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仇焰遇到冰水:魔王的交易   作者:凉凉语   第一章 他是魔王!   一个俊朗的男子慵懒地托腮,漫不经心地半躺在屏榻上,半垂的丹凤眸懒懒地扫视着手中的书卷。一头黑亮的长发肆意地披在身后,俊雅的容颜带着几分天生的贵气,同时又透着隐隐若现的邪魅。   “爷,庆州知州求见。”一高大壮实的男子手握长剑进屋禀告。   男子的目光依旧扫着书页,淡然地问道:“他有什么天大的事儿非得来扫本王的雅兴哪?”说得风轻云淡,恭立一旁的邵离却隐隐嗅出爷的不耐与怒火。   “爷,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另外还带了一个女子。”他的话说得很明白了,相信以爷的睿智,完全知道其中未尽的语意。   莫君行玩味地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那神情仿佛找到什么打发时间的玩具,让他烦闷的心终于有了一点乐子:“邵离,请他们进来吧!”   “请”字一出口,邵离就知道那两个人怕是很难全身而退了!不过,这不关他的事儿!“是。”双手抱拳,躬身应道,他昂扬的身躯转身向外。   不多久,邵离口中的知州已经弯腰屈膝地到了莫君行面前,头还没抬,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跪在了结实的地上,空荡荡的室里回荡着膝盖着地的响声,他身后跟着一个妙龄女子,正值芳华,纤腰若素,体态袅娜,眸含秋水,柳眉如烟,可谓倾国倾城,绝代佳人!女子盈盈下拜,顿时风情万种,更兼娇声软语:“妾身玉如烟拜见王爷。”如此佳人投怀送抱,想必没有男人会拒之门外吧!   莫君行凝视着那个名叫玉如烟的女子,微微扬笑,手指轻勾。女子含羞带怯,莲步轻移,依言走到莫君行榻前。莫君行伸出手指,指腹在她的下颔轻轻摩挲,眼中笑意不减:“果然是风娇水媚的丽人!”玉如烟一听更加欣喜,忍不住心儿狂跳,直往莫君行胸膛上靠去。   “你叫玉如烟,是吧?”他轻佻地挑起她的小巧的下巴。   “嗯。”玉如烟已经完全着迷了!纵使她见过的男人早已数不胜数,却没有一个可以跟这个被人称为“魔王”的辅政王相提并论!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枭雄,也是最能配得上她玉如烟的男人!   “告诉本王,你从哪儿来的?”低低的声音好像是在诱哄着不乖的孩子。   玉如烟被那抹魅惑的笑容迷得飘飘然的,口中不自觉地吐露出他想要的答案:“庆州栖凤阁。”   莫君行沉眸,笑意转冷:“栖凤阁?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那是个红得发紫的妓院吧?”   玉如烟终于记起知州的交代,神情闪过一抹慌乱,急欲解释:“王爷……”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莫君行大手一挥,她已如折翼的雨燕轻飘飘地飞出好远,身子直直地撞向门板。转眼间,风华绝代的佳人软软地趴在地上,口吐鲜血,狼狈至极。   “知州大人,你把一个不干不净的烟花女子送给本王,不会是想让本王得个花柳病吧?”话虽是对着知州说的,他却看了邵离一眼,邵离立刻走出房间。   可怜的知州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拆穿了,这凤越皇朝的都城桓雀城距离庆州还有几天的路程,怎么王爷居然连那里的一个妓院都了如指掌?“王……王爷……下官绝无此意呀!只是……这玉如烟实在……倾国倾城……也只有王爷才有资格……享用此等佳人……”一句话说完,知州几乎要瘫软在地上了,破落的身子像秋日的最后一片叶子般瑟瑟发抖。   邵离端着一盆水进屋,将水放在榻旁的茶几上,随后恭敬地立于一旁。莫君行把手伸进清水中,将那双碰过妓女的手彻彻底底地清洗了一遍,方才抬眸:“知州大人的意思是本王只配享用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娼妓?”他双瞳骤然眯起,眼底迅速升起一片寒霜,直冻得知州再也跪不住,像一坨泥般瘫软下来。骨头断了好几根的玉如烟也不免恐惧得瞪大双眸,很想逃,却又逃不了!   “王……王爷,下官断然没有这个意思呀!”他几乎要老泪纵流了!   “哦?你没有这个意思?”莫君行托着颅侧,突然笑开:“那就是本王糊涂,冤枉大人了!”   知州这下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王爷英明神武,怎么……怎么会冤枉……冤枉下官。”   “那知州大人就是认罪了?”   这、这该怎么回答?知州这下子像是被猫叼了舌头,支支吾吾一个字儿也吐不出。   莫君行拿起茶盅,浅啜一口,才看向那个始觉大祸临头的可怜人:“既然你已经认罪……”   “王爷,下官没有认罪!没有认罪呀!”可怜的知州撑起软弱的身子跪在榻前,急急地为自己辩解。   莫君行一脸惊讶:“你还没认罪哪?那……”他撑着自己的下巴,作势沉思,然后突然眉开眼笑:“不如,本王大刑伺候一下,说不准你就认罪了!”   “王……王爷!你饶了下官吧!”看来今天这个魔王是也玩死他了!传言果然不假!这个莫王爷就是个乱世魔王,笑里藏刀,喜怒无常!他怎么会如此愚蠢,以为哪个男人不好色,以为一个女子就能为自己带来官运亨通?   看他磕得头破血流的,莫君行难得发发善心:“本王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既然知州大人这么诚信地认错,本王就小小处罚一下好了!”   “王爷想怎么处罚下官?”有了前面的教训,知州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这个魔王得小心地防着!   “那个娼妓的脏手弄脏了本王的锦袍,你知道该怎么处置她吧?”阴狠的目光如利刃般射向门边那个蠕动着身躯想要爬出去的女人,似要将她劈成一块一块的。   一直侍立在侧的邵离立刻送上自己的佩刀,知州战战兢兢地握起那把闪着寒光的杀人武器,颤着双腿走到可怜的女人身边。   玉如烟睁大满是惧色的眼睛,面目狰狞,早已不复平日里的柔媚动人:“不要……不要杀我……不要……”   知州犹豫地看向榻上的莫君行,却见他笑意盎然地看着他和她,那双丹凤眸中跳动着莫名的期待和渴望!他知道这个魔王在等着血腥场面的上演!举起刀,瞄准目标,闭上眼,狠狠地砍下。“啊——”一声惨叫,他睁开眼睛,赫然看见那个撩动无数男人心的花魁已经惨死,惊惧的眼睛还睁得圆圆的……   顿时他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尽了:“王爷……下官已经把她杀了!”这下他可以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了吧!   莫君行瞟了一眼,随即故作惊讶:“你居然杀了她!”   “王爷不是……吩咐下官杀了她吗?”要不干嘛递给他一把刀?   “本王只是让你剁下她一双手而已。现在可好,人死在王府,万一传出去,本王岂不成了凶手?”他浓眉忽地拢起,面色一整:“知州大人不会是想嫁祸本王吧?”   知州已经被玩弄得无力反驳了,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不,他没有身份!他只是魔王手中的一只虫子,一只等着被玩弄至死的虫子!   见他只是木然而立,活像丢了魂似的,莫君行俊颜上闪过一抹不耐。挥挥手,他冷冷地说道:“你就去庭院中跪个一晚上吧!记住了,一直跪到明天早上!”闭上黑亮的眼眸,他卧在榻上休憩。   知州见状,庆幸自己终于死里逃生了!也不管霜寒露重,乐滋滋地前往庭院中就地跪下。即使是莫君行已回寝室睡觉,即使是王府中已经只剩几处寥落的烛火,即使寒彻骨髓,他也把腰板挺得直直的,只要熬过这一晚就万事大吉了!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就算十匹马拉着他,他也坚决不踏入王府!不,以后他再也不私自到桓雀城来了!   千等万等,终于等到鸡鸣了!知州感动得涕泗横流。邵离慢慢地向他走来,他知道他是来传达王爷的赦令的。要知道,他是怀着怎样虔诚的心在等待赦令的到来呀!可是,下一刻,他却不甘地瞪大双眼,低头,愣愣地看着插入胸前的那把刀,看着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   “王爷不是……说只要跪到早上吗?”   “所以你可以上路了!”真蠢!王爷只是让他多活一个晚上而已!   莫君行,凤越皇朝唯一一位异姓王爷,被亲封为辅政王,朝臣称其莫王爷,私底下有人唤其魔王。在皇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手遮天,独霸朝纲,连皇帝也畏他三分。自他十六岁救驾有功后,一路节节攀升,当朝臣和皇帝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羽翼丰满,根深蒂固了!兵权皆归于他,朝政也由他把持。皇帝好色,他尽挑美女佳人入宫,投其所好。三年,收买人心,博取皇帝的信任,再三年,收揽政权,铲除异己,后三年,把持朝纲,政由他出,连皇帝的命令都要经由他的批准!名义上为辅政,实际上他已然成为凤越皇朝的地下皇帝!   其人阴险,常于谈笑间杀人。喜怒无常,笑里藏刀。手段狠绝,性情残暴。闻其名,心颤栗;见其人,身颤抖!凡对他有所了解的人莫不谈他而色变,其实已经没有人胆敢谈论他的功过!   传言不假啊!他果然是搅乱天下的魔王!知州死前心里所想的只有这句!   —————————————————————————   新坑《霸宠:秦始皇的情妇》向你讲述秦始皇嬴政与阿房女之间痴缠两千余年的爱恋,静候支持!!   小语保证本文不入V,请喜欢的朋友大胆肆意、随心所欲地【加入书架】吧!!   小语QQ:1326803030   读者群:48374327   验证码:文文中任一人物名   欢迎大家加入哦!   第二章 何为“水”?   这一天,莫君行实在无聊,就往祁炎山上逛逛。   邵离随侍在侧:“爷,如今皇朝唯您的命令是从,何不趁此……”   莫君行冷嗤:“你知道报复一个人最残酷的办法是什么吗?”冷冽的目光淡淡地扫视着四方,浑然天成的霸气已经让周围的人退避三舍了。“报复一个人最残酷的办法,就是把他玩弄于股掌,慢慢地折磨,像蚕吞食桑叶般吞食他的血肉……”此刻的他宛若从地狱中披着血腥的味道出来的修罗,浑身散发着噬骨的恨与漫天的愤!   邵离遂不再多语,退至他身后。   称帝吗?莫君行挑眉,他完全有这个能耐!如今有谁敢说这片天下不是他的?没有坐上皇位如何?没有接受万人高呼“万岁”又如何?只要他一句话,这一切都措手可得!只是他不屑而已!那个皇位,他不稀罕!万人敬仰,他不在乎!   前方是个香火极旺的寺庙,莫君行不信神,不拜佛,本想绕道而行,却突然听闻前方一阵闹腾。他正憋着十几天来无聊所致的闷气,见有异事岂会不凑个热闹!   寺庙前摆了一个破落的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落魄的道士,破旧的衣衫,昭示着他的穷困潦倒。几个大汉正在他面前吆喝着:“喂,你这个牛鼻子老道,今儿个要么把钱交出来,要么就卷东西给大爷我走人!”说着还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道士陪着笑脸:“大爷,今天老道还要恭候一个贵人,等到他之后,老道即刻就滚。”   几个大汉,还有周围围观的人,纷纷露出不屑的目光。莫君行眯起丹凤眸,打量着那个道士。虽然落魄,衣衫褴褛,那一双精明的眼睛却暗藏着睿智。如果他看得不错,这个道士不是个普通人!   一个大汉一把揪起道士的衣襟:“你在拖时间,是吧?本大爷告诉你,要是钱拿不出来,你现在就给大爷我滚蛋!”横眉竖眼,他怒瞪着被他提到半空的道士。   道士急忙征求帮助:“救命哪!大爷,你先放下老道。有什么慢慢谈,慢慢谈……”   莫君行向邵离使了个眼色,邵离上前:“放了他。”平稳的声音无一丝起伏,却凉透心底。   拎着道士的大汉尽管心里发毛,嘴上还在兀自强撑着:“你什么……东西啊?居然敢……跟大爷我叫板?”   “我再说一遍,放了他!”飒飒西风灌入在场围观的人心头。   “大爷我……我就是不放,你……能怎么样?”   邵离倏地抬头,刀已出鞘,寒光掠过,顿时一声惨叫,那个大汉捂着自己血淋淋的断手,鬼哭狼嚎般,一张脸扭曲着,好不可怕!围观的人也纷纷后退,只想离这血腥远一点。几个大汉见情形不对,纷纷狼狈逃窜。   道士还兀自嘀咕着:“什么东西?就跟你们说老道今天有贵客嘛!现在可好,踢到铁板了吧!”转身,他眯起一双精明的眼睛,看着抱胸而立的莫君行,缓缓道来:“既然贵人已经登门,就请吧!”说完他走到桌子后坐下。   莫君行也不答言,略略想了一下,也在他面前坐下。“你在等本王?”   道士径自在纸上画着什么,埋着头:“是啊!不然老道早走了!”   “等本王做什么?”   “自是助王爷一臂之力。”   莫君行挑眉,嘴角勾笑:“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倒不知什么地方需要别人的帮助了。”在皇朝,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须借助他人的帮助?简直是笑话!   道士但笑不语,深深地看向莫君行,好像一直看到他的灵魂深处。良久,他才说道:“王爷怨气太重,魔性也太重。你当真以为所有的一切皆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吗?”   莫君行桀骜地说道:“难道不是?”   道士浅笑,却笑得胸有成竹:“王爷,皇朝之命运系于水呀!”   “水?何解?”   “老道不知。只知此水不仅维系着皇朝的命脉,同时也维系着王爷的命途。”   “哈哈!老道士,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本王的命途谁能维系?除了本王自己,谁人能够左右本王?”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仇焰遇到冰水,谁消谁长,一切皆是未知!王爷,老道言尽于此。信不信由王爷定夺。另外奉告一句,此水现今困于皇宫。”道士说完,也不管摊子,双手别于背后,逍遥而去。那仙风道骨的背影让莫君行直觉他不简单。他的话可信吗?仇焰遇到冰水,谁消谁长?这是个他非常感兴趣的话题!   直到回到王府,莫君行还在思索着这个极富挑战力的问题。有多久没有遇见这么挑动他心思的事儿了?冰水?在仇焰的煎熬下,也会变得沸腾吧!他,是仇焰!那,冰水,也是某个人吗?皇宫中的冰水?皇宫中的某个人?   邵离进来:“爷有事要交代吗?”   莫君行略一沉眸:“邵离,你去宫中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名字中带水的人。抑或是能与水扯上关系的人。”水?何为水?   “是。”   晚上,邵离即送来他需要的消息。“爷,目前宫中只有一个人符合爷的标准。”   莫君行啜着清茶:“哦?是谁?”   “姬皖水。”   莫君行托着颅侧,精光簇炯:“姬皖水?”   邵离略一停顿,才接着回禀:“她是如妃的女儿,传言如妃刚怀上她,就开始痴傻,及至分娩,已经完全癫狂。有人预言她是‘祸水’,将给皇朝带来灭顶之灾。皇帝还是念着如妃份上,才没有处死她。后来如妃身死,皇帝慢慢地就淡忘了她。”   当如妃两个字撞进莫君行心里的时候,他的神色震动了一下:“如妃?姬皖水是如妃的女儿?”   “是。姬皖水虽然名为公主,其实地位就连一个宫女也不如。如妃逝世后,姬皖水再没踏出揽月楼一步,实际上已经成了皇宫中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   姬皖水?如妃的女儿?很好!冰水也好,祸水也罢,你终究逃不出本王的手心,势必要在本王的操控下席卷皇朝!   翌日,莫君行求见皇帝。“皇上。”只一句淡然的称谓,礼节早已没有必要。随即身子一转,径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没有人敢阻拦,皇帝也无话可说。大权尽归他手,实际上他已俨然成为皇朝之帝!   姬如墨,凤越皇朝的君主,生性风流近于滥情,到了后来更是好色淫乱,身体渐弱,他却迷信采阴补阳之术,沉迷于女色,将国事尽皆托付于莫君行。即使是在明白自己已被架空的时候,他也没有多做反抗,任凭莫君行把持朝纲,他自游戏于美女丛中,潇洒快活。   此刻,莫君行已经主持朝政结束,他却还沉醉在温柔乡。若非太监禀告,他也不会起身。慵懒地靠在美人的肩上,他有气无力地询问:“辅政王找朕有何要事?”   看着他堕落的颓废样子,莫君行不禁冷笑,就连平日里不露半分情绪的黑眸此刻也透射出冷冷的寒光。“皇上,臣是来请求皇上赐婚的。”   良久,姬如墨都没有答复,莫君行不耐地看了他一眼,赫然看见他已经眯上眼,大概又做他的春梦去了!凌厉的眸子轻轻扫过床上的女子,妖娆的女子玉体轻颤,怯怯地摇摇姬如墨:“皇上,皇上……莫王爷正等着回复呢?”   姬如墨猛然惊醒:“啊?莫王爷?哦,王爷刚刚有说什么吗?”   忍住急欲宣泄的怒火,莫君行再提醒一遍:“皇上,本王请求赐婚!”   “赐婚?王爷看上哪个女子,娶了就是!何必经由朕的应允?”   “本王看上的女子可是皇上的女儿,自然要先得到皇上的应允。”   “朕的女儿?谁?”莫君行看上他的女儿?这是好事啊!他已经管不住这头猛虎了,若是能够借由这门婚事牵绊住他,又何乐而不为?   “姬皖水。”   姬如墨蹙起浓眉:“姬皖水?朕有这么一个女儿吗?”印象中,他没有一个女儿名叫皖水的吧?   莫君行无声嗤笑,看来这个姬皖水被遗忘得真彻底!“姬皖水是如妃的女儿!一直住在揽月楼。”   姬如墨沉思良久,才有那么一点印象:“如妃的女儿呀!既然王爷看上,朕立刻下旨赐婚。”   “那本王告退。”没有谢恩,没有跪拜,他撩起长袍,转身走出皇帝的寝宫。   姬如墨兀自陷进自己的思绪,他记得如妃的女儿生来带煞,克死生母,有“祸水”之名。若是嫁入辅政王府,或许这“祸水”也就流入了王府!或许……   —————————————————————————   小语保证本文不入V,请喜欢的朋友大胆肆意、随心所欲地【加入书架】吧!!!   第三章 抉择   寂落的揽月楼早已不复昔日的繁华热闹,如今俨然成为一座冷宫。冷宫中住的不是被遗弃的嫔妃,而是一个被遗忘的公主。十年了,她已经十年不曾走出这座牢笼一步!日日的萧索,夜夜的落寞,她从一个渴望亲情,渴望温暖的孩子,成长为一个学会独自咀嚼孤苦的女子。十七岁,芳华正茂,她却困守枯楼!皇朝公主,一出生便具备的高贵血统,给她带来的只是十七年的孤僻自封!   曾经圣恩不断的揽月楼,如今奴婢太监全部各谋生路,只剩下当年陪伴如妃入宫的老宫女还忠心地守在她身边。   然而这一天,一直寂寂无声的揽月楼却突然热闹了起来。一大群宫女太监涌进来,接着是各色各样的物品,鲜艳夺目,珠光宝气,反而与这陈旧的揽月楼格格不入,形成了一种很古怪的搭配。   皖水静静地坐在窗前,冷眼旁观,一言不发。任由那群闯进揽月楼的人忙得一塌糊涂。倒是一直陪着她的倩姨小心地打探着:“这位公公,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几乎堆满楼阁的赏赐,十七年了,皇上总算想起这个被他冷落,被他遗弃的女儿了吗?   被问的公公扬着笑,客气地回答:“这可是喜事儿,奴才还要恭喜公主呢?”   皖水嘴角勾出不易察觉的弧度,公主?呵,自有记忆开始,她还是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自己还有这样的称呼!如果可以选择,她宁为贫家女,也绝不做深宫的公主!那是她无法逃避的悲哀!   倩姨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番,才陪着笑继续问道:“请问公公刚才所说的喜事是怎么回事哪?”   “这个嘛,想必一会儿圣旨就要到了,你们稍候。”   正说着,楼外以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圣旨到——皖水公主接旨——”   皖水心猛地一颤,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吗?公主?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起她是个公主?多希望他们能把她永远忘记啊!当黄缎圣旨打开,她顺从地跪下,脸上没有半丝起伏。   当无情的字一个一个不可避免地敲进她的耳朵,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在空荡荡的静寂中碎了。   当她满怀憧憬渴望有人想起她时,日子在漫漫无期的等待中悄然流逝;当她希望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时,一道圣旨轻而易举地毁了她的梦;当她希望守在最靠近他的地方默默地守着他时,她的父皇却残忍地摧残了她追逐多年的温暖!   她的父皇,在给她这一条命之后,又再给了她些什么?七年与母妃的相依为命,十年的孤僻自封,甚至于如今把她当货物一样典当!父皇,你十多年来第一次想起女儿竟然只是为了把女儿推上绝路吗?   潜伏了十几年的怨,压抑了十几年的愤,顷刻间汇聚到一起,幻化成弥漫心田的恨!她目光涣散地看着冰冷的地面,恨意几乎埋没了她的理智。   她不要离开揽月楼啊!这儿是她自小依存的地方,是她得以喘息的天地!她也不要离开他啊!那是她唯一还存着希冀的梦,唯一还可以依靠的人!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还记得她,还关心她的人只有他了!她不要离他太远,即使他们之间隔着沟壑,隔着伦理,隔着道德,她只要默默地守在离他不远处就好了!偶尔,他会带着那抹温度,像日阳一般照亮她孤寂的心,温暖她冰冷的灵魂!   莫君行,她父皇要她嫁的就是他吗?一个杀人如麻的魔,一个笑里藏刀的王?虽然十年来从未踏出这儿半步,她也依然从四皇兄那儿听到不少关于他的传言。嫁给他?只怕是呈给他的祭品吧!   传旨的太监有点不耐烦,频频催促:“公主,请接旨。公主……”   皖水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接旨?然后把自己推入地狱,把自己献给魔王吗?她凌厉的目光轻轻地扫过不满的太监,眼中隐忍的怨恨让太监顿时噤口。   旁边的倩姨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急忙出来打圆场:“公公累了吧,奴婢给公公沏一壶茶。”   “不用了,这圣旨就由你代接吧!老奴回去交差了。”说完他迅速地离开了揽月楼。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倩姨才心疼地把呆愣的皖水搂入怀中:“苦命的孩子,如果想哭,就哭吧!”最是无情帝王家!如妃当年早已有了认知。牺牲了一个如妃还不够,如今又要牺牲皖水吗?   眼中掠过倔强的寒芒,皖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我不嫁,不嫁!”目光灼灼,她死死盯着那闪眼的圣旨,突然一把扯过它,然后疯狂地撕扯,恨不得把它撕成碎片。   倩姨急忙夺过:“孩子,纵使不愿,也不要明着跟皇上对着干哪!”   紧咬双唇,即使渗出血丝,她也不自知。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仅存的理智管制住漫延的愤怒。“我要去找四皇兄。”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可是四皇子也不敢违抗圣旨呀!”   皖水一愣,随即还是冲了出去。倩姨看着被撕扯得不像样子的圣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命运弄人哪!   离开揽月楼,皖水在诺大的皇宫里不辨东西地乱闯。这么多年来,她的天地仅限于小小的揽月楼,对于皇宫的那些可怜的记忆早已抹杀。现在该怎么找到四皇兄的奉清殿?   顺着宫墙往前走,她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看不见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听不见周围纷繁的议论,她任自己沉浸在苦涩的悲伤中。她一直都在苦海中沉沦啊!只有他,是她仅有的短暂依托!可是为什么,连她仅有这点幸福都要无情地剥夺?她不想恨的,无论是皇宫,还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父皇,她都不想恨!可是,他和它却逼得她不得不恨!   “如儿……”一道带着试探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如儿?母妃的闺名?谁在叫母妃的闺名?转身,她立刻发现了那个正痴痴凝视着她的中年男人。相对,无语……   中年男人蓦地想起什么,再惊讶地看向她:“……你是如妃的女儿吧?”   他跟母妃是什么关系?尽管心里疑惑不解,皖水还是淡漠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   “原来是皖水!好啊!长得比你母妃还要漂亮……”男人显得神情激动。   对于他的称赞,皖水只是冷漠以对,冷冷的目光无所顾忌地迎上他热切的眼眸。因为她根本不认识他!   “皖水,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舅舅呀!你母妃的哥哥。”他满怀希冀地看向眼前这个美得倾国倾城的女子,尽管布衣荆钗,依旧难掩她的绝代风华!   舅舅?她知道她有一个舅舅叫林潜,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原来就是他!十七年的不闻不问,他居然还记得她!真是难得!   “皖水,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能告诉我奉清殿怎么走吗?”虽然并不想跟他多说,但眼前她只能找他帮忙。   “奉清殿?那不是四皇子的寝宫吗?你去找四皇子做什么?”林潜精明的眼眸微眯,思索着该怎么回答。皖水跟四皇子走得近,他是知道的,也从未在意。可是如今,皖水自闭十年突然离开揽月楼,这么着急地找他,想必有什么急事。而发生在皖水身上的急事无非是那道赐婚的圣旨……她想要做什么?抗婚?那怎么行?自从如儿亡故,他还是在朝中多番周旋,才保住了自己的地位,这么多年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丢官甚至是掉脑袋!如今外甥女终于可以嫁给皇朝最有权势的辅政王,他怎么可以错失良机?这可是他官运的转折点呀!   皖水淡漠地别开眼,不想看见这个所谓的舅舅眼中的计算,那只会让她更寒心。   “你去找四皇子是为了赐婚一事吗?你……不想嫁?”林潜试探着开口。   皖水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回答,反而转身就走。与其在这儿徒劳地周旋,还不如她自己去摸索!   林潜凉凉地说道:“几天前,八皇子莫名其妙地死了,随后不久,九皇子也跟着去了……”   皖水止步,却没有回头。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那些皇子的生死与她何干?   “皇上龙体一日不如一日,皇位之争也愈演愈烈。你的四皇兄也身在其中吧!”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皖水一眼,正确地说是看了一眼那萧索的背影,接着说道:“若是你嫁给莫王爷,四皇子无疑多了一道筹码,而且是决定性的筹码;可是你若执意抗旨,只怕王爷不会轻饶你。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可是四皇子呢?”他踱着步子走至皖水身后:“魔王会放过他吗?”   林潜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只留下皖水愣愣地站着,任秋风拂过冰凉的面颊,掠走心中最后一点温度……   没有选择了吗?或许是吧!为了他,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第四章 各自放手   皖水茫然地向着一个方向走着,却凑巧到了原定的目的地。仰头,看着金光闪烁的“奉清宫”三个大字,她一阵心伤。既然来了就进去话个别吧!以后怕是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正待举步,却被宫门处的守卫拦住:“站住,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奉清殿!”   皖水低头审视自己朴素得近乎破旧的衣裳,苦涩地笑开。不知道如果她说她是公主,这两个守卫会不会捧腹大笑?“请禀告四皇子,就说皖水想见他。”   两个守卫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迅速跑进去禀告。不一会儿,四皇子姬如枫神色激动地迎了出来:“皖水,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十年啊!十年来,她一直把自己锁住寂寥的揽月楼,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任心境变成一湖死水,任寂寞把她的心缠绕得透不过气来!   皖水笑看着他,只有在姬如枫面前,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还在跳动。“四皇兄,皖水来看看你。”   姬如枫微微一愣,旋即拉起她冰凉的玉手,并肩走向内殿。   “皖水,我们的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随意看看,我先把这些书籍整理一下。”   微微一笑,她开始打量挂在墙上的字画:“皇兄,这些画是出自你的手笔吧?”雄阔的意境,泼浪的笔法,勾勒出他心中的山河,胸中的经略。   “是啊!壮志难酬,只好寄情书画了!”姬如枫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在他尚幼时,母妃便被打入冷宫,后来没过多久她就死在了那儿。算起来,他和皖水也是同病相怜。两个同样孤独的孩子第一次相遇时,一个母妃刚刚丧于冷宫,一个正与疯癫的母妃相依为命。同样的命运,同样的心境,同样的苦涩,他们走到了一起。后来不久,如妃坠井而亡,皖水也开始了十年的自闭。在这期间,只有姬如枫还牢牢地惦记着她,时常到揽月楼陪她玩,陪她说话。而姬如枫自己,由于失去了子凭母贵的优势,只能靠自己的实力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力。皖水一直知道他想要万人之上,想要把那些瞧不起他,侮辱他的人踩在脚下!然而,没有外来的帮助,姬如枫在这条路上走得很是辛苦!纵然呕心沥血,他也仅得到这么一个不高不下的地位,一些无关紧要的权力。   皖水凝视着他俊秀的侧脸,像是要把它深深地铭刻在脑海里。“皇兄,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谢谢你每次到了雷雨交加的时候都会到我的身边陪我一起度过。”皖水忘不了十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在揽月楼的那口深井中,太监们打捞出母妃的尸体。浮肿的身躯,苍白的脸颊,鲜血从口鼻中溢出……从此每到雷雨之夜,她都会做噩梦,梦到母妃的死状,梦到有人在她耳边叫嚷:“祸水,祸水,克死母妃的祸水!”于是,她把自己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在完全的黑暗中舔舐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心……   直到刚认识她不久的姬如枫发现她的恐惧,从此每到雷雨,必来揽月楼,两个人相互拥着,她不再害怕,他也不再彷徨!   皖水若有所思地说道:“皇兄,你胸怀天下,如果有人肯助你,一定会成为一代圣主的!”   “我就一个倍受冷落的皇子,谁会助我?”他也希望有这么一个良机,可是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父皇……下旨,给我赐婚了……”很奇怪,说出这个曾经让她痛苦无比的消息时,她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心,已经麻木了吗?   姬如枫正在整理书籍的手顿住,却没有抬头。良久,他才问道:“指给了谁?”   “……辅政王莫君行。”她定定地看着低着头的姬如枫,不知道此刻的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虽说自己早已有了决定,她还是好希望皇兄能够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思量一番!   沉默像咸涩的海水一般在压抑的空气中漫延开来。姬如枫闭上眼眸,心绪百转千回。莫君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父皇居然让皖水嫁给他?若是别人,他或许……不,就算是别人,他也不希望皖水出嫁!皖水是他的!这么多年来,皖水一直是他的!握着书籍的手慢慢加大力道,直到手上传来痛感。不行!他怎么能这么想?皖水是他的妹妹呀!他不能自私地把皖水绑在自己身边。赐婚的圣旨来得太突然了!一直以来,在父皇心中,皖水从未存在。她从不与外人接触,也给了他假象,以为她只是属于他一个人!可是,他忘了,即使皖水永远不嫁人,她也不可能属于他!   “你……答应了吗?”继续手中的整理工作,他却显得心神不宁。   “皇命不可违,不是吗?”她扯出一朵笑花,笑得凄楚,笑得苍凉。   “是啊!皇命不可违!”他不能违哪!“莫君行从未见过你,为什么突然有了娶你的念头?”父皇早已忘了这个女儿,皖水被挖出来,肯定是莫君行在搞鬼。   “我不知道。十年来,我从未出过揽月楼,宫中的人几乎全忘记我的存在。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把我挖出来。”她沉重地闭上泪光闪烁的眼眸,将眼泪逼了回去。“我真的不知道啊!”   姬如枫还在天人交战中,他被自己对皖水的占有欲被吓住了!对自己的妹妹产生占有欲?这可是乱伦啊!一旦陷下去就是万劫不复。皖水的出嫁,是否可以把自己从这样的困境中解脱出来?再说,莫君行娶了皖水,对自己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机遇……   “嫁入王府,不要跟莫君行对着干。如果我能够如愿以偿,绝对会把你解救出来的!”这是他的承诺!他从不给任何人承诺,除了她!   皖水深深地望进他的黑眸:“皇兄,你不用顾虑皖水,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为了你,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那双被泪水浸润的瞳眸,晶灿得让他无法直视。他别开视线,从此让她走出自己的世界!是不是这一别,他再也见不到她?皖水,对不起,我没有能力保护的,甚至自私地为了成全自己的野心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   可是,他没有办法,要想在这场权力的争夺战中存活,他必须赢得更多人的支持,其中最便捷的道路就是纳大臣的女人为妃。方才林潜来拜见,就曾提及他另一个外甥女,也是镇守边关的尹将军之女尹子倩,多有褒奖。姬如枫自是明白他话中的含义,无非是希望他能够纳尹子倩为妃。这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可是,他的皖水……不得不放手了吗?   泪水滑落脸颊,皖水哽咽:“皇兄,皖水就要嫁为人妇了,在此之前,可以再抱抱你吗?”   姬如枫张开双臂,将她瑟瑟发抖的娇躯揽入怀中。淡淡的体香,像清风拂动杨柳,拂动了他的心房。皖水,为什么你要是我的妹妹?   情绪像决了堤,化为眼泪汹涌而出,皖水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最后一次放纵自己脆弱。从此,再没有人会在她寒冷时将她拥入怀,再没有人会在雷雨交加时陪她一起度过那难熬的时刻,再没有人会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凉的心……   第五章 狭路相逢   红楼隔雨相望冷,她扬起螓首想看清楚,但是在这微暗的天色里,无风,亦无雨,除了她的泪,这样多,多得她心都冷了!   站在奉清宫外,她那么绝望却又孤傲,像极了寒冬里那一株霜花,冷冽傲然……   姬如枫站在高处,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孤影,心里一阵抽痛。她终是离开了!   皖水茫然地走着,意识已在飘渺间。微仰头,眨回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不愿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那只是给别人嘲讽自己的机会。   因为一直陷于低落的情绪中,她连一个娇艳女子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正向她走来都未曾察觉。直到那个女子已经站在她面前,挡住了他的路,她才猛然抬头。   眼前的女子一身艳红的衣裙,因深秋天寒,她披上了保暖的华裘,身后跟着几个宫女,纷纷注视着她。皖水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与华丽的皇宫格格不入,就像一个村姑进入宫廷一般。她的穿着大概连那些宫女也比不上吧!不想搭理眼前的女子,她绕开那群人,继续往揽月楼的方向走。   一声娇喝从身后传来:“大胆!见到青娅公主居然不行礼,太目中无人了!”说话的是一个厉色的宫女,气势很是嚣张。   皖水只是略略顿了顿脚,又接着往前走。   姬青娅狠眯漂亮的眼眸,心里怒气翻腾。身为皇后的女儿,太子的胞妹,她的地位自是不同一般。哪个见了她不是卑躬屈膝的?如今,这个女子竟然无视她!看她纤腰款款,冰肌雪肤,长得竟是更胜自己三分!若是精心打扮,只怕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岂不把自己比到天边去了!越看,她就越火,直想在那张脸上划几条血痕。红唇微启,吐露出来的是携着嫉妒的话语:“几时这宫里规矩颓废成这样了?连个宫女也可以眼往天上瞧!书雅,教她点宫里的规矩。”   瞬间,两个宫女追上皖水,一个宫女钳制住她的身子,让她动弹不得,另一个毫不客气地扇了两巴掌,雪白细腻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五指指印,嘴角的血迹宛若冰原上盛开的血色蔷薇。   皖水眼中终于有了情绪,是恨,是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恨!不过,她恨的不是这个青娅公主,而是那个彻底忽略她的父皇,那个造就她和她母妃两人悲剧的父皇!绝不原谅!她绝不原谅他!   姬青娅踱着傲慢的步子走到她面前,细细审视着那雕琢得精致的面容。不可否认,这个冷冰冰的女人长得极美,甚至越看越美,美得不可方物!缓缓地拔出随身的匕首,姬青娅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这么魅惑人心的脸上若是多出几道印子,不知道会怎么样?”闪着寒芒的匕首在皖水眼前晃着,时而在她凉凉的颊上比划两下。   皖水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她,那毫无温度却又染着恨意的眼神让一向为所欲为的青娅也不禁心里发寒。拿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只要你给本公主磕头认错,本公主是不会计较你的失礼的。”   皖水面无表情地吐出冰冷的话语:“你是公主,我也是公主,为什么需要向你行礼?”算起来,她还是青娅的姐姐呢!虽说她并不承认她是她的妹妹!   “你也是公主?”不可能,宫中的公主她都见过。而且,一个公主会穿得这么落魄?   趁着身后宫女晃神的空儿,她挣扎着脱离钳制,冷冷地看着眼前不可一世的青娅:“揽月楼姬皖水。”报上自己的名儿,她淡漠地转身,看也不看那些宫女一眼,就往揽月楼的方向走去。   身后依稀传来焦急不安的声音。   “公主,她就是揽月楼的‘祸水’呀?传言接近‘祸水’会遭殃的……”   “是啊,公主。想当初如妃深受眷宠,可是自从怀上她之后,就开始遭殃了,最后还死得不明不白的!”   “哎呀,公主,我们现在可怎么办啊?”   “怕什么!本公主就不信她能把我怎么着!”   听着那浸染着诅咒的“祸水”之名从身后传来,皖水突然有些幸灾乐祸。生平第一次,她没有讨厌这个害得她半世落魄的称谓。如果让自己沦为祸水就可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她宁愿出卖自己的心,成为颠覆一切的祸水!   随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树丛后面悠然转出一道颀长的身影。莫君行饶有兴味地看着那抹决然孤傲的倩影,玩味地勾起嘴角。原来她就是祸水!果然冷绝,不负冰水之名,看来自己没有找错人!就算她不是冰水,他也不打算放过她了。因为,她已经成功地勾起了他的兴趣,更重要的是,她是如妃的女儿!母债,就由女儿来还吧!仇焰遇到冰水,会怎样?当冰水在仇焰中热腾时,皇朝想必就真正进入水深火热中了吧!真是值得期待的一天哪!   第六章 血泪的控诉   出嫁的日子如约而至,被遗忘了十七年的揽月楼继如妃得宠之后,再度迎来一次繁华,一次短暂的繁华。   赐婚圣旨一下,每天都有人前来打扫装饰这座冷宫。里里外外,窗幔纱帐,无一不换。如今再看上一眼,谁能料想到,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在几天前还是阴冷的冷宫?这位坐在梳妆台前遍身绫罗的公主,曾经是冷宫中被遗弃的孤女?   皖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任由倩姨仔细地挽着头发,插上凤钗。离了这揽月楼,她可还有家?离了那个人,她可还有梦?十年,十年以来,他是她的梦,是她的归属,是她的寄托,从今以后,当生命中不再有他,她该何去何从?身如浮萍,心若残蕊,当最后一丝温度被抹杀,除了那积压多年的恨,她还有什么感觉?   一个身穿大红衣裳的妙龄女子匆匆进入,恭敬福身:“奴婢拜见皖水公主。”   皖水微偏头,瞟了一眼这张陌生的面孔:“有什么事吗?”   “奴婢雅如奉辅政王之命前来为公主梳妆,伺候公主上轿。”   辅政王?皖水冷冷地拒绝:“本公主自有人伺候着,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她转回头,示意倩姨继续。   “公主,王爷有命,公主嫁入王府,揽月楼的任何东西,包括人,一样也不能带入王府。除了公主自己。”   皖水放置在膝上的玉手慢慢地绞弄在一起,脸上却波澜不兴。“王爷是想让本公主孤身进入王府?”   “王爷说了,王府内一切俱全,公主不必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他就是想让她在王府里孤立无援吧!皖水扯出冷冷的笑意:“请你转告王爷,既是他的吩咐,本公主照办。”   身后的倩姨放下手中的金钗,急急说道:“皖水,这怎么行?你一个人嫁进王府,倩姨怎么放心?”她看向雅如:“这位姑娘,我是自幼服侍公主长大的,你跟王爷说说,让公主带上我这个老婆子吧!”   雅如为难地说道:“王爷的命令向来无人敢拂逆,你何必给公主添麻烦呢?”   皖水握住倩姨微颤的手,感受那粗糙的皮肤带给自己的温暖:“倩姨,你陪了皖水十七年,操心了十七年,可以把心放下来了。皖水走后,你就出宫去,四皇兄会帮你把生活安置好的。以后,不要再牵挂着皖水,皖水会好好照顾自己。”且不论莫君行出于何种目的,提出娶她,就凭那些风言风语,就可以断定这个人是个可怕的恶魔!那辅政王府只怕可以跟地狱相提并论了!自己是逃不掉了,怎么可以再把倩姨拉进去?   安抚性地拍了拍倩姨的手背,皖水看向雅如:“本公主可以拜别母妃吗?”   “公主请便。”雅如稍稍挪开身子,以便皖水通过。   走进一间幽暗的房间,皖水抬起泪湿的眼眸看着如妃的灵位。回想起七岁以前那段日子,仿佛可以看见美丽的母妃像秋日里的花儿一样在瑟瑟秋风中渐渐枯萎,容华不再,最终连飘散在空气中的那一丝幽香也随风而散。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妃逐日疯癫,神志越来越癫狂,以致于最后连自己都不认识。依稀记得母妃爱极了水,听倩姨说,怀孕伊始,她就兴高采烈地计划着,若是男孩,便取名彦水,若是女孩,就以皖水为名。后来她更是时常坐在水边,愣愣地瞧着,好像在回忆,又好像在等待。最后,她甚至把性命沉没在那汪水中……母妃性如水,柔和温顺,婉约动人,可是在这寂寞的后宫,当君恩渐薄,她的心也成了一湖死水!   皖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母妃的悲哀,如果没有倩姨多年的陪伴,如果没有四皇兄多年的照拂,她,是不是会跟母妃一样,放任自己陷入疯狂,这样就不会痛,不会殇了吧?   母妃,皖水就要嫁人了,您若是看见,该是笑,还是哭呢?   抹去苦涩的泪水,皖水回转身子,却看见身后的倩姨双眼湿润,目光还锁着那个灵位。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只见雅如正恭敬地候着。罢了,走吧!最后看了倩姨一眼,她从她身旁经过,走到雅如面前,将纤纤玉手交到她手上,从此,命运可还能由自己掌控?   倩姨看着如妃的灵位,泣不成声。小姐,你看见了吗?你看见自己的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把你的死归于她的过,为什么所有人都把祸水的罪名扣上她的身和心?你知道的,她不是祸水!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你解脱了,可是却把她独留地狱,任她挣扎!为什么不多赐些福分给她?   戴上凤冠,披上霞帔,皖水宛若仙子坠落凡尘,袅袅婷婷地步下揽月楼。一步一步地向正殿走去,那里,有她未来的夫君,有她没有任何记忆的父皇,有她从未谋面的兄弟姐妹……可是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她乐于见到的,除了他……   “皖水公主拜别皇上——”司仪扯着嗓门喊道。本来皇上是不愿这么麻烦的,再说一个被称为“祸水”的女儿,他也不愿接近。可是,莫君行执意要按规矩办事,那这拜别之礼也就非举行不可了!规矩?他莫君行,何时把规矩放在眼里了?现在,居然理直气壮地说按规矩办事!   因为只戴了凤冠,还未蒙上喜帕,所以皖水那沉鱼落雁的姿容毫无掩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顿时异想纷纷。有的想起那红颜薄命的如妃,有的想起红颜果然祸水,有的钦羡莫君行得此佳人,有的却猜测着是不是这冷宫公主诱惑了魔王!当然,一切一切的异想都只能在心里默念着。   姬如墨乍然见到那酷似如妃的面貌,也些微晃神。如妃的绝代风华,虽说已是多年前的遥远记忆,他却没能彻底忘怀。这么多年来,他游戏于美女之中,却再没见到比如妃更具风情的佳人!想不到如妃的女儿竟然出落得更胜如妃三分。   莫君行此刻正大大咧咧地坐在设在一旁的椅子上,觑着姬如墨眼中的失神,不免邪魅地勾起唇角,微妙地闪过一抹寒芒。这昏君,不会对如妃还存着几分感情吧?真是有趣!   皖水亭亭站在姬如墨面前,盈盈下拜:“皖水拜见皇上。”没有唤父皇,是因为他从不承认她是他的女儿,她也从不认为他有资格当她的父亲!   姬如墨猛地从朦胧的回忆中回过神来:“起来吧!”声音无力而冷淡。看着那绝艳的容颜,他言不由衷地说道:“以后你就是辅政王的王妃了,要好好辅佐王爷,保我皇朝繁盛安宁,知道吗?”   皖水在雅如的搀扶下起身,低着头,良久,她才应了一个字:“是。”转身向外走了两步,她背对着姬如墨,不想让这个人在她的记忆中占有一丝一毫的位置。   “皖水有几句话想跟皇上说,不知皇上可允?”   “你说。”   皖水略低头,好像在沉淀着什么。许久,螓首微抬,淡漠的声音从她口中传来:“母妃七年的癫狂,皖水十七年的悲哀,对于你所造成的两个悲剧,你可有半丝愧悔?皖水本不想恨,因为背负上一段日渐加重的恨好累!可是,你却一步一步地把我逼入了恨意的深渊!十七年前,你给了皖水一条命,不知用十七年的悲哀可否兑换?如能选择,皖水绝不投生帝王家!愿从今而后,亲情断,血脉断,一切皆断!”话语中断,她沉默了片刻,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宣言:“自今日起,皖水去姬姓,与皇家再无牵连!”十几个字回荡在静寂的大殿上,敲进每个人的心房。四周传来一阵低促的抽气声。   直到这段话结束,她一直没有回头,沉寂的眼神波澜不兴,平稳的语调无一丝起伏。平静的湖面下,隐藏着怎样的暗涌?当十七年的怨,十七年的愤,化为恨意侵袭而来,隐忍的怒火蔓延开来,姬如墨竟发现自己无力阻挡。两个女子的悲剧,两个女子的控诉,让他狼狈至极,却又无法逃避。站起身,他用愤怒掩盖自己的无措:“你大胆!说出如此不忠不孝的话语,简直是大逆不道!”伸出的手中微微颤着,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愧,他满面怒容,一个没站稳踉跄地跌回龙榻,急剧地粗喘着。   皖水依旧站在原处,背对着姬如墨,那么孤傲决然地站着……   众臣惶恐,纷纷垂头,只有莫君行看见她唇角绽放出来的那一朵冷冽的笑花,带着绝望却又凄凉的美!   察觉到旁边射过来的炙热的目光,皖水不可抑止地转头,赫然可见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在这紧绷的时刻,他却如同置身事外般悠然观之,时而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杯酒,浅斟低酌。此刻,他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宛若在打量着自己的猎物,幽深的黑眸中闪着辨不明的兴味。   皖水知道他就是莫君行,因为敢在皇帝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的也只有他了!镇定自若地走到他面前,她直直地望进他深邃的眸子,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一个充满兴趣,一个却是完全无畏。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姬如墨,姬如枫,包括众大臣快要站不稳,整个大殿弥漫着压抑恐慌的气氛时,莫君行开口了:“雅如,为王妃蒙上喜帕。”话是对雅如说的,他的眼睛却一直锁住皖水,直到艳红的喜帕遮住了那双无畏的眼眸……   莫君行起身,谁也没看,拉起皖水的手,带着她走出这让人窒息的大殿。只留下殿上的众人暗自松一口气,擦擦额上的冷汗,抚弄一下几乎停止的心脏……   第七章 婚礼上的插曲   豪华气派的辅政王府一片喜气,遍地的红,洋溢着血色的灿烂。   莫君行先花轿回到王府,此刻正神态慵懒地坐在高座,手中拿着一杯酒,很闲适地品着,好像今天他完全是个局外人。即使身穿大红喜袍,即使满殿的官员都在陪着他等待今天的新娘,他依然置身事外地冷眼旁觑。偶尔,那薄唇会些许掀起,却吓得在场的官员噤若寒蝉,浑身颤栗。他的笑,无疑是勾魂的魔咒,即使是在今天这大喜之日。   终于,府外有人来报:“回王爷,花轿到了。”   莫君行充耳不闻,只是依旧笑着,笑得文武百官心头发寒,王爷不会打算在婚礼上搞个惊人之举吧?不过,无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到了王爷身上就一点也不惊人了!   皖水在雅如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往喜堂上走去,莲步款款,令人遐想纷呈。纤细的柳腰,曼妙的身姿,偶尔喜帕被风微掀,那嫣红的香唇隐隐若现……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可是现在不见其貌,不闻其声,她依旧令人心神摇荡。   莫君行没有放下手中的酒,也没有起身迎接,只是一双辨不明情绪的丹凤眸饶有兴味地瞅着正向他接近的新娘。   皖水知道从今而后再也不能追逐她心中的梦,此刻她正在通往地狱的路上一步一步地沉沦,一步一步地没落……   经过皇家各皇子公主的位置时,皖水分神去寻找姬如枫的气息,却未曾留意自己前面多了一只横空出世的玉足。猛地被突然出现的阻碍一绊,皖水的身子直往前倾,眼看就要与冰冷的地面亲密接触,她的身子却被一双结实的臂膀揽住,下一刻,柔弱的娇躯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温热的气息充斥鼻尖。盖头轻轻晃动,从她眼前滑落。终于,她又看见了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俊颜,温柔的眼神,高挺的鼻梁……那张她决意用一生去回味的脸庞,那张她以为再见不到的容颜,此刻就在她眼前,是上苍的眷顾,抑或是命运的垂怜?   姬如枫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娇颜,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何时出落得如此让人移不开视线?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浓妆艳抹,更显国色天香。宛若仙子落凡尘,竟美得令他着迷!可惜,这样的佳人注定不可能属于他!兄妹的血缘,早已断了他们此生的情缘,更别提她是魔王索要的女人!皖水,皇兄不得不放手啊!将皖水的身子扶正,别开视线,他不敢再看向她脉脉含情的眼眸。   “青娅公主,皖水好歹是你的姐姐,请你放尊重些!”他一直不与宫中的皇子公主发生正面冲突,但是他绝不允许有人欺负到皖水头上,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青娅趾高气昂地冷哼:“姐姐?呵呵,她已经不再是皇家人,有何资格当本公主的姐姐?”一个冷宫公主,就这么嫁给了皇朝最有权势的辅政王,从此飞上枝头,就算当众忤逆父皇,给父皇难堪,父皇居然也拿她没辙!   姬如枫虽然把皖水自他怀中扶起,一只手臂却依旧轻揽着她。皖水就这么轻轻偎着他,就让她稍稍贪心那么一会儿吧!这温暖,这气息,是她一生的眷恋啊!   “姬青娅!”姬如枫显得有些失控,另一只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握住,青筋突现。   姬青娅也高傲地往前跨了一步:“怎么?本公主说的句句属实,这儿文武百官都可以作证!她只是一个不配拥有皇家血统的贱女人!”   旁边的姬玄渊见妹妹的话越说越大胆,急欲阻止,好歹现在是在莫王爷的婚宴上,皖水不管怎样也是他的新娘,若是因此惹恼了这个随时都会发怒的魔王,他们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谁知他还没开口,一直静默的魔王突然开口了:“你们是存心搅乱本王的婚礼吗?”语气很平淡,平淡得不正常!   姬玄渊急忙陪着笑:“王爷误会了,青娅只是心直口快,绝没有冒犯王爷的意思。”姬玄渊可是明白得紧,只要这个地下皇帝动动手指,他这个太子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莫君行站起身子,满是压迫地走向他们:“你们已经坏了本王的兴致,现在可怎么办?难道需要本王取消婚礼吗?”他询问着几个始觉大祸临头的皇子公主。淡雅的语气好像是在询问天气状况一般。   姬玄渊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还请王爷宽容大量,看在初犯……”   “都给本王滚出去!”莫君行突的神情一变,眼眸中满是暴戾,连吐出的话语也含着暴风雨前的慑人气息。   姬玄渊蓦地一愣,良久,他都只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那个倨傲的男人。他知道这个魔王无所忌惮,却没想到他可以如此随性地让他这个未来的储君颜面落地。要知道当众被驱逐出去,只须片刻,他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可是等了许久,莫君行却一点软化的迹象也没有,他咬了咬牙只好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拉上青娅狼狈地离开王府。   姬如枫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幽光。   莫君行转身面对姬如枫:“四皇子还需要本王派人来赶吗?”   这话一出,姬如枫和皖水双双愣住。什么意思?   可是莫君行没有给他们答案,径自往高座上走去,还不忘大声吩咐着:“来人!将四皇子请出王府!”他的婚礼不需要这些皇家人碍眼!   邵离瞬间便出现在姬如枫身边:“四皇子,请!”说是“请”,实际上就是驱逐!姬如枫不得不放开皖水,最后一眼看了看眼中含泪的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皖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那抹身影渐行渐远,看着曾经属于她的梦渐行渐远……   雅如悄无声息地为她盖上喜帕,遮住她的视线,从此她与他再也不在一个世界!失魂落魄地回转身子,失魂落魄地任由雅如操持着自己的动作,失魂落魄地完成整个婚礼……她以为她可以坚强地面对,原来心痛到极致,一切都可以化为虚无!   第八章 洞房内的交易   新房内,红烛泪垂。皖水掀开喜帕,摘下凤冠,伫立窗前,任由清冷的月光洒遍周身,直透射进薄凉的心。她那么孤傲地站着,有如风雪中的一抹霜花,与四周的华丽形成一种怪异的搭配。   月儿从东方升起,慢慢地爬上中天,星光摇曳出千种风情。如此良辰,这般美景,投进她的心湖,却平添一分寂寞,一分无奈,一分苦涩。   当王府归于平静,当华灯渐渐熄灭,当喧嚣终于消却,她还是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窗前。新房,依旧是空空的。莫君行没有进来,丫鬟喜娘没有进来,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   月已西斜,星光也渐渐隐退。当东方露出鱼肚白,当一抹淡淡的朝霞初露,她知道,她的新婚之夜已经结束了!一个人的新婚之夜已经结束了!   天终于亮了。雅如捧着洗漱用具小心地走进来,看着形同石化的皖水,再瞄瞄整整齐齐的床褥,忍不住为她悲哀。敛下情绪,她轻声劝道:“王妃,王爷许是喝醉了。您看是休息一会儿,还是洗漱一下,接着用膳。”   皖水只是静默地站着,仿若没有听见她的话。她只是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曾经的十七年,是她无法拒绝的悲哀!接下来的这些年,会不会是她自找的悲哀?她嫁给莫君行,只是想换一场赌,一场交易。可是,她有这个赌资,有这个成本吗?既然这个莫君行根本对她没兴趣,为什么还要娶她?他究竟想利用这门婚事得到什么?   雅如刚想再叫一声,蓦地看见王爷已经走了进来。莫君行微一摆手,雅如即福身告退。姿态闲适地踱到桌子边,他慵懒地坐下,亲手斟上两杯酒,走到背对着他的皖水:“王妃,我们好像还没有喝交杯酒。”   听闻此声,皖水纤细的脊背蓦地一颤,随即镇定下来。转身,她神态自若地面对传言中的魔王,无喜无悲。即使他是那个强娶她的男人,即使他是那个让她新婚之夜即独守空房的男人!因为,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帮到她的男人!“皖水拜见王爷。”   莫君行一双黑眸死锁住那双眼眸,期冀着从最深处探出一些情绪,哪怕是愤怒。可是没有,她居然平静地宛如一湖死水!一只手递出一杯酒:“迟来的交杯酒。”   皖水接过,自动挽上他的手臂,将手中那一杯酒送到自己的唇边。尽管她很想保持淡漠,然而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近一个男人,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灼热的气息,皖水还是忍不住俏脸微醺,脸上发烫。连一直跳得很无力的心也仿佛瞬间多了些活力。   莫君行边瞅着那微红的脸颊,边灌下手中的酒。越接近她,他就越觉得这个女人几乎让人无法抗拒。即使她从不展现任何柔情,她也依旧美得楚楚动人。可是,这个女人的一生注定要在他手中颠覆!   “王妃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的?”他很好奇这个敢在众臣面前狠狠践踏皇家颜面的女人会怎么指控他的冷落。毕竟新婚之夜就独守空房,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   皖水很平静地把空酒杯放回桌上,然后看着莫君行:“王爷可以告诉皖水,你为什么要娶我吗?即使是一颗棋子,皖水也希望能知道我这颗棋子的作用在哪儿。”这是她谈交易的筹码!   早晨微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阴影,带着危险却又吸引人的气质,含笑的魅惑眼神却在皖水心中敲响警钟。莫君行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总有一天,王妃会明白本王为何娶你的。”但,绝对不是现在!游戏才刚开始,他还没正式入局呢!   皖水也不再追问,略一思索,扬起头,望进那双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眼眸,那一潭幽深的湖水似乎要把她整个人吞噬。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王爷,皖水不知道,以你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为什么偏偏挑上我这么一个冷宫公主,至于原因,就照你说的,等你愿意告诉皖水的时候,皖水才能知晓。皖水会嫁到辅政王府,只是想倾我所有,跟王爷谈一笔交易。”   交易?莫君行邪气地挑高眉毛,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主动跟他谈交易的呢!“王妃凭什么跟本王谈交易?”   “皖水说过愿倾一切!”其实她也没有把握自己有这个筹码。   莫君行更加靠近皖水,伸出一手,摩挲着她细腻的下颔:“你应该听闻别人私底下都称本王为魔王吧!跟恶魔谈交易可是要付出灵魂的!”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新房,听起来还真让人心里发寒。   皖水强迫自己挺直腰杆,绝不露出一丝怯懦:“……如果这是王爷所要的,王爷尽可拿去!”   “很好!”莫君行眼眸遽亮,跳动着奇异的光彩。“不愧是本王挑中的女人!那王妃想要从本王这儿换取什么?”   “皖水希望王爷助我四皇兄姬如枫登上皇位。”   “啧!现在的皇帝可是王妃的父皇耶,你要本王助你四皇兄,岂不是鼓动本王将你父皇废掉?”   “皖水已不再是皇家人。”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有,也只是恨意的牵扯!   “不是皇家人,却还要插手皇家事?王妃,你到底想做什么?是想报复姬如墨?还是想报答姬如枫?”他一张俊脸贴近皖水,逼视她些许闪烁的眸光。   “王爷可有意跟皖水谈这笔交易?”她没有回答莫君行的逼问,只是让莫君行做出选择。   莫君行退开两步,坐到桌子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助姬如枫登上皇位,这很简单。”天下都掌握在他手中,换一个人当傀儡还不是易如反掌!   皖水紧绷的情绪终于稍稍放松些:“那王爷是同意这笔交易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竟然些许急促,连心也跳得更为激烈。   莫君行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笑得温雅。可是皖水却直觉这抹笑仿佛为她打开了通往了地狱的门。“王妃,你准备好把自己典当给恶魔了吗?”   皖水因交易成功的些许激动瞬间殆尽。良久,她都只是愣在原地,连莫君行出去也没注意到。她已经把自己典当了!把自己典当给恶魔!呵呵,她已经到了地狱吗?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阳光?她扯出一抹笑,笑得怆然。笑到深处,绝望的泪水也顺着脸颊留下。   第九章 痛上加痛   用膳期间,雅如向皖水介绍了一下辅政王府内的情形,皖水才知道王府分为东、西、南、北四苑。莫君行居于东苑,皖水所居的为西苑,另外还有目前最得宠的四姬,分别为水姬,听闻是个温柔的可人儿,云姬为人傲慢,擅用鞭,雪姬人如其名,冰肌雪肤,却多病。另外就是刚入府的月姬,目前最得莫君行的宠爱。昨夜本该是洞房花烛夜,莫君行却未曾踏入新房半步,而是去了月姬的邀月阁。由此可见,他对月姬的宠幸远远胜过皖水这个新嫁娘。南苑则为诸多姬妾的住所,传闻可媲美皇帝的后宫。北苑是王府内奴仆的住房,较其他三苑来说极为简陋。   今天是皖水嫁入王府的第一天,雅如传达王爷之命,领皖水到处逛逛,借以熟悉王府。走在幽静的小径上,皖水只见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极尽奢华,比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雕栏玉砌,假山回廊,无一不精致,无一不与整个王府相契合。   正走着,她突然听闻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正被急速地挥动,发出阵阵破风的声音。   皖水从假山脚下转出,只见一个一身红装的艳丽女子正飒飒生姿地舞动着手中的长鞭,连风也跟着起舞,发出愉悦的低鸣。   自小禁锢在揽月楼,皖水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生机与活力。“她是何人?”   “回王妃,她是云姬主子。”一旁的雅如恭敬地回道。   钦羡地凝视了片刻,皖水转身意欲离开。忽然一阵破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背后传来的火辣辣的灼痛已经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阵头晕目眩,她虚弱的身子猛地前倾。幸而旁边的雅如机警地扶住她。   云姬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儿似的:“哎呀!这是王妃姐姐呀!姐姐这也太不小心了,妹妹每日在此练鞭,姐姐就不该靠近这儿的嘛!要知道这鞭子可不长眼的,今儿个还好,不碍事,要是哪天,真把姐姐给伤着了,那妹妹不是罪过大了!”   皖水强忍住背上传来的痛楚,身子微靠着雅如:“云姬的鞭子不长眼没关系,只希望云姬不要也不长眼!”说完,她示意雅如扶着她往自己的涟水阁走去。   云姬还站在原地,抚弄着手上染血的长鞭,兀自勾起一抹得意的媚笑。   回到涟水阁,皖水阻止雅如去找御医,只是吩咐她为自己涂上伤药。   “王妃,此事要不要告诉王爷?”雅如边上药,边请示。   皖水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这一切,她早已习惯。以前母妃还在的时候,她偶尔会走出揽月楼去玩。见到那些皇子公主,哪次不是负伤而回的?甚至有一次,她被吊在一棵大树上吊了整整一夜,也就是那次,她遇见了四皇兄,是他把她从树上救下的,也给了她第一份温暖。四皇兄!又想到他了!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他的呵护,习惯了他的保护!可是如今他不在自己身边,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了!   莫君行坐在书桌后,手指敲击着桌面,双眼微闭,神态慵懒地听着汇报。“雅如,你继续回去服侍王妃,不用帮她,也不要让她知道本王知晓此事。”   “奴婢遵命。”   皖水在床上躺了一天,到了傍晚,她刚刚从床上忍着剧痛起身,就听雅如进来通传:“王妃,王爷来了!”   皖水只觉心咯噔一下,沉到了最底层。莫君行?他来做什么?已经到了晚上,莫非他……不会,如果他想对自己怎样,昨晚就不会让她独守空房。可是,他现在来是……   看着一道一道美食端上桌,皖水却一点兴致也没有。她疑惑地看向端坐上位的莫君行,始终猜不透他来此到底是何意。   一顿晚膳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到一半,莫君行却突然离席,走到皖水背后,灼热的胸膛慢慢地贴向她的后背。皖水逐渐感觉到自己背上的伤痕几乎被那炙热的热量灼烧起来,火辣辣地痛着。但是她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一直以来,除了在倩姨和四皇兄面前,她从来不会泄露自己的脆弱。即使心在滴血,她也不会流半滴眼泪!   “王妃,昨夜本王冷落了你,今夜补回来,如何?”莫君行半是戏谑,半是询问,胸膛已经贴上了那纤细的脊背,也贴上了那道狰狞的伤痕。   皖水紧紧咬住红唇,双手也紧紧握住。他到底要干什么?要她?可是她受伤了!他就这样粗鲁地压上她的背,她若不是还存着那么一点儿理智,早就怀疑他是不是早已知道,故意在伤口上撒盐!   莫君行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划过那片深邃的黯然,双臂温柔地在皖水胸前交叉,把她的馨香的身子往自己胸膛上紧揽。他把力道控制得很好,几乎没有弄疼她,除了那好像又裂开的鞭痕。她敢肯定,伤口已经裂开了,甚至可以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慢慢地流淌而下。   “王妃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苍白?”莫君行“关怀”地问道,看向那被咬出血迹的唇和那双微闭的双眼的眼眸却不带一丝温度。   在剧痛的折腾下,皖水的神志已经些许涣散,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莫君行胸膛的炙热,可是那不是她需要的温暖。那炙热太霸道,好似要把一切熔化,要让天下燃烧!头开始晕晕乎乎的,四周的东西好像开始旋转了,越转越快,越转越快……背后的痛楚好像也慢慢消退了。连魔王的声音都不再响起了……一切都好安静啊!她喜欢这样的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的安静。这样就不用害怕被别人欺负,也不用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一直在哭……   感觉到被揽在胸前的人儿已经瘫软在自己怀里,莫君行无情地把她推向桌面。“倔强的小东西!早晚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的倔强害死!”她居然宁愿痛到昏迷,也不愿向他示弱!他寒冽的眸光定在那雪白的衣裳上,那猩红的血迹仿若冰天雪地里妖冶的蔷薇,绽放着血腥的美丽。姬皖水,你以为凭你那可笑的顽固,就可以与本王对抗吗?   嘲讽地微掀唇角,他轻轻冷哼,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涟水阁。   侍立一旁的雅如这才上前,将昏迷的皖水扶到床上,重新上药。看着那抹惨淡的容颜,雅如不解,为什么明明受了伤,她却宁可忍下所有的痛,即使在王爷刻意的折腾下,也不露出半点脆弱?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第十章 恶意的纵容   明月如钩,清风似诉。月光披洒的流云阁里,云姬正千娇百媚地倚在莫君行的怀里。   纤纤玉手递上一杯香醇的酒,直送到他唇边。柔媚的声音跟着升起:“王爷,值此良辰美景,若无酒,岂不扫兴?”   莫君行就着那杯酒喝下,斜睨着她,月光下那一张清俊的脸庞染着几分邪魅妖异。   云姬脸儿微红,娇声唤道:“王爷。”玉手自动爬上他的胸膛。可是良久,莫君行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云姬一抬头,却看见他正定定地瞅着她,那双眼眸中早已不存半分情欲。身子猛地冷却,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王爷——”   莫君行却又若无其事地调转目光,连声音都显得一如既往的闲散:“今天早上,你把王妃打伤了?”   “王爷,贱妾冤枉!贱妾每天早上都在后花园里练鞭,这是人尽皆知的。贱妾也未曾料到王妃娘娘会经过那里,因此一个不小心,误伤了王妃娘娘……”眼里蓄满泪水,她哭得梨花带雨。   可是莫君行从来不是惜花之人!他挑起云姬的下巴:“误伤?嗯?一个内功还不错的人误伤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云姬,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已经眼瞎耳聋了?”他边说着边把那只手搭上那白嫩的脖颈,力道渐渐加重。可是他的神色却无半丝起伏,好像手上捏着的只是一根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棍子。   云姬呼吸愈加困难,脸上出现不正常的苍白,嘴唇微张,好像一条渴望空气的鱼儿。直到她开始眼皮上翻,莫君行才好心地轻轻一甩。被一把甩到门板上的云姬被这么狠狠一撞,失落到九霄云外的心才得以归位。一只手抚上脖子,她狠狠地呼吸,等到好不容易确信自己还活着,她再不敢狡辩,爬到莫君行脚边,抱着他的腿:“王爷,贱妾知错了!以后贱妾再不敢了。求王爷看着贱妾侍奉多年,尽心竭力,饶了贱妾这一回。”   “再不敢了?这怎么行?那以后谁去帮本王折腾那个皖水哪?”他故作烦恼,一手支着头颅。   “王爷,贱妾真的不敢了!”她也是听说这个新来的王妃连洞房花烛夜都是孤守空房,料想王爷从不把她放在心上,才仗势着王爷对自己的疼宠甩了她一鞭。可她却忘了,这个魔王从不把女人放在眼里,他或许没有把王妃放在心上,却也没有把任何女人放在心上!   “既然你不敢,那留你何用?”他猛地一踹,硬是把云姬单薄的身子踹出老远。   云姬只觉自己浑身骨头都散了,此时又听见莫君行说不再留她,顿时三魂去了七魄。被送入王府的女人一旦被退货,除了死,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因为她已是魔王的所有物,没有人敢接手魔王的东西,即使是这个女人的娘家!被赶出王府的女人,必将终身颠沛流离。回娘家,势必再次被送入王府,然后再被撵出。就算自己一个人想重新开始,被人认出,也免不了纷飞而来的嘲讽,甚至是排斥驱逐。得罪了魔王,就相当于得罪了所有人!云姬听见这句话,身子瘫软在地。不行!她不要被赶出去!即使是被打入冷宫,她也不要离开王府!   再次爬回莫昊轩脚边:“王爷,求您饶了贱妾这回。贱妾愿意用一辈子来赎罪!”她被狠狠地摔了两次,嘴角已经流出鲜血。但是这点小痛,比起生死大事,太微不足道了!   莫君行这才坐直身子,正眼看她:“哦?你愿意用一辈子来赎罪?”   “是,贱妾愿意一切按王爷的指令行事,供王爷差遣。”云姬好似抓住了一线曙光,神情激动。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若是你的表现无法令本王满意的话,被赶出去的不会是你的人,而是你的尸!云姬,你敢试吗?”他迫近云姬恐慌的眼,在那里除了每个人都有的畏惧,什么也没有!他不禁失望地抬身,脑海中蓦地又浮现出那双无畏的眼睛。   云姬身子微颤,却依旧点头答应:“不知王爷让贱妾做什么?”   莫君行继续躺回软塌:“很简单,照你今天早上的做。”   “王爷,贱妾不敢了……”王爷还要追究早上的事吗?   “没有忘记本王刚说过的话吧?”莫君行声音微微拔高,很显然他已经极度不耐了。   云姬一愣,随即试探着问:“王爷是让贱妾继续挑衅王妃?”   “你尽可折腾,但是记住把她的命留给本王!”这个地方太压抑了!莫君行神色不虞,从软塌上站起,看也不看地上的云姬一眼,径直越过她走出流云阁。   云姬还在回味着王爷的话,尽可折腾?照早上的去做?王爷是想让她挫挫王妃的威风吗?可是那个王妃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值得王爷如此特别对待吗?不过,就因为早上那一鞭,她却到地狱门口逛了一圈!想想真不甘心,都怪那个姬皖水!既然是王爷的命令,她当然乐意遵从,而且绝对是不遗余力地遵从!   莫君行离开流云阁,没有去四姬中任何一人那里,而是直接回到自己的东苑。站在楼阁上,仰头望月,顿觉连月亮都闪烁着不驯的光芒,竟像极了姬皖水的眼神!很好!她越是不驯,越是顽强,他就越有兴趣!   丹凤眸中慢慢升腾起一抹寒芒,连神情也显得冷冽。莫君行眼中的兴趣全然褪却,只留下恨和不屑。姬皖水,虽然你的结局本王早已设定好,但是本王还是希望你能为这场游戏增加一些精彩!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脱离本王的控制,更别提维系本王的命运!你更加不可能!   第十一章 蓄意的欺压   一大早,云姬一如既往地在花园里练鞭。银蛇般的长鞭舞得凌厉狠绝,此刻她多希望那个不得宠的王妃能够经过这里,这样,不长眼的她就可以把这条不长眼的鞭子挥到她身上,挥到她脸上,在她身上抑或脸上留下狰狞的痕迹!   正想着,她就听见旁边有了动静,正待一个“不小心”把鞭子狠狠地挥过去,却听到那个她千万个不想听见的声音。   “哟!云姬姐姐又在这儿练鞭呀!妹妹怎么瞧着今儿个这鞭子舞得特别有力道啊!不会是昨儿个王爷去了流云阁不久就离开,姐姐欲求不满,才会借由练鞭发泄的吧?”   云姬一个使劲收回鞭子,挥到不受宠的王妃没关系,可要是挥到目前最得宠的月姬,只怕她真的要被逐出王府了!昨晚她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可不像因为自己的嫉妒,断了自己的生路。   把鞭子绕到手腕上,她对着月姬,笑得和颜悦色:“月姬妹妹怎么也出来逛了?听说妹妹昨晚独守空闺了,王爷不会是嫌弃妹妹不新鲜了吧?”她毫不示弱地揭开月姬的伤疤,看着月姬那张妖媚的脸,再瞟瞟那一身绫罗艳服,好像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有多得宠似的样子,云姬真想甩一鞭子让她瞧瞧她的厉害!可是她不能冲动,不能冲动!一只手把鞭子拨弄得啪啪直响,心里恨得怒火直烧,可是脸上却笑容不减,只是那笑并没有到达眼底。   月姬脸上的媚笑瞬间变得僵硬:“云姬姐姐,你继续练鞭吧!不过,妹妹好心提醒一句,你可千万要小心哦,不要一个不小心,把鞭子甩到自己脸上。虽说你的容貌已经靠不住了,但顶着一道鞭痕还是很吓人的!”说完,她好像出够气了,一个华丽的转身,摆腰扭臀地向着她的住所走去。只留下云姬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妖娆的背影。   狠狠地甩了几下长鞭,拼尽全力地扫向旁边的花花草草,云姬发泄了好一会儿,才准备回流云阁。谁知却在半路上遇到那个害她昨晚差点魂飞魄散的女人!本来她就为昨晚的事憋了一肚子气,再加上刚刚被月姬冷嘲热讽,现在心里正气得想喷火。不过老天待她还不赖,至少及时送了个出气筒给她!   皖水昨日被雅如带着逛西苑时,就被这个池子深深地吸引。或许是受到母妃的影响,她自小就喜欢水。西苑里这个水池并不是很大,却让她想起揽月楼后面那个池塘,那个母妃经常深情凝望的池塘。   因为已到深秋,池中的荷叶早已干枯,秋水涟涟,繁华已逝。但是这苍凉的一切她早已看过千万遍,如今再见,只觉得好熟悉,宛若又回到了揽月楼,回到了完全属于她的世界!   然而,她忘了,这注定不是她的世界!   “王妃娘娘好雅兴呀!”一道清亮却暗含着挑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搅乱这里原有的宁静。   皖水回头一看,却是执着长鞭的云姬。莫非她嫌昨天打得不够用劲,今天还想来加一鞭吗?皖水冷笑,不慌不忙地起身。由于雅如被她打发回涟水阁了,所以她又是孤身一人,宛如在皇宫中一般。原来无论她走到哪儿,都注定是一个人!不想跟她说话,皖水直想越过她,回自己的涟水阁。   可是,云姬正一肚子火气,怎可让她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离开。看着她冷然的脊背,云姬霍地甩出长鞭,鞭子像蛇一般缠上皖水的脖颈,绕了好几圈。接着,微一用力,毕竟是有功夫底子的,她还未用上全力,皖水纤弱的身子已经被拖回好大一截距离。   由于云姬就站在池边,当皖水被她往回拉时,也就更加接近池子的边缘。眼见皖水已经濒临池边,云姬却一点收势的意思也没有,反而猛地一拽,将皖水甩到水池中。   皖水喜欢水,却也怕水。因为她忘不了她的母妃就是死在水中的!水很温柔,很清纯,却也能置人于死地。所以她自从母妃死后,就只是单纯地看看水,从来不敢置身于水中,那让她想起母妃临死的场景,让她恐惧,让她不知所措!可是现在,她却没有任何依附地沉浸在深不见底的水中!冰凉的水好像要透进皮肤,与冰凉的血液融为一体。又好像是要霸占她的身体,堵住她的呼吸,夺取她的魂魄!皖水挣扎着,双手拼命拍打着水面。可是她怕,从内心深处透射出来的惧怕!   难道她会跟母妃落得一样的结局?浮肿的身体,流血的五官,完全变形的面容……她死后会变成那样吗?揽月楼的前七年,因为有母妃,所以她从未想过死,母妃去后,她曾经想过随母妃而去,后来,四皇兄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一点儿都没有留情。“你就这么想死吗?让别人笑着糟蹋你的尸体?辛辛苦苦地活了这么多年,最后,你却以死来寻求解脱!你甘心吗?”他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所以她后来再没想过死,即使心已经千疮百孔!但是,现在死亡好近,她几乎听见他的召唤。是不是死了就可以见到母妃?是不是死了就不用再一个人苦苦挣扎?可是,她还没见过四皇兄最后一面!她还没帮助四皇兄完成他的壮志,实现他的雄心!她还没有看到四皇兄描绘的那一天,他们站在高处,笑着看那些欺辱过他们的人哭着匍匐在他们脚下!就这么死吗?不要!   皖水很想让自己漂浮在水上,因为她不想就这样死去。太不甘心了!可是,她的四肢已经虚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身子渐渐疲软,她的意志也逐渐涣散。   云姬忽然想起王爷说过,王妃的命必须留给他。心里一紧,云姬知道必须见好就收,可是她才不想示弱:“王妃娘娘,若是你熬不住了,可要跟妹妹说,妹妹好救你上来。”都快沉下去了,她应该会卑微地求她吧!   可是皖水已经开始神志涣散了,就算她很清醒,也绝不会哀求任何人的!这是她唯一坚持的尊严!完全停止挣扎,皖水的身子没入水中……   此刻,在花园中的一处假山上,凉亭中的莫君行凭借良好的视力正观望着池边的一切。   邵离请示:“爷,需要属下去把王妃救上来吗?”王爷费尽心思娶了她,就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死去!   “不需要。”他依旧神态自若地观赏着,宛如正看着一直濒临死亡的动物在做垂死挣扎。   云姬终于放弃等皖水的哀求,要是不小心把她的命玩没了,王爷肯定会实现他的警告,把她的尸体撵出去!鞭子一扔,她俐落地跳到水中,游到皖水身边,把她救上岸。   雅如正好来唤皖水用膳,见此情形,微慌:“王妃,你醒醒!”可是皖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她把耳朵贴上皖水的胸脯,好不容易才感受到细微的心跳。凌厉地瞥了一眼云姬,她没有多话,只是扶着皖水摇摇晃晃地往涟水阁走去。   第十二章 又到雷雨夜   床榻上的皖水睡得极度不踏实,额上冷汗淋漓,双手死握着被褥,好像在寻求什么依托。   又是那个困扰她十年的噩梦!   “皖水,不要看!”倩姨的手蒙在她眼前,隔绝了一切视线。   年幼的她站在后花园里,任凭雨水浇洒,冷却自己仅剩一丝温度的心。可是她不要自欺欺人!扳开倩姨的手,她透过迷朦的雨幕望去……   几个太监在那口深井边打捞着什么……   是什么?皖水迷迷糊糊地想着。对了,是母妃!她一觉起来,却发现母妃不见了,于是她哭着去找倩姨。她们一大一小找遍了揽月楼,却始终不见母妃的身影……再接着呢?接着……倩姨去找人帮忙,年幼的她很怕,可是她还是很坚强地去找母妃,因为母妃是她唯一的亲人!   冰凉的雨水倾盆而下,灌进她的脖子,浇进她的心。她在荒芜的后院里走着,寻着……突然她被一个什么东西狠狠地绊了一下,小小的身子猛地前倾。额头重重地磕在深井的边缘,坚硬的石头上,留下了她的血迹,瞬间便被瓢泼的大雨冲刷干净……   她不以为意地抹掉额际的血迹,丝毫不在意鲜血还在流淌,打算继续站起来寻找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可是却在抬头的那一刹那,一道闪电蓦地在天际划出一道辉煌的痕迹,接着是响彻耳际的轰鸣。只有那么一刹那,却足够她看清井里的“东西”……   倩姨带着几个太监走过来,一把抱住浑身湿透的她:“皖水,你怎么就这样冲出来,这么大的雨,又是闪电又是雷声的,太危险了!听倩姨的话,快回去,倩姨会把母妃找到带回去的……”   “皖水已经找到母妃了……”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周遭的一切映照得一片惨然。   因为雷声太大,倩姨几乎是吼出来的:“什么?皖水,倩姨听不见你的话。但是现在你给倩姨乖乖地回去,听话!”   她转过湿漉的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自己都麻木了,哪还分得清什么?“倩姨……”她看着倩姨,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张熟悉的脸。   “孩子,你怎么了?别吓倩姨……”   “母妃在里面……她会不会冷?”冰凉的小手指着深井,她也不知自己说的是什么,只是本能地开口,本能地吐出字句……   接着,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倩姨回过神来,趴到井边借着闪电看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在闪电的映照下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将她拉开,倩姨示意旁边的太监到井边打捞。   “皖水,不要看。”她把自己的手挡在她眼前。   无言地扳开那双阻止她见母妃的手,她倔强地看着井边忙碌的人。她不怕,那是她的母妃,她为什么要怕?母妃一直很疼她的,虽说后来有人说母妃已经疯了,但是她还是好温柔地看着她,好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好温柔地抱着她……   不久她看见她的母妃了!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头饰,一样的……不,那不是她的母妃!那张脸浮肿得可怕,五官还流着鲜血,连原本瘦削的身子此刻也臃肿得不像样!那不是他的母妃!不是!她拼命地摇着头,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没事了!一定是的,醒来她就可以看见母妃还睡在自己身边……   几经挣扎,皖水终于从噩梦中醒来。头好痛,身子也软软的使不上一点力,她费了好大劲才双手支着床半坐起来。   意识还在漂浮,神志还未归位,她甩着头想要告诉自己,那一切都只是梦!   黯黑的窗子突然一闪,闪得极其亮白,阴惨惨地透进寝室,紧接着一道响雷也毫不示弱地刺破这片刻的宁静。   皖水还在飘渺中的心一下子僵住,不是梦啊!闪电,雷声都是真的!那母妃……   跌跌撞撞地爬下床,她鞋也没穿,披头散发的就这么冲了出去。电闪雷鸣间,那一抹渺小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往雨幕中冲去……   东苑的歆君楼门外,邵离一张冷脸正极度不悦地瞪着他眼前的女人。   雅如浑身湿透,一脸狼狈,纤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怕。“邵爷,求您禀告王爷一声,王妃真的不见了……”   “这等小事,用得着拿来打扰王爷的休憩吗?”一个女人半夜三更的能跑到哪儿去?多半是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怨天尤人,哀叹命运不公了!   “邵爷,她好歹是王妃,就算王爷没把她放在心上,也不能连他的生死都不顾吧!王妃昏迷了一天,拖着那样的病体在这样的雷雨中跑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儿,王爷那儿怎么交代?王爷娶王妃不是专门想为王妃送葬的吧?”   “放肆!”邵离,雅如皆一惊。只见莫君行站在门口,披着锦袍,脸色不虞地瞪着两人,背着光的脸庞像极了修罗,那双黯黑的眼眸仿佛正散发着噬人的光芒。   雅如惊慌失措地就地跪下,也顾不了满地的泥水:“王爷恕罪,奴婢只是急昏了头,才会出言不逊。请王爷恕罪!”   邵离也单膝跪地:“爷,雅如只是护主心切,王妃带病失踪,着实危险,不如属下前往寻找?”   莫君行向前跨了两步:“本王的妻子本王自己去找!邵离,多调集一些人马。”她已经把自己典当给他了,在没得到他允许之前,绝不能离开!   “是。”   终于,在所有人几乎把西苑掀了之后,有人前来告知王妃的行踪。   莫君行走到沁水阁,怒瞪着床上的女人。好样的,他为了找她,彻夜未眠,她倒好,睡得一塌糊涂!他握紧双拳,以防止自己一个冲动,冲到床边微一用劲,把她的脖子折成两段。   站在旁边的水姬倒是好像一点也不怕他的怒气,径自笑得温婉:“王爷,王妃身子遭了重创,本就体弱,又兼溺水,刚刚还淋了一场雨,所以现在还高烧未退,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了。王爷就算有气,也请看在她这么虚弱的份上,不要计较才好。”   “她怎么到了你这儿?”沁水阁跟涟水阁还是有好长一段距离的,她拖着那个破身子跑这么远,也真难为她了!   “贱妾也不知道,贱妾发现她时,她就趴在离沁水阁不远的地方,还呢喃地喊着母妃,好像在找她母妃似的。”   莫君行眼中闪过一抹恨意的光,却很快被他抹去。“本王带她回涟水阁。”他走到床边,粗鲁地把皖水横抱在怀里,那样子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皖水意识散漫之际,只觉得她被拥进一个怀抱,好暖。“母妃……”苍白的唇微启,呢喃着梦中呼唤过千万遍的两个字,她下意识地往那抹温暖靠去。   听见这两个字,莫君行手上的力道加重,带着恨意的眸光凌厉地扫向他怀中的皖水,即使看见她因为痛楚而紧蹙柳眉,他也没有放轻力道。姬皖水,你注定此生逃不过我的报复!   第十三章 无语凝噎   莫君行独自一人站在骊风亭上,借助高远的视角无聊地赏着四周的景色。   无聊之余,就容易浮想联翩。   细细弱弱的呢喃缭绕在耳际:“母妃……”他忽然扯出一抹冷极的笑,母妃?若是如妃还没死,或许如今承接他报复的就是那个如妃了!   想当初,他也是这么熬过来的!从出生之日起,便背负上野种的骂名,天天听着那些人叫母亲娼妓!一个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的孩子,在所有人的鄙视中长大,他还不是成就了如今这番功业!所有曾经有负于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所有人!百倍千倍的代价!   撑着栏杆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反握住冷硬的栏杆,任由那份寒意直入心底,他冷冷的目光投向远处,投向那个预备着承接他二十几年积恨的地方!   邵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爷,四皇子求见。”   姬如枫?“他来干什么?”   “他说是来探望王妃的。”   王妃?那个他想见到的王妃现在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呢?不知道他见了会是什么反应?冷冷地勾起唇角,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下骊风亭。   姬如枫在议事堂上等得心急如焚。皖水嫁到王府三天了,却一点儿消息也没传出来。以前在宫里,虽然也经常三四天不见面,但是好歹他清楚地知道她平平安安。但是在这地狱般的王府,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啊!   莫君行如君临天下般桀骜地走进议事堂,径直走到上座坐下:“四皇子找本王?”   姬如枫恭敬地答道:“王爷,本殿下身为皖水的皇兄,自皖水出嫁,一直惦记着,所以前来叨扰,请王爷容许本殿下见皖水一面。”   莫君行姿态懒散地靠到椅背上:“怎么?四皇子还怕本王吃了王妃不成?”   “不敢。本殿下确实是关心皇妹,也相信皇妹在王爷的呵护下肯定很幸福。”幸福呵!那是他永远给不了皖水的!可是,这个魔王会给她吗?   “幸福?是啊,相信她一定会很幸福的!”至少她还有这个心思去梦里跟她的母妃团聚!莫君行一手支着头颅,勾着嘴角,眼里却寒霜凌冽。   “不知王爷能否容许本殿下前往看望皇妹?”   “本王的王妃已经跟皇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不劳四皇子关心。”   “不管皖水是否与皇家断绝关系,她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姬如枫有些激动,双手微微握紧。可他还知道应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既然四皇子坚持要见,本王若是再横加阻拦,就显得本王太不近人情了!”他淡淡地扫了姬如枫一眼:“四皇子自便。”   姬如枫四处打探,到处瞎转,终于找到了皖水的涟水阁。然而他见到的并不是幸福的皖水,虽然他对此并未抱任何希望。可是令他震怒的是,他的皖水居然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这一点儿也不在他的预料中。他曾想过皖水一脸淡漠地跟他说:“我跟王爷之间一点感情也没有。他有他的生活,同样,我也有我的生活。”他也曾想过,皖水会委屈地躲到他怀里:“皇兄,我不想呆在这儿。”又或许,她会强颜欢笑:“皇兄,皖水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可是他千想万想,就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全无生机……   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勒住,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一步一步地踱到床边,他甚至不敢发出稍稍大一点儿的声音,就怕床上的人儿一下子消失不见,而他却不知该去哪儿找她!   那个脸色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的人儿就是他的皖水吗?明明上次在喜宴上见到她时,她还那么妩媚动人,怎么才短短三天,她就变得如此脆弱,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了似的?皖水,这三天你都经历了什么啊?   手一如既往地抚上那张看了十年的秀颜,察觉到丝般柔腻的皮肤在自己略显粗糙的手心磨蹭,温柔,细腻……   熟悉的触感轻易地唤醒了沉睡中的人儿。眼睑微闪,皖水睁开迷朦的双眼,在看见坐在床边的人时,如雷击般愣住。姬如枫也没料到她会在此时醒来,连抚在她脸上的手都忘了收回,只是贪婪地望着那楚楚动人的容颜,那情意绵绵的眼……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似乎想就这样望到沧海桑田……   一滴泪滑落,没入软枕,只在苍白的面容上留下了一道湿润的泪痕。皖水挣扎着起身,沙哑的声音氲满沧桑:“四皇兄……”她头昏眼花地向前倾倒,却被姬如枫揽入怀中。她哭着笑了,此刻,她不是那个敢跟魔王谈交易的大胆女人,也不是那个即使伤口开始渗血也绝不流露一丝脆弱的倔强女人,她只是一个孤苦无依,渴望被拥抱,渴望被守护的小女人!三天,漫长的三天,她没有留一滴泪,没有显露一丝不该有的脆弱。可是,在她最依赖的男人面前,她可以放纵自己做一个柔弱的小女人,放纵自己去哭,放纵自己脆弱……   姬如枫心里翻腾着汹涌的怒涛,恨不得把那个折腾皖水的男人碎尸万段,但是他做不到,也不能做!没有了那个男人对他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支持,他在朝堂上都会寸步难行!可是,他该任由皖水被如此对待吗?“若我能得偿所愿,一定会救你出来!”言犹在耳,他却不知道能否兑现。会不会等到他终于登上那至尊之位,他所在乎的人已经再难回到他身边了?   离开涟水阁,姬如枫并没有马上回宫,而是来到东苑求见莫君行。   莫君行一如既往地斜卧在锦榻上,一手摇着酒樽,一手支在脑侧,若有所思。整个王府里的任何动静都瞒不过他的耳目,更别提涟水阁里姬如枫和姬皖水深情相拥的情景。将所有事前前后后一回想,他立刻察觉出两人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那还在兄妹的范畴内吗?她为了他,典当自己的灵魂;他为了她,不惜冒着触犯自己的危险前来探视。这真的是兄妹间应有的情意吗?   邵离推门而入:“爷,四皇子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   “是。”   姬如枫走入,双眼无畏地看着莫君行,竟有那么几分皖水的眼神。莫君行玩味地挑眉:“四皇子莫非还有什么事?”   “王爷,本殿下只是想关心一下,皖水怎么会弄成那样?”那双眼中似乎跳动着几簇火焰。   “王妃没跟你说吗?”   “她什么也不愿多说。”皖水一旦决定的事,是任何人也改变不了的。   莫君行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那不就是了,原本就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不小心生个病,用得着四皇子前来兴师问罪吗?”   “本殿下绝无兴师问罪之意,只是担心皖水孤身一人在王府,会被人欺负。”   “她是王妃,谁敢欺负她?莫非四皇子是怀疑本王?”   “不敢。”   “此乃本王的家务事,四皇子还是不要多管,否则本王不保证四皇子不会惹火上身!”他神情一凛,寒芒微露。   姬如枫知道不能再说了,虽然从莫君行漠不关心的口气中,他清楚地知道他并不在意皖水,几乎是完全漠视皖水的存在,但是他自身尚且难保,哪儿来的余力跟魔王纠缠?皖水,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直到姬如枫离去,莫君行还冷冷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姬皖水是他的所有物!即使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上!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这个注定要为他颠覆一切的女人!姬皖水,你将灵魂典当于本王,现在该是本王索取的时候了!   第十四章 突来的转变   无言地看着姬如枫离开,皖水环着自己的双膝,孤独地坐在床上,任凭寂寞把自己包围得透不过气来。   雅如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恭敬地福身:“王妃,云姬娘娘前来赔罪,王妃可见?”   皖水从膝盖上抬头,微愣。“云姬,她来赔罪?”那个高傲得好像一只金孔雀的女人吗?第一次见到她,被她狠狠地甩了一鞭,再次偶遇,又被她抛下水!她来做什么?   “是,王妃,云姬主子已经跪了许久,还说要是王妃不原谅她,她就一直跪下去。”   皖水略一思索,拖着虚软的身子下榻:“去看看吧!”毕竟是莫君行的爱妾,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可不想为了云姬一个女人而让自己在王府里呆不下去!   走出涟水阁,皖水一眼就看见云姬十分狼狈地跪在阶下,凝脂般的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泛出青紫色,还遗留着干涸的血迹。一见她出来,云姬立刻跪着爬到她脚边:“王妃,贱妾知错了,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贱妾这回!求求您!”她说完,就开始不停地磕头,直磕到额上红肿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她弯身磕头的时候,皖水看见了她背后那条狰狞的鞭痕,甚至感觉得出比她当日所受的伤更加严重。只消微微一想,皖水就明白这出于谁的杰作。能够让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人低头求饶的人除了莫君行还能有谁?他是在替她讨回公道吗?怎么可能?他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怎么会是为了她才惩治这个女人的?一定是恶魔性子在作怪,拿人当靶子了!   皖水只是静静地看着,冷冷的目光轻扫,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制止她的行为,好像自己只是个局外人。   云姬磕得头破血流,却见她一丝反应也没有,纵使心下已经怒气滔滔,也极力忍住,扯着皖水的裙角,泪流满面:“王妃,贱妾不懂事,冒犯了王妃,王妃如果觉得未解气,可以在抽贱妾几鞭子,甚至可以把贱妾扔到水里。贱妾任凭王妃处置,绝无二话!”如今,她不得不低头,谁能料到王爷前夜还吩咐她多多“关照”王妃,刚刚却又跑来兴师问罪。   他就那么慵懒地坐在榻上,却给人窒息的压迫。“云姬,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把王妃拉下水!”   “贱妾不敢,贱妾只是依照王爷的交代而已……”   “本王的交代?本王有交代你把王妃抛下水吗?”他压低身子,冷峻地的眸光像利刃般射进她的心窝。   “没、没有。”他只是交代照她那天早上的方式对待王妃,可是……   “既然本王没有交代,那你以下犯上,加害王妃,此罪须严惩!”一个一个冰冷的字从魔王的嘴里无情地吐露,敲进云姬的耳里,刺得她的心鲜血汩汩。   王爷是想让她做替罪羊吗?可是她却连反驳的力气也没有,因为一旦反抗,下场可不是一个死字了解得了的!“王爷,想治贱妾的罪吗?”   扯着皖水裙角的手忽然颤抖了几下,云姬想起被王爷狠狠掴的那一巴掌,还有那一点儿也不留情的一鞭,想必自己背上已经皮开肉绽了吧!这个魔王,利用人时毫不留情,利用完后,也一点儿也不念情,果然魔王天性!可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王爷说过除非王妃饶过她,否则她就得替自己准备棺材了!“王妃,贱妾愿为您为奴为婢,只求您饶过贱妾这一回。”   皖水冷眼旁观这么久,终于开口了:“我不需要你为奴为婢,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云姬小心翼翼地问:“那王妃是原谅贱妾了吗?”   “你回去吧!”说完,皖水在雅如的搀扶下走进涟水阁。   云姬差点手舞足蹈,虽然挨了一巴掌,还受了一鞭,刚刚又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但好歹性命保住了!然而她的欣喜并没有维持多久……   刚回到流云阁,云姬就看见邵离站在阁楼外:“邵爷,您怎么会到流云阁来?”   “王爷有命,云姬即刻立刻王府。”平平淡淡的几个字,却瞬间把云姬打入了地狱。离开王府?云姬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王爷说只要求得王妃的原谅,他就不会追究了!你一定听错了,是不是?”若非邵离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她几乎要冲上去揪住他的衣襟质问。   “你还是自己离开吧!否则被赶出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邵离面无表情地离开,丝毫不把她凄绝的神情放在心上。   皖水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深秋里那一片萧条的景物。天地间,一片让人沉醉的静!忽然,身上一暖,直暖进心坎。她微转首,只见一件狐裘披在自己肩上。“雅如,不要担心我,我睡了这么久,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王妃真是把本王忘得彻底啊!”身后传来低沉却含笑的声音,让皖水身子一僵。   平复下自己的心绪,皖水悠然起身,款款下拜:“皖水拜见王爷。”可是她心里却千万个不解,这个魔王到底要做什么?云姬刚才回来赔罪,一定是被他胁迫的,现在他居然亲自来到涟水阁。要知道,除了那次她背部受伤,他有意无意地令她伤上加伤之后,就再没进过涟水阁半步。   莫君行很有君子风度地扶起她:“王妃身子还未恢复,不须多礼。”他扶着皖水走到床边,体贴地让她坐在吹不到风的地方。   “王爷特意过来可有要事?”   “看来王妃急欲赶本王离开。”他锁住皖水的眸子,接着说道:“王府妻妾众多,却一直没有正主,如今王妃既已为王府的女主人,自然要管理份内之事。”   皖水这一惊可非比寻常,好久才反应过来:“份内之事?”   “这西苑,南苑皆为姬妾所居之地,长久以来,无人管理……”其实在他的府内,也不需要特殊的管理,因为根本没有人敢无事生非。“如今王妃主事,自然要承担起这群姬妾的事。包括侍寝、花销等等。”   皖水着实看不透这个男人,他娶她绝不会只是为了给王府找一个女主人。而且她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目的不简单。可是现在他却把所有的姬妾交到她手里……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王妃好象不愿意?”他单手托起皖水的下颔,望进那双从来没有回避过他的眼眸。她一个冷宫公主,究竟哪儿来的勇气与他对视?   皖水没有丝毫的挣扎:“皖水一切听从王爷的安排。”   莫君行松开手,勾起唇角:“很好!那就有劳王妃了!”他撩起衣袍,噙着一抹自得的笑离开,独留下一团解不开的谜让皖水费神地猜想。   第十五章 争执   经过几天的休息,皖水的身体也好得七七八八。云姬的事,她也有所闻,只是她向来心淡,对于别人的事,能不管就不管。至于莫昊轩此举的目的,她猜不透,也不想去费这个心。一切顺其自然吧!   雅如端着一碗药进来:“王妃,该喝药了。”   皖水蹙着秀眉,瞅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淡漠的脸上划过一抹哀怨。紧接着,她顺从地捧起碗,闭上眼眸,一口气全部灌了进去。   一个小丫鬟恭敬地走进来:“王妃,月姬主子和雪姬主子求见。”自从莫昊轩上次突然来到涟水阁后,第二天,王府总管就分派来两个小丫鬟,帮着打理涟水阁,伺候她。   皖水放下手中的药碗,轻声呢喃:“月姬?雪姬?”四姬之中,云姬已被逐,水姬曾经救过她。目前,月姬和雪姬并没有跟她打过照面。此时主动来找她,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让她们进来吧!”   须臾,两个各有风姿的女子走进寝室,俯身下拜:“给王妃姐姐请安。”   “不须多礼了。”皖水淡淡地说道。“不知两位此来有何要事?”不想与她们纠缠,皖水直接开门见山。   “妹妹早该来拜会请安的,只是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好,不想让姐姐沾了晦气,所以今日特来拜会姐姐。”雪姬温温婉婉地笑道。她的相貌跟皖水、月姬比起来,并不出众。只是她冰肌雪肤,更兼病态娇弱,显得弱柳扶风,男人一见,往往心生怜悯,直想疼到骨子里。   皖水漠然地瞥了她一眼,好歹她也是从深宫中走出来的,岂会相信,这两个女人只是来请安的!   旁边的月姬却是急性子,藏不住话:“王妃姐姐,月儿除了请安之外,倒还有一件事需劳烦姐姐。”她看着皖水,良久,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没人搭话,她只能自个儿往下说了:“前些日子,听闻王爷将侍寝之事全权交由王妃姐姐打理了。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原来这就是她们此来的目的!“王爷的确提过此事。”只是她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她并不认为那个男人的事,尤其是这种事,是她做得了主的!当初,他只是在跟她客套吧!抑或,只是一个玩笑?   月姬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略显急躁地问道:“那王妃姐姐如何安排?”   皖水审视着看了她们一眼:“没有任何安排。”以前怎么样,以后就还是怎么样!   雪姬见月姬神色落寞,试探着开口:“王妃姐姐可知王爷这些日子以来未曾宠幸过任何一个女人?”   皖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那男人拥有几乎可媲美皇宫佳丽三千的后宫,居然可以如此“不近女色”?“侍寝之事依照原有的规矩来吧!”   月姬脸上闪过不豫之色,口气也有些冲撞:“王妃怎可如此而为?没有具体的侍寝规则,王爷就不会宠幸任何一个女人!”当然这只是猜测,毕竟没有哪个人可以把莫君行这个人看透。   “是啊,姐姐。贱妾自知福薄,没有那个荣幸可以侍奉王爷。但是心里一直希望王爷可以过得舒坦。男人嘛,没有了女人,这日子怎么舒坦得起来?”   “可不是!”月姬好像有一肚子牢骚,匆匆接过话头:“王妃一直没有安排我们姐妹侍寝,不会是想独霸王爷吧?”   “啪”的一声响,皖水猛地拍在茶几上,愣是把月姬没有说出口的话全给压了回去,雪姬也惨白了脸,显然受到惊吓。皖水冷着倾国之色,冷冽的眸光扫过刚才一直张牙舞爪的月姬,还有那刻意彰显柔弱的雪姬。直到她们都显露出惊慌之色,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侍寝之事,本王妃自会安排妥当。不知两位还有其他事吗?”   月姬吞了吞口水,显然未曾料到这个倍受云姬欺凌却从未吭声的王妃会有如此强势的时刻。“月儿没有其他事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妃姐姐不要计较。不管怎么样,月儿也是为王爷的生活着想。”   雪姬倒是显得沉稳多了,纵有那么一刻的不安,也很快调试过来。“既然姐姐已经有了决定,那妹妹就不多打扰了!妹妹先行告退。”略一福身,雪姬遂拉着月姬走出寝室。   遣走两个难缠的女人,皖水揉按着额头,只觉头痛。她只是想做个孤独的冷宫弃妇,为什么要把她扯入这女人的斗争中?莫君行就是想用这样的办法让她不得安宁吗?   雅如踏进寝室,看见皖水靠着床柱,揉着鬓角的样子,急忙问道:“王妃身子不舒服吗?”   皖水听见她的声音,怕她又去请御医,连忙放下手:“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落水之后,许多事都变得不一样了。莫君行要她安排侍寝,好像把她当作王府真正的女主人。涟水阁也多了丫鬟服侍,而且她们好像生怕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对于她的一个蹙眉都小心翼翼的,好似她是个一摔就碎的花瓶。就连以前一直冷冷淡淡的雅如也是如此。就皖水自己的想法,这极有可能是莫君行给过她们警告,否则还有谁能够令她们如此忌惮?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雅如,王爷是否曾规定西苑的侍妾不得踏入东苑?”   “是的。”   “那侍妾有要事必须求见王爷呢?”   “必须先行禀告总管,由总管告知邵爷。”   “雅如,帮我安排一下,我要见王爷。”皖水抬起眼,坚定地说道。   雅如微愣,随即回道:“王妃不须像一般侍妾那样周旋,可以直接去东苑求见王爷。”   皖水诧异:“这是王爷交代的?”   “正是。”   他何以给她如此之多的例外呀!她最不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例外啊!   第十六章 所有物   翌日,皖水略微打扮,在雅如的陪同下,前往莫君行所住的东苑。   歆君楼外,皖水孤傲地站着。这座楼好似它的主人一般倨傲地睥睨天下,好像可以把所有人如同蝼蚁般踩在脚下。但是,她不想臣服,宁愿独自一个人与之对抗。   雅如回到她身边:“王妃,王爷此刻不在。”   “那么,他现在在哪儿?”   “奴婢不知。”雅如俯首。   正当皖水转身欲回涟水阁时,一道身影闪电般掠至。   “卑职邵离拜见王妃。”来人单膝跪地,恭敬请安。   皖水虽然嫁到王妃已有些时日,但是并不多走动,因此也不认识邵离,即使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接近莫君行的人。她不解的目光抛向身旁的雅如。   “王妃,他就是王爷身边的贴身护卫邵爷。”   皖水不卑不亢地点头,表示她明白了。“邵离是吧?不介意我直呼你的名字吧?”   “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也就是邵离的女主人。”   “好,邵离。你来这儿,是奉了王爷的命令吗?”   邵离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机智和镇静。“王爷请王妃前往兽栏。”   “王爷现在在那儿?”她才来到歆君楼,就有人将消息告知莫君行了吗?不然,他怎会派他的贴身护卫前来通知她?   “是。”   所谓兽栏其实就是一个很大的圈子,里面圈养了各种猛兽。四周筑起高台,可以供人观赏。皖水随着邵离来到看台下,在一群侍卫下人前面找到了莫君行。   他一身白色锦袍,昂扬的身躯迎风而立,黑发肆意狂舞。皖水不得不承认他有狂肆的资格!随着越来越接近,皖水也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峻和压迫。这男人,非要全天下所有人都怕他怕得要死要活才肯罢休吗?   莫君行似乎正在观赏着什么好玩的事,邪魅的唇角时而勾起,一双黑眸也放出晶灿的光芒。   邵离独自一人走近他身边:“王爷,王妃来了。”   莫君行唇角勾动得更加明显,看在皖水眼中,好像她是无比有趣的玩具。莫君行回过头,轻轻地招手,示意她过去他身边。   待到临近他身旁,站在高高的看台上,皖水才知道这个男人方才高兴是所谓何事。眼前是一个大兽圈,里头什么山中猛兽皆有,但猛兽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怕的是,圈子里头有人!可怜那两个身穿下人服侍的男人,在野兽群中,狼狈且蹒跚地跑着,爬着。皖水几乎可以感觉到他们在发抖。很显然,这两个男人在用尽所有力气之后,唯一的结果就是沦为野兽的腹中餐。除非有奇迹出现。   “王爷一定要用如此残酷的方式杀人吗?”莫君行杀人如麻,她早已有所闻,也从未怀疑过。只是她没有想到他杀人的方式会是这样。非要把人玩弄得只剩一丝气息,才肯痛痛快快地给他一个了结吗?生命,在他眼中,到底是怎样的轻啊?   莫君行依旧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圈子里的情形:“他们犯了错,就不再有资格决定他们该如何死!能在结束那条贱命之前,为本王提供一点乐趣,是他们的荣幸!”   荣幸?多么可笑却又可悲的荣幸!她冷冷地掀起唇角,直视着那人与兽的角逐。纵然心里在颤抖,她也不愿在他人面前示弱。