端走了茶杯。过了一会儿,又重新端上一杯。   骆云畅只扫了一眼:“太淡了,再换。”   青蔻公主还是没有说话,再次端着茶杯退开。   葵于烈垂下眼睛的同时眉毛稍稍一动。   可是骆云畅却对青蔻公主再一次端上的茶仍不满意:“水太凉了……茶叶怎么泡得开?没泡过总见过吧?去换。”   青蔻公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隐忍的怒意,正忍不住想将手上的茶水连带杯子都扔到骆云畅脸上,一抬头却看到近旁的烈王爷正用一双冷而傲的俊目在看着自己!青蔻公主顿时脸上一红,就慌忙端着茶杯退了开去……等再次端上新茶的时候也仍还绯红着脸!   骆云畅早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是假装没注意,只说:“太烫了,你想烫着王爷吗?怎么这么不细心?稍微凉一点儿再端上来。”   葵于烈便对骆云畅道:“还是裳儿心细。”   “谢爷的夸奖。”骆云畅喜色的说,一眼扫见旁边端着茶杯的青蔻公主仍不停拿眼睛偷看葵于烈,骆云畅垂下的眼眸中便有一丝隐藏的不悦闪过。   葵于烈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却突然转头对青蔻公主说道:“今日辛苦公主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依本王看公主这赌注便算是完成了,你说可好,裳儿?”   “爷说怎样便是怎样,裳儿自然是听爷的。”骆云畅一脸微笑的说。葵于烈却还是从那笑脸中察觉到了一丝不悦。   这边青蔻公主已在如蒙大赦的跟葵于烈致礼告退。   等青蔻公主离开,又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葵于烈说:“还不满意?”   “说好是一整天的,你为什么要袒护她?”   “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做绝。”   骆云畅实在是无法相信竟然会从葵于烈的口中听见这种话,于是不悦道:“你不会是真的打算娶她吧?”   葵于烈扫了骆云畅一眼:“皇上是有这个意思。跟你之前想得一样,说可以利用。”   “哦,知道了。”   “不高兴了?”   “没有。”骆云畅别开脸——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人来分他的心思,那她才更好行动起来做她必须要做的事呢!她为什么要不高兴?难道她会希望独占这个变态又冷酷的男人不成?她才没那么犯贱呢!她才不会不高兴呢!   “如果贾梭王真的应承,婚礼会在一个月内举行,所以你现在不要做得太绝,为了将来考虑。”   “知道了。”骆云畅垂着眼睛回答,手指随意移动着木板上‘华容道’的小方块儿,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有些烦躁。   葵于烈再看了骆云畅一眼,仍是不动声色。   ……   一个月之中,葵于烈再没有踏足骆云畅的房间,却是在他与青蔻公主的大婚之夜穿着一身大红喜袍跑到了骆云畅的房间。   “你在搞什么鬼?”骆云畅瞪着葵于烈的脸。   “本王今天在你这儿休息。”   “什么!?你还叫我事情不要做得太绝!你这算什么!?”   “对着那个女人本王没有兴趣。”   “什——什么!?”   “她怕本王。”葵于烈陈述一个事实。   “难道我就不怕你!?”骆云畅不可思议的嚷道。   葵于烈看着骆云畅,挑眉。   “我是真的也很怕你!”   “嗯。怕得先是给本王下药,然后再把本王绑起来,又是鞭子抽又是蜡油滴,之后还把本王的肩膀都咬出血来了……你对怕的表现形式还真是特别。”   骆云畅脸一红:“你……你不会是跑来这里想重温旧梦的吧?”   “在你之前本王已经娶了十二个女人,但只有你活下来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吧?知道本王秘密的人都必须要死,但你却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让本王有反应的人。只要你能对此继续缄口不言,本王便不会杀了你,而且……我会独宠你一人。”葵于烈换了称谓。   骆云畅心口一跳,赶忙从葵于烈脸上移开眼睛。   葵于烈伸手扳回骆云畅的脸:“为什么不敢看本王?”   “我没有不敢看你……”骆云畅狡辩,却是控制不住的红了脸。   “替本王宽衣。”   骆云畅咬咬嘴唇,红着脸解葵于烈的衣扣。替他脱下大红的外袍,中衣,只剩内衣和亵裤。   “还有。”   骆云畅脸上更红,解开他内衣的时候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   葵于烈突然一把抓住骆云畅后颈,拉近亲吻!   骆云畅嘤咛一声,身体便控制不住的软软靠向葵于烈怀里,双手揽住他后背,指甲却几乎陷进肉里!   深长的吻火热且激烈,骆云畅只觉得心跳得激烈,眩晕的任由葵于烈亲吻。然后又恍惚的任由他将自己提了起来分开双腿环上他的腰。在他填满她身体的那一刻,仿佛满足般的在他唇间轻轻一叹,指甲也在他皮肤上划出红红的痕迹……   葵于烈将骆云畅放到床上,毫不客气的催动身体……   …………   事后葵于烈并没有立即离开骆云畅的身体,看了自己肩头的血痕一眼,对骆云畅说:“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让本王体无完肤。”   骆云畅本就绯红的脸色顿时更红——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还真就是这样的女人!想当初第一次抽打虐待葵于烈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很是快意,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心里的郁闷得到了发泄所致……可是,她现在却会无意识的那么做……每当那么做,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就都会觉得很有快感……天啊!她到底是怎么了?是被葵于烈的需要影响了?还是她本就天性如此?   “为什么要这样脸红?更过分的事你都做过吧?记住下次不许再咬本王的脖子,会被看到。”   “……嗯。”骆云畅的声音细若蚊声。   “真能记住?”   “我……不能保证。”骆云畅别开脸,不得不尴尬的承认。   葵于烈左手支着脸,压在骆云畅身上:“那你让本王怎么见人?”   “好重……你快移开啦……”骆云畅还是不敢看葵于烈的脸。   “好重?你刚才似乎还嫌本王压得不够重的。”   “我哪有——”骆云畅立时转回脸看向葵于烈辩解。   葵于烈立即攫住骆云畅红唇。   “唔……不要……”骆云畅模糊的拒绝声消失在葵于烈唇间。感觉两个人还连接着的那个部位都在迅速的变得火热,骆云畅立即再次绯红了脸。   “怎么回事……为什么对你的欲望不会消失?”葵于烈轻喘,轻轻动作着啃噬骆云畅的脖颈,愉悦中便吮着骆云畅的脖颈不松开。   感觉脖颈处传来轻微的刺痛,骆云畅却是身子一颤体温更高了!死搂着葵于烈的腰背,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他身上,颤抖着喘息,低吟出她自己也没有意料到的一个字:“……烈……”   房间中的声音久久不息,窗外,月色下站着一个人影。   大红色的喜袍,绯红的脸,以及……阴冷的杏眼。   第十九章 不给我机会争宠?   骆云畅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枕头上一支白色的兰花,娇弱,而又洁白……   “这是?”骆云畅轻轻拾起来。   “奴婢们不知道,奴婢们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   骆云畅怔了怔,轻道:“王爷呢?”   “王爷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城外,交代明儿才回。”   “是吗……”骆云畅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希望他在还是不在……   才下床由婢女们服侍着穿上内衫,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未经通报就闯了进来:“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骆云畅扫了那个满脸怒气的女人一眼,轻轻道:“新婚之夜都留不住丈夫,是你太没本事了吧?”   “是你勾引王爷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他了?难道是我去你房里将他拖走的吗?自己没本事就该自己去好好反省,跑来找别人的晦气算是怎么回事?”   “你——”   “我怎么了?随便你去找人评理,看谁会说这是我的错处。”   “我要去告诉我父王……我要去告诉皇上,让王爷休了你!!”青蔻公主转身就往门口走。   “你好意思说你就去。”骆云畅清淡的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可是你一个才刚进门的新妇却碰都没被丈夫碰过就被抛到了一边,说出去,看究竟是谁会成为笑柄。”   青蔻公主顿时站住脚。   骆云畅由婢女们服侍着继续穿好衣裳,然后转出屏风在梳妆镜前坐下:“你要是没别的事儿的话就请便吧……这样就闯进别人的卧房,你这个公主到底懂不懂礼貌啊?”   青蔻公主一跺脚,奔出门口。   骆云畅眼睛又落回手上那支兰花上,看了许久,轻道:“把这支花儿别在头发上……”   “是。”身旁婢女轻轻接过,又小心别在已梳好的头发上。   骆云畅从镜中看着,却是落寞了脸色……   …………   ……   葵于烈一踏进前厅就看见了来迎接他的青蔻公主。   “王爷,您回来了?”青蔻公主乖巧的问候行礼。   “嗯。”葵于烈没有表情的看了青蔻公主一眼,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青蔻公主立即走近来:“王爷您累吗?青蔻给您捶捶肩好吗?”   “不用。”   “那,青蔻给您沏茶?”   “不用,那些下人做就好。”   “哦……”青蔻公主脸上顿时黯然。   葵于烈却转头问葵寿道:“云王妃呢?”   “应该是在内院……”   “嗯。”葵于烈起身朝内堂走。   “王……王爷!”青蔻公主一愣急忙跟上。   骆云畅这时却在自己院落百无聊赖的看着一旁的婢女们踢毽子玩儿,突然一眼看到院门口出现葵于烈的身影,身后还跟着青蔻公主,于是便站起身来慢慢迎过去。   葵于烈脸上的冷漠稍融:“裳儿在玩儿什么?”   骆云畅依向葵于烈身边:“没有……很无聊呢……”   “本王不在,所以裳儿无聊了?”葵于烈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爷……”骆云畅的脸一红,“您取笑裳儿……”   葵于烈眉毛轻动,忽然拉骆云畅坐到自己左腿上。   骆云畅又是脸上一红,却是乖巧的坐着没动。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倒是将那立在院门口不愿进来的青蔻公主直接无视。   看到婢女们在石桌上摆上的点心和水果,葵于烈拿起一颗樱桃塞进骆云畅嘴里:“裳儿喂本王吃。”   骆云畅愣了一愣,又用眼尾扫了院门口的人影一眼,然后就红着脸将红唇靠近葵于烈然后吻在他唇上。葵于烈立即不客气的接住骆云畅香唇便深吻起来。   看来这厮不只是个受虐狂,还挺有表现欲啊——骆云畅一面被亲得脸红一面在心里这般想,一待眼角扫到院门口的人影跑走,骆云畅立即推开葵于烈。   葵于烈不悦挑眉:“干什么?”   “她已经走了,不用再——”   “跟她没关系。”   骆云畅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已被葵于烈搂了回去继续亲吻!   想到一大票的侍女都还立在旁边,骆云畅急得再次挣开:“等……等一下,王爷……”   葵于烈一挥手,低着头的侍女们立即退下,葵于烈便转头又问骆云畅:“你那天晚上叫本王的什么?”   骆云畅脸一红,暗想这人记性这么好干什么,低着头没有回答。   葵于烈抬起骆云畅的脸:“嗯?”   “烈……”   “嗯。”葵于烈嘴角勾起一丝浅笑,“这两天有没有吃亏?”   骆云畅却顿时惊住——他在笑?这个冰山会笑!?做梦?呃……就是做梦也不可能梦到这么诡异的画面吧!?可是……他笑起来好帅哦!糟……糟了,杀伤力太强,怎么感觉眼前一阵眩晕?   葵于烈伸手勾了骆云畅下颌一下:“发什么呆?没见过本王这么俊俏的男人吗?”   呃……他是葵于烈吗?怎么感觉冰山有点儿……变质了?虽是被葵于烈的动作带得心下跳了一跳,但骆云畅还是忍不住原形毕露的对葵于烈瘪嘴道:“比你俊的男人可多了去了,你要不要这么自大啊!”   葵于烈笑意不变:“可是本王记得某天晚上……有个女人醉醺醺的夸奖本王的容貌来着。”   “呃……有、有吗?”骆云畅假装得毫无说服力。   “难道本王还诓你?”葵于烈挑眉。   “那、那就肯定是醉话……”   “听说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吧?”   嘿——这冰山变质以后话真多,人真贫!   “来,告诉本王:本王不在的这两天,那贾梭公主有什么动静?你没被欺负吧?”   听见葵于烈这么问,骆云畅忍不住翻白眼儿:“被欺负?这话你应该去问青蔻公主才对吧?”   “为什么要去问她?大婚之夜本王在你房中过夜,她应该是会跑来找你理论才是。”   “理论什么?她留不住你那是她的问题,关我什么事?”   葵于烈脸上笑意加深:“真的不关你事?”   骆云畅真的很不习惯那张笑脸,扛不住的心头一跳,不由就再次脸红:“……总之不能怪我吧?”   “她就没威胁说要去告状?”   “说了啊……但是那样丢脸的会是谁呢?她愿意的话就让她去吧……”   “聪明的女人,看来她还真的威胁不到你。”   “你都不碰她,她没有底气,还拿什么威胁我?”   “你是说本王帮了你的忙吗?”   “本来就是那样的啊……”   “今后本王还是会继续独宠你一个,那你不是要更嚣张了?”   骆云畅脸更红了,低头暗想:继续独宠我一个?你那不是没办法只能如此吗,还故意说得好像给了我多大恩宠一样!本来还以为他那方面经自己一剂猛药已经治好了呢,所以之前看他态度间好像挺护着那青蔻公主的,以为他是真的看上那个公主了呢……还想着看来自己又得上演一盘争宠戏码才能继续在这王府活下去的,却没想到原来他是只吃自己这帖药!好吧,现在这宠还没争呢就已经赢了……得意吗?没觉得!倒是这葵于烈突然对她变得面目温和起来让人心里有点儿瘆得慌啊,他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呢?   这边葵于烈见骆云畅一直脸红的低着头,以为她是还在害臊,于是再一笑转移了话题:“刚才回府路上碰到你兄长,他向本王问起你的情况……你也许久不见他们了,要不要本王陪你回娘家去看看他们?”   骆云畅闻此言立时完全从刚才的羞怯中回神,暗想葵于烈是因为怀疑她和白绍棠有私而至今都不让她私自出门,怎么今日却会主动提出要带她回去呢?他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不由就犹豫道:“……不用了吧?”   “你不想他们吗?”   “不是……可是王爷不是一直都很忙吗?王爷准许的话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没关系,成亲以来本王还没陪你回去过,这次本王就陪你一起,明天怎么样?”   “好,谢王爷……”   葵于烈将骆云畅的紧张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第二十章 戏里?戏外?   却说第二日当他们抵达将军府,骆家父子以及白绍棠便已迎在了大门口。   葵于烈从马背上跳下来,然后便去后面马车边向正要下车的骆云畅伸出了手:“来,裳儿。”   大门口的三个男人见状都是脸色一变。   骆云畅脸色复杂的悄悄看了三人一眼,将小手轻轻交到葵于烈手上——他为什么要在她的亲人们面前故意对她亲热?葵于烈绝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那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垂着眼睛跟着葵于烈进了将军府,垂着眼睛听着他跟父兄们寒暄,吃饭的时候他甚至还给她夹菜,这便又让骆云畅更加如坐针毡!   无意间看了白绍棠一眼,却见他眼睛正盯在自己的脖颈上,骆云畅脸上一红便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衣领——脖子上还有葵于烈昨晚留下的青紫吻痕。见白绍棠转向自己脸上的眼睛中似有一丝怒气,骆云畅移开了眼睛。   葵于烈却好似是没有看到这一切,只是跟骆齐家闲话。   等夫妻两人告辞离去,白绍棠便摔了杯子!   “绍棠?”骆云广惊讶的看向白绍棠,因为记忆中还没见自己这表弟这样发过火。   “那个混蛋!他到底是来干嘛的?”白绍棠又一拳击在桌面上,低喝:“如果他真的像他所表现的这么喜欢畅儿,那为什么还要答应娶青蔻公主做平妃!?而娶了之后又不碰那个公主,新婚之夜还跑到畅儿房中过夜闹得满城风雨!一再将畅儿推到风口浪尖,这会儿又故意跑来这里表现亲热,他究竟想怎么样!?”   “绍棠……”骆云广已看出白绍棠其实是在嫉妒,刚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被烦躁的打断:   “我受不了了,我要叫畅儿快些行动!畅儿必须快点儿离开他才行!”   “等一等,绍棠……今天这事儿我感觉不太好。”   白绍棠一愣,看向说话的骆齐家。   骆齐家皱着眉说道:“我们都知道关于葵于烈的传言绝不会是空穴来风,所以他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些事……会不会……他已有所察觉?”   “什么?”白绍棠和骆云广都是一愣。   “你们没有觉得奇怪吗?自从上次畅儿在家被烈王爷撞见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而且,除了上回带着青蔻公主招摇过市的那次,也再没见她出过王府吧?以畅儿的性格,会是这么安静的人吗?今天回来,畅儿也一直安静得出奇……而我看她的样子,倒不像是因为害怕葵于烈,更像是……”   “有心事。”白绍棠替骆齐家接完话。   “嗯。”骆齐家点头,“畅儿因为从小就跟着我和她哥哥在边境驻守,环境自然不比京城,又加之她的娘亲早逝身边缺乏相应的管束,于是畅儿便得以常常玩耍游历于市井之间……或者可以说是长于市井之间的。所以现下虽然年岁还不大,但她比起那些长于府邸之中的千金小姐们却是要更通事务一些,同时对情况的反应也要更敏感一些……今天我看她脸上的表情,就满是不安与紧张,可见葵于烈今日的行为确实是大出常规让她也迷惑不解,所以才会有那样心事重重的神情。大约……畅儿心里也是有所怀疑的吧……”   “那么,爹……”骆云广问,“你觉得葵于烈今天带妹妹回来这般表现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骆齐家轻轻摇头,“那个男人不是那么容易看透的。”   “那……”   “所以,绍棠,”骆齐家转向白绍棠,“我不赞成叫畅儿在这种情形下急着行动,搞不好就会立即性命不保,所以我觉得还是等先弄清楚葵于烈的意图再说。”   “……可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畅儿在他身边的样子了!”白绍棠深深皱眉,“我刚回来的那会儿,他看畅儿就像在看什么嫌恶的东西!之后的宫宴上,他也完全没把畅儿当回事儿!好不容易马场上叫了声王妃也是那么勉强!可这才不过又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他就跑到这里叫着‘裳儿’还一副体贴的样子!他到底把畅儿当什么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要是早知道有今天这种事,一年前我一定不会答应畅儿的请求再等个两年,我会早早就将她娶过门的!!”   骆家父子闻言俱是心中一愣——原来畅儿那时说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是这个意思?原来白绍棠是早就跟畅儿提过亲的了?难怪他们一直还觉得奇怪,为什么白绍棠明明从很久之前就表现得很喜欢畅儿的,却为什么又不来跟他们提呢?却原来是他为了体贴畅儿……可是就因为这样的体贴,他终于和畅儿失之交臂……遗憾吗?悲伤吗?恐怕畅儿如今陷入这样的境地,最难受的是他吧?   “畅儿……畅儿……”白绍棠垂着头紧握双拳,“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样才能帮助你?”   骆家父子两两相看,默默无言……   ……   烈王爷府——   骆云畅睁开眼睛竟然看到葵于烈睡在自己身边——这可真稀奇!这个时辰了他竟然还没起?而且他是什么时候来她房间的?为什么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葵于烈突然睁眼,将骆云畅的细细打量抓个正着。   骆云畅吓了一跳,却是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寅时。”   “哦……忙到那么晚?”   “嗯,连夜从军营赶回来的。”   “晚了就在军营歇下到早上再回来就是了啊,是有什么急事要赶回来吗?”   “嗯,很急。”   “哦……”骆云畅答应着,有分寸的不追问。   “我想你了。”葵于烈看着骆云畅的眼睛说,没有用‘本王’的称谓。   骆云畅愣了许久,然后不自然的移开了眼睛。   葵于烈伸手转回骆云畅的脸:“为什么又移开眼睛?”   “……因为不好意思啊……”骆云畅说了一个答案,然而心里的那个答案却永远也不可能对他说出口——我知道你的言行绝不会没有目的,就跟我一样。我移开眼睛,是因为我没有你那么好的演技。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你不是说是因为想我了才急着赶回来的吗?那不就是说你喜欢我吗?”   “那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   “为什么?”   “因为……我原来以为‘烈王爷’是没有感情的……”   “我也是人啊,为什么会没有感情呢?”   骆云畅再一次对葵于烈的说话方式觉得心里怪异,不由伸手摸上他的额头,一探之下立即大惊:“你病了!?我……我马上叫他们去宫里请太医!”说着急忙想要起身下床。   葵于烈却一把搂住骆云畅不松手:“不用请太医,这种小病休息一下就会好。”   骆云畅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不行!一定要请太医来看看……你先放手好吗?”   “不好。”葵于烈手臂圈着骆云畅细腰,语气像个固执的小孩子。   骆云畅一愣,然后心里一柔——不管冰山还是暴君,病了也会像个小孩子!低头将小手轻轻放在葵于烈侧脸,忍不住就温柔了眼神与声音:“你乖嘛,烈……让我先叫人去请太医,然后马上就回来陪你好不好?就一下好吗?”   “……为什么这么着急?明明希望我死掉才好的……”   骆云畅全身一震,呆了很久才又低头看葵于烈闭着眼睛的侧脸:“……你刚才说什么?”   “……你希望我死掉吗,裳儿?”   “我为什么要希望你死掉呢?我没有啊……”   “是吗……”   “烈?”   “我不要太医。”   “可是,你病了啊……”   “这一次……你陪着我就好……就这一次。”   “烈?”   “就这一次……”   骆云畅呆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疼,揪着般的难受……   第二十一章 复杂的局面   深夜的王府中院——   一抹纤细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快速躲藏移动,时间拿捏得刚好的躲过一队又一队的巡逻和守卫,然后翻窗进入了一间屋子。   黑影四下看了看,然后来到书桌后面的椅子旁蹲下,伸手在椅子正下方的那块地砖上轻轻地敲了敲。然后起身轻轻将沉重的椅子移开露出那块完整的地砖。再次蹲下身体,从腰间抽出一把薄而宽的匕首,小心的插入地砖旁边的缝隙之中。轻轻一撬,地砖发出一声轻响,黑影顿时停住不动,似侧耳倾听。四周一片安静,于是黑影再继续动作,慢慢将那块厚厚的地砖的一面撬起,然后双手轻轻抬起来,又轻轻放到一边。   就着微弱的月光,一个红漆的金属板上,一个方方的图形——那是一个光看着也知道很难解的‘华容道’!   黑影细细的看那图形,像是在默记于心。   然后又轻轻将那块地砖还原,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纸包来,打开将小包中的粉末状物事轻轻撒于地砖的四边。用衣袖抹开来,又俯低头侧着看了看,然后才站起身来,也没忘了将椅子搬回原地。   弄好一切之后,黑影却并不急着离开。   转身又朝向书桌,极轻极轻的拉开了左边的抽屉,伸手去打开了一个沉重的铜匣子——半块虎符安静的发着幽暗的光。   黑影没有动那虎符,重新将铜匣子盖上,轻轻合上抽屉。   再一次看了看椅子的下面和抽屉的边缘,黑影终于又来到了窗边,听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拨开窗户跃了出去……   …………   病好之后的葵于烈对骆云畅更好了,不仅继续独宠她一人,态度间也更温和了。忽然有一日早上对骆云畅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可以自由出入王府了。”   骆云畅正在给葵于烈穿上外袍,闻言不由一愣:“为什么?”   “你不是老在喊着无聊吗?本王最近也会很忙没多少时间可以过来陪你,你就自己去找事情打发时间吧。”   “可是……”   “可是什么?”   “不知道……觉得怪怪的。”   “本王以为你该是个叛逆的丫头的,难道竟然被关顺了?”   “呃……你在挖苦我?”   葵于烈微微一笑:“最近表现不错,所以就放你自由吧。”   “表现不错?”   “嗯。虽然还是常常会把本王的后背抓得体无完肤,但是已经知道哪里能咬哪里不能咬了,每次也都把本王服侍得很不错……就当是奖励你吧。”   骆云畅顿时满脸通红——表现不错?只有他这个本来就不正常的男人才会这么说!她都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偏偏就是每次都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还一次比一次投入,一次比一次忘乎所以!他却总好像很满意似的,激烈的回应惹得她的身体简直都不像是她自己的……   “这种事不需要脸红吧?男欢女爱可是人之常情。”   “青天白日的讨论这种事也是人之常情吗?”   葵于烈嘴角便勾起一丝笑,忽然伸手搂过骆云畅腰肢道:“你做都敢做了,为什么却不敢说?”   骆云畅对这笑还是极不适应,不自然道:“王爷该走了。”   葵于烈挑眉,忽然低首亲吻骆云畅唇瓣,在骆云畅急着想退开的时候又抓住她后颈。   骆云畅被迫与葵于烈长久的亲吻,渐渐呼吸就有些急促。   “想留本王就说出来。”说了一句话又继续吻住。   “……王爷该走了……”模糊的轻轻回答。   吻还在继续,一只大手却爬上挺立的酥胸,隔着衣服揉捏、抚摸、然后在某个位置用拇指摩挲。   “……嗯……”嘤咛控制不住的从骆云畅唇间发出,脸上已绯红,身体也往葵于烈身上贴。   “留我。”   “……”   “说。”   “别走……”   “嗯?”   “……别走……烈,留下来……”   “这可是你说的。”葵于烈一把抱起骆云畅,往大床走去。   骆云畅将脸埋在葵于烈胸口,连脖颈都红透了……   …………   ……   看见骆云畅吃饭吃着吃着就发起呆来,一旁的骆家父子对视了一眼,骆云广便叫了一声:“妹妹?”   骆云畅完全没有反应。   骆云广又叫了一声:“妹妹?”   骆云畅终于反应过来:“什么?”   “你怎么了?”   “没有……突然想起一些事。”   “什么事?”   骆云畅立即不自然的脸红了一下。   “怎么?”   “没……我只是在想葵于烈突然放我自由的目的。”   “这么说你之前真的是被他限制了行动吗?”   “王府里倒是不限制,也准我去前院了,就只是不准出王府。”   “可是我前些天还在外面看到青蔻公主啊?”   “他不管青蔻公主的,命令只针对我。”   “这是为什么?”   “说是怀疑我和绍棠表哥有私情。”   “说是?”   “那种男人,如果真的有怀疑的话应该立即就会杀了我吧?所以我一直也没有想明白……现在又突然说放我自由,给的理由是说我一直在王府里喊无聊,说是最近他没空陪我。这个男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骆云畅咬着筷子,皱着眉想。   “妹妹……正常来说,男人说这种理由女人通常是不会怀疑其用意的吧?”骆云广觉得有些好笑。   “但是这个男人是一般人吗?我就没见他说过一句废话或是做过一件无意义的事,那这种男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对女人温情呢?恐怕就真是个天仙站在他面前他也不见得会放在眼里,那你妹妹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骆云广先看了骆齐家一眼,再对骆云畅道:“传言说那葵于烈现在也仍是对你专宠,有时候甚至还缺席早朝留在你房中……”   “咳……咳咳……”骆云畅顿时一口汤呛得直咳,红着脸向骆云广道:“你……你哪里听来的!?”   “这还用去哪里听吗?这整个京城还有谁不知道那青蔻公主从新婚之夜起就只是个摆设?现在就连文武大臣也谁不在背后说看来烈王爷是被骆家千金给迷住了?就是昨儿早上王爷又缺席早朝,于是就有人在说王爷准是在骆家王妃的床上流连忘返了——”   “云广。”骆齐家喝止了儿子再继续说下去,“你妹妹虽是已嫁人,但好歹也是个女子,你怎么能在她面前说话这么不忌讳什么都说呢?”   果然见骆云畅在旁边脸红得都快垂到胸口上了。   骆云广连忙尴尬道歉:“对不起啊,小妹……哥哥失言了。”   骆云畅却脸红的不敢抬头——昨天早上,葵于烈确实是又留在她房中了……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心里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自从说给她自由的那个早上开始,似乎就总在故意的那么做,又亲又搂又到处摸的,就非要她开口留他不可!每当引她控制不住的那么做了时,他就会很满意,在她房中一待就是一上午……   就是王府里的下人们也早就在对葵于烈的这种反常从窃窃私语到悄悄窃笑了!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葵于烈又是这葵达国当朝唯一的王爷,本就是这京城除王宫外最受瞩目的焦点,那这王府里的事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外传呢?   只是骆云畅没有想到会传得这么快又这么细,连自己的家人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了……那白绍棠呢?他会怎么想?   “没关系的,爹……”骆云畅不敢抬眼,“本来我还不好意思说的,但哥哥既然已经说起来,那我也就说出来吧……昨天早上,葵于烈是在我房里没错……独宠我,为了我而缺席早朝,这些也没有说错……”骆云畅连耳朵根儿都是红的,“我自己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葵于烈这样做的目的,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的看法……你们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十二章 有选择吗?   父子两对视了一眼,骆云广问:“他……对你好吗?”   “最近很好……就是因为他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所以我才觉得恐怖……”   “会不会是故意做给青蔻公主看的?”   “我开始也只是那么以为,但青蔻公主和侍女们不在的时候他就用不着还那样了吧?总是——”骆云畅红了脸,咬着唇没再说下去。   父子两见状又是对视一眼,却没有说话。   “总觉得那个男人是在针对我,总觉得他好像是在传达着什么讯息……”骆云畅皱着眉有些发呆。   骆齐家忽然叹了口气:“看来……果然是没错……”   “什么?爹?”骆云畅抬头。   “他果然是一直都有所怀疑皇上赐婚的目的……但可能也是不能肯定,所以他是在警告畅儿:不管你是不是受命而来,但只要你不做对不起我的事你就能继续过这样的好日子……他是在警告,或者也是在用这种办法瓦解畅儿的意志,也许他是想通过这种办法让畅儿对他倒戈进而全盘托出也不一定……”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用不着这么麻烦吧?跟以前一样直接杀掉不就好了?”骆云畅还是疑惑。   “畅儿,那葵于烈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关于你生死的?”骆齐家问。   骆云畅低头细想,一瞬间忽然想起葵于烈跟青蔻公主大婚的那天晚上,他曾经跟她说过——‘在你之前本王已经娶了十二个女人,但只有你活下来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吧?知道本王秘密的人都必须要死,但你却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让本王有反应的人。只要你能对此继续缄口不言,本王便不会杀了你,而且……我会独宠你一人。’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杀她?如果她真是目前唯一能解放他欲望的女人,那么对他来说确实也是必要的……所以才不想轻易就杀了她?那么他最近的这些行为和话语——温情、和气、并且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她的兴趣,就是在向她和她身边的人传达一个讯息:顺我,我便可以让你日子过得如此舒服。逆我还是顺我,你自己掂量。同时,也是在向她背后很可能存在的那个人挑战:这颗棋子,看最后是你的还是我的。   眼见骆云畅变了脸色,骆云广急忙问:“怎么了,妹妹?你想到什么?”   骆云畅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呐呐自语:“原来……他早就知道……原来……他早就警告过我了……是我太笨了,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才做得更明显……”   “妹妹?”骆云广担心的追问。   “哥哥,爹……说不定……这次你们要被畅儿连累了……”   父子两人立即对视了一眼,骆齐家沉稳道:“畅儿,先别绝望,先告诉爹你想到的。”   骆云畅抬头看向骆齐家,脸色苍白:“我恐怕爹先前的猜测并不是猜测……经爹提醒,畅儿才想起葵于烈曾经对畅儿说过的话……那个男人,肯定什么都知道了。之所以留着畅儿没杀,是因为他还需要畅儿……原来他一直就在警告畅儿,现在这样也是在迫畅儿做出选择。可是,”骆云畅凄然一笑,“爹,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吗?继续,便很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葵于烈手上。倒戈,葵于泓又怎可能放过我们?无论翻天还是地覆,这天下都是他葵家的天下,可有我们生存的空间?”   骆齐家看着女儿半响,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畅儿……爹问你:如果不想其它,你是想帮哪一边?”   骆云畅一愣:“爹?”   骆齐家说:“无论如何,你已经是葵于烈的人了……你想继续在他身边吗?如果可以选择,你选哪一边?”   骆云畅呆呆看着骆齐家的脸。   骆齐家又叹了口气:“其实爹早就想过了……以这件事的性质,我们无论办成还是办不成皇上都是不可能放过我们的,在决定叫我们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打算要牺牲掉我们了。而就算我们决定倒戈,以葵于烈的为人又岂还会对我们信任?但若是他能对畅儿你还有一丝情意的话,至少我们骆家还有你能够活下去……所以,畅儿……事到如今爹愿意听从你的意愿来做出选择。你想帮葵于烈,我们便举家倒戈。你选继续,我们自然也全力支持。”   骆云畅低头,半响后轻轻摇头:“继续。”   骆齐家看着骆云畅:“决定吗?”   骆云畅点头。   骆云广忍不住道:“为什么呢,妹妹?反正都是一样危险,你为什么不选现在对你那么好的葵于烈呢?”   骆云畅轻轻摇头——有些事只有她自己知道……葵于烈一直都在对她演戏,她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颗和葵于泓博弈的棋子而已,就像青蔻公主于他来说只是与贾梭王博弈的棋子一样。再有,那便是满足他身体需要的工具了。情意?那是绝没有的……假若真的像父亲所说以他们全家对他的倒戈而换来她的活命,那么她今后也不过是继续作为他的泄欲工具存在着而已……当她再没有了作为一颗棋子该有的价值之后,他还会像如今这般对她吗?她很清楚那只是妄想……那么她那样牺牲了父兄而自己苟活又有何意义呢?可如果她继续,假如事成,或许他们全家还可以乘机逃离这滩浑水……即便自己的后半生也许就要在孤寂和内疚中度过,但至少她能让大家都活下来……她不能奢求太多的,不是吗?   看着骆云畅黯然起身离席,骆云广不解:“妹妹?”   骆齐家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叹息:“算了,云广……我早料到畅儿会这样决定……”   “爹?”   “即便能在葵于烈身边苟活,也不过是个不被放在心上的【妻室】而已。比起自己一个人那样没有尊严与意义的活着,畅儿是宁愿放手一搏或许还能挣个全家都活命的可能的。只是……”   “只是什么?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骆云广立时讶异:“爹是说……妹妹对葵于烈有情吗?”   骆齐家摇头:“即便有情,也是一开始就不纯粹……当初没有路可以让畅儿选择,所以注定将来也不会有路让她选择。畅儿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始终不曾被葵于烈迷惑。对畅儿来说,无论现在与葵于烈是好是坏,将来都注定是残破的结局……因为心中早已绝望,所以才不曾再有期盼……”   骆云广也黯然了:“妹妹……”   骆齐家深深叹息:“生在骆家,可怜这孩子了,年纪还这么小……”   第二十三章 做戏做全套!   骆云畅风风火火的跨进葵于烈书房的门槛,当着青蔻公主和葵于烈几名手下的面一下就冲进了葵于烈的怀里:“爷,您可回来了!这么久不回来,想死裳儿了……”   葵于烈眉毛不易察觉的一跳,单臂搂住怀里的人儿:“裳儿,本王的部将们还在呢,太失礼了哦。”   “可是……人家太高兴了嘛!”骆云畅楚楚可怜的在葵于烈怀里抬头,“爷怪裳儿吗?”   “本王不怪裳儿……”葵于烈的表情和声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让一边站着的部将们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青蔻公主没有意外的黑了脸色,直瞪着骆云畅。   可是两人将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直接无视,葵于烈更是转身从身后的书桌上拿起一个小小的锦盒来放到骆云畅手中:“看看喜不喜欢。”   “爷送裳儿东西?”骆云畅喜滋滋的打开锦盒,眼睛顿时一亮的拿出一只晶莹的白玉镯:“火烧云?”因雪白玉料中天然含有白色夹红色的云状絮,所以得名,且十分稀有难得。   葵于烈面露微笑:“上次裳儿提过之后本王就记住了,这次去西北就专门派人去找了,百只之中倒也得了这件珍品,裳儿喜欢吗?”   骆云畅喜滋滋的将镯子套上自己左腕,然后伸到葵于烈眼前:“好看吗?”   “好看……戴在裳儿手上还能不好看?”   “谢谢爷!”   “那裳儿怎么报答本王?”   “嗯……裳儿这几天在跟竹节她们学做点心哦,刚正做来着,爷……愿意试试裳儿做的东西吗?”   “专为本王学的?”   “嗯。”骆云畅点着头,又伸着双手对葵于烈撒娇道:“裳儿真的很努力在学哦……爷您看,裳儿的手都变粗了呢!”   葵于烈握住骆云畅双手:“是吗……本王看看……”明明还是一双娇嫩的青葱玉手,葵于烈偏说:“还真是呢,真让本王心疼!”   一边那几个部将同时全身打了个冷颤,恶寒!   葵于烈似这时才回过神来,向几人道:“你们都回去吧,事情明日再议。青蔻王妃也回去歇着吧。”表情变化之快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葵于烈却已搂着骆云畅的细腰往门外走去:“既然裳儿这么用心,那本王就去试试裳儿的手艺吧。”   “可是……裳儿还没有信心呢……”   “没关系,只要是裳儿为本王做的,那就一定好吃。”   “爷对裳儿真好……”   屋内众人再次恶寒,面面相视!   青蔻公主铁青着脸,见众人向她偷看,银牙都快咬碎了,转身就疾步走出房间!   骆云畅已被葵于烈搂着走了段距离,偷看到青蔻公主怒气冲天的从反方向快步离开,忍不住低头掩嘴偷笑。   葵于烈扫了骆云畅一眼:“你真恶劣。”   “谁让她老想跟我抢你来着?”   葵于烈眉毛一挑:“你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别管这个了……爷不是说要去尝尝妾身的手艺吗?我们快走吧!”骆云畅拖着葵于烈手臂兴致勃勃的往自己院落走。   “本王还以为那只是剧情的一部分。”葵于烈跟着,挑着眉说。   骆云畅头也不回,抬起左手摇了摇手腕上的玉镯,边走边说:“既然王爷的这一部分剧情都能是真实的,那妾身的剧情自然也能是真实的,看来王爷和妾身还真是心有灵犀嘛!”   葵于烈再挑眉,颇意外的看骆云畅侧脸。   “你走快一点儿啦,绿豆糕冷了就不好吃了!”   “绿豆糕?你是本来就会还是真的是刚学的?”   “真的刚学的啊。”   “你确定能吃?”   “某人刚才不是说只要是我为你做的就一定好吃吗?”   “那只是剧情吧?”   “我不管啦……你的镯子我都戴了,我的点心你不能不吃!”   “这两者之间好像价值大不相同吧?”   “都是心意不是吗?你就别再拖拖拉拉的了,反正我是一定要让你吃下去的,哪怕就只是一口!”   葵于烈嘴角忽然浮起一丝笑意,真的任由骆云畅将他拉去了内院,然后又真的咽下了骆云畅塞进他嘴里的一块‘绿豆糕’。   骆云畅紧张的注视着葵于烈脸上的表情:“怎么样?”   葵于烈扫了骆云畅一眼:“这种东西你也敢给本王吃?”   “很难吃?”   “做好之后你就没自己试试?”   “我没那个勇气啦……因为从小到大就没做出过能入口的东西,爹和哥哥都说我没这项才能……”   “他们没说错。”葵于烈端茶喝了一口。   “我没想到你真的愿意吃……”骆云畅有些内疚。   “本王也没想到一只‘火烧云’就换来了这种东西。”   “你不会反悔要收回去吧?”   “真的喜欢?”   “这可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我不还你!”骆云畅背转双手。   葵于烈又是嘴角带笑:“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   骆云畅想了想,问:“这个真是打算送我的?”   “不然你觉得本王是为什么大老远的带回来?”   “谢谢!”骆云畅立即甜笑。   “一个镯子就值得你这么高兴?还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当然有好事啊,你回来了嘛!”   葵于烈一挑眉毛:“过来。”   骆云畅走到葵于烈面前。   葵于烈搂过骆云畅让她坐在自己右腿上:“你这算是小别胜新婚吗?真的想本王?”   “你不信啊?”   “证明一下。”   “这要怎么证明啊?”   “你自己想。”   骆云畅想了一想,忽然双手搭上葵于烈双肩转脸靠近他,红唇便主动吻上葵于烈棱角分明的唇。   葵于烈闭上眼睛正惬意享受,突然唇角一痛赶忙后退撤回。   骆云畅看见葵于烈唇角带血,连忙脸红道歉:“对不起!”   葵于烈皱眉:“你这个女人——”   骆云畅小声:“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葵于烈突然打横抱起骆云畅起身就往里屋走。   骆云畅大惊:“你……你干什么!?大白天的……”   “你这个女人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更恶劣了。”   “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了——”   “所以才恶劣。”   “什——”   “本王已经等不及要领教一番了。”   骆云畅顿时唰一下红了脸。   葵于烈粗鲁的将骆云畅扔在床上,站在床前解自己衣扣,眼睛却吃人一般直盯着骆云畅。   骆云畅被那眼神看得心里一缩,身体却是不由自主的发热。   葵于烈甩下衣袍,裸着上半身将脸靠近骆云畅的脸。   骆云畅心里突突跳,眼睛不由自主就飘向葵于烈唇角的血丝:好……好诱人。忍不住伸出香舌舔掉那血丝,没发觉葵于烈眼角的抽搐,骆云畅眼神迷离的含住了那唇角吮吸。   继虐人之后又开始嗜血了吗?这女人!葵于烈眯眼,黑眸中忽的燃起一团火!一把将骆云畅推倒,‘嗤’一声撕开了她胸口的衣服,俯身便含住一朵蓓蕾!   骆云畅身体顿时一颤,伸手揪住葵于烈头发!   “放手,女人!”   骆云畅一把抽下葵于烈头上的金簪,束冠立即掉落,黑发顿时散落俊脸旁边……   葵于烈盯着身下的骆云畅。   骆云畅唇角邪魅的笑,眼中满是野性,手指插进散落的黑发之间,一把将葵于烈拉下来四唇贴紧!   葵于烈的牙齿被撬开,灵巧的香舌缠住他的舌尖吮吸!   觉得自己的某个部位像是燃起了一团火,葵于烈不耐的撩起骆云畅的长裙扯开了亵裤!大手摸上骆云畅光滑的长腿,急不可耐的将自己挤进了骆云畅的身体!身下的胴体似乎比他的身体更急切,极力的迎合或者说索取——   “你这个浪-女!”骆云畅的喘息终于让葵于烈的唇得以解放。   “没错……我是你葵于烈专属的浪-女……”   “不知廉耻——”   “……你没资格说我……你喜欢不是吗?”   “谁说……本王喜欢?”极力忍着那愉悦一心二用的回答。   “你的身体明明就很亢奋……”   “我……”意识开始分散,葵于烈已忘记自己要说的话“……唔!!”   “烈!烈……!!”身下的女人也很激动,激烈的娇吟!   “……唔……”   “……”   第二十四章 情动?   许久之后房间中才归于平息。   皱眉看了眼自己肩头带血的牙痕,葵于烈低头看骆云畅:“你是不是太凶猛了一点儿?”   骆云畅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回答:“那现在你觉得你的‘火烧云’送得值吗?”   “物超所值。”   “嘻……!”   “你笑什么?”   “变态的男人!”   葵于烈挑眉:“你觉得你跟本王谁更适合这个词儿?”   “我是女人。”   “是啊,施虐又嗜血的变态女人。”   “那我们很配不是吗?”   “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这样真好看,烈……”骆云畅伸手撩起葵于烈脸边一绺黑发。   “你越来越放肆了,女人。”却是嘴角一抹笑。   “我一开始就很放肆啊。”   “所以你这种女人一开始就应该杀掉,留着只会越来越嚣张。”   “我嚣张你才更喜欢啊……对不对?”   “你希望本王更喜欢你吗?”   “这样我才能继续活着不是吗?”骆云畅笑。   “……”葵于烈敛了眼。   “如果你不再对我感兴趣,你会赐我白绫或毒酒。”   “……”   “可是我想在你身边。”   葵于烈抬眼。   “所以,”骆云畅笑,“我希望你会更喜欢我。”   …………   ……   葵于烈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背靠在椅背上,发呆。   敲门声轻轻响起,青蔻公主端茶站在门口。   “进来。”   “王爷,青蔻给您沏了杯茶。”青蔻公主把茶杯轻轻放在葵于烈手边。   葵于烈看着那张娇美的脸,没有表情。   青蔻公主低头看了看自己,莫名:“王爷?青蔻哪里不对吗?”   “过来。”   “是。”青蔻公主莫名其妙的向葵于烈走了两步。   葵于烈突然伸手抓住青蔻公主下颌。   “王——”正要疑惑的再次开口,红唇已被葵于烈冷硬的唇堵住,青蔻公主顿时全身一震。然后反应过来后青蔻公主含羞的闭上了双眼,任由葵于烈粗鲁的亲吻攫取。   葵于烈亲吻了青蔻公主许久,忽然眉头一皱将之推开。   青蔻公主没有防备,急忙抓住桌沿才稳住身体:“王……王爷?”   “退下。”葵于烈没再看青蔻公主一眼。   “王爷?是青蔻做错了什么吗?”   “滚出去!”   “王……王爷?”   葵于烈反手‘唰!’一下抽出原本横插在椅背上的长刀指向青蔻公主脖颈,语气比刀更寒:“本王不会再说第三遍!”   青蔻公主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眼眶一红,转身奔出房间!   葵于烈插回长刀,皱眉支住额头——为什么就非她不可呢?他早该杀了她的!为什么当时没有下去手?【可是我想在你身边】【所以我希望你会更喜欢我】,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到现在也不对他吐露实情?是怕?还是根本就是欺骗?【都是心意不是吗?】【这可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我不还你!】,那么真实的表情,是欺骗吗?还是真情?   “我看到了哦。”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葵于烈抬头。   “我可以进来吗?”   葵于烈招手。   巧笑怜兮的脸渐渐靠近:“我都看到了哦,刚才。”   “你看到什么了?”   “你亲了她。”可爱的嘟着嘴,表示着不满。   “你吃醋?”   “你为什么要亲她?”   “因为我想知道……如果我杀了你,还能不能找到代替的人。”   骆云畅瞬间脸孔一白,唇边的笑容如花儿般枯萎。   四目安静的相对。   “……那你找到了吗?”   “至少她不是。”   “那么……我还可以继续活着?”   “目前是。”   “谢王爷……妾身告退。”骆云畅垂目,轻轻的行礼。   “嗯。”葵于烈也垂下眼,转回头。   ……   …………   葵于烈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踏足过内院了。王府中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王爷与云王妃感情的变冷,上至管家葵寿,下至骆云畅身边的婢女们,无不一脸惶惑却又小心的不敢多事。   整个王府之中,就只有那青蔻公主对此一脸的幸灾乐祸,偶尔在内院遇见骆云畅便会出言奚落。可是骆云畅也从不是那会忍气吞声的人,每每便嘲讽青蔻公主道:“我即已失宠,怎么也不见有人得宠?有些人的屋子里怕是冷清得都快结出蜘蛛网了吧?”   “你——你少得意!你迟早也会变得跟我一样!”   “谁跟你一样了?你可是打从一开始就没得过宠的,我怎么比得上你?”   “你——骆云裳!你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可是贾梭国的公主,你只不过是葵达一个将军的女儿,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怎么不敢?贾梭国又怎么样?一个边陲小国而已,连我葵达的一个郡县都比不上,你公主怎么了?再说了,论你以前是谁,你如今嫁进了这王府也就只是王爷的一个妻室而已,你哪里就可以高过我了?虽然皇上赐了你做平妃,但我比你先进门我就是大你就是小!我心情好呢就当你是平妃,但你要再敢惹我,小心我拿鞭子抽你!”骆云畅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你……你敢!”   “要不你试试?”   “你……你……我要告诉我父王!让他来杀了你!”   “你父王远在西北边陲,等他来之前我就让我哥哥杀了你了。”   “我……我要告诉皇上!”   “你敢去我就毒哑你。”   “我要去告诉王爷啦!!”青蔻公主委屈得跳脚。   “你去啊!”骆云畅突然向青蔻公主逼近两步,伸手就推开了想挡住她的青蔻公主的婢女,凶狠着脸盯着青蔻公主的眼睛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想办法想勾引王爷,你今天就给我听清楚了——王爷是我的,我不许你打他的主意!再搞小动作,小心我抽你!”   青蔻公主也是惯小就被娇宠的人,这时竟被骆云畅吓住,只觉这云王妃今日似比往日脾气都大,眼睛中还有抹让人害怕的蛮横!青蔻公主一时被震慑住了,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往后缩——   “听清楚了吗?”骆云畅更是紧逼。   “我……听清楚了……”   “以后我是大你是小,见了面你要叫我姐姐给我见礼,我叫你站就不准坐,听明白了吗?”   “我……”   “嗯?”骆云畅挑着眉斜着眼睛看青蔻公主。   “我不要!”青蔻公主大着胆子争辩道:“我也是烈王妃!凭什么我要——”   “鞭子。”骆云畅没有表情的伸手向后面的婢女。   一眼看到骆云畅身后的众婢女中,有一个的手上真的捧着一根乌黑的马鞭此时正一脸犹豫的不知道该不该递,青蔻公主脸上顿时大大惊恐:“你……你想打我!?”   “你以为我刚才跟你说的都是废话吗?”骆云畅沉下了声音,“鞭子!”   所有的婢女都吓得身体一抖,那拿着鞭子的女子便连忙将鞭子递到骆云畅手上。   “你不能……你不可以打我!”青蔻公主白了脸色,一脸不信的看着骆云畅的脸,忍不住又去看那泛着冷光的鞭子,“我是贾梭国的公主,我也是王爷的妃子,你不能——”   “啪!”一声,青蔻公主的话被鞭子抽断!   第二十五章 认了!   “啊——”在青蔻公主的尖叫声中,周围的婢女都是全身一抖,垂着脸偷看那蹲身在地抱着自己肩背的可怜公主,谁也不敢出声。   “好痛……呜……你竟敢打我……你竟敢……呜呜呜……好痛……”   “上次在皇宫放了你一马,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以后再顶嘴试试。”   “你……我要告诉……”   骆云畅再次举起了鞭子:“你接着说。”   青蔻公主早已吓得脸都青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了!姐……姐姐!我错了……别打……别打我!”   骆云畅放下了手:“知道就好。”又转脸朝向一边:“今儿青蔻王妃不小心在花园摔了一跤,所以身子不适,都知道了吗?”   周围的人哪里还不明白?于是都立即躬身回答:“是。”   “既然摔了就回去歇着吧。”骆云畅冷冷的说。   “是……”青蔻公主小声的回答,抽噎着站起来,先自己退了两步又才由婢女们扶着走了。   骆云畅一甩手扔下手上的鞭子,转身朝回走。   “站住。”一声不大不小的低喝突然传来。   骆云畅停步,回过头看院门口站着的葵于烈。   葵于烈冷着脸走过来,打了个手势挥退正行礼的众婢女。   “王爷。”骆云畅垂目行礼。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没事。”平淡的回答,仍旧垂着眼睛。   “本王看见你用鞭子抽了青蔻公主。”   “是抽了。”   “为什么?”   “心情不好。”   “为什么不好?”   “她嘲讽我。”   “就为这个?”   “我也讨厌她老想接近你。”   “然后呢?”   “你想用她代替我。”   “还有呢?”   “我已经一个月没看见你了。”   “心里失落了?”   “现在看见了,不失落了。”骆云畅转身走。   “站住,本王没让你走。”   骆云畅不听。   “站住!”   还是不听。   葵于烈几步赶上,一把扭回骆云畅胳膊:“本王叫你站住!”   骆云畅终于抬头瞪葵于烈:“你叫我站住我就一定要站住吗?”   葵于烈眯眼:“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命只是本王暂且留下的。”   “那你杀了我啊!”骆云畅一下挣开葵于烈的手,转身又走。   葵于烈一把拉回骆云畅,深深皱眉:“你是怎么回事?”   骆云畅垂着头:“我是怎么回事?你才是怎么回事呢!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说想我一会儿又好久不理!还动不动就说要杀了我……你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是寂寞了。”葵于烈嘴角勾起一丝笑。   “放手啦!”   “后天我就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所以这一个月我很忙。”   他这算是在跟她解释吗?谁稀罕!骆云畅扯着自己手臂:“哦,那预祝王爷一路顺风!”   葵于烈没有放手:“这一去我至少半年才能回来。”   骆云畅一愣,忍不住抬头:“半年?”   “嗯。”   “……”   “嗯?”   “我……不能跟你去?”   葵于烈嘴角笑意加深:“不能。”   “……为什么?”骆云畅躲开葵于烈的注视。   “这次是去西北,你父兄以及表兄都会随行。”   骆云畅心里一惊,立即抬头看葵于烈:“是去打仗?”   “嗯。”   “攻凉鄍?和贾梭联手了?”   “对。”   “我要去!带我去!”   “不行,你要留在这里替我看着青蔻公主。”   “她?可是我——”   “战场上是不准带女眷的,即便我有多舍不得你。”   骆云畅一愣,看着葵于烈。   葵于烈嘴角仍带着笑意:“想和我说心里话可就只有这两天的时间了,还不抓紧机会?”   骆云畅再次移开了眼睛:“……什么心里话?”   “那天看见我亲青蔻公主你吃醋了吧?我这一个月没来看你,你心里失落了吧?想我了吧?我老说要杀了你,你伤心了吧?”   “……没有。”   “是吗?那我走了哦?”葵于烈作势转身。   骆云畅心里一慌,赶忙一把抱住葵于烈腰部:“不准走!”   葵于烈笑着转身:“不准走?你的用词还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骆云畅不管葵于烈说什么,投进葵于烈胸膛就不松手。   葵于烈脸上一柔:“好了,我不走,我本来就是来陪你的……”   “那我也不放手!”   “好吧。”葵于烈突然一弯身打横抱起骆云畅。   骆云畅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快放下我!会被人看见的!”   “看见就看见好了,正好辟辟谣。”葵于烈抱着骆云畅往骆云畅的院子走。   “辟什么谣……快放下我啦!”这个人还真是表现上瘾了不成?   “好了,别乱动,我们的时间可不太多。”   骆云畅顿时脸上一红:“足够了!放下我啦!”   “足够?你确定?你这个小馋猫刚才不是还在抱怨本王太久没来了吗?刚才不是还说想跟本王走的吗?本王要是不趁这两天时间将你喂饱了,万一你跑去给本王红杏出墙怎么办?”   “谁——谁是——”看见周围不断投来的目光,骆云畅红着脸小声的辩解。   “你不是吗?”葵于烈抱着骆云畅气定神闲的走进了骆云畅的房间,直奔里间而去。   骆云畅被葵于烈放在床上,脸红的瞪着葵于烈道:“你知道现在外面是怎么说我的吗?你再这样我就没法儿见人了……”   葵于烈俯身便啃骆云畅脖颈:“你本来就不用见别的人,你自己不也说是本王专属的浪-女吗?”   “我——”骆云畅脸上一红,改口道:“那你喜欢吗?”   “喜欢,知道本王这一个月忍得有多辛苦吗?”葵于烈继续吻骆云畅脖颈。   “……那为什么不过来?”   “一直王府皇宫两头跑,实在没有时间……”葵于烈已解开骆云畅上衣,嘴唇便滑上胸口,含住一点殷红吮吸。   骆云畅身子一颤闭上了眼睛,伸手搂住葵于烈头颈……   就在葵于烈终于剥光两人的衣服正准备硬闯之际,却被骆云畅一把从身上推开!   “裳儿?”   “别那么心急嘛,爷……”骆云畅妩媚一笑,忽然俯身在葵于烈胯间……   感觉蚀骨的快感传来,葵于烈不由轻哼出声:“唔……裳儿!对……对……再快一点儿……别停下……”   葵于烈叫快骆云畅偏慢,葵于烈叫别停骆云畅偏稍稍停顿,弄得葵于烈心里猫儿抓挠一般的心慌之时偏又突然给他一阵极致的愉悦!这般反反覆覆的逗弄葵于烈,直到弄得葵于烈脸膛发红身体也不安的躁动,骆云畅才终于眼含春波的主动骑上了葵于烈的身体!   葵于烈第一次先于骆云畅抵达了顶峰,可是身上的女人却并没有放过他,激烈扭动的身体和火热的亲吻很快便让他燃起了更为强烈的欲望……   骆云畅和葵于烈过了他们成婚以来最为疯狂的一个下午!   一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竭,房间中的声响才终于平息!   “……本王说你是小馋猫真是太客气了……”   “……爷吃不消了吗?”   “要是每晚都被你这样榨干,怕是早已吃不消了。”   骆云畅绯红着脸依在葵于烈的胸膛上:“每晚?我可没有那样的本事……”   “哦?那你有什么本事?”   “爷还不清楚吗?”   “或许裳儿还有隐藏……”葵于烈笑得很坏。   “没有了,裳儿就只会下药、绑人、鞭打、滴蜡而已……爷还有什么喜欢的花招可以教给裳儿吗?”骆云畅笑得更坏。   葵于烈轻笑出声,惹得骆云畅一阵惊诧。   “怎么了?”葵于烈奇怪。   “我……从来没听过你笑。”   葵于烈闻言自己也是一愣,半响又才道:“……是很久不曾这样笑过了……”   “烈……”   葵于烈搂紧了骆云畅:“睡一会儿吧,你累了……”   额头抵着葵于烈下巴,耳边听着葵于烈规律的心跳,骆云畅缓缓进入了梦乡……   葵于烈低头看了看骆云畅,睁着眼将骆云畅搂得更紧:“别背叛我,裳儿,我不想杀了你……别背叛我……”   第二十六章 贼   某夜。   大雨倾泻京城。   王府中只闻唰唰的雨声。   破裂的闪电时不时将葵于烈的书房照亮——像几个月之前的某夜一样,一个纤细的身影蹲在书桌前的地上。椅子已经被移开,地砖也被拿开来平放在一边,金属盖子敞开着,上面的图案整齐的排列着,‘华容道’显然已被解开。   人影从金属盒子中取出了一个卷轴一样的东西来抬手放上桌面,然后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外形一样的来照原样轻轻放回盒子。再然后合上盖子,将‘华容道’的顺序打乱,还原到之前的模样。接着放回地砖,照例又在缝隙撒上些浮土。用袖子将多余的扫散,又仔细看了地面半响才起身将椅子搬了回来。   伸手拿起桌上的那个卷轴小心放进怀里,人影快速移到窗边。   闪电突然再次照亮——美丽妩媚的女子的脸上,冷静而漠然。   女子迅速翻身跃出窗户,大雨掩盖了那一开一关的轻轻声音。人影灵巧的东躲西藏,照例轻松的避过了巡逻,然后在大雨的掩映下很快就消失在了内院的方向。   屋顶的阴影里,另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蹲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却畅通无阻的穿透了雨丝和黑夜,仿佛钉在了地上那个快速奔跑的黑影的背上……   ……   …………   骆云畅还没走到王府大门,就已经听见了青蔻公主的声音:“为什么我不能出去!?”   门口的卫兵回答:“王爷吩咐过,说为了二位王妃的安全,王爷领兵在外期间不能让二位王妃外出。”   青蔻公主立即不满道:“王爷领兵在外和我的安全有什么关系!?”   那卫兵便再次小心的回答道:“王爷说了,现下我国正和凉鄍作战,难保不会有凉鄍的奸细混进京城……为了安全,还是不要让二位王妃外出。当然,皇宫的召见例外。”   骆云畅听到这里便走了上去,问:“怎么回事?王爷吩咐不让我们出门吗?”   青蔻公主自从那日被抽了一鞭之后,但凡再见到骆云畅便不免要露出害怕的神色:“青……青蔻见过姐姐……”   “嗯。”骆云畅只是扫了青蔻公主一眼便又转向门口的卫兵继续问道:“王爷怎么说?”   卫兵虽然对二位王妃的这种相处模式感到奇怪,但也赶紧回答这位目前正在得宠的云王妃道:“回云王妃的话,王爷说:凡两国交战,细作、刺客等杂人定然盛行,为以防万一,除王宫召见外还是请王妃们这期间不要离开王府。”神态间比之刚才对青蔻公主自然又要恭敬许多。   “是吗……”骆云畅面露思索。   “是的,卑职不敢欺瞒云王妃!”那卫兵可能还是个小官儿,所以对骆云畅自称卑职。恐是又怕骆云畅会像青蔻公主那般缠闹,所以一脸紧张。   不想骆云畅只是问道:“我们不许出去,那王爷有吩咐不许我们找人进来吗?”   那人一愣:“……这倒是没有。”   “哦,这就好。”骆云畅淡淡对那人道,“你找个人去骆将军府上替我唤一个叫小翠的婢女过来……既然不能出去,我就只能叫她帮我从娘家带些我要的东西过来了,这样总没问题吧?”   那人仿佛是松了一口气:“没……没问题,卑职立刻派人去办。”   骆云畅转身:“嗯,人到了叫人直接带进来找我就是了。”   那人忙又哈腰:“是,卑职知道了。”   见骆云畅走远,青蔻公主立即对那卫兵道:“我也要!你立即去替我叫东街‘织金衣庄’的夏掌柜来……还有南街鞋庄的方掌柜,‘镏金饰坊’的刘掌柜!记清楚了吗?”   “这……王妃……”   “怎么?狗奴才——云王妃的命令没问题,我的命令你就有问题吗!?”   “王妃您别急,只是……云王妃要找的是自己娘家的人,可是王妃您要找的可都是些不相干的外人,要是被奸细趁机混进了王府……卑职可担待不起这后果。”   “你什么意思!?”青蔻公主顿时气道:“云王妃要找的人就一定没问题,我要找的人就是奸细?”   “卑职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你等着吧,等王爷回来我一定让王爷把你发配到边疆去充军!”   等您到时候能跟王爷说上话再说吧!卫兵心里这般想,毕竟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卑职现在要是玩忽职守那才一定会被王爷发配到边疆去充军的,王妃就请别再为难卑职了。”   “你——”青蔻公主狠狠瞪了那卫兵一眼,转身就走,“哼!”   …………   ……   西北的战事在深秋的时候终于结束。然后在初冬,葵于烈领兵回到了京城。   骆云畅带着青蔻公主站在王府大门口迎接葵于烈。   骆云畅一身浅紫,妆容淡雅秀丽,垂一双掬水秋瞳对葵于烈盈盈下拜:“妾身给王爷请安。”   葵于烈已立身王府门前,眼睛看着骆云畅,嘴角便有一丝暖意。   骆云畅片刻不见葵于烈回应,抬头却见那张略有风尘的俊脸正眼神灼灼的注视着自己,骆云畅嘴角弯起浅笑,迎向葵于烈的眼睛娇吟道:“爷……您还要裳儿跪多久?”   葵于烈一抬手扶起骆云畅:“裳儿久等了?”   骆云畅便自动向葵于烈身边靠近:“可不是?裳儿都在这儿等爷半个时辰了……天那么冷,风又那么大,裳儿都快冻僵了!”   “还真是,看这小手冻的。”葵于烈拉开自己披风的一边将骆云畅搂在身侧,“来,快跟本王进去吧……傻丫头,这么冷的天就不要在外面等了,在屋里等着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行呢?裳儿才没有那么不懂规矩呢……”   “可本王会心疼的。”   “爷……有爷这句话,天就是再冷裳儿也是愿意一直等到爷回来的……”   “裳儿小嘴儿还是这么甜。”   “爷……”   被遗忘在大门口的众人之中,除了平妃的青蔻公主,还有另外三个十分显眼的人——上将军骆齐家,将军骆云广,以及协将军白绍棠。   骆齐家与骆云广无声的对视,然后不约而同的转头看身旁紧攥着拳头脸色难看的白绍棠。   眼见周围的同僚正渐渐有序的散去,那青蔻公主也黯然的返回了王府内去,骆云广小声的问骆齐家:“爹……我们要进去看看妹妹吗?”   “……今日恐怕不合适,还是改日吧……我们回府。”   “看来也是……”骆云广轻叹了口气,跟着骆齐家回身时拍了白绍棠肩膀一下:“走吧,绍棠,我们回家了。”   父子二人已跨上了马背,却见白绍棠还站着没动。   骆云广不由再唤:“绍棠?”   白绍棠却突然大步朝王府内走去!   骆家父子顿时一惊,急忙又一同跨下马背朝白绍棠追去!   才刚拐过影壁跨进院门,二人又同时止步在白绍棠身后——在左侧通往后院的回廊口上,葵于烈搂着骆云畅正在激烈的亲吻!   葵于烈最先发现到三人,离开了骆云畅的唇,却是仍旧那样搂着骆云畅没有放开。   骆云畅先是奇怪的看向葵于烈,然后转头才看到三人,脸上唰地一红:“……爹?哥哥?绍棠表哥?”然后就立即想要脱出葵于烈怀抱。   葵于烈搂住骆云畅不放:“都是自家人,裳儿用不着害羞。”遂又转头看向三人:“何事?”   第二十七章 小情调   骆云广赶忙道:“我……我们原是想着许久不见妹妹了,说今日既然已到门口了便顺便进来看看妹妹吧……原是我们太不识趣了,请王爷不要见怪……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葵于烈便道:“多谢体谅,改日本王再带裳儿过府。”   “谢王爷。”骆家父子二人行过礼,骆云广便拉住还一脸木讷的白绍棠随父亲一同退出。   这边葵于烈看回骆云畅:“那白绍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曾经有过过往吗?”   “怎么可能……”   “那就是他属意你?”   “我不清楚……”   葵于烈挑眉:“你敢不跟本王说实话?”   “我是真的不清楚嘛……大约两年之前绍棠表哥是问过我要不要嫁他,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属意我啊……”   “那你答应他了吗?”   “我要是答应了又怎么还会嫁给你嘛!”   “就是说你没喜欢过他了?”   “烈!”   “说实话。”   “……我喜欢你。”骆云畅脸红。   “这就好。”葵于烈嘴角带着笑,“陪本王去沐浴。”   “不要……”   “这是命令。”   “可是,烈……我又会被人笑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葵于烈脸上笑意加深,搂着骆云畅自往内院走去……   西北的战事最终落幕,小国凉鄍在葵达和贾梭两国的合作之下被灭国,地域最终被两国划分,而葵达的西北边境便也因此而往外延伸了数百里。   葵达国最大的敌人已经被消灭,国人欢庆沸腾,军队也得以养息。但是,这看似渐渐变得祥和的局面下,却有一股湍流在悄悄的涌动——   葵达国主葵于泓以葵于烈经年忙于战事辛苦了,现下凉鄍已然被灭便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为由,不断削弱葵于烈在朝中的势力。只因为军权仍还掌握在葵于烈手中,所以他还不敢做得太过明目张胆,表面上起码的兄弟亲和还是继续保持着的。   葵于烈渐渐变得清闲,时常会整日的留在自己府邸消遣,所以陪在骆云畅身边的时间便比以前要多了许多。然而对此变化,骆云畅却没有在葵于烈的脸上看出有任何忧虑或是着急的神色,反而好像是很享受这般清闲的生活一般悠哉。兴致来时,便带着骆云畅在京城或京郊四处游荡玩耍,倒也总是神仙眷侣一般的让人称羡。   京城中人几乎要忘了葵于烈以前对女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也几乎要忘了他还有一个出身贾梭公主的平妃了……在那一段时间里,烈王爷是那样的气度不凡又伟岸英俊,而对待自己的妻子云王妃又总是那样的温柔而多情!再配上身边那个美貌温婉而又总是巧笑怜兮的女子,那是多么好的一幅画面啊,又怎不让人艳羡?   于是年关刚过,白绍棠就请了圣旨回西北述职去了。   骆云畅自然是要去送行的,葵于烈虽然留在王府没有同去,却是足足派了两个小队的王府卫兵跟着去说是护卫骆云畅的安全。他这般故意搅局,试问那表兄妹二人又岂能真正说上些什么话呢?只能平淡的互道珍重,然后各怀心事的挥别。   于是骆云畅送行回来之后便不免有些埋怨:“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跟我去呀?”   葵于烈悠哉的从书简中抬起头来看骆云畅:“你是烈王妃,身边跟几个卫兵很正常吧?”   “几个是正常,一百个也正常吗?”骆云畅气道。   “不正常吗?”葵于烈继续悠哉。   “那你怎么不给青蔻也派一百个人去跟着啊?”骆云畅忍不住翻白眼儿,“你不觉得比起我她更需要被监视吗?”   “青蔻?”葵于烈忽然放下手中书简,然后一手支着下颌好笑的看着骆云畅道:“听说她现在对你是早奉茶晚请安的,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又巴结又害怕的……你是又对她做了什么吗?”   “谁叫你这王府里的人都这么势利眼呢?眼见着青蔻老也不得宠就已是在心里轻视了,再加之看她虽然身份上是个公主,可如今却连我都敌不过……这般久而久之,还有谁会拿她当回事?若非还算聪明的知道来巴结我,恐怕是连婢女都敢给她气受的。”   “哦?这么惨?”   骆云畅扫了葵于烈一眼:“心疼了?”   葵于烈嘴角一弯:“女人,你的醋劲儿太大了。”   “谁让你先承诺会独宠我一个的?”   “那本王就连提起其他女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没有!你是我一个人的!”   “本王记得……本王还有一个平妃的。”   “她要敢来跟我抢,我会打死她!”   “哦?那你可就真要名声在外了哦?”   “那配你不是更好?反正你都处死过十二个了……”   “呵呵……!”葵于烈笑了,伸手向骆云畅。   骆云畅离开靠着的桌边走到葵于烈面前,然后被葵于烈搂坐在右腿上。   葵于烈看着骆云畅身上的衣裳:“新衣裳?”   “嗯。”骆云畅点头,有些惊讶葵于烈竟然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为去送行专门穿的?”   “怎么会?”骆云畅脸红的瞪了葵于烈一眼,“常穿的那些衣裳都已经被你撕得差不多了,前不久才刚做了一批,所以最近每天穿的都是新衣裳!”   “哦……但是这一件是白绍棠喜欢的颜色吧?我常见他穿这个颜色的,你打算取悦他吗?”   骆云畅低头看自己身上湖蓝的锦缎:“他喜欢这个颜色?我怎么不知道?”   葵于烈挑眉:“上面的刺绣也是他喜欢的兰花,这你该不会也要说你不知道吧?”   骆云畅好奇的抬头:“我表哥喜欢兰花?你听谁说的?”   “曾无意间听到有人说要送他兰花。”   骆云畅倒是愣了一愣:“好像是耶……他的房间中好像是总放着兰花的……”   看骆云畅神情间不似作假,葵于烈道:“你这个女人……长相一般,也不懂女红与厨艺,性子又还这般糊涂,白绍棠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骆云畅立即不满:“我这也叫长相一般!?”   “你自己不也承认比不上青蔻公主吗?”   “那……我活泼,我可爱,我还善解人意,乐器和骑马也难不倒我!至于女红与厨艺嘛,反正我就算是会也用不上吧?那干嘛还要浪费时间去学?”   “你这是在找借口吧?”   “你嫌弃我?”   “是挺嫌弃的,但是目前没有别的选择,也只好将就了。”   “你——你真讨厌!干嘛不好意思承认你迷恋我?”   “本王迷恋你?”葵于烈对骆云畅挑眉。   “就算不是迷恋我也迷恋我的身体,不对吗?”   “这你倒提醒了本王……我们是不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行过房了?”   骆云畅脸上立即一红——他还真是直接!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儿?没情调的家伙!“不就四五天吗……还是因为我身上来了月事的原因,哪里就有多长一段时间了?”   “那今晚可以了吧?”   骆云畅红着脸:“……先说好:不许再撕破我的衣裳,你要是再撕,我可就要用它们把你绑起来喽!”   “唔……听得本王现在就想撕了它们了。”   吓得骆云畅慌忙跳下葵于烈大腿远远躲开。   葵于烈脸上扯开坏笑,再瞧了骆云畅一眼便又拿起书简来:“回屋去好好打扮一下换件衣裳,爷喜欢你穿紫色。”   “谁……谁要为了你专门换件衣裳啊!我今晚也要一个人睡!”   看骆云畅红着脸跑出门,葵于烈嘴角含笑将书简举到眼前。   第二十八章 女王夕颜!   骆云畅还是换了件紫色的新衣。   可是左等不见葵于烈过来用膳,右等也不见葵于烈过来就寝,于是骆云畅准备自己就寝休息。   刚刚脱衣准备梳洗,却突然闻葵于烈命人来叫她去。   骆云畅奇怪,却只得又穿回衣裳随来人而去。   来人却又阻止了婢女们跟随,说王爷命只叫云王妃一人前去。   骆云畅心下更是奇怪,但也只能领命跟随而去。   出得内院,来人掌着灯领骆云畅一路往漆黑的后山而去。冷风飕飕,星月全无,要不是一向认得此人是葵于烈信任的近侍,骆云畅肯定会扭头便跑。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骆云畅的害怕,于是边走边回头对她说道:“云主子请不要害怕,只因王爷吩咐带云主子前去的地方是一个机密的所在所以不便有别的人跟随,云主子只管跟着奴才就是,片刻便到。”   骆云畅却是又在黑暗之中行了大约一刻钟才到了那人所说的机密的所在——隐藏在一片树林之中的地窖,或者说地牢!   骆云畅一面跟着那人继续前行一面在心里突突:她从来不知道王府里还隐藏着有这样的地方,这处该是王府的秘密所在吧?葵于烈叫人带她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如果是要杀了她也不用这么麻烦吧?还是说……   来不及想再多,那人已领着她到了一扇铁门前。铁门由内打开,骆云畅一眼便看见了一张宽大黑木椅上葵于烈坐着的侧影。   “云主子请。”那人站在门口躬身请她进去。   骆云畅犹豫的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里面坐着的葵于烈的身影,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却发现原来里面不止葵于烈一个人。圆形牢房正中间的铁柱子旁边正蜷缩着一个女人,脖颈上套着一个铁圈儿,然后用一根铁链子锁在柱子的拉环上。披散着的有些卷曲的黑发遮住了脸庞,身上只有肚兜和短裤,露出雪白而微微泛红的皮肤……   “王爷,云主子到了。”   葵于烈没有转头看骆云畅:“嗯,你下去吧,吩咐人不要靠近。”   “是,奴才告退。”那人行礼退下,从外面关上了铁门。   骆云畅站在门边儿没动,披着披风也仍觉得浑身发冷,不由抱住了自己双臂。   葵于烈没有表情的扫了骆云畅一眼:“冷吗?”   “有一点儿……”   “过来。”   骆云畅依言走到黑木椅旁边,葵于烈把搭在椅背上的自己的毛皮披风盖在了骆云畅肩上。   骆云畅顿时心里一松,见葵于烈又转回头去盯着那个女人,不由也跟着再看去。只觉那蜷缩着的女人形态似不太对劲,骆云畅忍不住问:“……她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对劲……是不是吃了什么药?”   “春-药。”   骆云畅心里一惊回头看葵于烈,小心的问那张冷漠的脸:“春-药?为什么要……她是谁?”   “凉鄍——夕颜。”   骆云畅立即心里大大一怔,不再言。   “为什么不继续问了?”   “……那天晚上……”骆云畅小心的看了葵于烈一眼,“我嫁到王府的第三个晚上,你在睡梦中叫过这个名字……夕颜。”   “……”   “凉鄍的夕颜……凉鄍国的第四代女王,其代表图腾……是一只金色的火鸟……与刻印在你胸口上的那个纹身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是……”   葵于烈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我十九岁第一次领兵攻打凉鄍,就被她抓住了。她知道我的身份,却像她现在这样的对待我……并对我施虐……将我变成了她的奴隶,她的性-奴……长达半年之久……我回到葵达之后,便对女人失去了兴趣,我不需要她们,所以我杀掉了皇上送到我身边的每一个女人……一直到你出现,我才发现……原来是她对我的改变已深入了骨髓。”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对你说过,凡是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得死,但……你是例外。”葵于烈转头看向骆云畅,没有表情的说:“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不会杀了你。”   骆云畅心里一阵木然,平静的迎着葵于烈的眼睛。   葵于烈又转回头去:“那个女人,以前只懂对人施虐,本王要你替本王让她也尝尝被虐的滋味。”   “你……要她活着吗?”   “对,本王不会让她这么轻松就死,她必须死在屈辱里。去。”   “是……”骆云畅垂目,转身朝那夕颜走过去,利落的从身后一把提起那锁链将其拉起来,用铁柱上的铁钩扣短铁链强迫她站直身体,然后又抓住其绵软的双臂背到身后用铁柱上挂着的镣铐铐住双腕。骆云畅这才转到身前仔细看那夕颜的脸——   鹅蛋脸微红,略长的鼻梁,如黛的眉,珊瑚红唇轻轻开合的急促呼吸着,桃花媚眼中正迷离的汪着一汪春水……当真是个美貌的女人,却也毫无掩饰的风骚!   骆云畅又看其身材——   骨肉匀称,胸部饱满,纤细而紧实的腰部,被短裤紧紧包裹的翘臀,还有裸露在外的修长玉腿……全身上下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处瑕疵,光滑细腻如凝脂!   一点儿不像四十岁的容貌和皮肤!   葵于烈曾经和这个女人相伴了半年之久……   骆云畅忍不住回头看葵于烈——在那双冷硬的眼睛中,真的就只是恨吗?   骆云畅低头走到墙边看墙上挂着的众多刑具,伸手取下一根极细而软的长鞭,又低头走回到葵于烈稍前方的位置站定。   看着面前神志不清的半裸女人,骆云畅右手举起了长鞭——   这个女人……曾经占有了葵于烈那么长段时间!   长鞭‘咻’的一声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线,然后‘啪’的一声结实抽在夕颜身体上!   “啊!!”夕颜顿时呼痛一声,迷离的媚眼立即清明了许多。看到自己的藕臂上一条红肿的鞭痕,腰部火辣辣的疼,夕颜抬头看清了自己前方手握长鞭的骆云畅,以及她身后不远处坐在宽椅上的葵于烈。   夕颜看到葵于烈,眼神顿时如春花般幽幽:“烈儿宝贝……为什么让人这么对朕?知道朕有多么想你吗,宝贝?快来……替朕松绑,让朕好好的抱抱你……”   “啪!啪!”两响,骆云畅轻蹙眉头对夕颜挥下两鞭。一鞭抽在胸口,一鞭便抽在那裸露的大腿上。   “啊!”夕颜被抽得两抖,全身都收紧了也仍是疼得止不住的颤抖,眼眶顿时就湿润了!低头喘息了一会儿,再又抬头向葵于烈哀哀的求情:“烈……烈儿,饶了我……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烈儿……”那楚楚可怜的娇凄模样,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骆云畅脸色更黑,手上握紧鞭把再次狠狠几鞭子抽过去——腰上,大腿上,小腹上,挺立的胸脯上!鞭鞭都既狠又准,实实在在地抽在那妖娆而诱人的胴体上!   夕颜连连哀叫,但在那张风情万种的脸上却实在看不出有多么痛苦的表情。鞭痕很快红肿,夕颜身体的其他部分竟也跟着发红,那仰着头喘息呼痛的脸上,开始夹杂着痛苦与愉悦的表情,媚眼再次渐渐变得迷乱……   骆云畅眉头一皱,手上加重了力道——“啪!”   夕颜身上的肚兜被一鞭撕开,胸脯下方出现了一道血痕!   葵于烈轻轻扫了骆云畅一眼。   夕颜全身一颤,张大口抽气:“啊!!烈……烈儿……夕颜好疼……烈儿……烈儿……求你……来抱抱夕颜……”   骆云畅微微转头,看到葵于烈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夕颜:“继续吗,王爷?”   葵于烈脸上仍然没有表情:“继续。药效没有那么快过,你还有的是时间,只要不让她死,轻重随你。”   “……”   “烈儿……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你离不开我,更少不了我……你已经很久没有过女人了吧?”夕颜媚眼如丝的望着葵于烈,那神情再加上身体上的鞭痕,说不出的猥亵淫靡!“来,来夕颜这里,烈儿……夕颜需要你,你也需要夕颜……”   第二十九章 已不是暗示   贱妇!   骆云畅狠狠丢下鞭子,转身就想走——   “裳儿,”葵于烈眼神不动,“本王没准你走,过来。”   骆云畅咬着唇走到葵于烈面前,又按照葵于烈的示意轻轻坐到葵于烈左腿上。   “烈儿?你……”夕颜顿时满脸诧异。   “本王并不需要你,夕颜。”   “不……”夕颜忽然笑了,自信满满,“你骗我,烈儿……你不可能还会对别的女人感兴趣的,我知道……”   葵于烈也微微一笑,转头吻在骆云畅唇上。   骆云畅本是脸微红的乖乖配合着,可是当感觉葵于烈伸手解她衣扣时,骆云畅一惊慌张退开红唇:“做什么——”   葵于烈盯着骆云畅眼睛,轻声道:“刚才一直在妒忌吧?你现在离开的话就是认输了哦?你不打算让她也妒忌一回吗?”   骆云畅脸上绯红:“可是……我不要在这里被人看着……”   “将死之人不算人。”葵于烈再攫住骆云畅红唇,强势的吮吸。   骆云畅还是死死抓住自己襟口不放手——她还没有大胆到可以任人观赏的地步!   葵于烈手上一使力,一排纽扣都被扯落!大手立即伸进骆云畅内衫:“要是不想光着身子回去,就乖乖的。”   “烈——”檀口却被立即堵住!忍不住偷眼看夕颜的方向,发现夕颜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们,骆云畅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心头瞬间燃起一把火,对某种未知刺激的强烈渴望迅速让她迷乱了心神,先前的抗拒就不由自主的转为了迎合……   “本王已经很久没看到你挥鞭子了……”葵于烈垂头在骆云畅雪白的胸口,挑逗的吮吸。   “我……我很想……”骆云畅身体轻颤,“可是我舍不得再那样对你……”   “本王很期待呢……”   “那下次……裳儿轻一些?”   “嗯……光是想着,已让本王热血沸腾了……”   “烈……”骆云畅早已动情,一面与葵于烈继续亲吻一面也伸手褪去葵于烈的衣袍……   葵于烈将骆云畅抱起,让一双雪白玉腿圈在自己腰上,然后便迫不及待的进入了骆云畅的身体!   “不……烈儿,我不许你碰她……”夕颜不肯相信的轻轻低语传了过来。   骆云畅虽然是背对着夕颜看不到夕颜的脸,却感觉那双眼睛好像盯满了自己全身,骆云畅不由浑身火烫,身体里传来从没有过的强烈刺激!   葵于烈双手扶着骆云畅后腰和后背,感觉那由扭动而带来的巨大快感,偏头轻咬住骆云畅的耳珠轻轻喘息:“你又进步了,裳儿……”   骆云畅绯红着脸在葵于烈肩头呻吟,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张口咬住了葵于烈的颈部!感觉葵于烈顿时全身一颤,某个部位也立即变得更加火烫而强硬,骆云畅全身颤抖,控制不住的狠狠收紧牙关,唇齿间传来的淡淡血气几乎让她窒息——   某一个深夜,京城烈王府后山的地下,不为人知的地牢之中正上演着一段诡秘的图画——一个几近全-裸的女人被缚在中间的铁柱子上,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左方的宽大椅子上一双赤-裸的男女交合。那双椅上的男女男的伟岸女的娇美,一看也不是低俗之人,此刻却是取着坐姿,正旁若无人的沉溺在那激烈的乐事之中……忽然那紧闭双眼的美女全身剧烈一颤,几乎同时男子也是全身剧烈的颤抖,强壮的双臂便把女子几乎勒紧!   喘息渐止,女子无力的瘫软在男子的怀里。   男子眷恋的轻吻女子的红唇,温柔而长久。   女子轻轻睁眼,柔情蜜意的轻唤:“烈……”   葵于烈伸手拾起椅子上骆云畅的内衫给骆云畅披在肩头,然后抱骆云畅离开他的身体。   “嗯……!”骆云畅忍不住又是一声轻吟。   葵于烈嘴角一弯,将骆云畅轻轻放在椅子上:“等处理好这里的事,我们回房继续。”   “烈!”骆云畅羞赧的瞪了葵于烈一眼,赶忙抓起椅子上的衣服遮住自己裸露的身体——好吧,她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出来了!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看来她还真是个潜力无限的变态女!骆云畅埋脸在膝上的一堆衣物中,根本不敢再看葵于烈的脸!   葵于烈又是一笑,然后拿起自己的衣袍穿上。   “烈儿……我……我怎么办?”夕颜沙哑的声音传来,嗓音中透着干涸。   葵于烈转头看向夕颜——通红的脸上,小嘴轻轻喘息,媚眼中的欲望和渴求几乎溢出。身上的皮肤也红红的,身体在按耐不住的轻轻扭动着,修长的大腿也似忍受不住的在互相摩擦……   葵于烈向夕颜走了过去,在相距一尺的地方停住。   夕颜的眼神几乎要将葵于烈吞下:“烈儿,抱抱我……快抱抱我……我受不了了,我要你……”   葵于烈眼中闪过鄙夷,冷冷道:“别急,本王早就替你准备好了,待会儿你就可以慢慢享受了。”   “烈……烈儿?”   葵于烈已走到夕颜背后,伸手将其手腕上的镣铐解开,然后取下铁柱子上的长锁链攥在手中转身就走。   夕颜没有准备,脚下一个踉跄赶忙抓住脖颈上的铁圈儿。   葵于烈大力一扯,夕颜顿时被拖倒在地。   “呜……”夕颜说不出话,只能双手抓住脖颈上的项圈儿在地上被葵于烈拖行。   骆云畅一面穿着衣服,看葵于烈打开了东北方的一扇铁门将夕颜拖了进去,模糊的传出来一句‘这个女人归你们了’,然后又自己退了出来关上铁门。   骆云畅刚刚从椅子上站起身,就听见从铁门上方的铁栅栏上传来了夕颜惊恐的尖叫声:“烈——烈儿!?不、不要——你不能这么对我——啊——不要!你们走开——不要——啊——啊——!!”   骆云畅忍不住好奇的走到葵于烈身边,也从铁栅栏上往里看,只一眼,便慌忙背转了身去不敢再看。可是就只刚才那一瞬间看见的情形,也已是让她心里突突直跳——十几个全身赤-裸的肮脏男人在里面,其中几个已经抓住了夕颜的手脚,其他的也正在围拢过来!   “不要!不……烈儿……啊……唔……”听着夕颜的声音由惊恐害怕渐渐变成了愉悦的呻吟,骆云畅脸红红的低下了头。   “那二十个男人是凉鄍战俘里出身最下等的人,他们也服下了和夕颜一样的药,但药量更大药效会持续更久。”葵于烈冷冷看着栅栏里面,话语中没有温度。“要是过了今晚这个**还能活着,明天就再加倍药量。她不是喜欢拿男人当玩物吗,本王今日就要她被最肮脏下等的男人玩弄至死。”   骆云畅浑身一抖,脸上苍白了颜色。   “裳儿你不用害怕,我是不会这么对你的,”葵于烈转头,“只要你乖乖的。”   “我……我们还要继续呆在这里吗?”   “当然不,我们回去。”葵于烈转身,向骆云畅伸出右手。   骆云畅伸出左手放进葵于烈右手,默默被牵着离开,心头的火热却早已成冰……   …………   骆将军府——   骆齐家和骆云广刚回到家,就听管家说大小姐回来了。   骆云广忙问:“人呢?”   “大小姐快晌午的时候回来的,一回来就直接回了自己小楼。听翠儿说,小姐午饭都没吃,就光是一直闷在房里……”   父子二人顿时对视了一眼,骆云广吩咐了管家退下,然后便伴着自己父亲往骆云畅的小楼而去。   才来到骆云畅的房门外,就听得嘤嘤的哭泣声,然后就是翠儿的声音在一旁小声而无奈的相劝:“小姐……您到底是在哭什么嘛?告诉翠儿好不好?”   “你不懂啦,别管我了……”   “可是小姐……您都哭了好几个时辰了,再哭下去会把身体哭坏的……”   “哭坏就哭坏,不用你管啦……呜……”   “小姐……”   “你不要烦啦,翠儿!我就只是想找个地方哭一哭而已嘛……你下去啦,别烦我了……”   骆齐家和骆云广走了进去。   第三十章 叛?   “老爷,少爷。”翠儿连忙向二人行礼。   “……”骆云畅回头看了一眼,仍又转回头去掉泪。   “翠儿,你退下吧。”骆齐家吩咐。   “是,老爷。”翠儿恭敬的退下。   “妹妹,你怎么了?为什么跑回来哭?是在王府受委屈了吗?”   “没有……”骆云畅抹泪,闷闷的回答。   “那是为什么呢?要是没事儿的话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反正没事嘛……哥哥不要问了!”   骆齐家却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是心里难受吧?因为你对烈王爷动情了?”毕竟知女莫若父,这么一段时间看下来,他岂能还看不出来?   “什么!?”骆云广却是立即大惊道:“妹妹你真的——”   骆云畅脸上一红,却是转头又趴着哭开了:“呜……”   骆云广着急了:“可是妹妹——”   “我不是故意的嘛!”骆云畅呜咽的哽声。   骆云广顿时哑住。   骆云畅继续将脸埋在枕头上:“我不想离开他……呜……”   “畅儿……”骆齐家刚开口,却立即被骆云畅抢断——   “爹!不要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所以您什么都不要说……我真的就只是想找个地方哭一场而已,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骆齐家默然。   骆云畅轻轻哽咽:“畅儿哭完就没事了,真的,请爹和哥哥就不要管了……对不起……”   骆齐家垂目叹了口气,起身背着手往外走。   骆云广看看骆齐家背影又看看仍旧将脸埋在枕头上的骆云畅,也是叹了口气,然后跟上了骆齐家。   父子二人回往前院,骆齐家一路默默皱眉。   骆云广不由担心的轻唤:“爹……”   “皇上的密令已经下了,你妹妹……将来不知会怎样……”   骆云广正要回答,却见管家急匆匆跑来:“老爷,烈王爷来了!”   父子两个同时一愣,骆齐家立即对儿子吩咐道:“你快去通知你妹妹,我去拖延一下!”   骆云广也不及回答,父子二人立即分头而行。   且说这边骆云畅刚在翠儿的帮忙下洗了面,整理好了头发和衣装,那边骆齐家已领着葵于烈上了小楼。   骆云畅和骆云广急忙行礼。   葵于烈微笑的上前拉起骆云畅:“裳儿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跑回娘家来了?害本王好找。”   骆云畅赶忙垂眼回答:“裳儿听说爷在书房和部将们说话,想着只是去去就回的,所以就没有去打扰爷……”   葵于烈看着骆云畅,忽然伸手抬起骆云畅下颌:“眼圈儿怎么是红的?哭过了?”   旁边骆家父子二人顿时心里一紧。   倒是骆云畅一点儿不慌,脸上挂着哀戚之色道:“……今日是娘亲忌日,裳儿回来上香,想起以往种种,不由……”   “啊……是这样……”葵于烈旁若无人的搂过骆云畅,在骆云畅背上轻轻拍了拍,“好了,可怜的丫头,今后有本王陪着你,裳儿就别伤心了,嗯?”   “嗯,裳儿谢爷关怀……”骆云畅对葵于烈浅浅一笑。   “嗯。”葵于烈又是旁若无人的在骆云畅鬓上亲了一口,“好了,跟本王回府去吧……看裳儿最近食欲不佳的样子,昨儿本王已命人去找了个西北的厨子回来,命他今日做些西北的菜式给裳儿换换口味。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试试……要是裳儿尝着好就让他留在王府,要是不好我们再另找,可好?”   “好……谢爷为裳儿费心。”   “最近裳儿好似瘦了不少,看得本王心疼。要是找个厨子就能让裳儿胖回来,那本王这也算不上是费心了。”葵于烈说得温柔,眼神也毫无虚假。   发现父兄二人和翠儿都在看自己的反应,骆云畅不由就微红了脸,忙垂目向自己父兄轻轻道:“爹,哥哥,裳儿回去了。”   父子二人同时躬身行礼:“王爷、王妃慢走。”   一直到把夫妻二人送出大门上了马车,父子二人才无言的又返回家中,对视了几眼,都是无话的叹息——难怪畅儿会吃不消的为他动情。葵于烈身为葵达国唯一的王爷又手握重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能对自己的妻室那般关怀入微。他那种毫无作假之态的温柔与体贴,恐怕再是烈性的女子也无法抵御……更何况他们的畅儿本又不是那种冷心冷情之人,又如何真的能做到不动如山?如若当真要去那般要求她,未免也太过严苛而不近人情了。只是……这般一来,将来该当如何?即便真的保下了性命,那破碎的心呢?又如何处置?   …………   ……   一早,葵于烈对骆云畅说自己要出城几日。骆云畅早已得知那凉鄍夕颜的死讯,心猜葵于烈此时便是要出城去处理后续之事,所以没有多问,只嘱他路上小心。   葵于烈搂了骆云畅在怀,神情稍有奇怪的嘱咐:“记住,要乖乖的,知道吗?”   骆云畅只觉葵于烈话中有话,烦恼忧心的过了一日,终还是在第二日的午夜穿上了夜行衣——皇上密令已下,她再无时间拖延!   通往书房的道路早已是驾轻就熟,骆云畅毫无阻碍的再次顺利进到了葵于烈的书房。蹲身窗下环视了书房片刻,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便轻手轻脚的移到葵于烈的宽大书桌边。轻轻拉开左手的抽屉,伸手去打开那个沉重的铜匣子——半块虎符仍旧安静的发着幽暗的光。   骆云畅犹豫了片刻,伸手拿起虎符用左手的丝帕包起,然后揣进怀里——   “啪啦!”   大门忽的打开,葵于烈立在门口,身后一群陌生的兵士。   骆云畅望着葵于烈,长久的凝视。   然后低下头,叹了口气,慢慢从怀中又拿出丝帕,放在桌面上。   葵于烈没动也没说话,默默看着骆云畅向自己走来。   眼前的女子脸色苍白却眼神平静,嘴角一抹凄凉的微笑。   “带走。”   葵于烈一声令下,骆云畅立即被士兵们安静的架走。   葵于烈站在门前没有回身,冷硬的双目中一丝疼痛闪过。   …………   王府的一日仍旧照过,只是奇怪为什么一整天都见不到王爷和云王妃的身影。而此时在王府后山的地牢之中,就是原本关押凉鄍夕颜的那个牢房,葵于烈还是坐在那张宽椅上,骆云畅一身黑色夜行衣垂脸跪在当前——   “我再三叫你要乖乖的,你是真的不懂吗?”   “懂。”   “那为什么还要背叛我?”   “王爷信任过我吗?又何谈背叛?”   “我甚至都将自己难堪的过往全都告诉你了,这还不够信任你?”葵于烈皱眉。   “可是,王爷也早料到我会有此行动的吧?否则又怎会骗我说出城却在书房附近守株待兔?”   “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你不会出现吗?”   “我对此的希望并不亚于王爷。”   “可你还是做了。”   “是,我做了。”   “你背叛了我。”   骆云畅叹了口气,终于抬头看向葵于烈:“王爷……我们之间谈不上背叛。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皇上派来的奸细。从冷漠到试探,又从试探到温情,王爷的每一步都是计划过的……对你没有付出过真感情的女人,是用不上‘背叛’这两个字的。”   第三十一章 斩草除根   葵于烈皱眉。   骆云畅再次垂目,平静的注视着地面,不肯去理会心里传来的疼痛:“王爷早就跟我说得很清楚了……骆云裳只是因为能够满足王爷的身体所以才能活着的,不是吗?所以,骆云裳没有背叛王爷,骆云裳只是做了王爷意料之中的事而已。”   葵于烈再次皱眉,沉默半响之后才又问跪在眼前的女人:“遗诏在哪儿?”   “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你的婢女之中有一个叫雪印的,是我派去监视你的人。她跟你不同,她是一个货真价实会功夫的刺客。你以为你的行动会逃得过她的眼睛?”   骆云畅闭眼——原来如此。   葵于烈盯着骆云畅:“我问你,遗诏的内容你都看过了?”   “看过了。”   “还有别的人看过吗?”   “没有。”   “那么——你该知道那是我保命的东西吧?”   “它并不在葵于泓手里。”   “那它在哪里?”   “不知道。”   “我警告你骆云裳——”   “但虎符还在你手上不是吗?赢的人是你,不是葵于泓。”   “可你选择了他,你想帮他置我于死地!”   “我没有!”骆云畅急急抬头,“他要我偷你两件东西,但我只打算将虎符交给他!”   “那为什么还要偷走遗诏?”   “用来牵制葵于泓保我全家和你的性命。”   “我的性命?”   “烈,我们之间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但只有一件你不用怀疑,那就是我现在对你的感情。”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即便你放过我葵于泓也不会放过我。相比之下我更愿意死在你的手上,毕竟是我对不起你。我也并不以为我说这些你就会放过我,我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对你说出实情而已。”   “我不相信你。”   “说与不说在我,信与不信在你。总之,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杀了我吧。”骆云畅闭上了眼睛。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   “不,骆云裳从来就没有那个能牵制住葵于烈的能力。今日之结局,也早在骆云裳意料之中。”骆云畅抬头直视着葵于烈的眼睛,“请王爷杀了我吧,但恳求王爷就不要再追查遗诏的下落了,因为即使你抓来我的父兄他们也是不知道的……为了让他们能够活下去,我早已做下了安排……”   “在你心里,你父兄的性命重于我?”   “在我心里,你和我的父兄一样重要。但是,你没有他们那样的绝境。即便失去军权,葵于泓迫于遗诏的威胁永远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但是我的父兄不行,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们便没有活路。所以,即使你再再暗示,再再想给我机会……但是,我不能舍弃他们。不论我现今对你葵于烈的感情是怎样,但我们是从互相欺骗和提防开始的,那样的开始永远也不可能会有美好的结局。所以,从我踏进王府的第一天起,我便已经有了面对如今这种结局的准备。对不起,烈,葵于泓让我没有退路,而你给我的路又太窄……我没有办法,我只能选择这样背弃你而又能让大家都活下去的路。今天骆云裳跪在你的面前将之前种种全部和盘托出,只求你能给我一死然后放我父兄一条生路。”骆云裳向着葵于烈叩下头去,“爷。”   葵于烈长久的看着伏身地上的女子,长久的沉默。   骆云畅保持着叩头的姿势,心中荒凉无比。   “……你对遗诏的安排,是怎么样的?”   “只要葵于泓不伤害你和我的父兄,遗诏就永远不会被人知道它的存在。”   “假如是我伤害了你的父兄呢?”   “……遗诏一样会大白于天下。”   “始终……你的父兄才是你心中最重的。”   “……”   “……我给你一纸休书,随你父兄回西北去吧。”   骆云畅一震,慢慢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葵于烈。   “我不会与皇上撕破脸皮,我会禀告他说是因为我厌倦了你所以要休妻。”葵于烈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当做我没有发现这件事,你们回西北去。但,骆云裳,你记住——没有人可以背弃我,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者,我会让你死。”   骆云畅看着葵于烈的脸,呆呆的。   “天一亮你就回将军府去。”撂下这句话,葵于烈没再看骆云畅一眼,转身走出地牢。   …………   ……   一个月之后,骆家父子女三人踏上了返回西北的路途。   骆将军府再次空落。   烈王爷府上,只剩下来自贾梭国的青蔻王妃。   但是,却没有谁听闻葵于烈转而宠爱上这位青蔻王妃的消息,那个对女人无情而又冷漠的男人仿佛是过完了宠爱女人这股新鲜劲儿一般,又回来了。   蓝雪印,也就是之前骆云畅身边的十二个婢女之中的雪印,早已换了装束,一身利落的武服站在葵于烈的书房门口,伸手轻敲开着的门扉。   “进来。”   蓝雪印走进书房,立身书桌三步之外。   “何事?”   “关于前云王妃,属下有一事觉得应该要向王爷禀报。”   葵于烈冷冷抬头。   蓝雪印急忙低下头。   “说。”   “云王妃离开王府之时……恐怕已经有了身孕。”   书房之中静得可怕。   蓝雪印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确定?”   “属下还没有机会给云王妃把脉,但云王妃离开王府之时月事已迟了大半月仍不见至,况属下见她有疲累不思饮食之状半旬……属下虽是还无十分的把握,但觉得还是应该禀报王爷。”   “你觉得她自己知道吗?”   “云王妃应该还未有察觉,但……现在属下就不知道了。”   葵于烈再次沉默。   蓝雪印静立不敢出声。   “你去,暗中追上他们落实情况,要是属实……”   蓝雪印抬头。   “确保那个孩子不会出生。”   蓝雪印心中一惊,顿时怔住。   葵于烈没有表情的看面前的女子:“可听清了?”   蓝雪印急忙行礼回答:“是,属下领命!”   蓝雪印离开后,书房重新归于安静。   葵于烈沉默的坐了半响,突然将右手的信笺捏成团——   【烈,我们之间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但只有一件你不用怀疑,那就是我现在对你的感情。】【不论我现今对你葵于烈的感情是怎样,但我们是从互相欺骗和提防开始的,那样的开始永远也不可能会有美好的结局。】   那么,这个孩子也是不该存在在这结局之中的不是吗?   【对你没有付出过真感情的女人,是用不上‘背叛’这两个字的。】   是的,他对她没有真的感情!所以他这么做也不算是背叛了她不是吗?   【从冷漠到试探,又从试探到温情,王爷的每一步都是计划过的……】【骆云裳只是因为能够满足王爷的身体所以才能活着的,不是吗?】   是的,是的!她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他的确是为此才留下她的!他确实是每一步都经过计划的!他没有对她产生感情!绝没有!   那为什么在发现她偷了遗诏之后却没有立即行动呢?   因为他想捉贼拿脏……   那为什么捉贼拿脏之后又还是手软的没有杀了她呢?   因为忌于她手上的遗诏……   对,就是这样!   他,绝对不是因为对她有情才下不了手的!!   ‘哗啦!’一声,葵于烈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地面,同时也吓落了门口青蔻公主手上的茶杯!   “谁让你到这里来的?”葵于烈的脸黑得像门神!   第三十二章 谁是被遗弃的   “我……”青蔻公主吓得脸色苍白,小退了一步。   “以后没有本王的传唤,不准到前院来!滚!”   面对葵于烈几乎杀人的凶恶脸色,青蔻公主几乎跌倒的小跑回后院,恐惧和委屈的泪珠不争气的落下——为什么!?那个女人不是已经被休了吗?为什么他还是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她到底哪里不好了?   当然也听说过关于葵于烈的传言,当然也知道他曾经处死过十二个女人……但是他对那骆云裳很好不是吗?好得让她羡慕又嫉妒,好得让她不甘心的也想被他那样疼惜!可是他却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也只是为了达成两国的同盟才答应娶她!无论她怎么讨好,无论她做什么,他的注意力却始终都在那个骆云裳的身上……   可是他却突然休妻了。她发现整个京城最吃惊的竟然是自己。难道这就是男人吗?前一刻还那样温情脉脉,后一刻就翻脸不认人了?她确实一直都有些怕他,但却又还是无法让自己死心……她想要那样的柔情,她想要被他温柔的对待。   可是他们却说这才是正常的烈王爷,之前一段时间里的那个烈王爷也许是个意外。真的吗?那些温柔的表情,那些嘴角的笑意,那眼中的柔和……真的都只是意外吗?真的像大家所说的那样,只是他在玩儿一个名叫【宠爱女人】的游戏?现在新鲜劲儿过去了,游戏便到了结束的时候?那为什么他不杀了那个骆云裳呢?以前的那些女人他不是都毫不手软的全杀了吗?那为什么这个骆云裳要例外?一开始就例外的活了下来,例外的得到了王爷的宠爱,现在又例外的成为了唯一一个被休掉的王妃……难道就真的是碰巧吗?碰巧王爷想要玩儿这个游戏,碰巧王爷想要找个女人来爱,然后就让这个骆云裳好运气的碰上了?   她不信!   她不信自己这一年多以来看到的都是假的!   然而,王爷仍然不喜欢她却是真的……   青蔻公主将那张垂着泪的美丽脸庞黯然的脸埋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   …………   十天之后,葵于烈收到了蓝雪印的飞鸽传书——骆家父子女三人并数百随行人员遭不明人士袭击,骆家父子命丧黄泉,骆云裳重伤流产命悬一线,救不救?   …………   ……   一年之后,蓝雪印再次站在了葵于烈的书房之中。   葵于烈冷着脸盯着面前的蓝雪印:“人呢?”   蓝雪印垂着头,不敢看葵于烈的脸:“……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葵于烈眯眼,疑问中有着危险的味道!   但蓝雪印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属……属下奉王爷命将云王妃带去了一个小村镇中疗养身体,一直都是好好的,但两个月前云王妃染上了风寒,因在镇上配不齐药,属下就去了邻近的村镇配药,不想回来之后……就不见云王妃踪迹了。属下立即沿着周围可能的路线都追查了一遍,但是都没有云王妃的踪迹。属下也打探了西北白将军那边的情况,也没有类似云王妃的踪迹……”   “既然这样,你还敢回来?”葵于烈的话语冷得像冰。   蓝雪印立即‘扑通’一声在葵于烈面前跪倒,颤声道:“请王爷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一定会找到云王妃的!”   “本王给你两个月时间,再找不到就提头来见!”   “是!”   蓝雪印仓惶退出。   葵于烈却是心中空落——她以为那拨袭击他们的不明人士是他派去的吗?所以不肯再回来见他?她说过要是她的父兄遭遇不测她就会公开遗诏的,那么,她就要采取行动了吗?报复他?   葵于烈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双手撑住了额头,眉头紧皱——不是我!裳儿……不是我!如果我要那么做那天就不会放你走!可是你现在去哪里了呢?蓝雪印说你自昏迷中醒来之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那这一年以来,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是否已将我恨之入骨?如果我们再见,你是否会直接拔刀对我?会吗?我们会再见吗?   ……   葵于烈耐心的等着找到骆云畅或是遗诏被公布的消息。   但是,两个月了,却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关于遗诏的任何流言,也没有收到蓝雪印发来的任何消息。就连蓝雪印,也好像是消失在了这世上。   葵于烈忽然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葵于烈想,也许是时候放下了……   ……   可是将近两年之后,蓝雪印却突然出现了。   葵于烈的面容更冷硬了:“本王记得给你的期限是两个月。”   蓝雪印跪在地上不敢让额头离开地面:“属下罪该万死,但属下找到云王妃了!”   葵于烈眼角不易察觉的一抽,仍是冷硬道:“哪里?”   蓝雪印硬着头皮答道:“京城……霓裳羽衣坊。”   葵于烈眼角抽动了——他知道那个地方!三个月前才从江南迁来的妓院,仅仅三个月就坐稳了京城最红青楼的头把交椅!而其中的原因,除了说那里的姑娘个个素质姣好而外,更还有着一名令无数男子都为之失魂的江南花魁:云幽儿!   云?葵于烈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蓝雪印跪在地上仍然额头触着地面,觉得自己身上凉浸浸的。   “花名是?”葵于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声的。   “云……幽儿。”   …………   ……   华灯初上,葵于烈一袭低调的装扮只带着六人亲卫出现在了‘霓裳羽衣坊’的大门前。   跟别的青楼不一样,门口既没有浓妆艳抹的女子前来邀客,也没有一脸讨好的小厮上来哈腰,就只有两个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一左一右的站在门旁。如果只看这外表的话,完全让人猜不出这幢宏伟的建筑里面到底是做什么的。然而门外的车马却是不绝,不断有衣着光鲜华丽的男人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带着两三个侍从或保镖踏门而入。   但你要是因此就以为这里什么人都能进的话那就错了,因为门口站着的那两个中年人可不是普通人,稍有眼力或是稍微会些功夫的人都能看出那绝对是两个高手。   葵于烈身后六人之中的蓝雪印便轻声的说道:“这两个人是坊主三年前花重金聘请来的武林高手,江湖中排名都在前十。他们专门负责在门口挡掉那些前来寻衅生事或是一看就没有身家够格成为客人的人。‘霓裳羽衣坊’入京三个月,由他们处理掉的宵小之辈已不下百人,其中不乏对【云幽儿】垂涎却又不够格入内所以企图用暴力闯入的匪盗莽夷等……”   葵于烈没有说话,直接迈步走上前去。   那门口的两个人头也没动只眼睛在他们几人身上扫过,然后便转回了眼睛任由他们取门直入,显然是已判定了他们有通过的资格。   葵于烈的脸色依然冷硬,眼睛没在任何人身上停留的大步跨进门内直接朝灯火指示的方向走去。绕过影壁,穿过前庭,在通过二门的时候冷声问道:“她在哪里?”   第三十三章 青楼   蓝雪印自然知道葵于烈是在问自己,于是赶忙回答:“属下无能,并未查到详细的地点……”心虚的不敢抬头,恰这时过来一个瘦高的男人迎向他们,蓝雪印顿时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只见那瘦高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麻布衣裳,外面却又罩着一件灰色的纱衣,头戴圆形小帽露出整齐的鬓角,脸上的皮肤似比女人还细嫩!左手瘦长的手指上戴着两个金戒指,食指上的那一个,样式和花纹都跟刚才门口那两人手上戴的一样;中指上的那一个却刻着云纹,似是别有意味。右手倒是什么装饰都没有,空握着一柄孔雀羽毛装饰的三角型扇子。笑意吟吟的走了过来,毫无迟疑的就将注视的重点放在了葵于烈的脸上:“这位爷看着脸生,是第一次来吧?小人慕笙这里有礼了!”动作极是飘逸的对众人作了个揖。   葵于烈没有表情的扫视了那人一眼,没动也没说话,冷硬的眼中嫌恶深沉。男子装扮的蓝雪印便急忙稍上前一步对那慕笙道:“我们爷是专门来看云幽儿姑娘的。”   那慕笙顿时柔柔一笑,举扇遮嘴的动作竟然有些‘妩媚’:“唷!这位爷可真是会赶巧……我们幽儿姑娘今儿的客单正好还有一个位置,爷要是再稍晚来一会儿可就要错过了!看来这位爷跟我们幽儿姑娘很有缘呐……”   见葵于烈的脸色似又黑了一分,蓝雪印心里一抖却只得再又不动声色的向那慕笙问道:“我们是第一次来贵坊所以不太清楚,你刚才说……云幽儿姑娘的客单?”   “哦……”慕笙又是‘妩媚’一笑,“是这样的:我们幽儿姑娘呢有自己的规矩……白天不见客,只在傍晚掌灯时分才开始露面,每天也只接待不超过四位客人。当然了,也并不是这四位客人都能亲近到我们幽儿姑娘,幽儿姑娘会为大家准备一个节目然后请大家一起欣赏,过后通常会与大家或闲聊品茶或赋诗饮酒……有时候便会问大家一些问题或是出个题目请大家解答,答案合心意者会在最后被留下与我们幽儿姑娘单独相处。只是,至于之后能不能一亲芳泽,那就要看这位爷能不能让幽儿姑娘有个好心情了……我们幽儿姑娘可不是每天都会留客的。”慕笙又笑看了葵于烈一眼,“所以,我们幽儿姑娘每日的这四名限额就是‘客单’了。”   蓝雪印又偷看了葵于烈一眼,然后再又问道:“那这客单……可是早到者得?”   “呵呵,当然不是了!”那慕笙好看的白了蓝雪印一眼,“想要入我们幽儿姑娘的客单,须得遵守三个规矩:第一,入场费用二百两银子,且无论最后能不能被幽儿姑娘选中这银子都是不退的。第二,不能带随从,各位爷只能独自入内。第三,选择权全凭我们幽儿姑娘,各位爷不能以任何方式坏了我们幽儿姑娘的规则。”慕笙转向葵于烈继续道:“既然这位爷是专程来看我们幽儿姑娘的,那不知能否接受我们幽儿姑娘的这些规矩呢?”   葵于烈表情不变,只是眼神稍稍一动。   蓝雪印立即从袖中拿出两张银票来递给慕笙。   慕笙眉毛也没抬的微笑接过,然后说道:“呵呵……那几位爷就请随小人来吧!”   葵于烈一行七人跟着这慕笙从右边的拱门走入了一个回廊。回廊两旁没有通常会有的栏杆,从任何两根柱子之间都能随意跨出外面的庭院;然后回廊是以红漆洗柱,青石铺地,顶儿上一溜挂着八角花灯;两侧的红柱之间又悬垂有水红的轻纱,将外面庭院中的夜景衬得是如梦而似幻……拐了两道弯,然后就进入了一个方形的大房间。   正对门的那面墙附近,放着一个巨大的方形屏风,一眼就能看出上面的仕女图是用极细致的绣工而成的。然后房间的左右两边分列着四个门,一边两个,门头上用篆书分别写着‘甲’‘乙’‘丙’‘丁’。然后房间的正中有一个用黑色大理石造的圆台,圆台上并排放着四个银盘,其中的三个都已经空了,只右边的第二个上面还放着一个用银线钩织而成的半透明的面具。   慕笙将众人一直带到圆台跟前,然后转身对葵于烈打了个手势微笑道:“请,这位爷。”   葵于烈看着那精细的面具,却是皱眉。   那慕笙见状便笑着解释道:“这也是我们幽儿姑娘要求的。说若只以貌取人,未免会有偏颇。加之各位爷又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在这里巧遇熟人,于双方都不免尴尬。所以请各位爷先戴上面具,待到与我们幽儿姑娘独处时再摘下,这不也别有情趣吗?至于各位爷的随从,要是愿意去前院儿由我们的姑娘陪着喝酒聊天,我们自然是热烈欢迎。要是不愿意,也可在这相应的房间里休息稍待,其中酒水瓜果自是齐备的……这位爷今儿既然别无选择的碰上了这‘乙公子’的称呼,那各位自然也就请去那‘乙’门内便是。不过,若是爷觉得这戴面具的规矩有碍爷的风采,现下退出也是可以的,爷的银票小人当然也会如数奉还。那么,这位爷……您是要留下呢?还是由小人带您去前院儿找我们别的姑娘呢?”   葵于烈看也没看慕笙一眼,伸手拿起那银丝面具扣在了脸上,立时一张俊脸便只剩得两只冷漠的眼睛露在外面。   蓝雪印悄悄地咽了口唾沫,因为她看得出来葵于烈的怒气已临在边缘了!   慕笙又对葵于烈向屏风的方向打了个手势,还是笑吟吟的道:“幽儿姑娘的花坊小人不能进,爷就请自行入内吧。”   葵于烈哪儿还有耐性客气,转身就大步朝屏风走去,然后绕过屏风,瞬间就消失在屏风后面。   “呵呵……”慕笙便转回头对蓝雪印等笑道,“真是一位有气势的爷呢!不知这位爷是否在朝中任职呢?”   众人同时心里警觉,蓝雪印便不露声色的反问道:“若是朝中之人,贵坊会另眼相待吗?”   “呵呵……”那慕笙立时机灵道:“小人只是看这位爷气质非凡所以好奇一问而已……我们只是做生意的,各位只要上门来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又哪里有资格说去选择对待客人的态度呢?呵呵,各位……需要小人为各位带路去前院吗?”   “不用了,我们去‘乙’门后等着就行了。”蓝雪印说。去前院嫖妓?别说她蓝雪印根本是个女人,即便她是男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跑去干这种事啊,除非她是活腻味了差不多!她身后的另外五个男人当然也是如是想,所以便一同往那‘乙’之门走去。   “如此,少陪了。”慕笙淡淡一笑,自从来时的大门出去了。   第三十四章 她是谁?   葵于烈走进那个布置得美轮美奂的大厅时,圆形花台前面的四张位置上已经坐了三个人。而面向花台的右边第二张空位,便是留给他这个‘乙公子’的了。   坐着的三人见他进来,都转头向他,于是葵于烈便看到了三张一样的面具和三副不同的身躯。   葵于烈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心情已糟到极致——真亏她能想得出来!规则?客单?面具?问题?接下来还有什么呢?她以为她在干什么?难道她觉得这样很有趣?竟然敢给他沦落风尘!当真是不想活了!!   弦乐之音忽然缓缓响起,葵于烈立即皱眉看向花台之上,本以为骆云畅就会出现,不料出现的却是八个身着白衣的窈窕女子。看年纪,都不超过双十。看容貌,也确实个个秀丽均属上品。八人随着乐声轻舞摇曳,竟是意外的尽显清纯之美。   其它三人眼露欣赏,或一面饮酒一面看着台上点头,只有葵于烈仍然冷着一双眼,根本就没细看台上八人到底是何长相!   忽而舞蹈八人在台上四散开,然后在圆台的边缘处或站或跪或半蹲的各自摆出一个优美的姿势来定住身形,整个便是由前面往后呈阶梯状的造型,看似就在等待那中心的神秘降临。众人便知是主角要登场了,于是纷纷都停下了动作只专注望着台上。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从那些或期待或心急的眼神也不难猜想那面具背后的一张张脸上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情。   葵于烈冷着眼迅速扫过三张面具,那眼中的寒气便更盛了!若是蓝雪印现在还在旁边肯定能猜出那张面具下面的俊脸已经黑成了什么样子,但好在现在谁也看不见,而那银丝面具又是个死物,才不至于吓破了谁的胆!   此时乐声已渐弱,周围的灯光也渐渐暗下,四人渐渐看不清周围,只有那圆形的舞台仍然明亮。众人不觉更是期待,就连葵于烈,也被这刻意营造的氛围将注意力定在了台上。   忽然鸣金声轻轻三响,然后——静默中娇柔的粉色花瓣从天而降,如粉色的雪,如泣血的雨。再然后,徐徐中一袭淡粉随着纷纷扰扰的花瓣一起降下……如墨的发,如雪的肌,流云髻上只簪着几朵桃花,身上纱衣轻轻飞舞,右臂缠绕扯着同样淡粉色的长纱如同飞天壁画一般的缓缓降下。   众人顿时一个惊艳,俱还未看见那女子的容貌便已都是迷醉了一双眼。只觉好似从云霄之上降下了一名挑花仙子,看其仿若羽毛一般的轻轻飘落在舞台,便如也降落在了自己的心坎儿……   葵于烈一双眼紧紧盯住台上倩影的脸部位置,耐心的等着那些粉色的花瓣儿落完,耐心的等着那些如云一般的轻纱落定,他只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是她!可是那些花瓣儿却像总也落不完,她身上带着的那几缕长纱也仿佛是有意在和他作对一般的总也飘落不下——   花瓣雨渐渐停息之时女子已开始柔柔的舞动长纱,缥缈箫声中娇柔如弱柳拂风,馨香如昙花临月……美轮美奂的轻纱掩映中却总也看不清女子的脸。好容易瞅着一个空隙窥见,却依旧是粉色薄纱半遮颜,依稀一双似悲含愁掬水眼。   葵于烈看着在舞台上轻舞那个女子……她曾经有这样柔美的舞姿吗?她曾经是这样的靓身靓影动人心弦吗?她有这样的发、这样肌肤、这样柔美的身段儿吗?