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暴君的第一宠妃   作者:安小楠   第一卷 落云篇   第001章 绝色女奴   这里是名满天下的奴隶市场,在这里,每天有成百上千的奴隶被买走,从此,他们没有了自我,只是一个言听计从的傀儡……   “臭婊子,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一个凶神恶煞的奴隶贩子手拿一根长鞭,对着铁笼中的女子大声吼叫着。   女子仰起脸,一双美眸倔强地瞪着奴隶贩子。她不会屈服的,若是沦为奴隶,还不如一死了之。   奴隶贩子看见她这副样子,不禁更加生气,恐吓道:“你不要以为吓跑那些客人就可以逃脱,你应该还不知道吧,要是你今天没有被卖出去,你的下场会更惨。”   女子闻言,不禁面露哀色,一双手也随之紧紧握住了铁笼的栏杆。她自然是知道,眼前这猥琐得几乎令人作呕的奴隶贩子,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可是,现如今她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女子看向奴隶贩子,之前的憎恶也化作一种楚楚可怜的哀求,“求求你放了我吧……”   “放了你?哼,天下怎有如此便宜的事?”奴隶贩子不怀好意地笑了。   女子心一沉,但也无可奈何。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从一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任人品头论足、讨价还价的待售奴隶。   此时的她浑身肮脏,披头散发,宛如一个疯子,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隐藏在这样的装束之下的,是一张绝世的容颜。   “快给老子打起精神,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想继续吓跑顾客吗?”奴隶贩子往地上啐了一口,说:“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弄过来,不捞回一笔,怎么对得起我自己?”   女子顿时满眼怒色地看向奴隶贩子,他竟还敢说自己辛辛苦苦?这天下还真是不乏颠倒黑白之人。   奴隶贩子看见了女子眼睛里的愤怒,扬起鞭子辱骂道:“臭婊子,居然敢瞪我?不想活了是不是?”   女子敛下眼帘,不再看他。她默默地退到了铁笼最后面的地方,蜷缩着身子,隐隐发抖。   如果那天晚上没有发生那样的惨案,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变成一个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之人,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中了这个卑鄙之人的迷药,那么,现在的她,又该是怎样的光景呢?   奴隶贩子看见铁笼里的女子缩成一团,恍若一只受惊的小兽,心里居然得意起来,他就是看不惯这个女人一副倨傲的样子,他倒要看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奴隶贩子将鞭子往铁笼上狠狠一抽,恶声道:“如果天黑之前你还没有买家,我就把你卖去妓院,到时候,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要任天下的男人玩弄、糟践!”   “你说什么,妓院?”女子这才抬起头,唇角发颤,不敢置信地问道。   “对,就是妓院!你该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吧……”   奴隶贩子的话还没说完,女子就惊恐地冲到铁笼边,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那副娇小的面庞,但仍能看出那脸上的惧意。   她再一次哀求道:“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我是死也不会去那个地方的……”   “哼,不去?”奴隶贩子扔下手中的长鞭,怒气冲冲地打开铁笼,一把将女子拉了出来,“你不是说你不去妓院吗?那我现在就开了你的苞,看你还跟不跟我假正经!”   “不,不要……”   女子一边叫喊,一边伸出两只手胡乱抓打着,但是却丝毫起不了作用。顷刻间,奴隶贩子已经撕开了女子的外衫,然后又扯开了那白色的长裙,哇,这个女人的肌肤还真是光滑,真是令他直流口水啊!   感受到身上突如其来的凉意,女子这才意识到她再无路可退!她突然停下挣扎,泣声道:“放开我,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哭了,自从那日家中剧变,她已经哭了无数次,但没有一次如同现在这般,绝望。   她知道,现在的她再也没有选择,她宁愿去做奴隶,也不要被这样的禽兽玷污。   但是奴隶贩子却不想轻易放过这个揩油的好机会,他伸出手,色迷迷地想要去抓女子胸前的柔软。   突然,奴隶贩子“啊”地痛呼一声,然后捂着手惨叫不已,“娘的,是哪个不怕死的暗算大爷我!给老子出来!”   女子也不禁朝他那只手看了看,只见那手背上不偏不倚嵌着一锭银子,鲜血直流。   奴隶贩子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袭击自己的东西竟然是一块银子,顿时也闭了嘴,取下那银子惊愕不已。   “老板!难道不做生意了吗?”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冷得像冰,令人不寒而栗。   女子和奴隶贩子同时看向了声音的主人,漫漫黄尘之中,一个男子傲然而立。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可是眼眸里却有着无人企及的冷酷与沉稳;他一身普通蓝锦的长袍,然而腰间却挂着一块价值连城的血玉。   此时的他,一头乌黑的发丝随意用玉冠束起,随着阵阵狂风,飞扬如舞。他俊美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衣不蔽体的女子。   奴隶贩子显然已经将方才的受伤抛之脑后,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面前的这位,绝对是一位阔绰的顾主。   “客官有何吩咐?”不知为何,连这个在江湖上打滚多年的奴隶贩子,在这个年轻的男人面前,声音竟也有些颤抖。   男人一挑那对漆黑如墨的剑眉,瞟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女子,冷然问道:“这个货色,多少银子?”   第002章 无心蛊毒   女子亦是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为何他看自己的眼神,不似一般买家那样挑剔、审视,而是有种疏离,有种不屑?   “客官好眼力!”奴隶贩子一听生意来了,顿时喜笑颜开,他猛地将女子拉了过来,引得那双脚上的铁镣发出一阵阵的声响。   奴隶贩子揪住女子的头发,迫使她面对着这名冷峻的男人,可是她的眼睛里,却有种不容忽视的抗拒。   “客官,您好好看看,我敢保证,这附近的货源里面,绝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我是问你多少银子!”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眼睛里闪出一抹狠色。   “是,是……”奴隶贩子赶紧推开女子,唯唯诺诺地说道:“不知客官想要怎么买?要是只买人,价钱是一百两。不过我们还有别的服务。”   男人冷眼看着,示意奴隶贩子继续说下去。   奴隶贩子拿出了一颗药丸,说:“这颗药丸叫做无心,只要让她服下,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命令她。如若她不听,你摇动金铃,她就会浑身剧痛,生不如死。客官,我们这里是实惠价,药丸的价格,只要一百两呢。”   女子听了这话,不由得一阵趔趄,双脚本就拷上了脚镣,因此整个人不可避免地摔倒在地。然而,此时的她并未感到摔倒的疼痛,而是深深的恐惧。   那个男人却依旧毫无表情,问:“仅此而已吗?”   “当然不,我们还有一个特色服务!”说完,奴隶贩子又拿出一块烙铁,说:“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为您量身打造一个烙铁,将您的名字烙印在她的身上。不过,这块烙铁的价格,也是一百两。”   “不,求求你们不要……”女子终于张开干裂得几乎出血的唇瓣,喃喃地哀求着。   男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甚至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便果决地从袖口取出了三张银票。   奴隶贩子一看那银票,哇,三百两,想不到这个人如此爽快,竟然连价也不还就成交了。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奴隶贩子说完,对女子喊道:“臭婊子,快把这药丸吃了。”   女子脸色苍白地哆嗦着,她一边摇头,一边艰难地撑起身体,一寸一寸地向后挪去。   她不要吃,她不要像这颗药丸的名字一样,成为一个无心的人。她好不容易才在养父母的掩护下捡回一条命,她不能交给这些人。   想到这里,女子脸色一沉,张嘴就要咬舌自尽。   “啪!”奴隶贩子瞬时冲了过去,一巴掌甩在了女子的脸上,大声道:“想死?你现在的命可不是你自个儿的了!”   说完,奴隶贩子抓住女子的脑袋,毫不犹豫地将“无心”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转身交给男人一个金铃,谄媚地道:“小的我这就去准备烙铁,敢问客官尊姓大名啊?”   “古岑涯。”男人一字一句地回答。   “好,知道了,请客官稍等。”说罢,奴隶贩子就在一旁忙活了起来。   古岑涯站在那里,脸色如霜。片刻之后,他缓缓地向女子走来,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然后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此时已经吞下“无心”的女子,望着他露出一丝苦笑。他真是铁石心肠!想不到自己这样求他,他还是要她成为他的奴隶。现在有了“无心”和金铃,她甚至连死的权力也没有了。   “客官,烙铁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就给她烙上去……”   “我来!”古岑涯喝止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一震。他扫了女子一眼,然后从奴隶贩子的手中接过了烙铁。   然而,接过烙铁的古岑涯并没立刻下手,他面无表情地凑近女子,近得几乎能听闻彼此的呼吸,随后才幽幽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这问题一问出口,古岑涯便在心里一阵冷笑。他知道的,她叫郁璃,可是,他要让她亲口告诉他!   “求你放了我……”女子惊惶地抓住古岑涯的衣袖,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跪在他面前乞求着最后一丝机会。她的眼睛丝毫不敢离开那通红的烙铁,因为她生怕自己一个恍惚,便要承受那灼烧之痛。她更害怕的是,自己的身上会留下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   然而,面对她的颤抖、她的苦求,古岑涯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他甩开女子抓住他衣袖的手,不悦地喝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回答我!”   说罢,古岑涯的另一只手摇起了奴隶贩子方才给他的金铃,金铃立刻就发出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啊……好痛,好痛……”女子的眉头纠结在一起,那铃声,似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给摇碎了似的,令她几乎昏厥。   “叫什么?”古岑涯并不曾因为她的痛苦感到不忍,相反,他的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正因为这快感,所以他摇动金铃越来越快,几乎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他就是要让她痛苦!就是要让她痛苦!   女子紧咬嘴唇,泪眼朦胧间,她抬眼望去,眼前的这个男人犹如人间恶魔,那张原本英俊好看的脸,也突然变得可怕起来!   终于,女子再也忍受不住那“无心”的疼痛,她伏在古岑涯的脚边,沙哑道:“郁璃,我叫郁璃!”   古岑涯这才收起金铃,他攫起她的下巴,厉声道:“郁璃,从今以后,你要牢牢记住,你是我的奴隶,而我,是你的主人!”   郁璃神色空洞,却依旧点了点头。   霎那间,古岑涯掀开她的最后一层衣衫,然后毫不怜惜地将烙铁印在了她的左肩。   “啊——”郁璃惨叫一声,随后便头一歪痛苦地晕了过去。她没有看见自己肩膀上冒出的轻烟,也没有闻到那烧焦的味道,但是此时已无知觉的她,眼角却流出了一行泪水……   第003章 一道催命符   **************   郁璃再次醒来,已经是六个时辰之后了。   “这是哪儿?”她挣扎着坐起来,打量着这个陌生而雅致的房间。难道方才脑袋中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个梦吗?可是,为什么肩膀还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郁璃侧过头,掀开衣衫,看了看自己的肩,她倒抽一口凉气,因为她知道了这不是梦,她的肩上,赫然印着三个字:古岑涯。   “姑娘,你醒了吗?”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小丫头,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和她差不多。   郁璃戒备地看着她,问:“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姑娘,我叫红袖,这里是落云谷啊。”她回答着,看见郁璃神色稍缓,便说:“红袖给您准备了热水,姑娘要先沐浴吗?”   郁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着实狼狈不堪。因此她便任由红袖搀扶着,走到一个热气腾腾的浴桶边上。   红袖道:“姑娘,你也歇息了好久,好好泡一泡,或许能让您浑身舒畅呢!”   “谢谢。”郁璃张了张嘴,声音却是小得可怜。   “那我先不打扰姑娘了,红袖就在门外,要是姑娘需要帮忙,可以随时叫我。”红袖说完,留下一套干净的衣裳,出去了。   郁璃缓缓解开自己的衣裙,然后跨入桶中,她有多久没有沐浴了?大概也有四五天了吧。自从那一晚家中遭到剧变,她就再也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一晚的情景:   那一天,郁府突然来了一伙蒙面的黑衣人,他们好像在追问什么人,一个女人。不过,养父宁死也不肯说。   当时正在后院的养母,她慌张地抱着自己,说:“璃儿,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说完之后,养母将她藏在了园中的玫瑰花丛中,她被玫瑰的刺刺得很痛,但是养母说:“忍着痛,才能活着,一定要活着。”   养母没有再停留,她将黑衣人引开了。   她在玫瑰丛里面躲了很久,没有人相信一个娇嫩的小姐会躲在玫瑰丛里面。   直到整个府邸都恢复了安静,她才爬了出来,她看见养父死在了大厅,养母躺在他的旁边,鲜血染红了一地……   “想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古岑涯竟然来到了房间,他看着她闭目沉思的样子,脸上是明显的不悦。   郁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拿衣服遮住自己,慌道:“你……我正在沐浴,你怎么能……”   古岑涯的双眸射出了两道凌厉的光芒,他凑近郁璃,道:“你已经是我的奴隶,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忘了吗?”   沐浴之后的她,早已不是先前那般的邋遢不堪,那张水珠未干的容颜,若说是倾国倾城也丝毫不为过。   可是,面对这样的一张绝世容颜,古岑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有的只是满腔的愤怒与仇恨。   突然间,他双眸一冷,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郁璃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她从浴桶中拖了出来,然后像扔一块破布似的将她扔在了床上。   “你干什么?”郁璃身无寸缕,不禁又羞又急。她双臂环抱住自己的身子,眼睛却是不解地望着古岑涯。   “干什么?”古岑涯讽刺地一笑,然后道,“我花了三百两将你买回来,你说我要干什么?”   听见这样的话,就算郁璃再怎么不谙世事,她也能猜出其中的意思。她惊慌地看着古岑涯,身体却一点一点地向床角挪去,“我可以做你的奴隶,可以为你端茶倒水,但是请你,请你不要这样……”   “端茶倒水的粗使丫鬟我多得是!”古岑涯愤愤地说着,然后一弯腰,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柔嫩的小脚,毫不怜惜地将她整个身体扯向自己。   “不!”郁璃感到左肩传来一阵剧痛,大叫一声。   古岑涯欺身上床,用自己健壮的身体压着她,看着她肩上那三个血迹鲜明的小字,突然大笑道,“怎么,你很疼?”   郁璃皱了皱眉,这样的烙印,能不疼吗?可笑的是,这烙印明明是拜他所赐,他却来如此淡然地问她是不是疼!   郁璃伸出手,想要将他推开。   可是古岑涯偏不让他如愿,他抚摸着她的左肩,抚摸着那三个小字。这样的触摸如同伤口上撒盐,郁璃一阵痛呼。   “哼!”古岑涯冷哼一声,却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郁璃,你应该感谢我,我让你痛,你便可减少你的罪孽!”   古岑涯说完,不等郁璃反应过来,便将她的身体毫无间隙地贴向自己。   郁璃浑身一僵,聪颖如她,又怎会感受不到古岑涯此时的欲望?她只好红着脸哀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还是……还是一个……”   她还是一个没有过第一次的女子啊!她真的不想自己的第一次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更不想是和这个人!   “怎么,你身为一个奴隶,还有资格保留什么吗?”古岑涯狠狠地抓住了她胸前的柔软,似要将其揉碎一般。然后他一挺身,毫不留情地长驱直入,没有任何前奏地进入了那片无人登录过的领地。   郁璃痛苦不堪,她忍不住蜷缩起身体,可是这样的举动却让古岑涯十分不爽,他逼着她面向自己,然后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今以后,我要一点一滴地磨掉你的骄傲和自尊,我要让你成为我最低贱的女奴!”   “你走开,走开!”郁璃大喊,她真的很痛,快要承受不住地痛,而这个男人,竟然在进行那个动作的时候,还紧紧地抓住自己带伤的肩膀,使得她痛上加痛。   “你怎么敢让我走开?”古岑涯大口喘着粗气,腾出一只手从腰间取出那串金铃,冷笑着……   “不要摇,不要摇……”郁璃恐惧地看着那串金铃,那仿佛就是一道催命符,金铃一响,他会让自己做出什么,她真的不敢想象。   可是,这个男人是存心不让她好过的,她不要,他就偏要!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他一遍一遍地摇着,脸上带着令人恐惧的愤怒,“告诉我,你甘愿成为我的奴隶!”   第004章 残忍的占有   郁璃双手按着自己的头,她痛得全身颤抖,那男人却还不停歇地在她体内冲撞。   她一阵眩晕,险些又昏了过去。   “啪!”一个巴掌落在她的脸上,想要昏过去?那还要看他古岑涯准不准!“我的命令,你还没有执行呢?怎么就想昏过去?”   金铃又是一阵摇晃……   “我说……我说……我甘愿成为你的奴隶……”郁璃虚弱地说着,额头上是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她承受的痛又岂是他所能了解的?   古岑涯还是不愿放过她,又问:“你是谁?我又是谁?你甘愿成为谁的奴隶?”   郁璃苦苦地一笑,说:“郁璃甘愿成为古岑涯的奴隶,一生一世,甘愿为奴。”   “该死!”为什么看见她这副决绝却顺从的模样,他心里竟然有种堵堵的感觉?古岑涯不愿意想太多,他扔下金铃,更加勇猛地占有了她,直到最后一刻,他瘫倒在她的身上,看见她冷淡地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   “闭上你的眼!不许你看!”古岑涯愤怒地大喊,然后迅速起身,整理好衣物和发丝,摔门而去。   郁璃躺在床上,眼角流出了两行清泪,为什么不许她看?难道她不应该好好看看自己的主人是一副怎样的嘴脸吗?   ************   “谷主,不好了……”红袖慌慌张张地跑进了苍狼阁,却正好看见古岑涯在看书。刚准备迈进去的脚便又缩了回来。   门口的侍卫好心提醒道:“红袖,你难道不知道谷主最不愿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吗?你怎么这么莽撞?”   红袖忐忑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侍卫不禁叹了口气,道:“幸好你没有进去,要不然谷主发怒,想必你现在已经不能再站在这里了!”   “可是,可是我有急事要向谷主禀报。”红袖绞着自己的衣襟,左右为难。   “你还是走吧,过半个时辰再来。”侍卫不得不这样劝道,在这落云谷,谁人不知道谷主的性格?他虽然平日少言,但一旦有人做了他不喜欢的事情,他必定是要严惩的。   可是没想到,这时候,书房里却突然传来古岑涯的声音:“红袖,你进来!”   红袖望了侍卫一眼,有些战战兢兢,但最终还是壮起胆子走进了书房。   “发生了什么事?”古岑涯冷冷地问道。   “禀……禀谷主……”红袖小心翼翼地说道,“昨日谷主带回来的郁璃姑娘,现在正在发着高烧。”   “高烧?”和红袖的焦急相比,古岑涯此时的神情更像是玩味,他复又拿起书册,不以为然地道:“你一直是苍狼阁的侍婢,难道如今见到这样的小事也要慌张成这般?”   红袖低头不语,原本以为郁璃姑娘是谷主带回来的,必定娇贵无比,怎么现在听谷主的话,竟是不管不问似的?   “你下去吧!”古岑涯随手翻着书页,声音却不容质疑。   “是,谷主……”红袖不敢忤逆他,只得退出了苍狼阁。一路上,她百思不得其解,谷主尽管平日里十分严苛,但是却从不像现在这样任人自生自灭,这郁璃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连她生病了,谷主也不愿意帮她请大夫?   回到了郁璃所在的拢香院,红袖忍不住又担忧起来。   此时的郁璃已经烧了一整院天了,若再不医治,恐怕会有危险。想到这里,红袖只好铤而走险,现如今,只有诸葛大夫能救郁璃姑娘了。诸葛大夫是落云谷医术最好的人,他必定有办法,而且他心地仁慈,一定不会告诉谷主的。   “郁璃姑娘,放心,红袖会救你的!”红袖说完,替郁璃掩好被子,再次出了拢香院。   而苍狼阁内,古岑涯虽然手拿书册,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那个该死的女人,是不是真的病得厉害?还是只为了博取他的同情?   哼,多半是后者,他倒要看看她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古岑涯推开门,也不走府中大路,直接施展轻功,抄小路来到了拢香院。   “爹爹,不要死,不要死……”   床上的郁璃脸色通红,唇际发白,口中不停地说着梦话。古岑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郁璃不过是皮外伤,定不会病得如此厉害。   可是,这一切又怎能怪他?他也只不过是在拿回他失去的东西而已!   古岑涯走近她,握住她胡乱挥打的小手,探了探她的脉象,不禁皱眉。她确实病得不轻,脉理十分混乱、虚浮,若不救治,恐怕没有命熬到第二天。   哼,她已经是他的人,想死没有那么容易!他将她从奴隶市场买回来,就是要让她受尽折磨!   思及此处,古岑涯暗忖:看来,还非得让诸葛楚走一趟了。   “郁璃,不要以为这是我对你的怜悯!你是我的奴隶,如果我没有让你去死,你是没有资格死的!”   说完,古岑涯悄然离开了拢香院,他离开的时候,红袖正巧远远地朝拢香院而来,在她身后跟着的,竟然就是诸葛楚。   古岑涯一阵恼怒,这个胆大妄为的贱婢,竟然敢违抗他的命令,她不要命了吗?   郁璃,想不要你才来一天,就已经有人愿意为你舍命了呢!看来你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啊!   古岑涯站在暗处,一双怒眼死死地盯着拢香院,半晌之后,才转身离去。   ************   第005章 他赏的一巴掌   待郁璃的身体痊愈,已经是四天以后了,想到那日,若不是红袖请来了诸葛大夫,恐怕这世间,早没有她郁璃了吧。   “郁姑娘,既然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就多到外面走走,一来可以散散心,二来,也可以熟悉熟悉山庄的环境。”诸葛楚替郁璃把完脉,说道。   郁璃抬眼看去,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应该有三十来岁吧,不似古岑涯那样的冷酷无情,一张脸温和镇定,眼睛里总是带着一种医者的慈悲。今日的他,依旧一身灰衫,高冠束发,简约非常。   “怎么,郁姑娘不愿意出去么?”似乎是见郁璃没有立刻答话,诸葛楚不禁又问道。   “是,我不愿意出去,我……”郁璃没有说完的是,她害怕,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况且还有那个残忍冷漠的男人。   那个男人究竟为什么对她总带着恨意?这是她一直不明白的问题,她的记忆里,在这之前,他们应该是从未见过的。   “郁璃姑娘,诸葛大夫说得对啊!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要是再这么闷下去,会闷出毛病来的。”红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诸葛大夫:你看,郁璃姑娘连窗子也不让开呢。   诸葛楚被红袖弄得一笑,然后对郁璃说:“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跟我来吧!”   说完,诸葛楚率先走出了房间。   红袖赶紧拉起郁璃,俏皮地说:“你就领了我们这份情吧,不然我和诸葛大夫都会伤心的。”   郁璃只好站起来,跟着他们走了出去,这是她第一眼看这个地方,当初进来的时候,她是昏迷着的,来了之后,又一直病着。   想不到,这里竟然是一个清幽之地,空气宜人,草木盎然,到处的楼台亭阁,错落有致,一点也不失大家风范,却又带着一种山野之间的洒脱与自然。   “怎么,才出了拢香院,就看得呆了?”红袖大笑。   诸葛楚说:“如果要看这里的全景,还是必须要去一个地方,否则就是一叶障目呢。”   “我知道!”红袖举着手,迫不及待地说:“诸葛大夫说的,一定就是钟鼓楼了!”   诸葛楚颔首,然后三个人一起来到了鼓楼前,拾阶而上,最后上了楼顶,楼顶很空旷,似一个观景亭,里面除了一圈长椅,只有一面大鼓和一个玄铁大钟。   郁璃从这里望下去,才知道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谷,四周的葱葱拢拢,中间的市井繁华,真正相衬得恰到好处。   “郁璃姑娘,你别看这里地方小,但是五脏俱全哦!”红袖指了指左边,说:“你看,那里是我们的磨坊和织坊。”   又指了指前面,说:“那边是医馆,就是诸葛大夫的住处。对了,在后面的山上,是满满一山的桃林哦,等到桃花开时,我们可以去那里赏桃花……”   郁璃静静地看着,微微的山风吹得她有些陶醉,这是一个典型的世外桃源啊,如果不是以这种方式来到这里,如果带她来的不是那个男人,那该有多好……   “这里的人真是很幸福,每家每户都安然自得,不像外面,有那么多烦恼。”郁璃的眼睛闪过一抹黯淡。   红袖笑了笑,道:“或许吧,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也早就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   诸葛楚也微微叹了口气,说:“是啊,想当年,年少的谷主带我们找到了这里时,我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愿意一直住下去,想不到,现在一晃十年过去了。”   “你们说的谷主,难道是?”尽管郁璃心中早就猜到了几分,但是她还想再确认一下。   “你不知道他是谷主?”诸葛楚有些讶异,在这里,谁人不知道落云谷的谷主,就是古岑涯。   红袖也颇为惊讶,道:“你是谷主带进来的,想不到你竟然不知道他的身份。”   郁璃心里一颤,如果他是谷主,想必是权大势大,今后自己更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被他抓住了把柄。   “红袖,诸葛大夫,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有点冷了。”郁璃紧了紧衣裳,说道。   红袖点头,三人沿原路返回。   到了拢香院前,诸葛楚才告辞,说:“郁璃姑娘以后要当心身体,切莫吃生冷之物,你这身体,是要长期调养才行的。”   “多谢诸葛大夫!”郁璃行了个礼,目送他离开。   “郁璃姑娘,你先进屋,我去给你准备午膳。”说完,红袖利落地向厨房走去。   郁璃心里一阵感激,然后转过身,推开门,还来不及看清里面的一切,她便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我有说你可以离开拢香院吗?”那声音,分明就是古岑涯。他在这里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却欢天喜地地和别的男人谈笑归来!   郁璃抓住他的手,想要他放开,一张小脸早已涨的通红。   “啪!”古岑涯终于是放开了她,但是却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不等郁璃反应过来,又狂风卷残云一般地将她扔在了床上。   “我命令你!取悦我!现在!”古岑涯憋着一肚子的气,迫切地需要撒出来,不然他真怕自己会一个忍不住,一刀杀死眼前的这个女人!   郁璃愣在那里,脑袋一阵嗡嗡作响,她听错了吗?他要她取悦他?可是,可是她不懂啊……   “没听见我的话吗?”古岑涯剑眉微挑,作势要去拿金铃。   郁璃赶紧抱住他,说:“听见了,我会做的……”   她眼含泪光,却极力忍住,郁璃,没什么大不了的,娘说过的,忍住痛,就能活下去……   她试探性地勾上他的脖子,然后送上自己丰润樱红的唇瓣,柔柔地说:“这样,你喜欢吗?”   古岑涯定定地看着她,难道是他低估了她?她并没有他想象中得脆弱啊!   那唇瓣已经碰上了他的,青涩、但是满含诱.惑,她拉低他的身体,将自己柔软的身躯贴上他的,缠绵、温婉……   第006章 伤   她轻吐丁香小舌,吐气如兰,小手覆上他的背,他的腿,再向前,揉弄着那已经巨大的男性特征……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古岑涯突然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下一个动作。他现在有种受欺骗的感觉,他没想到自己已经被她撩拨得yu火焚身,差点就意乱情迷,她竟还敢说她上一次是第一次?   郁璃不解,他为何说自己不要脸?他以金铃相要挟,她还能怎么样呢?她不过是照着他上次的动作,稍稍加以改进而已,难道这都有错吗?   “谁?谁教你的这些?”古岑涯压着她的身躯,让她动弹不得。   郁璃也不挣扎,挣扎是没有用的,她早已经看透了这一点,口中问道:“你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这些勾引男人的手段,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古岑涯不禁怒吼,一想到这个女人有可能如此诱.惑过另一个男人,他就恨不得杀人!她是他的奴隶,她的肩膀上烙着他的名字,她只能是他的!   郁璃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男人,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强要了她,弄得她失去了处子之身,落下了处女红,他怎么还能怀疑她的贞洁?   “不回答吗?”古岑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这个女人为何如此倔强?解释一下会死人吗?   他冷笑一声,撕开了她的衣裳,肩膀上那暗红的名字已经不再泣血,永永远远地与她融合在了一起。   他抚摸着那三个字,心里很高兴,他一边在她体内运动,一边说道:“郁璃,你今生也不能摆脱我了!”   顿时,满室春光,一派旖旎,好一场颠鸾倒凤,道不尽的缠绵悱恻……   郁璃满头大汗,这一次,他不似上一次粗暴,似乎在刻意隐忍,想要避免她疼痛,甚至,她感到了一丝温柔……   “谢谢。”郁璃拉好锦被,盖住自己的身体。   古岑涯的背脊一僵,然后迅速又变了一副脸色,故意问:“谢什么?谢我满足了你的欲望?”   “你……”郁璃不禁气结,这男人说话为什么总那么伤人?   然而,更伤人的还在后面!   古岑涯看见红袖端了膳食进来,便拿出一袋药材,对她说:“赶紧熬了送过来,要是有任何差池,我便要了你们两个的命!”   “谷主,这是什么?”红袖震惊地问道。   古岑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说:“红袖,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话?是不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红袖不敢再问,无奈地看了一眼郁璃,然后拿着药材出去了。   “那是什么?你难不成想要毒死我?”郁璃的眼神里满是悲凉,她不会蠢到认为那是补药。   古岑涯攫起他的下巴,说:“你对我还有用处,在那之前我不会让你死,这药,只不过不要你怀上我的孩子。”   原来如此!郁璃松了一口气,正好,她也不想怀上他的孩子,想不到这一点他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看见她那副淡然,甚至有些庆幸的样子,古岑涯哼了一声,道:“不要高兴得太早,要是我哪天想要折磨折磨你的孩子,说不定我会找个男人来,让你们生一个世界上最悲惨的孩子!”   郁璃浑身一冷,这个男人简直就像一个魔鬼,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剑一样割剜着她的心,令她恐惧、令她绝望。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终于,郁璃忍不住问道,她拉住古岑涯的手臂,说:“在奴隶市场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和一般的买家不一样,你的眼睛里带着恨意,那恨意,就好像你以前认识我……”   古岑涯甩开她的手,喝道:“你没有资格问我这些,更不要自以为是胡乱猜测!我们之间很简单,你是我的奴隶,无论我怎么对你,都不需要理由!”   “谷主……”这时候,红袖走了进来,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汤,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古岑涯接过药,不顾药汤还是滚烫的,便直接灌进了郁璃的喉咙里。   “谷主,这样会伤着她的……”红袖看不过去了,大声喊道。   古岑涯却不理会红袖的喊叫,只看着烫红了嘴,眼含泪水,却一声不吭的郁璃。   她抬起头,说:“你说我是你的奴隶,那也应该有个奴隶的样子,为何让我住在拢香院?为何还让红袖来侍奉我?”   “你不愿意?”古岑涯阴沉着脸,这个女人的嘴还真硬,被烫成这样,连一句软话也不肯说!“既然你不愿意,那好!”   他转过身,对红袖道:“去拿套婢女的衣服过来,这些绫罗绸缎,想必她是不愿意再穿的。”   “谷主,郁璃姑娘只是在气头上……”   “气头上?谁允许她生气的?她有资格生气吗?”他看着郁璃,却对红袖说,“你还不快去拿?难道想让她光着身子出去吗?”   “是,谷主……”红袖只好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套粗布的衣裳。   郁璃什么也没有说,她默默地接过了衣裳,然后放下床幔,再次出现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即使是粗布衣裳,也难掩那国色天香的美貌。   最是那一头不加装饰的长发,宛如一条瀑布,从她头顶,柔柔顺顺地垂下,随着莲步轻移,不知多少风情。   古岑涯垂下眼眸,心一狠,抓住了她的那双柔胰,然后大步地向望月楼走去。   第007章 对她的惩罚   红袖不禁替郁璃叫苦:谷主,郁璃姑娘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原来,这望月楼中住的,就是古岑涯的侍妾尹月柔,在郁璃来之前,落云谷中,她是古岑涯唯一的女人。因此也就免不了骄纵蛮横,除了古岑涯,她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郁璃根本不在乎他把自己带到哪里,她在乎的只是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恨我?”郁璃再次问道,他走得好快,令她几乎跌倒。   古岑涯停下脚步,凑到她的耳边,冷哼:“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说完,大手一挥,推开望月楼中精致的雕花大门,毫不怜惜地将郁璃扔了进去。   “岑涯,这是怎么回事?”尹月柔正在大厅喝茶,却看见古岑涯带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心里不禁疑惑。   古岑涯指了指地上的郁璃,说:“从今以后,让这个女人来服侍你,如果她做错事,任凭你处置!”   尹月柔看了看郁璃,好一张勾魂的脸!只是,为什么古岑涯不留着自己享受,反而忍心让她做自己的使唤丫头?   “岑涯,人家这里正缺人使唤呢,想不到你就把人给送来了,你真是体贴。”说完,尹月柔双手吊上了古岑涯的脖子,还主动送上了一个大大的香吻。   古岑涯瞟了一眼地上的郁璃,然后也热情地吻了吻尹月柔,说:“月柔,这个人就交给你了,我今天晚上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先走了!”   “哎……哎……”尹月柔跺了跺脚,却只能徒劳地望着古岑涯的背影大叫!这个男人,都好久没有来望月楼了,怎么今天一来,偏偏又走了?他难道不知,自己每日每夜都在思念着他吗?   都怪这个臭女人!   尹月柔走近郁璃,弯下腰,说:“你还不起来?难道是等着我来扶你啊!”   郁璃赶紧站起来,低声下气却又很识时务地说:“夫人,奴婢郁璃,以后任凭夫人使唤。”   夫人?尹月柔全身的神经都兴奋得跳了起来,她方才叫自己什么?夫人?哦,天啦,在这个落云谷,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她!   尹月柔的脸上千变万化,最后她挥了挥手,说:“朱砂,带郁璃下去,先给她安排个住处,然后再带她熟悉熟悉望月楼的环境。”   “是!尹姑娘……”   “什么?尹姑娘?你脑子是不是进水啦?你没听见郁璃刚才是怎么叫我的吗?”尹月柔气急败坏地说道。   朱砂赶紧点头,说:“是,是,夫人,奴婢知错了……”   “这还差不多!跟着人家好好学学!下去吧!”尹月柔这才平静下来,继续喝她的茶。   朱砂恨恨地看了郁璃一眼,暗暗想到:都怪你这个马屁精,一来就害我被训斥,看我以后怎么折磨你!   ************   原来真正的奴隶是这样的!   穿的粗布衣裳且不说,吃的是一小碟咸菜,一小碟臭豆腐,一碗清粥,住呢,就更不用说了,自然是没有床的,只有一个硬硬的小榻,一床薄薄的棉被……   她现在,连红袖、朱砂这样的丫鬟也不如,大概在落云谷,她的地位是最低贱的吧。不过没有关系,最起码,不用时不时忍受“无心”的痛苦,不用忍受那男人的讥讽和残暴。   不知不觉,这样的清净日子也过了几日……   “郁璃,快把这堆衣服洗干净,还有这些床单,都是要洗的!”朱砂指着院子里的一大推东西,凶恶地说道。   哼,你再怎么会拍马屁,你也只不过是个最低贱的奴隶,说到底,还不是得乖乖听我的话。   朱砂想到这里,又说:“不洗完这些衣服,不许你吃午饭,要是晚上还洗不完,就连晚饭也没有!”   郁璃不敢反抗,她只得赶紧去打水,可是水井离这里有点距离,朱砂又不许她去井边洗,所以,她必须一遍又一遍地提着水来回跑。   这样的粗活,十五年来,她从没有干过。   “你洗干净一点,要是尹姑娘,哦,不是,要是夫人穿着不舒服,当心我饶不了你!”朱砂得意之余,还不忘在一旁指指点点。   这时候,院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啊,谷主……”朱砂被那冷冽的眸光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谷主,您来了怎么不进屋……咱们,咱们姑娘还在里面等着你呢……”   当着谷主的面,她是死也不敢称尹月柔为夫人的。   “你先进去,我随后就来!”古岑涯说道。   朱砂听了这话,就仿佛得了特赦令,赶紧丢下院子里的郁璃,三步并两步走开了。   不过她心里却一阵嘀咕:这个女人和谷主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怎么样?一个奴隶应该做的事情,你还习惯吗?”古岑涯走到郁璃的面前,说道。   他冷眼打量着她,才三五日不见,她似乎憔悴了很多,脸色也有点发黄了。那双手的变化最大,原来是根根白葱似的,现在被着凉水浸得又红又肿。   郁璃头也不抬,根本不想见他,只低语道:“我原本就是您的奴隶,有什么资格不习惯呢?”   古岑涯被这句话呛得有点难受,正欲说什么,却听见尹月柔在屋里喊道:“郁璃,郁璃,你快进来!”   “是,夫人!”郁璃回道。   古岑涯一听“夫人”二字,整个脸色都变了,抓住她的手,逼问:“谁许你这么叫的?是她吗?”   郁璃淡然一笑,道:“自然不是,是我觉得这么叫着合适……”   “啪!”又是一记耳光,这是第几次了?郁璃自己也记不清了,第一次第二次她还有点感觉,可是现在,她毫无感觉。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神色自若,道:“打完了吗?打完了我要进去了,夫人还等着我呢……”   “我不许你这么叫她!”古岑涯望着那娇小却倔强的背影,愤怒地狂叫道!   郁璃却不理会,径直进了尹月柔的房间,行了一个礼,恭敬地说道:“不知夫人叫奴婢,有何吩咐。”   尹月柔笑道:“上次你给我盘的那个发髻委实好看,连谷主看了,都连连称赞呢!”   “那是夫人天生丽质,盘什么发式都是好看的。”郁璃笑了笑,说。   “今天晚上谷主要过来用膳,来,你再给我盘一个,要是盘的好,我必定赏你。”   “可是……”赏赐她是不稀罕的,她只希望外面那一大推衣服可以免了,累了一天,她真的乏了。   “可是什么?”尹月柔脸一沉,问道。   郁璃为难地说:“朱砂姐姐命我今日务必将那堆衣服洗完,现在,我才洗了一半呢。”   “那又何妨?明日我多叫几个丫鬟过来洗就是了。”天大地大,都没有讨好谷主这件事情大啊!   郁璃这才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地道:“那奴婢今日,为夫人盘一个云凤髻,如何?”   盘发可不比那洗衣服,是绝对难不倒她郁璃的。当初在郁府里,娘亲每天的发髻都有变化,她全学在了眼里,并且还一一起了些好听的名字呢   第008章 他说他不爱   不需小半个时辰,一个典雅端庄的云凤髻便出现在了尹月柔的头上,此时铜镜中的她,完全没有了昔日里骄横的感觉,却像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   “真好!”尹月柔赞叹了一声,然后从梳妆台上取出一只金钗,放在郁璃的手里,说:“郁璃,这个赏给你!要是今晚上能留得谷主过夜,我明日再赏你。”   “多谢夫人。”郁璃再次行了一个礼。   尹月柔一边打量着自己镜中的美貌,一边心情颇好地说道:“郁璃,我知道你今日累了,下去歇着吧。”   郁璃应了一声,心里一阵庆幸地告退。   既然尹月柔准许她早些退下,那也就省了她的烦恼。现在的她,只想尽量避着古岑涯,能够少见几面,她也就少受些折磨。   *********   晚宴设在望月楼的花厅,外面是回廊曲折,里面是花香悠然,两名吹箫弹筝的侍女隐在花木深处,使得那音乐之声若有若无,十分惹人遐思。   “岑涯,月柔敬你一杯,以谢你这么多年来的恩宠。”尹月柔说的这句话是真心话,这些年来,在这落云谷中,古岑涯没有碰过任何女人。只是她不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宠爱她尹月柔,而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落云谷的主人。   古岑涯也端起了酒杯,只是眼睛却望向了四周,花厅之内侍奉的人里面,除了朱砂等人,并不见郁璃。   “那日我带给你的婢女,可还好使唤?”古岑涯一口饮尽杯中的琼浆玉液,说道。   尹月柔一笑,指了指头上的云凤髻,说:“你看这发式可好?”   古岑涯依言看了看,其实他是无需再看的,这几回见到尹月柔,她的发式都是一改常态,不再像以往的张扬,而是内敛、柔和……若不是这张嘴巴和那无法掩饰的笑容往往损害了其中的美好,这样的发式的确是令人动心的。   “很美!”古岑涯说。   尹月柔得意地道:“岑涯,你方才问那婢女好不好使唤,我告诉你,好得不得了呢,我这发式,就是她梳的。”   看来自己又小瞧她了!古岑涯心里一阵自嘲,原本以为将那个女人丢在望月楼,一定会被尹月柔折磨得死去活来,但是没想到啊,她竟然还能得到尹月柔的喜欢。   不行!他不能让她这么安逸地过下去,他说过,要磨掉她的自尊、磨掉她的骄傲!   “月柔,你差人去叫郁璃过来,就说我今晚要她侍寝。”古岑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样一句话一说出来,不仅尹月柔的脸色顿时乌青,就连朱砂等人,也是张大了一张嘴,不敢相信。   “岑涯,你刚才……你刚才说……说什么……”尹月柔有点话不成句,一定是她听错了,古岑涯怎么会说他要另外一个女人侍寝?绝不可能!   “月柔,我不希望我的话每次都要重复两遍!”说完,古岑涯侧过头对立在一旁的丫鬟们喊道:“去叫郁璃过来!”   朱砂早已被震惊得失了神,因此丝毫没有反应。倒是她身旁的小蝶机灵点,立即朝郁璃的住处跑了过去。   “岑涯,你和这个郁璃,究竟是什么关系?”尹月柔眼含怒气,问道:“如果她是你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把她送给我?难道你是为了故意气我吗?”   “你多想了!”古岑涯一边悠然自得地喝着酒,一边说道:“虽然她是我的女人,但是我却并不爱她,只不过她一直缠着我,不信你去看她的肩膀,她甚至在身上烙印了我的名字。”   “什么……”尹月柔几乎快要崩溃了!古岑涯在女人心目中的地位她是见识过的,当初她在落云谷外初遇古岑涯,第一眼就被他那英俊的面貌和独有的冷酷气息所吸引,只可惜那时候倾慕他的名门闺秀不计其数,她是费尽了心力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现在,她又怎可让郁璃那小小贱婢来争夺她的宠爱?   想到这里,尹月柔撒娇道:“岑涯,你不是说你并不爱她吗?既然你不爱她,为什么又要让她侍寝?”   “这是对她的惩罚,你不懂的!”古岑涯露出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也不管尹月柔能不能接受,便不再多说,只是闷闷地喝酒。   郁璃,想必你的好日子也就要到头了吧!   **********   “郁璃,谷主说……谷主说……”小蝶跑到郁璃的住处,气喘吁吁。   本来趴在桌上小憩的郁璃,顿时睡意全无,站起身慌张地问:“他说什么?”   “他说,今晚让你去侍寝。”小蝶终于将整句话说了个明白。   “啊!”郁璃的身子不由得一阵摇晃,她又惊又疑地问:“谷主不是在夫人那里吗?不是在晚宴吗?”   “是啊!但是不知为何,谷主突然说今晚上让你侍寝……”看见郁璃脸色有些不对,小蝶不解地问:“你是不是太激动了?你不知道现在多少人羡慕你呢,谷主那么年轻有为,又那么英俊……”   不待小蝶说完,郁璃打断道:“他叫我什么什么过去?”   小蝶眨眨眼,说:“好像是叫你马上过去呢!你赶紧打扮一番过来吧,我先回去复命了哦。”   小蝶说完,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郁璃,虽然谷主看上了你,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你现在最好当心一点呢,夫人是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郁璃感激地冲小蝶点点头,这些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或许,古岑涯的真正目的,就是不让她好过吧!   想到这里,不禁心里一凉,但是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到了花厅,这个地方早没有之前的温柔浪漫,一切都沉寂了,似乎全都在等着她,等着她去解开大家心中的疑惑。   “郁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尹月柔首先站了起来,走到郁璃身边,眼睛凌厉地问道。   郁璃有些慌乱,她根本不知道古岑涯除了说要她侍寝这句话以外,还说了些什么。所以,她只好为难地看了看他。   “你还敢看他!”尹月柔顿时失控了,大叫:“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爱慕岑涯,你说啊!”   “我……我……”郁璃瞠目结舌,这个女人怎么一下子好像疯了似的,她究竟是听谁说她爱古岑涯的?   看见郁璃一副解释不清的样子,尹月柔更是怒上加怒,她疾步走过来,一把扯开了郁璃的衣服,露出了左侧洁白如玉的肩膀,也露出了那三个醒目的小字:古岑涯!   “你这个女人太可恶!”尹月柔简直要崩溃了,这个贱婢凭什么在自己身体上烙上古岑涯的名字!   她一边撕打着郁璃,一边哭喊,“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丫头,想不到你竟是这般的两面三刀,先是勾引岑涯,勾引不成,又反过来讨好我!我今天就要你死得难看……”   第009章 杀了他   郁璃被人抓着左右开弓已经是招架不及,更气的是她连解释的余地也不留给自己,一味地捶打、叫嚣……她感觉已经天旋地转了,这一次真的是不明不白,莫大的冤屈!   “不,夫人,事情不是这样的……”郁璃试图着去解释,可是她能解释得清楚吗?   “够了,月柔!”终于,古岑涯放下酒杯,走了过来,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说:“别打了,再打,今晚她可怎么侍寝?”   “岑涯,你还要她侍寝?”尹月柔几乎不相信,刚才她打这个女人,古岑涯一幅看好戏的样子,她就坚信,岑涯是绝对没有爱上这个女人的!只是,为什么偏偏又要她侍寝?   尹月柔不明白,郁璃也不明白!   古岑涯揪住郁璃的衣裳,说:“我的苍狼阁你还没有去过吧?不如今天,咱们就去苍狼阁!”   “什么,岑涯,你竟然带她去苍狼阁?”尹月柔恨恨地大叫,苍狼阁,连她也不曾在那里侍寝过,岑涯,你怎么会?   古岑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带着几乎灵魂出窍的郁璃,大步离开。   *************   苍狼阁,是整个落云谷的中心,也是专属于古岑涯的地方,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乱说一句话、做错一件事。   他打开卧房的门,丢下几乎虚脱的郁璃,然后自顾自地吩咐人点灯、熏香……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甚至脱去了衣物,然后大喇喇地跨进了浴桶,好像这房间里,根本就没有郁璃这个人。   好一会儿之后,郁璃总算清醒了一些,她一点一点地回忆着今晚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地回忆着那些人说的每一句话……   “古岑涯,为什么?”片刻之后,郁璃开口问道。她一边问着,一边走到屏风外,里面是阵阵的水响,却不见古岑涯回答。   郁璃接着道:“你让我做奴隶,我做到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终于,古岑涯说话了,“你的确是做到了,但是我还是不满足,我觉得就算是奴隶的生活,对你来说也太好了。”   “哈哈……”   郁璃突然大笑起来,这笑声笑得凄切,让古岑涯突然毛骨悚然,她笑什么?她不是应该哭吗?   “原来,你是这样恨我!”郁璃叹道,“你今晚的举动,无非是想尹月柔恨我,因为你知道,女人的恨往往比男人的恨更可怕!”   古岑涯心里一震,是的,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至于那原因,恐怕是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吧!   郁璃冷眼看着屏风里面的热气朦胧,突然扫视了一下屏风上的湛蓝长袍,他的金铃应该还在袍子上面,他在沐浴,一定不会随身带着金铃。   想到这里,郁璃的心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要杀了他!她再也不要受他的摆布!   她望着屏风旁边的长剑,心中忐忑不已,四肢发颤,郁璃啊郁璃,想不要你竟然会落到想杀人的地步!   没关系的,只要心一狠,杀了他,就自由了。   可是郁璃,你真的愿意亲手结束一个人的性命吗?   突然,古岑涯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这样盯着那把剑,是想要一剑杀了我吗?”   郁璃吓得跌坐在地上,他怎么知道?他该不会脑袋后面也长了眼睛吧!   天啊,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想杀他,他必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去,那样一来,她就永远都没有翻身之日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衣裳给我递过来?”古岑涯又是一声暴喝,这个女人,竟然会生出杀意,很好,将来就算不逼她,她应该也能去杀了那个人,到时候,他的计划就圆满了。   只是,为什么看到她那充满杀意的双眼,他竟然会有种难受的感觉?不对,一定是自己喝酒喝多了,这个女人,只是他的奴隶,她如果对他产生一丝一毫背叛的念头,他就应该杀了她,而不是难受!   郁璃哆哆嗦嗦地将衣物拿了进去,大气也不敢出,她侧过头,将衣物递给他。   “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怕成这样?”古岑涯一边穿衣,一边明知故问地说道。   郁璃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回,等到所有衣物都被古岑涯接了过去,她便想要逃开。   “站住!”古岑涯冷冷地喊道。   郁璃听话地止住了步伐,她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地饶过她的,也许他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自己,毕竟,谁会留着一个想要自己命的女人?   然而,郁璃这一次猜错了。   古岑涯没有再为难她,而是淡淡地说:“那边有个小榻,你今晚上睡那里!”   “啊?”郁璃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古岑涯也不再搭理她,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床边,然后从桌案上拿起一本书,静静地看了起来。   郁璃愣了许久,见古岑涯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便也不再多问,乖乖地躺在了小榻上!真舒服,这里的小榻远比她住处的要好,这锦被应该是上好的丝绸被套吧,这棉花,应该也是刚晒过的,透着一种淡淡的阳光的气息。   折腾了一天已经累得不行,再加上好久没有睡这么舒服的床,郁璃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古岑涯朝她扫了一眼,哼,亏她曾今还是个千金小姐,如今怎么看见个小榻,就满足得差点感激涕零了?   古岑涯扔下了手里书,一翻身,也准备睡下。   “爹爹……不要……不要丢下璃儿啊……”   郁璃惊慌哀痛地大喊,这喊声如此突然,让古岑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爹、娘,好痛,璃儿好痛……好多玫瑰花,好多……”   古岑涯捂住耳朵,烦闷不已,这女人是不是摆明了不让他睡觉?听听她那些梦话,真是颠三倒四,一会爹娘一会玫瑰花的,难道她是存心?   他掀开被子,披衣下床,走到郁璃的身边,看见的确实是一张纠结的容颜,那痛苦,不是伪装就伪装得出来的。   古岑涯忽然开始打量这个女人,说实话,他还没有好好打量过她,尽管知道她很美,但是他却刻意不去看。   也许是害怕吧,怕看的太多了,在心里留下的印痕太深,怕将来要伤害她的时候,自己会不忍心。   他是注定要伤害她的!   郁璃,当日如果是那个男人先找到你,或许,你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吧?但是很不幸,你被我先找到了,我找到了你,就意味着你再也没有幸福可言了!   ********   第010章 誓言   第二日天亮,古岑涯没有留下任何话就出去了。   郁璃知道,他是要让她回到望月楼去,他的目的是要让尹月柔折磨她,目的还没有达到,他又怎么会罢休呢?   她强迫自己定了定神,然后鼓起勇气,走出了苍狼阁。   出去的时候,遇到了红袖,她可怜巴巴地说:“郁璃姑娘,都怪红袖那日要你出了拢香院,要不然,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糟。”   郁璃浅笑道:“怎么是你的错呢,傻丫头,即便是那日没有出去,该来的也始终是要来的。”   “你在望月楼,一定要自己保重啊!”红袖又开始吸鼻子了。   郁璃拍了拍她的小手,说:“放心!”   她一定会好好保重的,无论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她也不会退缩,她一定会挺过去的。   走到望月楼,发现尹月柔正怒气冲冲地等着她,她的眼神,简直要把郁璃千刀万剐。   “夫人……”郁璃跪在她面前,低头唤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郁璃还是懂的。她也明白,现在的处境,她要想活下去,第一条,就是要忘记自己曾经是位千金小姐。   “哼!”尹月柔冷冷地瞟了她一眼,随后问道:“昨日我赠了你一支金钗,你还带在身上吗?”   郁璃从衣袖里拿出金钗,说道:“奴婢随身带着呢。”   “好!”尹月柔夺下了金钗,突然起身,踢开了郁璃,对朱砂等人说道:“昔日谷主曾经说过,要是这个贱婢犯了错,任凭我尹月柔处置,你们可曾听见?”   “奴婢们听得真切!”朱砂等人回答,尤其是朱砂,更是一脸的快意。   “那么,这个贱婢欺上瞒下,是不是犯了错?”尹月柔只要一想到这个女人心里爱着古岑涯,她就很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岂止是错,简直是罪不可赦!”朱砂笑着走到尹月柔身边,说:“夫人,那现在,要如何处置她?”   尹月柔四周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合适的惩罚工具,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自己手中的金钗上,她将金钗递给朱砂,说:“刺她,给我用力地刺,我要将她带给我的痛苦,千倍百倍地还给她!”   郁璃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狠毒,她看了看朱砂,希望她不要这么做。   可是,朱砂之前对于郁璃抢尽了她的风头已经是恨之入骨,此刻又怎么会帮她呢。   “你们两个,给我把她按住!”朱砂对另外两个丫鬟喊道。   “是!”   郁璃知道,此时的挣扎和辩解都已经是徒劳,她表情平静,任那两个丫鬟将自己按在地上。   “等等!”尹月柔扬起手,制止道,“郁璃,你要是求我,要是你发誓你以后不再爱岑涯,或许我会饶了你。”   郁璃无限悲哀,她今日将要受的苦,原因竟是一个并不存在的理由。   她悲戚地问:“是吗?只要我求你,只要我发誓,你就会饶了我?”   尹月柔的脸色一僵,讪讪地说道:“你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你要看清楚,这金钗,可是锋利无比,要是刺在你那娇嫩的身上,还真是让人心疼呢!”   郁璃冷笑,现在,她早已看明白,尹月柔是不会允许古岑涯身边有任何女人的,即使是错杀一百,她也不愿放过一个。   不过,郁璃却看了一眼大厅另一侧的屏风,片刻之后,说道:“好吧,我求你,求你放了我!我也发誓,我发誓我不爱古岑涯!”   一直隐藏在屏风后面的古岑涯,心里无来由地一阵憋闷!随即他暗暗一叹,无声无息地跃窗而去。   “哈哈!”尹月柔大笑,“怎么办呢?即使你求了我,我之前的痛苦还是没有减少!朱砂!还不快动手……”   “是!”   “啊——啊——”尽管郁璃想要忍住,可是那金钗刺进体内的疼痛感,又岂是一个小女子能够人受得了的?   惨叫之声穿过望月楼,直达楼外古岑涯的耳膜,他捏紧了拳头,狠狠地捶向了墙角的一棵古槐。   怎么,古岑涯,你要心软了吗?你不能心软,想想当初凤焰朝的灭亡,想想多少无辜的人死于那场叛乱!   再想想你失去的亲人,想想你这些年颠沛流离的生活!   想想你的计划,想想为了这个计划追随你甚至牺牲的人!   古岑涯又恨恨地捶了几下古槐,手背上已经是血肉模糊,他似乎想要借着疼痛,忘记里面那声声的惨叫。   这一幕,不正是自己期待的吗?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她也只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工具,一个奴隶。   **********   第011章 第一次感到不舍   郁璃虚弱地趴在小榻上,她的背上应该有无数个小孔吧,即使那伤口小得几乎看不见,但却痛得令她直流冷汗。   被金钗刺过之后,已经就这样趴了两天,要不是诸葛大夫托小蝶偷偷送来了一瓶玉露疗伤膏,她恐怕没有这么幸运能够熬过这一劫。   郁璃一边沉思,一边抚摸着一只玉竹节,这玉竹节是白玉雕琢而成,一共只有两小节,精致又小巧,所以她从小便戴在脖子上,娘曾经告诉她,这是她的生身母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贱婢!你倒躺在这里舒服!”朱砂走了过来,一脸恶意,“从今日起,你要开始干活,上次命你洗衣服,你竟然洗了一半就扔下不管,真是胆大包天!”   “可是……”郁璃想说,自己现在只要一挪动身体,还是疼痛难忍,实在不能下床!可是,她没有说出口,在这里,没有人会心疼她的,只有顺从。   “好,我会好好干的!敢问朱砂姐姐,郁璃今日要做什么呢?”郁璃强忍着背上的痛楚,整理好自己的衣裳,然后坐了起来。   朱砂脸色一变,这个臭丫头还不是一般的命硬,那天刺了她这么多下,并且又没有请大夫医治,怎么今日就能起身下床了?   “咳……咳……”朱砂不自在地咳了几声,说:“夫人命你将望月楼所有的地板都擦一遍,还是老规矩,不擦完没有饭吃!”   “是!”郁璃应道,然后去寻来抹布和水桶。她心里明白得很,尹月柔这是明摆着想饿死她,一个健康的人要做完这件事恐怕也需要两日,换做现在的她,没个三五天,是肯定做不完了。   朱砂在后面冷哼了一声,然后赶着回去给尹月柔复命去了,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刺耳的话来让郁璃烦心。   郁璃带着水桶和抹布来到了前院,从里面的厢房开始擦,水是冰凉的,背是火辣的,一冰一火轮番来袭,真正是苦不堪言。   每一个动作,都牵扯到背部的痛处,等到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擦完这间厢房的时候,已经是喘气不及,一个头重脚轻,便晕倒在了地上。   “贱婢!想要装死?”尹月柔方才听见下人的禀报,便准备过来看看好戏,没想到一来就见着郁璃躺在地上昏睡,真是让她格外不爽,她顺手提起那捅擦地的污水,毫不留情地倒在了郁璃的头上。   “啊!”郁璃一声惊呼,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拂去脸上的污水,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是尹月柔。   尹月柔杏眼圆瞪,怒道:“我命你今日擦完这望月楼所有的地板,你倒好,只是擦完这一间,便旁若无人地睡起了大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人?”   郁璃暗暗哀叹一声,这里的人真是好笑,只因为古岑涯说是她的主人,就全都以主人自居了吗?   “夫人,我晚上还会继续擦的,请您放心,若是今夜擦不完,我明日再接着擦。”郁璃低下头说着,她再也受不起那金钗之苦,这里的人她都是得罪不起的,否则受罪的只是自己。   “哼!今天不许给她吃饭!”尹月柔恨恨地说完,然后瞪了郁璃一眼,拂袖而去。   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天晚上,郁璃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这清清冷冷的房间里,只有几盏清清冷冷的灯。郁璃趴在地上,看着那似乎望不到尽头的地板,不禁难过起来,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古岑涯……为什么……”郁璃小声地自语。   没想到,很快房间里就有人回答:“终于,你也承受不住了吗?”   郁璃抬眼,是他,消失了几天之后,又回来了吗?   古岑涯冷冷地打量着地上的她,看来尹月柔没有让自己失望,她真的已经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样了,比那时候在奴隶市场的样子,凄惨百倍。   “古岑涯,我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你折磨我,也应该要让我知道原因吧?”郁璃拼尽了力气,一口气说道。   “你真是不乖!”古岑涯蹲在她的面前,捧起她的脸,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你是我从奴隶市场上买回来的奴隶,无论我怎么对你,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郁璃绝望地垂下眼帘,不再看他,早就猜到他不会告诉自己的不是吗?告诉了自己,他设计的这个游戏就不再精彩了。   “怎么样,饥饿的感觉是不是很难熬?”古岑涯突然语带笑意地问道。   郁璃没有说话,她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她不愿意自己如此这般地趴在他的面前。   “哼,看来是我低估你了!即便是三天没吃饭,你依旧有足够的力气!”古岑涯看见她倔强地坐起来,却依旧不看他一眼,心中有些恼火。   郁璃凄然一笑,道:“多谢谷主,还记得奴婢已经三天水米不沾。”   她这是什么语气?指责?埋怨?古岑涯不禁皱起眉,无言地看着她。   许久,古岑涯沉声道:“先吃些东西吧,要是你现在饿死了,岂不是让我白白浪费了三百两银子?”   说完,古岑涯指了指身边的食盒,揭开盖子,露出了色香味俱全的几道佳肴,有红烧肉、清蒸大虾、青菜羹,还有一碟香喷喷的白面馒头。   郁璃紧紧地盯着那个食盒,咽了咽口水,是的,她很想吃,她很饿,可是,这个男人,他会那么好心吗?他会给自己吃吗?   恐怕他只是为了诱.惑她,等到她说要吃的时候,他又会残忍地盖上食盒,然后是无休止的嘲笑!   “想好了没有?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古岑涯将食盒推到郁璃的手边,说:“吃吧!”   郁璃低头不看,呐呐地说:“奴婢不敢……夫人有令……没有擦完望月楼所有的地板……不许吃任何东西。”   古岑涯气恼地扳过她瘦弱不堪的双肩,正欲斥责,却看见了那双隐忍着泪水的眼睛。   “你……”古岑涯话到嘴边,却终没有说出来。   郁璃望着他,两行泪水也终于忍不住地落下,她哭泣道:“我就是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们要这般对待我……”   古岑涯心里一颤,他看着眼前这个濒临崩溃的女子,第一次感到一种不舍。   第012章 震惊   古岑涯心里一颤,他看着眼前这个濒临崩溃的女子,第一次感到一种不舍。   郁璃反握住古岑涯的双手,无限哀婉地轻语:“你希望我怎么做你才会开心?才会不这么恨我?”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古岑涯扭过头,不去看那一张令他几乎心软的脸。   郁璃再次看着那食盒许久,然后又看了古岑涯许久,似乎在揣摩他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最后,她拿起了筷子和馒头,在古岑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阵狼吞虎咽,连呛得咳嗽,也不停下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   待郁璃终于吃饱,放下筷子,古岑涯这才问:“吃好了?”   郁璃点点头。   古岑涯收拾了一下食盒,然后站起身,说:“既然吃好了,那我就不打扰你继续擦地了!”   就这样吗?郁璃心中不禁反问一句,这个男人最近好生奇怪,似乎在故意和自己保持距离。   “为什么要送吃的给我?我在这里挨饿,不是正合你意?”郁璃疑惑地看着古岑涯,真想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古岑涯脸色一沉,讽刺道:“哼,现在吃饱了,连说话都犀利了很多呢!”   郁璃不回答,只是仰望着他。   突然,古岑涯扔下食盒,将郁璃揽进怀里,“是不是要我这样做,你才不会觉得奇怪?还是,这几日我没有宠幸你,你饥渴难耐?”   “你……”郁璃脸色发红,骂道:“我没有你那么龌龊,刚才不是要走吗?要走便走!”   “什么时候这落云谷轮到你做主了?”古岑涯恨恨地咬住了郁璃的唇瓣,蹂躏、侵占……   郁璃也不再反抗,任凭那背上的痛楚和嘴上的痛楚一并蔓延,她紧紧地皱起了眉,以免自己痛呼出声。   “怎么了?”古岑涯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沉声问道。   郁璃不语,恨恨地瞪着他。   古岑涯见她如此倔强,心里已经猜到几分,一扬手,掀起了她的衣裙,露出了一片修长的背。他心里一紧,怎么这金钗刺的伤还没有好?不是透露了消息给诸葛楚吗,他应该会送药过来才是啊!   “痛怎么不说?”古岑涯没好气地放下她的衣衫,说道。   郁璃轻轻一笑,说:“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娘曾经告诉我,忍着痛就能活下去……”   “你娘?哼!”古岑涯站起身,冷了脸,道:“你所说的娘,应该并不是你的亲娘吧!既然不是亲娘,你又何必对她的话这么念念不忘?”   郁璃几乎感到心跳漏了一拍,她震惊得连声音都变了,“你……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亲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古岑涯不禁暗暗咒骂一声,自己这是怎么了?那个冷静沉稳的古岑涯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看见这丫头浑身的伤,就连最不该说的话也说了出来?   看见古岑涯不回答,郁璃心里更是慌乱:“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我不是郁府的亲生女儿?我们以前认识吗?”   郁璃心里的疑惑很多,她甚至想问:郁府灭门,与你有关吗?   古岑涯转过头,看着她,说:“你做什么这样大惊小怪?还记得上次在苍狼阁吗,我只是无意间听到你的梦语罢了!”   说完,古岑涯拎了食盒,从窗口一跃而下。   “是吗?是这样吗?”郁璃坐在冰冷的地上,纠结不已,“可是,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梦话?这真是好奇怪……”   一切都没有答案,郁璃的头都快要裂开了,直到东方泛白,她才回过神来,安慰自己:或许古岑涯说得对,是自己小题大作了,他不可能和郁府有交往的,过去十五年,她不曾听人提起过这个人,更没有见过他。   ************   第013章 神秘的病症   在这个落云谷中,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场雨,到处一片潮湿,出行已经十十分不便。   这一日,尹月柔突然浑身奇痒,并且身上还起了一个个的小红点,这样的症状,自从她住进望月楼之后,每年便有一次,令她是又气又怕。   气的是,这红点不挑别人,专往她身上长;怕的是,要是谷主知道这件事,恐怕以后都不会再碰她了。   “朱砂!该死的丫头!快去请诸葛大夫过来!”尹月柔大声咆哮着,一边用手挠着那些红点点,可是一点也不解痒,反而是越挠越痒。   朱砂应了一声,暗暗嘟着嘴准备穿雨鞋出去,正巧看见台阶边擦地的郁璃,便心中一喜,喊道:“郁璃,夫人病了,命你去请诸葛大夫。”   哼,这么大的雨,鬼才愿意出去呢!   郁璃愣了一下,也心知朱砂是不会好心赏一把雨伞给她了,便硬着头皮冲进了雨里。   “诸葛大夫,诸葛大夫……”郁璃敲着医馆的门,大声喊道。   不一会儿,诸葛楚和一个侍童走了出来,看见郁璃浑身湿透,表情一惊。   “郁璃,怎么连把伞也不撑?”诸葛楚将郁璃拉了进去,眼睛里全是担忧,“怎么,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吗?我早说过,你要忌生冷,怎么还让自己淋雨?”   郁璃心里一暖,说话的语气也就欢快多了,说:“不是郁璃不舒服,诸葛大夫不必为我担心。”   “那就好!”诸葛楚神色稍缓,转而对身边的侍童说道,“百草,去端杯热姜汤过来。”   “等等,”郁璃阻止道,“不必麻烦了,我是来请诸葛大夫去望月楼的。”   诸葛楚沉吟道:“是尹姑娘病了么?”   “诸葛大夫真是厉害,一猜便知。”郁璃望着诸葛楚,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话语中也带着无法掩饰的崇拜。   诸葛楚笑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厉害,尹姑娘这病,一年一次,错不了的。”   “那诸葛大夫就快随郁璃过去吧,要是晚了,恐怕郁璃又要受罚。”郁璃的话是半开玩笑的,可是听在诸葛楚的耳里,却是另一种感觉。   这个女子真是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坚强,就算是在那样的环境里,她也能生活得安然自得。   “走吧!”说话间,诸葛楚已经背上了药箱,他撑着一把大伞,然后不由分说地将郁璃拉到了伞下。   “谢谢。”郁璃轻声说道,心里也生出一丝感激。大概在这个地方,也还是有人心疼她的吧!   回到望月楼的时候,朱砂正等在门口,嘴里磕着香瓜子,一见郁璃,就骂道:“怎么请个人还去这么久,真是没用!”   “对不起……”郁璃低垂着头,不愿意和朱砂分辩。   然而诸葛楚却看不惯朱砂这般盛气凌人的样子,他佯装咳嗽两声,然后脸色微怒地道:“你这丫头好不知轻重,还不带我去瞧瞧你家主子?”   “奴婢知错,诸葛大夫这边请……”朱砂立刻换了一张谦卑的脸,开门道:“夫人已经吩咐过,诸葛大夫一个人进去便可。”   诸葛楚白了朱砂一眼,然后闷闷地进了门。   朱砂在这边没讨着好,正一肚子气,看见郁璃,她又是气上加气,因此狠狠地推了她一把,这才往她的住处那边去了。   郁璃哪经得起朱砂那一推,她一个不稳,便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这时,房间里面却传来了诸葛楚和尹月柔的声音——   “尹姑娘还是旧年的毛病么?”诸葛楚见了尹月柔,便直接问道。   尹月柔被那顽症折磨得浑身不自在,因而愤愤地说道:“诸葛大夫真是妄称一代名医,怎么经你治疗之后,我今年身上起的红点更多,比往年也更痒?别告诉我你如今还没有寻到更好的法子!”   “不瞒尹姑娘,在下才疏学浅,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诸葛楚心中不悦,说起话来自然也少了几分和气。   尹月柔听闻此言,脸色更加难看,但是顾忌到在这落云谷中,能帮她的也只有这诸葛楚了,思前想后,她只好放下身段,说道:“不管怎样,先按照以前的方子给我开一副药。”   诸葛楚无奈地摇摇头,道:“我早说过,我这药是治标不治本,尹姑娘为什么不禀明谷主,让谷主在谷外另觅良方?”   “你闭嘴!”听到诸葛楚提到“谷主”二字,尹月柔惊慌地站了起来,坚决地说道:“我这病,除了你和朱砂,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也不想告诉谷主!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我发现你泄露了这个秘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诸葛楚暗暗一笑,他虽不待见尹月柔,但也不愿意在这落云谷中引出是非,这女人未免也太小瞧他了!   想到这里,诸葛楚从药箱中拿出几包配好的药材,道:“药我已经抓来,用法用量还是往年的惯例,想必是不用我多说了,告辞!”   说完,诸葛楚拿起了药箱,开门出去。   只是他没想到,一开门,竟然见到了郁璃,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刚才他和尹月柔的谈话,她都悉数听了去?   诸葛楚一皱眉,赶紧拉起郁璃,疾步向外走去。   第014章 不准勾引男人   诸葛楚一皱眉,赶紧拉起郁璃,疾步向外走去。   “哎,诸葛大夫,诸葛大夫……”郁璃一边跟着,一边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诸葛楚见四处空旷,且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檐外滴滴答答的雨声。他便也停下脚步,对郁璃道:“你方才都听见了?”   “听见了。”郁璃低头,没有必要瞒他。   诸葛楚一叹,说:“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可是我已经听到了,并且我还要治好她!”郁璃抬起头,眼里又出现了常见的倔强,“反正我现在除了擦地、洗衣服,也没什么事情可干,正是闷得慌呢!”   当初在郁府,她也读了不少书,除了吟诗作词以外,她也偶尔翻翻史书、医书,现在正好可以重温过去,且还有个现成的病人供她试验呢!   “郁璃姑娘,你这么做,会给自己惹麻烦的!”诸葛楚一脸的不赞成。   郁璃听了,就故意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道:“诸葛大夫定是怕郁璃抢了你的风头,那郁璃不做便是。”   说罢,郁璃转身要走。   诸葛楚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轻言道:“好好,我不阻拦你还不行吗?”   “真的?”   “嗯!”诸葛楚无奈地点点头,他深知以郁璃的性子,纵然他想阻拦,也是阻拦不住的。   沉默半晌,诸葛楚道:“其实,尹姑娘的病我也很想为她彻底根治,作为一个大夫,征服每一种病痛是最大的成就感,可是,尹姑娘是女人,我不便细细研究,所以才拖至今日……”   “哦,原来如此!”就是说嘛,诸葛楚不至于是像他自己说的“才疏学浅”。   “好了,你有什么需要再去医馆找我吧。”诸葛楚给了郁璃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离开了望月楼。   郁璃望着那廊外的夜色,眸子中闪现出一抹期待和欣喜,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做好一些事情,或许也只有那样,她才能在这望月楼中平安地生存下去。   “啪!啪!”   几道冷硬的掌声突然想起,吓得郁璃一阵头皮发麻,只见大红的柱子后面走出了一个人,正是脸色铁青却带着一丝阴冷笑容的古岑涯。   “郁璃,我还真是看错了你!”古岑涯缓缓走过来,阴沉地说道,“诸葛楚在这落云谷中将近十年,谁家女儿也瞧不上,想不到你竟然轻而易举地就俘虏了他。”   “你说什么呢!”郁璃不高兴地回道,他打击她可以,但是不要无缘无故牵连无辜。   古岑涯靠近她,然后抓住她的头发,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道:“是不是因为你这张脸长得太诱人了?”   郁璃有些惊恐地看着他,他的眼神,真的好可怕,好像想要顷刻之间毁了她似的。   果然,古岑涯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冷冷地说道:“我现在就在你脸上划几刀,看你还敢不敢胡乱去勾引男人!”   “我没有,我只是当他是大哥,是朋友。”郁璃惊惶地躲避着,她知道这个男人做得出来,在他眼里,她什么也不是,又有什么好怜惜的呢!   “大哥?朋友?”古岑涯笑了,然后说:“你没必要怕成这样吧,即使是怕,也不要口不择言,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我没有骗你,求你相信我……”郁璃盯着那把匕首,不停地摇头。她不想激怒他,激怒他对自己没有好处。   古岑涯凌厉的眼睛直逼她的双眸,许久之后,他终于扔下匕首,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毁了你的脸,你的脸将来还对我有用呢!”   郁璃哀婉地望向他,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去注视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翼、他的唇……他是一个长得长得这样美好的男子,却为何偏偏有一颗那样阴狠的心?   “是吗?我的脸对你还有用?”郁璃冷声笑了,“那还真是我的荣幸,我也期待着那天早日到来,看看我这张脸,究竟能为你做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古岑涯咬牙低吼道,这女人的言辞中,明显带着一股子挑衅,是自己这段时间太纵容她了吗?   古岑涯捏紧了拳头,突然猛地扯开了郁璃的衣裳,露出了那块烙着“古岑涯”三个小字的肌肤。   昏暗的灯光下,那三个小字却是那样鲜明。   “你干什么!”郁璃赶紧挣脱古岑涯,惊魂未定地将衣裳拉回了原位。   “哼!”古岑涯不屑地背过身,冷然道:“郁璃,你一定要好好记住,在我利用你之前,你还是我古岑涯的奴隶,最好不要背叛我,否则……”   古岑涯摊开手掌,掌中间竟是一根玉钗。   郁璃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发丝,原本盘好的发髻不知何时已然散乱,那头上的玉钗竟也到了古岑涯的手中。   不待郁璃思及更多,古岑涯一用力,那玉钗便碎成粉末。他一扬手,任那粉末随风而逝,然后他落地出了望月楼,消失在黑夜里。   回到苍狼阁的古岑涯,一边喝着闷酒,一边想道:她应该不敢背叛他的吧!他手中有金铃,她不会不怕痛的。   ********************   第015章 初见锋芒   好几日,郁璃都在望月楼仔细地观察,包括尹月柔的饮食起居、这里的建筑结构、屋里的家居摆设,甚至连外面院子里的一花一草也不放过……   据诸葛楚所讲,尹月柔是在来到落云谷之后才患上这种病的,那么她肯定,一定与这里的某些东西有关,但是究竟是什么呢?   尹月柔对于一切都要求得苛刻,自然不会有衣服被褥不干净之类的情况,如此一来,就应该是别的方面出了问题。   “郁璃,缸里的水你还没有灌满,怎么又要跑出去?当心朱砂姐姐骂你啊!”小蝶看见郁璃满头大汗地跑出去,好心地提醒道。   郁璃却不在乎,依旧来到了诸葛楚的医馆。   “我要借医书……”郁璃气喘吁吁地说着。   诸葛楚皱眉道:“借书就借书,怎么跑成这个样子?”   “不行啊,我得快一点,我还要回去提水呢。”郁璃一边说着,人已经跟着百草进了书库。   “你已经有头绪了?”诸葛楚跟着进来,在她身后问道。   郁璃点点头,“但是我还不很确定,需要再多查些资料才行。”   诸葛楚看见她专心致志的样子,微微一笑,若不是个女儿家,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呢!   郁璃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对诸葛楚行了个礼,说:“诸葛大夫,我先回去了,两日后便来还书。”   “去吧……”诸葛楚点头。   ************   这一日,大厅之内只剩下尹月柔和朱砂,朱砂在一边奉茶,而尹月柔呢,则是一脸蜡黄。因为浑身奇痒难忍,她已经好几日没有歇息好了。   这时候,郁璃走了进来。   “大胆贱婢,这里也是你来的地方吗?”朱砂一见郁璃,不禁怒从心生,还不待尹月柔说话,便张嘴就骂。   尹月柔白了朱砂一眼,哼道:“轮到你说话了吗?真是没大没小!”   朱砂这才退至一旁,眼睛却是恶毒地盯着郁璃,这死丫头,如今又要耍什么计谋!   “这不是郁璃吗?好久不见啊!”尹月柔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郁璃。   郁璃抬起头,问道:“夫人病了这许多日,不知道好些没有?”   “已无大碍……”尹月柔故作淡定地说。   “是么?”郁璃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但是她也知道尹月柔的个性,她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若不直接道明,还不知道她要扯出多少借口。   想到这里,郁璃干脆直接道:“既然夫人已无大碍,那为何还坐立不安?夫人的病情,郁璃已经得知,夫人又何必隐瞒呢?”   “你,你如何得知?”尹月柔惊恐地站起来,然后指着朱砂,道:“是不是你这个该死的丫头嘴不严?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朱砂吓得赶紧求饶:“夫人饶命,奴婢绝对没有对她吐露过一个字啊!”   郁璃望了朱砂一眼,适时地说道:“夫人不要责骂朱砂,是郁璃不小心在门外听到罢了。”   尹月柔闻言,紧紧地盯着郁璃,一脸的慌乱与仇恨。怎么偏偏让这个丫头知道了她隐瞒多年的秘密?如果她将此事泄露出去,她尹月柔必定无法在落云谷立足!谁人不知,谷主最是要女子洁净,莫说是全身起红点这样的怪病,就连身上有个胎记的女子,他也是绝不会去碰的!   “你想怎样?”尹月柔终于镇定了下来,问道。   郁璃不想再兜圈子,便道:“我已经观察了夫人数日,或许有法子为夫人根除这个顽疾。”   “你?”尹月柔和朱砂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是我!”郁璃点头,坚定地回答。   “哈哈……”尹月柔一阵大笑,指着郁璃狠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只怕是要趁机害我,从此你来做落云谷的女主人!”   “郁璃绝无此意!”郁璃冷眼看着尹月柔,这个女人真是可怜,为了一个男人,强忍了病魔这么多年,现在有人去帮她,她又要疑神疑鬼!郁璃一叹,道:“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相信我,二是杀了我!”   “杀了你?”尹月柔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果可以的话,杀了这个丫头也无妨。   郁璃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说:“你若是杀了我,谷主定不会饶你,在这落云谷中,除了谷主以外,还没有人敢动用私刑!但你若不杀我,出了这望月楼,只怕郁璃会管不好自己这张嘴。”   尹月柔暗忖:这么说来,如今之计,就只有相信这个贱婢了?她真会那么仁慈?会治好自己的病?不,她不信!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好,我信你!”尹月柔沉思了好一会,最终说道。   “不,夫人,你千万别听她的,她是要害您啊……”朱砂焦急地在一旁劝说,要是真让郁璃来医治夫人,那不意味着这个贱婢又有机会要翻身了吗?   “闭嘴!”尹月柔没好气地冲朱砂吼了一句。   郁璃微微一笑,道:“那好,从明日起,夫人的饮食起居都由我负责,五日之后,必见成效。”   尹月柔虽是不信郁璃,但见她说得如此信誓旦旦,也不由得有些动摇了。   第016章 她的手段   好几日,郁璃都在望月楼仔细地观察,包括尹月柔的饮食起居、这里的建筑结构、屋里的家居摆设,甚至连外面院子里的一花一草也不放过……   据诸葛楚所讲,尹月柔是在来到落云谷之后才患上这种病的,那么她肯定,一定与这里的某些东西有关,但是究竟是什么呢?   尹月柔对于一切都要求得苛刻,自然不会有衣服被褥不干净之类的情况,如此一来,就应该是别的方面出了问题。   “郁璃,缸里的水你还没有灌满,怎么又要跑出去?当心朱砂姐姐骂你啊!”小蝶看见郁璃满头大汗地跑出去,好心地提醒道。   郁璃却不在乎,依旧来到了诸葛楚的医馆。   “我要借医书……”郁璃气喘吁吁地说着。   诸葛楚皱眉道:“借书就借书,怎么跑成这个样子?”   “不行啊,我得快一点,我还要回去提水呢。”郁璃一边说着,人已经跟着百草进了书库。   “你已经有头绪了?”诸葛楚跟着进来,在她身后问道。   郁璃点点头,“但是我还不很确定,需要再多查些资料才行。”   诸葛楚看见她专心致志的样子,微微一笑,若不是个女儿家,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呢!   郁璃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对诸葛楚行了个礼,说:“诸葛大夫,我先回去了,两日后便来还书。”   “去吧……”诸葛楚点头。   ************   这一日,大厅之内只剩下尹月柔和朱砂,朱砂在一边奉茶,而尹月柔呢,则是一脸蜡黄。因为浑身奇痒难忍,她已经好几日没有歇息好了。   这时候,郁璃走了进来。   “大胆贱婢,这里也是你来的地方吗?”朱砂一见郁璃,不禁怒从心生,还不待尹月柔说话,便张嘴就骂。   尹月柔白了朱砂一眼,哼道:“轮到你说话了吗?真是没大没小!”   朱砂这才退至一旁,眼睛却是恶毒地盯着郁璃,这死丫头,如今又要耍什么计谋!   “这不是郁璃吗?好久不见啊!”尹月柔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郁璃。   郁璃抬起头,问道:“夫人病了这许多日,不知道好些没有?”   “已无大碍……”尹月柔故作淡定地说。   “是么?”郁璃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但是她也知道尹月柔的个性,她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若不直接道明,还不知道她要扯出多少借口。   想到这里,郁璃干脆直接道:“既然夫人已无大碍,那为何还坐立不安?夫人的病情,郁璃已经得知,夫人又何必隐瞒呢?”   “你,你如何得知?”尹月柔惊恐地站起来,然后指着朱砂,道:“是不是你这个该死的丫头嘴不严?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朱砂吓得赶紧求饶:“夫人饶命,奴婢绝对没有对她吐露过一个字啊!”   郁璃望了朱砂一眼,适时地说道:“夫人不要责骂朱砂,是郁璃不小心在门外听到罢了。”   尹月柔闻言,紧紧地盯着郁璃,一脸的慌乱与仇恨。怎么偏偏让这个丫头知道了她隐瞒多年的秘密?如果她将此事泄露出去,她尹月柔必定无法在落云谷立足!谁人不知,谷主最是要女子洁净,莫说是全身起红点这样的怪病,就连身上有个胎记的女子,他也是绝不会去碰的!   “你想怎样?”尹月柔终于镇定了下来,问道。   郁璃不想再兜圈子,便道:“我已经观察了夫人数日,或许有法子为夫人根除这个顽疾。”   “你?”尹月柔和朱砂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是我!”郁璃点头,坚定地回答。   “哈哈……”尹月柔一阵大笑,指着郁璃狠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只怕是要趁机害我,从此你来做落云谷的女主人!”   “郁璃绝无此意!”郁璃冷眼看着尹月柔,这个女人真是可怜,为了一个男人,强忍了病魔这么多年,现在有人去帮她,她又要疑神疑鬼!郁璃一叹,道:“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相信我,二是杀了我!”   “杀了你?”尹月柔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果可以的话,杀了这个丫头也无妨。   郁璃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说:“你若是杀了我,谷主定不会饶你,在这落云谷中,除了谷主以外,还没有人敢动用私刑!但你若不杀我,出了这望月楼,只怕郁璃会管不好自己这张嘴。”   尹月柔暗忖:这么说来,如今之计,就只有相信这个贱婢了?她真会那么仁慈?会治好自己的病?不,她不信!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好,我信你!”尹月柔沉思了好一会,最终说道。   “不,夫人,你千万别听她的,她是要害您啊……”朱砂焦急地在一旁劝说,要是真让郁璃来医治夫人,那不意味着这个贱婢又有机会要翻身了吗?   “闭嘴!”尹月柔没好气地冲朱砂吼了一句。   郁璃微微一笑,道:“那好,从明日起,夫人的饮食起居都由我负责,五日之后,必见成效。”   尹月柔虽是不信郁璃,但见她说得如此信誓旦旦,也不由得有些动摇了。   第017章 食疗之法   次日清晨,郁璃早早地来到了尹月柔的卧室,她先是仔细查看了尹月柔的每一处红点,然后二话不说,领着丫鬟将房间的窗户打开,然后有将原有的布幔换成了轻纱。   “哼,你不来治病,倒跑来为我整理房间了?”尹月柔一边在镜前梳妆打扮,一边嘲讽道。   郁璃也不解释,接着便要拆去床榻上的虎皮床垫。   尹月柔站起来,怒喝:“你做什么?我的东西你也敢动?”   郁璃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地说:“夫人可还记得昨晚的承诺吗?这五日,您的饮食起居全由郁璃负责。”   “但是……”尹月柔不满地说道,“这虎皮床垫,是谷主当年亲自赠与我的,这些年我每晚都是躺在上面入梦,现在你拿了走,叫我如何安枕?”   郁璃此时心中已有了筹划,这虎皮床垫是务必要移走的,因此说道:“夫人如果想要顽疾根除,请相信郁璃一次,郁璃必定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尹月柔听了这话,也只好将怒气咽下肚子,看这个丫头能玩出什么名堂!   不一会儿,忙碌得大汗淋漓的郁璃又走进房间说道:“夫人,奴婢已经为您准备了热水,请您先沐浴更衣,稍后郁璃会为您呈上早膳。”   “知道了!”尹月柔愤愤地看了看自己刚画好的妆容,心里骂道:这歹毒的丫头,哪里会什么医术?分明是不忘上次金钗之仇,要找个借口来故意折磨她!   但是尹月柔虽然心里不情愿,也只好按照郁璃的安排一步步进行。   待到她沐浴更衣之后,郁璃果然领着小蝶端来了早膳,可是这早膳,尹月柔一看就傻眼了,怎么只有一碗小米粥?   “大胆?你是不是想要饿死我?”尹月柔啪地一下,甩了郁璃一个耳光,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郁璃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片刻之后才恢复了淡然,说道:“夫人息怒,早上清淡一点有利于病情,午膳郁璃会亲自为您准备,一定会让夫人满意。”   尹月柔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几乎要将郁璃一刀杀了泄恨。   朱砂不怀好意地看了郁璃一眼,一边为尹月柔摇扇,一边道:“夫人,别饿坏了自己,还是先勉强吃一点吧,咱们且看看,她中午能做出什么好菜色来!”   说完,朱砂将粥碗放在了尹月柔的面前,尹月柔这才喝了几口。   郁璃看在眼里,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怕现在说什么,尹月柔都是听不进去的吧,相反,她还会把她的一番苦心当作别有居心。也罢,暂且让她恨着,五日之后,自见分晓。   待郁璃收拾走碗筷,尹月柔一甩绣帕,气呼呼地离开了厅堂,一边咒骂一边回到了卧房。   “我看这丫头是存心不让我好过!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哪里懂什么医术,还不是因为抓着了我的把柄,所以想乘机兴风作浪!”   朱砂道:“就是,保不准她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呢?瞧瞧今天那碗粥,简直比下人吃的还差,都是糙米……”   “哼!”尹月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色,道:“我倒要看看她究竟和我玩什么花样,五日之后,要是我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我定叫她今后的日子,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可是……”朱砂似乎面露迟疑,“可是这今天才第一天,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呢,要是这中间您出了什么差错,后悔可就晚了!”   尹月柔皱眉思索了一会,看了看朱砂,道:“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也没必要和她耗下去,要是今日午膳那丫头还拿些清汤寡水敷衍我,我就以此为由,恨恨地治治她,看她还敢不敢在我这望月楼嚣张!”   朱砂没有再接话茬,可是心里却乐开了花,平日里看那丫头,连洗个衣服也不怎么利索,又怎么会做出一顿好饭食?看来,好戏就要出场咯!   不知不觉,已到午膳时刻。尹月柔和朱砂各怀心思,早早地来到了花厅。   这时候,郁璃也领着一名丫头端来了膳食。   “夫人,请用膳。”郁璃一边说着,一边揭开了扣着菜肴的碟子,只见第一道,青红相间,恰似阳春三月;第二道,晶莹剔透的丸子在香气逼人的高汤中浮浮沉沉,令人垂涎三尺;第三道,玫瑰花瓣巧妙地糅合在甜点之中,若有若无的糖丝勾勒成了一个个精美的图案……   看到这些,不仅朱砂张大了嘴巴,就连尹月柔也看得呆了,这真的是这个丫头做的吗?怎么如此精致?闻起来,味道还是那般的诱人……   “夫人……”郁璃将筷子递了过来。   尹月柔尴尬地收起来自己呆呆的神色,然后接过筷子,暗忖:这样的菜色她倒从没有吃过,不过,这其中的味道,真有看起来那么好吗?   想到这里,尹月柔夹了一点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之后,她的脸色也变得温和起来,便又拿起银勺子,从那碗中舀了一粒丸子,这一吃,可非同凡响……   “这丸子?”尹月柔指着这丸子汤,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夫人。”郁璃紧张不已,虽然这些菜肴曾经为娘亲准备过,但这么久没有做了,不知道手艺是否还有当初那样好。   尹月柔微微笑了笑,上午的怒气也一扫而光,“你怎么知道我喜爱吃鱼?这丸子是用鱼肉做成的吗?真是鲜美,仿佛是我小时候在家里吃过的鱼片糕,不过又比那鱼片糕少了些腥味,多了些微辣,这微辣恰到好处,正是我喜欢的……”   说罢,尹月柔又连连吃了几口。   郁璃心中一喜,但也如实回答道:“这不是鱼肉,夫人现在忌鱼腥,所以奴婢用的材料是面粉和蔬菜汁,再加上姜末和鸡蛋清做成的丸子,而那高汤,是骨髓所炖,因此才有鱼的鲜美。”   “大胆贱婢!你难道不知道夫人喜爱吃的是鱼肉吗?竟敢拿这些东西来敷衍,你安的什么心?”朱砂口不择言,眼见这尹月柔几乎要认可郁璃,她着实心慌。   第018章 病因   谁知尹月柔却不责怪郁璃,反而道:“不打紧,这丸子以这种方法制成,倒也是她费心了!”   说实话,就连尹月柔自己,也不得不佩服郁璃的聪敏灵巧。因此这一餐饭也倒吃得开心,没有找郁璃什么茬子。   自从这顿饭之后,尹月柔变得配合了许多,与郁璃之间的相处也渐渐变得融洽。   不觉间,五日期限已经到了。   这天傍晚,尹月柔正准备脱衣沐浴,却突然大叫:“郁璃,你快过来!”   郁璃赶紧走进来,慌忙应道:“夫人……”   尹月柔指着自己的身体,说:“你看,竟然全好了,红点点不见了!”   郁璃走近一看,尹月柔所言不假,经过了这五日的调养和治疗,那原本吓人的红点点已经全部消退,只有一些浅浅的印痕还存在。   “恭喜夫人,看来这病已经好了七八分了,只要以后稍微注意生活习惯,一定可以痊愈。”郁璃真心地说着,脸上难掩激动和兴奋,这些日子的忙活总算没有白费啊!   尹月柔激动地拉起郁璃的手,说:“真是对不起,我之前还一直怀疑你,以为你不会那么好心帮我,想不到……”   “没关系,夫人。”   “朱砂,朱砂,快去请诸葛大夫,就说我请他过来品茶!”尹月柔连忙穿好衣服,对外面的朱砂大声喊道。   朱砂在门外应了一声,往医馆那边去了。即便是她有一百个不情愿,一千个不甘心,但此刻,也只能是生着闷气,无可奈何地看着尹月柔对郁璃又是赞赏又是赏赐!   等到诸葛楚到了望月阁的时候,尹月柔和郁璃已经等在了花厅里,一壶清茶,香气四溢……   “诸葛大夫,快过来坐呀!”尹月柔此时完全被兴奋笼罩了头脑,只想好好庆贺一下自己终于摆脱了病魔。   诸葛楚看着同桌而坐的尹月柔和郁璃,不禁好奇,这两个人今日怎么坐在了一起,莫非是?   “想必是尹姑娘的病已经好了?”诸葛楚问。   尹月柔点点头,对郁璃道:“快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做到的?诸葛大夫费了好几年时间也没有治好我?你怎么才用了区区五日?”   郁璃看着两个人都盯着自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说:“并不是郁璃的功劳,诸葛大夫的药方其实一直都是对的。”   “哦?”诸葛楚扬起了眉,尹月柔也是一脸不解。   郁璃继续说道:“问题就出在这房子里面,这房子不同于谷中其他房屋,是用子桐木建造的,子桐木虽然是精致的建材,但是因为落云谷每年这个时节都是阴雨连绵,所以容易生出瘴气。”   “如此却是说不通,这望月楼又不只住了尹姑娘一个人。”诸葛楚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郁璃一笑,给两个人斟满了茶,说:“虽然望月楼不只住了尹姑娘一个人,但却只有尹姑娘一个人用虎皮床垫。”   “原来如此!”诸葛楚轻拍桌子,恍然大悟,“虎皮是保暖的好东西,却不易散潮,在这落云谷中的雨季用虎皮床垫,必定对皮肤有害!”   尹月柔也反应了过来,说:“所以你就拿走了虎皮床垫,然后换上了棉絮?”   “是啊!”郁璃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夫人极爱食鱼,而鱼类是发物。诸葛大夫的药的确是好药,但全被那鱼毁了。”   诸葛楚连连赞许,就连尹月柔也撇下了往日对郁璃的仇恨,三个人一起品茶闲聊,直至夜深。   “尹姑娘!”诸葛楚放下茶杯,道,“今日纵然是心情舒畅,但此时已经夜深,你大病初愈,还是早点歇息吧,诸葛楚就不打扰了,改日再叙。”   “也好,”尹月柔点头道,“郁璃,你替我送送诸葛大夫吧!”   郁璃点头,顺手提起了一盏琉璃灯笼,引着诸葛楚出了花厅。   外面夜色正浓,雨季之后的山谷散着一股树木与泥土的芬芳,空气十分清新自然。   郁璃提着灯走在诸葛楚身边,说道:“诸葛大夫,这些日子真是谢谢你了!”   诸葛楚笑了笑,说:“我什么也没有为你做,如果要谢,你应该谢谢你自己。”   郁璃腼腆地一笑,没有答话。   “郁璃,你是我见过的女子里面最不一般的。”诸葛楚停住脚步,面对着郁璃,说,“我从没有见过哪个女子,做起事情来像你这般的投入,当你在书库里面找书的时候,总是让我想起十年前的我……”   “十年前的你?”郁璃有些不解。   诸葛楚点点头,说:“或许连那时候的我,也没有你那样专注的表情吧!”   说到这里,诸葛楚轻轻拍了拍郁璃的肩膀,继续道:“有了这种专注,我相信你以后,不管是做什么,也不管面对什么,都一定可以的。”   “诸葛大夫,你休要这样夸我,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郁璃一低头,露出一抹娇羞。   诸葛楚转过身,也移走了自己的目光,然后拿过那盏琉璃灯,说:“回去吧,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郁璃点了点头,一阵暖流淌进了心底。   可是,这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在那古槐树下,有一个人早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第019章 嫉妒   “你方才说什么?”苍狼阁内,摇摇烛火之中,古岑涯一脸怒气,问着面前的小厮,“那女人和谁在一起?”   “回谷主,是和诸葛楚还有尹姑娘在一起,他们三人一起品茶谈笑,这时候才散去。”小厮垂着首小心翼翼地回着话,生怕面前的男人将怒气撒到自己身上。   古岑涯恨恨地捏紧了双拳,想不到这个女人还不是一般的厉害,竟然再一次拉拢了尹月柔,那诸葛楚自然是不必说,自从第一次为她瞧病之后,两个人便打得火热。   他一拂袖,大步出了苍狼阁,往望月楼而去。   累了一天的郁璃本来准备睡觉,不料却有人推门进来,吓得她张口便要叫。   “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古岑涯捂住她的嘴,说道。   郁璃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怎么每次都这样半夜三更造访,难道是故意吓她不成?   古岑涯不由分说地吻上了她的红唇,然后撕去了她的衣裙,冰冷的大手轻而易举地抚上了她的娇躯,惹得一阵轻颤。   “你……不行……别这样……”郁璃小声说道,要是让尹月柔看见,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肯定又要崩溃了。   古岑涯却不管那么多,一边撩弄着郁璃的敏感部位,一边愤怒地说道:“为什么不行?你忘了?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   听了这话,郁璃不禁暗暗叹了一声,是啊,他们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自己的第一次,竟然是给了这个毫无感情的男人!   郁璃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他的暴虐。   “看着我!”古岑涯扳着她的脸命令道,他很讨厌她现在的表情,就好像即将要面临的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似的。   “不!我不要看!”郁璃倔强地回答,“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不要让我看!”   “哼!”古岑涯的双眼赤红,双手移至他的胸前,也不禁更加用力了几分,“你这样闭着眼睛,是在想象着和你共赴云雨的是另一个男人吗?”   郁璃终于睁开眼,可是眼里却是不敢置信,“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就凭你是我的奴隶!”古岑涯摔下这句话,然后拿出了金铃,凑到郁璃的耳边,“说!你以后绝不再见诸葛楚!”   “不!我不说!”郁璃惊恐地捂住耳朵,大喊:“我没有做错什么,他也没有做错什么!我不说!”   古岑涯胸中的怒火更盛,这女人竟然开始忤逆他了?是为了诸葛楚吗?哼!她只是他的奴隶,她的所有,都是他的!他不许她见那个男人,就是不许!   古岑涯摇响了金铃,那铃声似噬心的恶魔,将郁璃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不说?”古岑涯又问。   郁璃痛得趴在地上,大汗淋漓,可是仍然回答:“不说!古岑涯,我为什么不能见他,在这个地方,只有他是真正对我好的……”   “你说什么?”古岑涯如狼一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郁璃,他蹲下身子,问:“刚才的话,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郁璃眼神坚定,道:“在这个地方,只有他是真正对我好的!”   “好!”古岑涯大赞一声,然后站起来,背对着她,金铃再一次响起,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凌厉!   郁璃蜷缩着,抽搐着,她开始呕吐,好痛好痛,痛得她很不能将五脏六腑吐出来,也许只有那样才不会痛了吧……   “说不说!”古岑涯的背脊僵硬,声音几乎颤抖,他不是没有听见她的呻吟声,不是没有听见她的呕吐声,郁璃,你为什么要这么坚持,难道这么快,你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另一个人?既然如此,你那句此生此世甘愿为奴的誓言,又怎能兑现?   几乎连古岑涯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这一刻,他的心里突然很痛,如同谁拿了一根丝弦,在他的心上来来回回地拉扯。   郁璃爬了过来,拉住古岑涯袍子的一角,求道:“别摇……古岑涯……求你别摇了……”   古岑涯转身,抓住她的肩膀,怒喝:“我只是要你说一句话,一句话而已!你却宁愿求我,宁愿像条狗一样地求我,你也不肯说吗?”   郁璃流泪道:“不是我不愿意说,我只是不想骗你。”   “他真的有那么好吗?”古岑涯看着她虚弱不已的容颜,看着她方才呕吐的秽物,看着她趴在地上哀求他的表情,他真的想大吼一声,这个女人到底明不明白!他的目的,不是想要她痛,他要的,是她的心里只有他古岑涯!   因为,他是她的主人,此生此世,唯一的主人!   不等郁璃再说什么,古岑涯拦腰抱起了她,然后穿过望月楼繁花似锦的花圃,往苍狼阁走去。   第020章 滚出去   那一夜,古岑涯一遍又一遍地占有了她,一遍又一遍地从她身上索取,好像要将她的身体、她的心、她的灵魂,全都要去。   郁璃精疲力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当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古岑涯的大床上,而身边,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可是,自从那一夜之后,古岑涯好几日不曾出现,而没有他的命令,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每日有丫鬟送进来饭食,却没有送进来任何消息。   郁璃睁着一双大眼躺在床上,心中纠结不堪,那一晚的情景也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在她的脑海,她清楚地知道,“无心”的药力已经一次更比一次强,可是,古岑涯却丝毫不知,她也不愿意告诉他,若是告诉他,他应该也是不信的吧!或许,就算是信了,也是十分高兴的,因为他为的就是看着她痛苦。   郁璃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为自己解去这“无心”之毒,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吱呀……”门猛地被人推开,进来的,正是古岑涯。几日不见,他竟然显得有些陌生了。一身剪裁得体的紫金绣袍,掩去了他的暴戾,显出一丝儒雅。   “想什么呢?”古岑涯问。   郁璃坐起来,不答反问:“为什么将我带到苍狼阁?”   古岑涯心里一阵不悦,她的眼神那般冷清,没有丝毫温度。   “望月楼那边你暂时不要回去了,我已经通知了尹月柔,从今往后,你在苍狼阁服侍我!”   郁璃愕然,又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古岑涯故作轻松,回答,“你不是说过,愿意为我端茶倒水?那么我现在的安排,不正是随了你的意?”   郁璃看着他,他的眼睛那样深不见底,她永远无法猜出他的心思,她只能服从。   “好。”郁璃终于点头,对她而言,只要是在这落云谷中,只要是在他的地方,在哪里还不是一样呢?   古岑涯冷冷一笑,道:“我可没有尹月柔那么好对付,你别指望我能善待你,从今天开始,我的饮食起居全部由你负责,要是有一样我不满意,休怪我无情!”   无情?郁璃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又什么时候有情过?对她,他唯一的感情应该就是恨吧。   “去给我沏壶茶来!送到书房!”说完,古岑涯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郁璃愣在原处,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连忙整理衣装,随后才跑到了茶水厅。   看着茶水厅那各式各样的茶壶与一排排品种各异的茶叶,郁璃禁不住惊异地张大了嘴!看来沏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单说分清这些茶叶,就要大费一番心思。   “郁璃姑娘?是你吗?”   正在郁璃苦思的时候,红袖竟然走了过来,道:“啊,还真的是你呢!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你怎么在这里?”   郁璃看见红袖,也很是开心,道:“几日前我已经回到了苍狼阁,只是不曾见你。”   红袖一笑,道:“是吗?谷主已经将你接回来了?这几日我在医馆帮忙,竟也没有听到丝毫消息。”   “医馆?诸葛大夫还好吗?”郁璃问道。   “他还好,就是忙了些。”红袖看了看方才郁璃找出来的茶壶,问道:“怎么,你要沏茶?”   郁璃点点头,面露难色地说:“谷主命我沏一壶茶送去书房,但我却不知用什么茶叶最适宜。”   “这有何难!”红袖拉起郁璃的手,亲热道:“这些年都是我在照顾谷主,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可以问我。”   “真的?”郁璃几乎欢呼出声,想不到竟还能有个人来帮她,“那你快告诉我,他常喝的是什么茶?是浓还是淡?”   “谷主平日里喝的都是碧螺春,你只要浓浓地沏一壶就可以了。”红袖说着,从架子上拿下了一罐茶叶,递给郁璃。   “谢谢你,红袖。”   郁璃道了谢,赶紧取出茶叶,然后将茶叶放进紫砂壶,倒入开水。片刻之后,将第一道茶水倒出,再往紫砂壶中倒入开水。   红袖适时地递过来一块方巾,示意郁璃将茶壶外面的水渍擦拭干净。   郁璃一笑,道:“还是红袖你想得周到。”   说完,郁璃用托盘端起茶壶茶杯,离开了茶水厅,来到了古岑涯的书房。   这间书房很大,朝北,因此光线并不是很好,就连白天,里面也是点着好几盏灯。   郁璃进来的时候,古岑涯正在桌案上写着一封信,一见到郁璃,他放下笔,合上了信。   “茶已经沏好了。”郁璃走过来,将托盘放在桌案上,然后取出一个杯子,倒了一杯茶。   古岑涯扫了一眼,接过茶杯,放在鼻边轻嗅着,这丫头倒还不蠢,知道打听清楚他的喜好。   喝了一口,便又知道这茶已经是第二道,正是最好的一道。不由得佩服起她来,照理讲,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谁会去注意这些琐碎杂事?可是,偏偏,她每一样都做得很好。   “你怎么了?”郁璃看见他一副出神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难道是这茶水沏得不好?   古岑涯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音一震,杯中的茶水溢在了方才写的那封信上。   郁璃心中大叫不好,弄湿了他的信,他该不会又要生气吧?于是赶紧掏出自己的丝帕,拿起那封信,想要去擦拭。   “你做什么?”古岑涯猛然醒悟,扔下茶杯,抢过那封信,吼道:“谁许你碰我的东西了?”   “我……我只是想将它擦干,要是水渍浸入里面,恐怕字迹要模糊了。”郁璃惊恐地望着古岑涯,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   古岑涯放下信,厉声道:“用不着你操心,以后我的东西,都不许你碰!”   郁璃愣了愣,似乎没有明白他的话。   “哼!”古岑涯阴冷地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我的任何东西,你,都不配去碰!”   原来如此!郁璃听了这话,尽管心中委屈,脸上却漾起一抹笑意,反问:“既然不许我碰你的东西,那为什么要我到苍狼阁来?既然来了,又怎么会不碰?”   “你!”古岑涯竟然无言以对。是啊,是自己要她回到这里的!回到了这个地方,两个人同在一片屋檐下,这界限又怎么能分得清呢?   可是,他有太多的东西不愿意叫她知道。   他的内心也在恐惧着,或许当初就不应该开始,现在,他已经无法掌控这一切了。   “滚出去!”古岑涯重新坐回椅子上,冷冷地说道,再也不看她一眼。   听到这三个字,郁璃强忍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弯腰捡起地上破碎的茶杯,连手指被割破也感觉不到疼痛。   第021章 蛊术   出了书房,回到茶水厅,看见红袖仍然等在那里。   “怎么样?没事吧?哎呀,你的手怎么破了?还在流血呢?”红袖替她放下托盘,然后紧张地抓起了她的手。   郁璃恍若游魂地说道:“没事的,不过是小伤。”   “怎么没事?这伤口很深,我看咱们还是去医馆找诸葛大夫瞧瞧吧?”说完,红袖也不管郁璃是否愿意,径直拉着她往医馆那边走去。   郁璃尽管心中顾忌古岑涯,但是也没有办法对红袖说,因此只好任凭她拉着。正好,她也想去找诸葛大夫借一本医书,好好研究一下“无心”的解药。   到了医馆,诸葛楚正在和百草晾晒药材,见到郁璃和红袖走进来,脸上的线条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不少。   “诸葛大夫,不好了,郁璃姑娘又受伤了!”红袖慌张地说道。   “什么?”诸葛楚眉峰一挑,然后急忙走过来问道,“伤在哪里,严重吗?”   “不打紧!”郁璃强撑起笑靥,说:“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茶杯,伤到了手指,敷一点草药止血便行了。”   诸葛楚这才稍稍放了心,看了看伤势,便引着郁璃和红袖到屋内坐着,自己去研磨草药。   “十指连心,一定很疼吧?”红袖还是很担心。   郁璃摇摇头,说:“不疼,真的。”   “你呀!就是太倔强了,要是你不这么倔强,谷主兴许会对你心软一点呢!”其实,红袖又怎么会猜不到,郁璃的伤,一定和谷主有关。不然,以郁璃的小心谨慎,又怎么会伤到自己呢。   郁璃垂下眼帘,说:“有些东西,不是我想改变就能改变的,或许是命中注定吧。”   “命中注定?”诸葛楚拿着磨好的草药走进来,一边给郁璃包扎,一边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的,只要你努力改变,结果就会不一样。”   “是吗?”郁璃问。   “当然!”诸葛楚剪去了郁璃手指上包扎多余的线,说:“就像你和尹月柔的关系,想想当初和现在,不是天壤之别吗?”   说起尹月柔,郁璃不禁又有些担心,问:“如今我又去了苍狼阁,她没有怪我?”   诸葛楚笑道:“她现在恐怕是没有心思来怪你了,今天上午我去为她把脉,她有喜了。”   “有喜?”郁璃心里一阵闷痛,她记得自己每一次和古岑涯同寝之后,他都会让自己喝下一碗汤药。他曾说,他不会让她这样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可是,可是现在,尹月柔竟然有喜了?   等等,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他与何人有了孩子,又关她什么事情?   郁璃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可是红袖却按捺不住了,大叫:“怎么可能?诸葛大夫,你该不会弄错了吧?”   “你这么不信任我的医术?”诸葛楚坐在椅子上,一副悠闲的样子,可是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郁璃脸上的失落。   她不是心里没有谷主吗?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诸葛楚也是心里一紧,不再多说。   红袖继续叫嚷:“谷主怎么会让那样一个女人怀孕呢?天啦,咱们落云谷将永无宁日了。”   “诸葛大夫,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郁璃想了想,说:“我想借一本医书。”   “我的医书尽数都在书库里,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何故这么见外?”诸葛楚发觉郁璃有些不对劲,不禁不解。   郁璃道:“这本书你定然是不会放在书库里的,但是我知道你有。”   “哦?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书?”诸葛楚全然一副好奇的样子。   “《天下蛊术》!”郁璃说。   “蛊术?”听闻这个书名,红袖惊讶地瞪大了眼,“你要这样的书做什么,难道你……郁璃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郁璃一笑,这丫头该不会以为自己想要借蛊术去害尹月柔吧?她还不至于这么无聊,她之所以想要了解蛊术,是想解去“无心”之毒。   诸葛楚犹豫了一下,却也没有多问,笑道:“你倒是眼尖,未免闲人拿了这书去害人,因此我一直收在药材库里,竟也被你发现了。”   说罢,诸葛楚站起来,朝门外走去,边走边道:“你稍等片刻,我这就为你取来。”   郁璃点点头,心里却有些诧异,她知道诸葛楚信任她,但是他竟然能什么也不问就将那本书借给她,这终究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郁璃姑娘,你和诸葛大夫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为何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红袖在一旁嘟着嘴,明显的不高兴了。   郁璃挽起她的手,劝慰道:“以后我再细细跟你说,总之,你只要知道我不是拿这书去害人便是了。”   不多时,诸葛楚再次走进了屋子,这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本暗黄色封面的旧书。   郁璃收好书,拉着红袖对诸葛楚道:“谢谢,那我们先回去了,过些日子我再来还书。”   诸葛楚温和地道:“不打紧,你慢慢看吧。”   红袖仍然是一头雾水,看了看郁璃,又看了看诸葛楚,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给她答案。   第022章 傀儡   直到郁璃去了苍狼阁之后,她才知道,古岑涯并不是一直都待在谷中,或许可以说,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落云谷。至于他去了哪里,落云谷里的人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不在的时候,苍狼阁的书房紧锁,没有人敢靠近。   郁璃自从来到苍狼阁之后,虽然名义上是古岑涯的婢女,但是却十分不合常理地住在古岑涯的卧房之内。他高兴的时候,揽着她共眠于他的大床,不高兴的时候,一挥手,将她赶至窗边的小榻。   这几日,古岑涯也不曾回来。   他不在,郁璃倒也显得轻松,整个房间都是她一个人的,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包括研读那本《天下蛊术》。   她不仅研读,还找来了好些草药,这些草药诸葛楚那里都没有,因此都是她一个人在山上采来的。   可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找出“无心”的配置药方,试了好几次,配置出来的药丸都和她吞下的这颗有些许差异,无论是质地还是颜色,都不能完全吻合。   “郁璃姑娘、姑娘……”外面突然传来了红袖气喘吁吁的叫声,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尽量不让别人听见,却又极力想让郁璃听见。   郁璃心里一惊,知道古岑涯已经回来了,她交代过红袖,要是古岑涯回来就赶紧通知她。   红袖推门而进,“谷主回来了,已经到了大厅,估计很快就要上来了,对不起,我,我刚才打了一个盹儿,想不到谷主就……”   “这不怪你。”郁璃赶紧收拾东西,可是这一地上十几包草药,哪是瞬间就能收拾得好的?   就在这时,古岑涯已铁青着脸站在了门口。   “红袖,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撒谎了?”这该死的丫头,方才问她,还说郁璃在睡觉,想不到是在骗他!   他走近这两个惊慌失措的女子,扫了一眼地上的草药,对红袖道:“是不是经常跟着会撒谎的人在一起,所以也变得如此卑劣了?”   说完,古岑涯冷冷地看向了郁璃,也看见了她颤抖着将一只手藏在背后。   “谷主,不关郁璃姑娘的事,都是红袖不好,红袖很好奇这些药草究竟有什么药效,所以……”   “闭嘴!给我滚出去!”古岑涯懒得再听那些谎言,直接怒喝道。然后他一个箭步跨过去,抓起了郁璃藏在背后的手,也发现了那本《天下蛊术》。   “谷主……”红袖哆嗦起来,天啊,要是谷主知道郁璃看这么恐怖的书籍,一定饶不了她的。   “滚!”古岑涯的声音更吓人,使得红袖再不敢停留,只得暗暗在心里替郁璃祈祷。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这是什么书?”古岑涯笑了笑,问。他突然发现,郁璃并不是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毫不反抗,她是有计划的,她在计划着逃离他为她设计的命运。   可是,他已经容不得她逃离!   郁璃仍在发抖,小声回答:“是……是我捡到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书?”   “不知?”古岑涯笑得更是阴森,“你竟然在我面前装傻?你会不知?你若不知,这些草药又是从何而来?”   他的话步步紧逼,令郁璃不得不承认,可是,既然他都已经知道,又为什么非逼她承认不可?   “你想解去‘无心’的毒性吗?”古岑涯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金铃,然后逼近郁璃。   “不……不……”郁璃嘴唇泛白,摇着头,他又要拿金铃对付她了吗?   可是,古岑涯却出乎意料地将金铃猛然扔在地上,然后掐住她的双肩,咆哮:“郁璃,我告诉你,就算是没有金铃,我一样不会放过你,我一样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郁璃的眼睛里弥漫了泪水,令她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她知道,这张脸是没有感情的,有的只是残忍和恐怖。   她哭道:“我知道我逃不开,我不会逃的,我发誓我不会逃,古岑涯,求你让我自己解去‘无心’的毒,让我做回一个正常的人。”   “不会逃?”古岑涯放开她,然后扬起那本书,“你的话可信吗?你既然能想出解去‘无心’这样的招数,我又怎么会再相信你不逃?”   说罢,古岑涯毫不犹豫地将那《天下蛊术》扔进了火盆。   “不——”郁璃见状,立刻奔了过去,可是古岑涯却不让,他仅仅用了一只手,就足以让她动弹不得。   眼看着那本书化为灰烬,眼看着自己一个月来的心血付之东流,郁璃好心痛,她心痛的是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冷酷。她不禁怀疑,在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他的一丝同情。   “哈哈……哈哈……”郁璃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双目赤红。   “你笑什么?不许你笑!”古岑涯大吼,几乎想去捂住她的嘴,这样的笑声,让他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让他产生了一种无法把握的恐惧感。   郁璃仍是在笑,一边笑一边喃喃自语:“你问我笑什么?我笑上苍为我安排的这命运,我笑我为什么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我笑我为什么会被送到奴隶市场,我更笑,为什么买走我的人,是你!”   古岑涯浑身一僵,许久,问道:“你是在恨我吗?”   郁璃推开他,道:“不,你错了,我不恨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恨我!”   古岑涯定定地看着她,看着那张绝美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绝望,露出了令人心痛的悲戚与无奈。   “这些东西,你若是想烧,便也一起烧了吧!”郁璃指着那些草药说道,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她的小榻边,脱鞋、掀起被子、和衣而睡,将自己裹了一个严严实实。   她真的不懂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谁能给她一个理由,也许她会比较容易接受,但是,她连这个理由也找不到。   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傀儡,她不清楚这个男人为她安排的是一条怎样的路,她唯一清楚就是,这个男人留着她,只是为了他的利益。   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咬着自己的手背,伤心欲绝。爹、娘,若是当初我与你们一起走了,会不会比现在幸福?   古岑涯站在昏暗的灯光里,听着那呜呜咽咽的声音,几乎令他站不稳脚,他早已明白,他对她,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报复了。   可是,他已经收不住手。   第023章 小产   “不好了,郁璃姑娘!”红袖一大清早跑进来,大声喊道。   郁璃正在准备古岑涯的早膳,便随意一问:“什么事这么慌张?不会又是你养的什么花枯萎了吧?”   “哎呀,这回不是花,是尹月柔!”红袖道。   “什么?”郁璃大惊失色,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她不是已经有了身孕?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刚才听望月楼的小蝶说起的,听说昨天下午谷主给尹月柔端去了一碗补药,结果晚上就小产了,现在连大人也是命悬一线,虚弱得紧呢!”   郁璃听到这里,不禁额上冒汗!古岑涯,你当真这般冷血?竟然连自己的亲身骨肉也舍得杀死?   “红袖,你在这里看着,我要去望月楼一趟!”说完,郁璃不等红袖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到了望月楼,发现尹月柔的卧室里竟然是冷冷清清,就连朱砂,也不见了踪影。   尹月柔躺在床上,那床幔,还是之前郁璃为她换上的轻纱。她脸色苍白,完全没有了昔日的风采,一双眼睛大而无神,好像什么都看透了似的。   “夫人……”郁璃走过去,唤道。   尹月柔看见郁璃,眼睛里稍稍恢复了些许神采,有气无力地说道:“别这么叫我了,我知道你只是为了哄我开心,其实我……算是哪门子夫人呢……”   郁璃听得难受,抬手搭上她的脉,那脉象已经是油尽灯枯,看来这次小产不仅伤害了她的身体,更重要的是抹去了她所有的希望。   “郁璃,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尹月柔反握住她的手,道:“之前我那样对你,一直心存内疚,我还担心你不会原谅我呢!哪知道你这个人心善,不仅不记我的仇,还治好了我的病……”   “你别太担心,一会我就去和诸葛大夫商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救你。”郁璃说着,就要走。   尹月柔却拉住她,说:“不用了,诸葛大夫已经来过了。”   “他怎么说?”   “他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是了无生趣,再说我自个儿的身体,也只有我自个儿最清楚。”尹月柔笑了笑,歇了片刻,又道:“郁璃,我以前争得太多了,以后我再也不要去争什么。若是一死,倒也干净,若是死不了,我也会找个清静的庵堂,出家当姑子去。”   “你怎么这么想?咱们都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呢!”郁璃拍拍她的手,想要给予她安慰,但是不想,自己反而被她说得心酸。   尹月柔摇摇头,叹道:“你不懂的,我爱了古岑涯这么多年,可是到头来又得到什么呢?不怕告诉你,我甚至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还没有弄清楚呢。”   “怎么会?在这落云谷,你是和他最亲近的人,他心里也多少是有你的……”郁璃说着,起身从桌边端来茶水,道:“来,喝点水吧。”   尹月柔抬手轻轻摆了摆,道:“放着吧,待凉一会儿再喝不迟。”   郁璃只得又将茶水放回原处,道:“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身体要靠自己珍重,你若是自己也不愿打起精神,那纵然是神医再世,也是无法。”   尹月柔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凄色,沉默许久,忽然问:“岑涯呢,你出来时,他可在苍狼阁?”   “在,在书房。”郁璃如实回答。   “哦,在书房啊……”尹月柔似在喃喃自语。   郁璃似看出了一些端倪,便问:“你想见见他吗?”   “罢了。”尹月柔复又拉起了郁璃的手,平静地说道:“如今这情景,他就是来,我这已经死了的心,想必也是难以再活了。”   郁璃看着床上尹月柔的悲凉,不禁心中感怀:如果将来有一天,她也不小心怀了孕,是不是也要和尹月柔一样,落得如此的下场?   “郁璃,回去吧,好好的……”尹月柔说完,拉了拉锦被,看那样子,定是说了这许多的话,所以累了。   郁璃也不便打扰,只好先行离去。   回到苍狼阁,古岑涯正在花园中练剑,看见郁璃,便放下剑,问:“早膳怎么让红袖端过来?你去哪里了?”   郁璃看着这个若无其事的男人,心里更是发寒,道:“我去了望月楼,你的孩子没了,你不去看看吗?”   古岑涯脸色一变,怒道:“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郁璃不愿与他多说,转身就要走。   “等等!”古岑涯皱了皱眉,然后缓缓走过来,问:“她怎么样?”   “既然关心,为什么不自己去看?”郁璃着实生气,他难道一点人性都没有吗?一个女人甘愿为他生孩子,他却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对她?   古岑涯眯起眼睛,道:“你说话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身份!我告诉你,这落云谷的生存法则由我来定!”   郁璃仰起脸,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几乎要将他看透。她朱唇微启,却掷地有声:“是,这里的确是你的地方,也应该由你来定规矩!但是你不要忘了,每个人都是需要温暖的,尹月柔需要,你也需要!你今日这般对他,不怕将来也有人这般对你吗?”   古岑涯刚毅的脸上为之一震,心中更是一痛!是吗?他也是需要温暖的吗?   “去看看她,最起码,不要让她最后的路,走得太孤独。”郁璃说完,进了阁楼。   古岑涯泄气地坐在石凳上,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其实他的本意只是流掉尹月柔的孩子,却没想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第024章 暗陨   郁璃从那天起,便每日去瞧尹月柔,有时候会送去一些汤药,但是已经太迟了,于事无补。   令她稍稍欣慰的是,古岑涯也去了好几次望月楼,看得出来,尹月柔还是希望见到他的。   两个月之后,尹月柔终于还是走了,不是去庵堂当姑子,而是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走的时候,郁璃和古岑涯都在。   因此,她带着一抹安详而满足的笑容。   古岑涯在苍狼阁对面的山上为尹月柔选了一个墓穴,他什么也没说,不过郁璃知道,他是想让尹月柔在另一个世界没那么孤独,最起码,一抬眼,便能看得见。   郁璃暗忖,或许,古岑涯也是有感情的,只不过,他的感情隐藏的太深,所以常常被他的冷漠所掩盖了。   **********   转眼间,已经到了桃花开的季节,后山的桃林一片粉红,远远看去,像是谁给它盖了一床绝美的锦被。   郁璃还是喜欢四处找寻草药,再加上那桃花纷飞的诱.惑,所以她这一日去了后山。   今日的她,一身纯白的衣裙,腰间系着一根粉红的丝绦,头发轻挽,插一根白玉兰的簪子,整个人轻灵脱俗。再加上那不施粉黛却倾国倾城的容颜,那不点丹朱却赛过樱桃的红唇,使得她更像是偷窥人间烟火的犯禁仙子。   这片桃林是那样的安静,或许是落云谷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了吧,因此就算是桃花盛开,也并无人来观赏。   郁璃伸开双臂,伴着那纷纷扬扬的桃花旋转了起来,后来干脆连采药的小篮子也扔掉了,一边旋转,一边开心地笑着,不时发出一阵阵清越的笑声。   突然,一阵闷哼传了过来,郁璃立刻停下动作,屏住呼吸,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   但是那声音却似乎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响起。   郁璃并没有就此放弃,她拎上自己的采药篮,然后在这方圆百步的范围内搜寻起来。   听那人的声音,似乎是十分痛苦的,说不定是谷中的什么人不小心受了伤。   果然,不出郁璃所料,她看见一个草堆里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郁璃担忧地问着,并且想要走过去。   没想到那个人却大声喝道:“站住,别过来!”   郁璃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那人也没有出来,只是一阵一阵地轻声痛呼。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郁璃不走,那个人也不出来。可是没见到那个人完好地走出来,郁璃也是绝不放心就这样走掉的。   最后,那人终于忍不住拨开了草丛,怒道:“为什么还不走?等着看我的笑话吗?”   郁璃忍不住一笑,这人倒和古岑涯的性格有几分相像呢,容易发怒,容易把别人的好心当驴肝肺。   那人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一身青色的衣袍,头发高高束起,要不是方才躲在草丛中,应该是梳得一丝不苟的。他面容清俊,却紧抿着嘴唇,带着一种桀骜不驯和冷然。   “看什么!走开!”那人见郁璃不仅笑他,而且还盯着他上下打量,不禁更加生气。   郁璃也不管那么多,走过去说道:“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说了让你走开!”那人猛地推开郁璃,然后试图自己站起来,不过却一次次地失败了。   郁璃坐在地上,倒也不生气,道:“你这腿,一定是被利器所伤,要是不早作处理,说不定会变成残废!”   “哼!”那人不屑地看着郁璃,“怎么,你一个小女子,难道还会疗伤?”   “你别小看人!”郁璃有些不悦,说:“你要是不信,可以让我试试,看我能不能给你治好。”   那人决然道:“我早说了叫你走开,不要管我!这么点伤还死不了人,再说,我怎么会让一个女子替我疗伤?”   哦,原来如此,原来是看不起女人!   郁璃想到这里,只好站起来,说:“既然如此,你先在这里等我,我这就下山请诸葛大夫上来!”   那人一皱眉,似乎犹豫了一会,最终不情愿地说道:“算了,还是不要叫人上来了!”   “这么说,你是同意我给你疗伤了?”郁璃有种阴谋得逞的快感,其实,她早看出这个人不是谷中的居民,因此定然不想让谷中的人发现他。   不过,至于他为什么出现在这片桃林?有什么企图?像这样的问题,郁璃是懒得去想的。   “我叫郁璃,你叫什么?”郁璃一边在采药篮里挑选药草,一边问道。   那人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叫什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不然以后怎么称呼你?”郁璃拿出一个小刀,在石头上将药草捣碎,然后敷在了他的腿上。   “以后?没有以后了,或许我们以后再也不用见面。”等到郁璃给他敷好药草,他赶紧穿上了鞋袜,接着便起身要走。   “喂!”郁璃大喊,“你还不能走……”   “怎么,还要收诊金?”说完,那人扯下了腰间的玉佩,扔给郁璃,“给你,应该足够了吧?今天的事情你就当没看到,否则……”   “不是,我没说要诊金!”郁璃无奈地接过他扔来的玉佩,却被玉佩上的两个字吸引了,“暗陨?你叫暗陨吗?”   那人也不回答,忍着脚上的痛,三步两步就消失在了郁璃的视线范围之内。   第025章 星魂   那日回到苍狼阁之后,古岑涯已经回来,并且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他剑眉星目,眼睛里充满了阴冷。   “星魂,去书房等我。”古岑涯看见郁璃,便对那个人说道。   郁璃冷眼瞧着,他叫星魂?他应该也不是谷中的人吧?为什么这次突然出现在这里?   也或许,他是这里的人,只不过自己来的时间不长,因此不曾见过。   “又在琢磨什么?”古岑涯走过来,看着她拎着一篮子的药草,眉头又是一皱,她还是不死心?还是一心想解去“无心”的毒?   郁璃莞尔,道:“我一个小女子能琢磨什么?不过是觉得那个人看着眼生,有些好奇罢了。”   古岑涯凑近她,将她手中的药篮子放在桌上,低声笑问:“怎么,你竟对他有兴趣?”   郁璃一怔,随即有些生气地说道:“他与我有什么相干?”   说罢,她推开古岑涯,道:“你大概是累了,我去沏茶。”   不料,古岑涯却容不得她就这样走开,他一把将她扯入怀中,两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按住了她的身子,然后一低头,吻上了她的红唇。   他的眼神,充满了感情和欲望,可她的,却只有惊吓。   “哼,分别数日,你竟没有想我?”古岑涯不满地说着,一双手也越加不安分,原本轻柔辗转的双唇,也变成了惩罚性的啃噬。   看样子,这个女人没有他在身边,倒过得更加逍遥自在呢!   “别……”郁璃再一次推开她,慌张道:“这是大厅,你怎么……”   古岑涯脸色一冷,低吼:“你还没有弄清楚么?这里是我的地方,我要怎么样,还用得着顾忌别人吗?”   说着,他一把将郁璃按在桌案上,一只手轻抚她的娇躯,一只手牢牢锁住了她的脑袋,接着便吮吸着她的嫩唇,巧妙地探出舌尖,挑逗着她那躲闪的小舌。   该死!自己竟这般渴望着她!难道是这些天没有碰女人的缘故?还是这个女人的身躯已经对他充满诱.惑?   想到这里,古岑涯眸色一冷,狠狠地将郁璃推开,然后一甩袖走向了书房。   郁璃愣在那里,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被吻得天旋地转,又稀里糊涂地被绝情地推开!   这个男人是不是存心要她难堪?   郁璃暗暗生了一肚子闷气,但又怎么样呢?   她回到卧房,正欲更衣,手指却不经意间碰到了荷包间的一个物件,正是将那块从桃林中得来的玉佩。   “暗陨……”郁璃低声念道。   想起今日在桃林中的情景,她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心,那个男人的伤口虽然经过了她简单的处理,但是务必要当心才是,要不然真有可能落下残疾呢!   郁璃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将那枚玉佩塞进了抽屉,既然他说他们再也不会见面,或许已经离开了落云谷,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   “星魂,在这落云谷中,还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所以你说话要当心一点。”这是他第一次带星魂进落云谷,并不是他愿意,而是星魂坚持。他知道,他来这里,只是因为她。   果然,星魂道:“今日我瞧见了她,不过也就比一般女子漂亮一些,并无其他长处,怎么你就如此不忍心了?”   古岑涯背着双手,倚靠在窗边,双眼凝视着星魂,大概在他周围,也只有这个人敢如此对他说话了!   “我并没有不忍心!”古岑涯转眼看向窗外,果决地说道。   “没有?”星魂的声音有些不信,又有些激动,“你骗得了别人,但是骗不了我,你方才看她那眼神,早已没有了仇恨!”   “哼,我的眼神?你仅凭我的眼神便能猜透我心中的想法么?”古岑涯有些不屑,道:“我对她的态度一如初衷,你勿要担心!”   星魂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古岑涯身边,叹道:“当初我就反对你这样做,我不希望你把一个女人引到我们的计划中来,但是你不听!现在我真的很后悔,后悔当时对你的妥协。”   “我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改变,就算你当日反对到底,我还是会这么做!”古岑涯拍了拍星魂的肩膀,语气也稍稍变得和缓,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你应该相信,没有人能改变我们的计划的。”   星魂点点头,道:“我自然是相信你!只是我今日见了她……”   “怎么,你感觉到了什么?”古岑涯眯起眼,问道。   星魂若有所思,许久才回答:“她似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尤其是她面对你的样子,与其他女子更是不一样。”   “哦?”古岑涯笑了笑,道:“她确实有些不一样,换做其他女子,早已对我投怀送抱。”   星魂却没有古岑涯那般轻松,皱眉道:“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   “那你指的是什么?”古岑涯故作不解。   “她看你时,眼神很平静!与我当初我在子藤县初见她时,判若两人!”星魂担心的是,这个女子并没有那么好操纵!   古岑涯不语,心中却有些惊讶!就连星魂都已经看出她的改变么?   星魂疑惑地道:“你不是说,只当她是一枚棋子?一枚太聪明的棋子对我们是很难有益处的!”   “星魂,你错了,”古岑涯摇摇头,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窗棂,“一枚聪明的棋子,要比一个只会哭泣流泪的棋子,要好用得多!”   星魂正在对古岑涯的话思忖,不料这时郁璃却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星魂先是一惊,随即一瞪双眸,喝道:“谁让你进来的?真是没规矩!出去!”   郁璃浑身僵立在那里,脸色更是一阵煞白,这个男人对于她的到来,为何反应如此之大?况且,连古岑涯还未曾发话,他竟然就敢出言训斥,想必是身份不一般。   “出去!”星魂又喝道。   而古岑涯,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淡淡地看着郁璃。   第026章 可疑   “是!”郁璃应了一声,然后躬身而退。不过纵然面上平静,心里却是委屈之至!古岑涯曾说,他回来以后第一件事是要喝茶,所以她只是奉命行事。没想到却无缘无故得了一顿骂!   更可恶的是,古岑涯就在旁边,他却一句话也没说!   郁璃闷闷地回到了茶水厅,正好看见红袖在收拾东西,便问:“红袖,方才和谷主一起回来的那个男子,你认识吗?”   红袖摇摇头,道:“那个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呢,不过看样子,他似乎和谷主很熟哦!你最好是不要去得罪他。”   郁璃听见这话,便沮丧地放下托盘,叹了一口气。   “咦,你叹什么气?方才在书房奉茶,发生了什么事么?”红袖有些疑惑,问道。   郁璃无奈地摇了摇头,突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又有些灰心沮丧,便道:“纵使我凡事谨慎,不让自己犯一丝一毫的错,那些讨厌我、恨着我的人,也总能挑出刺儿来!”   红袖看见郁璃这幅样子,大概也猜到是在书房受了委屈,便劝解道:“既然是本没有错的事,那又何必放在心上?”   郁璃微微点点头,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最近可有上医馆那边去?诸葛大夫可好?”   “他很好,今天早上我还过去了一趟,他托我告诉你,上次你给他的那个草药,他已经试验出疗效了。”说起诸葛大夫,红袖的脸上竟然多出了一抹红晕。   郁璃笑了笑,道:“那便好,明日ni再去一趟,帮我带几味药材过来。”   “好!”红袖爽快地应下了。   郁璃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红袖最近与诸葛楚走得极近,每每提起诸葛楚,又有说不完的话,想必是这丫头动了心!不过,要真如此,也未尝不是一段佳缘。若有机会,她得寻机帮帮他们才好。   ************   夜已深,郁璃却睡意全无,自从星魂来到落云谷之后,她便时常整夜整夜的失眠。只要一闭上眼,便会想起他那充满恨意的模样。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两个男人都如此地恨她?   这个问题在她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也使她越来越受折磨。   突然,窗外似乎有一个黑影闪过。   郁璃一惊,这样的身手,不像是苍狼阁的下人,难道是星魂?想到这个可能,郁璃赶紧披衣下床。   古岑涯已经熟睡,因此并未作出任何反应。   开门出去,外面却是寂静无声,春天的夜晚还依旧有些寒意,郁璃不禁紧了紧衣裳,然后随着走廊找寻起来。   就在这时候,郁璃发现那个黑影已经去了花园。   她飞快地跑出去,紧紧地追着那道黑影,全然忘了这样做的危险性。   那黑影似乎也发现了她,一开始,他施展轻功,想要极力避开。但是当他发现郁璃的执着之后,便放缓了动作,似乎再等郁璃跟上去,又似乎在引着郁璃去某个地方。   郁璃一路奔跑,她一心想探个究竟。   可是,当她追至后山脚下的时候,那个身影便一下子消失不见了,眼前只有影影绰绰的一片桃林,还有那桃花落下似有似无的声音。   这样的情景,令郁璃一下子醒悟了过来。   “暗陨,是你吗?”郁璃试探性地唤道。   空气一下子又寂静了,许久之后,那黑影从一株桃树后面走了出来,郁璃没有猜错,果然是暗陨!他看了郁璃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便转身往桃林深处走去。   郁璃心中的疑惑更大了,他的伤已经好了吗?他不是说再也不相见,却为何又回到落云谷?更难解的是,他为何半夜三更出现在苍狼阁?   “暗陨,等等我!”郁璃再次紧紧跟上他。   暗陨没有说话,直到他们上了山顶,他才找了一块大石坐了下来,道:“你怎么每次都是如此倔强?”   郁璃早已浑身汗透,一边拿丝帕擦拭着额上的汗水,一边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每次都是如此神秘?”   暗陨不说话,随意往大石上一躺,仰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还有那璀璨如明珠的星星。   郁璃坐在他的身边,问:“你去苍狼阁做什么?”   “你呢?大半夜不睡觉,跟着一个陌生人跑出来做什么?”暗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可是心里却是十分不平静。   他曾经想过,这个女子也许是落云谷中谁家的女儿,但是他没有想过,这个女子,竟然与古岑涯同处一室!   郁璃笑了,道:“我们能不能换种方式说话,别老是问对方问题,你看我们方才问了那么多的问题,却连一个回答也没有得到。”   暗陨微微闭上眼,不再说话。   郁璃道:“这片桃山好久都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除了桃子长熟的时候,一般都不会上来的。”   暗陨依旧微闭着眼睛,明显地对郁璃的话不感兴趣。他当然知道这片桃山少有人来,否则他又怎么会选择这里?   “唉……”郁璃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故作随意地说:“要是咱们谷主知道,这与世隔绝的落云谷中近日来了位不速之客,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哦?”   暗陨心里一惊,但也没有意外!早知道她不是一个愚钝的女子,怎么能看不出他的形迹可疑?   第027章 毒发   他睁开眼睛,表情却依旧冷静,话音里似乎还带了些嘲讽:“既然知道我不是这谷中居民,为什么不去告诉你们那谷主?”   郁璃看着他,心里也奇怪得很,自己为什么对于这个人的出现一点也不排斥?   许久,她呐呐地道:“或许是因为,我对这落云谷而言,也不过是位不速之客吧。”   “你?你不是……”暗陨的脸色微变,几乎要说,你不是古岑涯的女人吗?   郁璃不知道暗陨想说什么,于是自顾自地说道:“在这落云谷,我只是一个刚来不久的女奴,而且是最低贱的女奴!我是谷主花了三百两银子买回来的。”   当她和暗陨说起这些的时候,竟然格外的坦然。   三百两?暗陨在心里暗暗重复了一下!三百两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一个奴隶来说,三十两已经是足够。古岑涯为什么愿意花高价买回郁璃?这其中一定有原因。只是,这原因也许连郁璃本人都不知道吧!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暗陨又闭上了眼睛,看似不耐烦地说道。   郁璃一叹,道:“可能是我闷了太久吧,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因为你是个陌生人,所以勾起了我倾诉的欲望。”   她站起来,说:“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郁璃说完,便要下山。   不料,这时暗陨却突然在她身后说道:“你不问问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问了你会说吗?”郁璃一笑,“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我想你也有权保留你的秘密。”   暗陨顿了一会儿,坐了起来,问:“想不想听个故事?”   “故事?”郁璃不解。   暗陨毫不避讳地看着她,一双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他招了招手,对郁璃道:“过来!”   郁璃犹豫了一下,她已经出来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有没有被古岑涯发现。   “不想听吗?”暗陨见郁璃迟迟不肯过去,俊朗的面容上闪现出一丝落寞,“那你走吧!”   走?这时候郁璃却是怎么也迈不开脚步了!她像是着了魔一般,竟然真的回到了暗陨的身旁,并且在他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暗陨微微一笑,自见到他开始,他便一直是冷着脸的,现如今看见他的笑容,竟然如此纯净好看。   郁璃对于自己心里的想法有些羞怯,便故作随意地说道:“既然你要说故事,可要说一个圆满的故事,要是结局不好,可不要怪我会生气……”   郁璃说到这里,心里突然一阵绞痛。不好,是“无心”的毒又要发作了!随着这阵心痛,很快,那痛楚便蔓延至全身。   “啊!”郁璃忍不住惨叫一声,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你,怎么了?”暗陨有些惊慌地站起来,问道。   郁璃摇摇头,只是那面上的痛苦却骗不了人!看来,古岑涯一定是发现她离开了苍狼阁,想不到,那金铃在听不见的情况下,一样可以操纵“无心”。   “你是哪里受伤了吗?”暗陨赶紧走过来,扶住她的身体,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似乎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郁璃紧咬嘴唇,额上已经是汗珠层层,她一边试着站起来,一边颤抖着说:“我……先走了……”   “等等!”暗陨有些生气,抓住她的肩膀,低吼:“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我要回去了……”疼痛越来越剧烈,她不想在暗陨面前表现出那样狼狈的一面。   可是暗陨却紧紧地抓住她,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里不舒服?该死的!快告诉我!”   郁璃悲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力推开他,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一步步地向山下走去。   站在月色中的暗陨再次咒骂了一声,最终还是不忍。他足尖轻点,身形如燕,几步便来到了郁璃身边。不由分说,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一把拦腰将她抱起,然后借着自己强大的内力,向山下而去。   山风在他们的身侧呼啸而过,郁璃长长的黑发飘至他的脸颊,在他的眼前纠缠着、飞舞着……   他轻嗅着那发香,一低头,看见的是一张痛苦不堪、苍白而绝美的容颜……   心里一颤,却又知道不能!   只得加快速度,没过多久,两人便已来到山下。   “你自已回去,能行么?”放下郁璃,暗陨的脸上除了担忧,竟然还有些潮红。   “嗯……我可以……”郁璃说完,感激地看了一眼暗陨,月光下,他孑然而立,那双眸子里,是她从未感受到的温暖。   这种温暖,险些让她支撑不住体内的疼痛,她险些在他面前崩溃……   再也没有回头,郁璃踉踉跄跄地循着灯光回到了苍狼阁。   “谷主,郁璃姑娘回来了!”红袖跑进来,说道。   古岑涯紧握金铃的手青筋毕露,直到听说她回来,他才停下了摇铃的动作。   一旁的星魂冷冷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做。   第028章 挑唆   郁璃走进来,看着这满屋的灯火,满屋的人,她虚弱不堪,发丝凌乱。   古岑涯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脸色是那样的骇人。   郁璃望着他,尽管身体疼痛,却不得不歉然说道:“我回来了,对不起……”   “啪!”古岑涯脸色阴狠,不由分说地给了她一个耳光。他紧紧地盯着她,盯着这个令他几乎乱了方寸的女人。   郁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脸上是火辣辣地疼,不过和刚才的痛苦比起来,这不过是九牛一毛。   “去哪儿了?”古岑涯咬着牙齿问道。他的心到现在仍然颤抖不已,当他一梦醒来,却看见那榻上已经是人去被凉,他真的很慌!他以为她走了,他以为她逃了!   或许,她真的就是逃了,只不过是被“无心”牵制,所以才不得不回来!   “我晚上睡不着,所以出去走走……”郁璃的解释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走走?”古岑涯紧捏着拳头,一边说着一边背着她踱步,恍如一头凶猛的困兽!突然,他一转身,指着郁璃大吼:“你把所有人当傻子吗?还是你认为,我不敢惩戒你!”   郁璃也不再辩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沉默着。   这时候,星魂突然走过来,一把攫住郁璃的手臂,道:“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犯了错竟还敢如此放肆!岑涯,今日我来替你教训教训她!”   说罢,星魂抓起了郁璃,轻而易举地将她拎出了大厅。   古岑涯看着星魂和郁璃的背影,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他重新走到大椅边,沉沉地坐下。   或许星魂说得对,他不该把她带入这个计划,更不该把她带进自己的生命……   **********   星魂将郁璃带进了一间暗房,然后毫不怜惜地将她摔在地上!古岑涯会对这样的女人动心,他星魂可不会!   他绝不允许有人动摇古岑涯的决心,也绝不允许有人成为他们执行计划的障碍。   “我告诉你!别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没用的!”星魂从墙上取下一根长鞭,冷冷地说道。   郁璃无力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这样恨我?”   “哈哈,你居然还问我们为什么恨你?”星魂大笑起来,然后突然间,他神色一狠,顿时扬起长鞭,一鞭一鞭地抽打在郁璃娇弱的身体上。   “啊——”郁璃被鞭子抽打得趴在地上,痛呼不已。这长鞭上装有倒刺,每一鞭打在身上,都是皮开肉绽的一条血痕。   星魂看见郁璃痛不欲生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心软,他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意,他一边抽打,一边问道:“难道你在岑涯身边这么久,竟然连他为什么恨你都还不知道?”   “我只求你……告诉我……我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郁璃痛得几乎流泪,但却是在极力隐忍。   星魂丢下长鞭,指着郁璃恨道:“滔天大罪?没错,说是滔天大罪一点也不为过!你知道吗?你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祸胎!”   “什么意思?”郁璃满脸疑惑,她甚至不顾身上的疼痛爬了起来,揪住星魂的衣角,问道:“你认识我的亲生母亲吗?我究竟是谁的孩子?”   星魂甩开郁璃的手,道:“这么想知道你是谁的孩子?哼,别急,岑涯迟早会告诉你的!”   “他也知道?”郁璃几乎颤抖,天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来告诉她!   “你不要再妄想勾引岑涯,我坦白告诉你,你和岑涯是上天注定的敌人,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星魂说完,弯下腰,直视郁璃的双眼,似在看一场好戏。   郁璃紧咬着嘴唇,那张原本姣美的容颜,此时惨白无色,毫无生气。   星魂仍不满足,对着她叹道:“郁璃啊郁璃!你是不是一直还以为自己挺聪明?你知道吗?其实你是天底下最蠢的女人!”   郁璃抬起双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星魂又是一阵大笑,今日看见古岑涯为了这个女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终于无法再继续旁观,他要挽救古岑涯,要割断他和这女人之间的孽缘。   他攫起郁璃的下巴,声音阴冷,似笑非笑地说道:“是不是来落云谷太久,你已经忘了去年子藤县的灭门惨案?”   听闻此言,郁璃再也控制不住,她一下子浑身瘫软,脑子里嗡地一声响。他刚才说什么?子藤县的灭门惨案?他说的,是郁府吗?   紧咬的嘴唇几乎滴血,她却不让眼泪流出来,然而心里的痛却是怎么也无法掩饰。   她曾经怀疑过的!可是,她不敢啊!古岑涯,毕竟是和她有过夫妻之实的男人,她不愿意相信他就是灭了郁府满门的凶手。   还记得那一次,古岑涯不小心说漏了嘴,他早就知道自己并不是郁府的亲生女儿,他早就知道!可是,他竟然还装作与她不认识的样子,那日在奴隶市场,他还问她叫什么名字!   “难道你想告诉我,灭了郁府满门的,就是古岑涯吗?”郁璃悲戚地问道,眼睛通红。   星魂很高兴这个女人在按照自己给她设定的思路在思考,于是笑而不答。   “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郁璃突然神色一变,转而问道。   星魂脸色一变,看来这个女人没有想象中的好对付呢!幸好他还给自己留了一手棋。   “不信?不信你明日去书房,在书架下面的抽屉里,有一个暗红的匣子,那匣子,我想你应该是认识的吧?”星魂说完,不等郁璃反应过来,便扬长而去。   第029章 真相   暗红的匣子?郁璃一阵恍惚,是爹爹时常拿出来看的那个匣子吗?她还记得,那匣子上面有爹爹亲手刻上去的两个字:郁璃。他曾说,等璃儿长大了,就把这个匣子交给璃儿。   难道真的是古岑涯杀了她全家吗?如果真是这样,他在杀了她全家之后,又留下了自己,究竟有什么居心?   ***********   郁璃强忍着鞭伤回到房间,此时她的脸上是那样的正常,看不出一点端倪。   古岑涯坐在她的小榻上,背对着清晨外面射进来的阳光,看见她进来,似乎惊了一下,然后故作平静,问道:“星魂他,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郁璃心里一阵冷笑,就算是有怎么样,那又如何呢?你眼睁睁看着他把我带走,难道没有料到结果吗?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另一番模样:“没有,他只不过斥责了我几句,叫我以后不要违背你的命令。”   古岑涯的表情明显的放松了一些,说:“既然是这样,那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用膳的时候,我来叫你。”   说完,古岑涯走出了房门。   郁璃这才露出一脸的痛苦,她小心地将衣衫脱下,然后拿起铜镜,背后那一条条的鞭痕,不禁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不过,她不想让古岑涯发现,因为她还要像往常一样,到了下午的时候,便去书房奉茶。   于是,郁璃找来了之前自己采集的草药,胡乱给伤口上涂抹了一些,勉强也可以止一点疼痛。然后又用干净的白布将伤口一层层裹住,以免渗出来的鲜血被人发现。   处理停当,郁璃便伏在榻上闭目养神,不过心里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用膳的时候,古岑涯果真来叫她。   “还很累么?”古岑涯见她依旧面色惨白,便走了过来,坐在塌边上,问道。   郁璃不睁眼,只是轻轻地说道:“没什么大碍,再躺一会便好。”   古岑涯明显感觉得到她的冷淡,心里不禁压抑得紧,道:“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如果要生气,也应该是我生气才对,你大半夜跑出去,不怕别人担心么?”   担心?他说担心?郁璃想笑,他有心么?   “睁开眼睛!”古岑涯低声命令道,她这样闭着眼睛,令他看不出她的心思。   郁璃听话地睁开眼,那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你……”古岑涯被这冷漠吓了一跳,她这冷漠从何而来?她不是说星魂没有对她怎样吗?方才问了星魂,星魂也是这般回答。那她,难道是怪自己用金铃逼她回来?   “昨日,你是想离开落云谷吗?”古岑涯看似随意地问。   郁璃思量了一会儿,因为不想将这件事情牵扯到暗陨身上去,所以干脆说:“是,我是准备离开。”   古岑涯一听这话,噌地一下站起来,怒道:“你曾发过誓的,你忘了吗?你发过誓说你不会逃的!”   郁璃不语,冷冷地看着他。他这样强留自己在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像他以前所说的,要利用自己吗?可是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有什么利用价值?再加上星魂昨夜所说的话,更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古岑涯杀了她全家,那他为何非留下自己一命,而且还允许自己这样待在他的身边?   “回答我!”古岑涯眉头纠结,看样子,他很在意郁璃是否忘了那个誓言。   郁璃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便放缓了语气说道:“这次就当我违背誓言吧,下次不会了。”   “你的话还值得我相信吗?”古岑涯双手一用力,使得指节发出一阵清响。   郁璃并不再多说,只是无力地靠在锦被上,一双眼睛盯着房中的花瓶,那瓶中,几支金菊开得正好。   古岑涯站起身,冷然道:“不管如何,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你可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说完,他看也不看郁璃一眼,便大步走出。   郁璃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不禁抚摸着自己身上的伤痕,幸而他今天没有再对自己动粗,不然肯定无法掩饰下去。   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情绪,然后更衣梳洗,这时候才发现,一双手都是汗,原来方才那般面对他,对自己真正是一件难事。   郁璃和红袖一起用过了午膳,然后红袖去院子里栽花种草,郁璃则去茶水厅准备下午古岑涯要喝的碧螺春。   然而倒水的时候,郁璃的双手却无法抑制地抖了起来。   “郁璃姑娘,你怎么了?”进来拿东西的红袖见到郁璃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奇怪。   郁璃定了定神,道:“没事,你去忙吧。”   “当心点啊,别烫着。”红袖说完,继续忙她的去了。   她怎么会知道,郁璃现在面临的事情,是找出自己全家灭门的真相!   好不容易泡好了茶,郁璃端起托盘,来到了书房。   古岑涯还是像往常一样,每日的这个时候,都是在书房埋头干自己的事情。只不过,今日书房里,还多了一个人,星魂。   郁璃看见星魂,心里不禁更加慌张,他来这里干什么,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去验证他的话吗?   郁璃放下托盘,给古岑涯和星魂各倒了一杯。   古岑涯做事情做得专心,郁璃进来,他连头也没有抬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了之前的谈话生着气。   星魂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郁璃,眼睛里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   郁璃站在一旁,嘴唇轻咬,不停地绞着自己的手指。突然,她好像是下定了决心,几步便走到书架边,然后飞快地拉开了那个抽屉……   星魂笑了!   古岑涯却是惊恐万分,他一下子站起来,甚至碰翻了放在他桌边的茶壶和茶杯。   “哗啦啦……”茶壶和茶杯摔在地上,发出一阵碎裂的声响。   看见抽屉里的东西,郁璃一时间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她清楚地看见,这个抽屉里放着一个暗红匣子,上面刻着两个字:郁璃!   星魂说的果真没有错!   “你在干什么?”古岑涯奔至她的身边,双手握住她颤抖不已的肩,低吼:“你在干什么?不是警告过你,不许碰我的东西!”   他的心很乱,也很慌!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失去!   郁璃梦游一般地伸出手,拿起了那个匣子,笑道:“我没有碰你的东西啊,这个匣子,原本就是我爹的!”   她的声音好哑,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你杀了我爹,杀了我全家,难道连这个东西也不肯还给我吗?”   她紧紧地抱住匣子,眼泪一滴滴地滴在匣子上面,也滴在古岑涯的心上。   他费力地掰开她的手指,然后将匣子夺了过去,放在最高的那一层书架上。   “你还给我!”郁璃红着眼睛大喊,一双眼睛瞪着古岑涯,几乎要将他千刀万剐。   古岑涯抓住她胡乱抓打的手,怒道:“够了!给我安静一点!是谁告诉你我杀了你全家?是谁?”   郁璃不愿意再和他多说,她只想着拿回那个匣子,然后逃离这个男人,即便是日日承受“无心”之苦,她也不要再和他多待片刻。   “告诉我是谁?”古岑涯大吼。   郁璃一低头,一张嘴,毫不留情地咬上了他控制着她的手,狠狠地,直到她尝到一丝腥甜,她才愤怒地抬起头。   一抬头,看见的竟是他那张隐忍着疼痛的脸,他居然没有生气,却意外地带着担忧。   第030章 棋子   “你冷静点!听我说!”古岑涯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极力平复着自己的语气。   “不!我只求你把我爹的东西还给我!我什么也不要听!”郁璃发疯一样地摇着头,她不要再被他骗了!绝不!   “够了!”古岑涯大喝一声,他受不了郁璃如此对他!不顾她的挣扎,他一用力,便轻易地将她的头紧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放开我,你这个杀人恶魔!”   “我不是!”古岑涯再一次大喝,这女人究竟听了些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来打开他的抽屉,为什么一看见这匣子就认定了他是杀人凶手?   想到这里,古岑涯狠狠地看了看一旁有些看好戏的星魂。   郁璃推开他,哭道:“你不是吗?若你不是,为何你有那匣子?难道你要告诉我,那匣子是你的,只是偏偏那么巧,上面也刻了‘郁璃’两个字?”   “我……”古岑涯懊恼地发现,自己竟然被逼进了一个死角。   郁璃梨花带雨,她指着古岑涯,一边向后退去,一边大喊:“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你毁了我的生活,却还要装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折磨我?古岑涯,我不欠你,是你欠了我!”   说完,郁璃决然地着冲出了门外。   那一霎那,郁璃的话像一记闷捶捶在了古岑涯的心里,待他回过神来,拔腿就要追出去。   可是,星魂却拦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天,迟早要面对的,不是吗?”星魂说道。   哗——   古岑涯一个跃起,取下了挂在墙壁上的长剑,剑锋直指星魂。   “你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古岑涯低哑地嘶吼着,他早跟星魂说过,叫他不要干涉他和郁璃的事,想不到,他还是这样做了!   星魂却是异常的冷静,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想,她已经认定了你是杀死她爹娘的人,古岑涯,你醒醒吧!你们注定是不可能的!”   “不!”古岑涯大吼,“你心知肚明,灭了郁府满门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当初我要你去查明真相,你却带回了这个匣子给我,难道那时候,你就算计好了今日吗?”   星魂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许多,他缓缓说道:“岑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当初你发下毒誓,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哐当!”   长剑应声而落!古岑涯颓废地坐在了椅子上,是啊,他的确是发过毒誓,他要让她生不如死,他要让她成为他报复的工具,他还要利用她,去毁了那个人的一切!   但是,为什么事到如今,看见她伤心流泪的样子,他的心竟然也跟着一起痛了?   “如果你当真不忍心看她受折磨,你就让她走吧!”星魂想了想,如此劝道。他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郁璃不过是一个弱小女子,如果她的身份永远不揭穿,那么也对他们的计划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可是古岑涯断然道:“不行!我现在不能让她走!”   “你舍不得?”星魂问。   古岑涯黯淡了双眼,没有正面回答。   星魂讥讽地笑了,道:“看来一切正如我所料,咱们苦心经营的计划,竟然真的要因为这个女人给毁了!”   古岑涯一听这话,顿时双目怒然,道:“谁说计划毁了?她仍然只是一枚棋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影响大局!”   “果真如此便好!”星魂点点头,然后率先走出了书房。   ************   郁璃出了苍狼阁之后,突然感到一阵可悲。在这落云谷中,人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生活,有谁会在意她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   任山风吹干自己脸上的湿意,然后提起裙角,一步一步地朝桃花山走去。   此时已经是春末夏初,桃花已经落尽,树枝上生出了繁密的树叶,使得整片桃林阴凉而又安静。   郁璃顿了顿足,然后径直上了山顶。   大石依旧躺在那里,只是不见了那个神秘的男子——暗陨。   郁璃不禁皱了皱眉,怅然地在大石上坐下。   从山顶往下面望去,错落的楼阁间,已经是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是那般的安逸祥和。而她呢,却像是一个流浪人,只能远远地看着、羡慕着、悲哀着……   曾经,她也是有家的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爹娘会被人杀死?那些人为什么会那么狠心?凶手究竟是谁?多少次,她这样问过自己!   但是没想到,这将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她竟然一直与凶手朝夕与共,甚至,甚至同床共枕!   古岑涯,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设计好的?   郁璃低下头,眼泪不知不觉又滴落了下来……   第031章 匣子   郁璃低下头,眼泪不知不觉又滴落了下来……   “哭够了吗?”许久之后,旁边的一株桃树后面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郁璃侧过头,那说话的人,竟然是暗陨。   暗陨抱臂于胸前,斜靠在桃树上,一双眼睛淡淡地扫着郁璃,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躲在这里鬼鬼祟祟是要吓唬人么?”郁璃不禁有些生气,方才自己那般模样,难道都被这人看去了不成?   暗陨云淡风轻地道:“我一直都在。”   “既然你一直都在,那为什么不出来?在看我的笑话?”郁璃走上前,神态一如从前,看不出方才的任何痕迹。   暗陨打量着她,惊讶于她的转变,本以为她一个弱小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寻死觅活,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淡定。   “看你笑话倒不敢!”暗陨放下手臂,一副随意的样子,“只不过,我今日不巧也在苍狼阁,书房的那一幕,我也看了个清楚。”   “什么?”郁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脸色再次变了样,“你怎么会在那里?你怎么敢?你不知道星魂也在吗?”   “星魂?”暗陨大笑起来,“听你这话,你似乎很怕他啊?”   怕?或许吧!郁璃在心里说道。只不过,怕他不是因为他昨日鞭打了她,而是因为他用那恐怖的声音,告诉了她一个更恐怖的事实。   “上次给你的那个玉佩,还给我!”暗陨突然转移了话题,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道:“这个就当上次你为我疗伤的谢礼,不过那玉佩,我要讨回来!”   “我没有带在身上!”这个人好难以捉摸,说出来的话也是一句更比一句生冷,也罢,还他那枚玉佩,省得他还以为自己是贪图他的钱财。   想到这里,郁璃补了一句,“若是你要玉佩,我下回来,还给你就是了!”   说完,郁璃从他身边走过,他那拿着一锭银子的手,甚至还来不及收回。   “等等!”暗陨赶上来,沉默良久,终于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听到的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   “什么意思?”郁璃不解,抬眼问他。   暗陨再次犹豫了一下,缓缓道:“以我对古岑涯的了解,若真是他杀了你全家,他就不会留下你这个活口。他行事向来是滴水不漏,绝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你是说……星魂是在骗我?”郁璃没想到暗陨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不是谷中的人,没有必要帮着古岑涯遮掩。   “可是……”郁璃仍然不敢相信,“他书房的那个暗红色的匣子,确实是我爹的东西,他若不是凶手,那匣子为何在他那里?他既然有那匣子,也必然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可是他却装作从来不认识我的样子……”   “这些问题,只有靠你自己去解决了,我给不了你答案。”暗陨说完,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他又突然顿住脚,没有回头,却道:“你背上的伤,要再不处理,恐怕就不是皮外伤那么简单了!”   郁璃一愣,他倒观察得仔细,竟然发现了自己背上的鞭伤。不过此时的她,还有什么心思去疗伤呢!   想到这里,郁璃疾步下山!   她现在必须要回去弄清楚,星魂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她还要拿回那个匣子,那是爹留给她的,她甚至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   郁璃回到山下,没有走多远,竟然就看见了古岑涯。   他站在一棵大杨树下,身上沾满了零星的杨花,他双眼腥红,正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她。不知为何,郁璃觉得,他不像是找到了她,却似是在这里等着她。   古岑涯朝她走过来,声音低沉地说道:“跟我回去!”   郁璃坦然地对视着他的眼睛,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痛不欲生,她平静地问:“那匣子,你是如何得到的?”   沉默半晌,古岑涯回答:“是个朋友赠与我的!”   郁璃心里一凉,他还是不愿意说实话么?郁府出事之前的晚上,爹爹还在卧房里打量着这个匣子,又怎么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赠与他人!   这匣子必定是在郁府出事之后被人拿走的,而这个拿走它的人,即便不是凶手,也是有所企图。   “你不相信?”古岑涯皱了皱眉,他并没有说谎,这个匣子的确是星魂给他的,但是,他要怎么解释得清这其中的曲曲折折?   郁璃不禁嗤笑,相信?现在的他,竟然还指望她能相信他么?   她转过身,淡然道:“我不会再追问你这件事情了,即便是哪天你想要告诉我,我也不会再听。”   说完,郁璃头也不回,径直往苍狼阁而去。现在,她已经知道古岑涯绝非善类,他的出现不是一个偶然,而是一个天大的阴谋和圈套。   古岑涯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闷痛。是吗?即便是将来他想要去解释,她也不会再听了吗?   僵立许久之后,他对暗处的人影唤道:“出来!”   “是,谷主……”从那暗处走出来的人,竟然是朱砂。   古岑涯冷眸一扫,问:“方才你说你看见郁璃上了桃花山,你还看见了什么?”   朱砂脸上露出一丝报复的快感,道:“奴婢看见郁璃上了桃花山之后,心中觉得不大对劲,便跟了上去,直到来到山顶,才发现,那山上,并不止郁璃一个人……”   朱砂说到这里,故弄玄虚地顿了顿,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可是古岑涯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他仍旧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朱砂几乎要怀疑他是否在听她说话了。   于是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然后继续道:“那山上,还有一个男子,身穿青色长袍,面容俊美,和郁璃似乎早就熟识。但是奴婢看得清楚,他并不是落云谷中的人。”   直到听到这些话,古岑涯的神色才些微变了变,问:“他们可有说什么?”   “奴婢隐约听见,那男子向郁璃讨要一块玉佩……”   然而,不待朱砂说完,古岑涯突然拔剑出鞘,一招便刺进了朱砂的身体。   “谷主,你……”朱砂瞪着一双恐惧的双眼,嘴角渗出了血迹,她不明白,为什么谷主要杀她,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我落云谷中,不需要你这种耍弄心机、唯恐天下不乱的奴婢!”说罢,古岑涯一用力,将剑从她体内拔出,顿时,鲜血喷洒,朱砂应声倒地。   一切又归于了沉寂!   古岑涯拖着带血的长剑,一双眼睛变得更加嗜血阴狠,他没想到,一直隐于世外的落云谷,如今也引来了外人,而且这个人,竟然还与郁璃有关!   看来,他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原来,星魂的担忧和顾虑都是对的,他看多了这个女人柔弱的一面,反而忽视了更多本应该关注的东西,比如,她的计谋、她的聪慧、她的不甘屈服……   现在,既然她认定了他是杀她全家的凶手,那么,她一定也不会就此认命,更不会坐以待毙了吧!   那好,郁璃,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在我眼前玩出什么花样,我更要看看,那个与你私会的男人,又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   第032章 客栈   在西戎国与御天朝的交界处,有一家名叫“醉心”的大客栈,因为地处交界,向来是天不管地不收,因此鱼龙混杂,只要有银子,谁都可以进去消遣,无论是吃喝嫖赌,还是奸淫杀戮,这个客栈的主人,都会一笑置之,并且还会尽心尽力做好善后工作,免去客人们的后顾之忧。   “小二,将马拴起来,给它喂些上好的草料!”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紧接着,一位青衣男子走进来,他揭下遮面的黑纱斗笠,露出了一张年轻而冷峻的面容。他,竟然就是出现在落云谷中的暗陨。只是此时的他,经过一天一夜的马不停蹄,已经露出了一丝疲惫。   看见暗陨,一个身着大红衣袍的男子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折扇,眉目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浅蓝色的眸子,波澜不惊。   “楼上那位,已经是等候多时了!”红衣男子对暗陨说道,听那语气,两人早已熟识,话音间似乎还带着一丝调侃。   原来这红衣男子正是醉心客栈的主人官云戟,他知会了暗陨一声,便一边摇动着那把折扇,一边随意地往大厅中央的太师椅上一靠,好像这周围的一切热闹与喧嚣,都不能入他的眼。   暗陨无声无息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大步上楼。   转过楼梯,穿过雅阁,暗陨不禁皱了皱眉,他最烦官云戟将这地方的每一处,都摆放着一盆盆的曼陀罗,那花不仅颜色妖艳,就连那花香,也浓郁得近乎熏人!   回廊悠长,一路走,暗陨的耳边都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声音,有女子的呻吟、男人的怒吼、还有激烈的争吵与刀剑的碰撞……   再往前走,那些声音便逐一淡去了,最后来到东边的一个雅间。推开门,里面一个男子背对而立。   “暗陨叩见王上!”暗陨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准备磕头行礼,毕竟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一般人,而是西戎国的王上——萧沐禹。   但是不待他双膝跪地,萧沐禹便转过身,急忙将他扶起。尽管他面带银色面具,无法看清他的相貌,但那天然的王者之气依然笼罩在他的周围,只不过,那一双眸子却似有歉疚。   他拍了拍暗陨的肩膀,道:“你还在怪我?我早说过,我们之间,又何必拘泥那些礼节?”   暗陨自嘲地一笑,并不答话。   萧沐禹沉吟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暗陨冷然回答:“这要看你问的是哪件事情了!”   萧沐禹一笑,转身,坐在桌边,端起茶杯,道:“我最不喜欢拐弯抹角,现在西戎国与御天朝形势紧张,若我没有料错,不久又将兴起一番战事!”   “那又如何?你当真这么惧怕古岑涯?不惜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暗陨直视他的双眸,并无一丝紧张与惶恐。   萧沐禹却也不生他的气,道:“想我西戎国也并非不堪一击,但是自从前两年古岑涯出现之后,我们是屡战屡败,长此下去,我们恐怕是要亡国了!”   暗陨神色一黯,心里不禁同情起这个人人仰望的君王,或许,他的心里也并不似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无坚不摧吧!他也有担心害怕的时候。   萧沐禹见暗陨不说话,急道:“现在你必须要帮我,就算你只是西戎国的一介平民,你也不想看到西戎国再次陷入危机吧?更何况你还是……”   “别说了!”暗陨打断他,脸上尽是挣扎之色,许久之后,他说:“我曾经发过誓,此生绝不再杀人,所以我不会帮你除掉古岑涯!”   “你……”萧沐禹有些愠怒,但是又在极力强忍,他叹一口气,道:“那么,我让你去调查他的弱点,你查到了吗?”   那个古岑涯着实是他心头的一个大患,想当初他御驾亲征,在沙场上与古岑涯短兵相接,几乎命丧他手,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绝非一般。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古岑涯除了身手了得、精通兵法、深谙领兵之道以外,他还行踪诡异,除了作战时期,几乎无法知道他的去向,更不用说让人得知他的弱点,正因为如此,他萧沐禹想要以己之所长、制敌之所短的想法也未曾实现过。   眼看战事再起,他迫不得已才想到了暗陨,放眼整个西戎国,恐怕也只有他有这个能耐查到古岑涯的一切。   此时听到萧沐禹问起古岑涯的弱点,暗陨的脑海里不禁闪现了一抹娇小的身影,没错,在落云谷的那些日子,他已经看清古岑涯的一切,包括他的心。   或许,连古岑涯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于郁璃的感情已经超乎一般,如果一定要从他身上找出一个弱点,只怕这个弱点就是郁璃吧!   “怎么,不能说?”萧沐禹拿起茶壶,给暗陨也倒了一杯,推至他的面前,示意他饮用。   暗陨暗暗叹了一口气,道:“他身边有个女子,叫作郁璃。”   第033章 千足蛊虫   暗陨暗暗叹了一口气,道:“他身边有个女子,叫作郁璃。”   “一个女子?”萧沐禹嘴角一扬,似乎颇有不屑,“难道在战场上冷血无情的征西大将军,也会难过美人关?”   “不过……”暗陨有些迟疑地说道,“那女子似乎与世无争,并不知道古岑涯的真实身份,即便如此,你还要将她牵扯进来吗?”   萧沐禹一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我看这不像是你的个性啊!”   暗陨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尴尬,便佯装随意地喝了一口茶。   萧沐禹接着说:“我们费了这么多心血和时间才得来这个消息,若是不带那个叫郁璃的女子给我瞧瞧,我倒有些不甘心呢!”   暗陨一皱眉,问:“你还是要坚持这么做?如果即使利用了她,你依然无法达到目的,彼时你又该怎么办?”   萧沐禹一叹,道:“彼时的事情,彼时再说吧。”   暗陨闻言,放下茶杯,什么也不再多说,行了一个礼,躬身而退。   “等等!”萧沐禹唤道。   暗陨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这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你大可以去过你的逍遥日子,我不会再阻拦你。”萧沐禹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暗陨心里一阵冷笑,这样的话,他已不愿再听了。   毅然走出了门外,下了楼,那些寻欢作乐、喝酒闹事的人依旧没有散去,而大厅中间的一抹红,却正如曼陀罗一般耀眼。   “这就要走了么?他可是等了你一个上午。”官云戟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暗陨身边说道。   暗陨沉色道:“给我准备些干粮,我这就上路。”   说完,暗陨也往他方才坐过的太师椅上一坐,神色自若地打量起周围的这些男人和女人。   官云戟对店里的小二交代了一声,便又踱步过来,那折扇轻摇,使得他一头乌丝舞动,好不惬意。   “你能不在这店里放那些奇奇怪怪的花草吗?”暗陨突然一凝眉,指着那些曼陀罗说道。   官云戟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笑道:“你这人好没情意!若不是这些奇奇怪怪的花草,你只怕还受着千足蛊虫的折磨呢!”   暗陨一听这话,随即脸色一僵,道:“过去的事情,我已然忘了。”   说完,暗陨沉着脸站起神,毫不犹豫地向门外走去。   千足蛊虫,他又怎会忘得了?但是这却是他永远也不想提起的一个词!曾经的他,饱受这蛊虫的折磨十多年,每一次蛊虫发作,都是虫蚁噬心一般的痛苦,令他失去心智,任人操纵!   这样的生活,直到三年前才结束。   三年前,萧沐禹找到了他,并且带他到了醉心客栈。的确,是官云戟为他解除了“千足蛊虫”的蛊毒!只是当时解毒的药丸,竟没想到是这曼陀罗练成的。   “给,你的干粮!”在暗陨恍惚的时候,官云戟扔给了他一个包袱,毫不客气地道:“别忘了,这干粮钱给你记着了!”   暗陨毫不理会,提着那包袱,拉过缰绳,一个轻巧的跳跃,便稳稳地骑在了马上。   “驾!”他猛然扬鞭,踏尘而去!   *********   郁璃平静地回到了苍狼阁,没有人能猜透她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红袖欲要过来扶她,却被她淡淡地用眼神制止。   “郁璃姑娘,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红袖眼含担忧,问道。   郁璃坐了下来,背上的鞭伤只怕又已经开裂了,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   “红袖,别问了,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郁璃抬眼说道,好似真的什么也不曾发生。   红袖叹了一口气,她怎么会不知道郁璃的个性?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事,她也宁愿一个人藏在心里。   “想静一静么?”突然,门口传来了古岑涯的声音,那声音隐隐带着一种嘲弄。   “谷主。”红袖行了个礼,唤了一声。   “下去吧!”古岑涯说道。   “是!”红袖看了郁璃一眼,有些替她担心。   郁璃冷眼看着古岑涯,他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什么他能这么自若?即便是她知道了真相,他也没用一丝一毫的愧疚吗?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她是否知道真相?   古岑涯同样也看着郁璃,同样为了郁璃的冷静而惊异,下午在书房,她伤心欲绝,泪流满面,为什么去了一趟桃花山,回来却是另一番模样?难道那山上有某个人,足以给她安慰?   他冷哼一声,不走向郁璃,却走至了郁璃的小榻。   装作无意的样子,一个一个地拉开旁边的抽屉,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你做什么?”郁璃慌忙站起来,问道。   “你忘了?这是我的房间,我不过是在找一些东西而已……”古岑涯语气轻松,可是心里却闷得生痛,或许,朱砂那丫头只是在挑拨离间,郁璃,应该还没有背叛他的勇气!   郁璃走过来,挡在抽屉面前,淡淡道:“你找什么,我帮你找。”   “哼!”古岑涯神色一变,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她,然后将整个抽屉掀翻,里面的物件哗啦落了一地。   郁璃被推倒在地,背上的伤口顿时更痛,她几乎能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但是,现在的她心里所想的并不是她的伤,而是暗陨的玉佩!她不想古岑涯找到那块玉佩!若是找到,只怕暗陨会有危险。   然而,事情并不会按照她的期待去发展。   古岑涯的目光凌厉地落在了那块暗红的玉佩上,他几乎愤怒得发狂,朱砂没有撒谎,撒谎的是这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女人!   他弯下腰,拾起玉佩,口中阴冷地念道:“暗——陨——”   “还给我!”郁璃冲了过去,想要将玉佩抢回来。原来暗陨早有预感,他知道这块玉佩会泄露他的行踪,所以在山上才要将玉佩讨回去!   第034章 背叛   “你还有脸叫我还给你?”古岑涯拎起她的衣裳,目露凶光,“你是我的奴隶,你竟然敢背叛我?你可知道背叛我的下场吗?”   郁璃坦然地望着他,反问:“我为何是你的奴隶?因为你用三百两买下了我?还是因为我的肩膀上烙着你的名字?你可知道,我不过是欠了你三百两,而你,却欠了我郁府十几口人的性命!”   她的眸子里,是恨意吗?古岑涯盯着她,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很好,她终于也要露出她的真性情了!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质问我?现在的你,只是一个没有自由的奴隶!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连你的性命一并取走!”   古岑涯的话,犹如腊月寒风,让郁璃浑身发凉,他是在承认吗?是在承认他就是凶手吗?可是为什么即使他这样承认,她的心里还是不能完全确定就是他?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我不信你会取走我的命!”郁璃突然一笑,道:“你不是说过,留着我的命将来还有用吗?”   “哼!你倒还记得我的话!”古岑涯手一松,放开了她,语气讥讽地说道:“不过,我既然能让郁府血流成河,又何必留着你这条小命?”   “啪!”一个巴掌甩过去,不过,这一次不是古岑涯甩在了郁璃的脸上,而是郁璃甩在了古岑涯的脸上。她恼怒地盯着他,为什么他要承认这一切!难道暗陨的话是错的吗?难道她的直觉也是错的吗?   “贱婢!你竟敢打我?”古岑涯条件反射地回敬了一掌,竟然忘记屏住内力,硬生生地将那一掌打在了郁璃的身上。   郁璃整个人弹了出去,然后撞上了墙壁,再从墙壁上“嘭”的一声跌落下来。   “噗——”一口鲜血从郁璃的体内喷涌而出。   “郁璃!”古岑涯惊呼出声,他这是在做什么?难道真的是在要她的命吗?不,他不要她死!   单膝跪在她的身边,将她的身体抱了起来,这时候的她,嘴角沾满鲜血,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更让他意外的是,他抱住他的那双手,竟然从她背后感觉到了一阵粘稠,摊开手一看,竟是腥红的鲜血!   “你……”古岑涯惊慌失措,将她的背扳了过来,那原本如玉的肌肤上,是一条条令人发颤的鞭痕!天,他完全不知道她受了伤,完全不知道啊!   “怎么受的伤?是星魂吗?”古岑涯咬牙问道,脸色阴沉。要不是星魂此时已经出谷,他必定要让星魂为自己的自作主张付出代价!   郁璃苦笑,虚弱地说道:“为什么那么惊讶,不是你默许的吗?”   古岑涯一怔,脸上随即飘过一抹落寞。   “把玉佩还给我……”郁璃嘴角仍流着鲜血,可是心中却执着于那块雕刻着“暗陨”名字的玉佩。   古岑涯不禁怒吼:“他究竟是谁?”   “你无须知道……”郁璃回答。   “好!”古岑涯狠下心抛开郁璃,长剑一挥,直指她的心窝,“现在你来选,是要你自己的命,还是要这块该死的破玉?”   他那只握玉的手,也随之扬了起来!   郁璃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她仰着头看着他,然后蓦地伸出手,抓住那剑锋,轻轻一拉,那剑便刺进了她的衣裳,只要古岑涯再稍稍用力,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   “把玉佩还给我吧……”郁璃依旧如是说道。   “啊——”古岑涯突然扔下了剑,也扔下了那枚玉佩,像一匹野狼一样咆哮了起来,惊破了落云谷多年以来的宁静!   郁璃被他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他之前不管有多么生气,也没有想现在这样失控过。   古岑涯毅然转身走出了房间,他的背影有些僵硬,神色是郁璃永远无法看到的颓然。   郁璃,你难道不知,你越是在乎的东西,我就要越残忍地将其毁掉!   “暗陨……”古岑涯站在月光下,重复着这个名字,突然狂笑出声!   “哈哈……哈哈……”那笑声如此森然,令人不寒而栗。   ************   第035章 疗伤   郁璃恍惚之中,似乎看到有个人在救她,可是那个人,为何与古岑涯相似?不,一定不是他!   然而睁开眼,看见的确实是那样一张寒冷如霜的脸!   他毫不避讳,双眼直直地盯着她的身体,她这才一低头,看见自己竟然是赤身luo体,不着寸缕!   脸不禁一红,便想要去拉锦被。   不料,古岑涯却按住她的手,俯下身,紧紧地却又温柔地拥住了她。他深深地吸允着她的味道,然后捧起她的脸,吻上了她依旧苍白的唇。   “郁璃,你是属于我的,知道吗?”他声音沙哑,目含血丝,可是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郁璃心里一颤,他究竟在做什么?   她的脸,一片薄凉,淡淡地道:“我当然知道我是属于你的,我曾经发过誓,此生此世,甘愿为奴,我并不曾忘记!”   “该死!”古岑涯忍不住咒骂一声,想不到他现在听见郁璃说这句话,竟然是那样的刺耳!   郁璃一叹,转而问道:“古岑涯,我再问你一次,灭了郁府满门的人,真的是你吗?”   古岑涯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她,难道她还没有确信么?他本以为她早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凶手。   “回答我……”郁璃看着他,希望他能告诉自己一个真相。   可是,古岑涯却笑着反问:“怎么,你不相信星魂的话?”   “是,我不信!”郁璃坚定地说道。   古岑涯不答话,却松开了原本抱着她的双手,下了床,离开了房间。   星魂,看来还是你太低估她了呢!以她的聪颖,她断然不会轻易地相信某个人的话,看来,这个真相,她是要一直追索下去了。   *****************   转眼已经是仲夏,桃花山上除了一声一声的蝉鸣,再无其他声音。山顶的大石旁,暗陨孤清的身影有些遗世独立,凉爽的山风吹起了他的长发和衣袂,更突显了他的孤傲不群。   回到落云谷已经将近半月了,可是却再也没有见到过郁璃,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她在故意躲着他?   而这两种可能,竟然都是他所担心害怕的。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心也早失去了刚开始时的从容与坦然,那个女子,竟然日益深刻地融入了他的心里。   这才明白,此番愿意再为萧沐禹走进落云谷,不是因为之前的承诺,而是因为,郁璃。   “如果你今日再不来,我便只好去苍狼阁看你了!”暗陨取下腰间的酒壶,有些恼怒地喝了一口。   可是暗陨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时候的郁璃,刚刚大病初愈,即便是那日古岑涯为她输入了内力疗伤,她的身体也经过了这十多日的调养才慢慢好了起来。   “红袖……”郁璃方才在苍狼阁走了一圈,立即就感觉到了一丝诡异。   红袖赶紧走了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郁璃摇摇头,感激地道:“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和诸葛大夫,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再挂心。”   “那就好!”红袖听见这话,便也松了一口气。   郁璃却显得有些沉重,问:“为什么这苍狼阁无端多出了这些侍卫?而且这些侍卫以前并没有见到过,都是些生面孔。”   红袖道:“你这些日子不曾出房门,自然是不知道的。前些时候,谷主突然从外面调来了二十多个侍卫,令他们日日守护在苍狼阁,我们现在进进出出,也不似之前便利了呢!”   “是吗?”郁璃皱了皱眉,心里却大叫不好,古岑涯这般做法,一定是为了暗陨,想不到自己还是为他招至了危险。   也罢,以后不再见他就是了,如果自己不去见他,古岑涯必定是找不到他的。   想到这里,郁璃那紧张的容颜才稍稍舒缓了一些。   “谷主!”红袖却在这时突然唤道。   郁璃一转身,看见古岑涯竟然就站在身后。自从上次疗伤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古岑涯淡淡地看了红袖一眼,示意她先行退下。   红袖微微颔首,躬身而退。   “身子可都好了?”古岑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随意,像是闲话家常。   “都好了。”郁璃态度冷然,随即看向了那花园外侧的侍卫,说道:“既然谷主这般布置,想必奴婢以后是不能随意出苍狼阁了。”   她以为,他必定是要圈禁她的。   可是,古岑涯却森然一笑,道:“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郁璃不解,皱着眉望着他。   古岑涯接着道:“我不仅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以后在这落云谷中,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即使是医馆,亦或是桃花山,皆可!”   桃花山?郁璃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他是想以自己为诱饵,然后引暗陨现身。   “怎么,你不愿意?难道你甘愿终身被禁锢在这苍狼阁中?”说完,古岑涯脸色一沉,走近郁璃,咬牙道:“从你舍身护玉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   阴冷的话一说完,古岑涯拂袖而去,只留下郁璃惊魂未定,愣愣地站在园子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古岑涯是要对付她,她一点也不会担心,因为她什么都承受过了,不在乎再多一点。可是,如果他是要对付暗陨,那么,她会不忍,会愧疚,会自责……   那一夜,郁璃惶恐不安……   那一夜,暗陨徘徊与苍狼阁外,远远地看着那些带刀侍卫,踌躇不前。   此时,暗陨才真的明白,苍狼阁中出了事,自己的行踪已经被暴露,而郁璃,他自然不会不信她,只是自己仍然是低估古岑涯了!   ***********   第036章 冰凉的吻   又接连过了几日,倒也相安无事,整个落云谷,除了多出了二十几个陌生的侍卫,其他一切照常,什么也没有发生。   郁璃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远处。   或许,暗陨已经离开了落云谷,或许,他再也不会回来……   郁璃抚摩着那块玉佩,心思又飘回了她与暗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刻。   他说:并不是听到的看到的,就一定就是真的。   郁璃暗暗一笑,现在的她,倒是一定要听些真话呢。   手里拨弄着药篮里的草药,脸上渐渐浮起了些许期待之色。现在的她,并不出苍狼阁,只是让红袖去医馆拿回些草药。一来,可以不让古岑涯的计谋得逞,另外,也可以让红袖多和诸葛楚接触。   想到红袖和诸葛楚,郁璃的神色终于有了些温度,他们两人倒真是十分相配,一个活泼机灵,一个沉稳谨慎,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他们,已经心里都有了彼此。   真是为他们感到幸福。   “郁璃姑娘,你又在想什么?”红袖进来给她端了一叠点心,看着她一脸笑意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郁璃收起自己的遐思,道:“上次我让你去诸葛大夫那里找龙魂草,你可有找到?”   “诸葛大夫说他那里并不曾有这味药,还一直追问我,要干什么用呢!”红袖有些不解,郁璃最近一直在四处搜集药草,并且都是些从没听见过的药名,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郁璃暗暗叹一口气,看来,还是要自己上山一趟了。只希望,明日上山,一切安好,不要引出什么事端。   红袖见郁璃不愿多说,也就不再问起,只静静地陪在一旁,看着她研磨那些药草,并且从中提取汁液。   第二日午后,正是落云谷中最热的时刻,不仅是一般的居民昏昏沉沉,就连那批新进的侍卫,也是打不起精神。   郁璃并没有走正门,却从侧门悄悄而出。   她没有上桃花山,却去了东边的山上。   其实,她很想去桃花山看一看,很想知道暗陨是不是还在那里,但是她不敢,她担不起那个风险。   郁璃提着药篮,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这把匕首非同一般,小巧而精致,匕首的柄端还镶着一颗湛蓝的宝石。   这样的匕首,自然不是她的,而是古岑涯扔在她面前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给她一把匕首,她始终没有想明白,不过,这把匕首用起来倒十分得心应手。   郁璃小心翼翼地行走着,这东山可不比桃花山,四处都是荆棘,说不定还会有毒蛇猛兽。   好不容易上了山顶,再往前走,便是一处断崖。   郁璃心里一喜,龙魂草的习性,便是生于断崖之内的缝隙处,要是今天运气好找到一棵龙魂草,那她配着的那味药,便也就成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断崖边上,然后俯首搜寻着,想不到这断崖也并不是寸草不生,相反,还长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草木。   不过,郁璃皆是一扫而过,直到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株明黄色的影子,她才惊呼出声:“龙魂草——”   想不到真让她给找到了,那株龙魂草犹如鹤立鸡群,在一丛绿色之中是那样的显眼。   郁璃赶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长绳,将绳子的一端拴在崖顶的一棵树上,然后便要沿着绳子顺崖而下……   “不要命了吗?”阴冷却饱含怒气的声音突然想起,吓得郁璃手一松,整个人便向崖下倒去。   “啊——”那人神色一惊,想也不想便飞身而下,稳稳地接住了那飘落下去的身影。   “暗陨?”郁璃看着抱住自己的人,顾不得此时两个人都还在空中,仅凭着暗陨的内力支撑着。   暗陨脸色一沉,足尖点在崖面上,然后奋力一跃,两个人都安然上了崖顶。   “你怎么会在这里?”郁璃又是惊又是喜,拉着他的手臂问道。   暗陨轻轻拂开她的手,态度是从没有过的疏离。   郁璃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笑,说:“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说完,便再无他话,又重新走到崖边,握住了那根绳子。   暗陨不禁升起一丝怒气,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倔强得要命?为什么她不能好好珍惜自己?   “难道还想我再救你一次吗?”暗陨没好气地说完,瞪了郁璃一眼,飞身而下,轻而易举地摘下了那棵龙魂草,然后上了崖,递给了郁璃。   “你……”郁璃惊讶地张大了嘴,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思要去做的事情,他这么简单就做到了。   可是暗陨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郁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诺诺地说了句:“谢谢……”   暗陨听到这里,竟一把抓过她,用那冰凉的唇瓣封住了她未说完的话,她的唇,好软、好香,令他欲罢不能,令他甘愿沉沦……   “放开我!”郁璃猛然惊醒,然后决然地推开他。   “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不肯见我?”暗陨似鹰一般的眼眸紧盯着她,低吼道。   郁璃为难地说道:“不是我不肯见你,只是现在不能,古岑涯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你还是赶快离开落云谷吧!”   暗陨听了这话,没有丝毫担忧,反而露出了一抹开心的神色,道:“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郁璃一抬眼,不料又对上了他深邃的双眸,不禁有些脸红。毕竟她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这样深情的眸子,她之前从未感受过。   暗陨瞧见了那一抹羞红,心里一阵惊喜,却也没有表露什么,只是看似随意定说道:“不必为我担心,我自然有办法应对!以后你若想去桃花山,随时可以去。”   说完,暗陨一笑,飘然离开了山顶。   ************   第037章 他的怀疑   “郁璃姑娘,谷主命你去书房奉茶。”红袖一边走进来,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水,这三伏天的落云谷,还真是让人有些受不了呢。   “我这就去!”郁璃应了一声,然后准备倒茶,那茶是她早已准备好的,古岑涯说,现在的天气,茶水温热便好,这倒方便了她行事。   郁璃推开书房的门,只见古岑涯一身素衣,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在桌案上练字,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进门的郁璃。   走近一看,郁璃不禁一惊,他所写的两个字,正是:郁璃。   “谷主……”郁璃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是对于他行为的不解。   古岑涯猛然看见郁璃,急忙丢下折扇,将那副字揉成一团,扔在一边,道:“不是叮嘱过你们,进门之前要敲门吗?”   郁璃低垂着眼眸,道:“我敲了,可是你没听见。”   古岑涯有些愤然地坐在椅子上,低吼:“倒茶!”   郁璃顺从地倒了一杯,然后递给他。   他一口气将整杯茶喝了个干净,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疑虑,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今日这茶和往日似乎不大一样?”   郁璃淡然回答:“天气太热,我在茶中放了一片薄荷草,这样既可消暑,又不影响碧螺春的原味。”   古岑涯冷笑着哼了一声,然后放下茶杯走了出去。   郁璃,你终于要开始行动了么?你可知道,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郁璃站在书房里,却没有察觉到古岑涯的异常。她只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拿起了桌上的那副字,端详着,心里也风起云涌。他为何要写自己的名字?况且,这一笔一划如此轻柔,不似带着仇恨而写。   默默地将这幅字收了起来,然后放进袖袋,回头看了一眼书架下面的抽屉,想必那匣子已经不在那里了吧?   郁璃脸色一暗,然后也离开了书房。   *************   这一日,郁璃还是照常在下午去奉茶,不过茶一送到,古岑涯便道:“你先出去,有事我会叫你!”   郁璃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从容自若,也并无怒气,因此也不做多想,默默地退了出去。   待她一走,古岑涯的双眸竟然露出了一抹狠色。他盯着那壶茶,双拳紧握。   自从第一次喝这茶,他便知道这茶有问题,但是令他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不适。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算错了她,或许她真的只是个柔弱女子,或许她没有那么多的心计。   但是这几日,他却越来越感到神思恍惚,有时候,他甚至会头脑一片空白,过了之后又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这才警觉起来,看来,她不是没有心计,而是心计太重。   古岑涯端起一杯茶,将其倒进了一个琉璃瓶中,然后开始做着其他的事情。直到郁璃来收拾的时候,她也没有看出丝毫端倪。   夜晚的落云谷总算凉爽了一些,古岑涯踏着月色走进了医馆,往大厅正中一坐,一脸阴沉。   诸葛楚站在一侧,关切地问:“谷主,深夜造访,难道是身体有所不适么?”   古岑涯不悦地扫了他一眼,道:“即便是有所不适,也是拜你所赐!”   “我?”诸葛楚笑了笑,“怎么无端牵扯我进来了?”   古岑涯正色道:“郁璃所有的草药不都是从你这里寻去的吗?你还装作不知?”   诸葛楚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紧张地问道:“难道郁璃姑娘做了什么对谷主不利的事情吗?”   “你先看看这个!”古岑涯不愿废话,直接拿出了那个琉璃瓶,对诸葛楚道:“这是我近几日喝的茶水,你看看有什么异常没有!”   诸葛楚皱了皱眉,然后打开瓶盖,放在鼻边轻嗅了一下,随即又沾了一点在嘴中,片刻之后,道:“应该是放了一点薄荷草吧,并没有什么异常。”   “哼!”古岑涯冷笑道,“想不到连你诸葛楚也被她骗了!”   “这话怎讲?”诸葛楚不禁有些纳闷。   “这茶乍一喝,只是多了一种清凉之感,在这样的天气里,确实是令人贪恋。不过,我这两日经常神色恍惚,有时候竟然还会忘记自己方才做过了什么,你不觉得奇怪吗?”   “啊!”诸葛楚突然一叹,道:“难道是龙魂草么?”   这才想起,红袖那日来医馆,说是要寻龙魂草,当时他还奇怪,龙魂草并不是常见的草药,为何郁璃要用?原来如此!   古岑涯扬起眉,问:“龙魂草?那是什么东西?”   诸葛楚虽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说道:“这龙魂草虽是一味草药,但一般不作药用。不过,医书上确实有记载,它可以令人神思恍惚,失去心智。”   “哦?”古岑涯不禁好奇,若是郁璃想要报仇,大可采用毒药,令他霎那间毙命,但为何要采用这龙魂草?   诸葛楚不由得一阵感慨:“郁璃姑娘真是令我自叹弗如啊!”   第038章 将计就计   “自叹弗如?”古岑涯冷哼,“想不到你清高孤傲的诸葛楚,也有自叹弗如的时候啊!”   诸葛楚摇摇头,道:“谷主有所不知,医书上虽有记载龙魂草的功效,但是其他的配方却没有写明,如果搭配不当,这龙魂草是没有半点效用的。另外,郁璃姑娘还想到了用薄荷草,真是太妙了,这样一来,药方中所有的杂味都被掩盖,因此才教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古岑涯不悦地看着他,道:“听你这样说,我还应该赏赐她一番才是了?”   诸葛楚赶紧收住了自己兴奋的神色,歉疚地拱了拱手道:“谷主息怒……”   古岑涯站起来,在这大厅中踱着步,许久之后问道:“这药力可有什么东西能解?”   诸葛楚似乎早就想好了答案,回道:“唯有山泉水煮透过的莲心,方能解龙魂草之毒。”   “莲心?”古岑涯惊疑地问,“难道这龙魂草的药力,仅凭这莲心就能解?”   “自然不会,莲心虽说有药效,但难以挥发,所以必须要用山泉水将其煮透,谷主或许还不知,这山泉水,也是一味绝好的药材呢!”   “好!”古岑涯颔首道:“从明日起,你每日帮我准备这解毒的莲心,我夜间会来此取用。”   “什么?”诸葛楚有些不解,“难道谷主还要继续饮用那龙魂草?”   古岑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反问:“有何不可?”   诸葛楚垂下头,不敢妄然猜测古岑涯究竟是何用意,他唯一知道的是,郁璃姑娘只怕又要受苦了。   古岑涯也不再逼问,闲庭信步似地走至门外,然后冲里面一脸愕然的诸葛楚道:“今日的谈话,我不希望有第三人知道。”   说完,便步入庭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诸葛楚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满脸难色,不让第三人知道?这摆明了是不让他给郁璃通风报信,看来,谷主是决心和郁璃姑娘一斗到底了!   ************   “红袖,你要带我去哪里?”郁璃被这丫头拉着跑了好一段,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红袖却开心地道:“你不是一直嚷着天气炎热?我有个好地方要带你去,到时候看你不好好谢我!”   郁璃无奈地一笑,也只好乖乖地跟了上去。   此时,她们已经来到了半山腰,树木葱笼,空气湿润,竟然完全阻隔了外面的高温。   “好凉爽!”郁璃不禁感叹,她来这落云谷中许久,还不知道西面的山上还有这样一处好地方,而且从这山上的环境看来,这里似乎是经常有人走动的,因此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不像荒山野岭,倒像谁家的后花园。   红袖扯了扯她的衣角,得意地问:“怎么样?这里是不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   郁璃点了点头,道:“这里自然是好,不过,我跑得有些渴了,这附近可有泉水?”   “泉水没有,但却有一条自山顶流下来的小溪!”红袖毫不犹豫地说道,“走,我带你去。”   郁璃一边跟着红袖往前面走,一边问道:“这地方你们经常来吗?”   “刚才我们待的那小树林,我们确实是经常来的。但是我们现在要去的那条小溪,倒是很少去。”   “为什么?”郁璃好奇起来。   红袖笑道:“你怎么什么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啊?你看,小溪到了……”   郁璃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往那溪水一看,一双美眸顿时移不开目光。这条小溪如此得天独厚,它从山顶蜿蜒而下,随着陡峭的地势,时而在岩石上激起一朵朵美妙的浪花,那哗哗的流水声,叮叮咚咚,如同佳人演奏的妙曲。   “郁璃姑娘,你快喝一口,这水可甜了!”说话间,红袖已经无比畅快地喝了好几口溪水。   郁璃便也弯下腰,掬起一捧水,浅浅地尝着,真的很甜,很清凉……   然而,当郁璃喝够了水,站起来一抬头,竟然看见古岑涯从山顶一跃而下!   他这几日不是出谷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的古岑涯也发现了郁璃,脸色一沉,几步便来到了她们身边。   “红袖!是你带她来的?”古岑涯瞪着红袖,目光如炬。   红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谷主的确有过命令,不能靠近这条溪水,他曾说这条溪水是天赐神水,不能亵渎。   见红袖受到责备,郁璃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她挡在红袖身前,道:“是我央她带我来的,谷主若要责罚,奴婢愿意一人承担。”   “郁璃姑娘……”红袖万分感激,但也不希望郁璃因此受罚,因此一张小脸紧皱,险些哭了出来。   古岑涯冷眼打量着面前的二人,片刻之后,对红袖道:“你先下山吧!”   “谷主……”红袖仍想求情,但一看见古岑涯那双冷得像冰地双眸,却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郁璃推了推红袖,低声道:“快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红袖这才点点头,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郁璃,然后向山下奔跑而去。   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了,变得安静异常,只闻得那一阵阵的流水之音。   许久之后,郁璃终于挨不过古岑涯那犀利的目光,故作淡定地开口问道:“好几日不见,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山上?”   “很好奇么?”古岑涯靠近她,然后将她揽了一个满怀。   第039章 爱   郁璃任由他搂着自己,也任由自己呼吸着那属于他的淡淡气息,良久,说道:“回去吧,想必你也累了。”   古岑涯却不理会,低头吻上了她的红唇,挑逗着她躲闪的舌尖。一只手则按住她柔弱无骨的腰肢,让他抵住了自己身下的欲望。   真是该死,为什么每次几日不见她,他的身体就会发疯一般地想要她?   郁璃趴在他的胸前,脑海一片混沌,浑身酥软,连抗拒的力气也没有。   “你……不能在这里……不行!”郁璃喘着气说道,然后强撑着最后一丝意志,想要将古岑涯从自己身上推开。   古岑涯却笑道,“你这是在害羞么?”   郁璃一怔,随即道:“我只是不想被人看了去,若是你不在乎,大可继续!”   “继续?你以为我不敢?”古岑涯一凝眉,狂风卷残云一般地撕去了她的衣裳。   顿时,眼前的一幕,让他看得险些呆了。   她洁白如玉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他的视线内,她双手抱胸,脸含怒色,一头乌黑的长发直泻而下,偶尔山风吹起,使得她如同飘至凡尘的仙子。   在她的身旁,一侧是清澈冰凉的小溪,一侧是参天大树,绿叶繁花,这里的一切,都成了她的衬托,成了她的背景……   “看够了吗?”郁璃怒气难忍,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不顾一切地将脱了一个精光,然后又这般恍惚地凝视着她,难道是想挑战她的极限吗?   古岑涯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然后迅速走过去,将她护在胸前。   “你的身体,真的很美……”古岑涯沙哑地说道,他不得不承认,郁璃的确有着吸引他的资本。   然而,这句他自以为是赞美的话,听在郁璃耳里,却像是嘲讽!身体?她在他眼里,或许也就只有这身体还有些许作用了吧!   郁璃心中一凉,方才脸上的愠怒也尽数退去,变得极其淡然,似乎全然不当一回事了。   古岑涯见她不再抗拒,便一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他凉薄的唇瓣在她的颈窝摩挲,若有若无地发出一声声喘息。   “想我吗?”古岑涯的声音更加沙哑,几乎像是在呢喃。   此时的郁璃并不能看见他的脸,因而也无法知道他此时的神情,所以低声回道:“奴婢是谷主的人,自然是将谷主放在第一位的。”   “第一位?”古岑涯突然轻笑出声,看来她现在是连一句真话也不愿意对他说了!   古岑涯虽然心中不悦,面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露,他猛然扯下自己的斗篷,手一挥,便将其铺在绿草地上。   “你……”郁璃终于也有些害怕,他该不会真的想要在这里做出什么事吧?   古岑涯笑意更浓,带着郁璃双双倒在了那黑色的斗篷之上。不待郁璃反应过来,他那有力的手掌早已在她身上游走,每到一处,都挑弄着她的敏感。   “别……”郁璃伸手欲推开他,不料一双玉手却被他禁锢住,再也不能动弹。   古岑涯含住她丰盈的朱唇,将她的未说出来的话悉数吞了进去,然后轻吮她的芳泽,一步更进一步,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啊……嗯……”郁璃感到一阵窒息,竟然忍不住一声嘤咛。   古岑涯抚摩着她早已滚烫的身躯,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她对自己还是有感觉的,不是吗?   “璃儿……”   古岑涯轻呼出声,却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这个称呼,他从未说过,却不想说得这般顺口自然。   “你……别这样叫我……”回过神来的郁璃如此说道。   “为什么?”古岑涯脸色一沉,再次吻上了她的双唇,双腿一用力,便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她。然后不由分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她体内驰骋、挥洒……   第040章 心心念念   郁璃紧咬嘴唇,不使自己叫出声来。但是古岑涯却不许,他用舌头撬开她的贝齿,引得她一阵一阵地浅吟清唱。   “璃儿真听话!”古岑涯大赞一声,然后兴奋地将她整个身体托向自己。他能感觉得到,她在不可自制地回应着他!   意识到这一点,古岑涯的动作更加狂野,他那脸上的满足也更加明显。   许久之后,激情终于达到巅峰,也在片刻之后归于平静。   郁璃羞愧地转过身,一句话不说。心里却是汹涌不已,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方才那个与他欢爱的女子,真的是自己吗?   古岑涯温柔地扳过她的脸,令她面对面地看着自己,道:“怎么,刚才我表现得不好?要不要再来一次?”   “你……”郁璃更加羞愧,这个男人必定是在心里嘲笑他了!   古岑涯低头凝视着她,竟有些呆了。她害羞起来,竟然……竟然也有些可爱呢……   古岑涯不由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离开郁璃的身体,站起身,整理好衣裳。他告诉自己,只是在贪恋她的身体,而这世上,有这样身体的女子多得是!   “该下山了!”古岑涯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酷无情。   郁璃愣了愣,随即有些生气地道:“我的衣服都被你撕碎了,现在叫我怎么下山?”   古岑涯看了看那堆破布,确实已经不能再上身,思忖一番之后,他不情愿地看了郁璃一眼,然后猛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长袍一拢,就轻而易举地将娇小的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郁璃不禁脸红,她现在可是不着寸缕,就这样贴在他的胸前,是不是太……唉,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   “郁璃姑娘,今天谷主没有怎么对你吧?”红袖夜间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真害怕自己又连累郁璃被罚。   郁璃尴尬地笑了笑,说:“没事,你别放在心上。”   “这就好!”红袖坐在郁璃对面,明显松了一口气。   郁璃转而问道:“这几日ni和诸葛大夫怎么样了?还是那样猜哑谜么?”   红袖脸色一阵黯然,道:“有什么哑谜可猜的?或许,人家心里根本和我想的不一样。”   “哦?”郁璃摆明了想开红袖的玩笑,便故意问道:“那你倒说说,你是怎么想,他又是怎么想?何以就知道你们想的不一样了?”   “哎呀,怎么连郁璃姑娘你也变得这么刁钻了!”红袖站起来,不好意思地大叫起来。   “好了好了,不过就是逗逗你!”郁璃赶紧将她拉了过来,安慰道:“你先不要生气嘛,听我把话说完好么?”   “谁生气了?”红袖撇着嘴,追问:“你说有话要讲,究竟是什么话,到底快说啊!”   郁璃一笑,手撑着下巴,悠然道:“其实嘛,有时候未必要男人先开口……”   “什么,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先去跟他表明心迹?不行不行……女孩子怎么能做这种事呢……”红袖一口否决,接连摇头。   郁璃正色道:“诸葛大夫性格内敛,平时又不喜言辞,你何不放下身段,为了自己的将来努力搏一搏?”   红袖为难地往桌上一趴,叹气道:“可是这对我而言还是有点困难,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郁璃点头不语,她知道红袖的性子,想必用不了几日,她就会给诸葛楚一个惊喜了!   ***********   古岑涯这次回到落云谷之后,一切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好像他与郁璃都忘了那日在溪边发生的事情,见了面,也是平淡之至,并无其他。   这日夜晚,古岑涯也是装作闲逛的样子,来到了医馆。   “谷主,你的脉象平稳,没有什么异常,看来,莲心的功效已经发挥出来了!”大厅内,诸葛楚一面收拾药箱,一面说道。   古岑涯神色凝重,疑惑地道:“前两次我已经按照你说的症状去扮演,不过,郁璃却一点行动都没有,这是为何?”   诸葛楚沉吟一会,道:“我听闻龙魂草的毒效,在第三次发作时才最为厉害,郁璃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想必是在等这个时机。”   “原来如此!”古岑涯说完,似要离去。   诸葛楚赶紧跟上来,眼神带有一丝乞求,道:“谷主,不管郁璃姑娘如何行动,希望您都能饶过她。”   “饶?”古岑涯眼色一变,怒道:“你要我饶过她?或许,她不想饶我呢?”   诸葛楚退了一步,歉然道:“我不知道谷主与郁璃姑娘之间有何恩怨,但是我知道,郁璃姑娘不是一个坏人。”   “哼!”古岑涯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回到苍狼阁,竟然看见郁璃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那块“暗陨”的玉,低头端详着,连古岑涯靠近也没有发现。   古岑涯眸子一冷,蓦然出声:“这玉你倒保存得完整,只是这玉的主人,如今却不知在何方!”   “你……”郁璃一抬头,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慌之色,他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平日去散步,不都要半个时辰的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出声……”   “我要是出声,不就看不见这精彩的一幕了么?怎么,你心心念念的人,这么久都没有来看你?”古岑涯的心突然一阵闷痛,她心里的那个人,真的是那个叫“暗陨”的男人吗?   “我不愿意和你说这些!”郁璃扭过头,不再看他。   古岑涯收起一腔怒气,坐在桌案边,沉默许久之后,突然道:“去给我沏壶茶来!”   郁璃一愣,想了想,说道:“现在已经是深夜,喝茶不利于睡眠,还是忍一忍,明日再喝吧!”   其实,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只要他再饮用一次龙魂草,药性必然发作。到时候结果是什么,真相又是什么?她真的无法想象。若不是她推测的那样,她又该何去何从?   古岑涯却不管那么多,看见那个玉佩,已经足以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就是要看看,郁璃究竟会怎么对他!   “难道我的话你听不懂?快去!”古岑涯低吼。   郁璃只得站起身来,心中叹道,也罢,那就今天吧,一切听天由命,由老天来裁决。   不一会儿,郁璃已经端来托盘,上面静静地搁着一把茶壶,一个茶杯。   古岑涯神色自如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倒茶的手,今日竟也有些发抖。   (欢迎大家留言~)   第041章 他的殇   “请用吧!”郁璃说道。   古岑涯端起茶杯,眼睛依旧望着她,然后一仰头,喝了一大口。   郁璃退至一旁,神色却是极为紧张,她小心地观察着古岑涯的样子,双手紧紧地绞着那条淡雅的丝帕。   古岑涯自顾自地喝着那壶茶,就这样,半个时辰过去了……   突然,古岑涯脸色一阵发红发烫,随后便飘飘然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黯然无神,如同梦游一般地在房间里徘徊着。   郁璃暗暗惊讶,看来龙魂草的配方确实如此,自己没有弄错!她的手暗暗抚了一下袖中的匕首,随后也站起身,走到古岑涯身前。   “古岑涯……”郁璃唤道。   古岑涯神色依旧,口中却无力地回答道:“叫我做什么?”   郁璃听见这话,不禁更为紧张,她定了定神,才说:“你知道江南的子藤县吗?”   “知道!”古岑涯回答。   郁璃咬咬嘴唇,艰难地继续问道:“那……那你知道子藤县有个郁府吗?”   “知道!”原来她的目的,不过是想要问出自己是否是杀害她满门的凶手!郁璃,你还是不够狠啊!   “那你……你……”郁璃有些发颤,这个真相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她竟然没有勇气再问下去。   就在这时,古岑涯却一改方才的游离,一把抓住郁璃消瘦的香肩,语气阴冷地说道:“怎么,你害怕了?你要的真相可还没有问出来呢!”   郁璃浑身一震,犹如头顶一个晴天霹雳,整个人被吓得瘫坐在地上,望着已经神色正常的古岑涯,恐惧得发颤。   “奇怪吗?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古岑涯蹲在地上,攫起她的下颚,讥讽道:“我早告诉过你,你只是我的奴隶!你想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郁璃眼睛一阵酸涩,霎那间雾气弥漫,泪珠也随之滚落下来,想不到自己还是失败了,而且败得这样惨!   古岑涯望着那泪珠,心里有些动摇,却被他硬生生地忍了下去,他狠绝地说道:“你以为单凭那龙魂草便能对付我?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异常?你以为我真的会任你摆布?郁璃,我告诉你!我永远不可能让你得逞!”   “你一直在装?”郁璃艰涩地问。   古岑涯笑而不答。   “可是……你方才脸色发红,甚至发烫……这……这是不可能装出来的……”   古岑涯大笑道:“郁璃,你太小看我了!那点招数,我只要稍用内力便可!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了解龙魂草吗?我告诉你,永远也不要想着背叛我,因为你是不可能成功的!你只会让自己的下场变得更惨!哈哈……”   他笑得好可怕!郁璃看着他,突然极其厌恶!她再一次摸了摸袖中的匕首。原本打算问清了真相之后再做决定,若凶手不是他,就此作罢,若是他,就一刀结束他的性命,为郁府报仇!   可是现在,不可能了,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真相了,或许真相已经明了,只是她一直以来不愿意相信!她对他,竟然还抱有希望,竟然还有所依恋……   不!她再也不要这样的自己!再也不要不忍心!   “哈哈……”古岑涯依旧在笑,“郁璃,你永远只能是我的,你注定了只能……”   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感觉腹部一凉!   古岑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脸色苍白,甚至仍然还在发抖,可是,她那握住匕首的手,却是那样坚定有力!她是要置他于死地!   “我以为你会不忍心……”古岑涯说着,眼睛竟然有些湿润,想不到她对自己,竟然一分情意也没有!古岑涯,你究竟在期待什么?你纵容她一直玩这个游戏,不就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对你吗?你现在看到了……   郁璃看着他那潮湿的眼眸,看着他那悲哀的神色,突然迷失了方向,她开始分不清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古岑涯最后看了一眼郁璃,然后身体一歪,如泰山倒地,发出“嘭”的一声清响,那声音在郁璃的脑海中回荡了好久,直到红袖跑进来,直到苍狼阁其他的下人也都跑了进来,郁璃,她还是呆坐在那里,脑海中“嘭”“嘭”地响着……   (ps:即将gao潮,欢迎留言)   第042章 他没有死?   夕阳的余晖扫进了苍狼阁,也扫在了郁璃的身上。   她坐在小榻上,无所事事,就这样望着窗外发着呆。古岑涯究竟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死?她很想知道答案。但是十天过去了,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连红袖也没有。   他是死了吗?亦或是侥幸生存,但是却离开了落云谷?   这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阴影,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不是古岑涯,而是星魂。   郁璃愕然,望着那阴冷的面容,心中一紧,问:“星魂……你怎么来了?”   星魂走近小榻,道:“难道如今我进苍狼阁,还需要向你报备一声么?”   郁璃低头,呐呐地说道:“我并无此意,只是之前你突然离开,现在又突然回来,我有些惊讶而已……”   “惊讶?”星魂冷嘲道,“是害怕吧?”   郁璃知道星魂所指,他不过是为了古岑涯抱不平,因此自知不宜多说,便也不做解释。   星魂继续道:“我真是很佩服你!你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杀起人来,竟然那般从容不迫,就连走过无数刀光剑影的古岑涯也没有躲得过你的匕首!”   “你究竟想说什么?古岑涯如今到底是死是活?”郁璃不想再听他那含沙射影的话,索性直接问道。   星魂看着她那漠然的小脸,突然笑了起来,道:“我很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你难道还关心他的生死?他要是死了,你该如何?活着,你又该如何。”   郁璃怔了怔,她倒是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看着窗外良久,最终说道:“他若死了,你便取走我的性命为他报仇吧!”   星魂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说起生与死的时候,竟然是那样的坦然。   他凝视着她,看着她那在落日余晖中的侧脸,竟渐渐有些恍惚了!忍不住摇摇头,暗咒一声,然后速速走出了房间。   临出门时,丢下一句话,“古岑涯命你,明日午后,去书房奉茶!”   说完,身影从窗外一晃而过,便不见了踪影。   郁璃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方才是说,古岑涯叫她明日去书房奉茶吗?这么说,古岑涯没有死?甚至,连身体都已经没有大碍了?   不知为何,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郁璃竟然舒了一口气。她苦笑道:“郁璃,原来你并没有希望他死!”   第043章 诡异   书房一如既往地点着灯,昏昏暗暗,带着些许的阴森与神秘。古岑涯坐在窗户边,外面的阳光从他背后射进来,使人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谷主……”郁璃唤道,心里有些不由自主的慌乱,他的身体应该已经没事了吧?看他这样子,和之前并无两样。   古岑涯没有答话,也没有起身,如同一尊雕塑,静静地坐着。   郁璃只好硬着头皮将茶端了过去,然后倒了一杯,恭恭敬敬地递给他。   他的脸好冷,原本就是刀砍斧削一般的面容上,此时更是笼罩了一层寒冰,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古岑涯接过茶,只轻轻抿了一口,便一把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茶?换一壶!”他的语气淡淡,却透着一种不可违抗的威慑力。   郁璃一皱眉,他这是在挑自己的毛病吗?也罢,自己也早有准备,知道他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   小心翼翼地收拾好茶杯,然后端着托盘出去,片刻之后,再泡了一壶茶进来。   “哗!”   结果还是一样,他再一次将茶杯扔在了地上,而且这一次的脸色比前一次更难看。   郁璃倒也从容,脸上没有一丝怨言与无奈,他要发泄,就让他发泄好了,来个三五次之后,他应该也就厌了吧……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   她已经陆续端了十几次茶进来,但没有一次令古岑涯满意。她试过了各种各样的水,泉水、溪水,夏天藏的雨水、冬天收集的雪水,甚至还是刚从荷塘的荷叶上采集的露水……她还换了各种各样的碧螺春,有陈茶、新茶,南方的、北方的……现在她真的有些黔驴技穷了!   “你究竟要怎样?”郁璃看着那一地的湿漉,终于忍不住问答。   古岑涯冷冷说道:“这不是我喜欢的茶叶!”   “你不是向来喜欢碧螺春吗?”郁璃不解,一双眼睛里,全是疑惑。   古岑涯猛然站起来,然后抓起她的手,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拧断,最后,他一字一句地说:“过去喜欢,不代表现在仍然喜欢!”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看他的眼神,似乎是话外有音?郁璃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抬眼惊疑地看着他。   “啪!”他手一扬,毫不犹豫地赏了她一巴掌,狠道:“谁准许你这样看我?你只是一个奴隶,日后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不要忘了这一点!”   郁璃被那一巴掌打得脸颊生疼,不过心中不禁又释然,他没有让星魂赏自己一顿鞭子,应该已经算是格外的开恩了吧!   “去沏一壶龙井过来!”古岑涯愤然转身,不再看她!   ************   自从书房奉茶被刻意刁难之后,郁璃本以为古岑涯会变本加厉地对她,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又一如既往,平平静静地过着他的日子,只不过,他不再回原本属于他的房间,有时候,郁璃一连好几日都看不见他的人影。   这一日,郁璃正在茶水间擦拭茶具,红袖却兴高采烈地走进来,道:“郁璃姑娘,你知道吗?三日之后就是我们落云谷一年一度的采桃节了!”   “采桃节?”郁璃有些好奇,便道:“什么是采桃节?我怎么从没有听说过?”   “你当然不会听说啦,这个节日啊,只有我们落云谷才有哦,你去年来的时候,采桃节已经过了,今年你一定要好好玩一玩,千万不要错过哦!”   红袖说得眉飞色舞,郁璃却是脸带忧虑,问:“这个采桃节,是谷中所有人都会上桃花山吗?”   “对啊!”红袖说道,“到时候不仅家家户户上山采桃,而且还会有很多有趣的节目呢!你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去吗?”   郁璃摇摇头,随后故作镇定地说道:“我只是有些期待罢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的。”   “那就好!”红袖说完,便出了茶水厅。   郁璃眉头紧皱,有些手足无措,她坐在椅子上暗忖:暗陨此时不知是否在桃花山?采桃节他必定和自己一样不知晓,到时候若他碰巧在山上,岂不是让人碰个正着?   不行,自己一定要想个办法在采桃节之前上一趟桃花山,至少要给暗陨送一个口信,让他以后不要再来。   **********   第044章 中计   红袖出了茶水厅之后去了花园中的凉亭,那里,古岑涯正斜靠在凉亭的亭柱上,双目微闭,似在等着什么人。   “谷主。”红袖唤道。   “你来了?”古岑涯睁开眼,转过身,问:“她怎么说?”   红袖一脸开心地道:“谷主请放心吧,郁璃姑娘说她到时候一定会去的。”   “是吗?”古岑涯却不似红袖那样开心,问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反应,不要落下一丝一毫,如实告诉我!”   “这……”红袖有些意外,为什么谷主会关心这样的问题?难道是因为太在乎郁璃了吗?   “快说!”   古岑涯双眼扫出两道冷光,吓得红袖一颤,赶紧道:“她……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似乎没有很开心,反而……”   “反而什么?”古岑涯脸上的表情简直令人不寒而栗,他费尽心思让红袖将采桃节的消息告诉给郁璃,为的就是看看她的反应如何!   红袖顿了顿,继续道:“她有些担忧,但是红袖不知道她为何担忧。”   “是么?她很担忧?”古岑涯突然笑了起来。   红袖有些疑惑,硬着头皮说道:“谷主,请恕奴婢大胆,奴婢有一事不明。”   “说吧!”古岑涯道。   “既然您想邀请郁璃姑娘去参加采桃节,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她,我想,如果您去告诉她这个消息,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古岑涯听见这话,脸上笑意更浓,挥了挥手,示意红袖退下。   红袖见状,也不好再问,便走出了凉亭。   古岑涯站在亭中,望着满园开得正艳的蔷薇花,脸上的笑意霎那间隐去,换上了常见的冰冷。   郁璃,你在担忧什么?是他吗?   古岑涯冷哼一声,随即唤道:“星魂!”   凉亭另一边的花架下,走出了一身黑袍的星魂,他走至古岑涯跟前,道:“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若论到布局,有我们两个已经足够,干什么牵扯她进来?”   “没有她,这局,还有什么意思?”古岑涯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星魂沉默了一会,问:“那么,需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这个我还没有想好!”古岑涯在亭中踱了两步,随后神色一正,说:“随时待命!”   “是!”星魂拱手道,他知道古岑涯的习惯,他真正的命令总要到最后一刻才会下达。   **************   次日早膳之后,郁璃还是从上次的侧门出了苍狼阁,她忍不住有些慌张,她知道古岑涯的个性,说不定这正是他安排的一个圈套,但是即便是圈套,她也甘愿为了暗陨去闯一闯。   这桃花山她已经是好久没有来过了,想想当初桃花盛开时的光景,早已恍如隔世。如今的桃花山,蜜桃熟透,果香四溢,完全不同于往日。   郁璃提着裙摆,步履急促,不料还未到山顶,却突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拥住。   “暗陨?”郁璃心一颤,屏住呼吸哑声问道。   暗陨点了点头,依旧拥住她,闻着那属于她的芬芳。   郁璃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他的怀抱好温暖,让她觉得十分的安全。   许久,暗陨将她转向了自己,眼眸中带有一丝责备,道:“我说过,如果你想来桃花山,随时可以!为什么你没有来?”   和他的距离这么近,几乎能感觉得到他的呼吸,这让郁璃不由自主的红了脸。低下头,说道:“是,你是说过,你还说你会有办法应付,但是我不想给你添加任何麻烦……”   “是吗?”暗陨放开她,走至一旁,冷哼:“是不想麻烦我呢?还是已经忘了桃花山还有我这样一个人?”   “你……”郁璃不禁气结,道:“我都是为你着想,若是你感受不到,那么,你大可以误会我!”   暗陨脸色一僵,随即看向郁璃那消瘦的容颜,问:“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自己过得好吗?郁璃在心里也这样问着自己,问着问着,不禁双眼一红,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哽咽道:“不好!我过的一点都不好!我差点就杀了他,但是我没有,我下不了手……”   郁璃哭泣着,她好恨自己,也好恨古岑涯!   暗陨突然心里很痛,这种心痛,是他来落云谷之前从未感受过的,他重新抱紧了郁璃,轻抚她弱不禁风的娇躯,安慰道:“别哭!别哭……”   郁璃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桃林中步步紧逼的一阵声响。   可是暗陨却不一样,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的他,警觉性向来比别人高,又怎么感受不出此刻正有人向他们袭来?   暗陨紧拥着郁璃,脸上悄然浮上了一丝笑意。古岑涯,看来我们今日是注定要见上一面了!   这时,郁璃却突然一把推开暗陨,道:“不行,你得赶紧走……”   暗陨一怔,难道郁璃也感觉到了?不可能,那些人还在百步以外,郁璃不会武功,又怎么能听到声响?   谁知,郁璃接着说道:“暗陨,这里不安全,你知道吗?后天就是落云谷一年一度的采桃节,到时候谷中所有的居民都会来桃花山,你赶紧走吧!”   她擦干眼泪,神色焦急,让暗陨为之一动,难怪她今日上山,原来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想到这里,暗陨宠溺地捧起了郁璃的脸,说道:“不要担心,他们抓不到我的!”   “不,不行的……”   “贱婢!你好大的胆子!”   随着一声暴喝,郁璃和暗陨已经被二三十个人团团包围,而领头的,正是古岑涯与星魂。   此时的古岑涯,满脸抑制不住的怒气,他双目赤红,定定地瞪着郁璃与暗陨,似乎想要一剑杀了他们二人。   该死的!他们刚才在干什么?这个男人,竟敢那般捧着她的脸!难道他们都不想活了吗?   第045章 她竟敢威胁他   “你们……”郁璃惊恐地看着这些人,他们似乎总有准备,看来自己没有猜错,古岑涯的确是设了一个圈套。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牵连了暗陨。   “别怕,璃儿……”暗陨抓着郁璃的手,第一次这般无限温柔地呼唤。   “拿开你的手!”古岑涯提剑上前,凶光毕露,剑锋直指暗陨。   “小心——”见到古岑涯出招,郁璃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暗陨,身体与剑锋一擦而过,长袖也瞬间断落。   “璃儿——”暗陨惊呼出声,随即也拔剑出鞘。   古岑涯却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看着郁璃,这个女人,方才舍命相救的,竟然是这个男人!她究竟有多在乎他?究竟有多在乎?   “岑涯!小心!”星魂及时赶到,从暗陨剑下救了古岑涯一命。   然而,古岑涯仍旧只是紧盯着郁璃,长剑拖地,再也使不出一招一式。   郁璃也有些疑惑地看了古岑涯一眼,但是容不得她想太多,因为她发现暗陨已经被那二十几个侍卫逼至了死角。   其实,如果只有这二十几个人,暗陨完全有绝对的胜算!但是多了一个星魂,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眼看着暗陨招式有些不稳,郁璃焦急万分。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古岑涯,突然计从心生。   她几步冲到古岑涯身边,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掏出了袖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指在了他的颈间。   “住手!”郁璃大声喊道。   古岑涯这才意识到,这个女人,竟然再一次用他送给她的匕首,试图夺取他的性命。他苦涩地一笑,心里犹如刀割一般!   “郁璃!你……”星魂愤怒地将原本指向暗陨的剑收回,然后剑锋一转,指向了郁璃,“放下匕首,要是你敢伤害他,我定不饶你!”   “放下你的剑!”郁璃神色一冷,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失措,这大概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放他走!只要你们放他走,我任由你们处罚!”   “不必这样,璃儿……”暗陨看见郁璃这般为了自己,心里一暖,但是,他不愿意躲在郁璃的保护之下。   古岑涯冷笑一声,喃喃自语:“璃儿?他竟这般叫你……”   郁璃心里一紧,他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反常?但是现下的情景已经容不得她顾及这么多,于是,她将匕首握得更紧,道:“古岑涯,放了暗陨!”   “哈哈……”古岑涯长笑一声,叹道:“郁璃,你当真叫我失望啊!想不到你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成这幅模样!我原本以为,你是没有感情的,我以为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你……”   郁璃一愣,继而语气一软,说道:“曾经想杀你的人是我,现在想杀你的人还是我,与他人无关,你放了他吧……”   “若是我不答应呢?”古岑涯的声音,犹如千年寒冰。他突然转过身,不顾一切地握住她的匕首,逼道:“来啊,你杀了我!这不是第一次了,你千万记住,这一次一定要刺得深一点,不要让我再活过来!”   “古岑涯,你疯了!”星魂怒喝,神情更是紧张。   古岑涯心中暗叹,是啊,他现在确实已经疯了!这个女人是多么残忍,将近一年的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她却每一次,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来取他的性命。   他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这个女人一样狠。   “你不要逼我!”郁璃眼睛通红,握住匕首的手也更加用力。   “来啊,快杀了我!”随着这一声咆哮,古岑涯暗暗一用劲,那鲜血顿时从他手掌心流出来,他却一点也不知道痛。   “不!”郁璃没料到古岑涯会这样,她惊慌地放开了匕首,连连退了几步,喃喃说道:“不!不——”   “为什么不?郁璃!”古岑涯一把抓住她,在她耳边怒喝:“说到底,你还是不敢!你不敢,又怎么救他?”   说着,古岑涯用手朝着暗陨一指。   暗陨眼睛里的悲哀一纵而逝,郁璃,你心里还是有他的,你不是不忍心,而是你在乎。   暗陨笑道:“古岑涯,对付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别忘了,只要璃儿愿意,我随时可以带她走!”   “哦?”古岑涯眼神一狠,猛然抓起郁璃的肩,用力一扯,对暗陨讥讽道:“你看看,她的身体上烙着我的名字!你说,她会跟你走吗?”   此时的郁璃,目光涣散,就像一个木偶一般,任由古岑涯操纵,她似乎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你……你竟然这样对她?”暗陨不敢置信地怒视着古岑涯,那三个小字就像千万只毒蛇猛兽,在不停地吞噬他的五脏六腑,这种疼痛,比三年前的千足蛊虫更让他难以忍受!   “郁璃,告诉他,你会不会跟他走?告诉他,你是谁的奴隶?”古岑涯侧过头,对着郁璃低吼!   可是郁璃依旧只是痴痴地看着他,如同游魂。   古岑涯阴冷的眸子这才看向了暗陨,道:“你可知,她曾发过誓,此生此世,她郁璃,都是我古岑涯的奴隶!”   暗陨一阵踉跄,好不容易才勉强用剑撑住自己的身子。他有些虚晃地笑了笑,然后悲戚地看了一眼郁璃,猛然间宽袖一挥,顿时众人面前扬起了一阵白烟。   “不好!有毒!”星魂第一个喊道,然后引领众人连连后退。   待退出了那阵白烟,暗陨早已经不知去向。   “搜索整个落云谷!”古岑涯冷声命令,随即拎起郁璃,怒气冲冲地走下了桃花山。   *************   第046章 地狱   两日之后,星魂来到了苍狼阁的书房,对古岑涯道:“仍然没有他的下落,想必是已经离开了落云谷!”   “哼!”古岑涯嘴唇轻抿,片刻之后站了起来,道:“无须担心,我自有办法让他现身。”   说完,古岑涯走出书房,来到了一间地下密室。   这里充斥着浓郁的发霉气息,大概是这落云谷中已经太久没有关押过犯人的缘故吧。   古岑涯皱了皱眉,随即顺着台阶向里走。   一盆盆篝火点亮着空荡的密室,偶尔还有水珠滴落的声音,发出一阵阵令人心颤的回响。   古岑涯一直往前走,最后来到了一间铁条筑成的牢房。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可以隐约看见一个女人躺着的身影,她发丝凌乱,衣裙破败,如果不是他亲手送她进来的,他还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郁璃。   他走进去,正欲用脚将她踢醒,不料却被眼前的情景一震!   只见她的身体上满布鞭痕,一条条竟然深可见骨!   该死!星魂又对她用刑了吗?   他早应该想到的,她拿匕首威胁着自己,星魂又怎么会放过她呢?   古岑涯不禁感到一阵窒息,原本充斥着怒气的脸,也瞬间换成了心疼。   这时,郁璃却突然醒了。   她趴在地上,嘴唇干裂,笑问:“你抓着他了吗?”   古岑涯一握拳,指节清响,低吼道:“为什么你非得惹怒我才罢休!”   “他说过,他不会让你们抓到的!古岑涯,你死心吧!你抓不到他的……”郁璃脸色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反而有一种解脱的快意。   古岑涯低下头,瞪视着她,道:“是吗?你这么有把握我抓不到他?”   郁璃再次轻笑。   “来人!”古岑涯站起来,大声喊道:“将这个女人拖出去,架在落云谷最显眼的地方!”   “是!”   郁璃看着这个可怕的男人,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他要干什么?难道是想利用自己引诱暗陨自投罗网吗?   不待郁璃思及更多,两名侍卫已经将她带到了落云谷正中央的位置,那里正好是一块空地,无论是从四周的哪座山上往下看,都能清晰地看见这个地方。   郁璃早已经没有丝毫力气挣扎,浑身是伤的她,此刻又被五花大绑在一个高高的木柱上,然而身体的疼痛却抵不上她心里的千分之一。   暗陨,千万不要来!千万不要!   “郁璃姑娘……郁璃姑娘……”红袖站在柱子下面大声唤道,一张小脸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别哭,红袖……”郁璃虚弱地说道。   这时候,木柱下面已经聚集了落云谷中大部分的居民,他们围着郁璃指指点点,众说纷纭!也对,像这样得场面在安静祥和的落云谷中尚属首次,他们感到震惊也是在所难免的。   “她不是去年谷主带回来的女人吗?为什么被绑了起来?”一个村妇脸带惊异说道。   “大概是犯了什么错吧!”另一个人猜测。   “不对!要是只是犯错,怎么会被打成这样?我想,她一定是得罪了谷主!”   “或许,是她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要知道,咱们谷主可不会冤枉好人!”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子完全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闭嘴!”红袖大叫道,“你凭什么这样说郁璃!你给我滚开!”   “你才滚开呢!臭丫头!”说完,那婢女用力地一推,将红袖推倒在地!   “红袖……”郁璃心中担心,却也无力帮她。   恰在这时,诸葛楚走了过来,他心疼地扶起红袖,然后一脸忧虑地看了看郁璃。这满身的伤,连他一个大男人看了也是触目惊心,真不知道她一个弱女子是怎么挺过来的!   红袖挣开诸葛楚,仍旧哭道:“郁璃姑娘……谷主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为什么呀?上次他明明还叫我去告诉你今天就是采桃节,为什么又偏偏在今天将你绑了起来?”   郁璃听了这话,暗暗一叹!原来如此,原来他是故意叫红袖来给自己报信!他早已猜到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会去找暗陨!   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他啊!   不由得一阵苦笑,对红袖道:“别哭了,红袖,再哭就不好看了……”   “可是我好难受啊,郁璃姑娘,你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红袖伤心极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不如我去求谷主,求他饶了你……”   “没用的,红袖……”郁璃神色黯然,片刻之后对诸葛楚道:“诸葛大夫,你快带红袖走吧,好好看着她……”   “那你?”诸葛楚有些犹豫。   郁璃淡然道:“我没事,快走吧,我不想你们看着这样的我。”   其实这样的她,根本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看到。   她的尊严、她的骄傲,果真被他一一都拿去了!   钟鼓楼上,古岑涯正冷眼瞧着谷中央的那一幕幕。想不到那女人竟然能如此镇定,面对这些谷中居民的指指点点,她竟然能表现得那般自若。   随即,他又一阵冷笑,郁璃,你能坦然面对,但那隐藏于山上的男人,还能像你一样的坦然镇定吗?   **********   第047章 两个男人的决斗   一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了。   午后,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刻,毒辣的阳光照射在郁璃的头顶,让她一阵阵的晕眩,那流出的汗液浸入伤口之中,犹如撒盐一般的疼。   此时的这个空地上,早已经没有围观的居民,大概对他们而言,新鲜感早已经散去了吧。   而红袖和诸葛楚,深知她心中的想法,因此也没有守在这里。   郁璃悠悠地睁开眼,这落云谷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寂静了,连一丝人声也听不到。   正当她暗暗疑惑之际,原本空无一人的场地上,却有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徐徐而来,他手扶长剑,嘴唇紧抿,一双眼睛无限心疼地凝视着郁璃……   “暗陨……”郁璃惊讶地张了张嘴,他到底还是来了,他为什么要来?   暗陨走到她面前,面容有些抽搐,一双手颤抖地抚摩着她的身体,却不敢使上一丝一毫的力气!他怕连这样的触摸,也会让郁璃伤口生疼。   古岑涯!你如何忍心这样对她?暗陨不禁在心中呐喊!   “为何要来?你明知道这是他的计谋!”郁璃用尽力气,有些责备地说道。   “璃儿……”暗陨声音沙哑,几乎有些哽咽,“你知不知道,或许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不……你值得……”郁璃艰难地说着,一张笑脸洋溢着幸福。   “啪啪——啪啪——”   远远地,古岑涯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过来,而星魂也早已率领着那几十名侍卫围在了暗陨和郁四周。   “想不到你还真的来了,看来这贱婢在你心中的地位,果真不同凡响!”古岑涯阴郁的脸上,带着别人看不懂神色,不清楚他究竟是喜是悲。   暗陨剑眉紧皱,冷然道:“我来了!你又当如何?”   古岑涯心中暗咒一声,这该死的男人竟然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想到这一点,古岑涯星目一瞪,道:“既然来了,不如我们就一决高下,看你能不能从我这里带走她!”   说罢,古岑涯提着剑一跃而起,一股凌厉的杀气也随之而来。   暗陨没有丝毫惊慌,他镇定自若,只等暗陨剑到之时,悠地拔剑而出,并且稳稳地挡住了古岑涯的剑锋。   一旁的星魂暗忖:不愧是当年江湖上名震一时的“飘血神剑”,方才古岑涯那一招已经用足了十成的功力,若是常人,只怕早已震得肝胆俱裂,可这暗陨,竟然能这般轻松地应对。   然而,一招未定,一招又起。   只见两把冷剑在空中穿插碰撞,时而传来铿锵之声,时而火光四溅!古岑涯的剑来势汹汹,狠绝凌厉。暗陨的剑飘然自若,游刃有余。   渐渐的,两人的招式也越来越快,到最后,竟然分不清两人具体的位置,只见一黑一蓝两道身形,幻影如电、一闪即逝、纠缠交错……   星魂不禁手心出汗,在他的印象里,古岑涯还没有碰见过如此强劲的对手。有心上去助他一臂之力,但又顾忌古岑涯的个性,当前情形,他是必定不希望自己插手的!   另一边,绑在木柱上的郁璃也已经是眼花缭乱,焦急万分,她现在根本不知道哪个人是暗陨,哪个人是古岑涯,也就更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心里一阵紧张,古岑涯究竟是因为什么要对暗陨如此紧逼?第一次,郁璃开始有些好奇暗陨来这落云谷的目的,也开始好奇暗陨究竟是何身份。   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只听“嘭”的一声响,顿时两剑相交,火花四射,随后,两个人都向后弹了开去,不过均无损伤,稳稳地立在了地上。   落地之后,两人的剑锋都指向了对方,目光冷峻,久久僵立。究竟谁胜谁负,竟然没有定论。   这一幕,看得四周的人心惊肉跳,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更不敢贸然说一句话。   许久之后,古岑涯道:“看来你是带不走她了!”   暗陨脸色阴沉,古岑涯说得没错,他们两人势均力敌,要想强行带走郁璃又谈何容易?此时,纵然他有一个人全身而退的能力,他也不想再让郁璃一个人在此受辱。   古岑涯脸带笑意,似乎早已猜到暗陨心中所想。   果然,暗陨将剑往地上一扔,道:“好,既然我带不走她,那就在此陪她吧!”   “不!暗陨!”郁璃胸口一痛,“你怎么这么傻,你快走啊……快走……”   她流出了两行清泪,声音沙哑得令人心酸。   暗陨转过头冲他笑了笑,没有说一句话。   古岑涯却冷眸一扫,对侍卫道:“把这贱婢带下去!”   “暗陨……”郁璃被侍卫架着双臂,只能撕心裂肺地冲暗陨大喊:“我不要你陪,你快走……”   “哼!”古岑涯听闻这句话,更是怒从心生,看向暗陨的那双眼也不禁更加狠绝。   暗陨亦是看着古岑涯,忽然语气有些颓然地说道:“古岑涯,我输了!”   “你说你输了?”古岑涯难免有些惊疑,这话,竟然是从“飘血神剑”暗陨的口中说出来的!   暗陨一笑,道:“我不是输在剑上,我是输在心上!”   “什么意思!”古岑涯皱了皱眉。   暗陨继续道:“我的心没有你狠!”   “狠?”古岑涯哈哈一笑,说:“你是指我对她么?”   暗陨顿了顿,一侧头,看了一眼翠绿的桃花山,道:“我来这落云谷,已将近四个月,你对璃儿的感情,我看得一清二楚。我原本以为,你会下不了手,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将她折磨成这样!若是早知如此,那日在山上,我便会束手就擒,因为我不希望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古岑涯静静地听着,心里竟然是痛如刀绞,没错,郁璃的伤,都是他造成的。但是,他心里的伤呢?又有谁看得见?   “现在你已经是我的阶下囚!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古岑涯愤然道,一双眼睛,已是通红。   “你预备把我怎么样?”暗陨坦然地问。   古岑涯盯着他,内心似在挣扎,许久,道:“把你来这落云谷的目的告诉她!”   暗陨一怔,惊问:“目的?”   古岑涯冷嘲道:“难道你已经忘了?你来这落云谷,不是为了找出我的弱点吗?你不是也已经认定,我的弱点就是郁璃吗?”   “你,你如何得知?”就算暗陨再怎么沉稳,他也无法掩饰自己此时的惊讶。   “你应该知道,在这世界上,没有我古岑涯办不到的事情!”古岑涯轻哼了一声。   暗陨沉吟了一会儿,心中便已明了,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萧沐禹身边,应该有你的人吧?”   萧沐禹,想不到精明如你,也有被算计的一天啊!   暗陨一阵感慨,最后无奈地道:“好,我答应你!”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先答应他,才能再见到郁璃吧!   “星魂!带他下去!”古岑涯说完,长袖一甩,提着剑朝苍狼阁而去。   ***********   第048章 牢笼   暗陨由星魂亲自押送着走进地牢,这地牢中的情景不禁让暗陨又是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古岑涯竟然将郁璃关在这样不堪的地方。   “快走!”星魂厉声喝道。   暗陨的脸上平静无波,似乎根本没有将星魂放在眼里,他只是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张望,希望能发现郁璃的身影。   然而,直到他们来到地牢的尽头,仍然没有看见郁璃。   “她在哪里?”暗陨沉声问道,隐隐带着一丝怒气。   星魂冷哼一声,随即对身旁的侍卫道:“点火!”   “是!”   那侍卫应了一声,也丝毫不敢怠慢,快速地将火把点在了篝火台上,顿时地牢一片火光,恍若白日。   这时候,映在暗陨眼前的一幕,几乎让他停止心跳。只见他们面前的牢笼中,郁璃伤痕累累,衣衫破碎,青丝披散,早已不是当初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脱尘仙子!她那么虚弱,虚弱得,让人害怕。   “璃儿……”暗陨终于失声呼唤,他想也不想,就推开星魂冲到了牢笼边上。   然而,躺在地上的郁璃却没有任何反应。   暗陨转身对星魂喝问:“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快叫古岑涯送疗伤药来!”   “疗伤药?”星魂冷笑,然后走到暗陨身边,以仅仅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尽管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按照将军的吩咐去做,将军定会救她。”   说罢,星魂拿出牢笼的钥匙,将铜锁打开,眼神一扫,示意暗陨可以进去了。   暗陨怔了怔,古岑涯怎么会允许他和郁璃共处一室?难道只是为了让他告诉郁璃他来落云谷的目的?   “璃儿……”此时的暗陨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他轻唤一声,抬腿进了牢笼。   星魂冷眼看着,然后利落地将牢门重新落锁,领着几个侍卫出了地牢。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悄然站在隐蔽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地牢中的一举一动。   暗陨蹲在郁璃的身边,一言不发。她身上的每一条伤痕,虽然都是古岑涯所致,但是追根究底,也是因为他。若他不出现在这落云谷中,想必也不会为郁璃招至这样的灾难。   想到这里,暗陨的心一阵闷痛。他颤颤地伸出手,轻柔地拨开遮挡在郁璃脸上的发丝,像怕碰坏她一般,每一个触摸,都让他心悸不已。   “暗陨……”郁璃忽然悠悠地睁开双眼,痛苦地说道:“你还是来了。”   “傻瓜!”暗陨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她还在为他担忧么?她可知道,她身上的伤是多么令他心痛?他恨不能受伤的是他自己,那样,他或许会比现在好过。   暗陨弯下腰,将郁璃扶了起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将自己的内力导入了几分给她。   郁璃感觉身上一暖,疼痛也稍稍减轻了一些,不过那鞭伤之深,仅仅是输入内力,也终究是无济于事。   “没用的……”郁璃感激却又有些绝望地看着暗陨,道:“你不必为我白费力气了,事到如今,即便是我这伤好了,古岑涯也定然不会轻易放了我。倒是你,为什么不走得远远的,为什么明知是圈套还要搅进来?”   暗陨抚摸着她的脸颊,故意认真地说道:“就许你为我受刑,却不许我舍命相陪么?你为何要对我这么狠心?”   “你知道我是在担心你。”郁璃拿开暗陨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劝道:“以你的武功,一定是有法子出去的,你答应我,一定要想办法脱身,好不好?”   暗陨心疼地捧起她的脸,许久,他说道:“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出去!”   璃儿,若是我能出去,我一定也会带着你,带着你永远离开落云谷。   郁璃欣慰地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她似想起什么一般,艰难地从自己的袖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暗陨,这是你的,我带来了。”   暗陨低头一看,她拿着的,竟然是那枚玉佩。   “你……”暗陨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沙哑道:“这玉佩还是你带着吧,不必还给我。”   “不行!”郁璃从他怀里挣扎着坐起来,道:“还记得那次在山上,你要我把玉佩还给你,我就已经知道,这玉佩对你而言,一定不是寻常之物,我又怎么能据为己有?”   暗陨轻轻一笑,再一次拥住她,低哑地说道:“你若是再将你我分得那么清楚,我会难过的。”   郁璃一怔,拿着玉佩的手也不禁放了下来,她能感觉到他此时的呼吸、此时的心跳,更能听出他话里的情意,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能想,她只愿暗陨能平安离开这里。   *************   第049章 不甘和心痛   苍狼阁的书房内,古岑涯脸色暗沉地坐在红木雕花软椅上,他眼帘微敛,若有所思,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书桌上的翡翠扳指。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两道敲门声。   “进来!”古岑涯冷声唤道,脸上的神色却是依旧,没有丝毫舒缓。   进来的人是星魂,他走至古岑涯的书桌旁边,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古岑涯这才抬眼望他,嘴角扯起一丝冷笑,“杀了他?那不是太便宜他了?”   星魂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在离他不远的椅子上,道:“如今杀他确实是不合时宜,西戎国和御天朝虽说是剑拔弩张,但毕竟还没有正式开战,若是此时杀他,说不定会成为两国交战的借口。”   “哼!”古岑涯似乎不以为意,沉默一会之后问道:“那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星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看来古岑涯所关心的仍是那个女人!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他们关在一处,不过……”   “不过什么?”古岑涯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凌厉,那原本把玩扳指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星魂回道:“到目前为止,暗陨仍然没有告诉郁璃他的真实身份,更没有告诉她他此行的目的。”   古岑涯蓦地将扳指一摔,狠道:“他还在期待什么吗?已经进了我古岑涯的地牢,就算他不说,我也绝不会让他再有翻身的机会!”   星魂默默颔首,没有说话。   “那女人的伤势如何?”古岑涯突然又问。   星魂有些不悦,反问道:“你现在还管她的伤?你难道忘了,她曾经想要杀了你!”   “闭嘴!”古岑涯发出一声怒吼,是,他没忘,郁璃的确想要杀了他,并且还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但是为何,每每想起当日的情景,他心里涌现出来的,不是愤怒与仇恨,而是不甘和心痛?   星魂被古岑涯脸上纠结复杂的表情震住了,眼前的这个古岑涯,是他所陌生的,也是他所担心的。   沉思片刻,星魂缓声道:“她的伤没有什么大碍,况且暗陨已经为她输入了内力,想必是没事的。”   古岑涯眉头又是一皱,却并没有说话,只是从软椅上站起来,踱至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出神。   星魂走过去,问道:“今晚的计划还要执行吗?”   古岑涯转过身,神色冷冽地看着星魂,许久才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今晚肯定会来。”   星魂看向古岑涯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信赖,他知道,关键时候,古岑涯还是睿智冷静的。   “昨日命你调回来的人,你都安排好了吗?”古岑涯问。   星魂答道:“已经安排好,一旦对方行动,我必定叫他们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好!”古岑涯点点头,“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立即来报。”   “是!”星魂应了一声,迅速走出了门外。古岑涯的计划从来没有落空过,想必今天晚上又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   **********   亥时三刻,一贯平静的落云谷照样平静着,甚至是有些死寂。   这时候,星魂却借助轻功来到了苍狼阁,他悄然推开古岑涯的房门,对躺在床上的古岑涯道:“他们已经行动了。”   “哦?”古岑涯坐起身,凝眉道,“说说看现在的情况。”   “今夜吹南风,他们先是潜入了落云谷最南边的钟鼓楼,然后借风将迷药撒开,谷中居民大部分已经入睡,因此并不知晓,不过他们估计要到明日才会醒来。”   “很好!这是祭花阁惯用的伎俩,果然不出我所料。”古岑涯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有些高兴。   星魂也笑道:“他们这样一来,倒省去了我们许多烦恼,要不然谷中居民躁动起来,恐怕会有所伤亡。”   “嗯!”古岑涯点了点头,继而问:“我们的人怎么样?”   “都已经提前服下了解百毒的解药,现在安然无恙,只等着你的一声令下。”星魂说完,打量着古岑涯的脸色,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然而,古岑涯却没有立即下令,他淡然问道:“对方一共多少人?”   “初步估计,约二十人。”   古岑涯站起身,一边披上了斗篷,一边说道:“想不到暗陨离开祭花阁这么久,竟然还有人肯为他卖命,看来我还是低估他了!”   “二十人于我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星魂似乎有些不服气。   古岑涯正色道:“虽然这几年祭花阁从江湖上渐渐隐退,但是你不要忘了,当年这个组织在江湖上可是名震一时,要不然,这个组织也驾驭不了像暗陨这样的人。”   “是吗?”星魂虽是这样说,但心中也知道古岑涯所讲尽是实情。   古岑涯笑了笑,然而很快,那笑容便消失殆尽,一张脸阴狠森然。他飞速取下剑,对星魂命令道:“吩咐下去,不要打草惊蛇,我要来一招瓮中捉鳖!”   “是!”星魂领命,立刻奔出门外,他轻功了得,在这暗夜中来来去去,竟一丝痕迹也没有。   ***********   第050章 营救失败   此时的钟鼓楼上,二十来个黑衣人背风而立,一个个衣袂舞动,如暗夜幽灵。   “箬勋,你当真看见三哥是落在了古岑涯的手中?”一个身材稍矮的男子对为首的人说道,而他口中的三哥,便是暗陨。昔日暗陨在祭花阁排行第三,因此兄弟们都尊称他三哥。   被唤作箬勋的男子点了点头,道:“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几乎不能相信,三哥明明可以全身而退,却不知为何,甘愿束手就擒。”   另一个高瘦的男子说道:“我们西戎国与古岑涯是死敌,三哥既然落在他的手中,还不知是生是死!”   “你少说废话,且听箬勋哥的吩咐!”矮个儿的男子愤然打断,要是暗陨真被古岑涯所杀,那他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箬勋沉默不语,他走到鼓楼边上,抬手测了测风向,这才说道:“看来迷药已经生效,三哥就在这落云谷中的地牢,我们只要将他救出来便可,切不可与古岑涯正面冲突!”   “哼!难道我们还怕他不成?”矮个儿的男子一抹腰间的佩剑,眼睛里露出了一抹很色。   箬勋摇摇头,懒得跟他解释。   “好,行动吧!”箬勋扬了扬剑,命令道。   一听见命令,这二十来人便一齐向谷中冲去,直逼暗陨所在的地牢。   到了地牢门口,原本守候在那里的侍卫已经倒在地上。   黑衣人中有人笑道:“看来这迷药的分量下得重了点,竟然这谷中无一人幸免呢!”   然而,这句话却引得躲在不远处的古岑涯和星魂相视一笑。   可就在这时,箬勋却道:“为免有变,我带两个人下去救三哥,其余人守在门口,千万小心。”   “是!”其他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暗处的古岑涯小声道:“想不到这个人还有几分谋略,看来瓮中捉鳖是不能了。”   “那现在便冲上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星魂狠绝地说道。   古岑涯摇摇头,说:“暂且等一等。”   星魂闻言,也只好无奈地靠在一边,静静地观望着地牢那边的动静。   **********   “三哥!三哥!”箬勋领着两个人一入地牢,便焦急地喊了起来。   原本闭目养神的暗陨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心里一紧,暗叫不好。   “箬勋,你们怎么来了?”暗陨奔至牢笼边,大声问道。   箬勋也看见了暗陨,急忙跑了过来,一剑便劈开了铜锁,跪在暗陨身前道:“兄弟我护卫不周,还请三哥责罚!”   暗陨扶起箬勋,责备道:“我不是命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为何你偏偏不听,竟然还冒然来了这里!”   箬勋忙道:“三哥怎么这样说话?难道我能眼看着三哥被人所擒,却袖手旁观吗?就算我忍心,其他兄弟也不肯啊!”   “其他兄弟?”暗陨皱了皱眉,问:“难道除了你们三人,还有其他人?”   “足足二十余人,他们一听三哥有难,都自告奋勇要随我前来……”   “你好糊涂!”暗陨一拳打在铁笼上,脸色更是铁青。   “三哥……这……这是为何?”箬勋十分不解,更不知道暗陨为什么突然发怒。   暗陨叹了一口气,道:“你快带他们离开这里,要是晚了,恐怕要尸骨无存!”   “不会,我们已经用了迷药,这里的人,一时半会醒不了!”   暗陨这才明白,原来是他们用了迷药,难怪郁璃方才突然睡着了,而他,因为在祭花阁待了十几年,那些迷药已然对他产生不了作用。   可是,他也知道,古岑涯不是一般的人,他定然不会毫无防范。   “箬勋,听我一句,快带弟兄们走!”暗陨一把将箬勋推出牢笼,坚决地说道。   “那请三哥快随我出来,我们这就离开!”看见暗陨如此紧张,箬勋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慌,他知道,暗陨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暗陨回过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郁璃,道:“我不走,要是我愿意走,我当初就不会进来了!”   “她是谁?”箬勋瞟了一眼铁笼中的女子,不禁有些疑惑。   暗陨摇摇头,道:“你快走,我今后再与你细说……”   “啊——”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随之是一声“嘭”的巨响,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设计好的暗号。   果然,那地牢中已经倒下的侍卫,也突然间站了起来,并且丝毫没有中过迷药的症状。   箬勋大叫一声:“三哥快走!”   说罢,便提剑与那几个侍卫厮杀了起来,而地牢外,此时更是杀声震天,哀声一片。   暗陨拳头紧捏,心里更是自责,若不是他,这些人又怎会中了古岑涯的诡计?   想到这里,暗陨足尖点地,轻而易举地夺下了其中一个侍卫的佩剑,并且一剑了结了他的生命。   “快出去!”暗陨冲箬勋大喊。   箬勋看了一眼暗陨,便默契地与其一起冲出了地牢,可是眼前的场景却叫他们浑身僵硬。   原本守在地牢外的十几个黑衣人,此时已经毙命一大半,只有五六个人还在坚持,不过也都受了伤,攻击性大不如之前。   而古岑涯那边,虽然也有伤亡,却因为人数众多,此时仍然实力强大,暗陨他们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暗陨低声对箬勋道:“我来拖住古岑涯,你一定要趁机突围,我答应你,我会去找你!”   “三哥……”   不待箬勋拒绝,暗陨已经提剑拼杀起来,古岑涯一开始只是抱胸观看,但是暗陨实力太强,他手下的人根本不是暗陨的对手。   古岑涯笑了笑,最终也提剑到了暗陨的面前。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交手,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却和之前大有不同。   星魂这时候被那剩下的几名黑衣人拖住,根本没有余力来阻击箬勋。可是箬勋并没有按照暗陨所说的去突围,其实以他的身手,对付那些侍卫已经是绰绰有余,但是他不忍心抛弃这些兄弟独自活命。   于是,箬勋加入到了和星魂的对抗中,他想带着这剩下的几个人一起走。   “箬勋哥,我们不行了……你走吧……”意识到箬勋的想法,其中的一个黑衣人一剑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不——”箬勋大喊,脸上更是浓浓的悲戚。   这时候,其他几个人也被星魂紧紧相逼,但是他们却一直阻拦着星魂向箬勋攻击,最后,星魂的剑一一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箬勋哥……你和三哥走吧……”最后一个黑衣人在临死之时,一把抱住了星魂的左腿,他要为箬勋争取最后的机会。   暗陨大喊:“箬勋,快走,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这一刻,箬勋的眼泪流了出来,他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兄弟至死还抱着杀他的人的腿,他看着自己崇敬的三哥在他面前奋力搏杀,他们,竟然都只是在为他求取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箬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一剑刺透两个侍卫,并以此为缺口,很快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051章 用这条命还你   暗陨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   “岑涯,让我来对付他!”这时已经挣脱的星魂奔了过来,他的双眸里,尽是杀气。   暗陨剑锋微转,干净利落地将星魂原本送上来的剑招化作虚无。   古岑涯冷眼看着暗陨与星魂杀得难舍难分,渐渐地,星魂竟也有些不支,招数也虚晃了起来。   想到地牢里的那个女人,古岑涯不禁再一次心生一计,或许只有她,才能帮自己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行至地牢,古岑涯的心不由得又有些发紧。那个女人,果真如星魂所说,已无大碍了吗?   推开牢笼的门,他却不敢立即走进去,此时躺在那里的她,真的就是与自己同床共枕大半年的女人吗?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是他吗,是他吗……   古岑涯神色复杂地抱起了郁璃,该死,她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仍然让人触目惊心。   “暗陨……”   郁璃轻轻唤道,似是在梦呓,话音里带着无限温柔与依赖,她虽是闭着眼睛,古岑涯却将她看了个透彻。他冷然一笑,原本轻柔的动作也瞬间化作了粗暴,他再也没有一丝不忍,直接将她拎出了地牢。   地牢外,暗陨已经将其他侍卫悉数打倒在地,就连星魂,也招架不及。不过,他自己也受了伤,一条长长的剑痕在他胸前格外显眼。   “暗陨,你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她的了吗?”古岑涯蓦然开口,使得暗陨和星魂都为之一震。   暗陨一转身,看见郁璃软软地被古岑涯挟持着,像是一个松松软软的稻草人。   也就在这时,星魂巧妙地举剑而来,从背后偷袭,然后将剑架在了暗陨的脖子上。   “璃儿……”暗陨却顾不得自己性命攸关,一心都在郁璃的身上。   古岑涯大声笑道:“暗陨,你还不承认吗?你斗不过我的,而这个女人,也终究只能是我的!”   “你放开她……”暗陨大喊。   星魂却将剑一用力,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就在这时,郁璃却突然转醒,或许是地牢密闭,她所吸入的迷药并不太多。   她一睁开眼,便看到了暗陨一身是伤。   “暗陨!”郁璃撕心裂肺地大喊,声音却是干涩沙哑至极,她忍不住哭道:“你受伤了……是他们伤了你么……”   “哼!”古岑涯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郁璃,眼睛里是不屑,心里却痛得难以呼吸!在她眼里,已经全然看不见他的存在,她心里想的、眼里看的,唯有那个男人!   郁璃转过身,这才看向古岑涯,“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因为你啊!”古岑涯恨恨地说道,“我说过,你越是在乎的东西,我就越是要摧毁,你忘了吗?”   “咳……咳……”郁璃一张脸由惨白变得无色,她一声一声地咳嗽着,眼睛里的泪也一滴一滴地掉落,原来是自己害了暗陨,是自己害了他!   暗陨愤怒地看着古岑涯,大吼:“古岑涯,你还有没有人性,她已经被你伤成这样了,你还不罢休么?”   古岑涯一把抓起郁璃的脸,怒道:“对,我就是不罢休,我就是要折磨她,这是她欠我的!”   “我欠你的?”郁璃眼睛含泪,却勾起一抹笑容,她定定地看着古岑涯,突然“噗”的一声,突出了一口鲜血。   古岑涯震惊地看着她,咆哮道:“星魂!”   该死,他不是说她没事了吗?既然没事了,却为何吐出鲜血!   “岑涯,我……”星魂有些语塞,是,他之所以隐瞒郁璃的伤势,为的就是不愿意古岑涯对她上心。   暗陨一掌挥开星魂的剑,掌心鲜血直流。   他奔至郁璃身边,眼睛湿润:“璃儿……你怎么了?璃儿……”   “闭嘴!我不许你这样唤她!”古岑涯失控地怒吼,他紧紧抱住郁璃,连连后退几步,似乎是不想暗陨碰着她。   郁璃感觉有些恍惚,她好累,好想就此沉睡不醒!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她不能就这样丢下暗陨。   于是,她艰难地睁开双眼,苦涩一笑,道:“岑涯……”   “你叫我什么?”古岑涯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是自己疯了么?竟然听见她叫自己“岑涯”,不,她绝不会如此的。   “岑涯……”郁璃又唤道。   古岑涯这才确定,她的确是叫自己“岑涯”,相处这么久,她从未这样唤过自己。   “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很疼?我这就去叫诸葛楚来!”古岑涯心中有些激动,他柔柔地看着她,紧紧地抱着她,生怕这是一个梦境。   可是,这确实是一个梦,而且,梦很快就醒了。   郁璃哑声道:“岑涯,若是我欠了你……我用我这条命还你……只是……只是……咳……咳……”   鲜血再次从郁璃的嘴角流出,古岑涯却像是失了魂一般,她方才说什么?用她的命还我?   “不!”古岑涯大吼,他幡然醒悟,决绝地说道:“你想也别想,你的命我不稀罕!我不许你死!不许!”   郁璃淡然一笑,像一朵即将枯萎的小花,她抓住古岑涯的手,道:“求你放了他,放了暗陨……”   “不!该死的!你凭什么对我提这样的要求?我告诉你,若是你死了,我第一个就杀死他,叫他陪葬!”古岑涯双眼血红,他转过头对星魂大喊:“快去叫诸葛楚!”   “可是,他怕是还没有醒……”   “给他解药!快去!”古岑涯几乎想要杀人,他低头看着郁璃缓缓闭起的双眸,心如刀割!原来这个女人,竟然已经在自己心里扎了根!   ***********   第052章 不许你死   日落时分,淡淡的余晖扫在郁璃的床榻上,她双眸紧闭,两道又长又翘的睫毛沉静极了,一张脸白得几乎透明,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古岑涯守在床边,这难熬的一天,已经令他心力交瘁,过去就算是两军交战,也没有叫他如此揪心。   “谷主,您还是去歇歇吧,都一整天没有休息了,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一旁的红袖脸上泪痕未干,却不得不劝导着古岑涯。   她就是不明白,谷主如此担忧郁璃,证明他心里是有她的,但是为何,每一次恰恰又都是他将郁璃弄得遍体鳞伤。   古岑涯连头也不抬,只是哑声道:“你去外面看看,为什么药还没有送进来。”   红袖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也只好躬身退了下去。   古岑涯静静地打量着床上的人儿,当日在奴隶市场,她尽管衣不蔽体、潦倒异常,但和现在相比,那时候的她最起码还是健康的、完整的。   想到这里,古岑涯心中一痛,似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暗陨没有说错,他的确是狠心的,是他一点一点将她逼成了现在的样子。   但是又有谁知道,他的狠心,同样也将他自己伤得支离破碎!   “快醒来……”古岑涯唤道。   只可惜,这样的呼唤郁璃并不能听见,她已经昏睡这么久,似乎就要放弃这生命一般。   想到这个可能,古岑涯突然恐慌起来!   “我不许你死,我说过的,没有我的命令吗,不许你死!”古岑涯站起身,对着床上的人大喊。   郁璃依旧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睛也不曾颤动一下。   古岑涯的精神瞬间崩溃,他本以为她的伤很快就能好,星魂曾说的,他说暗陨为她导入了内力,已然没有大碍,所以他大意了、疏忽了。但是他没想到,郁璃这一次,竟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伤得惨重,他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她的身体伤了,还是她的心已经绝望。   不,他不要她绝望,更不要她如此长睡不醒!   古岑涯紧紧盯着郁璃,突然发了疯一样地紧紧握住了郁璃的双肩,痛苦地嘶吼道:“你睡了一整天,难道还不够么!你究竟要我怎样!”   “谷主……”推门进来的红袖看见这一幕,不禁吓了一跳,慌忙放下药碗,拉住古岑涯的胳膊,哭道:“谷主,郁璃姑娘经不起您这样了,求您饶了她吧……”   古岑涯神色一愣,随即放下了郁璃的身体,恍恍惚惚地转过身,问:“诸葛楚呢?他不是说她快要醒了吗?为何还不醒?”   红袖一听这话,更是悲伤,道:“诸葛大夫一直守在外面呢,不过他说,现在唯有等着了,该用的药他都已经用了,只是……”   “只是什么?”古岑涯双目一扫,露出了常见的狠绝。   红袖硬着头皮说:“郁璃姑娘现在仍然昏迷着,根本无法用药,每每喂下去,都一点不剩地吐了出来。”   古岑涯眉头紧皱,片刻之后走到了桌边,将那碗药亲自端了过来。   红袖一惊,挡在前面问:“谷主……您这是要干什么……”   郁璃的药一直都是她来喂的,为什么谷主将药碗端了过来?仍记得郁璃刚来谷中的时候,谷中将一碗滚烫的药硬生生地灌进了她的喉咙!想到这里,红袖更是担心。   可是,古岑涯却一言不发地推开了红袖,他坐到床边,看了一眼床上已无意识的郁璃,然后一口饮下了碗中的汤药。   “谷主,这是郁璃姑娘的药啊,您怎么……”   不待红袖说完,古岑涯一低头,双唇覆上了郁璃的。   他巧妙地用舌尖撬开她的贝齿,然后缓缓将药液注入她的口中,她无法吞咽,他便提起一股内力,直接将药送至了她的胃部。   红袖愣在那里,竟然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带着一丝脸红慌忙退出了房间,并且细心地带上了房门。   月华初上,郁璃终于醒来。   她睁开双眼,看见自己已经不在阴冷潮湿的地牢,而身边自然也没有暗陨。   “你醒了?”古岑涯双眼布满血丝,腮边也隐隐发青,但是声音却是少见的和缓。   郁璃抬眼望他,心中最想问的,便是暗陨怎样了。   但是,她始终没有问出来,她知道,这样问只会引起古岑涯的怒意,于她于暗陨,都没有丝毫的益处。   沉默良久,郁璃才换做一张平静的脸,道:“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你。”   古岑涯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将药碗放在了桌上。她竟然谢他,这是真心吗?她的伤不都是他给予的吗?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人给你送进来。”古岑涯背对着她,不自在地问道。   郁璃摇摇头,说:“我很累,只想好好休息。”   现在的她,还没有想好应该怎样去面对这个人,她猜不透他,亦不敢得罪于他。   为了暗陨,她必须要好好打算才行。   古岑涯闻言,不悦道:“不吃怎么行?难道你想一直这样病恹恹的?”   说完,他不等郁璃答话,便对守在门外的红袖喊道:“去叫厨房做点吃的来!”   “是!”红袖在外回答。   古岑涯又道:“叫诸葛楚进来!”   不多时,诸葛楚匆匆而来,他看着郁璃已经转醒,那颗提着的心也终于稍稍放了些许。   第053章 只要他平安   古岑涯离开床榻,坐到桌边,对诸葛楚道:“你给她瞧瞧,看还有什么地方不妥。”   诸葛楚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条丝帕覆在郁璃的腕上,这才敢抬手搭脉。   感觉到她的脉象仍然虚浮不稳,诸葛楚沉吟道:“郁璃姑娘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元气大伤,要好好调理一阵才是。”   “元气大伤?”古岑涯先是一惊,随后又平静了脸色,暗忖:她必然是元气大伤的,她的身子原本就虚弱,前前后后又经历这样多的折磨,若是换作他人,说不定已经撑不下去了。   诸葛楚观望着古岑涯的神色变化,犹豫道:“若论起调养身子,自然是人参最好,但是这些年我久居落云谷,并不曾寻得什么好参……”   “既如此,稍后我去将我收藏的那支千年雪参送来!”古岑涯说完,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郁璃,便开门走出了房间。   诸葛楚欣喜不已,要知道他正是在等着古岑涯的这句话呢!有了那千年雪参,郁璃的身体也可恢复得快些。   可是,床上的郁璃却是满心疑惑,古岑涯怎么舍得将那千年雪参给她?稍好的人参都是遇土而入,逢水而化,这千年雪参的难得也就可想而知了!   诸葛楚见郁璃神色凝重,便道:“郁璃姑娘且放宽心,谷主必定是担心你的身体,他也希望你早日好起来。”   “若真是如此,倒教我不明白了……”郁璃游丝一般地说着,眼睛里幽怨也稍纵即逝。   诸葛楚自知男女有别,现下房间里又只有他们二人,为了避嫌,他便起身准备告辞。   不料郁璃却叫住他,问:“你可知我是怎么受的伤?”   诸葛楚愣了一下,答道:“知道。”   郁璃不禁苦笑一声,诸葛楚只知道她身上的鞭伤是怎么来的,却不知昨夜在他们熟睡之际,落云谷经历了一场怎样的血雨腥风,以古岑涯的行事风格,自然是会滴水不漏,绝不会让落云谷中一般的居民知晓。   “郁璃姑娘是有什么要说的吗?”诸葛楚见郁璃面露难色,忍不住问道。   郁璃想了想,终于问道:“前几日有个男子与我一起被关进了地牢,你可曾见过他?”   诸葛楚点头道:“那日他只身一人来救你,我远远见了一面。”   “那他现下如何?”郁璃一激动,几乎要挣扎起身。   诸葛楚连忙道:“姑娘当心,切不可再伤了自己。”   “伤?”郁璃喃喃地重复着,眼睛里顿时雾气弥漫,“我只愿伤的只有我一人……”   “姑娘怎么这样说?且不知,你现在这般模样,叫多少人担心!”诸葛楚不禁也有些生气了。   郁璃摇摇头,眼泪也随之滑落,她望着诸葛楚,道:“能否请诸葛大夫帮我一个忙?”   诸葛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你说,我一定会全力帮你。”   “我只要他平安。”郁璃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是你有他的消息,请你告诉我,好吗?”   “嗯,你放心吧。”诸葛楚虽然知道这样做有可能会得罪古岑涯,但是不知为何,面对郁璃的要求,他无法拒绝。   这时候,古岑涯疾步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那千年雪参。   “谷主。”诸葛楚行了个礼,唤了一声。   古岑涯将锦盒递给他,眼睛却瞟到了郁璃脸上未干的泪痕,不由得心生疑虑。   他冷然对诸葛楚道:“你下去吧!早早把药送过来!”   “是!”诸葛楚又怎会看不出古岑涯的心思,但此时他的解释也是无用,因此什么也没有多说,拿着锦盒离开了房间。   古岑涯走至床边,凝视着郁璃,问:“怎么,方才哭了?”   郁璃抬手试了试泪痕,淡然道:“只是身上疼得很,没有忍住眼泪罢了,并没有哭。”   古岑涯一听,便坐到了床榻上,急问:“哪里疼?”   “已经好多了。”郁璃避开古岑涯那灼灼的目光,将头转向了里侧。   古岑涯心里一闷,却也无可奈何,于是站起身,道:“既然好多了,那你就好好休息!”   说完,古岑涯面无表情,无声地出去了。   不过,他的心里却是风起云涌。他没有想到,郁璃竟然对暗陨只字不提,他原本以为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追问暗陨的情况,但是她没有,她表现得那样平静,几乎让人以为,什么也不曾发生。   ********   第054章 机会   次日清晨,古岑涯呆坐在书房内,并没有急着去看郁璃。   这时候,星魂推门而至,有些犹豫地说道:“那个男人的伤口需要做一些处理吗?看样子伤得不轻,我听侍卫讲,似乎有些危险。”   “危险?有何危险?”古岑涯抬起眼,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连星魂,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作何打算。   星魂点头道:“伤口很深,一直血流不止。”   “哼!”古岑涯站起身,在房间里悠然踱步,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许久,他看向星魂,道:“果真如此的话,我还真应该去看看他!”   “你去看他?”星魂不解,道:“现在他已经是阶下囚,况且又伤势严重,你何必又亲自走一趟?”   古岑涯笑道:“我不仅要去,还要带上诸葛楚,你不是说他血流不止吗?那我就请人为他医治!”   “岑涯,你……”星魂更加疑惑了,为什么古岑涯不任那家伙自生自灭?如果他流血而死,岂不省事!   古岑涯不再多说,率先向门外走去。   他想要去见见他,他想要知道这男人究竟是看重自己的命,还是看重那个女人!   没用多少时间,古岑涯已经与星魂来到了地牢附近,那一晚的杀戮所留下的痕迹已经不见,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诸葛楚呢?”古岑涯问。   星魂答道:“已经在地牢出口等着了。”   古岑涯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看星魂,径直来到了地牢门前。果真发现,诸葛楚早已提着药箱,在那里候着了。   “跟我进去!”古岑涯对诸葛楚说道,然后他又回过头,对星魂道:“你且在门口等着,有事我会叫你。”   “是!”星魂应道。   侍卫们见古岑涯亲自来探视,一个个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将玄铁大门打开,然后悉数点起了地牢中的火把。   这个地方,诸葛楚也是第一次来。一看清里面的场景,连他这个大男人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想不到祥和美好的落云谷,竟然也有如此阴森可怕的地方。   然而对于这里,古岑涯自然已经是轻车熟路,面对诸葛楚的惊异,他不作置评,只是一个人自顾自地来到了一个牢笼。   诸葛楚连忙跟上去,并且毫无意外的发现,这牢笼中所关押的男子,正是郁璃所说的暗陨。只见此时的他奄奄一息地靠墙而坐,胸前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透。   古岑涯站在牢笼门口,冷眼看着里面的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急着进去。   这时候,暗陨似乎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原本昏死过去的他,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你来做什么?璃儿呢……你把她怎么样了……”暗陨张开干裂的嘴唇,沙哑地问着。   古岑涯一笑,随即打开门走进了牢笼,道:“你竟然如此关心她?可是她却要叫你失望了!你可知道,她现在正在我的卧房中养伤,并且已然忘记了你!”   “忘记?”暗陨亦是笑了,他又怎会轻易相信古岑涯的话?古岑涯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你笑什么?你不信?”古岑涯怒目而视,一双拳头也随之紧握,露出了一条条暴起的青筋。   “不,我信。”暗陨说道,“我笑,只是因为开心。”   “开心?”古岑涯不由得有些疑惑,怒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要带走她吗?现如今她就在我的卧房,你不心痛不难受?”   暗陨无力地摇摇头,笑道:“我不像你,我只要璃儿安好……”   谁知话还未说完,暗陨突然脸色一白,那胸口的剑痕再一次流出血来。   诸葛楚连忙走进来,对古岑涯道:“他现在已经失血过多,不宜再多说话。”   古岑涯迟疑了一下,转身对诸葛楚道:“先给他止血!”   “是!”   诸葛楚赶紧打开药箱,取出了一个绛色的小瓶子,将里面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了暗陨的伤口之上。   暗陨望着古岑涯,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自己,难道只是为了西戎国和御天朝的和平吗?不,古岑涯定不是这样的人。   “好些了吗?”诸葛楚上好药,问道。   暗陨只是简单地点点头,甚至连一句道谢的话也没有。   古岑涯见暗陨神色稍好,便走进几步,沉声道:“你方才的话想必还没有说完吧,不急,你在这里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会给你机会说完的。”   说罢,古岑涯转身向外面走去。   这里侍卫众多,况且因为古岑涯的到来,灯火通明,因此诸葛楚也不敢多作停留,只好急急地跟了出去。   却没想到一出地牢,星魂便拦住了他。   “那人怎么样了?”   诸葛楚拱手答道:“暂且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伤口太深,需要每日换药。”   星魂看了看刚刚走远的古岑涯,心中挣扎不已,因为方才古岑涯交代,让诸葛楚每日入地牢医治,直到那人痊愈。   “可是谷主有什么吩咐吗?”诸葛楚看着星魂的样子,猜测着。   星魂这才不情愿地说:“从明日开始,你每日的这个时候来地牢为他医治,不得怠慢!”   “是!”诸葛楚点头应了一声,心里一阵欣喜。真是上苍垂怜,他正苦思怎样才能帮上郁璃的忙,想不到竟然就有这样好的机会!   ***********   第055章 不顾生死   傍晚,诸葛楚将煎好的药亲自送至了苍狼阁,古岑涯并不在,只有红袖一人守在房中。   看见诸葛楚,红袖起身道:“怎么今日这样早?本以为你会晚膳之后才送药来呢!”   诸葛楚淡然一笑,“今日无事,便将这药早些煎好了送过来。”   郁璃见诸葛楚的神色似乎不同于往日,心中已然猜到大半,便对红袖道:“从医馆到这里,一路上风大,想必这药早已冷了,红袖,你替我拿到厨房去温一下吧?”   “嗯,我这就去。”红袖望着诸葛楚嫣然一笑,便接过了他手中的药碗,脸色羞红地出去了。   郁璃连忙问:“怎么,有他的消息了么?”   诸葛楚点点头,道:“我今日见了他……”   “他在哪里?还好吗?他身上的伤可好些?”郁璃难掩心中的担忧,自从她醒后,她心里一直纠结着这些问题,但是却谁也不能问。   诸葛楚神色一紧,道:“你听我慢慢说,别忘了你自己的伤还没好呢!若是你这么激动,牵动伤口可怎么好?”   “好,我不激动。”郁璃重新靠在软枕上,一双眼睛期待地望着诸葛楚,“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诸葛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他现在仍然在地牢中,不过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从明日起,我每日都会去为他换药,你大可放心了。”   “换药?”郁璃十分惊讶,问:“是古岑涯让你去为他换药吗?”   诸葛楚点点头。   郁璃不禁皱起眉,心中更是疑惑,她沉思良久,道:“古岑涯怎么会如此好心让你去救他?会不会这又是一个圈套?”   “我想应该不会,今日我看谷主的样子,似乎与往日不同。”诸葛楚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同?有何不同?”郁璃问。   “这我也说不上来。”诸葛楚摇头道。   郁璃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不管怎样,只要他没有杀掉暗陨就好。”   “这个你不用担心,以今日的情形看,谷主似乎无意要取他的性命……”   谁知,诸葛楚话未说完,房门却突然被推开。红袖双手端着托盘,一脸失望地站在门口。   “红袖,你怎么……”诸葛楚有些吃惊。   “你们怎么这样过分!”红袖将托盘往桌上一搁,生气地道:“好歹我与郁璃姑娘也是朋友一场,为何这样的事情就偏偏瞒着我?”   诸葛楚和郁璃面面相觑,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红袖走到诸葛楚跟前,问:“那个叫暗陨的男人真的伤势严重吗?他是不是要一直被谷主囚禁着?”   “你都听见了?”诸葛楚不答反问。   红袖点点头,不悦地说道:“幸亏是我听见了,要是别人听见了,你们还有命在?”   说完,红袖端起药碗,走到郁璃床边,一边喂药一边道:“你不是说,在这落云谷中,我与诸葛大夫都是你的朋友?怎么,现在不要我这个朋友了么?”   其实,红袖怎么会看不出来,郁璃担心暗陨,已经到了不顾生死的地步。   郁璃感激地握住红袖的手,道:“我不愿将你卷入进来,你是这么好,我不愿你有任何危险。”   “你知道我不会怕的!”红袖坚定地说着。   诸葛楚一听这话,赶紧走过来,对红袖道:“不行,你不能掺和进来!”   “为什么?”红袖不满地大叫,“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都要加入,再不许你们瞒着我一人!”   诸葛楚不由得气结,却一时无语。   “红袖,别这样……”郁璃拍了拍红袖的手,有些无奈又有些悲戚地说道:“我们什么也不会做,也不能做……”   “不能做?”红袖瞪大了眼睛,道:“如何不能做?郁璃姑娘,你先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我和诸葛大夫再陪你一起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旁的诸葛楚也点点头,道:“红袖这点倒没有说错,郁璃姑娘当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   第056章 忘恩负义   红袖看着郁璃毫无血丝的容颜,心里一阵感叹,道:“暗陨那边想必诸葛大夫一定会照料周全,唯有等你好了,那个人也才能有机会逃出去,你且安心,到时候,我定然会帮你的。”   郁璃不由的眼圈一红,喃喃道:“谢谢,可是……”   红袖看见郁璃又要多想,便赶紧摆了摆手,笑道:“你用不着言谢,我可不是为了你。”   一听这话,郁璃和诸葛楚都是一愣,猜不透红袖究竟是什么意思。   红袖接着道:“我啊,是敬佩暗陨对你的那份情谊,我这是在教导某人呢……”   “你这丫头!”诸葛楚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顿时脸色一红,便要佯装嗔怒的样子。   郁璃见二人如此一时间也觉得些微开怀,好歹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只是她才要动一动,便吃痛地叫了一声。   “怎么,伤口又开裂了?”红袖连忙扶着郁璃的身子,一脸焦急。   郁璃摇摇头,道:“可能是这样坐的久了,让我趴着睡一会儿吧。”   诸葛楚道:“也是,你现在不能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千万要当心伤口,不可再让它裂开了。”   说完,诸葛楚拿出一个药盒,递给红袖道:“你将这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口上,可以去伤不留痕的。”   “嗯。”红袖点了点头。   这时,古岑涯推门进来,看见红袖和诸葛楚都在,便淡淡地问:“她今日情形怎么样了?”   红袖答道:“比起昨日,又好了一些。”   古岑涯抬眼望了望红袖手中的那药盒,又问:“这又是什么?”   “是方才诸葛大夫给的,说是能去伤不留痕。”红袖一脸谨慎,如实地说道。   “给我瞧瞧。”古岑涯说罢,接过了那药盒。   见古岑涯的目光中似乎有些疑虑,诸葛楚便行了个礼,说:“这药膏是用数十种草药调配而成的,并且在这中间又掺入了些许香料,因而有种淡香。”   “嗯,是有种淡香。”古岑涯放在鼻边轻轻嗅了嗅。   红袖看了看古岑涯,然后悄悄拉了诸葛楚一把,示意他们先行退下为好。   诸葛楚亦是会意,对古岑涯道:“今日郁璃姑娘的汤药我已经送来了,稍后只要将这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即可,若无其他吩咐,我便先告辞了。”   “好,去吧!”古岑涯把玩着那精致的小药盒,说道。   诸葛楚出去以后,红袖也乘机说道:“谷主,奴婢先下去看看晚膳怎么样了。”   古岑涯想了想,说:“你去吩咐厨房,我的膳食今晚送到这里来。”   “送到这里?”红袖有些不解,难道谷主的意思是,他要与郁璃一起共进晚餐?   古岑涯凝眉道:“怎么,我的话你听不懂?”   “不,不,奴婢懂了。”红袖暗暗吐了吐舌头,赶紧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整个房间又陷入了沉寂,古岑涯踱至床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瞧着。   郁璃虽是趴在床上,但也能感觉到古岑涯逼人的目光,索性转过头,道:“我这伤已经渐渐好了,你也不用每日都过来看。”   古岑涯微微怔了怔,随即不悦地说道:“怎么,你不希望有人来看你?还是,你不希望来的人是我?”   郁璃一笑,淡淡地道:“你多心了,我怎敢如此?”   察觉到郁璃话语中间带了些许的不满和责难,古岑涯脸色一沉,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分。于是他往床边一坐,一双眼睛如利剑般地看向她,道:“想必诸葛楚方才已经向你报备了地牢中的情形,你又何必再装作不闻不问的样子?你想知道什么,倒不如直接来问我!”   郁璃心中一惊,想不到他竟然料到了诸葛楚会告诉她关于暗陨的一切,那么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让诸葛楚知道?看来,他根本没有打算瞒着暗陨的情况。   想到这里,郁璃坦然道:“没错,诸葛大夫确实已经告诉了我。”   “哦?”古岑涯嘴角上扬,似是不屑,“他都告诉了你些什么?不妨让我也听听。”   郁璃眉头一皱,不明白古岑涯是何用意。   “他是不是告诉你暗陨的伤势已经得到控制?已经没有性命危险?”古岑涯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难道不是吗?”郁璃反问。她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觉得好陌生,这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尽管相处大半年,她心里仍然还没有一个答案!   古岑涯凝视着她,略略顿了顿,云淡风轻地说道:“一直还以为你聪明,你难道不知道,诸葛楚说这些只是为了安慰你?”   郁璃一听这话,立即惊慌起来,一张笑脸霎时也变得惨白,她颤声问道:“你说什么?暗陨究竟怎样了?”   “他?”古岑涯冷哼一声,“你未必不能猜到,他如今落在我的手里,我会让他好过么?别忘了,这都是你背叛我的报应!”   背叛?郁璃当真不知道这样的罪名是从何而来!难道只是因为她是他买来的奴隶?   想到这里,郁璃露出了一抹自嘲。   她挣扎着爬起来,全然不顾伤口上的疼痛,也全然不顾古岑涯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   “你要做什么!”古岑涯脸色铁青地冲过来,一声怒喝。   郁璃强撑起身体,手扶着床栏,失神地道:“我要去看他,谁也不能阻止我……”   “住口!”古岑涯紧紧地抓住她的身子,然后狠狠地将她按在了床上。他没料到郁璃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他原本以为她是一个冷静聪慧之人,想不到,她的冷静与聪慧,一碰见与那男人有关的事情,就全部瓦解!   “诸葛楚并没有骗你,他现在安好如初!”许久,古岑涯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他知道,若是他不这样说,这个女人就会一直折腾自己!   而他,已经不忍心再看她受伤!   郁璃望了望他,他方才说暗陨安好如初,可是真的?   “为什么?”郁璃问,“为什么你没有杀他?他是擅自闯入落云谷的,我以为你必定不会放过他。”   “是,我是不会放过他!”古岑涯冷冷地说,“不过,那不是因为他擅自闯入落云谷,而是因为……”   说着这里,古岑涯突然神色一黯,转而无力地拿起桌上的药盒,对郁璃道:“把衣裳拉下来,我为你上药。”   郁璃不禁愕然,似乎没有听懂古岑涯的意思。   古岑涯也不多说,大手一挥,便轻而易举地除去了她的衣衫。   “你……”郁璃倒抽一口凉气,他们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坦然相对”了!   古岑涯却是僵住了身子,她的伤痕虽然已经结痂,但那样的暗红色却让他的眼睛一阵灼痛。   “别动。”古岑涯轻声说道,随即用手指取出一些药膏,轻柔地在她的伤口上涂抹。一丝丝一条条,一丁点的地方也不肯放过。   感觉到他指腹间传来的热量,郁璃浑身一颤。   “怎么,弄疼了你?”古岑涯的声音明显透露出一丝紧张。   郁璃摇了摇头,喃喃道:“没有,不疼。郁璃多谢谷主……”   “谷主?”古岑涯双眸一冷,轻笑出声,将那药盒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走。   那一晚,她为了替暗陨求情,便开口唤他“岑涯”,如今,他已饶了暗陨一命,她便又唤他“谷主”?   哼,她还真是忘恩负义!   郁璃见古岑涯突然起身要走,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能无辜地望着他的背影。   正巧红袖端着晚膳走进来,几乎要与古岑涯正面相撞。   古岑涯怒喝:“没长眼睛么?”   “奴婢该死!”红袖连忙俯身行礼。   古岑涯狠狠地扫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谷主……”红袖赶紧跟出门外,急急地说道:“晚膳已经送来了,您不在这里用膳么……”   可是,她喊完才发现,外面哪里还有古岑涯的影子!   *************   第057章 璃儿别怕   由于古岑涯已经下过命令,所以诸葛楚第二日顺利地进入了地牢。   暗陨还是和昨日一样,懒懒地靠在铁栏上,脸色平静,看不出他的悲喜。   意识到诸葛楚注视的目光,暗陨些微抬了抬头,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却也并不说话。   诸葛楚一笑,然后转身叫侍卫把门打开,随即进入了牢笼。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侍卫,大声道:“今日伤口可曾流血?”   暗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已经猜出一二,却不敢妄下结论,故而仍是沉默。   诸葛楚靠近暗陨,一边翻开他的衣襟检查伤口,一边低语道:“郁璃姑娘让我告诉你,且先养好伤,一切从长计议。”   “郁璃?”暗陨这才变了神色,惊喜道:“你是……”   诸葛楚立即使了个眼色,示意暗陨小心,不要惊动了外面的那些侍卫。   暗陨心领神会,于是也压低了声音,道:“你是她的朋友么?可带来什么信物?”   “没有信物!”诸葛楚回答,看见暗陨有些失望,又接着说道:“不过,郁璃姑娘有话托我带与你。”   “什么话?”暗陨的眸子又是一亮。   “她说,你曾许诺要为她讲一个故事,这故事尚未讲完,以后是要还的。”   暗陨一听这话,心中一暖,顿时也明白了郁璃的用心。   那晚在桃花山,他的确是说要为郁璃讲一个故事,因为他想将自己的过去说与她听,但是不巧,故事还没有开始,郁璃就身体不适。现在他深陷牢笼,郁璃却教眼前这人将此话带给他,为的,只是要他撑下去……   想到这里,暗陨忍不住问:“她怎么样,还好吗?古岑涯是否有为难她?”   “她一切都好。”诸葛楚一边上药,一边说道。   暗陨神色一缓,似乎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他感激地道:“多谢!”   诸葛楚不由得惊奇,昨日他命悬一线时自己救了他,他却不曾道谢,今日只不过将郁璃安好的消息告知他,他却如此感激!   诸葛楚暗暗一叹,然后利落地将暗陨的伤口重新包扎好,站起身,道:“在下诸葛楚,往后每日会再来为你换药,告辞。”   暗陨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目送诸葛楚出了地牢。   现下暗陨已经是无所担忧,只要郁璃没事,他自然会与古岑涯慢慢拖延下去,他深知古岑涯的性子,也深知他的实力,因此用不了多久,他必定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到时候,古岑涯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杀了他,但是那会直接引起两国交战,他必定不会选。二是挟持他,与萧沐禹洽谈条件,虽不指望萧沐禹能为了自己放弃西戎国的利益,但是此举却可为他争取逃脱的机会。   “璃儿……”暗陨喃喃自语,“我说过会带你离开落云谷,你一定要相信……”   ***********   这一夜,郁璃又是无眠,她趴在床上,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房间里的一切,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好,那么精致华贵,可是,她却只是觉得冷清、无望……   这十日以来,她的伤势已经大好,原本令人发怵的鞭痕也渐渐退去,肌肤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光滑剔透。看来诸葛楚的那药膏,倒真的有着奇效。   古岑涯她已经是多日不见,自从那日他亲手为她涂抹药膏之后,他便不见了踪影。据红袖所讲,他一直都在苍狼阁,只是不曾来到卧房。   不来也好,省得她得处处小心。   正如此想着,郁璃突然心中一阵绞痛,这种痛不似鞭伤那样惨如撕裂,却像是毒蛇猛兽一点一滴将其噬咬。渐渐的,痛楚便蔓延全身,不只是五脏六腑,甚至是四肢,都无一处幸免。   郁璃一声闷哼,她满脸痛苦地蜷缩在床上,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是“无心”的药力又发作了,只是这一回,她并不知道古岑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一瞬间而已,郁璃已经大汗淋漓,她一边抽搐,一边用力地撕扯着藏蓝色的床单,甚至连整个人滚落在地上,她也浑然不觉。   “你怎么了?”随着一声揪心的大喊,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然后下一秒钟,她就落入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郁璃睁开眼睛,看见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古岑涯,不由得心中难受,奋力地推开了他。   “该死!快告诉我你怎么了?”古岑涯顾不得生气,仍是执着地将再一次摔倒在地的她抱进怀里。   郁璃苦笑,声音颤抖:“不是……你做的么?”   “我?”古岑涯有些不明白,他紧紧盯着郁璃的脸,然后似乎猛然清醒,立刻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整张脸瞬间黑色下来。   “怎么会这样?”古岑涯不解地自语,他并没有摇动金铃,方才他只是站在门外,这十日来,他总要来这里瞧一瞧,见她安然无恙他才能放心。可是没想到,今日他才到窗口,竟然就见到了这样惊人的一幕……   难道“无心”的毒性会自动蔓延,现在已经不受控制?   想到这一点,古岑涯竟然生出了一丝恐惧,而这么多年来,他甚至几乎忘记了恐惧为何物!   “放开我……”郁璃惨白着脸,已经浑身无力的她,居然还在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在推开他。   古岑涯心里一痛,不顾一切地将她拉向自己,让她的头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那么用力,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骨子里去似的。   “璃儿,别怕……璃儿别怕……”古岑涯沙哑地开口,他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仿佛在哄一个哭闹的婴儿。   然而,这样的柔情,古岑涯自己没有察觉,疼痛难忍的郁璃更是没有感觉。   许久,郁璃终于在古岑涯的怀里沉沉睡去,许是她太累了,因此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质问古岑涯。   古岑涯将她放在床上,替她擦去汗珠,整理好发丝,然后再轻轻地掩好锦被。   他望着她,看着她那动人的睫毛微微地扑闪,整个人那么安静,那么乖巧……   只可惜,这样的安静与乖巧,注定不会是在她清醒的时候。   古岑涯一叹,现在的他越来越苦恼,越来越迷惑,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他总是乱了方寸,总是那般惊慌!   他恨这样的自己!   可是,他又无法改变,因此只能纵容自己越陷越深。   他甚至不知道,如果那日暗陨真的带走了郁璃,他该如何!他还能再回到以往的日子,做一个没有心,只有仇恨的古岑涯吗?   **********   第058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059章 紫菡花   “什么?离开?”郁璃一惊,有些意外,也有些担忧。   郁璃这样的表情倒出乎诸葛楚的意料,本以为郁璃在这落云谷受尽了千般磨难,定是一时半刻也不愿意多待,想不到,当她得知有机会离开的时候,她竟然表现出了一丝犹豫。   诸葛楚疑惑地问:“难道你不想走?”   郁璃急忙道:“不,不,我想走,我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可是我不能啊……”   “为什么不能?”诸葛楚坚定地道:“就为了能让你和他顺利逃走,我和红袖都已经豁出去了!”   “不,不,”郁璃声声拒绝着,“古岑涯不会让我走的,若是我们一走了之,受苦的就是你和红袖。”   “不会!”诸葛楚摆了摆手,“我既然能这样做,也必定会有应对的办法,你应该相信我,难道我会忍心让红袖受苦?”   郁璃望着诸葛楚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禁开始相信他们真的有办法让自己和暗陨逃走之后仍能全身而退。   经过一番思虑,郁璃问:“那我要怎么做?”   诸葛楚道:“谷主每日午后习惯小憩半个时辰,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在他休息的房间点燃此香。”   说完,诸葛楚递给郁璃一颗珍珠大小的香料。   “这是什么香,模样稀奇,我竟没有见过。”郁璃拿着香料看了看,好奇地问道。   诸葛楚道:“这香料是我用药液调配之后,烘烤而成,味道细微,掺在平日所焚的香中,一点也不会察觉出来。”   “是吗?”郁璃有些惊异,便拿着香料要去嗅。   诸葛楚连忙阻止道:“不可,这香味虽然细微,但是一旦吸入,便会昏迷,不出三个时辰,是决然不会醒来的。”   郁璃一惊,赶紧将香料小心地包了起来,随后对诸葛楚道:“既然这香料如此厉害,那我焚香之后,岂不是连我自己也会被迷晕?”   诸葛楚一笑,说:“不必担心,明日的午膳,我会让红袖给你准备好一碗汤药,你饮用之后,这香料便不能对你产生作用。”   这时,红袖走了过来,道:“诸葛大夫还是快走吧,不然耽搁久了,白白引人怀疑。”   “嗯,红袖说得有理。”诸葛楚站起来,道:“郁璃姑娘,那我先告辞了。”   郁璃点点头,对红袖道:“你去送送诸葛大夫吧。”   “是。”红袖应了一声,引着诸葛楚向外走去。   郁璃在小榻上静了静,便起身穿好绣鞋走至窗边。此时已经是夜幕降临,头顶是清冷的皓月星空。   想当初自己初到落云谷,觉得此处祥和幽静,恍若世外桃源,如今看来,这里带给她的,除了伤痕还是伤痕,并无其他。   只是,如今她要走,却并没有诸葛楚所说的那样容易。   “无心”的毒她至今尚未解去,这也就意味着古岑涯仍有可能会用金铃来控制她,若是她无法熬过“无心”那非人的折磨,就算明日能够逃脱,将来也一样会被逼回来。   除此之外,郁府满门的仇恨,她现在仍然没有弄清楚,那一日古岑涯虽然亲口承认,但是她总是心存疑虑。   况且,爹爹的红木匣子还在古岑涯手中,若是就此离去,恐怕这一生一世她也无法在再知道那匣子中装载的是什么秘密。   “罢了……”郁璃长舒一口气,现在的她并没有别的选择,她唯有先将暗陨送出落云谷。   她知道,若是她不一起离开,暗陨就是死也不会走的!   ****************   第二日早膳之后,郁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到卧房中,她去了古岑涯的书房。   “谷主。”郁璃站在门口唤道。   古岑涯埋头于书册之中,似乎在清理什么东西,乍一闻这样的声音,他竟没有反应过来,毕竟,郁璃已经太久不曾来书房。   “谷主可想喝茶,郁璃去准备。”   古岑涯这才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许久,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郁璃摇摇头,道:“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这几日见谷主繁忙,红袖身上事情又多,担心她照料不过来,所以想帮些忙。”   “你身子已经全好了?”古岑涯问,脸上没有以往的冷酷,只有如水一般的平静。   郁璃回道:“多谢谷主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古岑涯又是一阵沉默,一双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她,似乎要看穿她似的。   郁璃被他看得紧张,只好打破僵局开口道:“若是谷主不需要,那郁璃先行告退。”   说完,郁璃转身要走。   “等等!”古岑涯急忙唤道,“你进来,我有事要吩咐你。”   郁璃怔了怔,心中不禁忐忑,但也毫不犹豫地转身进了书房。   “不知谷主有何吩咐?”郁璃小心地问。   古岑涯皱了皱眉,她一口一个谷主,叫得他浑身不爽!   “这是一些紫菡花的种子,你去园中种上,我片刻之后过来瞧。”说完,古岑涯指了指书桌上的一个竹筒子。   郁璃惊讶道:“紫菡花?这里怎么会有紫菡花?”   “怎么,你喜欢这花?”古岑涯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听闻子藤县家家户户都以种紫菡花招福,便猜想郁璃定是喜欢的。   果不其然,郁璃一脸欣喜,这样的神色他是极少看见的。   郁璃点点头说道:“这紫菡花是祥瑞之花,相传家中种有此花,便能夫妻和睦、福泽绵长。”   “哦?”古岑涯一脸不信,道:“这传闻只怕是无稽之谈,单凭一种花,如何能有这样大的本事?”   郁璃耐心地解释道:“这紫菡花虽然花朵不大,但却是并蒂而开,况且御天朝素以紫色为祥瑞,因此民间有这种传闻也是不足为奇的。”   并蒂而开?古岑涯看起来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牢牢地记住了这几个字。   郁璃见古岑涯今日似乎心情大好,便试探性地说道:“花园中地方甚大,郁璃不知谷主想将紫菡花种在何处,不知道谷主肯不肯与郁璃同去?”   听到这样的话,古岑涯暗暗一喜,向来精明多疑的他,竟然也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猜忌。   他点头道:“也好,我正想出去走走。”   说完,古岑涯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大步出了书房。   郁璃长长舒了一口气,尽管她已经尽可能地表现得自然,但是面对古岑涯时,她还是难免紧张。   不过此时不便多想,她随即拿起了桌上的竹筒,也速速地跟了上去。   第060章 璃儿,叫我岑涯   一到花园,郁璃才发现原本晴好的天竟然阴了下来,并且丝丝下起了小雨。   古岑涯立在回廊边,一语不发,脸上带着些许的失望。   郁璃想了想,便走过去,道:“谷主或许还不知道,这紫菡花最应该在这样的阴雨天播种,只有水分充足,才利于其生长。”   “果真?”古岑涯眼睛一亮,不过犹豫片刻,又说:“但是你身子刚刚痊愈,若是淋雨恐怕不妥。”   他竟然担心她的身体?郁璃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里,古岑涯是冷血无情、霸道自私的。   “还是改日再来种吧。”古岑涯抬头看了看天色,准备走开。   郁璃暗想:今日已经是自己在落云谷的最后一日,若是改日,恐怕这些紫菡花种子就要永远被搁置一边,无人问津了。   于是她一笑,拉住古岑涯,道:“谷主别走……”   古岑涯浑身一僵,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笑靥如花的郁璃,突然觉得恍若梦中。   “郁璃的身子都已经好了,谷主不用替郁璃担心。”说完,郁璃指了指花园的一角,道:“那蔷薇花边还有一块空地,不如就将紫菡花种子播撒在那边,等到花苗长出,再移植到各处,可好?”   古岑涯仍旧僵立着,竟然没有找出合适的话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郁璃见古岑涯同意,便一头扎进了朦胧细雨中。   她先是用小铲子铲干净了空地上的些许杂草,然后将土层刨松,并且均匀地分出了一条条浅浅的沟壑。   这时,她抬眼看了看回廊,只见方才古岑涯所站的地方,已经人去空空。   顿时,郁璃感到心中一阵失落,她牵强地笑了笑,说:“罢了,就当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说着,郁璃打开竹筒,轻轻捻起一些紫菡花种子,细细地洒在了那些沟壑里面。   突然,她头顶的雨停了。   “你说,这样的花,在落云谷中真的能生根发芽吗?”   郁璃的头顶响起了一声粗噶的声音,她不看也知道,来的人正是古岑涯。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回去拿了一把宽大的油纸伞,那样谨慎地为她撑起了一片晴好的天空。   郁璃点点头,道:“紫菡花最是灵性的,咱们如此煞费苦心地播种它,它必定感恩戴德开出最美的花来。”   古岑涯闻言,脸色略有所动。随即他将油纸伞交给郁璃,然后接过了她手中的竹筒。   他是从未干过这种细微之事的,不过此时的他,竟然像是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小心翼翼地将花种密密地撒下,再小心翼翼地用小铲子轻轻将土覆盖上。   这一幕,看在郁璃眼里,竟然那般陌生,那般不真实。   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那个暴戾的古岑涯吗?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吗?   她疑惑了……   古岑涯播撒完花种,站起身,看见郁璃这样出神地瞧着自己,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么?”   “谷主,我……”   郁璃来不及说完,古岑涯便叹了口气阻止道:“别叫我谷主,好吗?”   郁璃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古岑涯的意思。   古岑涯道:“叫我‘岑涯’吧,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说完,古岑涯不顾手上还有泥渍,竟然捧起了郁璃的脸,俯身吻上了她的樱唇。   郁璃感到唇间一阵冰凉,这才反应过来,不过此时的她,却并不想拒绝这个男人。   她任由他吻着,任由他青草一般的气息在她的唇齿之间蔓延……   渐渐地,她回应了他,她一边轻轻喘息,一边唤道:“岑涯……”   古岑涯宠溺地笑了,他离开她的唇,定定地看着她灵动的双眸,道:“璃儿……以后,不许你再唤我谷主。”   “……”郁璃犹豫着,沉默着,但最终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古岑涯再次笑了,他看见郁璃如玉般的容颜上,沾上了两道黑色的泥渍,竟比平时看上去,多了几分俏皮和可爱。   “你笑什么?”郁璃不解地问。   古岑涯将手伸到伞外,让那雨水将自己的手指冲刷干净,然后才轻轻擦拭着郁璃的脸颊,直到那双颊重新干净无瑕,继而缓缓泛起一抹羞怯的潮红……   “走吧,我们回去。”说完,古岑涯拦腰抱起郁璃,几步便离开了花园。   郁璃回首望了望那片新开垦的空地,真心希望紫菡花能够如期开放,为这冷寂孤清的苍狼阁,增添一片祥和静好。   ***********   第061章 莫名的难受   回到大厅,红袖正好过来,她行了个礼说道:“谷主,郁璃姑娘,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古岑涯掸了掸身上的水珠,道:“吩咐下去,今日我与璃儿同在花厅用膳。”   璃儿?红袖险些惊呼出声!谷主今日是怎么了?   “来,我给你把头发擦一擦!”古岑涯丝毫不顾惊愕的红袖,径直拿起一条干爽的毛巾,细心地擦拭着郁璃乌黑的发丝。   郁璃冲红袖使了一个眼色,让她赶紧退下去,不要让古岑涯瞧出了什么破绽。   “好了,都干了!”古岑涯说道,似乎是完成了一件令他得意的事情。   郁璃摸了摸自己的长发,道:“果然都干了,谢谢。”   古岑涯一皱眉,说:“你非得和我客气么?”   郁璃虽然知道今天一天非同小可,必然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但是她还是难掩心中的疑惑,道:“我只是你买回来的奴隶,哪敢失了分寸?”   谁知古岑涯一听这话,却并没有发怒,只是有些落寞地说:“我知道你对我仍然难以释怀。”   “释怀?”郁璃淡然一笑,问:“那你告诉我,郁府灭门的元凶,究竟是不是你?”   “不是!”古岑涯断然回答。   “好,那你可否把我爹爹留给我的红木匣子还给我?”其实,凶手是谁郁璃已经无心追究,因为即便是古岑涯,她也无力报仇。此时,她只愿离开落云谷的时候,能带走那只红木匣子。   然而,古岑涯却沉默了!那只匣子里东西,他现在还不能让郁璃知道,若是她知道,只怕他所有的计划都要改写。   “以后我会给你的。”古岑涯承诺道。   郁璃却是等不到以后了,她望着古岑涯,眼睛里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疏离。   这让古岑涯心中一痛,他拉起郁璃的手,道:“别这样看着我。”   郁璃垂下眼帘,低头不语。   红袖再次走进来,道:“请谷主和郁璃姑娘移步花厅,午膳已经传上来了。”   “走吧。”古岑涯牵着郁璃,像一对恩爱多年的夫妻,那样自然和谐地走进了花厅。   待两人都坐定,红袖端来一碗汤药,道:“郁璃姑娘,你身子尚需调补,还是先将汤药饮用了吧。”   郁璃看了一眼红袖,便知道这汤药就是诸葛楚所说的那碗了,她暗暗叹了口气,然后将汤药一饮而尽。   饮完药之后郁璃看向古岑涯,心中竟有种莫名的难受。   这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从在奴隶市场的第一次相识,到拢香院的第一次亲密,再到望月楼的屡次折磨,再到如今……过往种种,虽不是郁璃愿意记起的,但一桩桩、一件件,都已经是刻骨铭心!   “怎么了,这汤药很苦么?”古岑涯看见郁璃神色异常,便开口问道。   郁璃摇摇头,将其中的一盘菜放在古岑涯面前,道:“吃饭吧,这是你喜欢吃的糖醋藕片,你多吃点。”   古岑涯惊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醋藕片?”   郁璃笑道:“我不仅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我还知道你喜欢晨间练剑,下午读书,房间里只喜欢熏安神香,喝茶只喜欢喝碧螺春……只是……”   “只是什么?”古岑涯心里一紧,想不到自己的喜好,她每一样都记在了心中。   郁璃有些伤怀地说道:“自从那日在卧房,我刺了你一刀,你便不再喜欢碧螺春,也不再回房间……”   古岑涯怔了怔,随即一阵沉默。许久,他说道:“璃儿,午膳过后,我去卧房午睡吧。”   “嗯!”郁璃点了点头,然后故作平静地继续吃饭,只不过味如嚼蜡。   古岑涯,若是你知道今日我引你回卧房,只是为了将你迷晕,好让我顺利地与暗陨一起离开落云谷,你还会如此平静地看着我,口口声声唤着璃儿吗?   **********   第062章 逃离   那一日午膳之后,古岑涯与郁璃一起回到了卧房。   屋外的雨逐渐下得大了起来,雨滴声敲打在屋顶上,发出清脆的滴答之声,倒显得房间里越发安静了。   古岑涯坐在窗边,无事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坐在窗边的。此时他端着一杯清茶,若有所思地一口一口啜饮着。   郁璃也坐在了离他不远的软凳上,这房间里果然只有安神香的味道,即便是那颗香料已然点起,也丝毫闻不出异常。   还是诸葛楚想得周到,若是将迷药放入古岑涯的食物或茶水中,他必定分辨得出,唯有加入熏香,他不会察觉。   古岑涯看了看郁璃,突然开口道:“璃儿,你放心,我不会杀掉那个人的。”   郁璃脸色一变,但又瞬间恢复平静,道:“但是你也不会放了他,对吗?”   古岑涯凝了凝眉,道:“你知道我不能放了他!”   “为什么?他对你并不会有什么威胁的,如果你放了他,我可以劝他从此以后,再不涉足落云谷。”直至此刻,郁璃仍然希望古岑涯能改变心意。   古岑涯紧紧逼视着郁璃,许久,他冷然反问:“是吗?他会永不涉足落云谷?”   郁璃顿时无语,她确实没有把握说这样的话,如果她在落云谷,暗陨定然不会安心。   古岑涯轻笑道:“还是依你的意思,让你们两人一起远走高飞?”   郁璃抬眼望他,见他脸上虽是带着笑意,却露出了无法忽视的怒气。   “岑涯……”她唤道,然后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语:“你勿要生气,我怎会和他远走高飞?你多想了……”   古岑涯一把将她拉坐在自己大腿上,沉声说道:“是,是我多想了,你发过誓的,你此生此世,都是我的,都不能离开我!”   郁璃缓缓闭起了眼,她无法分清自己心里此时的感受,这样的古岑涯,竟然让她有种不忍。   “去午睡吧,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郁璃抚摩着他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对他,像真正对着自己的爱人。   古岑涯点点头,然后放开她,走到床边,欲要脱去鞋袜。   这时,他突然一阵恍惚,随即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一提内力,便知道自己已经身中迷香,且香入骨髓。   “哈哈哈……”古岑涯一阵狂笑,他虚软地靠在床栏上,笑得眼睛湿润通红,“想不到还是中了你的计!原来你今日的所作所为,都只不过是在等这一刻!是我痴心妄想了,是我糊涂了……”   郁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于沉寂。他倒在了床上,像是真的已经睡着。   “岑涯,但愿我这一走,能把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郁璃百感交集地说道,然后她走过去,替他将鞋袜脱掉,盖上薄被。   “郁璃姑娘。”红袖跑了进来,看了一眼床上的古岑涯,对郁璃说道:“走,咱们快去地牢与诸葛大夫会合。”   郁璃愣愣地点了点头,什么东西也没带,便跟着红袖出了苍狼阁。   谁知,他们才出苍狼阁,诸葛楚便等在了那里,而他旁边站着的,正是暗陨。   显然,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此时他那俊逸的脸上,正带着不可自制的期许与欣喜。   见到郁璃从里面走出来,他立刻冲了过去,毫不顾忌地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你还好吗?你还好吗?璃儿……”他喃喃地在她耳边问着,声音糯软无比。   郁璃在他怀里点点头,道:“我很好。”   暗陨捧起她的脸,问:“你愿意与我一起离开吗?”   郁璃笑了笑,说:“当然,我与你一起离开,再也不回来……”   这时,诸葛楚走过来,道:“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你们快走,这里自有我和红袖料理,必定不会有什么事。”   暗陨放开郁璃,转而对诸葛楚道:“这一次多亏了你,日后若有机会,我定当涌泉相报。”   “涌泉相报就不用了,”红袖走过来说道,“只是,我们将郁璃姑娘交给你,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说完,红袖执起了郁璃的手,道:“我知道你在落云谷过的一点也不好,这次离开以后,就忘了这里的一切,好好生活。”   郁璃红着眼睛道:“纵然我忘了其他,也一定不会忘记你和诸葛大夫。”   红袖立刻笑道:“别伤心,这一分别也不是永远不能相见,如果有缘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是,郁璃姑娘,快走吧。”诸葛楚催促着,眼看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如果暗陨和郁璃不抓紧时间,就算能出得了落云谷,也会很快被追捕回来。   郁璃点点头,然后接过红袖早早准备好的干粮,与暗陨一起朝西山走去。   现在她才知道,出落云谷的唯一出路,就是那日在西山上所见的小溪。沿溪而上,直达山顶,那一面,便是海阔天空。   ***********   第063章 你好大的胆子   暗陨带着郁璃以最快的速度出了落云谷,不远处便是官道,而官道之上,静静地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   “暗陨,你看……”郁璃面露紧张,指着那辆马车止步不前。   暗陨笑道:“璃儿别怕,那是我安排的人。”   说着,暗陨拉着郁璃走上前去,立刻便有一个中年男子迎了过来,他此时虽然带着斗笠面纱,但仍然可以辨出,他就是那日在落云谷营救暗陨的箬勋。   “三哥!”箬勋拱手唤道。   暗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   谁知箬勋却凝视着郁璃,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女子便是当日与三哥一起关在牢中的人,只是,为什么三哥此时仍然带着她?   暗陨似乎看出了箬勋的心思,他自然地执起了郁璃的手,对箬勋道:“她姓郁,你唤她郁姑娘就是了。”   郁璃脸色一红,想要将手抽出,可是暗陨却使了十分的力道,半点由不得郁璃。   箬勋见二人如此,自然也猜出了其中的关系,便对郁璃行了个礼,道:“郁姑娘请。”   郁璃点了点头,道:“多谢。”   说罢,她正要自己踏上马车,然而浑身突然一轻,只见暗陨已经旁若无人地将她抱了起来,无限宠溺地道:“当心点……”   “我自己可以的。”郁璃将一张小脸藏在暗陨的胸前,不好意思地说道。   暗陨却笑道:“以后,我再不让你受一丁点的苦,费一丁点的神。”   说完,暗陨将郁璃稳稳当当地放在了马车上,道:“看这天色,仍然还要下雨,你快进去坐着。”   “嗯。”郁璃弯身进了马车。   箬勋望着眼前的暗陨,似乎不认识他了似的,以往的暗陨在他们心中,是冷硬寡言的,怎么如今看来,倒这般柔情?   “箬勋。”暗陨唤了一声,道:“这一次我放信鸽给你,你没有将消息告诉其他同门兄弟吧?”   箬勋闻言,有些愧疚地说道:“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我没敢牵连其他的人。”   “这就好,那咱们出发吧!”暗陨说完,也利落地跳上了马车。   箬勋丝毫不敢耽误,便领命驾车而去。天空中果然又下起了瓢泼大雨,马车过处,溅起了一片片水花。   ************   古岑涯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   他睁开眼,迅速坐起身,看着寂静无声的卧房,午后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   “嘭!”   他突然一挥手,一张茶桌便被他的掌力击飞,顿时化作碎片。手掌上缓缓滴下了鲜血,可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连看也不看一眼。   这个女人果真走了!她什么也没有带,唯独带走了那枚“暗陨”的玉佩!   该死!她竟敢违背誓言,竟敢背叛他!   古岑涯感到心被人挖去了一角,空荡得让他无法忍受,几欲发疯。他狂叫着冲了出去,这时才发现,苍狼阁已经是一片狼藉,那些侍卫侍女,无一不是东倒西歪地昏睡着,这其中,也包括红袖。   “该死!你们还不给我滚起来!”古岑涯怒气腾腾,他一脚一脚地踢着那些侍卫,几乎想要一剑取走他们的性命。   “郁璃,我真是低估了你!你给我回来——”   终于,古岑涯挫败地坐在椅子上,对着死寂的苍狼阁大声呼啸,然而,这里除了回音,什么也没有。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这些侍卫侍女们才晃晃悠悠地醒来,一个个如同醉酒一般,一脸朦胧,对于所发生的事情也丝毫不知情。   “谷主,不好了!”这时,一个带刀侍卫冲了进来,他原本是守在地牢的,方才醒来一检查,发现暗陨已经不知去向。   古岑涯没有容他禀报,便冷冷地问:“今日是谁最后一个去了地牢?”   侍卫看见古岑涯阴冷的脸,不由得哆嗦道:“是……是红袖和诸葛楚……”   “传诸葛楚!”古岑涯眼睛里的阴狠显而易见,他虽然知道诸葛楚与郁璃关系密切,但是他从未怀疑过诸葛楚的忠心,就好比上次的龙魂草事件,诸葛楚最终还是选择站在自己一边。   想到这里,古岑涯的眼睛瞟向了人群里的红袖。   “你过来!”古岑涯森然唤道。   红袖与诸葛楚早已商议好,即便是古岑涯怎样逼问,都不能将自己招出去,只是红袖唯一不明白的是,她与诸葛楚一起送走郁璃和暗陨之后,怎么不知不觉就晕倒在了苍狼阁的大厅里。   “是你做的吗?”古岑涯站起身,扬手便甩了红袖一巴掌,“是你帮她逃走的吗?”   “红袖不敢,红袖没有……”红袖跪在地上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放走我的女人!”说罢,古岑涯便对侍卫道:“将这不知好歹的贱婢拖出去,听候发落!”   “谷主饶命,红袖真的没有做,红袖毫不知情啊……”   但是任凭红袖怎样求饶,古岑涯还是毫无反应,他深知现在郁璃早已走远,再派人去追已经是来不及,他唯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出帮她逃走的人,然后逼她不得不回来。   “谷主,诸葛楚带到。”   “带上来!”古岑涯大喝。   第064章 骗   诸葛楚依旧是那般淡然从容,面对苍狼阁如此大的阵仗,他毫不惊慌,倒像是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中一般。   “不知谷主此时唤在下过来,是有什么吩咐?”诸葛楚问道。   古岑涯冷冷一笑,道:“你方才在干什么?”   “在下正在整理医书……”   “整理医书?哼,你倒悠闲!”古岑涯眯起眼,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定论。   诸葛楚朗声道:“不是在下悠闲,实在是落云谷的医馆必须要有人接掌才行,在下已经将医书整理好,将医馆事宜全权交给了百草。”   “交给了百草?”古岑涯似笑非笑,“那么,你呢?”   诸葛楚暗暗一叹,道:“在下辜负了谷主,理应受到责罚。”   原来,诸葛楚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一个人担下所有罪责,以古岑涯的性子,这件事是一定要有个结果的,只是,他唯独希望红袖不要牵扯进来。所以,他提前告知红袖,一定不要招认!   古岑涯走到诸葛楚的身前,蹲下身,对视着他,隐忍着怒气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诸葛楚微微一笑,道:“郁璃姑娘在这落云谷已经将近一年,试问这一年,她可曾有开心的一天?”   “谁说她没有?”古岑涯大喝,一双眼睛似要将诸葛楚千刀万剐。   诸葛楚叹息道:“谷主,凡事不能强求的,郁璃姑娘此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住嘴!”古岑涯咆哮道,“即便是她走了,又能怎样?我告诉你,你们别痴心妄想了,郁璃,她永远只能是我的!否则,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古岑涯大手一挥,从腰间扯下了那串金铃。   他狂笑不已:“郁璃,看我们究竟谁赢!”   说罢,他命人将诸葛楚关进地牢,随后一个人冲进了书房,许久不曾出来,也没有人敢闯进去。   ************   一天之后,星魂回到了落云谷。   听到侍卫们的禀报之后,他首先进了地牢。   “是你将那女人放走了?”星魂语气轻松地问道,说实话,当他听到郁璃离开的消息,他甚至有些庆幸。   诸葛楚抬头看了看星魂,答道:“正是在下。”   星魂一笑,走进牢笼打量着他,此时他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清秀俊朗,但是仍然能看出他无惊无惧,从容得很。   “你且放心,”星魂心中竟然有些佩服,道,“古岑涯自从那日事发,便一个人关进了书房,所以你近日想必也不会受到什么刑罚之苦了。”   “用不用刑对我已经是无所谓。”诸葛楚摇摇头,道:“只是,我诸葛楚不愿意牵连无辜。这件事皆是我一人所为,那日谷主却将苍狼阁侍女红袖关押,这实在是冤枉了她。”   “这事好办,既然是冤枉,我稍后便去回了谷主,将她放出来就是了。”星魂爽快地说道,现在郁璃已走,他之前的担忧也都不复存在,他自然是心情舒畅的。   诸葛楚拱了拱手,道:“那就多谢了。”   星魂大笑一声,转身出了地牢。   他回到苍狼阁,径直去了古岑涯的书房。   门口的侍女面色为难地说道:“星公子,谷主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出来了,若是有人进去,他便乱摔东西将人打骂出来,您还是别进去了。”   “你且先退下,我自然不用你担心!”星魂冷眼一扫,那侍女也不再多说,速速退了下去。   星魂这才推开门,里面光线昏暗,他竟一时没有看清古岑涯的位置。   “你不要命了吗?滚出去!”   突然,里面一声大喝,随后便有一个烛台飞了过了。   星魂一挥手,将烛台稳稳接住,道:“岑涯,是我,我是星魂,我回来了!”   “滚!”   谁知,滚岑涯听说是星魂,态度也没有一丁点的转变,反而怒气更重了。   星魂愣了愣,依旧走了进去,点亮里面的蜡烛,这才看见古岑涯瘫坐在椅子上,一身酒气。   “岑涯,你……”星魂大惊,他竟没有想过,这个女人对他的影响竟然这样大。   古岑涯沙哑地笑道:“她走了,这下如了你的愿了,你开心了?”   “我……”星魂一时无语,沉默许久,道:“即便是她走了,你也不该如此折磨自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古岑涯站起身,悠悠走到窗边上,道:“像什么又有什么打紧?”   这时,他的眼睛突然瞟见了花园的那块空地,那空地上竟然长出了一层浅绿,紫菡花的生命力本就极强,加上那场大雨,想不到这样快就生出了嫩芽。   古岑涯指着那空地对星魂大喊:“快去,将那些东西除掉!”   “什么?”星魂不解,问。   古岑涯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跑了出去。   等到星魂跟着跑进花园,古岑涯已经像个疯子一般,正在用双手刨着泥土,将那块空地弄得惨不忍睹,凌乱不堪,而那些刚发出嫩芽的紫菡花,也顷刻间化为乌有。   “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古岑涯跪在地上,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大声喊道。   星魂远远地看着,他没有走过去,他了解古岑涯,他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一蹶不振,他知道,古岑涯只是需要将心中的痛苦与愤怒发泄出来。   星魂想,如果发泄完了,古岑涯就会接受现实,他还是那个冷酷无情,拥有雄心壮志的古岑涯。   但是,星魂只猜对了一半,这以后,古岑涯确实是从颓废中走了出来,他依旧雄心壮志,不过,他再也不是冷酷无情。