“王爷可否透露一下,他们何以得到这样的荣幸?”   “看见了吗?那个个子高高的贱奴一个不小心就把本王的坐骑给害死了,另一个嘛,就更该死了,居然敢盗窃本王的藏画!”他云淡风轻地陈述着两人的罪行。   皖水冷冷一笑:“坐骑?藏画?原来就是这两样东西给了两人如此之大的荣幸!真不知道皖水什么时候也会有这样的荣幸?”   “任何人觊觎或是损害本王的所有物,都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而这代价往往比那一条贱命更加惨痛!这就是本王的行事原则。”他直直地望进皖水眼眸深处,把一个个带着血腥气息的字敲进她的脑海,好像要让她永远铭记似的。   皖水此刻才深切地感觉到,她嫁了一个多么恐怖的男人!不,他简直就是地狱来的修罗!正在她怔忡之际,耳边又传来修罗的声音:“这么快就玩完了?太没意思了!”语气中透露出浓厚的惋惜。   皖水不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直僵直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只见圈子里的野兽分成两批,在偌大的“地狱”里聚集成两堆,还在不停地抢夺着什么,斗得不可开交。可以料想,那两个男人已经无力再逃了!可是,一旦停止奔跑,就等于把自己的血肉送到野兽的嘴边。那两群野兽是在争夺男人的尸体吗?圈子里弥漫着遍地的鲜血,分不清是那两个男人的,还是在打斗中受伤或死亡的野兽的。   野兽们将两个男人和在打斗中受伤死亡的野兽的尸体撕裂开来,各自享用着抢夺到手的美食,不知道它们嘴角是不是也带着笑,就如同莫君行嘴角那抹兴味盎然的笑一般。   皖水将目光挪开,强忍住喉咙口那直想往上冒的酸液。在那弥漫着血腥的空气中呼吸,她很快感觉到头开始晕晕乎乎的,几乎站不住脚。   莫君行审视着那抹惨白的娇颜,兀自笑得邪肆:“王妃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去休息?”   皖水扶住身旁的栏杆,等待晕眩赶紧过去。良久,她才感觉到好了许多。“王爷,皖水来找王爷是为了侍寝一事。”早些把事情解决掉,也好早些离开这人间地狱。皖水如是想着。   “此事由王妃做主即可。”   “王爷‘后宫’虽然姬妾众多,但是临幸过的人也就那么十来个。不知其他的姬妾,王爷预备如何处置?”   莫君行挑挑眉:“其他?”   “难道让她们苦候着吗?还是把她们也安排进侍寝的名单内?”   “本王没那么多心思去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那王爷何不将她们放遣,给她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女人从来就是悲剧的牺牲品,就像她母妃,就像她自己,再如那些困守王府却永远不被召见的女人。   “呵呵!”莫君行笑睨着跟他据理力争的女人,蓦地俯首,贴近那抹娇颜:“王妃是想把她们都推入死路吗?”   皖水愕然:“为什么?”   “一旦成了本王的所有物,烙上了本王的印迹,即使给她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们也无从开始。”   “王爷可以把她们的印迹销掉。”   “本王不乐意。”他倨傲地宣称:“本王的所有物从来就没有转手他人的可能!”他抬起头,看着天上飘过的白云,眼中反而更显冷意。   “皖水只安排了四姬以及南苑中几个相貌姣好,行事端正的姬妾,为王爷侍寝。”皖水不想再跟这个男人纠缠下去了,只想快快地了结掉这件事。   “哦?”   “安排侍寝的人共八名,轮流侍寝,绝不会厚此薄彼。”   莫君行再度凝视皖水,他的妻子:“那王妃呢?不知可在名单之内?”   皖水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新婚之夜,他宁可在别人那里留宿,也没有回到洞房之中,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定他对她没有兴趣。可是,如今,他这么问……   “王爷要皖水侍寝吗?”   “你是本王的王妃,自然应该服侍本王!这也是你的分内之事!”他“好心”地提醒已经开始头疼的女人。“再说,若是王妃不受宠,传到那些侍妾耳中,可就大大折损了你王妃的威信了!”   皖水又开始感觉到头晕了:“好,皖水可以侍寝。”她不能毁了四皇兄的宏图大志。再说,她已经嫁给莫君行了,这夫妻之间的事,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今晚!”   “什么?”   “今晚,由王妃侍寝。”   皖水身子一软,急忙靠上身边的栏杆,不让自己整个儿瘫软下来。“为什么?”她根本没有准备好要侍寝,甚至从未想过要和这个男人有夫妻之实!   “你是王妃,自然凡事都得带头。”莫君行理所当然地说道,一句话敲定了皖水的命运。“还有,请王妃记住,你也是本王的所有物!所以,千万不要让任何人觊觎你,否则,他们的下场就跟刚刚那两个人一样,或许更惨!”   纵然,心已经快要停止跳动,闻听此言,皖水还是忿忿不平地开口问道:“王爷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除了本王,王妃心里不要放任何人!除了本王,王妃也不要让任何人心中放上你!”他的所有物必须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   皖水不由自主地退开两步,他发现自己的心思吗?不可能,她对四皇兄的爱慕连四皇兄自己都不知道,更何况他?再说她和四皇兄本是兄妹,有这层关系掩着,谁会想到其他地方去?   “王妃不要以为本王像别人一样好糊弄!你已经把自己典当给本王了,就必须把你的灵魂,你的心,完完全全交给本王!否则,别怪本王不遵守交易约定,毕竟是你先违约的!”他在皖水退开两步后,又跟上两步,甚至把距离拉得比之前更近了。“皖水,离姬如枫远一点。”   语毕,莫君行不带一丝眷顾地离开,独留下饱受惊吓的皖水顺着栏杆缓缓地坐下来……   第十七章 王妃侍寝   夜,在皖水的惴惴不安中还是如约而至……   坐在桌子旁边,她呆呆地凝视着身边的烛火,烛火摇曳着,恰似她此刻浮浮沉沉的心。虽说早在决意嫁给莫君行的那一刻起,她就不预备保留自己的贞操。可是,在她准备了很久很久,终于把自己的矜持抛开的时候,他没有碰她一下。于是,她开始期待,期待自己还是完整的!心,属于那个埋在她心底的男人;身,也为他而留,即使他永远不会碰她!纵然知道这只是奢望,但是莫君行一日接着一日的冷落,让这点星星之光,逐渐地变亮,再变亮,到最后,几乎照亮了她的整个心房!   如今,一道晴空霹雳,他告诉她,她必须在今晚侍寝。她无法抗拒,因为她早已把自己典当!为什么给了她希望,却又让她失望,甚至是绝望?   雅如悄无声息地靠近:“王妃,王爷该要到了。”   皖水不明所以地看着身边的雅如,却只见她以手指眼角。皖水下意识地抚摸眼角处,感觉到手指一片湿意。原来她哭了,流下的泪连自己也未曾察觉。她轻轻擦去濡湿的泪水,心里一片凄惶。她的心在哀悼吗?为自己即将失去的童贞哀悼?   “哭了?”身后传来狂肆略带戏谑的声音。   皖水蓦地愣住,她知道他来了,微微转头,发现雅如不知何时已经退下。身后,只有那健硕的身躯昂然而立。缓缓地,一直大手搭上她僵直的肩膀,渐渐加大力道。皖水紧蹙眉尖,却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为何。他是在惩罚她刚刚的失态么?   莫君行放下手:“休息吧!”他径自走向床榻,慵懒地往上一躺,闭上那双总是给人无比压迫感的眼眸。   既然逃不掉,就该无畏地面对。皖水挺直娇躯,望向床上的魔王,却只见他紧闭双眸,什么动作也没有。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皖水开始脱下自己的衣服,割舍自己的自尊。为了四皇兄,她愿意付出一切!这是唯一一个支撑她一路走下去的信念。   当最外面一件轻纱飘然落地,莫君行霍地从床上坐起,那双邪魅的眸子锁住那抹明明无助却乔装倔然的娇颜,闪动着难以看透的光芒。在他如火般炽热的注视下,皖水停止手上的动作,定定地看着他。   许久,莫君行才慵懒地开口:“本王累了,今晚想好好休息。”他伸出一手,朝着皖水勾勾手指:“过来帮本王宽衣。”   踩过飘落地上的衣裳,宛如踏过自己的自尊,皖水坚决地走向那个深不可测的魔王,她的丈夫。可是莫君行却雷打不动地坐在床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王爷不是想休息吗?还是改变注意想跟皖水这样耗一晚上?”   莫君行慢条斯理地起身,站到皖水面前,高大的身躯给皖水一股极其强烈的压迫感,甚至是侵犯感。踮起脚尖,皖水面无表情地为他宽衣。在那纯男性的气息包围下,她感觉到一种不同于四皇兄温文尔雅的强势与霸气。这男人,好似天生就是个让人不得不屈从的领导者!   当那一抹幽幽的体香盈满鼻尖,莫君行几乎有点晕陶陶的。没有刺鼻的脂粉香味,也没有让人倒胃的香料味,纯粹的淡淡香气让他一直以来鼓噪的心顿时安宁了不少。   当只剩下中衣,莫君行径自躺到床上,将锦被掀开,挪出一片空档:“过来。”他看着呆立床边的皖水,命令道。   皖水挪动脚步,才走到床边,就感觉手臂上蓦地一紧,整个人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扑到莫君行身上。她还在头昏眼花中挣扎,耳边就传来令魔王的嗓音:“本王说过,今晚本王想好好休息。怎么,王妃好像不满意?”低沉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些许笑意。   这个魔王!明明是他突然拉了她一把,现在居然还损人!皖水一言不发地从他身上离开,躺到自己的位置上。其实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来了涟水阁,却又不碰她。难道是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玩物,一只供他游戏的老鼠,现在他是在扮演猫的角色吗?腰上忽然间横上一只铁臂,然后她整个人都被挟往他胸膛。皖水被箍得死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要动,让本王抱着你。”就在皖水刚开始挣扎时,莫君行的声音几乎同时在她耳边响起。   皖水蹙紧眉头,不明白为什么才一会儿不见,这个魔王好像就转了性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莫君行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非常反常,但是他不想解释。没有人知道,他自小便有睡眠障碍。他痛恨在黑暗中睁着眼,孤独地等待,等待这个世界苏醒。因为,那种感受,是会噬人心骨,会使人觉得,死寂的折磨,竟是如此漫长,漫长到使人麻痹,感觉不到这段人生的意义。尤其是在他得到了那么多,爬上那么高的位置之后,那种仿佛全世界独留他一人的孤独常常让他从心底感觉到死一般的寂寞与煎熬!童年的不幸在他的心上留下了太深太深的印迹,深得以致于即使他已经万人之上,也忘不了那样的屈辱,那样刻骨的折磨!   但是,当他面对皖水,面对她冷然的面容,他竟会觉得自己的心,渐渐地充实,仿若有一股涓涓细流流入那空虚了多年的心,一点一滴地填满那片空落。那把一直焚烧着他心的烈火,也不再如以往那般炽热,那般磨人心肠,那股涓涓细流让那把烈焰熄灭了许多。   第十八章 恨之源   莫君行知道怀里的女人没有睡,径自平静地开口:“王妃想听故事吗?”   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以为然,继续缓缓道来:“有一个歌姬,她一直洁身自好,在那庸俗的胭脂水粉中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梦,期冀着有一天得遇一生中的良人。可是,她这卑微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当她自以为终于拥有一直期盼的幸福时,却无情地被那个给了她希望的男人所抛弃。当时她已有身孕……”   皖水静静地听着,却不见半丝动容。又是一个女人的悲剧吗?自小生活在深宫,身处那一个用女人的血泪堆砌而成的地方,见惯了红颜枯守,她的心早就不再敏感,不再柔软。   “那男人临走曾许下承诺,一旦安顿好,就会来接她。于是,女人一日一日地等,一月一月地候。可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被迫做出抉择,要么打胎,要么走人。但是,那个女人毅然觉得留下孩子,不是因为母性的伟大,而是她认为,这个孩子是她与那个男人共同拥有,只要有了这个孩子,男人终会回到她身边的。”莫君行蓦地扯出一抹嘲讽的冷笑,笑得怆然。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透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女人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为自己赎了身,在附近的村子里住下。因为她怕男人回来找不着她,所以选择在那个被所有人鄙视的地方默默守候。可是,一年又一年,男人一去就再没消息。女人终于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当所有的爱转化为恨,她恨得彻底,恨得决然。看着那个流着那男人血液的孩子,她一度打算亲手毁掉他。可是,在最后关头,她收手了。同样,这次她也不是因为母性的光辉,而是为了给自己的仇恨加一个筹码。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每天都告诉孩子,她有多恨那个男人,一天一天地将恨字扩大,扩大,再扩大,然后一次一次地烙上孩子的心头。”莫君行的语气依旧平淡地好像一壶白开水,但是皖水却感觉到腰间的手臂在悄无声息地越收越紧。   “女人的生活渐渐紧迫起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为了生存,她开始出卖自己的肉体。然后,一个接一个的男人开始出现在他们破旧的屋子里。一幕一幕温存的画面在孩子的面前上演。那个孩子刚开始会护卫他的母亲,后来就放弃了。每当有男人踏入屋子,孩子就缩在角落,冷眼旁观着男人丑陋的面孔,默默地记住每一个人。女人每次完事就把赚得的钱交到孩子手上,告诉他,这是他母亲出卖自己的肉体,出卖自己的尊严所换来的。而这一切一切的悲哀,都是那个负心寡情的男人带给他们的!”   皖水迫于无奈,微微挣扎了下:“王爷,你把手臂松开些。”这次挣扎终于把沉浸在故事中的莫君行唤醒了,他略微松开手臂,看着怀中急促呼吸的女人:“王妃好像对故事不感兴趣?”   皖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的故事不是时常上演吗?看惯了,也就没什么好感动的了。”   “原来王妃和本王一样冷血。”莫君行笑得嗜血。“王妃知道那女人怎么死的吗?”   “皖水不感兴趣。”   “但是本王必须告诉王妃。那女人是被强暴致死的。那一天,四个喝醉酒的男人冲进屋子,对那女人肆意妄为,无情地蹂躏。等到他们终于发泄完之后,女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孩子始终缩在角落,把自己当作一个局外人。他走到气息微弱的母亲身边,木然地看着。女人伸出手,最后一次抚着他的脸,她笑着跟孩子说:‘你做得对。把自己的命留给仇恨,你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让我的这份怨恨延续下去的。你的生命是用我的恨堆砌而成的。一旦恨被瓦解,你的生命也就随之瓦解了。所以,孩子,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恨不可以。记住,要报仇!为你自己报仇,也为我讨债!’当那一只手无力地垂下,恨的种子便开始在孩子心中发芽,成长……”   皖水沉默。   “王妃没有什么感想吗?”莫君行从故事中走出来,凌厉的目光透进皖水的眼眸。   “感想倒没有,只是可怜那个孩子终究成为别人的傀儡。”她无畏地看着与她咫尺相对的莫君行。   莫君行嗤笑:“傀儡?不,那孩子怎么会是傀儡。恨,是他的力量源泉。正因为有恨的支持,他捱过一个又一个难关,成为人上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是傀儡?”   皖水只是以低沉的声音回应道:“那个女人死了,却以自己的思想控制了那个孩子,以恨意为维系,牵制着孩子的一举一动。那个孩子早已失去了自我,他的人生,完全是以那女人的意志为准则的。王爷,这样的人,不是傀儡,是什么?”腰上的力道忽地加大,好像是在惩戒她的出言不逊。   “他不是傀儡,他会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那些曾经欺侮过他,曾经有负于他的人,都会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皖水,你知道吗?他把那个负心寡情的男人像一只虫子般的玩弄于股掌,就等着哪天,他玩弄够了,就一根手指头,结束那男人的性命……呵呵……”莫君行突然笑出声,笑得眼里充血,残佞的模样宛若刚出地狱的修罗。   “王爷不是说今晚要好好休息吗?”   莫君行沉眸,看着那抹没有一丝情绪起伏的容颜:“皖水,你真的很冷血。”她的血是冷的,可是她的身体却是暖的。莫君行小心地收起自己不经意间泄露太多的情绪,将皖水馨暖的身子搂进怀里。   他以为在经过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之后,今夜肯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但是,在那抹淡淡体香的环伺下,不多久,他就蒙睡神召唤,沉沉睡去。自有记忆以来,这是他第一个如此迅速地睡去,却又没有做噩梦的夜晚。也许是尘封在心里的痛,突然间揭示出来,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和心绪吧!他终于累了!累得连做噩梦的力气也没有了!   第十九章 从天而降的未婚妻   翌日早上,皖水睁开眼睛,侧头一看,身边早已空落。想不到她居然在魔王的怀里睡着了!虽然一开始感觉到压迫,但是一旦习惯了那抹独特的男性气息,她也不免松弛自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侍寝?这就是他所谓的侍寝吗?一如新婚之夜,他还是没有碰她!到底在他那捉摸不透的心思里,自己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坐起身子,皖水茫茫然地看向窗外那一抹晕黄的朝阳。自己的枕边人,对于她来说,却是一生中最费解的谜!   雅如端着水进来:“王妃,该梳洗了。”   皖水默默地起身,在雅如的服侍下整理好一切,才一个人开始用膳。   歆君楼里,莫君行陷入少见的沉思。他是一个散漫惯的人,平日里很少有什么事值得他去费心思的。但是,皖水,他的“妻子”,却让他不得不好好地想一想。昨夜,他生平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早上神清气爽地醒来,看着枕在自己胸膛的那抹娇颜,他莞尔。可是,这抹娇颜,从来不属于他,他从来就没有资格去采撷。紧接着,沉睡的仇恨随着朝阳升腾,占据了他的心。   他的“所有物”?可是,皖水不可能成为他的所有物!他一直知道。从前没有期盼,现在却有了!意外的产生,让他不得不停下复仇的脚步。   蓦地,莫君行嘴角勾起一抹残佞的笑。既然皖水不可能成为他的所有物,那他也不可能让她成为别人的所有物!既然注定是得不到的东西,他宁愿亲手毁掉!   门外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不久,邵离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王爷,有一女子求见。”   莫君行斜靠在锦榻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女子?是谁?”   “她自称是王爷的未婚妻。”   “未婚妻?”莫君行玩味地沉吟着这三个字。须臾,他下令:“让她进来。”   “是。”   莫君行看着邵离离去的方向,神态懒散。不了解他的人看见他这副样子,肯定会以为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其实,他是一只潜藏起嗜血残佞的凶兽!一旦发起攻击,不将敌人碎尸万段,绝不回头!   片刻,一个身穿橘红衣服的娇俏女子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丝毫不把这个旁人闻风丧胆的魔王放在眼里。“莫君行,你日子过得不错嘛!”她精明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的摆设,满意地点头。   莫君行依旧笑得优雅:“欣瞳,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纪欣瞳眯了眯漂亮的眸子,突然说道:“我爹死了。”平淡的语气,仿佛死得只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路人甲。   莫君行也波澜不惊:“师父死了?他也活得够久了!”言下之意,他死得正是时候!   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纪欣瞳一点儿也不生气。“师兄,爹死了。我们的婚约也开始奏效了……”她一点儿也不矜持,径自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又如何?”   “如何?师兄你不娶我吗?”纪欣瞳摆出一副期待的样子,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娶?为什么不能是纳呢?”   “纳?什么意思?”   “妻为娶,妾为纳,就是这个意思!”莫君行稍稍移动身子,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脸上依旧是一片轻松之色。   “师兄是说让我为妾?”漂亮的眼眸半眯,不满之色开始流露。   莫君行撇撇嘴唇:“师兄已经娶了妻,有了王妃,想必师妹应该知道了吧!”   “爹可没有把我卖给你做妾!”高扬的语调透露出纪欣瞳被挑起的火气。   “可是师父也没有让我一定要娶你为妻呀!”他好心情地晃着食指:“别忘了,师父只是让我立誓,要以丈夫的身份爱护你一生一世。”   可恶!纪欣瞳不禁跺了跺脚,一双圆圆的眸子死命地盯住莫君行,恨不得用目光将他生吞活剥。“好!婚约之事,我们先不谈。师妹我不远千里来探望师兄,师兄应该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我吧!”   “那是自然。邵离,将欣瞳安排在西苑的听雪阁吧!”   “……是。”   “慢着,师兄,我想见见你的王妃,可以吗?她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丈夫,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资格跟我争!”眼眸里闪过一抹狠戾,她一旦心狠手辣起来,并不会下于莫君行。毕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莫君行一派不以为然:“当然可以。王妃住在涟水阁,就在听雪阁隔壁。你们来往会很方便的。”   纪欣瞳嫣然一笑,雪白的贝齿映衬着嫣红的唇瓣,突显出女人的妩媚之姿。“那多谢师兄了。欣瞳可能要多打搅几日,毕竟我们的婚约不是三两下就可以敲定的!”说完,柔媚的身子一转,她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歆君楼。   第二十章 “情敌”碰面   纪欣瞳跟着邵离身后,直嚷嚷着:“喂!木头,你直接带我去涟水阁好了!”   邵离不得不转过身:“纪姑娘不先去听雪阁看看吗?”   “本姑娘才不管那听雪阁是个啥模样呢!反正只要有个遮风避雨的屋顶,我就不会嫌弃了!”   邵离首次正眼看向纪欣瞳,一向冷峻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   “喂!木头,你别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瞅着我好吗?本姑娘万一真被你看成个怪物,第一个不放过的人就是你!”她穷凶极恶地恫吓。   邵离撇开目光,转身往涟水阁走。   雅如刚好端着碗筷准备往厨房走,看见邵离领着一个面生的姑娘,遂停下脚步:“邵爷,这位姑娘是……”   邵离还没来得及答话,身后就突然窜出一道身影,接着,清脆的声音很轻易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我是莫君行的未婚妻,纪欣瞳。这次是来跟他成亲的。”她很刻意地加重“未婚妻”三个字。   雅如并没有被“未婚妻”三个字煞住,不解的目光直接掠过纪欣瞳瞟向邵离。   “纪姑娘是王爷的师妹,她向来看看王妃。”邵离很简单明了地介绍纪欣瞳,同时告知她来此的目的。   “王妃一早起来身体就不舒服,连早膳也只用了一点儿。现在正歪在床榻上休憩呢!”雅如直觉地想拦下这个“身份特殊”,看起来又显得跋扈的女子。   纪欣瞳摇摇手:“没事儿!我只是想看看这个让莫君行也拜在她石榴裙下的女子到底有多惊艳,就算她现在已经神游太虚了,也不会耽搁到我的!”说完,她就不请自入地越过挡住门口的雅如,想要进去。   雅如双手端着碗筷,就想用身子挡住她。谁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不稳,眼见就要狼狈地趴到地上。手上的碗碟在清脆的碎裂声中壮烈阵亡。她闭紧眼,等着预料中的疼痛来临,却不料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其实,在她看来,撞到那个胸膛跟撞到地面没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开始不由自主地跳动,脸上也感觉有一道热气窜上来。   “你还好吧?”冷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雅如这才想到接住她的一定是邵离。对于这个男人,她虽然见过很多次面,但是说话的机会并不多。一次就是王妃失踪,她去找王爷。那一次,他帮过她。然后,就是这一回了……意识到自己还在他怀里,雅如连忙手忙脚乱地站好:“谢谢邵爷搭救。”   邵离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接着就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雅如愣在当场,呆呆地看着那抹黑影走过小桥,转过回廊,消失在假山背后……他出手想必没有任何意义吧!   啊!王妃!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雅如才想起那个故意绊了她一脚的女人早就进去了。顾不得地上的碎瓷片,她立刻赶往王妃的寝室。   走进寝室,纪欣瞳打量着朴素无华的装饰,大方典雅,看得出这里的主人不是一个花瓶式的蠢女人!这对她来说,可是大大有利!不自觉地勾起嫣唇,她看见了那个女人……   皖水在纪欣瞳踏进寝室时,就已经睁开了眼。能够进入王府的女人,绝对不简单!能够进入西苑的女人,更加不简单!能够进入涟水阁的女人,皖水可以肯定,她与莫君行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但是,她只是冷眼看着。既然她无法成为那个主控者,她就只能稳守自己的阵地,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当雅如急匆匆赶来时,正好看见两个女人对视的局面。一时,谁也没有出声。诡异的静默在空气中肆意横流。   纪欣瞳爽快地在窗前的座椅上就座:“哎,就是你,帮我沏一壶好茶来!”她对着雅如俐落地差遣。   雅如无言地看向床榻上的皖水,在得到她的颔首之后,方才退下沏茶。   见识到皖水的处变不惊,纪欣瞳更加开心了!“你就是莫君行私自迎娶的王妃?”   私自迎娶?皖水皱皱秀眉:“我就是莫君行的王妃!”   纪欣瞳轻松地玩弄着腰上的系带:“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姑娘好像没有做过自我介绍?”   “我是莫君行的师妹,也是他的未婚妻。”   皖水背倚着床柱,藏在里侧的手微一颤抖,脸上却没有任何紊乱:“是吗?那王爷打算如何安排?”她从不关心自己能在王妃的位子上呆多久,她唯一关心的只有她跟莫君行的交易是否会生变!   “如果他要娶我呢?你打算如何?”   “那就看王爷想把本王妃置于何地了!”   “如果他要休了你呢?”纪欣瞳继续挑衅。   “本王妃相信,就算他要休了我,也会给我一个圆满的交代的!”他对她唯一的交代只能是那场交易!   “可是,他并没有打算要休了你!”   皖水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为自己仍将继续的苦难而悲哀。就在方才,她产生过幻想,幻想可以借这个契机离开魔王。可是,梦幻的泡沫一接触阳光就无情地破灭了!她看向那个坐在窗前的女子,那双明亮的眸子,闪动着和莫君行如出一辙的光芒。那是一种给人不安感觉的算计光芒,好像她明明看见前方有一个陷阱,却如同看戏般地等着别人往里掉。   “那姑娘如何自处?”皖水隐约感觉到这个女子的目的并不在于王妃之位。   “哈!我?我才不准备跟那个魔鬼同床共枕呢!”她嗤之以鼻,对莫君行好似有千百个不满。   “那你来找我的目的是……”   “这个保密!不过,看在你这么对我的胃口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千万不要爱上那个魔鬼!”她忽然凑到床边,很认真地警告皖水:“这是本姑娘第一次做善事,你可要记住了。千万不要爱上魔鬼!爱上他,就是万劫不复!”   她的话让皖水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惊惧不安,好像预感到她的悲剧。“为什么?”   纪欣瞳站起身子,拍拍双手,又恢复那张嬉笑的俏脸:“这是你的灾劫,能不能避过,就看你的造化了!”她故作深沉的样子,更是加深了皖水的不安。   爱上魔鬼?皖水感觉到呼吸越来越急促,为什么这好像是她的预言?呵!怎么可能,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她的爱早就完完全全给了四皇兄,给了一段永远见不到光的禁忌之恋!魔王,只是她谈交易的对象!   第二十一章 夜半来   夜,悄然来临……   皖水躺在床上,觑着窗外那轮清月,心境前所未有的焦躁。昨夜的同床共枕,她首度与莫君行像一对夫妻般的相处。他的身世,曝露在她眼前,同病相怜之下,他似乎比她更不幸。傀儡!是啊!在别人眼里,他是不可一世的魔王,但是,知道了他那样的身世,她更觉得他像傀儡!恨的傀儡!没有自己的思想,任凭恨意差遣!   纪欣瞳的出现,打破了这场婚姻的平衡和平静。聚,抑或是散,他们这对有名无实的夫妻面临第一次风波。   千万不要爱上魔鬼!纪欣瞳先知般的警告仿佛恫吓般回荡在她空荡荡的心头,一次又一次地激荡。   爱,本是夫妻间最理所当然的维系!可是,在纪欣瞳的警告之下,爱之一字仿佛成了他们之间无可推卸的忌讳!像诅咒,一碰,就是沦陷,就是堕落……   莫君行主动提出娶她为妻,却至今未曾要求履行夫妻之礼。那么,他娶她的目的在哪里?   一个一个的疑问,织成密不透气的网,困住她的身,困住她的心,困住她纤弱的呼吸!   寂寞的夜里,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凝重。一双手臂揽上她的腰肢,愣是把正沦陷在沉思中的皖水吓了一跳。   微偏头,借着暗淡的烛火,她看见了那张俊美的脸庞。浓眉微皱,像是沉淀了许多哀愁。没有了平日里的张扬跋扈,此刻,他的眉宇间少了戾气,多了几许平和。   “王爷?”这么晚了,他不在他的寝室里睡觉,做什么偷偷摸摸爬上她的床?   莫君行硬是挤上床,从背后搂住皖水,脸埋进她的颈项,深深地呼吸。就是这种自然散发的清香,在昨夜成功地送他入梦。“让我好好休息,好久没有像昨晚一样一觉睡到天亮了!”权势如日中天又如何?夜夜失眠,睁眼到天明,那种痛苦岂是权力可以弥补得了的!   皖水没有回头,只是身子不自觉地僵直。千万不要爱上魔鬼!是诅咒,还是预言?寂寞的空气里飘起似有所悟的喟叹。为谁?他,还是她?   莫君行将手臂收得更紧:“不要这么僵着身子,抱着好不舒服!”小媳妇般的埋怨,从那个杀人如麻的魔王口中溢出,让皖水不得不怀疑今儿个,他是不是中了邪。   见她还是直挺挺地侧卧着,莫君行知道必须得想办法分散她的注意力。“今天欣瞳来找过你了?”   “……”明知故问!啰嗦!   “不想知道她跟我是什么关系吗?”   “……”这男人!他不是一向为所欲为的吗?现在怎么这么反常地听取旁人的意见?   “她是我师妹。”   “……”   “也是我的未婚妻。”   “……”   这次,莫君行放弃等待皖水的回应了,直接一次性说清楚。“关于我的母亲,你已经知道了。她死后,我被欣瞳的爹所救。当时,欣瞳刚出生。她母亲生下她之后,难产而死。她爹,也就是我后来的师父,在她母亲死后,性格变得很扭曲。那一次,他下山,到处找人比武,非要别人杀了他。可是,打遍天下,只落得一身的伤,要死不活的,正好昏倒在我家门口。然后,我发现了他。他睁开眼,一眼便看见了我。顿时笑得很诡异。我问他笑什么,他说他终于知道该找谁杀他了。于是他把我带回康山,收我为徒。”   感觉到怀里的娇躯开始放松,他黯沉的眸子里浮现出些许笑意。“后来我才知道他挑中杀他的人就是我。为了激发我的仇恨之心,为了让我更加卖力的习武,他无所不用其极地奴役我,鞭挞我,折磨我。他说,恨,是一个人往上爬最有力的支持。所以,他让我在恨中沉溺,在恨中重生!”   皖水不禁微颤了一下。在他的人生中,除了恨,还有什么?如果把恨都剔除,是不是那二十几年,只剩下一片空白?   “然后,我知道了他求死的原因。他爱他的妻子,爱得死心塌地。可是,他也答应过他的妻子,绝不轻生。所以,他只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找人杀了他。于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收留了我,用尽极端的办法将我培养成一个可以杀死他的人。将我放到毒蛇窟里,打到悬崖下,扔进狼群,关进冰窟,能够想到的折磨方法他全都一一尝试。每天,他都问我,我恨不恨他,我回答得越咬牙切齿,他就越开心,然后再更加卖力地折磨我……这就是我在康山的日子。”   这个魔王!皖水闭上双眸,居然好像感觉到他话中的苦涩。   那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还在催眠似的骚扰着她的耳:“然后,在欣瞳十岁的时候,师父突然想起这个女儿。他可以死,可是欣瞳怎么办?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就这样,我和欣瞳的婚约就产生了。他还加了一句,若是谁敢毁约,必须无条件地答应对方一个条件。所以,纵使我和欣瞳相看两厌,却谁也不愿提出解除婚约。你知道为什么吗?”   原来他们根本不打算成亲!难怪纪欣瞳说才不屑跟莫君行同床共枕呢!   “因为,如果我是魔王的话,欣瞳就是名副其实的魔女。我们的恶魔性子如出一辙。先提出解约的人,相当于向对方低头认输,偏偏我们两个谁也不愿意做那个低头的输方。于是,我们就这样僵持下来了。”   “你们既然是同样一种人,应该很合得来,才对呀!”   莫君行嗤笑:“你有看过两个恶魔可以合得来的吗?两只老虎尚且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和平共处,你居然指望两个恶魔可以处得开心?”   停了片刻,他继续发泄:“你知道我怎么下山的吗?”   “……”   “师父逼我跟他比武,可是,他输了。那次,他笑得很得意,直嚷嚷着,他终于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但是,我没有杀他。因为,我太恨他了!恨得不舍得让他死得太痛快!所以,我只是废了他的武功。但是走之前,为了报答他这么多年的栽培之恩,我答应了他一件事。他跟我说,在遇到他妻子之前,他一直有个心愿,就是玩残天下。可是,他的妻子成为他此生最大的障碍!没有能够实现这个愿望,是他毕生之憾。所以,他唯一的‘嘱咐’就是要我代替他,玩残天下!”他微起身,看向皖水背对着他的脸,发现她已然入梦。他笑了!烛火映衬之下,一双魅眸熠熠生辉。须臾,他满足地闭上眼睛,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浅笑。今晚,应该又是一夜好眠吧!   背对着他,皖水睁开明眸,这个魔王,到底是可恨,还是可悲?   第二十二章 访客(上)   悠悠的阳光爬过窗户,洒在寂落的寝室,照耀一室明亮。投射的光彩向前推移,将床上的人笼罩在光圈之中。   皖水睁开眼睛,偏头一看,一如所料,他又走了!   思绪百转千回,想起莫君行昨夜所述,她竟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个男人。一个母亲,再加一个师父,两个人的磨炼,硬是将他推入仇恨的烈焰,任凭仇恨的火焰焚烧他的心。这个傲世孑立的男人,这个杀人于无形的魔王,纵然可恨,却也有他可悲之处!   在他炽热的怀中,她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直到即将破晓,她才得以昏沉入梦。意识混沌之际,她只感觉到那片胸膛炙热的温度,似要将她冰冷的心熔化……   莫君行独坐大厅之中,闲闲地啜着香茶。一夜好眠,他现在可谓是精神抖擞。可是,意识深处,却好似一片迷茫。那抹助他入梦的清香,飘散在鼻尖,却是他抓不住的!好像一个上了瘾的人,他每到夜晚,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渴望那缕缭绕的幽香,那抹冰冰凉凉的体感……可是,这不该是他可以拥有的!这也不是他可以留下的!该如何取舍?该如何抉择?仇恨的烈焰,无时无刻不在焚烧着,他该任由心中的火焚毁这个世界吗?   辅政王府外,姬玄渊携同胞妹妹姬青娅前来求见。经侍卫引路,他俩正往待客厅中走。途经一棵茂密的参天大树,本来是没有什么可注意的。可是,正当骄傲得宛如一只孔雀的姬青娅路过时,一只小巧精致的绣花鞋好巧不巧地砸向姬青娅的脑袋,正中目标!   “啊!”一声惨叫,打破了她精心维持的高贵气质。她怒气冲冲地叫嚷着:“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如此对待本公主?”   一抹橘红色的身影飘然落地,美丽动人的眸子里,眼波流转,妩媚的女子嘴角斜斜地勾起,笑得很是诡异。“是哪只没有教养的狗在这儿撒野乱吠呢?”玉手轻抬,微微整理鬓角散乱的青丝,一举一动,任是无情也动人。   姬玄渊几近着迷地凝视着眼前那抹娇颜,心下喟叹连连。此生若能得此红颜相伴,想必定是一生无憾!   姬青娅却是被气得像只被惹怒的猫,张牙舞爪,只想划花敌人的脸。“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本公主说话?”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本姑娘说话?”纪欣瞳很耐心地把球踢回给姬青娅,好心情地愿意陪她玩一会儿。   “本公主是正宫皇后的女儿青娅公主。”她挺直饱满的胸脯,傲然地昭告天下。   纪欣瞳仅是很给面子地瞟了她一眼:“原来是公主啊!”在看到姬青娅的傲慢之色后,她继续“捧场”:“本姑娘可是很敬佩那些个公主耶!一个个草包,偏要穿金戴银的唱猴戏,在博人一笑上倒是很在行!”   姬青娅何曾受过如此侮辱,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一个大步上前,反射性地挥动手臂,想给欣瞳来个巴掌。可是,这一挥下去,她虽然如愿地听到“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但是她一点儿也得意不起来,捂住痛得发烫的脸颊,她恨不得将那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她手腕,并反过来给了她一巴掌的女人碎尸万段!但是,她知道这次是踢到铁板了,只好忿忿不平地向一直伫立一旁的皇兄告状:“皇兄,这个不张眼的女人竟敢如此欺侮与我,你都不帮我出出气?”   姬玄渊正待开口,却被纪欣瞳抢了先:“喂!你这只花孔雀,说些什么呢?什么不长眼的女人?你是说你自己吗?这道路如此之宽敞,你哪儿不好走,偏偏要往本姑娘这绣花鞋下钻!就不知道你是老眼昏花了,还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姬玄渊被这么一抢白,又把先前的说辞给忘了个精光。他近乎痴迷地望着那一张一合的嫣唇,看着那熠熠生辉的明眸,听着那充满生气的语调,心湖荡漾!这就是他追寻一生的女人啊!如此契合他心意的女人,在如此时刻出现,是不是昭示着他时来运转?他不自觉地联想到皇位的继承上去,这个女子是否就是来帮他登上皇位的吉星?她出现在辅政王府,是否是在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跟魔王搭上线的机会?   “姑娘,皇妹多有得罪,姑娘请不要与她一般见识。”面对自己看上的女人,姬玄渊十分地委曲求全。   姬青娅那肯善罢甘休,刚想抗议,却被姬玄枫狠狠一瞪,顿时气焰熄灭了不少。   纪欣瞳很干脆地拍拍双手:“你这个男人还算识相!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本姑娘就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了!”   果然是他看上的女人!连说话的语气都这么打动他的心!姬玄渊弯弯唇角,笑得温雅:“不知姑娘与辅政王爷是何关系?”能在魔王的地盘上如此为所欲为的女人,一定跟魔王交情匪浅!   纪欣瞳斜斜眼,还是很给面子地给了回应:“本姑娘是莫君行的未婚妻。”   第二十三章 访客(下)   纪欣瞳斜斜眼,还是很给面子地给了回应:“本姑娘是莫君行的未婚妻!”   一石激起千层浪,更何况是块足以砸死人的巨石!姬玄渊兄妹当场愣住。   纪欣瞳挑衅的目光直逼姬青娅:“想必这只骄傲的孔雀也是为了嫁入王府才来的吧!”极有威慑力的步子慢慢踱向呆若木鸡的姬青娅:“你嫁入王府的那天,还得向本姑娘敬一盅茶呢!”   “你以为你说是王爷的未婚妻,就可以成为他的未婚妻吗?”姬青娅还试图强辩。   “呵呵,你若不信,可以问你身后的人哪!”高高掠过的目光含着一抹极有深意的笑,望向姬青娅的身后。   姬玄渊兄妹猝然回身,只见一派悠然的莫君行靠着朱红色的柱子,看戏似的瞅着他们。   姬青娅着实被纪欣瞳散漫的态度气得不轻,竟忘记了莫君行的忌讳,扭腰摆臀地走到莫君行身边,刻意柔媚入骨地问道:“王爷,这儿有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竟敢自称是您的未婚妻耶!”她颇为得意地瞟着闲得发慌的纪欣瞳,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魔王面前,那女人还可以如此自在!   淡淡地扫过没事儿找事儿的欣瞳,莫君行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与公主有何干系?”   问题扯到她身上,姬青娅也就顺水推舟,一只玉臂攀上莫君行环保在胸前的手臂:“王爷,青娅爱慕您多时,一生所愿唯与王爷共白首。不知王爷可否给青娅一个机会?”向来心高气傲的她要讲出这番低姿态的话来,可真是不容易。若非皇兄再三叮嘱,在莫君行面前必须低声下气,她才不舍得糟蹋自己呢!虽说她的确被莫君行不可一世,傲然孑立的姿态所吸引,但她自认为凭自己显赫的身世,得到莫君行这样一个异姓王爷的推崇本就理所当然!   “哦?公主有意嫁入王府?”莫君行刷的打开手中的折扇,煞有介事地扇动着。已近秋冬交替之际,天气骤寒。更兼扇下冷风习习,姬青娅不免瑟瑟发抖。她想要往莫君行身上靠,可是,那边扇子挥起来好像很有力道的样子,让她望而却步。心底一阵低咒,都快冬天了,还扇什么扇子?还是赶紧把两人的事儿定下来,然后逃离这个冰窟!   “王爷,您不觉得青娅比皖水更胜任王妃之位吗?”想起姬皖水,她就一肚子火。权势中天的莫君行就该跟她这样高贵美丽的公主相配,姬皖水一个灾星,凭什么享受这样的殊荣?   “是吗?”手上的动作似乎更加快了,寒风凛冽之中,可怜的姬青娅像秋日里最后一片叶子,无助地颤抖。   “王爷……不觉得……青娅比……皖水更……更漂亮吗?”牙齿开始打架,但姬青娅还是忍着彻骨的寒意将话磨磨蹭蹭地说完。   “是吗?”莫君行眼前浮现出那一张宛若傲骨雪梅的容颜,集柔媚与坚韧于一身。   姬青娅听见莫君行不以为然的语气,顿时心头一把火窜上来,若不是瞥见皇兄的眼色,她只怕已经跳起来,大发雌威了。深吸一口气,她非要在自己跟皖水之间比出一个高下:“王爷不觉得青娅比皖水更有气质吗?”   莫君行停下手中的动作,霍地收起折扇,以扇柄托着下巴,慎重地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青娅不免喜形于色,她一个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贵公主,岂是那个卑贱的冷宫祸水可以比拟的?   孰知莫君行的结语仍是那一句:“是吗?”大殿之上,那个女子昂首挺胸,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拆了皇帝的台;洞房之内,她大胆倨傲地倾自己所有,跟他这么一个魔王谈交易;侍寝当晚,她毫不扭捏地褪下自己的衣裳。这么一个行事干净利落,从不示弱的女人,岂是眼前这只满脑子稻草的花孔雀可以比拟的?皖水,是盛开在冰天雪地里的一株白梅,清冷孤傲,却不屈从于风雪。而姬青娅,莫君行傲慢地看了她一眼,纯粹一只绣花枕头!   这下子,姬青娅真的被气得语无伦次了。她再笨,也知道那几句“是吗”背后是什么意思。“王爷不觉得青娅比那个卑贱的皖水高贵得多吗?”她就是从骨子里看不起那个活该被诅咒的女人!   莫君行放下抵在下巴处的扇子,表情冷得可以让夏日里的风结冰。更何况是在这秋冬交替之际,所有人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慢慢凝聚,直彻心骨的寒……   姬玄渊可不像他妹妹那般无知,自大。眼见魔王脸色剧变,他额头沁出一层冷汗,急忙上前打圆场:“莫王爷,青娅年幼无知,您不要与她计较。”   旁边一直安安静静看热闹的欣瞳偏在此刻插上一句:“本姑娘认为那只孔雀说了这么多句,也就这一句有点营养!”   姬玄渊不禁头疼,这不是火上浇油吗?看来他看上的女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莫君行侧身面对姬青娅,眸子里仿佛结着千年寒冰:“青娅公主认为本王的王妃很卑贱吗?”   姬青娅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了不得的话,不管什么,人也好,东西也好,只要跟魔王挂上钩,谁还敢把卑贱两字加诸其上。更何况姬皖水还是魔王指名,明媒正娶的王妃,辅政王府的女主人!姬青娅倏然间感觉到一股冷意凉透骨血,连牙齿也不由自主地打起颤。不着痕迹地后退,她只恨自己不会隐身术。   暖暖的热气,拂到他她的脸上,却止不了刻骨的寒,姬青娅六神无主地看着那张邪魅的俊颜越来越近,近得两人的鼻息几乎交融在一起。若是这一幕发生在另外一对男女之间,必是十分暧昧,但是,她却觉得那拂过她脸颊的热气,是要把她彻底熔化的烈焰!   姬玄渊知道事情已经搞砸了,急忙扯开妹妹,将青娅解救出险境:“王爷身份尊贵,身为您的王妃,当然容不得半丝亵染!青娅不会说话,王爷胸怀天下,想必不会跟她一小女子计较。”他小心翼翼地觑着莫君行的神情,生怕他一个不爽,直接让他两人去阎王那里报到。毕竟,在这个魔王面前,什么皇族血脉,什么太子公主,什么未来储君,都是一堆废物!   第二十四章 温柔背后   眼见姬玄渊兄妹俩已经快要落荒而逃了,一旁默默看戏,顾着做个好观众的纪欣瞳总算开口,打破此刻冷冻的僵局:“师兄,你怎么还是那么小鼻子小眼睛的?这么多年来,还真一点儿改变也没有!”话语里的放肆的调侃,让姬玄渊登时脸都白了。他看上的女子也太不一般了吧!不过,她都如此不知死活了,他却越来越觉得她可爱。真是中邪了!   阴森的目光像利刃般杀向无所事事,自顾自地咬着指甲的纪欣瞳,凉飕飕的话语借着风吹入每个人的耳里。“欣瞳倒是越来越敢玩了,现在居然把命也拿来玩!不过,师兄好心提醒一句,你不是九命猫,命,只有一条。”   “啧啧,就因为命只有一条,所以师兄才不会把惨无人道地把师妹的这条命夺走,不是吗?毕竟同门这么些年,彼此之间好歹有些情分在!”纪欣瞳对莫君行的威胁不以为然,反而笑嘻嘻地打趣。她不管怎么说也是无情侠客纪随风的女儿,在那阴阳怪气的父亲手下打滚这么多年,她的本事自然不是吹出来的!就算跟莫君行交手,即使取不了胜,也决不会让他占到便宜!更何况这些年在康山,她整日无所事事,尽搞些稀奇古怪的药,毒,拿来对付人也挺好玩的!尤其是对付莫君行这样的魔鬼,一点儿也不显得浪费!   莫君行自是明白他这个师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也不多言。撇过眼,冰冷的视线射向姬青娅:“青娅公主,既然身为本王的王妃是如此卑贱的笑话,本王想你根本不屑于与本王共谐白首。既是如此,公主想必不会再踏入王府本步,省得污了你的眼,毁了你的贵气……来人,送太子殿下与青娅公主出去,以后,他们二人不得踏入王府半步!”   姬青娅没有料到莫君行会如此不给面子。第一次来参加他的婚宴,被他从喜宴是逐出。现在,她“纡尊降贵”,愿意“下嫁”于他,居然被勒令永不得踏入王府!“王爷,你怎么可以这样?”   正要转身回屋的莫君行顿下脚步,回身看向她:“本王怎么了?姬青娅,你以为你是谁?在本王眼里,你,什么都不是!”愚蠢的女人!可笑至极!眼见两个侍卫听见他的命令急忙赶了过来,莫君行毫不留情地下令:“你们两个,把这个女人架出去!”   “是。”   “你们敢!本公主是公主之尊……”话没说完,两个侍卫已经一左一右架住她的手臂,硬是将她拖了出去。   姬玄渊纵然心里有气,有愤,也不敢在魔王的地盘上发作。敛下神情,他仓促地作别:“王爷,本殿下还有事,不多打搅了!”甩下袖子,他怒气冲冲地离开。莫君行,你以为你可以永远这么嚣张吗?这天下,到底还是姓姬!   纪欣瞳看着那抹愤而远去的身影,想起他痴迷的眼神,不禁弯起唇角。一个有趣的男人!她接触的男人并不多,但是无外乎两种,一种,就是莫君行这样的,可是跟她相对抗。但是,这种男人,可以做敌人,消磨消磨时间,却不能做朋友,更不能相守一生。另一种,虽然也有痴迷,却仅是痴迷于她的美貌,在见识过她的恶魔性子之后,只会一味地敬而远之,倒足她的胃口。而姬玄渊,她很轻易地在他眼里看见了痴迷,甚至在她出言挑拨之后,只在他眼里看见了新奇和……宠溺。呵!他想要宠溺她吗?可是,她不是一个需要宠溺的女人!临走前他那深深的一眼,似要看透她心底。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闪动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很显然,他表现出来的恭顺只是伪饰。他的野心,他的城府,在他的隐忍和他的识时务上已可见一斑。如果说,姬玄渊对她产生了兴趣,那么,礼尚往来,她也不会讳言她也对他产生了兴趣!   莫君行毫不理会兀自沉思的纪欣瞳,独自一人走向西苑。   涟水阁中,皖水神思恍惚地坐在水边的石凳上,视线胶着在那一片茫茫的水气之中。身上仅着单薄的衣裳,她却浑然未觉外面的寒冷。   莫君行已经站在她身后,她却依旧发着愣。显然,她沉溺在了自己的思绪里面。   悄无声息地在她身后坐下,自然而然地将她单薄的身子揽入怀中,莫君行讶异于如此举动的自然,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她娇小的身子嵌在他怀里,竟是如此完美地契合!“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皖水还是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她不知道那温柔之后藏着些什么。心里的不安使她下意识地抗拒着。微微挣扎,她试图离开强制的怀抱。   “皖水,别忘了,你已经把自己典当给本王。你是本王的所有物!”他勾起皖水的下颔,语调温柔,听在皖水耳中却如魔音。“不要忘了本王对你说过的话!”   放弃了挣扎,皖水任由他炙热的怀抱熨烫自己薄凉的体温。许久,她犹豫着开口:“王爷……”   “嗯?”他喜欢这种相依的感觉,喜欢皖水冰冰凉凉的肌肤。即使是在严冬,他也逃离不了心头那把烈焰的焚烧,即使是在冰窟之中,他也无法让自己炙热的体温恢复正常。但是,皖水就是有这种魔力,可以让他从身到心,趋于平和,感染上她的薄凉。   “明天是四皇兄的诞辰,每年,皖水都会陪他一起庆祝他的诞辰……”他曾经说过,她的祝福,是他最觊觎的礼物!   摩挲着她脸颊的大手略顿了一下,又开始探索。低醇的嗓音骚扰着她的耳窝:“你想去?”   略一迟疑,皖水点头。   “那就去吧!”   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干脆地答应,皖水微微愣住。但是,得以见到四皇兄的喜悦淹没了她的理智,让她无暇深思莫君行此举的意图。   莫君行看着那瞬间灿亮的脸庞,眼神更加幽深。皖水,既然你不到黄河不死心,那本王就成全你!   第二十五章 祝福(上)   寂寂的月,寂寂的夜,寂寂的风,寂寂的心……   莫君行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孤独。以往的日子,他曾经千百次的感到无聊,身在最高处,无人可以比拟的空虚,常常折磨得他感觉不到生的意义。   然而,孤独一词,却是如此的新鲜!   今夜,是姬如枫的诞辰。本来这是不足以被他记上心头的。但是,这个可恨的日子带走了他的王妃,也带走了他的一夜好眠!殊不知,他已经依赖上了皖水那幽幽的体香,那如冰雪的薄凉,近乎上瘾般的迷恋,即使心中警钟已然敲响,他却不想回头。人生苦短,沉沦又何妨?   月光下,那一辆辅政王府专用的马车正向王宫的方向疾驰。那个她自小生活的地方,除了四皇兄,其实早已无所眷恋。离别的日子无法计量,因为,离别的时间不是用天来计算的,即使只是瞬息,在她心中,也是煎熬……思念的苦酒,当只有一个人无声饮泣时,往往最是苦涩……   辅政王府的马车畅通无阻地进入深宫后院,无人敢盘查。   即使是到了姬如枫的奉清宫,守在宫门的侍卫一见辅政王府的灯笼,连通报都免了。   皖水一路走进奉清殿,却在殿外如遭雷击般愣住。   空旷的殿堂上,宾客早已散尽。她就是刻意挑了这么个无人的时刻。以往的每一年,都是她在揽月楼单独为四皇兄庆生的。   但是,眼前所见,却让她一颗雀跃许久的心,登时沉到了海底。月光下,她日思夜想的人坐在台阶上,神情专注地吹奏着洞箫,幽美的箫声在月光的缭绕下冉冉升起,漂浮在寂静的空气中。阶前,一抹纯白的身影轻舞翩跹,优雅的体态,像蝴蝶一般旋转,如同月宫仙子下凡尘……   明明是那么赏心悦目的一幕,在她看来,却很是刺眼。就连淡淡雅雅的月光此刻也变得灼热。   首先注意到皖水的是那个灵跃而舞的女子,她停下旋转的舞步,一双灿若星光的眼眸含羞带怯地望着她,微微一笑,竟连月光仿佛也柔了许多。   舞步一停,箫声也随之消歇。姬如枫诧异地起身,没有向皖水走过来,只是愣愣地凝视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三个人的局,三个人的无语。他,望着她,目光闪烁;她,也望着他,神情哀漠;她,先望望她,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再望望他,明眸中几许疑问。沉默,在无休止的空间里跌宕开来,隐藏的情,却在无形中织就一张巨网,将三个人紧紧捆缚。   皖水深感自己不该踏足这个地方,他的心,一直都是她遥不可及的奢望!展颜一笑,笑出所有的苦涩:“四皇兄,皖水特来为你庆祝诞辰。”多余的话,第一次在他的诞辰上说。共度了那么多的诞辰,他们早已用不着言语来沟通。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感情在其中肆意流淌。曾几何时,他们变得生疏;曾几何时,他们变得遥远?   姬如枫扯动嘴角,竟是无语可对。   旁边的女子柔柔笑开:“你是皖水公主吗?我是尹子倩。我应该称呼你一声表姐耶!”   原来她还有这么一个亲戚!皖水偏头看着尹子倩,虽不是绝美倾城,那娇俏的容颜却以无比感染力将快乐在众人之间传递。原来,她的舅舅在把她祭入王府的同时,也把他的另一个外甥女送给了四皇兄!   尹子倩?是母妃妹妹的女儿?表妹吗?可惜,她早过了希望有亲人可以依靠的年纪!她和四皇兄之间,何时有了她的干预?   姬如枫握上尹子倩的手:“子倩,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不然,你爹又要牵肠挂肚了!皖水好不容易回宫一趟,我陪陪她。”   尹子倩乖顺地点点头:“好,我先回去哦!你跟表姐好好聊聊。”她冲着皖水嫣然一笑,紧接着像只蝴蝶般翩然离去。   皖水侧身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空荡得虚无。   一只手搭上她瘦弱的肩膀,她回头,却感觉不到曾经眷恋的温度。是她的心,太冷了吗?   第二十六章 祝福(下)   阔别多日,再次来到揽月楼,十七年前属于母妃的繁华早已在岁月的尘埃中消散,不久之前属于自己的虚假荣耀也在自己转身的瞬间化为云烟。再次踏入,她不禁问自己,她的家在哪里?   姬如枫随着她走进这几近废弃的院落,看着她第一次对自己淡漠,心,蓦地抽痛。就连自己,也被她排挤出她的世界了吗?“皖水,我没有想到你会来?”   没有想到?她冒着惹怒莫君行的风险,胆战心惊地提出来为他庆祝诞辰,结果,迎接她的,却是如此郎情妾意的一幕!可是,她能怎么办?多年的爱恋,她深埋心底;如今破碎的心,即使滴血,她也无法向他索要些什么。所有的苦,除了独自吞下,她又能若何?   扯动嘴角,皖水笑得牵强:“没什么。皇兄也该成家立室了。皖水倒要祝福皇兄,不仅为了诞辰,也为皇兄终于觅得如花美眷。”   什么如花美眷?在我心底,你是唯一呀!姬如枫几乎失控得呐喊出来,但是话语已到喉咙口,他打住了,只是悲伤地望着皖水。他没忘,他们的血缘阻断了一切可能;他没忘,他的宏图大志必须依靠他们两人的婚姻来推动;他没忘,她已属于别人,而他,也即将属于别人。幽幽的喟叹,他举头望月:“皖水,莫王爷……对你好吗?”   “还不错。”虽然她不知道这温柔背后到底暗含了多少危机!   “那就好。”皖水,你的幸福,我一直牵挂于心。你是我今生最爱的人啊!   “莫王爷有帮过你吗?”   “目前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皖水沉眸,是她让他不满意吗?“皇兄,要娶子倩吗?”   沉默,一波一波地荡漾,姬如枫几乎不敢直视皖水那双清澈的眼眸,良久,他颔首:“是。”子倩的父亲是守边的将军,有了他的支持,他在权势之争上就多了一个筹码!   “皇兄想必很爱她吧!”   姬如枫沉默无语。子倩确是一个好女孩,开朗活泼,诚挚善良。但是,他只有一颗心,一颗早已遗落在皖水身上的心!对于子倩,他注定要辜负她的一片深情厚意!每每看见那双纯真地纤尘不染的明眸,他都要强忍住撇开眼的冲动。在那一汪清水之中,倒映着的是他的残酷无情,是他的利欲熏心!   再次见面,换回的却是不欢而散。两人谁都没有料到,曾经相依相守,相互扶持的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皖水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涟水阁,推开寝室的门,却发现莫君行坐在窗前的座椅上,正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天际那一轮明月。   “王爷怎么还没入睡?”近日来,莫君行已经把她的寝室当作他自己的了!不过,整座王府都是他的,她又能说什么!   莫君行一动不动,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没有你,本王睡不着。”平静的语调,听不出其中的喜怒哀乐。   “已经很晚了,皖水服侍王爷就寝。”既然他对她的表现不满意,那她就尽量迁就他吧!   莫君行总算肯回头看她:“今晚别睡了吧!我们出去赏月。”他起身,昂扬的身躯站在皖水面前:“反正你也睡不着。”   看向那双背着月光而显得幽黯的眼眸,皖水突然觉得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的,不然他怎么知道她今晚睡不着!没有任何意见,皖水很温顺地随他走出寝室。   然而,出乎皖水意料的是,莫君行居然叫她上马车。这么晚了,难不成还要出去?   暗夜里,冷冷清清的小径上,一辆堪称豪华的马车骨碌碌地向着未知的目的地驶去。   想起姬如枫和子倩,皖水显得非常恍惚,那一双平日里冷静幽深的眸子,此刻空洞得虚无缥缈。就连莫君行,也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皖水。”莫君行一只手轻柔地覆上那双今夜尤其冰冷的手,那寒冷的温度让他极不舒服。   皖水柔若无骨的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起起伏伏,空洞的视线不知定在何处。   莫君行忍住心头的不悦,又唤了一遍:“皖水!”   马车遭到阻碍,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皖水方才魂归来兮,但是在剧烈的冲荡之下,她身子猛地前倾。   莫君行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肢,使劲地往怀里一带:“皖水,你忽略本王忽略得够彻底!”   皖水被粗鲁地扯到莫君行坚硬的胸膛上,撞得头昏眼花。但是,他怀中那温暖的气息,缭绕在鼻尖,竟奇迹般地填补了她空洞的心房……静静地,她靠上那副胸膛,闭上眼眸,掩住所有的创伤……   第二十七章 传说(上)   挽江,从凤越皇朝的都城横越而过,整日里滔滔不绝地流淌。每到月圆之夜,晚风萧瑟,月光倾洒,天际的明月,跟水中的月影相映成辉。曾有人传闻,明月中天之际,有心人可以听见挽江女神的哀婉吟唱。传言,一痴情男子,为爱殉情,投身江中,却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托起,历经一夜,身体不沉。晚风从远处吹来,带来那缭绕不绝的乐音:“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皖水在莫君行的牵引下,来到这个清幽的地方。看着自己的手被紧紧包裹在那只厚实温暖的大掌中,那是她渴望了十七年的温暖啊!可是,这个魔王,有足够的能力将这抹她渴望已久的温暖燃烧成漫天的烈焰!   莫君行感觉到掌中的小手些微的挣扎,似能看透皖水心中理智与情感的挣扎。他回过头,月辉中那两点耀眼的铄光闪烁着戏谑。“王妃,你很紧张?”   “没有。”她只是感到迷茫,心中的矛盾在啃噬着她的期望。当这么多年的情感失去了它的维系,皖水不知道自己还能期待什么。一颗心,飘荡,无依,浮浮沉沉,找不着归依的彼岸。   来到堤岸边上,莫君行率先在一块青石上坐下。他看向伫立一旁的皖水,伸出一只手,邪魅的脸庞此刻竟多了那么一丝几不可察的温柔。   仿佛受到蛊惑般,皖水将冰凉的手伸到那只手掌中,当那热切的温度通过手腕流遍全身,心,也好似有了跳动的力量。   靠着莫君行坐下,皖水抬头看那天际的月亮。晚风拂过脸颊,冰冰凉凉。娇弱的身子微颤,她收拢自己的双腿,环抱住双膝,不让自己体内仅存的温度流散。   这脆弱无助的动作没有逃过莫君行的眼,他长臂一伸,即把皖水的身子揽入怀中。偏差甚大的体温在两人之间交替,融合……莫君行不禁感叹他们如此的契合。祁炎山上那个看似疯癫,实则深藏不露的道士的话浮现在脑海深处。“仇焰遇到冰水,谁消谁长,一切皆是未知。”黑眸倏眯,幽光点燃眼中那不可一世的孤傲。皇朝之命运系于水,是吧?他的命途也由此水维系,是吧?不可否认,皖水已经渐渐渗入了他的人生,成为他人生中不可缺失的一块。但是,他仍然是她的主宰,她的依托。仇焰冰水,注定是一场没有终结的纠缠!甚至在这场纠缠中,失心的那一方,注定是受制于人的一方,不是输家,只是弱者。而他,从来都是主宰,永远只能是强者!   “皖水,你知道挽江的传说吗?”他的手在皖水纤弱的背上游移,所到之处卷起一层一层的热潮。   皖水没有答复,明眸却在月光下闪烁着些微亮光。   “很久很久以前……”   好一句烂透的台词!皖水蹙着眉,却没有打断。她倒要听听从这个残佞的魔王口中能听到怎样不同凡响的故事!   莫君行将目光投向月光笼罩的江面:“挽江的水神姬水,是海神海若的表妹,深得海若的宠爱。天上诸神,也都被她的活泼灵动所收服,时常放任她四处捣乱。有一天,姬水在挽江边上无意间救下魔界之王,她将魔王带入自己的水宫,悉心照料。可是,魔王醒了之后,却把她掳往了魔宫。姬水对此十分不满,即使魔王对她千依百顺,她也从无好脸色。茶饭不思之下,她日渐消瘦。魔王终于不忍继续困住她,于是,放她远去。”   皖水倍感无聊地闭上眼睛,不想继续听这陈词滥调。   莫君行好笑地看着她无聊的神情,和那脸上明明白白的“我才不听”几个大字。“皖水,本王第一次讲故事,你好歹捧个场!”   听见他那讨赏似的的语气,皖水失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倨傲不逊的魔王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王爷继续吧!皖水会努力撑到最后的。”笑意在慵懒的语调里柔柔荡开。   莫君行瞅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魔王忘不了姬水。姬水早已在他的心中烙上永远消磨不了的痕迹。为了挽回姬水,他不惜发动神魔大战。也就是在那场大战中,他被群神围攻,伤重不支。但是他还是坚决要见姬水一面,即使只是最后一面。当绝艳倾城的姬水出现在他面前,他用尽毕生的温柔,看向那个他倾尽所有去爱的女子,当着诸神之面,将自己的爱恋宣告天下:‘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第二十八章 传说(下)   诸神开始合力对付魔王,眼见魔王就要被挫骨扬灰,从此灰飞烟灭。姬水却在那集合诸神之力的致命一掌发出之际,挺身为魔王挡了那一掌。幸而海神海若见到姬水飞身跃出,及时收回了掌势,但是也仅为姬水保住了仙体。神不同于凡人,仅有一魂两魄。姬水为救魔王,魂魄尽散。”   皖水冷笑,又是一个女子的悲剧吗?好像在情之一字上,付出最多的永远都是女子,受伤最深的往往也是女子!痴心女子到处皆是,负心男子却也随处可见。   莫君行自然看见她的嘲讽,却没有多加解释。“姬水魂魄尽散,却借着最后一丝执念,回到挽江,将凝聚的一魂散于挽江之水中。魔王被其部下趁乱救回三界之外的魔天。魔王念念不忘姬水魂飞魄散的那一刻,满腔的爱转化为对神界的恨。五百年,他用了五百年,修炼自己的魔力,成为群魔之首。五百年后,他再出魔天,挑起第二度神魔大战。魔族的力量在五百年的休养生息之后,早已不是诸神所能对付。海若再次挺身而出,试图解决这段因姬水而起的大战。他将魔王引到挽江,自己却销声匿迹。魔王看着那悠悠流淌的挽江之水,想起那如花笑靥,顿时心潮澎湃。他静静地坐在江边,静静地凝望着挽江,如同凝望着他挚爱了五百年的人儿。月上中天,晚风送爽。低低切切的柔美声音和着江涛从江面升起。那首千年不变的诗篇再次奏响。‘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皖水侧耳聆听,远处烟雾缭绕之中,仿佛真的传来挽江女神的低吟,一句句荡气回肠的爱语,一缕缕直入心扉的思念,在江涛的应和下,随着晚风漂浮上寂寂的夜空。在月华的笼罩下,那一段情,多了几许诗情,多了几许画意!   “海若知道魔王已心有所动,遂告诉他,姬水的仙体保存在挽江的水宫之中,挽江之中留有挽江的一魂,另有一魄为魔王身上的魔珠所封存,剩余的一魄误入时空之流,入了轮回。魔王心中燃起让姬水重生之念,但是这岂是易事!海若说,必须集齐一魂两魄,同时注入姬水的仙体。一魂一魄,现在已知其在何处,唯有那剩余的一魄,散于凡尘。魔王与诸神谈交易,愿尽释魔力,只求换以姬水的重生。反复考虑之下,神界决定同意魔王的要求。但是,他们也开出了条件。神魔相恋,为天地所不容,必须接受惩戒。而天界给以他们的惩戒就是,让魔王也入轮回,每一世都会与姬水有相遇的契机。但是,他们的缘分很浅,稍纵即逝。往往受尽煎熬,却换不来相守一刻。”   皖水些许动容:“魔王,同意了?”   莫君行凝视着那双闪烁着泪光的瞳眸,微颔首:“对,他同意了!即使要经受千年的轮回,千年的相逢却错身而过,千年的相恋却不得相守,但是,只要可以呆在姬水身边,只要可以换回千年之后她的重生,即使是让他挫骨扬灰,他也不会有半丝的犹豫!”   皖水突然感觉到有些心伤,为那个倾尽所有只为所恋之人的执着,亦为那无穷止的千年轮回。“那他们最终能够长相厮守吗?”对于爱情,她从来没有太多的期盼。母妃的悲剧,莫君行母亲的癫狂,早已让她心灰意冷。对四皇兄的感情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她对爱情还能有什么奢望?但是,这个传说,这个虚无缥缈的传言,却无形之中以一股奇异的力量打动了她冰冷的心。她希望,那个魔王可以如愿以偿地令姬水重生,希望姬水千年的呼唤最终可以唤回一段倾城之恋!   莫君行看着烟水迷离的挽江,心头一阵悸动。无止境的空虚泛滥在思绪漂浮之际,仿佛是历经千年的沧桑在浮沉。闻听皖水的问题,他回道:“不知道。谁知道千年之后,他们的感情是否还在?即使汇聚了姬水的一魂两魄,也不见得神界愿意助她复活。即使她重生了,情之一字,历经千年的浮沉,还如当初那般义无反顾吗?”感情,尤其是爱情,那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是他爱过,付出过,也得到过!那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平日里,皖水绝不会如此敏感,正如莫君行所言,她也是冷血的!但是,这个传说无形中牵引着她,鼓动着她冰封在内心最深处的那根情弦!   水中的那轮明月,在碧波间荡漾,媚态横生。幽幽的,那仿佛来自千年前的吟哦随风入耳:“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不由自主的,心中一根情弦颤动,竟像是在为那幽婉的呼唤相和!   看着那咫尺之间的俊颜,皖水受到蛊惑般问出:“王爷相信世间有这样的爱情吗?”   莫君行微愣,随即嘲讽地挑眉:“皖水,这只是传说!”传说,从来都是子虚乌有的!   闭上眼,任由那孤绝的呼唤荡满怀,细细体会其中的执着。她心湖摇曳,柔了那冰封的淼淼情思……   第二十九章 情愫   纪欣瞳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东游西荡。跟莫君行的婚约像蚕丝一样束缚着她,使她日也烦,夜也烦,偏偏又不甘心低头!别人不知道莫君行妖孽的个性,作为他的“青梅”兼“竹马”,她可是了然于心,恨不得烂在心底了!   他学成下山头一件事,就是一一找来当年当着他面凌辱他母亲的那些男人,砍去手脚,割去舌头,制成人彘,投放在称为“天荒”的地方,每天派人强行喂他们吃东西,让他们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那四个将他母亲强暴致死的男人,更是被弄得做不成男人,再喂以每天定时发作的强效春药,让他们饱受欲火的焚食。   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作恶时是搭档,可是绝对不能作为一生伴侣的选择之一。   因为思考太入神,她好巧不巧地撞到一个“穷凶极恶”的恶霸。她顿下脚步,怯怯地咬着手绢,惶恐的大眼惊惧地瞅着满脸横肉的男人,还微微颤着,真是我见犹怜哪!   男人刚想恶狠狠地教训她一顿,一见那“清丽脱俗”的容貌,登时眼都直了。饥渴地吞了吞口水,他露出大板牙,猥亵地笑着:“小姑娘,不要怕哦!哥哥不是坏人。不要怕……”慢慢地接近,他恨不得自己就是佳人芳唇中那一方丝帕。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随着男人越来越接近,纪欣瞳也越来越往后退。   色爪暧昧地伸向纪欣瞳的脸,却在咫尺之距时,定格成永恒的一刻。那一只爪子像鸡爪一样蜷缩着,手臂石化般僵直地伸着,那张猥琐的脸上还挂着淫邪的笑,可是,他却一动不动了!他身后的随从见有些不对劲,试探着上前轻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那个随从仅是轻轻地在男人的眼前挥了挥。于是,悲剧发生了!那硕大肥胖的身躯顷刻间便化为飞烟,飘散在那被众人阻绝而不再流通的空气中。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莫名地消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纪欣瞳最先反应过来:“啊!”一声惨叫,她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不幸挥散了主子的随从:“你……你……你杀人了!”   那个随从一脸惊惧地看着地上的一层骨灰,眼倏地睁圆,惶恐在其中流溢。“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接下来的话全吞进了他自己的肚子,因为他已经成功地晕了!   趁着所有人还在呆愣之际,纪欣瞳邪邪笑着离开。一个自大的猪,一群愚笨的人!真是无趣!她泄愤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儿,心底一口怨气怎么也舒解不了。   转过墙角,她忽然停下所有的动作,娇声斥道:“出来!”   一道白色的影子飘然坠落在她的身后:“纪姑娘果然不同凡响!本殿下佩服!”好一个狡猾得可爱的女人!   纪欣瞳身子乍转,眼波横过优雅而笑的姬玄渊:“原来是你!跟着我做什么?”   “如果我说我是想当个护花使者呢?”他向着纪欣瞳走近两步。   纪欣瞳十分不屑地撇开头:“如果说本姑娘对你的行为相当不满意呢?”即使站在她眼前的姬玄渊比她搞出一个头不止,她也倔强地昂着头,倨傲地看着他。   “欣瞳,不要这么生气!我知道你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就如刚刚那个蠢男人一样,惹上你,简直是自寻死路。我只想陪着你。”温醇的话语在初冬之际刮起了一阵春风。   “既然你知道本姑娘完全用不着你这个护花使者,那么你可以闪了吗?”   “欣瞳,你不觉得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吗?”眼见佳人就要离去,姬玄渊也不再拐弯抹角。   欣瞳斜过脸:“哦?何以见得?”   “首先,我们都是被莫君行所打压的人。”看着纪欣瞳那不以为然的表情,姬玄渊知道这一点儿也不合她意。“其次,我们都想把莫君行踩在脚下!”   纪欣瞳觑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最后就是,本殿下喜欢你这阴险却又可爱的性子!天底下很少能够找出如此欣赏你的人了,不是吗?”   纪欣瞳深感有趣地眯起漂亮的眸子:“你不怕我像对付刚刚那个蠢才一样对付你吗?”   “不,我不会蠢得将你激怒到需要你费劲毁尸灭迹的地步!”   “你对自己很有自信!但是,自信过头,就是自大!自大的男人往往不得好死!”她笑着说出一点儿也不好笑的诅咒。   手慢慢抚上那光洁的脸颊,姬玄渊蛊惑般的开口:“欣瞳,做我的太子妃!”   轻轻拨开那只不请自来的大掌,纪欣瞳淡淡地回道:“这是我的终生大事,我要好好想想。”话音刚落,佳人已经远去,带走那一抹令姬玄渊心神跌宕的幽香。   看着那抹倩影,姬玄渊勾起唇角。她没有拒绝,那么,他已经成功了一半!   第三十章 王府女主人   “王妃,王爷送来一件狐裘。”雅如双手捧着一件雪白的狐裘走进来。   皖水坐在窗前,双手托腮,听见雅如的话,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说声:“收起来吧!”近来,莫君行时常送些珠宝华服,看在别人眼里,还以为他有多宠爱她呢!更兼府里人尽皆知,从不独宠某一侍妾的王爷夜夜留宿涟水阁。皖水庆幸自己不用去面对那些个醋劲大发的侍妾,否则她真怕自个儿被生吞活剥!这个莫君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明明跟他说过,轮流侍寝,谁知最后,他每到半夜,就会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她的床上,十分之认真地过起夜半来,天明去的日子!皖水不是笨蛋,虽然不知道莫君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绝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他的举止是出于爱!   雅如没有依照吩咐收起狐裘,反而走到皖水身后:“王妃,王爷吩咐,今儿个是雪姬主子的诞辰,雪姬主子特地在夕雪阁设宴。王爷想,还未安排王妃正式接受众侍妾的拜见,请王妃今晚随他一道参加雪姬主子的设宴。”   一阵寒风从打开的窗子吹进来,昭示着冬天的来临。皖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怎的,心里好不踏实。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强自按捺住心中浓烈的不安,她微颔首:“知道了,把狐裘放下吧!”   “是。”   夜,悄然来临……   莫君行走进涟水阁,身上披着一件保暖的黑色暖裘,衬着里面的白色锦袍,显得他更加俊雅不凡。皖水心咯噔一下,她怎么注意起这个魔王的穿着来?就算他外表上再怎么俊雅,骨子里依然是个残佞的魔王!   默默地任由雅如为她披上狐裘,她任由莫君行揽住她的腰,将她掩在他的暖裘之下。“最近天气转凉,多穿点衣服。”他低头对着怀里的皖水耐心地嘱咐。   微闭眸,她掩住所有不经意流窜出来的情绪,喉头轻轻应了声:“嗯。”一路上,虽然寒风稍显凛冽,但是呆在他怀里,皖水却觉得自己浑身烘暖。这男人,好似一个天然的大暖炉!   来到夕雪阁,灯火辉煌,各种珍馐佳肴,应有尽有。四姬之中,雪姬,月姬都在。水姬向来深居浅出,这次也没有例外的缺席。南苑之中也有许多侍妾到场献媚。莫君行揽着皖水来到宴客的正厅,接受侍妾的跪拜之后,方才如她所愿地放开她。微弯的唇角,揭露出他难得的好心情。奴婢上前为他和皖水脱下暖裘,他即带着皖水在上位就坐。虽说今天是雪姬的诞辰,但是在王府,王爷就是主子!   雪姬笑意盈盈地上前,先为莫君行及皖水倒了一杯暖身的酒,方才退回自己的位置。   “王爷今晚能够赏脸来参加雪姬的宴席,雪姬先行一拜,答谢王爷的厚爱。”弱柳般的娇躯,盈盈下拜,那柔弱之姿,轻易便能博人同情。   莫君行一口喝掉杯中的酒,瞥见皖水整个儿坐着不动,遂以眼神示意她喝酒暖身,同时漠然地说道:“雪姬也不必谢个什么了,本王本就不是为你来的。难得你们聚到一起,就借着这个机会拜见一下王妃吧!”   此言一出,个人反应皆不一样。皖水泰然自若地饮下手中的酒,雪姬满脸的笑微微僵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调整过来,月姬明显非常不悦,但是她不会不明白王府里,谁说了算!其余姬妾微微骚动之后,迅速地恢复了平静,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其实根本就没有她们发表意见的余地!   接着,不用莫君行开口,所有在场的侍妾,以雪姬、月姬为首,正式跪拜王府的女主人。   皖水不惊不喜,甚至是瞟都没有瞟上一眼,手微抬:“都免礼吧!”   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众人才得以入席。   “你,过来服侍王妃。”莫君行手一指,随意挑了个侍妾专门随侍在皖水身侧。   谁知那侍妾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魔王,一直心神不定,此刻,又被挑中,不得不站在里魔王如此之近的地方。她手忙脚乱地执起酒壶,准备为皖水倒酒。   “我不想喝酒了,倒茶吧!”皖水淡淡地吩咐。   莫君行却好似故意折腾那个侍妾般,冷下声音呵斥:“还不倒茶!”   可怜的侍妾立刻放下酒壶,另执起茶壶。可是,被莫君行训斥之后,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了。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整个儿茶壶脱离她的手,从皖水眼前直直坠地。滚过膝盖,滚烫的开水洒在叠在膝盖上的白玉双手,濡湿了那一大片衣服。   皖水仅是咬着唇,吭也没吭一声。   莫君行狠眯幽深的眸子,看向那侍妾的眼睛闪着危险的幽光:“怎么,对本王独宠王妃不服气?”他执起皖水被烫伤的手,轻轻地抚弄着,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眼中的怒意更胜,杀气腾腾的怒火在压抑的空气中漫延……   该侍妾惊慌失措地跪下:“王爷饶命,贱妾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不小心……”   “还敢狡辩!来人!把她拖下去……”   “王爷饶命啊!王妃!王妃!求您救救贱妾!贱妾只是太紧张了,才会……才会失手的……王妃……”她紧紧抓住皖水的衣袖,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   真是可怜!难道她还没看出来,王爷就是要拿她开刀,杀一儆百吗?皖水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言语。生命,本就脆弱,尤其是弱者!这本是天地间永恒不变的准则!   侍卫应声而入,抓住那个不幸被挑中的侍妾。   莫君行下令:“把她拿茶壶的那一只手给砍下来!”话是对侍卫,或者说是对在场所有的侍妾说的,但是,他的眼却定在皖水无动于衷的秀颜上。那双眼睛,是不是在除了姬如枫之外的任何人面前,都不会泛起一丝情感的波潮?   “是。”侍卫接令,将那个嘤嘤哀泣的侍妾拖了出去。   第三十一章 惊雷   不一会儿,侍卫捧上一个盘子,盘子里赫然放置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在场的侍妾个个刷白了脸色,更有甚者,呕吐连连。   莫君行只是不以为然地瞟了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回皖水身上。纤纤玉手上已经起了泡,看起来触目惊心。但是,这个倔强的小女人依旧不吭一声,只是蹙着秀眉,微咬着唇齿。对于堂中那狠狠威慑了所有侍妾的断掌,她则是不屑一顾,眼不见为净!抚摸着她手背的手蓦地一用劲,他满意地看着皖水浑身一颤。皖水,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倔强?如果,你像其她女人一样,该有多好!那样的话,本王就不会对你的兴趣有增无减,就不会如同上瘾般地眷恋你的身体,那样,本王就可以放开手,好好进行本王的大计了!可是,现在,你让本王拿你怎么办?杀了你,舍不得;放了你,更加不可能!难道,就这么耗下去?可是,你是姬如墨的女儿,是如妃的女儿啊,也是我的……   将皖水带回涟水阁,莫君行亲自为她的手上药。鼻息交缠,两人明明那么近,皖水却依然感觉到他的疏离,一种突如其来的疏离……   邵离在雅如的带领下走进寝宫:“王爷,卑职已经将您交代的事打听清楚了。”   莫君行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说吧!”   “姬如枫已经向皇上请旨赐婚,婚期约莫定在下个月初。”   感觉到皖水的僵直,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圣旨尚未颁布。”   “还有什么事吗?”   “王爷,纪姑娘近来跟姬玄渊来往甚密。”   莫君行挑挑眉:“姬玄渊?原来他已经把目标转到欣瞳身上去了!”   “王爷要干预吗?”   莫君行摆摆手:“不需要,随他们去!邵离,你先下去。”   “卑职告退。”   大手轻柔地抚上那苍白的容颜,连声音都刻意放得温柔:“皖水,你不舒服吗?是不是手上的伤很痛?夜很深了,本王要就寝,陪本王一起睡吧!”   皖水却依然眼神涣散,深思恍惚,她看不见眼前的莫君行,听不见他的声音,好像整个人掉进了一个很深很深,深得没有底的黑洞。她在黑洞里不断地往下掉,满眼的黑,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   莫君行睨着晕倒在他怀里的人儿,不知道她是被痛晕的,还是被姬如枫成亲的消息给震到了。皖水,即使你永远不可能属于本王,你也不可能属于任何人的!当本王对你不敢兴趣,或是不得不放开你的时候,你就去天堂吧!   翌日,纪欣瞳百无禁忌地闯入莫君行的书房:“师兄,我有事跟你说。”   书房里还有两个官员,正在跟莫君行回报政务。此刻,见有女子闯入,面面相觑,都在猜测着这个如此大胆的女子到底是谁。   莫君行挥挥手:“你们下去。”   一阵寒意从脖颈处灌入,两个官员立刻夹着尾巴狼狈逃窜。   “你又有什么事?”莫君行往座椅靠背上一躺,神情慵懒地问道。   纪欣瞳也随性找了另一张椅子坐下,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师兄,你应该知道我是绝不会给你做妾的!”   莫君行微颔首:“本王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吗?”   “而你也绝不会把我这么一个混世魔女留在你身边,毒害你的身心,是吧?”   “你不过是条小毒蛇,本王岂会治不了你?”   “莫君行,咱们又不是今儿个才认识,就不必拐弯抹角了!你我都不希望这个荒唐的婚约再继续下去,相信关于这一点,你应该不会否认。”   “嗯,确实。本王的王府有一个魔王已经够了,再加一个魔女,只怕这儿真的会变成人间最悲惨的地狱。”   “那……我们解除婚约吧!”   “嗯?这是你提出来的吗?”   “……对,是由我先提出来的!”纪欣瞳虽心有不甘,但是她实在没那个耐性陪着莫君行干耗!   “那你预备答应本王提出的任何条件?”   “……是。”   莫君行笑得很是刺眼,至少在纪欣瞳眼里,他的笑很讨人厌。“其实,能够摆脱你这个魔女,已经是上天对本王最大的恩惠了!但是,既然师父给了本王这么一个恩典,本王不用似乎太浪费了……”他摩挲着下巴,思索了许久,才勉为其难地说道:“本王实在没什么有价值的条件,唯一的就是……”   莫君行坐起身子,恢复他的冷残:“你必须发誓,关于本王的身世,绝不会由你这儿泄露出去!”   “就这个?”   “对。若是你敢泄露半句,本王保证,一定会拔光你所有的毒牙,再把你扔到人群中间,让你当一回人人喊打的耗子!”   纪欣瞳却不以为然:“师兄,你这么在意你的身世,不会是对姬皖水动了心吧?”   “她?她只是本王的报复对象!本王就是要得到她的心,再狠狠地践踏!”   “师兄,好歹同门这么多年,师妹给你一句忠告。姬皖水不是你可以贪恋的人,你可不要玩火自焚!”   “本王怎么觉得你很期待本王对姬皖水动情呢?”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师妹我一定会好好看这场精彩的戏的!”   “欣瞳,你应该知道,凡是姬姓之人,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也包括姬玄渊!”   纪欣瞳媚惑一笑:“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第三十二章 双喜(上)   转眼间,冬天已真正来临。第一场雪,整个皇朝银装素裹,纯白得如同初生的婴儿。   姬如枫的婚期已经如约而至。而更轰动朝野的是,太子姬玄渊也正好于同一天迎娶太子妃,让朝臣大开眼界的是,他即将迎娶的新娘,据可靠消息,正是皇朝的皇上皇莫君行的师妹!   于是群臣骚动,纷纷猜测太子是不是已经跟魔王搭上了线。在凤越皇朝的朝政里,瞬息万变,唯一不变的就是魔王的权势盖天。跟着他混,才能保住自己成天摇摇欲坠的脑袋。   太子与四皇子的婚宴同时在皇宫举行,一时轰动朝野。两人都有可能继承皇位,端看谁靠魔王靠得近。传言魔王近来独宠王妃,传言魔王任由他的师妹在王府为所欲为,传言魔王勒令四皇子不得踏入王府一步,传言魔王当着太子的面,将青娅公主轰出王府……传言众说纷纭,魔王的态度也时冷时热,根本猜不透他到底中意谁。   大雪初霁的街道上,一顶漆金华轿由十二人抬着,后头跟着十二铁骑一字排开。如此阵仗,直逼皇帝出巡。这群人所到之处,照道理是十分吸引人的。可这街上却没人敢抬头仰视分毫,只因这是大大的不敬。里头坐着的可是连皇帝都惧之,畏之的辅政王爷,试问谁敢仰头瞧上一眼?胆大的,也只是低着头,由眼角偷瞄那么一眼,便算是满足了好奇心。   华轿之中,莫君行与皖水并肩而坐。莫君行见皖水神思恍然,也不打搅,任由她在自己的悲伤中浮沉……   走进一片喜气的大殿,莫君行仅是一身紫缎锦袍,却穿出说不出的华贵傲然。俊美无俦的容颜光芒四射,尊贵气质更是不可言喻。尽管雪后天寒,他却不用任何御寒措施,依旧浑身炽热的如同暖炉。反观皖水,厚厚的狐裘裹住娇娆的身体,那双藏在衣下的手依旧冰冷的仿佛才从冰水中拿出。   殿上所有人都已到齐。两对新人站成一排,司仪早已准备就绪。朝臣分坐两边,见莫君行到场,都迫不及待地站起,躬身施礼。皇帝颓废地坐在御座上,两个美人正殷勤地伺候着。迟钝地感觉到殿上的气氛有些不同,他半睁老眼:“莫王爷来了啊!既然如此,就赶快拜堂吧!”   没有人敢动,朝臣依旧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姬玄渊,姬如枫也回首注视着正向殿前走来的人。   姬玄渊自是神色不变。莫君行将整个凤越皇朝握住手心,对皇朝的风吹草动都了然于心。但是,他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他从哪儿来,没有人知道他意图为何。按道理,他要取而代之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是,他却仿佛游戏似的,将所有人玩转于手心。或许,欣瞳的出现,是一个契机,一个解开魔王老底的契机,一个推翻魔王控制的契机!   随行于莫君行身侧的皖水看着那身穿喜服的心上人,却盼不来他温柔的一顾。曾经期待握住她的手,直到白头的手掌,此刻却是温情脉脉地给与另一个女子暖暖的温度。该放手了吧?他,不属于她;而她,也不可能属于他。这段情,既然不见天日,就让它掩埋于记忆深处罢!被莫君行牵住的手蓦地被握紧,她一抬头,却见身边的人颇有深意地盯着她,眼中似含着沉重的警告。   待到莫君行坐好,吩咐开始时,众人才各就各位。   皖水混混沌沌地坐着,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一拜天地……”直到“送入洞房”,当眼前飘过一抹大红的身影时,她才回过神来,透过迷蒙的视线,她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携着另一个女子走出大殿……   突然,一杯酒递到她面前,平日里,她是不会喝酒的,但是,今天如此喜庆之日,她也忽然想随众大醉一场。看着那抹邪魅的俊脸,她莞尔一笑,竟于无意中露出些许女儿娇态。玉手伸出,接过那带着淡淡温度的酒樽,她豪气地仰头,一饮而尽。任性地把酒樽搁在男人身前,眼波一斜,示意他倒酒。   莫君行嘴角含笑,竟似无限宠溺。执起酒壶,他甘愿在朝臣面前屈尊降贵,只为那红颜一笑。   皖水连干三杯,却觉得神志依然清明:“喂,你给我喝的是酒吗?怎么我还没醉?”她不满地睨着莫君行。今天,就让她放纵一回吧!   看着那凝脂白玉般的肤色浮起淡淡的红晕,他笑着回话:“这酒是专为女子准备的,不易使人醉。”其实,他没有说的是,这酒的后劲极为缓慢,要到两三个时辰之后,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   皖水娇嗔着将酒樽掷到地上:“这是什么酒呀?不喝!我要喝你的!”她直接动手欲抢。   姬如枫一走进大殿,就看见皖水趴在莫君行手臂上,伸出一只手想要抢过桌案另一边的酒壶。姿势极其暧昧。虽然知晓他们已是夫妻,床底之事必然不可或缺。但是,亲眼所见,他还是控制不住心内翻腾的妒意。   第三十三章 双喜(下)   姬如枫疾步走到莫君行所坐的专座,步伐些微凌乱。他扶住皖水的身子:“皖水,你喝醉了。先到皇兄的寝宫休息一会儿,子倩也在那里,你可以跟她聊聊。”   皖水迷离的眼神瞅着姬如枫,本来有点儿模糊的意识在子倩两个字入耳时,又恢复了清明。“我没有醉,我也不要去你的寝宫!”娇嗔的语气让姬如枫有些错愕。他认识皖水十年了,她何曾有过如此娇弱天真的样子。十七岁的年纪,她却仿佛已有三十七岁的沧桑。何以如今,她变回了那个十七岁的小女孩?   莫君行一手挥开姬如枫搭在皖水肩上的手:“本王的王妃,本王自会照料,不劳四皇子费心了!”眼中的冷意让皖水不由自主地一颤。谁知皖水却不知这股莫名的寒意来自何处,反而好笑地窝回莫君行怀中,借由他的高温温暖自己的身子。莫君行见状,怒气消歇了不少。只是射向姬如枫的视线依旧冷酷残佞。他的所有物,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姬如枫尴尬地抽回自己的手,落寞地看了一眼那从此走出他的世界的容颜。   在场的大臣个个低下头咀嚼着难以下咽的食物,倒不是因为食物难吃,实在是这儿的气氛折磨人的食欲。可是,他们不敢给自己一点儿卷入这场是非的机会,只好寻求着置身事外的方法。皇帝视若无睹地左拥右抱,在美色中“修身养性”。   殿门口传来了天使的声音:“殿下,怎么我们才离开这么一会儿,这儿就冷场了?”   众大臣回过头,登时傻了眼。太子妃怎么出现在这儿了?她……她不是应该……应该呆在东宫的洞房里,等着太子回去掀开盖头吗?果然是魔王的师妹,行事就是这么不按常理!   姬玄渊挽着欣瞳大步走来:“王爷,这儿怎么了?”   莫君行瞧也不瞧他一眼,倒是皖水无意间瞥见了欣瞳手中的酒壶,一反平日里冷淡漠然的态度,直嚷嚷着:“酒,我要酒!”   纪欣瞳嫣然一笑,执着酒壶上前,欲为她斟酒。莫君行挡住她的动作:“王妃已经醉了,不要再倒了。”冷硬的语气让周围的人清楚地感觉到他攀升的怒气。   “师兄,你怕什么?莫非是怕这酒里有毒?”纪欣瞳掩嘴轻笑:“我说师兄,你真是越活越颠倒了!这副畏首畏尾的样子,只怕早晚被你自个儿的懦弱给害死!”   一时间,朝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个个僵直着身子,心提到了嗓门口。   莫君行笑睨着欣瞳:“欣瞳,做了太子妃,什么话都敢说了,是不?”   “师兄,你不是向来最了解我了?我向来都是这么直言不讳的!”她边说,边将酒壶送至皖水跟前,亲手为她斟酒。感觉到一道炽烈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她边倒酒,边说道:“师兄,若是王妃喝了这杯酒,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纪欣瞳把头割下来随你怎么处置!这儿有这么多朝臣,他们可以作证。”   可惜话才说完,纪欣瞳的手有意无意地抖了一下,于是壶中的美酒洒出一大片。酒气在空气中四处飘散……   纪欣瞳急忙拿出丝绢擦拭着皖水的衣服:“真是对不起!都怪师兄啦,他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好似随时都要掐断我的脖子似的。”   “没事……你再给我倒一杯。”皖水只是紧盯着那壶问起来好像不错的酒。怎么好像突然冷了许多,她控制不住地颤抖。好冷!身体自动自发地靠向身边的大暖炉,好像这已是一个习惯。   莫君行冷冷地盯着缩在自己怀里的女人,衣服湿了一大片,她居然还只关心酒!蠢女人!今儿个居然这么不正常!为了姬如枫吗?就为了那个窝囊废,把自己搞成这个死样子,白痴!莫君行忿忿地盯着,手臂突然一个用力,将她颤抖的身子死命地往胸前揽。   “呜,好痛!”闷闷的底嚷从胸前传出。莫君行不禁好奇,他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突然间就变得连他都不认识了,完全陌生的样子。看她平时,背上被甩了一鞭,手背上被烫出水泡,她都从来不喊痛。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居然就这么失态!   纪欣瞳收起酒壶,小心翼翼地瞄向莫君行冷酷的脸:“师兄,王妃衣服湿了,我带她去换一下吧!否则受凉了就不好了!”   莫君行嘴角紧绷地警告:“要是皖水有一点儿不适,本王拆了你的东宫!”   “看来师兄不是一般地疼惜王妃呢?”欣瞳暧昧地向皖水眨眨眼。   皖水挣扎着爬起来,小手爬上那张俊脸:“你真的疼惜我?嗯?没有阴谋?没有欺骗?”她偏着头,忽而又凑近,仔细看着那双幽深地看不见底的黑眸:“那我让你疼惜,好不好?”泪水毫无预警地滑落,滴在莫君行的手背上。   原来她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刻!莫君行撇撇嘴,可惜他不是惜花人!“你醉了!”他偏过头,看向欣瞳:“你带本王的王妃去更衣。”   纪欣瞳笑着扶起皖水:“王妃,跟我来。”   看着那走向殿门的身影,莫君行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他随即压下。纪欣瞳就算再怎么胡来,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惹毛他!揉揉额头,看来今天被那个女人的反常给搞晕了!   可是,他没有留意到,纪欣瞳在转身的那一刻,嘴角的笑容有多么“灿烂”……   第三十四章 阴谋(一)   莫君行微晃着手中的琼浆,对大殿上的喜庆歌舞视若无睹。百无聊赖之余,眼光不时地瞟向殿门。眼见时间一点一点地已经过去了无数个点,半垂的俊颜开始陇上一层薄霜。   那犀利的眼神尽管不是射在自己身上,周遭的朝臣还是感觉到浑身发颤。   终于,那个美丽脱俗的女子在众人的期盼中翩然而至。   在纪欣瞳的搀扶下,皖水竭力稳住自己的步伐。一身纯白的锦缎,将她脸上那抹可爱的红晕衬托得更加显眼。星眸半张,柔情无限,此刻的她褪去冷漠与防范,竟妖魅得蛊惑人心!走到莫君行跟前,纪欣瞳突然松开了手,笑得一脸诡谲。   皖水一个不稳,馨香的身子就这么软软地倒向莫君行。   莫君行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温香软玉抱满怀。一阵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与皖水平日的幽淡体香截然不同。只是片刻,莫君行便感觉到自己心襟摇曳。   厉眼瞥见不少人都放肆地欣赏着皖水的媚态,他不禁怒从中来。阴寒的眼光缓缓地扫过所有人,将那些胆敢觊觎他的所有物的人牢牢记住,每个人今年都别想拿到俸禄了!   “皖水!皖水!”他轻摇着趴在他胸前的女人。   皖水动了动脑袋,调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继续趴着。   在众人面前被无视,要是依他平日里的性子,他早把那没长眼睛的人的眼珠子挖出来了。但是,现在无视他的人是皖水,一个还没有令他失去兴趣的女子,一个他还没有展开报复的仇人之女,他怎么下得了手?   无视朝臣因压抑而睁得老大的青蛙眼,他一把抱起皖水,没有跟任何人交代一声,径自离席。姬玄渊和姬如枫也只能任由他离开。   将皖水抱到轿子中,莫君行也随之上去,吩咐起程。邵离跟随在一侧。十二铁骑依旧随护其后。   轿子里的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气,混合着酒气,竟一点儿也不冲突,反而契合地令人讶异。   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莫君行总觉得自己的心失去了往日的薄凉。一直以来,他都是个冷情之人,即使是他母亲,他师父,他也没存半点儿感情。之所以走上报复这条路,只是想为自己索回他很久以前被剥夺的东西,即使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甚至是不屑一顾!   可是,今晚,他的心竟然些许鼓动,他竟然感觉到怀中的女人有着一种似有若无的诱惑力。诱惑力?任何人都可以对他有诱惑力,唯独她不可以!   回到王府,天已渐黑。莫君行抱着皖水一路走回涟水阁。将皖水放到床榻上,莫君行皱起剑眉。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觉得那股香气越来越浓?   一缕一缕的香气灵跃地钻进他的嗅觉。对这种香气,他有种特殊的感觉。那感觉像是呆在夜晚的院子里。本以为四周除了黑便空无一物了,可无意间却嗅到了若有似无的夜来花香,时而浓郁,时而淡薄,时而牵引,时而离弃。让人挑起了探索的欲望,循着花香留下的无形足迹,将一丛丛的黑暗全翻遍……   酒气越来越浓郁,消磨着莫君行的神志;香气也越来越浓郁,挑逗着他的情欲。本就炽热的身子,在酒精花香的鼓动下,更加燥热难耐。他三两下脱去了自己的外袍,随手扔到地上。爬上床榻,将皖水的身子抱住,希望借由她薄凉的体温消散他体内浓郁的燥热感。   丝丝凉意透入炽热的皮肤,却消磨不了那不断攀升的燥热。甚至,在皖水有意无意的骚动下,那股燥热几乎要将他燃烧!   而且,两人紧紧相依,那奇异的香气直接扑面而来,不断地挑逗着莫君行那根理智的弦。   本已喝醉的皖水突然张开醉眸。莫君行始见她脸上一片嫣红,媚眼半张,红唇微启,当下身体不受控制的起了反应。   第三十五章 阴谋(二)   皇宫之内,宴席刚散。姬玄渊牵着纪欣瞳的手,一起往东宫的方向走去。才至东宫宫门,纪玄渊趁着欣瞳不备,一个弯身,将佳人抱了个满怀。   纪欣瞳惊呼了一声,随即娇笑起来,清脆的乐音飘落在寂寂的宫闱。   装饰一新的洞房内,姬玄渊神色激动地抱起欣瞳转圈圈。“爱妃,你终于属于本殿下了!这辈子,本殿下绝不放开你!”   欣瞳软语娇嗔:“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感情一事,我向来不强求。但是,你一旦有了承诺,若是有朝一日,你违背自己的诺言,你该知道我不会放过你!你应该没有忘记我的手段吧?”   “爱妃放心,你是上天赐与本殿下的至宝。本殿下只想一辈子把你捆在身边。”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姬玄枫将欣瞳抱到喜床上,捧起她绝丽的脸庞:“欣瞳,今天白天,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去大殿上?”   欣瞳眨了眨眼:“这很重要吗?”   姬玄渊点头。他了解纪欣瞳,她绝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今儿个被莫君行驳了面子,当众给她难看,她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比我们的洞房花烛更重要吗?”纤纤玉手轻轻抚上姬玄渊的胸口,温柔地拉开他胸前的衣襟,她俯身,媚惑地伸出舌头舔上那性感的胸膛。   姬玄渊全身猛地一颤,欲火瞬间便被挑起。他邪魅地睨着在胸前作怪的小女人,忽地将衣服全部扒下,露出赤裸的上身,整个儿压上纪欣瞳的娇体。   满意地看着身上男人激涨的情欲,纪欣瞳笑得撩人:“要是你再对本姑娘无动于衷,本姑娘就要怀疑你娶我纯粹是为了对付莫君行了!”只要她付出了感情,即使只有一分,也要从对方那里一丝不差地讨回来。   姬玄渊俯身,吻上那魅惑人心的嫣唇,汲取那使人饥渴的甜蜜。   一双小手推挤着赤裸的胸膛,欣瞳在姬玄渊身下低低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大殿吗?”   “等会儿再说。”他全心全意地撩拨着身下的欣瞳,感觉到身下的人儿浑身轻颤,一声声嘤咛从嫣唇中流溢,他只觉更加兴奋。   东宫之外,寒意渐浓;红纱帐中,春情泛滥……   许久,一切归于平静。欣瞳趴在姬玄渊胸前,一只手拨弄着他胸前的胸毛。   “不要乱动,小魔女!”姬玄渊抓住她作怪的小手,恨不得把那只手给吞下腹。   欣瞳用力在那结实的胸肌上狠狠拧了一下,才停下手中的动作,乖乖地趴着。   姬玄渊无奈地睨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反正说了也白说。“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去大殿的原因吗?”   纪欣瞳眼珠子转啊转,活像一直偷腥成功的小猫。“我只是想今儿个我们洞房,也让别人陪着我们开心开心。”   “我们洞房,关别人什么事儿?”   “你知道吗?莫君行跟姬皖水成亲两个月有余,却至今仍未圆房。”   姬玄渊倒真是没有料到:“不是说莫君行近来独宠皖水,夜夜留宿涟水阁吗?”   “他们的确是同床共枕,却没有做我们刚刚做的那档子事儿。”   姬玄渊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这……这哪是一个女孩子可以说出口的事?他的爱妃,还真是太与众不同了!不过,现下,莫君行的事更吸引他。“当初是莫君行主动提出娶皖水的,更何况皖水也具倾国之色,莫君行居然一点儿也不动心?既然他根本不打算动皖水,那他何须娶她呢?”   纪欣瞳犹豫着要不要将事情和盘托出。许久,她才下定决心:“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莫君行的身世来历吗?”   “你不也说你绝对不会告诉我?”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可以泄露出去。”否则谁知道那个魔王会怎么对付她!虽说她胆大包天,却也不敢真正将魔王激怒。   “你放心说吧!”   纪欣瞳调了个舒服一点的位置继续趴着:“莫君行是你父皇在民间的私生子。”   明明是冬天,姬玄渊却仿佛听见了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际,震得他耳朵里也跟着轰隆隆响。良久,他才从震憾中回过神来:“他……他是……父皇的儿子?”   “是。而且他比你年长,所以,如今属于你的太子之位按照长幼来算,他才是正主。”   “他居然是皇子,甚至应该是太子!”   “他的母亲是个歌妓,被你父皇年轻时的风流倜傥迷得神魂颠倒,然后就有了他。可是,你父皇终究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很快就把她抛在了脑后。”   “一个人尽可夫的歌妓剩下的孽种,还不知道骨子里流着哪个男人的血?”   “可是那个歌妓在生下莫君行之前,没有伺候过一个男人!她只卖艺,不卖身!”所以,莫君行千真万确是那个风流皇帝的种!   “那么,他是要为她母亲报仇?”   “错。”纪欣瞳摇了摇手指:“他是个冷血之人,即使是对他的母亲,他也没有丝毫感情。回来,只是纯粹地想搅乱皇朝。他受了很多罪,所以他见不到别人安乐。只要还有一个人感觉幸福,他就不会满足!”   姬玄渊忽然想到一事:“他是父皇的儿子,那么他跟皖水就是兄妹啊!他……他居然娶了自己的妹妹!”这个魔王,当真是为所欲为!他还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第三十六章 阴谋(三)   莫君行的神志已经完全模糊,意识如同漂浮在云端,神色露出不曾有过的朦胧。   皖水只觉浑身燥热难耐,更兼被莫君行炽热的身子煨着,她倔强地扭动着娇躯,想挣脱出那个似要将她彻底熔化的怀抱。这一挣扎,浓郁的花香更加肆意横流,充斥着整个寝室。她意识懵懂地想要褪下外衫,祛除这折磨人的燥热。   在看见那一大片凝脂般的皮肤时,莫君行的呼吸渐渐粗喘起来。浑然未觉危险临近的女人还醉意朦胧地跟自己的衣衫拉扯着。莫君行黑灿的丹凤眸含着欲火,整个人情欲乍现,饱含掠夺之意。   一个翻身,他将兀自挣扎的女人压在身下。大手一挥,亵衣登时软软地躺倒了地上。可怜皖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一阵舒服的凉意抚上皮肤,她满足地喟叹,幽幽的娇吟刹那间点燃了莫君行所有激情。看不见身下的女人是谁,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梦里,理智全面崩溃……   那一双被情欲熏染得热切的黑眸像出柙的猛虎一般打量着身下的猎物。亵衣下的人儿苗条弱柳,几缕发丝轻垂额际,如同一幅仕女图展开在自己眼前。只是这幅仕女图如今未着寸缕,秀丽无双,竟不似人间所有,美得不可方物。是谁?是谁在他身下?无奈他竟看不情她的容颜。   情潮泛滥,他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欲望,迫不及待地开始攻城掠地。甜美得如同蜂蜜的唇,细腻柔滑的脖颈,……一一留下他造访的痕迹。酒气与花香相互交缠,催生着情欲向最高处攀升……   感觉到那一只不规矩的手不着痕迹地下滑,纪欣瞳没好气地轻捶男人的胸膛。“你正经点!现在在说正事儿呢!”   姬玄渊笑得挑逗:“我正想干正事儿呢!”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莫君行已经跟姬皖水在床上翻云覆雨了!”纪欣瞳俏皮地向姬玄渊眨眨眼。   “莫君行明知皖水是他妹妹,也会去碰她?”姬玄渊怎么也不相信莫君行会这么无视天下人的看法。   纪欣瞳嗤笑:“这世上本就没有他莫君行不敢干的事儿!他之所以没有动姬皖水,只是还没到彻底毁掉姬皖水的时候!”   “那么现在他打算彻底毁掉皖水?”用这种方法毁掉一个女人,也亏他做得出来!   “错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已经对姬皖水动情了!只是那么一个向来冷残的人看不见自己的悸动而已。一旦他动了情,那么毁了姬皖水,尤其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毁掉,你可以想象他会有多痛苦!”   姬玄渊皱起郁结的眉:“那他怎么会去碰皖水?”   “你以为我去大殿是找气受的吗?”她睨了她的男人一眼:“我在康山种植了不少药草,其中有一种花名为离遥花。它会散发出独特的香气,能像酒一样,使人坠入迷离的状态,离开理智的拘束,跟随身体的本能,追随欲望。而且,它的效果比酒好上许多。我将此花的精华成分提炼出来,加入独特的香料,便制成了媚香。”   “你在莫君行的酒里加入了媚香?”姬玄渊不知该为这女人的勇敢而惊叹,还是为她的肆意妄为而担忧。   “怎么可能?莫君行自小服食各种药草,几乎没有什么毒能够影响他。即使是媚香,在他体内,所起的作用也会小之又小。”   姬玄渊忽然想起皖水:“你不会在皖水身上动了手脚吧?”   纪欣瞳两眼灿亮:“对啊!她换上了我经过特殊处理的衣服,等到媚香发作,香气直接从莫君行的口鼻进入,直入大脑,效果就明显多了。而且,今天喜宴上的酒都是我特别酿制的,具有催情作用……”   姬玄渊咋舌,他总算知道他的小妻子有多邪肆了,根本就是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跟魔王还真有的一拼。“那每个人都喝了你的催情之酒,然后回去翻云覆雨?”   “你有被催情之酒影响吗?”纪欣瞳白了他一眼:“那种酒只有在离遥花的花香之中才会起到催情作用,而离遥花也必须在此酒的酒气中才能散发出浓郁的媚惑之香。”   姬玄渊看着她狡黠的慧眼,竟觉得她灵动得宛若仙女下凡。这个魔女,第一次见面就给他下了媚香了!只是这么看着,他就觉得身体一阵紧绷。对他来说,纪欣瞳就是离遥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催发他的情欲。   翻身覆上那引人遐想的胴体,他魅惑地笑开:“小魔女,今晚你别想休息了!”大手肆意游移在妖娆的胴体上,他俯身侵占那诱人的红唇。   一阵激情的狂吻,纪欣瞳毫不示弱地嚷道:“来就来,谁怕谁!”她不甘示弱地将姬玄渊推倒在自己身旁,然后俐落地坐到他的腹部之上,高傲的神情宛若女王出世。俯低身子,她在男人胸前撩人地落下一个个轻吻,更加撩拨得姬玄渊心痒难耐……一声声低吼夹杂着粗喘在寂落的空气中流窜,不久,女子的娇吟也纳入那亘古的旋律……   第三十七章 阴谋(四)   姬如枫独自伫立在奉清殿外,他知道他应该去陪他的新娘,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也无颜面对那张天真的娇颜。   殿外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了所有的污秽,仿佛也掩盖了他的浑浊。但是,他知道,自己也是邪恶的。   那一树白梅,寥落的花骨朵,衬着白雪,让他轻而易举地想起那曾经属于他的绝美容颜。可是,如今她却在另一个怀中软语娇嗔,那是连他也不曾有幸见过的妩媚!心中一股怒气冲上头顶,那是可以将一个男人焚烧的妒忌!她,终是将他排挤出她的世界了吗?   雪后的天气冷得彻骨,但是姬如枫却宁愿在这样刺骨的寒中冰冷自己的心肠。皖水,只能是属于他的!但是,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夺回。可是,谁能知晓未来的某一天,他不会登上那万人仰望的位置。届时,除去莫君行,就容易多了!即使皖水是他妹妹,他也要把她永远留在他身边!一直以来,他身边只有她!她,就是他永恒的梦!梦,若没了,他就算得到皇位,又还有什么可以期待?   一件缎面披风搭上他的肩膀,他回头,却看见子倩巧笑倩兮的容颜。   “殿下,外面寒冷,进屋休息吧!”一只暖暖的小手握住他早已凉透的大掌,丝丝温暖慢慢沁入心房,却连带着泛起罪恶的波潮。   他揽住子倩的腰,带着她回到属于他们的洞房。“子倩,你先歇息。”说完,他起身欲走。   “你要离开吗?”子倩急急问道。   “……”姬如枫不知该如何开口。新婚之夜,被自己的夫君冷落,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奇耻大辱吧!   子倩明眸含着泪光,从后面抱住姬如枫的腰:“殿下,子倩知道你并不爱我。但是,子倩心甘情愿嫁给你。你可以继续不爱我,但是,请你给我一个女人最基本的尊严!”她走到呆愣着的姬如枫面前,当着他的面,褪下自己所有的衣服,颤颤巍巍地吻上那冰凉的薄唇:“殿下,子倩可以付出一切来帮助你完成你的雄心壮志,只求你回报给我哪怕是一分回馈。”   姬如枫俯首看着他眼中的子倩,这是他认识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吗?他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她是被大人宠坏的金丝雀,可是现在她却好像早已洞悉了一切,甚至知道该如何最大限度地索取。   尹子倩伸出双手,捧住姬如枫的俊脸:“殿下,子倩只是想为自己留住那仅存的尊严,请您成全,可以吗?”   看着那楚楚可怜的娇颜,那顺着脸颊滑落的清泪,姬如枫缓缓地俯首,温柔地吻去那引人垂怜的泪水,感觉到她的颤抖,他更是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子倩含泪而笑,螓首靠着那结实的肩膀。姬如枫却是若有所思,他选择的妻子好像也不是那么任人摆布的……   涟水阁中,又是一波春潮初歇。皖水疲软地任由莫君行拥着,思绪飘散在半空……   空中传来那低沉却坚决的声音:“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低沉的男音,听起来居然像极了莫君行的声音。   随即又有女子轻吟相伴:“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何以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她自己口中吟出的?来不及细思,声音已渐渐消歇,皖水想要追上去,循着那声音,去寻找一份至真至纯的爱情。但是,两个声音都飘然远去,徒留皖水在无止境的空间里寻找着出处……   第三十八章 殇情(一)   邵离疾步向莫君行的书房走去。谁知人还未到书房门口,就听见一阵重物撞上门板的声音,紧接着,那扇雕刻精美的房门终于在一声轰响之后壮烈牺牲。伴随着门板的牺牲,一个婢女从书房中被一掌打飞出来。   邵离经过那具女尸,心下不安。在他的记忆中,爷还从未自己动手杀过人。甚至,他从来没有真正泄露过自己的情绪。在外人面前,他总是带着一张面具,喜怒哀乐,他控制自如。