是他忘记了还是他从来就没仔细的看过她?【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美女?】依稀记得二人之间曾有过这样的对话……他记忆中的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笑意盈盈中只一双灵动的大眼最为深刻,记忆中不曾是这样悲怜的啊……是你吗?是你吗?   如果葵于烈现在手上有刀,如果现在不是在这个环境,他一定会挥刀去除这一切的障碍!什么面纱,还有这些个不怀好意的男人,他要将之全部劈开——他要立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她!   可是谁都知道【骆云裳】这个曾经的烈王妃已经死了,他葵于烈更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会莫名其妙的为一个妓女而挥动大刀……他尤其不能让皇上察觉到一点儿!   所以,他只能耐心的等着……那张美丽的脸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眼波流转,含着幽幽的愁绪,飘渺似幻。红润的双唇边浅浅的笑意,淡淡哀怜。——该死!她该死的怎么敢取下那该死的面纱!她该死的怎么敢随便就露出这样惹人心怜的该死神情!她该死!!   葵于烈的眼神凶暴得像要吃人,但舞台上的那个女子却毫无所觉的没有看他一眼。事实上她谁也没看。灯光恢复明亮中垂着双眼向四人优雅的半行礼,轻轻娇语:“幽儿献丑,请四位到雅阁一叙。”然后自转身,婷婷从台后离开。   先前跳舞的那八个白衣女子从舞台下来,两人一组分向四人走去,恭敬的说请随奴到雅阁。   丙丁二人已是忙不迭的起身随去。另一人的甲虽是状若淡然的沉稳起身,但眼神中那丝没有隐藏得住的急切还是拆穿了他的假装。   葵于烈也在两个白衣女子的带领下从右侧的门出了大厅,然后再穿过一个幽静的小花园,就到了一个古香古色的阁间。葵于烈根本无意去注意这雅阁内的装饰环境,还未在座位坐下便已听得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曾经常常出现在自己书房外面的那种熟悉的脚步声,最近两年来有时他半梦半醒间就会响在耳畔的轻轻的脚步声。是她,确实是她,那个该死的忘也忘不掉的女人——骆云裳。   她感觉不到他吗?为什么都这么近了她还是不曾抬起眼睛来看他一眼?他已经是在这样注视她了啊!她难道没有感觉吗?不觉得熟悉吗?还是说她已经忘了他了?   【云幽儿】并没有更换妆扮,只是在刚才的粉色纱衣外添了一件珠色的外袍。身上依旧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黑发上也依旧只有三两朵粉色的桃花。轻描眉,淡染颊,显得极是清雅而出尘。依旧半垂的美目,依旧浅淡的笑容,完全将所有目光都无视的在紫衣小丫头的搀扶下动作娇柔的在主位上坐下。然后略抬头,莺声细语的对众呆看着自己的男人们说道:“四位公子请坐……在幽儿这里不需太客气,随意便是。”   不需太客气随意便是?她都已经摆谱摆成这样了还叫随意便是?没听说哪个妓女是要客人等的,也没听说哪个妓女敢摆谱摆得这么大的挑客人的!葵于烈忍着怒意在所谓‘乙公子’的席位上坐下,一面却又对骆云畅的这种拿矫姿态感到有丝傲意——她到底也没有贱卖了自己,男人们想要得到她就得先被她耍得团团转才行,包括他!矛盾中忽然一眼扫到骆云畅左手腕上一点殷红在粉色纱袖中若隐若现,葵于烈顿时心里一怔:‘火烧云’?她还带着?不由就想起那年他送她这只镯子时的情景——【这可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我不还你!】她这么说。既然已经落魄到要沦落风尘的地步了,为什么不卖了它?这个价值连城的东西当初他送她的时候只是作为迷惑她的手段之一,但确实也是他送她的唯一一件东西……那么那时她说的话是真的了?她真的对他有情?所以舍不下这唯一的一件与他有关系的物品吗?这个女人真的是……太让人火大了!   第三十五章 你给我适可而止些   听得旁边三人已经在争相赞颂骆云畅的容貌和刚才的舞蹈,葵于烈只是一声不响的盯着骆云畅的脸——从那张脸上看不出有何喜悦的表示,表情也几乎没有变化,任随三人如何热烈奉承也不回答一句话,只是浅淡的笑看着众人。   葵于烈不得不在心里说骆云裳你可真能耐,知道男人都是些犯贱的,越是对他冷淡他越是稀罕,越是让他觉得难以得到他越是把你当女神一样的捧着。花二百两银子就只为了来看场舞蹈和这样不近不远的坐着对饮说话片刻,能不能一亲芳泽还待未知,你却让这些人这般的心甘情愿。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对男人这么有手段的?从他的眼皮底下逃离了,却是一直在做这种事吗?骆云裳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正皱眉深思中忽然听见一清亮的女声说话,葵于烈抬头看见先前扶骆云畅进来的那个紫衣小丫头站在骆云畅的席位旁边正在对他们说着:“幽儿姑娘今日有道题想请四位爷回答……答案并无对错优劣之分,幽儿姑娘只是想听听各位爷对此题的看法而已,所以先答还是后答并无影响,就请四位爷按照今日所选面具的代称为序回答吧。”   众人早都知道【云幽儿】并不是每次都会留客,但提问题却是她选客的手法之一,所以三人一听此话顿时心中都是一喜,只有葵于烈毫无意外的又黑了脸色。   紫衣小丫头一一看过众人的脸,然后便继续道:“请各位爷仔细听了,今日幽儿姑娘的问题是:祖孙俩去赶集,唯一的代步工具是一头驴。一开始,祖孙二人都骑着驴,路过一人道‘驴那么瘦小,怎么经得起两人骑?’于是爷爷下了驴让孙子独骑。又路过一人道‘小子怎么这样不知敬老,竟然自己独骑让爷爷步行?’于是孙子下驴让爷爷独骑。片刻又有一人道‘这老者怎这样自私,不见小儿步伐蹒跚?’爷爷只得又下了驴,二人牵驴而行。不料又是一人道‘空有代步而不用,岂不浪费?’那么请问诸位:祖孙俩到底应该如何去赶集?”   葵于烈顿时皱眉,只觉这问题就好像针对自己来的一般,可是看骆云畅脸上又看不出端倪,只眼中似有顽皮和好奇。   “那么,就请‘甲公子’先答吧。”紫衣小丫头看向最右边的席位。   “姑娘还真是难倒在下了……”甲犹豫的说着,眼中是有为难的神色。   于是那小丫头又转向葵于烈的方向。   葵于烈看了骆云畅一眼,见骆云畅正毫不在意的端茶自饮,葵于烈说:“祖孙俩换骑。”   小丫头又看向第三席。   那穿着暗红色锦缎袍服的男人便说道:“这有何难?卖了驴,祖孙俩拿钱雇车去!”   最后一人却道:“骑也不是不骑也不是,那干脆让驴骑人好了,扛着去!”   就听骆云畅扑哧一笑。   三个男人一见之下立即呆住——本已是美丽非凡的脸了,只是先前神态之间一直似悲含愁,便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怜惜。此刻这样一笑,那脸上顿时就如阳光乍现满是光彩,也好比含苞已久的花儿终于绽放了一般让人心生激动,当下就心里只想为了这笑颜要自己用什么来换都是甘愿。   如果带着刀,葵于烈肯定已经拔刀砍人了——砍了那三个龌龊的男人!也砍了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谁准许她对别的男人笑得这么开心了?谁准许她对他以外的男人这么卖弄风情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已经快让他的忍耐到极限了!!   骆云畅笑罢,眼睛便转到那人身上,微笑道:“丁公子的回答倒也极是有趣……那么丁公子可否赏脸去幽儿坊中一叙呢?”   就见甲丙二人眼中又是失望又是艳羡,那丁却满是意外和惊喜,立即就朗声回答骆云畅道:“在下荣幸之至!”   此时那紫衣的小丫头便脆声道:“那么甲乙丙三位爷今日就请先回吧,若是挂念我们幽儿姑娘,欢迎各位爷下次再来,请。”   几人还在不舍未动,骆云畅却是先站了起来,微笑着看向丁的方向柔柔伸出纤白左手。   丁立即受宠若惊的慌忙站起身来想要上前去握住骆云畅小手,刚迈两步,斜旁却忽然闪过一人抢上前一把就握住了那雪白柔夷!   众人一诧,就一齐朝那人望去。   葵于烈却只盯着骆云畅狠道:“你给我适可而止些!”   骆云畅诧异的张着小口,看着那面具上的眼睛愣了半响才问:“你怎么在这里?”   葵于烈眼神冷冽:“这话应该由我来问才对!”   那近旁的紫衣小丫头明显是没有料到会突发这种状况,回过神来之后脸色一变的同时也迅疾闪身出手,右手成爪闪电般抓向葵于烈握住骆云畅不放的左手的脉门——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看起来又娇弱的少女,想不到竟是个练家子!   眼见小丫头马上就要抓到了葵于烈却躲也不躲更不放手,骆云畅急忙轻喝:“心儿!”   紫衣小丫头立时顿住身形,见骆云畅朝自己轻轻摇头,便收了身形又站了回去,回复神态就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那立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的三个男人却被这又一个意外惊住了,心说难怪没听说有人在这里乱来,原来除了外面的保镖之外这云幽儿身边也是暗藏高手的……三人忘了反应,就只呆愣的傻站着。   骆云畅已完全回过神来,试了一下见抽不回手,又望见葵于烈明白表示不打算放手的冷冽眼神,骆云畅心叹一口气,只得任他继续抓着自己手腕。然后转头对那另外的三人说道:“失礼了,三位公子……今日幽儿巧遇故乡人,所以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宴会就此结束,失礼之处幽儿他日定当谢罪……若三位公子肯赏脸再来的话。心儿,替我送客……并告诉慕笙一声:若丁公子再来,免收下次的费用。”   三人对视,只得随那叫‘心儿’的紫衣小丫头退出。   这边骆云畅便转回目光对葵于烈道:“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葵于烈没有表情的盯着骆云畅的脸。   骆云畅见葵于烈仍不放手,于是挑眉对他笑道:“有话要说我们就好好说,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葵于烈眼睛一眯,终于放开骆云畅左手。   骆云畅轻笑着转身朝左边的镂花拱门走去,一面又不知在对谁吩咐的说道:“请‘乙公子’到花坊。”   话音刚落就从那镂花的拱门内走出四个翠衣的女子来,个个貌美如花,却是谦卑的迎向葵于烈,前后各两人的恭请着葵于烈。   葵于烈看也没看四人,跟着领前的骆云畅的背影三绕两绕的到了所谓‘花坊’,也就是【云幽儿】接客的地方。   到了坊内,骆云畅自然先请葵于烈在主座上坐了,又命丫头们奉上茶果糕点等。待一切妥当,骆云畅便挥退了丫头们,坊内便只剩得她与葵于烈二人。   见葵于烈已取下了脸上面具只冷冷盯着自己,骆云畅倒是巧笑怜兮的走了过去一矮身便坐进葵于烈怀里,娇美的甜笑道:“爷,三年不见裳儿了,有想裳儿吗?”纤白玉手就搂上葵于烈脖颈,撒娇的偏头靠在葵于烈肩颈上。   葵于烈一愣,忍不住就想她是不是对每一个男人都是这样?葵于烈蹙起了眉头。   不见葵于烈说话动作,骆云畅奇怪的抬头:“爷?您怎么不说话?您不是专门来看裳儿的吗?”   葵于烈拉住骆云畅胳膊,一扯一丢,骆云畅便跌坐在了地上!   骆云畅被摔在地上,嘤咛的轻呼了一声,然后嗔怪的回头望向葵于烈,眼中却满是妖娆的魅惑:“爷……您可真粗暴……”   葵于烈忍不住大大皱眉:“贱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第三十六章 相见不同   骆云畅眼中浮起笑意,却是故意用失望的语气说道:“爷就是来问裳儿这件事的吗?裳儿还以为……爷是想裳儿了所以专程来看裳儿的呢……”   葵于烈忍着怒气:“骆云裳——本王在问你话!”   “可是,”骆云畅一脸委屈的望着葵于烈,“是人家先问王爷的啊,王爷都还没有回答人家的问题呢……”   葵于烈忍不住眉毛一抖,脸色更沉。   骆云畅忍不住都要笑出来了,赶忙咬着唇低下头,却是更激葵于烈道:“人家这三年来没有一天不想王爷,没想到竟还真的能再见王爷一面……可是,原来王爷不是来看裳儿的呢……要是王爷知道【云幽儿】就是【骆云裳】的话肯定是不会来的,毕竟王爷是瞧不上裳儿的……【云幽儿】让王爷失望了,裳儿对不起王爷……”   “你够了!”葵于烈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骆云畅可怜兮兮的叙述。   “王爷?”骆云畅楚楚可怜的抬头看向葵于烈,眼眶湿润,“裳儿又惹王爷生气了吗?裳儿真是该死……裳儿怎么就不会讨王爷欢心呢……”   “骆云裳!!”葵于烈大吼。   骆云畅噤声,见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就像要喷出火来。   “嘻……!”骆云畅终于忍不住的笑开了,一手撑地一手掩口嬉笑,完全不把葵于烈怒火冲天的脸色看在眼里。   葵于烈盯着嬉笑的骆云畅,脸黑得像门神。   “呵……”骆云畅笑了半天,等笑够了,才又扫了葵于烈一眼,然后从地上优雅的爬起身,走到墙边的水盆边儿上用热手巾擦手,背对着葵于烈口气轻飘的说道:“贱妾是个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王爷说贱妾还能做什么?王爷虽是嫌贱妾貌丑,但好在常人并无王爷那般眼光,所以贱妾倒也还能混口饭吃……”   葵于烈对骆云畅左一句‘贱妾’右一句‘贱妾’的自称心里很是不舒服:“本王不是叫蓝雪印去照顾你了吗?何愁生计?”   骆云畅不在意的转回身,婷婷走到葵于烈旁边的陪席上坐了,端茶自饮:“王爷真是善心,对一个休妻何须如此照拂?贱妾自己也没有理由再受王爷的照应……即便是要出卖自身,但蝼蚁尚且偷生,贱妾又有何惧?”   葵于烈心头更是烦躁:“你可以去西北投靠白绍棠啊!”   骆云畅扫了葵于烈一眼,淡笑放下茶杯:“王爷终是疑贱妾与绍棠表哥有私。”   “即便无私,白绍棠念亲属之意也自会照拂于你!”   “贱妾不需他人照拂。”   “所以你就这般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嘻……!”骆云畅再次掩口轻笑出声,“王爷该不是吃醋吧?”   “本王会为一个贱妾吃醋吗?就算你已是本王休妻,但你如今这般却是在丢本王的脸面!本王给你三日时间——马上离开这里,也不许再做这种事,不然你会和你的父兄一样下场!”   “王爷是说……会杀了贱妾吧?”骆云畅脸上毫无害怕之色,仍是纤细的垂目微笑,“王爷总是对贱妾说这种话呢……只是,贱妾如今已不是【骆云裳】了,【云幽儿】与王爷一点儿干系也无,如何就丢了王爷的脸面了?【骆云裳】已死,如今能丢王爷脸面的就只有王爷府中的青蔻王妃而已……说起来,王爷与青蔻王妃相处得好吗?”   她这是明知故问!葵于烈闷闷道:“好得很!”   骆云畅微微一笑:“那就好,王爷身边至少还有个知心人,那贱妾就放心了。”   她这是在挖苦他吗?原来就不曾觉得她有多害怕自己,而如今,失去了亲人的她更是对他一点儿恐惧也无了吗?不怕他的怒气,不怕他的威胁,甚至还敢在这种情况下反驳并挖苦他……这个女人,她变了!变得让他看不透她的面容,猜不透她的想法……愣神中忽然感觉怀中一软,那个女人已又坐进了自己的怀中,一手揽着自己脖颈,一手在自己鬓角边轻轻抚摸,美丽馨香的唇离自己很近——   “爷……夜了,爷留下来陪幽儿可好?”   幽儿?不再是裳儿,就是说他们现在只是嫖客与妓女的关系?她可是夜夜都对不同的男人说这样的话?对现在的她来说,他已经和其他任何男人都没有分别了吗?她的笑,她的话语,她柔软的身体……还有她的狂野和温柔蜜意,都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   她说过她对他有感情的!她说过她是他的专属的!!   可恶——!!!   将骆云畅抛在坐榻上,葵于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骆云畅的花坊!   看着葵于烈怒气冲冲的背影,骆云畅嘴角浮起顽皮的笑意,然而那大眼中的冷意,却是以前没见过的……   …………   几天之后,烈王府的书房内——   蓝雪印小心的看了一眼书桌后面黑着脸坐着的葵于烈,恭敬的单膝跪地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葵于烈的心情极差:“说。”   蓝雪印吞了口唾沫,垂眼道:“属下已经查明,【云幽儿】是半年前出现在江南‘霓裳羽衣坊’的。仅三月,便荣登花魁无人能与之匹敌。三个月前‘霓裳羽衣坊’的老板决定迁来京城,【云幽儿】自然也就跟了来。根据坊间流传,说【云幽儿】性情古怪……因为她的恩客都要由她自己选择,可是她选择的根据却既不看财也不看人,往往是出些奇怪的点子或问题来让人应对,而答案又总是没有肯定的对错,常常都好像是看心情般的决定留下谁。虽然传言说【云幽儿】花坊中从不乏钦慕者,但据属下所查,”蓝雪印抬眼看向葵于烈,“至今也仍无一人上得【云幽儿】睡榻。”   葵于烈顿时一愣。   蓝雪印垂眼继续道:“属下花重金才买通了‘霓裳羽衣坊’中【云幽儿】身边的一个丫头,据那丫头称:云幽儿姑娘虽然常常都会在宴会中留宿一名恩客,但那名恩客也仅仅是能在云幽儿姑娘的花坊中喝喝茶聊聊天说说话而已,不到半夜就会被云幽儿姑娘赶人,所以论外间传得再凶,也不过是那些恩客舍不下颜面的夸张之词而已。”   葵于烈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那蓝雪印却似怕葵于烈不相信一般,还在继续说道:“属下怕一人之言不可信,于是悄悄摸至【云幽儿】曾经的一名恩客家中用药威逼那人说出实情。结果那人所说确是与那丫头所说无异,说自己在外说【云幽儿】如何如何销魂只是自己丢不起那颜面的胡诌之语,事实上他是连【云幽儿】的衣角儿都没沾到过的。”   葵于烈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这个女人,还是那么恶劣!他早该知道她即便再落魄也是不可能那么糟践自己的!想当初她可是面对他的审问都不曾有过一丝懦弱和求饶的,不是吗?父兄死后也既不去投靠白绍棠也不来求助于自己,那般的硬气,又怎会做出这种自甘堕落的傻事?又怎么可能真的任自己那么没有尊严的活着?即便是挂了那妓女的名头,可她会是任男人轻辱的那种女人吗?真要有男人敢那么对她,她怕是早抽得对方满地找牙了吧?   再有,她不是说只要她的父兄受害她就会公布遗诏的吗?可是这都快三年了,为何她却没有那么做?莫非……她是在顾念于他?想起那天晚上在‘霓裳羽衣坊’她对自己的亲近,又还想留宿于他……既然她不是真的对所有男人都那样,那么,难道……她至今都还是想着他的?   葵于烈无法解释自己内心的那丝悸动……   第三十七章 裂隙已成   当夜的霓裳羽衣坊——   一眼看到在座的四人之中又有那个熟悉的身影,骆云畅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的在最后选取了葵于烈留下。   照例请进花坊奉过茶果糕点挥退众人,骆云畅还没有开口就被葵于烈抢了先:“你敢骗本王?”   骆云畅倒是一愣:“贱妾骗王爷什么了?”   “你根本就没有跟别的男人睡过。”   “贱妾说过贱妾跟人睡过吗?”   葵于烈顿时一愣。   骆云畅向葵于烈挑眉:“是王爷认为贱妾跟人睡过吧?”   葵于烈不自然的移开了眼睛:“……是你传递出来的信息有误。”   骆云畅轻轻一笑:“贱妾什么时候传递出来什么信息了?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兴致了?屡次来问贱妾这种问题……贱妾一娼门女子,即便现在还没有,那也是迟早的事,爷又何必还要在意这种事?前儿贱妾留宿爷,爷不肯,难道就是因为嫌弃贱妾身子脏污?今儿查清了贱妾的身子还没有侍奉过他人,所以爷又回心转意了吗?”   葵于烈心里一堵,怎么听怎么觉得骆云畅在讥讽他。   骆云畅看了葵于烈一眼,忽然起身走到葵于烈面前,一错身,在葵于烈右腿坐下,身子软软靠向葵于烈怀中,轻轻的道:“爷还是想念裳儿了吧?”   听骆云畅终于又改回了称呼,葵于烈顿时心里一柔,右臂就揽住骆云畅道:“……跟本王回王府去可好?”   “不好。”   葵于烈皱眉:“为什么不好?”   “我已是王爷休掉的妻子,没有理由再回去。”   “……以‘云幽儿’之名本王再娶你回去。”   “王爷要娶一个妓女?”   “……”   “为了遗诏?”   葵于烈一愣。   怀里的女子已坐直了身体:“虽然我三年都没有公布遗诏,但你还是不放心吧?”   “……是不放心,但本王也确实不希望你再继续留在这里。”   “烈……你真的喜欢裳儿吗?”骆云畅的眼里满是期盼。   听到那个久违了的轻唤声,葵于烈不自觉的也温柔了声音:“我喜欢裳儿……”   骆云畅再次靠向葵于烈怀中:“那为什么要那么对裳儿?”   葵于烈以为骆云畅说的是她父兄被袭的事:“袭击你们的人不是我派去的。”   骆云畅还是轻轻的:“我知道不是你……是葵于泓怕我们泄密所以杀人灭口。但是,烈……虎毒尚且不食子……”   葵于烈全身一震。   骆云畅在葵于烈怀中抬起头来:“为什么要那么对我?那是我仅有的了啊……既然那段感情不是裳儿单方面的,那……你为什么要下那个命令,烈?”   她知道了……   葵于烈皱眉闭上了眼睛。   “你是怕他会成为葵于泓威胁你的砝码吗?反正是我弃你在先,所以你要报复我?”   葵于烈垂目无言以答。   骆云畅看着葵于烈的脸,一颗泪珠潸然滑落,掉在葵于烈手背上。   葵于烈一怔抬头,刚伸手想擦去骆云畅脸上的泪,骆云畅已突然起身退离了他的怀抱。葵于烈感觉怀里一空,心里也跟着一凉。   骆云畅背对着葵于烈擦掉脸上泪水,再回身时,眼中已是冰冷的恨意:“王爷休我的那个晚上曾说如果我再出现在王爷面前便要杀了我,如果王爷今天晚上不打算动手,那就请回吧。”   迎着那双恨意的大眼,葵于烈心里一惊立即想要伸手拉回骆云畅:“裳儿——”   骆云畅立即退开两步避开了葵于烈的手:“我没有公布遗诏是因为还不到时候,如果王爷害怕,那现在就杀了我吧。”   “裳儿!”葵于烈站了起来,想要靠近骆云畅。   “别再过来了!”葵于烈靠近一步骆云畅就后退一步,直到背靠墙壁。   葵于烈站住了,为骆云畅脸上的决绝神色而心里刺痛了一下。   骆云畅眼中的恨意冰冷刺骨:“我一定要让葵于泓血债血偿!他那么想留在那个皇位上,那我偏要把他拉下来!而你,葵于烈——你我之间就好比这个镯子!”骆云畅说着,突然将左手腕在身后的石墙上用力敲下去,‘火烧云’顿时碎裂跌落!   葵于烈没有看那地上的残片,一双眼睛只盯在那垂着的左手上——手腕定是被碎裂的残片划破了,一丝殷红的鲜血正慢慢流过雪白的手背,然后顺着食指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滴落!   “如果你一定要做,我不会阻止你……回我身边,我们可以再在一起。”葵于烈开口,他明白骆云畅的意思,但他还是想挽回。   “不会阻止我?你以为一个葵于泓就可以抵消掉我父兄的血仇吗?我骆家为你葵家忠心卖命了三世却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你以为一个葵于泓就能让我甘心吗?我要毁掉的不只是葵于泓,还有你这葵家的天下!难道你能站在我这边?”骆云畅摇头,举起流着血的左手:“伤口或许可以消失,但这碎裂的玉镯你可以让它复原吗?我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曾经是你无法原谅我的背弃,现在是我无法原谅你的绝情,我们是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在一起的!”   “就是说,我今后只是你的报复里的一粒棋子了吗?”   “所以我说了——王爷要是怕,那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从今以后别怪骆云裳无情!”   葵于烈看着骆云畅,骆云畅也冷冷回看葵于烈。   短短的几步距离,却是实实在在的咫尺天涯。   …………   ……   半个月之后,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事件最初的起因,是京城内突然离奇的死了一批人,并且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这拨人——不是朝中重臣就是疆场将士,不是巨富商贾就是京城暗势力的重要人士。   怎不引起轩然大波?   加之——虽然死者个个死得面目狰狞可怖,但尸体表面却没有可致命的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又更让人恐慌了不是?   于是皇帝急令大理寺调查此事。但是大理寺中负责验尸的官员们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出死因,众人焦头烂额了十几日,才由一名来自南疆的小官员偶然发现了端倪——死者的大脑都异常的被搅烂了,仔细查找,还能在其中发现一些白色的比头发丝还要细的长条形虫子的残肢。在南疆,那是‘蛊虫’中最为厉害的一种。将其的卵放进酒水中让人服下,不过三日,那卵就会在人体中孵化,然后虫子会爬进人的脑髓以脑为食。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人根本就不会发觉有何不适,但半年之后就会常常头痛欲裂,不过一年就会因头痛而死。   虽然那虫无法在空气中存活,但只要进入人体便几乎没有弱点。所以南疆的人都知道一旦中了此种‘银线蛊毒’便再无可救,也所以身上常常都会备着一种赤红色的小药丸,一旦在不信任的地方饮水或者喝酒便先吃上一粒,那药丸便足以杀死所有的一般寄生虫以及还未孵化的虫卵。   但是,那种银线虫是只有南疆才有而且是要专门培育才会存活的东西,为何却会杀死京城的人呢?而且又还是在同一天中死的?就算是一年之前他们被人同时下了‘蛊毒’,但因各人的体质不同死亡时间也是会有差别的,又怎么可能死得这么集中呢?   那大理寺的南疆官员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于是大理寺又忙忙发文请南疆那边快派个专人来帮助破案。又花了大约半月的时间,南疆调来的验尸官赶到了京城,这才又再一次的解了大家的疑惑:银线虫不是没有弱点,而是‘几乎’没有弱点。它的弱点只有一个,就是另一种叫做‘绿妖蛾’的‘蛊虫’所发出的声音。那种声音人的耳朵是听不见的,但只要绿妖蛾发出鸣叫,方圆十里不论虫龄大小的银线虫便都会有所反应——先是痛苦地四处乱窜翻滚,要是声音持续不断,虫身便会爆裂而死。如若这虫已进入人体,那宿主自是当下便死了。而作为养蛊之人,又自是有办法让绿妖蛾不断发出鸣叫的。以当下开颅所验情况来看,死因便必是如此了。   查明的死因让人不寒而栗,但死因有了,凶手呢?   ————————————————————————————————————————————————————————————————   ps:话说今天是劳动节啊,更新了,嗯,偶劳动过了……   第三十八章 原来如此   大理寺人仰马翻的追查了众人一年以来的共同去处或者共同见过的人,最后,线索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霓裳羽衣坊’的花魁云幽儿!   可是,那个女人已经失踪了有一个月之久了!   大约就在这起集体命案发生的三天之前,‘霓裳羽衣坊’的花魁云幽儿忽然离奇的失去了踪迹。说离奇,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得毫无预兆并且完全没有一丝线索。不管是坊主重金聘请来的那两个保镖还是云幽儿身边的小丫头心儿,谁也没有发现哪怕是一点儿蛛丝马迹。是被掳?是遇害?是自己逃走?又是怎么不见的?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云幽儿就这样凭空从‘霓裳羽衣坊’消失了!   大理寺在对查封了的‘霓裳羽衣坊’的搜查审讯中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因为云幽儿来也突然去也突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真正的来历,而依现在这样的情形看来,她很有可能是早一步得知了坊主想要迁来京城的计划才入坊的。   调查又一度陷入了僵局,却是几天之后在关防抓住了一个早一步从‘霓裳羽衣坊’中逃跑的打杂男子。经‘霓裳羽衣坊’的坊主辨认,此人是当时伴着云幽儿一同来加入的,因为其又聋又哑但干杂活儿却是手脚利落,所以坊主才留了他下来打杂。同时那南疆来的验尸官却对此人进行了辨识,称此人并非又聋又哑,却是南疆臭名昭著且正在被通缉的施蛊老手——里旺达。因其乃南疆土著不通汉语,装作聋哑,肯定便是为了掩饰。   然后对里旺达的刑讯口供中指出:他是在逃亡江南穷途末路之时被云幽儿救下的,云幽儿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便求了他一事,说只得他用他的能力帮她杀掉几个她的仇人,事成之后她便以身相许做他的妻子陪他浪迹天涯。他试想自己一山村莽夫,且还正在被通缉,如今被一天仙般的姑娘所救,而这天仙竟又还崇敬他的能力求他帮她一帮,主动承诺一待事成,从此以后便做他妻子永世侍奉身侧……这是多大的艳福?不就是杀几个人吗?自己可是在懂事以前就在用蛊毒杀人了,若能得此娇人儿永伴身边,那就是杀再多又有何妨?怎料——当他完成他们的约定赶到云幽儿给他所绘的汇合地点时,他却发现那处守备森严根本不是他能进入的地方。在外暗中苦守了三日,到底还是见到了正一身远行装扮的云幽儿。云幽儿对他说,其实她是关外人,那处院落是她主子的住处,现在主子命她回关外去送急信,这个任务于她性命攸关她不敢耽搁。但她对他的承诺也绝不食言,他要是愿意随她去关外,就自己想办法去得关外再寻她。若是他要留在京城等她,她就去求主子收留他,但就大约须得等她三年五载了。   大理寺一下听闻竟涉及关外,哪里还不知兹事体大?当下押了那里旺达去指明那处院落,却不想——竟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兄弟烈王爷的府邸!   青蔻公主被抓之后直呼冤枉,说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叫‘云幽儿’的妓女,更没有串通本国来阴谋设计杀害葵达国的重臣企图让京城陷入混乱好让贾梭能趁虚而入。但是,紧接着从她床底下搜出的证据却让她的辩解毫无说服力——从她三年前嫁给烈王爷开始,暗中收集以及抄制的各种地图、文件,当然也还有从贾梭送来的出自贾梭王的密信。其中,一封看起来很新的密信上标注的是三个月前的日期,而上面所述的内容,却正是命她接应云幽儿且在成事之后帮云幽儿解决掉‘尾巴’的密令。而且密信最后还有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承诺:此事成后,便是最后,最多三五年,我儿便再不须受那葵家小子的恶气可重返家乡了。   有了这封与里旺达口供极其一致的密信,那任随青蔻公主有多少张嘴,又岂能再容她狡辩?   大理寺心中暗道侥幸——若非这里旺达是个痴情种子,出人意料的打算追随那云幽儿去往关外从而逃过了这青蔻公主的杀人灭口之举,才让他们得以侦破这滔天阴谋,兴许还来得及先下手为强的遏制住对方的行动!   只有葵于烈一人心中替骆云畅大叫了个精彩——好你个恶劣凶残的丫头,想不到玩儿起阴谋诡计来更是将你这些本性都暴露无遗了!什么青楼花魁,原来根本是为了这个计划!而里旺达的事也绝对不是侥幸,他们这些愚夫根本就是被她算好了步骤一步一步引到他烈王府来的!虽然他也知道青蔻公主一直都在替她的父亲做着情报工作,她床底下的那些东西也确实都是真实的……但最后的那封密信,他却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那是骆云裳伪造的!既然当初她也早就知道青蔻公主嫁进来的目的,那现在找个人模仿她床底下那些密信的笔迹伪造一封又有何难?再加之,当初她凭着没有功夫底子的身手都能偷走他藏在书房地下的遗诏,那么现在要摸进王府放一个东西进并不受宠的妃子的床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其实这整件事现在看来也并不是多么复杂的计划,但是被她那样算好了节奏一步步揭开,就显得好像案子破得既困难又侥幸了。这样一来,又还有谁会怀疑?   只怕很快皇上就会召他进宫,重新还他权势与官职,然后命他去西北与贾梭王交战吧?当他正在战场上热火朝天,她却在背后将遗诏以某种形式公布出来,那又将是怎样的一场轩然大波?现今帝位上坐的人成了皇家的耻辱以及窃取帝位的国贼,这下内忧而外患,皇上会如何?是否还能继续在那帝位上坐稳?而他又会如何?他会被那无法掌控的局面推至何处?是他死还是葵于泓死?又或者,他们都会死,被贾梭趁机灭国?   那天在‘霓裳羽衣坊’她对他直言相告时他就该杀了她的……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后悔没有杀了她了……   第一次是他们约定之期的那天早上。他本该立即杀了她,却因为身体对她的渴望而犹豫了没有下手,以至于后来沉溺越深越是后悔没有早杀了她。第二次是他休掉她的那个晚上。他本该一刀了结她的,却因为心中的那丝不舍而放了她离去,以至于她失踪之后他常常都在心中后悔当时该一刀杀了她省得现在这般牵念。然后第三次,就是现在的这一次了。   可是,当时他心里明明是很清楚放过她的后果的,却还是没有举起刀来……而就是现在这般正在后悔着的心情下,假若她站在他的面前,他知道他也是下不去手的……为什么?   他不想去问那个为什么……   因为那个答案会让他心痛,会让他失眠,会让他对她无比的想念……   她说对了,他们从一开始就在互相隐瞒和欺骗……   但是,在那无法近也无法远的持续交锋中,他们谁也没有做到继续保持完整的理智,他们都为对方失了心了……   由葵于泓设计的这场阴谋,现在还看不到结局。但是他和她之间的结局却是早已经出来了,他们……都是输家。   —————————————— 上卷完 ——————————————   中卷   第三十九章 战端开启   最近京城里的话题无一离得开葵于烈——仅有的两位没有在新婚就被处死的烈王妃,现在一个已经死于非命,另一个又因叛乱罪而入了天牢,看来这烈王爷的女人啊,还真的是都没有好下场。这样看来,以前那些在婚礼过后就立即被处死的新娘们倒算是命好的了,因为毕竟没有像骆家那个一样累及全家,也没有像贾梭这个这般注定要受牢狱之苦不是?不过听说皇上又打算要给王爷赐婚了呢,不知道这次又会怎么样……   葵于泓确实是又在打算给葵于烈再赐婚,但是当下与贾梭国的战争已无可避免的打响,西北那边儿却只有白绍棠一个能独挡一面的人。援军倒是多少都没有问题,关键是缺少能领军的人。毕竟朝中能像骆家父子那样的武将本就不多,现在又因为那【云幽儿】的毒计折损了不少能用之人。葵于泓实在是不想再启用葵于烈的,可是现下又确实没有可用之人,所以还是只得将葵于烈召回了朝廷重新任命。   葵于烈在出发西北之前再次给蓝雪印下达了命令——无论她在哪里,去找到她。然后跟着她。你不是间谍,你是她的保镖,不论她在做什么,她都不能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蓝雪印领命而去。   葵于烈也领兵离开京城援西北而去。   然尚在途中,却听闻京中又传来变故:大理寺关押的钦犯——贾梭国的青蔻公主竟无故失踪!现在朝廷与京中民众都怀疑是贾梭那边派来的密探所为,而贾梭王又怀疑其实是葵达这边已暗中将之诛杀后的托口之词!于是两国间的战端立即加剧,白绍棠那边据称已形势紧迫,加急求援的军报一封接着一封!   葵于烈心中所想却是看来骆云畅仍是没有去找白绍棠,否则那白绍棠恐怕不会这般尽心竭力。说不清是在为什么而安心,他只是猜不到骆云畅在想些什么——白绍棠是一大助力不是吗?为什么她却要放弃这么明显的优势呢?就跟他想不明白骆云畅为什么要在‘霓裳羽衣坊’中将自己的打算对他全盘托出一样——既然她已经将他划分在了敌对面,那又为什么还要告诉他呢?是诀别?还是挑战?   葵于烈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他不可能想明白的问题……他希望有一天骆云畅能自己对他解答。因为,那就意味着他们还会再次相见……   是的,他仍是想见她!‘霓裳羽衣坊’中的两次见面让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这三年来思念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体!他以为自己从没看进眼里,他以为自己从没往心里去……但是,皇宫御花园中她的慧黠灵动,马场上她的活泼好强,还有那个晚上她酒醉后的胆大妄为,后来浴池中的泼辣反抗,以及被他审问那晚的坚强与不妥协……却为什么这些景象会在他失去她以后这么清楚的浮现?原来他不只是骗过了她,也骗过了自己。所以他和她都以为他眷恋的不过是她的身体。所以她没有挣扎与犹豫的背弃了他,所以他也没有犹豫的命令蓝雪印去斩断他们之间唯一的那个连系……虽然那个孩子最终并不是死在蓝雪印手上,但他下过这个命令却是事实。【曾经是你无法原谅我的背弃,现在是我无法原谅你的绝情】,她恨他……可是这到底又是谁的错呢?他们之间,真的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葵于烈在西北抗击贾梭不过一个月,忽然又传来青蔻公主在葵达西南边境现身的消息。据传这位从京城天牢神秘失踪的贾梭公主正在高调的游走于西南各民间势力与官府的区域统军之间,以贾梭国特使身份公然策反并邀众同盟以分天下。   传闻难辨真假,贾梭王与葵于烈等都没有停下各自的攻势。   然而不过一旬时日,却又传来西南响应青蔻公主号召之势日盛的消息。再一月,便突然听得西南已组成小部盟军公然反对葵达的讯息,而那盟军的头领,便正是贾梭国之青蔻公主。   这次不只葵于烈消息确实,贾梭王那边也得到了准确的探报!   只是——青蔻公主只身一人就有这等能力吗?如何逃离天牢,如何越过道道关卡抵达西南,又是如何成功说服各个地头势力更甚至是原本隶属于朝廷的统军的?而且——担当盟军的头领,她有那样的能力吗?   别说葵于烈不信,就是青蔻公主的亲身父亲贾梭王也不信。   于是两方都不约而同的缓下了战局,加上朝廷的、民间的各路探子都往西南迅速集结,各方势力都极力想弄清楚这件事的真实。   与此同时,葵达国内却又突然频发灾害——先是东南地区因今夏雨水过于丰沛而导致了湖河沿岸突发水灾;然后东北地区却又因为连续半年都无一丝降水而干旱严重,别说田地中已半年没有丝毫收成,现在就连饮水都渐渐成了问题!   战火、内乱与灾害同发,民众人心惶惶便有纷乱之势。   葵于泓又急调京中物资准备往东南与东北赈灾。可是因为【云幽儿】事件朝廷损失的为数不少的空缺还没有补足,葵于泓手下人手不足,此时事情一出便明显感觉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无奈只得从现有人员中先选取了些能担大任的人急急派了去两处赈灾,然后又才从剩下的人员之中勉强找出了几个堪当平乱之责的人来命领了军去西南平那青蔻公主之乱。   不怪葵于泓小看这西南之乱,其实谁也没有觉得这由一个小国公主发起的叛乱能成什么气候,所以当葵于泓派去的朝廷武将连续三个月都在西南盟军手上受挫而回的时候,吃惊意外的不只是朝廷!   难道葵达真是气数到了不成?所以才会又是战火又是灾害,现在竟然还连一个由杂牌军组合成的叛乱盟军都镇压不了?   面对民众间这种越来越盛的传言,葵于泓当机立断——命烈王爷即刻转战西南速速镇压叛军!原西南之朝廷军换往西北!   葵于烈其实也早无意继续西北战事了,因为说不清是不是心里的直觉,就是觉得青蔻公主的这件事也许与骆云畅有关。可是那时派出蓝雪印的时候交代了说只让她做保镖而并没有定下联络的方式,所以他此刻无法从蓝雪印那里得到最为真实的消息。他所知也就和葵于泓与贾梭王一样——西南盟军确由青蔻公主统帅。葵于烈早想亲自确认此事了,可是西北之战也不能随意丢下,所以这时得葵于泓调换命令一下,便立即领兵南下。   第四十章 盟军之首   到达西南已是两旬之后,不过两日便与盟军对战平原,两方勉强以平手告终。十日之后,又是一战,以葵于烈小胜而回。再半月,一战又以盟军制胜。   葵于烈经此三战发现:盟军不仅军容井然调度得宜,而且对战颇为难缠,其面貌也完全不像是杂牌军所组。听说这一切全都是青蔻公主所为,葵于烈虽然还是不相信青蔻公主有此能耐,但每次对战之时那骑马立在后方高处观看的穿着贾梭国服饰的红色影子却又是那么的显眼。可是葵于烈同时也发现到一个细节:那个红色影子每次出现的时候,身边都必会跟着一个婢女装扮的人。因为相距遥远,葵于烈不可能看清那个婢女的样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远远看着那个影子,他的心中就会有丝苦涩。   葵于烈有理由相信那个女人就是骆云畅,因为他十分肯定青蔻公主做不到目前这些归于她身上的事情,但是骆云畅……虽然他也不太相信她就能做到这些,然而她在西北的响亮名声绝不会只是空穴来风,也许出生在武将之家的她真的是有此才能的。况且,如果青蔻公主真的是靠贾梭的力量逃出来的,那她应该会立即返回贾梭才对,她是绝没有才智与胆量自己孤身一人来做这些事的……事实上在葵于烈的认知中,有这种才智和胆量的女人,只有骆云畅。所以青蔻公主会出现在此时此地,那就说明她一定是被人控制或胁迫的。而以葵于烈所想能够制压住青蔻公主的,仍是除骆云畅外不做第二人想。   三年不见,当她只是【云幽儿】的时候他只是生气,但是当她脱下这张面具时,他又惊讶非常——虽然他了解她本性胆大恶劣,但她却绝不是一个冷血残酷的人。然而父兄之死到底让她的心境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呢?才能让她在转瞬之间毫无犹豫的做出这一连串的冷酷计划……夺人性命已不再让她寝食难安,拉众多无辜之人下水也毫无内疚,难道她的复仇之心真就这般强烈?   葵于烈心里清楚,皇上严厉的治国态度其实早已让葵达国外强中干,民心早已不再所向,朝廷官员也只是表面的崇敬而内心惧怕。骆家虽是常年居住西北,但在京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势力的……如果当真有心,骆云畅绝对有可能做到从天牢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救走一个人,即便那人是个钦犯。而一旦离京,即便再重重关卡又如何呢,骆家三世的名声公道早就自在人心,即便皇上再从严治国暗探遍布全境又岂能真的管住人心?   说不定那个女人早就跟他一样已经看清了这葵达与皇上,所以才会定下这样的计策……她的顺利不是偶然,她那晚的声明也不是夸口,如果她的计划还有更深重的后续,也许她真的能做到也不一定……那他呢?他要阻止她吗?还是放任?或许他应该想办法抓住她,然后不为人知的将她永世圈禁在自己的地方,那样或许他和她都不会死。但是,她会恨他……会更加恨他吧?   如果他想,他应该有一半以上的几率可以推翻皇上然后自己坐上皇位……然而那个丑恶的皇宫和染满了鲜血的龙椅令他厌恶得几乎作呕,所以他从没有想过要动用父皇留下的那封遗诏去争夺些什么,他仅仅是将它作为牵制皇上而给自己保命的护身符而已……可是骆云畅却偷走了它。至今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在发现遗诏被调换的时候心里没有惊慌,是他其实并不看重这条性命还是心底相信骆云畅不会害他?似乎当时心里最为愤怒的是骆云畅的背叛……听说有句话叫【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所以他原来是对骆云畅有期望的吗?这就是他当时对骆云畅的真实心态吗?   他竟然……会这么轻易就对她动了真情?   那么……现在,此时此地,他要如何?   ………………   葵达国内两线作战的局面下,东边却没有传来好消息。因为北方的旱灾和南方的涝灾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朝廷能做的,也就只是赈灾而已。但毕竟两线作战的耗费是巨大的,所用的人力也是巨大的,再加上皇上对战乱的重视程度一向超过其他,于是随着西南叛乱的久压不下,朝廷对东边的赈灾支援便渐渐的有了些怠缓之势。刚开始民众们还只是在心里不满不敢说出来,但不久之后随着灾情的加重和资源的持续短缺,民怨渐渐升华,对朝廷以及皇上的不满便开始公然的表露出来。   因为葵于泓一向以高压手段治国,所以当地的官府以及从京城前来赈灾的官员们当然的采用了强制镇压的手段,把带头闹事或表现不满的民众抓起来以藐视皇权罪重处而达到了杀一儆百的目的。   东边的这些消息传来没几天,葵于烈就发现战场上青蔻公主身边的那个婢女不见了踪影。根据骆云畅最近的这些行动,葵于烈无法不猜想骆云畅是不是打算利用当下的这个机会而又跑去东边了。可是,她难道准备就这样放下青蔻公主这边不管了?她应该是十分清楚她离开会造成什么后果的,青蔻公主绝无能力带领盟军继续取胜,那为什么还是决定了抽身而去?她并非是敌不过他啊,他们之间的战役明明还胜败未定啊……回避?不,以她那么大的决心应该是不会对他手软的……那就是说现在新出现的这个机会比与他对战更为重要了?将他丢给青蔻公主,或者说将青蔻公主丢给他……在现在的她眼里,他们都只是棋子了吧?   【她要敢来跟我抢,我会打死她!】   她早就……已经不在意了吧?   …………   ……   葵于烈住的地方是城郊的一处驿站,这不能不说有些让人惊讶。因为,驿站驿馆之类虽是朝廷出资修建的公用之地,但到底不是惯常接待达官显贵的地方,所以地方绝算不上舒适,设施也只能算是齐全而已。葵于烈身为王爷却住在这种地方,确实怎么看都是不合适的。管理驿馆的下官自然内心惶惶时刻都小心谨慎着,但葵于烈身边服侍的各人却并不为此奇怪。   历来皇家在各地都设有别院,但一来路途离战场遥远往来不便,二来葵于烈也一向主张将领要与兵士们同甘共苦,所以在外行军征战时少有自己住在皇家别院享受的情况,常常不是就近住在附近的驿馆就是干脆与大军们住在一处。也是因为如此,葵于烈虽在朝廷以及民众间都不受推崇,但在自己手下的军队中却是一直都很得尊崇与敬佩的……   而此回葵于烈居住的这个驿站比之那些大城市的驿馆又要简陋许多。占地不大的地方,独独一栋三层建筑,房间谈不上陈设,仅仅就是能睡人而已。然后离建筑差不多一丈开外是四面围墙,除了东侧靠墙有个简陋的马厩,中间就都是空旷的院落。本来这偏僻城镇的驿站平日就没什么人,现下葵于烈住了进来驿站外自有兵士把守,驿站内就更是安静了。   天还未明,葵于烈却已负手站在窗前,身上衣衫整齐,不知道是起得早还是一晚没睡。   影子一样的人形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葵于烈身后三步远之处,然后单膝跪地垂头行礼:“王爷,计划成功,人已经带到密室了。”   葵于烈半转身,盯着那个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男人:“没有被人发现吧?”   “是。属下等是完全按照王爷的吩咐用贾梭王的信物将人诱到秘密地点才动手的,属下确定没有人看见。”   “嗯,你们继续去监视盟军的动静,注意他们对此事的反应。”   “是,属下领命。”黑衣人的身影转瞬便在房间中消失,再次无声无息,鬼魅如同先前出现时那般。   第四十一章 青蔻   葵于烈又在窗边站立半响,然后转身去床榻上拿起从不离身的大刀,走到房门口打开门。门外立着的近侍立即躬身,葵于烈只淡淡说句不用跟随,然后就出了房门独自下楼。从三楼一直走到一楼,然后又拐到楼梯背面,沿着有些潮湿的石阶继续往地下走去。离地上大约十几尺深之后石阶消失地面趋平,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守着一个黑脸的壮汉,硕大的身躯几乎挡住整扇铁门。看见葵于烈便立即低头行礼,侧身背向墙壁让开路来——这里本是这个驿站用作暂时关押犯人的地下牢房,也就是先前那人所谓的‘密室’了。   葵于烈走近铁门,从铁门上方的空洞看向里面,看见内里简陋肮脏的炕席上一名红衣的女子正昏睡上面。葵于烈冷冷吩咐:“开门。”   那黑脸的壮汉立即上前拉开铁门上的插销‘吱呀’一声推开铁门,然后依旧又退回去。葵于烈扫视壮汉一眼走进门内,壮汉便又从外面拉上铁门关上。   葵于烈立在门边淡漠看了炕席上的女子一眼,然后随手从脚边的水桶里舀了一瓢水,手一扬便泼在青蔻公主头脸。   青蔻公主顿时惊醒过来,手忙脚乱的翻身坐起来,满脸的惊吓!   葵于烈将手上的水瓢丢回水桶,背转右手上前两步,站在离青蔻公主几步远的地方冷冷看着她。   青蔻公主还未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先一眼看见了手拿大刀的葵于烈,美丽的脸上顿时写满恐惧,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害怕的看着葵于烈:“我、我在哪里?”   葵于烈几乎嘴都没动的冷出两个字:“地牢。”   青蔻公主又是脸上一白:“那个玉牌……我父王的玉牌,是你叫人用它诱捕我?”   葵于烈表情没变:“没有骆云裳在本王要拿你是易如反掌,但本王还有本王的考虑,所以才这般秘密拿你。”   青蔻公主脸上立即一惊:“你、你知道是骆云裳救我出天牢的!?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她——”   葵于烈眯眼打断青蔻公主:“不错,我知道。凭你还没有那个能耐。”   “我……”   “她在哪里?”   “……谁?”   “骆云裳。”   “我……我不知道。”   葵于烈轻轻眯眼,冷眼中危险的味道让青蔻公主不寒而栗。   青蔻公主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身体,结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葵于烈右手握住了一直拿在左手的大刀的刀柄。   青蔻公主立即面孔雪白,颤抖大声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可是她说她会回来的!别杀我——”   “回来?”葵于烈没有拿开右手,冷冷看着在炕席上靠墙缩成一团的青蔻公主。   “我……我的身体里有她下的蛊毒,所以我不敢跑!她说只要我乖乖照她的话做她就不会让我死!她说我身体里的蛊毒不能离开她的血超过九十天,所以她一定会在三个月内回来的!”青蔻公主全身发抖的望着葵于烈——她怕骆云畅,可是她更怕眼前这个总是满眼杀气的男人!!是的,自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就总是满眼杀气了,从骆云畅的死讯传来的那个时候开始……那时她才开始真正体会到他的可怕!这个男人给人的压迫感强烈得让人窒息,她几乎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更别说再企图去接近他了!   “蛊毒?”葵于烈又眯了眼睛:里旺达已被处死,骆云畅又哪里来的蛊毒?“你说骆云裳给你下毒?她懂蛊毒之法?”   “下毒的人不是她,是她身边的一个男人……我听骆云裳叫他无崖子。那个男人看起来年纪很轻,但是好像医术很好,武功也很高强,就是他把我从天牢救出来的……然后就一直跟我们一起,骆、骆云裳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青蔻公主偷偷看了葵于烈的眼睛一眼,小声继续:“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有时候都半夜了还呆在一间房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葵于烈扫了青蔻公主一眼。   青蔻公主顿时吓得住了嘴。   “……那个男人也跟骆云裳一起走了?”   “是、是的,那个无崖子一直都形影不离的跟在骆云裳身边……”   是吗?自己倒是多此一举了,还叫蓝雪印去保护她!难怪能这么顺利安然的到处跑,原来是早就找好了护花使者!形影不离?半夜了还在一起?好你个骆云裳!葵于烈转身——   “等、等一下!”青蔻公主见葵于烈要走,急忙叫道:“请你放我回去吧,王爷!我必须留在盟军那儿!骆云裳她说了,要是我敢不照她的吩咐去做或是离开盟军半步,她就不管我了,她会让我死在蛊毒里的!王爷,我求求你了,你放我回去吧!我不要死!我不要再感受蛊毒发作的那种痛苦……我求求你,王爷,放我回去吧!!”   葵于烈半转身看向在炕席上全身发抖的青蔻公主,那大眼里的恐惧是那么深刻,但那恐惧不是针对他的……蛊毒发作的痛苦?骆云畅让她试过了吗?她成功的让青蔻公主对她的恐惧超过了对他,因为知道无论如何青蔻公主都不会脱出她的掌控,所以才这么放心的将她留在他的范围之内吗?   这个女人竟然什么都思虑在先了……就跟当年一样……   葵于烈没再看青蔻公主,转身往门口走。   青蔻公主急了,朝葵于烈大声道:“你不放我回去的话你是见不到她的!”   葵于烈顿了一下,慢慢回身看向青蔻公主:“你说什么?”   青蔻公主咬了咬嘴唇,看着葵于烈说:“我知道你曾经去‘霓裳羽衣坊’看过云幽儿……所以当我知道云幽儿就是骆云裳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是真的爱她,你根本就不想她死,你想见她对不对?”   葵于烈转身再次迈步。   青蔻公主急忙对着葵于烈的背影大叫:“可是她已经不爱你了!所以她是不会主动来见你的,如果她知道你抓了我,那她就不会再回来了!我会死,你也见不到她!所以求求你放我回去吧!!”   葵于烈脚下再次顿了一下,却是离开了。   青蔻公主眼睁睁看着铁门关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才回神开始打量自己所身处的环境:坐着的肮脏炕席上,到处都有的斑驳污迹不知道是什么,一边叠着的被子早已脏污得看不出颜色,看上去就像是块僵硬的木板……青蔻公主一阵反胃,急忙抬头看向别处。然而入目的不是四周潮湿渗水的墙壁上的霉斑,就是那角落里让人作呕的便桶……唯一能让眼睛停留的地方,就是门口附近的那个干净水桶。刚才葵于烈就是用那桶里的水泼了自己,看来还算干净,也许就是饮用水吧……青蔻公主缩在墙角双臂抱住双膝,埋首在膝盖上,不一会儿,肩膀轻轻抖动传出嘤嘤的哭泣声……   ……   葵于烈没有放了青蔻公主。   盟军因为青蔻公主的无故失踪一段时间里陷入了混乱,葵于烈趁机取回了一些失地。然而不久盟军就镇定了下来,因为起兵反叛可不是儿戏,如今又岂还有退路?即便青蔻公主突然失去了踪迹,但他们也只能继续下去了!于是之后一段时间里,盟军仍和朝廷军不时交战,但那气势,却显然已不如从前了。   时间渐渐进入初秋,东北的旱情和东南的洪灾却仍旧持续加重,近来每日死掉的灾民都以百计!民众们仍觉得是朝廷不够重视所以派来的人也办事不力,于是民怨声一日重过一日,不久之后竟然发生了民众从官府救济仓库中抢粮抢药的事件!官府自然又是武力制压,但是这次不一样了,民怨蓄积已久,武力只能震慑一时,抢夺事件还是继续发生!终于某日军民冲突下引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流血事件,暴乱一触即发!!   第四十二章 重逢旧友(一)   然而朝廷军队的强硬镇压态度让民众们更为激愤,暴乱迅速扩大——官府的军火库被愤怒的民众们攻破,平民们拿起了武器对抗军队!然后闯进了当地官员和豪绅们的府邸,杀死官员和豪绅,抢夺钱粮!再然后发动所有能发动的人,拿起所有能当武器的工具,对军队群起而攻之!军队通常是拿来对抗外敌的,对内便只有在和平的时期才有用,可现在面对的是愤怒而又人数众多的灾民,哪里还能敌得过?暴民们很快就占在了上风!   一处的动乱立即就引起了各处的效仿,于是一时间东北与东南各地暴乱四起,很快就发展成了内乱!   然而在西南的葵于烈却分身乏术,同时骆云畅也真的像青蔻公主说的那样再没有回来。但是青蔻公主却没有如她自己所预料的那般在三月之期满时就死掉,她只是很痛苦——每几个时辰就发作一次的蛊毒让她痛不欲生,却又连自杀或是自残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尖叫的缩在炕席上,疯子一样用手和牙齿将那肮脏的被子撕烂!不停的用手指抓刨地面或墙壁,直到手指抓破出血也毫无所觉!门口的水桶和角落的便桶都被她打翻,曾经骄傲矜贵的贾梭公主竟然像个乞儿一样的在遍地污水中挣扎翻滚着身体!   即便觉得毫不相关,葵于烈也看不下去了。命人找了些大夫和懂蛊毒的人来看过,可是所有的人都说这以活人之血为引的蛊毒救不了,除了那下蛊之人。   青蔻公主被移出了牢房,虽然换到了一个较好的环境,但还是无可避免的渐渐形同枯槁……   与此同时在西北——   飘雪寒夜中,城中一偏僻小店内火光微弱,三个男人穿着厚棉衣围坐在火盆旁边,一边喝着酒一边轻声的谈论着当下国内的局势。忽然大门‘哗啦’一响,一阵冷风吹了进来,三人转头看见一个身穿黑色毛皮斗篷的人跨进门来。头上斗笠戴得很低遮着眼睛,斗篷上立起的毛领子又将脸的下半部遮住,个子不高,人也有些单薄。   三人之中穿着深蓝色衣袍的男人便站起身来向来人说道:“客人,我们已经打烊了……”   来人却是站在门口没动:“打烊的意思就是现在不做买卖了,那我不给钱不就行了吗?”大概是因为毛领子遮挡住了嘴部,所以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这边三个人都是一愣,还是那个蓝袍的男人说话:“客人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想向三位讨口酒喝,这冰天雪地的,赶路实在不易。”   “原来是位旅人……喝酒当然没问题,只是……”   “难道你们三个人还怕我一个人吗?方才我在外面听到三位说话可是血气方刚啊,怎么这会儿却怕起一个旅人来?”   闻言三人对视了一眼,蓝袍男子说:“客人在此寒冬深夜还在赶路,这难道不令人生疑吗?况且现下又是多事之秋,我们又怎知客人是不是歹人呢?”   “歹人算不上……倒是在此深夜三位就不怕我是鬼魅吗?”   三人又是一愣,似觉这声音里有丝笑意。   “你……”   “五年不见,几位朋友就连声音都不认得了吗?”来人轻轻取下头上斗笠,露出含笑的双眼。   原本一直坐着的另外两个人也顿时惊得站起身来,其中一个人还碰倒了腿边的凳子。三个人一齐张大嘴站着,呆望着来人。   来人嘴角淘气一勾:“真见鬼了?”   三人同时回神大呼:“——畅丫头!?”   原来在这雪夜出现的人,竟是男子装扮的骆云畅!那个他们以为已经死了三年多的人!   三个男人同时疾步上前,几步就走到骆云畅跟前,都是一脸不信的直盯着那张娇俏美丽的脸。穿蓝袍的男人眼神激动,有些语无伦次的道:“畅丫头?真的是你!?你没死吗?那骆老将军和令兄呢?也没事吗?你们是躲起来了吗?你一个人来的?现在这样在这里现身没关系吗?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对……我先去把门关上……”   看见蓝袍男人急急走到门边去关大门,骆云畅嘴角一勾,眼中一抹坏笑。就见大门外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闪现,负手就站在蓝袍男人的当面。蓝袍男人只觉眼前一花,待看清来人面貌,顿时吓得后退了好几大步,白着脸指着来人冰冷的面容,下巴都快惊得掉下来了:“老、老妖怪——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骆云畅忍不住扑哧一笑,同时转脸看见自己身旁的另外两个男人也是愣住了面孔。   门口那身穿白衣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样貌虽算不上英俊却是极端正,皮肤很白,头发很黑,浅棕色的瞳孔却是比脸色还更冷漠。大雪天的,身上就只一件单衫,然而却无论是身上还是头上都没有一星半点儿的雪花。   白衣男子负着手迈进门内,大门突然‘吱嘎’一声像是被狂风吹拢一般的在他身后关上。   骆云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武功好也不用这么显摆吧?用手关个门会死啊?懒!   就听白衣男子冷淡的开口:“好久不见,李牧,去给老夫烫壶好酒。”言语里冷得像有股冰渣子的味道,然后就自顾自的朝里走,并不去先前三人所坐的火盆边坐下,却是径直走到靠窗户的炕席,鞋也不脱就上了炕席在矮几前坐下,看也没看骆云畅几人。   眼见面前三人一副瞬间被冻住的嘴脸,骆云畅忍不住又是嘴角一弯,眼中闪过淘气——看见没有?这才是正宗的冰山!随便说句话都带着寒气能把人冻死!偏偏人家还傲得很,寻常普通人人家根本就不稀得理你,混得熟门熟脸了老爷子才肯偶尔赏你顿冻!哈哈,多荣幸不是?   没错,这个外表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其实是个年纪已经超过百岁的老者了。但因为其武功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高度,加之又医术高超极懂用药,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从他百岁之后他的面容就越来越年轻,等到了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的样貌,就停止不变了。   当然骆云畅从认识这老头的时候起他就已经是现在这副容貌了,关于他的故事都是听别人——也就是李牧说的。而这个李牧呢算起来还是老爷子的亲戚,据他自己说,老爷子是他差着四辈儿的……表舅公吧?所以老爷子使唤李牧使唤得想当然,而也只有李牧敢当面叫他老妖怪。   看到李牧垂头丧气的走到柜台后面去温酒拿小菜,骆云畅向另外两人解释说:“无崖子跟我一起来的……”   二人中较年轻的那个就小声的问骆云畅道:“可是你怎么会和无崖子一起的呢,畅丫头?”   “哦,我有事请无崖子帮忙啊,所以就一起喽。”   “请他帮忙?他有这么好心肯帮?而且不是向来行迹无踪的吗?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啊?哎呀——”男人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痛,一根筷子‘啪嗒’掉在地上!   冰窟窿里飘出一句话:“小心说话,小子,不然下次老夫就直接用筷子打穿你的头了。”   男人一手捂着后脑勺揉着一面转头去看炕席上的白衣男子,有些委屈的道:“我又没说什么……”   白衣男子依旧背对众人坐着,动也没动:“老夫既不是好心之人,那你那条狗命是谁救回来的?”   “这个……要不是畅丫头足足求了你三天还把她府中一本很难得的医书偷出来送了你,你会救我吗?一贯的见死不救,还敢说自己好心……”男人瘪嘴。   也没见白衣男子动,突然就见几只筷子凌空朝说话的男人飞速射去!男人大惊急忙抱着头蹲下,险险避过!   第四十三章 重逢旧友(二)   哈哈!骆云畅心头干笑两声,举步朝白衣男子走过去,一面就解下领口的扣子脱下黑皮毛的斗篷露出里面浅蓝色的男子衣装来,走过去在白衣男子对面的炕沿儿上坐下,斗篷就随意放在一边。骆云畅对白衣男子嘻嘻的甜笑:“不要生气嘛……好不好?我知道我们赶了很久的路辛苦你了……对不起嘛,好不好?还有,不是说了别再自称‘老夫’的吗?‘年轻人’就该有个年轻人的样子嘛!”   无崖子没有表情的闭眼,却是没有出言反驳骆云畅的话。   李牧端着小菜以及酒壶等过来放在无崖子面前的矮几上,奇怪的看了二人一眼。看到骆云畅笑嘻嘻的拿起酒壶来给无崖子面前的酒杯斟上酒,无崖子端起来一口饮下,然后骆云畅再斟满,无崖子再一口饮下。李牧忙给骆云畅打眼色。骆云畅便将酒壶放在几上对无崖子说道:“你慢慢喝哦,我去跟李大哥他们聊聊天。”   三个男人和骆云畅一起在火盆边围坐下来,李牧便向骆云畅悄声问道:“你跟那老妖怪是怎么回事啊?”   骆云畅嘻嘻笑道:“没怎么回事啊,只不过我们一路都假扮夫妻来着……”   “什么!?”李牧惊诧打断骆云畅的话,“假扮夫妻!?那这一路……你们岂不是都住一间房!?”   “是啊,不过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哦。我倒是有想过勾引他的,可关键是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小孩子——”   “畅!”背后一声冷哼,打断了骆云畅的玩笑。   “哈哈……”骆云畅干笑两声,看着面前三张诧异的脸,“还是言归正传……我此次回西北是有事要做。”   见骆云畅忽然正经了神色,三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感觉面前的女子既熟悉又陌生。那个五年前只有十六岁的顽皮活泼的脸,现在已经变得成熟而美丽了,并且,还有了这样沉静的眼神和表情……   三人中之前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那个男人轻轻的开口,声音稳重而有磁性:“是不是……骆老将军和令兄真的遇害了?”   骆云畅抬眼看向问话之人——脸孔清瘦而略显病容,唇下有撮山羊胡须,眼睛却是内蕴深邃。年纪大约不惑,黑色棉袍,内着白衫,整个人干瘦而又有丝飘逸之感。名字叫做青闍,却是西北人称‘琴痴’的大有名号之人。   既是‘琴痴’,当然琴技极高,偏是体弱又性情高傲。那年不肯为富贵而折腰的拒绝了当地的权贵之人,正在街头被权贵的走狗痛打几乎昏厥之时遇到了当时年仅十三的骆云畅。小丫头个头不大却骑着一匹健硕的骏马,策马将一众走狗踢翻不说,还一鞭子就将那骑在马背上的‘权贵’抽落了马去,当场恶狗啃屎的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青闍是后来再次偶遇时,才知道救自己的人原来就是西北恶名昭著的‘骆云畅’。见这姑娘在知道自己就是‘琴痴’时毫不在意的拿两个人的名气开玩笑,青闍当即便对这坦率又可爱的姑娘心生好感。后来又因为骆云畅而结识了这‘酒不多’酒屋的老板李牧和常常聚在这里的一些奇士文人,青闍渐渐被这些人吸引,于是也就常常来此与众人饮酒畅谈,偶尔也抚琴抒怀,不久便与众人结下了兴味相投的友谊。当中又属李牧与南山最为投缘。   南山,其实是个孤儿。在街头吃百家饭长大,也混迹于各种场所之间,看得听得多了,就常常在街头把自己的见闻当成故事讲给朋友们听。因其口才诙谐风趣,于是渐渐听他讲故事的人多了,后来就得了个‘南山先生’的绰号。南山本不以为意,只是当个兴趣对待。忽一日那个常常混在人群中听他讲故事的小姑娘上前来跟他打招呼,说自己有一群朋友也想听他的故事,可是却没有机会来,问他愿不愿意跟她去她的朋友们那里讲一次给他们听。南山见面前这个小姑娘一脸的天真可爱,不忍拒绝,心想人家既然那么希望的话那就去讲一次吧。不料这个小姑娘却将他带进了城中的一间茶社,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将他推上了说书先生的席位……有些紧张的头一次在有屋顶的地方给一群衣着体面的人讲了段自己常讲的故事,赢得一片喝彩正在兴奋之时,却见那小姑娘正从茶社老板的手上接下银钱,还冲自己奸诈的笑。   南山还以为自己是被一个小姑娘给耍弄了,却不料出了茶社后小姑娘就将银钱交到了他手上,说你既然喜欢讲故事而又有这个口才,那为什么不靠此吃饭呢?别人听着高兴也只是花些小钱,你却不用再那么辛苦的干苦力养活自己,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南山以前从未想过要靠讲故事吃饭,还在犹豫,小姑娘已说我已经跟这里的老板说好了,你从明天开始每天都来这里说书,名号就叫‘南山先生’。南山愣在当场,反应不过来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小丫头给突然换了职业……   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说出了名,南山成了各茶社酒楼抢手的说书先生,名号越来越响,后来竟然还有外地的人来花重金请他前去说书!南山此时想要感谢小姑娘当初对自己的设计,才想起自己还没问过那小姑娘的名字,那这要怎么找?不料某日竟有一官兵前来找他,说自己家母六十大寿想请他前去说书一场。南山不想和官府之人扯上关系,本欲拒绝,不料对方却说我们骆大小姐已经代先生收了定金了,叫直接来请先生就是。   骆大小姐?在这西北能被一官兵称为骆大小姐的,就只有那‘骆云畅’了吧?可是自己什么时候认识那‘骆云畅’了?还替自己收了定金……南山还在莫名其妙,不日却见那已许久不见的小姑娘突然出现,笑嘻嘻的对他说我替你应承了一单生意,你就卖我这个面子好不好?那是我一个兄弟的老母,腿脚不便不易出门,想听你的书已经很久了,你就去说给她听听好不好?南山惊讶的大张了嘴,指着骆云畅的脸说你就是‘骆云畅’!?小姑娘笑嘻嘻的说是啊我就是啊怎么我没告诉你吗?   这个南山,就是先前被无崖子飞筷子的那个男人。   不仅因为骆云畅的擅自决定就改变了他的一生,后来竟还又因为她,让人称‘鬼医’的无崖子施以援手将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南山发现在这‘酒不多’里经常出没的人中,许多都与骆云畅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不少人都受过她的恩惠。这个在外面恶名昭著的小丫头,仿佛是捡人捡上了瘾,有事儿没事儿就去管些闲事,然后就把那些自己感兴趣的人们往这‘酒不多’里带。于是这‘酒不多’虽然位置偏僻也名不见经传,却渐渐成为了各异士文人们喜欢来相聚的地方……   然而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骆云畅是怎么认识李牧的,总之就是觉得骆云畅与李牧之间有种亦兄亦友的感觉,比起他人都要更亲近一些。而就连那个偶尔会出现的据传是李牧的什么表舅公的‘鬼医’无崖子,骆云畅也是他唯一会卖面子的人。   此时聚在李牧这‘酒不多’酒屋中的这几个男人,正是骆云畅往日最为交好的几个友人。所以当下青闍一问,骆云畅便据实以告:“当年之事全是实情,我父兄确已遇害……同行三百多人,只我一人尚存。”   第四十四章 我要谋反!   三人对视一眼,南山立即问道:“说是不明人士所为,是真的吗?”   骆云畅看向三人:“你们认为呢?”   南山说:“我猜是烈王爷或贾梭王所为,但青闍认为是……”南山往上指了指。   “葵于泓?”   三人脸上都是一惊,没料到骆云畅会语带轻蔑的对当今皇上直呼其名。李牧便不由自主的往门窗处看了看。   骆云畅垂眼淡笑:“不用紧张,有人靠近的话无崖子自会告诉我们。”   三人脸上又是一愣,青闍便道:“畅丫头你刚才说此次来西北是有事要做,莫非……你是想要报仇?目标是……当今皇上?”   骆云畅抬眼看向青闍,清淡却肯定:“没错。”   三人有短暂的静默。   李牧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畅丫头?”   骆云畅对李牧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我很清楚,而且……我此来是打算将你们也拖下水的。”   三人脸上毫无意外的表情。   骆云畅却真的笑了:“为什么你们都不吃惊呢?”   青闍说:“若非真的需要我们帮忙,你是不会来找我们的,更不会让我们知道你还活着。”   “是的。”骆云畅点头,“但,这只是请求,并非强迫。”   李牧不由转头看了那个背对着他们独自喝酒的白衣男子一眼,问骆云畅道:“畅丫头,告诉我……这次你又是用什么换得那老妖怪帮你的?”   骆云畅唇边浮起笑意,回答李牧道:“里旺达的【蛊毒秘笈】。”   三人一怔,南山和李牧几乎同时惊问:“里旺达?”   骆云畅眼中浮起狡猾的神色:“京城‘霓裳羽衣坊’的那个‘云幽儿’就是我。”   南山和李牧都噤了声,青闍轻轻问道:“就是说,贾梭其实并未参与其中,那个公主的事是你嫁祸的?葵达现在和贾梭的这场战争,是你一手策划挑起的?”   “青蔻公主也是我请无崖子去天牢救出来的,现在西南的那场内乱也是青蔻公主按照我的授意去引发的。还有前些时日东边灾民的第一场暴乱,也是我从中煽动的。”   这次就连青闍都噤了声。   骆云畅淡然的看着面前三个沉默的男人。   青闍最终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已无须再问你是否已下定了决心……但,畅丫头,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的最终目的呢?”   骆云畅表情不变,看着青闍的眼睛平淡的开口:“我要将葵于泓拉下皇位,同时,我还要他亲眼看着他葵家王朝破灭。”   “为此,不在意将众多无辜的人牵涉其中?”   “天下之人无不能成为葵于泓的棋子,葵于泓在位一天,我便也是那无辜的人。”   “那么……之后呢?谁取而代之?”   “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谁?”   “现在时机未到还不能公布,总之……是一个名正言顺且能被天下所接受的人。”   …………   其他人都各自去休息了,李牧拿着一个空酒杯来到炕席边,脱鞋上炕,在无崖子的对面坐下。然后拿起矮几上几个酒壶中的一个给自己倒酒,先一连喝了三杯,才看向对面面容冷漠的男子。李牧问:“我说老妖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帮畅丫头?”   无崖子没说话。   李牧又道:“那个【蛊毒秘笈】真对你有这么大吸引力?我们这可是谋反呢,要是事败,就是你也可能会掉脑袋的!”   “我们?”无崖子冷冷瞟了李牧一眼。   “哼……这个畅丫头,我怎么能不管她?不管她表面上再活泼坚强,骨子里也只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女孩而已……”李牧仰头又喝下一杯酒,眼中浮现多年之前的某个夜晚……也是这样的雪夜,他从郊外拉酒回来已是深夜,街上人迹罕至,却在快到家门的拐角附近隐约听见一阵嘤嘤的哭泣声。循着声音找去,却在一处角落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女娃儿。身上穿的衣裳衣料很好,但却没着外袍很是单薄,脚上的鞋也掉了一只,小脸和双手都冻得红红的,正在角落里埋头哭泣。这是谁家的小女娃?看穿着打扮该不是这附近的,怎么会一个人走丢在这里?这样的大雪天里非冻坏了不可!李牧赶紧将小女娃抱上拉酒的马车一同带回了酒屋。李牧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好容易哄得小女娃停止哭泣,才细问小女娃来历。小女娃说自己叫云裳,娘亲突然病逝,爹爹和哥哥在战场还没有回来,自己一个人害怕,所以就跑了出来,可是跑着跑着就迷路了,然后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一年,骆云畅五岁。   大抵是年纪小,心里受了创伤,又在这样的大雪天里惊慌失措的跑了那么久,于是当夜就在李牧的酒屋发了高烧。也许是缘分吧,一向行踪无迹的无崖子竟然刚巧来李牧的酒屋,所以就顺手给小女娃吃下了药。虽无崖子即刻便飘然而去,但既是‘鬼医’,区区发烧又怎能难倒,天未明,小女娃便已然烧退。   李牧送骆云畅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小女娃竟然是骆齐家将军府上的千金。可是府中迎出来的却只有管家和奶娘等人,据说是骆将军还在战场抽不开身,虽然派人先送了年仅十岁的小少爷回来但也还在路上没有到家。骆府上下已经找了小姐一个晚上了,就是没想到她一个人能跑去那么远的地方……   李牧再次见到骆云畅的时候是在三个月之后,由父兄带着,三个人一起来到了酒屋。骆将军真诚的对他致谢,年岁并不大的小少爷也礼貌的代父行礼。李牧却发现一旁的小女娃仿佛是变了一个人,顽皮的四处捣乱,再没有那天深夜可怜兮兮的模样。   此后李牧常常都会见到骆云畅,看着她一天天成长,却也一天天恶名在外起来。可是因骆云畅而在他这酒屋聚集的人却越来越多,三教九流、奇人异士……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的喜欢这个顽劣的小丫头。骆云畅呢,既没有将军府千金的架子,更一点儿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和众人勾肩搭背的一起笑闹,每逢众人拿她在外的恶名取笑她倒还跟着起哄。所以这里没有一个人叫她‘骆大小姐’或是名字,大家都亲昵的叫她‘畅丫头’。   李牧再没有看到过骆云畅露出像那个雪夜时的神情,他一度有些担心成天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会不会真的把骆云畅教坏了,但是有一次骆云畅对他说:怎么会呢?大家都是我的朋友啊,我很高兴和大家在一起的……   于是李牧明白了,这个丫头根本就没有变,喜欢玩闹和交朋友是她的本性,但在那个雪夜哭泣的害怕孤独的小女孩儿,也仍然在她心中……   无崖子扫了李牧一眼,冷冷开口:“她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李牧抬头看向无崖子:“那你为什么要帮她?”   “没有我她根本无法一统盟军以及在灾民的暴乱中安然无恙。”   “‘我’?你怎么不继续‘老夫’了?”李牧看了无崖子冰冷的双眸一眼,“我问的是你愿意帮她的原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会因为别人需要你你就帮忙了?一本【蛊毒秘笈】还不至于让你做这么多吧?”   无崖子没有回答。   “你这老鬼……该不是真的动了凡心喜欢上畅丫头了吧?你别忘了,你所练的武功是不能近女色的——”   “李牧。”无崖子冰冷的表情没变。   “好……我不说了。”李牧放下手中的酒杯,穿鞋下炕,“我想青闍和南山也会选择帮畅丫头的……我先去睡了,你随便吧。”   第四十五章 密谋   又一个夜晚,‘酒不多’酒屋大门紧闭。窗边的白衣男子仿佛没有移动过位置,屋里却聚集着十几个人。看穿着,有的与一般人无异,有的却有些奇装异服的感觉。然而这各色人等眼睛看的方向,却都在一个俊俏得像女人的男人身上。   “畅丫头,我想问……既然你都已经组织起来西南的盟军了,为什么却要放弃呢?”   “盟军是硬碰不过葵于烈的军队的,溃败是早晚的事。”   “那……”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朝廷扑灭得了一处,却防不住各处的蔓延。而即便是被扑灭了,那已播下的种子一旦扎了根又岂是再容易挖出来的?现在不过是个前奏,等到我们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再振臂高呼便必能再度唤醒那些不过是浅浅掩埋的反叛之心。而现在我要你们做的……就是去‘播种’。这一次,面向的是全国各地的民众,我要你们把不安、怀疑、厌恶以及不臣反对之心浇灌进民众的心里,如融雪一般侵润到每一个人的心间。”   “怎么做?”   骆云畅从袖中拿出一卷明黄色的东西,举在眼前。   “那是……圣旨?”毕竟这些人中没有人见过圣旨,只是见那明黄的锦缎外面绣着龙纹,卷着的布料上又看得到大半个‘圣’字。   “这是我从葵于烈的王府中偷出来的先皇的遗诏,我的父兄,就是为这个东西而死的。”   众人大大诧异,看着骆云畅和那遗诏。   骆云畅眼睛也看在遗诏上:“葵于泓命我偷此遗诏,而之所以杀我全家灭口,你们看过这遗诏上的内容便自会明白。”   骆云畅将遗诏交到了青闍的手上。   青闍接过慢慢展开,旁边的人就忍不住都围拢来看。见看的人都是脸色急变,其他还没看到的人不禁都更为紧张起来。到青闍等人看过,其他人便急忙接过传看,然而看完了之后,也就跟青闍等人一般,呆愣住了脸面。   骆云畅冷冷道:“于他葵家来说其实谁做皇帝这葵达还不都是他葵家的,然而葵于泓却因为留恋这个帝位将忠心了三世的我骆家也这般随意的抛弃。我骆家为君、为民得不足够吗?难道还要为帝王的私心甘愿献出生命才算是足够?对葵于泓来说,什么都重不过那张龙椅,即便十分清楚我父兄对这葵达的重要性!如此冷漠的帝王配坐在那个皇位上吗?我绝不愿我的父兄死得这般不值,葵于泓不配成为万民之主,不配拥有这个天下!所以我要复仇,为我父兄,也为那些被葵于泓任意玩弄和丢弃的人!”   骆云畅旧时所结交的这些人,既被称为是奇人异士,那么严格说来便都不算是正经人士,游离于律法之外的不在少数,又岂会真的存有对皇权或是朝廷的忠诚之心?所以当初才得李牧等暗中通报骆云畅回归并求助于他们之时便无不在心中兴奋,现下又得知了这种通天之秘,怎不觉得刺激万分?谋反算什么,被通缉又不是头一回了!能同一帮志同道合的友人一起参与密谋这种大事这辈子兴许就这一回,又岂能放过?再说畅丫头可是他们大部分人看着长大的,不说情同父女,但却是都拿她当他们中的一份子看的!江湖中人最是重义气,再说以往也没少受骆云畅恩惠,现下自家小妹子既有求于他们,又怎能不应?当下摩拳擦掌纷纷响应,兴奋之情不言而表!   李牧、青闍、南山三人在旁看此情形,暗暗对视了一眼——畅丫头对他们说需要找更多的人来相助,虽然她对以前的旧友们仍是信任,但毕竟自己已经离开五年之久了,对江湖中人来说五年中的变数可以很大,所以此事还是交予更为了解目前情况的他们三人去办。三人自然也知道此事涉及重大,于是在周围众人中先剔除了秉性不良和信不过的人,然后又在剩下的名单中排除了他们觉得当下还不适合参与进来的人,慎之又慎的挑选剔除了一番,最后才把消息暗中通知给了名单上最终剩下的十八个人。然而三人对这十八个人会有的反应却是不敢百分之百肯定的,因为即便以前关系再好,这毕竟也是掉脑袋的事情。自己等三人是孤家寡人又身无长物,即便再如何也了无牵挂。但这些人之中有些却是有在外所伪装的门面的,各人有各人的顾忌和责任,岂又能真的凭畅丫头一句话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他们去举事?   然而三人却都是没想到骆云畅手上竟还握着这样一个杀手锏。先皇遗诏……其中的秘密一旦公布,将足以引起国家的动乱。因为毕竟一般民众都是顺天又畏天的,那么一旦知道当今‘天子’并非天子,会有何反应?骆云畅已经用计勾起了两国间的战争,又利用天灾引起了民众对朝廷的愤怒,正如她所说,她已经做下了铺垫……那么他们此时一旦公布此遗诏,民众便必会将这些灾难都归于是逆天的后果。事情将会如何,已可想而知。   骆云畅相信眼前的这些人跟她一样清楚她手上这个砝码的重量,她抓住了关键,所以她干脆开诚布公的将遗诏先公布给他们看。一则让众人心里立即就明白了本方的胜算优势,二则也利用这个重大的秘密瞬间便将众人拉拢在了一处。   不能不说三人心里是有一些吃惊的。从骆云畅带着无崖子出现,到他们听说她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再到现在她正在向众人述说的她接下来的计划……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顽劣的小女孩儿了,父兄的惨剧让她的心境产生了变化,她的思想已经不再于一般的顽劣了,她要玩儿大的……或许是,与天一斗……   三人互相望着彼此,久久之后,却都是嘴角微笑了。   …………   南山带着一群人出发了,骆云畅和青闍、李牧、无崖子留在了李牧的‘酒不多’暗暗关注着各地的事态发展。   东面,灾民的暴动还在继续。葵于泓已是两面作战,再加派不出多余的人手,只得下令当地的官府领兵镇压。然而收效甚微,暴乱的影响在继续扩大。   西南方,盟军毕竟是由多方散兵游勇汇集而成的非正统军,又怎么可能真的敌得过葵于烈手下那些训练有素且征战多年的强兵,即便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统帅的计略得当、调度得宜而占了先机能与之打个平手,但却是不可能长久持续下去的。因为战争可不是儿戏,需要的各方支援和储备都是巨大而持续的,即便盟军在西南的资源都还算能跟得上,但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对方从国力而来的资源丰沛呢?再加之盟军本是由骆云畅授意青蔻公主以贾梭国的名号而聚拢来的地方势力,不比正规军的系统规范,现下作为统帅的青蔻公主踪迹全无,盟军在觉失去依托又难以与西北贾梭取得确实联系之时,内部分歧便不可避免的凸显。西南盟军已有散乱之象,葵于烈渐呈上风。   然而贾梭王再次失去爱女讯息,疑是被葵于烈诛杀,于是公然呼吁葵达国全境——葵家早失天命,与贾梭同盟者可共分天下。   得此讯息,西南盟军军心稍安,又重打精神再对朝廷正规军。然葵于烈之威名又岂是凭空,早凭借先前所占先机稳固胜势并迅速将之扩大。然后一面将矛头对准地方民兵势力施行剿灭,一面又针对盟军中那部分叛离的原官府军下达了赦免令将之收拢,不日,西南渐平。   西北仍由白绍棠为主朝廷援军为辅与贾梭国持续交战,然而贾梭此次已是一副倾国之力定要拿下葵达不罢休的姿态,凭白绍棠一人独撑大局又如何能抵挡得住?葵于烈迅速结束西南的战局急转回援,并秘密带着青蔻公主。   第四十六章 和谈之变   与葵于烈同时抵达他在西北的暂住地的,还有蓝雪印——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被丢在大门前。后背的衣服上,用血写着四个大字:多此一举。   葵于烈命人将蓝雪印抬了回去医治,待她回复意识之后便亲到榻前询问:   “她在西北?”   “是……”蓝雪印伤重,只能简短的回答。   “可与白绍棠联系?”   “属下不知……”   “她现在哪里?”   “……属下也不知……”   “可是一个叫无崖子的男人下的手?”   “是……”蓝雪印困难的述说,“属下听命一路都悄悄跟着云王妃,可是才进入西北就被那个叫无崖子的男人拿住了,但云王妃……令其留属下性命,言属下曾救过她一命……后来属下就被关了起来。因为看守甚严又被无崖子制住了穴道,所以属下无法逃出,也不能查明身处之处。昨日云王妃并那无崖子突然现身,云王妃说王爷来了,她要放属下回来……但警告属下不得再出现在她面前,否则下次再不容情……”   “无崖子……”葵于烈深思:此人当真如此厉害?蓝雪印在他手下多年,他深知蓝雪印的功夫底子,一般所谓江湖高手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这次却被一个据说还很年轻的男子几乎取了性命……骆云畅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种人呢?   “属下打听到……那无崖子江湖人称‘鬼医’,据传医术了得武功更是出神入化……但无崖子‘鬼医’之名已流传有近百年了,现下这个无崖子却还那么年轻,所以有人传说现在的这个‘无崖子’其实是‘鬼医’的后代或者传人……但究竟是不是,真实的情形无人知晓……”   “可知她是如何找到这‘鬼医’传人的?”   “属下不知,属下寻到云王妃的时候那无崖子就已经在云王妃身边了……”   “二人相处情形如何?”   蓝雪印一听就明白了葵于烈问的意思,偷偷看了葵于烈一眼,不敢回答。   葵于烈没有表情的看了蓝雪印一眼。   蓝雪印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开口:“……同进同出……形若夫妻。”答完便战战兢兢等着葵于烈发火。不料只是感觉前方气息一沉,然后那黑气就低压压的走了。蓝雪印顿时感觉周身一轻。   …………   因为葵于烈的加入,葵达方面实力大增,不仅渐渐扳回劣势,还大有乘胜之势,贾梭王见势便想停战修和。葵于烈经葵于泓核准,答应了贾梭王的请求。于是双方正式相约和谈。   虽说葵达目前的国力是强于贾梭许多,但是现阶段来说要一下吞并贾梭也是不可能的。而贾梭也同样明白以自己本国现在的国力想要真的侵占葵达,就是倾举国之力也是办不到的。因为双方都有这种认识,所以到了和谈那日双方都极是配合的做出了让步。但就在情况正顺利的朝着皆大欢喜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忽一葵达使臣前来言皇上为表和谈诚意有礼送贾梭王。   双方都感奇怪,见使臣领着人抬上一个大大的红漆木箱,便好奇的上前同观。然而打开的木箱中,赫然却是青蔻公主的尸身——颈子上缠着白绫,肤色未变,肢体也还未僵硬,显然是刚被缢死不久!   贾梭王愣在当场。   葵于烈脸色未变却是心里一沉——他的身边有奸细!青蔻公主从被抓到被带回西北都是秘密进行的,知道的就只有身边亲信的几个人而已,如何却会被人缢死而且出现在这里?皇上是真的有意修和的,所以就算是知道了青蔻公主的事也不可能会这么做,那么……就只可能是骆云畅了吧?她是唯一不希望这场和谈成功的人……但是,她真的就变得这么心狠手辣了吗?或许他不应该觉得吃惊,因为早在半年之前她就已经以‘云幽儿’之名杀掉百多号人了,但……他还是无法相信她能对青蔻公主下这种恨手!骆云畅啊骆云畅,你曾说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说我的温情是假的,那你当初的那些性情是否也是假的?是否现在这样毫不留情面的你才是真的?   拔刀声突然响起,贾梭王一刀就怒斩了那使臣,同时贾梭方面随同贾梭王前来参加和谈的人纷纷愤怒的拔刀面向葵达一方!   葵达兵士立即也拔刀相对,葵于烈的亲卫早手持武器迅速挡在葵于烈身前,虎视眈眈盯着对方!   两方对峙,气氛紧张,只怕不论是谁稍有异动便会立刻引起战斗!   恸哭声突然响起,贾梭王扶尸大哭!   葵于烈漠然看着当下形势,眼里既没有贾梭王也没有青蔻公主,心里想的是和谈定然已告终结,葵达与贾梭之战火只怕也将永无熄灭,骆云畅啊,你的目的又达到了……   贾梭王哭了半响,忽然向葵于烈发狠言葵家小儿你等着吧,竟敢害死我的公主,我定要你葵达为此付出代价!从今日起,我贾梭与你葵达誓不两立,即便要倾我举国之力,我也定要再战!不灭了你葵达决不罢休!!   葵于烈只是看着贾梭王领着贾梭一众急速退去,等人消失在远处,才转头看向那几个已被兵将拿住的使臣的随行人员。葵于烈冷冷的问:“何人指使?”   跪在地上的几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这时得葵于烈问,更是吓得全身筛糠一样,根本就说不出来一个字!   旁边手持大刀的兵士立即一脚过去踹在当面一人背上:“王爷问话,敢不答?快从实招来!不然马上取你狗命!”   被踢那人倒在黄土中,又慌忙爬起来跪伏在葵于烈面前,一面发着抖,一面就惊惧的结巴说道:“小、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我们大人是在自己的府衙见到京城来的钦使的!那位钦使手持诏书说是奉皇命星夜兼程从皇城前来给贾梭王送礼,为、为了保两国永世交好……可、可是那位钦使却在路上染上了疾病已经病得脚不能沾地了,而这礼物又是非常贵重不能耽搁的,所以就请了我们大人代替前来!我们真的不知道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啊!请……请王爷明察!此事真的与小的们无关啊!!”   葵于烈没有表情:“那钦使可还在官府?”   “小、小的们出发的时候还在……只是……”   “王爷,属下们立即前去拿人!”先前踢人的那个兵士立即向葵于烈请示说道。   “算了,既是阴谋现在估计人早跑了。”   那兵士只得噤声。   葵于烈更在意的是自己身边的奸细——青蔻公主是被秘密关押着并严加看守的,不管是先把人带出去再杀掉还是先杀掉再把人带出去,这都是不可能轻易做到的!偏偏骆云畅就是做到了……即便她真的能耐到收买了他身边的人,但是,要通过他府邸的重重关卡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一个人偷运出去,这绝不是仅凭一两个人就能做到的事!他的亲信他都是信得过的,就算真的有人背叛,他也绝不相信骆云畅能收买下他身边许多人……莫非又是那个无崖子?竟能在他的地盘也来去无踪?   第四十七章 再见白绍棠(一)   当下的形势不容葵于烈再仔细考虑骆云畅的事,贾梭王说到做到,很快便再次集结大军对葵于烈的军队发起了正面的攻击!然而就在西北的战事如火如荼之际,葵达全境各地却忽然谣言四起——   先是葵达的各首府大城市,然后迅速扩散开来,很快连各小城镇中的说书先生们都突然地流行起讲同一个段子:【前朝皇室有兄弟二人,兄占皇位,弟为臣。然实则兄非先皇之子,乃先皇之弟与妃子偷情所生。原来,先皇之弟与此妃子乃系表姐弟关系,亲密自然超越他人,先皇只觉弟年纪尚小所以不曾在意,然亲密过厚终出事端。先皇以为皇室之丑不得公诸天下,不得已传位于兄时却秘留遗诏与亲子,言倘若兄欲害你便将此诏公布,以乱国罪处之,而正皇脉。兄知晓此事,欲绝后患,于是命一忠良老臣舍女前去弟处偷诏偷兵符,然事败后,老臣一家却被兄暗中绝杀。】   此段子一出,天下哗然——言前朝却直指当朝,个中细节由不得人不信!一时间,葵于泓窃国、残害忠良之谣言四起!   少时葵于烈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三礼送上,王爷笑纳!   蓝雪印之重伤回归,青蔻公主之死,密诏之泄露,是为三礼?这是挑衅?还是后续的预告?他在明不断收拾,她在暗不断计谋,近在咫尺却避而不见……葵于烈握着信笺,已不知该从何怒起!   一日傍晚,白绍棠白将军的宅邸门口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态度倨傲的要求见白将军,却又拒不向守卫报上姓名,只将一物交予守卫让呈给白将军,言白将军见了此物自然知道我们是谁。   守卫见这二人态度甚是傲慢无礼,却又不敢轻易得罪,只得依言将那领头之人所交之物立即带了进去呈见将军。哪知将军一见之下立时脸色大变的急问来人在哪里。守卫不敢怠慢,急忙回答说正在门口,将军要是要见卑职立刻去请。哪知将军不待听完此话便风一般往外走,守卫大惊连忙跟上。   于是白绍棠在自家的大门前见到了一身男装打扮的骆云畅!   骆云畅微笑的站在大门阶下,只背着手一派潇洒公子样的迎着一脸惊讶的白绍棠的眼睛。   白绍棠手中紧紧握着翠玉麒麟愣在大门口,眼睛一瞬不瞬的直盯着几步之外那张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美丽的脸。   紧随而来的守卫与大门口的兵士们立时便知这来者果然非凡,却不知到底是何身份,竟会让他们的将军大人露出这样的神色……   “手中握着那翠玉麒麟,却仍不相信我是真实的吗?”俊俏的男子清朗的开口。   白绍棠立即眼眶一红,三步并作两步瞬间就到了骆云畅面前,一把就把骆云畅抱住。   骆云畅微微一笑,没有拒绝。   白绍棠闭着眼双眉紧皱,也不管门口守卫的吃惊,紧紧抱着骆云畅不松手!口中低语:“畅儿……太好了,你没死!”   骆云畅任白绍棠抱了片刻,然后轻轻推开他微笑道:“表哥,表弟此来也没预先通知一声,表弟失礼了。”   白绍棠先是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云弟说哪里话,我们兄弟已多年不见了……今日来了就好,表哥欢迎还来不及呢,快跟表哥进去吧……”   就见两旁的守卫们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骆云畅笑笑,示意身后的无崖子跟他们一同进去。   白绍棠这时才看到骆云畅身后还有一个白衣的男人。此时才值初夏,早晚气温还是偏凉,这人身上却已是一件单衫,长相端正,一脸冷相。不由就问骆云畅道:“这位是?”   骆云畅微笑:“这位吴公子是弟的友人,弟此来途中全仗他相陪才得保平安。”   白绍棠闻言,立即满脸感激的对无崖子拱手鞠了一躬:“多谢吴公子照拂舍弟,就请吴公子不要嫌弃到舍下稍坐吧。”   无崖子看也没看白绍棠一眼,也没有对白绍棠的话理会。   骆云畅忙对白绍棠道:“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白绍棠奇怪的又看了无崖子一眼,才领着两人进了府门。   白府的管家已听讯前来,一眼看见骆云畅也是一惊,就要张口叫出‘表小姐’,白绍棠急忙抢在前面说道:“福伯还不见过表少爷。”   那福伯一愣也回过神来,连忙就有些慌张的向骆云畅行礼口称表少爷。   白绍棠又说那位是吴公子。   福伯又再向无崖子行礼。   白绍棠命福伯快带人去后院给骆云畅收拾住处,然后又叫送茶去书房后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福伯自然领命而去。   骆云畅带着无崖子跟着白绍棠进了书房,看他关了门才说道:“表哥你不用忙的,我们不住下……”   白绍棠不待骆云畅说完便急忙追问:“为什么?外面那么乱,你不住我这里难道还去住客栈?”   “我暂时住在旧时的朋友那里……”   “怎可那么叨扰朋友,还是住我这里吧?”   “可是表哥……”   “畅儿,我不放心。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现在好不容易你没事,你却不肯在我眼前,你叫我怎么放心?”   “表哥……我是怕葵于烈会来你这里……”   白绍棠闻言先是一愣,再道:“他不会来,有事都是叫我去,他不会来的,你放心……住下吧,好吗?”   骆云畅看了旁边的无崖子一眼,对白绍棠犹豫道:“如果表哥不介意吴公子也住下的话……”   “这个自然。”   “隔壁。”无崖子没看白绍棠,冷冷吐出两个字。   白绍棠看向无崖子,不明。   骆云畅便向白绍棠解释道:“呃……请表哥将吴公子的房间安排在我隔壁。”   “这……”   “实不相瞒表哥,吴公子负责我的安全,所以他要离我最近。”   “……我不明白。”白绍棠更加奇怪。   “表哥……我可是个钦犯。”   “钦犯?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吧?而且不是说那件事是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做的吗?皇上已下令追封了姨夫和云广表哥,更是以公侯之礼大葬姨夫……你又怎么会是钦犯呢?”   “如此说来,表哥是不相信民间的那个谣传吗?”   白绍棠一愣。   骆云畅看着白绍棠:“当年你也知道葵于泓命我做什么事吧?你竟然不怀疑我父兄的死与他有关吗?”   “难道……眼下在民间流传的那个段子……是畅儿你?”   “没错,当年葵于泓命我去偷的那份遗诏我确实偷到了,但是我没有交给他。现在外面流传的那个‘谣言’,就是我从遗诏上公布出去的‘秘密’。”   白绍棠呆愣住了。   “再有,如果表哥知道我就是‘云幽儿’,是否还认为我不是钦犯呢?”   白绍棠再次大讶。   于是骆云畅将所有事情又对白绍棠讲诉了一遍,从被葵于烈休妻与父兄二人一同离开京城后被袭,到她假托‘云幽儿’之名利用里旺达京城杀人;从嫁祸青蔻公主,到西南集结盟军起兵造反;从煽动东面灾民暴动,到破坏两国和谈;再到她集合旧友计谋散播谣言……骆云畅的讲述从当天傍晚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天明。除了没有告诉白绍棠李牧他们的真名以及所在,还有无崖子的真实身份之外,骆云畅没有隐瞒的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白绍棠。   白绍棠一时还无法消化所有,但他最想问的一个问题却是:“为什么没有一早就来找我?你不信任我吗,畅儿?”   第四十八章 再见白绍棠(二)   “若是不信任表哥今天又怎会来找表哥?没有一早就来寻求表哥的帮助,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时机?”   骆云畅垂目:“若是一早就来求助于表哥,表哥可会放任我独自去做那些事?”   白绍棠心里一痛,也垂下眼睛:“是不会……”   “如今大势已就,表哥可愿助我?”   “我已明白了畅儿你的计划,但……”白绍棠欲言又止。   “表哥有何言但说无妨。”   白绍棠看向骆云畅:“……将葵于泓拉下皇位之后,你准备让葵于烈取而代之吗?”   骆云畅直视着白绍棠的眼睛:“表哥为何这样想?”   “你公布遗诏的秘密,不就是想让葵于烈名正言顺吗?”   骆云畅笑了:“表哥这般看轻我?”   白绍棠又是一愣。   骆云畅嘴边带笑,紧盯白绍棠的眼睛:“只是一个葵于泓抵得住我父兄两条命吗?若我只是要葵于泓的命便罢休,那潜进皇宫去杀了他就行了,又何必还要挑起与贾梭的战争?我要的,不仅是让葵于泓给我父兄偿命,在这之前我还要他失去所有,眼睁睁的看着他最重视的东西化为乌有!我要这个葵达国从此消失!葵于泓将被唾弃,将被背叛,我要他也尝尝绝望和一无所有的滋味!!葵于泓必须命丧我手,至于葵于烈,我跟那个男人已再无关系……”   “你真的……不爱他?”   骆云畅垂下眼眸:“我与葵于烈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可能谈这个字。”   “那么……你爱他吗?”白绍棠仍不放弃。   骆云畅抬眼看白绍棠,也是固执:“我说了,我不会再见那个男人。表哥不是曾说要杀了他吗?如若我们真的成事,将来他就全凭表哥处置。”   白绍棠默然移开了眼睛。   骆云畅也再次垂目:“……我公布遗诏是因为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我还会继续下去直到实现我的目的。那么……表哥可愿助我?”   白绍棠淡淡道:“畅儿多此一问,家仇不共戴天……况骆家三世忠心,到头来却换得如此下场,我白绍棠又为何还要为这种君主卖命?畅儿的仇便是我的仇,无论畅儿要做什么我都全力支持。”   “即便要搭上性命?”   “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也仍是葵于泓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死。把自己的性命放在葵于泓手里还不如握在自己手上,即便当真因此殒命,那也是死在自己手上,我甘之如饴。”   “……”   “畅儿想要我怎么做?现在就反叛葵于烈吗?”   “不。”骆云畅对白绍棠轻轻挑眉,“我要联合贾梭王,由贾梭王牵制住葵于烈,然后表哥向葵于泓请命去东边镇压灾民之乱。”   “联合贾梭?我去东边?”   “对,借镇压灾民之乱为由去往东边,一路收拢灾民生力军以为今后的起事。”   “我懂了……可是贾梭王那边要如何做呢?如果以我之名他是不会相信的……”   “所以我要去贾梭见他。”骆云畅微笑,“白绍棠白将军要反叛葵达他自然不信,但【骆云裳】要报仇,他不可能不信。”   “什么!?你去贾梭!?那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骆云畅淡淡打断白绍棠。   “可是畅儿——”   “有无崖子在,我不会有事。”   “无崖子?”白绍棠一愣。   骆云畅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好似在闭目养神的白衣男子:“他叫无崖子,表哥听说过吗?”   白绍棠诧异看向无崖子:“畅儿是说……他是‘鬼医’的传承之人‘无崖子’?”   骆云畅不打算对白绍棠解释,因为就算解释了他大概也不会相信,所以便说:“是。”   “这……”   “所以表哥请放心,畅儿不会有事。”   “这……我们再从长计议。”白绍棠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年岁的青年就是那个名震西北的无崖子,虽然气势是很足……但他却还是不放心将骆云畅的安全只交给他。   无崖子睁眼,看向白绍棠的冷眼中有抹不悦。   骆云畅急忙伸手盖在无崖子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手背,大眼内闪过哀求。无崖子扫了骆云畅一眼,然后冷冷闭眼继续不闻不问,却是任骆云畅纤手放在自己手背没有移开。   白绍棠看在眼里,脸色微变。   ……   …………   月色下白绍棠敲了骆云畅的房门。   骆云畅开门,看向白绍棠道:“表哥还没睡?”   “嗯……来看看你习不习惯。”   “表哥进来坐会儿吧……以前不也常常在表哥这里留宿?一直就住这间房,有什么不习惯?”骆云畅引白绍棠在前厅的桌边坐下,然后倒了两杯茶,将一杯放在白绍棠面前。   白绍棠将茶杯握在手中,却不端起来喝:“我们……快有五年不见了吧?”   “嗯,我也有五年多不曾回西北了。”   “这个……”白绍棠放下茶杯,从左边衣袖中取出一个碧绿的东西来低头看着,“畅儿一直带着吗?”   骆云畅看了一眼白绍棠手中的翠玉麒麟,淡笑道:“嗯,因为是表哥很重要的东西啊。我怕弄丢,所以就一直带在身边……原该早些还给表哥的,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不用还……我已经把它送给你了。”   “不行。”骆云畅轻轻摇头,“这是白家历代传下来的东西,畅儿当初只是暂时替表哥收着,现在自然该物归原主。”   白绍棠看了骆云畅一眼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问道:“畅儿……你和那无崖子……是不是?”   看着白绍棠欲言又止的表情,骆云畅不由微笑:“不是,表哥你想哪里去了……无崖子是畅儿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那……畅儿……”白绍棠再次欲言又止,轻轻伸左手覆在骆云畅手背。   骆云畅垂眸,淡淡轻语:“夜深了……表哥再不回屋休息表嫂会担心的,我们明日再聊吧。”   白绍棠神色一顿,默默收回了手,又沉默了半响,然后才起身往房门口走去。   骆云畅一抬眼看见桌上的翠玉麒麟,忙抬头叫道:“表哥,你忘了拿——”   白绍棠在门口止步,半侧过脸:“我没忘,那已经是畅儿的东西了……就跟我的心一样。”然后迈步离开。   骆云畅哑然而坐,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许久,然后又低头将目光定在那桌面上静卧的翠玉麒麟上。发呆了许久,然后才起身去将房门关上。想了想,又转头朝左面的墙壁说道:“我睡了,今晚不会再到处跑,你也好好休息吧。”   不闻声息,骆云畅微微一笑迈步朝内间走。   “别忘了收好麒麟玉。”   骆云畅一愣顿住,想了想,又朝左边道:“无崖子……你该不是吃醋吧?”   “老夫说了,不要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那个麒麟玉很重要,不要随便放在那里。”   骆云畅再笑:“有人进我的屋你立即就会知道吧?怕什么?还有,谁是‘老夫’啊?”   “别再多话,去睡觉。”   “要是担心,要不要过来陪我?”   “畅!”   嘻嘻!骆云畅心头偷笑两声,就是忍不住要恶劣的逗这个老爷子玩儿……话说老小老小,就算是‘鬼医’也一样。总跟小孩子一样喜欢耍小性子却又让人一眼就看穿,虽然脾气固执乖张,但只要顺着他的脾气说两句好听的又会变得乖得很。总之当他是小孩子就准没错啦……   “不许笑。”   呃!?她笑出声来了吗?骆云畅赶紧捂嘴,又顺手抄起桌上的翠玉麒麟往内间走去,边走边说:“就算我们分两间房也根本没意义,我在房里干什么你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一边说就一边脱衣服。   “我不会再半夜过来给你盖被子,所以,不许脱得一丝不挂,把内衫穿上。”   第四十九章 无崖子   骆云畅翻白眼儿:“我以前也不是一丝不挂好不好?女人的肚兜勉强也算是件衣服的,没见识!”说着便钻进被窝躺下。   “内衫。”   “听不见,我睡着了!”   “内衫。”   “我不要啦!穿着内衫睡后背的疤会痒!你别管我了!”   “……明天我给你配些药。”   “用不着,陈年老伤,你别管我了……”骆云畅抓着被角儿,在被窝中蜷成一团,虽然已是初夏时节,她却仍是觉得冷。   “……”   “不用你可怜我……”   “放心睡,有我在。”   “说了不用可怜我了……”将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闭眼闷声说。   可是一动不动的躺了快两刻钟了也没有睡着,骆云畅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又闷着声音道:“无崖子……”   隔壁不闻声息。   骆云畅又道:“无崖子……”   还是没有声息。   骆云畅一下拿开嘴边的被角儿:“死老头!你死哪里去了?”   隔壁终于传来回应:“干什么?为什么还不睡觉?”   “……我怕做噩梦……”   “我说了有我在,放心睡。”   “可是……”骆云畅咬住被角儿。   隔壁没了声息,片刻后隔壁的门轻轻一响,接着骆云畅的房门又是一响,然后一个隐约的白色影子来到床前。白色人影脱鞋上床,在床尾盘膝而坐。   骆云畅轻轻道:“对不起……”   白色人影没有声息,仿佛入定。   骆云畅闭上了眼睛,奇异的片刻后就进入了梦乡。无崖子睁眼看了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房间中只有骆云畅轻轻的呼吸声,坐着的那个人仿佛是不存在一般没有一丝响动。   半夜的时候,无崖子被一阵沉重的呼吸声惊醒,然后就听见床头传来低低但急切的呓语:“哥……哥哥!爹……不要!不要!你们是谁……别过来!别过来……葵于泓……葵于泓你要干什么?”   无崖子睁眼,黑暗中却清楚的看到骆云畅满头大汗,小脸上满是惊恐与害怕,双手死死的抓着抱在身前的被角儿,然后全身都在发抖。无崖子起身移到床头,伸出双手的食指与中指按在骆云畅的眉骨两侧,然后手指上浮出白色的气体,慢慢进入了穴位。骆云畅渐渐安静下来,身体不再发抖,呓语也停止了,却仍是紧抓着被角儿不放。无崖子收回双手,默默看着骆云畅的睡颜半响,却是又伸手到她额头,轻轻捋开额上汗湿的头发,用衣袖轻轻擦去那汗珠……   大约一年之前——   京城。   深夜。   查封中的‘霓裳羽衣坊’。   无崖子走在空无一人的建筑群中,不时看看手上的地图,很轻松便找到了下仆们的住处。可以感觉到附近还有一个人在,但是无崖子没有放在心上,在黑暗中毫无障碍的找到‘地十三间’走了进去。丝毫没有关注房间中被抄后乱糟糟的情景,迈步走过凌乱的地面,径直来到敞开的衣柜前。抬脚将最后一层上散落的一件破衣服挑开,无崖子低头看了那做工粗糙但厚实的木板半响,然后蹲下了身体。伸出右手平放在那木板上,没见他动作或使力,整块木板突然‘啪啦’一声碎成小块儿溅开。然而底下的夹层里却空无一物,并没有无崖子要找的东西。   忽然一声叹气传来:“哎……早知道你要来我就不费那么大力气了。”   无崖子转头,平静的看向窗棂上坐着的纤细人影。虽然那人是背对着院子里的月光,但这对无崖子却不是障碍,再是黑暗他也能将对方的容貌看得一清二楚——原来之前就发现到的那个人声竟然是她,凭无崖子的冷漠也有丝意外:“为何在此?”   窗棂上的女子吊儿郎当的晃着腿:“因为我是鬼魂啊,半夜出来看看老朋友嘛,今天正好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就跟来喽……”   无崖子扫了女子一眼:“鬼魂会中毒吗?”   女子低头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哦……你是狗鼻子吧?这么远也能闻到……”   “为什么偷【蛊毒秘笈】?”   “你偷得我就偷不得?对了,你是怎么知道里旺达把【蛊毒秘笈】放在那里的呢?”   “自然是去天牢问他的。”   “哦,”骆云畅点头,“不知道今后会落在谁的手里还不如交给你这个‘鬼医’是吧?这样好歹自己一生的心血也不至白费……”   “那你呢?为何?”   “因为我就是‘云幽儿’啊……”骆云畅继续吊儿郎当。   黑暗中无崖子眉毛轻轻动了一动。   “反正最近被通缉得紧出不了城,闲来无事就来找找看里旺达藏的宝贝啊。谁知道那个男人竟然又是机关又是下毒……对了,你要再不救我,我可就真要成鬼魂了……”眼眶下分明已经发黑,也不知道她中毒多久了。   “东西呢?”无崖子不动。   “喂……你不是吧?我们就算不是朋友好歹也是熟人吧?你不是要我把那破书给你才肯救……我吧?”骆云畅勉强说完话,眼前一黑从窗棂上朝后栽倒。   却是被无崖子闪身接住。   无崖子让骆云畅靠墙坐着,然后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来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看也没看就塞进骆云畅的嘴里。然后抓住骆云畅发黑的右手在几处大穴上点了一点,立即就见那些穴位上仿若有气牵引一般丝丝冒出黑血来。   无崖子看了眼骆云畅插在腰间的蓝色封皮的书卷,却没有动手去取,站起身来退到身后的回廊木栏上轻轻坐下。   不一会儿,骆云畅右手皮肤上的青黑色开始渐渐退去,穴位的出血也渐渐有了红色。   又过了一会儿,骆云畅悠悠转醒,没看自己右手,只找到无崖子的所在,有气无力的望着他道:“……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无崖子冷冷看着骆云畅的脸。   “我用【蛊毒秘笈】换你两年时间……”   “时间?”   “我给你【蛊毒秘笈】,你保护我两年时间。”   “保护?”   “因为我要谋反,”骆云畅直视着无崖子冷漠的眼睛,语气平淡得像在和他聊天气,“我还需要大约两年的准备时间,这期间我没有支援也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所以我需要找一个人来保护我……”   “或者帮你杀人?”   骆云畅看着无崖子的眼睛,笑了:“你是在替里旺达可惜吗,无崖子?虽然我是哄骗了他,但我与他的交易也是作数的,只可惜他的能力不够,他只能做到如此程度……你放心,无崖子,对不同的人我还知道要用不同的对策。所以我不打算骗你,你看我一开始就对你坦白了不是吗?你要【蛊毒秘笈】,而我正好有……我只请你保护我个人的安全,比如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带我出城,又比如将来帮我避过追兵或通缉带我去我要去的地方……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吧?帮我杀人之类的事情有失你的身份,我不会要你做这些。两年时间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两年之后无论情形如何你都可以掉头就走,怎么样?”   “老夫若拒绝呢?”   骆云畅依旧靠在墙上,对无崖子笑得轻松:“凭你是很容易就能从我身上拿走【蛊毒秘笈】的。”   第五十章 王子青岚   无崖子从回忆中回神,又看向面前沉睡的恬静娇颜——她就是这样,即便知道胜算不大,也仍坚持做自己要做的事。明明需要帮助,嘴上却从不服软求情。她怎么能好强得这么理所当然呢?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刚失去母亲的发着高烧的五岁小女娃。不过几年时间他再见到她,她就已经名声响亮得快赶上他了。十来年里也就见过几次吧,但每次她都像见到熟人一样对他一句“嗨,无崖子。”然后不等他有所回应就走开来,去跟李牧等一群狐朋狗友们谈天说地起来。大约又过了几年,骆氏一门的悬案令举国震惊,他也没当回事,反正每天都有人死,这次不过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却没料到会在寻找【蛊毒秘笈】的过程中遇到她,那个使用蛊毒的奇才可说是死在她手上的,她却又向他明码标价起来。   说起来那还是二人之间第一次真正的交谈,他却让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跟她说了许多话。或许是一个人无聊得久了,或许是对她感到有丝好奇,所以他接受了她提出的条件。两年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他想知道这个大言不惭的小丫头是凭什么这么有底气的说出要谋反的话来的。既然知道自己只是孤身一人没有支援,也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那她又是凭什么可以这么好强的呢?   【如果没有绝对的力量,你就没有倔强与固执的资本!】   然后,他陪着骆云畅踏上了旅途。然后,他发现她真的很能吃苦:找不到好的住宿,只要能睡觉就行;食物难以下咽,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即便偶尔错过了投宿地,那餐风宿露也不是问题……沉默的时候大约是在心里筹算着她的谋反计划,然后偶尔就会口无遮拦的跟他东拉西扯的开玩笑。可是到了夜里,她又常常会从噩梦中惊醒,那时她脸上的神色跟白日的她判若两人。   可是他从不跟她多说话,虽然当天夜里她就将【蛊毒秘笈】交给了他,他完全是可以一走了之的,但他却信守了自己的承诺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去天牢救人,然后下蛊;去南方策反,然后统领;去东方激励民愤,然后煽动暴乱。她对他毫不客气的吩咐,他也从不问根由的照办。然后他发现了她好强下的才智,同时,也发现了她坚强下仔细隐藏的创伤。   无崖子看明白了,她的好强是源于她的坚持,无论如何也非做不可的坚持。   疑惑和好奇得到了解答,无崖子想过离开。但……发现了她对他越来越多的依赖,可是她堂而皇之的说那是信任他的能力。以往就算别人跪地哭求他也不一定愿意施以援手,可是对骆云畅这种变相的撒娇,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那晚在‘霓裳羽衣坊’一样,不忍真的丢下不管。   【如果没有绝对的力量,你就没有倔强与固执的资本!】这句话是无崖子的师父——欧阳镜湖说的。所以,要练武,就必须要练到巅峰。要爱一个女人,就必须要绝对的忠诚,愿意为了她舍弃一切,甚至是生命。因为那个男人的心境是这样极端,极端得有些病态,所以他的武功也是这样——修习极端的艰苦,招式极端的毒辣,要求也极端的不近人情。李牧确实没说错,他不能近女色。欧阳镜湖说:如果只能有精神的交流也仍是无怨无悔的爱着那个人,这才是真正的爱。如果做不到,就不要爱。你就必须冷心、冷情。   他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也没有想过,但他不只是冷了心、冷了情,他是连面容和言语都冷了的。所以他确实是不该与骆云畅这么接近的……   …………   ……   骆云畅在白绍棠的府邸呆了三日,却在第四日一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是在房间的桌上留下一封信给白绍棠,说是去见贾梭王了,请表哥一切如旧,静待消息。当然无崖子也不在了,白绍棠虽然很是放心不下,但也别无它法。   有无崖子在,骆云畅当然很容易的就穿过了国境并抵达了贾梭王暂时的大营。将她从青蔻公主那里取来的随身玉髓交给了大营门口的卫兵让去呈给贾梭王,不一会儿就来了一队人将她和无崖子‘请’了进去。然而前来接见骆云畅的却不是贾梭王,而是贾梭王的长子、青蔻公主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青岚王子。   一身宝蓝的锦缎袍服,袖口收得很紧。腰扎金色长汗巾,尾端缀着同色流苏。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的精致匕首插在腰带里。脚蹬金靴,头戴滚着棕色裘边儿的宽沿儿尖顶帽。深棕色的长发松松的编成辫子垂在背后,前面散落的几缕便随意的垂在瘦削的俊脸旁边。   骆云畅与这青岚王子一照面,两个人同时一愣。   “苍星?”青岚王子上前一把抓起骆云畅右手,一脸喜色。   骆云畅诧异瞪着青岚王子的脸,忘了缩回手:“你是贾梭国的王子?”   青岚王子看着骆云畅气愤的脸:“这、这个……”   骆云畅唰一下抽回手:“你骗我!”   青岚王子脸上一急,又上前一步拉住骆云畅胳膊:“对不起!对不起,星儿!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可是……那也是因为你先骗我的啊!‘苍星’这个名儿一听就是假的,所以我才说自己叫‘孤月’好配你嘛……”   骆云畅甩开青岚王子的手,瞪他道:“女人骗男人天经地义!男人骗女人就是不负责任!”   “哦……是这样的吗?”青岚王子一脸疑惑的思考状,然后又立即对骆云畅笑嘻嘻的道:“可是我没有打算不负责任啊,我说话算话,今天我们就把婚事办了吧……”   “啪!”骆云畅皱眉一巴掌扇在青岚王子头上,顿时把周围一众呆愣的侍从吓醒!   青岚王子揉着自己后脑勺,莫名其妙的看着骆云畅不耐烦的脸:“为什么打我啊?”   “你在说什么梦话!这都晌午了你还没睡醒吗!”   “我哪有在说梦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就嫁给我——”   “谁跟你说好了!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在自说自话,我答应过你一个字吗?再说了……”骆云畅瞪了青岚王子一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本名‘骆云裳’,跟你妹妹嫁的同一个男人!”   青岚王子停住揉头的动作,愣了一愣:“……骆云裳?”   骆云畅瞪着青岚王子,同时眼角扫到一个侍从急急忙忙的悄悄出了帐门。   青岚王子突然表情一变,又来拉骆云畅小手:“听说烈王爷已经休了你了,没关系,我不介意的!不过我已经娶了正妃了……你当我的庶妃好不好?”   骆云畅照着青岚王子的头劈手又是一记——跟这个人真是没法儿说话了!他不至于神经大条成这样吧?就跟八、九年前一样,在草原市集上偶然遇到,然后这个长相英俊的大男孩儿就自称对她一见钟情非要娶她!当时她才十三岁年纪,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跟前的异族大男孩儿只是觉得有趣,于是对他的纠缠也没有觉得讨厌,就把他当成一个玩伴儿一般一起在市集玩耍了几天……说起来胡弦还是那时候跟他学的呢。然后后来每一年的这个时节就会在同样的市集同样的地点遇见他,有两三年的时间,两个人都会这样见面,直到骆云畅随父回京的那一年……当初就觉得这个‘孤月’虽然长相英俊却有些神经大条,想不到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却一点儿没变!呃……不过变帅了……   ——————————————————————————————————————————————————   ps:本章特别鸣谢友人欧阳镜湖友情出演~~   第五十一章 面见贾梭王   不料骆云畅这一记却仍没有打掉青岚王子的念头,又抓住骆云畅小手道:“我会对你很好的,星儿……呃,我叫你云儿好不好?我喜欢白云……”   骆云畅觉得自己已经连翻白眼儿的力气都没有了:“青岚王子,我是来见你父王的。”   青岚王子握着骆云畅的手,在那手背上一个劲儿的摸,摸得骆云畅都快反胃了却又抽不开。青岚王子笑眯眯的对骆云畅道:“叫我青岚就好了,或者就叫岚也行……我父王因为伤心青蔻妹子的事病倒了,云儿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病倒了?骆云畅不由看了青岚王子一眼:“你父王病着,那最近领兵作战的是谁?”该不是……   “我啊。”见骆云畅斜着眼睛看着自己,青岚王子莫名其妙:“怎么啦?”   “你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骆云畅实话实说,很难想象像这么神经大条的人还能统军作战。“你还有别的兄弟吗?”   “有是有……”青岚王子说着,好歹是反应了过来:“云儿你怎么这么说我呢?我可是很厉害的!等我们成亲你就知道了——”   “啪!”骆云畅已经打顺了手,一点儿不迟疑。   “云儿你别老打我好不好?这样我很没面子的……我的正妃都从来不敢这么放肆的。”   “是啊!所以你就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   “那怎么行呢?我身为王子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青岚王子大声道。   “你要是不说得这么大声就没有人会知道!更何况我也从来没答应过要嫁给你!我今天来这儿要谈的是正事,你能正经一点儿吗?‘王子’!”   “我很正经啊……如果云儿嫁给了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谈的?就算云儿想要我替你杀了葵于烈又或是消灭葵达,我也不会不答应你的!”   骆云畅闻言顿时一愣,立即眯眼重新打量面前这个绣花枕头一般的王子——或许这个男人,根本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迟钝!   青岚王子迎着骆云畅猜疑的眼,笑了:“我都告诉云儿你了,我其实很厉害的……”   “好……这件事我就跟你谈了。”   “真的!?”青岚王子脸上一喜,“那我立即叫他们去做婚礼的准备——”   “啪!”骆云畅觉得自己手都打酸了——这个男人还要耍她多久?忍着怒意道:“我说的是正事!”   “我说的也是正事啊。”青岚王子一脸无辜。   “你——”骆云畅正在气愤,忽然外面进来一人向青岚王子行礼禀报道:“王说请大王子带来人过去。”   “知道了。”青岚王子重又戴上帽子,对骆云畅笑道:“原本说交给我处理的,一听见是你就改了主意,看来我父王对你印象深刻啊。”   骆云畅知道定然是先前溜走的那侍从已将话传到了贾梭王处,懒得去理会青岚王子话中的嘲弄,带着无崖子率先就出了帐门。青岚王子嘻嘻一笑,也跟了上去。   三人到了一座有王族标志的大帐,骆云畅一进门就看到了高坐主位略带病容的贾梭王。贾梭王的容颜比起几年前骆云畅在葵达王宫初见时老了许多,不过那双细长的眼睛却是没怎么变,仍是才一接触就让骆云畅心头反感。   “真的是你!你果然没有死!”   “贾梭王为何说‘果然’呢?”骆云畅既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好,毫不客气的迎向贾梭王阴郁的老眼。   “当年听说骆家被灭门时本王十分吃惊,还以为是不是葵家小子又在耍什么花样,可是后来这件事竟然怀疑到本王头上,本王自然要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件事的真实性!费了不少功夫才买通了当时负责收尸的人,说是骆家父子连同家将三百人确实都被伏杀了,只有骆家大小姐的尸身一直没有找到……”贾梭王盯着骆云畅的眼睛,轻轻前举右手掌心的血玉髓,“我青蔻孩儿的玉髓怎么会在你手里?”   “自然是作为我取信贾梭王你的证明了。”   “证明?”   骆云畅扫了两旁站立的众侍从一眼。   贾梭王一挥手,侍从纷纷退出。大帐内只剩下骆云畅、无崖子、青岚王子、贾梭王并他身旁站立的一个铁塔般的男子。   “将青蔻公主从京城的天牢救出来的人是我。”   “什么!?”贾梭王眯眼,一旁站着的青岚王子也是脸上一怔。   “贾梭王不信吗?”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贾梭王没听说过吗,女人的复仇之心是恐怖的。我尚在京城潜伏却忽然听闻了青蔻公主的事情,虽然我与公主之前相处得并不愉快,但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此盟友怎可弃之?我救公主出来,公主便答应帮我说服贾梭助我复仇。然当时公主目标太过明显,便将随身之物交予我让我带来贾梭以为凭证。我从西南辗转来此途中便听得公主失踪的消息,前几日才到边境又听说噩耗……我本已无颜面见贾梭王,但又想既然我们目标一致,何不暗中共谋?”   “为何复仇?又为何带我青蔻孩儿去往西南?如何共谋?”   “复仇乃我父兄为葵于泓派人诛杀。去往西南是因为当时通往西北的关卡严密,我们本打算绕道而行,不料路上偶遇良机便打算将计就计助贾梭王一力。”   “去往西南的原因本王可以相信,但你说葵于泓诛杀你父兄本王却实难相信,他为何要那么做?”   “贾梭王不相信葵家兄弟的王位之争吗?葵于泓将我嫁入王府是为卧底,葵于烈疑我却不杀我让葵于泓疑心我骆家是不是倒戈向了葵于烈,于是才将我全家暗中诛杀!葵于烈的借刀杀人之计不可谓不毒,葵于泓的冷酷也不可谓不狠!如此我不该对他兄弟二人复仇吗?先前无论贾梭是否有意葵达我都必定要做此事,现在我们既然目标一致,为何不携手共谋大事呢?”   “……那你就说说如何共谋。”   “日前我已说动我表兄白绍棠里应外合了。”   贾梭王父子立即对视一眼,贾梭王说:“不可能!白绍棠要是真有反叛之心,那为何先前要那么勇猛的抗击我军?”   骆云畅直视贾梭王眼睛:“因为他才刚知道我还活着,也才刚知道杀害我父兄的人是葵于泓。即便不说家仇,如此君王又怎不教人寒心?”   贾梭王父子又是对视。   骆云畅便继续道:“我此来原也是表兄授意,因恐贾梭王不信我表兄诚意,所以才令我亲来。”   贾梭王说:“何以为证?”   “贾梭王以为‘骆云裳’还不足为证?”   “那么……白绍棠又有何好处呢?他能得到什么?”   骆云畅盯住贾梭王老眼,淡笑:“受治于人总归不如治人,贾梭王说对吗?”   贾梭王立时意外抬眉:“白绍棠也想分一杯羹?”   骆云畅也挑眉:“葵达地域广阔,贾梭王难道舍不得分出一星半点儿?况且,凭贾梭一方之力恐怕也拿不下这整个葵达……面对强大的猎物,还是有个帮手一起分担其反击比较好吧?还是说,贾梭王认为我表哥没有这个实力呢?”   要是没有那个实力又怎可能凭一人独挡便令整个贾梭头痛万分呢?在场几人俱心知肚明此点!   见贾梭王默而不语,骆云畅便道:“此事贾梭王定然需要时间考虑,如果贾梭王允许的话骆云裳就先行离开,过几日再来听贾梭王答复。”   “父王。”青岚王子插嘴,“不如就让他们暂且住在营中。”   贾梭王看了青岚王子一眼:“嗯……此事就交由你负责吧。”   “是。”   第五十二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当晚青岚王子在自己的营帐内设宴款待来客,却只请骆云畅一人到席,无崖子不在邀请之列。   “你什么意思?”   “你别生气嘛,云儿……我只是想跟你单独相处片刻啊。”   贾梭国的习惯是用矮几,就是那种人坐在地毡上用的高度。虽然坐的地毡也有一定的厚度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是这种坐法儿在空间上是很难造成距离感的。再加上大帐内没见有半个服侍的人,青岚王子又故意坐得离自己这么近……这么明显的意图,骆云畅就是想假装不明白也假装不了:“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单独相处算怎么回事儿?”   青岚王子给骆云畅面前的杯子斟酒,一面微笑道:“没关系啦,云儿,父王同意我娶你。”   骆云畅挑眉,有丝意外:“那……合作的事呢?”   “父王当然有意,但是唯一犹豫的是怕你和白绍棠会生变。所以我就将我们早就认识的事告诉他了,我说我早想纳你为妃,现在也仍想纳你为庶妃。父王便说让我来探探你的口气,若你真的愿意便说明你是真有诚意。”   “你怎么这么老实全都告诉我了?”   “这样才能说明我对你的诚意嘛,”青岚王子笑嘻嘻的靠近骆云畅,双手握住骆云畅右手,“我保证,我以后绝不会再骗你,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骆云畅看着青岚王子讨好的笑脸,眼珠一转,问道:“你真想娶我?”   “当然,我一直就不是开玩笑。”   “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呀?论容貌我还不比你妹妹好看,论身份我现在还不如一个寡妇,你贾梭大王子娶一个这样的女人当庶妃,太辱没身份了吧?”   “我就是喜欢你啊!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从跟你说第一句话起就决定了要娶你!那一年没有在市集见到你我伤心了好久呢,我一向很专情的,你看我们这么久没见了我也没有忘了你吧?”青岚王子握着骆云畅的手一脸真诚的说,“嫁过人没关系,我去杀了那个男人就是了……就算你把心都给了别人也没关系,我去拿回来就是了!而且我是王子啊,谁敢说我喜欢的女人不好?”   为什么这真诚的表情看起来那么真感觉却那么假?‘一向’很专情?‘嫁过人没关系,我去杀了那个男人就是了。就算你把心都给了别人也没关系,我去拿回来就是了’?骆云畅盯着面前这张俊俏的脸——这美貌是比青蔻公主还更引人瞩目,但是,从那张微笑的嘴里轻飘飘说出来的话却为什么让她感到有丝冷意呢?他真的是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吗?为什么环境从市集换到贾梭后他的感觉完全变了?那三年他们见面的时间里,他一直都没有以真实面貌对她?这个男人……   骆云畅心头戒心顿起。   “呵呵……云儿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有那么可怕吗?”   “喂……我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不好?那些什么喜欢我想娶我的话就不用再说了,你今晚叫我来到底是想干嘛?”   青岚王子眼中神色一闪,突然前倾身体靠向骆云畅:“这还不明显吗?自然是想要你啊……早年我看上的不过是你的容貌,加之也觉得你性情可爱,如今再以你这份儿敏锐和谋略,于我或许大有增益,我是娶定你了。”   野心?骆云畅确定自己在那双含笑的眼睛中看见了一瞬间的情绪!这个男人……他想要什么?除了贾梭的王位与葵达,莫非他还有更大的野心?   青岚王子突然伸过一手搂住骆云畅腰肢,脸对着脸,气息几乎喷在骆云畅脸上:“得到一个女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占有她,这样她才不会再有犹豫,不久也会把心给我,全心为我考虑。我一向喜欢速战速决,八年多前没有直接抢你回来就是我的失策……不过也好,现在这样的你更合我意。帮白绍棠不如帮我,我能给你的东西更多。怎么样?你就从了我吧,云儿?”   从了?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耳熟?骆云畅任青岚王子搂着,没有挣扎也没有害怕,因为——那双眼睛里没有欲念。骆云畅对青岚王子淡笑说道:“如果我真的今晚就从了你,怕是青岚你该为难了吧?哼,目前贾梭还没有独自吞并葵达的能力,白绍棠的助力必不可少,我也势必要回白绍棠身边替他谋略。青岚你今日这般,无非是打算笼络我吧?想在大事成时,让我舍白绍棠而向你吧?毕竟女子不能独身一世终是要找个依傍,你率先向我提出便是占了先机,对吧?”   青岚王子无声的笑了,慢慢放开骆云畅坐回身体:“就是我贾梭,也少有你这种女子,看来我的感觉的确没错——你骆云裳早已今非昔比。其实,就是当初也不是你看走眼,只是你没在我身上花心思而已,今日境况一变,我只是露出小小空隙你就将我看得这般透彻,也难怪我父王对你这般印象深刻了。”   骆云畅心里无声挑眉:‘我只是露出小小空隙’?就是说他是故意让她看穿他的?这个男人,长着一副绣花枕头的外表……他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如果应承我,将来你有的是时间来发现。”青岚王子扫了骆云畅一眼,淡笑端起矮几上的酒杯喝酒。   骆云畅一怔,挑眉看向青岚王子——他有读心术不成?   “不是我有读心术,而是你心里想什么都写脸上了。”青岚王子放下酒杯,右手撑着眉角转脸看着骆云畅微笑说道:“云儿你真是个可爱的女人……明明敏锐得让人害怕,却又单纯的脸上藏不住事儿……是因为性格太过张狂的缘故?原先才听说葵于烈王爷的正妻屡次将青蔻丫头气得跳脚的时候,我还在好奇葵达竟然也有这种女人,现在知道原来就是你我就一点儿不意外了……云儿,我是真的中意你。”   “哼,那又如何?”骆云畅不感兴趣的冷哼。   “等我们灭了葵达你也报了仇之后,你来我这里,什么条件我都允你。”青岚王子轻描淡写。   骆云畅扫了青岚王子一眼。   青岚王子依旧那般右手支着眉骨,对骆云畅微笑:“如何?”   “在我们消灭葵达之前你得让贾梭配合我的计划来进军。”   “行,只要不会损害我贾梭的利益。”   “然后,”骆云畅眼中闪过恶劣,“庶妃我不稀罕,我要做正妻。”   青岚王子眉毛一动,看着骆云畅。   骆云畅也不说话,对青岚王子挑眉。   “也行,只要你来我便休妻。”   “还有,不准纳庶妃。”   “一并遣散了就是。”   “如果你做了皇帝我就是皇后,废除三宫六院制。”   “只要你能给我生育子嗣,这个也没问题。”青岚王子表情没变。   这下轮到骆云畅发愣了。   青岚王子笑道:“就这些?满意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   “想要我以何为证?起誓?”   “还是算了吧……”骆云畅翻白眼儿——又不是真有这打算,搞那么隆重干嘛……   “我出言不悔,那么云儿你呢?”   骆云畅眼睛转回青岚王子脸上,直视那双眼睛道:“你杀了葵于泓的那一天,就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刻。之后不管你想要的是什么,我都助你。我骆云裳言出必行。”   青岚王子一笑,向骆云畅举起了酒杯。   骆云畅微笑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在青岚王子的酒杯上轻碰了一下,一口饮下。   第五十三章 我不在乎将自己卖给了谁   骆云畅有些头重脚轻的回到自己的住处,一下躺倒在床榻上,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你将自己卖了?”无崖子的声音忽然在角落响起。   “哦……你在啊……”骆云畅闭眼躺着没动。   “是不是?”   “是啊,你可以这么说……”   “……”   “现在还不是真卖,因为葵于泓必定要死在我的手上,所以我也不算对青岚王子违约……但是,万一我做不到,万一我必须借助他人的力量才能做到,我也不在乎将自己卖给了谁……如果还有人感兴趣的话……这副身躯,早已没有价值了……”   白色的影子来到床边,将一颗红色的药丸放到骆云畅唇边。   骆云畅乖乖吞下药丸,仍是没有睁开眼睛:“你别担心,我只喝了几杯……”   “我应该告诉过你你的体质不宜饮酒。”白色影子立在床边没走。   “嗯,我也一直很听话啊……今天例外……谈条件哪有不喝酒的?”   “即便你不这么做贾梭王也会答应合作。”   “嗯,再加一道保险不好吗?既然那个青岚王子是真的对我感兴趣,为什么不利用?”   “……”   “无崖子……你查得怎么样了?贾梭能牵制住葵于烈吗?”   “一旦白绍棠不在,葵于烈将疲于应付。”   “嗯……”   无崖子扫了骆云畅脖子一眼,淡道:“脖子怎么回事?”   骆云畅伸手摸了摸先前被青岚王子吻过的地方:“这个?没什么……只是被青岚王子亲了一下,除此之外没发生别的……”   “……”   “只是一个吻痕而已,我随时都可以让你亲的……”   “别胡闹。”无崖子声音没有喜怒。   “嘻嘻……”骆云畅嘻嘻一笑,“有你陪着我真好……无崖子……”   看着骆云畅沉沉睡去,无崖子在床边站了半响,终是拉过一旁的被毡给骆云畅盖上……   …………   ……   在西北境内的白绍棠见半月之后贾梭的攻势竟然真的有所减缓,便想是不是骆云畅已说动了贾梭王,可是又等了十多天,却仍不见骆云畅返回。   骆云畅也没有料到会在边境对上葵于烈——   “你勾结了贾梭王?”葵于烈冷冷看向一身男装的骆云畅和骆云畅身旁的无崖子。   骆云畅无视自己被团团包围的现状,对葵于烈轻挑眉毛,笑意吟吟的道:“爷,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又碰上了。”   葵于烈眉毛轻轻一皱:“给我拿下。”   兵士们立即上前,却是一眨眼便四下飞出,而骆云畅身边的那个白色影子却只是身形晃动了一下。   骆云畅笑意不变,对葵于烈道:“王爷该不是这么小看我这位朋友吧,竟然派些虾兵蟹将就想将我们拿下……”   “朋友?怕是不止吧?你什么时候换了口味喜欢这种生冷而没有卖相的男人了?”讥讽中难掩酸意。   “呵呵……王爷此言差矣。皮囊即便再好也有褪色的一天,看一个男人可不能只看外表,关键是……”骆云畅故意微笑的对上葵于烈冷冷的眼睛,“他能给我安全感,而且我十分信任他。”   葵于烈立即脸色一黑。   骆云畅却是一脸诧异道:“哎呀,王爷你怎么脸色变了?哪里不舒服吗?”   葵于烈忍住怒火,低低吩咐:“银火你们四个上,把那个男人给本王处理了!”话音刚落,就从葵于烈身后蹿出四个人影,迅速朝无崖子逼近!   “站在原地别动。”无崖子对骆云畅轻声说了一句,上前几步只一招便同时迎住四人。骆云畅轻轻挑眉,看着无崖子轻松的在四人的夹击中左挡右攻,看他那轻松似闲庭信步的样子,骆云畅忍不住就想微笑。   但看在葵于烈眼里,却是立即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把将那笑脸扯碎!葵于烈冷声再道:“给我拿下她!”   刀剑齐齐攻来,骆云畅顿时一愣。还不及反应,腰上一紧已被无崖子搂住腾空避过。然而两人还未落地已见四人等在下面,无崖子长袖一挥扫向其中二人,同时分腿踢向另外二人,却忽闻背后破空之声——!无崖子左臂抱着骆云畅不能施展,愣是在半空将身形移开半尺,虽是避过了箭矢,却还是让骆云畅的左臂被擦伤!   骆云畅立时在心里叫糟——无崖子向来自视甚高,现在自己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伤——果然就见无崖子眉头一皱,落地的瞬间劈手就将四人中的两人甩飞出去老远!然后右手一伸一缩、一扭一扯!骆云畅只觉眼前一花,已听两声惨叫同时响起,定睛仔细一看,只见那没被甩飞出去的两个人——一个捂着血糊糊的左眼,一个抱着喷血的右肩,都是凄厉的惨叫!地上一颗眼球,一截断臂,骆云畅顿时白了脸色!   还没等人回过神,无崖子一个腾挪已抱着骆云畅落在葵于烈面前,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长剑指向葵于烈的咽喉!   骆云畅一吓,惊叫:“不要!”   无崖子手上一顿,没有看骆云畅,却是冷冷盯着葵于烈的眼睛:“你再敢伤她,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周围顿时静默无声,谁也不敢妄动。   葵于烈扫过无崖子冷冷的脸,眼睛转到骆云畅脸上。   骆云畅白着脸,避开了葵于烈的注视。   葵于烈看回无崖子,冷道:“她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要如何对她还轮不到你说话!”   无崖子是冰山的始祖,只会比对方更冷:“曾经是。现在她已不属于你,你没资格再伤她。”甩下这句话,无崖子抱着骆云畅飞身而起,同时丢下手上长剑,几个腾跃,已在包围圈之外,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里。   葵于烈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现在她已不属于你】?骆云裳你这个混账!你不是真的跟了这个男人了吧?   …………   稍后在‘酒不多’后院的一间厢房内,骆云畅坐在床边,无崖子站在当前替骆云畅左臂的伤口上药。李牧与青闍就站在旁边看着。   李牧忍不住道:“老妖怪你是怎么搞的?你在旁边还让畅丫头受伤,你是独孤求败当久了太大意了还是怎么着,你的功夫还没退步到这种程度吧?畅丫头可是个女孩子,要是以后留下伤疤怎么办?畅丫头是相信你才求你帮忙的,你倒好,就在身边还——”迎向无崖子转过脸来的比平常更冷的目光,李牧顿时收声!   无崖子盯住李牧不放,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却让李牧连带旁边的青闍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骆云畅赶紧拉无崖子的手:“那个……药还没上完呢,你快继续吧,很疼的,你没有止疼的药吗?”见无崖子回头继续上药,骆云畅忙向李牧、青闍二人打眼色。   李牧、青闍二人见状,立即识趣的退出房去,到了房外,二人同时喘了口气。对视一眼,青闍便说:“看来老爷子对有人在他手下伤了畅丫头心情很差啊……”   “可不是……原来也没保护过什么人,好不容易今儿起了这个心,却还没多久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伤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最终怎么样了,老爷子这脾气一上来……”   “很火爆吗?”   “你看他那样儿能火爆得起来吗?只是下手就会狠一些,管你是什么来路,杀了你都是你的造化……顺手摘掉你身上的某些器官让你一世受辱、受折磨才是冷酷!现在畅丫头身上只是一个小擦伤,只怕对方却是为这个小擦伤至少牺牲掉两三个器官了!”毕竟是他家亲戚,猜得八-九不离十!   “那你刚才还抱怨他?”   “我还不是为了提醒他?这老爷子固执又自大,还以为全世界惟我独尊,这不就让畅丫头受伤了吗?我现在不提醒他,以后的事情会更凶险,要是他再来个大意搞不好畅丫头就直接丢了性命,到那时候可还怎么挽回?就得趁现在先吓吓他,不然我们还怎么放心让他保护畅丫头?”   “可是被吓的好像不是他吧?刚才是谁被吓掉半句话的?”   “这个……嗨,咱们去前面喝酒、喝酒……”   第五十四章 危险的暧昧   骆云畅在门内虽是没有听清这番话,可是知道无崖子肯定是听了个清清楚楚的。骆云畅看着无崖子又不敢问,只得说道:“喂……你害我受伤了哦,你要怎么赔我?”   无崖子上好了药,拉下骆云畅衣袖:“伤口结疤之前不能碰水。”   “那什么时候会结疤啊?”   “两三天。”   “啊?我已经几天没洗澡了耶,再两三天都要臭了!”   “没叫你不准洗澡,只是这只胳膊不能碰水。”   “一只手要怎么洗?你说得倒轻松!”   无崖子转身收拾桌上的药瓶,没理会骆云畅。   骆云畅冲无崖子后背瘪嘴:“喂,你害我受伤我都没有向你发脾气,你跟我生什么气啊?”   “你想怎么样?”   “本来说好一本【蛊毒秘笈】换你保护我两年时间,现在再加两年怎么样?”   无崖子回身,看骆云畅。   骆云畅右手撑着下颌望着无崖子:“不愿意哦?那教我武功?”   无崖子转回身去继续收拾东西:“加两年。”   “喂,你怎么那么小气?教我点儿武功怎么啦?”   “你不是那块料。”   “死老头儿!你怎么说话呢?”   “我出去一下,你老实呆着。”无崖子朝外走。   骆云畅一愣忙追问:“你干嘛去?”   “不是去杀人,找点儿药给你消掉背上的疤。”   骆云畅又是一愣:“不是说了别管了吗……”   “为了让你以后能踏实的睡觉,你不能老依赖我。”   “……只是疤好了有什么用?”骆云畅收回目光,“到不能再依赖的时候自然就不依赖了……”   “……”无崖子顿了一下,开门出去。   ………………   白绍棠没有等到骆云畅返回,只是收到一封信:‘先走一步,在东北等你。’没有署名也没有落款,白绍棠却认得是骆云畅的字迹。   关闭了‘酒不多’酒屋,骆云畅、无崖子、李牧并青闍四人踏上了去东北的路途。骆云畅还是男装打扮,一路上的住宿李牧和青闍一间,骆云畅就还是和无崖子一间。往往是骆云畅睡在床上,无崖子就在一边的炕上打坐。骆云畅对无崖子也不避讳,甚至连穿脱衣物都当着他的面,知道他反正不会偷看也用不着偷看。   照例又是穿着一件肚兜就钻进了被窝,无崖子合着眼睛盘膝坐在炕上:“我给你的药呢?怎么不抹?”   骆云畅面朝里翻白眼儿:“大哥!后背上我自己要怎么抹?我后脑勺上又没长眼睛,再说我也抹不到啊!对不起!浪费了你一番好意!”   无崖子睁眼:“药呢?”   “在包袱里……”   无崖子下炕到桌边翻骆云畅包袱,然后拿着药瓶走到床边。   骆云畅转过身来看向无崖子:“干嘛?”   无崖子没看骆云畅,淡淡:“趴着,我给你抹。”   骆云畅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讶道:“你给我抹?”   无崖子轻扫骆云畅一眼:“有问题吗?”   “这、这个……”   “你连脱衣服都不避我,现在怎么了?”   “可、可是……”   “我是大夫,我的年龄比你大好几倍,男女之防于我们确实没有意义。”无崖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谁让你的外表这么年轻呢?骆云畅心想,还是翻身趴在了床榻上:“好吧,你抹吧,‘大夫’。”   无崖子扫了骆云畅偏向内侧的头一眼,然后伸手揭开了骆云畅身上的薄被露出了上半身。只见那雪背上,狰狞的疤痕纵横交错,其中背心处那道紫色的疤痕看得出来当初定是深可见骨。这般的伤势还能活下来,看来不只当初救她的那人确实医术了得,骆云畅自己也是命大……不过,要是他在,就不会让她落下这么丑恶的疤痕,如今连穿衣睡觉都不能安稳。   无崖子伸手又拉回被子盖住骆云畅,转身朝桌边走:“等等,我再加味药。”   骆云畅趴着没动:“是不是没料到?一个女人身上竟然有这样严重又难看的疤痕……”   “是很难看。”无崖子打开自己的包袱,从中取出一个白瓷的小碗,将手上药瓶中淡绿的液体倒出,然后又从摊在桌面的一堆药瓶中拿起一个白色的瓶子来,打开倒出一些黑色的粉末,经小药杵一搅,原本淡绿的药水就变成了无色透明的粘稠状。   “哼……”骆云畅一边听着无崖子鼓捣他的瓶瓶罐罐一边就轻轻冷哼,“那还真是对不起你的眼睛了!”   “现在开始每天抹药,三个月之后就不会再这么难看了。”   “三个月?”   “不相信我?”   “不是……”就是说要让他给她抹三个月的药?骆云畅还在心头疙瘩,无崖子已端着白瓷小碗又走了过来,没有迟疑的再次揭开骆云畅身上的薄被,然后坐到床沿,拿起小勺将碗中的粘稠液体顺着交错的疤痕仔细的浇下。   裸背上就只有脖颈处和腰间的两根细绳,暴露在夏季炎热的空气中却突然被冰凉的药液一浇,骆云畅全身一抖。   无崖子扫了骆云畅一眼,将白瓷小碗放到身旁,然后伸出右掌轻轻放在骆云畅裸背上。两个人同时一震,骆云畅脸一红,无崖子却是心神一荡。赶紧收敛心神,却感觉手下皮肤的紧张,无崖子顿时再一个失神,右手就那般停在骆云畅背部。   骆云畅红着脸,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两个人就这般僵在床铺上。   终于还是无崖子回过神来,冰冷白净的脸上短暂的一红,闭眼将心头的骚乱平复,再睁眼时眼中已恢复往日的冷淡。右手上白色的气雾淡淡发出,然后在所有的疤痕上都移动了一遍,就见手过处先前浇下的药液都融化成了一层淡淡的凝胶覆盖在了疤痕上。   无崖子起身,拉回薄被给骆云畅盖上,然后拿起床铺上的白瓷小碗走回桌边:“好了,暂时不要平躺。”   骆云畅努力想要压下脸上的红晕:“知道了。”难道真的要让他抹三个月药?虽然事实上他确实是个老头子,但是他现在的外表和身体都是年轻人的,如果他们继续这样接近,会不会终有一天走火?或许这是她的错,因为一直当他是个男人和女人之外的存在,所以什么都不避他,却忽略了他也是个人,他也是会有欲望的。刚才毫无间隔的被接触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无崖子的反常,也才发现到了自己的轻率和疏忽……骆云畅心头暗暗后悔。可是,要拒绝他再给她抹药吗?会不会反而显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听见无崖子收拾好用具,然后又返回到炕上去打坐,骆云畅不敢转头去看无崖子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房间中安静了下来,骆云畅别扭了一会儿,还是趴着就睡着了。   听见轻轻的呼吸声,无崖子在炕上睁开了眼睛。目光在黑暗中飘向了床榻的方向。只是他自己不知道,那目光虽还是一贯的清冷,却已不再如当初那般的纯粹……   而李牧很快就发现到了这种变化,但是骆云畅和无崖子之间却似看不出有任何变化,除了骆云畅直视无崖子的时间比起以前变短了……   第五十五章 密诏之秘   贾梭的攻击缓了下来,葵于烈虽已猜到了其中原因,但却也没有办法……只有他知道‘骆云裳’还活着,只有他知道现今的这一切都是‘骆云裳’引发的,可是他却没想过要告诉皇上……事到如今,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拆穿她?葵于烈自己也说不清楚。   所以当白绍棠来找他商量说‘眼下我们这边与贾梭的战斗一时难有进展,王爷您看卑职能不能主动向皇上请缨先去东北平乱?’的时候葵于烈没有反对,即便早已从监视的密探那里得知了骆云畅去找白绍棠的事,也猜到这定然又是骆云畅的计策……葵于烈却是再次眼睁睁的纵容了。没有拆穿白绍棠,也心照不宣的没有向白绍棠提起骆云畅。葵于烈始终说不清自己的心境,他只是按照自己当下的意愿在面对所有,没有发现这样的他,比当初更有随波逐流的感觉了。   白绍棠离开西北以后,领数万大军一路向东。据说所到之处毫无意外的所向披靡,让当地军队和官府都十分头痛的灾民暴动,到了白绍棠手上却顺之又顺,不到一月,东北大部分的暴动已被压下。朝廷一片赞誉之声,葵于泓也龙心大悦,大肆犒赏白绍棠的军队后又命白绍棠顺势南下一举镇压东南暴乱。白绍棠领命顺东南下,不过两月,再告大捷。   葵于泓在朝堂大肆褒奖白绍棠不愧为我葵达猛将,可是加封其为上将军的圣旨还没有送出京城,白绍棠调转矛头攻击了朝廷军队、杀了当地官员、占东南大省宣称独立的急报就送到了葵于泓的御案!   在一众朝廷官员的惊诧声中,关于白绍棠的报告连续不断的送抵了京城:原来之前对暴民的顺利镇压都是假象,灾民其实都被白绍棠秘密收编!他从东北一路南下,到宣称东南自立的时候原本的军队加上收编而来的暴民壮丁,人数已不下四十万!   朝廷以及葵于泓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个更大的波动在几天之后又迅速席卷了全国——十一月初二,就是十八年前葵于泓登基的同一天,全国各地的省会城市中大幅的先皇‘遗诏’高挂城门!无论是已落入白绍棠之手的东南,还是葵于烈正在镇守的西北,甚至是京城,都在前一天的夜里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挂上了大幅的黄布,篇幅之巨大,正好遮住了城门!于是天刚亮,这幅黄布就引起了百姓水泄不通的围观以及议论纷纷!到官府来人急急忙忙撤下黄布驱赶民众,那黄布上的内容早已传遍了城市的大街小巷并还在继续传播开来!   而那黄布上,无疑是一字不差的照抄葵于烈那份‘遗诏’的内容,这次是以书面的形式完全的肯定了前一段时间流传在民间的谣言!如今先皇遗诏为证,当今皇上确非正统,非天而承命,所以葵达才会战祸不断、灾害连连!   这一次就连朝廷的官员们都哗然了,比起白绍棠的叛乱,当今皇上的非正统这件事更让他们惊惶!原来流传在民间的那个谣言他们还可以只当做是有心之人的恶意挑拨,可是现下高挂在各地城门的那张巨幅黄布上的内容却是让他们受惊不小!因为即便不是原版圣旨,但个中的细节却像极了先皇的用辞和说话!再,如果那谣言之中的忠良老臣真的就是指骆齐家上将军的话,那么白绍棠的突然反叛也就不是毫无道理的,同时这高挂城门的‘遗诏’的来源也就是很可信的了!也许皇上真的是让骆老将军的千金去偷这份遗诏,然后皇上为了掩人耳目杀人灭口,可是这‘遗诏’却秘密落在了白绍棠的手上!然后白绍棠等到时机成熟的此刻,便将所有秘密都曝光了出来!   可是他们应该怎么办呢?高坐龙椅上的当今皇上看不出对这个消息有何反应,而远在西北的烈王爷更是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一个字的说明,到底这份遗诏的真实性如何,最关键的两个人谁也没有给出一个讯息……   于是白绍棠抓住这个混乱的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全的掌控了东南各省,以大帅之名自称,统管东南,正式宣布脱离朝廷!   西北有可能正统的葵于烈,正北有可能不正统的葵于泓,东南有义举的白绍棠,葵达大国突然之间好像被划分成了三大块!然后民众以及朝堂都惶惶一片,好像晕了的苍蝇一样找不到方向,该相信什么,该朝着谁?   这样混乱的局面大约持续了两个月,另一拨谣言再起,这次是关于白绍棠的——   白绍棠原姓柏,乃前朝皇族之遗血,为躲避葵家耳目所以改姓为白!葵家三世前窃取仁义之柏家天下已是逆天,今葵于泓又以郡王之本窃享帝位,非天承命所以如今战乱灾祸不断!今,正统之柏家绍棠奉天之命正乾罡正气,望天下同归之!   这封以白绍棠的名义向天下发出的宣告,不只让民众哗然,白绍棠自己听闻之时也是诧异在了当场!不料骆云畅突然带着无崖子、李牧并青闍三人从大门口跨进门来,对他坦言道此乃她命人所为!   白绍棠自从西北出来就没有见过骆云畅,一切行事都是按照骆云畅飞鸽传书来的指示做的。这时见骆云畅突然现身,白绍棠已经想不起再去细问骆云畅在此期间的行踪去向,只是吃惊万分的对骆云畅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的生世……”   骆云畅站在白绍棠面前,慢慢从自己左边衣袖中拿出翠玉麒麟,然后举到白绍棠面前:“因为这个。”   白绍棠愣愣看着骆云畅手上的翠玉麒麟,然后又看看翠玉麒麟后骆云畅的脸,白绍棠的眼睛在两者之间来回的转换。   骆云畅忽然大声说:“各位都请进来吧。”   白绍棠又一愣,已见从自家大门突然涌进来一群人!这群人,穿着各异,有官员,有商贾,有江湖打扮的草莽大侠,当然也有一般平民装扮的人……片刻便将整个大堂挤了个水泄不通!   骆云畅转身扫视了众人一圈儿,然后背负了双手朗朗而言:“诚如各位所知,”骆云畅伸左手朝向白绍棠,“在下的这位表兄——白绍棠将军,原是前朝柏氏后裔。然空口无凭,诸位自然需要一个凭证才能相信。好在诸位之中也有朝廷曾经或是当下的官员,想必对于当朝所用之玉玺印鉴该是见过的。”骆云畅将李牧从后递上的明黄锦缎接在手里,举向众人:“这一份,就是前些时日在下表兄公布给诸位看的先皇遗诏的正本,现在就请各位大人上前来验明真伪吧。”   人群之中站在前面的其中两个身穿官服的男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就一同上前接下了骆云畅手上的锦缎。二人展开同看,看完之后又一个对视,然后就一起点头。于是旁边又上来两三个身穿不知什么品级官服的官员来看,同时身后几个好事者也跑上前来同观。   骆云畅说:“现在众位大人已经看过了,可否告知大家这份遗诏的真伪呢?”   最先上前查看的那两名官员便先与周围那几个也是身穿官服的人交换了一番表情眼神,然后其中那个年纪最老、大约也是品级最高的圆脸官员便面向骆云畅与白绍棠沉吟的说道:“本官隶属江南织造司,此诏书确是先皇圣旨所用之锦缎……上面的玉玺之印也确是本朝所用。”   骆云畅点头:“既然这位大人已经确认过了此遗诏的真实性,那么再要证明我表兄的身份也就不难了。”   第五十六章 真龙之后   “就请云公子你快些说明吧!”人群中一草莽汉子大声说道。   骆云畅对其一笑:“那就请这位壮士把身边的那张方桌搬到中间来好吗?”   “这个简单。”草莽大汉一手就将身旁那张方形的小方桌提了起来,两三步走到骆云畅面前放下,“来了。”   骆云畅又看向手上拿着遗诏的一名官员:“就请那位大人将遗诏铺在这桌上吧。”   那官员急忙过来,按照骆云畅的要求将那长长的诏书摊开在了小方桌上。   骆云畅指着圣旨上左下角的玉玺之印:“在场的各位大人可知为何当朝所用的这个玉玺中间会有一个空?”   其中一个穿深蓝色官服的人便回答道:“据说是前朝之乱时损坏的……”   “玉玺中空这般不祥,为何当朝不换?”   “因为这玉玺是历朝传下,重新打造恐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另一红衣官员答道。   “好,那就请各位看仔细了。”骆云畅再次拿出翠玉麒麟,纤手在麒麟独角上一按,轻轻的‘咔哒’声中,麒麟拦腰裂开一缝儿。骆云畅右手一退,翠玉麒麟就奇异的分为了两截——右手为下半部,深深中空成一个盖子状;左手是麒麟带头的上半部,然后腰以下成四方形,端头截面上有深深的纹路,看样子,该是个玉印。   骆云畅转头,看向一直站着没动的白绍棠:“现在就请柏绍棠将军来让诸位看看这玉印上的刻字吧。”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白绍棠,眼中都满是期待与好奇。   白绍棠在骆云畅提出让人铺开先皇遗诏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此时抬头先与骆云畅冷静的眸子对视了半响,又看看周围众多的目光……白绍棠一语不发的走上前接过了骆云畅手上的翠玉麒麟,在旁边青闍早已准备好的印泥上按了一下,然后单手就盖在遗诏上玉玺之印的中空位置上!当他拿起手来时,众人惊讶的看到——原本玉玺之印上‘天运亨通’四个篆字缺少的内角儿,已经一丝不差的被白绍棠盖下的印记填上了!   众人顿时呆愣住了,包括李牧和青闍都是。   白绍棠站着,低头看着自己右手上的翠玉麒麟印。此时他的脸上不见意外,却也没有任何表情。   骆云畅从白绍棠脸上收回目光:“葵于泓当政二十载,非有建树而暴戾不仁!葵家得天下百余年,战祸不断民生凋敝,近年来更是天怒而人怨!如今天兆已现,葵家确不能承载天命!汝等若再随之,将永无希望!我兄柏氏之绍棠,真天子之后,今愿救万民于水火,望天下有识之士能共辅之!”   …………   ……   初春的夜风,凉而不寒。时已午夜,白绍棠的暂住地却灯火通明。在后院,白绍棠敲开了骆云畅的房门。   两人落座之后,白绍棠将翠云麒麟放在了桌面上:“畅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约三年之前……被葵于泓派来的刺客袭击之后,我在一个小村庄中养伤了大约一年,当时身边所有之物就只这个翠玉麒麟,无意间就发现了这麒麟玉中暗藏的机关。当时也还不明白那玉印之意,直到后来我伤愈后取回了暗藏的遗诏,无意中发现这玉印的大小与那玉玺之印中空的缺失部分仿若契合,认真拿来对比之下……就知道了表哥的秘密。”骆云畅轻轻一笑,“表哥,像这种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送人呢?要是我弄丢了可怎么办?太轻率了。”   “……我是随便送的吗?我早已决意要娶畅儿为妻,我的什么又不能与畅儿分享呢?生世之谜涉及生死,然而我对畅儿是绝对的信任,况且我也没料到畅儿能发现其中的秘密……我没料到……”   “没料到我会将之公诸于众,没料到我会为了复仇连表哥也利用上了?”   “……”白绍棠垂目。   “畅儿早已对不起表哥,今世就算是畅儿欠表哥的……如果今世能够不死在葵于泓手上,畅儿后半生愿为奴为婢服侍表哥终老,如若今世不能善终……畅儿来世变牛作马也会偿还表哥!”   白绍棠轻轻摇头:“畅儿,我只问你……你要我做皇帝吗?”   骆云畅看着白绍棠,轻轻点头:“是,我要表哥做皇帝。表哥本就比葵于泓更有资格,表哥的秉性也比葵于泓更适合为人君。也许表哥不曾有这个意愿……但,表哥可否为畅儿去做?”   “我愿为你做任何事……但,畅儿……你可否愿爱我?”   骆云畅愣住,看着白绍棠眼睛。   白绍棠英朗的俊目直视着烛火下骆云畅美丽的脸:“从畅儿十四岁起,我就一直喜欢畅儿……畅儿十六岁的时候我向畅儿提亲,我以为我再过不久就能拥有畅儿了,却不料被葵于泓破坏……失去畅儿以后我按照祖母的要求娶了亲、传承了子嗣,然而我却没有一天忘记过畅儿!也许我不该再对畅儿说这种话,因为我不能做到休妻而另娶畅儿……但是畅儿,”白绍棠突然声音一高,一把抓住骆云畅放在桌面上的小手,“我愿只爱你一人!如若我真的做得了皇帝,我不要你为奴为婢,我也不要你来世再报,我只要你陪在我身旁!如果你愿意,我不要三宫六院、不要别的女人,我就只要你!也许我不能让你做皇后,但是我保证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会永远都只爱你一人!”   骆云畅被白绍棠突然的激动吓住了,想要抽出被白绍棠紧紧抓住的双手:“表、表哥——”   白绍棠抓住骆云畅双手不放:“畅儿!你相信我,我真的——”   “表哥!”骆云畅大力抽回双手,然后从座位上起身背转了身去。   白绍棠手中一空,抬头呆呆望着骆云畅背影。   骆云畅还是背对白绍棠:“表哥……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从我嫁给葵于烈那天起,这件事就没有可能了。我的身份总有一天会被拆穿,如果那样做,表哥就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我不在意!如果我是为畅儿去做皇帝,笑柄又如何!”   “可是我介意!我与表哥此生无缘,这已成定局!”   白绍棠神色一黯:“说来说去……其实是因为葵于烈吧?你……真的爱上他了?”   “……没有。”   “那为何要拒绝我?如果他不是障碍,又还有什么能阻挡畅儿你做想做的事?难道……你心中已另有他人?”   “……没有。”   白绍棠望着骆云畅背影,追问:“是那个无崖子吗?”   “不是。”   “是他对不对?我看得出来!”   “……”   白绍棠深深皱眉,眼里的痛楚让人观之不忍,突然起身,转身大步走出骆云畅房间!   清凉的夜风从敞开的房门吹了进来,骆云畅站在原地,半响回身,看向桌面那翠玉的麒麟……   “为什么不跟他解释?”隔壁传来轻轻的问话声。   “……他已那般说了,我又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死心?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了……”   “哼。”一声冷哼之后,便再无声息。   骆云畅心里轻叹,终是又一次拾起桌上的翠玉麒麟……   第五十七章 原来天真的是我   因为白绍棠祖母的召唤,骆云畅没让无崖子陪同独自来到了老人的房间。进门却见白绍棠立在老人的坐榻之前,骆云畅微笑上前,从袖中取出已缚好明黄锦绳和流苏的翠玉麒麟亲手给白绍棠挂在腰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对白绍棠微笑说道:“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要再忘了!”   白绍棠没有说话,看骆云畅的时候眼中的痛苦一闪而过。   骆云畅移开眼睛,靠近坐榻上半躺的老太太微笑的请安:“毓奶奶,您找裳儿吗?”白绍棠的祖母闺名中有个‘毓’字,所以骆云畅一向就叫她毓奶奶,而又因为老人固执的认为骆云畅自改的名儿不好,所以一直还叫骆云畅的本名。   慈祥的老太太拉过骆云畅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今儿找你们俩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   “重要的事?”   “嗯,裳儿现在已经长大了,所以毓奶奶应该将实情告诉裳儿了,趁奶奶的头脑还清楚……否者,裳儿就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世了……”   此话一出,骆云畅和白绍棠都是一愣。   老太太拉着骆云畅右手,轻轻的说:“孩子,认真听我说,你其实不是骆家的女儿,你本该姓云……”   骆云畅真正愣住了。   “你们知道,你们俩的母亲是亲姐妹,出自云家……而你们唯一的舅舅早年而逝,没有留下子嗣,对不对?”   两人呆呆点头。   老太太便继续说道:“其实不是的……裳儿你所认为的舅舅云扬,其实才是你的亲生父亲。那时候你出生才一个月,云扬就因染上风寒过世了……你的亲生母亲本就体弱多病,生产时亏了气血,不久又面临丧夫之痛,过了不久便也染病身亡。绍棠的母亲原是想将你带到柏家来抚养,可是绍棠的父亲却想让你长大以后嫁给绍棠,于是才将你交给了你的小姑母,也就是云广的母亲抚养。你的本名……你亲生父亲给你起的名字,叫做‘云容’,取‘云想衣裳花想容’之意,后来你小姑母稍作改动,就叫了你‘云裳’。所以你和绍棠该是姑表兄妹而不是姨表兄妹,和云广也是如此。”老太太停了一下歇了口气,又继续道:“虽说不管姓云还是姓骆你身上都流有云家的血,但对柏家和云家来说,这却是有必要说清楚的……因为……云家的先祖,也是皇室后裔。”   原来,云家在前朝,是皇上的御前护卫。当年葵氏作乱攻进皇城的时候,是云家舍命保护幼主——长公主与幼皇子逃出了皇城。为躲避葵家的耳目姐弟改柏姓为白姓,其后长公主为保云家世代忠诚而嫁与了云家,从此云白两家相依而存。隐姓埋名三世之后,到了白绍棠父亲那一辈,云家将两女一女嫁白家一女嫁骆家,是欲以姻亲关系拉拢骆家为云白两家所用。而至于后来将云家之仅剩的孤女交予骆家抚养,其中除了先前所考虑的那种因素外,想要加强对骆家的收拢也是原因之一。然而因为事关重大,嫁到骆家的云家幺女一直也没有对骆家说出实情,原想等时机成熟,等骆云畅长大,等一切都准备就绪的时候再说出来的,却没有想到事事皆不如人愿……先是云家幺女早逝,后又骆云畅被皇上钦点,再然后骆家父子连带骆云畅都被皇上杀人灭口。所以,这件事实真相的告知才拖到了现在……   听完老太太的叙述,骆云畅的反应并不激烈……这些日子以来,为了给白绍棠聚拢人心和帮手,她一直以男装现身人前,自称是白绍棠云家的表弟,想不到竟一语成真……原想着自己父兄既然为官,那被当权者利用也是无可避免的事,却料想不到原来自己父兄早在多年之前就已在被前朝当权者利用!那个皇城真的就有那么大的魔力吗?那张皇位就真的那么吸引人吗?得到的为了守住无所不用其极,失去已三世的也想方设法要再夺回来!自己以为是利用了别人,却到头来是别人利用了她的仇恨……原来天真的是自己……   骆云畅神情恍惚的走进自己居住的院落,穿过庭院的时候,看见已开出白色花朵的梨树下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抬头看向那张冷漠无波的面孔,骆云畅脚步浮晃的走了过去,伸出双手抓住无崖子前胸的衣服,然后埋首在上面。   无崖子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也没有伸出手去搂抱骆云畅,只是冷冷站着任骆云畅靠在胸前。   “你知道吗……你知道吧?我……”   “我知道。”无崖子说,“因为再一次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所以你难过。”   骆云畅在无崖子胸口一愣,然后,就默默流下了眼泪。   “白绍棠来了。”无崖子淡漠的说。   见骆云畅听而不闻,无崖子也就不动。   不一会儿果然就见白绍棠出现在院子门口,看见他们之后站在院门口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   无崖子垂目扫了骆云畅一眼,仍是没动:“周围没人,你可以放心的哭。”   “你不是人啊……”   “……”   因为骆云畅的那番宣扬,白绍棠的身份被迅速传扬开来,从第二日起就不断有人前来投诚,不到一月时间,跟随投诚之众竟达二十万!白绍棠旗下可用之兵士共达六十万,竟真的有了与葵家王朝相抗的资本!事态发展的迅速程度也超出了骆云畅的预想,不管是因为之前的计谋起到了作用还是葵于泓真的已不得人心至此,当前的局面更加坚定了骆云畅的决心!同时——也燃起了白绍棠的野心!   白绍棠虽是前朝皇室后裔,但毕竟出生的时候已没有那种氛围和环境,所以即便从小就被告知了根本,但到底也没有对皇权的真实感觉和欲念。然而此时此刻,被万民围绕,被万众期待和崇敬,没有人会对自己说的话反驳,不管自己说的什么都立即会得到响应和照办……这种高高在上一切都可以随心所欲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欲望】是个强大的寄生虫,当你没有某件东西并且也没有实现它的可能时,它会蛰伏在角落里让你完全发现不到它。但是一旦你给了它一丝空间和养分,它就会迅速的茁壮并强大起来,超越你其它所有的顾忌以及怯弱,然后身和心都会被它所占领。所以,现在的白绍棠,也被迷惑了。   骆云畅发现到了这一点,李牧等人也发现到了这一点。   骆云畅说:“这是好事不是吗?毕竟人都是被欲望所驱使的。”   李牧和青闍对骆云畅的冷漠感到不解,只有无崖子知道骆云畅的心结还没有解开。   骆云畅继续以男子之貌现世人,对外自称【云容】,乃云家之子。众人对这位新主的表弟可是比对白绍棠更早熟悉,知他一直就在为表兄斡旋打点一切事务,于是众人在称白绍棠为‘主上’的时候也就称了骆云畅为‘云将军’。白绍棠不便说穿骆云畅真实身份,也就任众人继续误会下去,而到后来事情渐渐发展成骆云畅也带兵上阵杀敌还得众人交口称赞云将军才智过人勇猛无敌时,白绍棠虽担心无比,却已早错过阻止的时机了。   第五十八章 被围之战   早前葵于泓已颁诏曰:白绍棠前朝皇室后裔身份实乃作伪,且假造先皇遗诏蛊惑人心,如厮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然而此番诏令竟没有得到一丝回应,不只因为骆云畅先前的大力铺垫,同时也因为天公实在作美——当初的旱灾与水灾都在白绍棠到时便告结束,一般迷信天道的百姓又怎不肯信这柏氏绍棠才是真龙?所以,葵于泓虽是当下便派了朝廷大军南下镇压,却是在刚入东南便遭遇了强烈的抵抗,一连三月,也毫无进展。   然而这样的僵持对峙不是骆云畅想要的,于是便与白绍棠商议由白绍棠在东南镇守,自己以【云容】之名北上联络以期收拢东北率军共敌。白绍棠虽是犹豫不舍,但骆云畅又岂是听他号令之人?说是商议实乃告知,之后便只带着李牧等人并小部兵士暗中往北而行。   不日,【云容】扬名东北!   都说此人不仅胆大心细谋略过人,更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不断以真龙‘柏少棠’之名聚拢收合民心军心官心!且身边奇人异士众,不论朝廷如何紧迫捉拿都没有沾到他分毫,真真乃世间一潇洒传奇人物矣!以此推彼,想必那柏氏真龙亦是如此!于是几月之后,东北不只大部民心已归向南,军心官心也已有或渐有变节之势!   为怕事态继续严重下去,葵于泓决定御驾亲征。   发布的诏令上言皇帝将亲征东南以剿灭白绍棠一党,但很快却被骆云畅分布在全国各地的旧友眼线发觉了异常——亲征大军出了京城三十里后便分作了两路,一路往东一路向南,然而往南的大军中虽有御帐却始终不见葵于泓其人,反而那向东的大军显得更军容肃穆而规整!   骆云畅收到密报,立时心有不祥之感,不做猜测,却将前西北已来汇合的众友人们聚在跟前做了秘密的交代:假如自己身上出事生变,不可慌乱,东北之事一切由他们按照原定计划应对和继续。   不久骆云畅的预感果然应验,在领一部兵士赶往北方某城镇的途中毫无征兆的被葵于泓领十万大军所围!骆云畅心中庆幸还好已与友人们分散而行,今就算丧命于此也不致前功尽弃……   没有对话和交涉,顷刻之间骆云畅方区区千人全部被歼。仅剩骆云畅和无崖子之时,对方便派出数十高手围战无崖子,却对骆云畅全不理会。   骆云畅见势立即便知葵于泓意图,又见围战无崖子的数十人个个不同往日所见之辈且招招都是下的死手,虽然目前看来仍不是无崖子对手,但又岂能知葵于泓还有没有后手呢?还有这四下所围的铁桶一般的十万大军,即便无崖子功夫再高也是不可能带得她从这十万之众中逃离的……心下有此既定,骆云畅便不管不顾的突然冲向战团。果然见那些大内高手们纷纷有所顾忌,骆云畅抓住机会很快便冲到无崖子跟前。   无崖子一把抓住骆云畅手臂就想把骆云畅丢出战团:“走开。”   骆云畅却反手抓住无崖子衣袖,急急道:“你先走,葵于泓不打算杀我!”   无崖子一脚踢开一人长剑同时左袖凌厉之气扫飞一人,一个旋身又到骆云畅身后一招扭断了来人颈骨,反手就把骆云畅搂在身侧。   骆云畅不敢乱动怕牵累无崖子,口中却继续急切道:“就算你杀了这些人也不可能带我从十万大军中逃离的!但你一个人的话也许可以,葵于泓的目标是我,他不会对你穷追不舍!所以你先走,只要你能安然无恙的逃离这里,就有的是机会再救我出去!”   无崖子一面继续对敌一面回答骆云畅:“不要多话,我自有分寸。”   骆云畅顿时火大:“你不要这么麻烦好不好!叫你走就快走!”   “大军中埋伏有弓箭手和各类陷阱,准备齐全。”   “你是说——没办法逃?”   “插翅难逃。”   骆云畅白了脸色。   无崖子快速扫了骆云畅一眼:“目标是取我性命,才能断了你的后路,你已暴露。”   “那你还这么多话!还不想办法走!”   “所以,走开,别妨碍我。”无崖子突然甩开骆云畅,劲道却是只把骆云畅抛开一丈之远跌在地上又不致受伤!   骆云畅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不再看无崖子战团,却是四下看着周围——空无一物的平坦草原,连个借势的东西都没有,要怎么才能让无崖子逃出去呢?一眼看见西边几个小点儿忽然腾空然后又落下,再次腾空之时距离就近了许多,骆云畅立即看清那是几个人影!连忙回头四顾,发现北、东、南三面也情况相同,几十条利落的人影正迅速接近中!   转眼就见那几十条人影到了跟前,交叉的武器闪着寒光像一张大网罩向无崖子的头顶!!   骆云畅脑中血气一冲,眼前突然浮现一片幻影,好像再次看见父兄倒下时的情景,只觉眼前所见与当时一模一样!骆云畅颤抖的慢慢伸手捂住头两侧,白着脸慢慢的跪在地上:“不要……不要再来了……”   即便相距遥远,无崖子还是听见看见了骆云畅的反常,心下稍转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眉心略皱,下手便更是利落干脆,空手对敌几十众,一身白衣渐渐染上鲜血。不过,是敌人的血。   一声惨叫声惊醒了骆云畅,从双手中抬起头,神情恍惚中只看见无崖子一身是血,顿时就是全身一颤,脸孔变成雪白!   看见倒在附近的一个人的手上还握着剑,骆云畅起身,慢慢走过去,慢慢弯腰从那尸体手上捡起剑,然后慢慢向无崖子那里走去。   无崖子心里一惊却不敢出声叫她,怕反而提醒了那背向骆云畅却正被骆云畅提剑瞄准的人。就见骆云畅仿若行尸走肉一般突然举剑插入那人的背心,奇迹般的穿胸而过,鲜血溅到脸上也毫无所觉!   不怪那人大意,实在是像骆云畅这种不懂武功身上又不带杀气的存在此刻很难引起这些高手们的注意,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全都高度集中在中间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年轻男人的身上了。突然钻出骆云畅这个异端,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意外,却是没有停下手上的攻击。   无崖子一边迎战一边仍分心关注骆云畅,见她动作机械的从刚刺死的尸体上拔出长剑,又像梦游一般的继续举剑朝近旁的另一人刺去。那人连忙一个回撤退了开去,短暂的呆愣之后,那人避开骆云畅就又向自己这边攻了过来。无崖子心下松了一口气,且战就且退,有意想将战团带离开去。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奇异的哨响,无崖子心头一个警示,就见原本围住自己的众人之中突然有人调转矛头向骆云畅而去!无崖子心头再一个警示,却是将那几人身上深重的杀气看得分明,眼见刀剑下去骆云畅必将粉身碎骨,无崖子身如鬼魅般迅速出现在骆云畅身前!劈手敲碎两人颅骨,劈腿踢在一人心窝!转身拂开迅速追来的一众,却是肋下被一剑刺穿——   第五十九章 无崖子之死   果然,是陷阱。   无崖子自出生以来首次在心里叹了口气,却是手上毫无迟疑的将那偷袭之人打飞,同时右手迅速拔出肋下穿插之剑,‘铛!’一声迎击在攻到门面的几把刀剑之上……   人数突然又增加了一倍,而这一次,骆云畅也成了弑杀的目标。虽然明知道那很可能还是引他分心露出破绽的计策,但无崖子仍是无法放任不理。因为那些针对骆云畅的杀气也是真的,他不敢下那么大的赌注。所以,为了在这近百人的高手围攻中不让骆云畅受伤,无崖子身上的伤却越来越多了。   骆云畅早在无崖子冲过来救自己并被刺穿一剑的时候就已经回神了。呆愣中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白衣男子不断的受伤,不断的伤重,原本白净冷漠的脸上已有了汗珠……骆云畅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狼狈的无崖子,他从来都是干净而纤尘不染的……眼睛中有滚烫的液体流出,骆云畅丢下手中长剑,低头捂住脸:“……都叫你想办法走了,为什么不听?都知道是敌人的计策了,为什么还要中计?你怎么这么笨……你怎么这么笨……”刀剑声响在耳边,骆云畅却充耳不闻,只是将脸埋在双掌中流着泪哽咽:“我不要再这样了……你不知道吗?呜……”   没有回答,只有继续的战斗……   骆云畅无法抬头,不愿也不能再看那景象。直到,突然被人一把抱进怀中,刀剑刺入人身体的声音刺耳的响在耳边。然后,周围突然的静默,自己的手背和脸颊边有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流下。   骆云畅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熟悉的脸——冷漠依旧,鬓角的黑发稍有散乱,嘴角和左鬓,却有鲜红的血在不断涌出……所以染红了她的手背,染红了她的脸颊,却是没有让她受一丁点儿伤。   “你……”   “我确实该听你的……但我放不下你。”   “无崖子……不要,别丢下我……”看着鲜红的血在无崖子身上的白衣上迅速扩大,骆云畅泣不成声。   “对不起。”   “你也丢下我……我要怎么办?”   “对不起……”   “……你只会说对不起……”   “……我爱你。”   骆云畅惊住,望着无崖子的脸。   “……如果你不能原谅我……这次即便你要再加多少个两年我也愿意……”   “无崖子……”   无崖子笑了,恐怕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笑:“对不起,没有保护你到最后……”   骆云畅慌张无措的摇头,眼泪随着动作不断滴落:“如果觉得对不起我,你就不要死!你不是‘鬼医’吗?不是连鬼都怕你吗?那就治好自己啊……别丢下我一个人……”   无崖子突然呛出一口血,身体倾倒。   骆云畅急忙抱住无崖子,却只能跟着跪坐地下。   无崖子平躺在地上,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小瓷瓶交给骆云畅:“等我死了,将这药粉撒在我的尸体上……我不愿意我的尸身被人随意践踏处置……”   “那我呢?要是我被人践踏呢?你真的不管我了?”   “早前我交给你的那些药中,有一个红色瓶子的……里面的药可以让你死得毫无痛苦……如果真的活不下去,我会在前面等着你……然后继续保护你……”无崖子的眼神清冷却又说不出的柔和。   骆云畅流着泪长久的望着无崖子的眼睛,忽然伏身在无崖子胸口,轻声的哭泣:“呜……不要……我不要你死……”   无崖子闭眼,伸手抚上骆云畅黑发:“畅……我的……”话未完,手臂垂落。   骆云畅惊住,抬头看无崖子的脸。泪眼婆娑中,年轻的形态慢慢变化……皮肤慢慢失去光泽与水分,面容也渐渐衰老干枯,原本漆黑的头发迅速变灰,然后又变成雪一般的白……骆云畅愣愣看着眼前的变化,直到所有变化停止,无崖子的身体渐渐变冷,骆云畅突然伏在尸体上大哭起来!   “啧啧……”不知道什么时候葵于鸿已来到近前,这时咂着嘴上前道:“原来真是个老鬼,竟然还色心不死……”   骆云畅嗖的直起身体,看也没看葵于泓一眼:“滚开!你连站在他旁边都不配!”   葵于泓不怒反笑:“啧啧……要是我们的烈王爷听见这句话看见这情景,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骆云畅动也没动:“给我滚开!我知道你的意图,要是还想要我这个人质现在就给我滚远点儿!否则,别怪我不配合!”   “自杀?你舍得?还没看到朕垮台,你舍得死?”   “葵于泓你这辈子唯一估错的一件事就是我骆云裳,现在你想再赌一次吗?”   “呵……呵呵……好!不愧是咱们烈王爷看上的女人!朕就给你时间,收拾好了自有人带你来见朕……”葵于泓转身,大军立即让开一条通道,待葵于泓走后又立即还原,中心空出一个一丈远的空地,铁桶一般将一人一尸围在当中。   骆云畅再看不见其他,再次伏在无崖子胸口,伤心的流下泪水……   …………   ……   木偶一样的任人沐浴更衣,然后就有太监前来传话说皇上召见。   骆云畅看也没看来人,冷道:“那个男人根本不是‘皇上’,他没有资格命令我。”   太监没作声,忽然就从外面进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骆云畅的胳膊提起来就往外走!   骆云畅也没有反抗,任人提着到了葵于泓的御帐。两人放下她,然后就与那个太监一起行礼退下。骆云畅站着,对坐在御案后面的葵于泓看也没看一眼。   葵于泓并不正襟危坐,却是一肘支在御案上一脸有趣的打量着骆云畅,见换回女装的骆云畅虽是娇美无比可面容却是冷然,葵于泓微笑说道:“几年不见烈王妃,烈王妃风采更甚往昔啊,所以就连‘鬼医’无崖子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对了,你已经不是烈王妃了,葵于烈已经把你休了……那朕现在是该叫你‘骆云裳’呢,还是‘云容’呢?”   骆云畅抬头,大眼中既没有恨意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冷淡看着葵于泓。   葵于泓便继续道:“你是前朝皇室后裔,如果前朝不灭,你就是个公主或者至少也是个郡主……难怪朕头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非同一般,比起那白绍棠,你的血看来更纯正呐……”   “你们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就是‘云幽儿’吗?你们真以为朕不知道现在的局面都是你骆云裳的诡计吗?朕什么都知道,朕只是没有料到你真的偷到了遗诏,更没有料到葵于烈竟然真的对你动情而没有杀你!你说得不错,朕唯一估错的一件事就是你骆云裳!朕是真没有想到朕会毁在你的手里!”   “葵于烈随波逐流惯了,他虽然恨朕,却对皇位没有野心。所以朕也没有对他硬来,朕要的只是他手上的遗诏和军权,朕本就没有打算要杀他。而你却走错了一步棋,本来你可以让大家都相安无事,但你选错了。”   骆云畅终于有了反应,眼中轻蔑闪现:“那你告诉我如何选才是对的?将遗诏和虎符都交给你之后,你真能放我们一家生路?就算我们真的没有看过遗诏上的内容,但你会相信吗?相安无事?这种话有人会信吗?”   “那你为何不求助于葵于烈?你知道他是真的爱上你了吧?”   “爱?你们葵家的人知道什么是爱吗?你们只爱自己。葵于烈充其量只能算是对我有兴趣,而就算他能护我,但他却护不了我的父兄,背叛你的下场是什么我清楚得很。”   “你说葵于烈不爱你,那他为何不将你的所为报告给朕?”   “你自己不也说了:他恨你。即便自己没有野心,那看着别人弄垮你又何乐而不为呢?他有对遗诏的事向外声明过一个字吗?青蔻公主被杀的事他有向你承认过自己的疏忽吗?”   “你不替他辩解反而还故意挑拨……你恨他吗?为什么恨他?”   第六十章 册封   “我为什么不能恨他?”   “莫非你真的和白绍棠两情相悦,所以恨他破坏了你们吗?”   骆云畅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葵于泓却淡笑一声,道:“那朕知道了……云容听旨!”   骆云畅扫了葵于泓一眼,没有理睬。   葵于泓却是不在意的继续道:“云氏容女,贵裔之后。姿容秀丽,贤淑知礼。朕心慰,幸之,今册封贵妃位,堪比其尊。”   骆云畅眼中闪过讥讽:“你以为你这反间计高明?”   葵于泓仍是淡笑:“不高明。但朕的目标并不是那些叛贼,朕的目标,是你的那两个男人。即便他们心中不真信,但此消息也足以让他们乱。更何况你这般容貌……或许朕会真的有兴趣临幸你呢?”   骆云畅眯眼:恶毒之人就是恶毒之人,折磨别人的内心是他们最大的乐事!“你不自信至此吗?凡是属于葵于烈的你都要抢夺,如果得不到就毁掉?”   本以为必定会激怒葵于泓的一句话却没有引起预想的反应,葵于泓只是看了骆云畅一眼,然后嘴角就露出那种他常常露出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来:“呵呵……朕发现,你真的是个说话的好对象。打从在皇宫大殿第一次见朕,你就不甚害怕,后来在知道自己对朕有利用价值以后更是狂妄……朕一直都想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这么大底气?”葵于泓从御案后站了起来,背着双手慢悠悠的绕过御案向骆云畅走了过来,然后不愠不火的伸出右手抓住骆云畅的下颌朝向自己,“就像现在,敢对朕直呼其名的也就是你了……你是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骆云畅并不挣脱葵于泓的手,眼中是明明白白的嘲弄:“既然你认为用我可以让葵于烈痛苦,又怎么可能轻易就杀了我?即便要杀,也要选一个最能让葵于烈痛苦的时机吧?”   “哈……哈哈哈……”葵于泓放开骆云畅,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怎么朕的后宫里就没有这样的女人呢?有趣……有趣!”笑声嘎然而止,葵于泓突然眯眼凑近骆云畅的脸紧盯住骆云畅的眼睛:“但也危险!你这种女人的心是疯狂的,也许葵于烈早就发现到了,却是任由了你这毒花继续生长!现在,你准备将我们都吞噬掉吗?”   她是毒花?她危险?她的心是疯狂的?   骆云畅没有回答葵于泓,在她的感觉里,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才是一直都有种危险的味道,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的味道……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要问,不要对这个男人的绝望好奇,然而却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口:“你……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有多久了?”   面前的那双眼睛里,意外和阴郁一闪而过。   骆云畅直视着那双与葵于烈有些相似的眼睛,确定自己在那一瞬间中看见了疼痛和仇恨!忍不住就开口再问:“发现自己被背叛的时候……你几岁?”   那张脸上,有了冷意。   听说贤妃死的时候葵于泓只有十二岁……骆云畅说:“十二岁?”   线条冷硬的嘴角终于有了动作:“你不觉得那是一个很让人同情的年纪吗?”尖锐嘲讽的味道让人觉得陌生。   同情?骆云畅亦嘲讽的回看面前的男人——如果他也需要同情,那这世间又还有谁是不需要同情的?   葵于泓的脸上,再一次浮出那种惯常的笑:“朕改主意了,朕要册封你为皇贵妃,正一品。除了皇后,没有人比你地位更高。如何?够你兴风作浪了吧?”   …………   ……   葵于泓的诏书在第二日就正式对外宣布了,言明【云容】乃贵裔之云家的女子,现已对皇上投诚并受封为了皇贵妃,不日便会随皇上回宫正式册封。   然而奇怪的是这封诏令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除了对【云容】的女儿之身当然感到意外,白绍棠一方的军队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就动摇军心。骆云畅心知是李牧他们的应对工作做得好,心下稍安,唯一便是对李牧觉得愧对:不知道他听闻无崖子的死讯心里是什么感受,是否怪她太过大意?是否怨她当初将无崖子这世外之人牵扯进来?她确实是不该的……若非因为她,无崖子大约还可以神仙一般的活好几十年……如今却因为她赖上他而这般送了性命!那个时候,她和他都知道是中了葵于泓的计,葵于泓用了真实的弑杀令来赌他一定会救她,他完全是可以选择舍她而令自己存活的,可是他却选择了让她活下去……   【我放不下你。】   【如果真的活不下去,我会在前面等着你……然后继续保护你……】   骆云畅心里没有感动只有深切的罪逆深重:她早就知道了,无崖子是因为放不下她对他的依赖才一直留在她身边的……也许葵于泓说得对,她是一朵毒花,所以她身边的人才会因她而受害:父亲、兄长、无崖子……或许就连生父、生母和她的母亲也都是因为她命太硬而被她克死的!还有烈也——   烈……这个只能在心底轻轻呼唤的男人,他们将永世不会再有交集了……   葵于泓不曾想到骆云畅对东北的局势已预先做下了安排,东南的白绍棠一党也没有因为骆云畅的被俘而乱,朝廷军队仍是对其久攻不破。于是在两月的毫无收获之后,葵于泓决定留下军队继续相峙,而自己则带着骆云畅班师回朝。   骆云畅一直不曾配合葵于泓丝毫,见了面别说是跪下叩头口呼皇上了,就连正眼也是没有一个的,不是叫‘葵于泓’就是直接叫‘你’,吓得葵于泓身边的太监宫女们无所适从。于是还没等回到京城,【云容】皇贵妃深受圣眷的传言就已经传到了皇宫和朝廷:听说这个【云容】皇贵妃,是白绍棠和那个死掉的骆云裳王妃的表妹,听说其容貌是比那个先前的烈王妃还更秀丽,所以皇上一见之下立即就被迷住了!不只当下就册封了她为正一品的皇贵妃,而且听说这一路上也时刻都让她伴驾在身旁呢!已经有好多年了吧?没有听说皇上特别宠爱某个女子……或是因为这个女子身份特殊呢?若是白绍棠的身份是真的,那么这个【云容】也很可能与前朝皇室有着某种关联……皇上册封的诏书上不也说了她是‘贵裔之后’吗?还说只有皇贵妃位才‘堪比其尊’,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皇上才对她特别对待呢?可是这不就变相的承认了白绍棠的身份了吗?皇上的心思,仍旧是让人猜不透啊……   骆云畅也同样猜不透葵于泓的想法,只是觉得有抹不祥的感觉深重的压在身上,然而她却抓不住也看不透。打从自己被俘的那一天骆云畅就没有打算逃跑,因为知道那是妄想……葵于泓身边高手如云,没有无崖子,她根本寸步难行。况且,她能做的也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战场上的事了……也许跟葵于泓回去正是一个契机也不一定。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此去面对的将会是什么,然而上天让她与仇敌面对,是否冥冥中已有所预示呢?是她死?还是亲手将他埋葬?   第六十一章 皇贵妃之位   “娘娘,奴婢们替您梳头更衣。”一间华丽的宫殿内跪着数十个宫女装扮的年轻女子,按品级身上装饰稍有不同,整齐跪在一个穿着黄色轻纱披着长发的美丽女子身前。其中最前面四排女子的手上都捧着东西——前两排共八个女子手上的托盘上盛放着金光闪闪的华丽服饰,后两排又八个女子手上捧着的托盘上整齐排列着造型吉祥的各样金玉饰品,无一不是贵重又精细,一看就知道是给身份极高贵的女子穿戴的东西。   骆云畅只扫了一眼便冷淡道:“我不穿这些东西,拿走。”   众人一愣,不敢动。跪在最前排中间的一个女子便小心翼翼的对骆云畅说道:“娘娘是不喜欢这套衣服吗?那奴婢们立即去换一套来……”   骆云畅冷冷打断:“我说了,我不穿这种东西。”   女子又细声道:“可是娘娘……给娘娘们穿戴的东西都是宫里定下的,奴婢们也只能照规矩给娘娘穿戴……娘娘若是不喜,奴婢们也没有别的服饰能给娘娘穿戴……奴婢斗胆,还请娘娘宽恕。”   骆云畅听这说话之人口齿清楚尊卑有度,不由扫了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那先前说话的宫女便赶忙回答:“回娘娘的话,奴婢叫菲儿。”   “几岁?”   “回娘娘的话,奴婢今年十九。”   难怪神态间显得比其他人沉稳,骆云畅又扫了那菲儿一眼:“都起来吧。”   众人连忙齐声回答:“谢娘娘。”   然后宫女们秩序井然的上前替骆云畅穿上金线刺绣的华服,佩戴上闪闪发光的饰品,只穿戴完毕,骆云畅已美若天仙。又见那菲儿拿起脂粉,骆云畅冷淡吩咐:“不用了。”   “是。”   随意吃了些早饭,骆云畅吩咐去外面走走,于是便由菲儿带路往御花园走去。骆云畅也不心急打探,只偶尔路过一处建筑便随口问那是何处。菲儿自然有问必答。   偌大的御花园中不易遇见什么人,偶尔碰见三两个宫女太监,便都是连忙向她这个后宫新贵叩头行礼。骆云畅理也不理,四处走走看看。差不多时近中午,就有两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寻到她处说皇上下朝要召见娘娘。   骆云畅正眼也没有一个,冷哼:“我没空,告诉他有事改天再说。”   一句话出口,顿时吓坏所有人!‘扑通’一声身边所有人都吓得朝她跪下,那小太监之一便惊惶对她结巴道:“娘……娘娘!这使不得!这……”   骆云畅转身就走。   “娘娘——”两个小太监率先连滚带爬的跟上,宫女们也急忙慌张的站起来跟在后面。   骆云畅看也没看,边走边冷淡的说:“照直传话,保你们无事。”   “娘娘……”小太监们哪里肯信,还是躬身紧紧跟在骆云畅身后。   骆云畅停步,转身。   一群人急忙又刹住身体,被骆云畅冷漠的脸色一吓,众人急忙低头。   骆云畅转身再走,这次两个小太监不敢再跟,战战兢兢垂首留在原地。直到骆云畅带着一众宫女走远,才抬首对视了一眼,然后无可奈何的朝着另一个方向急急跑去。   这边骆云畅才走了没多远,却在一处池塘边的小径遇到了一名嫔妃。菲儿立即灵巧的小声告诉她说那是静嫔,皇上的三公主的母亲,是皇上经常召见的妃嫔中的一个,所以在后宫也是很有地位的。   按说‘静嫔’与‘皇贵妃’,地位相差得那不是一星半点儿,然而这位年近三十却仍姿容秀丽的皇女之母却并没有把骆云畅这个新鲜皇贵妃放在眼里,既没有按照应有的规矩向骆云畅行礼,甚至还眼带轻蔑的对骆云畅出言嘲讽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山野来的小狐狸精啊!哼,山野之人就是山野之人,就是穿上华服,也掩盖不了那土腥味儿!”   骆云畅才没兴趣跟这种半老徐娘磨嘴皮子,再说她又不真是葵于泓的妃子,犯得着非要争这口气吗?所以理也没理静嫔,照着自己的路走,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静嫔见骆云畅不搭理,还以为骆云畅是怕了她,于是态度更是嚣张,一抬手拦住骆云畅去路:“怎么?皇贵妃这是急着去哪里呢?别以为皇上是真的宠你,还不是因为你那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身份!别妄想就此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你只是只草鸡,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贼窝里钻出来的贱——”   骆云畅眼神一凛,突然抬脚一踢,静嫔立即就像一颗石头一样滚落旁边的池塘!   所有人都吓住了!骆云畅的宫女,静嫔的宫女太监,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在池塘中挣扎的静嫔——   “救……救命啊!救命!!”静嫔先前的嚣张神色早已被惊恐所代替,慌张失措的在池塘中双手乱舞,看来是真的不会水,身体在池水中沉沉浮浮!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静嫔的宫女太监们就慌张的上前!此时哪儿还有人敢去顾虑这初冬的塘水有多冷,会水的急忙跳下水去救,不会的就在岸边或想接应或大声的惊呼求救!池塘边乱作了一团!   骆云畅冷冷扫了一眼,然后脸色平静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的走了。菲儿等连忙跟上,却是不住回头担心的看池塘边的情况。   骆云畅转眼就将静嫔的事忘在了脑后,继续在御花园中四处‘游览’,午饭也吩咐就在御花园中随意摆来用了,然后至下午时分感觉累了,才命众人一起回去。   才进大门,却听说皇后娘娘来了。菲儿等心下叫糟,皇后娘娘肯定是为中午静嫔娘娘的事来的。果然跨进正厅就见皇后一脸严厉的坐在正坐上,已换了衣裳的静嫔则一脸委屈的立在皇后身旁。   菲儿等急忙跪下叩头,可她们那位主子却当没看见一样,进了门就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吩咐倒茶来。   可是哪里有人敢动?   就见皇后和静嫔都是一愣,然后皇后脸上一怒,喝道:“大胆云容,见了本宫竟敢不跪!本宫没叫你坐你竟然敢坐!”   菲儿等吓得连忙伏身地上:“皇后娘娘息怒……”   却仍不见骆云畅理会,皇后顿时暴跳如雷:“贱婢!本宫的话你没听见吗?立即给本宫过来跪下!”   骆云畅这才抬眼看向正坐上大怒的皇后:年纪大约四十,样貌虽算不上难看但也极是普通,一双长眼倒很是威严。身材不胖也不瘦,身上正宫皇后的服饰穿戴比起自己身上穿戴的也就多了一尾凤凰而已。饶是骆云畅先前还不很清楚这后宫的品级制度,由此也就能猜出自己这‘皇贵妃’与‘皇后’的身份差来。于是淡淡开口道:“皇后娘娘是要云容跪下,是吗?”   皇后一愣,倒是接不上话了。   因为按照葵达的后宫等级制度,‘皇贵妃’的权力地位几乎与‘皇后’同等,除了后宫仍由‘皇后’掌管而外其它的待遇享受几乎都是一样的。所有嫔妃朝见‘皇后’都必须要行跪拜之礼,但‘皇贵妃’是例外,‘皇贵妃’和‘皇后’一样都只需要跪皇帝而已。葵达自开国以来还从未有皇帝册封过皇贵妃,当朝这皇后也是被人参拜惯了,所以开口便对骆云畅当别的嫔妃一样训斥,现在忽然得骆云畅反问一句,才想到自己先前在盛怒中的言语确有不妥。   不管她这皇贵妃封得让人服不服气吧,皇上的诏令是不容反驳的,而册封仪式也是正式行了的,虽然这个云容在册封仪式上根本就不配合,但她这皇贵妃的身份已然是成定局的了。那么自己就不能当她是一般嫔妃对待……然而下马威还是必要的,否者岂不让这个小丫头看扁了她这皇后不成?   第六十二章 与皇后争锋   皇后思及此,便又对骆云畅道:“即便你是皇上册封的皇贵妃地位跟一般妃嫔不同,但也要遵守这后宫的规矩吧?本宫是这后宫之首,皇贵妃也应当对本宫见礼,这是起码的礼数。皇贵妃既然也是出身大家之人,不应该不懂吧?再有,你既然身为皇贵妃身份在其他妃嫔之上,就应当自为表率,又怎能有粗鲁之举呢?将其他妃嫔踢下池塘……况且静嫔还是三公主的母亲,即便你身份高于静嫔也应当对她稍有尊重吧?如此不知本份,就算你是皇贵妃本宫作为六宫之首也是有权力惩戒你的!”   “哦?原来皇后是来行使权力的……那皇后想怎么样呢?”   “本宫念你初进宫廷还不甚熟悉宫中礼节,这次本宫就不重罚你,只要你对静嫔道歉,并向本宫认错保证今后不再范即可。”   “道歉?我有必要给那个贱婢道歉吗?”   “你好大胆!怎可称呼静嫔为贱婢——”   “皇后娘娘先前不也叫云容‘贱婢’?”骆云畅仍是坐在原位,低头悠哉的转动手上的红玉戒指,轻飘飘的道:“皇后怎么了?我就是不想给你行那个礼又怎么了?你既要管你的后宫那就该管好,不要把些野猫野狗随便放出来挡道,这次只是掉落池塘,下次我可就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了。”   “你——”静嫔立即暴跳。   “静嫔!”皇后立即低喝,“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静嫔虽是满脸不甘,也只得站回去,狠狠瞪着骆云畅。   那皇后早已脸色发黑,盯着骆云畅:“既然你如此放肆,就别怪本宫了!来人,给我掌嘴!”   静立在两旁的其中一个中年的宫女就向骆云畅迈步过来。   骆云畅挑眉向皇后:“既然云容身为皇贵妃,这些卑贱的奴才又岂有资格碰我?不怕被剁了双手?”   那中年宫女一愣顿住。   骆云畅再道:“如果皇后娘娘想掌云容的嘴,那就只有劳烦皇后娘娘亲自动手了。”   皇后一时被呛住,坐着没动,瞪着骆云畅。   骆云畅站起身来:“云容乏了。要是皇后娘娘不动手,云容就少陪了,皇后娘娘请自便吧。”说着就要朝内间走。   “混账!”皇后几乎是跳了起来,脸都被气白了,“本宫绝容不得你这般放肆!来人啊——”   骆云畅回身打断皇后:“你叫人来也没用,你没那权力处死我,更没资格打我,何必白费那力气?一把年纪了就不要随便听人挑唆被人当枪使,我云容碍不着你,你就当没我这人,日子会好过很多——”   “扑哧!”骆云畅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内间突然传出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接着便“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骆云畅皱眉,皇后和静嫔也是一愣就反应了过来。   就见一个身穿黄袍的中年男人从内间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老太监。   皇后和静嫔急忙跪下参拜:“臣妾参见皇上!”   先前已经跪下的和还没跪下的一众宫女太监们也急忙伏地口呼万岁,就只有骆云畅突兀的还站在当中。   葵于泓淡淡扫了骆云畅一眼,满屋子的人也偷偷看了一眼满脸的惊讶,皇后见葵于泓好似并未打算斥责骆云畅,心下不无惊诧之时也连忙对葵于泓告罪道:“臣妾不知皇上在,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葵于泓笑得温和:“无妨,都起来吧。朕在内小睡,正好听到爱妃们闲谈。”   闲谈?原来睁眼说瞎话是他们葵家的传统!骆云畅在心里冷哼。   站起身来的皇后与静嫔二人听得此言便立即都听明白了葵于泓的维护意思,而且皇上竟然还在此小睡专等着这云容……竟然对她眷宠至此!二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好歹都是在这深宫多年的人了,又岂还能不知进退?既然皇上已经摆明了是要维护这云容,那她们再如何告状也是无用,二人自知不便再留,只得告罪退去。   葵于泓在主座上坐了,老太监便吩咐骆云畅的宫女们快去斟茶。骆云畅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冷冷看了葵于泓一眼:“你有什么事?”   老太监名唤李福,随侍在葵于泓身旁已有些年头了,此回伴驾亲征,又一路从东北跟随返回,虽是早已见惯了骆云畅的放肆无礼,此刻也仍是忍不住又在心里惶恐了一下。却见葵于泓只扫视了骆云畅一眼,并不动怒:“自然是来看看朕的皇贵妃过得惯不惯了……这才回宫几天就惹事,你还真是不让朕失望呐,‘爱妃’。”   骆云畅忍不住皱眉:“没事儿你可以走了。”   葵于泓一笑:“怎么会没事儿,朕可是专程来告诉你葵于烈和白绍棠的消息的。”   骆云畅眉毛轻轻一动,看着葵于泓。   葵于泓笑得温和,像极了一位和蔼的仁君:“爱妃过来坐,我们慢慢说。”   正好菲儿等沏茶进来,骆云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葵于泓对面坐榻坐下。   葵于泓端茶轻抿一口。   骆云畅伸手揭开茶盖看了一眼,却对旁说:“我不喝龙井,换了。”   菲儿连忙上前端走骆云畅面前的茶杯退下。   葵于泓悠闲的看向骆云畅:“朕大约知道葵于烈为什么中意你了。你这种到哪儿都不将人放在眼里的狂妄可是比朕那‘烈皇弟’还要更放肆,偏又聪明而敏锐的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惹怒别人却不至于吃亏。你大约是能抗住他的暴戾的。你这种女人很少见,所以想必朕那位傲气的皇弟也难以不对你动心。不过,朕很好奇……先前那些女人他连碰都不肯碰,你是如何做到的呢?听说葵于烈人前人后的对你娇宠,原先朕还只当他是做戏,现在看来,也不无真心吧?竟然明明知道你是朕派去的奸细还是对你动情,可见你这个女人是当真不简单的……朕先前送去的十二个女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朕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骆云畅心里冷哼一声,却仍是正眼都没有一个。   见骆云畅不理会,葵于泓淡笑再道:“不想说也没关系,现在朕也对那个男人没兴趣了……他毕竟没有抗过朕,还是输在了朕派去的女人手上。如今他的价值就只是他手上的军权而已,等他能收拾得了贾梭和白绍棠再来与朕争这个皇位吧。”   “就只怕他没那个命活到那一天,只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就让他大失方寸连番败仗。朕还真是低估你对那个男人的影响力了,只要你还在朕手上一天,那个男人就根本对朕构不成威胁。而那白绍棠也是一样,虽是目前还没露出败相,朕宠幸【云容】皇贵妃的消息却仍是让他坐卧不宁了。云容啊云容,看来朕是败也在你,成也在你,舍白绍棠而择你,朕这一着,还真是对了。”   骆云畅一直不曾搭话,端起菲儿新沏的茶垂目浅饮,眼底冷漠:对了?哼,现在这样说只怕还为时尚早!   第六十三章 如此为质?   西北——   骆云畅就是【云容】,她是云家的子嗣,前朝公主的后代。   葵于烈坐在铺着裘皮的太师椅上,面前的书桌上,是从东南、东北和京城发来的密件:【云容】的来历;葵于泓计俘【云容】;以及,【云容皇贵妃】深承圣眷,一连三月专宠独享君王恩泽!   他不信!父兄之仇那般深刻,骆云畅绝不可能对皇上臣服,更不可能当真做皇上的妃嫔!绝不可能!!皇上的意图,最主要的肯定是针对白绍棠,然后,再就是想让他难过了……   打记事起,这个‘皇兄’就一直笑里藏刀的对他。虽然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怎么也算是兄弟,并且年纪足足相差着十岁,自己对他的位置是完全构不成威胁的,所以葵于烈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母后突然去世,他从母后的亲信那里拿到了父皇的遗诏,他才终于明白了缘由。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的母后并不是因病暴毙的,而是皇上命人所为,目的就是为了这份遗诏!   他愤怒了,对‘皇兄’的感觉由生疏变成了仇恨!曾想过要用自己手上父皇留给他的军权和遗诏为母后报仇,但是皇上比他更快了一步,将他调离京城去往北方边境抗击凉鄍的侵略。然后他落入了凉鄍女王夕颜的手里,他变成了那个女人的奴隶和玩物,他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皇上搞的鬼!后来他终于逃了出来,带着胸口耻辱的标记回来想要复仇,可迎接他的却是幼子的夭折和王妃的去世!皇上的赐婚就像是对他的嘲笑,一次次的折磨他的内心!   他明白了,就算他公布遗诏也不一定能将皇上毁灭,那个男人狠毒而绝望的内心足以将一切都拉入地狱!皇位已不是那个男人最在意的,那个男人的内心早已扭曲而黑暗,无处可去的仇恨只能寄托在了他的正统上!因为他所拥有的正是那个男人所失去的!   仇恨是拼不过疯狂的。   所以葵于烈放弃了,因为他不愿意让父皇的基业被毁于一旦。   身不由己的陷入了随波逐流的境地……却不料皇上送来的女人中出现了一个骆云畅,一个不甚怕他却又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他原以为她的一切都是皇上授意,可是这个脸上藏不住心思的女人又常常可爱得让他忍不住要心里发笑。于是这一次他想要跟皇上争个输赢,他想要这个女人。可是最终,却发现原来她既不属于皇上也不属于他,她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她不信任他们之中任何一人。   这一次也许是皇上的失误。而他,却无法解释的助长了这个失误的继续扩大。也许是他还是想向皇上复仇,但亦无法回避对她的想念……   终于她将一切都拆穿了,却是没有将所有的焦点和矛盾都引到他的身上。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引起战乱,又利用灾民的暴动,无非就是要说皇上非天承命而已。然后又牵出白绍棠的身世,将白绍棠摆在了大众瞩目的焦点上,他反而成了一个无所谓的存在了。她将皇上防范的焦点转移到了白绍棠的身上,她不着痕迹的分散了他的危险……   如果说他还曾有怀疑,那么那日在无崖子剑下她的惊慌让他再无怀疑——她心里有他!即便她曾明明白白的拒绝了他,曾那般决意的要割断他们之间的一切,但,她仍是对他有情!   【在我心里,你和我的父兄一样重要。】   她曾经这样对他说。但他不曾相信。   现在他信了。因为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在不择手段也要报仇的心态下仍还顾念、保护他呢?   葵于烈坐在桌前一手撑住额头,深深皱眉——皇上究竟想怎么对她?如果白绍棠仍像现在这样不中计,皇上会不会改而折磨她?而假如一旦利用完了,又会不会杀了她好用以折磨他?又或者骆云畅的继续胡作非为会不会终有一天惹恼了皇上:近来常常不知道从什么渠道传出宫中的一些绯闻秘事,让本已破败的皇家尊严更是荡然无存!他毫不怀疑那一定是骆云畅的作为,但她若是再继续深挖下去,他恐怕……   皇宫里的污秽远比她想的深重,他不愿意她死在那泥潭里!   他不知道骆云畅与贾梭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在白绍棠正式起义之后,贾梭的势头也突然猛烈了起来。他不得不全力迎击之时,又无法将京中和东面传来的消息抛诸脑后:【云容】留下的余党已渐渐将东北聚拢号召,隐隐有突破朝廷军队的阻断与东南集结的趋势;京中人心不稳,不仅一般百姓,就是一些小官和商贾巨富也开始举家往东面偷迁;就不说全国的江湖中人或地方势力了,看准了这个时机投奔白绍棠的每日不下几百号人!民心如水,皇权如舟……葵达这棵大树将倾,白绍棠这个‘真龙之后’已然如日中天!   哼!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让他烦恼不断,而现在,她的恶劣已然将整个天下都搅乱成了一团!这个女人……他的女人!   …………   ……   ‘容俪苑’是皇贵妃——云容的住处。原本是叫长乐宫,因云容皇贵妃的入住才得皇上钦赐名为‘容俪苑’,足可见圣眷之厚重。   在‘容俪苑’的花园,周围繁花似锦,一株菩提树下摆着黄缎的锦榻,身穿黄袍的男人惬意的半躺在上面,身前坐着一个美貌却面容清冷的女子。锦榻以下一圈儿矮几,数十个花枝招展的妃嫔坐在下面,莺声燕语,娇笑盈眉,无不想引帝王一眼注目……当真好一派帝王享受花丛的悠闲模样。   骆云畅已经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是人质吧?她早就已经摆明了不合作的姿态将整个后宫都得罪了,她们该是站在她的敌对面的,却为什么还是每天都有这么多人不请自来的跟她套近乎?她当然知道她们来的目的,因为来她这里就会有一半的几率可以见到葵于泓,原来只怕是想偶遇也没法儿遇,只能等着帝王的召见,现下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可以常常见到皇上以让皇上不要忘了还有自己这号人,如此良机她们又岂肯错过?虽然要来看她这张冷脸,但比起帝王的一眼注目那又算得了什么?骆云畅烦之又烦,下了几次禁令不准人进来了,于是就会有人在外面等着和她‘不期而遇’,然后再顺理成章的跟着她回来,一直要赖到见葵于泓一面才肯罢休!难怪都说宫廷无秘密,每日打她一出‘容俪苑’大门,就有无数的眼线回去报信了!这样一来,她还能做什么啊?怕是都用不着葵于泓派人监视她了,她根本什么都干不了!   就比如今天吧,前脚踏出‘容俪苑’还没走几步就遇上了两个‘美人’级别的女人!然后不到一刻钟,又有三两个‘妃嫔’不知道打哪儿钻了出来!半个时辰之后,就已经是十来个浩浩荡荡一大群了!   然后那个淑妃就好心好意的对她说‘日头太毒了,会将娘娘的冰肌雪肤晒伤的,娘娘您走了这大半日也该累了吧?不如就由臣妾陪娘娘回去休息吧……’然后另外一个什么嫔的也立即接话道‘是啊,娘娘您每日伴驾身子娇贵,要是累坏了可怎么得了,还是回去歇息吧……娘娘要是怕闷,臣妾们就一起去陪娘娘说话……’‘是啊娘娘,豫嫔她最会讲笑话了,我们就回去听她讲笑话吧!’   谁他娘闷了!谁他娘要听笑话了!谁他娘每日伴驾身子娇贵了!   就不能给她个清静让她做自己的事啊?   第六十四章 冲突   偏偏葵于泓就像是跟他这些妃子约好了似的,她们才前脚回到‘容俪苑’,他后脚就来了。然后好心情的说这么多人啊,正好今天天气不错,爱妃们就陪朕去后园赏赏花吧。   格老子的!骆云畅在心里骂了句从南山那里听来的方言土话,却是毫无挣扎空间的被葵于泓和一众欢欣雀跃的女人簇拥去了后花园赏花。   然后——   “爱妃啊……”葵于泓微笑的斜靠在黄缎锦榻上,将身旁骆云畅的一缕长发拿在手中把玩,“给朕弹首曲子听听吧。”   “萧美人,弹曲儿。”骆云畅一把抽回葵于泓手上自己的发尾,不耐烦的随口点了一个名字。   “是,娘娘!”下面一个穿蓝色衣裳的年轻女孩儿立即喜色的答应,忙从座位上站起,接过宫女们递上的古琴就喜滋滋的坐到中间去拨响了琴弦。   “那爱妃给朕跳个舞吧,朕听说爱妃的舞姿很美……”   “淑妃!”   “是的,娘娘!”红衣的女子立即起身,惊喜的响应,“臣妾献丑了……”   葵于泓微笑的看了看下面二人,然后稍稍起身附在骆云畅耳边轻声道:“你就这么小气?跳得舞给葵于烈看,就跳不得给朕看?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你还是喜欢他吧?”   “哼。我跳得舞给任何人看,但我可没兴趣跳给仇人看。”   “冤家宜解不宜结,爱妃就原谅了朕吧?”   “行。你退位让贤,这结就解了。”   “呵……”葵于泓伸臂搂住骆云畅细腰,“这都好几个月了,朕每日都专宠于你尚不能解你的心结吗?”葵于泓故意加大了声音,就见十几双关注的眼睛里立即有了醋意和妒忌。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骆云畅冷冷瞪视葵于泓,“这不是一个囚犯或人质该有的待遇吧?葵于烈和白绍棠已经不受影响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继续?”   “表面上的不受影响并不表示心里不难受。而你,朕的‘爱妃’,最难受的是你吧?日日面对杀死父兄的仇人的脸而不能亲手手刃,并且还要夜夜与这个仇人同室而眠。即便能传些不痛不痒的消息出去,却是身陷这个牢笼动弹不得,虚度光阴,伴仇身侧。”葵于泓另一手抓住了骆云畅的下颌,“心里急吗,‘爱妃’?”   骆云畅皱眉瞪着葵于泓:“你心理变态。”   葵于泓嘴角勾起诡异的笑,慢慢将脸靠近,忽然吻在骆云畅唇上!   骆云畅一怔,扬手就要给葵于泓一耳光,却被葵于泓一把抓住右手!唇角突然一痛,皱眉中血的甜味已传进齿间!毫不带感情的唇齿咬着她的下唇,无法言喻的恐惧感突然流遍骆云畅全身——   众妃嫔都已经吓呆了,萧美人和淑妃都已经停止了弹琴和跳舞,所有人都原地一脸惊吓的看着锦榻上口唇相接的两个人!直到鲜红的血沿着唇角流到了云容皇贵妃的下巴,皇上才松开了她!   “很好!眼睛里终于有了对朕的恐惧!”葵于泓仍然抓着骆云畅右手,脸上一丝笑意也不带,“朕就是要你明白,朕是你该怕的!若挑战朕,朕会让你无论是心还是身体都饱受折磨!”   “啪!”   骆云畅右手是被抓着,但左手没受限制,响亮的一巴掌甩在葵于泓右脸!骆云畅眼神阴冷的瞪着葵于泓的眼睛:“那咱们就来试试!看到底是谁折磨了谁!”   “砰!”的一声,骆云畅后脑被狠狠撞击在锦榻上,葵于泓跪在锦榻上双手掐住骆云畅的脖子,眼睛被凶恶填满!   众妃嫔齐齐发出惊呼,吓做一团,却无人敢上前。   一旁的宫女太监脸都吓白了,跪了一地:“皇上请息怒……”   骆云畅在锦榻上不能呼吸,上半身被颈上葵于泓双手的力气制住不能动弹,双腿也被葵于泓膝盖压住无法挣扎!脸色渐渐发紫,眼眶迫出了泪,骆云畅拼尽全力才从喉间吐出一个字:“烈……”   上方的眼神瞬间一变,然后颈上的压迫顿时一松。   葵于泓慢慢收回手,坐了回去。   骆云畅翻身趴在榻上呛声咳嗽,钗横鬓乱,面容狼狈。   菲儿等松了口气,却是不敢起身上前,仍旧跪在地上担心的望着榻上的骆云畅。   “爱妃……”葵于泓上前拉起骆云畅,将她转过来搂进怀中,脸上凶恶早无踪迹,代替的是一脸的心疼:“朕的心肝儿……吓坏了吧?朕是开玩笑的,朕又怎么舍得杀了你呢?”   骆云畅还没缓过气来,浑身无力的任葵于泓搂着仍是咳嗽,不用看也能猜到他此刻眼中的狠毒:没有办法,她也只能如此保住性命了……让他发现她对葵于烈的真实感情,这个男人是绝不会放过折磨她与葵于烈的机会的!   “心肝儿……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要是朕不小心失手杀了你,你叫朕今后可怎么办?”   话说得蜜语甜言,好像是在责备她先前冒犯天颜的放肆举动,但骆云畅却绝不会会错葵于泓这话中的意思——隐瞒我只会让你死得更快,你只有继续保有你的利用价值,这样你才能活得更久!   “来,心肝儿,告诉朕……他知道吗?”葵于泓在骆云畅耳边轻问,温柔的轻拍骆云畅背部帮她顺气。   “……他知道……”   “嗯,这就对了……以后朕会更疼你的,心肝儿!”   下面的一众妃嫔们慢慢从惊吓中回神,搞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敢说话。   葵于泓转向众人:“爱妃们就散了吧,各自回去休息,朕要与皇贵妃单独相处了。”   “是……臣妾告退。”众人纷纷行礼,然后结伴儿陆续退下。   葵于泓看回怀中的骆云畅,抬起她的下颌用自己的黄缎锦帕轻轻擦拭那唇角和下巴上的血迹。见血迹已有些干涸,随手便将锦帕在一旁几上的酒杯里沾湿,然后再次擦拭。   酒液触及唇上伤口,刺痛如针扎,骆云畅忍痛皱眉,并不出声。   葵于泓手上继续动作细致的擦拭着那血迹,眼神悠然的从骆云畅的唇转向骆云畅的大眼,唇边的浅笑就更是温和。然而在这样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浅笑里,骆云畅却觉得周身寒意更甚,阴郁的大眼无法从葵于泓的眼睛上移开——因她的痛苦而生的、那丝毫不隐藏的残酷快意!这个男人的真实的性情!   葵于泓一直将血迹擦拭干净才松开骆云畅下颌,然后随手将锦帕丢在一旁几上,回头又看骆云畅:“怎么样?需要看御医吗?”   骆云畅垂目摇头,蹙眉抚着疼痛的脖颈。   葵于泓笑眯眯:“爱妃今夜替朕侍寝。”   “可以。看是你死还是我死。”既然实情已经挑明,骆云畅索性也不再装了,干脆的拒绝。   “呵呵……”葵于泓放开骆云畅,低头笑开了,笑了半天又抬头看骆云畅:“你爱他如此之深?为恐他身陷险境被朕迫害,竟不惜将自己表兄推上前端代替?”   骆云畅在榻上与葵于泓相对而坐,垂目淡然而答:“你不要太小瞧我了,葵于泓。我可没有那么天真以为仅凭一张先皇遗诏就能将你拉下台,即便能,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要的,是让你也尝尝失去一切的痛苦,我要你亲眼看着你葵家王朝倾覆。灭你葵达是我定计,又岂会再推你葵家人继续为皇?”   第六十五章 葵于泓的秘密   “哦?那假如你真的成功了,取下了朕的首级,让白绍棠登上了皇位,你又打算如何处置葵于烈呢?”   “如果他真能活到那一天,他的生死将由白绍棠决定。”   葵于泓挑眉:“哦?为什么?你不是爱他吗?”   骆云畅冷淡:“葵柏两家岂能结秦晋?我对葵于烈日久而生情是为常情,然世仇不共,已非我所能定。我虽现下仍还无法放下他,但却也绝无可能再续前缘。”   葵于泓微笑:“好冷漠的一颗女人心啊。”   “冷漠的又岂止是女人?”   “哦?此话怎说?”   骆云畅轻扫葵于泓一眼:“方才那些女人,你记得的有几个?”   “呵……”葵于泓低头又笑开了,却是右肘放在支起的右膝上,忽然间眼神好似有些落寞:“要让朕失去一切……吗?”   骆云畅不声响,却是心中一怔。   葵于泓突然起身:“那你就好好做吧。”再不看骆云畅一眼,转身走了。李福太监急忙跟上,一众宫女急忙跪地行礼:“恭送皇上!”   【要让朕失去一切吗?】骆云畅坐在榻上,垂目。   …………   ……   将卷好的小布条仔细塞进鸽子脚上的信筒,弄妥之后,双手朝上一丢,鸽子立即扑扇翅膀朝高空飞去。   骆云畅一直看着那个小点儿消失在夜空,然后回身将脚边的鸽子笼仍旧藏进灌木——从赏花的那天下午开始,葵于泓就不再每天来‘容俪苑’了。他的那些妃子们以为她是终于要失宠了,所以最近也不常来缠她了。于是骆云畅终于有了可自由活动的时间,虽然白天还是避不开菲儿等的跟随,但晚上没有了葵于泓的监视她就能轻易的溜出来了。   鸽子是早前友人配合着器具训练出来的,与一般的信鸽有些不同,会寻着训练时给它的那种声音找到目的地。当初就是为了替骆云畅同遍布全国各地的友人们传递消息用的,所以无论骆云畅身在何处,只要她身上带着那个能随风发出声音的风笛,这些鸽子就能顺利的找到。而那风笛亦设计巧妙,外形看上去就像是个镂空的雕花玉坠,其随风发出的声音也不是人耳能听到的,所以就算挂在身上也不会引人怀疑。骆云畅的友人之中不乏奇人异士,此回倒是尽数都用上了。   这次的信鸽是青闍从东北放出的,告诉她他们已经与白绍棠订好了计略,一待时机成熟就两面同时夹攻横在中部的朝廷军队,一举歼灭后就能达成南北串连之势!然后他们会趁势西进攻往京城!要她不要担心也不要做出莽撞之举,一待他们成功攻入京城就能有办法救她出来!   骆云畅自然回答青闍说不必担心,成功入京的南山已与她取得联络,谣言之计还可继续,她会为白绍棠将来的入主京城在民心中打下坚实的基础的!   掩藏好了鸽笼,骆云畅摸黑往‘容俪苑’的方向返回。多亏了这皇宫大,所以即便有巡逻也很容易躲过。加之骆云畅身穿黑衣,要掩藏在夜色中不是难事。   一路已顺利的抵达了‘容俪苑’侧门,忽远处有急急的脚步声传来,骆云畅急忙藏身树丛之后!   很快几个灯笼的光亮出现,两三个年轻的太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童子!   四个人从骆云畅藏身的树丛前快步经过,骆云畅看那童子大约十一二岁,生得面容白净俊秀,身上却是阴柔之气——不是太监就是女孩儿乔装!   见四个人急急走的方向像是葵于泓的寝宫,骆云畅心里好奇,不由钻出树丛悄悄跟上。   四人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只低头快步而行。   骆云畅本来还担心靠近葵于泓的寝宫自己会不会被发现,毕竟皇帝寝宫的守卫不比他处。却没料到那四人也像做贼一般,偏从一个小门进入。门内阴影处等着的正是葵于泓身边的那个老太监李福,见了四人点了点头,就见那三个年轻的太监从旁悄声退去,而李福则带着那个童子往正殿的方向行去。   骆云畅见状哪还犹豫,立即悄然跟上。   见李福带着那个童子进入殿内,骆云畅不敢再跟,从窗缝儿窥见二人所去方向,然后便估摸着位置从外面绕了过去。奇怪的是殿内灯光十分昏暗,骆云畅悄声挑开角落一扇窗缝儿朝内偷看。正好看到葵于泓穿着内衫背对这个方向坐在龙床边儿上,那个童子静静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老太监李福正在行礼退下。   骆云畅矮身蹲下,听得李福退出关门的声音,又听得李福脚步声远去,又才稍稍起身继续朝内偷看——梳着独髻的童子正在脱去身上的衣服,一看果然是个小太监。只见那童子又从脚边摆着的托盘上捡起一件紫红的衣裳穿上,昏暗的烛光下骆云畅看得并不真切,只觉那衣裳的正面胸口上好似绣着龙纹。童子朝葵于泓走了过来,在两步外叩下头去:“臣弟见过皇兄。”   臣弟?皇兄?骆云畅心头大讶,连忙再看那抬头起来的童子的面容——难怪先前就觉得好像是在那里见过,原来眉眼间确实是和现在的葵于烈有些相像!这——葵于泓在玩儿什么花样!?   还没有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已见葵于泓一把将那童子拖到龙床上躺倒!葵于泓大手抓着那童子的下巴,仔细的看着!因为葵于泓低着头,骆云畅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看见隐约烛火下童子有些害怕的稚嫩脸庞……   骆云畅心里已经隐隐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由于太过惊讶,已经忘记了身在何处,只是呆呆的看着——   葵于泓一把翻过童子的身体用力将童子按在龙床上,再一把撩起童子身上衣服的下摆,俯身就压在童子背上!   “啊……!皇、皇上……”童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叫朕皇兄!”葵于泓一把按住童子纤细的颈背,另一手却粗鲁的扯开自己上衣!   “……是……皇、皇兄……”   “好孩子……说!你是谁?”   “我……我是皇兄的弟弟葵于烈……”   由于角度问题,骆云畅可以毫无困难的看清龙床上的两人却看不见两人的表情!只觉那童子无论是肢体还是声音都透着痛苦,葵于泓却是一改平日里的温和儒雅,粗暴的用力冲击着童子的身体,动作野蛮得就像是某种可怖的动物一般!   “说……皇位是谁的?”   “是皇兄的……”   “……父皇是谁的?”   “也是皇兄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兄的……啊……”   “你想要朕的皇位吗?”   “臣……臣弟不敢,求皇兄饶命……”   “给朕大声一点儿!”   “皇兄……啊……!!”   骆云畅听着童子隐忍的呻吟声,不知道是该脸红还是该恶心,只听葵于泓粗声的喘着气叫道:“给朕叫出来……痛苦的话就给朕叫出来!”一把抓住了童子的发髻将那纤白的脖子拉来后仰,下体的动作更是粗暴而剧烈!   “啊!”童子脸上痛苦的表情顿时暴露在骆云畅的眼前!四目一瞬相交,童子一诧就要惊呼:“皇上——”   骆云畅急忙矮身蹲下!   “叫朕皇兄!!”葵于泓一把又将童子的脖颈按下!   童子的脸被用力埋在床榻上,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骆云畅不敢起身再看,听得内里葵于泓越来越急促的喘气声以及童子压抑而痛苦的呻吟声,骆云畅终于胃里一阵抽搐,无法再听下去,矮着身体沿着墙根儿离开了大殿。然后找到来时的路径,原路溜出了葵于泓的寝宫。   第六十六章 回到当初   偷偷返回到‘容俪苑’,发现自己的行踪果然没有被人发现,骆云畅脱下身上黑衣藏到床底下,然后轻手轻脚的绕过床边正值夜打盹儿的小宫女,溜回被窝躺下。黑暗中总觉先前看到的一幕就在眼前——难怪葵于泓可以一连三个月都宿在她这里,制造他专宠于她的假象而又不碰她!难怪他后宫妃嫔无数却年过四十了膝下也只有一子三女四个孩子,而且四个孩子都已经十岁以上了,十年来再没有一个幼子出生!这是因为,他其实早就对女人没兴趣了!   将近二十年前他即位的时候,葵于烈大约就是刚才那个童子那般年纪吧?这个男人难道是从那时候就已经心理扭曲至此了吗?【说……皇位是谁的?父皇是谁的?】【要让朕失去一切吗?】是否是从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时,心里的世界便已然崩塌?然后理所当然应该拥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是他偷来的,皇子的身份、慈爱的父亲、幼小而唯一的弟弟……都不再是他的!就连心中那尊贵而典雅的母亲……是否也瞬间染上了污秽的色彩?【要让朕失去一切吗?】记得当时葵于泓说这句话时,眼中有着落寞……   现在他所享有的这一切,本该都是属于葵于烈的……或许不是他不愿意放手,而是无路可走。所以他占有了葵于烈的一切,或许他以为真的将葵于烈所有的一切都剥夺以后就能停止那痛苦了吧,于是他继续抢夺和毁坏葵于烈的一切。但其实,他心中也该是明白的吧……他永远也不可能从葵于烈那里抢夺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他视为一切的东西……   先前的那一幕,也该是他的痛苦和压抑无处发泄而导致的扭曲吧?心里的黑暗已经延伸到了生理,这个男人……葵于泓,他的心是否已经死在登基的那个时候?死在那张龙椅上了呢?   所以他才说他不曾想要葵于烈的性命,因为早已清楚那样也救不回自己已死的心。但他也无法停止折磨和憎恨葵于烈,因为……那已经是他活着的唯一依托……   骆云畅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葵于烈没有动用那个遗诏只是暗中保存着,为什么那么怨恨葵于泓却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不是因为他怕,而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切。葵于泓的疯狂以及绝望,那心中扭曲的黑暗……他早就已经明白了。葵于烈是不想让自己父皇的基业、不想让葵达被葵于泓一并拉入地狱吧,所以选择了那样隐忍的对抗……他早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这一生,已然是要同葵于泓一并活在深渊里了。   果然……她不该对这个男人的痛苦感到好奇的……   但是!即便他有再大的痛苦也不能消弭她的杀父弑兄之仇……绝不能!!   六年前——   “妹妹……”骆云广忧虑的站在骆云畅的床榻边,看着骆云畅趴在床沿儿辛苦的向着铜盆呕吐。   小翠手拿水杯和手帕立在一边,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待骆云畅吐完了,忙递上水杯给她漱了口,又拿手绢儿给她擦了嘴,然后才小心扶起浑身无力的骆云畅靠回床头。见骆云畅苍白消瘦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额头上满是虚汗,往日灵动的大眼也已被折磨得毫无光彩……小翠忍不住鼻头一酸,忙掩饰的蹲身将地上的铜盆端起来往外走去。   骆云畅轻轻转头看了小翠的背影一眼,抬眼又看了立在床尾的骆云广一眼,终是无话垂目。   骆云广望着半靠在床上病怏怏的骆云畅,心情着实沉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注定没有缘分,小妹有孕,却是一直到被休回到家才开始出现反应……小妹坚持不让去告诉王爷,也坚持不肯放弃腹中的胎儿。现在孩子大约都快两个月了,小妹的不适却一直都没有减轻,吃什么喝什么都照例又吐了出来。人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昨前儿在庭院晕倒过后就更是严重了,两日来虚弱得只能躺在床上……偏又不肯让他去请大夫来瞧,只说倘若走漏了风声让皇上或是王爷知道了此事,怕是她再无可能保全性命……   骆云广心知骆云畅说得不错,所以他虽是心疼,也只能这样干看着。除了在心里担忧叹气,为今之计也只有希望爹爹能尽快请得谕旨准他们回西北去,远离了京城这太近处的监视,待孩子出生以后再谎称是他的子嗣,此事或才有可能瞒下。只是,妹妹这后半生……   “……妹妹,真的不告诉烈王爷吗?或许烈王爷不会对你和孩子那么无情……”   骆云畅垂着眼睛,落寞轻言:“也许他不会……也许他会看在孩子份上保我安宁,但你和爹爹呢?若我再回王府葵于泓定会起疑,有孕之事便不可能隐瞒……葵于泓又怎可能接受骆家靠向王爷一边,他定然不会放过你和爹爹。”骆云畅轻轻抬头,大眼哀伤的望向骆云广,但是那抹坚定,却仍是一丝也没有动摇:“即便有了这个孩子,我也绝不会丢下你和爹爹独活。骆家父子女三人,要活便三人都活,要死,当以畅儿为先。”   “畅儿——”   “哥哥!”骆云畅打断骆云广,轻轻摇头:“你想劝我的那些话都说过多次了,哥哥难道不了解畅儿吗?”   骆云广闻言默然,与骆云畅对视了半响,又才叹气轻语:“我和爹,倒盼你能改了性子……”   骆云畅低头,右手轻轻放在腹部:“这个孩子……如果能平安降生到这世上,也注定今生只能作为骆家的子孙……若无爹和哥哥,谁又能庇护于他……算我狠心也好,他终是要与骆家共进共退的。”   “……”   骆云广正在默默无言,听得外间小翠叫声‘老爷’,随后骆齐家便身着官服走了进来。骆云广躬身叫了声‘父亲’,骆齐家应了一声便直走到骆云畅床前来,仔细打量了女儿一眼却是皱眉:“今日怎么越发憔悴了……”   后面跟来的小翠端来凳子在床边放下,骆齐家在凳子上坐了,又对骆云畅道:“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骆云畅看向父亲担忧的面容,强打精神微笑道:“父亲不要担心,畅儿还受得住……回西北的事怎么样了?这回皇上可准了?”   骆齐家叹了口气:“皇上还是疑心未去,今日在朝堂上问烈王爷意见……”   骆云畅心中一动,垂目。   骆云广忙问:“那烈王爷怎么说?”   “烈王爷态度无多大变化,自然冷淡不置可否……因此皇上似也是放心了,今日已准了。”   “皇上准了?”骆云广激动。骆云畅也忙抬眼看向骆齐家。   “嗯。”骆齐家淡淡对二人点头,“虽是准了,但却不让立即起行,让过了宫中端阳大宴再走,还特命畅儿也要参加……说当是一同为我们饯行了。”   兄妹二人同时一怔,骆云广便皱眉道:“看来皇上还是疑心未去啊,想从妹妹身上看出端倪吗?”   骆云畅轻言:“他无非是在猜测这休妻的真相……若我表现出害怕或是紧张,那么他便会疑心葵于烈已勘破了内情。但我若肝肠寸断的对葵于烈一味表现得痴心依旧,那么葵于烈因厌倦而休妻的理由便得到了证实。好在……要我这般出演也并不困难……”   一旁父子两人对视一眼。   骆云畅又对二人微微一笑:“请父亲和哥哥不要担心,端午之期还有两旬,到时不适之症该有所缓解了,肚腹也还不显……畅儿会小心瞒过去的。”   第六十七章 遇袭   然后两旬过去,不适之症确如骆云畅所言缓和了许多。不再频频呕吐,食欲有了,精神也渐渐回复,只是消瘦的形貌还暂时没有补回来。然而这样的清瘦,却替妆点过后的骆云畅凭添了一分弱柳拂风、惹人心怜的气质,倒正是符合了她今日所要扮演的角色。   宴厅大殿上随在父兄的身侧朝龙椅上的葵于泓盈盈下拜:“平女骆云裳叩见皇上。”   “免礼。”看三人起身,葵于泓一脸仁和的道:“上将军的千金似清减了些。”   骆齐家忙又躬身回答:“小女不适京城季节变换,近日小病初愈……微臣惶恐,代小女谢皇上关心。”   听着骆齐家恭敬的回答,骆云畅只垂目静静站在一旁,脸上淡淡神色稍显落寞。   忽闻殿外太监高声传道:“烈王爷到!”   葵于烈晚到是惯常,没有人觉得惊奇,骆云畅却是闻声脸色立即一变,身上也是轻微的一颤!这些都没有逃过龙椅上葵于泓的眼睛,就见那脸上虽是没有变化,但眼神却是细微的一动,然后就转向正进殿来的葵于烈。   葵于烈进门行至御前行过礼,然后骆家三人便向王爷行礼。   葵于烈甚至看都没看三人一眼,只是冷淡一句‘免礼’罢了。   端阳大宴众臣齐聚,好事者无一不眼睛注视在葵于烈与骆家处。只见烈王爷一贯的冷淡无异,骆家父子二人也算正常,倒是那被弃的骆家千金频频拿一双哀戚的眼睛偷看烈王爷。那出尘的美貌和哀伤的眼睛见者犹怜,可烈王爷却是一丝不为所动,当真一如本来的冷漠而无情……众人观之无不同情。   这边骆云畅又如何不知葵于泓在不时暗中观察自己和葵于烈的反应,所以更是一心只在葵于烈身上。不是她演技好,而是心下自知——今日一别,怕是此生再不能见,她定要将他的形貌刻进眼里、刻进心里!即便他一个正眼没有,即便在他心中只有她一分位置……但是她却已将心遗在了他的身上,所以她要好好的看他、狠狠的看他,即便永世再不相见,她也要他永在眼底!   …………   ……   初夏的太阳还并不刺目,可骆云畅却缩在车辇里根本不敢伸头出去看日光,只觉一被那光线照到,就头晕目眩得要晕厥过去。所以一路行了十多天了,车外已可见辽阔的西北风光,骆云畅却是无法像当初那般策马畅快于这自然的景色。   可是骆云畅也并不懊恼,时常轻抚自己已微微凸显的腹部,脸上就挂着淡淡的笑,想着这个小宝宝会是个怎样的模样——是会像他爹爹那样俊俏,还是会像自己这般顽劣?若生男儿,将来必定会承继外祖及舅舅驰骋沙场,也必定会像他舅舅那般引得西北众女倾心不已……若生女儿,又会否与她不一样的成为一个真正的闺秀呢?常常心里这样想着想着,就在缓缓行进的马车中带着微笑睡去……   因为已进入了西北境内,骆家父子是以也放下心来,不再着急赶路,只为骆云畅的身体着想,便放慢了行程的速度。   一日已是傍晚,一行人行经一座山谷。   好端端的,骆云畅却没来由的突然一阵心慌。只以为是怀孕导致的疲累所致,所以骆云畅没有惊动在前面领路的父兄二人。   可是越是前行心头越是突突狂跳,终于骆云畅受不住,正要吩咐小翠叫停车,外面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响刺得她心头一颤!几乎就在同时,巨响在耳边响起,马车剧烈的一晃,紧接着眼前物事倾倒、翻天地覆!   突然的异变让骆云畅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蜷起身体护住腹部,惊惶中只觉周身都在马车中翻滚碰撞得生疼!   似乎是陷入了短暂的晕厥……直到耳中传来骆云广与小翠的呼喊声才惊醒了过来!睁开眼一眼看到的是小翠焦急而脏污的脸,然后自己是躺在一片草丛中,前方不远处,残破不全的马车翻倒着,碎片一直延伸到自己周边!   小翠见骆云畅醒来,连忙半扶起骆云畅靠在自己身上,慌乱的急问小姐伤着没有伤着没有!   骆云畅回过神来,心里立即一惊连忙伸手摸向小腹,发现还好没有伤到肚腹,这才又急忙看向四周——   到处都是人影,黑衣一直包到脸部只留两只眼睛在外,人人都右手持刀左手提着细细的锁链,后腰上,还别着一把小巧的弓弩!骆云畅看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只觉眼前晃动的都是黑色的影子,他们装扮统一且个个身手不凡,刀光明晃晃刺眼,锁链哗啦啦响动,不分兵士还是仆役,都毫不留情的斩杀!   杀人灭口!   是谁?是谁派来的?   不足一丈处,骆云广舞动长枪正在杀敌,极力想要向骆云畅靠近。可是他被敌人团团围困,只能一面继续挥舞长枪一面担心的往骆云畅这边分神。   然后在另外一个方向的稍远处,骆齐家的头盔已经掉落,双臂挥动大刀奋力砍倒一个黑衣人,然后又横起一击削掉了一人的头颅!花白的头发和脸上的汗水都被夕阳染成了红色,所以骆云畅看不清自己父亲身上的是血还是汗!   黑衣人的人数是他们的数倍,惨叫声不断响起,周围正在保护她、不让敌人近身的骆家军们一个个倒下!突然一个人倒在了她的脚边,一把抓住她的裙裾,满脸带血的抬头向她道:“快逃!大小姐……快逃!”   骆云畅还在惊愣,那人已然抓着她的裙裾断了气。骆云畅眼眶忽然溢泪——这四下里倒在血泊的,无不是以往称兄道弟的哥们儿。虽都是些只懂战场杀敌的粗人,但个个都是忠勇善良之辈。每每陪同父兄沙场杀敌都是不顾生死,每每面对她的捉弄顽皮又都是好脾气的纵容……他们不该死在这里,他们不该这样死去!   “小……小姐!”小翠已经吓得大哭,远远看见那马车残片中另一个名唤浣月的小丫头的尸体,小翠扶着骆云畅的肩膀慌乱的叫道:“小姐我们快逃!小翠扶你起来……我们快逃!”   骆云畅在小翠的搀扶下想要站起来,可是右脚刚一动,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小翠立即发现了不对,连忙到骆云畅右脚边撩开裙摆,一见之下立即脸色又是一白——只见骆云畅右小腿部的衬裤已经撕破,露出皮肤的位置上鲜血淋漓,半尺来长的伤口上,还刺着一小截儿碎木屑!   骆云畅也看到了,见小翠已惊得慌了手脚,忙沉声稳住她道:“别慌,从我裙子上撕两截布条下来,要长一点儿。”   小翠回神照办,却是急急忙忙抓住自己的裙裾用力从线缝儿处撕开,奋力扯下一大片来。然后又抓住那片衣裙的边儿用力想要撕开来,周围不断传来的惨叫声让人心慌,可越是心慌着急就越是撕不开,急得就用牙齿咬,终于是‘嗤啦’一响撕开了。   骆云畅接过一片,先在自己右腿膝盖的下方处用力缚紧了,然后右手去稳稳抓住小腿上的碎木屑,深吸一口气,突然用力拔出——现在哪还是娇气的时候,等人来救那便会连累得大家!   然而骆云畅虽是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以往岂又吃过这种苦头,更是没想到那木屑会扎得这么深,一瞬间差点儿没痛晕过去,鲜血也顿时从那伤口喷涌而出!   小翠慌忙将自己手上的另一截衣裙布片朝那涌血的伤口缠去!看着手上浅色的布料瞬间被染成鲜红,慌乱抬眼中又看见骆云畅紧咬牙关的脸上满是汗水,小翠忍不住又流下泪来,一面低头继续手忙脚乱的包扎着伤口,一面就全身都在颤抖!   第六十八章 如血残阳!   顾不得脚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骆云畅吩咐小翠:“扶我起来。”   小翠哭着:“小姐你的腿在流血走不动的……小翠背你吧……”   “你哪背得动我,别磨蹭了,快扶我起来。”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倚在小翠身上,骆云畅只靠左腿奋力站了起来。右脚一着地,差点儿痛得摔倒,亏得小翠一直紧紧扶着,只得又抬起右脚来。   骆云畅抬头四顾——怎么办?她这般不能行动,骆家军自顾不暇已人数越来越少,哥哥和父亲都被围困着,她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才能逃过今日这一劫?到底是葵于泓还是葵于烈……派出这不下千人的暗杀团队来秘密伏击他们,意思不言而喻,就是绝不会留他们一个活口!若是葵于泓,也许不难明白,可若是葵于烈……他当真这么狠?   小翠看着四周围满是黑衣人,根本就没有逃路,不由更是害怕。双腿颤抖得几乎要站不住,可是她不能丢下小姐……是小姐在街边捡回了被父母丢弃的即将饿死的她,小姐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有好东西也总会想着她,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骆家就是她的家,小姐就是她的亲人!以前都是小姐保护她,现在小姐有孕在身又受伤不能站立,那就该她来保护小姐了!如果今日真的逃不了,如果老爷和小姐要在这里殒命,那她小翠也定然是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她一定会保护小姐到最后……   前方突然一声惨叫,又是一名骆家军被砍倒,本已薄弱的防卫圈再无法守得住,立即就有一个黑影直面袭来!手举大刀照着小姐的门面凶猛砍来!小翠想也没想,突然一把推倒骆云畅,同时背转身护住骆云畅倒去的方向!就听‘刺啦’一响——   明晃晃的大刀实实在在的砍在小翠背心!小翠被那力道击飞出去,跌出去几步之远!!   骆云畅冷不防被小翠猛然推倒地上,也顾不得那腿上的剧烈疼痛,惊惶的抬头正好就看见这一幕!“小翠!!”惊呼声嘶哑,骆云畅只觉脑中发胀,胸中疼痛,几乎窒息!   那行凶的黑衣人见一击不成,再又向骆云畅迫来。   骆云畅眼眶含泪,眼睛从一动不动的小翠身上转到眼前的黑衣人面上,大眼中满是愤怒与恨意,直直盯着黑衣人蒙面黑巾上的那双冷酷眼睛!面对黑衣人的一步步逼近,既不退,也不呼喊,身上一丝惧怕也无,只有一双仿若烧灼着烈火的大眼!   黑衣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腿部流血而不能动弹的女子,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再次高举了大刀——   “嗤!”   骆云畅眼神一颤,眼看着一支尖锐的银色从黑衣人的胸口突然穿出!黑衣人的动作顿住,那双冷酷的眼睛也是一顿!然后那支尖锐突然撤出,黑衣人立即被带得往后仰倒!   挡在眼前的黑影坍塌,骆云畅看见骆云广手持长枪站在前方,身上的银色铠甲上已沾染了许多血迹。周围的骆家军又筑起了护卫圈,正奋力的抵挡着追击骆云广而来的黑衣人群。   “哥哥……”   “畅儿!”骆云广疾步过来在骆云畅身边蹲下,皱眉看骆云畅右腿上的伤。   “哥哥,小翠……小翠!”   骆云广转头看了小翠的方向一眼,放下手中长枪,轻轻抱起骆云畅走到小翠身旁,又再将骆云畅小心放下,自己也蹲在一旁。   