当他一个人坐在清冷的卧房,他总是在出神、在发呆,有时,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一个晚上。   星魂劝他:“你暂且别去卧房了,东厢的房间我已经命人打点好,你就搬去那里住吧?”   古岑涯只是沉默,他依旧每日去卧房。   其实,属于她的东西,他已经让人全部扔掉,属于她的味道,也正渐渐消失……   可是他却无法不来这里,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诅咒,他渴望至极,却又憎恨至极、害怕至极……   **********   第065章 飘血神剑   红袖在星魂回来的第二天被放了出来,她出来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医馆。   她很高兴,她想:还是诸葛虎聪明,按照他的办法,果然没有事。   可是,当她推开医馆的大门,她傻眼了。   “百草,怎么是你在瞧病人?你师父呢?”红袖恐慌的拉起百草的衣袖,疑惑不已。   百草无声地叹息,他站起身,带着郁璃走进偏厅,道:“师父被谷主关进地牢了。”   “关进地牢?怎么会?”红袖更急了,“连我都没有事,他怎么会被关进地牢?”   百草道:“师父自己承认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   “啊?”红袖惊呼一声,身子一个不稳,险些晕倒,亏得百草适时扶住了她。   红袖喃喃自语:“他怎么这般不守信用,不是说好的吗?不是说好的吗?”   百草亦是难过,劝道:“师父这样做必定是有他的道理,红袖姐姐,你还是不要伤心了。”   红袖连忙道:“不行,我要去告诉谷主真相,我要把诸葛大夫救出来!”   说完,红袖便要往外面跑。   百草立刻冲过去,拦住她道:“红袖姐姐切勿冲动,师父有话让我传给你!”   “什么话?”红袖眼睛含泪,转身问道。   百草道:“师父说,他这样做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你若是自己再去找谷主,便是让他白费了这一番心思!到时候,你么两个都难逃罪责。”   红袖闻言,顿时泣不成声,诸葛楚,你怎么这么傻!   ************   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的路,早已是人困马乏,这时暗陨与箬勋正坐在车厢外,商量着今晚在什么地方住宿。   郁璃独坐在马车内,看着车窗外的繁荣市井。   突然,她心痛难忍,瞬间便像是浑身被人撕裂一般。   她知道,是“无心”又发作了,自她逃出落云谷之后,每日的这个时候,“无心”便要发作一次。   古岑涯,你还不放手么?你还不死心么?   郁璃苦撑着身体,大汗淋漓,却不敢轻易叫唤出声,她不想让暗陨知道,也不想让暗陨有所顾忌。   因此,每当“无心”发作,她便要支开暗陨。   谁知,今天的发作时间竟然比平时长了好几倍,她无法想象古岑涯此时的样子,她知道她的逃离会让他发怒,她也知道他会用金铃来对付她,但是她没想到,每日如此的折磨,已经让她快要承受不住。   “璃儿,就快到客栈了,你准备一下,我们下车。”暗陨在外面喊了一声。   郁璃却是张了张口,无法说出一句话。   下一秒,暗陨便掀开了马车前的布帘,顿时一张俊逸的面容惊慌失措,他冲进来,抱住郁璃大喊:“你怎么了?璃儿……”   这样的场景,他依稀见过的。   那时是在桃花山上,她也是这般痛苦,并且口口声声说“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   “璃儿,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暗陨几乎发狂,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种无力感。   郁璃轻语:“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三哥!还是先住进客栈再说吧,就算有事,也好找大夫来瞧。”箬勋看了一眼郁璃,提议道。   暗陨点点头,立刻抱着郁璃走进了客栈。   他们要了两间上等客房,一走进房间,暗陨便将郁璃放在床上,对箬勋喊道:“快去请大夫!”   箬勋正待出去,郁璃却道:“不,不要请大夫……”   “不行!你病得如此厉害,不请大夫如何能好?”暗陨紧握着郁璃的手,声音嘶哑。   箬勋走近几步,犹豫了一下,道:“三哥,我看郁姑娘不像是一般的生病,倒像是……”   “是什么?”暗陨皱眉问道。   “三哥可还记得几年前,你……”箬勋看了一眼郁璃,欲言又止,没有再说下去。   暗陨霎那间也明白了箬勋所指,难道郁璃也是中了蛊毒?不,不……   “箬勋,你先出去吧。”暗陨痛苦地说道。   “是,三哥。”说完,箬勋关上房门出去了。   暗陨伏在郁璃身上,像是在挣扎什么,最后他问:“是那个男人吗?是古岑涯吗?是他这样对你?”   “你知道了?”郁璃蜷缩着身子,颤抖不已,她脸色煞白地拉住暗陨的手:“你生气了?”   暗陨低吼道:“我不是生气,璃儿,我是心疼你!”   古岑涯,你竟然给她下了蛊毒,你可知道蛊毒之痛究竟是怎样的折磨?不,你没有亲身体验过,你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你才能如此坦然地折磨她!   “璃儿,别怕!”暗陨心疼地抱起了郁璃,将她紧紧地贴近自己的身子。如果可以,他会突然出招让郁璃晕过去,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如果郁璃此时晕过去,她可能就永远也不能醒来。   直到天色黑定,郁璃才些微好转,她轻轻推开暗陨,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暗陨这才露出一丝不悦,他真是无法想象,难道之前郁璃蛊毒发作,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的吗?   郁璃轻笑,道:“这毒是当日在奴隶市场种下的,无人能解,我告诉你,也只会增加你的烦忧。”   “傻瓜!”暗陨轻轻敲了敲郁璃的脑袋,道:“我说过今后不让你受一丁点的苦,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   “帮?你有办法解去这蛊毒?”郁璃不由得生出一丝希望。   暗陨想了想,道:“或许吧,但是我不是很确定,我必须带你去见一个人。”   暗陨所说的这个人,便是官云戟,昔日他解去了暗陨身上的蛊毒,说不定也能解去郁璃身上的。   只是官云戟向来与萧沐禹交好,如果让他见了郁璃,到时候就不得不送郁璃去西戎国了。   “璃儿,我带你去西戎国可好?”暗陨问。   郁璃有些吃惊,问:“西戎国?难道……难道你是西戎国的人?”   “璃儿别慌!”暗陨立刻拉起她的手,道:“虽然我是西戎国的人,但是我绝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你不会,我只是突然听你说起西戎国有些惊讶罢了。”郁璃缓了缓神色,问:“既然你是西戎国的人,你怎么会去落云谷?要知道,落云谷与世隔绝,就算是御天朝的人,也未必会找到那里。”   暗陨稍稍迟疑,不知该作何回答。   谁知郁璃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转了话题,道:“箬勋与你可是亲兄弟?他为何叫你三哥?我看他的年岁,倒像是比你还大呢。”   暗陨不想再骗郁璃,便干脆道:“你可曾听说过祭花阁?”   “祭花阁?”郁璃摇头道:“这名字好生阴暗,我从未听过。”   暗陨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挺阴暗的一个地方!不过,我曾经在那里度过了十几年。”   郁璃又是一惊,问:“那……那祭花阁究竟是什么地方?”   暗陨站起身,在房间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祭花阁曾经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暗杀组织,它的领头人,是一个年轻女子,名唤缪羽。不过纵然年轻,却阴狠无比,尤其擅长用毒。在这女子之下,设了三个分阁,我的飘血阁位列第三,因此阁中兄弟都叫我三哥,但是江湖人却喜欢叫我飘血神剑。”   第066章 祭花阁   “飘血神剑?”郁璃竟然轻轻笑了起来,没有半点恐惧,“这‘飘血’二字乍一听,倒有种浪漫唯美的感觉呢,全然不似一个暗杀组织的名字。”   暗陨没想到郁璃是这样的反应,心中一动,走过来坚定地说道:“璃儿你放心,现在我已经离开了祭花阁,再也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了。”   郁璃眨了眨眼,俏皮道:“既如此,那箬勋为何还叫你三哥?为何还跟随于你?”   “这……”暗陨一时语塞,箬勋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亲近忠心的朋友。   郁璃猛然扑进暗陨怀里,道:“别多想了,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只当你是我的暗陨。”   “璃儿……”暗陨紧紧抱住了郁璃,双眼一阵湿热,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尝到了幸福与温暖的感觉。   *************   见到古岑涯下午又独坐在窗前,手执金铃,一脸落寞与无望,星魂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走过去,对古岑涯道:“这金铃如今已经无用,无论你如何摇它,那个女人也不会回来!”   古岑涯冷眼扫向星魂,喝道:“谁许你进来?出去!”   星魂却不走,道:“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好教你不用再天天记挂着这副金铃。”   古岑涯皱了皱眉,阴冷着一张脸,并未说话。   星魂继续道:“上次你命我去调查‘无心’,我已经调查清楚,这‘无心’发作数次之后,便会自动发作,即便没有金铃控制,每隔一月,也会毒发一次,且每次都会比上一次更加难受。”   “怎么会这样?”这样的消息竟然没有让古岑涯高兴,反而让他有种担忧,这是不是意味着,郁璃一生都要受这蛊毒折磨?“有药可解吗?”   星魂摇头,道:“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古岑涯愤怒地站起身,追问:“你究竟有没有调查清楚?怎么会无药可解呢?”   星魂无奈地叹道:“这毒本来就是专门用于奴隶身上的,试问谁会在乎一个奴隶痛不痛苦?”   古岑涯闻言,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原是我大意了,是我害了她……”   “岑涯,你醒醒吧!”星魂突然怒不可遏,大吼道:“不是你害了那个女人,而是她害了你,害了你的家人,害了你的一生!”   古岑涯望了望星魂,突然惊醒一般,道:“用不着你提醒,你给我出去!”   星魂无奈地看了古岑涯一眼,道:“等我说完话,我自然会出去!这次我离开落云谷,顺便去了一下军营,西戎国与御天朝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之前短短数月,已经有过两三次局部的小战,常颌让我转告你,务必早作准备!岑涯,若是你继续沉迷于儿女情长,你的仇,就别想报了!”   说完,星魂愤然离去。   古岑涯一把将金铃扔在地上,发出了如狼一般的怒吼!谁也不能阻挡他报仇的路,郁璃,连你也不能!你只是一颗棋子,既然如今你已弃局而逃,那你于我而言,也再无用处!   **************   自从那日郁璃的蛊毒发作之后,倒是有三五天没有再次发作,暗陨和箬勋都决定一路向西,一来,可以去官云戟的醉心客栈,请官云戟为郁璃解除“无心”之毒,另外,也可以避免古岑涯的追捕。   不过,这几日他们一路走来,竟然并没有发现古岑涯的人,这倒让暗陨为之一惊,难道古岑涯这样轻易地就放弃了?   “暗陨,我们当真就这样离开御天朝?”马车上,郁璃似乎面色忧虑。   暗陨点头道:“怎么,你不想走?”   郁璃道:“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我甚至连我亲生父母是谁都还不知道,如果就这样走了,我怕我将来会有遗憾。”   暗陨也犹豫了一下,问:“那依你看,你想怎么样?”   “我……”郁璃迟疑了,她现在能怎么办呢?没有半点线索,她根本无法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思虑许久,她道:“我想回一趟子藤县。”   “子藤县?”暗陨似乎有些惊讶,问:“那是什么地方?”   郁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哀,道:“那是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不过一年以前的一个夜晚,郁府满门都被杀了。”   暗陨虽然之前就知道郁璃全家被杀的事情,但是具体她家在什么地方,却是没有问,至于事情的经过,他自然也是不知道。   郁璃带着满心期许,道:“我不会耽搁很久的,我只是想再去看一眼,那一夜郁府出了事,我连夜出逃,连爹娘的尸骨都来不及收,我真的很想知道现在那里怎么样了。”   暗陨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无法拒绝郁璃的要求,只是,箬勋离开祭花阁已经有些日子了,他必须早日回去。   “箬勋!”暗陨唤道。   箬勋在外面应了一声,问:“三哥,可是累了?前面有片小树林,不如我们歇一会儿再上路。”   暗陨点头答道:“好!”   到了小树林,暗陨扶着郁璃下了马车,好让她活动一下筋骨,毕竟在马车里颠簸了大半天,也是极其辛苦的。   暗陨对箬勋道:“离这里不远有个市集,我们就在那里分手,你速回西戎国。”   “那你呢?”箬勋惊讶地问道。   暗陨看了看一旁散步的郁璃,道:“我想陪她再去一个地方,然后再去醉心客栈。”   “也好,我已经两个月没有回祭花阁,想必阁主早已心生怀疑,若是她知道我是来找你,恐怕又会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箬勋说完,皱了皱眉,道:“或许你还不知道,自从你离开祭花阁之后,阁主性情大变,其他两位分阁的大哥也早已生出异心,这将来的事情,真是谁也说不准……”   暗陨打断道:“无论祭花阁将来怎么样,也与我无关了!”   “可是……”箬勋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暗陨决定的事情,又岂是他能改变的?更何况现在有了郁璃,暗陨就是为了她,也定然不会再和祭花阁有任何牵连。   暗陨拍了拍箬勋的肩,道:“回去以后,你要好自珍重,听我的话,凡事不要逞强!”   “嗯。”箬勋点了点头,他虽然年纪比暗陨稍长,但每次遇到事情,都是暗陨在为他着想,这也是他心甘情愿追随暗陨的原因。   “璃儿!”暗陨唤了一声,“时间不早了,快上马车,我们要赶路了。”   可是郁璃却在那边兴高采烈地喊道:“再等我片刻……”   暗陨连忙走过去,笑着问:“璃儿,你在干什么呢?”   郁璃指了指面前的一大片野花,道:“你看,这里的花开得真好,现在已经入秋,想不到还有这样漂亮的花。”   “嗯,是很漂亮。”暗陨点头赞道。   此时郁璃手中已经摘了一些,她便对暗陨道:“我想采集一束放在马车里,闻着也香,你帮我一起摘,可好?”   摘花?暗陨险些嗤笑出声。亏这丫头想得出,要是让江湖人知道杀人于无形的飘血神剑陪人在郊外摘野花,说不定得笑掉大牙!   “怎么,你不愿意?”郁璃凑到他身边,刻意问道。   暗陨摇头道:“也不是不愿意,只不过我从不曾摘花,所以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郁璃不禁皱起了鼻子,不过就是摘花而已,他竟然这样小题大做!   暗陨笑了笑,说:“我只为我心爱的人摘花,所以我摘的花,她全都要戴上。”   “不行,你这要求好生过分!”郁璃立刻否决,并且故作生气地道:“你明明就是不愿意帮我,还找出这样幼稚的借口,我不理你了!”   说完,郁璃自顾自地摘起了花,果然不再理暗陨。   暗陨也不着急,优哉游哉地往那花丛中一倒,双手抱头,翘起了二郎腿,半眯着眼睛,别提多惬意了。   郁璃扫了一眼,险些晕倒,这人也真做得出来!   “好了好了!”郁璃几乎跺脚,大叫道,“你快起来,只要你摘的花我都戴起来,这还不行吗?”   “当真?”暗陨一跃而起,一脸捉弄地问。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弄成什么样子!”郁璃说完,扭头摘花,不再看他。   等到她摘得差不多了,回过头一看,才发现暗陨正眼神灼灼地看着她,那眼神,她一时间竟然没有看懂。   “暗陨,你怎么了?”郁璃走过去,不解地问道。   暗陨拥住她,轻语:“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你会听我解释吗?你会相信我真心爱你吗?”   郁璃想了想,点头道:“嗯,我相信你。”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问:“暗陨,你做了什么?”   暗陨愣了愣,随即一笑,道:“没什么,只是逗你玩呢,看你究竟有多么在乎我。”   “你……”郁璃有些生气了。   暗陨从身后拿出一朵淡红色的小花,柔声道:“这大概是我此生第一次摘花,送给你。”   “咦,你就摘了一朵?”郁璃有些不敢相信。   暗陨道:“这一朵戴在你头上才好看,要是多了,我怕一会你到集市上去,吓坏了人家小孩子。”   说罢,暗陨稳住郁璃的头,将这朵小花别在了她的鬓角。   “真好看!”暗陨瞧着她,真心赞道。   郁璃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快走吧,箬勋都已经等不及了!”   说着,郁璃提起裙角,朝马车走去。   *******************   第067章 郁府   在市集与箬勋分开之后,暗陨和郁璃向南而行,历经两日,他们才来到了目的地——子藤县。   此时的郁璃为免节外生枝,所以带上了一块洁白的面纱。   “老板,一间上房!”暗陨走进一家客栈,对客栈的老板喊道,这两日,他与郁璃都是扮作夫妻,这样既可掩人耳目,也好照顾郁璃。   一进房间,郁璃便道:“今日我睡地上吧,我瞧你神色不好,怕是昨晚上着凉了。”   暗陨笑笑,“不打紧,我只是晚上没有睡好罢了。”   说话间,他早已收拾好东西,对郁璃道:“一会我们先下去吃饭,然后你在房间休息,切不可一个人出去。”   “那你呢?”郁璃忙问。   暗陨道:“我想先去打听一下郁府的情况,一年前郁府的灭门案,想必震惊一时,知道的人肯定很多,等打听完之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也好,还是你想得周到。”郁璃一心想快点见到郁府,竟然忘记了这个地方对她而言仍是危险的。   那一日,暗陨和郁璃在客栈中用了午膳,下午,郁璃便按照暗陨的吩咐,在房中小憩,而暗陨,则扮作一个商人,来到了市集之上。   这里的市集和别处似乎有些不同,流动的商贩极少,多的是大店铺,大卖家。在宽阔的街道两旁,种满了密密麻麻的紫菡花,只要雨水充沛,紫菡花一年四季都能开花,碰巧前两日子藤县下了雨,因此这一日当暗陨走上街头时,夹道的紫菡花开得正旺。   暗陨走进一家茶楼,他选了一个临街的位置,要了两盘点心,一壶西湖龙井。   “客官,您要的点心来了。”店小二一脸堆笑,摆弄了一下肩膀上的汗巾,将茶点一一端上了暗陨面前的方桌。   “小二哥稍等。”   见店小二要走,暗陨及时唤住,并且从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小二。   “哟,真是多谢客官,不知客官还有何吩咐?”店小二凑了进来,他在这茶楼跑堂已经多年,江湖套路他自然是略懂一些的。   暗陨轻轻啜了一口茶,语气平静地说道:“吩咐不敢当,我只是想向小二哥打听一些事情。”   店小二连忙笑道:“不知客官想打听什么?在这子藤县,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   “哦?”暗陨扬了扬眉,问:“那你可知道子藤县的郁府?”   “郁府?”店小二大惊,连忙问:“不知客官所说的,可是富甲一方、靠做丝绸生意起家的郁府?”   “正是!”暗陨点了点头,这时候,他无意间瞟到隔壁桌上正有两个男子看向自己,他们神色惊疑,似乎不同于一般百姓。   暗陨向来谨慎,便又加了一句:“小二哥,是这样的,一年多以前我与郁府老爷做成了一笔买卖,但是之后就杳无音信,我这货款还没有给郁老爷结清呢,这次正是带着货款而来。”   店小二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客官,你来晚了,一年前郁府已经满门被杀!”   “怎么会这样?”暗陨故作惊讶。   店小二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听官府的人说,郁家大小姐可能尚存世间,只是自从郁府出事之后,郁家大小姐便没有踪影,连郁府的后事,也是官府出面打理的,如今那一家人就葬在城西的墓地。”   暗陨心中已经有了眉目,便不准备多问。   没想到那店小二竟自顾自地说:“这郁府灭门的惨案,如今官府都还没有查出元凶,说也奇怪,自从郁府出事以后,咱们子藤县便时常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弄得我们这些寻常百姓,都战战兢兢的。”   暗陨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隔壁桌上的那两个男子,但早已不见了踪影。   暗陨暗叫一声不好,便速速结了茶钱,赶回了之前落脚的客栈。   “你回来了?”郁璃正在房中整理东西,见到暗陨这样快便回来,有些惊讶。   暗陨愣愣地看着郁璃,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道:“你没事便好。”   郁璃笑了,问:“我会有什么事?”   说完,她给暗陨倒了一杯茶,道:“你先坐下来歇歇,瞧你,竟然跑得汗都出来了。”   暗陨一听,便到旁边寻了块湿毛巾,擦了擦脸。   随后,他坐在桌边,对郁璃道:“这个地方我们还是不宜久留,尤其是郁府旧址,咱们不要去了。”   “为什么?”郁璃不解。   暗陨沉色道:“凭我的直觉,这个地方仍然暗中有人在监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为了你。”   “我?”郁璃更是疑惑了,说道:“自小我便足不出户,不应该惹上什么人的,就算是郁府满门被杀,他们应该也不会在意我一个小女子,更不应该为了我如此大费周章。”   暗陨想了想,仍然觉得不可大意,便道:“不管怎么样,我们明日便走!”   “明日?”郁璃皱了皱眉,她想看看她爹娘的坟墓,最起码,为他们上一炷香。   暗陨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我已经打听出墓地的位置,今晚上我就带你去,晚上去比起白天,要方便许多的。”   “真的?”郁璃欣喜道,“那我这就去准备纸钱香烛,天一黑我们便去。”   暗陨点了点头,目光里带着难以言说的宠溺。这两天相处下来,他与郁璃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步,对他而言,郁璃已经是他此生最亲的人。   *********   第068章 墓地里的杀气   天色渐渐黑了,这一日是十五,因此天空中挂着一轮满月,照的天地间都亮堂堂的。不过子藤县毕竟是小城,一到夜晚,家家户户都关了门,街上也清冷了。   暗陨从外面走进来,看见郁璃正在绣着什么,走过去一瞧,问:“这是什么东西?上面绣的,可是桃花?”   “怎么样,好看吗?”郁璃一边说着,一边收了针。   暗陨这才看清,竟然是一个小小的锦囊,绿色做底,桃花做衬,真是十分精致有趣。   “想不到你的的女红也如此精湛!”暗陨赞道。   郁璃羞涩一笑,随即拿出了她贴身携带着的那枚玉佩,道:“我知道你这玉佩必定是珍贵的,所以做个锦囊将它装起来,那样也不至于摔了。”   暗陨心中一阵感动,道:“这东西已经是你的,无论是摔了、坏了、碎了,都是它的命数。”   “真是胡说!”郁璃白了他一眼,小心地将玉佩给装了起来。   暗陨走至窗边,瞧了瞧外面的夜色,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带上东西,我们走吧!”   “嗯!”郁璃立刻拎起一个竹篮子,道:“我早已准备好了,走。”   ********   出了客栈,郁璃不禁紧了紧衣裳,虽然入秋不久,但此时也有些凉意了。   暗陨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过来,冲郁璃伸出手,道:“上来!”   郁璃犹豫道:“我可从未骑过马……”   “有我在,怕什么?”暗陨一笑,大手一拉,便将郁璃拉进了自己怀中,他拢紧了披风,将郁璃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一刻,郁璃竟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古岑涯,那日在西山,他也是这般裹住自己,将自己从山上抱回了苍狼阁。   郁璃受惊一般地摇摇头,恨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恨自己这样胡思乱想!   “怎么了?”暗陨低头问道。   郁璃没有回答,骏马奔驰,风从他们的耳边呼啸而过,两旁的街道,紫菡花,都一一向后退去。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城西墓地。   这块墓地很大,埋葬在这里的人,最早可以追溯到五百年以前。因此暗陨凭借着轻功,在里面穿梭寻找了许久……   郁璃孤零零地站在一边,看着面前这一座座的坟墓,她心里很痛很紧,她的家人,真的就长眠于此吗?   爹,娘,你们看见女儿了吗?女儿来看你了!   郁璃在心里大声悲喊着!   “璃儿,我找到了!”暗陨拉住了郁璃的手,带着她走进了墓园深入。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排坟墓前。   那排坟墓横列一队,足足十几座,坟上的杂草已经长了很高,入秋之后,枯萎衰败,一片悲凉。   这十几座坟都没有立碑,只有中间的两座,插了两块木牌,一块上写着郁浩锦之墓,一块上写着李氏之墓。   郁璃抚摸着那两块已经有些腐朽的木牌,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伤,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喊:“爹!娘——”   眼前顿时又记起了那一夜的场景:   娘亲惊慌地将她藏在玫瑰花丛中,对她说:忍着痛,就能活下去!   她冲到正厅,看见爹和娘都倒在了血泊中,无论她再怎么叫,也叫不醒……   “璃儿,别哭……”暗陨蹲在她旁边,紧紧地拥住她,心中是同样的痛楚。   郁璃泪眼朦胧,道:“嗯,我不哭,我不哭,爹娘看见我哭会难受的。”   说完,她将竹篮子拿了过来。   暗陨知道她要焚香点蜡,便适时地吹燃火折子,递给她。   不一会儿,十几座坟前都插上了香烛,远远望去,像一团团诡异的磷火。   接着,郁璃又跪在坟前,一张张地烧着纸钱,她一边强忍着眼泪,一边道:“爹娘放心,璃儿一定会很坚强地活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原本就森然的墓地发出了一声女子的笑声,那笑声如此阴冷,令听着的人毛骨悚然。   暗陨立刻将郁璃护在身后,大喝:“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飘血神剑!真是久违了!”随着声音落定,十几个黑衣人落在了不远处的坟顶上,而为首的,正是方才大笑的女子。只见她黑纱蒙面,一头乌丝自然地披在脑后,随着夜风阵阵,轻舞飞扬。   此时的暗陨,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能这样叫出他名字的女子,江湖上,除了缪羽,还有谁?   只是他没想到,祭花阁的阁主竟然会出现在御天朝。   “你怎么会在这里?”暗陨冷声问道。   “哈哈……”缪羽又是一阵大笑,“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昔日ni离开祭花阁,难道就是为了这个贱女人?”   缪羽说完,长袖一挥,整个人已经落在了暗陨的面前。   站在暗陨身后的郁璃浑身一震,这女子好美,那双眼睛妩媚之极,应该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可是,暗陨却面色无波,道:“我离开祭花阁已经是数年之前的事,而这个女子,与我相识不过数月,你我的恩怨,还是不要牵连他人为好!”   “哼!”缪羽似乎不信,她凝视着暗陨,眼神复杂。这个男人,曾是她一手调教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如今二人,却是形同陌路。   “璃儿,我们走!”暗陨无心和缪羽纠缠,他以为缪羽此番前来,只不过是为了与他算账,却不想……   “站住!”缪羽身影一闪,便挡在了暗陨面前,她笑道:“你我的恩怨他日再做了结,只是这个女人,今日却非留下不可!”   说完,缪羽做了一个手势,身后那十几个黑衣人便一同冲了过来,将暗陨围了一个严严实实!   暗陨小心地护着郁璃,对她轻语:“一会打起来,你便寻个机会逃出去,不要回客栈,直接往西!”   “不,我与你一起!”郁璃很惊慌,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暗陨就要离她而去。   但是,形势已经容不得他们多言,很快,黑衣人便发出狠招,招招都是要取郁璃的性命。   暗陨以身相护,不过,纵然是他武功高强,但也很快被黑衣人扰乱了阵脚。   这时,一个黑衣人不攻郁璃,直接杀向了暗陨。   第069章 藏花毒   两人擦身而过,那人说道:“三哥不要恋战,只要从我这里突围便可!”   “明恩?”暗陨惊呼出声,这人曾是飘血阁的人,只不过后来各阁之间人员调动,便分派到了他处。   正当暗陨疑惑之时,明恩再次攻了过来,他急道:“这女人你是带不走的,有人要取她性命。”   暗陨更加惊愕,他巧妙地将郁璃至于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然后飞身杀向明恩:“灭了郁府满门的,可是你们?”   明恩手中剑招不缓,却暗暗点头道:“正是,不过此单生意阁主亲自接头。”   “对方可是叫古岑涯?”暗陨忙问。   “不知,我只知是个女人!”说完,明恩发起狠招,表面上似乎将暗陨逼至死角,其实却想要放他一条生路。   谁知,暗陨却不想孤身逃走,他转身飞向了郁璃。   就在这时,缪羽神色一冷,手中数根毒针已经发射出来。   “璃儿……”暗陨大叫,想也不想,便挡在了郁璃身前。   所有人皆是一愣,包括缪羽。   “暗陨,暗陨……”郁璃有些惊慌失措地扶住暗陨,问:“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暗陨勉强一笑,道:“无碍。”   突然间,缪羽却凄惨地大叫起来:“暗陨!我恨你,你为何如此负我?”   那声音里,包含了绝望与愤怒。她要杀的原本就不是暗陨,而是郁璃。天下人都知道,祭花阁阁主的毒,从来都是无药可解,即便是她自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毒发而亡。   而暗陨,竟然为了那个女人甘愿去死!   暗陨见缪羽此时已经卸去了所有防备,且其他黑衣人皆是一片惊愕,因此他突然抱起郁璃,直接从明恩身边冲了过去。   “阁主,还追不追?”黑衣人中有人问道。   缪羽僵立在寒风中,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她真的杀了暗陨吗?真的吗?   她脸色惨白,眼睛里竟然弥漫了一层泪水!   她人生中的最后一丝温存,也终究要这样消失了……   许久,缪羽摆了摆手,道:“罢了,让他走吧!”   “那……那个女人……”有个黑衣人面露难色,因为祭花阁向来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今钱财已拿,任务却没有完成,怕是传出去对祭花阁的声誉不好!   缪羽冷笑道:“没有了暗陨,她的命,我何时想要都可以!”   说罢,缪羽纵身飞起,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   暗陨与郁璃连夜离开了子藤县,他们没有再一路向西,这是让郁璃一直费解的。   “暗陨,为何改变了路线?”郁璃望着暗陨,问道。   暗陨坐在河边,眼前是奔涌的长河,他故作悠闲地说道:“原本我准备带你去西戎国,但是现在不想了。”   说着,暗陨抚摩了一下自己的胸膛,那上面有五个针孔大的伤口,如果细看,便会发现已经淤青,并且淤青的地方越来越大。   他一开始就知道,缪羽所射出来的,不是普通的针,那针尖上,早已沾了毒。   现在,他知道,这毒,叫做藏花毒。是一种稍微慢性却十分冷门的毒药,一般中毒者,七日毙命。这样的毒,纵然是官云戟在此,也必定无计可施!   那一晚与缪羽大战之后,已经过去了两天,而这两天,他一直在思考究竟要将郁璃怎么办。官云戟那里是不能去了,如果去,郁璃的最终结果就是被萧沐禹利用,这是他所不放心的。   那么,还能去哪里呢?还有谁是可以托付的呢?   郁璃在一旁看着暗陨,这两日,他总是出神,并且极少说话,这让她有些不安。   “暗陨,你当真没有受伤吗?”郁璃靠在他的肩上,问。   暗陨笑了笑,摇头道:“你忘了,我是江湖上最厉害的飘血神剑啊,我怎么会受伤呢?”   “嗯,也是!”郁璃突然间又放心了,“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呢?”   暗陨想了想,说:“我听闻附近有个了缘寺,我们去那里看一看可好?”   “不好!”郁璃不悦地说道,“这名字这样奇怪,我不要去,我也不要了缘。”   暗陨揉了揉她的发丝,道:“傻丫头,你去了那里,可以请个有名的法师为你爹娘念经超度,如此一来,你也就了了一桩心愿了。”   郁璃脸上闪过一抹感激,她笑了笑,说:“你和我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暗陨眸色一闪,问。   郁璃笑道:“第一次在桃花山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和古岑涯一样,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又自私又霸道的人。”   暗陨愣了愣,这是离开落云谷之后,郁璃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古岑涯这三个字。   “那后来呢?我在你心里的印象可有改观?”暗陨故作轻松,问道。   “后来才发现,你真的很好,很好……”郁璃望着远方,她真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让他与暗陨,就这样与世无争地、平平安安地生活着。   可是,她也知道,不可能!   暗陨站起身,跳上马,对她伸出手,道:“好了,我们走吧。”   郁璃一笑,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   第070章 了缘寺   到了缘寺之前,要经过一个繁华的小市集,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市集就在了缘寺的山下,所以,香客们都在此聚集,人烟浩穰,热闹非凡。   暗陨将马匹寄存在了驿站,然后两个人毫无拘束地在集市上闲逛了起来。   郁璃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她一会儿瞧瞧香囊,一会儿瞧瞧配饰,再不就是站在一旁看别人做面人儿。   暗陨总是宠溺地看着她,只要她喜欢的,他都二话不说买了下来。   到后来,郁璃大叫:“不行了不行了,再买下去我都拿不动了。”   暗陨接过她的那些零碎物件,道:“拿不动了我帮你拿,你还要什么,一起买了送给你!”   其实,暗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好痛。他在心里隐隐呐喊:璃儿,我能陪你的时间已经不多,将来也不可能再有机会送东西给你,就让我再多对你好一点吧!就让我再多爱爱你吧!   可是,郁璃不知道,她都不知道,她的笑容还那样灿烂,她甚至觉得这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日子!   她还暗暗发誓:将来她要好好对待暗陨,要让他也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暗陨,我们快上山吧,我想快一点到了缘寺。”郁璃拉着暗陨说着,宛然一个撒娇的小女孩。   暗陨点头道:“好!”   说完,他们穿过市集,来到了不远处的大山脚下,那座山直插云霄,山顶上还有层层祥云环绕。   郁璃和暗陨顺着石阶,和其他香客一起,好不容易登上了半山腰,而那巍峨的了缘寺,正在这里。   了缘寺在这一带十分有名,相传前朝的每一代皇帝都曾来此上香祈福,只不过后来改朝换代,帝王家便不再来此。   然而尽管如此,此寺仍然香客不断,香火旺盛。   见到暗陨和郁璃,有个小师父迎了过来,双手合十,道:“二位施主好。”   暗陨和郁璃连忙还礼,随后暗陨问:“净空禅师可曾远游?”   小师父道:“施主来得真巧,净空禅师前几日刚回寺中,此时正在禅房参禅呢。”   “那烦请小师父帮我们通传一声,就说雪峰山故人来访。”暗陨谦逊有礼地说道。   小师父点了点头,往里面的禅房走去。   不一会儿,小师父快步走了出来,道:“施主这边请!”   暗陨和郁璃随着小师父穿过了缘寺的大殿后堂,一路上梵音禅唱,十分清幽静好,似乎远离了红尘纠纷,唯有心中一方净土。   小师父推开一间禅房的门,道:“净空禅师就在里面,二位请自便。”   暗陨点了点头,领着郁璃走了进去。   只见这间禅房格外宽敞,比起一般的禅房,又雅致许多。往左看去,窗边的榻上盘腿坐着一个人,正是暗陨所说的净空禅师。他大约年过六旬,此时正双目微闭,双手念着佛珠。   不待暗陨说话,净空禅师却突然道:“来的可是暗陨小施主。”   暗陨一笑,道:“早已不是小施主了,禅师睁开眼瞧瞧,怕是不认识我了吧?”   “哈哈……”净空禅师大笑着睁开眼,对着暗陨道:“一别数年,你确实变化不少,不过,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   说完,净空禅师下了塌,引着暗陨和郁璃落座,随即又吩咐外面的小师父准备茶水。   一切备好,净空禅师才看向郁璃,问:“不知这位女施主是?”   暗陨面带幸福,悠然地品着茶,道:“这位姑娘姓郁,此番我们来这里,是希望禅师能亲自作法,为她已亡的父母超度,不知禅师方便吗?”   净空禅师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二位先稍息片刻,我这就去前殿安排。”   “多谢禅师。”郁璃立刻起身致谢。   净空禅师手持念珠,走出了禅房。   ************   那一晚,由净空禅师亲自主持,超度法事进行得十分顺畅。   但是法事结束的时候,已经夜深,所以净空禅师便准备了一间厢房,供他们留宿。   了缘寺的厢房设置在最北边的位置,房前种了一排枝叶繁茂的香樟树,使得气味芬芳,别有一番意境。   暗陨与郁璃此时还无睡意,因此二人便搬了两张竹椅,坐在香樟树下看那浩瀚星空。   郁璃暗暗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这世间是否真的有亡灵,是否真有投胎转世一说。”   暗陨笑了笑,说:“你信,那便就是真的了。”   “你又骗我!”郁璃说,“这世间的事情纷繁复杂,又岂是我能左右的?”   暗陨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郁璃又问:“那日在子藤县,追杀我们的可是祭花阁的人?那女子,可就是你曾说过的祭花阁阁主缪羽?”   暗陨心中一怔,问:“你猜出了她的身份?”   郁璃笑了,说:“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不仅猜出了她的身份,我还知道她对你有情呢!”   郁璃扭过头,装作吃醋的样子。   暗陨拉起她的手,脸色却无半点轻松,是,缪羽是对他有情,可是那样的情,他宁可不要。   当年,若不是她在自己体内种下千足蛊虫,他又怎么会沦落为一个杀人的工具,任人操控?   只是暗陨没有想到,逃来逃去,他还是逃不脱命运的安排!他的命是缪羽所救,也注定要葬送在缪羽手中!   郁璃望着星空,没有发现暗陨的神色苍白,她自顾自地说道:“那些人远在西戎国,为何出现在了子藤县,并且看那情形,是要杀我,这是为何?”   暗陨的脸色瞬间变作平常,他扳过郁璃的身子,注视着她的眼睛,道:“如果我告诉你,灭了郁府满门的,正是他们,你可相信?”   “什么?”郁璃推开暗陨,慌张地站起来,惊恐道:“我们郁家只是生意人,怎么会和这样的江湖组织扯上关系?”   暗陨亦是起身,道:“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真的。不过,祭花阁只是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真正要了郁家性命的,却并不是他们!”   “那是谁?”郁璃紧握双拳,说起话来也有些颤抖。此时的她,竟然那么害怕暗陨说出来的名字,是古岑涯!   暗陨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个女人!”   “女人?”郁璃的神色再次一惊,垂泪道:“什么女人这么心狠,竟要了郁府十几口人的性命?”   暗陨走过去拥住她,低声说道:“那女人究竟是谁,我也无从得知……”   正说着,暗陨突然发现郁璃捂住了心口,慌忙问:“怎么,‘无心’又发作了?”   郁璃痛苦地说道:“古岑涯手中有串金铃,一直以来……都是这金铃在控制着‘无心’,想必,古岑涯是恨我至极了!”   说完,郁璃险些痛晕了过去。   暗陨立刻唤住她,低吼:“不许睡着,不许睡!”   郁璃惨然笑道:“我不睡,你还欠我一个故事呢,我要听你现在给我讲……”   说罢,郁璃浑身瘫软在了暗陨的怀里。   暗陨毫不犹豫地将郁璃拦腰抱起,然后走进了房间,将她置于松软的被褥上。   他抚摸着她白皙却冰凉的手背,心里一阵挣扎,璃儿,这样的你,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漂流在外?请原谅我,我不得不将你送回到他的身边,请原谅我无力再保护你!   或许,在这世上,唯一可以照顾你的,也只有他了!   但愿他已经学会如何爱,但愿他不要再用他的爱来伤害你!   那一晚,暗陨声音沙哑地讲了许多故事,讲了他被亲生父母驱逐出门,讲了他被缪羽带回了祭花阁,也讲了千足蛊虫,讲了他的快意江湖……   **********   第071章 短暂的温暖   次日清早,有小师父过来敲门,道:“二位施主,净空禅师请二位移步偏殿用斋。”   此时暗陨与郁璃原本正在收拾包袱,准备一早就动身下山,但既然净空禅师相邀,也不便推辞。   于是,暗陨施了一礼,对小师父道:“烦请小师父带路。”   小师父略略回了礼,说:“二位请跟我来。”   说罢,小师父一人在前,暗陨与郁璃紧随其后,出了厢房,往左转,穿过一个放生池,便到了偏殿。   远远地,便看见净空禅师候在门口,僧袍及地,长髯似雪,颇有仙风。   暗陨带着郁璃走过去,笑道:“昨日使得禅师费了神,不料还来不及言谢,今日便又要叨扰了!”   净空禅师亦是笑了笑,说:“虽然这寺里都是些粗茶斋饭,但也总不至于让你们空腹上路,来,这边请。”   说完,净空禅师领着他们进了偏殿。这偏殿之内,又分为许多小间,其中无处不是檀香袅袅,因此显得十分清静。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禅师还是没有变,喜欢这豆腐干与小豆芽。”暗陨见了桌上的几样斋菜,不由得笑道。   净空禅师道:“这了缘寺的豆腐干与小豆芽,比起雪峰山法音寺的斋菜,又略胜一筹,你一尝便知。”   说完,三人都欣然落座。   郁璃自小便极少出府,也自然从没有进寺烧香,所以这一次来了缘寺,她原本就是十分稀奇,如今又得以品尝斋菜,她更是喜出望外。   “来,璃儿,吃一块禅师夸口的豆腐干,看究竟有没有那般风味。”暗陨夹了一些菜放进了郁璃的碗里。   郁璃吃了一口,笑道:“豆腐干我倒是吃过,不过从没有像这样单用香油清炒的,我看比起那些山珍海味,丝毫也不逊色。”   禅师颔首道:“女施主大概还不知道,这豆腐干中添色的绿丝,是这山中野菜,原本就清香无比,与豆腐干的豆香正是相得益彰的。”   郁璃亦是点了点头,说:“暗陨,不如我们以后也寻座大山落脚,我看这山中人,倒生活得更加惬意呢。”   暗陨心中一痛,他自知已经是没有以后,郁璃为他勾画的那些未来,于他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   这时候,净空禅师也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从袖中掏出一串佛珠,递给暗陨,道:“这串佛珠还是我落发之时,了缘寺的方丈赠与我的,暗陨,今日我将它转增给你。”   “禅师万万不可!”暗陨连忙谢绝道,“这佛珠是禅师的心爱之物,我不敢夺爱。”   净空禅师正色道:“当日方丈赠与我佛珠,是希望我的灵魂得到安宁,如今我转增给你,也是同样的意思,如此也就不辜负方丈的一番心意了。”   暗陨心中一惊,净空禅师的这番话似乎话外有音,难道……难道他看出了自己身中剧毒,已经时日无多?   想到这里,暗陨看了看郁璃,生怕她也看出了端倪。好在郁璃虽然聪颖,却对江湖中的这些路数丝毫不懂,因此并未生疑。   暗陨接过净空禅师的佛珠,又开口试探道:“这佛珠我收下了,他日禅师再去西戎国,暗陨定当寻个好物件回赠禅师。”   净空禅师叹了口气,说:“今日一别后,只怕再见就难了……”   郁璃这才惊问:“禅师何出此言?”   暗陨神色一紧,心中早已清楚净空禅师看出了他的实情,只好连忙示意净空禅师替他隐瞒,切勿让郁璃知晓。   净空禅师会意,随即道:“女施主不知,老衲如今年岁已高,再见之日又遥遥无期,你说我可等得?”   “禅师不必担心,他日得空,我一定与暗陨再来看望禅师。”郁璃坚定地说着,因为在她看来,这样的承诺,她完全能够兑现。   暗陨心中闷痛,有些听不下去,他只好又往郁璃的碗中夹了些菜,道:“璃儿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郁璃点头应着。   此时窗外的天空阴云笼罩,如同暗陨的心一样低沉。那一日在桃花山初遇郁璃,他不曾想他会爱上这样的女子。待他真正爱上这个女子,他又不曾想,他与她的缘分竟如此浅薄……   那一日,他们别了净空禅师,出了了缘寺,直接来到市集中的驿站,牵了那匹枣红色大马,向东而去。   “暗陨,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郁璃靠在暗陨胸前,问。   暗陨没有立刻回答,自从他中了藏花毒,今日已经是第五日,他必须快马加鞭送郁璃回到落云谷,要不然他毒发之时,他当真不愿见到郁璃为了他惊慌失措。   “璃儿,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都会相信我是爱你的吗?”暗陨声音低哑,问。   郁璃有些疑惑,不解暗陨为何突然伤感,为何突然问出这样古怪的问题。   只是不等她多问,便觉颈后一痛,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包围着她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   第072章 托付   秋日的落云谷早已是一片萧杀,满山的黄叶飘零,道不尽的荒芜悲凉。   细数时日,郁璃已经离开将近一月,这一月来,古岑涯暴躁异常,整个落云谷,包括星魂,都没有人敢靠近他。   这一日,他照例独坐于书房,桌案上摆着的,正是那个写着“郁璃”二字的红木匣子。   郁璃!若是当日我将这匣子给了你,若是我向你证明杀害郁府满门的并不是我,若是我愿意放过那个男人,那么,你会不会愿意留下来?   古岑涯紧皱眉头,眼睛闪过一抹戾色。   他站起身,将那红木匣子轻轻打开,里面静静安放的,是一沓书信。这些信,他曾不止一次看过,每看一次,他心里的仇恨就多一分!   有了这些仇恨,他便可暂且忘记郁璃,忘记她的背叛,忘记她的消失……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紧张而急切的呼唤:“谷主,那……那个人又回来了!”   “谁?”古岑涯含怒地问道,当他在书房时,最不喜欢被人打扰,这些人难道不知吗?   “那人是……是……”侍卫支吾了几声,竟一时没有说出口。   古岑涯冷哼一声,身形一闪便到了那侍卫的身边,扬手便掐住了他的喉咙,喝道:“你这废物,既然连话都说不齐全,留你何用!”   说罢,古岑涯手指一用力,几乎在顷刻间要了这人的性命。   “谷主不要!”原本正匆匆跑来的红袖见到这样的场景,险些吓晕,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口。自从郁璃走后,她便怕极了古岑涯,时至今日,她也没能求古岑涯将诸葛楚放出来。   古岑涯稍稍将手松了松,扫了一眼红袖,道:“你也不要命了吗?”   “谷主,暗陨和郁璃姑娘回来了。”红袖连忙说道。   “你说谁?”就在那一秒,古岑涯松开了侍卫,惊异地冲到红袖的面前,“你刚才说谁回来了?谁?”   “回谷主,是暗陨和郁璃姑娘回来了。”   “你胡说!贱婢,你竟敢骗我!”说罢,古岑涯扬起手,一巴掌甩在了红袖的脸上。   红袖顾不得疼痛,随即跪倒在地,说道:“谷主息怒,红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谷主啊,当真是他们回来了,此刻就在正厅……”   红袖说着抬起头,这一看却教她吃了一惊,面前哪里还有古岑涯,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   古岑涯纵身跃过了红袖,穿过了那些烦扰的回廊亭榭,他有些窒息,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恐慌,那一瞬,他极怕红袖所说的是一个谎言。   当他走进大厅,眼前的一幕才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果真回来了,和那个男人!   只是,她此刻却是躺在那个男人的怀中,一脸安然,这种安然竟是他从未见过的。   古岑涯的一颗心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暗舒一口气,随后一脸平静,教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他扫了一眼暗陨,并不说话,却是异常自然地走过了暗陨与郁璃的身边。   擦身而过之时,他突觉得安心,这个女人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视线内!   古岑涯如此淡漠,如此高高在上地走到了正厅的主位上,双手一甩袖,恍若天生君王一般优雅落座。   “你居然还敢回来?”古岑涯扬起一抹阴森的笑容,对暗陨说道。   暗陨亦是从容,说:“我回来,不正是如你所愿?”   古岑涯神色一冷,两人彼此凝视,现场虽无刀剑,却隐隐有一种肃杀之气。   良久,古岑涯问:“她怎么了?”   暗陨低头看了看郁璃,心中怜惜不已,若不是怕她伤心难过,他怎会舍得一掌击晕了她?   但是,他没有将这样的话告诉古岑涯,他眉头紧蹙,道:“璃儿毒蛊发作,已经……”   暗陨声音一涩,没有再说下去。   古岑涯却惊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喝问:“你说什么?毒蛊?什么毒蛊?”   暗陨冷冷一笑,然后温柔地放下郁璃。   “你竟不知是什么毒蛊吗?这毒蛊,不是经你允许才种在她身上的吗?”暗陨步步向前,声声紧逼,因为他要确定古岑涯真的在乎郁璃,才敢将她交还给他!   古岑涯一脸痛苦,喃喃自语:“难道,是‘无心’?”   “对,就是‘无心’!”暗陨大吼,“你可知道,这‘无心’是怎样地折磨着她?你可能体会到她所受的苦楚?”   “不——”古岑涯大喊一声,随即冲了过来,想要去到郁璃身边。   然而,暗陨身形一闪,便稳稳地挡在了古岑涯的身前,口中质问道:“难道你还在乎她?你不是一直想要她痛苦的吗?如今她死了,岂不是让你省事?”   “闭嘴!”说话间,古岑涯招式已出,且招招夺命,“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质问我?早知今日,当初你为何要带走她,为何不留她在我身边?为什么——”   暗陨吃力地应对着古岑涯的攻势,藏花毒已经深入他的骨髓,现在每用一分内力,都会让他痛苦万分。   终于,古岑涯一掌劈开了他,暗陨倒在一旁,口吐鲜血。   不过,古岑涯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得胜的喜悦,他神色木然,眼睛腥红,似一个已经失去魂魄的躯壳,一步一步地向郁璃走去。   郁璃,你是我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你答应过我,一生一世都是我的奴隶,如今我好好地活着,凭什么你可以如此安然地死掉!   古岑涯紧握着双拳,连指甲嵌进肉里,也感觉不到疼痛。他可以忍受她心里没有他,也可以忍受她的目光中有另一个男人,甚至可以忍受她的误解她的背叛,但是他绝不能忍受她永永远远地离开!   “璃儿……”古岑涯唇齿僵寒,讷讷地道:“你不是不许我这样唤你的吗?你醒来,醒来告诉我你不许我这样唤你……”   古岑涯双手有些颤抖,他竟不敢去触摸她的身体,他怕触摸到的是一具已经冷却的尸体。   突然,正厅里冲进来一个人——星魂。   第073章 讨厌面对   他手持长剑,一脸怒容,“岑涯,你究竟在难受什么?她与你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如今她死了,正好教我祭奠当年惨死的亲人!”   说完,星魂便纵身一跃,意图夺走郁璃。   “不许碰她!”古岑涯怒吼一声,随即紧紧地将郁璃抱在怀里。   暗陨看见这一幕,终于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璃儿,我想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不管你们将来如何,他最起码可以保你性命无忧。   古岑涯双手抚摸到郁璃的肌肤,脸色顿时一变,这身体是暖的,难道……暗陨竟是在骗他?   想到这里,古岑涯冷冷地对星魂道:“你先下去!”   星魂还想再多说,不想古岑涯却大吼道:“所有人都下去!”   “是!”众人低头应道,再也不敢多待,纷纷出了正厅。   星魂也只得行礼走了出去,临走时他扫了一眼暗陨,心中疑惑不已!在他看来,暗陨对郁璃是爱得极深的,却为何将她重新送回古岑涯的身边?   待整个厅里只剩下三个人,古岑涯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用意?”   暗陨缓缓地站起身,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从今以后,我将彻底退出璃儿的生命。”   “彻底退出?”古岑涯亦是站起身,不露痕迹地挡在郁璃身前,问:“为什么?之前你处心积虑,甚至不惜深陷牢笼,难道竟不是为了带她远走高飞么?”   暗陨无奈地一笑,道:“如今我已不能,我只希望你可以保护璃儿周全,若你也不能,我现在仍然可以带她走。”   古岑涯打量着暗陨的神色,突然他一伸手,触到了暗陨手臂上的经脉,随即惊问:“你中了藏花毒?”   暗语依旧平静,道:“想不到连祭花阁的藏花毒你也知晓。”   “看你这脉象,已经中毒数日,难道你此番来落云谷,只是为了将她托付于我?”古岑涯十分惊异,不知是为了暗陨体内的毒,还是为了暗陨对自己的信任。   暗陨点头道:“藏花毒在我体内已经六日,我想你必定是听说过,中了藏花毒的人,第七日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古岑涯听到这话,竟有种深深的惋惜,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暗陨笑道:“璃儿只是暂且晕了过去,不出一个时辰,便会醒来,当她醒来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她这一切。”   “为什么?况且我也阻止不了她,她必定会追问你的去向!”古岑涯皱眉说道,暗陨在郁璃心中的地位,恐怕已经是无人能取代。   暗陨无限哀伤地看了一眼郁璃,不觉心中又是一痛,但是他只能强逼着自己不去管心里的感觉,决绝地说道:“你只说,暗陨回了西戎国,此生也不再回来!”   说着,暗陨蹲在了郁璃身边,双手抚摸着她绝世的容颜,轻语:“璃儿,原谅我,原谅我……”   此时暗陨唯一害怕的,就是当郁璃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落云谷。他怕郁璃伤心,怕郁璃对他失望……   但是与这样的害怕比起来,他更不想让郁璃看见他七窍流血而死,那样对她而言,太残酷了!   暗陨站起身,再也没有犹豫,他对着古岑涯淡淡一笑,随即向门外走去。   古岑涯僵立在那里,看着这个他曾经憎恶的男人逐渐从他与郁璃的生活中走出去,心中五味陈杂。   然而,就在暗陨将要跨出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倒地,毫无预兆,使人措手不及!   古岑涯一边奔过去,一边大喊:“来人!星魂!”   ***************   暗陨没有说错,一个时辰之后,郁璃醒了。也许是睡得太久,她有些朦胧茫然。   “暗陨……”她尚未完全睁开眼,便迫不及待地呼唤着。   古岑涯坐在床前,她的声音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月,可是,当他再次听到,她呼唤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郁璃得不到回答,已然彻底清醒,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古岑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道:“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古岑涯隐忍着一丝不悦,问:“为何不能是我?你就如此讨厌面对我?”   郁璃一听那声音,骤然间崩溃,大喊道:“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是你?暗陨呢?他在哪里?”   她那般失措,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古岑涯心中一痛,却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他想要去抱住她,可是她却奋力将他推开,然后赤着脚便跳下了床,想要从他的禁锢中逃离出去!   古岑涯这才怒了,转身便轻而易举地抓住她,道:“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这里是落云谷,是苍狼阁,你竟连这里也忘记了?”   顷刻间,郁璃安静了,只是她满眼哀伤,一动也不动地任由古岑涯抓着,像是绝望了。   “璃儿……”古岑涯试探性地轻唤。   听到这样的呼唤,郁璃满怀希望地抬头,可是,却不是她希望的那个人!   古岑涯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他原本也就不是甘愿忍受的人,他喝道:“怎么?你希望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他?我告诉你,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   然而,郁璃听到这样的话,却并没有哭泣流泪,他不相信暗陨会离她而去,她不信!   她冷冷地看着古岑涯,一字一句地问:“他在哪里?”   古岑涯一怔,随即甩开她,淡淡地说道:“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你即便是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丝毫没有用处!”   “不!你撒谎!”郁璃难掩怒色,斥道:“是你把他关起来了,一定是你!若不是你,暗陨绝不会不告而别……”   只是,郁璃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古岑涯低头吻住,他的吻那样霸道,那样冰冷,仅仅只是为了阻止郁璃继续说下去!   她可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刺进了他的心里,教他痛苦万分!他从未想到,她竟对那个男人如此信任,而这种信任恰恰又是他永远也无法企及的。   郁璃的泪,直到这一刻才流了出来。她一边拼命捶打古岑涯,一边哀哀地说道:“你把他还给我,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走的,他说过他要照顾我一生一世,再也不要我受一丁点的苦……”   古岑涯心里又是一痛,他也想给她这样的承诺,但是他已经给不起……   “璃儿,他真的走了!”古岑涯叹了一声,说道。   岂料郁璃猛然推开他,竟然就那样光着双脚冲了出去!她坚信是古岑涯将暗陨关了起来,他一定又将暗陨关在了地牢,她要去找他!   古岑涯浑身僵硬,然后突然间发了疯似的,将房间里的一对青花瓷推到在地,瓷片碎了一地,犹如他的心,那样残缺不齐。   “红袖!”古岑涯怒气冲冲地唤道。   不多久,红袖便出现在了门口,怯生生地问:“谷主,有何吩咐?”   古岑涯一字一句地道:“跟着她,看她究竟要干什么!”   红袖闻言,立即应了一声,追着郁璃跑了出去。   ********   第074章 那些承诺   窗外已经是夜幕笼罩,一道弯月清冷地给落云谷撒上了一层银辉。   郁璃不顾一切地向前跑着,一双脚被石子刺得鲜血淋漓,她也感觉不到疼痛。   到了地牢,迎接她的,只是一扇冰冷的大铁门!   “暗陨——”郁璃怕打着铁门,大声喊道:“暗陨,你在里面吗?暗陨——”   她声嘶力竭地一遍遍呼喊……   不是她愚昧,不是她固执,而是她害怕!她深信暗陨不会离开她,如果不是古岑涯将他关了起来,那她真不敢想象暗陨是出了什么事?   脑海中不由得又出现了那一日净空禅师的话:今日一别后,只怕再见就难了……   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郁璃感到自己的心里出现了一个洞,这个洞正慢慢扩张,几乎要将她湮没。   “郁璃姑娘……”这时,红袖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见到郁璃不停地拍打着铁门,不禁担心她的手要受伤。   郁璃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拍打,并且哭喊道:“暗陨,你快答应我,我知道你就在里面,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   “够了!你给我住手!”   突然,旁边传来了一声冷冽的怒喝,不是古岑涯,而是星魂。他的声音那般可怖,竟让郁璃也奇迹般地止住了动作。   星魂冷声道:“你不是向来有些计谋?怎么如今变得这样愚蠢?就算是古岑涯抓了那个男人,他还会将他关在这个地方吗?”   郁璃抬眼望着他,声音已经沙哑,道:“星魂,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只想见见暗陨,我想见他……”   话未说完,声音已经哽咽。   星魂有些无措,这个女人做什么在他面前哭泣?仍记得前几次他用鞭子抽打她,也没有见她哭得如此伤心。   “郁璃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红袖知道星魂向来冷血,因此不忍看着郁璃再求他,便一心想劝郁璃回去。   谁知,星魂却道:“他就在落云谷。”   说完,星魂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生硬的背影。他知道以郁璃的聪颖,必定猜得到他们将暗陨安置在何处。   果然,郁璃已然领悟,她就知道,暗陨不会抛下她!   “该死!你没看见你的脚受伤了吗?”随着一声怒吼,古岑涯已经到了郁璃的身边,一脸斥责。他恨透了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不珍惜她自己!   郁璃的眼睛虽然看着他,可是却似乎从他身上直接穿透了过去,她一言不发,欲要从他身边走过去。   “站住!”古岑涯大声喝道。   郁璃没有与他对抗,她止住了脚步,问:“怎么,你要将我也关起来吗?”   此时此刻,她对古岑涯的只有恨。   然而,古岑涯却没有理会她的恨意,径直将她抱了起来,往苍狼阁走去。   *************   次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郁璃便悄然出了苍狼阁,直接去了星魂所住的朝夕苑。   昨夜,当星魂说“他就在落云谷”时,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地方,也只有这里,是平日里无人敢来的。   推开门,郁璃才发现这样大的朝夕苑,居然没有一个丫鬟随从,空寂无比。   “你果然来了!”星魂从大厅走出来,道。   郁璃点点头,问:“暗陨在哪里?”   星魂依旧面无表情,不过却抬手指了指西厢。   郁璃得到答案,便再也不能多等一时片刻。她迫切地想知道暗陨怎么样了,也迫切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她走进房间,清晨的阳光正好射进来,明晃晃的一片,几乎耀了她的眼,让她一阵恍惚。   “暗陨……”她唤着。   不过,她的呼唤并没有引来那声熟悉的回答,这让她不可自制地心慌起来,“暗陨,你在吗?你在这里吗?”   郁璃再次唤了几声。   这一次,她隐隐听到了一声叹息,转身一看,暗陨便躺在靠窗的摇椅上,神态安逸,嘴角含笑。   “暗陨——”郁璃想也不想,朝他奔了过去。   她扑在他的怀里,责备道:“为什么扔下我一个人?为什么带我回落云谷?暗陨,你起来,我们走,好不好?”   这时候的暗陨,其实已经毒入五脏六腑,如果郁璃不来,他正安心等死,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郁璃竟然来了!   来了也好,他正挂念着她……   “璃儿,你在怪我?”暗陨轻声问道,声音已经不如从前那般浑厚,像是一朵无根的云,飘忽迷离。   郁璃一闻那声音,便惊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可是他的脸上除了一抹疲惫,却丝毫没有异样。于是她问:“你怎么在这里?是古岑涯做的吗?他不许你见我吗?”   暗陨笑了,道:“若是我想见璃儿,谁也无法阻止。”   “那……”郁璃心一沉,问:“你的意思是,是你自己不愿意见我?”   暗陨没有回答,他伸出手,拉着郁璃,缓缓道:“璃儿,你曾答应过我,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会相信我是真的爱你,这样的承诺,现在还算数吗?”   郁璃不解,她不知道暗陨此时说的这些话究竟有什么用意。   她凄然道:“那么你呢?你曾说会一生一世照顾我,再不叫我受一丁点的苦,费一丁点的神,这样的承诺,你可还愿意兑现?”   暗陨的手像是受惊一般,蓦然滑下,他别过头,不忍再看她。璃儿,不是我不愿意,是我已经不能,我只愿你能忘了我,从此平安地活下去。   “璃儿,稍后我便要启程回西戎国。”暗陨猛地站起身,他神态自若,却没有人知道他是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苦撑,他淡淡道:“从前我以为我可以一直保护你,但现在恐怕是不能,祭花阁的实力你已经见识过,若是有你在身边,我们只怕都会身陷险地。”   “不,这不是你的真心话!”郁璃虽然心中痛楚,却始终不相信。   暗陨故意不去看她,对着外面吼道:“星魂!难道你忘了古岑涯的嘱咐?”   星魂闻言,悠然进来,他沉默了许久,道:“何不将实情告诉她?”   暗陨顿时一慌,他一直以为星魂是古岑涯的心腹,想不到他竟敢违抗古岑涯的命令。   星魂走至暗陨身边,凑近他低语:“你比我更清楚,若是她没有亲眼看见你死去,她一辈子也不会甘心!”   暗陨的神色骤然僵住,星魂的话犹如一记猛捶打在了他的心上。   这时,郁璃却瞧出了些端倪,她望着暗陨,追问:“什么实情?暗陨,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也就在这一刻,暗陨突然感觉喉头一甜,紧接着便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几乎喷吐而出。   他紧握双拳,暗暗又将那口血咽了回去,只是尽管如此,他的嘴角依旧溢出了一丝鲜血。   “暗陨!”郁璃惊呼一声,立刻扶住了他,并且不待暗陨推开,她便搭上了他的手腕。   怎么会这样?郁璃整个人都呆住了,暗陨此时的脉象甚为混乱,时而突涌,时而歇止,像是中毒的征象。   “你中毒了?”郁璃望着暗陨,一双美眸中尽是担忧与不信。   第075章 诀别   暗陨巧妙地推开她的手,道:“中毒?你想错了,我这些日子一直与你在一起,怎会中毒?”   郁璃心中亦是这样想,若是暗陨中了毒,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为何半点不知情?   不料星魂却冷然一笑,看着有些失魂的郁璃,道:“从不入江湖的你,自然是没有听说过藏花毒的!”   “住口!”暗陨怒喝,随即奋力一掌,将星魂推出了门外。也因为这一掌,他自己轰然倒在了地板上,脸色苍白,连像方才那样掩饰的力气也没有。   “璃儿……”他轻唤一声。   郁璃奔过去,跪在他的身边,颤声道:“是真的吗……你当真中了藏花毒……”   这一霎间,郁璃想起了子藤县的那一晚,当缪羽使出飞针攻向她的时候,是暗陨不顾一切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只是,在那样的夜色中,郁璃没有看见暗陨脸上的凝重,若是看见,她必定能猜到那不是普通的飞针。   暗陨想要再站起来,然而却是无力,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或许他从未曾想过,昔日叱咤江湖的他,竟会在自己珍爱的女子面前,这般狼狈。   郁璃哭了,她恨自己没有早些知道!   她搀起他,吃力地让他躺在了那个舒适的摇椅上。   她道:“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我会回来救你。”   说完,郁璃便要走出去,她要去医馆,要去找诸葛楚,要去找医书,一定有解毒的办法的!   可是暗陨却一下子拉住她,道:“璃儿,再陪我一会吧……”   郁璃拼命地摇头,眼泪像珠子一般滚落,“不要,我不要只陪你一会,暗陨,你要讲信用,难道你所说的一生一世,就这般短暂吗?”   暗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舍与痛苦。他十分清楚,此时他体内的毒已经渗透到他的每一寸肌肤,再过一会儿,他便会毒发而死。   他痴痴地望着郁璃,道:“别哭,好吗?若是你哭,便是又要教我伤心了。”   郁璃听了,就用力擦去眼泪,道:“好,我不哭,你要撑下去,好不好?”   只是,那眼泪像是被人施了魔法,怎么也擦不完,直到她擦得脸颊生痛,眼睛发胀。   暗陨按住她的手,避免她伤害自己。   他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等我走了,你把那块玉佩还给我。”暗陨嘴角一扬,似是云淡风轻。   郁璃却是疑惑,那块玉佩是她与暗陨相识的见证,那上面雕刻着暗陨的名字,是她对他的唯一念想,而今,他怎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郁璃没有回答,她揉.搓着自己的胸口,那里面已经是肝肠寸断!   “该死!是你让她进来的吗?”门外响起一声暴喝,紧接着便是星魂再次被人打了一拳。   随后,古岑涯闯进了西厢。他看见郁璃跪在地上,那般惊惶无助,伤心欲绝。当她发现进来的人是古岑涯,她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眼神是那样的凄婉而又急切。   这样的眼神,古岑涯刻骨铭心。昔日在奴隶市场,当她第一眼望向他,亦是如此,那时候,她定是以为他是一个仗义英雄,能够将她从灭绝人性的牢笼中解救出来!   可是,他解救了她吗?   古岑涯皱了皱眉,心中一阵纠结绞痛。   郁璃爬了过来,拉住古岑涯的衣襟,泣道:“求你救救他,他中了毒,快要没命了……”   躺在摇椅上的暗陨与古岑涯彼此对视,却是心知肚明,此时唯一还不能接受这个结局的,就是郁璃。   古岑涯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一字一句地道:“跟我回去!”   谁知,郁璃听见这话,脸上却惊喜起来,问:“是不是我跟你回去,你就答应救他?是不是?”   古岑涯怒了,他厌烦这个女人为了暗陨什么都不在乎!于是他低吼:“你也是懂医的,难道你还不清楚状况?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为什么!”   “璃儿,跟他回去吧……”暗陨不忍再看下去,他不忍看着清高孤傲的郁璃,为了他向别人低头乞怜,即便那个人是古岑涯,他也不许。   郁璃又扑回到暗陨身边,像是担心谁会强行带走她似的,紧紧地抓住了暗陨的胳膊。   她一边流泪一边喊道:“你怎么这么狠心,我是你的,你怎可以将我推开!”   古岑涯闻言,不由得拳头紧捏,在这个女人眼里,他古岑涯究竟又算什么?   然而不待古岑涯发作,暗陨突然神色一怔,随即吐出了几口鲜血。   这时,星魂跑了进来,红袖也跑了进来。整个西厢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郁璃撕心裂肺地大呼:“暗陨——不要丢下我——”   古岑涯心里闷得他快要窒息,想不到他在沙场上厮杀那么多年,见过那么多的血腥与死亡,他还是无法静然处之。只因为这一次,他面对的,是暗陨!   古岑涯走过去,毫不留情地抓起了郁璃,他知道,下一刻,暗陨便会七窍流血。而那样的场景,是他不愿意让她面对的,也是暗陨所不愿的。   “走!”古岑涯一边用力拖她,一边吼道。   郁璃挣扎着,抓着暗陨的手死死也不愿松开,她央求道:“你救救他,岑涯,我知道你能救他的!求你……”   古岑涯恨恨地叹了一口气,怒道:“如果我能救他,我定不会见死不救,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清醒一点!”   说完,古岑涯再也不容拒绝,一把将她抱起,向外走去。   “暗陨——”郁璃最后大喊一声,然后便晕倒在了古岑涯的怀里。   暗陨目送着郁璃,这是他此生唯一一个珍视的女子,是他的亲人。他又看见了她乌黑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又看见她那洁白如雪的裙摆在翩然起舞……   或许,郁璃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她那日在桃花山的片片桃花中灿烂一笑,她已经走进了一个男人从未开启过的心!从此,他便可以为了她心软、为了她温柔、为了她放弃一切……   她是他生命中的一丝光明,是希望。   有了她,纵使生命短暂,他也无憾。   ***********   第076章 别忘了你是我的   古岑涯走进房间,看见郁璃愣愣然地坐在床上,双眼无神,手中紧紧攥着那块玉佩。   这已经是第三日,朝夕苑与苍狼阁早已挂满了灵幔与挽联,到处一片雪白,使得这深秋的落云谷,看起来凄美异常。   暗陨的遗体就停放在朝夕苑,与苍狼阁毗邻,相隔不过百步,但是郁璃却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在她心里,她不愿相信暗陨就这样走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桃花山,还停留在子藤县,还停留在了缘寺……   她唯独不愿记得朝夕苑的那一幕!   古岑涯见自己进来多时,郁璃依旧没有一丝反应,不禁有些失望,只得沉声道:“红袖要见你,你见她吗?”   郁璃不答,似是没有听到。   古岑涯便对外面唤道:“红袖,你进来!”   红袖面带忧色,看着毫无生气的郁璃,不免伤心,几乎又要落泪,但一瞥见古岑涯那凌厉的目光,赶紧又将眼泪忍了回去。   她走到郁璃身边,小心翼翼道:“郁璃姑娘,红袖知道你现在悲伤难忍,但是死者已矣,还是要入土为安啊……”   郁璃这才回过神,喃喃地问:“你说什么?死者已矣?你说谁?”   “暗陨,她说的是暗陨!”古岑涯冷声回答,他就是要毫不留情地告诉她事实,以免她继续沉湎于自己的世界,自欺欺人!   “暗陨?”郁璃不禁失声痛哭,这几天,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也没有人敢来说起外面的情况,终于,有人说出来了!   郁璃抬起泪眼,望着古岑涯,“现在你高兴了?他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破坏你的计划了!你想怎样利用我?不妨一次说清楚……”   郁璃感到自己呼吸困难,这样的痛苦,就算是“无心”发作,也不能相提并论。   古岑涯隐忍着怒气,这个女人对暗陨那样信任,对自己,却是如此的抗拒!   他冷眼一扫,甩袖走出了房间。   红袖有些尴尬地立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道那些话还能不能说,该不该说。   好在郁璃终究念在她们朋友一场,因此也不至于迁怒于她。只见她脸上泪痕未干,声音沙哑,道:“我知道他走的时候,你一直守在那里,是他留下了什么话吗?”   红袖点点头,道:“郁璃姑娘要保证听完不伤心,我才敢说。”   “不伤心?”郁璃讷讷地重复一声,脸上的悲戚是怎么也无法忍去的,不过,她却道:“我从没有伤心,在我心里,他依旧在,永远在。”   红袖见状,竟不敢说话了,她真担心郁璃听见这些话,会承受不住。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暗陨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许久,郁璃缓声道:“你说吧,我保证就是了。”   红袖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暗陨临终之时,交代我一定要将他的遗体火化,并且埋于桃花山上。”   “不……”郁璃脸色一白,果真有些受不住,“他怎么会这样说,我怎么忍心看见他的身体被大火吞没,化为乌有?他为何这样残忍地对我?”   说着,郁璃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她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红袖低声道:“暗陨说,终有一日,会有人来这里带走他的。如果以棺木入殓,将来必定大费周章。”   闻言,郁璃却是疑惑至极,暗陨从未提及他有家人,那么,又是谁会来带走他?   “我不信!我也不许!”郁璃断然拒绝。   红袖有些为难,道:“就算郁璃姑娘不相信落云谷的其他人,难道也不愿意相信红袖吗?”   郁璃愕然,是,红袖自然是不会骗她的!   红袖又道:“暗陨还说……叫你别忘了将那块玉佩一起焚烧,他说他……他说他不愿意将这玉佩留于世间。”   这些话,红袖说得艰难,郁璃听得也同样艰难,那天在朝夕苑,暗陨的确叫她答应他,待他走后,将玉佩还给他!   暗陨,为什么你连这唯一的念想也不肯留给我?难道你要走了,就要忘记璃儿吗?就要与璃儿分得清清楚楚吗?   郁璃痛苦地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眼泪汨汨地打湿了她的衣裳。   红袖自知安慰无用,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不远处,古岑涯僵立在栏杆边,问:“她可曾说了什么?”   “不知谷主想听哪一句?”红袖的话音里有些生气,但是她却不敢忤逆古岑涯。   古岑涯眸光一扫,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   红袖暗叹一声,道:“她现在很伤心,暗陨最后交代的那些事,她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   古岑涯问:“当时暗陨没有说将来要带他走的人是谁吗?”   红袖摇了摇头。   古岑涯暗暗思忖了片刻,又问:“暗陨最后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恨他吗?责怪他吗?”   红袖如实回答:“埋怨自然是有的,不解也是有的,不过,郁璃姑娘说,就算暗陨死了,他也依旧在她心里,永远在她心里。”   说完,红袖告退。   古岑涯神色一冷,心中暗暗重复着那两句话:依旧在,永远在!   郁璃,别忘了你是我的,总有一天我要你牢牢地记住这一点!   **************   第077章 佛家莲花   最终,郁璃终于点头,她同意按照暗陨的遗言去安葬他。只是关于玉佩,她始终没有想通。所以,她只是将那绣着桃花的锦囊交给了红袖,这锦囊是她一针一线绣成的,有她对暗陨的祝福,也有她对暗陨的情意。她想,有了这锦囊,即便是没有玉佩,暗陨也能安心的。   那一日,暗陨的火化仪式在桃花山脚下的空地上进行,那里有个很美的莲花池,池中的莲花开得极好。都说在佛家,莲花代表的是纯净和断灭,不知这是否意味着,暗陨的灵魂将在轮回中步入极乐。   郁璃独自登上了钟鼓楼,她没有允许任何人跟着,她只想远远地再看一眼,看一眼那曾经给了她美好与温存的身体。   当她一步一步走上钟鼓楼的台阶的时候,她告诉自己,暗陨或许此时正在天上看着,因此绝不能哭。因为暗陨曾说,她哭,就是要教他伤心。   可是,等她登上楼顶,看见莲花池边那燃烧的熊熊大火,那一抹青黑色的身影在腾起的热浪中很快湮没,她还是忍不住痛哭起来,她半跪在钟鼓楼的栏杆边,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刻被掏空了……   暗陨,直至此时,我才真切地相信,你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你永远也不可能再唤我璃儿了……   紧随其后,郁府灭门那一晚的场景也接踵而来,她失去了爹娘,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现在,她又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暗陨!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只是她没有倒在冰冷的地上,在最后一秒,古岑涯稳稳地将她纳入了怀中。   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她,古岑涯说不清自己心中是怎样的感觉。现在,他倒羡慕起暗陨来了,暗陨与郁璃没有那些扯不清的仇怨,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来爱她,也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她对他的爱!   而他呢?只怕是永远都在在黑暗里生活,在仇恨里挣扎!   ***********   西戎国的王宫内,虽然已是深夜,却仍然一片灯火通明。这座气势磅礴的王宫,在这片土地上已经矗立数百年,先后承载过十七位君王。只是,此时此刻,这里唯一的主人,仅是萧沐禹一人。   东殿的大厅内,萧沐禹背光而立,虽然看不清他具体的相貌,不过那一身黄袍,却是将他固有的王者之气衬托得恰到好处。   这时候的他,似乎格外震惊与愤怒,一双眼睛骇人地瞪着面前的黑衣人,“你方才说什么?暗陨死了?”   黑衣人哆嗦道:“属下一直在暗中跟随暗陨主子,一个月前,他原本带着郁璃,欲往西戎国而来,熟知半路又调转了方向,属下一时跟丢……”   “跟丢?”萧沐禹一脚踢在黑衣人身上,怒吼:“你身为大内的一流高手,居然好意思跟我说跟丢?你找死?”   “王上饶命,王上饶命……”黑衣人即刻跪在地上求饶,惊吓得冷汗涔涔。   萧沐禹沉默片刻,似乎在极力隐忍着怒气,然后他咬牙道:“继续往下说!”   “是!”黑衣人连忙应道,“属下再次找到暗陨主子的时候,他已经和郁璃身在子藤县,并且遭到了祭花阁的围攻……”   “祭花阁?”萧沐禹阴冷地说道,若有所思,随后他问:“是祭花阁的人杀了他?”   黑衣人面色犹豫,低声道:“是……”   “既然你当时在场,为何不帮他!”萧沐禹再次大喝,几乎要将眼前之人剔骨抽筋!   黑衣人慌忙道:“不,不是这样的。属下当时身在暗处,看见暗陨主子应付自如,以为无事,所以没有现身,岂料暗陨主子中了毒……”   “他中了毒你竟不知?”萧沐禹大喝一声,险些又要发作。   黑衣人解释道:“当时暗陨主子虽然中了毒,但却没有露出丝毫迹象,他一心护着郁璃,所以属下才没有料到。”   一心护着郁璃?萧沐禹心中一惊,虽然他让暗陨带那郁璃来西戎国,但面对险情,他不至于舍身相护才是!难道……   萧沐禹眸光一闪,问:“如今暗陨的遗骸埋于哪里?”   “在落云谷的桃花山。”黑衣人回答。   萧沐禹皱起眉,道:“如何又在落云谷,你不是说他们在子藤县吗?”   黑衣人紧张道:“暗陨主子中的毒叫作藏花毒,这种毒七日之后才会发作。暗陨主子中毒之后,一路苦撑,将郁璃送回到了古岑涯的身边,然后才……”   闻言,萧沐禹骤然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暗说道:暗陨,七日时间,已经足够你回到王城,可是你却选择了去落云谷。看来郁璃对你而言,已经重于一切啊!   “来人!”萧沐禹猛然唤了一声,大声道:“将他拖出去斩了!”   黑衣人一惊,他没想到跟随了萧沐禹这么多年,最后仍不免一死。想到这里,他惨然地笑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下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毒丸。   “王上,不必麻烦了……”黑衣人说完,倒地气绝。   萧沐禹冷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对僵立一旁的两名侍卫道:“废物,还不将他拖出去!”   那两名侍卫哪里还敢迟疑,立刻一前一后地抬着黑衣人的尸体,走出了大殿。   这时候的大殿再也没有别人,萧沐禹终于卸下一身防备,他颓然地坐在龙椅上,一排珠帘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使他整个人都显得那样不真切。   “王儿!”   就在萧沐禹陷入沉思的时候,大厅突然想起了一个妇人苍老却严厉的声音。   萧沐禹惊讶地抬起头,眼前的妇人正是西戎国的太后,他的生母孙氏。   “母后,为何深夜来此?”萧沐禹沉声问。   孙氏尽管已有五十来岁,但仍然容颜姣好,一身暗红色的长袍,配上那一支凤凰金钗,使得她看起来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只是,孙氏的脸上却悲愤无比,她指着萧沐禹大吼:“他死了,你还能如此镇定?你是不是巴不得他死?他死了,你可安心了?”   萧沐禹心中一闷,他的母后,对他向来如此!   “母后,夜已深,您还是回康在宫吧!”萧沐禹说完,便对外面的宫女道:“绿裳,送太后回宫!”   绿裳走进来,欲要去扶孙氏,却没想到被孙氏一掌推到在地。   孙氏恨恨地瞪着萧沐禹,道:“若是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太后,你就该灭了祭花阁,杀了那个害死他的郁璃!”   说罢,孙氏拂袖而去!   萧沐禹高坐在龙椅上,看着这空旷的大厅,想着方才孙氏的话!灭了祭花阁,杀了郁璃。   祭花阁,他是一定要去灭了的!   只是这郁璃……   萧沐禹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这个女人,他始终不得见,就算是现在没有了暗陨,将来他也要将这个计划进行下去!   ***********   第078章 醉   几日之后,古岑涯与星魂对坐在书房内,两人皆是沉默不语,自顾自地品着一壶香茗。   半晌之后,星魂终于忍不住道:“如今这落云谷已经归于清静,那个女人,你到底如何安排她?”   古岑涯神色一怔,道:“不急,将来自会有用处。”   星魂阴冷地一笑,说:“我看你是准备将这颗棋子当菩萨一样供起来了!”   “她的事,我自有分寸!”古岑涯瞥了一眼星魂,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分寸?”星魂自然是不信,说:“当日ni明知道暗陨来落云谷的目的不善,却始终没有告诉那个女人,这是何故?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分寸?”   古岑涯握着茶杯的手不禁多出几分力气,口中叹道:“告诉她又有何用?告诉了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忍心!看着郁璃那样死心塌地对待暗陨,他不敢想象,若是当她知道暗陨来落云谷的目的她会怎么样。   星魂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一只信鸽落在了窗棂上,星魂与古岑涯愣了愣,随即星魂走过去,将那信笺取了下来。   看见信笺里面的内容,星魂笑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岑涯,帝都传来急诏,命你速回帝都!”   “这信笺可是常颌所写?”古岑涯面色平静,问。   星魂道:“正是,且常颌还提及,西戎国最近动作频频,两国交战迫在眉睫,想必王上此刻召你回帝都,就是要让你再次出征。”   古岑涯闻言,脸上却没有星魂所期待的欣喜,只是一副心事重重,割舍不断的样子。   星魂有些失望,道:“岑涯,我们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这一次要是再得战功,你在朝堂上的地位将会无人能及,彼时回到帝都,离我们的目标就又近了一步!”   古岑涯淡淡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明日清早,你与我一起出发便是!”   星魂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不再多说,起身出了书房。   古岑涯望着窗外的一片荒凉,心中甚为忧心。虽然此番拜将出征是他与星魂的计划之一,但是他不希望偏偏在这个时候。   想到这里,古岑涯便也放下茶杯,走了出去。   花园中,郁璃正躺在一把摇椅上,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她无神地望着不远处的桃花山,脸上静如死灰。   立在一旁的红袖看见古岑涯正往这边走来,便谦恭地行了个礼,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排斥。就在昨日,古岑涯已经命人将诸葛楚放了出来,并且仍在医馆居住。   “下去吧!”古岑涯淡淡地说道。   红袖点头应了一声,告退而去。   古岑涯站在郁璃的面前,冷冷地看着她。都这些天过去了,她还是这样毫无好转,真是令他又恨又嫉!   僵立许久之后,他蹲下身,道:“都在这里躺了一天了,起来陪我走走。”   说罢,也不顾郁璃是否愿意,便将她从摇椅上拉了起来。   郁璃也不反抗,任由古岑涯拉着,走出了苍狼阁,绕过了拢香院,然后进了医馆。   郁璃的神色这才变了变,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古岑涯笑了笑,说:“你回来这么久,也不问问你的老朋友可安好,他为了你,可是在地牢中待了一月呢!”   郁璃皱起眉,她怎会忘记,当日诸葛楚与红袖,正是为了帮助她与暗陨逃走,所欲才铤而走险。   只是当她回来,看见红袖安然无恙,便也理所当然地以为,诸葛楚亦是无事。   想不到,诸葛楚竟是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罪责。   郁璃挣开古岑涯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这时候,诸葛楚正在前院整理药材,全然没有发现古岑涯与郁璃,倒是一旁的百草先看见了,起身唤道:“谷主,郁璃姑娘。”   诸葛楚闻声,连忙抬头,脸上是无法言喻的担心与同情。   “郁璃姑娘,你……”他没有唤古岑涯,一双眼睛只看到了郁璃。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时候与红袖满怀期望与祝福,送她与暗陨出谷,到头来,仍然只剩下郁璃一个人!   郁璃淡然地望着他,竟好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一样,道:“诸葛大夫,你清减了不少,要自个儿当心身子才是。”   诸葛楚一愣,郁璃背后的古岑涯更是想不通,为什么郁璃看起来那样平静?这种平静才真正让人心中没有着落。   好在诸葛楚反应快,道:“多谢郁璃姑娘关心!”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古岑涯,心中知晓他对郁璃姑娘的担心,不然他也不会带着郁璃姑娘到医馆来。   于是,他说道:“不知谷主与郁璃姑娘是否愿意在此用晚膳?我这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不过今日我与百草上山采药,竟意外地掘到了一些上好的野菜,吃起来必定是有一番滋味的。”   古岑涯心中夸赞诸葛楚心思敏捷,但表面上却是没有露出丝毫,只是点头应道:“也好!”   郁璃自然是没有意见的,现在对她而言,在哪里吃饭,吃什么,都无所谓!   只是席间,当那道野菜一端上来,郁璃便有些痴然,她喃喃地说道:“这野菜,我是吃过的……”   原来,这野菜当真是巧,正是那日在了缘寺,净空禅师招待他与暗陨所用的菜色。   那时候,她还说,山中人生活自在惬意,将来,也与暗陨一同寻个清净之处,相依为命,自得其乐,共享下半辈子。   谁知,天不遂人愿,如今再见如此菜色,却只剩她一人独享!   郁璃端起酒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双眼通红。   “你!”古岑涯有些发怒地夺过她的杯子,责备道:“一个女子,何故如此不要命地饮酒?你可知这酒的烈性?”   诸葛楚连忙笑道:“谷主不必生气,郁璃姑娘今日兴致好,由她去就是……”   他是想,与其郁璃将满心伤悲隐藏起来,还不如让她大醉一场,也许酒醉之后发泄一番,她也就好了。   古岑涯明白诸葛楚的用意,沉默良久,便将那酒杯还给了郁璃。   郁璃接过酒杯,嫣然一笑。古岑涯说得对,这酒确实是烈酒,不曾饮酒的她,才一杯下肚,已经有些昏昏然。   “诸葛大夫,来,郁璃敬你一杯吧……”郁璃有些不稳地举起杯,邀诸葛楚共饮。   诸葛楚自然是不会推辞,便也端起了杯子,说了些吉祥劝慰的话,将杯中的琼浆玉液一口饮尽。   古岑涯僵坐在一边,也不喝酒,也不吃菜,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郁璃,以往在他眼里,郁璃是一个傲气、聪颖、谨慎的女子,可是现在,她似乎已经不管不顾,迫切地在寻求一种解脱。   他心里很难受,但是他不愿意承认!   待到桌上一片狼藉,郁璃已经醉倒,人事不省,古岑涯对诸葛楚道:“明日一早,我与星魂都会离开落云谷,这一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落云谷中的大小事务,全权交由你打理。”   诸葛楚仍然清醒,道:“我何德何能,恐怕不能担此重任。”   古岑涯冷哼一声,随即抱起郁璃,道:“我的命令已经说完,接不接受看你自己!不过,你是知道的,这谷中和外面世界一样,也不可一日无主!”   说罢,由不得诸葛楚推辞,古岑涯大步走了出去!   ************   第079章 该去看看他了   自那日郁璃头痛欲裂的醒来,她便没有看见古岑涯,甚至连星魂,也不知去向,整个苍狼阁一夜之间清冷了不少。不过,这又与她何干?她的世界,已经太小,再也装不下其他人!就连诸葛楚与红袖,她也渐渐疏离了,见了面,也只有寥寥数语而已。   转眼,秋去冬来,落云谷的大雪飘飘扬扬下了三天三夜,早已是一片银白。   郁璃独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银白世界,这样的世界是那般寂静清冷,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突然之间,她像是失了魂似的,跌跌撞撞地起身,从枕头下面找出了那块玉佩,随后便急急地冲了出去。   “郁璃姑娘……”红袖看见郁璃穿得单薄地往外跑,心中一紧,连忙从屋里找来一件粉色的斗篷。   她追上郁璃,道:“郁璃姑娘,雪天难行,你要当心啊!”   说完,她将斗篷披在了郁璃的身上,然后贴心地给她系好。   郁璃心中自然是一暖的,但是她没有说什么,也不让红袖随行,只身一人上了桃花山。   暗陨,对不起,我来迟了……   郁璃心中痛如刀绞,但是已经没有半滴眼泪,想必人的眼泪,也终有流尽的一天吧。   这雪已经没过鞋袜,郁璃却是一点也顾不上,自从暗陨下葬,她一次也没有来过,她不敢来,她怕自己看见暗陨躺在冰冷的地底下,她会接受不了。   可是今天,这冰天雪地的落云谷却在对她说:你该去看看他了,或许,他希望你去看看他!   于是,她来了。   无论她多痛,只要是暗陨需要她来,她就会来!   在这桃花山,要找到暗陨的坟并不难,因此郁璃并没有费多少功夫,这也让她更加坚信,是暗陨冥冥之中在指引着她。   她驻足于坟前,周围明明是那样的安静,可是那些暗陨曾经说过的话,却絮絮叨叨仿若魔咒一般顷刻间在她耳边此起彼伏。   然而当她清醒,转眼一看眼前的世界,又是如此的孤清寂寥,好像暗陨这个人从未在她生命里出现过。   暗陨,你究竟有没有来过?究竟这是不是我做的一个梦?   现在,连郁璃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这时,她的手却碰到了一块温润的硬物,她拿出来,一看,顿时整个人醒悟过来,这不是梦,不是梦!   若是梦,暗陨的玉佩为何还在这里?   郁璃瘫倒在坟墓边,心中泣血不止。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暗陨为何不将玉佩留给她,那时的一句话,她竟此时才明了……   暗陨,你是不想我在你走后一个人伤心么?你是不愿意见我睹物思人么?暗陨……   她解下自己的斗篷,将它披在暗陨的坟墓上,那样小心翼翼,像是在做一件无比神圣的事。   对不起,暗陨,是我误会你了,你别怪我……   她慢慢地抬起手,拂去那石碑上的白雪,看见“暗陨”那两个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   想不到就在这时,郁璃体内的“无心”再次发作,这是暗陨离开之后,她第一次发作。   郁璃痛苦地捂住胸口,脸上却笑靥若花,她喃喃道:“暗陨,我的‘无心’又发作了,你还不起来为我讲故事么?你还不起来……”   “你怎么了?”突然,一声阴冷的声音从郁璃头顶传来。   郁璃抬眼一看,竟然是星魂。   星魂看见她一脸痛苦,猜也猜到她的蛊毒又发作了,迟疑一番之后,他弯腰抱起了她,道:“跟他说再见吧,恐怕你很久不能再来了!”   郁璃一惊,竟忘了自己此时就在这个男人怀里,道:“我要来便来,谁能阻止……”   星魂冷冷一笑,也不多说,便径直带着郁璃下了桃花山。   他们身后,那一座孤单的坟墓,此时多了一顶粉色的斗篷,倒失去了一丝冷寂,多了一抹温情。   (第一卷终)   ************   第080章 沦为军妓   三日之后的马车上,郁璃撩起马车上的窗帘,对一旁骑马行走的星魂怒道:“你带我去哪里?你可知道,古岑涯不许我离开落云谷!”   星魂面无表情,似乎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连看也不曾看一眼。   郁璃愤愤然地放下窗帘,完全猜不透星魂为什么要带自己走,这个人甚至比古岑涯更难以捉摸。   不过,看这路旁的景致,郁璃大约知道,他们是在向西而行,只是不知道,目的地是在哪里。   一路无话,两日之后,星魂命马车停了下来,对车内困乏的郁璃喊道:“出来吧!”   郁璃心中怔了怔,随即撩起帘子走了出来。   眼前的情景真是令她大吃一惊,这里是在哪里?为什么如此浩然的一座城池,全是身着铠甲的士兵,除此以外,竟连一个寻常百姓也看不见。   星魂喝道:“别看了,随我来!”   说罢,星魂自顾自地沿着街道向左而行,不多远,便来到一座热闹非凡的木楼面前,楼上挂着一个新漆的匾额——暖香院。   推开门,郁璃险些傻眼,连忙一脸羞红地别过头。   只见这木楼内全是衣着暴露的女子,和一些一脸淫笑动手动脚的兵士。见到有人进来,他们并无半点羞涩,这一点,很快就让郁璃想到了一个词,青楼!   郁璃骇然,震惊地望着星魂。   谁知,星魂却不看她,冲着里面大喊一声:“香鸾!”   话音未落,便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体态丰盈,青丝松挽,眉目含情,步步婀娜,人未到,声先来,“哟,原来是左将军到了,大将军早有吩咐,只是不曾想这么快啊!”   左将军?郁璃疑惑地看向星魂,这女人说的,难道是他?   只见星魂扬声道:“这便是郁璃,日后烦你看顾!”   说罢,星魂转身要走。   郁璃连忙跟上去,惊慌道:“你去哪里?不带我走吗?”   星魂有些不耐烦地道:“香鸾,你听不懂我的话么?还不快让人将她拉走!”   “左将军不用发怒,奴家这就派人将她带走!”说完,香鸾眉头一紧,对另外两名女子道:“玉纤、美翠,还不将人领下去?”   名唤玉纤与美翠的两名女子,都只有二十来岁,两人皆是娇娇嫩嫩,不过听见香鸾吩咐,也不好怠慢,只好强行将郁璃带到了二楼。   郁璃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星魂,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快放开我啊,星魂——”   玉纤与美翠将郁璃带进了一个房间,那房间布置得娇艳无比,房内熏的香,也是浓郁非常,使得郁璃一阵恶心。   “你叫郁璃,是吗?”玉纤压着郁璃坐在床上,含笑问。   郁璃惊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玉纤笑道:“你来之前,香鸾姐姐曾告诉我们,说是这里要多出一个人。”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星魂为何带我到这里?”郁璃更是疑惑,她原本以为古岑涯与星魂离开了落云谷,她的世界就可以清净许多,却不想,古岑涯尚未回来,自己竟被星魂强行带到这里。   美翠怒道:“你好大胆子,连左将军的名讳也敢直呼!”   “你们所说的左将军,当真就是星魂?”郁璃惊讶不已,难怪她一直觉得星魂不简单,没想到还是一名将军,那么,既然星魂是将军,古岑涯又究竟是何身份?   玉纤暗暗轻抚郁璃的手背,安慰道:“你且不要惊慌,待我们细细告诉你。”   郁璃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玉纤接着道:“这里原本是西戎国的边境戈烨城,只是先前一战,西戎国的大将孙燎连连战败,因此连夜领着百姓弃城而逃,为了步步为营,我军才占据此城,他日以此为跳板,进军西戎国腹部。”   “那你的意思,这里现在完全是一个军营?”郁璃若有所悟,不过即刻又问:“我听闻军营中不得有女子,为何……”   美翠冷笑一声,道:“军营中当然不能有女子,只不过自古以来,军妓是个例外!”   “军妓?”郁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既然她们是军妓,那自己岂不是也沦落为军妓?   古岑涯,你就如此对我?只因我对你再无用处,你便将我扔在这里,以示惩戒与报复?   “你做什么这样惊讶?”美翠不以为然,道:“现在你成了一个军妓,还是想想日后怎么伺候男人,或许你还不知道,在这军营之中,军妓和军士一样,若有逃走,便视为逃卒,是要斩首示众的!”   看见郁璃那张悲愤绝望的脸,玉纤柔声道:“好了,美翠,我们还是先出去吧,郁璃车马劳顿数日,想必是乏了。”   说完,玉纤拉着美翠出了房间。   郁璃浑身发寒,自己的命运为什么始终掌握在他人手中?从奴隶到军妓,竟是一步不如一步!   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窗台边,看着外面的纷扰噪杂,突然间怨恨至极!   ************   第二卷 逐爱篇   第081章 如他之愿   戈烨城与落云谷的气候有些差异,所以此时已经是寒冷的隆冬,到处冰天雪地,走在外面,呵出一口气都能结出一朵冰花。或许也正是因为天气寒冷,所以御天朝的军队攻下戈烨城之后,并没有立刻发起下一步的进攻,而是选择在此处休养生息,以便回暖之后,一举赢得胜利。   郁璃坐在床上,紧蹙双眉,她必须找个机会溜出去,即便是不能逃走,她也要看看着戈烨城究竟是什么样子!她更要找到星魂,问他为什么要将她充作军妓!   想到这里,郁璃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布包,那里面包着的,正是诸葛楚昔日用来迷倒古岑涯的香精。当日她没有用完,想不到今日却能用到。   郁璃拿出一条丝帕,将香精碾成粉末撒在丝帕上,虽然这香精没有焚烧,药力会差一点,但也足以让一个人晕倒片刻,这已经够她遇到险情时自保了!   郁璃长舒一口气,然后起身走至门边,她谨慎地打开门,见外门正是一片热闹,男男女女卿卿我我,几乎没有人顾及到她这个刚刚进入暖香院的新人。   这恰恰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郁璃故作自若,也学着其他女子的样子,模样轻浮地从人前一晃而过,很快便下了楼,出了门。   出了门之后,郁璃才发现这戈烨城对她而言,真是太大了。   不仅大,而且也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好对付!   虽然现在是休整时期,但整座城池的防御工事却没有丝毫懈怠,除去城墙上的哨兵以外,城内更是一排排的巡逻兵穿梭不息。   郁璃悄然躲在暗处,等到巡逻兵走远,立即冲出来向城中央跑去。   她暗忖:如果戈烨城变成了一座军营,那么星魂身为将军,应该是住在城中央最豪华的楼院吧。   岂料,当她历经万险来到城中,却发现这里早已夷为平地,正剩下空旷一片,成了白日里战士们训练的场地。   正当她疑惑之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郁璃一惊,立刻转身,只见一排五人组成的巡逻兵正警惕万分地看着自己。   “还不快说,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深夜在此游逛!”领头的士兵再次问道,并且手举利剑,似乎随时要冲过来取走郁璃的性命。   郁璃慌忙道:“我迷路了,我……”   “支支吾吾必定有诈,来人,军法处置!”   领头的士兵说完,立刻有两个士兵跑了过来,想要将郁璃就地处死!   郁璃情急之下,赶紧掏出丝帕,在那两个人靠近自己之时,丝帕一甩,从他们二人的鼻子底下拂过。   那二人连吭也没有吭一声,即刻晕倒在地。   其余三人一脸震惊,似乎没有看懂郁璃究竟使了什么招数,郁璃眸光一闪,干脆想要趁此机会将他们一齐拿下。   不料那领头的士兵还有些本事,在郁璃冲过来之时,大吼道:“兄弟们莫要惊慌,将她那丝帕抢下便是!”   另外两人得了命令,毫不迟疑,只用那长剑轻轻一挑,便将郁璃手中的丝帕扔在了远处。   “大胆妖女,我料你不是逃卒,便是敌军细作!”说罢,领头的士兵举剑而来,想要一剑刺穿郁璃的五脏六腑。   关键之时,郁璃喊道:“我是暖香院的人,左将军召我侍寝!”   那刺来的剑也在瞬间停在了郁璃的胸前,领头士兵惊问:“你说什么?左将军?”   左将军从不碰女人,怎么……   郁璃从容道:“我是今日新来的,左将军命我夜间去他住处伺候,只是我不熟悉城内地形,因此才迷了路。你们好大胆,竟然不问清楚,便要草菅人命!”   领头士兵听了这话,虽然心中惊慌,但依旧不敢大意,便道:“既然姑娘是左将军传唤的,那我送姑娘去便是。”   说罢,他向那两名士兵打了一个手势,然后押着郁璃向城北的方向走去。   城北是一排气势颇为不凡的建筑,料想之前不是高官就是富贾的宅邸。   士兵先是向里面通报了一声,随后出来对郁璃行了个礼,道:“姑娘请,左将军正在偏厅。”   郁璃点了点头,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走进府邸,穿过前院的回廊亭台,再向左,便是方才士兵所说的偏厅。   推开门,郁璃还未来得及看清情形,里面便传来一声冷冷的声音:“你好大的胆子!看来是香鸾没有好好教你了!”   郁璃抬眼看去,只见星魂正坐在桌边一脸阴郁地看着她。   郁璃沉声问:“你为何将我带到这里?是古岑涯的意思吗?”   星魂没有即刻作答,却冷然笑道:“怎么,你不愿意做妓?方才你不是还对士兵说,你是来我这里侍寝?”   郁璃脸上一辣,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何那样说!”   星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道:“我最厌恶别人利用我,以后就算是找借口,也不要拿我做文章!”   “利用?”郁璃苦涩一笑,“究竟是我在利用你,还是你在利用我?”   星魂一怔,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有士兵来报:“左将军,大将军请您前往冷祥厅议事。”   星魂闻言,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站起身,对郁璃道:“既然你对于现状如此不满,不如跟我来,我会让你知道满意的答案!”   说完,星魂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偏厅。   郁璃稍稍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提起裙角便快步跟了上去。   这时候郁璃才发现,这府邸竟然如此宽广奢华,她随着星魂穿过了一片假山怪石,然后又经木桥过了一条人工小溪,最后才在一座高耸的楼阁面前停了下来。   守在门前的哨兵通传之后,二人步入楼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间偌大的厅堂。   而郁璃怎么也没想到,高坐在厅堂主座的,正是消失了一个多月的人——古岑涯。此时的他一身绛色宽袍,头发随意地用玉冠束起,威严之中又带着一丝隐隐的杀气。   古岑涯也看见了郁璃,他先是一惊,随后便掩去了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星魂,道:“带她来做什么?”   星魂拱手道:“禀告大将军,这胆大妄为的女人,竟敢半夜三更从暖香院中逃出来,属下特带她来此,请大将军发落!”   古岑涯脸上怒气更浓,想不到星魂竟然将他一军!   “我看胆大妄为的人是你!给本将滚出去!”古岑涯冲着星魂大吼。   星魂也不生气,他扫了郁璃一眼,仍旧面色沉稳地走了出去。   古岑涯走下座椅,一把抓住郁璃的手腕,一句话也不说,便急急地拉着她到了自己的寝室。   郁璃尚在惊愕中,到了寝室之后,仍旧无语,只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大将军,星魂竟然叫他大将军!   早该猜到,他这样的人,又怎会是简简单单的落云谷谷主?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征西大将军!   “想什么?惊讶还是愤怒?”古岑涯的眼神犹如猎鹰一般锐利,似乎要一眼看穿郁璃心中的想法。   郁璃抬起头,呐呐地问:“为什么要我来这里?我不想来,我想待在落云谷,这也不行吗?”   古岑涯抓起她的肩,喝道:“如果我要你来,就算是刀山火海你也得来!记住,你是我的奴隶,我如何安排你,你都必须执行!落云谷已经过去了,再也不许你想起!”   他又怎会不知,落云谷对于这女人而言,仅有暗陨一人而已。   郁璃哀哀地看着古岑涯,道:“安排?你的安排,便是要我成为一名军妓吗?”   “是!”古岑涯面色阴沉,除了军妓,他想不出办法能让郁璃跟在他的身边!他看了郁璃一眼,狠声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征西大营的一名军妓,若是你再意图逃跑,我定不会轻饶你!”   郁璃突然笑了,笑得如花灿烂,却又心灰意冷,她定定地说道:“好,既然你安排我做军妓,那我必然扮演好这个角色,定不教你失望!”   古岑涯心中一震,好像有种什么东西突然倒塌一般的感觉。郁璃脸上的笑容那样飘渺,好像即刻便要随风逝去,他抬起手,愣愣然想要去抓住什么……   可是,郁璃一转身,将他关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随后,她抬起脚,再无犹豫地走出了寝室。   现在,一切已经明了。郁璃,就如了他的愿吧!郁璃这样在心底对自己说着。   *************   第082章 常颌   回到暖香院,里面依旧是酒香袅绕,浅吟清唱,当中的高台上,一抹翠绿色的身影,正在大胆地独舞,时而媚眼传波,时而水袖轻扬……   郁璃认得,这人,正是白日里送她回房的玉纤。   郁璃就那样看着,殊不知,已经有人向她靠近,并且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   “这位姑娘好漂亮,以前怎么从没见过?”身后的士兵望着郁璃垂涎三尺,几乎要顷刻间剥去她的衣裳,与她共赴云雨。   郁璃浑身一阵鸡皮疙瘩,竟然连拒绝的举动也无法做出,只是大声喊:“快放开我,放开我……”   士兵笑道:“干什么要放开,你将大爷我伺候舒服了,大爷我好好打赏你……”   眼看着那士兵已经按捺不住,拖着郁璃便要上旁边的暖房,郁璃急了,拼命挣扎。   可是那士兵身强体壮,岂是郁璃能反抗得了的?   正在这时,原本在台上热情舞蹈的玉纤跳了下来,拦住那士兵道:“这位妹妹今日方来,还不懂规矩,大哥不妨换个人选,以后再挑她也不迟……”   “闭嘴!我今日要定了她!”士兵不在乎地看了玉纤一眼,又要将郁璃拖走。   “小哥……”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娇弱无比的生声音,回头一看,却是香鸾,在这里,她是主事。此刻她一脸媚笑,扭着翘臀向这边走来,口中说道:“小哥真是不懂事,这丫头哪有美翠娇嫩,来,美翠,今日由你伺候这位小哥!”   美翠虽然有些不悦,但也只得走来。   不想那士兵还真是一根筋,偏偏相中了郁璃,且见郁璃那慌乱的模样,真正叫他心痒难耐。   他冲香鸾道:“在这暖香院中,哪个女子不是用来服侍我们的?这女子我看中了,你们又岂能推辞?难道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士兵?”   闻言,其余玩乐的兵士也一齐附和起来,在这冰冷且军纪严明的征西大营,他们是许久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场面了。   “快叫这丫头把衣裳脱了,好好给大爷们赏玩一番……”   “对,对,从来军妓接客第一天,都是要脱衣起舞的,为何这丫头不一样!”   “就是,已经来到军营,还装什么清高!”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弄得场面甚为混乱。香鸾也是一阵无言,毕竟众怒难犯!不过她心中却是埋怨,左将军究竟是何用意,既然让这郁璃入住暖香院,却又不教她接客,这不是让她香鸾为难吗?   正在香鸾无计之时,众人忽然静了下来,然后齐声呼道:“右将军!”   香鸾回过头,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右将军常颌,他此时脱去戎装,倒像个俊朗书生,眉宇间,没有半点杀气,淡然无比。   常颌也不管郁璃此时正被士兵挟着,淡淡地开口道:“郁璃,你还不到本将这里来?”   郁璃一僵,这位众人口中的右将军究竟是谁?他们未曾谋面,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讳?   不过这时候的情形,郁璃巴不得有人替她解围,便顺水推舟,道:“右将军怎么这时候才来,生生教这些人欺负了我。”   常颌心中自然也是一惊,想不到这女子如此聪颖,懂得如何为自己打算长远。其实,若不是古岑涯交代,他才懒得走这一趟!   常颌轻咳一声,道:“在这征西大营,谁要是敢欺负你,那才是不要命了!走,本将送你回房。”   说罢,常颌拉起郁璃的手,二人双双走上了楼梯。   其他众人惊愕片刻之后,便也很快继续方才的玩乐,毕竟右将军找个女人,那是常有的事情!   ***********   回到房间之后,郁璃略施一礼,道:“多谢将军方才相助,不然郁璃真不知如何是好。”   常颌微微笑了笑,在这房中悠然地散步,一会看一下香囊,一会儿拂一下红帐。   郁璃也不急,只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常颌心中暗暗佩服,平日里见到他的女子,早已经投怀送抱巴不得绑住他这个护身符,岂料这郁璃却这般淡然镇定。   许久,他语气无波地说道:“我叫常颌,今日救你也是偶然,不必放在心上。”   偶然?郁璃心中有些不信,如果是偶然,又怎么能张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但是,除了这样的说辞,她也不知该作何解释。   于是,她点头道:“不管怎样,还是多谢将军。”   常颌一笑,身子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的床上,道:“你不必谢我,其实今日我也并非救你,你知道,本将军来此,也正是为了找女人!”   郁璃不禁愕然,难道他的意思是,自己仍然要与他……   想到这里,郁璃有些慌乱,尽管她答应古岑涯她要扮演好军妓这个角色,但是她仍不能接受与一个男人发生那样的事!   常颌冷眼看着郁璃的脸上千变万化,不觉好笑,这女子难道还真以为他会霸王硬上弓?啧啧……就是借给他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染指古岑涯的女人啊!   不过,他却有心情与她开开玩笑!   “本将渴了,你过来给本将倒杯酒!”说完,常颌坐在了桌边,一双眼睛含笑地看着郁璃。   郁璃绞了绞手上的丝帕,迟疑片刻之后,她还是故作轻松地走了过去,双手执壶,满满地给常颌倒了一杯。   常颌看了她一眼,接着便仰头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他道:“本将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不如你陪本将同饮?”   郁璃闻言竟没有丝毫惊慌,论别的她不敢,可是喝酒,她倒有些底气。自从那日在诸葛楚的医馆第一次饮酒之后,她便学会了饮酒。加之古岑涯离开了落云谷,因此谁也拦不了她,使得她日日举杯,从一开始的醺醺然,到后来的越喝越清醒,酒于她而言,已经与水无异,再也不是疗伤的良药!   “怎么?不敢?”常颌挑衅地问。   第083章 玉纤   郁璃一笑,随即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道:“既然将军有此雅兴,那郁璃自然不敢扫兴,只不过,郁璃饮一杯,将军必饮两杯,如此方显将军豪迈。”   一杯对两杯?常颌在心里暗暗思量,这女人倒会算账,不过,即便如此,她一个小女子还能喝过他一个堂堂右将军?   想到这里,常颌点头道:“两杯就两杯,谁若是先醉,将来要为对方办一件事!你可敢赌?”   郁璃怎会不敢?且这样的赌注又正是她求之不得的!所以她毅然答应。   料想一杯一杯倒酒甚为麻烦,郁璃干脆取来三百个小杯,密密麻麻排了一地,杯杯之中都斟满了美酒。   然后两人席地而坐,相隔于这三百杯酒的两端。   常颌笑道:“这样饮酒的方式,我倒是第一次尝试,不曾想还真是别有一番趣味!来,我先饮下两杯!”   说着,常颌果真痛快地将两杯酒接连饮下。   郁璃见状,也自然饮下一杯。   二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三百杯酒已经去了两百六十八杯,这时,常颌已经有些醉意,但是他仍不信邪。   于是,他又再与郁璃对饮几番,直至最后一杯酒下肚,常颌猛然倒在了地上。   郁璃望着一地的空杯,一颗心也一同这些杯子那般空荡。   她缓缓站起身,手中又一次攥紧了那枚玉佩,每次酒后,她都会作此举动。她喃喃道:“暗陨,如今我离开了落云谷,你在那里会不会孤单?”   郁璃一脸哀伤,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常颌,随手取来一件披风,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她打开门,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   此时的暖香院已经寂静一片,只有那间间暖房之内,还有些许男女喘息的动静,郁璃心中一叹,径直走到了暖香院外的空地。   如今虽是大雪之后,但天空中却也有一轮皓月,空地上原有一些石桌石凳,正好方便坐人。   只是不待郁璃坐下,屋内便又走出一人,正是玉纤。   玉纤见了郁璃,笑道:“怎么有闲心在外面赏月,原本以为有右将军在,定不会叫你半夜出来。”   郁璃打量着她,那般清秀的一个女子,却因抹上了过多的水粉,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妩媚。   不过,细细一看,郁璃竟瞥见了她脸上的一丝哀伤。   郁璃暗想,定时自己多心了吧!   于是她亦是一笑,道:“玉纤姐姐真会取笑郁璃,现在右将军正在房中酣睡,那会顾得上郁璃啊!”   玉纤见郁璃这般说,也不再纠缠,只在郁璃身边挑了个凳子坐下,道:“你今日方来,能得到右将军的庇佑,是你的福分,将来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郁璃皱了皱眉,问:“我向来不知道军营之中还设有专门的军妓,难道不怕军妓扰乱军心么?”   玉纤答道:“这你就错了,昔日前朝大将在军营中专设军妓司,恰恰是为了稳定军心。”   “这是怎么说?”郁璃不解。   玉纤道:“战士们多年在外,往往一年半载见不到一个女人,有了军妓,便是对那些立下战功的军士们最好的犒赏。战士们白日作战,晚上得以解决男性需求,心中自然安稳,也甘愿卖命!”   “那……”郁璃脸色微红,犹豫许久,问:“军妓仅仅只是供那些军士们发泄……发泄欲望吗?”   玉纤见郁璃如此害羞,不禁好笑,但仍是耐心解释道:“军妓要做的事情很多,军中设宴,军妓要作陪,所以军妓中也不乏有才艺之人,诸如跳舞、奏乐、弹琴等。除此以外,白日里,军妓都有规定的女工任务,军士们的衣裳鞋袜,许多都是军妓们裁剪缝补的。”   听到这里,郁璃才有些明白,原来要做好一名军妓,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是做她这种只想卖艺不想卖身的军妓,就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玉纤拍了拍郁璃的肩膀,道:“别担心,以后香鸾姐姐会慢慢教你的,我也会帮你。”   郁璃有些感激地点点头,道:“多谢玉纤姐姐。”   玉纤又是一笑,说:“你以后啊,叫我玉纤便是,在这暖香院,除了香鸾姐姐,其他的,都是直呼其名便可。”   “我知道了,玉纤。”郁璃改口道。   那一晚,郁璃从玉纤那里知道了许多事情,最叫她震惊的是,即便是那些奉献了自己全部的女子,也未必能在这军营中好好地活下去。因为朝廷拨下来的军饷有限,发放到军妓这里,更是微不足道,所以军妓们只能极力讨好那些军士,以图从他们身上得些赏钱。如若不然,就算她们没有被那些残暴的男人蹂躏而死,也会饿死、冻死……   天边泛起一抹白色,郁璃才知已经是清晨,她与玉纤相视一笑,然后颇有默契地同时起身,回到了暖香院中。   当郁璃重新走进房间,才看见常颌已经醒来,他将披风递给郁璃,讪讪地笑道:“没想到醉的竟然是我,我说过的话算数,将来你有需要,我会答应为你做一件事,不管是什么!”   说完,也不等郁璃回答,便大步走了出去。   **********   第084章 凤求凰   冷祥厅的气氛一清早便有些紧张,古岑涯坐在主位上,星魂与常颌各居一侧。   “什么,你竟敢彻夜待在她房里?”古岑涯瞪着一双眼睛怒吼,几乎要将常颌大卸八块。   常颌见状,并无半点慌乱,不过心中的惊讶多少还是有的,他跟随古岑涯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他这般在意一个女子。   于是,常颌笑道:“你让我去为她解围,不弄得像模像样,怎么教那些军士们相信?”   “你……”古岑涯不由得气结,昨夜郁璃笑着对他说,她会扮演好军妓这个角色,没来由使得他一阵不安,所以他才安排常颌去一趟暖香院,岂料竟然弄巧成拙!不过,就算是常颌,他也丝毫不留情!   他棱光一扫,道:“你可知道,碰了她,你的下场会怎样?”   常颌一惊,望向对面的星魂,星魂却是一脸沉闷,好像对他们的话半点兴趣也没有。   因此常颌只得好言说道:“大将军息怒,我不过是在暖香院待了一晚,你也用不着这样生气吧?”   谁知这话才一说出来,古岑涯便一跃而起,直接冲到了常颌面前,险些一掌就要落下去!   幸亏常颌躲闪得快,口中说道:“我虽在房中,郁璃却在外面,并未共处一室……”   古岑涯闻言,本已打出的一掌也骤然收了回来,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阴沉。   一旁的星魂冷然一笑,暗道:这常颌还真是不要命,要开玩笑也该换个人,千不该万不该拿那郁璃来开玩笑。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开口道:“禀告大将军,末将有事要奏。”   古岑涯愤愤地坐回椅子上,手一扬,道:“说!”   星魂抬眼看了看古岑涯的神色,顿了顿,道:“原本从民间征集的数十个郎中,就在昨晚临近戈烨城之时,遭到了敌军的埋伏,除了八人幸免于难,其余全部丧生。”   “什么?”不待古岑涯说话,常颌已经按捺不住,惊问:“不是早就派了兵力前去接应,为何损失还会如此惨重?”   星魂皱了皱眉,道:“我们还是小瞧了孙燎,他虽然退守青岚城,但仍念念不忘戈烨城之辱,早已在我军的必经途中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时,只听古岑涯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好个孙燎,上一次我放了他一条生路,想不到他竟还敢来寻死!”   “大将军,可是心中有了什么计谋?”常颌问道。   古岑涯沉默良久,说道:“暂且不要管这孙燎,我自有办法对付他!当下最紧要的,是那些受伤的将士,如若没有良医,恐怕要损折一批。”   此话一出,星魂与常颌都沉默了,原本以为这批郎中一到,他们营中那些受伤的将士会挽回生命,现在只剩下八个郎中,就远远不够了。   古岑涯见他们二人一时没有好的对策,便问:“如今加上那八名郎中,营中一共还有多少军医?”   星魂答道:“这样一算,军医总共还有十二名,不过,现在问题的关键却不是这些军医,而是缺少药材。”   古岑涯皱眉问:“难道与那批民间郎中随行的药材也被劫走了?”   星魂点了点头。   常颌脸上也生出一丝怒气,道:“早知今日,我那日就该夜攻戈烨城,定不让孙燎逃走,留下今日祸患!”   古岑涯暗暗叹了一声,形势已经如此,他一时也无力回天。不过只要熬过这半月的冰雪时期,他一定能打破僵局,让孙燎插翅难飞!   他沉声道:“这件事情就议到这里,现在已到了训练的时辰,你们先去操练场看看。”   “是!”星魂与常颌拱了拱手,一同应道。   **********   郁璃晚上一夜未眠,本打算日间好好睡个觉,不想才刚躺下,香鸾便领着一个样貌平凡,却身段纤细的女人走了进来。   香鸾一见郁璃,便娇声笑了起来,“哎呀郁璃,怎么还在床上呢?难不成是昨晚右将军行事太勇猛,教你这小身子骨吃不消了?”   郁璃听了这话,早已经没有了昨晚上在玉纤面前的那种羞涩,她神色自若地穿好衣裳,道:“香鸾姐姐见笑了,不知香鸾姐姐一大早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香鸾见郁璃这般神情,心中不禁一怔,暗想:毕竟是右将军的女人,瞧瞧那架子,倒不像是军妓,像是位千金小姐了!   想归想,香鸾表面上却没有一点异常,指了指身旁的女人,道:“这位是画绢,在这里也算是老资历了,往后每日的辰时到午时,她会来教你琴曲舞蹈,你看可行?”   郁璃点了点头,道:“全凭香鸾姐姐吩咐。”   香鸾又笑了笑,说:“除了上午必须的训练,下午我会让玉纤分派女工给你,不知你是否会女工?若是不会,我再派个人来教教你。”   郁璃虽然不是多心之人,但看香鸾的言语中没有半点真切,倒话里话外都带着一丝不屑,便也猜出这香鸾对她只是在做表面功夫。   不过尽管如此,郁璃也不在乎,她淡淡地说道:“郁璃在女工方面不甚精湛,不过也勉强过得去,若是些裁剪刺绣的活儿,应该能够应付。”   “这就好!”香鸾点了点头,对画绢道:“你领她去后院,今日就教她舞蹈吧。”   说完,香鸾小碎步走了出去。   画绢看了一眼郁璃,脸上并无过多的表情,只是生硬地说道:“你换件轻便点的衣裳,随我到后院来吧。”   说完,画绢便径自开了门,默默地在门外候着。   郁璃自幼饱读诗书,又习得萧笛琴瑟,但是舞蹈这门技艺,她却是从未沾手。此时说要去学习舞蹈,她竟半点摸不着头脑。   换好衣服随着画绢来到后院,才发现这后院原是片梅林,此时梅花未开,仅有一片萧条光秃之感。   这场地上,此时并无旁人,除了郁璃与画绢外,仅有美翠独坐于一台古琴旁边。相传这古琴原本只有五弦,周文王为了悼念他死去的儿子伯邑考增加了一根弦,后来武王伐纣时,为了增加士气又增了一根弦,因此也称作“文武七弦琴”。   七弦琴恰恰是郁璃最爱把玩的乐器,当年在郁府之时,郁浩锦曾宠溺地对她说:璃儿的琴弹得这样好,日后爹爹必定寻得那绿绮琴当作礼物送与你……   “发什么呆,还不快准备练习!”正当郁璃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时,画绢突然一声冷喝,她扭头对美翠道:“今日就弹那曲《凤求凰》!”   冷翠应了一声,丝毫不敢怠慢。画绢在这暖香院中,虽不是最美的,但因为舞跳得好,所以个个都得巴结她,希望能从她那里学来一招半式,好将来用在自己的身上。   不待郁璃反应过来,只听琴声已经响起,画绢似乎已经忘记了身旁的一切,水袖一扬便在场中央舞动起来,她时而跃起,时而旋转,恍若一只翩然的粉蝶,只是……她的眉头,却是从始至终,一直紧蹙!   她在难过什么?郁璃不禁在心中问着。   然而,没有人会给予她答案。   不多时,一曲终结,画绢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平静地走到郁璃身边,问道:“你可看清了?”   郁璃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   画绢生气道:“你没看清?那你方才在干什么?你究竟学还是不学?”   一旁的美翠连忙起身道:“她不学有什么打紧,画绢,不如你教教我,刚才那一支舞蹈的动作我已经记得差不多,你看看我跳的行不行……”   说着,美翠便要起舞,只是画绢毫不留情地道:“今日叫你来,是让你伴奏,你若不想,大可先行离去!”   美翠整个人僵在原地,伴奏?谁乐意在这里伴奏啊!   想到这里,美翠道:“不好意思啊,美娟,我刚刚才想起香鸾姐姐叫我今日去厨房帮忙。”   说完,美翠便撒腿跑开了。   画绢轻轻一叹,没好气地对郁璃道:“我再示范一遍给你,如果你还不行,我就当你是放弃了!”   放弃?郁璃心中不禁紧了紧,她怎么能忘了,她已经答应了古岑涯,要做好一名军妓,现在才刚开始,她怎么有资格放弃?   就算是军妓,她也要做到最好!   想到这里,郁璃的眼神中透出一抹坚定,她认真地看着画绢的动作,连其中的任何一个细节也不肯放过。   画绢示范完,又问:“这回可看清了?”   见郁璃点头,她又道:“既然已经看清,那么你从头到尾做一遍!”   郁璃心中不免紧张,但是她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退路,每一步都要靠自己去走!   于是,她走到场地中央,照着方才画绢的样子,完全重做了一遍。   画绢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禁惊讶,虽然郁璃的动作还不连贯,并且回眸转身都生硬至极,但是仅仅看一遍就能记住所有的动作,并且不差丝毫,这郁璃,还是她见过的第一个!   然而,画绢的脸上仍然没有丝毫表情,更没有丝毫欣喜,她收起古琴,道:“动作你已经知道,接下来三天,你便在此处练习,三天之后,我会来看你的成果。”   画娟深知,她不能手把手地教会郁璃所有的细节,如果那样,郁璃的舞姿最多和她类似,不会有任何创新与突破,但是若她放手先让郁璃自己摸索,那么将来郁璃就会有属于她自己的风格。   ************   第085章 夜宴   这一日未时刚过,玉纤便来到了郁璃的房中,看来同样是一夜未眠,她的精神就明显要好得多。   郁璃见了她,连忙起身让座,道:“早上香鸾姐姐便说你要来为我派活儿,我可一直在这里等着呢。”   玉纤柔柔地笑了笑,道:“你才来,我哪敢给你派重活儿?”   说罢,她拿起带进来的一段白绸,道:“这白绸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上面来人说要做一件中衣,尺寸都在这里,你看看,应该不难。”   郁璃低头看了看尺寸,道:“多谢你体谅,这中衣相对而言确实是简单许多,今日我才练了一上午的舞,着实已经乏了,若是再做些刺绣之类的,恐怕是做不来。”   玉纤见郁璃的确面色有些苍白,似乎体力不支的样子,便起身道:“今日ni且先好好休息,不过这中衣,两日之后就要的,你明日可得赶紧了,不然香鸾姐姐可不会饶你。”   说完,玉纤便示意郁璃去休息,自己带上了门,悄声出去了。   郁璃捧着那段白绸,心中暗想:在这军中,除了大将军与左右将军外,定然不会有人能穿上这样的绸缎。好在只是一件中衣,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郁璃也来不及休息,直接将绸缎铺在桌案上,一边画样子,一边裁剪。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酉时三刻,外面夜幕降临,白日里安静的暖香院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这时,郁璃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年轻女子唤道:“郁璃,香鸾姐姐命你即刻下去。”   郁璃怔了怔,随即跟着那女子下了楼,到了大厅。   大厅熙攘的人群中间,已经一溜站了十来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香鸾站在最前面,对郁璃道:“你怎么也不打扮打扮?”   说着,香鸾走到郁璃身边,扯着她的衣裳道:“你这衣服颜色太素,玉纤,你快去给她换一件,还有,她那发式也无亮色,给她插一根珊瑚钗。”   郁璃尚未明白,便被玉纤牵着上了楼。   “这是做什么?”郁璃拉着玉纤问道。   玉纤挤出一丝笑容,叹气道:“还能做什么?今日右将军在城外击溃了几队敌军,故而晚上大将军设宴犒赏,你我都是选出来前去作陪的。”   郁璃有些疑惑,问:“不是说现在是休整期吗?为何还出城作战?”   玉纤一边为郁璃选好衣裳,一边说道:“虽然是休整期,但也难免有敌军前来挑衅。”   说话间,玉纤已经为郁璃穿戴完毕,拉着她往铜镜前一站,道:“好了,你看看如何?”   郁璃这一看可把自己吓了一跳,自小养在深闺的她,何时穿过这样露骨的衣服?   “不行不行,这衣服我穿不得……”说着,郁璃便要将衣服换下来。   不想玉纤却阻止道:“你还想香鸾姐姐再叫你上来换一次?快,别误了时辰,否则即便是右将军也难以保你无事。”   玉纤说完,又将那根珊瑚钗插在了郁璃的头上。   这时候的郁璃,不禁叫她也有些嫉妒了,在这暖香院,恐怕无人再能与她相提并论。只是让她奇怪的是,就算郁璃已经完全按照军妓的模样打扮,竟然也难掩她那与生俱来的傲然气质。   玉纤定了定神,说:“走吧。”   郁璃也只好点点头,跟着玉纤重新回到了大厅。只是这一次,她真正叫所有人都忘记呼吸了。   不仅是那些军士们,就连同样身为女人的香鸾和美翠,也都瞪大了眼睛。   许久,香鸾笑道:“我早知你是个美人胚子,不曾想换了衣裳,竟无人能及,恍若仙人了!”   听闻这话,那些军士们也附和了起来,不过鉴于郁璃是右将军常颌的女人,所以他们也只是美言夸赞,并无出格的举动。   郁璃稍稍行了个礼,也没有多言,便与玉纤一起,站在了队列中。   见所挑选的姑娘都已经来齐,香鸾便领着众人一起出了暖香院,然后跟着一列带刀军士,步行到城北的府邸。   随后又换了一队军士带领,直至进入一个灯火辉煌的大殿。大殿中已然分列坐了七人,最中间也是最高位置上的,是一袭青袍的古岑涯,古岑涯左边是星魂,右边是常颌。再往下,便是此次在战役中立功的两位中郎将和两位都尉。   这七人面前各摆了一张低矮的方桌,方桌上早已摆满了酒菜。他们席地坐在软垫上,一来一往原本十分融洽热闹。   这时,香鸾走在最前面,冲众将领行了一个礼,道:“恭喜将军今日得胜,奴家领着众位妹妹前来助兴庆贺。“   古岑涯一抬眼,顿时一张脸冷得像冰。   人群中的郁璃,一袭低胸的紫色薄衫,不仅露出了胸前白嫩的肌肤,那诱人的锁骨更是让人想入非非,再加上那头顶一支血红的珊瑚钗,使得她整个人犹如鹤立鸡群,一下子便夺去了所有人的瞩目。   古岑涯暗咒一声,这就是她所说的要做好一名军妓?哼,她的确有资本说这话!   古岑涯冷声道:“香鸾,让她们进来!”   香鸾即刻笑道:“是,将军。”   说完,她将众姑娘一一安排,她自己跪坐在了古岑涯身边,玉纤在星魂那里,而郁璃,自然是留给右将军常颌的。   常颌讪讪地笑了笑,不由得望了一眼古岑涯,果然见到古岑涯正一脸铁青地盯着自己。   他心中暗暗叫苦,却又无可奈何,谁叫自己当初想了那样一个失当的计策去替郁璃解围,不想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郁璃接到香鸾的安排之后,心中倒也自在,只要不是安排在古岑涯身边,在哪里她都无所谓。   她几乎连看一眼古岑涯也不曾,便落落大方地跪坐在了常颌的身边。   第086章 助兴   待众人坐定,美翠已经在屏风后面弹起了古琴,这一曲铿锵之调使得大厅内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与乐曲同时,画绢也与另外三名姑娘款款地走了上来,她们皆是一身艳服,炫彩非常。   不过,古岑涯与常颌的心,却都不在那上面。古岑涯自始至终阴沉着脸瞧着郁璃,而常颌却是心惊胆战,生怕古岑涯会一下子把持不住冲过来要他好看。   全场上下,只有郁璃最为坦然自在。今日是她真正开始军妓生活的第一天,她切不可让自己在古岑涯面前失了方寸。   她口中轻唤道:“右将军,今日得胜,为何不见你高兴?”   常颌受惊般地看向郁璃,似乎不认得她似的,为什么这女人一夜之间好像变了个人?衣着风格变化倒还能理解,但这表情与腔调,比起香鸾,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她的娇媚叫人看起来,更加舒坦罢了……   常颌暗暗摇了摇头,命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正色道:“不要勉强自己,即使你不这样做,也无人敢把你怎么样!”   郁璃嫣然一笑,身子也靠近了常颌,一边为他斟了一杯酒,一边道:“将军怎知我是勉强,我原本就是这样,不需勉强。”   常颌心中更是一沉,但面对郁璃那灼灼的目光,也只得端起酒杯,一口将酒饮尽。   居于上位的古岑涯漫不经心地喝着酒,丝毫不顾香鸾的百般挑逗,只拿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不知死活的女人。   他竟没有想过,自己连见她对别的男人笑也会愤怒至此,看来他让星魂带她来军营,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措。他又怎会奢望,这女人会按照自己的心思乖乖地待下去。   她从来都不是甘心顺从的人!此时的她,究竟是在向他挑衅,还是自得其乐,醉翁之意不在酒?   古岑涯心中有些闷痛,难道暗陨离开她之后,她果真什么都不在乎了?包括她的傲然风骨她也可以全然抛弃?   星魂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心中却在猜测古岑涯究竟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古岑涯猛然将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对常颌道:“今日是你的庆功宴,何不叫你身边的女子献舞一支,以作为对你的祝贺?”   常颌愣然,不知古岑涯为何做出这样的要求,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而郁璃,亦是淡然地看着古岑涯,也未说话。   大厅之中,顿时陷入僵局。   幸好香鸾机灵,往古岑涯身上一靠,撒娇道:“大将军有所不知,这郁璃今日才开始习舞,何不叫她师父画绢再舞一曲?”   说完,香鸾便对一旁的画绢道:“你再换一首曲子,来段独舞……”   然而香鸾话还未说完,便被古岑涯一掌狠狠地推开,他对郁璃道:“怎么,你当真不能舞完一曲?”   郁璃看着古岑涯,最后,她缓缓地站起身,道:“既然大将军这般想看郁璃献丑,那郁璃自然也不敢推辞。”   说着,郁璃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厅中央。   古岑涯紧捏拳头,他当然知道郁璃本是不会舞蹈的,他此举只是想让郁璃服软求饶,岂料这女人竟宁愿出丑,也不愿来求他!   除了古岑涯之外,画绢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她又静了下来,对美翠道:“给她用《凤求凰》的曲子伴奏!”   美翠听了,立刻弹起了那曲《凤求凰》,正是白日里美娟教郁璃时所用的曲子。   郁璃紧随乐曲,轻移莲步,舞动水袖,霎那间青丝飞扬,翩然灵动,虽不及画绢的舞姿流畅,也不如画绢的动作精准,更没有那深厚的基本功,但是,就是这样青涩的一舞,却教所有人都震惊了。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曲子gao潮响起,郁璃开始原地旋转之时,她却像是失了魂一般,突然倒地……   曲子戛然而止,众人也都惊呆了!   突然,古岑涯怒吼一声:“常颌!”   他好恨,好恨此时他的身份不能让他亲自跑下去抱起她,好恨在她倒地之后,他竟需要另一个男人来帮她!   常颌听到那一声怒吼,幡然醒悟,连忙从坐垫上站起身,冲向了郁璃。   他亦是惊慌,不知郁璃为何突然晕倒。   他抱起她,大步向外面走去。   片刻的沉寂之后,大厅内的乐曲声再次响起,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只是星魂暗暗露出了一丝冷笑。古岑涯,是不是看到她晕倒,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香鸾却不懂这其中利害,她端起酒杯,对古岑涯道:“将军不要被扫了兴,来,香鸾陪你喝一杯……”   古岑涯瞟了她一眼,狠声道:“闭上你的嘴!”   说罢,古岑涯再也忍耐不住,只是用眼神对星魂交代了一声,便匆匆出了大厅。   他一路疾走,好不容易到了常颌所住的素练阁。   “她怎么了,是不是蛊毒又发作了?”   房间里并无他人,只有常颌守在榻前,因此古岑涯便急急地冲了过去,抱着郁璃担忧地问。   常颌答道:“并不是蛊毒,应该是疲惫不堪才会晕倒的。”   听到这样的答案,古岑涯好歹稍稍放了心,不过他仍是对常颌怒道:“你不是说她在暖香院好得很?如何会疲惫不堪?”   常颌亦是疑惑,不过转念一想,猜测到可能是暖香院中有人故意不让郁璃好过,因此说道:“大将军放心,以后我多去照顾她便是了。”   不想古岑涯一听这话,更加发怒,低吼:“你敢!”   常颌连忙道:“属下不敢,大将军息怒!”   他暗暗叹了一声,现在最可怜的当属自己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早知今日,他当初就该学星魂,一口回绝了古岑涯。   古岑涯又低头凝视了郁璃片刻,神色复杂,连常颌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突然,古岑涯站起身,道:“待她醒了,你便送她回暖香院。”   说完,古岑涯狠狠地扫了常颌一眼,这才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   第087章 夜访暖香院   月夜,星魂随意地倚靠在回廊的栏杆上,回想起昨天晚上古岑涯的举动,他当真十分忧心,也许对于古岑涯而言,郁璃已经成为他的一根软肋。   正当他冥思之际,古岑涯却从回廊的另一端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同样阴沉,像是在苦恼着什么。   星魂起身,行礼唤道:“大将军。”   在军中,即便是他与古岑涯那样的关系,也必须要谨遵位份,不能有丝毫逾矩。   古岑涯挥了挥手,自顾自地走到星魂旁边,往那回廊上一坐,暗暗叹了一口气。   虽然月光明朗,但这偌大的园中,也丝毫没有积雪融化的迹象,反而积雪成冰,天气越来越糟。   星魂打量了一下古岑涯的神色,心中也大概猜到他是在忧心什么,便道:“我已经派人向周围的百姓打听过,这样的天气最多持续半个月,便可以有所好转。”   “果真是那样便好!”古岑涯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军中的粮草已经有些紧张,如果再拖下去,恐怕对于我们不利。”   星魂问:“怎么,帝都运送粮草的军队又被劫了?”   古岑涯沉吟道:“孙燎曾经在戈烨城驻守六年,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我们的补给车队已经几次遭到了伏击,几乎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星魂一听,一时无话,只是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了。   古岑涯道:“明日ni派一队人马,让他们乔装打扮,去仔细查看一下青岚城周围的布局,尤其是赤喇河,包括河宽与水位,甚至是冰层的厚度,都要一一详细告诉我!”   星魂虽然不解古岑涯为何突然对赤喇河感兴趣,但是也猜到古岑涯心中已经有了制敌的办法,因此立刻应道:“属下一定安排妥当!”   古岑涯沉默片刻,突然冷声问:“上次命你去调查‘无心’,你回报说此蛊世上无药能解,可是真的?”   星魂点点头,道:“确实无药能解。”   古岑涯不禁皱了皱眉,又问:“那是否有办法减轻蛊毒发作的痛苦?”   眼看着一月的时间又要到了,古岑涯竟然有些不忍心看见郁璃痛苦的模样。   星魂心中暗暗叹了一声,但是谁叫眼前的这个人是古岑涯,是他少年时就许诺一生跟随的人?   于是,星魂艰难开口,道:“如果将那金铃放在她的身边,或许能有些作用。”   “果真?”古岑涯激动地站起身,一脸的不相信。   星魂顿了顿,道:“这金铃本来就是蛊毒的引子,如果你能将它还给郁璃,并且叫她日日佩戴在身上,当蛊毒发作,她便能控制体内的蛊虫,虽不至于将其根除,但也能减轻痛苦。”   古岑涯心中隐隐有种欣喜,但是表面上确实没有露出丝毫,他淡淡地对星魂道:“天色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吧。”   星魂当然知道古岑涯心中所想,但也不去点破,拱手道:“请大将军也早些安歇。”   古岑涯点点头,看着星魂的身影沿着回廊,进了他的住处——参星楼。   这时,古岑涯才利用轻功,避开了营中军士们的视线,轻巧地来到了暖香院郁璃的房间。   他虽没有亲自送郁璃进暖香院,不过这暖香院中的一切,他可都是了如指掌。   今夜郁璃睡得早,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常颌已经对香鸾做了交待,所以香鸾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难为她了。   古岑涯静静地站在她的床前,看着她那不甚安稳的睡容,心中不禁一疼,离开落云谷之后,她应该对于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恐惧的,可是她却没有表露出来,一个人硬生生地扛着。   他弯下腰,轻轻地拂了拂她脸上有些凌乱的发丝,然后像是怕吵醒她似的,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串金铃,并且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她的枕边。   就在这时,郁璃的房门突然被推开,古岑涯正要躲闪身形,不料那人眼尖,竟一眼就看见了他。   “大将军……”进来的人是玉纤,她一脸惊讶,有些难以置信,不是说郁璃是右将军的女人?为什么大将军也深夜来访?   这郁璃,究竟是什么来头?   古岑涯见玉纤已经发现自己,便示意她不要吵醒郁璃,走过去冷冷道:“今日之事若是泄露,我就当你不准备要你这条小命了!”   说完,古岑涯依旧不走正门,从窗口一跃而下。   玉纤定了定神,走到了窗边,往外看去,哪里还有古岑涯的影子?不过,他方才离自己是那样近,他的眼神,她都看得真真切切,甚至于他说话时的呼吸,她也分明能感受得到……   玉纤不禁有些脸红,虽然在这暖香院中,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古岑涯,但她也不许自己这般轻贱自己!   她只是暗暗希望,古岑涯能够多看她一眼,能够靠她更近一点……   可是,玉纤并不是糊涂人,她清楚地知道,古岑涯此番前来,只是为了郁璃,只是究竟是要做什么,她却是怎么也想不透。   ***********   第088章 伤兵大营   郁璃清早起来,见自己枕边多了一串金铃,细一看,才发现那就是古岑涯用来控制“无心”的金铃。   她不禁一惊,古岑涯为什么突然将金铃送了来?并且还是不声不响地送过来?难道,他以后都不打算用金铃折磨她?   想到这里,郁璃一阵开心,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开心。   她终于觉得,自己的身体是自己的了!   “郁璃,今日不去练舞了,香鸾姐姐叫你去楼下待命。”美翠走进来,语气寡淡地说道,像是没有睡醒一般。   郁璃点了点头,即刻起来梳洗,然后连早膳也顾不得用,便匆忙地下了楼。   楼下香鸾正在与玉纤说着什么,见郁璃下来,香鸾便道:“这是一些军士们的夹袄,已经缝制好了,你与玉纤一道,速速送到各个大帐。”   郁璃应了一声,赶紧与玉纤各自抱了一堆,一前一后出了暖香院。   外面今日天气静好,雪已经停了,只是嗖嗖地刮着刺骨的寒风。   郁璃一边呵气,一边道:“这夹袄如此单薄,军士们如何能抵御寒冷?”   玉纤回道:“有这样的夹袄已经不错了,我听闻西戎国的军士,连这样的夹袄也没有。这都是咱们征西大将军仁慈,才向朝廷几番请奏得来的,要不然,只怕这些军士们还没有上战场,就已经被冻死了。”   正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军士们的大帐,原来除了几位将军住在府邸,其他众将士,都是在宽敞的地方搭起了帐篷,一排一排,聚集在一起,如此一来,就算有紧急情况,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集合。   “等等!”   正在郁璃与玉纤左右观望之时,一名都尉装扮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问:“二位姑娘这个时候来营帐,可有什么事?”   玉纤摊开手上的夹袄,道:“奉右将军命令,今日将冬衣送过来。”   都尉看了一眼她们手上的衣物,见没有不对劲,便笑道:“请二位随我进来。”   这位都尉自称张志远,脾气倒是十分随和,一边引着郁璃与玉纤进入大帐,一边还倾诉起了将士们寒冬难熬的苦处。   郁璃与玉纤皆是无言地听着,不过当她们一进入帐内,眼前的情景顿时让她们惊呆了,尤其是郁璃,她何时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原来,这座大帐内全是伤兵,有的伤了头,有的伤了腿,那白色的纱布上,涔涔血迹,新的覆盖了旧的,甚为惨烈。更有甚者,有的人伤口还来不及包扎,血肉模糊,连那森森的白骨也清晰可见!   “好痛啊,救救我,快救救我……”   “张都尉,我实在痛得受不了了,你行行好,一刀杀了我吧……”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大帐内的哀嚎声此起彼伏,郁璃禁不住一阵恍惚,亏得玉纤及时将她扶住,玉纤毕竟不是第一次进大帐,到底比郁璃老练一些。   “张都尉,这是我们第一批做好的二十套夹袄,你看看。”玉纤勉强镇定下来,对张志远说道。   张志远点了点数目,道:“你们暖香院人员本来就不多,能在三天时间内做出二十件夹袄已经不错了,真是多谢!”   说完,张志远又暗暗叹了一声,道:“这第一批夹袄还是给这些伤兵们穿吧,我们身体完好,还能坚持。他们就不一样了,要是不能保暖,再加上血流不止,不多时便会丧命,真是可怜!”   郁璃心中有些难受,问:“他们的伤势都这样严重,为什么不请郎中来医治?”   张志远无奈地说道:“这些都是普通的士兵,大营里的军医本来就少,所以只能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现在军中又没有药材,因此有些士兵的伤口血流不止,就这两天,已经折了五六个了……”   说到这里,张志远摇了摇头,有些说不下去了,毕竟谁也不能忍心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因伤重离开人世啊!   这时,郁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张都尉,我想走近一点,看看这些伤兵的具体伤势,不知可不可以?”   张志远与玉纤都一脸疑惑,不知道郁璃究竟干什么。   最后张志远点头道:“好吧,不过不能太久,要是被上面的人看到就不好了。”   郁璃应了一声,即刻提起裙摆走到了伤兵中间。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几乎让郁璃作呕。不过,她仍然强忍着不适,一个个检查起了伤兵们的情形。   那些伤兵一看这样一个天仙般的女子走到了他们身边,一个个都惊呆了,连方才那样一阵阵的哀嚎也没有了,只是定定地看着郁璃。   郁璃粗略地查看了一遍,果然不出她所料,他们大部分都是刀伤箭伤,并且伤重的也是因为没能及时止血。   张志远走到郁璃身边,问:“怎么样?”   郁璃沉思片刻,道:“若是有办法为他们止血,应该能挽回一部分伤兵的生命!”   张志远一听,连忙道:“姑娘可有办法寻来止血药?”   郁璃看了他一眼,也不好贸然回答,只是犹豫道:“我会去想想办法,如果我能寻到止血药,一定第一时间送过来!”   说完,郁璃唤了一声玉纤,与她一起出了大帐。   不过,郁璃心中却倍感无力,纵然她真想够救活那些人,可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戈烨城,她能做到吗?   张志远站在大帐门口,十分震惊望着郁璃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忖道:这女子不是暖香院中的军妓吗?她如何能救这些军士?难道她真有不为人知的本事?   ***************   第089章 巧笑倩兮   郁璃端着烛台,仔细打量着桌上那件雪白的中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好歹自己是将它做完了,不然一会玉纤来验收,恐怕会叫她为难。   不想就在这时,烛台上几滴滚烫的烛泪滴了下来,不巧正滴在那件中衣的袖口上。   郁璃暗叫不好,要是让人发现自己滴了烛泪在袖子上,岂不是落人把柄?   想到这一点,郁璃连忙放下烛台,寻来了一把剪子。她拿着剪刀一点一点地将袖口上的烛泪刮去,只是这绸缎原本轻柔,郁璃才刮了几下,那绸缎就有些损坏了。再加上滴在上面的烛泪是红色,所以即便是刮去,也能看出一点淡淡的痕迹。   眼看玉纤便要来取衣裳,郁璃情急之下,突然心生一计。然后她毫不迟疑,立刻穿针引线,不一会儿,那烛泪滴落的地方,便开出了一朵淡淡的红梅花。   中衣原本白得胜雪,现在又添出一朵梅,竟真像是外面的冰天雪地里,梅花傲雪而开。   郁璃绣完,心中却是没有底气,若是这件中衣是为常颌做的,那么以他的品性,应该不会计较,但若是古岑涯和星魂,她就不敢想象了……   正在如此想着,玉纤已经进来,口中问道:“中衣已经做好了吗?”   郁璃将叠好的衣裳拿出来,笑道:“郁璃的针线原本就笨拙,你看这样能不能算作合格?”   玉纤并未将衣裳拿起来,只是在托盘内略略看了一眼,点头道:“虽谈不上手巧,但也还精致,我看你再不该说自己笨拙了……”   玉纤还未说完,只听门口香鸾盈盈地走了进来,道:“郁璃,你赶紧将这中衣送去城北的府邸,方才那边已经派人过来催了。”   郁璃一听,有些无措,她原以为这衣裳是由玉纤送过去的,不想竟是要自己过去。心中不由得更是慌乱,只得问道:“不知这中衣是府邸中哪位将军的?”   香鸾笑道:“我也不知,你去了,自然有人告诉你。”   说完,她将郁璃扯了出来,催促道:“快去快去,再要是耽误了,连我都没法交代。”   郁璃无奈,只好忐忑不安地走出了暖香院。   到了城北府邸,竟然已经有负责通传的士兵等在了那里,见到郁璃,便问:“可是来送衣裳的?”   郁璃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士兵道:“既然是送衣裳的,那就快跟我进来吧,咱们将军还等着呢!”   说罢,士兵一人匆匆走在前面,郁璃走得缓慢,险些跟不上,也就毫无机会去打听这要中衣的将军究竟是哪位。   不过,当她走进寝室,一切都明了了。不是常颌,也不是星魂,恰恰就是古岑涯。   古岑涯悠然坐在一把红楠木大椅上,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郁璃,也看着她手中的那件白色中衣。   那晚他去她的房间,便看见了这件尚未完成的中衣,当时他心中多少有些惊讶,也有些感慨,想不到他的中衣,竟然是郁璃来做的。   如果她早知道这件中衣的主人是他古岑涯,她一定会断然拒绝吧!   想到这里,古岑涯露出了一抹冷笑,他站起身,走到了一脸愣然的郁璃旁边,一抬手,便将那中衣取了过来。   郁璃慌忙说道:“我不知道这衣服是你的,我……”   恰在这时,古岑涯也瞧到了那朵淡淡的梅花,不过,他却是不动声色,问:“做什么如此惊慌?”   郁璃有些不解,难道他竟没有发现?不,绝不可能,那朵梅花如此显眼,他必定已经注意到,那么,他为何没有反应?   然而,郁璃又何其淡定,待她沉思片刻,便坦然道:“不知大将军对这件中衣是否还满意?”   古岑涯心中竟然有些好笑,这女人是下定决心要和他斗下去了?   郁璃见古岑涯没有回答,也没有生气,心中更是疑惑,和这个男人站在一起,她总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令她一心只想着要逃。   “将军若是没有意见,那郁璃就先告退了。”说着,郁璃行了个礼,转身便要走。   古岑涯立刻拉住她,道:“急什么?我让你走了吗?”   郁璃一阵无语,心里也难免惊恐,她并不是第一天认识古岑涯,只是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却越来越看不懂他,也丝毫猜不透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相比于郁璃的紧张而言,古岑涯却是一脸轻松,他暗暗扬起了嘴角,引着郁璃坐到了桌边,道:“我听闻你与常颌曾共饮三百杯,今日,可否也陪我小酌?”   郁璃推开古岑涯的手,道:“将军若是想要饮酒,大可去找别人,郁璃送完衣裳便要回暖香院,耽误不得……”   岂料郁璃还未说完,古岑涯便凝眉道:“怎么,这就是你作为一名军妓的态度?郁璃,你究竟还是做不来!”   郁璃一怔,随即明白了古岑涯的意思!是啊,作为一名军妓,陪人饮酒不过是最为平常的事情,难道自己连这个也不能做?还是因为,陪着的人是他?   这一刻,郁璃不由得想起过往的一切,古岑涯对她而言,与一般的男人又有何差别?   想到这里,郁璃一笑,对古岑涯道:“方才是我错了,我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着,郁璃走到古岑涯跟前,动作娴熟地倒了一杯酒,然后不待古岑涯反应过来,她轻巧地往他大腿上一坐,搂着他的脖子,巧笑倩兮……   她将那酒含在口中,然后攀上他的脖子,迎上了他冷冽的嘴唇,轻启朱唇,巧送嫩舌,最后嘤咛一声,将口中的酒液送进了他的喉中……   这时方回过神来的古岑涯猛然站起身,他狠狠地将郁璃推倒在地,咆哮道:“你这不要脸的女人!信不信本将一剑杀了你!”   他知道,这是她的挑衅!可是,当他想到,她有可能会去这般伺候另一个男人,他就气得想要杀人。   郁璃跌坐在地上,依旧笑得灿烂,她道:“郁璃不知哪里惹怒了将军,难道是郁璃做得不够好?”   说完,郁璃更是不怕死地看了古岑涯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一点一点地脱去了衣衫,直至身上只剩下一件大紫色的肚兜。   古岑涯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他发出一声如狼般的怒吼,然后飞快地将郁璃从地上抓了起来!   郁璃本以为他会一掌打在她的身上,可是出乎他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   他一双眼睛腥红地看着她,竟然有种郁璃看不懂的悲伤,他哑声道:“我们别再这样了,好吗?”   郁璃有些失神,似乎是没有听懂。   古岑涯一把将她拥在怀里,下巴就抵在她的肩膀上,他道:“既然此生你已经注定是我的女人,为何你不肯乖乖听我的话?为何你总要那般倔强?”   郁璃不懂,不懂如何回答,也不懂他为何这般痛苦挣扎!   古岑涯将她抱得更紧,紧得郁璃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郁璃的一颗心早已经给了暗陨,现在他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将军。   许久,郁璃道:“谢谢你将金铃还给我。”   她以为,有了金铃,那“无心”便再也不会发作;她以为,从今以后,她和正常人一样,再也不用承受“无心”的痛苦。   古岑涯身子一僵,他缓缓地推开她,眼神复杂。   郁璃道:“我并不是定要与你作对,昔日ni要我成为你的奴隶,我做了,如今你要我做一名军妓,我仍然做了,敢问将军,你还想让郁璃怎么样?”   古岑涯听了这话,眼神骤然一冷,他恨恨地道:“对,你是样样都去做了,而且做得很好,可是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样,不是!”   郁璃苦笑:问:“那你告诉我,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古岑涯原本充满怒气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是啊,他究竟想要什么?想让这女人将那颗已经给了暗陨的心还给他?还是想要她不要叫他将军,再唤他一声岑涯?   昔日她都不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还肯吗?   古岑涯终究什么也不曾说,只是默默地将那一地的衣裳一件件为她穿好,然后转过身,道:“你走吧!”   郁璃迟疑片刻,最后无声地离开了寝室。   ************   第090章 他淡蓝色的双眸   从古岑涯的住处出来,郁璃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心中不禁疑惑。   古岑涯究竟在想什么?他眼里的哀伤又意味着什么?难道他竟然对自己这颗棋子动了情?   不,不可能!   他是堂堂的征西大将军,是冷血无情的古岑涯!昔日,他为了引暗陨现身,竟然将奄奄一息的她绑在烈日下示众!如今,他已经不是简单的落云谷谷主,就更不会在意她这颗棋子的死活了!   想到这里,郁璃的目光也随之变得坚定淡然。   碰巧这时一列士兵走过,领头的正是那日在大帐里遇见的都尉张志远。   张志远见到郁璃,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便立刻停下脚步,问:“姑娘可曾找到止血的药材?”   郁璃有些歉疚,这两日她一直忙碌着,竟然找不到机会出去寻找药材。因此,只得回道:“还没有。”   张志远闻言,叹了一口气。   旁边遂有一个士兵说道:“这两天又死了几个兄弟,眼看着天气要回暖,如果他们再没有药材医治,只怕会死得更快啊!”   郁璃的神色也变得凝重,对张志远道:“都尉请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将药材寻来的。”   张志远闻言,却是有些落寞,道:“这戈烨城已经被孙燎洗劫一空,要想在戈烨城找到药材,只怕是无望了,不过,在下还是感激姑娘一片善意,多谢姑娘为了将士们如此挂心。”   说完,张志远便领着那对士兵走开了。   郁璃站在原地,久久移不开脚步。   看来竟是自己把事情看得简单了,原想在城中寻得药材,却不知这早已是一座空城,没有任何物资可以利用。   那么,只能去城外寻找了么?   郁璃不得不惊讶于自己的这个想法,要知道,一个军妓在这纪律严明的征西大营中,除非战事结束,否则是不能出城一步的。   “啪……”   正在郁璃想得入神之时,不远处的房檐上竟然掉落下来一片碎瓦,紧接着,一道暗色的身影飘然而过,很快便隐入黑暗里。   “是谁?”郁璃大喊一声。   此时她正处于城中较为偏僻的地段,况且张志远的巡逻队刚走,因此身边一时竟没有兵士。   不过,郁璃深知自己没有瞧错,真正是有人在房檐之上,并且正准备朝城北的方向而去。   城北,可是征西大营的军机重地啊!   想到这里,郁璃竟然顾不得危险,一边走到那房檐边,一边道:“是谁?快出来!我已瞧见了你!”   闻言,房上的人利索地一跃而下,他那般从容,那般自若。伴随着他的一跃而下,那如墨的青丝在他身后飞扬,那淡蓝色的眼眸在月夜中恍若星辰。   他不待郁璃说话,便身形一闪站到了郁璃身边,然后不动声色地点了郁璃的穴道,令她不仅动弹不得,也张口说不出话来!   郁璃皱了皱眉,却也没有露出应有的慌张,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蒙面黑衣人,几乎要将他看穿。   那人有些玩世不恭,抬手便攫起了郁璃的下巴,笑道:“今日是我大意了,只是不曾想识破我的人,竟还是个绝色美人儿!”   郁璃心中愤恨,但也无可奈何,现在的他,只盼张志远他们的巡逻部队赶紧回来!   然而,那人却并不与郁璃纠缠,他轻而易举地将郁璃移到隐蔽处,然后一只手若有若无地滑过她的脸颊,道:“乖乖在这睡一觉,等你醒来,便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说罢,那人转身而去,身轻如燕,霎那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丝淡淡的香,那香味,连郁璃也从未闻过,格外特别。   *************   郁璃果真在那地方待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她身上被封的穴道自动解开,她才得以动弹。   虽然心中气恼那个黑衣人的轻浮无礼,但也只得装作无事,速速回到了暖香院。   令她惊异的是,此时的暖香院竟然一片沉重,连一个玩乐的士兵也没有。   见到郁璃回来,玉纤道:“方才右将军还来找过你呢,我们也都担心你遇到危险,你去了哪里?”   郁璃思绪一转,回道:“我从城北的府邸出来,自觉无聊,便在城中随意走了走,怎么,出了什么事?”   原本倚在栏边的香鸾听见郁璃如此问,便笑道:“这事儿啊,可出大了!你可知,今夜城中竟来了敌军的探子?”   郁璃闻言,倒抽一口气,原来那人竟是敌军的探子!   站在郁璃身边的玉纤察觉到郁璃有一丝不对劲,连忙问:“你怎么了?脸色这样苍白!”   郁璃摇了摇头,道:“我有些累了,请容我先回房休息。”   “怎么?你当真是累了?”香鸾挡在郁璃面前,不怀好意地问:“究竟是累了,还是心虚?”   郁璃抬起眼,目光直迎香鸾,声音平静地道:“我为何会心虚?香鸾姐姐这般说话,难道是怀疑我?”   香鸾一甩绣帕,无限妖娆地围着郁璃打量起来,她就不信,这郁璃能不露出一丝马脚!当日在宴会上,郁璃抢尽了她的风头,还使得古岑涯将她推倒在地,现在,她倒要给郁璃一点颜色看看!   哼,敌军探子,这个罪名,就算是右将军,也无法为她开脱吧?   一旁的玉纤也在打量着二人,她虽知道香鸾向来是个嫉贤妒能之人,但郁璃是右将军的女人,料想香鸾不会拿她怎样吧。   谁知,这时候香鸾竟然发现了郁璃发上的一根枯草,而且,郁璃的裙摆上也有些许污迹!   香鸾大笑道:“郁璃,我看你还是从实招了吧!今日ni去了城北府邸,随后又做了些什么?”   说罢,香鸾捻起郁璃发上的枯草,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对郁璃道:“你说你在城中散步,那这枯草又如何解释?”   郁璃这才有些慌了,身子也不由得不稳,这枯草必定是方才被点穴道之后沾上去的,但又怎么对香鸾说呢!   “郁璃,你是不是没话说了?”香鸾的笑容更浓,她终于看见了郁璃无助的样子。   “香鸾姐姐!”画绢从人群里走出来,道:“郁璃是右将军的人,你这样怀疑她,我看有些不妥,不如请右将军来,在作定论。”   “右将军?”香鸾的眼睛阴狠地看向画绢,怒道:“我不防直接告诉你,如果证明郁璃就是敌军探子,那么右将军也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话,郁璃终于是忍不住了,她道:“我的事与右将军又有何关系?我说过,我只是一个普通军妓,并不知有什么敌军探子,即便你是这暖香院的管事,你也不能污蔑他人!”   香鸾这才知道,郁璃也并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柔弱,看来,不对她施以惩戒,她是不知道这暖香院谁说了算了!   “好!”香鸾恨恨地点了点头,“你不承认你是敌军探子没关系,那么你先解释清楚你发上的枯草!若是你解释不清,你照样要受到暖香院的惩罚!”   玉纤连忙道:“香鸾姐姐,大家都是好姐妹,何必这么较真?”   玉纤又何尝不知,暖香院的管事是有权利教训军妓的,香鸾口中所谓的惩罚,便是杖责。   香鸾推开玉纤,对郁璃道:“怎么样,你是选择解释,还是选择领罚?”   郁璃沉默片刻,一字一句地说道:“领罚!”   香鸾冷哼一声,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竟如此倔强,若是换做一般女人,恐怕早就跪地求饶了吧!   但此时话已说出,香鸾只得道:“美翠,还不去取刑具!”   美翠正欲应答,外面却传来两列士兵整齐的步伐之声,随后常颌走了进来,他照样是那样随性洒脱,不过此时眼神中也有了一丝不快,他大喝道:“香鸾,你好大的胆子!”   香鸾一惊,但也故作镇定,问:“不知香鸾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右将军如此生气。”   第091章 演戏   常颌眸光一扫,道:“何必明知故问,方才你们的对话,本将已经悉数听在耳里,现在,本将倒要看看,你能将本将的女人如何处置!”   香鸾在这征西大营许多年,却从未见过一向和气的右将军如此发怒,遂声音也软了些许,道:“右将军息怒,香鸾也只是在其位谋其政,郁璃既然是暖香院的人,如果犯了错也一样是要惩罚的。”   “哦?犯错?”常颌冷然一笑,“你是说,郁璃是敌军探子?”   香鸾讪讪地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郁璃的行踪确实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常颌顿时大笑,道:“既然你怀疑,那本将就告诉你,关于敌军探子这件事,大将军已经查明,只是子虚乌有的一件事!现在,你还有何话要说?”   香鸾立刻跪倒在地,她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怀疑大将军的话啊!既然大将军说是子虚乌有,那便是真的子虚乌有了!   常颌用剑挑起香鸾的下巴,冷声道:“你不过是暖香院的一名管事,竟也敢如此擅自做主、乱用刑罚,难道真的是不要命了么?”   香鸾战战兢兢,下巴上的凉意令她惊恐万分,她生怕常颌会几剑划破她的脸!她哀求道:“奴家不敢,奴家糊涂了,右将军千万开恩啊!”   常颌冷笑一声,随即问身边的郁璃:“你可愿意饶恕她?”   郁璃看了一眼香鸾,她此时正害怕得发抖,也算是小有惩罚了,于是说道:“香鸾姐姐也只是尽忠职守,不必责怪她。”   常颌这才放下剑,在其他女子惊羡的表情里,动作轻柔地将郁璃拉到自己身边,道:“你就这般傻?别人误会你,你就连解释也不会么?”   郁璃抬眼,感激地望着眼前一身铠甲却满脸柔情的男人。   她知道,他只是在帮她,在配合她演戏。   不过,她还是感激。   沉默片刻之后,郁璃说道:“右将军此番前来,想必是有事宣布,何不放下方才的小事,毕竟还是正事要紧。”   常颌愕然,一来惊讶她的大度,而来惊讶她的聪慧。   他朗声道:“从即刻起,暖香院欢庆三日,通宵达旦,歌舞不休。”   众人领命,齐声叫好,虽然都不知道这“欢庆”是所为何事,但也庆幸可以有三日的奢华享乐。   常颌宣完命令,便转身出去,郁璃自然是要相送的。   到了院外,常颌问:“你心中疑惑,为何不问?”   他知道,寻常女子只求欢乐,不会细想这其中缘由,但是这郁璃,想必心中是有疑惑的。   谁知,郁璃竟然答道:“我已经知道你们的用意,又何来疑惑之说?”   “什么?你竟知道?”常颌讶异不已。   郁璃淡然一笑,道:“今日营中出现了敌军探子,想必是来刺探军情的,将军此时宣告欢庆三日,难道不是为了给对方营造假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日之内,将军还会故意放松警惕,给敌军探子进城的机会。”   常颌良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郁璃,最后他笑道:“难怪大将军如此看重你,你当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郁璃听到这话,却是一愣?他说什么?古岑涯看重她?   正欲相问,常颌已经领兵远去。郁璃看着他的背影,依旧猜不透他说的这句话,究竟是何用意。   接下来的三日,暖香院果真是歌舞不休,每天更有二三十士兵在暖香院喝酒玩乐,享尽男女之欢。暖香院的丝竹之声与寻欢作乐之声响彻云霄,使得整个戈烨城都清晰可闻。   不过,只有郁璃知道,在这热闹欢愉表面之下的,是蠢蠢欲动的杀戮之心。   她犹记得那人淡蓝色的眼眸,那双眼眸里充满着看透一切的空然淡定,即便是口中说出来的话那般无礼,却也难掩那脸上的超凡脱俗。   他会中计吗?这三日,他可还会只身闯入戈烨城?   不知为何,郁璃不希望他再来,她竟担心这又是古岑涯巧设的一个阴谋,就如同当日,他设下一个局,只等着暗陨深陷其中。   *************   位于戈烨城不远的醉心客栈内,此时也是一样的歌舞升平。在这样的歌舞升平中,却有两人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其中一人自然是醉心客栈的主人官云戟,另一人便是西戎国的君上萧沐禹。   萧沐禹此时依旧戴着那面精致小巧的银面具,他临窗而立,一身藏青色长袍随风轻扬,他就这样站着,已经许久。   上一次来这里,他正是为了与暗陨会面,这一次来,他却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他。在这世间,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人能像了解自己一般地了解他,也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人,能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一身火红衣袍的官云戟自在地品着茶,他缓声道:“这雪山翠针,可只有我这醉心客栈内才有,你大老远跑来,竟不愿好好品一品么?”   萧沐禹不理会官云戟看似闲谈的话语,转身问道:“这几日戈烨城情形如何?”   官云戟依旧面色无波,只是如实相告:“没有大的动向,那军妓司日日笙歌,如同节庆。”   “日日笙歌?”萧沐禹眯起眼,心中不禁生疑,“古岑涯向来治军严明,为何这次却能容许部下胡来?”   官云戟摇头道:“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他的障眼法罢了。”   “我也是如此想!”萧沐禹的脸上闪过一丝机敏,道:“不过,这次即便是古岑涯的计谋,我也要将计就计。”   “如何将计就计?”官云戟这才露出一丝担忧,他与萧沐禹已经是多年的交情,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为了萧沐禹夜探戈烨城。   萧沐禹叹道:“不瞒你说,西戎国经此战乱,早已是国库空虚,长此下去,我们只怕会不战而亡。”   “所以你想拼死一搏?”   “现下我的行踪除了孙燎的部下,还没有其他人知晓,更别说古岑涯的征西大军了!到时候,我想亲自领兵上阵,杀古岑涯一个措手不及!”   官云戟闻言,仍旧觉得不妥,便说道:“素闻古岑涯骁勇善战,武功套路更是捉摸不透,如果你们在战场上狭路相逢,必定会有一场死战!”   萧沐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但我已经算准,古岑涯不会亲自上阵,因为在他心里,对付孙燎这等手下败将,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官云戟没有再多言,他那白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两国交战,他不愿过多的参与,他只想守着他与萧沐禹的友谊,守着他的醉心客栈,守着他自由惬意的生活……   ***********   第092章 驰骋而来的那抹身影   三日之后,果然不出郁璃所料,巳时未到,戈烨城里便响起了军队集结的号角。   郁璃赶紧换好装束,然后将一头乌黑的长发紧紧盘起,最后戴上了一顶军帽。   铜镜里的她,竟再也没有女儿家的影子,除了肤色有异,乍一看,竟也颇似一名军士。   郁璃打开房门,这个时辰,暖香院的女子都在后院练习歌舞琴技,因此前庭竟是一个人也没有,格外安静。   郁璃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溜出大门,朝操练场跑去。   然而,郁璃却没有发现,在她的身后,一抹鹅黄色的身影,抱着一把精致的琵琶,正无比震惊地看着她。   郁璃来到操练场,几万大军瞬间在这里集结,在片刻的混乱之后,每名士兵都拿好了兵器,找到了自己的队列。   郁璃也一样,她手中拿着一柄长剑,站在了最后面的位置。   整个大军站成一个矩阵,不多久,古岑涯、星魂、常颌,还有众位副将,一一登上前面的高台。   郁璃对于这些出战之前的繁琐细节感到不耐,她此刻只想着一出城便离开军队,去寻找能止血的药材。   如果这两天她还不能找到药材,她就真的无颜见那些军士,更无颜见张志远了。   这一次领兵出战的,是右将军常颌,此番出战,并不为一举攻破青岚城,只是要刺探一下青岚城的军情。   常颌从古岑涯手中接过令符之后,高举宝剑,大声吼道:“兄弟们,向着青岚城,杀——”   “杀——”   “杀——”   “杀——”   众军士一齐山呼,然后骑兵上马,步兵随后,两万军士浩浩荡荡地出了戈烨城。   郁璃夹杂在军士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想一出城便乘机逃跑,却不料征西大军被分为多个小组,每个小组皆有负责人,这名负责人跑在每小组的后面,全程监督,若有逃兵,格杀勿论。   跑了数里路程之后,郁璃依旧没有寻得恰当时机,这时候,已经接近青岚城。   看见青岚城巍峨的城门上那张弓搭箭的士兵,郁璃这才发觉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小兄弟,快走!”见到郁璃步履有些缓慢,身后的士兵不由得催促起来。   可是,不待郁璃加速,前面的部队竟然慢了下来,因为青岚城瞬间城门大开,孙燎的部队竟敢出城作战!   更令人惊讶的是,领兵的人,不是孙燎,而是一个一身银甲,且戴着银质面具的年轻男子!   常颌心中一沉,想不到西戎国的王上竟然亲自上阵,且将消息封锁得这样严密!他们征西大军竟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摆阵!”常颌大喝一声!   “摆阵——”   “摆阵——”   “摆阵——”   消息一声声向军队后方传来,郁璃有些乱了手脚,她全然不知常颌他们事先安排的是何阵法。   但此时也由不得郁璃犹豫,她只得紧随前面那名兵士,料想这样也错不了多少吧!   萧沐禹亲自出战,的确给孙燎大军狠狠地抽了一鞭,那些原本士气低落的人,此刻也不得不在王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尤其是孙燎,之前吃了一个败仗,这时候一心雪耻,所以护着萧沐禹向前厮杀,势如破竹。   征西大军这边虽然已经有了应敌之策,但是敌人的勇猛完全出乎于他们的意料,所以只得尽力抵御,力求保住阵列。   郁璃尽管手中拿着一柄长剑,但是她丝毫不懂剑术,或者说,即便她懂,她也无法将一把剑刺进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体里。   战场开始混乱起来,不多久,敌军便冲入阵列,而萧沐禹,他正手持长剑,直直地逼向常颌。   渐渐地,他的身影近了……   可是郁璃,却看得呆了!那马上驰骋而来的男子,竟是那般眼熟!那抹身影,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   “暗陨,暗陨……”   郁璃喃喃地说道,身后一名敌卒的刀就要劈下,她也毫无反应,幸亏身边的士兵眼疾手快,这才救了她一命。   “兄弟,想什么呢!快点将剑捡起来!”那士兵对着郁璃大喊,要知道在这战场中,死掉一个人比死掉一只蚂蚁还平常啊!   郁璃的耳朵里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她的眼睛里也再容不下别的人,她只是盯着萧沐禹,并且痴痴念念地向他奔去。   他的身形、他的轮廓、他的眼神,甚至还有他骑马的姿势,他手里划出来的剑花,这一切,原本就只有暗陨才有的啊!   “暗陨——暗陨——”   郁璃不顾一切地大喊着,身旁是刀光剑影,可是她的眼中,却只有期待已久的眼泪。   原本正在交锋的萧沐禹和常颌皆是一愣,常颌回过身,看见乔装打扮的郁璃满脸泪水,他惊呆了,这女人为何在这里,是自己看错了么?   萧沐禹亦是愣然地看着这个小兵,这个人怎会知道暗陨?又为何显得如此悲伤?   就在这时,孙燎一路杀来,那把长戟在刺进了无数人的身体之后,也即将要刺进郁璃的身体。   “小心——”常颌大呼一声,从马上一跃而下,然后举剑相迎,生生将孙燎的长戟给逼了回去。最后,他回身砍向马蹄,孙燎也随之摔落下马。   郁璃终于是死里逃生,可是那头上的军帽,却被孙燎的长戟挑落,一头乌发瞬间散落开来,露出了她原本就倾国倾城的容颜。   她依旧看着萧沐禹,眸光中泪珠闪闪。   萧沐禹也错愕地看着她!他没想到她竟是一名女子!   可是,不待萧沐禹多看一秒,常颌便抱起郁璃,利索地上了马,他看了看身后毫无动作的萧沐禹,不禁疑惑不已。   萧沐禹为何不趁机追杀,倒露出这般奇异的表情?   可是,当下情形容不得他多想,好在星魂的援兵已经赶到,所以交战双方皆鸣金收兵。   星魂看着常颌怀里有些失神的郁璃,艰涩地开口问道:“她如何在这里?你可知你犯了死罪?”   常颌叹道:“我亦不知她会混入军队,只是方才她看见萧沐禹,那表情竟像是熟识一般。”   星魂不禁冷哼一声,道:“萧沐禹是西戎国的王上,她又怎会认识!”   说罢,星魂策马前行,摔下一句话:“你还是赶紧将她从你的马上放下来为妙!”   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如果今日是古岑涯看见这一幕,只怕会将常颌生吞活剥!   