然而,如今,他毫无疑问是失控了……   走进那只剩下半扇门板的房门,邵离一眼就看见莫君行神情冷郁地坐在书桌后面,脸色冷峻得吓人。尽管他现在只是安安静静坐着,但是邵离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主子周身散发出的来自地狱的死亡气息!那双手紧握成拳,青筋已经浮现在手背。   邵离单膝跪下:“爷,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说!“单单一个字,却仿佛是从牙齿缝中硬挤出来的。   “王妃更换的衣服被浸染过一种媚香。”   莫君行头也没抬,一双阴鸷的丹凤眸死死地盯住桌案。   “据资深御医鉴定,该媚香是用一种名为离遥花的精华提炼而成,具有极强的蛊惑作用。”   邵离已经不敢抬头看向莫君行那嗜血的脸庞,那是一种野兽复苏的模样,冲充斥着对鲜血的饥渴。看来,有人这次成功地把爷给激怒了!激怒一个人没什么可怕,可是激怒一头已经沉睡许久的野兽就十分危险了!   一声巨响传入邵离的耳朵,邵离惊慌地抬头,只见那张用一种名为檩木的上好木料制成的书岸应声而碎,成为一堆除了烧火再无他用的废物!   莫君行冷冷地看着那满地的木屑,忽然诡异地勾起唇角,笑了。好,很好!纪欣瞳,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本王的头上!看来,你是觉得活腻了!   “邵离,吩咐厨房配置一碗避孕的药,给涟水阁送去。”当邵离领命而去的瞬间,他又叫住他:“这件事不要让王妃知道。”   “是。”   莫君行仰面躺倒椅子靠背上,突然觉得好累。这些年来,在朝里,他呼风唤雨,以直为曲,以曲为直,无人可挡,他何曾觉得有半分倦怠,顶多只是深感无聊。可是,姬皖水,这个他万万不该碰的女人,却让他的生活起了不小的波涛!   那一句“仇焰遇到冰水,谁消谁长”挑逗起他所有的征服欲,他要让冰水沸腾,让冰水在皇朝的大地上肆意横流!   大殿上,她无所顾忌地跟皇家断绝关系,无畏地直视他,从此,他将她视为最具挑战性的虫子,誓要将她玩弄于股掌!   同床共枕,那薄凉的体质,让他终年炽热躁动的身体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适。从此,他眷恋上了她的身体,她的薄凉!   曾经想过,等到自己兴趣消褪,一定要把她从高高的云端推入深深的地狱;   曾经想过,要等到她将一颗心寄放在他身上,再无情地打破她所有的梦,然后,笑着看她哭;   曾经想过,即使她心从来不在这儿,也要无所不用其极地把她捆在身边,直到他厌倦为止;   ……   但是,所有的曾经想过都没有敌得过别人的算计,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魔女的算计!   如今,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偏离了他设定的游戏规则。   娶了自己的妹妹,他本无所在意。   然而,与其有了不该有的夫妻之实,他还能无动于衷吗?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在他的计划中,从来没有这一环!他对皖水日益复杂的心思已经让他感觉到了那个女人的影响力,如今在加上这出乎他预料的一环……   从未与一个女子如此接近,即使是自己最宠爱的侍妾,他也从未存过一分心思。但是,皖水却在一天又一天中融入了他的生活,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离不开她,离不开她的薄凉体温,离不开她身上助他入梦的淡淡体香,离不开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恬静……   她是一朵罂粟花,静静地释放着自己的美,引诱他不断靠近,然后将他俘虏……   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快从她的吸引力中退出……   第三十九章 殇情(二)   直到中午,折腾了一夜的纪欣瞳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却见身边的男人早已不在。迅速把自己收拾好,她在书房找到了她的男人。   一屁股坐在姬玄渊的大腿上,她娇羞地欣赏着她的男人出众的容貌,可是动作却一点儿也不娇羞。大咧咧地搂上他的脖子,吻上他诱人心动的薄唇:“怎么了?新婚第二天就摆脸色给我瞧?”   姬玄渊浓眉揪结,神色忡郁:“刚刚得到消息,三皇弟被赐鸩酒,已经死了。”   纪欣瞳微愣,她知道三皇子一向是站在姬玄渊这边的。“谁动的手?”   “能够如此迅速处决一个皇子,除了莫君行,还能有谁?”姬玄渊一手搂住爱妃,神色却没有松弛半分。“欣瞳,你这次好像把他激怒了。”   “没有任何罪名吗?”她不相信莫君行会这么早就不顾众人的看法,敢与天下人做对!   “三皇弟贪了治理水患的赈款,本来我已经勒令刑部压下此案,谁知莫君行今天一大早就把该案翻出来,摆出一堆证据,强逼三皇弟认了罪,紧接着就是一杯鸩酒,让我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他现在心下也些许惶恐,就不知道这个魔王下一步会找谁开刀。“杀了三皇弟,他还顺道抄了他的家。要知道,三皇弟那里相当于我的库房,这些年他为我提供了不少物质上的支持。”   “殿下,不要自乱阵脚。照他如此做法,应该只是想削弱你的势力,给你一点警告。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要让他抓到你的把柄,想来他现在并不打算犯众怒。另外,殿下要想办法抓住皇上的心,要他退位,然后由你继位!”   “可是,父皇现在沉迷于女色,除非送绝世美女,否则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讨他欢心的?”难道要他作为一个儿子,给自己的父皇送美女?   “不,我另有妙法!”纪欣瞳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心中打着华丽丽的小算盘。   涟水阁中,美人初醒,睡颜朦胧。   皖水坐起身子,却感觉浑身酸痛,仿佛才被车子碾过一样。随着她的动作,丝被滑落,露出赤裸的肌肤,上面印着数不胜数的暧昧红痕。   虽说昨晚的记忆一片模糊,但是现下的情形早已将事实摆在眼前。   她……真的跟莫君行圆了房!心里道不明是什么感觉,说不上失落,说不上后悔,说不上怨恨……却只是一种淡淡的归属感,是一种流落千年终于找到归处的充实!   何以此刻竟产生这种诡异的感觉?   “王妃醒了。”雅如把手中的药碗放下,走到床榻边伺候着。   皖水连忙拉上丝被,脸色却一片嫣红。她虽是冷情之人,对于这种夫妻之事还是难免羞涩,更何况是在外人面前。   “雅如,你先出去。我自己更衣就好。”   雅如微微勾起唇角,没有任何意见地退下。   皖水看她那神情,就料到昨晚的事肯定已经被传开了。莫名地,她竟觉得心里一阵暖流……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撑起自己软绵绵的身子,她有些费力地穿好衣服。睨着雪白皮肤上那一枚枚嫣红的吻痕,她脑海中突然冒出纪欣瞳的那句话:“千万不要爱上魔鬼。一旦爱上,就是万劫不复!”不安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冲去了心头那股细细的暖流。连四皇兄都最终背弃了她,她还指望无情残佞的莫君行能够给她爱吗?   莫君行给她爱?皖水身子一僵,她是在期待吗?期待莫君行给她爱!闭上眼,她感觉自己几乎快要不由自主地沦落了……   第四十章 殇情(三)   雅如等到皖水更衣差不多时,再次入内:“王妃,王爷吩咐厨房熬了一碗补药,给您补身子的。王爷吩咐,务必请您趁热喝掉。”   皖水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眉头微蹙:“什么补药?”   “邵爷传话,说是王爷怕昨儿个把您累着了,所以特地为您补身子的。”雅如俏脸微红,一副女儿家的神态。   皖水更是不知道给说什么,只好拿起药碗,一口气全灌进去了。   “王妃,看来王爷越来越疼您了。”雅如现在也越来越喜欢她的这位主子了。虽然她从来没有对她表现出关心,但是不同于王府中其她侍妾的张扬跋扈,王妃给她的感觉就是她从不以出身待人。无论是对于权势盖天的王爷,还是像她这样卑微低贱的婢女,她从不收揽,也从不排斥,只是淡淡的,清清冷冷的……   她是寒冬里的一树腊梅,清高,冷漠,高傲,却脱俗而不染凡尘。在她面前,主子奴才一视同仁。在她面前,向来低贱的她找到了一丝自尊……   皖水放下手中的药碗:“王爷呢?”虽然她并不觉得现在她就可以面对他,但是对于他的反应,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好奇的。更何况,她必须考虑到四皇兄的大计,此时,绝不能出任何意外!只是不知道,昨晚的意外,会不会对这场交易产生影响……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好了,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王妃要吃点什么东西吗?”   “不用了,我还不饿。”   “那……奴婢告退。”   等到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皖水才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任由凛冽的寒风刺入骨髓。昨晚的事,她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只隐约记得自己喝了酒,然后跟着纪欣瞳去更了衣,之后就记不大清楚了……   不管昨晚的事是怎么发生的,既然她已经嫁给了莫君行,发生夫妻关系,她本就没有立场去指责。那么,莫君行呢?他一直无意碰她,同床这么多天,他甚至连亲吻都不曾有过。那何以昨晚他如此彻底地拥有她?   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妃,绥清王妃求见。”雅如的声音突然响起,倒是把兀自沉溺于自己心绪的皖水给吓了一跳。   绥清王妃?对了,四皇兄成亲当天,皇上就下旨赐封他为绥清王爷。那么,是子倩来了?“雅如,你先招呼一下,我等等就来。”   “是。”   走到厅上,皖水一眼便看见了打扮得光彩夺目的子倩。她向来朴素淡雅,从未穿过光鲜的服饰,跟子倩比起来,她缺失了那一份灵动,那一份朝气。难怪,四皇兄最终选择了她!   “绥清王妃到此,不知所为何事?”皖水坐上主位,淡漠地问道。对于这个表妹,她仅是两面之缘。更何况,她毁了她十年来唯一的梦啊!   子倩一脸笑容:“表姐,我们本是姐妹,说话就不要这么见外了嘛!子倩一直向来拜访表姐,只是近来一直跟四殿下在一起,没找着机会。所以,表姐可不要跟子倩计较哦!”她俏皮地露齿一笑,更增添了几抹妩媚之姿。   这么吸引人的女子,男人很难不心动吧!皖水苦涩地笑着,她的情,终是不为伦理道德所容,现今又被所爱之人不屑一顾。该收回了么?这样,无论对谁,都是一件好事吧?可是,这段情,执着了十年,该如何收回呵?“子倩,你很爱他吗?”   子倩娇羞地一笑,微点头:“嗯,我爱他,很爱很爱!”她爱他,爱得比姬皖水还要久,爱得比姬皖水还要深!   “他,也爱你?”   “那是当然!我是他的王妃,他能不爱我吗?”即使现在不爱,以后也一定会爱上她的!低头,那双清澄的眸子里露出不属于她这般年纪的成熟。   是吗?可是,她是莫君行的王妃,他却不爱她!皖水又是一愣,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想起莫君行?是不是对于女子,真的是一旦失了身,就会渐渐失了心?   “那恭喜你们新婚大喜。”   子倩笑得很开心:“表姐跟王爷也很幸福哦!听说王爷现在独宠表姐一人耶,不知羡煞了多少女人!”   是吗?他宠她?可是,他的宠爱背后隐藏了太多太多不为人知的东西!他的宠爱,不是她的福分!   子倩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表姐,你跟四殿下相处比较久,那他都喜欢什么?”她一双小手揪着衣角,表情更是一片羞涩。   “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四皇兄呢?”   “呃……子倩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子倩羞怯地垂着脑袋。   于是,皖水强忍着心中扩散开来的苦涩,一点一点地跟子倩描述姬如枫的喜好憎恶……   第四十一章 殇情(四)   寂落的揽月楼中,姬如枫萧然独立。覆雪逐渐融化,寒气似从地底升起,刻骨铭心的寒……   曾经就在这里,他拥着那个柔弱却又坚强的女子。   “皇兄,你的怀抱很温暖。”   “皖水喜欢?”   “嗯。”她抬起娇颜,明眸闪过一抹忧虑:“可是,皇兄以后娶了妻子,皖水是不是就不可以依偎在这个怀抱里了?”   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头:“小傻瓜,这个怀抱永远只属于你。没有人可以抢走的……”   小小的身子立刻投入他的怀抱,给与全部的信赖。   往事随风散,情缘已比水还淡。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终是负了她的信赖!红颜一抹,承载风华,心已远,情已却,她最终把自己的身心交托于别人了……   揽月楼前那一株梅树还是她亲手植下,冷傲的花骨朵是否在等真正的赏花人归来,才会一展芳华?   身后传来清浅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却已知是谁。   “殿下,你又在思念表姐了吗?”声音中萦绕着淡淡的愁,淡淡的怨。   姬如枫掩住自己所有的落寞,转过身子,走到子倩身边,温柔地揽住她:“皖水一个人在王府孤立无援,莫王爷又阴晴不定,我只是有些担心她。”   子倩善解人意地展颜一笑:“这个殿下就不需担忧了。臣妾刚刚从王府回来,表姐看上去过得很好,一脸幸福的样子,让臣妾好生羡慕呢!”   是吗?她很幸福?是啊!昨天的喜宴上,她和莫君行不是还鹣鲽情深的吗?“那就好,只要她幸福就好……”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那座承载着他所有念想却已荒废的楼阁,深思渺远。   子倩挽住他的手臂:“殿下,我爹传来好消息,他已经跟驻守边关的几位将军私底下接触过了,基本上都愿意站在您这边。他们说了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愿意誓死相随。”   姬如枫揪结着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这倒是一个好消息!有了西边边关的支持,他就可以在这场权力争夺中站稳脚跟了!只是,莫君行至今还没有任何表示,不知道皖水跟他究竟谈得怎么样……   不管朝政局势再怎么变,莫君行始终是最关键的一环。他到底是何态度?难道他要一直这么袖手旁观,任由他们兄弟几个斗得死去活来?若是以前,他极有可能这么做,但是,皖水应该跟他周旋过,只是不知道结果到底……   子倩观察着他的脸色:“殿下,你在顾虑莫王爷吗?”看见姬如枫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她知道自己料得不错。“关于这点,我问过表姐。表姐说,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莫王爷曾经答应过助您登上皇位,就一定会实现他的承诺,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她还嘱咐,殿下现在要考虑的是,该如何在皇位上巩固自己的实力。毕竟,莫君行只是承诺会助您登位,并没有答应保您在皇位上坐得安稳。”   姬如枫盯着子倩看了好一会儿:“你去辅政王府做什么?”   子倩微愣,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弄出这么一问:“我……我只是去看看表姐。”   只是这样吗?姬如枫看着那双表明上清澈纯真,实际上却些许深沉的眼神,子倩,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子倩被姬如枫犀利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殿下,臣妾特意准备了些您喜欢的菜,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要不,我们回去尝尝?”   “我喜欢的菜?”   “额,是表姐告诉臣妾的。她希望我们两人能够琴瑟和谐,相处幸福。”子倩嫣红了一张俏脸,垂着头,不胜娇怯。   姬如枫却觉得心里一阵酸涩,他倾心所爱的女子,居然希望他跟另一个女子琴瑟和谐?   “殿下,您又怎么了?臣妾知道臣妾的手艺比不上表姐,但是臣妾真的很用心在准备。如果,殿下觉得不合您的口味,可以提出来,臣妾会改。”她焦虑地看着姬如枫阴沉的表情,一双明眸蓄着泪水,楚楚动人。   姬如枫无奈地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回去吧!外面很冷。”他将瑟瑟发抖的子倩搂入怀中,转身往奉清宫的方向走去。   他怀中的子倩任凭泪水划过脸颊,却又漾着幸福的笑……   第四十二章 情动(一)   夜已深,皖水独坐窗前,却不知自己为何而待。   “王妃,夜深了,上床睡觉去吧!”雅如悄声走到她身后,劝慰着。“王爷可能今晚不会来了。”   皖水脸色微冷:“我没有等他。”他不来与她何干?“我……只是睡不着。”   雅如忙柔声说道:“那王妃先去床上躺着,现今夜里冷得很,王妃身子受不住的。”   “你先去休息,我累了自会去睡。”   “王妃……”   “王妃又闹脾气了?”低沉含笑的声音伴随着脚步传入两人耳中。   雅如暗自欣喜,皖水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僵直着身子,动也不敢动一下。   须臾,一双强壮的手臂横过胸际,将她往后搂去。她靠在那结实的胸膛上,感觉那副胸膛给人带来的安全感,纯男性的气息飘散开来,却似有若无地夹带着一抹女子的胭脂味,刺鼻得很!   感觉到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皖水微微挣扎:“王爷刚从别的女子床上爬出来,就不怕伤了别人的心?”   低低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感觉到身后那副胸膛颤抖得厉害,皖水更是恼羞成怒。   “王妃,本王现在才发现,你也相当可爱!”他居高临下,俯视那张嫣红的绝丽容颜,此刻的她恰似冰天雪地里那一丛坚强却不失妩媚的血色蔷薇。   皖水气结,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失态。“王爷,可以放手吗?”声音中含着隐隐含着拒绝,与疏远。   莫君行一挑眉,什么也没说,十分配合地松开手臂。   皖水得到自由,站起身子,瞧也不瞧他一眼,径自走到床榻边,正待宽衣,手却突然愣住。紧接着,那一张素颜又顷刻间变成红彤彤的烟霞。她怎忘了,这个男人昨晚才吃了他。如今,她在他面前宽衣,岂不是邀请之意?没错,昨晚之前,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因为他根本对她的身体没兴趣。但是,昨晚之后……   伫立窗前的莫君行自是看出她的尴尬,却不动声色,只在一旁看好戏。脸上带着一抹邪魅的笑容,他的目光胶着在皖水的身体上,连皖水都可以感觉到他目光中含着的侵犯意味。   踌躇了片刻,皖水目光闪烁地望向莫君行:“王爷今晚要在涟水阁就寝?”   “嗯?本王不是一直都在王妃这儿就寝吗?”   “可是,昨晚我们……”皖水突然觉得好紧张,她毕竟是个初识人事的女子,孤身一人,在风里雨里打滚。如今,她的生命中是不是会多了这么一个男人?   莫君行双手环胸:“昨晚我们圆房了。”   “……为什么?”   “因为时候到了。”他理直气壮地说道。一个健步,他跨到皖水身前,一把将她抱上床榻。   一沾到床褥,皖水便机警地往里退去,双手紧握着衣襟:“王爷,今晚我……皖水不太舒服……”   莫君行只是盯住她,好像预防她逃跑似的,一边褪下自己的锦袍,再钻进被褥里,长臂一伸,皖水便落入了野狼的口中。   皖水被箍在他身前,却还在垂死挣扎。   莫君行神色闪过一抹不快:“别动,本王很累。”他闭上眼眸,不再有任何动作。   皖水微微抬头,看着莫君行那一张仅在咫尺之间的俊脸。他累了?这个魔王何曾有过累的时候?但是,他那疲乏的神色却不似作假。他真的累了吧?   待到皖水闭上眸子,莫君行才睁开满是郁结的眼,看着那昏黄的烛光,若有所思……   第四十三章 情动(二)   隐隐约约中,皖水听见有人在说话……   “你这个魔王,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关到你爱上我,不再逃为止。”   “如果当初知道你是魔王,我一定亲手为三界除去你这个祸害!”   “可是你救了我,这就是缘分天定。”   “我现在除了恨,对你没有任何感觉!”   “即使必须一辈子这样锁住你,我也绝不会放你离开!”   “你根本不懂爱!一个不懂爱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爱上你!”   “我只要你爱我即可。”   “我永远不会爱上你!永远不会!”   “那我们就这样耗到地老天荒吧!”   ……   突然而至的震动,打碎了这个似真似幻的梦境。皖水幽幽转醒,却发现自己已不在自己的床榻上。脸侧靠着的是那个熟悉的胸膛,自己完全依靠在他身上。   错愕之余,皖水坐直身子,这才完全从昏沉中醒来。她居然在马车上!   “皖水,这么早就醒了!本王还以为可以在雪情庵恭候王妃晓梦初醒呢!”   皖水一回头,赫然可见那个笑得一脸邪魅的男人,正津津有味地睨着她。双手环胸,姿态懒散地靠在车壁上,却暗暗透露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霸气尤其具有压迫性!   “我为什么会在马车上?”   莫君行将皖水一把扯到自己胸前,替她披上质地柔软的斗篷,才耐心地解释道:“自然是本王抱你上来的!”   “那王爷为何要抱皖水上来?”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抱你,难道随便差个人抱你上车?”搂住皖水腰间的手臂猛地施力,差点儿把皖水的腰折断。   皖水却被他一点儿也不靠谱的回答给气得不轻:“那王爷现在要带皖水去哪儿?”   莫君行听见她话语中的火气,笑得更欢:“原来王妃想问这个,说清楚嘛!我们现在去慕雪峰住一阵子。”   皖水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莫君行挑挑眉毛:“王妃还真是淡定得不同凡响哪!想当初本王想带侍妾去那里逍遥个几天,那侍妾是死活不去。最后,她还真是宁死也没去!”莫君行想起那个柔弱得好像一朵花儿的侍妾,居然跟奴婢说怕慕雪峰是他的魔窟。既然她宁死也不去,那他也只好成人之美,让她宁死不去了!   皖水自是明白此行没什么好处,值此天寒地冻之际,高山上更是冰雪覆盖,冷彻心扉。那日子怎么比得上王府里的舒坦?“王爷能去,皖水自然也能去。”   莫君行又挥开手中常年不离手的玉扇,硬是在这狭小的车厢中,挥出一阵阵的寒风。他自己倒是享受得不得了,却把皖水冻得浑身颤抖……   皖水突然开口:“王爷……”   莫君行挥扇子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王妃有事?”皖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你偏偏要做那棵最出头的树木!何苦?   “现今……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您这样……”皖水边说话,边打颤。“这样贸然离开……就不怕有人趁机夺权?”四皇兄的大计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几乎已经跟太子摊牌了。如果不能一举成功,只怕是性命不保!   “哼!他们要闹,就让他们闹去!”   “可是您答应过助我四皇兄登上帝位!”   莫君行眼神一寒,顿时将马车内的温度降下许多,更兼凉风阵阵,几乎把马车内弄成个冰窟。“王妃跟四皇子还真是兄妹情深!莫非王妃是忘了本王的话?”他忽然倾身,一张俊颜冷若冰霜,逼近皖水惨败的容颜:“皖水,不要帮倒忙!”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更加用力地挥动玉扇,但是任凭寒风凛冽,却解不了从心底漫延开来的燥热!   瞥见坐在马车另一端的皖水已经脸色青紫,牙齿打架,莫君行扔掉手中的玉扇,长臂一伸,将孱弱的她拉到自己怀中,紧紧拥住。   一股冰凉的触感从她身上渗入他的内心深处,瞬间便消歇了体内的燥热。莫君行不禁冷嘲,他好像已经沦落得不可自拔了……   第四十四章 情动(三)   马车停在慕雪峰的山脚下,邵离独自驾着马车返回王府。莫君行则带着皖水往山腰攀爬。   由于大雪初霁,虽说人口聚集之处,雪已化尽,但是慕雪峰除了山脚那一个人烟稀少的村落,几乎再无旁人踏足。因此,积雪依旧,覆盖着整座山峰,好似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似的,如同海水一般,掩盖一切,却又在那一片茫茫的白中透露出一丁点儿绿色,土黄色,或是其他什么颜色,有一丝揭开藏头露尾的裸露感……   莫君行在前方引路,一路上走得十分轻松,时而挥开那把玉扇,很潇洒地扇扇风,一身素白锦袍之外,再无御寒衣物。皖水始终不明白,他那么一个残佞阴鸷,笑里藏刀的魔王,为什么偏偏好穿白得显眼的衣服?   莫君行回头看着皖水,娇小的她整个儿裹在那件太过宽大的斗篷中,呈现出绝对的弱势。可是,这个弱女子,偏偏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卯起劲儿往上吃力地攀爬。全天下都被他操控在手中,任他颠覆,唯独这个女子,始终坚持她自己,甚至一点一点地渗入了他的世界,掀起一波一波浪潮……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攀爬,两人终于到了半山腰。   皖水眼前一亮,竟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在这荒凉的山上,居然种植了这么一大片的梅树,织就一大片花海。数不胜数的花骨朵姿容未展,幽香却已飘远……   那花海中央,竟似有人居住。几间茅檐土壁,槿篱竹栏,别有一番民俗风情。   皖水觉得自己迷失了,她仰着脸问莫君行:“我们要在这儿住一阵子吗?”话语里掩饰不住的是属于孩童的兴奋与烂漫!   莫君行凝视着那一双澄澈清明的眸子,竟略显恍惚:“嗯……我们就住在那间屋子里。”   “可是,那里的主人同意吗?”不过,转念一想,这个魔王还会考虑到别人同意不同意吗?他向来都是属意了便动手掠夺!   “他当然同意!”果然,莫君行不以为然地答道,好像他就是屋子的主人般。   皖水直觉他破坏了这儿和谐平宁的气氛,兀自转过身子,生起闷气。可惜了这仙境般的美好景色,活生生地被一个不懂风情的魔王给糟蹋了!   莫君行看着那抹始现女儿娇态的倩影,心襟摇曳,鬼使神差地牵起她的冰凉小手,用自己炽热的体温给与无限温暖。两人一同走向那梦幻之源……   于是,两人开始在那间朴素无华的屋子里住下,直到三天之后,皖水才知道那屋子的主人真的是那个在她眼里极尽奢华的魔王!   梅园里,皖水不解地问:“王爷何以在此穷乡僻壤为自己准备这么一件简陋的茅屋?这不符合王爷的处事风格!”他一向是霸道的,就连他的王府也里里外外尽给人一种霸道的无可仰视的压迫感!   “呵!闲来无事,就开发了这么一片废土!”他没有说的是,这儿是他唯一的净土!每当他被体内的燥热折腾得无可忍受之际,这儿是唯一一个可以提供他休憩的地方!   远离尘嚣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转眼间已是半个月过去。   一大早,皖水在莫君行怀中睁开双眼。近日来,这个男人又恢复了以前的习惯,只是搂着她睡,却没有任何夫妻间亲密的举止,让她不得不怀疑,那一夜是否纯属意外……   掀开帐子一看,只见窗外光彩夺目,皖水本以为是晴朗的日光。待到起身推开窗户,才发现竟是一夜大雪,下得足有一尺多厚!   顾不得穿戴御寒衣物,皖水披上外衣,迫不及待地投入雪地。那一片纯粹的白,白得无暇,白得透彻!   站在梅园外面,皖水注视着那几十株梅树,红白混植,白梅幽雅,清高独傲,红梅如胭脂一般,衬着白雪,更显精神抖擞。   一件柔暖的斗篷披上双肩,温醇的嗓音随之响起:“想看梅花齐放吗?”   “现在不是还没到梅花盛开的盛季吗?”要看梅花齐放,应该还要等一段时间吧!不知道她能否有幸一睹?   莫君行松开臂膀,颇有深意地傲然一笑:“这天底下没有本王办不到的事!”   走到梅园之中,他伸开双臂,气运丹田,掌风凝聚,肆意横扫,所过之处,那些个花骨朵宛如接到号令,款摆腰肢,抖擞着展开笑靥……   不消片刻,整个梅园已经香飘四处,繁花似锦。莫君行傲然独立,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他毫不在意,只是状似情深地凝睇着那抹最灿眼的娇颜。   皖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片花海,他果然有睥睨天下的资格!“为什么要对我好?”她实在不想在那猜不透的情意中兜兜转转。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难道没有资格对你好吗?”   皖水嘲弄地一笑:“王爷岂会把王妃这一称呼看在眼里?”   莫君行十分欣赏他的女人有这种从不畏惧的气度,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   第四十五章 情动(四)   莫君行展臂,佳人入怀。两个人几乎已经养成这样反射性的自然动作。没有人细思过为什么他们能够配合得如此贴合,毫不造作。   “皖水,在本王怀中,你真的没有找到你所渴望的东西吗?”   “有又若何,没有又若何?”   “本王奉劝王妃一句,若是有,趁此机会索取吧,否则他日沧海变桑田,一切皆不是你我所能左右!”   “既不能长久,索取了又如何长此拥有?”   “世间万事万物,岂有长久不灭?若是真有所谓幸福,也只是曾经拥有。”   两人的身体明明贴合得如此契合,之间的对话却仿佛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王爷居然相信世间有幸福!”   “王妃不信?”他也不信!   “……”   “皖水,瞻前顾后的结果往往是让机会从指尖溜走。”   “王爷是在诱惑皖水吗?”   “哈!本王只是想让本王的王妃体会一下何为幸福,如果真的有所谓幸福的话。”   头一次,皖水伸出双臂,想要回抱那具温热的身躯,却在没有触碰到时犹豫停住。幸福如履薄冰,下一步跨出去,会不会已经碎了。她怕啊,她怕幸福的冰河裂开了,她会沉到刺骨的冰水里,再也无法呼吸……   大手抚上那悬在半空的小手,莫君行刚想把它环上自己的腰,眼中却倏然迸出一道寒痕。怎么可能?温柔在那双幽深的黑眸中一点一点地流逝,最终只剩下冷冽暴戾。对于医术,他虽不精通,却也稍有涉猎,一般的症状根本难不倒他。但是,皖水的脉象……   蓦地推开她的娇躯,莫君行只是寒着一张脸:“明天我们下山。”话落,他撇下皖水,举步往茅屋走去。   原来“幸福”如此短暂!那又有什么可期待的?温热几许的心再次回归它最原始的冰寒,皖水追问那抹冷漠孤寒的背影:“回王府吗?”   高大而颇有威慑力的背影一顿:“不,我们去山下的村庄住两天。”   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冷酷,只因那本不是她可以奢望的依柱!看着那抹背影愈来愈远,心中刚刚流入的一点儿温度也渐渐消散,她的幸福,如何向这么一个阴晴不定的魔王索取?   第四十六章 喜脉   慕雪峰的山脚下,有一个年代久远的村庄,很小,却在悠久的历史中积蓄了它独特的韵味。   雪后初霁,天幕上星光点点,月华如水,倾泄在银白的大地……   今晚,是这个村子最热闹的时候,因为一年一度的篝火齐聚到了,家家户户贡献出各种各样的食物,大家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谈天说地。没有间隙,没有漠然,所有人和乐相处,不在天堂,却胜似天堂!   皖水被几个年纪相当的女孩子拉到篝火周边坐着,紧接着手上便多了一大块牛肉,还有一窜烧烤鲜美的羊肉在等着品尝。从来没有跟旁人如此惬意相处,她身边何时有过这样的人哪!   “皖水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哦!”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两眼亮灿地瞅着皖水绝美的容颜,几乎要流下口水。   另一女子也附和着:“是啊!皖水姐姐简直就是天女下凡,美得简直不是人!”   “啊?美得不是人?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呵呵,我只是想说皖水姐姐实在是太美了!”   ……   皖水静静地看着她们笑语嫣然。火光的映衬下,一张张朴素纯真的小脸漾着绝美的光彩,那才是世间最美的容颜哪!   “皖水姐姐,你能来参加篝火齐聚大会,我们真的好开心哦!还有王爷,他也有两年没有来了耶!”说话的女子望向正跟村子里的老神医闲聊的莫君行,一张小脸上尽是兴奋之色。   皖水看着围着篝火跳舞的人们,他们完全没有因莫君行的突然造访而产生一点畏惧,反而好像笑得很开怀。“你们都希望莫……王爷来参加你们的篝火大会?”   “那是当然!王爷是个好人呀,我们全村人都欢迎他!”   好人?皖水总算是听见了一生中最不敢置信的话,莫君行要是好人,全天下的人都是活菩萨了!“为什么你们认为他是好人?”   “五年前,我们村子遭遇雪灾,整个村子都被毁了,是王爷帮我们重建家园的。他是我们全村的恩人!”   几个女孩子一起点头,就怕皖水不相信。   目光越过围在篝火四周的人们,皖水看向火光辉映下那张俊颜,他决不可能没有任何目的地去做这件事!只可惜这群愚昧的人还真当他是活佛!   正想着,莫君行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已经来到她身边。围着皖水几个女孩子相视一笑,都很识趣地相携离开。   莫君行蹲下,抚着皖水的秀颜:“是不是累了?看你脸色这么疲倦!”大手缓缓下移,抚上细腻柔滑的脖颈,突然一点,皖水柔软的身子偎入他的怀抱。   不远处一个老人关心地问:“王爷,王妃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太累了。”他一把抱起皖水,朝身后的老头瞥了一眼,就往暂住的农家走去。那个老头也随即跟上。   屋内炕上,老头正仔细地为皖水诊脉。眼见眉头愈皱愈紧,莫君行心里涌起不详之兆。   良久,那个老头收回把脉的手,一边小心地把皖水的手腕放进被褥,一边说着:“王爷,王妃这是喜脉。”   “怎么可能?王妃明明服食过避孕的药。”莫君行一双黑眸冷冻成冰,屋子里温度骤降。   “避孕之药打不了王妃腹中的胎儿。”老头本是宫中的御医,后来退隐,即居住在这个荒僻的村子里,悠哉度日。   “为什么?”   “王妃服食过一种名为护生草的药草,该药草可以在母体中形成一种类似屏障的保护圈,三个月内,避孕打胎之药是奈何不了这个胎儿的。”他抚着花白胡子,耐心地解释。   “连你也打不了这个胎儿?”   “现在护生草药性正强,我不好下手,除非再过一个月,等它的药性变弱,可用与护生草相克之药先解除保护屏障……”   莫君行不耐地怒斥:“够了!本王问你,现在打得了吗?”冷飕飕的语调,几乎让老御医冒出一身冷汗。   “若是下强药的话,对母体有危险……”   闭上双眸,再睁开时,已是风消雨歇:“你下去,这件事就让它烂在你肚子里,否则本王让你最后这段安乐日子去地狱享受!”   “是,是。小民告退。”老头抱着药箱迅速退下。   看着躺在床上安然熟睡的皖水,莫君行心烦意乱。本以为打掉孩子,一切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然而,现在……   第四十七章 断臂   两人回到雪情庵,意外地发现居然有人在屋子外面等候,几乎冻成冰柱子。   林潜正狼狈地呵着手,像只不安分的兔子般不停地跳脚,此刻见莫君行回来,差点儿感动得痛哭流涕。他热切地奔过来,跪在厚厚的雪地上:“下官拜见莫王爷。”额头叩地,半个脑袋便埋进了雪层。   莫君行瞧也不瞧他一眼,越过那卑微得不值一提的人,脸色阴沉地往屋子里走。   林潜这下可急了,跪着爬到莫君行脚边,一手扯住他的衣袖,宛如抓住救命的稻草:“王爷,求您赶紧回朝吧!朝里快要变天了!太子不知从哪儿请来一位道士,最近正炼什么永生丹,皇帝的身子竟然奇迹般的硬朗起来了!更兼太子党羽献上一绝世美女,供皇帝习以采阴补阳之术。如今,皇帝倒是把朝政尽托付于太子,反观四皇子,西部边关几位将军尽皆贬职,拥立四皇子的朝臣也是一贬再贬……”   “放手!”冷冷的两个字携着雷霆之怒袭来。   “王爷,您可知姬玄渊到处收揽您收下的人马,像震威将军,太尉大人已经归顺他的手下了。”现在除了莫君行,朝中还有谁能够跟姬玄渊相抗衡?姬如枫可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莫君行身上了,而他却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了姬如枫身上……   莫君行对他的话仿若没有听见,眼中狂暴突现,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扫,一声哀呼随之响起。雪白的大地上,一只断臂在半空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之后,鲜血淋漓地膜拜大地。   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他手中的扇子依旧完好如初,没有半丝折损。就连林潜自己也是看见自己的断臂飞上半空之后,才感觉到那刻骨的痛!   没有理会在雪地里鬼哭狼嚎,遍地打滚的林潜,莫君行径自走进屋子。   皖水看着一脸凄惨的林潜,着实不明白为什么莫君行的态度前后变了这么多。早上她醒来之后,看见的就一直是这张结冰的寒颜,她搞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正待进屋,皖水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一只染满鲜血的手抓住:“留下一只断臂不够,你还想把一条命留在这儿吗?”   “皖水,你可要……”林潜扭曲着一张脸,断断续续地哀求:“帮帮你……四皇兄,现在他只有指望……指望你了!”   皖水还没开口,一个不明物已飞速而来,谁都还未反应过来,林潜的哀嚎再次在这冰天雪地的寂静中响起。   那条断臂安安静静地躺在皖水脚边,切断它的那把折扇深深地嵌进不远处的一株梅树树干上。皖水素白的裙衫上,几滴鲜血盛开,宛如雪地里那好似胭脂的红梅。   林潜已经痛晕过去,死鱼般躺在那一片静默的白色之上。   皖水不惊不慌地走进温暖的茅屋,看着那负手而立的高大背影:“王爷很烦躁?”嫁给他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他亲手杀人,甚至是听都没听过。因为他有太多太多的杀人“工具”!   沉默,像死亡的气息一般延宕开来,充斥整间小屋。   “王爷,请不要忘记,你我之间的交易!”   莫君行周身的寒气更加浓烈:“你是在质疑本王?”   “不敢。王爷行事难以预料,皖水心里不踏实。”   “你心里也会不踏实?本王还以为你向来都是那么临危不惧的!”   皖水惨然一笑:“王爷未免太看得起皖水。就比如现在,王爷怒气冲天,皖水自然不踏实。”   莫君行始终背对着皖水的身躯转过来,由于背对着光线,更显阴郁,那一双在黑暗中卓亮的瞳眸闪烁着宛如野兽展开攻击前的嗜血光芒:“王妃若是为了担心姬如枫,就大可不必如此不踏实了。不过几个小丑,瞎闹腾,能成什么大事?”   皖水的心总算归位:“看来王爷早有准备。”   “王妃,以后不要再质疑本王!”他的手指抚上皖水的眼,淡淡的嗓音就从她头顶上传来。   他是何时到了她面前?皖水的身子猛地愣住,为他这神出鬼没的举止。眼皮上延宕着他指尖灼热的体温,流入心头的却是铭心刻骨的寒。闭上眼,那熨烫的呼吸也变成冷冽的寒意刺入每一寸肌肤,在全身扩散开来……   第四十八章 惊变(一)   东宫之内,姬玄枫搂着欣瞳一起坐在锦榻之上,亲密得难解难分。   灼热的气息熨烫在耳际,撩拨着体内那根最敏感的弦……纪欣瞳使劲地拍了一下那只安禄山之爪,微斥着:“殿下,让你调查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姬玄渊埋头于她白嫩的脖颈:“放心好了,李如彬虽说还有点举棋不定,但是只要再下一番功夫,应该没问题。太尉就别说了,软骨头一个,给他点儿甜头,他就像只狗一样!”   纪欣瞳微喘:“皇上那边呢?传旨退位的事搞定没有?”   “快了!”一只手已经从襟口伸入,抚摸着那高耸的浑圆。   纪欣瞳微挣扎:“莫君行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然回来,必须尽快把继位之事搞定!我给皇帝服用的钥魂草已经快要失去效用了,皇帝的身体会在短时间内急剧恶化,十天之内就会暴毙。你要赶紧接下皇位,取得皇帝手中的兵符。”感觉到那只不安分的手更加放肆地抚弄着她的身体,几乎让她控制不住地娇吟出声,她隔着衣服抓住那只色爪:“莫君行想必已经发现姬皖水怀孕了,也必然会怀疑是我从中作祟。所以他一定会对付我,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姬玄渊搂着她的手臂一紧,急促地说道:“欣瞳,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你是我的女人,就该安然无恙地栖息在我怀里。”   纪欣瞳回头,看着那双炽热的眼眸,在最深处挖掘出最深刻的情意:“殿下,不管最初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娶了我,只要你如今对我真心实意,我就会倾尽全力助你登上大位!”她终是踏上她父亲的道路,一生只为一人!   姬玄渊轻抚着那柔滑的脸颊:“欣瞳,我承认当初娶你,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对付莫君行,但是,我也要承认的是,第一次见面,你就深深地俘虏了我。如今,我更是离不开你了。我爱你呵!一生,除了你,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你是我的心,有了你,我的人生才完整了……”他深深地汲取着佳人身上的淡淡体香,终是铁汉柔情几多许!   正值浓情蜜意之时,一队铁甲侍卫冲了进来,将东宫殿门层层围住。   姬玄渊勃然大怒:“何人如此放肆,竟敢擅闯本殿下的东宫!”   下一刻,他看见了一个万万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一身黑色锦袍,腰间一把御赐佩剑,阴冷的双眸,轻蔑地瞥了姬玄渊一眼。   姬玄渊不禁暗骂,这个狗奴才,跟着那个目中无人的魔王,竟也沾染上这蔑视所有人的嚣张气焰!“这不是莫王爷身边的邵离吗?你当本殿下的东宫是你的王府吗?居然敢来此放肆!”   他腿上的纪欣瞳坐到一旁,狠眯起深沉的眸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不安。   邵离淡然地瞥着他:“奉辅政王爷之命,在皇上中毒之事尚未完全水落石出之前,太子殿下及所有嫌犯收押入狱。”   姬玄渊措手不及:“你……什么意思?父皇中毒?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怒气难平地冲到邵离身前,一把拎住邵离的衣襟,俊颜扭曲,怒目而视。   邵离不慌不忙地拨开那只养尊处优的手:“邵离现在还尊称你一声殿下,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殿下是太子,是皇朝未来的皇帝,谁敢关押本殿下?他莫君行也只是一个野种,一个荡妇生下的孽种……”随即耳边传来欣瞳的呼声:“殿下,小心!”然而,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身子已经从殿门口直直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到殿前的青石板地面上,鲜血从嘴角汩汩流出,在亮丽的青石板上烙下一朵朵血花……   第四十九章 惊变(二)   “玄渊!”纪欣瞳焦急地冲到他身边,扶起他的上半身,空出一只手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姬玄渊握住她的手,勉强笑开:“没事儿,不要担心。”   愤怒的目光劈向一脸冷漠的邵离,纪欣瞳破口大骂:“你这个狗奴才,居然敢在我纪欣瞳面前耀武扬威!就算你主子来了,也得跟我客客气气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道清冷的声音随风而至:“欣瞳,一个女孩子,不要这么乱没形象的!”   纪欣瞳、姬玄渊同时回头,却见那宫门处一道雪白的身影,翩然而至。可惜,儒雅的外貌,恶魔的性子,标准的双面人!   “师兄行动还真是迅速!”纪欣瞳心里早就有数,一旦这个魔王回来,事情就棘手了。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魔王在没有回来之时,就已经开始动手,挖了个陷阱等着他们往里跳。   莫君行摇着玉扇,笑得春风满面:“那只能说你们动作太慢了。照这样折腾下去,要忙活到何年何月哪!所以本王实在等不及了,只好单方面终止这场放生游戏。”   姬玄渊连着吐出几口鲜血,脸色灰白,邵离那一掌可真不轻!   纪欣瞳眯起眸子:“放生游戏?”他们一开始就输了吗?   “本王建的那座屋子经过这么些年,不少木头都开始腐烂了。既然它们自己不好好地顾着自己,那本王何须留着它们,难不成等着它们哪一天商量好了,直接塌下来砸死本王?师妹,说起来,本王还得感激你。这些个腐烂的木头平日里刁钻得很,若非你出手,本王还找不出它们来。”既是腐烂的木头,就该扔进灶炉,受烈火焚身之苦!   姬玄渊颤颤巍巍地指着莫君行:“本殿下是太子,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处死本殿下吗?”   莫君行向着两人走近两步:“本王不会随随便便处死你,而是要让你受尽千夫所指!弑父之罪大过天,害怕整不死你吗?”   纪欣瞳放下姬玄渊,站起身子,走到莫君行跟前:“姬皖水想必已经怀孕了吧?呵呵,莫君行,你自家后院都起火了,居然还可以这么自在,实在令师妹我佩服!不过,我想,这世上唯一能够让你失控的人也只有她了。想一想,如果哪天,她发现自己嫁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哥哥,怀的只是一个违背人伦的不详之子,背负着天下人的鄙视,那时,她该有多恨你啊!呵呵!”纪欣瞳笑得幸灾乐祸。“我或许败在了你的手上,但是将来的某一天,你也会发现其实,输得最惨的人是你!”   莫君行微晃神,却在一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纪欣瞳的右手,瞥着她手中那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他邪邪地勾起唇角:“师妹,不要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本王,因为本王会一一回报给你!”空出的左手一翻,掌风刹那凝结,重重的一掌几乎震碎了纪欣瞳的五脏六腑,那抹橘黄色的身影如同折翼的雨燕般直直的飞出。   “欣瞳……欣瞳……”姬玄渊断断续续地呼唤着心爱人儿的名儿,就怕那总是依偎在他怀里的温软娇躯已经变成一缕亡魂。拖着乏软的身体,他不顾及在侍卫面前颜面尽失,执着地往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归依爬去,一寸,再一寸,地上留下的血痕,是他绵延不断的爱恋!那个狡黠灵动的人儿,在初次邂逅就已俘获他整个心啊!   千难万难,终于来到魂梦的归依之处,他伸出手颤抖着抚上那惨败的容颜:“欣瞳……”   柳眉紧蹙,那娇颜上的痛楚刺痛他心房的最深处,然后延宕开来,那淋漓的痛感流遍全身……   莫君行神情残佞地转身:“邵离,处理好这儿的一切!”他的视线轻扫过肃然而立的铁甲侍卫,一片冷然之色。   邵离已明白他的意思:“是,爷。”   利剑出鞘,剑气纵横,寒冽的冬风之中,枯黄的落叶如蝴蝶般翩然坠落。一片片归依最原始的来处,沾染上滴滴猩红的血迹,那是生命的伊始,抑或是生命的终结?   血雨腥风将这片极尽奢华的宫殿熏染成地狱,二十几个铁甲侍卫一去不回,终是沉默于黄土……   第五十章 惊变(三)   死寂的皇帝寝宫里,没有一点儿人声。   莫君行背着手悠闲地走进去,正在皇帝御榻前伺候着的妖娆女子随即跪下请安:“寮若拜见王爷。”   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躺在床上,浑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垂暮之人,他随意一摆手:“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名唤寮若的女子掩不住脸上的欣喜之色:“能为王爷效命,寮若深感荣幸。”   “是吗?不知道如果能够死在本王手上,是不是也算一种荣幸?”他邪魅地勾起唇角,置于身侧的右手悄然运功,突如其来的一掌硬生生拍上女子的脑门,瞬间便见鲜血从额际流下,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眸不甘地睁圆,瞪大,使那张妩媚动人的娇颜变得狰狞。   莫君行看着那具尸体倒到地上,慢条斯理地抽出袖中的丝绢,悠哉地擦拭着双手。踱到御榻之前,他笑睨着那已半只脚踏入地狱的老人,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反而是厌恶的情绪迅速爬上黑眸……   床上的老人几经挣扎终于睁开了空蒙的眼睛,看了许久,才看清眼前所站之人:“辅政王爷,你怎么来这儿了?”   莫君行撩起锦袍下摆,随意就坐于一旁的座椅:“本王来瞧瞧皇上是不是真的病得快死了!”眼里的狂肆像海潮一般跌宕开来,挟着怒涛,仿佛要把目之所及尽皆毁灭!   “咳咳——咳,王爷什么意思?”老人神情显得惊慌。   “皇上年迈,又兼沉迷于女色,导致朝政荒废,民不聊生,该是时候退位了!”手指轻敲着座椅的扶手,他姿态慵懒地靠着椅背,心情看似非常好。   “王爷是想取而代之吗?”   “呵呵,本王若是想取而代之,还用等到今时今日?你放心,只要还有一个姓姬的人活着,皇位就不会落到他姓之人的手上。”   老人又开始急剧地咳着,喘息也越来越粗,苍白的脸仿佛没有一丝生气。如果不是他还有呼吸,真要怀疑他是否早已是个死人。“王爷,近来太子请来的高人一直在炼丹药给朕服用,明明先前身子还一直很硬朗,怎么现在就搞成这样了?”说完又是一阵猛咳,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全给咳出来。“那高人呢?太子呢?快请他们觐见!”   莫君行毫无所动地坐在椅子上:“皇上见不着他们了。”   那只伸出的如同树根般苍老的手不停地颤着,听见这句话时蓦地一僵:“王爷什么意思?”   “太子之前给你的丹药含了许多毒素,意在谋害皇上。皇上如今身体已到极致,只怕是回天乏术了!”幽幽的语调听不出其中暗含的情绪,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可能!太子不会谋害朕,朕是他的父皇啊!”他挣扎着想要爬起,上半身竭力地想要坐起来,然而那双虚弱的手臂已经承载不了他此刻疲软的身躯,挣扎到最后,徒留下一腔绝望的无力,那双空洞的眼眸里流泻着的是不忍和痛楚的翻悟……   莫君行冷冷地看着他无能为力的窝囊相:“没错,是不可能!看不出你还挺相信你那个儿子的,不过,你相信,未必代表全天下的人都相信!”   惊惧的眸子盯住恶魔笑意荡漾的眼:“你想做什么?你要对朕的儿子做什么?”   “弑君杀父之罪,除死之外还有他路可走吗?”他弯下身子,凑到姬如墨的眼前,赏玩着那垂下的头发,灰白夹在墨黑之中,昭示着一个老人垂垂暮年的到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莫君行眼神一凛,瞬间便凝结成冰:“还记得洛颜吗?”   “洛颜?”低低的呢喃,姬如墨重复着这两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字,眼中尽是迷茫。   “呵呵!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是不?”莫君行突的站起,冷淡修长的身影颇有压迫性地居高临下,盯着那一脸迷茫的负心之人。“你忘了,甚至可能从来没有记住过。可是她却惦记着你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因为有她这样一个母亲,本王的一生毁了!”他一字一字地敲进姬如墨脑中,也将那刻骨的恨刺入他的心脏。   姬如墨还陷在那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之中,无法脱身,却听身边的人说道:“本王这一生就在这样滔天的恨中沉浮,除了恨,本王从不知道还拥有什么!而这一切,都是你的年少风流造成的!”   或许皖水说得对,他只是一个傀儡,一个被恨驾驭驱使的傀儡!   “你是朕的儿子?”姬如墨迟疑着开口,眼神闪烁不定。他还是不记得那个洛颜是谁,但是却从莫君行的言语中听出一些端倪。   “哈哈哈!”莫君行着魔般猖狂大笑:“本王是你儿子?姬如墨,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吗?”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本王就是要让这个天下毁在本王的手上!”   “你敢!咳咳咳~~”   “哼!本王有什么不敢的?嗯?娶亲妹,弑君,弑父,谋害兄弟……本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你这个逆子!咳咳~”一道血箭喷涌而出,洒在雪白的锦被上,浸染出一朵朵胭脂般的血色红梅……   须臾之后,莫君行依旧是双手覆于腰背,冷冷的神情看不出丝毫情绪,走出寝宫,他站在殿门中央,对着两侧的侍卫宣告:“皇上驾崩,传令下去,全国举丧。”   第五十一章 迷障   回到涟水阁,皖水站在阶前,看着那覆着白雪的庭园。举目之处,一片茫茫然的白,无休止地扩散,似要把人引向一个纯粹无暇的世界……只可惜,她被牵绊得太深,否则乘着这抹白飘然而去,该有多好!   一到王府,还没有进来,莫君行就急匆匆地前往皇宫,这魔王所到之处,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雨?   一道被雪色浸染得清冷的声音幽然响起:“水姬拜见王妃。”   皖水回头,只见一个身披墨绿色暖裘的女子不卑不亢地站在自己身后,衬着满目的白,那抹墨绿更显庄重,亦更显沉稳。“你就是水姬?”她略微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好像与众不同的女子,那眉宇之间隐约透出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傲气,女子的妩媚中偏又隐藏着一丝倔然的英气……这样一个女子,该是很少见吧!“上次还是你救了我,我还未有机会道谢呢!”除非万不得已,她从不将王妃身份挂在嘴边,那是她难以负荷的重!   水姬浅笑:“或许只是缘分所至吧!”   “外面冷,进屋坐一会儿。”   “难得如此美景,若将自己的眼界拘于一件小屋,岂不可惜?”   皖水震惊,很难料到一女子,尤其是居于王府的女子,能够说出这样有气势的话语。视线调转,她含着淡淡的笑,寻找合适的地方:“就毓风亭吧!那儿赏雪极为开阔。”   “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一先一后走上毓风亭,但见几乎整个西苑一览无余,满眼都是一片白色在不断地扩展,漫延……   “听闻水姬向来深居浅出,此次特意来找我有何要事吗?”皖水邀水姬在亭子的木凳上坐下,偏头看向那双睿智却又时而透露出一丝迷茫的眼。   “王妃叫我漪儿即可。我并不是王爷的侍妾,何必背负上这个轻薄的称呼?”   皖水略一揣度:“皖水想必比你年稚,不知可否以姐姐相称?”   “那是我的福分。”   “漪儿姐姐说自己不是王爷侍妾,不知所为何意?”王府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莫君行所有,更何况她早已冠上侍妾之名?   “我是个没有过往的人,被御史大人所救,为不想欠下任何人情债,只好顺其意,成为王爷众多侍妾中的一人。而,王爷从不强迫不情愿的女人!”   “所以说,漪儿姐姐是这不情愿的女人中的一个?”   “王妃不也是吗?”她笑着回望皖水,眼眸中笑意流窜。   皖水但笑不语,只是将目光投向视线所及的最远处,任由心畅游在天际。   水姬也随之眺望远方,神情颇有感触。幽幽的喟叹,在寂静的雪地上轻轻浮起。“世人皆以为自己聪明,殊不知人皆有迷障。所知越多,迷障也就越大。”   “姐姐想跟皖水说什么?”   水姬凝视着皖水一脸的迷茫:“王爷本不是无情之人,只是被自己的迷障所惑。王妃如若对王爷有那么一点情意,何不助他走出迷障?”   “困住他的不是迷障,而是由他心中生长出来的魔障。”她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弱女子,如何解除早已在他心中扎根的魔障?   “相逢便是前缘未尽,能有幸结为夫妻,更是三生石上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夙愿。王妃本不是寻常女子,若有心,无论是迷障也好,魔障也罢,相信一切皆会有个了结。”优雅的身子飘然而起,走至亭子的最前方,那遗世孤立的丽姿竟是那么耀眼!   “姐姐何以为王爷操如此心肠?”   “我想要离开。但是王爷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离开无疑是自寻死路!”她的目光期盼地看着那王府高高的院墙,阻绝了她的视线。“一切皆以你的心为指引。该何去何从,你自己定夺吧!”   看着那庄重的一抹绿影渐行渐远,在雪色迷漫中悄悄地模糊,皖水心中开始彷徨难安。是选择就这样不冷不热地耗下去?还是将一颗心交托出去?   天空又开始飘飞着雪花,一片一片,模糊了她的视线。   前路,竟是如此迷茫……   第五十二章 悲歌(一)   半个月过去了,姬玄渊跟纪欣瞳也在狱中熬过了半个月。曾经亲密相拥的两个人,如今沦为阶下囚,只能隔着那铁栅遥遥相望。   “欣瞳,你的伤又复发了吗?”姬玄渊双手紧握着铁栅,满脸的焦虑,那双充满血丝的眼早已不复昔日的光彩。   纪欣瞳遥望着那憔悴的容颜,扯出一抹难看的笑:“玄渊,我撑得住,不要担心。”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可以为了母亲放弃一切,只因这世上唯一情字最难抗拒!   “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给不了你荣华富贵,反倒累你在这个鬼地方受罪!”他近乎疯狂地以头撞向铁栅,那发出的砰砰声让纪欣瞳的心一下子揪起来,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玄渊,此生若是没能遇见你,我的心永远寻不着归处。我爹曾经说过,他为了我娘放弃了太多,牺牲了太多,也被折磨了太久,但是,他从未后悔曾经爱过。因为那短暂的爱恋,短暂的繁华,曾一度照亮了他的心房,即使是在后来无数个孤独的日子里,也成为他心中唯一的柔软。”纪欣瞳匍匐着爬到离姬玄渊最近的地方,深情脉脉地凝望着那醉人的容颜:“玄渊,谢谢你当初选择了我,否则我永远没有机会碰触爱情,也永远不会知道,原来爱情如此醉人心弦!”   “啪啪!”清脆的鼓掌声在死气沉沉的监狱中回荡,来回撞击着四面的墙壁。   一抹白色的影子飘进这个充斥着黯沉的地方,他淡笑着:“说得好!想不到太子殿下一个自小在权势中翻滚的人也能说出如此动人的话,更令本王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居然爱得如此义无反顾!”   纪欣瞳抚着胸口,冷笑着:“师兄,至少我还有这个机会去爱,你呢?想爱不能爱,那种痛苦想必磨人心肠吧?”   莫君行蹲在她面前,单手挑起她的下巴:“你看见过魔王爱人吗?本王就是一个没有心,没有爱的魔王!”   “师兄何时学会自欺欺人了?若是你对姬皖水没有半丝情爱,为何至今还不出手,反而一味地维护她?”   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纪欣瞳本已憔悴不堪的脸更加扭曲。   姬玄渊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无能为力:“你这个魔鬼,放开欣瞳!放开她!”他使劲地摇着那坚若磐石的铁栅,好恨自己的无能,好恨自己的无可奈何!   莫君行很快地隐去自己的情绪,无情的黑眸再次跃上淡淡的冷色:“欣瞳,当初你惠赠的媚香可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   纪欣瞳幸灾乐祸地笑开:“师兄醉卧美人膝,不是更加快活胜神仙?”   “如此说来,本王独享岂不太不厚道?”他满意地看着那张血色褪尽的俏脸,此刻更是捉摸不透的臆测。“师妹想试试这种快活胜神仙的感受吗?”   “这种媚香本就是我研制的,你以为我会怕吗?”   “本王当然知道你不怕。”修长的身子优雅地站起,他慢慢地踱到姬玄渊所在的狱室。“就不知太子殿下是不是有此种兴趣可以一试?”要最大限度地折磨一个人,就是要抓住她的弱点,给与致命一击!   第五十三章 悲歌(二)   纪欣瞳颤着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师妹不是最了解本王的吗?相信你已经猜到了,本王说的不错吧?”他蹲在姬玄渊身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太子,这就是你的太子妃曾经送给本王的礼物。本王为了回馈她的浓情厚意,特地吩咐人配置了这种东西,也让太子享受一下这种欲仙欲死的快感!”冷意从他的黑眸中肆意窜出,他右手握着瓶子,伸出拇指,轻轻一拨,盖子飘然坠地,一股奇特的香气瞬间便扩散开来。片刻,整个监狱中已经充斥着这股魅惑人心的香气。   此刻,这间狱房中仅有三人,姬玄渊夫妇,再加一个莫君行。而唯一被媚香影响到的,只有姬玄渊。   当媚香蛊惑着人体内那根最敏感的情弦,任是铁汉也难以不屈服于情欲的狂潮。幽幽的花香时强时弱,却始终如一地牵引着人的欲望往最深处沉沦……   “殿下……玄渊……”她能说什么?要他不要放弃?要他坚持下去?呵呵,这媚香本就是为了对付莫君行而特制的,其强效更是较之一般媚药更加持久剧烈。想不到,最终,老天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报复了她的冷残!   姬玄渊揪着自己的衣襟,痛苦地蜷缩起身子,窝在狱室的一个角落。那双被情欲涨满的眼里,焕放出虚无的光芒,看着纪欣瞳所在的方向。那是一个男人心中最执着的向往!   莫君行斜着嘴角,不怀好意地扯出一抹笑:“看来太子意志力还真是不一般哪!那本王就再加点料儿吧!”双手一拍,便见一袒胸露腹的妖娆女子扭腰摆臀地走到狱中。   “奴家拜见王爷。”娇媚的声音足以让男人骨头酥软,情欲狂涨。微微下拜的姿势,更是让那引人想入非非的乳沟若隐若现。   “你给本王好好伺候太子!”他睨着已经开始全身颤抖的姬玄渊,笑意加深的同时,眼中的寒意也往更深处延漫。   女子柔顺地回道:“奴家谨遵王爷之命。”她接过莫君行手中的钥匙,莲步轻移,走至狱门之前,却因吸入不少媚香,体内热潮汹涌。作为一个风尘女子,她自是明白是何故所致。双手颤抖地打开狱门,她走到狱室中。绝艳的脸上已是一片嫣红,媚眼中的情欲熠熠生辉。无视旁边还在看戏的两个人,她毫不扭捏地褪下身上的轻纱,只着一大红色的肚兜。蹲下柔媚的身子,她一手托起姬玄渊的脸,一手在他背上游移,引起他一阵剧烈的颤抖。“太子殿下,让奴家来伺候您,可好?”   嫣唇吻上那拔凉拔凉的薄唇,她煽情地娇吟出声。   下一刻,那惹人怜惜的胴体被毫不留情地推开:“滚开!你这个下贱的淫妇!”姬玄渊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密密的汗珠,刚刚推开那几乎令他失控的胴体差点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莫君行显然正是兴趣高涨,挥着玉扇,一脸玩味:“要是今天你没能好好伺候太子,让他舒舒服服的,你也别想离开这间狱室!”   此话当然是对那个女子说的。她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无措,却又立刻爬到姬玄渊身边,这次更是大胆地坐到他腿上,双手暧昧地贴上他结实性感的胸膛,时而俯下头,在那被她扯开衣襟而裸露的胸口烙下一个个热吻。   纪欣瞳看着这一幕,几乎发狂。“你这个贱人,最好识相地离我男人远一点,否则我让你尸骨无存!”愤怒地发红的眼雷霆万钧地扫向闲闲的莫君行:“还有,你这个恶魔,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而你的报应就是姬皖水!哈哈!”她疯狂地大笑:“你的报应就是姬皖水!你听见了吗?姬皖水就是你此生的报应!哈哈~~等到你的报应到来之时,我一定会好好看的,一定会笑着好好看的!”理智近乎崩溃,她将漫天的笑洒满狱房,泪水顺着双颊滑落,她几乎看见了她那一段悲歌恋情的终结……   冷冽动人的寒意迅速爬上莫君行的眼眸,他咬牙切齿地怒斥:“你就这么一点儿本事吗?是不是真的要在这儿守一辈子?”没有名字,被怒斥的人也知道所说为谁。   女子解下自己的肚兜,赤裸着上半身,极尽所能地用身体挑逗着姬玄渊,而她自己也早被媚香折磨地欲火高涨。一只玉手不着痕迹地往下……   第五十四章 悲歌(三)   一声声闷吼从姬玄渊喉咙里挤出,他将双手置于女人的裸露香肩上,试着将她推开,可是情欲的折腾几乎耗光他所有的力气,虚软的双手也疲软地搭在女人身上,无法继续以下的动作。   “欣瞳……”所幸的是,没有了催情之酒的鼓动,媚香的魅惑作用也减弱了不少。但是,一般男人依旧难以抗拒。姬玄渊全身仿佛投浸在熊熊烈焰中,燥热难安。跨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又以高超的手法不断地挑拨着,此刻,他宁求一死。自小的依恃已经失去了,就算苟且偷生,也必将生不如死。他本就不是一个可以在屈辱中苟安的男人,这样的日子他何以维系?   欣瞳气傲,对于爱情,要求从一而终。此次,若是当着她的面行此淫浪之事,即使是被媚香控制,日后也必将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这段情,他曾全心对待过,若是无法永久,也一定要在心爱的女人心中留下完美的痕迹……   在爱情面前,他终是贪心!   “欣瞳……求求你……杀了我!”来生,茫茫人海,我一定会找到你!涣散的目光带着最后的眷恋望向彼端那头一次流泪的娇人儿,淡淡的笑含在唇角,只愿留给她最美好的回忆。   纪欣瞳心如刀绞,那是她的夫君,她倾心所爱的男人啊!纵是残佞如她,又该如何对挚爱之人下此杀手?眼见那贱人已经动手除去玄渊的衣服,她终是不愿让别的女人沾染她的男人!食指与中指之间一根银针散发着森冷的光芒,一滴清泪滑落脸颊,坠落在地上,碎成千万片,化为虚无……   下一瞬,银针从铁栅的间隙中穿过,飞速刺向那面容扭曲,却双目含笑的男人,无情地从他的鸩尾穴刺入体内。   笑意不减,他依旧执着地注视着那抹娇颜,似要将她刻在心上千万年……   猩红的鲜血从嘴角流下,那正狂吻着他的女人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慢慢失温的男人,妩媚的容貌被那掩饰不住的惊惧所破坏。一声尖叫,她全身疲软地晕倒在那具尸体旁边。   浑身的力气瞬间便被抽光,纪欣瞳顺着铁栅滑落在地。那一度温暖她身心的身体变为冰冷,她却无力走到他跟前,人生原是如此无奈!   莫君行阴冷的俊脸,仿佛是由冰山雕塑般寒绝,冷冷的神情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欣瞳,你果然狠绝!”   纪欣瞳抬起一双猩红的泪眸,沙哑着声音癫狂地笑着:“你这个魔鬼,接下来就该我好好地看看你的下场了!呵呵!”紧咬下唇,即使咬出满嘴的血腥,她也不自知。“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而你不同……这个世上真的有报应,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抚着铁栅,很认真的神色,却目光涣散:“姬玄渊是我此生的报应,而姬皖水是你的报应!她是你的报应!”话音落,人已狂,沙哑的笑声从她喉头滚过,在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狱中碾过无数道破碎的痕迹……   血泪相和,一曲人间悲歌……   莫君行神色冷残地走出监狱,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姬皖水就是你此生的报应!”纪欣瞳的话像诅咒一般徘徊的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报应?   “呵呵~~”他自嘲地轻笑出声。什么时候他也相信这等荒谬之谈?纵然他对姬皖水存在依赖,也不代表她就可以影响到他的人生!即使是毫无保留的割舍,没有了她,他依旧是不可一世的魔王!   一个月后,太子党彻底瓦解。   皇宫之中共三十五个皇子,经此一劫,二十一个皇子被斩首东门,鲜血染红了那片大地!万幸而得以存活的除了姬如枫身边几个之外,余皆为弱质无能之辈。皇室,近乎凋零。   朝政之中,凡有意追随太子的大臣,不管是否付诸行动,皆斩之,家眷或发配边疆,或充作官家之奴。经此一事,朝臣已去大半。   国丧毕,莫君行当朝宣告,迎四皇子姬如枫为新帝。登基仪式在一个月后举行。然,人尽皆知,皇权皆为莫君行执握,新帝,无外乎傀儡而已。   第五十五章 放手   涟水阁中,子倩优雅娴静地品着香片,跟皖水有说有笑。   “子倩,你即将封后,以后要有一国之母的样子,尽心辅佐四皇兄才是。”皖水放下手中早已被她焐热的茶盅,客套地劝慰。心里那一股莫名的酸楚,徜徉不去。   子倩娇笑连连:“多谢表姐提点。子倩年幼,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表姐指引,到时希望表姐不要推辞才是。”   “宫中一切可好?”   子倩略沉默了一会儿,才低落地说道:“还有什么好不好的!王爷大权独揽,殿下虽说是新帝,却不得不凡事听从他的命令,完全没有自己作主的机会!”   无奈的丝绪萦绕在愁肠百结的心头,皖水只能无声地喟叹:“无论王爷辅助四皇兄登上帝位,目的何在,他到底是帮了四皇兄很多。我也无法继续苛求了……”   “可是,表姐,他这样大权独揽,皇上终归只是傀儡!他真的有帮到皇上吗?”   “那你想怎样?让他交出手中之权吗?理由呢?”   愤怒的情绪瞬间沉淀,子倩理了理垂下来的头发,扯出一抹淡笑:“表姐,你不要生气。子倩只是怕皇上这样无权无势,终有一日,会被王爷欺压……你也知道,王爷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子倩,你转告四皇兄,皖水只能帮到这里了!以后,必须靠他自己……”为了帮他,她已经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为了帮他,她把自己典当给魔王;为了帮他,她含泪看着他将另一个女子揽入怀中,却没有任何立场去哭!难道还不够吗?   皖水不禁想,一个女人最渴望的是什么?女人从来都不想在权势中翻滚,即使是像纪欣瞳那样争强好胜的女人,她对权势的热衷也只是为了助她深爱的男人!女人追求的不过是一份爱情,一份不以世态变迁而褪色的爱情!   就像那挽江女神的呼唤:“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女子倾尽一生所追求的不就是这样的爱情吗?   可是,她对四皇兄的爱,绝不会为天地所容。如今,他另娶佳人,她呢,要一个人在彼岸徘徊,无休无止地等待吗?   或许,放手,才是正确的抉择!先不论自己与莫君行这段夫妻缘分终究能走到何时,她的放手,可以替自己解下背负了十年的枷锁,十年没有希望的苦候。她的放手,可以成全自己一颗自由的心,同时,又何尝不是放开对四皇兄的束缚,从此,他们都该是自由的了吧!   子倩睨着皖水若有所思的凝重表情,不禁狐疑地轻唤:“表姐?表姐,你在想什么?”   “啊?”皖水微愣,才从沉思中回神:“没什么?只是在想,夫妻缘分修来不易,是不是更该去珍惜?”她要放手一搏吗?   “呵呵~~”子倩掩嘴轻笑:“表姐也对王爷动情了吧?两个人能够同床共枕,自是三生修来的姻缘!更何况,传闻近来,王爷可是独宠表姐一人哪!想必王爷一颗心也早系在表姐身上了!恶~~”她忽然抚住胸口,几声干呕,神色也不免苍白了些。   皖水走过去,扶住她的身子:“子倩,你怎么了?”她体贴地以手覆住她的额:“没发烫呀!”   子倩虚弱地一笑:“表姐,子倩没事,只是……只是怀孕了!御医说已经两个月了,吩咐子倩好生歇着呢!”柔媚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将为人母的喜悦,顿时显得越加成熟,韵味十足。   怀孕!子倩居然已经怀上了四皇兄的孩子!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皖水心中无数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情愫酝酿着跌宕开来,搅和在一起,直把她弄得懵懵懂懂。是该放手了吧!她的高傲,不允许她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孩子?孩子好呀!俗话说孩子都是爱情的结合体。看着子倩一脸幸福的表情,想必她跟四皇兄处得很快乐!自己何苦插足他们夫妻之间呢?   “表姐,你又走神了?”   无言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皖水目光虚乏地看向门外那皑皑白雪,一抹释然的笑意垂在唇际:“子倩,或许你说得对,夫妻本是三生修来的姻缘,我也该好好珍惜吧!”爱过,才能知道其中的哀乐!一段情,如果还没有开始,就宣告放弃,才是最悲哀的选择!   眼眸中一抹幽光瞬息划过,子倩嫣然一笑:“表姐,皇上一直担心你跟王爷处得不好呢!他说,你是他最牵挂于心的人,你的幸福一直是他最深的期盼。如今,你肯放开胸怀接受王爷的感情,想必幸福就在眼前了。如此一来,皇上也不必总是对你的幸福耿耿于怀了!”   皖水突然好想苦笑,她曾经把所有的幸福都系在他的身上,如今他却把她的幸福转嫁到另一个男人身上!“子倩,请你转告皇上,皖水会幸福的!”如果这是他所期盼的,那么,她不会再让他担心,再让他记挂!   第五十六章 挟持(一)   皖水领着子倩在自己的涟水阁中随处逛逛,即使只是王府中的一个角落,涟水阁也极尽奢华。层层飞翘的屋檐叠叠蔓延开来,高低建筑鳞次栉比。宽阔洁白的台阶以及大红的木质廊柱都透着晶晶的光亮。冬天的阳光携着醉人的温暖,一泻万里,将一景一物都镀上温馨的色彩。   子倩含笑:“光看这涟水阁,就可以猜测辅政王府有多豪华了。简直比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先皇沉迷于女色,朝政尽皆依托莫君行,皇宫内的开销远远比不上这座王府。   微微察觉到其中的讽意,皖水也不恼,只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这世上本就弱肉强食,皇宫是怎样,她几乎全无记忆。因为她自小生存的天地就只有那一方偏远的楼阁,远离宫廷的纸醉金迷,远离宫廷的尔虞我诈,她自孤独,她自冷情。繁华永不可能属于她,她是寒冬腊月中那一树霜花,身处繁华只会渐渐萎顿……   繁华,从来都不是她所追求的……   “子倩,或许应该称呼你一声皇后娘娘了!四皇兄初登大位,有很多事情需要你的协助,以后没什么事不要来王府。”   “表姐这是在赶子倩吗?”明眸中闪过一抹受伤,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让皖水察觉到自己的冷漠有多伤人。   “不是赶人,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不喜欢跟别人如此频繁地接触。”冬日里的霜花要如何跟春日里的牡丹朝夕共处。   子倩捏着手绢轻轻擦去眼角的湿润,心中却已然明晓。她的表姐是决意不再插手殿下的事了!“既然表姐喜欢清静,子倩也不敢多有打扰。只是希望看着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以后若有要事,表姐可以费心帮衬一下。”   皖水沉默地往前走去,神色疲乏,心,好像空了,无处依附,飘飘荡荡在天际,落不了地。不是她不帮,而是她根本无从帮起。基本上,她跟莫君行的交易已经告一段落了。莫君行野兽般的占有欲,早已明明白白给过她警示。一旦触怒了他,只怕会加速四皇兄的灾祸!更何况,四皇兄已经有了自己的所爱,有了自己的妻子,她还凭什么挤进他的生活?   走廊那边走过来一个婢女,低着头,捧着茶盘,正向她们俩走来。   皖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子倩略有尴尬地四处观赏着园林花木。   那婢女低着头,仿若没有看见皖水似的擦身而过。   眉间掠过一丝疑虑,皖水正待回头,却听见茶盅落地碎裂的清脆声。紧接着,颊畔一道寒光闪过,脖颈处传来一阵凉意,甚至带着刺痛感。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胸前,使劲地箍着她,几乎让她无法呼吸。“你是谁?”王府内的婢女都经过严格的查验,绝不会行此自会灭亡之事!   子倩被吓得慌了神,但她很快冷静下来。由于站在她们俩后面,子倩看不见那婢女的面貌。“你到底是谁?你可知这里是辅政王府,惹怒了辅政王爷,只怕你有十条命也不够还!”   “哈哈!本公主就是冲着他莫君行来的!”抵在皖水颈侧的匕首突然加大了力道,一道血痕横在那细若凝脂的皮肤上更显晃眼。   听见这娇纵的声音,皖水跟子倩立刻明白那婢女就是姬青娅。想不到她居然还活着!姬玄渊一死,皇后即被赐死,依莫君行斩草除根的性格,姬青娅绝对逃不过!谁知她居然可以活到现在,还混进了王府!   第五十七章 挟持(二)   “姬青娅,你以为你伤了辅政王的王妃,还能活着走出王府吗?”子倩小心地绕到姬青娅前面,直直地望进她染上些许癫狂的眼眸。那把架在皖水脖子处的匕首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炫目的光芒。光芒微微颤动着,也让子倩的心七上八下。   姬青娅艳丽的脸庞开始扭曲,明眸中两簇火光跳跃,细嫩的玉手因激愤而颤抖,更加深了皖水脖子上的那道伤痕,鲜血顺着细腻的肌肤滑下,在素白的衣襟上浸染出血色之花,开得妖冶绚烂!   “本公主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呵呵,本公主什么都没了,父皇没了,母后没了,皇兄没了,公主的尊荣没了……”明眸浮上一层薄雾,宛若平静的湖面上那缭绕的云雾,她的心魂在那片迷茫中游荡,飘飘荡荡无处着落。倏然间,一阵旋风吹过,打破了那片短暂的宁静,怒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这一切都是莫君行害的,都是他害的!本公主绝不放过他,绝不!”她近乎癫狂地吼着,吼得嗓音不住地颤动,似要吼出血来……   癫狂的眼神落在皖水的侧脸上,又似乎要将那眼神化作一把把利刃,刺进她内心最深处。“姬皖水,姬姓皇族,这次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虽然你不承认你是皇族之人,但是血缘……你能否认得了吗?”匕首离开皖水的脖颈,却慢慢游移到苍白的脸颊:“他们都是你害死的,都是你害死的……”   姬青娅的声音慢慢虚无,逐渐飘渺,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也慢慢地游移……   皖水趁着她意识虚空,本想挣脱她的控制,谁知一动之下,即拉回了她的神志,环绕在她胸前的手臂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更加用力地箍住她的身子,匕首也重新回到了致命的脖颈。“你要是再敢轻举妄动,本公主就割断你的脖子!”姬青娅红着一双眼,咬牙切齿地低吼。   子倩在一旁心急如焚,虽说皖水不一定能帮得了她多少,但是有她在莫君行身边,应该可以保证如枫和她的安全。所以,皖水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姬青娅,你到底要干什么?如果你还有一丝理智的话,最好放了王妃,否则别说辅政王,就是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皇上?你是说姬如枫那个窝囊的男人吗?他凭什么当皇上?凭他跟莫君行勾结,弑父,弑君?凭他铲除兄弟的残忍?还是凭他靠出卖妹妹,换取权势的无能?”充斥着血色的眼睛锁住尹子倩,似乎把她当作姬如枫在痛斥,当作姬如枫在嘲弄!将姬如枫鞭挞得体无完肤之后,她似乎畅快了许多,忍不住一阵狂笑,连带着皖水脖子上那边匕首也不断颤动着……   尹子倩被气得浑身颤抖:“你胡说!弑父弑君的明明就是你皇兄姬玄渊,他才是罪该万死!”   “皇兄根本没有下毒!那个寮若本是莫君行的人,事成之后也被莫君行杀之灭口!莫君行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寮若本是由皇兄姬玄渊的朋党送入皇宫迷惑父皇的,谁也没有想到她是什么时候归附于莫君行的。如今死无对证,一切罪过皆推到了皇兄身上。   子倩嫣然一笑:“青娅公主,凡事讲求证据。先皇死于丹药中所含的剧毒,而在先皇服用丹药的期间,唯一跟他密切接触的人就是寮若,寮若又是你皇兄姬玄渊之朋党所进献的……照此看来,要么就是炼制丹药时就已投毒,要么就是服用丹药时下的毒……”   “不是,不是!不是!一切都是莫君行在搞鬼,都是他在搞鬼!本公主不会放过他,本公主一定要让他后悔!”她用匕首胁迫着皖水往通向府外的西门走去。   不知道是由于紧张,还是被姬青娅箍得透不过气来,皖水突然感觉一阵强烈的不适从腹中翻搅而出,她急忙咽了口口水,将那股几欲呕吐出的酸水压下。渐渐的,头也开始昏昏沉沉,脚步逐渐虚乏,只感觉到那只环绕在自己胸前的手臂使劲地拽着她往前走……   第五十八章 挟持(三)   姬青娅挟持着皖水走出回廊,来到宽阔的正道上,子倩也随即追上。   没有人料到,当她们一行人才踩上那通往西门的大道,就迎面接到一个不小的“惊喜”。   一把锋利的飞刀险险地划过姬青娅的脸庞,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直直嵌进身后的柱子。   姬青娅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匕首掉到地上。   惊慌间一抬头,便瞧见莫君行一派悠闲地站在几个女人的面前,狂野冷漠的俊俏脸上是没有一丝表情的酷寒,一双没有温度的黑眸狂妄地盯着姬青娅和皖水。   “放了她!”他狂妄的语气中挟带着不容忽视的命令。   邵离面无表情地站在莫君行身后,瞧见主子那冷漠至极的脸色,心下暗暗惊异。跟随这位主子六年有余,他还从未见过爷有这种寒彻心扉的表情,甚至从中隐隐透露出一抹担忧……他的爷向来都是无情而冷血的,何时开始出现如此人性的情绪?   皖水的神志越来越虚无,腹中的不适也越来越揪紧她的心。此刻,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竟然诧异地抚平了她心中莫名升腾起的恐惧!“王爷……救我……”她向来不把生死看得太重,但是现在,她却感到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激发她的求生本能。   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向姬青娅,莫君行倨傲地命令道:“本王再说一次,放了她!”   嫣红的唇瓣变成苍白,如冬日里那最后一片枯黄的树叶,在寒风凛冽中颤抖。姬青娅拖着皖水不断后退,她紧紧地揽住她,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本公主就是要杀了你在乎的女人,本公主就是要报复你!报复你!”   一抹冷笑如同冰霜绽放在唇角,莫君行不以为然地问道:“你何以认为你可以报复到本王?就凭你手中的人质吗?如果你有这个胆,尽管动手!”   “你不可能不在乎的,她是你的妻子,不是吗?”   莫君行嘲讽地冷嗤:“妻子是个什么东西?你有见过本王在乎过什么吗?”   在场之人无不错愕……难道他真的弃其妻的生死于不顾吗?   毕竟,他是一个冷血的恶魔!   刺骨的痛在皖水心中漫延,她甚至不知为何会痛!早该知道的,这个男人除了自己,谁也不在乎!或许,他连自己都不在乎!明明早已知道的事实,确确实实地发生时,她却心痛地难以忍受!   日阳当空,阳光满地,她却感到刻骨的寒,一波一波地延宕……   阳光的温暖顷刻间消弭,黑暗毫无预示地袭来,浮沉间,意识已被黑暗捆缚……   姬青娅本就因为莫君行一席话而乱了方寸,此刻又见皖水陷入昏迷,顿时呆愣了片刻。就在刹那之间,一道白色身影从她身旁掠过,等她回过神来,手中的保命符早已不在自己控制之中……   莫君行揽住皖水虚脱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看着那颈间炫目的血痕,顿时心中一团怒火冲天而起。“邵离,给本王划花她那张见不得人的脸,再把她扔进监狱,跟纪欣瞳做伴去!”落到他手上,可不是一个死字就能解决的!更何况,她伤了一个不该伤的人!   “王爷,姬青娅得以如此顺利地进入王府,只怕府中豢养了一条毒蛇吧!”子倩一语中的,凌厉的目光扫向僵化的姬青娅。   莫君行挑眉,邪肆地漾开笑意:“既是本王豢养的毒蛇,本王自有法子拔去她的毒牙!”他微弯腰,将那纤弱的身子打横抱起,往涟水阁走去。   子倩眯起漂亮的眼眸,看着那略显焦急的步伐,只觉心里安心许多。看来,莫君行对皖水并不是毫不在乎!   涟水阁中,莫君行定定着望着纱帐中那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女子,心中无端一阵恐慌。“王妃究竟怎么了?”他耐不住心中的烦躁,急迫地问向正在号脉的御医。   御医恭敬地站起来,俯身禀告:“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一道霹雳突然打在莫君行的头顶,直轰得他脑袋嗡嗡直响。有喜?是啊!这个事实他不是早知道了?可是,他却忘记了!是最近太忙,还是……他根本就是下意识地否认?什么时候,他莫君行需要回避问题了?   掺杂着忧虑的目光刹那间变得冰冷,莫君行漠然地看着床上的皖水:“这件事不得泄露出去!”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御医还是胆战心惊地应和:“是,是。卑职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件事绝不会从卑职这儿泄露一点风声。”魔王杀人如麻,谁能预料他会不会为了封住他的口,就咔嚓一声……   御医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宛如这儿是阎罗殿。   莫君行沉默地坐到床边,抬起右手,轻抚那全无血色的脸庞。微微的痛,从心思最深处悄然漫开……   他以为自己早该没有任何感觉的!到底是什么唤起了他冰封的情绪?   有意无意的回避了这么多日,他夜夜孤枕难眠。记忆中总是弥漫着她身上独特的体香,无时无刻不侵蚀着他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神经。她总是能影响他每一条思绪,牵引出他消弭多年的情愫……   他,是不是终是中了她的蛊?   第五十九章 夜语交心   皖水这一昏迷,直到晚上才迷迷糊糊醒来。睁开沉重的眼皮,她只看见一室月光流泻……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响起雅如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发呆。   “王妃,你可算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雅如走到床边,小心地扶着她坐起来,在她背后添了个软枕,让她可以舒服地靠着。   皖水想起白天所发生的一切,不免又是一阵失落。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失落的是什么?那难以言喻的伤心,又是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王爷……又回去了?”她总是感觉到最近他在回避着她,从慕雪峰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样!   “王爷在这儿一直守到傍晚,才回去用膳的。奴婢看着王爷那副神情,怕是疼王妃疼到骨子里了!”雅如知晓她的这位主子向来没什么尊卑,也敢跟她开开玩笑,调侃调侃了。   “王爷一直到傍晚才走吗?”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猜测,他终是存着一份情?   雅如使劲地点了下头:“可不是!”她转身把膳食摆好:“王妃,你一天没吃东西,赶紧喝点清淡的粥吧!”   “嗯。”皖水显得毫无兴致,意兴阑珊。   “呵!王妃,你现在要乖乖地吃好睡好哦!因为你不再是一个人,在你的肚子里还有个宝宝在等着探出脑袋看看这个全新的世界呢!”雅如一脸兴奋地宣告着,同时也担负起约束皖水日常饮食作息的大任。   孩子?玉手抚上腹部,一股幸福的感觉从身体深处传到手心……   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冬天的夜里刻骨的寒,明月如钩,挂在那寂寞的天际。   皖水独自漫步于樨廊。   樨廊是整个涟水阁中,她最钟爱的一处,也可以说是她唯一中意的一处。   白日是流水抱曲河,一桥宛垂虹,下映碧波绿,倒影逼游人的景象。到了晚间,就更有一番风情了。一派“风过有声留竹韵,月夜无处不花香”的诗情画意!尤其是在这寒冬的夜里,梅香和着晚风,悄悄然地飘来,宛若在跟她捉迷藏,时而缭绕,时而回旋,时而逼近,时而盾远……   静静地聆听风吹竹叶声,皖水正欲往林中更深处时常逗留的小亭台走去,突然瞧见那里一盏微弱的烛光,跟月辉相互映衬。一道人影就坐在那亭子里悠哉地自斟自饮。   她身子一僵,感觉所有兴致都无影无踪。转过身子,她准备往回走。   “王妃既然来了,就一块儿来坐坐吧!”不带一丝温暖的声音不知是本来就冷冽,还是被晚风消了温?   皖水微微转过身子,仰头,视线穿过阴影,定在栏杆内半明半灭的身影上。   “上来!”命令的意味浓厚。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黑影,一动也未动。   黑影倏然腾跃而下,翩然落于她身前,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王妃在恼本王吗?”笑意不经意流窜,皖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玩具,正被主子评估着能给他带去多少兴致。   她不发一语地转身,不想跟他耗在这儿。心里一股闷气,无处宣泄,直闹腾得她浑身不自在!   可是莫君行的动作显然比她快得多!他飞快地抄起她的皓腕,接着不由分说,铁臂环上她的纤腰,脚跟一提,两个双双飞跃至小楼亭中   莫君行松开对皖水的钳制,径自坐到一侧的石椅上,执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接着一个仰头全灌了进去。   皖水沉默地看着天际的月亮,那么亮,却又那么清冷……   那抹娇靥近在咫尺,或许是酒意的催鼓,抑或是月色太过撩人,莫君行近乎痴迷地凝视着那绝美的容颜。   这个冰霜女子呵,若是解语应倾城,任是无情也动人啊!   双手撑起下巴,一双眼在她身上兜系着:“皖水啊皖水,你有颗冰冷却又心事重重的小灵魂,外表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但这里……”他的手慢慢覆上她的心房,灼热的体温透过衣物,直直烫进心里,烫进灵魂深处。“这里可否因本王而融化?本王相信那覆雪经霜的心底深处必然埋着一颗火种,只是缺少一个火引……”   这个女子,至今,已几乎笼络了他所有的心思。他甚至一度忘记当初娶她的目的。   是的,他娶她本是为了报复,本是为了征服……但如今,他或许应该改变一下了……   报复,只是一个祸乱天下的借口!只是日以继夜在仇焰中翻滚,积下了多年的怨忿,于是急欲宣泄。皖水没有错,唯一的错只是错投身于帝王家!她的出现甚至消停了他体内折磨人的烈焰,让他一度可以安稳入梦……   征服,只因她是唯一一个被预言可以牵制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破坏他颠覆皇朝的人!他绝不允许有人可以凌驾于他之上!   但,时至今日,她的影响已然不可小觑。或许,她已在冥冥之中牵制了他,或许,她已在无形之中颠覆了皇朝……但是他并不排斥这样的改变,只要她还在他身边……   又是一杯烈酒入肚,莫君行微微苦笑,想不到一向倨傲的他居然甘愿被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捆缚住!   不知道这样一个非凡的女子,一旦动情,该是如何的绝美倾城!他想看,看她动心的表情,看她动情的姿态,那姿态,必然是绝美的,必然是动人心弦的!   既然已放不开她,那么他就要她为他尽情绽放!   第六十章 转弯(一)   那一夜,皖水独自躺在床上,没有睡着,她睁着眼,望着窗外的月亮,想了许久,许久,直到天明……   她想过对四皇兄十年来没有未来却依旧执着的默爱,想过洞房内她孤注一掷跟那个令人闻名丧胆的魔王谈交易,想过今夜他那犀利又充满独占欲的眼神,也想过腹中那个温暖的小生命……   水姬的话言犹在耳:“王爷并非无情,只是被迷障所惑……相逢便是前缘未尽,能有幸结为夫妻,更是三生石上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夙愿。王妃本不是寻常女子,若有心,无论是迷障也好,魔障也罢,相信一切皆会有个了结。”   第一段情,已经濒临悬崖之边,若是再不放手,只怕任是将自己摔得粉身碎骨,也换不来那所爱之人的一次回眸……   现今所在的姻缘,不管最初如何,终是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而有了维系。   情归何处?   一夜幽幽无眠……   或许是即将为人母的关系吧,往后的日子里,见到皖水的人都渐渐感觉到她的变化。   那种感觉并不是一夕遽变,而是一点一滴地改变。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冷若冰霜的态度不见了。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一点一滴,娇怯的,害羞的,想着暖阳,缓缓绽放了花瓣,也绽开了她一向深锁的心。   她的个性依然是幽冷,持宁的,可脸上表情多了温熙……   雅如看着主子慢慢地蜕变,打心眼里高兴。尤其是近来王爷又夜夜临宠涟水阁,看来这个新生命的到来为王妃带来了新的希望!   狱中,纪欣瞳日日夜夜沉浸在痛苦和怨恨中,当爱已远去,唯一支持她活到现在的就是刻骨铭心的恨!   这一天,这间特殊的狱房中来了一个新人。   她一头长发散乱地披在双肩,遮住了脸庞,还有几缕头发被那流了一脸的鲜血粘在脸上,显得些许狰狞。身上的衣物被撕扯得破破碎碎,但是隐约可见那质地倒是不错。   纪欣瞳很好奇,这么一个女人,她到底是谁?   她所在的牢房是可不是普通人能够进来的!这个女人不知是犯了那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缓缓地走到她面前,纪欣瞳伸出一手,拨开那女人脸上的被鲜血浸染地饱满的发丝,赫然可见一张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斑驳血痕,鲜血几乎将整张脸覆盖,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你是谁?”   女人微微睁眼,蠕动着嘴唇,低低切切的声音不仔细听还听不清楚:“皇嫂……”   纪欣瞳很用心地去听,才听见“皇嫂”两个字,至于后面的,就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了。在那座皇宫中,叫她皇嫂的只有姬青娅一人,那么,眼前这个女人……   没想到她还活着!不过想也知道,她肯定不服气地去惹毛了莫君行,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愚蠢!不过,姬青娅进来了,是不是可以换她出去?   温柔地抚去她脸上的血污,纪欣瞳诱惑地问道:“青娅,你想报仇吗?为你父兄,为你母后,也为你自己……你甘心就这样任由一切毁在莫君行手上吗?想想,你皇兄背负上弑父弑君的千古骂名,含恨而终;你自己,容颜被毁,女人的一辈子也就毁了……”她小心地把纪欣瞳散乱的头发整理齐整,继续蛊惑着:“你什么都没了,他却自在逍遥!这样公平吗?”   “不……不公平!本公……本公主要报仇!杀了他……杀了莫君行!”断断续续的不平之声从那流着血的唇中飘出,她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仿佛那样就可以把积蓄的仇怨宣泄而出。   纪欣瞳妖娆地笑着,手抚上自己的鬓角,丝毫不在意手上的血污沾染上自己的青丝。“这样不是太便宜他了!这么多条人命,岂是他一条贱命可以抵还得了的?”   姬青娅迷茫的眼神竭力瞅着她:“那要……怎么做?”每一次牵动唇角都仿佛牵动着脸上每一道伤痕,痛彻心扉。   “要报复莫君行,最致命的办法就是报复姬皖水!”纪欣瞳斜着眼看向躺在地上,连动一下都使不上劲的姬青娅,手指缠绕着染血的青丝肆意玩弄着:“报复姬皖水,可以在莫君行那里得到千倍万倍的痛感!”如同姬玄渊是她的报复一般,姬皖水也是莫君行的报复!莫君行借折磨玄渊来报复她,那么她也当礼尚往来,以折磨姬皖水作为对他的报复!明眸中几许血光乍现,仇恨在其中肆意颠覆。   “可是,我们……怎么出去?”她缓缓转动头颅,看着这儿尤其森严的守卫,眼中失望流窜开来。   “‘我们’当然出不去,但是‘我’就可以出去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她觉得皇嫂脸上的笑不怀好意,好像要把眼前的她吃掉一般。   “青娅,只要能够报仇,你什么都愿意做,是吗?”纪欣瞳的手轻轻拂过她因寒冷而颤栗的身子,好像要抚平她所有的伤口。   姬青娅不由自主地点头:“只要能够报仇,本公主什么都愿意做!”   嘴角的弧度因这句话而更加扩大,纪欣瞳笑着说道:“很好!”话落,游移在姬青娅腹部的手蓦地一使力,一根银针直入死穴。甚至连一声轻微的痛呼都没有,姬青娅已经气绝。   第六十一章 转弯(二)   “外面的人都死到哪儿去了?”纪欣瞳隔着铁栅蛮横地叫嚷着:“人都死了,居然还给我拉到狱中,就不怕隔个三五七天,整个狱房都飘散出尸臭味!”   两个狱卒执着皮鞭凶神恶煞地走过来,充满力道的一鞭子就往纪欣瞳身上挥去。若非她闪得快,只怕细腻的肌肤上早已多了一道血痕。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气焰嚣张!给老子闭嘴!”人高马大的狱卒黑着一张脸野兽般嘶吼。   纪欣瞳强忍住心里翻腾的怒焰,若是以往,她早已一丁点儿毒粉,将他们毒得尸骨无存了!但是,现在的她无能为力,因为莫君行废去了她的武功。纤纤玉手指向躺在地上的姬青娅,她颤着声音说道:“她……她都已经断气了,你们怎么还把她扔到这儿来?难道真要尸臭充斥这座监狱,你们才准备把她处理掉吗?”   另一个个头稍微矮小的狱卒难以置信地瞅向狱室中的女人,嘴里还困惑地嘀咕着:“怎么可能?抬她进来时明明还有气的呀!”   “你这个狡诈的女人不会又在耍什么花招吧?”王爷特别交代,若是这个女人有一点“闪失”,他们俩也别想留下这条命了!   纪欣瞳抛给他们一个大大的白眼:“我还能怎样?武功尽失,就算能够出得了这个狱门,也难以逃过外面三十几个高手的拦截呀!你们这比老鼠还小的胆子,也配当男人?”冷寒的笑绽放在嫣唇之角,语气中的不屑更是让人火冒三丈。   “你这个臭婊子!不要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大爷我会怕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现在就是一个阶下囚!”高大的狱卒明显沉不住气,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鼻孔直呼气。   “景大,沉住气!她可是辅政王的重要人犯,要是咱俩的差使有半点差池,小心小命不保!”   被称为景大的高个子狱卒十分不满地瞟了身边的伙伴一眼:“你就是喜欢畏首畏脚的!她不过一个武功尽失的阶下囚,有什么可怕的?”铜铃般的眼珠子使劲地瞪了纪欣瞳一眼,他对着身边的狱卒说道:“你在这儿看着,我去管齐老大要钥匙。”说完,他一溜烟儿向门口跑去。   须臾,他手中握着一大窜钥匙奔了过来,同时带来一副搬运尸体的木架。打开狱门,两个狱卒走进狱室,蹲在那具早已变得冰冷的身体旁,不用试探鼻息,单看那死灰般的枯槁脸色,就知道这早已是具没有生命气息的尸体!   矮个子狱卒兀自叨念着:“奇怪!拖她进来时明明还好好的呀,这会儿居然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她不是莫名其妙死的,只是为了复仇而奉献出了自己的全部而已!纪欣瞳噙着邪魅的笑容,悄然无声地走到他们身后。左右两手各夹着一根银针,这是她仅剩的武器!莫君行搜走了她身上所有的毒物,废去了她的武功,却不料她从来谨慎行事,在发丝中藏了十数根银针。这是他失算之一!   两个狱卒正准备把姬青娅的尸体抬出去,只觉脖子上一阵刺痛,紧接着就毫无知觉了,健硕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莫君行,用了这两个废物,是你的失算之二!   纪欣瞳将其中那个矮个子狱卒拖到自己的木板床上,脱下他的狱卒服装,再把自己的衣裳披在他身上,脸向里,背朝外,伪装成自己在睡觉的样子。   斜眼睨着地上那个傲慢无知的狱卒,纪欣瞳眸中闪过一抹狂肆的笑意。这个不知死活的臭男人,刚才还对她大小声,现在怎么样?不是一样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她又从发丝中取出一根银针,毫不留情地刺入自己的手臂。片刻后,再取出时,只见银针早已变为黑色!   哼!莫君行只道将她身上的毒物搜刮干净,就可剃去她的毒牙,殊不知她本身就是一个毒物!独自一人居住在康山上,除了研究各种毒草毒物,她根本无事可做!没有可供试验的生物,她就大胆地以自己的身体来做试验。生命在她眼中,毫无价值,有,便尽情享受,无,即自在逍遥!即使是她自己的生命,她又何曾在乎过?直到遇到那个改变她命途的男人……   为了查验蜚虫的毒性,她慷慨地借用了自己的身体。因她自幼服食各种药草毒草,五脏六腑早已百毒不侵。但是,她不希望生活如此波澜不兴,最好是有一种毒物可以破了这百毒不侵的“障碍”!   于是,她开始大量服用蜚虫的胆汁。   蜚,是一种可招来水旱灾害的灾兽,牛身蛇尾,头上仅一独目,取其胆囊,可制成使神志麻痹的药物。服用过多,则会使人陷于癫狂,甚至于毙命……   可是,她每天坚持不懈地服用,却没有产生一丝效果。神志依旧清明,身体一切如常。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血已经融合了太多的蜚虫胆囊,毒性非常之剧。   看着那根乌黑的针,纪欣瞳好想嘲笑莫君行。没有料到她自身的血就是最致命的毒物,这是莫君行的失算之三!   缓缓地将变色的银针刺入狱卒的脑门,她仿佛可以看见毒液在他脑子里扩散,侵蚀……只须一滴,便可令他这样一个大男人任她摆布!   取出黑色逐渐褪去的银针,一个反手,将银针猛地刺入剧痛之穴,活生生地把狱卒痛醒。高大的身子直挺挺地坐起,每一个动作都僵直得可怕,仿佛那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纪欣瞳笑得得意非凡!一派轻松地换上狱卒官服,她倨傲地指挥着:“你——给我把这具尸体抬上木架!”   男人僵硬地走过来,僵硬得弯下腰,僵硬得把地上的尸体拖上木架,然后像个奴仆一般站在一侧,听候主人的下一指令。   第六十二章 转弯(三)   牢狱之外,大批的精兵寸步不离地守着。   牢狱大门用两条粗铁链锁着,一旦有人需要进出时,才打开。   纪欣瞳跟她的傀儡一先一后抬着木架走到大门处,立刻被守护的狱卒拦住。“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纪欣瞳沙哑着嗓音俯首弯腰,恭敬地回道:“这位大哥,小的们这是要出去把这具尸体给掩埋了。您放个行,好不?”   “上面真的是尸体?”他走近木架,仔细地探了下鼻息,确定已经死透,方才下令:“开门!”   当那阻绝她视线的铁门缓缓开启,久违的阳光几乎照得她睁不开眼。多么美好的世界啊!只可惜已经没有她所眷恋的人!   “要出去就赶快!”守门的狱卒不耐烦地催促着,待到他们一踏出大门,就听见铁制的门板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刺耳声。回身,纪欣瞳只看见那两扇铁门慢慢地靠近,慢慢地贴合,直到再无一丝缝隙……   牢狱外面还分立着两排威风凛凛的监司卫,他们是专门负责保护牢狱不被外人侵袭的!尤其是驻守在这儿的监司卫,更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为了防止在最后一刻露出破绽,纪欣瞳十分迅速地离开了牢狱范围。从此,天高地远,她自翱翔!还有什么可以拘束得了她?   那个害得她一无所有的男人,她决计不会放过!   直到半天之后,送饭的狱卒敏锐地感觉到那躺在床上的犯人安静得不同寻常,一进去,才发现犯人早已逃脱,躺在床上的不过是个假冒的替身,甚至是具凉透的尸体!一根银针插在颈上的死穴,轻易间便夺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接着,大量的监司卫紧急出动,四处搜索犯人的行踪,却只在离牢狱不远处的树林里发现一具女尸,和一个狱卒的尸体……   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纱帐,钻进寝室的最深处,照在床榻上那紧紧相拥的两人。   皖水眼皮微微颤动之后,终于如初醒的蝶儿张开蝉翼一般,睁开眼睛,眸光流转,瞥见身侧依旧处于梦中的男人。这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魔王,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露出不掺杂一丝邪恶的纯真!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只有她陪在他身边,他才会睡得如此安稳,连带着面部表情也温柔几许……   玉指纤纤,缓缓地如羽翼拂过,在那张俊美如神的脸上游移,浅浅的温度,在指尖跳跃,她好像看见了幸福的花儿绽放在指尖……   指尖触碰那峻挺的眉宇,中有英气几许,划过高高的鼻梁,轻点微启的薄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单纯地顺从身体的本能,像一个好奇的孩子,在无知的世界中探索……   自在游移的手突然间失去了自由,皖水看着那被紧紧包裹在一只大掌中的小手,刹那间心底竟涌起一股渴望,渴望被呵护,渴望被保护!小手反过来,握住了那只大掌,敏感地感觉到那只大掌蓦地一僵。   困惑的目光迎上莫君行痴迷的眼神:“王爷,好像不自在……”   莫君行苦笑,他好像从来没有像近日来这样被雷得措手不及呢!这个一度冷若冰霜的女子,一旦放开胸襟,居然也能如此艳若桃李!他的确预料到这样一个绝丽女子一旦情动,会是怎样的妩媚动人,但也万万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大胆,甚至于挑逗他!   “王妃现在倒是越来越热情了!”简直热情得让他受不了!虽说女子的热情他见得多,但是皖水跟热情怎么搭得上边?   皖水抽回自己的手,也舍弃那炽热的温度。她还是一个人……不,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即使没有男人可以依靠,她也不会孤独!翻过身子,冷冷的以背对着那个无情的男人。   一只铁臂霸道十足地横上她的腰肢,热气流窜在她耳际,温热的话语落在颈侧:“怎么?如此多愁善感?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吗?”   “王爷若是嫌弃皖水,大可不必理会。”   “怎么又变成冷冰冰的了?”他笑着调侃,大手缓缓抚上那细腻的脸颊,却感觉手指尖儿一片濡湿。“皖水,你哭了?”他板着皖水的肩膀,想要把她转过身来。   可是,他忘了,皖水何等自傲!这样一个骄傲的女人是不会把自己的软弱曝于人前的。   一个使劲,皖水挣脱了莫君行的钳制,下了床榻,径自穿好衣裳,坐在梳妆镜前悉心梳理着满头青丝。   看着那抹冷傲的背影,莫君行也猜不透她到底作何感想。只觉两人若即若离,似近犹远。“最近身子有什么不舒服吗?”   梳理青丝的手一顿,皖水回头,看向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丹凤眼。她被诊出有孕,距今已有半个月了,可是这期间,他没有一句关心,仿若这就不是他的孩子!即使现在他开口询问孩子的情况,皖水依然看不出他眼中有任何情感,就像是在应付似的。   “一切尚好,王爷不必担心。”客套的问答,却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   担心?莫君行不置可否地撇嘴。他从不担心这个孩子出什么意外,他比较担心这个孩子不出意外!   他不会放皖水离开,却也不会逾越兄妹的本分!那一次,本就是别人预谋下的错误,孩子更是错误的延续!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他就会想起那次不该发生的事实!只要一想到孩子,他就觉得自己在皖水面前简直是个恶魔!这是他无法忍受的!皖水是他唯一的宁静,是他唯一的解脱,也是他唯一的救赎!他绝不会任由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毁了自己跟皖水之间的契合!   第六十三章 转弯(四)   又是一场飘扬的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那一片银装,那满眼素裹,再也见不到其他……   骊风亭上,一抹白影悠然独立。莫君行摇着玉扇,赏着这白雪飘飘的景象,眼前似又浮现出那张清冷孤傲的秀颜。   起先,他对她充满着恨,因为她不该是那个女人的遗孤,更不该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满腔的仇恨,积压了十数年,无处宣泄,化为一道道冲天的仇焰几欲将他焚毁!他发誓,要将他所承受的一切百倍千倍的加诸于每一个姬姓之人!而皖水自然是首当其冲……   然而,时至今日,他的恨在冰冷的她面前根本燃烧不起来!当那身体的自然薄凉传导进他的身体,当那抹纯纯的体香缭绕在鼻尖,所有的恨化为虚无,所有的怒消停殆尽。   他已被体内的仇焰折磨数年,长久以来,他都只能借着报复别人来发泄无从发泄的愤恨。皖水说,他是仇恨的傀儡。或许是吧,可是他早被他母亲的仇恨指使,被师父的怨忿驱逐,他,无处可逃……   但是,皖水出现了!本来预备成为他下一个报复对象,承接他满腔怨恨的女子,无形之中成了他的救赎,救赎他离开这仇焰的翻腾……   他,已离不开她!离开,让他再次回到被仇恨奴役的黑暗中吗?   当然不可能!妹妹,若何?血缘之亲,若何?他莫君行会在乎这些世俗的礼节?   皖水是他的王妃,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只除了孩子,他无法接受他们之间孕育出的孩子,甚至是无法接受任何流着他血的孩子!他不需要孩子,更不需要跟皖水的孩子!   如果让一个孩子出生,就是为了让他受尽人间苦楚,那么,不要给他这个机会来到这个冰冷的世界,不要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可以呼吸,也许,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慈悲!   更何况,皖水如水般清澈,那一夜他掠夺了她的处子之身,已是一次玷污。他怎能再让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给她的人生抹上更多的污渍?她该永远做他怀中的一瓢纯纯之水!   “爷。”邵离疾步走来,站在他身后,躬身禀告:“纪欣瞳从狱中逃脱,目前还未寻到她的踪迹。”   折扇霍地收拢,本已宁祥的俊容再次浮上恶魔的残佞。“给本王把那些没用的废物全给废了!还有,调集所有监司卫,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把她找出来!若是她敢有丝毫反抗,就地处决!”纪欣瞳,本王给你一个苟且偷生的机会,你居然不领情!   “是。”邵离领命,立刻转身安排一切事宜。   “这世上真的有报应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姬玄渊是我此生的报应,而姬皖水,就是你的报应!她是你的报应!”   再次想起纪欣瞳癫狂的话语,莫君行突然感觉一股不详的预兆悄然滋生,在内心搅和出微微的不安,甚至是些许的惶恐……   皖水是他的报应?   是吗?可是,他已经离不开她了!就算她是他的报应,他也甘之如饴啊!   不知道,一个残佞无道的恶魔,一旦堕落,会是怎样的结局?   第六十四章 欢情薄(一)   他喜欢在大雪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管雪有多大,多寒,他只喜欢这样走下去……   没有任何挡雪的工具,也不用任何御寒的衣物,他将自己暴露在大雪纷飞中,只着一件薄薄的锦袍,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因为,他是一团烈火!   前方雪幕迷茫,却有一窈窕身影若隐若现,透过大雪织就的帘幕看过去,那幽然的身姿如同坠落凡尘的仙子……何以有幸,让一个恶魔遇见天仙!   莫君行噙着一抹跟冰雪无异的冷笑缓步向前,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涟水阁的地域。前方那抹身影所在之处,不就是樨廊尽头那个凉亭吗?   距离渐渐拉近,莫君行看清了那个在雪中遗世孤立的人儿。果然是他那冷若冰霜,却又艳若桃李的王妃!   一步一步地走上凉亭,看着那纤弱的肩背,如此的孱弱,偏又生着一副倔骨头!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他伸开双臂,将那因站得太久而冰冷的身子搂入怀中,任由它汲取自己浑身的炽热。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多穿件衣裳?”莫君行紧蹙着浓眉,这女人,体质偏寒,站在这大雪天里,居然连件暖裘也不穿!   皖水很服帖地任他抱着,僵硬的嘴角微微弯起:“王爷不也就这样出来了吗?”   搂住她纤腰的手臂倏地一紧,好像要把她融进他的身体,莫君行使劲地瞪着她的侧脸:“你拿什么跟本王比?就凭你这破身子?”嘲讽的语气中暗含了多少关心和心疼,怕是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呵,王爷,你可得凭皖水这破身子孕育你的子嗣呢!”突然感觉到紧贴着的胸膛微僵,连灼灼的温暖都流散了许多。