看不见那长长的伤口到底有多深,只能看见小翠上半身的衣裳几乎都被染红了,鲜血甚至浸润了身下的草地!骆云畅不知道小翠是否还有生息在,也不敢动她,只颤抖的伸手去摸小翠侧垂的脸。感觉手下的皮肤还有热度,骆云畅急忙轻唤:“小翠,小翠……”   小翠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着那抹微弱而无法聚集的光彩,骆云畅滴下泪来。   小翠终于将视线集中在了骆云畅的脸上,露出了哀伤的微笑,然后困难的对骆云畅说道:“小……小翠不能再陪小姐了……”   骆云畅轻轻摸着小翠的脸,泪水止不住的流:“傻瓜,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骆家养了十年……被小姐如姐妹般亲待了十年,今日是小翠还的时候了……小翠很高兴……能在小姐身边……”终是脆弱的女儿之躯,勉强说了这些话已是不易,那眼中的光彩渐渐湮灭,声音也越来越小,“……小翠不后悔,小姐……不要伤心……”   眼见小翠香消玉殒,骆云畅哽咽的流泪——相伴了十年,又岂止是主仆情分?如今才正是花儿一般的十五年纪,却就这样为保护她而死了……叫她怎还担得起这姐妹之名?   然而敌人没有给时间让骆云畅继续伤心!   “上将军!”众人的惊呼声让兄妹两个都是一惊忙向骆齐家的方向看去——   即便已年老,骆齐家的勇武仍是凡人难敌!所以黑衣人在损失惨重之后联合起来,抛动左手的长长锁链,交叉形成一张大大的网当头将骆齐家罩住!!   骆云广立即跳将起来奔捡长枪,可是远水哪里救得及近火,兄妹两个眼睁睁的看着寒刀齐下,锁链里的骆齐家立即鲜血迸溅!!!   “父亲——!!”   “爹——!!”   兄妹两个齐声惨呼!然而相距遥远,他们都看不清锁链里的骆齐家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们只看见血色夕阳下血色的老人久久伫立,一直到敌人拖动锁链,似才不甘的倒下……   骆云广瞬间眼睛充血,突然大喝一声提枪冲向护卫圈外的黑衣人群!银色长枪迅捷如闪电,脸上表情狰狞如厉鬼,骆云广化身杀人魔王,遇人便杀,毫不容情!   骆云畅坐在原地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远处山坡上父亲染满鲜血的尸身;四周七零八落的骆家军和仆役们的尸体;马车残骸中浣月的尸体;身旁小翠的尸体……还有已为数不多却仍在不断战斗然后倒下的亲如手足的骆家军们……神勇无敌的哥哥已经负伤,长刀和锁链却仍旧闪着冰冷的血红光芒罩向哥哥……   迷蒙的双眼前就像是罩上了一层血雾,所以看什么都是血红……血红的残阳,血红的天和地,血红的父亲,血红的小翠,血红的哥哥……只有黑衣人,黑得刺目!   背心突然的冲击,骆云畅朝前扑倒在地!   感觉不到疼痛……   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也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脚边似有人声:   “仔细查看!圣上有令,绝不能留下活口!”   “是!”   原来是你——葵于泓!!   我不会放过你!我绝不会放过你!!   意识跌入了混沌,可只这一个意念,深植脑中永无消去……   …………   ……   骆云畅从睡梦中惊醒!   直到现在她也仍是常常梦见那个时候——血色的残阳下,闪着红光的冰冷长刀与锁链!山坡上锁链缠身却伫立不倒的父亲!满身鲜血的小翠!哥哥倒下时血红而不甘的双眼!   骆云畅双手捂住面孔——直到现在,每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眼前总是鲜红一片……所以她从不敢在夜里留灯。虽然黑暗也挡不住那血色,但,至少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她讨厌红色!   所以她讨厌看见血色夕阳!   “……无崖子……救我!无崖子……”   第六十九章 姐弟   骆云畅借口午睡将菲儿等宫女全都遣出了内殿,却是换了身利落的宫女装束从一扇窗户偷偷溜了出去。   春日的午后大都困顿,所以除了负责巡视的宫女和太监,此时少有闲人在外四处走。所以骆云畅一路上没遇见一个人,十分顺利的到了藏鸽笼的地方。刚刚把绑着风笛的鸽笼从灌木丛中拖出来,看见敞开笼门的鸽笼中安静的蹲着一只白鸽,骆云畅心中才一喜,却听得一阵轻轻的人声突然接近。骆云畅赶忙将鸽笼又推回灌木丛,自己则藏到一旁的山石背后。   “时儿……来这里。”是年轻的女声,然后应该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馨姐,不用担心啦,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在外面瞎逛……而且这里位置偏僻一向没什么人来,你不用担心的。”回答的是一个好似更为年轻的男声。   听得这两个年轻男女的声音和称呼,骆云畅心里一愣:时儿?馨姐?莫非是葵于泓的皇长子葵慕时和长公主葵慕馨?听得两个人似乎在近旁停了下来,骆云畅悄悄从山石的缺口探出头去看,只一眼就吓了一跳——锦衣华服的两个人,正抱在一起亲吻!   骆云畅瞬间石化!   骆云畅知道,葵于泓目前共有四子——瑾妃的长公主葵慕馨、皇后的皇长子葵慕时、柳婕妤的二公主葵慕瑶、以及静嫔的三公主葵慕朵。其中这长公主其实并不是葵于泓所生,乃是瑾妃家族之女。   瑾妃所出之严家,与骆家一样,也是葵达驻守边疆的忠心武臣。只是驻守之地与骆家相反,是在葵达南面边境的海边,保葵达不受海盗、海贼侵扰也已百余年……所以葵达历来就有北骆南严的说法。大约十五年前,葵达南面海域曾遭逢了一场海盗的猛烈侵袭,严家不辱身上使命,奋力抗战到底。最后终于将海盗打退,但严家此役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父子四人,三人战死疆场,留一人重伤而回。然而那重伤之子也终是没有救回,眼看偌大的严家,便只剩得一个女儿并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婴。   葵于泓为褒奖严家忠勇,以公侯之礼葬了严家父子四人,纳严家之女入宫为妃。又将严妃那孤零零尚在襁褓之中的侄女儿也一并接到宫中,收为义女,赐名葵慕馨,命严妃亲自抚养。   严妃尽心照料葵慕馨,因为自身一直无所得,所以也一直当葵慕馨为亲女而非侄女。偏这女孩儿长相美丽又性子乖巧,很得葵于泓的喜爱,于是五岁那年,被赐了长公主封号。连带严妃也母凭女贵,受封瑾妃。   如今葵慕馨已年十五,太子葵慕时比姐姐要差着一岁多,上个月刚满十四,听说四个兄弟姐妹中,就属长公主和皇长子最要好。但骆云畅当初在向宫女们打听这些事情的时候,却老觉得她们提起长公主和皇长子时的神色有些别扭……莫非就是因为这个?毕竟在这皇宫里是很难有秘密的,闲杂人等太多,如果这二人的这种行为已由来已久,那自然是逃不过众宫女太监的眼睛的……骆云畅不待再细想下去,二人的对话将她拉了回神:   “馨姐……”葵慕时将葵慕馨抵靠在一株大树上,一面亲着葵慕馨的脖颈一面左手就撩起了葵慕馨的长裙摸上了葵慕馨修长的大腿。   葵慕馨脸色微微发红,只是娇嗔:“时儿……不行……”却没有任何实际的阻拦行动。   “不用担心,馨姐……不会有人来的……”葵慕时抬头又吻上葵慕馨香唇,右手便伸到葵慕馨胸口上轻揉,然后顺着下去就解葵慕馨腰带。   “时、时儿……”葵慕馨闭着眼,脸色绯红,却是任葵慕时作为。   “……馨姐,我好想你……”   葵慕时已解开了葵慕馨的腰带,葵慕馨身上的薄薄彩衣立即滑落脚下。两个人继续亲吻着滑坐地上,就在葵慕馨散落的彩衣上,葵慕时将葵慕馨推倒在了上面。   树荫斑驳的照在葵慕馨雪白的胴体上,衣衫不整的葵慕时俯身亲吻着葵慕馨的身体,脸上满是着迷之色!仰躺着的葵慕馨,绯红的脸上尽是迷乱的欲望!   很快两个人就合成了一体!   山石后面藏着的骆云畅脸色阴冷,看到这番景象比看到葵于泓狎玩小太监更为吃惊——葵于泓不过是心理扭曲导致的断袖加恋童,而这两个人,虽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既然担了这姐弟之名,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姐弟!这是古来便有的定论与规则!所以他们眼下的这番行为,也是无论在何种社会形态下都不会被允许的背离道德的行为!而看那两具年轻的身体的动作——那么熟练而契合,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骆云畅没有再看下去,却也没有离开,只是背靠山石坐下,等着那动静平息……直到两人同时发出愉悦的呻吟,葵慕时终于软倒在葵慕馨的身体上,两个人都是闭着眼喘息。   “馨姐……”   “时儿,我爱你……”   “嗯,馨姐,我也爱你……”两个人并没有分开,葵慕时搂着葵慕馨,又吻上那张红唇。   骆云畅靠在山石背后,听见亲吻的声音不停歇,葵慕馨似又有轻轻喘息——开什么玩笑!难道还要她再听一次不成!?这两个没脑子的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节制?   骆云畅干脆从山石后面站起身来。   可是那姐弟俩还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注意到有人。   眼见葵慕时似真的意欲再次征伐,骆云畅靠在山石上咳了一声。   两个人同时一惊,本能的转头朝骆云畅看来,待看清楚以后,两个人同时大叫出声,脸孔唰白的迅速分开身体!各自抓起草地上的衣裳遮住自己身体的重要部位!   骆云畅没动,靠在山石上表情淡漠的看着二人的惊慌失措。   两人慢慢看清原来是个宫女,葵慕馨仍还不知所措,葵慕时却强自镇定了下来,向骆云畅道:“你……你是哪个宫的?为……为什么会在这里?”   骆云畅看向葵慕时的脸:“容俪苑。”   “容俪苑?你……你是皇贵妃的宫女?你叫什么名字?”葵慕时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但他毕竟还是个稚嫩少年,又怎能逃过骆云畅的眼睛?   骆云畅眉毛轻轻一挑,向葵慕时道:“我叫云容……您要杀了我吗,太子殿下?”   葵慕时和葵慕馨同时一愣,不由自主的对望了一眼。   葵慕馨道:“可是……你为什么穿着宫女的衣服?”   骆云畅微微一笑,看向葵慕馨:“公主殿下……您还是先穿上衣服再说吧,以免太子殿下再情不自禁。”   闻言两人脸上同时一红,葵慕馨胸前抱着自己的衣裳低头小声道:“你……你全看见了?”   骆云畅眼睛扫过葵慕馨,毫不在意的看着葵慕时急急忙忙的穿衣服,口中淡淡回答:“啊,我全看见了。从你们一来就迫不及待的亲吻,到太子殿下意犹未尽的想要再次征伐……中间的过程,我一点儿没错过。”   两个人全身一震,脸色白了又红。   葵慕时也许是因为穿好了衣裳,所以终于找回了一点儿皇太子的气势:“那……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是皇贵妃却穿着宫女的衣服……我知道了,你想逃跑对不对?这里是后宫中离宫墙最近的地方,你想逃出皇宫对不对?”   第七十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骆云畅笑着对葵慕时比了比大拇指:“对啊……”   葵慕时立即道:“那我们来做个交易!你替我们保密,我们就不揭发你!”   骆云畅抄着双臂懒懒靠在背后的山石上:“哦?可是你们父皇一直都知道我想逃吔……但你们……”   两个人立即脸色大变:“不要告诉父皇!”   骆云畅眼珠一转:“可以啊……我可以不说,但……”   “你……你想怎么样?”   “我呢……暂时是逃不出去的。从现在起,我要你们俩听我的话,如果什么时候有了机会,你们要帮我逃出去。而作为交换呢,我会替你们保守秘密……你们也可以找我帮忙,如果有需要,我还可以帮你们掩饰。怎么样?”   姐弟两个对视,显然是感到意外。   “帮……帮我们?”   “你们不想被分开吧?想必你们也知道,在这后宫里除了皇后娘娘我的权力是最大的,没有什么事我不能办到……这对你们的情况来说,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好……好吧,我们答应……”葵慕时说,“但你也要说话算话!”   “放心吧,太子殿下,我一向说话算话。”骆云畅微笑的对葵慕时说,“现在太子殿下就先回去吧,公主跟我走。就说我们偶然遇上然后一起四处转了转,这样便不会有人怀疑你们的同时失踪了。”   二人又对视了一眼,都是犹豫。   骆云畅挑眉:“还不走?太子殿下是打算等着人找来这里吗?”   葵慕时只得对葵慕馨道:“那……馨姐,我先走了。”   葵慕馨点头。   骆云畅淡淡看着二人,等葵慕时走了,才离开背靠的山石向葵慕馨慢慢走过去。葵慕馨不敢看骆云畅的脸,低头坐在地上手忙脚乱的穿衣服。骆云畅一直走到葵慕馨面前:“快点儿穿好衣服,跟我走。”   葵慕馨不敢抬头,匆忙的整理好自己,然后站起身来。   骆云畅扫了低着头的少女一眼,转身向树林外面走去。葵慕馨默默跟上。二人一路往‘容俪苑’的方向行去,骆云畅不开口说话,这慕馨公主自然更不敢开口,绞着双手老实跟着,不时悄悄偷看骆云畅一眼。不快不慢的行了大约一刻多钟,才走近‘容俪苑’,早有两三个宫女急急迎上来:“娘娘……您怎么这身打扮出去了?奴婢们不见娘娘,担心死了……”一眼看见骆云畅身后跟着的葵慕馨,几人一愣又忙跪下叩头:“奴婢们参见公主!”   “起来吧……”   骆云畅不发一言,自走进‘容俪苑’。   葵慕馨低头再又跟上。   一路都是迎上来的宫女们向二人行礼叩头,骆云畅不予理会,葵慕馨也只得默默。   到了偏殿坐下,早有菲儿带着人送上湿毛巾给二人擦手,又有人端上温热的莲子粥来给二人食用解乏。菲儿说:“娘娘,奴婢们替您更衣吧?”   “不用麻烦了,今儿就这样了。”   “可是娘娘,这样的穿着太失您的身份了,要是被旁人看见……”   “行了,你们都下去,”骆云畅打断菲儿,“我要跟公主说话。”   菲儿欲言又止,看了看骆云畅冷淡的脸,还是带着众人行礼退下。   骆云畅慢慢喝了半碗莲子粥,感觉口渴解了些了,才又抬眼看旁边紧张坐着的葵慕馨。只见这长公主——鹅蛋脸,柳叶眉,端正的琼鼻。唇不涂而红,腮不抹而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顾盼而生辉。肤色白嫩而细腻,身姿窈窕,完全不像是个才年十五的少女。   葵慕馨低着头也知道骆云畅一直在打量自己,心下越是不安,双手绞着身上的衣服,脸就垂得越低!   骆云畅刚要开口,忽闻外间传来宫女们的声音:“叩见皇上!”   葵慕馨许是太过紧张心虚,顿时跳起身来,脸都白了!   骆云畅不悦皱眉,却是见葵于泓身着龙袍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偏殿的门口。   葵慕馨立即迎跪下去:“馨儿拜见父皇!”   葵于泓带着太监李福跨进门内,意外道:“馨儿免礼,为何馨儿会在这里?”转眼看见骆云畅一身宫女装束坐在榻上,又再笑道:“爱妃这又是在玩儿什么游戏?”   葵慕馨立即紧张了脸色偷看骆云畅,不料却见骆云畅将脸转向一边根本不搭理自己父皇的问话。葵慕馨饶是早就听说,这会儿亲见也仍是吃惊。见父皇果然不在意的又转回脸来看向自己,葵慕馨赶忙低下头。   “馨儿怎么了?怎么不回父皇话?”   “我……我……”葵慕馨心头紧张,慌乱不知该如何回答。   骆云畅扫了葵慕馨一眼,冷冷插嘴:“我刚才在御花园溜达被她撞见了,你这公主以为我穿成这样是想逃走,所以就监视着我一起回来了。”   葵于泓闻言一挑眉,微笑看向葵慕馨:“真是这样,馨儿?”   葵慕馨心下一松连忙回答葵于泓:“是、是的,正是皇……贵妃娘娘说的那样。”却不敢抬头看骆云畅。   葵于泓有地方不坐,偏走到骆云畅榻边坐下,亲昵搂住骆云畅腰肢微笑道:“是嘛……那爱妃今儿穿成这样是想干什么呢?该不是真的想逃走吧?”   骆云畅眉毛都没抬一下:“哼,我可不以为你这皇宫的守卫有这么松懈……我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不行吗?”   “呵呵……心肝儿总是这么任性淘气。”葵于泓宠溺一笑,还伸手刮了骆云畅鼻尖一下。   骆云畅皱眉躲开。   葵慕馨站在一边垂着头,心中却是再次大讶。   “你来有什么事儿?”骆云畅不耐烦。   “几日不见爱妃了,朕来看看你啊……来,给朕亲一下。”葵于泓靠近骆云畅的脸。   “走开啦!”骆云畅一把推开葵于泓,皱眉起身离榻。   葵于泓也不生气,转向葵慕馨笑道:“馨儿回去吧,当着你的面皇贵妃不好意思了。”   葵慕馨早就在等着葵于泓这句话了,立即就行礼道:“是,馨儿告退了。”不敢抬头看骆云畅,退到殿门口,一溜烟儿跑了。   骆云畅本也不着急处理葵慕馨的事情,走了就走了,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不成?反正把柄在她手里,不怕他二人不乖乖成为她的棋子!淡漠换到葵于泓对面的榻上坐了,伸手端过几上先前自己没喝完的那半碗莲子粥,拿着小勺继续喝起来。没有装优雅的兴趣和必要,动作一点儿也不斯文。   葵于泓微笑看着骆云畅:“没有朕的份儿吗?”   骆云畅眼皮也没抬,随手将几上另外那碗葵慕馨没有动过的莲子粥推到葵于泓面前,态度恶劣:“有话说话,别扯些有的没的。”   葵于泓却不以为忤,仍是微笑:“呵……态度真恶劣,朕可是特意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你那表哥白绍棠,就快要统一东部了。高兴吗,心肝儿?”   骆云畅抬眼直视葵于泓,挑眉:“高兴,确实是个好消息。”   葵于泓眼里依旧看不出喜怒:“你想等着他杀到京城来救你吗,爱妃?”   骆云畅眼神不变:“你觉得呢?有没有这个可能?”   “如果有,到时爱妃会为朕求情吗?”   “到时我会亲手斩下你的头颅。”   “呵……”葵于泓似是很高兴的笑开了。   ————————————————————————————————————————————————————————————————   ps:从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改为上午12点,谢谢各位亲的支持~~   第七十一章 污秽的皇女   葵慕馨十分不情愿的踏进‘容俪苑’偏殿,向窗边坐榻上坐着的骆云畅屈膝行了个礼,嗫嗫道:“馨儿见过皇贵妃……”后面跟着的宫女们自然跪下叩头:“奴婢们叩见娘娘,娘娘金安!”   骆云畅今日一身正常的皇贵妃装束,手拿一粒黑棋放在面前棋盘的空位上,看也没看众人:“免礼。”   葵慕馨起身,宫女们再叩头:“谢娘娘!”才又起身,垂首站立在葵慕馨身后。   骆云畅抬眼扫了葵慕馨一眼,道:“过来坐下。”   “是。”葵慕馨轻声回答,走到骆云畅对面的榻边小心坐下,却不敢坐实了,半个身子都悬在榻外。   “馨儿……公主不介意本宫这么叫吧?”   “是,娘娘。”   “馨儿可会下棋?”   “会一些,但下得不好……”   “无妨,消遣而已。本宫正无聊,馨儿今儿就陪本宫下两盘吧。”   “是……”   自有菲儿等上前来整理棋盘,又有人给葵慕馨奉上茶。   两人开局,落下几子后骆云畅便对葵慕馨身后的宫女们淡然说道:“你们且回去吧,长公主今儿就在本宫这里消遣了。本宫这里自会有人好好照料公主,待会儿公主要是乏了,本宫也自会遣人送公主回去,你们且退下吧。”   “是,奴婢们告退……”众人哪敢违抗骆云畅,行礼后退出。   骆云畅便又对菲儿等道:“你们也退下,不要妨碍我跟公主下棋,有事儿我自会叫你们。”   “是。”菲儿便也带着人退下,偏殿就只剩得骆云畅与葵慕馨两个人。   葵慕馨也知道下棋只是个幌子,见骆云畅果然遣退了所有人,于是默默坐着不敢言。   “你对我这么战战兢兢的,是想让人知道你有把柄在我手上吗?”骆云畅继续落棋,并未抬眼看葵慕馨。   “不……不是……”   “以后当着人正常一些。”   “是……”   “接下来我问你答。”   “是……”   “你们俩有多久了?”   “……”葵慕馨低着头,咬着唇不回答。   骆云畅抬眼挑眉:“嗯?”   “一……一年了。”   “都是像昨天那样在外面野合?”骆云畅说得直言不讳。   葵慕馨顿时脸红。   骆云畅扫了葵慕馨一眼,突然起身。   葵慕馨一愣抬头。   “跟我走。”   葵慕馨只得起身,跟着骆云畅出了偏殿。见骆云畅吩咐门外的人不用跟随,然后就带着她远离宫殿往后院走去。一路行过花香四溢的小径,三拐两拐,到了一处隐秘而小巧的宫殿外。   “这、这里是?”葵慕馨不明就里。   “进去就知道了。”骆云畅推门而入。   葵慕馨稍一犹豫,也跟了进去。入内后发现果然很小巧,左边放着一张小圆桌并四张凳子,然后右边一张屏风,屏风后面依稀是张床榻。除了身后的大门,似乎就只有左边圆桌旁那一扇窗户,所以小殿内显得光线不足很是阴暗,但空气还算通畅,四周也打扫得很是干净……   葵慕馨正在奇怪骆云畅带她来此的用意,忽然从屏风后面扑出一个人,照着走在前面的骆云畅就抱去!只见骆云畅轻轻一闪,那人就扑到了自己的身上!葵慕馨一吓正要惊呼,一眼看见好像是葵慕时的脸面,张开的小口一愣,就被葵慕时一口吻住!   葵慕馨反应不过来,一面发觉葵慕时在解自己腰带,一面就看见前面的骆云畅正转回了身在看着他们!葵慕馨脸一红,急忙想要推开葵慕时,不料发现非但推不开,就连自己的檀口也被葵慕时紧紧吮住发不出声音!葵慕馨心头大惊,直觉的感到葵慕时的情况有些不对,可是拼命想要挣扎也挣不开葵慕时的力气!   只见骆云畅绕过自己二人朝门口走去,却是没有出去,而是从内侧关上了门!然后走到左方的桌边淡然的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然后端起茶杯兴致盎然的又看向自己二人!葵慕馨一面心里惊恐一面慌张的想要阻止葵慕时,然而葵慕时却仿佛是着了魔一般怎么都不肯松手!   葵慕时突然一把抱起葵慕馨往屏风后面的床榻走去,葵慕馨急忙惊叫:“时、时儿……你怎么了!?时儿你等等!她……唔!”口唇已再次被堵住!身上的衣裙被很快扯开,葵慕时没有任何前奏的粗暴闯入了她的身体!葵慕馨身体吃痛,却因为意识到骆云畅就在屏风外面而不敢发出声音,心里已隐隐猜到他们是中了骆云畅的计了……然而身上葵慕时的激烈动作却迅速点燃了她的身体,葵慕馨极力想要压制那欲望,不料心里越是压抑身体却越是感到刺激!   “知道你们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公主?”骆云畅的声音从屏风那面传来。“姐弟背伦哦。”   葵慕馨正咬唇忍着那快感,听见这句话时心头一颤,呻吟声顿时倾泻而出:“啊……!!”   骆云畅在外端茶轻抿,嘲弄的轻笑:“是你先主动的吧?淫乱的小丫头,最初是你勾引你弟弟的吧?”   “不……不是的!我……啊!时、时儿……”葵慕馨在葵慕时一阵快速的冲击中尖叫出声,全身僵直,立时感到身上的葵慕时也是一阵剧烈的抽搐!然后身上的男孩儿慢慢安静了下来,接着移开了身体。葵慕馨松了口气,立即慌张的坐起身来,想要仔细看一边躺着的葵慕时的脸:“时儿,你怎么了?时儿?”   “不用担心,我只是在他的茶里放了一点儿药。如何?你喜欢吧,丫头?”   “我没有!你给他吃了什么?”   “没有吗?好吧……现在就由着你嘴硬吧,待会儿你就会对我有问必答了。”   “什么?”葵慕馨正想下榻去问个究竟,突然腰后伸来两只胳膊,一把搂回了她,接着就将她扑倒在榻上!葵慕馨还没回过神,葵慕时已从背后又进入了她的身体!葵慕馨大惊:“时儿……你快醒醒!时儿……”   “只要药效没过,他是不会停下的。”   “你……为什么……”   “我是在帮你们啊。继续再在那种地方,早晚会被人看见。既然你们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我就帮你们一把啊。上次是我打断了太子的兴致,所以今天我就帮他一把……我想这次应该够你们尽兴了吧。”   “我……”   “没关系的,丫头。你不用强忍着,可以像刚才那样叫出来,这个地方没有我的准许是不会有人靠近的。”   “你……”   “你们的行为是不会被允许和接受的,我愿意这么帮你们,感谢我吧。”   “你……出去……好吗?”葵慕馨极力忍着那愉悦。   “那可不行,别忘了你是和我在一起才没有人怀疑的哦。不要介意,像太子一样当我不存在吧。”   “啊……啊……!!”葵慕馨终于忍不住。   听着屏风内越来越急促紊乱的喘息和呻吟,骆云畅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又等了一会儿,放下手上茶杯起身,转入了屏风里。   葵慕馨正在紧要关头,突然看见骆云畅出现在床头,身体一颤,脸上更红——偏偏还是这种让人面红耳赤的姿势!偏偏背上的时儿仍是一无所觉的快速冲击着她的敏感!葵慕馨将脸孔埋在榻上,咬牙忍着那如波涛般不断涌来的巨大快感!   突然骆云畅伸手抬起葵慕馨的脸,强迫她看向她:“是你吧?当初是你先主动的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和时儿原本只是喜欢一起玩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是谁教你这些的?”   “……是……是我有一次看见了父皇和母妃……”   “所以你就心神荡漾了?所以你就对自己的弟弟下手了?”   “我……不是……真的不是故意……”   “十四岁的姐姐勾引了十三岁的弟弟。哼……没关系,丫头,今天就好好品尝你们的堕落吧……你们的心已经没有未来了。”   葵慕馨的忍耐已到极限,骆云畅的话更是刺激了她的内心,终于在葵慕时又一波的剧烈冲击中再一次尖叫出声:“啊——!!”   看着面前那张通红而满是欲望的脸,感觉手上那火烫的皮肤的剧烈颤动,骆云畅放手让葵慕馨无力的下颌跌回榻上:哼!已坠入欲望之海的丫头!稍转头,又再扫了眼伏在葵慕馨背上大汗淋漓的犹在继续动作的年轻男孩儿,骆云畅转身,眼中寒意深沉——注定将坠入地狱的两个人!现已落入她的掌中!   第七十二章 堕落吧!   很快进入夏季。   东部的白绍棠方面佳绩频传。   而北面的京城方面,却又再度流传起了关于葵于泓的谣言——当今皇上竟有断袖恋童之癖,空有后宫佳丽三千,却独喜狎玩小太监!这种谣言自然没有不要命的人敢传进皇宫葵于泓的耳里,但民众再度哗然,已然开始四处传唱一系列关于葵于泓的歌谣!   在这种情况之下,朝廷的军队又怎能不受影响?必然的军心动摇士气大跌下,正好被白绍棠和李牧、青闍等趁势攻破追击!到夏至时分,东部的南北终于贯通一气,然后白绍棠率领全军,一鼓作气势如虎的往京城而来!   与此同时,西北的贾梭由贾梭王并三个王子一起,兵分四路,对葵于烈形成了包围之势!   骆云畅已大半月没有见过葵于泓,听说葵于泓在大殿上暴跳如雷。又听说葵于泓近来总是烦怒,动不动就处死太监和宫女。而且最近更是频繁的在自己的寝宫内凌虐那小太监。骆云畅听得这些,心中只是冷笑——葵于泓,我要给你的大礼可还没送上呢!   自从那日与被下了药的葵慕时足足销魂了近一个时辰,葵慕馨便堕落了。然后过了不久,骆云畅又故技重施的给葵慕馨下药让葵慕时也畅快淋漓的领略了一番女子的欲望,于是葵慕时也堕落了。两个人自己亲手开启的欲望之门,却是由骆云畅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推入了。年轻而又没有经过淬炼的灵魂,根本就经不起任何欲望的诱惑,仅仅两次肉体上的巨大刺激和释放,就让他们完全的沉迷在了那肉-欲之中。   已经完全打破禁忌和顾虑的两个人,似乎将所有的害怕和恐惧都忘记了,每隔三两日,就会偷溜到‘容俪苑’的那个小偏殿中幽会!起先每次都还会告知骆云畅一声,到后来,就完全连知会一声都没有了!   但骆云畅自然是清楚的,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后来有一次葵慕时竟然授意葵慕馨开口向骆云畅求药,也就是骆云畅初时曾经给他们下过的那种药。骆云畅没做犹豫的就给了。而这两个半大的孩子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媚药,也更不知道滥用这种催情药物的危害,他们只是沉迷在那快感中不可自拔了而已。两个人将‘容俪苑’中的这个小偏殿当成了他们的天堂,甚至有时会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溺其中半日都不愿分离。   于是后果很快就出现了。   就在夏末的某一天,葵慕馨面容憔悴的来到了骆云畅的面前。骆云畅屏退左右,鼓励在三,葵慕馨才不知所措的向她说了出口:她怀孕了。   葵慕馨哭着说:“我怎么办?云姐姐……我怎么办?父皇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   骆云畅轻声安慰:“别急,馨儿。你先别着急……”   葵慕馨梨花带雨的向骆云畅哭求:“云姐姐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不然我一定会死的……”   骆云畅耐住性子:“馨儿……我会帮你,所以你先把事情跟我说清楚好吗?”好容易稳住了葵慕馨的情绪,骆云畅才细问详情——原来,葵慕馨的月信已有三月不至,论她再是粗心这时也发觉情况不对了。自己独个儿闷头想了数日,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慌,吃不下睡不着,几日下来竟瘦了一圈儿。又不敢找旁人商量,终还是只有找到骆云畅求助。   骆云畅听罢,又详细问了葵慕馨身体近来的其他症状。葵慕馨老实答了,骆云畅心下便有了肯定的答案。   见葵慕馨眼泪巴巴的望着自己,骆云畅早已不复当年容易心软的心境。她早当自己是死了,唯一的念头就只是复仇,所以她早已不在意利用和伤害他人了……骆云畅对葵慕馨说:“是很严重。但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葵慕馨急忙止泣追问。   “虽然我有办法拿到堕胎的药粉,但是在没有太医的情况下私自用药是很危险的,很可能你会丧命……”   “那怎么办?”葵慕馨眼泪又滴下来。   “生下来。”   葵慕馨顿时呆住:“……什么?”   “为今之计只有你生下来,然后我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悄悄带出宫去抚养。恐怕最多再过一两年,你父皇就会给你赐婚,而太子再过三年也该行冠礼出宫了……只要将眼下这一关过了,将来你和太子无论是谁再想要暗中接回孩子到身边抚养都不是难事。”   “可是……”   见葵慕馨六神无主、慌乱犹豫,骆云畅故意:“或者……你和时儿将实情告诉皇后娘娘,然后由皇后娘娘出面买通御医替你堕胎……”   “不行!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这件事!那样父皇一定会知道的!”   “这样的话,就只有生下来了。”   “可是……肚子会变大的,我要怎么藏啊?”葵慕馨苦着脸。   “照目前算来孩子已三个月了,马上就到秋天,等肚子太显的时候已进入初冬,到时候你将衣服穿得宽松一些、厚一些,没有必要就尽量不要出门……小心一些是能够瞒过去的。你身边贴身的宫女、奶娘们我会想办法帮你收买,你自己也要想想办法堵好她们的嘴。然后不到冬天过完孩子就会出生,到时候我会替你准备好一切……和孩子分别是必然的,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明白了吗?”   葵慕馨毕竟只有十五岁,出了这么大的事早已是惊慌失措了,又哪里能自己想到办法解决。思前想后一番,也觉得确实只有如此了,便也只得点头答应照骆云畅所说的办。   于是骆云畅又对葵慕馨交代了一些相关事宜,又嘱咐她说从今日起不可再与太子行床第之事了,葵慕馨当下答应。   然而因背伦而怀孕之事毕竟非同小可,即便已有皇贵妃担保相助,两个年轻人又怎可能心里真的再不惶恐担心?少不得还是要偷偷见面互相讨论安慰,然后葵慕时少不得要对葵慕馨信誓旦旦再加哄慰,各种肢体接触中就不免又天雷勾动了地火,加之毕竟还年少不懂事,那床第之事就还是控制不住的发生了。头两次也没见有事,于是葵慕馨更是将骆云畅的告诫忘到了九霄云外,偷偷与葵慕时见面时就还是会共赴巫山,不过当然不是在‘容俪苑’里,而是换到了自己或是葵慕时的宫殿里。   于是在某一天的下午,出事了。   年仅十五岁的长公主葵慕馨流产了!   而发生的地点——在年仅十四的东宫太子的床上!   葵慕馨一丝不挂的蜷缩在床上,下体汹涌而出的鲜血几乎将整个床榻都染红了,那血糊糊的双腿之间,隐约可见一个已成型的胎儿!   葵慕时身上凌乱披着一件内衣,光脚站在床边,眼睛呆滞的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仿若石雕!   葵于泓带着皇后和瑾妃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第七十三章 成魔   ‘宫闱是个好地方!亲非亲,假皇子真郡王!雄非雄,皇上断袖是龙阳!伦非伦,弟弟上了姐姐的床!’   这样大逆的童谣竟然都传到了西北的战场上,葵于烈心头更是沉重——骆云裳啊,你终于将那最污秽的也挖出来了!如今你是什么感受呢?这世上的事远比你想的更复杂,人心也远比你想的更脆弱,所以才会衍生仇恨……人心越是脆弱便会越是执着,仇恨越是会像水纹一样不断扩大进而引发更多的仇恨……那么,现在你仍还坚定你复仇的信念吗?仍还坚定要向这水纹中投下巨石吗?   不过……也已经来不及停下了吧?民心早已经丧失了,一个谣言能毁掉一个城,所以在这一波又一波的谣言中,一个王朝将要倾覆……皇上再一次用错了计谋……或许不!或许那个男人的真心正是在等着这一刻,将一切都毁灭的这一刻!   那么,骆云裳啊骆云裳,你会成为他的陪葬品的!你知道吗?   东北——   白绍棠一个人在主帐中对着面前悬挂的军事部署图皱眉苦想。李牧和青闍进来,看见这情形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向白绍棠走过来。   李牧说:“大帅,近来连日进军,将士们都累了……是不是让大家都休息几日呢?”   白绍棠没看二人,眼睛还是一直盯在图上:“不行!没时间停下来休息,畅儿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攻入京城!”   “可是大帅,”青闍平稳的开口,“马上就要进入深秋了,真的攻打京城的话,至少也要几个月时间,战事就定然就会拖到冬季。到时大雪纷飞气温极低,对我们攻势一方很是不利,况且再正值年关,将士们思念亲人却还要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大帅不能因畅丫头一人而弃数万将士不顾。他们都是因相信你能拯救万民而跟随你的大好青年,大帅不能让他们失望。”   “我只是想救畅儿而已!”白绍棠霍然转身,“这个‘大帅’我是为畅儿做的!”   二人一怔。   白绍棠又转回身面向地图,却是垂下了头:“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这一次我绝不能再让葵于泓将她夺走!畅儿在等着我,我一定要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二人再对视了一眼,青闍道:“大帅,畅丫头并不希望你冒进。”一面说,一面就从袖中拿出一小张卷曲的纸片递给白绍棠。   白绍棠急忙接过细看:山尖风雪皑皑,云卧山峦静待,海棠花开有时,只等春来叩植。“叩植?叩头和种植?是指清明?”   青闍道:“应该是。”   白绍棠紧紧皱眉:“那不是还有小半年……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等那么久?冬季不宜行军的话春天就可以了吧?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清明?”   青闍又答:“依据南山传来的详细消息说,畅丫头认为京城防御坚固,若是采取强攻,我们不仅会损伤严重而且必定会耗时很长。所以畅丫头是打算趁清明那时段出城扫墓的人众多,城门口的盘查不那么严格,而将我们的人混入京城,然后汇合南山等已暗中集结的地下组织,来个里应外合兵不血刃的破城。如此一来,只要我们再将皇城围困,不愁葵于泓不交人。”   见白绍棠深思不语,李牧插话道:“所以畅丫头才要我们暂缓攻势,一则让军士们修生养息,二则也是为让敌后方放松戒备。”   白绍棠却是眉头更紧:“那么,万一到时葵于泓来个鱼死网破呢?”   李牧道:“畅丫头说她自有办法。”   白绍棠立即追问:“什么办法?”   二人对视一眼,不说话。   白绍棠一见,了然,黯然而语:“我明白了……畅儿她还是不肯再信我,所以不叫你们说……她还是认为我是刻意隐瞒而打算利用她……”   二人再次对视,青闍稍稍犹豫后缓缓开口:“我想,畅丫头并不是对大帅不信任,她是对柏家打算利用骆家父子而介怀。虽然生父是云家,然而对畅丫头来说骆家父子就是亲父亲兄。原本她是对大帅和白家都心怀愧疚,因为她觉得是自己自私的将你们扯入了她的私怨,然而却想不到到头来是成就了柏家的夙愿……换了任何人都是一时难以释怀的。所以畅丫头并非是针对大帅,她只是还不能像当初那样的面对大帅……大帅就再给她一些时间吧。”   白绍棠低头默默不言——这些他又岂不知?那一天看见梨树下畅儿在无崖子胸口哭泣,他与畅儿一同长大,又岂不知畅儿从不轻易哭泣?可是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他当时也很惊讶,也很意外!他当然也更知道那个真实会有多伤害畅儿,可是他能对畅儿说些什么呢?说那是父辈们的决定与我无关?说我从来就没有打算利用而且今后也绝不会利用畅儿你?这些苍白的辩驳有什么用?他不怪畅儿的心离他越来越远,他只是觉得心痛,他只是觉得害怕……他怕他这一次会真的失去畅儿……   京城——   ‘容俪苑’的偏殿内只有葵于泓和骆云畅两个人,葵于泓一改往日的温和表象,盯着骆云畅的眼睛里有着危险的光:“妖女!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骆云畅并不惧怕,对着葵于泓淡淡嘲讽:“他们两个这般背伦都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后宫的奴才们知道的不在少数,却为什么你们为父为母的没有一个人发觉?我做了什么?你认为我做了什么?”   “你鼓励他们!”   骆云畅冷笑:“已经堕入地狱的灵魂会因为我鼓励就掉得更深吗?他们跟你一样不想要被拯救,你去问问你的女儿,你去问问你的儿子,如果他们能对你说实话,他们会告诉你他们是真心相爱!背离伦常又如何?你这皇宫中背离伦常的事还少吗?祖辈父辈们尚且那般,又凭何怪责他们扭曲?不错,我是鼓励了他们!我给他们的幽会提供了地方,还是你想亲眼看到他们在外野合?我还给了他们药物,堕落的人有资格享受快乐不是吗?”   “你这个阴毒的女人!”   “不。”骆云畅对葵于泓笑得冷狠:“葵慕馨的流产并非我所愿,我更愿意她将那孩儿生下来。然后送到你的面前让你亲眼看看,你儿子和你女儿生的孩子,是该叫你爷爷还是外公?那才是真的阴毒。”   “【堕落的人有资格享受快乐】?”葵于泓眼神阴冷,一把抓住骆云畅手腕将她丢上榻!然后抓住骆云畅襟口用力一扯——前襟敞开,指甲也在那雪白的胸颈间划出了两道血印子!葵于泓压在骆云畅身上,粗暴的用牙齿啃咬骆云畅的脖颈!   骆云畅毫不挣扎,冷冷出声:“你当真以为把我变成你的女人我就会感到痛苦?你当真以为把我困在你的身边就是折磨了我?你太小看我了,葵于泓!”   葵于泓停住,稍稍坐起。   “你知道吗?再没有比亲眼看着仇敌痛苦更快意的事了!而你又怎么知道我在做‘云幽儿’的期间没有真的接客呢?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用身体去收买里旺达和无崖子呢?”骆云畅坐起来,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然后拉开衣领一把就将身上的衣服脱至腰间!   第七十四章 再施计谋   葵于泓稍怔。   骆云畅穿着肚兜对葵于泓背转过身去:“看见了吗?这些狰狞的疤痕就是你的杀手们留下的!”然后又转回来面对葵于泓,“你以为这具身体还是活着的吗?我只是一个怨灵而已,一个恨意无法消散而不能渡过忘川的灵魂!你以为这样的我还会感到羞耻或绝望吗?还会有怜悯和同情之心吗?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要将痛苦到极致的你也一同拉入地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包括成为你的女人然后让你死在我的手上!”骆云畅向葵于泓欺近,“没错,堕落的人有资格享受快乐……你是堕落的人,我也是。如今你的王朝毁灭只是时间问题,你既痛苦,又怀着病态的愉悦,并且期待着更大的痛苦与愉悦。我应该怎么办呢?让你抱我享受我的快乐,然后将你斩杀在那虚幻的快乐和对真实痛苦的期待中吗?什么都没有得到极致的你,能否成为魔王呢?”骆云畅贴上了葵于泓的唇。   葵于泓一手抓住了骆云畅的脖颈,将她推离。   “魔女。”葵于泓盯着骆云畅的眼神诡异非常,“知道葵于烈为什么不与朕为敌吗?因为他害怕朕的疯狂。你不怕,因为你和朕一样疯狂。这条路太孤单了,所以朕不会放你走……同样疯狂的两个人,也许正适合去地狱永久为敌。”   “你别想。一旦脱离了这个人世,我绝不会再与你葵于泓存于同一空间。”   “那就比比看吧,你与朕,最后到底,谁输给谁的疯狂。”   …………   ……   馨庆宫,当今长公主葵慕馨的宫殿。   骆云畅进入的时候,几乎不闻人声。由宫女们带着进了葵慕馨的寝室,看到了床榻上半躺着的消瘦公主。   葵慕馨脸上毫无血色,瘦得皮包骨头,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连骆云畅在床榻边坐下也毫无所觉,一直到宫女轻声唤她,才回神来看。却一眼看到是骆云畅,急忙伸手就来抓骆云畅的手:“时儿怎么样了?父皇把他怎么了?为什么谁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谁都不来?”   骆云畅仔细打量葵慕馨,发觉那双眼睛里没有羞愧,更没有后悔和害怕——   “云姐姐,你快告诉我啊!父皇他把时儿怎么了?”葵慕馨不见骆云畅回答,着急的摇着骆云畅的手又问了一遍。   骆云畅先摒退了殿内一众宫女,才回答葵慕馨道:“你父皇就时儿一个儿子,他能把时儿怎么样?打了一顿板子,然后跟你一样被软禁着而已……”   葵慕馨不等骆云畅说完又急忙抢道:“打得重吗?”   “你觉得呢?”   葵慕馨立即滴下泪来:“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忘记云姐姐你交代我的话……云姐姐你没事吧?我什么都没有说哦,我没有告诉父皇你帮我们的事!可是我不知道时儿他会不会……”   “你父皇已经知道了。”骆云畅淡淡说,“这么久你都没见着你母妃或是别的人,是因为你父皇下了严令谁都不许来看你……至于我,你父皇认为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命我来负责训诫并且要让你对自己的过错忏悔。”   “……父皇对你真好。”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别的嫔妃,父皇肯定早就赐死她了……我从来没看过父皇对哪一个嫔妃像对你一样,父皇肯定很爱你……云姐姐,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你是想见时儿?”   葵慕馨点头。   “不行。太子殿现在只有皇后能进去,我帮不了你。况且,我觉得馨儿你现在还是先想好自己要怎么办比较好。”   “我吗?父皇他要……”   “你父皇准备送你去宗庙的尼庵。”   葵慕馨身体一抖:“去晋西?”   骆云畅点头:“嗯,你父皇说你的过错无法饶恕,要你终身在宗庙尼庵诵经忏悔自己的过错。等你身体恢复,大约就要送你走了。”   葵慕馨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血色全失:“不要……我不要离开时儿!我不要离开京城!不要……”紧抓着骆云畅的手慌乱的摇,“云姐姐你帮帮我!我不能没有时儿!你帮我求求父皇……父皇那么爱你他一定会听你的!云姐姐你帮帮我……”   “馨儿!”骆云畅皱眉轻喝一声,止住了葵慕馨的慌乱。   “……云姐姐?你不愿意帮我了?”   “馨儿,你清醒一点儿。你和时儿是姐弟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觉得这种事是任何人求情有用的吗?事到如今,要么你死心去晋西,要么……”骆云畅看着葵慕馨的眼睛,“就想办法逃出去。”   “逃出去?逃出皇宫?”葵慕馨愣住。   骆云畅点头:“对,你要趁还没被你父皇送去晋西之前逃出宫,否则一旦上路被严密看守,那就比从皇宫逃出去更困难了,明白吗?”   “可是时儿……”   “不要想着时儿能跟你一起逃走,他是太子,是以后要继承你父皇皇位的人。如果你们一起,根本连中门都出不去。如果你还想今后能见着时儿,那就只有先一个人逃出去……然后我会给你在京城安排一个安全的藏身地,等到时儿冠礼之后,你们就可以在皇宫外又见面了。”   “我、我一个人?”   “不用害怕,我会跟你一起走。”   葵慕馨又是一愣:“你……你还是要逃吗?可是父皇对你……”   “他对我再好也没用,我爱的人不是他。”   “爱、爱的人?”   “馨儿你仔细听着,因为这件事会关系着我们俩……本来我是没有将你计划在内的,但你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怪我太疏忽,没有认真的交代好你。我确实有一定的责任……如果你真的被送去宗庙,你的一生便是完了,所以我才改变计划准备在逃走的时候将你一起带上。可是你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我联络接应我们的人还没有做好准备,馨儿你能帮我吗?”   “怎……怎么帮?”   “只要你的身体没有痊愈,你父皇便不会送你走……你能拖延些时间吗?”   “可、可以……我不吃药!我还可以去淋雨让自己生病……”   “不行,你现在的身体绝不可以再去淋雨生病,那会要了你的命的。药也不可以不吃……偷偷减少服用的量适当拖一拖就行。只要坚持到深冬下雪,你父皇是不会那么狠心在那样恶劣的气候下还送你走的。但是你要谨记,我们打算出逃的这件事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就算是你母妃,或者时儿,都不能告诉,知道吗?”   “时儿……我还能见到他吗?”葵慕馨黯然。   “现在虽然没办法,但你父王迟早会放他出来,在我们离开皇宫之前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见上一面。所以假如你见到时儿,也绝不可以向他泄露半个字,能答应我吗?”   “能!我答应!我答应!!这次我一定不会再忘记云姐姐的话!”葵慕馨忙不迭的点头——只要能让她再见到葵慕时,叫她干什么她都愿意!   第七十五章 风起而云涌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才进入初冬,北方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地面上的一切都被大雪覆盖了,所有的动作也都在这样的天气下暂时停止了——   西北。虽然贾梭的合围取得了极大的胜势,已将葵于烈逼退葵达境内百多里,然而在这早到的雪天里也无法再乘胜追击,葵于烈的军队得到了喘口气的机会。   京城东面。虽然白绍棠大军离京城已不过百里,但长途用兵毕竟耗费巨大,加之军队中不乏南方而来的兵将,他们抗不过北方这严寒的气温。所以为了减少折耗,白绍棠只留下了三万军士和李牧驻守前线,其他大军便返回到了东部休养生息准备来年再战。   然而在这太平的表面下,各方局势却并不平静!   西北贾梭虽是和白绍棠有联盟之约,但是眼见白绍棠几乎已取得葵达整个东部并还在向京城凶猛逼近,而他贾梭耗费了近三年时间却只才从葵于烈手中讨到区区百里地域。这样下去,葵达岂不是要被白绍棠收入囊中了?虽然白绍棠确实谋略过人英勇善战,但他能这么顺利极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他贾梭拖住了葵于烈,否则换他白绍棠去面对葵于烈,不见得还能有如今这番局面。贾梭国内的高层们开始质疑与白绍棠的联盟之约,因为怎么看现在获利的都只是那白绍棠而已!青岚王子对众人提议的撤销与白绍棠联盟的议案没有反对——呵呵,云儿!我竟然也被你算计了!等着瞧吧,你这个女人,我是要定了!   而东北白绍棠大营。虽然天寒地冻,也没有停止对兵士们的操练和演战,将领们更是常常聚在主帐内开会研讨。因为来年对京都的攻战是到目前为止最关键的一环,陷在皇宫的云将军和潜伏京城的南山已经合作为大帅铺下民众的基础了,现在就等着他们这决定性的一战将大帅这‘真龙之后’送回到他该在的地方了!所以此战容不得一丁点儿的疏忽和大意,不论是战略的计划,还是士兵们的状态,都必须在那之前准备到最好的状态!   再说皇城后宫。因为葵慕时和葵慕馨的事件,虽然后宫的其他嫔妃们都不知道骆云畅牵扯其中,但作为当事人的两个母亲却是知道的。天下的母亲,哪一个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即便孩子犯下天大的错误,那也是自己的骨肉,即便再气再恼,又怎么可能当真弃之?要为自己的原谅找一个借口的话,那就只能将孩子的过错推到相关之人的身上,毕竟【孩子们年纪还小,若不是有人从中挑唆,又岂会犯下这种滔天之罪?】两个人有意的忽视了自己的孩子是早在骆云畅进宫之前就已经犯下错误的事实,也有意的逃避了自身的疏忽之过,决意要将这全部的过错都归结在骆云畅的身上!尤其是葵慕馨的母亲瑾妃,眼见宝贝女儿身上竟然发生这样的灾祸,现在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且不日就要被送去偏远的晋西宗庙幽闭一生,怎能不痛心?更加上自己也因为【管教疏忽】而被褫夺了封号、降为了最下等的才人,这跟被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而那作为罪魁祸首的云容皇贵妃却什么事都没有,听说皇上只是小小训斥就算了,竟然还是那么眷宠!这让她怎么甘心?她不甘心!于是皇后和瑾妃这两个向来不怎么对路的人决定联手起来,决意要让骆云畅付出代价不可!!   这一年的冬季,就在这样波涛暗涌的情形下慢慢的过去……   就在冬季将要过完的某一天,皇宫内却又发生了一件事。说起来也不算大,因为不过是死了一个地位并不高的妃子而已。但要是知道了这个妃子原先的身份地位,以及这之中的缘由,又不能不说是件大事了。因为其中涉及的,不止公主、那个死掉的妃子、皇贵妃、皇后、太子……就连皇帝,也是出场人物。这事儿能不大不是?   这件事发生之后,皇城内宫表面上好像立即就恢复了平静,但又怎拦得住私下里的小声议论?于是没几天,这件发生在长公主的馨庆宫里的惨剧,就在宫女太监们的口耳中传扬开去,很快整个皇宫便都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被软禁的太子葵慕时终于被解禁,没等骆云畅找他,他倒先偷偷找上门来,只一个劲儿求骆云畅想办法让他去看看葵慕馨。骆云畅哪有不帮这个忙的道理,于是将葵慕时假扮成了小太监的模样,然后借自己能随意探望葵慕馨之便将他一并带入了馨庆宫。自从事发之后就不曾见面的两个年轻人的激动可想而知,不顾骆云畅在侧,眼中只有对方的相拥而泣互诉相思。   这次偷偷的会面本不会有差池,偏偏那日葵于泓去探望皇后,皇后想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帮助修复父子间的裂隙,于是邀葵于泓同去看望儿子。哪知到了太子殿,却见满屋子的奴才正在慌张的四处寻找太子!一问,却说太子从午后就不见了踪迹,奴才们正在找……   葵于泓当即转身便往馨庆宫来,好巧不巧的在门口碰上来探望女儿的瑾妃,也就是现在的严才人。于是三人就将正在葵慕馨寝室私会的两个孩子,以及帮助这次会面的骆云畅抓了个正着。   眼见父母都到了,两个孩子却还是紧抱着对方不肯松手,皇后和严才人哪还不怒?当即命宫女太监们上前,连同自己都上了手,才终于将两个孩子分了开!   “不要……母后!不要分开我和馨姐……”太子不断挣扎,极力想要挣脱母亲和太监们的手。   对面葵慕馨也是哭着挣扎,眼里还是只有葵慕时一人:“时儿!时儿……”   见此情形,严才人勃然大怒,劈手照着自己女儿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你给我闭嘴,馨儿!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知悔改!?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葵慕馨身体本就还未恢复,虚弱得风吹都能倒,又哪里经得住严才人这样盛怒的一巴掌!当即倒入身后的宫女们怀中,几乎晕厥!   见状对面葵慕时心胆俱裂,嘶声大呼:“你干什么!不准你打馨姐!不准你打我的馨姐——”   身边皇后急忙阻止:“时儿!不许再乱说话!”   “可是母后,馨姐她——”   “闭嘴!!”   葵慕时一怔,看着母亲严厉的脸,忽然大吼一声甩开众人:“我们哪里错了!?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们?我和馨姐是真心相爱!”葵慕时后退大吼的脸上写满了疯狂,对着自己的母亲悲呼:“姐弟怎么了?你和父皇不也是表姐弟吗?为什么表姐弟可以姐弟就不可以?更何况我和馨姐并无血缘关系!我们只是相爱而已……我们到底有什么错?”   “时儿……”听见这番话的葵慕馨脸上写满了欣慰和幸福,对葵慕时露出了苍白而甜蜜的笑容。   “馨姐!”葵慕时迎着那笑,就想立即赶到葵慕馨身边。却被身后的太监们急忙拦住。葵慕时大叫:“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皇后急怒大喝:“给我拖回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是!”一众太监架起葵慕时往外走,葵慕时一面极力挣扎一面向葵慕馨悲呼:“馨姐——”   葵慕馨眼见葵慕时要被带走,也不知她那病弱的身子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拨开身边围着的一众宫女爬起来就向葵慕时追去!   严才人急忙大呼:“拦住她!”   宫女们早在一惊之后便也追了上去,将才跑了两步的葵慕馨拦住:“公主!不可以,公主……”   被分开的两个人仿若生离死别,均是悲泣着不断挣扎却又再无法靠近!犹是心知这二人的行为背离常伦大不应当,但见此情形,在场的宫女太监们也无不心中戚戚……   “都是你!”喧闹中严才人忽然将矛头对准骆云畅,恨恨道:“都是你!你毁了我们母女的一切!都是你!!”突然两步跑到一旁几上抓起削水果的小刀,原本端正的脸上扭曲着恨意和愤怒,朝着骆云畅就直刺过来!“给我死吧,贱人——”   第七十六章 魅主的红颜,魔鬼的妖姬   骆云畅动也没有动。不是被吓住了,而是肯定凭这个女人根本就伤不了自己。正要抬脚踢开那已冲近身前的女人,忽然眼前黑影一挡,同时‘啪’一声脆响,就见那女人被扇飞了出去,然后倒在了她先前拾刀的那张矮几上!矮几上的物品立时翻倒滚落,那女人也跟着滚落地上!   “贱人!不思悔自己过错另迁怒他人!朕面前舞刀行凶!”   然而那滚落矮几旁的女人却一动也不动,保持着摔倒的姿势,一点儿声息也无。   包括葵慕时与葵慕馨在内也被这突然的异变惊住了,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和说话,只呆呆看着这边的动静。   然后,离得最近的两个宫女率先发现了不对劲——侧卧的严才人的头旁边,翻倒着一支铜制的烛台,头颅的后部凹陷了一块儿,烛台的底座上似有一团血迹,然后正有粘稠的液体从那凹陷的头部慢慢的溢出……两个宫女顿时尖叫出声!   “母……母妃!”葵慕馨反应过来,再顾不得葵慕时了,挣扎着朝严才人踉跄奔来,一下跪倒在严才人的尸体旁边,颤抖着伸手抚开严才人脸上散落的长发摸向那张早已没了生气的脸:“母妃你别吓我……母妃!你动一动啊……”   所有人都呆住了,挤满了人的殿内,只闻葵慕馨惊慌的饮泣声。   “来人!”葵于泓冷冷下令,“太子监禁回太子殿,除皇后外不得探视。长公主迁往敬法殿看守,任何人不得探视。严才人按制入葬。”   众人忙遵旨照办,葵慕馨抱住严才人的尸身不肯松手:“不要!不要——云姐姐救我!救我——”却见自己求助的人正被父皇搂着离开,那回过头来的脸上是深深的悲哀。“云姐姐——”葵慕馨尖叫着,终是被大力太监给架离。   在回‘容俪苑’的路上,骆云畅冷冷的说:“魔鬼。”   葵于泓没有停步:“这都是你造成的后果。”   “那个女人是你葵达的忠臣之后,你不该这样对她。”   “哦?你不是说你没有同情与怜悯之心吗?”   “这不是怜悯,而是你从未给人公正的对待。”   “又如何?朕不曾拥有的东西,如何给予他人?”   “那么你认为上天如何对你才算是公正?你到底想要作为谁的子嗣出生?如果生为郡王,你还能拥有目前的这一切?已享人所不能享,却为何一定要将自己逼入黑暗?”   葵于泓突然停步,扫视李福太监一眼,李福忙挥退众人同时自己也垂首退下。葵于泓转身抓住骆云畅下颌:“你是教朕理所当然?朕只是想在朕该在的位置上,那么你说,朕的位置在哪里?”   “你认为你的位置在哪里便在哪里。放不开的,一直都是你自己。”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天真,放不开的不是只有朕,认为养儿始终不如亲儿的大有人在!他不允许朕放开!”   看着葵于泓少有的真情表露,骆云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丝怜悯。这是她绝不能允许的,皱眉刚要转开头,却被抓着下颌的手一把扳回。葵于泓逼近骆云畅的脸,眼睛对着眼睛:“怜悯?朕不需要。你要给,朕就要你的心。”   骆云畅心里一怔——什么意思?随即抛开,眼中浮起嘲弄对葵于泓道:“七年之前,这颗心就已经是你的了!它没有一天不想着你!如何将你割肉剜骨!如何教你痛苦!”   “可是你没想到,朕本身就已在地狱之中。”   “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我的复仇不过是成就了你那疯狂的渴望。可是,你忘了一点——这些是你仅有的,一旦我将之完全破坏,你那疯狂的心可还有别的去处?”   “你忘了?朕说过要带你一同去往地狱。”   “我也说过,一旦脱离了这个人世,我绝不会再与你葵于泓存于同一空间。”   “你没有发现吗,朕的爱妃?从你见到朕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便由朕一手安排,而今你所做的这一切,也都是因为朕……你是朕的命运之女,你为朕而生……你,是属于朕的!所以,即便朕要去地狱,也必定要你永世相陪!”本已离得很近的脸突然更近,葵于泓吻住了骆云畅的唇!   挣扎无济于事!骆云畅张口咬破葵于泓的唇!   可是这个男人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不觉疼痛般的继续闯入,吮住骆云畅的舌尖,任那甜甜的血腥味儿在两人交缠的唇舌间侵润、渗透!   骆云畅惊得几乎不能呼吸!这种时候的葵于泓总是让她不由自主的害怕、恐惧!仿佛一张无边无际的黑色大网,等着要将她吞噬……   “很好……上次朕吞下了你的血,现在你的身体里也有了朕的血,朕的爱妃,你与朕已是一体!如果朕是魔鬼,你就是那魔鬼的妖姬!”   由太监李福领着避往远处的宫女太监们,只是退到了听不见二人说话的地方,可是不代表他们也看不见。于是,皇上刚刚才失手处死了一个发狂的妃子,马上就与另一个妃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抱亲吻的传闻,就伴随着馨庆宫的事件同时在皇宫内传扬开来。   国内情况这样动荡,又还出了太子公主不伦这样的丑事,皇上却还有心思宠爱嫔妃!而且,这个嫔妃还是个外来的俘妃,据说她表兄的军队已经距京城不足百里了!按说这样的女人本该作为人质或是干脆赐死的,可是皇上非但没有如此做,竟然还更宠爱她了!   听说国家有动乱的时候最易出妖邪……莫不是这个女人就是妖邪所化?才能魅惑得皇上越发反常……虽说以前皇上也一直对嫔妃们都很温和,总是微笑着,也有宠爱某个嫔妃的时候,但从来没有一个一来就是那样的高位又还一连专宠数月之久的!听说这次严才人的意外也是为了维护这云容皇贵妃所致……若不是妖邪,怎能有如此魅力?   皇后听闻了这种传闻,心下冷笑:云容贱人,虽然严才人的意外让你逃过了一劫,也让我们的计划没办法继续……那现在就让你尝尝被当成狐狸精的滋味儿吧!魅主的红颜,乱国的祸水!皇上越是维护你,这传闻就越显得真实,我倒要看你会有如何下场!!   …………   虽然外面时局动荡,但皇宫里的活动还是要照样举办的。年夜的庆典骆云畅称病没有参加,于是元宵节那日葵于泓便直接到了‘容俪苑’来带人。   骆云畅拒不参加——她越来越怕和这个男人相处了!她不要再听他说心里话!也不要再看他真实的表情!更不愿意他再接近她……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她绝不能被他吞噬了意志!   葵于泓唇边扬着一丝笑意过来抓住骆云畅的胳膊:“再不走就要晚了,爱妃随朕走吧。”   骆云畅挣扎:“我说了我不去,你放开我!”   “那怎么行?爱妃不在跟前朕不安心呐……”葵于泓拖着骆云畅就出了正殿。一众太监宫女们急忙垂首跟上。骆云畅见挣不过,只得皱眉向葵于泓道:“我跟你去……你放开我。”   葵于泓扫了骆云畅一眼,放开手继续朝前走。骆云畅看了眼身后的太监和侍卫,只得默默跟上。   不一会儿到了太和前殿,就见众妃嫔早已是等在殿中了,太监一呼‘皇上驾到’,众人便跪了一地口呼‘万岁’。礼毕,骆云畅正无奈的准备朝与皇后位置相对的皇贵妃位走去,刚迈脚,冷不防被葵于泓一把搂回:“心肝儿不用去别处,跟朕一处坐就行。”   下面的众妃嫔立时脸色一变,皇后也变了脸色:“皇上,这不太合适吧?妃嫔怎么能跟皇上一起坐龙椅呢!”   第七十七章 接近   葵于泓搂着骆云畅不放手,对皇后微笑道:“不妨事。只是内宫家宴而已,没有外人。”言罢也不等皇后再说什么,搂着骆云畅就走到宽大的龙椅坐下。   皇后脸色明显发青,却又发作不得,只得忍着怒意走回皇后位坐下。下面众嫔妃见了,也只得各归各位坐下,脸上各有神情。   葵于泓照例先发了几句祝祷的话,然后安排好的节目、表演之类就按序开始了。如果不是葵于泓非要给骆云畅搞特殊,本来该是个其乐融融的大众活动的,现在却因为龙椅上还坐了一个不该坐的人而气氛有些僵硬冷清。   可是葵于泓却像没发觉一样在骆云畅的耳边轻声问道:“如何?爱妃觉得朕的龙椅坐起来怎么样?”   骆云畅眉毛也没抬:“不怎么样。”   “呵……是不怎么样,那爱妃觉得却为何所有人都想要呢?”   “所有人?你当真想要吗?”话一出口骆云畅就后悔了。   果然,葵于泓笑了。   骆云畅立即在心里告诫自己说不要再理会他的任何问题。   “不觉爱妃在朕身边已经一年了,来,爱妃跟朕喝一杯。”葵于泓端起了自己面前的九龙杯。   骆云畅冷冷拒绝:“我不喝酒。”   “哦?为什么?爱妃不胜酒力吗?”   “你管不着,不喝就是不喝。”   “没办法,心肝儿的脾气总是这么倔……”葵于泓举杯自己喝了一口,却趁骆云畅不防备突然搂过就嘴对嘴灌进口中!   “咳……咳咳!!”骆云畅一把推开葵于泓,呛得直咳。   葵于泓脸上稍有意外,随即轻笑出声。   阶下除了乐舞之声,席间一片惊愣的静默,谁都没有见过葵于泓这般放荡不尊礼的样子。   骆云畅也是没有料到葵于泓会在正式场合一再做出这种轻浮的行为,极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不说,也让她一时难于应对。只觉呛入喉中的酒水意外的辛辣,眼泪差点儿被激出,两颊更是立即飞起艳红……她这般娇怜的形貌就是在下面众嫉妒的妃嫔们的眼中看来,也是禁不住要在心里暗暗叹声美人的。可骆云畅却对这番作弄大为恼怒,对着葵于泓大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葵于泓收起轻笑,伸手抓住骆云畅下颌:“现在才想避开朕?晚了。朕要把你从葵于烈那里抢过来。”   他在说什么?   葵于泓盯着骆云畅诧异的眼睛,右手从骆云畅下颌移到脖子,五指收紧,唇几乎贴着唇,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恨朕,但那还不足够。要恨,就要恨得心里只剩下朕。知道那晚你对朕说你唯一的愿望就是要将痛苦到极致的朕也一同拉入地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会用尽一切手段时朕有多激动吗?朕要你那颗黑暗的心。但是那颗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这不行,你既是为朕而生,那么你就得只属于朕。如果继续靠近你能够达到这个目的,朕会做。如果要靠折磨你才能达到,朕也绝不会手软。所以,朕的心肝儿啊……你选择哪一种呢?”   疯子……这个真正的疯子!!   骆云畅一把抓开脖颈上冷酷的手,起身就朝大殿侧门走去!   门外的侍卫没有得到命令,不敢阻拦。菲儿等连忙朝葵于泓屈身一礼,然后快步追着骆云畅一起消失在太和殿门外。   葵于泓转回头,收起了眼睛中的冷意,朝下面一众呆愣的嫔妃们微笑道:“爱妃们不要放在心上,继续与朕同乐吧。”   “……臣妾遵旨!”   …………   元宵节过后,天气渐渐放晴,厚厚的积雪开始消融。于是不等二月到来,葵于泓便敕令了一队五百人的禁军将长公主送往晋西的宗庙修行。骆云畅原本打算着带葵慕馨一起逃出宫,是怕自己的出逃计划万一不能顺利,带着葵慕馨的话便能作为人质加以利用。而若真能将她顺利带出去的话,她的身份或许对他们还能有所帮助……可是现下事情已然无法回旋,虽觉大是可惜了这颗棋子,也只能心叫罢了。   却是没料到仅十日之后就传回消息:护送禁军在晋西与京城的交界处被白绍棠麾下大将李牧所围,长公主落入了敌军手中!对方发来檄文,要求以长公主换云容皇贵妃!   消息传出,各方意外——虽是柏家亲属,到底不过一女子尔,既然已被俘从敌年余,那便该舍了她去,却为何至今还要想着夺回呢?   他们料不到这桩劫持本不是白绍棠授意,原是李牧一人为之。然后李牧飞鸽传书青闍,二人才又定下了这交换之计。白绍棠倒是二人定计之后方才得知,虽不反对,但也不以为葵于泓会真的因此就对骆云畅放手。毕竟那长公主与太子的背伦丑事已天下共知,如今既是这般将其送去宗庙,那便已是意味着舍弃,又怎还会为了其而放畅儿归来呢?   得知消息的葵于烈也同样肯定葵于泓不会接受这个交换要求。   觉得皇上最终会用骆云畅去换长公主的,就只有后宫中的那些女人——毕竟再如何,那也是皇上视如亲生了十五年的女儿不是?而这云容,本就降妃一个,在这后宫独享了圣眷年余也仍不改逆妄本性!对这样的女人,皇上又怎会再久留身边?即便是真爱她,毕竟是个隐患不是?现下既然叛军们想拿公主换回她,想必皇上最终也是会同意的……妃子们是这般认为,不如说她们是这般希望,因为被这样一个与她们格格不入的外来女子几乎独占了皇上,又怎么能甘心?所以无不期望着皇上对长公主的父女之情,无不期望着皇上终是厌了这云容的忤逆不尊,又无不期望听见皇上答应叛军交换的消息……   但是——   “白绍棠以为抓了馨儿就能换回你……已过了一年了他也没有放弃你,可见你那表哥对你是当真深情。”葵于泓立在阶上,看院中独自深夜折梅的美丽女子。   对葵于泓的突然出现骆云畅没有惊诧,也没有回身,‘啪嗒’折下一截梅枝,树上残雪落了一身。   葵于泓步下阶梯朝骆云畅走来:“你猜朕可会同意?”   “不会。”   “为何?”   骆云畅低着头淡淡看着手中枝条上的红梅,感觉雪末在脸上融化的冰冷,不答反问:“……你会放过我?”   葵于泓停步在骆云畅面前,也低头看骆云畅手中的梅枝,伸手摘下一朵,簪上骆云畅鬓发:“血一样的红,像你。”   “……”   纤长的手指顺着披散的长发落在骆云畅肩上,轻轻掸去一星雪花:“夜里出来该披件衣裳才是,若是受了寒,朕的御医可比不上你那‘鬼医’。”手指又伸向光滑的下颌,将那表情清淡的俏脸轻抬向自己:“睡不着?在想葵于烈?”   第七十八章 内外联合!   骆云畅没有移开脸,打量眼前也是衣着单薄头发披散的男人。虽是已年过四十,但黑发中没有一根白发,外表也丝毫不显老态,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比起他后宫某些同龄的女人确实年轻许多……   葵于泓扬眉,盯着骆云畅眼睛。   “覆水难收,我与你……都没有回头路……明知前路愈加黑暗,也只能迎着它大步前行……曾经拥有的,即便是假的,也会成为心中永远的光亮……守着这一星光亮,直到自身被黑暗永久的吞噬……”   葵于泓眼中闪过意外,盯着那大眼中沉静的忧郁。   骆云畅轻轻拂开葵于泓大手,淡淡转身走:“你不该身边一个人都不带……下次我会杀了你。”   葵于泓一把扯回骆云畅,搂住亲吻!   意外的得到了回应,意外的感到一丝火热,意外的有股冲动!葵于泓又一把扯开骆云畅!   骆云畅静静看着葵于泓,半响:“你是不能爱上人的,葵于泓。因为你再也承受不住那背叛。”   葵于泓眼中阴冷!为自己,也为骆云畅的敏锐!   “是时候放我走了……”   葵于泓转身:“没有信任,就没有背叛。朕早说过,你是属于朕的,你是朕的命运之女……想逃离朕,就靠自己。”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是吗?这可是你说的……   …………   ……   大雪渐融,战乱再开。   葵于烈再尝败绩,被贾梭直逼入关。   白绍棠领大军再往北来,气势如虹。分兵四十万自己亲领从东北方向与朝廷军二十万主力相抗,另二十万由李牧领着在正北相抗朝廷军十八万。   比将帅之才、倍敌之兵,胜败岂有悬念,白绍棠方很快取得胜迹,一路西进!然后又分兵两路,一路继续迫敌退往京城方向,一路往南同李牧将那另十八万敌兵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很快,杀敌众,十八万军仅剩数万退往京城,汇同了先前被白绍棠所击退的几万,共计十二万众死守京城!   葵于泓急令西北葵于烈回援,葵于烈抗命不尊,回奏‘东有叛军,西有贾梭,北都已守不住,请皇上退往南方旧都’。葵于泓勃然,往骆云畅处发泄怒气:“你的男人越加狂妄放肆了!”   骆云畅淡笑:“即便他回援,也不过四五十万之兵,又如何抵得住东西二方共计百万之众夹击?你期贾梭与白绍棠相遇而争吗?不吝坦言告知你:在你葵达灭国之前,贾梭是不会与我方为敌的。”   葵于泓向骆云畅:“你们联手了贾梭?”   骆云畅唇角浮起嘲弄之笑:“准确的说,是我去与贾梭达成了协议,要共分葵达。葵于烈定然是已察觉,所以才会如此说。”   葵于泓抬眉:“然而迄今获利最多的却是白绍棠,只怕贾梭已早有疑虑。况且……贾梭王不知他那女儿是死在你手里吧?倘若朕将此事告知,你以为你们的同盟会当如何?”   “那么葵达是要割地以求贾梭同盟平叛吗?”骆云畅丝毫不为所动,“葵于泓你做不到。即便你做得到……如今白绍棠已稳握葵达东部,手中之兵也近八十万,今时今日,就算贾梭改而与你同盟又能奈我表哥如何?结果也不外是三国鼎立而已。你葵达,已然名存而实亡。你以为我计划之初,没有想到这种情况吗?论青蔻公主还是整个贾梭,都不过是我手中一枚棋子!”   “只怕那白绍棠也是棋子之一吧?”   “有何不可?柏家蓄势百年,而今正好我们相互利用。”   “那么葵于烈呢?你也当他是棋子?”   “不然你以为呢?为了你,所有都能成为手中棋子。”   “呵……”葵于泓忽然笑了,伸手将骆云畅身体一把扯近,脸对着脸道:“多么让人心情激荡的一句话!那么朕的爱妃啊……你以为接下来朕会作何决定呢?”   骆云畅直视葵于泓眼睛:“死守京城。”   “哦?为何如此断言?”   “祈望毁灭的心,又怎可能逃避。”   纠缠而凶猛的深吻过后,骆云畅被狠狠推开!葵于泓脸上疯狂和冷狠交替:“那么你就期待吧,和朕共同毁灭的那一天!”   骆云畅默默站在原地,看葵于泓远去——共同毁灭?不,你必将死在我的手上!而我,我的命运将再不由别人掌控!   …………   三月,白绍棠与朝廷军在离京城二十里外的远郊相峙。根据骆云畅的计划,假借后方物资供应跟不上,并不猛攻再逼京城。却是派遣小部精兵暗中绕过前线敌军在京城近郊周边暗伏,只等清明来临便化妆平民潜进京中与南山汇合。   此计经众人计划筹备多时,所以施行之时不露差池,稳妥陆续进入京城,然后分往各据点暗中聚集。三日后,白绍棠方凌晨发动奇袭,朝廷军溃败而散,傍晚,兵临城下。   葵于泓命禁军死守,只等撑到南部三十万储备大军来援。不料当晚,却是西门和北门同时发生变故,数十草莽异士从天而降——施放诡异毒烟,用怪异兵器!不一刻,便将城门夺下,大开城门,迎白绍棠大军入城!   南山再领一众全城奔告【真龙归百姓莫妄动】,百姓自龟缩不出,只闻街巷中兵将厮杀之声!   皇城中,宫门处挤满了率家眷前来避祸的朝廷大臣!后宫妃嫔乱作一团聚集在皇帝的寝宫前!葵于泓站在钦安殿前,扫目四顾,却独不见骆云畅,也不见太子!正欲发问,朱雀门守将仓惶奔来报云容皇贵妃挟持太子正在朱雀门,要守将打开朱雀门迎叛军入!!   葵于泓眉毛一皱,举步便往阶下走!   众妃惊愣,皇后更是苍白了脸色,再顾不得害怕,紧随葵于泓身后同往朱雀门赶去!   帝后二人也不乘轿,步行出了内宫,又急急往中门去,御前侍卫和老太监李福都紧紧跟在身后。出了中门,大内侍卫便也立即紧随跟上。片刻赶到南面宫墙,远远看见朱雀门附近已被禁军统领率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见帝后来了,便立即让开一条通道来。葵于泓与皇后一面急急朝前走,一面就看清了那中心的情形——骆云畅背抵宫墙面向众人,左手抓着葵慕时挡在身前,右手一柄锋利匕首架在葵慕时颈间!葵慕时颈间已有血痕,脸上却无丝毫恐惧之色!   骆云畅看见葵于泓,只轻轻挑眉。   禁军统领连忙迎向帝后二人。   皇后看见爱子受伤,早慌了神,立即向那禁军统领急喝道:“你是怎么回事儿,姜统领!?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女人救下太子!?”   那姜统领脸现为难之色,先偷看了葵于泓一眼才恭敬的垂目回答皇后道:“皇后娘娘息怒……挟持太子殿下的是皇贵妃娘娘,没有皇上的命令卑职不敢妄动。而且……太子殿下好像有意在维护身后的皇贵妃娘娘,一直挡在她身前,又还一直命令卑职等退下……”   皇后一听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先前慌乱中忘了,现在姜统领一说她也才想到——太子虽是自小娇惯,但却也打小就喜欢习武强身,几个小太监都制他不住了,区区一个女子又如何能挟持他?皇后又气又急,转向宝贝儿子大声道:“时儿!时儿你为什么不反抗?”   第七十九章 攻入   葵慕时眼睛看向皇后:“母后,云妃她要带我去见馨姐呢……我为什么要反抗呢?只要出了这宫门,我就能见着馨姐了……你们都不准,只有云妃说可以……云妃她是不会伤害我的,她就要带我去见馨姐了,求母后不要阻拦好吗?”   皇后更是气极:“时儿!你在说什么胡话!?她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你知道你开了这扇门会怎么样吗?叛军立即就会杀了你,也会杀了父皇和母后!所以,乖孩子,快回来,别相信那个女人——”   “不!她没有骗我!”葵慕时激动的打断皇后,“馨姐她就在这扇门后面,不信你听——馨姐!馨姐你在吗?回答时儿——”葵慕时突然向门外高呼。   当真立即就得到了回应的呼声:“时儿!我在、我在!时儿,你快叫他们开门啊,我好想你……”果然是葵慕馨的声音。   皇后一讶惊愣住。   葵于泓一直就盯着骆云畅的脸,骆云畅也一直盯着他。这时见他眉头皱了一皱,那大眼中就浮起嘲弄来。葵于泓眼中闪过冷狠:“原来,是你的计谋!”   骆云畅对着葵于泓冷笑:“不错,是我的计谋……虽说我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这样,但你的决定反而帮了我一把。我早劝过你放我走,不是你说让我自己想办法吗?难道你不曾想到?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一直乖乖留在你这皇宫,你以为我当真没有办法逃出去吗?谁要陪你一同毁灭了,你是要毁灭,但我的命运早已不再由你掌控!当日舍白绍棠而取我,你当真选对了吗?今天,我就要你失去一切!今天,我就要亲手切下你的头颅!!”   “逆妃!朕不会如你所愿!朕绝不会让你逃出朕的掌控!”   “哦?那么你是要让你的独子丧命吗?”骆云畅手上加重,殷红的血顿时顺着葵慕时的脖子流了下来。   葵于泓眼中的犹豫只是瞬间,脸上暴戾浮现:“既然今日是朕的末日,身为太子又如何避得过——”   “不要!皇上!!”皇后抓住了葵于泓的胳膊,跪在了地上!没来得及妆扮的老脸上是惊慌的眼泪:“不要啊,皇上——时儿他可是您唯一的儿子、臣妾的命根啊!!求皇上杀了那个女人救下时儿!我们去旧都吧!一切都还不晚——皇上,您不能这么狠心啊!!”   “滚开!!”皇后的哀求丝毫没有起到作用,被葵于泓一把挥开!   此时骆云畅嘴角嘲弄一笑,悄声在葵慕时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葵慕时立即用衣袖捂住了口鼻,同时骆云畅左手向地上甩下一颗蚕豆大小的东西——   绿色的烟雾伴着火光‘嗤’一声滚滚而出!   葵于泓身边的大内侍卫们见状急忙将葵于泓掩离退后了一丈之远,却是不及救那跌倒在地的皇后,眼看着皇后并那宫门口的禁军们在烟雾中倒了一地!再看太子并那个女人,却已在烟雾的掩护帮助下趁机跑到了宫门口,二人正相协着在转动绞盘想打开宫门!大内侍卫们见状哪还犹豫再等葵于泓命令,闪身就往宫门口的二人扑去——   不料箭雨突然从天而降,宫门上方不断有箭簇越过宫墙劲射而来!就这一下受阻,二人已转动铰链将厚重的宫门打开了一人宽!   率先而进的是几个矫健的黑影,身手利落的上前就迎住了半道的大内侍卫们!然后紧跟其后几个壮汉,进来就接下骆云畅和葵慕时手中的绞盘,大力推动着将宫门大开!   一切的事情就像发生在瞬间——白绍棠冲门而入,激动将骆云畅一把拥入怀中!葵慕时和葵慕馨相拥而泣!数十个打扮怪异的男女将四人护在中间,然后领扎白色领巾的士兵从朱雀门蜂拥而入,朝着葵于泓涌来,口中并大呼着:“绞杀伪皇!绞杀伪皇——”   禁军姜统领大惊,急忙朝后大叫:“保护皇上!!”   葵于泓身后涌出大批禁军,双方很快在开阔的广场上战作一团!   见葵于泓被那姜统领和大内侍卫们护着又退后了一些,骆云畅急忙推开白绍棠,朝众军大呼:“斩葵于泓头颅者,封大将军,赏万户侯!!”   大呼立即得到响应,骆云畅身边那护卫的数十之众均口中不断相传呼叫鼓动兵士:“斩葵于泓头颅者,封大将军,赏万户侯!!斩葵于泓头颅者,封大将军,赏万户侯!!”   葵于泓远远立在宫阶之上,直盯着骆云畅的眼中满是阴冷!   身边李福老太监焦急的劝道:“皇上!出宫吧!去旧都吧!再不走就晚了!皇上……”   禁军姜统领也是惶恐急劝:“皇上请放心!属下一定将太子救回,就请皇上先跟禁卫们走吧……”   葵于泓不言语,只冷冷盯着宫门的方向。   “皇上!!”李福跪了下去。“老奴斗胆……您要保住先皇、保住祖宗的基业啊……”   “请皇上退往旧都吧!”姜统领也率一众侍卫跪下恳求。   “杀了那个女人!救回太子!”   “是,遵旨!”   葵于泓再阴冷的看了骆云畅一眼,转身往内宫返回,对先前倒在宫门附近不知生死的皇后却是一眼也不顾!   骆云畅看见,转头一把抽出白绍棠腰间长剑就想冲上去!白绍棠急忙一把抓住骆云畅手腕拦住:“畅儿!你别急,整个京城都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葵于泓是逃不出去的!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会替你杀了他的,我会替你报仇的!所以畅儿你别乱来,会受伤的!”   “放开我,表哥!我一定要杀了那个男人,我一定要替爹和哥哥报仇——你放开我!!”眼见葵于泓的身影就要消失,骆云畅急红了眼。   “云、云姐姐……”葵慕馨扑了上来,抓住骆云畅的胳膊,哀求道:“云姐姐,你放过父皇吧!你们要京城,你们要皇位,你们已经得到了,求你就放过父皇吧!父皇一直对你那么好,父皇他很爱你不是吗?求求你,云姐姐——”   葵慕馨的哀求戛然而止,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慢慢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的长剑,眼中满是不信!   “你已经没有用处了。”冷淡的言语中,骆云畅毫不犹豫的抽出长剑,葵慕馨的身体随着剑势倒下,胸口的鲜血立时喷涌而出!   白绍棠吓了一跳,愣愣看着骆云畅毫不带感情的脸。   “馨姐!”呆愣过后的葵慕时扑了过来,抱住葵慕馨满是鲜血的身体,眼见那脸上已没了声息,葵慕时顿时呆住!   骆云畅冷冷看向二人:“你们真以为你们出了宫就有出路吗?世人不会接受姐弟背伦这种事,从一开始,你们走的就是一条不归路。欢愉过后,地狱也将至。感谢我吧,我让她逃过了将来必定的受辱。而你,葵于泓的独子,也许对我们还有用处,所以……你就活着代你的馨姐受辱吧。”   葵慕时呆呆抬头:“……你骗我?你说会像以前一样保护我和馨姐,你说你们只是要京城,不会真的伤害父皇和母后……”一时反应过来,又忙转头去看不远处倒着的皇后,似是这时才发现先前被烟雾放倒的人都早已没了生息。葵慕时丢下葵慕馨,连滚带爬的朝皇后奔过去:“母后……母后!”扶起皇后的身体摇了半响,终是确定自己触碰的人是早已死去多时了,葵慕时垂下了头。   骆云畅不再理会他,也知葵于泓定然是早无踪迹,冷淡将手中长剑还给白绍棠,正要转身,忽然‘啊——’一声大喊葵慕时提剑直冲过来!   第八十章 京城落定   原来葵慕时难控胸中悲愤,纷乱的头脑中就只觉自己应该立即亲手杀了那个可恶的女人替母亲和葵慕馨报仇!一眼看见近旁一具禁军的尸体旁边掉落着佩剑,葵慕时跳起身两步过去一把捡起,然后就不顾一切的向骆云畅砍去!可是仅凭他在宫中所学那一点儿皮毛功夫又哪里真的近得了骆云畅的身,早被当前一个看似文弱斯文的年轻男子一脚踢中胸口,狼狈飞跌回去!喉间一甜,呕出一口血!   那踢人的青年收脚,一脸嫌恶的将鞋底在脚旁的尸体上蹭了蹭,向骆云畅道:“畅丫头,我们真的要让这小子活着吗?”   骆云畅淡淡:“嗯,他还有用,暂时留着吧……宋大哥嫌脏,就请三娘看守吧。”   一旁打扮得像个妖精一样的美妇人立即道:“喂喂,畅丫头!虽然三娘我是喜欢年轻的男人,但是这种跟自己姐姐乱搞的男孩儿我可没兴趣!为什么要推给我啊?”   不等骆云畅回答,旁便早有人打趣三娘:   “三娘也有嫌弃的时候?这孩子不是长得挺俊的嘛……喜欢姐姐不是正好,你就当个‘大姐姐’好好疼疼他不挺好?”   “就是!年轻人身体好,这孩子又有经验,搞不好三娘到时候还要舍不得放手呢……”   “去你的!”   “嗐!三娘脸红了!可不是动心思了不是……”   “哎呀……三娘你就别害臊了!畅丫头都这么为你着想了,你还装什么正经啊?”   “嘻嘻,可不是……再说人家可是‘皇子’呢,三娘!现在嘴硬,可别到时候后悔哦!”   “你……你们全都给我闭嘴!臭男人!!”   “哟哟!三娘被说中心坎儿,恼羞成怒了……”   讪笑声四下响起,毕竟都是些江湖异类,哪有个正经的时候。   骆云畅没空去理会众人的玩笑,只紧张关注着跟前的战局。见禁军且战且退,本方已接近中门,骆云畅忙拉白绍棠:“表哥——”   白绍棠打断骆云畅:“我知道,畅儿。你别急,我们一切都计划好了,进入中门之后马上就会去攻占另外三面的宫门,保证葵于泓逃不出去。所以别担心,相信我,好吗?”   骆云畅没有回答白绍棠,只转头又关注那战局。   白绍棠心中轻叹一声,默然。   再说葵于泓由大内侍卫和禁军保着,并不退往钦安殿,而是一路往东门方向去。就在白绍棠方面攻破南面中门往另外三面宫门急追而来的时候,已领先一步出了青龙门。然后不停歇,更不再讲什么派头,跨上底下人牵来的御马便改往南城门驰去。   城中一片混乱,随处都是交战的双方。然而禁军当下之务就是要保葵于泓脱离京城,所以哪还恋战,只管打开通路让葵于泓安全通过,旁的牺牲一概不在心上。   皇城中的白绍棠并骆云畅得到消息,急忙出宫急追。然而那负责断后的禁军又哪里那么好摆脱,倒是人墙战术将他们困在了街道之中追击不得。或许是葵于泓命不该绝,也是他们入城后就太过自信而放松了警惕,竟是真的又被葵于泓破了南城门冲出了城去。   尚在城外防备援军的李牧急忙率军追击,眼看就要追上,突闻报南方的三十万援军已到十里外准备接应葵于泓。李牧心下及其不甘,然而自己率来追击的不过十万军,况且对方此刻只为逃离,只要牺牲掉数万人拼死断后,那他即便手上是有百万雄师也再难追取葵于泓颈上人头。李牧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葵于泓大军滚滚朝南而去……   京城虽已是群龙无首,但到底还困有数万禁军,事已至此,俱是心知今日再无活路,又怎不垂死一搏,即便要死,也定要多拉几个垫背的!人在有必死的决心时,力量是最强大的,所以虽然人数只有几万,但那反抗之战却是惨烈的!硬是生生拉了差不多相同数量的人来陪葬,战役也持续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直到最后一人倒下,才终告结束!   包括士兵们在内,许多人都从没有见过这样惨烈的战场——尸体堆积如山,街巷中的土砖地面几乎被鲜血染透!就连道路两旁的墙面、树木、门窗……也到处都是飞溅的血痕!空气中血的味道浓烈得让人恶心!   此时的白绍棠无比庆幸自己听从了骆云畅的计划从内部破坏,如果当初真的坚持从外面硬攻,恐怕死的人将是现在的数倍……看到眼前的场面,他简直不愿意去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场景。虽然他们取得了胜利,以六万多人的牺牲赶走了葵于泓取得了京城的控制,这胜利无疑是巨大的,牺牲也可说是很小的……但是没有人笑得出来。不仅仅是因为遗憾的被葵于泓逃掉了,更是谁也无法对这城里城外的十多万具尸体无动于衷……   花了差不多七八天的时间,才将城里和皇城内的尸体都运出了城,然后又在十里之外的一处荒无人烟之地挖了一个巨大的坑,将那些尸体不分敌我的一起埋了。而就在大战之后的第五天,也就是清理打扫工作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天降大雨。仿佛是清明时节迟来的悲凄沉寂了太久,也仿佛是天也为这场战斗的惨烈悲恸了……大雨持续不断,一连下了十多天才停下。   像是一场哀悼,也像是一场清洗……当阳光再现,京城仿若拨云见日。血迹和战争的痕迹都被大雨带走了,冲刷过后沐浴在阳光中的京城,就像是出浴的少女一样那么清新动人……   大军们除了必要的一部分留在城中和皇城,大部分都退出城外驻扎了。京城中幸存的没有来得及逃出去的一部分官员,被暂时羁押在了大理寺。皇城里那些被葵于泓遗弃的妃子们,白绍棠也没有为难,问过骆云畅的意见后,宫女们都释放了,妃嫔们不管地位高低,一并派军送至晋西交界处,至于她们是要自寻生路还是往晋西旧都找葵于泓,那就不管了。   然后重新整顿京城秩序,任命暂时的官员和巡逻士兵等,争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京城的百姓恢复正常的生活。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很忙,上至白绍棠,下至跟随的各路义士,包括李牧、青闍、南山等,每天都是要繁忙的工作到深夜才能休息。无所事事的,似乎就只有骆云畅和那数十个奇人异士。   骆云畅是因为不懂政事,而以她目前的身份来说也不太适合高调的四处走动,再加之葵于泓的逃出也是一个打击……所以连日来,骆云畅几乎是呆在原本骆家的老宅里没有出门一步。   而那十几个奇人异士呢,本就是些不问世事也不太遵守世间规范的江湖中人,他们本就只是冲着骆云畅来的,试问又如何会去插手这些俗事呢?所以也就陪着骆云畅一起住在骆家老宅里,不论外间如何繁忙,他们都只逍遥的随性度日,只管按照李牧与青闍的交待轮流负责保护骆云畅的安全。   大约三个月之后,诸事尘埃落定,于是‘柏氏绍棠’入主皇城登基为帝的事宜就被提上了日程。   ——————————————中卷完——————————————————   下卷   第八十一章 隔阂   对登基之事,白绍棠一直犹豫不决。众人却不明白他何以犹豫,试想他们征战经年不就为此吗?推翻伪皇,重拥柏氏天子……虽然最终是被那葵于泓逃掉了,但伪皇既然已经逃亡,白绍棠已然回归皇城,那此时不正名又更待何时?现天下归心,不过是被那葵家还占着一隅而已。只待新皇登基,再号召天下,何愁不能天下归一?   现下天时、地利、人和齐聚,新皇却久不登基,于人心不利,于军心不利,于新王朝更是不利!   所以幕僚们开始每日催促。   白绍棠却只是不应,也仍是暂住在骆家老宅里,对众幕僚请迁皇城的提议也总是回避。   青闍、李牧看在眼里,只默默不言。   某日午后,骆云畅往西院寻三娘——自当日攻破皇城之后将葵慕时交予三娘看管,骆云畅就再没见过葵慕时了,只知道原本是被单独关在别处的,却是数次尝试着想要逃出来再次刺杀她。于是众人商讨之后干脆将之移送来了骆家老宅眼皮子底下,也没问过三娘意见就直接将其送到了三娘的房间命三娘日夜看管。骆云畅听闻了这个消息,稍作犹豫,还是决定去看看这个半大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在两名友人的相伴下来到了三娘房门口,大夏天的,却门窗紧闭……莫非是在午睡?骆云畅也没有多想,伸手就想敲门。手才要叩上门扉,却听得门内传来一串轻轻的异响——   “啊……好孩子,对了……就是这样……嗯……”   “……唔!”   “对……好孩子……别着急,再忍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   骆云畅脸上一愣,手就停在了半空。身后两声隐忍的窃笑传来。骆云畅正不知该如何反应,屋内的喘息声和呻吟声突然加重,同时三娘的娇吟声也好似变得无所顾忌——   “啊……!!等、等等……就这样、就这样……”   “不行……我……忍不住了……!!”   “啊——!!”   “唔——!!”   男女重重的喘息和呻吟交汇着一同响起,不用想也知道屋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骆云畅身后的两个人又是忍俊不禁的轻笑,门内立即传来三娘紧张的惊问声:“是谁!?”   两人见骆云畅脸上发窘,一人便代为向内答道:“没事,三娘。畅丫头说想来看看那小子,不过好像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就听三娘在内慌张起来:“畅、畅丫头——”   见骆云畅已转身朝院门口返回,二人之一立即跟上,先前代为回话那人便又向内嘲笑道:“没事、没事……听起来那小子应该很精神,畅丫头放心了,三娘你就继续好好照顾他吧。你们慢慢来,我们走了……”说完脸上一个莞尔,也即跟上骆云畅。   出得院落,二人一面继续随骆云畅走一面便开玩笑:   “呵呵,看来那小子还是没有逃脱三娘的魔爪啊。”   “当然!别说这个乳臭未干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了,三娘的手段又有几个男人能招架得住?”   “嘿,只是这孩子到底经不经得住三娘这白虎星一样的女人啊……搞不好没几天就被弄垮了,那他葵家可就真要绝后喽!”   “那也没关系。”骆云畅突然淡淡插话,没有停下脚步,“我让他活着的目的就是要让葵于泓痛苦,为此我已经让那孩子用药好一段时间了,足够三娘调-教了。”   “药?”二人一怔,“难道是……媚药!?”   “嗯。”   “你……”二人一诧,惊看骆云畅侧脸。   骆云畅停步,转身回看二人:“有什么好惊讶的?早就是没救的灵魂了,索性堕落到极致不是更好?我不过是利用了这个形势,他既甘愿沉溺,我又何乐而不为?他是葵于泓的独子,葵于泓怎都不会轻易舍弃他,我就是要让这个孩子更堕落,我就是要让三娘将他变成女人的奴隶!他日父子再见之时,我倒要看葵于泓如何面对!”   二人对视一眼,两张脸上突然勾起同样的邪笑,二人同时伸臂一左一右搂住骆云畅肩头,笑闹:“畅丫头!你不愧是我们一伙的,真是太坏太淘气了!我们真是太喜欢你了!”   骆云畅连忙挣开两人,对这两个年纪都三十好几了却一直孩童一般的朋友简直无语:“好了!你们俩别闹了——我还要出城去找李牧!”   二人松开手:“李牧?他今天在府里啊,干嘛出城?”   骆云畅奇怪:“在这府里?他不是一直都在城外大营负责那边军队的事吗?什么时候进城来的?”   一人便道:“今儿早上我在府门口遇见他,说是有要事商议,要在府里呆两天。这会儿……应该是和青闍、南山他们一起在厅里跟白绍棠说话吧。”   是吗?李牧来了?为什么不通知她也不来看她?骆云畅犹豫了一下,转身迈步改往前院走去,身后二人悄悄对视一眼,安静跟上。   前院各处都有兵士把守,无人阻拦骆云畅,大厅门口的侍卫也是恭敬叫了一声‘云姑娘’就让她进去了。进得厅内见不只李牧、青闍,还有很多人,众人见她进来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虽面上表情无异,却都是难掩眼中一丝尴尬。骆云畅自然心里明白是为什么,毕竟她身陷葵于泓身边一年多,又一直外传她深得圣宠……即便一直以来这大计都是全仰仗她,他们也还是相信她……但,总归是无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尴尬总是难免。   骆云畅清楚,所以一直低调。今天过来也不是为别的,她是来找李牧的。白绍棠却最先迎了上来,当着众人不便叫真名,于是道:“云妹来了,快过来坐。”就要拉骆云畅同往上座。   骆云畅不动,淡淡垂目避开了白绍棠:“不用了,我只是来找李牧的,你们有事商议的话我就不打扰了,晚点儿再来。”   白绍棠虽也一直同住骆府,但一则因为太忙,二则也是骆云畅有意躲他,所以三月多来能见着骆云畅的时间并不多。好容易今日她自己过来了,白绍棠自是不舍她马上就离开,于是忙又伸手拉住。   骆云畅抬头,眼睛却不在白绍棠脸上:“表哥有事?”   白绍棠不由有些慌乱:“没……没事,我……”   青闍突然上前:“既然云姑娘来了,不若也听听我们正在商议的事吧……大家都以为:既然现在诸事妥当,大帅应该早即帝位以正朝纲,同时也是安天下民心。云姑娘以为呢?”   白绍棠犹豫即位之事骆云畅又怎会不知道,这时听青闍故意这般对她提说,又见南山与李牧也是直看着她似在暗示,骆云畅心下了然,忽抬头看向身边白绍棠:“表哥的意思呢?”   白绍棠终于得骆云畅正视,却是怔愣:“我……”   青闍又是插话:“大帅似在犹豫。”   骆云畅直视白绍棠眼睛:“表哥不愿意?”   白绍棠又是一怔。   “表哥不是曾对我说愿意为帝?”骆云畅故意提醒,眼睛中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我……”   【畅儿,我只问你……你要我做皇帝吗?】【是,我要表哥做皇帝。也许表哥不曾有这个意愿……但,表哥可否为畅儿去做?】【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白绍棠又怎么可能忘记!但——   【畅儿……你可否愿爱我?】   白绍棠闭上了眼睛。   “表哥改变主意了?”   白绍棠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骆云畅美丽但也极冷淡的俏脸,轻蹙眉头:“……我没有,那……你呢?”   第八十二章 各有各的心结   “如果我的答案还是那个呢?”   “……”   “表哥当初的话是否还作数?”   白绍棠久久注视着骆云畅,眼里的悲伤只有骆云畅看得懂。白绍棠松开了拉着骆云畅手臂的手,黯然垂目:“……作数。”   骆云畅望着白绍棠,继续逼迫:“那么,三个月后举行登基大典,表哥同意吗?”   白绍棠低头站着,半响:“……同意。”   骆云畅再不看白绍棠,转头向众人干脆道:“登基大典定在九月。尽快挑出吉日,然后装饰皇城,仪式大典的所有准备工作都要在两个月内完成,以便留出时间让新皇迁入皇城进行大典前的各种必要准备。时间紧迫,就请各位商议着尽快进行吧。”   众人见他们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解决的事情,骆云畅却三两句话就定下来了,无不惊诧!然而众人虽对二人之间先前那番诡秘的对话不能明白,但见大事已定,此时便也顾不得再去疑惑二人之间的奇怪气氛了,立即都兴奋地大声喧闹起来!激动而兴高采烈的相互交谈着,似乎除了李牧之外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骆云畅离开大厅时,白绍棠眼中的深深失落……   …………   “为什么不能对他好一点儿呢?”   骆云畅刚回到自己院落,李牧的声音从后而来。   骆云畅在小楼下停步,回身看着李牧向自己走来。   李牧走过来,向骆云畅身后的二人点头示意。   二人识趣道:“你们有话要说,我们先走,待会儿再过来。”   见二人离开了,李牧对骆云畅微笑道:“找我这么急什么事?”   骆云畅稍稍犹豫,看向李牧:“……你是不是在恨我?”   李牧诧异:“好端端的……怎么这么说?”   “因为我害死了无崖子。”   李牧一愣,明白过来,叹了口气。   骆云畅突然给李牧跪下了。   李牧吓了一大跳,急忙蹲身想要拦住正要给他磕头的骆云畅:“畅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骆云畅抬头:“别拦我,李牧。这个头是我必须要给你磕的,因为无崖子确实是因我而死的。”   李牧面上一怔,骆云畅已磕下头去。无奈受了一礼,李牧扶骆云畅站起,看了看骆云畅忧伤的眼睛,李牧又叹了口气:“你并不欠我,畅丫头……你欠的是无崖子。”   骆云畅浑身一颤。   李牧转头看了骆云畅的小楼一眼:“我们上去说……”   二人上得小楼,在前厅坐下。骆府已空落了好几年,当年的仆役早已散去,现在人多事杂还一时没顾过来这新招婢女之事,所以许多事情都是骆云畅自己动手。亲自给李牧斟了茶,相对默默而坐。   李牧环顾四周片刻,说:“青闍和南山也太粗心了,怎么也该想到先替你寻两个丫头来才是……”   骆云畅倒不甚在意,这府中的一应事务已早得青闍他们安排自有人做,她这里不过是些端茶倒水收拾屋子的小事,自己动手也还是做得来的……况且,能在此处呆多久还不一定呢,婢女来说并不必须……   李牧见骆云畅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一脸哀伤,想了一想,才又对骆云畅道:“也许我刚才说的话有些太过了……无崖子死了,你觉得你欠了我,但其实……你谁也不欠。因为选择跟你来的是我们自己,决定做这件事的也是我们自己……无崖子跟你抱怨过吗?是他自己决定留在你身边的,所以即便他为你丢了性命,他也绝不会怨怪你。”李牧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但是我若只这么说的话,你更是不会安心,所以我才说你欠的是无崖子。畅丫头,你要知道——复仇是一定会付出代价的。你应该也明白你正在做的是件什么样的事情,这种事是一旦开了头就不可能再停止的。而无论是谁在这之中死了,你都应该要有心理准备才是,因为这件事没有让你后悔和伤心的空间,更没有退路。即便哪一天是我或者青闍、南山死了,你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所以不管你现在觉得是欠了谁、谁因你而死,那都是没有用处的。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复仇之路,畅丫头,你就不能怀抱着愧疚之心。对敌人不能,对自己人也不能。因为愧疚越深,越会变得害怕其再次发生,有了这种恐惧,你将无法继续前行。而畅丫头你要清楚,你才是现在所有这一切的源头,你若不能前行,那便意味着我们的失败与毁灭。”李牧的神情严肃而平静,“既然不能因任何事而动摇你的决心,那么就算你是真的欠了无崖子……不论无崖子是原谅你还是怨恨你,那都是将来在你死后才要面对的事情,现在的你只能放开它。”   放开它?是要她忘记吗?   李牧突然伸手揉了揉骆云畅的头顶,表情变得柔和:“……其实你根本不适合做复仇这种事,你太敏感,所以太容易明白别人了,因此会让自己的心里存放更多的东西……你一再逼着自己狠毒而不留情面,可是当真失去时,你的本性就还是暴露无遗了。无崖子没有离开你,或许就是因为放心不下这样的你……”   听见李牧这样说,骆云畅不由再一次想起了无崖子死时的情形,那句轻轻的【我放不下你】似又在耳边……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眼眶,骆云畅双手掩住面孔。   李牧收回手,看着骆云畅,叹了口气:“你为了无崖子哭,应该不只一次了吧?……那老鬼不会喜欢你哭的,所以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知道吗?”   骆云畅闻言眼泪更是汹涌,李牧也只能无声叹气。   终是慢慢止住了眼泪,骆云畅拿出一个玉牌——二指宽三指长的长方形白玉,没有一点儿杂色与瑕疵的洁白,即便是不识货之人,也知道那定是块价值不菲的好玉。晶莹的玉面上,正中用篆字浅刻着一个‘旻’字,然后再无别的纹饰,显得极洁白而干净。   这是无崖子身上的东西。当时骆云畅按照无崖子的吩咐在他死后将化尸的药粉洒在了他的身体上,然后不只血肉骨骼,就连衣裳和鞋袜,都化了个干干净净。只有这个玉牌剩了下来。该是无崖子原本戴在颈上的东西,只是那挂玉牌的绳子大约也是化了去,所以只留下带着一个小孔的玉牌躺在原地。   骆云畅将玉牌轻轻递向李牧。   李牧看着,却是不接:“……那是无崖子的本名……你收着吧,那个洁癖的老鬼应该也不希望由别的人拿着……”当初才听说无崖子的死讯,他就明白了:无崖子是真的爱上了畅丫头……所以离不开,所以放不下,也所以,甘愿丢了性命……   这对无崖子来说,兴许算是件好事吧。比起他那毫无波澜和人生乐趣的一生,知道了爱一个人的感受,体味了担心和牵挂这些常人该有的情感……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圆满吧?清淡了一生,最后为了所爱的女人灿烂的付出了生命!无崖子啊无崖子,你到最后,也仍是这样一个——   李牧轻轻甩头,努力丢开鼻腔中那股忽然涌出的酸涩。看向对面坐着的女子,只见她呆呆望着手中的那个白玉牌出神——至少,这个女子也是这样的重视你,你该是满足的吧……无崖子?   第八十三章 背后的权柄?   新皇的登基大典在按部就班的加紧准备着,新朝廷各官员的任免讨论也在热火朝天的争论中进行着。各人都比之前更加繁忙。骆云畅却仍旧清闲,只是不像前三个月那样足不出户,常常做一身中性打扮在友人的陪伴下骑马四处游走。有时穿行于京城市井之间,有时便出城去郊外走走。白绍棠好几次找机会想要和她好好谈谈,都被她不着痕迹的回避了。李牧、青闍劝过,却都被骆云畅淡然略过。   不明其中根本的幕僚们早觉得大帅对这‘云容表妹’甚是上心,但只以为是因为她的功劳所致。再加之其先祖也是柏氏皇族,所以大帅重视也算是情理之中,坚持要在登基大典之后册封其为一等位的‘安国公主’也无可厚非。而这位将来的‘公主’呢,自从回归本方之后,虽说不上态度傲慢,却也总透着一种疏远和冷淡的感觉,就是对大帅也是如此。众人便猜度是因为受了葵于泓的辱没心下愤恨所致,于是又不免对她同情,毕竟全赖她的潜伏牺牲,才让他们取得了如此重大的胜利。   见她如此韬光养晦,众人倒也存着尊敬之心。   偏又奇怪的是:为什么高层好像很信赖她的决定?大帅和众幕僚悬而未决的许多事,为什么她一参与就很快能定下来?细想当初才起事的时候,也是她以男子之姿在斡旋着一应事务,甚至还以男子之姿率兵征战过!很多以大帅之名对外发布的消息其实都是她所做,而当今幕僚之中的中心人物几乎也都是她一派的!听说即使是她身陷敌营的这一年多,也没有与大帅和这些中心幕僚们断了联络,好似在遥遥掌控着局势与计划……终于成就了现今这样的局面!   为什么会有一种……背后的掌权者的感觉?   不可能吧!?   一个女子能有这么大能耐?   记得那日大帅就像是被她逼迫着一般答应了登基为帝,而最近又似乎听见京城内有流言说,她和七年之前被灭门的那个骆家王妃容貌极像……白家、骆家俱算是西北名门,怎就从没听说表亲的云家还留有一个表妹?那年葵氏伪皇大葬骆家时,父子二人都有追封加赏,唯独没有提及那个曾经的烈王妃,有传言说当时下葬的只有二具棺木……这个【云容】,该不会与那死掉的【骆云裳】有什么关联吧?   若是如此,那这个女子……可是个隐患呢!   试想一下:【骆云裳】就是【云容】的话,那么大帅本来的义举便带上了私心复仇的味道!而这对新王朝有极大功劳的‘安国公主’,竟然先嫁葵家王爷后又侍奉葵家伪皇!又还有能耐对外联络并说服贾梭!更加上她在新皇背后的影响力和控制力……这当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存在啊!   大凡跟随造反起义之人,要么是心存极大正义要救民于水火,要么就是内含野心想借这乱世发家立世。前者自然会以为像骆云畅这种存在有违世伦。后者却分为两派,一派以为是更博上位的机会与阶石,而另一派,便以为是危险的拦路石了。   王朝未成,却是党派先生。   …………   在登基事宜决定下来的一个月后,收到了来自贾梭的文信,要求白绍棠出兵从后方包围葵于烈,帮助贾梭将其歼灭。还未及答复,另一封文信又紧接而来,言双方合作至今只有白绍棠获益非常,现今他贾梭怀疑白绍棠只是利用而非有协作诚意,除非此次白绍棠应允出兵,帮助贾梭消灭葵于烈大军并夺得西北,否者他们将认定白绍棠是撕毁协定。   众人急忙聚起商榷,骆云畅此次却主动现身,反对出兵。   其实幕僚中也早分两派,一派认为现今还不可与贾梭翻脸,另一派却认为既然贾梭已有怀疑之心那便意味着这联盟已然有了裂隙,即便今次出兵相助,难保下次贾梭不会以同样的理由再次要求。说到底这联盟关系本就是相互利用,若非我们牵制了葵达的一半军力,他贾梭又怎能在西北抵抗葵于烈数年之久?而今见我方已取得战果不过是想借机分一杯羹而已,我们又凭何要分与他?再说若真的联合消灭了葵于烈,又怎保他贾梭不会调转矛头向我们?还不若来个坐山观虎斗,凭他贾梭与葵于烈继续争斗,于我们将来之事倒更为有利。   于是对立派便言:那假如贾梭改而与葵于烈同盟一起对付我们呢?我们可有必胜把握?   “虽无必胜把握,但三足鼎立之势必成。”骆云畅淡然开口,竟然是与白绍棠一同坐在的上位,脸上一点儿忧色也无,手中端着茶碗轻轻啜饮。   “……还请云姑娘赐教。”堂下众人虽是心中对这【云容】早各有想法,但毕竟现在都还没有能摸透她在这权力中心的位置,自然无人敢对她轻慢,所以言语态度都还是极尊敬的。   骆云畅轻轻将茶碗放回身旁小几,动作间自然流露出来的优雅和淡然更是衬得她气质非凡。加之如今换回了女装,早已从众人印象中的翩翩贵公子形象转而成了一个天仙般的存在。‘难怪她全身上下无一丝狐媚之色又总是这般神情清淡,却能引得那葵氏伪皇那般为之着迷,原是如此万中得一的佳人啊!’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甚至也有一些人私下怀疑这新皇柏绍棠是否也是倾心于她,因而才会有那般反应……但这种事又岂是他们能够插嘴的?再说这位佳人也丝毫没有流露出有意新皇的意思,那他们便只管她的提议对新皇和新王朝有利便可!   “葵达与贾梭宿怨已久,即便当真能达成联盟,相互怀疑和防备也是必定,联盟之势又岂能长久?而我们当初与贾梭的合作也本就是利用,目的就是要拖住葵于烈大军让其无法顾及我们。现今我们大事已行一半,贾梭至此才疑已是让我意外,我们又还有何必要与之再虚与委蛇呢?现今之势来看,葵达受损严重,表面上是我们三方之中最弱的。然而其根基还在,又是在自己的老地盘儿上作战,比之远来作战的贾梭而言,其实还是能势均力敌的。”   “那……假若他们二方联手,我们不就是敌不过吗?”一人性急,率先提问。   骆云畅扫了那提问之人一眼:“陆大人请不要心急,且听云容把话说完。”   那人脸上神情一怔,是想不到这云容从不问政事,却没有叫错自己名字……   “想必各位大人中有不少人都曾疑惑过我表兄当初为何要选东南为义举根据地……”骆云畅转头看向背后墙壁上高挂的地图,“现今,可还有人疑惑?”   众人不由跟着往那地图上看,刚开始没明白骆云畅话中何意,但看着看着,就渐渐明白了骆云畅的意思。青闍暗暗扫视了众人脸上的神色一圈儿,然后就率先代众说了出来:“一则东南方最是远离贾梭和京城,地理上无疑是最安全的。二则……葵达中有衡水,贯通南北而分东西,以东南发迹,然后北上,一待取得京城,便正式占领了整个东部,衡水便为西抗之天然屏障。”   第八十四章 第二次的拒绝   “嗯,想必去过衡水的人都知道——衡水深广且水流湍急,船只渡河常有倾覆,即便北方的冬季河水会结冰,那冰面上的温度也不是人体能抗住的。加之葵达地势东高西矮,西面强行渡河难度更大。所以,只要我们守好沿岸桥梁并在衡水沿岸广设箭楼高塔提防敌军渡河,那即便是有再强敌军来攻,我们也可保东边无虞。”骆云畅轻轻扫视众人一圈儿,“这一点想必大家是早已经清楚的了,那又为何还要惧敌联手呢?即便葵达真的有意联手贾梭,那也不过是想行驱虎吞狼之计……然而葵达可如此,我们又为何不能?对贾梭来说,吞西北之后再南下攻葵达远比强行东渡攻打我们来得容易吧?贾梭当下不过是恐我们坐大独吞了葵达,那我们就给他一个讯息——目光短浅、安于一隅,对西进再图更广地域并无多大野心。所以现阶段我们只守不攻,这衡水天险量他也不能轻易渡过,他双方即便联手,又能奈我如何?而他双方又能相安无事多久?如此一来又岂知不是我们驱虎吞狼呢?”   “那,万一他们双方久争不下,我们岂不是大事久不能成?”   骆云畅一笑:“只守不攻只是表面,谁说我们再不行动了?”   “那……”   “双管齐下。贾梭王庭本由多个强大部落组成,由贾梭王一支以武力震慑而统一率领。如果此时贾梭王一支崩塌……众位觉得贾梭将是何局面?”   “那么,我们当下将改而先图贾梭吗?”   “对,先实现驱虎吞狼计,等贾梭一心对西南葵达,我们便暗中分裂贾梭内部。一旦成功,要各个击破便不成问题……甚至顺手将贾梭地域也纳入我之版图也不是难事。然后我们再继续向南包围葵达,葵于泓又还能抵抗到几时?”   堂下一片静悄悄,除了早知计划的李牧、青闍等人,都是一时难以消化——他们原想也不过是取葵于泓而代之而已,真真料想不到这柏氏新皇野心不止如此,竟是想连贾梭也一起吞并的!只是,这个计划,真的是新皇的想法吗?为什么看他面上也是好似有些意外呢?不会是……其实一直都是这云容定计吧?他们跟随支持了这几年的人,不会其实只是个傀儡吧?以新皇这样出众的能力和人才……有这个可能吗?而,天下又当真会有这样的女人吗?   …………   白绍棠按照骆云畅的意思没有对贾梭的文书给予回应或理会,于是半月之后,贾梭宣布与白绍棠方同盟破裂。倒也没有听闻其改而与葵达联手的消息。于是白绍棠方一面在衡水东岸加紧修筑防御工事和囤积重兵,一面就继续按部就班的准备着新皇的登基事宜。   经白绍棠坚持,新朝国号【云柏】。经商议,年号【正圣】。新皇登基那天,便正式改称‘云柏正圣一年’。同时,各级官员正式授命,朝廷正式启动。再——新皇正式更回原姓,废‘白绍棠’不提,兴‘柏绍棠’而尊;柏绍棠原配王氏册封为皇后,其长子柏元胤为太子,二子柏元祐为英王,长女柏元珞为公主;尊祖母为太皇太后;另祖辈各人均追加谥号尊位!然后——尊骆齐家为‘安国公’,骆云广为‘安国郡王’,云容为‘安国公主’!   此番一来,众人哪还再怀疑——‘云容’就是‘骆云裳’,骆家代云家所养之女!   然后,在白绍棠迁入皇城的前一晚,终于得以与骆云畅独处。   “畅儿……”   “这是畅儿最后一次叫‘表哥’,今后畅儿会改称‘皇兄’并行跪拜之礼。”骆云畅淡淡。   “……最后一次?畅儿是要将与我的情谊彻底斩断吗?”   “……”   “我是为你才做这个皇帝的!”   “嗯,我相信。”   “那为什么——”   “为了让表哥断了念头,我不可能成为表哥的嫔妃。”   “可是畅儿!我爱你!我只爱你啊!!所以我会做畅儿希望我做的任何事,我就只想要畅儿你啊!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呢?我说过我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我只想今后都能有畅儿相伴!否者的话,我就算坐在那个皇位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表哥,请你不要逼我。你要封我为‘安国公主’,我接受。但,若你要再要求我其它,那畅儿便只能离开了。”   白绍棠顿时一怔,看着骆云畅低垂的双目,久久才道:“……为什么?畅儿,为什么?我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畅儿你也曾允诺过我为妻,那就说明还是喜欢过我的吧?可为什么后来就全变了?你可以喜欢葵于烈,你可以喜欢无崖子,你甚至可以在葵于泓身边……那为什么就不可以再喜欢我呢?难道畅儿你现在对我真的就一丝情意也无?”   “我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所以表哥,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希望你不要误会。”   “为了让我死心,你要这样伤害我?”   骆云畅抬眼,平静的看向白绍棠:“我并非说谎。如果我当初是心属表哥的,那表哥向我提亲时我又何必要表哥延期呢?只因对表哥实乃兄妹之情,可是又不愿伤表哥的心——”   白绍棠眉心紧皱,有着疼痛:“所以你那时并不是真的打算嫁给我吗?”   “不,我是真心答应的。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我会按照与表哥的约定在两年之后做表哥的妻子,夫妻相协、相敬如宾……或许也能变得伉俪情深。但是,现在情况早已经变了,表哥。我们都变了,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们了。你将回到你本来的位置,你将是这【云柏】的皇帝。而我,既是【云容】,也是【骆云裳】,但就不是自己。表哥心之所系的那个【畅儿】,确实在七年之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剩下的,就只是一个满含怨恨的躯壳而已……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个我,心里容不下温情和光彩,只有复仇的欲望才是驱动我的力量。如果失去了这些仇恨和冷酷,我将化为那堆积如山的尸骸中的一员……表哥,我的一生已然定下。你是柏家后嗣,你的身上承载着柏家几辈的夙愿,你无处推脱。或许我是表哥心中的遗憾,但,表哥定能在那皇位上找到别的补偿……表哥明日就要正式迁入皇宫了,从那一刻起,表哥就不再是【白绍棠】了,表哥是正统的【柏氏天子】,将引领和统治天下万民。所以就请表哥向从前的【白绍棠】告别吧,【白绍棠】曾经的名字和身份,【白绍棠】曾经喜欢的女人……都已经是旧时代的事了,在新天子的辉煌中不需要这些。如果表哥真的愿为我做任何事,那么就请表哥答应这些吧……”   “……畅儿!畅儿……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为什么一定要迫我至此?这【云柏】没有你就不可能成,但我的本意你真的不知道吗?即便我要坐拥天下,但我希望与我共享的人是你……先前我犹豫不肯称帝,就是因为害怕会失去你。但你要我做,那我就做。可你现在却又这样要求我,是否从此,便要将我孤独的丢弃在那王座上?”   “表哥……你要明白……所谓帝王,本身就代表着孤独……你既是柏家之子,那便是你注定的命运。”   “可我原本是可以避过这命运的!不管以后由谁去完成,总之不会是我!是因为畅儿你我才必须承接这命运!”白绍棠激动的一把拉过骆云畅,搂住就想亲骆云畅嘴唇:“我要畅儿你!我要你!!”   ——————————————————————————————————————————————————————————————————————————   ps:忘了存稿而导致断更……对不起,我错了,亲们……   第八十五章 天下改姓   “放开我——表哥!不要!放开我——”骆云畅慌张的躲避着白绍棠的脸,奋力想要挣开白绍棠的搂抱!然而白绍棠自小习武,又是经年征战沙场,那力气又哪里是骆云畅挣得开的?骆云畅原是不忍再继续以冷漠伤害白绍棠,所以打算在他离开的前夜跟他将话说清楚,却实在是没有料到一向都对她尊重而有礼的白绍棠会因为她的拒绝和打击而对她用强!慌乱中也不敢大声呼救,再说是她自己让负责保护她的友人们都回避去休息的,所以现在就算是叫了也没人能听见……   白绍棠似铁了心,不管骆云畅如何挣扎,一把抱起来就往骆云畅的寝间走去!将她压倒在床榻上,在骆云畅的惊恐中,俯身就含住了那双唇!   骆云畅来不及回神,‘刺啦’一响,白绍棠右手扯开了她的襟口!胸口一凉,骆云畅再顾不得想其他,挥起右手一巴掌扇在白绍棠神情混乱的脸上——‘啪’!   然后所有都静止了。   白绍棠还是跪俯在床榻上骆云畅的上方,发怔中混乱的神情开始清明,然后那双痛苦的眼睛就久久的俯瞰着骆云畅的眼睛……再然后,退开身体,转身在床沿儿坐下。躬身垂下头,双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掩住了面孔。   骆云畅在床榻上坐起身来,拉拢破碎的襟口,稍稍退后拉开了一些与白绍棠的距离,垂头也是沉默。   白绍棠就那样在床沿儿上坐了许久。   “对不起。”轻轻而苦涩的一句对不起之后,白绍棠起身,没有转头看骆云畅,垂头离开了房间。   骆云畅没有抬头看,听见白绍棠的脚步声下了小楼,然后渐渐消失……骆云畅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心头反而更是沉沉:表哥啊,我何至于你这般喜欢?然而畅儿早已负你,如今又怎还有颜面再承你这般盛情?若畅儿让你这般痛苦……等一切都结束,畅儿自会消失在你眼前,再不累表哥思苦……   …………   ……   九月十五,登基大典正式举行。   白绍棠穿上了象征身份的明黄九龙袍,戴上了象征地位的皇帝冠冕,坐上了象征权力的龙椅。   然后,众臣阶下行礼如仪,山呼万岁。   白绍棠的那个翠玉麒麟分毫不差的镶嵌进了原本的那个玉玺的中央,残缺了一百多年的传国玉玺终于完整。   骆云畅还是被册封为了‘安国公主’。位一品,允参政,赐皇城内辇马至三门,准予内宫乘轿。原烈王府改建为‘安国公主府’,原骆将军府敕令为‘公主别院’。   然后,骆云畅的‘安国公主府’就先后收到了三封来历不明的文书:   ‘顽女邪?王妃邪?皇妃邪?公主邪?何为你所期?’   ‘辱我父王,弑我胞妹,欺我誓言,该当何罪?’   ‘灭魔者魔也,安可享太平?朕等着你。’   骆云畅的友人们同观,大为讨论:   “畅丫头啊……除了这第一封,另外两封可都是挑战书啊。”   “这个‘弑我胞妹’的定然就是贾梭的那个青岚大王子了吧?这个‘朕等着你’的自然就是那伪皇葵于泓了……可是这第一封是谁啊,畅丫头你知道吗?听起来敌友难辨啊……”   还能是谁?自然是葵于烈了……   可是他发来这样一篇文字又是什么意思呢?【何为你所期?】她所期不是早已对他坦言了吗?又为何在这时发来这样的文信呢?或者他是别的意思?所期?所愿?问她心中其实最愿意是哪一个身份吗?顽女,王妃,皇妃,公主……问她最希望是哪一个时候的自己吗?   是问她还是要她自问?是在嘲讽她?抑或是……在担心她?事已至此了,他还会心念她吗?可是问这些又有何意义呢?他以为事到如今她还会有犹豫吗?他以为她还会感到压抑或痛苦吗?烈……你和白绍棠一样,你们不了解现在的我,你们所希望的那个我早已经不在了……   众友人见骆云畅沉思不语,便开始小声低语交谈:   “看来是那个男人吧?”一人说。   “那个男人?”二人问。   “畅丫头以前的男人啊……就是那个烈王爷嘛!”第三人插话。   “畅丫头喜欢那个男人吗?”第四人好奇。   “看起来是吧……”第一人又答。   “我还以为畅丫头喜欢无崖子呢——”第四人遗憾。   “嘘!”第五人突然阻止。   “干嘛?”第四人一脸疑惑的向第五人问道。   第五人凶那人道:“好好的你提无崖子干嘛!?你不知道无崖子死了畅丫头有多伤心吗?”   那人无辜:“……所以我才说我以为畅丫头喜欢无崖子啊……”   “你——”第五人正要发作。   “你们俩个都给老娘闭嘴!!”三娘的突然大喝止住了众人,然后就忙蹲身到骆云畅跟前,放柔了声音担心的轻问捂着脸的骆云畅:“怎么了……畅丫头?你在哭吗?”   骆云畅捂着脸哽咽:“三娘……化叔和小琥欺负我!呜呜……”   那先前说话的第五人闻言立即无辜的指着自己:“我!?我哪有?是老化好不好——”   “你闭嘴!!”三娘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小琥和那没说话的第四人化叔一眼,然后又回转头来心疼的揽住骆云畅肩头,浓妆艳抹的脸上竟是母爱一样的温柔:“畅丫头乖……别哭!三娘替你修理他们好不好?”   骆云畅捂着脸摇头,只是继续伤心。   三娘见状,又是回头凶两人道:“你们俩个还不过来!?自己乱说话惹得畅丫头伤心,不给老娘哄好了,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们!!”   一旁众人都稍觉诧异,虽是知道骆云畅因为无崖子的死至今都还在伤心,但印象中她不是个爱哭的女子啊……角落里正在谈话的李牧、青闍二人被这阵骚动吸引,也看了过来。等搞清楚了状况,青闍和李牧对视了一眼,眼睛里便都带上了暗暗的笑意。   这边小琥和化叔都已经听话的走到了骆云畅身边,两个人向骆云畅道歉。化叔年约不惑,老脸上是无所适从又有些内疚的表情。小琥年轻,虽是一脸无辜,也忙是向骆云畅道歉。   骆云畅却总不抬头,继续呜咽。   于是两个人不由也急了,料想骆云畅真的是因为无崖子的事太过内疚和伤心了,于是忙忙再哄:   “畅丫头,你别伤心了好不好?小琥哥哥给你变戏法儿看好不好?猜谜语?要不……小琥哥哥给你当马骑?”小琥将曾经陪小时候的骆云畅玩耍的那一套全都搬了出来!   这个眉角上带着伤疤的年轻人大约比骆云畅大个五六岁,据他自己介绍说他叫完颜琥,本是凉鄍国人,小的时候跟随父母从凉鄍边境偷越来到葵达生活。祖辈都是靠变戏法吃饭的艺人,各种障眼法自是耍得熟门熟路,手上功夫当然也是了得,所以偶尔生计不好的时候也会走些旁门左道。开始时并不经常,可是后来各处都年生不好他们生计难继,不得已就往那邪路上越走越深。因为身上也带着点儿功夫底子,后来渐渐在江湖上出了名,就有人专找上门来请他们帮忙办事……自然都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所以给予的回报也就不菲。据小琥自己说,他们曾经接了一个大活儿,大到一旦成功就可从此金盆洗手衣食无忧,所以他的父辈们经商议过后就接下了那当然很危险的任务,可是任务最后却失败了。小琥没有跟他们说明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任务,也没有具体说当年的过程,只是告诉他们说从那以后他就成了孤儿,独自混迹江湖……那年骆云畅回西北找支援的时候正逢他接了活儿外出办事不在西北,却是后来在南方碰巧遇上了照骆云畅的计划正在各处传播遗诏谣言的南山。从南山那里听闻了事情以后,兴奋的毫不犹豫就加入了南山的队伍,后来白绍棠他们来攻京城的时候,也正是他将原本用作障眼法的烟雾加入了毒物一起施放,帮助顺利的打开了城门!   第八十六章 再定计策   化叔,本名不知道。这个相对沉默的中年人据传曾经是某组织的杀手,组织被灭以后隐姓埋名的到了西北,偶然谋职到了白绍棠的府上做了护院的工作。白绍棠一直都没有察觉,却是被骆云畅这个小丫头看出了门道。化叔为继续隐瞒身份本想杀人灭口,尾随中却意外发现骆云畅所结交之人竟都是他此类人物……犹豫中就渐渐淡了杀心,虽是习惯了沉默寡言,但几年下来竟也交上了一些‘朋友’。可是对骆云畅的活泼他还是一直不太能适应,所以见竟因自己的失言而惹了骆云畅哭泣,想要赔罪,却又不惯安慰人,于是呐呐向骆云畅道:“畅丫头……你说吧,要化叔怎么样都行……”   “真的吗?”