常颌自然明白星魂的意图,只是郁璃这副模样,教他怎么忍心扔下她?   他低头,问:“那人你认识?”   郁璃这才反应过来,焦急道:“快放我下来,我要去找他!”   常颌按住她的身体,再次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当真认识他?”   郁璃含泪点头,无力地说道:“我原以为他死了,他们都骗我,都说他死了,可是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他,他没死!”   常颌自然是听不懂这些话的,他不知道在郁璃的生命中曾经还有个暗陨。   于是,他只得叹了口气,带着郁璃回到了戈烨城。   到了城门口,古岑涯正策马而立,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常颌与郁璃!   第093章 心很痛   常颌这才将郁璃放下马,自己亦是下马步行,他走到古岑涯的马前,跪地说道:“末将有罪,此战没有获胜。”   古岑涯的目光像把锐箭,直刺常颌的心脏。他身为大将军,自然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他愤怒,是因为常颌对郁璃的纵容!   “先带兵进城吧!”许久,古岑涯对常颌道。   常颌领命,回头看了一看有些虚脱的郁璃,却再也无力去帮她什么。   片刻之后,城下只剩下古岑涯与郁璃二人。   他高高地骑在马上,问:“你这样做,为的是什么?逃跑吗?”   郁璃一笑,“我从未想过逃跑,你大可放心,如今的郁璃,还能再跑到哪里去呢?”   “你……”古岑涯气结,她是在暗示,没有了暗陨,她连跑的想法也没有了吗?   郁璃抬起头,一双眼睛通红,问:“他究竟有没有死?”   古岑涯心中一惊,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所说的他,是指暗陨么?   原来,她竟从未相信他死了!   古岑涯一俯身,轻易地将郁璃提在了自己的马上,他在她耳边残忍地说道:“他死了,他的身体已经被火化,他的骨灰就在你们相遇的桃花山上!”   说罢,古岑涯扬起马鞭,将郁璃带进了戈烨城。   他要让她死心,要让她再也不心存幻想。   可是,他却没有料到,他的这句话,竟让郁璃难以承受,她晕了过去。   *********   昏睡中的郁璃被古岑涯带进了自己的寝室,他毫不避讳,经过常颌的素练阁时,他甚至稍作停留,只想着将这一幕展现在常颌的面前。   郁璃躺在他的床上,他已经为她脱去了那身脏兮兮的男儿装束,换上了精致舒适的绸缎裙衫。   可是,她在睡梦中是那样不安,额头上冒出了涔涔的细汗。她不停地梦呓,她已经忘了眼前还有这个男人。   古岑涯探了探她的脉象,这才惊惶地站起身,她的蛊毒又发作了,不偏不巧,竟是在她昏过去的时候。   “璃儿……璃儿……”古岑涯一声声叫着,希望她能快点醒过来,若是继续昏迷,她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就在这时,古岑涯的房门被人推开,一名兵士道:“左将军求见!”   古岑涯连忙道:“快叫他进来!快!”   下一刻,星魂已经出现在房中,他问:“是蛊毒发作了么?”   古岑涯点头,道:“你快去暖香院取金铃,她今日没有将金铃带在身边,所以才会发作!你快去,不然她就没命了!”   星魂顿了顿,道:“好,我这就去。”   星魂急匆匆地出了古岑涯的寝室,脑海中依旧回荡着古岑涯方才的话:你快去,不然她就没命了!   那么,他应该去吗?如果去,这女人会活过来,但是会继续左右古岑涯。但如果不去,他又该怎么向古岑涯解释?   “星魂,怎么了?”常颌远远地看见星魂立在原地,便走过来问道:“是郁璃出了什么事么?”   星魂的目光又是一愣,现在连常颌也被那女人蛊惑了么?   看来,老天已经帮他做了决定,他不能救那个女人!于是,他转身朝自己的参星楼走去,口中说道:“没事,那女人好得很!”   看见星魂进屋关了门,常颌却疑惑不已,郁璃真的没事吗?   他一横心,走进了古岑涯的寝室,问门外的兵士道:“大将军可还安好?”   士兵小声回答:“大将军倒无事,只是那女子尚在昏迷,不过不要紧,大将军已经吩咐左将军去取那救命的物件。”   常颌心中一凉,连忙问:“你可知那物件是什么?”   士兵想了想,说:“好像是什么金铃,属下也不甚清楚。”   金铃?常颌猜想便是郁璃常挂在腰间的那串金铃了,想必没有在别处,必定就在暖香院。   常颌再也没有迟疑,施展轻功进了暖香院,然后取回了金铃。   他不怪星魂的见死不救,他知道星魂一心为了古岑涯,但是,他却无法做到那样的漠然与狠心。   当常颌拿着金铃再次出现在古岑涯的寝室,古岑涯正一脸焦急地呼唤着郁璃的名字。   他看见常颌,便沉下脸,问:“怎么是你?”   常颌没有多说,只是将金铃递给了古岑涯。   古岑涯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他接过金铃,然后将金铃放在了郁璃的手心。   看见郁璃的神色稍有好转,他便再次唤道:“璃儿……”   这一次,郁璃睁开了眼睛,她迷糊中听见有人叫她“璃儿”,便将心里所有的痛楚都抹去了。   她睁开了眼,可是却不甚清醒,她望着古岑涯,泣道:“暗陨,你为何这般狠心?璃儿很痛,你快给璃儿讲个故事吧……”   古岑涯原本抚摩她脸颊的手霎那间僵住,他收回双手,转身,一双眼睛因为愤怒与绝望而通红。   他看着常颌,冷声道:“你出去。”   常颌默然点头,他虽不知那个郁璃口中的“暗陨”是谁,但是他听出了他在郁璃心里的分量,也同样听出了古岑涯此时心里的哀伤。   他退出房间,看着外面阴霾的天空,突觉可笑。   他自语道:“原本就不是你的戏,为何一听锣鼓响起,就浑浑噩噩地闯进了戏中?”   **********   第094章 他是谁?   郁璃醒来的时候,古岑涯已经走了,只有一名军医守在旁边。   “姑娘,可还有不适?”军医起身问道。   郁璃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脑海中只仍然记得昨日的情景,那情景不似在梦中,那样真切,她听到暗陨唤她,也感觉到暗陨那温暖的触摸。   “姑娘?”军医再次出声。   郁璃这才说道:“我已经没有大碍,多谢您了。”   说罢,郁璃起身,环顾四周,竟然发现这里不是暖香院,而是古岑涯的寝室。   她有些惊异,难道自己竟然在古岑涯的寝室过夜了么?   想到这里,郁璃顾不得梳洗,便要离开。   谁知,古岑涯却推门而入,一张俊逸的脸此时也有着难以忽视的疲惫。   他支开军医,对郁璃道:“怎么,又要不告而别?”   郁璃行了一个礼,道:“现在外面的人都说我是右将军的女人,如果被人知道我在这里过夜,对大将军和右将军都无益处。”   古岑涯冷哼一声,随即不由分说地抓起郁璃的手,将她拉向自己,阴沉地说道:“你最好给我记住,不论何时,你都只是我古岑涯的女人!”   郁璃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便被古岑涯连拖带拉带进了旁边的大厅,那里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早点。   “坐!”古岑涯冷声道。   见郁璃仍旧愣愣然,古岑涯便直接将她按在了椅子上,随后自己也在对面落座。   他并不愿意显出太多的关切,但是看见她低头沉思,连筷子也懒得动一下,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怒道:“要在我的面前上演绝食吗?”   郁璃愣了愣,明白了古岑涯的意思之后,也只好拿起筷子夹了一点菜。   双方皆是沉默,良久之后,郁璃开口道:“昨日我混入军队,只是想借机出城寻找药材,那些受伤的兵士血流不止,如果没有药材会死掉的。”   古岑涯听了这话,表面上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心里却有些欣喜。她这是在做什么,在向他解释吗?很好,现在的她最起码开始向他解释了。   郁璃吃完了早餐,见古岑涯并没有什么话要说,欲要起身告辞。不巧还未张口,便见星魂与常颌一齐进来。   星魂行礼道:“大将军,伤亡名单已经清查完毕。”   说罢,星魂向前几步,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古岑涯。   古岑涯接过册子,脸色十分沉重,每一场战役之后,都免不了有这样得名册送到他这里来,可是尽管已经经历多次,他也难以习以为常。   古岑涯对星魂道:“这名册另外抄写一份,送至帝都呈给皇上,尽量为这些阵亡的军士家属争取一点抚恤。”   “是!”星魂应道,然后退了下去。   古岑涯又转向常颌,问:“青岚城那边可有动静?昨日领兵出战的当真是萧沐禹?”   郁璃一听“领兵出战”几个字,顿时屏住了呼吸,只是又闻古岑涯所说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不禁心生疑虑。   常颌回道:“领兵出战的是萧沐禹没错,今日青岚城城门紧闭,城墙之上除了往日的站岗士兵,并没有增添其他兵力。”   萧沐禹?古岑涯眯起眼,心中念叨着这个名字!他此时并不惊讶萧沐禹会领兵出战,这样的情景三年前他就遇到过。他惊讶的是,郁璃为何将萧沐禹误认为是暗陨。   在他的印象里,萧沐禹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是戴着一个银质面具,远远看去,阴冷异常。这样的萧沐禹,怎么会让郁璃错认为是暗陨呢?   常颌不知古岑涯所想,道:“禀大将军,末将还有训练任务,先行告辞。”   古岑涯摆了摆手,示意常颌退下。   郁璃见常颌出了门,心中焦急,赶紧问:“我也两日不曾在暖香院露面了,可否先让我回去?”   古岑涯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笑意,起身拥住郁璃,道:“也好,你先回去,晚上我再去看你。”   郁璃有些惊愕,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只是简短地回答:“郁璃告辞。”   说罢,郁璃提起裙摆,急急地追了出去。   刚出府邸,便看见常颌正往训练场而去,她连忙喊道:“将军留步。”   常颌意外地转过身,等郁璃走近,便问:“身体可好了?”   郁璃点头道:“都好了,有劳将军挂心。”   说完,郁璃犹豫片刻,问:“昨日与将军交战的,究竟是何人?”   常颌早知她会来问,所以故意逗她,道:“昨日战场上人数颇多,不知郁璃姑娘所指何人?”   郁璃一愣,随即明白常颌是故意捉弄,嗔道:“你难道不知我所指是谁?”   常颌一笑,道:“若是你问那身着银色铠甲,脸带银色面具的男人,那么我告诉你,他叫萧沐禹,是西戎国的王上。”   “王上?”郁璃惊呼,他竟是王上,名字叫作萧沐禹,而非暗陨。那么,是自己错了,他们只是身形相像,自己竟错认为那是暗陨。   或许,一直都是自己奢望了,就像古岑涯所说,暗陨已死,再也不会回来。   “在想什么?”常颌打断她的思绪,道:“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如此忧心,但请你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只要你有求,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帮你。”   郁璃望了望他,也记起了那日酒后,常颌对自己的承诺,他曾说将来若有需要,会答应为自己做一件事。   想到这一点,郁璃淡淡一笑,问:“将军的话果然还算数?”   “当然。”常颌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么,明日我要出城,你可能带我出去?”想到自己昨日出城却空手而归,郁璃终究是有些失望。   常颌也猜到郁璃必定有非得出城的原因,若不然,昨日他也不会冒死出城了。虽不知道那原因是什么,但既然自己话已说出,又怎能出尔反尔?   于是,常颌点头道:“明日我去暖香院接你。”   “嗯!”郁璃低落的心情总算有些好转,她冲常颌莞尔一笑,遂往暖香院而去。   ************   第095章 画绢的秘密   回到暖香院,那三日的“欢庆”已经过去,这里的白天又回归到了往日的平静。   大厅里,玉纤与美翠、画绢正在一起弹琴练舞,玉纤手中抱的,是一把雕刻精细的琵琶,那琵琶弦在玉纤那纤纤玉指的拨弄之下,声音凄美动人。   见郁璃进来,玉纤首先停下了手中曲子,起身问道:“你没事吧?”   郁璃摇摇头,道:“没事,多谢关心了。”   画绢亦是停下舞步,脸色生冷地说道:“在这征西大营中,还从来没有军妓混入军队过,不要以为你有右将军庇佑,就得了一块免死金牌!”   郁璃心中明白,画绢虽然语气不善,但却是在真正替她担心,没错,她昨日的行为是有些大胆。可是,如果能因为这大胆而寻来止血的草药,她觉得值。   画绢见郁璃似有愁容,便有意让她分心,道:“上次那曲《凤求凰》你已经跳得不错了,今日再学另一曲,一个军妓,总不能只会那一支舞吧?”   郁璃点头应道:“也好,我正有再学一曲的意思呢,我这就上去换衣裳。”   说完,郁璃便朝楼上走去。   一旁的美翠嘟哝道:“这女人也真是命大,混入军队出城这样的死罪她也跟没事人似的,我看啊,都是右将军偏私。”   玉纤脸色平静,依旧弹起了琵琶,只是她心中,多少有些震惊。昨日见到郁璃乔装出去,她不禁联想到那夜古岑涯夜访暖香院,于是有心试一试古岑涯对郁璃究竟是何心思,想不到还真叫她猜中了,在古岑涯心里,这郁璃果然不是一般人。   郁璃啊郁璃,你有了右将军还不够?难道还要叫这天下的男人都臣服在你的裙摆之下么?   “啪!”随着一声清响,玉纤的琵琶弦断了一根。   美翠与画绢皆是一怔,一脸疑惑地望着玉纤。   玉纤却什么也没说,抱着琵琶回到了她的房中。她好恨,恨自己生得一张俏脸,却只配当一个任人玩弄的军妓!更恨自己好不容易在这军中找到了一点希望,却教郁璃给生生地抹杀了!   可是,她玉纤已经沦落到这般,还害怕什么呢?她想要的,不管用尽什么办法,她都终究会得到!   ***************   练了一下午舞蹈的郁璃,此时静坐于铜镜前,镜中那张沾满汗渍的容颜,虽然脂粉不施,却依然美若花开。   郁璃缓缓梳着自己的一头青丝,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古岑涯清早说的话——晚上我再去看你。   他难道真会到暖香院来?他不是最顾忌身份,不肯轻易进这暖香院一步?   想必他也只是随意一说,自己如果还将这句话当真,坐在这里一心一意地等着他,那才真正是犯傻了!   郁璃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然后她断然起身,沐浴、更衣,吹灯、睡觉……   然而,当她刚刚躺在床上,却听见走廊里香鸾的声音——   “画绢,你怎这般不知好歹?这已经是第七日了,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的鬼话吗?”   郁璃心中一怔,怎么是画绢?   接着,便听画绢说道:“我的确身体不舒服,若是香鸾姐姐不信,去我房间检查就是!”   说罢,画绢果真转头离去,那脚步声声,竟没有半点心虚的感觉。   香鸾自然不是好糊弄的,她大叫道:“好好,我今日倒要看看,你究竟真的是身体不方便,还是你浑身的皮要找人松一松了!”   郁璃听到这里,心中大叫不好!   常与画绢在一起的她,自然是知道画绢的月红早已经结束,只不过她不愿意接客,所以才以此为由拒绝罢了。   只是这画绢为何这般镇定,竟然敢叫香鸾去她房间检查?   郁璃终究还是担心,索性披衣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料才至画绢的房门口,就见香鸾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道:“真是见鬼了!真是见鬼了!”   郁璃听到这话,更是担心,因此连门也顾不得敲,就进了画绢的房间。   “没被发现吧?”郁璃问。   画绢原本正在整理身上的衣裙,见郁璃突然至此,不由得一惊,但那惊愕之色也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常见的漠然,她反问:“发现什么?”   郁璃更是不解,这画绢似乎有意隐瞒,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只是,这样费尽心机的隐瞒,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避免接客吗?   郁璃淡然一笑,故作随意地执起画绢的手,道:“我见香鸾姐姐气冲冲地出去,还以为她揪住了你的什么错儿呢,只要你没事就好。”   郁璃说得自若,心里却已经沉到了谷底,画绢的月红果然已经结束了,她此时下身的血迹,全然是吃了药的缘故!究竟是什么药,能让她血流不止,却又让她表面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画绢不知郁璃会把脉,因此没有生出疑心,不过她向来不喜欢与人接触,即便是郁璃,她也不许。   她自然地推开郁璃,道:“我没事,只是身下这么久还没有干净,所以乏得很。”   郁璃也不多说,现在还没弄清楚画绢的真实意图,多问对彼此都无益。   所以,她略略退了一步,说:“既如此,你就好好休息吧。”   画绢点了点头。   郁璃转身离开,不过她的眼睛却看见了画绢桌案上的一只白瓷小碗,碗底那黑褐色的液体残迹,应该就是那药了。   郁璃暗暗一叹,她原本以为在这暖香院中,只有画绢是最真实的,她无所求,所以也就无所虑。   谁知,就连画绢,也有属于她的秘密。   离开画绢的房间之后,郁璃睡意全无,想到明日要出城去寻找药草,便觉得应该再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兵士。   来到大帐前面,远远地就看见张志远正在对站岗的两名士兵吩咐着什么,她便惊喜地唤道:“张都尉!”   张志远回过头,见来人竟然是郁璃,不由得有几分惊讶,连忙跑过来问:“姑娘怎么这个时辰来这里?最近上面有命令,没有得到允许,暖香院的人是不得随意走动的。”   郁璃一笑,道:“无妨,我只是出来问问你那些受伤兵士的情况,问完我就会回去的。”   张志远闻言,一张脸不由得皱成一团,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两日出城作战的次数增加,再加上气温有所回升,所以受伤的兵士也越来越多,且伤口都有轻微的感染呢。”   “那军医们可有采取治疗措施?”郁璃急问。   张志远答道:“军医们自然是在尽力治疗,不过到目前为止,仍旧没有充足的药草,就算是军医们医术精良,也束手无策啊。”   郁璃暗暗叹了一口气,明日出城的决心也愈加坚定。   接下来,郁璃又向张志远打听了不少事情,比如戈烨城四周的地势地形等等。   张志远虽然还不知道郁璃问这些做什么,但是直觉上他是相信这个女子的,所以无论郁璃问什么,他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不觉已经夜深,郁璃这才向张志远告辞,转身向暖香院而去。   **********   第097章 寻草药   到了府邸门口,早有士兵在那里等候,见到郁璃,便道:“姑娘请随我进来。”   郁璃紧随其后,经过常颌的素练阁时,发现里面并无灯火,寂静无比,看来常颌今夜并不在素练阁。   “姑娘,到了。”士兵将郁璃领到古岑涯的寝室前,然后退了下去。   郁璃敲了敲门,很快,里面便传来一声醉醺醺的声音:“进来!”   她推开门,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再难迈开脚步。   玉纤正坐在古岑涯的大腿上,原本就轻薄的衣衫已经退至胸口,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肌肤。她环抱着古岑涯,古岑涯亦是揽着她的腰……   郁璃感到自己的双眸有些酸涩,此时,她并不生气,亦不心痛,她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为何见到这样的场面会觉得恶心!   她默默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平静地退出房间,关上门。   然而,正当她要离开,房门却又突然打开。   古岑涯站在门口,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如此平静?纵然你心里没有我,你也不该如此狠心无情!”   郁璃抬眼望他,冷笑,“狠心无情?你说的是我吗?”   古岑涯冲过来,一双眼睛血红,他揪住她的衣裳,吼道:“我能做的都已经为你做了,你还要怎样!常颌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拿他来气我?”   说罢,他扳住她的脑袋,低下头就要吻她。   可是,她却躲开了。   她恨恨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不要吻我,我觉得恶心!”   “什么?”古岑涯浑身一冷,也瞬间清醒,她竟说恶心?难道他的吻,已经教她恶心了吗?   郁璃瞟了一眼房间里的玉纤,对古岑涯道:“她还在等你,不要负了她!”   说完,郁璃转身,不想下一秒钟身体就被古岑涯从后面紧紧拥住,他低哑地嘶吼:“你当真要这般对我?难道在你心里,无论我怎样,都已经没有关系了吗?”   郁璃浑身一僵,眼睛却湿润了。   是吗?是没有关系吗?若在今日之前,她还能信誓旦旦地说没有关系!但是经过方才之事,她洞彻了自己的心,她还能再说没有关系吗?   只是,教她明白这一切的,竟然是玉纤!   她依旧背对着他,不叫他看出自己的难过,她淡淡地说:“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们彼此继续恨着。”   只有恨,才能没有希望。   也只有恨,才能忘记伤痛。   不是吗?   古岑涯缓缓地松开她,然后像一把断了的剑,突然间失去了锋芒与光彩,他足尖轻点,很快便离开了府邸,消失在了夜色中。   郁璃浑身的伪装这才松懈,她颓然地蹲在地上,双臂环抱,瑟瑟发抖。   这时,玉纤已经穿戴完毕走了出来。她打量着地上的郁璃,神情复杂,她道:“别怪我。”   郁璃抬起头,反问:“为何怪你?怪你进了这间寝室?还是怪你编造了一个谎言?”   她知道了?玉纤心中一紧,说:“我见你不在房间,因此才猜测是右将军请你出去了。”   “哈哈……”郁璃大笑起来,笑得声音沙哑,最后她道:“没错,我的确是与右将军出去了。我是右将军的女人,所以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因为大将军的一切,都是与我无关的。”   ************   次日清晨,常颌早早地来到了暖香院。   他坐在大厅中央,不时与那些美貌女子闲谈,传来阵阵爽朗的笑语之声。   郁璃梳洗完毕,从楼上走下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全然看不到昨天夜里的痕迹。   常颌见了她,便指着桌上的食盒,道:“快点过来,早点已经准备好了,若要等暖香院的早饭,估计要再等一个时辰。”   他说得没错,暖香院的人夜间睡得晚,因此早上也不会那样早便起来做早点。   不过,郁璃却没有一点食欲。   常颌自顾自地将食盒打开,五六样清新可口的小菜便呈现了出来,再配上一碗暖暖的小米粥,正是郁璃常吃的。   一旁的姑娘们不由得惊叹:   郁璃,你真是好幸福哦,竟然有右将军这样的人为你准备早点。   郁璃,你还不快过来吃,我们可都羡慕死了呢。   哎呀,郁璃你再不吃,我们可就帮你吃了。   ……   郁璃顿了顿,说:“好吧,你们吃,我正好今天没有胃口。”   常颌一愣,问:“怎么,你不吃?”   郁璃笑了笑,凑近他,小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在房间吃过了,下回你要是准备早点,可要提前告诉我一声。”   常颌虽是不信,但又不好勉强,只得对那些姑娘道:“那这些小菜今日就送给各位了,下回来,定然再准备几样好的请姑娘们品尝。”   说罢,在众人的笑声里,常颌领着郁璃走出了暖香院。   院外已经拴着两匹马,常颌问:“会骑马吗?”   郁璃摇摇头,道:“我自小在闺阁里养大,哪会骑马啊?”   这一点常颌倒是没有料到,暖香院的姑娘们常年在军营里,因此大多会骑马,他竟忘了郁璃是不一样的。   “那么……”他正准备说如果不介意的话,两人可以共乘一骑。   不想,郁璃却道:“如果将军愿意,可以教我骑马,我保证,我一学就会,而且,我不怕摔的。”   常颌一笑,第一次听一个女人说“不怕摔”,从前那些女人在他面前,要么撒娇要么发嗲,一个个巴不得他将她们揽在怀里。   “好吧!”常颌应道,随即他拍了拍那匹枣红色的马,道:“这匹马性情温顺一些,给你吧。”   说完,他扶着郁璃上马,然后将缰绳递给她。   他自己跨上了一匹黑马,临行前,简短地给郁璃交代了一些骑马的技巧与禁忌,然后二人就一前一后出发了。   郁璃聪慧异常,并且极懂得以静制动,因此那匹马倒也没有耍什么脾气,竟乖乖地任由郁璃驱使。   到了城门口,常颌拿出令牌,道:“本将有事出城,速速放行!”   守城的士兵一见常颌,哪敢多言,立刻将城门打开,恭送常颌与郁璃出城。   郁璃欣喜道:“想不到这么顺利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他们会几番盘问呢!”   常颌故意玩笑道:“那是因为出城的是我,若是换做旁人,哪有可能这么轻易放行?”   正说着,常颌似乎想起了什么,便道:“不过,我们必须天黑之前回城,否则守城的士兵就会将情况报告给大将军。”   听到“大将军”几个字,郁璃的脸色不由得又暗了下来,她无力地问:“那如果天黑之前我们没有找到药草呢,岂不是白白出城一趟?”   常颌笑道:“放心,昨天晚上我已经将这周围的情形查了个一清二楚,一共有三处地方有可能有药草,今日ni只要去辨别一下就是了。”   郁璃这才明白,原来常颌昨夜是出城了,难怪不见他在素练阁。想不到他看起来随意率性,做起事来竟这般细心。   “想什么呢?”常颌问。   郁璃摇摇头,轻轻挥了一下马鞭,朝前面行去。   常颌紧随其后,使郁璃能处于他的保护范围之内,他明白,若是郁璃有什么事,古岑涯定会大发雷霆,说不定还会一剑要了他的小命呢!   他们首先去的地方,是一个山谷,这山谷地势奇特,因此谷外冰雪覆盖,谷内却是四季如春。   不过,这山谷内四处皆是荒漠,只有谷中央有个小湖,湖中有个小岛,岛上一片葱葱绿绿,倒像是长药草的地方。   “这里连个竹筏也没有,我们如何过得去……”   郁璃还未说完,常颌却道:“得罪了!”   说罢,他将郁璃拦腰抱起,顿时两人便腾空而上,想不到他的轻功也这般了得,古岑涯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常颌仅以双足轻点水面两三次,两人便安然到了岛上。   郁璃打量着那些绿草,并且还扯出一根放在鼻端嗅了嗅。   常颌急忙阻止道:“不要这样,这些青草说不定不是药草而是毒草。”   郁璃凝神想了想,说道:“不,这是药草,不过不是止血的药草!我曾在医书上见过,这种药草可以使人神思恍惚,减少疼痛。”   “果真?”常颌也高兴地叫了起来。   郁璃点点头,道:“我们今日先采一点回去,日后你再带人和工具过来采。”   “嗯!”常颌同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们用小刀割了一些药草装进了包袱。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二人都对此行充满了信心。   接下来,他们去的是离青岚城不远的赤喇河,若非是冬季,赤喇河边上应该是长满植物的,只不过此时冰雪尚未化开,要想找到药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常颌望着宽阔的赤喇河,道:“这赤喇河一直是御天朝和西戎国的天然分界线,若是这次我们能攻下青岚城,那么西戎国就失去了这个天险,以后再难与御天朝平起平坐。”   郁璃暗暗叹了一口气,战争只会让无辜的老百姓受苦,就算是攻下青岚城就能怎么样呢?只要还有人在,战争就永不会歇止。   “我们还是看看这河岸上有没有草药吧?”郁璃拿出匕首,拨开了厚厚的冰雪。   果然像常颌想象的那样,冰雪下面竟然真的有植物,它们躲过了隆冬,又发出了新芽。   “怎么样?这些植物有没有药效?”常颌问。   郁璃没有立刻说话,她凝视片刻之后,拔下了头上的银簪,然后用银簪刺在了植物之上。   “怎么会这样,竟然变黑了!”常颌惊呼,并且从郁璃手中抢过银簪,丢在了地上。   郁璃笑道:“亏你还是个大将军,小小的毒草竟然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小小的毒草?”常颌哼道,“你当我不知道?你那银簪变得漆黑,不是意味着这是剧毒么?”   郁璃这才止住笑声,正色道:“既然这里已经被排除,那么就赶紧去第三个地方吧。你说的第三个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   常颌一字一句地道:“醉心客栈!”   第096章 挑拨   古岑涯在暖香院门口迟疑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走进去将会引起怎样的风波,但是他又不得不进去,因为他要告诉整个征西大营,郁璃是他古岑涯的女人!   犹豫许久,他终于推开门,这暖香院的灯火通明霎那间直逼他的双眸,险些叫他睁不开眼。   自两年前他仿效前朝在军营中设置军妓司,他还从未踏入这地方一步,今日走进这里,他竟像是个世外之人一般,不知所措。   见到古岑涯的身影,整个暖香院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僵立在那里,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时间就这样凝住了。   许久,古岑涯才大喝道:“叫郁璃!”   香鸾瞬间回过神来,她一边迎上去一边故意拉低自己的衣衫,嗲声道:“大将军驾到,真是令暖香院蓬荜生辉啊!美翠,还不叫大家把乐声奏响一点!”   美翠愣愣地点头,顷刻间,暖香院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乐曲声,只是那乐声凌乱不齐,想必奏乐的人连手指都在打颤吧。   站在高台上舞蹈的玉纤,此时也是一脸不信地看着古岑涯,他那样孤傲那样器宇不凡,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这样污秽的地方因为他的到来,显得那样的不堪!   香鸾强撑起笑容,道:“大将军既然来了,今夜定叫大将军满意……”   岂料她的话还未说完,古岑涯便凌厉的扫了她一眼,再次说道:“叫郁璃,叫她出来见我!”   香鸾瞪大了一双眼睛,她没听错吧?大将军方才说叫谁?是郁璃吗?天啦,郁璃可是右将军的女人!难道两位将军要争抢同一个女人吗?   “大……大将军稍等,奴家这就派人去叫。”香鸾面色土灰地说完,对着高台上的玉纤道:“你快上去,叫郁璃下来迎接大将军。”   玉纤怔了怔,想不到他终究还是为了她!   玉纤轻盈地走下高台,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古岑涯,随即她快步上楼,紧接着,她又快步下楼。   她心中欣喜,郁璃不在,她竟然不在房里。   她面色平静地说道:“回大将军,郁璃不在房间。”   古岑涯眉头一皱,她竟敢不在!不是跟她说过,今天晚上他会来找她吗?这该死的女人!又一次忤逆了他!   不过,古岑涯今天既然来了,就一定要等到她!   “拿把椅子来,我就坐在这里等她!”他大声吼道,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气。   香鸾闻言,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玉纤低垂着头,眼睛里却是闪过一抹厉色,她缓缓开口,故作胆怯,“大将军……不必等了……”   “你说什么?”古岑涯看向她,他的声音不大,但那冷得几乎结冰的语气,却足以令人大惊失色。   玉纤亦是一颤,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可是与其就这样在军妓司浪费一生,她宁愿拼死一搏,或许还有扭转命运的机会。   她回道:“玉纤方才想起,晚饭之后右将军派人来传话,说是请郁璃姑娘过去。”   右将军?常颌?古岑涯不禁紧捏拳头,额头上也是青筋毕露,这女人不仅忤逆了他,而且又一次背叛了他!   许久,古岑涯冷笑出声,对玉纤道:“既然她不在,那么,你随本将出去!”   在场的人又是一惊,其中自然包括香鸾,她顾不得害怕,抢在玉纤面前,说道:“大将军要做什么,吩咐奴家便是,奴家跟随大将军的时间长,伺候起来也更方便些。”   古岑涯瞟了香鸾一眼,道:“你留在这里!如果那个女人回来,你叫她即刻去城北的府邸!”   说罢,古岑涯愤然地拉起玉纤的手,径直朝城北而去。   香鸾瘫坐在椅子上,暖香院的人又开始继续他们的享乐,并没有人看见她脸上的挫败与沮丧。   当初她可是军妓司最受宠的女人,可是这才几年,她竟连玉纤也不如了么?难道真是自己老了?   *********   当郁璃回来,看见的便是香鸾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的样子。她本想装作没有看见地走过去,对于香鸾,她不想关心太多。   可是,香鸾却站起身,挡住她的去路,道:“怎么,右将军这么快就放你回来了?”   “右将军?”郁璃疑惑地问:“香鸾姐姐做什么提他?”   香鸾没好气地道:“整个军营谁人不知你是右将军的女人?在我们面前,你还装什么装?”   郁璃听出她语气不善,只当她是喝醉酒了胡搅蛮缠,倒也不愿和她计较,于是说道:“香鸾姐姐要是没有事情吩咐,郁璃这就要上楼休息了。”   说罢,郁璃从古香鸾旁边走过,欲要上楼。   香鸾这才在她身后喊道:“且慢!大将军有令,叫你立刻去城北的府邸!”   郁璃愣在原地,这么说,古岑涯当真来了暖香院?   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疑虑,但见香鸾那神情,她自然也不肯多问,只好又出了暖香院,急急忙忙地往城北走去。   月色姣好,可却清冷无比。   第098章 掩饰与刁难   醉心客栈的雅间内,官云戟一脸笑意,对旁边饮酒的萧沐禹说道:“这种计谋也只有你才能想得出,若是古岑涯发现真相,还不被你气死?”   “气死?那倒不至于。”萧沐禹亦是笑了起来,“而且我有意和他玩一玩,我自有办法不教他那么早发现真相。”   “哦?”官云戟露出一丝好奇,问:“你该不会又是利用女人吧?”   萧沐禹大笑起来,女人?是啊,他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女人!只是,他最想利用的那个女人,却迟迟没有现身。   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那一日的战场,那个头发披散却声声唤他“暗陨”的女人。他真恨,自己当时竟然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就是郁璃,是那个暗陨深爱得连命也不要的女人,这个女人也正是击败古岑涯最有力的武器。   “戈烨城中有个女人……”萧沐禹像叹气一般地,这样说道,“她很特别,很美,也……”   官云戟一怔,问:“什么意思?”   他不懂,萧沐禹如何能知道戈烨城中有这样一个女人,他从未进过戈烨城啊!   不过,萧沐禹的这句话,却教官云戟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发现了他的行踪然后被他点了穴道的女人。   难道,这个女人,就是萧沐禹所说的那个女人么?   萧沐禹再次往自己的喉中灌了一口酒,他问:“你很奇怪么?我竟然会跟你说一个女人?”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道:“放心,再过不久,我一定会带着她来见你,并且告诉你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   “你醉了!”官云戟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严肃,他一甩火红的长袖,准备走出房间。   萧沐禹在他身后道:“你知道吗?这几战都是我们取得胜利,但是这样的胜利不会再有了!”   官云戟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往外面走去。   萧沐禹顿了顿,又说:“我要走了!”   官云戟这才停下来,转过身,淡问:“去哪里?你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你去哪里?”   “去属于我的地方去!”说罢,萧沐禹“嘭”地将酒杯掷在地上,他越过官云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醉心客栈。   官云戟复又回到房中,坐在那桌早已冷却的酒席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浑身放松地往椅子上一靠,将那酒缓缓抿入口中。   好苦!   这酒是他今年特意为萧沐禹准备的,用的是萧沐禹亲自挑选的材料,只是他不曾想,精心酿造出来的酒,也会这么苦。   “主人。”房外有个年轻的小厮唤道。   “沙化,进来。”官云戟只是轻轻地开口,姿势却没有半点变化。   唤作沙化的小厮走了进来,说道:“有两个人正往醉心客栈这边来。”   “要来便来,如何这般大惊小怪?”官云戟并不当回事,依旧喝着那杯苦酒。   沙化又说道:“其中一个,便是征西大营的右将军常颌。”   “是他?”官云戟这才笑了,常颌一年前曾经来过醉心客栈,那时候,他为的是一个女人。   他问道:“除了他还有谁?”   “一个女人。”沙化回答。   “女人?”官云戟起身站起来,自语道:“难道他找到了如沁?”   他转而问沙化:“那女人是如沁吗?”   “不,不是她。”沙化摇头。   官云戟突然来了兴致,他拿起折扇,走出了房间,站在醉心客栈最高的楼顶,远远望着那两个由远及近的身影。   不过,那两个身影却并没有直接来醉心客栈,而是去了醉心客栈东边的地方。   那里曾经是一片荒漠,不过任凭什么,官云戟也有办法将它变成自己需要的东西。   不一会儿,沙化便跑上来,道:“主人,他们去了苗圃。”   官云戟拿折扇轻轻敲了敲沙化的肩膀,道:“莫要惊慌,既然是故人来访,随我去会会他就是了。”   **************   常颌与郁璃直奔醉心客栈的苗圃,这个地方,若非情非得已,常颌是再也不愿意来的。   他曾在这里遇到他一生的钟爱,那时候,她是醉心客栈的舞姬,他是军营里堂堂的右将军,可是,他爱上了她,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   她在他面前跳舞,可是舞动到gao潮,她却砰然倒地,一如郁璃那晚在宴会上那般。   他抱起了她,就像那日他也抱起了郁璃。   她说:她要死了。   可是,他却不希望她就这样死去,他说:如沁,若我救了你,你定要好好来爱我。   那时候,他是玩笑,一如他与众多女人的玩笑。   可是她却哭了,在他怀里,哭得晕了过去。   最终,他救了她,爱上了她,可是,她却消失了。   就像是做了一个梦,那般了无痕迹。   “怎么,你不高兴?”郁璃将马靠近常颌,关心地问道。   常颌一笑,说:“马上就到目的地了,我怎么会不高兴?”   郁璃亦是一笑,二人不觉又加快了速度。   到了苗圃,郁璃一下马便惊慌的喊道:“真的有药草,这些是血七,是止血最好的药材。”   她又冲到常颌身边,拉着他的手臂道:“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血七,你为何早不说?啊,真是好开心……”   常颌望着她,嘴角轻扬,问:“能找到这些药草,你真的如此开心吗?”   郁璃奇怪地看了常颌一眼,道:“你怎么这样问?我们辛辛苦苦找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找到止血的药草吗?有了这些药草,不知要救活多少人的命呢!”   说罢,郁璃便要去采药,这时候,她看见了围绕血七种的一圈曼陀罗,不禁问:“这是什么?”   常颌正欲回答,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这是曼陀罗,又叫彼岸花。”   郁璃回过身,顿时浑身僵住,这人不正是那夜在戈烨城中出现的敌军探子吗?   他那淡蓝色的眼眸,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这一刻,官云戟也认出了郁璃,不过他的惊异转瞬即逝,很快,他又笑道:“怎么样,常将军,这曼陀罗你可还认识?”   常颌故作轻松,回过头道:“官云戟,好久不见。”   官云戟一脸邪魅的笑容,他没有看向常颌,反而走向了郁璃,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位姑娘,你可知这曼陀罗的悲剧?”   郁璃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得呐呐地问:“什么悲剧?”   “它的花虽开得绚烂,但花一开叶子就消失了,所以花与叶子,一生都不能见面。正如有些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真爱,可是……”   常颌冷冷地打断:“官云戟,够了!”   郁璃这才意识到常颌的不对劲,连忙走到他身边,问:“你怎么了?你认识他?你可知……”   郁璃想要告诉他,这个人就是那晚出现在戈烨城的敌军探子。   官云戟却不等她说完,就笑道:“姑娘到我醉心客栈的地方来,所谓何事?”   他这是在威胁?郁璃恨恨地看向官云戟,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如果自己说明那晚的事情,他便宁可毁掉这些血七,也不会分出一棵来给她。   郁璃道:“血七,我们要血七。”   “姑娘好眼力,知道这血七是止血的良药。”官云戟绕着郁璃上下打量,语气颇为轻薄,“可是姑娘或许还不知道,我这醉心客栈每天打打杀杀,受伤的人也不少,难道姑娘是要夺人所爱?”   常颌这时也收起之前的怒气,对官云戟道:“这些血七,我们征用一半,你同意也可,不同意也可。”   一旁赶来的沙化听到常颌的话,不禁嗤笑道:“右将军好大的口气,难道右将军不知,醉心客栈的东西可不是说征用就能征用的。”   郁璃冷眼旁观,见官云戟也并非真的舍不得这些血七,因此便问官云戟道:“不知公子要怎样,才能将这些血七给我们?”   “买!”官云戟一敲折扇,道:“若是你们肯买,那我愿意卖给你们。”   “要多少银子?”常颌问。   “你带了多少?”   “一百两!”常颌回答。   “那我便要两百两!”官云戟笑道。   “你这是存心刁难!”郁璃有些生气地说道。   官云戟连忙摇摇头,对着郁璃笑道:“姑娘怎么这般误会在下?难道在下的意思,姑娘还不明白?”   常颌这时也看出了一丝端倪,不由得挡在郁璃身前,道:“官云戟,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郁璃却是静心一想,明白了官云戟的意思,于是走上前去,在官云戟身边小声道:“我答应你,不说出那晚的事情。”   官云戟心里不禁惊讶,想不到这女子不仅大胆,还这般聪慧,他笑道:“既如此,我要你三日之后将剩下的银子送还与我,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   “好,一言为定!”郁璃回答。   官云戟这才轻摇折扇,对沙化道:“沙化,咱们走。”   “可是主人……”沙化还想劝说,岂料官云戟早已施展轻功回了醉心客栈,哪里还看得见他的影子?   第099章 因为嫉妒   回到戈烨城的时候,天还未黑,不过戈烨城却是城门紧闭,无论常颌怎么喊,城内也依旧没有动静。   常颌心中暗想:难道是古岑涯知道了二人出城?   不出所料,下一秒钟,古岑涯便出现在了城门口,他愤愤地看着城外的二人,怒吼:“常颌,你可知私自出城该当何罪?”   说罢,他扬了扬手,顷刻间便有数十个弓箭手站在了他的身侧。   常颌与郁璃皆是一惊,就算私自出城犯了大错,也不至于古岑涯这般惩罚吧?   古岑涯大声道:“常颌,你身为征西大营右将军,携军妓私自出城,与逃兵无异,按军法,应杀无赦!”   “大将军且慢!”常颌挡在郁璃身前,道,“我与郁璃此番出城,实在是有原因的,请大将军先让我们进去,常颌自会解释清楚!”   “你还敢狡辩!”古岑涯此时正在气头上,他当然不会真的杀了这两个人,不过若再不给常颌一点颜色看看,他都不知道军法是什么东西了!   想到这里,古岑涯大喝一声——放箭!   “不!”常颌抽出腰间的长剑,将城墙上射下来的箭悉数劈断,他对郁璃道:“你不会武功,还是先求大将军放你进去再说。”   “他既然要我的命,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说完,郁璃对着古岑涯大声道:“今日之事,与右将军无关,请大将军明察,不要让征西大营损折一名大将!”   “你……”古岑涯更加愤怒,这女人竟然在生死关头,还在为另一个男人求情。这样的场景,令他不由得想到了落云谷,那时候为了暗陨,她也甘愿不要自己的性命。   难道每一次,她都要这样残忍地对待自己,也残忍地对待他吗?   古岑涯紧捏拳头,咆哮道:“将这女人绑进来!”   ***********   郁璃被四个士兵绑进城内,城门再一次被关上,将郁璃与常颌分隔开来。   古岑涯从城楼上下来,他一脸铁青,见到郁璃,不由分说便给了她一巴掌!   昨夜的事情,他尚未释怀,想不到这女人今日就再次与常颌出城。究竟是什么原因,足以令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违抗军纪?   郁璃的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地疼痛,不过,她并不关心,她望着古岑涯,道:“如果今日ni杀了常颌,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古岑涯怒道:“我古岑涯什么时候后悔过?”   “是,你没有……”郁璃冷笑道,“如果你有后悔,你又怎么会这样?昔日在落云谷,若非你将暗陨囚禁,我们又怎会逃出落云谷?若非逃出落云谷,他又怎会为了救我而死——”   古岑涯原本愤怒的心此刻因为这样的指责而更加震怒,他怎会不知,暗陨的死,郁璃从未放开,她一直将自己的恨意深埋于心底,她还是认为暗陨的死是因为他古岑涯!   看来,是自己对她太仁慈了,仁慈到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他掐住郁璃的脖子,声音干涩地道:“郁璃,请你记住,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郁璃只是恨恨地望着他,艰难地道:“古岑涯……不是我逼你……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现在的郁璃是多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被他之前的举动所迷惑,他对她的温柔,对她的好,都只是暂时的。她又怎会忘了,他是恨着她的!   “你当真不怕死?”古岑涯甩开她,撕心裂肺地咆哮!   郁璃被猛然摔倒在地,她没有再抬头,她不愿意再见他。   这时,星魂走了过来,他正准备替常颌求情,不料古岑涯却扯下了他腰间的长鞭,对郁璃道:“好,你不怕死,那你怕疼吗?”   说罢,他狠狠地一鞭抽了下去。   郁璃本能地蜷缩起身子,但是却躲不过那长鞭的袭击,一条鞭痕从她的后背延伸至腿部,鲜血很快就溢了出来。   她将自己的脸藏在凌乱的发中,以此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是,她不怕死,可是她怕绝望。   这样的古岑涯,足以让她绝望啊!   古岑涯怒吼道:“告诉我,疼不疼?疼不疼!!!”   郁璃忍着身体的抽搐,平静地说道:“不疼!古岑涯,如果你想用这种方法令我屈服,那你就错了!”   古岑涯再也难以忍受,手中的鞭子又接二连三地落了下去,他的双手在发抖,看见地上的女人身体蜷成一团,那般抗拒地对待着他,他真的很害怕。   他在极力挽回着一丝注意,只要郁璃肯向他求饶,肯说一句她疼,他便会立刻收手。   可是,郁璃与他,又何其的相像。   她怎会求饶?怎会说疼?   古岑涯终究先败下阵来,他下不了手了!他颓废地扔下鞭子,冷冷地盯着地上伤痕累累的女人。   星魂亦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郁璃,随后,他跑上了城楼。   常颌已经心急如焚地等了许久,一看见星魂,他便问:“郁璃怎么样了?”   “你是想害死她呢?还是想害死你自己?”星魂没好气地说道。   “什么意思?”常颌问,他的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郁璃出了什么事?不,她进了城,见了古岑涯,她应该可以解释的。   “星魂,快放我进去,我要见古岑涯!”在这征西大营,他是第一次直呼古岑涯的名字。   星魂对士兵点了点头,在一声令人颤抖的“吱呀”声之后,城门大开。   还未进城,常颌已经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郁璃,两边的士兵皆是满怀同情地望着她,他们都以为,郁璃是她的女人。   只有他知道,郁璃不是,她是自由的,到目前为止,她仍不属于任何人。   可是,尽管她不属于他,他依旧为她揪心,为她疼痛。   他冲过去,对古岑涯嚣叫:“你把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古岑涯无情地推开常颌,面色苍白,一字一句地道:“她死了,因为你!”   “不会的,不会的……”常颌又冲到郁璃身边,感觉到她的呼吸之后,他咆哮:“古岑涯,你凭什么这样对她?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出城吗?好,我告诉你,我们是为了那些受伤的士兵,为了替他们找止血疗伤的草药。”   古岑涯的脸上这才恢复些许神色,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常颌,好像他说的都是谎话。   常颌又道:“郁璃太了解你了,他知道你不会同意的,我问你,古岑涯,你会同意吗?如果她跟你说她要出城,你会同意吗?会吗?”   古岑涯的心突然被人紧紧捏住,像是要碎了似的。是,他不可能会同意,他怎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星魂已经命人将城外的两匹马牵了进来,他看了一眼马背上的包袱,对古岑涯道:“没错,是药草。”   “哈哈哈……”常颌大笑起来,他抱起郁璃,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城北的素练阁。   ************   第100章 他说他后悔了   素练阁外,古岑涯已经就那样僵立了几个时辰,从郁璃进去开始,他就一直站在这里。   他知道,她已经醒了。她醒了,自然也知道他就站在外面,可是,她却没有要见他。   她是还在恨着他么?   不知什么时候,星魂走了过来,他对古岑涯道:“你知道吗?你已经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我没忘。”古岑涯固执地说道。   星魂摇头道:“不,你忘了!若是你没忘,你怎会为了她那样对待常颌?即便你不是真的要杀常颌,但你难道不知,这样做会动摇军心吗?”   “我自有办法应付。”古岑涯冷然说道。   星魂暗自叹了一口气,说:“你也不是无所不能,你需要常颌,需要整个征西大营!”   说完,星魂转身回了自己的参星楼。   这时,常颌开门出来,他与古岑涯目光对视,沉默良久,才说道:“你若是想见她,便进去吧。”   “她愿意见我吗?”古岑涯终于知道,自己也会有这般担心害怕不自信的一天。   他的手到现在仍在发抖,他竟然拿那条鞭子打了她,天,他竟然打了她。   常颌点点头,道:“她有话对你说。”   古岑涯闻言,这才没有犹豫,飞快地冲进了房间。   常颌有些无力地坐在门槛上,眉头紧皱。方才他真的害怕郁璃就这样死了,他真的害怕郁璃再也醒不过来,他不愿意她也和如沁那样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如沁,那个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的名字,突然又因为郁璃的出现而再次回到了他的心里。   现在,连他也分不清,待在自己心里的究竟是如沁,还是郁璃。不愿意再多想这些,常颌整理了一下衣衫,脸上又挂上了自己一贯的笑容,他走出了府邸,将这片天地留给了郁璃和古岑涯。   *************   古岑涯走进房间,看见那纱帐之内,软软躺在床上的郁璃,他再也不敢靠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空气变得沉重起来,似乎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许久之后,郁璃说道:“怎么,你不敢看我?”   古岑涯闻言,顿时有些慌乱,他惊异于郁璃又一次将他看穿,在她面前,他总是无所遁形。   他轻咳一声,问:“疼吗?”   郁璃回答:“不疼!”   古岑涯听见这样的回答,不由得心中生紧,他挫败地问:“为什么你总要逞强?你明知道,若是你说疼,我便会立刻住手,为什么你不肯?”   郁璃不知该说什么,该说自己想在他面前保留最后的一丝尊严吗?该说自己不希望得到他的怜悯吗?   不,她不能说。   于是,她只好说:“那些药草已经给军医送去了吗?”   古岑涯恍若被人击了一记重拳,这女人明显是想转移话题,但是他又不得不回答:“送去了!明日常颌会再带人去采药!”   “你不再怪他?”郁璃问。   古岑涯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女人叫自己进来的目的,难道不正是希望他原谅常颌么?   他拿起桌上的药瓶,道:“给你上药。”   郁璃这才想起,刚才正是因为要上药,所以常颌才很避讳地走出去的。   霎那间感觉到肩膀上一凉,古岑涯已经褪下了她的衣衫,她躲闪道:“去暖香院叫画绢过来就成,不用你亲自动手。”   “别躲了!”古岑涯故作生气地说道:“这药粉可是十分难得的,要是撒在地上就可惜了!”   郁璃闻言,只好安安分分地趴在床上,任古岑涯将每一处伤口上都涂上了药粉。   涂了药粉之后,郁璃感觉背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她问道:“这药粉军营里面还有多少?可以给那些受伤的兵士用吗?”   古岑涯摇了摇头,说:“这药粉独有一瓶。”   郁璃叹了口气,道:“幸亏今日找到了药草,要不然那些受伤的兵士没有办法医治,真正是太可怜了。”   古岑涯将药瓶放在桌上,转身便将郁璃抱在了自己怀里,他那般小心,生怕弄疼了她的伤口,可是他又那般贪婪,几乎要将郁璃揉进自己的骨髓里。   他抵在她的颈窝,哑声道:“对不起……”   郁璃一愣,他说什么?对不起?这三个字无论是谁说都很正常,可是放在古岑涯身上,就太教人意外了。   想必他这一生,还从未对人说出这三个字吧?   见郁璃没有反应,古岑涯有些焦急,他又说道:“我说过,我古岑涯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是今日我冤枉了你,伤了你,我后悔了……我希望你,不要恨我……”   郁璃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怎样反应,她只是任由古岑涯抱着,任由他在自己耳边低语。   *********   第101章 倾城之战   常颌离开府邸之后,来到了戈烨城中央的训练场,这个地方在夜间空无一人,显得有些阴森诡异。   他独坐在场地旁边的一个石凳上,颇为无聊地看着头顶的繁星皓月。   突然,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那人步履匆匆,像是担心有人跟着似的。   常颌眉头一皱,几步便到了那女子的跟前。   女子一路上瞻前顾后,完全没有看见有人挡在路上,因此整个人都向前一栽,扑倒在了常颌怀里。   常颌低头一看,这人不是暖香院的画绢么?   画绢没想到自己竟然撞到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右将军常颌。她连忙推开常颌,行了个礼道:“将军恕罪,画绢行走匆忙,一时没有看清。”   常颌凝视着画绢慌乱的双眸,心中不禁疑虑,整个暖香院的女子,只有画绢他是最不熟悉的,除了偶尔在宴会上见过几面,他几乎没有见过画绢。   而且这画绢更让他不解的地方就是,每次见面,她都是躲躲闪闪,似乎很怕与他近距离接触。   “你怎么了?我有这么可怕吗?”常颌有些好笑地问。   画绢一阵错愕,随后便慌忙说道:“将军误会了,将军最为和气,如何可怕呢?”   “既然不可怕,不如陪我聊聊天?”常颌正好无聊,见到这女子,不由得来了几分逗逗她的兴致。   谁知,画绢却道:“将军玩笑了,画绢正准备回暖香院,将军如果想找人聊天,不如去暖香院。”   常颌看得出她的推辞,虽然心中不解,但也不便强人所难,因此只好说道:“那好吧,择日我再去暖香院看望画绢姑娘。”   画绢听得这一句,不由得抬眼望了望常颌,似乎是不解他这句话里面的深意。   不过,她这一眼只是匆匆而过,很快,她便敛下眼帘,道:“画绢告辞。”   常颌望着画绢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好笑,自己最近的人气果真这么差吗?要是几个月以前,他可是随便一招呼,便有无数姑娘投怀送抱的啊!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郁璃便听闻军营里的号角之声,她睁开双眸,正好看见古岑涯在更衣穿戴。   难道他昨日是在这素练阁过的夜?郁璃心中不禁大惊。   古岑涯此时也感觉到郁璃醒了,但是他没有回过头,只是专心地穿上了专属于他的铠甲。那铠甲锃亮耀眼,穿在古岑涯的身上,顿时有种帝王霸气。   想到这几个字,郁璃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帝王霸气?自己怎能说出如此大不敬的四个字来?   “一个人在那折腾什么呢?”古岑涯蓦然转身,紧紧地盯着郁璃。   郁璃连忙反问:“你平日里都不穿铠甲,难道今日要……”   古岑涯却不由她说完,低下头便吻上了她的红唇,许久,他才放开她,道:“璃儿,在家等着我,等我打下一个江山送给你!”   郁璃只觉得耳边轰然一响,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打下一个江山?她不需要啊!   可是,古岑涯已经出了房门。不久,外面便传来军士们整齐而有力的呐喊!紧接着,便有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传来,郁璃暗暗推测,看这阵势,想必征西大营已经全营出动了。   战争的残酷她已经见识过,血腥、冰冷、险恶……但是郁璃怎么也想不到,今日的这场战役,注定要成为一种终结,这种终结足以令古岑涯与他的征西大军永载史册。   这一战,古岑涯亲自出战,左右将军紧随其后,在他们麾下,还有一万骑兵,两万步兵。另外还有一万骑兵与一万步兵做接应,届时与主力兵一起形成前呼后应之势。   古岑涯作战向来是以速战速决见长,不过今日,他似乎并不着急。就连星魂与常颌,也似乎是胜券在握,心中早有打算。   大军行至青岚城附近时,青岚城除了一部分守城兵将之外,其余也全部出城作战。为首的依旧是一身银色铠甲的萧沐禹,还有一脸杀气的孙燎。   萧沐禹和孙燎的麾下也足足有三万兵力,与古岑涯的征西大军比起来,也丝毫没有逊色。   “萧沐禹,想不到三年之后,我们又在战场上相遇了!”古岑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冲着不远处的萧沐禹大声喊道。   可是,萧沐禹却并不说话,他只是狠狠地举起长剑,对身后的三万军士做了一个“杀”的姿势。   孙燎见状,立刻大喊:杀——   顷刻间,喊杀之声顿起,战鼓擂响,萧沐禹的部队眼看就要靠近古岑涯的阵列中央。   古岑涯暗暗一笑,随即便领着常颌杀到了敌军中央,但是不知为何,星魂却一直按兵不动,只解决那些杀入阵中央的敌军。   古岑涯与常颌的进军很快就遭到了萧沐禹和孙燎的阻截,但是,萧沐禹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与古岑涯厮杀,相反,他冲向了常颌。   古岑涯被孙燎绊住,一时半会竟然无法分身。   孙燎怒道:“古岑涯,昔日ni占我戈烨城,今日我叫你双倍奉还!”   古岑涯哈哈一笑,冷冷回道:“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说罢,古岑涯竟懒得和孙燎纠缠,一剑将他打到马侧之后,便令一个副将与孙燎搏斗。   而他自己,则加入了常颌与萧沐禹的战斗。   古岑涯不知孙燎是被那副将咬得太紧,还是因为他根本无心来救,直至萧沐禹被逼至死角,孙燎竟也无动于衷。   常颌笑道:“萧沐禹,你这王上当得也太窝囊了!”   说罢,他长剑一挑,几乎将萧沐禹脸上的银面具挑下。   古岑涯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萧沐禹的武功和三年前相比,简直差的太多!   “你究竟是谁?”古岑涯一个狠招,将剑指在了萧沐禹的颈间。   “古岑涯,难道三年不见,你连我也不认识了?”萧沐禹大笑道。   古岑涯不禁迷惑起来,这男子不是萧沐禹又是谁?这声音这身形,与三年前无异。   “常颌,拿下他!”古岑涯一声令下,萧沐禹已经被常颌用铁索困住,并且不待敌军追上,便将萧沐禹带入了自己的阵中。   这时候,古岑涯将长剑往东一指,随即策马领先向东而去。   敌军见自己的王上被抓,连忙赶过来营救,孙燎此时脸上充满怒气,只是一味地砍杀,征西大军中也有不少人丧命。   不过,就当孙燎他们砍杀得酣畅淋漓的时候,征西大军原本派来接应的人已经感到。   “杀——”   又一个决战的gao潮到来,当光剑影,声起声落,很快这冰雪覆盖的赤喇河岸就被两军的鲜血染红。   双方拼杀半个时辰之后,孙燎见获胜无望,自己的军队又陷入了征西大军的层层包围之中,他只得喊道:“撤兵,过河撤兵!”   此时的赤喇河仍旧有厚厚的冰层,但是相比于十日以前,冰层早已变薄。   征西大军见孙燎部队开始从冰层上过河,便不动声色地放缓了紧逼的节奏,似乎在放纵孙燎部队走上冰层。   当孙燎剩下的一万多兵士火速跨上冰层,并逐步走到河中央时,古岑涯再次大喝一声:“投石!”   命令刚落,隐藏在征西大军后方的投石机将数十个大石投入河中央,随着几声“嘭嘭”的巨响,河中央的冰层出现了好几个大洞。   十万余人在这千疮百孔的冰层之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孙燎一横心,骑着马从冰层上疾驰而过。   “将军,不要啊……”   “救命啊……”   “救命啊……”   马蹄过后,冰层碎裂,无数的士兵落入冰冷的河水之中,除了极少数到了河对岸,其余皆被溺死。   孙燎在河对岸望着一片狼藉的赤喇河,突然悲怆地哀嚎:“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第102章 破城   古岑涯站在河的这边,他从来知道战争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是看着这个顷刻之间变成万人坟墓的赤喇河,他还是难以平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场战争的殉葬者,没有一个是普通百姓。   身后响起了征西大军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他们在为自己庆贺,为征西大营庆贺,为御天朝庆贺……   “现在怎么办?”星魂与常颌骑着马,一左一右地站在古岑涯身边,问道。   古岑涯想了想,对星魂说:“你先带着萧沐禹回戈烨城,千万谨慎,不要出任何差错!”   “好!”星魂点点头,立刻调转马头,领着一支人马押送萧沐禹回城。   萧沐禹被紧紧捆绑,不过那一身傲气似乎依旧不减,他哈哈一笑,对古岑涯道:“古岑涯,这一仗你的确是赢了,不过我们俩究竟谁是最终的赢家,还没有定论呢!”   说罢,萧沐禹竟没有一丝惧怕,反而自己用腿夹了夹马肚,走在了星魂等人的前面。   古岑涯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萧沐禹的挑衅。他知道,有星魂的押解,萧沐禹纵然万般本事,也是插翅难飞。   于是他转头对常颌道:“立刻调整余下的部队,青岚城虽然守军不多,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常颌应道:“大将军放心,各副将、都尉已经所管军士整编好,随时待命!”   “好!”古岑涯的嘴角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他策马奔驰,冲进了征西大军的阵列!   将士们见到古岑涯的身影,不禁齐呼:踏平青岚城!踏平青岚城!征西大军必胜——   古岑涯勒紧缰绳,骏马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嘶鸣,古岑涯就这样高高在上,审视着属于他的千军万马,最后,他一举利剑,指着青岚城的方向,嘶吼:杀进青岚城——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去,常颌紧随古岑涯之后,他看见古岑涯一脸冷清,全然没有胜利的喜悦,好像这时的每一个动作,都只是按照他事先的计划在执行,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青岚城下,又是一场血战。   常颌几经厮杀,也终究有些力不从心,渐渐的,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挥舞的长剑也不再潇洒流畅。   “小心!”就在一块大石从城墙上滚落之时,古岑涯适时的将常颌推落下马,大石重重地砸在了马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常颌站在地上,望了望马上的古岑涯,轻轻一笑,道:“多谢!”   古岑涯没有多言,继续指挥众将士破城。   半个时辰之后,城门终于被撞开,两万征西大军顷刻间涌入青岚城,守城的几千将士群龙无首,很快就死的死,降的降……   第103章 东施效颦   郁璃在古岑涯走后便离开了城北的府邸,她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回到了暖香院。   “郁璃,你怎么这般模样?”玉纤满脸焦急地走过来,扶着郁璃说道:“我听闻外面的人说你被大将军打了,只是不曾想大将军竟下得这般狠手……”   郁璃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推开面前这位温柔似水的女子,良久,她问道:“画绢呢?我想见她。”   “画绢?”玉纤有些疑惑,不知郁璃此时找画绢所为何事,不过,她还是说道:“她现在在后院,后院的梅花都开了,她在练舞,连早点也顾不上吃……哎……”   不待玉纤说完,郁璃已经提起裙摆走进了后院。   后面的梅花果真如同玉纤所说,真的都绽放了,一大片的红,无一丁半点的杂色,当真是漂亮。   此时画绢已经见到郁璃靠近,不过她没有停下舞步,仍旧在淡淡的梅香之中缓缓起舞。   郁璃看得生奇,这舞蹈她还从未见过。   “这是什么舞?”郁璃问。   画绢面无表情,一张普通得毫无特点的脸上沾满了细细的汗珠,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鼓——舞——”   “鼓舞?”郁璃大惊,“难怪我看了这许久,你的双脚也没有离开这面圆鼓,这般考验功夫,怕也只有你才会了!”   郁璃不禁连连称奇,在这暖香院,大部分的女子都会舞蹈,只是像画绢这般爱舞成痴的,还只有她一个。   画绢也不理睬郁璃,只用那双三寸金莲在鼓面上移走,不时发出颇有节奏的鼓声,竟连伴奏的曲子也省去了。   一曲舞完,画绢利索地从鼓面上跳了下来,她扫了一眼郁璃,问:“你瞧得这样出神,难道是想学?”   郁璃闻言,面露难色,道:“我?我怕是学不成,可不要东施效颦呢。”   画绢冷冷一笑,哼道:“东施效颦?你倒会恭维人。不过,在这暖香院上上下下,包括香鸾姐姐,会这鼓舞的,可只有我画绢!”   “我猜也是如此!”郁璃走近画绢,递给她一条汗巾,问:“她们如何不学?难道也是同郁璃一样,害怕学不成?”   然而,这一次画绢却没有直接回答。她再次瞧了瞧郁璃,突然趁她不注意,竟猛然将郁璃向后推去,然后一条腿飞快地挑起郁璃的腰,道:“双手着地!”   “不,我不行!”郁璃大惊,但是画绢的腿横隔在她的腰间,她连倒地的机会也没有。   画绢嘴角一杨,道:“郁璃,只要你这一招能够做到,我便教你鼓舞!要知道,暖香院没有人会鼓舞,是因为这舞蹈我从不教人,也从不在人前展示!”   郁璃心中又是一阵疑惑,不过现在可不是疑惑的时候,她的背上原本就受了伤,现在经画绢这一折腾,更加疼痛难忍了,她颤声道:“画绢,快将我放下来……”   画绢这才看出郁璃的不对劲,她连忙将郁璃扶住,急问:“你这是怎么了?”   郁璃软软地靠在画绢的身上,苦笑道:“你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你的舞蹈,你难道不知,昨日城门口大将军毒打军妓之事么?”   画绢眉头一皱,低问:“如此说来,大将军所打的人,是你?”   @郁璃不解画绢为何这幅表情,但一时也猜不透其中缘由,只得点头道:“是我。”   “不!”画绢怒道:“你是右将军的女人!为何大将军这般对你?”   “画绢……我……”郁璃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知画绢怎么有这样大的反应,难道是因为她太关心自己了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之声,隐隐听见有人喊:“不好了,不好了,咱们右将军受伤了……”   院子里的郁璃与画绢皆是一惊,两人对视片刻,画绢突然道:“快起来,我带你去看他!”   “不行……画绢……不可以这样!”郁璃有些迟疑,她自然是知道,此时的戈烨城外已经是硝烟战火,别说她与画绢无法出去,就算真能出去,也难以找到常颌。   “怎么,你竟不肯去找他?”画绢转身对着郁璃,一脸的不相信与失望,她喃喃道:“难道他再一次看错了?”   “什么?”郁璃问。   画绢眸光一冷,道:“如今右将军受了伤,你是他的人,你就不想知道他伤势如何?有无性命之忧?”   郁璃一时无语,她想知道,可是……   “别再想了!快跟我走!”画绢竟不容郁璃拒绝,拉着她便向外跑去。   郁璃紧紧跟在画绢的身后,无数的疑问一齐涌向了她的脑海,画绢究竟是什么人,她与常颌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此时真正担心常颌的,不是她郁璃,而是画绢。   第104章 你还认得这枚玉佩吗   郁璃一路奔跑,背上传来一阵阵的剧痛,可是画绢又怎么会管得了那么多,这时候的她,怕是一心只想确认常颌的生死吧!   两人来到城门口,与城外那隐隐的硝烟战火仅有一线之隔,这一刻,郁璃的心突然悬了起来,古岑涯是不是也正在这硝烟战火之中一个人厮杀?   这个想法让她吓了一跳,她不愿自己想起这个男人,更不愿自己为他担心。   可是他的暴戾、他的霸道,还有他偶尔的温存,已经越来越扰乱她的心,他的影子竟就像他的名字那样,已经变成了她的一部分,挥之不去。   郁璃潜意识里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那里有三个字——古岑涯。   “她是右将军的女人,右将军有令,令她出城!”   身边传来了画绢冷冽却坚定的声音,郁璃猛然醒悟,她竟不知画绢这般胆大,她假传了常颌的军令!   “画绢,你……”   不等郁璃说完,守城士兵举起长戟对准画绢,喝道:“不管是谁,战斗期间一律不准出城!”   “一律?”画绢冷笑,随即她拉过郁璃,反问:“你竟不识得她?在这征西大营,谁人不知她是右将军的女人?”   郁璃满眼迷茫,这个画绢好陌生,是她从没有见过的,只是此时的她虽然这般超乎于常情,但是那脸上的担忧却是装也装不来的。   谁知守城士兵完全不吃这一套,他粗鲁地推开郁璃,吼道:“都给我退回去,再胡搅蛮缠的话,格杀勿论!”   郁璃被这人猛然一推,一个身子不稳,就跌坐在了地上。背上的伤口似乎被撕裂,顿时疼得她牙齿打颤。   “郁璃——”画绢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冲到郁璃的身边,这才露出一抹歉疚,道:“你没事吧?疼吗?”   郁璃摇摇头,她深知,画绢没有恶意。   就在这时,城墙上负责瞭望的士兵高喊:“左将军回城——左将军回城——”   星魂?他回来了?为何没有常颌?也没有……   郁璃心中一紧,随即听到一阵嘈杂的马蹄声,马蹄踏过,冰雪飞扬,那马上的人也显得朦胧失了真。   “你怎么了?郁璃?快站起来!”   画绢在她身边低吼着,可是郁璃不管不顾,她只是痴痴地凝视着那由远及近的身影,那抹银色的,曾经在她的世界里一闪而过的身影。   “暗陨……”她轻轻唤道。   此时星魂已经领着一干人押着萧沐禹而来,萧沐禹曾是一国君王,虽现在沦为俘虏,但也少不了礼遇,所以,他仍骑在马上,只是那双手却被紧紧锁在马鞍上。   “吁——”伴随着一声马匹的嘶鸣,星魂牢牢拉住了缰绳,他对着险些葬身马蹄之下的郁璃大吼:“你不要命了?”   郁璃扶着画绢站起来,不过,她的眼睛没有看向星魂,而是直直地看向了萧沐禹。   星魂暗忖:这女人做什么?难道上次常颌在战场上所遇的情景,今日又要在他星魂身上上演?哼,这女人一定是眼睛有问题,纵然萧沐禹和暗陨的身形确有相似,也不至于错认为这就是暗陨吧!   “将这两个女人拉下去!”星魂猛然喝道。   士兵正要对郁璃和画绢用强,不料画绢此时却道:“左将军,请容奴家禀报!”   星魂扫了一眼画绢,沉默片刻,问:“何事禀报?”   画绢道:“郁璃只因听闻右将军受伤,所以意图出城,并无其他缘故,请左将军开恩,莫要怪罪。”   “哦?”星魂冷笑,“她竟是为了右将军?为了常颌?”   说罢,他颇为不屑地看了一眼郁璃,这时候的郁璃已经走至萧沐禹的马下,她愣愣地看着这名银甲男子,突然间泪如泉涌,她沙哑地问:“你是他吗?”   银甲男子似乎吃了一惊,他只是奇怪地看着郁璃,不解她为何望着自己流泪。   郁璃拉住他的衣角,不死心地道:“我知道是你,一定就是你,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她的心突然痛起来,她从未想过,若是有一天,暗陨还活着,却已经忘了她,彼时,她该如何是好?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郁璃慌乱地从袖袋里拿出了那枚雕刻着“暗陨”名字的玉佩,她将玉佩送到男子面前,泣道:“你不认得我,那你还认得这枚玉佩吗?”   男子终于低下了头,他看了一眼那玉佩,突然笑道:“姑娘莫要再与我纠缠,我如今已是阶下囚,姑娘要与我划清界限才是!”   说罢,男人低下头凝视着郁璃,哑声道:“如今的萧沐禹,已经不是昔日的萧沐禹了!”   郁璃愣在原地,她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他的眼神,他的眼神有些凄绝,并无那日在战场上的霸气与坚定!   再仔细看那骑马的姿势,郁璃心中一惊,这人竟和那日在战场上所见的,并非一人。   “够了!”星魂再也无法忍耐,他对身后的骑兵道:“将萧沐禹押下去!”   “不!”郁璃大喊,“他不是萧沐禹,不是……”   可是,郁璃又怎么能阻止,不过,她的这一句话却教那银甲男子粲然一笑,这女子究竟是谁?和萧沐禹又有什么关系?为何单凭一句话,她就看出了他不是真正的萧沐禹?   银色的身影远去,郁璃依旧对星魂道:“你们错了,他不是萧沐禹!”   “是吗?”星魂翻身下马,戳戳逼人地问:“你是不是预备告诉我,这人不是萧沐禹,而是你心中念念不忘的暗陨?”   郁璃一阵痛心,再难说出一句话。   星魂回首丢下一句话:“你应该庆幸今日目睹这一切的是我星魂,若是古岑涯,你以为他还会让你活着吗?”   郁璃一阵趔趄,他竟不信?这人当真不是他们所说的萧沐禹啊!   画绢及时扶住郁璃,低声问道:“暗陨是何人?你心中所想所念,难道竟不是常颌?”   郁璃摇摇头,再摇摇头,最后,她道:“我的心,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画绢茫然地看着这个一身是伤的女子,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负了常颌?   郁璃一边向前走,一边道:“回去吧,画绢,右将军必定是安然无恙的,若是他有事,左将军不会这样回来。”   说罢,她再也没有多看画绢一眼,她知道,画绢懂她的意思。   不过,画绢却没有立刻随她回去,她双目紧紧地盯着银甲男子远去的背影。   城北,他们竟准备将他关押到城北?   不过,城北的地牢修得隐蔽,倒也不失为一个绝好的关押之处!   画绢神色平静,许久之后,她才离开城门,回到了暖香院。   **************   (前两章写的有些仓促,现已在原有的基础上做出修改,见谅)   第105章 孰真孰假   青岚城破之后,古岑涯没有多做停留,只因萧沐禹被擒,孙燎逃走,这座城已然成了一座空城,所以他留下常颌善后,自己只身一人骑着快马回到了戈烨城。   他胜利了,下一步,他便可以率领他的征西大军越过青岚城,踏平西戎国。   只是彼时,他又该怎样?又该拿郁璃怎样?   推开卧室的大门,却只见莹莹的灯火,并不见那个他期待了许久的女人!   “来人!”古岑涯愤然大喊。   “将军……”士兵进门唤道,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古岑涯将长剑往桌上一摔,喝问:“她呢?”   面对古岑涯的愤怒,士兵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照理讲将军得胜归来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这般怒气冲冲?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   士兵小心翼翼地回答:“那位姑娘一早便离开了,说是要回暖香院,将军是否要传她过来?”   古岑涯没有立刻说话,他双眉紧蹙,脸色阴沉。郁璃,难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我说过,要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想到这里,古岑涯突然神色一变,他冷冷地对士兵道:“你先出去,若是左将军回来,叫他来见我!”   “是,将军。”士兵得令,巴不得赶紧离开,因此一路小跑出去了。   古岑涯静坐于灯光里,没有人能猜得透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   郁璃倚靠在窗边,心中却想着那人的话:如今的萧沐禹,已经不是昔日的萧沐禹了。   他是在故意向自己透露什么吗?还是……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郁璃稍稍凝神,然后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玉纤与美翠。   “郁璃,怎么一回来就关在房间?难道是伤口还没有好?”玉纤握住郁璃的双手,颇为关切地问道。   郁璃微微一笑,道:“多谢关心,伤口已经没事了。只是,外面为何这般热闹,发生了什么事?”   不待玉纤回答,美翠道:“你竟还不知道?大将军已经回城了!咱们征西大军大获全胜,不仅破了青岚城,还活捉了敌军王上呢!”   郁璃神色一紧,难道古岑涯也没发现这个萧沐禹是假的吗?   “郁璃,大将军有令,今夜大摆庆功宴,咱们要去席间助兴,你能去吗?”玉纤说罢,看了看郁璃的身子,似乎想知道她的伤势适不适合参加宴席。   郁璃沉吟片刻,道:“我的伤势虽然已无大碍,不过仍然疼痛得紧,还是你们去吧。”   玉纤的嘴角漾起一抹不经意的笑容,道:“也好,郁璃今晚便好好休息。”   美翠却不满道:“玉纤,如何能让她好好休息,香鸾姐姐都说了,暖香院的人,一个也不能缺席。”   玉纤适时地扯了美翠一把,笑道:“你竟这般愚钝,郁璃是右将军的女人,此时身子又不爽,为何不能缺席?你快随我出去,当心迟了香鸾姐姐要罚你。”   美翠这才住了嘴,只拿眼睛扫了郁璃一眼,便与玉纤下了楼。   郁璃淡然一笑,这些人究竟在争什么计较什么,她一点也不关心。此时的她,只一心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   征西大军驻扎戈烨城之后,古岑涯曾命人在城北的府邸下面修建了一座秘密地牢,郁璃原本是不知道的,不过前几日她意外见到有人往地牢中送饭食,便暗暗留了心。   这一夜,征西大营沉浸在莫大的胜利喜悦之中,又有谁会在意一个暖香院的军妓在干些什么?   来到地牢门口,郁璃拿出一篮酒菜对守门的士兵道:“你可知里面关押的是何人?”   士兵瞧了郁璃一眼,道:“征西大营谁人不知,里面关押的可是西戎国的王上萧沐禹。”   郁璃心中这才有了准,原来那人果真被关押在这里。   她转而笑道:“我是暖香院的人,大将军见你们看守地牢辛苦,特命我过来陪你们饮几杯。”   士兵心中一喜,不过还是说道:“这样怕是不好,大将军令我等严守地牢,若是有丝毫差错,都是要掉脑袋的!”   “这话可不公平!”郁璃不顾士兵的阻拦,硬是将篮子里的酒菜一一拿了出来,顿时酒香肉香四溢,令那三四个士兵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郁璃笑道:“你们看看外面,整个征西大营都在庆功饮酒,为何单单你们不行?再说,叫我过来送酒的,正是大将军,你们只管放心饮酒,自然不必担责的。”   士兵们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没有抵得住诱.惑,一下子聚集在酒肉周围,大口大口地吃喝起来。   在这样寒冷的夜晚,他们守在地牢早就快要冻僵了,如今有着好酒好肉,无疑是雪中送炭啊!   郁璃静静地站在一边,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不多时,士兵们便一个个东倒西歪,醉了个半死。   她轻轻踢了踢其中一个人的身体,见那人毫无反应,才说道:“不过是酒中加了味药,应该也伤不了你们的身体。”   说罢,郁璃立刻进了地牢。   这地牢的格局如此眼熟,就连那“滴滴答答”的水声也是似曾相识,郁璃心里一酸,暗道:昔日在落云谷,暗陨不就是被关在这样的地牢里么?   “谁?”里面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郁璃定了定神,走进那声音的主人,冷言道:“这句话,不应该是我来问你么?”   “是你?”男子有些惊讶,却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他道:“你还真的来了?”   “怎么?你希望我来?”郁璃再向前走了几步,离他仅有一排栅栏相隔,她凝视着他,许久,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摘下你那面具?”   男子突然笑了起来,道:“摘下又如何?这世间有几人瞧见过萧沐禹的真面目?”   “我知道你不是他!”郁璃坚定地说道。那日在战场上,虽然是匆匆一眼,但是萧沐禹的眼神那般沉稳冷冽,一如桃花山上初见的暗陨。可是眼前的男子,眼睛里充斥的只有绝望和惨淡。   男子痴痴地看着郁璃,突然站起身,走近栅栏。此时的他已经脱去银甲,即便是没有银甲的包裹,他的身形依旧与萧沐禹如出一辙。他定定地望着郁璃,道:“如果我是他,你是不是会救我?”   “他?谁?”郁璃反问。   “萧沐禹!”男子一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令你这般在意?”   “不!你错了!”郁璃躲开他的眼神,道:“我在意的不是萧沐禹,我在意的是……”   “暗陨?”男子突然又道,当时在马上,他并非没有注意到郁璃手中的玉佩。   郁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抓住栅栏,急问:“你知道暗陨?”   男子一笑,没有说话。   郁璃又问:“萧沐禹是不是就是他?是不是?你能假扮萧沐禹,你定然知道,快告诉我,快……”   没想到当郁璃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浑身一软,随后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是谁袭击了她?是谁?潜意识里,郁璃不停地问着,不停地问着……   然而没有人能告诉她,她再也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声音。   许久,郁璃才勉强睁开双眼,然而,眼前的一幕却几乎叫她再次晕了过去。   只见那银面男子躺在血泊中,胸口深深地插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竟然正是郁璃随身携带的。   天,难不成自己竟然在晕过去之后拔出了腰间的匕首,然后杀死了这个男人?不,不可能……   况且,这男子一看便知是有武功之人,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被人杀死?   无数个问题顷刻间袭来,郁璃根本无法理清思绪,只觉得胸闷难忍,那阵血腥味几乎让她失去理智。   “啊——告诉我为什么——”郁璃终于忍受不住,痛苦地捂住脑袋大喊。   地牢里仍旧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手足僵硬,一双眼睛痴痴地盯着地上的男人。   她不敢相信,方才还与她一起说话的人,竟就这样倒下了。   第106章 杀人灭口?   “啊——”她再次大喊。   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   “别这样……”   “别这样……”   声音如此断断续续,又如此无奈森寒,郁璃有些浑浑噩噩,竟一下子没有听出说话的人是谁。   是谁在说“别这样”?这人是在安慰她吗?   “你过来……”那声音突然这样说道。   郁璃一抬头,这才发现栅栏已经被人打开,而躺在地上的男子竟还没有断气,说话的人,正是他。   “你还活着?”郁璃惊喜地说着,然后不顾一切地冲进牢笼,扑到了他的身边,颤声问道:“你怎么样?”   这一刻,郁璃才敢仔细打量他的伤口,那把匕首刺得好深,鲜血已经流了一地,连她都不敢想相信,男子在受了这样的伤之后,竟然还留着最后一口气。   于是,她焦急地问道:“是谁?告诉我是谁杀了你?”   男子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终究没有笑出来,他慢慢扬起手,摘下了脸上的银面具,道:“你不是……不是要知道我是谁吗?我……”   说到此处,男子嘴角溢血,看来是匕首上涂了毒。   郁璃扶住他的身子,此时的她已经不再在意这男子的真面目,因为她早已知道,他不是萧沐禹,更不可能是暗陨。不过,即便是一个与她无关的陌生人,她也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她再一次问:“快告诉我是谁杀了你!”   她在呐喊,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她不明白如此防守严密的征西大营是谁下了这样的毒手!   男子喃喃道:“一个女人……一个早已安排……”   他没有说完,那个杀他的人也不可能让他说完,一切都计划得那么完美,一切都算计得那么精准。   真相,仍旧不得而知。   可是,郁璃已经双手沾满鲜血,那把插在男子胸口的匕首,正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小孩,在冲着她发出阵阵讥讽的笑。   ************   大厅内,众将士正在豪饮,古岑涯坐在正中间,旁边一左一右是星魂与常颌。除此以外,暖香院的姑娘们大部分也都在场,而玉纤,正倚靠在古岑涯的身边,娇态生怜。   鼓乐声声,大厅之内好不热闹。   正在这时,一名士兵突然闯了进来,哆嗦道:“禀……禀大将军……”   古岑涯双眉一皱,随即推开玉纤,对那士兵道:“说!”   士兵回道:“萧沐禹……萧沐禹被杀了!”   “什么?”常颌与星魂异口同声,脸上皆是难以相信的惊讶,戈烨城防守严密,怎么可能有人杀了萧沐禹?   难道?   这时,古岑涯却是一脸难以捉摸的冷静,他慢慢站起身,道:“星魂、常颌,随我去地牢!”   “是!”   一路上,没有人敢说一句话,气氛冰冷到了极点,如果萧沐禹真的死了,那么他们还能如此轻易地结束这场战争吗?西戎国的臣民又该怎样为他们的王上报仇雪恨?   星魂紧握双拳,几乎气得想要杀人!   他可以断定,如果萧沐禹真的被杀,刺客不可能是城外的人,一定就在征西大营之中!   古岑涯冷冷地问道:“是谁来报的信?”   那位传话的士兵回道:“是今夜吩咐去送饭的人,只是那人一到地牢门口,便见守卫的士兵都晕死在地上,而地牢内……”   “哼!”古岑涯不屑地笑了笑,这萧沐禹他早已看出不对劲,只不过是想知道他们究竟想玩什么花样罢了,但没想到萧沐禹的人竟如此厉害,居然混进他的征西大营了!   萧沐禹,即便你杀了他,又能怎样?   你可知,我古岑涯啊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这御天朝的天下!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这笑容让星魂与常颌都不知所以,但是谁敢多问一句?   不过,当古岑涯走进地牢,看见那牢笼中纯白的一抹身影,他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古岑涯含怒地问道,这女人就这样想知道萧沐禹的真实面目吗?她就这样想知道萧沐禹究竟是不是暗陨?   郁璃抬起头,惊愕地发现面前的一群人皆是震惊地望着她,同时,他们也望着她身边的男子,望着她手上、衣裙上的鲜血,望着男子胸口上镶宝石的匕首……   郁璃突然醒悟过来一般,她爬起来奔到古岑涯的身边,拉住他的衣襟道:“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古岑涯心中怒气难平,竟一把扯住她的双手,反问:“不是你杀的?不是你,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郁璃哑口无言,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了证明给古岑涯看,这男人是假冒的?还是为了从这男人口中知道,萧沐禹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暗陨?   “说话!”古岑涯摇了摇她的身子,逼问道。   这时,星魂走进来,在古岑涯耳边轻语道:“守卫的士兵都被人下了药。”   古岑涯看了一眼郁璃,随后问星魂:“什么药?”   “龙魂草!”星魂回答。   古岑涯明显一愣,他原本以为郁璃只是碰巧进了地牢,然后碰巧见到了这个男人被杀,他怎么也没想到,郁璃竟然为了混入地牢,再一次使用了龙魂草。   他双目腥红,逼问道:“告诉我,龙魂草是不是你下的!”   听闻“龙魂草”这三个字,郁璃浑身一颤,竟然有人查出她下的药是龙魂草了么?   “怎么?不敢说?”古岑涯的眼神几乎要将郁璃射穿,他恨这个女人在他面前耍心计!   面对古岑涯的怒火与质问,郁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呆呆地看着古岑涯,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丁点的信任。   可是,除了愤怒,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常颌这时走了进来,他所见到的,便是郁璃跪在古岑涯的身边,一脸惨淡。   郁璃亦是看见了他,她放开古岑涯的衣襟,冲到常颌面前,道:“我没有杀人,右将军,我没有杀人!”   常颌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他没想到郁璃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会向自己求救。他更没有想到,以郁璃的聪慧,如何不知道此时向他求救,就无异于向古岑涯宣战?   果然,不等常颌开口,古岑涯便强制性地拖起了郁璃,他冲身边的两名士兵吼道:“将这女人带出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是!”士兵领命,毫不怜惜地一左一右抓起了郁璃,连拖带拽要将郁璃带出地牢。   郁璃慌忙喊道:“古岑涯,不管你信不信,他不是我杀的!他说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女人——”   郁璃的声音消失在地牢外,地牢之内仍旧是一片血腥。   常颌对古岑涯道:“你比我更清楚,她不可能杀人的!”   古岑涯没有答话,他静静地走进了地上的男子,这人的身形的确和萧沐禹有七八分的相似,带上面具之后,根本无人识得。   可是,星魂却告诉他,郁璃只见了他一眼,便说这人不是萧沐禹!   他突然“哈哈”大笑,然后猛然从男子胸口抽出了匕首,这匕首是他送给郁璃的,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想嫁祸给郁璃?   这一局设得好完美!若不是他了解郁璃,了解她对暗陨和萧沐禹的感情,郁璃就成了当之无愧的杀人凶手!   星魂站在栅栏外,道:“郁璃所讲,有可能是事情,不如先从暖香院查起……”   “报——”突然,一名士兵又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道:“报大将军,暖香院……暖香院的画绢也被人杀了!”   古岑涯神色一凝,为何偏偏这么巧?他刚要去查暖香院,暖香院便出了人命?   常颌听闻是画绢,脸色也是一阵苍白?画绢怎么会被人杀害?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有人要杀人灭口?   ***************   第107章 画绢之死   星魂被留在地牢看守,常颌随着古岑涯来到暖香院。   香鸾见着古岑涯,立刻贴了过来,一脸泪痕地说道:“画绢好惨啊,真是不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竟狠心到要置她于死地……”   古岑涯眸光一扫,面无表情地道:“尸体在哪里?”   香鸾这才忙不迭擦了擦眼泪,道:“就在二楼她自己的房间里。”   “带路!”古岑涯的话犹如寒冰,使得人心惶惶的暖香院更加森冷可怕!   香鸾与玉纤一齐上楼,领着古岑涯和常颌到了画绢的房间。   一推开门,便见到画绢仰身躺在地上,双目圆瞪,颈子流血,模样十分可怕。惹得香鸾和玉纤都拿丝帕遮住眼,不敢多看一眼。   古岑涯步履从容地走过去,看了许久,道:“可惜军营里面没有仵作,否则便可推断画绢是何时毙命。”   常颌的神态明显没有古岑涯轻松坦然,画绢于他而言,是陌生而又特别的,暖香院的女子,只有画绢与他最为生疏,不过,他竟不知是为何,总觉得这女子是有故事的,她有她难言的苦衷。   所以那夜在操练场旁边相遇,他说,他要去找她。   他曾试图多了解一点她,或许,他可以知道她曾经有过怎样的故事,因而也就可以知道,她的舞姿里面为何总含有一丝隐隐的忧伤。   只是不曾想,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画绢,你究竟是被谁人所杀?是否与杀害萧沐禹的,同为一人?   古岑涯走近常颌,道:“如今画绢死了,暖香院更是嫌疑重大,你留下来,彻底盘查,今夜出现在宴会上与没有出现在宴会上的人,都要一一交代清楚!”   “是。”常颌点头应道。   古岑涯匆匆离开了房间,香鸾和玉纤也随之下了楼,这房间里面,除了两名看守的士兵,就只剩下了常颌。   他蹲下身子,伸出自己的左手,慢慢覆上了她的双眼。   安息吧,画绢。   常颌在心里这样说着,他浑身冰冷,好像隐隐有种东西正在离他远去,而这远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   暗夜,九匹骏马疾驰而过,骏马上的人,一色披着白色的斗篷,唯有最前面的男子,他身着白衣,披着一顶腥红色的斗篷。   “王上,已经离开青岚城很久了,还需要继续赶路吗?”旁边的男人问道。   萧沐禹哈哈一笑,道:“料想现在古岑涯已经知道被擒之人不是萧沐禹了吧,只可惜事到如今,他后悔也晚了。”   “王上当真是高明,若不是这招金蝉脱壳,王上要想离开青岚城,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唰——”一阵风声扫过,萧沐禹的剑竟然一下刺进了说话之人的身体。   “王上……”那人捂住胸口,一双眼睛惊愕地看着萧沐禹。   萧沐禹一把抽回自己的剑,无比冷静地看着那人从马上倒了下去,他轻轻一笑,道:“在我西戎国境内,我萧沐禹要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如何不容易?”   “王上,这……”另一个男子看着倒地的同僚,似乎有些不忍。   萧沐禹擦了擦剑上的鲜血,对男子道:“戎柯,将他的尸体拖到旁边的密林,不要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名唤戎柯的男子应了一声,随即下马。   然而,就在这时,密林里却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笑声尖细,一听便是个女子。   果然,下一秒一名紫衫女子便从空中一跃而下,她衣衫飘扬,宛若暗夜幽灵。   这人不是别人,竟是缪羽。紧随她身后的,还有六个黑衣男子,都是祭花阁最后仅剩的精英,其中,自然有箬勋。   “萧沐禹,想不要你也有今天啊!”缪羽笑道,她笑得媚,却又邪气毕露。   萧沐禹冷然看着面前陌生的女人,问:“你是谁?”   “我?”女子再一次笑了,这一次,她的笑声充满了愤怒,“你灭了祭花阁,难道竟不知祭花阁的阁主是谁么?”   “祭花阁阁主?”萧沐禹心中一阵愤然,祭花阁阁主不是已经被他派去的人杀了吗?怎么这会儿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他派去的那帮蠢货没有完成任务,竟弄虚作假?   不过,萧沐禹的脸上却是笑意盎然,他淡淡道:“既然你知道祭花阁是我所灭,难不成此番前来,是为了找我报仇?”   “哼!”缪羽冷眼一扫,道:“废话少说!拿命来!”   说话间,缪羽已经飞身到了萧沐禹的马前,她并不用兵器,不过那一招一式,都是置人于死地。 萧沐禹用剑抵挡,虽然没有明显处于下风,但也有些力不从心。   “王上,小心!”随着一声叫喊,戎柯已经奔至萧沐禹的身前,想要用身体保护萧沐禹的周全,其他护卫也一起拼杀过来,只不过还没有近萧沐禹的身,便被箬勋等人团团围住。   顿时刀剑相碰,火花四射,打斗之声此起彼伏,但是双方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全制服另一方。   就在萧沐禹一剑刺出,想要直取缪羽性命之时,缪羽一个回身,紫纱碎裂,她左手一扬,竟意外扯下了萧沐禹的银质面具。   萧沐禹暗咒一声,这女人竟敢扯下他的面具,她难道不知道,放眼整个西戎国,还没有人做过这样大胆的事情吗?   他再一次策马过去,剑锋直指缪羽的胸口。   然而,缪羽却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她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紧紧盯着萧沐禹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第108章 缪羽与箬勋   “阁主!”箬勋举剑而来,奋力劈开了萧沐禹的剑,随后,他一个旋转,将自己的剑架在了萧沐禹的脖子上。   “住手!”缪羽大声喊道。   箬勋这才停住了自己的动作,他不解地看着缪羽,心中疑惑不已,他们此行的目的,难道不是杀了萧沐禹替祭花阁报仇吗?   缪羽指着萧沐禹的脸,喃喃道:“你究竟是谁?”   箬勋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他转头看了看萧沐禹,顿时也惊住了,长剑随即哐当落地。   萧沐禹面色平静,暗忖道:难不成这些人也错将自己当成了暗陨?于是,他冷声道:“暗陨已经死了,难道你们忘了?缪羽,他正是被你杀死!”   说罢,萧沐禹对自己的手下道:“咱们走!”   “等等!”缪羽挡在了萧沐禹的马前,道:“曾经暗陨是祭花阁的人,我有权处置他。如今我缪羽是你的人,你也同样有权处置我。”   “阁主,你……”一名黑衣人紧盯着缪羽,不解缪羽为何突然如此转变,他对缪羽道:“阁主,他可是西戎国的王上,而你是祭花阁的阁主,如何能是他的人?”   缪羽粲然一笑,道:“祭花阁早已经不存在了,如今的缪羽,再也不是祭花阁的阁主。”   一旁的箬勋一言不发,他知道缪羽为何这般决定,自从暗陨死于她的毒针之下,她日日夜夜自责,如今见到萧沐禹,她又如何能控制自己?   萧沐禹居高临下,笑问缪羽:“你方才说,我如何处置你都行?”   缪羽点头,道:“是,不管你是要杀了我替暗陨报仇,还是要我替你做任何事,都可以。”   萧沐禹大笑一声,随后策马扬鞭,远远抛下一句话:“我要你去王城,你可敢去?”   缪羽嘴角一扬,轻语:“如何不敢?如今这世上,缪羽只为萧沐禹而活。”   说罢,她亦上了马,追随萧沐禹而去。   箬勋停在原地许久,最终也无法说服自己离开缪羽,对于他而言,缪羽是他的主人,也是他的恩人,因此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他都没办法彻底离开她。   于是,箬勋只好扬鞭追向缪羽。   王城,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他不得而知,不过他知道,缪羽与箬勋,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生活了。   **********   次日清晨,古岑涯一边洗漱一边看似随意地问身边的士兵:“暖香院的那个女人,关在哪里?”   士兵回答:“在参星楼旁边的一间柴房。”   古岑涯点了点头,随即更衣出了门,他倒要去看看,那个女人在一夜的冷静之后,是否还会向另一个男人求救!   经过府邸中央的花园,古岑涯到了参星楼,然后一转弯,这才见到了士兵所说的那间柴房。   “开门!”古岑涯对守门的士兵说道。   士兵连忙拿出钥匙,打开了挂在门上的铜锁。   古岑涯面无表情,不过当他看清房间里的情景,他不禁在心里打了一个冷战。他竟从来不知道,这座如此豪华的府邸里,竟然有这样破落的房子。   这间柴房明显已经废弃许久,摇摇欲坠,四处漏风,再加上地面潮湿,一进门便感觉到一阵冷飕飕的寒意。   “郁璃!”古岑涯大声喊道。   他突然很害怕,这些人真是大胆,他们不是一直以为郁璃是常颌的女人吗?为何还如此待她?   天,他竟然忘了,郁璃如今是杀人的嫌犯,还有谁敢包容她?   “郁璃——”他冲进去,再次大声喊道。   然而,他却没有听见期待的回答。   他开始发疯一样四处搜寻,柴房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终于,在一堆秸秆里面,他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蜷缩在秸秆堆里,头发凌乱,前日身上的鞭伤明显已经被撕裂,暗红色的血迹占满了她白色的衣裙,她在颤抖,在呓语……   古岑涯紧捏拳头,许久,他靠近了她,将她从那堆秸秆里抱了出来。   他命令道:“给我醒来!”   这样的声音果然很有效,郁璃睁开了双眼,不过,当她发现自己躺在古岑涯的怀里,她竟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你怕我?”古岑涯重新将她拉进怀里,沉声问。   郁璃慌忙摇头,她红着眼睛说道:“你相信我好不好,真的不是我杀的,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快要死了,他说,是一个女人杀了他,可是,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好不好……”   古岑涯再也听不下去,他不愿意再看她这样慌张,这样惧怕,他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道:“别说了,我信你,我知道不是你!”   “真的?”郁璃声音干涩,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古岑涯,和昨夜相比,是那样的陌生,她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然而,这样温存的他,竟第一次让她有了想依靠的感觉,是啊,撑了这么久,她太累了。   古岑涯点点头,道:“我会尽快查出真凶,你不用再担心,只要我相信你,就不会有问题。”   他抚摸着她的发丝,用身体紧紧地抱住她,希望能给她一丝温暖。   这时候,郁璃却突然哭了,眼泪无声地掉下来,湿透了古岑涯的衣裳。   问岑涯问:“怎么了?是伤口疼了吗?”   郁璃泣道:“你知道吗?昨夜‘无心’又发作了,我好疼好害怕,我以为这一次我一定要死了……”   古岑涯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心”是他亲自种在她身上的,现在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他只能任她在他的胸前哭泣,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肆无忌惮,毫不保留地在他面前哭泣,在他面前诉说……   他的心突然变得很柔软,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简单的人,不要有那么多的仇恨,不要有那么多的顾忌,那样,也许他会对郁璃说,璃儿,别哭,别哭……   可是,他能说吗?他不能!   于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我送你回去。”   说罢,他便要抱起她,可是,当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肌肤,他却惊呆了。   第109章 救她   “你发烧了?”古岑涯皱眉道。   郁璃没有回答,她泪痕未干,一张脸却是明显的嫣红,她倚靠在古岑涯的身上,低语:“岑涯,我好冷,好冷……”   “该死!”古岑涯咒骂一声,迅速地将她抱起,然后飞一般地朝自己的寝室走去。   很快,三名军医一齐集中在古岑涯的寝室,轮流替郁璃把脉,但是她脉象紊乱,既不像简单的风寒,又不像鞭伤引起的高热。   许久,古岑涯终于明白,是“无心”。   他转身出了门,然后在暖香院的大厅找到了常颌。   不待常颌说话,他便问道:“你不是说过,戈烨城附近有个醉心客栈?”   常颌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是,确实有个醉心客栈。”   古岑涯露出一丝惊喜,道:“那里的主人官云戟果真是天底下最懂蛊术的?”   常颌更加疑惑,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古岑涯大叫一声,“你立刻便去醉心客栈,拿着我的令牌,若是他不来,我便平了他那个鬼地方!”   “这……”常颌迟疑了一下,问:“不知大将军为何突然要就见此人?”   古岑涯的脸瞬间沉重起来,半晌,他道:“郁璃中了蛊毒,此刻高烧不退,军医们完全没有办法。”   原来是蛊毒!常颌在心里暗暗惊讶,但是脸上却显得平静,道:“我即刻就去,一个时辰便会回来。”   说罢,常颌出门上了马。   ************   醉心客栈的大厅内,常颌独坐于大椅上,身旁的矮几上摆着一杯香茗。   然而,此时的他又怎么有心情饮茶?   于是,他不耐地对小二哥喊道:“你家主人究竟什么时候出来?”   小二哥勉强一笑,随即给常颌又换了一杯热茶,道:“我家主人最近忙得很,现在正在楼上会客,请客观稍候。”   说罢,小二哥便要拎着茶壶离开。   不料常颌却怒从心生,一把抓住了小二哥的手,喝道:“官云戟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见他!”   “这……这……”小二哥一只手被捏得生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本热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有人喊道:“这位客官好大的气派,这里可是醉心客栈,你也敢在这里耍横?”   说话的人原本是在与人豪赌,不想竟看见这样的好戏,一下子也来了兴致,巴不得常颌能挑起一场大战。   其余人也皆是好事之徒,见有人领头,一下子也都附和起来。   常颌不紧不慢地放下小二哥,对众人道:“你们休要管我的闲事,要饮酒便饮酒,要赌钱便赌钱,若是再多言一句,休怪我常某人无情!”   “哟,好大的口气!让我来会会你。”说话间,已有一名蓝衣公子飞身站到了人前,他手拿一把弯刀,生得一副俊朗面容,看起来却是十分凶狠。   常颌扫了他一眼,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他此行只为官云戟,并不想惹是生非,却不想这官云戟百般刁难!   因而,他拔出长剑,对着楼上喊道:“官云戟,若是你再不现身,这醉心客栈怕是要见血了!”   说罢,常颌足尖点地,长剑飞转,与那蓝衣公子一刀一剑杀了起来,顿时大厅内只闻刀剑之声,连呼吸之音也不曾听见。   不出十招,常颌便一剑刺进了蓝衣公子的胸口,霎那间,那人血涌如注,倒地气绝。   “好剑法!”楼梯上这时才传出一声叫好,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身红袍的官云戟。那一身红,配在他的身上,那般自然邪魅,如同他身旁绵延不绝的曼陀罗。   常颌收了剑,冷问:“你终于肯出来了?”   官云戟没有立刻回答他,对着身后的沙化道:“去把下面收拾一下,不要扰了客人们的兴致。”   沙化应了一声,随即带着人抬走了大厅中央的尸体。   这一场小插曲似乎并没有给醉心客栈带来很大的影响,客人们很快便开始继续方才的玩乐,对他们而言,死一个不知深浅的小子太普通了!   官云戟走到常颌身边,笑道:“那日我说过,要那女子来见我,如何是你?”   常颌眉头一皱,道:“她倒是想遵守诺言,只不过,此时她来不了!”   “哦?”官云戟眉头一挑,只是淡淡的语气,并没有惊讶。   常颌继续道:“我来找你,正是为了她!你可愿意随我去戈烨城?”   官云戟一脸笑意,他看了常颌许久,简单答道:“好!”   常颌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官云戟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一时间,他竟猜不透官云戟的真实目的。   ***********   第110章 解毒   来到戈烨城,官云戟随着常颌前往城北的府邸,一路上如同游玩,好不惬意。   古岑涯第一眼见到这名男子,稍稍愣了愣,这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丝不羁与邪气,他真能医治郁璃?   “在下官云戟,参加大将军。”官云戟这样说着,可是却没有行礼,他用随身携带的折扇轻击手心,像是在等着古岑涯的回答。   古岑涯心中一阵不快,不过这时候郁璃危在旦夕,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因而只是冷声问:“你可曾听过‘无心’?”   官云戟脸色明显一僵,古岑涯为何说出“无心”这个名字?几个月前,暗陨曾经飞鸽传书,拜托他配置出“无心”的解药,只不过……   他故作惊讶,问:“大将军问这个做什么?”   “这么说,你是知道了?”古岑涯像是松了一口气,道:“随我进来。”   官云戟依旧不当一回事,回头冲常颌笑了笑,便随古岑涯进了寝室。   他早已料到,这女子定然是中毒不轻,否则常颌不会想到来找他,他曾经可是发过誓,再也不进醉心客栈一步的。   想到这里,官云戟有些好奇,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一个常颌上心还不够,这时身边还多了一个古岑涯。   在古岑涯的指引下,官云戟拨开纱帐,看见了躺在锦被上的郁璃。   “她怎么样?是不是因为毒蛊发作才昏迷?还是因为感染了风寒?”古岑涯急切地问道。   官云戟没有立刻回答,他毫不顾忌地坐在床沿上,一只手覆上了郁璃的小肚。   “你……”   古岑涯正欲阻止,却被官云戟用眼神制止,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毒蛊发作、伤口化脓、风寒袭体,多重病症一齐发作,从而导致她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他拿出一个小瓷盒,从里面掏出了三颗药丸,道:“暂且我只能令她苏醒,至于‘无心‘嘛……”   “你有办法化解‘无心’?”古岑涯期许地问道。   官云戟哈哈一笑,道:“等这位姑娘醒来,我自会告诉她我会不会化解她体内的‘无心’。”   古岑涯心中有些愤懑,这男人竟敢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是为了郁璃,他也只好忍气吞声了。   ************   半日之后,郁璃果真醒来。   古岑涯与官云戟皆在房内,一左一右坐在茶几旁边,见到郁璃清醒,官云戟便起身走近,笑道:“三日前的约定,姑娘怕是兑现不了了!”   郁璃一看这人,便身子一惊,这男人不是醉心客栈的主人官云戟吗?更何况,他还是敌军的……想到这里,郁璃皱了皱眉,一时没有说话。   “怎么?”官云戟旁若无人地弯下腰,凑到郁璃的脸边,语气逼人地道:“我医好了你的病,你竟连一句多谢的话也没有?”郁璃愣了愣,随即明白是这人救了自己,记得自己昨夜蛊毒发作,若不是她及时用银簪刺进了自己的穴道,恐怕早已经不在人世。   她心里一阵冷笑,随即看向古岑涯,问:“我在你心里,不过是一个杀人凶手,为何要找人救我?”   古岑涯露出一丝惊愕,这女人昏迷时在他怀里说的话,竟然都忘了?他坐在椅子上,并无动作,只是沉色道:“你病了,那些事暂且搁置一边。”   “病?”郁璃讥讽道:“现在倒要来和我说起我的病了么?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生了病,而是中了毒。既然如此在意,那么昨夜我痛得死去活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古岑涯怔了怔,心里隐隐作痛,一时间竟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来回答。   官云戟转身看了看古岑涯,大有幸灾乐祸之意,他道:“姑娘身上所中的‘无心’之毒,要彻底解除也并非难事……”   郁璃闻言,立刻从床上挣扎坐起来,问官云戟道:“你有办法解毒?”   官云戟却没有直言,他看向古岑涯那张表情复杂的脸,道:“虽然不知道办法是否可行,但试一试必定能多一次机会,只是大将军会放心让我来医治吗?”   郁璃心中顿时一冷,是啊,这“无心”是当初古岑涯给她的,难道事到如今,他却会同意替她解毒吗?   然而,古岑涯沉默许久,却突然对官云戟道:“你有何要求?”   官云戟笑着站起身,道:“我并无要求,只是这解毒的药离不开醉心客栈,必须要这位姑娘亲自到醉心客栈,这办法才或许可行。”   “究竟是何办法?”古岑涯皱了皱眉,问道。   官云戟摇摇头,道:“我怎样去解毒那是我的事情,大将军只需要给我一个月得时间便可。”   古岑涯沉吟许久,最终道:“好,我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说罢,他站起身,留下了一脸笑意的官云戟,与一脸惊愕的郁璃,冷然走出了房门。   郁璃怔怔地望着门口,他为何这么轻易地就答应官云戟替自己解毒?难道他不再希望用“无心”来控制她?   ************   第111章 二十年前凤焰朝   古岑涯回到冷祥厅,常颌与星魂早已等候在那里,见到古岑涯走进来,都一起站了起来行礼。   “地牢那边可有新发现?”古岑涯坐在主位上,问。   星魂回道:“凶器除了那把匕首之外,我想应该还有一件东西。”   说着,星魂将一把断成两截的短剑呈了上去,这把短剑的把柄上挂着一串鸳鸯的流苏,一看便是女子所使用的。   古岑涯看了一眼,便道:“当初进戈烨城之时,我曾下令给暖香院的军妓每人配一把短剑,这短剑是那批短剑中的一把吗?”   星魂点点头,道:“这样看来,凶手果真不是郁璃,而是另有其人,因为郁璃来戈烨城的时间比较晚,只有她是没有短剑的。”   “哦?”古岑涯语气平淡,心中却是暗喜,他希望尽快洗清郁璃的嫌疑。“不过,这把短剑究竟是谁的呢?常颌,你在暖香院查出了什么?”   常颌答道:“昨夜军中大摆庆功宴,所有军妓都参加了宴会,只除了三人。”   “哪三人?”古岑涯问。   “一个便是郁璃,另外两个,是画绢和美翠。”常颌提到画绢名字的时候,眼神明显一暗。   “美翠?”古岑涯面色阴沉,似乎在冥思什么。   星魂这时又走上前来,拿着那短剑上的鸳鸯流苏道:“大将军且仔细看看这物件。”   古岑涯接过鸳鸯流苏,不出一秒,便看清了那鸳鸯上面用金线绣着的两个小字:美翠。   “这么说来,这美翠的嫌疑倒是最大了?”古岑涯像是在自言自语,突然又问道:“不过,一个蓄意谋杀的人,为何要用绣有自己名字的短剑?”   星魂与常颌其实都在这一点上没有想明白,但是除了美翠,这里再也找不出其他有嫌疑的人。   “传美翠!”古岑涯大喝。   常颌连忙道:“昨夜盘查之时,美翠已经失踪了。”   “失踪?”古岑涯冷笑,“当真是不留下任何线索啊,连最后的嫌犯竟也失踪了!”   就在这时,冷祥厅的大门却被人突然推开,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没有通报的情况下,擅闯军机重地?   古岑涯与星魂、常颌皆是一愣,只见来人是名二十多岁的女子,头戴斗笠,黑纱蒙面,一只手拿着畅通征西大营的令牌,一只手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优瞳?”古岑涯轻唤一声,身子已经到了那女子面前,惊问:“你怎么来了?”   优瞳冷哼一声,越过古岑涯直接到了主位,端起古岑涯的茶杯,便饮了一口。   星魂与常颌皆退了一步,十分恭敬地朝优瞳行了一礼。   优瞳这才说道:“萧沐禹已经回了王城!”   “什么?”常颌一愣,反问古岑涯:“萧沐禹不是已经死了吗?”   古岑涯一笑,并未作答。   常颌又看了一眼星魂,这才明白过来,不禁有些失落地道:“你们早已知道地牢中被杀的人不是真正的萧沐禹了?”   古岑涯拍了拍常颌的肩膀,道:“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过现在总算是确定了。”   “既然当初怀疑,就该封锁青岚城,叫萧沐禹插翅难飞!”常颌有些后悔,竟然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优瞳看了一眼常颌,不屑地道:“你怎么还是那么轻率?跟了岑涯这么久,你还不了解他?”   “我……”常颌竟也词穷起来。   星魂这才说道:“如今萧沐禹回到了王城,我们又一连占领了戈烨、青岚二城,可谓是使西戎国元气大伤!现在若是萧沐禹向御天朝求和,对于我们而言,岂不是大好时机?”   “没错!”古岑涯道,“即便是我们杀了萧沐禹,西戎国还会再立新的王,那时候我们与西戎国的战争,将会越拖越久,对于我们的计划有百害而无一利!”   优瞳沉思片刻,道:“当今之计,是需要有人从中斡旋,使萧沐禹能够放下架子求和,也使御天朝能够迅速答应。”   星魂闻言,便道:“也许我能找出这样一个人!”   古岑涯自然是明白星魂所指,因此果断道:“好,你速速去打理此事,越快越好!”   “是!”说罢,星魂立刻走了出去。   古岑涯转身对常颌道:“戈烨城这边已经稳定,现在交代你两件事情,一件便是分出两万军队驻守青岚城,不要给敌人可趁之机,另一家,便是暗中派人去帝都打探消息,看看东方敬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是!”常颌也领命出了大厅。   现在,大厅之内只剩下古岑涯与优瞳,他执起优瞳的手,道:“半年不见,你还好吗?”   优瞳点了点头,隧道:“你如今也太大胆了,虽然常颌与星魂都是自己人,但是你方才直呼皇上的名讳,还是不妥,叫人听了去,只会对你不利!”   “哈哈……”古岑涯大笑,“你是说东方敬?”   优瞳捂住他的嘴,道:“你还说!”   古岑涯收住笑声,道:“长姐放心,总有一日,我要将这天下都送给长姐,让长姐此生再什么也不害怕!”   优瞳叹了一口气,她用双手抚摸着古岑涯的脸,悲戚道:“岑涯千万莫让长姐失望。”   说完,优瞳转身便要出去。   古岑涯连忙道:“这就要走么?”   优瞳一笑,“你忘了,我们早已约定好的,你做好你的事情,我做好我的事情,岑涯,长姐会帮你的。”   优瞳面上的黑纱在微风中漂浮,没有人看得清她的脸,但是那轮廓,却是绝美动人,天下无双。   她走出门外,很快便消失在了古岑涯的视线里。   他突然像是失去了什么一般,浑身没有了力气,瘫软地坐在了大椅里。   每一次见到优瞳,他就像经历了一场痛不欲生的灾难,二十年前凤焰朝的惨状,便一齐涌入了他的心里。   ***********   第112章 局中局   追捕美翠的告示已经贴出去了两天,期间古岑涯也曾派出人手在两国边境搜捕,然而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个人就好像是从人间蒸发一般,了无痕迹。   郁璃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看来明日她便可以前往醉心客栈,让官云戟替她解毒。   此时的她站在暖香院的梅园,只觉得一派寂静孤清,自从画绢死后,这梅园便少有人来,暖香院的姑娘们都传言画绢是惨死,要回来索命。   郁璃暗暗一笑,画绢,若是你当真死的冤枉,便让你的冤魂再回来见我一面,告诉我那杀害你的凶手如今究竟在哪里!   想到这里,郁璃竟搬来了画绢那日跳鼓舞的圆鼓,这圆鼓上似乎还残留着画绢的影子,只可惜,再也见不到那美妙却又带有忧伤的舞姿。   郁璃脱去绣鞋,站上了圆鼓。   自她来暖香院起,便一直是画绢手把手教她舞蹈,她曾说唯有这鼓舞,是她不轻易示人的。   画绢,如今我想学习你的鼓舞,你还会愿意教我吗?   郁璃心中一阵伤感,她回想起那日碰巧见到画绢跳鼓舞,那一个个与众不同的舞步也恍若就在眼前。   郁璃一甩袖,竟像是着了魔一般,将那日画绢的舞步原原本本地演绎了一遍,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独属于画绢的舞蹈,已经在她心里扎下了根!   突然,梅园里传来一声大喝:“你怎会这舞蹈?”   郁璃一惊,险些掉下圆鼓,亏得那人及时将她扶住。   “右将军?”郁璃看清来人,不禁有些惊讶,这时刻常颌怎么会来梅园?他不是去了青岚城吗?   常颌依旧震惊地看着她,问:“你怎么会鼓舞?”   郁璃站稳身子,道:“右将军也见过这舞蹈吗?当真是奇怪,画绢说她从未在人前跳过。”   “画绢?”常颌感觉心里莫名地一痛,问:“你是说,这舞蹈是画绢曾跳过的?”   郁璃点了点头。   常颌却是不信,喃喃自语道:“不……不可能……”   “为什么?”郁璃这时才发现常颌的不对劲,道:“这鼓舞当真是画绢所跳,除了她,恐怕这世上难有第二人将这鼓舞跳得如此之好。怎么,右将军是想起了什么?”   常颌抬起头,一双眼睛早已通红湿润,他说道:“这是如沁的舞,是如沁的……”   “如沁?她是谁?”郁璃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自然感到惊讶,她从没有想过,游戏花丛的常颌心中,竟也深藏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常颌转过身,似乎不愿意郁璃见到他的脆弱,许久,他道:“她是我曾经珍视的女子……”   郁璃沉默片刻,问:“如今她在哪里?”   常颌痛苦地摇摇头,道:“她消失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她也不可能再出现了!”   郁璃感到一丝震惊,原来常颌的心中还有这样的伤痛,她不禁有些同情这个为情所伤的男人,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常颌突然又问:“你肯定这鼓舞是画绢所跳?”   郁璃再次点了点头,她似乎也猜到了常颌的疑虑,便道:“如果你认为这鼓舞和昔日如沁所跳同出一辙,那么也不排除……”   不待郁璃说完,常颌急道:“我听闻西戎国有种易容术,你可知道?”   郁璃道:“不错,易容术可以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可……”常颌心中更加生疼,若是画绢真的就是如沁,那么老天爷也对他太残忍了,他宁愿如沁就这样消失,也不愿如沁再次回到他的世界的时候,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郁璃道:“若是右将军放心不下,可以亲自去看一眼,易容术再怎么高明,也还是有破绽的。”   “不,不用去了。”常颌说完,不待郁璃回过神来,便匆匆地出了梅园。   郁璃愣愣地看着常颌远去的身影,自然也明白他心中的恐惧,只是她知道,若常颌真心喜欢如沁,即便是一具尸体,他也愿意再见一眼的。   果然,片刻之后,常颌又折了回来,他像是鼓足了勇气,对郁璃生硬地说道:“你肯陪我去吗?我要知道真相……”   ***********   常颌与郁璃站在大帐门口,士兵拉开了帘子,道:“右将军请。”   常颌迟疑不动,他脸色苍白,一双剑眉紧紧皱在一起,内心挣扎不已。   许久之后,常颌对郁璃道:“进去吧!”   说完,他率先走进了大帐,郁璃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整个大帐里面只放着一块厚木板,木板上的人用白布遮掩,只隐约看得见是一个体态娇弱的女子。   常颌紧紧握着双拳,突然泣不成声。   这一刻,他好害怕,比让他去死还要害怕。   昔日与如沁相处的分分秒秒,又霎那间向他袭来,她站在醉心客栈的舞台上跳舞,水袖轻杨,她说:“常颌,你不用每天来这里。”   他说:“好,我明日便不来,但是你今夜不许赶我走!”   那时候,他面带笑意,可以肆无忌惮地与她玩笑,他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没有悲伤,没有离别,没有死亡……   她说:“常颌,我欠了你的,下辈子再还,我不爱你……”   可是尽管她不爱,他还是爱得撕心裂肺,爱得痛彻心骨,他不要她的回报,他只要远远的看着她就行。   看着她跳舞、看着她微笑、看着她冷漠……   如沁,究竟是不是你?究竟是不是你?是不是……   常颌半蹲在木板旁边,郁璃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她知道无论结果怎么样,都需要常颌亲自面对。   许久之后,常颌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回过头,对郁璃道:“不是要陪我来的么?站这么远算是陪么?”   说罢,他也不再管郁璃,无比镇定地掀开了那块白布。   郁璃这才走过去,看见了画绢那张惨白的容颜。   她不美,也不轻易让人记住,可是在暖香院,郁璃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   此刻看见这样的一幕,郁璃心痛,不过,她没有流泪,她知道此行的目的,他也知道常颌的一颗心正悬在半空中。   “怎么样?有没有异常?”常颌问。   郁璃沉默片刻,从袖口掏出了一个小瓶子,然后将那瓶子中的液体缓缓倒了一些在尸体的面部。   “你干什么?”常颌有些不忍,急忙阻止。   郁璃却不管,只是紧紧地盯着那面部的变化,不一会儿,那面上的皮肤竟像快布一般,形成了数道褶子。   “快看!”郁璃叫道,“她果真是易了容!”   常颌心中一闷,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原本半蹲着的身体,也整个向后面倒去。   难道真的是如沁么?难道她真的死了?   常颌悲痛不已,几乎神思恍惚。   郁璃小心地揭开覆在面上的物体,这些东西并不是一般的人皮面具,而是用多种药膏调配而成,若不是她用药催化,根本没有人会看出其中的破绽。   当那些东西被清理干净,郁璃顿时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她呐呐地说道,“怎么会是美翠?”   常颌这才回过神来,他起身望向木板上的女人,竟然不是画绢、不是如沁,而是暖香院已经失踪的嫌犯美翠!   郁璃转过身,疑惑地望着常颌,似乎在寻求答案。   半晌之后,常颌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凶手就是画绢。”   郁璃没有说什么,这个结论方才已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心中,只是她不懂,画绢为何要先杀掉萧沐禹的假扮者,再杀掉美翠?   “现在怎么办?”郁璃问。   常颌想了想,道:“这件事情不用再禀报大将军,既然萧沐禹的假扮者注定要死,那么死在谁手里不是一样?不如让事情到此结束。”   郁璃有些惊讶,但是她不能责怪常颌违背军纪,更不能因此否认常颌对古岑涯的忠心。   因为她自己,也不愿意再将画绢拉回到这个漩涡之中。   更何况,画绢极有可能就是如沁。   **********   第113章 情动   与常颌分开之后,郁璃一个人往暖香院而去,路上经过操练场,恰巧遇见张志远。   张志远喊道:“郁璃姑娘留步……”   郁璃连忙立了一个礼,道:“见过张都尉。”   张都尉笑道:“郁璃姑娘不必多礼,我今日叫住姑娘,恰恰是为了向姑娘道谢。”   郁璃有些疑惑,问:“此话怎讲?”   张都尉道:“姑娘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若不是姑娘寻得血七,那些受伤的将士们如何能捡回一条命?他们感激姑娘,都叫我替他们向姑娘道谢呢!”   “原来是这样……”郁璃心中缓了缓,道:“张都尉也替我转告他们,叫他们不必放在心上,郁璃只是做了自己分内之事。”   “郁璃姑娘果真善心,难怪右将军会对姑娘一往情深。”张都尉忍不住感叹。   郁璃思及常颌对如沁的感情,想到自己竟为了自保,连累了他的名声,一时于心不忍,便道:“张都尉或许误会了,我与右将军只是普通朋友,烦请张都尉也对众将士说明此事,不要再教我们为难。”   “郁璃姑娘可说的是真的?”张都尉似乎有些不信,道:“右将军对郁璃姑娘的照顾,征西大营谁人不知?难道是你们二人闹别扭,说一时气话?”   郁璃笑道:“张都尉觉得郁璃是在说气话吗?若是张都尉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便是真正帮了我的大忙了。”   说罢,郁璃转身离开。   张志远像是醒悟过来一般,连忙在后面喊道:“郁璃姑娘放心,我一定按照郁璃姑娘的意思去做,以后定不叫人误会于你们。”   郁璃淡淡一笑,心中暗想:常颌,今后若是真能遇到如沁,你便可无牵无挂地好好爱她了。   ***********   次日,郁璃一清早便骑上了上次常颌送与她的白马,欲只身一人往醉心客栈而去。   不料才到城门口,便被守城的士兵拦了下来。   “大将军有令,没有令牌,任何人也不可以随意进出!”士兵语气严厉,好像郁璃再向前一步,他便要一刀杀了郁璃。   郁璃这才想起,自己竟然一心记着那日古岑涯的口头允诺,而忘了向他索要一块通行的令牌。   不过,今日已经是她与官云戟约定的日期,她无论如何也要出去,否则岂不是让她白白错过了好不容得来的机会?   “我此番出城,正是大将军的命令,快让我出去,否则延误时机,你们担待不起!”郁璃说罢,便用力扬鞭,想要一举冲出去。   士兵们见状,一齐将矛头对准郁璃,只等郁璃靠近,便一举将她刺死!   “你不要命了?”随着一声暴喝,一个黑色的身影凭空落在了郁璃的马背上,他抢过她的缰绳,生生将马拉了回来。   郁璃不用回头也知道,除了古岑涯没有第二人。   她有些生气地说道:“既然已经答应我去官云戟那里,却为何又不叫士兵们放行?你存心?”   古岑涯轻嗅着他的发香,沉默许久,才对守城的士兵道:“放行!”   “是,大将军!”士兵们跪地说道,他们此时连头也不敢抬,谁会想到,这闯关的女子竟如此被大将军珍视?若是大将军发怒,岂不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古岑涯从后面拥着郁璃,一路策马驰骋,两人的衣袂纠结在一起,一黑一白,甚是好看。   这时节已经是早春,冰雪正在融化,官道两旁都长出了星星点点的青草,空气清新,天高云淡,十分宜人。   “放我下来!”离开戈烨城不愿,郁璃怒道。   古岑涯皱了皱眉,极不情愿地拉了拉缰绳,然后不由分说抱着郁璃一起跳下了马。   “不是要去醉心客栈么?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不如我送你过去!”古岑涯背对着郁璃,语气平静地说道。   “不用!”郁璃坚决地说道,“上次我已经与右将军去过一次,我知道怎么走,大将军军务繁忙,还是不要耽误了正事!”   说罢,郁璃便要上马。   然而,古岑涯却将她一把拉进了自己怀里,毫不顾忌地吻上了她的红唇!该死,自从离开落云谷之后,他就再没有要过她,现在碰到她温软的嘴唇,他竟欲望高涨!   他捧住他她的脸,让她没有办法挣扎,然后疯狂地索取她口中的甜美。他们的身躯靠得那么紧,几乎能感到彼此的温度……   “璃儿……”许久之后,古岑涯离开了她的唇,他不得不离开,他已经快要窒息,快要忍不住了……   郁璃脸色羞红,她好恨自己竟然再一次沉沦于他的吻。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他,然后利索地上马。   古岑涯赶紧道:“三个时辰之后,我在这里等你!”   郁璃没有回答,她还没有从刚才的那个吻中回过神来,古岑涯已经越来越叫她难懂,并且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深。   她暗暗抚摸了一下荷包里的玉佩,道:“暗陨,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是怎么了?”   ***************   第114章 要你的命   当郁璃下了马,来到那个传说中的醉心客栈门前,她禁不住惊呆了,这里如何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客栈?从最前面的大楼,到后面绵延散开的楼院、亭台,当真比得上落云谷了。   官云戟站在大门口,他猩红色的衣袂随风飘扬,一头乌发随意披在身后,漆黑如墨,那一双淡蓝色的眼眸,此刻正露着笑意看着郁璃。   他道:“来了?”   郁璃将缰绳递给醉心客栈的小厮,走近官云戟,道:“我如约而来。”   说完,郁璃从袖袋里拿出一包银子,道:“这是右将军常颌给你的,一百两!”   官云戟接过那包银子,随意地颠了颠,道:“即便是现在将银子给我,你也失了约,那时所说的三日之期早已经过了。”   说罢,官云戟转身走近里面的大厅。   郁璃站在原地笑了笑,这官云戟的行事作风还真是奇怪,站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冷风,难道不是迎接她么?既然是迎接她,又将她一个人丢在外面,这又是什么意思?   郁璃想归想,也并不在意,她知道自己来这里是请官云戟帮忙的,她在意的只是“无心”能不能从她的身体里面去除。   于是,她亦走了进去。   不过,这大厅里的情景再一次叫她迈不开脚步。   只见大厅中央一男一女正在当众调情亲热,女子衣裳暴露,男子胸前袒露。那女子旁若无人,一条大腿已经缠上了男子的腰部。   而其他人竟像是没有看见一般,有的围在一起喝酒,有的围在一起赌博,还有一名女子站在酒桌之上,一边饮酒一边热舞脱衣……   想不到,这里竟和暖香院有得一比。   就在郁璃感叹之时,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高个子的男人,那男人手抱一个包袱,大喊:“救命——”   郁璃急忙闪在一边。   下一秒,另一个白衣男子冲了进来,他手执长鞭,一鞭子便勒在了高个子男人的脖子上。   高个子男人拼尽力气,指着白衣男子道:“谁杀了这个男人,我包袱里的珠宝愿与他……平分!”   众人看了一眼那硕大的包袱,顿时像发了狂一般,纷纷拔剑出鞘,顿时大厅里的气氛为之一转,变得狠戾血腥,并且顷刻间便打成一团。   那高个男子或许没有想到,这些人竟不是帮他去杀那白衣男子,而是一齐冲向了他的包袱!   他后悔莫及,最后含恨被人一刀砍成了两半。   郁璃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血腥场面,不由得胃部翻涌,倚着墙角狂吐起来。   那白衣男子再一次甩了一下鞭子,然后将那包袱抢了回来。不过,那些嗜钱如命的人又怎么会甘心放过?   白衣男子道:“不要命的,只管过来!”   说罢,他狠狠地抽了一边,眨眼间便有三人毙命,其他人见状,这才收了兵器,退至一边。   白衣男子正要离开,却不想扫见了墙角的郁璃。   他“哈哈”一笑,然后飞身过去,一把将郁璃抓了起来,“这醉心客栈的女子什么时候改了风格?不过正对我的口味……”   说罢,白衣男子抱起郁璃,欲要将她掳走。   郁璃大惊失色,她望向了一直站在另一端的官云戟,为何这男人如此冷静?难道连自己被人掳走,他也会无动于衷么?   就在这时,官云戟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诡秘的笑意,他动作优雅地飞身前来,一抹红只在人们眼前稍纵即逝。   他看着郁璃,然后一个旋转,他白皙的手指在白衣男子的面上一抹而过。   这时,他才站在白衣男子的面前,笑得那般随意自然。   白衣男子笑道:“官公子,这女人我要了,你需要什么条件?”   官云戟问:“什么条件你都肯?”   白衣男子低下头,贪婪地看着郁璃那绝美的容颜,道:“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   “那么,我要你的命!”官云戟一字一句地说。   白衣男子闻言瞪大了双眼,醉心客栈的女人不都是给人玩弄的吗?为什么这女子……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他早已七窍流血。   “啊——”郁璃大声尖叫,这个男人竟然还没有放下她,还紧紧地拦腰抱着她。   不过,很快,官云戟便轻易地将她接了过来,他笑,“郁璃姑娘,这醉心客栈可还如你意?”   郁璃唇角发颤,不过,她仍恨恨地看着官云戟,道:“你以为这样便吓住我了么?”   “很好……”官云戟笑得更加放肆,他放下郁璃,道:“随我上来!”   这一次,郁璃紧随其后,在楼梯的转角,她看了一眼下面的人,死人与鲜血没有让他们惊讶,他们此时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如何去抢夺那包袱里面的珠宝。   ***********   第115章 捉摸不透   到了最顶楼,郁璃才发现这栋楼与其他楼阁是连成一片的,她问:“你身为醉心客栈的主人,就任由那些人在你这里打打杀杀?”   官云戟一笑,没有回答。   郁璃又道:“你就不怕他们打杀的时候,一不小心拆了你的客栈?”   官云戟猛然转过身,他凝视着郁璃的脸,然后抬起手,拂了拂她凌乱的发丝,慢条斯理地说道:“怕什么?总有最后赢的,赢的人便要将醉心客栈恢复成原样。”   郁璃暗暗称奇,这样的话,若是一般人怎么有把握说出来?   官云戟领着她来到一处幽静却别致的楼阁,那楼下一大片曼陀罗开得火红一片,官云戟指着那火红,道:“你可知,这些花为何生得这般茂盛?”   郁璃不解,问:“为何?”   官云戟凑近他的耳边,神秘地说道:“因为它们的花肥便是死人的尸体——”   郁璃一惊,突觉得浑身一阵凉意,再一看那些妖艳的花朵,竟都像是鬼魂一般,在向她幽幽怨怨、声声不绝地诉说。   “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官云戟拉着浑浑噩噩的郁璃进了一个宽大空旷的房间,突然这样说道。   郁璃条件反射性地躲闪开来,道:“你想干什么?”   官云戟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着郁璃,邪气地说道:“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   郁璃怔了怔,难道这官云戟也如那些好色之徒一样,只是为了……想到这里,郁璃怒道:“你休要胡说!”   官云戟这才一笑,道:“你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对你有兴趣?”   郁璃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官云戟摆了一道,不由得生气道:“不是说要替我解除‘无心’之毒吗?为何又要看我身上的伤?”   官云戟道:“解毒之前,我必须要确定你身上的外伤是不是已经痊愈,否则,又怎么能肯定你承受得了我解毒的办法?”   郁璃一想,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若真要叫这男人看自己的伤口,她还是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官云戟突然将郁璃的身子扳了过去,使她背对着自己,然后一手用力一扯,便扯下了郁璃的上衣,露出了一段布满伤痕的背。   “你……”郁璃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拉好自己的衣服,转身道:“你怎这般无礼!”   官云戟看着她衣衫松垮,左肩正好露在外面,而他也字此时发现了那三个烙印上去的小字——古岑涯。   他没有猜错,这女人的确是古岑涯的女人。   如今他应该怎么办,这女人是否会对萧沐禹有用?他应不应该将这一消息告诉萧沐禹?   官云戟闷闷地低下头,却发现了掉落在地上的荷包,他缓缓蹲下身子,将那荷包握在了手里。   “还给我!”郁璃见状,立刻冲过去将荷包抢了下来。   官云戟一耸肩,道:“你身上的伤口必须全部愈合才行,不过……”   他故作轻浮地凑到郁璃的耳边,道:“不过我自有办法让伤口迅速愈合,连一丁点的疤痕也不留下!”   说罢,他也不管郁璃是否答应,便对门外的人喊道:“沙化,郁璃姑娘要沐浴,安排人去浴房准备热水!”   “沐浴?”郁璃有些难以置信,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沐浴了?官云戟,你究竟要做什么?若是你无心帮我,我也不用在此浪费时间。”   说着,郁璃便要离开。   官云戟立刻拉住她,道:“你又要误会我了,你看我如此谦谦君子,难道还是欺负你这小姑娘不成?”   郁璃一脸无奈,这官云戟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叫她捉摸不透,又无可奈何。   片刻之后,沙化在门外道:“主人,热水已经准备好。”   “知道了!”官云戟说完,便颇有深意地看了郁璃一眼,自己转身走了出去。   郁璃自然也只得跟上,这个醉心客栈,到处一片诡异,叫她片刻也不敢独处。   来到官云戟所说的浴房,郁璃不禁张大了嘴巴,这浴房未免也太奢华了吧。一色白玉铺成的地板,层层叠叠描金绣花的屏风,再加上浴房中央那大得像池塘的浴缸……   天,她都无法相信,那叫沙化的小厮究竟是安排了多少人,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热水注入了浴池。   在她惊讶的时候,官云戟已经提着几篮子各色的花瓣走近了浴池,然后一把把将花瓣撒入了浴池中。最后他才拿出一个琉璃瓶,对郁璃道:“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宝贝,今日便将它当作礼物送给你!”   说罢,官云戟将瓶中的液体一齐倒了进去。   郁璃问:“你方才倒进去的,究竟是什么?”   官云戟没有告诉她答案,只是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道:“我就在门外,你随时可以叫我。”   说完,他留下郁璃一人,开门出去了。   郁璃捡起那琉璃瓶子,放在鼻端嗅了嗅,心中不禁暗暗称奇,根据这些气味,都是治愈外伤绝好的几味药材,只是这些药材书中虽有记载,但极为难得,想不到官云戟竟真的舍得送给她。   郁璃这才脱去衣裳,整个人滑入水中。   水温刚好,伤口接触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反而有种温热的感觉直入骨髓,令她舒服得昏昏欲睡。   “官云戟,你还在吗?”郁璃问。   官云戟在外面大肆笑了几声,道:“怎么,你一个人在里面害怕么?要不要我进来陪你?”   郁璃一阵气结,但又想到官云戟也只是心口不一之人,言语间虽然轻浮,但行事还算君子。   “你与常颌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郁璃又问。   “常颌?”官云戟似乎有些意外,道:“如何问起他?他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郁璃在里面迟疑了一下,大声道:“如沁,他说了如沁!你认识这个人吗?”   官云戟想了想,说:“她是我这里的舞姬。”   “舞姬?”郁璃有些意外,问:“那她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官云戟没有再说话,外面是久久的沉默,郁璃也不好再问,她知道,这些问题都只能靠她自己慢慢去解答。   **********   第116章 邪魅   到了最顶楼,郁璃才发现这栋楼与其他楼阁是连成一片的,她问:“你身为醉心客栈的主人,就任由那些人在你这里打打杀杀?”   官云戟一笑,没有回答。   郁璃又道:“你就不怕他们打杀的时候,一不小心拆了你的客栈?”   官云戟猛然转过身,他凝视着郁璃的脸,然后抬起手,拂了拂她凌乱的发丝,慢条斯理地说道:“怕什么?总有最后赢的,赢的人便要将醉心客栈恢复成原样。”   郁璃暗暗称奇,这样的话,若是一般人怎么有把握说出来?   官云戟领着她来到一处幽静却别致的楼阁,那楼下一大片曼陀罗开得火红一片,官云戟指着那火红,道:“你可知,这些花为何生得这般茂盛?”   郁璃不解,问:“为何?”   官云戟凑近他的耳边,神秘地说道:“因为它们的花肥便是死人的尸体——”   郁璃一惊,突觉得浑身一阵凉意,再一看那些妖艳的花朵,竟都像是鬼魂一般,在向她幽幽怨怨、声声不绝地诉说。   “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官云戟拉着浑浑噩噩的郁璃进了一个宽大空旷的房间,突然这样说道。   郁璃条件反射性地躲闪开来,道:“你想干什么?”   官云戟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着郁璃,邪气地说道:“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   郁璃怔了怔,难道这官云戟也如那些好色之徒一样,只是为了……想到这里,郁璃怒道:“你休要胡说!”   官云戟这才一笑,道:“你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对你有兴趣?”   郁璃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官云戟摆了一道,不由得生气道:“不是说要替我解除‘无心’之毒吗?为何又要看我身上的伤?”   官云戟道:“解毒之前,我必须要确定你身上的外伤是不是已经痊愈,否则,又怎么能肯定你承受得了我解毒的办法?”   郁璃一想,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若真要叫这男人看自己的伤口,她还是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官云戟突然将郁璃的身子扳了过去,使她背对着自己,然后一手用力一扯,便扯下了郁璃的上衣,露出了一段布满伤痕的背。   “你……”郁璃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拉好自己的衣服,转身道:“你怎这般无礼!”   官云戟看着她衣衫松垮,左肩正好露在外面,而他也字此时发现了那三个烙印上去的小字——古岑涯。   他没有猜错,这女人的确是古岑涯的女人。   如今他应该怎么办,这女人是否会对萧沐禹有用?他应不应该将这一消息告诉萧沐禹?   官云戟闷闷地低下头,却发现了掉落在地上的荷包,他缓缓蹲下身子,将那荷包握在了手里。   “还给我!”郁璃见状,立刻冲过去将荷包抢了下来。   官云戟一耸肩,道:“你身上的伤口必须全部愈合才行,不过……”   他故作轻浮地凑到郁璃的耳边,道:“不过我自有办法让伤口迅速愈合,连一丁点的疤痕也不留下!”   说罢,他也不管郁璃是否答应,便对门外的人喊道:“沙化,郁璃姑娘要沐浴,安排人去浴房准备热水!”   “沐浴?”郁璃有些难以置信,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沐浴了?官云戟,你究竟要做什么?若是你无心帮我,我也不用在此浪费时间。”   说着,郁璃便要离开。   官云戟立刻拉住她,道:“你又要误会我了,你看我如此谦谦君子,难道还是欺负你这小姑娘不成?”   郁璃一脸无奈,这官云戟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叫她捉摸不透,又无可奈何。   片刻之后,沙化在门外道:“主人,热水已经准备好。”   “知道了!”官云戟说完,便颇有深意地看了郁璃一眼,自己转身走了出去。   郁璃自然也只得跟上,这个醉心客栈,到处一片诡异,叫她片刻也不敢独处。   来到官云戟所说的浴房,郁璃不禁张大了嘴巴,这浴房未免也太奢华了吧。一色白玉铺成的地板,层层叠叠描金绣花的屏风,再加上浴房中央那大得像池塘的浴缸……   天,她都无法相信,那叫沙化的小厮究竟是安排了多少人,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热水注入了浴池。   在她惊讶的时候,官云戟已经提着几篮子各色的花瓣走近了浴池,然后一把把将花瓣撒入了浴池中。最后他才拿出一个琉璃瓶,对郁璃道:“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宝贝,今日便将它当作礼物送给你!”   说罢,官云戟将瓶中的液体一齐倒了进去。   郁璃问:“你方才倒进去的,究竟是什么?”   官云戟没有告诉她答案,只是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道:“我就在门外,你随时可以叫我。”   说完,他留下郁璃一人,开门出去了。   郁璃捡起那琉璃瓶子,放在鼻端嗅了嗅,心中不禁暗暗称奇,根据这些气味,都是治愈外伤绝好的几味药材,只是这些药材书中虽有记载,但极为难得,想不到官云戟竟真的舍得送给她。   郁璃这才脱去衣裳,整个人滑入水中。   水温刚好,伤口接触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反而有种温热的感觉直入骨髓,令她舒服得昏昏欲睡。   “官云戟,你还在吗?”郁璃问。   官云戟在外面大肆笑了几声,道:“怎么,你一个人在里面害怕么?要不要我进来陪你?”   郁璃一阵气结,但又想到官云戟也只是心口不一之人,言语间虽然轻浮,但行事还算君子。   “你与常颌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郁璃又问。   “常颌?”官云戟似乎有些意外,道:“如何问起他?他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郁璃在里面迟疑了一下,大声道:“如沁,他说了如沁!你认识这个人吗?”   官云戟想了想,说:“她是我这里的舞姬。”   “舞姬?”郁璃有些意外,问:“那她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官云戟没有再说话,外面是久久的沉默,郁璃也不好再问,她知道,这些问题都只能靠她自己慢慢去解答。   **********   第117章 他需要温暖   赤喇河边,河水滔滔朝东,奔涌不息。冰层已经融化,那一日丧命于这里的兵卒,也早已尸骨无存。   一切显得那般平静,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古岑涯站在河边,背对着郁璃,夜晚的赤喇河,一阵阵狂风掀起了他的衣袂与发丝,他却稳稳地伫立不动。   郁璃远远地站在马边,心中却不解古岑涯这时辰,为何带她来这里。   许久,古岑涯转过身,大声问:“如今的御天朝,你感觉如何?”   郁璃怔了怔,随即反问:“为何这样问我?”   古岑涯走近她身边,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如何看待这天下,这样的天下,你可喜欢?”   郁璃更加迷惑,不过她还是说道:“如今的御天朝,年年征战,我如何能喜欢?”   “哦?”古岑涯颇有深意地一笑,又道:“这么说,你是不喜欢战争了?”   郁璃点头道:“不仅是我,放眼天下,应该没有哪个老百姓是喜欢战争的。”   古岑涯闻言,没有说话,而是重新走回到河边。   郁璃沉默片刻,问:“你呢?你喜欢战争吗?”   古岑涯露出一丝苦笑,道:“几日前,就在这赤喇河,一万多名将士被大水吞没!因此一战,天下人都称我为战神,如此高的荣誉,谁人能比?我应该要喜欢!”   “可是,你还是不开心!”   “不开心?哈哈……”古岑涯仰天一笑,那笑声虽然狂放不羁,却又透出一种苍凉,这女人果然懂他!   笑完之后,他紧紧盯着郁璃,痛苦地说道:“你可曾听说过凤焰朝?”   “凤焰朝?”郁璃想了想,“你说的,是前朝吗?”   “没错!”古岑涯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悲戚,道:“二十年前,这片土地上也曾经祥和过,没有战争、没有杀戮!可是,一切都在瞬间变了!都变了!”   郁璃曾经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前朝的事情,古岑涯说的,都是真的。可是,这一切,与古岑涯又有什么关系?他现在,不是御天朝堂堂的征西大将军吗?   一时间,郁璃竟无话可说。   古岑涯眼神复杂地看着郁璃,突然一把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冰凉的唇也随之覆盖而来。   郁璃没有拒绝,她回应了他,温婉地、怜悯地……   古岑涯有些惊愕,但是他没有停下来,他将她的身体牢牢地锁住,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   他需要温暖!   是,这句话曾是这个女人说的!现在果真应验了!   **********   两日之后,冷祥厅内。   古岑涯慵懒地坐在雕花大椅上,一边悠闲地饮茶,一边问道:“星魂,你方才说什么?”   星魂再次行了个礼,答道:“上次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苍狼国的使节今晚就到戈烨城!”   “哦?这么快?”古岑涯饮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问:“他们是否先去了帝都?”   星魂回答:“是,正是从帝都而来,并且看情形,事情进展正如我们所料。”   “好!”古岑涯终于将茶杯放下,起身道:“吩咐下去,今夜在东边的大厅设宴,款待苍狼国使节。”   “是!”星魂嘴角一扬,躬身而出。   古岑涯这才转身,对站在一旁的常颌道:“郁璃这几日都去醉心客栈,今日就由你接送吧,不得出任何差错!”   常颌应道:“属下一定让郁璃姑娘安全回来!”   说罢,常颌退出冷祥厅,牵着马来到了暖香院。   才到门口,便见到郁璃牵着那匹白马等在那里,她不停地张望,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常颌上前道:“可是在等大将军?”   郁璃回头一看,惊喜道:“怎么是你?他今天不来了?”   常颌笑道:“我以为你很期待他来呢,怎么听你这语气,倒是巴不得他不来似的?”   郁璃脸色一红,道:“他来与不来,都不打紧!不知今日是不是要麻烦右将军送我出城?”   常颌一点头,道:“不仅是送,恐怕是要全程陪同了,既然答应要护你安全,可不能失了职!”   “正好!”郁璃道:“我也想叫你和官云戟再多接触,你可知道,这几日都是他在替我疗伤?我想,他也不是十足的恶人,只怕你们之间是有误会……”   岂料向来好脾气的常颌,听到这里突然打断道:“罢了,那个人我不想了解,今日陪你前去,只是为了你的安全。”   说完,常颌先上了马,对郁璃道:“走吧!”   郁璃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只好立刻上马跟了上去。   到了醉心客栈,原本在楼下等候郁璃的官云戟,一见常颌,便漾起一抹笑意,道:“常大将军?怎么,我这醉心客栈你还愿意来?”   说罢,官云戟拉上郁璃朝里走去,也不管常颌一张脸如何青一阵白一阵。   郁璃一边走一边问:“今日要做什么?还是沐浴?”   官云戟突然停下来,惹得郁璃猛地撞在了他的胸膛上,不过,他却是半点歉意没有,只拿那轻浮的声音问道:“在我这里沐浴,果真让你念念不忘?”   郁璃白了一眼,道:“如今我身上的伤痕已经全好,料想也不必沐浴了吧?”   这时候常颌跟了进来,不冷不热地问:“这是什么疗伤法,还非得沐浴?”   第118章 西苑   官云戟用折扇点了点常颌的肩膀,道:“常将军久在军营,江湖上的事情怕是多半遗忘了,我官云戟疗伤解毒的办法向来奇妙,如今只是沐浴,怎么,你便觉得奇怪了?”   常颌冷冷地拨掉官云戟的折扇,语气不悦地道:“我虽久在军营,但官公子的行事作风我清楚得很!只是如今你没有莫名其妙地叫一个人消失,反而如此好心认真替人疗起伤来,这才是叫我奇怪的!”   “啧啧……”官云戟丝毫没有生气,倒像是十分好玩似的,“当日叫我去替郁璃疗伤的,不正是你常将军吗?如今怎么怀疑起我来了……”   “你……”   “好了!”郁璃适时地打断,道:“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些不愉快,不过今日既是为了替我疗伤解毒,也就请你们暂且将过去的恩怨搁置一边吧!”   “郁璃姑娘说的有理!”官云戟凑近郁璃,并且亲热地搂住了她的香肩。   “官云戟!请你规矩一点!”常颌愤然喝道,一双眼睛也几乎喷火。   郁璃赶紧推开官云戟,然后尴尬地笑了笑。今日叫常颌前来,真不知是对是错!这两人见面便剑拔弩张,哪还有心思替她解毒啊!   好不容易常颌与官云戟都恢复了正常,三人这才一起来到一个大厅,那大厅内全是些瓶瓶罐罐,闻起来没有一星半点的药味,却是有一种浓郁的奇香。   “咦,我的药呢?”官云戟敲打着折扇,苦恼地自言自语。   郁璃连忙问:“你什么意思啊?该不会连你自己也分不清这些是什么药吧?”   官云戟轻轻推开她,道:“这倒不至于,只是我昨日配好的药,今日竟不记得是用什么颜色的瓶子装了!”   “官云戟,你休要胡说!”常颌怒道,这官云戟摆明了是在耍他,像官云戟那般精明的人,又怎会做这样的糊涂事?他不信!   那官云戟置若罔闻,还真的一个瓶子一个瓶子地闻了起来,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他才拿出一个紫色的瓶子,对已经昏昏欲睡的郁璃和常颌道:“找到了,这瓶便是!郁璃,快过来将药丸服下!”   郁璃懒懒地问:“你确定这药丸是解‘无心’之毒的吗?”   官云戟笑道:“‘无心’之毒之前从没有人能解除过,一旦中了此毒的人,便要一辈子受人控制!我这也是尝试,如何能确定?”   “哼!”一旁的常颌不屑的哼了一声,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官云戟口中没一句真话!   郁璃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官云戟说的也不无道理,“无心”之毒的确难解,要不然自己早就配置出解药了。   想到这里,郁璃接过药丸,和着一碗清水,一口灌了下去。   官云戟这才对外面喊道:“沙化,带郁璃姑娘去沐浴!”   “什么?”郁璃大惊,问:“不是说外伤治好了之后便不再沐浴了吗?为何……”   官云戟一脸无辜,道:“如果不沐浴催化,这药丸是起不了作用的……”   郁璃再次犯了一个白眼,既然已经吃了药丸,也只好随他了。   **************   郁璃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常颌与官云戟,二人一个笑容诡异,一个怒气冲冲。   终于,常颌问道:“如今你还不肯告诉我她的下落吗?”   “你说谁?”官云戟明知故问。   “当然是如沁!”常颌没好气地回答。   官云戟指了指郁璃离开的方向,道:“你不是有了她吗?为何还对如沁念念不忘?”   常颌眉头一阵纠结,艰涩地说道:“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官云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这我倒可以告诉你!她活得很好,比你要好!”   “真的?”终于听到关于那女人的一丝消息,常颌的神经全都紧绷了起来,他追问:“她是不是就是画绢?是不是?”   官云戟神色蓦地一僵,不过很快又平静了,他反问:“画绢是谁?这名字我从没有听过!”   “你撒谎!”常颌恨恨地说道,“告诉我,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   官云戟说完,便起身准备出去,不料却被常颌挡住,常颌冷冷说道:“今日我必须要知道她的下落,官云戟,告诉我!”   官云戟摇头笑道:“果真是人心不足!你方才不是说,只想知道她是不是活着?我已经告诉你了!”   说罢,官云戟折扇一挥,一股内力强大的劲风便扫向了常颌,亏得他反应敏捷,及时躲开,如若不然,他脸上至少也会留下一道血痕!   常颌躲开之后,仍没有放弃,竟然提起长剑冲官云戟攻了过来。   “既然她还活着,为什么不肯见我?为什么——”   寂静的大厅中央,响起了常颌痛苦的喊声,他的一招一式,都显得那样仇恨,他仇恨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如沁仍不愿见他!他更仇恨官云戟明明知道如沁的下落,却始终不愿透露一个字。   官云戟应付自如,他没有想过要赢过常颌一招,他像是游戏一般,与常颌一再周旋,直到半个时辰过去,常颌自己都累了……   他无力地倚靠在大红的柱子上,一头好看的发丝也变得凌乱不堪,遮住了他那张俊朗阳光的面容。   官云戟站在不远处,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他甩了甩腥红的宽袖,道:“你太执着,若是她不肯见你,你忘了就是了。”   常颌喉头发紧,仰天道:“忘?如何忘?官云戟,你不曾将心交给一个人,你不会懂的。”   官云戟心中一怔,将心交给一个人?哈哈,这样的蠢事,他官云戟怎么会去做?   正巧这时郁璃已经沐浴完毕,她走进来,看见这般奇怪的两个人,不禁好笑。   “你笑什么?郁璃?”官云戟问,声音如玉般光滑动听。   郁璃道:“你们两人,真像是两个孩子!”   “孩子?”官云戟第一次皱眉,道:“我早已不是孩子!”   常颌瞪了官云戟一眼,对郁璃道:“既然已经沐浴完毕,不如我们早些回去!”   说罢,便领着郁璃一路往东,欲出醉心客栈。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琴声从西面传了过来,听那琴声,便知这是一把绝世的好琴,只可惜,那弹琴之人的技艺,辜负了这把琴。   “我们去看看!”郁璃拉住常颌,道。   常颌犹豫了一下,仍旧不忍拒绝,只得说道:“你说的,只是看一下,看一下便走!”   此时,官云戟尚在屋内,连沙化也没有跟上,因此常颌与郁璃便直接穿过大片的曼陀罗花丛,绕过了一个拱门,来到了传说中醉心客栈的西苑。   第119章 桐梓合精   这西苑和东苑相比,自然是另一番天地。   东苑的人多为江湖人士,三教九流,颇为复杂,杀人越货、强奸嫖娼,干什么的都有。   与东苑截然不同的是,西苑四栋高耸的木楼环抱矗立,中间是一个精致的亭阁,这里汇聚的,都是御天朝、西戎国,以及北面的苍狼国的上流名士,他们聚集于此,谈论政事、吟诗作赋、唱词弹曲……   郁璃与常颌拾阶而上,直到来到最中央的亭阁,一名黄衣女子正在弹奏,而她手中的那把琴,古朴无华,连那雕花也似有磨损,不过,那音质当真是世间少闻。   郁璃走至一旁的侍女身边,问:“这把琴,叫什么?”   侍女颇为自豪地答道:“姑娘好眼力,这琴啊,是咱们主人新得的,名唤——绿绮。”   绿绮?郁璃浑身一震,难道,这就是昔日爹爹曾许诺给她的绿绮?本以为,绿绮已经失传于江湖,想不到果真还留存于世间!   **********   “主人!”沙化走近官云戟,道:“他们没有直接回去,去了西苑。”   “西苑?”官云戟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问:“是否是常颌知道了什么?”   沙化想了想,道:“应该不会。”   官云戟闻言,眼里闪过一抹狡黠,道:“若果真被他发现,那也使他们的造化!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官云戟说完,也起身往西苑而去。   当他走进西苑那繁花似锦的园子,远远便看见郁璃与常颌就在整个西苑的中央——赏心亭。   他粲然一笑,遂飞身前往,大红色的身影在众人还没有察觉到之时,便落在了赏心亭内。   “怎么,郁璃姑娘还懂琴艺?”官云戟冷不丁地出声,令所有人皆为之一震。   郁璃转过身,道:“这把琴,果真是绿绮?”   官云戟优雅地往亭心柱上一靠,云淡风轻地道:“想不到郁璃姑娘如此见多识广,连这失传已久的绿绮琴也能一眼识出。”   郁璃仍是不信,郁浩锦知道郁璃爱琴,因此曾寻遍天下,但仍然一无所获,可如今,这琴怎又会如此轻易地出现在醉心客栈里?   官云戟紧紧盯着郁璃,似乎要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半晌之后,他对那弹琴的女子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郁璃这才走近琴身,俯首一看,但见那琴内果真用铭文刻着四个小字——桐梓合精。   果然是绿绮!   郁璃不知是喜是悲,当初爹爹费了那么多心血,只愿能亲耳听到他宠爱的女儿,能亲自用天底下最好的琴为他演奏一曲,如今,这把琴就在这里,爹爹却永远也听不见了。   想到这里,郁璃竟然痴痴地坐在了琴前,一双素手缓缓覆上琴弦,像是在试探一般,逐一拨动了那几根琴弦。   顿时,西苑四栋楼里面的公子小姐,皆探出了脑袋,似乎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官公子,方才弹琴的女子哪里去了?她的琴音绝妙,如何中途换人?”一名紫衣男子站在二楼的栏杆边说道。   官云戟只是笑笑,并未作答。   这时,又有一名公子指着郁璃道:“这位姑娘空有一副倾国倾城貌,只是你方才那几个音符,力度不够,简直是糟蹋了这大名鼎鼎的绿绮琴啊!”   郁璃只闻得四周那喋喋不休的指责之声,突然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小丑,在给这些人制造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想起身,想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玄衣男子突然从对面的楼里飞身而出,他稳稳落在郁璃的身前,一脸如春风般的笑容。   他转身对众人道:“各位朋友先不要妄下结论,这位姑娘还没有开始弹奏,你们怎知她琴艺不堪?不如让她……”   “不行!”有人大声否决,并对官云戟道:“官公子,快换之前的那名女子上来!我们要听她弹奏!”   “就是!就是……”   玄衣男子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解下了腰间的钱袋,道:“这里是一百两现银!不知各位敢不敢与在下一赌?”   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们大概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也都好了奇。   玄衣男子哈哈一笑,道:“若是这位姑娘的琴声果真有损大家的兴致,那在下这一百两甘愿留作大家今日的酒钱!”   “好!”一听这话,即刻便有人赞同。   “既然是这样,就请这位姑娘弹奏一曲吧……”   玄衣男子走近郁璃,他肤如白玉,眼若星辰,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贵气。他望着郁璃,笑道:“姑娘莫要叫在下白白损失了一百两哦!”   郁璃一笑,道:“这风头,还是让别人去出吧!”   说罢,郁璃起身便要离开,不想那玄衣男子闪身便拦在了前面。   常颌见状,立刻挡住郁璃,对那玄衣男子不悦道:“你想做什么?”   玄衣男子见常颌如此紧张,不觉得好笑,道:“右将军多虑了,我只是想帮一帮这位姑娘。”   右将军?   常颌与郁璃皆是一怔,这人究竟是谁?他们素未谋面,为何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趁着常颌震惊之时,玄衣男子已经站在了郁璃的身边,道:“官公子曾有言在先,若是哪位高人能将古琴中的十大名谱用绿绮一一演奏,他便将绿绮送与此人!”   官云戟脸色一僵,他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因为这十大名谱如今只剩下八个,另有两个已经失传!   “是吗?官公子?”郁璃望向官云戟,不觉也来了兴致。   官云戟见郁璃神色自信,只觉得心中一凉,但也知道笑道:“郁璃姑娘如真能弹出十大名谱,我们再商量绿绮的归处也不迟!”   “好!”郁璃爽快地答应,她朝常颌点了点头,然后重新回到了绿绮前面。   众人屏住呼吸,无数双眼睛一齐盯着赏心亭。   第120章 舞姬如沁   下一秒,郁璃已经拂动琴弦,霎那间,一曲恬然自得、清新自然的曲调便倾泻而出,正犹如清晨露水,山涧甘泉,声声沁人心脾,令人陶醉沉迷。   曲至gao潮,突然转变风格,懂琴的人都知道,若不是郁璃波刺、三弹多种手法并用,是绝不能形成如此强烈的音响的,那节奏使人如登巍巍高山,两耳恍若问得樵夫砍伐树木咚咚之声。   曲至末了,却仍意味悠长,仿佛那铮铮之声依旧回响在耳边,令人难以忘怀。   还是那玄衣男子首先拍了拍手,道:“好,好一曲《渔樵问答》!”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不禁一齐鼓起掌来,大呼:“好!姑娘好琴艺!”   另有一名书生倚栏吟道:“山之巍巍、水之洋洋、伐斧之丁丁,隐隐现于指下,令人有山林之想。佩服!佩服!”   玄衣男子爽朗地笑了笑,然后走至郁璃跟前,道:“在下南宫彻,能结识姑娘,实乃在下之幸。”   南宫彻?一旁的常颌险些晕倒,这人是南宫彻?难怪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想来他是早见过自己的!   郁璃没有理睬南宫彻,却是走向官云戟,道:“怎么样?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官云戟轻笑道:“我说的可是十大名谱,那么,你接下来,每天来此弹奏一曲,若是真能将十大名谱弹奏完整,我便兑现诺言!”   郁璃正准备再说什么,岂料眼睛一扫,看见了东边二楼上的一抹鹅黄身影,那身影正在翩翩起舞,犹如早春彩蝶。   “你看……常颌!”她急忙跑到常颌身边,激动地拉了拉常颌的衣袖。   常颌顺着郁璃的手指看过去,顿时也浑身僵住。   郁璃喃喃道:“那舞姿我认得,是画绢!常颌,你认得吗?”   常颌没有回答,而是足尖一点赏心亭的白玉地砖,身形如燕地飞到了那身影的旁边。   是如沁!真的是如沁!   鹅黄身影瞬间僵住,她没有转过身,只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常颌紧紧地望着这个令他魂牵梦绕两年多的女人,突然发觉一切似乎都没有变,没有两年,没有分别。   “是你吗?如沁?”他问,声音干涩,害怕否认。   女子转过身,露出一张清瘦秀美的面容,这张脸不像画绢那般普通,眉心那颗痣,令人看上一眼,就难以忘怀。   常颌终于难以自抑,他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如沁。   他问:“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如沁苦涩地一笑,“我一直都在……”   “你骗我!”常颌大吼!这一吼,顿时将在场的那些清秀书生全都吓跑,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抓住如沁的肩,道:“你果真就是画绢?你……”   “是!”如沁掰开他的手,那力道,是明显告诉常颌,她不是一个普通的柔弱女子,她不是他眼中一直认定的如沁。   “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我?”常颌俊朗的面容纠结在一起,一颗心疼痛无比,“你眼看着我牵挂了你两年,这两年我不知你去了哪里,不知你是生是死!这两年,我的脑海里,记忆里,都只有你!可是,你明明就在我身边,明明就在那里看着我,却不叫我知道!你好残忍!如沁,你好残忍啊!”   如沁转过身,她知道是自己负了常颌,是自己对不起她,可是老天爷既然已经这样安排,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冷声道:“常颌,我曾说过,我欠了你的,下辈子来还!”   说罢,如沁几步跃上木栏,身姿轻灵地飞过了赏心亭,继而消失在了西苑的亭台楼阁之间。   常颌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放弃,他亦追了出去,可是他竟没有想到,如沁的轻功这般了得,连他也没能跟上。   这时,郁璃已经来到了常颌身边,随她而来的,还有南宫彻。   南宫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对郁璃道:“怎么,你不再追了?”   郁璃有些不悦地扫了他一眼,道:“我不会轻功,如何追的上……”   话还没有说完,南宫彻竟然一把抱住了她,一张俊脸笑得放肆,道:“不如,我带你去追她?”   不等郁璃回答,南宫彻足尖一点,两个人皆腾空而起,往如沁逃离的方向飞去。   常颌失落地站在原地,往日里的风流潇洒,这一刻全都化作虚无,只留下一脸的哀伤。   “想不到,你还是找到她了!”官云戟慵懒地靠在围栏上,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常颌没有回过头,只是淡淡地问:“她究竟是什么人?”   官云戟悠然道:“我这醉心客栈向来是来者不问出处,至于如沁嘛,我只知道,她是一名舞姬……”   说话间,常颌蓦然转身,将剑指上了官云戟的喉结,官云戟依旧从容淡定,甚至连身旁的沙化,脸上也无半点波澜。   官云戟任由常颌指着自己,口中平静道:“两年前,我已经告诉过你,醉心客栈的女人不能随便碰,可你执意如此,难道还能怨旁人?”   说罢,官云戟毫不畏惧地用手指拨开常颌的剑,大步流星地往东苑而去。   ****************   第121章 误会?   醉心客栈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如沁浑身僵直,一张美丽的容颜也显出了一丝怒气。   “放开我!”如沁冲南宫彻喊道。   南宫彻却是不理会,笑道:“不行,我若是放了你,岂不要再追着你跑来跑去?”   不料一旁的郁璃却淡淡说道:“放开她,她不会再跑了!”   南宫彻与如沁都有些惊异,不过,南宫彻还是解开了如沁的穴道。   “你跑不过我的,最好还是好好站在这里哦!”南宫彻拨弄了一下如沁的鼻子,毫无正形地说道。   如沁一把推开南宫彻,对郁璃道:“说吧,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你是画绢吗?”郁璃开门见山。   如沁看了一眼郁璃,顿了顿,道:“你怎么发现的?”   郁璃心中暗暗惊讶,这位如沁,竟然和画绢是同一个人?究竟是自己太傻,还是如沁的演技太好?   “不说话?那我走了!”说着,如沁欲要离开。   南宫彻双臂一横,稳稳地挡住了如沁的去路,道:“郁璃姑娘,我没说错吧,你看她又要逃!”   郁璃没有回答南宫彻的话,却笔直地走向如沁,道:“死的人是美翠,你不过是给她易了容,易容是你的强项,如今我知道了。”   如沁听了这话,似乎早在她的预料之内,她淡淡道:“既然已经知道,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要栽赃与我?为什么你要杀死美翠?”   如沁沉默半晌,终于道:“我没想过栽赃给你,更没想过杀死美翠!怪只怪美翠识破了我的身份,她知道了我是西戎国的人,所以我杀了她,拿了她的剑!”   “后来呢?你为何又拿走了我的匕首?”   如沁凄凉一笑,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的,若不是你先闯入地牢,我还要再费一番心思!在你晕倒之后,我与假扮萧沐禹的人发生了打斗,我没料到他还有几分武功,竟然将美翠的剑一劈为两段,这时候我看见了你的匕首……”   “所以,你用我的匕首杀了他?”郁璃有些背脊发凉,这样的画绢、这样的如沁,当真令她觉得好陌生。   “对不起……”如沁突然说道,“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那么多人在意你,那么多人保护你,你不会有事的!”   郁璃沉默了,片刻之后道:“画绢……我还是喜欢这样叫你,你知道吗?我和常颌都很庆幸,很庆幸死的那个人不是真正的你。”   如沁的脸色这才微微变了变,许久,她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但是我不值得。”   “我不管那么多!”郁璃坚定地说道,“我只知道你关心我,真心对我好,你还教我跳舞,帮我与香鸾周旋……”   “你错了!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如沁缓缓闭上眼,说道。   “不是为了我?”郁璃怔了怔,似乎有些不解。   如沁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与常颌的往事,的确是我对不起他,所以当我发现他在意你的时候,我只想帮他!”   “不!他的心里始终只有你!你误会了……”郁璃有些着急,她不愿如沁因为自己而误会常颌。   如沁笑了笑,道:“没有误会,郁璃,连古岑涯都知道了,大概只有你一个人还不知道吧!”   “不会的,不会的!”郁璃激动地说道,“当初常颌只是为了帮我,现在全军上下都已经知道了,你不能这样说他!”   如沁摇了摇头,然后她道:“告诉常颌,不管怎样,我和他都不可能的!醉心客栈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叫他别再来找我!”   说完,如沁冷冷地看了一眼南宫彻,见南宫彻没有作出反应,即刻便飞奔离开了。   南宫彻走到郁璃身边,揶揄道:“原来右将军喜欢的人是你啊?”   “闭嘴!”郁璃怒道,随后转身朝醉心客栈走去。   南宫彻在原地张口结舌,有没有搞错,这女人竟然叫他闭嘴?老天,这世上还从没有人敢对他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   ************   第122章 她是我的女人   戈烨城,城北的大厅。   此时大厅之内仅有古岑涯、星魂,外加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那人衣冠不凡,眉宇间自有一种威严。   “爹!”星魂行了个礼,有些担忧地问:“出什么事了?”   原来,这人便是苍狼国的丞相慕栒林,而星魂,正是他的独子。   慕栒林紧皱眉头,道:“出大乱子了!当初你去苍狼国请我出面斡旋西戎国与御天朝和解,我便将此事上奏给了君上,想不到……”   “怎么了?君上不同意?”星魂脸上担忧之色更浓。   古岑涯却似乎事不关己地笑道:“只怕不是不同意,而是乐得看好戏吧?”   慕栒林看了看古岑涯,道:“还是岑涯了解君上,君上一听此行要游说西戎国与御天朝,竟然说要扮作我的随从,与我同行。”   “同行?”星魂暗暗想了想,道:“既然是同行,也没有什么要紧,相反,以君上的机敏,还能为这件事增添几分把握。”   “这倒没错!”慕栒林点头道,“之前我们先去了御天朝,要不是君上临危不惧,与东方敬那家伙斗智斗勇,我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使东方敬答应和解。”   “哼!”古岑涯不屑道:“东方敬那老匹夫,一心只想一统天下,又怎么会管天下老百姓的死活?”   “岑涯,休要这样说话!”慕栒林连忙阻止。   星魂却道:“爹爹放心,这里是征西大营,况且这大厅内除了我们几个再无旁人。”   古岑涯站起身,道:“既然东方敬已经答应和解,那丞相还担心什么呢?只是,为何不见君上?”   慕栒林叹道:“我们才到边境,君上竟然就不见了!我派出去寻找的人手,这时候还没有消息呢!唉,这回老朽要送命了!”   “谁说你要送命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声音,南宫彻推开门走了进来,指着慕栒林道:“朕没有要你的命,谁敢?”   “君上!”慕栒林一见来人是南宫彻,连忙跪地磕头,一颗心终于是放回肚子里了。   古岑涯与星魂也要行礼,却被南宫彻及时阻止,道:“我此行只扮作丞相的随从,你们可千万不要露馅啊!”   说罢,南宫彻在众人一头雾水之时走出去,随即又推门走了进来,不过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一个人——郁璃。   古岑涯与星魂的眼睛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这南宫彻什么时候和郁璃认识了?并且还,还这么熟络。   南宫彻拉着郁璃,对古岑涯道:“这女人是我在醉心客栈碰见的,当时她与常颌在一起,我想定然是征西大营的人,便带她回来了!”   郁璃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南宫彻,这人还真是喜欢自作主张,她本来准备等常颌酒醒了再回来,岂料这人竟不顾她的感受,硬将她带了回来。   “郁璃给大将军请安,给左将军请安!”郁璃躬身行礼,她不用看也知道,古岑涯此时一定气得想要杀了她。   然而,迎头而来的却不是怒火,却是……   “璃儿,你回来了?”   她没听错吧,这话是古岑涯说出来的吗?他为何不生气,反而,反而这般温柔?   由不得郁璃震惊,古岑涯已经将她扶起,并且双手捧起她绝美的脸颊,柔声道:“常颌没有好好保护你么?明日本将亲自送你去,可好?”   说罢,古岑涯淡淡地扫了一眼南宫彻。好你个南宫彻,今日才来,便想打郁璃的主意么?那我就先叫你死了心,郁璃是我古岑涯的女人。   “你……”南宫彻果然十分惊讶,并且还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古岑涯,你和郁璃姑娘是什么关系?”   “君……”   “叫我南宫彻!”南宫彻不悦地打断了古岑涯,他不愿任何人因为他是苍狼国的王上,而疏远他,尤其是……老天,郁璃姑娘怎么可能与古岑涯如此亲密,古岑涯不是向来冷血无情的吗?   古岑涯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是我的女人!”   “咳……咳……”一旁的星魂眼见形势有些不对劲,立刻佯装咳嗽,缓解氛围。   慕栒林也站出来说道:“天色已晚,不如请这位姑娘先行回去,我等商量大事要紧。”   郁璃看了一眼慕栒林,心中已经猜到这人的身份非同凡响,今日早间便听闻苍狼国大使来访,想必这位就是了,因此她行礼道:“既然各位有要事要商议,那么郁璃先告退了。”   “等等!”没想到见郁璃要走,南宫彻竟然说道:“大事有丞相大人商量便成,我先送郁璃姑娘回去。”   “哎……”慕栒林想要叫住南宫彻,却也是徒劳无功。   古岑涯闷闷地坐在椅子上,这南宫彻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劲了,为什么偏偏对郁璃上了心?   慕栒林叹了一口气,沉声问道:“这位姑娘,便是郁府的那位大小姐?”   古岑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慕栒林摇头道:“岑涯,我看星魂说的很对,这位姑娘在你心里的地位已经非比寻常,将来你恐怕是要吃苦头的!”   古岑涯抬起眼,反问:“那么,您说如何是好?难道叫我当初眼看着她被人杀死?如果当初她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有谁会痛苦?有谁会难过?”   