她偏过头,不解:“为什么每次一提到孩子,王爷都会不对劲?”他,是不是不想让她为他生孩子?这个想法冒出来,即使是贴着的胸膛再炽热,皖水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冰冷的身子由外至里,冷得透彻!   “怎会?本王只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做父亲,所以……太意外了……”他不会让孩子介入自己的生命,更不会让孩子介入他跟皖水之间!他从来没想过要做父亲,即使是现在,即使是以后!   皖水依旧没有释疑,敏感的心思容不得任何芥蒂。   莫君行知道她已开始起疑,这个冰雪聪明又敏感如斯的女子,就是因这弯弯绕的心结,让自己承受起超过了一个女子所能负荷的愁绪!“想出去走走吗?本王陪着你。”他希望看着这个女子绽放自己的心,绽放自己的情,那将是绝丽倾城的美丽图景!   “皖水想去慕雪峰下的那个小村庄,可以吗?”她喜欢那个地方,喜欢那儿的人,喜欢那儿的景,喜欢那儿淡淡闲适的氛围……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莫君行笑着拥紧她:“不论你想去哪儿,本王都陪着你。”   这算是誓言吗?皖水浮想联翩。丝丝甜蜜在心尖上泛开,如涟漪一波一波地荡满心怀……   大道上,一匹骏马飞奔,轻易地打破了雪天独有的宁静。   莫君行身披一件黑色的锦缎披风,皖水身穿素白的狐裘,那沉淀的黑色包裹着飘逸的白色,柔弱的白色依附着刚健的黑色,形成最美的水墨画,如此的赏心悦目,扣人心弦。   发丝缠绕,彼此结发,是否就此定下两人一生的缘,结下两人一世的情?   当他们到达村庄时,已是傍晚。然而被大雪覆盖的村子却热闹得充满了节日氛围。一群孩子在雪地上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旁边是一些妇人少女们含着笑一边看着,一边闲话家常。   当他们看见莫君行携着皖水走过来时,立刻兴高采烈地迎上来,没有繁文缛节,只是一个劲儿地问着近况。不消片刻,皖水就被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女子硬生生地从莫君行手中给抢走了。纵然莫君行摆出一张冷酷的脸色,也没人放在眼里。   跟一群女孩子混在一起,皖水觉得轻快许多,数日来萦绕在心头的不安和愁绪都烟消云散。想起莫君行恨得牙痒痒的样子,皖水情不自禁地笑开。想不到这个不可一世的魔王也有吃瘪的时候!   第六十五章 欢情薄(二)   “皖水姐姐,你笑个啥呀?说出来让我们几个也乐乐!”一个女孩子笑着打趣,还俏皮地挤眉弄眼。   “是啊是啊!高兴的事情就该大家分享,这样快乐就可以传递开来了!”其他几个女孩子也纷纷起哄,叫嚷着要皖水“开诚布公”。   皖水想起刚刚一直在想莫君行,哪儿有脸说出来,只好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呵呵,皖水姐姐脸红了!其实,你不说,咱们也知道。”那个带头起哄的女孩子一脸局促地贴近皖水的脸:“姐姐一定是在想王爷,对不?”   “呵呵~~~”   “个个都是坏胚子!你们慢慢玩吧,我要走了。”皖水羞怯地站起来,准备离开这暧昧的气氛。   “哎,皖水姐姐,趁着现在积雪很厚,我们要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你要不要去?”   这番话诱惑力十足地止住了皖水本欲离去的步伐,她回过身子,十分好奇:“有什么稀奇的事儿?”   “你跟我们走啦!”几个女孩子硬是把皖水拉走。   村子的后面尽是山丘,属于慕雪峰山系,高高低低的山峰将这个小村庄三面包围。那群女孩子拉着皖水上了后面的山丘。   雪已消停,呈现在皖水眼前的是一个苍茫的素白世界。没有喧哗,没有沉污,没有欺诈,没有名利的薰陶,宛如盛装在玻璃之中,洁白无暇……   几株白梅迎风绽放,衬着白雪,散发出幽幽的清香……   “皖水姐姐,我们村子有一个爱好,就是把自己的心愿刻在雪地上。若是当晚能有月光倾洒这片雪地的话,那么我们的心愿就会传达给月亮之神,她会帮我们实现愿望的!”   “对啊,对啊!皖水姐姐,你一定也有愿望的,是不是?请不要认为我们无知,不管最后能否实现,我们终是将自己的愿望大胆地表达出来了,不是吗?”   “皖水姐姐,我们一起来刻画愿望吧!”   愿望?皖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个词,它对她是这么的陌生!她有愿望吗?她唯一的愿望不就是帮四皇兄登上皇位吗?可是,现在这个愿望已不需要月神帮忙了,莫君行帮她做到了啊!那么,她还有其他愿望吗?   “皖水姐姐,如果你真的无所求,就写和王爷携手白头吧!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哦!”   “是啊,看王爷对你这么好,你还有什么需要祈求月神的?”   “就是,皖水姐姐根本不用祈求月神,一切自有王爷撑着呢!”   又是一阵笑声在空旷的山丘上回旋,上升……   王爷?皖水微弯唇角,右手轻轻抚上肚子,那里,有她和他的孩子……   看着一旁的女孩子都兴致勃勃地开始把自己的愿望写在雪地里,她也笑着蹲下,拿起一根树枝,认真地在积雪上画下自己的愿望。当树枝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她仿佛看见了幸福的轮廓……   回到村子,天色已暗。一大片空地上,篝火照亮四周那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围着篝火坐着,畅所欲言,载歌载舞。   皖水坐到莫君行身边:“怎么又有篝火之会?我们有来得这么巧吗?”   莫君行放下手中那一大块肉,顺手从面前的火堆上挑了一块小点的,递给皖水:“村民们见我们来,都十分高兴,就用这个方式欢迎我们了。”其实,他是见皖水挺喜欢这个篝火之会,特意吩咐村长安排的。   火光映照下,那一抹素颜增添了几分嫣红,多了几分妩媚。皖水笑看着四周欢快的人们,幽幽长叹:“如果能在这儿渐渐变老,该是很幸福吧!”   莫君行痴迷于那动人心魄的丽容,听见她的低叹,不禁心思流转。许久,他问道:“刚刚你们去哪儿了?”   丽容上增加了几分可疑的红晕,皖水回避着莫君行灼热的视线:“呃……我们只是去后面的山丘上玩了一会儿。”   “后面山丘?只是去玩了一会儿?”莫君行颇有深意地咀嚼着这两句话,目光却始终不离那绝美的容颜,醉人心怀哪!   半夜,月光倾洒,照进那简陋的茅屋。   皖水抬起上身,小心地审视着身旁那抹睡颜,确定他已经安然入睡后,方才蹑手蹑脚地下床,裹好狐裘,悄然无声地走出屋子。   木门轻轻阖上的那一瞬间,床上的莫君行已经睁开了眼。没有了皖水陪在身侧,他绝无可能入梦。幽黯的目光紧盯着那条细细的门缝,似要从中看到外面的一切。   收回困惑的视线,他也披上锦袍,跟随那抹单薄的身影而去……   第六十六章 欢情薄(三)   满心疑窦地跟在皖水后面,莫君行一直走到村子后面的山丘,才看见皖水蹲在不远处。他藏身于一株梅树后,静静地观望着。   只见她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天际那一轮月亮,让身子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中,似有若无的,莫君行仿佛看见了那绽放在她嘴角的柔媚笑花……   须臾,她埋头,手上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刻着什么。因为天色太暗,莫君行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凭感觉臆测。   过了片刻,皖水终于完成了手上的事儿,站起身子,再次抬首看着月亮,缓缓的,双手合十,好像在虔诚地祈祷着什么。   这个女人,有什么事不能对他讲,非要去拜什么劳什子月神!真是荒谬!   脑子一转,精光乍现。这个该死的女人,不会又是在为她“亲爱”的四皇兄祈福吧?一想到这,他就觉得心里一把火烧得旺盛,右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一根梅枝,力道不受控制地慢慢加重……   森冷的目光追随那飘然远去的倩影,直到再也看不见,莫君行心中的怒焰才开始狂热地焚烧。“啪”一声,右手握住的梅枝已应声而断,残花散落一地。   他缓缓地走到皖水刚刚所蹲的地方,炙热的目光接着森冷的月光看向地面。当他滚烫的视线触及雪地时,他猛然感觉到心中的烈焰瞬间熄灭,野兽般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   厚厚的积雪上,那个可爱的小女人用树枝画下一幅让他神魂颠倒的画。冷酷的俊颜上,多了几许笑意,瞬间淡化了如冰似霜的寒峻。   雪地上,只有三张人脸轮廓,一张英俊的男人脸,和一张妩媚含笑的美人面,中间还夹着一个可爱的小萝卜头。这就是一家人相处的样子吗?汩汩温泉,涓涓细流,缓缓流进心底深处,汇成一道幸福的暖流……   回身,抬头,他也学皖水凝望着月亮,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不是很虔诚,想起那个小女人双手合十地祈祷的样子,他禁不住一阵心情激荡。等他回神时,才发现自己也非常非常幼稚地对那个劳什子月亮顶礼膜拜!   不屑地瞥了撇嘴,他不禁自嘲,自己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回到茅屋,一推开房门,他就见皖水坐在床边,透过窗户,还在凝望着天际的月轮。这个小女人还在祈祷月神吗?   笑意再次浮上唇际,他走到床边,从背后搂住她,脸埋进她馨香的脖颈:“很晚了,睡吧!”   她依旧痴望着窗外,只是问了句:“王爷去哪儿了?”   “没有你,本王睡不着,只能到外面去随便走走。”虽然被人扰了清梦是件很值得恼火的事,但是看在她带给他这么大的惊喜的份上,就不与她计较了!“本王还没问你,你这是去哪儿了?有什么事非得半夜去办的?嗯?”   “没……没什么,只是看外面月色撩人,出去……赏了会儿月。”皖水支支吾吾地说道,双手因为不自在而绞弄在一起,颇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   呵!原来他的王妃如此可爱,她这个单纯的模样直引诱得他想一口把她吞掉!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当情欲越来越炽热,他的理智也就越来越清晰!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每当同床共眠之际,他的身体产生最自然的反应时,他的理智就会突然跳出来,提醒他,这个女人不是他可以碰的!于是,他硬生生地压下无处排泄的情欲,只是拥着她进入睡梦。   “睡吧!否则就要天亮了。明天要跟着村民一起出去打猎,你可别在马背上睡着了!”   “什么?打猎?你们打猎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王妃必须陪同本王一起前往。”他霸道地替皖水做了决定。   真是霸道!皖水撇开脸。   “本王听见有人在骂本王呢!”   “有人骂王爷?”皖水娇俏一笑:“那王爷势必需要好好反省一下了!”   “哈!本王今天才知道,原来本王娶了这么一个调皮可爱的王妃!”   窗外,月高悬,洒落一地银辉。月中的女神默然玉立,静静地凝望着茅屋中那一对亲密相拥的人儿……   后续情节预告   第二卷已接近尾声,《欢情薄》几章可谓是莫君行跟皖水两人之间情感的飞跃,欢情两字寓有多少柔情,多少蜜意!然,一薄字却为这段情埋下了无情的风雨。   欢情薄,苦恨多,皖水腹中的胎儿能否保住?纪欣瞳又将展开怎样疯狂的报复?莫君行跟皖水这段禁忌之恋能走多远?   当兄妹的事实赤裸裸地呈现在皖水面前,她该如何面对她的丈夫,她的哥哥?   “不小心喝下一口温柔,才发现已陷入灭顶的狂流。”这是一位作者的留言,小语非常喜欢这句话。皖水现今已在无意间饮下了这口温柔,那么,当她发现自己陷入灭顶的狂流时,她会如何反应?   是谁,让她数年流离?   又是谁,让他半生癫狂?   当爱明朗,回首之际,才发现曾经的咫尺已变为天涯!这段情,最终会走向哪一个结局?   姬如枫对皖水如痴如狂的爱,最终是否由他自己放下?   水姬目前仅出现两次,这么一个谜一般的女子,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故事?又将牵扯出一段怎样的爱恨?   请读者朋友们继续关注《欢情薄》最后两章,以及即将开始的第三卷《更多少无情风雨》。   小语真诚地希望各位读者亲亲们可以出来露的脸,冒冒泡。小语委实有些气馁,如果写得不好,也请亲亲们指点一下嘛!这样小语才能改呀!!拜托啦!   第六十七章 欢情薄(四)   翌日一大早,皖水就被莫君行叫醒,强行带往狩猎之处。   这时节,往往是狩猎的最佳时候。第一,这时节的野性绒毛质量最好;第二,雪地上比较容易找到动物的踪迹。   村子里的人们都很兴奋,男女老幼,皆可上马,拉满自己手中的弓,对准自己的猎物射去。所有参加狩猎的人都已整装待发,皖水却还在跟莫君行耍小性子。   “王爷你自己去好了,我不要去。”她回转身子,趁机想溜。   谁知她才一转身,就被莫君行拎小鸡似的,逮到他身边:“本王的命令,王妃也敢违抗?”   皖水使劲挣脱莫君行的控制:“王爷去打猎,为什么非要带上皖水这么一个弱女子?”这魔王,不会又是在整她吧?   村长一声号令,所有马儿如脱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皖水一个愣神,顿觉天旋地转,然后身子好像不在实地上。待到芳魂归体,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坐在了马背上,而那个罪魁祸首正以极其亲密的方式把她困在他怀里。   “别动!”一声低低的威吓,很有效地止住了皖水微弱的挣扎。看来,反抗根本无效!既然如此,那就随遇而安吧!   身下的骏马疾奔而前,皖水一个不稳,撞到莫君行的胸上。“啊~~”为什么都不通知她一下?   “王妃小心点,从马上摔下去的滋味可不好受!”话虽如此说,莫君行的速度倒是一点没变。皖水只听见风在自己耳边叫嚣,然后忽闪而过。   白雪覆盖的山林中,原有的寂静被马蹄声踏成一片凌乱。树上的覆雪也在震动中刷刷下坠,洒在马身人身上。   一入山林,所有的人都分散开来,朝着自己选择的方向奔驰而去。   皖水被迫窝在莫君行怀中,一言不发。   “王妃还在为刚才的事不开心?”原来女人都有小性子。   “……”   “狩猎是这个村子的习俗。猎到的猎物越多,就说明来年村子的生活越富裕平和。这对村民来说,是另一只祈祷的方式。”莫君行径自跟她解释起狩猎的缘由。   皖水的眼睛到处瞅着,突然发现不远处一只狼獾,在丛林之中若隐若现地奔跑。   狼獾,是因为有狼一般的残忍,又有獾一样的形态而得名。   此时,一只利箭从她耳际呼啸而过,飞一般地刺向那浑然不觉危险临头的猎物。眼见那只狼獾被利箭穿身而过,动也不动地躺在雪地上,皖水不禁暗自佩服那男人高妙的箭术。   “王妃肯定在佩服本王,是吧!”洋洋得意的低浅声音从脖子后面传来,温热的气息骚扰着皖水敏感的肌肤。“想要只银狐玩玩吗?”   皖水不明所以地回头睨了身后的他一眼,才顺着他的视线在雪地上仔细地搜罗。   原来真的有一直银狐,它静静地立在前方,犹如画屏上的精致刺绣。那抹银白就如白雪一样,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若不是附近散落的细碎脚印,她真的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据说银狐是极具灵性的动物,若是被猎杀顶多只能用皮毛,若是抓住活的,那可是多了一个小伙伴呢!   “好可爱的银狐!”皖水不由自主地发出清浅的赞叹声。   莫君行闻言,不禁莞尔。身影纵跃,离开马背,移步换影之间,他已然跃至银狐所在的地方。待到皖水发觉马背上只有自己一人时,莫君行已经一手高举着手中兀自挣扎的银狐,冲着她露齿一笑。   接下来,皖水怀抱着银狐,继续跟着莫君行往更深处走。   “皖水,猎得的猎物最多的男子可以在晚上的篝火之会上挑选一个女子与之共舞哟!”莫君行尽情地吸取着从皖水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香气,近乎迷醉地睨着那张侧颜,言语中窜流着多少笑意!   “王爷难不成是想寻花问柳了?”皖水自在地逗着怀中的小东西。   “呵!王妃好像一点儿也不吃醋。不过,本王决定今天无论如何要把其他男人比下去,王妃就准备晚上与本王共舞一曲吧!”   “什么?王爷要皖水共舞?”   “不行吗?”莫君行挑着浓眉,不满地反问。   “皖水不会跳舞。”这是实话!   “正好,本王也不会跳。”这也是实话!   “……”   双腿用力地夹了一下马肚,马鞭也用力地甩上马臀,莫君行握住缰绳,催赶着马儿恣意狂奔。好像是要惩罚皖水的无声拒绝,他刻意忽略皖水对马的不适应,以及那略显苍白的容颜。   一声嘶鸣,莫君行勒住了狂奔的骏马。   “皖水!皖水!”他摇着倒在他怀里不省人事的皖水,却见她没有一点反应,原本窝在她怀里的银狐也趁机逃脱。自责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若非他刻意惩罚,若非他刻意忽略她的不适,现在她也不会如此脆弱地倒在他怀里!   心,为她揪紧,莫君行小心地揽着皖水,调转马头,往村子里赶去。   第六十八章 欢情薄(五)   “王妃怎么会突然晕倒了?”莫君行满脸寒霜地站在床边,冷冽的视线冻得那正给皖水把脉的老御医浑身瑟瑟发抖。俊美的脸庞有着死神般的肃杀氛围。仿佛只要躺在床上的女人有丝毫的损伤,他立刻就会化身恶魔,将他一脚踢进地狱似的!   老御医颤颤巍巍地站起,恭敬地禀告:“王爷,王妃只是动了胎气,才会一时不支。”   动了胎气?莫君行阴鸷的神情,在那片阴影中更加令人恐慌。“护生草的药效已经开始减弱了吗?”   “是。只是进度很慢。”   “你不是说可以用与护生草相克的药物来减弱护生草对胎儿的保护吗?”莫君行阴寒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无情的残忍。   “确实如此。”   “立刻给本王配一副消除护生草影响的药方,另外再开一副保险的打胎药。”   老御医什么也不敢问,匆匆忙忙地应声退下。   坐到床边,莫君行一手抚上那血色褪尽的苍颜:“皖水,今生,本王绝不放开你!”没有什么可以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直到中午,皖水才昏昏沉沉地醒来。扶着自己的头,她从床上坐起。莫君行正一脸倦色地靠着床柱睡着。   皖水试图从床上下来,谁知头一晕,那娇弱的身子就往地上栽去。   “啊!”下一刻,馨软的身子已准确地跌进一个炽热的怀抱。   “这么好动!本王不过眯了一会儿,王妃就给本王惹出这样的事儿来!”低沉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皖水抬眸,却对上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她肯定是醉了,否则怎么会认为这个向来如野兽般凶残无情的男人会露出如此显眼的温柔!   “怎么,本王的王妃睡了一上午,给睡傻了?”那双往日邪魅的丹凤眸此刻幽深的仿若一潭湖水,似要把她的灵魂吸进去,然后永远不放开、   皖水将视线微微调开,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她的双腿还在床上,上半身却被莫君行凌空抱着,她甚至可以听见他稳重的心跳,一下,一下,一下……在这样沉稳的心跳声中,她的心再也不像以前那般飘摇,永远落不了地。   “王爷?”她迟疑着开口。   “嗯?”   “你的手臂不累吗?”其实她是不想保持这样暧昧尴尬的姿势。   “怎么会累呢?王妃可是本王此生最甜蜜的负担!”即使她是他此生的报复,他也放不开了!   丝丝甜蜜在心头泛开,她竟然不想离开这个怀抱。   莫君行把皖水的身子扶正,眷恋地松开手:“看在王妃这破身子实在撑不下去,本王就纡尊降贵为王妃把午膳端来。”他摩挲着皖水的脸颊,傲然地说道,满眼含笑,笑意似要从眼角溢出。   看着那不甘愿的背影,皖水轻轻笑了。如果不是自小被仇恨操持了心智,他也该是爽朗温柔的吧!   正在皖水发愣之际,莫君行端着饭菜走进房间:“王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如果皖水想的是男人呢?”皖水慧黠一笑,这一笑,奈何倾城,足以倾国!   “王妃若是敢想男人,本王就让王妃所想的男人做不了男人!”他儒雅地笑着,却道出令人胆寒的话语!那笑,可谓是穿心的利刃!   “哦?那王爷是不打算做男人了!”   微愣,莫君行反应过来,莫可奈何地睨着那个笑得得意洋洋的女人。“本王总算领略到为何美人得以倾国了!”走至床边,他将饭菜一一摆在床前的小桌子上。   亲自捧起饭碗,他夹了一口菜送至皖水嘴边:“王妃这么不给本王面子吗?”   皖水依旧处在魂灵出窍之中。她是在做梦吗?   “皖水——”阴寒的声音将皖水飘渺的神志拉了回来。莫君行顿时恢复温柔:“来,王妃,吃饭。”   皖水一边嚼着嘴里源源不断的饭菜,一边问起心中积压许久的困惑。   “王爷,听说这个村子是你当年帮忙重建的?”   “嗯。”他顺手将一块肉夹到她嘴边。   “为什么?”   莫君行抬头睨了她一眼,才漫不经心地回道:“太无聊了!”   “啊?”张嘴之际,一大口饭塞进了嘴里。   “因为日子过得太无聊,所以找些不一样的事来打发时间。”   的确,对这个魔王来说,这的确是件非常不一样的事!可怜那些个把他当作再生父母的村民,可知他们只是他无聊解闷的乐子?“王爷,明天去慕雪峰上赏梅吧!”   “就凭你现在这风一吹就倒的破身子?”莫君行“蔑视”的目光将皖水从上到下瞄了一遍。   “后天就要离开了,不是吗?”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本王答应你。”他曾经说过,无论她想去什么地方,他都会陪着她。   第六十九章 欢情薄(六)   次日,凭借着莫君行卓越的轻功,皖水根本不用费半点力气,就轻轻松松地上了慕雪峰。   那一大片梅花竞相绽放,红白相间,白的纯,红的艳,相互映衬,对照鲜明,却又融合得如此没有间隙。风拂过,幽香渐生,引起渺渺情思。   她像个正处芳华的妙龄少女,褪去那冷漠自傲的华衣,飘然飞进那花海之中,旋转,奔跑,回首……千万种风情毕露,恰似女儿形态!   莫君行看着那抹娇颜,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潇洒地挥开随身携带的折扇,他进入那片花海。身姿游移,玉扇挥舞,如白龙遨游于云海,如狂风席卷浪潮。扇底劲风起,梅花点点飞,洒落在他的发上,身上,点缀出几多柔情!   他自诩摧花之人,但是因她,他甘愿化身护花者,甘愿耗费自己从不轻用的内力,只为博取红颜倾城一笑!   若是朝中知他识他之人见识到现今他的模样,只怕是立刻吓得不省人事吧!   梅花飘飘扬扬地飞舞,在那场花雨中,她细心地为自己织就了一方花帘,为自己编织了一场梦。   她褪去繁重的狐裘,伴着梅花热情地、肆意地舞着,没有章法,却灵跃动人。那舞步开始绕转。从容而舞,形舒意广,纤细的罗衣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随意波动,络绎不绝的舞姿飞舞散开,曲折的身段柔媚展现。她是空谷的幽兰,是盛放的玫瑰,是清雅的百合,是艳丽的牡丹。千种风情,在她的舞姿中尽情闪现,糅合在一起,却又那么和谐!此刻的她,芳华正茂,娇媚动人。   莫君行痴迷地凝望着那好似在放纵自己感情的人儿,她合该是如此模样!那如冰霜般不可接近的淡漠不该属于这么一个拥有倾国之姿的女子。早该想到,这样一个女子,一旦动情,势必让人神魂颠倒啊!即使他自信自己有着超凡的意志,也无法把目光从那抹舞姿上移开。而她,注定只能活在他的视线中!   不敢再继续凝视着那个娇人儿,他怕自己的魂魄会被她尽数吸走。摇着玉扇,他眺望着四周辽廓的河山,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却给他带来无边的宁静。心中一直叫嚣着的烈焰,慢慢地沉淀,还复他一片郎朗心境!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王爷——”柔媚却没有一丝造作,听起来犹如天籁。   莫君行应声转过身子,迎接他的却是一个雪球,准确无误地砸中他的鼻梁,然后很嚣张地爆散开来。   有那么一刻,整片梅林只剩下死寂般的静。   接着,一窜银铃般的笑声爆出,梅枝上的覆雪经不住震动,刷刷地落下来,悄悄地掩埋了那委落一地的花瓣。   “哈哈~~王爷,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个毫无攻击力的雪球都躲不过?”她笑得直不起腰,眼角也开始流出泪水,晶晶亮亮的,为那张秀颜平添了几许光泽。“按照你的行事风格,应该有很多人刺杀你吧?我就不明白你是怎么一次次逃过的。”话落,她更加肆意地大笑。   野兽被“彻底”激怒了,莫君行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亲爱的王妃,你惨了!”凌厉地展开追击,野兽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啊!”皖水如狡兔般闪开,全力逃窜,将欢笑洒满梅林每一个角落。不知道这场雪融化时,可不可以将这些笑声深深地埋进土里。他日,她若又不知该如何笑,再来此地挖掘曾经的欢乐!   幸福如履薄冰,当这条冰河破裂开来,她会不会就此跌入灭顶的狂流?   她跑着,笑着,叫着,人生得意能几何,该行乐时且行乐。幸福转瞬即逝,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失去的后果!   紧随其后的男人越来越近,她几乎能听见那雄健的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的簌簌声。铁臂从腰间穿过,将她凌空抱起。   “啊!”她笑着惊呼,幸福在心尖摇曳!   莫君行将令他着迷的娇躯搂入怀中,抱着她尽情地转圈圈。疯狂吧!他要叫这一池冰水化为他怀中那股温流。“王妃,说吧,本王该如何惩罚你?嗯?”   皖水仰望着苍茫的天空,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嗯——就罚我这一辈子都让王爷疼宠吧!”她颇为郑重地宣告对自己的处罚,眼波流转之间,尽是幸福流泻!   “原来世上还有这种惩治方式!”   “这就是王爷孤陋寡闻了!大千世界,无所不有,有这样的惩治也不足为奇呀!”   莫君行让皖水落地,却依旧将她紧紧揽住怀中。“好!本王接受。那么,从今日起,王妃就要开始接受惩罚了!”   他接受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会一辈子疼宠她?她该抱有这样的期冀吗?或者说这本是奢望?但是,她能奈何?幸福来临,无从抗拒;幸福溜走,也无从挽留啊!   “明天就要回王府了吗?”噙在唇角的笑开始飘渺。   “是,你四皇兄的登基仪式马上要举行了。”   “王爷会一如既往地把他当作你的傀儡吗?”纵然不该存有的情已经虚渺,兄妹血缘却注定他们一生纠缠。   气氛一下子冷却,莫君行的眼神透露出淡淡的寒芒。“王妃,时至今日,本王要么掌权,要么弃权,而弃权唯一的下场,你应该猜得到吧!”   弃权,无疑如同一只老虎拔去自己的爪子,然后将自己锁入囚笼。皖水无语,蛾眉轻蹙,点点愁绪涌上心头。她不希望他们俩任何一个人受伤!   莫君行看着那失去笑容的侧脸,心情也随之低宕。皖水,为什么在本王的怀中,你想着的还是姬如枫?   —————————————————————————————————————   “不小心喝下一口温柔,却发现已跌入灭顶的狂流。”   《欢情薄》的终结也意味着第二卷的终结。即将开始的是第三卷:更多少无情风雨   小语小小地透露一下,第三卷是这部文文中最悲,也最虐的。当兄妹血缘曝露,皖水会如何反应?莫君行真的会因为这该死的血缘而却步吗?纪欣瞳的疯狂报复,会给皖水带来怎样的切肤之痛?最终,这个可爱可恨的魔女,会走向一个怎样的结局?   雅如的悲剧因何产生,错,又该归咎与谁?是皖水?是邵离?抑或是莫君行?还是说,是雅如她自己?   水姬,一个忘却前尘的奇女子,又将演绎怎样的故事?由她牵扯出的一干人物,会在皖水与莫君行这段纠缠千年的情缘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敬请期待第三卷:更多少无情风雨   第七十章 撞破秘密   雅如正坐在小凉亭里看着那寒梅点点飘落,随风邀舞,忽见一小婢女往亭子里走来。   “雅如姐姐,刚刚总管派人传话,王爷王妃已经回府,现正在东苑的歆君楼里,王妃有些东西需要姐姐去拿一下。”   “知道了。”原来是王妃回来了!这次她本来是想随王妃一道去的,但是王爷连邵爷也没有带上,决计不会允许她同去的。所以,她只能留守涟水阁了。雅如立刻起身,往东苑赶去。   歆君楼里,莫君行神色复杂地坐在书桌后,邵离则恭敬地站在屋子中央。   “无论如何,纪欣瞳一定要给本王找出来,死活不论!”阴鸷的神情浮现出一抹杀气,他握紧双拳,冷寒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邵离。邵离知道,要是这件事办不好,他也别想跟在王爷身边了!当下双膝跪地:“属下定会尽心竭力,早日找出纪欣瞳!”   “另外有一事,王妃已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孕,不能再往后拖了,她腹中的胎儿必须尽快打掉!”他从怀中取出两张纸:“这儿有两副药方,你拿去交给值得信赖之人,近期先让王妃服用第一副药。”   邵离犹豫着接过药方:“爷,您决意要打掉王妃的胎儿吗?万一以后此事让王妃知晓……”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虽然很细微,然,两人皆有精湛的功力,因此听得很清晰。   莫君行抬手,示意邵离不要继续说下去。当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到了门板外,莫君行突然开口:“邵离,你应该知道,王妃是本王的血缘亲妹……”   门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显然是受到惊吓。   “这段乱伦关系下所出生的孩子能有什么未来?他的出生只是延续一个本不该发生的悲剧!”就像他,一出生就注定要在仇恨的火焰中苟且偷生,受尽煎熬!   门外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急促。   “本王要如何面对这个孩子,如何面对王妃?”   急促的呼吸声一度停止,无边无尽的沉默在房里、房外漫延……   “若是有朝一日,王妃得知本王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得知那个孩子带着诅咒和不幸的血缘,又该如何面对她倾注所有爱的孩子?”她不同于他,他可以完全不顾世俗的看法,我行我素,随心所欲。但是,她一个女子,能够背负起世人的唾骂吗?到时,她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外面的呼吸更加沉重,带着浓浓的悲伤。   “这个孩子决计不能留下!邵离,用最短的时间将这个孩子打掉!”莫君行毫不留情地下令。   “不!”破碎短促的声音响起,随即立刻被刻意地止住。   莫君行双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线,幽厉的黑眸却瞬间眯紧,右手执扇,猛地往门外一挥。“哐当”一声巨响,门板已脱离原本的位置,向外飞了出去,只剩下一扇还在可怜兮兮地来回摇摆。随着门板一道飞出去的还有一个纤弱的身影。   雅如被这突来的冲力抛得老远,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大道上,紧接着,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在地上慢慢晕开,绽放出一朵绚烂的杜鹃。   莫君行收拢扇子,从书桌后跃起,如闪电般掠至雅如面前,携着浓烈的杀气……   邵离急忙挡住已经头昏眼花的雅如面前,双膝跪地,准备迎接莫君行这致命的一掌。   莫君行收起攻势,将对准邵离胸口的折扇一把挥开,浑然无事地扇了两下,神色却显得冷厉:“邵离,你可知若是刚刚本王来不及或是根本不打算收住,你现在已成为地府一鬼了!”   邵离俯首:“属下谢爷不杀之恩。”   “本王不杀你,并不代表本王就会放过她!胆敢窃听,她是活得不耐烦了!”扇子被霍地收拢,杀气顿时浮现在那双冰冷地无情的眸子里。   “爷,属下从未求过您任何事。”   莫君行淡淡地瞥了邵离一眼:“你要替她求情?”   “……是。”   “若是你敢将此事泄露半句,本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含着警告的眼神冷戾地瞪了雅如一眼,莫君行才转身往屋里走去。   邵离察看雅如的伤势:“还好,你站在门外,门板替你挡了不少力道。”否则,凭她一个弱女子,如何逃得过爷那一掌?   “奴婢……谢邵爷救命之恩。”雅如深深地凝视着那双看似无情的眼眸,一颗心宁愿为他沉溺。每一次,她有危险时,站在她前面,救她,护她的,总是他!   邵离不敢迎上那纯真却又炽热的眼神,中间有多少情意,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他早已把命卖给了爷,有什么资格拥有自己的幸福?更何况,这个女子,可知刚刚的一切都是做戏,做给她看的一场戏!他只是在欺骗她呀,她却如此感激涕零!   雅如嗫嚅着问道:“邵爷……王妃她……真的是王爷的……亲妹妹吗?”   “……是。”   第七十一章 飞蛾扑火   雅如愣愣地看着邵离,许久,无言……   梅花似雪,飘扬而下,落在他们周身,委落于地。一点一点,点出几许柔情!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王爷明知王妃是他妹妹,却还娶了她?王爷明知王妃是他妹妹,却还引诱着她爱上他?王爷到底想做什么?”她忽然大喊,似乎心中有一团火,烧得她难以忍耐。   “雅如!”邵离惶恐,连忙打住她的叫喊。“你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吗?”更何况王爷听见她这么说他,一怒起来……“跟我来!”邵离一把抱起受伤的雅如,往僻静之处走去。   螓首枕在那健阔的肩膀上,雅如沉醉地闭上双眸。虽然他是王爷最亲近的人,但是她知道,他并不如王爷那么残酷冷血。他救了她许多次,不是吗?   一直走到一座小亭子,邵离才把雅如放下。   他依旧冷着一张冰霜般的面孔,但是黝黑的脸上却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微咳了一下,邵离撇开一直胶着在雅如身上的目光:“王妃的孩子必须打掉,这样对王爷、对王妃都是最好的选择。”   雅如陷入痛苦的沉默。“……一定要这样吗?”王妃如何承受得住?这些日子,因为这个孩子,她开始尝试去笑,渐渐地褪去冷漠,绽放自己的情愫,由此可见,这个孩子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你以为这个孩子留下,就能幸福吗?王爷会爱他吗?王爷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又该如何面对王妃?”邵离突然懵懂之间有些了解,为什么王爷执意要除掉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让他不敢接近王妃!“如果王妃知道这个孩子是乱伦之下所生,她该如何面对这个倾注她全部爱的孩子?”   “可……可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哪!”她怎能狠下心来?   “他还没出生,没有意识的生命根本算不上生命!与其让他承受日后的痛苦,不如让他毫无感觉地离去。”   邵离看着雅如悲戚的神色:“你是最接近王妃的,所以此事必须由你来做。”   雅如蓦地睁大双眼:“不,我不要!”她不断地摇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如果此事让别人来做,你就不怕那人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吗?到时,王妃又将面对怎样的局面?世俗的目光将怎样看她?”   “难道你们要这样瞒着王妃一辈子吗?明明是兄妹,却过着夫妻一样的生活?”   “王爷已经对王妃动了心。他不可能再放开王妃了!”   “他怎么可以跟自己的妹妹有了夫妻之实?”雅如几乎不相信世上有如此残忍的人!他这样做不就相当于彻底毁了一个女人吗?   “这本不是王爷所愿。”   “以后呢?若是以后王妃再有了呢?”   “不会了!”邵离挑明了话:“因为王爷爱她,所以不会再用这样的方式亵渎她。”尽管王爷并不在意,但是他开始站在王妃的角度想事情了。   “我要想想。”   “明天到东苑来找我,我把药给你。”邵离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罐子,倒出一颗药丸,递给雅如:“你伤得不轻,先把这个药丸服下。”   服下药丸,雅如看着那抹匆忙离去的背影,心忽而飘飘然的。然而,一想起王妃,她的心又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沁水阁,皖水正坐在厅上品着热茶。微微打量了四周的摆设,果然,这个水姬就是一个清高的奇女子。没有任何繁华珍宝的点缀,一切都自然得如此谐和,清清淡淡的,就如同她那个人一样。谁能想到,在这座奢华的王府中,还存着这么一个与世无争地女子?   水姬一身素袍,也没有精心打扮,就这么平平常常地从内堂走了出来。   “王妃怎么突然来了,我这还没怎么准备呢?”她笑着跟皖水打招呼。   皖水也轻笑着:“漪儿姐姐何须跟皖水客气,妹妹拜访姐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跟水姬亲近,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喜欢!   水姬随性地在皖水旁边坐下:“这几天玩得开心吗?”   “嗯。那是与王府生活截然不同的享受。”   “王爷他……现在对你怎么样?”   皖水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只要一想起那些亲密的举止,心中就有一股甜甜的细流缓缓流过,然而,潜藏在最深处的却是深深的不安。“他的确对我很好。但是我怕,我怕幸福如昙花一现,如清梦无痕,等我想要抓住它时,却发现一切只是虚无。”   “看过飞蛾扑火吗?”对于皖水的担忧,水姬了然。“谁能说它扑向火焰时,那烧灼的痛苦,不是一种灼热的幸福?或许,这正是它追求的幸福!”   是吗?为了那一抹光晕,它用整个生命去追逐,即使在烈焰中化为灰烬,也终是得以拥抱幸福的火花!皖水突然了悟地笑了:“皖水明白了!漪儿姐姐,谢谢你。”   “姐姐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其实,姐姐还是很羡慕你的,虽然你有很多不幸,但是,起码你还可以选择爱或不爱。而我,却仿若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虚无缥缈的魂灵。我找不到自己的根,也找不到自己的归依,只能选择随风浮沉……”那清明的眸子何时染上了飘渺的情思,淡淡的忧愁,衬得那抹素颜一片澄澈。   “漪儿姐姐,缘分早该注定。你一定是在等待你的有缘人。”   “但愿吧!”   第七十二章 醉于温柔   皖水回到涟水阁,发现雅如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愣愣地发呆。   “雅如?”   “……”   一只纤手才拍上雅如的肩,就见她惊慌地跳了起来,面色惨白。   皖水关心地问道:“雅如,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呃,没事……没事!”她支支吾吾地应付着,忙着转开话题:“奴婢刚刚去东苑找王妃,王妃已经不在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皖水轻快地往屋子里走:“到水姬姐姐的沁水阁呆了一会儿。”   “王妃……你肚子里的宝宝还好吗?”雅如扭着双手,感觉到手心一片濡湿。   右手轻缓地抚上腹部,皖水秀颜上尽是母性的光辉。“他很好,很乖。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时刻就该是为人母的时候吧!   看着王妃往寝室里走去的优雅背影,雅如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   次日,雅如趁着皖水因怀孕变得嗜睡而午休之时,悄悄来到东苑,轻扣邵离的房门,她的心,也怦怦直跳。   房门打开,那张冷漠依然的俊脸呈现在她面前,表情一如往常,她却从中感觉到些许温柔。   邵离见是她,转身进屋,不久,拿出两包药,递给她:“雅如,这个交给你。你要记住,这样做不是害了王妃,而是在帮她,帮她扫清以后的苦难。”   雅如颤着手接过,却感觉到自己接着的是一具血淋淋的小孩尸体。脸色又一度变成苍白色,她的唇颤栗着,连牙齿都开始小打小闹。   一双温暖的大手包裹住那双颤颤的小手,低醇的声音蕴育着独特的温柔:“雅如,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但你不能只看到现在的幸福。你的于心不忍很可能会毁了一个孩子的一生。”   虚脱地靠在那副坚实的肩膀上,雅如哽咽着说道:“我知道。”就让她做这个恶人吧!反正王爷已决意打掉这个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就逃不了这样的命运。与其冒着让王妃知晓一切皆是王爷指使的危险,不如让这个秘密就此烂在她的心里!“是不是只要没了这个孩子,王爷就会像现在这般疼惜王妃?”   “嗯。”其实他也不确定,但是他何忍让雅如再次纠结?   晚上的涟水阁中,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自从第一次畅颜而笑,她就仿佛找到了笑的窍门,每一次的笑颜,都如春风暖阳,融化那层层冰川!   “王爷……”   “叫我的名字!”他目光灼灼地锁住那绽放的娇颜。   微微脸红,皖水羞怯地启口:“君……君行……”   “皖水,本王再也放不开你了!你知道吗?所以不要再想着从本王身边逃离!”一只大手抚上那细致的脸庞,温柔中带着几许强制,几许恐慌,几许落寞,千万种情感纠缠,竟道不明他此刻所想!   被那幽深的眼神吸入无尽的深渊,皖水只能意识懵懂地点头:“只要王爷不伤害皖水,皖水就不会逃。”   他将她揽入怀,薄凉与炽热交融,柔与刚的契合,仿佛他注定为她而来,她注定为他而生!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皖水娇羞地离开莫君行的怀抱,抬头,却见是雅如捧着一碗安胎药走进来。“王妃,快趁热把药喝了!”也许是药太烫手,她的双手竟些微颤抖。   “把药给本王。”莫君行伸出一手,接过那碗药。他轻声诱哄着:“皖水,来,把药喝了。”   知道他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皖水能说什么,说了也白说!乖乖地张口,任他将苦得一塌糊涂的药汁灌进嘴里。“霸道!”   莫君行轻笑:“不霸道,哪能管得住你?”   “在你面前,我能怎办?就算是毒药,你喂给我,我还不是只能乖乖喝下!”   “本王不会狠心喂你毒药的!”他说着又把一勺子药汁喂进皖水的嘴里,清明的目光却闪过一抹浑浊的光芒。   侍立一侧的雅如更是一脸苍白,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只可惜,沉浸在温柔中的皖水毫无察觉。   第七十三章 血色蔷薇   今天,是新帝姬如枫登基的大日子。朝里朝外,皇宫民间,都忙得一团乱。   独皖水闷在王府里,理由是怕她跟别的男人跑了!皖水失笑,有莫君行这么个魔王禁锢着,她能往哪跑?想起莫君行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时,皖水足足愣了有那么一会儿,才爆笑出声。为什么她觉得这个魔王越来越可爱?   雅如又忙忙碌碌地准备午膳了:“王妃,午膳准备得差不多了。您快用吧!否则晚上王爷回来,见您瘦了,又得扒掉奴婢一层皮!”雅如有模有样地打了个颤,眼里却止不住笑意流窜。   “好了!我吃还不成!”这个小妮子,就会调侃她!懒洋洋地走到桌子旁,她拿起筷子,很懂事地开始用膳。   “王妃,这碗安胎药,奴婢就放这儿了。您一定要喝,奴婢先去厨房里把汤看着。那两个丫头怕是不知道王妃的口味。”   “你去吧!药我会喝的。”皖水边吃边说。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   雅如屈身一礼,随即退出去,在门口处,她驻足,回头深深地看着正在积极进食的皖水,许久,才面色不安地离去。那匆促的背影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她站在樨廊的拐弯处,看着那一丛墨绿的翠竹,即使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也依然苍绿得生机勃勃。天空突然飘起雪花,一片一片,仿佛是老天在哀泣。那刻骨的寒,渗入雅如的手心,也渗入雅如的心头……   她却只是那么站着,站在纷飞的大雪之中,任雪花将她隔离在迷蒙的雪幕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久得雅如的身体已经冻得麻木了,连心也仿佛失去了直觉。涟水阁中突然传出碗碟坠地破碎的清脆响声。那声音震得雅如的心一阵发疼……   她步履匆忙地往皖水所在的地方赶去,却发现皖水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庭前的大道上,跪在冰天雪地里,那身影苍零地仿佛雪原上一只找不着同伴的羔羊……   “王妃!你怎么了?”她神色焦急地冲到皖水身旁,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那一张本来盛满笑意的秀颜瞬间变得死灰般苍白,下体的裙衫已被鲜血染得猩红。   皖水捉住雅如的衣袖,断断续续地哀求:“雅如,快去……找大夫!快去呀!我的……孩子!孩子!”她用力按住腹部,希望鲜血不要再这样涌流,希望那个可爱的小生命不要就这样流出她的身体……   雅如红着眼,哭叫着:“秀莲!景儿!还不快来!”她的声音几近沙哑,却依旧嘶声地叫喊:“人呢?有人听见吗?快过来!”见没人听得见,她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   “雅如……求求你,你去,好不好?救我的孩子!孩子……”极度的痛楚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紧蹙着柳眉,抓紧雅如的手,无言地哀求。   雅如顿时为难:“可是……王妃你……”她手足无措地看着浑身浴血的皖水,不知道该怎么做。偏偏那两个丫头现在还在厨房里,怎么叫都不见人来。   “快去呀!”皖水用尽剩余的力气把雅如往旁边推。   雅如抹去脸上的泪水,一咬牙:“王妃,奴婢先扶您到床上,再去找大夫。”   “不要,快去找大夫!”她紧咬着唇,即使咬出鲜血也不自知。   迫不得已,雅如只好转身往外奔去。   下体不断有血渗出,皖水几乎可以感觉到那个在她肚子里驻留了这么久的小生命在用最后的力量眷恋着她的体温。孩子,不要离开娘亲!娘亲爱你呀!不要离开!娘亲求你!泪水从眼中流出,顺着脸颊滑落,和飘扬下来落在脸上的雪花融合在一起,冷与热的交融,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温热的血,不断地在刚刚铺就的雪地上漫延开来,一片一片地晕开,仿佛绽放在冰原上的血色蔷薇,带着妖冶的美,和着痛楚的悲!   君行,为什么这个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她视他为唯一的依靠,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   意识如同在雪花曼舞的天空中飞翔,她甚至可以看见另一个自己缓缓地走出自己的身体,漂浮在半空,那么孤独无助地看着跪在雪地上的这个自己,在哀哀饮泣……   软绵绵地往后倒去,她仰面看着那盘旋而下的雪花,仿佛是自己凝结的泪……   第七十四章 丧子之痛   一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泪痕斑驳的脸庞,轻掠不知是被泪水还是汗水粘在脸上的几缕发丝,心疼叹息。   她的睡容如此忧郁,紧蹙黛眉,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她依旧被痛苦纠缠着。   手指停留在她紧锁的眉间,轻抚。她的秀眉深锁着,像个倍受惊吓的孩子,完全失去了平日里倔强清高的模样,一副惹人怜爱的楚楚姿态。   夜色沉沉,月色悠悠地透进房内,带来安逸、恬静的气息……   皖水眨着眼脸,苏醒过来。   一张开眼睛,她就看见坐在床沿上的莫君行。   他的神情平静安详得就像不曾发生过任何事,就如任何一个守护在妻子榻前的丈夫,有种岁月堆积出来的淡然温存。   可是,她却不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清晰地记得她跪在冰天雪地,无助地感觉那温热的血液一点一滴地渗出,感觉那跳动着的生命一丝一毫地从自己生命中抽离!   她也想让一切回到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但是她如何自欺?那孕育着生命的腹部此刻已经彻底空虚,无不昭示着她的失去!   撇开脸,一滴泪水从眼中流出,划入软枕,瞬间消失无踪。   莫君行轻轻地掠开她额前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宠溺。   他漂亮的丹凤眸在绮丽月色的映照下,呈现出令人心醉的光彩。注意到她因小产而苍白的脸庞,以及空洞虚无的眼神,他突然心生不悦。他不要看到如此了无生气的泥娃娃!   移到她的身边,他伸出一手,拥她入怀,趁势俯首,双眼遽亮地压上那诱人的唇。   皖水此刻完全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不可自拔,只是毫无知觉般地任由他吻着……   察觉到她的恍惚,莫君行更是惩罚性地在她的唇上肆虐着,然后不安分地辗转到她的脖颈,舔吻着她的白皙滑腻的脖子……   “为什么你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她甚至要怀疑是不是他从来没有期冀过这条生命的到来!   暧昧的举止顿住,他抬起头,有力的手臂紧紧围紧她,把玩着她柔顺的青丝,像是系住了一世的眷恋与温情!“皖水,本王也不想瞒你。对于孩子,本王从不奢求。他是本王生命中的意外!”   “对于意外,你会除掉吗?”   探出手指轻抚她冰凉的脸颊,揩去她的泪水,一切都是那么温柔而自然。“既是意外,该存在就存在,不该存在,就得铲除!”   空洞的眼神逐渐对上那似温柔又似冷漠的眸子,皖水执意追问:“那么我的孩子到底该不该存在?”   “你说呢?”   “我的孩子为什么没了?。”是她没有照顾好孩子吗?还是她不够资格做一个母亲?   “本王一定彻查!”他将皖水冰冷的身子拥得更紧:“皖水,我们的孩子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你不要担心他!现在,听本王的话,好好地调养自己的身子……”   半夜,莫君行警觉地醒来,目光迅速捕捉到那抹正向外面飘去的身影。他也跟着起身,不放心地跟上。   皖水如同一具抽去灵魂的躯壳,茫茫然地走到屋子外面的雪地里,蹲在白天她失去孩子的那个地方。浑沌的目光注视着那一方雪地,良久良久,她开始疯狂地刨着厚厚的积雪。彻骨的寒沁入肌肤,渗入心底,她却浑然未觉,只是一个劲儿地刨着,抓着……   终于,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愕然的目光看着那跟雪混合在一起的血,那么一大片!她猛地抓起一大把,握住手心,当血水和着雪水融化,她的手心已是一片血迹。   清泪从空洞的眼中滑落,滴落在手心,与血水融合在一起。她抬眼,仰望那天际的月轮,为什么她那么虔诚地祷告,最终却只换来如此的结束?   她狠狠地咬住下唇,心头感到撕裂的痛楚。   一具炽热的身躯从后面环抱住她,温热的气息洒在颈侧:“皖水,你还有本王!本王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回身,扑进他的怀里,泣不成声,热泪沾湿了他的锦袍,烫灼了他一向冷硬的心……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一个角落,一抹倩影幽然伫立,愧疚的目光凝望着那痛彻心扉的皖水,整个人似乎要被自己的内疚不安淹没在无际的汪洋里……   第七十五章 “祸水”之祸   接下来的日子里,皖水一直躺在床上,将自己困在那片狭小得令人窒息的空间里。   雅如面色不佳地端着一碗补药走进黯沉的寝室,走进浓烈的悲伤。“王妃,先把这碗药喝了。”她强颜欢笑,却更显悲怆。   “不喝。”皖水连眼都没睁。   “王妃……”王妃每次喝药都显得很激动,偏偏此刻王爷又不在。   一名叫景儿的小丫头走进来禀告:“王妃,雪姬主子前来探病。”   见皖水没有任何反应,雅如直接替她回绝:“转告雪姬主子,王妃身体不适,正在休憩。”   正说着,雪姬柔弱的声音已经响起:“雅如,什么时候,这涟水阁换你做主了?你有把王妃姐姐放在眼里吗?”温柔的声音里暗藏了多少不满!   雅如不卑不亢地反问:“雪姬主子,什么时候王妃的涟水阁,任由你走进走出了?”   雪姬眼中闪过一抹愤怒的火光,随即娇媚一笑:“我只是来看看王妃姐姐,有错吗?”   “雅如,你先出去。”皖水突然睁开眼睛,打破这僵持的局面。她支撑着自己虚软的身子,费力地想要坐起来。   雪姬见状,立刻过去把她扶起,还很细心地垫了个软枕。“王妃姐姐,你显得憔悴多了!这样下去可不成!”   “雪姬来此到底所谓何事?既然没有旁人,我们也不必兜来转去了。”   雪姬略显尴尬地笑笑:“姐姐,雪姬真的只是来探病。姐姐一定要把雪姬错当成有目的的小人吗?”   “我这身子也就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看的?”她烦闷地闭上眼,显然不想再多说。   “姐姐,孩子没了就没了,你要看开些。毕竟王爷对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疼宠,这就是你最大的福分了!我们姐妹还不都羡慕的紧!”她自嘲地撇嘴一笑:“雪姬知道近来府内多有王妃不爱听的流言,但是王妃也不必放在心上……”   皖水总算听出她话里的玄机:“府内有什么流言?”   雪姬错愕地睁大漂亮的眸子:“姐姐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到底是些什么流言?   “呃,这个……”雪姬突然支支吾吾地不再说下去,双手紧张地搅在一起,目光也左飘又瞟:“既然姐姐没有听说,就当作没有这回事吧!”   “说吧!”她从来不是刻意回避问题的人!   “就是……就是府内开始传言……说王妃姐姐的孩子是被王妃你自己害死的……”她紧张地为自己辩解:“雪姬当真是听来的,而且雪姬还狠狠地骂了那些胡说八道的下人!雪姬压根不相信孩子的死跟王妃是‘祸水’有半点关系!”她激动地站起来,却突然娇躯摇晃了两下,双手扶住额头,十分不适的样子。   皖水被“祸水”两字撞击得头晕眼花,孩子的死是她造成的?因为她是“祸水”?无边无际的痛向着四肢漫延开来,痛到极致,反而麻木!   雪姬当下面色发白,惊恐万分:“姐姐,雪姬多嘴了,雪姬该死!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些流言!就算你母妃一怀上你就开始日益疯癫,就算你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无缘无故地流掉,也不要把错推到自己身上……”   “出去!”皖水觉得心口闷得发慌,不愿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她喘着气催促雪姬离开。   雪姬泫然欲泣,苦苦哀求:“姐姐,你千万不要告诉王爷,这是雪姬不小心泄露给你的!否则……否则王爷一定会拔掉雪姬的牙齿,让雪姬生不如死的!”她惊慌失措地抓住皖水的手:“姐姐,就当为你的孩子积福,让王爷少造罪孽,好吗?”   “出去!”   等到雪姬终于离开,皖水浑身虚脱地倒到床上。雪姬的话一次一次地回响在脑海中……   她的母妃一怀上她就日益疯癫,她的孩子也无缘无故地流掉,这当真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一切都是她这个“祸水”造成的?   第一次,她深切地感受到命运的捉弄,不明白上苍加诸在她身上的,到底是怎样深重的诅咒?心口愈来愈闷,她几乎快要窒息!是不是可以就这样死去,从此不再背负“祸水”的骂名?   喉咙口一阵辛酸,紧接着一个侧身,一口猩红的鲜血从口中吐出。她失魂落魄地看着床边那滩鲜血,脑子里轰隆隆直响……   遥远的千里之外,传来雅如焦灼的呼唤:“王妃,你怎么了?王妃!”可是,她的意识已经遁远,就算想回复,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七十六章 雅如之死(上)   见皖水终于醒来,靠坐在床头的莫君行迫不及待地把还未完全回复清明的她拉入自己怀中,让疲乏的她躺靠在自己胸膛上,双臂牢牢环住她的纤腰,感觉她的体温与气息,感觉她还在他怀中,没有离去……   生平第一次,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天知道当他看见那惨白得毫无生气的脸庞时,他的心几乎痛得无法呼吸!   当昏沉的皖水神志一归位,她挣扎着想把莫君行推开。   可是,那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却越收越紧,警告的话语在头顶敲响:“皖水,你最好不要再抗拒,否则后果不是你可以承受的!”为什么每次他们有点靠近时,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再把距离拉远?   “我是祸水呀!”以前她不信,可是母妃死了,现在孩子也死了!   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莫君行“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   温热的呼吸轻拂在她的脸上,温柔的神情倒映在她的眼中,动人的腔调回荡在她的耳际,然而,从他口中吐出的话却很是“伤人”。   “皖水,你是祸水,本王是魔王,我们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是来祸乱人间的!这样,不好吗?”他那双遽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恶魔的诱惑光彩。   皖水却突然间有些失控,她哭着大叫:“我是祸水啊!我母妃因怀上我而疯了,我的孩子因为挑上我这样一个母亲,也不明不白地死了!”好像急欲宣泄些什么,她用尽所有力气嘶喊着,仿佛要把自己的心吼出来!   莫君行紧紧地把她揽住自己怀里,一手把她的头按压在胸前,任由她的泪水沾湿自己的衣袍。   “祸水……我是祸水!呵呵~~~祸水?为什么我会是祸水?”她哭着,笑着,叫着,喊着,神志仿佛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这是埋藏在她内心深处最难以面对的恐惧,自她懂事起便已埋下。如今,无意间开启这道禁门,埋藏多年的自责让她开始唾弃自己!   雅如端着一盆水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她红着眼睛看着失控欲狂的王妃,手中的盆子“哐当”一声坠落在地上,清凉的水在整个屋子里漫延开来……   莫君行睨着她的眼眸在瞬间变得阴暗,如同暴风雨之前阴沉的天空。   皖水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雅如手足无措地看着皖水,良久,她双膝跪地,却已泣不成声。门外的邵离见状,立刻走进来,准备将她搀扶起来。   可是,雅如狠狠地甩开他的手,用一种释然坚决的目光凝视他许久。   撇开凝聚在那张令她难以忘却的俊颜上的目光,她愧疚地望着床上的皖水:“王妃,您不是祸水!孩子的死跟您没有半点关系……”话未落,泪已飞洒。   皖水隐隐察觉到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什么意思?”恐惧从心底悄然升起,她不明白还有什么难以承受的事在等着她。   “是奴婢……是奴婢害死了王妃的孩子……对不起……”她猛地俯首,以额叩地,怦怦直响,不消片刻,额头上已经开始渗血,红肿了一大片。   屋子里除了雅如的以额叩地的声音,再无其他。   莫君行面无表情地揽着皖水,皖水则好像什么也没听见般安安稳稳地呆在他怀里,侍立一侧的邵离神色复杂,却只字未言。沉默,像潮水般席卷整个寝室……   直到雅如的额头已经血流不止,皖水仿佛才魂归来兮。她幽幽地看着雅如:“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为什么连她最亲近的人也要背叛她?   雅如依旧不停地磕头:“对不起……对不起……”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与泪水交汇,将那张原本娇丽可人的秀颜染得狰狞。   一阵剧烈的晕眩,皖水身不由己地倒回莫君行怀中:“你在那顿饭菜里下了堕胎药?”她一直怀疑,却从没相信,因为她不相信自己身边的人也会害她!   “奴婢把那天的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涣散的目光竭力地想要凝聚在那血痕交错的脸上,似要从那双泪眼中看出那里到底有几分真情。   雅如不断地抽泣,泪如泉涌:“对不起……奴婢对不起王妃……”   莫君行及时制止这场审问:“皖水,你身子不适,需要休息。这件事交给邵离去办。”他转身吩咐:“邵离,把这个贱人拖下去!”   当屋子里只剩下莫君行跟皖水两人,两人再无任何语言,只是静静地拥着。   低头看着紧闭着眼睛的女子,莫君行神色郁结。他从来都是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然而,皖水,这个女子,给他带来太多太多的意外!他越来越感觉到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黑暗的角落里还有一双眼睛在虎视眈眈,似乎准备着给予他致命一击……   第七十七章 雅如之死(下)   当莫君行以为皖水已经昏沉入梦之际,她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他怀中抬起身子。   空洞眼神染上一层迷茫困惑,她喃喃着:“不对……不对呀!”   “什么不对?”莫君行有些害怕,害怕她将怀疑的线索往他身上牵引。   “那天的安胎药,我根本还没来得及喝。”她恍惚地循着记忆的游丝回溯:“我记得我刚刚捧起那碗安胎药,就觉得肚子里一阵绞痛,然后我手一抖,那碗药就全洒了……”   莫君行一双黑眸精光簇炯,细长的眼更显幽黑深邃,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你是说除了雅如,还另外有人对你下了堕胎药?”   “我虽然不明白雅如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她并不是想害我。”她幽幽说道:“在这背后,一定有逼得她不得不为的理由。可是,我不明白,她竭力想隐瞒的究竟是什么……”   “好了,这件事交给邵离去办。你先睡一会儿。”他揉着那柔顺的青丝,吸取着从中散发出来的幽幽香气。   敏感地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全身僵硬,那直透掌心的寒甚至可以从发丝中透露出来,他低头查看,却发现她目光直直地望着锦帘之外。顺着她的目光,莫君行看过去,却被所见吓得心微微鼓动了一下……   邵离浑身湿透地站在锦帘之外,怀中抱着照样湿透的雅如,犹如抱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雅如的手臂僵直地垂下,头颅不自然地后仰,没错,她死了!就在刚刚发现害死孩子的不是她时,她死了!   “怎么回事?”莫君行觑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皖水,愤愤地问着邵离,语气中挟着浓烈的寒意!他不知道皖水已经承受不住任何刺激了吗?   邵离抱着雅如的尸体,就地跪下,动作僵硬,仿佛抽去了灵魂,连声音也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启禀王爷,本来属下是要将雅如暂时关押,可是她哭着往后山的方向跑去。属下遍寻不着,等到属下终于发现她时,她却已经成为漂浮在后山那个碧波潭里的一抹游魂。不知道她是失足,还是自杀……”他一直都是唤莫君行为爷,这是他首次尊称他为王爷。他也不知道该将雅如的死归咎于谁,或许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是他,陪着王爷演出这么一场戏,将雅如陷入两难!是他,利用她对他的信任,蛊惑她做出这件可能会在她心中留下永不磨灭的烙印的事情!是他,亲手将那两包药递到她手中,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   依稀间还记得那清澈得不带一点俗污的眸子,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像一缕阳光照进他的生命,温暖他枯寂许多年的心!   然而,他还没能放开心,去追逐这抹倩影,她已在自己的设计下魂消香隐……   冷漠的眼神微微扫过皖水跟莫君行,他抱着那已失去温度的娇躯,仿若抱着他此生最珍视的瑰宝,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沉重的脚步声直直撞进皖水的心……   低哑的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皖水,那不是你的错。”   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眸,她放任自己坠入虚空的黑暗世界。在那里,她可以放任在俗世之中捆缚太久的灵魂自在遨游……   如果可以,是不是,可以永远呆在那个没有任何束缚的地方?   第七十八章 谁之过?   今年的冬天似乎一直都在飘着雪,一片一片地从灰蒙蒙的天空纷扬而下……   那座孤坟零然而立,独自迎着风雪。   坟前,一抹孤傲的身影长跪不起,任由曼舞的雪花点缀上自己的发丝,沾湿自己的衣袍,润透自己的心……   皖水撑着伞,独自默默地走到坟前,看了一眼已经不吃不喝连续跪了三天的邵离,不知该为雅如高兴,还是给为她悲?能得一男子如此深情相对,该是一个女子最期冀的幸福!可是,幸福明明已在指尖,却被自己一个错身而错过,这又何尝不惋惜?   “邵离,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一直逼着雅如说出原由,或许她也不会……”   邵离没有抬头,只是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皖水未尽的话:“这本与王妃无关。”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把自己深爱的女子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他理当赎罪!   “不要再跪下去了……你让雅如如何安息?”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这些日子以来,她把雅如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如今,她被自己逼死了,她的心里怎么可能好过?   “……”倔然的身影纹丝不动。   “你想让雅如连魂魄都不得安宁吗?”   “……”   一铁骑纵马而来,传莫君行号令:“邵爷,王爷有令,命你即刻回府!”铁骑传完话,一刻也不停留,飞快地又纵马而去。   “邵离,王爷有命,你还不速速回府!”   “……”黯沉的目光眷恋地深深凝望着墓碑上的名字,从此,那将成为他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   昂扬的身子从雪地上站起,冻得僵硬的骨头关节发出“咔嚓”的响声,但是邵离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皖水转身,看着那抹凝重的背影,心中悲怆渐起。若是雅如还活着,她定会帮他们促就这番良缘!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歆君楼里,莫君行双手负于腰后,临窗而立,冷凝的俊颜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周身散发出浓重的压迫感,似要把整个世界都毁得彻彻底底!   “王爷。”邵离单膝跪地,依旧是以“王爷”尊称。   莫君行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也维持着原先的表情:“邵离,你在怨恨本王?”低沉的嗓音透露出浓浓的危险气息。   “属下不敢。”   一阵掌风突如其来,将跪于地上的邵离扫得老远,直到撞到墙壁上,才狼狈得坠地。他若无其事地抹去嘴角的血迹,依旧恭敬地跪着。   莫君行踱到他面前:“邵离,你跟了本王这么些年,有必要为了一个女子,就背叛本王吗?”   “属下绝不会背叛王爷!”这是他当初追随王爷即许下的诺言,他的命是王爷的,至死,他都不会离开王爷!   随意地挑了把椅子,莫君行慵懒得坐下。“若是为了雅如那丫头的死,本王只能抱歉。但是,本王从未要她死。她的死,不在本王的意料之中。”他几乎从不对人解释,但是自从遇上皖水,他仿佛一天一天地褪去魔性,转变为人……如果这样可以跟皖水长相厮守,那么他愿意做尽一切尝试!   沉默片刻,邵离问出心中困扰他多日的问题:“雅如的死当真不在王爷的意料之中吗?还是,她的死早已注定?”王爷原就残佞无心,雅如撞破了他谨守的秘密,依照常理,他会让雅如活着吗?   细长的黑眸眯起,愤怒的气氛开始酝酿。“你怀疑什么?”   “属下只是想知道,雅如的死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她当真是自杀?还是她……根本就是被谋杀的?”   眼底的火苗窜高,顿成冲天怒焰。莫君行寒着俊颜,手一扫,身旁茶几上的酒杯全都坠地而碎,碎片四处纷飞。   “你在怀疑雅如是本王派人杀的?”他紧握着双拳,似乎将满心的怒焰都紧握在两只拳头中。   “属下只是想要王爷的一句回复。”他只是不希望雅如死得不明不白的。   “没有。”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缀饰,但是却依然可以令邵离深信不疑。   “属下知罪。”邵离俯身于地,甘愿受罚。   闭了闭眼眸,莫君行靠向椅背:“邵离,本王急召你回府,是想问你,追捕纪欣瞳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属下办事不力。曾有几次,追查到纪欣瞳的行踪,但是当属下追过去时,她却先一步逃离。”   “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了这么些天,够了!即刻起,给本王全力追捕纪欣瞳,在全国各地颁布布告,重赏有功之人!”纪欣瞳是一个太过危险的人物,尤其她知道他的身世,所以绝不能留!这一次,一定要斩草除根!   “属下遵命。”   邵离领命而去,莫君行揉按着眉心,最近总觉得心里一股不安的情绪在不断地闹腾。到底预示着什么?   看看外面的天色,快要用膳了吧!该去涟水阁了!最近皖水的身子在慢慢地恢复,他得盯着她用膳。否则,这个多愁善感的小女人又要“偷工减料”了!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皖水此刻根本不在王府之中。   她独自一人站在雅如的坟墓之前,看着纷飞的雪花将那座孤坟慢慢掩埋,从此,再也看不到那个娇俏的女子了!   “王妃,我们又见面了!”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皖水惊愕地转身,手中的伞再也握不住,飘然落地。雪,一片一片,点缀上她的秀发,轻吻上她的面颊,丝丝清寒,透过肌肤,渗入心底深处……   第七十九章 灭顶狂流(上)   来人穿着破破烂烂,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但是皖水却深深感觉到从她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冷然和怨忿!   “纪欣瞳?”皖水僵立在原地,迟疑着开口。那声音,她应该不会听错。此刻,脑子里涌现出的,竟是两人初次见面,她“十分好心”的那句提醒:“千万不要爱上魔鬼!一旦爱上,就是万劫不复!”   来人扯下蒙住面上的那方肮脏的破布,满是疮疤的脸上硬是扯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王妃,你能记得我,我可是深感荣幸!”她优雅地踱到皖水面前,那张狰狞的脸上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那双眸子,永远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眸子。   皖水看着她幽深的眼眸,一度以为自己看到了地狱最深处。那属于恶魔的眼眸,似乎锁住了整个地狱的翻滚火焰!她,果然跟莫君行是同一种人!   “你想做什么?”皖水不着痕迹地后退。   “王妃何必怕我?我只是想来救赎你而已啊!”她“和善”地笑着,那笑却令皖水深感不安。   “救赎?什么意思?”   “记得我曾经说过什么吗?”她轻启红唇,一字一字的,敲进皖水的心:“千、万、不、要、爱、上、魔、鬼!一、旦、爱、上,就、是、万、劫、不、复!”她嘲弄地看着惊恐的皖水:“可是为什么你却执迷不悟?现在,你已经身处地狱的烈焰,只是你还没有感受到那烧灼的痛楚……”   “你疯了!疯了!”皖水转身欲走,不想再面对这个仿佛已经疯狂的女人。   纪欣瞳轻轻笑出声:“姬皖水,你知道莫君行的父亲是谁吗?”   皖水愕然顿步,她确实不知道。他似乎把他父亲的名字当作一个禁忌,从不对她提起。   “当年,莫君行的母亲本是歌妓,不料巧遇一名叫季默的风流男人,这个姓季的男人也就是莫君行的父亲。姬皖水,你知道那个化名季默的男人其实是谁吗?”她悄然无声地走到皖水身后,探首到她耳旁,轻声说着,那神情仿佛是在情话绵绵。   季默?化名?风流男人?爱上,就是万劫不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心里的恐惧愈演愈烈,额上虚汗直冒。不,不要再往下想了!她轻晃着头,制止自己想下去。   可是,纪欣瞳的声音却如魔音般灌入耳朵:“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没错,那个季默就是姬如墨,也就是你的父皇!”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莫君行的父亲是姬如墨,那么,她跟他……不就是兄妹?“不可能!不可能!如果这样,莫君行不会娶我……”他怎么可能娶他的妹妹?   “你不要忘了,他是魔王!一个魔王,你希望他遵从什么世俗伦常吗?他不仅娶了自己的妹妹,还弑君,弑父,杀兄,杀子……他有什么不敢做的?”纪欣瞳轻佻地嘲笑着姬皖水的无知和愚昧。在她眼中,狠不下心的人都是愚昧无知的!   雪花飘落在唇瓣上,冻得她的嫣唇一片青紫,颤抖不止。“杀子?”弑君,弑父,杀兄,她可以不管。因为他们都不是她在乎的人!可是,孩子……她的孩子……怎么可能?   纪欣瞳扫视着那座孤坟,摇头叹息:“可怜这个女子,只因不小心撞破了这个秘密,就被胁迫着昧着自己的良心,把你的药给掉了包。事成之后,不仅没能得到解脱,反而被杀人灭口。可怜哪!”   是吗?因为雅如无意间知道了这个难以公布于众的乱伦关系,所以莫君行操控她杀了她的孩子?想起雅如一个劲儿地赔罪,却不敢道出原由,原是她不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难堪中!   “所以,害死雅如的人,不是你,也不是邵离,而是莫君行!他才是罪魁,才是祸首!”   浑身的力气消散在这场风雪之中,她缓缓地跪到雪地里,任由彻骨的寒从脚底一直沁到头顶。“这也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狠得下心?”   “呵呵~~”纪欣瞳狂乱地笑着:“一个魔王,你希望他有什么感情?他本就无心,无情。他的母亲,被男人强暴至死,他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看着;他的父亲,被他玩弄于股掌,最终还被他毒死,死不瞑目哪;更何况是一个乱伦之下所生的孽种!你以为他会有一丝一毫的在乎吗?”   纪欣瞳的话颠覆了皖水的整个世界!她感觉到幸福的冰河已经开始破裂,刺骨的冰水从脚心渗透进身体……   想起洞房之中的那场交易,皖水意识到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原始的纠缠:“既是兄妹,他又为何要娶我?”那场交易,绝非为情,那么他图的是什么?她身上又有什么可图的?   “娶你,只是报复的开始!”纪欣瞳很大方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第八十章 灭顶狂流(下)   心,在一瞬间冷绝。泪,缓缓滑落,无声无息地占据那苍白的美丽面庞,那双近日里总是无法褪去伤感的眼眸也更显无神和失落……   纪欣瞳却没打算放过她:“你知道自己的罪过是什么吗?”她挑起皖水的一缕发丝,轻嗅,眼眸中却饱含冷冽:“你错就错在不该投身帝王家!你选择了一个风流成性的父亲,却又挑上了一个美貌动人的母亲,他们俩注定了你此生的悲剧!”   “不要侮辱我母妃!”皖水终究不是一个任凭别人践踏的女人,她有自己的高傲,有自己的尊严!   “你母妃?你可知道她毁了你?”踱开两步,纪欣瞳嫣然一笑:“当年若非你母妃一入后宫就将姬如墨迷得神魂颠倒,他又怎会遗忘了在外面苦苦等候的洛颜?”   “我母妃是无辜的!”一切都是那个风流男人造成的,为什么所有的过错却让她和母妃来背负?   “无辜?在莫君行眼里,只要惹到他一分一毫的人,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就是喜欢找尽理由折腾任何一个可以折腾的人!这是他唯一的乐趣!”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原来,一切都是为了那荒谬的报复!她将自己陷入了怎样的狂流?呵呵,飞蛾扑火?这把火本就是等候着她去送死!   “你看,现在的你成了什么样子?他就是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先将你捧至云端,再将你狠狠推下,不让你跌到粉身碎骨,誓不罢休!雅如,死了;孩子,死了;爱情,颠覆了……他只要再给你致命一击,就可以让你痛不欲生……”纪欣瞳睁圆了双眼,恨意从中肆意流泻。她快意地不断重复着,不断地打击皖水,不断地折磨她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心魂!这是她仅剩的乐趣!   心,不知搁哪儿去了,空空洞洞的,好冷,冷得泪水都凝结了!她的幸福之河还是碎了,她终是陷入深深的冰河底下,或许有一片尖锐的冰片,刺穿了她的心……   心,才交出;恨,已颠覆!   不小心喝下了那一口温柔,却发现已跌进灭顶的狂流!   皖水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不理会纪欣瞳狂乱的嘶喊,径自失魂落魄地离开。或许,她应该去找莫君行,听他亲口说出所有的一切!不伦哪!他不会想用这样肮脏的方式毁了她的!他曾经说过,要罚她一辈子被他疼宠,不是吗?他也曾经说过,无论她想去哪儿,他都会陪着她!   还是,他那眼里的温柔,只是她的错觉,只是她的幻想?   大雪漫天狂舞,她拖着一副疲惫的身躯,在被白雪覆盖的林间大道中,游移……   该往何处去?雪花迷了她的眼,迷了她的路!   “哒哒”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愈来愈近……   她听见了,听得很清楚,却不知该如何反应。回首,她呆愣在原地,看着那黑影穿透雪幕,向她飞奔而来……   涟水阁中,莫君行一片震怒。   “你们当自己是死人吗?连主子去了哪儿,都不知道,留着你们有何用?”他一掌拍在茶几上,茶几应声而碎,碎木屑散落满地。   两个婢女战战兢兢,不敢仰视:“王爷饶命,奴婢们也问过王妃,可是王妃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也不许奴婢们跟……”   “还想狡辩!来人哪!给本王拖下去!”外面有多少人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更别提还有个纪欣瞳!这两个该死的贱婢,居然让她一个人出去!   守在外面的侍卫并没有进来,反而是邵离去而复返。“爷,王妃在踏马坡。”   莫君行一双冷戾的眼眸如野兽般锁住他,邵离知道,他在等他继续。   “属下曾在那儿遇见王妃,王妃她……前往拜祭雅如。”   “你却一个人回来了!”   “属下失职。”   莫君行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下一刻,他已如一阵风般掠出屋子……   第八十一章 草原来客   火炎宏,火炎部族的少主,即为未来火炎部族的族长。凤越皇朝西边,是一片辽阔的草原。生活于草原的人们皆以游猎为生。草原由四大部族瓜分,分别管理。五年前,四大部族结成联盟,共推势力最强大的火炎部族为四大部族之首,尊火炎部族族长为草原之王。   然而,经过五年的各自开拓,四大部族的势力已有所消长。其中,首沧部族近年来势力开拓最为迅速,几乎可以跟火炎部族相抗衡。尤其是,首沧部族依靠联姻拉拢了势力较弱的祁穹部族。所以,现在草原四大部族分为两派。火炎和陌里,首沧和祁穹。两派的争夺之战虽然还处于暗斗,却愈演愈烈。   此次,火炎宏奉父命前来凤越皇朝,主要意图就在于跟皇朝签订盟约,获取皇朝的支持。   火炎宏,自幼雄才大略,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即使是对于中原文化,他也多有涉猎。其组织领导才能,丝毫不下于其父火炎天。   然而,向来处事不惊的他,此刻却面临生平最为难的事。   他无奈地看着躺在他怀里毫无意识的女人,实在很后怕。刚刚若非他反应得快,纵身下马,将她抱转开来,只怕这窈窕淑女已经成为他马蹄下的亡魂了。   低头,他头一次仔细审视一个女子。端正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细致地排出了绝美的轮廓,紧闭着的眼睛下面,睫毛掩不住淡淡阴影,透射浑然天成的高贵而忧郁的气质,如幽幽谷底的雪白兰花,从骨子散发出疏离寂寞,仅那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便可叫人心疼地揪痛起来   何为倾国之姿,他总算领略到了!   “姑娘?醒醒!”虽说怀抱佳人是件美事,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佳人是谁。   看来她是吓晕了!火炎宏微微笑着晃头,一把抱起失去意识的皖水,准备先找家客栈住下,等这位姑娘醒来。   待他刚要上马之际,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对面传来。当他刚看见那匹马的影子时,一道身影如疾风般掠至跟前。因为雪还下个不停,来人又身着白衣,火炎宏根本没有察觉。   等他反应过来,怀中的佳人早已不在。   莫君行几乎是怒火中烧。他急匆匆地往踏马坡赶去,却不料在中途就碰见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搂住怀里。不过,现在,他可没心思教训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怀中的女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些天不是已经好了许多,为什么转瞬间似乎又变得更糟了?   “皖水?皖水!”他轻晃着皖水薄弱的身子,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火炎宏见他轻唤佳人芳名,知晓他定然与佳人认识。“这位兄台,刚刚在下唐突了,理当赔罪。”   阴寒的目光如冰刃一般扫过来,若非火炎宏素来淡定,只怕早被莫君行吓得退避三舍了。   “你要把本王的王妃带到哪儿去?”敢对他莫君行的女人动手动脚,看来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真的是找死!   王妃?原来佳人已有归属!心中淡淡的失落,被火炎宏不着痕迹地掩下。他无畏地笑着:“原来是王爷的王妃!在下失敬。”他恭敬地赔礼,毕竟他来皇朝是身怀任务的。不管这位王爷的权势如何,能不得罪当然是不要得罪。“在下本来是在赶路,谁知王妃娘娘站在路中央,来不及回避。在下从马背上飞跃下来,将王妃娘娘救离险境,王妃娘娘却陷入了昏迷。想必是受了惊吓。在下无意冒犯,希望王爷不要见怪。”   莫君行无心理会这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心牵挂着怀中的皖水。看也没看火炎宏一眼,他将皖水抱上自己的千里马,一甩马鞭,纵马而去。独留下火炎宏站在原地,深深地凝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八十二章 却是兄妹   晚上,莫君行才从东苑来到涟水阁,就听婢女禀告说,皖水已经醒了。   一颗悬了老半天的心,总算可以着地。   走进悄然无声的寝室,他却只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几缕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里面带来一点朦胧的光明。   “为什么不点灯?”莫君行看着伫立窗前的那抹倩影。新婚之夜,她也是如此清高孤傲地站在窗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莫君行隐隐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一颗向来波澜不惊的心,竟然些微颤动……   幽幽的声音从那薄弱的月光中传来,带着沧桑虚无的飘渺。“点了灯就能看清你的心吗?”   莫君行向前跨了两步:“什么意思?”   “你……没有什么事情要对我交代吗?”低切的声音从幽幽的月光中升起,连带着掀起那丝丝冷意。   莫君行眯起幽深的眸子,状似喃喃自语:“交代?”若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他大概会肆意地嘲弄那人的愚昧无知,但是从皖水那里听见,他却掩不住心里的恐慌。   “雅如……是怎么死的?”   “失足。”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顺从地回答一个女人的“逼供”!黑暗中,他自嘲地掀起唇角,冷冷的笑意,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清寒。   “为什么她把我的安胎药换成堕胎药?”皖水一直面向窗户,背对着莫君行,傲然却又脆弱地站着。在朦胧的月光中,她飘逸地仿佛随时都要乘着月光飞升。所以,莫君行丝毫不敢把目光转移开来,纵然那孤傲冷漠的背影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也莫可奈何!   堕胎药?他能说是他指使的吗?   “是你指使的吧?”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似乎没有一丝怨恨,却又仿佛早已被怨恨充斥得没有一丝空隙!   莫君行几乎想要笑出声,那抹嘲讽的笑意始终凝聚在唇角。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怯懦?居然连一个简简单单的答案都无法给出,只能逃避!   “你的父亲是谁?”   莫君行猛然抬头,那抹嘲讽的笑花还挂在嘴角,却渐渐枯萎,僵硬,眼神中透露出几许震惊,心中的恐惧更甚!他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世界即将发生剧烈的动荡,他无力阻止的动荡!然而,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深深地凝望着那抹背影……   “洞房之中,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执意娶我?你说,总有一天,我会明白。王爷,请问,这一天到了吗?”   不,不会有那么一天了!自从他贪恋上她薄凉的体温,自从他眷恋上那助他安然入梦的幽幽体香,自从他发现宠她,溺她,是件十分畅快的事……对,畅快!当他疼宠着她时,他也感觉到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那是一种浑身自在轻松的畅快!从那以后,他就决定永远掩埋那场交易背后的黑暗和冷酷的算计!   皖水根本没看见莫君行的表情变换,也根本没有猜测他心中翻涌的情绪,只是继续幽幽地问着:“王爷报复够了吗?如果够了,可不可以放过我?”   “你见过谁?”他感觉到心里最担心的事终是发生了!但是,会不会存着那么一丁点儿的侥幸?   “纪欣瞳。”   扯动嘴角,让那抹僵硬的笑无声地褪去,他看着她的背影:“你都知道了?”   “对,我都知道了!”她明明想要坚强,为什么心里还是绞痛非常?咬紧牙,她逼着自己冷漠:“什么都知道了!你,是我亲哥哥!娶我,只为了报复!孩子,被你这个亲生父亲杀死!雅如,被你设计,最终还惨遭灭口!你就是想把我推入万劫不复,不是吗?”她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却止不住泪水斑驳。   果然,她都知道了!莫君行如遭雷击,不知该如何反应。   皖水探出手指,抚上脸颊,感觉指尖那冷冽的湿濡,突然恨起自己的软弱。“世人说的不错,你就是一个恶魔!一个无心无情的恶魔!”她倏然转身,直直望着莫君行,眼中除了泪水,只剩下恨!   “哈哈~~没错,本王就是恶魔!你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听到皖水口中那一句“恶魔”,莫君行怎能无动于衷?别人怎么看他,他无所谓!但是皖水不行!他已经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温柔,她却还是如此绝情地当他是恶魔!理智早被怒火燃烧殆尽,他怒红了一双眼,在月光下化身为野兽,满眼的狂乱,只为那绝情如斯的女人!   皖水无畏地看着他狰狞的面孔,是不是这才是他最原始的面目?“你报复够了吗?”她只想从他身边逃离,从此以后,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   一道身影突然掠至她面前,几根手指也随之强制地捏住她的下颔,那冷酷的俊颜在月光下恰如地狱来的恶魔冷绝!“够了?当然不够!”一个一个无情的字从他牙齿缝中挤出,带着地狱特有的阴寒。“除非哪一天,你再也离不开本王,那才算够了!”既然她是他此生的报复,那么,他也要成为她此生的报复!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第八十三章 爱已颠覆   皖水冷冷地觑着那张俊颜:“你要锁我一辈子吗?”   “若是你心甘情愿,这就不是锁了!”他轻声诱哄着,捏住皖水下巴的手指也轻轻摩挲着,似要给她所有温柔。   “呵呵,若是我死了呢?你要如何锁住我的魂魄?”她忽然笑了,笑得哀婉凄绝。泪水不受控制地划破脸上的冷漠,划出一道湿漉漉的“伤痕”。   黑得发亮的眸子闪过一道火光,阴恻恻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最深处传来:“若是你死了,本王就用整个皇朝替你陪葬!”他带着恶魔的笑欺近皖水的脸颊:“当然也包括你最亲爱的四皇兄!”   皖水不可思议地盯住莫君行那挂在嘴角的邪魅的笑:“你就是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吗?”那才是他一贯以来,报复人最残忍的手法!而今,他居然将之用到她的身上!   “本王怎么舍得让你死呢?”空出的一手游移在她诱人的身体上,他痞痞地笑着:“这如此诱人的身体,本王怎么忍心让它埋于黄土?”   啪的一声,在空荡寂静的寝室中回响。两人都愣住,他,保持着撇过脸的姿势,捏住皖水下巴的手也被甩开,而她,则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麻痛的手,冻得发紫的唇微微颤抖……   “没有人敢对本王动手!王妃,你何以自信,本王不敢杀你!”冷冷的语调仿佛刚从冰天雪地中拾起来般,直冻得整个寝室都失了温。   皖水无所畏惧地扬起脸,对上他的侧脸:“王爷若是觉得受辱,大可杀了皖水解恨!”   空气流动得越来越缓慢,似乎已经快要凝结。无边的寂寞,包裹住两个不久前还欢声笑语,情意绵绵的人!   “就为了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为了那个卑贱的婢女,所以,你要背叛本王吗?”他蓦地大吼起来,神情激愤。   “不该存在的孩子?你居然说我们的孩子不该存在!”皖水忽而醒悟:“对,或许,他的确不该存在!但是,这又是谁造成的?是你!王爷,造成这个不该存在的悲剧的人是你!在你看来,雅如只是卑贱的婢女,但在我眼里,她是我最贴心的姐妹!到底是什么不该存在?或许,不该存在的只是你吧?”   “王妃,你在诅咒本王!”   “诅咒你?皖水做得到吗?皖水自己就是一个倍受诅咒的人啊!”   “王妃,本王说过今生,绝不放开你!”无论她是生是死,她永远只能属于他!   皖水凄楚地笑着:“我该称呼你什么?王爷?夫君?还是哥哥?”片刻的停顿,她发疯似的狂叫:“给我出去!出去——”指向寝室门口的手在冰冷的空气中颤抖着,她愤怒地瞪视着莫君行,胸脯因激动而起伏不定。   莫君行有那么一刻的震惊,然而,他很快掩住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眼中再次跃上一贯的冷色。“好!本王出去!”野兽般的眼眸中逐渐浮现出血红的光芒,在他背后,已逐渐凝聚出一股骇人的嗜血杀气!   他摔帘而去,所过之处,带起一阵强风,整个寝室顿时一片狼藉!心中一股烈焰来势汹汹,似乎要把一切都焚毁殆尽。若不早点离开这里,他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肆虐的杀念,杀了那个可恨的女人!   等到再也看不见那蓄满杀气的男人,皖水才伤心欲绝地回身。莫君行的话远比纪欣瞳的揭露来得更加伤人!   抬头,她仰望着那轮月亮。那日,在慕雪峰下那个村子的后面,她看见的也是这样一轮月亮吧!她虔诚许愿时,所倾诉的对象也是这样一轮月亮吧!可是,为什么她所求的不但没有能够获得圆满,反而走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极端?   是上苍的诅咒吗?因为加诸在她身上的诅咒,所以,幸福对她视而不见!她有何辜,要承受这样的诅咒啊?   第八十四章 纵容到死   已将近子夜,可听雪楼依旧灯火辉煌。   裹着厚厚的暖裘,雪姬扯出冻僵了的笑容,小心地给莫君行倒满酒。   晚风瑟瑟,吹得四周树木上的积雪刷刷地下落。地上覆盖着的白雪也正在消融,温度比平日更冷上许多。   莫君行今天怒气冲天地跨进听雪阁,让一直倍受冷落的雪姬欣喜万分,以为自己时来运转,终于熬到出头之日。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魔王来此唯一的目的尽只为酒,和一个陪酒的女人!   “王爷,外面雪后天寒,不如进屋去暖暖身子?”其实是她被冻得受不了,可是这魔王没有进去,她也只能在这刺骨的严寒中耗着!   莫君行仿若没有听见雪姬的话,依旧一杯一杯地灌着烈酒。心中一团怒焰熊熊燃烧,即使是在这刻骨的寒冷中,也无法减去半分这难以忍耐的折磨!难道,只有在那个绝情的女人身边,他才能获得片刻的救赎吗?又是一杯烈酒从喉咙灌入,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俨然就是地狱的魔!   “王爷,莫非是王妃让你不快?”一只玉手爬上那健硕的胸膛,轻轻安抚着这个已经不经意间流露出痛苦神色的男人。   “……”莫君行没有只字片语的回答,甚至看也没看她一眼。   “传言王妃对当今皇上情有独钟,想必定然是这么多年的情无法放下……如今,姬如枫又登上了帝位,她怕是还抱着那么一点幻想……”   精致昂贵的酒樽瞬间变为碎片散落于地,莫君行一双黑眸闪现着危险的光芒,她想要激怒他,然后从他身边逃开吗?不可能!他,永远不会放过她!即使只能留住她的人,只能留住她的尸体!   “王爷,莫不如,让贱妾伺候王爷……”纤细的手指带着凉凉的触感伸入莫君行胸前的锦袍之中,媚惑地挑拨着。   然而,那凉凉的触感却一点儿也没有消停他体内烈焰的焚食!莫君行突然苦笑,他已经陷得太深了吗?深得再也离不开她?   看见那抹没有杀气的笑,雪姬自以为是自己的挑动取悦了莫君行,更加卖力地施展自己的蛊惑技巧。冻得发紫的唇无限诱惑地吻上那衣袍敞开的胸膛,时而发出一两声娇吟……   “雪姬,本王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惜……”他的眼神逐渐变冷,或者说一直都很冷。   雪姬闻听此言,从他胸前抬起脸,娇笑着:“王爷,贱妾只是个弱女子,又兼病体,向来都是安分守己地呆在这小小的听雪阁中。王爷这话……贱妾委实不明白。”   “本王向来欣赏聪明的女人,所以任由你在王府内兴风作浪。但是,聪明过头往往就是自取灭亡!雪姬,你已经太聪明了!”他勾起一抹笑,睨着面色些许苍白的雪姬。仿佛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沐浴在月光下的男人,明明是带笑的表情,但那眼神却无比阴沉,一身寒气逼人,让她无由地发起颤……   “以前的事,本王不想过问。但是皖水已经是王府的女主人,本王也早已当着所有侍妾的面宣告过。而你,居然还敢以下犯上,雪姬,你当真以为这王府里的事可以瞒得过本王吗?”   雪姬慌张跪下:“王爷,贱妾一直深居简出,从来没有做过伤害王妃的事啊!”   “没有?”他温柔地挑起雪姬的下巴:“姬青娅是怎么进来的?嗯?王妃膳食中的堕胎药是哪儿来的?嗯?又是谁跑到涟水阁尽嚼些有的没的的谣言?雪姬,别告诉本王,这不是你做的!“   “不,不是!不是贱妾呀!”盈盈泪光在月光下闪烁,那楚楚动人的姿态更彰显出这个女人特有的韵味。   莫君行松开钳制着雪姬下巴的手,手肘搁在石桌上,托着自己的下颔,神态慵懒。:“看来你是非得吃吃罚酒?”   雪姬惊骇得张大明眸,还没反应过来话中的意思,就觉得身子被重物狠狠地压下,背部朝上,极其不雅地趴在了地上。地上渐渐消融的雪水瞬间便渗进了暖裘,刺激着她的肌肤。“王爷,饶命……”   “姬青娅混进王府的那天,只有你出过府。皖水小产的那天,你的丫鬟跑到涟水阁的厨房,去找景儿聊天……当真有这么巧吗?雪姬,你的手法真的是越来越不高明了!比起前几年,你的杀人不见血,如今,你是黔驴技穷、机关算尽了吗?”   “王爷,雪姬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背上的力道猛然间加重许多,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柔弱的骨架几乎要散了。   莫君行一只脚踩在雪姬的背上,慢慢地把全身的重量都施加在那只踏足于美人背的腿上。可是,他的神色没有一丝起伏,仿佛那些动作只是不经意间完成的。“本王一直豢养着你,因为你给本王带来不少的精彩。本王承认,你前些年的手法相对于一般人来说,确实高明,也难怪那些个比你美貌的女人惨死在你的手上!可是,皖水不同!她是本王认定了的王妃!”莫君行身子渐渐前倾,给了雪姬更多的压迫。   一缕鲜血,从她唇角流下,渗进雪水之中……   她几乎快无法呼吸,然而,她却倏然间笑了。或许,她的确已经黔驴技穷,已经机关算尽,这么多年的争宠战争,她让无数个女人从王府中消失,甚至是从这个世上消失……但是,怎么样呢?依然有无数个女人前仆后继地进来!除掉一个,再来一个,她永远都到不了她想到的位置!   她累了!或许,这一次的失败,可以让她永远的解脱!   “王爷……看在这些年来,雪姬好歹取悦了你的份上……给雪姬一个……痛痛快快的了断吧!”进了王府的女人,永远注定属于悲剧!爱上这个魔王的女人,更是悲剧中翻不了身的最悲!不知道,是不是有女人可以打破这个诅咒?   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莫君行没有拒绝:“本王成全你!”脚下猛地一个用力,佳人命已逝,魂已远!痛,在一瞬间终结,这就是最痛快的了断!   第八十五章 恶意蛊惑   寂寞的揽月楼,寂寞的人,寂寞地伫立……   那一树寒梅悄然绽放,冷艳绝伦,仿若凝聚着皖水的精魂。   黑暗中,一道身影在偌大的皇宫中肆意穿梭,直到来到这座荒废的揽月楼。   警觉到空气中流窜着另一个人的呼吸,姬如枫沉声说道:“来人还不献身?”   苗条的身影从阴影中迈出,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两只精明的眼睛。“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却是曾相识。”妩媚的身姿在月色先柔媚尽显,女子无所顾忌地打量着所看见的揽月楼。   “可怜一时繁华,一世落魄。这揽月楼终是掩埋于岁月的烟尘了!”   姬如枫鹰隼般的厉眼紧锁住她:“你到底是何人?”隐隐中,他感觉到来人的熟悉,却又隐隐中感到莫名的危险……   “呵!四殿下……如今应该称呼你为皇上了吧,您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她肆意地盯着姬如枫,眼神无比犀利。   四殿下?她虽如此恭敬地称呼他,却透露出浓烈的鄙视。她是……纪欣瞳!只有那个魔女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纪欣瞳?你是怎么进入皇宫的?”想不到守卫森严的皇宫,她居然可以自由出入!   纪欣瞳摘下蒙面的黑巾,睨着姬如枫:“就凭那些个木头侍卫,就想拦截我?”那也未免太小看她了吧?   姬如枫谨慎地看看四周,料想在这荒废已久的揽月楼,不会有人注意到。不知道这个魔女的功力到底如何?若是交手……   “皇上在害怕吗?”她走至那株梅树前,玉手轻抬……   “不准碰它!”姬如枫威吓!   勾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纪欣瞳毫不留情地折下一大枝梅花,凑到鼻尖轻嗅:“这地灵人杰的地方,长出来的梅花就是与众不同,特香!”她转身看着目露凶光的姬如枫:“皇上要不也来折个一窜,拿回去好好欣赏?”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的视线紧紧凝视着那株残缺的梅树,心里的痛如潮水般漫延开来。他……终是无能!无力保住皖水,也无力保住她最钟爱的梅树!恨,在眼中浮现,在心中漫延……可是,他恨的却只是自己!   纪欣瞳也不再蘑菇:“姬皖水已经小产了,而且她的孩子是被莫君行亲手杀死的!”   震惊跃上姬如枫的眼眸,他不禁心微颤。皖水,在王府真的像子倩说的,很幸福吗?   “你可知道,她已经被莫君行软禁了?”   “他敢!”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个魔王有什么不敢的!   纪欣瞳似乎不满意他如此低调的反应,继续幸灾乐祸地添油加醋:“莫君行是姬皖水的亲哥哥!”她淡然地吐出这个惊天动地的秘密,漾着绝美的笑意。   姬如枫顿觉一阵天旋地转,亲哥哥?皖水嫁的居然是她的亲哥哥?不对,如果莫君行是皖水的亲哥哥,那不也是他的亲兄弟?“你……刚刚说什么?”   纪欣瞳再次走到那株梅树前,手指玩弄着绽放绚烂的梅花,感觉着花瓣上面的积雪将寒意一丝丝传入肌肤。“我说……莫君行是姬皖水的亲哥哥,同时也是你的亲哥哥!”她俯首,靠近梅花,嗅着那独特的花香,神情一片陶醉。   “莫君行居然娶了自己的亲妹妹?皖水她知道了吗?”她如何承受?   “我才跟她说的。”   “莫君行爱上自己的亲妹妹了吗?”   “你不也爱上你的亲妹妹?”纪欣瞳了然媚笑:“只是他敢娶,而你却选择逃避!”懦弱的男人,注定输得彻底!   “可……这是不为伦理所容的呀!”这样的不伦之恋带给男人的或许只是谴责,但是带给女子的却是毁灭!   “莫君行就是要彻底毁了姬皖水!你以为他何以会娶了姬皖水?还不就是为了报复?”   有那么一刻,姬如枫沉浸在打击中,几乎无法自拔。蓦地,他回过神来:“纪欣瞳,你告诉朕这些,用意何在?”凌厉的目光顿时变得精明,居于高位,他必须学会提防任何人!   “看来你反应得还算快!我是想帮你夺回姬皖水……”她靠近姬如枫,贴近他的侧脸,在他耳边轻声蛊惑。   姬如枫不动声色:“你想怎么帮朕?”   退开一大步,纪欣瞳巧笑倩兮:“这世上唯一能够伤到莫君行的,只有姬皖水。你只要紧紧握住姬皖水这柄武器,就可以随时出击,将莫君行打入地狱!”   “你要朕去鼓动皖水,让她帮我们对付莫君行?”   “她是唯一一个可以接近莫君行,却又不会让莫君行设防的女人!”   第八十六章 守爱十年   “纪欣瞳,你想牺牲皖水,来帮你复仇?”冷冽的目光暗含着坚决。   纪欣瞳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姬如枫眼前轻晃:“不只是帮我复仇,也是帮你夺权!除掉莫君行,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不是吗?”   姬如枫凝望着那株白梅,感觉到幽幽的清香随着晚风扑鼻而来,直入心脾。“对你,的确是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对朕来说,造成对皖水的伤害,就是最难以弥补的过错!”   含笑的目光渐渐变冷,纪欣瞳嘲讽地勾起唇角:“姬如枫,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失去皖水吗?因为你什么都没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凭什么跟一个权倾天下的魔王去争!但是,现在转机到了!你只要略施小计,除掉莫君行,到时候,天下就成了你的,姬皖水,也会成为你的……”   幽光开始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若隐若现……   只要除掉莫君行,天下就成了他的!皖水也会成为他的!江山,回到他手中!美人,也回到他身边!   “皇上,姬皖水为了你甘愿跳入火坑,你却眼睁睁看着她被魔王凌虐吗?”   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掐住。不,他不能看着皖水受苦,却无动于衷!否则,他费尽心思,夺得帝位又有何用?他几乎忘记了当初立下此志的初衷,只是为了让自己和皖水并肩站在最高处,让那些鄙视欺侮他们的人匍匐在他们脚下……   而今,他如愿登上了帝位,却将皖水推入了万劫不复!这不是他希望的!对,他要救皖水,将她救出莫君行的魔窟!   “皇上,想想看,只要姬皖水趁着魔王不注意,将尖锐的匕首刺入他的心脏……那么,一切都结束了……”蛊惑的声音好像挟带着幽幽花香,沁入他的心脾,撩拨着他的神志……   纪欣瞳妖冶地笑着,世上人皆有贪欲,只要抓住他的死穴,都可一击而中!   一阵晚风挟着飞散的雪吹过来,冰冷的雪花飘落在姬如枫的脸上,刻骨的寒渗入皮肤,竟然将他恍惚的神志拉回了冷静之中。混沌的目光恢复清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可怕的女人:“纪欣瞳,朕自会救出皖水,但是朕绝不会再让皖水牵扯进这场纠纷之中!朕跟莫君行之间的较量,自有我们男人的处理方式!”   纪欣瞳倏然间冷下了娇颜:“姬如枫,你真是愚蠢得可笑!你拿什么跟莫君行去斗?嗯?活该你成为莫君行的傀儡,活该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凌辱,却无能为力!”   “魔女!随你怎么说,朕绝不会改变初衷!”为了权势,他已经牺牲过皖水一次!这一次,他怎么还能为了除去莫君行,而将皖水置于危险之中?一旦莫君行察觉皖水对他起了杀意,又怎么会放过她?   “姬如枫,我几乎已经预见了你的下场……”   “纪欣瞳,这里可是皇宫,而你……是通缉的要犯!”姬如枫沉声而喝。   纪欣瞳反倒一点儿也不紧张:“你不会杀我,就如同我不会杀你一样。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莫君行!”她忽然眼一斜,手中一根银针穿透晚风,直直飞向某个方向……   “啊!”一声惊呼从花丛中传出,空气微微颤动。   姬如枫凌厉的眸光像利刃般扫过去,看着那抹窈窕的身姿缓缓走出阴影,伫立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皇后?你来做什么?”姬如枫冷冷地问道。   尹子倩紧张地绞着手指,不知是因为夜间的寒冷,还是被刚刚那从耳际擦过的银针吓到,脸色显得苍白。“臣妾拜见皇上。”她愣了一下,才依皇宫礼仪向姬如枫叩首请安。   “朕是问皇后,这么晚了,皇后来此有何要事?”他已经如她所愿给了她孩子,给了她后位,她还想要什么?   子倩可怜兮兮地跪在冰凉的地上,眼中泪光盈盈。“臣妾只是看皇上这么晚还没有回去,心里担心……”   “皇后是在跟踪朕吗?”纪欣瞳早已趁机离开,此刻,揽月楼前,只剩下一对夫妻,却又不仅仅是一对夫妻。   “臣妾不敢。”   “皇后,身处后宫,就要懂得知足,否则只会一无所有!”他俯低身子,语气中满满的警告。   撂下这句话,回头凝望了一眼揽月楼,他转身,想要离开这个被打扰的地方。   “皇上,您知道子倩为什么执意要嫁给您吗?即使您前途未卜,即使您生死难料,子倩依旧义无反顾。您知道子倩为何有如此的执着吗?”子倩跪在地上,幽幽的声音在夜色中浮起……   “因为子倩爱了您十年!十年的等待只为换您一次回首!”泪水从她苍白的面容上滑落,滴落在寒气渐重的地面上,瞬间便开始凝结……   第八十七章 自始而错   盈盈目光含着温柔,似要穿透那黑夜的薄纱,回归最原始的记忆……   有些事,不是岁月的风尘可以掩埋的,就像初遇他的那一刻,仿佛发生在昨天……   那一年,她才七岁,偷了爹爹的御赐金牌,硬是缠着舅舅带她进宫。因为她听说她有个表姐住在宫中,却从未见过,她不免好奇。   于是,在金牌和舅舅的帮助下,她如愿以偿地进入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   舅舅独自一人去面圣,她无聊至极,就左打听,右询问,好不容易找到了表姐所住的揽月楼。途中,她一个不慎,跌了一跤,弄得脸上身上都是污泥。站在揽月楼外,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跟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姐打个招呼。   正在这时,几个男孩子晃了过来,看他们的衣着,定然不是一般人,说不定还是皇子什么的。   她不想招惹这些男孩子,于是低着头想要离开。   孰知一个男孩子挡住了她的去路:“祸水,怎么,吊在树上一整天,你还是学不乖?不是跟你说过了,以后见到太子殿下以及各位殿下,都要乖乖地跪着,直到我们走远才起来的吗?”   她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什么祸水?什么吊在树上?她统统不懂。   “既然她记不住,就好好给她长长记性!”她看见始终傲慢地站在一旁的那个男孩子很不屑地看着她,然后很不屑地示意其他几个人动手。   “是,大皇兄。”   “遵命,太子殿下。”   几道不同的声音迅速应和,她知道他们是要准备欺负她了……   “啊!你们……你们放开我!”她的手腕被使劲地抓住,娇弱的身子根本无法挣脱这些张扬跋扈的皇子们。   那个被称为太子的男孩子冷漠地下令:“把这个祸水扔进池塘!”   “我……我不是……”她突然想起有传言说她的那位表姐是天生注定的祸水,该不是他们把她错认成表姐了吧?自己突然出现在这揽月楼,脸上又沾染上泥土,难免他们会认错。刚想澄清自己的身份,她却猛然感觉到身子凌空飞跃,飘飘欲仙……   “啊——”不是凌空飞跃,而是他们真的把她抛进了池塘。   水花四溅中,她娇小的身子随即被水吞没,尽管她不住地挣扎,却始终逃不过那些肆意流窜的水往嘴鼻里钻。   就在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爹爹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住她不断下坠的身子,将她拖出水面。   意识还停留在混沌之中,她隐隐感觉有人在按压着自己的腹部。总算,无意中灌进去的水被吐了出来,她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好想睁开眼睛,看看救她的人到底是谁?无奈,黑暗却慢慢地吞没了她的神志……   意识最后停留的那一刹那,她听见了身边男孩的声音,不卑不亢,犹如天籁。   “身为皇子,你们居然如此草菅人命!此事若是传到父皇耳中,怕是谁也捞不了好处吧?”   “四皇弟,你有必要为这么一个祸水屡出风头吗?”   ……   无尽的黑暗像潮水般用来,她再也听不见那缭绕在心头的动听声音。   当她再次醒来时,她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不远处的窗前,一道身影迎着暮色傲然伫立。   “咳咳~~”她抚着胸口,感觉到腹部隐隐作痛。   “你还好吧?”低沉的声音传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大哥哥的声音,让她听了好伤感!   她仰望着大哥哥的俊脸:“我……还好……”以往甜美的声音没有了,嗓音粗哑得让她不敢开口。   “如果你可以走的话,就赶紧离开这儿。省得你家人担心。”他踱到桌子边坐下,看着窗外绚烂的晚霞。那沉浸在晚霞中的容颜,几乎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   “啊!舅舅!”猛然想起舅舅一定在到处找她,她急忙跳下床,穿好鞋子,往外跑去。   站在奉清宫外,她凝望着匾额上那几个大字。大哥哥,子倩会一直一直把你放在心里的!   “皇上,或许在你的记忆中,那根本不值一提,或许你早已遗忘。但是,子倩记了整整十年!子倩以为这段情只能埋在心底,但是老天给了子倩这么一个机会,一个接近您的机会!可是,您……”   “皇后,你知道当年朕为何会奋不顾身地跳下水去救你吗?”姬如枫依旧背对着她,话语中几许无情,几许冷漠。   子倩痴痴地望着那背影,记忆中,十年前,他也是用这么一道背影对着她……   “因为朕以为被扔进池塘的是皖水。”在那之前,他也仅见过皖水一面,即为他将皖水从树上救下的那一次。谁知不经意间路过揽月楼,不经意间听闻“祸水”之名,不经意间看见太子等人把一个小女孩扔进池塘,他以为那就是皖水。不假思索的,他立刻跳入水中,救起水中的人。   等到发现救错人之后,他又不能再把人给推下水,只好将她带回了奉清殿。想必是因为这个女孩子跟皖水有几分神似,而皖水又不经常出来,所以太子他们才会搞错对象。   子倩只觉脑子里一片混乱:“你以为我是表姐?”他救的只是表姐,而不是她?“如果当时你知道被扔进池塘的是我,而不是表姐呢?”   姬如枫沉默片刻,突然迈步离开。   “你会救我吗?