呜咽声不减。   化叔不疑,老实点头:“真的……”   “那你帮我杀了贾梭王。”   化叔脸上一愣,然后就看见抬起头来的骆云畅的脸上,根本一点儿泪水也无,大眼睛中正带着狡黠看向自己。   片刻的静默之后,周围忽然一片笑声。   “我们和老实人都被畅丫头骗了……”   “呵呵……坏丫头还是这么淘气!”   小琥忍不住伸手去揪骆云畅脸颊:“骗子!吓我一跳,还以为你真哭了呢……”   骆云畅拿开小琥的手,故意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小琥哥哥又欺负我……所以你去帮化叔吧!”   小琥一愣:“为什么我也要去?”   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突然插嘴:“就是啊,畅丫头……你为什么要他们两个去啊?杀个人而已,这种事我们谁去都可以的,你干嘛非要赖上老实人和这毛头小子去啊?”   小琥立即不满的向大汉道:“老李,谁毛头小子了?你也不过大我几岁吧?”   见两人似又要开战打嘴仗,骆云畅急忙抢先道:“杀别的人自然是谁去都可以,但是若想解决掉贾梭王而又不弄出太大动静的话,就必须要化叔去。因为贾梭王那个从不离身的保镖……只有化叔知道他的要害。”骆云畅看着化叔的眼睛,然后将眼光移向化叔左耳后下方的烧伤痕迹。   化叔眼中神色一动,已明白了骆云畅的意思——他曾所属的那个暗杀组织,每个成员的左耳后方都纹有一个象征忠于组织的标记。他是自隐姓埋名之后就用火烧掉了那个痕迹,但他知道有一些同门是还留着那个痕迹的……所以畅丫头才说要他去,虽不说他就一定知道那人的要害,但比起叫其他人去,确实是他有把握些。   众人见状,也大抵猜到了缘由,于是也不再插话。只那小琥又向骆云畅问道:“那我呢?我要做什么?”   “找东西。”   “找什么?”小琥闻言立即明白了,也认真了面孔。   “贾梭王传位的凭证。”骆云畅道。   旁听的众人中就有一人插话道:“我曾经听说过,贾梭的传位凭证是一颗夜明珠……但据说这颗夜明珠藏得极是机密,只有在要传位的时候才会由贾梭王取出来当面授予下一任的王……”   骆云畅一笑:“所以才需要小琥去啊。”   小琥想了一想:“嗯,我明白了。我会找到带回来,定不让畅丫头你失望。”   “不,不用带回来。”骆云畅向小琥狡猾一笑:“找到它,然后假装是葵达派去的密使,将那凭证暗中送去给贾梭王的幺子,说葵达愿支持他。”   众人闻言,对视中就立即都明白了过来。却又疑惑道:“可是,畅丫头……只是挑起这些继承人们的争夺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所以不只化叔和小琥要去,你们也都要去。”骆云畅眼睛中闪过一丝冷意,“众王子、公主,以及下面各部落首领,你们各人找好一个目标。先不要下手,只暗中跟着,若能混到其身边去固然更好,然后看时机能策反就策反,不能策反再下手除去。嫁祸、陷害之类的手段随你们用,势必要让贾梭内部互生疑心与猜忌,然后分崩离析各自为政。再然后随他们是各自联合葵达也好,与葵达为敌也好……总之不能让他们行动一致,势必要在削弱分散贾梭的同时也要让葵达疲于应付他们。”   青闍慢慢走了过来:“如此一来,葵达与贾梭的大联盟便不能成,同时亦难以全力对抗我军。”   “对。”骆云畅接过青闍的话,“这之间我会去请皇兄派兵,暗中远道绕去西北后方贾梭的老巢,然后趁现在贾梭国内虚空迅速将之夺下。断了他们的后路之后,让无法东进的他们只能向南迫进。如果能顺利的到达这一步,就是我军挥师西进的时候了。”   “这倒是比先前的那个计策更好……”   “嗯。原本我是想先行驱虎吞狼之计让贾梭去攻葵达,然后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再从中破坏贾梭……但之后细细想来却有难度。他们不见得会中此计策,加之日前听说他们二方已在洽谈联盟之事,既如此,不若我们就调换一下顺序,先破贾梭,再图葵达。叫葵达想不到,贾梭也决计想不到。”   即便李牧、青闍、南山三人是参与定计的人,但当初定下的都只是大方向的计划,其中详细的谋略都是在随着事情的发展才相应定下。然而这些年一路行来,就连三人都不得不佩服骆云畅的心思和计谋,她总是能极其恰当的运用和安排好自己手上的资源并达成想要的结果……这样的才能,即便不能称将才,那也是个极厉害的谋士!从那个大雪之夜,如今才仅仅四年的时间,她就将葵达的半部揽入了囊中并将白绍棠成功的推上了皇位……若非亲见,谁会相信这一切都是一个女子所为?所以这些向来不服人约束的异士能人们死心塌地的跟随,忠而珍之的保护,愿为这似家人又似首脑的女子付出助力,成就她的复仇,成就她的也是他们的辉煌……   …………   众人准备往西北执行计划而去,本想留下两个人继续保护骆云畅,但骆云畅说如今有了这公主身份早是身边侍卫众多,而且她身在这防卫森严的京城,就算葵达与贾梭想来害她恐怕也近不了她的身,所以就不用再担心她这边了,倒是西北那边的计划全要靠他们实行。众人听了也觉有理,于是当下便全体出动,暗中起行。   然后两日后,骆云畅便往皇宫觐见新皇帝柏绍棠。   两人已久不见面,骆云畅对柏绍棠行过君臣大礼之后才落座在了下方的椅子上。寒暄只会多余,于是骆云畅便直接向柏绍棠提请了出兵西北后方并详细解释了其中缘由。   不料柏绍棠却并没有一口答应,对骆云畅说此事关系重大,朕还要听取各方意见。   骆云畅忙道此事宜秘密进行不宜有过多人知道以防走漏消息。   柏绍棠便道那皇妹再容朕仔细想想……皇妹明日再来见朕可好?   骆云畅看了看柏绍棠,依礼退出。   第二日骆云畅又去觐见柏绍棠,柏绍棠却仍是推诿。骆云畅拿眼睛看柏绍棠,柏绍棠只是回避,骆云畅便明白了。当下不再多言,再又依礼退回。   柏绍棠原以为骆云畅第三日又会来觐见,等了一天,却不见人影。有些心慌的又等了两天,到第六日早上已坐卧不宁,深恐骆云畅是生了自己的气。忙要叫太监去安国公主府传旨叫来见,却是还未来得及命人写旨就闻得了‘机密’传报:‘安国公主手持虎符到京郊北部大营传皇上谕,命大将军李牧调遣二十万大军随她秘密出京,兵部侍郎青闍、工部侍郎南山随行。’   第八十七章 贾梭飓变   柏绍棠一惊之下急忙检查收藏兵符之处,发现竟然真的少了一副!柏绍棠立即大是悔恨——他不是故意要拂骆云畅的心愿,他只是想见她而已!自从登基册封以来,他就很少能见到骆云畅了……当然他现在已可以随时下旨叫她进宫来,可是他不愿意她更讨厌他,毕竟他曾对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所以他好不容易等到她自己来见他,虽然明知道她是为了公事,但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借此机会多见她几面!他忘了骆云畅的复仇之心有多么急切,也忘了骆云畅本就不是那么有耐性的人!   原本只要他当下答应就好了的,至少骆云畅不会自己去冒险……可是因为他的拖延,因为他不肯替她安排人手,于是她决定自己亲自上阵了!她要去战场,他要去遥远的西北,她要去侵略别人的国家!而他在现今的这个位置上,根本再不可能去到她的身边代替她做这一切!——这都怪他!当时只要答应她的要求就好了啊!   万一她遇到危险怎么办?万一她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   派兵去支援她?不行,那样会走漏风声,畅儿反而更危险!派人去替换回她?可是畅儿一定不会肯的……那要怎么办呢?就这样放她去吗?   柏绍棠恨不得能生出翅膀飞到骆云畅的身边,登基为帝才仅仅月余,就深觉牢笼与束缚!权力的【欲望】得到了满足之后,开始发现也不过如此,开始疑惑为什么会有人那么想坐上这个位置……包括畅儿在内都说这个位置是他本来就应该在的,这个天下原本就是他柏家的,葵家才是不顺天应命的乱臣贼子。所以他们将他送了回来,送进了这个表面辉煌而其实冷漠孤独的皇城。原本他是想,若这是畅儿以及祖辈们一致的希望,那么他就应该回来。若有畅儿相伴,那么他应该也能够不觉得辛苦……可是畅儿不要他,畅儿说原本就对他无情……畅儿要他丢弃以往……可是,爱一生,恋一世,这颗心又怎么可能再收得回!他还是时时都想着她,他还是想要她……若他对畅儿下命令,那只会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可如今自己被这牢笼束缚着,他反而连想去见她都不能遂愿!   难道今生,他和畅儿真的无缘?他真的要孤独的在这龙椅上过完他的下半生?   …………   ……   葵于泓领着一部分旧臣逃往晋西旧都之后,愤怒中就将骆云畅的本来面目派人去告知了贾梭王。贾梭王听得自己爱女竟是死在骆云畅手上,而且两国之间的这场战争也是她一手嫁祸挑起,贾梭王差点儿没当场气晕过去!盛怒中迁怒于大王子青岚,怒斥他为何没有调查清楚这妖女的真面目,不知亲妹死于她手不说,更还被她嫁祸又利用了这么些年!   青岚王子无以辩驳,眼见因此事父王对自己渐失信任,继承人的位置也岌岌可危,而耍弄了他的那个女人却已在东边成就了大事,‘参政长公主——安国公主’的名声、风光几乎盖过了被她推上皇位的那个柏绍棠!   十年前初见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子不一般。自觉一向看人很准,所以当下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女人。结果她果然不似一般女子的既没有当他是登徒子,也没有吓得立即就逃跑,反而满是好奇的向他问东问西起来。没有当他的求婚是真话,竟当了他是向导一般跟他一起在市集游玩起来。可以预见的亮丽容颜,不难察见的细密心思和观察力,却又是男孩儿一般大大咧咧的心性和脾气。他一点儿不打算否认自己真的被她吸引了,可是每次提起婚事,这女孩儿却仍是不当真……他不觉得她是在对他欲擒故纵,他肯定这女孩儿是根本没心思在男女之情这方面。不由更是肯定这女孩儿的价值,更是肯定这女孩儿必能助力于他。于是认真定了主意要得到这个女孩儿,管她是葵达人还是贾梭人,管她是何出身,他是王子,娶个这样的庶妃没有人会有异议。却是没有想到,她突然不告而别,再出现时竟是‘骆云裳’。   有这般胆识和谋略敢只身前来贾梭谈结盟,他肯定这女孩儿已经成长。却终还是小看了她,料想不到她原就是带着利用和欺骗的心来的,即便发现对手是他,竟也一点儿不念他们曾经相交三年的旧情,也仍是不将他的求婚认真。冷,且狠。她的能耐已经超出了他对她的预期。   于是叫人发了封质问的信件送到了她的‘安国公主府’去试探反应,然而不闻回应,足见她是当真一点儿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征服之心伴着不变的野心变得越加的热烈,他发誓要得到这个女人!发誓要让她爱上他,然后心甘情愿的为他的大业奉献上她这一切的才能以及才智!   然而当下的形势却容不得他先去计划如何得到她,因为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葵达就要整个儿落入柏绍棠的手中了!一方面为着贾梭的军事目的,一方面当然也是要报仇,上层们已经在讨论改而和葵达结盟的可能性。听闻那迁去晋西的皇帝葵于泓似乎也是被迫到了绝境,竟然主动提出愿意割地西北予贾梭而求同盟。吃一堑长一智,贾梭再不会那么天真,与葵达结盟只是暂时,一旦将柏绍棠消灭,他们便会调转矛头继续南攻!葵达这片广大而丰饶的土地,他们绝对要将它归于贾梭的版图!   在柏绍棠入主皇城登上帝位的时候,他们已然与葵达订下了联盟之约。葵达让西北三百里迎贾梭入,并约定来年春暖便要一起对那【云柏】假国发动攻击。现下双方趁这秋来冬至调整养息,就等着不久之后的三方对战而将那柏绍棠一举端灭。   听闻那柏绍棠在衡水东岸加紧修防设塔,他们这边也就加紧筑船囤物,时间很快进入冬季。   贾梭头一次在葵达的土地上过年,各人都稍显兴奋。贾梭王多饮了几杯酒,于是早早就回帐休息了。众人继续作乐饮酒,正昏昏噩噩笑闹时,王帐突然传来惨呼声!众人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然后忙乱向王帐涌去!还未走进,就见贾梭王的两个贴身侍从正从王帐跌跌撞撞的跑出来,脸上满是惊恐,血色全无!   青岚王子率先抓住一名侍从的臂膀,急问:“什么事?”   年纪不大的侍从发着抖、青着脸,战战兢兢的回答青岚王子:“王他……王他……”结结巴巴的就是说不清楚王到底是怎么了。   青岚王子一把丢下侍从,忙忙带着身后一众兄弟与官员就闯进了王帐。一进入大帐,众人就愣在了帐门口——   床榻上,贾梭王衣衫不整的趴在床沿儿上,背心插着一柄贾梭的短刀,刀身直没入背,只留镶着红宝石的金色刀柄直直立在背上!看那情状,显然是贾梭王发现了刺客想要起床逃走,却是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来人一击刺中了背心!这一下既准且恨,恐怕是当下就要了贾梭王的老命,才是这般形状的软倒死在了床沿儿上!   第八十八章 嫁祸与争权   青岚王子一眼看见那刀柄上的红宝石,脸色霎时一变。   立即就听得身边的二王子靛鹰惊声出言:“那不是大哥的短刀吗!?”   众人经靛鹰一说,纷纷将眼睛注视到那刀柄上,然后又惊疑的将视线集中在了青岚王子的脸上——谁不认识那把短刀?那可是大王子成人礼上贾梭王亲手赐予的宝刀!大王子一直就将之插在腰带上从不离身,可是现在竟出现在了王的背上,成了刺杀犯上的凶器!!   靛鹰二王子一步跨到青岚王子面前,一把抓住青岚王子衣领:“大哥——该不是你做的吧!?难道就因为那葵达妖女的事被父王训斥了几句,你就对父王下这种毒手!?”   青岚王子皱眉,看着面前身材魁梧、相貌粗犷的二弟——阿不罕靛鹰,二王妃卓陀俊兰的独生子,卓陀部族长的外孙。   虽然贾梭由阿不罕氏当权,但各大部族的力量也不可小视,其中又属术虎、卓陀、粘罕三族最为强盛。所以贾梭王族历来都采用联姻手段来笼络各族,通常都会在这三族之中选取合适的女子作为王的妃子,而至于哪一族的女儿为正妃,便是轮流。正好这一代是轮到粘罕族的女子为正,也就是青岚王子与青蔻公主的母亲。于是那卓陀与术虎的女子便分为二王妃、三王妃。二王妃卓陀俊兰面貌粗陋不得贾梭王喜爱,所以就只得了靛鹰这一个孩子。粘罕正妃最是貌美,虽最得贾梭王心中喜爱,但这女子偏性情恬静冷淡不爱争宠夺爱,于是就便宜了那年纪最轻也最是活泼讨喜的术虎三王妃。贾梭王膝下子女八人,五男三女,其中就有三男两女都是出自那三王妃术虎洛娃。   二王妃常年不得宠,于是就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靛鹰的身上,只盼自己这儿子能超越众兄弟,将来能得他父王肯定继承这贾梭的王位。可是偏偏这青岚、青蔻兄妹二人,不仅继承了他们母亲的绝世美貌,而且才华出众人人称赞。谁都看得出来贾梭王对这位长子的喜爱和器重,虽是没有明说,但那态度间早已说明继承人非这位大王子莫属了。别说二王妃不甘心,二王子靛鹰也不甘心——他最是看不惯大哥那张俊秀无害的笑脸了!对谁都是那么温和,对谁都是笑嘻嘻的!所以大家都喜欢他,女人们也总是痴迷于他那张脸!他除了比自己长得好看,到底哪里比自己强了?凭什么从小开始父王就偏爱他,凭什么有什么好事都是最先想到他?还有那个青蔻丫头也是!仗着父王的宠爱,趾高气昂的简直不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这下好了吧?兄妹两个被那个葵达上将军的女儿叫什么‘骆云裳’的,妹妹被直接弄死了不说,现在这个哥哥也怕是要失宠!   那柄用作凶器的短刀,稍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那肯定是嫁祸之计,因为谁会笨到用自己贴身又人共皆知的东西去杀人啊?但二王子可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扳倒大王子而自己上位的绝佳机会!他就不信除了大王子,三王妃生的那三个只知享乐的王子能强得过他去!现在父王已死,既没有留下传位的遗言,而原来最得宠的长子又蒙上了弑父夺位的嫌疑,那么现在除了自己,还有谁有资格登上这贾梭的王位?   所以二王子当下一口咬住青岚王子不放,直指青岚王子因怀恨父王斥责冷待,进而又怕会就此失去继承权,所以犯下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行!   青岚王子当然辩驳。   贾梭王这次本是打算要倾举国之力也要灭掉葵达,所以除三王子因受命监国留在贾梭国内没有同来战场外,其它的四个儿子都有跟随。这时坐山观虎斗的另外兄弟二人便提说为何卢护卫不见?他从不离开父王身边的,他定是看到刺客所以追去了,我们寻他来作证如何?便知究竟是不是大哥所为了……   看着这兄弟几人你言我语,似乎当下找出犯人最为重要,反而没有一个人为那床榻上死去的老人悲痛伤心哪怕是落下一滴泪。这不得不让周围的其它人们替贾梭王感到寒心……然而大王子的清白与否也确实关系重大,所以众人当下也是急忙命人去寻那卢护卫。   然而遍寻不至。   那四王子赭辰、五王子赭炎便唯恐不乱的挑唆道:“二哥,那卢护卫当初是你引荐给父王的吧?该不会……是你叫那卢护卫杀了父王好嫁祸给大哥,这样你就可以继承王位了吧?”   靛鹰闻言立即大怒,向说话的赭辰暴躁喝道:“你说什么,四弟?我靛鹰会做那种事吗!?”   赭辰毫不惧怕,平淡无奇的脸上眼神尖刻:“那可不一定……谁不知道二哥你一直就想挤下大哥自己做王,只是大哥一向比你优秀又从无过错,所以你找不到机会。现在因为那葵达女人的事父王一时对大哥生气,于是你就以为机会到了,所以就叫人偷了大哥的短刀又买通了卢护卫杀了父王,只要嫁祸成功,你就可以当王了……对不对,二哥?谁不知道你和卢护卫私交最好,你只要承诺他自己当了王以后给他荣华富贵……这不是二哥你最惯常用的收买手段吗?你说大哥嫌疑深重,可是大哥的为人我们谁不了解?大哥会因为受了父王几句斥责就做出这种事吗?还故意用自己贴身的短刀?就是没长脑子的人也知道这一定是嫁祸了,可是二哥你却一口咬住大哥不放……二哥这个用心,当真让人怀疑啊……”   周围一众人的眼睛又从大王子青岚的脸上转移到了二王子靛鹰的脸上,都觉四王子这话不错,加之二王子此时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又眼神暴怒,更是显得可疑。   一边青岚王子哪还不知道这老四老五的心思:王位来说他们两个是惦记不上了,但比起他和靛鹰,他们当然更希望由和自己一母同胞的三王子赭星来做这个王。虽然他们巴不得他因被嫁祸而失势,但也不愿意就此便宜了二王子靛鹰,所以利用了二王子的心急来将其也咬住。如果当真找不到那个最关键的卢护卫,那么不管是他还是靛鹰,都不能完全脱了嫌疑。这样一来,即便粘罕和卓陀二族想要支持也不好说话,而留在国内跟此事完全没有关系的老三就会成为最适合继位的人选……   二王子靛鹰正要对四王子发作,忽有人来急报:“找到卢护卫了!”   众人忙问:“人在哪里?”   那来报的兵士抬眼看了大王子与二王子一眼,忙又惶恐的低头回答:“人……人在大王子的营帐……”   众人一愣。   “可是人已经死了,从……从他身上搜出了二王子的信物……”   众人又是一愣。   青岚王子一脸平静,靛鹰二王子却是立即大声道:“那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收买过卢护卫,何来信物!?”   那兵士战战兢兢看着靛鹰道:“可……可是……厄托大人不只从卢护卫的身上搜出了二王子的令牌,而且还有一封文信……”   第八十九章 竟然不疑她   “不可能!!我去看——”二王子白了脸色,暴怒的抬脚就往帐外走。众人自是急忙跟上,青岚王子转头又看了看床榻上贾梭王的尸体,才最后跟上。   一行人出了王帐又往不远处的青岚王子的营帐赶去,当下没有人再讲礼节,纷纷撩帐即入。青岚王子最后跟进,只见——自己的营帐内凌乱不堪,座椅翻倒,破损物品的残片四处都是,打斗的痕迹非常的明显!一个身穿棕色胡服的壮汉仰面躺倒在营帐的中间,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只有颈上一字切开的伤口显得极是利落而刺目!   尸体的旁边站着兀林答厄托——贾梭王的直属护卫长官。此时他手上正一左一右的拿着一块玉牌和一张羊皮,见众人进来,便抬头向众人看来。然后就将手上的两样东西向着二王子靛鹰举了举,刻板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二王子能否解释一下这两样东西?”   靛鹰看着厄托左手上的那块鹰型的黑玉,脸色难看:“是我的东西,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哦?那二哥和大哥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四王子赭辰又是不失时机的插嘴。   “那这张文信呢,二王子又怎么解释?”厄托又将右手的羊皮举到了靛鹰的面前。   靛鹰脸色犹疑的接过,一看之下,脸色越加的难看。   一旁四王子见状,两步跨过来,伸手就从靛鹰手上拿走羊皮,一边自己看一边就念出来:“赏金万封……二哥,这是你的手迹吧?”抬头向靛鹰挑了下眉毛,然后就转向青岚王子将手上的羊皮递了上去:“大哥请过目。”   青岚王子接过。他和靛鹰相差不过一岁,小时候常一起读书,所以说来他对靛鹰的字迹其实是最为熟悉的。当下将那羊皮拿在手中一看,上面盖的那个代表二王子靛鹰的纹章倒不是最主要的证据,关键是那‘赏金万封’四个字,无论怎么看都是靛鹰的笔迹。青岚王子抬头看向靛鹰:“二弟,当真是你做的?”   “我没有!这个东西不是我写的!我也没有收买人杀父王!”   “那这些东西你要怎么解释呢?”四王子插嘴。   二王子靛鹰见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在自己身上,那些眼神就好像已经肯定了自己就是弑父的主谋一样!靛鹰百口莫辩,突然向青岚王子大怒道:“我知道了!是你主使的,对不对?你就是怕我会跟你抢王位,所以设了这个圈套来陷害我!父王分明就是你杀的,你故意用那把短刀就是想让人觉得不可能真的是你做的,然后你又杀了卢护卫灭口,找人偷了我的令牌又模仿了我的笔迹来陷害我,是不是!!”   “二弟,你不要血口喷人。现在的证据都表明是你买通了卢护卫杀了父王想嫁祸给我——”   “那卢护卫为什么会死在你的营帐里?如果真的是我做的,留卢护卫活口让他指证才好继续嫁祸你不是吗?我为什么要杀了他?分明就是你的杀人行迹被卢护卫发现了,才将追过来的卢护卫杀人灭口!”   “那我为什么要留卢护卫的尸体在这儿等着你们来发现呢?该毁尸灭迹才对吧?我根本就不知道卢护卫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其实是二弟你想杀人灭口吧,用我的短刀杀死了父王,又让凶手死在我的营帐里……只是你没有想到卢护卫竟然贴身带着你的文信,否者的话,你这嫁祸之计就成功了。”   “你——你贼喊抓贼!”   “若真是我做的,会留下这么多证据吗?”   “我也不会笨得留下令牌和文信!”   眼见两人都说得有理,厄托只得道:“二位王子,请不要争了……此事看来确有许多可疑之处,还需详细查证。现在就请各位王子和大人们先各自回去休息吧,大王子也请先移去别的营帐休息。下官查案期间,还请各位暂时不要踏入王帐和这间营帐。”   “那——厄托大人,”又是四王子问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期间这里的事务要怎么决断?”   那厄托看了四王子一眼,便转向一旁的各部族长。众人商议了一番,然后由厄托宣布:“因大王子和二王子与此事的嫌疑还没有洗清,所以各部族长一致认为国事应暂时交由四王子和五王子共同监理。尽快查明王遇刺的真相,同时马上将此事通报本国,待三王子到来,再共同商讨王位的继任问题。各位王子没有意见吧?”   二王子虽是一脸的不服气,但是又提不出反对的理由。心下认定是大王子陷害了自己,‘哼!’了一声,怒瞪大王子一眼转身便去。   青岚王子轻轻扫了靛鹰离去的背影一眼,然后眼睛又转回到一旁四王子、五王子的身上。只见二人正在对视,五王子赭炎没什么表情,四王子赭辰嘴角一丝得意的笑。就青岚王子想来——此事甚是蹊跷,到底是要陷害他还是要陷害靛鹰呢?他相信此事不是靛鹰所为,因为靛鹰虽然性格暴躁易怒,有时候也会冲动的做些不顾后果的事情,但是因为身边一向有沉稳的卓陀族表亲替他出谋划策,倒不见得会做出这么不完善又冒险的计划。反而是那远在国内的三王子赭星,此人一向心机深沉且性格冷漠……别看四王子尖酸刻薄、阴险毒舌,其实根本没什么心计;而五王子是八个兄弟姐妹中年纪最小的,才刚十六岁,这孩子本性温和谦恭最像他的母亲,所以一向都是惟他的两个兄长马首是瞻。所以这老四、老五二人,其实都是老三一党。但是……老三会做出这种事吗?虽然为人一向冷淡阴沉,但他会这么狠为了王位而弑父吗?   青岚王子丝毫没有怀疑此事会与骆云畅有关,因为虽然只是临时的王庭,但他对己方的防范措施很有信心,他不相信骆云畅有能耐可以渗透到他们的中心来杀人,更不相信她会有能耐杀得了武功卓绝的卢护卫。依青岚王子所见,那卢护卫颈上的伤口干净利落,身上的衣服也整齐得不像是有过打斗的样子,分明就像是被人一瞬间夺下性命的。但是,不可能会有人能那样一招就拿下卢护卫。那帐内的打斗痕迹定是事后伪装,此事也定是他们内部人所为,才有可能让卢护卫放松警惕从而那般利落的取了其性命。至于为何要制造打斗痕迹,当然便是想说明他或者二王子的杀人灭口之举、加深他们二人的嫌疑了。因为若非此,他们便又可以疑心是移尸从而摆脱嫌疑,这当然是那计谋者不能允许的。现在的情况看来……虽不算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就是他或者靛鹰所为,但同样也让他们都摆脱不了嫌疑。此事若不是一个极熟悉他们情况的人是不可能做成的,所以,青岚王子肯定这件事不是外人所为。若不是二王子靛鹰,就是那等着获利的三王子赭星。   然而,葵达的两个人却不这么认为。   葵于泓早在京城失陷的时候就在接应援军的保护下转移到了晋西旧都的宫殿。此处宫殿名为夏宫,原是前朝柏氏皇朝修建的避暑之地,后葵家反柏氏而自立的时候曾以此处为根基,所以后来才称此处为旧都。这避暑的夏宫虽不如皇城气派,倒也庄严舒适。后来被柏绍棠放归的妃嫔们,还有趁乱逃出的一些官员们,许多都还是又寻了来,于是葵于泓在旧都重组朝廷,虽是不比当初,但到底还是继续维持住了葵达王朝。   而葵于烈也在和贾梭达成结盟协议后退回了晋西。   当西北传来贾梭王遇刺身亡、大王子和二王子身陷弑父嫌疑而由四王子和五王子暂时监理战事的消息的时候,这名义上的兄弟两人正在葵于泓的御书房内讨论对【云柏】和贾梭的战略计划。葵于泓想也没想,当即便说:“好你个妖女,竟然给朕来这一套!”   第九十章 名为兄弟   葵于烈垂目,脸上淡然没有表情。   葵于泓看了葵于烈一眼:“烈王爷不奇怪朕说的是谁吗?”   葵于烈不为所动:“臣弟知皇上说的是前皇贵妃云容。”   “不是‘前’,朕还没有撤销她的封位。”   “是吗……不知皇上此举可有何深意?”   “烈王爷以为呢?”   “臣弟愚昧,不能猜到皇上所想。”   “呵……烈王爷,”葵于泓淡笑一声,转而道:“你可知朕那云容皇贵妃的来历?”   “臣弟听说,乃是白绍棠表妹。”   “不错,与你那骆氏王妃也是表姐妹。烈王爷可知……她们的容貌有多相似?”   “既是表姐妹,容貌相似也是在情理之中。”   “哦?烈王爷不好奇?不想见见吗?”   “皇上何出此言?臣弟已休妻多年,如今连那容貌都已然记不清了,皇上莫非以为臣弟还在挂念那女子?”   “烈王爷是说……不曾喜爱过那女子吗?”   “不曾。”   “可是朕却听闻你对那女子极是娇宠啊。”   “骆老上将军和骆云广将军当日是我葵达军界之依傍,臣弟当然要为皇上将他们笼络住。”   “哦?烈王爷这般为我葵达,当真是朕之福啊。”   “皇上谬赞了。”   “既如此,可惜了……朕还想着哪日让你见见云容呢。”   葵于烈轻抬眉毛看葵于泓脸面,明知故问:“为何?”   葵于泓笑得温和:“朕原是想着,你我兄弟二人同时拥有容貌如此相似的表姐妹二人,也是奇缘……朕心中是当真爱这女子,只是不想烈王爷对如此美貌也仍是不动心。”   “若说美貌,皇上忘了吗……平妃青蔻更为出色。”   “啊……对。那也是一个美人,只是可惜了……”   “女子而已,臣弟并不在意。”   “是啊,是啊……朕也知烈王爷心不在此,先前朕送去的女子烈王爷也多不满意……但烈王爷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却仍无子嗣,如此大事烈王爷忽略不得吧?还是由朕再替烈王爷安排几个,如今虽不比当初,但要挑出几个合适的女子也还是不难……烈王爷以为呢?”   “如今国事不安,臣弟之事臣弟自有分寸,就不劳皇上再费心了,谢皇上关心。”   “嗯……也好,这多事之秋朕也确实顾不过来,那就你自己拿主意吧。”   “谢皇上。”   “那我们就言归正传……烈王爷以为贾梭此事如何?”   “应是白绍棠方的计策,使之内乱。”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若皇上真心要与贾梭联手,此时便还不好插手,恐惹嫌疑。”   “那就这般放任不管?”   “臣弟以为……从这些年的经验来看,此计定然还有后续,若我们猜不着那后计,就不要贸然插手。”   “烈王爷当真也猜不出其后计?”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葵于烈依旧不动声色,即便现在所有的事都已拆穿,但葵于泓不说破,他也就配合。   “烈王爷不要多心,朕只是随口一问……朕想着你与那白绍棠也算是打过些交道,或许能看透其计谋。”   葵于烈哪会听不出这话中之意,反唇相讥道:“皇上不是疑此事是云容皇贵妃的计策吗?皇贵妃伴皇上身边年余,皇上定然是了解皇贵妃的,皇上是否已猜出了其计谋呢?”   葵于泓扫了葵于烈一眼,道:“呵,想来烈王爷也知道……这云骆两家的女子啊,性子都烈得很,言语之间总是冲撞。偏朕就是爱她这性子,于是常去她处召她侍寝……可这女子呢,侍寝归侍寝,却总不愿对人吐露心声。所以虽是在朕身边时日不短了,可若说朕有多了解她的心思,倒不尽然……”   葵于烈绝不相信骆云畅会真的给葵于泓侍寝,也明知道葵于泓这样说是有意在刺激他,却还是忍不住心头火起。垂目忍着怒气,说出口的话不觉带了冷意:“皇上厚爱,她却还是叛皇上而去,可见此女的心思并不在皇上身上。”   “是啊,她曾对朕坦言她心中另有他人……”   葵于烈眼神不易察觉的一动。   可葵于泓还是看到了,从葵于烈脸上收回视线继续说道:“这女人啊,还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心里想着一个男人,却又能若无其事的承欢在另一个男人的枕边……烈王爷,你说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葵于烈眼中怒意一闪,站起身来,向葵于泓一行礼:“皇上,臣弟还有一些军务要处理,就先退下了。时间不早了,请皇上也早些休息。”   葵于泓微笑看着葵于烈:“嗯,烈王爷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谢皇上关怀,臣弟告退。”葵于烈话语有礼,但态度却不是那么回事。一礼之后,转身就大步出了御书房,脸上身上的冷意似乎根本就没打算隐藏。   这边葵于泓看着葵于烈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眼睛盯着那门上的虚空,嘴角的微笑不变,眼中的温和却是慢慢染上了阴冷的气息。   御案旁边躬身站着的老太监李福,悄悄看了葵于泓一眼,仍是又垂目回来,心下就是一个默默的叹息——   【李福,你说那个女人该不该杀?】   【……奴才说该杀。】   【嗯,确实该杀。可是朕却没有杀了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奴才愚钝,不能揣摩圣意。】   【因为那个女人跟朕很像。】   【……】   【将自己埋葬了,明知前路黑暗却不退却……然而与朕又不尽相同,她有着将之冰冻所以仍旧完好的‘本来’。】   李福六岁入宫,十五岁的时候先皇的长子出生,然后他就被分派到了皇子的身边做贴身太监。看着这位皇长子从襁褓到幼儿,从幼儿到少年,然后在皇长子十岁的时候二皇子出生……他觉得这位皇长子跟一般的孩子一样活泼可爱、也讨人喜欢。可是两年后,皇长子的生母贤妃逝世。或许是无法带着这个沉重的枷锁离世,所以贤妃在临死前对先皇做了忏悔,将皇长子真实的身世吐露。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在皇长子做了皇上以后,将所有知情的人都处死了,唯独留下了他李福。他时时惶恐、如履薄冰,但也大概能猜到皇上的心思:皇上孤独,他需要一个能偶尔说说心里话的人。而自己只是个太监,与皇上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同时也是伴皇上长大的最近的人,他的忠心皇上绝不会怀疑……   初时,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杀了那云容还册封了皇贵妃,难道皇上真的想毁掉这葵达、毁掉祖辈的基业吗?可是他渐渐发现,皇上其实内心很矛盾……正因为爱过才会有这样深重的恨。也许皇上是真的恨到想毁灭所有,但那一丝残存的久远的感情,却仍是让皇上迟疑……皇上说皇贵妃与自己相像,可在他李福眼里看来,皇贵妃远比皇上疯狂。皇上只是缺少他人的真情而已,然而皇贵妃,却是为了复仇可以将什么都丢弃。名声、尊严、廉耻、性命……甚至一般为人的道德,她统统都可以丢掉。否则的话,又岂能做出鼓励太子和公主违背常伦这种事呢?皇上说皇贵妃还有‘本来’,他是不懂皇上在皇贵妃的身上看到了什么,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说皇贵妃是‘命运之女’,他仍是觉得那个女人应该尽早杀掉!她是个威胁,她是个危险的存在,自从她出现,皇上就越来越不正常了!即便皇上甚至还受她吸引的头一次对女人产生了真正的感情……但她是这样的憎恨皇上,有她在一天,这天下和皇上就不能恢复平静!   烈王爷作为葵家的子孙自然是不会抛弃葵达的。但是事情已经变成了如今这般局面,他们兄弟二人却还在为了那个罪魁祸首的女人相互斗气。烈王爷的心思他是猜不透了,但皇上……莫不是还真希望那个女人追来晋西不成?   第九十一章 依计而行(一)   葵于烈从宫中出来,没有回那冷清的烈王府,直接出城回了军中的大营。沐浴更衣后回到寝室,遣退了服侍的人,独自坐在床沿儿,便有一个鬼魅般的人影在昏暗的烛火下无声无息的显现。   人影向着葵于烈单膝跪下叩礼:“王爷。”   葵于烈看向来人,淡淡:“禀。”   “是。”那人没有站起身来,依旧单膝跪地向葵于烈报告,“安国公主现居王爷京城旧府中,但因其身边高手异士太多,属下恐被发觉行迹,所以不敢潜入只在外监视。前几月并未见有何动作,只是近来未见其出府也不见那些江湖人士活动。属下疑惑,所以冒险潜入查看……属下该死,竟没有察觉他们是何时离开府邸的!”   “你是说……她和那些江湖人都不在府中?”   “是,属下该死!”   “白绍棠那里什么情况?”   “没有什么异常……因为安国公主一直都行事低调,月余不出府门都是正常,所以朝廷上下和京城中人似并没有发觉她不在府内。”   不可能。别的人没有发觉是有可能,但白绍棠不可能不知道。   葵于烈暗暗皱眉:莫非悄悄离京了?去了哪里?去做什么?这件事好像皇上也还不知道……竟然躲过了他和皇上的密探,她知道他们在监视她吗?这么巧贾梭又有变故,莫非她亲自带人跑去贾梭行此事了?这个女人,又想干什么?   “那白绍棠的军队有没有什么动向?”   “没有什么特别……轮流放假让兵士回家过年。只是有一点……属下没有找到大将军李牧的行踪。”   “李牧?”葵于烈抬眼,“那青闍、南山呢?”   “属下查过了,‘公主党’的中心人物都行踪成迷。官方的说法是三人受皇恩秘密回西北去接亲眷来京了,但西北现在可是贾梭的势力范围……所以属下认为,其中定有内情,所以属下飞马赶回来向王爷禀告。”   “嗯……”   那人快速看了葵于烈一眼,略有犹豫的又道:“……此外属下还查到一事……”   葵于烈冷冷:“说。”   那人忙垂目恭敬的禀报:“太子本是被圈禁在公主府中,但是自安国公主离府,京人便常见他与负责看押他的兵士们一同在烟花之地流连作乐……且近日越加的荒淫,竟居于妓院连日不回。”   葵于烈顿时大大皱眉。   那禀报之人又偷看了葵于烈一眼:“安国公主一派不在京城的话,属下等便有机会可将太子救回……只是属下不得王爷令,不敢妄动。”   葵于烈默默无言,片刻后才道:“此事我们不插手。自有皇上的密探去处理。”   “是。”   “你部马上前往西北,查探是否有消息。”   “是。”   来人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影踪。葵于烈仍旧坐在床沿儿没动。   【不是‘前’,朕还没有撤销她的封位。】   【朕心中是当真爱这女子。】   【呵,想来烈王爷也知道……这云骆两家的女子啊,性子都烈得很,言语之间总是冲撞。偏朕就是爱她这性子,于是常去她处召她侍寝……】   死丫头!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做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你都做到这地步了,他也没有杀了你?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莫不是为了报仇,当真以美色-诱之!?   若你当真敢如此背叛本王,本王定不饶你!!   …………   葵于烈派去西北查探骆云畅下落的密探,经过近两旬的暗中查探,确实也探到了一些‘公主党’的江湖人的讯息。发现他们似分散潜伏在了贾梭统治阶级各主要当权者的身边,只是现下还未见有何动作……但是关于骆云畅的消息,却是任凭他们如何打探,也没有查到丝毫的消息。   而贾梭临时王庭的形势也没有什么变化,国事仍由四王子和五王子监理,厄托继续在努力想要查明贾梭王被暗杀的真相,但是案情似乎没有多大进展,大王子和二王子仍旧无法完全洗清嫌疑。   只是听说此事已传回了贾梭国内,国内各族蠢蠢欲动,尤以三位王妃的后族——粘罕、卓陀、术虎三族为首。因为老王死得突然,没有留下关于传位的只字片语,而一直被寄予厚望的大王子又身陷弑父嫌疑……这其中虽是疑点重重,但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是被哪一族嫁祸陷害的。贾梭历来没有传位传长的规定,现在这样的情况,哪一个王子又没有登上王位的机会呢?   正妃粘罕氏为洗清儿子冤屈也为保粘罕一族荣耀,再是以往低调做人此时也不得不行动起来。   二王妃卓陀氏也是一样,好不容易见着有越过大王子让自己儿子上位的机会,哪里想到竟也会被卷入弑父的风波,又怎不心急火燎的四下周旋调动。   而三王妃术虎氏原本最是得意,心想大王子与二王子狗咬狗自掘坟墓,这下倒是要便宜自己的王子们了。哪里知道才不过坐山观虎斗的得意了几日,就被粘罕、卓陀二族联合指责为嫁祸的真凶,乃是为了三王子谋上位。   于是三族从一开始的口舌辩论之争很快演变成了行动上的争端,见面总是剑拔弩张,一日下来,总有几场流血事件!   眼见王族之内这样不稳,王权恐也一时难定,其它从族又怎不各有各想?谨慎的,小心观望,不轻易选取或得罪哪一族。稍微激进点儿的,从某族而呼应,祈得自己选对了对象而将来得利。更有心思阴暗怀着野心的,便更是趁机挑拨,惟愿天下大乱而窥有无自己上位之机……毕竟贾梭国原就是部族的联合,他阿不罕一族当得王,难道别族就不能?   于是乎,三王子赭星虽是一早接到消息就出发往葵达境内赶去了,但贾梭国内这王庭的情势倒是比在西北的临时王庭还更热火朝天。表面已是波涛汹涌,暗地里更是湍流涌动。   好在朝中总算还有几个头脑清醒的,极力提醒三族恐中了外人计策,当好生团结不能分裂才是。三族这才有所收敛,一面就按捺住了性子只等着临时王庭的王位决议下来。   可是,老王被弑真相尚还未查清,王族之人却又生变故——三王子赭星并未顺利抵达葵达西北,他在赶往的途中被暗杀了!所从军队、仆役、官员等千余人,尽数被杀灭在贾梭与葵达的原边境处!与此同时,被监视拘禁的二王子靛鹰也被发现死于自己的营帐内,死因是因为酒水与食物中俱被人掺入了难以发现的毒物!   这一次,那凶手做得极为干净,无论是现场还是周边,都没有留下一丝的线索或证据。   但也正因为是这样,大王子青岚的嫌疑顿时被加重——除掉了二王子靛鹰与三王子赭星这两个最有力的竞争对手,试问那剩下的四王子与五王子二人,又哪里有才能与他相敌?虽然这样做无疑会加大对他的怀疑,但一不做二不休,总比这样待人宰割好吧?   第九十二章 依计而行(二)   青岚王子是直到这时才开始怀疑这一系列的事件或与骆云畅有关——不是靛鹰所为,四王子和五王子二人也不可能亲兄弟相残,葵达更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扰乱贾梭耗弱贾梭的力量,那么会因这件事得益的,便只能是那【云柏】国了吧?早得密报言骆云畅之所以会被册封为参政之安国长公主,就是因为她为她那表哥新皇的大业立下了无与伦比的大功!从定计,到实施斡旋,无不出自她的头脑!那么,而今这番计策,想来也定然不会与她脱了干系!   好一个狠毒而周全的计策!先是故意留下诸多疑点,才好引人无限猜疑,由此绑住了他的手脚,然后再行那看似周密的暗杀之计。存心是要嫁祸于他——因为这样的缜密,正符合他青岚大王子的为人不是?又存心是要他贾梭内乱——因为一旦贾梭陷入了这样的内乱,又如何还有精力与葵达共图他【云柏】?   好一个定计的高手,他终是太小瞧她了!只觉她虽聪颖多诡,但却单纯不能瞒人,所以原想她应是个好掌控的女子,料想不到竟次次将自己算计!   这般女子,若不能为自己所有所用,那就定要将之除去!   青岚王子头一次对一个女人动了杀机!   …………   然而有此发觉的并不只青岚王子一人。   除葵于泓、葵于烈早是这般猜想,柏绍棠早心中有数,新朝【云柏】的朝臣们现如今也纷纷做如是猜想——已好几月不见‘安国公主’并她的那些奇人们在人前现身了吧?就是大将军李牧,以及青闍、南山二位朝臣也很久不见了吧?真是去西北接亲人来聚又何须这许多时日?又听说北部大营内似有兵士暗中调动,再看皇上近日来似有所忧虑的样子……莫不是‘安国公主’定计贾梭并还亲自带队了吧?   近日听闻了贾梭的连番飓变他们正在高兴,若此当真是‘安国公主’计成,那皇上这位表妹……可真乃当世之奇女子矣!   朝内骆云畅声誉盛,柏绍棠便更是担忧——按照畅儿先前对他所述,现今这般形势才不过是进行到三分之一,若如今就各处均疑,那畅儿的危险就会更大!他该如何做呢?   柏绍棠思虑一番想出一计:命人宫里宫外的找到了一个面容与骆云畅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接回皇宫装扮起来,又盛装稍稍掩饰了其面部,才令其打了‘安国公主’的名号在宫内走动,并在宫宴上现身。对外只说太皇太后近日贵体欠安,因思念安国公主,所以接了安国公主进皇宫小住相陪。   如此这般倒真有人信了。   即便不真信,见了皇上如此费力隐瞒哪还不知进退——定是不希望他们察觉说晓此事。既然如此,那他们就当不知,只安静看着便是。   然后这样没过多久,听说贾梭的大王子青岚正要力压争议的继位为王,不料贾梭王的传位凭证却突然出现了!更让人意外的是,这凭证竟然落在了那最懦弱的幺子赭炎的手里!   又听说葵达听闻了此消息后表示支持赭炎上位。如此一来,就连那同母一胞的四王子赭辰也不服气了——他们兄弟都争不过大哥还好说,毕竟他们没有确实的证据指明父王和二哥、三哥的被杀确为大哥所为……可是,让他这个身无所长的幺弟继位为王算是怎么回事儿?还不如他呢!   于是不过几日,再又听闻幺子赭炎被杀!说是这一次大王子做得毫不隐瞒,竟是直接派了他的贴身侍卫做下的,足可见其愤恨之心!   由此粘罕与术虎二族的争端终于正式开启——四王子赭辰指责大王子残害父王并手足,如此残暴不配为王!大王子青岚又说这一切分明是他这个四王子所做,证据就是现如今传位凭证已落在他赭辰手里而众人又俱疑他青岚……四王子如此险恶竟连胞兄弟都不放过,又如何担为王胸襟?   二族火拼已然打响,王族阿不罕氏的其它各人,有参与其中的,有隔岸观火的。别的氏族见了如此情形,哪还再客气,各为自身考虑的结果就是:愿意再依附阿不罕氏的,就各选各的帮忙。不愿意的,就已开始各自为政,任你兄弟二人或三族打得如何热烈惨重都不关我事。更别说那些弱小一些的小族了,自是有样学样起来:这与葵达、云柏之战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小氏族所欲,如今头领既然内讧,那他们还继续呆这儿干嘛?赶紧回本族地域顾本族生计才是正事。   虽然王朝中并不乏与青岚王子一样想要回聚各族并继续维护贾梭荣耀与团结的清明人士,但漏堤安能挡洪水?大势已是分崩,又如何还救得回!   这面葵于泓又与葵于烈讨论:   “我们什么时候说要支持那幺子了?为何朕竟不知?”   “应为叛党计谋。”   “那贾梭也太好骗了吧,如何就肯信是朕的密使。”   “想来应是持有皇上的印信。”   “朕的印信?”   葵于烈淡抬眼睛看葵于泓一眼:“当时皇上从京城迁移时多留物什在宫内,叛党要找皇上印信取信贾梭并不难。且逆妃云容在皇上身侧年余,应熟悉皇上手迹,要找人冒皇上笔迹也是不难。”   “哦?可烈王爷又如何肯定叛党就是冒的朕名呢?京城的王爷府中也留有烈王爷的物什,难道就不会是冒的你烈王爷之名?”   “臣弟一向少写字,王府内并无臣弟手迹,叛党中人也无人熟悉臣弟笔迹。皇上这般说……难道也是说那逆妃云容与臣弟的休妻骆云裳是同一个人?所以也能找人冒臣弟的笔迹?”   “烈王爷怎会有如此想法呢……骆家父子女已死七年,莫非烈王爷竟还在祈望有奇迹出现?所以听信传言胡乱猜测……莫不是想夺朕的女人?”   “皇上说笑……臣弟无意比肩皇上。”   就连一旁的李福太监都能听得出葵于烈的嘲讽意味,葵于泓却仍是装作没察觉的继续道:“朕确是说笑……烈王爷眼高,即便骆云裳没死,想来烈王爷也是不屑再顾的……”   正在这时,进来一个小太监奏报:“军机处张士桡求见!”   葵于泓:“传。”   小太监退出,不一会儿一个尖脸瘦削的中年男人进来,行礼叩拜之后站起来,看向二人,神情间似有惶恐:“微臣有军情奏报!”   “奏。”   “【云柏】叛党偷袭贾梭后方,趁贾梭国内空虚,已一举攻取贾梭王庭并北部半幅!”   葵于泓皱眉:“叛党出兵,为何现在才报?”   那张士桡脸上冷汗直流:“微臣惶恐……并没有探到叛党出兵的迹象……”   葵于烈道:“是谁领兵?共多少人马?”   “目前的报告是二十万人,领兵的是大将军李牧……”   “贾梭虽是国内空虚,但也不至这般不堪一击……可知叛党是如何绕到其后方,又是如何这般迅速的攻破其城寨的?”   “叛党多配重型骑兵,最是适宜冲刷草原一般轻骑兵。然后又配有大型鼎炉,遇部落城寨便化雪水浇之。西北正值严寒之际,坚守不出者必冻死饿死。叛党取其城寨后,将年富力强的壮年都杀死,只留妇孺,然后留下小部兵士看守后就继续向南迅速移动。”张士桡偷看二人一眼,又小心的继续,“至于叛党是如何绕到贾梭大后方,臣等本猜测是从北方的山路经数月跋涉以至……可是那山路崎岖险恶,若还要带上骑兵重配与大型鼎炉……臣等无能,不能查明!”   第九十三章 各方应对   见葵于烈皱眉沉思,葵于泓开口:“大军中可有云容消息?”   张士桡一脸疑惑:“……不是说她在【云柏】的皇宫中吗?”   “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在皇宫中?白绍棠骗得过谁?此事若不是云容,定无这般速决。哼……竟然这般心大,原以为她不过是利用贾梭,想不到竟还有吞并之心。她这计策也算不错,使之内乱然后再窥隙破之……当真是将世事都看得真切,才总能这般顺利的利用。都以为极寒之地冬季不宜进军,偏她行人所不能想,当真胆大而谋深……烈王爷,你说呢?”   “皇上是在夸赞那谋逆之妃吗?”   “虽是谋逆,但对此智谋烈王爷不觉得该以表敬意吗?”   “也许皇上还没有忘记葵达今日局面。”   “也许成败在一人。烈王爷不这般认为?”   “皇上当初俘她回宫也是这般想吧?”   “呵呵……”   “若皇上不是真想毁了葵达,还请断了此念。”   “那么,对现下情形,烈王爷有何应对之计?”   “为今之计,只有放弃与贾梭联盟。趁【云柏】现在正图贾梭,我们东进渡河攻之。此南方不比北方严寒,也正好趁其防御未全抢攻而上,否者等他们筑好防御再攻,就困难了。皇上以为如何?”   “朕以为……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皇上请说。”   “我们先继续按兵不动,只观他二方相斗。以朕之见,李牧大军必胜,也必会继续南下将贾梭困于西北一隅。等到那时……”葵于泓看向葵于烈的眼睛,面色温和的说出了接下来的计策。   葵于烈面上神色不变,只是迎着葵于泓阴冷的眼睛,心下便又是泛起了凉意……   …………   李牧大将军请青闍为军师、南山为副将计夺贾梭草原王庭的消息风风火火的传回了京城并引起了轩然大波——   果然是皇上在掩饰吧?   皇宫中的那个‘安国公主’果然不是本尊吧?   表兄妹二人竟然暗中定下了如此大计!不仅瞒住了那贾梭以及葵达二方,竟是连他们本方也被完全蒙在了鼓里!这表兄妹二人,果真是计谋深沉啊……先前还对他们说是要驱虎吞狼,然后再并图二国,当时他们已是惊讶万分,不料这才不过几个月,‘公主党’已然改计而动,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贾梭的半部!不仅让他们意外,恐怕就是那葵达与贾梭二国,也来不及做出反应吧?   一连数日,不断从衡水对岸传回消息:   一盘散沙的贾梭遭遇本国变故,本想商议团结起来一致对抗李牧大军,至于内部矛盾,等平了外敌拿回故土再说。不料刚有起色,各部族长突然频遭杀害。有明刀暗箭,有毒杀难防,更还有部下作乱反叛……死因种种各异,人心更是猜测惶惶!疑是【云柏】之计,也疑是葵达趁机之谋,更还疑是不是本国他族吞并迫害之野心!   如此多方猜疑,又怎还回团结之态?加之大王子所领之粘罕部与四王子所领之术虎部怨隙深重,国中仍是群龙无首,又由谁统领各部奋起抗敌呢?   贾梭国内尚有部族驻守之兵,然而与李牧所率之二十万铁骑相抗,好比蝼蚁撼树,顷刻便告破灭!即便又有个别强悍之兵,又怎敌骆云畅与青闍计谋?加之大草原中平坦无遮蔽,不若两国交界处尚有峻岭山川等险可守,一旦被人进入后方,那便是如入无人之境!   然西北的临时王庭中毕竟还有二三十万的贾梭兵,即便目前他们已不能合兵一处,但总也不能太掉以轻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李牧大将军真被他们回兵围困贾梭,那这番心血岂不白费?   于是众臣齐向新皇柏绍棠提议即刻出兵援助李牧大将军,只要兵渡衡水,就能牵制那西北之兵不能回援!   柏绍棠哪还犹豫,当即准奏!派出二将各领十万大军西渡衡水,兵分两路进攻贾梭在西北的临时王庭!另又在南部的衡水沿岸屯兵三十万,以防葵达!   时已春季,衡水河面之冰已渐消融。柏绍棠此次用兵又多用北方耐寒且习水战之兵,所以渡河之举并未遭遇多大困难。倒是那些防守在衡水西岸的贾梭之兵,因长于北方草原,少有深习水性之人,因而在阻拦【云柏】兵渡河的水上作战中折损了不少。   【云柏】兵成功渡河之后并不停滞,直往贾梭之临时王庭而去。途遇贾梭几股抵抗,然而其早人心不稳,现下又是一盘散沙的局面。再加上此时是在别人的地盘儿上作战,虽是与葵达有所协定将西北让与了贾梭,但一般平民可不接受,直视他们为侵略之豺狼。还有,这西北原是骆家与早年的白家的根据地,民众基础又岂是他们能比。如此不占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即便贾梭兵在边境时猛如豺狼虎豹,到了此时此刻,便是屡战而屡败,屡败而更失信心。   同时李牧一方也并不停止在贾梭国内的动作,依据骆云畅的分析,利用贾梭地广人稀难以聚兵的劣势,采用速战速决且不在一处久做停留的策略不断向南推进。又广布暗探眼哨,与贾梭追击抵抗之兵在大草原上玩儿起了捉迷藏、打起了游击战,或分兵而歼,或引入包围而歼。虽是有足足二十万强兵,骆云畅与李牧也绝不轻易硬碰硬而折损自身。   又经三月,季节已到夏季,银白草原渐渐被绿色铺满。李牧与骆云畅所带二十万铁骑已近两国边境之地,慢慢四周景色变化,平坦的草原渐少,出现丘陵和林地。再往前,便是多山川与河流的复杂地形了。骆云畅知道到了贾梭兵的善战之地,所以吩咐减缓行军速度,进军也变得格外谨慎。   战事集中在西北之地,各方视线均集于此,而此时在京城南面的某繁华之地——   自多年之前红极一时的‘霓裳羽衣坊’被查封取缔,‘闲月阁’便取而代之成为了京城青楼的头把交椅。‘闲月阁’的风格与‘霓裳羽衣坊’完全不同,多采华丽辉煌的装饰,不附庸风雅反堂而皇之的奢靡,倒正好迎合了当下这动荡而纷扰的局面和人心。不能不说这‘闲月阁’的老板是非常有头脑,也定然是不简单的。   而今日这位不简单的阎老板才一脚踏入后院,就听见了一阵砸瓷摔盆儿的剧烈声响!   阎老板年约五十,不胖不瘦,长相平常穿着也极是普通,若非身边几个嬷嬷、龟公一脸讨好的跟着,任谁都想不到他就是这金碧辉煌又大名鼎鼎的‘闲月阁’的老板。而要说这‘闲月阁’为什么会大名鼎鼎,那是因为——葵达的太子葵慕时近来一直住在这里。   他不是一直被关在安国公主府的吗?   原本是的。但自从安国公主据说是入宫陪伴太皇太后其实是领兵出关往贾梭而去之后,对这位葵达太子的监视就松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他自己买通了看守的兵士,还是公主和皇上认为他没有威胁而有意对他放松,总之都有小半年了吧……人们时常都能在街市上看到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要么大醉酒楼,要么喧哗戏院,身后跟着的大批侍卫兵士倒不是重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边的那些个打扮得花红柳绿、形态又极放浪形骸的‘姑娘们’。   第九十四章 葵慕时   带着妓女招摇过市,谁见过这样的皇家子嗣?虽则如今葵家早已声名扫地被人嗤之如敝履,但这葵慕时现如今实为俘虏还这样视他人如无物的荒淫!之前听说其背离伦常与亲姐**并还曾有了孽种,已是让人瞠目,他人都替之感到难堪了,他却更是这般的行为不检!   若非当今圣上,他们岂不是要成为这种人的子民?亏得是苍天怜悯众生,才没有让他们落在这种君王的手里!这种人还让他活着干什么?早就该一刀结果了事的!亏得圣上是个仁君,念其年纪尚轻不忍赐死,还交予了安国公主亲自监督教改!可是他倒好,竟仗着圣上和公主的仁心行这般不知廉耻之事!   葵慕时又岂不知外界之言。自从那一日,一同失了母后与葵慕馨,父皇去了南方,只遗自己一人沦为阶下之囚……想他葵慕时生为葵达大国的皇太子,如今为何竟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只怪自己轻信了那个姓云的女人,只怪自己和馨姐都太天真,才会被那个女人害到如今这般田地……馨姐、自己的母后、馨姐的母妃、还有父皇,全都是被她害的!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心想杀了她替母后和馨姐报仇,却没想到落到了那个人称‘三娘’的女人手里,一次又一次的被她当成玩物!他努力的抵抗过,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身体都抵抗不了三娘的诱惑……与三娘相比,葵慕馨是心头所爱的美好。但是三娘,带给他的却是无法自拔的肉体刺激和满足。虽然罪恶,虽然痛楚,虽然羞愧,但是当他被三娘厌弃之后,他才发现他已经无法逃离对这种极致的肉-欲的渴望了!   何尝没有发现他人鄙夷的目光……可是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呢?是他害得父皇和葵达如此,是因为他的愚蠢馨姐和母后才会死,他还有什么脸面再见父皇和葵达的一切呢?他只有将自己沉溺在女人的臂弯里,沉溺在那肉-欲的虚幻里,或醉死在烈酒里……那么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看……不记得母后和馨姐,看不到他人嫌恶的目光……不再感到痛苦,不再感到内疚!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他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葵慕时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站在房间中央。苍白憔悴的脸,眼睛布满血丝,眼眶下显着乌青……年纪才十六,看起来却透着苍老与病容。摇摇晃晃的看着一室被自己摔砸破坏的凌乱,脸上木讷,眼中是欲哭无泪的绝望……葵慕时突然大喊了一声:“啊——”   院门口的阎老板皱皱眉毛,问身旁一个满脸油光的肥胖嬷嬷:“什么事?”   那胖脸嬷嬷谄笑道:“咳——还能是什么事?太子他不行了——”   阎老板扫了嬷嬷一眼,挑了下眉毛:“不行了?”   嬷嬷一面小心观察着阎老板的神色,一面继续谄笑道:“可不是!这太子他虽然年轻,又身体好,可是再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啊……当我们这‘闲月阁’是自己家似的,每日都是好几个姑娘服侍着,不是在床上厮混,就是在饮酒大醉!早就有亏空的迹象了,他也还不知道收敛,稍有疲软就问老板您拿药……他这么乱来,身体垮下来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当真一点儿不行了?”   “当真!”嬷嬷点头,“月前就听姑娘们说太子没有药物就已经不行了,然后每次用药就要比上一次加大剂量,偏他自己还不觉得,当这‘迷情丹’是仙丹神药一样的用!就在前日晚上,他又召了春杏儿和莺莺去……春杏儿说,太子一直折腾了她们俩大半夜还嫌不够,就在下半夜的时候又用酒伴着服了一次‘迷情丹’,正在莺莺身上逞英雄呢,突然就身子一颤大泄而出!然后就再不行了!”   阎老板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那嬷嬷便继续说道:“老板您这几天不在所以不知道,太子每天就是这样发脾气,摔杯子砸桌子的,不知道砸了多少东西……”   阎老板眉毛也没抬一下:“那有什么打紧,让他砸,砸完了打扫干净了再送新的去让他砸……反正三娘说了,太子在这儿的一切费用花销都由安国公主府承担,叫我们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他要留在这儿到什么时候我们就继续供应他到什么时候……崔嬷嬷你就继续替我看着吧,只要不让他寻了死就行。”   那崔嬷嬷立即又是满脸谄笑:“欸!老板您放心,有崔妈妈看着不会出问题的!况且还有公主府的侍卫们在这儿呢,不会让人死了的!”   阎老板点了下头:“嗯。那你们也都散了吧,各忙各的去,有事儿再到后面来找我。”   “是,老板。”   见各人散去,阎老板转身出了后院往自己住的别院走去——其实关于葵慕时的情况没有人比阎老板更清楚了,他与三娘可不是一般的交情……二十年前他还年轻,三娘也是个才十多岁的少女,他们二人相遇在元宵那日,可说是一见钟情。然而天不遂人愿,自那日便分隔两地,多年之后再见,两人都已不复当年。钟情之意不曾减灭,他与三娘倒也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时日……可是三娘终是已改变,她不信男人有真心,也绝不再为男人动情,她只是需要男人而已。   这些年来,他一直居在京城,三娘却走南闯北,极偶尔才能见一面。有人说三娘所练为采阳补阴之术,这样的女人碰不得……可是他却还是钟情。喜欢看她妩媚的笑,喜欢她泼辣的大嗓门,更还喜欢她妖娆的身段儿……   葵慕时是早在宫中时就服用过媚药了,而三娘与人交欢时也喜在房中点催情之香,只是那些药物都还是比较好的品质。哪比这‘迷情丹’,虽然名儿听着不错,其实却是最下等易得的催情之物,民间便称‘春-药’。用起来好似感觉药效比之别的更猛烈有效,但其对身体的伤害却是最大,损害也是最迅速的……他们这里不是没有更好的,虽然这葵慕时是自作自受,但又焉知其中没有人为的因素?一切都是听从三娘的吩咐:安国公主要让那葵氏伪皇痛苦,所以这葵家太子必要受辱。   世间有句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何况杀父弑兄这样的血海深仇?   阎老板嘴角淡淡勾起一丝笑,缓缓踏入自己清静的院落……   …………   葵慕时在一阵异动中惊醒过来,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但确实是有一双手正在他的身体上移动!葵慕时一时反应不过来,但明显感觉那双手跟平常那些女人们的手的感觉不一样,也跟以前在皇宫时服侍他的小太监们的手的感觉不一样……那是一双满是老茧的粗糙无比的男人的手!!   葵慕时一惊连忙伸手拨开身上的那双手,慌乱的坐起来想要缩到床的内侧去!可是脚一蹬却碰到了一件硬物,葵慕时这才想起自己先前是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就在坐榻上倒着,后来似乎就睡着了……葵慕时立即慌张的转身去抓住那榻上的矮几,惊惶的在黑暗中问:“是谁!?”   第九十五章 太子受辱   “嘿,小美人醒了?大爷我才刚动了一下手,小美人就迫不及待的想来服侍本大爷了吗?”黑暗中,粗哑厚重的男人的声音在近前响起,同时一双手抓上了葵慕时的小腿部!   葵慕时大惊,慌忙踢脚躲开那双手,一面惊惶的道:“你找错人了!我、我不是——”   “大爷我知道你不是女人,大爷就是喜欢男人。小美人,别害羞,快来让大爷再摸摸你——”   葵慕时更是大惊,还来不及再出声,却听得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大哥,还是点个灯吧?也好看看这货色是不是真有说的那么好啊,那阎老板可是收了咱们一大笔银子呢。要是不值那个价,咱们可不是冤了……”   “嘿嘿,也好……小美人儿,大爷我本来还想来个刺激的让你在黑暗中尝尝大爷的厉害,不过点个灯也更有情调不是?就让大爷来看看你的脸吧……”那人说着,房间中就突然一亮。   火熠子微弱的火光隐约的照亮了坐榻前面的两个男人的脸!   靠葵慕时最近的那张脸——黑皮肤,方脸膛,头上扎着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一圈儿头巾,络腮胡子几乎长满了脸的整个下部,卷曲而无序,显得凌乱而肮脏!浓重的卧蚕眉,眼眶很阔,鼻子很大!鼻翼的右边脸上,还有一条褐色的刀疤!   另外的一个男人——尖脸,细眉细目,皮肤倒是生得白净,可是整张脸却给人一种阴气很重的感觉!   二人俱是武人装束,腰间都别着武器!灯光虽弱,但葵慕时还是能看清前面方脸那人带的是一柄五环大刀,而后面那人的武器,却是形状怪异从没有见过!依这面容神态和打扮看来,两人不是匪徒就是武林中人!而且显然——是两个喜好男色的非善类!!   葵慕时仿若见了黑白双煞,脸都吓白了!可是两个男人一待看清楚了他的脸面,却是立即流露出垂涎的神色来,简直就跟葵慕时在这‘闲月阁’中看到的那些来嫖妓的男人们的神色一般无二!   “大哥,这个好!看这皮肤比娘们儿还白,这脸比娘们儿还俊!阎老板真的没骗咱们!”   “嘿嘿,小美人儿……”那方脸膛的大汉一手将手上的火熠子交给身后的白净男人,一手就向葵慕时伸来,“大爷我等不及了,快过来让大爷……”   见那白净的男人拿着火熠子转身去似在找烛台之类,葵慕时突然劈腿踢向方脸大汉伸来的手腕脉门处,同时双手在矮几上一按,身子一提就借势往右后方的窗台上跃——这里虽是二楼,但这扇窗下正是一个荷塘!   哪知——   “咦?会点儿功夫?”大汉一面惊讶了一声,那伸来的左手就一翻一抓,葵慕时动作刚刚才起就被这一手抓住了脚踝重新摔回了席榻上!   葵慕时一惊忙提起另一腿照着那抓住自己的手踢去,哪知又是才一动,就被大汉另一手迅速制住!葵慕时大喊:“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   “刺客?”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我是葵达的皇太子!你们胆敢对我不敬,我灭了你们九族!!”   那方脸大汉和拿着一支烛台走过来的白净男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二人眼中阴邪一闪,接着就涎笑的一同朝惊恐的葵慕时转过脸来。白净男人讪笑的对葵慕时道:“原来还真是前太子啊?早就听说太子在妓院里风流快活,我们兄弟还正在羡慕你这被俘的太子真是好命呢……难道是嫖了姑娘没钱付账,所以现在要卖身还账?也是,你那皇帝老子已经跑去南边儿了,当今圣上和公主才不会替你付娼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真的是你那皇帝老子的亲儿子吗?据说你老子不喜欢玩儿女人喜欢玩儿太监,那你真是他儿子吗?听说你还和你的亲姐姐上了床把肚子都搞大了……”   “不、不是!馨姐不是我亲姐姐,我们——”   “哦?你们不是亲姐弟?那究竟谁不是你老子的种啊?嘿嘿,还是都不是?”   “不许你们胡说!馨姐她——”   方脸大汉根本没兴趣听葵慕时分辩细说,不耐烦的转脸对白净男人说道:“你管他是不是呢!今儿我们兄弟就要尝一尝被‘太子’服侍的滋味儿,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葵慕时闻言又是大惊,吓得身体瑟瑟发抖,白着一张脸向二人颤声道:“你、你们敢……我……我是太子……你们敢……我的侍卫们就在下面……只、只要我一喊他们就会冲上来……”   “下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哪儿来的侍卫?只怕他们这时候也都在温柔乡里窝着呢,谁还来管你这俘虏的闲事?再说阎老板可是收了我们银子的——”   “多、多少钱?我给、我给你们!你们放过我!你们放过我!!”   “嗤……大爷不缺钱!就是花钱来享你这乐子的……少废话!要么识相点儿乖乖过来服侍大爷,要不然可别怪大爷动粗!”方脸大汉抓着葵慕时的脚踝一拖,立即就将葵慕时拖到了坐榻的边缘上!   葵慕时惊恐的反身抓住榻上矮几的桌腿儿:“不要!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大汉狰狞一笑:“嘿,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后面白净男人笑得淫邪:“大哥,绑起来吧!”   “好,你来!”   “嘿嘿……”白净男人一边绕过方脸大汉朝葵慕时逼近,一边就从袖中拿出绳索来。   “不要!!救命——”葵慕时一边大叫一边挣扎,可是他如今的身体已是亏空严重又虚弱无力,而且就算他身体尚好,也不可能敌得过两个真正会功夫的男人。于是三两下就被白净男人将双手反绑在了身后,脚踝也被方脸大汉紧紧绑住。   “差点儿忘了……”在白净男人的阴沉邪笑中,葵慕时的头皮一紧头被抓着后仰,然后一团脏污的布巾就硬塞进了嘴里!   “呜……”葵慕时几乎作呕,却吐不出口里的东西也发不出声音!腰带被一把扯开,身上的衣服被敞开、被撕破,然后亵裤也被解开,扯下!上半身被白净男人强硬按趴在坐榻上,下半身就被迫在榻沿儿上正对着方脸汉子——被男人爱抚的触感令葵慕时作呕,被凌*辱的感觉更是令他羞愤欲死,葵慕时奋力的扭动挣扎着身体!   但是无济于事,挣扎更加刺激了这两个好男色的男人的欲望!   葵慕时不能呼救,羞愤将俊脸烧得通红!   惊恐欲死中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葵慕时顿时迸出眼泪:“呜——!!”   …………   ……   夜色中四个男人站在‘闲月阁’后院的门口处。   阎老板对一白一黑的两个男人微笑道:“二位可还满意?”   方脸的壮汉咂着嘴道:“满意!满意!阎老板好推荐!”   “两位老板满意就好……”   “阎老板,我们还会再来……你可要好生把他给我们留着哟!”   “一定,一定!”阎老板笑得和气。   “走了!”   “木公替我送客。”阎老板吩咐身后的龟公,一面又向两人略略弯腰:“二位老板慢走……”   待送走了两人,阎老板回头看了眼灯光微弱的小楼,嘴角勾起一丝冷漠的笑意,然后慢慢转身也走了出去。夜色中轻轻吟唱:“金也汤汤,银也汤汤……曾经骄子珮,如今陷匪狼……璜也漠漠,玉也漠漠……白璧再难复,何辜心终殇……”   第九十六章 中计?   西北贾梭国境——   灯光昏暗的大帐里,骆云畅一身英气的女子戎装独自坐在几前,皱眉看着铺在几上的地图。俏脸经过了这几个月的行军征战,稍显疲惫与风沙,但仍是难掩那容颜的俏丽。只是,此时这俏丽的容颜被一股愁容掩盖,秀眉轻蹙。   因为很专注,骆云畅并没有听见青闍他们进来的脚步声,直到突然听见近前南山的声音:“娥眉轻蹙,娇颜惹人怜!即便今时戎装披身、风沙饰颜,美人仍旧是美人……难怪【云幽儿】艳压群芳,为京城之冠!”   骆云畅回神,抬头看见李牧、青闍、南山三人已站在几前,李牧、青闍二人正淡淡微笑,南山则是一脸打趣的嬉笑。   骆云畅扫了南山一眼,左肘支几手背撑下颌瘪嘴道:“工部也学人咬文嚼字吗?我说南山……你是说书先生,又不是教书先生,什么时候也跟着那些老夫子们学得这般半文不白的文绉绉起来?还是说……因为日前新娶了一房出生书香之家的娇妻,耳濡目染,所以也变得文墨满腹起来?现在家里有了一个真正的千金小姐,怕是再看不上我这种野丫头了吧?”   南山脸上尴尬一红,摸摸自己鼻子向身旁二人道:“你们看看,我不过开个玩笑,且还是夸她,她倒好,反牙尖嘴利的损起我来!”   李牧笑道:“谁叫你娶妻那时都没有预先告诉我们一声,有些人怕是吃醋了……”   南山脸上又一红:“我原也是没这打算的,谁知我那岳丈会那么心急,才提说不过半月,他已将所有都操办好了……你们说,事已至此我总不能拒绝吧?”   骆云畅瞪南山一眼:“你若没有答允,人家又怎么会准备起来?人可是礼部尚书的千金,虽说是庶出,但朝中谁不知道这位尚书文大人有多疼爱这个宝贝女儿?况且人家容貌不俗,就是进宫为妃都是足够!你还以为人家非巴巴儿的给你送来不成?还不是有些粗人在七夕庙会那日不小心撞到了人家,竟还这一撞就偷了佳人芳心,也不知道这粗人是当真不小心呢还是故意的,说不准就是看人长得漂亮故意冲上去的!现如今竟还在这里得了便宜卖乖!真是可怜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了……当真遇人不淑,还以为自己嫁了一位如意郎君呢……”   南山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青闍总算微笑着帮他解围:“好了,畅丫头……你又不是不知南山,一向做事就是大而化之的,所以你以前叫他做事不都是要交待到细节的吗?这会儿我们俱是才入这朝廷,他又哪里能想到这官员之道……只当越是大户人家的婚仪越是讲究,不曾想到大局初定的局面下什么事情都要节奏快些以免夜长梦多。加之他工部因要加紧筑建防御工事而事务繁忙,所以一时没有来得及先将此事告知我们……再有,你看他新婚才不过几月就舍下了娇妻自愿的跟着我们千里跋涉的来攻贾梭……看在他这么有心,一路来功劳也是不小的份上,你就原谅他这一回吧,畅丫头。”   骆云畅又瞪了南山一眼,转而对青闍叹气道:“我原也不是为他娶妻生气,只是这事儿他太欠考虑。你们三人,俱是早就被朝中人视为‘公主党’的中心人物,又焉知那礼部尚书没有存着别的想法只是嫁女那么简单?此人本是葵达朝的重臣,却是最先背葵达而投向云柏的人之一,你们端看如此,就能知此人心机城府……皇兄也是为此,所以即便知其是有才之人也暂时还不敢将之放在太重要的位置上,尚书虽是官位极高,但礼部却是最闲职。想那文宗豫定然自己也知道皇兄此般是因为不放心他,那他想要让皇兄放心并委以重任,你们说他该如何做?”   青闍已明白了:“最快最有效的途径,就是向‘公主党’靠拢。”   骆云畅点头:“我猜他原本就有此意,方才我说南山是故意撞人,其实难说他文家不是故意。只是那文宗豫一向疼爱女儿也是真的,想来便是让女儿自己在你们三人之中择其一……她既自己选中南山,其实也可说是一桩美事,只是那文宗豫其人我们还并不了解,所以我才怪南山轻率。”   一旁李牧、南山二人也是明白了过来。李牧便说:“到底我们不是官场世家出生,这官道……我们还是生疏。”   骆云畅便又道:“现下云柏虽是还算稳当,但毕竟大事初定,人心便也是初定,难保其没有变数……婚姻之事于你们本是私事,但入了这官场,那便不再单纯。南山今日开了这个头,想来今后更是不乏打这种主意的人。我不愿在这种事情上也要约束你们,只是你们自己决定之时还是要有所谨慎才好……”   三人对视一眼,李牧便说:“你放心,我们三人原也不是那爱花红柳绿的人。南山尚还年轻本是应该,我和青闍早过不惑,更不会在这事上纠缠许多。”   骆云畅却道:“我只说谨慎,又没有说不许,为何不纠缠?你们虽是年逾不惑但也正当壮年,身边没有半个女人才更让人觉得奇怪呢!况且这娶妻纳妾之事只要掌控得当,未尝不会对我们有所助益,那又为何要全都拒绝呢?我本还疏忽了此事,倒是南山这事儿才提醒了我……”骆云畅抬眼看向三人。   迎上骆云畅突然不怀好意的眼神,三人不由同时身上一冷,李牧就道:“畅丫头……你不会是已想好了人选想要我们去……?”   骆云畅笑得狡诈:“怎么?你们当真不愿意美女入怀?”   “呃……”   “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的。”   “呃……我、我们只说来帮你,可没有说连身体都卖给你……”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呃……”   “此事不急,总得等我们此行回去再谈,你们先慢慢考虑。”   三人又是对视一眼,青闍说:“我们先前进来时见你一脸愁容,该不是就是在想这个吧?”   骆云畅经青闍提醒,才想起先前所虑之事,便又道:“此事只是小事,我又怎会为此忧虑……”   “那是……?”   “你们先坐。”骆云畅一面叫三人在对面坐下,一面就手指着几上那张地图说道:“进入边境已有半月,虽我们一直顺利,但我心中总觉有哪处不妥。你们看这地图……现如今是贾梭分裂为二,四王子持传位凭证自立为贾梭王,手中也算聚拢了大半氏族兵力,目前正在临时王庭附近和云柏军队对战。可大王子也并未失势,目前和我们狡战的便正是他的带队。可是……为何葵达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三人也是点头:“确实……”   “临时王庭那边有化叔、三娘他们在我并不担心,若葵达当真不插手,剿灭四王子极其所属便只是时机和时间的问题。最棘手的怕是我们对着的这位青岚大王子……此人一向城府极深,我亦不能猜度其心思……目前好像看来是他不敌我们大军,只有不断后退……可是连日来我看地图,却发现他的退路看似乱而无章,其实却是有所规律和目的,他一直都是在往西南方向……”   三人闻言面上一惊,不由俱是皱眉看那地图:骆云畅用朱砂红笔标出的路线上,西南方向正是对着衡水的支流——桷门江,此江虽不宽不深,但水流湍急不亚于衡水!况且那江口附近地势复杂,这一路前去的路线也都是崇山峻岭环抱,无处不是设伏的好地方!再有,一过桷门江,离葵达旧都晋西便不到百里距离……当真怎么看都引人怀疑啊!   第九十七章 故人好久不见   “莫非……是圈套?”南山皱眉。   “是圈套无疑。”骆云畅亦是皱眉看着地图,“但关键是……是什么样的圈套?这条路线上,随处都可设伏,我们又怎知他们的圈套是设在哪里?”   “可是,现在再退回去也不行了啊……”   “嗯,我们都大意了。如今再退只怕会被他们反过来从后追击,更还有可能是他们已经设好了包围圈就正等着我们退。可是若继续前进呢,这深山之中又只一条大路可行马匹装备而无法分兵,如果真的中伏,我们便必会损失惨重……所以我刚才正在想应对之策。”   青闍想了半响,对骆云畅道:“不如我们这样……”   青闍向来多智,三人闻他有计,便忙都向他仔细听说。四人一直商议了大半夜,直至天色微明,才各自散去。   原地驻扎了两日,到第三日深夜,分兵两部由骆云畅和南山带着,分别从两侧山道弃马步行暗中绕近道去往敌人后方。而李牧则率大军减缓追击速度,为防被敌人发现端倪,又让小兵穿了骆云畅与南山的铠甲冒替其中。然后一待包围成功,便发信号,必要抢在对方设伏之前先围歼了他们。   骆云畅带着一队两千人的步兵,从李牧大军的南面小路潜行——脱下盔甲收入背上囊中,轻装而行;刀剑都用布裹了,不让碰撞出声;夜晚绝不点火,只凭星月之光照路前行;然后由向导带了,日夜兼程往探明的敌军方向赶去!   行了大约十日,夜降大雨,天空星月全无不能赶路,骆云畅便下令全军原地休息。好在时已夏季,所以即便雨夜在山中过夜,众军倒也还能忍受得住。   骆云畅也在勤务兵搭好的避雨处小寐休息,只是听着雨声,便睡得并不安稳。   大约刚到寅时时分,忽后方不远处一声枯枝断裂的声响,骆云畅立时从浅睡中惊醒过来。但她没有睁眼也没有动,侧卧着,只是凝耳细听:背后的山坡上,两声闷响被雨声掩盖了大半。过了一会儿,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背后接近——即便没有听见脚步声,但那抹存在感绝不是错觉!   骆云畅左手握住剑鞘右手轻轻将短剑抽出——虽是不用她上阵杀敌,但身边又怎可没有武器防身?所以睡觉都将短剑放在手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存在感越来越重,骆云畅在黑暗中睁眼等着!   就在两个黑影已可伸手触到骆云畅时,骆云畅突然一个翻身坐起,左手的剑鞘准确无误的丢向稍后方手拿大布口袋大约是等着装人的那个黑影,然后右手的短剑迅速而势猛的插入了面前那人的脖颈处,发出‘噗’一声闷响!   响动立即惊醒了近旁的士兵,不待骆云畅出声,已有人大喊:“遇袭了!遇袭了!!点火!燃起火把!防御!保护殿下——”   几乎是在瞬间,人声大动,营地立即被灯火照亮,足可见兵士素质!但也几乎是在同时,周围喊杀声涌现!   那手拿大布口袋被骆云畅剑鞘丢中门面的刺客也已被近旁赶来的士兵一刀结果了,毫无意外,身穿的是贾梭的服饰!骆云畅站在当前环顾四下——手举弯刀,身穿胡服,果真是贾梭的袭击!而且人数还不少!   忽然看见左斜方向上,高处燃着火把的地方抄着双臂站着一个人。骆云畅眯眼细看——藏蓝胡服,头戴宽沿儿尖帽,长辫儿松松搭在右肩,俊俏无伦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不是青岚王子又是谁?   只见他对身旁说了一句什么,就见一人上前朝下大喝:“活捉安国公主,其他人通通杀掉!”   哼!他也来这招?是要自己亲手处决解恨还是想拿她去迫云柏退兵?当真是荣幸得很!未免太看得起她!   “殿下!敌兵人数太多了,跟属下们先退吧!”   骆云畅没有犹豫:“走!”   高处的青岚王子看见,立即传令:“追!决不能给我放走了!”   骆云畅由百人兵士保着,往东急退!贾梭兵在后穷追不舍,兵戎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到底是李牧、青闍不放心骆云畅独自行动,所以跟随骆云畅的两千人都是精而选之,无一不是以一挡十的精锐!所以即便此时身边只有百人护着,那也是伤敌多而自损少!   可是那些身穿胡服的面目凶恶者就像没有穷尽,死了一拨又涌上一拨,当真一副非拿下她不可的架势!   离营地灯火已越来越远,骆云畅不知道那些留下断后的兵士怎么样了,她只记着李牧和青闍再三交待她的话——若遇不测,不可感情用事,不可心软!谁都可以牺牲自己而保全他人,唯独她不可以,因为她是首脑,一旦损她,那么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复仇之路绝不会一帆风顺,必定要丢弃掉许多也要舍下许多。所以她能够舍下心软、舍下良心、舍下一切的所有。   她何尝不知道青岚王子必定会恨毒了她……有过三年的友谊又如何?她骆家又何尝不是为葵达忠心付出了百多年?她骆云畅又何尝不是与葵于烈有近两年的夫妻情分?既然他人都可以这样对她,那她又何尝不可以这样对待他人?   什么欠不欠的问题现在她早已经不再去想了,就如当初无崖子死后李牧对她说的那番话:既然她选择了这条没有退路的复仇之路,那么她就必要做好牺牲掉一切的准备。亲近之人亦随时都有可能损去,又更何况多年之前识得的友人,又更何况这些士兵?这场战争本就是她挑起,她手中欠下的性命又如何能少,若当真要算所欠之人,又如何能够算清?   反正自己早已算是死人了!即便真有阎罗王,即便死后真要下十八层地狱,即便在那地狱已有成千上万的人等着要将她撕碎分食……那也是死后的事了!她不怕,她甘愿承受!   因为心中的那抹恨意无法消除,因为父兄惨死的那个情景让她夜不能寐!既然她不能获得平静,既然她所要复仇的对象是那个处在最高位的人……那么就让她颠覆这天地、颠覆所有吧!她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逆天还是顺天,不到最后又怎有定论?而即便当真是逆天,她也无所惧!   所以即便身后不断传来惨呼和倒下的杀戮之声,她的心也早已麻木!毫不停顿与犹豫的继续向前,丢下身后尸横山野、血流一路!   劲射之声破空响在耳边,箭簇的羽端几乎擦着她脸飞过,‘噗’一声栽入前方领路士兵的背上!又是‘噗噗’两声,一前一右两个士兵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云儿!你再跑,我就瞄准你的脚踝了!”高喝声在后响起!   骆云畅停住脚步,慢慢回身。   并无惊慌的看到不足二十步的山坡高处,青岚王子已追了来,左手搭弓右手执箭,正瞄准着自己。   刀剑相交并没有停歇,闷哼声又在身边响起,有士兵大叫:“殿下快走!快走!属下们掩护您!!”   骆云畅却没有动,在林地中与举弓的青岚王子对望。   “停手!”青岚王子身边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大喝。于是周围的贾梭士兵立即停止了进攻,却是将骆云畅等牢牢围在了中间,手持武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剩下的云柏士兵们肩靠肩将骆云畅保护在中心,亦是紧紧盯着外围面容凶恶的敌人。   雨势已经变小了许多,但骆云畅的身上早已经湿透。鬓边滴着雨水,骆云畅对着山坡上的青岚王子稳稳而道:“故人好久不见。”   第九十八章 意料之外的救援者   青岚王子没有移开瞄准骆云畅的弓箭:“故人?云儿可是专设计故人?”   骆云畅淡淡一笑,眼底漠然:“新人,故人,于我眼中都只有敌我之分。”   “我不曾视云儿为敌,云儿却为何这般对我?”   “青岚王子是有大野心之人,如何竟会问出这般单纯之语?世间任何之情又岂不是单方面的,难道只因你信我,我就不能骗你?只因你钟情于我,我就定然不能负你?王子待我,一半因为钟情,一半视我为有大用处之人。而于我,王子是故人……但更多的,王子是会妨碍我大计的人。”骆云畅又是淡漠一笑,继续道:“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已是穿越生死,又如何还会在乎情爱与荣华?我所剩下的半生,要成就的是自己的大计,又怎可为他人作嫁衣裳……那么王子你说,我们是敌是友?”   “云儿,我知你变了,却不曾料到你会变得这么冷酷。”   “成大事者,又有几个还能保有原来的自己?若有例外,那便本就非善类……譬如王子你。”   “云儿,今日我只问你:从不从我?”   骆云畅淡然:“若不从,如何?”   青岚王子将手中的弓箭瞄准了骆云畅的心脏位置。   望了那弓箭一眼,骆云畅只冷淡一笑。   青岚王子看见:“你以为我不会?”   “我以为王子你不会这么笨。现在杀了我,于王子有何好处?反而得不偿失。”   “得不偿失也无妨!你已害我父王与弟妹,侵我国土与家园,如此心机狠毒狡诈,留下你只会是祸患!”   “王子既如此说,那先前又何必还要问我从与不从……即便我说从,王子又如何能真信我?”   “好!你既如此断了自己后路,云儿,那就不要怪我心狠了!”青岚王子说着,手上已拉满了弓!只要右手一放弦,那箭便会朝着骆云畅劲射而出!   骆云畅看见青岚王子露出杀气,心中稍觉讶异,转念却又处之泰然——真如此,也无不可。临时王庭那边有化叔和小琥他们在,定会帮助云柏军处理了那四王子和他的军队。青岚王子杀了她泄愤,势必会让皇兄和李牧都大为愤怒,那这大王子的毁灭也只在瞬间。如此一来,再以全力对付那个衰弱的葵达,虽是肯定还要花些时间,但也应无多大问题……虽然不能亲眼看见葵于泓人头落地,虽然遗憾不能再见葵于烈一面……但,她的愿望总算达成,她也该甘心。   见骆云畅淡然垂目,青岚王子皱了眉毛,眼底不由自主的浮现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那么清新可人,那么明朗夺目……杀?不杀?手上的弓弦发出犹豫的紧绷声——   破空之声终是响起!   然而却是青岚王子大叫了一声!   骆云畅一惊立即抬头看去——青岚王子右臂上刺着一箭,伤口处血污一片,拉满的箭已不知道飞往了何处!   众人俱在为这突变发怔,不知哪里来的箭矢已飞蝗一般的飞向山坡上的青岚王子!   “王子!”青岚王子身边的小队长反应极快,慌忙举起盾牌挡在青岚王子身前,一面又大声指挥兵士们防御掩护。   骆云畅看得真切,这一拨攻击分明是从他们斜后方而来!是谁?   背后突然涌出的云柏兵立即解答了骆云畅的疑问,但是——青甲黄翎,分明是柏绍棠皇城里禁军的装备!   两方人马立即战作了一团,骆云畅还没回过神来,已闻背后一声急切而熟悉的叫唤:“畅儿!”。骆云畅急转头,却见柏绍棠甲胄披身的在近卫的护拥下正急急穿过灌木矮树朝她跑过来!   骆云畅大大惊讶,来不及说话已被柏绍棠一把抓住了双手。   “圣上!此处危险,我们所带人手不多,圣上快带公主离开!”旁边一头领样人物急道,紧张注视四周。   骆云畅观四周确实本方人数较少,先前一个突袭虽然杀了敌人个措手不及,但是,在这种地形复杂的山林中交战本来就不是皇城禁军们擅长的,倒是贾梭兵因常年在这种山林中与葵达边境的守兵交战早已习惯了这种作战方式。所以很快,双方的优劣胜负便凸显了出来。   柏绍棠毕竟也是统兵多年的人,又哪里不知道此点,突袭只是为救骆云畅安危,本就没有打算硬拼,所以当下拉了骆云畅就往他们来时的路退去!   山坡上站着的青岚王子,脸孔扭曲发青,左手扶着受伤失血的右臂,狠狠的向下喝道:“杀了他们!杀了白绍棠和安国公主!杀了他们云柏就是我们的了!杀了他们!!”   “杀!杀啊——”   贾梭兵在青岚王子的命令下越发的勇猛,云柏兵且战且退,护着柏绍棠与骆云畅退去的方向!一方是拼死要拿下这重量级的二人以图大计,另一方又如何不知关系重大这二人绝不能有所闪失所以亦是拼力抵挡!可是退守方终究在气势和战力上都不及攻方强大,死伤颇为惨重!   柏绍棠拉着骆云畅在近卫的保护下跑在前面,在一处地形狭隘处骆云畅脚下一滑踩进了小道旁边的灌木,哪知那灌木后面并无实地,早因经年雨水的冲击而滑坡形成了一个陡峭且深的山谷。只因有灌木挡着,所以黑暗中谁都没有发现这处危险。骆云畅一脚踩了空,顿时身体一倾失衡往下滑去!柏绍棠一惊连忙用力想要拉住,谁知这一下太过突然,柏绍棠竟也被带得向下跌落——   “圣上!!”前后的近卫们也是没有预料到会突发这种状况,大惊之下来不及救,黑暗之中也看不清那陡峭的滑坡土石下面是什么情况、到底有多深,不敢轻易跟着往下跳!只听得二人滑落带动土石的声音渐行渐远,似许久都没有尽头!近卫们大惊失色,纷纷跪在那灌木旁向着坡下大呼:“圣上——”   …………   ……   骆云畅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雨也已经停了。柏绍棠伏在她的身上,双臂还紧紧抱着她。   感觉身上的男人还有气息,骆云畅放下心来。推开柏绍棠的身体让他平躺一边,骆云畅慢慢坐起身来。稍稍动了动四肢,发觉好像并未受什么大伤,只是衣衫凌乱破损,身上也有着许多擦伤。   又转头看了看柏绍棠:身上的软甲已多处破损,头盔也不知道掉在了何处,发髻散乱,同脸上一样染着泥污。擦伤好像没有她这么严重,只是右手背上,可能是被哪里的尖锐山石划破了一条口子,虽然血已经凝固,但看着还是心惊。   骆云畅抬头四顾——四面都是郁郁葱葱的山峦,左边他们滑落下来的滑坡山石足有数丈之高。能从这么高的地方滑下还没有受什么重伤,全因这滑坡是由雨水冲垮而致,多为泥沙土壤而少有石块。若非如此,她和柏绍棠早不可能还有命在了,实乃不幸之中的大幸。   只是,现在他们显然是在一个深谷,四面环山看不到出路……上面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等待救援显然是靠不住的,那他们要如何靠自己走出去呢?而即便找到了路,这片边境的深山之中向来小兽稀缺,只有飞禽居于树上,没有捕猎的工具,他们又要如何不缺食物的活着走出去呢?   第九十九章 落难山中   潺潺的水流声打断了骆云畅的愁思,转头看见右边不远处有条浅浅的小溪。骆云畅从地上站起来,只觉身上多处都在酸痛,慢慢迈步走向小溪,发觉双腿僵硬发颤……丈远之地,骆云畅走得满头大汗。来到小溪边跪下,流水中照出一张脏污的脸。解下领口的领巾,淘洗掉沙石泥土,然后再沾着清水慢慢清洗脸孔和双手……回头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柏绍棠,骆云畅再将领巾在溪水中清洗干净了,然后拿着湿润的领巾起身又往回走去。   在柏绍棠身边跪下,轻轻将湿润的领巾放在柏绍棠额头,慢慢的擦拭那些泥污。   柏绍棠眼皮动了一动,慢慢睁开眼睛。   骆云畅停下动作,看着柏绍棠恢复神志。   柏绍棠慢慢看清了骆云畅的脸,张口便问:“畅儿……你没事吧?”   骆云畅摇摇头:“我没事……表哥呢,哪里痛吗?有没有受伤?”   柏绍棠慢慢撑起身体:“应该没有……”   骆云畅看着柏绍棠活动四肢检查身体情况,当时没有时间问,这时便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柏绍棠停下动作,先偷看了骆云畅脸色一眼,才有些心虚的回答道:“我……听说你们已经到了贾梭边境,李牧虽然领兵打仗很有办法,但是这两国边境的地理环境复杂,敌人又一向狡诈凶猛,我……”柏绍棠小心翼翼的说着,神情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我担心你……所以我……我想来帮你……”   骆云畅没有说话。   柏绍棠又小心翼翼的看了骆云畅的神色一眼:“……你生气吗?畅儿……你生我气吗?”   “既然来了,为什么只带这几个人?”   “因为大臣们反对,所以……”   “所以你是偷偷来的?”   “……是的。”   “怎么会找到我?”   “我在境内得到消息说你和李牧进入了这个山区,我恐怕你们是中了贾梭大王子的计了,所以抄小道想赶上你们……没料到在途中发现了敌人的行踪。见他们行动诡秘,我怕是要对你们不利,所以暗中跟在他们后面……却没想到原来是你和李牧分开了行动而那青岚王子正趁机要来拿你……”   “……”   “畅、畅儿……你生气了吗?”   骆云畅垂目:“你是为我而来,我生什么生气。”   “畅儿……”   骆云畅伸手搀扶柏绍棠,两个人从地上站起来:“你手背受伤了,那边有水,赶快清洗一下免得感染。”   柏绍棠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背,听话的任骆云畅扶着走到小溪边。   溪水很浅,两人只能用沾湿的领巾擦洗身上的脏污和擦伤。骆云畅清理好了自己身上几处的擦伤,一抬头见柏绍棠正看她,见她抬头,忙又移开眼睛。骆云畅心里轻叹一声,遂起身走到柏绍棠身边跪坐下来,伸手去解开柏绍棠凌乱脏污的发髻,好在时值夏日,用溪水洗发也不至太凉……   洗好了柏绍棠的头发,任它披散在肩头晾干,骆云畅又抬起柏绍棠的右手,仔细看那手背上的伤口,见略略有些红肿。   “没事的,畅儿,伤口很浅……”   骆云畅扫了柏绍棠一眼,取下腰间挂的一个小袋子放在地上,从中先拿出一个青瓷小瓶来,打开瓶塞,然后将瓶中白色的粉末均匀的洒在柏绍棠的伤口上。放回青瓷小瓶,又拣出一个白瓷小瓶,打开来小心的沿着伤口倒出淡绿的胶状体。放回小瓶,左手扶着柏绍棠右手,右手食指便将那淡绿的胶状体抹匀在那洒着白色粉末的伤口上。   柏绍棠不敢说话,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骆云畅专心致志的脸看。虽然是这样狼狈的情况,但是……却是这许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骆云畅的关怀。那么温柔,那么美丽……   “这是无崖子留下的药,虽不多,但很有效。”   “……嗯。”柏绍棠也知道骆云畅为无崖子的死难过了很久,所以也不敢多言,只轻轻答应着。   “伤口结痂之前手就不要沾水了。”   “好……”   骆云畅放开柏绍棠的手,仍旧那样跪坐着,抬头看四周。   “畅儿,你身上的擦伤不少,也上点儿药吧……”   骆云畅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足上的擦伤,然后随手又捡起先前的那个白瓷小瓶,也不避忌柏绍棠,挽起袖子、裤管儿就往胳膊上、小腿上抹药。   柏绍棠连忙将眼睛移开,直到听见骆云畅叹了口气,又才转回头来。   “禁军们到现在还没有找来,恐怕是情况不利……我们也不能一直等在这里,看来是要靠自己走出去了……”   “畅儿,你别担心,这山中的水都是流向桷门江的,只要我们跟着这条溪水的流向走就一定能走出去……只是恐怕要走很远的路,这山涧中又人兽罕至没有道路,会很辛苦畅儿你……”   “再辛苦也要走,不然难道坐在这里等死?这里倒是风景秀丽、空气宜人,但要学高人隐居于此怕是也有些难度……我们终究不过是凡尘几粒俗人,也不比那些得道之人心境超脱,怕是即便居于仙境也没有那成仙的命。”   柏绍棠闻言不由微微一笑,心头轻松了许多。早年间骆云畅还年幼时,他就常常听她这样信口胡说,那时候看着骆云畅活泼的脸上狡黠的眼睛,就总是心里暖暖的……可是,物是人非,那些景象渐渐都变成了久远而不可追寻的记忆……   骆云畅看柏绍棠脸上忽然有些发呆,一转念下大约也猜到他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半响,终又还是软下了心肠:“物是人非……你不愿意做【柏绍棠】,我又何尝愿意是【云容】……时也,命也。”   柏绍棠一愣抬头:“畅儿?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骆云畅垂下眼眸淡淡而语:“我何尝生过你的气?哪一桩又是你的过错?我们今生无缘,再亲近你只会继续伤害你,还不如就此远离……有些命运不可抗争,便只得保全。”   柏绍棠欲言又止,终是黯然。   骆云畅看柏绍棠一眼:“我知道表哥想说什么……但是云柏初定,你是开元的圣帝,你身上承载的使命不允许你给自己身上染上污点。我先是葵于烈的王妃,后又受俘于葵于泓,更还常年混迹于市井草根与战乱之中。安定而繁荣的国度是不能有这样的一个皇后的,即便只是为妃嫔,那也会给新生的国家染上‘过去的污秽’……是的,我与葵家牵扯太深,大家只要看到我,就会想起过去葵达的、葵家的污秽……所以我不能在表哥身边,即便知道会让表哥心中遗憾,但终究也只能委屈表哥了。因为是我们给世人带来了战乱,所以我们必须要还世人一个希望……给他们一个全新的王朝,也给他们一个没有任何污点的皇室,就像表哥的妻子那样。”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就这样和畅儿两个人在这里终老……”   “表哥,你从来没有拒绝过畅儿的任何要求,所以,请你今天再答应畅儿一件事……请你再不要为了畅儿涉险,如果今后表哥与畅儿同遇险情,还请表哥将自己作为第一考量。”   柏绍棠愣住。   骆云畅盯住柏绍棠的眼睛:“请表哥答应。”   “……如果我答应……你会留在京城吗?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你会留在京城让我能偶尔看到你吗?”   骆云畅稍稍一愣。   “如果畅儿答应我,我也答应畅儿。”   骆云畅低头轻轻一笑:“表哥如今也会跟畅儿谈条件了……”   柏绍棠心里一惊忙要分辩:“我……”   “我答应。”骆云畅打断,抬头看柏绍棠眼睛,“我答应表哥。”   第一百章 【太子】与【男妓】   入夜时分,京城‘闲月阁’内——   葵慕时被两个打手模样的壮汉架着,扔小鸡一样的扔进了后院小楼的房间里,狼狈跌在砖地上。身上的衣裳因为先前的挣扎所以显得凌乱,头发也松散着。身体单薄羸弱,面容白皙俊秀,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恶狠狠瞪着正座上跷着腿悠哉端茶慢品的阎老板。   阎老板看了葵慕时一眼,慢慢放下手上茶碗,早有旁边龟公殷勤的接过然后轻手轻脚的放在一边茶几上。阎老板对葵慕时说:“葵太子这是要上哪儿啊?”   “你们好大胆子!胆敢拘禁本太子!本太子的侍卫呢?为什么不让本太子出去?”   阎老板嘴角缓缓一勾并不说话,那一旁的龟公察颜观色,便率先对葵慕时不客气的抢道:“侍卫?太子您也太看得起自己个儿了,您以为您还在皇宫当太子呢?您现在是囚犯!那些是负责看押您的士兵!再说了……我们叫您一声‘太子’是客气,您要是自己个儿也还端着这太子的架子等着人来伺候,那我们这里可没有‘奴才’,伺候不了太子您!”   旁边那肥胖的崔嬷嬷也立即接嘴道:“就是!还侍卫呢!像你这种人,圣上早就该杀了的,要不是看安国公主面子,你能活到现在?要说安国公主也忒仁厚,留你在自己府中好吃好穿的供着!你倒好,公主一不在就真当公主府是自己家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公主府的公子哥儿等着公主府来替你付娼费吗?太子,你可别忘了,我们‘闲月阁’也是打开门做生意要收钱的,在你眼里我们的姑娘虽都是些下贱之身,但也是凭自己的身子挣饭吃的!你在我们这儿这么久了,可是一分钱没给过的,怎么?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想吃霸王餐啊?没那么容易!”   “你——你们恶人先告状!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云容那个贱人是一伙儿的吗?我现在会变得这个样子,全都是你们的阴谋!你们联合起来把我害成了这样!!”   那龟公与崔嬷嬷对视了一眼,然后转头看阎老板。   “对吧?没话说了吧?虎落平阳被犬欺……总有一天我要叫云容那个贱人付出代价!你们也一个都跑不了,我要诛你们九族!!”   阎老板扫了葵慕时一眼,又抬眼扫了龟公与崔嬷嬷二人一眼。二人醒得,忙识趣的退出房间,一并将门口站着的那两个打手也带了出去,关上大门。   阎老板起身,慢慢向葵慕时走过来,然后在他跟前蹲身下来,仔细看着葵慕时脸孔。   葵慕时也是近来受得多了,见人靠近,忍不住就心头一瑟,先前的气势也就跟着弱下:“你……你干什么?”   阎老板对葵慕时淡淡一笑,可眼睛中却无一丝笑意:“不用怕我,我并不好男色。”   葵慕时顿时脸上一红,眼中屈辱愤恨,却又惧怕的不敢对上阎老板深邃的老眼,只在口中发狠道:“你……你为虎作伥!你帮云容那个贱人陷害本太子……”   阎老板表情不变,只是眼中一丝冷漠闪过:“为虎作伥?若安国公主真的是虎,你也太过高估自己了,葵太子。对安国公主来说,你活着的唯一价值就只是给葵于泓留下个牵念而已,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失陷于他口中的乱党都是一个耻辱。既然安国公主早已经不将你放在心上了,我又何来的为虎作伥呢?”   “那、那你为什么……?”   “我是一个生意人,葵太子。你现在可以说自己是虎落平阳,但是在我的眼中,你……更正确一点儿说应该是你的身体,可正是奇货可居。你想想,还有谁会比现在的你更得那些好男风之人的向往呢?曾经养尊处优任何事情都不用自己动手,又与自己的亲姐姐都能做下奸淫之事,更还沉迷于药物整日狎妓的太子……你的尊贵、你的违背道德人伦、你的荒淫-糜烂,并且,你还是这样的一个美少年。你说,还有比你更吸引人的货品了吗?”   “货……货品?”   “你没说错,我们确实是一伙的。安国公主早料到没了三娘的你会耐不住,而对覆国的质子一般妓院也不敢轻易接纳,所以才安排了我这‘闲月阁’,命负责看守你的侍卫引你前来。说是你要什么就只管给你什么,即便你要一辈子住在这里,也自有公主府替你付账。公主自是体谅你为质不易,想让你日子过得惬意销魂些……可是你现在已经不能在女人身上销魂了,那剩下来的日子不就太无趣了吗?既然安国公主临行前已有话说将葵太子全权交给了我,那我又怎可辜负公主的信任不照顾好葵太子呢?所以我替葵太子做下了安排,葵太子可以体验另一种销魂,而我也能因葵太子而获财……如此双赢之事,你觉得不好吗?近日来,张、刘二侠每每对你赞不绝口,也已有另外的人慕名而来……如此情形大好,葵太子却为何要悄悄离去呢?莫非葵太子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经阎老板一说葵慕时立即便想起那一黑一白二人来——自从半个多月前的那个晚上开始,这二人便每隔三五日就要来寻他一次!每次都是两个人一起来,而且每来一次,就要变着花样儿的对他极尽凌-辱之事!但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他的身体竟然开始对这种变态的游戏产生了反应,不是重拾雄风,而是另一种令人颤栗的快感……他害怕这种快感,他直觉的恐惧这种变化……所以他才要想办法逃走!听着阎老板后面的那些话,葵于泓只觉得恶心无比:“下流……!”   阎老板却淡淡一笑:“曾经你也是嫖客一名,如今自己成了接客的,就觉得嫖客下流了吗?你这样可不行……不过也没关系,你今天晚上有一名新客人,他会教会你接客的人该有的态度。”   葵慕时一听此言,顿时面孔一白,声音都颤了:“不……不要!我不要再……”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阎老板站起身来,再睥了葵慕时一眼便往门口走去。葵慕时一怔也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赶上两步就拖住阎老板臂膀,惊恐着脸色求道:“不要!我求求你!我不想再那样了!!我求求你放我走……放我走好吗?只要不再那样,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求求你……”   阎老板被葵慕时拖住了步子,没有理会他,只淡淡叫人:“来人。”   大门立即被推开,先前的那两个打手和崔嬷嬷就又都进了来。崔嬷嬷见状连忙就对打手们吩咐:“快!给我拉开来!”   两个壮汉立即上前,三两下就拉开了扯住阎老板的葵慕时。葵慕时还在一边挣扎一边慌乱的继续向阎老板求情,那边阎老板已经直接将他无视转向崔嬷嬷问起话来:“木公呢?可是明老来了?”   崔嬷嬷连忙谄笑回答阎老板:“是,外面说明老来了,所以木公已经去前面迎接了……”   阎老板略略扯了下嘴角:“倒是性急。”   第一百零一章 迟来的救兵   “哎呀,老板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明老,虽是男女不拒,却还是最喜欢年轻的男孩子!这听说了我们这儿有新鲜货色,他能不性急吗……”崔嬷嬷笑得暧昧,脸上油光光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葵慕时一下听见这话显然说的是他,吓得动作一停,口中的求情也是立时噎住。只听得那崔嬷嬷还在继续向阎老板道:“老板,我们要不要给这太子拾掇一下啊?”那边阎老板回答:“不用,明老一向喜欢自己动手,用不着我们多事。”   二人这番对答才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外一人插话:“知某者阎老板也!”   屋内众人皆转头一看,当先一花白头发的老者,然后身后跟着先前说是去迎接了的那个叫木公的龟公。再仔细看那老者——青衫白褂,脚上一双黑布鞋,花白的头发束成道士髻,上面只一根简单的青玉簪插着;然后长眉瘦脸,鼻正眼端,唇红而齿白,唇下一撮与头发一样花白的山羊胡须;整个人看来倒还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乍一看该是个老者,可是再细看那脸上的皮肤,红润而富有光泽!再看那双眼睛,明亮而精光矍铄!这面貌又实不是一个老人所有……   那人几步到了门内,一双眼睛就立即落在了葵慕时的身上。没有张、刘二人那样的淫邪之色,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葵慕时迎着那目光却有一种更为可怕的感觉。   阎老板只轻扫了那明老的神色一眼,便淡淡道:“明老可还有别的吩咐?若没有,我们就不打扰明老了……”   明老那盯着葵慕时的眼睛偏也没有偏一下,直接从袖中取出几张卷着的银票向旁边递给阎老板,口中道:“阎老板客气……”   阎老板接过银票在手里,又淡淡道:“那么明老随意了……”向众人一个眼色,然后便带头走出了门去。众人识趣的跟在后面退出,那木公便从外面将大门合上了。   门内葵慕时眼睁睁看着大门合上,却不知道为什么移动不了脚下步子,看着这个叫‘明老’的一步步向自己靠近,那心里的恐惧就一圈圈儿的放大!‘明老’的手伸了过来,摸他的脸,触感倒是比宫里的那些小太监们的手还更加光滑柔软——“啊!”葵慕时突然痛叫了一声,感觉被‘明老’摸到的颈部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   葵慕时一把推开那‘明老’的手,狼狈退开好几大步,左手捂着颈部跌倒在了地上!葵慕时咬紧牙关想忍着那剧痛,可是这痛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沿着脖颈的经脉一路传到了头部!这种痛感不好形容,跟一般的皮肉之痛不一样,那是一种像是被虫子啃噬骨头一样的疼痛!无法触摸到,也无法减轻它!!“啊——”葵慕时痛苦的捂着头,整个身体都蜷倒在了砖地上:“好痛!好痛——”   明老站在葵慕时身前,看着在地上痛苦扭动的男孩儿,眼神非常的慈祥:“听说你这孩子不太听话,知道老朽要来,竟然想逃走。你伤了老朽的心,所以老朽不得不罚你。”   葵慕时痛得根本就听不清别人在说些什么,满身大汗的颤声呻吟:“不要……不……要……”   明老蹲下来,伸手在葵慕时右边肋下按了一按。就像是奇迹,葵慕时只觉疼痛一下消失无踪,就像来时一样的突然。   葵慕时一骨碌坐起来,惊惧后怕的直愣愣望着眼前面容慈祥却感觉恐怖的‘老者’。   明老的右手再次摸上了葵慕时颤抖害怕的白皙俊脸,微笑:“所以你要乖乖听话,就不会再受罪。”   …………   ……   全身赤-裸的葵慕时双腕和膝肘部绑着绳索,被四肢张开的吊悬在床架的前端!明老只穿着上衣站在床前,正在惬意的享用着他的战利品!   葵慕时脸孔通红,虽然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情状有多么的令人羞耻,但是他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身体里与痛苦相掺杂的躁动和愉悦!他已经弄明白了——这个‘明老’原是个邪道,最通穴位经络,所以才能任意控制他人身体的感官。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心理准备还以为他是空手触碰就让他那样痛苦,后来又屡屡被他触摸和刺激身体部位,才发现他其实不是空手,而是手上拿着一根极细而坚韧的金针。通过刺激他身体的穴位而调动他的感官,让他渐渐无法自控的做出一些反应来。即使内心挣扎,即使自尊不允许,然而意志却终是抗争不过肉体的渴求和需要,败给了欲望!   这是一个魔鬼!   他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可是这个魔鬼现在,竟是将他仅剩的一点自尊也剥夺了!脑中混沌一片,只懂像个野兽一样的渴求着身体里那最原始的欲望!以这样耻辱的姿态,被一个男人这样的恣意蹂躏!而他却在那三分痛苦又七分快乐的巨大快感中,不断发出令人作呕的淫靡嘶叫!他曾经的身份地位,曾经的骄傲,曾经心爱的女人的名字……一切似乎都离他远去了,此刻的他,竟然只渴望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触碰以及凌虐!   “啊……啊……!!”葵慕时嘶哑的呻吟,身体巨大的快感中,已久未体会的那种男人的快感竟然从他疲软的身体中倾泻而出!头脑似清醒了一些,却听到明老在他耳边喘息的低语:“不用担心,这只是个开始,时间还很长……”   没有时间去惊恐这句话,因为身体里持续传来的又一波更强的躁动更加让他惊恐!感觉到明老加快了动作,感觉到身体里更大的刺激,葵慕时忍不住双手抓紧了手边的绳索绷紧了身体,再一次无法控制的嘶叫出声:“唔——!!”   外间的角落里,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几个黑色的影子。影子们原地停了一会儿,然后就轻手轻脚的移向里间。步伐刚到里间门口,一下看清了房内的情形,露在黑巾外的眼睛里便都是吃了一惊。   背向着外面的明老没有发现,沉醉在凌虐刺激中的葵慕时也没有发现。站着的人搂着葵慕时的身体继续动作享受着,被挂着的人也仍旧闭着眼、张着嘴、满面通红的任人蹂躏着。   突然一声锁链的轻响!   站着的男人身躯一震,然后双手从葵慕时的身体上滑落,接着整个人的重量就靠向了被挂着的葵慕时。葵慕时惊住,从明老的肩头看到了里间门口站着的几个黑衣人,正中一人的手上拿着一条黑色细锁链,锁链的一端,正带着尖利没在身上这个男人的背心!   黑衣人们上前,从葵慕时身上移开明老的尸体,利落的解下葵慕时身上的绳索将葵慕时放下来。   葵慕时惊恐未定,甩开几人的手缩上床榻:“你……你们是谁?”   几人一起在床前单膝跪下:“属下等救驾来迟,让太子受苦了!”   葵慕时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   几人中间的为首者便道:“属下等是奉皇上的命令前来,救回太子前去晋西!”   “晋……晋西?父……父皇派你们来的?”   “是的,请太子不要害怕!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太子即刻就随属下们走吧!”   葵慕时又愣了许久,终于渐渐明白过来——结束了?父皇派人来救他了?他的苦难终于结束了?他安全了?“快……快走!”手忙脚乱的迈下床,就想拉住那为首之人往外走,“我们快走……”   “太子……衣服……”   葵慕时一低头看见自己还全身**着,忙就回身抓起床榻边散落的自己的衣服穿上,又想起这些人看见了之前的那个情景,一面就命令道:“刚……刚才的事情你们谁都不许说出去!”   “是,属下等什么也没有看见!”   第一百零二章 深山迷情   贾梭边境的深山之中——   一连五天,骆云畅和柏绍棠都在山中艰难的前行……因为兽类稀少,常常只能以野果、地参之类的充饥。又因为人烟罕至,根本就没有道路可以行走通过,原本以为淌着溪水走会轻松一些,可是那溪水下尽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上面长满了青苔,踩在上面,一步三滑。没有办法,只能靠自己在快齐腰深的野草灌木中艰难的劈路前行,二人已是十分小心了,仍是常常会被树枝、藤刺等勾烂衣裳。而到了夜间,也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可以好好休息的藏身之处,只能在某株大树下或某颗巨石旁互相依靠着简单睡去,勉强到了天明,便又沿着小溪继续前行。   骆云畅虽是从小野惯了,也曾遭遇过丢命的险境,可是像这种苦头,还是头一次吃。   但在柏绍棠来说,却是苦乐参半的——虽然弄得一身狼狈形若野人,身体也是疲累辛苦至极,但,现在这里只有他和畅儿两个人!畅儿亲手为他的伤口抹药,她还亲手给他洗发,又亲手给他束发……当年若是真的娶到了畅儿为妻,他该是早已实现了这个愿望了吧?丈夫的发只能由妻子来拆散,由妻子来梳洗,再由妻子来整理束起……是传统,也是某种寓意,寓意着丈夫的心和情,都只能由妻子来释放和收聚!天知道他是多么早就在盼望着有这样的一刻了,天知道当他知道自己再没有可能实现这个愿望时心里有多苦痛了……因为有着这个心结,所以就是在还是【白绍棠】的时期他也从来没有让妻子为他这么做过,心里好似总有个感觉,觉得有权利这么做的只有畅儿!可到底是心结还是因为没有对畅儿死心,他自己也说不清……如今畅儿真的成为了除母亲之外第一个替他梳洗头发的女子,虽然明知已不再是那个意义,但他还是很高兴……   骆云畅忽然脚下一崴,跌倒在草丛中。柏绍棠听见响动连忙回头,两步跑回来在骆云畅身边蹲下:“怎么了?滑到了?受伤了吗?有没有崴到脚?”   骆云畅气喘嘘嘘的摇头,一面就想借助柏绍棠的力气站起来。柏绍棠却按住骆云畅肩头:“休息一会儿吧,你累了……”   骆云畅还是摇头:“我不累,我们继续赶路……”   “听话,休息一会儿,不要逞强!”   骆云畅听见这话愣了一愣,然后便依言原地坐着不再动,却是低头自顾自的笑了一笑。   柏绍棠看见,奇怪的问道:“畅儿在笑什么?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骆云畅左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抬起头笑笑的看向柏绍棠:“你从小到大也没有跟我端起过‘表哥’的架势来管束过我,今儿倒是稀奇了。”   柏绍棠一愣,随即却是尴尬了脸面——他哪里把她当过妹妹啊,他从来就是以看异性的眼光在看她的。管束和责怪什么的又哪里舍得,他只盼她能天天都快快乐乐的。只是现在的她已经让他越来越不懂,也越来越心疼她的自找罪受,所以才一时情急的脱口而出了一句叫她听话。   柏绍棠低了头没有说话,也在草丛中坐了下来。   骆云畅自然不知道柏绍棠想的什么,只是又想起自己担心的事来:“你这一失踪,外面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儿了……”   “朝廷那边是称病在休养,应该不会有事……”   骆云畅瞥柏绍棠一眼:“我倒是想不到表哥你这么不负责任。即便是担心我,也该考虑好孰轻孰重才是,这样冒然行动,当真不像我那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的‘将军’表哥。”   柏绍棠闻言,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那是因为在我心里畅儿是最重要的!重过家人、重过皇位、重过自己——”说到这里又突然顿住,想起了他们几日前的对话,想起了畅儿一直以来的态度,柏绍棠一时住了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得又低了头沉默下来。   骆云畅看柏绍棠一眼,心头默默:【重过家人、重过皇位、重过自己】?就像葵于泓说的那样,柏绍棠对她是当真深情。但是,这深情是她自己错过的,又岂能让她一再的后悔。后悔只那一时便已足够,再在心里紧抓不放,未免太过贪心也太过纵容自己。人生不能样样如意,她也只能尽力做到她最想做的那件事。所以她必得继续对柏绍棠冷酷,必得继续对他无情,才不会害人害己将一切付诸东流……   “表哥若真的这般看重我,就要时刻记得答应我的事。”   “……”   “表哥说过,为了我会做好这【云柏】国的皇帝。表哥还说过,今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都会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我要你记得答应我的这些话,不要忘了。”   “……你明知我爱你的心,所以这样胁迫我?”   “嗯。我明知你爱我的心,所以这样胁迫你。”骆云畅抬眼迎向柏绍棠紧皱的双眉,“只因我现在所能依仗你的,已只有这真诚之心。只有这颗真诚之心,才能让我相信——你绝不会叛我,即便我心如蛇蝎、身如蟾蜍,你也必不会背我而去。”   柏绍棠怔住了,直愣愣望着骆云畅大眼,为什么……感觉那大眼里有一种沉重而压抑的痛苦传出?难道……这是畅儿的真实感情?一直都被她深藏在心底的沉重的痛苦?【只因我现在所能依仗你的,已只有这真诚之心。只有这颗真诚之心,才能让我相信——你绝不会叛我。】为什么都被她如此深重的伤害了,【即便我心如蛇蝎、身如蟾蜍,你也必不会背我而去。】却还是会为了她这句话而如此心酸又如此心痛?这个他深爱的女子,从小就是爱逞强的性子,也从来不喜欢依赖他人,所以什么都自己扛,好与不好,都一肩承担……心如蛇蝎、身如蟾蜍……淡漠的一句话,却还是透露出了一切……   “我愿为你做任何事,畅儿……”当年说过的话语再次如誓言一般的轻轻道出。   骆云畅移开了眼睛,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酸楚。   疼痛的感觉在心口挥之不去,柏绍棠轻轻伸手转回骆云畅的脸,注视着那大眼里隐约的泪,就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去,然后轻吻在骆云畅珊瑚一样的唇瓣上。   骆云畅不由自主的回应了柏绍棠,说不清是因为那句话所带来的感动,还是因为自己那已疲累了太久的心……双手轻轻回抱上柏绍棠腰背,唇舌轻柔的回应着柏绍棠缠绵的亲吻……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已经远离,什么复仇、什么战争、什么皇位、什么爱恨情仇,此时都远离了这相拥相吻的两个人,让他们在这亲吻中抛开一切,彼此慰藉、彼此温暖……   远处突然传来的人声打断了这美好的片刻宁静!   两人分开了相连的唇,却仍搂抱着彼此,侧耳倾听——   “……仔细找……能放过……”   “这里……人走过……前面……”   确实是有隐约的人声在慢慢接近,虽然听不真切,但两人都能肯定来人说的是贾梭语!   第一百零三章 炽夜   “快走!畅儿——”柏绍棠急忙拉起骆云畅,一起弓着身体在半人高的野草中向前快步前进!   骆云畅忽然一眼扫见左前方临着小溪的土崖上似有一个洞,被上层土里露出的树根和藤条挡住了大半,再加上溪水边茂密的野草遮挡,不仔细看的话几乎不能发现!骆云畅急忙拉了拉前面的柏绍棠,轻声示意:“表哥,那里!”   柏绍棠看见了骆云畅所指,两人立即朝着那处洞穴跑去。到了近前,撩开野草藤蔓,发现那洞穴形状细长,虽有两尺来高却深度不深,平躺着躲一个人是够了,两个人就有些勉强了。   “畅儿,你进去,我去前面找别的地方……别担心,等他们走了我就回来找你。”柏绍棠急推骆云畅躲进洞穴。骆云畅钻进了洞穴却不放开柏绍棠,死死拉住柏绍棠的手往里扯:“进来,表哥!”   柏绍棠片刻犹豫,可是听见那越来越近的人声,心下一横,也勉强爬进了洞穴里!骆云畅抓住柏绍棠让他在洞穴里勉强躺平了,然后自己就趴在他胸口上两个人紧紧贴住!然后又伸手将洞前的树根、藤蔓、野草等尽量拉过来遮住,再然后,就一动不动的伏在柏绍棠身体上,只眼睛紧张的看着外面的动静!   贾梭语越来越近,洞穴里的两个人身体贴着身体,脸挨着脸,两双眼睛都是紧张的注视着洞外。   有人涉着溪水走动的声音慢慢传近,两个人耐心的等着,静静的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从野草的缝隙中看见有几个人影走过,然后忽然有一个人影在外面停了下来。洞穴里的两个人立即心里一紧,柏绍棠收紧了搂着骆云畅的手臂,骆云畅也不由将柏绍棠贴得更紧。那停下的人影却又继续迈步向前走去,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发现就在近旁的这个洞穴。两个人又同时松了口气。   人声渐渐远去,柏绍棠刚动了一下想要说话,骆云畅急忙伸手捂住柏绍棠嘴唇,同时以眼神示意柏绍棠。柏绍棠一愣之下立即会意。骆云畅却没有松开手,两个人就保持原状的继续着不动。在狭小的空间里时间仿佛过得异常的慢,不知道过了多久,人声穿过野草的响动再次响起,并且还有模糊的贾梭语掺杂其中:“……大王子也真是的,有必要这样吗……”   洞穴中的两人对视一眼,听着人声再次渐远,这一次,却两个人都没有动。洞外安静了下来,只有缓缓的流水声和偶尔的鸟叫声在山间轻响,狭窄的洞穴内,却只有两个人轻轻的呼吸声。   因为空间有限,他们不得不这样靠近,本又是夏季,两个人这样紧紧相贴了许久都早已是一身大汗了……加之先前就已是那样双方都动情的形势,此时又再这样毫无间隔的相拥,即便知道时机不对,也仍是控制不住那心理和生理的萌动!骆云畅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下的男人体温在渐渐的升高,同时耳边也可以清楚的听到和感到渐渐急促发烫的呼吸,原本只是安静搂着她背部的手开始轻轻的移动……手心突然传来轻吻,骆云畅心中一慌连忙移开原本捂在柏绍棠唇上的右手!还来不及看向柏绍棠的眼睛,突然就被柏绍棠转头吻住了唇瓣——跟先前不同,这一次的吻充满了激情和占有的味道!   身体确实有着燥热,心里也确实有着激荡,可是——不行!“不……”骆云畅惊慌的偏头想要躲开柏绍棠的唇,也使劲儿推着柏绍棠的肩膀想要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可是在这狭窄的洞穴里没有可以挣扎的空间,柏绍棠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洞穴里很快充满了火热和情欲的味道,柏绍棠紧紧抱着伏在自己身体上的骆云畅,一手把住骆云畅后脑不让她逃开他的唇,另一手就隔着衣裤摸上了骆云畅翘臀!   骆云畅是真的慌了,拼命挣扎着想要脱出柏绍棠的怀抱!   远处忽然一声像是树枝折断的脆响,然后一群鸟儿从草丛中扑闪翅膀起飞的响声。骆云畅顿时一惊,停住了身体的挣扎。可是柏绍棠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一样继续着对骆云畅的侵犯。   第三批的搜查兵果然出现!   骆云畅不敢再挣扎以免发出声音,奋力从柏绍棠唇上脱出双唇对他急道:“有人来了!表——”警告未完却被柏绍棠再次吻住!骆云畅惊恐的发现柏绍棠已经深陷在欲望之中不顾周遭之事了,立时便想起在京城时柏绍棠迁入皇城的前夜也曾经对她做过这样的事!当时她一巴掌打醒了他,可是现在,敌人的追兵就在近前——   情感与理智在脑中激烈的交战,最终……骆云畅选择了继续保持沉默。腰带已经被柏绍棠解了开来,然后又急不可耐的退着她的下裳,骆云畅任由柏绍棠施为,只紧张听着洞外渐渐走近的人声。   在终于进入到骆云畅身体的那一刻,柏绍棠松开了骆云畅的唇,口中发出了一声极尽满足与愉悦的呻吟。骆云畅急忙一手捂住柏绍棠大嘴,死死按住不让一点儿声音流出。见柏绍棠睁开了满是欲望的眼睛,骆云畅紧张的对着那双眼睛摇头,悄声的说:“不要动……先不要动,有人在外面……等一会儿,你先忍一会儿,听话……”   可是那双眼睛的主人显然没有让这句话进入到意识里,用力搂着骆云畅的纤腰紧紧贴合着自己下体的动作,口中就模糊的道:“畅儿我爱你……我爱你……”   见唤不醒柏绍棠的神志,自己的手也不能完全捂住柏绍棠发出的声音,外面的响动已在近前!骆云畅心里的紧张已到极点,猛然低头一口含住柏绍棠唇舌,紧密吸住那舌尖,再不让它发出一点儿声音!同时双膝触地使出全身的力气压住柏绍棠的身体,愣是让他不能动弹!   打草而过的声音来了又去,骆云畅紧张得全身冒汗,生怕她身下的柏绍棠会忽然反抗或是发出一星半点儿的声音惊动了近在咫尺的搜查追兵。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柏绍棠因她的动作而变得更加潮红的脸膛和轻微颤动的身体。一待她放松下来,那火烫的身体却不肯放松她了——急切而用力的再次冲击她的身体,濡湿的唇舌更是激烈的吮住她的舌尖不放!   感觉血液一下涌到了脸上,骆云畅死死守住头脑的清醒不肯让自己也混沌了意识——贾梭兵还没有走远,他们绝不能被发现!   ………………   …………   ……   柏绍棠醒过来的时候,洞外的天色已经微明。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身体像是被困住了许久一般的沉重。稍一转头,却看到骆云畅趴在他的身上还在沉睡,长长的睫毛、秀气的琼鼻、娇嫩的双唇、轻轻的呼吸……都是这样的靠近!