慕栒林怔了怔,没错,也不能叫这女人死得太容易了!只是,如今的古岑涯,还会点头让这女人去死吗?   星魂适时地说道:“爹,花厅已经准备好了酒席,走,让儿子为您接风洗尘。”   慕栒林这才笑道:“好,走!”   *************   第123章 你又是谁?   自从“画绢”死以后,暖香院怕是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然而今日可不一样。   南宫彻坐在大厅中央,身边围绕着好几名秀色可餐的妙龄女子,一个个都用尽全身解数挑逗着他的兴奋神经。   可是,南宫彻只是定定地看着郁璃。   “你住在这里?”南宫彻问。   郁璃点头,毫不避讳地说:“是,我住在这里,因为我是一名军妓。”   “军妓?”南宫彻笑了起来,这一笑,更叫那些姑娘们丢了魂,虽然见识过无数的男人,但像南宫彻这样器宇不凡、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她们还是第一回遇见。   “南宫公子,我来给您倒杯美酒,这酒啊,可是陈年的杏花酒,今日才开的坛,南宫公子请细细品尝……”   说话的女子一脸媚笑,巴不得南宫彻能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可是,南宫彻却道:“叫郁璃给本公子倒酒。”   “这……”女子有些不情愿,回头看了一眼郁璃,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方才不是说你是军妓吗?怎么,你这军妓只专属于古岑涯?”南宫彻故意挑衅,他就是要看看,这场戏由郁璃开场,她要怎么演下去。   众人闻言,立刻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郁璃啊,本事大着呢,不仅大将军的寝室她时常进出,就连右将军,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呢!”   “果真?”南宫彻面露笑意,心中却是不舒坦,今日在醉心客栈,远远看见她的时候,他第一眼便想起了一个人,此后又听她弹那绝世古琴,他更是觉得她像极了她!只是,为什么,她甘愿沦落至此!   此时的郁璃,心中又何其舒坦?她曾是郁府上下宠溺的大小姐,谁人敢轻视她丝毫?可如今,她竟比不上这些军妓!   想到这里,郁璃接过女子的酒壶,缓缓走近南宫彻,语气平淡地说道:“既然南宫公子想要喝郁璃倒的酒,那郁璃倒便是。”   说罢,郁璃果真倒了一杯酒,然后半跪在地上,将酒杯呈给了南宫彻。   “哈哈……”南宫彻大笑起来,随即利落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他饮完酒,柔情似水地牵起郁璃的手,道:“酒也喝了,陪本公子出去走走,可好?”   还不等郁璃回答,南宫彻便暗暗用力,将郁璃带出了暖香院。留下一屋子的女人,长吁短叹,恨不能把自己变作郁璃。   楼梯间,玉纤失神地对众人道:“这暖香院有郁璃一天,我等姐妹便别再指望能有出头的日子。”   众人一惊,这样的话她们可以想,却是不敢说的。   ***************   “怎么不在暖香院了?我以为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夜色朦胧,郁璃随着南宫彻在戈烨城中闲逛。   南宫彻侧过脸看了看她,道:“没错,我是很喜欢那里,你也很喜欢,不是吗?”   郁璃淡淡一笑,这男人还真是会耍嘴皮子。   “笑什么?”南宫彻凑近她,“该不会你真的很喜欢那里吧?那我们回去便是,回去继续喝酒。”   说着,南宫彻还真的要拉郁璃回去。   郁璃连忙抽出自己的手,下巴一杨,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方才要出来的人不是你么?”   南宫彻一双星眸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许久才问道:“你为什么会在征西大营?”   郁璃一叹,道:“这你得去问古岑涯啊!”   “他逼你?”南宫彻惊呼。   郁璃不由得心中一酸,逼?这个词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了,从一开始的反抗,到现在她竟然已经慢慢习惯。   她反问:“你呢?你又是谁?为什么那么大胆,明知道古岑涯不许,你还要与我来往?”   南宫彻倔强地扯了扯嘴角,道:“我南宫彻要做的事情,谁人敢阻止?郁璃,你想继续这样生活吗?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的……”   “不!我不想!”郁璃断然拒绝,她的心突然揪了起来,错,犯一次就够了,她再也不要殃及他人。若是当初暗陨不是为了帮她逃走,他又怎会遭受那样的祸端?   南宫彻却是不解,问:“难道你爱古岑涯?”   郁璃又是一惊,喃喃自语:“我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是恨、是怨、还是同情?”   如果没猜错的话,真正痛苦的人正是古岑涯,只是她至今没有弄明白,他所背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南宫彻明媚地笑了笑,说:“算了,不想这些了,我在戈烨城大概还有三天的时间,这三天,让我陪你去醉心客栈,可好?”   “你?”郁璃看了看他,道:“古岑涯会答应吗?”   “我会叫他答应的!”南宫彻坚定地说道。   郁璃没有再说什么,常颌经昨日之事,怕是许久不能缓过来。若是古岑涯真能答应南宫彻,对自己而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   第124章 曼陀罗   也不知南宫彻究竟使用了什么方法,最终古岑涯十分不情愿地答应了让他陪郁璃去醉心客栈,当然,只有三天。   醉心客栈西苑的楼阁上,一张上好红木的小圆桌,官云戟与南宫彻分别坐在圆桌的两边,不过眼睛皆是注视着下面赏心亭中的弹琴女子,今日她弹奏的是《胡笳十八拍》,与上一次的《渔樵问答》相比,这《胡笳十八拍》委婉悲伤,撕裂肝肠,令在场的每一位都沉迷于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郁璃弹奏完毕,步履轻灵地走上楼,对官云戟道:“怎么样?这一曲可还算过得去?”   官云戟一笑,道:“纵然你琴艺绝妙,也无法赢得这绿绮琴。”   “是么?”郁璃亦是露出少见的笑容,“我知道这十大名谱如今只有八部在民间流传,你是算准了我凑不齐另外两部?”   官云戟笑而不语。   南宫彻站起身,道:“我倒是听闻苍狼国的王宫收藏了一部失传的名曲,叫做《平沙落雁》,不知……”   “果真?《平沙落雁》果真就在苍狼国?”郁璃惊喜地问道。   官云戟的脸色稍微变了变,道:“苍狼国上下素来不喜古琴,想必这是讹传了!”   “怎会是讹传?”南宫彻偏要和官云戟唱反调,他此行出来就是要好好玩的,如果能够让江湖上颇为传奇的官云戟惨败,岂不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   然而,官云戟却突然起身,一手将郁璃拉近自己的身边,轻语道:“今日已经到了解毒的最佳时机了吧?别错过了,去下面的厢房等我!——沙化,带郁璃姑娘下去。”   沙化看了一眼神色诡异的官云戟,点头道:“郁璃姑娘,这边请……”   郁璃面露疑惑,不懂官云戟为何突然变得有些阴沉,不过一想到自己所中的“无心”之毒,郁璃再也没有犹豫,立刻随着沙化下了楼。   官云戟这才露出一脸邪魅的笑容,对南宫彻道:“不知我官云戟,应不应该给苍狼国高贵的君上行叩拜之礼呢?”   南宫彻身子一震,对上官云戟那淡然从容的眼神,原来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看来自己当真低估了自己的名气,即便是在这偏远的醉心客栈,也有人知道苍狼国国君的名讳。   早知如此,自己应该换个名字出来混啊!   想到这里,南宫彻双手背在身后,故作严肃,“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朕的身份,那么朕现在就给你一道命令!——不许告诉郁璃我是苍狼国的君上!”   这一次,轮到官云戟看好戏了,他淡然问道:“为什么不能告诉她?难道,你以为凭借她的聪慧,她会猜不出你的身份?”   南宫彻蓦地坐回椅子,一脸失落地道:“即便是将来她会猜到,我也不喜欢她那么早就猜到,如果知道了我的身份,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官云戟轻轻拍了拍南宫彻的肩膀,全然没有对于一个君王的惧怕,然后他完美转身,离开了这个安静祥和的楼阁。   想必,这样的安静和祥和也只是暂时的了吧,有了郁璃这两日所弹的名曲,明日这醉心客栈,恐怕是要爆满了。   不管怎么说,郁璃还是为她拉了一把生意,这样算起来,他是应该好好考虑怎么帮她解去那“无心”之毒了。   厢房内,郁璃早已沐浴完等候在那里。   看见官云戟,郁璃站起身问道:“你想好要怎么帮我解毒了吗?”   官云戟对静立一旁的沙化道:“去将我那盆珍藏的曼陀罗端过来!”   沙化似乎是没有想到官云戟会说出这样的话,惊问:“主人,那可是您多年的心血,难道您要……”   官云戟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静静地看着郁璃,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容。   沙化见状,也只好暗暗叹息一声,转身出了门。   下一刻,沙化已经端着一个陶盆走了进来,那陶盆中所种的,竟是一株黑色的曼陀罗。   “黑色的曼陀罗?”郁璃皱眉惊呼。   官云戟接过沙化手中的花,摆摆手示意沙化出去,然后才问:“怎么?你知道这花?”   郁璃道:“我曾在医书中见过关于曼陀罗的记载,但是黑色的曼陀罗我这才是第一回看见。”   “它呀,可是世间最高贵的花!”官云戟一边抚摸着曼陀罗的花瓣,一边淡淡地说着。突然,那花瓣竟缠上了官云戟那白玉般的手指,从那手指中吸取着一丝丝的鲜血。   郁璃不敢置信地问:“你是用你自己的血在喂养它?”   官云戟依旧没有抽回自己的手指,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地说道:“若非如此特殊的培育,我的黑色曼陀罗,又怎会开花?你可曾听说,曼陀罗,就是死亡之花?”   “不,你这样太疯狂了!”郁璃拉了拉官云戟的身子,急道:“你这样会有危险的,快住手!住手!”   官云戟摇了摇头,没有按照郁璃说的做。直到那花瓣终于吸足了鲜血,才缓缓舒展开来,放开了官云戟的手指。   “你这是做什么?”郁璃有些生气地问。   官云戟拿出一片雪白的手绢,轻轻擦拭着手上的血迹,道:“不这样做,如何能解除天下原本无药可解的‘无心’之毒?”   郁璃心中一痛,原来解除“无心”的蛊毒竟需要这样的代价!   “来,好好看看它!”官云戟不待郁璃迟疑,将她拉至黑色的曼陀罗之前,道:“看看它,是不是特别美?”   郁璃疑惑地转过头,问:“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官云戟没有回答,他取出刀片,叫那黑色的花朵细心割下,然后拿出一个浅蓝色的器皿,以这曼陀罗为药引,配入另外几味世间珍奇的药草,一齐研磨为汁液,装入一只白玉小碗中。   官云戟一边将药端给震惊的郁璃,一边道:“接下来几天,还需要其他的药材,只是能不能成功,要看这月十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月十五应该就是你蛊毒发作之时吧?”   郁璃点点头,接过药碗,道:“依你所说,如果这药产生了药效,这月十五蛊毒便不会发作?”   “不!”官云戟摇摇头,道:“是发作得比平日更加厉害!”   “更加厉害?”郁璃大惊。   官云戟笑了笑,道:“别害怕!这曼陀罗就是要以毒攻毒,之所以比以往发作得厉害,是因为在这一次发作之时,蛊毒会一齐被曼陀罗所逼出!”   “那……”郁璃自幼通读医书,却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解毒之法,不由得有几分担心,问:“如果没有成功,会怎么样?”   “如果没有成功……”官云戟犹豫了一下,道:“可能会心力交瘁,呕血不止,最终……”   官云戟没有继续说下去,当初正是用这黑色的曼陀罗解开了暗陨的“千足蛊虫”,如今对于“无心”,他也同样具有十足的把握。   他一改方才的沉重,轻松笑道:“你被吓住了?不敢喝?”   郁璃这才回过神,脸色无波,心中却是挣扎不已。这“无心”之毒已经伴随她两年了吧,这两年,她是怎样胆战心惊的度过的,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而每一次蛊毒发作,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也只有她自己能体会。   现在,即便是冒着呕血而死的风险,她也不愿错过一丝成功的机会。   想到这里,郁璃端起药碗,将其中的药液一饮而尽。   “味道怎么样?”官云戟不忘问道。   郁璃笑了笑,说:“甜的!”   官云戟优雅地坐在大椅上,道:“这里面可是我的血,当然是甜的了……”   说到这里,官云戟却是突然住了声,冷冷地看着屋内的一角,道:“南宫彻,你如何进来的?”   郁璃惊讶转身,果然发现南宫彻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我问沙化你们在聊什么,他却不告诉我,那我就点了他的穴道,然后自己进来咯……”   “你……”官云戟第一次被气得脸色发青,他飞快起身,冲向了外面的沙化。   郁璃怔怔地看着南宫彻,似乎还没有弄明白眼前的一切。   南宫彻却满心计谋得逞的欢喜,大大地给郁璃来了一个公主抱,然后两人一起飞身离开。   ***********   第125章 香鸾   回到戈烨城,南宫彻神秘地凑近郁璃的耳边,道:“你相不相信,五日之后,那《平沙落雁》的曲谱便会自己送到你的手上?”   郁璃惊愕地看了看南宫彻,他面露嬉笑之色,语气却是那般坚决。   只是,不等郁璃说话,南宫彻已经爽朗地笑着离开。   郁璃看着这人俊逸不凡的背影,心中一叹,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人如果不是苍狼国君上,也一定是一个王氏宗亲。如果不是,慕栒林身为丞相,不会对他如此恭敬!如果不是,他更不可能得到苍狼国王宫珍藏的《平沙落雁》。   “郁璃……”   一声疲软无力的声音突然从郁璃身后传来,她回身一看,这人竟是一日未曾露面的常颌。   “你还好吗?”郁璃但心地问。   常颌苦苦一笑,他能好吗?两年未曾见面的人突然间又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而这出现却不是为了重逢,而是为了再一次的分别!   如沁,再一次消失了!   “右将军……”郁璃唤道,突然,她又改了口,道:“常颌,昨日ni可发现,如沁姑娘面色淡然从容?”   常颌疑惑地看了一眼郁璃,然后点点头。   郁璃继续道:“她那样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在暖香院的画绢,那时候,她总是露出若有若无的哀怨,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现在我懂了,你懂吗?”   常颌突然眸光一亮,问:“你的意思是,如沁虽然化身画绢,但心中还是牵挂着我?”   郁璃暗道:原谅我,如沁,我没有按照你的意思去说,因为我不忍见到他绝望。   想到这里,郁璃道:“还记得那一日ni们出战攻打青岚城,得知你受伤的消息之后,画绢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她甚至拉着我要出城去见你,只是后来被左将军拦了下来,这件事左将军是知道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常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喜,不过很快又化作悲凉,“如果这都是真的,如果她真的担心我,真的心里有我,她为什么又要再一次不告而别?”   “或许,她还有她没有做完的事情吧!但是,最起码你现在知道她还好好地活着,这对于你而言,不是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吗?”郁璃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常颌,欲往暖香院而去。   常颌在原地愣了许久,突然恍然大悟,是啊,只要如沁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好!   ********   暖香院内,此时是一片热闹,恭贺之声此起彼伏。   细一看,便发现香鸾与玉纤皆是精心打扮,香鸾一身大红色的描金低胸长裙,玉纤则是一身浅紫色的衣衫,一红一紫,甚为引人注目。   “香鸾姐姐,真是可喜可贺,这几年大将军生辰,都少不了你作陪,在这暖香院,还是香鸾姐姐地位最高啊!”一名绿裳女子一边讨巧地给香鸾捶肩,一边说道。   另一边有一名女子似有不服,道:“要说啊,还是玉纤厉害,与我们一齐进的暖香院,如今却只有她一人有资格和香鸾姐姐同去……”   “我听说,今年大将军的生辰禁止摆宴席,任何人都没有邀请,包括那苍狼国使臣,看来是独独请了咱们的香鸾姐姐和玉纤,你们可一定要把握机会,要是我能做一晚大将军的女人,我死也甘心了!”   “哎呀,休要胡说,就凭你也想做大将军的女人?”其他人皆是一番大笑,笑这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看见了门口的郁璃,叫道:“郁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郁璃脸色有些苍白,原来今天是古岑涯的生辰,原来他的生辰想要与玉纤、香鸾共度。   郁璃冷然笑了笑,笑自己不该对这件事如此关心!是不是他的生辰又有什么打紧?与谁共度又与她何干?   她想要上楼,却被香鸾拦住。   香鸾瞟了一眼众人,道:“看看这是谁回来了?哦,是自称大将军的女人的郁璃!郁璃,今日是大将军的生辰,你何不与我们同去?哎呀,我忘了,大将军说只让我与玉纤作陪,没有提到你郁璃啊!”   郁璃冷冷一笑,淡然道:“既如此,香鸾姐姐还不快去?迟了,怕是大将军不需要了!”   “你……”香鸾脸色一阵难看,讥讽道:“看来你是不相信大将军会宠爱我们了,那好,你敢一起来吗?”   “我没兴趣!”说罢,郁璃转过身,不想再和这些人多费唇舌。   岂料香鸾依旧不依不饶,道:“你是不是不敢?不敢亲眼看见大将军和别的女人亲热?”   “算了,香鸾姐姐……”玉纤拉了拉香鸾的衣袖,看了一眼郁璃道:“郁璃已经很难过了,香鸾姐姐还是别说了……”   “难过?”郁璃突然一阵大笑,她重新转过身,紧紧盯着香鸾与玉纤,道:“好,我随你们去。”   她有她的尊严,即便是此刻她的心里像刀割一般,她也不要别人看出她因为古岑涯而难过。她更恨这样的自己!   香鸾与玉纤皆是一愣,她们怎么也没想到,郁璃竟然会答应。   但是既然话已经说出,香鸾又怎可反悔?   于是,香鸾愤然转身,一身看好的衣裙衬托出她那绝好的身段,却掩不住她此时的不安与怒气。   玉纤眼神复杂,但什么也没说,随着香鸾走了出去。   郁璃深吸一口气,也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中离开了暖香院,前往城北古岑涯的住处。   *************   宽大的寝室内,大红色的蜡烛点亮了每一个角落,香炉里焚烧的香料,淡雅纯净,是古岑涯向来最喜欢的。   不过今日,是古岑涯的生日。   他的生日,却总也是他开心不起来。   士兵来报:“大将军,暖香院的姑娘来了……”   “让她们进来!”古岑涯一仰头,一大杯酒被他吞入腹中,每年的今日,他都是烂醉如泥,只有醉,才能减轻他心中的苦痛!   香鸾与玉纤走了进来,款款地行了一礼,道:“参见大将军,祝大将军福寿与天齐!”   “哈哈哈……说得好!”古岑涯将酒杯猛然往桌子上一搁,道:“过来,给本将斟酒!”   “是,大将军!”香鸾下意识朝门口一看,见郁璃迟迟没有出现,心中不禁得意,郁璃,你终究还是没有胆量前来吧?   想到这里,香鸾脱去了自己的外衫,露出了胸前的一大片酥白,与两条嫩嫩的胳膊,她撒娇地坐上古岑涯的大腿,道:“大将军这般喝酒没意思,还是让奴家伺候大将军吧。”   说罢,香鸾冲玉纤使了一个眼色,玉纤连忙走到桌边到了一杯酒递给香鸾,香鸾冲古岑涯含情一笑,欲要将酒用自己的嘴送入古岑涯口中。   不料古岑涯却稍稍皱了皱眉,随即巧妙地推开,又对玉纤道:“来,你也过来……”   他站起身,拉着玉纤和香鸾坐在了软榻上,一左一右,一杯一杯,他只盼能快些醉倒。   然而,朦胧之中,他竟看到了他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人。   只见郁璃定定地站在门口,不进不退,她就那样沉默地看着,她甚至忘了自己此时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动作。   她该怨他吗?怨他偶尔吐露的情愫?还是怨他此时的纵情?   她缓缓扬起嘴角,笑了!   “该死,谁叫你来的?谁——”古岑涯大吼着站起身,有些摇晃地走到郁璃身边,用力地扳住她的双肩:“为什么要来?难道你非要挑起我的怒火?”   郁璃淡然地看了一眼香鸾,道:“香鸾姐姐,如今我已经来了,你也看到了,我不难过!”   说罢,郁璃坚决地拨开古岑涯的手,道:“既然不该来,那我走就是了。”   古岑涯双目不满血色,瞪着香鸾道:“是你要她来的?你可知我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她?”   “大将军恕罪!大将军恕罪……”   “滚!”   香鸾真是悔不当初,本来是到手的机会,竟然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化作了泡影!但已经这样了,她也只好狼狈地捡起了自己的衣衫,然后逃命一般地跑了出去。   第126章 他的怒火   古岑涯疯狂地拉住郁璃的双手,逼着她站在自己身边,然后对玉纤道:“继续倒酒!”   玉纤自然是不解,不过她没有香鸾那样愚蠢,所以她面色平静,眉目含笑,像是郁璃不曾来一般,依旧给古岑涯斟酒。   古岑涯饮完一杯,下一杯递过来的时候,他却将给送至了郁璃的唇边,他喝道:“喝了它!”   这一喝,恍如当头一棒,原本浑浑噩噩的郁璃,骤然清醒,她冷笑道:“怎么,大将军一个人喝着没意思?暖香院姑娘还很多,大将军如果想找人陪酒,大可再派人去找……”   “你竟敢忤逆我?”古岑涯悠地站起来,他逼视着郁璃,道:“你知道你欠了我多少吗?你欠了我的,你一生一世也还不完!喝——”   “我究竟欠了你什么?”郁璃笑问。   古岑涯扭过头,他不愿看见郁璃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笑容让他不知所措!当年,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的笑容,让他失去了一切?这样的笑容,生来就是蛊惑人心的吧?   想到这里,古岑涯转身突然捧起了玉纤的脸,低下头,吻住了那丰盈的双唇。   郁璃的心突然一痛,古岑涯,你的吻,原来如此随便廉价!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他却没有看见。   迅速转身,没有一句话,只有离去的脚步之声。   古岑涯背脊一凉,她走了?不!他不许!   毫不犹豫地推开方才捧起的女人,然后追了出去,他要告诉她,她欠她的,她要还!   郁璃冲出门外,花园中露气正浓,南宫彻正好闲庭信步地走过来,他道:“你也在这里?找大将军?”   下一秒,古岑涯已经出现在门口,一脸醉意,满眼愤怒!   “抱我!”郁璃对南宫彻道,她眸光坚决,她知道古岑涯不会拿南宫彻怎么样。   南宫彻一愣,她说什么?   然而,不等他明白过来,郁璃扑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环上他的颈子,踮起脚,吻上了那温热。   南宫彻彻底惊呆了,但是双手却不自觉地抱住了怀里的人儿。   古岑涯也彻底震怒了,这一刻,他已经分不清心里的感觉,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太大胆,竟敢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   那好,即便是南宫彻,即便是苍狼国的君上,他也不会手软。   他冲过去,一拳便将毫无防备的南宫彻打倒在地。   闻声而来的星魂、常颌、慕栒林,皆是震惊不已,尤其是慕栒林,他颤抖着跪在南宫彻身边,惊呼:“老臣该死……老臣……”   南宫彻竟还不忘掩饰自己的身份,忍住痛对慕栒林道:“丞相折煞在下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岑涯,你怎么这样冲动?”慕栒林显得十分生气,要知道,现在是他的君上被揍了啊!   古岑涯仍旧怒气难息,他紧紧地盯着郁璃,似乎要一眼看穿她的心。   这时,星魂冰冷地开口:“来人,将这以下犯上的女人关押起来!”   “喂,你们……”南宫彻瞪大了眼睛,想要驳回这个命令,但一想到自己此时的身份,又将肚子里的话吞了回去,他只得暗暗在星魂耳边道:“不许为难她!”   星魂暗暗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与慕栒林一起将南宫彻送了回去。   古岑涯僵立于风中,像是一个失去了魂魄的躯体。   常颌叹道:“既然你如此在意郁璃,又为何屡屡伤她?”   古岑涯无力道:“难道你不懂?难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我没忘!”常颌道,“二十年前的今天,的确是郁璃的亲生父亲害你失去了一切,害你没有了家,从此开始漂泊,害你卑躬屈膝、隐姓埋名,但是,这些都与郁璃无关啊,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腹中的胎儿!”   “够了!”古岑涯突然打断,那些往事他连提都不愿意提起,他本无意伤害她,所以今日他避开她,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郁璃竟然自己闯进了他的寝室。   该死的香鸾!他一定要让这个不知深浅的女人付出代价。   次日,一张告示贴进了暖香院——香鸾不遵军令,杖责二十,遣送回原籍青楼,终身为娼!   另有人传令:“玉纤姑娘温顺谦和,处事得体,升为暖香院管事。”   消息一出,暖香院炸开了锅,尤其是当两名士兵将睡梦初醒的香鸾拖出去的时候,姑娘们更是惊讶不已。   “大将军真是冷血无情啊,昨日还叫香鸾姐姐作陪,今日就施以这样的重刑……”   “这也要看是什么人了,同样是作陪,玉纤不是就幸运得多?”   “那倒是,看来以后咱们得小心一点了!”   不远处传来香鸾惨痛的叫喊声:“大将军饶命啊……饶命啊……奴家错了……再也不敢了……”   玉纤站在暖香院的二楼,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她暗暗笑了!不是她心狠,在这暖香院生存下去已非易事,更何况要出人头地?   她玉纤有朝一日,一定要击溃郁璃,成为大将军最信任最喜欢的——枕边人。   *************   第127章 激变   在一间偏僻的房间内,南宫彻总算是找到了郁璃。   这房间虽然偏远,但里面好歹是设备齐全,不过,郁璃竟像是一夜没睡,双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出神。   “想什么?这么专注?”南宫彻猛然出现在她面前,笑道。   郁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一见到南宫彻嘴角的伤,心中又生出一丝愧疚,道:“对不起,我昨日……”   “怎么,亲完就想赖账?”南宫彻故作不满地说道。   郁璃一阵尴尬,没想到南宫彻竟将这句话说得这般直白,只是昨日自己也是情非得已,若非那样,古岑涯不会善罢甘休!再说,不管怎样,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被古岑涯看出自己的心思。   南宫彻揉了揉郁璃的脑袋,道:“好了,我原谅你了!走,咱们去醉心客栈!”   “去醉心客栈?”郁璃摇头道,“不行,我现在是被关押呢,如果就这样出去,会惹来更大的祸端的。”   “难道,我说可以出去,你也不信?”南宫彻一脸笑意,这女人可是越来越好玩了。   郁璃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与南宫彻一起离开了戈烨城,昨日官云戟以血喂养黑色的曼陀罗,从而为她配置解药,费了这样一番心血,若是因这件事情而中断,岂不是前功尽弃?   然而,郁璃又怎会想到,今日的醉心客栈比起昨日,已经大不相同!   此时的醉心客栈内,当真是人山人海,这些人虽然流派众多,但是究其目的,便可以分为两大派。   一派为“绿绮”而来!   一派为郁璃而来!   只见官云戟高高站在楼阁上,衣袂翻飞,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淡然中又多了几许玩味,那眼神在看到郁璃的身影时,陡然一凝,随即他潇洒地甩了甩火红的衣袖,语气慵懒地说道:“今日在场的各位,都称得上是江湖名流,却为何如此霸道,逼我官某人交出绿绮古琴?”   人群中一名剑客模样的中年男子说道:“这绿绮古琴曾是我祖上之物,直至家道中落之后失传,今日我来,就是要向官公子讨要此物!试问,官公子如何才能将绿绮古琴相让?”   官云戟嗤笑一声,道:“既是你祖上之物,你过来拿便是!”   “好大的口气,若是我再不出手,恐遭江湖同门耻笑!官公子请接招!”说着,那中年男子手执长剑,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剑已经到了官云戟的脸前。   众人皆是暗吸了一口冷气,郁璃更是惊呼:“官云戟小心!”   南宫彻却是面色平常,没有任何表情,似乎他早已知道,官云戟之所以如此镇定,是早有了十足的把握。   果然,官云戟折扇一扫,暗运内力,硬是将那长剑拨至一边,没了力道。   中年男子收回剑招,再起一招,他的剑明快异常,倒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法。   可是官云戟却丝毫不将其放在眼里,他也不攻,只一味的退让躲闪,不一会儿,竟让那中年男子有些步伐紊乱,额上冒汗!   他大喊:“官云戟,你休要耍着我玩,快出招!”   官云戟笑道:“我尚未出招,你已经招架不住,若是我此刻出招,岂不是要了你的命?”   “休要夸口,快快出……”   中年男子突然住了口,只因为官云戟不知何时已经移形换影到了他的身前,那把精致的折扇恰恰抵住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竟忘了,以官云戟的内力,此时若是想要他的命,只需将那折扇一用力,便可直戳他的心窝。但是他似乎还想寻找一丝胜算,在连连后退两步之后,突然横扫剑锋,意图割伤官云戟。   官云戟轻轻腾空而起,等他再度落地之时,他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剑。   再一看那中年男子,两手空空,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众人一齐叫好,原本想要争夺“绿绮”的那一部分人,也都暂时打消了主意,想要静观其变。   这时候,另外一批想要聆听郁璃天籁之音的人,一齐喊了起来:“官公子,既然无人再争夺绿绮古琴,何不让那郁姑娘出来给我们弹奏一曲,也让我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余音绕梁啊!”   官云戟不做声,只在那楼上默默地看了看郁璃。   南宫彻挤了挤郁璃,道:“看来,这官云戟是打算让你替他拉拢生意呢!”   郁璃淡淡一笑,道:“如果他真的这样想,我倒觉得甚好。”   南宫彻惊疑地问道:“这是为何?”   郁璃简短地回道:“那样,我便还了他的人情,从此不再欠他。”   南宫彻还想要再说什么,郁璃却已经走向前去,这时已经有一些人认出了郁璃,开始大呼:“郁姑娘来了,郁姑娘来了……”   官云戟一笑,打了个手势吩咐沙化去取琴,然后他飞身下来,又迅速地带着郁璃飞到了最高楼。   这时候,琴已经取来。   郁璃笑道:“你说的话,可要算数,今日我弹奏的,已经是第三部曲子了。”   官云戟笑而不答。   郁璃也不再多言,缓缓抬起手,楼下乌泱泱的人群皆以被她排除在外,好像这世界上就只有她,还有她的琴。   琴声较上两次,有过之而无不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中仅仅回荡着那时而平稳、时而激昂的琴音……   突然,几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为首的人面覆黑纱,不偏不倚,正好将匕首抵在了南宫彻的颈子上。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郁璃的琴声也戛然而止。   难道是南宫彻的身份暴露了?他如此高调,身份想不暴露都难!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郁璃望向官云戟,急道:“帮我救他!”   官云戟纹丝不动,只定定地看着下面的形势。   南宫彻先是露出了一丝惊愕,随即又冷静下来,笑问:“不知这位姑娘找在下,有何贵干啊?”   原来为首的黑衣人竟是位女子。   郁璃丢下绿绮琴,提起裙摆就像楼下跑去,南宫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黑衣女子笑道:“南宫彻,你贵为苍狼国王上,竟出现在这样的地方,着实令我们好找啊!”   在场的所有人又是一惊,想不到这人就是苍狼国王上——南宫彻。   郁璃更是愣在原地,想不到他真的就是苍狼国的君上!   南宫彻面露愧色地看了一眼郁璃,沉默许久,冷然对黑衣女子道:“既然知道我是苍狼国的君上,姑娘这般,就是无礼了……”   说着,南宫彻竟然置之死地而后生,冒着被匕首割断喉咙的危险,一个旋转,便离开了黑衣女子的控制范围。   黑衣女子怒从心生,手一扬,另几名黑衣人便一齐围攻了过来,南宫彻左右迎敌,倒也游刃有余,只是那为首的黑衣女子,武功实在诡异,令他有些捉摸不透,应付起来也有些困难。   渐渐地,南宫彻也有些力不从心,郁璃有些愤恨地看了一眼楼上看好戏的官云戟,不解他为何如此隔岸观火!   也就在这时,那黑衣女子突然腾空跃到了南宫彻的背后,然后再一霎那间,拿着匕首冲南宫彻刺了过去。   郁璃大惊失色,然后拼命冲向南宫彻,一把将他推开。   拿匕首也随之刺进了郁璃的手臂。   打斗的劲风掀起了黑衣女子的面纱,露出了一张妖艳的面庞,和一双震惊的眼睛!   “是你?”黑衣女子惊问。   郁璃亦是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祭花阁的阁主缪羽,她突然心中闷痛,喃喃道:“当日ni便想杀我,今日倒教你误打误撞如愿了!”   “你怎样?谁叫你替我挡下的?”南宫彻看见郁璃受伤,一把将她护在胸前,又气又急。   楼上的官云戟脸色一变,顿时一跃而下,他拦住缪羽,冷声问道:“祭花阁的阁主,如今竟要与醉心客栈为敌了么?”   缪羽轻笑,她扫视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大厅,笑道:“官公子忘了?祭花阁早已不存在!”   说罢,缪羽拿出一个令符,在官云戟面前晃了晃,道:“如果带走南宫彻,是这个人的命令,你还要阻拦吗?”   官云戟一惊,这令符是萧沐禹的,难道,如今缪羽竟投身于萧沐禹的手下?不可能啊,亲手灭了祭花阁的正是萧沐禹,为何缪羽竟能如此心甘情愿地跟随于他?   郁璃的手臂血涌如注,但是她依旧拉着官云戟,道:“不要让她带走南宫彻,不要……”   南宫彻突然放声大笑,他紧紧抱着郁璃,对缪羽道:“回去告诉你的主人,不必他来请,两日之后,我自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为何要信你?”缪羽扬声问,心中却吃惊南宫彻竟然猜出了自己的幕后之人就是萧沐禹。   南宫彻眉头一紧,眼睛里闪过一抹杀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你带不走我!”   说罢,南宫彻竟不顾那群黑衣人惊异的目光,也不顾官云戟复杂的神情,双臂抱着郁璃,上马往戈烨城而去。   ************   第128章 止血药   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从来都是叱咤风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焦急慌乱,他低头凝视着床榻之上脸色苍白的女子,毫无办法地任由她手臂上的鲜血浸透了那蚕丝雪帕。   “没事的……”郁璃露出一丝笑容,她没想到南宫彻也会有皱起眉头的时候。   南宫彻沙哑地问道:“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那样不顾一切?”   郁璃凝望着他,沉默片刻,最后说道:“你是苍狼国的君上,如果在出使征西大营的时候被刺杀,想必整个征西大营都会成为陪葬吧……”   “是吗?你是为了征西大营?”南宫彻淡淡说道,心中却有一丝失落,他竟然希望,这女子救他,只是简单地因为他是南宫彻,而不是苍狼国君上。   他握住她的手,缓声道:“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古岑涯了,他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道:“大将军到——”   随之而来的,即是古岑涯阴沉的声音:“南宫彻,你不是说可以保护她毫发无伤吗?”   南宫彻转过头,目光如炬,“军医呢?为何还没有来?”   古岑涯粗噶地笑了笑,他沉沉地走向郁璃,居高临下,“我听说,你之所以受伤,是为了救他?”   古岑涯看了看南宫彻,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叫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南宫彻怒喝:“古岑涯,你最好赶紧叫军医过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古岑涯不为所动,扬声道:“你忘了?这里可不是你的苍狼国!”   说罢,古岑涯低下头,在郁璃耳边道:“你竟敢为了一个男人,如此不珍惜自己,那我,又何必珍惜你?”   郁璃淡然一笑,道:“大将军言重了,郁璃一名小小军妓,本就不值得大将军珍惜!”   “哈哈……”古岑涯大笑一声,“我看你现在好得很啊!还能和本将军顶撞,看来本将军今日连来都不该来啊!”   他语气强硬,仿佛无心之人!其实,谁又能知道他心里的痛楚?她昨日主动给南宫彻献吻,今日又为了这个男人,连性命都不顾……   郁璃,在你心里,先有一个暗陨,再有一个常颌,如今,就连这相识不足三日的南宫彻,你也如此在意!可是,你究竟什么时候在意过我?   古岑涯愤然转身,对外面的玉纤道:“玉纤,今晚由你伺候本将军!”   说罢,古岑涯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搂着玉纤向外面走去。   南宫彻在他身后大声嘶喊:“古岑涯——你好大的胆子——”   然而,这样的喊声,这样的威胁,对于别人或许还有用,但对于古岑涯,一丝一毫的作用都没有。   南宫彻第一次感到挫败,感到无力,他对门外的侍卫吼道:“慕栒林呢?快叫慕栒林来见我!”   郁璃躺在床上,有些心疼地看着南宫彻如同困兽一般地在她床前来回踱步,他本是那样高贵不凡的一国之君,此时却紧皱双眉,连那平日含笑的双眸,也失去了光彩。   她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来。   南宫彻立刻走过来,压住她道:“别动,伤口还在流血呢!郁璃放心,我一定有办法给你止血!”   “慕大人到——”   “怎么样?有没有找到止血药?”南宫彻看见慕栒林,脸上泛起一丝希望,他料想苍狼国随行的人,应该有准备应急的药品的。   谁知,慕栒林竟诺诺地回道:“君上,老臣方才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一些应付风寒的药物,并没有找到止血疗伤的药材。”   “什么?”南宫彻愤然道:“你们怎么办事的?竟连如此常用的药材也不准备齐全?要是今日受伤的是朕,你又预备怎么办?”   慕栒林没有做声,若是今日受伤的是南宫彻,他自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他,只是此时受伤的是这个女人,他就不得不留一手了!   郁璃心中了然,这个慕栒林与星魂一样,都恨她入骨,又怎么会想要救她?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字门外道:“禀南宫公子,城外有一男子求见,此人自称官云戟。”   “他来了?”慕栒林心中暗叹一声,随即出了门。   南宫彻却是露出一丝犹豫,以今日的情形看,官云戟应该是与西戎国有牵连的,否则,他不会看见缪羽的灵符之后就收了手,所以当时他才会带着郁璃离开,以免遭遇更大的危险。   那么,官云戟现在求见,又玩什么把戏?   南宫彻俯下身,对郁璃道:“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如果真的是官云戟,即便是挟持他,我也会让他救你!”   说罢,南宫彻露出一丝笑意,迅速往外走去。   “她怎么样?”   夜风习习,官云戟坐在一匹白马之上,面对着对面一脸阴沉的南宫彻,云淡风轻。   南宫彻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送药!”官云戟一字一句地说道,简洁明了。   这下倒是让南宫彻有些措手不及,他疑惑道:“你不是西戎国的人么?为何违背那黑衣女子的意思,反而来此送药?”   “西戎国的人?”官云戟邪魅地一笑,道:“天下皆知,我官云戟向来是来去从容,不受任何一国的管束,今日怎么变成了西戎国的人?”   “既然不是,又为何纵容那黑衣女子?”南宫彻依旧不信。   官云戟却道:“若是我当真纵容,你以为当时你能那样顺利地带着郁璃离开吗?”   说罢,官云戟抛过来一个暗红色布袋,道:“这里面都是止血疗伤的奇药,你还是赶紧回去给郁璃疗伤要紧!若真是对我的身份好奇,他日再追究也不迟!”   南宫彻拿着布袋,目送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中。此刻他不仅怀疑官云戟的身份,更惊叹于他的心机!他怎么就算到,郁璃此时无人医治?   看来,这个官云戟身上的疑点,还真不止一两个!   **************   第129章 落英缤纷   第二日,郁璃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并且明显感觉没有那么疼痛。   不过心中的疼痛看不见摸不着,就算是再好的药,也是无人能够医治得了的。   一大早,玉纤便被古岑涯身边的贴身侍卫送回暖香阁,还赏了一大推的东西,整个暖香院都因此而轰动。   “玉纤,大将军的床上功夫怎样?看你满脸嫣红,真是羡煞了我们姐妹啊!”   “玉纤,以后得到了大将军的宠爱,可千万别忘了我们。”   “大将军看起来冷血无情,想不到对我们玉纤却这般特别,哎呀,你看这玛瑙,多漂亮啊!”   ……   声音此起彼伏,郁璃缓缓地闭起了双眼,然而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冰凉,寒入骨髓。   突然,一丝温热拂过了那冰凉的泪水,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温润的声音:“难过了?还是伤口疼了?”   郁璃睁开眼,见南宫彻竟不知何时来到了房间,慌忙抬起手,欲要拭去脸上的泪水。   南宫彻按住她乱动的手,然后细心地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他打趣道:“昨日为了我连命都不顾,今日却又为了另一个男人伤心流泪,郁璃,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他低下头,暖暖的呼气直扑她的面颊,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扭过头,道:“我没有为谁伤心流泪,不过是方才牵动了伤口,一时没有忍住疼罢了。”   “这么说,官云戟倒是将他的药吹嘘过了头了!”南宫彻故意扬声说道。   郁璃疑惑地问:“为什么?”   “因为官云戟说这是止血疗伤的奇药,照理讲,现在应该伤口渐渐愈合,不会再痛了。”   “你……”对于南宫彻的步步紧逼,郁璃第一次无话可说。   没想到这一次,南宫彻没有露出得意之色,反而有些失落,沉默良久,他起身说道:“我要走了。”   郁璃早已料到,但此时听闻,依旧心中一紧。   不过,南宫彻身为苍狼国的君上,自有使命在身,于是,她笑道:“本还以为你可以等我伤好了再走,那样我至少可以为你饯行,想不到你是今日走,那我饯行都可以省了。”   南宫彻亦是一笑,道:“饯行省了无所谓,不过,下一次的接风酒,你可一定要记得!”   郁璃点了点头,道:“好。”   南宫彻定定地看了郁璃一会儿,最后转身,临到门边又道:“右将军今日回戈烨城,有他在,你大可安心养伤。”   郁璃张了张口,想要说一声多谢,可是始终没有说出来,那蓝色的背影从她的门口逐渐消失,最终不见。   只留下一丝好闻的龙涎香的味道,还在她的屋子里流转。   ***********   到了夜间,郁璃原本正坐在床边的小桌前看书,手臂上隐隐作痛,但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兴致。   不料这时候却又一名女子进来传话:“郁璃,今晚暖香院来了不少人,都是为了给玉纤姑娘庆贺的,你还是快快换了衣裳下去为好。”   “可是……”   郁璃正想推辞,那女子却像是看出了郁璃的心思,抢先说道:“如今玉纤姑娘新上任,大家都替她高兴,替她捧场!再说,今日在战场中立功的将士也都会前来,少不了要你作陪,郁璃你身为一名军妓,万不可只顾自己,不顾大局啊!”   说完,那女子定定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郁璃的答复。   郁璃沉默半晌,最后冷声道:“且让玉纤姑娘放心,郁璃一定准时到场。”   “这便是最好!”那女子牵强地笑了笑,心中却暗哼道:郁璃,今日倒要看看你还怎么风光!   半个时辰之后,暖香院的一楼大厅,传来了三声响亮的大鼓之声,夜宴开始了。   郁璃推开门,淡然地望着楼下的人山人海。   此时的她,乌丝轻挽,虽没有用心装扮,却自有一份慵懒自然的诱.惑。她上身一件白底衣衫,上面绣着几片寥寥的绿叶,手臂上挽着一段绿纱,宛若夏日白莲绿荷。下身一条洁白无瑕的罗裙,一走一动,都散发着轻灵、飘逸之感,宛若仙子之脱俗无尘。   然而,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注意到楼梯之上的郁璃,她亦静静地站在那里,想要看看玉纤究竟要做什么。   玉纤一身淡紫色的轻纱,身段曲线若有若无,一登上大厅中央的高台,便引来了无数人的尖叫呐喊。   “玉纤姑娘好美,难怪能得到大将军的宠爱啊!”一名士兵在人群中大声喊道。   玉纤掩嘴而笑,声音清亮的说道:“玉纤接管暖香院以来,还是第一次宴请众位,因此今夜不管大家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大胆地提出来,只要暖香院能满足的,玉纤一定尽力而为。”   有人高喊:“那我要玉纤姑娘把衣服都脱了给我们瞧瞧!”   玉纤脸色一僵,随即又笑道:“这位大哥确信要这样做吗?那玉纤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另一名士兵连忙道:“玉纤姑娘不可!”   “为何?”玉纤笑问。   士兵答道:“如今玉纤姑娘是大将军的人,怎可将身体在众人面前展示?方才这位兄弟不过是玩笑,玉纤姑娘莫要当真。”   “哈哈哈……”这句话当真是说到了玉纤的心坎里,一直以来,身为一名军妓,她受尽凌辱,现在她终于可以得到本该属于她的尊重!   不过,若是想要将这种尊重一直持续下去,就必须有些人做出牺牲!   她转过身,看了一眼楼梯上的郁璃,对众人道:“楼上这位郁璃姑娘,不知众位可还记得?”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转向了楼上的郁璃,并一齐发出一声惊叹,好美,好纯净……   “当然记得!她是右将军的女人!”有人立刻说道。   “胡说,当日已经昭告全营,她和右将军并不是那种关系!”另外有人反驳道。   “那……那我听说,她是大将军的女人……”   “这更是胡说了,谁人不知,大将军现在的女人是玉纤姑娘!”   “这么说,郁璃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怎么会,她依旧是暖香院的军妓啊!”   “哈哈哈……”   这时,玉纤大喊道:“众位安静,今夜好玩的事情很多,不如先叫我们的郁璃,为大家献舞一支?”   “好!好!”   玉纤转身对郁璃道:“郁璃,就跳一曲《落英缤纷》吧?”   郁璃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落英缤纷》?玉纤,你果真为我选了一首好曲子!暖香院会舞蹈的人都知道,这《落英缤纷》最注重的就是手臂的动作,再配以高难度的旋转和跳跃。玉纤,你明知我有伤在身,却偏偏选此舞曲,是故意要为难我么?   “怎么?郁璃,你不愿意?”玉纤面露不悦,说道:“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只是……”   玉纤顿了顿,笑道:“只是我怎么听说,你初来征西大营时,曾对大将军允诺,要做好一名称职的军妓,如今怎么……”   郁璃一愣,他竟连这样的话,也对玉纤说了么?   称职的军妓?郁璃笑了笑,说道:“郁璃虽然有伤在身,但也不敢违逆暖香院管事的命令,好,我跳就是了。”   郁璃从容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穿过了拥挤的人群,忍受着那些人轻佻的触摸,然后,登上舞台。   玉纤拍了拍手,一曲短笛吹奏的《落英缤纷》便清脆地响起,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玉纤站在一旁,一脸笑意。而郁璃,已经扬起轻纱,翩翩起舞。   她舞姿轻灵,比起昔日的画绢,又多了一丝柔美干净,她面含微笑,伴随着那悠扬的笛声,恍若真的置身于漫天的花瓣之中。   她笑得更加灿烂,犹记得第一次与暗陨见面时,她亦是在漫天的桃花瓣中起舞,那时候的她,尽管失去了家,失去了自由,她还能真心的笑出声,而现在,她的心呢?在哪里?   暗陨,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习惯了他,喜欢上了他,不管他曾经怎样的无情,当他对她温柔的时候,她依旧无法拒绝。   暗陨,是你走之后,再也没有人对我好的缘故么?   暗陨,为何你要那样匆匆地离开我?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不是说,要让我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暗陨……   人群中,张志远眉头紧锁,终于,他转过身,冲向了门外。   第130章 迷情药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常颌已经站在他的前面。   舞台上的郁璃,笑得那样完美,无懈可击,可是常颌知道,她不愿意!所以,他看出了一丝哀伤,看出了一丝痛苦,看出了一丝无奈。   当他的眼睛瞥见了她手臂上的沁出来的血迹,他的心猛然一疼,天,她的伤口撕开了!   “郁璃!”他大叫一声,毫不犹豫地跃上了舞台。   笛声猛然停下,郁璃也犹如飘落的枯叶一般,缓缓倒下。   常颌几个箭步,将郁璃揽进了怀里!   整个暖香院都鸦雀无声,一个个面色乌青,唯有玉纤,她依旧在笑,笑得那般得意。   在常颌将郁璃抱进房间以后,玉纤端着一盆温水,也随之走了进去。   她小声道:“右将军恕罪,玉纤本以为郁璃姑娘的伤都已经好了。”   “把毛巾递给我!”常颌顾不得责罚,先为郁璃止血要紧。   好在伤口并没有撕开太大,官云戟的药毕竟比一般的药要好一些!常颌重新为郁璃上了药,然后绑上纱布。   玉纤见郁璃无碍,便端着一个小巧的香炉道:“这是些安神香,希望能让郁璃姑娘好好休息一番。”   “出去!”常颌只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一路上张志远已经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无论玉纤是有意无意,她都不值得原谅。   玉纤行了一礼,转身出门,并将门轻轻带上。   到了楼下,玉纤对众人道:“大家继续,切不可扫了大家的兴致!”   话音刚落,音乐再次响起,舞蹈也再次跳起,士兵们不停地叫好、喝酒,与姑娘们大胆调情……   这一夜,原本是一个欢乐夜。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古岑涯突然而至,他站在门口,一种天然的威慑力使整个大厅再次陷入沉默。   玉纤迎了上去,她早知道他要来,他不是早忍不住要来看看郁璃吗?他不是一整夜都放不下郁璃的伤吗?   玉纤暗暗道:来得正好!   “大将军安好!”玉纤行了一礼,道。   古岑涯摆摆手,示意众人继续,然后自己找了一个偏僻的座位坐了下来。   他双目在所有人中间游走,她没有出来,她还带着伤,应该是不会出来的吧!   玉纤似乎看出了古岑涯的心思,坐下来说道:“大将军不知,方才郁璃姑娘说要献舞一支,不料伤口撕裂,晕了过去……”   “你说什么?”古岑涯眯起眼惊问。   玉纤再次道:“郁璃姑娘晕了过去,现下正在房里……”   古岑涯猛然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   玉纤离开房间之后,常颌静静地坐在床边的大椅上,看着郁璃之前看过的那本书。   他本想离开,却担心郁璃伤口疼痛,需要上药。   于是,他远远地坐在一边,耐心地等着郁璃醒来。   片刻之后,郁璃的口中发出了一阵嘤咛,似是在梦呓,又似是痛苦地呼声。   常颌站起身,顿觉血气上涌,头脑一阵晕眩。   大概是累了吧!常颌想。   他走到郁璃身边,却见郁璃双颊嫣红,朱唇微启……   他伸出手一探,好烫,难道是发烧了?怎么会,方才伤口并没有感染的迹象。   这时,郁璃却悠悠地睁开双眸,那眼神,与平常完全不同,雾气盎然,微微泛红。   “好热……”郁璃喃喃开口,声音糯软,像是撒娇一般。   常颌一怔,随即也感觉体内一阵燥热,浑身经脉互相冲撞,直搅得他下身一阵难受。   “怎么回事?”常颌自言自语,却一时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再一看郁璃,她已经扯掉了肩膀上的轻纱,露出了白皙却透着几分桃红的颈子和肩膀……   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常颌欲要起身,然而浑身乏力,整个人都倒向了郁璃的床榻。   “好热……快帮我……”恍惚间,郁璃抓住了常颌,他的手成了她最好的解药,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唇齿间发出一声轻吟。   难道是迷情药?常颌心中连叫不好。可是就在这时,他自己也愈加感到毒入骨髓,似乎有人在支配着他的躯体,让他的最后一丝理智也被吞没了。   他紧紧地拥着郁璃那酥软的身子,下体的肿胀令他几欲发狂,但潜意识里,他却一直忍受着,忍受着。   郁璃躺在常颌怀里,不安地扭动,轻轻喘息……   门“吱呀”一下被人推开,眼前的一幕几乎叫那人停止了呼吸!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古岑涯的心几乎要碎裂,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那个女人,竟敢……竟敢与常颌同眠……   “该死——”他大叫一声,冲向前去,不由分说从床上拧起了柔弱无骨的郁璃,他扳住她的脸,想要质问。   可是,当他看见那满眼的情和欲,他什么话也没有了!   他拖着她,从窗户一跃而下,然后一路狂奔,回到了他的寝室。   他将她往大床上一丢,然后粗鲁地撕碎了她的衣裙,他几乎看不见她手臂上的伤口,她肩上的三个小字也似乎在对她嘲笑!   他伸出手,探了探她的下体,一掌粘稠的温热液体……   他脱下衣衫,露出了健硕的身躯,随后,他紧握她的腰肢,阴冷地刺进了她,紧接着,便是毫无忌惮地冲撞,似乎要用尽所有力气,也宣泄他心中无尽的愤恨。   这样的冲撞,没有使他感到丝毫快感,相反,他感到的是背叛,是心痛!   可恶的是,这个女人竟然像是没事人一样,紧咬双唇,一次次的呻吟,她在干什么,在满足么?在享受么?   他的指甲几乎刺进她的肉里,可是,郁璃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她扭动身躯,本能地迎合着身上的男人,她迫切地需要,迫切地需要……   古岑涯冷哼一声,动作也更加猛烈,连床单上沾染了一丝血迹,他也全然不顾,她的笑、她的满足,都在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现在他看到的这一切,如果今天晚上他没有去暖香院,看见这一切的,就是另一个男人!   许久,一切终于安静下来。   郁璃沉沉的睡去。   古岑涯却是跳下了床,然后跳进了一大桶冷水!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否则他真担心自己要发狂。   冰冷刺入骨血,使得他浑身冰凉。   第131章 五雷轰顶   他冷冷地看着床上的女人,一步步走近,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她胸前的白玉竹节。   这竹节,一直伴随着她,她自己,却是从未知晓这其中的秘密吧!   他打开竹节,从中拿出了一张紧紧卷起来的小纸条,上面是五个娟秀的小字,这五个字,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今日,却像是魔咒一般,反反复复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仇恨地盯着郁璃那张平静美好的面容,然后静静地将这张纸条放入竹节之中。   他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面色清冷,心中愤然。   许久,郁璃终于醒来,但是浑身的酸痛和冰凉,让她惊愕不已,尤其是当她看见不远处僵硬的古岑涯时,她更是不解。   “醒了?”古岑涯冷然开口。   郁璃点点头,没有说话。   古岑涯冷哼一声,讥讽道:“自从离开落云谷之后,我便没有要过你,怎么,想要男人了?”   “什么意思?”郁璃脸色一红,反问。   “什么意思?难道你忘了方才我们的翻云覆雨了?”古岑涯的声音略略高了一点,但是却异常冷静:“曾经你说你要做好一名军妓,我还不信,因为我不知道,你的骨子里,就是一个妓!”   郁璃抬起眼,看见的是一张冰冷漠然的脸,他怎么了?自己为什么会身无寸缕地躺在他的床上?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刚才给你的快乐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叫得有多动听?我曾经无数次要过你,可你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够了!”郁璃感到心里一阵闷痛,“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   “哈哈……”古岑涯冷笑一声,一双眼睛凌厉地射向郁璃,似要将她千刀万剐,“和我在一起让你失望了?你希望与你共赴巫山的人是常颌么?”   常颌?   郁璃犹如五雷轰顶,猛然想起了暖香院房间里的一幕!天,她似乎真的与常颌在一起,可是,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她不信,这一定是一个圈套!   “古岑涯,要我怎样解释,你才肯相信我?”许久,郁璃抬起眼,无力地问。   古岑涯冷冷开口:“我不需要解释!”   郁璃再一次心痛,两年的时间,难道还不能让他看透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么?   “既然不信,那么……”郁璃眼睛一阵酸痛,不知不觉涌出了眼泪,她失望了,她一直以为,他对她,还是有一丝特别的。她望向他,问:“你准备怎样惩罚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   不贞不洁!古岑涯的心顿时像是被人割了一刀!她为什么那样委屈地看着自己?难道,她预备告诉他,今晚的这一切,都是一个梦吗?   不!他再也不要被她蛊惑!   古岑涯站起身,声音犹如千年寒冰:“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哈哈……”这一次,笑起来的人是郁璃,她笑得颤抖不已,笑得泪水朦胧,“不要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古岑涯,你此话当真?”   古岑涯弯下腰,愤然抓起她的满头乌丝,“怎么,你不信?你以为在我心里你算什么?”   郁璃定定地看着他,想要从那眼神中看出一丝不舍,可是,没有!她苦笑道:“若是让我现在消失,你的计划怎么办?你曾经说过,我是你的一颗棋子……”   “闭嘴!”古岑涯一把甩开她,转过身,想要忽视她脸上的悲戚,想要忽视那样绝望的笑容,他低吼:“一开始,我就看错了你,当你为了暗陨离开落云谷的时候,当你为了常颌来求我的时候,当你为了南宫彻以身挡剑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你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人尽可夫!这样的棋子,我不需要!”   说完,他冲到门边,大手一挥,将两扇门刷地一下拉开,他怒视着郁璃,大喊:“滚!滚出我的寝室,滚出戈烨城!滚!”   “不……”郁璃摇摇头,此时的她,又怎么能走出这扇大门?她紧紧地拉拢着床单,想要将自己luo露的身子遮掩起来。   可是下一秒,她已经被古岑涯轻而易举地抓起,连同床单,一起被扔出了门外。   屋外是今春的第一场雨,雷电交加,大雨磅礴。   郁璃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然后重重地落在了院子里,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大雨很快就淋透了她的身子,她浑身发抖,望着门口那抹屹立的身影,哀求道:“古岑涯,你相信我!我没有做那样的事,没有——”   “滚!”古岑涯大吼,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将她关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   第132章 自由的痛   如果曾经她对她绝望过,那么和现在比起来,那种绝望丝毫不足为提。古岑涯,在你眼里,我当真就是那样一个人么?   或许,从奴隶市场被你买走,已经注定了今日的命运吧。   如果早在一年前,你可以这样讲我赶走,那该有多好!那时候,我会庆幸,会感激!但是现在,我的一颗心已经写满了你的名字,我已经会痛、会难过、会不舍、会留恋,你为何偏偏又容不下我?   眼睛里,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戈烨城、征西大营,一切的一切,早上还那么熟悉,此时,却是那般陌生。   郁璃拖着支离破碎的一颗心,缓缓向城门口走去,暖香院,她已经不愿意再多看一眼,她只愿,古岑涯能看在常颌以往的功劳上,不要责罚于他。   到了城门口,郁璃竟然远远看见星魂骑着一匹马,默默伫立在那里。   等到郁璃走近,星魂下了马。看见郁璃浑身只披着一条床单,他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   不过,他依旧冷森地扔给郁璃一个包袱,道:“这是你在暖香院常穿的几件衣服,带走吧!”   郁璃惨然一笑,道:“不必了,这里的东西,我一样也不愿意带走。”   说罢,郁璃决然向前走去。看见星魂,一切她都明白了,玉纤只是一把刀,借刀杀人的幕后之人,正是星魂。   想也想得到,玉纤虽然有心除去郁璃,但若无人指使,她又怎会有这般胆量?   “难道,连你曾经舍命相护的玉佩,你也不要了?”星魂在她身后陡然说道。   郁璃浑身僵硬,再也迈不开脚步。   她双眼通红,转过身,从星魂手中接过那枚玉佩,沉默良久,道:“谢谢。”   星魂张了张口,没有说什么。雨下得太大,他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有没有地方可以去,他甚至不知道这样一个女人,能不能活下去。   他牵过马,一手拿着一包银子,一手牵着缰绳,道:“拿着吧,不要恨我!”   郁璃摇摇头,道:“我连衣服都不愿意带,又怎会带这些东西?星魂,我知道你恨我是为了古岑涯好,所以我不恨你,因为我也希望古岑涯好!”   星魂一脸惊讶,这女人的语气,好像是……好像是……她也在乎古岑涯?   郁璃迟疑了一下,问:“你应该知道,常颌是无辜的,不要让他受苦。”   说完,郁璃紧了紧床单,手中攥着那枚玉佩,毫不回头地走出了城门。   她喃喃自语:“暗陨,我终于自由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好痛,好痛……”   ************   天刚蒙蒙亮,醉心客栈的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围观的客人,他们议论纷纷,不时发出几声轻浮的大笑。   “这姑娘如此衣衫不整,肯定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哥几个不如扛回去,好好享受一番!”   “不行不行,你瞧这女人,明显快要不行了,沾了她晦气……”   “看这身段还不错,只是脸被遮住了……”   楼上亦有两人在静静观看,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官云戟与他的贴身小厮沙化。   沙化沉吟道:“一大清早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怕是对生意有影响,小的立刻去处理。”   官云戟伸出折扇阻止道:“无妨无妨,我看,生意反而会更好,你瞧,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那……就一直让那女人躺在那里?若是已经死了呢?”沙化有些犹豫。   官云戟淡然道:“且不去管她,先看看那些人究竟要做什么。”   “主人,好像有人在掀开她的头发……那姑娘,怎么……怎么好像是……”   沙化转过脸看向官云戟,只见官云戟突然眉头紧皱,一张邪魅的脸也顿时阴沉起来!   “主人……”   不待沙化说完,官云戟已经飞身下楼,他步履匆忙,长长的发丝在他身后翻飞。   “官公子……”众人见官云戟下来,一齐唤道。   然而,官云戟毫无反应,只是径直走向地上的女子。   果然是她,她怎会出现在这里?怎会这般模样?   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双臂一挥,火红的衣袍已经严严实实裹住了她的身躯。她好冰,难道是在这里淋了一夜的雨?该死,他竟然没有发现!   浴室内,沙化已经准备好了满池的热水。   官云戟看着昏迷不醒的郁璃,眉头再一次紧皱,随后,他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抱起她走入了浴池。   这样温暖的水,应该足以让她醒过来吧?   此时,连他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如此美人在怀,他竟还能冷静自若。他笑笑,然后将她抱得更紧。   半个时辰之后,怀里的人总算呻吟一声,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雾气萦绕,转过身,竟是浑身湿透的官云戟!   郁璃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已经有人替她换好了衣裳,虽然湿透,但也比昨夜要好得多。   这时候的官云戟,懒懒地倚靠在池壁上,一双好看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郁璃,像是再等着她的解释。   第133章 顽固的冰   郁璃这才道:“你又一次救了我?”   官云戟点头,问:“拿什么报答我?”   思量许久,郁璃道:“绿绮琴我不要了,可好?”   官云戟摇头,一只手轻轻拨弄水花,道:“绿绮琴原本就是我的,这样的算盘我着实不划算!”   “那么……”郁璃想了想,道:“你不是说过,醉心客栈缺一位像我这样的琴师,那我就做你的琴师,总行了吧?”   看着郁璃那苦思的模样,官云戟有些好笑,最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即是琴师,便叫沙化领你去看看琴房吧,那里的琴谱可多得很,你要好好学!”   郁璃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走出水面。   屏风外面,沙化正在那里候着她。   她自然是明白的,官云戟是在帮她。但是她不懂,为何官云戟什么也不问。   偌大的浴室此时只剩下官云戟一人,他将整个身子缩回水里,然后猛地站起身。   甩了甩身上的水珠,上岸。走到屏风边,擦干身子,换上平日里最喜欢的红色衣裳……   这时,他的眼睛却看到了一旁那堆湿透的床单,那个女人,昨夜竟然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这样赤着双脚走到了他的醉心客栈。   嘴角浮起一丝诡秘的笑容,然而,这笑容却瞬间凝住。   仅仅因为,他看见了那件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东西——暗陨的玉佩。   他拾起玉佩,仔细端详,没错,这的确是暗陨的玉佩!只是,暗陨已经去世,他的玉佩,又怎会出现在郁璃的身上?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他抬眼望去,只见郁璃正匆忙走进来,她已经换上了一件湛蓝色的长裙,头发尚未干透,还有滴滴水珠坠落。   她道:“那是我的玉佩。”   官云戟扬了扬玉佩,笑道:“可是上面明明刻着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是我的朋友!”郁璃走过来,从官云戟的手中拿走了玉佩,她低垂着眼帘,眼睛里却明显闪过一抹悲伤。   她转过身,飞快离开。   官云戟愣在原地,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这样安排!一切的事情,似乎在转了一个大圈之后,又回到了原点。   现在他可以肯定,当初暗陨拜托他研制“无心”的解药,为的就是郁璃。而现在,郁璃竟然就在他的醉心客栈!   难道,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   古岑涯发丝凌乱,衣裳微微敞开,他倚靠在床栏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酒已然清醒,只是心中的痛却是依旧。   这个房间,这张大床,都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可是,她已经离开,不仅是离开这里,而且离开了戈烨城!   她去了哪里?   眼睛里闪过一抹暴戾,然后愤然摔碎了一旁的酒壶,该死,她去了哪里又与他何干?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即便是没有他,也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大将军,左将军求见!”门外的侍卫禀报道。   古岑涯扫了一眼门外的黑影,冷冷地说道:“让他去冷祥厅候着!”   “是!”侍卫应声而去。   古岑涯却依旧靠在床上,没有丝毫要去冷祥厅的意思。星魂这时候来找他,不用想,他也知道他的用意。   常颌,你可知背叛我的下场?   古岑涯阴森地笑了笑,随即起身,没有去冷祥厅,而是直接去了关押常颌的暗房。   他推开门,里面晦暗无比,寂静无声。   古岑涯隐忍着怒气,犹如天神一般站在门口,挡住了原本要射进去的阳光。   许久,墙边传来一个声音,“你终于来了?”   随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也从墙边站了起来,他靠近古岑涯,脚上发出一阵镣铐的抨击之声。   “郁璃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黑影终于走近,露出了一张俊朗却布满胡渣的脸。   古岑涯紧握双拳,随后又放开,他阴邪地逼视着常颌,许久才道:“你是了解我的,那个女人背叛了我,你说下场会怎样?”   常颌先是一震,随后道:“不,不可能,你是爱她的,你不会杀她!”   “爱?”古岑涯心中一痛,脸上却是讥讽,“既然你认定了我爱她,那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常颌脸上同样痛苦不堪,一双好看的眼睛此时也失去了光泽,“古岑涯,你也同样了解我的为人,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我们被陷害了!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   “住嘴!”古岑涯怒喝道,“在这征西大营,有谁敢陷害于你?”   “是迷情药!”常颌亦是怒喊,此时的他,不仅怨古岑涯的不信任,更恨那个在幕后下药的人!   岂料古岑涯闻言,竟是一阵大笑,“常颌,你太低估我了,事发之后,我已经派人搜查了房间,若是迷情药,怎么会不留下丝毫的痕迹?”   “不!我分明记得,玉纤说要点什么安魂香,随后我们就……”   “住嘴!”古岑涯没有想到,常颌竟然还不知悔改,还妄想嫁祸他人!他愤然转身,背对着常颌,道:“那香的确是安魂香,常颌,你死心吧!”   说完,古岑涯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常颌猛地一拳打在了墙上,手背上鲜血淋漓!   他身为征西大营的右将,乃皇上钦命,古岑涯自然不会降罪于他,但是郁璃不同,此事一出,古岑涯必定再也容不下郁璃!   看来,这个下药之人,真正的目的不是要对付他常颌,而是要对付郁璃!   可恨的是,他现在连郁璃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   第134章 她与谁在一起   西戎国,王城。   此时不过是早春,天气依然寒冷,然而王宫御花园之内,却是姹紫嫣红,各色的鲜花开得正艳。   御花园的西边,是一个天然的小湖,湖水穿过御花园,经人工的御河,汇入宫外的江河。   此时湖中湖水清澈,无数只金鲤鱼正在抢夺抛掷下去的鱼食,不时发出阵阵水响。   萧沐禹斜靠在桥栏边,一只手拂过一个女子的面容,悠然道:“如今朕已经实现诺言,封你为朕的如妃,怎么,你还不高兴?”   女子转过身,露出一脸哀色。   如妃?她需要的,从来不是这样的名位,而是他的心啊!   可是他的心,究竟在哪里?三年的分别换来如今的相逢,他却连面具也不愿在她面前摘下。   “如妃?”萧沐禹见她怔怔的模样,不禁唤了一声。   女子笑了,她柔声道:“王上还是叫臣妾如沁吧,臣妾已经习惯了。”   原来,这位身着淡紫色宫服,头上插满珠翠的女子,正是与郁璃分别后,从醉心客栈消失的如沁。   三年前,她只是王爷府一名普通的舞姬,却因见他一面,便芳心暗许。为了他,她甚至不在乎贞洁,不在乎性命,只为了他的江山,只为了他的西戎国。   如今,三年已过,她回来了。   而他,也兑现了当初的诺言。   他说:“三年之后,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是啊,如此辉煌的王宫,如此偌大的后宫,仅仅只有她一人,是他的妃。   但是,这个妃,从不曾侍寝,从不曾见过他的面容。   这个妃,或许一辈子,都只是他后宫的一个摆设,如同那些上好的青花瓷器。   如沁的眼睛湿润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离她这样近,可是,她看不懂。   “王上……”内侍赵安手拿拂尘,行礼唤道。   萧沐禹轻轻推开如沁,道:“有什么事,还不快说?”   赵安看了一眼如沁,没有开口。   如沁自然懂得分寸,微微行了一礼,道:“王上,臣妾先回常喜宫了。”   萧沐禹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未多看一眼。   如沁走后,赵安才说道:“王上,龙卫司的统领已经回宫,现下正在崇贤殿候着呢!”   “哦?她回来了?”萧沐禹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转过身,将手中残留的鱼食一把抛进池中,然后迅速走向崇贤殿。   殿内,缪羽一身藏青色劲装,双膝跪地,恭候着萧沐禹。如今的她,早已不是祭花阁高高在上的阁主,她已经是西戎国龙卫司的统领!或许,当初她放弃一切跟随萧沐禹至王城的时候,她没有想过萧沐禹会将她放在这样重要的位置上。   龙卫司,萧沐禹一手建立的组织,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心腹。   而他,甘冒风险,将所有的心腹都交给了他曾想亲手毁灭的女子。   萧沐禹走进门,吩咐赵安将殿门关闭,然后走向殿中的主位,他缓缓问:“南宫彻呢?”   其实,当他走进门的第一秒,当他看见缪羽略带一丝歉疚的神情,他便明白了,南宫彻没有来,缪羽失败了!   缪羽依旧跪在地上,沉声回道:“王上恕罪,属下并没能带回南宫彻!”   萧沐禹斜靠在软枕上,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缪羽,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缪羽又道:“不过,南宫彻说他会亲自到王城来,算算日子,应该也就在这两日了。”   “哦?”萧沐禹总算发出了一个声音,他竟没有想到南宫彻会这样说。不过,若是他亲自前来,对于他萧沐禹而言,胜算又还有几成呢?   如今他已经失去了戈烨和青岚两座城池,这两座城池犹如西戎国的护国之城,失去了这两座城池,西戎国也就失去了安全。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必须要立刻停止战争。   西戎国朝野上下,现在也是异口同声主张求和。   既然不可避免要求和,那么他萧沐禹关心的就是求和的条件!究竟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东方敬才会答应议和?   南宫彻,此时他已经是第一线的关键人物。   萧沐禹沉默许久,问:“派去苍狼国刺探的人回宫了么?”   缪羽道:“已经回宫,一切如王上所言,南宫彻必定会同意我们的建议!”   萧沐禹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缪羽这才站起身,走到了萧沐禹的面前,眼前的男子是那样冷漠,那样高高在上,可是,她甘愿臣服。   她迟疑片刻,道:“昔日我杀了暗陨,你一直怨我……”   “你想多了,我并不曾怨你!”萧沐禹打断道。   “你骗不了我的……”缪羽悲哀地笑了笑,道:“可是你知道吗?暗陨不是因我而死,他是为了一个女人!”   萧沐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想到缪羽会对他说这些。   缪羽的眼睛里现出一丝狠色,道:“那个女人才是真正害死暗陨的人,可她,在害死暗陨之后,却依旧那样快活,这不公平!”   萧沐禹这才拧起眉,问:“你见过她?”   缪羽一笑,道:“你永远也想不到,如今她与谁在一起……”   “谁?”萧沐禹追问。   “官云戟。”缪羽一字一句地回答。   官云戟?萧沐禹心中猛然一震!郁璃怎么会与官云戟在一起?她不是在古岑涯的征西大营吗?   萧沐禹脸色一沉,道:“既然如此,我要见见她!”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初他为了这个女人,无奈之中派暗陨深入御天朝,不料因此葬送了暗陨的性命。如今他本以为这一计划再也无从开始,这女人却又再一次出现!   回想起战场上郁璃泪眼朦胧,青丝飞扬的瞬间,萧沐禹的嘴角暗暗上扬,此时的他当真好奇得很,这女子与暗陨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   第135章 各怀心思   第三日清晨,王城门口响起了许久不曾听闻的礼乐,一队整齐的人马站在城门口列队迎接,最前面骑着棕色骏马的,便是西戎国当朝宰相司马玄。   司马玄出身豪门,从他以上三代,皆是西戎国历代的宰相,司马家族为西戎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因此至司马玄这一代,尽管他年纪尚轻,但因其智谋过人,所以年仅三十,便官居宰相要职。   此时的司马玄一脸肃穆,原本刀削斧刻般的面容显得更加冰冷。他自然知道,今日他要迎接的,不仅仅只是苍狼国的丞相慕栒林,更有苍狼国的君上南宫彻。   这两个人的到来,只有两个可能。一个,便是使西戎国万劫不复;一个,则可以帮助西戎国转危为机。   至于最终是哪一个结果,他想,萧沐禹应该早有打算吧!   官道上锦旗翻飞,马蹄声声,扬起了一阵黄尘。三十名骑兵侍卫首先来到城门前,分为两队列于官道两侧。随后,数十名仆从拥着两顶七香华轿,缓缓而来。轿子后面,又跟着数十名骑兵。   好大的排场!果然是南宫彻的作风!   司马玄暗叹一声,随后大手一挥,礼乐适时而止。   司马玄跳下马,走上前去。   看见慕栒林与南宫彻下轿,司马玄朗声道:“西戎国宰相司马玄见过苍狼国君上,见过慕丞相!”   南宫彻笑道:“久闻西戎国宰相年轻有为、潇洒倜傥,果然!果然!哈哈……”   司马玄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道:“君上过奖了,司马玄已经久候多时,请——”   司马玄移了移身子,将南宫彻与慕栒林引至城内。   太和殿内,萧沐禹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掩去了他脸上的阴沉,王冠上的珠帘在他眼前摇曳,他却依旧静默,毫无表情。   满朝文武躬身而立,偌大的太和殿,仅仅只闻众人的呼吸之声。   突然,殿外传来一声长调:“苍狼国君上、苍狼国丞相进殿——我朝司马宰相进殿——”   萧沐禹微微抬了抬头,脸色略略柔和了些。   司马玄走进殿内,先行叩拜之礼,随后起身,站在百官之首。   南宫彻与慕栒林随后进殿,慕栒林正欲拱手行礼,不料却被南宫彻轻轻一挡。   南宫彻走至殿前,笑道:“萧沐禹,许久不见啊!”   众人皆是一愣,顿时非议一片!这南宫彻竟然直呼王上名讳?   然而,萧沐禹却淡然笑道:“当真是许久不见了!南宫彻,你还是如同当年一般!”   南宫彻在殿内踱步,如同在自己家一样,他感慨道:“想当年,你我都还尚未登基,那时候,我们在一块才叫好玩!萧沐禹,瞧你如今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好玩了!”   “哈哈……”萧沐禹摇头道:“此言差矣,如今我们身系江山社稷,又怎能再向当年那般玩闹?”   说罢,萧沐禹对两侧道:“来人,赐座——”   仅仅一个赐字,便显出了萧沐禹此时的心境!南宫彻虽然是苍狼国君上,但这里毕竟还是西戎国。   南宫彻倒也不介意,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椅子上。   萧沐禹居高临下,再次问:“不知二位此番来我西戎国,所为何事?”   南宫彻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道:“我听闻西戎国近来连失两座城池,可有此事?”   萧沐禹虽然知道南宫彻这是明知故问,但也不得不回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为奇!”   南宫彻站起身,点头道:“萧兄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缓解萧兄的燃眉之急!”   “哦?”萧沐禹眯起眼,想看看南宫彻究竟打算怎样劝服自己议和。   岂料南宫彻却道:“我苍狼国愿意出兵三万,资助西戎国反败为胜!”   “不可!不可!”文官中立刻有人出列,大呼道:“王上,万万不可啊!我西戎国长年征战,早已经是入不敷出!如今又连失两座城池,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怎可再起战乱?”   萧沐禹微微皱眉,好你个南宫彻,竟连口舌都省了!   慕栒林这时站起身,对那文官道:“这位大人万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西戎国地广物博,再加上我苍狼国愿意鼎力相助,必定能将失去的城池夺回来!”   说到这里,武官中竟有人赞成,道:“慕丞相说得好,我西戎国兵力强大,怎可轻易向他人服输?”   “乔将军说得什么话?难道你要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张大人休要胡说,难道张大人预备将我西戎国拱手让于他人?”   “……”   面对争执不休的文武百官,萧沐禹的脸上闪过一抹怒气,看来南宫彻如此轻易地就发动了他的朝堂大战!   他轻咳一声,不怒而威,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他缓缓张口,道:“南宫兄说要借我三万大军,此话当真?我听闻苍狼国最近遭遇大旱,灾民无数,恐怕南宫兄也是自顾不暇吧?”   南宫彻与慕栒林神色微微变了变,想不到萧沐禹一句话就压制了满朝争议。   这时候,有谁还敢主张继续战争?   南宫彻笑道:“看来萧兄对我不信任了?无妨无妨,我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要告诉众位。”   原本失去希望的文武百官顿时又激动起来,纷纷竖起耳朵,想要知道南宫彻究竟有什么好消息。   南宫彻这才收起笑容,然后扬了扬手,示意慕栒林拿出了一封书信。赵安不敢怠慢,即刻将信呈给了萧沐禹。   萧沐禹看完信,一双眼睛变得凌厉起来,他缓缓道:“东方敬好大的口气,竟妄想用我两座城池来作为议和的条件!”   众人哗然!   司马玄走出队列,对萧沐禹拱手道:“王上切不可答应,戈烨城且不说,青岚城自古便是我西戎国的屏障,有了青岚城,才有赤喇河这道天险,失了青岚城,我西戎国便任人鱼肉!”   “司马宰相说得对!城池不能丢!”   “那可如何是好!御天朝的条件已经开出来,他们现在处于绝对优势,想必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   “各位爱卿!”萧沐禹的声音陡然响起,他看着南宫彻,神色悠然地说道:“苍狼国君上与丞相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是暂且让他们去歇一歇,议和之事,明日再议!”   “退朝——”赵安适时地喊道。   萧沐禹与南宫彻相视一笑,两人心照不宣,萧沐禹必定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而他,也有萧沐禹想要的东西。   ***********   第136章 谋划   两日之后,南宫彻独自率领卫队,回到了苍狼国。   而慕栒林则率领百余轻骑,来到了戈烨城。   “萧沐禹怎么说?”古岑涯坐在大椅上,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结论,现在的萧沐禹,除了接受议和,还能怎样?   然而,事情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顺利。   慕栒林皱眉道:“议和的确已经谈妥,不过,议和的条件稍微有变!”   “是么?”古岑涯轻轻一笑,道:“南宫彻竟也有拿不下的事情?”   慕栒林摇头道:“不是君上拿不下,而是……”   古岑涯见慕栒林言语吞吐,自然知道其中有蹊跷,因此屏退众人,仅仅留下星魂在厅内。   他不紧不慢地问道:“南宫彻可是与萧沐禹达成了协议?”   慕栒林眼睛里闪过一丝为难,最后才点了点头。   “不可能!”星魂走到慕栒林跟前,急道:“君上向来支持岑涯,怎么会……”   古岑涯心中同样疑惑,不过现在,他更关心的是南宫彻与萧沐禹之间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以至于南宫彻会至多年情谊于不顾,背叛之前对他的承诺。   慕栒林徐徐开口,道:“君上也是为了苍狼国。”   “为了苍狼国?”古岑涯神色平静,道:“我听闻,东方敬在你离开帝都之时,已经允诺,若是谈判成功,将赠与苍狼国三十万石粮食,怎么,这样还不够?”   “爹,”星魂唤了一声,问:“君上究竟答应了萧沐禹什么?”   慕栒林看了一眼古岑涯,道:“萧沐禹仅仅愿意献出戈烨城,青岚城他不同意割让。”   古岑涯站起身,笑道:“不愿意割让?他有资格这样说吗?如今的青岚城,同样驻守着我征西大军的人马!”   星魂亦是怒道:“爹,这是不可能的!您知道我们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打下的青岚城?我们绝不会这样轻易地放弃!”   “可是……”慕栒林犹豫道,“君上已经答应了萧沐禹,并且让我一定要办成此事。”   “萧沐禹究竟给了他什么?”古岑涯紧皱眉头,阴冷地开口。   慕栒林迟疑片刻,道:“米粮五十万石。”   “哈哈……”古岑涯仰头一笑,“五十万石的确是一个诱人的数字,有了这五十万石,再加上东方敬的三十万石,苍狼国的旱灾便可以安然渡过了,南宫彻的确是棋高一着!不过……”   古岑涯转过头看向慕栒林,道:“他怎知道我一定会答应?没有他南宫彻,我一样可以让萧沐禹同意和谈!”   “不可!”慕栒林急忙道,“岑涯,你切不可搀和到此事中来,若是让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将来……将来你如何君临天下?”   星魂想了想,也说道:“爹说得有理,岑涯,还是让苍狼国出面将这件事处理完吧。不过是一座青岚城,将来若是你想要,我一定替你拿回来!”   古岑涯没有说话,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只是紧紧地盯着茶桌上已经冷却了的茶水。   许久,古岑涯道:“即便是我答应,你此番前往帝都,又如何说服东方敬?”   慕栒林见古岑涯神色稍缓,便笑道:“这一点我们君上早已经想好计策,只是,需要你们征西大营帮一个忙。”   “如何帮?”古岑涯问。   慕栒林道:“现在征西大军正处于强势,所以东方敬志在必得,要坐拥戈烨和青岚两座城池,如果这时候征西大营的势力稍减,东方敬必定松口。”   星魂疑惑道:“目前征西大营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早已是兵强马壮,如何减退势力?”   慕栒林拍了拍星魂的肩膀,对两人说道:“只需岑涯往帝都递上奏折一封,说瘟疫袭入……”   “不行!”古岑涯毫不犹豫地打断道:“亏南宫彻想得出来,我征西大军能扛得住严寒,难道会抵不过瘟疫?传出去岂不是教天下人笑话!”   慕栒林暗叹一声,道:“若不采用此法,只怕东方敬不会轻易答应。况且,瘟疫传出,一般人不敢到征西大营来打探虚实。”   这的确是一个妙计,看来南宫彻为此颇费心血,只是古岑涯心中却十分不悦。他的目的虽然不是西戎国的领土,但是将士们长久征战才换回来的成果,如今却又要被他拱手让人,他如何甘愿?   然而,若是不这样做,御天朝与西戎国的战争将永无休止,他何时才能报仇雪恨,何时才能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思虑良久,古岑涯终于沉声道:“丞相且放心去往帝都,上报瘟疫的奏折即刻便会到东方敬手中!”   ************   第137章 真相暴露   三日之后,古岑涯收到了慕栒林的飞鸽传书——东方敬已经答应议和,条件为戈烨城。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唯一脱离计划的,便是——郁璃。   古岑涯面对着一桌的杯盘狼藉,双目腥红。二十年来,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一颗心空空荡荡,好像已经被人掏空。   他曾想,如果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按照计划进行,或许,他有能力做到两全其美,他既可以得到这御天朝的江山,也可以得到那个女人的心。   可是,他现在才知道,他错得是那样的彻底!   不管她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无意也好,报复也罢,她当真是完全击垮了他!当她与常颌以那样的姿态躺在床上,当她那样充满情和欲地望着别的男人,当她发出那样足以动摇一切的呻吟,他真的震惊了,愤怒了,害怕了……   然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种下来的苦果,当初若不是满腔仇恨地从奴隶市场上将她强行带进他的生活,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心痛不甘?   只是他依旧想不通,他原以为,她已经有一丝一毫的心动,他原以为有感觉的不只是他一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女人,竟让用这样的方法来逼迫自己放手!   是,她做到了!   “星魂!”古岑涯有些醉意,他站起身,对着外面大喊一声。   不一会儿,星魂便走了进来,行礼道:“大将军。”   古岑涯定定地看着星魂,许久道:“将他放出来,暂且让他镇守青岚城,不要回来!”   星魂暗暗一喜,他自然知道,古岑涯说的人,便是常颌。看样子,古岑涯的理智还是战胜了他的愤怒,他终究没有因为那个女人而放弃他的战将,更没有放弃他的江山。   星魂应了一声,随即准备走出房间。不料正好看见玉纤候在门口,看见星魂,玉纤脸色明显一变。   星魂微微颔首,示意玉纤随自己出来。   庭院中,微微还有一些寒气,溪水潺潺地从小木桥下流过,更显夜的静谧。   星魂冷声道:“当日我给你的迷情香,可都处理干净了?”   玉纤点点头,小声道:“回左将军,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不会给左将军带来任何麻烦。”   “哼!”星魂轻蔑地说道,“你错了!即便是有麻烦,也不会是我的麻烦,而是——你!”   玉纤明显一震,随即道:“玉纤明白。”   星魂扫了玉纤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参星楼。他倒是没有想到,古岑涯竟然连续两夜命令玉纤侍寝,他原以为玉纤只是他借刀杀人的工具,却没想反让玉纤见缝插针了!   郁璃,你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啊!星魂的脸上隐隐露出了一丝深不可测的笑容。   ********   玉纤走进古岑涯的寝室,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昨夜她第一次整晚待在他的身边,可是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仅仅只是让她倒酒,连碰也不愿意碰她一下。   一整晚,她心急如焚,忐忑不安。而他,却一整晚都在呼喊“郁璃”的名字!那呼喊之声,带着一丝恨意,又带着一丝不舍,当真叫她羡慕,叫她嫉妒!   郁璃,你已经离开这里了,难道还要阴魂不散?   今天,她再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样的机会对于她而言,不会太多了。   如果她与他有了夫妻之实,甚至,如果她有了他的骨肉,他还会这样冰冷地拒绝吗?   玉纤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今日的她,仅仅只穿了一件淡紫色的抹胸,下面是一条薄薄得纱裙。紫色,是郁璃极喜欢的颜色,想必古岑涯见了,也会喜欢吧!   “玉纤参见大将军!”玉纤缓缓跪了下去,柔声说道。   古岑涯淡淡地看了玉纤一眼,沉默良久,道:“起来吧!”   玉纤站起身,身段婀娜地走向古岑涯,她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一脸铁青,不由得双手发颤。   她抬起手,小心地轻捶古岑涯的双肩,她小声道:“将军要注意身子,酒喝多了伤身。”   古岑涯冷哼道:“伤身?没有什么能伤害得了我!”   除了那个女人!古岑涯眼神一厉。   他猛然站起身,狠狠地抓起玉纤的手,道:“那一日,你明知常颌就在房中,为何不告诉我!为什么?”   玉纤心中一震,即刻明白古岑涯的意思,眼睛顿时一片湿润,道:“郁璃姑娘与我情如姐妹,我一直以为她与常将军只是普通朋友,不曾想……都是我不好……”   两行泪水缓缓滑过余下白皙的面庞。   古岑涯怔了怔,决然地摔开她的手,然后一转身,端起酒壶,大口将酒灌入喉中。   玉纤站在他身后,旁边便是她触手可及的香炉。星魂,你妄想利用完我之后便不顾我的死活?我玉纤还没有这么愚钝!   想到这里,玉纤从腰间拿出了几颗迷情香,然后迅速将迷情香混入香炉之中!   她镇定自若地走向古岑涯,就像昨夜一般,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   迷情香很快就发生了作用。   玉纤浑身一阵燥热,险些把持不住。想必那一日,郁璃也和此刻的自己一般模样吧!   她低头看了看古岑涯,只见他面色赤红,却不知究竟是酒醉的缘故,还是迷情香的缘故。   玉纤体内的热潮一阵一阵上涌,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下体也越来越难受,终于,她身子一软,整个人倒在了古岑涯身上。   古岑涯看着怀中柔弱无骨的女子,脸上先是露出一丝疑惑,随即变成了铁青!   “大将军,我要……”玉纤攀上古岑涯的颈子,清香的舌尖也迫不及待地探向了古岑涯。   然而,古岑涯却丝毫没有中毒的症状,他猛然一伸手,轻而易举地掐住了玉纤细嫩的脖子。   “原来,在我这征西大营中,还真的有迷情香这样的下作东西!”古岑涯恨恨地开口,头脑也顷刻之间清醒。   原来,常颌说的是真的!   可惜,他当初却不信!他不信军纪严明的征西大营,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更不信,会有谁有这样的胆量去陷害堂堂的右将军。   而今,这迷情香竟然到他古岑涯这里来了!当真是可笑!   玉纤早已经是神志不清,在她的计划之中,此时的古岑涯应该是拥着她在那宽阔松软的大床上翻云覆雨吧!只是玉纤怎么也没想到,古岑涯的内力比起常颌,又要高出几成,这样的内力抵御这小小的迷情香,还绰绰有余。   古岑涯毫不留情地掰开了玉纤攀着自己的双手,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扔在地上。   即便是这样,玉纤还在地上痛苦地苦求:“我要……我好难受……啊……”   声声叫唤不堪入耳,一声一声,都狠狠地刺进了古岑涯的心。   那一日,郁璃的呻吟、她的痛苦、她的哀求,他竟丝毫没有怀疑,他竟忘了,那样骄傲的她,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举动!   是他伤害了她,是他冤枉了她!   而他,竟然在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那般绝情地将她赶出了房间,将她赶出了戈烨城!   那一夜,雨下得那样大,她仅仅只是披着一床被单,天,她究竟有没有回暖香院换一套衣裳?有没有拿一把雨伞?有没有……   太多太多的不敢想象,霎那间击溃了古岑涯紧绷了三日的心弦,他要找她!要见她!   “来人!”古岑涯大声喊道,“传左军曹都尉!”   不一会儿,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走进房间,当他看见地上痛苦不堪的玉纤,不由得身子一震,更是脸色一红。   古岑涯冷哼一声,道:“将她带下去,送给地牢中的敌军俘虏,那些人许久不见女人,想必是求之不得!”   “是!”   古岑涯的话,谁敢质疑?尽管这是暖香院昔日的红人,如今的管事,只要古岑涯一句话,就足以毁掉她的全部!   当夜,玉纤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十余男子对她蹂躏糟践,现场血迹斑斑。   当玉纤清醒,一切的一切都与她幻想的大相庭径。   她没有想到,自己不是在古岑涯的床上,身边也不是那器宇轩昂的征西大将军……   她下体疼痛,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刀割一般!   环顾四周,那些一脸yin笑的男人正在肆无忌惮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此时的玉纤,早已不是暖香院的头牌姑娘,她浑身伤痕累累,躺在这充满霉味的地牢之中!   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她曾小心地忍耐,曾殷殷地期望,她以为凭借她的容貌,凭借她的才艺,她终会等到出头的那一日,怎料,如今的她竟落得这般田地。   奇怪的是,这一刻,她竟不怨了,不恨了……   “将这女人送回暖香院!”门口的士兵大声喊道。   玉纤凄凄惨惨地笑了笑,扶着墙角站起身。这一刻,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吧!   士兵走近玉纤,他本以为这女子能侥幸活下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他如此不屑,似乎是觉得玉纤脏了他的手。   然而,玉纤没有等到她碰到她。   她伸出手,夺下了那士兵腰间的佩剑,没有任何话语,没有任何迟疑,锋利的剑划过了她的脖子,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啊!”地牢中的俘虏惊吓地大叫起来,纷纷向后退去,他们怎么会想到,方才还被他们玩弄的女子,霎那间就成了一缕孤魂。   原本进来带走玉纤的士兵也傻傻地愣在了那里,他甚至不知道这女子方才是怎样拿起自己的剑,又怎样决绝地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   第138章 倾世琴仙   那一日阳光正好,没有人想到,就在这一日的清晨,暖香院又一名女子离开了这纷纷扰扰的尘世,不过,就算是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惊讶,更没有人会悲伤,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名军妓而已啊!   醉心客栈的楼顶,郁璃坐在一张长椅上,双手撑着下巴,远远地望着戈烨城的方向。她的周围,是一排一排的曼陀罗,在醉心客栈,曼陀罗似乎是永远也开不败的。   微风吹起了她的发丝,那大红色的绸带在她脑后随风舞动,这绸带是官云戟拿给她的,这男人,以为自己喜欢红色,天下人便都跟着喜欢红色了么?   “既如此不舍,不如我送你回去?”官云戟的声音在郁璃身后响起,他微微倚着门栏,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郁璃转头看了看他,又重新转过头,看向远方。   她轻轻道:“弹琴的时间不是还没有到么?到了我自会下去的。”   官云戟叹息着摇摇头,他走上前去,扶住她的双肩,让她可以看着自己的眼睛,那淡蓝色的眼睛,此时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那般的温柔,他一字一句地问:“除了弹琴,你还在意什么?”   官云戟问这句话,自然是在理的,这些日子,郁璃除了弹琴,几乎都不说话,若不是官云戟拿着解“无心”之毒做借口,恐怕她就会一直坐在这里,看着那根本就看不见的戈烨城。   他知道,她在等的是什么。   可是,那个她要等的人,始终没有来!   见郁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官云戟有些不自在,站起身,悠然道:“今日晨间有人送了一样东西给你,你可要看看?”   郁璃抬起头看向官云戟,神色似乎在问:是什么?   总算能引起她的一丝注意了,官云戟脸上漾着极美的笑容,随后送袖中拿出了一个卷轴。   郁璃接过来,缓缓将其打开。   “是《平沙落雁》!”郁璃惊呼,随后问:“怎么,是南宫彻来了吗?”   官云戟摇头道:“那男人怎么可能再次出现在醉心客栈?你也知道,他可是苍狼国的君上!”   “可是……”郁璃重新看了看卷轴,终于在琴谱的尾端,看见了一行行云流水的小字——我曾说过,要送给你。   郁璃心中一暖,感激南宫彻的礼物。   她仰起头,晃了晃手中的卷轴,对官云戟道:“怎么样?你那绿绮琴,怕是保不住了吧?”   官云戟神色一愣,随即道:“不急,这不是才第九部吗?你可别忘了,还差一部《阳春白雪》呢!”   说罢,官云戟顺着那一排排的曼陀罗,悠然前往西苑的楼阁。   郁璃站在栏边,听着下面的喧嚣繁华,心中却寂静一片。   醉心客栈因为她的到来,的确比之前更加繁华了,那些各国名流聚集于此,都只是为了一闻她郁璃的琴声。   “倾世琴仙?”想到这个众人口中呼唤她的名字,郁璃不禁觉得好笑,她只是一名普通女子,又如何担得起这样的尊称?   不过,“倾世琴仙的琴技堪称一绝,无人能及”这样的说法,在江湖上早已经是众所皆知。也正因为此,每日都有不服的人前来挑战,郁璃本不愿和他们纠缠,然而事已至此,早已由不得她。   只是,无论她怎样忙碌,无论身边怎样纷杂,她的心始终隐隐作痛,只为那一夜的委屈,只为那一夜他无情的对待。   那样冰冷的眼神,她如今想起来,依旧恍若眼前。   “哈哈哈……”   突然,一阵凌厉的笑声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是一只纤细却阴狠的手,那只手如此迅速,轻而易举地封住了郁璃的穴道。   郁璃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兰香,是缪羽,上一次的近距离接触,她已经见识过了这特殊的清香。   “你想干什么?”郁璃谨慎地问道。   缪羽的手指滑过了郁璃的面颊,她凑近郁璃,道:“果然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难怪暗陨对你死心塌地,甚至甘愿为你去死!”   她声音凄厉,像是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郁璃想起了子藤县的那一幕,她又何尝不是心痛难忍?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当日中毒的人不是暗陨而是她!   那时候的暗陨,竟然在中毒之后,还强撑着身子,带她去了缘寺,带她逛集市,留给了她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   那时候的暗陨,他在想些什么呢?他会因为自己要离开而伤心难过吗?   郁璃的眼睛悠地一红,她看着缪羽那妖冶的面容,问:“究竟是谁这样恨我,即使到了今日,也不肯放过我?”   聪慧如她,自然知道,她与缪羽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若无人指派,缪羽绝不会在紫藤下的墓地里准备要暗杀她。   闻言,缪羽怔了怔,随即咬牙切齿道:“没错,以前确实是有人买你的命!不过今日我来这里,却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我自己!”   说罢,缪羽猛然一击郁璃的后颈。   郁璃失去了意识,她软软地倒在了缪羽的手臂上,袖中的那张卷轴,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缪羽见状,对暗处的人叫道:“还不快出来?”   三个蒙面人立刻出现在缪羽面前,其中一人接过了郁璃,问:“统领,是否立刻回王城?”   缪羽微微颔首,那三人便如风一般,带着郁璃一同消失。   缪羽俯下身,捡起了地上的卷轴,这卷轴上的东西,似是一张琴谱,对她而言,毫无用处。   因此,缪羽扔下卷轴,也消失在了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   第139章 怒与喜   冷祥厅内,古岑涯正高坐于主位之上,此时的他,一脸怒气,似乎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星魂,别告诉我不关你的事!”僵持许久之后,古岑涯冷冷地开口。   星魂早已听说玉纤之事,想不到那女人这般急功近利,竟妄想通过迷情香来博取古岑涯的宠爱!哼,女人总是这般愚蠢!   不过,星魂怎么也没想到,古岑涯竟然毫不费功夫,就查到了他与玉纤之间的交易,看来,还是他太大意了。   星魂看了看古岑涯,语气平静道:“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结论?又何必再来问我?”   “嘭!”古岑涯猛然一拳击在桌面上,站起身道:“究竟是为什么?你竟然连迷情香的招数都想得出来!”   面对古岑涯杀人似地目光,星魂却依旧冷淡,他道:“这一切,都是你逼我做的!岑涯,你可知我爹离开戈烨城之时,最担心的是什么?”   古岑涯脸色一僵,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慕栒林的担心,一直以来,这不也是星魂的担心么?可是,不管怎样,他都不许他们用这样的方法逼郁璃离开!   “岑涯,帝都即刻便会有圣旨下来,令我们班师回朝,到时候,难道你真的要将那女人带回帝都?你真的有把握能够掌控一切?”星魂语气强硬,现在郁璃已经离开,他不会再让那女人回来!   然而,古岑涯却道:“她必须在我身边!”   “你……”星魂怒道,“如果优瞳知道你这么做,她会有多失望多伤心,你能想象到吗?”   是啊,优瞳。   古岑涯的心中突然疼了一下,若是将来有一天,他必须在郁璃与优瞳之间做出选择,他该怎么办?   “岑涯,她已经走了,你还是放手吧。”星魂无奈地说道,然后离开了大厅。   古岑涯的嘴角却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她的确是已经走了,不过,他总有办法找到。   ***********   官云戟坐在西苑的赏心亭中央,手中拿着一支长箫,吹奏的曲子,正是昨日郁璃用绿绮所弹奏的曲子,箫声呜咽,使得西苑的客人们,寂静一片,只为了静心欣赏那罕见的箫声。   官云戟是很少在众人面前吹奏的,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却突然来了兴致。   一曲奏完,掌声四起,官云戟却无心停留,神色淡然地站起身,欲要离开。   然而,当他抬起眼,却看到了一张冰冷的面孔。   “官云戟,郁璃在哪?”古岑涯开门见山,一字一句地问道。他知道,郁璃就在这里。他也到今日才发现,郁璃的琴艺竟然已经是天下皆知。   官云戟淡笑道:“你来了?”   “是,我来了!”古岑涯毫不避讳,道:“之前是我误会了郁璃,我要见她。”   “征西大将军向来都是这样霸道么?”官云戟似乎并不把古岑涯放在眼里,道:“郁璃姑娘在我这里过得很好,你误会亦或是不误会,对于她而言,已经没有关系。”   古岑涯心中一堵,问:“她果真过得很好?”   官云戟走近古岑涯,双目逼视着他,道:“相比于戈烨城,她现在应该是很好了吧!你可知,那一日我发现她之时,她是什么模样?她浑身湿透,晕死在醉心客栈的门口,身上除了一块床单,什么也没有,如果我没有救她,此时的她,恐怕只是一具尸体,那么你现在来寻,又还有什么意义?”   官云戟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剑一般割剜着古岑涯的心,那一夜的他,完全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只知道郁璃背叛了他,辜负了他对她的一片真心,可是她却忘了,纵然郁璃再骄傲,纵然她再坚强,她也只是一个女子,一个柔弱无依的女子。   “她在哪里,让我见见她。”第一次,古岑涯的语气显出了一丝无力,此刻,他只愿能见她一面。   正在这时,二楼有人喊道:“官公子,今日听了你的箫声,真是佩服不已!不过我听闻醉心客栈还有位高人,今日怎么不见她出来?”   “对啊,现在已经到了未时,应该是郁璃姑娘来弹奏绿绮琴了吧?只是不知道,今日郁璃姑娘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在下着实很期待啊!”一名白衣男子也跟着说道。   官云戟的脸上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后对古岑涯道:“你不是要见她吗?她即刻便来,你不妨去楼上的雅间候着?”   官云戟像是在玩笑,并不在意古岑涯脸上腾起的怒气。   古岑涯正欲说话,不料沙化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让官云戟的脸色明显一变。   沙化道:“主人,郁璃姑娘并不在楼顶。”   “不在?”官云戟剑眉一挑,疑惑道:“方才还在那里,你瞧仔细了?”   沙化点点头,递给官云戟一副卷轴,道:“我上去的时候,并未见到郁璃姑娘,不过……我在地上找到了这个。”   官云戟一惊,这不是他才交给郁璃的《平沙落雁》琴谱吗?郁璃一直很想得到这部琴谱,若非发生了什么事,她必然不会将此琴谱丢下。   古岑涯看出了一丝端倪,急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官云戟看了古岑涯一眼,并未说话,而是拿起那副卷轴,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   舌兰香?   官云戟幡然醒悟!这种兰花只有西戎国有,但是此花一般人并不用来炼香,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的身上曾经有过这种香的味道。   缪羽!   官云戟的心中清晰地出现了这个名字!   不过,上一次缪羽来到醉心客栈,似乎是为了南宫彻而来,而南宫彻早已回到苍狼国,缪羽为何还要再次前来,并且还带走了郁璃?   “究竟出了什么事!郁璃怎么样了?”古岑涯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抓起了官云戟的衣裳。   官云戟这才意识到旁边还站着一个心急如焚的人,他轻轻推开古岑涯的手,道:“郁璃姑娘并没有什么事情,你大可放心。”   “放心?”古岑涯紧握双拳,咬牙道:“官云戟,你这醉心客栈可敌得过我征西大营十万大军?”   一旁的沙化见状,不满地说道:“将军不必出言威胁,郁璃姑娘也是我家主人看重的人,即便是你不来,我家主人也一定会想办法救回郁璃姑娘。”   官云戟轻咳一声,似有些不自在,他对古岑涯正色道:“给我两天时间吧,两天之后,我会让郁璃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官云戟吩咐沙化备马。   古岑涯虽不知郁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官云戟备马出门,一脸沉重,他也猜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他伸手挡住官云戟,道:“她在那里,我与你同去。”   官云戟笑了笑,说:“你去,我倒没有把握能轻易救回她了。”   官云戟骑上马,似乎又想起什么,转身对一脸疑惑的古岑涯道:“她每天都在等你来,只是不想,你来得这样不巧,哈哈……”   策马扬鞭,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了黄尘之中。   古岑涯站在原地,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欣喜,原来,她心中也是有他的。   他走出醉心客栈,骑马直奔青岚城。   青岚城内,常颌正郁郁寡欢地坐在厅堂上,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小巧的紫砂壶。   “常颌!”古岑涯大声唤道。   常颌惊讶地站起身,古岑涯怎么会来这里?难道……难道已经查明真相了?   古岑涯拍了拍常颌的肩膀,有些焦急地说道:“速速联系西戎国王城的人,我需要打听一些情况。”   虽然官云戟那般信誓旦旦地说他可以带回郁璃,但是古岑涯仍然不放心,他必须确认郁璃究竟是被谁掳走,然后再进一步想办法营救。   常颌问:“出了什么事?”   古岑涯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狠色,道:“有人掳走了郁璃。”   常颌大惊,道:“她不是已经离开戈烨城?怎么会……”   古岑涯现在并没有时间给常颌解释那么多,他简短地说道:“告诉我们的人,如果郁璃是被西戎国的人掳走,要毫发无伤地送回来!”   常颌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   第140 下毒手   西戎国的王城内,此时已经是深夜,白日里繁华拥挤的街道早已空空荡荡,整座城池,只依稀可闻那偶尔的打更之声。   然而这时,王宫的东大门却突然打开,一辆雕花马车缓缓从里面驶了出来,而坐在马车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箬勋。   马车内,缪羽与萧沐禹对立而坐。   萧沐禹问:“带回来了?”   缪羽答道:“带回来了,就在城外的避暑别苑。”   萧沐禹没有再说什么,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紧张。   自从暗陨第一次在醉心客栈说起“郁璃”这个名字,他便一直想要见她,没错,他要见她,大部分的原因,是想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然而,当暗陨为了救她而死,他惊住了。因为他从未想过,一个女人会有能力让一个男人替她去死!   于是,他更迫切地想要见她,想要见见这个暗陨用命换回来的女人!   他终于见到了,在战场上,在鲜血迸溅之中,在刀光剑影之中,那个女人,就那样站在那里,痴痴地唤他——暗陨。   暗陨也应该是幸福的吧,在他死后,还有一个女子可以那么深刻地记住他。   不一会儿,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萧沐禹跃下马车,如此恢弘巍峨的避暑别苑,引不起他一丝一毫的注意,他一边走向里面,一边问:“她在哪里?”   缪羽答道:“按照您的吩咐,在紫烟阁。”   萧沐禹听完,加快了脚步,径直往紫烟阁而去。   缪羽转过身对箬勋道:“你且在这里等着吧,记着,王上特别交代,今晚的事情不可传入宫中,尤其是——太后那里。”   箬勋凝眉问:“你这次带回来的人,究竟是谁?”   缪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冷,反问:“你忘了?进宫之前,我告诉过你,少问少说,知道得越少,对你而言越好。”   说罢,缪羽转身离开,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兰香。   这香味虽淡,却是那样持久。   箬勋的脸色一阵黯淡,心中喃喃道:“阁主,箬勋进宫,只是为了你。”   ***********   紫烟阁外,萧沐禹却突然停住脚步,驻足不前。   屋内传来一声清越却淡然的声音:“缪羽呢?为何不见她?”   即刻便有小丫头答道:“姑娘还是先吃点东西为好,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吃,你出去。”郁璃语气依旧平淡,但是却有着不可拒绝的坚定。   萧沐禹靠近窗子,里面的一切清晰可见。   房间里烛光明亮,郁璃一身浅色的衣裙已经占满污迹,唯有头上那大红色的绸带,还依旧鲜明。   此时的她,双手双足皆被牢牢地反绑在椅子上,但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恐。她如此淡定,看来这两天的旅途已经让她习惯目前的状况了。   萧沐禹不自觉地漾起一抹笑容,女子装扮的她,比起那日在战场上,又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怎么不进去?”缪羽走过来,一脸惊异。   萧沐禹连忙制止她的声音,小声道:“方才她在问你呢,你先进去,看看她要跟你说什么。”   缪羽更加疑惑,萧沐禹的语气,竟像是发现了十分好玩的事情一般,难道面对这个间接害死暗陨的女人,萧沐禹竟不感觉仇恨?   不过,这些问题,缪羽是不敢在萧沐禹面前提起的。   按照萧沐禹的话,缪羽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她阴冷地笑道:“想绝食抗议吗?”   小丫头一看见缪羽,立刻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郁璃看了一眼缪羽,平静地道:“你费了这么大力气带我到这里,总不至于是为了好菜好饭款待我吧?真正想见我的人是谁?是当日派你去子藤县杀我的人吗?”   缪羽稍稍一愣。   屋外的萧沐禹更是一惊!她竟猜到缪羽的背后有另一个人在操纵这一切?   这时,屋内的缪羽却笑问:“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当日在子藤县,究竟是谁想要杀了你?”   郁璃神色一变,道:“谁?你告诉我。”   “我可以告诉你!”缪羽走近郁璃,在她耳边道:“如果那一日ni果真死于我的藏花毒,我一定会告诉你想杀你的人是谁!不仅如此,就连灭了郁府满门的真凶,我也会一并告诉你!只可惜,你没有死,你让暗陨替你死了!”   若不是此时萧沐禹站在窗外,缪羽有可能已经将郁璃活活掐死!但此时,没有萧沐禹的命令,她只能无限制的忍耐、压抑。   岂料,郁璃毫不惧怕,她定定地看着缪羽,一字一句地道:“暗陨,是你害死的!”   “住嘴!”缪羽大喊。   郁璃却继续道:“你明知道他不可能眼看着我去死的,可你仍然射出了毒针。即便是射出了毒针,你也有办法将其收回,可你没有。”   缪羽浑身一僵,随即不安地看向窗外,然而她好歹是昔日祭花阁的阁主,是叱咤江湖十多年的缪羽,所以,很快,她平静了。   她笑问:“你空口无凭,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郁璃看着她,许久,道:“因为你恨他,恨他为了我,不顾自己的性命!”   话音一落,缪羽的神色开始慌乱,更多的是痛苦,但是她依旧否认,“郁璃,你别想为自己开脱,暗陨是为你而死,今天你必须付出代价!”   说完,缪羽猛然从腰间拔下佩剑,剑锋迅速划向了郁璃的身体。   第141章 血蛊   然而,就在剑锋触及郁璃之时,一个玉扳指却突然击中了缪羽的手背,剑应声而落。   郁璃与缪羽皆是一惊。   不过,缪羽立刻便明白了过来,这玉扳指是萧沐禹的,而他,不要杀死这个女人!   缪羽匆匆走了出去,今日是十五,天空中挂着一轮圆圆的皓月,月色冰冷,一如此时园中伫立的萧沐禹。   “为什么阻止我?”缪羽不解地问,她更多的是担心,担心萧沐禹因为郁璃的话,对她心存芥蒂。   然而,萧沐禹只是淡淡地道:“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她是我要的人,我留着她自有用处,什么时候让你杀她了?”   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怒气,甚至还挂着一抹隐隐的笑意。   缪羽看不懂,这个男人,比暗陨更让她捉摸不透。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出一声痛苦的叫声,那声音响彻整个别苑,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怎么回事?”萧沐禹皱眉问道。   缪羽看了一眼屋内,连忙道:“我去看看。”   她冲进房间,但见郁璃已经连同整把椅子翻倒在地,她的双手双足虽然都被捆绑,但依旧抽搐不已。   那张原本绝美的容颜,此时已经大汗淋漓,一片苍白。   缪羽走到她身边,抓住她颤抖的身子,问:“你怎么了?”   郁璃没有回答。官云戟说的没错,这一次的“无心”发作,果然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厉害!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一秒就会变得四分五裂,那一股股冲撞的力量,像是一把把的利剑,尖锐地割裂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好痛,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力气。   在“无心”发作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她开始神思混乱。   她喃喃地唤道:“娘亲救我,娘亲快来救璃儿……”   缪羽一皱眉,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让开!”萧沐禹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房间,他站在缪羽身后,冰冷地开口。   缪羽浑身一凉,然后起身让开。   萧沐禹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飞快地斩断了郁璃手脚上的粗绳,他扶起她的身子,看她在自己怀里蜷缩成一团。   “她怎么了?”萧沐禹又问。   缪羽蹲下身子,探向了郁璃的脉息。   片刻之后,缪羽道:“她中了‘无心’之蛊,不过,据我所知,‘无心’之蛊的毒力并没有这么强烈。”   “可有办法解除?”萧沐禹神色凝重地问   缪羽沉吟道:“这‘无心’本来就是无药可解,况且,她的症状似乎又比寻常之人要严重很多……”   “直接告诉我结果!”萧沐禹有些不耐地说道。   缪羽迟疑片刻,道:“除非,用‘血蛊’以毒攻毒。”   “血蛊?”萧沐禹露出一丝惊疑,问:“种下血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并无害处,只是……”缪羽想了想,道:“若是用我的血为她种下血蛊,今后若是她感觉疼痛,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我都会承受与她一样的痛苦。这种蛊几乎很少有人会用到的……”   “用我的血!”萧沐禹看着怀里痛苦不堪的女子,突然说道。   “什么?”缪羽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沐禹,“王上,你怎可……她只是一个敌国女子,王上这样做不值得。”   这时候的郁璃,浑身湿透,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身躯,指甲已经刺进肉里,鲜血淋淋,可是即便是这样,也难以减少她体内一丝一毫的痛楚。   她仍然在呼唤,呼唤爹娘,呼唤红袖,呼唤暗陨——   当萧沐禹听到“暗陨”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连忙道:“缪羽,快救她,快救她,用我的血!”   缪羽感到心中一阵酸涩,难道萧沐禹也会和暗陨一样,逃不出这个女人的魔么?   不过,现在的萧沐禹已经是她最后的依靠,最后的支柱,她绝不会放弃,绝不会背叛。   她接过了萧沐禹的匕首,然后毫不犹豫地刺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滴进陶碗里,很快便聚集了半碗。   缪羽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倒了几颗药丸在鲜血之中,随后又用带血的黄纸画了一个符咒,在烛火中化为灰烬。   那灰烬飘落在血碗中,鲜血立刻变得通彻透明。   “可以了吗?”萧沐禹问。   缪羽将碗递给萧沐禹,道:“可以了,让她喝下去就可以化解‘无心’的毒力。”   萧沐禹用一只手掰住郁璃的下巴,然后将碗中的血液灌进郁璃的口中。   缪羽站起身,道:“她要完全清醒,可能需要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内,她都会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王上,还是先让箬勋送您回宫吧?”   萧沐禹摇摇头,因为此刻,他的心已经开始疼痛,血蛊发生药效了。   然而,他只是平静地对缪羽道:“你先出去吧,我在这里等她醒来。”   缪羽有些不悦,她扫了一眼郁璃,却又无可奈何,最终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萧沐禹拦腰抱起郁璃,体内的疼痛让他险些抱不住她,他稍稍趔趄,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   他将她放在宽大松软的大床上,然后自己亦躺在她的旁边。   这时候,体内的疼痛开始慢慢减退,看来,缪羽的办法的确有效果,“无心”已经被控制住了。   萧沐禹转过身,一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目光定定地锁住她逐渐恢复血色的容颜。   他笑道:“郁璃,你可知道,从今以后,当你痛的时候,便会有个人陪着你一起痛?若是你知道,你会开心吗?”   郁璃蜷缩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她依靠着萧沐禹,像是在寻找着一丝温暖。   半个时辰过去,萧沐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一只温润的小手,却突然抚上了他的脸。   他睁开眼,整个人顷刻间愣住。   第142章 错认   原来,郁璃已经醒来,不过,她似乎没有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她双眼有些游离,一只手竟然抚摸上了他带着面具的脸。   天,还从没有人敢这样。   萧沐禹有些抗拒,想要将她的手移开。   “暗陨……”   谁知,郁璃竟然糯糯地呼唤他,只是,叫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双眼悠地泛红,泪水刷地一下滚落下来,就像那日在战场上一般。   她捧起他的脸,道:“暗陨,你回来了?”   萧沐禹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不愿意立刻戳穿这一切,或许,这个女人已经期待很久了吧,期待着能再见一次暗陨。   他抚摸着她的发丝,哑哑地说道:“我回来了,为了看你。”   郁璃的眼泪落得更凶,她呜咽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你说要带走你的玉佩,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落云谷的冬天好冷,只有我一个人,暗陨,你说过要带我走的……”   原来,暗陨的玉佩,是给了郁璃。   萧沐禹再一次惊叹,暗陨,对于你而言,这个女人已经是你的全部了吧?只可惜,你并不能陪着她白头偕老。   “暗陨……”郁璃唤道。   萧沐禹软软地应了一声,他忽然很喜欢这种感觉,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在牵引着他,让他移不开目光。   郁璃紧紧靠在萧沐禹身上,道:“暗陨,我又疼了,你给我讲故事好吗?我喜欢听你的故事,听你讲祭花阁,讲西戎国……”   萧沐禹心中一阵哑笑,暗陨还会讲故事么?那样死板冰冷的一个人,竟还会为一个女人讲故事?真是无法想象。   “不讲么?”郁璃似乎有些失望。   萧沐禹凝视着她,问:“现在还在疼么?”   郁璃想了想,摇摇头,道:“有你在,我就不疼了。”   原来已经不疼了,他还以为血蛊出了问题呢,因为他刚才没有感觉到疼痛。   “那么,暗陨不讲故事了么?”郁璃不放弃地追问。   萧沐禹怔了怔,他活了将近三十岁,还从不知道什么东西叫做“故事”。但是看见郁璃那般殷切地看着自己,他只得道:“好吧,我来给你讲故事。唔……我家里有个厨师,别人都说他做的菜天下第一,可惜我不觉得好。”   郁璃笑了笑,那笑容在烛光的辉映下,那般恬静美好。   她道:“既如此,以后郁璃给暗陨做菜吧。暗陨,你吃过我做的菜吗?”   萧沐禹摇了摇头。   郁璃的脸色马上变得哀伤,道:“你走得那么急,我都来不及给你做道菜,我原想,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就给你做我最喜欢的水晶糕。”   “水晶糕?”萧沐禹倒是第一回听说这个名字,问:“什么东西做的?难不成要用水晶?”   郁璃又是一笑,道:“当然不是,不过,是用什么呢,我一下子想不起来,好奇怪,我竟想不起来了……”   这时候的她,与今晚他第一眼见到的她,是多么的不一样啊!一开始的她,清冷、傲气、倔强……现在的她,温婉、甜美、可爱得像个小女孩……   难道,这就是暗陨爱上她的原因?   突然,房间里爆发一声冷喝:“够了,萧沐禹!”   萧沐禹抬起头,惊愕地发现官云戟直直地站在门边,夜风掀起了他的红袍,脸色不是平日里的邪魅,而是冷若冰霜。   “你什么时候来的?”萧沐禹站起身,轻轻的拍了拍郁璃的肩。   这个动作,连萧沐禹自己都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可是在官云戟看来,这似乎是最不正常的事情。   萧沐禹是何其的孤高,他什么时候对一个女子这般过?   “王上!”随着一声焦急的喊声,缪羽也冲了进来,方才在外面,她已经与官云戟对决了一战,只是她不曾想,官云戟的武功竟比她还略高一筹。   郁璃依旧神思恍惚,她的脑海里只有暗陨,缪羽和官云戟,她都不认识。   她抓住萧沐禹的衣襟,问:“暗陨,怎么了?”   萧沐禹微微笑了笑,然后摇头。他拉上床幔,将她关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   官云戟皱眉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这个女人,竟然连他也不认识了么?   萧沐禹道:“她很好,我也并没有想要伤害她。”   官云戟两片薄唇微微上扬,淡蓝色的眼神也瞬间变得犀利,萧沐禹是什么样的性格,他比谁都要清楚,若不是有什么目的,他怎么会煞费苦心派缪羽再次潜入醉心客栈?然后不远万里将郁璃带到王城?   官云戟冷然道:“我要带她走!”   说罢,官云戟旁若无人地走到床边,欲要拉开床幔。   缪羽拔剑而来,神色狠绝,招式凶残。没有萧沐禹的命令,谁也休想带走郁璃!   官云戟脸色一沉,随即飞快转身,他向来不喜欢使用兵器,此时这样的危急关头,他依旧如此。   他伸出手,闪电般抓住了缪羽疾速而来的利剑,剑随之断为两截,他的手掌也流出了鲜血。   “你……”缪羽完全没有料到官云戟竟然使出这一招。   官云戟扔下短剑,然后毫不犹豫地拉开床幔。   郁璃愣愣地看着他,问:“你是谁?”   官云戟没有回答,他神色淡然地抓住了郁璃的身子,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点了她的穴道。   他抱起她,手上的鲜血仍在向外涌出,鲜红沾满了她的裙子。他看了萧沐禹一眼,然后走出门外。   缪羽仍不放弃,还要去追。   萧沐禹却阻拦道:“别追了!”   他虽遗憾这一次计划的失败,但是他毕竟还是在意自己与官云戟多年的情谊,况且,他不能没有官云戟的支持。   ***********   第143章 他的笑   三个时辰之后,清晨的凉风吹醒了郁璃的睡梦。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她梦见了暗陨,在暗陨离开之后,她第一次梦见他。   在梦里,他的声音那样真切,他的身体那样温暖。   他还说,他不喜欢吃他家厨师做的菜。   暗陨,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郁璃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当她完全清醒,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失声大呼。   “别叫了!”官云戟在她身后懒懒地开口。   郁璃转过身,看见身后的人竟然是一脸憔悴的官云戟,她更为惊讶。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与缪羽在一起的吧!   “是你救了我?”郁璃惊讶地问。   官云戟白了她一眼,道:“这已经是我第几次救你了?你这女人未免太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了吧?醉心客栈那么多护卫,难道当缪羽绑架你的时候,你连呼救也不会?”   郁璃有些歉疚地笑了笑,当时在醉心客栈的楼顶看见缪羽,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呼救,这一点,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无意间低头一看,郁璃瞥见了官云戟手上的鲜血。   “你受伤了?”郁璃紧张地抓起官云戟的手,问。   官云戟抽回自己的手,道:“不打紧,我已经上了药,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是缪羽伤了你吗?”郁璃凝视着官云戟,喃喃道:“缪羽曾经是祭花阁的阁主,她的武功诡异莫测,想不到,你竟然从她那里将我救出来。”   官云戟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诡笑,道:“你怎知缪羽的身份?祭花阁可不轻易在人前露面的。”   郁璃转过脸,叹息一声,许久,她道:“原本我这样的普通女子,的确是不应该与祭花阁的人沾上关系的,可是你知道吗?缪羽杀了我养父母一家,一夜之间,十几口人都惨死在血泊之中。”   “哦。”官云戟淡淡地点了点头。   郁璃继续道:“时隔一年之后,缪羽再一次率领着她的祭花阁手下,企图在我养父母的坟墓前取走我的性命,不幸的是,我没有死,替我而死的,是另一个人……”   郁璃的声音沙哑了,官云戟知道,她在强忍着心痛,替她而死的人,就是暗陨。   官云戟不自然地笑了笑,随即抓起郁璃的手腕,试探了一下她的脉息,他惊喜道:“你的蛊毒已经尽数解除了!”   “是吗?”郁璃也反应过来,道:“我记得了,昨日是十五,我没有呕血而亡,我挺过来了……”   轻快的笑声一串串地响起,飞出了马车,在广阔的天地间久久地回荡。   官云戟的脸上极少见地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只是他心中却有一丝疑惑,郁璃的脉息与正常人似乎仍然有些不一样,难道是黑色曼陀罗的作用吗?   不管怎么样,郁璃以后再也不用承受“无心”的折磨,这对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吧。   ************   暖香院外,古岑涯远远地驻足而立。   这偌大的戈烨城,这曾经繁华喧嚣的暖香院,如今在他看来,竟显得那般的冷静孤寂,只因为,少了那一抹灵动飘逸的身影。   西戎国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并不曾发现郁璃的踪影,璃儿,你究竟在哪里。难道你真的要从我生命里彻底消失?以这种方法,报复我那一夜的武断专横,报复我的不信任?   可是璃儿,我是因为太在乎了。   曾经,当你与暗陨不顾一切地离开落云谷,离开我的时候,我已经受够了心痛的滋味。所以,我会恐慌,会焦虑。我不要你心中再有其他的男人,因为你已经在我心里种下了魔,你只能属于我。   璃儿……   璃儿……   古岑涯一声声地在心中呐喊,并未发现自己此时的脸色是那般的孤独无助,那看起来永远冰冷无情的脸,这一刻只剩下求而不得的挫败、无望。   然而,戈烨城外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马车内的郁璃掀起窗帘,她本以为官云戟会将她带回醉心客栈,却不料,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戈烨城高大的城门。   她缩回身子,不悦地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你不是想见他吗?”官云戟直截了当地回答,那语气,像是什么也不关他的事一般,淡然,松弛。   郁璃脸色一变,道:“我没有想要见他,我已经离开这里,我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官云戟定定地看着郁璃的脸,道:“方才你的心告诉我,你很想进去看看,很想知道那个男人现在好不好……”   他的脸上那般平静,没有笑,也没有别的什么。   郁璃惊惶地拉了拉官云戟的衣袖,道:“你快带我走,若是你不希望我在醉心客栈麻烦你,我会离开的……”   “啧啧……”官云戟轻轻摇摇头,“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郁璃似被人击中要害,整个人瘫软在坐垫上,许久,她说道:“你并不知道几日前我在这里发生过什么,古岑涯不会原谅我的,他恨我,恨我背叛了他……”   官云戟扶起郁璃的身子,认真地说道:“他已经查清楚了,不会再误会你了也不会再伤害你了,郁璃,他去醉心客栈找过你,可惜那时候你已经被缪羽带走了。”   “他去找过我?”郁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色,“他说了什么?”   官云戟沉吟道:“他说他要见你。我想,他一定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怎么会背叛他呢,当你坐在我醉心客栈的楼顶,日日遥望着戈烨城的方向,我知道,你这辈子也不会背叛他了。”   官云戟极少露出这么认真地表情,这样的认真,连郁璃都有些惊讶了。   郁璃呆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官云戟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古岑涯了,他应该很快就会出来。”   说罢,官云戟打开车门,欲要请郁璃下车。   然而,郁璃却问:“你不要我再回醉心客栈了吗?”   官云戟神色复杂,最后他有些艰难地说道:“如今的醉心客栈,已经不是你最好的去处,你知道的,如果缪羽再次将你带走,我没有把握能救你第二次。”   “不……”郁璃还想再说。   车外却传来了古岑涯的声音,“她回来了吗?”   他在问官云戟,声音一如既往地坚决冷漠。   官云戟只是淡淡地笑了几声,随后伸出手,将郁璃从车里扶了出来。   他没有再停留,迅速跳上马车,往醉心客栈而去。   夕阳暖暖地照着这片已经长满青草的大地,这是戈烨城的春天,再过不久,金黄色的迎春花就会爬满戈烨城高大的城墙,向人们展示着这座城池冰封过后的美丽。   古岑涯与郁璃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城池下,他们自然知道,城墙之上,无数双士兵的眼睛在看向这里。   或许,看见他们顶礼膜拜的大将军这副模样,他们会疑惑会偷笑吧?   然而,古岑涯不在乎。   他轻轻唤了一声:“璃儿……”   然后迅速走近她,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忍了这么久的眼泪,忍了这么久的委屈,顷刻间彻底倒塌,她哭了,因为那声温暖柔和的“璃儿”。   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让他心疼,让他不舍。   他道:“璃儿,是我错怪你了,别恨我。”   “是玉纤吗?”郁璃在他怀里含泪问道。   古岑涯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是她,她点了迷情香。璃儿放心,我已经让她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果然是她。”郁璃拭干泪水,问:“如今她怎么样了?”   “她自尽了。”古岑涯看着郁璃泛红的双眼,道。   岂料郁璃并没有解恨的高兴,而是惊讶道:“自尽?她怎么会自尽?你如何惩罚的她?”   古岑涯疑惑地看着郁璃惊讶的样子,心中却是不解,问:“她陷害了你与常颌,本来就是罪该万死,璃儿,为何你反倒替她抱屈?”   郁璃怔了怔,随即叹了口气。   古岑涯怎么会明白,当她来到暖香院,第一个与她长谈的人,便是玉纤。那时候的她话语之中带有一丝哀伤,她说,军妓的生活是多么的艰难,说军妓的结局是怎样的可悲……   一切都应验了,可是,这应该怪谁呢?   郁璃也不知道。或许,在这样的战乱年代,军妓的悲惨命运,无人能够改变。   古岑涯握住郁璃的双肩,柔声道:“璃儿,在这里等我,不要离开,我很快便回来!”   郁璃来不及反应,古岑涯已经飞快地冲进了城内。   不一会儿,他骑着一匹赤红色的骏马,疾驰而来,到了郁璃身边,他伸出手,道:“上来。”   那一刻,郁璃没有犹豫,她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   将近两年的时间,他们何时这样亲近过?   郁璃感慨地笑了笑,回头一看古岑涯,他亦是一脸满足的笑容。   他是极少这样笑的,不过,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   第144章 娘亲的信   又一次来到了赤喇河边,河水依旧汹涌不息。那轮圆圆的红日缓缓下坠,最终消失在长河的另一端。   古岑涯与郁璃席地而坐,两人紧紧相拥,却一句话也没有。沉默,长久的沉默。   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那匹赤红色的骏马似乎有些不耐,在不远处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郁璃这才忍不住一笑,对古岑涯道:“你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古岑涯低头凝视着郁璃,许久,道:“一直以来,你不是都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在奴隶市场买下你,为什么我会对你……对你充满敌意?”   郁璃身子一僵,终于要说了么?   古岑涯迟疑片刻,然后拿出了一样蓝布包裹着的东西,并且将那东西递给了郁璃。   郁璃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古岑涯为什么选择在这样的时候将东西给她。   她小心地将蓝布拆开,里面包裹的,竟然就是她一心挂念的红木匣子。   这真的是爹爹留下来的红木匣子吗?   抚摸着匣子上雕刻的两个清秀小字,郁璃的心都在颤抖,她仰望着古岑涯,问:“你愿意给我了?”   古岑涯点点头,这两日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究竟要不要将这个匣子给郁璃,究竟要不要让她知道。   他的心始终没有答案。   直到今天看见郁璃出现,他终于明白,只有将这个匣子还给她,只有解开她心中所有的疑团,她才会全心地信任他、依赖他……   匣子没有上锁,郁璃很容易就将匣子打开了。   呈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两封干干净净的书信,和一串鸳鸯琉璃腰饰。   郁璃拿起那串腰饰,两颗椭圆形的琉璃尽管在夜幕中,仍旧通透无比。其中一颗琉璃里面刻着一个“清”字,另外一颗刻着一个“月”字。   “清月?”郁璃疑惑地念出声,问:“是一个人的名字么?”   古岑涯眼神复杂,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沉默良久,他道:“是你亲生母亲的名字。”   “是吗?”郁璃难掩激动,道:“我的亲生母亲,她叫清月?嗯,好美的名字。”   “她也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古岑涯的嘴角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旁的火把,道:“这两封信,应该都是她写给你的。”   这时候,郁璃却疑惑起来,问:“你认识她么?她现在在哪里?我能找到她吗?”   一想到自己在这个世间还有一个亲人,郁璃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自从郁府满门被杀之后,她以为自己在这世上只是孤独一人了。   古岑涯愣了愣,随后淡淡地说道:“你不想看看信么?这可是你亲生母亲写给你的信呢。”   郁璃这才点点头,她展开信纸,那一个个娟丽圆润的小字,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见字识人,她的娘亲,一定是一个温婉慈悲的女子。   然而,当郁璃看清信里的内容,她呆住了。   璃儿:   我今日才知道,郁大哥给你取了一个这样好听的名字,一如我留给你的鸳鸯琉璃佩。当你看见这封信时,你应该长大了吧,我知道,你一定会长成一个美丽的女子。可是有时候,美丽却不一定是幸运啊。   郁大哥答应过我,等你长大了,懂事了,便会将我留给你的东西都给你,可惜我能留给你的东西太少了。有时候,我很想去郁府看你一眼,但是我终究没有勇气,我怕我的出现,会给你带来灾难。   记住,璃儿,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说起,你的亲生母亲是莫清月。   你一定会问:为什么呢?   璃儿,那是因为我犯了太多的错误,对不起太多的人。   现在,我正在庵堂里,为这些因我而死的亡灵祈福超度呢。我犯下的错误,我会一人承担,我只愿,他们不要迁怒于你,不要扰乱你现下或许还平静着的生活。   莫清月   于子时佛前檀香之中   郁璃的眼泪一滴一滴打落在信纸上,她知道,莫清月、她的娘亲,一定已经离开了人世,这样的信里,饱含着忏悔、愧疚、不舍,当她一个人跪在佛前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她该是多么思念她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啊!   “岑涯,你认识她,对吗?”郁璃泪眼朦胧地望着古岑涯,声音沙哑的问。   古岑涯叹了一口气,道:“她曾经,是我爹的小妾。”   他的声音那样平静,“小妾”二字尤其说得清晰果断。   可是,这样的话语对于郁璃而言,却犹如晴天霹雳。她颤声问:“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不!”古岑涯站起身,大声打断,“你是她与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为了你们母女,那个男人不仅杀害了我父母,还殃及了无数无辜之人,你们郁府,仅仅是一夜之间死掉了十几口人,你已经如此悲痛欲绝,试想,那时候我才七岁,当我站在门口,看见烧成一片废墟的家,烧成黑炭难以辨认面容的家人,我又是怎样的感受!”   原本,古岑涯只想告诉郁璃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他想要平平静静地说出这一切,然而,当他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痛苦得快要发疯。   郁璃缓缓站起身,方才知道自己尚有亲人的喜悦,已经顷刻之间消失殆尽,她远远地望着古岑涯,道:“所以,你才会那么恨我,对吗?”   闻言,古岑涯如梦方醒,他长舒一口气,重新走近郁璃,拥住她颤抖不已的身子,道:“曾经是,我曾经的确很恨你,恨你母亲背叛了我的父亲,恨你的降临毁灭了我曾经幸福美满的家。”   他的眼睛亦是湿润了,多少年,他第一次这样敞开心扉,第一次这样揭开自己的伤疤。   “对不起……”郁璃流泪道,她从未想过,自己还没有出生,便给古岑涯带来了这样巨大的伤害。难怪星魂曾经用鞭子抽打她的时候,说她是一个祸胎,他说的是对的。   郁璃没有再看第二封信,这也是古岑涯早就料到的。   古岑涯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哑声道:“璃儿,原谅我以前对你的伤害……”   话还未说完,郁璃已经将他的嘴巴捂住,道:“让我们忘了上辈人的恩怨吧,我们重新开始。”   古岑涯点了点头,这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他失声笑了出来。   回到戈烨城外,郁璃却突然叫古岑涯停下马。   “怎么了?”古岑涯下了马,疑惑地问。   郁璃将红木匣子交给古岑涯,道:“这些东西,暂且还是放在你这里吧,若是将来我想要,我会找你要回来的。”   古岑涯接过匣子,心中却更加不明白,这不是郁璃一直想要的东西吗?难道是这样的真相,让她难以接受?   郁璃转身骑上马,字古岑涯惊异的神色中,道:“这马先借我一用,我觉得,我还是在醉心客栈住着比较好。”   古岑涯拉住缰绳,急问:“为什么?”   郁璃笑道:“若是我此时回征西大营,少不得又住进暖香院,你知道,那地方我永远也不想再涉足一步了。”   古岑涯这才明白郁璃的意思,点头道:“那好,明日我去醉心客栈瞧你。”   郁璃莞尔一笑,随即策马而去。   只是才走不远,她又转身回来,她望着古岑涯,略带一丝歉疚,问:“我……我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嗯?”古岑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看见郁璃那般神色,他便猜到郁璃是在问她的亲生父亲。   不过,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想好要回答。   于是,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郁璃知道,古岑涯不愿意提起这个人,毕竟这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这人也是她的亲生父亲。   不管这人是谁,她都会在心里祝福他,希望他活着,也希望他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忏悔改过。   ***************   第145章 最美好的时光   那段时间,应该是古岑涯与郁璃此生最美好的时光吧!   每日午后,古岑涯都会策马从戈烨城赶往醉心客栈,他成了这里最常见的客人。然而,他滴酒不沾,那些声色犬马也似乎都与他无关,他来这里,只为了赏心亭中那一抹淡然的身影。   他远远地站在曼陀罗之中,听着那悠扬的琴声从她的指端流泻而出,看着她面上的轻纱在微风中摇曳起舞。   她好美!   古岑涯总是忍不住这样感叹。   不过,当她的琴声博得那一声声的叫好,他又忍不住生气,他只愿这样的美景独属于他一人。   可惜,郁璃喜欢坐在这里弹琴。十大名谱,她已经奏完了九部,唯独缺一部《阳春白雪》。   古岑涯看了一眼身旁的官云戟,扬声道:“这绿绮琴也只有璃儿能将它弹奏得这样完美!”   官云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大将军什么时候钻研音律去了?”   古岑涯今日心情好得很,因此并不和官云戟计较,道:“我只想知道,若是那失传的《阳春白雪》一直没有寻到,璃儿是不是无法从你这里带走绿绮琴?”   官云戟点头道:“当然,这是我与郁璃之间的约定。”   古岑涯仍不死心,问:“若是我用天下另一把绝世好琴与你相换,你可愿意?”   官云戟半眯着眼睛,许久,反问道:“若是我用天下另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与你换郁璃,你可愿意?”   “好你个官云戟!”古岑涯这才板起脸,道:“不要以为我不敢对你醉心客栈下手,若非看在璃儿的面子上,你这醉心客栈早已变成一片废墟了!”   “哈哈……”官云戟不怒反笑,道:“若是大将军有这个兴致,不妨帮我把这醉心客栈拆一拆,我正准备将醉心客栈换个地方,大将军觉得赤喇河边怎么样?”   古岑涯在心里犯了一个白眼,这官云戟的话中,总是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郁璃已经走过来,她手执白绢,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汗渍,一边笑问:“你们两个又在争论什么?”   官云戟起身道:“大将军说要给醉心客栈松松筋骨。”   说罢,官云戟走下阁楼,与沙化一起往外面走去。   郁璃冲古岑涯笑了笑,道:“你休要在此胡说,这醉心客栈是官云戟多年的心血,你别看他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心里可是把这里当成了他此生的归宿。”   古岑涯拥住郁璃,道:“你如此了解他?”   “你又吃醋啦?”郁璃轻轻推开古岑涯,一脸诡计得逞的笑容。   古岑涯看着郁璃如此绚烂的笑容,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满足之感,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秒。   现在的他有多么幸福,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就在数月前,他还在默默地希望郁璃可以真心地唤他一声“岑涯”,而现在,这样的呼唤他几乎每天都能听到。   他不再吃暗陨的醋,不再吃官云戟的醋,更不会再吃常颌的醋,因为他知道,郁璃的心,在他这里。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撒娇,都会让他感觉拥有了全世界。   “岑涯,”郁璃拉了拉古岑涯的衣裳,问:“今日去哪里?我下午都没有事情了。”   古岑涯揽住她的肩,神秘地说道:“去了就知道了,你肯定会喜欢。”   郁璃幸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他总会有惊喜给她。   半个时辰的策马奔驰,没有让郁璃感觉一丝一毫的疲惫,她一直絮絮叨叨不停地与古岑涯说话,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没完没了的说话了,她说她的少女时代,说郁府中的紫菡花与秋千,还说她家以前有个小丫头怎样怎样对她好。然后,她说到了落云谷,说到了第一次见到古岑涯时候的害怕,说到了那一次尹月柔用金钗刺她的身体,她知道他就躲在屏风外面……   每一句话,古岑涯都那样认真地听着,他感觉自己又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郁璃,这样的她,有血有肉,会哭会笑,让他更加割舍不下。   最后,郁璃说到了暗陨。她拿出暗陨的玉佩给古岑涯看,说:“他是那时候对我最好的人,你不能否认。”   古岑涯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你知道他对你最好的地方在哪里吗?”   郁璃回过头,满眼迷茫。   古岑涯拥紧郁璃,道:“他对你最好的地方,也最让我感激的地方,就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把你送回到了我的身边。”   郁璃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感觉有眼泪要流出来,但是被她拼命忍了回去。   古岑涯宠溺地在她身后道:“以后,让我来好好爱你。暗陨为你做过的,我会做得更好,他没有做过的,我也会做。”   “岑涯……”郁璃靠在古岑涯的胸前,暖暖地呼唤,她的手放进了古岑涯的手心,好像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   这时,古岑涯却突然道:“快看,璃儿!”   郁璃抬起眼,顿时惊讶地直起身子,“好美,啊,我好喜欢!”   原来,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桃林,此时正是桃花开放的时节,放眼望去,一片粉红,那桃花随着微风,无声无息地飘落,在空中盘旋起舞。   这里,多么像落云谷的桃花山啊!   郁璃迫不及待地跳下马,今日的她,依旧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罗裙,头上系着一根红色的绸带,和那一日在桃花山初见暗陨之时所穿的装束大同小异。   古岑涯紧随其后,他很少看见郁璃像现在这样,欢呼雀跃,如同孩子般无忧无虑。   郁璃张开双臂,在桃花之中跳起了画绢教给她的《落英缤纷》,她的身子在旋转,犹如头顶上缤纷而下的桃花瓣……   她清脆地笑了……   旋转之中,她看见古岑涯站在不远处,双臂环抱,面容含笑地看着她,那般宠爱。   **************   第146章 太子殿下   古岑涯回到戈烨城,才刚下马,星魂便匆匆地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东方上虞来了。”   古岑涯愣了愣,问:“谁?”   星魂看了看左右,道:“太子殿下。”   “哦,是他?”古岑涯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变作阴冷,对身旁的侍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既然是太子殿下来了,为何现在才来禀报?怠慢了太子殿下,你们担待得起吗?”   “大将军恕罪……”顿时,求饶之声此起彼伏。   古岑涯拂袖而去,与星魂一道,匆匆走进了冷祥厅。   冷祥厅内,寂静得诡异,却并未见到星魂所说的东方上虞。古岑涯皱了皱眉,疑惑地看了一眼星魂。   星魂正欲说话,厅外却传来了一声干净的声音:“大将军这花园毫不雕饰,浑然天成,我很喜欢。”   古岑涯转过身,但见一身素色衣装的男子,手拿一支明黄的迎春花,就那样单薄地站在那里,背风而立,衣袂飘飘。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古岑涯面色从容,跪地行礼。   东方上虞淡然看了一眼古岑涯与星魂,然后走进屋,优雅地将那一支迎春花插进了矮几上的瓷瓶。   这时,他笑了。   随后拿出一副同样明黄色的卷轴,语气和缓地道:“征西大将军古岑涯接旨。”   古岑涯依旧跪地,只是转了个身,再次面对着东方上虞。   星魂亦是跪在古岑涯的身边,不过心中却是愤然不已。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东方上虞还是这样的心性,看似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但往往结果又任他操纵。   东方上虞打开卷轴,念道:“征西大将军古岑涯征讨西戎国有功,近来又接连夺得戈烨城与青岚城两座重要城池,深得朕心。特赏征西大将军帝都府邸一座,赏金一千两,奴仆百人。征西大营都尉以上,官升一级,赏银五百两。此外,全营士兵,每人赏银一百两,有功者一百五十两。着征西大将军十日以后,全军拔营,班师回朝,不得有误!”   “谢皇上隆恩!”古岑涯与星魂齐声道。   东方上虞这才扶起古岑涯,将圣旨递给他,徐徐道:“五日前,西戎国已经派遣使者前往帝都签署了协议,双方约定,戈烨城划为御天朝境内,此后西戎国每年上供御天朝银粮布匹若干,止戈息战,世代交好。”   古岑涯沉吟道:“如此自然是好,只是,青岚城……”   东方上虞看了一眼古岑涯,笑道:“青岚城是大将军倾尽全力夺下来的,赤喇河一战,朝野轰动,皆言大将军乃战神在世。不过,放弃青岚城,应该也早在大将军的意料之中了吧?”   东方上虞说完,踱步走至主位上,稳稳地坐了下来。   听到东方上虞的话,星魂的脸色略略变了变,若是让东方上虞发现之前上报朝廷的奏折有虚假,他会怎么做?   然而,古岑涯却是镇定自若,他走到东方上虞面前,道:“不知太子殿下所指何意?”   东方上虞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看向古岑涯,道:“方才我在征西大营中走了一圈,但见征西大营将士精力充沛,并没有瘟疫侵入之症状啊。”   古岑涯哈哈一笑,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我御天朝精心打造的征西大营,怎会那么轻易被小小的瘟疫打倒?”   “如此说来……”东方上虞的表情依旧平淡,“你上报给父皇的奏折,是伪造事实了?”   古岑涯正色道:“虽然是伪造事实,但却是为了御天朝的江山社稷,为了御天朝的无辜百姓!太子殿下应该比微臣更加清楚,战乱数年,我御天朝虽然小有战绩,但是将士们同样死伤无数!为了补给前线,百姓们的赋税一年比一年沉重,整个御天朝,早已经是千疮百孔,民不聊生。现在我们夺下了青岚城,若再不乘此机会逼迫西戎国求和,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旁的星魂暗暗舒了一口气,他早该想到,在古岑涯向帝都上报奏折之时,他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果然,东方上虞站起身,走到古岑涯身边,道:“大将军不必紧张,若非我主张议和,我怎会主动请缨,甘愿来此宣旨?”   直至此刻,古岑涯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回了原处。   东方上虞又道:“父皇原本坚持要西戎国两座城池,而西戎国又毫不退让,满朝文武正为此事争得不可开交,我虽有心劝说父皇放弃青岚城,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恰在这时,父皇接到了征西大营上报的奏折,那时候我便知道,是你缓解了这一燃眉之急。”   古岑涯默默地点了点头,似是在感激东方上虞的体谅和理解。   接着,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冷祥厅,府邸东边的花厅内,已经精心准备好了接风宴。   ************   从第二日开始,整个征西大营开始忙碌起来,全营将士包括古岑涯在内,都在准备十日之后的班师回朝。   所有人之中,唯有东方上虞格外悠闲。   他穿过了戈烨城空旷的训练场,经过了暖香院冷清的庭院,随后,他牵起一批骏马,利落地跃上了马背。   有谁知道,他此番前来戈烨城,为的并不是一探征西大营的虚实,而是……   他好看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丝干净的笑容,他催了催马,直往他期待已久的醉心客栈。   醉心客栈人声鼎沸,当东方上虞拴上马走进东苑,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难道,那脱尘不染的倾世琴仙,就在这样血腥的地方?   而此时楼上的沙化,也正一动不动地打量着楼下的东方上虞。这人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他穿戴不凡,应该是上流贵族。   长久的生活习惯,已经让沙化在见到人的第一眼,就开始分析他的身份和喜好。   沙化对着身边的小二道:“引楼下那位客官去西苑。”   看他对于打斗杀戮的不屑,应该不是为了到东苑来的吧?沙化在心里笑了笑。   东方上虞在小二哥的带领下,经过了曲曲折折的回廊,绕过了一片又一片的曼陀罗花丛,最后才到了相对而言比较幽静的西苑。   西苑的赏心亭内,一名蓝衣女子正在弹奏古琴,只不过这声音听起来,不想绿绮琴那般低沉。   东方上虞指了指那蓝衣女子,问小二哥:“她就是江湖人传言的倾世琴仙么?”   小二哥憨厚地笑了笑,道:“客官错了,这位姑娘只是我们醉心客栈一般的琴师,倾世琴仙说的是我们的郁璃姑娘。”   “郁璃?”东方上虞的微微失了神,接着问:“今日她可出来弹奏?”   小二哥摇了摇头,道:“客官来的可不巧,您没见今日西苑客人稀少?那是因为今日郁璃姑娘休息。若是郁璃姑娘今日弹奏绿绮,这里早就连站也没地方站了。”   竟然休息了?东方上虞心中泛起一丝失落。他可是带着倾世琴仙想要的东西来的啊,若是不亲耳一闻她那绝世的琴音,如何叫他甘心回帝都去?   想到这里,东方上虞自顾自地走到赏心亭中,在那蓝衣女子奏完一曲之后,他优雅地一笑,坐在了琴前。   他抬起那双修长的手,毫无征兆地拨动了琴弦。   顿时,整个西苑一片惊呼,这琴音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样美妙,恍若早春高山上冰雪消融,那咚咚的雪水,顺着小溪缓缓流下,声音清越,毫无杂质。   原本正在花房内与官云戟一起侍弄曼陀罗的郁璃,也突然浑身一震,好美的琴声,而且,这曲子,她也从未听过。   “不去看看么?”官云戟问。   郁璃点头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部琴曲,应该就是《阳春白雪》了!”   郁璃一边向外走去,一边道:“官云戟,仔细着你的绿绮,明日开始,便不是你的了……”   话已经听不太清,但是那开心的笑声却隐隐可闻。   **********   第147章 这就是开心   郁璃是从楼顶穿过东苑的楼阁,然后再进入到西苑,所以当她从楼上下来,居高临下,刹那间便清晰地看见了赏心亭中端坐着弹琴的男子。   他一身素装,头上只是简单地戴着一个翡翠玉冠,如墨般的乌丝在那洁白胜雪的肩头缓缓飘动,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郁璃站在围栏边,远远地看着。   他弹琴的模样好专注,好像在他眼里,除了那把普普通通的琴,已经容不下任何东西,他的手指在琴弦上缓缓拨弄,那琴音却是那样明快利落,当真是春暖大地,万物复苏。   一曲奏完,郁璃仍旧陶醉其中。   谁知,东方上虞却站起身,出了赏心亭,笔直地走到围栏边,问:“你是郁璃吗?”   郁璃怔了怔,喃喃道:“我是……”   东方上虞温和地笑了,原本就清秀俊朗的面容,因为这一笑,恍若梨花盛开,干净纯洁,让人经久不忘。   他目光深邃,望着郁璃,道:“你可知,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将这一曲送给你?”   郁璃问:“是《阳春白雪》吗?”   东方上虞点头,道:“天下懂音律的人都知道你在寻找这一部失传的曲谱,怎么样,可还满意?”   郁璃这才露出一抹恬然的笑容,道:“满意,且我已经收下。”   郁璃转过身,对一旁站立的小厮道:“去取我的绿绮琴来。”   是啊,现在她终于可以说——我的绿绮琴了。   不一会儿,绿绮琴已经抱来,郁璃看了一眼廊外的东方上虞,她并没有回到赏心亭中,而是席地而坐,绿绮琴就那样简简单单地搁置在她的膝上。   她莞尔一笑,随即拨弄琴弦。   同样的琴谱,她这一次的弹奏,却低沉和缓,令听者断肠。   东方上虞不禁惊叹,郁璃当真不负倾世琴仙的盛名,她竟然只听过一遍,便能记住琴曲中的大部分,而且经她一弹,这《阳春白雪》又有了另一番韵味。   几乎是迫不及待,东方上虞迅速返回了赏心亭,与郁璃遥遥相望,同奏那失传多年的《阳春白雪》。一边节奏明快,一边低沉呜咽,如此鲜明的对比,很快就惊动了整个醉心客栈。   这样的弹奏,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在此之后,也再无人敢尝试,因为没有人能够超越这样不朽的杰作。   醉心客栈的楼顶,郁璃与东方上虞闲散地坐在高高的栏杆上,下面人来人往,这里却是一方净土。   郁璃侧脸看了看东方上虞,道:“谢谢你,我原本以为这《阳春白雪》我永远也无法得到了。”   东方上虞温润地笑了笑,“这曲子的确已经在民间失传,今日能送给你,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只是……”郁璃有些疑惑,“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你会将这样珍贵的曲子送给我?”   东方上虞遥望着远方,目光有些飘渺,沉默良久,道:“这曲子在我这里,与其他曲子一样,毫无差别。既然如此,我何不将它送给你?”   他的话语那样淡然,就好像风吹过脸面,什么也不会留下。不过,郁璃却能感受到,这样一个看起来人中龙凤的男子,心中也有着隐隐的忧伤。   东方上虞暗暗地呵出一口气,许久以来,他第一次感到自由,或许,只有远离帝都,远离皇宫,他才能这样轻松自在地呼吸吧!只有在这里,在这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弹琴,而不被人说成是玩物丧志吧!   “怎么,你不开心?”郁璃问,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在她的眼前狂乱飞舞,扰乱了她的视线。   东方上虞摇了摇头,许久,又问:“你说,真正的开心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呃……”郁璃有些无措,怎么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不过,他又问得那样认真,就好像他真的不知道开心是什么感觉一样。   她问:“你会武功吗?”   东方上虞愣了愣,道:“一点点。”   话音刚落,郁璃已经向前一跃,飘然而落,东方上虞始料不及,迅速飞身而下,在空中稳稳地抱住了郁璃娇小的身子。   风从他们的脸色吹过,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消失了,奇怪的是,那一刻,心却是那样平静,那样空旷。   落地之后,郁璃仰望着东方上虞迷茫的脸,问:“感觉好吗?”   东方上虞回过神来,道:“这……就是开心吗?”   郁璃眨巴了两下大眼,道:“你问我开心是什么样的,我也说不清,不过,我觉得从那么高的地方一跃而下,至少心里是没有烦恼的吧。”   东方上虞呵呵地笑了,他道:“如果这就是开心,那么我喜欢。”   他转过身,骑上马,问:“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郁璃点头道:“当然可以,如果你再发现什么曲谱,就送到这里来找我吧!不过,下次我应该要想些新办法让你开心了。”   这时候的郁璃,还不知道征西大营在十日之后就会班师回朝,而她,也将与古岑涯一起离开这里。   *************   第三卷 谋君篇   第148章 大将军府   十日之后,郁璃已经在前往帝都的马车上,她是与征西大营随行的唯一女子,其他暖香院的姑娘,要么是遣回原籍,要么配送给当地的男子为妻。   总之,在她们为整个征西大营奉献了无数个夜晚之后,她们得到的,不过是每人一百两的现银。   郁璃坐在马车内,紧紧地抱着那把绿绮琴,生怕它让颠簸的马车给摔坏了。   行军三日,应该也快要到了吧?   绿绮掀起窗帘,问外面的古岑涯:“快到了吗?还有多远?”   古岑涯温和地笑了笑,道:“怎么,累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郁璃又怎会知道,此时古岑涯的心中是多么的不安与焦虑,回到帝都之后,他究竟要如何安排他与郁璃的未来?   郁璃见古岑涯面色疲惫,心疼道:“你不要只顾着我,你骑了这么久的马,一定累坏了。”   她在关心他?古岑涯的心又是一动。   他策马靠近马车,道:“我没事,你一直抱着那把琴么?不累?”   郁璃摇头道:“你不知道,官云戟将这把琴给我的时候有多么不舍,我第一次看见他那么沉重的表情,他还问,‘郁璃,如果我想弹奏绿绮的时候,你能送它来醉心客栈吗?’岑涯,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带走绿绮?这是应该就叫做夺人所爱吧?”   然而,郁璃永远也不会知道,官云戟不舍的,并不仅仅是绿绮而已。   也就在当日午后,古岑涯率领的征西大军临近帝都,按照惯例,他们在城外三十里就地扎营。   而郁璃,则被古岑涯早就安排好的人送入帝都,送入大将军府。   那一天,尽管已经快要到黄昏,但阳光依然暖暖地照射着这座繁华喧嚣的城池。当马车驶进城门,夹道的吆喝叫卖与人群之间的交谈嬉笑,让郁璃兴奋地掀起了窗帘,她坐在车内,看着这个天子脚下的城池缓缓在她的眼前展示着它无可比拟的优越。   那些沿路建设的楼宇商铺,那些衣着光鲜的公子小姐,还有那些她前所未见的当街杂耍……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原本疲惫的心顿时鲜活。   原来这就是御天朝的帝都!她在心里这样感叹着。   “郁姑娘,到了。”   马车停下来,车门被打开,驾车的中年人在门外一脸笑意地说着。   郁璃小心地走出马车,首先映入她眼帘的,便是威严壮观的大将军府。据古岑涯所说,这大将军府是御天朝最好的工匠建造,连那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大将军府”四个字,也是皇上亲笔所书。   这样的荣耀,在整个御天朝,史无前例。   郁璃下了马车,但见府邸里面一名五十来岁的男人领着两名丫鬟匆匆地走了出来,那男人见到郁璃,便行礼道:“郁姑娘安好。”   郁璃连忙还了一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人笑道:“我是这将军府的管家,姓容。郁姑娘舟车劳顿,想必已经是疲惫不堪——珠儿、坠儿,还愣着做什么,快请郁姑娘入府。”   那珠儿倒是个机灵人,她吐吐舌头笑道:“乍一见郁姑娘,像是天仙一般,教我们都看得痴了。”   一言说出,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坠儿适时地接过郁璃手中的绿绮琴,道:“奴婢帮您拿着吧,郁姑娘请。”   郁璃点点头,跟着那两名丫鬟进了府中。   府内的设计倒是幽静宜人,进门之后通往正厅的是一段蜿蜒曲折的回廊,回廊两侧种有翠竹,四季常绿,十分清爽。进入大厅之后向左走,便是一个精致的小园子,园中花团锦簇,假山溪流,小桥亭阁,皆是匠心独造。围绕在院子四周的,便是一应的卧室书房,细一数,足有十多间。   而郁璃的房间,正对着小溪,溪水从回廊下流过,站在房间都能听见溪水抨击岩石的哗哗之声。   “郁姑娘可还喜欢?”珠儿一边泡茶,一边问道。见郁璃没有立刻回到,她又说:“大将军说过,若是郁姑娘不满意,可以重新再为郁姑娘布置。”   郁璃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这里的摆设物件,皆是按照她的喜好,连那床褥的颜色,也是她所喜欢,她又怎会不满意呢?   她淡笑道:“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谢谢。”   珠儿和坠儿相视一笑,看来这几天的辛苦没有白费哦!   **************   第149章 谋算   金碧辉煌的庆安殿内,御天朝的文武百官静立两侧,而威严的龙椅宝座上,东方敬正肃穆以待。   他眉头稍锁,脸上布满了沧桑,一双眼睛深深凹陷,隐隐有着长年累月求而不得的惆怅。   可是,如今的他,已经贵为天子,掌管着天下苍生,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求而不得的呢?   “征西大将军古岑涯进殿——”   “左营星魂将军进殿——”   “右营常颌将军进殿——”   尖锐细长的声音划破了皇宫的宁静,由远及近,最终到了庆安殿。殿内的百官皆稍稍侧身,想一睹征西大将军得胜归来的英姿。   古岑涯一身铠甲,然而,他依旧步履从容,脸色平静,他走至殿前,叩首行礼,道:“微臣古岑涯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星魂与常颌亦行礼高呼。   然而,殿内却陷入了出乎人意料的沉默,那种沉默几乎让人窒息。百官心中暗忖:皇上为何迟迟不让征西大将军平身?难道……   “哈哈……”就在这时,东方敬突然站起身,他一边大笑,一边走下玉阶,直至走到古岑涯身边,然后在众人惊羡的目光里,弯腰扶起了古岑涯。   “多谢皇上!”古岑涯拱手道。   东方敬拍拍他的肩膀,然而对地上的星魂与常颌道:“两位爱卿快快平身。”   “谢皇上!”   东方敬重新坐在了龙椅上,大声道:“古爱卿征讨西戎国,不顾生死连战数年,朕心存感激,特赏古爱卿帝都大将军府一座,从今以后,古爱卿便可常伴朕的左右,与朕一起共商国是!古爱卿,你觉得这样可好?”   古岑涯心中冷冷一笑,这样的安排,他早已料到,如今的征西大将军威名天下,东方敬短时期内定然不会再让他统领征西大军。   于是,他点头道:“皇上处处为微臣考虑,微臣感激不尽。”   “哈哈……”东方敬大笑道,“说得好!”   这时,当朝丞相许政站出班列,躬身道:“启奏皇上,征西大军连战数年,有功当赏。只是如今战事已息,十万征西大军又该何去何从?”   古岑涯心中一怔,这老狐狸难道要拿征西大军开刀?   星魂与常颌的脸色也同样难看,按照惯例,战事平息,征西大军应该由左右将军分管,看来东方敬的防备之心比以前更甚啊!   果然,东方敬沉吟道:“征西大军的人数在各军中人数最多,不知各位爱卿有何良策将征西大军合理配置?”   掌管北部边防的定北将军姜永彬出列道:“如今北部边防人力短缺,不如分出征西大军两万人马并入定北大军?”   不待东方敬说话,常颌忍无可忍地怒道:“定北将军好大的胃口,你那区区小城,装得下我征西大军两万人马吗?”   “常将军休要发怒!”姜永彬瞟了一眼,道:“我屯军城池虽小,但那却是一块兵家必争之地,若是防守不严,恐遭人趁虚而入!”   星魂冷然道:“御天朝与苍狼国素来交好,北方有你定北大军三万人马已经足够。”   “嗳……”东方敬略带一丝笑意,道:“星魂将军此话不妥,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苍狼国近年来日渐强大,对于我御天朝而言,也是一个威胁啊!”   星魂不禁气结,东方敬明摆着要瓜分征西大军,他们再多言也是无益。   东方敬略略顿了顿,便对常颌道:“那么,就请常将军率领征西大军两万人马,三日之后与定北将军一道,驻守北部边防。不知常将军意下如何?”   常颌脸色一沉,道:“既然皇上执意如此,常颌也没有办法,不过常颌恳请皇上另选将才,常颌宁肯跟随在大将军身边,做一名无官无禄的小小随从!”   “常将军玩笑了……”东方敬嘴角一丝抽搐,却依旧笑道。   常颌却道:“请皇上恩准!”   “你!”东方敬这才脸色一变,怒道:“常颌,你难道要抗旨不遵?你可知道,抗旨不遵是要砍头的!”   沉默许久的古岑涯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东方敬,道:“皇上息怒,常将军与征西大军众兄弟情义深重,一时不舍,才会如此。三日之后,常将军自会率领两万人马,并入定北大军。”   常颌暗叹一口气,既然古岑涯已经如此允诺,他又还能再说什么?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东方敬要的不仅仅是征西大军的两万人马,紧接着,他又分出了三万人马并入南面边防的平南大军。而最后的五万,才由星魂率领,镇守以戈烨城为边界的西部边防。如此也就罢了,东方敬还为星魂亲自挑选了一员副将——赤枭。   如此安排,再愚钝的人也能看出,东方敬是在处处设防,而他要防的第一人,便是征西大将军古岑涯。   此时的征西大将军,已经是一个空置头衔,他的左膀右臂皆被束缚,再难展翅高飞。   古岑涯心知肚明,然而,他的脸上依旧平静,对于东方敬,也是毕恭毕敬,使得天下人皆在私下里议论:东方敬妒忌贤良,心胸狭隘。   退朝之后,古岑涯接受了朝中同僚的恭贺,不管怎样,他依旧还是战功赫赫的征西大将军,依旧是皇上身边表面上的红人。   ********   第150章 爱与痛   回到将军府,古岑涯细心地掩去了脸上的阴霾,他脱去一身铠甲,连午餐也来不及吃,便匆匆向郁璃的住处走去。   远远地,便看见郁璃倚在栏杆边,低头凝视着溪水,不时对身边的珠儿、坠儿道:“快看,又有一条……”   “啊,这一条还是红色的呢,想必是条小鲤鱼。”珠儿亦是欢快地说道。   坠儿想了想,说:“不如取一些馒头屑来,那些鱼看见有吃的,都会游过来的。”   郁璃笑了,说:“溪水流得这样快,馒头屑一扔下去就流走了,即便是有鱼过来吃,我们也看不见。”   “怎么,你想看鲤鱼?”不知何时,古岑涯已经站在他们身后,悠然开口。   