还是,你会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明知答案,何必还要苦苦追问。”他的颀长身躯渐渐隐没在浓稠的夜色之中。   子倩瘫软在冰冷的地上,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而她,却将这个错误延续了十年!现在,如若要改,还来得及吗?   梅花点点,在晚风中飞旋,泪光盈盈,在夜色中闪烁。   子倩突然笑了。既然已经错了十年,就继续错下去吧!   第八十八章 爱已成怨   春节已经快要如约而至,天气却反常的冷,好像冬天还在盘桓着不去……   若是往年,此刻家家户户都开始了春节的筹备工作。可是今年,没有人再敢大肆铺张地购置年货,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准备节庆活动了!   一切,只因为皇朝的地下皇帝不爽,非常地不爽!   朝堂上,他坐在那比皇位还尊贵的位置上,只要看见他嘴角又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每一个朝臣就开始额头冒汗,只因为知晓这个魔王又要拿人开刀了!而近来,他更是笑得“春风烂漫”,笑得每个人都心里凉飕飕的!   王府里,他的脾气更是一天坏过一天,就像是困在笼中的野兽,易爆易怒,患得患失,身边的人动辄得咎以至于噤若寒蝉。他的脾气时而像冰天雪地般寒彻骨髓,时而又像风暴席卷而来。连邵离也被多次伤得口吐鲜血,甚至于卧床难起。   整个王府上上下下全陷在一种惶忪难安的诡谲气氛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邵离带着伤走进书房,单膝跪地:“爷,近来外面已经开始传言王爷迎娶亲妹之事……”不过,因为王爷向来有魔王之称,所以传言无法大范围地流传,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   莫君行伫立在窗前,良久,无言。   邵离不敢看主子阴残发怒的面容,索性低下头,盯着地面。下一刻。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猛一抬头,赫然发现原本明净的窗棂已空,地上尽是支离破碎的残屑。再瞧见爷的神情,凶怒狂寒中……隐隐泛青……   “邵离,你办事是越来越不如人意了!”除了纪欣瞳,还有谁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   “属下知罪。”只是纪欣瞳实在太过狡猾!   “传令密探全部出动,何人胆敢再乱嚼舌根,就让他一家老小到阎王面前去慢慢嚼!”就不信这世上会有拿性命来满足口舌之欲的人!   “遵命。”   “三天!三天之内,本王要看到纪欣瞳,无论是人还是尸!”他的声音一如平常的冷静,可是那双背在腰后的拳头却握得死紧。   外面一个丫头探头探脑的,倏然间听见莫君行一声暴喝:“给本王滚进来!”   “奴婢拜见王爷。”那个丫头跌跌撞撞地爬进来,卑贱地趴伏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王妃还是不用膳?”他怒红着一双厉眸,仿佛瞬间就可以把那个可怜的丫头瞪得起火。   “王妃她……她……”   “说!”邵离悄然无声地退下,只剩下莫君行隐忍的声音在沉闷的空气中撞击,回荡。   “王妃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那个丫头始终趴伏在地面上,声音随着身体的颤动也剧烈地颤动着。她认为自己可能走不出这间屋子了,上次,就是昨天的事吧!她来此禀告王妃的用膳情况,亲眼目睹一个姐妹被王爷一掌打出来,跌落在石阶上,七窍流血,死状凄惨,以致于这两天她睡觉都会做噩梦!   跪了许久,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赫然发现王爷早已不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   涟水阁里已是死气沉沉,没有欢声,没有笑语,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空虚和寂寞……   皖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娃娃般伫立在窗前,仰望着天际的月轮,目光中不知是怨,还是恨,还是什么都没有……   “砰”的一声巨响,通往寝室的门板已经成为躺在地上的残骸。   莫君行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那抹好似飘渺的身影,虚无得好像连他也无法抓住……   走到她背后,他却不敢触碰,生怕只要他一碰,她就会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甚至不愿留下一丝痕迹,让他去追逐!   睨了一眼桌子上纹丝未动的饭菜,他漠然地质问:“想以死抗拒吗?”   “……”倔然的身子没有半点动静。   莫君行冷笑,世人皆道他无情冷血,但是,她好像比他更冷然,更无情!撩起衣袍,他径自在桌子边坐下:“皖水,本王说过,若是你死了,本王会拿整个皇朝替你陪葬!而,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姬如枫……”他把玩着桌子上的茶盅:“还有,你的那位倩姨!”   第八十九章 灵魂主宰   皖水蓦然回身,冷冷的眼神紧盯着莫君行:“你……把倩姨怎么了?”   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莫君行淡淡地说道:“没怎么!但是,如果你继续违抗本王的命令,那本王就不敢保证会把那个老女人怎么样了!”   心,一下子沉入了海底,几乎快要窒息!“莫君行,你到底要把我折磨到什么时候?”她近乎绝望地问道。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到底还要过多久?暗无天日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逃离本王吗?”曾经,他给与她所有的温柔;曾经,他为了留住她,费尽一切心思;曾经,他为了博取她的一笑,不惜放下身段,屈尊降贵!但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他的付出当作一回事!她的心里,永远只为她的那个四皇兄着想!好!既然他注定得不到,那么,谁也别想得到!   皖水虚无的视线不知看向哪里,只觉得心,在这凄冷的夜里,彻底地寒了!“如果能够逃离你身边,哪怕只是一刹那的光景,我也会去尝试的!”只有离开他,才能见到生命中的阳光!他的身边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莫君行突然闪身到她面前,欺近那抹苍颜:“王妃,你好像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了!”他的手指摩挲着皖水细致的面颊,流连忘返:“你忘记,你已经把灵魂典当给本王了!”   昂扬的身躯挺立在窗前,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绝美的容颜:“王妃,本王一直都是你的灵魂主宰!你……还想逃到哪儿去?”   灵魂的主宰?这个魔王居然是她灵魂的主宰?皖水好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   “王爷何以主宰皖水的灵魂?需要把皖水的心挖出来吗?”   “那……本王就一直禁锢着你,直到你爱上本王为止!”主宰一个人的灵魂,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让她爱上他!   “呵呵!爱上你?王爷,你好像也忘记了一件事,你,是皖水的亲哥哥!”她笑着凝视着莫君行,眼里流露出来的却是绝望的悲哀!   莫君行突然一把揽住皖水的腰,迫着她靠近自己:“皖水,既然你可以爱上姬如枫,为什么就不能爱上本王?”   皖水震惊得望着他,这个魔王果然知道她心仪于四皇兄!   “王妃,不要露出这么意外的神情。在这皇朝,没有什么事可以瞒过本王的眼!”为什么她明知姬如枫是她的亲哥哥,却依旧爱得义无反顾?可是,他倾尽所有,却只换来她的怨和恨?   “王爷,你想利用皖水对你的爱,来彻底地报复皖水吗?”就像他让她怀上孩子,再无情地打掉一样,他就是要让他的猎物从最高处,狠狠地跌下来,跌得粉身碎骨,跌得再难翻身!   莫君行敛下冷漠的神情,温柔地诱哄:“如若本王真的想得到你的爱呢?”   皖水却不以为然地冷笑:“当王爷在说这句话时,你已经决定了要以如此方式来报复皖水!”她不会忘记,他的温柔带着怎样危险的面具!那抹淡然的温柔背后,涌流的是怎样汹汹的狂流!已经被淹没了一次,她怎能不吸取教训?   莫君行眼中冷意突现,为了不吓到皖水而刻意装饰的温柔,在她无情的鞭笞下,化为虚无!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走不进她的心房了!或许,她从来就没有为他开启那道心门!   怒火从心底燃起,顿成滔天怒焰,席卷了他的全部理智!   蓦地俯身,他迅速攫住那些许苍白却依然诱人的唇瓣,强势地吻住。记忆中,他从未吻过她……   或许,在他们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中,他曾经吻过,但是因为媚香的影响,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此刻,再次接触那芳香的嫣唇,汩汩魅惑的情丝传入他的心房,他清楚地感觉到那最深处的悸动……   怀中的娇躯还在不停地扭动,无意间点燃了他隐忍多日的欲火!是,他一直渴望着她的身体,即使只能抱住怀里,那也是无穷的享受!   心底的火愈烧愈烈,怒火和欲火交缠在一起,难分难舍……   他使劲地将皖水的身体揉入自己的胸膛,似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髓……   “放开我!放开!”皖水不停地闪躲着他炽热的唇,她感觉到那灼热的温度会掠走她仅剩的尊严!他是她的哥哥,她怎么能容忍他对她做出如此不堪的事?他这么做,就是想羞辱她吗?彻底解散她所有的尊严,然后成为他的奴隶,出卖自己的灵魂,任由他无情地玩弄,这就是他的目的吗?   第九十章 凄风苦雨   莫君行狂肆地吻着,似乎就算让自己跟着她一起燃烧,一起化为灰烬,也在所不惜!   然而这一切,在皖水看来,却是他主导的侮辱!,心,一狠,她将牙齿抵在舌尖,重重地咬下!没有想过四皇兄,没有想过倩姨,她觉得自己的理智完全销毁在这个强势霸道却又无情冷绝的吻中!   莫君行吻得热切,吻得忘我,却警觉一缕血腥味在他们黏着的唇间缭绕,交替……   他蓦地抬头,让唇离开那如罂粟般绝美却致命的诱惑!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下,将那苍白的唇染得妖艳,却又决绝!   她就这么厌恶他的碰触吗?使劲地甩开她的手,力道猛地使她跌落在地。他踉跄地后退两步,一双厉眸始终锁住她冷艳的容颜。直到腰已经抵在了桌子边缘,他猛地转身,将满桌子的饭菜全部扫到地上,碎片肆意狂舞……   一道碎片堪堪地扫过她的颊畔,猩红、粘稠的液体像一条细蛇自她的太阳穴蜿蜒爬下,隐入她的发髻,银白月光下,猩红对比着白玉般的肌肤,显得愈发狰狞!   皖水并不抬手拭去,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她睁着一双明眸冷冷地直瞅着他,眼神中几许挑衅!   莫君行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忽而笑了,带着透骨的冰冷寒意!   报复啊!她是他今生难以避免的报复啊!   他从皖水身边走过,衣袍擦过她的脸颊,带走几丝血迹,沾染上他素白的锦袍,晕开一朵朵血色梅花……   月光下,那抹身影被拖得好长好长,孤独,落寞……   伏在满地狼藉之上,皖水一动也不动,只是冷冷地跪着。血水和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一起滴落到地上,宛如她伤痕累累的心……   不知道跪了多久,不知道跪到了何时,天际的月轮早已隐入云层,窗子被风吹得劈啪作响,开开阖阖,原本还是朗月当空,现在却忽而飘起雨来,挟着冷雨的夜风呼呼地吹拂着。天气更冷了,冷得足以冻僵所有人的心!   皖水却只是浑然未觉地跪着,她自以为的幸福,却只是灭顶的狂流!她自以为可以托付的男人,却从头至尾都是在报复!而她,除了接受他残忍的报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窗外的冷雨不断地洒进屋内,落在她的身上,很冷!她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冷,又一阵火热,但她却失去了挪动身子的力气!   好冷!是不是可以就此死去?从此,她不用再承接他的报复!从此,她不用在这个满目疮痍的地方困守!   意识在虚无间漂浮,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随着浮动,是不是她就要离开这个残酷的人世?她的母妃,她的孩子,还有……雅如,他们都在另一个世界等着她呢!   情之一字,却是两处悲伤!这里在凄风苦雨中徘徊于生死之间,那里,却是浴身于晚风冷雨,凭借那一丝丝寒平复自己焦躁的心绪!   莫君行伫立在风中,暴露于雨中。风,拂乱了他的披肩黑发,雨,淋湿了他的素白锦袍!他,却只是那么伫立着……   曾几何时,他要得到一样东西,需要如此费尽心思,最终还是没能得到?曾几何时,他像在乎那个绝情女人一般在乎过任何东西和人?曾几何时,他愿意留着一样可能最终归于他人的东西如此之久?他不是向来都是宁愿毁掉,也决不让自己看中的东西落入别人之手的吗?曾几何时,魔王居然也有了人性?   风中,他狂肆地笑着……   皖水,不要再逼本王!本王已经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如若你再一心想要逃离,就莫怪本王斩断你的羽翼,焚化你的四周,使之成为一片墟烬!到时候,是不是除了依赖本王,你就再无选择了?   邵离冒雨而来,跪于莫君行身前:“爷,纪欣瞳已经逮捕归案,听候爷的处置!”   想起皖水那决然的脸庞,莫君行只觉一番怒气冲上头顶:“很好!纪欣瞳!现在,你想后悔,也没机会了!”   第九十一章 魔女饮恨(一)   阴暗的狱室之中,纪欣瞳伏在姬玄渊曾经呆过的那片地方,那里,有他的气息,有她眷恋的味道……   没想到,只是一时按捺不住,离开皇宫之前,趁黑摸入了曾经住过的毓华殿,就被监司卫守株待兔给抓住了!她从来没有害怕过死,甚至她从懂事开始就期待着这一天。自从姬玄渊死后,她形单影只,更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所有力量!   只是,她何以甘心?莫君行还活得好好的,她就要就此死去吗?   忘不了,就在这儿,她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忘不了,他临终那一眼,含了多少柔情;忘不了,自己曾在这儿的日日夜夜,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等候那一抹幽魂!在这里,她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爱情,开启了自己的仇恨!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一道光线自外透入,她知道是那道大铁门开启了!   浑厚的脚步声,在铁门关闭后留下的一片黑暗中慢慢传来,愈来愈近……   她以为是莫君行,孰料来人却是邵离。   “你们两个,把她带出来!”邵离干脆地下令。这个魔女果然狡猾多端,武功尽废,居然还可以在皇宫之中来去自如!若不是她自寻死路地前往毓华殿,只怕又得让她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两个身强力壮的监司卫,立刻进入狱室,一左一右将纪欣瞳架了出来。   “邵离,你要带我去哪里?”   邵离看也没看她一眼:“带走!”   纪欣瞳被带到一间密室,密室里各种各样的刑具一应俱全。呵!原来要跟她搞这一套!   密室中央,摆放了一张软塌。莫君行似笑非笑地倚进软塌,坐姿慵懒不羁。右手执一精美的酒樽,身后侍立着一位身子妖娆的美女,正殷勤地为他斟酒。   纪欣瞳无意间瞄了一眼,发现那个女子,却是当日诱惑姬玄渊的贱人!当下心中一把怒火气势滔滔地燃烧起来。   “莫君行,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倒要见识一下如今的魔王,变成了怎样人不人,魔不魔的死样!”纪欣瞳无所畏惧地挑衅。   莫君行丝毫不恼,依旧悠哉地品着美酒:“师妹,你知道什么叫尸骨无存吗?”   “师兄,你师妹身为魔女,若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岂不自毁名誉?”说话的当儿,两个监司卫已经把她锁进了一个大铁笼。但是,她依旧谈笑风生,无一丝惧怕。   “本王今天兴致突起,就想着跟师妹一道领略这尸骨无存的快感,师妹觉得意下如何?”   “莫不是师兄也想尝尝尸骨无存的滋味?这个师妹自是乐意效劳!”   “不,本王只想当个观众,至于这表演之人嘛,本王倒是有了人选……”他托着下颔,嘴角弯起可疑的弧度。   纪欣瞳心猛地一沉,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她却又想不出来。“师兄是想看师妹的表演吗?”   “不,师妹虽说惹恼了本王,但是,本王还不至于绝情至此。所以,这表演之人自是另有其人……或许该说是另有其尸……”双掌一拍,“啪”的一声,在近乎封闭的密室里,撞击着四面的墙壁,反复地回响。一次,又一次,撞上纪欣瞳的心……   立刻,就有两个监司卫抬着一副木架进来,恭敬地放在地上。   “邵离,把上次从太子妃身上搜出来的那些个瓶瓶罐罐都拿出来!”他姿态优雅地吩咐道,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风雅的事!   “是,爷。”邵离随即将一个托盘送上,上面摆放着的正是纪欣瞳数年来配置出来的各种药物,其中多是狠戾的毒药。   莫君行随意从中挑了一样,瞟了瞟:“唔,这个该是化骨粉吧?”他不确定地说道,英挺的眉微微蹙起。   “回爷,的确是化骨粉。”邵离早已把各种毒药一一检验过。   “那……就用这个试一下吧!看看那把贱骨头到底有多硬!”犀利的目光利刃般扫向地上那覆着白布的木架。   看着那副木架,纪欣瞳突然好害怕。那是莫君行口中所说的“尸”吗?可是,她什么没见识过,岂会害怕一具尸体?除非,那是……   脸色瞬间惨白,纪欣瞳失控般地吼道:“莫君行,你想做什么?”   莫君行径自把玩着手中的瓷瓶,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做什么?凭着师妹绝顶聪明的脑袋,会不知道?”   纪欣瞳已经料想到那所谓的“尸”是谁了!当初姬玄渊的尸体被抬出去后,就再无消息。她出去后也曾寻过,却一直没有线索。想不到,再见面时却是如此境况!顺着铁栅,她缓缓滑落在地:“你这个魔王,你会有报应的!”   把玩着瓷瓶的手猛地用力,几乎险些将瓷瓶毁掉,莫君行阴鸷的眼神闪现着火光:“报应?这个你早说过了!本王有本王的报应,你又何尝没有你的报应?现在,你的报应就在眼前了!“将手中的瓷瓶随手一扔,莫君行决然下令:“邵离,让这个女人好好看看她的报应!”   邵离俐落地接住瓷瓶:“属下遵命!”   第九十二章 魔女饮恨(二)   邵离三两步走到木架旁边,大手一挥,白布飘然坠地……   纪欣瞳双手死命地抓住铁栅,原本一双明眸也显得混沌。她看见了,那是她倾心所爱的人!虽然已是面目全非,全无以往俊朗倜傥的样子,但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依旧可以一眼认出他来。   莫君行玩味地欣赏着她怔忡的模样:“师妹,怎么,太感动了?本王可是想好好成全你,让你临死前能够再见他一面!”   纪欣瞳的视线依旧定格在那具尸体上:“你这个魔王!好狠!”她不住地喃喃着,声音无力,却又充斥着满满的怨忿!   “本王好狠?真是笑话!这些药可都是你一手研制出来的,本王不过帮你试验一下它们的效果!”手指轻弹,他笑着示意邵离动手。   “师妹,传言尸骨无存的人到了阎罗殿,阎王都不让他们投胎转世耶!师妹应该没有许下来世之约吧?否则,师妹可就亏大了!”他“关心”地瞅着纪欣瞳,黑眸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恨不得将她也挫骨扬灰的杀意!   眼见邵离已经快要将那满满一瓶化骨粉倒在姬玄渊的尸骨上,纪欣瞳疯狂地大叫:“不要,不要!莫君行,死者为大,你要怎么对付我,我无话可说!可是,殿下已经死了,你何苦对付一个死人?”头一次,她不惜放下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孤傲,在莫君行面前俯首。   “本王就一个惨无人道的魔王,你跟本王讲这些人间的大道理有何用?”他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蓦地大吼:“邵离,动手!”   白色的粉末洋洋洒洒地飘下,附着在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上,也好像倒在了纪欣瞳的心上,她深切地感受到心仿佛跟着腐蚀了一般,灼灼生疼……   报应?或许真的是这样!她的媚香最终是用在了殿下身上,她的银针也从他的死穴刺入,如今,连她的化骨粉也用来对付他了!莫君行,真懂得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具尸体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狰狞的面目,变形的五官,仿佛化骨粉没有任何效用!   莫君行饶有兴味地看着那毫无动静的尸体:“邵离,把太子妃领出来,让她亲手试试让人灰飞烟灭的快感!”   纪欣瞳赫然睁大空洞的眸子,慢慢地往后移动:“不,我不要!我不要!”她不要让姬玄渊灰飞烟灭,她要好好地看着他。她可以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她的殿下还在,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啊——不要!你们放开我!”邵离带着另一个人一起把她拖出铁笼。   她好恨,很自己此刻的无能!没有了武功,没有了银针,没有了毒药,她什么都没有!只能任由这些男人抓住她的手臂,像拖狗一般把她拖出去。   邵离接到莫君行的暗示,一把抓住纪欣瞳的手,往姬玄渊的尸体探去……   纪欣瞳的神志已经接近癫狂,不住地摇着头:“不要,不要……”   “邵离,停手!”莫君行在纪欣瞳的手距离尸体只有那么一丁点儿距离时,猛然制止了一切动作。   纪欣瞳迅速地缩回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住胸口,一双失神的眸子还泛着压抑不住的恐惧。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尸体旁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那口气会把那具尸体吹得消失不见……   莫君行忽而凑近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师妹,好好保护好这具尸体,否则他什么时候不见了,你可别找本王要人!”   纪欣瞳一言不发,神情痴狂,三魂七魄好像还未复位似的。   终于,所有人都出去了!莫君行出去了,邵离出去了,监司卫出去了……   狭小的密室中,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一具尸……   没事了!她终于保住了他!她低低地笑开,笑得泪水肆流……   这时,密室的门突然“哐啷”一声闭上,连带着扫过来一阵风……   笑,僵硬在唇角;泪,凝聚在眼底。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空空的木架,什么都没了!   密密的灰白色粉末在空气中漂浮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寄托。没有根的它们,该往何处安身?   纪欣瞳豁然起身,伸出手一阵狂抓,希望抓住什么可以感觉的实体。可是,当她松开手掌,却只看见一片空无……   看着那漫天飞舞的骨灰,她放开喉咙大笑:“哈哈~~哈哈~~~”张开手臂,她无法自制地跳着,跑着,带动那漂浮着的粉末一起流动。   “玄渊,你看,我们到现在还不是在一起!”她伸出手,在那片粉末中游走,感受着粉末划过手心的细微触感,那么温柔……   “呵呵,玄渊,为什么你会爱上我?我是一个魔女啊!为什么茫茫人海,佳丽无数,你却偏偏看上我?”她仰头笑着,笑到最后,泪水也无法控制地滚落,和着些许骨灰,坠落在空荡荡的地面上……   第九十三章 魔女饮恨(三)   走出那扇沉重的铁门,莫君行回身,望着那看似无穷尽的黑暗。   “邵离,这个女人交给你!别让她这么轻易就死!”他当初没有痛快地给她父亲一刀,今天也不会让这个彻底惹怒他的魔女以死为最终的救赎!   邵离躬身应道:“遵命。”   孤身回到歆君楼,已是破晓时分。莫君行觉得自己心中的焦躁稍稍平息了一些,毕竟他的怒焰已经将纪欣瞳烧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往往看着别人生不如死地挣扎,他却自觉心中弥漫着畅快的清流!这已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唯一可以减缓仇恨折磨的渠道!   楼前,王府总管正在焦躁不安地徘徊。   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莫君行突然出声:“又有什么事?”   可怜的总管被吓得不轻,身子微颤,片刻后才敢转身:“回禀王爷,王妃好像病得不轻……”虽是寒冷的初春清晨,总管额头上依旧不可抑制地冒出层层细汗。近来王府里的气氛低迷地让人惶惧不安,这位主子周身更是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莫君行手上力道倏然猛增,将折扇握得劈啪直响。那个该死的女人,真的想以死为解脱吗?可惜,在没有得到他的恩准之前,她根本没有选择死亡的权利!   “御医来了吗?”没有丝毫温度的问话懂得总管牙齿直打架。   “御医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心药?”莫君行嗤之以鼻,难道说她的心药是姬如枫,他也必须把姬如枫奉送到她面前吗?天下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何况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病!   邵离走进密室,却只见纪欣瞳还是狼狈地坐在地上,满脸的泪痕,沾染上灰白色的粉末,弄花了那曾经魅惑人心的容颜……   这个魔女,终是跟她父亲一般,一旦爱上,便是全部生命的付出!   纪欣瞳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却好像感觉到邵离的存在。她仿若低声呢喃般地开口:“邵离,你真该一剑杀了我!”   “王爷有命,念在多年师妹之情,他饶过你一死。”活着,对有些人来说,才是最残忍的折磨!而这个自视甚高的魔女,绝不会懦弱地选择自杀来终结自己的一生!   纪欣瞳低低地笑着,笑声在墙壁之间来回游荡,随着些许还漂浮着的骨灰舞旋。“那个魔王,害死了你最爱的人,你居然还甘心替他效命!邵离,你根本不是男人!”   邵离自是明白这个女人就是想激怒他,他走近,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往外拖……   “人皆道魔王的王府是鬼窟,有入无出。可是我真的潜入过,你知道吗?”尽管身子被狼狈地拖着往狱室的方向去,她的嘴却依旧没有意识要停下来。   “在王府的后山上,那个什么潭旁边……”她蹙起秀眉,认真思索着那个潭的名字:“嗯……好像是叫碧波潭吧!好俗的名字!”   邵离眼中闪过一丝沉痛,那是他不敢触碰却无法忘记的伤。   “就在那里,我看见你想爱却不敢爱的那个丫头,是叫雅如吧?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她依旧被紧紧拽着,然而那力道却越来越大,她可以感觉到他正在向失控的边缘迈步!越是冷酷的男人,心中越是难逃旧时的伤!   “她一个劲儿地说着‘王妃,奴婢对不起您!奴婢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   邵离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心在灼灼生疼。那个善解人意的女子,死在他跟王爷联手策划的阴谋之下,让他如何不愧悔难安?   “死亡,是我一生追逐却怎么也达不到的目标!我的父亲苦苦等候了十几年,才盼来这么一次终了的解脱,可是,我却依旧还是寻觅!”狱室就在前方,她知道一旦进去,又将是无穷无尽的等待,无穷无尽的折磨!她不要再到里面去了。   嘴角肆意绽放出美丽的笑花,她轻声叙述着那可以助她解脱的故事:“邵离,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雅如是我杀的……”   邵离昂扬的身躯猛地一颤,一道杀气迅速在眼眸中闪逝。他顿了顿脚步,却始终没有回头看纪欣瞳一眼。片刻,他死命地拽住她的手腕,直想把她丢进那满是黑暗压抑的狱室之中!向来平静无波的心,因为那个一直驻留并将永远驻留的身影而掀起波潮……   “你没听见吗?雅如是我杀的!你最爱的女人是我杀的!我把她推入那寒冽入骨的水潭中,看着她在冰冷的寒冽中脆弱地挣扎,汲取生命最后一点温度……呵呵,她曾经爬上来过,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获得活下去的机会!但是,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因为我就是要让她死!”她几乎跟不上邵离的步伐,只能加快脚下的速度。审视着那抹看似平静,实则怒焰翻滚的俊容,她继续添油加醋:“你能想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那彻骨的寒意中拼命寻找生命最后一丝希望时的恐惧吗?你能想象终于寻得一线生机却在下一刻跌入更深的地狱时的绝望吗?”   狱室的门“哐啷”一声被粗鲁地打开,邵离将纪欣瞳像甩包袱一般甩入灭顶的黑暗之中。握住佩刀的左手手背上青筋尽现,仿佛随时都会迸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纪欣瞳一头栽进狱室,却依然不肯放弃最后解脱的希望。她嘲弄地笑着,笑得狂肆放纵:“邵离,你为什么不敢杀我?因为你根本就不爱她,否则为什么会跟莫君行联手将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还是你无能爱她,因为你早已没有爱一个人的权利?哈哈~~~邵离,我发现,你也可悲得可怜!”   她扭曲着此刻尤显狰狞的面容,疯狂地扑到邵离身上:“你为什么不杀我?嗯?杀了我啊,替那个可怜的女人报仇啊!你忘记她死得多凄惨了吗?那么冷的天,她无助地在寒彻心扉的水中沉沦……”   入耳的魔音带着致命的诱惑在煽动着他的理智走向崩溃!他怎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得如此不明不白?这个可恶的魔女,为什么连无辜的雅如也不放过?雅如那扭曲的容颜渐渐浮现,他好像可以听见她脆弱的呼救,却怎么也无法到达她的身边……   纪欣瞳握住他握刀的手,疯狂地吼叫着:“杀了我啊!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邵离最后一抹理智全面崩溃,右手不由自主地握上刀柄,在他的神志归位之前,他已经俐落地将刀拔出,挟着冲天之怒,用尽所有的力气砍向那个笑得邪肆的女人……   第九十四章 病榻情缠   莫君行站在床榻旁边,一双冷冽的黑眸如野兽般锁住床上那抹苍白的容颜。   “她什么时候会醒?”莫君行面无表情地问向跪在他脚边颤栗的御医。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看来他有必要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自己该遵从的主人是谁!   一股寒流席卷全身,御医全身颤抖:“王妃……只是因为……受了寒,所以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但是,她……”   “你要是不能一句话给本王解释清楚,本王就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御医几乎快要跪不住了,哭丧着一张脸:“回禀王爷,王妃之所以还没醒过来,是因为她根本不想醒!”说了!他居然说了!偷觑魔王的脸色,果然,他把这个魔王惹怒了!这下子,他可能真的永远也没机会说话了!   “你是说王妃一心求死?”眼眸中火光乍现,他绷着俊颜,咬牙切齿地问道。   冷汗从额头滴下,御医已经恨不得落荒而逃了!“呃……依卑职看来,确实如此……”   莫君行动也未动,只是任由死一般的静默无限地延宕……   许久,他透露着疲惫的声音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中突然响起:“出去!”   御医错愕地愣了片刻,随即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冲出了这个吃人的地狱!   莫君行依旧孤身一人伫立着,冷冷的俊颜上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鹰隼般的目光肆意地扫过那惨白的容颜,那微蹙的眉,那日益瘦削的身体,那紧握住锦被的双手……   当他用尽一切办法要把她困在自己身边时,她却只想着逃离!这何以公平?   一小丫鬟畏怯地进来禀告:“王爷,水姬主子求见。”   寒冽冻人的声音穿破那一片空寂:“让她进来。”   “是。”   不久,水姬从容不迫地走进寝室:“贱妾拜见王爷。”   “你来做什么?”在他印象中,这个女子始终困守于自己的那一方天地,很执着地环卫着自己,防范着别人。她从不侵入别人的领地,同样也不允许别人侵入她的领地。无可讳言,他对她,始终存着那么一点兴趣!这个女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谜!包括对她自己!   没有被莫君行冰刃一般的声音吓住,她依旧保持着冷静自持。“贱妾听闻王妃玉体染恙,特意过来探视。”   “水姬不是向来深居浅出?”   “人活一世,知己最为难求。”   “水姬将王妃视为知己?”   “贱妾将王妃视为姐妹。”   “水姬,你很清高!然而,女人最需要的是顺从!”其实,他自己也很矛盾,一个逆来顺受的女人,他可能会看在眼里吗?可是倔强如皖水,他却只想将她磨去她的性子!   水姬浅然而笑:“王爷想必是不知道拿倔然如斯的王妃如何办吧?”   “哼!本王会拿一个女人没辙?”天下都掌握在他的手心,何况是一个弱女子!   “王爷,贱妾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王爷跟王妃之间的误会矛盾不是很清楚。但是,贱妾相信王妃对王爷并非无情。她也曾经试图做那一只扑火的飞蛾,即使王爷最终可能会将她烧灼成灰烬!一个女人能为爱奋身至此,如若没有感情的支撑,她何以有此等勇气?”   “试图做那一只扑火的飞蛾?”   “正是。贱妾如今只是困惑,王爷对王妃究竟怀着什么样的情?王爷爱王妃吗?”   爱?莫君行倏然转身,嘲讽之色跃上眼眸。“水姬,你以为一个恶魔会有这些人间所谓的情爱吗?”   “可是王爷却期望从王妃那儿获得情,得到爱!”水姬突然想起皖水说过的话,困住这个魔王的不是迷障,而是由心中滋长出来的魔障!他能走出这个魔障吗?还是,当他走出时,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本王恋栈她的身体,恋栈她的幽幽体香,并不代表本王恋栈她的爱情!”他走近水姬,用扇柄挑起她的下巴,俊颜上浮现一抹诡笑:“本王要让她成为本王的禁脔,除了本王,她将哪儿也去不了!”这就是那个倔强的女人惹怒他的下场!   水姬却惋惜一笑:“王爷,你并不明白这份对王妃的执着究竟因何产生。你只是把它当作一种独占的欲望,而但凡有尊严的女人,尤其是王妃这般高傲的女人,最唾弃的就是这种无情的眷宠!”   莫君行微然一愣,水姬并不知道皖水跟他之间究竟有多少纠葛错乱,但是,她从最原始的起点分析了皖水对他的排斥之因。   见莫君行有些动容,水姬继续说道:“王妃是一个对感情非常敏感的女人,她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过辛苦,也太过自闭。对于爱情的付出,她很谨慎,也很怯懦!在那份高傲背后,隐藏着的是她小心翼翼的心!”   第九十五章 梦语错情   莫君行收起挑着水姬下巴的扇柄,抬起身子:“水姬,作为一个女人,不要太过自以为是!”   “王爷只知道一味地索取,却从来没有想过王妃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水姬一派傲然地跟莫君行对视,无半点屈服。   莫君行玩味地审视着她,赫然发现她的倔然中透露着一股不可忽视的高贵,而皖水的倔然中掩盖的却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本王何时需要一个女人来指点本王的行为?”他倏然斥责。   水姬微愣,旋即温婉而笑:“既然王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水姬就不再多话。”这个魔王,终是将自己困得太深!伤人,伤己,何时才能醒悟?   “出去!”他是不是疯了,居然安安心心听一个女人说教,还忍耐了这么久!   “王爷,情很脆弱,尤其是对于受伤甚重的王妃而言!”她深深地望了莫君行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的皖水,方才低叹着走出去。   莫君行坐到床边,看着那睡梦中也无法安稳的容颜。真的是因为他逼她太紧,所以她才急欲从他身边逃开吗?一向精明的他首度陷入了连自己也无法解开的迷惘……   而,躺在床上的皖水正在自己的梦中纠缠错绕……   慕雪峰上,无边无际的梅花争相怒放,她置身那一片花海,畅快淋漓地旋转,好像要飞身上天,从此再无羁绊。一旁,四皇兄悠然而立,兴致盎然地欣赏着她的舞姿……   合该是幸福的时刻,她几乎要忘记今夕是何夕!   然而,一切却在下一刻颠覆!四皇兄的面容逐渐模糊,她愣愣地看着,却无力阻止!那逐渐模糊的容颜慢慢地变成另一张邪魅的俊颜……   莫君行!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他把四皇兄怎么了?   他邪肆地笑着,宛如地狱出来的恶魔。“王妃,你在找什么?姬如枫吗?不要再找了,你永远都不可能再找到他!”   永远都不可能再找到他了?什么意思?皖水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心慌意乱地问道:“你把他怎么了?你这个魔王!把四皇兄还给我!把四皇兄还给我!”她使劲地捶打着他,他却依旧放肆地笑着。   莫君行正苦恼地蹙起眉宇,见皖水烧得满脸通红,不禁抚上那好像很痛苦的容颜。皖水,你当真曾经试图经营这段感情吗?本王虽然不懂何为情,何为爱,但是,如果夫妻之间的相处,就像我们在慕雪峰下那个村子里的生活,那么,本王也不会排斥这样的日子,甚至,本王怀着期待!是不是,我们可以从新开始?   然而,他的手却在那一瞬间僵住……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微微开阖的唇瓣,不敢置信地听着那呢喃的话语。   “魔王,把四皇兄还给我!把四皇兄还给我……”她冰凉的手一把抓住莫君行正在帮她拭汗的大手,仿佛用尽平生所有的力气!那是恨的爆发吗?她恨他,因为他拆散了她跟姬如枫吗?   怒火好像从脚底涌上心头,他猛地甩开那只小手。豁然起身,他阴鸷的眼神盯住床上还在不安地呢喃的人儿……   好,很好!她不屑于付出她的感情,他也不屑于接受她的感情!只是,她既然已经将自己典当,就别想他会放过她!   不再理会皖水的呢喃,他转身决绝地离开。涟水阁外,天空,那么昏暗的一片,空气中都是令人烦躁不安的情绪在流窜!   邵离低头快步走至他面前,恭敬而跪:“属下失职,请爷惩处。”   “本王不是叫你看守纪欣瞳吗?”   “纪欣瞳她……已经不需看守了。”邵离不敢抬头。   “出什么事了?”   “她已经死了。”   这倒是莫君行始料未及的。“那个魔女,居然会选择自杀?”   “爷,她是属下杀的!”邵离毫不含糊地承认。   莫君行冷冽的目光射向俯首的邵离:“你杀的?何时,你敢无视本王的命令了?”是不是他近来性子太收敛,所以没人把他放在眼里了?   “属下知罪。”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到底还是了解邵离,若不是纪欣瞳把他逼得失去理智,他也不可能违背他的命令,擅自处决了她。   “纪欣瞳杀了雅如。”他现在也有些后悔,为什么让那个魔女死得如此简单?真该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又是为情所困!“邵离,温柔乡,英雄冢!你可不要让儿女情长牵绊住你的脚步!”他绝不会任用一个为情牵绊的人!若不是雅如已死,他绝对帮助邵离斩除这个祸害!   “属下遵命。”既然雅如已死,他也无所牵绊了!从此,王爷就是他用全部生命去效忠的人!   第九十六章 寒彻冰心   到了晚上,皖水的病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伺候的丫鬟报到莫君行那里,莫君行听完,二话不说,黑着俊颜,冲到涟水阁。   坐在床弦,他伸手探测了一下皖水的体温,果然炽热得像火烧一般。   微微瞪视了床上人事不知的女人一会儿,他一把粗鲁地抱起皖水,转身大步往外走去。皖水,本王说过,不要试图激怒本王!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王的极限!   虽是春天,到了晚上,这天气可一点儿也不讨喜!寒意入骨,直往心底透去。   阁外有一个小水池,里面本来种植着些许荷花,如今只是惨败地漂浮着些许枯叶和萎顿的落花。   不顾天寒水冻,也不顾皖水还是个病人,莫君行俐落地抱着皖水跳入冰冷的水中,几乎是决绝的动作,好像只要她不醒来,他就陪着她在里面呆到老,呆到死!   冰冷的寒意渗入骨髓,莫君行却感觉不到体内怒火的消停。是因为怀中这副躯体还在散发着浓烈的怨忿吗?   过了许久,皖水依旧紧闭着眼眸,眼睫覆盖下的那一片微微阴影,到底沉淀着怎样的愁情?   莫君行盯住皖水沉沦的容颜,怒意将他的理智焚毁殆尽。深吸一口气,他发狠将自己跟皖水一同沉入池底。闭着气,他狠命瞪着皖水。没错,他在逼她,用最狠绝的方式逼她!   寒意蚀骨,在冰冷的水中,皖水终于还是撑不下去,呛出水来。她在水中勉强睁开涣散的双眼,无法呼吸,痛苦得呛咳不停。   莫君行似是为了惩治她的轻生,见她醒来,却没有把她带出水面,反而继续陪着她在水下呆着。   终于,见皖水快要撑不下去,他才抱着她冷热交替的身子浮出水面。   皖水急促地喘息,神情一片狼狈。湿漉漉的长发,紧紧贴在后背,些许黏着在脸上。本想推开这个魔王,奈何浑身无力,反而支撑不住地倒向他的怀里。   将皖水抱回床上,他伸手欲替她褪去湿透的衣服。   皖水抬起疲软的手臂,挡住他的动作:“王爷,你做什么?”是不是因为才从冰冷的水中出来,所以连带着她的声音也透着丝丝寒意?   莫君行神色一凛:“你想穿着这身湿衣服,直到进入棺材吗?”这女人,还在想着以死解脱吗?可惜,没有他的允许,连阎王都不一定敢收她!   “叫婢女进来吧!”她翻身而卧,对坐在床弦的莫君行视而不见。   “王妃,不要再试图抗拒本王!”话语中透露出浓浓的不快,就像一座火山,随时都会喷发出滚烫的岩浆,将一切焚毁至虚无的空旷!   他将皖水孱弱的身体揽入自己的怀中,二话不说地开始替她脱去那因吸水而变得沉厚的衣袍。粗鲁的动作中却透露出不经意的温柔……   知道这个魔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皖水也任由他那双带着灼灼温度的手肆意游移在自己冷颤的身上。   直到换上干净的衣服,莫君行才喘一口气,将皖水冰冷的身子揽入自己依旧温热的怀中。当那丝丝刻骨的凉意透过肌肤渗入体内,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个桀骜不驯的女人啊,偏偏就是让他的身体恋上她!   当昏昏沉沉的皖水在一片空虚的白色中找不到方向地游荡时,耳边响起了魔王轻柔的声音。   “皖水,醒醒!该吃药了!”   不,他的温柔只是猎狩的陷阱!她不该相信他了!她执着地继续往那么迷茫的更深处走去,即使那里永远没有出口!   “皖水,不要再抗拒本王!”温柔之后,是霸道的命令。他终是不知道世间的情不是权势威迫可以换得的!   她感觉到自己的魂魄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漂浮在那片没有尽头的虚无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深切地感受到那来自唇上的压力,呼吸被那炽热柔软的东西截断,她几乎快要窒息……   胸口愈来愈闷,她的魂魄瞬间离开了那片迷茫,站在床榻旁边,瞅着床上的自己,正被一个霸道无礼的魔王强吻。可是,连她的魂魄也无法逃开那窒息的难以忍受。   拗不过那个无所不为的魔王,她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使劲地推开那健硕的身板,平复自己的呼吸。   莫君行却只是双眼遽亮地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手不由自主地探上她的唇,细细地摩挲着。“皖水,为什么一定要逃呢?”如果你不再逃,本王也不必总是想着要锁住你了!   皖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收回失控的手,他恢复冷然的神色:“邵离,把芙缇果拿来。”芙缇果,长于雪峰之上,五百年才开一次花,结一次果,且每次只开一朵花,结一个果。盛言其有治疗百病之效,身体羸弱之人服用,不消五日,身体健康得胜过常人。当初别国进贡,最贵重之物只此芙缇果一枚,被他收下,至今未尝服用。   第九十七章 除夕盛宴   莫君行已经换掉了湿透的锦袍,仅是身着一素白薄衫,胸口大大咧咧地裸露,更显得狂放不羁。   他接过邵离手中的紫色果子,递到皖水嘴边:“王妃,这可是极品,乖乖吞下。”   皖水抬眼,睨了他一眼,随即张口就着他的手将那奇异的果子吞下。果然,果子一入肚,她就感觉气息平顺了许多,力气也顿时恢复了不少。   大手抚上她凌乱的秀发,莫君行俯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除夕之夜,宫中特意举办了盛宴,王妃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就随同本王一道去热闹热闹吧!”他会让所有人知道,皖水,到底是属于谁!   皖水冷冷地看着他的侧颜,眼中闪过质疑的神色,动了动唇,却终究没有问出口。去就去吧!他本就习惯了为所欲为,总是把所有人当作他手心里的斗虫!   转眼已到除夕,因为辅政王府里的低迷气氛,整个桓雀城都缺乏往年那种张灯结彩的节日氛围,显得冷落惨淡。幸而有新帝为求普天同庆,举办了除夕盛宴,共邀群臣齐聚一堂,为天下百姓祈福祉!   偌大的皇宫装饰一新,一片喜气。布置华美的大殿上,灯会辉煌,歌舞不尽。众朝臣分坐两旁,彼此举杯相贺,其乐融融!   更兼草原火炎部族的使者团由火炎部族少主、草原盟国的王子火炎宏带队,前来皇朝,商议结盟之事,所以,今年的除夕盛宴上,多了些许异国风情,比起以往,更是热闹!   姬如枫端坐于帝位,目光冷冷地看着御阶下尚且空着的尊位。   火炎宏举杯,朗笑:“皇帝陛下,小王敬您一杯,祝贺皇朝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仰头,他豪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笑意不减。   他不解地看着众臣愈显不安的神色,疑惑地问道:“何以如此拘谨不安?这盛宴为何还不开始?”   姬如枫悄然握起右拳,却还是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莫君行是存心想让他下不了台吗?   “回禀皇上,辅政王携辅政王妃到!”一侍卫快步走进大殿,恭谨禀告。   火炎宏握着酒樽的手微抖,脸上却波澜不兴。辅政王?就是传说中那个一手遮天的皇上皇?看来他的势力的确不容小觑,否则也不至于连一场小小的盛宴也要看他的脸色!那么,此次来皇朝,还必须打通他那一关!   莫君行揽着皖水的纤腰,倨傲地走进大殿,也不向姬如枫行礼,径自走至空悬的位置,大大咧咧地坐下。   火炎宏愣了片刻,却见众臣好像早已见怪不怪的样子。眼一斜,猛然看见坐在莫君行身侧的美貌女子,不就是上次差点葬身于他马蹄下的那个她吗?火炎宏这才注意到大名鼎鼎的辅政王,就是上次他见过的那个“王爷”!   “呵呵,王爷,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   莫君行淡然地瞟了他一眼:“原来是你!”   “上次不小心让王妃受惊,小王惶恐,还望王爷不要降罪。”想不到“她”竟然是这个号称魔王的男人的王妃!只是,如此冷血无情的男人,当真知道何为情吗?   忍不住将目光转向莫君行身侧的皖水,却只见她素颜悄然,清清冷冷的,看不出悲喜。   “王子殿下!”莫君行出声不快地打断火炎宏的凝视,眼底一片阴鸷。   火炎宏赧然地收回目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王妃不愧天容之姿,绝代佳人!”   莫君行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方才看向面无表情的姬如枫:“皇上,除夕盛宴可以开始了吗?”   姬如枫握了握拳,平静地向身旁的侍从吩咐:“宣布盛宴开始!”   不消片刻,大殿上已是歌舞缭绕,丝竹不绝。   更有使者团自行排演的腰鼓舞,奇装异服,首先便让人眼前一亮,十几名女子,十几名男子,交错旋舞。刚与柔的绝佳配合,力与美的不断升华,在阵阵鼓声中层层展现……   皖水不由自主地被这充满异国风情的舞蹈所吸引,直觉身体里有一股一直沉默的血液受到鼓声的召唤,开始复苏,开始流泻。在那豪放与柔情并存的舞乐中,她的心仿佛飞跃千山,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奔驰……   莫君行不经意地撇首,却发现皖水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大殿中央的腰鼓舞上。那一直冷淡的素颜也仿佛有了阳光的味道,竟突然间多了一抹明丽的色彩!看来,他的决定还是对的!   悄然伸出手臂,环过她的腰,莫君行俯身在她耳侧:“王妃若是喜欢,本王可以组建这么一支舞乐队,专为王妃而舞。”   “将原本属于草原的舞蹈圈禁于小小的王府,岂不如同把汪洋之水困顿于方寸之池!”那不是她向往的!   莫君行眼底渐渐黯沉,环住皖水腰肢的手臂也加大了力道。这个女人,就是要跟他对着唱!   倏然回眸,却又见姬如枫的视线不知胶着在皖水身上多久了。他怒极反笑,松开皖水,执起身前案几上的酒樽,优雅地递至嘴边,慢慢品味,视线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姬如枫痴迷的目光,黑眸中涌现出愈来愈浓烈的杀气……   子倩不禁黯然神伤,微微推推姬如枫的手臂,用眼色示意他不要惹怒了莫君行。   姬如枫调转目光,看向一派悠然的莫君行,两人目光交错,摩擦出炽热的火花……   莫君行勾唇,眼中兴味盎然,这个姬如枫,自以为翅膀硬了,敢跟他大小眼了!他是在警告他吗?警告他什么?皖水吗?   第九十八章 四人之局(上)   眼见姬如枫跟莫君行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暗涛汹涌,子倩苦涩地笑笑,随即看向莫君行:“王爷,您不介意本宫邀表姐去闲话家常一会会儿吧!”   莫君行瞟了她一眼,才看向身边的皖水:“想去吗?”他很认真地征求她的意见。   “皖水可以自作主张吗?”她很不客气地挑衅。   挑了挑浓眉,莫君行撇嘴一笑:“这个时候,本王给你选择的权利。”或许,他真的不该禁锢她太紧!   皖水嘲讽地看了他一下,旋即起身,从案几前面走过,随着子倩一道走出大殿。   两抹纤细的身影,自歌舞升平中悄然离去……   梓汐湖畔,子倩跟皖水并肩而立,初春的夜晚,千万道灯火倒映在水中,不见了白天的萧索,反而显出华丽的节庆气氛。   “表姐,孩子……没了就没了吧!王爷如此疼宠于你,即使没有孩子,他也会一如既往地把你捧在手心的!”而她,就算千辛万苦求来一个孩子,也照旧留不住那个人的心,甚至是那个人的身!   皖水心里却越听越苦涩,自嘲地一笑:“有的时候,柔情就是穿肠的毒药!”就像莫君行那看不透的温柔,让人不由自主地沦陷之后,才开始张牙舞爪地要把人给撕成无数片!   子倩眼中迅速闪过一抹精光:“表姐,皇上一直都很关心你的幸福,如果你有什么不快的事,可千万要跟本宫或皇上说,不要闷在心里。”她抬眼远望那一波春水,泛着柔柔的灯光倒影。右手抚上微凸的腹部,她微微笑着:“本宫近来害喜严重,皇上也紧张呢!可能不太顾得过来,表姐可不要误会皇上不关心你!”   看着子倩那漾着幸福柔光的脸庞,皖水除了心酸,还能作何?她跟四皇兄终是恩爱夫妻,她又如何插足?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啊!   “皇后放心,我很好。”她的事就让她一个人担着吧!   “说的也是,光看王爷那柔情眼神,就知道他不会让表姐伤心的!”   大殿上依旧一派喜乐气氛,欢声笑语,连绵不绝。   火炎宏起身,向姬如枫躬身一礼:“皇帝陛下,小王一直想参观参观您的皇宫,不知皇帝陛下可否带领小王四处一游?”   座中一官员愤然起身:“王子殿下,皇上乃是我皇朝之尊,如何能屈尊降贵,做王子的陪客?”   火炎宏微愣半晌,才歉意而笑:“这位大人误会了!小王初来乍到,不知皇朝规矩,失礼了!不过,在小王的草原上,由主人带领客人四处游览,是对主人地位的认同!他日皇帝陛下若是驾临草原,向小王父亲请求同游草原,那是对父亲的尊重,也是对父亲草原之主的认同!”   姬如枫旋玩着手中的酒樽,淡然而问:“王子殿下远道而来,是我皇朝尊贵的客人,朕自当一尽地主之谊。”   “小王此提议纯粹只是为表小王对皇帝陛下的尊重,如若引起误会,请皇帝陛下不要见怪。”   “朕岂是斤斤计较之辈,王子殿下请。”   御花园中,姬如枫与火炎宏边赏玩,边谈论结盟之事。   “王子殿下,想必皇朝的形势,你已知一二。此事关系重大,不是朕一人所能决定。”幽深的黑眸暗含着忍耐,总有一天,他要将大权握于他一手!   “陛下究竟是皇朝之主,辅政王如此行为名不正,言不顺,未必能够持久。”   “道理虽是如此,然辅政王挟持群臣,早已把持朝纲。皇权衰微,已非三两日之事了。”   “如若仅是辅政王那里存有疑虑,小王自会前往游说。他日草原平定,小王定不忘陛下之德!”   “如此甚好!朕这里自是全力支持,王子殿下尽管放心。”这火炎宏一看就知非池中之物,处事圆滑,若是因此结交下这一个盟友,对他来说极为有利。   正走着,姬如枫忽然停下了脚步。   “陛下?”火炎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一片灯火之中,却是皇朝的皇后和辅政王妃在湖边倩然而立,衬着点点晕黄的灯烛,自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皇帝陛下想必另有要事,小王先行回归宴席。”   姬如枫点头同意,等火炎宏离去,方才往梓汐湖边走去。   子倩最先看见他的身影,心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创伤。她知道他绝不是为她而来!为什么明知是禁忌之恋,他却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他真的这么爱她吗?   “臣妾拜见皇上。”她微微扶着腰,缓缓下拜。   姬如枫一把扶住她日渐丰腴的身子:“皇后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子倩嫣然而笑:“臣妾是后宫之首,自是不能带头废了规矩!”   这一幕看在皖水眼中,赫然就是情意绵绵,夫唱妇随的温馨局面!原来到最后,她什么也没得到?初春夜里的风儿吹过,竟仿佛还夹带着冬日的寒冷,冷得她的心都在颤抖……   第九十九章 四人之局(下)   姬如枫的视线一对上皖水黯然失神的眼,便再也无法移开。扶住子倩的腰的大手微微一僵,随即滑下,连带着掠走所有虚假的温柔。   “皇后,你怀有身孕,不宜久站,先回去歇息吧!”他温文地对着子倩说道,那声音听在子倩耳中却只有冷漠。他筑起一道厚厚的墙,硬是将她和孩子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她笑着说道:“这有身子的人就是不比平时,本宫倒真是有些乏了!表姐,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原谅本宫的招待不周,好不?”   “皇后说的哪儿话?您请便。”   子倩转向姬如枫,款款下拜:“臣妾先行告退。”低首,她不敢直视那双淡漠的眸子,只因里面的温柔更加刺痛她的双眼!   若有所思地凝望着那在灯火映衬下逐渐远去的背影,姬如枫只能无声地低叹。   “皇兄,特意出来找皖水的吗?”   姬如枫贪婪地望着那抹素颜,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兄?”   “皖水,你过的还好吗?”上次纪欣瞳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可惜皖水习惯了掩藏所有的情绪,竟然连他也无法参透她此刻的喜乐!   皖水任由笑意流窜在唇际:“皇兄,你不用再担心皖水了!如今你既是一国至尊,自是当把天下放在心里,而不是为皖水一个女子牵肠挂肚。”   空气中那了了的苦涩悄然漫延开来,姬如枫不禁自嘲,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管顾她的幸福!“皇兄只是希望你幸福!皖水,你老实告诉皇兄,你的孩子……为什么没了?”   皖水愕然抬头:“皇兄你在说什么?”他知道了吗?不可能!莫君行绝对不会让这种消息泄露出去!   姬如枫仔细审视着皖水不敢置信的神色,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那个孩子是被莫君行亲手害死的?”   皖水从来不知道她的皇兄也可以如此冷漠,冷得连声音都透出阵阵寒意。他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都会冲破自制的底线,向着所有可以进攻的猎物冲去!“不是!”   姬如枫更加逼近皖水:“不是?什么不是?你的孩子不是莫君行杀死的?他也不是你的亲哥哥?他不是为了报复才娶你的?他没有把你软禁在王府?这一切都是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吗?”曾经,她什么都会告诉他。可是,为什么现在,她连他也不再敞开心怀?空气中弥漫着他粗喘的声音,他的怒焰随着每一句问话渐渐升腾,好像随时都可以在那片冷寂的空气中擦出火花……   子倩冷着俏颜正待回寝宫,却不意间看见莫君行正往这边过来。眼中闪现一抹决绝,她没有调转方向,反而装作没看见他似的迎着他走去。   “皇后,你不是在跟本王的王妃闲话家常吗?”莫君行危险的眸光锁住她,脸色阴沉得好像暴雨之前的天空。   子倩惊慌地低头,不敢仰视,只是紧张得拽住衣襟,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看着她这副神态,莫君行更加怀疑。“皇后,本王要杀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可是易如反掌的事!要是你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腻了,本王不介意劳动一下本王的手!”他挟着死亡的气息步步进逼,所过之处皆是暗涛汹涌。   “他们在梓汐湖畔!”子倩脱口而出,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悔之晚矣地掩住嘴。   待到莫君行怒气冲冲地往梓汐湖畔走去,子倩才收起那楚楚可怜的姿态。有的时候,就必须冒险!否则,应该属于自己的,也会白白放走!   当所有的问题像潮流一般向她涌来,皖水觉得自己几乎快被淹没。皇兄说的都不错,她是莫君行的亲妹妹,她的孩子虽说不是死于莫君行之手,但是莫君行却从未想过要给这个孩子一条生路!他娶她,只为报复!而今他的报复还未终止,所以她只能任由他羞辱,任由他摆布……   一阵晕眩突然间降临,四周的一切好像陷入了一个漩涡,越转越快,好像也要连带着把她吞噬般!   “皖水!”一声熟悉的惊呼,安抚了她的恐惧。知道四皇兄就在她身边,她奇迹般地不再害怕。任由身子随着那不断剧增的晕眩感倒下,倒进一个温柔的胸怀。那是她梦寐以求的港湾!可是,那个港湾已不再供她长期留驻。那么,是不是可以,就留驻那么一瞬间?   姬如枫将皖水单薄的身子紧拥入怀,为她挡去习习的晚风。“皖水,在皇兄的怀里,你可以肆意地哭。”这是他对她一辈子的承诺!   皖水伸出双臂,回抱住姬如枫的腰。此刻,再让她放纵一次吧!   第一百章 强势对峙   莫君行站在不远之处,冷冷地觑着那亲密相偎的两个人。   高大的身躯在一片夜色中缓缓接近那两个兀自沉浸在久别的温柔中的人儿,寒冽的视线,让那俊美的脸庞,有着死神般的肃杀氛围!   “你们在这聊得很开心?”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偏偏在这几乎凝固的空气中迅速跌宕开来,猛烈地撞击着正兀自沉沦的两个人的心!   姬如枫警觉地稍稍推开皖水虚软的身子,将视线转向笑得诡异的莫君行。“王爷似乎不是很开心?”   莫君行顶着压迫的寒流,一步一步走向两个状似很亲密的人。“本王是一个独占欲很强的男人,只要属于本王的东西,就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分毫!”一个一个寒冷至极的字,似乎快要把夜晚原本就很寒冷的空气凝结住。   姬如枫愤然说道:“王爷把朕的皇妹当什么?她是一件东西吗?”   “在本王眼里,人和东西没有区别!”他完全可以把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当作降温的工具!   皖水抬起眸子,睨着那毫无温度的俊颜,唇角浮现出一抹凄绝的笑花。不知为何,明明早已知道的事实,当亲耳听到时,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落泪。是她对他期盼太多了吧?本不该怀有任何期望的!是不是让心从此死去,才不会感受到那种绝望的痛?   姬如枫望着皖水眼中泫然的泪花,心中一阵痛楚。他细心守护的人,早已不再为他一个人笑,为他一个人哭了!   平复下心中翻腾的思绪,皖水从容不迫地从姬如枫怀中离开,没再看他一眼,直直地往莫君行所站的地方走去。一步,一步,漫长的距离,她一个人孤独地走着。晚风吹动她的秀发,凌乱了那烦恼的青丝。衣袂飘飘,她宛若误入凡尘的仙子。可是,为何,那双本该清澈动人的眸子失去了天堂明丽的色彩?为何,那本该洒脱无羁的步伐沉重得踏碎了夜间的清梦?   站在莫君行面前,她傲然地迎上他阴暗的眸子。既然只是一件毫无生命的东西,那她何必多出那些无人在意的情绪?“王爷还不准备走吗?”   警告的视线越过那发丝轻舞的头顶,莫君行最后一次用目光杀向姬如枫。或许,下一次,杀向他的就不是无形的目光了!   惩罚性地揽住皖水柔若无骨的腰,力道大得几乎折断那杨柳般的腰肢。莫君行冷然而道:“回府!”   “慢着!”一声威吓,姬如枫几个大步冲到莫君行面前,神色凛然。“王爷,你对皖水的报复游戏要进行到何时?你已经杀了她的孩子,毁了她的名誉,还不够吗?”   “王妃,你向皇上诉苦了吗?可是,为什么你偏偏找上这么一个无能的男人?”他不屑于理睬姬如枫的质问,只是更加用力地环住皖水的腰身,好似在发泄他的不满。   “王爷,这跟皖水无关……”   “她是本王的王妃!”一道氲满杀气的眸光在夜色中乍然闪现。   “她也是朕的皇妹!”   “皇上想替本王的王妃打抱不平?”   “朕愿意用天下去换取她的幸福!”此刻,他方才知道,当初为了获得这个魔王的支持,不惜任由皖水嫁给他,是件多么荒谬的事!他当时是被权势冲昏了头吗?竟然不知道自己最终想要追求的是什么?不是江山,而是美人啊!即使只能一辈子以兄妹之礼相称,他也愿意倾尽一生,来守护她的一颦一笑!   莫君行突然低低笑开:“皇上,你似乎忘记了,这天下是本王的!你还能拿什么来换取她的幸福?”   姬如枫霎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是啊,这江山说到底还是属于这个魔王的,他能拿什么来守护皖水?   一直保持沉默的皖水突然出声:“皖水只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女人,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幸福!所以,王爷跟皇上的争执未免太可笑了!”幸福,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触及,却在怯怯地伸出手指的那一刹那,脚下踩了空,从云端一下子跌入地狱!   察觉到那眉间浓郁得化不开的愁绪,姬如枫直觉地想要替她抚平那碍眼的褶皱,无意识地伸手,却在下一刻,手腕上一阵刺痛。   “皇兄!”皖水惊呼,急欲挣脱莫君行的钳制。可是,他却蛮横地扣住她的腰,让她连动一下都感觉到深入骨髓的痛。   姬如枫拼命按住鲜血涌流的手腕,一滴一滴浓稠的血液滴落在干干净净的地面,晕开成一朵一朵炫灿的血花。   莫君行却只是冷冷地觑着他:“如果不是本王现在还不想坏了跟王妃之间的交易,刚刚本王划破的会是皇上的喉咙!”作为权势盖天的魔王,他就没什么是不敢做的,即使是杀了这个傀儡皇帝!   “皇兄,你还好吧?”皖水焦虑地询问着姬如枫的伤势,那涌流不停的鲜血刺痛了她的双眼,可是她却只能无助地看着。   勉强一笑,姬如枫轻轻摇头:“皖水,皇兄没事。”   没有心思看着两人郎情妾意,莫君行强制地环住皖水的身子,硬是带着她离开了梓汐湖。   第一百零一章 强欢掠爱(上)   姬如枫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腕,跌跌撞撞地冲到寝宫,却见子倩在宫外神色不安地候着。   “皇上,您受伤了!”她跑到姬如枫面前,手忙脚乱地查看着他的伤势。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眯起锐利的眼眸,他注视着她的慌乱眼神:“皇后怎么在这儿?”   “臣妾担心皇上,所以一直在这儿候着。”自从把莫君行引到梓汐湖畔之后,她一直惴惴不安。她只是不希望皇上跟皖水旧情复燃,并不希望那个杀人如麻的魔王伤到皇上分毫。   漠然地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回,姬如枫审视着子倩的情绪:“皇后何以担心朕?朕只是跟朕的皇妹叙旧,有什么可让皇后担心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冷,眼神也越来越锐不可当。   子倩这才惊觉自己露了马脚,都怪自己一时心急。“臣妾……皇上的伤还在流血,先进去让御医来包扎一下吧!”她扶着姬如枫的身躯,正待往寝宫里走。   可是姬如枫纹风不动:“皇后,朕跟皖水和莫君行之间的事,希望皇后永远不要插手!”他俯身,逼近子倩闪烁的眼神,警告意味十足。不留情地甩开子倩的手,他径自走进寝宫。   “皇上预备拿江山来跟莫君行作赌吗?”   姬如枫没有回身,只是淡然说道:“如果江山能够换回皖水,朕愿意去赌!”   子倩凄然而笑,她把自己陷入了怎样错乱的旋流啊?   而那厢,莫君行擅自离席,并且强行带回皖水,直接风风火火地回到涟水阁。   一脚踹开寝室的门,莫君行阴着一张寒颜,拽着皖水走进去。轻轻一甩,皖水便被抛到了床榻之上,跌得头昏眼花。   等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却惊见莫君行噙着诡谲的笑容,一步一步地往床榻走过来,每一步都震碎着这难耐的寂寞!   她突然觉得心中一股寒流汩汩流过,竟然不由自主地微颤。“王爷……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王妃,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想本王能对你做什么?”他明明在笑,可是皖水却觉得他满身的阴寒!   眼见他已经褪去那华丽的淡金色锦袍,皖水感觉呼吸都快停滞了。“王爷,你别忘了,我们是兄妹,也只能是兄妹!”她无法忍受这样乱伦的关系,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将她玩弄于股掌的魔王!   莫君行却笑得邪肆:“王妃认为本王会在意乱不乱伦吗?”既是魔王,那这些所谓的礼义廉耻与他何干?   说话间,他已经屈膝爬上了床,缓缓地逼近不断往里退缩的皖水,就像一匹狼正在逼迫着一只小羊。他扭曲嘴角,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不是说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吗?或许,有了孩子,你就不会再想着逃离本王了吧!”   热烫的呼吸袭来,他的指卷绕着她颈边的发,带来异样的酥麻。皖水只能瑟缩着,全身颤抖。“不!”她无助地微颤着唇,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怎样的难堪!   那幽暗的眸子里,倒映出皖水不知所措的神情,让皖水更加恼恨。带着高热的男性躯体逐渐逼近,熨烫着她的肌肤,陌生的男性气息里充斥着她的呼吸,让她更加心慌。   “皖水,你永远都不知道你这副身子对本王有着怎样的诱惑力!”他的大手眷恋地抚上那玲珑有致的娇躯,感受那缕薄凉如清泉涌入心田。顿了顿,毫无意外地,他在她的眼中找到了怨与恨,唇角扯出个冰冷的弧度,他吐出更无情的字眼。   “如若哪天,本王厌倦了这副躯体,放了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把她当什么?当作他发泄欲望的工具吗?皖水急促地呼吸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紧张。冲动之下,她不假思索地挥出右手,却不料在半路就被莫君行一手握住,直握得她生疼。   “本王可以纵容你一次,不代表本王可以纵容你第二次!”手一甩,将皖水的身子甩倒,紧接着,他健硕的身子也压上那馨软的娇躯。   “不要,你这个恶魔!放开我!”皖水竭力地挣扎着,她几乎可以看见自己正在往更深的地狱中坠落,而头顶,是这个恶魔在肆意大笑……   “呵,恶魔?本王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恶魔!”他俐落地褪去皖水身上的衣物,炙热的肌肤像一团火似的燃烧着,热烫的唇,不停歇地烙印在那洁白的肌肤上。她那轻微的颤动,带给他强大的原始冲击,让他更加狂乱地啃吻着她,更加猖肆地抚摸着她……   第一百零二章 强欢掠爱(下)   制住她反抗的双手,莫君行俯下身,吮吻着她半裸的纤纤娇躯,她柔软滑嫩的细微地带,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勃发的欲望……   月光悄然探入,细细碎碎地洒落一地。   双手被制住,皖水再也无法反抗。她任由莫君行在她身上肆意妄为,一点一点地剥开她的自尊,一点一点地踩碎……   黝黑的身躯在她柔软雪白的身上移动,月光落在她身上,而他则隐藏在黑暗之中,压抑的喘息飘荡在偌大的房间中,情欲的味道弥漫着,如此原始而强烈。阴影缓慢地罩到她的身上,月光逐渐消失在她眼中……   她咬紧牙关不给他任何反应,她的心在此刻退避得好远好远,与她承受激烈侵犯的身体分隔开来,退到他永远都无法碰触的角落。   心,已死,身,也走向麻木!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真实的存在,好像一抹游魂,在别人看不到的阴暗中揉搓着自己没有一点温度的心……   “莫君行,我真的恨你!”她轻启嫣唇,却只道出这几个字。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赤裸的精背,划出一道道血色的红痕!   染满情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芒,他微弯唇角:“那就恨吧!”风轻云淡的几个字,把两个人同时打入了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恶魔总算翻过身子,躺到她的身侧。她也放纵着自己的意识坠入那没有光的虚空。藏身在黑暗中,她才不用面对自己残破的身子……   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熟悉的声音,好像是他在耳边轻唤着她的名字。   “皖水,你只能属于本王!”   虚空的灵魂惨然一笑,她尚且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实存在,又何来属于谁的问题?   一夜的需索,累坏了皖水刚因芙缇果而痊愈的身子。直到次日黄昏,她才从那一片虚空中走出,回到沉甸甸的世界。   莫君行早已离开,偌大的床榻上,华丽的锦被中,只有她酸软麻木的身子。   白天和黑夜有着浅浅的重叠,温热的水带着飘渺的香气,她坐在浴盆中,热水淹没到她的肩膀,安抚她受伤的身躯,却暖不了凉透的心……   看着自己雪白的娇躯上那点点暧昧的吻痕,她只想抹去那难堪的回忆!   伸出双手,她使劲地揉搓着自己娇嫩的肌肤,即使是将本来白似雪的皮肤擦得发红,也毫不在意。   当双手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她无力地靠向浴桶的边缘。泪水滑落,融进温热的水中,不见了踪迹……   低泣声,压抑不住地从紧闭的双唇间溜出,渐渐的,声音越来越无法控制……   “啊~~~~”当身心俱受重创,皖水再也保持不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伤心欲绝的哭声从那大门紧闭的房中传出。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为了自己陷入这被世人唾弃的不伦之中?还是为了自己沦为恶魔的祭品?抑或是为了那个不知有幸还是不幸早夭的孩子?   孩子?伤心欲绝的哭声猛然打住,皖水如遭雷击地僵住身子。   “不是说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吗?或许,有了孩子,你就不会再想着逃离本王了吧!”   他要她再怀一个孩子?一个乱伦之下所生的孩子?不,她怎么能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背负上千古骂名,甚至是祸及以后的子子孙孙?她不要孩子,不要!   晚间,莫君行神色如常地踏进涟水阁,身后跟着一个婢女。   皖水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边,冷冷地看着那个婢女把一碗药端到她的面前。   “王妃,这是王爷专门吩咐为您煎的药。”婢女卑微地跪在她的脚边,将药碗高举过头,递至皖水胸前。   “这是什么药?”皖水抬起下巴,望向始终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的莫君行。“什么药需要王爷亲自来监察?”   这个女人还是一样的倔!即使心里已经千疮百孔,她也绝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脆弱!莫君行释然一笑:“王妃认为呢?”   “皖水可以猜测这是避孕之药吗?”至少她很希望是!   黑眸中闪现着一股难以言明的郁色,莫君行浓眉一拧,随即掩住乍然显现的情绪:“王妃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端过婢女手中的药,坐到皖水身旁,亲自舀起一勺子,送到她唇边。   皖水满心疑窦地凝视着那双看不透的眼眸,实在猜不透这次他给她准备的又是怎样无法抗拒的折磨!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这个魔王,今天就是硬给她灌下去,也决计不会让她逃过的!   顺从地张嘴,她忍住心中满满的排斥,喝光他递到她唇边的每一口药,即使那是穿肠的毒药!但是,她的视线一直盯住那深邃地看不见底的眼眸,试图从最深处找到一点点预示……   第一百零三章 水姬引惑   水姬走进涟水阁,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窗前的那抹萧索的背影。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她却仿佛还陷在白雪纷飞的冬季。   “皖水?”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总是理所当然地把皖水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是不是前生,她们就是亲密无间的姐妹?   走到皖水身后,她轻拍着她的肩:“皖水,虽说已是春天,但春寒料峭,也得注意保暖。”   眼眶微微湿润,皖水微仰头,将泪花眨入眼脸,方才回头:“漪儿姐姐来了啊!随处坐吧,不用跟皖水客套!”那勉强绽放的笑花跟那凄绝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更让水姬一阵神伤。   “皖水,王爷他……对你用强了?”那颈间的吻痕还未消掉,看来是这两天的事。   尴尬地往上拢了拢衣襟,皖水强忍住心中的悲怆:“从皇宫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好像……失去理智一般……”   水姬在皖水身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皖水,姐姐不知道你跟王爷之间是怎么弄到今天这地步的。但是,王爷对你未必无情!”   “漪儿姐姐,皖水真的呆不下去了!”低哑的声音里开始穿插着哭音,她不敢眨眼,生怕眼眶中脆弱的泪水会无法抑制地滑落。   水姬总算意识到他们两人的问题也许比她预想的要严重得多:“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皖水偏头看向窗外那初绽生机的春色,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启齿:“我跟莫君行是亲兄妹……”   “他娶我只是为了报复,因为他觉得是我的母妃害了他母亲一生,也毁了他以往的十几年!”   “他从不爱我!从来没有!甚至他一心想的,是要如何羞辱我,如何报复我!”   一句句控诉,化作一道道坎,将两个人隔绝在天涯和海角!   一时间,水姬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兄妹的血缘早已注定这段情不容于世俗,更何况莫君行的心根本就没人可以看透!   皖水握住水姬的手,好像握住那唯一助她不再沉沦的浮木:“漪儿姐姐,我无法忍受他对我这样的侮辱!他可以囚禁我,可以杀了我,可以折磨我,但是,他不能强暴我!”身体上每一道遗留下来的痕迹,都无时无刻不在向她提醒着她的堕落,提醒着她的……耻辱……   “皖水,想要逃出这戒备森严的王府谈何容易。一旦失败,你能想象后果如何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每到晚上,我都好怕,怕他会化身为野兽,向我扑过来,而我却无处可逃……”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就是他给与她的报复吗?   轻拍皖水微颤的手,水姬迟疑地说道:“皖水,在你决意离开之前,姐姐希望你想明白一个问题。你对王爷的排斥,究其根由,应该追溯到哪里?因为他是你的哥哥?因为他对你的残酷报复?还是因为你决意收回对他的感情?”   “收回对他的感情?”皖水呢喃着这几个字,竟然觉得自己怎么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收回感情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恨去代替曾经的爱,用逃避去模糊彼此的记忆!”   皖水惊慌失措地摇头:“不可能,我不会爱上他,不会……”她根本没有来得及付出感情,就已经被打入了地狱!   水姬将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鸟般的皖水揽入自己的怀中:“皖水,如果你真的不想困守这里,姐姐会帮你离开的。”不管皖水爱不爱莫君行,他们之间的兄妹血缘已经斩断了一切情愫!   第一百零四章 擦肩而过   大年初五,王府里一如往常般冷清,丝毫没有节庆气氛。   莫君行伫立在骊风亭上,居高临下俯视整座王府,当视线触及那涟水阁的屋顶,却再也无法洒脱。   自从除夕之夜后,他没有再踏入涟水阁,不知道那个决然却又脆弱的女人到底怎样了!他早已没有报复她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把她留在身边。可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偏偏心心念念只有她的皇兄!   他怎能容许自己看上的猎物被别人觊觎?就算是捆缚,他也绝不允许她离开半步!   “爷。”邵离缓步上亭,躬身而立。   “把水姬叫来见本王。”   “是。”   不久,水姬从容不迫地步上骊风亭,款身下拜:“王爷。”   “水姬,听闻你最近经常去涟水阁陪伴王妃?”莫君行背对着她,淡然问道。   “贱妾说过,贱妾当王妃是姐妹。如今正值春节,贱妾与王妃皆无可拜访之亲人,所以才多多走动,彼此解闷。”   “王妃有对你说什么吗?”   明丽的眼眸中闪过厉色,水姬平静地问道:“王爷指什么?”   “你们都聊些什么?”   “无非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而已。”此时此刻,她不能让莫君行对皖水产生提防之心。   莫君行凛然转身:“真的就这些?”莫非那个倔强的女人将一切都藏在自己心里,连水姬也未曾倾诉分毫?她想把自己憋死吗?   “王妃这些天心情不好,你多去陪陪她,给她解解闷。”   “王爷并不是不关心王妃吧!”可是为何,他要用如此冷酷的方式去摧残皖水?   冷冷地扫了水姬一眼,他漠然说道:“你先回去。”   火炎宏正在邵离的带领下往骊风亭走来。   他轻松地打量着这号称比皇宫奢华百倍的王府,心下也不禁暗叹这莫君行的势力之大。一个男人可以在二十岁出头就开始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足以说明他的盖世才能。只是这样一个残佞无道的魔王,对皇朝来说,是运还是劫?对火炎部族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邵爷,这王府之豪华可真是令小王大开眼界哪!”这魔王睥睨天下的气势也让他大开眼界了!   邵离波澜不兴地带过:“王子殿下自辽廓的草原而来,自是对皇朝的院落感到新奇。”   正说话之间,水姬刚好从骊风亭过来,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一缕淡淡的幽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火炎宏警觉地回头,凝视着那抹素白纤细的背影,直觉说不出来的熟悉。那女子是何人,为什么仅是背影,就让他感觉到心中一缕细细长长的牵挂?还有,那熟悉的幽香……   邵离折了回来,疑惑地问道:“王子殿下,怎么了?”   火炎宏收回探寻的目光:“没什么?”应该是错觉吧!这儿可是皇朝,是辅政王府,怎么可能有他熟悉的人?   邵离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远去的水姬,也没有多问:“王子殿下请上骊风亭。”   莫君行迎风而立,更彰显出他浑然天成的霸气,那是一种让人无法超越的气势,仿若是与生俱来般。   “不知小王是否扰了王爷的雅兴?”火炎宏出身草原,习惯了天高云淡,如今站在这视野辽廓的高处,方才感觉到心与自然融为一体,说不出的通身畅快!   “王子殿下是为了结盟一事而来?”   “王爷既然开门见山,小王也不再拐弯抹角了。对于此事,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莫君行优雅而笑:“既是草原纷争,本王何须参与?”没有益处的事,他向来不屑为之!   “王爷有何条件?”火炎宏也不是蠢人,自是知道莫君行在暗示些什么。   莫君行掩住眼底诡异的笑意:“本王也只有一个条件。”他笑睨着火炎宏,眼中满是兴味。   “王爷不妨说说。”   “王子殿下必须承诺,将来如若本王有任何要求,王子殿下必须照办!”他好久没有玩些刺激点的游戏了,如今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一个绝佳的契机,怎能放过?   火炎宏一愣,随即反对:“这如何可以?王爷如此而为,以后岂不是可以随意操纵火炎部族?“   “王子殿下放心,本王管理偌大的皇朝已是力不从心,哪儿来的精力去操纵草原?”他斜斜地靠着柱子,慵懒得无羁。   “王爷,这条件实在太苛刻!何不明确一下,也好让小王思量一番。”   “本王现在什么都不缺,如何开条件?”他邪肆地看着显然有些拿不准主意的火炎宏:“王子殿下可以拒绝。不过,如此一来,只怕王子殿下要担心的不是火炎部族是否会受到本王操纵的事,而是火炎部族是否会存在的问题!”草原的形势,他也知道得七七八八,没有皇朝的支持,火炎部族很难统一草原,甚至可能被灭族!   第一百零五章 决然离去   火炎宏当然知道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必须得到皇朝的援助。只是……   “王爷,您刚才说您只有一个条件,不知是否代表将来您要求小王兑现的也只有一件事?”   很好!如此轻易地就将“任何”转变为“一个”!莫君行但笑不语,偏要看看火炎宏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王爷也曾说过不会浪费精力去操纵草原,是否也代表王爷不会干涉草原的政务?”如此一来,莫君行能提的条件就受到极大的局限,至少草原的政权不会受到他的影响!   莫君行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本王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王子殿下的确有胆识!”   “那王爷是同意了?”   “好,本王同意。”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吃亏!就当玩一场游戏罢了!   火炎宏自是明了这个魔王对他的些许赏识:“王爷,既是结盟,不知王爷可否借兵供我火炎部族统一草原?”   “为什么?”他轻松的语气仿佛正谈论的不是国家大事,而是水光山色一般。眼眸含笑,他俨然就是一个儒雅的温文公子!   “自然是为了日后小王有这个机会可以为王爷效劳!”   “不错,王子殿下有如此诚心,本王自是却之不恭。”   “那……小王谢王爷借兵。”他掩住郁色,不知道这个将一切视为玩乐的魔王将来会提出怎样令人始料未及的条件!但是,他已经后退无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水姬从骊风亭下来后,就直接赶往了涟水阁。   正巧子倩也到涟水阁,说是来给皖水拜年。   “贱妾拜见皇后娘娘。”水姬淡淡地给子倩请安。俗语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涟水阁如今已成为冷落萧索地。这个皇后娘娘,只怕不是只为拜年而来的吧!   子倩巧笑连连:“这位想必就是表姐刚刚提及的漪儿姐姐,既是表姐的姐姐,那么自然而然也是本宫的姐姐了!”   “贱妾不敢当。”   皖水冷冷地打断子倩的热络:“皇后娘娘此来不知有何要事?”   “呃……表姐……”她微微瞟了瞟坐在皖水身边的水姬。   “皇后娘娘,漪儿姐姐不是外人!”皖水自是明了她眼神中的暗示。   子倩心下百转千回,一时还在犹豫。自从那次梓汐湖畔的事,皇上有所察觉后,就一直对她冷漠至极。她知道,如果要挽回那个男人的心,势必要冒险了!只是,她真的要拿自己的命去博取这一段渺茫的情吗?还是说,即使她丢了性命,也未必能够换来他的一滴泪?   “如果江山能够换回皖水,朕愿意去赌!”姬如枫决绝的话语回荡在耳际,敲击着她摇摆的心。他为了皖水,愿意拿江山去赌,她为了他,也愿意拿性命去赌啊!   皖水审视着子倩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轻唤:“皇后?皇后!”   子倩猛然惊醒,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走了神。拢了拢秀发,她靠近皖水低声说道:“表姐,如果你想逃出王府的话,子倩愿意帮你!”   水姬坐在皖水身边,自是听见了这句话:“皇后娘娘何以愿意帮助皖水?”既然要逃,就必须一次性成功!所以,必须要有天衣无缝的计划!   “这其一,自然是因为表姐是子倩的姐姐,妹妹不帮姐姐,这才是说不过去呢!其二,皇上为了姐姐的幸福,日夜忧思难安,心神不定,若是姐姐能够重新开始,自是定了皇上的心!其三,姐姐当初为助皇上登基,甘愿嫁入王府。如今皇上已然为一国之主,自是不能忘了姐姐的功劳!”   皖水默然不语,倒是水姬嘲讽地说道:“原来这是皇上皇后的犒劳!”皖水为了姬如枫,牺牲了自己的一生,将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最终居然只换来如此的对待!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皇后如何帮助我离开?”不管她此举目的何在,只要能助她离开这囚笼,她都愿意一试。   子倩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出自己拟定的计划。   皖水眼中浮现一抹担忧之色:“这样的话,你如何脱身?”   “表姐放心,在姐姐没有消息之前,王爷应该不会把我怎样?”其实她只是在赌!当一个女人费劲心思,也换不来所爱男人的一丝疼惜时,她只能用自己的一切去赌,包括她的性命!而她,更是附带上了她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   水姬握住皖水的放置在膝上的手:“皖水,你真的决意离开吗?”   皖水浅然一笑:“漪儿姐姐,这儿对皖水来说,是人间的炼狱!”   “那……姐姐祝你一路平安。”但愿以后再不要相见了吧!此去,唯愿你能够好好疗治心上的伤!   后续情节预告   小语好像总是喜欢在一卷即将结束而又未曾结束的时候,预告下一卷的内容。呵呵,不小心养成了这个坏习惯,见谅见谅!   第三卷《更多少无情风雨》已经接近尾声,约莫还有一两章的样子。但是,第三卷的结束,并不意味着莫君行跟皖水之间的纠结情缠结束。   即将开始的第四卷《爱恨相煎情难续》是第三卷的延续,也是第三卷的升华。   “莫君行,我真的恨你!”   “那就恨吧!”   风轻云淡的几个字,把两个人同时打入了地狱!   当爱渐渐明朗,恨也伴爱而生。爱,让恨升腾;恨,让爱颠覆!这段纠缠千年的情究竟会走向何处?   鉴于不少读者留言说,小语写得很悲,希望不是悲剧,小语再次声明,小语的心脏很脆弱,绝不会制造悲剧,来让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至于结局是否会是喜剧,这个小语就不敢打包票了(小语灰溜溜地遁逃~~~~~)   不过,过了第四卷,一切都会好转的,希望读者亲亲们不要再说看得心情低落的,弄得小语不敢开始第四卷……(玩笑,玩笑!小语自我安慰一下,只有缠绵悱恻的故事才能赚到读者的眼泪,所以小语应该崇拜一下自己的笔力!不错,的确要自我崇拜一下)   本文虽然还不到一半,但是坚决不入V。所以喜欢的读者朋友放心地收藏吧!   还有一句话,小语唠叨完就闪。本来小语是计划在暑假完结的,但是按照目前的进度看来,似乎,大概,也许……绝对吧,小语无法完成预定目标……但是,小语有在尽量赶稿哦!跟文的亲亲可以作证,小语一直都很勤快地说!比如昨天,小语就码了五章!!这是铁证!!(汗!好像从来没有读者夸小语勤快~~~~~)   不管怎样,小语会在9月上旬加速,加速(貌似小语的速度已经达到极致了……)   小语的话就此打住,闪~~~~~~~~~   第一百零六章 咫尺天涯   莫君行站在骊风亭上,凭借着天然的地理优势,和绝佳的视力,将整座王府一览无余。   西苑通向外面的大道上,尹子倩的凤辇闲闲地停放着。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不知又来做什么?   正思索着,那边子倩已经在宫女的搀扶下往凤辇走来。莫君行眯起双眸,打量着那个好像突然间变得弱不禁风的女人,一时间直觉不太对劲。   而在西苑的大道上,子倩虚脱般地靠在身边的宫女身上,半张脸埋在宫女胸前,另外半张脸被随意披下来的秀发挡住。她一手扶住太阳穴,整个人十分无力的样子。   身边的宫女紧张地询问着:“娘娘,很不舒服吗?奴婢马上送娘娘回宫。”   手忙脚乱地将子倩扶进凤辇,宫女迫不及待地下令:“皇后娘娘玉体突感不适,还不马上回宫!”   凤辇行至西苑侧门,即被守门的侍卫强硬地拦截住。   “王爷有令,无论何人出入王府,均须严格查阅!”带头的侍卫一挥手,几个身高马大的侍卫立刻跑过来,一一打量每一个伴于凤辇之侧的宫女侍从。   片刻之后,随子倩共坐于凤辇中的宫女掀开凤帘:“这位大哥可曾检查完毕?皇后娘娘玉体违和,正待回宫诊治。如若伤了娘娘凤体,或是娘娘腹中的龙子,你们何人担待得起?”俐落的胁迫让那些个侍卫有些胆怯,稍稍气弱地后退。   带头的侍卫却不是那么好打发:“我等皆是奉王爷之命而为。”   “那么现在是否可以让路?”   “慢着!凤辇之中还未检查过。”他一个大步上前,掀开凤帘,锐利的眸光不放过凤辇内的每一个角落。   他质疑的目光定在整张脸皆被挡住的皇后身上:“皇后身体不适吗?”   “这位侍卫大哥没有看见吗?”   子倩十分费劲地伸出一只手,微微按住微凸的腹部,口中虚乏地呻吟着……   身边的那个宫女一时间慌了神:“娘娘,您怎么了?”她凑近子倩嘴边,仔细地探听着:“孩子?孩子怎么了?”   她急得眼都红了,看向还没有打算让路的侍卫:“这位大哥,麻烦你让一让,可以吗?若是娘娘和龙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就是死一百次也难以赎罪!”言下之意,就是她逃脱不了,他也承担不住!   侍卫总算迟疑着让开,凤辇得以安然出府。   莫君行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凤辇,始终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劲,但是那种强烈的直觉又在不住地提醒着他……   是他太多疑了吗?一个女人,能玩出什么把戏?这个世上,唯一敢跟他对着干的女人已经死了!   站在他背后的火炎宏突然想起那仅两面之缘的王妃:“王爷?”可是莫君行好像注意力被什么给吸引走了,居然没有反应。他不免又唤道:“王爷!”   “嗯?”莫君行这才发现自己又为了那个女人患得患失了!究竟她都有些什么魔力,总是让他放不下?   “辅政王妃似乎很喜欢草原的舞蹈?”   想起皖水欣赏腰鼓舞时,那明澈的眼神,柔了连日来的冷漠,莫君行不免微弯唇角,心情也好了许多。“的确。”   “其实这次的腰鼓舞只是临时凑数的,若是他日小王再来皇朝,定然让王妃见识草原上真正的舞蹈!到时,还望王爷偕同王妃一道欣赏。”   “这个自然。”他很久没有看见那个女人的笑容了!如果这样能够让他欣赏到倾城一笑,那有何乐而不为?   凤辇一出王府,身披后袍的女子即刻抬起那种秀颜,却是皖水倾世之姿。   “谢谢你们的掩护,我就在这儿下去吧!”明明已经如愿以偿地离开那个人间炼狱,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落在那里,没有带走。被拦截在侧门之际,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道炽热的视线,好像足以穿透一切障碍,就那么直直地向她射过来……   陪坐在凤辇之中的宫女不安地问道:“王妃不打算进宫吗?”其实皇后也曾交代过,不管怎样,绝不能让她进宫!   眼眸中浮现出强烈的担忧,她幽幽而道:“王爷一旦发现我离开了王府,第一个搜查的就会是皇宫。我逃到那里,不是跟没逃一样?”既然已经离开,她就不打算再回去!   “既然王妃早有决定,那奴婢只好遵命。”她命令凤辇停下,恭敬地搀扶着皖水下了辇,才行色匆匆地往皇宫赶去,毕竟她必须尽快将此事奏报给皇上。   换上预备好的寻常衣裳,皖水茫茫然地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她唯一知道的只是要离开!将晚的集市上人迹渐稀,家家户户却还洋溢着春节未尽的余庆。只有她,还在寻着未来的方向……   离开,势必激怒莫君行,她知道,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必然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但是,她必须离开!   第一百零七章 挽江唤情   离开了王府,却又不能踏入皇宫,皖水仿若一抹无主的游魂,在烦乱的尘世飘荡……   远远的地方,传来飘渺的低唱……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丝丝浅吟流窜入心,牵动了心里那根沉默千年的情弦,亦随之共吟……   她不由自主地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心,仿佛有了归依,情,也仿佛得到沉淀,不再彷徨……   春江水暖,冰雪消融之后,统统注入这不断上涨的水流,然后一道浩浩荡荡地往前奔腾,愉悦地歌唱。可是那嘹亮的水流声中,皖水却清晰地听见那亘古久远的呼唤!   她坐在江边,愣愣地看着江中星光摇曳,摇出几许漫漫风情!灯火倒映,映出多少脉脉温馨!   曾经在这儿,莫君行借她依靠,跟她讲述魔界之王与挽江水神的千古绝恋。从此,那虚无飘渺的爱恋在她心中汩汩流淌!   如今,景非,人非,一切皆不是原来模样!坐在这里,她才猛然惊觉自己一直想的居然不是四皇兄,却是莫君行!什么时候,他代替了占据她所有心思的四皇兄,一步一步地攻城掠地?   “你对王爷的排斥,究其根由,应该追溯到哪里?因为他是你的哥哥?因为他对你的残酷报复?还是因为你决意收回对他的感情?”   漪儿姐姐的话,回荡在耳际,她却不知如何作答!追溯到哪里?她也不知道啊!只知道当一切错综复杂的纠纷紧紧缠绕住她的脖颈,她能发出的只有“恨”一个音!   思绪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她隐约间听见江面传来浅浅的声音……   “皖水,至情至性的女人终其一生所等待的只是一个能令她快然而舞,畅然而笑的男人!而你,等到了吗?”声音似从天际而来,乘风而至。   一个令她快然而舞,畅然而笑的男人?她等到了吗?   慕雪峰上,她明明尽情舞过,肆意笑过!却只是为了那个恶魔般的男人!   “一个人的心,往往走得比她的感情要快得多。你自以为没有付出过感情,却从何而知,你没有失了心?”   失了心?她如此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脆弱的心,却还是不小心遗失了吗?难道在她还没来得及付出感情之前,她的心,早已失落在那个让她尽情欢笑的男人身上?可是,他的宠溺都是假的啊,他的温柔只是诱捕她的陷阱,她却把自己的心捧到他面前任他狠狠地践踏吗?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刻告诉她如此残忍的消息?   “我就是你……”声音渐渐隐去,无边无际的江面上只留下一层一层的波涛向天际漫延而去。   晚风萧瑟,挟来阵阵寒意,皖水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伏在石头上昏然入梦。   茫然地站起,她的视线越过宽阔的江面,极目远眺,却追寻不到那个飘渺的声音!终究是梦吗?可是,却又那么真实!   爱过,又若何?那只是一道剜不去的伤痕,永远留在记忆的深处!她不要爱了,她要把她的情收回!   漪儿姐姐不是说离开就可以淡忘曾经的爱,过去的情吗?那么,她要离他远远的,远远的……   第一百零八章 七日纵逃   初六一大早,邵离神色匆匆地走进书房。   莫君行抬起眸子,微斥:“邵离,你最近总是喜欢风风火火的嘛!”老远就听见他凌乱的脚步声了。   “爷,王妃……离开了!”只怕王府又要掀起一阵疾风暴雨了!   莫君行只是微微晃神了下,随即充满压迫力的昂扬身子缓缓自座椅上站起:“你刚刚说什么?”他锁住邵离低垂的眸光,宛若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今天早上,涟水阁的婢女方才来报,说是昨天下午皇后娘娘走后,王妃一直躺在床上,连晚饭也没吃,好像一直在睡觉。谁知今天早上,她们照例进去服侍王妃梳洗,却只发现皇后躺在王妃的床上。”   “她们的眼睛全瞎了,是不是?还有,侧门那些个侍卫是拿来当摆设的吗?”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昨天看着凤辇离开,会直觉不太对劲。原来是那个可恶的女人混出了王府!可是,她能混出王府,她还能混出桓雀城吗?她能混出皇朝的国界吗?   “爷,要立刻派人搜城吗?”现在王妃应该还没走远。   “把水姬叫来。”   “是。”   “贱妾拜见王爷。”水姬从容而拜,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清高模样。   莫君行眼中却早已蓄满了风暴,一触即发。“水姬,本王让你去涟水阁,是让你去陪伴王妃的,可不是让你们两个女人联合起来,给本王惹事!”   水姬不解地看着莫君行:“王爷此话怎讲?”   “王妃为何不见了?”   “王妃不见了?”她难掩秀颜上的惊愕之色,随即坦然无畏地说道:“究其根由,只怕王爷比贱妾更加清楚吧!”   大手猛地一拍,莫君行豁然站起:“王妃去哪儿了?”   “贱妾尚且不知王妃离开之事,又何以知道王妃的去处?”   莫君行闪身到水姬身前,一手钳制住她的下巴,疾言厉色地质问:“你会不知道?王妃素来只与你亲近,这等大事,她会不告知你?”   “许是怕连累贱妾吧!”   手指上的力道毫无知觉地加重,莫君行俯首,审视着那双跟皖水相似的眼眸:“水姬,欺骗本王的下场,不是你承担的起的!”   “贱妾自问不需要承担这样的后果。”她直望进那双邪魅的丹凤眸,神情一派坦然。   莫君行直起身子,眼中尽是阴郁。   初生的阳光静静地流淌进来,照在他身上,却更加彰显出他那浑身的阴寒,一时间仿佛连阳光也不再存有温度。   “一夜夫妻百日恩。王爷何不成全了王妃?”一段没有任何前途的婚姻,如此羁绊下去,只会互生怨忿。   莫君行走到门口,高大的身躯将阳光完全挡住,只留给水姬一片黯沉的阴影。他阴沉的眼望着那流泻的阳光,火焰在其中隐隐闪烁。   “好,本王成全她!”他背对着水姬漠然而立。   明明是想要的答案,听在水姬耳中,却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何以莫君行如此轻易就答应放过皖水?他,绝不是一个会放手的人!   “本王给她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后,本王展开追缉。若是她能逃过,本王就放过她!”可惜,即使是天涯海角,他也将穷追不舍!没有哪个人可以逃出他的手心,更何况是一个把灵魂典当于他的女人!   水姬心神皆是一震,这个魔王是预备将皖水玩弄于手心吗?她是不是错估了他的情?本以为他只是为迷障所惑,看不清自己的心,现在看来,他怕是原就无心!   阴影倏然消失,阳光直直照在她的脸上,竟然晃眼得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眸。那热烫的温度却温不了她一度冰冷的心!皖水,何以无辜的你,偏偏遇上这么一个执念如此之重的魔?   —————————————————————————   至此,第三卷《更多少无情风雨》已经结束。   皖水能否逃过魔王的追缉?魔王将如何因爱生恨,在爱恨之中迷失自己本就黑暗的心?   当皖水知道又不幸怀孕之时,她将如何面对这个不幸的孩子?   爱,让恨升腾;恨,让爱颠覆!   两个人在爱恨的旋流中纠缠错绕,究竟谁将彻底结束这段走到尽头的爱,全无希望的情?   爱到痛彻心扉,却又恨到绝望如斯。这段情,最终会走向怎样一个结局?   接下来的第四卷《爱恨相煎情难续》是第三卷的延续,也是升华,敬请读者亲亲们继续关注这段虐恋悲歌!   一看总字数,居然过了20万耶!!!哈哈!!亲亲读者要不要敬小语一杯酒,恭贺小语突破20万大关???   唔,不行了!小语热昏了,累趴了!今晚小语给自己放假!顺便也给皖水多一些时间,让她快快逃吧!!   第一百零九章 渴饮温柔   莫君行挟着一阵寒风踏入冷清至极的涟水阁,惊得里面的子倩跟两个丫鬟惶惧而起。   当那高大的身躯步入子倩所在的寝室,几乎也连带着驱走所有的光亮,将子倩陷入了一片令她感到窒息的黑暗……   “你们下去!”如冰似霜的声音在延宕开来的沉默中猛然敲响,两个婢女立刻惊慌失措地冲出寝室,离得远远的。   莫君行冷冷地审视着局促不安地站在她面前的尹子倩,心里着实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哪儿来的勇气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怪!   “皇后不是很有魄力吗?连本王的王妃都敢偷运出府!”阴狠的视线闲闲地扫过子倩紧张地扭着的双手,他挑高眉宇,深沉中带着冷笑,软软的嗓音却清晰冷然到令人毛骨悚。   子倩期期艾艾地说道:“王爷,依照表姐的个性,您这样一味地逼迫只会适得其反……”   “皇后如此一说,倒显得昨儿个是在帮本王了?”他慵懒地在锦榻上坐下,嘴角笑意不减。然而,那每一分笑意都笑得令人惊心动魄!   “本宫只是希望表姐不要再这样跟王爷冷战了!毕竟表姐是本宫的姐姐,而王爷,又是皇朝的支柱,本宫当然希望你们两人都好好的,和睦相处。”   “皇后以为本王会相信你这一番说辞!”他的眼神倏然转冷,连声音也仿佛刚在冰雪之中浸过。   子倩微微颤抖,右手悄然抚上腹部,孩子,母后和你的性命能够维系到何时?这一场赌,她是不是终是输了?   邵离叩门而入:“爷,皇上微服驾临。”   子倩感觉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便被一齐抽光般,若不是勉强站着,她真会滑落在地上。他来了!是来救她的吗?还是说只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人,为什么总是有数不完的烦恼?先是烦恼他会不会来,再是烦恼他究竟为何而来!   莫君行起身,斜睨着子倩:“皇后不去迎驾吗?”他倒要看看谁才是幕后的“高人”!   大厅之上,一身素服的姬如枫正襟危坐,神色凛然。   莫君行先行步入,子倩也低着头跟着进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姬如枫,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把视线转到她身上,自始至终都只是紧盯住莫君行。刚刚还飘飘然的心,一下子浸到了冰凉的海水中……   “朕听闻王爷扣押了皇朝的皇后?”   莫君行寒冽的视线扫过尹子倩,才淡然而道:“这皇朝的皇后擅自偷运本王的王妃,万一将本王的王妃弄丢了,不知本王该找谁来赔?”一番话,将皇朝的一国之母暗贬为不入流的偷窃小贼,更是将皖水当作一件货物!   姬如枫自是听出他的冷嘲热讽,按捺住心中不断攀升的火焰,沉声问道:“王爷意欲何为?”   “皇上认为该如何惩处她呢?”   “朕代皇后向王爷赔罪。”   “赔罪?本王的王妃只值皇上这一句赔罪吗?”他的神色瞬间又寒了几分。   子倩在一旁看着姬如枫竭力为她周旋,想着他毕竟还是把她放在心上的。这一刻的温柔,是她期盼了十年的梦!即使这温柔能够溺死人,她也甘愿沉醉其中啊!   身子慢慢萎顿在地,她狠狠地蹙起柳眉,口中发出呻吟:“啊——皇上……”   姬如枫回头,却只见她面色苍白地跪在地上,双手护着肚子。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子倩,怎么了?”   “只怕是惊扰到孩子了……”一句话没说完,她已经气喘吁吁,额上更是冷汗直冒。   将子倩揽入自己怀中,他睨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莫君行,一咬牙,把子倩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   邵离随即进来:“爷,要拦住皇上吗?”   “不用。看来此事都是尹子倩那个女人搞出来的。”姬如枫自尹子倩进来就没看过她一眼,看来此事他事先并不知情。再说,他说过要给皖水七天的逃亡时间,那么,现在,他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吧!   姬如枫将子倩抱入马车,随同她一道坐着,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子倩,现在感觉好些没?”   子倩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口中飘出,混合着他的气息,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自封后后,她就再没听见他唤过她的名字了!轻摇螓首,她柔柔说道:“子倩没事。”她在服用扰动胎气的药物时,有很小心地控制用量的。毕竟,这是她跟皇上的孩子!   “你怎么这么鲁莽?莫君行的府中岂是你可以瞒天过海的?”   “子倩只是希望表姐不要再郁郁寡欢,也希望皇上可以安心。”   “那也不用你去冒险!”   “只要皇上可以安心,子倩愿做任何事的!”   姬如枫将子倩冰凉的身子揽得更紧,这个傻女子啊,明知他已心有所属,却还是如此义无反顾!   “对了,皇上,表姐在皇宫里吗?”   “没有。回来禀告的宫女说,她在半路就下了凤辇。”这也是他放心不下的一件事。皖水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弱女子,一个人孤身在外,怎么照顾好自己?   子倩惊慌抬头:“子倩跟表姐说,让她先去皇宫避一避的,她怎么还是……”   “子倩,你先把自己顾好。皖水……离开也未尝不好……”整个皇宫都在莫君行的眼皮子底下,皖水逃到皇宫,又能若何?   第一百一十章 旧地重游   皖水自昏昏沉沉中睁开眼睛,打量着目之所及的一切,隐约觉得一种淡淡的熟悉感沁入心中,抚平了她疲乏的心……   一个农妇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进来,看见她已经醒了,笑着说道:“王妃,你总算醒了!”她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邹嫂?”原来她在邹嫂家里!那么,她是到了慕雪峰下的村子了!“我怎么会在这?”她的声音沙哑得好像被车轮碾过一般,说起话来也虚软无力。   “哎呀!王妃,你怎么一个人到处跑呢?这么冷的天,晕在路旁,要不是我家老头子出门刚好瞧见,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邹嫂话多,话匣子一打开,就不容易阖上。   她一边把药放在窗前的小木几上,一边继续絮叨:“王妃你花容月貌,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不该这么孤身在外……”她好像突然想起些什么:“你该不是偷跑出来的吧?”   皖水接过她递到面前的药,客气地说道:“有劳你了!”她喘着气,药虽苦,她却连半个苦字都没吭,只是蹙着柳眉,全数喝尽。   原来离开皇兄,离开莫君行,她什么都做不了!皖水不由恼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   邹嫂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王妃,不是邹嫂说你,夫妻床头吵床尾和,有必要弄出什么离家出走,非要折腾两个人,才肯罢休吗?”   皖水只是苦涩地笑笑:“邹嫂这么知道皖水跟王爷吵架了?”   “这还用说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王妃你呀,肯定是气着王爷,负气离家,却又怕王爷找不着你,所以,才往这儿跑呢!”   皖水一怔,她会怕莫君行找不到她?简直笑话,她就希望莫君行一辈子找不着她呢!她不是负气离家啊,她明明是带着决绝的恨离开的!她跟莫君行是夫妻吗?他们明明就是血缘兄妹啊……   不要想了!头好疼!只要离开,只要离开就好!她扶住欲裂的头,感觉到冷汗从额上滴落在棉被上,晕开湿濡的一片。   邹嫂惊慌失措地扶着她:“王妃,你可不要哭哦!”她粗鲁地擦着皖水额上的汗,看着那泫然欲泣的楚楚娇态,心里更是心疼。   “邹嫂,我晕了几天了?”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两天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居然把自己顾成这样!”   皖水心一惊,两天了!她居然还没走出桓雀城!“邹嫂,对不起了,我要离开……”她必须马上走,否则被莫君行抓住,后果就不是她能想象的了!可是,她脚才沾地,身子就差点软绵绵地栽倒地上。   邹嫂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身子,微斥:“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身子还没好,就安安心心地呆着。”其实,她是希望把王妃留住,这样王爷应该很容易找过来吧!   “邹嫂,我……”   “什么都别说了!总之,身子没养好,你就乖乖地在这儿呆着,哪儿也不许去!”她摆出一张不容拒绝的面容,恨不得横眉竖眼!   皖水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只好先留下来,养好身子,再从长计议。   等她再次醒来,天色已晚。透过窗户,她却发现隐隐的火光……   火光?她猛地爬起,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却发现只是一群孩童在围着离屋子不远的篝火玩闹。   她虚弱地跌坐在地,原来不是他追来了!   “王妃,你怎么又下床了?”   “我只是出来看看……”她不敢告诉邹嫂,她是担心那无所不为的魔王追来。   邹嫂暧昧地笑笑:“王妃是来看看王爷有没追来的吧!”年轻人就是喜欢闹别扭!   “老婆子,你看我猎到什么好玩意儿了!”浑厚的男人声音乍然响起,打破了一屋子的寂静。   皖水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邹叔回来了。邹叔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粗声粗气,骨子里却细心体贴。   “老头子,这都啥时候了?你居然才从山上蹭回来!”邹嫂不待邹叔进门,迎面就是一顿好骂!   “这不是为了给王妃猎捕一只肥兔子,替她进补进补的嘛!”他一手提着一只硕大的兔子,一手挠挠后脑勺,咧着嘴安抚着老伴。   