娇颜上,还有着倦容……柏绍棠顿时心中一跳恍惚了一下,终于想起了昨日傍晚,他们为躲避贾梭的搜查兵而藏进了这个洞穴,然后他……   柏绍棠脸上一红,马上又觉察到自己的左手还放在骆云畅裸露的大腿上,顿时心下一颤慌忙移开了左手。动作似惊醒了骆云畅,柏绍棠立即心头狂跳不知该如何反应,慌乱的眼睛迎上了骆云畅平静的大眼,立时浇灭了他大半的心慌。   骆云畅从沉睡中醒来——她不是没想到昨晚就从他身上离开,只是她没有想到柏绍棠的饥渴程度会这么严重,也没有想到他对她的渴望会这么剧烈。原本只是想着等他发泄一通就好了的,却没有料到会被他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折腾了许久。等到他终于平静下来时,她也疲累得再顾不得其他,就那般趴在他的胸口睡了过去……   第一百零四章 忘了它   没有理会柏绍棠的神情反应,骆云畅平静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然后平静的钻出洞去,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四肢,便去小溪边舀水洗脸。   柏绍棠也跟着钻出洞穴,只慌张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也顾不得去活动僵硬了许久的身体四肢,只小心翼翼的看着溪水边背对他洗脸的骆云畅:“畅……畅儿……”   “忘了它,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骆云畅冷冷的说,没有回头看柏绍棠。   柏绍棠一惊:“畅儿——”   骆云畅打断柏绍棠:“那个吻和后来的事都是意外,我的态度早前就已经跟你说明,我不会改变决定。”   柏绍棠急道:“可是畅儿——”   “不要逼我恨你。”   柏绍棠立时惊住。   “忘了它,我们就还像从前。你若追住不放,便是逼我从此在你面前消失。”   柏绍棠的心冷成了冰,久久才道:“……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儿感觉?那为什么昨天……”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吗?当你一心只想着占有我的身体的时候,我却想着绝不能让那些贾梭兵发现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你我的性命。你对自己趁乱强来的行为当真没有印象吗?”   柏绍棠绯红了脸,急急向骆云畅走来:“我……对不起,畅儿,对不起!我错了!我……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会……”   “若说我以前还对你有所亏欠的话,今日我已还了你。记住你答应我的话,皇兄。”   柏绍棠脚下一绊顿住身形,只觉耳中那句‘皇兄’一下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好远……心口传来钝钝的痛感,身体如坠冰窟!脑中一片空白的站了许久,呆呆的望着那个如今已更加让他渴望的人儿,冷漠的背影让他无法忍受!柏绍棠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骆云畅的双臂将她转回身来面对自己:“……为什么不行?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为什么我就不行!!”   “因为我不爱你!”   柏绍棠的脸上一阵抽搐,眼睛里是满满的受伤和刺痛。   骆云畅冷冷的盯着柏绍棠的眼睛。   “……你还是爱他?你还是爱着葵于烈?”   “没错!我爱他 !我骆云畅从头至尾就只爱着这个叫【葵于烈】的男人!满意了吗?知道了这个又如何?你要下旨强迫我入宫去给你为妃吗?即便你得到了我的身体又怎么样?我的心永远也不会属于你!”   “可是他是葵家的人!你怎么可以还爱着他!?”   “又如何?我与他是无法再有交集,那难道我们两个之间就会有吗?云、柏两家的宿命早已注定,云家从一开始就只是柏家的奴隶!即便你将建立的国家叫做【云柏】,也不可能改变我们相互利用的事实!因为我生为【云容】,所以我不能对柏家不忠!可是我也生为【骆云裳】,所以我不能不为柏家的利用感到愤怒!对于我来说,我的表兄是‘白绍棠’而他在‘骆云裳’消失的那刻也一并消失了,如今的我们,就只是【柏绍棠】和【云容】!‘云’家人的使命只是要助‘柏’家拿回帝位,并没有义务将自己的灵魂也交出!那么我要爱谁是我的自由,即便你已经是皇帝,也无法命令和改变人心!!”   柏绍棠沉默了。慢慢松开了抓着骆云畅双臂的手,过了很久,又才低语:“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你到底是怨了我、恨了我……皇帝?如果谁能让我回到过去,我甘愿将这‘皇帝’双手奉上……柏家的夙愿?民众的希望?可是我又得到了什么呢?我为我爱的女人做了她希望的一切,可是到头来,我却在她心中一丝份量也没有……我该强迫她吗?她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她永远也不可能爱我了……那么,我该强迫她吗?如果我强迫她……我能得到什么?”   …………   ……   在后来的几天日子里,两个人几乎再没有交谈过。原本柏绍棠在前面开路骆云畅在后面跟随的形式变成了骆云畅在前而柏绍棠在后。柏绍棠变得异常的消沉,骆云畅说走他就走,骆云畅说休息他就休息,整个人呆呆的,失了魂儿一样。   骆云畅也没有办法。虽然那天是她说得过了火,但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做到保持内心的平静。那件事是个意外,柏绍棠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只是一时的,可是她却永远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的面对他。这样也好,彻底的伤了他……伤口总会结痂,然后他就会忘了她……上天真是待她不薄,在她的生命中安排了几个出色的男子,可是每一个,又都是宿命的不能成就……   骆云畅已经记不太清楚他们到底在深山中走了多久了,就在她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衡水的支流——桷门江。可是骆云畅高兴不起来,看着湍急的江水和两岸看不到尽头的山峦,那便预示着他们还有更远的路要走。   “你找点儿东西吃,休息一下。”柏绍棠跟她说完这句话就返身往山林中走回去。骆云畅不放心,跟在后面。柏绍棠回头,眼睛却没有看她:“不用跟着我,在江边等着,吃点儿东西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你去做什么?”   “我们没有体力再继续走路了,我去找些材料做个竹筏,顺江漂流而下的话应该很快能到衡水。”   “那我来帮忙。”   “你先休息,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再叫你。”   “……”   柏绍棠没有再说话,自顾自往山林中走去。   骆云畅默默看着柏绍棠背影,这是第一次,他先她而背转了身去……她努力想要维持住的平衡关系,终于还是彻底打破了……   柏绍棠花了两天的时间用他们唯一的武器——他的短剑,砍倒了十几株竹子。剑刃的两面都被磨钝了、破损了,柏绍棠右手背上的伤口也裂开了。骆云畅想要帮他重新上药,他却背了手不肯,拿着破损的短剑又进了山林找了一大捆坚韧的藤蔓回来充当绳索,然后就一言不发的埋头开始捆竹筏。   骆云畅见了此情景,也无话可说,便也埋头加入了工作。即使手指屡次被竹节上的小枝条划伤,手心被粗糙的藤蔓磨起了水泡,也不吭一声。   两个人辛苦的工作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一个简单的竹筏才终于做成。没有交谈一句话,两人默契的分头去找可储存在竹筏上的食物。因为没有挖掘地参的工具,骆云畅只能找些野果、野菌什么的,用破烂的披风兜了,带回江边的竹筏去。走出山林,远远看见竹筏边燃着一堆火,柏绍棠却一动不动的侧倒在旁边。骆云畅心里一惊,快步下了山坡赶到柏绍棠身边,任野果等散落一地,忙就伸手去扳过柏绍棠的身体。见他略有些发红的脸上满是汗水,眉头紧皱,昏迷不醒,伸手在额头上一触,烫得吓人!   转眼看见那右手的手背已经红肿得老高,骆云畅心里轻轻叹气:气候潮湿伤口本就不易愈合,他又逞强一个人去辛苦的砍伐竹子,伤口反复了也不肯让她上药……身体的劳累再加上连日来的辛苦和营养不良,他终于是撑不住了。   记得无崖子留给她的药之中有一瓶退烧用的,骆云畅解下腰间的小袋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可是小瓶中只剩下一颗药丸,也不知道就这一颗能不能让柏绍棠退下烧来……如果不能,她又该怎么办呢?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先让他服下这颗,希望能管用吧……   第一百零五章 江边伏兵   身体很劳累,精神却很紧张,所以了无睡意。骆云畅守在柏绍棠身边,不时取下他额头上的湿领巾去江水中弄凉了又回来再覆上,也时时观察热度有没有退下。然后在柏绍棠平静睡着的时候,就抬头看着天空的繁星静静的想着心事……   天色微明的时候,柏绍棠的高热已经退了,但却还是没有完全康复,体温还是有些稍高。骆云畅知道是因为伤口感染了的缘故,可是眼下药食缺少,也只能将无崖子的药尽数用上,以期能帮他减轻一些。骆云畅处理好了柏绍棠的手背,用洗干净晾干了的一条领巾包扎好,一抬眼却看到柏绍棠正睁着眼睛静静的看她。   二人默默的对视,柏绍棠用包扎着的右手轻轻握住骆云畅右手举到眼前看那手心。看着看着,那眼里就充满了心疼。看着看着,就不顾自己伤势的将那满是伤口和水泡的小手在手中握紧。   骆云畅张了张嘴,却终是没有说出话来。也没有从柏绍棠手中抽出手来,就那样任他安静的握着……   又原地休息了一天的时间,两个人合力将竹筏推下了水,踏上了他们的顺流之旅。可是两个人还是几乎不说话,只是轮流休息轮流关注竹筏的动向情况以及周边景物环境的情况。食物缺少了,又才用竹篙将竹筏靠岸停了,四下活动一下储备一些食物,又才继续行程。   这一日的清晨并没有什么特别,江水一样的湍急,江面也一样的雾气浓重,可是骆云畅却总觉得心里有点儿什么异样的感觉……坐在蓑叶和披风铺就的简单卧席上,极目向岸边注视,可是雾气太浓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隐约而依旧的山峦……   站在竹筏另一头的柏绍棠注意到了骆云畅的紧张神情,也往岸边看去。看了一会儿不见有异,正想开口对骆云畅说话,突然‘笃’一声一支强箭插入了柏绍棠脚边的一根竹排上!尾部,还带着一根绳索!两个人还来不及反应,‘咻咻’的声音接踵而来,然后漫天的箭矢就从天而降!!   “畅儿!趴下!”柏绍棠大呼一声,自己也立即趴身在竹筏上,然后就抓住那支插在竹排上尾部带着绳索的大箭用力想拔出来——这个东西他知道,最先是衡水上用于抢救落难船只的工具,后来渐渐被应用在了战争上,就变成了水战中一种很有用的俘获或追击对方军船的辅助武器!可是这种由箭矢变化而来的东西,整个都由钢铁打造,前端还带着能自动撑开的倒刺,一旦钉入船体或无论什么物体就不可能轻易拔出来!再加上他们滑落山谷的时候就只柏绍棠身上还有一柄短剑,也在砍伐竹子的时候损坏了……现在就凭这把破损的短剑,又怎么可能砍得断那结实的绳索!绳索被收紧拖住了,可是他们却甚至还不知道到底是中了谁的埋伏——   骆云畅护着头部趴在竹筏上,好在雾气浓重敌人也看不清他们的具体位置,所以箭矢虽多却散——又是‘笃’一声,一支强箭带着绳索钉在了骆云畅几乎门面!同时一支箭矢也落在了旁边!一眼看见那箭头上青光一闪,骆云畅心头一凛——毒箭!?伸手就将面前那箭矢捡起来,仔细一看,形状和标识都是葵达的……要对他们下杀手?是葵于泓还是葵于烈?   显然柏绍棠那边也发现了,就见他突然不顾一切的向她奔了过来!骆云畅接住柏绍棠,“表哥……”还来不及说完一句话就被一把抱进了怀里!   “我会保护你!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柏绍棠在骆云畅耳边轻声但坚定的述说着,紧紧搂着骆云畅,背对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打算以自己为盾保护骆云畅安全!   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他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江面的浓雾被这一阵骚动驱淡了不少,桷门江的南岸上出现了人影,然后渐渐都能看清那些头盔上的红色翎毛了!当然对方也就能看清他们了!骆云畅来不及再对柏绍棠说什么,突然就见一丛箭雨向着他们的竹筏疾射而来!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若柏绍棠死了——   若跳入湍急的江水——   骆云畅无暇再细想,突然猛一下向右方推开柏绍棠!   猛然的冲击力让柏绍棠失去了平衡,带着一脸的惊讶向着竹筏外的江面跌去——一支闪着青光的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鬓角,慢动作一般,劲射入了骆云畅的左肩!!!   葵于烈赶到的时候,看见的正好就是这一幕!   柏绍棠‘扑通’一声跌下了水,再浮出水面时,已在丈外!竹筏却因为被拖住,还停在原地!竹筏上被箭射中的女子先是倒在了竹筏上,然后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奋力将竹筏上的竹篙、大约是用来存放饮用水的大竹筒等,一并都推入了江水之中!那些大竹筒和竹篙在江水中沉了一下就又都浮了上来,然后就紧随着落水的柏绍棠顺流飘去!   柏绍棠奋力想要拼过江水的冲力再回到骆云畅身边,可是只来得及抓住了冲过来的竹篙,就继续被湍急的江水带得离骆云畅原来越远!惊惶中看见骆云畅趴在竹筏上,张口对他说话,口型一字一顿:记住你答应我的话……   柏绍棠眼眶一热,向着骆云畅大呼:“畅儿——”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能够传回竹筏久久不绝,但柏绍棠的影子,却终于还是被水流带着越来越小!   竹筏上的骆云畅看着柏绍棠远去,肩膀上的伤已经开始麻痹,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耳中竟然听见了葵于烈的声音:“停止攻击!”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向河岸上看去,恍惚中,好像真的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身影……想不到啊,烈……八年前你放过了我,但如今,我还是要死在你的手上……嘴角勾出一抹忧伤的笑意,骆云畅昏倒在了竹筏上!   …………   ……   灯火通明的主帐内,蓝雪印满头大汗的为床榻上的女子做着紧急治疗,脸色几乎与那个失血过多又身中剧毒却仍可称之为绝色的女子一样苍白发青。其原因,除了是因为这女子的伤势实在太重她没有把握能救回,再有,就是因为那个已经伫在她身后几个时辰的黑脸主子了……   今天一早,就得到在岸边监视的兵士传来消息,说发现了从贾梭大王子手上逃掉的柏绍棠的踪迹。王爷当即便往江边赶去,哪知还没到,就听说那负责的队长已下了令射杀。然后等他们赶到时,正好就看到王妃拼死救下柏绍棠的那一幕……   蓝雪印不能肯定王爷的怒气是来自哪一方面:是因为王妃舍命救另外一个男人?还是己方人马没有得到他的命令就擅自下了射杀令而导致了王妃将要丧命?或者两者都有?总之王爷一句话没有,当场抽出大刀一挥就削掉了那下令的队长的头颅!   其实说实话,这个队长死得很冤。他只是遵照皇命:要不惜一切手段拿下云柏重要人士的性命,不管这次与贾梭大王子对战的是大将李牧还是那已秘密离京的假皇柏绍棠,要抓住这难得的时机一举将之歼灭。若对方是李牧,杀了他便好比断了云柏的翅膀。若是柏绍棠,那更是再好不过,无疑能动摇云柏的根基。顺便帮了那贾梭大王子去反扑云柏,那他们葵达便有了绝好的可乘之机。   他们在这桷门江秘密蛰伏多日,不就是在等待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吗?天佑葵达,与他们得到的消息一致,从山中潜逃出来的真的是那柏绍棠!征战沙场哪一个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又怎可错过这样好的时机?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战机稍纵即逝,众人自然不以为主将还未至就攻击有何不妥,更不会料到王爷会一来就斩了队长!   众人均以为王爷此举是怒于跑了那假皇柏绍棠,却绝没有人怀疑王爷的怒气跟这个重伤被俘的女子有关……只有她蓝雪印知道,在王爷眼中柏绍棠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正是床榻上这个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得回的女子……   第一百零六章 各路情仇   “禀报王爷,贾梭的大王子来了,说要见王爷。”   “不见。”   “可是,贾梭大王子说……请王爷一定将今天抓到的那名俘虏交给他……”   葵于烈眉毛一动,转过来的脸上阴云密布。   那来禀报的小兵吓得慌忙低头。   葵于烈冷冷:“人呢?”   小兵回答:“在大营门口……王爷没有吩咐,我们不敢放他进来。”   “带到议事厅。”   “是。”小兵即刻退出。   葵于烈转回头仍看向床榻上苍白的女子,又扫了蓝雪印一眼,便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出去。压迫感锐减,蓝雪印顿时觉得身上一轻,却也不敢放松了精神,更是聚精会神的加紧着手上的治疗……   这边葵于烈在议事厅内首次见到了青岚王子:   “王爷。”青岚王子倒是率先见礼。   “大王子所来何事?”   “请王爷将今天抓到的那个俘虏交给我。”   “不知大王子要的是谁?”   “云柏‘安国公主’——云容,王爷的前王妃——骆云裳,随便王爷说她是谁。”   葵于烈扫青岚王子一眼:“不知大王子为何前来索要?”   “这还用说吗?她杀了青蔻,挑起贾梭与葵达的战争,又还设计杀害了我众亲族陷我贾梭于分崩,我现在这一切的境地都是她所害,难道我不应该取她性命泄恨报仇吗?”   “据本王所知,她之所以会和柏绍棠逃到桷门江,是因为大王子手软犹豫所致。”葵于烈抬眼看向青岚王子俊美的脸,“大王子既是这般将她恨之入骨,那为何当时要犹豫?虽我二国现有结盟之约,这个女人也确实是害你贾梭的罪魁,按说本王应当将之交予大王子处置……但是此女在那柏绍棠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在那【云柏】的政治地位也不可小视,她于我葵达,便还有相当的利用价值。若大王子今日当真是想要了她去取她性命,恕本王不能答应。”   “传闻,葵于烈王爷曾经非常迷恋这个女子……”青岚王子盯视着葵于烈的眼神非常直接,“王爷今日说的这番话这般公事公办,当真就没有别的用心?”   “大王子已是这般境地,还有闲暇关心他人私事?”   “我只是好奇……【云容】和【骆云裳】是同一个人,王爷是早就知道呢还是也被蒙在鼓里?一女嫁二夫,还是兄弟两个……不知道王爷和贵国皇上对于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一个女子而已,还不足以造成争端。”   “哦?不足以造成争端?恕我直言,葵达如今这般狼狈的局面也是拜这女子一手所赐吧……王爷这样说,到底是在小看敌人还是在有意维护这女子呢?可是据我所知,烈王爷应该不是那种会轻敌的愚蠢之人……那么就是有意维护喽?莫非我小妹青蔻所言非虚,烈王爷其实是深爱着这个女子的?堂堂葵达烈王爷竟然也被自己爱的女子这般利用了,烈王爷难道就不想杀了她泄愤吗?”   他说‘也’?“大王子此来若是想劝说本王杀了她,那大王子就可以回去了。本王听说贾梭的大王子在本国一向颇受好评,本来还有些高估大王子,今日看来,大王子也不过是个重私怨而轻大局的人。”葵于烈淡淡说着,眼睛突然又瞟向青岚王子脸面,“还是说,本王是被大王子的表面所蒙蔽……大王子一再的挑拨本王,其实只是想让本王对其起杀心从而将之交给大王子呢?而大王子要此女的目的,是否又真如大王子所说的只是想杀之泄愤呢?或是另有别的目的?大王子会不会是在想:成败在一人……”   青岚王子眼神一动,也迎向葵于烈眼眸。   葵于烈淡淡收回目光:“若大王子是来要她死,那么大王子可以回去了。若大王子是来要她生,那么大王子也可以回去了……毕竟依大王子现在的能力,恐怕还找不到比本王这里更高明的医生可以救回她的性命。本王也奉劝大王子一句:搜寻柏绍棠的下落才是大王子的当务之急。若得之,于我们两国都是大益……所以大王子还是即刻请回吧。”   青岚王子想了一会儿,又暗自扫视了葵于烈几眼,心道此人果然名不虚传不好对付……忽然抬手向葵于烈拱手而别:“烈王爷,我们后会有期了。”   葵于烈面无表情,冷冷看着青岚王子退出的背影……   …………   虽然骆云畅的伤情还没有稳定,蓝雪印也一再的劝说现在还不宜搬动,可是葵于烈却铁了心要立即带人回到葵达境内,于是命人在自己的马车上铺了厚厚的棉被,连马车轮子上都裹了一层棉毡,将骆云畅抬了进去就直接启程南下。蓝雪印一路担心骆云畅的伤情会因此恶化,葵于烈却坚信骆云畅不会这么简单就死去。   当然葵于烈还留下了一半的人马帮助青岚王子扩大了对下落不明的柏绍棠的搜索面,只是一直到他带着骆云畅返回了晋西,也仍是没有听说找到柏绍棠的消息。   柏绍棠不知是死是活,骆云畅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底葵于烈的坚持搬动还是有所影响,一路上骆云畅的伤情反反复复,也始终都没有从昏迷中醒过来。等到终于被安置在了晋西的烈王爷府邸,葵于烈的焦急才终于表露了出来。命人将王府的后院守了个密不透风任何人不得擅进,然后他自己呢,没事儿就伫在病房里,脸色阴沉的看着蓝雪印照顾骆云畅。骆云畅伤情不稳不太平静他倒不担心,一待骆云畅安静睡着,他倒不安心了,一日几遍的问蓝雪印‘是否不妥?’蓝雪印也是早知她家这王爷的性情,不厌其烦的回禀说‘王爷不用担心,王妃能平稳安睡是好现象,说明王妃的伤情已在好转。’然后一时骆云畅又有些发热了,他又差点儿没提起蓝雪印的领子来迫问‘你不是说她有好转吗?为什么又烧起来了?’蓝雪印只得又小心的回禀道‘因为王妃所中的剧毒毒性实在太烈,要完全清除需要时日,偶有发热也是正常……’一面这样小心应对着葵于烈,蓝雪印倒觉得自己现在对这位烈脾气王爷的恐惧已经有些麻木了:因为这骆云裳王妃,她都已经有好几次差点儿丢命了,可是也是因为这个宝贝王妃,王爷才始终都没有真的下手杀她……看来她蓝雪印这辈子的好歹,恐怕都是捏在这女子的手中了!所以常常会无奈的暗想:这同样惹不起的两个人,说到底谁才是她的主子啊?   …………   晋西夏宫,葵于泓的御书房内——   下跪一黑衣人:“皇上,奴才得到密报,烈王爷已经将在桷门江抓到的女子带回晋西了,现安置在自己的府邸后院中严加看护。”   御案后的葵于泓眉角一扬,抬起脸来:“看护?伤势如何?”   黑衣人禀:“中了毒箭,至今仍未清醒。”   葵于泓正要再说话,一个声音突然插入:“抓到那个女人了!?杀了她!父皇!杀了她——”   都还未及抬眼,葵慕时已披头散发的直闯了进来,后面跟着的一群宫女太监不敢擅入,在门外惊惶的跪了一地。这边李福老太监也是阻拦不及,葵慕时已一把抓住了那黑衣人的领口,眼睛中充斥着疯狂和凶恶,让原本俊秀的脸显得扭曲无比:“我命令你去杀了她!不,把她带到本太子的面前来……本太子要像她羞辱本太子一样的羞辱她!去,马上把她给我带来!!哈哈哈……云容你这个贱人,你终于也落在本太子的手里了!你害得我如此境地,我一定要让你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哈哈哈哈哈……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本太子把那个女人抓来!?”   第一百零七章 苏醒   “太子……”那人不敢挣脱太子的钳制,小心望着葵慕时神情狂躁的脸,跪在地上不动。   “怎么?你敢不听本太子的命令!?”葵慕时突然放开那人的领口一脚踹去,怒吼道:“你敢违抗本太子,我诛你九族!”   “奴才不敢……”那人仍是不敢反抗,只磕头在地任葵慕时疯子一样的拳打脚踢。   御案后的葵于泓略一皱眉,扫了门内侧躬身候着的李福太监一眼。   李福立即醒得,忙转身向门外打了个手势,立即就进来两个侍卫将太子架住往外带离。葵慕时不停挣扎喧闹,李福太监也匆匆跟出门来,一面叫侍卫赶快将太子送回宫去,一面又低声呵斥门口那些太子的跟从们道:“怎么伺候的?再不小心着点儿,小心你们的脑袋!”   一群人低着头惊惧不敢言,李福皱眉挥了挥手,众人又才惶惶退下追着被架离的太子匆匆而去。李福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摇头叹了口气:朝廷里知道太子近况的人还不多,但是这内宫里都悄悄说太子已经发疯……他作为首领太监,自然是最清楚情况的人,太子虽然说不上是发疯,但经常情绪狂躁失控倒是真的。也不知道云容皇贵妃究竟对太子做了些什么,自太子被救回以后,他们就发现太子不仅性情大变而且身体情况也十分诡异……这事儿他一个太监自然不敢插嘴,但是皇上对于此事的反应却让人觉得异常,就好像早已料到一般的平静。面对这唯一的皇子的痛苦,面对皇朝可能会后继无人的现状,就连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好几十年的他李福,都猜不出一点儿皇上的心中所想。他只是有个明显的感觉:皇上的内心比以前更加极端而黑暗了,因为那个女人,皇上似是真的在热烈的渴望着毁灭……渴望着将这所有的一切都毁灭的那一天……   …………   葵慕时当然没有发疯。   当时被父皇派来的人从那邪道明老的手上救下,还以为从此脱离羞辱与折磨了,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身体里那股被施针而调动起来的欲望和躁动并没有随着明老的死去和时间的推移而停息,反而时常会莫名其妙的窜动起来!他本以为他已经拾回了尊严,可是他却怎么也压抑不住身体里这股强烈的欲望!御医们只说他不能行人事是因为滥用药物导致身体亏空所致,也是查出了他的身体被人用邪异的手法施针调动,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有解救之法!总是对他说这施针者手法邪异,人体穴位又关系重大不可妄为,每日就是对他说请太子且忍忍,臣等很快就能研究出应在何处施针!可是他实在忍不下去了……如果身体得到了满足,就能让他平静一段时间,可是若一直得不到满足,那种欲望就能持续不断的烧灼他的身体很久!   他承认他输了……明老还是一点儿不剩的夺走了他的尊严,那个女人还是夺走了他的一切,一点儿都没有给他剩下!如今他算什么呢?一个不能行人事不能有子嗣的太子有什么用?就算父皇也有断袖恋童之癖但至少也生下了几个子嗣……那么他葵慕时又有什么未来呢?即便这葵达不灭能够传到他的手上,他也无法承继!他现在是终于明白那个可恶的女人的险恶用心了——因为父皇曾经给了她痛苦,所以她现在要他葵家的所有人都比她更痛苦!她不仅要毁了葵达,她还要他和父皇都毁灭在她复仇的烈焰中!   向那个女人复仇的欲望比什么都强烈!可是每当身体又被调动,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有个人来凌-辱甚至是折磨他的身体,让他在对自己无数次的不齿和厌恶中,攀上那痛并快乐着的欲望巅峰!接触过他的侍卫都被父皇叫人暗中处理了,他知道在大家的眼中他是什么样,可是他没有办法,只要他还活着,他就逃不出那个女人给他设计的这个恶毒圈套!身体平静时,他也能平静,一旦身体躁动起来,他也就控住不住的情绪暴躁起来!也许大家说得没错,他疯了,他真的是要被那个女人折磨疯了……   …………   御书房内还跪着那个黑衣人,当然不敢再提太子,只是恭敬的叩首请问御案后面坐着的葵于泓道:“……皇上,要奴才去将那个女人带回宫中吗?”   葵于泓一手撑着下颌没看这人:“不用。带人继续监视着,等她醒了再来报朕。”   “是,奴才告退。”   李福带着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盏新茶悄声进来,去御案上轻手轻脚的换下冷茶交给身后的小太监让撤了,然后就又回到角落里站了,不敢随便出声。   “若现在就去带人,只怕朕的那位皇弟要跟朕翻脸。”   李福在旁抬了抬眼睛,未听得皇上唤他,便只得当皇上是在自言自语。   “中了毒箭啊……朕是要取柏绍棠的性命,想不到却带回了你……计划失败了……这是幸,还是不幸呢?”葵于泓手拿沾着朱砂的毛笔,在御案上的錾金白纸上慢慢地写出一个‘魔’字,嘴角淡淡浮出一丝阴冷的笑意:“朕的‘爱妃’啊,你可要快些清醒过来啊,朕已经等不及要与你重逢了……”   …………   ……   晋西烈王府——   遥远的轻唤声不停响在耳际,一声紧接着一声,吵得人头痛欲裂不能安睡……想要叫那声音闭嘴,可是好像不能感觉到口舌的存在,想要睁眼看看究竟是谁这么不识趣的吵人安睡,眼皮却又为什么这样沉重怎么也睁不开……‘畅儿’?是谁?会这样叫她的女声是谁?想不起有这样的一个人……可是声音听着很熟悉,有一种安全又可靠的感觉……是谁呢?   一张女性的脸孔出现在了眼前,可是模糊的看不清楚……   蓝雪印脸上一喜,俯身在床沿儿有些紧张的盯着骆云畅的脸,耐心的等着她慢慢苏醒过来,轻声的唤:“畅儿?你醒了?”   跟随着意识同来的是身体的沉重,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眼前的景物也依旧模糊……骆云畅想要开口说话,却发觉口舌喉咙都干涸的黏在了一起,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骆云畅又闭上了眼睛皱了皱眉头,想要重新再试着找回身体的各项知觉。   蓝雪印见状,忙离开床边返身去桌上倒了杯水捧到床边来,小心的抬起骆云畅的头部给她喂了一点儿水。然后就静静的坐在床边等着骆云畅慢慢找回神智。   大约又自我调整了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能意识到自己周边的物事了,再试着睁开眼睛时,也能大概看清蓝雪印的脸了……骆云畅又试了几试才沙哑的说出话来:“……我……怎么了?”   蓝雪印轻声:“你忘了吗?你在衡水支流的桷门江上为助柏绍棠逃脱而肩膀中了一箭……”   骆云畅模糊:“……我记得……只是肩膀中箭而已,为什么我会这样动不了?”   “……皇上是打算取柏绍棠性命的,所以命武器和箭簇上都涂了毒。亏得有王爷在,才及时救下了你。”   骆云畅想起来了:自己为救柏绍棠而把他推下了江,然后在昏迷之前好像看到了葵于烈的脸——难道那不是幻觉?那这里是哪里?她落在了葵于烈手上?那柏绍棠呢?骆云畅一惊忙向蓝雪印问:“我表哥呢?没有被抓到吧?”   第一百零八章 前度夫妻   蓝雪印轻声安慰道:“放心,他已经安全回到本方了。”   骆云畅放下心来。   蓝雪印便又道:“你都昏迷很多天了,王爷除了皇上召见,大多时间都在这里陪着你……”   “除了皇上召见……葵于泓?我在哪里?难道是……”   “嗯,王爷把你带回晋西来了。”   “晋西?为什么他要……”   “你不想见王爷吗,畅儿?”   骆云畅急忙抬眼看向蓝雪印:“我们说好……”   蓝雪印轻声打断安慰骆云畅:“别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人会听见的。我会小心,你别担心。”   “……只有我们两个?他不在这里?”   蓝雪印自然知道骆云畅的‘他’指的是谁:“王爷怎么可能放心把你放在别处,这里是王爷在晋西的王府。王爷这会儿在前院处理公务……后院这里除了派兵严密把守外围,王爷不准任何人随便进出,就连侍女都不准,只让我照顾你。”   “王府?就是说他一会儿会过来?”   “嗯,”蓝雪印对骆云畅微笑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吗,王爷时常都在这里陪着你,大概一会儿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就会过来了吧。”   “不……我不想见他……”骆云畅有些慌张,就想挣扎坐起来,可是才略一动,身体就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骆云畅说不清疼痛来自哪里,只觉全身的感官都像是突然一下子活过来似的,除了痛,还是痛!痛得她瞬间满脸是汗,痛得她几乎再度晕厥!   蓝雪印见状急忙轻轻按住骆云畅右肩:“你还不能动,畅儿!你的伤势不轻,中的毒也还没有清,你现在还不能乱动!乖乖躺着……”   骆云畅无力的躺着,不敢再动哪怕是一根指头来牵动身体上的疼痛。蓝雪印忙拿起床榻旁边水盆上搭着的湿毛巾来给骆云畅擦脸上的汗,一边又轻轻的说道:“你左肩上的箭伤很深,我不得不切开了一个口子才拔出箭矢,所以你不能激动,否者伤口会裂开……”   骆云畅喘着气:“那……我要多久才能好?”   蓝雪印看了骆云畅眼睛一眼,实话对她说道:“要完全愈合大概要两三个月,但要活动如常大概就还要半年的时间……另外你身体里的毒要完全排出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半年?不行,蓝姐你帮帮我!我要回云柏去……”   “王爷不会放你走的。”   骆云畅一怔。   蓝雪印看着骆云畅:“王爷是不会放你走的,就算你的身体痊愈了,王爷也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他要杀了我?”   “怎么可能!王爷怎么可能杀你……”   “可是他命人袭击我们,若非想要我们性命,又怎么会在箭矢上抹毒?”骆云畅的大眼中有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疼痛。   “不是的——”蓝雪印正要替葵于烈解释,一个沉沉的男声突然在门口响起:“蓝雪印,为什么不立即来通报本王?”转头已见一个男人向床边走来。   蓝雪印急忙从床沿儿起身转向来人行礼:“王爷。”   骆云畅将脸孔转向了床的内侧。   葵于烈眼睛只看着床上的骆云畅,问蓝雪印道:“她什么时候醒来的?情况怎么样了?”   蓝雪印立即小心回答:“王妃刚刚醒过来,看情况大部分的毒都已经清了,但是要想彻底清除体内的余毒,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本王听她刚才声音倒是挺有精神,为何看着却还是这么憔悴虚弱?”   “因为所用之毒药性太烈极是伤身,加之王妃中毒之前就已在山中吃苦数日身体疲劳虚弱,王妃能醒来已是万幸,被毒物造成的损害须得要好好调养才能补回来……王妃刚醒,虽是有精力说话,但这气色自然还不是太好……”   “嗯。既如此,一应事物本王还是交由你继续负责,必得小心照料,让她快些恢复过来。”   “是,属下领命,必全力帮助王妃恢复!”   葵于烈上前在床榻边坐了下来,伸手去摸骆云畅苍白的俏脸想要将她转过来面向自己。骆云畅本能的偏头一躲。葵于烈皱眉一下,左手抓住骆云畅下颌扳回来。   “你对本王这是什么态度?”   骆云畅被迫迎向了葵于烈的脸面。自从上次贾梭边境一面,她已有四年不曾见他,如今的他已年过三十,越发的成熟英俊……即便已有所准备,却还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紊乱了心跳。自知倾心如旧,只是距离已更加遥远:“我该是什么态度?不过一个被俘之人!既然落在了王爷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王爷又何必还要为讨好葵于泓而再留云容性命!”   葵于烈立时冷了眼神,直直盯着骆云畅眼睛道:“你说本王讨好谁?你自称云容是什么意思?你是想告诉本王说你已经是他的女人而不再是本王的人了吗?”   “我不懂王爷在说什么,我本就是云容。”   “云容?五年之前你是云幽儿,八年之前你是骆云裳,现在又自称云容,那么你明日又是谁?后日又是谁?”葵于烈冷着脸,眼中满是尖酸的嘲弄,“你不是一向很会应景儿而变的吗?【云幽儿】已玩弄了天下男人,【云容】又狐媚了皇帝,今日既已落在本王手中,那你是否也该换演【骆云裳】的戏码了?不叙叙旧情来讨好本王,又怎知本王会放你活路?”   “活路?你葵家的人何时给过人活路?”骆云畅大眼中的讥讽不输葵于烈分毫,“你以为你比葵于泓好得了多少?他杀人,你杀心!若你们曾给过我活路,我又何苦这般费尽心思,以色事人?王爷说我应景而变,难道王爷就没有?冷面的王爷、柔情的夫君、狠心的父!只要情况需要,王爷不也在这之中随意的转换?比起王爷的手段,我又算得了什么?雕虫小技而已!如今又如何还敢班门弄斧?我是【云容】还是【骆云裳】又或是【云幽儿】有什么区别?对王爷来说很重要吗?还是说王爷你入戏太深,散场八年都还不能出戏?”   “你——”葵于烈黑了脸孔!自五年前‘霓裳羽衣坊’一别,他只在西北边境见过她一次,那时还有无崖子陪在她身边,因为他手下之兵误伤了她的胳膊,所以无崖子想取他性命。可是当时她吓得大叫阻止,脸色都变了,所以他以为她对他还是有情的……所以任随葵于泓怎么挑拨他都不相信。可是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些不安:毕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可还真的没有变心?以无崖子之舍命相护,柏绍棠之专情相待,青岚王子之爱恨交加,还有那葵于泓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比起他的冷酷无情,她可还会继续倾心于他?葵于泓说她曾自陈心有所系,那么她的心系之人,可还是他?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毕竟他对她的好还不足她身边那些男人之万一……   这么些天他几乎茶饭不思的守在她身边,担心得几乎夜不能寐!可是她对他是什么态度?大眼中无一丝情意,有的只是嫌恶和疏远!他当然生气,嘲讽她就是想听她一句真话也好!可是她竟然将他和葵于泓相提并论,尖酸刻薄的再次指责他对她曾经的虚假和无情!   她是可以指责他的冷酷无情,可是五年之前在‘霓裳羽衣坊’时他以为她已经明白了他……那又为何还要指责他没有对她回报以真心?难道是因为无崖子和柏绍棠的真心让她觉得他的真心太过缺少情意和温度,所以她再次认定了他是从头至尾的虚假吗?   第一百零九章 都是烈性人   二人这番情景早把旁边的蓝雪印看得心头突突,眼见着葵于烈的脸色已越来越黑,抓着骆云畅下颌的左手也似在努力的忍着不要去掐她的脖子——蓝雪印本来不敢插手,但又深恐葵于烈会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向这时的骆云畅发火儿,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思及此顾不得许多,忙小心的插话向葵于烈禀道:“王、王爷……王妃才刚刚醒过来,身体还太虚弱,伤口的痛楚难忍也必会让情绪也不稳……还请王爷不要责怪王妃!王爷事忙,不如王爷请先去休息,就将王妃交予属下照料……”   哪知她不插话还好,一插话更是惹了脾气中的骆云畅反感:“不要叫我王妃!我跟这个男人早就没有关系了!”   一句话立马又将对面的火煽得更烈:“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你没有关系!我是云柏的【安国公主】!就是在你葵达,我也是葵于泓的【皇贵妃】而不是你葵于烈的【王妃】!王爷亲手写的休书,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你想做葵于泓的妃子!?本王和葵于泓之间你竟然选择葵于泓!?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你别跟我提什么当年!是我选择的吗?你和葵于泓什么时候给过我选择的权利?葵于泓把我当做工具塞到你身边,你也把我当做工具来利用和麻痹!失去利用价值以后,葵于泓眼也不眨的就将我骆家灭门,而你也是眼也不眨的要来将我的孩子杀掉!葵于泓给过我选择要不要嫁你吗?他给过我父选择要不要来计谋你吗?你又给过我选择要不要生下那个孩子吗?你现在还来跟我说什么‘选择’!你们皇家的人何时将我们这些命如草芥的人放在过心上?何时给过我们一丁点儿选择的权利?当初休妻屠子的是你,现在又要让我再认下这‘王妃’的名头,我原就该这般任你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吗?你当真不愧是姓葵的!”   “……你给我闭嘴!”葵于烈早已气得鼻孔冒烟,收回了左手在身侧,真的是怕自己会忍不住怒火掐死她!   可是骆云畅丝毫不将葵于烈临在边缘的怒气放在眼里,如今的她,再没有怕他的理由:“不要总做出一付我背叛了你的表情!我们之间,原本就谈不上有这么深刻的情感交流!!”   “王爷——”   在蓝雪印的惊叫声中,葵于烈照着骆云畅的脸一拳砸了下去!   拳头落在了骆云畅的鬓发边,竹编的空心枕头被砸穿了一个窟窿!   “不要把我和葵于泓相提并论!”葵于烈恶狠狠的直盯着骆云畅的眼睛,牙咬切齿的道:“既然你已经习惯了没有选择,那现在本王也不必顾虑你的感受!你想做葵于泓的妃子是吗?本王偏不如你的意!你不想再看到本王的脸是吗?本王偏要你再做本王的女人!”   “哼!”骆云畅对着葵于烈的脸嘲讽的冷笑,“你以为你是在威胁我?不要人把你和葵于泓相提并论,但你做的事又与他有何区别?除了威胁,你们可还有别的手段?葵于泓至少做得高明,而你,却总是这样恐吓他人……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怕吗?再没有人可以被我连累,也再没有人让我牵挂,这区区身体,难道还能成为我惧怕的理由?哼……虽不是亲兄弟,到底一脉之人,你们根本没有分别!”   “你!!”葵于烈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一把抓住骆云畅的襟口将她从床榻上提了起来!   剧痛瞬间排山倒海压来,骆云畅来不及咬牙相抗就立时昏厥了过去!旁边来不及阻止葵于烈动作的蓝雪印大惊,也顾不得许多了,上前就拉住葵于烈的胳膊慌道:“王爷您不能动粗!她的身体还太虚弱不能乱动,您会让伤口裂开的——”   葵于烈哪还等蓝雪印来提醒,动手是因为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几乎是在动手的同时他就后悔了,眼见骆云畅昏了过去,而手下的感觉又是那么轻飘——葵于烈早是心中一紧,立即右手在下稳住了骆云畅后背,左手便即放开了骆云畅襟口忙托住她的后脑。葵于烈轻轻让骆云畅躺回了原位,原本的怒火早已不翼而飞,大手触上苍白的俏脸,眼尾却扫见骆云畅白衣的左肩上有血渍渗出!心头又是一个收紧,葵于烈张口就唤:“蓝雪印,快点!”   蓝雪印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就去抱了药箱过来在床榻前跪下,当着葵于烈的面拉开了骆云畅的衣衫,先用干净的纱布清理了一下那肩头的血污,然后就急急将止血的药粉洒在那伤口上,然后又换了张厚纱布压住!   葵于烈没有退开床榻,眼睛一个劲儿盯着那伤口,见那厚厚的纱布很快被鲜血染红,眉头就越蹙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之前不是已经流了很多血了吗,那怎么还有这么多血可以流?你的药到底管不管用?她已经苍白得像个死人了,你还要让她继续流血下去吗?本王的命令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楚?你再治不好她,你蓝族全族一百多口人就都先去黄泉路上给她铺路!”   蓝雪印惊得身子一抖,不敢放开压在骆云畅伤口上的手,一面就战战兢兢向葵于烈请罪:“王爷请息怒!属下知罪……还请王爷看在属下目前还有点儿用处上再给属下几日时间,属下定会尽心竭力照料王妃的伤势……”偷偷抬眼望葵于烈一眼,又紧张道:“可、可是也请王爷不要再对王妃动粗……”   葵于烈一个杀人的眼光横过来,蓝雪印赶紧闭嘴!   伤口的血慢慢止住了,蓝雪印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拿下那已被鲜血染红的纱布,又在伤口上敷了厚厚一层药粉,才轻轻拉好了骆云畅衣衫,然后退离了床榻。   葵于烈担心骆云畅这一昏迷又将很久不醒,所以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好在傍晚时分骆云畅就苏醒了过来,葵于烈这才松了口气。两个人也没有继续再吵,骆云畅是因为身体虚弱没有精力再吵,葵于烈则是怕再被她气得发火伤了她,于是两个人就不说话,一个躺在床榻一个坐在床沿儿的大眼儿瞪小眼儿。   蓝雪印退到外间,也不出声。   终于骆云畅受不了,瞪葵于烈道:“你还要在这儿坐多久?我这样又逃不走,你可以不要这样看守犯人一样的看守我吗?再说就算是要看守,也不用王爷亲自来吧?你可以走了吗?”   葵于烈忍住怒气:“这个是我的房间。”   骆云畅毫不领情:“是吗?那能不能劳烦王爷换个房间休息或者把我换到别处?”   葵于烈咬牙:“不能!地方小,没有别的房间!”   “你——”   “我怎么了?”   骆云畅一气将脸别开一边,不看葵于烈。   葵于烈缓了脸色:“别赌气了,好好养伤是要紧。”   “养伤干什么?养好了再重杀一遍?还是拿我去要挟云柏?”   葵于烈皱眉。   “你到底留着我干什么?既然都下令射杀我了,这会儿又还给我治什么伤啊?是不是葵于泓的命令要你留下我的命?还是因为你没有抓到柏绍棠所以改变了主意,打算利用我去要挟他?”   葵于烈终于有些明白了——她是以为下射杀令的人是他,而下令救她的人是葵于泓,所以才这么生气一醒来就跟他发火儿?   “不是我的命令。下令伏击柏绍棠的是皇上。”   “是吗?那你在那里干什么?游山玩水?正巧路过?”骆云畅显然并不相信。   第一百一十章 难说输赢   “我没有必要骗你。”葵于烈耐住性子慢慢言道,“知道你们图谋贾梭,我的想法是趁机东进从南部攻击你们,是皇上料定柏绍棠会参与战场,认为擒贼擒王更好,所以命我暗中渡往西北瞅机杀了柏绍棠和李牧,然后我们才好乱了云柏再兴葵达。兵士都是已得皇命,我虽是知道你牵涉其中,却不可能料到事态会这般发展……你竟舍了性命救柏绍棠而去。”   骆云畅还是没有转头看葵于烈,心中有些相信他所言,一面却又在猜度他这些话里最后那句中的质问意味。   葵于烈确实是在质问,也是试探骆云畅的反应——他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舍命救柏绍棠,他想知道她对柏绍棠究竟是什么样的情谊。可是却不见骆云畅说话,也不曾转回头看他一眼,垂着眸子只是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葵于烈见此不免又烦躁了心绪,也忘了先前的冲突事故,伸手便又去转回骆云畅的脸来看向自己:“为何不说话了?”   “不想说不行吗?你别碰我!”偏头躲开葵于烈的触碰,神情说话仍是抵触。   葵于烈心中一堵,偏用力抓住骆云畅下颌再次扳了回来。   骆云畅眉头一皱凶狠的瞪向葵于烈:“你到底要干嘛?”   “要你看着我,要你说话!”   “看着你干什么?又要说什么?”   “你爱上柏绍棠了?”   “关你什么事儿?”   “就是承认了?上次是无崖子,现在又是柏绍棠,你还真会见一个爱一个!”   “那又怎么样?”骆云畅说着想起一事,顾不得一动身体就疼痛,勉力抬起右手摸向胸口位置,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遂又咬牙忍着疼痛摸向脖颈。平日简单的两个动作,现在却那么艰难,疼白了一张脸,也弄得满头大汗。   葵于烈见骆云畅将与他的说话完全丢在了一边,只神情紧张的似在找什么东西,不顾身体的虚弱,疼得满身是汗也还在继续,就好像她要找的那个东西比她自己还重要似的!葵于烈心头的无名之火立时烧得更旺,右手就从腰间掏出一物举在骆云畅面前!   骆云畅一眼看清了,急道:“还我!”就想伸手去夺。   葵于烈右手往后一收:“你急什么?这种形状的玉牌是男人佩戴之物,为什么你会将之挂在颈上?是谁的?这个‘旻’字,应不是柏绍棠……是谁给你的?你将其珍而重之的挂在心口上,他是谁?”   “与你无关……还我!”骆云畅挣扎的想要夺回葵于烈手上的那个白玉牌,奈何实在力不从心,右肩头也被葵于烈左手压着动弹不得,只得一脸急切的干望着。   “说,是谁的!”葵于烈毫不心软,胸腔中早已被妒忌填满。   “无崖子的!你还我!”骆云畅急切的看了葵于烈一眼,眼中不由带了一丝恳求。   可是这丝恳求看在葵于烈的眼里却是无比的刺眼——当初她都不曾为她自己向他求过哪怕是一句情,可是现在却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的遗留之物而对他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嫉妒的烈火几乎烧灼而出,葵于烈右手往外再移,忽然松开手掌让玉牌‘啪嗒’一声落在砖石地面上,迎着骆云畅惊恐的大眼,挑衅似的突然一脚踩在玉牌上,发出了清脆刺耳的碎裂声!   骆云畅简直不能相信,呆看着葵于烈的脸,愣了许久。   葵于烈也盯着骆云畅的脸,冷硬了心,也冷硬了用词:“即便你是本王休妻,本王也不允许你的心里有别的男人,更不允许你身上带着属于别的男人的东西。”   虽然她平躺在床上看不见那玉牌现在的下场,但是先前的碎裂声响做不了假,而她也绝对相信葵于烈做得出来这种事,可是——   “你凭什么……你……混蛋!”眼眶的炽热无法抑制,胸中的愤怒更无法排遣,骆云畅的眼泪一下迸出!   葵于烈更是眉头紧皱,一把抓住骆云畅下颌凶狠道:“住嘴!不准为了别的男人哭!不准为了别的男人骂本王‘混蛋’!听见没有!?我叫你住嘴!!”想来葵于烈也是被气疯了,又是‘本王’又是‘我’的乱用。   可是现在更为气愤的是骆云畅,愤怒和委屈,再加上身体的疼痛,骆云畅第一次在葵于烈面前控制不住的大哭!身体没有力气反抗,就极力转动头部想要甩开下颌上葵于烈的大手,葵于烈紧追不放,骆云畅就张嘴咬在他手上!一面愤恨的哭喊:“你这个混蛋!你别碰我,你给我滚!滚!!走开!出去——”激烈的动作还是会带动身体的移动,可是骆云畅根本不管不顾肩伤和疼痛,只想让这个可恶的男人立即从眼前消失!已是满脸满身的汗水了,左肩又隐见血色渗出,骆云畅却是越加的情绪激动!   葵于烈实在是没有料到骆云畅会为了一个玉牌这么激动,本来也是火冒三丈的又想用强,可是一眼见到她肩上的血迹,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嫉妒消失得比风还快,只是极度的心疼她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胡乱发脾气!   下意识的就想制住她不让她乱动,可是眼见她越来越激动,葵于烈干脆一横心将骆云畅拉起来拥进怀里,然后双臂紧紧圈住她的身体,将她的小脸也紧靠在自己的颈窝让她全身都再动弹不得!口中亦轻轻哄慰:“嘘……好了,好了……”   骆云畅哭得无力:“……你凭什么……无崖子他哪里得罪你了……他是为了我才死掉的,是我害死了他……你知道什么……我没有人可以依靠,就只有无崖子在我身边什么都不求的保护我……容忍我的任性,让我依赖他……在我每每被葵于泓制造的噩梦惊醒时,陪在我身边的人只有他一个!现在他死了,被我害死了……就只剩下这么一点儿东西你都要从我手上夺去……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要破坏……你都已经不要我了,你已经什么都不愿意给我留下了,凭什么又还要来管我现在心里有谁……”   有种陌生的感情在心中不断的蔓延,葵于烈说不清那是什么,只清楚骆云畅的哭诉虽再次让他妒火中烧,可是颈窝里她的眼泪却又烫得他心头发慌无暇发作……放柔了声音安慰怀中的人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得有多温柔怜惜:“嗯嗯……我懂……是我不好,乖……别哭,别哭了……”   站在里间门口正犹豫自己要不要进来的蓝雪印石化在了原地,就是天上的月亮真的掉井里了她也无法相信那个有着一脸温柔表情的男人就是她的主子葵于烈!她早知道王爷心里一直有着骆云畅不假,可是——她却实在无法相信王爷真的也有这样的一面!所以每当骆云畅在她面前控诉王爷的冷酷无情时,她无法帮他辩驳,因为她也是那样认为的!她也跟骆云畅一样,认定即便在王爷心里有骆云畅一分地位,但以往的柔情也必定全都是作假,因为——冷酷的葵于烈王爷根本就不可能有那样的表情!   可是现在呢?两人之间的问题是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拆穿再无相互欺骗堤防的必要了,若说以前是作假,那么现在这个又是什么呢?是否她对自己主子的认识,一直就是错的?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还嫌不够乱   因为一连几天下来葵于烈与骆云畅的相处都不太和谐,吵架生气是每回的必定,也动不动就又会牵连了骆云畅的伤口反复恶化,蓝雪印不得已由开头的小心劝解变成了后来忍无可忍的直言犯上,葵于烈也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太频繁出现不利于骆云畅的伤口恢复,所以最终还是让了步,再不出现在骆云畅眼前。   自然还是命蓝雪印尽心看护,而他也不是真的再不来了,而是常常都选在清晨、午间、深夜这样骆云畅在睡眠中的时刻来看看。不说话吵醒了她,可以安静的坐在床沿儿看她的睡颜看上许久。偶尔碰巧骆云畅还未睡,他也再不故意引她说话而自找气受,看看一切还妥就很快离开。看起来像是冷漠,蓝雪印和骆云畅却都心知肚明葵于烈这是在忍让她的脾气、顾虑她的身体。   蓝雪印看在眼里,也不再和骆云畅多说什么,知道她必然也心里有数。只看最近以来她的态度合作了许多,不再拒绝吃药饮食,看见王爷来了虽还是面容冷淡,到底也没有像开始时那样恶颜相向……只看这些蓝雪印就知道了:她终还是心中有情,不管她和另外那几个男人是否真有其事,她还是没有放下对王爷的情……   蓝雪印比骆云畅要大上一岁,蓝族早在葵家为皇之前就世代为葵家效力,蓝雪印身为这一辈中的能力佼佼者,从十五岁起就跟随在了葵于烈的身边。从骆云畅进府到离开的将近两年时间里,她遵从王爷的命令时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可以说她对这个女子的了解比王爷更多。后来她又奉命去追上远走西北的骆家给骆云畅落胎净身……在照顾她伤病的一年时间里,这个女子的所有伤痛、悲哀以及坚强,都深深地打动了她。她不是要背叛王爷,她只是想要帮助她……   骆云畅被俘后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外间的战局已有了些变化:柏绍棠成功的逃出了桷门江,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只身潜回了西北汇合了贾梭临时王庭那里云柏的援军部队,休养了几日,现在已打出了御驾亲征的旗号正式指挥对贾梭临时王庭以及四王子赭辰的作战;而在边境的李牧大军,被贾梭大王子青岚引入了深山,双方时有交战设伏,但是伤亡都不大,战事便呈胶着状态。   王爷不准她将外面的战事情况告诉骆云畅,所以蓝雪印只是告诉了柏绍棠安好,除此而外便骆云畅问什么都称自己不知。   骆云畅又岂不知蓝雪印是在奉命瞒她,知道蓝雪印不可能完全倒戈向她,那么她要逃走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而无论她想到什么办法,这样虚弱的身体都是无法行动的,所以她不能和自己作对……既然葵于烈要她好起来,那么她当然要配合。每日的餐饮、药食、裹伤换药,葵于烈都是命给最好的,她承他的情,但也绝不动摇自己的打算。   养伤的时间里本就睡眠多,而蓝雪印的药也有催眠的成份,所以一天的大多时间里,骆云畅几乎都在睡觉。这样时间过得很快,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月,骆云畅的肩伤已经愈合,不再血淋淋的瘆人。骆云畅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不再如开始时那么苍白萎靡。也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只是活动的范围只是在屋里和屋子的周边,葵于烈不准她走得太远。   骆云畅并不为这个和葵于烈着急,她心里急的是伤势好得这样慢,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有体力自己逃出去?   盛夏的蝉鸣吵得人心烦,葵于烈最近的频繁探望更是让人心烦——他到底是打算把她怎么样?难道他们两个如今还能破镜重圆不成?一个是葵家的王爷,一个是柏家的后裔……况且她一心想要毁掉也正在实施毁掉他葵家的王朝!都这样了,难道他还打算留她在身边不成!?   就像今天,午饭过后还没多久,他就领着人带来了一堆糕点瓜果之类的摆在桌子上。说这些糕点都是掺了药粉做的,这些瓜果也是南部特有的,都是些有益她身体恢复的东西,然后就叫她多吃些。骆云畅意思了一下吃了一块糕点,以为合了他的意了他就会走,谁知他老神在在的坐在桌边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骆云畅不开口,他也就不说话,只是伸手拉过骆云畅放在桌面上的小手,放在手心轻轻揉捏。神态没有一点儿别扭,就好像她本就是他的所有物一般自然。   虽然还有蓝雪印在旁边,气氛却变得有些怪异……骆云畅心里不自在的收回左手,轻轻站起身来:“我累了……要躺会儿,你忙你的去吧。”眼睛不看葵于烈,自转身往里间走,蓝雪印便忙过来扶她。   葵于烈站起跟进:“无妨,今日无事,我多陪陪你。”   骆云畅心里一诧未及说话,葵于烈已挥手让蓝雪印退开,自己上前来轻搂住了她的纤腰扶着她往床榻走。   骆云畅哪里是真累,只是想让他离开而已,忽然被他大手这样一搂,反倒心里一慌没了方寸,脸上就有些发烧。赶忙低了头脚下继续往前走,不想让葵于烈发现她脸上控制不住的红晕。   葵于烈扶了骆云畅在床榻上半躺好,亲手给她将靠枕理好,将薄被盖到腰间,然后就在床沿儿坐了下来。一抬眼看见骆云畅不自在的脸色和颊边的红晕,葵于烈眼中神情一暖。   蓝雪印悄悄观二人神色,正犹豫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借口退下,忽然大门口有人急报:   “王爷,皇上来了!”   屋内三人都是一愣,而那内侍的话音才刚落,葵于泓的人已经到了外间的门口,身后紧跟着老太监李福!   蓝雪印连忙迎到外间叩头,葵于烈也站起身来走向外间,骆云畅在内听得他向葵于泓行礼道:“不知皇上驾到,臣弟有失远迎。”   葵于泓用着那一贯的温和嗓音对葵于烈道:“烈王爷不用多礼,朕是听说你找到了朕的皇贵妃,所以亲来接回。”   “恐怕是谬传了,臣弟这里并没有皇上的妃子。”   “哦?烈王爷是说朕的云容皇贵妃不在你这里吗?”   “是。”   “眼见为实,朕还是要亲眼看一看。”   可能是被葵于烈挡住了来路,所以听得太监李福惶恐的声音:“王爷,您逾矩了……”然后又是葵于泓的声音:“既然烈王爷说在里面的不是朕的皇贵妃,那又何妨让朕看一看呢?莫非……烈王爷想私藏朕的妃子?”   “臣弟说过了,臣弟这里没有皇上的妃子。”   “哦?烈王爷是打定主意不让朕进去了?”   “皇上请回吧。”   听得葵于烈干脆拒绝葵于泓的声音,骆云畅心里稍稍发怔。外间已继续对答:   “哦……烈王爷打算违抗朕?为了里面的那个女人?”   “臣弟并非有意冒犯皇上。臣弟是在衡水支流截下了与柏绍棠一道的女子,但混乱中那女子重伤落水,臣弟并不知那女子现下的生死以及下落。”   “你是说……朕的皇贵妃可能已经被你杀了?”   “下令在刀剑上用毒的是皇上,臣弟也无能为力。况且,对此逆妃皇上本不该再有所牵挂,应尽早将她忘了才是。”   “哼,朕信不过烈王爷说的话。因为朕是早就已经得知你在桷门江抓到云容的消息,可是你却一直都没有向朕禀报此事……朕知道你还念念不忘你那死掉的休妻骆云裳,恰朕这皇贵妃是你那骆氏王妃的表妹,面容与她是及其肖似,所以朕怀疑烈王爷是私自扣下了朕的妃子用以代替。若是别的女子,朕也大可让与你就是,但此女亦是朕之心头所爱,朕必定要接回她。”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选择他?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骆云畅几乎都能感觉到葵于烈身上的怒意!   忽蓝雪印小心的插嘴:“王、王爷……您就跟皇上说实话,让皇上见一见王妃吧……”   “王妃?”葵于泓疑问的声音。   “奴、奴才斗胆回皇上话:其实几年前……骆云裳王妃并没有死,这些年也一直都在王爷的身边,王爷向皇上隐瞒了此事是因为怕皇上会因为王妃与那柏绍棠的关系而将王妃治罪。这次西北之行王爷也带了王妃同去,不料王妃被流箭伤了肩膀……皇上也知骆云裳王妃与云容皇贵妃姐妹面容极其肖似,所以外间传王爷抓获了云容皇贵妃实乃谬传,此时在这里间养伤的实是王妃。王爷不愿让皇上入内见王妃,也是怕皇上会将王妃错当成了云容皇贵妃……”   骆云畅在内听得这番话,心下轻哼——好个蓝雪印,现在连你也会编故事了!而这两兄弟也忒会唱戏,明明她的身份如今早已是天下共知了,他们却还在那里假装不知的借以争夺,当真不嫌累得慌!   然后就听得葵于泓道:“如此……那就让朕亲眼验证一番吧:烈王爷所藏之人,到底是骆云裳还是云容。”   紧接着,葵于泓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里间。   四目一相交,骆云畅就是心头一缩:这个男人的眼睛,比以前更阴暗了!   然而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加的温和了:“爱妃,朕来接你了!”   葵于烈率先一步挡在了床前拦住了葵于泓想要接近骆云畅的动作:“皇上认错人了。”   葵于泓扫了葵于烈一眼,却又微笑的看向骆云畅道:“那么你说,你是朕的皇贵妃【云容】?还是叛党【骆云裳】?”   意思很明确:她若回答是【云容】,那她便是他皇家的人,与叛党再无关系,就得跟他回去……这一去,恐怕将是禁脔!而假若她回答是【骆云裳】,那他便会以叛乱一党将她治罪砍头!——他并不是来让葵于烈难受,而真的是来夺她的!所以,才要故意将这早已穿帮的戏码还要继续再唱下去!   但是!他凭什么以为她会配合他呢?就因为他威胁要砍她的头?还是以为她真的疯狂到要与他的疯狂永世相随?   冷冷抬眼看向葵于泓,骆云畅道:“民女【骆云裳】。”   葵于泓的神情却似早已料到:“骆云裳?何以为证?朕的爱妃背上有多处浅色疤痕……”   就见一旁葵于烈和蓝雪印同时脸色骤变。   骆云畅平淡对葵于泓道:“难道皇上是要民女脱衣以证?民女背上是有疤痕,但云容背上有疤又何以为证?皇上说有就有吗?皇上莫非也是要强抢民女不成?”   葵于泓忽然一手抓住葵于烈肩膀,错身向骆云畅俯身过来直盯住她的眼睛,轻声说道:“你选择这个男人?”   哦?改戏码了吗?平静望着那双眼睛,骆云畅:“不,不是选择。因为你永远不会在选项内。”   “你曾说要做朕的女人,你曾回应了朕的亲吻,你是属于朕的。”   “你也曾假造宠幸的表象。我也从不曾属于你。”   “所以那全是作假?只为要让朕痛苦?”   “我愿用我的一切来让你痛苦。”   “呵……呵呵!”葵于泓低头轻笑两声,忽然站直身体:“来人,将乱党骆云裳拿下!”   “慢着!”葵于烈立即喝止。   葵于泓扫葵于烈一眼:“她是柏绍棠亲族,朕要亲自审问。”   葵于烈照搬蓝雪印戏码,冷冷向葵于泓:“她一直在臣弟身边,并未参与乱党之事!”   “哦?烈王爷肯定她没有与乱党暗通消息?”   “她是本王的女人,由本王负责看管,本王说没有就是没有!”   葵于烈与葵于泓对峙,态度和言语都甚是强硬。自称由‘臣弟’变成了‘本王’,足见其怒气。   葵于泓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忽然冷哼:“若朕一定要拿人呢?”   对面怒意已毫不掩饰:“那就恕臣弟放肆了!”   骆云畅冷眼看着二人相对,不料葵于泓忽然让步:“哼,既如此……望烈王爷能小心看管了。毕竟是柏绍棠亲族,可不要被乱党趁了空子。”   “臣弟遵旨,恭送皇上!”竟然下了逐客令!   葵于泓不怒,再又转向骆云畅:“告诉云容,她逃不出朕的命运,朕等着她。”盯了骆云畅眼睛半响,转身朝外走去。   骆云畅不发一言,见葵于泓已到门口,忽然冷道:“命已定,终将成空。魔之性,难入轮回。一言道:云容谋计,非命是劫,泓必孤煞,遁世凶星。”   门边的男人脚下顿了一顿,没有回头,却是又轻笑两声,回了一句:“魔王遁世,怎可无妖姬?”一步跨出门,领着老太监李福并门外候着的侍卫等,走了。   葵于烈并未送出,蓝雪印叩送门口。   这边骆云畅还在皱眉沉思,床边立着的葵于烈已出冷硬质问之声:“你跟葵于泓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骆云畅看也没看那发声之人:“发生了什么也不关你的事!”   葵于烈顿时眼中凶暴一闪,上前一把扯下骆云畅外衣:“他看过你的身体吗?为什么他会知道你后背上的这些伤痕!?”   “关你什么事?”   “你是本王的女人!”   “我不是!”骆云畅猛然抬头向葵于烈,“早就不是了!你已经休了我了!你也已经杀了我们的孩子了!!”   “所以你故意的是吗!?先是那个无崖子!然后又是葵于泓!你是故意报复我是不是!?”   “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早就忘了你了!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一点儿关系了,我为什么还要为了报复你做那种事?我愿意,我高兴,我就是要让他们抱我又怎么了?你管不着!”   “你——”葵于烈简直怒不可遏,举起的手面对骆云畅倔强的脸却打不下去!突然一把抓住骆云畅后脑勺,然后俯身用力吻住那张让人恼怒的小嘴,愤怒的吮吸!   门边的蓝雪印见状,悄悄退出门,又悄悄在外合上门扉。   骆云畅完全没有料到葵于烈的举动,左臂被紧紧圈制着,右臂就奋力的挣扎!又打又扭又锤,却像是都击在铜墙铁壁上,葵于烈根本不觉得疼痛,继续暴烈的攫取着她满是药味儿的唇与舌!!   虚弱的身体根本没办法持续挣扎,稍一使力就会牵动肩上的伤口引起剧烈的疼痛,骆云畅只得任由葵于烈亲吻。   但是——   有多久了呢?没有这种心驰激荡?   她几乎都要忘了这种感觉了……   不应该的!她不应该对他再有这种感觉的!她不是早就已经决定了要跟他形同陌路再无瓜葛的吗?她不是决定了再不思念他的吗?那为什么才被他这样一接触,就是这样的心跳激烈、身体发烫——   身体似乎不受大脑控制……先是自动的回应了他的吻,然后本是推拒的右手就慢慢揽上了他的脖颈!原是被迫的吻竟然渐渐变成了纠缠的深吻,原是抗拒的身体竟然渐渐依向了他的怀中!   接着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感觉在她身体上的那双火热的大手是那样的熟悉而又令人怀念!左肩上的伤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了,不由自主的深深回应和渴求那唇上的探索,不由自主的用右臂将那壮硕的颈背搂紧!   察觉到了身上的衣物在被一件件剥去,意识到了自己的手也在帮助退去对方的衣物,但是,大脑却始终都无法清醒过来!当身体被一股火热填满,夹杂着疼痛与愉悦的满足感让她忍不住的收紧了双腿呻吟出声——   潮湿的空气与湿润的皮肤似乎不断在放大着她身体里的欲望!激烈得让她自己都感到害怕!顾不得身在何处,顾不得脸红自己发出的声音,在那一波快似一波的汹涌愉悦里,几乎晕厥!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情难拒   平静的室内昏黄一片,已是晚间,却没有人来点灯。   床榻上静卧着两个人。   骆云畅脸朝外侧躺着,左肩上缚着的绷带已经湿透,汗湿的头发黏在脸庞边,睁着的大眼却是空洞无神。   葵于烈在后撑起上半身,看骆云畅侧脸。   “你是我的女人,别再忘了。”   “……”   “你的身体只能被我触碰,如果你敢真的背叛我,我会杀了你。”   “……如果我已经背叛了呢?”   “别再故意想激怒我,我知道你没有。你的身体,没有一个反应是我不熟悉的。”   “……”   “别再挣扎了,也别再骗我……你心里的人,仍然是我。”   即便如此,又如何呢?她已经不能回头也不打算回头……她又能跟他怎么样呢?   葵于烈轻轻扳过骆云畅的身体,小心避过她的肩伤让她平躺,好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别再参与战事了,葵达已经完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葵于泓还活着,他的王朝也还没有覆灭。”没有激动,只是平静的陈述。   “那么,你是要我也死吗?”   骆云畅转开了脸。   葵于烈扳回她:“回答我,你要我也死吗?”   心里一狠,闭眼:“是。”   “真有如此决心,就看着我说。”   骆云畅睁开眼睛,迎着葵于烈俊目不肯让心中的真实外露:“是,我要你死。”   没有觉得受伤或是痛苦,那双大眼里的倔强让他心疼。葵于烈垂目:“你终是要违心到底了……”   违心?不违心又如何?那样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吗?   …………   ……   坐在浴盆里的骆云畅任由蓝雪印将热水浇在她的身上。   蓝雪印悄悄看了骆云畅一眼,问:“……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   “万一……有孩子了呢?”   “不会有孩子。”骆云畅眼中没有丝毫波动,“虽然当初你隐瞒了我,但无崖子已经告诉我了,我再不可能有孩子。”   “……你背上的伤疤……是无崖子想办法的吗?”   提起无崖子,骆云畅就没有办法不伤感:“无崖子……真希望他还活着……”   “你和无崖子……真的没什么吧?”   “不可能有什么的。那个男人的精神世界……干净得纤尘不染……”   “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忽然插入的冷硬男声吓了蓝雪印一跳,赶紧回身行礼。葵于烈却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走到浴盆前,左手上握着一个锦盒,就用右手抓住骆云畅的下颌将她的脸抬向自己:“以后不许再在本王的面前夸赞别的男人,听见了吗?”   骆云畅只是冷冷盯着葵于烈,不回答。   葵于烈松开手,转身问蓝雪印:“她肩上的伤如何了?”   蓝雪印肃手回答:“好多了,只要小心养息按时换药,大约再过两个月就能痊愈了。”   “嗯,你退下休息吧。”   蓝雪印一愣:“属下还没服侍完王妃沐浴……”   “退下。”   “是。”蓝雪印只得答应,偷偷看了骆云畅一眼,然后垂首退出房间并关上了外面的大门。   葵于烈顺手将手上的锦盒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然后转回身又看向骆云畅,伸手摸了摸骆云畅被热水浸得红润润的脸颊,眼神柔了下来:“洗好了?还是要再泡一会儿?”   骆云畅冷淡扫了葵于烈一眼,一言不发从浴盆中站起来,抬脚踩上坐垫正想跨出浴盆,不料葵于烈拦住一把就将湿漉漉的她拦腰抱了出来,一点儿不在意将自己身上的睡袍给弄了个湿透。轻轻放她站在蓝雪印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软布上,然后拿起旁边大大的软布将她包住。   见骆云畅乖乖站着不动任自己摆布,葵于烈微微一笑,在骆云畅颊上轻吻一口:“又香又软,真想一口把你吞下肚。”   心下一颤,骆云畅移开了眼睛。   葵于烈心中了然,也不再逼她,再又将她抱起来,往内室走去。   眼看着离床榻越来越近,骆云畅心慌意乱,紧张和矛盾没有办法平息。葵于烈将她轻轻放在了床沿上坐好,却转身又走回了外间,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先前的那个锦盒。然后走过来一面在她身边坐下,一面就打开了锦盒。   盒内静静躺着的两只‘火烧云’玉镯,立即让骆云畅愣住了脸面。   葵于烈抓起骆云畅左腕,将一只镯子往那手上套:“你打碎一只,我就再送你两只。”   骆云畅一慌回神,忙缩手。   葵于烈手上一紧拉住,盯住骆云畅眼睛:“记住,你的身上只能戴我给的东西。”   手上一痛,葵于烈硬是将那‘火烧云’套进了她的左腕,然后又抓起她的右手,照样将另一只也套了上去。   明明已经说过了断玉难续、覆水难收,也明明知道那两弯光彩绝不可能再与当初的那个一模一样,却还是忍不住心尖一动。骆云畅眼睛看着双腕,启口呆呆出言:“……好难看,没有人两只手上都戴一样的镯子的……”   闻言,葵于烈笑了:“我觉得好看就行了。”   低头收回双手揉了揉发红的地方——看这大小,恐怕拔是拔不下来了……故意吗?明白告诉她,就像镯子脱不出她的手腕,她也逃不出他?只怕,要可惜这对东西了……   葵于烈将骆云畅的表情尽收眼底:“如果你敢再把这两只也打碎,那我就再给你十只,手上戴不下就套脚上。”   骆云畅一诧,却是没有抬头。   “别再恨我,当初的事也并非我所愿,孩子我们可以再有。”   “……”垂着的双目中,神情复杂。   “裳儿?”   “别再这么叫我……”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叫?”   “……我谁也不是。既不是骆云裳,也不是云容……”   “畅。”   骆云畅讶然抬头。   葵于烈轻轻道:“这是你自己取的名字,这就是你。”   没来由的感到一丝酸楚,忽然觉得眼前那张温柔的俊脸非常的刺目,骆云畅突然伸手推葵于烈胸膛:“你走!”   葵于烈抓住骆云畅双手,将她轻搂进怀中:“我们已不再需要对对方作伪,你不用再害怕在我面前露出真实的情感。难过就难过,高兴就高兴,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再让别的人伤害你。我会给你安全,所以别再害怕。”   【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再让别的人伤害你。】   【我会给你安全,所以别再害怕。】   如果那时候能听见这些话就好了,如果她真的能做到这么天真的相信就好了……可惜逝去的时间找不回!她也从不是那天真的人!所以他们还是不可能,所以即便时间倒流,她也仍是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如今木已成舟,即便她有多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可能停止了!他们还是跟当初一样,不可能会有共同的未来!   “烈……烈……!”几乎是颤抖的从胸腔中呼唤出这个名字,任由眼眶被心口的绞痛和酸楚湿润,骆云畅在葵于烈怀中抬起头,主动迎上那探下来的热烈双唇!   炽热的吻深且重,骆云畅气喘吁吁的承受着葵于烈口唇激烈的索取!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情感与理智   葵于烈一手解开自己睡袍的衣带,引骆云畅小手握住自己,一手便将骆云畅搂得更紧!再不挣扎于自己对她的痴迷和想念,他承认自己有多么需要这个女人!那双小手的感觉还是那样的柔软而销魂,这甜蜜的香唇还是那样的让他沉溺!   即便欲望早炽,葵于烈还是顾及到了骆云畅的肩伤,怕会像上一次那样压到伤口,于是轻轻将她抱到身前,分开那双修长的玉腿环上自己的腰,尽量轻柔的进入了她的身体——   “啊!”唇瓣忽然间分离,女子发出一声婉转的娇吟。美丽娇艳的脸上迅速染上绯红,柔软的腰肢在男子大手的鼓动下轻轻的扭动。   “畅……”葵于烈忍不住轻叹出声,他已经太久没有享受这种愉悦了——   骆云畅迷蒙地睁开双眼对上葵于烈满是欲望的俊目,大眼中有着羞赧与热烈。再一次主动吻上葵于烈的唇,唇舌相互纠缠深吻,身体的动作也在葵于烈的手中变得更为激烈——啊,就让她再沉溺一次吧!她想念这个男人,她想念这个怀抱和身体!即便未来等着她的注定是永恒的寂寞,那现在也请让她再放纵一次吧……   孤寂了太久的两具身体,短暂的相交根本不能让他们满足!相互索取,又相互付出,眷恋不舍的耳鬓厮磨中往往又引发再一次的热情!两个分别了太久的恋人,仿佛不知疲累般,直到窗外的天空渐渐泛白,才终于颈项交缠的相拥着睡去!   那一夜,骆云畅什么都没有梦到。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安稳而恬静的觉。   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葵于烈还在她身旁,比她早一些醒来,正侧躺在她身边撑着头看她。见她醒来,便温柔的一笑。   心头一跳,赶忙掩饰的问:“……在看什么?”   “你。”   “好看吗?”莞尔。   “好看。”俊脸笑意更深。   “现在不嫌我丑了?”   “我也没说过你丑吧?”   扑哧一笑:“可是也没说过好看吧?”   “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嗯。”不由脸上绽放笑颜。   男子眼神一动,俯下头来亲吻香唇。   再分开时,两个人相视一笑。   “……醉思向红颜,只盼能白首……”   骆云畅顿时眉毛一挑,诧了一诧,却是埋脸被中,红了脸。   葵于烈伸手拉下骆云畅脸上的被子:“为何不答我?”   “我……我书读得少,听不懂。”   “既不懂,为何脸红?”   “就是因为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所以才羞愧脸红。”   葵于烈挑眉,好笑的指出漏洞:“这么简单的话?”   “我……我……我猜是句简单的话……字、字少……”   葵于烈轻笑出声:“你自己知道吗?你很不会说谎。”   骆云畅更是脸红。   “我们本该如此相处,所以我希望你诺我将来。”   “你……”骆云畅咬了咬嘴唇,偷看葵于烈一眼,“和原来的王妃也是这般相处的?”   葵于烈稍感意外,随即嘴角勾起了浅笑,不答,就只是看着骆云畅。   骆云畅躲闪着目光,脸红辩解:“我……我不是吃醋……只、只是随便问问……”   葵于烈还是笑笑的注视着骆云畅。   “我真的不是吃醋……”   葵于烈表情不变,却是眼中都有了笑意。   骆云畅拉起被子蒙住脸:“……都说不是吃醋了!”   “雁伶出身大家,做不来你这么放浪形骸。”   骆云畅一把拉下被子:“谁、谁放浪形骸了!?”   一对上葵于烈捉弄的眼,又再脸红了。   “你跟葵于泓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骆云畅已不再故意对立,葵于烈又再旧事重提,非要问出心里的疑惑不可:“为什么他能忍住不杀了你?”   “……因为我跟他说我喜欢你,而你也知道……你想啊,以他那么不正常的心态,当然要留着我来让你难受了!”   葵于烈挑眉:“那又是为什么来要你?既然明知道我不会放手,为什么还跑来要你?”   “这还用说吗?因为他心理不正常啊,非说要我给他陪葬,要死也要带上我一起……”   “你让他爱上你了?”   骆云畅吓一跳:“呸呸呸——你别说那么恐怖的话好不好?我有病啊我!?”   葵于烈扫骆云畅一眼:“你掩饰得太明显了……”   “我没有!”   “你没有掩饰?还是没有主动让他爱上你?”   “我……”想了一下,“都没有!”   葵于烈挑眉。   又想了一下,发现还是上当了!骆云畅翻白眼儿:呸!这个死男人,故意挖坑让她跳!   葵于烈已脸现了然:“那个疯狂的男人被你的疯狂报复心吸引了。我好像听见……你让他吻了你?”   “我能保住性命又还没有让他得到我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要要求太高了!几个吻而已——”   “而且还是几个?”男人已危险的眯眼。   骆云畅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嘴,赶紧收住话头。   “我想,你能向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吧?”自大的男人威胁得很明显。   “只要不被他再抓到,当然没有下次。”自我的女人回答得也很聪明,才不要被‘绝对’两个字砸死。   “我要求的是【绝对】。”男人同样不上当,偏不让她溜开。   “我【绝对】不了!万一再被抓,难道我为了不让他亲我就要咬舌自尽!?”   “我【绝对】不会让你再落在他手里。”葵于烈平淡的说。   骆云畅再一诧,就愣愣看着葵于烈的脸。   “我说过了,我会给你安全。”葵于烈伸手,轻轻抚摸骆云畅脸颊,“先前的话,我知道你为何不肯答我……但,你是我的女人,我在哪里,你就得在哪里。继续放任你乱跑只会再发生像这次桷门江的这类事情,所以,这回无论你情不情愿,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既然你怨我当初丢弃了你,那么,现在就由我亲手把你找回来。”   骆云畅惊讶得张开了嘴,呆呆望着葵于烈。   淡淡看着骆云畅惊讶的脸,葵于烈道:“我现在是真是假,应该不用我自己证明吧?你一直都非常清楚……虽然不管你犹豫与否我的态度都一样,但这一次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再有隐瞒或隔阂,所以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回应。”   “……那么……若我回应,你如何计划将来?”   “我不可能丢下王朝和葵家,”葵于烈坦然对骆云畅说道,眼睛里没有隐瞒,“所以我必定还是要和柏绍棠或贾梭征战下去。无论我在何处,都会带你在身边保你安全,但我不会再让你参与其中,你从今往后的角色就只是我葵于烈的女人。不论将来有何结局,我都不会再将你弃之。”   心里痛了一下,却是敛下了眼帘——要将她的仇恨和自由都一并割断吗?是的,她确实知道现在的他都是真的,但……   葵于烈看着骆云畅的落寞,心下已了然:“葵达分崩离析,葵于泓也已经被你迫到了尽头,你还有多少的仇恨放不开?真要和那个男人一并堕入地狱你才甘心?你并非失去了一切,你还有我。心中既有所依恋,就不该非要将自己也迫入绝路。”   那么无崖子呢?无崖子为她付出的一切呢?她又该找谁去要回?还有李牧、青闍、南山、柏绍棠他们呢?是她任性的将他们拉入了她的复仇,是她打破了许多人平静的生活而将战乱带给了他们,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自私!难道现在她又要自私的抛掉他们吗?就为了这个男人,为了贪恋这温情……她能这么做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探   不!她做不到!   即便真是绝路……她早有这个觉悟的不是吗?当年死里逃生的从昏迷中醒过来的那一天,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便自己要入地狱,也要将皇位上的那个男人手刃!也要将自己父兄为之付出了一生的这个葵达,亲手摧毁!所以她要改变——她要变得冷酷,她要变得残忍,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要不惜利用所有的一切,包括她曾经重视的人们!   所以现在她又怎么能动摇呢?本就没有再想过有未来的人生,又怎么能因他的一句话就转变呢?况且她与他本就不可能有相融的世界,动心只是意外,她又怎么能因这意外就放下一切呢?女人的那种懦弱,她从来就不曾有,那么事到如今又怎么可能再做出这种选择呢?   虽然骆云畅一直垂着眼睛,但葵于烈还是从她慢慢变化的眼眸中看出了她的决定。一瞬间的怒意之后,心里有丝疼痛——她还是不愿意选择他!即使情况改变,即使他已这般表白,她却还是跟当年一样,没有选择他!   简直想动手掐死她!   葵于烈突然起身离榻,再不说一句话,也再不回头看一眼,捡起床边的睡袍套上身就径直走出了房间!   听见门被大力甩开的声音,骆云畅还是垂着眼睛躺着不动——她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他这般离开是因为不想发火伤了她,然而她心意早定……他也该是知道原因的,却为何还仍是想要留住呢?   蓝雪印其实一早就侯在侧间等着给骆云畅换药了,一直到下午才见葵于烈出门来,心头有丝讶异,却还是赶忙带着药箱踏进了葵于烈刚刚离开的那间房门。   外间还是摆着浴桶跟昨晚一样,里间的床上平躺着骆云畅。蓝雪印轻轻的走上前去,还未开口,已讶异的发现骆云畅直直望着床顶幔的大眼中,泪水正无声的涌出,从眼角的皮肤流过,将耳边散落的黑发渐渐湿润……   …………   ……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跨出过房门一步了,骆云畅还是知道葵于烈加强了对她这处院落的守卫。她每天能见到的人,除了他,就只有蓝雪印而已。就连每日来送饭的人也不准再踏入院子,一概由守卫在院落门口接下送到房门外交给蓝雪印,然后再由蓝雪印送到她的面前。而房间每日的打扫,也是先由蓝雪印将她带到侧间,然后才让婢女们进来在守卫的严密监视下进行打扫工作。葵于烈根本不让她见到除他和蓝雪印之外的一个陌生面孔。   骆云畅非常清楚葵于烈这么做的原因。一则是怕葵于泓诡计抢人,二则最重要的,就是要杜绝云柏方面的救人动作。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按照他的那个打算实行,不管她心里怎么想。   然而即便是这样严密的看守,骆云畅还是见到了另外一张面孔——   那晚葵于烈不在,蓝雪印便奉命一刻不离的守在她身旁。三更时分,外间的一声轻响惊醒了本就睡得浅的骆云畅,紧接着一个黑影就突然出现在了床前,熟悉的声音悄声响起:“畅丫头?”   骆云畅没有动,只是向那黑影:“宋大哥?”   黑影在床前蹲了下来:“是我。你的伤怎么样了,畅丫头?”   “不碍事了……蓝雪印呢?”   “用迷*药让她睡过去了。你能行动吗?”   骆云畅轻轻摇头,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能模糊看清面前宋玉书的脸了:“我不可能出得去的,宋大哥此举太冒险了。”   宋玉书说:“嗯,确实不太容易,李牧和青闍也是叫我先来看看你的情况再说……这个王爷怎么把你看守得这么严?就像是关押什么重犯一样,却又坚持不肯把你交给那个伪皇葵于泓……我们都觉得很疑惑。”   “……”骆云畅无言以答。   宋玉书看了看骆云畅的脸,诧异:“他该不是想把你留在他身边吧?当初不是已经休了你了吗?难道他——”   外间突然一声响动!   宋玉书立即眼中杀机一闪,就要转身!骆云畅赶忙一把拉住:“她没关系!别杀她!”   宋玉书眼中一诧,却是收住了动作,然后向骆云畅道:“好,我先走了。回去将情况商议好了我们再来救你,你自己小心。”   “嗯,你小心。”   “放心。”宋玉书没有返回外间,而是就从里间的一扇窗户悄声跃了出去,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骆云畅躺在床上又静静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发生任何异动才放下心来。然后轻轻坐起身,撩开被子下床。小心扶着左臂走到外间,俯身看向窗边卧榻上躺着的蓝雪印的脸。   蓝雪印睁着眼睛,对上骆云畅大眼。   “你怎么样?”骆云畅轻声问。   “……没事,只是身体暂时还动不了。”   骆云畅在榻沿儿坐了下来:“刚才为什么要发出声音?差点儿惹来杀身之祸。”   “这院子里不是只有普通守卫,王爷还暗中安排有另外两名高手在轮流守着这院子。只怕他已经被发现了,我再不提醒他赶快离开,怕是等两人到齐他就走不了了……”   骆云畅心里一惊,问蓝雪印:“是王爷的护卫吗?”   蓝雪印点头:“嗯,王爷连我都瞒着……恐怕是王爷贴身护卫中最强的那两个人,所以我才一直都没能发现,直到这两天才有所察觉……”   “身手比你如何?”   “虽是肯定比不上无崖子,但比起当时和无崖子交手过的银火几人要高上数倍……自然也是在我之上。”   “……”骆云畅暗自皱眉沉思。   蓝雪印轻轻移动了一下身体,看来药效已经在慢慢过去:“如果他们来救你,你要逃吗?”   骆云畅看了蓝雪印一眼:“嗯。”   “可是王爷希望你留在他身边。”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蓝姐。”   “为什么不可能?你就不替自己想想?你就不替——”蓝雪印收住了话头。   骆云畅快速扫了蓝雪印一眼又垂下脸:“……你别再固执了,蓝姐,我势必要做完我要做的事。”   “那王爷呢?你要把他怎么办?”   “……所以我要你继续留在他身边……等时机到了,就将一切都告诉他……我相信,到时候他自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那你呢?真的要抛下一切?你舍得?”   “我舍不得……我答应你,蓝姐,若最后我还能活着……我会回去。但万一不能……一切就交给你了。”   “畅儿!”   “嘘!”骆云畅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蓝雪印,侧耳倾听。蓝雪印忽然脸色一变。然后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动作——蓝雪印立即躺回去闭上眼,骆云畅离开卧榻两步走到桌边。   第一百一十六章 每一句都是真话   大门‘啪’一声被推开,两个人影立在门口。葵于烈一脚踏进门,后面跟进来的那个高瘦男人却是没有见过。葵于烈直直走向骆云畅,一句话不说,就只盯着骆云畅的脸。高瘦男人就径直走向窗边卧榻去探视蓝雪印的情况。   葵于烈扫视那高瘦男子一眼,冷冷问:“怎么样?”   高瘦男子转身向葵于烈,声音和神态都显着沉稳:“是烈性麻药,药效大约一刻钟。”似乎并未发现蓝雪印其实已经清醒。   这时门口突然又出现一个男人,个子稍矮,却是精瘦干练的感觉,脸上戴着半片黑色面具遮着脸的右上部,很是诡异。来人向葵于烈轻轻颔首像是行礼,声音稍显尖锐:“人没跟上,轻功很是了得。”   骆云畅心下悄悄一松:看来这两个人就是蓝雪印刚才所说的隐藏在暗中的高手了,还好宋玉书的轻功可说是独步天下,看来是顺利的离开了……   葵于烈盯回骆云畅的脸,眉头略微一皱,向二人道:“你们带蓝雪印下去吧。”   二人一颔首,高瘦男人便转身从榻上抱起了蓝雪印。一阵风都能吹跑的干瘦样儿,抱起一个人来却是毫不费力,像手中空无一物一般与那戴面具的男人一同利落的退出了房间。   “你为什么没跟他走?”葵于烈伸手抬起骆云畅下颌,看着她的眼睛。   “你说呢?”   “是因为知道出不去,还是舍不得?”   骆云畅忽然挑眉,迎着葵于烈眼睛:“因为舍不得。”   葵于烈皱眉。   骆云畅唇边扬起浅笑:“怎么?你不是希望我这么回答吗?”   “……就算你故意气我,我也不会对你放松!”   “嘻……”骆云畅低首掩嘴一笑,转身自往里间走。   葵于烈一把揽住骆云畅柳腰将她拉回来,不悦皱眉:“你笑什么?”   骆云畅任葵于烈搂着,脸上还是莞尔,看向葵于烈道:“像个小孩子……有时候。”   看着骆云畅笑意盈盈的大眼,葵于烈稍稍有些讶异:“你又在玩儿什么把戏?”   骆云畅故意:“你猜。”   看着那眼中的调皮,葵于烈又是意外。   骆云畅却已转而问起葵于烈身上穿的衣裳:“穿着官服,是才从宫里回来?”   “嗯……”   “是贾梭?还是我表哥?”   “都有。这些事情你以后不用再关心。”   骆云畅向葵于烈微笑:“是。”脸上没有一点儿不满神色。   葵于烈终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皱眉向骆云畅道:“你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让你放松戒备,我好逃走啊。”骆云畅笑嘻嘻。   “你——”葵于烈更是皱眉,“你给我正经一些回答!”   “咦?我很正经啊……我说舍不得你,你不信。我说要逃走,你也不信。那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嘛?”撅嘴靠向面前的胸膛,更是不正经的撒起娇来。   葵于烈眉头一连打了好几个结,忽然发现自己对骆云畅的撒娇耍赖毫无办法。就好像那时在‘霓裳羽衣坊’也是这样,明明知道她是故意,可就是猜不出她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忍不住就要动气,偏又拿她没有办法。   骆云畅在葵于烈怀里抬起头来,坏心的微笑着拆穿:“爷是拿畅儿没有办法吗?不知道应该相信畅儿的哪一句话吗?那畅儿告诉爷好不好?”   葵于烈还是皱着眉,瞪着骆云畅的脸。   骆云畅是早就对葵于烈的冷脸免疫了,如今他再是低气压也吓不倒她:“畅儿说的话都是真话哦……畅儿是真的舍不得爷,也是真的想要逃走哦。”   “那你最好死了那想逃走的心!”   “爷希望这样哦?那……好吧,畅儿听爷的。”还是嘻嘻的甜笑。   “你——”葵于烈顿时气结,他才不相信她这句话也是真话!   “爷这么晚才回来,累了吧?是就在畅儿这里歇下呢,还是要回自己院落去?要畅儿服侍你宽衣吗?”   “你肩膀能动吗?给爷老实呆着就好!”葵于烈不悦的瞪了骆云畅一眼,松手放开她的腰,然后就自己动手脱衣。   “是,谢爷疼惜。”骆云畅笑嘻嘻,站在一边看葵于烈脱衣。葵于烈脱下衣服走进里间搭上衣架,又走到水盆边洗脸净手,骆云畅就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不好好呆着,跟着我干什么?”   “我喜欢跟着看你啊。”   这话说得很甜,葵于烈却在挑眉,显然是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   骆云畅见状不由扑哧一笑,坏心掩嘴:“爷不是也曾说畅儿喜欢爷的俊俏吗?怎么畅儿现在说喜欢看爷,爷反倒不相信了?”   “你越来越不像话了,敢拿本王也耍着玩儿!”   “可是……爷还是喜欢对吧?否则那时被【云幽儿】耍了,却如何今日还是要畅儿呢?”骆云畅向葵于烈走上前去,右手纤指就轻触上那半露的健硕胸膛。   葵于烈轻挑眉毛看着面前眼神妖魅的女子,任由她推着自己的胸膛向后退去,到了床沿儿,又配合的任她将自己一把推坐床榻。看着她膝盖跪上榻面,再将他一把推倒。洁白右手抚上自己左胸处的火鸟纹身,抚摸了片刻,然后就俯身亲吻自己胸膛:“这么多年了也仍是没办法碰别的女人,爷是对畅儿的鞭子念念不忘吧?畅儿啊……还真是拿爷的劣根性没办法呢!”   “……你怎么就肯定本王没碰过别的女人?本王……”忽然胸口传来尖锐一痛打断了葵于烈的话,低头却见那个女人正贝齿轻咬着他左胸的那点殷红在抬眉看着他,那大眼中的意思分明是在威胁说他若敢对她说谎就要更用力的咬下去!葵于烈没来由的全身体温一炽,迎着那眸子挑衅道:“本王这些年抱过的女人多不胜数……”话未完,左胸已剧烈的一痛,同时下体被一只小手隔着亵裤握住收紧!   “哼……你是自己来还是等我动手?我今天非把你绑起来好好抽一顿不可!你的身体早就被我的鞭子烙下印记了,还敢说碰过别的女人!找抽是吧?”   极度放肆的话语和表情!看在葵于烈眼里却是一剂催情的猛药,心口一颤,小腹的火也跟着迅速一窜!伸手刚要搂她,却被她迅速躲开,同时感觉下体的紧握忽然松开!心里一阵失落,就想起身抓回她,刚有所动作,一件衣裳忽然抛向他的面孔,鼻端立即嗅到了从衣裳上传来的骆云畅的味道和浓浓的药味儿!   “不许动!”   刚要伸手拿开罩住自己面孔的骆云畅的睡裳,却被娇声喝止,葵于烈放下了手,听闻那娇声又道:“今日我要罚你,所以不许你反抗……”内衣的衣带被解开了,亵裤的裤带也被解开了,然后就感觉一只温暖而柔滑的小手重新握住了自己!欲望在那只小手中变得更为膨胀、更为火热,再然后,被不失时机的包裹住!温暖而湿热的吮吸感引得葵于烈的心脏剧烈地一跳——就连当初在凉鄍的王宫夕颜的那些女奴们都没有人这么做过,只有这个女人会对他做这种事……最初是为了保命,而后来却是真的有意在取悦他……这个女人其实早就用自己的身体向他表明了她的心意!因为她没有办法对他说,因为她不愿让他觉得她对他的一切都是欺骗,所以每每用心的取悦着他的身体,祈望着自己的心意也能稍稍的传达进他的心里……但是,他一直都在戒备着她,心里暗暗希望着她能对他据实以告的同时却又不曾相信过她哪怕是一分!所以去她的睡房也总是将大刀放在手边!所以动不动就以要取她性命威胁她!   敏感如她,该是早察觉的吧?她该是伤心过的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又来干什么?   所以才会以为他对她无情……所以在那之后才会绝望的选择即使自己下地狱也要破坏一切来对葵于泓和葵达复仇!   说到底,他也是帮凶,帮助葵于泓伤害她的帮凶……所以她有权怨他、恨他!她有权拒绝他这迟来的补偿!可是,事到如今她却还是愿意这样对他,还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向他表述着她仍是无法说出口的一切……   没有办法想得再多!这个女子总能激起他身体最热烈的渴望!原本他也以为她不过是找对了方法,很久之后才发现其实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先他的心早一步察觉到了她对他的真心!所以他的身体又先他一步的代他做出了最真实的回应——为什么就是非她不可?为什么只对她有反应?因为他需要那颗心,他需要那份真实的而又珍贵的感情!   “唔……”蚀骨的快感让他沉醉,也让他欲罢不能!【醉思向红颜,只盼能白首】,他真的希望他们能永远这样相伴下去!这一次他会真心的宠着她,再不拿狠话吓她……即便她会红颜渐老,即便他们会变得白发苍苍,他愿与她相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脸上的衣裳被拿开,睁开的眼眸中映出一张娇艳而满含深情的脸……吻落在唇上,主动而热情的与他唇舌交缠!葵于烈展臂搂住身上的妖娆,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面继续亲吻那香唇,一面解去她身上多余的衣物,让她的火热毫无保留的与他相贴!   “烈……烈……”   耳边悦耳的低吟声让葵于烈激动不已,虽然已极力提醒自己她身上有伤要控制力道,可最终还是又一次的为她而陷入了疯狂,最终还是将所有的意识都丢了开去……   …………   ……   清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她肩上的伤,见绷带下似并无不妥,葵于烈放下心来。   骆云畅闭着眼睛靠在葵于烈肩头,嘴角漾出一朵美丽的微笑。   葵于烈发现,轻问:“……又在笑什么?”   骆云畅没有睁开眼睛,脸上带着甜甜的笑,轻轻的回答:“因为你是真的关心我,所以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你是真的将我看得很重。”   “我吗?”   “嘴上不肯承认,但见无崖子向我举剑就立刻慌了神。说是只当我是棋子要利用我,却巧妙的设计转移和分散了葵于泓对我的戒心。故意将我调到西北,一方面当然是为着你们好顺利的举事,但不可否认的另一方面……你肯定贾梭没有能力伤到我,同时也是更为稳妥的不让葵于泓有机会迫害到我。”   骆云畅讶异的睁开了眼睛。   葵于烈伸手轻抚骆云畅脸颊,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眼底有着深深的温柔:“难为你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要复仇,却还顾及着我的安全……若你当真要我死,又何必这般?或许你心里还是对我有着怨恨,但……你却仍是将我看得很重。现在我已经相信,在你的心里,确实是将我看得与你的父兄一样重要的……原谅我到现在才肯相信你的话。”   骆云畅说不出话,呆呆的望着葵于烈的眼睛。   “为什么要这么吃惊?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在你心里我原是那么愚笨的吗?”   “我……我……”   “原本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在‘霓裳羽衣坊’中对我吐露实情说你要谋反,可是不久之后我就明白了……那是提醒,让我预先做好心理准备。同时,也是你的试探……试探我的真心,试探我在那一年多的夫妻相处中究竟是将你放在的什么位置。对吗?”   “……因为……我偷看到你给蓝雪印的传书中写着:【救活她,否者,蓝族灭】……我选择了背弃你,你却不杀我……本是命蓝雪印来给我下药落胎,却又不惜威胁要灭了蓝家全族也要救回我……我恨你,却也放不下你……”骆云畅垂下了眼帘。   “那么,当初是什么多一些呢?是放不下?还是恨?”   “在那种情况下,自然是恨多一些……”   “那么现在呢?”   “……”   “为什么犹豫不答?”   “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答案……”   葵于烈抬起骆云畅的脸,不满于她的忧伤与回避:“我现在就要知道。”   骆云畅迎着葵于烈的眼睛,将情感隐藏:“那么,我就只有告诉你说是恨了。”   葵于烈有一瞬间的忡怔。   骆云畅闭上眼睛将头枕在葵于烈肩颈,伸手抱住他的胸膛,轻叹一声:“我为什么会对你动情呢?明明是被当做一颗棋子嫁给你的,明明知道不可能长久的……却为什么还是动了心呢?”   那酸楚而无奈的轻叹让葵于烈心口一疼……他还是不能将这败局扭转吗?这样的她,终有一天是会离开他的,他如此用尽办法,仍是挽不回吗?   …………   ……   葵于烈去军营了。   骆云畅猜想是外面的战事有了变化,但葵于烈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将她隔绝,那就必然不会让她知晓一点儿消息。出门时也只是对她说有事要去军营处理,大约几日就回,要她乖乖照应好自己的身体,若他回来发现有什么闪失,便要唯她是问。   霸道而又不失甜腻的气氛让骆云畅窝心又矛盾,直怕自己会再次深陷舍不得离开……   王府的守卫并没有因为王爷的离开就有所松懈,而那两个‘高手’更是直接现身在院内,一个立在院落门口,一个就伫在骆云畅的房门外,只要骆云畅跨出房门一步,他就必跟在三步之处!倒也不是因为葵于烈对蓝雪印有什么疑心,只是她的事都交由了蓝雪印事事亲手,这守卫上便必定不能顾全,所以葵于烈才认为有必要加派一人近身护她安全!   并非是第一次被当成金丝雀了,想当初才入京城王府时不也是这般被他禁令不准外出?如今倒是驾轻就熟了……骆云畅这般自嘲的想着,也并不为此去与葵于烈争辩,反正身体也还未恢复,就顺着他只在小院子中活动便是。   骄阳西斜的时候,暑气也降了些,骆云畅便到院中来透透气,顺便也活动一下身体。否者日日只是躺着养伤,怕真的是要生锈。   近日越发妩媚的容颜,只着夏日单衣的身体更显清瘦,纯色的浅色衣料衬着披在背后的如丝黑发,站在一株金桔旁伸手撷那小小的花朵,洁白的手腕上,羊脂白玉掺着一絮光润的鲜红……夕阳照出骆云畅金色的剪影,竟如灵透的仙子一般出尘!   “皇上驾到!”   李福太监的唱喏声中,葵于泓一身黄衫走进院落,不是正式的装束,也没有戴冠,简单的龙纹束发箍上只一支龙形金簪。温颜和蔼,气质尊贵,手上一柄洒金扇面儿白玉骨折扇,夕阳下倒显年轻利落许多。   他人跪地叩首,只骆云畅扫了一眼便自行走到旁边石凳坐下。正眼没有一个,脸上淡漠:“你又来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纠缠不清   葵于泓在骆云畅对面坐下来,身后老太监李福忙命几个宫女将手上捧着的东西放在骆云畅面前的石桌上。骆云畅扫了一眼:樱桃、杏儿、甜柚几样水果,都是新鲜,却又都不是时下所产的东西。骆云畅冷淡抬眼。   葵于泓扫了一眼石桌上原本放着的那盘蜜桔,对骆云畅笑得温和:“烈王爷一向粗心,委屈你了。”   “你在说什么?”   “朕知道你素爱这几样果品,本想接了你回去再吃,但又想带着也不麻烦,所以就先带了一些来给你尝尝鲜……其他的就给你备在宫里等你随朕回去再吃,可好?”   “你到底在说什么?”   葵于泓笑眯眯:“爱妃这是怎么了,一些时日不见,怎么就听不明白朕的话了?朕还没有废黜你皇贵妃的封号,你依然是朕的爱妃、朕的心肝儿,朕自然是来接你回去的啊。”   “葵于泓,你这戏到底要唱到什么时候?”   葵于泓看着骆云畅冷傲的大眼,慢慢敛了笑容,轻轻抬了抬左手,一边的李福太监便躬了躬身,然后带着一群人退远了开去。“唱到什么时候?你说呢?朕要唱到什么时候?朕何时退场要取决于你,朕也早就说过,朕退场的时候也要带着你一起,你是属于朕的。”   “我不是!”   “你是!葵于烈天生就拥有许多东西,但只有你,是朕给他的!所以也只有你,朕不是抢夺,朕有权拿回朕的东西!”   “我不是一件物品!”   “当然。否则又怎能逼迫朕到如此境地?又怎能成为朕的命运之女?现在朕要从葵于烈那里取回你,他没有权利拒绝。”   “是,他没有。但我有。我不属于你,我不属于任何人,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决定。我不会留在葵于烈身边,我也不会去你身边。如果有一天我再到你的面前,那就是我手拿利刃来取你头颅的那一天。这就是你所谓的命运。我云容今生,对你葵于泓只有恨,绝不可能会有别的感情。”   葵于泓笑了:“是,我爱你。但是我并不需要你别的感情,我爱的就是你对我的恨,我爱的就是你对我的疯狂的复仇之心。我愿是你的魔王,所以你也必定成为我的宿命……我不允许你再属于别的人,我不允许你弃我而去。我们两个人,今生都不可能逃离了彼此,所以,本就该一同毁灭。”   骆云畅再一次觉得自己被葵于泓黑暗的疯狂吞噬了,她终究是敌不过这个男人内心的黑暗,她的内心,还是惧怕着他的疯狂。   “来吧……散场的时刻就要到了,既是魔王,就该灿烂宏壮,而你也必定是这宏壮中不可缺少的人。无论上天入地,你都要与我永世相随。”   骆云畅霍然起身:“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说完就转身想要走开,远离这个黑暗的男人,远离这个想要吞噬一切的疯狂!   葵于泓迅速起身,一把抓住骆云畅手腕猛然扯回她,眼睛对着眼睛说道:“你是今天才知道我是疯子的吗?可你不照样对我动摇了?起了同情,怀着怜悯,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后来对我的躲避是因为你害怕面对真实的我,你害怕会对我动了别的感情,不是吗?你的疯狂既然能吸引我,我的疯狂自然也能诱惑你!所以我那时就对你说了,我要从葵于烈这里抢回你……然后我发现我说错了,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是要拿回你!”右手抓住了骆云畅左耳下的脖颈,探下脸去想亲吻那珊瑚一般的红唇。   骆云畅退不开,只觉颈上那只大手抓得她的脖颈生疼。就要被迫被葵于泓吻上口唇的时候,腰间突然一紧,同时脖颈上突然一松,然后下一秒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葵于烈搂在了身侧。   葵于烈右臂紧搂着她,然后左手正抓着葵于泓右腕,眼神阴冷的对葵于泓道:“不知皇上驾到,臣弟有失远迎,不知臣弟的妻室如何冒犯了皇上,皇上要抓着臣弟妻室的手不放?”   骆云畅低头,果然自己的右手还被葵于泓左手抓着。骆云畅抽了一下手,抽不开,反而发觉葵于泓更是用力的收紧。   葵于烈见状,皱了眉头,又再向葵于泓道:“请皇上放开。”   葵于泓淡淡向葵于烈:“烈王爷不也还抓着朕的手?烈王爷是否逾矩了?”   葵于烈放开了葵于泓的手腕:“臣弟知罪,请皇上也放开臣弟妻室的手。”   葵于泓看向葵于烈的眼睛:“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室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已休了她,而今她是朕亲封的皇贵妃,她是朕的女人……该放手的谁,烈王爷心里想必清楚。”   眼看二人之间变得剑拔弩张,骆云畅没有开口插话。任由葵于烈黑着脸,眼神凶暴。葵于泓脸上没有表情,却眼神阴冷。   院子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禁卫穿着的人,看见这边的情况愣了一愣,然后就跑到李福那边,小声的在李福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李福立即快步走过来,在三步外停住向葵于泓小心翼翼的禀报:“皇上,军机张大人有紧急军情奏报,已在御书房候着,请皇上即刻回宫!”   葵于泓扫了李福一眼,又看了骆云畅一眼,看见骆云畅眼中的挑衅,忽然什么也不说放开骆云畅手腕转身便往院外走去。   “恭送皇上。”葵于烈的恭送之语能冻得死人。   葵于泓走了,葵于烈转头看骆云畅。将骆云畅搂到身前,左手就轻轻抚摸骆云畅红唇。然后低首,吻上那张红唇。   两个‘高手’早又隐了身形,院子门口只站着蓝雪印,见状,识趣的转过身去背向二人。   骆云畅任葵于烈搂着,轻轻的回应。   好半响,葵于烈松开骆云畅,挑着眉看骆云畅微红的脸:“你是在勾引我吗,小妖精?”   骆云畅扑哧一笑:“我哪有?是爷光天化日之下亲吻人家,怎么反倒赖上人家了?”   葵于烈看着骆云畅又是一挑眉毛,然后转身在旁边石凳上坐了,拉骆云畅坐到他腿上:“你这是撒娇吗?因为心虚?”   骆云畅翻白眼儿:“我干嘛要心虚?又不是我偷汉子,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倒是爷,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就是蓝雪印去报信也没有这么快吧?”   “本来就在回来的路上了,蓝雪印来报,就加急赶回来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算你及时,还没怎么样。”   “为什么不反抗?”   “大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反抗了?再说了,我是伤患好不好!你想让我怎么反抗啊?”骆云畅瞪葵于烈,“还有,说要保护我的是你吧?我受了惊吓你不先安慰我,倒急着兴师问罪……有你这样的吗?我很委屈好不好!”   葵于烈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失笑道:“好……是我错了,不委屈了好不好?”   骆云畅一愣,就呆看着葵于烈笑脸。   葵于烈奇怪:“怎么了?”   骆云畅愣愣:“好像……很久没看到你这样笑了。”   葵于烈又是一笑:“因为只有你能让我笑,可是你偏偏要跟我闹别扭,我还怎么笑?”   “……你还是不要笑的好。”   “嗯?为什么?”   “长得那么帅,还笑,分明就是美男计嘛!”   第一百一十九章 美人不是计   葵于烈不由大笑出声,搂着骆云畅调笑道:“怎么啦?原来不是不肯承认喜欢我的样貌的吗,今儿怎么这么坦率了?”   骆云畅皱皱鼻子,撅着嘴不服气的道:“谁让你要笑嘛,笑得人眼花……你还笑,不许笑啦!还有,不许你笑给别的女人看!你要是敢,我就……”   葵于烈笑得开心,逗骆云畅:“哦?我要是敢,你就怎么样?”   骆云畅伸手揪葵于烈耳垂,凶道:“你要是敢,我就毁你容!”   葵于烈再次大笑出声,心情好得不得了,搂过骆云畅在她唇上轻吻一口:“你这丫头,真是可爱!”   骆云畅用力推开葵于烈胸膛:“可什么爱!我是在很严肃的警告你这件事!笑什么笑啦,也不怕脸抽筋!”   葵于烈忍不住又是大笑,一面看着骆云畅撅着嘴的不满表情,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两个人在这边卿卿我我,院门口的蓝雪印差点儿没惊掉下巴——王爷竟然在笑,而且还是大笑!难道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儿出来的?还是要夏日飞雪了?原本还以为王爷会因为皇上过来找王妃的事要生大气呢,果然还是骆云畅这王妃厉害,几句话就哄得王爷心情这么好!大喜大恼都在她身上,王爷啊……有时候还真是让人同情!   骆云畅无奈,只得任随葵于烈去笑,自己就伸手抓过桌上一颗杏儿不服气的咬起来。   葵于烈看到,也才注意到石桌上的水果:“这是什么?“   “水果啊,不认识?”   “他带过来的?”   “啊,怎么啦?”   “你吃他送来的东西?”葵于烈敛了笑脸。   骆云畅白了葵于烈一眼:“你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针对的是人,你管东西干什么啊?喜欢吃就吃,不喜欢拉倒,东西又没得罪你……”   “你喜欢这些东西?”   “还行吧……”   “我以为你喜欢吃桔子。”   “那是你喜欢的。”   葵于烈想了想,又看到骆云畅身上淡绿色的衣裳,说:“我以为你喜欢妃色和紫色。”   “那也是你喜欢的……我喜欢绿色和浅蓝色。”   “你喜欢普洱茶。”   “是你喜欢,我喜欢喝花茶。”   “你喜欢兰花。”   “其实我喜欢木兰和野菊。”   “喜欢吃鱼。”   “我喜欢吃素,只是喜欢喝鱼汤。”   葵于烈盯着骆云畅眼睛。   骆云畅挑眉等着,嘴角一丝好笑。   “……那为什么以前总是备着这些东西?”   “你说呢?”   “因为我喜欢?”   骆云畅白了葵于烈一眼,又拿起一颗樱桃丢进嘴里,懒得理他。自顾自吃了半天不见葵于烈再说话,一回头却见他似神情有些恍惚,骆云畅无奈叹了口气:“我多少年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啊,你可以认为我一直都在对你演戏,但只有我对你的感情你不用怀疑。我说我的爷,你不只粗心,也真的很迟钝吔……”   葵于烈看回骆云畅,忽然双臂将骆云畅搂紧贴在胸膛。   骆云畅莫名:“爷?怎么啦……”   “没事……”   “烈?”   “我会补偿你。”   葵于烈轻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骆云畅不由一愣。   “以后我会补偿你……”   “烈……”骆云畅在葵于烈怀里抬起头,轻轻伸手摸葵于烈脸侧,待葵于烈低头看她,便主动轻吻上他的唇……   忽然听见一声关门的声响,院门口的蓝雪印回身,院子里哪还有二人的身影,主屋的大门已经合上。蓝雪印无语摇头:我说王爷啊,您就是跟王妃感情再好,也该悠着点儿吧?这太阳还没下山呢,再说王妃身上的伤还没好呢……算了,这事儿她可管不了……以前她假冒侍女服侍骆云畅的时候二人的活春宫就已经听得不少了,她可没有兴趣再继续站在这里听。虽然王爷命令她不可离王妃左右,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应该用不上她吧?抬头又瞅了主屋大门一眼,蓝雪印嘴角一弯,转身走出了院门,边走还边想:我要不要给王妃的药里再加些补身的药材未雨绸缪啊?   …………   “葵于泓说了些什么?”   骆云畅想不到葵于烈刚完事儿就又翻旧账,有些不满的道:“你到底是在睡我还是在睡他啊?干嘛要老提他?都说了没有被他怎么样了嘛……他还能说什么,还不是又来让我跟他走,你后来不是也听到了嘛!”   葵于烈挑眉看骆云畅:“你说……睡你?你哪里学来这么粗俗的用词?”   “哪里粗俗?已经很含蓄了好不好,你是在睡我嘛……”   “你知道什么叫害臊吗?”   “难道你知道?”   葵于烈失笑。   骆云畅忽然伸过藕臂缠住葵于烈脖颈,撒娇道:“烈……人家肚子饿了……”玉腿就在葵于烈大腿上蹭啊蹭的。   葵于烈险些没把持住:“你确定是‘肚子’饿了?”大手就摸上骆云畅翘臀。   骆云畅‘娇羞’的瞥了葵于烈一眼:“当然啦,都这么晚了人家还没吃晚饭呢……难道爷不饿?”   “刚才已经‘吃’饱了,不过经你一提醒……确实又有点儿饿了。”拉过骆云畅小手握住自己的膨胀,葵于烈故意使坏。   骆云畅急忙缩回手在床榻上坐起来,脸红的瞪葵于烈:“你个淫贼!我真的饿了啦,你叫他们送东西来!”   葵于烈懒躺着:“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唤人。”   “喂!你有没有人性?我是病人吔!”   “那又怎么样?反正你已经被我‘睡’过了,接下来是吃饭还是再被我‘睡’一次,你自己选。”   “哼!要睡也是我睡你……你问吧!”   葵于烈听得好笑,却突然道:“你跟柏绍棠有什么事?”   骆云畅心里一惊,却是小心反问:“什么什么事?你不是到现在还在怀疑我跟他有什么吧?”   “昨天,抓到了两个刺客,是柏绍棠派来杀我的。”葵于烈看着骆云畅眼睛,不放过那里面一丝反应。   骆云畅愣住了。   “为什么他要派人来杀我而不是葵于泓?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或许你能替我解答?”   骆云畅垂下了眼睛:“为什么是你不是葵于泓,这很难理解吗?柏绍棠是武将出身,自然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而我们所有人都明白你才是葵达军队的‘王’,就算杀了葵于泓,只要还有你在,这葵达就完不了。但假若你死了,葵于泓便无所依傍。你怎么可能想不明白这一点,为什么要来问我?你无非还是怀疑我跟柏绍棠之间有什么……你不觉得你的醋劲儿太大了些,‘烈王爷’?”   “你是说,这里面没有你的原因?”   “那你觉得跟我有什么关系?”   “柏绍棠早就喜欢你。这次在深山中你们单独相处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患难与共……是不是正因为中间发生了些什么,所以你才在桷门江舍命救他?”   “没有的事!【云柏】刚起,根基不稳,若柏绍棠现在出意外,他的懵懂幼子又岂能担起大任?我既还要靠他成事,救他便是情理之中!至于你的‘舍命’一说……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还心存侥幸:或许你不会狠心杀我,若我做饵,或许能掩护柏绍棠逃出……我哪里知道会那么准中箭,又哪里知道你真的那么狠心要杀我啊!”   “不许胡说!上次我已说过了,我从来就没有下令杀你!那日是我晚到了,下令放箭的人我也处死了……不许再胡乱冤枉我!”   “真的吗?”骆云畅一脸不相信的瘪嘴,斜着眼睛瞄葵于烈。   “你这是什么表情,本王什么时候诓过你?”   “又变成‘本王’了哦?”骆云畅翻白眼儿,“那我现在还是‘公主’呢!我们明明是敌对的身份,却赤身裸体的躺在一张床上,再用这种自称对话,你觉得像话吗?”   第一百二十章 情挑于你   葵于烈听得好笑:“不管你有多少个身份,你都只是我葵于烈的女人,所以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儿……什么云柏的新皇、贾梭的王子之类,你都给我离远一点儿少去招惹!”   骆云畅奇怪:“贾梭王子?是说青岚?”   葵于烈向骆云畅挑眉:“你倒是叫得亲热!”   “这里面又关他什么事儿啊?”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确实没数……”   “那为什么他下不了手杀你,知道你被我抓到以后还跑来问我要人?”   “青岚王子来找你要人?有这回事儿?”   “你还真受欢迎,是不是?”葵于烈眯眼。   “呃……”骆云畅心虚的移开了眼睛。   “那年你去贾梭的时候做了什么好事?是不是又拿自己做饵去哄骗了这个大王子?”   “没有!”打死不能承认。   “如果没有,为什么不敢看着我说?”   “这、这个……”   “嗯?”   “其、其实呢……”骆云畅偷看葵于烈一眼,“我跟他早就认识,十三四岁的时候在草原见过,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贾梭的王子……”   “然后呢?”   “他当时老说要我嫁给他,我以为他开玩笑的……”   “哦?就是又一个青梅竹马了?”   “当然不是了!”   “那是什么?”   “哎呀!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啦……反正我没勾引他,你不要拿他来冤枉我!”骆云畅皱眉想了一想,突然抬头:“等一等……我干嘛要跟你解释啊?就算我真有勾引谁,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记得休书上写【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的,王爷忘了吗?我不是你的妻室,你也不是我的丈夫,你好像没有权利来质问我吧?”   “你说什么?”   “呃?”   “你是非要我再娶你一次才肯再不拿休书说事儿是吧?”   “你要再娶,我还不一定肯再嫁呢!同一个男人嫁两次有什么好玩儿的啊……”   “你再说一遍?”   骆云畅瞄葵于烈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怎么都对他威胁的表情怕不起来……忽然就换上撒娇的表情向葵于烈胸膛靠去:“好了啦,我的爷……您这醋还要吃多久?能不能劳烦您先赏妾身一碗饭吃,好歹留妾身一口气,妾身才能继续‘睡’您啊……”   “哼,不是不一定肯嫁吗?这会儿又贴上来干嘛?”   “哎呀,人家只是说笑啦,爷这都要生气……喂,你再这样小气,下次可就是我休夫咯?”   葵于烈眉毛跳了两跳:“休夫?你有‘夫’可休吗?”   “那不然我们这算啥?偷情啊?那请问我偷的谁的啊?”   “哼。”其实知道骆云畅是在跟他淘气,所以也乐得配合她玩闹说笑,本就并非真气,只故意拿了个脸子等骆云畅来哄。   “好了嘛,烈……你明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骆云畅将脸靠在葵于烈肩上,对着葵于烈的耳朵呵气如兰,肉麻的撒娇声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恶心死!偏偏那个男人很受用,满意的拍拍她的翘臀,然后才起身下床随便套了件儿衣裳,开门去外面叫人准备饭食!骆云畅看着葵于烈背影,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好歹东拉西扯撒娇耍赖的应付了过去……与柏绍棠的那件事不能让他知道,并非是恐惧他的怒气,只因这个梦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注定短暂,所以她更想珍惜。就让她再多沉溺一会儿吧……等这个梦醒了,他们就又是敌对的了,所以现在,就让她再多贪恋一会儿吧……   …………   因为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潜伏贾梭西北王庭的三娘等人按照预定的计划采取了行动——首先是以四王子赭辰为首的权力中心人物一夜之间全被暗杀!然后是各部族长死于非命!又几乎是在同时,军营内突发大规模传染性疾病!一时之间,整个临时王庭大乱!   早已准备就绪的柏绍棠趁机攻进,大军从东、北、西三面包围临时王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击扫灭贾梭兵!