珠儿、坠儿皆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行礼。   古岑涯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去,两名小丫头更是惊讶无比,天啊,刚才她们的大将军是在笑吗?她们原本就是古岑涯帝都府邸中的丫鬟,皇上赐了新的将军府,她们便一齐跟了过来,这么多年了,她们还从没有看见古岑涯这样自然地笑过。   带着满腔疑惑,两名丫鬟躬身而退。   郁璃倚靠在古岑涯胸前,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听他们说,你早上要去上朝的,怎么样,都还顺利吗?”   古岑涯点点头,不过他不愿意多谈朝堂之事,一次转换话题道:“方才看见你们在看鱼?这溪水里还有鱼吗?”   郁璃点点头,离开古岑涯胸前的温暖,重新走到栏边,道:“你看,那不是?”   古岑涯笑道:“果然有鱼啊!不过,溪水里的鱼毕竟不多,若是你喜欢,我可以在园子中央的小池塘里,多养一些……”   “不要。”郁璃露出一丝抗拒,道:“鱼儿本就该自由自在地在溪水里生活,若是为了自己观赏,将它们装在池子里,纵然是每日上好的鱼粮供养着,它们也不会开心的。”   “哦,璃儿说的是。”古岑涯宠溺地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厮磨,温热的气息缓缓触动着雨郁璃的每一根神经。   她不禁轻呼求饶,“岑涯,别……让人瞧见了……”   古岑涯不依道:“怕什么?这里是我的府邸,我想要怎样都可以!”他声音沙哑地笑了起来,然后将她抱起,走进了房间。   清凉的风从窗子里吹进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使得一切都变得那样纯粹、美好。   他压着她的身子,眼睛里含着柔情,问:“以前,我是不是对你太粗暴了?一定弄疼你了,对吗?”   郁璃的脸羞怯泛红,双手推着他的胸膛,道:“别说了,快起来,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古岑涯却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他低下头,吻住了她润滑可口的双唇,温柔地探取她口中甜美的津液,然后伸出舌尖,紧紧追随她的躲闪……   他喃喃道:“璃儿,我的心都要被你融化了……”   “唔……”郁璃一边喘息,一边如同呻吟一般地应道。   古岑涯紧握住她扭动的腰肢,将她的身体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下,他一件件地脱掉她的衣衫,直到眼前出现了她如玉般晶莹剔透的胴ti。   “璃儿,你好美……”他在她耳边说道,然后完完全全地与她合二为一。   他动作柔缓,双眼片刻不离她的容颜,她微微闭目,紧咬双唇……   古岑涯伸出手指,拨开她的嘴唇,柔声道:“别怕,璃儿……”   恍惚中,郁璃感觉一阵清新的空气冲入她的体内,让她不可自抑地呼喊出声:“啊……”   古岑涯笑了,他喜欢听她这样的声音,这样无所保留,酣畅淋漓。随着她的呻吟、呼喊,古岑涯不自觉地加快了动作。   这一刻,他们离得这样近。   这一刻,他们能感受到对方的每一声呼吸,每一个颤动……   许久之后,古岑涯从床上抱起了郁璃,然后双双跨入了屏风后面热气腾腾的浴桶。   原本累得昏睡过去的郁璃,突然醒来。   她将头埋在古岑涯胸前,问:“我又睡着了吗?”   古岑涯抚摩着她的发丝,道:“每一次与我欢愉之后,你总是疲惫地睡过去。你可知道,我不止一次这样看着你的睡容,你睡着的样子,好安静,好满足。也只有在你睡着了,我才会感觉不到你的抗拒,感觉不到你的疏离……”   “以后都不会了,岑涯,璃儿以后都不会那样对你了。”郁璃轻轻地说着。以前的她,与古岑涯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有太多的死结,所以她才会看不清自己的心。但是她可以保证,以后绝不会在那样对待古岑涯,因为现在,她已经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了他。她仰头问:“岑涯,你会永远这样对我吗?你会永远不辜负我吗?”   古岑涯身子明显一僵,随即他笑道:“怎么会这样问?”   “告诉我你会不会?”郁璃坐起身子,一脸严肃。   古岑涯沉默片刻,道:“放心吧,璃儿,我不会负你的。”   郁璃这才靠在他的身上,道:“岑涯,我已经爱上了你,若是你负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古岑涯的脸上闪现出一抹痛苦,他真的可以保证吗?可以保证与郁璃一直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没有背叛也没有辜负吗?   *******   第151章 优瞳   等到常颌与星魂离开帝都的那一天,古岑涯在将军府摆了一桌酒席,为他们钱别。   酒席上的每一道菜,都是郁璃精心准备。离开落云谷之后,她再也没有碰过厨具,然而她的厨艺依旧精湛,做出来的菜连将军府的厨子都赞赏不已。   不过,那一顿饭,吃得十分沉闷。三个男人只是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最后古岑涯坚定地说道:“你们放心,很快我就会让你们回来!很快!”   那时候的郁璃并不明白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并不会多想,只是当她面对星魂那凌厉的目光,她有些坐如针毡。   因此,她起身道:“如今才是春天,已经有些发热了,我去园中走走,一会儿便回来。”   她离开了偏厅,长舒一口气,然后在园中悠然地漫步。   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个将军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很多,因为穿过园子与那周围的房间,后面竟然还有一小片天然的树林,而树林的中央,还有一座孤立的小房屋。   谁会住在这里?   郁璃心中疑惑,这房子虽然不大,看起来却十分精致,木制的楼梯环绕而上,直接通向房子的大门。   “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身后传来常颌的声音,他走近郁璃,道:“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   郁璃更加疑惑,问:“怎么,这里住着什么人么?”   常颌转身向前院走去,郁璃也紧随其后。   到了开满芍药与牡丹的花园,常颌才停住脚步,沉默良久,问:“现在的你,觉得幸福吗?”   郁璃怔了怔,随即笑了,反问:“你觉得呢?”   常颌暗暗叹息,道:“现在的你,的确很幸福,我感觉得到,而且我也由衷地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隐隐的伤感,但是又让人不解这样的伤感是从何而来,他凝视着郁璃,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岑涯是真心爱你,郁璃,你也只要认定这一点就够了。”   “常颌,你说的话……我有些不懂,我们今后会发生什么呢?”郁璃满眼疑惑,道:“如今御天朝与西戎国已经停止战争,岑涯再也不用去过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我们会安安稳稳地住在帝都,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但愿……”常颌神色复杂,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放心不下的说道:“明日我便要走了,今后……你要珍重。”   其实,郁璃心中充满了不舍。   回想起常颌第一次在暖香院救下自己,不惜以自己的名誉来换回她在暖香院平静的生活。   他教她骑马,陪她一起去找止血疗伤的草药。   当她受伤,他那般着急,为了她,不惜与古岑涯顶撞,不惜被古岑涯关在戈烨城之外,险些成了箭靶子。   他还告诉她他与如沁的故事,他与她分享着他曾经的爱情,向她倾诉着现在的痛苦……   一切的一切,还恍若昨日,历历在目,而她,竟连一声谢谢也不曾对他说过。   郁璃眼睛有些湿润,她望着常颌,道:“谢谢你……常颌!”   常颌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他耸耸肩,道:“我什么也没有为你做,何必道谢?”   他转身离开了花园,回到了偏厅。   郁璃站在原地,心中喃喃道:常颌,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只是你从不放在心上,从不求回报。   ********   常颌与星魂离开之后,大将军府显得更加宁静。直到有一日,当古岑涯与郁璃对坐与花厅,安静地交谈品茶时,容管家突然匆匆地走进来,道:“优瞳姑娘回来了。”   古岑涯脸色一沉,他看了一眼郁璃,想要说什么,却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名紫衣女子已经走了进来。   她定定地看着郁璃,然后那般自若地脱下斗笠,斗笠下面,轻纱覆面,隐隐露出一张姣好的容颜。   郁璃亦是望着她,不解她为何那般看着自己。她拉了拉古岑涯的衣袖,想要从他那里寻求答案。   然而,古岑涯却冷冷地拨开了她的手指,走向那名紫衣女子,轻柔却带有一丝不安地唤道:“优瞳,你回来了?”   他说的是“回来”,郁璃的脑海中很清晰地回荡着这两个字。   优瞳冷冷地哼了一声,她走向郁璃,笑道:“星魂说得没错,的确有几分相像。”   她转过身,对着古岑涯:“面对这样一张脸,你安心吗?你会难受会自责吗?”   古岑涯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他握着优瞳的双肩,道:“先去休息好吗,我按照你的要求,给你单独建了一个房子,你会喜欢的,我领你去看。”   说完,古岑涯拉着优瞳,走出了花厅。   郁璃傻傻地站在那里,心中像是被人用刀割一般。原来,后院小树林中的房子,是给优瞳的。   “郁姑娘,你没事吧?”一旁的珠儿看见郁璃脸色苍白,连忙扶着她坐下。   郁璃有些无力地问道:“方才那名女子,唤作优瞳的,你可曾见过?”   珠儿自然知道郁璃在担心什么,这些日子郁璃与古岑涯之间的甜蜜恩爱,叫她们这些下人都羡慕不已,只是这优瞳……   “不必隐瞒,直接告诉我!”郁璃的语气不容拒绝。   珠儿迟疑道:“优瞳姑娘是大将军的贵客,以前便经常来府中小住的,不过她神秘得很,来无影去无踪的,而且一直带着面纱,从无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郁璃只感觉心中一凉,她有些慌忙地站起来,不料却碰翻了桌上的茶杯,碎裂的瓷片散落一地,她毫不顾忌,匆匆地出了花厅,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她在心里呐喊:岑涯,不要负我,不要负我……   而此时小树林中的木屋内,古岑涯第一次显得那样慌乱,他指着崭新得木屋子,道:“优瞳,你看,都是按照原来的样子建造的,你喜欢吗?还有这盆蔷薇花,也是从原来的府中搬来的……”   “够了!”优瞳痛苦地喊道,她双肩发抖,随即她猛地扯下面纱,露出了一张布满烧痕的容颜。淡红色的疤痕几乎遮住了她左半边的脸,原本应该光滑美丽的肌肤,因为这一片疤痕,显得那样狰狞恐怖。   她指着自己的脸,流泪道:“岑涯,你好好看看,你曾经引以为豪的长姐,已经变成了一个丑八怪!而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是那个女人!是莫清月!”   古岑涯俊逸的面容痛苦地纠结着,他最害怕面对的,就是优瞳受伤的面容,曾经的她,是那样美,不足十二岁,就已经天下闻名,求亲的人趋之若鹜。可是,那一场大火,烧毁了她的一切,她再也没有办法让这张脸出现在人前,她宁肯让人们以为她已经死去。   第152章 欺诈   他抬起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那凸起的疤痕接触到他的指腹,让他手指一颤,心如刀割。   “岑涯,你不会再报仇了,是吗?”优瞳握着他的手,那般无奈地问。   “不!”古岑涯愤然大喊,“我没有一天忘记仇恨,长姐,我没有!我会报仇,我会实现我对你的诺言!”   “可是,你将那个女人带回府中,你还怎么报仇?”优瞳面带忧虑,她最担心的就是古岑涯放弃。   古岑涯沉默良久,道:“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岑涯,你被她迷惑了!”优瞳失控地大喊,“她无辜?那我们呢?莫清月死了,难道我们的仇就不报了吗?难道你就可以忘记仇恨,幸福地与那个女人生儿育女吗?”   古岑涯愣住了,他无法反驳优瞳的话,因为她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他的死穴。   优瞳愤然转身,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杀了她!第二……”   优瞳顿了顿,道:“你不是跟星魂说,她是你计划中的一个棋子吗?那么就让她充分发挥一个棋子的作用,看她能在帝都为我们探出一条什么路来!”   古岑涯满脸惊疑,他没有想到优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是,优瞳是那样坚定,有谁能想到,当她今日第一眼看见郁璃的时候,她已经忍不住要拔剑杀了她。   仇恨,她已经忍了太多年了。   “不答应?”优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她道:“那你就杀了我吧!”   “长姐……”古岑涯无力地看着她。   优瞳的眼睛里闪着仇恨的光芒,她决绝地说道:“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活着,如果你不能让我报仇,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说罢,优瞳拔出自己的剑,递向古岑涯,道:“动手啊!”   古岑涯紧握双拳,最后他挥开了那把剑,道:“我答应你,但是怎么利用这颗棋子,是我的事情!”   他丢下这句话,走出了小木屋。   ***********   不得不说,优瞳很了解女人,她更懂得如何让一个女人伤心,如何让一个女人绝望。   将近半个月,郁璃都不曾与古岑涯共同进餐。   每到用膳之时,优瞳总有办法让古岑涯去她的小木屋。在这座将军府邸,没有人知道优瞳的真实身份,因而,所有人都将她当成了古岑涯的女人,当成了古岑涯在意的女人。   郁璃坐在房间前面的回廊上,神色惨白地弹奏着那把“绿绮”琴,琴音断断续续,再也没有昔日的风采。   珠儿在一旁担心地问道:“郁姑娘还是先用膳吧?是菜色不合胃口么?郁姑娘想吃什么,珠儿这就吩咐厨房准备……”   “啪!”琴弦应声而断。   “哎呀!”珠儿惊惶地叫了一声,随即握住郁璃的手道:“指尖都出血了,我去叫大将军……”   “不用了,”郁璃抱着琴站起身,淡然问:“外面可有修理乐器的店铺?”   珠儿想了想,道:“卖乐器的倒是有很多,出了将军府向南走,一条街都是卖乐器的,连皇宫里使用的乐器,也是在那里定做呢……哎,姑娘要去哪里?”   看见郁璃要走,珠儿连忙跟上去。   郁璃转身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不用跟着我了。”   在这里呆着也只是徒增烦恼,她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   然而珠儿却不放心,道:“看这天气,似乎快要下雨了,姑娘还是明儿再去吧?”   话还未说完,郁璃早已下了台阶,穿过了花园,不见了踪影。   来了帝都,也将近数月了,除了之前古岑涯陪她在街上逛了几回,郁璃还从未出过将军府。   现在她才知道,当一个人心情郁闷的时候,往往需要的不是安静,而是嘈杂与喧嚣。郁璃走在大街上,听着那些寻常百姓大声地说话,看着身边人来人往,她突然觉得很舒服。   很快,她就来到了珠儿所说的那条街,这里相对于外面的街道,要稍显安静,整条街果真都是乐器铺,里面各式各样的乐器都有,并且看那做工,应该都是上乘手艺。   郁璃走进其中一家,店老板正在拨弄算盘,看见有个人进门,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问:“姑娘需要什么乐器?”   郁璃微微笑了笑,摇头道:“我并不是来买乐器的,我只想问问老板,琴弦断了,在你这里可以修缮吗?”   店老板这才仔细看了看郁璃手中怀抱着的七弦琴,道:“先让我看看吧。”   郁璃小心地将琴递给他,那老板先是一脸平常,之后却十分热情道:“这琴弦我可以帮你修好,只是需要一会功夫,姑娘不妨先在街上转转,稍后再来取琴。”   “也好!”郁璃想了想,便点头同意。   她出了店铺,将这条街所有的乐器都看了一遍,随后,她又去了东大街,在那里买了一股丝线。   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她这才折回乐器铺。   老板依旧热情,看见郁璃进来取琴,他连忙抱出一把古琴,道:“已经修好了,姑娘看是否满意?”   “嗯,谢谢……”郁璃一边抚摸着琴身一边道,就在这时,她却发现这把琴根本就不是绿绮,她惊问:“怎么回事?这不是我的琴。”   老板闻言,立刻变了脸色,道:“姑娘说话可要当心,我这里是百年老店,难道还图你一把破琴?”   郁璃又急又怒,一时间竟没有言辞去反驳。   “老板,你的确弄错了!”   身后传来一个男子温润的声音,那样平淡无波,却又那样毋庸置疑。   郁璃转过身,竟发现此人就是昔日赠与她《阳春白雪》琴谱的男子,只可惜,她至今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第153章 大将军的亲妹妹   东方上虞悠然走过来,微笑着看了一眼郁璃,随即对那老板道:“这位姑娘的琴,是取桐木和梓木的精华制作而成,因此琴内刻有桐梓合精四个字。你是懂琴的,且看看你这把琴是什么材料做成的!”   说罢,东方上虞接过郁璃手中的琴,将它放在了店老板面前。   那店老板仍想耍赖,道:“你们是一伙的,要在我这里敲诈勒索,我这就去报官……”   东方上虞往店中雕花大椅上一座,双目淡淡扫视,嘴角轻扬,道:“既如此,那就报官吧。”   那店家脸色一怔,身边的伙计小声道:“还是算了吧……”   “你闭嘴!”店家怒道,“这人想在我这里讨便宜,我看他是来错地方了,你这就去衙门,看到时候是谁吃苦头!”   伙计虽有些无奈,但还是走出了店门。   东方上虞见郁璃有些担忧,便笑道:“郁璃姑娘莫要害怕,官府的人要赶过来怕还需要些时候,不如先在这里坐一坐。”   东方上虞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郁璃摇摇头,若说害怕,她竟一点也没有。这男子能如此镇定自若,想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不过,官府的人来得比预料的快了一些。伙计指着身后的铠甲男子,道:“老板,这是骑督大人,方才出门不远变遇见,正好请了来。”   店家一看这次来的不仅是位骑督大人,而且还带了十余名士兵,连忙走上前去,一边偷偷塞了一锭银子给骑督,一边道:“骑督大人来得正好,这一男一女要在小店里敲诈勒索,望骑督大人为小的做主啊!”   那骑督一脸怒色,道:“天子脚下,谁敢这么大胆,来人,给我把这一男一女……”   东方上虞缓缓站起身,教那人生生将没有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他慢悠悠地说道:“张骑督最近好生清闲,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那骑督正要跪地行礼,却被东方上虞猛然一扯,东方上虞笑了笑,道:“张骑督紧张什么?不过是见你收了一锭银子!”   这时候,他还不准备让郁璃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张骑督一脸惊骇,连忙将银子扔给店家,道:“不敢不敢……”   “哎……你……”店家莫名其妙,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东方上虞这才道:“张骑督还是好好办差,我要的是一把七弦古琴,琴内刻有桐梓合精四个字。”   “是!”张骑督瞪了店家一眼,对身后的人道:“给我搜!”   直到这一刻,店家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跪地求饶,并对伙计道:“还不给张骑督把琴抱出来?”   伙计哆嗦了一下,随即从后堂抱出了郁璃那把断弦的绿绮琴。   东方上虞淡然扫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店家和伙计,优雅地掸了掸衣袖,云淡风轻地对郁璃道:“走吧。”   郁璃拿回绿绮,心中感激不已,赶紧跟着东方上虞出了门。   这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大雨,倾盆而下,很快便淋得两个人都湿透了。   郁璃紧紧抱着琴,在他身后大声道:“谢谢,要不是你,我真没有办法拿回这把琴。”   东方上虞转过身,雨水使得他原本飘逸的发丝紧紧贴在了白色的衣衫上,原本就清瘦的他,更加显得清冷孤傲。   只是,那样孤傲俊冷的一张脸上,此时却带着一丝笑意,他看着郁璃,问:“你说什么?”雨下得那样大,以至于他们听不清彼此的声音。   郁璃只得一笑,再次道:“谢谢你!”   东方上虞似有所悟,脸上笑意也就更浓,他走近郁璃,抬手覆上绿绮琴,声音平淡,面色随意地道:“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我以为我必须再去一次醉心客栈才能见你呢!”   说完,他又定定地看着那把琴,叹道:“可惜琴弦断了。”   郁璃亦是难过,她望着东方上虞,问:“你有办法修好它吗?”   东方上虞想了想,道:“可以一试,只是这样的琴弦比较难寻,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那你帮我找一找。”郁璃真的希望可以尽快将绿绮琴修好,这把琴是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她喜欢它那独有的低沉之音。   东方上虞点了点头,然后他走进一个商铺,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把雨伞。   尽管两人都已经湿得不能再湿,他还是撑起了雨伞,说:“我送你回去。”   郁璃点点头。   然而,东方上虞怎么会想到,郁璃所住的地方,竟然是——大将军府。   当他绕过街道,透过密密的雨帘,看见那醒目的三个字“大将军府”,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而此刻,郁璃也愣愣地看着府邸房檐下的两个人——古岑涯,还有优瞳。   古岑涯与优瞳第一眼便发现了东方上虞,这是他们都没有料到的场景,郁璃竟然与东方上虞在一起。   古岑涯有些生气,他僵立在那里,没有移动脚步。   而优瞳却向前走了走,迎上了郁璃,对东方上虞道:“这位公子,多谢你送我家小姐回来。”   古岑涯与郁璃皆是一愣。   东方上虞问:“你家小姐?”   优瞳轻纱之下,露出了一丝诡笑,她如此自然地说道:“是啊,这是我家大小姐,是大将军的亲妹妹。”   “优瞳——”古岑涯在檐下发出一声暴喝,随即冲了过来,无比愤怒地拉走了郁璃。   “原来是古将军的妹妹。”东方上虞喃喃道,但是心里依旧疑惑不已,在他的印象里,古岑涯应该是无亲无故的孤儿吧!   **********   第154章 违心   房间里,郁璃浑身湿透,她瘫坐在地上,突然笑了起来,仰着脸望向古岑涯,问:“我是你妹妹么?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妹妹?”   “璃儿……”古岑涯亦是愤怒得想要杀人,可是,他能杀吗?那个人是他嫡亲的长姐。他无奈地看着郁璃,看着她充满悲伤的双眸,她失望了么?终究还是失望了……   幸福,是何其的短暂啊!   古岑涯走出房间,对门外惊恐的珠儿、坠儿道:“服侍郁姑娘沐浴更衣。”   “是!”   雨仍然在下,他并不带雨伞,就这样冲进了大雨中,他一路狂奔,树枝割破了他的肌肤,他也毫不在意。   他砰然推开小木屋的门,怒吼:“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   优瞳缓缓起身,看着一身雨水一身是伤的古岑涯,心疼不已,她拿出毛巾,想要擦去他脸上的水珠。   可是,古岑涯愤然地摔开了她的手,再次喝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不是说过,我会遵守诺言,我会把她当做一颗棋子……”   “岑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优瞳扔下毛巾,坐在椅子上,皱眉道:“若是让你决断,你永远也下不了决心!既然你肯当她是一颗棋子,那你现在又何必生气?”   “我生气,是因为你说她是我的妹妹!你难道不知,你这样一句话,会毁了我,会毁了她——”   “住嘴!”优瞳怒道,“我怎么会毁了你?将来,这天下的一切都是你的!至于她,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东方上虞对她很感兴趣?这难道不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你不说她是你妹妹,难道,难道你要说她是你的女人?”   古岑涯第一次这样充满怒气地瞪视着优瞳,可是与怒气比起来,他心里更多的是难过,“你明知道东方上虞是……他们不可以!不可以!”   优瞳一笑,道:“如果你控制得好,不是正好一举两得?”   她知道古岑涯在担心什么,如果她今日没有亲眼看见东方上虞与郁璃在一起,她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一招,或许,她会让郁璃靠近哪位将军,或者是哪位大臣,但绝不会是东方上虞。   然而,老天总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既然一切自由老天安排,她又何必顾忌那许多,顺应天意才是正理。   “我不会答应的!”古岑涯恨恨地说道。   “好!”优瞳站起身,道:“那你现在就去告诉东方上虞,说你说错了,郁璃不是你的妹妹!哈哈……他肯定会问你,古岑涯,你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妹妹搞错?到时候,你又怎么回答呢?我告诉你,东方上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愚蠢,你现在只要稍错一步,别说是郁璃了,就连你我,连星魂与常颌,都要一起去死!”   “啊——”古岑涯猛然间发出一声如狼般的怒吼,那声音如此凄绝,令向来冷漠的优瞳,也浑身一颤。   他再一次冲进了雨里,或许此时此刻,只有这冰冷的雨水可以掩饰他眼中的泪水,可以掩饰他心中的痛楚。   他喃喃自语:“璃儿,我还是没有做到,我还是伤害了你……”   ************   一大清早,容管家便领着几名丫鬟走进了郁璃的房间。   容管家先对梳妆镜前的郁璃行了个礼,然后笑道:“恭喜郁璃姑娘,大将军给您送来了不少东西呢,这在咱们将军府,还是头一回。”   说罢,容管家一边指引身后的丫鬟将托盘里的东西送进来,一边拉长了声音报道:“玉如意两对,蝴蝶金钗、翡翠步摇各一支,女儿坊胭脂水粉一套,江南锦缎八匹……”   然而,不待容管家报完,郁璃却淡然道:“大将军呢?”   “……”容管家一愣,尴尬地笑了笑,道:“大将军在鸾嬉阁,昨晚上开始,就一直在那里饮酒……”   郁璃站起身,也不顾自己尚未盘起来的头发,便向外走去   珠儿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簪,又看了一眼容管家和坠儿,竟不知应不应该跟上去。   最后,容管家叹了一口气,道:“随她去吧,我看郁姑娘与大将军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们跟在旁边,反而不好。”   珠儿会意地点了点头。   鸾嬉阁在大厅的正后面,是整个将军府最高的一栋楼院,下面一层一般接待客人,中间一层用作书房,最上面的一层是镂空建筑,像一个亭台,站在上面,可俯瞰整座将军府。   古岑涯此时,就坐在这顶楼的红木圆桌边,桌上已经堆了三四个空酒坛,他俯身靠在桌面上,一头如墨的发丝在风中轻轻飞扬。   郁璃站在木栏边,心中是闷闷的疼痛,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被强加上这样一个身份——大将军的妹妹。   优瞳为什么要这样做?古岑涯又为什么要默认?   她走近几步,问:“优瞳与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古岑涯抬起头,转身看向郁璃,沉默许久,他笑了,问:“你来了?送给你的东西,可都还喜欢?如果不喜欢,我再派人送别的来……”   “岑涯,你知道我向来不喜好这些东西!”郁璃皱了皱眉,“我只希望你告诉我,优瞳究竟是谁?”   古岑涯的眸子稍稍黯淡,他重新转向那些酒坛,再一次往喉中猛然灌了一口酒。   郁璃见状,心中已经猜到几分。   她苦苦一笑,抢过了古岑涯手中的酒坛,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她爱你,对吗?”   古岑涯一脸震惊,可是,他竟无法辩驳。因为辩驳的结果,便是告诉郁璃优瞳的真实身份,这一点,他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得不到回答,就像是得到了默认,郁璃笑意更深,只是那样的笑意,却是让见者心疼。   古岑涯抬起手,想要去拉住郁璃的手。   然而,郁璃决然地挥开。   她望着古岑涯,脸上是无法忽视的失望,“岑涯,你说过不会负我,你没有做到。”   古岑涯心中一紧,尽管脚步不稳,他还是站起身,一把将郁璃拥进怀里,道:“我说过的话,我依然记得,只是帝都不比戈烨城,更不比落云谷,璃儿,给我时间,相信我。”   郁璃没有挣开,她靠在他的胸膛上,享受着这随时可能失去的温暖,许久,她道:“岑涯,当初在戈烨城,你让我做一名军妓,我听了你的话,安安心心做了一名军妓。如今,你让我做你的妹妹,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不做任何反抗地服从……”   古岑涯震惊地捧起郁璃的脸,她的脸那样平静,就好像对一切都已经失去了兴趣,这样的她,让他恐慌,让他不安。   “璃儿,你在恨我么?”   郁璃摇头,终于离开古岑涯的怀抱,她淡淡道:“我只希望,我这样做,能够弥补我父母曾经犯下的错。”   “不!”古岑涯痛苦地低吼,“璃儿,不要这样对我说话,不要这样陌生地看着我……”   他想要再次将郁璃拥进怀里,可是被郁璃快速地躲开,她下了楼,楼阁内,只有空空的风。   *********   第155章 毒后甄氏   皇宫内,虽然金碧辉煌,但万物寂寥。   此时的凤仪宫内,更显清冷静谧。   东方上虞坐在大厅之中左侧的软椅上,脸上比起平日,要稍稍严谨,少了一丝从容。   而大厅的主位上,一名四十来岁的女子,身着凤袍,头戴金玉凤钗,眉头微皱,一张美艳的容颜虽然保养得极好,但也依旧可见岁月的风痕。   她便是御天朝的皇后甄氏,这么多年来,东方敬空设后宫,整个后宫之内,除了皇后甄氏,便只有年方十八的瑾和公主。天下人皆以为东方敬与甄氏伉俪情深,却不知,在这凤仪宫内,甄氏与东方敬,已是多年未曾欢爱。   甄氏对两侧的宫女太监扬了扬手,示意他们全部退下。而后才对东方上虞道:“我听许丞相讲,你已经三日不曾上朝,这是为何?”   东方上虞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道:“儿臣近来身子不适,今日才稍稍好了一些。”   甄氏冷冷一笑,道:“你父皇日渐年迈,前日又有不少方士进宫与你父皇论道,使得你父皇越来越无心朝政,昨儿个我去请安,他竟问我,你是否足以担当天下大任。虞儿,你可知你父皇的心思?”   东方上虞脸色一沉,道:“儿臣资质尚浅,请母后劝导父皇三思。”   他又何尝不懂,父皇的意思,是要早早退位,将这御天朝的江山社稷交付给他。   只是,许多事情他尚未安排妥当,若是此时继位,只恐怕御天朝的江山终究落入他人之手。   这时,厅外一名唤作静蝉的宫女端着托盘,道:“禀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的参茶已经准备好了。”   “进来。”   静蝉长相清秀,是甄氏宫中的近身宫女,她走进厅内,行了个礼,对东方上虞道:“太子殿下请用,这是娘娘一早就准备好的材料,熬了两个时辰才送过来的呢。”   东方上虞看了一眼那玉碗中的参茶,双手却是迟迟不动。   “静蝉,你下去吧。”甄氏对静蝉道,待静蝉走出门外,她站起身,走下殿来,“虞儿,今日已经到了服用解药的日子,怎么,你不愿意饮用?”   甄氏端起玉碗,一脸诡秘的笑容。   东方上虞抬起眼,问:“为何要用这种手段?”   甄氏双目一凝,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要做太后!我要继续掌管后宫!”   “这后宫已经是你的了。”东方上虞无力地说道。   “可是,谁能保证,在你登基之后,这后宫还依旧是我的呢?”甄氏俯下身,一股浓郁的香味让东方上虞别开了脸。   他叹道:“你是我的母后,除了你,谁还有资格做太后?母后,你多虑了……”   “哈哈……”甄氏突然大笑起来,脸色也逐渐痛苦,她沙哑地说道:“虞儿,你能骗过天下人,却骗不过我!你恨我,你巴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东方上虞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痛苦,的确,他恨这个女人,当年,若不是因为她的妒忌、因为她的猜疑,他的母妃怎么会被东方敬活活逼死?   所以,他恨甄氏,恨东方敬,恨这个皇宫!   可是,要想活下去,他就必须将这样的恨意深深隐藏。   他随意地笑了笑,道:“母后,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儿臣已经忘记,也希望母后不要日日以此折磨自己。”   说完,他接过甄氏手中的玉碗,将其中的参茶一饮而尽。   这是甄氏控制他的手段,若是不定期来她宫中饮用解药,他就会毒发身亡。   在这偌大的皇宫,在这被称为家的地方,竟没有一个人是值得相信的,也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依靠的。   看见东方上虞将参茶饮尽,甄氏脸色稍稍和缓。她抚弄着一旁花瓶中的几朵兰花,道:“瑾和公主今年十八岁了,你这个当哥哥的竟一点不关心她的婚事。你父皇的意思,是要将她许给征西大将军古岑涯,你意下如何?”   对于瑾和,东方上虞并无太多感情,或许是因为她是甄氏的嫡亲女儿,也或许是因为她孤僻的个性。   东方上虞思虑片刻,道:“征西大将军屡立战功,且相貌堂堂,倒是赐婚的最佳人选。且如今父皇想着牵制古岑涯,赐婚一举,也可以拉拢人心。”   甄氏闻言,点了点头,笑道:“你或许还不知道,这古岑涯并不是你父皇亲自指定,倒是你皇妹自己中意。”   “哦?”这一点东方上虞倒不曾料到,不过,以古岑涯的才能和相貌,能让瑾和倾心,倒也不足为奇。   甄氏又道:“虞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至今府中连一名侍妾也没有,实在是不像话!落在别人口中,竟会责备我这个做母后的不关心你这个皇儿了!我看许丞相家的大小姐就很好,我已经禀明你父皇,叫他……”   “母后!”东方上虞突然打断,声音不大,却明显不悦。   甄氏一震,问:“怎么?你不愿意?”   东方上虞没有说话,脸色阴郁。   甄氏见状,自然生气,然而面上却笑道:“你既然不愿意,母后也不会强逼你,不过你父皇可是有言在先,要先办完你的大婚,再让瑾和出嫁。到时候,就算不是许丞相的千金,也会有帝都其他的名门闺秀!”   “儿臣的婚事,儿臣自有分寸,不劳母后烦忧了!”说罢,东方上虞站起身,准备离开。   甄氏却在身后道:“若你真有意中人,母后倒可以劝劝你父皇恩准,只有一点,你必须尽快大婚!”   东方上虞背脊一僵,随后大步走出了门外。   大婚,也是她的手段之一么?谁人不知,只有太子大婚之后,才能参与朝政?   这个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   第156章 赐婚   将军府内接连几日笙歌不断,数十名乐手舞娘进进出出,似乎在准备什么重大宴会。   也就在这一日,帝都所有名流公子皆收到了征西大将军的请帖,这其中,包括当今丞相之子许林安,帝都护卫统领郭子良,当然,还有当今太子东方上虞,请帖名单足有十余人,这十余人便是整个帝都的脉络,且都是年轻才俊。   从那一日优瞳给了郁璃一个身份开始,古岑涯便加快了计划的进程,他必须提前操纵一切,否则,对于他和郁璃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然而,郁璃却不懂。   她接受了古家大小姐的名分,只为了不让古岑涯为难。   此时的郁璃,慵懒地坐在房前的回廊上,溪水从脚底哗哗流过,让她的心短暂地得到了安宁。   这时,珠儿却道:“郁姑娘,优瞳姑娘来了。”   郁璃抬起眼,只见优瞳一身淡蓝色的薄衫,下身着一条素雅的白花罗裙,她还像往常一样,脸上遮着一条轻纱,仅仅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眸。   郁璃起身让座,微微行了一礼。   优瞳也不还礼,挑着栏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道:“天气这样热,你怎还在房外坐着?”   说罢,又对一旁的珠儿道:“你去一趟容管家那里,要一点冰镇的酸梅汤来。”   珠儿应了一声,向前院走去。   这里只剩下郁璃与优瞳二人,一时间寂静异常,沉默良久,郁璃问:“你支开珠儿,是有话要对我说么?”   优瞳站起身,不答反问:“我瞧你进来清减了不少,怎么,对于你现在的身份,感到不满?”   郁璃凝视着廊下的溪水,缓缓道:“我的身份倒是不打紧,不过,郁璃好奇的是,优瞳姑娘在这将军府,又是以何种身份长住?”   优瞳微微一震,她原想,郁璃不过就是一个大宅邸走出来的柔弱女子,想不到,她竟也这般凌厉。   看来,她是低估她了。   优瞳一笑,那双好看的眸子也更显风情,“你是在吃我的醋么?”   郁璃脸色一沉,并不答话。   优瞳收起笑容,道:“若是你吃我的醋,那你可就找错对象了,因为这大将军府,不日就会来一位真正的女主人,不知岑涯可对你说过?”   真正的女主人?   郁璃一愣,问:“他要成亲了?”   优瞳点点头,道:“皇上赐婚,是当今的瑾和公主。”   郁璃只觉一阵晕眩,那“瑾和公主”四个字,就像是回声一般,反反复复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她捂住胸口,使得自己的心不要那样痛。   这一幕似乎在优瞳的意料之中,她冷静地走近郁璃,逼近她,道:“若是你真心喜欢岑涯,就不要让他有任何后顾之忧,你可知道,瑾和公主是当今皇上的独女,若是岑涯抗婚,只有一死!郁璃,你希望他去死吗?”   郁璃抬眼看向优瞳,喃喃道:“他说过,他不会负我的,他说过,叫我相信他,他说,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住嘴!”优瞳冷然喝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有些事情,从你们一出生,就已经注定好!”   “哈哈……”郁璃突然笑了,她站起身,欲要走出廊外,欲要走向鸾嬉阁,她要去找古岑涯,问问他说过的话,哪一句才算是真话。   岂料优瞳却拉住她,喝道:“你要去找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他的!你本来就欠他,你的父母害死了他全家,现在,你连他这仅剩下的一条性命,也要剥夺?”   优瞳说到这里,眼睛里除了愤怒,竟生出了一丝痛苦,那样泛红,似乎要流出泪来。   郁璃转过身,脸上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或许,就像优瞳所说,她与古岑涯的命运,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好,她是他仇人的女儿,所以,她永远欠他,永远不能争取什么。   郁璃眼含笑意,声音沙哑,问:“你不是也爱着他吗?为何他要成亲了,你这般坦然?”   优瞳松开郁璃,突然像失去了什么支撑似的,倚靠在回廊边,许久,她道:“我是爱他,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只剩下岑涯,所以,我会一直帮他!”   帮他?郁璃心中苦苦一笑,难道现在,能够帮他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顺利地与瑾和公主成亲?   *************   夜幕降临,将军府内却依旧歌声不断,琴音不绝,灯火通明。许久不曾去过前院的郁璃,今日却在珠儿的陪同下,来到了前院的大厅。   大厅内,古岑涯高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那些乐手舞娘排练宴会曲目。   “停!”古岑涯不悦大喊一声,对着那弹琴的女子道:“我听闻你是帝都最好的琴师,怎么,你的水平就只是如此?”   那女子一阵尴尬,不知该作何回答。   恰在这时,古岑涯看见了不远处站立的郁璃,自从那一日鸾嬉阁见面之后,他在极力克制自己,克制自己对她的惦念,克制自己对她的依赖,他想,如果不见面,会不会心痛就能少一点?   只是今日,她为何出现在这里?而且还精心打扮,面带笑容?   郁璃走进来,对古岑涯道:“弹的什么曲子?不如我来试一试?”   古岑涯愣了愣,许久才话不成句地答到:“俏……俏寒梅……”   郁璃点了点头,对着大厅中央的舞娘们点点头,道:“咱们再来一次吧。”   舞娘们感激地看了一眼郁璃,要知道仅仅是今天一晚,她们已经被古岑涯骂过数十回了。   古岑涯远远地看着席地而坐的郁璃,她的脸上没有了悲伤,没有了埋怨,也没有了愤懑,有的,只是一如往日的淡然、恬静。   璃儿,你原谅我了吗?   古岑涯这样在心里问着。   郁璃迎上他的目光,送给他一抹安然的笑容,她细如嫩葱的手指,在琴弦上缓缓拨弄,声音干净利落,却又绕梁不绝。   “圣旨到——”   古岑涯双眉一皱,竟潜意识地看了一眼郁璃。这一刻,郁璃已经停下弹奏,她的脸上,也终究露出了一抹悲戚。   “大将军接旨!”随着声音落下,东方敬身边的贴身太监小曾子手执拂尘和圣旨,走进了大厅。   厅内众人,包括古岑涯,一齐跪地。   “大将军古岑涯,德才兼备,屡立战功,且为人谦和,性情良好,朕向来惜才爱才,念朕之独女瑾和,年纪与卿相当,才貌与卿相配,故朕亲自赐婚,三个月之后,朕将昭告天下,钦此。”   圣旨已经宣读完毕,然大厅之内鸦雀无声,古岑涯更是一脸铁青,迟迟没有叩头接旨。   已经来不及了么?已经来不及了么?古岑涯在心中一次次地自问。   几日前他得到消息,知道东方敬有意赐婚,所以他加快了自己的计划,希望能在圣旨传达之前,让自己掌控一切。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圣旨,来得这样快。   “大将军?”小曾子满脸堆笑,面前这位,可是今后的驸马爷啊!   古岑涯抬起头,只是定定地看着小曾子,依旧没有接旨。   这时,优瞳走了进来,她跪在古岑涯身边,笑道:“大将军莫不是太激动了?就算是激动,也要先接旨啊!”   说罢,优瞳凑近古岑涯的耳边,道:“你想抗旨吗?”   抗旨?古岑涯牵强一笑,他不是不敢,只是,如今的他,早已没有了抗旨的资格,他的身上牵连了太多的人,背负了太多的责任……   他回过头,看向郁璃,脸上笑得那样难看。   然后,他叩首道:“古岑涯接旨,谢皇上恩典。”   “哈哈……”小曾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扶起古岑涯,将圣旨递给他,道:“从今往后,奴才见了大将军,可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是叫大将军好呢,还是叫驸马爷好呢……”   优瞳见古岑涯隐忍着怒气,连忙对小曾子道:“公公,花厅备好了茶水和糕点,请公公移步。”   “好,好……”   待优瞳与小曾子走后,那些乐手舞娘一齐行礼道:“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   “滚!”古岑涯大喝。   众人似乎没有听明白,直到他们看见古岑涯那张骇人的面容,才纷纷快步离开了大厅。   大厅内再一次恢复了宁静。   郁璃站在大厅中央,暗暗深吸一口气,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道:“大将军还想听什么曲子?若是不愿听,郁璃就先退下了……”   古岑涯望着她,脸色痛苦,“你又叫我大将军了?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沉默片刻,郁璃道:“岑涯,天色不早了,我累了……”   说着,郁璃转过身,想要离开。   然而,古岑涯却一个箭步,从后面拥住了郁璃,他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永世不再放开。   他沙哑道:“对不起,我又让你失望了……”   见郁璃没有回答,古岑涯扳过她的身子,却见那张绝美的脸上,早已是泪水涟涟。   他失措地擦拭着她的眼泪,不安地说道:“不要哭,璃儿……”   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可以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带着郁璃一人远走高飞。   可是,如今的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他只能一直走下去。   他只希望,当这条路走完的时候,郁璃还在他身边,那时候,不管有多难,他都会牢牢地守住她。   **********   第157章 宴请名流(一)   三日之后,将军府内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容管家前前后后地张罗着宴会的一切,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整个将军府已经布置妥当,毫无差池。   古岑涯坐在一旁的花厅内,面无表情,这几日他是怎么过来的,连他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他的心里,一直在挣扎,当他面对郁璃,他就会一阵阵的心痛。他甚至开始害怕,怕某一日清晨醒来,有人来告诉他,郁璃已经不在。   优瞳在圣旨宣读的第二天便走了,她说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他知道,她永远是忙碌的,为了这个复仇大计,为了这御天朝的江山,她已经忙碌了十多年。   所以,当他面对优瞳,他更加无法退却。   “大将军,太子殿下到了。”容管家躬身禀报道。   古岑涯微微一僵,他今日怎来得这样早?   然而不待他多想,东方上虞已经走进来,手中抱着的,竟然是郁璃的那把绿绮琴。   东方上虞淡然一笑,道:“大将军宴请帝都名流,本应是件快意的事情,怎看起来这般惆怅?”   古岑涯亦是笑了笑,道:“太子殿下多想了,能够请得太子殿下光临,岑涯心中已经喜不胜喜。”   东方上虞也不去追究这话中的真假,只是环顾左右,问:“怎不见令妹?上次拿了她的琴,本想今日还她。”   古岑涯脸色一沉,道:“璃儿今日正好不在府中,太子殿下要还琴,还是另择他日为好。”   东方上虞思虑片刻,点头道:“也好。”   这时,容管家又进来禀告道:“大将军,其他人也都到齐了,老奴已经将他们引入大厅。”   “那好,通知下去,宴会开始。”   古岑涯说完,对东方上虞道:“太子殿下请——”   东方上虞依旧抱着琴,走出了花厅,往大厅而去。   大厅内,早已经点起了琉璃灯盏,灯火通明,大厅两侧,那些应邀而来的人一见到东方上虞与古岑涯,便纷纷起身行礼。   古岑涯指着大厅中央的主位,对东方上虞道:“太子殿下请上座。”   “不妥!”东方上虞目不旁视,一边走到主位之下的副位,一边道:“今日既然是大将军做东,就暂且忘了我的太子身份,大家都是当今的青年才俊,在一起不要有所顾忌才好。”   说罢,古岑涯坐在了丞相之子许林安的对面。   许林安年纪与东方上虞相差无几,身材单挑,着一件绛色织锦长袍,倒也透着几分英气。不过,这许林安虽然生在豪门,却流连花丛,多少有几分不羁和浮躁。   许林安见东方上虞坐在了自己对面,连忙挤出一丝笑容。   东方上虞却置之不理,对着身边的护卫统领郭子良道:“几日不见,郭大人又清减了,我早说过,郭大人不要太操劳,身子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谁知郭子良年轻气盛,且秉性中直,竟不顾太子身份,道:“太子殿下多日不上朝,大概早就忘了在下之前的模样,至于清减不清减,定是太子殿下记错了。”东方上虞也不生气,他倒是喜欢郭子良的个性,只是这样的个性,却不被他的父皇东方敬所容,几次差点丢掉官位。   古岑涯见东方上虞已经坐定,便也不好推辞,径直走上了主位,对容管家道:“先上酒菜吧。”   容管家应声而去。   古岑涯站起身,端起桌案上的酒杯,道:“今日我大将军府可以说是蓬荜生辉,帝都的豪门公子,名士才俊,都一齐聚集于此,我古岑涯深感欣喜,在此先饮一杯,以示感激。”   郭子良站起身道:“我与将军同饮。”   古岑涯笑了笑,道:“请。”   要说这郭子良虽然也是军营出生,但却从不曾在古岑涯麾下,如今他已经掌管帝都护卫,身系皇家安危,可以说已经是权倾一时,然而,他的身上却没有半点骄纵,有的只是一腔精忠报国的热血。   一杯饮尽,古岑涯道:“郭大人不到三十,已经官居护卫统领,我古岑涯心生佩服,一直想与郭将军畅饮,不想竟等到今日才了此心愿。”   “大将军谦虚了!”郭子良笑道,“谁人不知,在这御天朝征西大将军的名望?”   许林安闻言,似乎有些不悦,道:“郭大人是不是拍马屁拍得有点过头了?”   郭子良冷哼一声,道:“你向来不管国事,怎知大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勇?”   “我虽不管国事,但也知道,这御天朝可是姓东方!”许林安字字如洪钟,整个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古岑涯心中自然明白,许林安是想在东方上虞面前露个脸。   不过,他毕竟太不了解东方上虞了!   果然,东方上虞笑道:“今日说好了不谈国事,你们怎都忘了?”   “对!今日我命容管家邀请了帝都最好的琴师和舞娘,咱们就把酒言欢,不谈国事!”古岑涯笑得深沉,他举办今日的晚宴,原本也只是想看一看帝都各种势力的政治倾向,并没有过多的打算。   而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红酥嫩鹅——”   “翠柳香蒸丸——”   “红烧全鱼——”   “芙蓉笋丝汤——”   “……”   容管家站在大厅门口,拉长了声音报着菜名,跟在他身后的,是七八个身材相貌姣好的丫鬟。   丫鬟们端着托盘,一一将酒菜呈在各人的桌案上。然后躬身退出了门外。   就在这时,声乐想起,先是一曲娓娓道来的琵琶,众人皆放下了手里的竹筷,凝神静听。   第158章 宴请名流(二)   尤其是东方上虞,他不仅听出了所奏的曲目,更听出了弹奏琵琶之人,便是帝都醉音坊的无双。   想不到,她今日也来了这里。   一曲奏完,东方上虞首先以掌声相赠,叹道:“如此琵琶,恐怕只有无双姑娘能够与之一论高低了。”   古岑涯暗暗一惊,想不到东方上虞不好政论,对于音律却有如此高的造诣,竟能听出屏风后面弹奏琵琶之人就是无双。   就在这时,琴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古琴、笛子合奏,曲目叫做《俏寒梅》,声音一出,大厅的门突然打开。   只见一抹梅红色的身影随着一条长长的彩练,在四名女子的围绕之下,缓缓进入。她面覆轻纱,使得整个人更加神秘莫测,更加引人兴致。   乐音,是那般清冽,又隐含惆怅。   舞姿,是那般妖娆,又隐含绝望。   当为首的女子旋转着站在大厅中央,她轻扬彩练,无数的梅花瓣从她的袖中纷纷扬扬的撒下,众人惊呆了。   古岑涯也惊呆了。   是郁璃?竟然是郁璃?那双眼睛,他永远也不会弄错。   她穿得那样露骨,一身轻纱,雪白的肌肤隐隐可见,那精致的锁骨,如玉的手臂,无不挑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她盈盈可握的腰肢,随着乐曲的起伏,在柔软地摆动,而摆动的幅度,又是那般恰到好处,如同梦里的仙子,可以看见,可以感觉,却难以触摸……   她旋转着,彩练带着梅香,在每个人的鼻端一划而过。   然而,当彩练经过许林安的时候,他竟浑浑噩噩地一把抓住了彩练。   舞步随之停止。   音乐还在继续,而郁璃就那样站在中央,没有尴尬,没有惊慌,她抬起手,拉下了脸上的面纱。   众人再次倒吸一口气,好美,又好干净。   古岑涯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终于明白,那一道赐婚的圣旨并没有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结束,他的璃儿,依旧在用她独有的方式,报复着他的不守承诺。   东方上虞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今日不是不在府中吗?为何出现在这里,并且还以这样的方式?   看样子,连古岑涯都没有料到吧!   东方上虞看了一眼古岑涯,终于笑出了声。   许林安愣愣地看着郁璃,许久,站起身,道:“你……你是谁?”   这样的人,绝不会是一个舞娘。许林安这点智商还是有的。   郁璃一笑,更是令周围的人全失了光彩,她走到古岑涯身边,撒娇一般地依偎在他身侧,道:“许公子竟不知,我是大将军唯一的妹妹么?”   她扫视众人,眼神却在看见东方上虞的时候微微一怔,他怎会在这里?   许林安连忙笑道:“大将军竟从未提过府上还有位妹妹呢!若是我早知道……”   “早知道又怎样?”古岑涯的声音冷得吓人,他的手紧紧抓住了郁璃,指甲已经陷进她的肉里。   然而,郁璃笑得绚烂。   岑涯,只有这样,你才会安心的娶公主,对吗?   许林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若是大将军应允,我明日便叫我爹上门来提亲……”   古岑涯隐忍着怒气看向许林安,那样的目光几乎可以杀人。   郁璃却笑道:“许公子是丞相大人的公子,小女怎么配得上?”   直到这时,东方上虞才站起身,因为他知道,若他仍继续冷眼旁观,这一脸笑意的女子就要与人私定终身了。   他走到大厅中央,指了指怀中的绿绮琴,道:“郁璃姑娘,琴我已经修好了,不知可否为在下单独弹奏一曲?”   “太子殿下,你……”许林安没料到东方上虞也对郁璃有兴趣,顿时像一只霜打了的茄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郁璃再次怔了怔,她知道这个人定是出身不凡,但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当今的太子。   既然是太子,她还敢继续下去吗?   她今日出现的初衷,仅仅只是让许林安这样的人臣服,她要离开古岑涯,就像优瞳说的,只有离开,才能让他按照他的计划生活下去。   “郁璃姑娘……”东方上虞微笑着伸出手,再次唤了一声。   众人皆是屏气凝神,这大将军有个未出阁的妹妹已经足以让他们震惊了,现在这个妹妹居然一出现就俘虏了太子殿下的心,就更叫他们不敢置信。   要知道,这太子殿下不近女色是人尽皆知的,至今为止,他连一房侍妾也没有纳。   许久,郁璃终于站起身,欲要向东方上虞走去。   “璃儿——”古岑涯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几个字,他手上的力道,也不知不觉加大了几分。   郁璃回过身,看向古岑涯,那眼神,竟看不出是喜是忧,她张了张口,唤了一声:“哥——”   古岑涯只觉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突然没了力气,他松开手,看着郁璃缓缓走下台阶,然后将手递给了东方上虞。   他们双双走出了大厅,这时候,屏风后面又响起了另一曲乐声,舞娘们依旧跳得优雅。   除了许林安意外,那些客人们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彼此谈笑,饮酒,对古岑涯道贺。   古岑涯隐去了伤痛,隐去了怒容,他一杯一杯地喝尽了杯中的酒液,他感觉自己将这一生的酒都饮干了,直到视觉模糊,天旋地转。   ***********   第159章 一跃而下   东方上虞一路拉着郁璃,他们走出了大厅,走出了将军府,然后,他们来到了皓月湖边。   月明星稀,皓月湖位于整个帝都的中央,此时是盛夏,因此已经夜深,却仍然有很多人聚集于此,吟诗作对、饮酒寻乐、划船避暑……   郁璃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东方上虞手中抽了出来,她转过身,说:“太子殿下这样带我出来,怕是不妥。”   东方上虞一笑,却问:“现在,我是该叫你古小姐呢,还是……”   郁璃迟疑了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   东方上虞也不追问,其实他心里又何尝看不懂这一切?他声音一暖,问:“你不开心,却为何要强撑?”   郁璃一怔,他看出了自己不开心?   东方上虞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猜错,你果然不喜欢我的身份……”   “我没有!”郁璃果断地否认。   东方上虞走近她,让她看着自己的脸,道:“既然没有,为何不愿对我吐露心事?为何要这样逃避我?”   郁璃看着这张干净完美的面容,突然有一种说给他听的冲动,但是她知道,她是太子殿下,如果说给他听,对古岑涯绝无好处。   “不想说?”东方上虞有些失望,道,“那么,我们去街上走走,帝都的夜街是很繁华的。”   郁璃想了想,终究点了点头。   帝都的街道果然很热闹,甚至相比于白天的仅仅有条而言,晚上的帝都更有人情味。   到了一家首饰铺,东方上虞道:“去看看吗?女孩子一般都喜欢去这里的。”   郁璃先是不愿,后来又道:“以后,我就要做一个平平凡凡,一般的女孩子。”   说罢,她走进了首饰铺。   东方上虞在她身后无奈地笑了,郁璃,你可知,你永远也不可能做成一个平平凡凡、一般的女孩子的。   郁璃选了一个银质的手镯,那手镯平淡无奇,只是接口处挂着两个小小的铃铛。   “你送给我吧?”郁璃望着东方上虞,道。   东方上虞故作不愿,倚靠在商铺的货柜上,问:“为何要我送给你?”   郁璃一时无语,便要将手镯拿下来。   东方上虞赶紧握住她的手,道:“若是我送给你,你可否愿意一直带在手上?”   郁璃点点头,道:“可以。”   东方上虞笑了,他握住她的手腕,将那镯子重新戴好。这时候,他却发现她手腕上有一小块血红的标记,状似梅花,而那体内的鲜血,也似乎要随着这朵梅花渗透而出。   “这是什么?”东方上虞惊讶地问。   郁璃看了一眼,随意地说道:“几个月前,我中了‘无心’之蛊,蛊毒解除之后,便有了这样一块印记。”   “疼吗?”东方上虞抚摩着那块印记,问。   郁璃抽回自己的手,牵强地笑道:“不疼,走吧,我要回去了。”   东方上虞跟了出来,问:“你现在回去,可以什么都不想,安安心心睡着了吗?”   郁璃转过头,一脸哀伤。   可以吗?回去之后,她可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依偎着古岑涯,说她愿意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吗?   有些事情,开始之后,就已经回不去了。   “走,带你去个地方吧!”东方上虞叫了一辆马车,然后不待郁璃拒绝,便吩咐车夫开往城南的南阳门。   下了马车,东方上虞便拉着郁璃走上城门,不料却被守卫挡住,喝道:“你们不要命了,深夜闯入城楼,按律当斩!”   东方上虞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令牌,那守卫见到令牌,连忙跪地行礼,道:“小的参见太子殿下,只是……”   东方上虞道:“不打紧,我们只是到城墙上看看风景,不会出什么事的。”   说罢,东方上虞引着郁璃上了城楼。   “来这里做什么?”郁璃见城下漆黑一片,不解地问道。   “来,站上来!”东方上虞跃上城墙,对着郁璃伸手道。   那城墙上的守卫连忙靠近过来,道:“天子殿下小心,这城墙太高,很危险的……”   东方上虞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开。   “上来吧,有我在,别害怕……”东方上虞不死心地对郁璃道。   郁璃仍是犹豫,道:“很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不相信我?”东方上虞笑了,明明是失落,可是他却笑得那般自然。   郁璃只好伸出手,然后被东方上虞带上了城墙。   “好高,风好大,我很害怕……”郁璃紧紧抓住东方上虞的手,有些无措地说道。   东方上虞迎着风,衣袂飘飘,他哑然道:“你忘了?昔日在醉心客栈,我们还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你却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只为了告诉我什么是开心。现在,你心中的那份信任,还有吗?”   郁璃望着他,许久,点了点头。   也就在这一刻,东方上虞拥着郁璃,从城墙上飘然落下。   “太子殿下——”城墙上的守卫惊惶地大喊。   东方上虞将郁璃抱得很紧,他利用内力,巧妙地控制着下落的速度,因此这一次比起在醉心客栈那一次,更加完美。   风从他们的身侧呼呼地吹过,郁璃恍惚中,闻到了一阵轻轻的艾香,那味道是那样的纯洁干净,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她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   落地之后,东方上虞笑了,问:“怎么样?开心了吗?你可知道,自从你交给我这个办法之后,我总是一个人偷偷享用,真是受益无穷呢!”   周围是大片大片的黑暗,没有灯火,没有亮光,他们早已经看不清彼此。   郁璃突然落下泪来,或许,只有在这样的黑暗之中,她才敢让自己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滑落吧。   东方上虞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沉默片刻,突然问:“你当真是古岑涯的妹妹?”   郁璃一惊,连忙擦去自己的泪水,故作平静的反问:“你不信?”   东方上虞伸出手,稳稳地抓住了郁璃的手,一掌湿润冰凉。   她哭了。   东方上虞不再多问。   郁璃却道:“天下人都已经信了,况且……我本来就是。”   这时候,守城的士兵们已经打着火把寻了出来,亮光一下子就耀住了二人的眼。   东方上虞拉住郁璃,轻声道:“走,回去吧。”   ***********   第160章 相邀   回到将军府,已经是寂静一片,得知郁璃回来,只有珠儿和容管家迎了出来。   见到郁璃,珠儿一脸担忧,道:“郁姑娘出去了这么久,可急死我了。”   郁璃歉然一笑,不曾多言。   这时容管家却道:“大将军之前吩咐,让郁璃姑娘回来,去趟鸾嬉阁。只是……”   郁璃微微皱眉,问:“只是什么?”   容管家顿了顿,道:“宴席之上,大将军恐怕是喝多了,我送他去鸾嬉阁的时候,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若姑娘这时候去,恐怕不是时候。”   郁璃眸光一暗,思虑片刻,道:“既然是他的吩咐,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说罢,郁璃别了珠儿和容管家,只身一人前往鸾嬉阁。   此时的古岑涯,正坐在二楼的书房中,房间里一片漆黑,并无灯火,只隐隐听得见他的呼吸之声。   郁璃走过去,问:“你醉了吗?”   良久的沉默,没有回答。   郁璃点起灯,这才看清屋内的一切,原本整齐的书册凌乱地散落在地板上,两对御赐的瓷器也被摔成了粉碎,古岑涯就那样僵坐在这片狼藉之中,双目紧紧地盯着郁璃所站的位置。   郁璃感觉到他的怒气,但此时已不能逃脱。   她缓声道:“你喝多了酒,为何不让容管家准备些解酒汤来?”   古岑涯赫然出声,“你们去了哪里?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郁璃淡然一笑,道:“只是在街上逛了一圈,并不曾说什么。”   古岑涯眯起眼,站起身,宴会上喝的那些酒,还不足以让他醉到现在,他走近郁璃,抓起她的手,逼问:“这手镯哪里来的?他送的?”   郁璃手腕一阵疼痛,下意识地挣扎,口中说道:“即便是他送的,也不过是朋友间的馈赠之物,有何不妥?”   “朋友?”古岑涯一阵冷笑,“仅仅见了几面,他便已经是你的朋友了么?璃儿,你交朋友还真是随便啊!”   说着,古岑涯便夺下那手镯,欲要将它扔出窗外。   岂料郁璃却挡在窗口,大声道:“古岑涯,你究竟想要怎样?”   古岑涯浑身一震,像是被人生生割了一刀,他望向郁璃,眼神痛苦,“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晚宴上?为什么——”   郁璃躲闪着目光,不愿告诉他自己这样做,其实是为了他,为了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地娶公主为妻。   古岑涯得不到回答,心中更是绝望,他摇晃着郁璃的双肩,喝道:“告诉我为什么——”   郁璃心中一阵疼痛,他不懂,那么她宁愿他永远不要懂。   她抬起眼,声音平静,“你问我为什么?那我告诉你,因为你即将成为驸马,因为你辜负了我!古岑涯,既然你应经守不住你的承诺,又为何让我一个人苦等?”   古岑涯呆住了,许久之后,他发出了一声无力的笑,那笑声,像是在笑郁璃,又像是在笑他自己。   笑过之后,他转身面向郁璃,冷然道:“只因为我不能娶你为正室,你便要另寻其他猎物?哈哈……我竟忘了,这一直是你的强项!怎么,东方上虞上钩了?”   古岑涯扬了扬手中的手镯,一脸不屑。   他却不知,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割一样,伤得郁璃体无完肤,心力交瘁。   然而,她依旧平静,只是静静地走过去,拿下了那只镯子,无声地退了出去。   在她身后,是书桌轰然倒地的声响,还有古岑涯绝望的眼神。   又一次,他感到自己要失去,而他,竟连一丝抓住的力气也没有。   *********   天气晴好,却闷热得令人难受。   郁璃冷眼看着窗外的竹林,许久不曾变换姿势。古岑涯已经好几日日不曾出现,他留下的,仅仅是一道冰冷的命令——不许踏出将军府一步。   郁璃心中一阵酸涩,岑涯,你还是惯用于这种手段,但是你知道吗?你的璃儿,已经不再需要你如此了。   “小姐……”远远地,便听见珠儿的声音,自从那一晚郁璃在晚宴上公开身份,古岑涯便下令将军府上下,从今以后,郁璃姓古。   这时候,珠儿已经匆匆忙忙地走进来,说道:“小姐,前院来了个人,说是太子府上的……”   “人呢?”郁璃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珠儿嘟囔着嘴,道:“被容管家拦下了,这容管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把咱们当作犯人一样软禁起来了……”   “陪我去看看吧!”郁璃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珠儿愣了愣,随即跟了上来。   府邸大门前,一名身材英武的男子正在与容管家说话,见容管家不配合,有些不悦地说道:“这可是太子爷亲笔写的邀请函,怎么,容管家是嫌太子爷面子不够大吗?”   容管家一脸笑容,一边致歉一边道:“实在是对不住,我家小姐早间就与将军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呢,若是太子殿下想邀请我家小姐,老奴今晚先禀告大将军,明日再约不迟。”   “哎,你……”男子一脸愤怒,不耐烦地说道:“昨儿个你就是这套说辞,怎么着,今儿还想糊弄你存风大爷?”   说罢,自称存风的男子便要闯入府内。   恰巧郁璃走过来,见到存风,便笑道:“这位公子是?”   存风见郁璃相貌打扮不凡,便行了一礼,道:“在下段存风,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今日来府上,是想替太子殿下送邀请函给古小姐,不料这容管家百般推辞……”   容管家见到郁璃,一张脸立马变成了猪肝色,却又不敢多言。   珠儿适时地说道:“这便是我家小姐,方才已经回了府,只是没有通报,所以管家不知。”   段存风一听眼前之人便是郁璃姑娘,双眼不自觉地细细打量,难怪太子殿下如此上心,这姑娘果真有倾国倾城之姿,也只有太子殿下能够与之相配了!   段存风再次行了一礼,笑道:“既然古小姐在此,那在下就斗胆,现在就请古小姐一同前往太子府,我家太子爷正在恭候小姐的大驾呢!”   郁璃迟疑片刻,终究点头道:“也好。”   说罢,郁璃领着珠儿,不顾容管家那难看的表情,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将军府,上了一顶珠帘小轿。   第161章 灯谜   容管家暗暗跺了一脚,心中暗骂,这太子殿下也太一根筋了,怎么非得请郁璃出去呢?一会儿大将军回来,可有的他受的了。   太子府临近皇宫,却不似皇宫那般富丽堂皇,淡然优雅,却又不失皇家气度。郁璃撩起轿帘,默然欣赏着那府外围墙上大片大片的红萼藤,红色的小花开得正艳,远远看去,像是锦缎一般。   “古小姐,到了。”   轿子停下来,段存风在外面朗声说道。   珠儿机灵地掀开帘子,扶着郁璃出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欢喜,笑道:“这太子府果然气派,我原以为咱们将军府已经是帝都最巧的府邸了,想不到这太子府更加不同凡响,小姐,你瞧那边,竟还有一群白鸽呢,真可爱……”   郁璃仅仅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一旁的段存风连忙道:“古小姐里面请,太子殿下正在流水轩,想必已经等了很久了。”   “那么,烦请段公子带路。”郁璃淡然一笑。   段存风摆摆手,道:“郁姑娘以后唤我存风就可以了,来,这边请——”   说罢,段存风领着郁璃走入府中。   这府中的小路皆是用木条铺设,走在上面,倒是干净清爽。此时虽是盛夏,但这府中,却一点感觉不到燥热,只因整座府邸建于皓月湖的一侧,不仅可以引湖水入园,更可感受皓月湖那清爽的凉风。   穿过几条小径,眼前便出现了一座楼阁,楼阁前一大片翠绿的艾草正在迎风摇摆,在阳光底下,隐隐闪着光芒。   而东方上虞,此时就站在这片艾草之中,面含笑意,眼望着郁璃,他轻轻开口,“等了你几日,终于来了?”   见到东方上虞,段存风与珠儿连忙行礼,他们没有想到,这样炎热的天气,太子殿下竟然站在外面等候。   礼毕之后,段存风小声对珠儿道:“且先让太子殿下与古小姐说会子话,我领你去看看皓月湖的荷花,顺便摘些莲蓬来。”   珠儿两眼放光,惊问:“这里还有莲蓬么?真好,那我们快去吧。”   说罢,珠儿对着郁璃福了福身子,跟着段存风走开了。   天地顷刻间变得安静起来,只有一股股清新的艾香在空气中弥散。郁璃定定地看着东方上虞,也不行礼,许久,才道:“一直觉得你身上有股好闻的艾香,原来如此。”   东方上虞一边引着郁璃进入楼阁,一边道:“我向来喜欢艾草,觉着它干净。”   说道这里,东方上虞却突然转身,目光在郁璃身上游走,像是要探寻什么答案似的,看了半晌,问:“这几天,你过得不好么?”   郁璃别开头,故作轻松地道:“我很好,对了,绿绮琴经你修缮之后,和之前并无分别,我应该谢谢你。”   东方上虞轻轻地笑了,道:“既然你顾左右而言他,我自然也不必多问,不过,我希望你知道,在这帝都之中,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而且……我也能够为你做任何事。”   郁璃转过身,看见他的目光那样坚定自信,的确,这御天朝的天下,将来都是他的,他当然有资格这样说。   “怎么,你不信?”看见郁璃那样惊愕的表情,东方上虞似乎有些失落,眼神明显受伤。   郁璃连忙摇头,道:“我没有不信,只是……”   “只是什么?”东方上虞步步紧逼。   郁璃有些无措,只好柔声道:“今日ni请我来,难道是为了说这些?我听闻你府上有不少名家字画,可否让我一看?”   “怎么,你竟对字画也有兴趣?”东方上虞有些惊讶,似乎发现了一个新的宝藏。   郁璃挑了一个靠窗的椅子坐下来,语气清淡地说道:“我爹,他曾经十分钟情于字画,我只是耳濡目染罢了。”   “那好!”东方上虞点了点头,然后一转身,从旁边的书房中取来了几副卷轴,笑道:“都说见字识人,你可能看出,这几幅字中,哪一副是出自我的笔下?”   说着,东方上虞轻轻打开卷轴,将几幅字一一摆在了桌案上,顿时一阵好闻的墨香扑鼻而来。   郁璃站起身,视线一一扫过,当看见第三副字的时候,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道:“这幅字,下笔飘逸洒脱,收笔却又苍劲有力,每一个字体都干净利落,毫无旁骛,想必除了太子殿下,无人可以写出这样的字来。”   东方上虞一脸惊讶,他没有料到,郁璃竟能看得这样准。   这时,郁璃的目光锁住了最左边的一副小字,那写字的宣纸多少有些粗糙,不似其他几幅那般讲究,但见书写着:云落不因夫雨,吹残岂藉东风。结成一朵自然红,费尽功夫怎种?有蕊难藏粉蝶,生花不惹游蜂。夜阑人静画堂中,曾伴玉人春梦。   东方上虞淡笑着拿起那副卷轴,问:“依你看,这幅字又是谁人所写?”   郁璃沉吟道:“旁边这几幅都是出自大家之手,唯有这一副,娟秀玲珑,自成一家,我倒极为喜欢。”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段存风与珠儿,珠儿手捧莲蓬和莲花,竟像是一个得偿所愿的小孩。   段存风明显听到了郁璃方才的话,笑道:“若是无双姑娘听到古小姐这样夸她,她定会视小姐为知音。”   “无双?”郁璃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东方上虞道:“无双姑娘也是位才貌双全的女子,日后若是有时间,我倒愿意引见你们认识。不过这幅字,原本是无双给我的一个灯谜,只可惜从去年元宵到现在,我仍没有答案。”   原来是一个灯谜!郁璃若有所悟。   珠儿瞧了一眼,笑道:“连太子殿下都没有解出答案,这灯谜当真是难了。”   段存风想了想,道:“不如请古小姐帮忙解一解,前几日我与太子殿下去见无双姑娘,无双姑娘还拿这个打趣儿呢。”   东方上虞站在一旁,依旧含笑,当真是在等着郁璃去解这道灯谜。   郁璃迟疑了一下,便铺开一张干净的宣旨,拿起羊毫笔,静静写道:“白蛇游过清水塘,一朵莲岸上。”   笔才刚落,段存风便惊叹道:“郁姑娘的字好美,果真是见字如见人……”   “咳咳……”   东方上虞轻轻一咳,段存风即刻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便将未说完的话咽回了肚中。   这样的表情,竟惹得珠儿扑哧一笑。   东方上虞却静静地拿起郁璃的字幅,凝视许久,道:“原来是它!”   “你猜出来了?”郁璃问。   东方上虞指了指青铜灯盏上的油灯,笑道:“难道不是它么?”   第162章 水晶糕   郁璃这才颔首笑道:“这下你可以拿着这幅字,去给你那无双姑娘交差了。”   东方上虞放下字幅,对段存风道:“待字迹干透,好好收起来吧。”   段存风点了点头   珠儿拉了拉郁璃的衣袖,指着自己怀中的莲蓬道:“小姐,这些莲蓬是极嫩极甜的,回去正好做水晶糕……”   东方上虞闻言,生出一份好奇,问:“什么是水晶糕?难不成要用水晶来做?”   此话一出,郁璃却感觉头脑中轰然一响,这句话,是在哪里听过?   珠儿拨开莲蓬,细细地讲到:“这莲蓬洁白犹如水晶,如果蒸熟之后,味道又十分清爽,所以将莲蓬放在糯米粉中做成糕点,就叫做水晶糕。”   “是吗?为何我从未听人说起过?”东方上虞仍是不解。   这时,郁璃却突然走过来,轻轻拿起一棵莲蓬,道:“这原本就是江南的糕点,帝都是很少有人做的,珠儿也只是听我说起。”   东方上虞故作失望,道:“看来,我这生于帝都长于帝都之人,是没有运气吃到这样的美食了。”   郁璃转过身,看见东方上虞平素优雅纯净的脸上,此刻竟然露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沉默良久,只得叹道:“若是太子殿下不嫌弃,我可以试一试……”   “果真?”看监郁璃点头,东方上虞连忙吩咐段存风:“传我的话,叫下面的人将厨房腾出来。”   段存风应声而去。   珠儿拉着郁璃的衣袖,有些紧张地问:“小姐,难道咱们真的要在这里……在太子府……做水晶糕?”   郁璃看了一眼东方上虞,然后对珠儿道:“没事,去准备吧。”   说罢,郁璃随着段存风的方向,率先向厨房走去。   那一天,太子府的厨房第一次变得热闹起来,当郁璃与珠儿在准备水晶糕的时候,从未沾过油盐酱醋的东方上虞,也在段存风的帮助下做了一道帝都的特色小吃——七彩馅饼。   郁璃一直在看着他,看着东方上虞,此时的他,完全不同于那个人们口中的太子殿下,他没有了淡漠,没有了忧伤,没有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有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快乐。   他揉着面粉,笑着说:原来每顿吃的东西,竟然是这样做出来的。   有时候,他又有些手忙脚乱,不似平时的从容稳重。   他会大声命令段存风:你来弄,都烧焦了!   郁璃则站在不远处,守着她的蒸笼,那些烟雾缭绕使得别人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但是她自己知道,这样的生活,曾是她日日梦想的,只是,她梦想中的男子,不是东方上虞,而是——古岑涯。   “好了么?我都闻到香味了。”东方上虞走过来,看见郁璃失神的双眼,声音低哑地问道。   郁璃转过身,道:“快好了吧,你的呢?”   那一边,珠儿已经和段存风偷偷开始吃起馅饼了,并且吃得不亦乐乎,大声欢叫,毫不在意那七彩馅饼只有一种颜色,也毫不在意这饼中的馅儿糖放得太多。   就在这样一个混乱得有些可笑的厨房,就在这样充满莲子清香的地方,就在这不算真实的漫天白雾中……   东方上虞站在郁璃身后,说:“如果我让你做我的太子妃,你愿意吗?”   郁璃背脊一僵,没有说话,没有回头。   太子妃?这个头衔太重,她不敢。   可是,如今的她,必须要尽快离开将军府,离开古岑涯。只因为,三个月后,便是古岑涯与瑾和公主的大婚之日。   难道,她最后的避难之所,当真只有太子府了吗?   那一日,东方上虞没有听到肯定的回答,也没有听到拒绝的声音,不过这样的结果,在他看来,已经是再好不过。   他是注定要在瑾和公主之前大婚的,既然要大婚,便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吧。   **********   第163章 他要整个天下   那日傍晚,依旧由段存风护送郁璃回府。   马车驶得缓慢,珠儿在车内意犹未尽地感叹:“当真想不到太子殿下如此随和,以前我在府中见过太子殿下一次,那时候只觉得他冰冷傲气,令人不敢冒犯,今日才发现,原来他也和我们差不多……”   说到这里,珠儿吐了吐舌头,似是怕人怪罪。   段存风在车外一边驾车,一边道:“咱们太子爷虽然身份高贵,享受着常人不能享受的尊荣,但是啊,我还从没有见过他像今日这样高兴。古小姐,你是怎么认识太子爷的?”   一日的接触,已经使得段存风与郁璃熟识了不少,自然也没有一开始那般生分了。   然而,郁璃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一笑,脑子里闪现出当日在醉心客栈,与东方上虞合奏那曲《阳春白雪》的光景。   见郁璃不回答,段存风也不多问,自顾自地说道:“要说咱太子爷,当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记得去年城外旱灾,老百姓们食不果腹,还是太子爷发动了帝都的商贾捐献钱粮,在城外施粥,才使得那些百姓度过难关,保下了性命……”   珠儿听完,惊讶地说道:“我还以为太子殿下从不过问这些事情呢,没想到他还这样关心民间疾苦。”   “那当然了!”段存风充满自豪。   郁璃侧脸看向窗外,淡然平静,她早已知道,东方上虞并不似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不问朝政,只知道风花雪月。他游走于帝都的每一个角落,闲庭信步,装作无所事事,让人对他毫无芥蒂,甚至让人觉得他有些轻浮、懒惰、散漫,其实,他从来都是很忙的,他的脑子,没有一刻不在思考这个社会,思考这些百姓。   尽管,他真的不愿意,真的不喜欢。   可是,他又比谁都更加清楚,他已经不可避免地居于这个位置,他只能接受命运。   回到府中,容管家怒气冲冲地瞪了珠儿一眼,道:“你这死丫头,竟敢违背将军的命令……”   珠儿惧怕地一闪,躲在了郁璃身后。   郁璃道:“是我想出去,容管家若要责罚,就责罚郁璃吧。”   容管家暗暗叹了一口气,道:“将军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了,小姐若真是喜欢将军,就不要再伤他了。”   郁璃惊愕地抬眼看他,就在那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颊上,竟然充满了无奈与哀伤。   可是,她该怎么办呢?   如何做,才是不伤他呢?   只盼,他们从未见过,从未爱过……   她眼光一冷,抛开珠儿,独自一人走向了花厅,他果然在那里,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些开得旺盛的繁花中,依靠着一根栏柱,双目凝视远方,似在看着什么,又似什么也没看。   郁璃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茶,然后将茶杯递给他。   他先是一愣,好像回过了神来,随后漠然地接过茶,放在那凉薄的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原以为他会生气,会发怒,会像以前那样斥责她、威胁她,然而,什么也没有,他像是已经无话可说了,像是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就那样侧对着她,一口一口地喝着她为他倒的那一杯绿茶。   郁璃亦是沉默着,相望着,她不知道在彼此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后,她还能再说些什么。   晚风袭人,园子里夜凉如水。   他转过身,将自己身上的一件袍子披在了她的肩头。   这一刻,她心头所有的伤口瞬间被撕裂,她开始哭泣,开始疼痛。这样的痛,分不清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古岑涯。   她分明感到,这心如钢铁一般的男人,此刻也濒临碎裂。   她拭去泪水,想要离开。   而身后的男人,却突然拼尽全身力气抱住了她,他的喉咙里,迸发出一声从未有过的呜咽,眼泪流进了她的脖子,一阵冰凉。   “你要走了,璃儿……”他这样说道,声音是令人难过的凄凉。   郁璃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大大地超出了她的预料,对于古岑涯的爱让她变得自私起来,她纵容着自己像个小女人般去挽救属于她的爱情,她哭泣着说:“岑涯,我不走,永远不走……”   古岑涯似乎震了一下,然而,这种本应该属于欣喜的震惊很快又转化为一种可悲的绝望,他迟疑许久,道:“不能了,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已经下令,下月十五,便是你的册封大典。”   “你说什么?”郁璃奋力转身,眼睛里充斥着惶恐,不信任。   古岑涯突然大吼:“你没有听懂么?你要成为太子妃了!没有人能改变!”   “嘭!”他说完这句话,一拳打在了廊柱上。   他的手背在流血,可是郁璃却没有半分多余的力气去心疼,她被那句话惊吓了,抽空了。   古岑涯抓住她的肩膀,低声咆哮:“我告诉过你,不要靠近东方上虞,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   郁璃任由她摇晃,双目呆滞,过了好久,那呆滞的眼神中又突然涌出一丝希望,她紧紧地抱住古岑涯,伏在他的胸口乞求:“岑涯,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只要你带我走……”   她不是没有做好另嫁他人的打算,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她退缩了,一想到从今以后她的生命中将没有古岑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男人,她就难过得快要忘记呼吸。   而且,她想,古岑涯还是爱着她的,否则,他不会这样愤怒,不会这样悲伤,他一定会答应的,他会带着她走,去边境,或是去江南,亦或是去落云谷,不管是哪里,她都会高兴的。   可是,古岑涯却静静地推开她的身子,声音冷如冰霜:“我现在不能带你走了……”   郁璃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喃喃问:“你说什么?”   古岑涯决然地转过身,道:“皇上已经当众赐婚,赐婚的圣旨,明日一早就会传来府中!我不能带你走,我不能抗旨!”   他说得那样坚决,没有半丝情分。   郁璃的心逐渐凉了下来,廊外下起了暴雨,似乎连老天都在感叹她的不值。   她仰起头,双目通红,问:“在你心里,毕竟还是官禄重要!”   “不!”古岑涯野兽一般大喊,“我要的不是官禄,是这整个天下——”   藏匿于内心的声音,终于在这极度的压抑与痛苦中脱口而出。   郁璃愣住了,突然又悲苦地笑了起来,“不管是官禄还是天下,又有何不同?”   说罢,她冲入了雨帘,向府外跑去。   古岑涯没有去追,他像是失去了浑身力气一般,沿着廊柱滑落在地,他像是一只困在铁笼里的雄狮,再也找不到一个逃生的出口。   然而,郁璃又怎会知道,令古岑涯如此困苦的,不仅是她要嫁给东方上虞这个事实,关键是这背后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   嫁给东方上虞!天,他正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毁灭,却不能伸手去救!   ***********   第164章 中毒秘辛   雨中的郁璃就那样一路奔跑,下午才坐着马车经过的一条路,现在她又冒着大雨在重新走一回。   雨中的太子府,显得那样朦胧,那样不真实。   “东方上虞——”她站在雨中,大声喊道,然而,声音很快就被雨声淹没,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依旧毫无动静。   她已经浑身湿透,当她走上台阶,每一步都是一个湿湿的脚印。她拼命地拍打着大门上那两个黄铜门环,一边拍打,一边喊着东方上虞的名字。   这时候,门被打开,走出来的是一个年老的门房,他一脸惊恐,指着郁璃道:“你不要命啦,竟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   “孙伯,怎么回事,这样晚了,还……”段存风远远地走过来,当他看见浑身湿透的郁璃,着实一惊,慌忙道:“古小姐,你……”   郁璃走进来,这府中的地形今日她已经熟悉,她不顾段存风在她身后的呼喊,一路奔向东方上虞的卧房。   “啪——”门被推开,昏暗的灯光中,东方上虞仅仅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定然坐在床沿上。   府中的嘈杂已经让他醒来,而他,自然也知道郁璃为何前来。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此时的郁璃,显得那般绝望,那般单薄。   她那淡蓝色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浸透,那满头长发正不安分地贴在她的脸上、颈上、肩膀上……她的鞋袜上沾满泥水,那精美的绣花已经看不出模样……   她像是一个突然闯入圣地的精灵,令人感到惊讶、怜悯、心疼,可是她自己呢,却带着失望、怒气,甚至是愤恨……   “太子殿下……”段存风已经跑过来,有些失职之后的愧疚。   东方上虞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段存风会意地离开。   随后,东方上虞拿起一块干净浴巾,走到郁璃身边,欲要擦去她脸上和身上的水珠。   郁璃抗拒地拨开他的手,“为什么要这样做?”   东方上虞一笑,问:“你指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就在今日早朝上,皇上已经给我们赐婚?”郁璃不解他为何还能如此轻松,像是什么也不岑发生过,她紧紧地盯着他,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问我是否愿意?”   东方上虞将她的身子拉进自己怀里,不顾她的挣扎,温柔地擦拭着她头上的水渍。   郁璃羞怒地喊起来:“你放开我!放开!”   东方上虞却更加用力,他向来固执,认定的事情也不可能轻易放弃。直到他给她擦干净,他才稍稍放开她,无事人一般,道:“这么说,早朝的时候父皇已经下旨了?”   “你还要装下去么?”郁璃怒视着他。   东方上虞耸耸肩,道:“你知道,我很少去上朝的,不过,我昨日才将此意告诉给母后,今日竟然就在朝堂上宣布了,看来那个女人还真是不可小觑。”   “这么说,是你的意思了?”郁璃终于难忍心中的愤慨,她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会嫁给你!”   东方上虞闻言,这才收起之前的轻松笑意,沉默许久,凝眉道:“如果你有理由说服我,我可以去求父皇收回旨意。”   郁璃一怔,理由?她唯一的理由,就是她爱的人是古岑涯。可是这个理由又何其可悲,这个叫作古岑涯的男人,已不知何时,变成了她的兄长,变成了这个世界上她最不能爱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就在刚才,拒绝带她离开,一心遵从旨意。   “没有理由么?”东方上虞的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冬日里的湖水,“你没有理由,我却有无数个理由说服你嫁给我!”   郁璃默默地看着他,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从来都能看透她的心,从来都能知晓一切。   东方上虞暗叹一声,道:“现在的你,在将军府中并不开心,那你已经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郁璃沉默,不回答。   东方上虞又道:“你的身份是古家小姐,就算没有我,一样还会有其他人,比如许林安……”   “够了!”郁璃大叫一声,她无法再听下去,只因为,东方上虞说的每一句话都点中了她的死穴。她苦笑道:“太子殿下,我只能服从了,是吗?”   东方上虞眼神一暗,看见她那样心灰意冷,他心里一阵难受,不过,他依旧淡然地说道:“不是服从,而是交易。”   “交易?”郁璃闻言,不禁大惊。   东方上虞顿了顿,道:“你做我的太子妃,而我,则保证给你自由的生活,并且,我不会强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既如此……”郁璃的眼中闪现疑惑,“为何偏偏要娶我,娶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   东方上虞轻轻笑了笑,好看的唇角扬了起来,“因为在瑾和公主大婚之前,我必须找一个太子妃。”   郁璃惊讶地望着他,他的笑容非但没有半分喜悦,相反,倒像是在自嘲。   就在这时,东方上虞突然神色一变,面色苍白,额角迅速涌出了汗珠。紧接着,像是抽搐一般,他砰然倒地。   郁璃震惊了,随即跑到他身边,惊问:“你怎么了?”   他那俊美的容颜瞬间扭曲,整个身子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紧紧地蜷缩起来,他想要喊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郁璃大呼:“存风!”   段存风闻声而来,见到屋内的情形后,他大惊失色,连忙将东方上虞扶到了床榻上。   “怎么,又要用解药了吗?”段存风揪心地问。   谁知,东方上虞却艰难的看了一眼郁璃,对段存风道:“带她走,不要……她……看见……”   他希望他在她眼里是强大的,是坚不可摧的,是可以依靠的,也是完美的,如果可以选择,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不要自己这幅模样呈现在她的面前。   段存风恨恨地叹息一声,转身对郁璃道:“古小姐还是先回去吧,我家太子爷今日身子不爽。”   郁璃迟疑片刻,却不顾东方上虞那抗拒的眼神,走上前去,她抬起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他抽搐着,闪躲着。   她却坚定地紧握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动弹。   “他中毒了?”郁璃扭头问段存风,“这毒已经在体内多年,为何不请人医治?”   段存风又是惊讶又是难过,惊讶的是,郁璃竟然懂得医术,难过的是,东方上虞体内的毒不是没法解,而是不能解。   段存风想了想,说道:“解这毒,需要一个月循序渐进的过程,而每月中旬太子殿下都要入凤仪宫服用解药,若是太子殿下在此之前服用过其他药方中的药材,当这药材与解药中的药材相遇,就会产生更大的毒素,严重者,有可能毙命。”   “凤仪宫?”郁璃疑惑地问,“那不是当朝皇后的宫殿?怎么……”   “古小姐切勿多言,隔墙有耳啊!”段存风制止了郁璃继续说下去。   床上的东方上虞症状已经些微好转,只是他依旧苍白无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郁璃看着那一张经历折磨的脸庞,不由得想起昔日自己中“无心”之蛊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也必须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日日惶恐不安。   他,是否也一样如此?   ************   第165章 宣旨   御书房内,下朝之后的东方敬一边吩咐小曾子更衣,一边说道:“丞相勿要多劝,你可知,君无戏言?昨日朕已经在朝堂上宣布了赐婚之事,一会小曾子就要前往大将军府传旨,你怎可让我这时候收回旨意?”   “皇上!”许政依旧坚持,“古岑涯向来孤傲自负,仗着自己立有军功,就不把人放在眼里,皇上已经将瑾和公主下嫁给了他,又如何能再封其妹妹为太子妃?如此一来,这天下岂不是捏在古岑涯手中了?”   “呃……”东方敬有些不赞成,道:“丞相严重了,古岑涯不过是有些年轻气盛,况且他立有战功,此时又被我们夺去了军权,总也要安抚人心不是?”   “我看这古岑涯心机颇重,若是有朝一日,他煽动造反,彼时陛下可有对策?”许政眸光幽暗,他毕竟是老谋深算,懂得如何挑拨君臣关系。   谁知东方敬却不吃他那一套,笑道:“古岑涯若要造反,何必等到今日?”   “可是……”   不待许政说完,东方敬已经更好了衣裳,他拍拍许政的肩膀,道:“丞相之女朕也时刻放在心上,他日若有上好人选,必给许小姐配一个贤良佳婿。”   说罢,东方敬对小曾子道:“朕昨儿个已经派人拟好了旨意,你速去将军府传旨。”   “是,陛下!”   见小曾子匆匆出了御书房,东方敬也不再管一旁的许政,对两侧道:“来人,摆驾延年宫。”   延年宫是东方敬为一帮子方士设置的宫殿,里面常年炼丹,炉火不断,如今,那里也成了东方敬最常去的地方。   许政默默摇了摇头,独自一人出了宫。   小曾子来到大将军府,这是他短短一个月内,第二次来大将军府内宣旨,并且宣的都是赐婚之旨。   在容管家的带领下,他喜气洋洋地走进府内,只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整个府邸中,除了他小曾子一个人满心欢喜以外,并无一个人激动高兴。   而且,与上一次宣旨相比,这一次更是出奇。   因为,宣旨的对象,并不在府中。   大厅里跪了一地,小曾子又不好发作,毕竟眼前的古岑涯可不是他敢得罪的。   小曾子清了清喉咙,捧着圣旨大声念了一遍,末了,问:“大将军,这圣旨,是您来接呢,还是?”   古岑涯面色清冷,沉默许久,并未答话。   小曾子又像上一次那样,陷入了离奇的不合常理的尴尬之中。   好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一声清越的声音:“这旨,当然是由我古郁璃来接——”   她走进来,在古岑涯震惊又略带受伤的眸光中,跪倒在地,双手抬起,道:“民女古郁璃接旨。”   小曾子这才笑了,将一卷圣旨放入郁璃手中,随即搀起郁璃,道:“太子妃快快请起,受奴才一拜……”   他笑得谄媚,笑得夸张,然而郁璃不管,她只是淡笑道:“公公请起。”   她笑得那样自然,仿佛她手里拿着的这卷圣旨,正是她期待已久的一般。   而这样的笑容,却像利刀一般,划伤了古岑涯的双眼。他站起身,什么也没说,赌气一般,进了他的鸾嬉阁。   ************   第166章 捋掠   大婚的日期越来越近,大将军府也开始渐渐地张灯结彩起来,府中变得热闹,时常听见容管家吩咐下人的声音——   “这灯笼挂高一点,挂高一点喜庆……”   “这请帖怎么不是描金的?不是吩咐过,要龙凤斋的请帖?快快去换!”   “坠儿,你这丫头,抱着一大匹红绸做什么?”这时候,容管家看见坠儿走进府中,便拦住问道。   坠儿一脸笑意,道:“我听珠儿讲,小姐这两日似乎心情好了很多,昨日竟吩咐去买红绸,说要自己做喜袍呢!”   “自己做喜袍?将军不是已经安排秀娘在赶制了吗?”容管家惊疑地问道。   坠儿摇摇头,也是一脸不解地跑开了。   而园中的另一侧,古岑涯双目深沉,一脸阴郁,她竟要自己做喜袍?   他心里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他转身经过回廊,走进了郁璃的房间。房间内,珠儿和坠儿正围着郁璃,桌上摊开的,正是那匹红得耀眼的红绸。   看见古岑涯进来,珠儿和坠儿带上门,识趣地退了出去。   郁璃垂首不语,只一心一意地裁剪那红绸,这真是一匹上好的绸缎,摸起来,细腻柔滑,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染料清香。   古岑涯走近她,突然将她抱起,毫无征兆地将她扔在了床上。   郁璃这才反应过来,她手中尚且拿着剪刀,惊呼:“古岑涯,你疯了?”   古岑涯双目赤红,似是隐忍许久,他低吼:“是,我是疯了!我若不疯,怎么会将你带回帝都,怎么会纵容你和东方上虞的来往,怎么会答应让你嫁给那个该死的太子殿下——”   “你不要命了!”郁璃听闻他说出这样不理智的话,皱眉喊道。   而古岑涯,他却是不管不顾,他压在她的身上,贪婪地闻着那独有的清香,他痛苦地低吟:“若是我永远将你藏在落云谷,是不是你就可以永远属于我?是不是?”   郁璃扭过头,冷然道:“我给过你选择,是你不要!”   古岑涯扳过她的头,怒道:“不是我不要,是你们已经逼得我不得不那样选!你知道,这天下我要定了,我回不了头了!”   “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这天下,那你为何又要来找我?”郁璃的眼中,终于又泛起委屈的泪水。   古岑涯用力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道:“这天下我要,你,我也要!”   说罢,他撕开郁璃的衣衫,不顾那剪刀在挣扎间划破了他的身子,也不顾郁璃哀求一般的拒绝。   他要了她,在他默认她是古家小姐之后,再一次要了她。   疯狂之后,古岑涯躺在她的旁边,指腹游走于她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他落在了那左肩上褐色的三个小字上,他阴沉地笑了,“璃儿,无论是你的心还是你的身,都已经深深地烙上了我的名字,你还怎么去当你的太子妃?璃儿,你知道吗?你的命运,就是等我!终有一日,我要你做我的皇后,永永远远,只属于我!”   他在她惊恐的目光里,印下一吻。   他了解她,所以他知道,带着这三个小字,她一定会守着她的身子,守着她的清白。   他狂野地笑了,这么多日以来,他第一次笑得这样肆意。   然而,望着这样的笑容,郁璃却感到越来越陌生。   **************   郁璃似乎渐渐地接受了所有的事实,她没有一个待嫁新娘应该有的喜悦,也没有露出任何不甘和愁苦。   她常常坐在房间里,悠闲地绣着那件大红色的喜袍,她向来喜欢美丽的事物,虽然这不是一桩你情我愿的婚姻,就像东方上虞说的,它只是一桩交易,但即便是这样,郁璃也要在大婚当天,使自己成为最美的新娘。   她说过,每一个角色,她都会倾尽全力去演好的。   古岑涯有时候会到她的房外来,不过他不进来,只是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看着她手中的一针一线,那样流畅自如地行走。他知道,她能感觉到他的到来,不过,她从未抬头,从未看他一眼。   她开始不去前院的花厅吃饭,她也不轻易出门,那廊下的溪水,那园中的鲜花,再也勾不起她一丝一毫的兴趣。   她就这样以她的方式待在房中,若非他来,他毫无办法见她一眼。   但是,当东方上虞来到府中的时候,他却能有办法将她从房中带出来,他们轻声谈笑,在竹林边的回廊上坐着吹风,亦或是一起去皓月湖边,回来的时候带着一捧荷花……   那荷花就那样肆无忌惮地插在郁璃房中的花瓶中,经久不衰!   古岑涯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却像刀绞一般地疼痛。他担心郁璃爱上东方上虞,更担心这样的爱日后会直接导致郁璃对他自己的仇恨。   他就这样日日地折磨着自己,疯狂地酗酒,他以为喝醉了,便可以什么都忘记,但是往往,他总是越喝越清醒。   喝酒之后,他就站在鸾嬉阁的顶层,看着郁璃房中灯光明亮着,亦或是,熄灭了。   这一日,郁璃吹熄了灯,珠儿和坠儿也各自回房去睡了。   她躺在床上,却无半点睡意,半睁着双眼。   不久,她的房门轻轻地被人打开,一抹黑影闪了进来。   郁璃坐起身,竟紧紧地盯着那人,不惊慌,也不呼救。   那人愣了一下,黑纱上的眼睛露出一丝笑意,随即他走过来,飞快地点了郁璃的昏穴。   月色如华,城外雅致的庄园内,灯火幽暗,纷纷扬扬的白色花瓣从树上落下,恍若漫天飞舞的细雪,犹如幻影仙境。   “回来了?”依窗而靠的红色身影淡淡地问道,眼睛却依旧凝视窗外,似沉浸在长长的回忆之中,还没有回过神来。   “是,主人。”门口黑色的身影低声答道,他的手臂上,横抱着的素衣女子,正是尚在昏迷中的郁璃。   见到对方没有回答,黑衣人快步将郁璃放在了房中的床榻上,然后一转身,摘下了面上的黑纱。   而他,竟然是原本远在万里之外的沙化!   第167章 官云戟的心思   他望着官云戟,面色复杂,道:“主人,她来了……”   闻言,官云戟蓦然转身,那张美得连女子都自叹弗如的面容上,此刻却布满了震惊与担忧,他走至床边,问:“怎么,你点了她的穴道?”   沙化诺诺地说道:“主人恕罪,大将军府内警戒森严,若不用这般法子,恐难以将郁璃姑娘带出来。”   “大胆!”官云戟颜色一沉,怒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明日我亲自去大将军府拜访,你竟敢擅自行事!”   “主人息怒……”沙化连忙下跪,解释道:“若是主人当真前往将军府,恐怕不仅不能见到郁璃姑娘,反而还会陷入他人圈套,请主人三思啊!”   官云戟紧紧地盯着沙化许久,终于眼中的怒气渐渐平息,“起来吧!”   说完,他一闪手,解开了郁璃的穴道。   当郁璃醒来,首先映入她眼帘的,便是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当她看清面前所立的男子是官云戟的时候,她怔住了,“怎么是你?”   官云戟邪魅地一笑,转而示意沙化退出房间。   他弯腰抚上她细腻的面容,沙哑道:“为何不能是我?怎么,离开了醉心客栈,你便忘记我是谁了么?”   郁璃轻轻推开他,然后下了床,笑道:“我当然不会忘记你,只不过,这里是帝都,以你的身份,怎可来这里?”   官云戟站在她身后,依旧笑得灿烂,许久,他方才一字一句地道:“有人说你过得不好,所以我来了。”   “谁?”郁璃凝视他,惊疑地问。   官云戟耸耸肩,优雅地坐在床边的软榻上,抬眼望着郁璃,似是埋怨一般,道:“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你竟一点没有感动?”   郁璃白了他一眼,又问:“究竟是谁说我过得不好?”   “啧啧……”官云戟一脸无奈,道:“是谁说的有什么打紧?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笑他的声音,一如往昔,可是郁璃,却不再是醉心客栈的那个郁璃了。   她坐在官云戟对面,沉默着,许久,道:“我没有不好,我……要嫁人了。”   “嫁人?”官云戟被针刺一般站起身,“嫁给谁?”   郁璃转过头不去看他。   官云戟又问:“是古岑涯吗?”   说罢,他似是叹了一口气,又似是长舒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道:“从你决定跟着他返回帝都那一刻,我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了,而这个结果,不正是你所希望了吗?”   郁璃垂下眼帘,眼睛一阵酸涩,像是要留出泪来,她拼命忍着,以至于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官云戟揪着一颗心,问。   “不是他,不是他……”郁璃小声地说着。   官云戟有些不解,不明白郁璃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郁璃为何显得这样难过悲伤。   郁璃终于看着他,道:“我要嫁的人,是太子殿下,是东方上虞。”   “啊!”官云戟再一次弹跳起来,他失去了优雅,失去了淡定,现在的他,竟然带着一丝慌乱,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虑。   “为什么?”他半蹲在他的身前,握住她的双臂,问。   郁璃眼睛通红,可悲的是,这一刻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这其中的原因。   官云戟站起身,窗外的风吹进来,掀起了他的如墨青丝和大红衣袍,他再一次靠在了窗边,慌乱没有了,焦虑也没有了,他又恢复到了他最常有的状态。   他扁了扁嘴,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在帝都并不能如你所愿,不如与我一起回醉心客栈咯。自从你走后,醉心客栈的生意清冷了不少,那些王公贵族,风雅少年,都是冲着你的……”   “回不去了!”郁璃冷然打断。   “怎么会呢?”官云戟一笑,“你尚未拜堂,尚未举行册封礼,尚未昭示天下……”   郁璃看着他,突然露出了一抹好看的笑容。   她站起身,对官云戟道:“抱抱我吧……”   这是救了她多次的男子,这是赠与她绝世古琴的男子……   官云戟一笑,却拿扇子抵住她,道:“怎么,与我告别么?”   郁璃一怔,随即无言地转过身,打开门,然后静静地走进了漫天飞舞的花瓣中。来帝都许久,她竟不知帝都还有一处这样的地方。   花瓣清香轻盈,若有若无,那开着花的树,长得那样高,使得花瓣在空中洋洋洒洒,盘旋游弋,很久很久才落至地面。   官云戟站在门口,松松散散地倚在门框上,看着郁璃在这洁白如玉的花瓣中,那样孤清地站着。   他问:“你甘愿嫁给他?”   “是!”郁璃回答,却带着一丝迟疑。   官云戟呵呵一笑,似是不信,“他可是御天朝的太子,你确定那是你想要的生活?”   “是!”郁璃紧咬嘴唇,再次说道。   “你骗我!”官云戟摇摇头,道:“没有人比我更懂,你爱的人是古岑涯,你一心想嫁的人是他……”   不待官云戟说完,郁璃突然大声喊道:“不可能了!我与他,此生此世,都没有可能了?”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连那些花瓣,也似乎停止了下落。   “到底发生了什么?”官云戟走近她,低头看向她的眼睛。   终于,她清楚地说道:“现在的我,应经成为他的妹妹。试问,妹妹怎能嫁给哥哥?”   她笑起来,笑得凄凉。   官云戟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含着眼泪的笑容在他的世界里越来越朦胧。   最后她向院子的大门走去,她要走了。   官云戟这才反应过来,他拉住她,生平第一次失去控制地大吼:“跟我走!”   郁璃哀哀地看着他,他毕竟还是不了解她啊!现在的她,又如何会离开帝都呢?   她拨开他的手,坚定地说道:“我要嫁给东方上虞。”   这是一条已经选定的路,就算再怎么艰难,她也一定会走下去。   *********   第168章 我不恨你   三日之后,官云戟已经回到了醉心客栈,赤喇河上吹来的凉风掀起了客栈外的锦旗,曼陀罗的香味在整个天空中渐渐弥散,使得这片土地充满了神秘,又充满了诱.惑。   官云戟站在楼顶,迎风而立。他的笑容仿佛是与生俱来,而此时,在那笑容背后,却隐藏这悲哀。   她为何执意留在帝都?是因为古岑涯吗?   他笑意更浓,摘下了身旁的一朵暗紫色的花朵,缓缓撕裂花瓣,将之掷于楼下。   “我已经等了你两个时辰,怎么,竟不愿见我?”   一声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而官云戟,却没有回头,他知道,说话的人除了萧沐禹,再无他人。   他抬了一下眼眸,淡淡呼出一口气,道:“她要嫁人了。”   “什么?”萧沐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惊讶。   官云戟一笑,问:“为何你突然让我去帝都?是否你早已知道?”   萧沐禹没有回答,他又怎会知道那个女人竟然已经要嫁人?他之所以让官云戟去帝都打探,仅仅是因为他进来日复一日的胸口疼痛。   他以为,那个女人一定受了伤,一定遭遇了什么……   曾经有无数种假设,唯一一种没有想到过的,便是她已经要嫁人。   “你怎么了?”眼睛扫到萧沐禹脸上的阴沉与痛苦,官云戟有些疑惑。   萧沐禹摇摇头,眸光一闪,问:“嫁的人,可是古岑涯?”   “哈哈……”官云戟蓦地发出一阵笑声,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原来我也这样认为,那女人一心爱着古岑涯,若是有朝一日要嫁人,必定是古岑涯无疑,可是你知道么?她要嫁的,并不是古岑涯,而是东方上虞!”   “是他?”萧沐禹脸色更加阴沉,难道这就是郁璃痛苦的原因?或许,这个女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她痛苦的时候,他萧沐禹也在承受着同样的痛苦?   当初为她种下“血蛊”,难道只是因为要救她?还是为了离她更近,为了更清楚地感受到她?   他已经分不清了。   当身体的痛苦一次又一次猝不及防地传来,他竟越来越感到惊喜。他变得矛盾,希望感受到她,却又担心她在承受着不可承受之痛。   而现在,她要嫁人了,嫁给御天朝的太子殿下,嫁给东方上虞。   官云戟紧紧地盯着萧沐禹的脸,即使是隔着面具,他也能感受到萧沐禹此时内心的纠结。   他不懂的是,萧沐禹与郁璃,几乎是素未平生,为何他听到郁璃嫁人的消息,竟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时候,萧沐禹抬起头,冷声问:“古岑涯怎么样?是否真如外界传言,他已经被软禁在帝都之中?”   官云戟点点头,道:“传言不假,不过以古岑涯的能力,帝都不可能困得住他!”   “哼!”萧沐禹冷冷一笑,道:“他能否出得了帝都,倒不是重要,重要的是,东方敬已经在防着他了。云戟,以你对古岑涯的了解,他是甘心位于人下之人吗?”   官云戟脸色微暗,道:“这样说来,御天朝不日将扭转乾坤了?”   “扭转乾坤倒说不准!”萧沐禹道,“只是,内乱是在所难免的,而这样的内乱,对于我们而言,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你说,对吗?”   官云戟看向萧沐禹,但见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此时正带着深不可测的笑意。   有时候,连官云戟都有一种好奇,在那样一副银质的面具下,究竟隐藏着一张怎样的面孔?   ************   这一日的帝都街道上,平平整整地铺设着大红色的地毯,夹道都是围观的百姓,人声鼎沸,引论纷纷。他们脸上带着笑容,观望着、期待着……   “你们可知道太子殿下迎娶的女子是谁?”问话的人,明显是刚入帝都,从外地而来。   旁边有人回答道:“你怎么连这个都没听说?是大将军的妹妹,古家小姐!要说这古小姐还真有福气,皇上亲自赐婚,封她做的太子妃!而且今日的婚礼,还是皇后娘娘亲自主婚呢!”   “大将军府内还有个妹妹么?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听说那古家小姐长得倾国倾城,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看到她一眼。”   “你这死鬼,哪有那般运气?”   “哈哈……哈哈……”   人群里传出一阵阵的笑声,就在这时,悠扬的喜乐声音已经由远及近地传来,从太子府出发而来的仪仗也缓缓地过来了。   只见东方上虞坐在一匹头戴红绸大花的骏马上,一身黑红相间的喜袍使得一向喜爱素色的他,脸上也平添了一丝红润。   百姓们一睹东方上虞的身影,连忙跪地高呼:“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   东方上虞面含微笑,扫视众人,朗朗开口:“赏——”   顿时,无数的铜钱、喜糖、喜饼从天而降,百姓们欢呼起来,纷纷取下头上所戴的帽子,接起了掉下来的东西。   “多谢太子殿下——”   “恭祝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   霎那间,恭祝之声此起彼伏。   东方上虞笑意更浓,随即催了催马,领着一对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向大将军府而去。   大将军府内也是一片热闹祝贺,到场宾朋互相寒暄,并赞叹着这场御天朝建国以来最为盛大的喜事。   唯独郁璃所住的房间内,此时一片静谧。   她已经画好了妆容,眉如远黛,丹唇含贝,只是头上却并无繁琐的珠翠,只是简单地插着一支流苏钗。金钗呈弯月形,稳稳地插在头上,流苏却正好位于额头之上,垂下来的一颗红色宝石恰在双眉之间,缓缓摇晃。   如此简单,却美得令人窒息。   古岑涯站在她的身后,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   他似乎忘了呼吸,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果真穿着那件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喜袍,他送来的那件,她不要。   她说:“她的婚礼,她的喜袍,她要自己来绣。”   她难道不知,这句话就像一把布满倒刺的利剑,深深地插在他的心口,让他不能拔出,只能剧烈地疼痛?   他走过去,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手指抚摩着那宽松的领口之下,美丽却又冰凉的锁骨。   她并未躲开,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问:“岑涯,从今以后,我们就要成为路人了么?”   “不!”他一阵惊呼,然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粗噶地说道:“你与东方上虞,你们决不能在一起!璃儿,你不懂,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可是你说过,你要遵从旨意,你要我嫁给他!”   “是,我说过!璃儿,你们必须成亲,可是,你们不能在一起!”古岑涯眼神复杂,似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一句也不能说。   没有人比他现在更难过了,从落云谷到帝都,他与这个女人一起经历了那样多的事情,他的伤害、他的占有,还有他的爱……   他爱她,然而他们却是世界上最不应该相爱的两个人。   现在,他又要将她推到一个她更不能爱的人身边!   “璃儿……”他痛苦地嘶喊着,“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郁璃只是震惊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越来越不懂的男人,而可是这就是她的爱情,即便是飞蛾扑火,粉身碎骨,她也要给这段爱情一个圆满的结束。   她缓缓开口:“我不恨你。”   “不!”古岑涯重新抱紧她,“璃儿,将来你定会恨我的!”   郁璃不做声,将来的事情,她不知道,她也不能允诺。   第169章 大婚   她伏在他的胸前,声音柔婉,“岑涯,我曾经爱过你的,请你永远记得,好吗?”   眼泪无声地落下,湿了他的衣衫。   他捧起她的脸,不敢相信地问:“曾经爱过?”   曾经?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词!   郁璃却是点头,道:“是的,曾经。现在的我,就要嫁人了,我的心里不能再有你,不能……”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古岑涯震惊的眼睛中几乎冒出火来,她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不许!   郁璃含泪一笑,道:“你有你的计划,有你的将来,有你的妻子,你会拥有很多很多,岑涯,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声音打断,他已经吻上她的嘴唇,带着一丝惩罚,带着一丝警戒,他的吻,几乎要弄疼她。   许久,他才放开,她的唇,已经些微红肿,几欲泣血。   他愤怒地开口:“你永远是我的,你忘了吗?”   郁璃别开头,不再说话。   这时候,古岑涯却突然对着门口一直站立的身影,大声喝道:“进来!”   那身影似乎是惊吓了一下,然后才推门而至。   “……红袖……”看着进来的女子,郁璃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没有看错,进来的人,正是红袖,此刻的她,一身浅红色装扮,手上托着一条喜帕。   红袖见到郁璃,先是眼睛一红,随即又将泪水忍了回去,只是诺诺地行礼,说道:“红袖见过小姐。”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回过神来的郁璃连忙扶起红袖,问:“你不是从不出落云谷吗?为何……”   郁璃转身看向古岑涯,问:“是你的命令么?”   古岑涯方才的怒气尚未平息,因此简单地说道:“如今的她,是你的陪嫁丫鬟!”   “你……”郁璃没有想到古岑涯竟然会这样做,离开诸葛楚,对于红袖而言,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送她回去!”郁璃皱眉说道。   古岑涯却用力地攫起了郁璃的下颚,愤然说道:“这是我的安排,你最好顺从!还有,在太子府中,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心,否则……璃儿,你是知道的,对于背叛我的人,我会如何处置!”   说罢,古岑涯不顾红袖在场,拉下了郁璃的喜袍,在她的肩下狠狠地一吻,那吻痕,犹如盛开的腊梅花,耀眼异常。   郁璃恨恨地看着他,怒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古岑涯凑近他的耳边,低哑地说道:“记住我的话,终有一日,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这是他唯一能给他的承诺了,他相信,这一日不会太远。   然而,郁璃却决然地说道:“我已经是东方上虞的妻子,若是你伤害他,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   古岑涯阴森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斥着折磨与痛楚,最后,他对红袖道:“去大厅!”   说罢,他冷冷地拿起了红袖手中的喜帕,双手一抬,将那喜帕盖在了郁璃的头上。   最后那一眼,他看见了郁璃眼中的泪水,看见了郁璃紧咬着的双唇。   若是将来有一日,他知道一切无法挽回,他会不会放弃江山,改变今日的抉择?   ***********   一切都是不知不觉,从他为她盖上喜帕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已经停止了跳动,他竟然那般自若,那般舍得,他盖上了喜帕,像是真正在送自己的妹妹出嫁一般,将她交给了喜娘,交给了东方上虞。   她无神地坐在花轿内,微风掀起左右两侧的轿帘,耳边充斥着尖锐热烈的唢呐之声,充斥着百姓羡慕的赞叹之声,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鞭炮之声……   唯独听不见的,是古岑涯那冷漠决绝的声音。   他送至门口,早已转身。   现在的她,才那么清晰地知道,她已经从将军府出来,从古岑涯的生活中出来。   而那个男人,又怎么可以认为,有朝一日,她还能再完完整整地回到他的身边?   轿子落定,外面传来一声高呼——迎太子妃入府——   东方上虞下了马,他带着笑意,在众人殷殷的目光中,掀起了轿帘。   他说:“璃儿别怕,到了……”   又是一个唤她璃儿的人,郁璃稍稍一怔,随即伸出手臂,搭在了喜娘的手上。   皇家的婚礼似乎与寻常百姓家有太多不同,虽然一样礼节繁多,但却一板一眼,丝毫不敢有误,没有人在旁边起哄,更没有人敢随意玩笑……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大红的喜堂中央,端坐着的是当朝的皇后,是一身凤袍的——甄氏。   今日的她,一如既往,保持着母仪天下的姿态。多少年了,在御天朝朝野上下人的心中,她不仅是东方敬最贤德的皇后,更是对东方上虞体贴入微的母后。   所以,今日的大婚,她主动请旨,当这大婚的主婚人。   她要的,只是口碑,只是形象。至于东方上虞是否高兴,至于盖头之下的女子德行如何,她根本不关心。   只要大婚就好!   喜娘走至甄氏跟前,行了一礼,随即扯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行礼——一拜天地——”   东方上虞看了一眼郁璃,默契地与她同时转身,面向天地,跪地而拜。   “二拜高堂——”   甄氏面带笑容,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再一次转身,即刻便要对她行礼。   然而就在这时,郁璃一转身,头上的喜帕却骤然滑落。   “啊——”众人倒吸一口气,只因为喜帕之下那绝世的容颜。   东方上虞倒是从容,他弯下腰,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捡起了喜帕,欲要再一次盖在郁璃的头上。   他不在意,真的,只要郁璃成了他的太子妃,他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他笑得温和,今日的郁璃,是最美丽的新娘。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这时,甄氏却突然站起身,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指着郁璃颤抖道:“你……你……”   “母后何故惊慌?”盖上喜帕,东方上虞走上前扶住甄氏,语气淡然地问道。   甄氏欲要走近郁璃,却被东方上虞暗暗拦住,“母后,今日是儿臣的大婚,母后切勿失态才好啊。”   甄氏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道:“为何是她?她怎会在这里?你们……”   东方上虞扫视众人一眼,然后回到郁璃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对喜娘道:“继续!”   喜娘显然有些紧张,不过还是大声道:“二拜高堂——”   东方上虞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与郁璃一起行礼,但是甄氏已经失去了之前的笑容与淡定,她脸上的表情急遽地变化着,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郁璃。   郁璃又何尝感觉不到那两道凌厉的眼神?只是她心中不解,当今的皇后娘娘,她今日方才第一次得见,却为何能引出她这样大的反应?   “礼成,送入洞房——”   东方上虞看了一眼甄氏,然后扶起郁璃,在喜娘和红袖的陪伴下,将郁璃送入了洞房。   大厅内的其他宾客早已经入席,席间觥筹交错,尚有戏台上名角儿助兴,当真一片祥和,喜乐融融。   唯有甄氏带着一干人等,不等东方上虞出来敬酒,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太子府。   第170章 同床   软轿之上,甄氏依旧惊魂不定,她掀起旁边的轿帘,轻声问着随行的静蝉:“那个女人为什么成了古将军的妹妹?”   静蝉亦是惊慌,回道:“奴婢方才也着实吓了一跳,看来上次祭花阁的人并没有处理干净,生生叫她们给骗了!”   “哈哈……”甄氏猛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随即又压抑着声音,道:“静蝉,你说这是否就是天意?竟然叫这两人成了夫妻!哼,天理不容啊!”   “事已至此,皇后娘娘还是想法子补救……”   “补救?怕是不能了……”甄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绝,道:“明日,便是新妇进宫面圣的日子了!”   静蝉点了点头,不语。   甄氏又道:“我唯一不解的是,这女人本在江南的子藤县,却为何来到了帝都,甚至还牵扯上了古将军。”   “若是皇后娘娘不放心,大可直接从古将军这里下手!”静蝉走得快,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地喘着气。   甄氏却白了她一眼,不悦地道:“对古将军下手?没脑子的东西,你大概是忘了,下月便是瑾和公主与古将军的大婚了,难道你想害我的女儿一嫁人便守寡?”   “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闭嘴!”甄氏没好气地说着,随即又对前面的侍卫喊道:“怎么还没到凤仪宫?给本宫快点!”   “是,娘娘!”   ***************   夜已深,外面噪杂的声音渐渐小了,房间里大红的喜烛已经燃去大半,郁璃依旧盖着喜帕,端坐在房中的大床上。   这里熏的什么香?直熏得她头脑发晕,一直犯困。   红袖似乎感觉到郁璃的不适,便问道:“小姐可是饿了?奴婢去给小姐拿些酥果如何?”   郁璃摇了摇头,道:“不用,红袖,你坐会吧,想必你也累了。”   红袖自然不敢做,古岑涯已经严厉地告诉过她,她是郁璃的陪嫁丫鬟,是奴婢,主仆有别,不能让人生疑。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红袖道:“不如我去外面瞧瞧,宴席也该散了,只是不知太子殿下为何迟迟不来?”   郁璃暗叹一声,本就是有名无实的婚姻,何必在意?想到这里,她一扬手,扯下了喜帕。   “小姐,不可以……”红袖要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这时门被推开,传来东方上虞温润的声音:“生气了?怪我来迟了么?”   “啊!”红袖惊讶地叫出声,转身行礼,“奴婢红袖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东方上虞笑了笑,说道。   红袖起身,看了床上的郁璃一眼,走出了门外,这里,已经不是她所能介入的故事了。   东方上虞望着郁璃,似笑非笑地说道:“本想亲自挑起你的喜帕,想不到今日两次喜帕落下,竟都不是我所为。”   郁璃抬起头,看向他那永远淡然的双眸,道:“怎么,你觉得不祥?”   “呵呵……”东方上虞摇摇头,走到郁璃身边,随意地拿过她手中的喜帕,“我向来不信那些,况且,你我已然成亲,还有什么不祥的?”   看到他的靠近,郁璃不由得警惕起来,“东方上虞,你可还记得你曾经的诺言?你说过你不会强迫我的……”   东方上虞笑得肆意,他一个箭步,利落地脱下鞋子,翻身上了床,一只手撑着下颌,一只手却抚上郁璃的脸颊,不怀好意的说道:“璃儿似乎对于我的一些话记得太过于清楚了。”   “怎么,你……”郁璃挣扎着坐起来,“你要反悔?”   “哈哈……”东方上虞双臂一横,仰面大笑,许久,总算是笑得够了,才问:“吓住你了么?”   郁璃不解,依旧不放心地看着他。   他稍稍动了动身子,躺至里侧,道:“我虽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但是这房间仅此一张床,我只能在这里与你将就了。璃儿,新婚之夜,你不会狠心到要我去厢房睡觉吧?”   郁璃似有所悟,环顾四周,果真如他所说。是自己太天真了,新房之内,如何能有两张床?   “快躺下吧!”东方上虞吹灭红烛,将郁璃拉到了身边。   好在此时是盛夏,尚且不用盖棉被,两人和衣而眠,并且小心翼翼地不让身体接触,总算是适应了新婚之夜的状况。   然而尽管中间隔着安全的距离,却仍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沉默许久,郁璃问:“今日行礼之时,皇后娘娘为何突然那般异常?”   东方上虞沉吟道:“她向来深藏不漏,不知为何,今日竟这般失了方寸。”   “她是你母后,你怎这样说她?”郁璃语气中有些责备。   东方上虞沉默半晌,最终开口道:“我并非她所生,对于她而言,或许我只是一个将来可以继承大统的棋子!”   郁璃心中一惊!很快又明白了一切。她转头看他,道:“那日ni毒发,存风提到了凤仪宫,如此说来,你的毒,是皇后所下?”   东方上虞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郁璃也没有再多问,只是面对眼前这样一个人中龙凤的男子,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悲悯。   夜,就这样悄然过去。   只是当他们醒来,中间隔着的那段距离已经消失,他们的身体靠得那样近,紧紧相依。   ************   第171章 演戏   凤仪宫内彻夜灯火,甄氏疲惫地倚靠在软枕上,双眼却依旧凌厉,她淡淡地扫了一眼软榻前的静蝉,道:“天就要亮了,想必宣她进宫的圣旨早已拟好,难道果真要让他们在宫内见面?”   静蝉亦是皱眉,似在沉思,片刻之后说道:“依奴婢来看,太子妃虽然容貌倾城,但与昔日的惠皇妃……”   “闭嘴!”甄氏脸上呈现怒意,又像是刻意压低声音,咬牙道:“本宫说过,在本宫的地方,不许提那妖妇的名字!”   静蝉连忙后退一步行礼,惶恐地说道:“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甄氏冷哼一声,随即道:“纵然如今的太子妃与那妖妇并无相似之处,但我们也不得不防!”   说罢,甄氏暗叹一声,连声音也变得哀婉起来,“这些年,本宫已经受够了,那妖妇虽然一日不曾在这宫里待过,可是于本宫而言,她就像是一个噩梦,是一个让我永世不得超生的符咒!”   静蝉轻语道:“娘娘请宽心,可不要因此而伤了自己的身子。”   “宽心?”甄氏奇怪的笑了起来,“自从本宫成为这御天朝的皇后,本宫与皇上之间的缘分就算是尽了,如此,你说本宫还能宽心吗?”   静蝉看了一眼这寂静空旷的寝宫,犹豫片刻,道:“娘娘,奴婢愚钝,有个法子,却不知能否为娘娘解忧。”   “你说。”   静蝉得到允许,便拿出一颗药丸,道:“这是前几日奴婢从太医院那边得来的,据说这药丸风寒之躯吃了,可以治病,但是寻常人吃了,却是肠胃不适,叫人上吐下泻。既然娘娘不愿太子妃进宫与皇上想见,不如将这药丸放入陛下的早点之中,这样一来……”   甄氏凝视着静蝉,那目光,只看得人毛骨悚然,许久,甄氏方道:“静蝉,你可知你的这几句话,已经足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静蝉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饶命,奴婢只是……”   “哈哈……”甄氏站起身,扶起静蝉,道:“本宫自然是知道,你忠心耿耿,只是你的这个法子,不仅不会帮了本宫,反而要陷本宫于万劫不复之地。静蝉,你跟了本宫这么久,竟还不懂这深宫之中的处世之道么?”   静蝉诺诺地道:“静蝉愚笨,请皇后娘娘指点。”   甄氏眼神一闪,道:“皇上乃是本宫的丈夫,本宫定不肯拿他的身子做筹码,既然那女子不可避免早晚要进宫,本宫也就不做阻拦,咱们且静观其变就好。”   甄氏看向了天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脸上露出了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对于她唯一的丈夫,需要用怎样的心机去筹谋。她当然不是担心他的身体,她担心的,向来只有她的地位,如今的她,也只有这地位了!   清晨的太子府中,昨日欢庆留下的红绸彩灯依旧,只是少了那份喧嚣,又归于太子府常有的安静之中。   东方上虞站在卧室中央,面容含笑,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铜镜前梳妆的郁璃。   只闻红袖说道:“小姐今日要进宫面圣,这御赐的双碟钗是一定要戴上的。”   郁璃眼眸一沉,道:“方才若不是小曾子进府宣旨,我尚不知新妇第二日便要进宫面圣的。”   身后的东方上虞闻言,淡然笑道:“是我疏忽了,本应早些告诉你,也好叫你稍作准备。璃儿,你瞧这件吉服,颜色太过于艳丽,你定是不喜欢的。若是不喜欢,我们换下来就是……”   郁璃转身,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描金走绣的长袍,无奈道:“即是吉服,换下来岂不是不好?况且今日要见的,是你的父皇母后,我岂敢放肆。”   东方上虞大笑着走上前,揽住郁璃的肩,玩笑道:“璃儿若想放肆,自有我来周全,怕什么?”   郁璃仰面望向他,道:“如今怎么连你也没个正形?时辰不早了,走吧。”   说罢,郁璃搀着红袖,走出了房间。   东方上虞注视着她的背影良久,也疾步跟了上去。   马车驶过了帝都最为繁华的街道,然后经东边的广安门进入皇宫。宫内的地板一律采用上好的花岗岩,本以为热闹非凡的宫廷,却仅仅只是庄严、空广、奢华……   广场的四周,道路的两侧,大片大片的金帝兰在盛开,金色的花朵映照着耀眼的阳光,使得这座清冷的宫闱平添富贵。   沿途有小太监领路,到了中宫的玉阶前,东方上虞与郁璃下了马车,红袖与段存风被安排在此等候,而东方上虞与郁璃则踏上玉阶,随着宫内一声细长的喊声——宣太子殿下、太子妃觐见——而进入勤政殿。   今日是新妇面圣,因此勤政殿内屏退众人,唯有东方敬与甄氏,余下的,不过几名贴身的宫女太监。   郁璃此番是第一次进宫,不过有东方上虞的一路安慰、指引,她竟也丝毫不觉紧张。   “儿臣(臣媳)参见父皇母后!”东方上虞与郁璃跪地垂首而拜,不过在他们跪下之前,郁璃还是看见了甄氏眼里的一丝慌乱。   这个女人究竟与自己有何牵连,为何短短两次见面,她皆显得如此异常?   郁璃暗暗思索着。   “平身——”东方敬抬了抬手,说道。   他看向面前的这对新人,看见了东方上虞脸上少见的笑容,也看见了他身边垂首安静的女子,他笑了起来,道:“虞儿总算是长大了,如今看见你有了家室,父皇心中安稳……”   正在这时,郁璃却缓缓抬起头来,她的目光那边随意,似在看窗外的金帝兰,又似在看壁上的画卷雕饰……   阳光隐隐地撒在她的侧脸上,如同梦中的精灵,那样唯美动人,又那样稍纵即逝。   很快,她又低下了头。   可是,这样的惊鸿一瞥,已经足以令东方敬与甄氏大惊失色,他们都是有过相同过去的人,因此面对这样的眼神,这样的侧脸,他们想起的,亦是同一个人。   “你……抬起头来!”东方敬的声音似乎在颤抖,是她吗?是他的惠皇妃吗?他的心中疑惑起来,她是那样地恨他,不应在此出现。可是,方才那一眼,明明又是她。   甄氏毕竟是甄氏,她淡然笑了,对东方敬道:“皇上怎么了?今日虞儿带着新封的太子妃进宫,万不可吓着她了。”   “抬起头来!”东方敬几乎要站起身,几乎要冲下殿去,他的声音坚定无比。   东方上虞不解地看着他的父皇,亦是不解地看着他的母后,为何只在刹那之间,这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他跪地说道:“父皇,璃儿今日第一次进宫,众多礼节尚且不知,请父皇不要责难才好……”   郁璃却是不卑不亢,她自知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必唯唯诺诺,她抬起了头,看向了东方敬。   “啊!”东方敬像是被人泼了一瓢冷水,长长地呼出一声。果然不是她,纵然同样美得让人震惊,可是她不是她。   郁璃行了一礼,道:“臣媳参见父皇,祝父皇身体安康。”   清澈的声音如同雨后檐下的水珠,滴滴打在玉盘上,那样的纯粹,那样的舒缓。   这样的声音,又再次让东方敬一愣。   不过,他的理智仍然告诉他,她不是她。   此时,东方上虞仍跪在地上,他的脸色看起来虽然依旧淡然平静,可是那双幽深的眼眸中,却带着隐隐的愤慨,带着强烈的敌意。   他的父皇,究竟何故这样看着他的妃?   许久,东方敬悠然说道:“都起来吧。来人——赐座——”   一旁的甄氏这才舒了一口气,她没有走错这一步棋,东方敬不会对郁璃生出任何疑心,更不会对这个女子产生任何联想。   她看着东方敬失望的脸颊,突然心中大悦。东方敬,你这辈子也休想见到她了!休想!   那一日在皇宫,甄氏亲自安排了盛宴款待,随后又随和地领着郁璃逛了好一会子御花园,笑语不断,两人却都是心知肚明,这样的笑,这样表面平静的游玩,于她们而言,仅仅是一场戏而已,只不过,她们身在其中,这样的戏,恐怕今后还得继续演下去。   *************   第172章 坟空   回到太子府之时,天色已晚,郁璃在宫中与甄氏等人周旋多时,早已浑身困乏,因此便令红袖服侍沐浴,早早地歇息了。   然而夏日燥热,即便是躺在了床上,也并不能安睡。   红袖拿着香扇,一边替郁璃解暑,一边道:“这样的季节,若是在落云谷,夜间正是清凉好睡的时候呢。”   郁璃睁开慵懒的双眼,看向红袖,许久,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方才问出:“他为什么非得让你做我的陪嫁丫鬟?”   红袖一怔,明显地不自然,思虑片刻,说道:“虽然红袖身份卑微,但昔日在落云谷中,小姐一向视红袖为姐妹,大概是因为这个,将军觉得小姐出嫁,应该由红袖来服侍吧。”   郁璃坐起身,摇了摇头,“你不必瞒着我。红袖,你可还记得那日将军说的话?”   红袖问:“什么话?”   “他说,让我最好管住自己的心。”郁璃淡淡一笑,转向红袖,问:“你应该没有忘吧?”   红袖又怎么会忘记,只是她两面为难啊!想到这里,红袖干脆跪倒在地,眼神含悲,“小姐,红袖不敢欺瞒,只是红袖与诸葛楚的将来,全系于此,红袖不得不……”   说到这里,红袖竟已经泣不成声。   郁璃执起她的手,道:“我果然没有猜错,是他威胁了你,他让你来,为的就是让你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红袖不敢……”   郁璃叹了一口气,复而倚靠在床栏上,许久,缓缓说道:“红袖,你不必为难,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用为我忧心。”   “可是……”红袖不解。   郁璃仰面看向床顶的红纱帐,突然冷声笑了起来,“他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郁璃如今已经嫁入太子府,又怎么会再被他左右?”   红袖诺诺地问道:“小姐与将军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走至今日地步?”   郁璃不答,只是茫然的看着,沉默半晌,突然问:“暗陨的忌日,你可曾替我去上香?”   红袖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道:“自小姐走后,红袖不敢怠慢,每逢清明与节气,都会去桃花山上香祭祀,只是……”   “只是什么?”郁璃面露紧张,追问道。   红袖有些迟疑,说道:“只是前不久,那暗陨公子的坟,竟突然空了……”   “什么?空了?”郁璃急得脸色泛红,双拳紧握。   “确实是空了。”红袖说道,“那一日恰是元宵,我照例提了果品,与诸葛楚一起上山祭祀,岂料一到坟前,便发现那座坟已经被人挖掘,那白瓷的骨灰坛,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这样?”郁璃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支撑,瘫软在床上,喃喃地问:“怎么会这样……”   红袖有些无措,道:“事发之后,我们早已飞鸽传书给大将军,原以为小姐必定知道了,却不想大将军竟是瞒着小姐的。”   郁璃闻言,眼睛里除了伤心,更有惊愕。她没想到,他竟连这个也要瞒着她!   红袖端来茶水,安抚道:“小姐不必太过于伤怀,回想起暗陨公子离世之前,执意要在身后火化遗体,那时候他就说过,会有人来接他走的。如今只是应验了罢了。”   郁璃叹道:“是啊,终于有人来接他了……”   恰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东方上虞走进门,笑道:“两人聊什么悄悄话呢?这样的大热天,竟也门窗紧闭。”   郁璃一改之前伤感的神色,起身相迎,挽起东方上虞的手臂,道:“一回府便不见你,忙什么去了?”   郁璃的眼睛有意无意看了一眼红袖,她虽知红袖不会有害她之心,但如今形势已经不同,她不得已也要在红袖面前演起戏来了。   东方上虞意识到郁璃的热情,自然领会她又要有所谋划,因此也顺水推舟,揽住了郁璃的细腰,宠溺道:“为夫知道天气燥热,让你不得好眠,今日忙了好些时候,就是要替你消暑。”   说罢,对外面的小厮道:“进来!”   话音刚落,五六个小厮已经端着数个铜盆走了进来,那铜盆之中,竟全都装着大小不一的冰块。   “呀,这样热的天,怎么会有冰块?”红袖惊讶地叫了起来。   郁璃亦是疑惑地看向东方上虞,等着他的回答。   东方上虞一边吩咐小厮们将铜盆放在房间各处,一边说道:“这都是去年隆冬时节储存在冰窖里的冰,今日方才开启冰窖,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清凉了不少?”   郁璃点头,笑道:“的确一下子凉快了许多,让我的心境也变得平和起来。上虞,不如让我弹奏一曲,作为答谢?”   东方上虞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低头问:“你方才唤我什么?”   郁璃笑得温婉,道:“怎么,不许这样唤你么?”   “哈哈……”东方上虞开怀大笑,随即对红袖道:“去取你家小姐的绿绮琴来,对了,连同我那支玉箫,一并取来。”   “是。”红袖应声而去。   不出片刻,一声悠扬的笛音从太子府中传出,紧随其后,优雅的琴音也相和而鸣,琴笛合奏,给这烦闷的夏日之夜平添了些许平静清凉。   ***********   第173章 谋划提前   将军府内,鸾嬉阁似乎比往日更显得静谧,书房的大门紧闭,而屋内,古岑涯端坐于暗红色的书桌前,一脸阴郁。   站在书桌对面的,竟然是多日不曾在帝都出现过的星魂与常颌。   星魂明显有些忧虑,道:“岑涯,怎么现在召我们回来?你可知如今的将军府,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传到东方敬那里去?”   常颌倒是轻松,道:“就算他东方敬知道我们私自回帝都,又能怎样?反正迟早免不了一战,不如痛快些!”   星魂怒道:“常颌,怎么连你也冲动起来了?你明知……”   “够了!”古岑涯冷然喝道,“我既然敢加急命你们返回帝都,这边自然早有安排!”   星魂与常颌抬眼看了一眼有些异常的古岑涯,不禁都咽回了未说完的话,悻悻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古岑涯却是站起身,走到了窗边,窗外是皎洁的月色,整个将军府除了鸾嬉阁已经是漆黑一片,只有几盏回廊上的灯笼在零星地闪烁着光芒。   古岑涯转过身,看向这星夜兼程赶回帝都的二人,突然沉声说道:“计划有变,我需要你们在一个月之内掌握所在军营的军权,一个月之后,江山易主!”   “一个月?”常颌不禁惊呼,“怎么突然提前了?”   星魂凝视古岑涯片刻,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不悦地问道:“又是因为她?”   古岑涯冷笑一声,“她,你指谁?”   星魂怒道:“除了那女人,还能有谁?岑涯,她如今已经成为太子妃,怎么,你还放不下她?”   “谁说她是太子妃?”古岑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她命中注定是我的,我说她是谁,她就是谁!”   “你疯了?”星魂低吼道,“我原以为你让她嫁给东方上虞,是因为你想通了,是因为你明白了!想不到你……”   说道这里,星魂突然笑了起来,“岑涯,你真是疯了!你以为你安排了这一切之后,她还会原谅你吗?你以为你让她嫁给东方上虞之后,她还会再回到你身边吗?”   不待古岑涯发话,常颌已经站起身,他一边走向古岑涯一边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古岑涯满脸怒色地望着星魂,一语不发。   突然,常颌一把推倒书桌上的纸墨笔砚,充满怒意地望着古岑涯,话音含悲:“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她怎么可以嫁给东方上虞?你是要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地么?回答我——”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古岑涯终于暴喝出声,“抗旨么?还是要我一剑杀了东方敬?不错,我是会杀了他,不过不是现在!”   常颌颓然坐在椅子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竟已发生这样大的改变,他什么也没有做,他阻止不了!将来若是有一日,郁璃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是否会怨他?是否会恨他?   星魂冷眼看着恍若斗狮的两个人,神色安然,许久,他说道:“岑涯,我知道你终究还是因为她,不过,我们的计划中原本就没有她这个人,你要清楚这一点。不用一个月,十五日之后,我那边自会有好消息传来。”   “只是赤枭……”当日东方敬为了牵制星魂,安排了这样一员大将与星魂共同镇守西部边防,或许防的就是这一日,古岑涯难免有些担忧。   星魂把玩着手中的茶具,似乎并无一丝放在心上,道:“那样有勇无谋之人,我怎会留他到今日?”   古岑涯露出一丝惊讶,问:“难道,你已经将他……可是,赤枭不是个小人物,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到帝都?”   星魂笑了笑,道:“只要做得干净,必不会落人把柄。这几次传往帝都的书信,我都是请人特意模仿的赤枭的笔迹,一来不让人对赤枭之死生疑,二来也可趁机让东方敬对西部大军放下戒心。”   “很好!”连古岑涯都要忍不住称赞,他转而问常颌,“定北大军那边形势如何?”   常颌抬起眼,方才的怨愤似乎还没有退去,不过公私分明,他还是细细说道:“定北大军的几员副将倒是好对付,只是那定北将军姜永彬,向来对东方敬忠心耿耿,恐怕……”   三人都思虑片刻,最后常颌又说道:“不如就在事发之前,从星魂那边抽调一队高手,与我里应外合,直接取下姜永彬的狗头!”   古岑涯犹豫了一下,道:“这样做风险甚大,若是失败,不仅无法接手姜永彬的军队,反而会让你带过去的那几万征西大军陷入困局。”   “那如何是好?”常颌问道。   古岑涯在房中来回踱步,许久,说道:“先让星魂率领五万大军暗中逼近帝都,只是,这五万大军不是小数目……”   星魂说道:“岑涯且放心,我早有良策使这五万大军不动声色逼近帝都!我唯一担心的是,东方敬也是武将出生,帝都的防卫精良,恐怕没有十足的胜算。”   古岑涯冷声一笑,道:“不知你们可还记得郭子良?”   “帝都的护卫统领?”星魂与常颌惊呼出声。   “就是他!”古岑涯点头道,“郭子良是员良将,只可惜为人太过于耿直,与许丞相向来不和,继而也屡次遭到陷害,受到朝中众人的排挤。”   “如此说来,这个人倒是值得我们拉拢一下。”常颌想了想,道:“将军既然提起此人,必然已经有了把握。”   古岑涯再次点了点头。   常颌问:“那么,定北大军那边究竟如何动作?”   古岑涯摆了摆手,道:“暂且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常颌与星魂皆是大惊,现在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常颌那边最少也有征西大军原部的三万大军,如何说按兵不动?   古岑涯顿了顿,道:“姜永彬是东方敬的旧部,若是帝都这边一旦动乱,第一个要召回的人,便是姜永彬,到时候,常颌正好与姜永彬一同班师进入帝都,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妙计!”常颌赞道,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缓缓道:“我曾经是征西大军的右将军,东方敬就算是召回姜永彬,也必不可能召回我。”   星魂暗中也点了点头,这的确是关键所在。   没想到古岑涯却摇了摇头,道:“我自有办法暗中协助,而且,到时候回到帝都的,只能是你常颌,而没有姜永彬。”   星魂与常颌都望着古岑涯,他们跟随古岑涯行军打仗多年,见过他无数次的机智谋算,但这一次,他们还是免不了心生崇拜。   天空中的皎月渐渐淡了下去,星魂与常颌秘密出了将军府,连鸾嬉阁最后点着的那盏灯,也灭了。   古岑涯就那样坐在黑暗中,望着这死一般寂静的府邸。   没有她,在哪里,他竟都觉得无趣,觉得寂寥。   明日,她该回来了吧?她会回来吗?   无数的设问,却没有答案。   第174章 回门   直到清晨,鸾嬉阁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阳光洒在他疲倦的身躯上,他竟又一次坐在这里,睡着了。   容管家心疼地说道:“将军怎么在这里歇下了?如今虽是盛夏,但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的。”   古岑涯坐直了身子,懒懒地说道:“无碍,叫人进来伺候洗嗽吧。”   容管家走出门外,对外面的丫鬟招呼了一声,随即又走进屋子,道:“今日是太子妃回门的日子,想必不出一个时辰,车马就会过来。府中一应的东西物件都备齐了,午宴也正在准备……”   “那么早备下作甚?”古岑涯一边洗着手脸,一边赌气似地,说道:“她如今已经是太子妃,寻常人家的礼节,她大可不必遵守。”   容管家笑了起来,道:“将军这话就差了,咱们小姐虽然已经贵为太子妃,可毕竟是将军的亲妹妹……”   话说到这里,却猛然看见古岑涯一脸阴沉,容管家讪讪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当真是为难他了,上回他说郁璃姑娘到底不是将军的亲妹妹,也叫古岑涯狠狠瞪了一眼,如今说是亲妹妹,想不到也没得到个好下场。   容管家行了个礼,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府外响起了迎接太子妃仪仗的鞭炮之声,一个小厮大声喊道:“太子妃驾到——”   古岑涯端坐于大厅之中,竟一动也不动,直到容管家着实忍不住了,才提醒道:“将军,该起身迎接了……”   岂料古岑涯面色平静,依旧慢慢地饮茶,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只听闻太子妃驾到,却不曾听说太子殿下?”   他在高兴么?在庆幸么?的确,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便是郁璃与东方上虞一同出现在他的面前。   容管家尴尬地站在古岑涯身前,没有古岑涯的吩咐,他也不敢贸然前去迎接。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天啦,就算太子殿下没有来,仅仅是得罪太子妃,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将军……”门外珠儿跑了过来,当日古岑涯安排红袖陪嫁,她便与坠儿一起,仍在将军府中伺候,这时候,她似乎有些焦急,道:“将军,太子妃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将军是否前去迎接?”   古岑涯垂首看着茶杯,许久,站起身来,道:“走……”   “不用了!”   突然,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   古岑涯抬起头,是她,她回来了!只是今日的她,却远不是昔日活在他的世界里的璃儿,她一身大紫色的衣袍,头上插着皇家才配拥有的凤钗。她曾说过,她是最不愿意上妆的,可是今日的她,画了眉,施了粉,唇上胭脂夺目,流光溢彩……   她在做什么?刻意显示她的身份?   古岑涯冷哼一声,却又笑道:“怎么,不待为兄亲自去迎接,璃儿竟自己进门了?”   郁璃一手搀着红袖,面色平静,心中却是隐隐作痛。   她曾经以为这里会是她一生的归宿,不曾想如今回到这里,一切都已经改变。   她坐在大椅上,手一扬,红袖等人悉数退了下去。   大厅里只剩下她与古岑涯,她轻轻笑了起来,道:“既然哥哥不愿去接,妹妹也不会强求,只是今日回门,乃是自古就有的礼数,妹妹礼数到了,也就问心无愧了。”   “礼数?”古岑涯脸一沉,隐忍许久的怒气几乎要发作。   然而郁璃却装作不知,依旧道:“对,这就是礼数。哥哥不知,上虞准备了好些礼物,原本说要亲自送来的,奈何今早皇上召见,上虞不得不进宫……”   “你够了!”古岑涯站起身,几步走到郁璃身边,一把掐住她的咽喉,狠狠地问道:“谁许你这样唤他?谁?”   郁璃呼吸困难,却还是强作笑意,艰难吐出:“他……他是我的夫君……”   古岑涯一愣,随即像是被人猛推一把,颓然地放开了手中的女人。这个女人,果真懂得如何来伤他!   郁璃瘫坐在椅子上,眼睛中这才雾气盎然,她忍回眼泪,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她不懂,他已经让她嫁给东方上虞,却为何又要这般痛苦难受。   他背对着她,声音沙哑,问:“你在太子府,一切可好?他……他对你好吗?”   郁璃怔了怔,不解他为何突然变了态度,只得答道:“他对我很好。”   随即她站起身,对门外的红袖道:“将礼物都抬进来吧!”   话音刚落,红袖已经领着一干人等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走了进来,放下了箱子,将其一一打开,众人又都退了出去。   古岑涯冷冷地看着,看着这个冷得像冰一样的女人。   她说:“上虞和我都知道,你官居大将军,自然是什么都见过,也什么都有,不过,这些都是我和上虞亲自挑选的,你看,这支玉箫,还是上虞钟爱多年,且常配在身边的……”   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被他拉进怀里,他猛烈地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嘴,惩罚一般地齿咬,连口中弥漫了一丝鲜血的气息,他也毫不在意。   他恨极了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唤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她想要做好太子妃,他就偏不许!   郁璃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控制,可是,她如何能够挣脱得了?古岑涯吻着她,就像以前她住在将军府中一样,他的吻永远是那样霸道,他的温柔是那样罕见。这个男人,曾给她依靠,给她希望,可是最后,一切都已经成空。   第175章 强占   古岑涯享受着专属于她的气息,他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璃儿又回来了。他多么希望,一切都不曾发生,她不认识东方上虞,皇上也没有赐婚,他的璃儿仍旧住在将军府,仍旧在他的世界里……   他的手掌覆上她胸前的柔软,他知道,这是属于他的,那个东方上虞,永远也不可能得到!   他的唇转向了她修长白皙的颈部,他吮吸着,索取着……   突然,他的肩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刺痛,他不敢相信地抬起头,震惊地瞪着怀里的女人。   这个女人,竟敢咬他?   “你不要命了?”古岑涯按住肩上的疼痛,愤怒地吼叫着。   郁璃一字一句地开口,“大将军,我看,不要命的人是你!你难道忘了,我是御天朝堂堂的太子妃!”   古岑涯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奇怪地笑了起来,随后,他愤然指着她的脸,道:“你这笨女人!你还不明白么?这个太子妃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计谋!没有人把你当做太子妃,没有——”   郁璃也望着他,眼神中竟是带着悲悯,许久,她哭了,“岑涯,是你没有明白,除了你,这御天朝,这天下,再没有一个人敢说我不是太子妃。岑涯,从我离开将军府那一天起,一切就已经回不去了……”   “不!”古岑涯怒吼一声,他拦腰抱起了她的身躯,穿过了空无一人的花厅,然后走进了繁花似锦的后花园,踏过小桥流水……   “吱呀!”   门一脚被推开,古岑涯发疯一般地将郁璃扔在大床上,就像是第一次在落云谷,他已经失去了控制,心心念念只记得要占据这个女人。   他撕扯着她的衣裳,强迫自己看不见她的泪水,听不见她的哀求……   他要了她,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驰骋,他用力冲撞,像是要把自己这几日以来承受的痛苦与煎熬在她身上挥洒殆尽。   香炉里的香已经快要燃尽,红罗帐内,春光旖旎。   疯狂之后,他才惊讶地发现,她竟双目紧闭,甚至不愿睁开眼来看他。   他唤她的名字,一声一声地唤她,可是,她毫不理会。   她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只是默默地扯起了薄被,将自己裹了一个严严实实。   她竟不喜欢自己再碰她了么?   想到这里,古岑涯心中一阵不悦,他下了床,三下两下穿好了衣服,随即走出门外,对珠儿道:“伺候小姐沐浴更衣。”   薄被之下,郁璃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软枕。究竟是为什么,他总要一次次将她的武装剥得干干净净,然后一次一次伤得她鲜血淋漓?   他难道不知,她已经经不起任何伤害了么?   等到珠儿走进房间,房间已经是人去楼空。   她走了,丢下她的仪仗,丢下那些车马,丢下那些前前后后伺候的人,孤身一人,离开了将军府。   当古岑涯知道这一消息时,他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再一次伤害了她,他更不知道郁璃能否从他的行为中,看出他对她一如往昔的爱。   ************   天空中乌云翻滚,劲风呼啸大地,眼看一场大雨就要降临,郁璃手扶墙壁,一步一步沿着街道走去,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出的将军府,她只知道自己必须离开那里。   岑涯,你怎么能忘记,当初恰恰是你亲手盖起我的盖头,亲手将我送至东方上虞的身边。可如今,你又怎可再将我仅存的尊严剥夺!   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了,顿时天空中大雨瓢泼,片刻便将郁璃淋得浑身湿透。   昔日在赤喇河边,在桃花园里,在戈烨城的日日夜夜,那一幕幕的情景瞬间回到了她的脑海。她爱他,直到现在,依旧爱他,可是,她深知自己已经不能。   如果现在仍旧只是在落云谷,她会不顾一切地去留住他,可是现在是在帝都,是在天子脚下,他是御天朝堂堂的大将军,且有皇上的亲自赐婚,有瑾和公主的一往情深,除此之外,还有优瞳……   她,早已是他生活之外的人,所以,她没有资格!   可是岑涯,既然我已经没有资格去爱你,你又为何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为什么又要这样让我难堪,让我心中痛苦?   你难道不知,你的强占,你的吻,你的一举一动,都只会让我痛不欲生?   湿润的头发紧贴脸颊,她似乎看不清脚下的路,突然身子不稳,整个人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声清冷却骇人的声音——落轿!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慌乱的脚步!东方上虞简直不敢相信,郁璃竟然一个人在此,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她身边无一人跟随,摔倒在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回事?”东方上虞隐忍着怒气,却难掩心中的担忧与焦急,他抱起了她,将她纳入自己怀里。   夏季的天气,她却浑身冰凉。   郁璃抬起眼,望着头顶那张干净纯美的脸,他是那样好,那样好,却为何偏偏要娶的是她?   “怎么不说话?”东方上虞怒气更浓,在她的印象里,他是很少生气的,可是现在看见这样一副模样的她,他却再也无法佯装淡定。   郁璃仍旧不答话,只是那样痴痴地看着他。   东方上虞暗叹一声,将她抱进了马车。   马车外,段存风问道:“主子,现在去哪里?”   “回府!”东方上虞想也不想,简短地说道。   段存风看了一眼郁璃,似乎有些担心,道:“太子妃淋了这许久的雨,还是立刻找个地方换身干爽的衣服要紧,若是直接回府,怕是要花些时间,恐太子妃身子承受不住。”   东方上虞顿了顿,道:“既如此,便去醉音坊,这里离醉音坊近,快走!”   闻言,段存风猛地一扬马鞭,朝醉音坊驶去。   第176章 无双   即使是雨天,醉音坊也生意兴隆,歌舞不息,当东方上虞抱着郁璃走进这偌大的醉音坊时,整个醉音坊顷刻之间安静了下来。   随后当家的老鸨迎上来,跪地行礼道:“老奴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望太子殿下……”   “无双在吗?”东方上虞目光一凛,问道。   老鸨连忙回答:“无双姑娘就在房中,只是……”   话还未说完,东方上虞已经抱着郁璃向后院走去,这醉音坊的后院,有一座天然的小瀑布,原本这瀑布优雅至极,只是今日突降大雨,那瀑布中的水都浑浊了,只发出一阵阵巨大的水声。   东方上虞来到一座雅阁前面,连门也顾不上敲,便推门而入。   房间中央有张巨大的雕花大床,床上红帐覆盖,隐隐有嬉笑之声,那床上之人听闻开门之声,男的连忙滚落下床,衣衫不整。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坏本公子的好事……”虽是心中有些惧怕,但那男子也不愿一溜了之,一边整装,一边吭吭哧哧放着狠话。   东方上虞只淡淡扫了一眼,道:“还不快滚?”   那人见东方上虞衣着不凡,且能擅闯醉音坊无双姑娘房中的,放眼这帝都,又有几人?   因此,男子便只好忍气吞声,嘟囔着走出了门外。   郁璃被东方上虞抱了一路,早已觉得不妥,奈何东方上虞执意不肯让她下来,此时见已经来到房中,郁璃便小声道:“快放我下来吧,让人见了笑话。”   东方上虞这才将她放下,一边用手抚弄着她的发丝,一边对床上的人说道:“快些下来吧,也不是第一次让我遇见这种尴尬事,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床上的女子呵呵一笑,随即掀开窗幔,露出一张湿润却妩媚的笑颜,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得空?若是太子殿下想念无双了,大可让人将无双接到府中去小聚,怎么还亲自跑过来了?”   “休要玩笑!快让人准备热水,迟了,怕是璃儿要着凉。”东方上虞看了无双一眼,说道。   无双似乎是微微一愣,随即打量起郁璃来,片刻之后,这才一脸笑意地披上外衣,走到门边,对伺候的丫鬟道:“快去打盆热水来,再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   说完,那无双美眸一转,对郁璃道:“不知这醉音坊的衣物,太子妃会否嫌弃呢?”   郁璃淋了一场雨,脸色有些苍白,道:“无双姑娘多心,郁璃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原来,这女子便是无双!郁璃心中暗暗赞叹,好美的一个人。   很快,几个丫鬟便抬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东方上虞心疼地对郁璃道:“快去洗个热水澡,我就在这里等你。”   郁璃没有多言,随着丫鬟走到了屏风之后。   虽是隔了一道屏风,外面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无双绕着东方上虞走了一圈,语气半是撒娇,半是责备,“原以为你忘了无双呢,怎么,有了自己的太子妃,还敢到醉音坊来?自己来也就罢了,想不到,你却将她一起带来。”   东方上虞胸前也是一片湿透,只是他不在乎,照样坐在椅子上喝茶,他微微一笑,道:“应该早些让你们认识的,你可还记得,解了你灯谜的人,便是她。”   “当然记得!”无双洒脱地坐在东方上虞对面,也并不去梳理上妆,只是闲谈一般,道:“你这位太子妃不仅才情了得,竟也美得让我移不开眼,难怪连你这个对女人没有兴趣的东方上虞,也对她情有独钟。”   东方上虞指正道:“谁说我对女人没有兴趣了?你休要给我乱扣帽子!”   无双撇撇嘴,道:“是,是,你对女人有兴趣,我如今也才知道。”说着,无双故作惊讶状,道:“看到你今天抱着她进来,我真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照理讲,我们也算是多年的交情了,看你平时守身如玉那样,我还以为你这人当真是铁石心肠,想不到也有柔情的一面,唉,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东方上虞不解地问。   无双道:“可惜我无双没有这般福分啊,要是早知道你如此温情,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从我的手心里溜走……”   “你这丫头!”东方上虞又气又笑,这无双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说起话来,就和市井村妇一般,毫无顾忌。   不过,这也正是东方上虞愿意与她交往的原因之一。若是她也像其他人一般,处处小心翼翼,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多时,郁璃已经沐浴完毕,换上了一套浅蓝色的锦袍,低胸束腰,更衬托出她的另一种美丽。   无双迎了上去,道:“想不到这衣裳也会挑人呢,觉着是太子妃来了,便也好看了起来!之前我穿过一回,全没有这番风情。”   郁璃淡淡一笑,道:“无双姑娘过奖了。”   无双看了一眼窗外,道:“雨也停了,正好我这里有新得到的雪顶翠,不如一同去花园的凉亭里品茶?”   东方上虞揽住郁璃,眼神似在询问她的意思。   郁璃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且郁璃听闻无双姑娘的琵琶,当属帝都一绝,不知无双姑娘可否让郁璃见识见识。”   “没问题!”无双凑近郁璃,道:“我这里还有古琴一架,这醉音坊中无人能弹奏,弹出来的也是不上台面的调,不知太子妃愿不愿意让无双开开眼呢?”   郁璃先是一愣,随即一笑,这无双当真是好谋算,丝毫也不愿亏了自己。   第177章 遭遇暗算   郁璃点点头,道:“既如此,再让上虞伴奏吹笛,可好?”   东方上虞摇头道:“不可不可,我那玉笛已经送给了古将军,你知道,别的笛子我可轻易不吹奏的。”   郁璃脸色蓦地一沉,将军府中的一幕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脑中,不由得心中又是一痛。   待三人都到了凉亭,古琴琵琶皆以送来,无双问:“奏什么好?”   郁璃有些失神,口中却到:“不如就奏《忘红尘》。”   “璃儿,这曲子太悲伤,还是奏《踏雪访友》吧?”东方上虞斜倚在廊柱上,一脸关切。   郁璃似是回过神来,点点头,手指拨弄起了琴弦。   无双当真是无愧帝都第一把琵琶的称号,且她的琵琶声不紧不慢,不显山不露水,只轻轻与郁璃的古琴相和,古琴声音浑厚,伴随着不远处瀑布的水声,使得这片小天地恍若仙境。   东方上虞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踏雪访友》本是一曲轻快美妙的曲谱,只是在郁璃弹奏起来,竟有着浓浓的忧伤,她的手指显得有些沉重,曲调一声比一声和缓……   然而,她又是那样安然自得于她的世界中,她低头抚琴,就像是昔日在醉心客栈,她隐藏着她的心事,不让任何一个人靠近,更不让任何一个人得知她心里的伤疤。   璃儿,今日的你,究竟遇到了什么?   ***********   雨后的夜色平静如水,一轮冷月高高悬挂于苍穹,清冷的月光撒在皓月湖上,衬托着湖边的万家灯火,湖上的歌舞升平。   就在这样的平静里,两匹从东西两面疾驰而来的骏马传来了踏踏的马蹄音,随后,两匹马一同进入了皓月湖边的紫竹林,月影斑驳,竹叶沙沙,偶有竹叶上残留的水滴落下,清清幽幽。   东方上虞勒紧缰绳,安坐于马上,目光有些阴冷地注视着不远处另一抹疾驰而来的身影。   古岑涯,你果真来了!   东方上虞在心里默叹一声。   “微臣古岑涯,参见太子殿下!”他身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袍,下马行礼,脚步却明显有些虚晃,甚至连空气中也弥漫着酒味。   他原本不该来的,连容管家与珠儿也不赞成他在喝完了整整三坛酒的情况下,还只身一人赴东方上虞的约。   可是,他心里记挂着她,当她从府中消失之后,他派出了整个将军府所有的人手去寻找,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要知道她是否安好。   东方上虞的脸上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他下了马,走近古岑涯,道:“今儿我没有陪璃儿回门,难道,古将军竟这般生气?”   古岑涯怔了怔,道:“不敢。”   东方上虞回过头,看向他,唇角含笑,目光却是紧逼:“即是不敢,为何璃儿独自一人冒雨出了将军府?古将军难道不是因为本太子没有出现,迁怒于璃儿么?”   古岑涯当然知道东方上虞远远没有看起来那般好对付,不过,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给东方上虞解释,他只是问:“璃儿怎么样了?”   “怎么,”东方上虞颇有深意地问,“你还关心她?”   古岑涯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愤然,道:“我当然关心!”   “为什么?”东方上虞悠闲地踱步,忽然抬起手,拉下一根竹枝,随即又猛然放开,他看向古岑涯,问:“是因为她是你的妹妹?还是……”   听闻“妹妹”二字,古岑涯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他大笑起来,酒精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太子殿下如此问我,难道是怀疑什么吗?”   东方上虞微微笑了,他定定地看着古岑涯,然后急速将腰间的长剑嗖地一声拔出,剑锋直指古岑涯,他一字一句地道:“不是怀疑,而是我从未相信!”   古岑涯清楚地感受着剑锋的杀气与冰凉,然而他依旧笑着,虽然带着震惊,却笑得从容,“既然不相信,却为何要娶她?”   东方上虞的眼角闪过一丝痛苦,他收回剑,抬眼看向竹林深处,似在自言自语:“是啊,明知这只是你与她为我安排的一个局,我为何还要知险犯险?明知她心中始终只有你,我却为何还妄想博得她一丝一毫的关心……”   声音低微,古岑涯字字听得清楚,除了惊讶,他心中竟生出一丝同情,原来痛苦的不只是他古岑涯一人,原来这平日里温文尔雅、高高在上的东方上虞,也会有痛苦难受的一天……   他只是那样站着,这样的时刻,他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一切已经改变,既然东方上虞知晓了一切,那么他的计划还有可能继续下去吗?   东方上虞背对着他,突然转过身子,道:“从我第一次在醉心客栈见到璃儿,我便知道,她是我此生唯一值得珍视的人!古岑涯,既然你已经将她嫁与我,从今往后,璃儿的一切,我不再允许你参与。”   古岑涯心中一紧,随即哈哈大笑,“太子殿下是在害怕吗?没错,璃儿的确是你应该珍视的人,可是,她是我的女人,永远……”   话还未说完,东方上虞的剑再次凌厉地刺了过来,他脸色平静,目光却是充满杀气!今日在大雨之中,看见郁璃那般失魂落魄,他的心都要碎了,他的璃儿,那样好,谁也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不再管郁璃心中究竟爱谁,也不再管他乃是当朝太子,而古岑涯是御天朝的战神、征西大将军、未来的驸马,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他心爱的女子。   酒后的古岑涯,目光有些恍惚,他自然没有料到东方上虞会突然生出杀意,他连连退了几步,可是东方上虞的剑是那样有力而迅速,剑锋扫过,他的手臂猛然传来一阵疼痛,低头一看,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流了出来。   酒意顿时消失,古岑涯眸光一狠,却并未拔剑,他清楚地知道,一旦拔剑,他就是大逆不道,是逆反!时机未到,他不会这样愚蠢。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黑衣蒙面男子飞身而至,怀中的飞镖也同时发出,古岑涯清楚地看见,那飞镖直冲他而来,他眉头一皱,身子也迅速闪开。   身旁传来一声闷哼,古岑涯凝神一看,东方上虞手捂胸口,神色苍白。   他看向古岑涯,脸上依旧笑得淡然,“你赢了……”   他重重地倒在地上,容不得任何解释,带着那样一句“你赢了”,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第178章 他的心,痛不欲生   古岑涯怒吼一声,奔至东方上虞身边,“该死的,给我醒来!难道你以为这是我安排的么?醒来——”   然而,东方上虞仍旧昏迷,没有任何清醒的征兆,那伤口流出来的血,颜色黑暗,一看便知道飞镖上涂了毒。   他站起身,爆发出一声骇人的大喝:“出来吧!”   竹林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顷刻间,五六名黑衣人一同出现,为首的那名目光狠戾,对其余人道:“上!取下古岑涯的人头!”   说罢,六个人一齐冲向古岑涯,古岑涯拔出长剑,应付自如,很快便将剑架在了为首的黑衣人身上。   “说,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见自己已经没有了逃脱的希望,竟然愤然用力,将自己的脖子从古岑涯的剑上猛然划过,顷刻毙命。   其余黑衣人见状,霎那间没有了之前的杀气,不知是进是退,目光慌乱地看着古岑涯。   古岑涯看了一眼身边的东方上虞,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对黑衣人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怕是要教他失望了,受伤的人不是我古岑涯,而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啊?”黑衣人发出一声惊呼,夜色朦胧,他们竟没有看清古岑涯身边的人就是东方上虞。   古岑涯暴喝道:“滚!”   黑衣人战战兢兢,竟一时不敢离去,直到古岑涯弯腰扶起东方上虞,跃上马背驰骋而去,那五个黑衣人才迟缓地离开了紫竹林。   ***********   当古岑涯扶着昏迷的东方上虞出现在太子府的时候,段存风险些也跟着晕了过去,天啦,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太子殿下竟然受了如此严重的伤?都怪他不好,他应该片刻不离身地跟着太子殿下,而不能听任太子殿下的安排先行回府。   “这可如何是好?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哽咽的声音从管家口中传出来,一时间,连他也六神无主了。   古岑涯目光如炬,对段存风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扶太子殿下进去。”   段存风这才回过神来,神色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精明冷静,他从古岑涯那里接过东方上虞,回首对管家道:“快派人进宫通报,速请太医!”   古岑涯与段存风一左一右扶着东方上虞,他们没有去东方上虞的寝室,而是选择了离大门最近的厢房。   将东方上虞安置在床上之后,段存风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古岑涯,随后对外面乱成一团的丫鬟道:“去请太子妃过来。”   古岑涯的神色明显一震,手臂上的伤口仍旧在流血,虽然疼痛已经麻木,但整个身子竟然都冰凉透骨。   段存风看了一眼东方上虞,问:“古将军,不知太子殿下是如何受的伤?”   古岑涯薄唇紧抿,沉声道:“我们在紫竹林遭到一群黑衣人的袭击,至于他们的身份,目前我也不清楚……”   “哼,”段存风脸色极为难看,他跟了东方上虞这么多年,早已把东方上虞当作他的亲人,如今见到东方上虞受伤,他怎么能不难受?他望向古岑涯,冷然道:“我们太子殿下素来待人亲和,怎会有人意图暗中杀害?”   古岑涯当然听得出段存风话里的猜疑,的确,他没有猜错,东方上虞是受他牵连,才会身中毒镖,不过……   他不悦地道:“事情的是非曲直,等太子殿下醒来,自会有定论!段存风,我劝你还是再派人去催一催,看宫中的太医来了没有!否则误了时间,你脱不了干系!”   “你……”段存风不禁气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下一秒,门口便闪现出一抹纤细而熟悉的身影,当她看见屋内的情形,竟然浑身一僵,迈不开脚步。   “怎么会这样?”郁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床上的东方上虞,她的目光几乎是直接从古岑涯身上穿透而过,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她声音颤抖,心中所想,眼中所见,唯有面色苍白不知生死的东方上虞,今日下午,他们还在醉音坊品茶听琴,为何短短几个时辰,竟到了这般地步?他是那样的温润如玉,那样的优雅不凡,为何现在,却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上虞,你醒醒……”她蹲在床边,厚重的袍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俊美的脸颊,那样凉,那样安静……   “上虞,你醒来好吗?难道你不知,我最怕的就是这样?我最怕……”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又滑落在深红色的床单上。郁璃心中绞痛,这样的一幕,似曾相识,那年在落云谷,当她知道暗陨身中藏花毒,她也是这样……   “太子妃……太子殿下一定会没事的!”段存风走近她的身边,低声安慰着,也安慰着他自己。随后,他转过身,大步走出了门外。古岑涯说得没错,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让太医进府诊治。   房间里顿时有些沉寂,古岑涯站在阴暗处,看着郁璃痛苦的神色,他的心,也同样痛不欲生。   他暗叹一声,走近她,道:“璃儿……”   郁璃惊异地抬起头,转身望向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站起身,眼光里是不可忽视的怀疑,是让古岑涯心碎的怨责,她迟疑片刻,轻轻开口,“你伤了他?”   古岑涯脚步一僵,整个人站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连郁璃也这般怀疑他!难道在她的心里,他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哈哈……”古岑涯低哑地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通红,面色可怕,他走到郁璃身边,狠声道:“他伤了,你就这般痛苦?那我呢?”   他举起自己受伤的手臂,鲜血沾上了她美丽的衣袍,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心疼与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推开他,道:“我曾经说过,既然我嫁给了东方上虞,他便是我的夫君,如果你伤害他,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古岑涯眸色一冷,随即苦笑道:“夫君?你对你这位夫君又了解多少呢?你可知,他早已知晓你我的关系,他只是一直在伪装……”   “不,你胡说!”郁璃断然打断,她不愿意知道这些,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指着门口,道:“你走,走——”   她转身不再看他,重新蹲在床边,双手发抖地握着东方上虞的手,声音沙哑,“你也在骗我吗?你也在看我演戏吗……”   这里是哪里,好黑,好黑……   东方上虞在这黑暗里挣扎着,他的耳边充斥着很多很多的声音,可是他听不真切,更无法作出反应。   直到这一刻,他听到那句绝望痛苦的叩问:“你也在骗我吗?你也在看我演戏吗……”   是璃儿的声音,她又在伤心了么?她是在问谁?是在问自己吗?哦,不!他不要让她这样认为,他更不要她对自己绝望。   手指微微一动,随即感觉一股腥甜从喉头涌出……   “不要!”郁璃惊慌失措,他的口角流出了黑色的血液,这是否意味着,他快要死了么?不,他怎么可以那样狠心!她转过头,对外面大喊:“来人,来人……”   古岑涯纵然是气她,怨她,但也不忍看她这般无助这般慌乱,他走过来,轻轻推开她,在她震惊的目光里,跳上床,盘腿而坐,手指却是握住东方上虞的脉息,暗自用力,将自己的真气输入进东方上虞的体内。   第179章 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之声:“皇后娘娘驾到——”   郁璃看向门口,甄氏有些紧张地站在那里,那隆重的凤袍也掩盖不住她此时的脆弱与担忧,她抬了抬手,对身后的几位太医道:“快去看看!”   太医们应声进屋,古岑涯原本就受了伤,再加上运用真气,此时亦是脸色苍白。   他脚步沉重地走过来,经过郁璃身边,眉头紧皱,轻语道:“璃儿,为何你不信我?”   郁璃抬眼看他,欲要说什么,他却已经对甄氏行礼,随即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太子府。   此时的甄氏已经无暇顾忌郁璃,她唯一担心的便是东方上虞性命不保!