邹嫂没好气地一把揪过兔子,转身进屋,嘴里还不住地念叨:“这么晚的天,山上啥也瞧不见,万一遇见个什么猛兽,看你怎么办?”   “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顶多……我以后晚上再不上山了!”   “去!谁管你!”   ……   皖水静静地看着这对老夫老妻,相依相守几十年,感情淡得浓郁!这就是所谓的白头偕老么?   她也曾经这样跟莫君行打打闹闹的吧?可是,那些记忆却碎裂成一片一片的,再也无法拼接起来……   往事已随风散,前途茫茫一片!她跟莫君行到此,该断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后一笑   皖水本来强迫着自己赶紧好起来,但是这身子岂是自己强迫得了的!没想到一场小病,却让她硬生生地在床上躺了三天,方才得以下床。   站在慕雪峰的茅屋前,她看着那繁华已过的梅园,只剩下些许残花败蕊还寥落地点缀在枝头。她伸出手,亲手将那孤伶伶的花朵摘下,埋入尘土。如此而活,倒不如化作春泥,再获新生,何苦留恋这早已不属于它的尘世?   当指尖碰触那一方曾经踏过的土地,她想起上一次在这儿遗落的欢声笑语。到底,冰雪消融之际,是否遂了她的愿,将笑声悄悄掩埋在这泥土之中?是否,她还可以挖掘出那如昙花一现的快乐?   不由自主地用双手去刨那结实的土地,即使手指传来生疼,她也不想放弃。可是,最终,她没有挖掘出她播撒在这里的笑声,反倒又洒落一地清泪……   笑过,不留一点痕迹;哭过,却徒留一地伤悲!人生,喜乐本不平衡,更何况她自始至终就是悲剧的承载体!   回到村子,已是傍晚,家家户户亮着灯火,热闹非凡。   容儿,是邹嫂的小孙子,今年才8岁。因为邹嫂的儿子跟媳妇最近都外出办事,所以小孙子留在她那儿。胖胖的小身子裹着厚厚的冬衣,更像一个圆圆的球。他朝着皖水奔过来,举起胖乎乎的小手,脸上自然而然地绽放出一朵阳光般的笑容:“皖水姐姐,今晚要放爆竹哦!声音好响的,你不要怕哦!容儿会保护你的!”他若有其实地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地说着。   今晚?今天不是正月十一吗?为什么村子里有这么热闹的庆典?“容儿,今天为什么这么热闹?”   “皖水姐姐,这是村子的习俗哪!”一个妙龄少女笑着走过来,掐掐容儿圆圆的小脸,才对皖水解释道:“当年王爷重建村子,就是在正月十一这天完工的。所以,我们村子把这一天当作我们的度劫日。”   原来是这样!可怜他们却不知道这一切只是那个魔王心血来潮的杰作!看来,一切都不知道,也很好!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今天也不会颠沛流离了……   皖水一怔,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血缘关系,岂是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断掉的!   “皖水姐姐,今晚你跟我们一道玩吧!”容儿牵着皖水的手,仰起小脸,哀求。   皖水不由自主地握住那软软的小手,感觉着那小手上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流进自己的心。“容儿,这是你们村子特有的纪念日,皖水姐姐是外人……”   “皖水姐姐才不是外人呢!王爷是我们的恩人,皖水姐姐是我们的亲人!”旁边的少女抗议地说道。   “对,皖水姐姐是我们的亲人!”容儿也不甘示弱地附和,小脸上一派认真。   拗不过这一大一小的纠缠,皖水只好点头答应参加了。   夜幕降临,村子里的空地上,生起好几处篝火,围绕着中央那出火势最旺的篝火,将整片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在村长的带领下,家家户户都拿出准备好的爆竹在鼓声中点引,然后伴随着一声声巨响,飞上天空,将沉寂的夜空震得摇荡。   这是一个无法平静的夜!   然后,全村的男女老幼手拉手,围着中央的篝火跳舞,皖水也被强制地拉了过去。火光映照在她那张大病初愈的脸上,红彤彤的一片,更加映衬出那倾国之姿。   村民们杂七杂八的歌声回荡在她耳边,一张张换颜在她眼前闪现。那一刻,她忘了莫君行,忘了姬如枫,忘了不伦之恋,忘了爱恨纠缠……   皖水笑了,笑得纤尘不染,笑得倾城倾国。莫君行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一心想要在这个女人脸上看到的笑容,其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才绽放得尤其绚烂……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今天已是莫君行七日纵逃的第六天。皖水不知道,所以她还能够笑;村民不知道,所以,他们还能如此感恩戴德地怀着对莫君行的感激,欢声笑语地庆祝他们的度劫日。   ————————————————————————   小语欢迎任何人来催更!!哈哈!!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仇焰狂卷   正月十二晚上,莫君行坐在书房里,一动不动,阴寒的黑眸冷戾地盯着从窗户透照到地上的月光。依旧是那轮冷清的月,只是今晚的月染上了血色的烂漫!   今晚,杀戮,将在这轮明月的见证下进行……   将近子夜,邵离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单膝跪地:“爷,第七日即将结束。”   莫君行抬起那双阴鸷的眼,宛如一头初醒的猛兽。“传令各地的暗卫,展开彻底的搜查,天亮之前,本王要知道那个女人的藏身之所!”他的势力早已遍布皇朝的每一个角落,只要那个女人还在皇朝的地界之内,他就有把握可以在天亮之前见到她的人!   逃?他弯起一抹讽刺的诡笑,这个女人很快就会知道她眼中的逃亡,只是在他的手心打转!阴冷的月光下,他俨然是一个嗜血之魔!   皖水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看着那窗外皎洁的月光,她却觉得好像有一股隐隐的杀气在沉甸甸的空气中肆意弥漫……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还是莫君行已经知晓了她的所在?   夜色在寂寞中沉醉,天际群星捧月,点点星光,柔柔月华,一泻千里……   皖水悄悄地打开木门,蹑手蹑脚地拎着包袱,跨出门槛。   她必须离开!   躺在床上,她总是觉得心神不宁,一种不详的预感始终纠缠着她。来不及等到天亮,再向邹嫂他们辞行,她必须马上离开!   轻轻地掩上门,她看了一眼那曾经透出温暖烛光的窗,离开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那抹摇曳的温暖了吧!   子夜过后不久,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踩碎了村子宁静的梦。   一扇扇漆黑的窗子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一扇扇木门也在一声声嘎吱声中打开。   被惊醒的村民们纷纷走出屋子,错愕不已地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黑衣人。   “他们是什么人哪?”   “来做什么的?”   “不会是抢匪吧?”   “看样子不像……”   正在村民众说纷纭之际,一匹黑色的骏马如旋风般掠至。马上坐着的赫然就是他们熟悉且感恩的莫君行。   “王爷,您怎么来了?”   “王爷是来接王妃回府的吧?”   ……   莫君行却只是紧拧着眉宇,一言不发,怒红了双眼,随时都会喷出足以毁天灭地的火焰。阴鸷的黑眸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村民,他慢悠悠地问道:“那个女人呢?”七天!他给了她七天时间让她回头,她却依旧决然离开!   村民们一愣,随即反应出“那个女人”是谁。   “王妃这几天一直住在村子里,现在还在休息。”村长出面,回答莫君行的问话,   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在夜色中悄然升起。   邹嫂也套上衣服走了出来,一见是莫君行,立刻兴冲冲地跑过来:“王爷,您可来了!想不到王妃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脾性倒是倔着呢!要不是我三番四次地拦住,只怕她早走得老远了!”   她要是不倔,就敢无视他的命令,私自逃出王府?这一次,他非要拆掉那个女人的羽翼,看她还怎么逃!“她住在你家里?”俐落地跳下马,他执着马鞭,狠狠地蹂躏。   “可不是!王爷随我来吧,她该是睡得太熟了,吵成这样居然也没醒!”她唠叨着转身,往她的茅屋走去。   莫君行示意邵离在原地等候,自己也跟上邹嫂的脚步。月光照在那张阴冷的脸上,更加映照出那双充血的眼……   良久,莫君行一脸阴森地从屋子里走出,双手负于腰后,背对着屋子站着。   “王爷,我睡前还看见王妃的呢!这……怎么大半夜的没人儿了?”她搓着双手,一脸愧疚,本来是想挽留住王妃,让他们俩能够好好地把误会解释清楚,然后俩口子甜甜蜜蜜地回去。谁曾料……   邵离也察觉事情的不对劲,走上前问道:“爷,王妃不在吗?”   嘴角弯出嗜血的弧度,莫君行冷然一笑:“王妃许是在跟本王捉迷藏呢!邵离,给本王把村子烧个干干净净,就不信她还有地儿躲!”躲吗?那他就让可以供她藏身的处所全变成灰烬!   “爷……”邵离有些迟疑。   厉眸一瞥,莫君行冷声而道:“邵离,你越来越优柔寡断了!”   邹嫂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现在总算感觉到大事不妙了。“王爷,这村子……烧不得呀!”烧了,他们住哪儿?   所有的村民都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这是他们认识的王爷吗?这是当初帮助他们重建家园的王爷吗?   村子颤颤巍巍地上前:“王爷,您若是跟王妃之间有些小矛盾,咱大伙儿都愿帮着您劝解劝解王妃。我们也希望您跟王妃能够白首到老呀!可是……您为了找出王妃,焚毁这整个村子,未免……”   “是呀!王爷,您三思啊!”村民们首次意识到这个传说中的魔王的狠劲,那是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相信的!可是,眼前这个王爷,跟他们认识的那个截然不同,判若两人。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魔王哪!   “王爷,三思啊!”村民们纷纷跪下,不住地叩首,只为保住他们的家,他们的根!   莫君行无动于衷地看着跪了一地的村民,蓦地一声大吼:“邵离!”   “爷……”邵离以为他要改变主意,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还不动手!难道要本王亲自动手吗?”   “爷……”   “王爷……”   “王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去而复返   火借风势,风助火势。一间一间的茅屋,在火中哀嚎……   “我的屋子呀!”   “这是为什么啊?”   “老天爷啊……”   ……   哀声一片,却只有莫君行冷笑着睥睨一切。火光将天幕照得通亮,倒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却依旧照不进那汪无人看破的深沉……   “谁敢救火,杀!”今晚,他要彻底摧毁这一切!   于是,又是一阵惊呼声猛然惊起。   “老头子!不要过去!”   “他娘,房子没了就没了……”   “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要眼睁睁地看着被火吞噬吗?”   “秦嫂,家,怕是保不住了!人,保住就行!”   “可是,我女儿还在里面呀!”   “我孙女儿也在里面睡觉呢!”   ……   哭声,叫声,喊声,连成一片……   黑衣人纷纷拔出刀剑,见有人往起火的屋子冲去,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刀。转眼,地上已是几具尸体横陈,旁边趴着家人嘤嘤哀泣。   “呀!容儿!容儿还在屋里呢!”邹嫂惊呼起来,手足无措。   邹叔也猛然惊醒,大惊失色。二话不说,他往莫君行脚下一跪:“王爷,求您,让我去救救我的孙儿,求求您……”   邹嫂也泪水肆流地跟着跪下,拉着莫君行的衣摆,苦苦哀求。他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转眼就化身为嗜杀之魔?为什么平平静静的生活,转眼就在火中毁于一旦?   莫君行面无表情地睨着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俩夫妻,一言不发。   眼见那件简陋的茅屋已经在大火之中摇摇欲坠,邹叔再也来不及细思,卯起劲儿就往茅屋冲去。   “老头子!”邹嫂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出老远。她跌跌撞撞地跟上,却被旁边的村民拉住。   “邹嫂子,太危险了!别过去!”别说火势这么大,就是那些心狠手辣的黑衣人也不会放任她进去的!   这边正担心着,邹叔那边已经被黑衣人发现。一个黑衣人飞速掠至,染血的剑划出一道寒光,在月色中闪着血芒……   邹嫂张嘴想喊,却发现声音卡住喉咙口,一个音也发不出……   皖水行色匆匆地往前赶路,借着月光,她总算还能勉强看清前面的山路。   走到一个高处,她迎着晚风而立,回首向掩埋了她所有欢乐的村庄作别。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不是一派安静祥和的村子,而是怵目惊心的冲天火光。那一方天空,被火光映照得通红,仿佛也要跟着燃烧起来般。   怎么回事?心,突突地跳动,不祥的感觉像潮水般涌上心头,淹没她的呼吸……   扔下包袱,她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往村子里赶去,将自己纤细的身子淹没到那片黑暗中,任由它将自己吞噬……   一个不小心,她脚下踩了个空,“啊——”她顺着山坡从上面骨碌碌地滚了下来,尖锐的芒草划破了她的肌肤,留下一道道血痕。粗布麻衣也被割开了好几道口子。但是,她不在乎。索性不是很高,否则她这么一摔,只怕不死,也去掉了半条命!   挣扎地爬起,她揉揉发疼的膝盖,忍住手肘传来的刺痛。鞋子不知滚到了哪里,她也顾不上找,直接赤着一双玉足,往那片起火的地上奔去。   夜色模糊了她的双眼,一路上,她跌跌爬爬,不知摔了多少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浑身仿佛快要散架,她却不敢停留半刻。   冰冷的路面,刺激着她裸露的脚底,阵阵寒意,直透心底。细小的石子儿,磕得她的脚生疼,她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呼一声疼。   她能够预料到,是莫君行来了!他的怒火足以毁灭整个皇朝,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村子!   她错了吗?不该在那个村子停留如此之久的!若是因她,而给村子带来灭顶之灾,余生,她该如何在愧悔中一天一天地捱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月夜血杀   当皖水狼狈地赶到村子时,整个村子几乎已经是一片狼藉。   村民们无能为力地看着他们的家被大火无情地吞噬,个个一脸悲戚彷徨。几个人抱在一起,痛哭声连成一片。   无数具尸体横尸当场,将鲜血洒在这片他们钟爱的土地上。血液,汩汩流淌,汇成一条细小的支流,在火光中闪耀着血色的光芒……   邹叔背部被狠狠地砍了一剑,鲜血直流,但是他还是挣扎着往起火的茅屋里爬去,而邹嫂也挣脱了村民的钳制,冲到那片火光之中,拖住黑衣人的脚。   黑衣人扬起手中的剑,眼看就要往邹嫂的双臂上砍去……   皖水一声威吓:“住手!”硬生生地将那把染血的利刃截在半空。   她冲到邹嫂面前,冷眼盯住那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如果你敢伤她分毫,我保证,下一个死在这把剑下的会是你!”她从不想伤人,但是如果别人把她逼到无路可退时,她甚至可以杀人!   莫君行自皖水出现时,一双黑眸就没离开过她身上。心中千头万绪,他竟不知此刻心情到底怎样?喜?因她的出现消除了他连日来内心的不安?怒?因她费尽心思也要逃离他的身边?还是纠结?只因不知该如何惩处她的叛离?   这个令人无措的女人,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邹叔已经挣扎着冲进起火的茅屋,肆虐的火舌瞬间便吞噬了他的身影。   “邹嫂,别过去!”皖水拉住急欲跟上去的邹嫂,哽咽地劝解。   “我的丈夫孙子都在里面,我一个人守在外面做什么?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她不胜悲伤地嘶喊着。   “老婆子!”一声粗哑的呼声从火中传出,敲醒了邹嫂在悲哀中逐渐麻木的心。她含着泪水张望着,终于发现了站在火光中,抱着孙子,完美得如同天神一般的老伴!   突然,围观的村民中传出一声疾呼:“邹老,小心!”   邹叔反射性地将抱住怀里的孙子抛到屋子外面,自己却不幸地被倒下来的横木砸伤了。   “不!老头子!”再也不管皖水的苦苦拉扯,她硬生生地挣脱了皖水的束缚,迅速地冲向她住了这么多年的家,冲向相依相守了这么些年的老伴。   蔓延开来的火势在风力的助威下,肆意地吞吐着烟雾,嚣张地摧毁一切。邹嫂矮矮胖胖的身子在皖水亲眼目睹之下,被无情地吞噬。透过那朦胧的火帘,她甚至可以看见那对平日里从不把爱字挂在嘴边的老夫老妻,在那炙热的火焰中含泪拥抱在一起……   这就是“直叫人生死相许”的人间至恋吗?   在烟雾弥漫中昏迷的容儿此时也咳着张开那双被熏红的眼,他拉着皖水薄凉的手:“皖水姐姐,为什么屋子起火了?爷爷奶奶呢?”他的小手揉着眼睛,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皖水连忙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容儿的视线,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以看见亲人丧身火海的样子,那将给他的心灵造成怎样的阴影?还是无知好啊!有时候,无知,反而是上苍的一种仁慈!   可是,她还是晚了……   “爷爷奶奶!”容儿惊惧地张着大眼,连声音也沙哑得厉害。他伸出小手,仿佛这样就可以抓住那双总是抱着他的大掌。   皖水将他的头压入自己怀中,低声劝着:“容儿,乖……”   “不要!放开我!我要爷爷奶奶!”孩子的心里,亲人总是胜过一切的,即使那个人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姐姐。   “乖,那里太危险了……”可是,她话没说完,容儿已经挣扎着离开她的怀抱,小小的手臂胡乱舞动,时而擦过皖水身上的伤口,惹得她一阵嘶声。   皖水强硬地拉住他不断扭动的身子,竟然想不到一个孩子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力气。想到惨死在火中的邹叔邹嫂,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容儿!   可是,在亲眼目睹至亲之人被火焰席卷的场景之后,小小的容儿那仅有的一丝理智已经混乱了!   他毫无意识地抓起地上的东西,看也没看,直接乱舞一通。口中还不住地叫嚷着:“让开,让开!你是坏人!坏人!”只要不让他去找爷爷奶奶的人,都是坏人!孩子的世界总是如此单纯的!   “啊——”一声略带压抑的痛呼,在一片混乱的嘈杂中依旧准确无误地传入莫君行的耳中,他的心猛地一沉,暴躁的脾气竟然突然间仿佛淋了雨,瞬间安定了许多。   那个女人怎么了?他飞身而起,掠至皖水身边,却只见她一手捂住左半边脸,秀发散乱地垂下,让他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正当他想要拨开那碍眼的散乱秀发之际,一滴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流下,滴落在莫君行脚边……   ——————————————————————————————————————————   好没动力哦!一个人默默码字,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红妆半残   莫君行伸出的手当下僵在半空,他愣愣地看着那脚边晕开的血滴,竟一时无法反应。   良久,他温柔地拂开碍事的秀发,想要拿开皖水的手。   孰不料,皖水一把挥开:“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那双手仅仅在今晚就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那遍地的残尸,还有被烈火吞噬的村民,无数条活生生的生命,在他的一念之间丧失!   冷冷地勾唇,他瞥了一眼被无情挥开的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她的下颔:“王妃,你好像总是肆无忌惮地反抗本王……”他的话,在看见皖水左边脸上那一条从眼角一直蜿蜒到下颔的血痕时,戛然而止。眼一斜,这才发现冷清地躺在自己脚边的还有一块被磨得尖锐的石块,那是一种十分坚硬的石材,大概是被小孩子磨来玩闹的。只是未曾想到,那个孩子无意间摸到的竟然是如此致命的“利刃”!石块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那么醒目,刺痛了莫君行的眼!   下颔被莫君行钳制住,扯动了皖水脸上还在血流不止的伤痕,她咬紧牙关,紧蹙柳眉,不愿示弱。猩红的血液,在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一条条红色的印迹,显得狰狞而凄美……   “莫君行,你真是名副其实的恶魔!只要是你所到的地方,都会变成炼狱!”而她何其不幸,当初竟然自己走到他身边,走进那最灼热的炼炉之中,把自己的身活活困住,让自己的心在那片烈焰中忍受煎熬!   火光倒映在莫君行原就怒红的眼眸中,更加灼热得让人不敢迎视。然而,从他口中吐露出来的话语,却冰冷得跟他火怒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妃,今晚所有的杀戮皆是因你而起!这里所有的血皆是为你而流!你以为……你能心安理得吗?”既然他是恶魔,那么她也别想活得太干净!那样的纯,对他来说,是一种讽刺!松开手,他笑得嗜血。   皖水怔忡地看着他嘴角那磨邪魅的笑,竟无语反驳。他说得对啊!这里所有的悲剧归根结底,皆是由她引发的!虽非她杀,却是因她而死!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左手,她可以看见自己的罪恶,那是无辜村民的血呀,如此醒目地染红了她的手……   “爷爷!奶奶!”哭喊声,将皖水沉沦的心,拉回了同样残酷的现实。她顺着声音找到那抹小小的身影。   容儿!她想喊,却喊不出口。声音硬生生地卡住喉咙口,卡得她几乎窒息!眼睁睁地,她看着小小的容儿不顾一切地往那冲天的怒焰中奔去,看着那肆虐的火舌将那抹小小的身影吞噬……   没有一滴泪可以流,没有一丝力气可以哭泣,连心,都仿佛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痛楚……   她只是仿佛置身事外地看着,看着四周的烈焰将一间间茅屋化为乌有,看着四周的人们哭天抢地地抱头痛哭,看着鲜血,在火光的映照下几乎快要沸腾……   “莫君行,我真想诅咒你……”嘴唇开阖,最后能够吐出的却只有这么几个字。视线越过茫茫的烟雾,她极力追寻着那抹曾经活蹦乱跳的身影,怔忡地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她回忆着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曾经带给她怎样的温暖!可是,一切都因她而毁,毁得彻彻底底!   轻轻柔柔的几个字,却挟着沉重的怨忿,几乎令莫君行难以承受。即使是在这样烈火熊熊的环境中,他依然浑身散发出寒冽的冰冷。“如果诅咒有用的话,本王只怕早已下了十八层地狱了!”他这才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可以伤他分毫,除了这个女人!她的一句话往往比利刃更加锋利……   可是,皖水却置若罔闻地继续呢喃着:“我诅咒你……诅咒你……”空虚的视线无处摆放,她只是任由涣散的眼神四处游荡。   莫君行霍然起身,阴冷的目光扫视了一下被大火毁得干干净净的村子。村子里的人,经此一劫,存活下来的大概只有原来的一半,无数人在企图拯救他们的家时被无情地砍杀,横尸当场。更有甚者,尸骨被蔓延开来的火焰焚毁得面目全非,相当于尸骨无存。   很好!她不是说他所到的地方都变成炼狱吗?这才是真正的炼狱,不是吗?   “邵离,将王妃带回王府!她若是不回,就将这儿杀个鸡犬不留!”扔下这句,他一个翻身,跃上马背。马鞭在风中挥出刺耳的声响,胯下的马儿痛嘶一声,如同脱弦的箭一般,冲出老远。   邵离走到趴伏着的皖水面前,躬身而道:“王妃,请上马车。”   皖水抬眼,环顾着四周。火光映照下,一张张悲戚的脸带着她看不懂的神情,那么深深地凝望着她。是怨?是恨?是乞求?   当心已经麻木,脸上的伤痕仿佛也不存在般。她扶住自己的膝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要碰我!”挥开邵离伸过来欲扶住她的手,她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越过他,朝着那等待已久的豪华“囚笼”走去……   赤裸的玉足,踩在满地的狼藉之上,所过之处,留下两道浅浅的血痕。被大火烤得炽热的土地,将那灼烧的温度传入她的皮肤,熨烫着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将四周的哀嚎声拒之耳外,对两旁悲戚的神情再也不见,从此,她将自己困守在那一方狭小的水岸,从此,再也不用期待任何救赎……   从此,她将自己放流到无尽的黑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冷月无声   “王妃,您还是把药膏涂上吧!”一个一脸苦相的丫鬟在皖水身边费心地劝解,却只见她冷冷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没有任何表情,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左脸上的那道很深的伤痕已经开始结疤,如果再不精心护理,以后只怕会留下一辈子也抹不去的印迹。可是,她好像什么也不在乎,又好像是故意跟王爷对着干,回府已经五天,她始终没有上过药,任由伤口流血、恶化……   “怎么回事?”莫君行一脚迈入这个冷清得比冷宫还甚的地方,对里面的死气沉沉感到极度不悦。   那个围着皖水打转的丫鬟惊慌失措地跪下:“奴婢拜见王爷。”   “本王是问你怎么回事?”他虽是在问那个丫头,视线却紧锁住没有任何动静的皖水。自从回到王府后,这个女人就不再有任何情绪了,没有喜,没有悲,没有愤,也没有怒。她好像放任自己坠入一个虚空世界,对外界发生在她身边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那个丫鬟压低头颅,怯怯地回复:“王妃她……还是不肯上药……”每次试图给她上药,都会被她那空洞的眼神一扫,虽然没有任何情绪,却依然空虚得让人害怕。   一阵沉默在本就静得令人害怕的空气中漫延,使气氛更加暗涛汹涌。   莫君行踱到皖水背后,冷冷地看了一眼镜中那道蜿蜒的伤痕:“既然她愿意留着它,就让她留着!也好随时提醒她,逃跑的下场!”本来他是来看看她的伤势,却没料到她决然至此。而他,向来不曾安慰过人,也从不打算去纡尊降贵地安慰一个不听话的女人!既然他给她如此之多的恩宠,她却拒不接受,那么就别怪他无情了!   “王妃,本王没有惩处你的私逃,已是对你的极大宽恕,你可别恃宠而骄!”   “……”皖水依旧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或许她什么都没注视。那涣散的目光仿佛跟它的主人一样,失去了光泽,毫无生气。   莫君行绕到她面前,执起她的下巴,深深地望进那双眼睛中。“皖水,何苦?”冰凉的语调中无意间流露出多少无奈!他只是想两个人好好地相处,只是想让她眼中心中只有他一人,为什么她却如此叛逆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他这个期望?   “王爷到底为何执着啊?”执着到宁可毁了她,也绝不放过!皖水迷茫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透过那双深邃的眼,她是不是看见了些许柔情,些许痛楚?又在痴心妄想了吗?他,只是一个魔王!那么多条人命,只在他的转念之间,便灰飞烟灭了!   “本王也不知道啊!”曾经,不愿归附他的东西,他都毫不留情地毁去。可是,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下不了手!   “或许是前世的牵扯,注定你我此生的纠葛!纠缠一世,死生不弃!”似诺言,似诅咒,竟然像烙印般烙上皖水已经毫无知觉的心头,引发一阵痛楚。   他慢慢地抚上那道霸道狰狞的伤痕,轻轻地吻上,仿佛在呵护此生的至宝。   “皖水,本王已经放不开了!”   皖水一动也不动,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对他的吻无动于衷。“皖水身虽存,心却死。王爷留着有何用?”   “没有本王的命令,你只能好好活着!”那个“死”字,撞击得他的心一阵剧颤。这个女人,好像还没搞清楚她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轻轻地阖上眼,皖水不再看他,也不再听他说话,阖上自己的心门,阖上自己的意识,再次,将自己蜷缩进那个不为任何人碰触的角落。   接下来的两个月,阴寒的气氛就这样一直笼罩着王府。莫君行一直寒着那张俊颜,冷言冷语,稍有不对,就是一阵大发雷霆,甚至于一挥手,将人扫出老远。   然而,以往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令人横尸当场。但是,最近,伤在他手中的奴仆虽然数不胜数,却无一人丧命。   晚上,他时常漫步至涟水阁的小凉亭,在上面自斟自酌,独坐到天明。   那轮寂寂无言的冷月下,他也在等待着什么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曾经沧海   草原的叛乱在皇朝的协助下,已经平定。火炎部族终于得偿所愿,一统草原,建立集权制政权,国号为慕国,火炎部族的族长火炎凛被尊为汗王,为草原之共主。火炎宏为大王子,理所当然成为慕国的储君。   两个多月的时间,草原已经恢复了平静,火炎宏再次携带厚礼前来皇朝,以谢皇朝借兵相助之恩。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两个气度不凡的男子风度翩翩地游走在人群之中,沿路吸引了不知多少少女羞怯的目光。   火炎宏一身深蓝色锦袍,衬得那略显黝黑的肤色更加健康。手执一把折扇,煞有介事地扇着,俨然一个儒雅的公子哥儿!   “哎!凤行,你不要总是这么飘然欲仙的样子嘛,活像不在俗世之中似的!”他以扇柄轻敲身旁那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关心的语调中又暗含着些许不满。   凤氏家族,火炎部族继火炎世家之后的第二家族。两氏族祖辈共同打下火炎部族这一片江山,火炎家族多尚武,而凤氏家族多崇文。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多年来,凤氏家族为火炎部族竭尽全力,火炎部族也保证凤氏家族高官厚禄。   凤行,现任火炎部族也即慕国的文丞相,又称凤相,虽年仅二十五岁,却是才气纵横,多有治国之策。其人相貌堂堂,儒雅有礼,是草原上诸多少女的意中人。   他淡淡地扫了火炎宏一眼,不着痕迹地挥开那柄抵在自己胸前的折扇:“王子殿下就不怕染上一身胭脂味儿,他日被心上人所弃?”   “曾经沧海,除却巫山!小王这一辈子怕是再难动心了!”他故作深情地吟哦一番,眼中的沉痛似真还假。   曾经沧海,除却巫山?凤行无视一旁擦肩而过的女子送来的秋波,心思辗转,眼前竟然又浮现出那抹清雅淡然的容颜……   “凤行,你又在想梓语了?”自从梓语失踪之后,他整个人都好像抛却凡尘一般,生命中除了寻找梓语,再无其他!   凤行飘然的步履猛地一顿,连平日里淡然的眼神也仿佛瞬间有了光彩:“梓语!”一声低呼,他倏然往前冲去,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执着地追随那抹熟悉的背影!   “哎!凤行!”火炎宏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却根本留不住那仿佛被勾去魂魄的身影。谁说世上唯余痴心女,他眼前不就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痴情男!四年了!他等了四年,找了四年,执着了四年,却仍然不愿放弃仅存的那一丝飘渺的希望!   费劲地跟上箭一般冲出去的凤行,他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梓语若是还活着,她一定会回到草原的……”   “她一定还活着!”打断火炎宏的话,他的视线一直胶着在那抹倩影消失的方向。是他看错了吗?那孤傲中带着清高的背影,一身素白,宛若最圣洁的雪莲花!他真的看错了吗?   “呃……”火炎宏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无情了!当然这只是对照他眼前这个大情圣而言。“凤行,不要太执着了!梓语她……也希望你……幸福!”这样应该不会说错吧?   “宏,你还不懂爱!”淡然地撇下这一句,他转身,朝着原本的方向走去,看似飘然,实则沉郁的脚步,让火炎宏一阵心烦意乱。凤姨可是威胁着要他给凤行挑个媳妇回去的,可是,照此看来,他要是真照做了,只怕凤行绝对跟他翻脸!更何况,这凤行可是他的妹夫,他替凤行找女人,不就是对不起他的妹妹了吗?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他头一甩,管它呢!情之一字,全看缘分而已!   莫君行神色忧郁地走进涟水阁,不动声色地坐在桌子边,冷冷地看着窗前那抹黯然失色的容颜。   两个月了!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那儿,不动,不语,不哭,不笑……   他到底要把她怎么办?   悄然走至他身后,伸出手臂,将那冰冷的身子揽入自己空虚的怀中,他轻叹:“皖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姬如枫明日要在皇宫设宴款待草原慕国的使臣,你不是很喜欢看草原的舞蹈吗?明日随本王一道去吧!”他无法忍受这样的皖水,她可以冷,可以傲,可以倔,但是,她不可以如此了无生气,如此难以抚触……   “你能忍受旁人对我这副尊荣的指指点点吗?”飘逸地几乎抓不住的话语,如同一股冰水汩汩流过。   他仅是不在意地轻瞥一眼皖水左脸的疤痕:“谁敢多看一眼,本王将他……”阴狠的话语蓦地中断,莫君行警觉地改口:“将他罢官!”如若皖水见不得他杀人,他可以为她洗去这满手血腥!   “王爷,水姬主子来探望王妃。”一小丫鬟进来禀告。   “水姬?”莫君行放开皖水,直起身子:“让她进来。”为了预防皖水逃跑,他一直将皖水隔离在这小小的涟水阁中。水姬大概也是知道他现在在这儿,所以才敢贸然求见。   水姬在贴身婢女的陪同下莲步轻移,走入寝室:“贱妾拜见王爷。”   “你带了些什么过来?”他的目光扫视着水姬身后那个婢女手上的东西,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水姬浅笑:“贱妾听闻王妃一直郁郁寡欢,今儿个特地出府,去市集上买了几只小动物回来。”受伤的女人,往往最容易从弱势动物身上获得安慰。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二次盛宴   水姬身后的婢女将蒙在笼子上的纱布掀开,居然是一只可爱的白兔,另外还有一只机灵的鹦鹉。   “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那只刁钻的鹦鹉有模有样地学着人们丰富多彩的表情,煞有介事地念叨着。   莫君行将视线转移到皖水身上,果然见她定定地看着那只鹦鹉,眼也不眨,看来这个小东西确实吸引了她的部分注意力!   水姬温柔地拉过皖水冰凉的手:“皖水,来,摸摸这只兔子……”她含笑诱惑着,让皖水的手心碰触白兔那柔软的毛发。   皖水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在那只兔子身上游移,感受那细腻柔滑的触感软化自己内心深处那冰封住的角落。她也曾经如此抚触过一只可爱的兔子,那是……在慕雪峰下那个村子里的时候吧!可是,现在那些回忆却是她再难抹去的痛!   不知道是不是被皖水眼中那幽幽的情思迷了心智,莫君行直想变成她手下那只兔子,凭什么一只畜生可以享受她如此柔情的抚触,而他,身为她的丈夫,却只能忍受她的冷眼?   情不自禁地伸手,他只是想握住那只手,却见她受惊般,一把将兔子揽入自己怀中,紧紧抱住,一双冷冽的眼眸凌厉地盯住他,满是防备,满是警告……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也只是冷冷的觑着她。什么时候,他莫君行比不上一只低贱的畜生?这个女人,将他贬得够狠!   “王爷,您先离开吧!王妃这儿有贱妾呢!”水姬见气氛变僵,立刻出面将莫君行攀升的火气压住。   最后望了一眼皖水,他拖着疲乏孤傲的身子,走出这涟水阁,离开这个他灵魂得以归依的地方!   看着那抹孤独却冷酷的背影,水姬也暗自神伤,明明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偏偏要互相伤害?究竟是天意弄人,还是报应始至?   翌日,皇宫再次大宴群臣,为草原使臣接风洗尘。   灯火斑驳之中,布置一新的大殿上,群臣觥筹交错,祝贺之声不绝于耳。   莫君行特立独行地挑了一处宁静,不受人骚扰的角落坐着。可是,他就是有那么一种难以叫人忽视的霸气!即使已经退到最不起眼的地方,众臣也可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压迫,充斥着整个华丽的大殿!   “皖水,再等会儿,就是草原特意为你准备的歌舞了!”知道皖水喜欢看草原那种刚柔并济,豪放中带着柔媚的舞蹈,他特地吩咐火炎宏为她准备了这么一场盛大的表演。   皖水仍旧不愿看他一眼,只是默默地饮着杯中的酒。如果能够换得一醉,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悲哀地想着。生,已毫无所恋;死,却是想都不敢想。逃了一次,欠下一生也还不了的债,她除了驯服,再无他选!当爱情走至绝境,她只能借由满腔的恨,来为自己的爱情殉葬!恨啊!曾经爱过的男人,如今她只能选择恨!算是对自己的报复吧,算是对那些无辜村民的赎罪吧,算是对自己无法善了的爱情的解脱吧!   有的时候,当生命再无意义,恨,就成了最终的支柱!   想着,恨着!皖水却突然笑了!她失神地看着樽中那摇曳的酒,映出自己难以示人的丑颜,嘴角那抹笑花逐渐飘渺,消散……   “皖水……皖水!”莫君行看着失常的她,总说不上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心里却总是觉得难以平静。他抚上那道长长的伤疤:“皖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本王对你的执念一如往昔,此生不变!”   被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男人,以如此强烈蛮横的方式眷宠,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皖水醉眼朦胧地看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俊颜,无意识地呢喃着:“莫君行,如果我们不是亲兄妹,或许,一切……都不会是这样……”   对面席上,凤行推了推火炎宏的手肘:“宏,你在看什么呢?”   火炎宏黝黑的俊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凤行,我想我是真的动心了……”他以为,自己只是惊艳,只是倾慕,却没料到两个月未见,再次见到她时,心中的悸动会是如此强烈!   “你……动心了?”凤行不可思议地重复着,这个号称草原第一匹难以驾驭的烈马,居然甘愿为一个女人停驻他奔驰的脚步?   “只是……佳人已有所属喽!”他的这段刚刚萌发的恋情注定早夭。“你知道对面那个男人是谁吗?”   凤行顺着火炎宏的视线看过去,倏然间眼一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皇朝声名最显赫的辅政王莫君行吧!”   “唉,你的那个什么雪莲膏带来没?”   “你身上多了什么疤痕吗?”   “我是要献给辅政王啦!你没看见他的王妃脸上有一条十分显眼的疤痕吗?”   凤行淡淡地瞄了一眼莫君行所处的角落:“那是人家的事,你掺和个什么?”猛然间,他黑眸闪过一抹精光:“宏,你可别告诉我,你动心的对象是……”   “所以我才说我死定了嘛!”他莫可奈何地瞥了凤行一眼,眼神中满是哀怨,活像一个被无情抛弃的寡妇!   “肯定是你惹了太多风流债,所以老天爷罚你呢!”凤行可一点也不想同情他。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危险际遇   火炎宏有模有样地长叹一口气:“大概真是如此吧!可是……”他偏着头细思:“我好像没招惹过哪个女人吧!都是她们自个儿送上来的耶!”   凤行不理会他的絮絮低语,只是风轻云淡地回道:“没带。”   “啊?什么没带?”火炎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雪莲膏。”   “哦!”他淡淡地应道,却在下一刻猛然瞪过来:“那样的好东西,你居然没带?”   凤行审视着莫君行跟皖水之间的互动,幽幽而道:“你以为凭莫君行的势力,他会拿一条疤痕没办法?”除非他根本就不想让这条疤痕消失!   姬如枫高坐尊位,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皖水所在的位置。由于皖水的左边脸朝着殿外,他根本没有机会看清楚她到底伤得如何。尽管心里已是牵肠挂肚、忧思难止,他面上却依旧纹风不动,一派自然。   皖水微晃着身子站起身,离开座位,摇摇晃晃地往殿外走。   莫君行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王爷干脆直接找条铁链锁住皖水的好,这样不管皖水怎么走,都走不出王爷的手心了,是不?”她勾起唇角,讽笑。也许是醉意使然,她说了自回王府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莫君行黑眸一眯,松开手:“不要走得太远。”   皖水冷然一笑,晃晃悠悠地走出大殿,丝毫不怕别人瞧见她脸上那道残破整张容颜的疤痕。   莫君行盯着她的背影,双手轻轻一拍,身后立刻神鬼使然地闪现出一道黑影:“跟上王妃,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她,注定此生只能活在他的视线中!   黑影微一躬身,转瞬即逝。   酒意冲上头顶,些许迷糊了她的意识。连步履都变得飘忽,心上的痛好像缓解了些。皖水茫茫地走着,没有任何方向,却不知不觉地来到一处清幽的场所。眼前那片空旷的草地,处处散发着青草的幽香。满眼的绿,醉了她的眼,迷了她的心。   身子一软,她就地躺下,头枕着大地,眼望着星空。原来,一个人的日子如此惬意!   正在她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之际,身边的草皮响起一阵轻轻的簌簌声。她猛地起身,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张曾经在记忆中盘桓,现今却有些模糊的俊颜。   “皇兄……”这才发现,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坚强,唯独在他面前,她只能做一个柔弱的小女孩。不自觉地撇开脸,她意欲将左脸上那道疤痕掩藏住。   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心疼的声音随即响起:“皖水,一定很疼吧!”当利器划破这本如凝脂的肌肤时,该是如何的残忍!   皖水明眸倏然瞪大,一手抓住姬如枫的手:“皇兄,你怎么出来了?”她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莫君行的独占欲有多么强烈!那是一种强烈到甘愿毁灭一切的欲望!为了警告她,他不惜毁了那个无辜波及的村子,杀了那么多人。若是让他知晓四皇兄又来见她,只怕……   姬如枫的手竟隐隐颤动,眼中流露出来的自责愧悔淹没了他的理智:“皖水,不要再回那个魔窟了!皇兄一定可以保护你的!”   “皇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皖水厉声呵斥,心中却为他的保护而感动。她终究没有被所有人遗弃!曾经,她被四皇兄捧在手心里,现在,她被他放在心窝里……   姬如枫神情激动地握住皖水的臂膀,愤愤不平地说道:“那个男人根本不爱你!他只是把你当作玩物般折腾!皖水,我再也无法忍受你这样受苦受罪了!只要你点头,哪怕今天皇兄跟莫君行撕破脸,也绝不放任你跟他回去……”   “四皇兄!”皖水匆忙打断他的话。“皇兄不要忘了,皖水已经嫁为人妻。即使皇兄贵为一国之君,又有什么理由将皖水留在皇宫?”   “皖水……”   “皇兄,你是宴会的东道主,不要缺席太久。皖水也该回去了!”她握住姬如枫的手,感受最后一抹值得留恋的温度,随即决然将那双手滑下自己的臂膀。转身,泪落,她却已无退路……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姬如枫一阵怅然。眼角瞥见那抹渐渐离去的身影,他几个大步冲上去,攫住那抹好似要飘然远去,从此再也不回来的倩影。“皖水,朕爱你啊!这么多年以来,朕一直在等你长大,可是为什么你长大后,却再也不属于朕?”他从小呵护大的至宝,最终却被别人夺去,甚至还被当作玩物!这让他如何甘心?   第一百二十章 双剑相向   皖水有那么一刻只能怔怔地看着那只在咫尺之间的容颜,那绝望的深情,触动她内心最隐秘的那根弦,却让她只能无助地任由他嘶喊。   姬如枫扳过她的左脸,细细地审视着那道碍眼的疤痕,眼中火光乍现。“一个权势滔天的辅政王,竟然拿这道伤痕没有办法吗?还是他本就是想用它来羞辱你!”   皖水被他没有控制好的力道弄得紧蹙蛾眉:“皇兄,不要逾越了分寸!”   月光照不到的那个角落里,莫君行冷冽的视线穿透隐隐的黑暗,将草地上两个人的举止看得清清楚楚。没有当场现身,只是不想让皖水觉得她是他的囚奴。右手握住扇柄,力道似要将那上好的木质摧灭成灰烬,细微的咔嚓声,在沉闷抑郁的空气中,缓慢地摩擦……   那道黑影恭然立于他的身后,宛如幽灵。   “皖水,你根本不爱他,不是吗?皇兄知道你只是为了皇兄的大业,才会委曲求全地嫁给那个魔王。可是,现在,朕已经成了万人之上的皇帝了!”他那么炽热地凝望着皖水,那目光中隐含着多少欲望,是皖水无法想象的!任何一个男人,只要对一个女人,动了情,失了心,都可以萌发出毁灭一切的欲望!   可是你忘了你纵然已是万人之上,却依旧还在一人之下!皖水悲戚地笑睨着他:“皇兄,你醉了!”   “不,朕没醉!朕只是不想把这段情再这样不见天日地掩埋在心里!皖水,我们才是最契合的,不是吗?你一定爱着朕,就像朕一直爱着你,是吗?”兄妹若何?莫君行不是一样娶了皖水!纪欣瞳说得对,他之所以会失去皖水,只因为他不敢去抢!那么,今天,他就把皖水从莫君行手上抢过来!   “别说了!”皖水倏然转身。姬如枫突如其来的爱,打乱了她已经冰冷的心。她虽然爱过,却从没渴望过回应。可是,现在,他却告诉她,他一直如此深切地爱着她……   月光幽柔地泄了一地,也轻轻吻过皖水的伤痕。她抬眼,望着那轮月亮,幽幽而道:“皇兄,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她的心,早已飘零,情,也散落一地,再也拾掇不起。就像无法接受莫君行的爱一样,她发现自己同样无法接受姬如枫的情。甚至于她自己都恍惚了,自己究竟有没有爱过!姬如枫,她爱过吗?莫君行,她又爱过吗?乱了,散了,两段似有若无的爱恋,却跟血缘纠缠不清。最终,她伤了,残了,只留满目疮痍……   从此,再不爱了吧!只要不爱,心,就不会受伤了吧!   姬如枫强势地转过皖水背对着他的身子:“可以挽回的!只要你拒绝跟莫君行回府,只要你继续留在皇兄身边,一切的一切,都会回复原本的模样!”   “对不起,皇兄,皖水要回去了!”她深深地望着姬如枫,好像这是最后一眼。   一阵恐惧袭上心头,姬如枫双手发颤。她从来不会拒绝他,从来不会!可是,现在,她再也不愿对他敞开心扉,再也不愿向他袒露自己的心,再也不愿事事听从他的提议。是不是,她的心,已经不再系于他身?   如此想着,怒火掺和着欲望,一道捣乱了他的神志。他猛地把皖水扯入自己怀中,将莫君行,将子倩,将江山大业,将兄妹血缘,统统的一切,他都抛诸脑后。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皖水,只有这个他爱了十年的女人!   “啊!皇兄,你干什么?”她偏过脸,回避姬如枫掠夺般的吻。温热的气息流窜在自己的脸庞,她甚至可以感觉那道伤痕隐隐发热。   “皖水,你是朕的!十年前开始,你就一直是朕的!”只是,莫君行把她抢走了!莫君行把本该属于他的抢走了!   一道薄凉的声音在清冷的夜色中乍然响起:“皖水,你要不要告诉他,你究竟是谁的?”   皖水如遭雷击,身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随即猛力推开姬如枫。转头,她看见那抹阴冷的身影,伫立在月光下,挟带着地狱最阴寒的气息……   莫君行悠然地挥动着手中的折扇,若无其事地走到姬如枫身前:“皇上不是说不小心将酒洒在了龙袍之上,要回寝宫更衣吗?”他瞄瞄四周:“真有本事,更衣更到这地方了!”   虽是淡然的语调,皖水依旧深刻地感受到从他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戾气。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明明已经把别人定了死罪,却依旧谈笑风生地跟人家说,祝他长命百岁!   “王爷来了正好,皇宫是皖水的娘家,自皖水出嫁之后,一直没有回宫住过。适逢如妃祭日降至,就让皖水留在宫中吧!”他再也不要顾前虑后了,只要可以将皖水抢回来,他宁可拿江山作赌!   几步跨至皖水跟前,他拉住皖水的手臂,不由分说,领着她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去。   “皇兄!”皖水大惊失色,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要甩开他的手。   一道森寒的剑气划破月光,将瑟瑟晚风撕裂成满地的碎片,携着重重杀气呼啸而至……   姬如枫急忙推开皖水,拔出腰间的佩剑挡住那凌厉的攻势。   双剑对敌,莫君行笑得邪肆:“皇上,你以为你是本王的对手吗?”没有让魅影出手,只因为皖水是他的女人!可是,他一出手,向来都是绝不留情的!偏首,他看着伫立一旁,面色尤胜白雪的皖水:“王妃,你若是见不得血,还请暂避!”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扼杀骨血(上)   “你到底想要怎样?”皖水冷冷的语调,让莫君行手中的长剑倏然间迸发出一道清冷的芒光。   “呵呵,本王想要怎样?”他斜睨着皖水,亦用冷冷的语调相回应:“本王想要所有胆敢觊觎王妃的男人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身影已然跃起,寒冷的剑光亦随之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   双剑相击,一招之下,高低已定。姬如枫猛然后退数步,胸口起伏,反观莫君行却是神色如常,好似刚刚并未使力。脚尖刚触底,他即再次发动凌厉的攻击。野兽一旦伸出利爪,不见血,誓不收手!   姬如枫应付得勉强,渐渐地已落下风。   这边的打斗声,吸引了周围巡视的侍卫,纷纷戒备地冲过来,却见是皇上跟辅政王两人在对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渐渐的,本该在大殿上观看草原特意准备的舞蹈的大臣们也闻声赶过来,却没有一个人胆敢插手。   “凤行,你看谁有胜算?小王打赌,辅政王一定技胜一筹!”火炎宏向来是走到哪儿,玩到哪儿,这等好戏,不插一腿,未免太对不起自己!   凤行微微警告地瞟了他一眼:“王子不要惹祸上身。”   “跟小王赌一把,又不会少一块肉!”他轻捶凤行的胸膛。   “就怕会少一条命!”   “莫王爷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了……”   “这场对决还有一个人。”   “谁啊?”   “辅政王妃。”   火炎宏将视线转移到一旁冷静观战的皖水身上,若有所思地轻声说道:“不知道她究竟站在哪一边……”凤行说的不错,单是莫君行跟姬如枫两人的对决,姬如枫必输无疑,但是,皖水的加入给这场较量加入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这边才絮絮地讨论着,那边已然有了初步结果。莫君行一剑格开姬如枫的攻势,同时一个错身,一脚踢在姬如枫的背上,身形回旋,又是杀气腾腾的一剑……   姬如枫踉跄后退,根本来不及站稳,更别提躲过这极为迅速的一剑了!   眼见那一剑已经快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刺入姬如枫的胸膛,子倩的惊呼声已经响起,皖水却毅然冲向姬如枫,用自己的身子迎接莫君行的杀戮……   子倩身子一软,多亏后面的宫女扶住她。闭上含泪的眼眸,她极力平复自己纤弱的呼吸。好险!   “王妃,你要护着这个男人?”莫君行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敲碎那夜间酝酿独特的宁静。   “皖水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哥哥。”   冷冽中杂着火光的视线轻扫过皖水庇护之后的姬如枫,他冷声低吼:“给本王闪到一边去!”   皖水却凄笑楚楚:“皖水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亡魂,太多太多血债!如果王爷一定要用血才能熄灭心中的怒焰,那么,就用皖水的血吧!”她的生命何其薄弱,如何能够承受这么多的血债,这么多的杀戮?   一只手搭上皖水在夜风中些微颤动的肩膀,姬如枫轻声而道:“皖水,这是朕跟辅政王之间的恩怨,你不要插手!”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把皖水牵扯其中,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断然拒绝纪欣瞳的计划!   “皇上!”子倩挺着一个大肚子,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让表姐随王爷回去吧!你何不遵照她的意愿呢!”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他和她一样,为了情之一字,傻得可以!   飘逸的视线不经意间瞥到皖水左脸上的疤痕,姬如枫握紧手中的利剑:“朕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皖水再次沦落到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很好!”莫君行怒极反笑:“既然皇上如此信誓旦旦,本王不奉陪,好像太瞧不起皇上了!”   四周本来因皖水的介入稍有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凝结成冰,围观的群臣也渐渐发寒,这下子,皇朝不会又要变天了吧?   皖水一时也有些着急:“王爷——”就在此时,她纤弱的身子猛地一晃,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天上的月亮好像变得模糊了许多,连星星都开始到处跑……   “皖水!”姬如枫眼疾手快地扶住皖水往后倾倒的身子:“怎么了?不舒服吗?”   “恶~~”皖水右手捂住嘴,却止不了从腹部翻搅而出的酸液。强烈的呕吐欲让她的脑子一时间昏昏沉沉的,只能虚软地靠着姬如枫的胸膛。   子倩微微瞟过莫君行冷静的神色,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却故作嗫嚅地说道:“表姐……不会是……有喜了吧?”   皖水浑身僵住,脑子里被子倩的话一遍一遍地碾过,碾得她的思绪一片破碎。有喜?算算日子,也该是差不多了!莫非,莫君行上次给她喝的根本不是什么避孕之药?这也是不无可能的,不是吗?   她也不是没怀过孕,直觉告诉她,她又有了!可是,这个孩子如何能够存在?   莫君行忽而笑出声来:“皖水,我们又有孩子了,对吗?这样,你该是不会再想着逃离了吧!”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想着皖水腹中已经有了他们的骨血,却不知该不该高兴。他也不想让这么一个可能被世人唾弃的孩子来到世上,但是为了留住皖水的心,他别无选择了!   “莫君行!你——”姬如枫愤怒的语调戛然而止,他不能让皖水跟莫君行是亲兄妹的事曝露出来,否则,皖水如何面对世人?届时,莫君行名副其实地成了皇家人,地位也更加牢不可破了……   “放开本王的王妃!”他的剑再次对准姬如枫。他的女人只能在他怀里!   皖水倏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既然不该存在,就不要存在了吧!悲戚的眼眸瞥见那闪着寒芒的剑,孩子,黄泉路上,我们娘俩一道走!凄婉一笑,顿成众人眼中最永恒的瞬间,她猛然前倾,双手紧握住莫君行所执之剑的剑身,锐利的剑锋割破了手心,鲜血洒落在茵绿的草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扼杀骨血(下)   当莫君行还兀自沉浸在孩子的冲击之中,姬如枫还在想着这个孩子带给皖水的不幸之时,皖水却做出了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的选择。   锋利的剑芒隐入她的腹部,她却只是那么决然地看着莫君行,带着恨,和着怨……   腰腹间流出的鲜血,手心滴下的鲜血,在她脚边慢慢汇聚……   一阵晕眩,她几乎站不住脚。   “皖水!”姬如枫从她身后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心急如焚。“你怎么这么傻?”如果不是皖水身受重伤,如果不是那柄致命的剑还在她的身体里,他真想使劲地把她摇醒。曾经,他对她说过,无论多苦,都要坚强地活下去。总有一天,他们可以站在高处,看着那些嘲弄过他们的人趴伏在他们脚下,卑微地乞求!   “王爷……”她流着泪,含着笑,凄婉得如同冬日里最后一树白梅。“曾经,你决然地杀死我们的孩子,这一次,由皖水动手……”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不配为人父,为人母。   腹部痛得失去直觉,她却强自支撑着不愿倒下。   莫君行一时怔忡地看着那没入她腹部的剑尖,感觉到手心出传来的微颤,竟生平第一次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可以睥睨天下,傲视群臣,却不知此刻应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皖水,本王早说过你跟本王一样冷血,一样残忍!可是,也只有这样的你,才能让本王如此执着!”   姬如枫蓦地一脚踹出,莫君行不知是没有躲过,还是根本不打算躲,结果,那力道不轻的一脚硬生生地踹在他的胸膛上。   他猛地后退,连带着拔出了没入皖水身体的剑,鲜血在月光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染红了本来皎洁的月华,浓浓的血腥味在凄冷的夜色中漫延……   “啊~~”当那柄剑倏然间拔出,皖水不由自主地痛呼出声。她双手抱住自己的肚子,渴望跟那即将流逝殆尽的生命做最后的抚触。双手染满的鲜血,是否也掺杂着孩子的脉动?黄泉路上,她能否凭借着母子连心,寻找那个从未见过的无辜生命?   身子缓缓萎顿于地,她放纵自己窝在姬如枫怀里,至少那个人从来不会如此伤害她!透骨的寒意渗入肌肤,掠走心中最后一丝温度,从此,心,归于冰冷……   凤行睨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莫君行,随即几个大步上前,蹲下身子,手指探上皖水的手腕。须臾,他点穴止血,顺手给皖水服下一粒药丸。“快找个地方,给王妃包扎伤口!”   姬如枫一把抱起皖水,就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皇上,你要带本王的王妃去哪儿?”一度阴寒的语调再次在夜色中升起,倏然间激发出姬如枫的滔天之怒。   “王爷,你今晚是一定要把皖水带回王府吗?即使是尸体!”寒冽的视线透过夜幕,直接射向阴狠得宛如地狱修罗的莫君行。   莫君行握住剑的右手猛地一紧,随即看向偎依在姬如枫怀中的皖水:“王妃,你是要留在皇宫,还是随本王回去?”皖水,这是本王对你的最后一次纵容!   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之中的皖水,根本没有心思面对莫君行的残酷无情。她需要离开他,需要一个可以逃避他的地方,即使那个地方是地狱!将脸埋进姬如枫的胸膛,她不再看莫君行一眼。泪水,濡湿了姬如枫的龙袍,暗暗地,也熨烫他的心……   “王爷,想必皖水的选择,您已经很清楚了吧!”他更加揽紧皖水微微颤抖的身子,却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她的悲哀。   深邃的眸子死死地盯住皖水的头颅,他期望能看见她的眼,至少那样他可以探测出,她究竟有没有过留恋。但是,她只是深深地眷恋着另一个男人的温柔……   火炎宏微微咳了一声,站出来调解:“既然王妃现在伤势颇重,只怕不宜回到王府再行治疗。反正皇宫也是王妃的娘家,就当作王妃是回娘家暂住吧!王爷,何不等王妃伤势减缓,再来迎王妃回府?”他何尝没有感受到莫君行跟姬如枫之间的暗涛汹涌,只是,佳人无辜。再这样争执下去,佳人只怕真要成为一缕芳魂了!   莫君行撇开定在皖水身上的视线,转身,决然离去。那冷漠的背影,披着月光,更加凛冽。他甚至忘了扔掉手中的剑,所过之处,剑尖滴下的血,在草地上留下一条血色的印迹……   姬如枫的寝宫内,凤行正仔细地为皖水清理伤口,包扎。   火炎宏大惑不解:“皇帝陛下,您只让凤行留在这儿,替王妃治伤,怕是另有目的吧!”皇宫之中御医不计其数,何必劳烦凤行一个外人?   子倩也疑惑地看着他,心里却已经料想到三分。   “皖水的伤势如何?”姬如枫不理会火炎宏的问题,只是焦急地询问凤行。   “母子均安。”凤行继续包扎,同时淡淡地回道。   “母子均安?这么说,那个孩子也安然无事?”   “王妃应该曾经服用过一种护胎的药草。该药草在胎儿周身形成保护屏障,减缓了利刃刺入时的力道。再加上,王妃体虚,力道不足,将剑刺入自己身体时,又偏了方向,所以那一剑只是险险地擦过,并未对胎儿造成伤害。”   姬如枫浓眉紧蹙,倒是子倩暗暗吐了一口气。   “凤行,王妃呢?她受伤也不轻吧!”火炎宏也迫不及待地插一手。   “王妃自有芙缇果的保护,承受力比常人更胜一筹。”   火炎宏长吁一口气:“何其有幸,一剑下去,居然啥事没有!”   “凤相,现在可以打掉孩子吗?”   子倩惊慌地看着姬如枫:“皇上,你想做什么?”   “这个孩子不能留!”   “皇上,孩子是表姐的,留不留,自然该由她决定。还是等表姐醒来吧!”   “她已经做出了决定,不是吗?”   “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没有哪个母亲真狠得下心,杀了自己的孩子!表姐在做出那个决定时,想必她想结束的不止孩子的性命,也包括她自己的生命。”   姬如枫冷冷地看着子倩,片刻,他闭上黑眸,任由心里乱成一团。   “皇上如果不想挑战芙缇果的极限,最好不要尝试打掉这个孩子!”凤行站起身,淡然地对姬如枫说道。他不想介入皇朝的事,只是纯粹站在医者的角度,考虑病人身体的承受力。   ——————————————————————————————————   小语要加速,加速,加速!!!!!!!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取舍难择   姬如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孩子的事谁也不要泄露出去,从此,就当这个孩子已经不在了吧!”他会劝皖水拿掉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的!   火炎宏跟凤行对视一眼,随即默不作声,以为承诺。   察觉到透射到自己身上的寒冽视线,子倩心下一惊,也急忙应诺:“臣妾谨遵圣谕。”   直到天已蒙蒙亮,皖水才微微睁眼。当那缕朦胧的光线照入眼睛,她几乎承受不住那样的光亮,即刻闭上眼。   微微的骚动,将姬如枫惊醒,他看着眼皮眨动的皖水,惊喜万分:“皖水,你醒了,是吗?”尽管难掩心中的狂喜,他却依旧问得轻柔。   她还没死吗?好不容易迷醉自己的理智,纵容自己自私一次,却还是没有能够死成!是不是,从此,她再也没有权利以死为解脱?   “皇兄,孩子……”涣散的视线看着床顶,她幽幽地问道,只觉得心里一片空荡,虚无得令她难受。   姬如枫显得踌躇:“孩子……”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孩子没有打掉?她会留下这个祸害吗?   孩子……没有了吗?皖水绝望地闭上眼睛。本想随孩子一同去的,现在她却任由那个小小的灵魂独自踏上黄泉路!她的两个孩子,终是一个也没留住……   “表姐,你的孩子还乖乖地蹲在你的肚子里呢!”子倩端着一碗药笑眯眯地走进来,完全没有看见姬如枫警示的目光。   皖水乍然睁开双眸,神情激动得抚上腹部,她的孩子还在这里?一滴泪滑落,却不知是因为喜,还是悲……   “皖水,这个孩子只会带给你痛苦!”他拉住皖水的手,紧紧握住,将一个个残忍的字敲入皖水的脑海,让她一次一次得被迫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皇上,你不要激动。孩子对于每一个母亲来说,都是上苍的恩赐。无论他将给他的母亲带来怎样的痛苦,作为一个母亲,都是甘之如饴的……”   姬如枫愤愤地甩开子倩的手,失控地大喊:“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子倩惨然一笑,她不知道?她不懂吗?其实,她什么都知道!那夜,她什么都听见了!只是,她要争取自己的幸福,就顾不上别人了!“臣妾只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也是作为一个母亲,讲述自己的心声。”她轻扫过皖水惨白的容颜,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戒备。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静静。”皖水撇过脸,独自神伤。   待到房中只有她低浅却沉重的呼吸,她再次怯怯地探上腹部,让手心却感受那个小生命纤弱的脉动。甚至,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跟他的心跳如此契合地相和!错觉吗?可是,她明明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啊!   留,还是不留?   先前,她可以凭借着一时的冲动,决然地举剑自残。现在,她还能如此决绝吗?尤其是在经受过失去的绝望之后,她还有勇气再次面对一次失去吗?   不能了啊!泪水划过脸颊,留下湿湿的痕迹。纵然这个孩子让她再也无法解脱,纵然这个孩子让她背负上一生都无法卸下的枷锁,纵然,这个孩子以后可能会怨,可能会恨,她也无法再一次残忍地摧毁这个生命了!   窗外飘起细雨,缠缠绵绵,从半空纠缠而下。风拂过,妖娆而舞,一丝一丝,剪不断,理还乱。   孩子,往后的风风雨雨,娘亲跟着你一同面对!   辅政王府里,莫君行独自一个坐在涟水阁樨廊尽头的凉亭里,狠狠地灌酒。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得不到的东西,抢不到手的人。但是,皖水硬生生地打破了他的自以为是!   细雨从亭外飘入,打湿了他的衣袍,润湿了他的脸,沾湿了他的唇,竟觉得丝丝苦涩直入心脾。   只为了不再与他纠缠,她如此狠绝地杀了他们的孩子!只为了不再回到他身边,她当着众人的面,斩断了他们的情缘!   皖水,你比本王还要狠!   仰头,一大口酒从口中灌入,呛得他猛咳一阵,咳得心口发疼。   邵离神色不安地走上凉亭:“爷……”   “宫中情形如何?”   “王妃已无大碍……”   “孩子呢?”如今,除了孩子,他跟她,似乎没有什么联系了……   “孩子没有保住……”   大手猛地一握,酒坛瞬间化为千万片,酒水四溅,淋湿了他的锦袍,尖锐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混合着烈酒洒落满地。“孩子没有了……没有了……很好……很好……”莫君行状似失神地喃喃着,手上的力道却逐渐加重,任由碎片将他的掌心割得血肉模糊。   “很好!姬皖水,你够狠!”他倏然起身,将那沉重的石桌掀翻,“哐啷”一声巨响,石桌碎成几块,宛如他被生生剖开的心……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情为何物   邵离从凉亭下来,迎面遇上水姬。   默不作声,他仅是微微躬身。若是遇见其他侍妾,他根本不会些微驻足。   水姬也淡然地微微颔首,算是答礼。   错身而过,水姬却忽然问道:“不知王妃在宫中如何?”   “王妃尚好,只是孩子……”语音未完,人已远去。   水姬唏嘘了一阵,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方才举步向前。   莫君行负手而立,背影冷漠而怆然。   “不知王爷此刻找贱妾所为何事?”水姬躬身请安之后,孤傲地站在莫君行身后。   “水姬,你是个聪明人。能告诉本王,什么是情吗?”他的目光依旧投向远方那迷茫的一片,看不清藏于那片迷茫之后的山山水水。   水姬愕然抬首,这个男人,问她何为情?“王爷还在执着吗?”   “执着?”他无声地喟叹:“若是可以不必执着,本王早已毁了她!”她是他此生的灾劫,避不开,逃不掉,除了面对,他根本别无选择。可是,他却被劫得心甘情愿!世间的一切,原本都由他掌控,掌控不了的,毁了便是!但是,偏偏就出了这么一个意外!而他,更是亲手将这个意外安置在自己身边,任由她一点一点地渗入自己的生活,一点一点地让他执着于她……   水姬却突然些许恍然,她连自己的过往尚且一片模糊,如何告诉别人情为何物?   “本王记得你曾经说过,本王只知道一味地索取,却从来不知道王妃需要的是什么。那么,在你看来,王妃需要的是什么?”他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想要的是什么!除了离开,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王爷以为自己给王妃的已经足够了吗?”   莫君行倏然转身:“难道不够吗?本王给了她那么多的例外,她还想要什么?”   “贱妾认为真正的爱是一种成全!那是一种以所爱之人的幸福为自己的幸福的大义。”   “哈哈~~如此的爱情要来作甚?”如果不能让自己从中得利,他宁可将所谓的爱情拒之门外!   “王爷还是只想着占有。”   “没错!该是属于本王的,就必须完完整整地属于本王!”即使皖水再逃,也永远逃不出他的世界!   “王爷何不试着放手,这样王妃解脱了,王爷也同样可以解脱!”水姬依旧竭力为皖水争取最后一点希望。她明白,只要这个魔王不放弃,皖水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   莫君行却笑得邪肆:“解脱?本王若想真正地解脱,最好的办法就是毁了姬皖水!”正因为他至今仍然放纵那个女人,才会让自己一直无法解脱!   “那么,原谅贱妾无话可说。”   莫君行愤然逼近:“水姬,你骨子里存着一股跟皖水相似的傲劲儿。”   “王爷是不是想像对待王妃一样,折去贱妾赖以飞翔的翅膀。”   “呵,不会!你还没让本王产生那种执念。”这世上,他偏偏对那个冷血冷情的女人,产生如此难以抛却的执念!   “贱妾告退。”莫君行跟皖水的情缘,早已不是她能左右。分分合合,全凭造化了!   看着那飘然远去的背影,那一抹超然的白,在丝雨中渐行渐远,莫君行仿佛看见了自己跟皖水,也在如此渐行渐远……   皖水醒来后,即坚持搬离姬如枫的寝宫,回到荒废已久的揽月楼暂住。   姬如枫本来想把安置在宫外的倩姨接进宫来,陪伴皖水,但是她,一口回绝了!倩姨为了她,已经操够了心,她不能再让她为自己担心了。如今,她只求一片净土,让她可以安安心心地虔诚礼佛,为无辜枉死的冤魂超度,也为她即将出世的孩子祈福。   “皖水,你不要这样下去了!”姬如枫口气有些冲。他实在是被皖水弄得不知所措。伤还没好,她不好好躺在床上养伤,偏偏要设佛堂,自己成天跪在里头,对着一尊佛像,整个人仿佛真要成仙成佛似的!   皖水闭着眼,依旧是那一成不变的语调:“皇兄请回吧!皖水一切安好。”只要在这里,她才不会觉得自己全身都是血,那是她无法背负的!   姬如枫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双臂,将她从地上拖起:“皖水,离开了莫君行,你还有朕!你可以靠在朕胸膛上,你可以对着朕哭,对着朕笑!以前,我们不就是这样的吗?”   “皇兄,你也说那是以前的事了!既然已经过去,如何重来?”   些微晃神,姬如枫控制不住心中翻腾而出的怒意:“你爱上他了,是不是?你爱上莫君行了?爱上那个魔王,爱上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不是?”他失控般地摇晃着皖水受伤未愈的身子,眼中尽是怒火在焚烧。   “皇兄!”皖水一阵晕眩,面色瞬间惨白,喉咙口恶心欲吐。   但是,姬如枫已经被自己的醋意搅和得失去了理智,他看不见皖水的不适,听不见她的痛苦呼唤,只是猛力地摇晃着她,把她脑子里不该有的思念,不该有的念想,全部都摇出去,全部都清除出她的脑海。   “皖水!”疯狂的举止因皖水的晕倒而中止,他看着瘫软在他怀里的皖水,一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伤害皖水?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处容身   因为服用过芙缇果,皖水身体复原得非常迅速。不过几天功夫,她已经跟没受过伤一样了!   这一日,她萧索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揽月楼前那一汪碧水之侧。不知道这汪碧水究竟凭借什么吸引了母妃全部的注意力,好像即使忘却一切,她也忘不了这水之清灵!   “表姐难得还有如此雅兴,在此观赏这一池春水。”子倩在随身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踱过来。   皖水回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皇后有孕在身,平日里走动还是小心些好。”虽是表姐妹,她跟子倩却始终存在隔阂,总显得不亲。反而,她跟漪儿姐姐比较合得来。   “表姐何必如此见外,直接叫我名字吧!”她微偏首,以眼神示意宫女退下。   “皇后终为一国之母,尊卑须得分明。”皖水答得不卑不亢。   子倩不再多言,只是微微一笑,笑意中却掺杂了些许冷漠。看着那满池碧水,她状似无意地问道:“表姐有想过如何处理跟王爷之间的关系吗?”   “这已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得了的!”莫君行才是主宰,她除了逃避,根本别无选择。   “其实表姐只要想清楚一个问题,所有问题都如拨云见日。”   “什么问题?”她居然不知道自己跟莫君行之间的问题如此“容易”?   子倩笑睨着皖水:“表姐,你爱莫君行吗?”   皖水身形微晃,脸色也瞬间苍白了几分。她不要再爱了,无论是谁,她都不要再爱了!莫君行,不爱了!四皇兄,不爱了!只要不爱,就不会受伤!为什么还要逼着她面对这个残忍的问题?   “我永远不会再爱!无论是谁!”像是誓言,又像是警示,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似乎用尽她所有的力气。   子倩却警觉地抓住她话中的语病:“表姐说不会再爱,那就表示表姐爱过,甚至……还在爱着!”   爱过,甚至还在爱着?对于爱情,她向来戒备,从未积极。漪儿姐姐的数度旁敲侧击,她方才谨小慎微地将自己的情小心翼翼地捧出。可是,子倩的话来得过于汹涌,瞬间就让她灭顶,她根本来不及保护自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狂流吞并!   “表姐,若你还爱着,仅为一时的误会就任性离开,不仅毁了你跟王爷的将来,也毁了孩子的将来。你,忍心吗?”   皖水置于身侧的手悄然紧握:“我不爱了!既然爱情已至绝境,断了,才是最好的选择!”就算是为了孩子,她也必须逃离莫君行。   一抹幽光在子倩眼中隐隐闪烁,她颇有深意地问道:“表姐,你没想过后果吗?”她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皇后的威仪也顷刻间显露十足。“辅政王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一阵沉默延宕开来,皖水茫然的视线投向那池碧水的彼岸。脑海深处却不断地闪现着最难以忘却的画面:冲天的火焰,绝望的嘶喊,漫延的鲜血,烧焦的残尸……   一幕一幕,像冰水一样,淹没她的心……   那是她一直不敢正视的残忍。在她的意识中,那场大火是她亲手点燃,那些人命是她亲手葬送。   “表姐,你有没有想过,你执意留在皇宫,最后带给皇宫的会不会是跟那个村子一样的灾难,甚至比那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子倩一步一个脚印,每一脚都硬生生地踏在皖水还未开始愈合的伤痕上。   皖水勉然而笑:“皇后是想赶我离开吗?”究竟她的家在哪里?是不是除了王府那个暗无天日的魔窟,她再无地方可以容身?呵,那个男人,真的打算把她逼上末路吗?   “怎么会呢?表姐不要误会了子倩的意思。子倩身为皇朝的皇后,自然要万事为皇上、为皇朝考虑。再说,表姐如今怀着王爷的骨血,却只身留在皇宫,这于情于理,都未免说不过去。”   皖水冷然地瞥了她一眼:“皇后不必多言,我不会在宫中久住的。”她本来也没有打算在宫中久住!   “表姐是回王府,还是……”   回王府?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吗?当然不,那个男人亲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却自在地站在一旁看她在苦海中挣扎!她再也不要见到那个绝情至此的男人,也绝不会让她的孩子有这样一个冷血的父亲!为了孩子,她一定要逃出他的魔掌,即使伤痕累累!   “我自有我的去处,不劳皇后操心!”转身,她依旧凝视那一汪碧水,感受水般的灵澈,一遍又一遍地荡涤自己的心魂。   “子倩并非想干涉表姐的事,只是不放心。表姐若是不打算回王府,子倩愿意为你找一处隐秘的地方……”   “我说不用了!皇后不是要为皇上、为皇朝操心吗?难道还有如此闲情逸致照顾我的生活!”凌厉的视线轻扫,将子倩未尽的话语硬生生地打住。   尴尬一笑,子倩也不多言:“既然表姐已有决定,那子倩先行回宫。”   看着那匆忙而去的背影,皖水的心仿佛被一只巨手掏空。是不是无论她逃到哪里,都逃不开宿命的纠缠?是不是只要她藏身的地方,都会变成人间的炼狱?   莫君行,你究竟要把我逼到什么程度,才肯罢手?   爱,早已回不了头;恨,也早已收不了手!你却依旧执着地要将我困于这段爱恨两难的禁忌之恋中吗?是不是,非要看着我在爱恨中生不如死,你才能感受到报复的快感?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十年惘然(上)   姬如枫褪去一整天的疲惫,悄然来到寂落的揽月楼。   踏进寝宫,他深深地凝望着那抹伫立在窗前的素影,为什么明明近在眼前,他却感觉无限遥远?   视线不经意间扫到床上收拾好的包裹,他的脸色猛地一沉:“皖水!”   “皇兄,你来了。”皖水笑着转身,那抹笑却碍了姬如枫的眼。   “你……在等朕?”   “对。”她径自走到桌边坐下:“皇兄也坐吧!”细心地沏好一壶茶,她优雅地替姬如枫倒了一杯,笑着递到他的面前。   “很久没有喝到皖水亲手泡制的茶水了。”姬如枫沉淀下心绪,结果那杯还冒着热气、散发着幽香的茶。   “皖水也很久没泡了,有些手生。”   “莫……王爷没有喝过皖水亲手泡制的茶?”   “……没有。”   一抹欣喜悄然浮上姬如枫的心头,他神清气爽地慢慢品味香茶,细细回味曾经的快乐。“王爷真是太没口福了!”   “皇兄,皖水打算这两天离开皇宫……”   “砰”的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茶水四溢,溅湿了姬如枫尊贵的龙袍。他沉着脸色,看向皖水:“为什么要离开?你要回王府吗?”难道,她最终还是选择莫君行?   皖水捻下心头的千头万绪:“皇兄,皖水不会留在皇宫,也不会再回王府!”这两个地方,都让她感到压抑。她渴望的自由,不会在这个深宫的囚笼,也不会在那个吃人的魔窟!   “皖水,你……只是害怕莫君行对朕不利吧?朕不怕他……”他急急地说道。   “皇兄!”皖水一声微斥,打断了他的话:“皖水承认,怕莫君行做出无法预料的事,的确是皖水离开的原因之一。但是,就算不考虑他,皖水也会离开的!”   姬如枫愣愣地看进皖水那双眸子深处,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女人,已不是当初他眼中那个事事顺从他的妹妹了!她变得坚强,变得明丽,变得睿智……   左脸那一道疤痕,丝毫无损她浑然天成的美,反倒更添一丝沧桑之感。她……依旧美得动人!   “皖水,朕知道朕阻止不了你……”曾经,她对他言听计从,曾经,他可以掌控她的一切!但是,那都只是曾经了!“但是,朕只想求一个答案。”   他抬眼,深切地望着皖水:“你还爱朕吗?”他只是想让自己十年的爱,有一个完美的终结。那么,往后他再也见不到她时,这段不为历史风尘所掩埋的情,最终会安抚他疲劳不堪的心……   皖水惨然一笑,心中苦涩如涟漪般层层荡开。“皇兄,皖水今天才知道,你也有这样的执念!”究竟,是她的皇兄变了?还是,她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她自认最了解的男人?   “任何男人对于自己钟爱的女人,都有深深的执念!爱得越深,执念也就越重!”他从不认为自己的执念也有错。   爱得越深,执念也就越重?那么,莫君行对她的执念呢?是怨恨所致,还是情之所至?皖水恍惚了,为什么想起那个绝情的男人,她心中还是隐隐作痛?明明爱已残,恨已覆灭了一切,为什么还如此轻易地想到他身上去?   “皖水?”察觉她的失神,姬如枫微恼地唤醒她。“你想什么呢?”   掩饰地一笑,她不以为意地说道:“没什么。”   “皖水,不要逃避朕的问题!你……究竟还爱朕吗?”   回避到无处可避时,皖水知道除了面对,她别无选择。“皇兄,皖水一直以为,我爱着你……”   她爱着他!姬如枫从来没有觉得心情如此畅快淋漓。原来,在他为兄妹名分所束缚时,已经不知不觉间错过了这么多!他强迫自己只把她当妹妹,却一次又一次地伤了她的心,残了她的情……   姬如枫的欣喜若狂没有逃过皖水的眼,她的手心慢慢沁出一层细汗。他,无论如何,都是她最不想伤害的人。但是,错乱的情,纠缠到现在,不得不拨乱反正。伤害,已然不可避免;长痛,倒不如短痛!   “皖水一直沉溺在这段迷惘的情中,不可自拔。但是,自从皇兄坦明自己的情以来,皖水也陷入了始料未及的茫然。”她坦然地看向姬如枫:“皇兄,皖水发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你的情……”四皇兄的这段不伦之恋情,带给她的不是得偿所愿的欣喜,反而是几乎将她灭顶的狂流。在他的灼灼目光下,她只感觉到窒息,无法挣脱的束缚……   “不会的!皖水,不会是这样的!”姬如枫神情激狂地抓住皖水来不及拿开的双手,黑眸中一片浑浊:“皖水,我们相依相守了十年!十年来的契合,十年来的感情,不是别人可以替代的!”他紧紧握住皖水的手,仿佛握住他赖以呼吸的浮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十年惘然(下)   “皇兄,你说的没错!十年来的契合,十年来的感情,不是别人可以替代的!但是,我们的契合,我们的感情,始终是约束在兄妹的框架之内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四皇兄的感情让她如此难以接受,如此难以呼吸,只因这超乎伦常的爱,本不是她希冀的!原来,曾经的十年,因为心的沉沦,她将亲情,和爱情混杂在一起,迷糊了自己的眼,迷糊了自己的心……   姬如枫的手隐隐发颤,连带着他的心也隐隐发颤。“皖水,你在说笑,是不是?”或许,他的声音也在隐隐发颤。   “皇兄,皖水从不说笑。”她不想伤他,却因这段错置了十年的感情,还是不得已伤了他。四皇兄,已经错了十年,不要再错一生了!   姬如枫颓然地松开皖水的手,却掩不住眼底那一片狂妄的阴霾。握紧双拳,他感觉着体内那一股嚣张的烈焰,焚食他的身,焚食他的心……   “皖水,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爱过朕……”心,被从中剖开,他却只能任由鲜血肆虐地流淌。只因他已松不开紧握住的双手,心痛得越厉害,他就握得越紧,鲜血也就涌流得越疾……   皖水想握住他的手,却在半途缓缓收回。既然决意断了,就该断得彻彻底底!   一咬牙,她吐出最绝情也最无奈的话语:“皇兄,你是皖水最亲近的亲人,却不是皖水所爱之人!”她自以为的“爱”只是对亲情的需索,只是对关爱的渴求。这么多年来,她将自己的心,维系在他一人身上,只因只有他能够给她那种温情的灌溉,她依赖他,只因在她身边,除了他,再无别人!   “皖水,你对朕,何其残忍?”一句话,轻易颠覆了他的世界!一句话,轻易覆灭了他十年以来倾注的所有!如果爱的尽头,就是恨,那么,今天开始,他是不是有资格恨她?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皖水却不拭去。“对不起,皇兄。或许,你只是跟皖水一样,你对皖水迷惘的爱,只是一种情感的寄托……”   “不是!不是!”他倏然起身,神情狂肆,那双平日里温文的眸子,此刻竟闪烁着掠夺的光芒。“不是寄托!只是朕爱你!”   他深深地望着皖水,一字一字地说道,宛如剖开自己的心。“朕爱你啊,皖水!朕一直强迫自己,把你当妹妹,也只把你当妹妹。但是,朕做不到……”为什么当他终于抛开一切,义无反顾地追逐这段情时,她却告诉他,她从未爱过?   皖水神情不安地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曾经他也这样握住她的手,给与她所有温暖,所有支持。“皇兄,你是一国之君,背负上乱伦之名,你的一切就毁了!更何况,子倩那么爱你,还有你的孩子,你有自己的家了!”   “朕什么都不要!朕只要你,皖水,朕只要你!”诱惑的体香挑逗着他的情弦,此刻,他真正地把皖水当作一个女人,一个他倾心去爱的女人!   “你不爱朕,那,你爱那个魔王,是不是?”他攫住皖水瘦弱的手臂,咄咄逼人,仿佛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   “皇兄,你弄疼皖水了!”   “说啊!你爱他,你爱那个魔王,对吗?”俯首,他贴近那抹娇颜,任由炽热的气息在她颊畔的那道伤痕那里徘徊。   “我不知道,你不要再逼我了!”她哭喊着,挣扎着。她不要再爱了,再也不爱了!   她不爱他,却不知道爱不爱那个魔王?心,瞬间冷了。姬如枫颓然地松开皖水:“你终究还是将心失落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身上了……”幽幽长叹,他那么绝望地望着满脸泪痕的皖水。抬手,他本想拭去皖水的泪,只因他不忍心看她哭泣。可是,手僵在半空,彼端的人儿早已撇开脸。她……连碰触的机会都不愿留给他了……   皖水孤傲地转身,不让他有转圜的余地:“皇兄,请离开。”不会有人知道,伤害他,比伤害她更加痛彻她的心扉!   “呵呵!皖水,你真的变了!你就是要将朕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是吗?”他不着痕迹地靠近皖水,靠近那幽幽的体香,那蛊惑人心的妩媚……   察觉到后背那灼热的体温,皖水倏然惊醒:“皇兄,请自重!”   “自重?皖水,你就是太自重了!朕想,是不是,只要打破这个禁忌,你就可以放开胸怀来爱朕了!”他痴迷地抚上皖水那诱人的身体:“莫君行,不也是先得了你的身,再得了你的心?”   皖水猛然回身,本欲推开他,却不料反倒被姬如枫推到床上。随即,那高大的身体也跟着牙上她纤弱的娇躯……   “皇兄!你放开!皇上!”她闪避着姬如枫的唇,竭力唤醒他的理智。从未想过,向来温雅的四皇兄也有如此强势掠夺的时刻。   “只要朕得到你的人,也就可以得到你的心,是吗?”他的理智已经乱成一团,只知道自己的付出不应全无回报。他要得到皖水,即使用一切来赌!   皖水已经没有机会来开口劝解此刻濒临错乱的姬如枫,只能惊慌失措地避开他的吻。猛然间撇开脸之际,她整个人宛如坠入深不见底的冰窟,甚至连姬如枫吻上她左脸那道疤痕也不自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过终成错   莫君行白衣胜雪,就那么慵懒地靠着窗棂,双臂环胸,若无其事地看着,宛如在看一场甚是有趣的好戏。   然而,那微弯的唇角,弯出来的不是暖暖的笑意,而是刻骨的冷冽,直冻到人的骨子里。他就那么轻轻松松地站着,却让整个屋子充满迫人的压抑。   皖水直直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笑,一股寒意涌上头顶,竟让她全身如同坠入冰窟般,冷得没有了感觉……   直到感觉到耳边传来的酥麻,她才猛然回身。想起现今所处的尴尬局面,她忍不住诅咒那万恶的苍天,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置于绝境?   顾不得再费劲地将四皇兄从沉迷中唤醒,她直接一把揪住那乌黑的长发,将他的脸拉离自己,右手一个巴掌甩过去。“啪”的一声,回荡在悄无声音的寝宫,撞击着四周的墙壁,余音回荡……   姬如枫用那双充满情欲的眼愣愣地看着自己身下的娇颜,一时间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只是那么恍惚地看着……   趁着姬如枫晃神的空儿,皖水一个用力,将姬如枫沉重的身躯推到一旁。半坐起身子,她拉拢微敞的衣襟,顺手整了整散乱的秀发,才目光坦然地望向笑得冷冽的莫君行。她知道任何人见到这个场景都不会往好的方面想,但是,她不屑于解释,更不屑于向莫君行解释!   她不会忘记,曾经,那个魔王也这样对待过她,无视她的尊严,无视她的脆弱,如这样侮辱的方式强占了她,甚至让她怀上了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   “四皇兄,你先出去!”她无畏地看着莫君行,却冷冷地对姬如枫说道。   姬如枫在看见离奇出现在寝宫的莫君行时,心就凉了一大截。他知道,这个魔王绝对不会放过他了!此刻,皖水森冷的语气,更是让他心寒。他错了吗?爱一个人,有错吗?而现在,老天究竟让他得到些什么?江山,怕是迟早保不住的,皖水,经此一事,也必将不愿给他机会!江山美人,他都输了!   “皖水……”   “皇上,请你出去!”她不再看他,只因她无法原谅他的此等行为,那跟莫君行的残酷掠夺有什么两样?   沉痛地看了她一眼,他整理好着装,才神色黯然地下床,一步一步地往门外走去。这一走出去,他还有机会再走进来吗?   走至门口,他悄然看向窗户边的莫君行,却见他一双黑眸饶有兴味地瞅着他,直瞅得他胆战心惊。那一刻,他冷汗淋漓,甚至预见了自己的终结!   当姬如枫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皖水一颗悬着的心才得以落地。她有多怕这个魔王会当即杀了四皇兄。无论四皇兄多么过分,她终是无法对他的生死不管不顾!   寝宫之内,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也对峙着,谁也不愿妥协,谁也不愿打破僵局。   夜风徐徐,吹动莫君行的黑发,肆意狂舞。白衣飘飘,却掩不了那肆虐的戾气纷扬。生平第一次,他尝试着退步,给皖水一个机会。甚至,为了试着挽回这段情,他不惜纡尊降贵,潜入揽月楼,只为了问她一句,她究竟想要什么!   在遇见这个女人之前,若是有人告诉他,他将会为一个女人操持如此心肠,只怕他会不屑地冷哼,将那个人的嘴永远堵住。一张尽会胡言乱语的嘴,留着何用?   但是,这个女人偏偏让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就这么离奇地发生了!可是,当他想着,如何开口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时,她却跟另一个男人翻云覆雨!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容忍自己的女人放肆到如此地步,更何况是他!皖水,是不是,你真的要逼本王毁了你?   尽管心头千种情绪闹得热腾,莫君行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他慢慢踱到桌边坐下,拿出另一个完好的茶盅,替自己倒上一杯清香四溢的茶,再优雅地品尝。“果然是好茶!”他笑意不减地咂舌,又连着饮下一小口,让清香充斥在唇舌之间。   “王爷如此深夜,突临揽月楼,就是为了品茶吗?”夜风从大开的窗口吹入,丝丝寒意,直入骨髓。皖水忍不住瑟缩起身子,却依然傲然地仰着头,直视着莫君行。   “王妃口气如此冲,可是因为本王坏了你的好事?”低垂的黑眸中冷意崩然,握住茶盅的手指也悄然用力。   “若是王爷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皖水也无话可说。”仅此一句,皖水自认为自己已解释得清楚。   “呵!”他邪肆地冷笑:“君子?君子会如此下贱得滚到床上去?”   “王爷!”   “皖水,本王今天只想问你一句,皇宫,王府,你到底选择何处?”这是他对她最后的包容!莫君行置于膝上的手微微紧握,无意间透露出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紧张。   皖水有那么片刻的错愕,对于莫君行的来意,她倒是始料未及。他……是在询问她的意思吗?“皖水不会再回王府!”她的手悄然抚上肚子,为了孩子,她绝不能回去。她知道,除了她以及少数人,所有人都以为孩子已经死了。那么,就让这个不容于世的孩子死了吧!   “你……决定了?”明明已经得到了答案,他还不甘心吗?莫君行无声地自嘲,他未免变得太软弱了!   “是。”   闭了闭酸痛的眼皮,莫君行些许落寞地问道:“皖水,本王一直不明白,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他如此煞费苦心地想要留住她,她却执意地逃离他身边?   她想要的是什么?皖水苦笑,他给过她什么吗?或许有吧!从天堂跌落地狱的万劫不复,被自己亲哥哥掠夺贞洁的不堪侮辱,被迫接受一个不容于世的无辜孩子,数十条鲜血淋漓的生命,不该承受的沉重报复……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给她的!他还想给她什么吗?   可是,她已经承受不住了啊!   “皖水只想离开。”是的,她只想离开,离开王府,也离开皇宫,离开所有让她感到痛的地方!然后,去悉心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只是,不知,她可有这样的机会?   “只想离开……只想离开……”莫君行低吟着这几个字,宛如呢喃着情人的名字。飘移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门外,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再看皖水一眼。否则,他会看见,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皖水那双泪光盈盈的眼眸中泄露了多少掩不住的情,藏不住的留恋……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误入魔障   走出揽月楼,莫君行抬首,看那漆黑得如同魔域的夜空,那是怎样的黑暗啊?似乎要吞噬掉一切,将世间所有的光芒统统涂抹上那邪恶的颜色!   他顺着小径幽幽地走着,浑然不觉自己眼眸中早已被充斥的怒焰染成一片火红。   一小宫女不知这么晚出来做什么,只是蹑手蹑脚地轻声走着,连似有若无的脚步声都掩得很好,只顾低头走路的她突觉撞上一根坚硬的柱子,正待绕过,却猛然惊觉那柱子有着不属于这凄凄寒夜的炽热温度。   抬头,还未看清那张夜色中模糊的脸庞,却只见一双火红的眸子妖异地闪着邪光,如魔似魅。   冷风习习,直往她脖颈里钻。樱唇大张,凄厉的声音打破这夜间独有的静。   “啊——”声未落,气已绝。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权势盖天的辅政王。   莫君行将置于宫女脖子上的手收回,任由那冰冷的身子如残花般委落在地。他想起刚刚在这个宫女眼中看到的那一双血红的眸,是他的吗?   他很愤怒吗?他浑身都散发着血腥的杀气吗?为什么他却浑然未觉?   可是,他刚刚才杀了一个人!杀人,对他来说,是见很稀松平常的事,只是,因为皖水不喜他杀人,所以,他已经很久不杀人了……真的有很久了吧!   本来还平静的心,渐渐地燃起了火焰,越烧越旺……   揽月楼里,皖水全身瘫软,伏在锦被上,差点儿忘记呼吸。   矛盾的心,在冷风中纠纠缠缠。   “哐啷”一声巨响,伴着茶盅碎裂的清脆鸣声,敲碎了充斥一屋的寂寞。   皖水浑身一颤,匆忙抬头,却见那一地的残骸。桌子碎成千万片,木屑还在飘散。茶壶、茶盅尽数坠地,无一完好。那个男人,怒了!皖水知道,他怒了!当着她的面,他隐忍得越完美,事后,反弹的怒焰就越狂肆!   这次,他会如何来报复她的逃离,来惩治她的抗拒?   推开东苑书房的门,莫君行披着黑暗最诡异的色彩缓步步入,满室的压迫,浓烈的杀气,无限地扩展,跌荡……   置身黑暗之中,他没有点燃烛火,只是静静地坐在书桌后,一双血红而阴鸷的眸子不知锁住哪里,却又好像透过地面,探向最阴沉的地狱。冷风钻入,拂动这满室的戾气,寻求最卑微的呼吸空隙……   “只想离去……”微动嘴唇,吐露出来的还是皖水最后那决然的选择。   黑暗中,他肆意地冷笑,皖水,你以为本王是这么一个容易放手成全的人吗?   “皖水不会跟王爷回去。”不跟他回来,却宁可跟着姬如枫那个窝囊的男人?双拳紧握,阴狠的力道让关节发出咔嚓的响声,回荡在这窒息的空气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他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总该可以消磨掉姬如枫在她心中的位置,却不料最终,她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不是他的那个男人!可是,她忘了,在她的生命中,除了他,谁都不在她的选择范围内!   洞房中最初的那场交易,早已注定他是她唯一的选择!   皖水,既然你放弃了我们之间的交易,那么,也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好!很好!他邪肆地笑着,笑得空气几乎凝结成冰。既然得不到她的爱,他便要她全心全意的恨!恨到她的眼里只看见他,只容得下他,再也没其他!   她想依附姬如枫吗?那么,他就毁了他!她想留在皇宫吗?那么,他就让皇宫化为一片废墟!没有了姬如枫,没有了皇宫,她就不能再逃了吧?   “邵离!”   一道身影忽闪,邵离已然单膝跪于书桌前。“属下在。”   “立刻召集京中的四大将军,本王明天就让皇朝呈现出一片全新的气象!”他要让皖水看看,究竟他能将这个尘世颠覆到什么程度!   仇焰遇到冰水,谁消谁长?这一次,就让仇焰席卷整个皇朝,让战火漫延万里,肆意狂烧!她不是见不得杀戮吗?他偏要整个人间因她生灵涂炭!她不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姬如枫吗?他偏要她知道,是她的执着将姬如枫一手毁掉!   “爷,四大将军的兵力都分布在皇城之外,皇宫的四门皆由姬如枫的亲信守护。”所以说,如果莫君行想要拿下桓雀城,几乎易如反掌。反而是,要攻破皇宫,须得费些力气。   “就凭那些个人,想跟本王对抗?”他不屑地冷哼,一群愚昧无知的蠢才,跟皖水一样!   东方的天空,晨曦微露。光明渐渐驱散黑暗,却不知,能否驱散弥漫在皇朝上空的阴霾?   第一百三十章 风云突变(上)   一夜无眠,皖水首次发现,原来,夜如此漫长,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似乎总是将慢慢升腾起来的光亮吞噬,然后继续霸占着烦乱的尘世,在伸手不见五指之中颠覆人们的梦!   她清楚地知道,皇宫已经不能再留。坐等天亮吧!天一亮,她就即刻动身,奔赴自己未知的前途……   沉寂的空气似乎突然间躁动了些,连带着她的心也隐隐颤动。心中悄然升起烦躁的不安,蛊惑着她的意识。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给本宫闪到一边去!”接着传入皖水耳中的是宫女跌落在地的痛呼声。子倩这么早来找她,莫非发生了什么事吗?   寝宫的门被急躁地一把推开,子倩神色焦虑地冲进来:“表姐,为何此刻你还能如此安然?”   皖水抬眼,却只见风尘仆仆的子倩,疲乏的脸上微露出些许不满,甚至是愤怒。这是怎么回事?她急匆匆地跑来她的地方,只为了质问她何以如此安然?   “皇后娘娘到底想说什么?”她不是跟她说过,她会离开,甚至是天一亮她就可以走。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子倩微整散乱的秀发,喘着气说道:“表姐,你可知出大事了?”她的眼眸定定地锁住皖水,让皖水心里感觉十分不舒坦。   “出什么事了?”   “辅政王要造反了!”她怨忿地看着皖水,十指紧握,连声音听起来都仿佛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造反?皖水震惊得一时无法回神。他想像对付慕雪峰下那个村子一样,对付皇宫吗?他要把整座皇宫也变成人间炼狱吗?“现在情势怎么样了?”   “情势?表姐,你认为跟那个魔王对着干,还需要猜测什么情势吗?”   “皇后,你似乎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敢!本宫早说过,莫君行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本宫也提醒过你,不要让那个村子的悲剧再一次上演在这皇宫之中!可是,表姐,你听了吗?”若是以往,子倩不会如此失了分寸,但是如今眼看皇宫将毁于一旦,姬如枫的基业也将付之东流。她如何不怨,如何坦然?而在她看来,造成今日局面的罪魁就是她眼前的女人。“表姐,你想为了你一个人,再度赔上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吗?”   皖水的呼吸一窒,良久才反应过来:“皇后说吧,想要我怎么做?”她心里很清楚,子倩绝不是来发泄的。   “现在只有表姐可以挽回一线生机了!”见皖水的态度有所软化,她也将口气稍稍减缓。毕竟,现在,皖水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呵!你们想要交出我,拿我当赌注,来换取莫君行的罢手?”究竟,在这世上,谁才是她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表姐,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难道你想看着皇宫血流成河,想看着皇上沦为阶下囚,甚至性命不保吗?”   “皇后认为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   “如果表姐不擅自逃离莫君行,他也不会有今日的举动!”   皖水低头,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手:“我明白皇后的意思。”可是,她却完全没有想过,此刻把她推入火坑,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吗?   “表姐愿意回到辅政王身边了?”最起码这样可以争取一些时间。   皖水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见一道熟悉却冷酷得些许陌生的声音乍然响起:“她不会回到那个男人身边的!”   两个女人同时看向门口,只见一身戎装的姬如枫肃然而立。晨间那一抹曦光洒在他的周身,却将那张脸微隐在背光阴影中。   子倩些微慌乱,怎么也没想到姬如枫会在如此千钧一发之际,还不忘来揽月楼。“臣妾拜见皇上。”   “朕不是跟皇后说过,没事别来打扰皖水吗?”他漠然地看着微微下拜的子倩,语调森寒。   “皇上,辅政王已经打到宫门口了,难道皇上还要把表姐留在宫中吗?”她不可思议地质问。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把皖水放在怎样的位置。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宁用江山换取美人?可是,他要付出的代价只怕不止江山,还包括他自己的性命!他是被爱迷了眼,还是被情冲昏了头?抑或是,为了皖水,他可以放弃所有?   姬如枫深深地望向皖水,却不见她抬头,眼神中闪过一抹落寞。“莫君行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即使交出皖水也于事无补,何苦再把皖水白白送入那个魔窟!”想必是昨晚的事,让那个魔王魔性大发了!此刻,怎么可以再让皖水一个人去面对他的残酷?   “皇上,你要放弃这片江山吗?”   “这片江山从未属于过朕!”他,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那么现在,皇上打算怎么办?”   姬如枫走到床边,轻轻坐下:“皖水,你快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吧!”   皖水方始抬头:“皇兄呢?”   “朕岂可让莫君行看轻了朕!”他的手握上剑柄,加大力道。   沉思片刻,皖水毅然说道:“要逃,就一起逃吧!”   “这谈何容易?”子倩兀自起身,冷笑出声:“皇宫四周皆被围得水泄不通,别说一个人要逃出去,就是一只蚂蚁也插翅难飞!”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俩居然还能你侬我侬,深情徐徐!   “皇兄还有多少亲兵?”皖水知道,这些亲兵都是忠于皇上的!   “二百不到!”   “把他们都召集起来,护卫我们冲出包围!”皖水大胆地提出孤注一掷的想法。   姬如枫浓眉紧蹙:“这样我们根本出不去!”只怕没冲几步,车子上已经插满了羽箭。   “皖水来驾马车!”   第一百三十一章 风云突变(中)   姬如枫愕然:“皖水……你说,你来驾马车是什么意思?”他的印象中,皖水根本不会驾车。   “毕竟,皖水还是莫君行的王妃,只要莫君行未曾下令,那些士兵就不敢动我!”她没有把握,但是现在除了赌,她根本别无选择。现在方才知晓,昨日他的到来,只是最后一次通融!而她,却将最后一次生的机会就这样放过。但是,她不会回头……   子倩肃然无声,双手绞在一起,面色上几分挣扎。   姬如枫也陷入沉默,无疑,除了向莫君行摇尾乞怜,这是唯一一条还绽放着生之光耀的出路!   皖水果决地说道:“就这样吧!皇兄,赶紧准备一下,你必须教皖水如何驾车,否则我们照样很难冲出去!”速度,在此刻就成了成功与否的关键。她知道,她能把握的时间并不久。那么短短的一刻,她必须将马车驱出宫门。   “还有……”子倩倏然出声:“现在莫君行在哪个门?”   “正门!”姬如枫咬着牙,双眼怒红。他上过城楼,那个魔王就搬了张椅子,神态悠然地坐在一旁,胜券在握。既不发动攻城,也不鼓动守将投降,没有人猜得透他究竟想做什么!他就像一个站在云端之上的至高之人,将所有人玩弄于掌心。   子倩凝神,半晌,才说道:“北门那里有熟识表姐的叛军吗?”   姬如枫也意识到子倩的意思,立刻召来一亲兵,吩咐道:“立刻打探一下,莫君行身边的随侍邵离在哪个门!”若是根本没人知道皖水是莫君行的王妃,那么,他们的计划无疑是全然无用。   在这段时间内,姬如枫刚好抓住最后的时间,将驾车的要领给皖水一一讲析清楚。至于皖水能否运用自如,就看造化了!他们本就是在拿性命去赌!   所幸的是,莫君行不知在等着什么,始终只是围住皇宫,并未发动攻击。所有人都在臆想,莫非他还在给皖水机会?   然而,这一次,莫君行却没有再存一丝仁慈。血红的眼,在白天依旧勾魂夺魄。杀气肆虐,让靠近他的人都胆战心寒。   “回禀王爷,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一个将军战战兢兢地上前,躬身禀告。   收起舞得冷风飕飕的扇子,他笑得一派嗜血之色。“很好!把他们都带上来,让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好好瞧瞧!”既然所有人都当他是魔,那么,他若不成魔,不是辜负了所有人的希望?   守在城楼上的士兵将士倏然间躁动起来。   “娘——”   “那是我的家人啊!他们怎么都被抓起来了?”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抓我的家人啊?”   ……   “上面的人听着,辅政王有令,若是在他喝完这盅茶之后,还无人认领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莫君行含着浅笑,不慌不忙地细细品着手中的茶,神态怡然,似乎根本忘记他的这盅茶牵涉到多少条人命。   城楼上彻底乱了套。他们都明白,认领家人意味着什么,但是,忠孝两全,他们到底该选忠,还是选孝?   “……我不干了!为了皇上,我可以豁出这条命。但是,不包括我爹娘的性命!”   “将军,您让我下去吧!那都是我们兄弟们的亲人啊!”   “是啊!谁都明白,我们根本挡不住辅政王,谁都知道,抵抗的唯一下场只有死。我们没有退缩,只因我们把生死已置之度外。但是,我们不可能不在乎我们亲人的生死啊!”   “放肆!自古忠孝两全,为国为君,乃是大义。抛弃大义,顾全小家,岂是英勇男儿可为?”   城楼上闹腾成一片,城门前,也是哀声连天。那些士兵将士的家人多少老百姓,此刻见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如何能够镇静?多少人翘首以盼,多少人老泪纵横,多少人泣涕连连……   莫君行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轻声提醒:“秦将军,本王的这盅茶可要喝完了。你手下那些士兵的刀可曾擦亮了?”   他并不是单纯地吓唬威胁他们,而是他真的想杀人!那种畅快淋漓的快感,才能让他的心肆意地吸取最血腥的味道,直到饱满!   “呃,回王爷,一切皆已准备妥当。”   转身,他望向城楼之上:“上面的人听清楚了,王爷的这盅茶已经即将饮尽,若是再无人下来认领,那么,这些人……”   话音未落,皇宫正门已打开,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冲出来,双手赤裸,没有任何兵器:“我投降,我投降!求王爷放了我爹……”   大门一开,城楼上的僵持也呈一边倒的形势。数不胜数的士兵将士不顾阻拦,纷纷冲下来,缴械投降。无数人拥抱在一起,哭声震天。   莫君行依旧对一切视若无睹,兀自放下手中的茶盅:“秦将军,本王着茶可已经喝完了!”他只手托住下巴,笑睨着站在他身后,那个面色惨白的男人。丝丝笑意,寒入那人的心脾。   “是,末将知道该如何做。”他竭力保持镇静,走到被捆绑住的那群人旁边,对围住他们的士兵下令道:“王爷有命,将无人认领之人格杀勿论!”   刀起,剑落,鲜血洒向半空,将初露的晨光染成一片猩红。残缺的身体委落于地,漫延开来的鲜血将那条原本畅通的大道染成血路……   凄厉的呼声在下面升起,与城楼上的呼唤相和,一幕一幕的悲剧,就在这最庄严肃穆的皇宫正门前上演……   第一百三十二章 风云突变(下)   揽月楼外,姬如枫负手而立,听着负伤而回的将士汇报现在的战况。   “皇上,正门已被莫君行轻轻松松地攻下,现在叛军全部冲进了皇宫,在皇宫内遇人就杀。皇上是否要撤到安全之地?”   “你去将所有亲兵召集过来。”看来,要逃就必须现在就逃!   “是。”   这边负责传递战况的将士刚离开,那边打探邵离所在的亲兵也回到揽月楼。   “皇上,据打探,邵离现今正在北门,且已经顺利攻破城门。”   “知道了,你退下。”   “是。”   姬如枫步入揽月楼,看着床上的皖水,和桌边的子倩,神色憔悴:“逃吧!皇宫怕是保不住了!”不知,这座皇宫到底会经历怎样鲜血的浸染?   “从哪个门冲出去?”皖水的手心开始沁出细细的冷汗。生死仅在一瞬间,她抚上自己的腹部,孩子,我们娘俩还是生死与共吧!   “北门。邵离现今正从北门打进来。”现在,只能祈祷那个魔王并未对皖水下格杀令,否则,他们就真的毫无生路了!   北门,相当于皇宫的后门,此刻也如正门一样,经历着最惨烈的杀戮,最无情的搏斗!鲜血洒落在干干净净的地上,晕开成无数凄美的血花,绽放出血腥的春天。   数百个亲兵呐喊着冲过来,挥刀舞剑,鲜血和着汗水一道留下,尸横遍地,鲜血涌流。   正杀得激烈之时,一辆轻便的马车肆无忌惮地冲过来,那不受控制般的速度无人可挡,竟硬生生地闯出一条路来。   两边的弓箭手立刻瞄准马车,拉弓放箭。羽箭穿透空气,挟着冷风直直地飞向那唯一的目标。   皖水的心猛地一沉,她赌输了吗?那个男人,终是不愿给她留下最后这一抹生机!既然他不让她活,那她就拼了吧!   丝丝破风声传入耳朵,她却对飞刺而来的羽箭不闪不避,只是一个劲儿地执着马鞭,催赶着拉车的马。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邵离大声喝止:“住手,那是王妃!”别人不清楚,他却明白王妃之于王爷的意义。爱之深,恨之切!王爷就是太痴迷于王妃,才会如此执着地无法放手。   “可是……皇上应该也在里面……”   邵离眯眼,看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   “立刻告知王爷,王妃驾车从北门往山道上逃去了!”他转身下令:“程副将,带上你的人马跟我追!”   蜿蜒的山路,对初次驾车的皖水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挑战。为确保不翻车,不跌落悬崖,她只得放慢速度。然而,后面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却提示着追兵的接近,让她更加心慌意乱。   “表姐……”一只染血的手拉开车帘,子倩带着哭音的声音在这片烦乱中响起:“怎么办?皇上中箭了!”她已经完全慌了神,挺着个大肚子,如此亡命逃窜。如今深爱的男人又身受重伤。她终是一个弱女子啊,如此的大起大落岂是她可以轻易承受得了的!   皖水握住马鞭的手微抖,随即一咬牙,加速往前冲。当确定把身后的追兵甩开一段距离之后,她才紧急地拉住马。掀开车帘,果然,姬如枫面色苍白,额上冷汗淋漓,胸口插着一支羽箭,深深地陷入血肉,鲜血在伤口四周晕开,看上去怵目惊心。   子倩泪眼朦胧地看着皖水,苦苦哀求:“表姐,子倩想求你一件事。”   皖水不发一语地看着她。   “这样下去,我们是逃不了的。这儿是山路,马车的速度受到极大的限制,根本无法跟马相提并论。”   “难道要靠双腿走吗?”岂不是更加没有希望!   “不!表姐,你带皇上下车,往树木葱郁的地方走,那里好藏身。子倩驾车往前赶,引开那些追兵!”她倏然握住皖水冰凉的手,眼中满是恳切。   皖水看着因剧痛而陷入昏迷的姬如枫,心下片刻犹豫。   “表姐,这是目前最妥善的办法了!子倩只希望皇上能够平安度过此劫,这就足够了!”她看着那张眷恋了十年的俊颜,唇角浮现出一抹凄楚动人的笑,在泪光的映衬下,更加晃动皖水的眼,震撼她的心!   眼波一转,皖水已然有了决定:“子倩,你带皇兄下车。追兵……由我来引开!”   “表姐……”   “别说了!子倩,你别忘了,你肚子里怀的是龙种,是皇兄的骨血,也是皇朝的正统血脉!而我……”她悄然抚上自己的腹部:“这里只是一个不被见容于世的孩子,一个不幸错投身在我肚子里的孩子……”   “不……”   “子倩,下去吧!你被追兵追上,必死无疑。而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愿,有一朝,你我能够重聚……”也希望她的皇兄,能够安然度过这次灾劫!由她引起的劫难,最终可否由她结束?   子倩迟疑地看看昏迷的姬如枫,再看看决然的皖水,咬牙不语。   马蹄声又隐隐约约地传来,皖水厉声而道:“子倩。你希望我们三个人都落到莫君行手中吗?”   “那……表姐小心。我想王爷终是对你还存着一份情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以死相抗……”   “我自有分寸!快下去!”   待到子倩搀扶着姬如枫,艰难地往树木丛中走去,皖水回望那一片烟尘,惨然一笑。手中的马鞭高高举起,一鞭挥下,马儿因剧痛而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随即如同离弦之箭,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凌空陨落   盘旋而上的山道上,一辆马车飞速前进,似乎豁出命般,决然而无退。身后,数骑狂追不舍,领先老远的那匹白马上,一白衣飘飘的男子,神色却带着血腥的残忍!一双怒红的眼如鹰隼般盯住前方的马车不放……   皖水已经不知该往何处去,她只是本能地举起酸麻的手臂,本能地挥下,本能地往前逃。   几乎是直觉,她可以感觉到那道炽热的气息始终如影随形,而她最想逃开的就是那道气息的纠缠!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车会一个不稳,跌落到旁边的悬崖下,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她驾驭的马车还可以好好地在山道上狂奔?   眼微向旁边的悬崖下瞟了瞟,却觉得那奔流的激流似曾相识。这里是她不曾来过的,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魂梦所系?   身后紧紧追赶的莫君行心下一紧,眼见山道越来越崎岖,也越来越狭窄,她是想拼上自己的命来逃吗?她就这么无法忍受留在他身边的日子吗?宁可亲手杀死他们的孩子,宁可承受他无法预料的报复,宁可跟着姬如枫亡命天涯?   手中马鞭握得死紧,他脸上一片戾气。   “爷,王妃这样太危险了!下面可是挽江的主流啊!”邵离紧追两步,对莫君行喊道。   如今正值春暖之际,冰雪消融,融化的雪水都汇入了挽江,水势湍急。万一坠入挽江,就太危险了!   “姬皖水,你马上给本王停车!”一声咆哮怒吼,在山林间回荡,敲击着皖水本就惶恐的心。   皖水握住马鞭的手明显一抖,心也微微发颤。她不能回去,她无法承受他的报复,更无法承受他加诸在她身上的杀戮!在他身边,她会不断地想起那些因她而死的人,那些村民,甚至是尸骨未寒的士兵将士!   她不能回去,不能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那会让她从此再也逃不开他的束缚!   她不能回去,不能让莫君行发现皇兄和子倩已经不在车上。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她逃不了的,身后越来越急促的马蹄,越来越接近的气息,无不提醒着她,他在拉近他们的距离。可是,她却只想从此远远地逃离……   挽江!她听见邵离刚刚提到下面是挽江。那儿的水好清澈,清得可以洗涤她一身的血腥!母妃,当年你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自己的身子投身于那清澈的水中啊?   她听见了,挽江的水在唱着清浅的歌,一声一声,好像在召唤着她的灵魂!母妃,是你在唤皖水吗?还是,挽江的女神,你在唤着皖水?   皖水啊皖水,是不是这纯纯之水,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如果,她的终结,能够终结这世间不必要的杀戮,那该多好!   孩子,或许,你是多余的,而母亲,却是罪孽的!   莫君行已经接近马车的车尾,俐落地挥出手中的马鞭,挥得风声霍霍。马鞭缠上马车车盖的一角,减缓了马车冲驰的速度。“姬皖水,本王命令你立刻停车!”   皖水却凄楚一笑,狠狠地咬牙,使劲地鞭笞在马背上,几乎用尽她所有剩余的力气。马儿一声长嘶,猛地往前一个急冲,挣脱了莫君行马鞭的牵制。临近拐弯,马儿本能地转向,却被皖水奋力一拉,硬生生地偏离了山道,往一旁的悬崖下倾倒……   “皖水!不——”撕心裂肺的喊声,在丛林间乍然惊起。   皖水的心,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莫君行,如果你我不是兄妹,如果你真的爱我,真的愿意一辈子疼宠我,如果你不是一味地想要毁掉我……   身子早已脱离马车,她感觉自己像在云霄间翱翔,挣脱了所有的束缚。闭上眼眸,她放纵自己的心做最后的呼吸,耳边却始终缭绕着莫君行那声仿佛肝胆俱裂的嘶喊。她觉得自己懵懂了,甚至她在这个时候,才开始反省,他究竟有没有真的爱过她?   “如果王爷真的想要疼宠皖水,那皖水让王爷疼宠,好不好?”那一次,她放纵自己堕落,却好像无意间也放纵了自己的心,自己的情……   “那就罚皖水这一辈子都让王爷疼宠吧!”   “好!”   多么甜蜜的处罚,可是他没有负责地施罚,她也没有如愿地受罚!   凄楚的笑,凄楚的泪水,凄楚的回忆,凄楚的伤悲,就此埋葬在这纯纯之水中吧!   晓间微寒的风拂过她的面颊,身子在坠落之中居然还能感觉到那微微的寒意。莫君行的身体多温暖啊,温暖得炽热,却跟她的体温如此地相容!   江涛声仿佛就在耳边咆哮,她这才知道,挽江竟然也有如此狂肆的时刻!   在那肆意的波涛声中,她竟隐隐听见遥远的地方还在回响着莫君行的嘶喊:“皖水——你给本王回来——”   每一次的嘶喊都如此强烈地撞击着得的心,这才发现,原来永远地离开他,会让她如此心痛!眷恋的彼端,恨意的削弱,她才恍悟,自己终是深深地中了他的情毒!   殒落的身子和马车相继掉入奔驰的江水中,水花四溅。皖水无助地呛咳着,无助地挣扎,无助地浮沉着……   奔驰的激流,一下子就将她冲出老远,可是莫君行的声音却好像还是回荡在她纤弱的意识深处,直到她失去最后那一抹意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魔性复出   悬崖之边,那个衣袂飘飘的男人木然而立,几乎不敢相信,他的那双眼睛就这样看着他执着不放的女人凌空陨落,宛如一只折翼的雨燕,以最凄美的身姿,向这滚滚红尘做最后的告别……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却无力收回。那一刻,心,空了!仿佛连恶劣的灵魂也变得虚无。   “只想离开……”耳边悄然升起她的低语,莫君行浓眉紧蹙,她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吗?不,他可以放她逃,这样他可以追!可是,她不能让他的心空空如也,好像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那样,很难受……   手臂颓然地置于身侧,阴鸷的黑眸盯着茫茫的水面片刻,他欲纵身跃起。   “爷!”邵离一声低唤,止住了他失去理智的行为。“下面水流很急,王妃想必是被冲到了下流。”邵离黯然地看着他的主子,爷是被王妃的坠崖冲昏了头吧,否则怎么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失去了!可是,王妃怕是……   莫君行神色微愣,旋即转身:“还不多派些人手沿江给本王细细地搜!”森寒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个人,连邵离都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所震慑。   可是,三天过去了,莫君行带着人马顺着挽江找了三天三夜,却只找到马车的残骸,支离破碎,似乎在预示皖水的结局。没有皖水的身影,也没有姬如枫的影子,什么也没有。面对着滚滚东流的江水,他首次发现自己的无助。心,微慌,身子竟也微微颤抖。他握紧置于两侧的手,似乎在提醒着自己,要冷静,冷静……   第四天,这位杀戮之祖自己走进了皇都最古老著名的佛寺——绥尘寺。   第七天,当邵离带着绝望的心,步入绥尘寺时,就只见那金碧辉煌却又庄严肃穆的正殿中央,他的主子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双眸紧闭,眼皮却微微颤动。手中一窜佛珠,拨弄得极不安稳。一身素白长衫,因几天都没有更换,而蒙上了些许尘土,素来挑剔的莫君行竟然依旧穿得没有一句怨言。   那张狂肆俊美的脸庞在短短几天之内,变得清瘦颓废,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渣。   邵离无声而叹,若是王妃看见王爷这个样子,大概也不会总想着逃离了吧?   “王妃呢?”莫君行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语调森寒。   他之所以来这儿,并不是来求神拜佛的,只是希望借着这佛寺的清静,安抚住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否则,他会想杀人,不断地杀人。一直以来,他都是用杀戮,用鲜血来化解自己的戾气。可是,现在,他怕了!他怕,再这样下去,他的皖水永远不会回来……   想起他还曾经问过水姬,情为何物。她说真正的爱是以所爱之人的幸福为自己的幸福。可是,他做不到。他本就是一个看上的东西,就决不罢手的人!他就是一个自私的男人啊!   可是,自私的男人就不能爱了吗?   思绪中猛然蹦出这个字,莫君行拨弄佛珠的手指一顿,黑眸倏然张开。爱,他为什么就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执着到底缘何而起?是爱吗?因为爱上那个坚强却又脆弱的女人,所以他坚决不愿放手让她离去,甚至费尽心思,不择手段地把她绑在自己身边?因为爱上那个冷若冰霜,却也可以艳若桃李的女人,所以,他甘愿为她一再破例,再三放纵?   慕雪峰上那片梅园之中,她巧笑倩兮:“那罚皖水这一辈子都让王爷疼宠好了!”   “好!本王接受!”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承诺,他回答得毫不犹豫。他就是喜欢疼宠她啊!   他以为自己不会爱,以为自己没有情,却不料早在对那个女人兴趣陡升之际,已经悄无声息地沦陷……   邵离犹豫了片刻,还是冒着被莫君行一掌劈死的危险,回道:“爷,属下在挽江边的一个小村子里,打探到三天前,有一具女尸被冲到那里,现今已被村民安葬。据当地村民描述,应是王妃……”这也是不得不面对的事实,王妃不会泅水,虽说已是春暖,但水中依旧寒冽冻人。那激流如此迅猛,饶是一个会泅水的男人掉下去也无法存下命来。江中礁石处处皆是,各种凶猛的水生动物也屡屡出现……   黑眸中一道杀气闪现,手中的佛珠被急急地拨弄,却完全乱了序。   坐于一侧的高僧喟然而语:“心佛即佛,心魔即魔!凡尘扰扰,何须执着!”   “啪”的一声细微的声响之后,是无数佛珠四处飞窜坠地的声音。   睨了一眼殿正中央的佛像,莫君行冷瞪片刻,倏然间拔出邵离的佩剑,凌厉的剑气呼啸而过,那尊高大的佛像即刻轰然坠地。   他是魔,如何容得了佛?是的,既然皖水不在,那他何须约束自己的魔性!他,即刻开始,依然是魔!   佛寺的主持超然起身,睿智的眸光轻扫那尊残败的佛像,才看向一身戾气的莫君行:“施主,何须执着?”   莫君行却如同没有听见般,径自握着那把闪烁着寒芒的利剑,一步一步地往殿门走去。   高僧不禁微微摇头:“施主,凡事因果轮回,你此刻所造下的罪孽,他日必会还报在施主身上……”话未说完,音已决断。   莫君行没有回身,也没有回头,只是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扫,那森寒的剑光已然在高僧的脖颈上划下一道血痕。   殿外,聚集的僧人看见那把染着鲜血的剑,纷纷愤然。   “佛门圣地,岂容你放肆?”   “这个魔人杀了主持!”   ……   莫君行拖着那柄还滴着血的剑缓步前行,无论靠近他的人是谁,无论是来拿下他的,还是来不及避让的,他都杀无赦!一路走来,无数人头在那条怵目惊心的血路上滚动……   他狂肆地笑着,每杀一个人,他的笑意都增加一分,也更加骇人一分。既然他唯一想留的人未曾留住,那么,他留着这些无用之人做什么?   转眼之间,这一片佛门净土,竟教他染上一片猩红血污。   千年古寺,付之一炬。鲜血在烈焰中肆意地燃烧,将那片烈焰染得更加耀眼。   踏着一路的鲜血,他回到王府,回到涟水阁,神情却笑得畅快恣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夜霜发   那一夜,王府中的人人人惴惴不安,唯恐他们喜怒无常的主子什么时候把王府也搞成一片腥风血雨。   可是,莫君行却只是在涟水阁中静静地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邵离前往涟水阁,本欲陪同莫君行前往挽江那个村子,查看王妃的遗体。因为村民已不知原委地将王妃安葬,而他作为一个属下也不敢私自掘开王妃的墓冢,所以,只好前来请王爷前往验查。再说,他的王爷不亲眼见到尸体,是不会死心的!   轻轻地推开王妃寝室的门,他赫然可见那抹飘逸的白,就那么迎着清晨微弱的曙光站着。曾几何时,他的主子变得如此颓然?那如山一般挺拔的身姿,如今却好像一颗垂垂暮年的老树,说不出的疲乏……   “爷,今天要前往那个村子,将王妃的墓冢迁移。”邵离的声音些许哽塞。他也曾经失去过,知道那种痛彻心扉,却又好像无法感知的痛,就那么郁结在心头,明明已被痛苦充斥的心,竟觉得空荡得好像没有心似的……   良久,莫君行都没有任何反应,始终负手于后,背对着邵离站着。   低低一叹,邵离意欲离开寝室。想必王爷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吧!   “都准备好了吗?”   那一道沧桑的声音传来,让邵离更加苦涩。他知道爷问的是关于迁移王妃墓冢的事宜。   “是,都准备好了。”   莫君行微微扬起头颅,不知道在看什么。片刻,他转身,步履沉重地往门口走去。   跟在莫君行身后,邵离更加清楚地感受到那种铺天盖地的悲戚。爷,已经爱得那么深了吗?邵离一直明白莫君行对王妃是真心的,只是他从未料到他那无情的主子一旦爱了,就是彻彻底底地痴缠!   门外初露的晨光让莫君行忍不住闭上眼眸,他微抬手挡住晃眼的光芒。   “爷!”邵离的惊呼声让他忍不住看向他,这个向来稳重的邵离,何时这么喜欢大惊小怪了?   “怎么了?”   邵离愣愣地看着他的主子,良久都只能张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爷……爷的双鬓已经开始有了霜发……”双鬓那本来乌黑闪亮的长发竟然从发根处开始泛白,跟原本的乌黑映衬得极为显眼,却让人忍不住一阵悲哀。少年华发,原来真有这样的事!邵离一直以为那只是人们夸大,以讹传讹,如今方才知道,一个人悲到极致,瞬间苍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莫君行仅是微微错愕,双手失神般地抚上自己的鬓角。须臾,他笑了,却笑得怆然!原来,他一旦爱上,竟是如此地不可理喻!   接着,风轻云淡的一句,他完全不理会那霜发之事。“走吧!”   挽江边的一个小渔村里,今天突然热闹至极。   一大群衣着华丽的官爷突然闯入,但是,没有人胆敢骚扰村子半分。   接着,一个长得极为俊美却又带着几分邪肆的男人,从人群中央走过来。让众人大为惊叹的是,那个男人双鬓间的那一片白发,在大片的黑发中,竟然酝酿出浓烈的沧桑感!   这个男人,正是一夜霜发的莫君行。尽管神情憔悴,却依旧掩盖不了那浑然天成的贵气和霸气!自人群中走来,他浑身散发出的迫人气息依旧让靠近他的人不由自主地退开老远。   来到邵离所提的墓冢前,莫君行又是一阵沉默的伫立,没有人打扰他,当然,也没人敢打扰他!   邵离腰间的佩剑瞬间转移到他的手上,莫君行深深地望着那已长出不少草芽的墓冢,手心沁出细细的汗珠,还微微颤抖着。他,是在害怕吗?是啊,他已经害怕了一整晚了!若是以往,他绝不会等到第二天,才赶到这里。可是,他怕……   “爷!”邵离稍稍向前,在他身边微微提醒。毕竟,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   一道剑气豁然而出,雷霆万钧地劈向那座墓冢。“轰”的一声巨响,墓冢已经被劈为两半,甚至连棺盖都被劈开,里面安然而睡的遗体却未曾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莫君行轻轻地走上前去,那谨慎的脚步似是怕惊扰了棺中人儿的梦。站在墓穴旁边,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锁住里面那具遗体。   那具遗体泡过水,经过这么多天,已经腐蚀得面目全非。而据邵离汇报,这具遗体,在被村民发现时,已经全身伤痕累累,想必是被水中的凶残鱼类攻击过。甚至,在被攻击之中,连外面的衣袍都被撕扯得破破碎碎,她入殓时穿的还是村民捐赠的衣物。   单是看,莫君行已经无法认出这具尸体是否就是皖水了!他犹豫着伸出右手,缓缓地抚上那曾经让他痴迷的脸,感受那最难以忘却的触感,最难以抛开的温度……   不对!他倏然眯起一双阴沉的眸子,微僵的手也连着探向那具尸体的脖颈,微敞的衣襟之中,又转移到那因浮肿而不再纤细的手腕……   不对,这感觉不对!   纵使他已许久未曾碰触过皖水的身子,也依旧忘不了那细腻的触感,那薄凉的体温,还有那种让他眷恋难舍的感觉,细细长长,却总是绕不开,斩不断,只能任那种眷恋一圈一圈地把自己捆缚住……   可是,那具尸体却什么感觉也没有给他!皖水一定还活着!那个女人看似脆弱,却又坚强得让人无法忽视!   一直沉落的谷底的心,此刻竟然像个孩子般雀跃。他激动得站起来,大声嚷嚷:“邵离,这个不是王妃,不是皖水!不是!给本王继续找,沿着挽江一路找下去!不,将范围继续往周边扩大,直到找到皖水为止!”   黯沉的眸子倏然间放射出遽亮的光芒,他急切地吩咐邵离,不再看那墓冢中的尸体一眼。   邵离有些犹豫:“爷,王妃已经……”爷为什么已经亲眼看见了,还不相信呢!自欺欺人,就能够让王妃活过来吗?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王去找!”一声野兽的狂吼,顿时把周围的人吓得肝胆俱裂。   邵离此刻也不好多言,只好带上人马继续找,没有任何希望地找……   “慢着!”莫君行忽然叫住他们:“姬如枫呢?还有那个尹子倩呢?他们不是跟王妃在一起吗?邵离,这三个人,都必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是掘地三尺,他也要把皖水找出来!至于另外两人,死活任意!   邵离也顿时警觉,对呀,没有道理只发现王妃一人的尸体!莫非,那具尸体真的不是王妃?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江山美人   桓雀城边缘地带的一座庄园里,一老妇人正虔诚地跪在特意布置的庵堂中诵经礼佛。   “倩姨。”动人的女子嗓音从外面传来,老妇人睁开双眼,微微抬眼看向那尊佛像,长长的一声叹息。   子倩挺着个大肚子,慢悠悠地走进来:“倩姨,还是没有表姐的消息吗?”在看到倩姨又一如往日地在佛前祷告,她就料到她肯定是在为皖水祈福了。   “管家出去打探过,听闻辅政王还在劳师动众地寻找王妃。”她的皖水,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子倩上前,握住倩姨微凉的手:“倩姨,您也不要太操心了!表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忍不住老泪纵横,倩姨哽咽着说道:“水里那么冷,皖水身子本来就弱,如何受得了?”   子倩微微沉默。   “对了。”倩姨擦擦眼角的泪痕:“子倩啊,皇上怎么样了?”如枫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更何况他对皖水的细心呵护,她一直看得清楚。皖水出嫁之后,他也很费心地帮她找了这么个清静的地方,供她养老。   “倩姨放心,皇上的箭伤已经开始愈合了,想必再过两天就可以下床。”子倩略带苦涩地说道,却忍不住湿了眼眶。   “怎么了?你这孩子,有什么事说出来!”   “皇上一直认为是子倩害死了表姐……”想起这些天来,姬如枫对她的冷漠,甚至是无视,她就心里酸涩得发慌。为什么他不想想,她一个女人,挺着个大肚子,是怎样把他一个全无知觉的大男人弄到倩姨这么远的地方,却只是一味地在皖水的事上不依不饶?   倩姨也只能无声喟叹,如枫那孩子怕是对皖水……   “子倩,倩姨去看看皇上。”   “子倩陪倩姨一道去吧!”   “也好。”   走进姬如枫的房间,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倩姨看向躺在床上,双目微闭,薄唇紧抿的姬如枫,心中不禁微微心疼。   “如枫?你醒着吗?”虽然这个孩子是皇朝名正言顺的皇帝,在她眼中,还是那个经常往揽月楼跑的四皇子。   姬如枫眼皮微眨,紧接着,睁开那黯沉的眸子,可是其中又隐隐闪烁着倩姨看不明的光彩。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男人,一个瞬间从最高处跌落地狱的男人!而这样一个男人,在这样的时刻,是最容易走上歧途的!   看清眼前的人之后,他仅是淡漠地唤了声:“倩姨。”视线瞄到一旁的子倩,他神色黯然地调转开来。   “如枫啊,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呆在这儿养伤。反正这儿也是你当初赐给倩姨的,本来就是你的……”   听不进倩姨的话语,姬如枫只是兀自沉思。他绞尽脑汁地想要弄清楚为什么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已经决意拿江山来换取皖水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他已经祭出了江山,却还是失去了皖水?   “可是,皇上别忘了,这江山也是本王的!”莫君行曾经这么说过。是吧!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江山,如何去换皖水?是不是,他有了江山,就可以把皖水夺回自己身边?   原来,他又错了!原来美人是要用江山守护的!因为莫君行手握江山,所以,他可以强娶皖水!因为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所以,他可以把皖水禁锢在他身边!所以,要得到美人,必须先握紧江山!   倩姨见姬如枫眼中时而困惑,时而恍悟,忍不住轻唤:“如枫?”她一直都是这么称呼姬如枫的,从他第一次踏入揽月楼开始,他在她面前,就不是尊贵的皇子,而是跟皖水一样,都是寂寞的孩子!   “倩姨,朕有点累了!”他艰难地侧过身子,将脸转向里面。   倩姨微微愣了下,隐隐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概是因为莫王爷的叛乱,又加上皖水的失踪,他心情不好吧!如此一想,她也就没再多问,最后看了一眼那瘦削许多的背,低叹一声,走出房门。   子倩泪湿的眸子凝望着那个再次无视她的男人,心一下子沉到最深处的黑暗中……   “出去!”一声低叱,让兀自神伤的子倩微微一颤。   “朕再说一遍,出去!”他无法原谅她,因为她居然抛下皖水一人独自逃生。甚至他怀疑,当初她提出自己去引开追兵,是否就已经设下一个圈套,让皖水自己钻进去?   子倩神色一黯,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重地走出了房门。   谁知,她刚刚走到庵堂,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声。然后,总管急匆匆地进来跟正在念经祈祷的倩姨说道:“老夫人,外面来了一大群官兵,硬是要闯进来呢!”他抬手,一把擦去额上的汗水,喘着粗气,神色不安。   倩姨也顿时慌了手脚:“他们不会是来抓皇上的吧?子倩啊,你赶快带上皇上从后门走,倩姨先去挡着点儿……”   “不用劳烦了!”一声冷硬的声音从外传来,转眼之间,人已经出现在庵堂门口。   邵离孤身闯入,冷傲的视线扫过倩姨,再扫过身子微颤的子倩:“原来皇后真的在这儿!”说不出他是什么口气,似乎略带嘲弄,又仿佛有着淡淡的释然,甚至是喜悦。   邵离暗地里却悄然松了一口气,找到尹子倩,那姬如枫跟王妃想必也在这儿。   “皇上跟王妃呢?”   “他们……他们不在这儿!”子倩大着胆子说道,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绞弄在一起。   “不在?”邵离的视线微扫过那双绞弄在一起,显然是紧张所致的手。这时,外面的人马也尽数冲了进来,围住整座庵堂。   “将这座庄园里里外外、每一寸土够搜查仔细了!”他紧盯住站在他面前的两个女人,神情阴郁。   外面的人一接到命令,一刻也不敢耽误,展开彻底迅速的搜查。   第一百三十七章 离奇失踪   倩姨跟子倩都惊慌失色,面面相觑。   邵离自她们的神色中就可以断定姬如枫跟王妃一定藏身此处。幸好,王妃还活着!否则,他的主子一定会成魔的!   孰料,前往搜寻的人一个个双手空空地回来:“邵爷,未曾发现皇上和王妃。”   森寒的眸子瞪向明显松了一口气的两个女人,邵离也纳闷了!他的人明明已经把庄园团团围住,按道理,姬如枫插翅难飞,更何况还有一个不懂武功的王妃!   “你们把皇上和王妃藏哪儿了?”冷飕飕的语调丝毫不亚于莫君行,他紧盯着两个靠在一起的女人:“我劝你们还是自己把两人交出来,否则王爷到时候会做出什么来,谁也无法预料!”他绝不是威胁妇孺,而是他那险些入魔的主子的确会被惹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这个危急的时刻,他居然自个儿藏起来了,子倩心里一阵落寞,为他的无情,却也毫不犹豫地说道:“本宫早说过皇上不在这儿,我们逃跑的路上就不在一起了!”   “那么,他是跟王妃在一起?”如果王爷听到这个消息,大概又要震怒了!   子倩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犹豫着该不该把表姐独自引开追兵,掩护他们逃走的事说出来。可是,如此一来,莫君行势必更加不会饶过她!   邵离看着那闪烁的眼神,心下起疑。“皇后,属下奉劝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   “本宫不知道……”   蓦地,一道寒光呼啸而至,险险地停在子倩的脖子上,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冰凉的寒意从皮肤直往身体里渗透。   “皇后,王爷可没说过一定要见到你的人!”意思就是,尸体也可以顺利交差!   眼睫微颤,子倩不敢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打赌:“本宫若是说出实情,你可保证放了本宫?”   “是。”   “表姐在离开皇宫北门不久,就把本宫跟皇上赶下车了,而她独自一人驾着马车引开追兵……”不幸的是,她连同马车一道坠入了挽江之中。   邵离的神色已经不能继续维持起初的镇定了,他甚至可以察觉到自己额上慢慢渗出细汗。如果马车坠落挽江时,上面真的只有王妃一人,那么,那具在村子里发现的尸体……   厉眸猛然一扫,邵离厉声而喝:“你没说谎?”   “你剑都架本宫脖子上了,本宫还能说谎吗?”   “把她们俩都带走!”邵离心里已经开始发寒,王妃想必已经死了,可是爷却总是不愿相信。如今,他怕是不愿相信,也没有办法了……   子倩没有挣扎地跟着那些侍卫走出庄园,倩姨和所有奴仆也跟着出来。   隐隐的,子倩感觉背后一阵热浪袭来,整个背部好像着火般。她猛然回头,却见庄园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着火了!皇上还在里面呢!顾不得烟熏火燎,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姬如枫的行踪,她只知道,要是她不去救皇上,受伤的他肯定无法逃出来!   “皇上!”一声惊呼,她急切地冲进火场,只为那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她只是一个小女人,一个以所爱男人为天的小女人!不管姬如枫是倍受压迫的皇子,是毫无实权的皇上,还是颠沛流离的落难皇帝,她都爱他啊!在她的内心深处,他只是她的爱人,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如果可以,她不要他是皇子,不要他是皇上,只愿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纤弱的身子却挺着个大肚子,她依旧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消失在那弥漫开来的烟雾之中。   倩姨惊觉过来时,早已失去她的踪迹。“子倩啊!”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   “这位官爷,求您救救她吧!”倩姨只好向若有所思的邵离求助。   “皇上还在里面?”   “……是。”   “王妃也在里面?”邵离眸子里升起一抹希望。   “……没有。我也一直在找皖水的下落,可是自从她坠崖之后……”悲切的声音绝对不是可以装得出来的。   邵离也不得不相信王妃不在这儿。   转身,他也冲进了火光之中。   在姬如枫的房间里,子倩被浓烟呛得直咳,可是她不愿放弃,依旧用沙哑的声音唤着姬如枫的名字,用自己被火灼伤的手翻弄着里面的摆设,期望能够在那个角落找到她的丈夫,她倾心所爱的男人。   “皇后,看样子皇上已经自己逃了!”那个男人,居然对自己妻儿的生死不管不顾,只顾着自己逃命!可是,他是如何逃走的?   “不会,皇上深受重伤,连下地行走都要人扶着,更别提逃出这重重包围。他一定还在这里,一定还在……”   火势越来越猛,邵离知道不能再这样找下去,直接点了子倩的昏穴,将她带出了被大火烧得一塌糊涂的庄园。   涟水阁中,莫君行整天都将自己困在里面,足不出户。   沉默的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幽香,那是记忆中最耐人寻味的香味。同时,也是最有效的静心剂,总是在他烦躁不安,杀念顿起的时候,安抚他滚烫难耐的心……   只有在这里,在这还残留着她体香的房间里,他才能勉强压制住体内勃发的魔性,获得片刻的安宁。所以,他将自己困锁在这里,困锁住自己随时都会爆发的魔性。   门外响起清浅的脚步声,他知道是邵离来了。   “进来。”未等邵离开口,他即出声。   “爷。”邵离走进寝室,看向坐在桌边的莫君行。他似乎很悠闲地在品茗,但是邵离知道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一刻的宁静。   “有消息了?”他问得清浅,问得不安,只因他无法接受不是他所想要的任何结果。   “属下无能,仅找到尹子倩一人,至于姬如枫的下落,说起来委实离奇……”浓眉微蹙,他还未猜透其中的隐情。到底,还受伤卧床的姬如枫是如何凭空消失在那座被团团围住的庄园中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魔王怯情   莫君行的瞳眸倏然像浸到了寒潭墨池之中,连声音寒冽得不带一丝温度:“只找到尹子倩一人?”没有皖水……没有……   “姬如枫不知是如何消失的,据尹子倩所言,他身受重伤,连行走都成困难。更别提当时庄园已被团团围住,所以按道理,他不可能安然逃脱。庄园被毁之后,属下也曾查找,未曾发现他的尸体……”   “所以说,那么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   邵离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站着真的很累:“属下无能。”爷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越来越不可抵挡了!   “王妃呢?跟姬如枫一道消失了?”他黑眸湛湛,眸子里尽是冷厉的寒意。   “王妃并未跟姬如枫在一道……”   莫君行握住茶盅的手一送,再一紧,似乎预示着他体内翻涌的狂潮。   “其实,当初坠入挽江的只有王妃一人……姬如枫跟尹子倩早在逃出皇宫之后,就下了马车……”邵离偷偷瞄了瞄主子的脸色,那凝结在眉宇的戾气,似乎浓得已经化不开了!   心跳,仿佛已经感觉不到,那种焦躁不安的情绪直线上升。即使空气中还残留着那幽幽的体香,他却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杀念,双拳紧握,似乎要把全世界毁灭,才能消除体内翻滚的烈焰!   “爷,想必那个渔村中的墓冢……”中安然长眠的就是王妃吧!   不会!那个女人一定不会在那墓冢之中。他的感觉不会错,至少,对于那个女人的感觉不会错!“本王说过,那具女尸不是王妃!你要本王重复几遍!”他咬牙低吼,大有邵离再敢多言一句,就一掌毙了他的趋势。   “爷,王妃已经死了!”   “哐啷”一声,邵离健硕的身子已然撞破门板,直往外面飞去。   “限你三天,本王要是见不到王妃,你就别想继续呆下去了!”寒冽的声音像冰刃一般破风而来。   邵离擦去嘴角的鲜血,他知道莫君行绝不是一时发泄。可是,王妃已经死了,他去哪儿找出一个王妃来?   在王府的地牢中,子倩神思恍然地靠着冰冷的墙壁,脸上泪痕未干。   “子倩,别太伤心了,不管怎样,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考虑。”倩姨含悲而劝。皖水跟如枫,她一直都当作自己的孩子般来疼。可是,如今,两个人都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又如何能够安心?   孩子?子倩抚上那孕育着她跟皇上的骨血的腹部,当初为了怀上这个孩子,她费了多少心机,如今,她还能保住他吗?落到那个魔王手中,自身尚且难保,如何保住这个来的不是时候的孩子?清泪划破娇颜,凄楚动人,她闭上泪眼,却掩不住那满心的伤!   大火之后,她在满目的废墟中寻找她爱的男人,可是,什么也没有。究竟,皇上是如何消失的?他到底是生还是死?   “子倩,想开些!如枫失去踪迹,也不一定是坏事,想必他该是逃出去了吧!”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是也不失为一线生机。   “倩姨,我没事。为了皇上,也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会坚持住的!”   “这才对!”她将子倩揽入自己怀中。皖水,你也该是安然无恙的吧!   三天之后,邵离前往涟水阁交差。   莫君行阴鸷的眸光锁住地上那蒙着一层白布的木架:“邵离!”不用看,他就知道邵离带来了什么。浓烈的尸臭味飘散在空气中,刺激着他的感官,也刺激着他的心。   邵离单膝跪下:“爷,王妃已经仙去,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爷贵为皇朝的第一支柱,怎可如此失心丧志?”   莫君行怒极反笑,笑得温文而凛冽:“邵离,你在教训本王?”   “属下只是不想看着王爷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他右手霍地掀开那层薄薄的白布,一具几乎完全腐烂的尸体映入两人的眼帘。“爷,让王妃安息吧!”   莫君行踉跄两步,黑眸盯住那具尸体。他错了吗?他的感觉错了吗?不,他不相信,不相信自己才有了情,才懂了爱,就被剥夺爱一个人的权利!他不相信,那个敢跟他对视的倔强女人,此刻,会这么安安稳稳地躺在地上!“给本王毁了这具尸体!”碍着他的眼,就不必再存于世了!   邵离生平第一次,违抗莫君行的命令:“爷,您想让王妃尸骨无存吗?“   “她不是王妃!”一声暴喝,昭示着他的怒气已经攀升到最高点。   “爷,属下也曾失去过,也曾痛过。但是,爱并不会随着所爱的死而湮灭。”就像雅如,他至今还忘不了她那冰冷的身子,躺在他怀里,他却无法将自己的体温传导到她的体内,只能任由她的魂灵在那片冰冷中哭泣。上苍将她带走了,却没有把他的爱收回。他依旧爱着,爱得深沉,爱得痛苦,也爱得快乐!   莫君行却怆然地笑了:“如果没有可以去爱的人,那还怎么爱?”他没有办法体会那种超越生死的爱恋,他只知道,他爱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可以触碰的人!   邵离却知道他的主子至今对爱情仍是懵懂。他不明白,世间的情,不是说无法去爱,就可以不爱的!否则,又怎会有这么多的怨女痴男?“爷,将王妃的遗体好好安葬吧!”   “去把自幼照顾王妃的那个老宫女带过来!”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具尸体,或者说是瞪着。   “是。”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宿命戏弄   片刻之后,邵离将倩姨带了过来。   “奴婢拜见王爷。”纵然心里有气,倩姨还是隐忍着下跪。她还想看着皖水平平安安地站在她面前呢!   “你就是一直陪伴在王妃身边的老宫女?”   “是。”   “去看看地上的那具尸体是否就是王妃?”他需要一个人告诉他,他的感觉没有错,那个女人还好好地活着!而最可靠的人无疑就是眼前这个跟皖水最亲近的老女人!   倩姨心一阵猛颤,尸体?皖水已经……   莫君行光是轻轻一扫,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给本王停止你那些不吉利的想法!本王只是要你证实她不是王妃!”这个女人,就不会往好的方面想吗?   被莫君行如此一吼,倩姨也稍稍冷静下来。但愿不是皖水……   她慢慢移向那散发着恶臭的尸体,身心俱颤。她的皖水在这魔王身边担惊受怕地过日子,她却不能陪在她的身边。此刻,她生平第一次可以走进王府,走进皖水嫁入的地方,却是来确认这具腐烂的尸体究竟是不是她!   地上的尸体早已面目全非,阵阵恶臭无法抑制地飘散开来。但是在场的三个人谁也没有逃开,谁也不愿逃开。   倩姨蹲在那具尸体旁边,细细地审视着,如同很久以前,她凝望着皖水一般。   眸光乍转,她瞥见了尸体腰间所系的玉佩。眼眸中一丝释然乍然闪过,瞬间便被悲切所掩盖。缓缓地伸出满是老茧的右手,她探向那尸体的腰间,取下那隐于殓衣下的玉佩,紧紧地握在手心,置于胸口。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皖水……苦命的孩子……”皖水,既然你执意要逃,那倩姨就让你从此远离吧!自此,世上再无皖水这个人!   莫君行阴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杀气,几个大步跨至倩姨面前,将她从地面上一把拉起,揪住她的衣襟:“你哭些什么?给本王闭上你的嘴!”他不相信,不相信她是在为地上那具无名的尸体而哭,她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会哭?对,没有关系,没有关系!血光在眸中乍现,将那原本漆黑的瞳眸染得猩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魔似魅。   “这是……皖水自幼佩戴的玉佩啊……”也就是说,佩戴着这块玉佩的人十之八九就是皖水了!她依旧紧紧攥紧手心处的那块玉佩,哭得悲悲切切。   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拳,莫君行身子剧烈颤动了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死死地盯住倩姨:“就凭一块玉佩,你就断定她是皖水?”   “这段玉佩是皖水生父留给如妃的,如妃死后,才交由了皖水。皖水一直将这块玉佩当作她母妃唯一的遗物,随身佩戴,从不离身……”   莫君行稍稍晃神,松开倩姨,深思恍惚地问道:“这是姬如墨的?”   倩姨犹豫了片刻,才嗫嚅着说道:“不是……”   他猛地从倩姨手中夺走那块玉佩,细细审视着:“你不是说这是皖水生父的?”   “可是……皖水的生父不是先皇……”这是一个淹没了近十八年的秘密。其实皖水本是足月产下的,但是因如妃对当时负责诊治她的那个御医有恩,又贿赂了接生的产婆,所以才会掩过这件事情,让所有人都认为皖水因如妃体弱而导致早产。   一阵闷雷从莫君行脑子中轰隆隆地碾过,几乎把他的理智碾成一片碎末。皖水不是姬如墨的女儿,那么,她也不是他的妹妹!可是,就因为皖水错生帝王家,他将自己的仇恨转嫁到她的身上,导致了两人不幸的开始。又因为这段兄妹血缘,让他杀子,一再地禁锢急欲从这不伦之中解脱的皖水,终究让刚刚开始的温情毁于一旦。   邵离站在一侧,直叹命运弄人!原来,所有的阻碍都不存在,却因苍天的捉弄而设下一道道坎,硬是将两人绊得遍体鳞伤!   回想当初,他跟雅如又何尝不是?情,才刚刚萌发,却在同时阴错阳差!   莫君行闭上酸痛的眼眸,再睁开时,已是风雨渐起,杀气横生。一把掐住倩姨的脖子,他阴森的眸光似乎要把她碎尸万段。   “为什么不早点说?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现在说了,还能挽回什么吗?皖水不在了!她甚至说,这具尸体就是皖水!皖水死了?   是吗?那么,第一个要为皖水陪葬的人就是这个该死的老女人!眼眸瞬间血红,杀气纵横,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直把倩姨掐得脸色发白,呼吸困难。   邵离见状,上前两步:“爷,王妃若是在天上见到,会恨您的!”   “恨本王?本王爱她,她却恨本王?哈哈~~~”他仿佛失去理智般地狂笑,倏然间将倩姨猛地推开,自己也跟着踉跄两步。他的唇角笑意不减,眸子里的冰冷却也更加吓人。   “咳咳~~咳~~”倩姨抚着自己的脖子,良久才顺过气来。她睨着眼前这个传言无情冷血的男人,那么孤傲,却又那么孤独。对别人的残忍,只是他心中无法发泄的痛!他说爱皖水?一个睥睨天下的男人亲口说出这个字,他必是爱得极深了吧?又或许,这样一个冷情之人,一旦爱上,就是一生的痴缠!   皖水自幼期望的不就是这样一段痴恋吗?可是,为什么她却选择逃开?   倩姨不解地想着,却听莫君行一声低哑的声音传来:“皖水的生父呢?”他发誓,一定要彻底毁了皖水的生父!如果不是他的不负责任,皖水如何沦落在帝王家?如果不是他的避不相认,他们俩怎会因这段该死的血缘夫妻反目?他,一定要让那个男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没有人知道皖水的生父是谁?如妃也仅知道那人姓水,却对其来历出身一概不知……”而她,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敢泄露皖水的身世,生怕会给皖水带来杀身之祸。孰知命运的戏弄,终是如此错乱地将皖水推入苦难的深渊!   第一百四十章 无字墓碑   慕雪峰上的梅林中,一座墓冢孤然而立。春暖之际,草芽争先恐后地从松软的泥土中探出头来,将本是单调的墓冢点缀得点点绿意,若隐若现。   一身月白锦袍的莫君行面无表情地站在墓前,右手执剑,一双森冷得如同冰潭的眸子锁住那空白的墓碑。没错,那是一块没有任何记录的墓碑,无名无姓,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剑被缓缓抬起,闪耀着寒光的剑尖抵触到冰冷的墓碑上,却在下一刻停止移动。   莫君行忽然愣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丝丝缕缕地缠上他的心,若有似无,清浅得如同皖水的呼吸……   内心深处,一道声音在絮絮低语:“她不是皖水……不是皖水……”   可是,她明明就是皖水!   邵离说了,根据当地村民描述,那具尸体确确实实就是王妃。活人才有感觉,同样,人也只有对活人才有感觉!   “爷,您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王妃的死讯,才会让那虚假的感觉蒙骗了理智!”   左手不由自主地抚上那块从尸体上取下的玉佩,那个老宫女说,这是皖水自幼佩戴的,从不离身!从不离身吗?那么,这块玉佩也不会离开皖水吧!也就是说,佩戴着它的人只能是皖水……   向来精明灵光的脑袋此刻却显得混沌,几股不同的声音在对峙着……   “她不是皖水……不是皖水……”   “她千真万确就是王妃!就是王妃!”   “可怜的皖水……苦命的孩子……”   “不是皖水……”   “就是王妃!”   “苦命的孩子……”   ……   “啊——”一声咆哮,莫君行挥剑一阵狂舞,无数棵梅树在纵横的剑气中应声而倒,残缺不全。   明明已是春天,此刻却离奇地飘起雪花。片片纯白的雪花自空中飘下,轻轻柔柔地覆盖在倒地的梅树上,同时也轻轻柔柔地覆上那孤零零的墓冢,那无名无字的墓碑……   莫君行身着薄软的衣袍,纹丝不动,任由白雪点缀上那肆意飘散的黑发,和鬓角那一夜生成的霜发连成一片。   犹记当初,那清丽的容颜初次在此地,在这梅林之中,在这大雪飘飞之中,肆意绽放那光艳的笑容,笑得妩媚动人,一生也难以忘怀。她好像是随着梅花同来,却也随着梅花同归。所以,他将她的尸体埋葬在这梅林之中,期冀这梅林守护住她的魂灵。如此,是不是,有朝一日,她终会愿意现身,见他一面?   皖水,若你果真是踏梅而来,那么,本王每年冬天,都在这梅林中等你,可好?   若你果真要踏梅而去,那么,本王再也不强留你,可好?   仰头,他任由点点飘雪落在脸颊,丝丝凉意沁透他孤绝的心。   你最惦记的倩姨自此将在王府长住,你应该也会想见她吧?   还有尹子倩,姬如枫,你也不会弃之不顾吧?   所以,你会回来,是不是?无论,回来的是人,还是魂?   莫君行扬起一抹肆意的笑,他承认,自己卑劣,利用她最重视的人去逼迫她,来绑缚她。但是,他只是想看看她啊!   他觉得他已经迷茫了!此刻的他根本无法判断皖水的生死。剑再一次举起,跟墓碑相触,他却没有力气再往下刻画一笔。原来,一个人的名字也可以如此沉重,沉重得让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   可是,这世间没有刻着皖水名字的墓碑,就能证明她还活着吗?   她明明就躺在这墓冢之中啊!   猛然间,他突觉释然,生,若何,死,又若何?人也罢,魂也罢,他都要她!   再看一眼那空白的墓碑,他笑了。就算题上她的名,他就可以当她死了吗?当然不,那个绝妙的人儿时时刻刻不在他的意识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邵离冒着洋洋洒洒的雪上山而来,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凉凉的雪花,连发丝都成了一片纯纯的白。   “爷,朝中的大臣都盼着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莫君行还是深深地望着那无字墓碑,良久,才说道:“公布天下,皇朝之帝姬如枫昏庸无能,无所建树,即日起,废黜。废帝、废后,均软禁于琼园。”   “可是,姬如枫……”   “照本王吩咐的去做!”   略一迟疑,邵离听命:“是。”   莫君行的目光还定在那空白的墓碑上,心里却有几道声音在回响。   “你想借由姬如枫引皖水回来吗?”   “可是,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没死!”   交错的声音骚扰着莫君行此刻昏昏沉沉的神志,几乎令他头痛欲裂。他真的是想借由姬如枫逼皖水回来吗?是人?还是魂?   握剑的手越握越紧,青筋尽现。黑色的瞳眸微微缩紧,倒映出那覆上一层薄雪的墓碑……   “爷!”邵离上前,站在他旁边,不放心地审视着那清瘦许多的俊颜。   闭了闭眼,莫君行微摆手:“本王没事。”   两道健挺却孤傲的身影在那白雪飘飘之中,并肩而立,周身散发出的却是浓烈的悲戚,与漫无边际的雪幕交织在一起……   三天之后,因姬姓皇族已无成年皇子可以继位,故而群臣举荐,纷纷推莫君行为帝。   莫君行在登基大典上,即颁布立后诏书,王妃皖水,自此,为皇朝之后。水姬赐封贵妃,代替皇后掌管后宫。   自此,皇朝大局既定,然,莫君行以魔王之名,即皇帝位,却令民间人心惶惶,众人忧虑,却不敢言。   ——————————————————————————————————————————   自此,第四卷《爱恨相煎情难续》已经结束。即将开始的第五卷《凤凰欲火复重生》将以全新的场景出现,敬请期待!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初临草原   蓝天白云,青青草地。正值春日,芳草萋萋,连绵至天涯而不绝。   “凤行,王妃真的没事了吗?”他蹙起眉宇,想起皖水那清瘦许多,并且还有继续下去的面容,心里着实不安。   马背上的凤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她只是害喜比较严重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你别忘了,她体内有芙缇果的药性护身。”   火炎宏慢悠悠地挥动着马鞭,让马车保持平缓的速度。“那就好!”   “宏,我倒是要提醒你。莫君行已经在皇朝翻天覆地地寻找王妃,你却私底下把她带到草原,将来莫君行可是很可能把这笔帐算到草原头上的!”   火炎宏也微微显出郁色:“他应该再过个几天就会放弃了吧!毕竟人坠入那挽江之中,凶多吉少。”   “莫君行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可是王妃摆明了不想继续留在他身边,他如此强制行径简直不像个男人!”火炎宏一时忿忿不平,咬牙切齿地骂道。   凤行正待开口,火炎宏却警觉马车内一阵细微的声响:“嘘,王妃好像醒了……”   片刻之后,车帘被轻轻拉开,一张清丽的容颜出现在两个男人眼前。一踏足草原,凤行即刻搜集雪莲膏的材料,配置成消疤祛痕的绝佳良药。几天敷用下来,皖水左脸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王子殿下,这儿就是草原吗?”她举目望去,一片绿茵茵的草地,绵延无边。整颗心都好像要从胸腔里飞出去,在这片绿意盎然中肆意畅游!   火炎宏被那淡淡的笑容迷了眼,差点儿呆愣住。“呃,王妃好像很喜欢这儿?”   “是啊!这儿没有拘束,多好!”忍不住又回想起在王府里被禁锢的日子,她心思辗转,竟然再次想起坠崖前那悲切的嘶吼,是他痛心所致,还是只是她的幻觉?那么一个冷心冷面的男人,会有心痛的时候吗?   火炎宏边驾驶马车,边同皖水聊天:“生活在草原上的人,最大的兴趣莫过于纵马驰骋,那种感觉就像是超脱尘世,没有任何羁绊。”他也遥望着那与天相连的尽头,好像整个人都沉溺在纵马驰骋的想象中。   凤行淡淡地看了一眼那跟梓语有几分神似的娇颜,强行按捺住泛滥的思念,微微提醒道:“王妃,外面风大,您身子尚未完全康复,还请回到马车中休息。”   “是啊,王妃,您还是进去吧!”火炎宏也关切地嘱咐。   皖水轻笑,随即拉上车帘。稍带,她又露出一张脸来:“以后,王子殿下,和凤相也别称呼我王妃了,直接叫我皖水即可。”王妃,那是她最不愿忆起的身份,也是最急于逃避的身份。   火炎宏答得爽快:“好!那王妃……不,皖水以后也不要总是叫小王王子殿下了,我比你年长,你就叫我一声火炎大哥吧!”他也不喜欢这么生疏的称呼,大家既然一起相处,就该亲亲密密的才是。即使是在王庭,他也喜欢别人直接叫他的名字。   “至于凤行,你叫他凤大哥好了!”   “嗯。”皖水笑着拉上车帘。她能感觉到这两个人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从小,她只有四皇兄和倩姨,没有一个朋友。嫁入王府之中,又整天窝在涟水阁,说起来,相交比较深的也只有漪儿姐姐一人。如今,她终于逃出那个樊笼,终于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也终于可以尝试着忘记所有不开心的记忆!此刻,又多了两个大哥……   可是,莫君行呢?他会放弃追寻她吗?还有四皇兄和子倩,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   回想当初她初次醒来,自己已在马车上。见到火炎宏和凤行时,她还着实愣了一下。按道理,使者团早已离开桓雀城,他们也该回到草原了。却不知为何,还在皇朝之中?   那时,他们已在皇朝的边境地带了,皖水昏迷了三天,而这三天,因为莫君行不断地扩大搜查范围,他们也只有不断地往边境转移。   面临着去与留的选择,她也苦恼了许久。这一离开,她怕是再也没有勇气回到这个地方了。那么,四皇兄,倩姨,她也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们!可是,如果不走,皇朝之中本就是莫君行的天下,费不了多少时日,她就会被搜出来。到时,她又将回到那暗无天日的王府,而她的孩子也终将在不正常的家庭中开始他的成长……   反复思量之下,她选择了离开。而火炎宏也答应等一切安顿好后,会派人潜入打探姬如枫的消息。他们也只能是打探消息,否则还能如何?在皇朝境内,没有人可以跟莫君行做对!   正出神之际,车外传来火炎宏的声音:“皖水,今晚我们大概就可以到达斡儿伦,那里是凤氏家族的管辖地,我们可以先去凤行家里歇息一晚。明天,我再带你去王庭,好好参观一下草原风光!”   “好啊!”皖水掀开帘子,浅笑着应答。   凤行则微微蹙起眉宇:“你要带皖水去我家?”   皖水听闻此言,不解地看向好像在为难的凤行:“怎么了?”她知道,并非是凤行不欢迎她,不过看他的脸色,好像不怎么赞同她去他家。   火炎宏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摸摸鼻子,想了会儿:“凤行,你也别太担心,皖水是我带来的客人,你母亲不会怎么样的!”其实,他也有点不放心。皖水这么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真的可以逃脱凤姨的魔掌吗?更何况,凤行家里,还有一个刁钻过头的小丫头!可是,他若是路过斡儿伦,却不进凤家门,大概以后再去,那两个女人准会念叨得他耳朵残废!   凤行挑着眉,睨了他一眼,似是在说“你确定”。   而火炎宏则只能无言哀叹:我也没底儿!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凤氏家族   蓝蓝的天空好像微微伸手就可以触碰,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似是温柔的抚弄,连绵的草地上,牛羊成群。无边的天空里,时而有苍鹰掠过。   皖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别有一番风情的精致,心,仿佛在飘零很久以后,终于到了归依之所。   马车渐渐进入斡儿伦,皖水终于见到了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与众不同的衣着配饰,面色大多偏黑,然而那黝黑的脸上却没有她见惯的虚伪,反而是一派赤诚的坦然浅笑。人们迎面碰上,总是笑着打个招呼,有时会停下来闲聊几句,好像是家人一般。她喜欢这里的人,也喜欢这个无拘无束的地方!如果可以永远留在这里,那该多好!   火炎宏兴致勃勃地跟皖水介绍她眼中新奇的东西。   “皖水,那些都是旃帐,是用牲畜的皮毛制成毡帐,用毛毡为墙盖顶而建成的。草原上的人都住这样的旃帐,只是不知道皖水你能不能习惯?”   皖水掀开帘子,看着小径两旁错乱排布的旃帐,扬起一抹浅笑:“火炎大哥,你放心吧!皖水会喜欢这里的,也会喜欢这里的一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了那个让她倍感压抑的地方,她连笑都轻而易举。不是应付的笑容,而是出于真心。   “王子殿下来了!”   “凤行少主也回来了!”   两旁的人们好像熟识火炎宏和凤行,纷纷笑着跟他们俩打招呼。   凤行倒是清清淡淡,微微点头。   火炎宏扬起那爽朗的笑容,直跟眼熟的人打招呼:“大家忙自己的事啊!小王来转转!”   “王子殿下,车里那个漂亮的姑娘是谁啊?”人群中有人发现了微微透过帘子的空隙往外瞧的皖水,吓得皖水连忙阖上车帘子。   “王子殿下准备迎娶王子妃了么?”   “到时候我一定回去王庭讨喜酒的!哈哈!”   不知是谁起了头,接着笑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一片闹哄哄的,却又让人不觉厌烦。   “你们尽给我瞎说!闭上你们的嘴!”他就着手上的马鞭轻轻扬起,没有任何力道地挥向人群。聚集在旁边的人大笑着闪开,即使是不幸被甩中的人也一笑释之。   终于到了凤氏家族的居住地,皖水掀帘走下马车,却见一片装饰不同于沿途所见的旃帐有规律的连成一片,将中央那座最大的旃帐围住,犹如众星拱月般。   “凤氏家族是个大家族,大家住在一起,却又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说聚也没聚,说散却又不散。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火炎宏微微解说,对于凤氏家族的事,他清楚得跟自己家一样!   接下来,在走向中央那座大旃帐时,他又絮絮不断地说了好些。   原来,凤氏家族和火炎家族这两大如今在慕国最有声势的大家族,其祖辈皆为中原人,只因战乱流落到草原,一连窜的机遇之下,成为这个部族的领头人,并开拓出如今这一片天地。   组训有言,凡两家族之子孙,皆不可忘记自己的根在中原,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与中原为敌。今已到第三代,然而中原文化却在两大家族中不断流传,连后世子孙的取名皆依中原之礼而定。   因为有这两大家族的牵引,火炎部族,甚至于如今的慕国,皆崇尚中原文化,习俗礼仪皆习之。可以说,在这里,两大截然不同的文化得到了融合,就像是天际那草地与天空的交接,绿与蓝的相融……   三个人站在最核心的那座旃帐前,一向爽快的火炎宏突然犹犹豫豫起来,闪烁的视线不断扫向一旁表面冷静,实则双手已经悄悄握紧的凤行。   皖水不解地看着那两个刚刚还好像什么事也没有的男人,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谨慎起来。“有什么不方便吗?”或许,是她这个外人不方便进入这座看上去很尊贵的旃帐吧!   凤行吐了一口气,缓解自己的情绪,恢复冷静:“进去吧!”说完,他率先掀开毡帘,走了进去。   “皖水。”火炎宏十分不放心地叮咛道:“一会儿,你只要不动声色地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知道吗?”   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皖水才狐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也进去吧!”   一走进去,皖水就看见了坐在高位的端庄的妇人。她应该就是火炎宏口中的凤姨吧!凤行正冷冷淡淡地坐在一侧的位置上,似乎跟他母亲也不怎么热络。   火炎宏再度扬起那抹阳光般的笑容:“凤姨,您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皖水忍不住勾起唇角,这个火炎宏真是一点儿没有王子的气质!   “哎哟!宏儿!”皖水眼中端庄的贵妇人,此刻正风风火火地向火炎宏跑过来。不,好像是朝她跑过来……   皖水微愣,本来因紧张而微微绞在一起的手就被一片温暖包裹。   “哎呀!宏儿啊,你眼光真是太好了!凤姨就知道,这事交给你准错不了!”她乐呵呵地夸着火炎宏,目光却始终定在皖水身上,双手紧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边看,还边点头,一副丈母娘看媳妇,越看越满意的样子。至于脸上还未完全消褪的疤痕,在她看来,全当不存在。反正依他儿子的医术,这个丝毫不是问题!   火炎宏又笑了,这次却是苦笑。   凤行则是扶住额头,一副头疼的模样。   皖水只能僵在原地,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么标志的娃儿,以后可就是我的媳妇儿了!”凤姨好像捡了老大的便宜,乐得合不上嘴来。   火炎宏微微踌躇着上前,将皖水的手从凤姨手中解救出来:“凤姨,皖水是小侄带到草原的客人……”不是她的媳妇儿!   “原来姑娘叫皖水啊!这名字倒像是中原的名儿,不过这才好,肯定跟凤家的传统契合得完美无暇!”她好似根本没看见火炎宏,依旧直直地瞅着皖水。   皖水尴尬地笑笑,她好像有点明白现在是怎样的局面了!   “母亲,她只是宏的客人!”凤行闲闲地说道,却刻意加重了“只是”两个字。   “宏的客人又怎样?这跟我的媳妇儿一点儿也不冲突嘛!”   “皖水只是宏带回来的客人!”凤行再次咬紧“只是”两个字。他是不是有必要请医官过来给他母亲诊治诊治,看看她的耳朵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什么意思?”她收起堆在脸上的笑容,阴恻恻地看向火炎宏。   “凤姨,皖水不是您的媳妇儿,也不会是您的媳妇儿……”她可是他火炎宏的心上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母女同台   火炎宏本来已预备好承受凤姨的河东狮吼,孰料她却一反常态,笑眯眯地抬手,轻拍他的肩膀:“宏儿,你艳福不浅哪!”唇角的笑渐渐加深,直笑得火炎宏心里发毛。   火炎宏不着痕迹地向一旁闲闲得品着香茗的凤行抛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却见凤行白了他一眼,继续细细品味手中的茶,对遇难的火炎宏视而不见。   该死的凤行在报复,只因他跟凤姨联手想给他找个女人!可是,他也是被迫的嘛!火炎宏哀怨地垮下脸,神情一片沮丧。   “母亲,哥哥是不是回来了?”清脆得如同黄莺婉转的嗓音在毡帐外面响起,片刻之后,毡帘被掀开,一抹红色的影子刷的一下到了皖水面前。   亮灿灿的眸光直接霸道地锁住皖水,皖水很清楚地察觉到那种跟旁边贵妇人一样的渴望,就像是蜜蜂见到喷香的花朵一样。呃,如果她的感觉没有失灵的话,她们的视线中都带着这样的“欲望”!   “嫂嫂,你好!我是心玫,是凤行的妹妹,按照中原的规矩,我将会是你的小姑!”那个十六七岁的丫头一语惊人,颇为认真地介绍起自己,甚至冠冕堂皇得给自己扣上一个崭新的身份。   “噗——”凤行的反应是直接将嘴里那口没有来得及吞下的香茗吐出老远,而火炎宏则是啼笑皆非地看看凤心玫,再无辜地瞄瞄手足无措的皖水。   凤心玫肆无忌惮地盯住皖水,一双安静不下来的小手蠢蠢欲动。   “凤心玫,管住你的贼手!”火炎宏低沉地警告。这个小妮子,要是不提点提点她,她准把那色爪伸到皖水的脸上!皖水一个水一般的人儿,怎可让她如此玷污?   凤心玫不以为然地向火炎宏吐了吐舌头,再继续盯住皖水。“嫂嫂……”   “心玫,你嫂嫂不在这儿!”凤行隐忍得闭了闭眼,才慢条斯理地提醒他那个刁钻的妹妹。   “可是,我看上这位姐姐了,我就要她当我的嫂嫂!”小丫头倔强地宣称。   凤姨咬着牙说道:“心儿,这位天仙姐姐被一个没良心的人抢走了!”她锐利的目光直直扫向火炎宏。   “谁?谁敢抢我的嫂嫂?”明眸大睁,小丫头颇为不满。   “还有谁,不就是草原英明神武的王子殿下?”她闲闲地说道,慵懒地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边抚弄着自己修剪完美的指甲,边火上浇油。   凤心玫利刃一般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射向一脸苦相的火炎宏:“宏哥哥,你想跟我抢人?”亮亮的眸子里闪耀着赤裸裸的威胁。   皖水尴尬地站在一旁,不明白为什么这母女俩总是想把她跟凤大哥凑成一对儿。   “心儿,我哪敢跟你抢哪!可是皖水有自己的选择,你总不能强迫她吧!”   心玫兴冲冲地调转视线:“嫂嫂,你愿意做心儿的嫂嫂吗?”   “我已是有夫之妇了。”想起莫君行,她还是忍不住一阵神伤。那个男人,伤她至深,偏偏她却对他放不下!总是要忘记,奈何心思偏偏围着他绕!   心玫还欲再问下去,却见凤行清清冷冷地站起来:“母亲,心儿,你们也别再胡闹了!除了梓语,我绝不接受任何女人!”说完,他几步走出旃帐。   “哥哥,等等我!”心玫也迫不及待地冲出去。   火炎宏见机不可失,急忙躬身向凤姨行了个礼:“凤姨,小侄也告退。”不待凤姨回复,他一把抓住皖水的手,将她拉出了旃帐。   因为火炎宏经常到这边小住,所以他在这里有专门的旃帐。   皖水一颗心因莫君行而起伏不定,刚刚仅是那么一想,却好似牵扯出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回避的这段感情。终是斩不断啊!坠崖之前,那摧心之痛,是为那凄绝的嘶喊,还是为自己再也无法见到他?明明已经决定跟他断绝夫妻关系,却在面临别人的撮合时,情不自禁地有夫之妇之名回避。   “皖水?皖水!”   “啊?火炎大哥有什么事吗?”   “你又在想莫君行了?”他看着皖水瞬间落寞的神情,知道她抛不下这段情。   “有些人,是想忘也忘不了的;有些情,也是想断却断不了!”她以为自己学会笑,就可以忘却心中掩埋的痛,却不知痛在深处慢慢发酵,反而更加蚀骨。   “皖水,你知不知道你的笑让人看了很悲伤?”   皖水一愣:“是吗?”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皖水,你真的忘不了他吗?”   手轻轻抚上腹部,她浅笑,笑得苦涩:“有了这个孩子,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吧!”那是怎样无法摆脱的念想,是不是从此以后,都将像蚕丝一般紧紧裹缚住她?   火炎宏眼中掠过一抹朦胧的情绪,随即笑着说道:“去你的旃帐看看,有什么需要的物品好及时添置。”   皖水首次仔细打量极富异族风情的旃帐,白色的围毡上挂著精致的兽皮壁衣,还有庄严的红底蟠金龙支柱和华丽的花纹地毯,中间对门是一张大床,这张床上除了空出她躺的位置,其余地方放置了各色物品。   另外!沿著毡墙还放置了一整排的橱箱,在下方靠门处是放置燃材处,旃帐正中央是火架,火架正上方是一个圆形天窗,那是光线入口和浊烟出口,而靠近火架与坐垫之间则放有红色长棹。   很显然,这是一个布置华丽的大型旃帐!   “皖水,连续赶路这么些天,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吃饭时,我来叫你。”   “谢谢火炎大哥。”她依旧陶醉在这浓浓的异族风味中。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对草原的一切充满兴致,无论是舞蹈,还是这初次接触的旃帐。甚至于,有时候,她会沉迷地忘了自己的痛,全身心地陶醉在其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惊梦触情   “啊——”凄绝的嘶喊不知不觉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被凄冷的风撕成一片片,慢慢地飘散……   皖水抚住自己仿佛要撕裂开的心,想关闭自己的感官,不去听这使她心烦的呐喊。   然而,那仿佛很熟悉的哀嚎却始终纠缠着她的耳,纠缠着她的心。那一声嚎叫似乎将所有的尊贵,所有的冷傲,所有的从容优雅都狠狠地践踏在脚底,那是绝望的嘶喊,比寒风萧瑟更让人心碎肠断。   皖水感觉一阵剧烈的痛好像贯穿了自己的身体,连带自己冰冷的灵魂。不由自主地迈步,不由自主地顺着嘶喊传来的方向走去……   随着所见之景越来越熟悉,她慢慢地认出自己居然到了挽江。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在草原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到了挽江?这个承载她所有希望的地方,这个曾经湮没她过往一切的地方,这个她开始犹豫莫君行对她的爱的地方……   呈现在她眼前的,不就是当初莫君行带她来的地方吗?还记得,他在这儿讲述挽江女神的爱恋,深深地打动了她一颗冰封的心。   一抹飘然的白影迎风而立,清瘦傲然,那熟悉的背影再一次狠狠地震撼了皖水的心。不用他回身,皖水已然猜出那就是莫君行,她急欲逃避的男人!   匆忙转身,她本欲离开这个地方。可是,那凄绝的嚎叫再次响起,随风入耳,硬生生地绊住了她离开的脚步。   “皖水——”嘶哑的嘶喊在江边响起,随着江风洒向苍穹大地。   再也移不开脚步,当日坠崖,她听见的也是这样痛绝的嘶喊吧!一直以为自己听错,一直以为自己自作多情,如今,上苍的安排,却让她亲眼目睹这个骄傲的男人如此摧心的痛!是不是,可以相信,他终是对自己存着一份情?   “皖水,你回来,好不好?”低低的呼唤再次传送入耳。皖水几乎不敢相信,站在那江边的男人真的是那个自高自大、任意妄为的魔王。他怎会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   任凭心如何挣扎,她的脚步却仿佛不受意念控制般地走到他的身后,再走到他的身边……   依旧是那双熟悉的眼,却仿佛失去了往日邪魅的光彩,充斥着满满的悲伤……   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却不复往日的骄傲狂肆,下巴满是青色的胡渣,更显得清瘦颓废……   依旧是那具熟悉的身体,却不像往日那样昂然屹立,此刻足以称得上形销骨立,好像这江风再大些,就可以把他吹走……   他,何以沦落至此啊?   旁边的莫君行依旧不停地喃喃着:“皖水,回来……回来……”   一阵心酸,眼眸中似有泪水泫然欲滴。皖水微抬眼,才看向莫君行:“王爷,皖水在这儿……”   她可以无动于衷地面对残忍无情的莫君行,可以漠然清冷地面对嗜血冷血的莫君行,却无法对现在这个悲戚绝望的他狠下心肠!   深深的,她意识到,自己早已爱他入骨,即使恨他,恨得感觉不到自己的爱,这份情终是深入骨髓,无法拔出。如果勉强自己忘记,无异于将插在自己心口上的那一把利刃活生生地拔出,从此,心口上那一个大窟窿,该用什么来弥补?   可是,莫君行似乎对她的呼唤充耳不闻,依旧喃喃着自己悲切的心。   “王爷,皖水在这儿啊!你听见了吗?”她急了,伸出自己的手,想要包裹住他的那只好像在微颤的大手。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试图温暖她的身体,何时他那炽热的温度,再也温暖不了他自己?   可是下一刻,皖水却愣了。她愣愣地注视着自己伸出的手,不明白为什么它就这么从那只大掌穿过。她尝试着摸上自己的脸,却发现什么也感觉不到,好像只是在触摸空气般。   怎么会这样?她死了吗?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被火炎宏他们救了,还跟他们去了草原啊!难道那都是梦,其实她已经死了?   正困惑着,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挽江了。   热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旁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吵吵嚷嚷。   皖水在人群中幽幽地走着,因为她发现很多人都是直接从自己身体穿过去的。她真的不存在吗?或许,只是一缕幽魂?   可是,莫君行呢?   才想着,那熟悉的声音就传入耳朵了,那熟悉的身影也闯入眼帘。然而,她的反应却是呆呆地愣住。   只见莫君行手握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在人群中横冲直撞,随手抓住一个人的衣襟,怒气冲冲地问道:“本王的王妃呢?”   “小的不知道……”被抓住的男人浑身发颤,脸色一片苍白。   血色在那本该是黑如墨的眼眸中闪现,一道剑光晃了皖水的眼,耳边传来凄厉的哀嚎,再睁眼时,横在她面前的是一具死绝的尸体。那个男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从无数身体穿过,在茫茫人海寻找那入魔的背影。   “皖水呢?你把本王的皖水藏哪儿了?”不远处,他握着那把利剑抵住一人的咽喉,厉声而问。   皖水冲过去,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再次从他的手臂穿过。“王爷,皖水在这儿啊!就是你身边啊!”她急得快要哭了!她不想看见他杀人,也不想看见有人因她而被杀。可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一道血箭划过,皖水素白的衣袍上也染上那猩红的鲜血。而她只能无助地看着那片鲜血晕散,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刺眼。   身边,无数哀嚎接二连三地响起,皖水回过神来,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些尸体。那个杀人的魔王,还是不住地挥动着手中染满鲜血的剑,似要毁了整个世界。   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再杀了!莫君行,你真要成魔方才甘心吗?皖水无助地摇着头,连呐喊的力气都没有,即使是喊出来,也根本没人听得见啊!   莫君行执着那把鲜血淋淋的剑一步一步地往她走来,一路留下一道血迹。他是来杀她吗?皖水绝望地想着。杀了她吧!如果他成魔,那她,就是推他入魔的刽子手。如果,他该死,那么她,更该死!   莫君行好像已经杀红了眼,盯住一动不动的皖水,静默片刻,手缓缓抬起,猛地往前一送,皖水愣愣地看着那把剑刺入自己的身体,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啊——”身后一声痛呼将皖水惊醒,她猛然回头,却见咫尺之间,一张陌生的清秀容颜呈现出沉沉死气,唇角那血色的蔷薇肆意绽放,一口血箭从那半启的口中吐出,直直地喷到皖水的脸上。   一片猩红的血幕,迷糊了皖水的视线,她的整个世界,只见一片血茫茫的猩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情深几许   “不要!”一声疾呼,皖水自床上坐起,一只手抚上冰冷的额头,却感觉一片湿濡。脸上不知是泪痕,还是汗水,交错密布。   心,仿佛还未归位,总觉得胸口空空的,好像那一剑真的从胸前穿过,留下一个不知该如何弥补的洞,冷风直直地灌入,将那彻骨的寒遍布全身每一个角落……   是不是只要一安定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去回想往事,即使自己明明不想再记起。是不是在梦里,也挣脱不了宿命的纠缠?到底,她该如何学会重新开始?   这一惊醒,皖水知道自己再难睡着,也不想再睡。她怕睡着之后,那个梦会再次来袭!   轻轻地下了床,她拉开毡帘,走了出去。月光如水,倾泻万里。绿油油的草儿在皎洁的月光中愈发可爱,仿佛每一株都静静地闪烁着浅浅的光晕。   悄然无声地踏走在这一片软软的草地上,皖水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离开人们的居住地好像有了一段距离。空旷的草原横亘在月华之中,每一片叶都好像在低声倾诉着什么。   远方传来婉转却凄切的箫声,皖水心下一阵伤感,不由自主地循着那凄美的箫声而去。   不远处的土丘上,迎着月华倾泻,一颀长的身影遗世独立。   皖水有些感伤地凝望着那忧伤的背影,她一直知道在凤行的心中,有一段痴缠多年的感情。只是他不愿提起,她也不好过问。同是天涯伤情人,她自是能够理解那种痛苦。   一件软裘搭上她的肩膀,皖水错愕地回头,却见火炎宏冷肃着平日里嬉笑的俊颜,瞅着不远处的凤行,眼里有着淡淡的忧郁。   这样的火炎宏是皖水不曾见过的,反而,忧伤仿佛一直都是凤行的独有表情。“火炎大哥,想不到你也有如此敏感的时候?”   “皖水,你知道为什么凤姨和心儿都急于把你跟凤行凑到一起吗?”他虽是在问皖水,视线却依旧若有所思地望着凤行。   皖水没有说话,因为她本来就什么也不知道。凤姨母女俩的热情来得太无法招架,尤其是对一向清冷的皖水来说。   “凤行曾经乃至如今,都深爱着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正是我的同胞妹妹,梓语。梓语十五岁嫁给凤行,夫妻俩感情一直如胶似漆。四年前,首沧部族侵略火炎部族边境,凤行前往视察军情。梓语不放心,也悄悄地随后跟上。从此,一去不返。四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全无一点儿音信。”他轻轻地叹一口气,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凤大哥一直都在找梓语姑娘吗?”皖水知道,一个深情至此的男人,除非见到心爱之人的尸体,否则绝不会放弃的!心思猛然一转,那莫君行呢?是不是他也如此,除非见到她的尸体,决不放弃!皖水不知道自己期望怎样的结果,她迷茫了!   如果那个男人如此执着,那是不是代表他跟凤大哥一样,深情至此?可是这样,她不是无处可逃?究竟,哪一种,才是她心里想往的答案?   火炎宏仰头,望着天际那轮明月:“是啊!凤行投放的感情太过深刻,以致于自己根本抽不了身,只能任由自己锲而不舍地寻找。因为只有继续找下去,才有希望,有了希望,他才有力气继续活下去!”   火炎宏将视线调转到皖水身上,可是皖水却看着凤行的方向,所以,他无法在那双明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因为亲眼目睹凤行这条情路的坎坷,所以我曾经立誓,这一生绝不沾染上情这一字!”他想起自己当初郑重其事地当着月亮立誓,信誓旦旦。如今,只是一场笑话而已……   皖水想起自己的那场梦,心里感慨万千:“情之一字,岂是说不碰就可以不碰的?”当初,她也坚决认为自己不会对莫君行产生任何感情,结果,身心俱输!   “是啊!情之一字,岂是说不碰就可以不碰的!”他无奈地苦笑,接着说道:“因为凤行无法放下那段感情,也拒绝接受任何女人,所以,凤姨为了帮他再觅良缘,可谓是煞费苦心啊!”他回想起这几年来,凤姨近乎疯狂的举止,差点儿忍俊不禁。   “难怪凤大哥的母亲一见到我,就像蜜蜂见到花儿似的!”皖水喃喃自语。   “呵!皖水,你这形容还真是贴切极了!”的确,凤姨和心儿的举止,不想是要给凤行挑妻子,倒真像她们俩是采花贼似的!   “可是,我还是第一次来凤氏家族啊!没道理她们如此随便,就把我和凤大哥凑到一块儿吧!”   火炎宏略略尴尬,微咳了一下:“你知道当初为何我跟凤行会在皇朝逗留吗?”   “不知道。不过,若非你们的逗留,皖水今天也不会有机会来到草原。”   “这也是缘分所致。当初我跟凤行离开之际,凤姨交给我一个艰巨的任务,就是帮凤行物色一个他可能爱上的女人。”提起这个任务,火炎宏就有模有样地露出一个苦瓜脸。这个是很辛苦的耶!而且,还要他背着良心,对不起兄弟,也对不起妹妹。   “所以说,你们当初的逗留是为了女人?”皖水唇角扬起几不可察的弧度。   “当然,凤行是被我骗下来的,他要是知道我在给他找女人,非劈了我不可!”   皖水似笑非笑地睨着火炎宏:“该不会皖水正好成了王子殿下找的女人吧?”生平第一次尝试着开玩笑,皖水满心里不自在。但是,她希望自己能够学会轻松地过日子。   “当然不是!”笑话,他可从来没打算把皖水让给凤行!“只不过,在凤姨眼中,你却成了那个女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凤姨一见到她就如此热情的原因。   皖水没再说话,仰望那皎洁无暇的月亮,似乎在这草原上空,也变得更加明丽动人。月已将圆,可是她却注定从此孤身一人!有家人的日子多么幸福啊!可是,她没有家,家人也早已四处离散。不知道终她一生,能否再有机会见到倩姨,见到四皇兄,见到……莫君行……   “想什么呢?”火炎宏凝望着皖水眉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不知道。皖水本想想家,可是我没有家……”浅浅的语音飘散开来,连带着未尽的愁情在月光中升腾。   火炎宏忘情地握住皖水的手:“皖水,以后草原就是你的家,我,还有草原上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家人!”   皖水身子一僵,随即撇开视线,抽出自己的手,强颜而笑:“皖水还有孩子,他会是我一辈子的家人!”她轻抚着腹部,心思辗转,这个孩子,这个她差点手刃的孩子啊,从此,就是她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感觉到皖水微微的疏离,火炎宏知道她无法接受超越朋友的关系,只得按捺下满心的迫切,适当地保持距离。   月光下,哀婉缠绵的箫声中,三个人悄然而立,心思宛转,各有各的心结……   第一百四十六章 掠抢红颜   翌日,火炎宏本是打算尽快带着皖水赶赴王庭,以免夜长梦多。可是,这个时候,皖水却离奇失踪了!   他跟凤行几乎翻遍了斡儿伦,也不见皖水的踪迹。于是,两个人同时把怀疑的矛头对准凤氏家族最令人头疼的母女俩。   而在那象征着至高无上地位的大旃帐中,两个同属狐狸一族的女人正交头接耳。   凤姨微微蹙起好看的秀眉,虽然她的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但是她却风韵犹存。“心儿,这么做不妥吧!宏儿不会就这样离开的,行儿也不会接受那个女子……”   “母亲,你就真的狠得下心,放那个天仙姐姐离开?”   凤姨显然有些举棋不定。   “母亲,那个天仙姐姐跟梓语嫂嫂很像哦,连给人的感觉都一样!”狡猾的小狐狸慢慢地引诱着。   “心儿,你真的觉得那个皖水跟梓语很像吗?”她想起皖水那酷似梓语的相貌,还有那清纯的气质……   “不仅是容貌有几分相似,就连气质神情都像极了!”   “所以说,你哥哥很可能对像极了梓语的皖水日久生情?”凤姨的眼睛一下子亮堂起来。   “对啊!说不定那个天仙姐姐就是嫂嫂带来帮助哥哥闯情关的福星!”小丫头越说越离谱,却哄得凤姨心花怒发,眉眼里全是笑意。   “那,心儿,你看着办吧!”   凤心玫忍住贼笑的冲动:“母亲,放心吧!心儿一定不让天仙姐姐被宏哥哥抢走!”说起抢人,草原上,谁能抢得过她?   这边正密谋着,那边已经事发。   旃帐外蓦地响起一声怒吼:“凤心玫!”   凤心玫滑稽地捣住耳朵:“原来说话有气无力的宏哥哥吼起来也可以这么有气势!”看来总是笑眯眯的宏哥哥也不能小看!   火炎宏一手挥开旃帐,差点儿将那材质结实的旃帘扯得碎成几片。“凤心玫,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犀利的目光直射向缩在凤姨身边的凤心玫。要不是碍于凤姨在场,他早就把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拎到自己跟前了!   凤行也不急不缓地跟进来,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审视着自家母亲和妹妹的一举一动。   凤姨调整好姿势,还装模作样地整整衣服,拿出一副长辈的样子。“宏儿,你现在架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跟着越来越大了!”   火炎宏干笑:“小侄是被心儿气昏头了,凤姨莫怪。”   凤行在一旁冷冷淡淡地开口:“母亲,心儿,你们把皖水藏哪儿去了?”   凤姨一脸惊愕:“皖水是昨天那个美得好像一朵花儿的姑娘吗?她怎么了?不见了?怎么可能?”   “可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偏偏就发生了!”凤行依旧是凉凉的语调。   心玫在一旁笑着说道:“天仙姐姐不见了,你们就去找啊!在这儿瞪着我跟母亲有什么用?”她一手抓起桌子上的乳酪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   火炎宏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们已经把斡儿伦翻过来了,根本没找到人!”这只能说明,皖水被眼前这两个女人藏起来了!   “宏儿,行儿,我也就昨天见过那个姑娘一面,后来真的再没见过她人了!”凤姨十分认真地说道。   火炎宏继续干笑:“小侄自然知道凤姨不会强行留住客人,只是心儿……”他微调目光,看向吃得一派悠哉的心玫:“心儿,这种藏人抢人的事儿,你可是干得手熟得很!”想这四年来,为了给她哥哥找女人,她藏了多少人,抢了多少人,说出来都“令人发指”!   心玫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庞,嘴里塞满乳酪,含糊不清地说道:“宏哥哥说的是我吗?”   凤行淡淡地瞄瞄自己的妹妹,再深深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永远不可能接受梓语以外的女人,即使那个女人长得跟梓语一模一样!”天地间,他要的只有梓语一人呢!不论梓语变成什么样,他都要她!不论别人长得再怎么像她,他也不要!他倾心所恋的,唯她而已!   凤姨叹气不已:“行儿,天涯何处无芳草!”   “弱水三千,孩儿也仅取一瓢!”语毕,他淡然转身,离开旃帐。   火炎宏还继续用目光拷问着心玫,可是心玫却吃得开心不已,丝毫不理会来自旁边的瞪视。   凤姨看了看,想起凤行那决然的语气:“心儿,把皖水交出来吧!”她也不想继续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为今之计,只能跟儿子一同祈求草原之神的庇佑,佑梓语……还活在人间……   凤姨这一开口,火炎宏就更冠冕堂皇了。“心儿,你还不把皖水交出来!”   “怎么样,我看上天仙姐姐了,我要她留在这儿陪我!”心玫扭过脸去,不理会火炎宏一脸气怒的神情。   火炎宏顿时气结。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皖水踏足斡儿伦这个鬼地方了!   而在旃帐后面,一颗百年大树下,凤行正细细审视着阳光下大树的影子。那一团巨大的阴影是茂密的树冠,那么,那一根飘然而舞的细长影子又是什么?   猛然间抬首,他透过细密的枝叶,望进那茂密的树冠中间,赫然可见一根杏黄色的系带从树冠中垂下来。   那个小丫头越来越精了!居然想得到把人藏这里。在这居住地大树本是少见,这一棵大约有百岁的年纪了!因为人们都相信老树是有灵性的,所以也没有人贸然砍伐,任由这棵树肆意生长。   一个纵跃,凤行飞身上树。小心翼翼地攀爬到皖水所在的树杈上,他审视着那张酷似梓语的面容。曾几何时,他也这么凝视着梓语,如今,他却连梓语的容颜都记得模糊了!他怕啊,怕哪一天他想思念梓语,却再也无法在自己意识深处勾画出那绝美脱俗的容颜!那样,他不知还能靠什么维系自己活下去的意志!   皖水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很显然那个鬼灵精点了她的昏穴。凤行小心地抱起那有些冰冷的身子,跃下高大的老树。   “凤行——皖水?”被气得冲出大旃帐的火炎宏没好气地来找凤行,却惊见他怀中的皖水。“你怎么找到她的?”   凤行淡淡地往上瞄了瞄。   火炎宏瞪着头顶那棵大树:“那个死丫头居然把皖水藏那上面?万一受了冻,看我不剥她一层皮!”他从凤行手中接过皖水冰凉的身子,口里还不解气地嚷嚷:“以后,我再也不踏足斡儿伦了,就算来,也绝不带皖水来!这儿简直就是龙潭虎穴!不,是比龙潭虎穴还要可怕!”他恶狠狠地咬着牙,再狠狠地踩着地,仿佛要把那一片土地踩出几个窟窿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草原英主   王庭,相当于中原皇朝的皇城,也即国都。草原分为几大统治区,相对分散,而王庭是偌大的草原上最集中的政治中心,是慕国的政权核心。   千里草原,一望无际。牛羊成群,跟绿茵茵的草地交相点缀。来自天际的风匆匆奔过,就见整片草原随着风随意摆舞。蓝蓝的天伸手可触,轻柔的云悠悠荡荡,可谓是名副其实的“闲云”!   皖水从车内贪恋地望着那开阔的景致,任由这旷野的风拂去心上沉淀已久的情愁。   火炎宏还在车外不停地唠叨:“皖水,以后你千万别踏足斡儿伦,那里有那两个女人坐镇,你去了无疑羊入虎口!”   “宏,小心这草原上的风把你的话带到母亲跟心儿的耳边,到时你就惨了!”凤行毫不顾念兄弟之情地落井下石。因凤行是慕国的文丞相,所以他也常年住在王庭,协助汗王处理政务。   “凤行,你记仇不用记这么久吧!”火炎宏觉得自己做人真失败,到头来居然两面不是人!   凤行轻描淡写地说道:“宏,别怪我再警告你一次,以后你若是再跟母亲心儿她们胡闹,我坚决跟你断绝关系!”他好像是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语调和缓,面色怡然,然而,那从最深处透露出来的寒意却让火炎宏噤口不语。   经过一天的奔波,三人终于到达草原最繁华的地带王庭。   皖水极目望去,发现这里果然是最热闹的地方,旃帐比比皆是,人来人往,中间的过道两旁摆了不少摊子,摊贩们正扯着嗓门叫卖着自己的货物。阳光洒在他们脸上,映照出来的是焕发的生命力。   “这里好热闹,却又让人感觉亲切。”仿佛受到蛊惑般,皖水不由自主地赞叹这里的一切。   “皖水,说实话,如果说你体内流着草原的热血,我一定深信不疑!”火炎宏开着玩笑。   皖水一边跟着火炎宏和凤行往前走,一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目之所及的一切。“我真的喜欢这里的一切,你知道吗,从初次观赏到草原的舞蹈开始,我就深深地喜欢甚至是迷恋上这个未知的地方!”踏足这片土地,她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沉寂许多年的鲜血开始沸腾,开始流淌。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开朗许多,不再是当初那个沉默寡言,满脸忧伤的女子。   “这空旷的地界的确有利于沉淀那些不快乐的回忆。皖水,我希望你可以彻底抛开过去的羁绊,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火炎宏认真地注视着她漾着浅愁的眼眸。他是真的希望她可以拥有全新的一切,即使在她的未来里,没有他……   皖水回避着火炎宏的视线,右手悄然抚上腹部。有了这个孩子,她真的可以抛开过去吗?   凤行突然开口说道:“汗王打猎归来了!”   皖水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果见不远处一阵尘嚣,隐约可以听见繁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几乎把大地都震荡起来了!   “汗王回来了!”   “好像又猎到很多猎物耶!”   “汗王万岁,慕国万岁!”   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急速驰骋过来,所过之处,扬起一片尘沙。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群人放缓速度,慢慢地穿越人群。皖水看清了领头那个威武的男人,他该是众人口中的汗王吧!从那俊漠的神情就可以大致猜度出他血性之强,全身散发出严峻却又不肃冷的领袖风范,自有一种令人折服的气概!铁骨铮铮,他就那么高高坐在马背上,更加显得威武不凡!   “皖水,看见了吗?那最前面的就是我的父汗。”火炎宏隐身人群中,并不跟汗王打照面。   “你的父汗看上去就知道是个了不起的英雄!”皖水由衷赞道。   火炎宏既骄傲又崇敬地看向那慢慢远去的汗王:“那是自然,父汗是我草原的骄傲,是我草原最威猛的雄鹰!”草原崇尚鹰,能被誉为草原之鹰的男子,皆可称为草原的英雄!   立在一侧的凤行再次出声提醒两个聊得忘形的人:“不去参拜汗王吗?”   “凤行,你不要太拘谨了,我父汗从不把你当外人。”火炎宏念叨了凤行两句,才转过头对皖水说道:“皖水,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我一个外人,去参见汗王不合规矩吧?”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中原人。虽说火炎家族也是由中原迁徙过来的,但毕竟人家现在执掌整个草原。   “放心,凭我的直觉,我父汗一定会喜欢你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一起去吧!”扔下这句,凤行率先迈步往前走。   皖水微微犹豫,也跟上凤行和火炎宏的步伐。反正她将在草原久住,总不能一直对草原之主避而不见吧!   王帐之中,火炎凛正在审阅着什么,微微皱眉,似有不满。   火炎宏等人经通传后方才入内。   “儿臣拜见父汗。”   “臣凤行拜见汗王。”   皖水不知该如何参拜,只好双膝跪下:“民女皖水拜见汗王。”自出嫁之日,当着群臣之名去姬姓之后,她再不承认自己姓姬。   听到皖水的声音,火炎凛的手有那么一晃眼的僵硬,凤行眼尖瞧见,却未多言。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头俯得很低的皖水,眼中没有任何表情。“这位姑娘是……”他看向火炎宏。   “父汗,皖水是儿臣此次去皇朝结识的……朋友。因突遭变故,无处可依,故而儿臣擅自作主,邀她到草原一游。”   “皇朝之人?”火炎宏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神情有些许的恍然。片刻,他才吩咐道:“都起来吧!”   火炎宏扶起皖水,微微眨眼,似是在安抚她稍显紧张的情绪。   “父汗……父汗?”火炎宏纳闷地看着他那好似在发愣的父汗,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盯着皖水看。   皖水也不解地对上火炎凛好似探视,又好似恍惚的眼神,甚至她隐隐感觉到这位汗王透过她的脸在看另一个人……   ————————————————————————————————   小语今天卯起劲儿更了五章,一万多字耶!!鼓掌鼓掌!!哪个可爱的亲刚刚砸了张票票给我,砸中小语的脑袋了!!不过,小语还是笑眯眯地收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意外告白   火炎凛不着痕迹地掩过自己的晃神:“宏儿,既是客人,你就好生招待着。”   “这是自然。皖水可喜欢草原了!”   “水大哥,草原很美吧!好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去草原牧马放羊!”依稀间,火炎凛看见那水般清雅的容颜,那清澈却带着忧郁的眸子曾经那么深深地凝望着他,一度望进他心的最深处,在那里烙下此生不灭的痕迹!   凤行已是第二次瞥见汗王的心不在焉了。在他心里,火炎凛一直都是威武不凡,处事一丝不苟的。“汗王,您是否有什么烦心事?”   “没什么!你们都退下吧!”火炎凛摆摆手。十八年了,十八年来,那无法磨灭的记忆始终盘桓在他心头,但是从未有哪一次,他如此强烈地感受那种锥心之痛,那种亘古绵延的空虚寂寞,那种无人可解其意的孤独……   火炎宏微微审视了他的父汗一会儿,才躬身一礼,拉着皖水随同凤行一道出去。   “父汗今天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汗王大概也有心事。”凤行从那个草原最顶天立地的男人脸上看到了连绵的思念和情愫无处可诉的落寞。   皖水还在回想着那幽深却孤独的眼神,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震撼她的心。隐隐的感觉,那位汗王透过她的面孔,在凝望着另一个人,一个他无法忘记的人。就像……凤大哥有的时候也会看着她,去思念他的妻子一样……   夜降临,月高悬。空旷的草原上,夜风习习,错落的旃帐透露出烛光,跟天上的繁星相映成趣。站在远远的山丘上观望,天上,月光星光交相辉映,地上,万家灯火集聚一堂,那景致别提有多壮观,有多豪放!   皖水迎着风,张开双臂,感受狂野的风呼呼地从耳边奔过,搔弄着自己的感官。腹中正在成长的生命,好像也跟她一起欢呼,一起呐喊!   “皖水。”火炎宏的声音蓦地穿透这一片辽廓的寂静,从草地上升腾而起。   “火炎大哥,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   “刚刚在那边跟凤行拼酒呢!”他微微抬手,展示自己手上的酒壶。   “草原上的人都很能喝吧!”   “那是自然。不会喝酒的男人根本算不上草原的男儿!”草原本就流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率性。他微微睨着皖水单薄的身子:“草原夜里还是有点冷的,皖水,你也喝口酒驱驱寒!”他说着将手中的酒壶送到皖水面前。   “草原上的女子也必须喝酒吗?”   火炎宏勾起好看的唇:“不是。不过能喝酒的女子可是草原的巾帼英雄!”   皖水偏着头,斜睨着笑得深沉的火炎宏。“既然来到草原,皖水就遵照草原的习俗吧!”好像故意学得豪放似的,她一把抢过火炎宏手中的酒,仰头,猛地灌了一大口。速度快得火炎宏想阻止都来不及。   “咳咳~~~咳咳咳~~~”皖水弯下腰一阵猛咳,火炎宏见状手忙脚乱地轻拍她的背,愈发感受到那纤弱的身子,如此惹人心怜。   不知道是这草原的烈酒引发的不适,还是孕吐现象,她觉得自己腹部一阵翻腾,酸液直往喉咙口涌上,让她忍不住想吐。紧紧地捂住嘴,她想压下这强烈的不适。可是,心里却好像翻江倒海般,难受极了。   火炎宏见皖水难受成那样,心里着实过意不去。“皖水,我真不该让你喝草原的烈酒的!”他只是想跟皖水开个玩笑,却万万没有料到皖水一个从不沾酒的女子,又身怀有孕,根本不能喝酒,更别提她刚刚还灌了那么多!   皖水总算觉得好些了,却仿佛浑身力气被抽光似的,只能虚软地靠在火炎宏身上,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意识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已经有些涣散,她却依旧清晰地记得莫君行那副炽热的胸膛,也曾这样揽着她,为她驱散所有的寒意。   火炎宏微微思索,迟疑地开口:“皖水,你现在怀着身孕,有想过孩子出世之后的生活吗?”   皖水不解地看向火炎宏:“孩子是我的,我会把他抚养大。”这个孩子,已是她如今所有的寄托!   “皖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抚养这个孩子!”他双手扶住皖水的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   “如果火炎大哥喜欢这个孩子,皖水可以让孩子认你当义父的。”   “皖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火炎宏突然显得有些急躁,或许是……紧张。他扒了扒头发,才重新将视线投向皖水:“皖水,我是说……我想娶你为妻。我喜欢你!”   皖水完全愣住,她不知所措地转移呆滞的视线,目光闪烁:“火炎大哥,皖水是有夫之妇,又怀着那人的孩子,根本配不上你。”   “皖水,这不是问题!按我们草原的规矩,只要你嫁给我,这个孩子就是我火炎宏的孩子!”   “可是你是草原的少主,是未来慕国的汗王!”   “这跟我的身份没有关系!皖水,不要回避,好吗?你需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他缓缓地抚上皖水微冷的脸颊。   “火炎大哥,我可以自己抚养这个孩子!我也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微微撇开脸,避开火炎宏的碰触。才从一段婚姻中逃出来,她不希望再栽进另一段婚姻中。   感觉到皖水的拒绝,火炎宏神情落寞地收回手。“皖水,我只是想给你和孩子一个家!就像你希望有一个家那样,你的孩子也一定希望有一个家!”他是真的希望皖水可以给他一个照顾他们母子的机会,即使她心中依旧把他当外人。   家?皖水的心一沉。从小,她是怎样日夜祈祷,希望上苍给她一个家!可是,她至今仍在流浪!没有父亲的日子,她过了十七年,那是一种被迫的适应,就仿佛每一天都在自己心上划下一刀,日子久了,心麻木了,也就适应了!现在,她又要让她的孩子被迫适应这种日子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男儿情炽   自从皖水拒绝火炎宏开始,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令火炎宏挫败万分。   春季的草原欣欣向荣,花开似锦,家畜也渐渐肥壮,一对对的灰鹤,带着幼雏在草地上悠闲地散步;有时还可见到成对的情侣骑在马上,边歌边跑,在悠扬的乐声中,奔驰而过,这是草原充满生机且富于诗意的季节。   草原上并非如皖水所知的全是畜牧为生。在那里,有许多开垦出来的耕地,每到春天,家家户户便开始忙碌的春耕,播种,施肥,忙得不可开交。   而在春耕前,草原上会有祭土仪式,即祈拜大地之神,佑护秋来丰收。同时,这一天,也会有集市,交换购买农具种子。因为是一年之伊始,系一年之希望,所以,这个祭天土仪式虽然规模不大,却深受人们的重视。往往汗王也会亲临巡视,以寄厚望。   清晨,微风了了,皖水掀开毡帘,微眯眼眺望远处那隐隐青山。   火炎宏在不远处守了老久,好不容易才见到惦记已久的皖水,立刻冲过来。“皖水。”   皖水来不及回避,只好看向微微局促的火炎宏:“火炎大哥,这么早来找皖水有什么事吗?”她承认自己这些天一直刻意回避着他,只因她不想看着他在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中继续沉沦。情之一字,已伤她太深,深得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她的伤口不会再痛!此刻,她没有勇气去接受另一段感情,或许,她终其一生,也无法再接受另一段感情了吧!   “我看你这些天大多闷在旃帐中,这样对身体不好。正好今天是祭土仪式,莫伦湖边很热闹。你首次来草原,也去看看,了解一下草原的习俗。”火炎宏收敛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面对她。   “莫伦湖?在哪边?”她所望之处,只看见一大片无边的草原,还有远处那隐隐的青山。   见皖水没有立刻拒绝,火炎宏心里升起一丝希望。“莫伦湖在山的那一边,从这里是看不见的。”   莫伦湖,像一颗璀璨的明星般镶嵌是青山包围之中,清澈的湖水,让人看上去就感觉透骨的凉。四周大片的草地,鲜花似锦,香飘万里,更加点缀得莫伦湖恰似仙境。   今天,莫伦湖不复往日的宁静安和,它的东边早已搭好高高的架台,燃起了熊熊篝火。四周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各种农具、种子应有尽有。虽是清晨,却已聚集了不少人,孩子到处溜达着玩儿,大人则边走边转,看看各处的摊子,添置一些用具等。   皖水到达时,祭土仪式已经要开始了。   所有的人们都聚集到祭台周围,神情虔诚肃穆。   只见身着特制服饰的萨满手执一支羽箭庄严肃穆地走上祭台,那支羽箭顶端系着各色绸带。据火炎宏描述,那支羽箭至少要有五十年的历史,才有这个资格登上祭台。   祭台上,萨满双手虔诚无比地捧着那只古老的羽箭,跪地,俯首,向大地膜拜。四周的人们也随着萨满的动作纷纷跪下。   跟草原上的人们一同跪着,皖水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中成了草原的一份子。当鼻尖环绕着青草的芳香,她的心也不再像以往那么酸楚。是不是跟大地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让她的心,也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萨满带头起身,手捧羽箭一步一步地走下祭台,将系着绸带的那端朝着蔚蓝的天空,高举过头顶,绕着祭台一圈一圈地走,还一边不断地高叫:“聚来,聚来!”在皖水看来,这就好像是中原的招魂,但是,她知道这里的人们招的只是丰收的希望!   仪式结束后,就是大家购置物品的时候了。皖水跟着火炎宏到处走走望望,一时间也忘记了那次尴尬的事件。   “不是说汗王会来巡视的吗?”可是她到处都看过,并没有看到那个草原上最受人尊敬的男人。   火炎宏细心地为皖水挡去人流。“父汗通常只是在那边山上远远观望,并不到现场的。”他指着东边那连绵的山脉。山并不高,相当于中原的土丘。上面覆盖着松松软软的青草,开满绚烂的花儿,美得令人心醉。而火炎凛早已离去。   当月初起,皖水就站在那山上,远远地观望整片草原。星光璀璨,倒映在泛着水光的莫伦湖里,和着湖面跳跃的月光嬉戏,柔波荡漾。   “莫伦湖真美!”她不由赞叹。母妃爱极了水,若是她也能看见这纯纯之水,荡漾着星月之光的样子,该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火炎宏正要回话,却警觉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自远而近地传来。   月光下,来自王庭居住地的方向,那一匹黑色的骏马突破层层黑暗,仿佛就这么追随着月亮而来。   “原来是父汗。”他小声地对着同样注视着那个方向的皖水。   火炎凛并没有朝他们这边而来,反而是直接从低洼处驰向莫伦湖的方向。那哒哒的马蹄声有规律地敲击着地面,成为夜里唯一的声音。   “父汗这么晚到莫伦湖做什么?”   “大概是出来散散心吧!”皖水凝望着那如山一般坚毅的背影,却隐约间感受到一股充斥天地的孤寂。是不是英雄注定孤独?   火炎宏紧紧注视着莫伦湖的方向,忽而叹了一口气:“父汗又在看水了!”   “汗王经常看水吗?”   “自从父汗十八年前从皇朝回来之后,就迷上了水。从小到大,我经常看见他神情凝重地站在水边,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凝睇着清纯之水。我总觉得那眼神中包涵了太多东西,多得甚至让父汗难以承受。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问过父汗,水很美吗?他幽幽长叹,说道,水很美,却永远无法握住手心。当时,我好像从他眼里看见了遗憾。”   皖水不语,只是深深地望着那站在湖边的背影。那孤寂的背影似乎真如火炎宏所说,承载了太多东西,但是,他却不忍心卸下,风里雨里,他只是默默不语地背负着,好像那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第一百五十章 身世之谜(上)   火炎宏本欲去找凤行商议一些事情,却见皖水急匆匆地跑来。   “火炎大哥,我的玉佩不见了!”满满的忧郁在她眼中翻腾,掩住她这些天才开始显现的生机光彩。   “玉佩?很重要吗?”火炎宏不舍地看着焦虑不安的秀颜。   皖水恍惚地点点头:“这是我母妃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可是我却弄丢了!”盈盈泪光在她柔情似水的眼中闪烁,映着早晨的那一缕晨曦,更显得楚楚动人。   “什么时候不见的?”他必须管制住自己的手,才不至于冒昧地抚去那眼角的泪光。   “不知道。大概是昨天。可是我把昨天去过的地方都找遍了,也不见那块玉佩。”清晨微寒的风吹过她的脸颊,那单薄的身子立刻微颤起来。   “皖水,你先别急。我们再去找找,或许遗落在哪个不显眼的地方。”   “嗯。”   火炎宏扶住此刻尤显柔弱的皖水,正准备往莫伦湖去,却见一侍卫前来通报。“王子殿下,汗王传召。”   暗地里叹了一口气,火炎宏一脸无奈地对皖水说道:“皖水,你先回旃帐。等我见过父汗之后,再陪你去找玉佩。”   “火炎大哥,你先去见汗王吧!我没事的。”她勉强笑了一下,转身往自己的旃帐走去。   直到皖水的身影消失在一座旃帐后面,火炎宏才起步往汗王的旃帐去。   “儿臣拜见父汗。”火炎宏简单地参拜之后,直起身子,看向坐在案桌后的火炎凛。   黑灿的眸光倏然一亮,他往前跨了几步:“父汗,皖水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这儿?”   火炎凛愕然抬首,犀利的眸光中参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是说……这块玉佩是那天那个从皇朝来的姑娘的?”他的手微微颤着,连呼吸都有些微微的颤动。   火炎宏不明白为什么他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父汗,会为一块玉佩激动至此。“是啊!皖水正为找不着这块玉佩而焦急不已。”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父汗凝重的神色:“莫非父汗认识这块玉佩?”奇怪,皖水不是说这是她母妃给她的遗物吗?为什么父汗会认识?   “宏儿,你去请皖水姑娘来这儿一趟,我有话想问她。”   尽管不解,火炎宏还是恭顺地应道:“是。”   皖水迟疑着进入王帐,猜不透汗王见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她必须拿回那块玉佩。站在王帐中央,她隔着一大段距离望着坐在尊位的火炎凛。四周毡墙上尽挂着一些弓箭刀枪,阳刚味充斥着这偌大的空间。那个被誉为草原第一雄鹰的男人似乎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给她带来莫名的压抑,却又隐隐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兴奋。   火炎宏未被允许入内,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单独面对。偌大的王帐中,只有他,和她。尽管隔着相当远的距离,她也能深深地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霸气,还有浓烈的悲怆,似乎在这个时候愈发明显。   “民女皖水拜见汗王。”她毕恭毕敬地跪下,收敛自己的紧张情绪。   可是,良久,尊位上的火炎凛都不发一语,皖水却可以感受那灼热的视线还在紧盯着她。   火炎凛自皖水入帐,就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她褪去中原的服饰,穿上草原女子的服饰,色彩明丽的衣裳,配上用黑、金丝线编织而成的锯齿形花纹锦衣,外面再罩上一件上等的雪貂皮衣;散下绾起的云鬓,编成一条条下垂的发辫,再加上珍珠和珊瑚等发饰,完完全全是草原女子装扮。那绝丽的容颜恰似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曾经,他将胶着的视线从那个水般灵澈的人儿脸上移开,从此即使他祷告万千次,也无法换回一次好好望着她的机会。当她消失在他眼中,他却发现自己连她的相貌都无法传神地勾画出来。一次错过,一生的悔悟也挽回不了!   而这个名叫皖水的女子,却在初次见面就神奇地将她带到自己眼前,那一颦一笑,恰似发生在昨天。的确,皖水长得很像她,甚至连透射出来的气质都跟她一模一样,一度让他恍然,以为她站在他面前。   跪久了的皖水疑惑地抬头,迎上火炎凛已经些许恍惚的视线。“汗王?”他又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吗?   “……这块玉佩是你的?”他微微抬手,拿着的赫然就是皖水自幼佩戴的玉佩。白里泛青的底色,凤形图案栩栩如生。   “汗王是在哪儿拾到的?”   “莫伦湖畔。”月光照耀下,那块玉佩发出微寒的光芒。他第一眼见到,还不敢置信。明明该在她身上的玉佩何时到了草原?他甚至一度幻想,是不是她来了草原?是不是她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这块玉佩是皖水母亲唯一的遗物,不知汗王可否归还?”   “你母亲的遗物?”淡淡的语调重复着皖水的话,似是在回忆之中沉沦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身世之谜(下)   一层一层的疑惑像漫延开来的云雾一样将皖水包裹住,她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敏感的直觉告诉她,她的人生到此又将经历一次颠覆……   火炎凛将视线投射到那块玉佩上,温柔地摩挲着,连眼神也不知不觉柔了许多。“你可知世间龙凤成对,有凤必定有龙?”低低的声音无损他的威严,只是其中似乎参杂了许多外人无法理解的感情。   “汗王什么意思?”   火炎凛微微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尊位后面的隔间,须臾,他自后面走出,缓缓步至皖水跟前。“你先起来。”   皖水起身,却只是不解地看着站在她跟前,尤显高大的男人。   火炎凛微抬手,皖水眼眸倏地睁圆,那也是一块白里泛青底色的玉佩,不同的是上面雕刻的是龙形图案。龙凤成对?莫非,汗王手上的玉佩和她的玉佩本是一对?   “汗王怎么有这么一块玉佩?”这是巧合,还是……   “十八年前,本汗游历皇朝,在桓雀城买下这一对玉佩,本欲留作纪念。”没想到,最后却成为他永远的痛!他目光幽幽,似乎又看见了那个窈窕倩影。   皖水自是明了他话中的意思:“我的玉佩不可能是汗王当年买的那块!倩姨说过,这块玉佩是皖水的父亲送给母亲的唯一东西。”但是,她不承认姬如墨是她的父亲,所以,在她心中,这块玉佩只是母妃的遗物。   火炎凛浑身一僵,手中的玉佩差点儿坠落到地上。他急急握紧两块玉佩,好像那是他此生的至宝。“你父亲送给你母亲的唯一东西?”他愣愣地看着皖水那似曾相识的眼眸,从中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可是这对玉佩出自鬼手玉匠江涛之手,世间仅此一对!”鬼手玉匠的作品从不重复,也无人胆敢仿制。   “汗王怀疑皖水的母妃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子?”   “母妃?”火炎凛敏锐地捕捉到皖水用词的疏漏。   “是,皖水母亲是皇朝先皇的妃子,十五岁入宫,十八年前,她只是一个困守深宫的妃嫔。”所以,她不可能见到外面的世界,也就不可能见到汗王!她查探着火炎凛困惑不解的神情,好奇地问道:“汗王对那个女子一无所知吗?”   “当时机缘巧合,本汗得以目睹其仙姿花容,却只与她相处了一天。很多事不便问,也来不及问。”等到后来想问时,一切都已晚了!“本汗只知道她的小名叫如儿。”当年,他也曾这样唤着她的名字,在他们激情缠绵之际,那发自心灵最深处的呼唤……   皖水感觉到身子自最深处传送出一阵轻颤:“如……如儿……”这又是巧合吗?母妃,你能不能告诉皖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察觉到皖水的异状,火炎凛眼中闪过一抹希望:“你知道什么,是不是?”   “皖水母妃的闺名就是如儿,入宫之后也受封如妃。”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却感觉手心处一片冰凉。   火炎凛紧紧压抑住自己心中泛起的狂潮,沙哑着声音说道:“你知道吗?你长得跟如儿很像,乍见之时,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她站在眼前。”   