让其败兵散将只能南逃,正好阻住西南葵达的虎视耽耽北伐之势!   时李牧方面军放弃了与青岚王子在山中的追逐战,命手中二十万军分部退回贾梭境内,一部再又搜索扫荡贾梭国内的残余战斗力,一部便在边境平缓丘陵地带形成坚固防御线!如此北有李牧大军,南有柏绍棠军队,要把青岚王子死死困在山林区域消耗!   入秋时分,大势便成定局:贾梭残部逃入葵达,葵达将其分散又编入军中,仍为各军前锋部队;西北由云柏国皇帝柏绍棠亲自收归,安民犒军;青岚王子之部隐于边境山中,时与北方李牧军发生交战,但始终不能冲破防线返回贾梭国境。   然后——   葵达开始行动,东面抢渡衡水,北面进攻西北,双管齐下,气势汹汹!   此间骆云畅仍被隔绝在晋西葵于烈府邸,虽外间之事不得而闻,但看近来葵于烈一日繁忙过一日,每日进宫议事,三五日便又去往军营,骆云畅便知外间局势必有大变。想来所托友人之事该已进行,若事成,贾梭必势残,葵达便必急。虽不与葵于烈问说,但看来与她所料八-九不离十。   骆云畅坐在桌边,上身只一件肚兜,任蓝雪印检查肩上伤口。   蓝雪印查毕,轻轻替骆云畅拉上外衫:“伤口已无大碍,只是……恐怕会留下疤痕,往后都难以消去……”   骆云畅闻言不在意的一笑,一面拉拢自己衣衫,一面便道:“无妨。本已是残破不堪,多它一个不多。”   旁边葵于烈听见骆云畅这样说,眉毛一皱,不悦说道:“你倒是看得开。”   骆云畅抬眼看向葵于烈,笑道:“怎么?心疼啦?”   葵于烈瞪着眼:“你自己都不心疼,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骆云畅不由扑哧一笑:“王爷此言差矣……妾身侍王爷,当以王爷为天,自然时刻以王爷为重,又哪里还有闲暇心疼自个儿呢。妾身已全心系王爷,自然希望王爷来疼惜妾身了……”   一番话听得葵于烈眉毛大跳,见骆云畅狡黠大眼中满是顽皮,不由也是笑道:“嗯,这几句话倒是说得动听……就是不知其中有几分是真的?”   骆云畅又笑,忽起身,轻迈步到葵于烈面前,一侧身,不客气的坐到葵于烈腿上。衣衫不整,神情慵懒,娇媚靠在葵于烈胸前,一臂轻揽葵于烈脖颈,唇几乎贴上葵于烈的唇,吐气如兰的娇吟:“王爷有几分,妾身便有几分……那么王爷……您心疼妾身有几分呢?”   旁边蓝雪印打了个冷颤,偷眼瞄到王爷一手搂着王妃腰肢,另一手便已爬上王妃的大腿,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正在惬意的享受和等着被诱惑!   “想要本王疼你几分,那得看你的表现……伺候本王满意了,本王自然更疼你……”   “那昨儿晚上……王爷还满意吗?怎么不见王爷更疼人家?”   “哦?这么说,本王的乖宝贝是不满意本王昨晚的表现?哪里不好,乖宝贝说说……本王看能不能改进……”葵于烈一面说着,大手就撩起骆云畅长裙伸了进去,往那修长光滑的玉腿上不断向上摸去!   骆云畅嘤咛一声,眼含春波,脸上不由泛起红晕,娇羞的瞪了葵于烈一眼:“人家哪里是说那回事……”   葵于烈手上的动作却并不停:“哦?这么说乖宝贝是满意喽?可是本王怎么觉得好像昨晚没有将乖宝贝喂饱呢?”   “昨晚是昨晚的事……”   “也对……”   “王爷……这还天亮着呢,您在摸人家哪里啊?”   “有什么关系,不是说想要本王更疼你吗,本王这不就是来疼你来了吗,其它的事又有什么打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只愿换你真心   眼见那二人已唇舌交缠,搂抱得严丝合密,火热得似马上就要将周围的空气点燃!蓝雪印心里一个悲呼:我的天呐!饶了我吧!这已经不是听活春宫的程度了吧,这两个人怕是准备当着她的面直接上演啊!这、这、这……王妃表现得像个淫-娃荡-妇也就算了,连王爷看起来也活像个急色鬼……还‘乖宝贝’,还什么‘昨晚的表现’,还‘喂饱’!蓝雪印再次在心里悲呼:我不行了,我要走了,您二位随意……前脚才跨出门槛,背后就传来一声呻吟,蓝雪印脸上一红,赶忙回身关上门扉!脚下脱力的疾步往侧门走去,就觉那男女交-欢的声音透墙而出,直直追着往耳朵里钻……蓝雪印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俩好的时候我要受罪,你俩不好的时候我也要受罪,我这是什么命啊?   …………   葵于烈半躺在床上,低头看了一眼懒懒趴在他怀中的骆云畅,嘴角一勾,在那翘臀上拍了一下:“起来了,浪-女,又要错过晚饭了。”   骆云畅头枕在葵于烈胸膛上,闭着眼睛懒懒道:“……不要,我好累……”   葵于烈嘴角笑容扩大:“这可是你自找的,青天白日的就勾引我,我怎么好意思不配合。”   骆云畅不依:“人家只是闹着玩儿,可是每次都是你当真!你也太定力不足了……这次还差点儿当着蓝雪印的面,你也太有表现欲了吧?”   “我定力不足不正好说明你魅力十足吗?再说也不是没有当着人过……我记得上次你就比平时更狂野,今天也不错,可见有表现欲的不只是我……自己看看我肩膀上的牙印。”   骆云畅脸上一红,抬头看了看葵于烈肩膀上的带血牙印,问:“疼吗?”   葵于烈诡秘一笑:“疼。”   骆云畅白了葵于烈一眼:“是疼得很爽吧?”   “可不是,疼得我都在想念你的鞭子了。”   “你个变态!”   “别说你不想,女变态。”   “没你变态!”   “谦虚……所以我们绝配,是吧?”   “……这话好像是当初我说的吧?”   “嗯,当初是你在追求我,现在是我在追求你。”   “你在追求我?我怎么没感觉?”   “那你说说,你想怎么样?”   “呃?”这倒是问住她了,没想过吔……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放我走呢?”试探性的问。   “没可能。”   “哪有你这样的?你这哪叫追求,你这是强迫嘛!”   “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是真心爱你才这样对你,强迫也好追求也罢,我的女人我不会放手,杀了你也不会让给别的男人。”   骆云畅怔了半响,问:“你刚才说什么?”   葵于烈挑眉:“我的女人我不会放手,杀了你也不会让给别的男人?”   “前面一句——”   “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是真心爱你才这样对你?”   骆云畅盯住葵于烈眼睛:“你说你爱我?”   葵于烈眯眼:“有问题吗?”   骆云畅大大摇头:“没有!”忽然咧嘴弯出一个大大的笑颜,开心的抱住葵于烈的胸膛脸贴在上面喜道:“这句就好!”   她这样的喜动颜色,倒叫葵于烈心里愣了一愣。随即柔了眼神,也是嘴角浮出微笑,轻轻搂了搂骆云畅,在那光亮如丝的黑发上亲了一下:“你就这么容易满足?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说过【醉思向红颜,只盼能白首】,难道这些都不如这一句话?”   骆云畅听着只是微笑,脸贴在葵于烈心口没有抬头——他哪里知道:她真想要的‘合家平安’他已给不了她,而他期盼的‘相伴白首’她也给不了他,如今再如何甜蜜的相依都只是短暂的美梦,今生能得他一句‘真心所爱’便已是再没有遗憾了……付他一颗真心,得他一颗真心,值了!   葵于烈顿有所感:“你是不是又在想别的事?想着如何从我这里逃走,想着贾梭之计大约已经成功,想着接下来又该如何计谋葵于泓以报家仇?”   骆云畅在葵于烈胸口怔了一怔:“……你不是不愿意和我说起这些事的吗?”   葵于烈叹了口气:“我不愿意说起是因为我想让你回到我身边来,所以我想把这些纠缠着你的事统统都排开。不是不知道你的性子,也不是小看你的决心,只是盼着你对我的心能超越这些……可能这是我太自大或者说天真……因为我对你亦是真心,但也不能因你而弃我之责。那么你不肯为我而放弃执念,也并无过错。”   骆云畅讶异非常,抬起脸坐直了身体,看向葵于烈俊朗的脸。   葵于烈伸手轻抚骆云畅美丽的脸颊:“虽然心里清楚这些……但是,我还是不愿意放你走。强留也好,禁锢也罢,我绝不会放水让你有机会逃脱。我不在乎未来如何,我只要你今天、明天、我所能预见的时间里都在我身边。出身皇家,只懂豪夺,不懂乞求。所以我仍旧不会给你自主的权利,我的人,就得守我的规矩。”   为什么……这一次没有愤怒的感觉?遥遥记得当年才入王府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的脸他的心都是冷的,所以他的话将她的心也冷了个透彻。如今他的心暖了,他的脸也暖了,虽还是一样霸道的话语,听在她的心里却是好比情话甜蜜……   骆云畅忽然又笑了,什么也没说,依偎进葵于烈的怀里。   …………   晋西城东,葵于烈军营——   “啊——啊——”痛苦的惨叫声在开阔的军营上方不断的回响,在静谧的夜里听来格外的凄厉!   牢房中,浑身是血的男子被挂在刑架上,赤-裸的身体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鞭痕,烙痕,还有其他刑具造成的痕迹,看起来惨不忍睹!   刑架对面隔远摆着一张椅子和一张小方几,椅子上坐着的一个刑官模样的人,从旁边小兵的手上接过茶碗喝了一口,瞥了犯人一眼,阴狠道:“还不说?那就给我放下来上钳刑,要再不说,就上髋刑!别以为你可以撑过去或是一死了之,你要充硬汉保忠诚,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有的是办法让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人可都是血肉之躯,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所谓‘钳刑’,就是用刑钳将人的指甲盖硬生生的拔下来!不比鞭刑、烙刑都是皮外伤,十指连心,那是当真揪心的疼!   眼见犯人已经被接连拔下了五个指甲盖,在刑凳上都昏过去两次了也仍是不开口,刑官在椅子上呸了一口,用力将手上的茶碗扣在旁边的小方几上,站起来朝犯人走去。来到刑凳前,一把抓住犯人血污的下巴朝向自己,对着那双神志不清满是血丝的疲劳眼睛恐吓的说道:“真是好样儿的,看来要劳烦你爷爷亲手给你上髋刑了!知道什么是髋刑吗?就是用特制的刑具将你的髋骨挤碎,碎得就像豆腐渣那么细,有多疼就不用爷爷告诉你了,你待会儿可以慢慢享受!从此你的下半身就算是废了,别说姑娘你是再也睡不了了,就是想要坐着怕都是不能,只能当个活死人躺在床上被人伺候着……对了,保不齐你还可以看着你媳妇儿一边伺候你一边就在你的面前偷男人!然后每逢刮风下雨的,那髋部就会像虫咬一般的疼痛难忍……”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刺客   看见那双倔硬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恐惧,刑官残忍的一笑,继续诱吓道:“其实你何必这么硬撑呢……你不说别人也会说的,你怎么知道你的同伴会像你这么硬汉不会背叛呢?要是待会儿他们什么都说了,那你这些苦不是白受了?他们到时候毫发无伤的回到家去继续享富贵睡女人,搞不好享的还是你的富贵睡的还是你的女人,而你却要下半辈子都躺在床上当个活死人……你说你不是太冤了吗?我们王爷一向仁厚,只要你把白绍棠的行军部署或者有什么秘密计划、还有就是为什么要这么频繁的屡次派人来刺杀我们王爷都老实的说出来,我们王爷一定会保你不死并且还会有所重赏,金钱、美女,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们为人卖命不就是图的这些吗?白绍棠能给,我们王爷也能给,你又何必还要死忠受罪呢?”   那人似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我不是前线军队的,所以不知道关于行军部署的事情……皇上的战略计划也一向只有核心人物们才知晓,其他的人都不过是听命行事……”   刑官忙问:“那刺杀的事呢?你是这一次的头领,白绍棠应该是直接向你下达命令的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不知道……皇上只是下令命我们来刺杀葵……王爷,并没有说原因……我们底下人又怎么可能知道皇上的想法……”   “就算白绍棠没有说,但是你们不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吧?总有些谣言啊、猜测啊……你们总听到过一些吧?”   “……我们是听说过皇上一直很憎恶葵……王爷,但是不清楚原因。有的人说是从军事上考虑,王爷是皇上的头号心腹大患……但是还有一种说法是说……”   “是说什么?”   “是说……皇上属意安国公主……我们国内一直有传言说现在的这个安国公主其实就是当年骆老将军的千金骆云裳,皇上与她是青梅竹马……可是后来却被王爷抢了去,所以皇上一直对王爷怀恨在心……这次来晋西之前,我……我曾经听见皇上的几个近侍在私下交谈,说皇上这次从桷门江独自逃回后性情大变,经常半夜里独自饮酒,醉了以后就大骂王爷和一直唤着安国公主的名字……”   刑官急问:“还有呢?”   “没有其他的了……只是还听见近侍们说有一次皇上在大醉中不断的念叨安国公主,提起与安国公主在山林中的肌肤之亲……说安国公主已经是自己的人了,要封皇妃什么的……”   这刑官原也是葵于烈的心腹之人,所以才会被命来审这行刺的贼子,当下听得这番供诉,哪还不心下大惊——这白绍棠是要和王爷抢女人啊!肌肤之亲?若是真的,这……   刑官顾不得再理这刑犯,直接交代周围说你们继续问可不要让他死了,然后就急急忙忙离开牢房朝葵于烈的主帐而去!   …………   清晨的朝阳才初现,一队快马便直冲入城门。   领头的一骑,黑马紫袍,男人俊俏的脸上乌云密布,却正是葵于烈。策马疾驰在街心,石板地上急促的马蹄声不比他的内心更焦躁——柏绍棠!她竟然跟柏绍棠!!她竟然不跟他说实话!竟然瞒骗他!!他一定要杀了她,这个该死的女人!难怪那么不要命的救柏绍棠,难怪一直想着逃走,难怪不愿意对他有所回应!因为她已经回应了柏绍棠、回应了另外一个男人了!!假的,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假装心里仍有他,假装仍对他满是情意,其实只不过是想保住性命回到柏绍棠的身边去!她背叛了他,果然背叛了他!!他要亲手掐死她,他要她在死前对他说句实话:她到底爱没爱过他?   还没抵达王府,已经听见王府内的厮杀声!   葵于烈心里一惊,急冲至大门勒马停下!大门处未见异象,才跃下马背就有士兵上前来急报:“王爷,王府被袭击了!”   “什么来路?”   “不能肯定……好像是‘白门’!”   葵于烈眉头一皱,疾步向内走去!那士兵紧跟其后,急急续报:“他们的目标好像是夫人,所以兵力都集中在后院!”   “为什么没有立即派人来报?”葵于烈边走边问,一路都看见有守卫和黑衣人的尸体倒在周围。   “他们是一刻前来的,正要去报……”   葵于烈眉头皱得更深:葵于泓终于还是动手了?可是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动手?夜里动手的话或还能抵赖,这大白天动手,是要跟他明面上撕破脸皮吗?为了一个女人?   迅速赶到后院,一进院子,就看见守卫和黑衣人战成一片!他留下专门保护骆云畅的两个人也正各自和几个黑衣人相斗!回廊、院子、房顶,到处都有战斗的人影!主屋的门口围着一圈儿黑衣人,将骆云畅、蓝雪印、和另一个人围在中间!   葵于烈在护卫的开路下疾步走向主屋门口,隔远就听见蓝雪印的声音正在说:“太子,您这样私自调动‘白门’就不怕皇上怪罪?”   葵于烈心下一怔,一眼细看去,果然见那被围在中心的另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好像是太子葵慕时,然后就听见葵慕时的声音说:“那又怎么样!父皇不愿意帮我杀了这个女人,那我就自己来动手!她根本就是个妖孽,父皇和烈皇叔都受了她的迷惑当她是宝……那就由我来杀了这个妖孽替我母后和馨姐报仇!云容你这个贱人想不到吧?你会死在本太子的手中!”   葵于烈已踏上台阶,低喝一声:“太子!”   众人都是一惊,葵慕时回过头来的脸上更是惊讶:“皇……皇叔?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军营吗?”   葵于烈:“不要胡闹了,快带着你的人回去!”   葵慕时:“不要!我才不是胡闹!!你为什么要和父皇一样都维护这个女人?父皇为了她,杀了瑾妃,弃我母后于不顾!明明是她毁了我们葵达的半壁江山,你和父皇却还要受她的迷惑!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她就是个妖女啊!你们为什么还没有看清!?就连我也是被她害得——”   “时儿。”蓝雪印身后的骆云畅开了口,脸上是淡淡的微笑,眼中是毫不隐藏的讥讽,她对葵慕时轻言细语的说道:“你为什么这样憎恨我呢,时儿?是我达成了你和馨儿的愿望,是我保护了你们。你说我害得你怎么样了呢?难道不是你自己贪欢求欲,向我索要媚药予你和馨儿助性的吗?青楼也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跑去的吧?为什么现在却要将什么事情都怪罪在我的身上呢?自己意志不坚沉溺于肉-欲,而今更还沉迷于虚凰之愉不能自拔……难道这都是我的过错不成?”   看见葵慕时羞愤了脸孔不能辩驳,骆云畅更是故意的继续刺激他:“知道你父皇为什么不愿意帮你杀我吗?因为他舍不得,他爱我,就如你爱馨儿一般……他爱我超过了爱你,超过了爱葵达,超过了爱任何人,所以他心甘情愿的把葵达送给我。也正因为是这样,所以就算他知道我对你做了任何的事他也是不会生我的气的,就好像那时你和馨儿的事一样……知道了吗,傻孩子?你已经被你的父皇抛弃了,现在在他的心里就只有我,你这样私自带着他的人来杀我,知道你的父皇会怎么样吗?他会生气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现在,你可以恨我了   在场脸色难看的不只葵慕时一个,蓝雪印的惊恐不必说,葵于烈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骆云畅,她真的就是一个妖女!浑身散发着诡异慑人的气息,句句平淡,又字字都敲击伤害他人的心灵!此刻的她,就像是那传说中的食人花,有着美丽妖冶的花朵,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旦你被它的藤蔓抓住,它就会用它致命的毒液将你全部融化,然后吞噬!   这就是葵于泓眼中的她?这就是这些年来的她?   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犯了一个错误?对她的认识仍旧停留在当初,其实她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他却仍是固执的将当初那件外衣套在了她的身上?   她用来刺激葵慕时的这番话,一半真一半假,但她确实是完全清楚葵于泓的心态的!葵于泓的疯狂,和渴望自身乃至这个世界的毁灭,以及对她的病态的投入和爱……更甚至是这一切疯狂的渊源以及本来的面貌,她都是清楚的!她是在一步步的完成她的复仇,但又何尝不是在一步步的成就葵于泓矛盾的渴望?既想要维护又渴望毁灭,所以她给他的既是痛苦又是快感……她是葵于泓最渴望的人!   或许她不承认,但是从某种程度来说,她确实是陷入了葵于泓的黑暗之中!因为复仇之路一旦开始了就不可能再停止,所以她也只能选择这样继续下去,祈望当真的将所有都从葵于泓手上夺去让他失无可失的时候,他才能真的痛苦……   为了将黑暗的人打败,所以自己必须变得更黑暗。一丝一毫的累积制造着痛苦,然后想在最后将之合并成最大的痛苦送予敌人。   葵于泓已经被天下的人离弃了,然后她又一手毁灭了他的血脉,如今这般一挑拨,是否葵于泓也要被自己的亲子背叛憎恨?这是否是她心中早已计划好的让葵于泓失无可失的又更进一步?   安于被他人利用,然后再更好的利用他人……   她真的已经将自己的心完全染黑了!   他不愿意做的事,她做了!   葵于烈的心中突然涌出沧桑感,愤怒她不忠和背叛的感情都不知道消散到哪里去了……眼睛看着这个正在毁灭他人同时也在自我埋葬的女子,她的心他已经救不回,又更何况她的身体这区区形态之物……   无能为力的看着葵慕时被怒火烧灼了双瞳,失去理智的大叫着给我杀了她给我杀了这个女人,然后听命而动的黑衣人们立即与他身边的护卫们陷入了混战。隔着这些混乱的人影,她的眼睛与他相接,淡淡而凄绝的笑——现在你明白了吧?这就是如今的我,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我,就如我们之间一样……   “畅丫头!”   突然的一声大叫打断了许多人,骆云畅和葵于烈抬头一看——房顶和围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数十个奇装异服的人影,刚才叫唤那人斜戴着一顶裘皮帽,一身像是猎户样的打扮,年纪看来不到三十,样貌精明有些匪气,左边眉角上有条疤,蹲在右面的墙头上,正朝骆云畅摆手。   骆云畅露出了笑容。   那人便又笑嘻嘻的道:“怎么样?我们没来晚吧?”   骆云畅迅速扫了葵于烈一眼,口中却对小琥说道:“来得正好。不要伤了烈王爷和葵太子,其他人你们随意。”   “好嘞!”话音未落,墙头上数十条人影迅疾扑下!   本来两方的战斗立即变成了三方混战,就像是事先调查好了的,葵于烈一方的护卫高手立即都被分别缠住了厮战!蓝雪印眼前一花,刚来得及看清宋玉书的脸面,就被一掌劈昏在了地上!   葵于烈见状刚想迈步来拉骆云畅胳膊,忽一左一右出现两个人,两柄长剑就架在了脖颈上!   骆云畅看了一眼,举步向葵于烈走了过来。在葵于烈面前站住,抬头看着葵于烈眼睛,又仔细看过那眉毛、鼻子、嘴唇、下巴,似要将所有都深深刻印进眼睛里,最后右手轻抚上葵于烈脸侧:“是的,我背叛了你。现在,你可以恨我了。”   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的微微一笑,又放下纤手退回到宋玉书的身边。宋玉书转头看了骆云畅一眼,左臂一搂揽住骆云畅腰部,脚下一动,瞬间就在阶下院中,再一动,已在墙头。   葵慕时大呼:“别让她跑了!”   “葵小子,你的话太多了。”小琥笑嘻嘻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葵慕时肋下一痛,立即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有黑衣人往墙头上追去,早有三娘几个先一步截住。   葵于烈冷眼看着大局——   拖住主要战力,制住能发号施令的人,然后救人,断后!整个救人的过程极是利落迅速,说是无组织无纪律的江湖人,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毫无差池!   这就是她昔年在西北结下的旧友?在她这一路的复仇之路上成为了最锋利的一把武器!偶然?还是注定的命运?   她终于还是离开了,他终于还是没有强留得住……挟持他的两个人从他的脖颈上移开了武器,对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朝墙头退去。当中一人口中长哨了一声,听到的江湖人们便都往墙边且战且退过去,然后那二人便带头往墙外撤出。因为他没有下令追击,所以他手下的人并没有追去,又因为葵慕时已昏了过去,所以‘白门’的那些黑衣人也没有再继续穷追。数十个江湖之人,就这样迅速消失在了远处的街巷院墙之中……   …………   一天之后,骆云畅一行数十人在北归的路上遭遇到了追击。   “嘿……这一拨黑衣人怎么感觉比前天葵小子带的那些要强上许多?什么来路?”小琥边战边疑惑。   骆云畅由宋玉书护着,站在他们歇脚破屋的角落:“白门。皇家暗杀组织,专门替皇帝处理一些不能在明面上处理的问题。战力有等级之分,葵慕时私下调动的话只能调动一般的人手,只有葵于泓的直接命令才能调动最强的人手。”   “是嘛……你还真是受欢迎嘛,畅丫头!”   “不要废话,小琥!”骆云畅看着小琥险险避过敌人一招,“不要轻敌,我爹和哥哥还有无崖子都是死在这些人的手上,你若还想留着性命继续跟我开这些玩笑,就认真一些!”   “是!是!”   旁边三娘插嘴:“老公要留你,小娃儿要杀你,他老子又这样不遗余力的要追回你……畅丫头,什么时候你也教教三娘,怎么把这些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三娘,你还少说一个——家里还有个眼巴巴盼着的!”   “老李你也少说一个,贾梭山里头不是还躲着一个下不了手的俊俏王子吗?”   “对呀、对呀……我们畅丫头可是魅力无边呢!”   众人七嘴八舌,好歹还有个正经点儿的:“这些人不好对付,宋小子还是先带畅丫头走,我们随后再跟上。”   宋玉书点头。   骆云畅便道:“嗯,你们不要恋战。”   “放心。”   “知道。你走你的。”   骆云畅自随宋玉书先走一步,有人来追,众人便又阻下。   几日后分散撤离的众人又自随暗号汇合一处,骆云畅见有几人带了伤,倒也并无大碍。然后路上再未遇到险阻,半月之后,回到了正圣新皇御驾亲征的西北临时大营。   一眼才觉柏绍棠神情有些不同,便听柏绍棠突然道:“来人,将安国公主带下去,禁足思过。”   骆云畅一愣,身边众友人也是一愤!   骆云畅拦住愤慨的友人,向柏绍棠平静道:“敢问皇兄,臣妹所犯何错需要禁足思过?”   柏绍棠脸上没有表情,也不看骆云畅的脸:“朕只命你去北部大营密传圣旨,并没有准你也参与战事。安国公主无旨离京,朕自然要罚。”   周围文臣武将一片安静,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云畅又看了柏绍棠半响,柏绍棠仍是半垂着眼睛表情没有变化,周围也仍是寂寂无声。   骆云畅垂目,向柏绍棠行下礼去:“臣妹遵旨。”   “畅丫头——”小琥想要阻止。   骆云畅半回身看了众友人一眼,轻轻摇头,然后又转回身去,默默随禁卫而去。留下小琥等人面面相觑,一众大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内忧外患   由侍女们服侍着沐了浴,更了衣,用了饭,回到寝室,已是二更天。骆云畅遣退了侍女们,独自坐在床沿儿,耐心的等着。   三更时分,门外隐约传来两三个脚步声:   “退……退下。”   “皇上,您小心点儿……”   “我……叫你们退下!”   “是、是。”   门扉响过,骆云畅抬眼,柏绍棠偏偏倒倒的走进来,脸色通红,醉眼惺忪。看了半天才看清楚了坐在床沿儿的骆云畅,然后就朝着骆云畅走过来,几次差点儿摔倒,踉踉跄跄还未到跟前,骆云畅已闻到他满身的酒气。   柏绍棠在两步外站住,抬手指着骆云畅的脸道:“你……你又跟他睡了是不是?是不是?呵……我知道,我就知道……你喜欢他,你还是喜欢他!”   骆云畅没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柏绍棠。   “他有什么好?他有什么好!你为什么喜欢他……你为什么只喜欢他?我呢?我呢……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你为什么不说话?”柏绍棠突然上前两步,抓住骆云畅的双肩摇动,“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   骆云畅闭上眼睛,不回应。   “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了?我就这么讨人厌?既然如此,在江上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舍命救我!?在江边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吃药看护我!?你就让我病死!你就让我被他杀了不就好了?就算没有我你也一样能做到你要做的事……你还留着我干嘛!?你不是恨我吗?你说啊……为什么……”得不到半点儿回应的柏绍棠跪倒在了床前,双手颓然滑落,却落在了骆云畅默然交叠在膝上的小手上。低下头呆呆的看着那双纤手,慢慢将那双手收进自己粗糙的掌中,握紧,然后双目就滴下泪来。   骆云畅的眉头动了一动,却没有睁眼。   无声的流泪渐渐变成了哭泣,柏绍棠埋脸在了骆云畅膝上。   双手感觉着柏绍棠的颤抖,膝上的衣裙已经被柏绍棠的眼泪濡湿,听着这个男人压抑的哽咽声……骆云畅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抽出右手,默默放在柏绍棠的头发上。   柏绍棠全身一震,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放开骆云畅膝盖双臂向前环住了骆云畅的腰,将整张脸埋在了骆云畅的腿上。   骆云畅没有推开,轻轻抚摸柏绍棠的头发,任他在她的腿上轻声的哭泣。不知道过了多久,膝上的男子停止了颤抖,哑哑的声音低低的传出:“不要离开我……求你……”   “嗯……”   “留在我身边……”   “嗯……”   “……嫁给我……”   “……”   “不爱我也没关系……恨我也没关系,我不能没有你……”   “好……”   “你答应?”腰上的胳膊一紧。   “答应。但是你也要答应,等到我杀了葵于泓之后。”   “……我答应。”   “嗯。”   “……你不会反悔?”   “不会。”   “畅儿!我爱你……我爱你!”   “我知道……”心里再次无声的叹气,清冷的眸子中,是苍凉的悲哀……   …………   还是被禁足了一个月,才被放了自由。   其间柏绍棠待她小心翼翼,她便是淡淡的,来了,就一起吃饭喝茶,走了,就行礼送出。不冷也不热,不远也不近。到被放归自由,他叫,她就去,吃饭、喝茶、闲聊几句,然后又淡淡回来。友人们奇怪的问及,她只是默默的摇头。   很快又到了冬季,李牧、青闍和南山都回来了。   “我要见他们。”骆云畅对柏绍棠说。   “好……我并没有限制你,畅儿。你可以自由的活动。”   “我知道。我只是怕你不放心,我见他们是为了商讨以后的战略计划,并不是要瞒你什么,所以先来告诉你一声。”   “我没有不放心……”   “不用骗我。”   “……”   看了眼沉默的柏绍棠,骆云畅无声的叹气,自退出去见李牧他们。   见面之后李牧三人不无惊奇:“你怎么了,畅丫头?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累?”   骆云畅无奈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三人对视一眼,青闍开口:“这些年来无论何事你都愿意跟我们商量,这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让你这般苦恼也不愿提起?”   骆云畅沉默了一会儿,轻言:“我答应柏绍棠嫁他了。”   三人一愣,又是青闍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骆云畅伸手揉了揉左边眉角:“在山中的时候,我跟他有了肌肤之亲……并非情不自禁,情势所迫难以说明。后来我陷于晋西,与葵于烈旧情复炽,柏绍棠得知失去理性,数次派出暗杀者前往晋西。待我归,他便欲囚禁于我。情绪失常,消极不稳。”   “所以……你为了稳住他,答应了他的要求?”   骆云畅叹气:“是。”   “你可知……此事一旦答应,就容不得你反悔?”   骆云畅点头,神情疲累:“我并不需要一个傀儡皇帝。离达成我的最终目标不知道还要几年,我允诺在我杀了葵于泓报了父兄之仇后嫁他,至少可保在这期间他能稳妥处事。至于这婚约……我能不能活到那日还尚未可知……若能,大愿已了,残败之身何处安放不是安放。况且,此事虽不是我的过错,到底因我而起……柏绍棠情重,亦无可奈何。”   三人又是对视,无言。   “到底世间之事,不能事事遂愿……报家仇,便要舍私情。而柏绍棠宁愿我恨他也要强留我在身边,又岂非不是他的大不幸。”   南山落寞出言:“你想得倒透彻,可还是神情这般疲累,就说明你根本并不情愿。”   “不情愿,莫奈何,谁又不是?”   南山不甘:“我就不是!”   骆云畅转颜一笑:“是,你不是,我们之中到底要有人能随兴而活才是。你本不适合这官场,跟了我来此已是委屈你了,我到底要保你不受别的委屈才好。”   “畅丫头——”   骆云畅打断南山:“好了,你最是性直,可不要因此事耿耿于怀而拿脸色给柏绍棠看。到底如今他已是皇上,他不恼,防不住别人多眼多心。”   “我又不怕……”   “你不怕,是我怕。如今我更是不能随性活动,诸事都要交到你们三人手上,你是要折我臂膀,还是要断我双足?”   “我……”南山辩不出,不甘闭嘴。   骆云畅微微一笑,转向李牧、青闍二人:“我有件事情需要你们两个帮忙,情不情愿我都定要你们答应。”   李牧、青闍对视一眼。   “还记得上次在贾梭边境我与你们说起娶妻纳妾之事吗?今次便有一事,恐要你们为之。”   二人又是对视,还未开口,旁边南山性急插嘴:“什么事会跟他们娶妻有关啊?”   骆云畅看向三人,说道:“你们想必也听说我们与葵达交战不顺的消息了吧?”   李牧道:“听说东南衡水的作战由贾睿和钟朔两位将军主持,这里的作战则是由皇上亲自指挥,可是现在这两面的战况似乎都是我军不利。按说以贾睿和钟朔二位将军的能力不该如此,皇上也是有些失准……畅丫头,你是不是怀疑这其中有事?”   骆云畅点头回答李牧:“柏绍棠对战葵于烈的军队失准,或还有我的原因……但是东南的奏报我仔细看过,二位将军都并无错漏,却每每被敌军抢攻在前,失了先机导致败阵。”   “你是怀疑……有内鬼?”   第一百二十五章 政治婚姻   “我仔细调查过贾睿和钟朔二人——贾睿早前只是葵达军中的小小参军,直到后来调到西北,得到了我表哥的赏识,才一路升至副将。这些年来他跟随我表哥征战,立下了不少功劳,所以表哥登基以后便让他做了将军。这般看来他本该没有问题……但是他的妻族,似有远亲在葵达为官,因官职不高,所以并未被各方注意。如今正是关键时期,我不得不更谨慎一些,所以还是将其列在了怀疑范围内。”   骆云畅停顿了一下,喝口水,然后继续向三人道:“再说钟朔,他是随我父亲征战多年的老将,当年出生入死,如今他的两个儿子也都在军中效力,我是信得过他的。关键是他手下的那个偏将舛忠,听说骁勇善战还数次在战场上救过钟朔的性命。此人是我们初起事时自己来投靠的,当时自称江湖之人,除了身边一个妹子别无亲属。近日我叫小琥去查过,却查不到入仕前这兄妹二人的半点儿消息来历。”   李牧三人一边听着一边静静思索,没有插嘴。   骆云畅便接着说道:“我问过表哥此事,表哥说他也有怀疑而派人暗中查过是否有人暗通葵达,可是查无端倪,要么真无此事,要么就是那人太过狡猾隐藏太好。但若说无此事,云柏的总失先机未免太过诡异……所以我的想法是:不久就到年关,今年恐怕是就要在此过年了,各方歇兵之后文臣武将都必要赶到这里来向皇上祝言,皇上也定会在年节时表彰嘉奖这一年来各人的功绩。”   “到时我请表哥在嘉奖时加上赐婚一项,大肆给有功之臣们赐婚。到你们二人,便将贾睿的女儿、舛忠的妹子给你们为妻,为了不引起那真正内鬼的怀疑,还会同时提说钟朔的女儿以及军中其他几位偏将、副将的女儿或妹子予你们为妻为妾。但若为此就要你们真的娶妻也太不划算,你们便可推说悼念亡妻无意续娶,婉拒皇上的好意。心中无鬼之人自然不会在意,可是那真正的内鬼却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可在你们身边安插眼线的大好机会,自会甘愿为妾也要将人送至你们身边。”   “然后你们大可不用假装的流露出不情愿,只因是皇上坚持赐下才勉强同意。而皇上为了不让他们太丢面子,大不了都赐做了‘如夫人’。但是到了家里,夫为天,妾如泥,如夫人毕竟不是夫人,只要你们态度得宜,她们便兴不起风浪来。”骆云畅看着二人有些尴尬的脸面,不由笑道:“我知你们都是独身惯了,也不太有和女人相处的经验……不用作假,平常待之便可,反而更易引她们放松警惕,你们只暗中观察便是。若能查得内鬼,我们或能反为利用。”   二人不言,南山瘪嘴插话:“还说不需要一个傀儡皇帝,可是柏绍棠哪一件事又不是听你的……”   骆云畅瞪南山一眼:“你给我认真些听重点。此事我原本是想将你也计划在内的,可是你在工部,正常来说并不会直接参与战事,那内鬼定然不会情愿,不比李牧、青闍都属兵部为饵正好。当然到时皇上也会提说到你以混淆视听,若你有意纳妾也大可答允下来……”   南山连忙摆手:“不行不行!那么多女人太麻烦了,我可应付不了……”   “若你无意,便推说自己才娶了妻室无意纳妾便是。但是此事你也不能完全袖手,与你无关你反而更好关注,若你信得过你那位夫人,便叫她常往他们二人家中走动……只是须多个心眼儿不要将我们的计划对她全盘托出才好。”   “我知道!我只对她说我与李牧、青闍情如兄弟,叫她常往走动大家亲近些,然后我再装作随意的偶尔问起她们相处得如何,若觉有可疑之处,便来告知你或他们两个是吧?”   骆云畅有丝惊讶的朝南山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想不到南山的脑子也会拐弯儿了。”   南山翻白眼儿:“这么多年老听你们计划阴谋诡计,听得多了,虽然我自己还想不出来,但是该怎么做心里还是有点儿谱的。”   旁边李牧、青闍都是嘴角一抹笑。   骆云畅便回看二人道:“此计你们可同意?”   李牧道:“你都计划好了,我们还能说不吗……”   骆云畅笑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给你们找几个女人来伺候还不好?”   “就怕都是心有所图,反觉得累。”   “内鬼也就那么一个,哪有那么多心有所图。”   “不是你说的吗:官场的婚姻没有单纯的,不是政治的需要,就是利益的结合……内鬼或许是只有一个,但若不是因着我们的官职和你的势力,又有谁会看得上我们的出身?”   “何必因我之言就这么悲观,女子的终身是不由自己所定,但也难说不会有付出真情之事……”骆云畅说着,垂下了眼睛。   三人见了,都知她是想起了葵于烈,也不好再多言。南山便率先道:“行了,知道了……不就是娶几个女人吗?你们两个哪来那么多犹豫!以前是没有那个条件,现在送给你们享受你们还不情愿!别告诉我说你们已经修仙得道没那个需要了,别说我不信,就是畅丫头也不会信!”   李牧一巴掌拍在南山后脑勺上:“说什么呢,小子!”   南山揉了揉自己脑袋:“有什么啊……你去听听小琥、三娘他们说得更直接!再说这事儿畅丫头可比你们两个有经验得多,用得着怕她不好意思吗……”   “什么叫我有经验得多?”骆云畅瞪向南山。   南山不怕死的继续说道:“我听小琥和宋玉书他们说的啊……说你和你老公……”   骆云畅跳起来,伸手去撕南山的嘴:“谁是我老公?前夫好不好?前夫!”   南山躲,两个人围着矮几转圈儿追逐起来:   “有什么不一样?你们还不是打得火热……”   “你还说!”   “你别不承认……你手上不是还戴着他的镯子吗?‘火烧云’吔,价值连城哦!”   “那是他硬给我套上的,又取不下来!”   “哟!哟!还有人能硬给骆大姑娘身上套上东西……是在什么情况下被硬套上的啊?不会是在床上……”   “南山!”骆云畅大喝一声,跺了跺脚,脸上红透。   “你脸红什么呀?不是被说中了吧?”   “你……你不学好!整天跟小琥他们厮混,学得越来越像个流氓了!”   “我本来就是在流氓群中长大的……不像有些人,明明是名列全国‘不能娶的十大女子’之榜首的泼女,这会儿还学人家脸红……”   “你……你给我站住,南山!”   “不干!我才不要站住挨你打呢……”   两个人追得热闹,另外两个人也看得热闹,都没有注意到门口出现的人影。这边骆云畅追得兴起,脚下不小心被长长的裙裾一绊,一下扑进一具怀抱中。还以为是南山有良心的回头接住了她,抬头一看,却是柏绍棠正扶着她。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强求   李牧三人连忙跪叩行礼:“皇上!”   骆云畅退后一步,也是跪下:“皇兄。”   “都平身吧。”柏绍棠温和的说,“是在玩儿什么游戏吗?朕好像听见提起了畅儿往年的光辉历史呢……”   骆云畅回答:“嗯,每次与南山久不见面,他就会提起以前的事来嘲笑臣妹。臣妹不过是笑他与新夫人小别胜新婚,他就嘲笑臣妹曾名列全国‘不能娶的十大女子’之榜首。我们笑闹惯了,没有听见报说皇兄来了,还请皇兄恕罪。”   “无妨,是朕没叫他们报……本如自家人,不须那么多礼数。”   李牧三人悄悄对视一眼,并不插话。   骆云畅便问柏绍棠:“皇兄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今日御厨那边准备了新鲜的鹿肉,你伤愈不久身子还弱,该好好补补,所以朕来叫你一同用膳。正好朕也久不见三位爱卿了,便一同吧。”   李牧三人哪里听不出来,来叫骆云畅是真,叫他们三个同去却只是为了讨好骆云畅。李牧忙向南山打了个眼色,南山懂得,便向柏绍棠恭敬推辞道:“谢皇上厚爱……只是臣的岳父昨日便已跟臣提说了,说今日一定要李牧和青闍二位大人跟臣一同过去,说要给臣等接风洗尘……”   “既是这样……那朕这里就改日吧,也不好叫你们负了翁婿、同僚之谊。”   “谢皇上。”三人施礼称谢。   柏绍棠便又看回骆云畅:“那……畅儿,我们走吧?”   骆云畅微笑回答:“好。”眼睛却没有看柏绍棠,转身走的时候扫了李牧三人一眼。   “恭送皇上,恭送安国公主。”三人再次行礼。   等骆云畅与柏绍棠走出门离开了,三个人直起身来相互对视了几眼,青闍道:“果然……”   南山:“果然什么?”   李牧接话:“果然‘不能随性活动’。”   青闍便又道:“我们才回来那日就听见流言,说是自从皇上派人从晋西救回安国公主后,除了早膳之外每餐都必要与其同食,安排的居所也离御殿很近……给予的优待虽还和以往一样,却是又加派了禁军保护公主的安全。看上去……与其说像是监控,还不如说像是怕安国公主会跑掉。”   南山瘪瘪嘴:“正常。我们都知道皇上对畅丫头是什么心思,原来还好,可现在畅丫头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又怎么可能再放畅丫头跑掉……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畅丫头那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虽然这样紧迫盯人的办法肯定会让畅丫头厌烦,可是就像畅丫头说的了:他宁愿畅丫头恨他也要将畅丫头强留在身边!那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虽然我是站在畅丫头这边的,但是作为男人有时候我也挺同情他的……爱上谁不好,偏偏是畅丫头……”   李牧闻言不由挑了挑眉毛:“这么深有感触的样子,你是暗恋过畅丫头还是怎么样?”   南山又一瘪嘴:“那还用说?还好发现得早及时收手,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听他说话的二人不由都露出好笑的表情,青闍忽然说道:“要说这事儿,我大约知道一点儿……南山该是一直就很喜欢畅丫头的,但是自从那年大病,畅丫头求了无崖子施以援手之后又亲自照顾,南山的吃喝拉撒睡她全不避讳。南山发觉了自己的好与不好都尽数落在了畅丫头的眼里,羞愧不敢面对之后,发觉把她当妹妹看更轻松一些,这才转了念头。”   南山一听愣了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青闍神秘一笑:“有几次去看你,听见你和畅丫头的对话就没进去。”   南山顿时表情变得心虚:“你……你都听见什么了?”   青闍好笑:“比如……关于擦身、如厕之类的问题,每次都很巧的听见畅丫头在说‘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绑床上?什么自己来,你现在这样能自己干什么?给我老实点儿躺好!’之类的。”   南山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李牧听了便立即揶揄他道:“这么说,南山……你是什么都被畅丫头看光了?”   南山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脸红尴尬了半天,最后却是难得的沉静了下来:“说实话……当初我放弃畅丫头,倒不完全是因为不好意思面对她的缘故。只是那时候觉得,像畅丫头这么好的女孩儿,若跟了像我这样的人就太可惜了,她值得更好的。像她那么活泼热情又乐于助人,性子率直跟谁都能成为朋友,很美,很真……这样的女孩子我希望她能一直都这样保持下去,她应该遇到一个有能力保持住她这些美好的男人……”   青闍了解的点头:“当年‘酒不多’之中的人大都是因畅丫头而聚在了一起,对见惯世间丑态的他们来说,畅丫头是难得的不被浊气沾染的纯美,可爱,珍贵……谁不祈望这美好能一直存续。然而世事难料,偏有邪物觊觎……”青闍低头轻轻一笑,“然而即便如此,畅丫头也仍旧保持着只有我们才能看得到特质,就如那夜空再黑也掩不住的星光一样。”   …………   一边吃饭,骆云畅就一边将之前与李牧他们提说的事情也向柏绍棠做了说明。   柏绍棠听完,没有任何犹豫迟疑表情的答应道:“嗯,都照你说的做。”然后又夹了一块滑嫩的鹿肉到骆云畅碗里,温柔的说:“我叫御厨按照你喜欢的做法做的,还合口吗?”   骆云畅放下筷子,看向柏绍棠:“表哥,这些小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的事情!”   柏绍棠迎着骆云畅的眼睛平静的答道:“对我来说,畅儿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我说过,我愿为你做任何事,这是我这辈子都不会改变的承诺……我领导起事,我做皇帝,我建立云柏,都是为了你。你要葵达,你要贾梭,你要报仇,我全部都会帮你做到,只要你说出口,我就什么都会听你的。除此之外,我要爱你,我要对你好。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是小事,我会让每一件事都合你的心意。”   “但是做着这些小事的你并不合我的心意!我的表哥是一个勇猛无敌的战将,他勇敢,他坚定,他也有一颗正直的心!我信任他,我相信他能带给这片大地比葵达更好的东西,所以我将他推上了皇位,我希望他能像个真正的帝王一样领导和庇佑着他的子民!而不是将他所有的注意力单单只放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我能。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做到你要求的这一切。”   “我已经在你身边了!”   “但是,你还不属于我,你随时都有可能从我身边溜掉。”   “我已经答应你了!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话不算话过!?”   “那是从前的你……”柏绍棠垂下了眼睛,“我不了解现在的你。”   “表哥!”   “我只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没有你。只有你真正成为我的妻子,与我同饮同食,与我相拥而眠,让我时刻都能看到你……那样的你才是真正的在我身边了。”   “我们说好的!”   “是,所以我不强求你,而我也会做好你要求我的事。我现在就只是希望能常常看看你,能常常跟你一起吃顿饭,关心你,对你好而已……为什么你要生气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深陷   骆云畅觉得实在无法和柏绍棠继续再说下去了,皱着眉起身,转身便走。   柏绍棠急忙起身追上拦住,脸上焦急,眼中有了恳求:“对不起!你别生气……你不喜欢我说什么、你不喜欢我做什么,你告诉我,我不说不做就是了……”   骆云畅抬起眼睛看向柏绍棠:“表哥,你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喘不过气来的……你知道我的愿望,你知道我报仇的心有多么迫切,只要葵于泓还在一天,我就没有办法去想别的事!如果我现在嫁给了你,那么我就是你的嫔妃,我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你的后宫里!可是你知道我的,我没有办法只坐等着别人来告诉我葵于泓毁灭的消息,我必须亲眼看着、必须亲手处置他的灭亡!你明白吗?我懂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你对我的好,可是我没有办法适应你像监视一个犯人一样的这样紧紧盯着我!你这样是在阻碍我,表哥!我已经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你不相信,那么你想要我再怎么保证呢?起誓?还是立下文书?”   柏绍棠皱眉摇头:“……我只想要你对我笑一笑,我只想要你不要再这样戒备的对我……自从那个晚上之后你就没有对我笑过了!我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是我的错,我也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畅儿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虽然我的确是很想要你,一直都很想要你,但是那天晚上我绝不是故意的!我不愿意让你讨厌我,更不愿意让你恨我,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故意那么做的!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解释,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接受‘情不自禁’这样苍白的辩白……失去了你,我不知道我还应该怎样活下去……”   再没有比现在更累的心了……她的存在已经成了柏绍棠永恒的折磨,而柏绍棠对她深重的爱现在成了她的枷锁……   骆云畅伸出双手放进柏绍棠的手里,拉着他又走回到餐桌边推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回位置去,无奈的在脸上挂上了笑颜,对柏绍棠轻声说道:“我原谅你了,那晚的事我不怪你了……现在我们好好吃饭,然后我们说好:以后我每天来陪你吃晚饭,我不再戒备你,你也不可以再成天黏着我。我们各自做好自己的事,等我们覆灭了葵达杀了葵于泓,我们就回皇宫举行婚礼,之后我就永永远远都在你的身边了,同意吗?”   “我想让你做皇后……”   “不可以。废黜糟糠之妻不是圣君所为。”   “那……以前我祖辈的王朝曾经有副后……”   “也不可以。以我的经历不可以太招摇。”   “可是……”   “我已经让步答应你入宫为妃了,你也要多考虑一下对王朝的影响才对。妃位,不可以再高了。”   “可是我怕你会受委屈……”   “历来后妃的地位都不在于封位而在于皇帝的荣宠,我有你在,又怎么会受委屈?”   柏绍棠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骆云畅亦微笑的说:“再说你觉得有人能欺负我吗?你该盼着我不要去欺负其它嫔妃才对。”   “我不想要其它……”   “不行。不合传统。你不要就是标新立异,所有人都会心里不踏实。”   “可是……”   “不准再说可是。”骆云畅再一次打断柏绍棠,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不吃醋,我知道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好吗?”   “……”   “你不是说都听我的吗?”   “……好吧。”   骆云畅微微一笑,握着柏绍棠右手翻转过来看那手背上的疤痕,转移了话题:“回来了也不叫御医好好给你医治,现在留下这么深的一个疤痕,有损君容形象。”   “没关系的,只是个小伤,畅儿为我受的伤更严重!肩膀……我能看看吗?”   “已经好了,不用看。”   “……”   “怎么了?”   “……你说你已经不怪我了……其实不是。你不愿意让我接近,你讨厌我触碰你……”   为什么她要一再像哄小孩儿一样的哄他?骆云畅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个坟墓,到底是自己越掘越深了……“没有,我没有讨厌你触碰我。只是……你能保证你不会再‘情不自禁’吗?”   柏绍棠立即脸上一红。   “即便我可以不畏人言,但是……万一有了孩子呢?我的目标我定不能半途而废,这也是我要你答应等到一切结束之后的原因,你能谅解我吗,表哥?”   “嗯,我知道了……畅儿,没有别人的时候,叫我绍棠好吗?”   “好,绍棠。这样我们就说好了,从明天开始你要振作起来。我跟李牧他们继续商议以后的事情,有了进展就告诉你,你就先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让我担心,知道了吗?”   柏绍棠露出了微笑。   “还有,不要再让禁军跟着我了,否则朝中的人还以为要有什么大变故呢!你安心做你的事情,我得空就来看你……”   “会来陪我吃晚饭?”不放心的追问。   “不会忘了的!   “畅儿……我爱你。”   “嗯,我知道。”   “我爱你。”柏绍棠又说了一遍。   “知道了,没有见过你这么肉麻的皇帝的!”   柏绍棠一脸温柔的微笑看着骆云畅。   骆云畅无奈翻了个白眼儿:“好了,吃饭,你再看下去天都要亮了!”   “我喜欢看你……一直就喜欢。”   “是是是,我又不是瞎子,从你十六岁就一直如此对吧?”   “是从十五岁开始,差不多已经十五年了……”   十五年,已经足够一个婴儿长成青年了……这十五年的漫长时间,柏绍棠一直爱着她……从一开始的懵懂喜欢,再到后来鼓起勇气的羞涩表露,被抢夺,然后失去,再又失而复得,流逝的时间中已不再是年少时的情窦初开,认识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深爱……情不自禁并不难以理解,毕竟十多年的钟情不是虚假……爱情能够让人变得坚强,但是也能让人变得软弱。想要拥有,想要独占,然后又害怕失去,害怕会被对方厌烦。然而就算知道已经被厌烦了也仍是无法停止爱恋,那便已是堕入了无法自救的深渊……   骆云畅真的不愿意去思考这些,她不想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他!可是只要一面对柏绍棠,一面对他小心翼翼的眼睛,她就没有办法硬起心肠来对他!毕竟是从小伴她一起长大的亲人,永远都是纵着她、让着她的最温柔的人,不管他有没有过错、有什么过错,在她心中都是不能丢掉的亲人!伤他的心,有不得已也有故意,可是却不能让他因自己而被毁掉——   回过神来已在柏绍棠怀中,温柔的唇覆在她的唇瓣上,轻轻的吮吸,小心的试探,不敢太过逾矩而惹了她不快……骆云畅轻轻推开柏绍棠,敛下眼眸轻声的对他说:“好了,不许再过了……否者你又要不能自控。”   柏绍棠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又很快隐藏——只要一想到山中的那个夜晚,那狭窄的山洞中他们火热而激情的一夜,他就忍不住全身发烫!他多想再紧紧拥抱住她,多想再深深吮吸她甜蜜的香唇,多想再一次感受她的温暖和柔软啊!可是,他不能让她再更加恨他了……他愿意忍耐,他愿意等到她承诺的那一天!她是他的,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夺去!不管是葵于泓,还是那葵于烈,他都绝不会再让他们靠近她分毫!!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遭遇背叛   以前葵达和贾梭每到冬季就会休战,原因无它,只因北方严寒的气候:大雪几乎每夜都下,刺骨的寒风更是任什么衣物都不能挡住它的侵袭!加之万物休眠,蔬果类稀缺,只有存储的干货和牛羊等牲畜为食!当然还不能少了烈酒和烧得烫手的土炕,方才能抵御住这北方极低的温度!   正常的情况下已是这般,又更遑论在室外、在被大雪掩盖的山林之中过冬了——   深蓝的夜空,成团的雪花安静的降落。贾梭边境的深山之中,一片银白,似乎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但是在某处山坳的背风处,却隐隐一点光亮。朝着那微弱的光亮仔细看去,才能看清一个一人宽窄的洞口,从洞口影射出轻轻晃动的火光……离得近了,才能听见偶尔几句模糊的人声。   如果进入洞口,会发现其实内部不是想象中那么狭窄,它至少已经容纳了几百个人或坐或躺,以及堆在角落的武器战甲,也仍有空隙。山洞形状蜿蜒,地势也有高有低并不平坦,靠着洞壁的地方原本还有一股水流,只是现在大部分都已经冻住了。奇怪的是洞顶却有冰凉的水滴不时滴下,抬头一看,就能看见洞顶上大大小小的冰棱,因为几百人呼出的热气,所以表面才有融化的水慢慢滴下。   在这个洞穴的最深处,青岚王子独自坐在一小堆篝火旁。俊俏无伦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光彩,笼罩着的只是疲惫和憔悴,眼睛呆呆的注视着跳动的火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从被李牧和柏绍棠大军合围困于这山中,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还能靠着干粮度日,且那时还值夏秋之季,对于他们这些长于草原的粗犷之人这些苦还不在话下。所以心还是坚定的,也都相信他们的大王子一定会带领他们战胜狡猾的敌人回到他们的故土。可是随着困局的一直无法冲破,时节也渐渐进入寒冷的冬季,他们缺吃少穿,更难以寻到一个可供上万人避寒的栖身之地……大自然的力量是最强大的,它足以动摇最悍猛的战士的意志。于是当寒冬来临,当他们连地茎这样的食物都找不到了,军队中开始有冻死饿死的现象……这时不满和恐慌就出现了,对领导者的怀疑也就出现了。   青岚王子当然也知道问题的严重,可是他无能为力,即便他再是足智多谋,也没有力量可以阻止大自然的季节更替。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士兵被冻死饿死更多。而至于向云柏投降,他是绝没有想过的——他堂堂贾梭大王子、高贵的阿不罕氏青岚,绝不承认那柏绍棠做为他们贾梭美丽草原的主人!   可是底下的士兵们显然不会与他有这同样的自傲,更不会认为这样死于荒野窘境有何自豪之处,于是开始结伴出逃往云柏归降。云柏对于他们这些逃兵自然是大度的宽赦,并许以好处说动了一些人再潜回山中宣扬云柏皇帝的仁政。于是乎,青岚王子原本的大部队人数快速的减少,不到一月时间,便只剩得两三千人。又再过一月,便只剩得如今的四五百人。可即便已是这般零落了,也仍是人心涣散,绝望的气氛一日一日的不断加重……   眼前跳动的火苗让他想起了草原夏日的篝火,年轻的男女们围着篝火欢乐的跳舞,胡弦苍阔的乐声伴着男子豪迈的歌声能传出很远……人们大碗喝着酒,从篝火上割下烤得香喷喷的牛羊肉……女人们的笑容很美丽,男人们的大笑很粗犷……青岚王子闭了眼:那是他的家园,那是子民!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相距一丈多远的靠洞壁处,围着另一堆篝火坐着五个人。虽然身上也是跟其他人一样,乱七八糟的裹着大约是从敌军尸体上扒下来的御寒衣物,但是脖颈和手腕上露出来的他们原本的服饰,就可以看出他们不是普通士兵,并且他们原本的身份,也很可能不低。而此时这五个人只是静静的坐着,不时有人转头看青岚王子一眼,不时又相互交换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靠墙坐着的那个男人对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男人打了个眼色扬了一下下巴,然后两个人就一同站起身来,朝青岚王子的方向走去。另外三个人一见,对视了一眼,也跟着站起来,落后两人几步跟着朝青岚王子走去。   青岚王子毫无所觉,只是出神的盯着火苗看,一直到五个人把他围在了中间,他才警觉了过来。抬头看着当面的两个人,慢慢站起身来:“你们干什么?”   带头的那人直视着青岚王子的眼睛说道:“大王子,我们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不是冻死就是饿死,我们决定向云柏归降了。”   青岚王子大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粘罕落雷!?小兵们投降还情有可原……他们背叛我做了逃兵只是他们个人的荣辱,你是谁?你可是粘罕一族的族长,也是我阿不罕皇族的表亲!你要丢弃自己的族人,你要丢弃自己的荣誉,做一个背叛国家的小人吗!?”   粘罕落雷不为所动:“大王子,醒醒吧。贾梭已经没有了,我们的国家已经灭亡了,你所谓的阿不罕皇族如今还在抵抗的也已经只剩下你一个了。你已经没有军队可以统领,你也已经没有资本再东山再起了,你输了。而我正是要保护我的族人才要投降。”粘罕落雷抬手指向山洞中的士兵,对青岚王子继续说道:“你自己看看吧,我们仅剩的这几百人,他们就是我的族人……可如果再继续跟着你死守下去,连他们也会死掉。如果能死得其所,我落雷二话不会说。可是今时今日还有什么意义呢?他们的坚守不是为了国家,也不是为了亲人,只是为了你个人的自尊和所谓荣誉。”   这时另外一人便也说道:“云柏的皇帝不是一个嗜血的人,他已经颁布了诏令:允许贾梭国人内迁到云柏国内生活,待遇将和云柏人一样,不会有歧视和不平等。如果愿意继续留在贾梭草原生活,也会有朝廷补助过冬和困难时期的物资。云柏的皇帝没有灭绝贾梭人,但是如果继续跟着王子你在这深山老林挨饿受冻,才是真的要灭绝我们。我们坚持不住了,说实话也觉得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青岚王子扫视了五个人一圈儿,又见外面的士兵们都只是安静的看着这边,谁也没有想站在他这边的意图。青岚王子点着头,怒意满腔却无从发出,一时只觉痛心疾首:“这么说,你们是商量好要背叛我了?你们打算捆了我去邀功吗?”   粘罕落雷道:“我们不是背叛。王子你也清楚,阿不罕氏所剩的其它皇族都已经被移去云柏国的京城了,包括王子你的亲人在内,那么王子你一个人继续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呢?只要你跟我们一起去向云柏皇帝归降,那么这场战争也就结束了,贾梭能恢复平静,那些还流亡在外不敢归家的士兵也能够回到亲人的身边,而贾梭剩下的子民们也能够重新安稳下来生活……这是我们在这儿的所有人一致的希望,所以就请王子你听从吧。否者的话……”   “否者的话,你们要这么样?”青岚王子铁青着脸拔出了腰上的弯刀,“你们要造反吗?你们打算对你们的王子动武吗?”   粘罕落雷对着青岚王子身后的三个人点了点头,三个人立即同时动作——两个人一左一右扣住了青岚王子的肩部,另一个就夺下了右手的弯刀,一瞬间,就已将青岚王子牢牢制住!   粘罕落雷对青岚王子说道:“大王子,何苦呢……都是跟随了你多年的亲信,你的招式他们清楚得很。”   青岚王子恨恨咬牙向粘罕落雷:“枉我那么信任你们!想不到最终背叛我的竟然是你们!”   粘罕落雷冷冷再道:“大王子,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至此才这样做,已是仁至义尽。”   青岚王子瞪着粘罕落雷,再不说话。   粘罕落雷转头看向身旁那人:“你去叫兵士们做好准备,天一亮就出山。”然后又回头来向制住青岚王子的三人道:“暂时捆起来,你们三个负责看着他。”   青岚王子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不甘不愿的被自己的手下反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见故人   三月三是个好日子,李牧和青闍在同一天办喜事。虽然都只是纳如夫人并非娶正妻,但是因为各方都是高官而且又是皇上亲赐,所以这婚礼倒是办得难得的热闹。   李牧和青闍也自是被同僚们大加取笑,说二人独身数年,这一下同时得了两位娇妻大享齐人之福,可不要太贪恋才是哟!二人便忙谦虚回道‘哪里哪里,都是皇上和各位大人厚爱不嫌某等出生寒微……’众人又忙巴结‘大人说哪里话,向来英雄不问出处!二位大人得安国公主慧眼识珠,乃国之栋梁,皇上厚爱,也是我等向往之榜样……宝剑赠英雄,英雄配美人!二位大人为国出力了这么多年,如今当然也该享些福才是……’   李牧、青闍面上喜气洋洋容光焕发,心里又哪里不知这些人的巴结附会之意。按照骆云畅的计划,然后皇上在元宵庆宴上随机应变,最后将老将军钟朔的小女儿钟璃赐婚给了李牧为‘如夫人’,大将军贾睿的长女贾敏为青闍的‘如夫人’。然后又加赐副将舛忠的妹子舛英华为李牧侍妾,以及另一偏将张邮的女儿张心兰为青闍侍妾。如此好事成双,大加褒奖。   当然同时赐婚的还有一些别的官员战将,不过大都是文配文、武配武,众官看来便说这皇上是恐怕文武结党,并有意加深武将之间的信任联系。倒并无人疑心其中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骆云畅与李牧等心知计成,却也并不在面上露出异色。甚而二人的婚礼骆云畅都没有去参加,只是叫人备了礼送去,她自己,却夜色中背着喧嚣到了城中的另一隅——梅庄,目前贾梭大王子青岚的圈禁之地。   青岚王子自从被自己人背叛被迫归降了云柏之后,小半年来在山中吃苦积压下的病痛就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再加上心灰意冷和那股不甘的傲气,病情久拖不愈,后来就转化成了肺炎。独自居于这梅庄,有侍从、侍卫,也有云柏皇帝柏绍棠遣来医治他的御医,除此之外,就再见不到别的人了。每天就是病卧在榻上看着窗外,雪开始融了,然后梅花开始谢落了……每天就是看着这单一的景致,心中郁结难消,病情也就一直没有好转。   这日晚饭也没吃,只是一碗汤药下肚,正看着窗外发呆,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然后门口高声唱喏:“安国公主驾到!”   青岚王子没有回头,听得衣裙拖曳走动的声音渐渐近了,然后有人搬动软凳的声音,再然后便感觉一个人坐在了床榻近前。青岚王子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榻边软凳上落座的人,正好骆云畅理好了宽大的衣袖抬起眼睛,两个人的眼睛就碰上了。   骆云畅对青岚王子浅浅一笑:“故人好久不见。”   青岚王子淡淡收回目光,平平言道:“倾城一笑,大约就是指的安国公主这笑容了……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安国公主实在无需亲自上阵杀敌的。”   对于青岚王子的嘲讽,骆云畅低首抿嘴浅笑:“青岚,是否这一句,才是我们相识以来你的第一句真心话?是输给我不甘呢?还是输给女人不甘呢?”   “是不甘,更因为是‘故人’所以不甘。”但见今日面前的女子一身华贵的‘公主’服饰,又因是有官阶的‘参政长公主’,所以身上配饰又更显庄重正式一些。遥遥记得十多年前,每每见她,她都是一身清爽淡雅的装束,就如一道清新的风……那时候她如小家碧玉,他则是意气风发的王族。可如今,一身皇家妆扮的她,高贵典雅中透着强势,而他,潦倒孱弱,与病榻为伍……故人?他于她的意义就只这两个字,她可知他是真心?她可知败在她的手上他有多不甘心?不仅仅是因为自尊心,更还因为她完全没有将他当成对手,完全没有在心上给他留下一个位置!   骆云畅注视着青岚王子脸上的神情,又是浅浅的一笑,转头看了眼旁边小桌上没有动过的晚饭,轻道:“青岚大王子生性自傲,不愿受圈禁之辱,所以打算绝食自戕吗?”   青岚王子扫视骆云畅一眼:“圈禁我是你的意思还是你表哥的意思?”   骆云畅眼睛转回青岚王子脸上,浅笑始终不曾离开唇瓣:“我的意思……是要杀了你以绝后患,只有我表哥那么心慈才说圈禁起来便罢。”   青岚王子眼神一阵收缩:“以绝后患?那么你打算也一并杀了我的亲族吗?”   骆云畅的言语和神情都很淡:“不急,视情况而定。如粘罕落雷者,只愿贾梭不被灭绝得以延续,我便放他们与云柏融合。如青岚王子者……我便解除他们的痛苦。”   青岚王子瞪着骆云畅的脸,没有说话。   看着青岚王子忿忿的脸,骆云畅唇边反有笑意淡淡,不是得意,而是一种宿命的沉静:“没关系,我领你的恨……到底友人一场,”伸纤手端起小桌上还没有凉透的白粥,轻舀一勺送到青岚王子嘴边,“来……”   青岚王子别开头。   骆云畅又一笑,不在意的将粥碗放回小桌上。   “你今天来干什么?来炫耀你的胜利吗?”   “不,攻下贾梭并不算胜利,我的目标,只有葵于泓。”   “那我们算什么呢?陪葬品吗?”   “不,你们是我的助力。没有贾梭,就没有今天的云柏。”   “是吗,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盟友的?”   骆云畅低头轻轻一笑:“若你是我,你会如何?真会与自己的盟友共分天下吗?你我都知道那不过是双方都还有利用价值时的一句空话,一待利益冲突便马上就会调转矛头向对方……历来相邻的两国之间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谁又不是包藏着野心时时观望着机会妄图吞并他国。我父辈百年来镇守西北边境,你想我又怎可能不明白这些道理。我本意是图葵达,但我若不将你贾梭算计在内,那又岂非没有黄雀在后的危险?自古成王败寇,天下之势也是分久必合……反正我已经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那又何妨再把事态扩大一些也并图你贾梭?事成便千古流芳,事败便遗臭万年……其实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我所在意的事,我只有毁了葵达手刃葵于泓这一个心愿。”说着抬起头来,平静的看向青岚王子的脸,“青岚你出身王族,所以你不知道白手起事有多难。所以我能走的途径,就是利用我能利用的一切,然后干脆利落的毁掉有阻碍的,留下并聚拢有助力的。如果我心软了,如果我迟疑了,那我就无法朝着我的目标前进。我今天来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向你解释什么……而是我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人,我的所作所为,你应该最能理解。”   “我最后悔的,就是在山中的那个时候没有干脆的杀了你。”   “即便那时候你杀了我,也挽回不了什么了。你应该后悔的,是在草原上认识了我。”   “也许吧……”   “那是你的不幸,却是我的幸。若非与你的昔日友谊,你断不会那般信任我……我有今日,我能成就今日的云柏,青岚你的助力断不能缺。所以,”骆云畅看向青岚王子的眼睛,“我今日是来谢你的。”   从骆云畅的身后走上一个小丫鬟,将手上提着的食盒轻轻放在小桌边的地上,然后打开盒盖取出里面的东西来摆在小桌上。   第一百三十章 最后的【孤月】   青岚王子看了眼那个白玉酒壶,没有说话。   小丫鬟又退了回去。   骆云畅左手轻抬示意,众人便行礼退出了门去。那走在最后的小丫鬟,轻轻的带上了门扉。   青岚王子还是没有说话,静静看着骆云畅亲自执起酒壶给两个酒杯倒上了酒,然后慢慢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个红色的小瓶来。拔开瓶塞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在手心,垂着眸子看了那药丸许久,然后就向他脸上看来:“这颗药,本来是我的保护者在临死前留给我将来自绝用的。”说着,就拿起那颗药丸轻轻丢进靠近他的那个酒杯里。红豆大小的药丸只在酒水中打了个璇儿就立即化了开去,无色、无味……酒水依旧清澈透明,若不是亲眼看着她放下去的,他绝不会怀疑这杯酒中加了什么东西。   青岚王子抬眼看向骆云畅。   骆云畅对他微笑:“这一杯,是我谢你的,你要喝吗?”   青岚突然王子笑了:“你把它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没关系。想要我死的并不只青岚你一人……”   “哼……”青岚王子伸手,轻轻端起了那杯毒酒,垂着眼眸,将毒酒送到了唇边,“我不后悔认识了你,我后悔的……是那个时候真的应该直接将你掳去草原。那么,你就会成为贾梭的【苍星】,而不是云柏的【云容】了。”一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或许吧……”   青岚王子将空酒杯放回桌面上,骆云畅执起酒壶,将青岚王子的酒杯再次添满。青岚王子看了骆云畅一眼:“你还记得我们在草原认识的那天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骆云畅微笑:“你说【姑娘,愿意跟我去草原看最亮的星星吗?】”   青岚王子也是微笑:“然后你说【我们现在就在草原上啊。我想逛草原的市集,你愿意当我的向导吗?】其实你知道吗?那句话是我们草原的男人向喜欢的女子表达爱意的一句话……”   骆云畅点头:“我知道的,所以我拒绝你了不是吗?”   青岚王子身体往后靠了靠,精神似在渐渐萎靡:“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想做别人的妾侍啊。虽然你换了普通人的装束,但气质是改变不了的……贾梭的贵族都早婚,不用猜你也已经是有妻室的男人了。”   “呵……这么说不是因为讨厌我的缘故……”青岚王子又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眼睛看着杯中的酒纹道:“记得我们上一次喝酒,是你答应事成之后来做我的女人。你说你不稀罕做庶妃,你要做正妻,而且不准我再纳侧室,你要独占我……”青岚王子再次将杯中的酒饮尽,“因为你提出的要求太霸道无理,所以我相信了你是出于确定自己有这个价值才向我开出的条件……因为你跟我谈判的条件太真实,所以我相信了。可是,今天……”青岚王子的手一颤,手中的空酒杯落在地面上,轻响一声摔成了两半。   骆云畅平静的看着青岚王子身体向下滑去。   青岚王子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只是弥留之际的衰弱,半睁着眼睛勉强看向坐着的骆云畅的脸,软软的伸手向那张娇颜:“……云儿……”   骆云畅右手握住青岚王子伸出的手,左手摸上青岚王子光彩不再的俊脸,轻柔的道:“睡吧,【孤月】。”   青岚王子的嘴角弯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带着这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   当手中再感觉不到温度,骆云畅才收回了放在青岚王子脸上的左手,将青岚王子的手也好好的放回他的身侧。骆云畅坐着,静静看着青岚王子仿若睡去的平静的脸——这样就好了。骄傲如他,是不可能接受下半辈子都这样过活的。由她亲自送他上路,他才能安心。   骆云畅转头看了一眼桌上剩下的那杯酒,伸手端起来:“青岚,这一杯,我就替你喝了……”轻轻饮下,却没有放回酒杯,纤手一松,酒杯跌在地上,就在青岚王子的酒杯旁边,也摔成了两半。骆云畅垂目看着地上的四半碎片,轻轻出言:“青岚你看,【苍星】和【孤月】,终于有机会在一起了。”   俏丽的容颜上有丝落寞,但当她打开房门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恢复如常。淡漠对右手边躬身向她的近侍道:“明日再报吧。”   近侍稍稍一愣,然后立即醒得,忙又一躬身表示明白。   于是骆云畅带着众侍,又在一片恭送声中,离开了梅庄。   当夜,下了一场春雪。安静而洁白。但是到了第二天清晨,灿烂的阳光照耀大地,白雪消融,清风拂面,标示着冬天已经正式过去。   梅庄传来了贾梭大王子青岚因病逝世的消息。柏绍棠在朝堂上下旨,追封‘青梅郡王’,丧仪按‘郡王’制办。又令其幼子袭爵,永世居于京城。   至此,贾梭阿不罕氏这一辈的王族除仅剩的两位公主外,男嗣俱亡。下一辈的王嗣中,幼子俱不足十岁,除令青岚王子之子袭‘青梅郡王’外,其它的也各封闲爵。均令居于京城,无诏不得擅离。然后又在众臣与安国公主的建议下,将贾梭王最小的女儿、今年刚满十六岁的三公主赭嫣,册封为妃,入宫伴驾。   原贾梭疆域的设州立省、安民建户、救助补贴等一应事务都要朝廷一一商量着办,再加上春季一来战事又将重新开启,所以柏绍棠一下子忙碌了起来,即便还有精力想着骆云畅的事,也没有多余的时间顾及。   骆云畅反乐得轻松,平日除按照先前的约定每日去陪柏绍棠一起晚膳,其余的时候便尽将他丢给大臣、年节时从皇城带着皇子皇女过来伴驾的皇后、以及新册封的嫣妃去烦。   可惜柏绍棠也不傻,一到开春,便以战地不安、皇城还须皇后回去陪同太皇太后坐镇为由,连带三个孩儿与嫣妃,一并都派兵护送回了京城。一待将这些人送走,便马上命人唤了骆云畅到跟前去。   “臣妹叩见皇兄。”骆云畅依礼向柏绍棠叩拜。   “安国公主免礼。”柏绍棠装模作样的受了礼,却马上就令其它人都退下去,一待只剩下他和骆云畅两个人,就两步上前一把握住了骆云畅的双手:“畅儿,我好想你!”   骆云畅微笑以对:“不是每天都见吗?皇兄何来这般如隔三秋之感?”   柏绍棠轻轻皱眉:“你又来了……不是说好没人的时候要叫我名字的吗?”   “是,绍棠……称谓而已,干嘛这么较真儿?”   “我就是喜欢你叫我名字……”   骆云畅又是轻轻一笑:“好了,找我来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你了……前段时间皇后她们在,除了晚膳平时你都不来看我……你是不是故意在避着我,畅儿?”   “怎会?自从我们起事,你就少与皇后相处,孩子们也是少见你这个爹爹,难得这年节里你们合家相聚,你本该多陪他们些。再说嫣妃也是新封,虽贾梭已亡,但现阶段这场面上的恩宠也还是要做给贾梭的旧部们看看的。我知你只要见了我便眼里再无他人,所以才故意不常来见你……我这般为你着想,你还要怪我?”   ————————————————————————————————————————————————————————————————————   ps:那啥~~又忘了存稿了,所以今天晚了点儿,抱歉了各位~~明天起恢复上午准10点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两个人的煎熬   “我根本就不想要娶什么嫣妃……”   “不许孩子气。现在可还由不得你想娶谁就娶谁,等着天下大定了,你才有那个自由……知道了?”骆云畅浅笑劝说着,又打趣柏绍棠道:“那赭嫣公主虽不如她王姐青蔻貌美,倒也还娇俏可人……怎么她服侍不周吗?你这样嫌她?”   “倒不是她哪里不好……”柏绍棠犹豫说着,偷看骆云畅神色一眼,见骆云畅似情绪不错,才小心的继续说道:“可是我心里只想要你……每次跟她或者皇后在一起,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跟畅儿在山中的那一晚……”   骆云畅脸上微微一红,轻瞪柏绍棠一眼:“身为皇帝,老提那件事像什么话?我真应该把嫣妃给你留下来,免得你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事!”   柏绍棠脸一红,尴尬起来。   “好了。你该也还有别的事要忙,偷了这一会儿闲,满意了吧?我这就先回去了,稍晚再来陪你晚膳……”骆云畅轻退一步,想从柏绍棠手中抽回双手。   “等等……”柏绍棠拉住不放,依旧紧握着骆云畅双手。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骆云畅不解的看回柏绍棠。   柏绍棠微笑的向骆云畅低首靠过脸去,眼神满是期待的等着。   骆云畅见了不由一笑,好脾气的又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柏绍棠左脸亲了一下。   “不行,这样不算!”柏绍棠趁机揽住骆云畅腰肢,低头就想亲骆云畅嘴唇!   骆云畅连忙往后一躲食指点住柏绍棠嘴唇,摇头道:“皇后和嫣妃都太宠你了,惯得你越来越没正型了……”   柏绍棠根本不听骆云畅说什么,搂着她急切道:“畅儿,就亲一下……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想你吗?我不会乱来的,就只是亲一下,好吗?”   骆云畅不好强硬拒绝,只得半推半就的被柏绍棠搂入怀中亲吻嘴唇。自打从晋西回来,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些认命的势态,但她还是对柏绍棠没有感觉……被另一个男人搂在怀中亲吻嘴唇,脑中却只浮现葵于烈的脸。顷刻之后轻轻将柏绍棠推离唇瓣,半垂眸子不能让心思显露出分毫:“好了,我也不能太宠你……乖乖去做自己的事情,我走了。”   柏绍棠依依不舍的拉着骆云畅的手,跟着往门口走。   “好了,你乖一些……”骆云畅对柏绍棠温柔的一笑,终于轻轻抽回双手,慢慢退出了房间。步行回去的时候,脸上虽没有表露出什么,但是心情低落深沉——怎么办?她真的觉得好累……这样双方都小心翼翼的相处有意思吗?当时自以为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答应的柏绍棠,可是现在却发现……她没有办法对着他虚情假意!而柏绍棠是了解她的,他也一定知道现在这样的她并不是真实的她,面对虚假的她他该是比她更痛苦的,可是他却甘愿这样继续下去!那她又该怎么办呢?他都已经是这样的委曲求全了,她又还能做什么呢?如今再反悔只怕会把柏绍棠的精神逼入崩溃……可是怎么办呢,她实在对他没有那样的感情啊!   她去梅庄的行动并没有打算隐瞒,所以柏绍棠该是猜到青岚王子的死肯定与她有关。可是他一句都没有问,他果然是像她在山中时说的那样,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你绝不会叛我,即便我心如蛇蝎、身如蟾蜍,你也必不会背我而去。】他就一心认准了她,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无论她是什么样他都接受!   并不如意的半生,能得一个人这样对你,你还能说什么呢?即便你什么都可以丢弃,他却永远都不会丢弃你……选择权已不在你的手上,所以你除了接受又还能再说什么呢?   烈,还有他们的……   蓝雪印问【你舍得吗?】她舍不得!可是在他们和复仇之间她选择了复仇……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上天已给了她复仇的机会,所以她不该奢求更多的吧?   …………   骆云畅因柏绍棠一事的为难李牧他们明白,小琥等人也不是瞎子,虽然私下里意见各不一样,但毕竟还是识趣的没有堂而皇之的在骆云畅的面前大肆讨论。只是看骆云畅又心情郁闷了,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拿此事与她说几句,不想却见她情绪越加低落了。众人见了,也只得闭口再不谈起,只随她自己想去。   时下战事已开,柏绍棠先令老将钟朔领二子,并副将舛忠先往东南衡水镇守对敌;大将军贾睿则分在西北前线对阵葵于烈大军。然后再过一个月,就命李牧与青闍分往二处增援,并谕此回都是翁婿协同作战,望尔等大胜。   这个安排其实是柏绍棠按照骆云畅的计策定下的,就是因为猜不到舛忠与贾睿二人到底谁是奸细,所以才将二人分开两处。同时又让李牧和青闍分别前往去协助他二人。心中有鬼者,必定暗疑皇上是否监视之意;而心中坦荡者,便只思先前皇上赐婚乃是想通过加深武将之间的信任与联系而利于作战,那么现在这样安排自然是在情理之中。骆云畅与李牧、青闍早已商量好,只做不知不疑之态,诚意相待相协,更叙亲属之谊,只等日久那奸细放松了警惕露出端倪来。   其间骆云畅不得擅离大营,只得每日闲散度日。不外乎与南山一道,传递收阅李牧与青闍传来的近况消息,又时时关注朝中朝外各种事务。不论大事小情、旁枝末节,需要她定计处置的,自然不在话下,或请友人们相助,或令手下人办之。有瞒着柏绍棠的,也有要柏绍棠出面帮忙的,柏绍棠照例来者不拒,只要骆云畅开口求他,没有不照办的。然后闲来无事时,就同友人们在自己府中又如同往日那般,把酒言欢、笑闹畅谈。   难免朝中就有人私下里嘀咕,说这安国公主果然受宠,皇上封其为参政长公主,怕就是为了能如此这般的带在身边常见!不见上回公主擅自离京带兵往贾梭去皇上担心成什么样子?说坐立难安也不为过!竟然也悄悄离京追了去,听说先是皇上从青岚王子的手中救了公主,然后又是公主舍命从那葵家烈王爷的手下救了皇上终才让皇上安然返回了大营!那这还有什么可猜的?想来皇上必定是心系安国公主的,只是因着公主以往的经历所以不好纳为嫔妃,又恐自己的心爱之人受人藐视不敬,所以将之放在这比妃嫔更尊贵的位置上来令人礼拜……除了这安国公主自身的功绩,想来皇上的私心更在其中!   既然无论公私这安国公主都不能小觑,那众人哪还再犹豫?赶紧恭顺巴结才是!   于是乎,骆云畅的住处每日都有人从外送上拜帖以求一见。钱财金银等一概不收,偶有稀奇物件儿骆云畅或友人们看得上的,便才留下。等哪日心情好,便将众送帖之人分类请来见见,无非是巴结的、央情的、自荐求官的。当面也不许诺答应谁,只是闲谈宴饮中淡淡观察,又令人私下慢慢打听了细致,真是堪用之人,便自记下了荐与柏绍棠去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任用。若查实不过草包求权之人,自然弃之,再求不见。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宋玉书出走   再于是乎,众人又知这安国公主果然非凡,凭你出身如何、身价几何,用人只看其才!且眼光忒毒,任你正才、偏才、歪才,她都能觉出并将之安排到正恰当的位置上去!往往经她任用举荐之人,都很快就能发挥出连他们本人都觉意外的作用来!众人再又大讶之时又无不在心中暗暗叹服——果然女中豪杰,不愧先圣祖之后,其才非寻常男子可比,更遑论一般女子,若当真只是锁在后宫为妃倒大可惜了!今尊为参政长公主,只要有皇上和其一人在,云柏便永不愁!   所以时下骆云畅虽不得往昔之自在,势却更盛往昔,所到之处无不得众争相叩拜逢迎。因为如此,骆云畅便更懒得出门见人了,常日只在自己住所设法消遣。尔后就连友人们也尽懒在府中只相互取乐,骆云畅奇怪问起,他们便说:“这还不是全怪你!你不出去让人巴结,害得我们替你受累!”   骆云畅更是奇怪,看向说这话的宋玉书,不明所以。   小琥便在旁笑着插嘴解释:“畅丫头不要理他,谁教他生了一副温和皮相……外面的人不知道他性情只当他面善好惹,所以尽去套他的近乎想借以来巴结上畅丫头你。他烦了,所以拿畅丫头撒气。”   骆云畅听了又奇怪道:“既然都尽去烦他了,那你们为什么也不出去?”   小琥便又道:“我只是说烦他的人多些,我们又哪一个跑得了?”   骆云畅看视众人一圈儿,见众人都是点头,不由笑言:“这可就真奇怪了……你们向来率性而为从不理会人,如今怎会被这些凡人困住了手脚?”   宋玉书白了骆云畅一眼:“因为我们是‘公主党’啊,率性而为恐带累了公主你的名声!”   骆云畅听着宋玉书话中总是烦躁带刺,突然自己心里也是没来由的一躁,就瞪了回去:“谁怕你带累了?我本就是你们一伙的,我不能率性而为是有我的难处,谁又限制你们了?我若要图个好名声就不会从小和你们一处,更不会故意去惹了个‘恶女子’的名号来!宋大哥自己要难为自己,却怪我带累了你吗?”   三娘眼见骆云畅脸上也动了些真气,赶忙就先劝道:“不过玩笑一句,畅丫头反倒当了真了!”   旁边宋玉书却不领这情,直向骆云畅道:“不怪你怪谁?原来好好的在西北当你的‘恶女子’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偏陪父兄去京城面什么圣!这一面圣好了吧,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说,也害得全家被人利用并丢了性命!自己也吃足了苦头现如今不过是还剩了个残破的身躯了,既然还有人肯要,那就以美色-诱之利用其替你报仇便是了,偏要逞强的非要亲手替父兄报仇不可!好了吧,又再一次把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了吧?人都说你脑子好,依我看不见得!专就为折磨自己的人根本是没脑子!我也真不懂我们这群人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了,竟是都由着你闹去!现如今你又要把自己不死不活的拴在这里当个什么鬼公主,我们竟然也跟着你全拴在这里!是都改了性儿还是怎么地?当真是魔怔得齐全了!”   众人一听哪还不知这宋玉书其实是心疼骆云畅所致,又素知这宋玉书自来就心智古怪,所以平常他出言直率不留情面,倒也从无人真往心里去。骆云畅当然也是知道这一点,可近来却本就心烦,又听得宋玉书提及自己带累父兄丢命之事,当下心里一呕,脸色就铁青起来:“是啊,全都是我自作自受!所以我本就不该再活着,也本就不配再安逸的过活!我就是个不祥之人,打小克死了自己的亲爹亲妈,连带养父一家也是被我牵累连个后人也没留下就惨遭灭门!我如今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这全是我该!但我也没强迫了谁,宋大哥要是嫌我脏污,大可离了我便是!反正我已经害死了无崖子了,也害得所有人都没有安生日子可过……宋大哥趁早离了我便好,免得哪日步了无崖子后尘!”骆云畅大声说着,眼圈儿就渐渐发红起来,却是倔强的硬梗着脾气,偏是口中、脸上一点儿不服软。   众人俱是打小看骆云畅长大的人,哪里还不知道她的脾气。表面看来大而化之,倔脾气上来了却是专和自己较劲儿。自从父兄惨死,到决意要报仇,再到无崖子之死,这心里梗着的一股气儿就放不开……所以一直强逼退了自己心愿又改了从前的率性硬是从心爱的男人身边远远离开,可是终又忘不了,也是本性难移。偏眼前这柏绍棠又迫得她不能拒绝……一味儿压抑本性,终于还是被宋玉书这番惹出了脾气来。   偏这宋玉书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平日里虽性子乖戾但一向孤癖少话的,今儿竟也真的脾气上来了,一点儿不留情面的与骆云畅争辩:“亏你还记得无崖子,他的一片心放在你身上倒真是白费了!你也还知道自己如今人不人鬼不鬼,我还道你是做了这个‘公主’日后又还有大福份等着你所以越发得意了呢,所以现在也看不惯听不惯我们这些鸡鸣狗盗之徒的啰唣!本也用不着‘公主’开尊口赶人,我宋玉书自有自知之明,高攀不上‘安国公主’也脏了‘公主’的地方,宋玉书今日就别过,今后再不来叨扰‘公主’的清静!管你是要和葵于泓同归于尽也好,还是要昧了良心去做柏绍棠的贵妃娘娘也好,我只当我畅丫头是死了,便即【云容】再如何都不与我宋玉书相干!”   眼见两方都认了真,众人都是吓了一跳,小琥便连忙跳起来去拦宋玉书脚步。谁知宋玉书冷着脸,谁也没看,一挥衣袖扫开小琥,大步出了门,一转眼,就没了影踪。   众人面面相觑了半响,转头又看骆云畅,只见那红红的眼眶已滴下泪来。身旁三娘就连忙扶肩相劝:“畅丫头别伤心,你也知道那宋小子的古怪脾气,从来口里就没有个轻重……三娘替他给你赔不是,然后等我们把他抓回来再让他给你磕头认错好不好?”   骆云畅垂泪摇头:“他并没有说错什么……再说宋大哥的脚程谁又赶得上?他既真心要走便走吧……且说你们跟着我也是白受苦,也难保不会有性命之忧……原是你们念着往日的情份纵了畅儿这许久,若也想要离开,不用为难不好开口,你们原不欠畅儿什么……”   “说什么胡话!”三娘立即打断骆云畅,一脸嗔怪道:“宋小子今日闹别扭你也跟着闹,兄弟姐妹原是结拜假的么?这么些年的情份倒也不是真心的么?我们是不欠你什么,来帮你这遭原本就是我们自愿来的,腿长在我们自己身上,用不着你赶!且不论他们这些臭男人如何,三娘我是定不会丢下畅丫头不管的,你就是想赶也甭想把我赶走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柏绍棠的固执   “三娘你这是什么话!?哦,只你认真是畅丫头的干姐姐,我们就不是认真的干哥哥了!?心疼畅丫头谁又比你少一分了!?打量我们嘴笨不会说话还是怎么的?就是那宋小子,也是心里不比你少疼畅丫头分毫的!只是他心眼儿太实诚,免不了心里替畅丫头憋屈,这才牛劲儿上来发了通狠脾气……你保管看着吧:他话是说得这样死,换了旁的人他或许也就真的从此丢下了,但畅丫头他可丢不下,还得回来!”膀阔腰圆的屠夫状汉子,便是人唤老李的李大牛。声如洪钟,相貌也甚粗鄙,粗眼看去谁也料不到他竟是个手下功夫极俊的武林高手。因着相貌和手上犯着的事儿,所以街市上冒着屠夫的名儿隐藏着真迹。因长久供应李牧‘酒不多’酒屋的肉类,加之也常去吃酒,日久便被众会家子看出了底子来,本又豪爽之辈,便索性将自己根本说与了众人结交了朋友。   骆云畅他也是早识得的,原本市井间每见着就心里艳羡,想起自己犯事儿前也是有家有室并也有一个女儿的,若不是自己犯的浑事儿累了全家,也合该有骆云畅这般大了。于是自与‘酒不多’众人结交之后就有心亲近骆云畅,李牧知道根本,就怂了他去与骆云畅结拜。这下可好,众人不依,只恐自己吃了亏似的,纷纷也要来入伙,就连本来说好做见证的李牧与青闍两个也被拉了一起,最后真真假假笑笑闹闹的一众十几个人一同拜了把子。   当年一起拜把子的人,如今除了两个下落不明、还有两个正分别跟随在李牧和青闍的身边贴身保护而外,都尽数在这屋子里。其中数他李大牛最年长,化叔不肯透露年岁只称第二,其间各人自排,骆云畅自是最末。李大牛虽是应了个‘大哥’的名儿,心中实是拿骆云畅当女儿待的,众人又无不知。   所以当下小琥也是立即帮衬:“这是必然!也不想当年我们听说畅丫头一家死于非命时,宋小子可是头一个主张去查明真凶要替畅丫头他们报仇的!我们好说歹说才好不容易把他拦了下来,后来他还是独个儿跑去了现场附近打听了消息,听闻似没有畅丫头的尸首,从此便比谁都坚信畅丫头还活着,也是由此才打消了报仇的念头!”转头又悄悄看了眼听得入神的骆云畅,便继续说道:“平日无事还好,一待听说畅丫头出事,他可是跑得比谁都前头的……性格洁癖乖戾,所以更是比谁都见不得畅丫头不畅快……”   骆云畅本也不是真要赶宋玉书走,不过一时脾气上来了。可是眼见宋玉书真的拔脚走了,又转想他跟在自己身边终难保哪日不会遇见像无崖子那样的事,真走了,或许也好。可是小琥所说之事她才是第一次听说,心下不由又深悔自己先前说话太无情了些,不禁眼圈儿更红,眼泪就跟着往下掉。   三娘见状再也忍不住,两步走到小琥跟前,劈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小琥头顶,又眼珠子瞪着老李,骂二人道:“说你们是臭男人你们还不依,当真猪油蒙了心的呆子!谁不知道那宋小子是好的?畅丫头心里又有哪一丝儿不明白?还用你们来替他说情!原不过是两个小孩子今日偏都逢心里不顺吵了个嘴,畅丫头原就没生宋小子的气,宋小子也不过是一时心头恼恨畅丫头不领他的情,过些日子恼过了回来了这事儿也就完了!我不过安慰畅丫头几句不想她说丧气话,偏你们两个生怕我屈了宋小子倒是有的没的扯出了许多闲话又惹起来!我看宋小子倒是全没说对:你们哪里是魔怔得齐全了,分明是呆得齐全了!”   毕竟性情都是相互了解的,若非如此也不可能相处几年十几年之久,所以这边三娘做茶壶状母老虎一般的骂人,众人倒是都不着恼的淡然听着。许多人本也不觉得宋玉书的突然出走是件大事,只笑李大牛和小琥这两个向来缺心眼儿的家伙又莽撞出言惹了这大嗓门的泼妇来教训人,于是纷纷幸灾乐祸的加入了三娘一边只拿二人笑责说话。这些人本就常态不同于一般寻常人,向来说话办事也都没个正经的时候,不免说着说着就又胡扯起来,最后照例又乱成了一锅粥,因着最正常的李牧与青闍二人都不在,所以又只得骆云畅来调停。本来凄凄之色,倒因这些人的胡闹不觉开解了散去。   心想宋玉书本就闲云野鹤之人,这样或也好。   可到底是亲近之人离去,骆云畅连日来便情绪消沉。这日到了晚膳时分也懒得动,那边柏绍棠久候不至,就亲自过来接。骆云畅淡漠一句‘不吃了’,柏绍棠自然不允,还是拉了去一同吃饭,席间柏绍棠说起自己要去前线督战的事,问骆云畅可要跟随,骆云畅一口回绝十分干脆。柏绍棠不由觉得奇怪:“为什么?”   骆云畅筷子也懒得动,情绪惫怠:“有什么可看,此回行军打仗又不需我来指挥,我只等结果便是。况我不在旁边你也更自在些,若有行动也不需辛苦瞒我。”   柏绍棠假意不解:“什么话……畅儿疑我瞒你什么了?”   骆云畅看也没看柏绍棠:“表哥何必如此,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若说了解哪是他人可比。我知你杀葵于烈之心未泯,此次去前线也必定还要施为,你恐我知道了会心有芥蒂,必是要瞒着我进行的。既如此,又何苦要我跟去。”   柏绍棠垂了眼,一时无话。   骆云畅淡淡继续:“若表哥是想让我亲眼看到他的结果好绝了我的心,那又大可不必。要灭葵达,葵家人便必要灭绝,这起事原是我决意又是我用计发起,我又怎可能不明白这一点,我自用计那日起便已绝了所有的念想、绝了对葵于烈之心。初时我对你说过,葵于泓必由我亲手处决,葵于烈便由你处置。当年我既这么说,如今更不会反悔,所以你实在无需这般乔饰。再说我已应了你嫁娶之意,已允诺今后会永世伴你身旁,所以你又实在无需再疑我还有它念。”   “……”   “我知道就是我这般说得再多你也终难去了疑心,所以你去照你的意思做吧,我去了你反而更要不好受。况且我也不打算再见葵于烈,晋西之日已是作别……你就自去吧。”   柏绍棠听了更是沉默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又才轻轻出言,神情说不出的消沉:“……你也说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了解不是他人可比……那么又何必说这番话来骗我?你对葵于烈之心可是想灭就能灭的?倘若真心真是这般容易移动,我又何至于此?我也知道你允我婚事不是心里情愿的,只因怕我就此崩溃失常……因着你心里终究还是这般念着幼时的情谊,所以终归还是我迫了你。自允我以来你不曾有一日过得畅心,强颜欢笑、好言相对都只为安我心事……我们两个,既知道自己心里的苦,也都知道对方心里的苦……若我能做到,我就应该放手至少让畅儿能稍过得快乐些……可是我做不到……我为畅儿抛却了所有,抛却了‘自己’,畅儿已是我仅有的,若失了你,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活……所以我迫切的想杀了葵于烈,因为我害怕你会再被他抢去!”双掌不觉在膝盖上收紧,眉头紧皱得像能拧出水来,柏绍棠低垂着头:“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我就要害怕一天……对不起……我一定要杀了他!你恨我也罢,对我无一丝情意也罢,我终是不能失去你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宋玉书带回的消息   骆云畅安静看着柏绍棠,脑中想起多年之前李牧与青闍对她说过的话来:复仇这件事,不只是伤仇伤己,但凡周边之人也无法避过损伤……   确是呢……   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终还是不曾料。折损自身当是情理之中,惜的是仅剩的亲人也为此失了本身。说她利用了他也好,说柏家利用了她也罢,原本这一干事情却都非柏绍棠心中所愿,于是白白被卷入了进来,失了本身,也失了本心……柏绍棠说得对,若非为她,他本可以避过这命运。只是心中难以舍弃她,所以落得如今这般心力交瘁……   她的复仇,他终是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而——【复仇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她如今不能责怪他,亦无法逃避她该付出的代价……   …………   ……   圣上往前线督战,后方大营乃至一般国事都全权交由‘安国之参政长公主’主持定夺,上谕众臣谨恭慎行!   从前,骆云畅虽是名号‘参政公主’,却没有真正站到台前来过,无论有多少的计策是她所出,也无论有多少的政令是她所定,她都只是作为幕后不曾真正出面过。而今柏绍棠此谕将骆云畅一下推至了从前以来的最高点,也正式从幕后转至了台前。众人虽大感意外,当然也有固执的老学究们认为此事大不和天理纲常,但是现在云柏的国势正盛,圣上的运势正强,况这位公主的参政也实在由来已久……他们便也难说出‘有违天道’的话来,只得惶惶应下小心辅佐。数月以来也没有如何不妥,只觉与圣上在时一般无二,只是每每去政厅参见总不适应,各人便更比圣上在时还小心谨慎大半。   国事虽有条不紊,但也繁杂,况前线战况胶着不下,后勤支援一概不能短缺,所以数月来骆云畅倒是比前繁忙操劳、作息有律,更无暇再去忧虑旁的事。时常有柏绍棠书信随前线战报一同送回,陈相思之情,骆云畅看罢,便回言嘱他不必挂念小心自己身体才是。两方一个热切一个平淡,一个恐千言不能说尽自己心事,一个却总寥寥数言。可惜的是任随那方再不气馁,这方的佳人却早已将一切看破心中无可挂碍。   战事中时间如梭,很快又到了盛暑的七八月间,西南突发时疫,东南也颇受影响,只北边气候不比南方湿热所以影响不大。只是此来战事便又要暂时歇下,毕竟冒然攻进正犯疫病的地域恐怕得不偿失。所以,不日柏绍棠就从前线返回,李牧、青闍也暂时返回了西北大营。只是与李牧一同返回的还有宋玉书,倒让骆云畅一番意外。   宋玉书同着李牧等人一起到了公主府邸,只将一封书信丢到骆云畅面前一句话不说就要转身又走,骆云畅见状慌忙一把将他扯住。宋玉书不好甩开骆云畅,冷冷偏了半张脸回来说:“上面是那个男人的消息,你不急着看,倒先拉我做什么?”   骆云畅一怔,不由回头看了眼桌上躺着的那封没有署名的信件,却是仍旧回转头来看着宋玉书道:“你的气消了吗?”   宋玉书道:“公主说哪里话,宋玉书一介草民,哪里能和公主置得气。”   骆云畅抓着宋玉书袖子,偏头看他眼睛:“那就是不气了?”   宋玉书淡扫骆云畅一眼:“受人之托送封信来而已,公主不要多想了。”说罢就要转身再走。   屋子里一群的人,就只看戏一般的看着二人,谁都不来插话。   这边骆云畅就扯住宋玉书衣袖不放手,又转到宋玉书当面挡住他的去路:“可是你已经回来了啊,就说明你其实已经不气了……不要走了吧,宋大哥……”   宋玉书想绕过骆云畅走向门口,可他向左走骆云畅就往左挡,他向右走骆云畅就往右挡,一手还紧紧扯着他的衣袖不放。宋玉书一皱眉,停步瞪着骆云畅。骆云畅反笑眯眯的望着他,摆明了就是不放他走。   两个人在这边没完没了,周围一群人看得心下好笑不已——以宋玉书的脾性,如果还没有消气又哪会出现在畅丫头面前,再说以他的功夫畅丫头又岂拦得住他,分明就是找了个名目回来又觉得下不来台,所以还傲着身段儿而已。偏畅丫头又是个惯会察觉人心的,这下当然不肯再放他走,也自然是要给他垫足了台阶下的。   “干什么,快放手!”宋玉书皱着眉往回扯自己衣袖。   骆云畅偏双手追着抓得更牢,口中委屈认错道:“你不要走啦,玉书哥哥……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宋玉书被骆云畅叫得面孔一红,角落里坐着看好戏的小琥当即一口茶喷了出来,周围便有几人窃笑之声。宋玉书听得立时面孔更红,小琥已咋咋呼呼跳到二人面前:“不公平!畅丫头你平常都叫他‘宋大哥’,叫我就直呼其名,现在还叫他‘玉书哥哥’这么肉麻!离家出走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啊!”   骆云畅瞪小琥一眼:“有你什么事儿啊?谁理你……你离家出走一个我看看!”   小琥:“我——”   “你就是离家出走我也不管你,我就要我玉书哥哥就好!”   三娘马上落井下石:“就是啊小琥,你比宋小子可差远了,功夫比人差,长得也没人俊,哪怪畅丫头偏心啊!”   小琥一脸委屈:“你们都嫌弃我,我……我真走喽?”   三娘瘪嘴:“走吧走吧,反正你是永远也排不上号的,没见人畅丫头‘玉书哥哥’都叫了,你没戏了!”   宋玉书虽性格乖戾,但毕竟年岁还轻,面浅羞于三娘这种玩笑,甩下脸子就想走开:“无聊!”   骆云畅冷一下没有防备,当即被手上紧抓着的宋玉书的衣袖带得猛然往前一跌。宋玉书反应极快,一回身忙接住了,一眼见骆云畅蹙眉抬着右边脚踝,皱眉忙问:“扭脚了?”   骆云畅抬头瞪他:“你不是要走吗?管我是不是扭脚了……我都求你了你还要走,那么无情,还理我干什么?”   宋玉书:“我无情?那我还管你的男人死活干什么?”   骆云畅闻言一愣。除与宋玉书一同回来的李牧等人外,众人也都是脸上一愣。   宋玉书又看骆云畅一眼,忽抱起她来往座椅走过去,将她放在椅子上坐了,就蹲身检查她的脚踝。   骆云畅低头看着宋玉书:“……你刚说什么?”   宋玉书继续活动骆云畅右脚脚踝:“你心里要有个心理准备,这事儿柏绍棠少不得要来质问你。”   见宋玉书不愿细说,骆云畅抬头看向化叔——这次柏绍棠去前线时,她特意请了化叔去贴身保护柏绍棠的安全,当然,也是代替她去关注前面的事态发展。   化叔见骆云畅以及众人都看向自己,虽平常不善言辞,此时也少不得要将宋玉书所提之事向众人详细讲来:   原来,自从那年无崖子死在葵于泓的‘白门’手上,柏绍棠得了启发,于是也暗中将起事时来投的武林中人集合了起来,去劣选优,先是组成了一个五百人的队伍,名曰‘麒麟门’,专为以后用来对付葵于泓的‘白门’。然后这些年来不断壮大,迄今已渐成熟——‘麒麟门’门众二千,至少百人有小琥手段,至少十人能达化叔程度。   所以那日众人救骆云畅从晋西返回西北途中遇到‘白门’阻拦能那么顺利的甩脱,原是柏绍棠命‘麒麟门’暗中襄助所致。   这一次柏绍棠是铁了心要葵于烈性命,将‘麒麟门’尽数发出。关于这‘麒麟门’一事别说晋西一方无人料得,就是骆云畅以及朝廷众人也尚无一人知晓。所以葵于烈哪里想到,本双方照常对战于沙场,混乱中忽被一队小兵打扮却勇猛异常的敌兵围困了住,死手只要取他性命。幸而葵于烈日来便是数众高手贴身保护的,所以一时并未被柏绍棠得手。但是毕竟也双拳难敌四手,若无救援,恐怕当日难逃一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委曲求全   当时化叔在暗中,正犹豫间,忽见一个影子快速冲入阵中,然后卷了那葵于烈又左闪右闪快速冲出阵去。虽离远不得看清样貌身形,但化叔心知——普天之下有这等轻功的,怕只宋玉书一人!然也因是在战场空旷混乱地带,且还有葵于烈的人助着,宋玉书这一下出其不意才能得手。否则若换了别处地域、别处情况,只怕那葵于烈此时已经死透!   只是,骆云畅身边众友人的存在自始便不曾瞒过柏绍棠,他又岂不知宋玉书能耐。恐怕早是和化叔一样猜住了,又恐怕只当宋玉书此番是听命于骆云畅的行动了。   众人听得默默,都只看骆云畅脸上表情,只见她神色呆呆,又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又惊又惧。惊的是柏绍棠暗中发展了如此力量竟一直都瞒着她;惧的是柏绍棠如今已有了凌驾于葵于烈之上的资本且今次差点儿便成功取了葵于烈性命,并且,这副资本只怕从今往后都将时时威胁着葵于烈直到将他杀死……   “宋大哥!”骆云畅忽然回神,“这次你回来都有谁知道?”   宋玉书已猜出骆云畅心思,摇头道:“只我们自己人知道。”   “那,”骆云畅抓住宋玉书小臂,“你愿意帮我吗?”   宋玉书又是轻轻摇头:“回来之前我便已猜到你会有此想法……天下痴心女子,焉能过你?”   “那,宋大哥……”   “所以我才说我只是来送信……原是可以省了这一趟的,终还是决定当面来给你提这个醒儿……若是当真不愿弃他,最终的应对法儿你要趁早打算才是。”   “……谢谢。”   “我不用你谢。留在这里看着你也是生气,不如远去别处。”   “那……他还好吗?”   “轻伤,不碍事。我带来的信中你的故人自会将余事对你说明,我这便要走了。”   “嗯……”   “小心柏绍棠,他已不同往日。”   “嗯。”   于是宋玉书再次销声匿迹……   …………   柏绍棠既回,骆云畅便将政事交回,自己便又如往昔般只在自己府中闲散度日。照例还是每日去陪柏绍棠晚膳,柏绍棠不提起宋玉书的事,她也就不提起‘麒麟门’的事。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不免气氛就有些不同往昔。   大约半月之后,终是柏绍棠忍不了继续冷战,晚膳后就率先提起了刺杀葵于烈之事:“……我组织了一个专事暗杀的部门,一直没有告诉你。这次我用他们去刺杀了葵于烈,差点儿得手。”   骆云畅漠漠端茶轻饮:“嗯,知道了。”   柏绍棠:“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   骆云畅轻抬一眼:“那你又为什么不问我宋玉书的事?”   柏绍棠一噎。   骆云畅又垂下眼睛:“我并不认为你是背叛我。隔阂已久,心有芥蒂,有事瞒我再正常不过。”   柏绍棠脸上一抽,半响才道:“……隔阂已久,心有芥蒂?只怕说的是你不是我,否则,又如何当着我说一套背着我又是另一套?既已绝了对葵于烈之心,又为什么身处晋西时与他旧情复炽?又为什么假装与宋玉书闹翻实则是派他前去护葵于烈左右?我为什么不问起宋玉书的事?因为这还用问吗!你爱葵于烈的心比什么都重,只怕你心里实则盼着他有一天把我们都杀了!那样你就不用再这么痛苦了,那样你就不用再在复仇和他之间两难了!而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对你来说我不过是颗大有用处的棋子儿……若失了太可惜,所以才要继续笼络住!可是一旦跟他比起来我就无论如何都不重要了,我为你做得再多也不及他一个眼神,我就是把心都掏给你了也不及他一句蜜语甜言!!即便早知是如此,我却还是存着妄想,相信你说的已绝了对他的念想,相信你说的将他任我处置……为什么没有在组建之初就将‘麒麟门’的事情告诉你?就是因为我不想那么快从自己的妄想中醒过来,不想面对在你心中我不过棋子的现实!!”柏绍棠突然立起,‘哗啦’一下将桌子翻倒,桌面上还未收拾的碗盘食物狼藉了一地!   骆云畅并未被吓住,只是抬着眼睛,静静看着怒容满面喘着粗气的柏绍棠。   门口慌张进来几个太监、宫女,看着屋内的情形不敢擅入。   柏绍棠大呼一声:“滚出去,我没叫你们进来!”   几人吓得脸色一变,慌忙又退出。   柏绍棠眼睛转回骆云畅脸上,深蹙眉头,眼中痛苦难抑:“畅儿……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到底要我如何做,你才能停止折磨我!?”   骆云畅平静的回答:“我不要你怎么样……既然你已不信我,那我再说也是多余,凭你处置吧。”   柏绍棠却是怔住了。   骆云畅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柏绍棠,只静静坐着,敛着的瞳仁中,无一丝波动。   柏绍棠看着这般光景,只觉自己的心已经碎裂得再也不能缝补,眼中酸涩,不觉模糊了视线:“你当真好狠的心肠……你明知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哪怕它是谎言……可是你现在却连一句谎话都不愿意说给我了……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骆云畅猛然抬起头:“我不曾谎言欺你!矛盾的是我自己!”   柏绍棠一时心痛稍减。   骆云畅大声道:“无论是当着你的面还是当着葵于烈的面,我都只说我与他永世再不可能!复仇之心不能有假,然你既也真心至此,又怎可能不了解我心中的矛盾?真心若是这般容易移动,又怎可能还牵扯得出你我之间如今的这般事来?你责我我无话可辩,我责己己也无可奈何!与你之言是我的决心,奈何私心却常不肯听命决心……我今日也只一句辩解:今次宋玉书之事我并不知,就是你刺杀葵于烈之事也是你回来我才知晓!”   柏绍棠情绪又稍稳定,见骆云畅不再言,便靠过去在旁坐下,也轻了声音说道:“我信……只要你说,我就信。”一面双手去握住骆云畅双手,又歉然道:“对不起,是我的情绪太不稳定,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别生我的气……好吗?”   骆云畅只不言。   柏绍棠却又犹豫着问出口:“你与那宋玉书……真的吵架了?听说他一直也没有回来,怎么会到了葵于烈那里……”   骆云畅脸上漠然:“就是他莫名与我吵架我尚且还想问个缘由,又更遑论他今时今日的作为。我也想当他是要与我作对,但我私心里又承认他救下葵于烈此举让我感激。如今我们既已将话挑明,我也不怕对你承认:我确是对葵于烈下不了手,也见不了别人对他下手。算是我逃避罢了,从此再不见他再不提他也就无事,若见了他提了他我就还是这般。若你能以你的无奈之心体谅我的无奈之心,我旁的无事不能依你。”   “……只是不见他不提他便可?你不要我放过他?”   “我私心是想。但大局又如何能允?况且是你。”   “若我答应暂且放过他……你……可愿做我的人?”   骆云畅抬眼。   柏绍棠并不回避,直直看着骆云畅眼睛道:“我承认我等不下去了,我一刻也不曾停息想要你的心。你说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你恨我的心本已根深蒂固,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止对你的付出。我可以以我的无奈之心来体谅甚至接受你的无奈之心,但只要我的这颗心还在为你而跳动,我就不能保证我不会做出更卑鄙的事来。”   “你是在威胁我?”   “不,这只是一个为了爱你而濒临发疯的男人的自白。他从来不想伤害你,可是他自己也无可奈何,为了爱那个为复仇而变得【心如蛇蝎、身如蟾蜍】的女子,他甘愿变得比她更坏。只为了能与她永世相伴,他已什么都不顾。”   只觉再说什么都是苍白,柏绍棠已将什么都奉献给了她……   久久的沉默之后,骆云畅点头:“好,今夜起,我就是你的人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葵于烈的反应   云柏皇帝柏绍棠要纳自己的表妹也就是前朝的骆云裳‘烈王妃’、云容‘皇贵妃’、现在的‘安国公主’为妃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国,当然也包括晋西。   葵于烈卧于病榻怒不可遏,一面却又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便要蓝雪印立即带人去打听。   宋玉书窗边坐榻自弈消遣,冷声插嘴:“有什么可怀疑的,这事儿早已定下,原说等灭了葵达才办,偏这时昭告天下,便知交易无疑。”   对于这个不请自来,说不上俊俏却自有一股特别气质的年轻人,王府中人无人摸得着头脑。只知道此人是王爷的救命恩人,那日将负伤的王爷送回王府来之后不久便消失了,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又突然的再出现在了王府里。可是他一不是求财二不是求官,神情冷淡不喜理人,别说不把王府上下放在眼里,就是直接面对王爷,他也是态度倨傲爱理不理。就是理了,说话也毫不客气,既不因王爷的威名有所尊敬,更不因王爷的性情有所惧怕,就好像与王爷说话反倒是自己屈了尊似的。偏王爷对此人的态度难明,而王爷的心腹蓝雪印蓝大人又对此人态度甚是敬慕,所以一时众下人也都不好随便轻慢,权当个贵客给供着。   只说这时宋玉书突然插话,葵于烈便扫了他一眼,冷哼:“你怎么还在这里?”   宋玉书继续自弈:“我为什么还在这里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总有些呆傻痴心之人心里放不下你,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得已留在此处。叨扰了。”   蓝雪印既是早与宋玉书达成了默契,自是在旁并不插嘴。   葵于烈便又冷道:“你刚才说‘交易’是什么意思?”   宋玉书手指捏着棋子儿,语带嘲讽:“什么意思?意思就是那呆傻之人定然是又做了傻事,如今明白柏绍棠并不好掌控且已有了力量随时都能危害你,她少不得便是用自己去换你的安全了。”突然又用眼尾扫视葵于烈一下,“若我猜得不错,她现在已是那柏绍棠的人了……自视甚高的王爷您可是觉得自己受了侮辱?”   葵于烈面孔一黑,危险的瞪向宋玉书。   旁边的蓝雪印偷偷的咽了一口唾沫,委实为这个宋玉书的大胆暗暗心惊。   宋玉书却冷哼一身,不仅将葵于烈释放的压迫感直接无视,还仍是对他一个正眼没有:“哼,若你当真只是这样一个狭隘之人,我又要替畅丫头不值了。”   “你替她不值?本王倒想知道了,你们竟是何渊源?”   “渊源何来,并不关你事。你生来地位不凡目中无人,有的是大把的奴才愿意为你卖命效劳,可曾试过为脚下的蝼蚁以命换命?就是告诉你,凭你也不能懂。我只告诉你:能得畅丫头之心乃你百世难修的福份,比你什么财富地位都更珍贵。若非知道你也是一颗真心,我是断不会出手救你,更不会允畅丫头之求来此。我宋玉书此生就只这一个妹子,说什么都要圆了她这一丝心愿。”   “心愿?”葵于烈眉峰更冷。   “你也不必多问,日后自会明白。只是还有句话说:你们此生已注定难圆,你只还记着她这份心便可。”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他人来插嘴!”葵于烈戾气已盛极,宋玉书这种视骆云畅为自身之物而理所当然的态度和语气实在让他可气,便说兄妹也无可饶恕!“你也可以走了,本王有的是奴才,用不着一个呱噪的敌方奸细来护本王安全!”   “可惜你这个‘王’还管不到我宋玉书的头上来,等你那些废物‘奴才’能请得我去我自去。”   “若非看她面上,本王早已一刀将你砍了!”   “若非看她面上,我早已任你死在柏绍棠手中了。”   蓝雪印又是一个瑟缩,心里直叹难怪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连跟骆云畅的这些人也都是这个脾性……偷眼看宋玉书还是无事人一样坐在窗前自己跟自己下棋,病榻上的王爷虽是黑着一张脸却又无从发作——脾气再坏也不能不知好歹不是?人怎么说也是冒着自身的危险救了他,只是态度无理了些,总不能为这就真砍了吧?虽说王爷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因一句话就砍人的事儿……但,就只是因着骆云畅的关系王爷怕也是下不去手的,更何况这人来此还是代表着骆云畅对他的一片心呢……   想到这里,蓝雪印不禁又在心中叹了口气,为骆云畅,也为她这主子……如此情真相合的两个人,怎么偏就是这样不能相偎相伴的命运呢?   尽管已经有宋玉书证明此事属实,但葵于烈还是不肯相信骆云畅会真的这样做,虽然先前已经知道她和柏绍棠在山中时曾有过那番行为,但他宁愿相信她是被迫的!毕竟二人身处深山,若柏绍棠真要用强她定逃不过……可是现在她竟然要嫁给柏绍棠,要弃他而另嫁他人!他并没有说一定不能原谅她啊,为什么就这么铁了心的要完全斩断与他之间的可能性?她明明是爱着他的啊……就是真如宋玉书所说她是为了他的安全,可是他是谁?堂堂烈王爷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人用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了?   该死!她该死!   就不会学着信任他一回?就不会学着依赖他一回?   以前他是不愿,可是现在他想保护她啊!可是她却还是什么都自己决定,不曾让自己得到片刻轻松的同时,也不曾让他的心得到片刻平静!她知道什么是牵肠挂肚吗?她知道每每听到她的消息他有多心疼吗?若当初没有休了她,若当初没有将她赶出王府,若当初没有只顾自己自尊自傲的定要惩罚她……她不会弄得现在这样身体残破、内心狠绝的模样!   在她之前他是曾经有过一个妻子。可是那是先皇在他幼时定下的,后来虽早早成了亲,婚后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是却没有过心跳心动的感觉。然后疆场上被俘,遇见了夕颜,那个比他大上许多的女人征服了他的肉体却凌驾不了他的精神。只有她,这个恶名昭著却又胆大妄为的丫头,明明内心隐藏着极大的不安与惧怕,却又能与他见招拆招、玩笑俏皮……不知不觉间,她的不按牌理出牌的灵动牵引了他的心,在闻知她出事之后心脏剧烈的收紧。   就是她了,他爱上的女人。   就算葵达真的灭亡了也没关系,本来就是从别人手上夺来的,本来这天下从古至今就是这般你来我往的,谁又能真的万世长存……他只做他该做的事。葵于泓想毁了便毁了吧,柏绍棠想要便要吧……他根本不在意这天下究竟如何。就只她,不能让。她的心是属于他的,她必须永远属于他……   不理会宋玉书,还是即刻命蓝雪印出发往西北去,无论如何也要近到骆云畅的身前去查明事情的真实!葵于烈打定了主意——他要把她带回来,他不需要她为他牺牲什么,更绝不允许她嫁给别的男人,她是他的,理应在他的怀中受他的保护!   第一百三十七章 查出内鬼   西北——   室中昏暗,帐中暧昧。   男女欢好的声音从纱帐中透出,并不模糊。   柏绍棠紧拥着身下的美丽女子,沉醉不堪,抵死缠绵。   仰卧的纤弱女子昏昏沉沉,已记不得这是第几夜了,也记不得这是这一夜的第几次承欢了。只记得连日来夜夜被召幸,柏绍棠对她的欲望似不曾停歇,温柔中带着戾气,缠绵中带着蹂躏,似要她不能忘怀,又似要她臣服。   宋玉书说得没错,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柏绍棠了……   快速的撞击扰乱了她的神思,原始的欲望在身体内沸腾,昏沉的拱起腰背迎向身上汗流浃背的男子,呻吟着,在男人用力的冲击中攀上了欲望的高峰……   看着身下面色潮红的女子,柏绍棠的动作并未停歇,眼中一丝黑暗闪过——他一定会让她忘了那个男人的,不论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心,他一定要将那个男人的痕迹全部抹去!她是他的,本就该是他的!她答应了永远在他身边,不管她是不是心甘情愿的,他绝不会放手!如果她想逃,他就把她关起来,然后夜夜这样抱着她,每天这样亲吻她,直到她忘了葵于烈,直到她再不想从他身边逃开……   骆云畅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看向身上热汗淋漓犹在动作的柏绍棠:“表哥……”   “应当唤我名字,畅儿。”柏绍棠吻着骆云畅汗湿的鬓发。   “……绍棠……休息了好吗?我累了……”   “没关系,白天你好好休息便是。”   “……你也需要休息的……”   “有你在我精力充沛……”柏绍棠大力一送身体。   “啊……”骆云畅脸上再染上潮红,已实在没有力气,“表……”   错误的叫唤被柏绍棠吞入口中,惩罚的亲吻让骆云畅呼吸不能。   “我的畅儿,我爱你,比谁都爱你……记住这个感觉……记住我有多么的爱你……”   “……啊……”帐中的空气闷热潮湿,呼吸都是困顿,睁眼已是不能,便只能放任的继续承受。濡湿的亲吻滑过耳垂,便有柏绍棠重重的喘息绕在耳畔,“我喜欢你这样呻吟,畅儿,它让我沉醉……给我……给我更多,畅儿……”   玉脸似要滴出血来,却真如柏绍棠所说,随着交缠的动作愈加剧烈,唇间的娇吟,再如泉音涓涓流出:“啊……”   …………   ……   骆云畅被拍醒,睁开眼睛看见三娘正站在床边俯身轻拍她的脸颊。见她终于醒来,又撩起被子看她身体上四处的青紫吻痕:“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这小子不会吃了药吧?”   骆云畅疲惫的撑起身体,摇头:“这个身体不比从前,当年重伤已是不能还原,前次桷门江上中了毒箭便更是虚空……”   三娘不无怜悯:“那你怎么还这样任他施为?”   骆云畅又是摇头:“拒绝不了……”   三娘皱眉不悦:“混小子,看老娘给他下药让他再威风不起来!”   骆云畅好笑摇头:“他可是皇帝哦,你要给皇帝下药?”   “谁知道是我做的?”   “算了,别伤害他,他心里苦……”   “你这丫头,不会是连日来被搞得爽了舍不得了吧?”   “少不正经!你也是女人,我的感受你难道不知?”   三娘睥骆云畅一眼:“可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难道就继续这样任他施为?