她苦心操持这么些年,为的就是在东方上虞继承大统之后,她仍能安享天下尊荣,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不让她如愿,竟有人妄想取东方上虞的性命!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一声通报:“瑾和公主驾到——”   郁璃心中一惊,瑾和公主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宫?但一想到东方敬只有一子一女,如今东方上虞受了伤,瑾和公主过来探视也是必然的。   “母后!”随着一声清脆的唤声,一个淡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里,在她身上,多少有几分甄氏的影子,只是相比于甄氏的心机谋算,她显得清纯而随和。   “瑾和,你怎么来了?”甄氏有些不悦地问,眼看着瑾和大婚之日已近,她怎么可以贸然出宫?   瑾和焦急地道:“我听闻太子哥哥受了伤,便求父皇恩准我出宫探视,母后,太子哥哥究竟怎么样了?”   甄氏叹道:“太医们正在诊治,还不知情形怎样,先等等吧!”   瑾和点了点头,目光移向了一旁的郁璃,道:“想必这位就是太子妃了?”   郁璃行礼道:“见过瑾和公主。”   瑾和连忙扶起,道:“如今太子哥哥受了伤,还未脱离危险,这些繁琐礼节就都免了吧。”   郁璃轻声道:“多谢公主体谅。”   她在心里暗忖,想不到甄氏唯一的女儿,御天朝高贵的瑾和公主,竟然不似传闻中那般可怕,这般的随和贤德。若是岑涯知道,他即将迎娶的是这样一位女子,他是否会多一丝的开怀与释然?   不想了,他们之间的事情,于她郁璃而言,早已是另一个世界,纵然她仍旧没有放下,也再也无法走入其中。   半个时辰之后,几位太医撩起布帘走出来,跪地禀告道:“太子殿下身中剧毒,微臣实在是才疏学浅,没有办法根治。如今只能将毒镖拔出,然后开出一个方子,缓解毒发……”   “这是什么法子?”甄氏怒道:“你们几个若是救不了太子殿下,就等着斩首示众吧!”   “娘娘恕罪……”其中一个太医战战兢兢地说道:“放眼天下,这毒恐怕只有一人能解……”   “谁?说!”甄氏急问。   太医道:“官云戟!”   郁璃心中猛然一震,她没有料到在今日的太子府,竟有人说出官云戟的名字。只是,这太医怎么会知道官云戟的名号?又怎么会知道官云戟有解毒的奇药?   “这人果真能救太子殿下?”甄氏眼睛里露出一丝希望。   太医点头道:“只是这人行为诡异,恐怕他不愿意前往帝都……”   “他敢!”甄氏站起身,道:“如今是太子殿下有难,他身为臣民,若是不来,便是逆反!”   太医为难道:“娘娘不知,这官云戟的醉心客栈位于两国交界处,是极为复杂的一个地方,若是他不愿来,恐怕几万大军也拿他没有法子。”   甄氏正欲说什么,郁璃却突然站出来,道:“母后,臣媳愿意前往醉心客栈一试。”   “你?”甄氏有些不信任地看了一眼郁璃。   郁璃眼中洋溢着急切,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便直言道:“昔日哥哥征战西戎国之时,我曾有幸与官云戟官公子见过几面,料想若是郁璃亲自前去,官公子也许会卖郁璃一个薄面。”   甄氏露出一丝疑虑,道:“你如今贵为太子妃,怎可轻易离开帝都?况且你一个弱女子,本宫不放心!”   郁璃想了想,道:“若是母后担心郁璃的安危,可派段存风与郁璃同去,他是一直以来照顾太子殿下的人,定然信得过。”   “……”甄氏看起来有些犹豫,双眼看向瑾和,似乎在向她寻求意见。   那瑾和公主走上前步,脸色忧虑,道:“母后,太子哥哥尚在危险之中,太医虽可缓解毒发,却无治愈的良方,还请母后速决,不要耽误了治疗太子哥哥的良机啊!”   甄氏暗暗点了点头,道:“如今之计,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郁璃见状,连忙行礼,道:“母后放心,郁璃定不负所托,三日之后,郁璃必定带着官公子回到太子府。”   说罢,郁璃疾步奔出门外。段存风已然得到消息,早已准备好马匹等候在门口。   第180章 是谁先背弃了诺言?   岂料,二人刚迈出府邸大门,就让一阵吵闹绊住了脚步。   “是……是无双姑娘……”段存风指着不远处与守卫争执的女子,说道。   郁璃抬眼望去,但见无双泪流满面,手拿一锭白银,正在对守卫苦苦哀求。   “大哥你行行好,奴家只是想知道,太子殿下的伤势怎样了,严重不严重,求您让我进去吧……”   守卫瞪眼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告诉你,皇后娘娘此时就在里面呢,哼,我放你进去,那不是活腻歪了?快走,快走!”   说着,守卫提起长棍,欲要将无双赶走。   无双哭道:“即便是见不了太子殿下,让我见见段存风也好,我是太子殿下的朋友,他会见我的……”   “哈哈……”守卫大笑起来,“就你?你是太子殿下的朋友?哈哈……”   身边另一个守卫也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并弯腰抓起无双的身子,道:“姑娘,我劝你还是赶紧走,要不然,你这如花似玉的模样,可要让哥哥们心痒痒了……”   “你们不想活了么?”   就在这时,段存风怒不可遏地站在守卫身后,大声喝道,他在太子府多年,竟不知道这里守卫这般无礼。   那几个守卫一看见段存风,连魂都吓没了,连声道:“段爷饶命,段爷饶命……”   “存风,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无双不顾一切地冲到段存风身边,脸上泪痕未干,却急着问:“他怎么样了?”   段存风愧疚地扭开头,道:“都是我不好,是存风护主不周……”   这时,无双亦看见了段存风身后的郁璃,不禁转悲为喜,拉起郁璃的手道:“他必定无碍,对吗?若非如此,你不会在这里。”   郁璃眼中闪过一丝悲悯,此时的无双,哪里还有白日里一半的从容安定、洒脱随意?不过,她又是这般真实,她可以肆无忌惮地为东方上虞担忧,为他流泪,为他伤心……   郁璃反握住她的手,道:“你去看看他吧,放心,再没有人会阻拦你。”   说罢,郁璃扫了一眼门口的守卫,翻身骑上白马,对段存风道:“走——”   无双先是一愣,随即追出几步,大喊:“你去哪儿,你们去哪儿?”   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穿过夜凉如水,直到天际……   ************   “驾——”   “驾——”   一路策马扬鞭,黑暗掩去了马蹄下的尘土,夜风掀起了他们的衣袍,一黑一白,一闪而过。   然而就在这时,郁璃却猛然勒紧缰绳,任凭马儿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嘶鸣。   “怎么了……”段存风亦是紧张地勒紧缰绳,徐徐走到郁璃身后,但当他看清郁璃身前挡住去路的黑影时,他心中了然,跳下马背,对那黑影行礼道:“古将军!”   古岑涯依旧穿着那身藏蓝色的锦袍,只是手臂上多了一圈醒目的白布,上面印染着片片血迹。   段存风意识到古岑涯目光里的阴冷,又见郁璃此时一言不发,便皱眉道:“太子妃,我且去前面等候,望太子妃不要过多的耽误。”   郁璃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马蹄声踏踏远去,天地间又恢复了无边无际的寂静。   古岑涯猛然跃起,下一秒,他已经落在郁璃的马背上,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你做什么?”郁璃不悦,欲要将他推开,奈何他那双手臂,如同钢铁一般,岂是她能够掰开的?   “你要去醉心客栈?”古岑涯沉声问道,语气中明显的责备。   郁璃放弃了挣扎,道:“对,我要去醉心客栈,现在只有官云戟能救他!”   “不许你去!”古岑涯低吼。   郁璃轻轻冷笑,“你伤他,我救他,如此,不是很好?”   “该死!”古岑涯暗咒一声,“要我告诉你多少次你才肯相信,伤他的人不是我!”   “是不是你已经不重要!”郁璃轻咬嘴唇,道:“如今他危在旦夕,我是他的太子妃,难道我不该竭力去救他吗?”   古岑涯浑身一僵,许久,道:“今日中毒镖的人,本应该是我!璃儿,若真是我,你会为我伤心难过吗?你会想要拼尽一切去救我吗?”   郁璃不语,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太多的假设,若是古岑涯放弃他的江山,若是他守护好他们之间原本就脆弱的爱情,若是她没有嫁给东方上虞,那么此时此刻,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轻轻一叹,道:“岑涯,不要再幼稚了,不要再纠缠了……”   “幼稚?纠缠?”古岑涯冷冷地笑了起来,声音却极为痛苦,他用力扳过她的身子,看着他的双眸,道:“难道你已经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你忘了你永远只能是我的女人?”   “不,我没有忘……”郁璃眼眸一沉,道:“是你先背弃了诺言。”   古岑涯心中一紧,双手也,猛然一松,她的心里,还在怨他将她嫁给东方上虞?既然怨,又何必为了那个男人不顾千里迢迢,去为他寻求解药?   “你不爱他,对吗?”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摩挲。   她倔强地躲开,道:“我爱他!”   “不!你说谎!”他吻着她的耳垂,轻语,“你还爱着我,你心里的人,一直是我!”   郁璃生气地反抗,将他用力推开,不想却牵扯到他的伤口,让他痛呼出声。   她心中虽然生出一丝疼痛,却装作无事的样子,神色淡然。   直至此刻,他的脸上才显露出一阵失望、不甘、苦涩,同样是受伤,面对东方上虞,她会伤心地哭泣、会疼惜地颤抖,可是面对他古岑涯,她的眼里,竟然就只剩下淡漠、疏离……   璃儿,你这是再逼我么?逼我不得不尽快将你重新占有!   他神情一冷,阴森地笑了起来,双手捧起她的脸颊,道:“璃儿,你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只要是你在乎的,我就要一一将其摧毁!”   郁璃周身变得冰冷,她怎会不记得这句话?可是这句诅咒一般的话语,已经离她好远好远了,她怎会想到,如今这句话又回到了她的世界!   她回过头,想要看清说出这句话的人,究竟是不是古岑涯。   然而,身后已经空空,再无一人,他走了。   ***********   第181章 一定会赢   将军府内的小树林内,那座孤零零的小屋闪烁着一盏淡黄色的灯,在整片树林里,显得那般寂寞,那般苍凉。   木屋的房门被人推开,优瞳站在门口,眼睛却望着屋内冷冰冰的男人。夜风之下,她覆面的黑纱微微飘动,她揭下面纱,缓步走到窗边,沉声唤道:“岑涯……”   古岑涯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从小敬爱的长姐正满眼失望地看着自己,他扭过头,冷声道:“长姐,别这样看我……”   优瞳无奈地一叹,片刻之后,才说道:“再过半个月,一切都会改变,岑涯,属于我们的一切都会回来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古岑涯眸光一暗,不曾回答。   优瞳似有所悟,便又说道:“昨日有人向我禀告,说你与东方上虞一起受了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古岑涯沉默半晌,反问:“连你也认为,是我伤了东方上虞?”   优瞳摇头道:“不!你不会!”   古岑涯苦笑一声,问:“怎么不会?我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为什么不会?”   优瞳镇定地说道:“岑涯,我了解你,你不是那样愚蠢的人,如今正是我们实施大计的关键时候,你怎么会轻易惹人怀疑?所以,纵然你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你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   古岑涯猛然站起身,痛苦地看着优瞳,道:“为什么这样的道理你懂,可是,她却不懂!”   “她?”优瞳皱眉,“你是说郁璃吗?”   优瞳一叹,道:“你怎么还在意她的感受!你知不知道,你终究要毁了她所有的生活,你怎么还敢奢望她来爱你?你这是在自掘坟墓,将来你如何自处?”   古岑涯像是被人刺到痛处,脸色变得阴沉,转身便要走出门外,优瞳却疾步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等等!”优瞳直视他的双眼,道:“我今日来见你,可不是为了那个女人!岑涯,东方上虞受伤这件事来得蹊跷,我是怀疑,可能有人故意陷害……”   古岑涯冷哼一声,道:“恐怕不是陷害那么简单,那几个杀手,明摆着是要我的命,只不过误伤了东方上虞罢了!”   “要你的命?”优瞳面露惊色,问:“究竟是谁?岑涯,你在朝中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古岑涯沉思片刻,道:“那些人知道东方上虞的身份之后,十分紧张害怕,在这御天朝,能够如此恨我却又不得不顾忌东方上虞的,恐怕只有一人!”   “谁?”优瞳皱眉问道。   “许政!”古岑涯一字一句地说。   “许政?”优瞳似有所悟,道:“他向来是站在皇后那一边的,而你即将成为当今驸马,成为皇后的女婿,他为何容不得你?”   古岑涯不屑地冷笑道:“许政素来善于谋划,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的本意应该是让他的长子许林安迎娶瑾和公主,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皇上将瑾和公主赐给了我!”   优瞳暗暗点了点头,道:“如今形势越来越紧张,东方上虞受伤之后,整个帝都都在严查此事,且东方敬相比于之前,在防备警戒方面,更是做得滴水不漏!”   “这个老贼!”古岑涯恨声道,“他唯一的儿子小命都快不保了,他竟一心想着的,还是他的江山!”   “岑涯,我们这段时间,还是当心为好!”优瞳有些担忧地说着。   古岑涯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吧,现在没有人会注意到将军府,况且最近将军府中正在筹谋大婚之事,掩人耳目是最为方便的。”   说罢,古岑涯推开门走了出去。他心中早已安排好一切,这一次,他只会赢!   郁璃,我一定会赢!   他在心里重重地说道。   ******************   第182章 求你去救救他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撒照在整个醉心客栈上,此时的醉心客栈灯笼刚刚挂起,夜的生活方才开始,客栈内各种声音交错混杂,俨然成了一座独立于御天朝与西戎国之外的孤城。   段存风坐立于马上,有些目瞪口呆地问:“这里就是醉心客栈?真是气派,难怪上次太子殿下从这里回去之后,对这里念念不忘……”   郁璃没有说话,她优雅地下马,将缰绳递给客栈外的小厮,随后走进了醉心客栈的大门。   她当然知道,以醉心客栈的戒备,官云戟此时早已知道她来到了这里,可是她不明白,为何官云戟没有现身,不仅是官云戟,就连沙化的影子也没有看见。   既然他可以躲着,那她也不必过早地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走进大厅,段存风紧随其后,二人挑了一张精致的小方桌,对面而坐。   待二人坐定,店小二便迎了上来,“两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郁璃淡然道:“一壶茶。”   客官一愣,随即笑道:“客官不点些果品?咱们醉心客栈的糕点可敢与皇上的御膳厨房一论高低呢!”   “就一壶茶!”郁璃依旧淡然,语气却多了一丝坚决。   小二见状,连忙退了下去。   段存风环顾四周,道:“这地方还当真是热闹,不仅热闹,还有些奇怪……”   段存风的话被咽回了肚子里,因为这醉心客栈似乎不像是表面上那般平和,那些客人堆里,桌子上摆着的大多是禁物,且他们行为阴冷,话语残暴,还真是他这位帝都出来的侍卫从没有见过的场面。   他看了一眼见怪不怪的郁璃,轻声问:“太子妃……”   “叫我郁璃!”   “呃……”段存风迟疑道,“郁璃姑娘,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官云戟?”   郁璃轻轻一笑,“要让他出来还不容易?存风,那边有个黑衣男子,正在调戏旁边的女人,你过去阻止他!”   “我?这……”段存风一看,人家哪里是在调戏,明明是你情我愿打得正是火热,这郁璃怎么会让他去阻止?   “快去呀,难道你怕他?”郁璃眼帘一垂,低头喝茶。   段存风连忙站起身,道:“怕?我段存风打小就不知道怕这字怎么写!”   说罢,段存风身子一跃,整个人已经来到那黑衣男子的身后,他伸出手,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兄弟,可否陪我过几招?”   “哟呵!”黑衣男子转过身,左眼下测一条暗红色的刀疤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不屑地看向段存风,道:“你这小白脸打哪儿冒出来的?知道爷爷我是谁吗?”   说着,黑衣男子一推身边的女人,猛然一跃,拔出了腰间刀鞘内的宝刀。   只见寒光一闪,那黑衣男子已经手执宝刀看向了段存风。   段存风虽然心中一惊,但步伐却稳健,招式也未乱,他手持长剑,与那黑衣男子一招一式地打杀起来。   大厅中原本熙熙攘攘散乱的人群,现在全都围城了一个圈,将段存风与那黑衣男子围拢在中央。   这黑衣男子他们自然是认识,只是这手持长剑的年轻人,他们在江湖上可是从未见过,不过,看着段存风手中的招式与剑招划过的内力,他们再也不敢小觑。   郁璃坐在人群之外,那边是刀剑之声,这边她却独自饮茶,仿佛这整个大厅,只有她一人。   当人群一声一声地开始叫好,郁璃知道,段存风赢了。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黑衣男子跪地求饶,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威风。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他们围观许久,为的就是这最终的一刻。   段存风拿剑抵着那人的喉咙,不知该如何收场。   就在这里,门口出现了一声淡淡的笑声,“这便是你给我的久别之后的礼物?”   郁璃一笑,他来了。   她优雅地转身,看向那身披红袍,美得毫无缺陷的男子,道:“不用这种办法,怕你不再见我。”   大厅之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望着官云戟和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他们还从未见过官云戟对一个女子如此礼遇。   当真是天下奇事。   然而很快,就有人认出了郁璃的容貌,开始轻声说道:“这便是倾世琴仙,当初在醉心客栈,就是她弹奏的十大名谱!”   “是她?”   “难怪能让官公子亲自出来迎接,原来是倾世琴仙啊!”   “果然长得倾国倾城啊!”   “……”   人群中议论纷纷,官云戟与郁璃就那样默默对视,直到官云戟走过来,牵起她的手,道:“走……”   人群中再一次发出一阵抽气声,有没有搞错,这个温柔的男人,就是邪魅骄傲的官云戟吗?   郁璃转身,给了段存风一个眼色,然后随着官云戟走出了大厅,来到了幽雅别致的曼陀罗水榭。   “你怎么来了?”官云戟站在水榭的栏边,面色含笑,似乎见到郁璃即在他的意料之中,又颇让他欣喜。   郁璃眉头微皱,直接道:“东方上虞受了伤,我需要你救他。”   官云戟淡淡地耸耸肩,问:“为什么?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我救他?”   “你……”郁璃有些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官云戟说的话自然没错,他远在醉心客栈,与身为太子的东方上虞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况且他向来自傲,又怎会放下身段去帝都救东方上虞?   然而,现在的郁璃只有这一个办法,官云戟是她最后的希望,她有些委屈地看向官云戟,问:“即便是为了我,你也不愿意帮他吗?”   看见郁璃那样委屈的神色,官云戟先是一怔,心中有些微微的疼痛,随即他笑了起来,看似随意地说道:“我竟忘了,他是你的夫君,他是你的夫君吗?”   他笑得自然,像是在极力掩藏着什么。   郁璃不去管这些,她看向水榭外的一汪碧水,一字一句地道:“对,他是我的夫君!”   她心中有些难过,自然不是为了这“夫君”二字,东方上虞于她而言,更像是一位可以信赖兄长,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如今,东方上虞命悬一线,她又怎能不揪心?   她希望他没事,她希望他活着。   或许是为了昔日醉心客栈的那一曲《阳春白雪》,也或许是为了帝都城楼之上的那纵然一跃,更是为了那永远温暖的微笑,为了将军府外大雨之中,突然从身边扶起她的那一双手……   不知不觉中,东方上虞已经走进了她的生活,他们之间虽然谨守着成亲之前的“交易”二字,然而,这世界太多的事情,又岂是人们在之前能够预料得到的?   “官云戟,我求你救他!”   郁璃走到官云戟身边,看向他那永远微笑的面容,轻轻开口,“若是你救他,我可以答应你任何的要求,官云戟,祭花阁的缪羽不是一直想要利用我吗?你不是一直在为西戎国做事吗?我知道,你必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你救他……”   官云戟那绝美的容颜幽然一变,笑容已经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从未见到的阴冷,他看着郁璃,目光有些骇人。   “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人?”   他猛然一甩那猩红色的宽袖,便要从郁璃身边走过。   “不……”   郁璃幡然醒悟,眼泪却禁不住从她的眼眶滚落,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泣道:“他中了毒,快要死了,官云戟,我走了这么远,只为了求你去救救他,不要拒绝我……”   官云戟身子僵硬,没有回头。   第183章 江北四雄   许久,他转过身,捧起了郁璃的脸颊,方才那阴冷的面容之上,已经又换上了他一如既往的邪魅,他温软地轻语:“你可知道,今天晚上,便有人要来取我的性命?”   郁璃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说出来的话,在她心里,官云戟永远叱咤风云,没有人能够打败他,又怎么会有人来取他的性命?   官云戟放开了她,重新走到水榭边,慵懒地靠在廊柱上,道:“不要怀疑我说的话,就在今晚巳时,江湖上号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大高手便会齐聚醉心客栈,彼时对付他们的,只有我一人,怎么,你不为我担心?”   “为什么会这样?”郁璃的脸上依旧惊讶,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巧,但是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官云戟之前避而不见,为何今日的醉心客栈相较于往日更显拥挤喧嚣。   官云戟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道:“江湖上想要取我性命的人,又何止他们四人?如今你知道了,还要我去帝都吗?”   郁璃愣在原地,她还怎么开口?难道她要让官云戟放下一世英名,放下打拼多年的江湖地位,放下今天晚上一定生死的决战,然后,与她一起回到帝都?   不,对于官云戟,她总是亏欠,她说不出口。   她无声地转身,眼神中只剩下空洞。   官云戟在她身后淡淡地开口,“怎么,知道我不能去帝都,便迫不及待地离开?”   郁璃没有回头,沉默半晌,说道:“那是一场属于你的战争,你的生活我从未参与过,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杀人,也无法……”   从未参与?官云戟心中浮起一丝不悦,脸上却带着自嘲的微笑,这个女人或许还未意识到,自从那一晚在戈烨城的初次相见,他的生活,她已经参与了!   他幽灵一般地移动身影,转眼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双眼紧紧地锁定她,道:“今晚的战争,我要你在!”   “不……”郁璃摇头,不愿看他的眼,“我没有时间了,我必须回去……”   他骤然打断:“若是我不死,我随你回去救他!”   看见她惊愕的表情,他又加了一句,“你知道,我能救他的。”   说罢,他倒先走出了水榭,他了解这个女人,他知道有了这句话,她必定会留下。   ************   清冷的月色照得整片大地恍若白昼,醉心客栈外密密麻麻地燃起了篝火,人声鼎沸。   对于这些人而言,官云戟与四大高手的对决,只不过是一场供他们玩乐的噱头,他们在乎的不是谁胜谁负,而是这样的高手对决,究竟会有多残忍,多血腥!   他们有着嗜血的本能,在面临死亡与鲜血的时候,他们体内的激情才会真正被调动。   没有擂台,没有场地,一切都像是一个盛大的集会,他们不知道决斗具体的时间,也不知道参与决斗的人是否已经到来……   他们不急,迟早会来的。现在他们只管喝酒,只管吃肉,只管大声地谈笑嬉戏。   郁璃与段存风站在醉心客栈的最高处,那是以前郁璃最喜欢待的地方,如今这里一切如同往日,只是她的心却是紧紧地绷着一根弦。   官云戟究竟去了哪里,她不知道。   她静静地看着,巳时很快便到了,然而,官云戟依然没有出现。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又四个人腾空而起,他们足尖轻点,然后利落优美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房檐上。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呼吸的声音也几乎可以听见。   “哈哈哈……”其中一人爆发出一阵苍劲有力的笑声,“不知醉心客栈官云戟官公子何在,为何时辰已到,却迟迟没有现身?我白虎可是有些等不及了!”   “莫不是官公子不战而降?”白虎身边的男子朗声道,“若果真如此,官公子可要依约将醉心客栈拱手相让!”   “原来是为了醉心客栈!”段存风听到此处,有些不屑地说道,“江湖人就是江湖人,抢劫掠夺还搞这么大场面,真是丢人!”   郁璃冷然笑了笑,道:“这世界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岂止江湖如此?”   段存风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又道:“那官云戟跑到哪里去了?难不成真的怕了这四个小卒?”   “他怎会怕……”   郁璃还未说完,却见空中红光一闪,官云戟已经飞身来到了众人的视线之内,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官公子……”   官云戟手拿折扇,乌黑的发丝在夜风中与那红色的衣袍纠结缠绕,他未语先笑,那样的笑容,连天下女子都应该汗颜。   自称白虎的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对身边的四人道:“既然官公子已经来了,那我们就一一向官公子讨教!”   官云戟折扇一挥,道:“不用那般周折,不如……”   他笑看众人,目光最终却看向楼上的郁璃,“不如四位英雄一齐动手?”   郁璃心中一紧,官云戟怎么能做这样的要求?   一直伴随官云戟左右的沙化有些担忧,对官云戟道:“这四人向来同进同退,相互之间早已十分默契,若是一起动手,怕是难以应付?况且之前的约定中,并无这一条……”   “沙化,你今日可真啰嗦啊!”官云戟一笑,轻轻用折扇将沙化推至身后,转而对为首的青龙道:“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青龙脸色一变,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人群中有人喊道:“江北四雄与官公子一人决斗,本来就占据了优势,若是再一齐进攻,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道。   “这样一来,即便是江北四雄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   人们议论纷纷,江北四雄的脸色千变万化,几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心中暗骂官云戟会拉拢人心。   然而,他们又怎会知道,官云戟只是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他知道,郁璃此时心中牵挂着帝都,牵挂着东方上虞。   所以,虽然这样做风险更大,他也愿意一试。   他笑道:“该不会连四人一齐上你们都还有所顾虑吧?既然这样,又何必再战?”   “官云戟,你休要狂妄!”一身绛红色衣袍的朱雀狠声说道,话音未落,他已飞向官云戟,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两把短剑,他的短剑向来又狠又快,令江湖上很多人都闻风丧胆。   第184章 别逞强   紧随朱雀之后,青龙、白虎、玄武也分别从三个不同方向杀了过来,那青龙使的是一条带有倒刺的铁鞭,鞭及之处,无不血肉翻飞。而白虎与玄武一人使长剑,一人使大刀,二人皆以内力见长,兵器未到,单凭那透过兵器所散发出来的内力,就已经足以令人瞬间毙命。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连段存风也一动不动,这几人一出招式,他才知道人家并非单纯的好事之徒,原来是有真本事。   郁璃双手紧握,眼睛死死地看着官云戟,那官云戟站在原地,依旧面带笑意,在外人看来,连防备的招式也没有,就更别提反攻了。   然而,正当那四人将他围在正中,四种兵器一齐向他袭来之时,他猛然一扫折扇,然后腾空而起,红色的广袖一扬,瞬间无数根银针散落开来,根根银针笔直地向那四人射去,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寒光。   “啊!小心!”那青龙大声喊道,并迅速向后退去,他在江湖上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官云戟的暗器是除了祭花阁之外最为厉害的。   另外三人也及时散开,幸而没有被银针所伤。   官云戟悠然一笑,将手中的折扇轻轻收起,修长的手指拂过腰间,“嗖”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软剑。   他提起软剑,再无一丝玩笑,招招要命地在那四人中间旋转刺杀。青龙的长鞭几次与软剑交锋,但都因那剑身柔软,而失去了铁鞭原有的杀伤之力。   倒是朱雀的双剑重在近距离搏杀,因而与官云戟厮杀起来,倒还有几分优势。   郁璃紧张地看着,她从未见过官云戟如此吃力地与某人打斗,她清楚地看见,他的肩上已经受了伤,尽管略占优势,却明显可以看出他的招式透出了一丝疲惫。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刀剑打杀之声,半空中偶尔有刀剑相撞的火化迸裂开来,郁璃有些眩晕,她看不下去了,她很担心,担心官云戟无法战胜。   她转过身,看着脚边开得火红的曼陀罗。   片刻之后,人群却开始骚动起来,然后有人大声喊叫,郁璃全身冰凉,她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敢猜。   她强迫自己镇定,然后问身边的段存风,“怎么了?”   段存风迟疑了片刻,道:“结束了。”   “他呢?”郁璃激动地转身,双手紧紧地抓着栏杆,看向外面熙攘混乱的人群,人群中央,五个人倒在地上,中间一人,正是官云戟。   他那一身红色的衣袍,在那样的夜色中,是那样耀眼,耀眼得让人心疼。   她看着他,却没有看见他站起来。   “不……”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喊声,然后不待段存风回过神来,她已经冲下了楼。   看见郁璃的身影,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连沙化也从官云戟身边站起,面色忧伤地看着郁璃。   在官云戟四周,那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人已经身体僵硬,浑身伤痕。   而官云戟,向来那样优雅绝美的他,此时竟然仰面躺在地上,一条伤口从他的左肩延续到他的胸下,大红色的衣袍上浸出一片片痕迹。   郁璃感到双目一涩,眼泪险些就要流出来。   而这时候,官云戟微微睁开了双眼,他看见郁璃就站在不远的人群中,那样悲伤地看着他。   他暗暗咬了咬牙,提起最后一股力气,挣扎着要站起来。   他不要在她面前这幅模样。   郁璃隐忍的泪水终于涌出,她冲到他的身边,扶住他受伤的身子,哑声道:“别再逞强了,别再伤害你自己了……”   官云戟悠然一笑,如同黑夜之中绽放的烟火,“怎么,难过了?”   他笑得更加放肆,更加大声,带着前所未有的高兴,“我以为,你的眼泪早已经给了其他人,不过,看见你为我难过,我倒是很开心呢!”   伤口一阵抽痛,他皱了皱眉,抬眼看向郁璃,再一次笑了。   郁璃有些生气,气他不顾自己的身子,气他受了这样严重的伤,还有心思在那里玩笑。   她转过身,对沙化道:“沙化,去取疗伤的药来!”   说罢,她又对跟上来的段存风道:“扶他进去吧!”   她站起身,连头也不回,穿过拥挤的人群,走进了醉心客栈。   *************   第185章 全都出去   官云戟的伤虽然是外伤,但是伤口很深,尽管醉心客栈有世界上最好的疗伤药材,但也不能让他的伤口瞬间恢复如初,最多只能止血止疼,加速愈合。   知道沙化已经处理好官云戟的伤口后,郁璃与段存风走出了醉心客栈,然后吩咐小二将之前寄存的马屁牵出来。   段存风有些不悦地说道:“郁璃姑娘,我们赶了这么远的路来到这里,难道真的要空手而回吗?”   郁璃不语,她又何尝不愿意带官云戟回去,又何尝不想救东方上虞,但是此时此刻,她又能怎样呢?   段存风悲伤地说道:“太医已经做出了定论,若是官云戟不到,恐怕太子殿下早晚会毒发身亡,郁璃姑娘,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离开人世?”   郁璃心中一痛,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活!可是存风,官云戟身受重伤,难不成,你要挟持他去帝都?”   “可是……”段存风恨恨地跺脚,道:“即便不能带官云戟回帝都,最起码也要带上解药回去啊!”   郁璃皱了皱眉,沉吟道:“如今连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无法诊断出太子殿下所中的毒究竟是什么毒,若是妄自用药,说不定还会加速毒发,到时候……”   就在这时,郁璃与段存风却听到一声懒懒地笑声,二人惊异地回头,但见官云戟与沙化站在身后,他已经换了衣裳,整个人竟然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   然而,沙化的脸上却带着明显的不悦,他默默地转过身,从马厩里牵出了两匹骏马。   官云戟翻身上了马,对郁璃笑道:“既然东方上虞的毒非得我来解,那我就走这一趟!”   说罢,官云戟催了催马,踏尘而去。   沙化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郁璃与段存风,哼声道:“二位还等什么?我家主人既然已经表明态度,还请二位前面带路啊!”   说罢,也策马而去。   段存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郁璃道:“我没有听错,没有看错吧?官云戟难道真的要去帝都?啊……我家太子爷有救啦!我家太子爷有救啦!”   郁璃却暗自疑惑,官云戟的伤不应该好得这样快才对,为何他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异样?   但此时既然官云戟与沙化皆走在了前面,郁璃也不好多做揣测,连忙对段存风道:“走吧!”   *******   帝都的太子府在此时禁卫森严,除了常规的护卫以外,竟然连皇上身边的亲信卫队都已经拨了过来,当郁璃与官云戟出现时,那些侍卫脸上呈现出无比惊讶的神色,一个个呆若木鸡。   郁璃半是不悦半是焦急地说道:“见到太子妃,为何还不进去通报?”   不待侍卫反应过来,段存风冲上前来,一边推开门口的侍卫,一边吼道:“快去禀告皇后娘娘,太子妃与官云戟官公子已经回府!”   那侍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段爷恕罪,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那侍卫一转身,拔腿便跑。   段存风白了一眼,然后对身后的郁璃与官云戟道:“太子妃,眼下还是救太子殿下要紧,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郁璃点了点头,对官云戟道:“这边请。”   官云戟轻轻一笑,脸色却是有些苍白,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跟着郁璃进入了太子府的内院。   然而,当他们走进东方上虞的卧室,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此时的卧室内,除了当今的皇后娘娘、瑾和公主,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以外,卧室的正中央,还坐着一个让他们始料不及的人——东方敬。   “还愣着做什么?”东方敬微微皱眉,道:“太子妃,我听闻你带回一位高人,此人可以救治虞儿,不知可是你身旁这位?”   郁璃连忙行礼,道:“皇上恕罪,这位便是官云戟,正是太医们所要寻找的人。”   “快快起身,你何罪之有?”东方敬的眼睛看向官云戟,道:“若是太子妃带回的这个人当真能让虞儿转危为安,朕定当重赏!”   东方敬的眼光未曾离开官云戟丝毫,然而官云戟却仅仅只是站在郁璃身边,似笑非笑。   片刻的沉默之后,官云戟道:“让我看看他吧?”   原本一直坐在床榻边上的甄氏与瑾和连忙站起来,甄氏走到官云戟身边,道:“官公子,太子殿下他……”   官云戟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道:“请恕官某人无礼,为了静心诊断,还请各位暂且离开房间!”   这句话一出,不仅东方敬、甄氏、瑾和大吃一惊,这人未免太目中无人,竟敢连皇族也不放在眼里!而那些太医们也个个汗颜,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官云戟的庐山真面目,想不到竟连他解毒的步骤也无法目睹。   东方敬稍稍收起了震惊之色,道:“既然官公子如此要求,朕带着他们去外面等候也就是了。”   甄氏却是不悦,道:“皇上怎能如此纵容!官公子既然是为了虞儿解毒,本宫是虞儿的母后,为何不能相伴左右?本宫不出去!”   “你……”东方敬脸色一变,但没有再多说,领着太医院的太医们走出了卧房。   倒是瑾和看出了一丝端倪,知道这官云戟不是寻常之人,便拉着甄氏的衣袖道:“母后何必生气?此时还是太子哥哥要紧!”   说罢,瑾和对郁璃道:“太子妃嫂嫂,我们陪母后出去吧?”   郁璃正待答话,想不到官云戟却一字一句地说道:“太子妃留下!”   郁璃一惊,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官云戟,他脸色苍白,实在是有些反常。   甄氏越发生气,扫了郁璃与官云戟一眼,拂袖而去。   沙化暗叹一声,有些无奈地将手中的小木箱交给了郁璃,然后对官云戟道:“主人,沙化就在外面,若是……”   官云戟摇了摇头,示意沙化出去。   整个房间变得安静起来,官云戟伸出双手,优雅地撩起床帘,双目仔细地打量着床榻之上的东方上虞。   这个男子,便是在醉心客栈为郁璃送去名谱的那名绝美男子么?此时的他,毫无生气,双眉紧皱,唇色发紫,与那一日的他,竟恍若隔世。   第186章 解毒   官云戟略略勾起嘴唇,对郁璃道:“将箱子中浅红色的瓶子递给我!”   郁璃端着箱子走上前,只见东方上虞的脸上比起三天之前所见到的情景又更严重了几分,呼吸微弱,一双毫无血色的手,静静地搭在胸前。   “怎么,还要我重复一遍吗?”官云戟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郁璃,伸出了右手。   郁璃这才想起方才官云戟的话,连忙从箱子中找出了那瓶浅红色的琉璃瓶。   “他怎么样?”郁璃轻声问道。   官云戟一边将瓶中的药液滴入东方上虞的口中,一边淡然地说道:“他中的毒是几种剧毒混合制成,碰巧这样一来,药效反而降低了,只是一般人难以查出那些剧毒的成分,所以不易解毒。”   郁璃心中一喜,道:“这样说,你有把握救他?”   官云戟喂完解药,站起身,双目灼灼地看着郁璃,许久,说道:“很快他就会没事了!”   说完,他从箱子中再拣出一直青瓷的药瓶,道:“这里面的药丸药性温和,这几日清晨,喂他吃上一颗,不出五日,他的身子便可以恢复如初。”   “真的?”郁璃高兴地接过了药瓶,急急地奔到了东方上虞的床边,“上虞……”   她喃喃地呼唤着。   官云戟站在房中看了许久,最终轻轻叹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伤感地离开了卧室。   ********   “上虞……”   耳边隐隐有人这样呼唤,然而脑海中却怎么也记不起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东方上虞艰难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郁璃。   她看起来好疲惫,好憔悴,双目通红,似有泪水的痕迹,她是在为自己哭吗?是在为自己难过吗?   东方上虞最佳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竟从未想过,郁璃还会这样在乎他,还会这样为他难过。   只是,看见她这幅模样,他的心也隐隐作痛。   他原想一时一时照顾她,原想给她所有的快乐,藏起她所有的悲伤,只是,他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感觉到东方上虞手指的颤动,郁璃抬起了头,猛然对上了那双深邃却永远清澈的双眼。   “你醒了?”郁璃惊喜地问道,随即转身,“快去禀报,就说太子殿下醒了……”   东方上虞覆上她的双手,声音沙哑而无力,“你一直在这里吗?”   郁璃点头,道:“我一直都在,只要你醒了就好,上虞,你可知道这几天我很害怕?我不希望你出任何事……”   东方上虞歉然地看着她,许久,说道:“我以为在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璃儿,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割舍不下,我知道,你……”   郁璃抬起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顿了顿,转而问道:“你为什么受了伤?当时与你在一起的是古岑涯,难道……”   东方上虞笑了笑,道:“怎么,你也怀疑是他?”   郁璃眼眸一暗,轻语道:“他说,你知道了一切,上虞,你怪我吗?你说我也怀疑是他,这个‘也’字,是不是可以说明你心里也是这样认为?”   东方上虞沉默片刻,道:“没错,我的确早就知道你与古岑涯之间并非只是兄妹那样简单,璃儿,我有些累了,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东方敬浑厚而低沉的声音,“虞儿醒了么?”   郁璃连忙起身行礼,并将东方敬让了进来。   东方敬定定地看了一眼郁璃,随即走近床榻,握住了东方上虞的手,“虞儿,你受苦了!告诉父皇,究竟是谁伤了你?父皇定不饶他!”   东方上虞还未答话,甄氏与瑾和也走了进来,那甄氏见到东方上虞醒了过来,倒还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意,听见东方敬的问话,也在旁边说道:“虞儿,快告诉你父皇,伤害你的人是谁?你父皇这几日夜不能寐,一心记挂着你这件事呢!”   东方上虞看着面前的这许多人,却并无要说话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将手从东方敬手中抽了回来,眯着眼睛假寐。   瑾和见状,连忙道:“太子哥哥定然是累了,这才刚刚醒来,哪还有力气说话呢?父皇母后,既然太子哥哥已无性命之忧,不如瑾和先送父皇母后回宫,过两日太子哥哥好全了,必定带着太子妃来请安的。”   甄氏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她又怎会不知,东方上虞对她心存芥蒂,恐怕这次中毒的事情,也会怀疑到她。   她心中冷哼一声,对东方敬道:“陛下,瑾和说的有理,不如咱们先行回宫吧?”   东方敬依旧有些担忧,不过见东方上虞并无说话的意思,也不好多做勉强,于是起身对郁璃道:“好生照顾太子殿下!”   说罢,领着甄氏与瑾和走了出去。   郁璃愣在原地,不解地看向床上的东方上虞,既然他已经知道古岑涯隐瞒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怀疑古岑涯与他中毒之事有关,那么方才东方敬问起,他为何什么也没有说?   正当她疑惑之时,东方上虞却转过头来,温软地说道:“璃儿,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不要胡思乱想了,我永远是最初的那个东方上虞。好了,璃儿去睡吧,我当真是累了……”   郁璃心中一暖,他连说话也那般费劲,却还顾着要来安慰她!她转身出了房间,外面已经是深夜,这才想起官云戟尚在帝都,不知他究竟如何。   尽管身子疲乏,郁璃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没有带任何随从,牵了一匹马便去了上次官云戟来帝都时所住的别苑。   夜色清冷,郁璃走在葱茏繁密的花木之中,露水沾湿了裙角。   这样晚了,那窗口却依旧点着灯,他还没有睡么?   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啥话,沙化看见郁璃,倒是有几分惊奇,转眼却又露出一丝生气,道:“郁璃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到这里来?”   郁璃也不介意,只是说道:“之前我见官云戟脸色有些苍白,他还好吗?”   沙化不悦地看了郁璃一眼,道:“我还以为郁璃姑娘除了那东方上虞,眼里再也没有别人了呢?怎么,还关心我家主人?”   屋内响起了官云戟的声音:“沙化,让她进来吧!”   沙化这才让了让身子,示意郁璃进屋。   郁璃走进房间,看见官云戟竟然躺在榻上,那大红色的衣袍已经脱掉,只剩下一件带血的中衣。   “啊,你伤口撕裂了?”郁璃心中一阵难受,跑到了官云戟身边。   沙化在她身后不满地说道:“原本就身上带伤,赶了那么远的路,伤口能不撕裂吗?可怜我家主人明明伤口疼得快要受不了了,还要给你们救人……”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郁璃鼻头一酸,涌出泪来,她看着那泣血的伤口,心中充满了愧疚,她怎能如此自私呢?怎能一心想着要救东方上虞,而忘了同样受伤的官云戟呢?   官云戟见状,却颇为不在乎地笑了,“你哭什么?若是你再哭,我伤口又要疼了!”   郁璃擦干眼泪,道:“你怎么这样傻?为什么不告诉我?”   官云戟撇了撇嘴,道:“我若告诉你,你会怎样选呢?是为我疗伤呢,还是去救东方上虞?”   “我……”   “好了,不用选了,答案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官云戟稍稍坐起身子,又问:“他醒了吗?”   郁璃点点头,眼睛却是看着官云戟的伤口,问:“你不是有伤口愈合的药吗?为什么不用?”   沙化抢着说道:“怎么没有用,不用恐怕早就没命了!郁璃姑娘,若是换做别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恐怕不死也和死了差不多……”   “沙化,你该出去了!”官云戟脸色平静,声音却带有一丝责备。   沙化无奈地一叹,也只得从命。他知道,什么事情一旦与郁璃有关,他的主人就再也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官云戟了。   ***************   第187章 听者断肠   几天之后的太子府内,郁璃独坐于凉亭之内,想着方才沙化来传的话,官云戟已经离开了帝都,回到属于他的醉心客栈去了。除了这句话,他没有再留下任何只言片语,或许他早已明白,她郁璃已经不是之前在醉心客栈投奔与他的郁璃了,所以,他在救了东方上虞之后,如此利落地离开。   “璃儿……”   一回头,却见东方上虞正好站在身后,已经恢复血色的面容上,微微带着笑意,正定定地看着郁璃。   郁璃站起身,道:“你怎么出来了?如今的天气已经有了些许凉意,你要当心才好。”   她欲要扶他坐下,他却摇了摇手,道:“不用,璃儿,我已经好了。”   他走近她,双手捧起她憔悴的小脸,软声道:“我听存风说,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我,璃儿,你清减了……”   郁璃一笑,随即拿开他的手,道:“这样说话,倒显得见外了,上虞,我相信换做是我受伤,你也会如此待我的。”   东方上虞拿手指捂住她的嘴,道:“从今往后,我必定好好保护着你,不教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样的话,是如此的熟悉,似曾在哪里听过。   是暗陨,他曾说,从今往后,不再叫她受一丁点的苦,费一丁点的神。   如今这样的话,她还清晰地记得,可是……   她低垂下眼眸,道:“一生的时间那样长,或许,没有谁是能陪到最后的。”   “你不相信么?”东方上虞眯起眼,装作失落的样子。   郁璃浅浅地笑,道:“不是我不信,而是我不必要相信,上虞,难道你忘了,你娶我只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一句话?将来若真有一日,你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那时候,我已经离开,又怎会兑现这一生一世的诺言?”   “离开?”东方上虞皱了皱眉,“这样说来,你已经计划好随时离开我的生活?”   郁璃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曾用“交易”二字来开始他们之间的渊源,如今却为何又露出这样的伤感之色?   东方上虞在心底暗暗一叹,问:“若是我留你,若是我永远遇不到真正属于我的那个女子,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郁璃怔了怔,道:“不会的,你是将来的一国之君,你有后宫三千,如何能没有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女子?”   东方上虞心中有些难受,这几日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看着她为自己奔波,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已经无时无刻不是郁璃,而这个时候,他还怎么去放开呢?只可惜……   他拥住她纤细的身子,在她耳边嘶哑地问:“那后宫三千,天下女子都有可能,唯独你,是不愿意的,是吗?”   郁璃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她该说些什么。她不愿意伤害东方上虞,也不愿意给他任何不该有的希望。   她的心,早在戈烨城之时,便给了古岑涯,如今连她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   第二日,东方上虞与郁璃奉旨入宫向甄氏请安,甄氏身子微恙,恰巧瑾和公主正在宫中,便令瑾和带着郁璃去凤仪宫西面的长春宫饮茶,而东方上虞则留在凤仪宫中与甄氏说话。   出了凤仪宫,郁璃似乎有些担心,便故作随意地问道:“公主,母后既然身子不适,让我与上虞回去便也罢了,为何仍旧留上虞在宫中,如此叨扰了母后,岂不是我们为人子女的罪过?”   瑾和微微一笑,道:“太子妃嫂嫂果然是蕙质兰心,懂得替他人考虑周全。不过,我母后与太子哥哥向来喜欢私下里聊天,连我这个做女儿的也时常要支开呢!无妨,我们且去长春宫,如今我去年种下的金盏菊全都开了,我们现在去赏菊喝茶,最是惬意了。”   郁璃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瑾和以为郁璃仍旧担心甄氏的身体,便又笑道:“太子妃嫂嫂莫要忧心,母后只是受了风寒,太医已经来瞧过了,不要紧的。”   正说着,二人已经来到一座宫苑内,只见匾额上书着几个圆润的大字——长春宫。   长春宫是瑾和公主所住,但在整个宫廷之中,这座宫殿位置最为偏远,除了皇上与皇后娘娘,平日里少有人来,倒是片幽静之所。   “太子妃嫂嫂,请——”瑾和让了让身子,请郁璃进门。   一路上宫女太监跟随,瑾和似乎有些烦了,便令贴身的小宫女沏一壶茶,送去宫中的小园子中。   那园子此时开满了金盏菊,远远看去,似是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香气袭人,光彩夺目。   “好美的菊花!”郁璃由衷地赞道。   瑾和听闻这句赞叹,脸上笑意更浓,道:“这金盏菊的花苗,在帝都原是没有的,去年古将军回帝都,带了一些送进宫来,我便全都要下了……”   原来是他送进来的。   郁璃心中一颤,脸上却极其自然,道:“哥哥总是细心之人,想必他知道瑾和公主喜爱菊花,便寻了来献给公主。”   “不,”瑾和露出一份羞怯,道:“我原来喜欢的是芍药,对于菊花是不太懂的,不过……古将军……”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脸上的红晕已经足以说明一切。郁璃看着这个心思单纯,与这复杂的皇宫有些格格不入的瑾和,心中虽然有说不出的难过,说不出的痛苦,也只能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这世间的姻缘,本来就是巧合,她与古岑涯缘分已尽,如今有了瑾和,也不至于让他的后半生孤独终老。   这样的结局,或许也正是她希望的吧,不管最终与他在一起的人是谁,她惟愿他能过得舒心。   就算再怎么放不下,她也该放下了。   她笑了笑,道:“公主心中有我哥哥,我哥哥心中也自然有公主,再过几日,公主与我哥哥大婚,到时候,竟不知该称呼公主妹妹,还是称呼公主嫂嫂了……”   瑾和更加羞怯,道:“怎么连你也来取笑我?”   说着,她看了一眼亭中搁置的七弦琴,道:“我听太子哥哥讲,你的琴弹得极好,不如弹奏一曲?”   郁璃稍稍迟疑,但还是问道:“公主想听什么?”   瑾和想了想,便道:“我父皇常在宫中请一些宫人弹奏一支曲子,但我不知那曲名,好像是……”   瑾和轻轻哼了几声。   郁璃一听,心中不禁惊讶,这首曲子是她小时候爹爹为她弹奏过的,这首曲子并无曲名,不过曲风质朴,低哑缠绵,如泣如诉……这样的曲子,宫中怎会有人弹奏?   “怎么,你没有听过么?”瑾和露出一丝失望。   郁璃顿了顿,走到琴边,抬手抚上了琴弦。   瑾和闭目聆听,郁璃的弹奏,比起那些宫人,又更加入木三分,当真是叫听者断肠。   第188章 兰惠宫   不远处,华盖之下,东方敬猛然停住了脚步。   旁边的小曾子愣了神,喃喃道:“是谁在弹奏这支曲子?啊……那弹琴的女子,好像是太子妃……”   “胡说!”东方敬双目有些失神,看着席地而坐的弹琴女子,毋庸置疑地说道:“是朕的惠儿,惠儿回来了……”   说罢,他疾步冲过去,一把执起了郁璃抚琴的双手,琴声戛然而止。   “父皇……”瑾和站起身,对这一切始料未及,无比惊恐地看着神态异常的东方敬。   东方敬定定的看着郁璃,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那失望又变成了惊喜,等了这么多年,只有这个女人身上还有一丝惠儿的影子,他绝不能放过。   不管她是谁,他只要她成为他的惠儿!   “父皇,请您放手……”郁璃手腕一阵生疼,又惊又恐地试图掰开东方敬的手指。   然而,东方敬却冷声道:“小曾子,将她送去兰惠宫!”   “兰……兰惠宫?”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里可是这宫廷之中众所周知的禁地啊,皇上怎么会让太子妃去兰惠宫?   不过,东方敬语气那般坚决,小曾子只能从命。   郁璃反而冷静下来,她此时的身份是太子妃,她不相信东方敬会对她怎样。   毕竟,兰惠宫于她而言,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宫殿。   她在小曾子的带领下,离开了长春宫。   瑾和脸色一阵苍白,她怎么会不知道事态的严重?兰惠宫的旧主人,可是昔日的惠皇妃啊!   “来人!”瑾和有些站不住身子,勉强说道:“快去……去凤仪宫禀告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   ***********   灯光昏暗,红纱之内,郁璃有些木然地看着宫女们手中所拿起的衣衫,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东方敬执意带自己来这里,又神色异常地吩咐宫女伺候自己更衣?   郁璃打量着那些各式各样的衣物,虽然做工细致,丝质柔滑,但看那颜色,这些衣物都稍稍有些旧了,东方敬为何突然命令自己穿上这些旧物?   郁璃皱了皱眉,推开了宫女们凑上来的双手。   宫女们有些为难,哀求道:“求太子妃开恩,若是太子妃不肯换上衣裳,我等都只有死路一条啊!”   “什么?”郁璃大惊,她从未想到东方敬是如此地一意孤行,如此地残酷无情。   “求太子妃更衣……”宫女们一齐跪地,一个个面如土色,着实吓得不轻,看样子,东方敬是真的有这道命令了。   郁璃犹豫片刻,问:“你们可知道,这些衣物都是宫中哪位娘娘的?”   聪慧如她,早已看出这些衣物的裁剪绣色,无不是按照宫中妃子的式样来做的。   其中一个宫女年纪稍长,她紧张地看了看外面,这才谨慎地回答道:“太子妃有所不知,皇上自建国以来,便是虚设六宫,这衣物并不是宫中娘娘的。”   “哦?”郁璃疑惑起来,又问:“那这兰惠宫又是谁人居住?”   宫女脸色有些发白,似乎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郁璃神色一冷,道:“说!”   宫女连忙磕头,随即答道:“奴婢听闻兰惠宫乃是前朝皇上的爱妃惠皇妃的寝宫,只是……只是我朝建国之后,皇上一直独居于此,且……且宫内所有摆设,皆是沿用以前惠皇妃在时的样子……”   郁璃嘘出一口气,心中已经明白一二,如此说来,这些衣物也是那惠皇妃的了!只是,惠皇妃乃是前朝皇妃,为何东方敬仍旧住着她的宫殿,甚至还保留着她的衣物?   看了一眼地上可怜巴巴的宫女们,郁璃无奈地说道:“更衣吧……”   她倒要看看,东方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第189章 父皇   宫女们从各式的衣物中,选出了一件紫红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金线凤凰,看上去尊贵典雅,雍容大方。   令她奇怪的是,这件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竟然不大不小,倒像是为她特意准备的似的,这样的结果,连宫女们也大吃一惊。   “太子妃……您……您真是太美了……”宫女们掩口惊呼。   郁璃却是面无表情,她抬起脚步,走出了红帐,红帐之外,东方敬背对而立,他等待了很久,连身子也有些僵硬了。   感觉到郁璃的走近,东方敬突然转身,这一转身,竟让他险些站不稳身子,那神色,似乎是见到梦中之人一般,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惠儿……”他大声地呼唤着,那微带皱纹的双眼,霎那间竟饱含泪水。他走过来,用自己颤抖的双手一把将郁璃拥入怀中。   “父皇!”郁璃大声喊道,“父皇请自重,放手!”   她要推开,他却不肯。   他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沙哑地说道:“别叫我父皇,求你……别这样叫我。我知道,你就是惠儿,惠儿……”   郁璃有种快要发疯的感觉,她根本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她总算明白,东方敬口中的“惠儿”,便是前朝的惠皇妃,东方敬,他爱上了前朝的皇妃!   就在这时,宫门口响起了东方上虞响彻天地的怒吼:“你在做什么——”   他愤恨地看着他的父皇,看着拥着他妃子的东方敬,这一幕,叫他意外,也叫他崩溃。   在他身边,甄氏虽然阴沉着脸,但与他比起来,要显得冷静得多。   郁璃挣扎着抬起头,一眼便看见了痛苦不堪的东方上虞,那样一个温润如玉,优雅脱俗的男子,此刻竟然因为他的父皇他的妃子,那样发怒,那样狼狈。   他冲了过来,欲要将郁璃拉过去。   然而,东方敬却先一步拦在了前面,冷声问道:“虞儿,你做什么?”   东方上虞嘲讽地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我要做什么?你竟来问我?当初你害死了我母妃还不够?如今,就连璃儿,你也要从我身边夺走么!”   东方敬脸色一震,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他转过身,对小曾子道:“送太子殿下回府!”   “遵旨!”小曾子应了一声,对东方上虞道:“太子殿下,请吧……”   说罢,小曾子手一挥,三四名精壮的殿前护卫便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将东方上虞夹在中间。   东方上虞不敢置信地看着东方敬,问:“送我回府?那么,璃儿呢?你要将她怎么办?”   他嘶吼着,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此时此刻,东方敬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他恨他的父皇,恨这座皇宫!   东方敬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惊恐地矗立着的瑾和,道:“瑾和,带太子妃去长春宫休息!”   “不……”东方上虞的声音里透着绝望,他看向含泪的郁璃,唤道:“璃儿……”   郁璃已经被人架住,只得无助地看着他,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大声喊道:“上虞,不要为我做傻事,千万不要……”   东方上虞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抹紫红色的身影,可是,他没有抓住,很快,他也被强行送出了宫。   兰惠宫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大殿之上,只有东方敬与甄氏二人。   突然,甄氏凄厉地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记着那个女人?你还是忘不了她?为什么,为什么!”   东方敬转过身,冷然道:“我曾说过,此生此世,我东方敬只爱她,只要她!”   “此生此世?”甄氏笑得更是凄厉,“你可知,陪你此生此世的人,一直是我啊!是我!你可曾为我想过?这冷冷的后宫,长夜漫漫,日复一日,我只有一个人,只有我自己……”   笑声停下来,她流泪了,声音哽咽。   东方敬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告诉过你,若是你受不了后宫的清冷寂寞,我可以让你隐姓埋名出宫做一个寻常人!即便是现在,若是你肯,我还是可以兑现这个承诺。”   甄氏脸上的悲戚之色瞬间僵住,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突然间产生了一种摧毁的欲望!他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是一国之母,是母仪天下的人,怎可出宫去做一个寻常人?   她做不到,永远也做不到。   她走到东方敬身边,声音变得阴邪,“看见郁璃,你是不是感觉当年的惠皇妃又回来了?只可惜,郁璃并不是她,你的惠儿已经死了!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东方敬蓦然转身,面容纠结,低吼:“闭嘴!你知不知道,单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废了你!”   “好,既然你要废我,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甄氏的脸上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她凑近东方敬,低声道:“纵然郁璃像极了惠皇妃,你也永不可能得到她!”   东方敬冷笑道:“这是我的天下,全下下的女子,只要我想要,她们都必须服从!”   甄氏笑着摇摇头,眼神中竟带有一丝悲悯,她看着东方敬,道:“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   “为什么?”东方敬凝眉问道。   “因为,她是你的女儿!”甄氏一字一句地说着,然后不可自已地大声笑了起来,可怕的笑声在整个兰惠宫中回荡,如同幽灵。   女儿?   东方敬一阵晕眩,连忙扶住了身边的桌子!方才甄氏说什么?那个女孩,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不可能,不可能的!   第190章 我只要璃儿安好!   甄氏得意地步步紧逼,问:“你可还记得,当年惠皇妃怀有身孕,并在冷宫中产下一女?”   “啊,惠儿!”东方敬胸口一紧,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连呼吸也不能!“惠儿……她是惠儿的女儿?”   他看着甄氏,眼神中带有一丝乞怜,“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我为什么要信你?”   甄氏的眼中浮现一丝狠绝,道:“若是你不信我,你可以亲自去看一看,她的脖子上有根玉竹节,你应该认识的!”   说罢,甄氏转身离开了兰惠宫。废补废后,入不入冷宫,又有什么关系?这些年来,她与一个真正冷宫中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一生算计,也终究算计不过一个死人!   她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东方敬,你的亲生儿子,娶了你的亲生女儿,这样天理不容之事,你又要如何?   痛苦,已经不是她一人的事情,她也算是有所值了!   ****************   深夜,皓月当空,古岑涯秘密入宫觐见。   勤政殿内,明亮的烛火辉映着偌大的空间,然而,整座大殿,却仅仅只有东方敬一人。   就在这时,古岑涯走进了大殿,他稍稍迟疑片刻,然后跪地行礼。   东方敬凝眉看向他,空气似乎无比沉重,连古岑涯,也猜不透东方敬此时召他入宫的真正目的,难道,使他们的计划露出了破绽?不可能,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东方敬不可能察觉得到。   “郁璃,她可是你的亲生妹妹?”东方敬猛然开口,话音中丝毫不掺杂任何情绪。   古岑涯微微一愣,东方敬怎么会突然这样问?看这情形,他似乎已经知道了璃儿的真实身份。古岑涯心里发出一声冷笑,东方敬,与你亲生的女儿相认,感觉如何?他捏紧了拳头,脸上却平静自然,他不紧不慢地答道:“璃儿虽不是微臣的亲生妹妹,但对于微臣而言……”   “不是你的亲生妹妹?”东方敬几乎要站起来,但是他刻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在这样的时候,郁璃的身份仍没有最终确认,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他心中痛苦地紧缩着,难道甄氏所言是真的?难道郁璃当真是惠儿与他的女儿?   他紧咬双唇,在心底嘶喊:惠儿,你为何待我如此无情?既然你我的女儿尚在,你为何自始至终不肯见我,不肯原谅我?为何连女儿降生的消息也对我隐瞒?难道,你仍旧恨我?恨我夺了他的江山?   惠儿……   他微微闭起双眼,突然,他坐直了身子,一个可怕的想法像一道符咒一样冲进了他的脑海:若是郁璃是自己的女儿,那么,她与虞儿……老天,你怎么可以对我开一个这样的玩笑?纵然我有千般罪孽,你怎可让我的孩子来遭此报应?   他呼吸急促,脸色骤然发白。   古岑涯冷冷地看着,直到东方敬扬了扬手,断断续续地喊道:“古将军……传……传太医……”   古岑涯凝视数秒,这才佯装慌张,大声唤道:“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他并未即刻传太医,而是冲到了东方敬的身边,有力的大手飞快地覆上了他的脉搏。   只是心跳加速,要不了命!   他暗暗想道。   东方敬再次说道:“传……太……医……”   古岑涯站起身,对外面大声喊道:“来人啊!传太医……”   “传太医——”   门外的太监宫女乱成一团,一边传皇上口谕,一边纷纷跑进了大殿。   古岑涯让在一边,小曾子扶着东方敬躺在了榻上,不出片刻,太医们就已经赶到了大殿。   经过一番细心的诊断后,太医开下了药方,并对东方敬道:“皇上心火郁结,才导致龙体微恙,还请皇上放宽心思,安心调养才好。”   东方敬神色稍稍好转,扬了扬手,示意众人退下。   他转而看向自始至终静立一旁的古岑涯,声音虚弱地说道:“你且回府吧。”   古岑涯行礼告退,走出了大殿。   然而,古岑涯却并不曾直接回到将军府,而是匆匆赶往了太子府。   太子府内,此时灯火通明,平日里安静的书房内,此时纷纷攘攘,十来位朝中要员分坐于书房的两侧,其中就有当朝宰相许政。   许政轻咳两声,道:“依老臣来看,太子殿下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如今太子妃虽然禁足于长春宫,毕竟有瑾和公主照料,皇上乃是天之骄子,断不会做出令天下人非议的事情。”   东方上虞脸色铁青,道:“今日看父皇那神色,那语气,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璃儿……”   他握紧拳头,如果可能,此时的他真愿意抛下这身边的一切,只要与郁璃远走高飞。   这时,一位三十来岁的武将站起身,道:“太子殿下勿要焦急,不管太子殿下作何决断,我等愿意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年纪稍长的孙大人连忙说道,“事情还没有到哪一步,切不可自乱阵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况且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若是皇上真有此心,太子殿下为人臣子,也该顾全大局,切不可因为一个女人,而将天下置于不顾啊!”   “天下?”东方上虞冷然起身,道:“这天下原本就入不了我的眼,如今我只要璃儿安好!若是各位再说这般话来,就不要怪我东方上虞铁血无情!”   众人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再说话。   第191章 逼宫   许政站起身,走到东方上虞身边,想了想,说道:“既然太子殿下这般坚持,那明日早朝,我等必定与太子殿下同进同退!”   东方上虞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许丞相了!”   许政行了一礼,率领众人告退。   房檐之上,古岑涯隐蔽得极好,他原本想要告诉东方上虞郁璃无恙,让他可以放心。然而,这一刻,他却没有这样做。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但愿明日早朝,东方上虞能够不让他失望才是。   *********   鼓声擂起,文武百官陆续入朝。那一日,天空阴沉,似有一场雷雨就要来临。   东方上虞紧皱双眉,他身为太子,身为御天朝的储君,东方敬唯一的皇子,从小到大,他享受了常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荣宠与华贵,但是,他没有一日真正的开心过。   这个皇宫,就像是他的一个噩梦,这里面的人,都只会让他想起他母妃的悲惨,只会让他感到厌恶。可是,他从来都无法逃出去,命运给他安排了这样的际遇,他无力摆脱。   他原本以为,一个人的一辈子,或许就应该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也或许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快乐,这世界上的许多人,都是这样度过一生的。   直到有了璃儿,直到这样一个离奇的女子闯入他的生活,他为她送去绝世琴谱,为她心疼,为她担心,更为了她的一个笑容,而感到由衷的快乐。   这样的快乐,于他而言,是那样的珍贵而稀少。   他没有母妃,也从未享受过东方敬的父爱,而甄氏,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对他体贴入微的女人,还要施加给他每月一次的毒发之苦。   他渴望着解脱,渴望着有那么一个人能够给他生活下去的希望与勇气。   璃儿,他只有璃儿。   他承认,他骗了她,那所谓的“交易”,不过是他给她的一个理由,他给她的一个退路,他从没有将这段婚姻当做一场交易,他一直在等,一直在期待,他知道,总有一日,璃儿转过身来看他的,她会明白他对她的爱的……   这可惜,如今,连这样的等待,也成了一种奢侈。   望着龙椅上高坐着的东方敬,东方上虞心中一阵绞痛。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小曾子在旁边尖声喊道。   东方上虞凝了凝神,走出班列,道:“父皇,儿臣的妃子进宫向父皇请安,不知父皇何时准许她回府?”   东方敬皱了皱眉,他的身体尚未恢复,就连说话也令他感到疲惫,他顿了顿,道:“瑾和公主大婚在即,太子妃作为嫂嫂,进宫陪伴是理所应当!”   东方上虞冷哼一声,道:“既然是陪伴瑾和公主,那不知父皇为何强逼璃儿穿上前朝惠皇妃的衣衫?”   “啊——”朝中众人一片抽气之声,惠皇妃与东方敬之间的流言,早在建国之初就在朝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想不到如今这个已逝多年的惠皇妃又再次回到了人们的记忆中。   东方敬脸色一变,道:“虞儿,你逾矩了!”   东方上虞微微一笑,道:“儿臣自然知道父子之情、君臣之礼,然父皇可曾明白?若是父皇还当我是你的儿子,请准许璃儿回府!”   “你……”东方敬气得脸色一阵发白,此事若是放在之前,他或许会准了东方上虞,然而现在已经不同,郁璃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可以再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回到自己亲生儿子的身边?纵然事情已经迟了,他仍旧要阻止悲剧的延续。   这时,朝中拥护东方上虞的官员,一一站了出来,一齐奏请东方敬准许太子妃回府,并且搬出了朝纲法纪、搬出了天理人伦。   整个过程,许政一言未发,或许他已经明白了东方敬的意思,或许他也知道,跟随东方上虞只有死路一条。   古岑涯一直在冷眼旁观,他期待的情形便是如此。   果然,东方敬冷喝一声,“大胆!你们这是在逼宫吗?”   众人无语,鸦雀无声。   东方上虞沉默片刻,心中也感觉大局已定,脸上不觉得露出一种悲戚之色,他淡笑着看向东方敬,道:“在你眼中,或许璃儿只是惠皇妃的影子,但于我而言,璃儿却是我的妻子,我的全部温暖。父皇,即便如此,你也不愿将她还给我吗?”   “当真是胡说八道!”东方敬心中疼惜,脸上却是浓浓的怒气,他大手一挥,道:“太子东方上虞藐视天威,于即日起,削去一半俸禄,发往帝都五十里之外的紫烟郡,没有圣谕,不得回都!”   “皇上三思,万万不可啊!”几位用户东方上虞的官员连忙跪地,恳求道:“太子殿下乃是皇上唯一的皇子,若是离开帝都,恐不利于江山安定,望皇上收回旨意。”   “皇上……”   东方敬猛然一拍龙椅的扶手,道:“再有论者,一律贬职流放!”   “皇上!”人群中一位五十多岁的文官走了出来,他姓张名朗,字芳烃,是东方上虞的老师、御天朝的开国元老,他冷静地看向东方敬,道:“既然皇上执意如此,老臣愿与太子殿下同往紫烟郡。”   “芳烃,你……”东方敬始料未及,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无奈道:“准奏!”   朝中众人莫不瞠目结舌,一个个胆颤心惊,想不到连张芳烃这样的忠臣谋士也被流放到紫烟郡,自此,再无一个人敢站出来劝说。   东方上虞大笑两声,一转身,大步走出了大殿。   第192章 真相   璃儿,我无法救你出来了么?   刚离开皇宫,林荫道上,马车却无故停了下来。   东方上虞掀开帘子,竟看见古岑涯站在道路中央,东方上虞对马车前的段存风道:“你且先回避。”   段存风应声而去。   古岑涯淡淡一笑,问:“太子殿下走得这样急,我想必不是急着去紫烟郡吧?”   东方上虞皱了皱眉,冷声道:“原以为你与我一样在乎璃儿,如今璃儿落入我父皇手中,没想到你竟如此安然。”   古岑涯走近几步,脸色一定,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不要做傻事!”   “傻事?”东方上虞故作不解他话中的缘由,扬起嘴角笑了笑。   古岑涯悠然问道:“你真以为,你那百余名杀手能够杀进皇宫?”   东方上虞一愣,震惊地问:“这些杀手从未露面,你如何得知?”   古岑涯笑道:“我征战沙场数年,为的就是保卫御天朝,别说你这百余名杀手,即便是御天朝的江湖中事,我古岑涯也能了若指掌。”   东方上虞转过身,脸上是难以忽视的痛苦,许久,他说道:“如今父皇将璃儿错认为昔日的惠皇妃,我不敢想象他会对璃儿做出什么,古岑涯,若是你对璃儿还有一丝一毫的在乎,你应该与我一起将她救出来!”   古岑涯顿了顿,沉声道:“我在乎她,这天底下,再没有人比我更在乎她!所以,你应该相信我!”   信你?”东方上虞眯起眼,疑惑地看着古岑涯。   古岑涯沉声道:“我答应你,我不会让璃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但是你也必须答应我,遵从旨意,明日便启程去往紫烟郡!”   “我为何信你?”东方上虞仍旧不放心,如今郁璃一个人深陷于深宫之中,他怎能不感到忧心,不感到煎熬?   古岑涯看着东方上虞,许久,说道:“你应该信我,因为,我爱她!”   说罢,他骑上自己的骏马,扬起马鞭飞快地离开。   他知道,东方上虞会离开的,因为他不忍心看着郁璃与他一起冒险,所以他只能相信他!而他的离开,这片帝都对于古岑涯而言,就再也无所顾忌,三日之后便是大婚,那时候,他会救出璃儿的。   ************   长春宫外,东方敬久久地驻足而立,宫内淡淡的金盏菊的香味随风飘来,然而他却无法鼓起勇气踏入一步。   小曾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许久,终于走到东方敬身边,问道:“皇上,瑾和公主大婚在即,皇上若想进去看望,进去便是了。”   他怎会不知,东方敬此时的犹豫并不是因为瑾和,而是因为太子妃,难道真的如同皇后娘娘所言,这太子妃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天啦,连他这个做奴才的都不敢想象,若果真如此,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岂不是违背了天理人伦?这教皇上以后如何面对自己的一双子女?又叫太子妃与太子殿下今后的日子如何度过?   他在心底叹息着,眼睛却是充满担忧地看着东方敬。   东方敬凝视长春宫许久,缓缓说道:“摆驾凤仪宫。”   说罢,他上了步辇,闭目养神。   而此时此刻,凤仪宫内亦是一片慌乱,甄氏头风发作,半卧在软榻上叫苦不堪,一大堆太医急的团团转,连平日里机灵谨慎的静蝉,也几乎乱了阵脚。   听闻皇上驾到,一干人等纷纷回避,寝室之内,唯独甄氏与静蝉接驾。   东方敬扬了扬手,示意小曾子与静蝉双双退下。   甄氏脸色甚为难看,身子也有些飘飘忽忽,她沉声说道:“臣妾身子不适,还望皇上恕罪。”   东方敬冷冷地瞧了一眼,示意她躺回榻上。   甄氏半倚在软枕上,柔声问道:“皇上此时来臣妾宫中,定然不是为了探视臣妾的头疾吧?”   东方敬在椅子上坐定,一只手端起了刚刚沏好的一杯香茗,低头抿了一口,道:“你说的没错,朕此时来见你,为的只是听一句真话!”   “真话?”甄氏轻轻笑了笑,道:“在皇上心中,臣妾何曾说过一句真话?都说夫妻不隔心,可是皇上这么多年来,又何曾真正信任过我这个结发之妻?”   东方敬沉默片刻,心中似乎也回忆起往事,脸色痛苦,他抬起头,道:“这一生,是朕对不起你,但这不是朕的本意。当初你嫁进东方家,也是朕点头同意,明媒正娶的,朕对你,并非没有感情。可是……”   “可是,那个女人出现了,对吗?”甄氏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语气嘲讽地说道。   东方敬微微皱眉,道:“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为何仍旧恨着她?你不该恨她,她原本就是无辜的,错的人是朕。”   “我不该恨她?”甄氏挣扎着坐起身子,眼角泛红地说道:“我为何不该恨她?自从她闯入我们的生活,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就只有她惠皇妃,只有她莫清月!我若是不恨她,我就该来恨你!可是你是我的夫君,是我这辈子的依靠,我若恨你,我还活着做什么?你告诉我——”   她有些声嘶力竭,眼泪也顺着那精致的妆容流了下来,她扬起手绢,拭去眼泪,突然又笑了,“皇上,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初你走错一步,与那女人结下孽缘,如今,你的子女却要因此而万劫不复!”   东方敬隐忍着心中的怒气,嘘出一口气,说道:“你说郁璃是朕与惠儿的孩子,你久居宫中,如何得知?”   甄氏傲气地仰起脸,道:“怎么?你倒要来套我的话?皇上,不怕告诉你,方才太医已经告诉我,我的头疾病入膏肓,已经无药医治,我什么也不怕了!”   “你……”东方敬激动地站起身,随后又坐回椅子上,他扬起眉,饮了一口茶,云淡风轻地说道:“你自己无所谓了,难道你的女儿,你也无所谓吗?”   瑾和?甄氏心中一震,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东方敬,道:“她也是你的女儿!你怎可拿她来威胁我?”   东方敬凌厉地目光看向甄氏,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朕在乎的人,永远只有惠儿!”   “啊——”甄氏一阵眩晕,连忙双手捂住头,她痛苦地看着东方敬,许久,说道:“给我一道圣旨,我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圣旨?”东方敬面容带笑,道:“你是要朕免你一死呢?还是要朕保瑾和一世平安?”   “瑾和,我只要你不伤害瑾和!”甄氏愤然地说道,“她是你亲生的女儿,亲生的女儿!”   东方敬凝眉片刻,终于吐出:“好,朕现在就给你一块免死金牌!”   说罢,东方敬从袖中取出一块金牌,递给了甄氏。   甄氏紧握那枚金牌,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金牌之上,她想起了自己走过的岁月,这漫长的岁月转眼即逝,她却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得到。   她声音沙哑,说道:“当年,惠皇妃在行宫之中突然怀孕,整个凤焰朝非议一片,前朝皇帝抵不住群臣死谏,最终下旨于十日之后,将惠皇妃当众绞死!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震惊与痛苦,因为你清楚地知道,惠皇妃肚中的孩子,就是你的!”   东方敬脸色清冷,当年的事情,他又何曾忘记,他率兵攻入帝都,为的就是将地牢中的惠皇妃救出来,岂料,她并不肯随自己离开。为了她,他毅然造反,整个帝都整个凤焰朝都战火纷飞,尸横遍野,他以为,等这天下都是他的,惠儿必定会原谅他。   可是……   他喃喃地开口:“惠儿所在的地牢,已经在战乱中塌陷,惠儿她……尸骨无存……”   甄氏冷哼一声,道:“她没有死!”   “什么?”东方敬猛然站起身,问:“她没有死?她在哪里?”   甄氏看了他一眼,道:“我也希望她死了!当你在与护卫军拼杀的时候,我一直在废宫中搜寻,我希望找到那个女人,我希望我能亲手杀了她!   “你!你究竟把她怎么样了?”东方敬怒目瞪视,几乎要将甄氏生吞活剥。   甄氏却是神色泰然,她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找到她,我的属下回来禀告,说她趁乱逃出了宫廷!她失踪了三年,直到三年之后,我才在帝都西南的拂晓庵发现了她的踪迹,不过那时候,她已经病逝了!”   第193章 我要走了   “不,不可能……”东方敬重重地捶了一拳雕花大椅的扶手,他永远不可能想到,他的惠儿,一直就在帝都,一直就在他的身边,可是他却以为他死了,他却没有去找!   他恨恨地看向甄氏,道:“那么,郁璃呢?你如何知道他就是朕的孩子?”   “哈哈……”甄氏笑得凄凉,“为了找到这个孽种,我可是费尽周折呢?莫清月藏得可是真严,她没有将这个女孩寄托给她的任何一个亲人,而是将她寄养在江南的郁府中!若不是那枚玉竹节,我就算翻遍整个御天朝,我也不可能找到她啊!”   东方敬霍然站起身,他疯狂仇恨地冲到甄氏身边,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恨声道:“你既然早已知道她是我的女儿,为何还让她嫁给虞儿,为何——”   甄氏艰难地呼吸着,脸色紫红,她看着东方敬,挤出几个字:“我从未想过她会嫁给虞儿,早在子藤县,我便想了结了她,我从未想过让你们相遇相认!”   “你好狠!”东方敬一巴掌扇在甄氏的脸上,愤然转身,此时此刻,他再也没有理由去怀疑,郁璃确实是他的女儿,可现在,他该怎么办?   “哈哈哈……”身后传来了甄氏尖利的笑声,她蜷缩着身子,笑作一团,“哈哈哈……”   静蝉与小曾子在外面听到这样可怖的笑声,也顾不得东方敬的命令,一齐闯了进来。   “娘娘……”静蝉扑到甄氏身边,担忧地唤道。   甄氏却是一愣,随即坐起身子,拉着自己的裙角笑道:“这裙子是新做的,还有这钗……”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神秘地说道:“这钗是将军送的,在这府中,将军独独送了我……”   “娘娘,你……”静蝉一时无措,不知道甄氏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眼睛一细看,便看见了甄氏脖子上那两道醒目的掐痕,不由得大声喊道:“娘娘受伤了,快传太医,传太医……”   甄氏却嘘了一声,道:“你这丫头,怎么这般没有规矩?将军府也是你大吵大闹的地方?”   她起身下了床,身子却是一软,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了旁边东方敬的身上。   东方敬怔怔地看着她,竟一时没有将她推开,对于她,他心中或许仍存一丝内疚吧?也许对于她而言,只有当年在将军府那些日子,才有一点快乐吧。   甄氏却不再认得东方敬,她抬眼一看,然后一把将他推开,大声道:“来人啊,快将这人赶出去!”   她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将军快回来了,我穿什么裙子好呢?穿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听的人,心里却难受得紧。   东方敬叹息一声,对静蝉道:“好生照顾着吧!”   说罢,他快步走出了凤仪宫!   ************   醉音坊内,高山流水,幽雅清静,无双静静地坐在桌子边,看着面前这个如玉般干净儒雅的男子,喝得酩酊大醉,她知道,他的伤与她无关,他的痛也并非她能化解,然而,她却多么希望,自己就是她心中的那个女子。   她嫣然一笑,接下了东方上虞手中的玉杯,柔声道:“太子殿下,今日纵然酒兴甚好,也不可这般豪饮,无双近日新习得一部曲子,不知太子殿下肯否赏光鉴赏一番?”   东方上虞微微一笑,看向无双,道:“你的曲子,我不听也罢,定然如同你这名字,天下无双……”   说着,他索性弃了酒杯,直接拿起了酒壶。   无双这才脸色一变,站起身有些怒意地说道:“若是你要买醉,大可去别的地方,不必在我这里,平添我心中不快!”   说罢,无双转过身,不再看他。   东方上虞怔了怔,许久,哑声说道:“明日,我便要走了……”   “走?”无双惊讶地转身看着他,不敢相信地说道:“你是太子,要去哪里?”   “太子?”东方上虞苦苦地笑了起来,“这样的太子,我早就不想做了,这样的天下,我也早不想要了!”   无双一叹,道:“这样的话你也说过不下十次,但你生在皇室,又有什么选择的权力?更何况你现在有了妃子,怎可置她于不顾?”   “哈哈……”东方上虞笑得凄凉,他拿起酒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窗边,随后看向无双,眼神落寞地看着她,道:“如今,我是必须要走了,只有走,才能保护她。无双,你懂吗……”   “我不懂!”无双焦急地摇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上虞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无双情急之下,便要向外走去,口中说道:“既然你不肯告诉我,我去问段存风!”   “站住!”东方上虞在她身后喊道,他犹豫着,痛苦着,挣扎着,最后缓缓开口,“璃儿,她……”   “她怎么了?”无双急问。   “她在我父皇的宫中!”东方上虞猛然一锤打在了窗棂上,似乎说出这句话,使出了他全身的力气。   “什么……你说什么……”无双摇着头,不敢相信,“他是你的父皇啊,怎么可以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   东方上虞悲怆地看向天花板,眼睛通红,“他是我的父皇吗?当年我母妃被甄氏冤枉,他眼睁睁地看着我母妃惨遭酷刑,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我母妃撒手人寰。如今,仅仅是因为璃儿与那前朝的惠皇妃有一丝的相像,他便强制将璃儿留在宫中,在他心里,早就没有了我这个儿子!”   看着东方上虞那般伤心痛苦,无双心中也如同刀绞,她走到他身边,问道:“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难道你要一走了之?”   东方上虞脸色微微一冷,道:“今日朝堂之上,他已经当众颁布圣旨,命我明日启程前往紫烟郡,我如不去,便是抗旨。”   “那你若是去了,谁来救她?”无双脸上更加担忧。   东方上虞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有个人让我信他,他说他会救出璃儿。”   “那么,你当真就信了?”无双惊讶地问,在她的印象里,东方上虞并不是这样轻信他人承诺的人。   东方上虞却是一笑,道:“我信他,是因为璃儿对他而言同样重要。不过……”   无双疑惑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东方上虞只是颇有深意地反问:“你觉得,我会这样坐等结果吗?”   其实,去紫烟郡只是一个托辞,他真正的目的,是离开帝都,去南方调遣军队,他知道,他的父皇不会那样轻易地放过郁璃,不管是答应东方敬还是答应古岑涯,都只是他一个争取时间的机会。   即便是掀起战火纷飞,他也绝不叫璃儿受辱!   无双定定地看着东方上虞,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暗暗点头。   次日清晨,帝都之外的官道上,除了东方上虞与张芳烃之外,还多了一抹鹅黄色的身影,她满脸笑意,执意追随着东方上虞那踏踏的马蹄。   *********   第194章 南宫彻来了   天气是那样明媚,秋风送爽,枫叶纷飞,巍峨的皇宫之外,红毯铺地,喜悦冲天。   东方敬亲自主持婚礼,他威严地坐在白玉高台上,俯瞰众人。   古岑涯一身喜服,身边亭亭玉立站着的,正是凤冠霞帔的瑾和公主,她红盖遮面,只是紧紧地握着那一段大红的彩绸。   盖头之下,她并无笑意,这是她期待已久的婚礼,可是她的心却是那样沉重,今日宫中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措手不及,她的母后疯了,她的哥哥走了,而她的父皇却还能如此淡然地为她主持婚礼!   她隐约感觉到,事情没有那样简单,暂且不说她的父皇,就连古岑涯,也令她感到捉摸不透。郁璃是他的妹妹,她身为太子妃,如今却被他的父皇圈禁在皇宫之中,他这个做大哥的,岂能坐视不管?可是古岑涯呢?他自始至终没有谈及郁璃,好像这个世界上郁璃根本就不存在!   一切都太蹊跷了,这样的感觉搅得她心神不宁,满心难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那般虚晃。她听到礼仪司的人站在玉阶之上宣读贺词,听到她的父皇嘱咐古岑涯定然要与她白头偕老,还听见……古岑涯那沉稳的回答,那听不出感情的承诺……   他牵着她,跪地行礼。   随即鞭炮齐鸣,彩带飘飞,她转过身,紧随他的步伐,走向了宫外的花轿。   这是一条怎样的路?她感觉置身于梦中,她担心这样美好的梦会突然醒来。若是此时她的母妃在场,若是此时她能听到东方上虞儒雅的声音,她一定会安心不少的。   可是,除了喧嚣,除了礼炮,除了夹道的欢呼,她所期待的,始终没有来临。   一路微微的颠簸,然后,花轿再一次落下。   她看古岑涯那只指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说:“慢点!”   她心中一暖,将自己手递了上去。   他握住她,走进了大将军府。   她心里喃喃地说道:“这便是我的一生了……”   古岑涯走在前面,他始终带笑,没有人能猜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大厅之内,喜娘一声吆喝,“行礼——”   他机械性地动作着,有时候,他的眼角会扫到身边的女人,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他完全不了解,他笑笑,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去了解的。   礼成之后,瑾和被送入洞房,一切都进行得那般顺利。   古岑涯环顾厅内厅外的宾客,突然眼神一震,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并没有送请柬给他啊!   那人转过身,一脸笑意,他一步步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正是南宫彻。   “古将军,久违了啊!”他拱手笑道。   古岑涯脸色难看,道:“你怎么来了?你……你竟是一个人?”当古岑涯发现南宫彻身边并无随从侍卫之后,更加不敢置信!这个时候,怎么是他一国之君该出现的时候?   南宫彻却并不当回事,道:“这回出来,我是扮作江湖侠客的,随身带着人,显得我武艺不精,没有意思!”   古岑涯脸色一冷,道:“你要玩可以,但是今日,你必须离开这里!”   “离开?”南宫彻大叫,“我是特意来参加你的婚礼的呢,古岑涯,别以为你娶了御天朝的公主,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实话告诉你,我此番前来,为的是倾世琴仙郁璃!怎么样,你既然娶了公主,郁璃总该让给我了吧?”   提到郁璃,古岑涯不禁心中一痛,她此时在干什么呢?是否还在担忧害怕?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否在等着他去救她?无数个问题霎那间冲进了他的脑海,让他一阵晕眩。   他没有回答南宫彻,而是直接去了鸾嬉阁。   不出片刻,鸾嬉阁的门便被推开,优瞳不同与往日,穿了一件淡红色的衣衫,就连蒙着的面纱,也变成了淡红色。   她走进来,问:“突然叫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古岑涯犹豫片刻,道:“南宫彻来了!”   “他?”优瞳的脸色一变,带着少有的惊讶,“他来做什么?你通知了他?”   古岑涯道:“我怎么会通知他?今天非比寻常,他在这里只会徒增危险,若是让人识破身份,还会搅了我们的大计!”   “那……”优瞳皱了皱眉,道:“那现在怎么办?依他的性子,是绝不会轻易离开的。”   古岑涯突然问:“星魂和常颌那边,都还顺利吗?帝都里面的安排,是否安排妥当?”   优瞳点了点头,道:“已经没有问题,只等时辰一到,便能一举发动进攻。”   “既然是这样,”古岑涯顿了顿,“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南宫彻送出帝都,不管是骗是诱,事发之时,他决不能留在帝都!”   优瞳来回踱步,无比焦急,许久,她抬起头,说道:“我有办法!岑涯,我来引开他!”   “你?长姐,他若是识破你的身份……”古岑涯有些不赞成,更是顾虑重重。   优瞳微微一笑,道:“今日事发,天下人都会知道我们的身份,岑涯,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而我,也早该面对了。”   古岑涯思虑片刻,这才点头,道:“那你要当心……”   优瞳又道:“只是我引他出帝都,却不知能不能及时赶回,岑涯,你可以吗?”   古岑涯一笑,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我当然可以!长姐放心吧!”   优瞳点了点头,终于抬步走出了门外。   *************   第195章 凤焰朝的常平公主   宴席之上,南宫彻倒是极为健谈,不出片刻,便与身边的人把酒言欢,喝得好不痛快。   这时候,优瞳端着托盘,将一壶御赐的陈年老酒放在了南宫彻身边。   好淡雅的香味,南宫彻抬起眼,却见优瞳面覆薄纱,隐隐约约,恍若世外仙人。   她优雅地转身,身上却无声地落下一个物件,南宫彻扫视一眼,整个人却瞬间愣住。   那是一把精致的牛角梳,通彻透明,恍若玉琢,在梳子的尾端,还挂着一串小小的菩提子。二十年前,他也做过一把这样的牛角梳,他还拿着小银刀,在那菩提之上,精心地刻上了“南宫彻”三个字。   他离开椅子,有些步履不稳地起身,弯下腰将那牛角梳拾起,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菩提子上面,当真就刻着他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他的牛角梳,早已经送给了凤焰朝的常平公主,而常平公主,在二十年前的一场大火中就已经丧生,为何……   他心中震惊着,抽痛着……   常平,你还活着吗?   他四处搜寻,却再也寻不到那淡红色的身影,他突然像发疯一般,冲出了大厅,冲进了后花园。   “常平……是你吗?”他呼唤着,可是喜乐声声,宾客喧哗,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他再一次绝望了,身子疲惫地倚靠在廊柱上,无望地看着园中的一切。   就在这时,假山后面露出了那红色裙摆的一角,南宫彻心中一喜,随即疾步走过去,然而,优瞳又是何其敏捷,她稍稍一震,连忙飞身向将军府后院的小树林奔去。   南宫彻再也不会放弃,他亦是施展轻功,紧紧跟随。   不过,优瞳的轻功早已是出神入化,很快,她离开了小树林,离开了将军府,向更远的地方飞去。   此时此刻,她唯一的目的,便是引着南宫彻离开帝都,让她意外让她惊喜的是,他竟还记得那只牛角梳,她原以为,二十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年苍狼国文弱的太子殿下,他已经成为一国之君,儿时的承诺与约定,早已经被岁月消磨殆尽。   出了帝都之后,夜幕已经渐渐降临,他们却依旧身形轻快,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南宫彻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前面那纤细灵巧的身影,心中却越来越疑惑,她会是常平公主吗?可是,常平公主虽然精通琴棋书画,却唯独不懂习武啊!如今这个蒙面的女子,轻功几乎不在他之下。   夜色越来越浓,帝都已经离得越来越远,南宫彻不禁心中一紧,暗忖:难道这是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否则为何这女子一路都是不紧不慢,与他之间的距离,永远都是那样不远不近,刚刚好让他看见她隐约的身影?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最终站在了原地。   优瞳疑惑地转过身,看见南宫彻似乎放弃了继续追下去,她望着他,淡淡一笑,问:“怎么,不追了么?”   南宫彻却怎么也笑不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她,问:“那牛角梳,可是你的?”   优瞳反问:“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南宫彻心中狠狠的一疼,若面前的这个人当真就是常平,那他岂不是错失她二十年?二十年来,他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女子,就只有她常平啊!可是,所有人都告诉他,常平已经死了,连尸骨也烧得面目全非……   他抬起眼,简短地问:“你是常平吗?”   优瞳眸色一暗,随即转身,想要离开。   然而,南宫彻却是早有防备,他一个箭步,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抓住了优瞳的广袖,“别走……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玩世不恭的笑容,有的,只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优瞳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清楚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她能感觉到背后那灼灼的目光,二十年来,她从未离开过他,她看着他从一个单纯可爱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有勇有谋的国君,她为她骄傲!可是,她怎么能再见他?二十年前宫廷的那场大火,已经烧毁了她的一切,她的家、她的父皇母后,还有她的容颜……   她曾发誓,此生再也不见他,常平公主已经死了!   可是,此时他就在自己身后,正声声唤着她二十年不曾听闻的名字,她的心突然怎么也狠不起来。   她只是低语道:“我不是,我不是……”   蓦地,南宫彻大手一扬,优瞳脸上的面纱随之飘落,月光下,两个人都震惊地望着彼此,仿佛时间已经停止。   那样一张布满疤痕的脸,的确不是他记忆里的常平,可是这样的疤痕,也正好吻合二十年前的那场宫廷大火,她的眉目依然清秀美丽,正如二十年前一般,那样令他深陷其中……   他想要去靠近,想要将他拥入怀中,可是,优瞳却哭了,“南宫彻,你不要过来!”   她后退着,眼泪在那丑陋的疤痕上流淌。   南宫彻的脸上尽是疼惜,他的双手几乎在颤抖,他问:“你是常平,对吗?”   优瞳仰望着他,语气嘲讽:“你的常平,曾经是名满天下的绝色女子,怎么会是我这样一个丑陋的妖怪?”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南宫彻的脸上露出一丝怒气,道:“你可知道,这二十年来,我都在希望奇迹会发生,我总是在做一个梦,梦见我在废墟里将你挖出来……”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道:“常平,我曾去烧毁的宫殿里寻找过你,我看见过无数烧焦的躯体,我的心也似乎变成了一片焦土,那时候,我一心只想找到你,哪怕你变得面目全非,哪怕你……”   “别说了,别说了……”优瞳再也听不下去,她转过身,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南宫彻失望地问:“你不信我吗?”   优瞳再次转身看向他,点了点头,语气却变得淡定许多,她道:“南宫彻,我信你!那么,你信我吗?”   南宫彻有些疑惑,随即点头,道:“信。”   “既然信,听我一句话,离开这里,短时间内不要回来!”   “为什么?”南宫彻有些不解。   优瞳指了指帝都的方向,那边早已是火光冲天。   “怎么会这样?”南宫彻更加不解,问:“今日是岑涯与瑾和的大婚之日,怎么看起来,好像是……”   他皱起眉头,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他看向优瞳,问:“古岑涯,他……难道,他是……”   优瞳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点头道:“没错,他是我的皇弟,当年凤焰朝的储君。”   “他没死?”南宫彻几乎叫起来,“可是我明明看见一个烧焦的身体上面穿着太子的服饰……”   “那是我的一个贴身太监!”优瞳说到此处,眼睛里闪烁着深深的仇恨,“当年东方敬突然造反,他甚至预先买通了我父皇母后身边的侍卫,当他攻入帝都之时,那侍卫便杀害了我父皇母后!随后,宫廷发生大火,我的宫殿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火海,亏得那小太监忠心,用身体救下了我!”   “那,那太子又是怎么回事?”南宫彻依旧疑惑重重。   优瞳清冷地说道:“那一日,正好是我皇弟的生辰,舅舅带着小表弟进宫祝贺,那小表弟与我皇弟年纪相当,两人感情向来深厚。因此当舅舅带着小表弟去宫外的别苑休息的时候,皇弟一直央求着要跟去……”   南宫彻暗暗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他能逃过这一劫,也算是天意了。”   优瞳摇了摇头,道:“我原以为皇弟离开了皇宫,必定能安全逃脱,岂料就在我脸上烧伤,疼痛难忍地从火海中跑出来的时候,皇弟竟然就愣愣地站在那里!”   “啊,这是怎么回事?”南宫彻亦是一惊。   优瞳道:“当时宫变,身在别苑的舅舅他们怎会不知?皇帝自小便颇有主见,谁也拦不了他,就这样,他跟着舅舅偷偷潜入了皇宫。也幸亏他们回来,否则我早已死了!后来舅舅担心东方敬贼心不死,便脱下了皇帝的衣裳,穿在了那小太监烧焦的躯体之上。”   南宫彻叹息一声,话语中多了一丝疼惜,道:“常平,你受苦了……”   他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希望给她一丝温暖。   片刻之后,优瞳却在他怀里说道:“你可知,我舅舅是何人?”   “你说……”南宫彻沙哑地道。   优瞳暗暗一笑,道:“是你苍狼国的丞相,慕栒林!而我小表弟,自然就是星魂!”   “慕大人?”南宫彻大惊,道:“慕大人何时成了凤焰朝的国舅?”   优瞳狡黠地瞧着他,道:“他是在凤焰朝灭国以后才去的苍狼国,我也正要谢你呢,若不是你慧眼识人,我舅舅又怎会在苍狼国做出如此成就?”   南宫彻深深地感叹命运弄人,原来,他与常平之间,一直存在着某种未断的联系,他一直生活在她的周围,可惜的是,整整二十年,他们竟然一再地失之交臂。   他捧起她的脸,道:“常平,别再离开了,好吗?”   优瞳怔了怔,沉默半晌,说道:“现在,我必须回岑涯身边去,南宫彻,若是我不死,我必定去找你。”   “你……”南宫彻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先离开?”   优瞳坚定地点点头,道:“若是你不答应,我纵然今晚侥幸不死,我也不会再见你!”   南宫彻诧异地看着她,他知道她说出的话,必定无法改变。最后,他只好说道:“我在苍狼国等你,若是你不来,我找遍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你!”   优瞳一笑,她的手从他的掌心抽离,随即身形一闪,朝帝都赶去。   ***************   第196章 宫变   长春宫内,郁璃双目无神地蜷缩在大椅上,一旁的宫女紧紧地看着她,只要她稍稍一动,那宫女便如临大敌一般,惊慌失措。   今日是瑾和公主的大婚,她与古岑涯的大婚,东方敬已经下了命令,瑾和公主出嫁之后,太子妃被禁足长春宫,若是有丝毫闪失,整个长春宫的人都要陪葬。   她浑身冰冷,她知道,东方上虞已经被调离了帝都,能够救她的人,就只有古岑涯了。可是岑涯,为何你还没有出现?难道你还在生我气,已经不顾我的死活了吗?   哦,对了,今日是你与瑾和的大婚,你本就不该来的,瑾和是那样好,那样爱着你,你不该辜负她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样痛,已经痛得快没有感觉了。   这一切是多么可笑,那个惠皇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自己与她又有何关系?为何仅仅只是因为一首曲子,她便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上虞,失去了尊严……   东方敬……   她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三个字,充满了恨意。   突然,大殿里走进来一个人,那些宫女们如释重负一般,纷纷走了出去。   郁璃抬起头,看见东方敬站在光影里,眼神复杂而痛苦地看着她。   她惊慌地站起来,几乎摔倒,趔趄着向后退去。   “你……你要做什么?”郁璃有些发抖,这样偌大而空荡的皇宫,她原本就是害怕的。   东方敬怔了怔,缓缓开口,“我吓着你了吗?”   他声音低沉,眼神平静,似乎竭力想要安抚郁璃的情绪,看见她这样惊慌,他有种深深的内疚感。   这是他与惠儿的孩子啊!他怎能伤害她?   郁璃仍旧向后退去,口中说道:“你出去!出去——”   东方敬有些失望,然而很快又平静了,他看着她,自顾自地问:“古将军,并不是你的大哥,对吗?你从小生活在子藤县的郁府,对吗?”   郁璃愣住了,也被吓住了,她不知道东方敬为何突然问这些,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难道他开始怀疑古岑涯了?岑涯有危险……   她焦急地想着,浑然不觉身子已经退到了摆设柜旁边,她撞了上去,一个高高的白瓷瓶掉了下来,“嘭”然一声,摔碎在她的脚边。   东方敬心疼地跑过去,抚摸着她的头,问道:“受伤了吗?有没有哪里伤到?”   郁璃先是一怔,随即心中一阵恶心,她推开他,嘶喊着:“不要碰我!我不是你的惠儿,我是郁璃,是太子妃!”   东方敬叹息一声,道:“若是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你愿不愿意听我解释?”   郁璃发疯一样地摇着头,她将双手能够触及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向东方敬扔去,她流着泪,说道:“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东方敬没有躲闪,那些东西扔在他的身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他只是无限疼惜地看着郁璃,直到发现她的受伤流出了血迹,他才飞奔过去,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双手,“不要闹了,不要闹了!”   郁璃静了下来,她看着面前这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他的脸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和之前在兰惠宫,又是那样的不同。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心里所想,又是什么?   东方敬亦是看着她,当他的目光扫到她颈子上的那根鲜艳的红绳,他僵住了,这就是那根玉竹节吗?是他送给惠儿的那根玉竹节吗?   他像是失去魂魄一般,伸出了右手,试图去将那根红绳从她的衣衫里拉出来,他要看一看,这根玉竹节经过了二十年岁月的打磨,是否还如同当年,那般华润光洁。   郁璃震惊地看着他,看着他的手伸向自己,突然,她脸色一变,将手中的一把剪子刺进了他的身子。   东方敬胸口一痛,面色苍白地看着她,整个人滑坐在地上。   郁璃站在那里,突然失声笑了出来,笑得眼泪直流,因为不知为何,当她的剪子刺进他的身体,当她看见那目光中毫无责难,她的心竟然疼痛起来,自责起来,后悔起来……   她喃喃地说道:“我不想伤害你的,不想!可是你为什么要逼我?我是你儿子的妃子,你这样对我,难道不怕受尽天下人唾骂吗……”   东方敬捂着伤口,伤口不深,他却很疼很难过。二十年过去了,他终于找到了他与惠儿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的孩子,会这样恨着他?   就在这时,宫门外突然传来了阵阵喊杀之声,整个皇宫好像失去了平日里的庄严肃穆,像是一个受惊的宠兽,瞬间失去了方向,只能盲目地四处冲撞。   大殿的门被推开,小曾子慌张地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啊,皇上,您怎么受伤了?”   小曾子冲到了东方敬身边,震惊地看着他身体上插着的那把锋利的剪刀,他看向郁璃,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东方敬嘴唇泛白,额上渗着冷汗,他虚弱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曾子焦急地说道:“皇上,您还是赶紧从密道离宫吧,现在整个皇宫已经被包围,为首的人便是禁卫统领郭子良。”   “郭子良?”东方敬沉吟道,“他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发动宫变的必定另有其人!”   郁璃心中一惊,难道是岑涯吗?不,她不希望如此……   小曾子抹了抹脸上的汗珠,道:“奴才不知领头人究竟是谁,不过郭子良身边确实有个一身盔甲的男子,皇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东方敬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口中喃喃说道:“好在虞儿已经离开帝都,小曾子,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宣太子救驾!”   “可是……”小曾子犹豫着,“太子殿下手握南方十万大军的兵权,若是不让太子殿下调兵,恐怕……”   “平乱的事,交给定北将军便可!”东方敬简短地说着,其实,此时此刻他已经无心这个国家,他唯一在意的,便是保全他的两个孩子!   他捂着伤口,一步步向郁璃走去,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疼爱,他唤着她,道:“跟我走……”   郁璃摇着头,“不……”   “皇上,再不走,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小曾子打开了密室的门,大声对东方敬说道。   这时候,杀戮之声已经近在咫尺,郭子良既然叛变,整个皇宫就成了一座孤城,毫无自保之力。   冲天的火光映得整座长春宫明明暗暗,如同风雨飘摇。   东方敬看了一眼宫外的火光,这一幕,是何其的眼熟,二十年前,他亦是做了同样的事情。   这一切,原本就不是属于他的啊!   他叹息一声,转过身不由分说地抓住了郁璃的身子,然后不顾一切地扯开了她的衣领,抽出了那根红绳。   “啊——”郁璃倒抽一口凉气,双手护住了胸口。   乳白色晶莹而精致的玉竹节在他的手中随着红绳的摇摆而摇摆着,他淡淡地一笑,看向郁璃。   他要告诉她,她是他的女儿,是他与惠儿的女儿!   然而,他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宫门“啪”的一声碎成了几块,火光之中,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站立在门口,盔甲之下,那双深邃的眼睛带着一丝嘲讽,看向了东方敬。   “东方敬,还记得二十年前的凤焰朝吗?”   充满恨意的声音在整座大厅中回荡,郁璃整个人都僵住了,这声音是何等的熟悉。   东方敬这一刻却冷静了,只是不动声色地将郁璃挡在自己身后,问道:“你是谁?”   男子一手执剑,一手缓缓抬起,优雅地摘下了头上的头盔。   第197章 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岑涯——”郁璃惊讶地喊出声,然后再也没有迟疑,用力地推开东方敬,朝古岑涯跑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璃儿!”东方敬被推倒在地,伤口被撕裂出血,他却毫不在乎,他绝望地看着郁璃,看着她站在古岑涯身边。他在心里祈祷着,祈祷着古岑涯不要伤害他的女儿!   古岑涯看了一眼郁璃,眼睛里却没有太多的感情,现在占据他整颗心的,只有报仇雪恨之后的激动!他要灭了御天朝,要杀了东方敬!不,杀了他还不够,还要让他死得痛苦,要让他为他昔日犯下的错误忏悔!   “东方敬,”他面带一丝笑意,拉着郁璃,缓缓走近,“怎么样,这个女人是不是长得很像当年的惠皇妃?真是想不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为了这个女人,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顾!”   “不要伤害他……”东方敬悲哀地看着这一切,他竟无力去保护他与惠儿的孩子。   “皇上,皇上小心……”小曾子跑到了东方敬身边,以身体护住受伤的东方敬。   然而,古岑涯却一剑刺在了小曾子的身上,顿时鲜血如注,小曾子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去了。   “小曾子!”东方敬大喊一声,却再也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一阵拼命地咳嗽,那咳嗽牵扯到伤口,整个胸口都被鲜血染红了。   古岑涯一笑,他将郁璃扯到东方敬身前,道:“东方敬,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为何太子妃会长得这样像惠皇妃呢?”   郁璃茫然地看着古岑涯,他好陌生,好像又回到了落云谷初识他时的样子,他的脸上只有仇恨,只有冷酷。   “岑涯,你要做什么?”郁璃颤抖着声音问着。   古岑涯瞥了她一眼,随后拿过了东方敬手中的那根玉竹节,他将这玉竹节在郁璃的眼前晃动着,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亲生的父亲是谁吗?让我来告诉你,好不好?”   “不,古岑涯,你不能这样做!”东方敬大声喊着,原来古岑涯早就知道郁璃是自己的女儿,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下的一个局。古岑涯,难道就是当年凤焰朝莫名失踪的太子?当年在废宫中找到一具尸体,穿着太子的服饰,所有人都以为凤焰朝的太子已经死了。   然而,事后他们却发现,那死去的人,不过是一名小太监。但是为了稳定军心民心,他只能让这个秘密永远封存,他不能去缉捕,不能让凤焰朝的遗民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还活着!   人算不如天算,他终究还是回来报仇了!   他看向古岑涯,道:“当年的事情是我一手造成,你若要为凤焰朝,为你的父皇母后报仇,便一剑杀了我!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要伤害她!”   父皇母后?郁璃像是被一声巨雷惊醒,古岑涯究竟是谁?为何他会有父皇母后?他不是说他的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庶之家吗?他不是说……   古岑涯哈哈一笑,道:“东方敬,现在你知道着急了?怎么,你怕她知道真相之后,以你为耻?”   他将玉竹节用力一拉,原本毫无痕迹的玉竹节瞬间变为两节,而竹节内,静静地放着一张卷起来的纸条。他看向郁璃,问:“是你自己看呢?还是我来念给你听……”   “岑涯,你怎么了?”郁璃伤心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的眼神为什么这样冷漠,这样充满恨意,他不是说过,他已经原谅她了吗?已经原谅她的娘亲了吗?   古岑涯心中一痛,但是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到二十年前那一具具烧焦的尸体,他的心都要撕裂了。他紧捏拳头,指节发出一阵清响,然后他打开纸条,将它呈现在郁璃面前——东方。   郁璃惊恐地看着,眼前一阵发黑,事情来得这样突然,她无力去思考这其中的缘由,这一切,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包裹着她,不断地收紧收紧,让她渐渐的,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   东方敬爬到郁璃身边,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他声声说道,“对不起,是朕对不起你……”   郁璃任他抱着,没有任何反应。   古岑涯却是用力推开东方敬,将郁璃拉到自己身边,他的一双眼睛如同利剑一般看着东方敬,他讥讽着,嘲笑着,“东方敬,你当真是对不起她,你可知道,她因为是你的女儿,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侮辱吗?我告诉你,她已经是我的奴隶,在我这里,她和一个妓的待遇美没什么两样!我用完了她,然后我又让她嫁给了你的儿子!哈哈……怎么样,看着你的一双儿女成亲,你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感到很欣慰?怎么,看你这眼神,你似乎是不信了,你不信她是我的奴隶吗?”   他纠结着一张脸,宛若地狱恶魔,他扯开了郁璃的衣衫,露出了那左肩之上,“古岑涯”三个烙印上去的字迹。   东方敬流泪了,多少年,他已经不知道流泪是什么感觉,这一刻,他老泪纵横,他的心像是被人一片片割下,已经疼得不能自已。   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什么,但最后,他收了回来,双手握紧了胸前的那把剪刀,他道:“若是我欠了你,我还,但请你放了她,放了我的女儿!”   说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剪刀再一次刺了进去,这一次,刺得那样深,但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古岑涯愣住了,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东方敬,一时间,竟不知该是喜是忧。   郁璃先是漠然地看着,随后她开始抽泣,浑身哆嗦。这个男人竟然是自己幻想多年的父亲,而要了他性命的那把剪刀,竟然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亲手刺进去的!这一切,多么可笑!   她红着双眼,看向古岑涯,笑着,“你说的话,那么多,可是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古岑涯眼眸一暗,抬起双手,想要去抚摸她那绝望的容颜。他的仇,已经报了,可是为什么,他竟一点也感觉不到开心。   郁璃闪过了他的手,然后捡起地上的那把剑,递给古岑涯,道:“杀了我吧——”   “你!”古岑涯扔掉了剑,一把将她抱住,“我怎会杀你?我说过,我要你做我的皇后,我要给你一切!”   “我的一切早已经被你毁了!”郁璃大声喊道,声嘶力竭,“自从在奴隶市场遇见你,我的一切就已经毁了!古岑涯,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爱你,明明知道我已经将全部的信任给了你,你还要这样对我?你是恶魔,你让我杀死了我自己的父亲,让我和我的亲生哥哥成亲,你还占有了我的一切,你应该去死,去死——”   她想要再次捡起剑,若她能捡起,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古岑涯一脚将剑踢开,他压抑着自己满腔的情绪,从背后抱住她,在她的颈子边说道:“我是恶魔,可是我这个恶魔只要你!”   他要去吻她,可是她却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他像是一头发了怒的狮子,在怒视半晌之后,毫不留情地将她扑倒在地,他撕碎了她的衣裳,强占着她的身子,他大声怒吼,这个女人,他古岑涯此生再也不会放手。   郁璃挣扎着,最后彻底地放弃了,她将头扭在一边,看着躺在地上的东方敬,他已经不会再睁开眼了,对吗?他不会再给她机会,让她可以当面唤他一声爹了,对吗?   眼泪拼命地流着,最终流干了。   他从她的身上抬起头,却发现她已经昏迷,无论他怎样摇晃呼唤,她也像是永远听不见一般,毫无反应。   第198章 瑾和之死   这时候,星魂走了进来,看清里面的情景,他飞快地转身,古岑涯顺手拉了一片布幔,将她紧紧地裹了起来。   星魂这才拱手道:“帝都已经被我们的人占领了,常颌扎营帝都之外三十里,随时准备迎战南方的十万大军。”   古岑涯沉吟片刻,问:“南方的十万大军为何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可知率领大军的是谁?”   星魂答道:“是东方上虞,估计三日之后可以抵达帝都。”   “怎么是他?他不是在紫烟郡吗?”古岑涯露出一丝惊讶,随后说道:“告诉常颌,若是与东方上虞相遇,不要急着交火,先劝降。”   “是!”星魂应道,他转而看向了地上的东方敬,问:“死了吗?”   古岑涯漠然地看了一眼,道:“不死也丢了半条命!你将他移送出宫,不管是死是活,不要走漏了消息!”   星魂犹豫了一下,问:“为何不干脆点,取了他的性命?”   古岑涯没有回答,沉默片刻,问:“混战中,可曾看见优瞳?”   星魂道:“她此时正在外面候着,好像是在等你。”   古岑涯站起身,拦腰抱起郁璃,道:“告诉她,我一会便去见她。”   星魂看着古岑涯离开的背影,长叹一声,随后命人将东方敬抬走,出了长春宫。   ************   大红的新房之内,红烛高照,瑾和端坐在新床上,抚摸着那细软的床褥,精美的绣花。   她盖着盖头,看不见外面的一切。   房间里没有任何人,连服侍她的侍女也被她支开了,她总是善良的,那侍女陪了她一天,早该困乏了,让她出去热闹热闹也好。   她笑了笑,依旧耐心等待着,等待着她的新郎走进新房,掀起她的红盖头。   她知道,古岑涯必定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子,几年前在皇宫的御花园,她站在荷花池边采莲蓬,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向池中栽去,亏得古岑涯路过,这才将她拉了回来。否则那一次,她定会在宫人面前出糗。   她一个人出神地想着,也不知想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外面吵闹起来,甚至有人在尖声惨叫。   她慌了,发生了什么?   她扯掉了盖头,站起身走到外面,顿时惊呆了,那侍奉她的女子就倒在门外的台阶边,一条刀疤抹过了她的脖子。   整个将军府仿佛空了一般,那些宾客,还有那些仆从,全都不见了,府外的大街上火光冲天,喊杀阵阵,她一阵头晕目眩,步履不稳地穿过了将军府的回廊,然后站在了门口。   天,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帝都变成了一个战场!   她走到街上,焦急地拉住一个人,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一看瑾和身着凤冠霞帔,不禁心生同情,道:“古将军发动兵变了,我听说皇上都被杀死了,整个帝都现在都是古将军的天下!”   “你说……什么……”瑾和不敢相信,震惊地问着。   那人面露急色,道:“怎么,你不信?不信你自个去皇宫看看!”   说罢,那人推开瑾和,自顾自地跑掉了。   瑾和愣在原地,欲哭无泪,他说的是真的吗?难道自己的大婚,只是古岑涯发动兵变的一个幌子吗?难道他的夫君,当真在大婚这一日杀死了他的父皇吗?   不,不……   她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地向皇宫跑去!   皇宫,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此时正像是一个垂死的病人一般,在她的面前呻吟,残喘……   她流着眼泪,裙摆将她绊倒,她爬起来继续向前跑着。   有人认出了她,大喊着:“那是瑾和公主!抓住她——”   “抓住她——”   她慌了,站在原地悲凉地大喊:“父皇——”   周围的士兵笑了起来,围成一个圈缓缓逼近,他们大声道:“东方敬已经被我们将军杀死了!瑾和公主,我劝你还是不要顽抗,束手就擒!”   瑾和看着说话的那个人,颤抖着问:“我父皇……已经死了?”   “死了!”人们一起回答。   “不,我不信!”瑾和大声哭道,“我要见古岑涯,我要见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   她冲了出去,对着那些士兵的长剑尖刀。   “啊——”她惨叫一声,身子被固定在那些剑锋刀锋上面,士兵们都是始料未及,一个个僵立不动。   恰在这时,古岑涯将郁璃安置妥当之后走了出来,他看见口流鲜血的瑾和,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他没有想过让她死!   瑾和看着他,依旧在问:“为什么……”   她闭上了眼睛,他早已脱掉喜服,换上了铠甲,而她却穿着一身大红的凤冠霞帔,离开了这个尘世。   古岑涯压抑着心中的震惊与不忍,他走到她的身边,淡淡地扫视了那群士兵一眼,将这个至死都没有明白这一切的女子抱了起来,他埋首于她的身上,沙哑地开口:“对不起,瑾和……”   ****************   第199章 我只是你报复的工具   次日天明,这座皇宫已经失去了之前的祥和富贵,士兵们搬运着死尸,来来回回,虽然毫无声息,却使这片地方笼罩了一层沉重之色。   古岑涯与优瞳就这样站在这片大环境中,优瞳的脸上,除了得胜之后的喜悦,更有一种之前未曾有过的甜蜜。   古岑涯看着她,问:“他认出你了吗?”   优瞳点点头,道:“我没有想到,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更让我意外的是,我这幅容貌,他不仅没有丝毫在意,反而对我更加怜惜。岑涯,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给我们的补偿?”   古岑涯笑了笑,道:“你原本就是天底下最美最好的女子,你应该得到你的幸福。长姐,不要让他再等了,如今天下已定,再没有什么让你牵挂的了。”   优瞳却是摇头,道:“东方上虞的十万大军正往帝都而来,你竟毫不放在心上?”   古岑涯顿了顿,道:“我已有应对之策。”   优瞳打量着他的神色,片刻之后,问:“难道你还要利用她?岑涯,虽然之前我也恨她讨厌她,但同样身为一个女人,我现在反倒觉得她挺可怜的。”   古岑涯心中又怎会不知道郁璃心中的伤心痛苦?但是他处在这个位置,只能一步步走下去,将来,他愿意用他余下来的生命,却好好疼惜她,爱她,补偿她,可是现在,他必须将这个计划走完。   优瞳知道,古岑涯心里也是痛苦不堪,伤痕累累,她不愿再增加他的重负,因此叹道:“别再伤她了!”   古岑涯沉默着,没有回答。   优瞳又道:“我答应了南宫彻,明日我便启程去苍狼国。岑涯,若是东方上虞执意要战,我必定回来帮你!”   古岑涯勉强撤出一丝笑意,道:“长姐还是安心去做苍狼国的王妃吧,南宫彻等这一日等了足足二十年,也难为他了。”   优瞳摇摇头,道:“纵然他肯,我也断然不愿。岑涯,你是知道长姐的心思的,如今,长姐只愿在他身边做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女,日日照料他的起居生活。”   古岑涯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南宫彻的秉性,即便他的长姐字名分上只是一名侍女,南宫彻也会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定不教他的长姐受了委屈。   三日之后,御天朝改国号“凤焰”,举国上下,无不欢庆,这一日,古岑涯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登基为帝。   也就在这一日,常颌派人来报:东方上虞已经逼近帝都。不过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东方上虞竟然绕开了常颌的军队,在帝都的另一个方向,也择距离帝都三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古岑涯心中了然,东方上虞已经获知了帝都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东方敬与郁璃的所有消息。   他是在顾忌着什么呢?   古岑涯推开了寅坤宫的大门,这里是他的寝宫,可是三天了,他却不曾踏足一步。   他阴冷着一张脸,打量着这座昏昏暗暗,没有点起一盏灯的宫殿,突然大声喝道:“红袖,为何不点灯?”   自从宫变之后,红袖便离开了太子府,被重新安排在郁璃身边,做她的贴身宫女。   她从阴暗里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回皇上,太子妃……”   “住嘴!”古岑涯冷然打断,不屑地扯出一丝笑容,道:“这里早已经没有了太子妃,红袖,你记性好差啊!”   红袖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是郁璃姑娘,郁璃姑娘不让点灯,说是什么也看不见,反而……反而好。”   古岑涯的心里像是突然被人刺了一刀,他皱了皱眉,声音变得低沉,道:“你出去吧。”   红袖躬身退下,关上了宫门。   古岑涯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半晌之后,目光才看向寝殿中,红纱飘渺之内,那一抹毫无生气的身影。   心中一疼,难道这几日,她一直这个样子吗?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尽管为她忧心,却不愿叫她看出,他冷着声音,问:“怎么,还在恨我?”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沙哑地说道:“难道我不该恨吗?”   “你恨我什么?”古岑涯反问,他俯下身子,理直气壮,“恨我杀了东方敬?恨我夺了他的皇位?璃儿,你可知道二十年前,正是东方敬杀了我的父皇和母后!是他一把火烧了凤焰朝的皇宫,烧毁了我长姐的容颜!若不是我当日碰巧出宫,或许连我也早已经死掉!璃儿,你对我公平一点!”   郁璃哑声笑了,她缓缓地回过头,一张脸上早已是布满泪痕,那红得透着血丝的双眼,几乎让古岑涯忘记呼吸。   他愣住了。   她却说:“公平?你现在跟我说公平吗?古岑涯,你对我又何曾有过一丁点的公平?既然早就知道我是你仇人的女儿,为何要将我从奴隶市场买回来?既然知道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又为何让我爱上你?你让我做你的奴隶,让我做你的女人,最后又让我嫁给东方上虞,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你的报复计划,我只是你报复的工具……”   “不!”古岑涯怒吼着打断,他紧紧地抓着郁璃的双肩,摇晃着,“你凭什么下这样的结论?我说过,我要把这天下夺回来,我要让你做我的皇后!”   郁璃已经没有力气与他挣扎,她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忽然安静了,她无神地望着某处,声音入如水地说道:“我也曾经以为,以为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我,我以为你爱我,以为你在乎我,所以我便将我所有的爱都给了你,可是现在,我发现一切都只是是一个谎言,只是一个谎言……”   “璃儿……”古岑涯紧紧地拥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髓里,他如同发誓一般,用力说道:“我是爱你的,一直都是!璃儿,你相信我,我会用我余下来的时间,呵护你,照顾你,再不让你受到伤害!”   郁璃从他怀里抬起头,像是再看一个笑话一般,她说:“你怎么能这样想?你怎么能在发生这一切之后,还认为我会继续留在你身边?”   古岑涯身子一僵,低头看着她,她的目光,是那样疏离,那样充满恨意。   他惊慌了,怒道:“怎么,你想逃走?我不许!”   郁璃没有说话,她垂下了眼帘。   古岑涯心中一紧,随即说道:“你可知道,东方上虞如今就在帝都之外三十里,只要我想要他的命,随时都可以!”   郁璃猛然一颤,他回来了?他不是去了紫烟郡吗?他不是离开了帝都吗?   “担心了?”古岑涯冷冷地笑了,“想不到昔日的夫君如今变成了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你对他还是这般在意!”   “放开我!”郁璃推开他,恨恨地看着他,她知道,他在此时提起东方上虞,必定是有他的用意,她冷然开口:“要我怎样,你才可以让他安然无恙?”   她果真在意他!古岑涯脸色一沉,心中十分不悦。   第200章 归降   他凝视她许久,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如今不是我不放过他,而是他……放不下你啊!”   他笑了笑,声音放低,继续道:“璃儿,你说,以东方上虞的区区十万大军,迎战我的五十万精兵,谁输谁赢?”   他笑得阴沉,笑得诡秘,郁璃死死地盯着他,看着他的笑容慢慢地在自己的视线里融化开来,那样不真实,恍如一场梦。   她摇了摇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最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让我见他。”   “好!”他大声地答应,一转身,大笑着走出宫门,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   深秋的季节,天地之间一片荒凉、空旷,苍劲的长风呼啸而过,掀得营地里的大旗刺啦啦地响个不停。   一辆华丽的马车由远及近地驶过来,东方上虞一身白袍,尽管在军营,他也极少着军装铠甲,他还是像以往那样,淡然而脱尘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默默地望着那马车,望着那马车上走下来的紫红色身影。   她终于来了,他已等了好久。   可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果真就是他的璃儿吗?   她的锦袍那般华贵,那般雍容,那金线刺绣的凤凰,正如一把燃烧着的火焰,叫他的眼睛、心口,都猛地一疼。   她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唤道:“上虞……”   他微微一颤,是啊,这就是璃儿了。   他淡淡一笑,走过去,抱了抱她,然后捧起她的脸,软软地说道:“如今我有更好的理由去疼你了,不是吗?”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他甘愿用一生的时间去珍视的女子,竟然是他的亲生妹妹,他不知该笑该哭,上苍究竟是和他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   郁璃望着他那俊逸的面容上,露出的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哀伤,对他而言,一切是否来得太过于突然?   她伸出自己的双手,静静地,充满疼惜地覆上他的手,然而却没有一句话。   他又是一笑,道:“外面风冷,进去吧,进去再说。”   他拉着她,穿过了兵士操练的场地,来到了他的大帐,大帐中早早地生起了一盆炭火,火光红艳,温暖如春。   两人相对而坐,东方上虞为她端来一杯热茶,像是闲话家常一般,说道:“御天朝已经不存在了,璃儿,将来你准备怎么过?”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紫红色的凤袍,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   只是他不知道,这凤袍,是古岑涯今早亲自送来,亲自为她穿上,恐怕他为的,就是让东方上虞清楚地知道,郁璃将是她的皇后。   郁璃眼眸一沉,沉默许久,道:“这世间的许多事情,都由不得我去选择,若我可以选,我但愿不曾遇见古岑涯,也不曾遇见你,我但愿浑浑噩噩,永生永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我没得选……”   她看了一眼东方上虞,又道:“我爱古岑涯,你是知道的,我没有办法去恨他。”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好疼,只有她明白,这句话只是说给东方上虞来听。   东方上虞神色一变,无限不解与哀伤,“璃儿,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死心?”   他不愿意相信,他以为对于郁璃而言,古岑涯是摧毁一切的凶手,他以为她会恨他,他以为她会给他机会,让他可以带她走,让他可以照顾她的今生今世。   他错了吗?   郁璃无奈一笑,“上虞,我让你失望了吗?”   他怔了怔,那哀伤又瞬间转为心疼,他走到她身边,问:“你不会后悔吗?永远也不会后悔吗?”   她点头,异常的肯定。   他怒了,低吼道:“给我发誓,发誓你和他会幸福,发誓你永远也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他的担心、他的不甘,全都转化成了生气,璃儿,为何你永远都不肯给我机会?我是你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郁璃心中一紧,发誓?发誓自己不后悔?不,不,她不能发这样的誓言,因为这都不是真的,不是她真心所想。   可是,难道她要告诉东方上虞,告诉他自己有多恨古岑涯,有多想逃离那个皇宫?然后让他拼尽十万大军,拼掉自己的性命,只为了带她走吗?   她做不到,她没办法这样自私。   于是,她仰起头,微带笑意,定定地说道:“我发誓。”   东方上虞的身子瞬间一震,他咬了咬嘴唇,猛然转身,背对着郁璃,不让她看见自己此时此刻的悲伤绝望。   许久之后,他说:“既然如此,我祝福你。”   郁璃眼睛一涩,她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知道这个男人即将退出自己的生命,他会去哪里呢?她在心里苦笑,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安好。   上虞,你可知道,你一心向往的生活,很快就会有了。   她提起繁琐厚重的裙摆,站起身,欲要离开。   不料东方上虞却猛然拉住她的手,道:“三天,我只要三天。璃儿,最后再陪陪我吧。”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奈与不舍,让人不忍拒绝。   郁璃点了点头,转身扑进他的怀里,她沙哑地说道:“上虞,不要怨我……”   东方上虞只是摇头,“傻瓜,我怎么会怨你?我只盼你能开心,只盼你能幸福。”   久久的相拥,相比于之前,这样的拥抱来得如此自然和谐,如此让人眷恋不舍。   那三日,他们形影不离,一起吃饭、聊天,一起弹琴吹箫,军营里充满了质疑,那十万士兵,似乎早已猜透了东方上虞的心,早已看到了那原本准备浴血的战争,已经越来越不见踪影。   第三日,东方上虞带着郁璃去了城墙,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堂而皇之地走上城墙了,不过,他总会有办法。   城墙之上,有力的秋风掀起了他们的长袍,凌乱了他们的青丝,这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几个月前,这城墙之上的纵身一跃,那时候的他们,谁会预料到今天的结局呢?   东方上虞在黑暗中低声笑了起来,他说:“璃儿,我曾想,若你当真不会爱上我,我就做你的兄长,像一个兄长一般,呵护你,照顾你……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世事难料,我们竟然真的是兄妹,只是,纵然是兄妹,以后我也难以照顾你了……”   他叹了一口气,眼睛已经湿润。   郁璃沉默片刻,缓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   她看向身边干净的男子,走近他,挽着他的手,道:“上虞,离开了就不要回来,你可知道,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伤害我,唯有你。”   东方上虞又怎会不知道郁璃的话中之意?他又是一笑,道:“我向来不喜帝都的生活,更是厌倦了皇宫,此番离开,我便做一个逍遥侠客,自由自在,游戏人间,你说可好?”   郁璃笑了,“果真如此,我便什么也不担心了。”   她轻轻靠着他,风从他们身边吹过,只让他们相依得更紧。   这一日清晨,星魂率领百余人来到了营地,他扫视众人,然后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方上虞英勇果敢,在国家百姓危难之际,率十万精兵保卫帝都,立下了汗马功劳。特封东方上虞为忠义侯,赏黄金千两。”   众人惊愕,唯有东方上虞一脸淡然,似乎早有预知。只是他在心里好笑,古岑涯当真是用心良苦,费尽心机扭转乾坤,轻易便将“包围”这个事实,改成了“保卫”!如此用心,怎让他不佩服?   他大笑着从星魂手中接过圣旨,手下众将又惊又恐,大叫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东方上虞转过身,脸色依旧带笑,然而那眉眼中却多了许多的愧疚,他看着众人,说道:“从今以后,天下在没有东方上虞,在没有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众人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大喊,他们不远万里从南方跟随东方上虞来到帝都,为的就是歼灭叛军,拥护东方上虞为帝啊!   东方上虞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言,他手一扬,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段存风便走了过来,他手捧一个楠木盒子,神情肃穆地站在东方上虞面前。   东方上虞打开盒子,从中取出兵符,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有任何眷恋地转过身,将其交给了星魂。   星魂接过兵符,遂率手下众人一齐跪地,高呼:“末将替天下苍生,多谢忠义侯!”   “多谢忠义侯——”   高呼之声此起彼伏,那十万大军的将领见状,仰天长叹,也只好跪地行礼,一齐高呼。   一切的一切,郁璃都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她看见东方上虞脸上的愧疚,也看见了那不可忽视的哀伤。   她自然知道,这哀伤,绝不是为了他的权位,那些东西向来入不了他的眼。   她领着马车走过去,众人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   星魂的眼睛也有一时间的恍惚,这女人穿上了凤袍,倒散发出一种让人不敢轻视的威仪。   她走到东方上虞面前,将一个包袱放在了他的手里,对视许久,只有简单的一句:“保重。”   东方上虞笑着点点头,又转身对星魂道:“古岑涯答应要善待甄氏,希望他说到做到。”   星魂一愣,随即点头。   郁璃更是惊讶,想不到在最后,居然是东方上虞来为那个女人求情。   东方上虞跳上了马车,随他而去的,只有段存风一人。   郁璃当然不会忍心,她说:“且等一等。”   “等谁?”驾车的段存风疑惑地问道。   郁璃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马车的一侧,那里,无双正无限满足地走过来,她抛下了醉音坊,抛下了原本拥有的一切,只是抱着一把琵琶,快步地走过来。   段存风惊呼:“无双姑娘,怎么是你?太子殿下,呃……忠义侯不是早让你回去了吗?”   马车内的东方上虞亦是掀起了门帘,一脸不解地看着无双与郁璃。   无双笑着走到郁璃身边,紧握她的手,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谢谢你,郁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罢,她利索地上了车,冲进马车,半是生气半是玩笑地说道:“以后别想丢下我,我这辈子啊,赖定你了!”   马车已经走远,车内的打闹之声却依旧隐隐可闻。   ***********   第201章 冷宫   军队整编完毕之后,星魂亲自护送郁璃回宫,然而郁璃坚持不坐马车,只是从马匹中挑了一批快马,与星魂并驾齐驱。   远离了营地,郁璃却突然勒紧了缰绳。   星魂一惊,连忙回马而来,怒道:“你耍什么花样?你可知道,皇上此时正在寅坤宫等你?”   郁璃随意地一笑,说道:“昔日在戈烨城,星魂将军曾经放我出城,不知时至今日,星魂将军可否愿意再放郁璃一次?”   “你!”星魂有些惊慌,这女人究竟在说什么?出宫的时候古岑涯已经交代过,将这个女人完好无损地带回去!现在她竟说让他放了她?星魂怒问:“你什么意思?”   郁璃显得从容而淡定,料想这时候,东方上虞早已离开数十里,他又怎会在意那个忠义侯的爵位?又怎会在意那些世代享用的俸禄?他追求的唯有自由,现在,谁也不可能找到他了……   她看着星魂,定然说道:“我要走,那个皇宫,不属于我!”   “什么?”星魂此时才算明白郁璃的意思,不知为何,他反而对这个女人多了一丝佩服,他没有想到,她真的有勇气和古岑涯抗衡。   郁璃顿了顿,说:“昔日ni担心我坏了你们的复国大计,如今难道就不再担心了么?你可知道,古岑涯让我做他的皇后,哈哈……”   她笑着,“我怎么能做他的皇后呢?我是谁?前朝的公主?还是前朝的太子妃?星魂,你比我还要清楚,我留在他身边,只会让天下大乱。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做个交换?你放我走,我还他一片天下太平!”   星魂没有说话,这个女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一个个扎进了他的心眼,她说得很对,或许可以说,她很清楚该怎样达到自己的目的。   “驾——”郁璃冷笑一声,策马扬鞭,驰骋而去,星魂不会阻止她的,她早已猜到。   一路向西,她不清楚自己为何一路向西,是因为官云戟在那里,还是因为西边才是离帝都越来越远的唯一方向?   她不想知道,只是拼命地扬鞭,那紫红色的凤袍,在夜风中恍若精灵起舞。   然而,她还是没有算对,她还是没有逃脱……   寅坤宫内,她瘫坐在地上,而面前的男人,却是那样高高在上,他一脸阴沉,看着这个一次又一次背叛他的女子。   郁璃有些失神,她以为自己可以离开,永远地离开,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是一个魔,他总有办法将她找到。   他俯下身,伸出右手紧紧地攫起她的下巴,声音如冰,“说,你为何背弃诺言?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放走东方上虞,你就心甘情愿陪在我的身边?!这就是你的心甘情愿?”   大手一扬,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她连头也不抬,更没有哭泣,没有辩解。   他愈加愤恨,大声喝道:“来人,将这女人打入冷宫!”   两名宫人疾步走了过来,欲要将郁璃押送出去,然而,古岑涯又突然喝止。   他摇晃着郁璃的双肩,像是再摇一个不听话的娃娃,他的心被狠狠地撕扯着,为何这个女人要将他逼到这个地步?为何她不愿意与他一起坐拥江山,不愿意享受他给予的幸福?   他低声咆哮:“你听不见吗?我要将你打入冷宫了,你听不见吗?求我啊,说你再也不会背叛我,再也不会逃离我!求我——”   他承认,他是残忍的,可是,他的残忍又是那样无可奈何,这是一个他爱到骨子里爱到灵魂里的女人,他宁愿禁锢她、宁愿她恨他,也不愿永远地失去她!   郁璃任由他摇晃着,她微微闭着眼睛,不愿看他一眼。   古岑涯终于没有办法了,他所有的耐心也被消耗光了,他站起身,眼睛里带着一丝恨意,随后他对着两名宫人道:“带走!”   *************   冷宫内,阴冷灰暗,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屋顶上时而落下来的雨滴叮咚叮咚地落在地上的水洼里。   郁璃蜷缩在墙角,听着那雨滴的声音,心如死水。   来这里已经几天了?她记不清楚,几天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瞪着一双空洞的凹陷下去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屋顶。   每日端来的饭菜已经在墙角生霉、长虫,她丝毫未动,那些饭菜,全是按照她的口味,每天换着菜式来做……   她哑哑地笑了,笑得像一个疯子。   古岑涯,你还在意我有没有吃饭吗?你还在意我是否活着吗?终于,她抬起一脚,狠狠地将今日新送来的饭菜踢翻。   看着那散落一地的饭菜,她笑得更加大声了。   他说过,若是她不答应做他的皇后,他就囚禁她一生一世!一生一世啊,好漫长……   难道自己这一生一世,都要在他的世界中度过,难道自己的命运,果真要掌握在他的手里?   不,不……   她知道,每天夜晚,当她假寐的时候,那个男人便会一个人来到这座废墟一般的冷宫里,站在那远处的阴影里,静静地打量着她,看着她……   她不要这样,她要让他永远也不能见着她,她要让他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失去。   勤政殿内,刚刚下朝的古岑涯满眼疲惫,自从那个女人被他打入冷宫,他没有一日安眠过,他总是在夜半惊醒,担心她在那个地方生了病,担心她冷,担心她害怕……   可是这个女人,竟丝毫不解他的心,她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是不是这个女人不开口、不答应,自己真的让她在那个地方过一辈子?还是,自己会一咬牙,闭着眼让她离开……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疼。   贴身太监吉祥一甩拂尘走了进来,低声说道:“郁璃姑娘……”   “怎么,还是不吃么?”古岑涯又气又急,站起来问道。   吉祥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道:“不仅没有吃,而且,而且还将饭菜都踢翻了……”   “什么?”古岑涯皱了皱眉,片刻之后又露出了一丝笑容,“让她去踢吧,她喜欢踢,就一盘一盘端进去让她踢!”   “啊?”吉祥瞠目结舌,但又迅速点头,道:“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古岑涯唤道,“传红袖。”   “是!”吉祥躬身应道。   不多时,一身宫女装扮的红袖走了进来,她恭恭敬敬地行礼,垂眸而立。   “看见我倒和她一般神色!怎么,你也恨我?”古岑涯有些自嘲地说道。   “奴婢不敢!”红袖连忙回答。   “不敢?我看你倒是没有什么不敢的!”古岑涯冷哼一声,“我已经下过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你胆敢抗旨不尊?”   红袖一惊,面如土灰,她战战兢兢地跪地说道:“奴婢死罪,不过奴婢有话不得不说!”   她眼睛一红,流下泪来,“这次奴婢来帝都,再次见到郁璃姑娘,才知道她的心里眼里,除了皇上,再无他人!和当初在落云谷时相比,宛若两人!”   古岑涯心中一动,可是脸色却依旧严肃阴沉,“既然除了我再无他人,为何不愿做我的皇后?为何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离开?”   红袖擦了擦眼泪,抬眼看向古岑涯,道:“皇上可曾想过郁璃姑娘心中的痛、心中的苦?她被皇上当作一个棋子一般地利用,眼睁睁地看着皇上逼死了她的亲生父亲,她怎么还能允许自己与皇上在一起?”   “不!我没有利用她!”古岑涯大喝,心如刀绞。   红袖摇着头,道:“若不是利用,从一开始皇上就不应该对她隐瞒,更不应该……”   “住嘴!”古岑涯没有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他的一颗心又何曾原谅过他自己?他沉默着,许久之后,他抬起头,缓声道:“诸葛楚就在宫外,你走吧。”   红袖一惊,瞬间眼睛通红,他来了吗?她真的可以跟他走了吗?可是……她犹豫着,迟疑着,此时此刻,郁璃是她唯一的担心。   古岑涯神色一冷,道:“怎么?你竟不愿离开?”   红袖没有回答,只是悲戚地看着古岑涯。   古岑涯冷声一笑,道:“放心,她会好好地活着。”   红袖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她躬身行礼,走出了勤政殿。殿门外,是恢弘空旷的广场,这帝都的锦绣繁华,就在这广场的四周聚集,发散,然而,这样的地方,却是从未属于过她。   她回头望了一眼冷宫的方向,暗暗叹息,却也是无能为力,终于,她迈开步伐,快步向广安门跑去……   在那里,一辆简单的马车,一个简单的人,已经足够让她一生无悔。   **************   第202章 她的恨、她的伤   那一夜,月色有些朦胧,古岑涯踱步于御花园,迟迟不肯入寅坤宫就寝,白日里已经知道她踢翻了饭菜,不知这个女人还会做些什么反抗。   他微微一笑,反抗比忍受要好得多,至少,他能感觉到她的思想,感觉到她还活着。   吉祥一直远远地服侍着,只是这天寒地冻,他担心古岑涯的身子会吃不消,思前想后,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过来,低声问道:“皇上,时辰不早了,咱还是回寅坤宫吧?”   古岑涯侧目扫了一眼,缓缓道:“去冷宫!”   说罢,也不顾吉祥的惊讶,率先一人走在了前面,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见她,哪怕她骂他、打他、控诉他,他也认了,他就是不要她把自己关在一个他进不去的世界里,听不见她的声音,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冷宫内,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阴暗,一盏昏黄的油灯在角落里摇摇晃晃地发着光,映照着角落里那抹无力绝望的身影。   她依旧还穿着那日的紫红色绣袍,只是,那袍子上明净的颜色、精美的图案,已经叫人分辨不出来了,只剩下一片片污渍、水渍。   他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揪心地看着她,他知道她没有睡着,他在等着她说话。   他是了解她的,他没有猜错。   郁璃先是沙哑着嗓子笑了几声,像是一件生了锈的铁骑发出干涩让人难受的声音,然后她望着古岑涯,像是望着一个此生此世她都不愿意见到的人。   古岑涯心里撕裂一般的痛,当年东方敬夺了凤焰朝的天下,他失去了他挚爱的莫清月,如今,他古岑涯也遭到了同样的报应,他拥有了天下,可是,他失去了郁璃的爱。   他苦苦地一笑,然后走近几步,弯下腰,问:“想清楚了么?是继续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冷宫呢?还是安安心心地做我的皇后?”   郁璃又笑了,她如此虚弱,笑得无力,笑得他的心都在泣血,笑得他一阵阵难以呼吸。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男人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放弃,他不会放手的,即便是她绝食而死,他也不会放手。   那好,她成全他。   只是,她的成全,他不一定能受用得了。   这凤焰朝的天下,难道会允许一个前朝的公主、一个前朝的太子妃母仪天下?不,不,古岑涯,你还是想得简单了。   于是,她一字一句地道:“我答应你,做你的皇后。”   古岑涯的脸上闪现出一种少见的错愕,他愣住了,这是他期待的回答,可是这样的回答,竟然又会让他措手不及。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于是,他高兴地一笑,双臂一伸,便将她拦腰抱起。这个女人,终于肯嫁给他了么?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她肯给自己机会,他一定会让她幸福,他会比东方上虞做得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就这样抱着她,大步出了冷宫,穿过了偌大的御花园,再经过一座一座的宫苑,最终推开了寅坤宫的大门。   这里,灯光是那样强烈,他看得清她了,她瘦了,眼睛有些浮肿,嘴唇被冻得干裂发紫,一双手生满了冻疮……   天,他竟没有发现,竟没有人来禀报!   他心中升起一股怒意,更多的又是心疼。   她一直微微闭着眼,任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   他一件件除去她的衣裳,到最后,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紫色肚兜,他笑笑,抱起她,与她一同走入浴池。   浴池那样大,温暖的水很快将她的身体泡得泛红,他依旧抱着她,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甜美的气息……   许久之后,他才允许她从浴池中出来,他粗哑着声音问:“这座宫殿你可喜欢?”   郁璃连头也不抬,只是不紧不慢地穿上早已准备好的衣裳,口中答道:“喜欢。”   他听出了她话音里的清冷,然而他还是高兴地大手一挥,说:“那朕就将它赏赐给你,做你的寝宫,可好?”   她淡淡地点头,心中却是冷笑,看来他已经习惯了皇上的身份,说话间,那独属于他的自称便自然而然地流露,他好慷慨,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将自己的寝宫送给了她。   可是,她的心,为何感觉不到一点高兴?   难道,自己真是心已死?   走出浴室,外面已经准备好了精致的宵夜,他大概是想她必定饿了,可是她竟摇摇头,说:“我累了。”   “累也要吃点东西。”他拉着她坐下,无限宠溺,那些宫女们一个个瞠目结舌,这个柔情蜜意的男子,当真就是他们的皇上吗?   他拿起银筷,夹了一块她平日里喜欢的糕点放进她的碗里,她只好皱着眉头吃了一点。   他又盛了一碗素净的粥,他想,喝粥暖胃,她这么久不进食,需要喝一点。   她依旧顺从地喝了,尽管脸色难看,极力隐忍。   不过,只要她吃了,他就是高兴的。   他拉着她的手,问:“饱了么?”   她点头,眼睛却是盯着大殿里那精致的琉璃宫灯,他挥挥手,命令宫女们收拾东西退下去,连吉祥也退下去了。   最后,这座宫殿,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定定地看着她,然后走到她的旁边坐下来,沉默片刻,突然极其认真地说道:“璃儿,当我的皇后,你就这般不愿?非得我来逼你、伤害你?”   她心里蓦地一痛,却不愿让他看出,她微微一笑,朱唇轻启:“皇上,郁璃怎敢?”   他神色一僵,原来“皇上”这个称呼在她换起来,竟然这般刺耳,这般叫他难过!他扳住她的双肩,命令道:“唤我岑涯!”   郁璃不语,只是笑着看他。   他猛然站起身,一把将她抱起来,然后走向了布幔之后的大床……   他要她,这是自从遇见她开始,便怎么也解不开的魔咒!   在那样的夜晚,那样一张奢华的大床上,他一遍又一遍地要她,直到她体力不支,几乎要晕过去,他才压抑住自己的欲望,轻抚她的每一寸肌肤,她一阵阵的颤栗,她唯一控制不住的便是她的身体。   他亲吻她,吻着她颈上的汗珠,吻着她肩上的烙痕……   然后他伏在她的身上,无声地流泪,他声音沙哑,说:“璃儿,原谅我,别再离开我!”   他摇着她,希望她给他一个心安的答复,然而,她始终没有。   她张开嘴,在他的肩上狠狠地咬下去,口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她却依旧不松口,她的恨、她的伤,都仿佛通过这样的一咬,渗透进了他的骨血里。   他并不闪躲,也不推开,他无言地忍着这样一种她赐给他的疼痛,是啊,有什么理由去躲呢,他曾给了她那样多的痛苦,她给他的这一点,又算什么?   **************   第204章 立后之争   次日清晨,庆安殿朝堂之上,满朝文武早早地在此恭候,武官中,为首的便是星魂,常颌仅次于星魂之下。   随着吉祥的一声拖长了的“皇上进殿”,古岑涯身着龙袍,威严从容地走了出来,而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是一个人出来,他紧紧牵着的人,正是郁璃。   她扫视众人,绝色的面容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然而那笑意却是那般诡秘,无人能看得懂。   “这……”   “皇上怎么和前朝的太子妃在一块?”   “我听说啊,这太子妃以前可是皇上的妹妹,哦不,义妹……”   “不对不对,这天下人都传遍了,太子妃原是前朝东方敬的亲生女儿……”   “唉,真是一团糟,可是,皇上怎么……”   众人压低了声音议论着,唯有星魂一脸铁青,常颌则是一脸关切地望着高位上的两人。   吉祥早已在龙椅之侧安排了一张椅子,并扶着郁璃坐了下来,她依旧笑着,只是当她的目光扫过常颌,微微一停顿,随即如初。   古岑涯一笑,对当朝宰相卫仲说道:“卫爱卿,前几日朕与你商议立后之事,你意下如何?”   这卫仲年逾五十,脸色沉闷,一双眼睛却是少有的精干,他走出班列,朗声道:“皇上登基,立后乃是头等大事,臣等已经挑选了名门女子若干,只能皇上旨意,随时可以入宫觐见。”   “哦?”古岑涯带有一丝玩味,道:“想不到卫爱卿这般尽心尽力,不过朕早有人选,不必麻烦了。”   卫仲看了一眼郁璃,沉声问:“皇上的意思是……”   “不错!”古岑涯异常坚定地说道,“郁璃姑娘跟随朕出生入死多年,是当之无愧的皇后人选!”   “啊——”底下一片抽气之声,他们的惊讶可想而知。   卫仲叹了一口气,十分聪明地走回了班列。   然而其他大人显然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凤焰朝才刚刚复国,根基未稳,怎么可以发生如此荒诞之事?   于是,有人站出来说道:“皇上,万万不可,这郁璃姑娘是前朝之人,且非寻常之人,若是她做皇后,朝野上下,如何能服?”   古岑涯脸色一变,断然道:“朕意已决,众爱卿不必再议!”   为了郁璃,他宁可得罪天下人!   朝堂一片沉寂,文武百官皆是低垂着头,纵然心中万般抗拒,也不敢在此时站出来与古岑涯作对。   然而,就在这时,星魂却轻轻一咳,走出了班列,他毫无惧意,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只是冷冷地看着郁璃,既然这个女人没有办法离开帝都,就只能让他来代劳了!   他行了一礼,声若洪钟,对古岑涯道:“皇上容禀,天下贤良女子皆有可能成为我凤焰朝的国母,唯独郁璃,她不可以!”   众人又是一片抽气之声,这建国大将军也太大胆了吧,虽然他曾立下过汗马功劳,但公然与皇上作对,那不是不要命了吗?   常颌亦是为之担心,当然,他担心更多的却是郁璃,古岑涯竟然不知道,他这样做就是将郁璃置于了天下人的刀口之上,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古岑涯更是惊异,惊异之余,心中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星魂,你休要放肆!”   他大声喝道。   星魂却是面不改色,说道:“星魂不敢放肆!然而星魂不能眼看着凤焰朝再次面临灭顶之灾!”   “灭顶之灾?”众人大惊,不禁问:“此话怎讲?”   古岑涯紧抿双唇,似乎在忍着星魂继续说下去。   星魂冷冷一笑,道:“皇上难道忘记了,郁璃乃是前朝公主,当年她尚在叛妃莫清月的腹中,已经导致了凤焰朝的灭亡,二十年后,她阴差阳错成为东方上虞的太子妃,御天朝又被我等颠覆,如此女子,实乃是荧惑星在世,要避而远之唯恐不及,如何能让她再成为我凤焰朝的一国之后……”   “住嘴!”古岑涯一脸阴沉,冷冷地喝道,他没有想过今日在朝堂之上反对他最激烈的人竟然是星魂,别人尚可,星魂却是最知道如何击中他要害的人,现在,他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无爱找出来,他只能怒道:“星魂,你休要在朕面前胡言乱语!朕意已决,朕的皇后,非郁璃不可!”   星魂不语,群臣更是保持缄默。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冷眼含笑看戏一般的郁璃却突然唤了一声:“皇上……”   他看向她,本以为星魂那一番话一定也刺痛了她,伤害了她,他甚至伸出了手,准备给她安慰,可是,当他转过头,看见的竟然是一脸淡然的笑容,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他古岑涯一个人的戏,与她无关。他心里一痛,他是那样了解她,顷刻间就已经知道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果然,郁璃说道:“建国大将军所言甚是,郁璃命带不详,又怎配封为一国之后?况且近日天边荧惑星焰焰有光,也许正预示着郁璃的不详已经冲撞了皇上,如此看来,郁璃不仅不能成为凤焰朝的皇后,就连待在皇上身边,也已经犯了天威呢……”   “你……”古岑涯面色纠结,他双目赤红地看着身边淡漠的女子,有一种剜心的疼痛,璃儿,你当真要这般逼我么?你当真不惜一切要离开我么?他感到眼睛里有泪水要流出来,可是他身为一国之君,他不许!他转过头,毅然道:“什么荧惑星!朕不信!”   郁璃轻轻一笑,道:“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众人见状,竟然一齐跪地,齐声道:“皇上三思,以国事为重啊——”   古岑涯猛然站起身,愤愤地扯起郁璃的手,大步向布幔后面走去。身后传来文武百官的议论之声,紧接着有吉祥宣布“退朝”的尖锐之声,他不管不顾,一直拉着郁璃,来到了寅坤宫。   “你想做什么?”古岑涯逼视着她,似乎要看进她的心里!   郁璃只是淡淡地挣扎着自己的手,淡淡地说道:“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他放开了她,即便是此时,他生气得想要杀人,他也不忍心看着她有一丝一毫的疼。   可是,她呢,她能看见他心里的疼吗?能看见他的心也在滴血吗?   “究竟要我怎样,你才肯放下过去?告诉我,究竟要我怎样!”他低声咆哮着,在她面前,他已经失去了任何办法。   她冷冷地转过身,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喝茶,仿佛不管他如何生气,不管他如何怒吼,也激不起她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懂了,可是,懂了只会让他更痛。   他走到她身边,捧起她的脸,说:“璃儿,不管你在想什么,我警告你,再也不要想从我身边逃脱,如果你敢,我拼尽天下也会将你找回来!”   “天下?”她笑了,“天下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么?”   古岑涯痛苦地一怔,是啊,天下曾经的确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可是如今呢,还是么?   他放开她,向外面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背对着她说道:“晚上御花园设宴,我会让人接你过去。”   她没有应声,他只当她是答应了,大步离开,留给人的只是他无奈的、寂寞的、悲伤的背影。   *************   夜幕降临,御花园中繁花似锦,灯光通明,恍若白昼。中间的亭阁内锣鼓喧嚣,花旦的唱腔婉转柔肠……   这边的空地上,已经摆好的两排的宴席,郁璃从中间走过,她不会去看两边的那些人,也不关心今日的宴会又是何名目,她只是冷眼看着尽头最高位上的男人,他要她出席,她便来了。   今日的她,一身精致紧身的白色绣花裙袄,外面罩着一件大红色的绒毛斗篷,斗篷拽地,走起来飘逸非凡,步步生莲……   她手扶着小宫女,直到走到古岑涯的身边。   他动了动唇角,终于笑着说:“好美,璃儿,你总是最美的。”   她站在他的身边,惊异的是,如此寒冬,他竟有办法让这露天的御花园变得阳春一般,一点寒意也没有。   他替她解开斗篷,红色闪过,眼帘中却又多了一抹绛红色的身影,他沿着方才她走过的路,正一步步向这边走过来……   郁璃整个人惊呆了,怎会是他?脱去了银色的铠甲,却又依旧戴着那银色的面具,是他,果真是他!   “璃儿……”意识到她的失神,古岑涯心中有些吃醋,然而他还是高兴,毕竟还有东西能引得起她的兴趣,他凑近她的耳边,道:“知道今日宴请的是谁么?”   她抬起头,等着他的答案。   他一笑,反问:“他已经来了,怎么,你竟忘了他?”   没错,正在走过来的人,正是西戎国王上萧沐禹,他已经看见了她,她站在他的身边,当真是温婉和顺,宛如天造地设,可是为何,他的心又一次疼痛了起来?这种痛,今日一日一日地加深,一日一日让他心神不宁,“血蛊”,当真是世界上最其妙的毒蛊,因为它,他和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人!   他走到了她的身前,看见了她眼里的惊愕,她又是这样看着他啊!这一次,他还会冲过来,唤他“暗陨”么?   “啊!”他竟猛然一下痛呼出声。   “王上!”一身男装的缪羽连忙扶住萧沐禹,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扫了郁璃一眼。   第205章萧沐禹的心思   萧沐禹淡淡一笑,他看向郁璃,心中暗道:你又痛了吗?又想起暗陨了吗?可是为何,你眼里尽管蓄积了泪水,却又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一般,那样拼命地隐忍?   古岑涯轻轻一咳,明显有些不悦。   萧沐禹这才微微行了一礼,道:“古岑涯,好久不见!恭贺你已经达成所愿!”   “简直是无礼!”下面有臣子不满,不禁低声说道。   然而古岑涯却不在意,虽然萧沐禹曾经败在自己手下,但现在仍是一国之君,与他古岑涯也无上下之分。于是他拉着郁璃走过去,笑道:“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   萧沐禹摇头道:“凤焰朝复国,如此大事,我萧沐禹岂能错过?来人,送贺礼——”   他头也不回,只是对手下人喊道。   古岑涯搂着郁璃,无比亲昵地说道:“璃儿,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萧沐禹,你们曾见过的,还记得吗?”   萧沐禹心里又是一疼,这一回,不是因为血蛊,而是因为他看见了郁璃那双无神的眼睛,她定然是记得他的,可是她在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她要忽视掉他!   他再也忍不住,笑道:“这位姑娘曾经勇闯疆场,实在让萧某惊讶啊!”   郁璃没有抬头,她始终低垂着双眼,仿佛这一切都已经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   萧沐禹多想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多想告诉她,曾经有那么一个晚上,他守在她的身边,安慰她,呵护她,给她讲故事……   然而,古岑涯已经带着她走开了,回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   郁璃轻语:“我有些不舒服,让我回去吧。”   古岑涯佯装看着宴席之上的热闹,随意地问:“你当真不愿见他?我以为他的出现你会高兴,当初在戈烨城,你似乎可以不顾一切只为了见他,璃儿,难道你现在已经不好奇?不好奇这个男人是不是你曾经的暗陨……”   “别说了!”她冷冷打断,然后不顾古岑涯眼中的怒火,执着地站了起来。   她看见那银质面具下面的双眸露出了一丝惊慌与担忧,然而,她越过了他,快步向外面走去。   “啊……”   或许是走得太快,她竟没有注意到自己撞上了人,额头一阵发疼,不待她抬起头,那人已经笑了,“怎么是你?撞疼了么?”   温暖的手覆上了她的额头,她迅速躲开,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南宫彻,而在他身边,是优瞳。   她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苍狼国君上,一个是凤焰朝的长公主,她想要跪地行礼,优瞳却拉住了她。   面纱依旧罩着她的脸,她与那个人一样,始终都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真面目么?   优瞳对她,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敌意,她几乎有些同情郁璃,也许,她比她当年还要惨。   最起码,伤害她优瞳的,不是她最爱的人。   优瞳解开自己的斗篷,披在她的肩上,道:“这么冷的天,皇上怎么让你穿得这样单薄?”   郁璃愣了愣,随即说道:“方才是穿了斗篷的,只是走得急,出来时忘记穿上了。”   南宫彻笑道:“你不是这样迷糊的人啊,怎么,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古岑涯又为难你?要果真是,我替你报仇去……”   “不,没有。”郁璃摇头,她看着南宫彻,或许现在的他,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吧。   南宫彻又问:“宴会才开始,你怎么就出来了?不行,我不让你回去,走,进去我给你讲个好玩的事……”   郁璃推辞,道:“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只能失陪了,那御花园中甚暖,你们快进去吧,郁璃告辞。”   说罢,郁璃匆匆而去。   南宫彻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这郁璃如今与我怎么这样生疏?难道是……”   他看了一眼优瞳,道:“难道是你在我身边,她吃醋了?”   “你少自作多情了!”优瞳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是替古岑涯难过,看见郁璃这幅模样,定然是没有放开之前的事情,她的皇弟又要受苦了。   ***************   星夜,古岑涯尚在勤政殿批阅奏折,那些奏折无非是反对立郁璃为后一事,令他看一折,眉头就紧蹙几分。   而郁璃这时候却没有在寅坤宫,她一个人走在御花园内,其实晚宴的时候她已经看见,这里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紫菡花,古岑涯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这江南的紫菡花在帝都的冬季盛开呢?   可是,她除了惊讶,竟然没有一丁点的感动,她甚至在冷笑,古岑涯,你剥夺了我所有的幸福和快乐之后,要用这一片紫菡花来弥补一切吗?   冷笑尚在嘴角,一回过身,笑却僵在脸上。   她面前站着的人,竟然是萧沐禹。   她怔怔地看着他,忘了要去问他为何这个时辰还在宫里,也忘了要去问他想要做什么。   她只是看着他,许久之后,问:“你是谁?”   过了这么久,她始终没有解开这个答案,他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声音,她不相信这样一个人和暗陨没有任何关系。   萧沐禹像是期待已久一般,露出了一丝笑容,她还是问了,他以为她当真忘了,他声音有些沙哑,或许是在这冷风中等待许久的缘故,“你觉得,我是谁?那枚玉佩,你还保存着吗?”   为了她,他不在意让她误认为他就是暗陨。   她像是受惊一般,道:“你知道玉佩?你……”   她想问:“你是暗陨吗?”   可是,她问不出来。   萧沐禹突然上前几步,拉起了她的手臂,精致的绸缎从那洁白的手臂上下滑,露出了那宛若无骨的手腕,手腕上,一朵梅花印记那般醒目。   郁璃想要去掩饰,这朵梅花印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上,她疑惑不安,却又始终不得知,所以,她只能掩饰、隐藏……   然而,萧沐禹却不放开,道:“别怕,璃儿……”   他唤她“璃儿”?那声音,那语调,和当初的暗陨一模一样,于是,她着了魔一般地听话了,顺从了,任他拉着自己的手,任他那般放肆地看着自己。   这时候他伸出自己的手腕,那上面,一朵一模一样的梅花险些让郁璃惊呼出声。   “怎么会这样?”郁璃不解地问道。   萧沐禹看着她,道:“你听说过血蛊吗?我在你身上种下了血蛊,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才能知道你有没有在疼……”   郁璃看着他,他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给她讲一个又老又远的故事,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淡淡的哀伤,充满了深深的宠溺……   “你究竟是谁?”郁璃喃喃地问,又像是在自语,“不,不,你不会是他,他已经死了,就葬在落云谷的桃花山……那里的初夏,开满了漫山遍野的桃花,暗陨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萧沐禹微微笑了,他凝视着她充满疑惑充满挣扎的双眸,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第一次,第一次当着一个人拿下了那张跟随他多年的银质面具……   郁璃的眼睛睁大了,然后涌出了泪水,她心里又痛又开心又不敢相信,淡淡的光照在那张俊逸的面容上,那深邃的眼睛,那高挺的鼻梁,那凉薄的嘴唇……这就是暗陨,就是暗陨……唯一的不同,只是那一条暗色的刀疤,那刀疤从他的眼下斜划到他的鼻梁,给那张美好的脸添上了一抹冷厉。   “真的是你?”郁璃流着泪扑进了他的怀里,随即又是责怪,“既然你没有死?为什么要丢下我?暗陨……你可知道我伤心死了,我难过死了,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你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许下了那么多让我感动的诺言,你怎么可以就那样丢下我?”   她哭着,哭得浑身颤抖……   萧沐禹就那样抱着她,他喜欢这样抱着她,哪怕是以暗陨的名义,他在心中说道:暗陨,十五年前,你给我留下了这道疤痕,如今我用你的名义接近了她,你不会怪我吧?   他笑着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溺爱地说道:“如今我来了,璃儿,你希望我来吗?”   郁璃从他怀里抬起头,手指抚上了他的脸颊,心疼地问:“你怎么受的伤?为何不告诉我?为何那日在疆场上,要逃避我?”   萧沐禹握住她的手,道:“因为你心里爱的人,是古岑涯,不是吗?”   郁璃的眼睛暗了下来,她离开了他的怀抱,久久,她冷冷地说道:“我已经不爱他了!”   说罢,她看着萧沐禹,道:“暗陨,你曾说带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如今你还愿意吗?”   可是不待萧沐禹点头,郁璃又为难了,她摇着头,道:“不行不行,你现在是西戎国的王上了,你怎么可以带着我走?暗陨,我曾经那样傻,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以为你可以自由地带着我……”   萧沐禹将手指覆上她的唇,打断她,“璃儿,不管我是谁,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我都可以保护你,也都愿意保护你……”   但是郁璃还是犹豫,昔日御天朝与西戎国的大战她还历历在目,若是古岑涯知道是萧沐禹带走了她,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萧沐禹是那样坚决,他伸出自己的手腕,道:“璃儿,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只身犯险来到凤焰朝?你当真是以为我在为古岑涯庆贺吗?不,不是,我是为了你!我每日感受到你的疼痛,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我知道你想要逃脱,璃儿……让我帮你!”   萧沐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女人,他可以说出这样多柔情的话,他告诉自己,只是在演戏,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他的心,已经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   看见她把自己当作暗陨,看见她那样信赖地扑进自己怀里,他的心已经动了,难道那一个夜晚不是巧合,难道他已经着了这个女人的魔?   他在心里笑了,着魔便着魔吧,这一次,他已经不在乎了!   郁璃看着他那样殷切的目光,想起之前暗陨为她所做的那些事,她的眼泪再一次流下,她说:“暗陨,我想跟你走,可是你知道吗?我更担心你为了我而受伤,我不要你再有任何意外……”   萧沐禹心中一紧,随即笑道:“璃儿不要担心,既然我来了,我就有十足的把握。”   “把握?”郁璃却不那样乐观,道:“你不了解古岑涯,如今的他已经不是落云谷的那个他了,他是一国之君,他若是想禁锢我,简直是易如反掌……”   萧沐禹拥住她,拥住这个让他第一次乱了方寸的女人,他在她头顶说道:“璃儿,相信我,明日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等我!”   说着,他身形一闪,隐进了黑暗中。   也就在这时,几对侍卫匆匆地跑了过来,见到郁璃,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道:“郁璃姑娘原来是在这里,皇上……”   郁璃不待他说完,冷冷地转过身,往寅坤宫而去。   第206章真真假假   寅坤宫内,古岑涯一脸铁青地坐在大殿中,见到郁璃进来,他脸上怒气更浓,但又是极力隐忍,许久,他站起身,走到郁璃身边,道:“去哪里了?为何不带宫女?”   郁璃直视他的目光,道:“只是在园中走走,怎么,皇上你不许么?”   古岑涯脸色一僵,道:“这座皇宫,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不会干涉,只有一条,别让我担心……”   他拉起她的手,那样凉,他放在嘴边,为她喝着热气。   郁璃受惊一般地抽出自己的手,心里却是酸得很,“别这样对我,我不敢!”   他愣在原地,她却从他身边走过,走进了内殿。   ************   第二日,一切都平静得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古岑涯陪着她用完了早膳,然后更衣上朝。   下了朝,他第一时间回到寅坤宫,他拥着她说:“璃儿,这皇宫是这样大,可是对于我而言,只有你一人……”   她没有推开他,她知道,推也没有用。   这时候吉祥走了进来,唱了个喏说道:“皇上,方才建国大将军来报,东方敬的安葬之事已经准备妥当,问您是否出席。”   郁璃一颤,今日是东方敬的下葬之礼吗?古岑涯会怎么对待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会给他最后的尊严吗?   她想问,想开口求他,可惜最后,只是流出了两行清泪。   “璃儿……”他唤她,又像是明白她的心思似的,说道:“别担心,我已经追封他为永信王,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王室礼节。璃儿……你是怨我没有让你去参加吗?你可知道我是怕落人口实?我不愿那些臣子们将你和前朝联系起来,璃儿,你只是我的璃儿……”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那泪水,好凉好凉……   他说:“我们去御花园吧,今日天气甚好,我们去赏一赏紫菡花,明日怕是要下雪了,那时候咱们就要等到来年,才能再看到那样美丽的花了……”   他亲自为她披上斗篷,然后执起她的手,在众人惊羡的目光里,带着她走出了寅坤宫,走进了御花园。   白日里,那些紫菡花对着太阳开放,那样大的一片,那样淡雅的香气,似乎整个世界都是紫菡花的世界。   看见她那样专注地看着紫菡花,古岑涯嘴角上扬,说道:“璃儿,这紫菡花还是你教我种的呢!那时候在落云谷,你突然说要种紫菡花,当真让我始料不及,其实那时候我好开心,我还记得,你说紫菡花是并蒂而开,种此花,能让夫妻和睦、福泽绵长……”   郁璃不忍听下去,便打断道:“紫菡花是江南的花,在这样的寒冬帝都,即便是开也是开不长的。”   古岑涯露出一丝难过,却又说道:“你不是说过,紫菡花是最灵性的,只要用心地去栽培,去照料,它必定能开出最美的花来。璃儿,你看,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那一次在落云谷,你骗我说紫菡花是最适合在阴雨季节播种的,我信了,可没想到你是为了离开,璃儿,我真的很恐慌,只要想到那次失去你,我连做梦也会被惊醒……”   郁璃心中亦是疼痛,她强忍着,许久,说:“那些都过去了,皇上……”   “璃儿,别这样残忍,别唤我皇上……”他的眼睛期盼地看着她,希望能听她再像以前一样唤他“岑涯”。   郁璃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只是说:“自从在奴隶市场遇见你,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样久,这样久的时间,把我的一切都耗尽了,我心里恨你,可我没有想过报复你,我知道若是我那样想,就是我自不量力,我只对你说一句,既然你倾尽所有得到了这天下,请你善待它,善待你的百姓……”   古岑涯看着她许久,他猜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隐隐感到今日的她有一些异样,但他说不出来,说不出来,最后,他只能点头,道:“我答应你!”   紫菡花在他们的脚边蔓延,明日是否会下雪?今日还没有人知道……   ********   这一夜,皇宫中宴请萧沐禹与南宫彻的宴会继续进行,然而郁璃却没有出席,古岑涯也没有勉强,甚至有些高兴,毕竟在他看来,郁璃已经不再关心萧沐禹是否是真正的暗陨。他笑自己太过于在乎,竟然在接到萧沐禹到访的消息时,是那样的担心,担心郁璃因为萧沐禹的到来,再一次不顾一切的以为这就是昔日的暗陨。   戌时刚过,郁璃用完了晚膳,独自坐在寅坤宫的廊下,身前摆着一张精致的小桌,上面插着腊梅,暖着香茗。   她淡淡地望着远处,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昨夜萧沐禹所说的那些话,她没有想到萧沐禹真的就是暗陨,她曾以为或许他们之间只是有某些联系,也或许他们什么联系也没有,只是外形相像,然而,当他在她面前脱下面具,世界仿佛一瞬间凝固了,他就是暗陨,是那个说要一辈子照顾她,不让她受一丁点苦的暗陨。   她太惊讶太高兴了,她不止一次地向上苍祈祷过,祈祷暗陨没有死,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她没有亲眼看见过暗陨落下最后一口气,更没有亲眼看见暗陨的身体化为虚无,所以,她允许自己这样祈祷,允许自己这样期待,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祈祷、她的期待都变成了现实,暗陨又一次回来了,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就像是在落云谷,当她最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出现了;当她被古岑涯捆绑在广场示众,他出现了;当她想要离开落云谷,他也出现了。   现在,她又一次无路可去,又一次逃不开躲不掉,只能在这又高又深的皇宫中浑浑噩噩度日如年,他来了,他一定是感受到了,所以来带她走。   郁璃想到这里,一颗心再也抑制不住,她几乎流下眼泪,原谅她的自私吧,她顾不得这样做会给萧沐禹带来什么,这一刻,她只想走,只想离开,她明白,也只有萧沐禹可以带她离开。   她站起身,向外面走去,然而立刻就有宫女太监跟过来,古岑涯已经下了命令,没有人陪同,她无法出这寅坤宫。   郁璃一笑,转身道:“你们不用跟着了,我只是出去走走。”   一个宫女有些为难地说道:“皇上……皇上有令,奴婢……不能抗旨啊。”   郁璃顿了顿,走到宫女们身边,道:“抗旨?你们是怕受罚么?可是……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出去,若是你们跟着,我必定不高兴,你们可知道,对待那些让我不高兴的人,皇上会怎么做?”   “这……”众人哑口无言,谁不知道皇上宠郁璃已经宠到天上去了,若是谁敢让她不高兴,那不是找死吗?唉,若是抗旨让她出去一个人散散心,回来得早的话皇上根本不会发现,回来晚了,郁璃也定会为他们开解,倒不一定会受罚,这样一比较,还是先抗旨比较明智。   郁璃见这群人都自动让在了一边,自然明白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心里不由得暗暗对他们说对不起,但是事已至此,她还能顾得上吗?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今日的宴席设在殿内,因此这时候的御花园静悄悄的,并无一人,郁璃站在昨日遇见萧沐禹的地方,静静地等候。   然而她才站定,萧沐禹敏捷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喜,见他依旧带着面具,不禁疑惑地问道:“暗陨,你不愿让人见到你的真面目吗?”   萧沐禹微微一愣,随即凑近郁璃的耳边,低语道:“我的真面目,只给璃儿一个人看。”   郁璃心中一怔,这样的举动暗陨从前从未对她做过,他总是那般严谨,那般孤傲,不苟言笑,而面前的这个,虽然有一模一样的身形,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却笑得那样自然、那样随意……   郁璃摇摇头,命令自己不要多想。   萧沐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轻轻一咳,换成了暗陨常有的神态,他凝视郁璃,问:“你当真已经准备好放弃这里的一切?当真愿意跟着我离开?”   看见那熟悉的表情,听见那熟悉的语调,郁璃的心不禁宁静起来,责怪自己不应该多想,她抬眼道:“我已经决定了。只是,如何才能出宫?”   萧沐禹闻言,心中一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轻轻拍了拍手,下一秒,树干后面走出来一个红衣女子。   郁璃倒抽一口凉气,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走出来的女子除了衣着,那身形那长相,简直就是镜子里的郁璃!   萧沐禹拉起郁璃的手,道:“别怕,这是西戎国最有名的易容术,她原是我身边的宫女,对于你的一切也了若指掌,现在让她来假扮你,然后你来假扮她。”   郁璃这才定下神来,易容术她不是第一次听闻,当初在戈烨城,画绢正是利用易容术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那女子走了过来,行了一礼,道:“仙儿见过姑娘。”   郁璃点了点头,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这易容术当真是绝妙,就连她自己,也几乎分不出真假了。   心里不由得一颤,西戎国的易容术果真这般高超?那萧沐禹……她转过脸看向他,那眼神,已经让萧沐禹明白了一切。   她怀疑了。   心里一痛,面上却装作淡然,他拉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哑声问:“你在担心什么?璃儿……”   郁璃猛然抽回自己的脸,是啊,她在担心什么,这样的脸,这样的温暖,怎么可能是易容呢?   她轻轻道:“对不起,暗陨……”   萧沐禹笑着摇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永远不应该是她。他看向仙儿,道:“我离开宴席已经有一会时间了,古岑涯警觉性向来很高,你们还是赶紧将衣服换过来。”   仙儿闻言,立刻脱下了自己的外衫与斗篷,将它们一并递给了郁璃。   郁璃有些迟疑,萧沐禹转过身,道:“璃儿,时间来不及了。”   郁璃一边脱下衣衫一边问:“若是我离开,仙儿岂不是要遭我连累?”   仙儿连忙跪地,道:“姑娘不必为仙儿担心,仙儿的命是王上救的,仙儿死不足惜!况且仙儿轻功非凡,要想逃开皇宫十分容易。”   郁璃扶起仙儿,还想再说什么。   仙儿却从早已准备好的盒子里取出了一张人皮面具,这面具不似药物易容那般毫无漏洞,但作为一个宫女,谁也不会注意到的。   萧沐禹转过身的时候,两人已经换好装束,且郁璃已经变成了仙儿之前的模样。   连他自己也有那么一瞬间的震惊,他凝了凝神,对仙儿道:“皇宫的地形你已经熟悉,现在你速回寅坤宫。”   说罢,他拉起郁璃,往宴会大殿走去。   郁璃有些紧张,问:“还要去宴会吗?不能直接离开吗?”   萧沐禹微微一笑,反问:“你怕他?”   郁璃怔了怔,随即承认,“是,我怕他,我怕被他看出来,我更怕连累你,暗陨,我已经连累过你一次了,这一次……”   “嘘……”萧沐禹轻轻打断,拍拍她的手背,道:“乖,有我在呢。”   说着,他放开她的手,走进了大殿。   第207章 彻底失去   大殿内金碧辉煌,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酒肉佳肴的香气,中间的小型舞台上,几名轻纱女子正在翩翩起舞。郁璃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但很快,她就低垂着头,跟在了萧沐禹的身边。   她告诉自己,现在自己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宫女,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没有人……   古岑涯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上,他似乎满怀心事,眉头微皱,连萧沐禹进来,他也没有察觉。   倒是南宫彻,站起身笑道:“萧兄,怎么出去这么久?难道是在御花园中见着了什么美女,令萧兄移不开脚步?”   说着,他走到萧沐禹身边,给他连到了三杯酒,道:“见了美女忘了兄弟,该罚!”   萧沐禹笑了笑,端起酒杯一一饮尽。   然而,南宫彻的眼睛却突然停留在了郁璃身上,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这女子让他莫名其妙有种熟悉感。   他想搭讪,萧沐禹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自然而然地带走了郁璃。   南宫彻拼命摇摇头,心想,定然是自己喝多了。   宴会继续进行,南宫彻不时与萧沐禹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宴席之上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唯一不笑的只有古岑涯,他看起来那样孤独,仿佛这些热闹都不是他的,他一杯一杯地灌着酒,想让自己沉醉,可是,醉了能够解开他的烦恼吗?   他淡漠地扫视众人,当他的目光经过郁璃,郁璃恐惧地颤抖了一下,然而他却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像是在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郁璃的心有种隐隐的疼痛,他认不出她来,他不知道她就要离开了,带着所有曾经对他的爱与现在对他的恨,彻底地离开他的世界。   萧沐禹一抬头,看见了她眼里的悲伤,他有些心疼,可是,现在的他只能那样看着。   宴会结束,所有的笙箫歌舞,所有的繁华喧嚣,渐渐的一点一点地冷却……   萧沐禹带着郁璃,没有任何阻碍,他们离开了这座属于古岑涯的皇宫。宫外,缪羽早已安排好一切,他们在宵禁之前,连夜离开了帝都。   郁璃轻轻靠在萧沐禹的肩上,说:“暗陨,你又一次带我走了。”   她看了一眼马车外的缪羽,没有问为何缪羽会与他在一起,因为从那时候在子藤县,她就已经知道,缪羽心里爱着这个男人。   现在,为了这个男人,她也愿意与郁璃化敌为友了,是吗?   当他们的马车上了官道,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铺天盖地,无边无际,郁璃掀起了马车的帘子,口中呼出一团白气,她笑得淡然,“果真下雪了。”   *******   自从萧沐禹与南宫彻离开帝都,古岑涯忙于政事,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他一直待在勤政殿,他要处理好所有的问题,然后去寅坤宫,告诉他的璃儿:他就要实现昔日的诺言了,他终于解决了所有的阻拦,可以封她为后了。   这三日,只有吉祥进进出出,随时告诉他寅坤宫的情况,他笑了笑,她这几日乖了很多,不再郁郁寡欢,不再一个人发愣,她就像以前一样,吃饭、饮茶、看书……   他希望她已经好了,更希望她已经原谅他了。   若是她不再恨他,他将会告诉她一个天大的秘密,那个秘密一定会让她高兴的,一定会……   天色将晚,吉祥走进来,问:“皇上,今日晚间还在勤政殿么?”   古岑涯扫了一眼桌上批阅完的奏折,笑道:“回寅坤宫!”   寅坤宫内,依旧那样平静,殿内传来琴声,古岑涯一凝眉,那琴声似乎过于华丽,炫于技巧,不似璃儿的风格。   他大步走进去,这才发现弹琴的不是郁璃,而是一个宫人。   而郁璃,不,是仙儿,她此时正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忽然宫内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高呼:“皇上万福!”   她睁开眼,有些慌乱,训练已久,但是当她真正面对这个传闻中的战神的时候,她还是难免紧张。   古岑涯走过来,脸上没有一点的高高在上,他说:“璃儿用膳了吗?我忙了这许久,还没有用膳呢……”   他在她面前,竟然没有用“朕”的自称,他自称“我”……   仙儿心中一阵感叹,郁璃啊郁璃,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竟然让这天下人为之钦佩的战神如此溺爱,这也就罢了,连她那高高在上,捉摸不透的王上,也千里迢迢、费尽心思,只为了你一人。   她起身行礼,古岑涯却阻止,只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柔声道:“璃儿,你又忘了,我只是你的岑涯,不要把我当成高高在上的皇上,好吗?”   很快,宫女们准备好了晚膳,菜色精致,仙儿却没有一点食欲,这个男人的目光是那般灼热,已经差不多要将她融化,天,她没有准备,她怎么会想到驰骋天下的古岑涯面对郁璃的时候,竟是这般贪恋痴情!   他吃了几口,见仙儿并不动筷,便坐到她的身边,要来喂她,仙儿扭过头,没有说话。   她怕自己一说话,古岑涯便能听出声音里的差异,虽然她已经尽力模仿,但现在她完全没有了自信。   古岑涯笑了笑,问:“怎么,没有胃口么?”   仙儿点点头。   古岑涯心中惊喜,已经多少日,他都是在郁璃面前自言自语,她总是缄默不语,毫无表情,但今日,她似乎一切都很配合。   他站起身,双臂一伸便抱起了她,他在她耳边低语:“既然没有食欲,我们去沐浴可好?”   沐浴?仙儿一惊,她的易容术还没有精致到可以沐浴的地步!她赶紧摇头。   她的表情好可爱,那样惊慌那样不知所措,时间一下子回到了落云谷,那时候,郁璃还没有经历太多,她面对他的时候,也总是这幅模样……   古岑涯坏坏地说道:“既然也不愿沐浴,那……”   他抱着她,径直走向了大床。   仙儿震惊地望着身上的男人,她想要推开,她的心里,一直都只有萧沐禹一人,为了他,她可以连命也不要。   可是,她不能推开,她现在扮演的是郁璃,是古岑涯的女人。   古岑涯一直看着她,目光如炬,深远悠长,多久了,他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与她共赴巫山云雨,多久了,她没有在他的身下挣扎……   他解开她的衣衫,一件件地剥落……   直到她的肌肤暴露在他的眼前,直到那光洁如玉毫无瑕疵的左肩像一把利剑一样刺进了他的心脏!   仙儿不明白,为何他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为何他突然露出那样痛苦的表情,为何他的双手都在发抖……   “啊——”他像是失了控一般,撕心裂肺发出一声狂躁的怒吼,紧接着,他发了疯一样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他恨恨地问:“你是谁!你是谁——”   仙儿疑惑了,恐慌了,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是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吗?   当然,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郁璃的左肩上烙印着古岑涯的名字,这个信息,连萧沐禹也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会毫不留情地在仙儿身上烙印上相同的字迹,他向来是无情的。   疯狂之后,古岑涯突然又冷静下来,殿外的宫女太监守了一大片,就是没有人敢擅自闯进来。   他下了床,紧握双拳来回踱步,这个女人不是璃儿,他可以肯定。那么,璃儿在哪里?   他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转向仙儿,声音冷得像冰,这和之前对待郁璃的态度,是那样的天壤之别,“你是谁?郁璃在哪里?”   仙儿一笑,一转身,已经取下了属于郁璃的面容,露出了她清丽的脸,她说:“郁璃姑娘走了。”   这样一张脸,如同闪电一样在古岑涯的脑海里来回闪动,最后他终于记起,那日宴会,跟在萧沐禹身边的女子,正是这幅容颜。   她走了?跟着萧沐禹?不!不!   他在心里呐喊,一颗心都要碎了,璃儿,你怎么这样狠心,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原谅我,一直在等……   就在这时,仙儿突然从袖口掏出了一把匕首,然后飞快地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为了萧沐禹,她可以死。她骗了郁璃,纵然她轻功再好,她也逃不出这皇宫。   可是,匕首被一阵掌风打落,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古岑涯冷笑着走近她,俯身说道:“想死?你有资格吗?你不是想要假扮我的璃儿吗?好,我成全你,从今以后,你就扮作璃儿,直到我找到她的那一天!你要学她弹琴、看书、跳舞,学她笑,学她生气……可惜我告诉你,你永远成不了她——”   他的心好冷好凉,璃儿,我还能再找到你吗?你还会让我再找到你吗?若是今生今世我都找不到你,那我该怎么办?   他恨恨地转身,身后却传来一声怦然倒地,他惊异地转过头,仙儿已经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了一丝黑血。   她服毒了,一颗她一直藏在身上的毒药。   古岑涯看着她,没有移步,就那样一直看着。   殿外已经是厚厚的积雪,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了,下了很久,她走远了,她也走远了,只有他的心,还在这里,颤抖着,孤寒着……   *********   第208章 他给的锦绣宫   西戎国的王城,那般的恢弘大气,当萧沐禹的马车到达王城之外,城门口整齐列队,夹道欢迎。   一阵又一阵的高呼:“王上万岁,王上万岁——”   萧沐禹露出一丝迷人的笑容,然而他的笑容却越来越让郁璃迷惑,她看着他,那样淡定自若地走下马车,一张英俊的面容上,散发着一种天然的威严,这样的萧沐禹,这样的暗陨,是郁璃从未见过的。   萧沐禹伸出手,看着郁璃。   郁璃这才一笑,扶着他的手走出马车。众人顷刻间就安静了,只是惊呆了一般,看着他们的王上那样温柔地,将郁璃抱上他的御马,随后一扬鞭,进了王城。   缪羽站在原地,脸上表情复杂,她恨郁璃,恨郁璃夺走了暗陨所有的爱,现在又让萧沐禹这般为她痴迷,她恨老天爷的不公,同样身为女人,为什么她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   暗陨……暗陨……   她在心里一声一声的呼唤,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吗?是你冥冥之中在安排着一切吗?   她暗叹一声,抬腿领着文武百官走进了王城,骑马,在这座王城里,是专属于萧沐禹的特权。   西戎国的气候相比于凤焰朝的帝都,要温暖的多,此时的王宫姹紫嫣红,微风拂面,令人全然忘记了此时的季节正是隆冬。   萧沐禹与郁璃并肩而行,身后有内侍赵安随身服侍,十余个宫女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以备萧沐禹随时吩咐。   萧沐禹问道:“锦绣宫可打理出来了?”   赵安笑得灿烂,说道:“已经打理出来了,全都是按照陛下的吩咐,丝毫不差。”   萧沐禹点点头,对郁璃道:“走,咱们去看看。”   郁璃一笑,任他拉着自己往锦绣宫走去。   走进宫门,郁璃忍不住都有些惊讶,这宫殿当真是奢华,且一草一木都是精心布置,奢华中又带有一丝细致,并不令人感到压抑不畅。   “喜欢吗?”萧沐禹低头问。   郁璃顿了顿,道:“这宫殿当然是好,只是郁璃初来乍到,便居住在这样的宫殿中,恐惹人非议。”   萧沐禹却说道:“只要我说可以,谁敢非议?”   他转身对众人道:“以后郁璃姑娘便住在锦绣宫,你等要精心服侍,若有一丁点差错,朕决不轻饶!”   说罢,他领着郁璃走近锦绣宫,郁璃跟在他身边,小声道:“暗陨,你方才的样子,连我也吓了一跳呢。”   萧沐禹唇角轻扬,手一挥,宫女太监们都撤出了正厅,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   他摘下面具,俯身看向郁璃,将她逼在了软榻的一角。   郁璃推着他,道:“暗陨,你做什么……”   萧沐禹凝视着她,眼睛带着一丝捉弄的笑意,直到她真的不知所措起来,他才在她额上印上一吻,低哑地说道:“璃儿,以后别唤我暗陨了,好吗?”   他开始贪心,他不要她的眼里只有暗陨,然而,他更多的是担心,他担心有一天这个谎言会被戳穿。   郁璃看着他,片刻之后笑了起来,她轻轻推开他,下了榻,行了一礼,说:“民女参见王上——”   他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嗔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郁璃笑道:“好了好了,我当然明白你的立场,我知道你已经不再是当初落云谷简简单单的暗陨了,你现在啊,是一国之君,我懂的!你放心,我不会生气,也不会多想……”   “真的?”萧沐禹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   郁璃点了点头,道:“我没有那么小气!”   她坐在他的身边,依偎着他,缓缓说道:“暗陨,有时候我真希望时间回到过去,那时候你是暗陨,是飘雪神剑,而我呢,也只是一个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的小女人,如果那时候你没有中毒,如果那时候你就带我走了,你说,你且会不会都不一样?”   萧沐禹沉默着,当然会不一样,如果真是那样,她的世界里根本就不会有他萧沐禹。   郁璃见他没有回答,转而抬起自己的手腕,问:“你是什么时候给我种下的血蛊?为何我一点都不知道?”   萧沐禹愣了愣,随即说道:“你可还记得又一次缪羽将你掳走的事情?”   郁璃恍然大悟,惊道:“我当然记得,原来那不是一场梦,原来那是真的!”   萧沐禹看着她惊讶的模样,心里有些慌乱,他要一直骗下去吗?他能永远骗下去吗?   这时候郁璃却突然拿出了那枚属于暗陨的玉佩,她将玉佩塞进萧沐禹的手心,道:“现在,我终于将它还给你了。”   萧沐禹握着玉佩,像是被人一拳击中一般,心里猛烈地震颤。他站起身,道:“璃儿,过些时候我再来陪你用膳。”   郁璃一笑,说:“你先去忙吧,不用记挂我,我会很好的。”   萧沐禹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然后拿起面具,快步出了锦绣宫。   崇贤殿内,萧沐禹一脸阴沉,他打开一个锦盒,将方才郁璃给他的玉佩放了进去,而那锦盒内,还安放着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那玉佩上雕刻着的两个字,不是暗陨,而是沐禹。   门外传来赵安的声音:“王上,龙卫司统领缪羽求见。”   “让她进来!”萧沐禹一改面容,换成了一脸平静。   缪羽走进来,行了一礼,说道:“王上,方才凤焰朝帝都传来消息,仙儿已经死了。”   “哦?这么快?”萧沐禹的脸上除了惊讶,没有一点悲伤,他扬眉问道:“那古岑涯作何反应?”   缪羽答道:“目前还没有得到具体的消息,不过以微臣看来,古岑涯用不了多久就会明白整件事情,到时候,他定不会就此罢休!王上,我军早有准备,何不趁此机会,率先将青岚、戈烨两座城池夺回来?”   夺回青岚与戈烨两座城池是萧沐禹谋算已久的计划,他自然之道该怎么做!因此他沉声道:“明日早朝,朕自由安排。”   “是!”缪羽应道。   萧沐禹思虑片刻,问:“箬勋还在军营?”   缪羽点头道:“现在不是寻常时节,军中须得安排一些可靠的人才行!”   萧沐禹却似在自言自语:“箬勋曾是暗陨最好的兄弟,如今郁璃在王宫,随时都有可能生出疑心……”   缪羽已经明白萧沐禹的心思,纵然心中不愿,也只得说道:“明日我便将箬勋调回来,令他保卫王宫安全。”   萧沐禹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你下去吧。”   缪羽行了一礼,欲要向外走去。   萧沐禹又突然问:“太后最近还是老样子么?”   缪羽转过身,答道:“自从暗陨的骨灰运送回宫之后,太后就在康在宫闭门念佛,极少出来走动。”   萧沐禹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道:“吩咐下去,不得让郁璃靠近康在宫。”   “是!”缪羽应声而去,她在心里感叹,萧沐禹,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   这一日,天气甚好,郁璃来到西戎国已经数日,萧沐禹常来锦绣宫,因此她倒不轻易出来了。   恰好这一日萧沐禹忙于朝政,郁璃一个人在锦绣宫中用完了午膳,便搀着一名唤作“雅乐”的宫女在宫中游逛。   郁璃故作随意地问:“雅乐,这宫中都有些什么人?各宫各殿的主子又是谁?”   雅乐连忙回答:“王宫虽大,但后宫女主却是极少,除了姑娘以外,只有康在宫的太后娘娘,还有就是常喜宫的如妃娘娘。”   “哦?”萧沐禹身为王上,她原以为会有后宫佳丽三千,想不到竟是如此。她一笑,道:“我进宫以后,皇上日理万机,从未跟我提起过后宫之事。今日天气这样好,不如我们准备些礼品,去拜见太后娘娘与如妃娘娘?”   雅乐一听,连忙道:“太后娘娘吃斋念佛,不喜欢有人打扰,好姑娘,我们还是回宫吧?”   上面已经传下来命令,不能让郁璃姑娘靠近康在宫,她一个小宫女,还没有那样大的胆子敢抗旨。   见到雅乐这般惊慌,郁璃自然有些疑惑,然而她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她顿了顿,又道:“既然太后娘娘喜好清净,那如妃娘娘呢?”   雅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如妃娘娘倒是性子温顺,只不过她向来独来独往,只喜欢一个人在宫中请宫人弹奏,她一个人跳舞,有时候一跳就是大半天呢。”   “她喜欢跳舞?”郁璃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道:“走,我们去常喜宫。”   两人来到常喜宫,果然听见宫内传来隐隐的琴曲之声,宫中之人皆认得郁璃,因此见郁璃进来,也没有多问,只是行礼。   穿过几个蔷薇花架,郁璃远远看见一个素衣女子在空地上旋转激舞,她那样忘我,一挥袖一转身,都似乎倾注了她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力气……   然而,郁璃很快就惊呆了……   这个女子是那样眼熟!她的舞步她的身段,都是那样的似曾相识……   戈烨城、醉心客栈……画绢、如沁……   她喃喃地开口:“如沁,是你吗?”   舞步停了下来,乐曲也戛然而止!   如沁转过身,看向郁璃,只是相比于郁璃的惊讶,她的脸上更多的是淡然,是平静。   她说:“你来了?”   郁璃疾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真的是你?你……你怎么是如妃?怎么在西戎国的王宫?”   如沁转过脸,对身边伺候的人说道:“先下去吧?”   众人退下,也包括雅乐。   第209章 伤疤   如沁招呼郁璃在蔷薇花架下面一张精致的长桌边坐下来,道:“郁璃,你来了这里我前几日便知道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去看你,我想,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所以我不想扰乱你。”   “如沁,你没有回答我,你怎么会是西戎国的如妃娘娘?”她看向如沁,眼睛里尽是追问,“难道,当初正是你因为你这样的身份,所以才那样坚决地拒绝常颌吗?”   如沁微微一笑,道:“纵然我不是如妃,我和他也是不可能的。郁璃,你难道忘了,我是西戎国的人,而他,是凤焰朝的将军。”   郁璃一叹,道:“如沁,你怎么这样理智?面对感情的时候,怎么可以这样理智?”   如沁不答,反问她:“在这里还习惯吗?他……对你好吗?”   郁璃当然知道,如沁所指的他,是萧沐禹。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于复杂。   如沁也不勉强,推过来一盏茶,道:“这是西戎国最有名的茶,别的地方喝不到的,你尝尝。”   郁璃端起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道:“很好的茶,很干净的味道。”   如沁说:“这是他赏赐的,这种茶每年宫中只得两罐,一罐给了我,一罐给了太后娘娘。”   郁璃静静地听着,也揣摩着如沁给她说这些话的用意。   然而,如沁却又接着说:“他能给我的,都是你看得见的这些东西,这座豪华的宫殿,这身上的绫罗绸缎,还有用不完的珠翠宝簪,再有,就是这茶了。除了这些,他说他再也给不起任何。”   她笑了笑,那笑容或许在两年以前还是带有一丝酸涩一丝难过悲哀的,可是现在,只有平静。   郁璃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对她说这些话,她不想郁璃对她有负罪感,她更不想郁璃因为她而对萧沐禹有隔阂。   她还是爱着他的。   郁璃喝着茶,这个话题她不想再谈下去,她只是说:“以后我还可以来你这里吗?还可以跟着你跳舞吗?就像当初在暖香院一样……”   如沁看着她,许久,说:“不好。”   郁璃失望地看着她,她没想到她会拒绝。   如沁说道:“这宫中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走动得多了,难免有纷争。郁璃,好好待在锦绣宫,好好过着你的日子。”   郁璃明白了她的用意,她知道她还是过去的画绢,过去的如沁,即便是现在,她成为了她幸福的阻碍,她依旧真诚地待她,依旧希望她过得好。   ***********   锦绣宫的宫灯盈盈地闪烁着,微风从窗子的缝隙里透进来,轻轻地掀起床上的罗帐,床上的人儿不时发出阵阵呓语,就连睡梦中,也是那般不安。   萧沐禹刚从崇贤殿回来,他换上单薄宽松的衣裳,屏退了宫女,走近了大床。   他掀起罗帐,端详着床上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她梦见了什么?为何这样紧蹙双眉,为何这样痛苦难受?   萧沐禹在床上坐下,却没有立刻躺下去的打算。   “岑涯……”突然,郁璃开口唤道,她摇着头,像是在挣扎,“岑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岑涯……”   她几乎流泪,那样的神态,连旁边看见的人也为她感到心痛。   萧沐禹想去安抚她,可是手刚刚抬起,郁璃便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将他的手紧紧抓住,她哀诉着:“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救我……”   萧沐禹诡异地一笑,凑近她的耳边,轻语:“璃儿,我是暗陨……”   “暗陨……暗陨……”郁璃喃喃地重复着,最后她受惊一般,猛地睁开眼。   “啊——”她倒吸一口凉气,怔怔地看着他。   萧沐禹温和地笑着,他知道,暗陨在她面前也一定是这样笑着的,他是那样了解他自己,也是那样了解暗陨,他是经常笑的,但是那笑容却极少有温度。而暗陨,他极少笑,但笑起来,总是温暖。   璃儿,你喜欢这样的温暖吗?   郁璃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她靠近萧沐禹怀里,低声说道:“我忘了,我忘了你已经回到我的身边,暗陨,你能回来真好……”   萧沐禹抚摸着她的头,没有说话。   郁璃抬起头,看着那张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面容,也看着那条暗色的伤疤。   她伸出手,指腹在上面轻柔地游走,她说:“暗陨,这条伤疤没有办法消除吗?”   萧沐禹眯起眼,问:“怎么,你不喜欢?”   郁璃摇头,道:“不是不喜欢,只是这伤疤总让我感觉你离我好远,暗陨,若是我有办法消除你的伤疤,你可高兴?”   消除伤疤?萧沐禹在心里一笑。这条伤疤曾经让他绝望,让他自卑,让他痛苦,可是后来,这条伤疤却成了他的骄傲,他的依托,他的朋友!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将他与暗陨区分开来的,或许也只有这条伤疤了。   他摩挲着她的发髻,沙哑地说道:“璃儿,让我们隔得远的,并不是这条伤疤,而是……”   而是古岑涯。   他终究没有说出来,他已经不忍心看见她在梦醒的时候还那样痛苦。   郁璃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她突然想起了白日里见到如沁的那一幕,便问:“暗陨,你怎会认得如沁,而且,而且……她竟然是你的妃嫔。”   “你吃醋?”萧沐禹像是抓到什么,立刻问。   郁璃撇撇嘴,道:“我怎么会吃她的醋?暗陨,如沁是一个很好的人,你知道吗,我的舞蹈都是她教会的,那时候我们在戈烨城,在暖香院,若不是如沁,我恐怕要过得更加痛苦呢!”   “那时候的你,过得很痛苦?”萧沐禹捧起她的脸,问道:“是谁让你痛苦?是谁欺负你吗?”   “不……没有……”郁璃怔怔地说道,“暗陨,不要说我了,说说你好吗?既然你是一国之君,为何你那时候要潜入落云谷?当时西戎国与御天朝正在交战,你难道不怕……”   终究还是问了。萧沐禹在心里说道。   然而这一刻,他却突然想不到好的理由去解释,他沉默片刻,反问:“璃儿,我们分开这么久,你是否一直记着我?是否在心里希望我回来?”   郁璃笑了笑,说:“当然,你看不出来吗?”   萧沐禹心里一痛,突然脱口而出,“可是如今回来的这个,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暗陨了!”   郁璃先是一怔,随即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好凉,像是没有温度,“暗陨,我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但是没关系,你在我心中,依然就是那个暗陨!”   萧沐禹此时的心,不知道该喜该悲,她说不管怎样,他都永远是那个暗陨!   天,他好想告诉她,他根本就不是暗陨,不是!他是萧沐禹,是那个在战场上看了她一眼,就永远忘不掉的萧沐禹!   **********   第二日,郁璃听说西戎国的王宫也种了好大一片腊梅,西戎国的冬天虽然没有御天朝那样寒冷,但这里的腊梅花也依旧开得灿烂。   雅乐陪着郁璃,在腊梅园中散步,郁璃露出少见的笑容,在雅乐的帮助下摘了一大束腊梅花。   “姑娘,这腊梅花用琉璃瓶养起来,放在宫中许久也不会凋谢呢!”雅乐高兴地说道。   郁璃一笑,道:“既如此,就将这些腊梅花带回去,这花香气淡然,闻起来十分干净。”   正说着,郁璃看见不远处有个亭子,那亭子与一般的亭子不一样,层层叠叠五六层,且建造工艺也十分精巧。   “那是什么?”郁璃问。   雅乐顺着郁璃所指看了看,道:“这是我们王宫最高的亭子,名叫凤舞亭,站在上面可以看见整座王城呢!对了,姑娘来到王城之后,一直待在宫中,还不知道咱们王城是个什么样子吧?”   郁璃出神地看着,点点头,说:“我们过去瞧瞧。”   雅乐一听急了,道:“不可不可,姑娘有所不知,那座亭子只有在节庆时才能上去,平日里是没有人过去的。”   “为什么?”郁璃不听,依旧向那边走去。   雅乐一边跟上,一边说道:“这亭子下面有条小河,上面是没有桥的,只有节庆时才有花船载人上去。”   “哦?”这下郁璃倒是犹豫了,她盯着雅乐所说的那条小河,此时已经是冬季,虽说西戎国的王城温暖,但河里也结了一层冰,只是那冰层似乎并不厚。   郁璃伸出一只脚,在冰层上试了试。   “姑娘,您可别吓奴婢了,您这样太危险,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就算死十次也不够啊!”雅乐苦苦哀求,可是她的哀求又怎能阻挡郁璃此时的好奇?   她已经站在了冰面上。   此时的冰面上,一个身着淡紫色裙袄的女子,裹着一件洁白似雪的绒毛斗篷,手捧一束腊梅,正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行走呢……   “嘶嘶……”眼看着已经要到对面,郁璃却突然听见脚底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小心——”雅乐惊惶地大喊,“姑娘别动,别再动了……”   她几乎快要哭起来,转过身像是着魔一般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郁璃此刻也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她几乎能预料到,若是她再微微一动,她便会整个人落入河中。   她看着岸边,看着雅乐……   就在这时,一个深色的身影突然从远处疾驰而来,他足尖轻点,不过一瞬间,便将郁璃从冰面上抱起,然后一个完美的旋转,两个人都落在了岸上。   郁璃惊魂未定,雅乐却是又惊又喜,一个劲地对那个人说道:“箬勋将军,谢谢你……谢谢你……”   箬勋?   郁璃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数年以前,在离开落云谷之后,有那么一个人,他一直默默地护送她与暗陨,一直悉心地照顾,他唤暗陨“三哥”,他说他叫箬勋。   郁璃好激动,如果说之前还有什么不安的话,当她看见箬勋的这一刻,她的一颗心彻底地踏实了,她走到他面前,眼睛湿润地看着他,她说:“真的是你……”   第210章 是她害死了陨儿   箬勋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有很多话他想说却一句也不能说,他张了张嘴,最后行了一礼,说:“箬勋参见郁璃姑娘。”   郁璃赶紧扶起他,她问:“这些年,你一直和暗陨在一起吗?他是不是过得不好?他看上去变了很多。还有,他是怎么受的伤?你知道吗?暗陨一直不愿告诉我……”   箬勋突然有些生气地打断:“请郁璃姑娘恕箬勋无礼,箬勋不敢私下妄议王上!”   郁璃有些受惊,但很快又释然,她说:“是我失礼了,我竟忘了,现在的他是西戎国的王上。”   箬勋立在原处,脸色依旧复杂,甚至还有些痛苦。他是多想告诉面前的这个女子,暗陨已经死了,他的三哥已经死了!谁能想象得到他此时的痛苦?看着自己昔日崇拜的三哥深爱过的女人,看着这个女人将另一个男人当成他的替代,他的心简直在千刀万剐!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萧沐禹与缪羽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他能做的就是保护这个女人,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箬勋一路护送郁璃回到锦绣宫,就在宫门前,萧沐禹坐着步辇缓缓而来,他面带笑意,到了郁璃身边,一抬手,步辇着地,他优雅地走下来。   箬勋见状,急忙行礼,高呼:“微臣叩见王上!”   萧沐禹微微凝眉,随即又笑道:“箬勋,何故这样多礼?快快起来?”   他扶起箬勋,然后牵着郁璃,走进了锦绣宫。   郁璃低声道:“箬勋与你,似乎生疏了许多。暗陨,你说过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是你最值得信赖的人,你可不要……”   萧沐禹猛然一低头,冰凉的唇吻上了她的唇瓣,他柔柔地吸,吮辗转,也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他快要疯了,向来沉静冷血的他,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一句一句的追问,每当她提起暗陨,提起她与暗陨的过去,他便慌乱起来,他知道他在编造一个世界上最容易破灭的谎言,但是,他却希望这个谎言能一直延续下去。   如果可以,请让郁璃永远永远地将他当作暗陨吧!   谁又能想到,向来珍视权位的他,此时又是多么希望自己就是真正的暗陨!   *********   这一日,萧沐禹传来旨意,让郁璃去崇贤殿用膳,最近他太忙了,几乎连回锦绣宫用膳的时间也没有。   她扶着雅乐,从锦绣宫出来,穿过御花园,往崇贤殿而去,就在殿外,恰好遇见了箬勋,他见到郁璃,只是简单地走过来行礼,不冷不热。   这时候崇贤殿宫门大开,一个身着蓝色衣袍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的模样,倒是和萧沐禹有几分的相像,但是那神情却像是极其不舒心,眉头紧皱,脸色铁青。   郁璃疑惑地问:“此人是谁?”   箬勋看了一眼,答道:“这是怡贤王爷。”   “王爷?”郁璃更是疑惑,问:“不是说王上并无兄弟?”   箬勋似乎身子一僵,随即道:“怡贤王爷是王上的堂弟,如今王上举兵征讨凤焰朝,今日早朝才拜怡贤王爷为主将。”   “什么……”郁璃恍若当头一棒,有些颤抖地问:“他要征讨凤焰朝?为什么?”   箬勋看了郁璃一眼,道:“昔日我朝与御天朝交战,连失青岚、戈烨两座城池,如今凤焰朝立国不久,对于我西戎国而言,岂不是大好的时机?”   看见郁璃脸色苍白,箬勋心下有些不忍,缓声道:“郁璃姑娘是从凤焰朝而来,必定担心凤焰朝的百姓。只是,这件事也是我西戎国的国事,关系的也是我西戎国的百姓,郁璃姑娘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见着王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说罢,箬勋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郁璃站在原地许久,直到雅乐在一旁说道:“姑娘,咱们还是进去吧,王上可等着呢。”   郁璃这才反应过来,抬腿走进了崇贤殿。   萧沐禹仍旧坐在书桌前,窗外暖暖的阳光洒进来,映在他的脸上,使得那银质的面具熠熠生辉,也使得他深不可测,难以靠近。   郁璃没有让人通传,宫女太监都退到了外间,只有她一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候。   好一会儿,萧沐禹总算抬起了头,他惊讶地发现郁璃站在那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先是一怔,随即站起身,走过来,问:“来多久了?”   郁璃摇头,道:“不久,才来。”   萧沐禹没有发现郁璃的异常,他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道:“明日我出宫祭天,璃儿,你陪我同去。”   征战在即,他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答应了群臣的建议——祭天。他冷笑一声,祭天,曾经这个举动在他看来是懦夫的行为,可是现在,他也只能这样做!   郁璃笑笑,推开他的手,道:“祭天是极其神圣的事情,自古不允许女子参加,我若是去了,你又要落人口实,惹出许多是非来。”   萧沐禹一听,失望道:“你来到王城之后,还从没有出去走一走,我只是怕这深宫困住了你,让你觉得倦了。”   郁璃自然是明白他的一番苦心,思虑片刻,说道:“既然你有此意,那明日申时三刻,我去城门迎你?”   萧沐禹闻言笑道:“那好,一言为定!”   **********   祭天那一日,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深冬的寒风凌冽地吹来,然而整个王城却没有半点萧冷之气,从王城至南郊的天坛,街道上铺设着干净而奢华的红毯,萧沐禹祭天所经过的每一条街道,皆修葺一新,整齐非常。街道两旁肃立着维护秩序的士兵,然而这丝毫不阻挡百姓们一睹天威的热情,他们簇拥着,期待着,早早地等候在萧沐禹的必经之路。   锦绣宫中,郁璃亲手为萧沐禹更衣,这一日的他,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金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王者之气,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就连郁璃,也忍不住由心底生出了一丝敬畏。   萧沐禹没有意识到她的失神,他低下头,只简单说道:“申时三刻,记得去城门口迎我。”   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转身走出了宫门。   郁璃用完早膳,闲坐于宫中,这时雅乐突然走进来,面色有些不好地说道:“姑娘,我方才去御膳房退膳,竟碰到常喜宫的宫女惠儿,她匆匆忙忙往太医司去,说是如妃娘娘病得不轻……”   “什么?”郁璃慌张地站起来,连声音也变了,“走,我们过去看看。”   郁璃说罢,已经快步往常喜宫而去。   到了常喜宫,有三五个太医守在内殿,一时还没有诊断出病症,郁璃站在外面,忧心如焚,她叫来宫女惠儿,问道:“你们主子什么时候病的?究竟是何症状?”   惠儿躬身站在一旁,回道:“娘娘近日身子一直不好,什么都吃不下,昨儿个夜里好几次还昏迷了过去……”   郁璃皱眉,责备道:“既如此严重,为何不传太医?”   惠儿更是委屈,道:“奴婢想传太医来着,只是娘娘说王上今日要祭天,不可半夜扰了他,所以不让奴婢们去通知太医司。”   郁璃终于明了,如沁,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在为他考虑么?   这时候门口传来通传:“太后娘娘到——”   众人一惊,太后娘娘一连数月不曾出康在宫,怎么今日倒惊动了她?惊讶归惊讶,一群人也慌忙行礼,高呼:“太后娘娘万福!”   郁璃也跪地行礼,只听得一阵轻轻的脚步从门口进来,低头看去,一双青色的绣花宫鞋,下身一件藏蓝色袄裙。步履沉稳,行走间散发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檀香。   突然,那脚步停住,又往回走来,一直走到郁璃前面,惊问道:“她是谁?看这装扮,似乎是位妃嫔?既是妃嫔,哀家如何不知?”   众人屏气凝神,一时间无人敢答话。   “抬起头来!”孙氏重声说道。   郁璃抬起眼,出现在她眼里的,是孙氏那张依旧美丽的面庞,只是她紧抿双唇,看起来冰冰冷冷。   孙氏有些惊讶:好美的女人!   她问:“你叫什么?”   郁璃回道:“郁璃。”   郁璃?这个名字瞬间击垮了孙氏,她有些不稳地摇晃了一下,亏得宫女绿裳及时扶住。   孙氏看着郁璃,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她的心在发抖,难道就是这个女人么?难道就是她害死了她的陨儿?天啦,陨儿……   她猛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已经面色苍白,晕倒在绿裳的身上。   第211章 绝望之后的放弃   “太后,太后……”绿裳焦急地唤道,并充满责备地看向郁璃。   郁璃见状,心中充满了疑惑,为何孙氏看见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   就在绿裳准备开口大呼“太医”之时,郁璃站了起来,她走到孙氏身边,道:“让我试试……”   绿裳来不及回话,郁璃已经抬手,掐上了孙氏的人中。   “大胆……”绿裳急喝,不过话未说完,她已经惊喜地看见孙氏睁开了双眼。   孙氏扶住绿裳,目光却依旧凌厉地看向郁璃,她的声音相比于之前稍稍虚弱,但是仍不减威严:“你是郁璃?那么,你可是王上新纳的嫔妃?”   她怎能不恨,一个害死她陨儿的女人,如今竟然以这般面貌出现在她的身边!她在心底嘶喊:王儿啊王儿,这样的女人,你应该用她的鲜血来祭奠陨儿的灵魂,可是你怎能这般残忍,难道你不怕陨儿的灵魂不安吗?   郁璃看着孙氏的脸色千变万化,似乎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她纵然有千万个疑问,此时也知道一个都不能问,她只能诺诺地回答:“回太后,郁璃只是一介民女,并非王上的嫔妃。”   孙氏闻言,脸色总算稍稍和缓,她冷哼一声,对绿裳道:“好好在这里守着如妃,若是太医诊断出结果,立刻来报!”   “是!”绿裳应道。   太后冷然地看了郁璃一眼,扶着另一名宫女走出了常喜宫。   郁璃好歹是松了一口气,这时雅乐走过来,小声说道:“姑娘没事吧?太后娘娘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这般反常,平日里太后娘娘并不是这样的……”   站在不远处的绿裳杏眼一瞪,怒道:“雅乐,你未免太放肆,背着主子嚼舌根,你不要命了?”   “绿裳姑娘恕罪……”雅乐年纪尚小,哪经得起这般恐吓,顿时慌了神。   绿裳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雅乐更是害怕,急得快要哭了,郁璃只好拍拍她的手,想要给她安慰。   这时候太医走了出来,郁璃走上前去,问:“如妃娘娘怎样了?”   太医皱眉道:“如妃娘娘的病,并非汤药所能医治的……”   绿裳走过来,问:“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如妃娘娘究竟得了什么病?你倒是明明白白说出来,太后娘娘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太医谦恭地看了一眼绿裳,道:“烦请姑娘回禀太后娘娘,如妃娘娘若是能吃得下汤药,这病就能治好,若是吃不下,恐怕就算华佗在世,也是无力回天啊!”   听到这话,如沁的贴身宫女哭着问道:“咱们主子已经数日水米未沾,吃下去的东西都悉数吐了出来,这时候要进汤药,只怕是不能够啊!”   太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走出去准备药方子。   郁璃心中一阵哀痛,这里的所有人,怕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如沁的病因,她是绝望了,所以放弃了……   她走进内殿,屏退了宫人,这才走向床榻之上的如沁。   她依旧是那样清秀干净,斜斜地靠在枕垫上,微微闭目,似在养神,若不是看那消瘦的面颊,谁能知道她已经病的不轻?   郁璃轻轻唤了一声:“如沁……”   她睁开眼,淡漠地看着走近她的郁璃,许久,她总算开口,道:“坐吧……”   郁璃在她床边坐下,脸上尽是担忧,她道:“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如沁一笑,不语。   郁璃又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能为你做些什么,才能使你重新变回以前那个坚强的画绢?能为你做些什么,才能使你不要放弃自己?”   如沁看向她,语气坚定:“我没有放弃,我只是生了病。”   郁璃摇头,道:“你可以骗的了别人,但你骗不了太医,也骗不了我。如沁,若不是你内心已经绝望,你的身体不会这样排斥食物。如沁,难道你的人生,除了这座王宫,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值得你去争取……”   “你指什么?”如沁看起来,有些惊慌。   郁璃却不管,接着说道:“你难道忘了常颌?你可知道,直至今日,他还在等着你……”   “不!”如沁打断,她是那样虚弱,以至于声音都变了样,她有些生气地说道:“我是西戎国的王妃,我不可能与他有任何关系!你说得对,我是绝望了……”   她有些悲凉地说道:“我曾经是那样地爱着他,即便是他冷漠、无情,我也没有关系,我想,谁让你爱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呢!可是最近,我看见他那样对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你,用那样的语调跟你说话,我才终于知道,他不是生来冷漠,他不是不懂温柔,不是不懂爱,他也懂,只是,永远不会对我!”   郁璃静静地听着,或许,她能将这些放在心中的话一起说出来,对她的身体反而有益。   如沁的脸上露出一抹凄艳的笑容,她道:“我看清了这一切,可笑的是,我花了这样久的时间才看清这一切,为了这个结果,我放弃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可是现在,一切都迟了……所以我病了,当我进食的时候,我的心像是中了邪,它不停地告诉我的身体,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吃,令人惊讶的是,日子一长,我的身体真的听了它的话,不管我怎样努力,吃下去的东西还是会吐出来……”   “让我帮你吧,如沁……”郁璃的心也变得难过起来,这是常颌钟爱的女子啊,是常颌宁愿放弃一切也要呵护的女子啊,她不能这样放弃自己,不能!   如沁看着郁璃,像是有些惊讶。   郁璃问:“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因为生活中还有很多东西是你没有体会过的,而那些,或许都是美好的!”   说罢,她站起身,走出了常喜宫。   那一日申时三刻,郁璃准时等候在城门口,她看见天边美丽的晚霞在一片一片地像花朵般盛开,看见城门外那一条铺设着红毯的街道从她的脚下一直延伸到尽头……   尽头,萧沐禹的仪仗队伍终于出现,他掀起轿帘,一脸笑意。   祭天是那样顺利,顺利得让所有人都有些讶异,没有任何突发状况,更没有任何乱党贼子趁机作乱……   萧沐禹下了轿,看见郁璃就站在那一片晚霞里,衣袂飘飞,神情淡然,她向他走来,在众人的目光中,行礼,然后挽起他的手。   他大声地笑了,前所未有地,似乎那笑声是第一次从心底发出来。一旁的缪羽面色阴沉,她散开众人,然后一拱手,对萧沐禹道:“王上请早些歇息,微臣告退!”   如今的缪羽,完全已经成了萧沐禹的左膀右臂,平日里的她,一身黑色的劲装,头发挽起,带着男子一般的官帽,曾经的妖冶、妩媚,都被她细心的藏起,她是何等聪明,她知道萧沐禹需要的是一个怎样的缪羽。   现在,她可以安心,可以庆幸,萧沐禹再也不会轻易地离开她了,因为西戎国已经离不开她。   萧沐禹一手握着郁璃,一手拍了拍缪羽的肩膀,道:“辛苦你了!”   缪羽心中一暖,欲要说什么,但萧沐禹脸上的关切早已不见,他凝视城门,道:“明日清晨,让怡贤王爷启程前往素兰城。”   缪羽点了点头,道:“都已经安排好了,陛下请放心。”   萧沐禹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是。”缪羽行了一礼,又看了一眼郁璃,这才快步离开。   郁璃看着缪羽的背影,又想着萧沐禹方才的话,如果她没有记错,素兰城应该是离戈烨城与青岚城最近的一座城池,萧沐禹这时候派怡贤王爷前往素兰城,看来战争是迫在眉睫,在所难免了。   *************   月华初上,萧沐禹已经换上了平日里的服饰,他屏退了身边的宫人,就连赵安也不曾陪伴于左右,他揽住郁璃的身子,低声笑问:“璃儿,如今的我,你可喜欢?”   郁璃一怔,道:“怎么突然这样问?虽然你如今已是一国之君,可你知道,在我心里,你从不曾变过。”   萧沐禹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他捧起郁璃的脸,问:“若是我让你做我的王后,你可愿意?”   郁璃看着他,脸上没有惊讶,更多的却是一种淡然,她道:“暗陨,我不愿。”   “不愿?”萧沐禹蓦地放开她,像是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她不是心心念念的都是暗陨吗?为何要拒绝?难道,她的心里还在想着古岑涯!他邪邪地笑了,问:“为什么,告诉我理由。”   郁璃走近他,轻轻一叹,拉起他的手,他的手还是那样凉,给人一种触摸不到的悲伤感,她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已经不想再卷入任何一个宫廷……”   “什么意思?”萧沐禹背脊一僵,心里有种被刺的疼痛,她总是露出这样的神色,好像已经看透一切,好像什么也无法再走入她的心,不,他萧沐禹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结果。   他要她属于他,要她像其他女人一样,把他当成她的世界,当成她的所有!   郁璃看着他那深潭一般的眼眸,轻轻一笑,反问:“暗陨,你今日是怎么了?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萧沐禹的心,再一次有种被堵得难以呼吸的感觉,他将她拥入怀里,一低头,吻上了那湿润光泽的红唇。   一开始,她并没有拒绝,她任他抱着,任他轻吻自己,但很快,她就感觉到他想要的并不是一个轻吻那样简单,他的气息变得发烫,一丝一丝地侵入到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警觉起来,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推开,可是,他的双臂像两条铁索一样将她紧紧地桎梏,她无法动弹……   萧沐禹的心在颤抖,他一定是着魔了,他是堂堂西戎国的王上,是众人敬畏的萧沐禹,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失去自我,更不会到自已自拔的地步。   她的气息,她的挣扎,她的每一声吟呻,都像是一个个符咒,将他的理智一点一点地剥离,他的唇在她的肌肤上辗转、索取、挑逗……他的双手感觉到她的抗拒,她的颤抖,可是,他不要放开!   他一用力,将她横空抱起,然后施展轻功,穿过了大半个王宫,来到了凤舞亭。   第212章 她病了   亭子内燃烧着一根根的红烛,烛光明媚,却又红的暧昧,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他们来到了凤舞亭的最高层,这里摆着一张阔大的贵妃椅,上面铺着厚厚软软的兽皮垫,四周依旧是摇摇曳曳的烛光,从周边的窗户向下看去,便是辽阔繁华的西戎国王城。   他将她压在身下,厚重的气息几乎让她无所躲避,他在她耳边问:“为什么拒绝我?你……”   难道你以前,并没有与暗陨如此亲近?难道连暗陨都,都没有得到你?   这些话他是多想问她,可是他终究不敢。   郁璃躲闪着他炙热的目光,她将头扭到一边,道:“暗陨,你压疼我了,别这样好吗?”   萧沐禹怎会轻易放过?他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将她更加牢固地锁定在自己身下,他吻得更加大胆,双手的动作也更加狂野,而她,只能拼命哀求,挣扎……最后,连那哀求声听在他的耳里,也变成了暧昧的吟呻……   他终于用力一挥手,扯下了她的罩衫,她惊呼道:“暗陨,我不要这样,不要……”   萧沐禹由不得她,他的动作更不会因为她的声音而停下,天,从没有哪一刻,他如此想要占有一个女人!   “璃儿,别拒绝我,我要让你属于我,彻彻底底属于我……”他在她的耳边厮磨,然后更加用力地扯去了她身上最后的遮掩。   烛光是那样明亮,以至于当郁璃左肩上那三个字暴露出来的时候,萧沐禹连一丝防备的力气也没有。   古岑涯——那三个字犹如一把利剑插进了萧沐禹的心脏!   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眼睛里的欲望也瞬间化作一种恨意,不过,他很快将其掩饰,只是站起身,站在窗栏边,月光从他的背后照进来,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他,却可以将亭子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见她那样受伤地蜷缩着自己的身子,看见她眼睛里惧怕的眼神,她用薄毯慌慌张张地将自己紧紧地裹起来,好像不愿意再让任何人看见……   她哭了,他听得清楚,他的心明明也在痛,他已经分不清,这种痛是因为血蛊,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这个女人,注定要与其他人不一样,注定要打乱他所有的计划,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深吸一口气,走近她的身边,然后一抬手,想要将她抱住,可是她飞快地躲开,说:“不要碰我!”   萧沐禹一笑,双手已经按住她的双肩,然后拨开那薄毯,那三个字,是烙印上去的,是古岑涯做的?还是郁璃自己……   一想到后者这种可能性,他的手指几乎都在发抖!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一件一件地给她穿上衣裳,他能感觉到她此时心中的痛苦与失望,他没有想到,郁璃与暗陨之间,竟然保持着这样纯真的距离。   他算错了!可是他不后悔!   他在心里发出一阵冷笑,暗陨,你不曾做到的事情,如今王兄定然一一做到。   为她穿好衣裳,他将她揽进怀里,在她的头顶深深地说道:“对不起,璃儿……”   天,他萧沐禹竟然对人说出“对不起”三个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郁璃已经冷静了很多,她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为何发生,所以她没有生萧沐禹的气,她生气的竟然是自己。   她的心,依旧还在想着那个男人,那个剥夺了她所有的幸福与快乐的男人,她毁了她的一切,可是她到现在也没有办法将他彻底忘记,更没有办法重新接纳另一个男人。   她抬起头,泪痕未干,她哑声说道:“暗陨,是我对不起你……”   萧沐禹一怔,随即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他拉着她走到窗边,指着外面的王城说道:“璃儿,你看,这就是我的天下……”   郁璃顺着他的手看去,偌大的王城,尽管是夜晚,也是那样繁华,灯光几乎映红了半边天,没错,这是他的天下,他是这天下的王。   可是,她却注定要辜负她,或许,她并不应该再在这里停留下去。   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如沁,即便是自己要走,也应该先看着如沁好起来,那样才能走得放心。   “璃儿,怎么,还在生气?”萧沐禹看见郁璃失神的样子,竟然有些担心。   郁璃摇摇头,道:“没有生气,只是,我想起了如妃。”   “如妃?”萧沐禹的目光看向远方,声音是那样冷淡,“她怎么了?还是,她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   这样的冷淡,别说是如沁了,就连郁璃听到,心里几乎也结了一层冰,她摇头道:“暗陨,你怎么能这样说她?你可知道,她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哦?病了?”萧沐禹总算有了一丝反应,“既是病了,我明日派几个太医去瞧瞧就是了。”   郁璃有些失望,道:“太医今日已经去瞧过了,暗陨,我想求你一件事。”   萧沐禹转过身,有些意外地看向郁璃,她竟说要求他?他有些好奇,问:“什么事?”   郁璃道:“明日我想搬去常喜宫,我要照顾如妃,直到她好起来……”   “不行!”萧沐禹想也没想,直接否决,“照顾如妃自有太医和宫女,你好好地待在锦绣宫就行了。”   “可是,我……”   “好了,璃儿!”萧沐禹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郁璃很震惊,因此不再多说。   不过,即便是不去常喜宫,她也一样要照顾如沁的,她一定会让她好起来。   ***********   自从那日以后,郁璃一连好几天都忙忙碌碌的,有时在太医司查找医书,有时在锦绣宫亲自熬煮汤药,但更多的时间里,她都陪在常喜宫,她与如沁说话,就算如沁不开口,她也可以一个人说好久,她说以前在戈烨城的日子,说常颌曾经告诉她的那些关于如沁的故事,说常颌进入帝都之后生活……   渐渐地,如沁的眼睛有了些神采,只是她依旧躺在床榻上,虽偶尔能服下一些汤药,但仍旧不多。   这一日郁璃走出常喜宫,欲回锦绣宫,负责如沁病症的李太医走了过来,行礼说道:“还是姑娘的法子管用,依老臣来看,如妃娘娘已无性命之忧,接下来只需好好调养就行,应该不出十日,便可以恢复如初。”   郁璃听了,自然是高兴,说道:“既然这法子管用,我以后还常来,汤药的事情,就烦李太医费心了。”   李太医笑着点头,正在这时,箬勋走了过来,郁璃有些惊讶,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看见他。   箬勋走到郁璃身边,行了一礼,道:“姑娘可是要回锦绣宫?”   郁璃点头,问:“将军今日怎么得空?我听闻西戎国与凤焰朝已经开战,还以为将军已经离开王宫了呢。”   箬勋顿了顿,似乎心中有所犹豫,但片刻之后,他还是说道:“龙卫司统领缪羽大人请姑娘说话,不知姑娘是否方便?”   郁璃心中一惊,暗忖道:自她来西戎国之后,缪羽对她似乎并不再敌对,然态度也是极为冷淡,怎么今日反倒请她去说话?且还派箬勋过来,可见是一定要让她过去了。   郁璃道:“既然是缪羽大人有请,郁璃自然欣然前往,还请将军带路。”   箬勋的脸上却并没有高兴之色,似乎心事重重,他暗暗一叹,转身向前走去。   到了龙卫司,箬勋引着郁璃来到一间正厅,那正厅的摆设颜色一律暗沉,使人一进门,便能感到一种冷冷的气息。正厅中央,缪羽独坐于此,正在品茶。   箬勋拱手道:“禀告大人,郁璃姑娘到了。”   缪羽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道:“你先下去吧。”   箬勋看了郁璃一眼,带上门离开了厅堂。   缪羽这才放下茶杯,站起身走了过来,她伸开双臂,指了指这间屋子,笑道:“我的龙卫司怎么样?这可是王上赏赐,亲自令人建造的。”   她的话音之中,带着一丝炫耀,眼神里,却又有明显的无奈。   郁璃淡然道:“这龙卫司的确十分威严,只是郁璃不懂,昔日的祭花阁阁主为何肯屈居人下,甘愿困在这王宫之中。”   缪羽眯起眼,似乎有些怒意,但她并不发作,反而笑道:“祭花阁早已经不存在,如今这世界上,只有龙卫司统领缪羽,再无祭花阁阁主缪羽,你可知道,我缪羽此生此世,都会追随王上,死而后已!”   郁璃感到格外震惊,眼前的缪羽和那一日在紫藤县初见她时的模样,当真是天壤之别,那时候的她,虽然妖艳邪魅,但终究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可如今的她,看起来竟是那般可怜,仿佛只是一个虚设的影子,一个没有灵魂支柱的傀儡。   郁璃看着她,突然问:“既然你如此忠心于暗陨,那那一夜在紫藤县,你为何不肯放过他?甚至还给他种下了藏花毒?”   缪羽一惊,随即说道:“那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王上在我心中的重要性,我仗着自己是祭花阁的阁主,才犯下了那样的错误。”   郁璃沉吟片刻,说道:“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暗陨曾经告诉我,他是江湖上的飘血神剑,是祭花阁飘血阁的分阁主,可是当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他竟然是西戎国的王上萧沐禹,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暗陨以前骗了我?”   缪羽终于有些慌了,今日她叫郁璃来,可不是为了与她讨论这些事情,若是从自己这里出了纰漏,萧沐禹绝不会原谅她。   因此,她从一旁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递给郁璃,道:“说了许久的话,想必你渴了。”   见郁璃将茶喝下,缪羽这才松了一口气,问:“你方才这些话,为何不去问王上,我想他会告诉你的。”   郁璃的眸子暗了下来,道:“我知道若是我问他,他一定会告诉我,可是他会失望会难过的,他不喜欢我心存怀疑,哪怕是一丝一毫……”   缪羽突然娇媚地笑了起来,她道:“其实你的确是多心了,难道王上就不能有两重身份?你知道,一个人常年呆在这王宫之中,该会是多么无聊。”   郁璃一怔,似乎不相信缪羽的话,又似乎恍然大悟。   第213章 情蛊   缪羽也不再说什么,她凝视着郁璃,直到她将那一杯茶饮尽,然后晕倒在软椅上,她才一挥手,道:“箬勋,进来!”   箬勋走进来,看见郁璃已经失去了意识,不由得十分自责,道:“大人,难道……难道真的要这样做吗?”   缪羽冷然反问:“难道你敢抗旨?”   箬勋十分痛苦,道:“我知道这是王上的意思,可是,可是这对不起三哥啊!你知道,郁璃姑娘是他心中唯一的牵挂,是他最在意的人……”   “住嘴!”缪羽大声喝道,她纠结着面容站起来,道:“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我正是因为知道,我才要摧毁!这个女人,她凭什么拥有暗陨?她与暗陨才认识多久?她凭什么?哈哈……现在好了,不用我出手,就有人要亲手毁了她了……”   箬勋瞪大了眼睛,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缪羽笑得更加大声,她邪魅地看向箬勋,轻语道:“你以为,王上占有她之后,她还能活下去吗?以她的个性,她一定会自我了断的!”   箬勋浑身冰凉,他退了几步,道:“不……不行……”   缪羽眼神一厉,道:“你敢违抗我?”   她“嗖”地拔出自己的长剑,只见一抹身影闪过,剑已经到了箬勋面前,她冷声道:“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送她去锦绣宫,要么拔出你的剑,赢了我,并杀了我!”   箬勋痛苦极了,他看着缪羽,看着这个他用尽一切跟随的女子,他还能怎么选呢?   他转过身,抱起了郁璃。   **********   锦绣宫内,一反常态地冷清,殿内微风摇曳,火炉内的炭火散发着热气与红光,窗外是冬日里的雪,那样细那样轻地飘下来。   当箬勋将郁璃抱进来的时候,萧沐禹的手有些发抖,她晕过去了么?缪羽果真为她种下了情蛊?   他走过去,从箬勋的双臂中接下了郁璃。   她像是睡着了一般,好安静好甜美。   他将她放在床上,那样洁白无瑕的身子,那样红得耀眼的床单,一切都在挑逗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唯一令他不快的是,那肩上烙印上去的三个小字。   他轻抚她的面庞,低哑地说道:“璃儿,想不到我要用这种方式得到你,你可知道,西戎国与凤焰朝已经交战?你可知道你的古岑涯,他御驾亲征,正在前往戈烨城的路上?若是我与他狭路相逢,璃儿,你会选谁?或许,你会选暗陨;也或许,你会选古岑涯,可是,你唯独不会选我——萧沐禹。”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然不忍起来,他应该占有她的,只有占有了她,她才可能真正被他所利用,两国交战,她是最关键的筹码,她是诱饵,是送古岑涯最后一程的诱饵!   可是为何,当他真正可以得到她的时候,他竟然下不了手?   脑海中又想起第一次初见她时的情境,那时候,他一身铠甲,脸带面具,可是她却是那样坚定那样痴迷地向自己跑来。又想起她身中无心之蛊的那一夜,她躺在她的怀里,那样依赖,那样撒娇一般地让他为她讲一个故事……   啊,他不能再往下想了,他的心在颤抖,他竟在责怪自己的卑鄙!他站起身,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衣物,恨恨地想到:萧沐禹,你怎能心软,你曾经利用过那样多的女人,如沁、缪羽、仙儿……这个女人也没什么不同,他只是一个诱饵!   他欺身上床,却意外地看见郁璃那洁白如雪的肌肤正一点一点地变红,情蛊生效了!   她开始吟呻,不安地扭动,她甚至钻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两人的肌肤贴得那样近,她好烫,几乎要将他融化……   他终于邪邪地笑了一声,然后抱紧了她,亲吻、抚摸、挑逗……   可是情蛊的药效太过于厉害,郁璃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她开始痛苦地挣扎,口中竟然不可自已地喊道:“岑涯……岑涯……”   萧沐禹整个人僵住了,即便是中了情蛊之后,她所记得的人,也只有古岑涯吗?   他好恨,于是整个人压在了她的身上,下一秒,他便要长驱直入,毫不保留地占有她!   可是,她突然睁开了双眼,蛊毒虽然厉害,可是曾经深受蛊毒之苦的郁璃,却在这个时候神奇般地清醒过来,她那样惊恐地看着萧沐禹,喃喃道,“暗陨,你……不……不要这样……”   她想要推开他,可是自己的身体,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地将他抱得更紧,她的身体在渴求,可是意志却让她拼命抗拒。   心开始像刀绞一般痛起来,连萧沐禹也感觉到了。   他有些不安,就像是一个做错事了的人,赤果裸地暴露在人们的面前。   郁璃拉起他的手,无助地问:“我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他俯下身,问:“璃儿,是不是很难受?让我帮你好么?”   郁璃疯了一般地摇头,她知道他说的帮是什么意思,她流着眼泪,道:“不要,暗陨……”   “你会死的!”萧沐禹大吼,“你中了情蛊,若不让我帮你,你会死的!”   她先是愣住了,然后却奇异地笑了起来,她看着萧沐禹,虚弱地说道:“暗陨,你还记得在……了缘寺吗?那一夜,我们同住在了缘寺的禅房,窗外的月光好美啊……我们就那样躺着,你……你说了好多好多关于你的事情给我听……暗陨……为什么那时候你不要我?为什么……要等到我的一颗心都碎了,再也没有办法接受爱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暗陨,你曾说……你不会再让我受一丁点的苦……可是你知道吗?我好苦……我的心都快要没有感觉了……暗陨……”   萧沐禹的眼角竟然流出了一滴眼泪,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她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他抱起她,大手一挥,扯起了一床红毯,将她紧紧裹住,然后对外面的人喝道:“传缪羽!”   “是!”外面有人答应。   他低下头,看着她的脸越来越潮红,好像身体里的血都要迸发出来一般,他吻着她的额头,那样温柔地问道:“璃儿,为什么总让我不忍心?为什么总让我为你心疼?”   他没有办法忽视,当郁璃含着眼泪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的心真的好疼,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为某一个女子心疼,他知道自己完了,萧沐禹有了仁慈,还算是萧沐禹吗?   缪羽走进来,行礼问道:“不知王上有何吩咐?”   她心里在笑,郁璃现在,应该已经是萧沐禹的人了吧?   然而,她很快就失望了,萧沐禹冷冷地看着她,道:“有没有别的办法解除情蛊?”   缪羽一惊,有些说不出话来,难道,难道萧沐禹已经不打算用这种方法得到这个女人?   萧沐禹冷喝:“回答我!”   缪羽这才反应过来,道:“属下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废物!”萧沐禹简直想要杀人,他怒道:“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你解除她的情蛊!你有办法种蛊,难道没有办法解除么!”   相隔那么远,缪羽也能感受到他的怒气,他向来淡定邪魅,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将自己的怒意完全暴露出来,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   缪羽想了想,道:“或许,只能请官云戟了!”   官云戟?萧沐禹在心中重复,他竟忘了他了!是啊,他的确会有办法的,当初暗陨中了千足蛊虫之后,正是官云戟解除的。   想到这里,萧沐禹放下了郁璃,然后起身走到书桌边,拿起纸笔,写了几个字。   随后,他站在窗边长长地吹了一个口哨,便有一只灵巧的白鸽落在了窗棂上。   他绑好信笺,轻轻拍了一下鸽子,将其放飞。   他转过身,问:“一日之内,她可有危险?”   缪羽摇了摇头,道:“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会一直承受着……折磨……”   “你下去吧!”萧沐禹喝道。   缪羽走了出去,她已经越来越看不懂萧沐禹,原以为他和暗陨只见有太多的不同,可是现在,她却发现,他们的性格有时候又是那样相似。   *************   次日,大雪纷飞,世界一片银装素裹,就在这样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官云戟身披红色斗篷,那样不羁地走过王宫的每一条道路,他露出优雅的笑容,并不撑伞,雪花飘在他的肩膀上、睫毛上,他也丝毫不在乎。   这座王宫,他已经太过于熟悉,因此没有任何人的引路,他便轻易地走进了锦绣宫。   只是这座宫殿,似乎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萧沐禹什么时候开始有心情修葺宫殿,且还装饰的这般雅致豪华。   这时候,萧沐禹从内殿走出来,他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与不安,他凝视着官云戟,道:“你来了,这样慢!”   官云戟一笑,道:“这还算慢么,从醉心客栈到王城,你可知一般人需花几天时间?”   萧沐禹自然明白,是自己太着急了,太担心了。   官云戟此时也意识到萧沐禹的不同寻常,他敛去笑容,问:“怎么,是战事出了什么问题?我来的时候,王爷已经在率兵攻打青岚城,看样子,青岚城的防守并没有想象中牢固呢!既如此,你……”   萧沐禹皱了皱眉,冷然打断:“你先随我进来。”   官云戟微微一怔,见萧沐禹已经走进内殿,也只得一头雾水地跟了进去,他口中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心烦,我……”   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却已经僵住。   床上躺着的女子,怎么……怎么是郁璃?   他不敢置信地奔过去,毫不顾忌地撩起纱帐,只见郁璃不安地呓语、吟呻,脸色是出乎于寻常的潮红与火热,情蛊!这个可怕的字眼瞬间袭向了官云戟的心头。   他愤然转身,逼问萧沐禹:“怎么回事?她怎会在这里?你把她怎么了?”   萧沐禹直视他的目光,面色冷然,“你的问题未免太多,官云戟,她身中情蛊已有六七个时辰,若是你再不救她,我恐怕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第214章 为你而战   官云戟那双邪魅的双眼里闪现出怒意,只是语气却突然淡了下来,他道:“我一直好奇你为何对她那般关注,原来你的目的竟是为了这个,哈哈……”   他阴冷地笑了起来,一只手却已经覆上了郁璃的手腕,片刻之后,他站起身,表情已经是淡然冷静,他淡淡地开口:“我们之间,定一个约定如何?”   萧沐禹一怔,问:“什么约定?”   其实当他放出信鸽召唤官云戟的时候,他已经猜到官云戟不会善罢甘休,郁璃在官云戟心中的低位,或许并不是一般的朋友那样简单。   官云戟双眉一凝,道:“我救了她,你放了她!”   简短几个字,已经暴露了他心中的情愫,既然已经让他知道,他就无法再放任郁璃留在萧沐禹的身边,在官云戟看来,萧沐禹是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的人,天下的女子在他心里,都只有利用两个字。   萧沐禹突然一笑,走到床边坐下,一只手将郁璃抱起,昏迷中的郁璃感到身边的温热,立刻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紧紧地贴向了萧沐禹,一双小手开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探寻……   萧沐禹含笑看着一脸铁青的官云戟,道:“情蛊的解毒办法,并非只有一个,官云戟,若是你不肯救她,那么我……”   “够了!”官云戟疾步上前,只轻轻出掌,便将萧沐禹推至一边,郁璃重重地倒在了床上,全身痛苦不堪。   官云戟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救她,你也可以不答应我的约定,但若是如此,我们之间也再无情谊,你知道,我要从这座王宫中带走她,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萧沐禹心中有些慌乱,他当然知道官云戟的实力,况且现在的局势,正是他需要官云戟助他一臂之力的时候,他怎能纵容官云戟与自己反目?   “好!”萧沐禹终于说道,“我答应你,我会放了她,不过,你可还记得你昔日的承诺?如今,我要你领兵上阵,协助怡贤夺回青岚、戈烨两座城池!”   官云戟微微一笑,领兵上阵他并不抗拒,相反,这是他一直期待的事情,他与萧沐禹相交多年,也欠了萧沐禹许多,如今,正好借助这次机会,将这一切还与他!   “一言为定!”官云戟说罢,转身面对郁璃,稍稍犹豫之后,他将她背部朝上,然后一扬手,揭开了她身上的红毯。   萧沐禹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他取出银针,看着他将银针一根根刺进她的穴道……   她得救了,可是他呢?难道当官云戟夺下青岚、戈烨两座城池之后,他真的可以遵照约定还郁璃自由?   不,不……   只要她没有跟他讨要自由,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郁璃醒来的时候,官云戟已经离开,他直接奔赴素兰城,在那里,有他的战场在等待着他。   雪依旧纷纷扬扬,漫天漫地……   郁璃醒来,房间里温暖如春,炭盆里的火苗发出嘶嘶的响声,她转过头,看见萧沐禹守在床边,一只手支着下巴,双目微闭。   夜间的事情依稀出现在脑海,她不禁脸色羞红,虽不知自己究竟为什么会那样,但也能猜到是缪羽动了手脚。   让她奇怪的是,缪羽一直爱着暗陨,为何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便知道一切并没有发生,幸而没有发生,否则她又该怎样面对暗陨,怎样面对自己?   “暗陨,你累了么?”她轻轻唤她。   萧沐禹惊醒,有些不安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可是,除了如水一般的温柔,他没有看到丝毫责备,“璃儿,你不怪我?”   郁璃摇头,道:“我怎会怪你?暗陨,我了解你,若非是为了救我,你绝不会那样对我的。”   萧沐禹心中有些疼痛,郁璃,若是你知道这一切原本就是我安排的,你还会这样原谅我吗?   心中是这样想,可是脸上却现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问:“在你心中,暗陨就是这样的恪守礼教?你可知道,有时候男人并不能完全地控制自己,说不定……”   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红唇,她的唇是那样薄凉,又是那样的让他欲罢不能……   郁璃推开他,一抬头,却看见他脸上的失落。   她心中一紧,暗陨,你在怪我了吗?   她有些无辜又有些委屈地看着他,直到他露出微微的笑容,然后宠溺地将她拥进怀里。   老天,他究竟要拿这个女人怎么办?   郁璃似乎感觉到他心里的挣扎与痛苦,有些俏皮地从他怀里钻出来,然后在他的侧脸上印上一吻。   这一吻,让萧沐禹浑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认识这么久,她从未主动亲吻过他。   郁璃看着他,许久,道:“暗陨,给我时间好吗?我会忘掉凤焰朝的一切,我会变成以前的那个璃儿,我会……”   他用手指按在她的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些已经够了,已经足以让他那颗冰凉的心感到温暖。   时间,他有的是时间!   他想,终有一日,郁璃会忘记古岑涯,甚至会忘记暗陨,那时候,她的生命中只剩下萧沐禹,只有萧沐禹!   原来,自己也会这样强烈地想要占有一个人,仿佛得到了她,就拥有了全世界。   他粗哑地笑了起来,将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   ***************   官云戟以主将的身份来到素兰城,他虽从未在西戎国的战场出现过,但单凭官云戟这三个字,已经足以让所有的将士对他刮目相看,心生敬畏。他骑着一匹深色的骏马,站在天地相接的沙场上,身后是西戎国的八万精兵,而身前,就是青岚城高高的城墙。   这时候,古岑涯尚在前往边境的途中,而青岚城的守将正是星魂,星魂高高站在城墙上,眼睛里露出一种少见的紧张,以官云戟的攻势,恐怕青岚城难以再坚守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却未必有援兵前来援救青岚城。   当然,此时的星魂心中,除了紧张还有一丝意外,西戎国的主将突然变成了官云戟,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在他的印象里,官云戟曾经救过郁璃,救过东方上虞,并未与御天朝和凤焰朝交恶。况且他游走于江湖间,是从不受人管束的,想不到,如今他竟然投在了萧沐禹的麾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战事越加紧张,云梯上滚石飞落,火光冲天,受伤的兵士不断地从云梯上掉下,发出阵阵惨叫,然而,官云戟依旧那般自若,他微微侧着头,坐在马上眼含笑意远远地打量着城墙上的星魂。   正在这时,青岚城的城门轰然一声被撞破,官云戟凝神一看,淡定地高举手臂,大喝:“攻——”   话音落下,西戎国的精兵门奋力向前冲去,长戟所到之处,皆是血光飞溅,势如破竹。   星魂暗叫不好,连忙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稳稳地骑在了一匹战马上,城内的军阵他已经布置好,但此时,显然经不起官云戟的强势攻击。   星魂的脸上露出一抹凌厉,他猛然挥鞭,直接追向了官云戟的战马,然而,官云戟仅仅是回头一笑,并不与他正面交锋。   星魂顿时感到一种羞辱,抽出宝剑一顿乱砍,不出片刻,便有五六人死在了他的剑下。   他杀红了眼,还欲再追上官云戟,与他决一死战,突然身边有人喊道:“将军,将军……”   星魂回马一看,此人正是自己的副将,他身上挨了一刀,鲜血染红了他的盔甲。   星魂冷然喝道:“不去杀敌,叫我作甚!”   副将痛苦地看着星魂,焦急道:“将军有所不知,方才趁着破城之际,有人来报,戈烨城出来的援军半路遇袭,亦是损失惨重,恐怕……”   星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冷然道:“即便没有援军,也要与青岚城共存亡!”   说罢,扬鞭便要杀入阵中。   副将拼死拉住他的缰绳,道:“将军勿要意气用事,青岚城自有众将士们用鲜血来保卫,但将军万万不可有任何差池!”   说着,副将从胸口拿出一张信笺,道:“皇上已经料到青岚城必有此战,圣谕已下,不管发生什么,将军必要自保!”   星魂一震,脸上露出挣扎,最后他剑尖一挑,将那信笺砍成了粉碎,下一秒,他已经冲入阵中,奋力杀敌!不到最后一秒,他星魂怎能弃青岚城而逃?   官云戟当真是一个军事奇才,即便是在这样的千军万马之中,他依旧可以从容自若,来去自如,他并不轻易出剑,他的战马在军阵中疾驰来去,猩红色的斗篷盖去了盔甲的冰凉,成了这战场中一抹独特的颜色,然而,那抹红色,却几乎成了敌军所有将士的噩梦……   令所有人不解的是,官云戟似乎只要得到青岚城,冲入城中之后,他并不死守城门,而是意在占领城中要地,因而在凤焰朝的守军溃败之后,并没有遭到想象中的杀戮,溃军一边打一边退,几乎没有遭到任何阻截,就退出了青岚城。   双方伤亡均等,然此时此刻,站在城墙之上的,已经是官云戟,红色飘飞,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还在天边闪着金光,他遥望西戎国的王城,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郁璃,你可知道,我在为你而战?   第215章 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官云戟攻下青岚城的第二日,古岑涯率军来到了戈烨城,也就在这一天,缪羽从王城而来,她身着铠甲,箬勋守护在她的身旁,在清晨的薄雾中,有种悲壮之感。   官云戟斜靠在太师椅上,语气玩味:“怎么,萧沐禹不信我么?”   缪羽一笑,道:“怎么会?将军攻下了青岚城,王上大加赞赏,派缪羽前来,只为了再助将军一臂之力!”   她扫视众人,又问:“如何不见怡贤王爷?”   “他?”官云戟嗤笑道,“萧沐禹当真是玩笑,他那样一个人,只能乖乖呆在王城做他的王爷,如何能派来这边境的军营之中?”   缪羽心中了然,官云戟向来是孤傲的,恐怕连怡贤王爷那样的王氏宗亲,也入不了他的眼。不过此时,她用不着为了这点小事与他争论,她来的唯一目的,便是戈烨城。   她声音一变,正色问道:“听闻古岑涯已经到了戈烨城,不知将军有何应对之策?”   官云戟笑着反问:“缪羽将军这般问本将,难道是已经有了妙计?”   缪羽顿了顿,说道:“不知将军以为,火攻如何?”   “火攻?”官云戟这才微微吃了一惊,道:“若是火攻,那些无辜百姓作何打算?况且,火攻之后,只剩下一片废墟,要那城池何用?”   缪羽不屑地说道:“关键不在于此,火攻能使我们的伤亡减到最低,而使古岑涯那边的伤亡达到最大!如此一来,别说是戈烨城,就算是整个凤焰朝,也将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官云戟沉默了,他看着缪羽,忽然问:“是萧沐禹的主意吗?”   缪羽一愣,许久,点了点头。   官云戟这才笑了,笑得有些悲凉,他坐直身子,有些狠决地说道:“两日之后,我将率众攻城,但我绝不会用火攻。”   “你!”缪羽气结,道:“这是王上的命令!”   “是吗?”官云戟脸色难看,道:“当初他给我的命令是拿下青岚、戈烨两座城池,并没有告诉我该用何种战术!”   说罢,官云戟从台阶上走下来,优雅地越过缪羽,向外走去。   大厅之内,一直沉默不语的箬勋问:“现在怎么办?需要禀报王上吗?”   缪羽抬起手,道:“不必了,且先让他攻城!”   缪羽冷哼一声,有些阴邪地笑了:“他未免太过于自负,若不采用些许计策,怎能攻得下戈烨城?古岑涯可不是吃素的!”   箬勋怔了怔,道:“但是官将军若是这样强攻,说不定……”   缪羽一笑,道:“给他五万人马,看他能怎样!”   “五万?”箬勋十分讶异,道:“五万根本不可能攻得下戈烨城!”   缪羽凝眉反问:“难道要我西戎国的精兵都因为他的执拗顽固而跟着他陪葬吗?哼,若不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大步离去。   官云戟向来是萧沐禹的心腹,在萧沐禹心中,或许官云戟的地位比她缪羽还要高几倍,这样的局面,可不是她缪羽甘心的。   两日之后,官云戟紧紧率领五万精兵往戈烨城而去,古岑涯在戈烨城外早已列阵等候,他的身旁,一左一右站着星魂与常颌,这样的组合,已经足以让凤焰朝的将士士气高涨。   官云戟远远地看到了古岑涯,他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这个男人,曾经是郁璃最爱的人,他也曾经亲手将郁璃交给古岑涯,可如今,他却要与他短兵交接,一决生死了吗?   可是,这个男人,他可知道他官云戟之所以如此心急地要攻下青岚、戈烨两座城池,为的正是他心中的女子——郁璃?   官云戟轻轻一笑,心中忽然变得安稳。   战鼓擂响,双方士兵均向前冲去,凤焰朝那边有皇上御驾亲征,自然是杀气更浓,而官云戟这边,也丝毫不差,士兵们与官云戟经历青岚城一战,早已对他马首是瞻,所以显得更加英勇。   不过,此次出战,凤焰朝那边是十万,而官云戟只有区区五万,如此悬殊的差距,在战争开始不到半个时辰,就显出了残酷的效果,官云戟这边伤亡惨重,纵然将士们仍旧毫不退缩,但看起来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官云戟心中这才有了一些不安,这种不安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他的不安不是他个人的生死,而是这手下的五万士兵,看着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他如何还能像从前一般漠然以对?   正在这时,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冷得像冰的声音:“官云戟,我们又见面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冰冷的剑影,官云戟俯身躲过,回头一看,此人正是古岑涯。   他笑道:“古岑涯,如今再见面,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说罢,官云戟从马上一跃而起,剑锋直指古岑涯,古岑涯灵巧地闪开,不过座驾却被一剑刺死,他不得不从马上跳下来。   他抬眼看着官云戟,道:“我从未想过,你竟是西戎国的人!”   官云戟不回答,他的心中有种悲凉感,他是西戎国的人吗?不,他不是,从小到大,他都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他那淡蓝色的眼眸,时时刻刻地告诉他,他是一个没有同类的人,一个没有朋友的人!也正因为此,他才会那样珍惜他与萧沐禹之间的感情吧,可是,这世上的事情有太多的变数,如今他站在这里,却不是为了萧沐禹而战,而是为了一个女人……   手中的剑原本是要直取古岑涯的心脏的,风从他的身边吹过,他隐隐听见自己的长跑发出“哗哗”的声响,他看见古岑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里是一种奇怪的惊骇,最后,他听到古岑涯说:“星魂,不要——”   官云戟浑身僵住,左臂突然凉透了,没了感觉……   他用剑支撑着身体,扭过头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左臂,那里血涌如注,而他的左臂已经断在了地上!   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回过身,星魂冷冷地站在他的身后,剑上仍旧滴着属于他的鲜血,而周围,黄尘飞扬,西戎国的将士们那样痛苦地看着他,嘶喊着想要冲过来,可是最终却一个一个地倒在地上……   缪羽说得对,永远别忘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一条路。   他的身体变得没有力气,好几次都快要倒下去,可是他不许,他一直用剑支撑着,他要流尽最后一滴血,然后站着死去!   古岑涯有些不忍地看着官云戟,他迟疑许久,慢慢地走过去……   然而,他突然感觉眼前一道影子闪过,再一看面前,只剩下一滩血迹,官云戟早已不见了踪迹。   “是沙化!”星魂走过来,说道。   古岑涯微微皱着眉,道:“让他们走吧,不用追了!”   他重新骑上身边的一匹战马,重新开始了厮杀,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可是,谁能想到,打倒了最强大的一个敌人,他的心中竟没有想象中的快感。   一战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凤焰朝胜了,戈烨城内,一片欢声。   然而,就在这一夜,无数的火箭从城外射下,此时正是隆冬,天寒地冻之余,城内到处都是枯枝败叶,极易燃烧。   整个戈烨城一下子就慌乱了,惨叫声声,百姓们四处逃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死亡的气息。   “皇上,保护皇上——”   城中回荡着一声声惊恐的声音,凤焰朝的皇上、凤焰朝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在这个城池啊,难道就要在今夜全部毁灭吗?   那应该是有史以来最难熬的一夜,戈烨城的大火一直烧到天明,当天边的红日缓缓升起,缪羽率领几百骑兵,进入城中。   然而,城内只见一片烈火焚烧之后的痕迹,并没有想象中的尸横遍野。   箬勋骑在马上,沉吟道:“难道火势太大,都烧焦了?”   缪羽眼神一冷,道:“给我仔细搜,不要放过一个残敌!”   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她的这场战役,恐怕并没有达到她想象中的效果。   这座边关最繁华的戈烨城,此时果真成了一座废墟。   不多时,箬勋骑着马匆匆而来,脸上带着一丝惊慌,他道:“城南发现了一个两条隧道,整座城池,除了几百具烧焦的尸首意外,再无任何伤亡。”   “什么?”缪羽大惊,她急忙催马,往城南而去。   城南原本是一座豪华的府邸,现在已经残败不堪,缪羽下了马,脸色阴沉,她走进府邸,赫然见到假山之下,两条宽阔的地道。   看来她还是失策了,想不到古岑涯在占领戈烨城之后,就派人秘密挖出了这两条隧道,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隧道应该是直通城外,而昨日夜里,城中的大部分军士和百姓,正是通过这两条隧道转移的,而那几百具烧焦的尸体,应该是来不及转移才失去的性命。   “将军,还追吗?”箬勋望着隧道,有些迟疑地问。   缪羽冷冷地转身,扫了箬勋一眼,沉声道:“安排好守城事宜,一切等回禀王上之后再作打算。”   第216章 让她自由   (本书即将要大结局了,请大家踊跃留言!)   西戎国的王城内,萧沐禹高坐在殿上的软榻上,榻前放着一张矮桌,上面点着明亮的烛火,他手拿一张信纸,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官云戟战死沙场?   不,他不信!   他的心里感到一阵难以呼吸的沉重,他从未想过官云戟会战死,他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骄傲自负,纵横江湖,所向披靡,他怎么会战死呢?   他瞪着血红的双眼,问送信来的兵士:“你们亲眼所见?官将军当真战死?”   兵士答道:“当时官将军率众杀入敌阵,与敌军皇帝古岑涯近身作战,不料被敌军将领星魂从后面偷袭,生生将官将军的左臂砍了下来……”   “这不能说明他死了!”萧沐禹大声喝道。   兵士犹豫着说道:“当时官将军受伤之后,失去了任何反抗能力,且前后又有古岑涯和星魂的保包围,根本不可能脱身,且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即便是有幸脱身,也难以生还。”   萧沐禹皱眉道:“这么说,你们并没有找到官将军的尸首?”   兵士低下头,道:“战争激烈,我等根本无法靠近,待后来副将军冲过去的时候,官将军……官将军……”   “他怎么了?”萧沐禹猛然站起身,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与紧张。   兵士小声道:“官将军……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尸首也不见了……”   “啊!”萧沐禹突然像是被击垮一般,瘫坐在软榻上,他痛苦地看着信纸,喃喃道:“如何能不见踪影?难道古岑涯连一具尸体也不肯放过?官云戟,你当真死了么?”   他沉浸在自己的哀思中,猛然间却听到外面传来赵安的通报:“王上,郁璃姑娘求见。”   萧沐禹脸色一变,像是吃了一惊,他摆摆手,对兵士道:“你且退下!”   兵士行礼退去。   萧沐禹这才凝神对外面说道:“让她进来。”   殿门发出吱呀的响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身白色丝袍的郁璃,她走进来,走到萧沐禹身前,微微一打量,便看出了他脸色的异常。   “怎么,你哪里不舒服吗?”郁璃问,一只温软的小手已经覆上了他的额头。   萧沐禹按住她的手,眼神充满哀伤地看着她,道:“我很好,璃儿……”   他想说,若是官云戟真的已经战死,璃儿,你会怎样?他还想告诉她,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自私,因为他的欲望,所以官云戟才会奔赴战场,一去不回……   可是,他终究说不出来,他不敢赌,因为他害怕彻底的输。   郁璃抚摸着他冰凉的面颊,心中生出一丝疼惜,她知道,如今的边境已经是战火纷飞,西戎国的战果如何?胜败如何?她从不敢问,因为她不希望西戎国败,同时也不希望西戎国胜,因为一方的胜就意味着另一方的败啊,无论结果是什么,她的心都不会安稳的。   “暗陨……”她轻轻地唤她,“你是在因为战事而愁苦么?不要担心,你的身边有缪羽那样的良将,必定不会有任何差池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还在这样地安慰着他!萧沐禹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着,璃儿,别再这样对我了,别再对我好了……   他将她拉在自己腿上坐下,紧紧地抱着她,他说:“璃儿,帮我把面具摘下来吧。”   郁璃抬起手,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俊逸却带有一丝冷意的面容。   他捧起她的手,问她:“我脸上的疤痕,让你害怕了吗?”   郁璃摇头,脸上只剩下不忍和惋惜,她说:“以前在落云谷的时候,看见你长着一张这样好看的脸,我真不敢相信你就是他们所说的飘血神剑。”   她的手指在他的伤疤上游走,笑着继续说:“现在就不一样了,暗陨,你看起来更像一个江湖杀手呢。暗陨,等以后天下太平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感受感受你以前的江湖生活?还有你以前的那些朋友,我只听你讲过,却一个也没有见过呢。”   “哦?”萧沐禹露出一丝好奇,道:“我有朋友吗?”   “当然有!”郁璃肯定地说道,“难道你忘了了缘寺的净空禅师?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再去看看他的。”   萧沐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许久,点点头,若是真能天下太平,若是天下太平之后郁璃还能继续陪在他的身边,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郁璃满意地笑了,她突然钻进萧沐禹的怀里,撒着娇说道:“暗陨,你可不可以还答应我一件事?”   萧沐禹心中生出一丝警觉,脸上却依旧带着宠溺的笑,“什么事?璃儿不妨说说看。”   “我要你先答应我嘛……”郁璃在她怀里扭动,最近她与萧沐禹之间似乎亲近了不少,这是连萧沐禹也始料未及的。   萧沐禹粗噶地笑了起来,说:“好,我答应你。”   郁璃这才抬起头,像是个犯了错不敢见人的小孩,她迟疑地说道:“如妃娘娘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暗陨,你若是心里当真没有她,不妨让她重获自由吧。”   萧沐禹身子一震,环在她腰上的手也一下子松开,他皱着眉,没有说话。   自由?有人来跟他索要自由了么?他在心里一阵冷笑,他萧沐禹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   郁璃似乎感觉到了萧沐禹的不悦,小心翼翼地说道:“难道你不愿意?你心里还在乎她吗?”   萧沐禹看向她,良久之后,奇怪地问:“璃儿,若是将来有一日,你也来跟我讨要自由,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郁璃怔住了,萧沐禹的表情好严肃好认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沉默片刻,道:“暗陨,我不会跟你讨要自由的,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萧沐禹笑了,心里却是一阵悲凉,璃儿,那是你还不懂,你对我,究竟懂多少呢?   他笑够了,声音有些沙哑,“告诉如妃,她随时可以离开,她想要带走什么,一律都可以带走。”   郁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答应如沁的事情终于做到了。   她离开大殿的时候,萧沐禹叫住了她,道:“告诉如妃,说……我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对于这个女人,他的心里终究有些亏欠,她为他所做的牺牲,恐怕早已经是无法衡量了。   ***********   这一年的冬天,西戎国的雪似乎从未停过,一直飘个不停,地上已经有了厚厚的积雪,走上去发出簌簌的声音,十分动听。   常喜宫外,一辆宫中的马车静静地等候着,郁璃与如沁从常喜宫走出来,脱去了华贵服饰的如沁,身着一件素色夹袄,身披淡蓝色斗篷,萧沐禹说她可以带走任何东西,可是她最终什么也没有带。   郁璃握着她的手,道:“必须现在就走吗?不能等到开春吗?等到了春天,天气暖和了再走不是更好?”   如沁温和地笑道:“既然已经决定要走,早走晚走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张望四周,然四周只有空寂的雪景。   郁璃知道,她的心里,或许还想再见一见萧沐禹,毕竟这个男人是她用了半辈子的时间去爱的男人,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要派人去传个信吗?”郁璃问道。   如沁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郁璃的意思,道:“不必了,他若是想来,必定早早地就来了。”   “近来战事紧张,他或许是太忙了,如沁,他说,他希望你找到属于你的幸福。如沁,你一定要幸福……”郁璃有些不舍,在这宫中,她只有如沁这一个朋友。   如沁拍了拍郁璃的手背,转过身欲要上车,突然又似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说道:“郁璃,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郁璃点头,道:“你说,若是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做的。”   如沁看了一眼常喜宫,脸上露出一种淡然的神情,她轻轻一叹,说道:“王上的这一生,也有许多说不出来的苦,郁璃,若是将来发生什么,请你一定不要恨他。毕竟他对你,是不同的……”   郁璃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如沁的马车已经沿着车道急急地向宫门驶去,马蹄声声,影子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雅乐看着愣愣的郁璃,说道:“姑娘还是快回去吧,这样大的雪天,当心冻坏了身子。”   郁璃这才回过神来,扶着雅乐往锦绣宫而去。   第217章 潜入   锦绣宫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雅致,雅乐扶着郁璃坐下,便安排其他宫女准备膳食,一边安排一边说道:“王上已经有两日没有到锦绣宫来了,我听赵公公说,王上这两日都是住在崇贤殿内,没日没夜批阅奏折,当真是忙坏了……”   郁璃静静地听着,她当然知道萧沐禹在忙,若非边关的奏折不断,他怎会两日不到锦绣宫来,就连他有时候想见她,也只是吩咐赵安来传旨,让她到崇贤殿去。   雅乐走到郁璃身边,有些神秘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奴婢听宫内的小太监说,这次与凤焰朝交战,两边都伤亡惨重,最近王上都在忙征兵的事宜呢!”   郁璃心中也是一紧,道:“征兵?王上如何现在征兵?难道……”   她叹了一口气,道:“即便是现在征兵入伍,那些没有经过任何战事训练的兵士,恐怕也难以解决问题吧。”   雅乐点点头,道:“奴婢也是这么想,不过现在前线需要人力,也只有这样了,奴婢还听说,后天王上要出宫进行新兵检阅呢。”   郁璃没有再说什么,简单地用了膳,便进了内殿休息,殿内生好了炭盆,火光明亮,照的整个房间都暖暖的。郁璃见天色尚早,也不急着上床,便屏退了宫人,自己独自坐在软榻上看书。   到了戌时二刻,雅乐在殿外说道:“姑娘,方才已经命人去崇贤殿问了,王上今日恐怕仍在崇贤殿过夜,姑娘早些睡吧。”   郁璃放下书,道:“知道了,你们也下去睡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她吹熄了几盏灯,这才脱去外面的袄子,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躺在了床上。   淡紫色的罗帐微微地飘摇,外面的白雪映得整个房间都亮堂堂的,郁璃只是躺着,却没有睡意,她近来少觉,总是难以入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有些睡意,这时候,却突然感觉殿内多了一丝阴冷的气息,两道犀利的目光直逼她的身子,令她浑身一冷,顿时睁开了双眼。   只见朦胧的光亮中,一道僵硬而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床前,像一个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谁?”郁璃惊呼,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   那声影发出一声嘲讽的笑,然后端来一把烛台,烛光霎时映上了他的面容——古岑涯。   郁璃倒抽一口凉气,她突然震惊得移动不了自己的身子,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西戎国的王宫啊!   古岑涯放下烛台,缓缓地走近她的床榻,他掀起罗帐,凝视着她惊恐的容颜。   她还是这样美,只是眼神却是那样陌生,令他心痛的陌生。难道,她已经彻底地忘了他,难道他们只见再也没有任何牵连?不,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古岑涯今生今世都要定了这个女人!   她别开他强烈的目光,冷声道:“你疯了!这里是西戎国的王宫,两国交战,你怎么能来这里?”   古岑涯悠然攫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恨恨地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难道你不知道?”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隐忍了太久太久。   她不说话,只是微微闭着眼,不愿面对他。   他怒了,低吼道:“我骑了两天两夜的马,只为了见你,你就这么恨我?连看我一眼也不行?”   郁璃淡淡地开口:“你走吧,不要再做傻事了!”   古岑涯咬了咬牙,说道:“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不就是恨我将你嫁给东方上虞吗?不就是恨我杀死了你的亲生父亲吗?不就是恨我夺走了属于他的天下吗?哈哈……”   他阴冷地笑了起来,道:“璃儿,不管我做了什么,我仍然爱你,你明明知道,却为何不肯原谅我!”   郁璃的眼里流下两行泪珠,她闭着眼,是因为她担心自己看见他会动摇,古岑涯的到来,让曾经的一切又再回到了她的脑海,她一直在尽力去忘记,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成功了,可是没想到,古岑涯一出现,她的努力全部瓦解。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腹轻轻地拭去她的面颊,他痛苦地说道:“我没有想到,你能离开我的皇宫,而且走得这样远,璃儿,你可曾想过,当我发现那个女子不是你,我的心里有多痛多绝望?我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溃了,我……”   “别说了!”郁璃有些颤抖地打断。   古岑涯微微怔了怔,随即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平静自己的情绪,不错,今日他冒险来到西戎国的王宫,并不是为了和郁璃说这些话,他要的只是将这个女人带走。两国交战,他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更不可能让郁璃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外。   他俯下身,带着一丝央求,道:“跟我回去,好吗?”   回去?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地扎进了郁璃的心里,他怎么还能来要求她回去?他们之间又如何能回得去?   眼睛有些发酸,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她不要让她看见她心里的难过与悲伤,她只是轻轻摇头,道:“自从我离开凤焰朝,我们之间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我不可能再跟你回去!”   “为什么?”他摇晃着她的双肩,吼道:“是因为萧沐禹吗?是因为他吗?”   郁璃抬起眼,不想却正好看见了他疲惫而消瘦的面容,看见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这一瞬间,她竟然心中有些不忍,这个男人,毕竟是她曾经用尽一切去爱的男人啊。   她缓缓开口,道:“你知道的,他对我很好,一直都是……”   “我不知道!”古岑涯松开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是一头被惹怒了的野兽,他蓦地转身,凌厉的眼光看向郁璃,道:“他是西戎国的王上,他不可能真正的对你好,郁璃,你醒醒!”   郁璃淡淡说道:“他是西戎国的王上,可是他也是暗陨!”   “暗陨?”古岑涯惊呆了,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愣愣地看着郁璃,她说得那样认真,那样信誓旦旦。   郁璃继续道:“古岑涯,难道你忘了,当年在落云谷,你将我绑在广场示众,是暗陨不顾生死前来救我!后来在子藤县,是暗陨为我挡去了藏花毒!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以为他快要死了,可是他依旧为我担心,他宁可自己难受痛苦,也将我送回到你的身边……”   “不!”古岑涯爆发一般地大声打断,“他不是暗陨!萧沐禹不可能是暗陨!”   “他是!”郁璃坚定地说。   古岑涯沉默了,随即哈哈地笑起来,他看着郁璃,像是充满了怜悯与不忍,“怎么,是他告诉你的吗?他说他是暗陨?璃儿,他向来带着面具,要编造一个谎言很容易!”   郁璃冷哼一声,道:“说到编造谎言,恐怕这世上再没有哪个人能比得上你!”   古岑涯心中一痛,竟然找不出一句话来回应,她说得对,他的确是骗了她!   郁璃又道:“我见过萧沐禹的真面目,他是暗陨没错,所以,古岑涯你走吧!彻彻底底地忘了我……”   萧沐禹就是暗陨?古岑涯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话?但是看郁璃的样子,又丝毫不像是在说谎,难道……   他皱起双眉,道:“璃儿,你一定要相信我,萧沐禹怎么会是暗陨呢?暗陨已经死了,当初是我们亲眼看见他的尸体被烧成灰,你难道忘了……”   “够了!我不要听!”郁璃坐起来,推开他向床角缩去,她好害怕,可是究竟在害怕什么呢?是害怕古岑涯讲的都是事实,还是害怕萧沐禹当真是骗了她?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心中所有的防线也瞬间瓦解,她哭泣道:“古岑涯,求你不要对我再这样残忍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你知道我只有暗陨了,只有他了……”   古岑涯感到心里被人挖去了一角,那样惨烈地疼痛着,他恨恨地向床上锤了一拳,道:“你怎么会一无所有?你有我,你有我!”   他将郁璃拖向自己,然后用钢铁一般的双臂紧紧将她抱住,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道:“璃儿,跟我回去,你在这里会受伤的你知道吗?萧沐禹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不,不……”郁璃挣扎着,可是古岑涯已经将她的身体牢牢地禁锢,他低下头,吻住了她挣扎的不安的红唇。   这时属于她的味道,淡淡的香甜……只有她才拥有的味道。   他贪婪地吻吸着,双手紧紧地控制着她的身子,让她无法动弹,到最后,她不反抗了,冷静了,一双空洞而无神地眼睛苍白地看着屋顶,像是仅仅剩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   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心如刀绞,难道,他真到要永远失去她了吗?难道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再原谅他了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不该来,是吗?璃儿,我以为我来了,你会看见我心里的伤,你会说一两句温柔的话,你明明知道,你的一个眼神,你的一句话,都可以化解我心中的痛苦与伤痕,可是你是如此吝啬,连一个眼神,一句话,你也不肯再给我了!”   郁璃沉默着,心却在剧烈地颤抖、痛苦,她又何尝不是承受着一样的伤痛?可是她能原谅他吗?能原谅这个杀死了她父亲的男人吗?如果可以,当初她就不会选择离开了。   她泪痕未干,拼命地逃离他的身体,然后那样陌生地看着他,道:“不要逼我,若是你再不走,我要叫人了!”   古岑涯再一次逼近她,道:“好,你叫啊!”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可以狠心到不顾他的生死!   然而她注定是要失望的,郁璃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整个锦绣宫都惊动了,外面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郁璃抬起脸,脸上是挑衅的如花一般灿烂的笑,她看向古岑涯,他的脸上已经只剩下哀伤和绝望。   他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外。也就在这一刻,郁璃的笑容不见了,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落到颈子上,流进被褥里……   第218章 白瓷坛   (本书即将完结,请大家踊跃留言哦!)   雅乐有些不安地站在床前,诺诺地问:“姑娘……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郁璃没有回答,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招安的声音:“王上驾到——”   下一秒,萧沐禹已经来到了她的床边,他看见了她的眼泪,看见了她的痛苦,他不安却又心疼地叹息一声,然后宠溺地捧起了那张沾满泪痕的脸。   “怎么了,璃儿……”   她扑进了他的怀里,喃喃道:“不要骗我,暗陨,永远不要骗我……”   萧沐禹一怔,她是知道了什么么?不,不可能!于是他故作自然地笑起来,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说:“璃儿做噩梦了么?璃儿不怕……”   他抱着她和衣躺在了床上,多少个夜晚,他们总是这样紧紧相拥,却又紧守着最后的底线,他感受到她的恐惧,感受到她的难过,可是,他注定了是无能为力的,他已经骗了她了,他能做的,只有一直这样骗下去。   *********   萧沐禹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地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常喜宫的门口。   赵安先是一愣,随即道:“王上,这里冷清得很,还是回锦绣宫吧?”   萧沐禹笑了笑,道:“如今整座王宫,也只有锦绣宫还有一丝人气儿了,他日若是连锦绣宫也……赵安,你说那时候,这座王宫还有什么意思?”   赵安浑身一阵激灵,他每天陪在萧沐禹身边,自然知道萧沐禹担心的是什么,他上前一步,说道:“王上,恕老奴多嘴,如今这后宫无嫔无妃,也不是长久之计,那郁璃姑娘贤良淑德,且又深得王上恩宠,何不封她个名分,也好稳定后宫啊!”   “哈哈……”萧沐禹转过身,大笑着看着赵安,吓得赵安连忙跪地认罚。   萧沐禹一抬手,让赵安起身,笑道:“只怕是朕给她一个名分,她也不会要啊!”   赵安连忙摇头,道:“王上对郁璃姑娘的心思,连咱们这些做奴才的都看得清清楚楚,郁璃姑娘又怎会辜负王上的一番苦心呢?”   萧沐禹的脸上这才敛去了笑意,他抬起双脚,继续向前,其实赵安说的话他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如今竟连他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心思了!   由最开始的不甘,到后来的利用,再到现在的……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分不清到底哪一个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不可否认,这个女子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可是……   他毕竟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男人,他的身上牵连太多、责任太多,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该选择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   那一日下午,一道圣旨传到了锦绣宫,郁璃震惊之余,率领锦绣宫众人接旨。   当赵安宣读完毕,郁璃更加不敢相信,锦皇妃?不,萧沐禹怎么会突然封自己做皇妃?且皇妃仅次于王后之下,她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来接纳这个封号。   “恭喜锦皇妃,贺喜锦皇妃……”锦绣宫内一片祝贺之声。   雅乐也高兴得快要跳起来,笑着说道:“自王上登基以来,位份最高的恐怕就是之前的如妃娘娘了,想不到咱们姑娘一下子就变成了锦皇妃,这真是天大的荣耀啊……”   不待她说完,郁璃竟有些失神地拿起圣旨,向外面走去。   赵安有些急了,忙问:“娘娘尚未谢恩,这是要去哪里?”   郁璃说道:“我要去见王上,我有话要对他说……”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沉稳的声音,“朕已经来了,璃儿有何话要对朕说?”   声音落下,萧沐禹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面含笑容,却有一些冰冷,他微微扬手,众人会意地退了下去。   “怎么,对于这道圣旨,你似乎是不满?”萧沐禹坐下,淡定了喝起了茶,他不是没有看到郁璃脸上的苍白,但是他强迫自己看不到。圣旨已下,他不可能再收回去。   郁璃看向他,道:“你从未跟我说过,要我做你的皇妃。”   萧沐禹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拿过她手中的圣旨,道:“若是璃儿不愿做皇妃,即便是王后,我也是给得起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郁璃有些不高兴了,他总是这般似笑非笑,让她永远捉摸不透。   萧沐禹脸色一僵,笑容隐去,声音也变得低缓起来,他说:“璃儿,你是在拒绝我吗?”   郁璃心中有些不忍,道:“暗陨,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如今两国交战,我怎么能……”   “那好!”萧沐禹打断道,“我们之间做一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郁璃问。   萧沐禹道:“这道圣旨我暂时不会昭示天下,但你答应我,他日若是我打败凤焰朝,你定要答应做我的皇妃。”   郁璃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打败凤焰朝?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她还有理由拒绝他吗?她居住在这后宫之中,究竟是凭什么呢?   恐怕也只能这样了。   郁璃点头,说道:“好,我答应。”   萧沐禹的脸上这才恢复笑意,他将郁璃揽进自己的胸膛,道:“明日我便要出城阅兵,璃儿,安心在这里等我,好么?”   郁璃应了一声,他的怀抱好温暖,已经让她有些贪念了。   这样一个男人,可以对天下所有的人冷酷,却独独留给她那一份最珍贵的温柔,或许,她不应该再迟疑。   *********   “什么?他竟要封那个女人做皇妃?”   康在宫内爆发出一声冷硬而又充满怒气的声音,孙氏的脸上痛苦不堪,她走到佛龛前,捧起了那个精致的白瓷坛。   “陨儿,你听见了吗?那个女人来了,她又来了……”孙氏老泪纵横,在这里,她已经无数次对着暗陨的骨灰撕心裂肺地哭泣,可是,她的陨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旁的绿裳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也是今早去御膳房的时候,听御膳房的人说起的,听说昨日下午已经有圣旨到锦绣宫,只是如今国家经历战事,所以尚未昭示天下。”   孙氏的眼睛里露出一抹仇恨,她咬牙说道:“那个女人要来蛊惑王儿,哀家不许!绿裳,去,传那女人来康在宫!”   绿裳闻言,连忙领命而去。   不多时,郁璃已经被带到了康在宫,只有她一人,就连雅乐也没有跟过来。   “砰!”郁璃被推进了佛堂,两道宫门紧紧地闭了起来。   昏暗的佛堂内,几只香烛在摇摇晃晃地燃烧着,叫人看不真切四周的环境。   “嘶——”一声火折子的声音响起,几站宫灯被点燃,佛堂瞬间亮了起来。   孙氏站在宫灯边,脸色如冰,她紧紧地盯着郁璃,许久说道:“我曾以为,我们这辈子也不会见面了,想不到你还是出现了!哈哈……”   她苍凉而又阴冷的笑声在佛堂大殿里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郁璃退了一步,问:“不知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郁璃听不懂?”   “郁璃?你如今还自称郁璃么?你不是应该自称本宫么?锦皇妃——”孙氏上前几步,眼神几乎要杀人。   郁璃心中一惊,这宫中果真没有不透风的墙,那道圣旨虽然没有昭示天下,但显然整个王宫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她垂首道:“郁璃并没有非分之想,被册封为锦皇妃也并不是郁璃的意思,太后若是不同意,可直接告诉暗陨……”   “暗陨?”这下倒轮到孙氏震惊得连连后退了几步,她颤抖着声音问:“你方才说什么?”   郁璃抬起眼,孙氏的样子让她疑惑,可她又不得不再说一遍,“我是说,暗陨身为一国之君,他做的决定郁璃无法改变,若是太后……”   “哈哈哈……暗陨?我的陨儿……”孙氏仿佛被人击中了软肋,她痛苦地笑了起来,然后走到佛龛前,抱起了那个白瓷坛子,道:“你是在说暗陨吗?你看啊,我的陨儿在这里呢?都是你这个女人!若不是你,我的陨儿不会死,我可怜的陨儿啊!”   她哭倒在佛龛前,双手紧紧地抱着那白瓷坛,像是要把它抱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一样。   郁璃的眼睛亦是紧紧地盯着那个白瓷坛,这个白瓷坛她是熟悉的,她是见过的,当初在落云谷,他们真是用这个坛子装下了暗陨所有的骨灰。   暗陨曾说,终有一日,会有人从落云谷带走他的……   红袖也说,桃花山上只剩下一座空坟,那个白瓷坛子被人带走了……   不!不!   郁璃紧紧地抱着脑袋,有些失控地大喊:“暗陨没有死,这些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孙氏轻轻地将白瓷坛子放回原处,然后走到郁璃身边,俯下身狠狠地说道:“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我的陨儿已经死了,难道你还不叫他安息吗?你害死了我的陨儿还不够,如今你又要回来害我的王儿了!你可知道,我只有这两个孩子,我只有这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郁璃有些失神地抬起头,她看着孙氏那张精致雍容的脸,此时就像是噩梦一般,“你说什么?什么两个孩子?王上就是暗陨,暗陨就是王上,难道不对么?”   “哈哈……”孙氏再一次发出恐怖的笑声,她终于明白了,地上的这个女人,竟然将王儿当成了暗陨,可笑啊可笑!她的心里感到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感,她指着白瓷坛,道:“你看,那才是暗陨,而王儿,他今日不是出城阅兵去了么?难道你连这个也分不清?”   郁璃眼前突然一黑,她软软地趴在了地上,天啦,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不,她不信,她不信啊……   第219章 没有人可以替代他   (本书即将大结局,请读者们踊跃留言吧~)   她怎么能信呢?暗陨已经死了?这短时间以来陪伴在她身边的男人,不是暗陨而是另一个陌生人?   她怎么能信啊!这样的事实已经足以将她的世界撕碎了啊!   孙氏走到一边的大椅上坐下,声音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的平静,她说:“三十年前,我身为西戎国王后,在这康在宫中诞下了一对双生子,只可惜,王室自古以来就不允许有双生子同时存在,他们两个长得太像了,就连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无法将他们分辨开来。他们的父皇为了社稷安危,最终听从了群臣们的建议,将其中一个秘密处死,而另外一个,将来继承大统。”   讲到这里,孙氏扫了一眼地上毫无生气的郁璃,她一定是震惊极了吧,她是不是也感受到了被欺骗的痛苦?   孙氏继续说道:“当暗陨被送出宫处死的时候,我的眼睛都快要哭瞎了,我舍不得啊,那样一个小生命,却要因为这可笑的理由被结束!于是我冒死收买了当时执行命令的一个侍卫,我求他放这小婴孩一条生路!他最终答应了。从此以后,我与我的亲生孩子天涯相隔,直到十五年后,我才有了他的音讯!那时候,他已经是江湖上的飘血神剑,那样冷漠、孤傲,仿佛这世界从没有给他任何的温暖。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要弥补他,我的陨儿,他受了那样多的苦,老天终于又让他回到我的身边了!可是,可是你这个女人出现了!你害死了他!”   孙氏的每一句话,都那样清晰地在郁璃的脑海里回荡,她想哭,可是没有一滴眼泪,她想喊出来,可是发不出声音……   她只能任由一把利剑,在她的体内来回穿插,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割得支离破碎。   暗陨死了,原来这一切真的都只是她的一个梦,她一直在幻想,暗陨还活着,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就出现在她的身边,哈哈,梦终于醒了,没有暗陨,没有暗陨……   “砰!”宫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萧沐禹站在门口,紧握双拳,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冷,他看着地上的郁璃,突然间忘了呼吸,她怎么了?她还活着吗?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大手刚要触碰到她,可是却被孙氏挡住了。   她大声喝道:“王儿,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个女人只是将你错认成了暗陨,她不能再留在你的身边!”   错认?他笑了,究竟是她错认了他,还是他在强迫她将自己错认呢?   他弯下腰,依旧要去抱她。   孙氏气得发抖,用力推开萧沐禹,道:“哀家绝不会让你带走她的,这个女人害死了陨儿,哀家定要给陨儿报仇!王儿,难道你忘了,这么多年来,哀家一直是欠陨儿的啊,哀家求你,将这女人留给哀家处置……”   萧沐禹阴冷的双眼这才对上孙氏,他悠然摘下自己的面具,在孙氏震惊的目光里,说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你不是一直要求我脱下面具吗?好,我告诉你,当年我的脸被划伤了、毁容了,我那样痛苦绝望,我以为你会安慰我、鼓励我,可是你有吗?你的眼里只有暗陨!你说你欠暗陨,那我呢?这三十年来,虽然陪在你身边的是我,但我没有享受过你一丝一毫的爱,你心心念念的,只有暗陨!有时候,我倒希望当初被拖出宫外的人,是我!”   孙氏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沐禹脸上的疤痕,更不敢置信地听着他说得那些话,这些话,他从未说过,而她也从未意识到。   天啊,她一直牵挂着失去的,却忘了身边拥有的。   萧沐禹看向郁璃,又说:“你以为是她害死了暗陨吗?你错了,暗陨是心甘情愿替她去死的!他可以用自己的命换回她的命,他的心里不知道有多满足多开心!若是他知道你这样对他一个用生命去爱的女子,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   孙氏一个趔趄,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陨儿,真的是这样吗?母后真的做错了吗?   萧沐禹没有去扶孙氏,他直接走到了郁璃身边,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抱了起来,那一刻,他真的感觉到了难以呼吸的疼痛。   现在,她知道了一切,知道了真相,她一定恨死他了!   **********   锦绣宫内,萧沐禹喝退了宫内所有的人,他将郁璃放下,冷声说道:“璃儿,虽然我不是暗陨,但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永远做你的暗陨,永远呵护你照顾你……”   “你究竟是谁?”郁璃一笑,有些疏离地看着他。   他心中一冷,随即道:“我是萧沐禹,是暗陨的哥哥。”   “哈哈哈……”郁璃诡异地笑了起来,她说:“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告诉我已经晚了吗?”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越过他,就要向宫外走去。   萧沐禹一把将她拦住,急问:“你要去哪里?”   郁璃冷冷地开口:“去一个没有谎言的地方!”   “不,我不会让你走!”萧沐禹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说道:“我承认我不应该骗你,可是璃儿,我若是不骗你,你怎么会给我机会?璃儿,暗陨已经死了,让我来代替他照顾你,好么……”   “没有人可以代替他!”郁璃大声吼道。   萧沐禹有些错愕地松开她的身子,许久,说道:“为什么不可以?我和他长相一模一样,我甚至有比他更高的地位!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都可以满足你,这样难道还不可以?”   郁璃声音有些沙哑,她苦笑着回过头,问:“萧沐禹,你懂得什么是爱吗?你真的爱过吗?”   萧沐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这句话是那样带着嘲讽与不屑,那样冰冷入骨,这段时间以来的温存快乐,都因为今日真相的揭开顷刻之间消失了,在她的心里,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的心中有不甘、有恨、有不满……可是他是萧沐禹,他不会让自己这般轻易地倒下。   他一甩衣袖,道:“既然我给你的你不要,那就不要怪我心狠!”   说罢,他拂袖而去。   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郁璃便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支柱一般,骤然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外面,萧沐禹大声命令:“从今日起,锦皇妃不得出锦绣宫一步!”   冬日的雪这一日终于停了,但是这个世界却依旧那般冰冷,也仿佛凝固了一般,死一般的寂静。   ***********   三日之后,身在前线的缪羽突然率一队精兵回到王城,崇贤殿内,氛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缪羽拱手道:“王上……怡贤王爷他……他投降了!”   “什么!”萧沐禹猛然站起来,有些脚步不稳,这些日子以来,他心力交瘁,好几日都没有合过眼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怡贤为什么会投降?”   缪羽皱眉道:“古岑涯放出话来,若是怡贤王爷愿意投降,将来打败西戎之后必定扶持怡贤王爷做国君,因此怡贤王爷就……除此以外,好几座城池的将士连同百姓,都一起倒戈了!”   萧沐禹跌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一抹挫败,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堂弟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倒戈相向,他更没有想到,如今的局面已经是他萧沐禹难以挽回了。   “如今怎么办?”萧沐禹问。   缪羽答道:“我已经将手下的精兵全部抽调回来,只为了保王城和王上的安全,想必不出两日,古岑涯的大军就会挥向王城,那时候,缪羽自有办法应付!只是,需借王上一个人用一用!”   “谁?”其实,萧沐禹的心中早已猜到答案,这个计策,当初还是他设定好的呢,只是……   “郁璃!”不出所料,缪羽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她的名字。   萧沐禹心中一紧,那个女人被软禁在锦绣宫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她是怎么过来的,他并非毫不关心,可是他的关心她并不需要。   萧沐禹犹豫着,竟然难以做出回答。   缪羽当然了解萧沐禹,恐怕这个男人已经真正爱上了那个女人,可是她缪羽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要走出去,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萧沐禹自取灭亡。   她行了一礼,道:“王上且考虑考虑,明日再给缪羽答复也不迟!缪羽先去准备王城防守,告退。”   **********   第220章 连性命也甘愿舍弃   (即将完本大结局,请大家踊跃发言!)   那一日夜里,锦绣宫内突然多出一道人影。   灯影斑驳,郁璃就那样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积雪一点一点的融化,她衣着单薄,竟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   缪羽轻轻一咳,道:“想不到短短数日不见,你竟清减至这般。”   郁璃也不回头,也不说话,依旧那样看着窗外。   缪羽自顾自地坐下,说道:“我听说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怎么,你还在恨王上?”   她笑了笑,喝了一口茶,说:“你不应该恨他,纵然你要恨,也应该恨我,毕竟当初是我失手杀了暗陨!王上又做错了什么呢?自认识你以来,他对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抚平你心里的创伤,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照顾你,呵护你……”   郁璃心中又何尝不懂,萧沐禹除了隐瞒自己和暗陨的真实关系,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看向缪羽,道:“你来找我,就为了对我说这些吗?”   缪羽一笑,道:“我来找你,是为了让你救他!你不是一直对暗陨心存愧疚吗?王上是暗陨的亲生哥哥,难道你忍心看着他去死?”   “死?”郁璃一惊,问:“怎么了,他为什么要死?”   缪羽凝神道:“实不相瞒,如今古岑涯的军队已经逼近了王城,西戎国节节败退,所剩下的军队已经不多,若是古岑涯兵临城下,整个王城就只能变成一座废墟!覆巢之下无完卵,王上是绝不会苟且偷生的!”   郁璃有些惊慌,她不知道西戎国已经战败,更不知道萧沐禹已经危在旦夕,纵然对他有怨、有恨,但他毕竟陪自己度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她还是无法忘记他的好。   她问:“那么,我如何才能救他?”   缪羽笑了,道:“两日之后,只请郁璃姑娘登上城门,那时候,缪羽自有办法救王上。”   登上城门?难道自己有那么大的力量?郁璃心中不无疑惑,可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缪羽的要求。   *************   两日之后,古岑涯亲自率领的王者之师来到了西戎国王城之外的左肆城,左肆城下古岑涯的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喊杀阵阵,旌旗招展,左肆城的守城大将是箬勋,当他看到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的古岑涯时,他的心首先震动了一下,正是这个人,一路势如破竹,踏遍了西戎国的国土,如今已经要攫取西戎国的王城了么?   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冷眼看着城下的众人。   这时候,古岑涯的军队让开了一条小道,一匹黑色的骏马从小道上疾驰而来,而马上的人竟是消失多日的怡贤。这时候的他,一身绛紫色锦袍,头戴玉冠,虽已是人人唾骂的降将,但脸上却无丝毫不自在。   箬勋又惊又怒,大喝:“怡贤,王上待你不薄,你何故临阵倒戈?”   怡贤看了一眼身旁的古岑涯,得到允许之后,勒马上前说道:“箬勋,王上虽与我有血缘之亲,但人各有志,箬勋你要是识相的话,也早早出城受降,免得殃及城中百姓,也使得你白白送了性命。”   “呸!”箬勋骂道:“亏得王上对你委以重任,想着你能为西戎国立下一番功业,想不到你竟如此敌我不分、是非不分!”   怡贤笑道:“箬勋此言差矣!你以为王兄当真是对我委以重任么,他那样多疑的一个人,何时真正重用过谁?他明明知道我武艺不精、无心战事,只喜欢与天下风流才俊品诗论画,可他呢,却偏偏让我杀上前线,若非我识时务,此番早成了刀下亡魂!箬勋,你可要想想清楚,若是你今日战死,他萧沐禹可会为你惋惜丝毫?”   箬勋当下大怒,喝道:“我箬勋的人生里,从没有投降二字!”他一挥手,对左右数百城门上的守将道:“放箭——”   霎时间,城楼上的羽箭如雨点一般向下射去,古岑涯从容不迫,大喝一声:“摆阵——”兵士们便迅速举着铁盾,摆好了阵列,那些羽箭遇到铁盾,一支支都落在了地上。   第一波攻势之后,古岑涯紧握时机,高举长剑,道:“攻城——”   左右的星魂与常颌,皆率领自己的一队人马,分开向左肆城的城门攻去,箬勋在城门之上,像是下了必死的决心,脸色倒显得镇定起来。   一攻一守,双方虽然是实力悬殊,但也僵持了将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左肆城这座通往西戎国王城的必经之城,终于被攻破。箬勋身负重伤,只留得最后一口气赶往王城送信。   古岑涯率兵乘胜追击,一路几乎是毫无阻挡,然而当他来到王城之下,他彻底的惊呆了,只见城门之上,一抹白色的身影高高的吊起,那黑色的长发在苍劲的寒风之中凌乱地飘摇,是她吗?天,是她吗?   他的心突然像是被谁挖走了,空空落落的,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呢?踏遍西戎国,为的不就是她吗?若是没有她,那他做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   常颌也十分担忧,道:“萧沐禹怎么忍心这样对待郁璃姑娘?他……”   “她死了吗?”这时候,星魂却冷不丁地在旁边说道,说实话,当他看到这一幕,他的心里有些震惊,也有些难受,这就是当初落云谷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子吗?为什么她竟走到了这一步?   古岑涯恨恨地说道:“若是她死了,我要整个西戎国来陪葬。”   一旁的怡贤连忙道:“不可能不可能,萧沐禹是绝不会这样轻易地让她死掉的,若是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想用这女子作为筹码,要知道,这可是他惯用的伎俩。”   古岑涯的一张脸阴沉得想要杀人,然而王城之上,却并没有看见守城的主将,也没有看见萧沐禹,只有郁璃一人,她那样无力地低垂着脑袋,像一个稻草人一般,在古岑涯的心里划来划去,他已经痛到麻木了,这个女人,为什么当初不能听他的话,不能跟他走?   而此时的城楼上,精致的房间内,萧沐禹的脸也并没有比古岑涯好看到哪里去,他怒气冲冲地质问缪羽:“为什么,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为什么这样对她?”   缪羽毫不退让,道:“王上,这一切都是郁璃姑娘心甘情愿的,她说她要救你!”   缪羽轻轻地笑了起来,“只是,这个女人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她要救你,就必须让古岑涯死!”   萧沐禹的表情有一瞬间僵住了,但很快他就坚决地说道:“我不许你这样对她,快放她下来!”   缪羽惊呼道:“放她下来?王上,你当真已经失去了理智么?如今古岑涯兵临城下,三十万大军对我们的三万将士,结果你应该能够预料,难道你要因为一时的心软,彻底地放弃你整个江山吗?王上,你是从不肯认输的人啊,但这一次,你要是认输,就是永远地输了,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萧沐禹痛苦地纠结着,他没有想到自己到最后还是要利用郁璃,他已经放弃了的,若有可能,他愿意让她离开,让她去到她所说的没有谎言的地方去,可是现在,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哈哈哈……他萧沐禹毕竟还是自私的啊!   缪羽看到萧沐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松动,立刻说道:“王上且放心,缪羽必定不会真的伤了郁璃,相信我,我们注定是会赢的!”   她清楚地知道,古岑涯绝不会拿郁璃的生命开玩笑。   萧沐禹没有再说话,他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外面就有郁璃,也有古岑涯的三十万大军。   他高高地站在城楼上,不经意间一低头,看见了城下高悬着的郁璃,此时的她,竟然就像是西戎国的最后一道防守,她守在王城之前,用自己的身体阻止着古岑涯的进攻。   萧沐禹别开眼,他不忍再看下去。   岂料这时候郁璃却缓缓地苏醒过来,今日她按照与缪羽的约定走上了城楼,却毫无预兆地昏迷了过去,缪羽究竟在干什么?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救萧沐禹?   啊,手腕好疼,她微微抬起头,看见了自己的双手被紧紧地拴住,像是五马分尸一般,四肢都被粗粗的绳子绷拉起来。   而当她抬头的时候,她也看见了萧沐禹,他一身银色铠甲,就如同当日在戈烨城外第一次遇见他一般,他的双眸凝视着远方,那样的镇定自若,那样的威吓天下,他果真就是一名天生的王者。   郁璃笑了笑,眼睛里流出两行泪来,这样的一个天生的王者,自己怎么能将他错认成暗陨呢?他与暗陨,是那样的不同啊!   萧沐禹的冷冽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古岑涯,还记得她吗?还记得这个被你伤透了的女人吗?”   古岑涯?郁璃向城下看去,天,不知何时,城下竟然排列了密密麻麻的数十万将士,而古岑涯,他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就站在这千军万马之前。   他正在望着她,眼睛里带着一种她忽视不了的痛苦与不忍。   这一刻,郁璃终于明白了,缪羽所谓的救萧沐禹,就是要用她做筹码,以此来威胁古岑涯。   不,不!纵然她是那样恨他,纵然她曾经希望能亲手杀了他,纵然她此生此世也不可能再原谅他,她也不要这样的结局,她不希望古岑涯为了她做出任何傻事。   她对着城楼上的萧沐禹说道,声音犹如哭诉,“萧沐禹,时至今日,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么?我求你,不要这样做,不要利用我来伤害他!”   萧沐禹低头看向他,脸色复杂,令人看不透他心中的想法,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被缪羽打断。   “郁璃姑娘,你不要忘了,现在可不是王上要伤害古岑涯,而是古岑涯要来取王上的性命啊!你难道忘了暗陨是怎么死的?你难道忘了暗陨和王上都曾经那样呵护过你爱过你?郁璃,你总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暗陨与王上,都在你面前死去吧……”   “够了,缪羽!”萧沐禹大声喝道。   他看向城下,古岑涯仿佛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只是怔怔地看着郁璃,一动不动,也一句话不说。   常颌上前一步,道:“萧沐禹,亏你还是一国之君,想不到你竟要利用一个女人来苟且!好,我们不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放了郁璃!”   萧沐禹阴冷地笑了起来,许久,他说:“让古岑涯走到阵前来,就他一个人!他能走多远,我就放郁璃下去多远……”   “你……”常颌气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让古岑涯一个人到阵前去,那不等于就是送死吗?   星魂冷声一笑,道:“萧沐禹,你未免太看得起这个女人!你愿意如何对她,那是你的事情,今日我凤焰朝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包围了你的王城,你插翅难飞,最好不要再耍花样……”   “不!我去!”一直沉默着的古岑涯突然开口,他拨开常颌与星魂的阻挡,双目只是看着郁璃,他说:“璃儿,你曾经问我,问我可不可以为了你不要这天下,现在我告诉你,别说这天下,就连我古岑涯的性命,为了你我也甘愿舍弃!”   他催了催马,缓缓向前走去。   “皇上不要——”   第221章 只为再看她一眼   “不准过来!”古岑涯大喝,双眼中带着不可改变的坚决。   常颌与星魂,包括身后的三十万大军,都在瞬间傻眼了,老天,难道因为一个女人,当真要扭转乾坤吗?   常颌欲要上前阻止,星魂却道:“让他去吧,见机行事!”   常颌欲言又止,也只好叹息一声。   城楼上的萧沐禹有些措手不及,当古岑涯真的从阵列中走出来,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个男人真的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生命放弃江山?   脑海中又记起了郁璃的那句话:萧沐禹,你懂得什么是爱吗?你爱过吗?   是啊,他萧沐禹何时这样地爱过?他的爱是占有,是利用,是自私……暗陨曾爱过,他付出了生命!古岑涯也爱过,为了爱他可以放弃一切,那么他萧沐禹呢!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那么努力,那么竭尽全力地去争取,也总是走不进郁璃的心里。   呵呵,不是她的心关紧了,而是他根本就不懂如何打开她的心。   正在这时,缪羽突然大喝一声:“放箭——”   “不!”萧沐禹与郁璃同时惊呼,然而已经晚了,无数根羽箭从城墙上一齐向古岑涯射去,古岑涯举起长剑,用尽所有招数抵挡,然而才向前走出没有多远,他的坐骑身重数箭,倒地气绝。   古岑涯没有丝毫退缩,此时他的眼中只有郁璃,是他看错了吗?他再一次看到那个女人哭了,她的眼里充满了担忧……   璃儿,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弃你!   他嘶吼着向前冲去,可是那些羽箭源源不绝,阻挡着他前进的每一步,终于,他的手臂中了一箭!   “岑涯,求求你别这样了,求求你回去!”郁璃大声苦求着,她的心好痛,看着这个男人在死亡的边境挣扎,她的心好痛。   原来,自己的恨并没有那样深入骨髓,原来自己对他的爱一直都在!   古岑涯一边挥砍着从前面射下来的羽箭,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他喊道:“璃儿,你终于肯再唤我一声岑涯了么?”   郁璃没有回答,她看向城楼上的萧沐禹,哭道:“萧沐禹,我求你放过他!我今日来这里,只想着如何救你,我从未恨你,纵然你骗了我,我也不会恨你,现在,我只求你放了古岑涯,放了他……”   她的声音几乎泣血,就在她说话的短短数秒,古岑涯已经身重五六箭,他却依然不肯放弃,口中说道:“萧沐禹,君无戏言,我走了这么远……请你放郁璃下来……”   萧沐禹心中一痛,对于郁璃的不忍又缠绕着他的整颗心,他突然明白,自己这样做根本是毫无意义,杀了古岑涯又能怎么样?杀了古岑涯就可以保住王城吗?   不,他萧沐禹这一次真的是失败了!他认输了!   萧沐禹抬起手,道:“放她下去……”   “不可!”身后同时冲出来几名大将,他们语气不善地说道:“此时若是放走这个女人,恐怕整个王城再无一线生机,王上,不妨再拖延一些时间,也可让城中百姓从密道中逃走!”   其实,萧沐禹怎会不知,他们关心的,只有他们的家眷吧!   星魂与常颌再也看不下去,随着星魂一声令下,大军纷纷冲向城门。   “皇上!”常颌冲到古岑涯身边,将他扶起。   古岑涯的伤口在流血,可是他依旧看着城墙上的郁璃,她还在那里,他并没有将她救下来。   猛然一咳,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而此时城墙上的武将眼见古岑涯的大军就要攻入王城,顷刻之间乱了阵脚,萧沐禹仍旧命令缪羽将郁璃放下去,然那些武将却道:“王上,纵然这女人不能再阻挡凤焰朝的大军,也应该就地处死,不能便宜了古岑涯!”   “对!不能便宜了古岑涯!”   萧沐禹冷冷地扫视众人,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不了此言一出,那些武将竟然绝望地笑了起来,“造反?现在还需要造反吗?来人,将这女人万箭穿心!”   “不!朕不许!”萧沐禹的心跳刹那间停止,当数十根羽箭朝郁璃射下去的时候,他双臂一横,挡在了郁璃的上方。   所有人都惊呆了,武将们惊呆了,缪羽惊呆了,郁璃惊呆了,城下的古岑涯、星魂、常颌惊呆了,就连萧沐禹自己,也惊呆了。   他从没有想到,自己也可以为了一个人去死,他更没有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值得他付出生命的人。   “王上——”缪羽撕心裂肺地喊道,她奔到萧沐禹身边,从未流过泪的她,脸上顿时布满了泪痕。   这是她最后的依附啊!若是他死了,她该怎样活下去?   缪羽抚摸着他的脸,痛苦绝望。   萧沐禹苍白地笑了笑,说:“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好吗?”   缪羽拼命点头,“你说,无论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萧沐禹笑得更加好看,他的笑容,从来都是无懈可击的,最后,他一字一句地说:“将她送到古岑涯身边吧!”   缪羽瞪大了双眼,不是因为萧沐禹最后的话,而是因为萧沐禹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竟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了缪羽,整个人向城下坠落下去。   让他再看一眼她吧,有时候他会想,若是上苍让他早一点遇到这个女子,他的人生会不会有些改变。   他银白色的身影经过了郁璃,如同风一般,他那样安静地笑着看着她,看着她流着泪,那般震惊与悲伤。   这一刻,他很满足,因为他知道,她的泪不是为了暗陨,也不是为了别人,这一次,只是为了他萧沐禹。   “不要,萧沐禹——”郁璃大声喊道,她想要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他下落的身体,然而,她的双手无法动弹,她什么也没能抓住。   她只能无助地看着他的身体渐渐下坠,如同一个梦境一般,那样不真实,她祈祷着,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然而,她却心碎地听到一声轰然的坠地声,冷硬的雪粒迸溅开来,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就在那莲花之中,他的笑容扩散着扩散着,最终永远定格。   鲜血染红了他的铠甲,那银色的面具如同被人遗弃的玩具,那样出人意料那样残酷地向旁边摔去,面具之下,露出了那张和暗陨一般俊逸的,却带着一条刀疤的面容。   萧沐禹,萧沐禹,萧沐禹……   郁璃在心里嘶喊着,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这个西戎国的国君,这个曾经欺骗她并试图利用她的人,竟然为了她而死。   泪水滴落,仿佛在对他告别……   突然,她感到手上一松,只见缪羽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她挥剑砍断了束缚她的绳索,一张美艳的面庞上,是一双红透了的眼睛。   她抱起她,躲开了城墙上的利箭,然后一路飞奔,旋转,终于落在了地上。   “为什么救我?”郁璃问。   缪羽惨烈地一笑,道:“因为他要我救你!”   说罢,她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穿过凤焰朝的千军万马,只身一人避开了所有的危险,她来到城墙下,那里,萧沐禹还向刚才一样躺着,他的胸口插着数根利箭,脸上却带着那样满足的笑容。   她飞身过去,抱起他尚未冰冷的身子,然后冲出了层层敌阵,消失在了远方。   萧沐禹,别难过,缪羽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她在心里发誓一把地说道,是啊,不管这个男人心中爱着谁,甚至不管这个男人是死是活,她缪羽,此生已经注定要永远地守候在他的身边。   她会带着他,去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背板与悲伤的地方,在那里,只有她与萧沐禹,她们可以静静地享受春天的阳光夏天里的风,一切都会很美好的。   当王城的城门被攻破的时候,郁璃就站在千军万马之中,她迷失了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郁璃……”   第222章 东方敬还活着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郁璃……”   她回过头,是常颌。   常颌伸出手,她愣了愣,随即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他施展轻功,足见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上频频轻点,风从两人的耳边吹过,没有寒冷,只有温暖。   “你不要去作战了么?”郁璃问。   常颌沙哑地笑道:“战场上有星魂,已经足够了。”   “那我们去哪里?”郁璃又问。   常颌不语,直到他们来到一座营地,郁璃脸上泪痕未干,一颗心还在因为萧沐禹的逝去而碎裂颤抖,而就在这个时候,大帐的门帘被一只素手撩起,一个浅蓝色的身影从里面匆匆忙忙地走出来。   “如沁……”郁璃惊呼,眼睛不由得看向她手里的铜盆,那盆中,水早已染成了鲜红色。   如沁就那样站着,眼神由慌乱变为淡定,说:“你终于来了,他一直在等你。”   不待郁璃反应,常颌急忙走到如沁身边,抓住她的手,问:“皇上怎么了?是不是伤得太严重?”   如沁的眼神有些悲凉,对常颌道:“带她进去吧,皇上一直在呼唤她的名字。”   说罢,如沁端着铜盆向另一边走去。   郁璃站在原地,心里却是汹涌澎湃,他受伤了,是啊,自己竟然忘记他也受伤了。   常颌上前一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还是不肯原谅他?你可知道,他今日是抛开了一切,只为了去救你。”   郁璃后退一步,语气有些慌乱有些颤抖,“不,我与他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常颌,你不应该带我来这里的,他受了伤,自有人能救他,我……”   正在这时,营帐里慌张地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他紧张地向常颌行了一礼,道:“将军,不好了,皇上他……”   “他怎么了?”常颌大声喝问,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惊恐。   男子颤声道:“皇上身上中了七箭,且每一箭都刺得很深,方才我们尝试着拔了两箭,结果……”   “结果怎样,李大人你快说!”常颌急得想要杀人了。   李大人犹豫道:“拔箭之后,皇上血流不止,除此以外,连续拔箭的那种疼痛并非一般人可以忍受的,所以在第二箭拔出来之后,皇上晕了过去,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拔箭,皇上有可能会……会性命难保啊!”   “啊!”常颌惊讶地叫了一声,这个时候,连他这个征战沙场的老将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古岑涯毕竟是皇上,他没有权利也没有勇气命令随军太医继续拔箭。   他转身看向郁璃,带着一丝救助,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郁璃别看视线,脸色是极不寻常的冷静,但是有谁能知道,在这冷静的外表之下,她的心也几乎被提了起来,就连常颌,也无法猜到她此时心里的挣扎与痛苦。   古岑涯,他曾经夺走了她全部的幸福,他亲手将她的生活一点一点的摧毁,他给她的伤害太深,深到她无法原谅,也不能原谅。   可是为什么,当得知他挣扎在生死的边缘,得知他有可能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她还是那样伤心难过,那样不忍……   常颌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冷静的女子,就是昔日温婉善良的郁璃,当初在戈烨城,面对素不相识的兵士们,她也会冒着风险去寻找血七,如今面对古岑涯的生死抉择,她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   他愤然抓起她的手臂,质问:“难道即便是他为你而死了,你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郁璃不语,双目毫无焦距地看着远方。   常颌终于大吼:“古岑涯没有说错,你的确是恨他,郁璃,我到现在才知道,一个人的恨是可以让人忘记之前所有的爱的……”   “那么他呢?”郁璃轻笑着反问,“若是他有爱,为何依旧用我作为他报复的筹码?为何……为何逼死了我的亲生父亲?”   常颌愣住了,随即他转身,向大帐走去,冷冷地抛下几个字:“东方敬没有死!”   笑容瞬间在郁璃的脸上凝结,“你……你说……什么?”   常颌冷着脸转过头,道:“为了你,他已经放下了仇恨!东方敬还活着,这个曾经杀死他全家,毁了他的世界的人——你的亲生父亲,他还活着!”   说罢,他撩起门帘,走进了大帐。   郁璃有些站不稳,常颌说的话,是真的吗?东方敬的确还活着?不,怎么可能?古岑涯是那样恨他,他怎么可能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只温暖的手适时地扶住了她,转身一看,是如沁。   她说:“郁璃,珍惜现在拥有的吧,将那些曾经的不快乐一齐忘掉,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幸福啊!”   郁璃看着这个退去了奢华,只有简单的幸福的女子,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这样的幸福也曾经是她渴求的,现在,她还能拥有吗?   她霍然转身,提起裙摆向帐内跑去,古岑涯,不许你死!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一切,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东方敬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洒了进来,这个房间,正是古岑涯曾经驻守戈烨城的时候在城南的寝室,这个房间曾经带给了他们伤痛,带给了他们泪水,可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郁璃看着床榻上安睡的男子,心中第一次感到那样平静,窗外传来操练场上星魂阅兵的口令声,一阵一阵,那样气势滔天,恢宏壮观,可是这一切都不能破坏这个房间里的平静。   回想起两天之前,那时候太医们面对古岑涯的伤势束手无策,幸亏郁璃想起了龙魂草,若不是这龙魂草可以麻醉人的疼痛,让古岑涯一直保持意识,现在的古岑涯,恐怕已经……   不知何时,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双眼,这个房间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可是眼前的人呢……   “璃儿,我是在做梦么?”粗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倒让郁璃微微吓了一跳。   看着他要伸出手,她连忙握住他,轻声道:“别动,伤口的血好不容易才止住,若是撕裂了伤口可怎么好?”   他笑了,笑得那样突然,眼睛中盈满了泪水,这一刻,他已经期待太久了,他的璃儿,终于又回到他的身边了。   “别笑了!”郁璃佯装生气,说道。   他果然就听话地收起了笑容,只是眼睛一直追随着她,好像生怕他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郁璃问:“你饿不饿?不如我让厨房准备些清粥过来?”   古岑涯摇头,说:“那日在王城前,你可知道我有多害怕?”   郁璃轻叹一口气,道:“纵然为我担心,你也不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如今是一国之君,肩负天下重任,你的命岂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古岑涯眼神有些悲哀,道:“若是你不得活,我留着这条命又有什么意思?”   郁璃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问:“常颌说东方敬还活着,可是真的?”   古岑涯一愣,随即明白,道:“想不到他还是告诉了你,璃儿,他是你的亲生父亲,我怎么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真的?他还活着?”郁璃惊讶地叫了起来,声音也瞬间变得哽咽,道:“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可知道我有多内疚?你可知道我有多难过?”   古岑涯一笑,挣扎着反握住她的手,问:“若非得知他还活着,你是否此生此世也不会原谅我?”   郁璃没有回答,她任他握住自己的手,那是独属于他的体温,独属于他的气息。其实,当他不顾一切,冒着被万箭穿心的危险冲向她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原谅他了……   ***********   第223章 注定的一生一世(大结局)   三个月后,醉心客栈。   一个猩红色的身影斜倚在楼栏上,目光眺望着远方,边关的大风吹起了他的袍子,更显左臂袖管里的空荡。   他凝眉问着身边的人:“沙化,果真是她派人送来的信笺?”   沙化点头道:“来人说派他送信的人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当今的皇后娘娘除了郁璃姑娘,还能有谁?”   官云戟沉吟道:“既然已经是皇后,出宫又岂能随她心意?想必是不会来了……”   话语虽然平淡,却难掩一丝失落。   沙化笑道:“主人勿要心忧,如今的郁璃姑娘深得圣宠,整个凤焰朝都传遍了,谁人不知只要是郁璃姑娘想做的事情,就算是去摘天上的星星,当今皇上都会想方设法去满足,又怎会干涉郁璃姑娘出宫呢?”   官云戟的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她如此复杂的身份,古岑涯能让她顺利成为自己的皇后,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可不是?”沙化道,“当初凤焰朝攻下了西戎国,而后又扶持怡贤做了西戎国的国君,原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没想到一个月后,郁璃姑娘竟成了怡贤的妹妹,西戎国的凤来公主,有了凤来公主这样的身份,想必天下人都不会再有异议了吧!”   官云戟没有说话,依旧眺望着远方,然而那条道路上始终空荡,并无那抹熟悉的身影。她说她要来,还会来吗?   就在这时,道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匹疾驰而来的骏马,骏马之上,年轻的女子青丝飞扬,紫红色的长袍随风飘卷,恍若仙子落入尘间……   是她!   官云戟毫不犹豫地腾空跃起,身形利落,几步便来到了道路中间,此时正是春季,他的曼陀罗在道路两边蔓延,开不尽的浪漫奢华。   骏马骤然发出一声嘶鸣,那样毫无预兆地,郁璃从马上一跃而下,带着久违的清香久违的温暖,投入了他的怀抱。   官云戟僵硬着身子,有些措手不及,几个月不见,她似乎有了些许的改变,没有了那样多的哀愁、怨念,没有了那样多的悲伤、痛苦,有的,只是像小女孩一般的自在甜蜜,她应该是幸福的吧。   郁璃趴在他怀里,哽咽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了伤?若不是岑涯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瞒着我?”   官云戟用仅剩的一只手触摸她的脸颊,笑道:“如今的我,难道不是更配这江湖上神秘莫测的醉心客栈?你可知,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残缺的……”   “你胡说!”郁璃抬起脸,眼睛无法避免地看向那空荡荡的衣袖,心里一阵生疼,道:“当初你替萧沐禹出战,我竟一点也不知道,若是我知道,我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你的身边!”   官云戟扬起嘴角,她怎么会知道呢?她不知道他曾血战沙场,更不知道他的那一战不是为了萧沐禹,而是为了她。   他有些玩味地撩起她的发丝,道:“第一时间赶到我的身边?为何?”   郁璃眼睛依旧湿润,道:“因为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也曾第一时间陪在我的身边,难道你忘了?”   对于这个回答,官云戟自然是失望,然而他如此聪明,知道他与郁璃的距离今生今日只能如此,他笑得坦然,道:“如今你已贵为皇后,以后还会需要我么?”   郁璃抓住他的衣襟,狡黠地反问:“若是需要,你又当如何?”   官云戟沉默着,沉默着,最后坚定地开口:“若是你需要,我会随时出现!”   不远处一阵马蹄声纷至沓来,不多时,便有数十铁骑出现在了尘土飞扬之中,为首的白衣男子,正是古岑涯。   他下了马,大手一挥,便不露声色地将郁璃揽进了怀里,眼睛却是看向官云戟,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官云戟淡淡笑道:“是啊,又见面了!恐怕……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你……”古岑涯气结,这男人的意思是说他还预备以后经常骚扰他的皇后?不行,他不许!   奈何怀中的人儿抬起头,嘟着嘴道:“说好了不跟来的,你不守信用!”   古岑涯一低头,一脸的温柔,宠溺地说道:“我当然守信,璃儿,我只是巡视边关,并没有要限制你自由的意思。”   说罢,古岑涯望着官云戟,发出几声尴尬的笑声,道:“朕的皇后说要在醉心客栈小住两日,两日之后,朕会亲自来接,官云戟,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官云戟轻笑不语。   郁璃奇怪地看向古岑涯,问:“什么?两日之后你还要来?那这两天你去哪里?”   “我……”古岑涯支吾着,最后说道:“我可以去戈烨城啊,反正星魂在那里,正好可以去找他喝酒叙旧!”   “你要去戈烨城?”郁璃张大了嘴巴,有没有搞错,他如果是住在戈烨城,那和住在醉心客栈有什么区别?   官云戟看着旁若无人斗来斗去的二人,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最后他抬腿走向醉心客栈,抛下一句话:“若是皇上不嫌弃,不妨与皇后一齐来我这醉心客栈消遣两日……”   话音未落,古岑涯已经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如此模样,谁会想到这就是当初踏破西戎国的战神,当今叱咤风云的凤焰朝国君?   郁璃愣了一秒,赶紧追了过去,喊道:“古岑涯,你这无赖……”   众人不禁傻眼,什么,竟然说他们皇上是无赖?唉,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他们皇后敢这样大不敬了。   次日清晨,夹杂着曼陀罗花香的微风徐徐吹来,撩起了大床上的罗帐,帐内两个“坦然相对”的身影紧紧相依,无限春光缱绻……   古岑涯支着下巴,看着面色娇红的郁璃,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指,撩动着她的发丝,一俯身,吻上了那丰盈的红唇。   “璃儿……”他懦懦地唤道。   郁璃转过身,嘟囔着:“拜托让我睡一会吧,我好困啊……”   “不行……”古岑涯从后面抱住她,笑道:“别忘了,咱们出宫的时候,你爹还亲自嘱咐我们,要早点让他抱上小外孙,如今他与甄氏两人住在长春宫,虽然有我们照应,但也少不了冷清,璃儿……”   “呕……”   谁知道古岑涯正说得情深意浓,郁璃竟然推开他,跑到一边的洗漱台一波接一波地干呕起来。   古岑涯受伤地说道:“璃儿,难道我说的话让你如此反感?竟刺激得你呕吐起来?”   “呕……”郁璃一边摆手,一边依旧停止不住地呕吐,“呕……”   古岑涯这才警觉地跑到郁璃身边,一边轻轻拍打她的背部,一边疑惑地说道:“怎么好端端呕吐起来……璃儿,难道你……”   郁璃转过脸,疑惑地看着一脸惊喜的古岑涯。   古岑涯大笑道:“璃儿,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父皇了——”   愉悦的喊声穿过了房间的小窗,穿过了偌大的醉心客栈,一直传到很远很远……   古岑涯或许永远也没有想到,当他在奴隶市场第一次遇见这个女人,就已经注定了他和她的一生一世。   从此之后,他们也只愿能和普通人一样,六畜清吉、丁口平安!岁月就这样跌宕起伏,最终又平静而温情地走过。 --------- 本书首发看书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