我可提醒你,不是只有男人会亏空的……你不想要命了?”   骆云畅垂下眼睛:“我心里有数……也就这几日随着他的性儿先稳住他,我再好好哄他。”   三娘闻言不由白了骆云畅一眼:“你倒会哄,哄得如今自己这个下场!早告诉你那小子变了,你偏不狠下心肠来,自作孽不可活!头几年倒是要手段有手段、要狠劲儿有狠劲儿、有模有样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怎么跟这小子在山中呆了几日又跟老公腻味了几天就越发心肠软下来了?莫不是听了你那老公几句甜言蜜语就头脑发昏了吧?”   骆云畅不由脸上一红,瞪了三娘一眼:“少胡扯……你到底是来干嘛的?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虽然现在不比在皇城,但是皇帝的寝室不是这么容易进来的吧?”   三娘瘪嘴:“废话!当然是直接去找那小子的喽!我跟他说你前儿说头晕曾问我拿药,我今儿要赶早看看你的脉象,他哪还不准的?也亏得你好意思,听说就是皇帝巡游在外,也没有妃子侍寝在皇帝寝室睡到快晌午了还不起的……况且你这还没正式册封呢,难不成你想学我,当真脸皮不要了?”   骆云畅自嘲一笑:“脸皮什么打紧,我要得起吗?葵达烈王爷的休妻,伪皇泓的宠妃,如今再加上一个‘还未正名便勤侍于新皇身畔’的名儿……等哪日谁再将那‘名妓云幽儿’的名头也查晓翻阅出来,可不是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吗?自小本是有意坏了自己名声好不委身世家草包,不想成了势头,如今竟是想避也避不过了……想来这便是我骆云畅的定数,倒还真是合了我的性子,好一番轰轰烈烈名扬天下,倒是比三娘强上许多不是?”   三娘面上好笑,心中却是好不心疼,白嫩纤指在骆云畅脑门儿狠戳一下:“没的跟我比这个,难道就了不起了?”   骆云畅嘻嘻一笑:“好了,你倒是说不说正经事啊?不说我可继续睡了,人家真的很累……”   三娘一把拽住想要躺倒的骆云畅:“还睡!再睡下去等会儿又该被人睡了,快给我起来,李牧和青闍昨晚就来过了,今儿一早又来等你也不见回,所以我才来的!”   骆云畅一听是李牧、青闍找她,知必定是有要事,当下也不唤侍女进来服侍,自己穿衣起床收拾好了,便同三娘一起返往自己住处。路上遇见柏绍棠打发来问是否需要请太医的几个小太监,骆云畅便让回了说下午请太医去公主府诊脉。   待回到自己府上,果然见众人都在。   众人见骆云畅面容疲累憔悴,俱心知肚明却又不好拿这事儿打趣她,便只说其他,不提。原来李牧、青闍确有要事,乃是那先前所疑之内鬼已露出马脚,此时就等骆云畅来一起商议。   骆云畅问时,结果竟是大出意料——那跟随老将军钟朔的副将舛忠,果然是葵达早年就安插的奸细。而其妹、现今已做了李牧侍妾的舛英华,其实也并不是舛忠的妹子,乃是为掩人耳目并传递消息而安排的助手。至于两人究竟是何真实身份,为恐打草惊蛇,还尚未调查。这两人原是骆云畅怀疑的重点所以并不诧异,倒是闻说内鬼还有一人让她略感意外,说是大将军贾睿反叛的罪证已经坐实,现在只等骆云畅的主意看要如何处理。   李牧、青闍又将如何发现、罪证几何等详细说了一遍,骆云畅细细听着,暗自心下思索。   众人商议要事,又一同吃过午饭,李牧、青闍刚走,柏绍棠便亲自带着两个御医来了。骆云畅心中有数所以也不推阻,只让两个御医轮流诊了脉。那边柏绍棠就忙问是怎么了。   御医回说公主前时中毒未清,伤亏也还未补足,近日身体有些劳累所以有不堪承受之象,还须得继续好好调养并多多休息才是。   柏绍棠听了,便命两个御医快些下去配药并商榷调理之法,又遣开了侍者然后将骆云畅搂进怀里坐了,心疼道:“不舒服怎么不早些说?”   骆云畅淡淡微笑:“你如今这样多心,我若这般说你岂肯相信,难保又要在心里疑我是不是有意拒你,可是如此?”   第一百三十八章 虚情而非假意   柏绍棠面上尴尬,口中不肯承认:“畅儿多想了,我岂是那样小心眼儿的人……”   骆云畅掩嘴一笑:“是与不是你知我也知……自古有哪个皇帝不是心眼儿又小且疑心又重的?你本心眼儿是不小,可惜现在位置大了所以把心眼儿挤小了……”伸出纤纤玉指在柏绍棠脑门儿上一戳,嘻嘻嘲笑。   柏绍棠一时看得竟有些痴了,只一手接着骆云畅柔夷,脸上便呆呆的。   骆云畅不由扑哧一笑:“回魂啦——”   柏绍棠回神,仍是目不转睛看着骆云畅娇颜:“畅儿,你真好看……”   “嗯,好看是好看。只是你天天看都还能看呆,可见有做风流皇帝的天赋。”   “胡说,我只爱你一个!”   “爱只爱一个,心里却可以装下许多个。龙床也够宽阔,可以睡下很多个。”随手抓着柏绍棠衣领下垂着的碧玉的明黄穗子把玩,骆云畅仍不正经的玩笑。   柏绍棠低头一看:“喜欢这块玉?给了你好不好?”   骆云畅摇头:“不喜欢,只是随手抓着玩儿……这种东西我这里还少吗?”   柏绍棠脸上温柔一笑:“只要是你喜欢,我什么都给你。若你不喜欢我碰别的女人,我便再不碰了,我本也说不要其他人的……”   骆云畅便笑:“玩笑话而已……皇帝没有三宫六院像什么话?就是你肯专宠我,御医可是才说了,我承受不起!”   柏绍棠看着骆云畅娇俏模样,眼中浮起多少宠溺:“妮子嘴刁,我总说不过你……可是你要知道我只想拥抱你,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个,一直都是。”   骆云畅总是笑笑的,却也总不接触柏绍棠的眼睛:“每日都说这话也不嫌肉麻,往日怎么不见你这么油嘴?”   “往日总以为你是知道的,所以不好意思说,如今总怕你并不明白我的心……”柏绍棠伸手抬起骆云畅下颌,迎着眼睛轻轻细说,“我有多爱你,恨不能将心掏出来让你看看……”   说的人真心实意一脸认真,听的人反‘扑哧’发笑:“不说还好,一说你还越发来劲了……好了,我还有正事要跟你说。”   柏绍棠心疑骆云畅是有意回避,但又想起她刚才说自己小心眼儿疑心重,这时便小心起来不敢再说出质疑之类的话,于是顺着骆云畅的意思转移了话题:“嗯,那畅儿说。”   骆云畅刚起身从柏绍棠腿上退开,却被一把又搂了回去。骆云畅嗔怪的看了柏绍棠一眼:“做什么?等回了宫也是这般不顾形象?”   听见骆云畅提起皇宫,柏绍棠便道:“我不喜欢呆在皇宫,这个规矩那个规矩,让人连走个路说个话都不能随便……等我们回去了,我想见你、想这么跟你说话,要么传召要么就要坐辇车过去,诸多程序与距离,想要再像这样搂着你得费多大功夫啊……就不能让我现在多搂搂你?”   骆云畅掩嘴而笑:“不是正搂着的吗?干嘛说得这样委屈?我越是惯着你,你越发没有个皇帝样子了……哪有皇帝老跟自己的妃子撒娇的?”   “跟畅儿一起便只有我和畅儿没有皇帝和妃子……本就是因为你希望,我才做的这个皇帝,我为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你就不能补偿补偿我?”   骆云畅又是扑哧轻笑:“还说我嘴刁,那你这算什么?我什么都依了你,你倒更会耍赖了!我那害羞面浅的‘表哥’呢?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畅儿不喜欢现在的我吗?畅儿更喜欢以前的我吗?”   “没有不喜欢啊……只是以前那个老实的‘表哥’总是被我欺负,现在这个你却总是欺负我!”   “你……讨厌我总是勉强你吗?”   果然还是敏感……骆云畅无奈哄慰:“怎么又来了?我一句玩话而已,怎么就疑心这么重?莫不是以后果真要我视你为‘皇帝’小心翼翼的看着你的脸色说话 ?”   见骆云畅面上有些不悦,柏绍棠赶忙搂紧求情:“对不起我错了,畅儿别生气……我只是太紧张你了,所以总是不由自主的害怕你讨厌我……”   骆云畅看着柏绍棠道:“你这样下去怎么成?现在只是疑心我,久而久之养成了这疑心他人的毛病苦的可是你自己。我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讨厌你。你要娶我我应了,你要我与你同饮同食同塌而眠我也应了,为何却还要对我疑心?”   “因为……”柏绍棠不敢说出口。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世间任何事,都因它的不完美才牵动人心,所以绍棠,何事都不可求圆满。”   柏绍棠轻轻蹙眉,不说话。   骆云畅见之心里一叹,叹这柏绍棠内心冥顽,终恐怕难得善了。   只因她心中对其实无男女之情,所以才这般淡然论事。却不曾细想柏绍棠对她久慕之心又岂是能讲大道理平定的,她这番言词在柏绍棠心里听来又怎么可能觉不出她的冷淡。劝人不可求圆满便是劝人不要去继续追求,嘴上没有说拒绝的话可是这劝言中透出的却是生生的推拒。她自己尚还不觉,只以为是劝解、是为了柏绍棠好,却不曾想到实实已又伤了别人的心。   就见柏绍棠低垂的眼睛中有一缕痕迹闪过,那嘴角的纹路就不可察觉的多出一丝冷意来。柏绍棠轻轻“嗯。”了一声,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转移话题道:“畅儿刚不是有事要说?”   骆云畅这便察觉到了柏绍棠的情绪有些不对,心头就将自己先前说的话又回想了一遍,心思一动,明白过来。不由叹了口气。   柏绍棠问:“怎么了?为什么叹气?是很严重的事吗?”   骆云畅伸手在柏绍棠额前点了一下:“严重的是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我还真是不能劝你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多想!我说【事不可求圆满】只为劝你不要心急,世间无论什么事都自有解决的办法,心急反而可能不达,也会害得自身越来越心窄。我本意只是这个,出于担心你劝慰你一句,你倒反以为我是在变着法儿的拒绝你!那么你说,我们今后该如何相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说‘是’,无论你想什么我都说‘对’,这样你就满意了?这样你就不会多想了?只怕真到那时你又要觉得我是敷衍你!如果这般那可真是我罪孽深重了,全是我害了你是不是?”   被骆云畅直言爽快的教训了这么一大通,柏绍棠便知骆云畅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自己又细想了一番,也承认这话确实不错,自己果然是比以前变得心窄了许多,且总爱疑心。又听见骆云畅这番话里说担心他,不由心下就有些喜悦,便在心中决定说自己往后且要放开心胸才是,不然恐怕真像畅儿所说,他即便得了她也会不得长久。自己这样在心里想了一番,便也搂了骆云畅真心认错:“畅儿说得对,是我错了,从此我便改了……畅儿不要恼我。”   骆云畅被柏绍棠搂在怀中,便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柏绍棠难得骆云畅这么温顺,心中一喜,便转头来寻那香唇。   骆云畅自不拒绝,且轻轻回应。二人吻了多时,到松开时感觉到柏绍棠的克制,骆云畅心下悄悄一松,知道是先前御医的话起了作用,便趁热打铁道:“绍棠……今晚我想歇一晚,你可准?心里可不会多想?”   柏绍棠犹豫了一下,道:“我不做别的,只是搂着你睡觉可好?我想你在我身边。”   第一百三十九章 蓝雪印来了   骆云畅无法,只得微笑答应。   于是接下来便将上午与李牧、青闍所谈之事对柏绍棠说了,柏绍棠认真听了,便与骆云畅商量对策。两个人都觉得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须得想出一个计策来,若能反过来利用,或许就是打破目前胶着战局的重大一步也不一定。   外间自有诸多杂事要找圣上决断,但那身边服侍已久的首领太监既已熟知柏绍棠为人又哪里不会察言做事,既知皇上正和安国公主独处,便自作主张将那些闲事都暂且挡了,全叫还回去候着便是。   柏绍棠巴不得能和骆云畅一起呆得久些,骆云畅也心知肚明柏绍棠的心思,想来也无甚大事,便也随了他继续赖在身边。   柏绍棠以为连日来的亲昵已让骆云畅对自己亲热了些,心里高兴,更也想趁热打铁的让两人的感情从此步上正规,索性这一下午就赖在这儿不走了。谈政事、说战局、论将来大局之策、偶也说笑闲话几句,这日柏绍棠只觉心旷神怡,难得心情这么舒畅,心叹果然有畅儿为伴自己便是心满意足的。   果然当夜还是召了骆云畅侍寝,亲吻再三、情话几多,才终于搂着睡去。连日来都是如此。骆云畅有意迎合,所以态度说话都格外小心谨慎,柏绍棠便更觉他们之间确是日渐融合,心上脸上便好不满足。外间之人自是不清楚内情,还道是床第间如鱼得水契合非常。   却说那受命而来的蓝雪印独自一人乔装混入了西北,也知定然无法穿透密集的守备近到骆云畅的身边,还好从宋玉书那里借得了公主府的令牌。可就是如此,守备见她眼生还诸多盘查,好在她对骆云畅之事也较为熟悉,终才有惊无险的抵达了‘公主府’。不料这处守卫更是比别处都严,即便手持令牌,看你不是里面的人也不让进。不仅如此还差点儿被当成奸细抓起来,还好正遇见青闍从里面出来,帮她解了围。   蓝雪印并不曾与青闍打过交道,心里正疑惑青闍如何认得自己,青闍一面带着她往府内走一面就已先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畅丫头对我提过你的事……在下称蓝姑娘,姑娘不介意吧?”   蓝雪印心下稍觉诧异此人的观色之准,点头不言。   青闍便继续说道:“蓝姑娘此行畅丫头已料到,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   “大人……”   “蓝姑娘称在下青闍即可。”   “……青闍大人清楚蓝雪印的事?”   青闍回头看了蓝雪印一眼,微微一笑又转头继续走去:“蓝姑娘放心,畅丫头只跟我和李牧说过‘蓝雪印非敌’,此外并无别的人知晓。宋玉书也没有对旁人说过。”   “畅儿她……可还好?”   “蓝姑娘此来……可是为封妃之事?消息已传到晋西?”   “……”   见蓝雪印缄口不答,青闍便也不再多问。二人穿行于院落,不久便到骆云畅房门。门口自有人先进去禀报,不多时便出来恭敬的请他们进去。两人入得厅内,又转入右边暖阁,见骆云畅正在坐榻小几上埋头写着什么,听见他们进来也没有抬起头:“青闍是忘了什么要说吗?”   青闍淡淡回答:“如何是忘了,只是领一人前来。”   骆云畅抬起头来,看见蓝雪印时稍一诧异,然后神色了然。先向青闍道:“你先回去吧,先前说的那事儿你记得转告李牧一声。”   青闍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离去。   骆云畅又转头向站在坐榻边的一个侍女吩咐道:“去倒了茶来,然后你们就先下去吧,另外吩咐人准备一间客房。”   这侍女答应了一声,这时已有另外的人将茶捧了进来放在小几上,这大约是为首的侍女便领着众人都退出了门去。   骆云畅便招呼蓝雪印来坐榻对面坐下。   蓝雪印稍一犹豫,还是依言过来。   骆云畅将手上笔墨等移到一边,将自己那杯茶移到面前来,拿起茶盖儿轻轻拨着面上漂浮的茶叶:“何苦这么紧赶着跑来,宋玉书没告诉你们吗?”   蓝雪印一脸着急,向骆云畅靠近了些问:“是真的吗?”   骆云畅仍拨着茶叶,并未抬头看蓝雪印:“是真的啊。”   蓝雪印大惊:“畅儿!”   骆云畅抬起头:“他叫你来干什么?这次是要杀了我么?”记得他曾说宁愿杀了她也不会将她让给别的男人……现在可是兑现来了?   “畅儿,你为什么要答应?难道真的是那柏绍棠逼迫你的,他是不是拿王爷的性命威胁你嫁给他?”   “他叫你来问这个?”   “王爷已经信了宋玉书的话了!叫我来西北打听实情,如果你真的要嫁给柏绍棠,王爷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把你抢回去!”   骆云畅一愣——他已经知道她和柏绍棠的事了,他还要她?不禁心里一动。嘴里却是嘲弄:“不惜一切代价?他要怎么个不惜一切代价法儿?攻到西北来?怕是口气太大了吧……”   “畅儿!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在晋西的时候跟王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现在要故意这么尖酸刻薄?你知道王爷对你的心,王爷也清楚你的心,那现在又是为什么偏要这样?”   骆云畅垂目:“蓝姐,我已经是柏绍棠的人了。”   蓝雪印立时一惊。   “况且,就算我和王爷都清楚对方的心意……但是我们能有将来吗?王爷也是知道我的想法的,我绝不可能放弃现在所做的事,同样他也不能丢弃他身上的职责,我们注定是敌对的立场。若是从前我还有能力保他安全,如今已是不能。蓝姐你深知我的心,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有什么意外的,柏绍棠要我来换他的安全,这又如何,不过一付残破的皮囊而已。”   “可是畅儿——”   “这次来了就不要走了,我正有事要你帮我……你本是要中立,但是如今你也看到了,云柏与葵达若没有结局我与王爷之间就也终难了局。若你真不想看到我们现在这样,这次你就帮我。如今我也没有把握能拖得住柏绍棠到几时,蓝姐你就当是为了帮我保住王爷,我必得破了目前这战场僵局才行……一旦战局推进,我便能让柏绍棠再顾不上他。”   “可是王爷那边——”   “王爷那边不用管,他没有办法真来抓得我去。”   “畅儿——”   外面突然传来侍女的声音:“启禀公主,皇上传召!”   骆云畅便回了一句:“知道了。”   蓝雪印见骆云畅起身离榻,忙跟着起身:“什么事?”   骆云畅边往外走边说:“我叫人给你安排了房间,要什么你吩咐她们就是。”   蓝雪印心中不祥,慌忙一把拉住骆云畅胳膊,追问:“这么晚叫你去到底是什么事?”   骆云畅回头看了蓝雪印一眼,平静的肯定她眼中的怀疑:“侍寝。”   蓝雪印惊愣之时,骆云畅已推开她的手走了出去。听见外面有小太监请安的声音,众人一同伴着走远的声音……蓝雪印原地站着发呆了好半响,直到有侍女来跟她说话,才唤回神思。   ————————————————————————————————————————————————————   ps:大约还有半个月逆妃就要结文了,亲们的支持要坚持住啊,嘿~~   第一百四十章 美人计   骆云畅来到御殿,只见沐浴过后披着散发的柏绍棠已摆了宵夜等她。见她到了忙起身过来接住,搂着纤腰一同往桌边走回:“肚子饿不饿?我叫御厨做了些药膳给你宵夜,来。”   骆云畅看了眼桌上那碗浓浓的乳鸽汤,瘪嘴:“不吃,腻人。”   柏绍棠不由宠溺一笑,拉着骆云畅一同在桌边坐下,亲手将那汤端起来,舀了一勺先放到自己唇边试了试温度,才小心送到骆云畅嘴边。骆云畅偏头躲开,反抓着柏绍棠的手将那勺汤又推回到他的嘴边迫着他张口喝下,调皮笑道:“咱们‘皇上’辛苦,先补补。”   旁边的太监侍女们见了,纷纷识趣的低了头,非礼勿视。   柏绍棠无奈咽下了口中的汤,重新又舀起一勺,对骆云畅好言相劝:“不许调皮,这是御医专门给你配制的药膳,快喝些……”   骆云畅还是不肯:“每天不是这个汤就是那个汤,腻都腻死人了,再喝都要反胃了,我不要喝!”   柏绍棠见骆云畅坚持不肯,也无法,只得将汤勺又放回碗中要把碗放回桌上。半途却被骆云畅伸手接了过去,反舀汤喂他:“不要浪费了,反正是补身的‘皇上’就喝了吧!”不给间隙的迫着他快快喝完,脸上就嘻嘻的笑。   柏绍棠被灌了汤,脸上却有些愣愣的,见骆云畅又笑嘻嘻的拿出自己的手绢来替他擦嘴,忍不住就心里一动。   骆云畅见柏绍棠忽然发呆,奇怪问道:“怎么了?”   柏绍棠伸手握住骆云畅正要收回的拿着手绢的右手,脸上有丝惊喜:“你第一次对我这样……”   骆云畅闻言,扑哧一笑:“这也值得你惊喜?你这‘皇上’也太好哄了!”   柏绍棠听了,便挥手让一众侍从们都退了,再拉骆云畅坐到腿上来:“我不喜欢畅儿叫我皇上或是皇兄,还是叫‘绍棠’好……今日我忙了些没有多陪你,觉得身体怎样?”   “这话说得好像我们多久不见似的,酉时才一起吃的晚饭,这才两个时辰不到又问同样的话,你这‘皇上’又太罗嗦!”   “因为我心里时时刻刻都挂念着畅儿啊……如隔三秋畅儿不懂?”   “人家一日不见才如隔三秋,就算平均分下来……两个时辰应该分得多少?”骆云畅偏跟柏绍棠玩笑。   看着骆云畅调皮的笑靥,柏绍棠打心眼儿里觉得温暖,仿若又回到十二年前骆云畅还未离开西北之时……他总是看着她活泼的四处乱跑,总是看着她明媚笑脸上灵动的大眼睛听她跟他天南海北的随性儿乱扯,他喜欢她跟他说话,喜欢陪着她看她四处去捣乱……   柏绍棠忽然抱起骆云畅起身往自己御床走去。   骆云畅心里一惊忙道:“绍棠,御医说……”   柏绍棠低头看骆云畅一眼:“谁叫你要把汤给我喝?明知是补身的,现在补出火来,看你往哪儿跑!”   骆云畅有些脸红:“哪……哪有这么快的,你别耍赖……”   柏绍棠将骆云畅放在御床上,双手撑在骆云畅身体两边让她逃不开,眼睛灼灼的直望着骆云畅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别太折磨我,畅儿……你知道我克制得有多辛苦,你知道我有多渴望你,一天不拥抱你心里就不踏实……往后我会有分寸的,别拒绝我……”低语中俯首吻上唇瓣,双手便解骆云畅衣裳。   骆云畅心知避不过,只得任他。   葵于烈的脸总是不请自来,烧灼着她的心如被撕扯!可是她不能反抗,她不能拒绝……因为柏绍棠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她不能引起他的妒意而让他再一次的对葵于烈涌起那般强烈的弑杀之心!她不能让他杀了他!!   身体原始的欲望被挑起,她听凭之。好用以迎合柏绍棠的欲望,好用以软化他的疑心……就让他以为她动了心、动了情,既然她想从他那里得到她想要的,那么她也应该要付出代价……   轻垂的纱帐,模糊的透出一双交缠的身影,男子急促的喘息和女子娇柔的呻吟轻轻的传出,染了一室的暧昧……也让天空中的明月害羞的以云影半遮了脸……   …………   尔后。   “绍棠……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骆云畅螓首枕在柏绍棠肩头,小手轻贴在柏绍棠裸露的胸膛上。   柏绍棠侧身过来,伸手轻抚骆云畅娇美的脸颊,抬起下颌眷恋的亲吻香唇:“畅儿何用‘商量’之语……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畅儿?”   “我想……带兵出征。”   柏绍棠立时一愣,退开脸看骆云畅眼睛:“什么?”   骆云畅纤手抚上柏绍棠脸侧:“你答应我不多想,我再说。”   “……好。”   “关于那两个内鬼我有个计策,如果成功,或许这次我们就能一举破了葵达。只是,须得我们兵分两路,你在明,我在暗……”   柏绍棠未等骆云畅说完便着急抢道:“先不说计策,只是我们有的是带兵的将军,不用畅儿亲自去的!”   骆云畅忙安抚:“你别急嘛,先听我说完好吗?”   柏绍棠只得安静下来。   骆云畅便继续说道:“我们一开始的时候就说好了,葵于烈归你,葵于泓归我。这次我要亲自带兵的原因,正是因为我是冲葵于泓去的。”骆云畅眼神冷冽下来,“既然他已经把棋子给我们送到身边来了,我没有理由不利用,这一次,我一定要亲手斩下他的头颅。但是,在真正接近他之前我不能让他有所警惕,所以我要绍棠你亲自主导这北面的进攻以吸引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而我则暗中跟随李牧还由东南衡水进行。等内鬼计成,因葵于烈所率悍军都在这北面与你相抗,我和李牧那边便必能轻松的先一步杀入旧都夏宫。一旦我杀了葵于泓夺了旧都,那剩下的葵于烈大军就是再强悍也已是大势已去了。”   柏绍棠听得心动,却也不无担心:“可是这内鬼之计……你确有把握?”   骆云畅便伏在柏绍棠耳边,悄声将计划对柏绍棠细细说出。   柏绍棠认真听罢,皱眉不语。   “一待我在夏宫发动攻击,你这边也要对葵于烈大军发动总攻让他回援不得……此次可说是我们与葵达的决战,在公,事关重大我不放心交给他人,在私,父兄之仇我也绝不愿假手他人!而我全心信任的人就只有绍棠你,你不愿意帮我吗?”   “……”   “你是为了我和柏家才坐上这个皇位的,眼看就差这最后一步了,为什么要犹豫呢?”   “……”   “你不是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我的心愿你不愿意为我达成吗?我们不是说好了,等灭了葵达你就正式娶我,你不想要我今后都安安心心的陪着你吗?”   “……可是……我担心你,我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分离只是短暂的,现在的分离只是为了以后能永远在一起,你不想以后每天都跟我在一起吗?”   “我当然想!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那么你就答应我好吗?”   “可是……”   骆云畅将光洁的藕臂轻揽住柏绍棠脖颈,柔嫩的红唇温柔的吻上柏绍棠唇畔,赤-裸的娇躯更贴上柏绍棠健硕的身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也想快些完成这些事然后跟你回皇城去。每天跟你说话,每天被你关心,每天一起吃饭,每天手牵着手散步,然后每天都看着你的脸睡去,到第二天醒来时,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见你……”   柏绍棠情不自禁的轻轻回应唇上的甜蜜,骆云畅为他展示的画面就如神仙眷侣一般美好,那正是他心中日夜都期盼的梦境……   “我会时时刻刻都陪在你的身边,任性的享受你专属于我的温柔和宠溺……为了能快一些实现它,绍棠,答应我好吗?”   柏绍棠被实实的蛊惑了,只要能让怀中的这个女子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强壮的手臂再一次将怀中的甜蜜搂紧,翻身压在身下,沉醉的细吻再一次滑落那洁白的颈项:“……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   目的达到,女子的唇畔轻轻勾出一个悲哀的微笑,玉臂轻揽,向身上的男人张开了身体……   “畅儿……畅……我爱你……”   “嗯,绍棠,我也爱你……”   终于,违心到底……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准备   公主府的议事厅——   小琥撑着下颌斜着眼睛看骆云畅:“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三娘白了小琥一眼:“你想知道?”   小琥:“当然啊……我看他明明那么迷恋畅丫头的,想不到竟然会答应畅丫头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实在不解。”   “可见你小子不是个情种!”三娘说,“女人要想说服爱她的男人能有多困难?只有你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才会觉得难以理解!”   小琥闻言呆了一呆,然后诧异松开了撑着下颌的手:“难、难道是——美、美人计!?”   三娘又白了小琥一眼:“笨!”   小琥不理三娘,转脸崇拜的看向骆云畅道:“这个你也会啊,畅丫头!?”   三娘闻言几乎晕倒:“这也用惊讶吗?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是不会撒娇的!”   “哦……”小琥恍然大悟的点着头,一面却又向三娘问道:“撒娇就可以了吗?这么管用?”   “撒娇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不同的男人吃不同的招儿……但最重要的其实是时机,只要这些选对了,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得了,就是小琥你也一样!”   三娘一付‘老娘最懂’的骄傲模样,小琥在下听得连连点头。直看得骆云畅无语,忍不住插话道:“请问,你们的‘学术讨论’要进行到什么时候?我手头上这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们什么时候讨论?”   就有人嗤笑开了。小琥却扫了骆云畅身后站着的蓝雪印一眼说道:“刚才算我们废话好了……可是我可不可以先请问一下: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是你老公那边的人吧?”   骆云畅扫了小琥一眼,也是回答除青闍、李牧外所有人的疑问,淡道:“正式介绍一下:蓝雪印,我的义姐。”   小琥大张的嘴足可塞下一个馒头,立即咋呼道:“什么!?你的义姐?那不就成了我的义妹!?”   “又没要你认,结拜只是我和她。”   “可是这——”   “这敢情好!”三娘插嘴,“我认这个妹子了,瞧瞧多水灵!又多一个给姐姐我**的——”   “美得你个母夜叉!人家姑娘一瞧就是个正经人,谁肯让你教唆啊!”李大牛突然大嗓门的插嘴。   “嘿!”三娘美目一瞪双手一叉腰,立时摆出茶壶状,“你这臭男人看人长得标致立马就动心思了是吧?还叫‘姑娘’装文雅,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怂样儿,谁看得上你!”   “看不上昨儿晚上你这骚货还在老子胯下叫得那么欢?”   周围顿起哄笑之声,马上就有人出言打趣儿:   “我作证!昨晚上吵得我在隔壁一整夜都没睡觉……”   “你就不会去敲门发牢骚啊?”   “发牢骚干嘛,直接推门进去问‘我也来参加你们不介意吧’不就行了?”   “哈!那这整栋宅子的人可就都甭想睡觉了……”   “这话怎么说?”   “前儿我们一起去吃花酒,他那阵仗恐怕连大街上的人都听见了,直弄得那头牌儿姑娘花容惨淡第二天起不来床!只怕今后他就是赏钱给得再多人家也不愿意做他的生意了!”   哄笑又转移了目标。   那被笑的人脸皮厚厚一点儿不介意,还向四下里的众人各方拱手示意,自豪自己能耐一般,引得众人又是好笑不已。笑闹过了一阵儿,他却又转回李大牛和三娘的笑话来继续说道:“我本也是有那么想过想去敲墙壁闹他们一下子的……可是又想着老李和三娘眉来眼去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做成了这露水夫妻,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啊……只有自己苦忍着了。”   “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知道他们是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的,你更应该本着祝福的心去恭喜一下他们啊!顺便再本着虚心学习的态度好好观摩一下,要是恰巧他们需要帮忙,你上去帮帮忙也是可以的啊!”   李大牛嚷道:“想得美!老子会需要帮忙?”   这下就连李牧、青闍也忍俊不禁了。   三娘气急败坏的跳脚咆哮:“李大牛!老娘不发飙你当老娘死人啊!”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束金光向李大牛门面飞射而去!   别看李大牛膀阔腰圆像是笨重,身上功夫是当真了得!只大掌虚晃一招就抓住了三娘甩过来的怪异兵器——前头紫金镖,后头环扣着一节一节的紫金锁节,每节半尺长,节节相连足有半丈来长!李大牛抓着其中一节,手上用力一扯,三娘整个人就被飞扯了过去!   李大牛拦腰一接:“死婆娘,昨晚上收拾得你不够,还有力气跟老子耍这幺蛾子……看老子今天晚上怎么好好拾掇你,保准让你明天起不来床!”   骆云畅对众人没有个完结的笑闹实在无奈,插嘴道:“要不不用等到晚上了,也不用换地方,就在这儿我们一起给你俩加油助威好不好?”   众人一听便知道是闹得过了,于是纷纷收了喧闹,三娘也忙从李大牛身上挣下来,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再闹。   李牧、青闍暗暗对视一眼,同是心里无言叹息:就只骆云畅压得住这拨人……虽然平常里他们俩的话也能起些作用,但总不及骆云畅的管用。也不见她如何,偏就能让这拨都比她年长且不服管束的人乖乖听话起来照她的话做……也说不清是何缘故。   李大牛就向骆云畅赔笑道:“畅丫头你别生气,我们闹够了,说正事、说正事……嘿……既然这蓝姑娘畅丫头你信得过我们也就不多问了,只是你那皇帝怎么说?他恐怕是信不过她参与进来的吧?”   “他并不知道蓝雪印的事,更不知道蓝雪印会参与这次的行动。”   “可是,瞒不过的吧?”李牧插话,“既然答应让你亲自领兵,皇上定然会将一切细节都问讯清楚,比如怎样计诱内鬼上当、如何迫其为我们所用?或:你如何那般有把握你带兵潜入晋西的动作不会被识穿?难道是有内应?内应是谁?又比如:就算成功入得了晋西旧都,却要如何在虎狼环视的敌营里擒贼擒王?若皇上这样问,你打算如何回答?若告诉他你后面的这些动作都要靠烈王爷‘昔日的亲信’相助,他可还愿意放你去?”   “我并未告诉他我要潜入晋西,自然也并未向他提及蓝雪印分毫,我告诉他我会一直随同你的大军行动。内鬼之计已得他认可,虽总说我太过冒险,但也承认此计成功的几率极大。”骆云畅眼睛看向李牧、青闍,“至于如何攻入夏宫擒葵于泓……我已向他借了‘麒麟门’。自上次刺杀葵于烈一役,他对‘麒麟门’的信心倍增。既然他不放心我,而我们又正好需要人手来对付葵于泓的‘白门’,那我便索性向他借了来,一面去了他的疑心,一面也好避免我们的人手折损。”   “此计甚好!”李大牛突然插嘴,“只是,这便将我们都置于你那皇帝的监视之下了……没关系吗?”   骆云畅眉毛一挑看向众人:“监视又如何?想让他们知道的他们才能知道!你们对自己的信心还不如我对你们的强吗?”   一句话顿时唤起众人豪气,连日来因陪着骆云畅憋屈的烦闷立时从胸臆中一扫而空,再现往日不羁匪气!应和之声喧然,纷纷摩拳擦掌似已等不及要大显身手再战江湖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一个秘密   只蓝雪印自始至终都安静的立在骆云畅身后不发一言。   虽然她答应了骆云畅的请求,但始终心里还念着王爷,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不对……义姐?是的,那年在死人堆里找到了仅剩一口气的骆云畅,她救活了她,却没有办法救活她那颗满是绝望与悲痛的心。看着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许多个日夜里都只是无声的呆呆流泪,被伤痛折磨的身体连她这个为医的看着都是不忍,她却是撑了过来。她知道她是为了什么,除了心里的那股恨意,再就是腹中的胎儿了……   是的,骆云畅的孩子并没有流产,这是她骗了王爷的第一件事。因为从昏迷中醒过来的骆云畅哭着她,而她也确实不忍心再夺去这个可怜女子的唯一所有,所以她报告王爷说孩子掉了。大约半年的时间里,她悉心照料骆云畅的身体,一面继续给她治疗身体上严重的伤势,一面也小心的养胎。因为是这样,她的药都不敢下重了,药性太猛的药也不敢用,所以骆云畅的伤好得很慢也拖得很久,到孩子临盆也没有痊愈。所以孩子又生得很辛苦,骆云畅几乎断送了性命……那时骆云畅便认了她做义姐将孩子托付与她,只求她不要将孩子交给王爷好让孩子得以在正常的环境里平安健康的成长,将来也有个平淡而正常的人生……后来她终于保住了性命,但身体也留下了永久的遗憾。   她依照骆云畅的请求带她去南方找到了骆家远嫁海疆现已寡居的姑母,将一切安排妥当,便回到王爷那里报告说骆云畅已失了踪迹。原以为王爷会就此罢休的,却不料王爷说要是找不回来就要她提头来见。她心下想着原来王爷对骆云畅是有情的,便又改了主意想要回去说服骆云畅带着孩子回到王爷身边来,不料到了骆氏姑母家已是人去楼空。她费了几多周折又才找到了她,可是她不愿回去,王爷要给她落胎的命令已着实的伤了她的心。蓝雪印也不敢再回去见王爷,只得陪着骆云畅一起,心想就当是守护小主子吧,也不算背弃王爷。   不料某日她外出备药归来,却再一次不见了骆云畅。这次没有带着孩子与姑母,只是一个人走的,姑母告诉她说骆云畅是去为父兄报仇了。蓝雪印大惊,紧追着骆云畅的脚步先到了南方,又到了北方,可是却始终都晚了一步。到查实她更名入了青楼为妓,蓝雪印急忙寻去却又近不得身,无奈之下只得又回到王爷处想要借王爷之手救出她来。所以才有了那时二人在‘霓裳羽衣坊’的几番会面。   后来在西北被无崖子打得半死不活的丢在王爷府门前,实是做戏的成份。只因她架不过骆云畅的软硬兼施加威胁,答应帮她从王爷那儿偷出青蔻公主来……自此,她便成了个中间人,两边都不能违命。   这些年看着大局日变,说穿了她蓝雪印只是个卖命的家奴,自然是如何都插不上手的。只是那几年已与骆云畅结下了真心的情谊,对王爷也是自始的忠心,她只愿他们两个人都好才好。可是就像骆云畅说的,这葵达与云柏的纷争一天没有结果他二人也就一天没有个了局……王爷那边她是帮不上手的,或许正如骆云畅打算的让她出卖了葵达是个解决僵局的办法。反正看着王爷也没有多将葵达放在心上,骆云畅又非要治死葵于泓不可……只是这样一来,到结局的时候,王爷、骆云畅、和柏绍棠三人之间又该如何了局呢?到时葵达不再、云柏为尊,她可还真能保王爷不死?如若可以,那又到底该谁放手?牺牲谁的情意?或者落个三人悲惨的结局?   帮她,到底是对不对?   …………   ……   北方的十月,已有秋日的冷意。   骆云畅自那年几乎送命的重伤便已落下了体虚的症疾,平日也不如何,只是身体纤弱不丰盈,每到夏季就怕暑,每才到秋季便畏寒怕冷,到了隆冬时节更是整日都手足冰凉。   此时躺在御床,便将手足都在柏绍棠身上,抱着取暖。   柏绍棠近日来得骆云畅有意的亲昵,更是将心都喜翻了,此刻缠绵才过又得骆云畅这般不舍的缠抱,那脸上便都要喜出朵花儿来了。不由也是将骆云畅紧紧怀抱,下巴便轻轻蹭着骆云畅的额头爱怜的轻语:“畅儿怕冷吗?抱得我这样紧?”   骆云畅闭着眼:“明晚我就要启程了,多抱抱你不好吗?”   “可有一点儿舍不得我?”   “那是当然的了……绍棠难道没有发觉?”   柏绍棠便笑了:“畅儿,你是我的宝贝……”   骆云畅根本没有听见柏绍棠的话,随着启程的日子渐近,她的心思早已经飘到远在晋西夏宫的葵于泓身上了,不时在心中对那个男人说道:你不是想要我去你的身边吗?我来了!这一次我要亲手将利刃插进你的心口,我要让你的鲜血在我的脚下流淌,我要你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看着你所爱与所恨的葵达倾覆!我要你一无所有的下到黄泉,我要你带着悔恨与痛苦永世的沉冥在忘川河底不得轮回,我要你看清我对你来说到底是命运还是劫难!!葵于泓啊……你就耐心的等着我吧,我会让你想起我的父兄的脸,我会让你想起你的母亲和父皇的脸……你就期待着吧,等着我将利刃插入你心口的那一刻,它已经不远了……   “畅儿?睡着了吗?累了?”   “怎么能不累……就算以后回了宫,也不敢要你专宠,须得赶快给你多选几个美貌的妃子进宫才好!”   一说这个柏绍棠就眉头打结:“怎么又说这个……畅儿是当真心里有我吗,为何总是这样急着想把我往外推?”   骆云畅在柏绍棠怀里闭着眼睛轻笑:“多选几个妃子才好显得我特殊啊!比谁都更得‘皇上’宠爱,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才不能专宠,即便如此,在‘皇上’心里我仍是最重要的女子,多威风不是?那样我就可以在你的后宫里呼风唤雨、侍宠欺人,你想想,多有意思不是?”   柏绍棠也听得轻笑起来:“我知道了,你是怕将来后宫的生活太乏味单调,所以要多找些人进来陪你玩闹是不是?名义上倒是给我选妃了,实则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呢!”   “你不愿意啊?”   “愿意……只要是你喜欢,我就愿意。我陪着你胡闹好不好?以后你说宠谁我们就宠谁,你说责罚谁我们就责罚谁,只要你能开心不喊闷,都随你好不好?任你要如何调皮,我让他们谁都不敢违抗你,好不好?”   “可是这样不就没意思了?谁都不敢跟我争,谁都不敢明里暗里的阴谋害我……那还怎么玩儿啊?”   “这么说,我还得又唱红脸又唱白脸了?”   “呵呵……考验‘皇上’本事的时候来了!”   柏绍棠不由宠溺一笑:“这又有何难?我心中只畅儿最重,便都猜畅儿心里所愿处置便是,若猜得不准,畅儿自会来找我‘闹’……是不是?”   骆云畅听了,轻笑出声。   柏绍棠拥着她,就好似未来的景象已在眼前,不觉眼中浮起温柔的期待,轻轻的道:“真希望那一天能早一些到来……”   骆云畅没有说话,这样应付好了柏绍棠,便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所谓同床异梦,也不过是如此。   只说这夜是二人暂离前的最后一晚,柏绍棠是有多少的不舍要表达,往日都因御医的嘱咐而不敢太过猛烈,只是这一晚却放纵了开来,将多少热情都尽数放在了骆云畅的身上……   到了第二日入夜骆云畅已准备妥当,柏绍棠又亲来公主府送行,恨不得当着众人的面就要搂抱亲吻!骆云畅只得带了他回房避过众人,任他又搂又吻又嘱咐了许多的话,才终于哄了他放手告别!   众人都不觉如何,只那隐在暗中的蓝雪印心里着实难受。遥想就是那年在‘霓裳羽衣坊’为妓时骆云畅也不曾如此出卖过自己,现在却为了王爷、为了这最终的复仇,将自己完全的抛却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内鬼到手   然而不论如何,骆云畅一行终于是踏上了前往东南的路途。五千人的队伍,有二千人都是‘麒麟门’门众,再就是骆云畅一行并亲信护卫队几百人,还有已暗中扣押的副将舛忠的妹子,也就是李牧的侍妾舛英华,剩下的便都是工部的运输兵。一行人都做一般骑兵服饰,由南山这个工部侍郎挂旗领头,亲自往东南的衡水前线押送一批重要的军备物资。   同时准备好的替身粉墨登场,代替骆云畅继续出现在西北大营柏绍棠的身畔。   因为不能直接走水路顺流而下,只能走陆路的押运队行程并不快。每十天,就有柏绍棠的书信通过‘麒麟门’的秘密渠道送到骆云畅的手上,骆云畅并不是每次都回,总是等有了空暇才字斟酌句的写一封又命‘麒麟门’传回去。无非是些哄慰之语,心下不耐,却又不得不作,是恐他又胡思乱想乱了临敌大计。   走了一个月,便传来柏绍棠又亲临前线督战的消息,后方之事还是交由‘安国公主’坐镇主持。   大约又是半个月后,骆云畅一行才终于抵达了东南的衡水前线,与早先一步来到的李牧汇合。小心避过舛忠的眼睛将舛英华交给李牧去看守了,众人还是假着工部之名,跟在南山身后日日在衡水岸边组建军备工事以暗藏身份。   忽一日从西北传来消息,说大将军贾睿暗通葵达之罪证确凿,已被圣上下旨收监,命大理寺严加审讯!同时全家俱被牵连,京城的财产房舍被抄,老母并妻妾儿女等直系亲属全部收入刑部大牢,就连不久前已嫁与青闍为如夫人的长女贾敏也不例外!家奴或被卖或充军,旁系亲属也俱被传讯审查!   一时间引起了朝廷中人的热议,无人敢与逆贼扯上关系:往日关系不错的,生怕惹火上身赶忙与之撇清;更有落井下石的,此时便抖出贾睿妻族有人在葵达为官!   因此事,圣上大为震怒,直斥难怪战局久久不下,原是内贼难防!一时间更在朝中、军中掀起了一股无差别的调查之风,厉称此次定要将那些可能还有的逆贼全都清洗出来!   此话一出,人人自危。虽不免心有不满,但又思此也并非圣上多疑,实乃被信任了多年的下属一朝背叛而心痛难抑非常,且目前又是战局的关键时期,所以才突然做这敏感之举。   朝中之人多存着这种谅解之意,只有真正心里有鬼的人暗地里坐立难安。于是某日,骆云畅派去暗中监视舛忠的人截获了一封发往西北的密函,密函的内容是通知舛英华快快自寻生路,自己已顾不上她要先走一步了。   骆云畅等看过密函,便知计已成,这舛忠要逃了!   果然三日后的午夜,在军营的外围抓获了身背包袱一身夜行衣的舛忠。然后一切的后续都在暗中进行,故意让舛英华观看对舛忠的刑讯从而以她为突破口问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舛忠’和‘舛英华’都是真名,因为都是‘白门’门主从各地捡回来训练的孤儿,所以都从了门主姓‘舛’。因为在柏绍棠起事时这两人都是刚出师还从未参与过任务的新人,没有背景可查,所以就被安排来做了卧底。再又从舛英华口中得知:‘白门’目前共有门人一千五百人,分‘天’、‘地’、‘人’三等,‘天’为最高,一百人;‘地’为中,四百人;‘人’最低,共一千人。‘白门’直属葵达皇帝,然后由门主根据任务难度下派合适的人,当然皇命是最高的,比如十年前袭灭骆家的任务就是皇帝钦点全部门人出动……   舛英华交待的这些讯息,与骆云畅早年间从蓝雪印哪里了解到的相符,于是便知道这女子说的是实话。只是再问其他事情,比如葵达军方的战略部署、计策方针,她就一概不知了。即便是威胁用刑,她也说不出来任何有用的讯息,一直恳求说舛忠才是直接与上头联系的人,女人在‘白门’里一向是受歧视的,只有在某些特别的情况下用得上她们的时候才会被派遣任务,比如这次她的任务就是饰演舛忠的妹子以减少别人对舛忠身份来历的怀疑……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舛忠为主她为辅,不过是听命舛忠做些传递、走动、收集信息之类的小事,并没有任何实际行动是让她参与了的。   这女子又因为已与李牧有了夫妻之实,经月相处下来又甚是敬重李牧为人,所以当下也顾不得脸皮,直向李牧和骆云畅求说愿意弃暗投明从此只为妾为婢服侍李牧终身。若不然,她便只有死路一条,还求公主和相公看在她身世可怜且又是无奈为之的份上饶她一死答允她的请求吧。   骆云畅心道此女倒是乖觉会说话。自己不言语,只看李牧意思。   不料李牧并不感动,当下只说继续关押,然后便与众继续审讯舛忠。只可惜这舛忠在‘白门’的地位也是不高,虽因近来有功而升了‘地’级,但又因是一出师便被派了到云柏来,所以对葵达的重大之事其实并不知悉。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众人倒也没有觉得非常失望,因为本来就只是顺便问问而已,其实并不指望真的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原本他们要的就只是他这个人。只要有了他这个人,就有了打开葵达大门的钥匙。   …………   ……   将舛忠之事交给了一众友人们去处理,骆云畅便和李牧、南山回到营房去商议别事。一个时辰之后小琥来说成了,那舛忠已经在他们的手段下答应了配合,刚刚也已经按照他们的意思写好了密函,说着就从衣袖中抽出一卷糙纸来递给骆云畅。骆云畅展开仔细看了,又递给李牧和南山看。二人也看了,抬头便与小琥交换了一个含笑的眼神。骆云畅问小琥:“确定没有问题?这人可是真的老实配合?”   小琥点头:“我们的手段你还不知道?虽不如无崖子的蛊毒,但虫蛇鼠蚁毒药**麻药之类哪儿又用得尽,你放心,他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下了,不敢玩儿什么花样的!”   “那就好。那就让他把这封密函按照他以往的渠道送出去,你们派人暗中跟着,还是要谨防他耍什么花样。”   “知道,这就去了。”   “嗯。”   待小琥离开了,李牧便向骆云畅道:“你确定这计划能行得通吗?按说得知云柏要彻查奸细,这舛忠应该要想办法尽快自己脱身才是,现在却要带着部下一起叛逃过去……你觉得葵达会相信吗?”   骆云畅脸上毫无担心之色:“若是葵于泓或者葵于烈,肯定是不信的。但是这舛忠在云柏潜伏多年也不过是才升上‘地’之级,若按正常的赏罚来说,不该如此,可见他的顶头上司定是个贪功好大、喜占部下之功的宵小之辈……原本我也还有你那样的担心,如今知是这般,我便知此计必成。”   南山在旁皱眉:“你是说:那舛忠的上司定会觉得这是大功一件,定不会疑?”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用计   骆云畅回道:“定不疑倒不一定。一则贪功,二则自大。他定不会相信我们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只凭区区数千人就深入敌营……此若是真,那就是大功一件;若是假,也可趁此机会替‘白门’铲除了舛忠这个背叛者。即便无功,也免将来再牵连受过。”   李牧思索点头:“确实……这么说来,此人收到舛忠的密函该是比我们更心急了。或者我们还可以比照对舛忠的办法也将他控制了,或有大用处也不一定。”   南山也道:“嗯,若是这样,此计便又胜算更大了。”   骆云畅倒并不盲目乐观:“是否可以要等见了此人再说……今日就先这样吧,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   李牧和南山早发觉骆云畅脸上已有倦意,刚才她自己不提他们就也不好劝,此时听见她自己说了,才都起身来告辞。南山不免又多话两句:“自己的身子也不知道当心着点儿,近年来是越发的虚弱了……”   骆云畅轻瞪南山一眼:“就你话多。”   南山不甘回嘴:“我是话多,你不知道?你多把自己当人些,也不致招我来多这些话!”   见骆云畅转头不语,李牧便插口对南山道:“行了,不见为这已经气走一个了?你就少说些,她也多是无奈。”   南山不忿还要说话,见李牧向自己摇头打眼色,终于还是将想说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去。再不发一词,转身就大步离开。李牧笑笑,也跟着离开。   剩下骆云畅独自坐在已渐昏暗的营帐里,眉头轻锁,不想去想葵于烈,也不想去烦恼柏绍棠,将自身之事全都摒开,只困一心于即将展开的计划与行动。站起来慢慢走向简单的睡榻,这越来越容易疲累的纤弱身体简直辜负她‘骆云畅’之名……在渐渐模糊的意识里,骆齐家和骆云广的脸远远的飘近……   一个人影带着昏暗的烛火撩开帐幕进来,看见榻上静卧的身影,便放轻了脚步举着烛台悄声走过来。   “爹……哥哥……”模糊的呓语从床榻上女子的口中传出,一颗晶亮的泪珠无声的从眼角滑落。   怜悯从眼中蔓延开来,蓝雪印将手上的烛台轻轻放在床榻边的简易小桌上,然后俯身去拉开床榻里边叠着的被子给骆云畅轻轻盖在身上。站在床边又默默看了骆云畅的脸许久,不觉将心思轻轻出口:“你这人,终是要让自己的固执要了自己的命的……”   床上的女子不闻声息,蓝雪印轻叹口气,遂又去端起小桌上的烛台,轻轻退了出去……   …………   ……   云柏和葵达在衡水湍急的水面上进行了交战!   可是,异变突生!钟朔将军的副将舛忠带领三千悍将战场变节投向了葵达,反调转矛头向云柏!将军钟朔应变不及,大乱败退回岸!不仅如此,还中了敌军计策丢了左右两翼,衡水防线被破,云柏被迫弃岸退兵三十里!   捷报几乎同时送达夏宫与西北前线,葵于泓与葵于烈同时心叫不好!可是为时晚矣,仅三日后另一封加急军报送抵——中了云柏借矛还攻、诈败为进之计!先是将他们渡过河岸的大军围歼,然后又利用了他们的进军路线作为突破口反攻过了衡水,现在前线已抵挡不住云柏大军,反退后三十里相拒!   葵于烈心道葵达完了——失了衡水这道最坚固的天然屏障,还有什么能抵挡得住那正得天时地利与人和的云柏大军?灭亡已只是时间问题……   嘴角不觉勾起一丝落寞之笑:何尝不知这是你我命定的结局。只是,我极力拖延,你奋力向前。你恨他,却置你我于不顾……恨真的可以超越爱吗?你心已是如此,我该怜你还是怨你?如此我的未来已看得到尽头,那么你呢?完成一切丢弃一切之后,可还能继续生活?你果然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   衡水的反攻就像一个信号,西北的云柏兵立即在新皇柏绍棠的带领下对葵于烈大军发动了猛攻!虽然这是葵于烈早已预料到的情况,战场上的态势却让他感觉到了此次与以往的不同,立即便意识到恐怕云柏的意图是要将此当做两国的决战——不由心里一个咯噔,脑中就浮现骆云畅的脸:你在哪里?若此回是决战,那么你就不可能不参与,那么你在哪里呢?是在我的对面,还是在衡水李牧大军?你选择见最后一面的,是葵于泓还是我?   可是无论是西北前线还是衡水战场都没有闻说有关于骆云畅的消息,‘安国公主云容’还是坐镇在西北后方主持着国政与后勤。   蓝雪印毫无消息,不知道是不是被云柏的人抓住杀掉了,毕竟柏绍棠对他的人是绝不会手软的……所以葵于烈无从得知真实的情形,随着战局的日渐恶化,脾气也越来越暴戾冷硬。   …………   即便在南方,秋季也是短暂的。不觉间,寒流已经来到,人疲马乏,各种物资也在渐渐变得短缺,可是已经渡过衡水的云柏军队这个冬天没有停下来休养生息,葵达的地域在慢慢的变小。   夏宫中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好的消息,败阵连连,士兵脱逃,不时又听说哪里的军队不战而降了、哪里的百姓又不再提供粮草给军队了……似乎哪里都是萧条之色。就连后宫的妃嫔们也总是满面愁容,无心争宠,更无心享乐,恐惧不安的气氛一日重过一日。太子葵慕时越加的荒废,整日不是饮酒作乐,就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在宫中四处游走……如今的他也已经将自尊啊、自傲啊什么的全部都抛弃了,不再与自己的身体做对抗,甚至也不再怕人知道或是背地里议论,常常就在自己的寝宫里与侍卫毫不避人的厮混。   毫无疑问,葵达就要完了,或许会超出许多人想象的迅速。但是坐在顶端的那个人——皇帝葵于泓,这整个葵达最应该惶恐担心的人,反而是此时最淡然的人。   没有寝食难安,没有如坐针毡,甚至连烦躁发怒都没有。虽然别的人没有发现,可是时刻都随侍在旁的老太监李福不止一次的看见了——皇上嘴角的那丝冷静笑意。那种且带快意的笑,那种且带残酷的冷静,真的就像是一个站在高处的毁灭之王,带着一种黑暗的魔性……云容皇贵妃曾不止一次的称皇上是‘魔王’,可是又曾不止一次的对皇上露出了怜悯的神情……那么连与这冷静笑意一同出现在皇上脸上的那丝疼痛眼神,她应该也是一并料到的吧?她果然是皇上的命运之女,她果然是最了解皇上的人,所以她让皇上有了爱的感觉,所以她也给了皇上最大的痛苦与即将到来的解脱……   为什么上天不让这个女人早一点儿出现呢?在皇上被绝望与黑暗吞噬之前,在皇上的心完全扭曲之前……为什么不让这样的一个女人出现在皇上面前呢?   李福是个太监,是个奴才。可是他也是人,他也是有感情的。皇上是他自襁褓时就在身边看着到如今的,四十余年的日夜相伴,主也好、奴也好,尊也好、卑也好,他的一生本就、也将永远只有皇上……他还能为谁着想?若这个结果真的是皇上期盼的,那他就陪皇上一起期盼着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难得流露   “畅丫头,皇上那边也已经展开总攻了。照目前这样的情况,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吧?你……不担心吗?”南山问,虽然没有直接将葵于烈的名字说出来,但问的意思也很明确了。他是一向迟钝,但也没有迟钝到完全看不出来骆云畅的心思。这一次她的计划是与柏绍棠兵分两路同时用兵,她避葵于烈而对葵于泓的决定着实让他不解——若这次的战事顺利,那她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葵于烈一面了,她真的无所谓吗?她真的决心从此忘掉葵于烈而跟随柏绍棠吗?他所认识的她是这样一个心底‘豁达’的人吗?就因为两人的结局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所以她放弃了?不,他不这样认为!若她真是这样,一开始就不会行这逆天改命的谋逆之举……他所认识的她,从来就是不信命运的,从来就是相信种瓜得果的!那么,她的心里到底又是怎么盘算的呢?   看李牧似已有所猜度,但是他可没有那么灵敏的心思。他只知道这个蓝雪印的出现绝不是这么简单,她一定是有什么大用处的。日前已将那舛忠兄妹以及当时不知是计而前来接应的二人的直接上司都秘密处决了,从皇上那里借来的‘麒麟门’和小琥他们好像也都在秘密的准备着什么……李牧不问,可他忍不住了。   骆云畅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说:“南山,我们走后你要继续跟着李牧,我要抽调走的三千人已经让李牧找士兵换上工部的衣服补齐了,你只要一切如常的照旧领着你工部军备继续辅助李牧大军即可。李牧,你也记住:要尽快,能有多快就要多快。我此去夏宫,星夜兼程不过两旬,所以此次我不要你全面稳妥,我只要你快。不要担心会遭反扑,一旦我在夏宫成了,这外围便必如猢狲散。到时我另需要你来夏宫主持旧都大局,所以你势必要在我事成之后尽快抵达。”   李牧还未开口,南山已立即抢道:“你要去夏宫!?就带三千人!?为什么我才知道!?”质问的是骆云畅也是李牧。   李牧看南山一眼:“别看我,这事儿是畅丫头交代不要早告诉的,就怕你这藏不住心事的性子会被皇上看出什么,那时便要坏事。”   南山不可思议的盯着李牧的脸:“就是说你和青闍还有大家伙儿都早就知道了?而你们竟然还都不反对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李牧,你忘了上一次在贾梭山里的事了吗!?这一次你们竟然还同意她乱来!就带三千人潜入晋西,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一旦被发现,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眼见已经胜利在望,为什么还要这么多此一举的去冒险求快?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一屋子的人都不说话,只南山站在中间气呼呼的瞪着骆云畅的脸,一付决不罢休也绝不放人的架势。   “南山……”骆云畅开口,抬眼看向南山。   众人见状会意,纷纷往外退去。   南山瞟了众人离去的背影一眼,仍回头瞪着骆云畅:“你别想说服我!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管用的!”   “南山……你觉得,我看重人命吗?”   南山一愣,不明白骆云畅这开场之语是什么意思。   骆云畅低头:“我本看重人命……但是这些年来,这场因我而导的战争却让许多人都失去了性命。你说得没错,我们已胜利在望,我实在没有必要再这么多此一举的去冒险求快……现在再去想减少伤亡也没有意义。但是,南山……我有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的人……”   “为了葵于烈?”南山摇头,“我不懂。”   “我何尝不想等到葵达全军覆没之后再去取葵于泓的性命……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让他真正尝到失去一切的痛苦,也才能解我心头之恨。但是柏绍棠是一定会杀了葵于烈的,我只有抢在他动手之前赶去才行。所以我才要瞒着柏绍棠这潜入之计,所以我宁愿在葵于泓之事上略有遗憾也不要终身的遗憾……”   南山轻轻皱眉:“可是,这样你会很危险的!一个不小心,你不仅救不了他,就连你自己也会丢了性命!”   “可是我只能如此!若葵于烈死了,我一样不能活!”   南山一惊,就怔怔望着骆云畅低垂的脸。   “南山,这件事是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一定会去做的……可是在这众兄弟姐妹之中我们两个一直最像真正的兄妹,所以我不想让你的心里难过,我不想让你为我的决定觉得不值……因为我爱他,南山。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爱他。即使从一开始就明白我跟他没有未来,即使明白我跟他永远都只有对立的路……但是我还是爱他。我不能为了他放弃我的恨,但是我也不愿意为了我的恨而置他于死地。即便今后永不相见,我也愿他安然活在我所不知的地方……”   南山心里一阵疼痛,不由走过去在骆云畅面前蹲下,伸手轻轻抬起骆云畅的脸拭那滑落的泪珠:“你这傻姑娘……”   骆云畅泪眼朦胧,嘴角勉强弯出微笑:“我也觉得很傻……”   南山回以微笑:“我同意了……你去吧。只是不要说【我们两个一直最像真正的兄妹】这种话,这样的话听着就像告别,就像你真的要一去不回似的……这个我才是真的不同意。我是跟着你到这里来的,你可不能丢下我自己跑掉。”   “嗯……”   “好了,别哭了,一点儿都不像你了!”南山故意粗鲁的用手指擦去骆云畅脸上的泪痕。   “嗯。”骆云畅回以笑容,也故意抓住南山的衣袖胡乱的揩脸。   “嘿!你这‘公主’好不客气,拿别人衣服当自个儿手帕使!我这件衣服很贵的!”   “哼,知道你心疼这件衣服因为是你那娇妻亲手缝制的!我偏用它擦脸了!我还拧鼻涕呢!怎么样!?”   “行!行!算我怕你,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行了吧?”   听着内里骆云畅恢复刁蛮的声音与南山无奈认输的声音,站在帐外没有离去的李牧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早知必是这个结果了……别的人都不需畅丫头说得这样明,到底南山这个迟钝的家伙,终是逼出了那别人都不愿去面对的真情流露……   …………   ……   西北的柏绍棠收到了‘麒麟门’发来的密函——【殿下留李牧大军前线继续推进,自己领门众并一千亲兵潜入晋西。此行目标:旧都夏宫,葵于泓。】   …………   ……   ‘母妃,你看!这是父皇今天赏我的玉佩,说我书读得好!’   ‘嗯,娘的泓儿最聪明……’美丽温婉的女子半靠在床榻,眼中一抹忧伤划过。   ‘母妃,你怎么了?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没什么……’   ‘是不是父皇近日没有来看望母妃,母妃心里难过,所以病才好得这样慢?母妃你别难过了,烈弟弟还那样小就生了重病,父皇肯定很担心,所以才一直在皇后娘娘那边守着烈弟弟,但是父皇心里一定也是记挂着母妃的,等烈弟弟的病好些了,父皇就一定会来看母妃的!’   女子露出温柔的笑容,纤白的手伸到儿子小脸轻柔的抚摸:‘娘的泓儿真懂事……泓儿要记得,父皇也好,皇后娘娘也好,烈弟弟也好,他们都是你的家人……即使将来娘不在了,泓儿也要像现在这样对他们好,知道吗?’   ‘母妃?你要去哪里?你要离开泓儿吗?为什么会不在了?’   ‘……你还小,等长大了就明白了……’   ‘母妃?’   女子的笑容非常的悲伤……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遗诏的真相   少年光着脚在砖石地上狂奔,脸上的泪凌乱的飞散在寒夜的空气里。模糊的视线中那扇熟悉的门扉终于接近,等不及的就伸长了手要去推开。   ‘泓殿下!’太监拦住了他,‘不能进去,皇上在里面和贤妃娘娘说话呢……’   ‘他们说我母妃要死了!真的吗?是真的吗?你让我进去!我要看我母妃——’   ‘泓殿下,不行的!皇上吩咐了现在谁都不许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进去?我母妃就要死了,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不顾一切的想要往里冲,却被几个太监架住了身体。   门扉突然打开,众人一齐愣住。   ‘父皇——’少年委屈的看向踏出门来的黄袍男人,正想要寻求安慰,却被那张原本慈爱的脸上的神情吓住了声音与动作。   男人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少年不由瑟缩了一下,为那眼神里的嫌恶与冷硬。‘父……父皇?’   男人不发一言,转开头大步走下了宫室,众侍赶快跟上,很快一起消失在宫门外。   少年被孤零零丢在殿门口,愣了许久,才赶忙转身跑进屋内。   母亲苍白的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泪痕散乱,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陪着流泪。少年一下扑在床沿儿:‘母妃!你怎么了?父皇怎么了?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女子悲凄的眼睛中更是泪如泉涌:‘好孩子……别怪你父皇,是娘的错,是娘对不起你……’   少年用手慌乱的擦去女子脸上的泪:‘母妃你别哭……你别哭!’   ‘好孩子……听我说……’女子的脸色已经变得灰白,眼眶已凹了下去,说话已是不能,挣扎的对床前的少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不是你父皇的孩子……你……的父亲……其实是智王……’   少年顿时呆住,连母亲已溘然长逝也毫无反应……   …………   葵于泓掀开被子起身,光脚坐到床沿儿,双肘撑在膝部,低头将脸埋在双掌中。   “皇上,您睡不着吗?”   葵于泓没有反应。   “可要臣妾替皇上端杯茶来?”   “你自称‘臣妾’这还是第一次。”葵于泓从双掌中慢慢抬起头,坐直身体看向布幔外立在屋中间的模糊倩影。   “皇上就要上路了,‘臣妾’当然要来送皇上一程。”   葵于泓站起身来,撩开布幔走了出去,女子的容貌立即变得清晰。葵于泓上下打量了一番:“比起这身英朗的戎装,朕更喜欢你去年夏日在烈王府时的打扮,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在女子面前停下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拳。见女子并不退避自己,葵于泓微微一笑,大手伸到女子脸颊:“你离开朕已经三年了。朕还记得,那年冬天的晚上你在梅树下折梅枝,你回应了朕的吻,你说【你是不能爱上人的,葵于泓。因为你再也承受不住那背叛。】”拇指在那美丽的脸庞上轻轻的摩挲,葵于泓的眼神深刻而难以琢磨,“那么现在你发现了吗,为什么朕不怕爱上你?因为你根本背叛不了朕。你对朕的复仇只会为朕带来朕想要的,你对朕的恨只会带你回到朕的身边……朕说的一直都是对了。你与朕之间,赢的是朕。”   骆云畅突然后撤一步。与此同时,外面火光顿起,喧声冲天。   骆云畅的眼睛里,闪着冷狠:“你忘了吗,葵于泓?我说过——你所期盼毁灭的也是你仅有的,当失去它,你的恨将无所寄托,这才是你最大的痛苦!而我也说过——当我再到你的面前,就是我手拿利刃来取你头颅的时刻!所以我不是为你而来的,我是为取你的性命而来的!如今你所爱与所恨的葵达已经在你眼前倾覆,你到底是快意多一些呢还是痛苦多一些呢?”骆云畅突然一扬手,一截明黄的东西砸在葵于泓胸口又跌落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葵于泓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动。   “你父皇的遗诏!你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杀了我全家的!你不是那么想要吗?你现在就亲眼看看吧,看他是怎么欲将你除之而后快的,看他是怎么毫不留情的嘱咐自己的亲儿子要把你这个养了十多年的假儿子除去的!”   葵于泓眼神一紧,阴冷的盯着骆云畅眼睛。   “怎么?你没有勇气看吗?【朱氏秽乱皇室血脉,泓非朕子,无有天命不得承大统。今传位嫡子烈。泓以旁支冒添皇嗣,是为大逆欺君,赐饮鸩,不得葬皇陵。】”   葵于泓的嘴角一抽。   骆云畅便脸现残忍的笑意:“听见吗?【赐饮鸩,不得葬皇陵。】你本无辜,在他还没有亲儿子承欢膝下的时候你已陪伴了他十载,即便不是皇子,也是葵家的子孙,他却连皇陵都不许你入!多么狠心的父亲啊,他怎么下得去手,只因不是自己的血脉就全然不顾十多年的父子情份……你恨他吗?你是该恨他,恨与他有关的一切:他的皇位、他的皇宫、他的亲儿子葵于烈、还有他传下来的这个葵达……更甚至,他的姓氏!”   “你不要再说了……”葵于泓眼中的恨意已在快速的放大。   骆云畅却不肯丝毫放松,直盯着葵于泓的脸将他往更深里迫:“为什么不要再说?你应该毁了这一切的,难道你心里还有什么可犹豫和眷恋的吗?眷恋在真相拆穿之前那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吗?眷恋在知道这一切之前自己母亲身上的馨香气息吗?岂知这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在人的私心面前马上就变得面目可憎——父亲看重的不过是血脉,母亲也不过是个贪欢享欲的淫乱女子!是他们背叛了你的信任,是他们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恨吧……恨不得毁了这一切吧,这是你想要的!”   葵于泓的脸已经扭曲变形,眼睛里填满了疯狂的憎恨!突然一把从地上捡起那片黄缎,看也不看,‘刺啦’一声撕裂成了两截!   两块薄薄的黄绸残片从葵于泓的眼前飘落。葵于泓一愣,低头看看还握在左右手中的两块圣旨残片,呆愣的不知道这多出来的两块残片从何而来。眼睛不由自主的就落到地上那两张满是小字的布片上,然后下意识的蹲身下来,丢开手上的圣旨,眼睛紧紧盯着布片上熟悉的字体,用颤抖的手将那两块黄绸在地上拼接起来。   骆云畅站着不动,冷冷看着葵于泓慢慢的跪在那小小的黄绸残片面前。脸色苍白,眼睛发直,发青的嘴唇颤抖的念出上面的小字:“……吾儿谨记:此诏不可擅用。泓儿虽非朕亲生,但性善诚直,吾儿还未降生之时泓儿已伴朕心十载,得子如此,乃朕之幸,望吾儿永以兄弟之情待之。泓儿葵氏子孙,德才兼备,所以命其即位,吾儿朕之子,定解朕心无有怨言。朕留此诏,非有异心,只恐日后万一生变俱损之防矣。天佑葵达,天佑泓儿与吾儿,若泓儿与吾儿平安终身,此诏便无可见天日。望吾儿谨记朕心。”   即便外面已杀声震天,也丝毫影响不了这殿内的宁静。骆云畅脸上没有表情,只看着葵于泓垂头静静跪在黄绸面前,久久。忽然一滴泪水‘啪嗒’滴落在黄绸上,停驻许久,才慢慢晕开。骆云畅嘴角一动,终于敛了眼帘。   “你——”葵于泓猛然抬头,怒瞪骆云畅。   骆云畅抬眼直视,无惧:“我早告诉过你,放不下的只是你自己。”   葵于泓切齿:“你!你们!”   “你错就错在不该谋害了葵于烈的母后,你错就错在不该将我骆家灭门。若非如此,你不致如今才看见它。你现在留下的这滴眼泪,是你欠我的,也是你欠葵于烈的。”   葵于泓狠狠瞪着骆云畅,说不出话。   “如何?现在知道自己毁了的,是爱你的父皇的一切,是什么感觉?本来你拥有一切——父亲留给你的强大国家,父亲托给你的忠诚弟弟!可是你亲手将他们全都摧毁了,如今就算你下到黄泉,可还有面目去面对他对你的爱?”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另一个真相   “你好狠……你们好狠!你们早就知道,却到了最后才让我知道……”   “我说过,我会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痛苦,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   “你——”葵于泓突然从地上跳起,双手扼向骆云畅的颈项!   一柄长剑突然从旁穿出,向葵于泓双手迫去!还未及,黑影一闪,已抢在葵于泓身前大刀挡住!   门窗一阵乱响,无数青色和黑色的人影杂乱的蹿入,其中又夹杂着数十个服装各异的人影,战火已由外及内。骆云畅和葵于泓之间,被隔开了距离。可是两个人却仍不受影响,对周围激烈的刀剑交击声充耳不闻,对就在眼前的人影晃动视而不见,眼睛里都只有对方。   葵于泓已经发觉了交战声只在内宫,宫外并无战乱的消息传入,便知骆云畅是只带了这些人潜入进来。便对她说道:“你以为就凭这些人就真的能杀掉我?你在急什么?以你的狠毒不是要等把我逼到绝境再来杀死我的吗?是为了葵于烈?现在他面对的是已经变得强大的柏绍棠,你急着来杀掉我好回去救他吗?”   骆云畅对葵于泓的敏锐不觉得讶异,也并不回答他的猜测。   葵于泓已将那两片与遗诏一同被撕裂的先皇的遗信捡入了手中,紧紧的攥着:“这场赌,终于是你赢了……你的目标一个也没有错过,故意看着我将自己最重要却一直不自知的东西一点一滴的毁掉,到我真的一无所有了,才残酷的让我知道我这一生究竟拥有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才狠毒的让我明白我固执了一生并为之而疯狂的恨意和绝望都是没有意义的……确实是我毁掉了你的一生,可是我让你遇见了你此生的至爱……你的心比我更黑暗而残忍,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你确实给了我最大的痛苦,你让我如今想爱也不能够了……没有资格去爱与被爱,那么我的恨便只能转嫁到你的身上……我已不能活,而你的罪孽与我一样深重,我要将你一同带去地狱的深渊,我要让你再也见不到至爱的人!我的恨将化作禁锢你的锁链,你将与我一同受那地狱业火的煎熬,永世不得轮回!!”   葵于泓的杀意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可是骆云畅毫无所惧。就是葵于泓不说,她也知道自己的罪孽,她也早已做好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准备。她早已经承认,她和葵于泓是相同的人,都是轻易输给情感的懦弱的人。无法坚强的面对与消化,于是任由它将自己打败了,然后被其控制与驱动……以为将别人伤得最狠了,就能化解自己的痛苦与悲伤……岂知复仇不过是继续放大着相互的痛苦与绝望,摧毁的并不只是敌人……葵于泓说得对,当她决定要抓住这份仇恨不放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共同毁灭的命运。   葵于泓慢慢走过来的样子只存在于眼睛之中,那右手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短剑的意义也传达不进意识里,当葵于泓离她只有五步之远,下意识的也伸手去抽出了腰间的短剑……准备面对或许也是她的最后时刻。   周围的战斗激烈而混乱,已经没有人再顾得上他们。   就在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两步远的时候,葵于泓的身体突然一顿,然后就停伫在了原地。   骆云畅清楚的看见了葵于泓眼睛中的意外,看见一点血色忽然从葵于泓右腹部的衣衫上出现,然后渐渐扩大开来。一个人的脸从葵于泓的右肩探了出来,苍白瘦削,眼眶深陷发青,早已不复当年俊俏年少的模样……带着血丝的眼睛里,狂热与快意掩盖了理智,紧紧盯着骆云畅的眼睛,嘴角带着丝丝得意的狞笑:“我就算杀不了你,也要毁了你最大的愿望——你永远也不可能亲手为父兄报仇了!”   葵慕时往后一撤,葵于泓的身体又是一晃,然后就颓然跪坐了地上。身后的葵慕时,双手握着一柄双刃短匕,不长,但也足够穿透一个人的身体了。匕首上鲜血淋漓,已染红了握着它的瘦弱双手。   “时儿……”短暂的意外之后,骆云畅对着葵慕时笑了。   葵慕时被这笑惊得一个怔愣,就呆看着骆云畅,不明白她为什么发笑。   骆云畅走近葵于泓,在他身边蹲了下来,迎着葵于泓向她看来的眼睛轻轻的说道:“到底我还是不能陪你去了……死在亲子手上,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礼物。”   眼睛里的恨意已随着生命一起在慢慢流逝,葵于泓的嘴角勾出了一丝笑,忽然身体一垮,斜倒在了骆云畅肩头:“不要以为什么都是你赢了……我没有子嗣,他们都不是我的孩子……这一着……你算错了……”   最惊讶的不是骆云畅,而是就在他们身旁的葵慕时。虽然葵于泓的声音已经很虚弱很轻,但也足够让近在咫尺的葵慕时听清了。   “……什么?什么?”葵慕时惊惶的围了过来,丢开匕首双手血糊糊的抓住葵于泓的肩头摇动:“你说什么……父皇?我不是你的孩子?我们都不是?”   没有声音回答葵慕时。葵于泓腰腹部流出的血已经将身上的大半件衣服都染红了,可见葵慕时那一下确实是刺准了要害的。现在他想要得到回答,已然是不能够了……葵于泓,死了。   周围的交击声忽然轻了下来,然后慢慢安静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在屋中间的三个人身上——身着明黄寝衫的男人半靠在中性戎装的女子身上,已经闭目。脸上的神态十分平静,透着一种真正的温和。戎装女子的脸,美丽却悲伤,半垂的眸子里,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深深失落。另一边跪着的男孩儿,面容早已被长久而不知名的痛苦折磨得改了形貌,呆滞的眼睛中,满满的惊疑与不安,都停驻在那已失去了生命的男人的脸上。   “李……李福……李福!”葵慕时突然大叫,从地上冲身而起狂乱的四处寻找着老太监李福的身影。终于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葵慕时立即冲了过去,一把就将那头发已花白的老人扯了进来拽向葵于泓的方向:“他……他刚才说的……你知道吗?你知道、你知道的吧?父皇的事没有你不知道的!你说……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孩子?我到底是不是这葵达的太子?”   李福被扯到葵于泓身边,老眼中溢着泪,佝偻着背在葵于泓的尸体旁边跪倒:“皇上……”   葵慕时脸上的神情已几近疯狂,扯住李福的领口又迫问道:“你说!你快点儿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李福被葵慕时拽着,老泪纵横的看着骆云畅将葵于泓在地上放平,实不想将自己主子的这个重大秘密说出,可眼前这样的情况显然是避也避不过的,犹豫再三,才断续的说出:“皇……皇上不能生育……所以就找了一个和自己体型相似的人,召嫔妃来侍寝的时候,偶尔就会灭了灯让这个人代替……”   “是谁?”葵慕时急问。   “此人早就死了……在有了太子和二位公主之后,皇上就已将这人杀了……”   葵慕时呆了,寝殿里落针可闻。   骆云畅平静的看着葵于泓的脸,终于明白了,他对葵慕馨与葵慕时之事反应那样平淡、以及对众子女都不甚亲近和重视的原因了。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孤绝的原因了……只因以为自己永生永世都是被抛弃和嫌恶的孤独一个人,没有真正的亲人,也没有真正爱他的人……所以更加厌恶一切,更加想将自己和这世界都统统摧毁。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葵慕时忽然仰头大笑,疯狂而悲哀,“他被称作伪皇,不过是因为不是祖父的血脉,但至少也是葵家的人……可是我呢?我连葵家的人都不是!我还以为我犯下的弑父之罪足以让我万死难赎……哈……讽刺!真讽刺!!”带着泪的狂笑暂歇,葵慕时突然双手举起利刃猛地刺进自己胸口——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谁也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将匕首又捡到手上的!惊看着葵慕时将刺死葵于泓的匕首毫无犹豫的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心口,没有在他脸上看到有痛苦的冲击,似早已无知无觉一般……身体还继续站立了一会儿,然后‘咚’一声跪倒,忽然口中呕出一口鲜血,喃喃道:“ ……难怪父皇不爱我……不爱我们任何一个……”身体颓然倒地,慢慢合拢的眼帘下,留下了最后一行悲怅的眼泪……   …………   葵氏之主已亡,夏宫乃至旧都还有何必要继续坚守?   事态发展得很快,跟进的李牧大军宣着‘降者不究’的宽仁圣谕一路受降慢慢进入了旧都。而还在北面的葵于烈方,虽然核心人等还是想坚持顽抗,但毕竟这大势已去再无法留住涣散思降的军心,于是并没有多久,葵于烈身边所剩的人,已不过千余死士。再无力量继续顽抗,这批忠心的死士只能保着葵于烈往西逃亡边境黄沙之地。   旧都的大局交由了李牧去主办,骆云畅只下了一道敕令——【旧朝之主葵于泓葬入葵氏族陵。公主葵慕瑶、葵慕朵赐死,与其兄葵慕时一同随父葬入。后宫妃嫔,有位者,全部殉葬。其余无位者,同侍奉之宫婢太监,并入官奴。】   夏宫一役,‘麒麟门’两千众与‘白门’一千五百众拼死一战,到底‘白门’年深日久强上一等,最后虽几乎全灭,但也让‘麒麟门’损失惨重,剩不过二百余人且俱有伤残!骆云畅便命这余部留守旧都助李牧大将军平定大局,然后自己就马不停蹄的赶往柏绍棠与葵于烈所在方向!   蓝雪印成功的与昔日同僚取得了联系,所以骆云畅成功的抢在了柏绍棠之前发现了葵于烈的踪迹。再又因为蓝雪印的助力,所以骆云畅之兵成功的在边境荒漠之地围捕到了葵于烈一众。   相见之时,一个马上一个马下,一个严整一个狼狈。这一刻比起十二年前的那个新婚之夜,终于转换了角色,她对他说:“我给你三天时间,说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就不杀你。”声音里没有情感的起伏,她的脸上蒙着遮尘的纱巾,看不见眼睛之外的表情。   可惜葵于烈来不及做出回应,东北面的扬尘与来报的斥侯已打断了这短暂的相聚:“报——皇上已从东北面来了!”   骆云畅脸色急变,眼睛紧盯那片烟尘,干脆的下令:“照计划带他走!快!”   没有给时间让葵于烈惊愕,宋玉书突然从后欺上在他后肩部两点,葵于烈顿时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只眼睛看见骆云畅身后的那些江湖之人们动作迅速的朝自己而来,一个膀阔腰圆形貌就像个杀猪匠的大汉过来双手只一提就轻松将他提上了一匹黑马的马背,然后宋玉书脚一点地就飞身坐在了他鞍前。其他人有本就在马背上的,没有在马背上的也迅速上了马,蓝雪印朝着骆云畅一声:“畅儿,我们先走了,你小心。”   骆云畅一点头,看向蓝雪印的眼睛里似有什么深意交代。   自蓝雪印与骆云畅一同出现,葵于烈已立时明白过来自己早年就一直在怀疑的身边的奸细原来是她,所以当年才有那许多的不合理之处。可是此时再无暇去细看猜度两人之间的目光交流含义,上次见到的那个猎户样打扮的青年已策动缰绳率先起步,宋玉书立即策马跟上,一众原本是跟着骆云畅的江湖之人便在四周围为护。   葵于烈实在是想再看骆云畅一眼质问她这究竟是在为何,可是马不停蹄,自己也没有活动甚至是开口说话的能力。一转眼,已是黄沙满目尘烟滚滚,那双本就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的大眼,迅速被抛在了远远的后方。   “懂了吗?不管要与谁为敌,她也定会保全你。”宋玉书的声音冷静的从前方飘来,“不要浪费她的心意。”   有太多的疑问无法开口,有太多的混乱无法理清!可是此时心里最紧迫的,是——她会怎么样?没有一个新王朝不是建立在旧王朝的尸骨上的,就算柏绍棠本性正直也不能例外,那么她会怎么样?就算她是位列极尊的‘参政长公主’,就算柏绍棠对她的心意深无可比,可是她这样无异于叛国的行为不是轻易就能被饶恕的!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   在她又一次的从他身边离开以后,他曾经无数次的在心里埋怨过她的铁石心肠,失望过她对他的爱不如他对她的深……当知道她果然还是在他和葵于泓之间选择了最后去面对葵于泓时,他已经死了心,已经接受了她恨葵于泓超过了她爱他的事实。此生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了,性命也无可避免的进入倒计时。   可是,她却赶来了!那一句【我给你三天时间,说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就不杀你。】还没有尘埃落定,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去为她这一句话思考她真正的心意,柏绍棠的突然出现就已然替他做出了最明确的解答——【照计划带他走!快!】   原来他一直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她从头至尾就没有一刻将他忘记!她不要他死,就算最后是要她去与柏绍棠为敌,无论等待她的是什么结果,她也不要他死!   十二年多了。从她踏入他的王府那天起,她就一直是在面对着两难的局面。当年是骆家与他之间,她因为没有选择而只能选择骆家。后来是复仇与他之间,她因为心中那难抑的痛苦而选择了复仇,可明明是相矛盾的两个面,她却又尽一切可能的不直接伤害到他。现在轮到了是她自己与他之间,她再无犹豫,她选择了他。   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这样惹他想发火?   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依赖’为何物,现在更是越来越大女人的企图用自己那纤弱的身体来替他挡住所有的敌人,‘保护’他的安全!他是葵于烈,是用一个眼神已足够将人吓死的烈王!他什么时候需要由一个女人来保护了!?她有问过他愿不愿意吗?自顾自的就做下了所有的决定,她究竟是将他放在哪儿的!?自大、自我是他的专利不是吗?为什么她区区一个小女人也硬是要来抢他的风头?   果然一开始就应该像对其他女人那样将她一刀砍了了事的,免得让她活着一再来挑战他的怒气、拨动他的心绪!免得事到如今这样对她放不下又舍不得——   他根本不惧一死,也早在想找回她的时候心里便已有了同生共死的准备。   可是她却给他来这么一下子!这么多年来她所依傍的也无非就是身边的这些力量,可是此刻却将这些力量全部都用来保护他逃离了——她要舍自己而保全他的性命!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活着?他活着对她当真这么重要吗?   无论他有多少的疑问,也无法当面让她给他说清楚了。她这是要一手安排他的去向,她这是要一手决断他的未来……这个该死的女人,已经豁出一切要掩他逃离并与他诀别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尔虞所以我诈   骆云畅等来的并不是柏绍棠,而是打着皇帝旗帜的一队禁军!   不须再想,骆云畅立即知道自己是中了柏绍棠的声东击西之计,当下不等禁军靠近阻拦,领着手下亲兵便往先前葵于烈离去的方向急追而去!   不过数十里,已见烟尘滚滚!   带着急剧的心跳,骆云畅快马飞速驰去,极目眺见小琥、宋玉书一众正与云柏之兵乱战,葵于烈挥舞大刀也是且战其中!周围倒着一圈儿被乱箭击毙的葵达之兵,正是先前骆云畅一并放行的葵于烈死士亲兵!   外围青甲密密,柏绍棠身披金甲骑在一匹白马上,冷冷看着圈中葵于烈一众死战。听见报骆云畅赶来,也没有转头看一眼。   骆云畅不敢命身后亲兵上前相助硬拼,也知道拼不过,驱马近了柏绍棠身前便忙忙跳下马背朝柏绍棠马跟前跑去。一把抓住柏绍棠垂在靴边的衣摆,抬头急急恳求:“表哥不要!”出口才发现犯了错,忙又改口:“绍棠……”   柏绍棠转过脸来,居高临下冷冷看着骆云畅的脸:“表哥?任你平日多小心谨慎,也掩不过这一时情急之下的真情流露。你哄得我好苦,畅儿。”   骆云畅心底一沉,脸上禁不住一白。无以辩驳之下也找不到求情之语,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再望向场中葵于烈的身影。   柏绍棠一见,唬一下跃下马背,伸手就来抓骆云畅下颌:“他比较重要吗,嗯?”强迫骆云畅看着自己,眼露凶狠的说道:“你还说你爱我!你还说你想快些完成这些事好跟我回皇城去一起生活!你还说你舍不得我!都是骗我的对不对?就是为了保护这个男人不被我杀掉!就是为了像这样掩护他逃走!是不是?所以假装接受我,所以说了那些话来哄我……畅儿,你太让我失望了!”虽然每一句话都说得很轻,但每一句话又都透着冷冷的狠劲儿!   “绍棠,我——”   “是你要报仇的!!”柏绍棠突然大吼一声,眼睛发红,抓着骆云畅下巴的手也加重了力道,“是你说要灭了葵达的!是你要我当皇帝的!那现在我算什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为了自己你利用我,为了他你欺骗我!没关系,只要你爱我,我愿意让你利用,可是你不能这样为了别的男人骗我!”   “若你不强求,她也不会骗你。”宋玉书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柏绍棠听见,却是紧盯骆云畅的眼睛:“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   “不是!绍棠,你听我说……”   “我们说好的,你会嫁我,你会陪着我!可是他——”   “我不食言的……你让他走,然后我们回宫去,好吗?”   “不好!你爱他!你爱他——”   “绍棠——”骆云畅拉住了柏绍棠的衣袖,企图让那眼看着就要失控的激动情绪能稍稍冷静下来!可是不管用,柏绍棠愤怒的甩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绍棠——你要杀他就先杀我!”骆云畅大吼一声,也是不管不顾了!   “你——”柏绍棠通红的双目一滞。   骆云畅‘咚’一声跪在了柏绍棠面前!   战团中的众人都看见了。   葵于烈眼角一抽,大刀将面前一个敌人拦腰两段!周身突然的戾气吓了离他最近的小琥一跳!   “……对不起,我骗了你……可是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就放了他吧!”骆云畅跪在黄沙中仰头望着柏绍棠,伸手拉住柏绍棠的手,大眼中满是哀求,“他会走得远远的,他绝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你就当他已经死了……我们这就回宫,我嫁给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放了他……好不好?”   “……你居然为了他这样?你居然为了他这样!!?”柏绍棠一把拉开骆云畅任其跌在黄沙里,抽出腰间长剑就向葵于烈的方向大步走去!骆云畅大惊失色,不管不顾的爬起来就向柏绍棠追去,一把扯住柏绍棠拿剑的右手,拖住哀求:“不要!表哥……不,绍棠!绍棠!不要杀他,不要杀他……求求你!”   “拉开她!!”柏绍棠看也不看骆云畅一眼,大喝一声!   谁也不敢阻拦这盛怒中的皇帝,禁军也赶忙听命。   “不……绍棠!绍棠!!”骆云畅被上前的禁军拖了开,焦急慌乱中心下一横就想下令自己亲兵,一转头却见早被禁军团团困住助她不得!骆云畅一阵绝望,只得又朝向柏绍棠的背影大声的、凄然的继续哀求:“不要杀他……绍棠,我求求你,不要……”   小琥、宋玉书等的面上都有了不忿之色,实不忍也不曾见骆云畅这般声嘶力竭的哀求一个人!可是就算他们个个都有三头六臂,个个都能以一挡百,也战不过柏绍棠的这近万禁军……所以他们只能继续死战到底,不是为自己,乃是为这小妹妹的一颗破碎之心!   本来对敌葵于烈的云柏兵自动让开了一个圈儿,将柏绍棠和葵于烈围在了中间。柏绍棠提剑就刺向葵于烈,葵于烈也不含糊,大刀一抽迎上柏绍棠——   骆云畅停止了哀求,眼睛只在二人身上。   柏绍棠与骆云广一样,都是年足十岁便已跟随父亲上战场了,交战杀敌不是虚功!而葵于烈虽是出身皇家,但自小习武也不是玩闹,领兵出战更非虚名!所以二人此时刀剑相斗,可说激烈非常,但也不相上下!   骆云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随着刀剑的每一次交击,心底的绝望就愈加的沉重……   “三娘!”   李大牛的一声惊呼将骆云畅的注意力引了过去——三娘的长索金镖被两个禁军合力用长戟缠住了,后面围攻的禁军趁机钩斧钩住三娘脚踝一拖,三娘就倒在了黄沙中!禁军没有犹豫,武器立即就向三娘齐齐罩去!电光火石间人影一闪,几个禁军飞跌出去!定睛时,李大牛已胸腹背部都插着武器,壁垒一般挡在三娘的身前!!   三娘呆住了脸面,周围众友人也都是心中一怔!   李大牛转回半个脸扫了三娘一眼,一如往常的粗鲁道:“你个婆娘,给老子小心一些!要是身上带了伤,老子摸着可不爽!”一句话说过,脚下开动,一双大掌又虎虎生风的舞向周围一时呆住的禁军!   三娘迅速从地上翻身跃起,眼中还是不信的诧异。一面重新甩开长索金镖,一面就急看向身上还插着兵器在不住流血的李大牛,极力想要向他靠拢过去:“你……谁、谁让你多管闲事了!?老娘今天该死便死吧,谁稀罕你这臭男人来救我了!”平日一样泼辣的话语,可是尾音都带了哭腔——李大牛替她挡的那一下绝对是致命的,现在继续的战斗不过是他这一生的死硬倔气而已!   “哼!老子就喜欢你这悍劲儿,看老子晚上怎么收拾你……”带着一丝笑意的粗语中,壮硕的身躯轰然倒入黄沙中!   “大牛!”三娘顿时脸孔一白,长索金镖甩开两个禁军就不管不顾的向李大牛冲了过去!小琥、化叔闪身而至,迅速将追向三娘后背的禁军挡住!   三娘跪在黄沙中,丢开手上长索金镖奋力将李大牛的身体翻转过来,双手慌乱抹开李大牛脸上沾着的黄沙:“大牛、大牛……”   李大牛头枕在三娘腿上,睁开眼睛看三娘:“……娘们儿摸样挺俊啊,给爷乐一个……”   三娘鼻子一酸:“傻样儿……”   李大牛喘口气:“……不愿意啊……那爷给你乐一个……”   铜铃大眼没有合上,粗鄙的容貌也实在算不上好看。可是此时在三娘眼中,这张脸却是天下最可爱的一张脸……一滴晶莹的泪珠滴在了这张满是黄沙的脸上。片刻之后,这样的泪珠如雨点一般的砸下。三娘娇艳的脸上泪痕交错,平日放荡的模样无踪,头一次,在人前露出了悲伤脆弱的温柔女人的脸。双臂抱住李大牛的头,埋脸悲呼:“大牛——!!”   第一百五十章 这样的结局   悲呼声惊得骆云畅的身体一抖,呆怔的大眼中就慢慢溢出泪来。眼睛不能移动的直直望着众人的方向,已看不清那你来我往的战斗,刀剑相碰的刺耳交击声也渐渐在耳中变得模糊遥远……骆云畅喃喃的轻语:“住……住手……住手……”脸上恍惚的神情却表明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一时间如坠梦中,眼前的血色似又要漫来……   一团迷雾中有两个人影慢慢变得清晰——左边是金甲持剑的男子,右边是黑铠握刀的男子!一个面容英朗却愤怒,一个俊脸狂放却沉冷!闪着寒意与杀意的刀和剑,正在迅速朝着对方的身体接近!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骆云畅突然猛一下挣开两个禁卫的手,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柏绍棠和葵于烈的方向猛冲而去——   “畅儿!!”惊呼的是战团中的蓝雪印!   可是谁也来不及阻止,一瞬混乱的碰撞之后,三个人都怔住了——骆云畅挡在葵于烈身前,柏绍棠瞄准葵于烈心口刺去的长剑就生生的刺穿了骆云畅的左边肩胛!右手拿刀的葵于烈,大刀却从骆云畅身体右边的空隙,刀尖深深的扎进了柏绍棠的肋下左腹!   两个男人同时丢了手!   葵于烈急忙双手接住身前后倒的骆云畅:“畅儿!”白了脸看着那肩上的鲜血如注,却不敢将那刺穿的长剑轻易拔出!   沉重的大刀从柏绍棠腰腹跌落黄沙,那捂也捂不住的深深伤口立时鲜血喷涌!柏绍棠踉跄后退一步,眼前一黑,仰倒在了黄沙中!   “圣上!”   “皇上!”   周围立时大乱!随军御医和侍从蜂拥而至!原本的战局也各自丢开往各自关注的一方涌来!   骆云畅被刺伤的一瞬间是厥了过去,此时回过一口气来看清自己躺在葵于烈的怀抱里,周围是宋玉书等人熟悉的脸。看见蓝雪印正一脸惊慌的在跟前想要查看她的伤口,骆云畅颤抖的伸手抓住蓝雪印的右手:“别管我……快走!趁现在快走……”   “畅儿!别乱动!”葵于烈紧搂着骆云畅,见骆云畅肩上流出的血已经将他搂在她手臂上的手都染红了,那本狂放冷硬的俊脸上,就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骆云畅早痛得脱力,视线都模糊了,整个人虚脱的靠在葵于烈怀里,汗涔涔的挣扎着开口,不理会搂着她的葵于烈,说话的对象是面前的蓝雪印和宋玉书:“快走,快带他走……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畅儿——”   骆云畅还是不理会葵于烈,拉着蓝雪印的手恳求的说道:“这是我第二次求你,蓝姐……带他走,带他去……”   蓝雪印狠狠一闭眼,突然左手迅疾在葵于烈颈间一触!葵于烈料不及,才觉颈间一个刺痛,便身体一萎失去了知觉!化叔与宋玉书同时稳住葵于烈和骆云畅的身体!   骆云畅看向正在收回金针的蓝雪印,对她点了点头。蓝雪印一颔首,早已不顾尊卑主仆之类,示意化叔将失去意识的葵于烈架走。然后伸手过来轻轻摸着骆云畅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的脸,认真说道:“我们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骆云畅环视蓝雪印以及周围的众友人一圈儿,温暖的一笑:“各位,再次拜托了。此生若有缘,再见……”   众人纷纷拱手,眼中俱是深深不舍,但也同样明白被托之事的重大,若有负,便当真是要了这丫头的命了!所以当下就是平日里最没有正型的小琥也不多话,众人利落的跟骆云畅告过别,便又纷纷跃马而上,在一片混乱中由骆云畅的私人亲兵开道掩护,迅疾往西拼出!   骆云畅又回看向面前的宋玉书,笑得甜美:“我把他交给你了,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他再出来……”   宋玉书深深看着骆云畅:“你这丫头,白生了一付聪明样貌。善待自己,总还会有相见之日的。”   “嗯。”微笑的点头,目送宋玉书如一阵疾风般朝着众人离开的方向追去。眼睛毫无困难的又找到了那个让她心心念念却越来越远的身影,悲伤的大眼终于滴出泪来……等终于再看不到那个身影,骆云畅牙关一松脱力往后倒去,被随军女侍慌忙接在怀里。   “畅……畅儿……”那边一时晕厥的柏绍棠在追击葵于烈的骚动中醒了过来,一见周围都是随侍医官和侍从的脸,大惊就要挣扎起来找骆云畅!奈何一动才发现腰腹之伤剧痛深重动弹不得,心下深恐骆云畅已是丢下了他随葵于烈逃去,不由心痛如绞的悲呼!旁边近侍连忙禀报:“皇上别急,公主还在呢……”一时众人已慌忙让开通道让柏绍棠能看见骆云畅的方向。柏绍棠一眼看清确是骆云畅,却又见她一身是血半昏迷的靠在女侍的怀中,左肩上自己亲手穿透的长剑还没有拔出,柏绍棠心里一痛差点儿再次晕厥过去。此时哪还顾得上追问葵于烈之事,忙忙就想拨开众人往骆云畅身边去。   “皇上!您不能乱动,臣立即就去替公主治伤——”御医之一慌忙阻拦。   “若治不好她……朕即刻砍了你的脑袋!”自己已是重伤得接不上气,却还在凶狠的恐吓御医。   “是、是!臣一定治好!一定治好……”这御医惊恐的叩头,慌忙带着几个人迅速朝骆云畅奔去。   柏绍棠心思全不在自己,任随医官们在自己伤口如何忙乱也不觉多少疼痛,一双眼睛就一直只在骆云畅的方向。心脏剧烈的跳着,心惊胆颤的害怕着会救不回骆云畅——本就那般虚弱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住他那样重的一剑刺穿,又如何承受得住这样多的失血……他要害死她了!   漫长的等待,终于医官带着人用简易的肩椅将骆云畅抬了过来。看见骆云畅并没有失去意识,肩部裹着伤,花容惨淡的静静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柏绍棠揪心的说:“我以为你走了……”   骆云畅气若游丝的回答:“为什么?我答应了你的……不要再追他了,我会永远陪着你……”   柏绍棠没有回答,与骆云畅静静的相望。两个人的眼睛里,都是疲惫的哀伤。   …………   ……   葵于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沙漠,而是在另一种同样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环境中——大海!   大刀已经遗在了沙漠,手边也拿不到一件武器,所以葵于烈徒手死死掐住了蓝雪印的脖子:“谁给你这样的胆子!谁准许你向本王动手!”手上没有留情,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杀念!   可是有宋玉书等人在,又怎可能让他杀人。毫不费力的将他一把拉开救下了蓝雪印,言语也毫不客气:“你们葵达已经灭了,你已经不是王爷了,蓝雪印也不再是你的奴隶了,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葵于烈盛怒中哪容得他人叫嚣,却是缓过气来的蓝雪印一句话将他定在了原地:“王爷不想见您和畅儿的孩子吗?”   对于这个刚刚接收到的讯息,葵于烈完全理解不过来:“什么……你说什么?”   蓝雪印再又轻声说道:“畅儿的孩子没有流产,她生下来了。”   “……什么?”   “王爷想,为什么畅儿是隔了快三年才又出现?并非只是因为伤,也因为生下了孩子和需要给孩子找一个稳妥的安身之地。”   “你帮她骗本王?从那时候起,你就帮她骗本王了?”   “……是。”蓝雪印无以辩驳,垂目承认。   “蓝雪印!你好大的胆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与君长诀?   亏得宋玉书早有准备,才没有让葵于烈再次扑过来掐蓝雪印的脖子!   蓝雪印此时索性便将一切都坦白开来:“我说畅儿失了踪迹也是骗王爷的,因为畅儿不想再见王爷,也不想让王爷知道孩子的存在。后来我引王爷去‘霓裳羽衣坊’找畅儿,是因为我不想畅儿去做傻事伤害自己。再后来,青蔻公主是我帮无崖子从王爷府中偷出去的。而这一次,也是我决定帮助畅儿让云柏和葵达做一个了断的,所以是我用王爷给予我的身份掩护畅儿潜入旧都甚至夏宫的……蓝雪印是背叛了葵达,但蓝雪印从没有背叛王爷。此回畅儿已别无它法,只能如此守住王爷的性命。因为恐怕自己已不能再回到孩子们的身边,所以只求王爷能代与孩子们相聚……蓝雪印斗胆,还求王爷应了畅儿这一片苦心。”   葵于烈许久不能言,却为蓝雪印话中一词回神:“孩子‘们’?”   蓝雪印迎着葵于烈的眼睛,悲伤点头。   葵于烈又再怔住了。   于是半个月之后,葵于烈在西南海外的一座远离陆地的小岛上见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面容都像他,眼睛都像骆云畅。双生子已足十岁。姐姐名入晞,弟弟名入镜。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早已预料到‘与君长诀’,所以一名‘晞’一名‘镜’吗?   可是又为何用‘入’呢?   许久都没有这种眼眶发涩的感觉了!葵于烈一把将两个孩子紧紧拥入了怀中!   …………   ……   三年后——   葵于烈带着两个孩子从海边玩耍回来,一进堡内偏厅,就看见蓝雪印慌张的藏起了什么。又见宋玉书、小琥等人全都在,见他进来,便都找了借口走开,三娘则是一脸宠爱的向孩子们迎过来,问东问西似企图掩饰什么。葵于烈疑心顿起。   三年了,他一直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岛上与孩子们在一起。据蓝雪印说,这个岛原是一个荒岛,虽气候宜人物产也丰富,但是因为太过远离陆地所以从来无人居住。那一年骆云畅为替孩子们找到一个绝不会受葵于泓迫害的藏身之地而跟随海岸土著找到了这里,得姑母相助重金雇了一批劳力,花了一年的时间利用岛上的木材石头等建成了这个坚固的城堡命名‘诀月堡’。同时又在城堡的周围生产发展好了将来生活所需的一应需要,等一切妥当,然后才带着孩子与秘密聚拢的骆氏亲族迁来了这个岛上开始生活。又等一切都适应下来将所有都安排好了,骆云畅便只身离开了小岛开始了她的复仇大计……   自从葵于烈来到这个小岛,发现岛上除了他们再无外人,这个岛俨然骆云畅创造的世外桃源。可是不久葵于烈也发现——虽然很多东西这个岛上都能自给自足,但毕竟有些还是需要去陆地购买。虽然他一次也没有看见过有人坐船外出或是回来,但偶尔就会出现的新物品还是表明这个岛是时常与陆地保持着联系的。就只是藏着船只不让他看见,就只是将他完全的与陆地隔绝。   葵于烈毫不怀疑这是在严格执行骆云畅的命令,所以时常在心中愤道‘好你个骆云畅!当真是把我当囚犯了!报仇是不是?’,可是往往愤恨不了几句,却又心中感叹骆云畅的用心良苦,实在若非她这样用心,他又如何能有如今这般想也不曾想过的平和温馨日子可过。只是……心中的那抹思念总不曾淡去,反而随着心态的日渐平和而越来越浓烈。特别是每当看见女儿入晞那双与她母亲酷似的灵动大眼睛,他心底的潮汐就总也不能平静。   他曾经妒忌过她舍命救下了柏绍棠。可是当他和柏绍棠对决,她舍命相救的,却是他……后来她怎么样了呢?可还平安?因为不知道后续,所以三年来他总是梦到她挡在他身前被柏绍棠一剑刺穿肩膀的那个情景……她究竟怎么样了呢?应该还活着吧?是否已经被柏绍棠带回了皇城做了妃子?柏绍棠应该会好好的待她吧?应该不会因为妒忌而折磨她吧?蓝雪印告诉他说骆云畅因为勉强虚弱的身体孕育并生下了这两个孩子,当时的伤害和亏空太大,已经不能再生育了……那么如果柏绍棠知道了这一点,又会否会因为失望而冷待她呢?   葵于烈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妒忌自己想象中的那些情况了。只要她好,只要她还活得好……他就能说服自己说一切都好。外间的事不知道便不知道吧,反正已与他的生活无关,他愿意就在骆云畅费尽心力为他安排的这个世外桃源上伴着心爱的一双儿女平静的度过余生。   可是——   蓝雪印躲避的神色太不同寻常!   葵于烈不动声色的走向前,向蓝雪印伸出了右手。   正要离开的众人都停下了动作,纷纷回头。   蓝雪印求助了众人好几眼,回头又迎上葵于烈严厉的冷眼——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他这样的眼神了!条件反射的心里一个瑟缩,蓝雪印垂下了眼睛,将袖中一物又拿出来放到了葵于烈的手上。   葵于烈从蓝雪印脸上收回眼睛,目光落在右手的一张小布条上。心中直觉是骆云畅的消息,沉稳着脸色双手展开来看——   【丫头病重,无缘再见,各位珍重。】   葵于烈已经知道宋玉书、小琥一众一直都是叫骆云畅做‘畅丫头’的,抬眼又看向蓝雪印,冷静的问道:“谁传来的?”   蓝雪印不敢抬头:“……青闍。”   “什么时候收到的?”   “今天早上。”   “备船。”   蓝雪印一惊抬头:“爷?”   葵于烈冷冷:“马上。”   “可……可是,爷……我们……”   “没船?那这些布匹绸缎、金属器皿、白瓷彩陶又是哪里来的?蓝雪印,你跟我十多年,不要现在把我当傻瓜。”   “雪印,让他去吧。”温和平稳的女声突然插入。蓝雪印转头,看向侧门正迈步走进来的中年妇人——布衣素裙,形态端庄,年约五十的容貌温婉沉静却又显得干练睿智,正是骆云畅当年将稚子托付的骆氏姑母,闺名唤骆柔衣。   骆柔衣,本为骆齐家堂妹。十五岁从父命远嫁海疆友人之子,奈何时运不济,不足五年夫婿便战死疆场,身边没有留下一子半女为依。此后仍勤俭持家、侍奉公婆,直至送了公婆终老与叔伯等分了家产,便清心礼佛,平静度日。后来闻骆家出事,又到骆云畅带着幼子寻来,便知其中果然内情不纯。虽礼佛多年,终睿智之人,明白人心所执乃世间前进之依据,所以并不相劝阻拦,只虔心应了骆云畅所托之事,便放了她远去。   十余年间,外间之事时有传回。骆柔衣精心抚养双生子之时也并不将父母之事尽数隐瞒,偶便选取幼儿能理解之事讲述之。所以葵于烈来时,孩子们并非不知来人身份,只是略有失望的问娘亲为何没有同回。当时葵于烈无以回答,倒是她向孩子们解说娘亲在外还有未尽之事,到承诺之责完成,便是返家之日。只是终究不能确定归期,所以先送了爹爹与叔叔们回来相伴。   从此两个孩儿再不多问,只是思念期盼亲娘之情骆柔衣最是明了。三年间也自将葵于烈之心默默看在眼里。此时闻说骆云畅命将尽,送孩子们去见定是不妥,但最后终要见着心系之一人方能闭目。且葵于烈经年来也无从放下,终是要有一见,才各能放下。所以此时便出言相劝众人放葵于烈返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中了谁的计   蓝雪印一人不能决定,便看向门口的宋玉书等。   宋玉书低头还在犹豫,本是蹲在孩子们面前的三娘便站起身来对他说:“备船吧,宋小子,我们也是要去见畅丫头一面的。”   宋玉书旁边小琥也是赞同说道:“对啊……我是一定要去的,宋小子你也是一样吧?虽然畅丫头说不能让他回到内陆去,但是柏绍棠已经不在了,应该没问题的……”   葵于烈听见小琥这话,立即眉头一皱插话问道:“柏绍棠已经不在了?”   小琥舌头一吐自知失言,转念又想如果真要带葵于烈返回陆地,那也不用再继续瞒他了。看了宋玉书一眼,又见众人也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便向葵于烈回答说道:“那年你和柏绍棠的对决,畅丫头替你挡了剑,但是你给柏绍棠的那一刀他却没能痊愈过来,大约撑了一年时间就死了。所以当时虽是命了畅丫头入宫住着,却还没有来得及将她册封为妃。但是柏绍棠在临死的时候下诏加封了畅丫头为‘摄政长公主’,青闍、李牧还有另一元老为辅政大臣,共定国事直到继位的小皇帝成年亲政。还有就是……遗旨令畅丫头永世不得离京。”   这么说——柏绍棠死了已经有两年了!?然后她就一直被那‘摄政长公主’之名和柏绍棠的遗旨困于京都、锁在皇城?可是她根本不擅国事啊,柏绍棠此举就是要把她永世都困在自己的身边,即便他已经死去!是报复他,也是惩罚她!   葵于烈深深皱眉:为什么这样的事没有早告诉他!?   “她现在还在皇城吗?”   “在公主府。柏绍棠死后她就回到公主府住了,也就是你原来的王爷府。”   这么说这两年来她都孤寂的独自生活在他们曾经的那个家里,想念着孩子们,或许也想念着他……而他却一无所觉的每日与孩子们共享欢乐,一心只以为她身处安乐伴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该死!为什么不早告诉他!?   葵于烈的黑脸不只吓到了两个孩子,也让蓝雪印又条件反射的咽了口唾沫。姑母骆氏自上前来领了两个孩子离开,将余事交由他们自己去讨论决定。   葵于烈向宋玉书质问:“为什么要瞒着我?你们不是自称都是她的义兄义姐吗?那么她如何你们都没有关系吗?”   宋玉书扫视葵于烈一眼,平静说道:“你是最没有资格对我们出这质问之语的人,若非为你我们不会离她半步。我们也并非真丢下她,只是我们与这岛已是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虽柏绍棠已死,但是朝廷对葵达残党的追查可并没有停止,畅丫头终其一生都在为你而念,我早对你说过我是怎都要遂她这唯一所愿的,若有一丝可能会让畅丫头的这番心血白费,我便是绝不肯的。然现下你也不用多言了,就是要冒再大的风险,我也是要赶去见她最后一面的。你是她心之所系,所以此去我们也定会再次全力保你周全。”少有的对葵于烈说了这么一大番话,转头便向小琥:“备船吧。”   小琥点头速去,余下众人便聚拢一处开始商议谁去谁留、路程细节、联络办法以及身份乔装等,却仍将葵于烈排除在外不予商议。葵于烈三年来已知悉众人脾气能力,虽不将信任表露,但心中清明,所以也并不强要参与进去,离了众人,自去寻儿女与骆氏姑母相仔细嘱咐交托。   众人效率极高,当夜便将一切准备就绪,只待第二天日出就出发!   一路如何离岛、如何登岸、如何星夜兼程赶往京城,又如何暗投青闍、招来南山并李牧、共商安排掩护潜入公主府,这些都不再逐一细细赘言。只说宋玉书、小琥一众并葵于烈潜入公主府骆云畅的寝间之后——   昏暗朦胧的烛火下,妃色寝衣的美丽女子静静的安睡在床榻上。面如美玉,容颜如旧,三年的时光几乎没有在这张俏脸上留下痕迹。葵于烈静立在床前,眼睛里便只有这张娇颜。蓝雪印轻轻端起床边已经放凉的一碗汤药,拿到鼻端嗅了嗅,又用指尖蘸了一点儿送到口中尝了尝,然后脸上就是轻轻一愣。三娘见了,忙从蓝雪印手上接过药碗,自己也看了看尝了尝,就意外出言:“风寒药?”   众人闻说,脸上都是一愣。又齐转头再细看那床上的女子——睡容恬静安稳,虽是苍白了些,可有一点儿病入膏肓的影子?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小琥就对天翻了个白眼儿,三娘低声切齿:“青闍——!!”   宋玉书是自打看见骆云畅第一眼就明白过来他们是中了青闍的计了,嘴角不由勾出无奈一丝笑意,此时便向身后众人都打了个眼色。众人会意,便都悄无声息的退去,独留葵于烈一人立在床畔。   葵于烈轻轻在床沿儿坐下,右手便不由自主的伸向骆云畅静静的睡颜。   骆云畅轻轻动了动,朦胧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看见葵于烈,唇边便绽出一朵美丽的笑靥。抬起纤白左手覆在脸上葵于烈的右手背上,然后就带着微笑闭上了眼睛继续睡去。   葵于烈看见这番反应,激动的心不禁有些失笑——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可是常常梦见他像这样来到她的身边?心里有一丝疼痛,有一丝怜惜,于是就这般静静保持着动作不说话,只是继续看着那张他日夜思念的俏脸。   大约是终于意识到了他的手是有温度的,俏脸上的笑靥慢慢消失,又等了一下,骆云畅猛地睁开眼睛唬一下坐起身来!   惊吓、不信、喜悦、恐惧在那双大眼中快速的交替闪现,最后融合成一个复杂的惊瞪眨也不眨的直勾勾盯着他的脸。一双柔嫩的小手在下意识的紧紧抓着他的右手不放……葵于烈轻轻眯眼挑眉,以掩饰自己那与她同样激动的情绪。   因为这个动作,骆云畅似才终于完全肯定了眼前的人不是幻影,俏脸瞬间苍白:“你——你为什么在这里!?怎么来的!?谁带你来的!?你在发什么疯!?不想活了!?”   葵于烈忍不住脸上扯开了笑,低头:“精神不错。只是……你想先听哪一个问题的答案?”   骆云畅一怔,又再呆看着葵于烈笑脸。   葵于烈抬头,右手任骆云畅抓着,便用左手抚上骆云畅脸颊:“你是信不过你那些义兄义姐的能耐吗?还是信不过我?为什么不传信让我们来接你?”   骆云畅还是愣愣的:“传信?”   葵于烈轻抬眉毛:“你不知道吗?青闍这三年来一直都在和蓝雪印传信?”   “什——什么!?”骆云畅一吓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立即皱眉急道:“我交待了他们不能传信的!要是被截获——”   葵于烈打断骆云畅:“你稳妥太过了。”   骆云畅抬头:“我——”唇瓣突然间被堵住,葵于烈用吻阻断了她的继续言语!骆云畅没来由的脸上一红,忙想推开葵于烈:“等、等等——烈!你等等——”   葵于烈放开骆云畅红唇:“等什么?我以为三年已经够了……还是你已经变心?”   骆云畅不知是计,急忙辩解:“我哪有变心!我一直——”一时反应过来,又忙收住话语瞪向葵于烈的脸。   葵于烈脸上笑笑:“一直什么?一直对我一心一意、朝思暮念、连睡梦中都不曾忘怀?”   果然自己先前睡梦中的迷糊行为已经被他看穿……骆云畅红了脸,却是干脆的承认:“是、是又怎样?”   葵于烈:“既然是,又何必还要拒绝我?”说着就要低头再去亲吻骆云畅香唇。   骆云畅赶忙将他推开,脸红嗔道:“你难道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来的吗?”   最终章 永远的囚禁!   “就是为做这种事来的……然后,我要带你走。”不等骆云畅再说什么,葵于烈已再次攫住那红唇!舌尖粗鲁的闯入,缠住香舌深深吮吸——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冷静的身体才一触碰到她就激动发热,就想立刻将她紧紧拥入怀里,狠狠的搂抱揉捏,狠狠的探寻索取!   口唇间很快就得到了热烈的回应,感觉怀里的娇躯也在迅速变得火热,葵于烈的体温迅速升得更高!一面将深吻变得更加炽烈,一面双臂就将怀里纤细的娇躯严丝合密的紧贴在自己的身体——真的是……没有办法,他对她就是如此的眷恋和想念!!   骆云畅早已情不自禁,只觉身体已被瞬间点燃!本来想说自己受困于此没有办法跟他离开,但是紧紧交缠的唇舌没有空闲,渴望拥抱的身体也早已沉溺,激烈跳动的心更是无暇再念及!——本以为再也无法接触到这个怀抱了,本以为相见再只能在梦中……可是现在她真实的触碰到他了,真实的他出现在她面前了!那么什么都不重要了,紧紧抱住此时此刻的他才最重要!   屋外似有一声轻轻的响动,可是屋内的两个人都没有分神去注意。紫色的纱帐中,火热的吻在继续,紧紧的拥抱几乎让两个人都喘不过来气。妃色的薄薄寝衣在葵于烈手中滑落,炽热的亲吻沿着红唇一路滑落颈项,然后落在洁白的酥胸上……葵于烈张口含住一点殷红吮吸,立时引起骆云畅身体一阵轻微的颤动……葵于烈再也忍不住,在将自己送入骆云畅的身体时,发出了重重愉悦的喘息……   骆云畅俏脸染着绯红,身体滚烫得无法再有清醒的意识!双手无意识的攀上葵于烈的肩背,用力得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在葵于烈的猛冲疾驰中,发出了勾人魂魄的呻吟声——   屋外廊下的阴影中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扫了眼他们脚边昏迷卧着的两个侍女装扮的小丫头,对身边另一个人悄声说道:“我现在是知道为什么蓝雪印不愿意留在这儿替他们望风了……葵于烈这家伙,还真是不客气!”   这人便淡淡答道:“他需要客气吗?本来就是夫妻。他能这么恋着畅丫头,也算畅丫头对他的心没白费。”   于是先说话的那个人影便又说道:“喂,我说宋小子……你是不是因为早发现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对他这么客气的啊?”   “我对他客气过吗?”   “怎么没有!?”   “那就是你看错了,小琥。”   “嘿!你这家伙——算了,我争不过你,不跟你说了!”静了没一会儿,还是觉得两个人就这样傻站在这里听着屋内传出的动静似乎有些尴尬,便又向旁问道:“你说……这次我们能顺利的把畅丫头带走吗?”   “青闍既然敢用计把我们骗来,就说明他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   “哦……所以你才叫三娘他们不用担心先回青闍那里去啊?可是你干嘛要这么好心让他们独处,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小琥缺根筋他知道,只是没想到不解风情到这程度……黑暗中,宋玉书没有再回答他。   …………   若不是宋玉书在外提醒,只怕屋内的两个人根本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葵于烈要骆云畅什么都不用担心,难分难舍的亲吻再三,才在小琥与宋玉书两个的催促下掩着已渐明的晨色悄悄离开。   回到青闍的府邸,得知三娘等早已从青闍的嘴中问出了计划——既早有铺垫刻意宣扬骆云畅病情渐重,那么金蝉脱壳之计便也并不难行。只是为恐惹疑,他和李牧、南山都不能动,所以才要计招他们来行此计。也是知道骆云畅定不愿他们犯险,所以此次是将她也蒙在鼓里了的。   于是众人皆叹青闍老狐狸,却又都为此计能让骆云畅逃脱牢笼而大感快慰,只是就要难为青闍、李牧、南山三人继续留在京城做表象了。还好三人现今都有了家室,李牧和南山更是做了父亲,到底也不算孤单。   再于是乎,这一次众人真的是没有让骆云畅操一点儿心就将她顺利的弄出了京城!   立马高坡,骆云畅回望远眺依稀的城门,终于有了一身轻的解脱之感。这时才发现队伍中没有三娘与蓝雪印的身影,骆云畅奇怪的问两人哪里去了。得小琥解说,才知道三娘自李大牛之死终于找回了对男人的信任感,借着这次回京去‘闲月阁’看望了阎老板,知道阎老板始终还在等着她,一时心中了悟,于是便决定留下来。到他们走时二人已定下了婚期,不日就要正式成婚。   骆云畅闻说此讯,先是呆怔了片刻,旋即倒也替三娘释然了。   一时又问起蓝雪印,众人便不答,努嘴让她自去问葵于烈。   骆云畅奇怪,遂又转向身旁葵于烈再问。   葵于烈只淡扫骆云畅一眼,答:“送给青闍了。亏得他想出这个计策,才让你这些‘忠心’的友人们肯放了我出来,算是我谢他了。”   “送?”骆云畅讶然失笑,“她是个人好不好?你怎么还是这么霸道?再说青闍也肯收?”   “哼,怎么不肯?”葵于烈轻哼一声,“两个人没有一句推脱之词,分明早是你情我愿,可见鸿雁传书了这么些年假公济私的成份本不少。”   “什么假公济私……”骆云畅听得好笑,便也知道了葵于烈是有心成全,“人家本来就是私下传书好不好,我们都不知道的……可是你要怎么跟孩子们交代呢?”   “两个干娘换回了亲娘,赚了。”   “干娘?蓝姐和三娘是孩子们的干娘?”   “不只她两个,干爹那后面还有一大堆。”葵于烈不悦的用眼尾扫视了后面跟着的一群人一眼。   “你在吃醋?”   “哼。”   “活该!谁叫你当初不要他们的?”   “我不要?是你先不告诉我的,女人!”   “难道我告诉你,你就不会休了我了吗?”   “没错!本来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才休了你,你要当时就告诉我,我怎么也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   “少来!你要是真的那么好说话,干嘛还叫蓝雪印追来给我堕胎?”   “还不是你的错!你都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了,你让我怎么想?当然以为你果然对我和那腹中的孩子都没有感情,想要日后再拿他们来要挟我!你知道我的脾气,哪肯授人以柄!”   “那还不是要怪你,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我都对你那么好了,你还不是时时都防着我,还不是说不要就不要了!休了我之后我们也见过面的,你看过我哪怕是一眼吗?你都摆明心里没我了,难道我还要拿孩子去作为筹码死活再赖回你的身边?我骆云畅才没有那么没骨气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你?再说你不知道我是王爷吗,哪有王爷先向人低头的道理?你是有骨气了,所以害得孩子们没爹没娘七八年!”   “你——你凶什么凶啊?你以为现在我还会怕你?”   “你要是真怕过我就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嘴上是那么说,那我真动过你吗?我打过你吗?孩子这事儿我可是真想打你一顿的!你也别以为现在有人给你撑腰了我就不敢动你了!”   “那好啊,那你打个试试!你以为我鞭子玩儿假的啊?想找抽就尽管来!”   一提鞭子气氛倒暧昧了,两个人就大眼儿瞪小眼儿。   旁边看戏多时的一群人忍不住了:“嗳,我们这路还赶不赶啊?要不再歇两天等你们吵完了再说?”   “哼!谁要跟这种人一起赶路啊?我们自己走!”   “骆云畅!”   “干什么!?”   “你说谁是‘这种人’?”   “我说你是哪种人了!?”   “你给我过来!”葵于烈长手一捞就将骆云畅捞过自己马鞍前坐着,嘴贴着耳朵说道:“诀月堡,那个你一手打造的海上囚笼,知道我最满意的是哪处吗?就是你再也没办法从我身边逃走了!从今往后你哪儿也去不了,我会让你一直在我的视线中!如果那里是我的坟墓,那么你最终也必将躺在我的身畔!你囚禁了我三年,这一次,我们就互相囚禁吧!”话完,再不待骆云畅抗议一句,马缰一抖,率先绝尘而去!   余下众人对视几眼,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笑意,然后齐抖缰绳,也绝尘追去……   ——全书完——   结文感言   本书就此完结。   《逆妃》写作之初,煮水是想写出一个精彩而不一样的故事给大家看,可是每到中途,才总是发现自己的不足。想要表达的东西不能深刻,故事也不如期望的精彩。而在写到后半段的时候,煮水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一度让煮水想要就此搁笔。可是想想一直以来支持煮水的朋友们,便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的丢下了。好在终于坚持到了结束的时候,虽然与开始时的期望有些差距,但好歹也将一个完整的故事呈现在了大家的面前。有不足、有遗憾,但煮水确实已经尽力了。   谢谢这半年以来支持《逆妃》并陪伴煮水的朋友们,希望本书能在你们的心中留下一丝印象或感慨,那便是煮水最大的成功。   接下来煮水将进入一段自我调整的时期,暂别了。但是套一句非常有爱的话:我一定会回来的~~   --------------------   本书首发17K女生网,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