皖水兀自沉沦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承认这块玉佩跟姬如墨有任何关系,所以但凡关于玉佩的话,她总是听了就忘。如今一一苦苦回想,才猛然发现倩姨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皖水啊,这玉佩是你父亲留给你母亲的唯一东西,你可千万要保存好!”那一次,倩姨将玉佩系上她的腰际,却很奇怪地用了父亲、母亲,好像她的父母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跟这深宫毫无关系。   小时候,她总是握着玉佩问倩姨:“为什么母妃这么喜欢这块玉佩?”她却有些讨厌,她不喜欢那个“父皇”的任何东西。但是,因为母妃,所以,她收下。   倩姨揉搓着她冰冷的小手,幽幽地说道:“那是因为皖水的母妃很喜欢送她玉佩的主人!”   “母妃很喜欢那个抛弃我们的父皇吗?”   “母妃很喜欢皖水的父亲。”   猛然后退一步,她定定地看着火炎凛。此刻回想起那些遥远的记忆,她才惊觉,倩姨似乎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强调一件事,那就是“父皇”和“父亲”的概念。   “汗王可知道,这块玉佩是皖水的父亲送给母亲的唯一东西?”她颤着唇,也颤着声,她知道这个答案一直追溯下去,很可能颠覆她过去的全部人生!   “当年本汗确实与你的母亲有过夫妻之实。”他已经可以确定如儿就是皖水口中的母妃了。   所以,也很可能有一个她吗?皖水嘲讽地想着。   “皖水,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正月十八。”她出生在梅花绽放之际,听倩姨说,那一天,揽月楼的梅花开得格外绚烂,阵阵幽香缭绕着整座揽月楼。几乎让她误以为,是梅花仙转世呢!   火炎凛更加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眼眸中闪过欣喜之色:“按照日子来推算,若是如儿因那一次怀孕的话,也合该是正月里分娩。”   “皖水是早产。”   “如果不是呢?”火炎凛反问。早产不早产,只是凭一句话,根本没什么可信的!再说,如儿当初若不如此,皖水的身世必定曝露,性命堪忧。火炎凛可以肯定,皖水就是如儿为他生的女儿,因为他相信,如儿不会把他们的定情之物交给别人,除非这人是他们爱情的延续!   皖水摇着头,神思恍惚:“我不知道……不知道……”她泪眼朦胧地看了火炎凛一眼,随即转身,冲出了旃帐。在她身后,火炎凛激动又愧悔地看着她瘦削的背影,紧紧地拽紧那曾经陪伴如儿的凤形玉佩。   如儿,你能不能告诉我,皖水真的是我们的女儿吗?   冲出旃帐,皖水急匆匆地也没看路,猛地撞进在外守候的火炎宏怀里。本来就凌乱得好像一团麻似的的思绪更加混乱不堪了。   火炎宏扶起皖水微颤的身子:“皖水,你怎么哭了?”他怜惜地擦去皖水脸上的泪痕,百思不得其解:“父汗跟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你哭成这样?”   皖水晃了一会儿神,才看清站在她眼前的是火炎宏,若火炎凛真的是她的生父,那么,火炎宏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了!皖水再次感受到如影随形的诅咒,为什么她总是一次一次地撞上自己的哥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此债难偿   看着皖水单薄的背影慢慢消失,火炎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父汗的旃帐,略略思索,打开毡帘,走了进去。   “儿臣拜见父汗。”他微微躬身。   “宏儿,你来得正好。父汗有事问你。”火炎凛小心地收起两块玉佩,才看向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他一直清楚,宏儿虽然看上去有些不羁,却从骨子里透露出草原男儿的血性。宽阔的胸襟,足以让他成为草原最健壮的雄鹰!   “父汗有事?”他本来是来打探一下皖水的事,到底父汗跟皖水说了什么,让那个不轻易流泪的女子如此脆弱?   火炎凛微微敛下神色:“宏儿,你分神了!”   “父汗有事尽管问。”他连忙打起精神。父汗绝不允许草原的男儿精神不振。   “那个皖水是皇族公主?”   惊愕地抬头,火炎宏望着自己的父汗:“父汗何以得知?”   “本汗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情况!”他没有回答火炎宏的问题,只是急于了解皖水的一切,还有十八年不见的如儿……红颜薄命,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只留给他这个遗物!寂寂深宫,一心向往自由的她怎么忍受得了那样的生活?   火炎宏心里直犯嘀咕,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皖水确是皇朝公主,但据儿臣所知,她早已在嫁于辅政王莫君行之日,毅然与皇家断绝关系。”   “嫁于莫君行?”火炎凛的视线微微凛冽。   “是,皖水本是莫君行的王妃,但是莫君行却对她无情,再三逼迫,皖水不得已逃离皇朝。”   “皖水怎么跟莫君行扯上的?”他微恼,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紧。   火炎宏隐隐感觉到父汗对皖水的关心似乎太过了些,但还是恭敬地回复:“莫君行此人向来为所欲为。皖水在王府似乎受了不少苦,过得很是痛苦。儿臣第二次前往皇朝,在大殿上遇见皖水时,她左脸一道很长的疤痕,不知是如何造成的。好在凤行调配雪莲膏,每日敷用,方才消去。”说到这里,他微微迟疑,忖度着该不该把皖水怀孕的事告知父汗。   火炎凛无法想象那清丽脱俗的容颜上划上一道疤痕,会是怎样的憾事!并不是在乎美丑,而是他无法容忍别人破坏这份自如儿身上遗传而来的美!莫君行,你到底是怎样对待本汗的女儿的?锐利的眸光微扫,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宏儿,你还有所隐瞒?”知子莫若父,他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儿子在犹豫不决。   “父汗……皖水现在还怀着身孕……”   “……是莫君行的?”   “是。皖水当日握住莫君行的剑,一剑刺入自己腹部,打算跟着孩子一道去……”察觉到火炎凛瞬间寒厉的眸光,火炎宏急忙说道:“儿臣并不知皖水如此决绝的原因何在,但是想必跟莫君行的狠绝脱不了关系!”   细细思量了一番,火炎凛轻声而道:“看来,皖水的离开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宏儿,皖水的母妃是怎么死的?”   “父汗问这个做什么?”   “你只要回答即可!”   “听闻皖水的母妃如妃自怀上皖水开始,就神思恍惚,到分娩之后,就彻底疯癫了!有人说是她心思郁结,也有人说……这是因为皖水是祸水,所以才给如妃带去了无妄之灾。虽是无稽之谈,但是却将皖水打入了冷宫。揽月楼从此被遗忘,她跟如妃相依为命。直至皖水七岁,在一个雷雨交加之夜,如妃坠井身亡。”   疯癫?坠井?!如儿,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活得如此艰难?否则,就算拼却我的一切,我也会带你到草原的啊!甚至,你连真实身份都不告知于我!却凭着自己柔弱的肩膀承担下命运赋予你的一切!你的骨子里终究还是存着一股倔然之气!   “父汗……”   火炎凛回过神来,觉得突然间老了许多,抖擞精神也仿佛瞬间去了大半。“还有事?”   火炎宏恭敬地跪下,这是草原的大礼。草原人通常只是躬身施礼。“儿臣有一事希望父汗成全。”   “何事?”   “儿臣想娶皖水为妻!”他昂着下巴,坚决地看着他的父汗。   火炎凛全身一僵,猛地一拍桌:“此事绝对不行!”   “为什么?因为皖水怀着别人的孩子吗?”   “这跟皖水怀孕没关系!”   “那是为什么?”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最尊敬的父汗,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强烈地反对这件事。   火炎凛沉默地看着他最自豪的儿子,心微凉。他的儿子,从不轻易动情,然则一旦动情,就是无法轻易阻断的痴恋。若是此刻不让他彻底死心,只怕他永远也放不下这段情。“就凭皖水是你的妹妹!”每一个字,都是他内心深处的痛,每一个字,都沉重地难以出口。但是,他必须说,即使很重很痛!   火炎宏愣了半晌,才愤愤地看着他的父汗:“父汗,你只是不想让儿臣娶皖水,是不是?”可是,他忘了,他的父汗是怎样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这话,对火炎凛来说,是侮辱!   “放肆!”蓦然对上儿子震撼的眼神,他忽然意识到他应该怨他,恨他,毕竟一切的错,都是从他身上开始。“宏儿,这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你是草原上展翅高飞的苍鹰,无论怎样的风雨,你都应该勇敢地闯过去!”他拍着火炎宏的左肩,语重心长地劝道。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该是这样的……”他边说,边后退。   “不是这样!”悲愤地咆哮,他转身,急速冲出旃帐。   火炎凛仰头,闭上酸涩的眼,十八年前他的那一段短暂情缘,到底给他的两个孩子带来怎样的困扰?   第一百五十三章 难忘此情   火炎宏站在山丘之上,远远地看着那窈窕的丽影,全身笼罩在如水一般空灵的月光之中,清高自立,宛如月中之神飘然落凡尘。她那么静静地站着,似在看那灵澈的莫伦湖之水。妹妹?黑亮的眸子里涌上悲怆的笑意,他几乎任由那笑声无情地碾过沙哑的喉咙,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下了。有的时候,笑,比哭更加让人心伤。   幽幽的马蹄声悄然响起,他回眸看向那从黑暗中慢慢驰来的马儿,知道是他的父汗来了。他默默地看着,看着他往莫伦湖而去。今天,他的父汗多了一个女儿,皖水多了一个父亲,而他,却必须将那段情之萌芽亲手掐断!   火炎凛跃下马背,走近那周身散发着浓浓悲伤的背影。“皖水……”首次,他发现自己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这个女儿,他未曾照顾过一天,甚至从不知道有她的存在,任由她在那被遗忘的深宫里孤独度日,受尽欺凌。如今,他还有资格请她唤他一声父汗吗?   皖水冷然背对着他而立,清澈的湖水中倒映着月光、星光,也倒映着她寥落的身影。记得火炎宏曾经开玩笑说,如果说她体内流着草原的热血,他一定深信不疑!想不到啊,这居然会如此迅速地演变成事实!   火炎凛神色落寞了几分,缓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替她稍稍挡去夜晚的冷风。   良久,皖水幽幽开口:“母妃很喜欢水,近乎痴迷……”她一直以为这是因为母妃从那温婉灵澈的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所以,她迷恋上那纯纯之水。未曾料到,她的痴迷,却只是因为另一个男人的迷恋。   闻听此言,火炎凛一阵心酸。“当年偶遇如儿,她正回府的路上。几个好色之徒当众调戏于她,是我出面救了她。我拉着她一起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记得手心那温柔的触感,一波一波地漾进我的心头。到一处清幽之所,她问我叫什么名字。当时我心下犹豫,只因火炎此姓在中原几乎没有,而我并不想透露我的外族身份。因见如儿性婉如水,我就临时起意,自报为水。她也深信不疑地唤我水大哥。”在遇上如儿之前,他对水并无甚大的感情。然而,每次一想到如儿,当思念泛滥无处盛放,他只能将所有的情愫寄予这纯纯之水!   皖水迷茫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喃喃着:“既是萍水相逢,就不该有这超乎界限的关系!”她低低地控诉着自己的不满与指责。没错,如果不是那不那一次,就不会有她来这世上背负沉重的诅咒。如果不是那一次,她的母妃不会因那难断的痴迷而日渐恍惚,以致疯癫!   “那一次本不在我的预料之中!”他沉沉地长叹,积郁于心这么多年,现在方才可以随着痛苦慢慢释放出来。   皖水低低地笑开:“不在你的预料之中?那是意外吗?”她恨那些处处留情的男人,就像她曾经的父皇,如今也可以包括她这个生父!留下一段情,转眼就消失无踪,然后任由痴情的女子去慢慢回味,咀嚼那短暂哀婉的虚情,甚至连带上无辜的孩子,一辈子孤苦无依,受尽嘲弄!   “可是汗王,你知道你的那次意外给我的母妃,给我带来了什么吗?皖水一直认定,母妃的悲剧,皖水的悲哀,都是姬如墨造成的,所以,皖水恨他!即使他晚年凄惨,皖水也绝未寄予一丝同情!”她冷情,甚至可以说是冷血!对不住她的人,她向来恨得决绝!   迎上火炎凛愧悔的视线,她素颜清冷,眼眸中尽是寒冽冻人。“然而如今,皖水发现自己恨错了,该恨的应该是你!汗王,一天的邂逅,你那么潇洒地离去,把母妃当作过眼云烟。可是,我的母妃却因你而癫狂,皖水也因你而背负上无法解脱的诅咒!”她咬牙低诉,心中有怨,有恨,她不知道这样的恨是不是不应该,但是,她感觉自己的心很冷,好像被什么团团困住,迫得她不得不借此发泄。   火炎凛握住皖水不知因冷,还是悲愤而微微颤抖的双肩:“皖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的母妃,对不起你。但是,当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绝不会就这样轻薄了你的母妃……”那是他此生最深的遗憾!宿命的戏弄,造就这两代悲剧!而他,是悲剧的源!   皖水拿开他的手,转过身子,面对着湖水,神色冷清。   “当年,我虽倾慕你的母妃,也曾想过要与之共结连理。但是,她那么娴静高雅,好像是不可亵渎的仙子,让我一度迟疑,不敢冒昧凭借这萍水之逢就此接近。所以,我打算让自己再经受一些考验,让你母妃也能更进一步地观察我。   可是,天不从人愿。我们刚想离开那个地方,就遇上首沧部族派去的刺客。几经恶战,我虽然将他们一举歼灭。但是,他们知道我服用过百毒不侵的灵药,居然拿下三滥的春药来对付我。当时因为我们离人烟聚集之地太远,而那春药药性太强,折磨得我神志迷茫。   我拼命地叫如儿离开,可是,她却倔然地摇头。当时,我深深地感觉到她那明眸中折射出来的眷恋……”   “所以,母妃替你解了毒。”   “是。当时,我暗自发誓,一定要给如儿一生的幸福!虽然我在草原已有妻室,但是那本是无关感情的宗族联姻。而如儿,却是唯一打动我心的女子。”   “十八年前,母妃早已是姬如墨的妃嫔,你凭什么给她幸福?”那一次,应该就是母妃唯一一次出宫吧!据说是因母妃入宫几年,却一直未能生下皇子,母妃的哥哥林潜一时心急,请求皇上让母妃归家省亲,实则是去求神拜佛,祈求龙子。   “我一直想不通,如儿明明对我有情,为何却趁我熟睡之际,悄然离开。而后,我一直在那里等候了好几天,她始终未来。”他抬头凝睇着那轮将圆之月,感受清冷的月光拂过自己日渐苍老的面容,幽幽长叹:“如今方才知晓,她的离开,只是为了保全我……”   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皖水也不知道该归咎与谁。然而,这错乱的缘,错乱的身份,却将她的过往毁得干干净净。曾经的十七年,她在对四皇兄的那段似有还无的不伦之恋中自我沉沦!嫁给莫君行,情才刚刚萌发,他却亲手害死了她的孩子,然后,兄妹血缘的曝露,彻底颠覆了她的人生!可是,如今,万恶的命运才邪邪地笑着,告诉她,无论是姬如枫,还是莫君行,都跟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那么,过往的一切,究竟该如何清算?   “皖水,你可以怨,可以恨!但是,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对你的亏欠!”此刻,他不是那个叱咤草原的汗王,不是那高翔于云端的雄鹰,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满心愧悔的父亲,一个急于补偿女儿的父亲!还是一个在情途上徘徊了十几年的失意人……   皖水淡然回眸,凝望着那陌生却又熟悉的苍颜。动了动唇,她终是一个字也没能吐出。转身,她背着那倾泻的月光,远去……   莫伦湖畔,火炎凛慨然低语:“如儿,我们的女儿不愿承认我,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四章 婚约密谈   皖水神思恍然地离开莫伦湖,她不是没看见火炎凛眼中的期望,但是父亲一词对她而言,在过往的十八年中早已成为她坚决不碰的禁忌!她将满腔的恨与怨堆积在这两个字上,如今让她如何自己去启口,喊他一声“父汗”?   “皖水!”旁边一只手臂猛然将她拽过去。力道似乎有些失控。   她抬头,看着隐于黑暗中的火炎宏。“你都知道了?”   火炎宏在皖水看不见的黑暗中僵硬着点头:“父汗说的都是真的吗?”   “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不是吗?”皖水嘲讽地笑道,而她是那个最受命运“眷宠”的人!   “是啊!我本来下定决心要娶你,照顾你和孩子的!如今,却成了一场笑话!”他松开手,无奈地一笑,黑暗掩去他所有的失落和悲怆。   “在皇朝,我接触较多的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四皇兄,还有一个是……莫君行。”她抬头看着那轮天际的明月,猜想着那个男人或许也和她一样,看着这同一轮月。不知道是不是夜寒露重,她的语调也变得清冷许多。“可是,在今天之前,他们一直都是我的哥哥,就像……命运的诅咒一般……”   火炎宏瞬间愣住,对于莫君行居然是皖水哥哥的事,他始料未及。“所以,当日你才会狠下心肠杀死你的孩子,如此决然地逃离皇朝?”   皖水轻笑,笑声浮在夜间的冷空气中,格外凄冷。“可是,好像无论我怎么逃,也逃不过命运的诅咒!”   “皖水,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三个字,道尽她此生的辛酸!余音飘散,佳人芳踪渐远。那重重阴蔼,渐渐吞噬掉那清冷的娇躯……   没过几天,草原上最健硕的雄鹰倒下了。王帐之中,他卧在床榻之上,时而微咳,甚至有的时候咳得喘不过气来。仅仅几天,他却仿佛已过了十年,鬓发半百,面色也苍老许多。   凤姨收到汗王的汗帖,带上心玫速速赶至王庭。   此刻,她坐于病榻之旁,忧虑地看着一派病态的火炎凛。“汗王,听闻你是心里郁结,才会引发此病。不知有什么事让你如此忧虑难安?”   火炎凛半靠在榻上,微微喘息。“凤夫人,此次传你前来王庭,是有事相托。”   “汗王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十八年前,本汗前往皇朝,偶遇一清纯女子,与其有过夫妻之实。未料她尽然已是皇妃,为不拖累于我,悄然离去。本汗久候不至,只得返回草原。可是如今,本汗方才知晓她为本汗生了一女,身处皇宫,母女俩受尽苦楚……咳咳……”   凤姨上前,轻拍他的背:“汗王这个遗落在皇朝的女儿就是皖水吧?”   “凤夫人何以知晓?”   “实不相瞒,我曾托王子殿下帮行儿觅一良缘。可巧,那次,他们俩把皖水带到了我面前,我一见那清纯得跟水似的的人儿,又误以为她就是殿下寻得的女子,当下认定她为我凤氏家族的媳妇。后来事情摊开来,我还有点接受不了呢!”   “凤夫人如此中意皖水,想必是因为皖水跟梓语有几分神似吧!”   凤姨幽幽长叹:“梓语失踪已经四年,行儿却还是放不下!让我这做母亲的如何不心疼啊!”   火炎凛也深有感触:“此次,传召凤夫人,本汗就是为皖水和凤行的事。”   “汗王莫非有什么打算?”   “皖水在皇朝曾经经历过一段十分痛苦的婚姻,在她心中留下很深的阴影。再加上自小缺少父亲的关怀,让她对男人非常警惕。我希望能够帮她开启一条通向幸福的路。”此刻,他完全摒弃汗王的身份,纯粹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跟凤夫人一个母亲对谈。   “的确,我能够感受到那个丫头对婚姻的排斥。她内心很忧伤,背负着太重的精神枷锁,让她即使是笑,也无法抹去那令人心疼的阴影。”想起那双明明该是很灵澈,却显得悲伤的眼眸,她忍不住一阵心疼。   “所以,我希望能够把皖水交给凤行。”他在赌,赌一场坎坷的良缘。不仅为了皖水,也为了凤行,更是为了宏儿。   凤姨微蹙秀眉:“只怕行儿无法接受皖水,反而误了皖水的一生。”   “其实我主要是想先给皖水一个家!那个孩子从小没有家,敏感的心一直在祈求着一个温暖的家,可以让她栖息。凤行即使起先无法像对待妻子一样对待她,也势必会把她当作家人一样照顾。而凤夫人,一定对疼她入骨,至于心儿,我相信她会帮皖水找到遗落多年的欢笑。”家啊,他已无法给她。在她心里,大概永远也无法完全原谅他吧!   “我是当然会把皖水视如己出,只是担心行儿那个倔脾气……”   “凤夫人,皖水已怀有身孕。若是我们不帮她安排的话,依她的性子,一定会坚持一个人抚养这个孩子!虽说草原不比中原那么拘谨,但是身为万人瞩目的公主,她如此一来,也势必受尽嘲讽,还有她的孩子,难道又要在一个残缺不全的‘家’里成长吗?”皖水已经成为他留情的牺牲品,如何还能让皖水的孩子再度忍受这样的痛苦?   他看着凤姨:“我们两家族相交多年,把皖水和她的孩子交给凤氏,我放心。再说,梓语失踪四年,大概凶多吉少,只是我们都不愿承认这个事实而已。凤行执意孤守,让我一直于心不忍。皖水性婉如水,又与梓语神似,想必可以打动凤行的心,让他重新接纳一段新的感情。这样,梓语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   凤姨突然想到什么,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王子殿下似乎对皖水……”   火炎凛微微咳了一阵,方才忧郁地说道:“宏儿前几天还请求我允许,让他娶皖水为妻。那个孩子从来没这么郑重其事过。”   “所以,你把皖水交给凤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王子殿下尽快死心?”   “皖水嫁入凤氏,势必跟宏儿有所疏远。而凤行是宏儿的生死之交,宏儿一方面放心,一方面也绝不会再对朋友之妻有任何执念!”这门婚事,他也是反复思量,才下了定夺。   “皖水会同意吗?”   “我会劝服她的。为了孩子,为了重新开始,也为了她的哥哥,我想她会同意的!”想起皖水在莫伦湖畔的那一番话,他知道她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女子。一旦倔起来,任何人也无法强求。但是,他无法放任她倔强,倔强地将自己的未来埋没在痛苦的过去之中。   第一百五十五章 父子较量   凤姨显露几分忧色:“怕只怕行儿那边也难搞定啊!”   “凤行那边,有本汗的旨意,谅他不敢抗旨!”除非必要,他绝不用汗王旨意来约束臣子的婚姻。但是,一个凤行,一个皖水,为了他们的将来,他甘愿背负所有的不满!   “看来汗王是想扮一回黑脸了!”凤姨打趣着舒解这紧绷的气氛。   火炎凛也无奈地笑笑:“本汗亏欠了皖水十八年,也亏欠了她母妃十八年,只怕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他长舒一口气,眉间尽是忧愁缠绕不去。倏然间,他想起莫君行,心里陡然升起一阵不安。   “凤夫人,本汗跟凤兄弟相交甚深,也从未把你当外人。所以,本汗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一吐为快。   凤姨爽快地拍拍手:“汗王什么时候这么畏畏缩缩的了?有什么事,说出来岂不痛快!”既然汗王亲口说不把她当外人,那她也不必总是对他恭恭敬敬了!她向来讨厌这些繁文缛节!   “……皖水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就是皇朝之帝莫君行。”他看着凤姨瞬间沉冷下来的脸色,知道她对莫君行这个人多少有些耳闻。“莫君行一直被皇朝之人私底下称为魔王,为人心狠手辣,嗜血嗜杀。本汗曾派人潜入皇朝打探,听闻虽然有人证实皖水已死,但是他始终未能全信,暗地里还在打探皖水的下落。”   “汗王是怕有朝一日,皖水的身份被拆穿,莫君行会迁怒草原,凤氏家族则会首当其冲?”   “其实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本汗不想对凤夫人有丝毫隐瞒。”   凤姨黑眸闪烁着亮灿的光芒:“既然皖水嫁入凤氏家族,就是我凤氏家族的媳妇。即使是他莫君行来了,也甭想把皖水从凤氏抢走!”   火炎凛知道凤氏家族会给皖水最好的保护,即使莫君行亲来,他和凤氏家族也会拼尽全力保住皖水的!“本汗即将册封皖水为公主,届时她也将正式认祖归宗,改姓火炎,名凰歌,从此,她将是草原上最尊贵美丽的凤凰!”火炎凰歌,取凤凰欲火、涅磐重生之意,意味着皖水的重生!   夜深沉,火炎宏独自一人坐在草地上,披着月光狂猛地灌酒。   皖水即将册封为公主之事,他已知晓。曾经倾心去爱的女子,一夜之间成为自己的妹妹,让他如何可以坦然面对?   酒入愁肠,化作苦情之泪。从此,他只能远远地望着那清丽娇颜,不敢靠近,生怕这一靠近,就亵渎了她!   妹妹?如果早知道是妹妹,他就不会沉沦得这么深了吧?   “宏儿!”火炎凛卧床几日,身体也渐渐康复。因他病体,皖水也勉强答应册封。只是,他看得出来,那孩子仍然有心结。   现今,宏儿又无法从那段错乱的情缘中解脱!他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他最疼爱的两个孩子得到幸福?   火炎宏执着酒壶,微晃着起身,醉眼朦胧。“父汗,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我的儿子!”他微微叹息,尽是无奈。   “儿臣让父汗操心了!”他猛地又灌下一口烈酒。酒气在月光中酝酿得浓烈芬芳……   火炎凛注视着他良久,倏然间目光一凛。“宏儿!我们父子俩很久未过招了,今儿个趁着月色,来较量一番!”   说着,他俐落地拔出腰间的弯刀。月光下,那把弯刀闪耀着森冷的寒光。   寒光反射到火炎宏的脸上,让他微微晃眼。“父汗,儿臣还想喝酒……”他没有依言拔出自己的佩刀,反而抱着那个酒坛,舍不得放手。   火炎凛无声低叹,弯刀猛然出击,直刺火炎宏胸前。   不知是来不及避开,还是他根本没有回避,只听“砰”的一声脆响,那只被火炎宏紧紧抱住的酒坛已经四分五裂,支离破碎地躺在草地上,酒香四处飘散,浓郁了这沉沉夜色。一时间,仿佛连夜也随着醉了!   弯刀指尖刺破酒坛,再刺入火炎宏的胸膛,鲜血浸湿了那厚厚的衣袍。两父子却只是对视着,无语……   “宏儿!你要还是草原上的一条汉子,就给本汗把佩刀拔出来!”雄壮的声音在寂寂的夜中回荡,传出很远,仿佛一直传送到无人的天际。   火炎宏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父汗,右手缓缓伸向腰际,一把弯弯的佩刀握住手上,迎着凄冷的月光举起……   就像以往的每次较量一样,两个人使尽全力,向着对方冲过去,举刀相砍。两刀相撞,刀光相击,清脆刺耳的声音敲碎着宁静的夜。   对决之中,没有父子,只有胜败!无论是火炎凛,还是火炎宏,他们都谨慎地关注着对方的招数,寻找着对方的疏漏,刀与刀的撞击,人与人的较量,激烈劲美!   火炎凛挡住火炎宏的进攻,趁火炎宏将注意力放在刀上时,猛然空出左手,一掌击打在他的胸膛上,硬生生地将火炎宏打得后退数步,一个没站稳,再加上醉意朦胧,跌坐在寒气渐重的草地上。   火炎凛扔掉弯刀,沉声而喝:“起来!继续!”   被这么一喝,所有的愁苦都化作力气,在火炎宏的体内叫嚣着。他猛然起身,也利索地扔掉佩刀,举步上前,跟火炎凛做赤膊较量。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抓腰,绊脚,各式动作用得有声有色,精妙迅速。柔柔的月光下,那矫健的身姿,迅猛的动作,使空气都仿佛动荡起来了!   良久的对峙之后,火炎凛左脚虚晃一脚,右脚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绊上火炎宏的腿。于是,火炎宏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火炎宏发泄了一通,心里不似先前那么堵得慌,似乎也能沉下气,平复自己的心绪。耳边似乎传来簌簌的声响,他偏过脸,却见火炎凛也就势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的月色星光。   “宏儿,身为草原的男儿,拿得起就要放得下!你是草原的少主,是未来的继承人,更须有包容一切的胸襟,吞吐万象的气度!”   火炎宏闭眼,感受晚风抚弄自己的脸,带来一阵凉意。“父汗不也是一段情纠缠难忘十八年吗?”   “这不一样。皖水已经是你的妹妹,你只能选择放下!”   “儿臣会试着放下……”可是,他真的放得下吗?   火炎凛侧脸看向儿子那消沉的俊颜,微微揪心。此劫,他的儿子能够顺利度过吗?   ————————————————————————————————————   小语今天一天都很忙,所以更新暂缓。明天加更,绝对一万字以上。但是,小语有条件哦!明天,各位亲亲请不要看霸王文,有票的砸票,有砖的砸砖,没票没砖的捧捧人场!!否则,小语会很生气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凰歌公主   自火炎凛病好后,皖水就不再踏入王帐,只是一个人守在自己的临时旃帐中,不见任何人。当过往再一次颠覆,她选择了沉默,曾经昙花一现的笑颜再度如风卷残云,乍然消失无踪。   从她无言的对抗中,熟悉她的人都仿佛看见了她曾经的十六年,困守深宫的十六年。   皖水坐在床榻上,沉着冷然的秀颜,手上拿着一大块毛皮,摸上去质感很好,她说不上那是什么动物的毛皮,但是她预备将它缝制成她腹中孩子的小衣袍。想起孩子,她一直端持着的秀颜才略略绽放出一抹初阳的温暖。   孩子出生,也该是秋末了吧!还好,如今证实莫君行并非她的哥哥,那么,这个孩子该不会像她一样,一出生,就背负上摆脱不了的诅咒吧?如果,上苍加诸于她的诅咒,可以为孩子挡去一切灾难,那么再苦,再痛,她也甘愿承受!   “天仙姐姐,你在吗?”话还未落,那个刁钻古怪的人儿已经一溜烟儿地蹿进来。身上套着一件紫色的滚毛裘衣,脚上也配上紫色的靴子,手上还握着马鞭,想必刚刚从马上下来。一张圆圆的小脸,那双眼睛总是一刻不停地转着,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古灵精怪的主儿。秀发上垂挂着无数珍珠珊瑚窜连起来的流苏,将那张小脸衬得格外灵动。   皖水强颜一笑:“凤小姐有事吗?”说心里话,她很喜欢这个丫头,虽说她的行为太肆意妄为,但是也不乏可爱。   心玫夸张地摆摆手,还学着一副老成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哎哟,天仙姐姐,你就别叫我小姐小姐的了,听起来怪别扭的!干脆,你叫我心儿吧!拜托啦!”她煞有介事地摸摸手臂,再摆出一副恳求的模样,眼巴巴地望着皖水。   皖水忍俊不禁地放下手上的针线活儿,无奈地睨着这个丫头:“心儿,你来找我该不会又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吧?”自从上次这个丫头为了把她留在凤家,竟然点了她的穴,藏到茂密的大树上,火炎宏就再三警告要她小心这个丫头。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那个死丫头片子,搅和起来,绝对可以把天捅个窟窿!真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能够制得住她的男人?”   “怎么会呢?心儿指天为誓,这次绝对绝对不会有任何主意的!”母亲都告诉她了,汗王要把天仙姐姐许配给哥哥,那她就不要弄巧成拙了!   “是吗?”   “天仙姐姐——”   “心儿,不要叫我天仙姐姐。”天仙?有生活在地狱里的天仙吗?   “呃,那……凰歌姐姐……”   皖水猛然抬头,错愕不已地盯着心玫:“凰歌?”   “是啊!现在草原上的人都知道,你即将在三天之后被册封为凰歌公主,从此,你就是我们草原上最美丽高贵的凤凰!”心玫一张小脸焕放出灿灿的光芒,好像比皖水这个当事人都还高兴。   皖水当然知道火炎凛要册封她为凰歌公主之事,这还是她在病榻前亲口答应的。只是……她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费周章,弄得人尽皆知。凰歌!她不是不知道寓于其中的含义。凤凰欲火,涅磐重生。从此将过往的一切不快,所有辛酸全部焚烧殆尽。从此,当崭新的太阳从草原的东方升起,她将展翅高飞,翱翔于天际……   可是,曾经的一切,真的可以全部忘却吗?她真的可以涅磐重生吗?   “凰歌姐姐?你有听心儿说话吗?”心玫在皖水呆愣的眼前挥挥手,不住地轻唤。   皖水回神,揉揉眉心:“心儿,为什么你总可以这么开怀地欢笑呢?”   “想笑就笑,不想笑也尽可能地笑,实在笑不出来就大叫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笑不出来就大叫?”   “是啊!当你把所有的不快都这样叫出去,心里就会舒坦许多了!”她认真地看着皖水,忽然伤感地说道:“凰歌姐姐,其实你跟哥哥很像。你们都太沉默,也太含蓄,当你们心里有不快乐的事时,你们也采取了一种深埋心底的办法。可是,这样日积月累,那埋藏在心底的不快乐只会越积越多,你们也就会感觉越来越沉重。”   “可是如果我连叫也叫不出来呢?”当心被沉重的不快乐压得透不过气来,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大叫啊!   “凰歌姐姐,那心儿先帮你叫!等到你可以叫时,你再叫,好不好?”她一脸的兴致勃勃,一双大眼睛晶晶亮地瞅着皖水。   皖水还没弄明白她的意思,就被她一把拉出旃帐。   “去哪儿?”   “去一个可以让凰歌姐姐尽情大叫的地方!”迎着炫灿的夕阳,她快乐地喊着。而这份毫无保留的快乐,似乎也通过两人相牵的手交互传递着。   “啊——我要凰歌姐姐快乐——”在莫伦湖旁边的山丘上,两道丽影迎着晚霞并肩而立。那夕阳最后的灿烂辉映在她们周身,将那两张秀颜熏染得更加嫣红妩媚。   初时,皖水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心玫将双掌拢在嘴边,竭尽全力地嘶喊。回声随着傍晚的风飘向老远,似乎在向天际的女神传达人的意愿。   “啊——你们要是再敢让凰歌姐姐——不快乐——”心玫越喊越起劲,嗓门越来越大。“我凤心玫——就让你们——再也笑不出来——”   这是威胁吗?皖水好笑地看着那张俏脸,眉眼间也不知不觉地染上了一抹笑意。这个丫头,说她粗枝大叶,偏偏有的时候,她又细心地让人感动。大概也只有这片旷阔的草原,才能孕育出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儿!灵动,洒脱,豪放,不拘小节,再加上一点点心细敏感……   心玫总算叫得嗓子也哑了,她靠在皖水身上:“凰歌姐姐,现在心里舒坦一些没?”   “如果没呢?”   心玫眼皮一翻,脱口而出:“那我今晚把天捅个窟窿,让那些逍遥神仙再也逍遥不起来!”   “心儿,谢谢你。”   “凰歌姐姐,要不你也试着叫叫吧!真的很有效的!”她将皖水往前推,拼命地鼓动她。   “我……叫不出来……”皖水有些紧张地拽着衣角。她也很想像心儿那样大喊大叫,但是她真的做不到。   “怎么可能叫不出来?凰歌姐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这不是信心的问题,而是我……”   “凰歌姐姐,你是草原的公主,流淌着草原最热腾的血液。”心玫握住皖水的双手,认真地说道。“现在,你闭上眼,把所有的不快都抛到一边,全心感受体内血缘的流淌……那是草原上的热血,是火炎家族的热血……那是可以沸腾的热血……”   皖水闭上眼,听从心玫的指引,感受体内那潜藏起来,或者说是禁闭起来的热血。慢慢地,一股暖流从心间流过,缓缓地,熨烫那本来冰冷的心房……   心,仿佛飞翔在草原的上空,她看见满眼的绿,无边无际地延展,一直绿到天的尽头……   站在山丘之上,她打开心门,放开曾经的拘束,肆意地大叫。曾经的不快,盘桓的抑郁,瞬间,消散在云霄之上……   睁开眼睛,她看着眼前那期待的面孔,笑颜初绽。“心儿,我知道该怎么释放心里的不快。以后,我再也不会任由那些伤心,将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心儿看得出来,凰歌姐姐放松许多了!或许,凰歌姐姐蕙质兰心,有更雅致的方法。不像心儿,只会粗鲁地大喊大叫!”她说着,转身,面向天际,又是一声大叫:“凰歌姐姐笑了——”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也自然会有不同的方式。”她虽是草原的公主,体内却也流着她母亲温婉贤淑的血液。   “凰歌姐姐,跳舞吧!”   “我很喜欢草原的舞蹈,却不会跳。”她想起来那次在皇宫大殿上,看见的腰鼓舞,柔中带刚,刚中带柔,力与美达到最融洽的和谐。   心玫拉过皖水的手,展颜一笑:“跟心儿一起动起来就是了!草原的舞蹈很随性的,高兴怎么跳,就怎么跳!”正说着,她已经拉着皖水肆意地跳起来。不像皇朝的舞蹈那么娇娇媚媚的,草原的舞蹈确实任意。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自然,无一丝造作。每一个节拍,都像是随着心的跳动而动。   心玫笑得畅然:“凰歌姐姐,草原的舞蹈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跳舞的人必须面带笑容!”   于是,皖水一方面要注意跟上心玫的脚步,一方面还得保持微笑。初时,真的很辛苦。但是,当心房一点一点地打开,她也好像找到了舞蹈的窍门,不用心玫带着,也能肆意地旋转,舞动。那起初的微笑,随着舞蹈的深入,弧度越来越大,最终泛滥成笑意流泻……   远处,火炎凛和凤姨观望着那山丘上的舞蹈,似乎也能感受到那洋溢出来的欢乐。   “心儿这丫头费心了!”火炎凛颇为感慨,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心玫特意要皖水放开心怀?   凤姨浅笑:“皖水这孩子实在让人心疼。以后我会让心儿多陪陪她的,但愿能够让她忘记所有的不快,真正地涅磐重生!”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佳人再现   千里之外的皇朝皇宫内,寂寞的揽月楼早已不同以往的荒废。莫君行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邵离全程监察,修缮揽月楼。   十八年前,一个如妃,为这座幽深得不似位于凡尘的楼阁带去过几年的繁华。而在十八年后,她的女儿更是用她的一颗幽柔之心,让一代帝王倾情。位及皇后,虽不在其位,却霸占着一颗帝王之心。   揽月楼依旧幽静,楼前那一湖春水,碧波荡漾,只是那时常伫立的赏水人已不见芳踪倩影。   而今,站在那里的是在皇朝叱咤风云,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如今的魔帝。他静静地站着,周身散发着的戾气,让春水也无法维持它最初的和宁,漾动得似乎更加急促了些。繁花似锦,春意宛转,却消散不了他心中积蓄的狠戾。   那个女人,当真一去不回?甚至于绝情到连魂梦也如此决绝?莫君行忍不住握紧双拳,心中更加怒意涌流。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皖水的生死之间游移。理智告诉他,皖水已经死了,可是他的感觉却执着地混淆他的理智,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皖水还活着!从来没有料到,一个女人,可以把他逼至这样的困境,进不得,退不能,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难受得紧!   他以为,揽月楼是她最留恋的地方,若她真的已死,魂梦之中,应该也会回来,回到她最眷恋的地方。但是,没有!他已候了这么久,她却始终未至!若她还活着,那何以至今派出的那么多高手,都无任何消息传回?   “皇上,御史林潜求见。”邵离走进揽月楼,看向阴沉着一张脸的莫君行。自从王妃,如今该称皇后了吧,自从皇后身死,他的主子就更加难以伺候了!性子阴晴不定不说,他甚至刻意纵容那些以诛逆贼为名的乱党,让他们有机会坐大。主子是在寻求更刺激的事以消减对皇后的思念吗?还是说,他是在培养一个能除掉他的人,就像当年他的师父对他一样?   莫君行转身,睨着邵离。“林潜?他有什么事?”   “启禀皇上,与林潜一道的还有一个女子……”下面的话应当不用他多说了!   莫君行狂肆地笑着,眼中精光乍现:“他是想给朕送女人吗?”这个林潜,未免太放肆了!看在他劝服皖水嫁入王府的份上,他才没有跟他计较,如今,他居然还敢出来卖弄?   邵离知道莫君行向来对女人不屑一顾,除了皇后。但是,这次林潜送来的女人与众不同,所以他才会愿意来通报……   “皇上,这次林潜送来的女人倒值得皇上瞧瞧!”   “哦?朕倒是有些好奇了!”什么样的女人,值得邵离说出这样的话?   须臾,莫君行看见了邵离口中那个“值得瞧瞧”的女人,果然,很值得瞧瞧。她微微垂着头,不卑不亢地站在莫君行面前,盈盈下拜,连声音都清纯得跟这湖中的水一样。   “民女水晚晴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莫君行微微眯起黑眸,不可置疑,这个女子的确像极了皖水,该死得像!“林大人,想必你为了调教这个女人,花了不少心思?”   “只要能为皇上分忧解老,微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一番话说得富丽堂皇。   莫君行嗤之以鼻,面上却不动声色。“水晚晴,连名字也非得跟水挂个钩,林大人心思可真缜密!”他走到那个跪地女子面前,伸出一手,勾上她的下巴,将那低垂的脸微抬。   在视线触及那清丽的容颜时,他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眼前那张丽容,不就是他久候不至的芳踪?那盈盈目光,似有千种情愁,却不知该从何诉起!他的皖水啊,终是让他等到了吗?有那么一刻,他想紧紧揽住这稍不注意,就会从指缝间溜走的纯纯之水,却又怕自己的心急,会让她就此消散……   “皖水……”情意绵绵的呢喃,他伸手抚上那熟悉的秀颜。   “民女水晚晴。”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声音,将莫君行乍然间拉回现实。   神色一凛,他收回自己的手。“林潜,你将这个女人送到皇宫,意欲何为哪?”   “微臣惶恐。”林潜慌忙跪下。“臣只是听闻皇上对皇后忧思难忘,故而希望此女能够让皇上从悲痛中走出来。”   莫君行冷眼看着那做作的尊容:“是吗?”他再次瞟向那个自称水晚晴的女子,只见她淡然处之,无一丝忧惧,仿佛置身事外般。思绪不经意间再次回到他与皖水的洞房之夜,她也是这么淡然地伫立在窗前,身着鲜丽的嫁衣,神色却冷淡得无一丝喜气。若是这个水晚晴的淡然是林潜一手调教,那么他不得不佩服,林潜真的有两手!   “水晚晴,是吧?朕问你,你是选择留下,还是离开?”他饶有兴味地盯着那个女子,语调也掺杂着几分慵懒,似在玩一场有趣的游戏。   水晚晴抬了一下眼,随即安然垂下。“民女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   “你,的确很有胆识!”在她的身上,他真的找到了皖水的影子。   “皇上谬赞。”   莫君行微勾唇角,似是没有料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好,朕让你留下。”   “遵旨。”水晚晴无一丝喜色,只是淡淡地皱了皱眉。刹那间又恢复了那波澜不兴的面孔,仿佛带着一层精致的面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册封大典   这一天,是草原人们期待已久的册封大典。众所周知,这次庆典专为凰歌公主一人所办。   空旷的草地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中间的高台上,火炎凛崇立的身子伟岸挺拔,左侧,站着王族成员,右侧,则以凤姨为首,百官依次顺着阶梯下列。   朝鼓声渐起,号角齐鸣。皖水开始一步一步地踩在草地上铺就的红地毯上,金凤玉冠上端,精致的金凤头饰展翅欲飞。冠帽的雪绒间镶嵌着细碎的火色明珠,映衬着阳光,流光溢彩。沿帽边垂下的一排缨络披覆于长发上,随着她的步态轻轻摇曳。   鲜亮的衣袍上金丝描绘着凤翔九天,光线流转在精美的纹路间,黑色嵌金纹的长长袍裾,逶迤过火色地毯,带起一股放肆的绮丽诱惑之美。不知是衣冠衬托了佳人,还是佳人衬托了衣冠,只道是从此世间美景再无颜色。   观望的人群中发出一声声惊叹,不仅因皖水出尘的绝美,更因此次的册封规模之盛大,早已不是一个公主所能承受的待遇,由此可见,汗王对这位沧海遗珠的珍视,和深深的弥补。   火炎宏站在火炎凛左侧,遥望着那衣着鲜美的女子,婉婉而来。她的双眸极黑极美,宛如最上乘的黑玛瑙,能折射出七彩的阳光。可是,从此,他再也不能这样深深地望进那双明眸……   火炎凛看着他最愧对的女儿,凝望着那恰似如儿的容颜,神思有那么一刻的恍然。曾经,他如何幻想着,有朝一日,他的如儿可以披着着金凤华服,头戴凤冠,在草原人们万众瞩目之中,向他走来……   正恍惚间,皖水已然走到他面前。她看见他眼中最深的思念,一时间渐渐消融了心底覆结的那一层寒冰。   依照草原礼仪,她郑重地双膝跪地。“儿臣凰歌拜见父汗。”   火炎凛从深深的情结中回神,俯身,将皖水,如今的凰歌双手扶起,牵着她的手,面向草原所有的人们,庄严宣告。   “今,本汗在长生天的见证之下,册封流落中原的爱女为凰歌公主。从此,她将在这片钟爱的草原之上展翅飞翔,从此,她就是我们草原最高贵美丽的凤凰!”   “汗王万岁!凰歌公主千岁!汗王万岁!凰歌公主千岁!”声声齐呼,响彻云霄,道尽草原人们的热情,将人与人的温暖涤荡进皖水冰冷的心房。自出生之日,她就背负着这无法逃脱的公主身份,那是她认定的最沉重的负荷!然而,如今,她从每一双流溢着温暖和热情的眼眸中看到了认同,看到了尊重。那一刻,她的心,被融化了……   火炎凛注视着身边的皖水:“凰歌,从此,你不再是那个孤苦的皖水,你是我们草原上最受尊敬的凰歌公主。”   视线在那一刹那变得模糊,她看着眼前无法看清的脸,些许哽咽。“凰歌会抛开过去,重新开始的!”从此,她不是皖水,而是火炎凰歌,涅槃重生的凰歌!   皇朝皇宫的大殿上此刻也是丝竹不断,歌舞齐聚。众臣分坐两旁,莫君行则神态慵懒地侧卧在皇位之上,一手执着只剩半杯酒的酒樽,轻轻摇曳着,邪魅的丹凤眸半垂,似是完全没注意大殿上的绮丽歌舞。   水姬如今早已是贵妃,实则已是六宫之首。她不怒而威的气质,让宫中的嫔妃不敢明目张胆地耍心机。然而,众所周知的是,身为后宫地位最高的贵妃,皇上却从不在她的沁娴宫过夜。反而是最近深得圣宠的水晚晴夜夜承君恩,招惹了不少妃嫔的嫉妒。   此时,一支舞已经结束,舞女退场,不多时,另一批衣着翩跹的舞女再次走上大殿,簇拥着一绝丽女子,舞袖翩翩。婀娜的身段,清冷的秀颜,恰似曾经的皖水。水晚晴虽至今无封号,然众人心里都有数,只要没有皇后,她就会是皇上离不开的一个女人!   仙歌乐舞,千万种风情尽显。她身穿一件素白的薄纱,妖娆的身子若隐若现。莫君行首度将视线从手中的美酒移到殿上的佳人,黑亮的眸子里染上几分醉意,不知是因酒,还是因人?就像皖水让他矛盾一样,对于这个水晚晴,他同样矛盾。在她身上,他无时无刻不会看见皖水的影子,也无时无刻不会看见另一个与皖水截然不同的身影。她的体内,仿佛有两个灵魂,而他只想要皖水!同时,他又渴望看见皖水不同的方面。就像如今,她妖娆地舞着,他清楚这是皖水绝不会拥有的,然而,他又渴望着皖水也能像这样展现自己的全部风情!   矛盾呵!只要遇上皖水,他就会把自己沦陷进无法抉择的矛盾之中!   纤舞已毕,水晚晴踩着盈盈步伐,走上御阶,在莫君行申请款款下拜。“奴婢献丑了!”虽自称奴婢,然她语调中却无一丝卑微之感。   水姬纵然已见过她多次,却依然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皖水的死让她深感孤独,这个女子与皖水生得如此相像,每见一次,总是让她不可抑制地想起皖水。   莫君行单手挑起水晚晴的秀颜:“谁说你是奴婢了?”他问得温柔,似是在眷宠着自己最珍爱的人儿。然而,晚晴却从他眼中看见了另一道身影。   “奴婢不是奴婢,还能是什么?”   “从此,你就是朕的晴妃,地位仅在贵妃之下。”他看着晚晴,却是在向在座的所有人宣称。   众臣起身,躬身而贺:“恭喜皇上喜得佳人,恭喜晴妃娘娘!”   夜晚的草原篝火燃得极旺,漆黑的上空飘扬着点点星火,印着天际明亮的星子,交融成为一幅唯美喜悦的精工细画。   除了地位尊崇的皇族高官聚在庆台之上以外,所有的人们席地而坐,围着一堆堆篝火绕成一个大圈圈,吃肉的吃肉,拼酒的拼酒,欢歌笑语,直传向沉寂的夜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真诚的笑容,仿佛今天不仅是凰歌被册封的日子,也是他们每个人的好日子!   凰歌也被心玫拉到一旁,跟凤姨他们坐在一块,不知是否故意,她将凰歌推到凤行的身边,再强制地把她按坐到地上。   凰歌感到些微尴尬,只好小口地喝着酒。凤行倒是一副不惊不怪的样子,很亲和,却也很淡漠。   此时,火炎凛突然从尊位上起身,走到庆台前沿,看向所有人们,神情喜悦。   “今日乃是凰歌认祖归宗的大日子,为使喜上加喜,本汗决定,将凰歌婚配于丞相凤行。愿长生天护佑他们俩,喜结连理,白首偕老!”   草原上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凰歌却猛然惊醒,手上的酒洒了大半。她不敢置信地望向满面红光的父汗,不知道他此举意欲何为。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再受到任何人的摆布,即使是她的父汗!   一旁的凤行也倏然间握紧酒樽,神色冷戾,眸子里呈现出一片黯沉之色。显然,这也是他极不乐见的!   火炎宏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他的父汗,随即抱起酒坛,一阵猛灌!酒入愁肠,顷刻间也变成苦涩,萦绕在心田……   第一百五十九章 摇摆婚约   庆典结束,凰歌直入王帐。   “儿臣拜见父汗。”   “凰歌,你过来坐。”火炎凛微招手,示意凰歌过去。   凰歌依言走至他的身旁寻一位置坐下。迟疑了片刻,她也不拐弯抹角。“父汗,你将儿臣婚配凤行,到底是出于什么打算?”在皇朝,公主的姻缘几乎全被当作政治上的筹码。草原呢?为什么她一成为公主,婚事就接踵而至?   火炎凛看见了她眼底的微斥,有片刻的怔忡。“凰歌……父汗如此为之,自是考虑到各个方面……”   “包括巩固您的政权吗?”她面色倏冷,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是,隐于她心底深处的是深深的恐惧。对于亲情,她寄予了太多太多期望,几度受伤,几度绝望。如今,温暖初临,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却顷刻间感到凉意窜入心底。她怕啊,怕那种期望最终演变成奢望,让她再度绝望!   火炎凛倏然间明白了她的抗拒源于何方。他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将自己的炽热的温度传导进她的身体。“凰歌,草原上的姻缘大多自主。父汗此次破例,确实考虑到多方面的因素,但绝不掺杂政治因素!”这个敏感的孩子,一直被当作筹码,她心底的阴影太深暗了!就像那个皇帝给她的阴影一样,让她至今还无法完全接受他这个父汗!   凰歌只是迟疑地凝望着他,细细地审视着,那样子像极了一只小刺猬,随时准备竖起全身的刺,保护自己!   “凰歌,父汗只是想给你一个家,也给你的孩子一个家!”他微微叹气,眉间眼底尽是懊悔。“父汗这一辈子,没为你做过些什么。唯一所愿只是希望今后的你不要再彷徨无依。”   凰歌双手渐渐握紧,家,一个多么简单却又多么沉重的字!她,没有家啊!至今,她依旧在流浪!   “凰歌,你自小没有父亲,应该知道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心里会留下怎么的烙痕。所以,不要让你的孩子重复你走过的路……”火炎凛知道她势必会反对这门亲事,早已有所准备。既然孩子是她的软肋,那么他就用孩子来打动她的决心!   凰歌心微微颤动,右手悄然抚上已经微凸的腹部,那里,孕育着她的孩子,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如今你已是万人瞩目的公主,这个孩子流着火炎家族的血液,势必一出生就受到整个草原的关注。你要如何向草原人民解释他的身世?还是,任由他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孤独成长?”   沉吟片刻,凰歌喟然低叹:“儿臣必须好好想想。”她木然起身,微一躬身,即步履迷茫地走出大帐。帐外,夜已深,星光阑珊,晚风习习。她闭上眼,心何处可依?她的孩子啊,难道真的要像她一样,在那条坎坷不平的道路上重复她的血色脚印?   空旷的草地上,凤行席地而坐,一个人喝着闷酒。   “兄弟,一个人喝酒岂不无趣?”火炎宏抱着酒坛,靠着他坐下。   一时间,两人对视,各自苦笑。一个被强迫着接受一个不爱的女人,一个被强迫着放开倾心的女人,更可笑的是,那两个女人居然是同一个人!   凤行举高酒壶:“来,干了这壶,今晚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酒壶与酒坛的相撞,美酒在其中歌唱。   灌下一口酒,火炎宏偏过头,认真地看着凤行:“哎,你会娶皖……凰歌的吧?”   凤行也偏过俊美的脸看着他:“为什么要?”   黑眸半眯,火炎宏有些愤怒:“你不打算……娶凰歌?”醉意使然,他觉得自己已经有点晕晕然了。   凤行更是在庆典上就已灌了不少酒,刚刚又猛灌了一大壶,纵然酒量再好,此刻也甚至模糊了。他毫无危险意识地说道:“我又不爱她,干嘛……干嘛娶她?”   火炎宏忿忿不平地抓起凤行的衣襟,恶狠狠道:“凤行,我告诉你,要是你敢给皖……呃……凰歌难堪,我……我就跟你绝交!”他倾心所爱的女子,这个男人居然完全不当一回事。不行,他要看着皖水,不,看着凰歌幸福!   “我不要!”凤行直截了当地拒绝,毫不拖泥带水。   “你说什么?”他加大手上的力道,心里已然怒意渐起,加上醉意的渲染,那片怒火焚烧得更加肆意。   凤行一把抓下火炎宏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要娶凰歌!”他还要等梓语呢!   “你!”火炎宏醉意熏熏地站起来,指着他:“你起来,我要跟你单打独斗!”他摇晃着站不稳的身子,频频挑衅。   “独斗就独斗!”或许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凤行一反平日里儒雅的模样,站起来,抡起拳头就往火炎宏脸上甩。   火炎宏的警惕性被醉意熏得所剩无几,一时不察,脸上顿时一片青紫。“你——你居然使诈!”再也顾不得形象,他猛地向凤行扑过去,连带上他一起摔到地上。两个人瞬间扭打到一起。   不知两人纠缠了多久,一场无缘无故、不伦不类的较量终于结束。经过这一番扭打,两人醉意都消褪不少,并肩躺在草地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不语。   “凤行,你真的不打算娶凰歌吗?”   “这恐怕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汗王下旨,母亲势必借此机会威逼利诱。”若是母亲一人,他还可以勉强招架,可是王旨难违啊!   “梓语已经死了,只有你还在不断逃避这个事实。”   凤行眼中掠过一抹沉重的伤痛,他何尝没有想过,梓语若是还活着,她岂会不回草原?可是,除了这样麻痹自己的理智,他不知道该如何忍受彻骨的思念!   火炎宏倏然又将话题从梓语移到凰歌身上:“凰歌一直希望有个家,有个栖息的地方!本来我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一生为她营造一个温馨的家。但是……”天不从人愿,他终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想要的家,我给不了!”没有爱的夫妻如何长久,没有情的家如何温馨?   “你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呢?或许,你会爱上她,或许,她也会爱上你……”他的语调倏然间变得凝重:“凤行,即使你不爱她,也请你把她当家人一样珍惜。她需要家的温暖,来融化她十数年的冰心。”   “可是……”   “算我拜托你!可以吗?”他偏过头,近乎卑微地请求。   凤行苦笑:“如果真的不得不娶她的话……”意思就是,他还是会尽全力抗拒这门婚事   第一百六十章 无奈姻缘   凤行刚回到自己的旃帐,就见他最头疼的母亲正襟危坐,好像在特意等他回来。   无奈地揉揉眉心,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母亲,这么晚了,您不休息吗?”可是他酒意未消,好像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行儿。”凤姨几个大步走上来,掩不住心疼地抚着他清瘦的俊颜。“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儿?哪配做我们凤氏的子孙?”   “母亲,您也不必再使激将法,说吧,想说什么?”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床榻上,身子一软,差点儿躺倒。   “今天汗王当众宣布你与凰歌公主的亲事,这下子你不会再推脱了吧?”她目光灼灼地盯住凤行,那凶狠的视线似乎在说,你敢给老娘说声不娶试试!   可惜,凤行已经醉了,根本瞧不见她的凶狠视线。“母亲,孩儿今生除梓语,谁也不要了!”   “行儿,你是想气死母亲,是不是?”   凤行带着醉意,却还是直直地望着他的母亲,脸上满是认真:“母亲,不要逼我!”   “我逼你?”凤姨的声音不自觉拔高:“现在到底是谁在逼谁?啊?汗王都已经当着众人的面下旨了,你想抗旨是不?”凤姨突然敛下神情,语重心长地说道:“行儿,凤氏家族已经出够风头了,没必要再在这个风顶浪尖上火上加油!若是你执意不从,汗王也不会把你,把凤氏怎么样,但是,草原上的人们会如何想?凤氏目中无人,仗势以往之功,不将汗王放在眼里?”此话虽大多捏造,却并非空穴来风。自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凤氏得宠太久了!   凤行仰面倒向床榻,双眸紧闭,神色微沉。凤姨知道她的话,他是听进去了!“行儿,这门亲事,还望你三思而后行。梓语在天有灵,也势必希望你能替她照顾她流落十几年的妹妹!”   听到母亲离去的轻轻脚步,凤行方才睁开那漆黑的眼眸,若有所思。   帐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凤大哥,你在里面吗?”是凰歌。凤行微愣,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她特意跑来找他所为何事。   双手抚了一把脸,抚去脸上所有的烦躁,他起身拉开毡帘,温文而道:“凰歌公主。”虽然草原不若中原那么礼节森严,但是该有的敬称还是必须有的。   凰歌浅笑:“凤大哥,方便长谈吗?”   凤行略一思索:“那到外面吧!”   两人行走在草原上,凰歌举目眺望,山脉高低起伏,连绵不断。草地上,牧草正茂,牛羊成群。时而传来羊群的叫声,牛群的低吼,各种美妙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凤大哥,梓语姐姐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她掠了掠耳边的秀发:“或许,现在,我应该称你一声姐夫。但是,偏偏这关头出现了这门荒唐的婚事……”她话语之间也多流露着无奈。   “公主也不赞同这门婚事,不是吗?”   “的确。但是,我需要一个家,一个丈夫。”她轻轻垂下头,抚上自己的腹部,心微颤着。她需要给她的孩子一个家,更需要给她的孩子一个父亲!   不知是不是由于靠她太近,凤行恍惚之间感受到她的脆弱。想起火炎宏也曾说过,她一直希望有一个家,一个栖息的地方!可是,过去的十八年里,她伤痕累累,几近绝望!她现在应该是害怕自己的悲剧在自己的孩子重演吧!否则,依她的性子,绝不会这样把自己嫁掉!   “凰歌,或许会有更适合的人,我的心已泛不起任何波澜了,无法给你幸福……“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去一生呵护,一生疼宠。   “凤大哥,凰歌不需要你的爱!曾经沧海难为水,这份情我懂。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动心,就像我知道我永远只会把你当姐夫一样!”时至今日,她透悟,或许她这一辈子,都要用来回味那段残缺的情。用一生去忘记,不知道在她死的那一瞬,是不是可以从那禁锢般的情中解脱出来?   “所以,你只想要夫妻之名?”凤行微皱眉头,有点为难。汗王,母亲,火炎宏已经从三方面对他施压,如今凰歌又亲自开口。他该如何拒绝?   凰歌颔首:“是。”她知道必须要解决掉自己的终身,否则她的父汗永远不会安心。而为了她的孩子,成亲无疑是最稳妥的方法。对于大哥……或许她名正言顺成为凤家人之后,他也不会再把心放在她身上了吧!   这门婚事无关她和凤大哥的感情,牵扯较多的反而是旁人的情绪。如果一段徒有其名的婚姻,可以解决目前,乃至往后所有的问题,那么何不一劳永逸?   凤行微微蹙眉,看着远处的山丘,将满眼的绿纳于眼底。“你确定自己不会受伤吗?”   “真正的家人不会让我受伤的!”她眼底充满渴望,仿佛看见自己被凤姨心儿簇拥着,温暖交替,传进她冰冷的躯体……   “永远只是家人吗?”   凰歌忽而娇俏一笑:“若是哪天凤大哥真的爱上某个女子,凰歌会自己从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中走出去的!凤大哥永远不用顾虑凰歌会霸着这位子不放!”   凤行沉思良久,才无奈一叹:“看来如今只有如此了!”但愿,这不会是个错误的选择!但愿,某一天,他们两人都不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同心而泣   草原上以绿红两色作为婚庆的喜庆之色。   这一天,每顶旃帐上都挂着大大的红花,迎风绽放,仿佛一团火焰在肆意燃烧。毡帘上还垂挂着各色绸带,装扮得格外热闹喜庆。庆台上再次铺就显眼的红地毯,一直绵延到很远。站在高处望下去,只见一片红与绿的镶嵌。无边无际的绿将那绚烂的红包围在中央,仿佛绿叶衬着红花,格外醒目。   草原上鼓声震天,舞乐不断。喜庆的歌舞将大家伙儿的热情全部调动了起来,于是只见人声鼎沸的草地上,所有人都肆意扭动着身体,跟着中央的青年男女一起跳动。快乐的气氛洋洋洒洒地飘散在草原上空。   红毯铺就的过道两旁摆满了各色鲜花,花香扑鼻,让人不由自主地醉于其中。   当星光辉映在草原的上空,闪闪烁烁,草地上也燃起无数篝火,跟天上星光遥相呼应时,新郎新娘就该登场了!   与中原风俗不同,在草原上,必须由新郎亲手抱着新娘走上红地毯。两旁站着的人们将散发着优雅清香的花瓣抛向半空,洋洋洒洒地坠落在新人的衣冠上,秀发上……   凰歌一身鲜亮的绿色嫁衣,上面纹饰着展翅的金凤。她双臂环过凤行的后颈,心里几分不自在。好像除了莫君行,她还从未跟别的男人如此亲近!黛眉轻蹙,她不自觉地忧虑,何以如此大喜之日,她却念念不忘那个绝情的男人?莫非,此生,她再也逃不出他的禁锢,即使她已远离他的身边!   凤行抱着凰歌羸弱的娇躯,心里想着念着的却是梓语。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这样抱着她,走过这长长的红地毯。那时候,他是怎样的喜悦,一颗鼓动的心,良久都无法安宁!如今,景依旧,人事却全非。不知道梓语在天有灵,看着他娶另一个女子,到底是会恨他,怨他,还是真的像宏所说的,感谢他……   终于,两人步上庆台,并肩立于火炎凛与凤姨面前。两个劳心劳力的长辈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喜悦之色顿现。   一旁的礼仪之官将合心马奶酒递至火炎凛与凤姨面前,洪亮的声音飘荡在这片草原上。   “今凤氏长孙凤行与公主火炎凰歌喜结连理,望双方长辈许以长生天给与的幸福,百年安好!”   顿时,嘹亮的掌声在人群中倏然爆发,经久不息。   火炎凛与凤姨对视一眼,随即起身,走至凤行凰歌面前,将手中的马奶酒分别递给这一对新人。   “我,火炎凛,以凰歌父亲之名,传达长生天的祝福,许凤行与凰歌白首偕老。”   凤姨也紧接着祝福:“我,以凤行母亲之名,传达长生天的祝福,许凤行与凰歌夫妻同心。”   凤行与凰歌躬身一礼,随即转身,面向西方夜空,双膝跪地,举起手中的马奶酒,遥相敬贺,接着,酒盅微倾,将一半马奶酒倾洒在庆台下方的草地上,再将剩余之酒一饮而尽。   礼仪之官绵延响亮的声音随之响起:“礼成——”草原上的婚嫁形式简单,却融合了众人的祝福和喜悦。   然而,凰歌却没有听见那一声嘹亮的“礼成”。刚刚明明该是甘甜的马奶酒入肚,却不知不觉间化成绵延不断的苦涩,在心里肆意泛滥,将她所有的坚强顷刻间瓦解。恍惚间,她仿佛又听见了莫君行的声音:“皖水,你在哪里?”落寞的语调似是夹杂着沉重的叹息,仿佛一个苦苦等候在原地的苦情之人,在痴痴地盼着心爱的人儿那纤细的身影……   明明该忘记,却偏偏在此最不该记起的时候记起!晚风吹过,面颊一阵凉意,直透心底。她伸出手指,悄悄探去,却觉指尖一片湿濡痕迹。什么时候脸上留下了湿润的痕迹,是泪吗?她居然为了那个竭力想要遗忘的男人流泪!在这整个草原都为她的婚姻载歌载舞的时候!   “凰歌,怎么了?”身边的凤行悄声问道。   她强颜欢笑,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太高兴了!”   皇宫的佳晴宫内,莫君行慵懒地侧卧在软塌之上,炯炯视线注视着那个灵跃而舞的人儿。一身素白纱衣,随着她的旋转,向四周散漫开来,仿佛一朵盛开的百合花。香袖拂过,幽香四溢。那最美的娇颜恰似最娇嫩的花蕊,柔媚尽显,让人顿生怜惜。   她借着舞步的旋转,慢慢接近,却在本欲将身子倚进他宽阔的胸膛的前一刻,刹然顿住。“皇上,你流泪了!”徐徐的清越之音,让莫君行脸上邪肆的笑容顿时僵住。   “晚晴,你一定眼花了!”他嗤笑,黑眸中闪过一抹阴郁之色,仿佛暴雨降至的阴霾。   水晚晴柔媚一笑,伸出一指,滑上他俊美却在无意中透露出哀伤的容颜。指尖的湿濡,那么真实,真实得让她无法自欺。这个魔王,终是有了人的感情,为了另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女人……   莫君行愣愣地看着那玉指之尖闪烁的泪光,再错愕不已地将视线调转到那个依旧清冷的女人脸上。“这……是泪吗?”先前他突然惊觉一阵心酸,却未料到那滴泪就这样悄然无声地坠落。   “皇上又在想她了?”可惜今生没有机会可以一见那个女子的芳容!虽然每个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和她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她知道,她不是她,也永远无法成为她!   莫君行肆意地笑出声来:“你站在朕的面前,朕为何还要想她?”   “皇上总是麻痹自己,欲将晚晴当作她,可是,皇上心里又总是清醒,知道晚晴毕竟不是她……”   莫君行脸色倏然狠戾,几根手指有力地钳制住她的下巴:“那你就加把劲,把自己变成她!”   看着那猝然而去的背影,晚晴勾起唇角:“为什么你们两个总要把我变成她呢?他是如此,你也是如此!可是,我终究不是她啊!”幽幽的长叹,在深沉的夜里悄然升起。   更新通知   经研究决定,小语将于最近几天开始着手续更《秦始皇的情妇》。当初,为了全心全意完成《仇焰遇到冰水:魔王的交易》,小语将所有正在写的文文全部放下,可谓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但是,最近小语连遭打击,实在无法全力扑在这部可谓是“失败”的小说上。   所以,这两天,《秦始皇的情妇》即将登场,而魔王的更新不会断,但是速度有所减缓。一直以来,小语都在很勤快地更文,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是小语觉得站在作者的立场,读者的支持是非常必要的!   本来小语是计划明天就开始更秦始皇的,也就意味着自明天开始,魔王的速度就会大幅度地减缓。但是,小语见今天有不少新读者留言支持,心里十分感动,为答谢这些读者,特别是殇雪倾城在第一时间送来的安慰和支持,小语这两天也会着手加紧魔王的更新。   小语言尽于此,闪之…………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见相思   直到深夜,热情的人们才相互扶持着,乘兴而归。   而这场婚仪的当事人却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即使只是应付。   柔柔的月光温柔地洒在他脸上,他却只是浑然未觉地闭着眼,想着,念着,那植根于他内心最深处的佳人。   “凤行,当我们鬓发皆白,你还会这样拥着我,躺在草地上看月亮吗?”   “会,一辈子!”   遥远的记忆在月光下慢慢升腾,将思念幻化成夜间最沉重的露气。那柔柔的清音还回绕在耳际,而那佳人却芳踪难觅!梓语,不是说好一辈子的吗?你却已失约了四年了!   身边一道黑影挡住洒在他脸上清冷的月光,将他从遥远的回忆中拉回。他睁开迷蒙的眼,看着身边的男人。   火炎宏一身酒气,不满地甩甩散披在肩上的长发:“兄弟,我心情不好。”   凤行没好气地回道:“我心情也不好!”   “新郎官心情也能不好啊!”他浅浅地讽笑。   “你又没被逼着娶一个不爱甚至永远不可能爱的女子,为什么心情也不好?”凤行也毫不示弱地反讽。   两个草原上最被看好的年轻人,此刻坐在草地上,却好像小孩子一般,幼稚可笑地相互嘲弄着对方最脆弱的心事。   “凤行,我要挑战你,为你抱得美人归!”可恶,明明是他看上的女人,最终却被这个男人横刀夺爱!   “我也正好想要挑战你,为你将要不起的女人塞给我!”非常可恶,明明是他带来的女人,最终却迫着自己娶为妻子!   于是,两个男人达成一致。顷刻间便不顾形象地抱打在一起,活像两个调皮捣蛋的顽童!   而在山丘之上,凰歌静静地伫立在月光下,看着那草地上的“相残”,直叹命运弄人!   就像她和莫君行,明明还是兄妹,却成了夫妻。当夫妻缘尽,命运却裂开嘴,笑着说,他们本无血缘关系!可是,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错已铸成,覆水也已难收!   明知那个无情的男人一回身,就会将她抛诸脑后,派出的探子也已查明,他早当她已死!说不定如今,他连皖水是谁也模糊了!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他又能记住哪个女人?就像姬如墨,一生纵游花丛,负尽多少女子?而她,绝不重蹈母妃的后辙,从此,她再不踏入那座枯城半步!   还是草原好啊!无边无际,任由驰骋……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苦涩,是马奶酒的苦味还未散尽吗?   月光倾泻周身,耳边又迷迷糊糊地传来那哀绝的呼唤:“皖水,回来!我在等你……”   她在幻想吗?那个绝情冷血的男人根本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他是魔,无情嗜杀的魔!手抚上微凸的腹部,她不禁突生忧虑,这个孩子流着他疯狂的血液,会成为另一个他吗?其实她最近一直在忧惧不安,她怕,怕这个孩子遗传了那个魔王的残忍嗜杀,那是她无法接受的,就像当初无法接受莫君行为她而造的一切杀戮一样!   这也是她把自己嫁给凤行的原因之一,有凤行这样一个儒雅温文的父亲,孩子势必会心境祥和,绝不会像他的生父一样误入歧途!   孩子,曾经,你是母亲活下去的全部力量,而后,你是母亲幸福的源泉,母亲全部的希望!好好长大吧!我的孩子!   莫君行再度彷徨地来到揽月楼。他悄然伫立在那汪碧水之边,看着柔柔水波泛着月光,一闪一烁,温情脉脉。那个水样的人儿,曾经也如此妩媚动人的啊!慕雪峰上那一刻,在他的记忆中停驻,从此幻化为世间的永恒。那娇俏的媚笑,那妩媚的舞步,那妖娆的身姿,那灵跃的话语,一切的一切,展示着一个女子的芳华,一段艳若桃李的青春……   当她远去,从他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他才惊觉,那曾经想要对她的征服,最终被征服的却是自己!可是,他要如何抓住那飘渺的芳魂,甚至魂梦之中,她也未曾回归啊!   希望愈见渺茫,似乎世间真的再无她这个人。是不是慕雪峰上,那一座无名之墓,终是葬了佳人?   皖水,我还在等你啊!哪怕从此再也抓不住实实在在的你,哪怕从此只能远远地望着!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回来……   那一轮明月下,月光倾洒万里,这边,将他周身罩住,那边,将她全身环绕,两地的相思,同浴月光下,可惜月光无言,无法将这相思传递!   第一百六十三章 脉动传递   秋到草原,碧绿的草地开始泛黄。   凰歌因待产而离开王庭,现今正住在凤氏家族的领地。凤姨将她当亲生女儿一般捧在手心里疼,心玫更是整天缠着她,在那里,凰歌深切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首次,她相信自己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一场婚姻,换来一个家和这么多的亲人,从此,她和她的孩子不用再孤苦漂泊……   “哎哟!疼死我了!嫂嫂,这活儿也太折腾人了吧!”心玫赌气般地将手上的针线一放,唇儿嘟得老高。   凰歌盈盈而笑:“心儿,这绣活儿就是用来磨性子的!你呀,太急躁,小心以后没男人娶你!”她打趣着这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   “我才不嫁呢!”她潇洒地甩甩头,满脸的不在乎。   “心儿,你还真的没有意中人啊!”   “没有!”身为女儿,她却好像没有一点儿女儿家的羞涩。   凰歌抿起嘴,半晌才恐吓道:“小心母亲也像当初设计我跟你哥一样,把你设计了!”她很好奇,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究竟有没有什么害怕的?   “哼,在这草原之上,从来就只有我设计别人的事儿,谁能设计得了我?”   “你这丫头,早晚有一天得碰上一个把你磨得水灵灵的男人……呃……”凰歌忽然黛眉紧蹙,面色也些许苍白。她抚着肚子,不自觉地痛吟出声。“啊……心儿……好痛……”   心玫一下子跳到她跟前:“嫂嫂,你这是怎么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这个时候也有些慌了。   “好像是……要生了……快找母亲……”她咬着唇,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的上一个孩子就是在这样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之中化为血水,遗失在那冰天雪地里的!这次,无论如何,她要保住这个孩子,她再也承受不了那种剜心之痛了!   “哦!”心玫跌跌撞撞地往外冲,口里还不停地喊着:“母亲,母亲,你快过来呀!”   不多久,当凰歌痛得几乎支撑不住时,凤姨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哎呀,居然来的这么快!心儿,赶紧去把产婆找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凰歌身边:“凰歌,现在能动吗?你必须躺倒床上去。”   凰歌使劲留住最后一抹意识:“可以……母亲扶住我……”光洁的额头上,细汗点点,苍白的容颜,让凤姨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   躺在床上,凰歌的意识渐渐飘散,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彻骨的痛,好像整个人都要被撕裂般。不知为何,她竟想起她的第一个孩子。   冰天雪地,皑皑白雪,她一个人跪着,腹中的孩子一点一点地化为血水,滴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幻化为一朵朵血色蔷薇。那次,孩子的父亲也不在她的身边,留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那最痛苦的失去……   如今,孩子的父亲依旧不在她的身边。命啊,运哪!如此无奈……   莫君行坐在皇位之上,威慑的视线一一掠过殿上的朝臣。然而,他的口气依旧清淡的浑然无事一般,   “那些个乱臣贼子既是冲着朕而来,那自有朕来收拾,你们是闲得没事做了,还是打算插手朕的事啊?”   “臣不敢。臣只是想为皇上分忧解劳,早日清除乱党,也早日还百姓安宁。”跪在殿中央的老臣颤颤巍巍地说道,而他就是被指名为闲得没事做,插手皇上的事的大臣。   莫君行不屑地冷嗤:“无非是几个跳梁小丑,居然动用监司卫!李老头,你是太小题大做,还是老眼昏花,神志不清了?”   “皇上英明,老臣确是年事已高,无力再为皇上效劳。还请皇上允许老臣告老还乡。”他无言地在心中低叹,这个魔帝啊,纯粹在把整个皇朝放在手心里玩哪!那群起的乱党,他不去整治,反而纵容他们壮大,跟朝廷分庭抗礼。而他,不过是自作主张,私自前去捉拿乱党,竟被他抓住死也不放。   “既然李老头有意隐退,那朕强留似乎显得不厚道。那你就走吧!”莫君行爽快地答应了那个李大人的“请求”。   “老臣谢主隆恩!”年过半百的李大人一生鞠躬尽瘁,未料最终却是如此惨淡地离开了朝堂。他摘下官帽,放在地上,微颤着起身,面目苍凉地走出大殿。   莫君行笑得意气洋洋,然而下一刻,那唇角肆意的笑却蓦地僵住。视线猛然一阵晕眩,大殿上的群臣在那一瞬间也变得模糊不清,耳边一阵嘈杂,好像有无数种声音搅和在一起。   他扶着鬓角,倏然间摸到那鬓角的发,虽然看不见,他却知道,那是一夜所生的华发,为那个魂消香隐的女人……   “哇——”一阵婴儿的啼哭从那片嘈杂之中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他愕然,他从来不给后宫的女人怀上他的子嗣的机会,再说大殿离后宫如此之远,即使婴儿的啼哭是从后宫传来,也绝无可能可以传到大殿!那么,他刚刚听到的婴儿啼哭之声……   正在他疑惑不解之际,视线倏然间明朗,耳边的嘈杂也顷刻间消失无踪。他愕然地望着大殿上那群朝臣,他们垂首不语,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退朝!”不耐地低吼了一声,他烦躁地离开这个扰人心烦的地方。   “哎哟,生了!生了!凰歌啊,你看看,是个胖小子耶!”凤姨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笑得合不拢嘴。   凰歌费劲地撑起虚软的身子,含着虚弱的笑,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小小的身子,小小的手,小小的脚……好可爱!当初,她怎么狠得下心下手,意欲杀了他。还好,上苍总算还剩着最后的仁慈,没有把他从她的生命中抽离!   “瞧这眉眼儿,以后一定是个迷人的小子!”凤姨爱不释手地逗弄着初来人世的孩子。“可惜,行儿不在,要不,他就可以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世了!”   凰歌一阵落寞,这个孩子毕竟不是凤行的,他是莫君行的孩子啊!可惜,那个男人此刻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没机会知道他的孩子已经出世了!凰歌忽而惨然一笑,她都忘记,这个孩子对莫君行来说,早已死了……   “母亲,谢谢您。”   “谢谢我?为什么?”   “谢谢您把这个孩子当作凤氏的子孙。”   “这本来就是我凤氏家族的子孙啊!”这可是草原上的规矩!   第一百六十四章 画卷寄思(已修)   光阴荏苒,时光如梭,转眼间,五个寒暑已过。   凰歌掀开车帘子,看着那白雪皑皑的大地,仿佛这偌大的世间除了白,再无其他色彩。   “母亲,母亲!”她的小儿子凤岐用胖乎乎的手指指着远处:“小动物!那边有小动物!”那双跟莫君行如出一辙的黑眸此刻焕放出亮灿的光芒,黑亮得如同最纯的墨。   凰歌心里又是一阵叹息,她自以为离开莫君行,离开皇朝,就可以重新开始。可是,这个孩子,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总是将过往的一切在她面前重现,一次一次地在她记忆中烙下不灭的痕迹。   “母亲,你在想什么?”岐儿扬起小脸,认真地看着神思恍然的凰歌。小小年纪,他却承继了莫君行那看透人心的本事,比寻常孩子多那么一点心思,也多那么一点体贴。   凰歌温柔地抚摸着岐儿的头:“母亲没想什么!”   “母亲在想父亲,对不对?”岐儿却不信凰歌的言辞,径自猜测着。   父亲?她刚刚的确出神想起他的父亲,却不是凤行。   “我就说母亲在想父亲嘛!”岐儿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忽而皱起眉头,问道:“母亲,为什么我们不跟父亲住在一起?”   “父亲很忙,我们不能再给父亲添乱了!”成亲五年,她却有大半的时间住在斡儿伦,只有偶尔会被凤姨赶着来王庭跟凤行“小聚”。   一路上母子俩絮絮叨叨,很快就到了王庭。“岐儿,你去找舅舅他们,母亲去看看你父亲在不在。”   “嗯。”小小的身子一蹦一跳,不多久就不见了踪影。   走进凤行的旃帐,才发现凤行并不在里面。她四处打量着,不同于父汗和王兄火炎宏的旃帐,凤行的旃帐多了些儒雅气息。四面的毡墙上并未挂着刀箭之物,反而是一些精细的挂饰,不知道是不是当年梓语姐姐留下的。长长的案桌上堆积着厚厚的奏折,几乎搞过一个男人坐姿的头顶。   凤行像极了一个儒雅的文人,然而,她知道,他骨子里流淌着的是草原男儿的血液。婚后,他们的相处跟以前几乎没什么变化,像朋友,像兄妹,唯独不像夫妻。所幸的是,两个人都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   视线不经意间瞄到一副摆放在案桌上的画卷,凰歌漫不经心地踱过去,却在见到画中人时赫然愣住。漪儿姐姐?她不敢置信地拿起画卷,仔细一看,果然,画中那身着草原服饰、嫣然而笑的女子不正是漪儿姐姐吗?还是说,这只是个长得跟漪儿姐姐一模一样的女人?   毡帘在此时被打开,一缕光线照入旃帐。   “凰歌,你怎么来了?”凤行的声音随即传来。   凰歌回头,只见他站在毡帘处,背对着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没有回答,她仅是浅然一笑。   “又是被母亲架上马车的?”他向着她走来,语气中几许无奈。   五年里,凰歌也不是头一次被凤姨赶到王庭了,久而久之,两人都习惯了!凰歌唇角的弧度扩大,为他使用的那个词儿“架上”。   凤行视线辗转,瞟见了她手上的画卷,轻轻地自她手上接过,再小心翼翼地卷起,好像那是他最珍视的宝。   凰歌也不以为意,只是心中存着疑问,迟疑几番,还是说了出来:“画中的女子就是梓语姐姐吗?”   凤行正在卷画卷的手微微一僵,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嗯。”飘渺的嗓音却夹带着沉重得难以负荷的思念和执着。   “凰歌当初还是辅政王府时,曾遇见一位漪儿姐姐。她长得跟画中的梓语姐姐一模一样……”遥想当年,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交心交情。可惜,一别至今,已有五年有余。不知道她在皇朝,在莫君行身边,是否一切安好?   良久,凤行都没有反应,好像根本没有接听到凰歌的话。   “凤大哥?”   他却忽而把手上的画卷掷到案桌上,一双眼睛紧紧锁住她,似是把所有希望都系于她身上。“漪儿姐姐?她是谁?”由于激动,他的声音微微颤着。   “漪儿姐姐失去了记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她真的跟这画中人一模一样,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   凤行难掩激动:“会是梓语吗?梓语还活着?梓语,梓语……”他猛然间想到一件事,急匆匆地就向凰歌问道:“那个漪儿是什么时候失忆的,怎么失忆的?”   凰歌细细回想漪儿跟她说过的话:“细细算起来,至今已有九年多了。不过,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失忆的,据说是因为头部受到重创。”   “九年前,一定是梓语!”他兴奋地抓住凰歌的双臂,眉眼间全是希望在燃烧。   凰歌很想提醒他,漪儿姐姐也不一定是梓语姐姐,但是,看着凤行高兴地无法言语的样子,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愿,真的是梓语姐姐!   第一百六十五章 皇朝之行   站在王帐之前,凰歌些许犹豫。五年了,她对父汗始终存在隔阂,不知道该如何跨过。明明知道当年不是他的错,可是意识深处还是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力量在阻止她接近他——那个本该是她最亲的人!   “母亲,你怎么站在外面?进来啊!”岐儿裹着厚厚的衣袍的小小身子从王帐里霍地冲了出来,小小暖暖的手伸进她有些冰凉的手中,拉着她就往帐里走。   看着那日渐苍老的父汗,她喉头微酸:“父汗……”   一旁的火炎宏打量着阔别已久的妹妹,爽朗一笑,掩住微微的苦涩。“王妹回来了,就好好陪陪父汗吧!父汗……最近身子不是很好……”自从五年前那一场大病,这只草原上最雄壮的苍鹰似乎再也无法天高海阔地飞了!他担忧地看向鬓发微白的火炎凛,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英雄,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安慰和同情!   凰歌自是注意到火炎凛的脸色,忧色顿现:“父汗怎么都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她哽咽着上前,坐在火炎凛身侧,让他更加清楚地看见自己。   “父汗没事,不过是最近染上了风寒,歇息两天就行了!”他笑睨着摇着儿子手臂撒娇的岐儿,一脸欣慰:“岐儿这样子一看就知道将来准是翱翔于天际的那一只最受人瞩目的苍鹰!”   “儿臣倒希望他平平凡凡的就好。”   “凰歌啊,草原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属于平凡!”   可是,他并非一个真正的草原人啊!凰歌苦涩地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火炎凛睇视着她的落寞,岂不明白她心中所想,无言地一叹,仅是将自己的大掌覆上她微凉的手背,慢慢地温热她的心。   “父汗,王妹,我先抱岐儿出去玩。你们慢慢聊。”火炎宏知道不该杵在这儿,识相地带着岐儿离开王帐。   “父汗,刚刚儿臣无意间看见梓语姐姐的画像。”   “梓语的画像怎么了?”火炎凛不知道为什么凰歌突然提起梓语。   “在皇朝的时候,儿臣曾经有幸得遇一位漪儿姐姐……”凰歌将有关漪儿姐姐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火炎凛。   火炎凛陷入了沉思,峻挺的眉宇皱起。“你猜想那个漪儿就是梓语?”怎么可能?梓语已经失踪了九年,他们都以为她已经遭遇不测了!事隔九年,凰歌却告诉他,在皇朝,有一个长得跟梓语一模一样的失忆女子!   “不管她是不是梓语姐姐,总要去求证一下。”   “凤行已经决定要去皇朝了吗?”   “他对梓语姐姐用情很深,此行怕是势在必行。”   火炎凛扬起脸,满脸疲惫:“我以为将你嫁给凤行,能够让你忘记曾经的伤痛,也能让凤行忘记梓语……如今,你们却告诉我,梓语可能还活着……”可是,梓语若是回来,凰歌怎么办啊?   “怪只怪命运弄人!”凰歌忽然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想不到不知不觉中好像又掉入了命运的陷阱。逃不掉啊!她还是逃不掉命运的捉弄!“若是五年前儿臣就能一睹梓语姐姐的画像,也至于将我们三个人都陷入如今的困局!”其实她离开就离开了,没有凤行,她照样可以过得很好!只是岐儿那里,该怎么开口?那个孩子一直崇拜自己的父亲,该怎么告诉他,他们不能跟父亲住一起了?   站在莫伦湖畔,她凝睇着那漾漾的湖水。冬日的阳光在粼粼波光上跳跃,一闪一烁的,煞是迷人。   漪儿姐姐这些年来一直困守在莫君行身边,当年她只顾着自己逃离,却忘了一直想逃离的还有漪儿姐姐。   “凰歌。”   她回身,却见火炎宏牵着一匹黑马走过来。他放开缰绳,任由马儿四处走动,自己则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关于那位水姬的事,我已经听父汗提过了。凤行那边我也去看过,他激动得很!”   凰歌低头,将视线撒在湖水之上,心也像那湖水一样漾漾生波。“凤大哥对梓语姐姐终是太执着,我怕万一漪儿姐姐不是梓语姐姐,他是否承受得了再一次的失去?”这份不为岁月消磨的情,她自是万分感动,然而,这太过执着的恋却最容易产生致命的伤害!   “凰歌,你没想过自己吗?”他侧头凝望着她的侧颜:“万一梓语回来,你将如何自处?”两个都是他的妹妹,他做不到厚此薄彼。   “我?我自然是要离开的。凤行跟梓语姐姐才是夫妻,我只不过是硬生生地插进去的……”她只是多余的啊!她强颜一笑:“王兄,此次皇朝之行,你也是要去的吧?”   “嗯。”他淡然地点了点头。此去,终是无法圆满的!若那个女子不是梓语,那无疑希望再次落空。若真是梓语,那凰歌她……   “你们以什么理由前往皇朝呢?”   “草原每年皆有进贡,今年也恰好快到进贡之期了!”   “可是……你们以这样的名义前去,只能见到……莫君行,无法进入后宫。”也就是说,他们见不到漪儿姐姐。   “这个你放心,我们去了会见机行事的,大不了夜闯皇宫!”   夜闯?莫君行向来行事狠戾残绝,万一落到他手上,他可不管是不是草原的王子!凰歌黛眉紧蹙,双手微搅,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注意。   ——————————————————————————————————   因最近《秦始皇的情妇》开始续更,所以魔王的更新速度有所减缓,但是小语保证绝不断更!   小语也在尽量压缩内容,将一些细枝末节都给删掉,争取尽快结文!   同时也希望大家支持小语的另一部文文《秦始皇的情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危险计划   凤行一直紧盯着梓语的画卷,让在一旁干等的火炎宏无语之极。   “凤行,你理智一些行不?那个女子还未确定是不是梓语……”   “她一定是梓语!”他们曾经相约一辈子啊!梓语不会也不忍心失约的!   “好!就算她是梓语,我们现在也必须好好策划一些如何接近她,如何让她相信他们的话。你别忘了,她现在什么不记得了!”火炎宏理智地提醒他,事情有很多棘手之处。   凤行温柔地抚着画中女子的秀颜,深情地喃喃着:“我一定会把梓语救出来的!”   火炎宏傻眼,心里嘀咕着,这凤行根本乐昏头了!他瞪了一眼不可救药的痴人,转头就往外走。   正好凰歌从外而入,一下子撞进他怀里。   火炎宏眼疾手快地扶住凰歌:“凰歌,什么事这么急?”   凰歌略显尴尬,成亲至今,她尽量回避着他,只因怕他情丝难断。这个男人往往把什么都掩饰得极好,总以为自己可以承担所有!她微微凝睇着火炎宏笑哈哈的容颜,心里微酸。不管他对她存着的是男女之爱,还是兄妹之情,他终是对她好得没话说!而她,却只能跟他保持距离……   不是没看见有时他眼中的落寞,也不是没注意到每次她离开王庭,他那想送却最终未送的犹豫,可是,她的远离,只是希望他能彻底从这段错乱的情中走出……   “凰歌,你没事吧?”他微微摇着刹那失神的凰歌,眼中焦虑难掩。   “没事。”她微微挣脱,离开火炎宏的胸膛。   “呃……你来找凤行?”   “不是,我是来找你们的。”   “有什么事吗?”   凰歌边往里走,边说道:“此次去皇朝,你们带上我吧!”   火炎宏顿时僵住,愣愣地注视着她那清丽脱俗的容颜,凤行也总算把目光从画卷上移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凰歌,你是在开玩笑吧?”火炎宏真的希望她只是开玩笑!   凰歌浅笑,说话的神色却无比认真:“我是真的要去皇朝!”这是她反复考虑之后才做下的决定。既已决定,那么,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我不同意!”火炎宏一口回绝。   凤行微微皱眉,淡淡地说道:“我也不同意。”   凰歌不理会他们的反对:“我只是来通知你们,并不是来征求你们的意见的!”明眸中闪耀着无比的坚决,水,至柔,却也有刚强的一面。   火炎宏重重地叹一口气:“凰歌,我说……你去皇朝做什么?”她不是好不容易才逃离那个地方吗?此去,岂不等于羊入虎口?   凤行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住她,似是她要是给不出一个说服他们的理由,他们就绝对不带她一起去。   “其一,你们此去皇朝,根本入不了后宫,而我则可以。”见两个男人有话说,她以眼神示意他们听她说完。“后宫向来森闭,女子一入后宫,几乎终生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她曾经在那个深不见底的后宫中住了十七年,岂能不知那里的阴森恐怖!   “你们身为外族人,更是不可能进入后宫的!我听说,莫君行五年前新纳一妃……”她眼睫忽闪了几下,掩住眸中透出的情绪。“而那女子长得与我几乎一模一样。觐见时,我可以以草原公主之名,提出跟那个女子见上一面。只要入了后宫,一切都容易多了!”   凤行低头沉思,凰歌说得确实不错,身为使臣,又是女子,由于好奇心而提出这样的请求,一点也不过分。可是……   “凰歌,王兄绝不同意你这样冒险!”他初时还以为她只是乔装去皇朝,却未料到她是想以真面目去面对那个魔帝!这下子,他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凰歌微微看了他一眼,心里为他的体贴入微感动不已。然而,她不能自私。“这只是其一。其实,五年前,我就知道,倩姨和四皇兄他们都被莫君行软禁,只是我无力救他们,所以,一直都只是袖手旁观。但是,他们毕竟是因为我才惹上莫君行的,这让我如何心安?”   “还有,漪儿姐姐从未见过你们,你们如何取信于她?”她一一扫过一言不发的火炎宏,和埋头沉思的凤行,目光灼灼。   火炎宏一时间有些为难:“凰歌,你明知道莫君行不会放过你……”依那魔王的性子,他五年前可以那么执着甚至是疯狂地禁锢皖水,今日又怎么会轻易地放过她?   凰歌忽而笑了,笑得苍凉,也笑得火炎宏和凤行心里微微苦涩。   “他执着的只是皖水,不是我!”皖水已经死了,被他活生生地逼死了!如今,即将面对他的是凰歌!他的执着,从不属于凰歌……   “凰歌,你在害怕吗?”凝视着她的火炎宏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她些微错愕,眼睛微微酸涩。眨了眨眼,将所有的苦涩吞回肚子里,她笑道:“为什么要怕?”   “你怕他再不对你执着!”因为她以为自己再也不是皖水,可是她却从未想过,皖水跟凰歌同脉相生!   “凰歌不怕!”她决然转身,匆促地离开旃帐。   身后,两个男人突然间似乎领悟到什么。   “宏,她终是忘不了莫君行。”   “我一直以为她是因为不爱,所以才想逃离。”   “当爱来得不是时候,往往逃离就成了必要的选择!”   “所以,她爱着他?!”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无眠之夜   “你怕他再不对你执着!”火炎宏的这句话总是一遍一遍地在她脑海中回响。她不明白,为什么对这句话反应如此之大。她真的会怕吗?怕他再不对她执着?   晚风拂过她的秀发,将身体上流窜的温度统统掠走,只留下一片冰冷。她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连心也仿佛被弃置在一片冰水之中。厚厚的暖裘挡不住这寒瑟的冬风,寻见一丝缝隙,它就一个劲儿地往里钻。   火炎凛悄无声息地接近,心疼地看着那伫立在寒风之中的孤单背影。五年前,为了帮她找一个家,他作主将她嫁给凤行,本以为终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未料命运终是捉弄了所有人!他的两个女儿,好像都流离了太久了……   什么时候,她们两个都可以找到让她们栖息、为她们挡风挡雨的树枝?   “凰歌啊!”微微的叹息夹杂着一个父亲难言的无奈,在风中肆意飘散。   凰歌依旧注视着远处没有一点点亮光的黑暗,幽幽的语调仿佛正是从那片黑暗中突围出来:“儿臣没事,父汗不用挂心。”   “梓语的事就让你王兄他们去忙活吧!你……不要再回那个地方了!”   “父汗,儿臣已经决定了!”   “他不会轻易放你回来的!”难道,要他用一个女儿去换另一个女儿吗?   “儿臣已非皖水,他不会对凰歌执着!”微微的痛楚从心中那个从未触碰的角落升起,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万一他认定你就是皖水呢?”   “如果仅是依据容貌,那么,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皖水了!”   “所以,你是想以全然不同的身份和性格,掩护你的过往。”   凰歌无语。   而同时,深宫之中的水姬睡得既不安稳。冰凉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洒在那冰肌雪肤之上,使她犹如全身浸润在微寒的水中。   尘封多年的记忆,似乎在那触骨的凉意中有了些许知觉,开始一点一点地复苏。   “梓语……”沉痛的低低呼唤,像是一个满脸忧伤的男子正在哀哀惦念着自己的心上人……   梓语是谁?谁是梓语?潜意识中明明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为什么偏偏却想不起来?   “等到我鬓发霜白,你还会这样拥着我,躺在草地上……”悠悠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像是她的声音,却又不太像……   她好想敲碎那记忆的枷锁,却深深地感觉那沉重的桎梏让她头痛欲裂。   “啊——”被痛楚惊扰,她霍地地从床上坐起。面颊上些许凉意,她伸手探去,触摸到的却是一片湿濡。   梦中那男子的呼唤似乎还在耳际缭绕不去,深切的痛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她素来冷情的心房。   窗外月胧明,撒下一地的皎洁,从地面升腾起的丝丝寒意,一点一点地沁入她的周身,冷极……   ————————————————————————————————   第五卷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惊鸿再现   慕雪峰上,梅开了几度?那无名之墓,披着皑皑白雪,终是沉寂无语!   孤傲冷清的背影,在那漫延无际的白茫茫中清瘦得几乎无形。   或许,离了这慕雪峰,离了这座墓冢,他即刻就会化为嗜血的魔,然而,至少此刻,他眼眸中酝酿的不是杀气,而是沉重的痛。这种无处可消除的痛经过五年的沉淀,像发酵般膨胀,卡住他的心头,堵得他心慌……   晚晴说的不错,他总是想以她取代那抹清高孤傲的身影,从此葬了那让他无措的思念。可是,他也总是清醒地认识到她不是她,纵然一次一次的麻痹,可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清醒!   原来,在他禁锢住她的人时,她已妙手空空地偷去他的心!   邵离披着斗篷上山而来:“爷,草原王子殿下火炎宏以及凰歌公主现已抵达桓雀城。”   “知道了。吩咐下去,今晚设宴款待来客。”火炎宏这个人,看上去平凡无奇,实则胸怀天下。当年一场交易,足以见证此人的气魄!只是,当初他提出的那个条件,似乎迄今为止,还没兑现……   晚上,大殿上又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莫君行邪魅地侧倚在龙榻上,一双丹凤眸却饶有兴味又夹带着逼视的望向凤行身侧,而那里,正是凰歌所处的位置。   水姬并未出席,这本是凰歌预料到的。她向来不喜这种纷繁的场面,宁可一个人赏赏景,摆弄摆弄花。不过,凰歌始料未及的是,居然可以如此之快就目睹那位晴妃娘娘。   饶是她已多有耳闻,也没想到两人如此想像,简直让她怀疑这是不是有高人刻意模仿的佳作!观其言行举止,也与曾经的皖水如出一辙。若非巧合,那便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而那个操纵之人必然对皖水了如指掌!   她巧笑嫣然,迎上莫君行探视的目光:“皇帝陛下,没想到这天下竟然如此离奇之事,我看着那位晴妃娘娘,就恍若是在看水中的倒影似的!”   “朕当初乍见晚晴,也不敢置信。只因她不仅相貌,就连举手投足之间也跟朕的皇后一模一样。想不到如今,草原来了一位凰歌公主,更是与皇后如同一人!”他刻意加重“一人”二字,同时目光灼灼,紧锁住凰歌的一举一动。   凰歌笑意不减,依然问得殷勤:“如此说来,皇帝陛下的皇后娘娘,这位晴妃娘娘,还有凰歌,都长得相似了!”她满脸的好奇,掩不住的震惊,让莫君行一时看不出什么破绽。   他玩转着手中的酒樽,心思百转千回。莫非他的直觉错了?初见晚晴,他只是震惊于她的容貌,却没有任何感觉,甚至于如今,他也仅把她当作皖水的影子。然而,凰歌,一个草原的公主,截然不同的身份,截然不同的性子,为何,他却有种寻到归依的着落感?   身旁的晚晴眉眼间有些不安,刚刚莫君行言语之间似是对她有几分怀疑。而且,他对这位凰歌公主……   “皇上,臣妾近来习得一新舞,恰逢如此盛宴,就权作献丑了!”晚晴掩下所有的情绪,浅笑着起身。   大殿中央,那柔媚的身姿像雨燕般盘旋,清澈若水的眼波似是在倾诉着无限情思。若是以往,莫君行见此情景,定然会想起皖水那时而清冷,时而温婉,时而艳丽的容颜,然后下一瞬,当回忆的枷锁无意间被解开,他无可避免地会想起那凌空陨落的身影,那无可挽回的香魂……   这已是他突破不了的魔障!这五年来,他就是如此兜兜转转,喜喜悲悲!   然而,今天,他却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凰歌身上,看着她,他再也不用在那一生难忘的梦魇中挣扎,看着他,他就会隐约间认识到,皖水的坠崖才是一场梦。她还活生生地处在他的视线里……   当晚晴一舞完毕,她看向御阶之上的莫君行,却发现他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顿时,那明澈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寂落。款款下拜,她盈语然然:“臣妾献丑了!”   转身,她看向安然坐于一侧的凰歌,宛然一笑:“凰歌公主,晚晴素来听闻草原的舞蹈颇有旷野之风情,刚柔兼济,似风吹韧草,而韧草以柔克之。晚晴一直好奇,不知那是怎样的蕴涵,不知凰歌公主可否指点一二?”   凰歌闻此言,视线探向御阶之上,却刹然间迎上莫君行凝视的目光。心里微微鼓动,她却掩饰得不着痕迹。她知道莫君行依旧还在试探她,该如何让他全心相信?   莫君行淡然开口:“凰歌公主,朕素闻草原以舞为乐,平日里,大家都尽情而舞,畅然而歌,想必请公主一舞以解惑,应该不是亵渎了公主吧?”   凤行握住她微微汗湿的手,歉然而道:“皇帝陛下,凰歌自有了岐儿之后,就一心照顾孩子,对于舞蹈,反而生疏了。”   莫君行倏然变了脸色,左手也微微捏紧。她居然已经嫁了人,生了子?明明知道她不可能是皖水,可是为什么,他心里还是怒气直窜?这个女人,远比晚晴更能主导他的理智!   第一百六十九章 幻影迷情(上)   莫君行知凰歌已为人妻,为人母,没来由地一阵怒气,就此更加不愿退让。   “不过是想请公主让晴妃见识一下草原的舞蹈风采,公主何须推脱?”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跟凤行亲密地坐在一起的凰歌,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火炎宏对莫君行的咄咄相逼看不过去,敛下神情:“皇帝陛下,王妹既然不愿,还请皇帝陛下不要勉强!”这个男人,把皖水逼至如此绝境,如今连凰歌也不放过吗?   “王兄。”凰歌豁然出声,如清流一般,将大殿上瞬间升腾的躁动止息于顷刻。她含笑看向莫君行:“既然皇帝陛下执意如此,那凰歌也就勉为其难地献上一舞。”   她反握住凤行的手,借助他手心的温度安抚自己狂躁的心。然而,她的眉眼间却是笑意盎然。“不过是随意跳跳,你不要太过担心了。”   如此鹣鲽情深的场景尽被收揽进莫君行的眼,那自最深处涌流出来的寒意让身旁的晚晴陡然一颤。   凰歌神态自若地走到大殿中央,一身草原的奇装异服,嵌着雪绒的冠帽将那清丽的容颜衬得更加动人,那沿帽沿坠下的璎珞披于乌黑的青丝之上,偶尔拂过细腻柔滑的脸颊。一双可媲美黑珍珠的眸子里似乎闪动着某些他无法言明的情绪,似怨嗔,似不驯,似疏离,似抗拒……   乐音起,美人初动。环佩叮咚,璎珞也随着她的舞姿肆意扰动。纤细的腰肢似水流摇曳出曼曼风情,火红的套靴在光亮的殿面上踏出纷繁的步伐,此刻的她媚眼如丝,嫣笑倩然,热情得如同草原上那一把火,将半边天空照得通红……   莫君行知道她不是皖水,甚至除了样貌,她跟皖水再无任何相似。皖水是水,而她则是从火中孕育而生。   一舞即毕,凰歌已然香汗淋漓。她笑语晏宴,看向些许恍然的莫君行:“陛下,如此,可否满意?”带笑而出的话语,却字字隐藏着讽刺。她已不是那性婉如水的皖水,可以任由他玩弄于掌心。作为草原的公主,她绝不允许他再侮辱于她,轻看了那片辽廓的草原!   莫君行轻笑:“凰歌公主受累了,请就座。”皖水终是不在了!即使找遍整个世界,也再找不出一个她了吧?   翌日,佳晴宫中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水晚晴凝睇着一派艳丽的凰歌,不知道她所为何来。“凰歌公主特来佳晴宫,不知所为何事?”   凰歌爽快地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晴妃娘娘不要紧张啦!”所幸的是,这些年来跟心玫那野丫头混在一起,也连带着把那些属于“豪放派”的动作学得个七七八八,否则她还真怕瞒不过莫君行的眼。   “那公主是……”   看着眼前沉静的晚晴,凰歌就像看见曾经的皖水,一样的心湖寂静,泛不起一丝涟漪。淡漠自持之后,掩着的是怎样的可悲?然而,这位晚晴,究竟是跟曾经的皖水一样,心如死水,还是那只是她刻意的伪装?   “公主……”不着痕迹地避开凰歌的探视,水晚晴娴熟地沏了一壶茶,顺手给她倒了一杯。   凰歌接过:“谢谢!这就是茶吗?说实话,我还没喝过呢!”   “草原上都不喝茶吗?”   “当然不了!我还是听王兄提过,才知道茶为何物!”她放到唇边慢慢啜了一口,然而这个小动作却让晚晴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既是草原豪爽之人,初次喝茶,这动作怎如此优雅?   放下茶盅,凰歌看向若有所思的晚晴:“晴妃娘娘,我如此唐突的打扰,还望不要见怪。”   “公主乃是皇朝的贵客,何来唐突一说?”   “昨晚大殿上一见娘娘,深以为幸,今日拜访,凰歌主要是想结识娘娘。我们面貌如此相似,想必也是前缘注定。”   晚晴温婉一笑:“能与公主如此相处,自是晚晴的福分。”   “晴妃娘娘,凰歌早就听闻皇朝的皇宫富丽堂皇,可惜始终未有一见,今日可否请娘娘带路,参观一番?”   晚晴颔首,欣然与诺。   两位一模一样的美人并肩走在寂落的后宫,必然便形成一道最亮丽的风景。   王兄他们昨日便打听到漪儿姐姐居于清幽的落樱宫,因此,凰歌有意无意地往那个方向拐去。那里,才是她的目的地!   为了分散晚晴的注意力,她不断地扯着各种各样的话题。如此迂回之策,也是从那个野丫头手中学到的!   “听闻如今的贵妃娘娘不怎么理事,后宫诸物皆由晴妃娘娘打理?”   “贵妃淡漠红尘,清闲度日。晚晴不过帮忙接手打理一下。”   “那不是相当于你们皇朝的皇后了吗?”   皇后?晚晴的眼神瞬间黯然,步履慢慢沉重:“我永远成不了皇后!充其量只是皇后的影子,一个没有灵魂的替代品……”她幽幽而道,话语中满是沉重的寂寞。   第一百七十章 幻影迷情(下)   看着那愁容乍现的眼眸,凰歌知道那不是轻易就能伪装的。甚至,她在那双眼中看见了情,没有任何希望的绝望的情!   “晴妃娘娘爱上皇上了?”在这后宫,最不需要的就是爱,最致命的也是爱!凰歌似乎已经预见了这个像极皖水的女人的悲剧!   “他太痴了!”幽幽的长叹,似是夹带着盛不住的伤惋。他痴,所以,她也不知不觉痴了……   凰歌兀自冷笑:“他若是痴,又如何会有一个你?”对于情的痴,就该是像凤行那样执着不悔,即使身边有一个相似的女人,只要不是那个认定的人,就绝不倾注一丝一毫的感情!   晚晴举步,缓缓向前。“你知道吗?我至今仍是处子之身!”或许是那张跟她如出一辙的容颜,此刻的她再也自持不起来。埋在心底的痛亟需一个人倾听,而她选择了这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女人……   凰歌愕然,怎么也未曾料到一个受尽极宠的女人陪伴君驾五年,居然仍旧是完璧之身。“他……我是说皇帝陛下他……都没碰过你吗?”   “因为他知道纵然外表看上去如何相似,当真真切切地触碰到时,那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就会立竿见影地凸显出来!”而他却不想面对她不是她的事实,所以选择了自我欺骗!   凰歌纵然伪装得再好,在听到这样的事实时,也不禁塌了那一方自以为巩固得完好的心防。这个男人啊,明明霸道得让人咬牙切齿,却又忍不住为他如此的执念牵肠挂肚!四皇兄曾经说过,一个人爱得愈深,执念就会愈重!那么,他是因为爱她,才如此执着吗?   凰歌的恍惚没有逃过晚晴的眼睛,她小心地审度着凰歌的神情,心中起疑。   “他……皇帝陛下是在逃避吗?”那个魔王会怕面对她的死吗?凰歌如此一问,反而嘲弄起自己的自作多情!   晚晴却微微颔首:“没错!皇上他在逃,逃避那令他承受不起的失去!我之于他,就像是皇后的画像,栩栩如生,宛若真人,然而,他却只能看着,一旦碰触,他的梦就碎了,他的心也跟着碎了……”   她婉婉诉来,却暗地里观看着凰歌的神色,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伤感落寞,还有那周身掩藏不住的悲戚,更加加深了晚晴的困惑。   当两人都纠结于莫君行那段恰似无情却是痴迷的感情时,不知不觉间已走到幽深的落樱宫。   凰歌眼前一亮:“晴妃娘娘,这地方好幽静哦!真美!”   晚晴收起疑惑的神情,淡然而笑:“这里是贵妃娘娘的落樱宫。公主想进去坐坐吗?”听说皇后跟贵妃亲如姐妹,或许让她们见面,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此话正中凰歌下怀,她急忙应道:“好啊!听说贵妃娘娘是个冰雪般的美人了,我也想见见!”   水姬这些天夜里总是梦见一些模模糊糊的前尘往事,可是恰似雾里看花般,朦胧不清。每次,她想继续深入地追寻时,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就硬生生地阻断她追逐的脚步。明明知道那扇门后就是所有的谜底,可是她站在门外徘徊,却总跨越不了那道门槛!   “娘娘,晴妃娘娘携草原凰歌公主前来求见。”   “凰歌公主?”晴妃她自是熟悉,只是凰歌公主为何见她?“请她们进来。”   “是。”   不消一会儿,两个恍若孪生的女子并肩走进,让水姬瞬间愣住。那相貌简直就像是一个人的左右手,几乎可以重叠起来。若非两人着装不同,一个身着皇朝时下流行的暖裘,另一个则一身异装打扮,水姬相信,自己也无法区分她们两个。   水晚晴首先恭敬下拜:“臣妾拜见贵妃娘娘。”   水姬微点头,便让她起了身。她看向一旁正注视着她的凰歌:“这位就是草原的凰歌公主?”她的眼神何以如此像皖水?那深切的眼神,酝酿着淡然的愁,却又不让人轻易看清她心中流连的苦楚……   凰歌神色激动地望着水姬,让晚晴更加起疑。“公主?”莫非这位公主跟水姬认识,那么,她会不会就是……   “姐姐!”一声哽咽的呼唤,凰歌冲到水姬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姐姐,你怎么会在皇宫里面?”   姐姐?一时间,除了凰歌,另外两个女子都愣住了。一个是加深了怀疑,另一个则是困惑不解。   “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亲妹妹凰歌呀!”漪儿姐姐,但愿你真的梓语姐姐,这样我们就真的成了一家人,你也可以和自己所爱的人相守一生了!   “我……”头又开始痛了,为什么每次她想要回想时,都好痛?“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怎么会这样?我们找了姐姐整整九年啊!”她双眸含泪,看着水姬:“你是草原的梓语公主,是父汗最疼爱的女儿,也是凤行等了整整九年的妻子……”清泪滑过脸颊,她泣不成声。   第一百七十一章 堇冥宫   第一百七十章章末有些改动,请看过的读者再重看一遍!   ——————————————————————————————————————   因为水姬强行回忆那些早已不记得的过往,导致头痛欲裂,最终凰歌只能失望而归。   “晴妃娘娘,那位贵妃娘娘真的是我的姐姐梓语公主,草原上万千子民都可以作证的!”她满怀期望地看着水晚晴,毕竟没有了贵妃,在这后宫之中,她就算是主子了!   水晚晴抚弄了颊畔的秀发:“不管贵妃是不是草原的公主,她现在已经是皇朝的贵妃了!”平平淡淡的语调,宛若她从不把后宫的荣宠放在心上。   “可是姐姐早已为人妻,她有自己所爱的男人,而且那个男人至今仍在痴等。”   “公主,晚晴也很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但这不是晚晴做的了主的。”   “既是如此,那我只能找皇帝陛下了。”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愿不愿意就这样放漪儿姐姐离开。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漪儿姐姐究竟是不是梓语姐姐!“晴妃娘娘,请你向贵妃娘娘转述一下,凰歌真心诚意邀她来驿馆玩。”   “我会的。”   “那凰歌告辞。”   “公主好走。”   看着凰歌的背影愈来愈远,她才偏过头,轻道:“出来吧!”   一个黑衣人从假山后转出,若有所思地看着凰歌的背影:“那个女人几乎跟你一模一样。”   “不是一模一样,她比我更像姬皖水!”否则莫君行不会那么痴迷!   黑衣人轻抚着下巴,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主子常道姬皖水一定还活着,那么她可不可能就是姬皖水?”   “我试探过她,但是不确定。不过,提到莫君行对姬皖水的感情时,她的神色有那么一点异常……”但是,若贵妃真的是草原的梓语公主,她跟贵妃又是亲姐妹,那她必然生活于草原,怎么可能是姬皖水?   “这世上根本没有一模一样的人!”黑衣人不屑地甩头:“你别忘了,你的容貌也不是属于你自己的!”   晚晴抚着自己的脸,眼中黯然,没错,她这张脸本不属于她!有的时候,她常回想自己本来的容貌,可是,那些记忆一点一点地模糊,甚至她感觉自己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了!试问如果一个人再也见不到自己的脸,再也触摸不到自己的脸,她的存在还能靠什么来感知?   “我可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那个公主应该不会这么凑巧刚好长得跟姬皖水一模一样吧?”除非,她就是姬皖水!   “黑煞,这件事你禀告给宫主吧,让宫主定夺!还有,最近莫君行已经开始着手对付堇冥宫了!”水晚晴边说,边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黑衣人反倒显得悠然得多,只是听见莫君行开始对付堇冥宫时,眉宇微蹙了一下。“既然他已经开始了,那我们不陪他玩玩,似乎说不过去!”他吊儿郎当地玩弄着身边的那棵树木。   “哎,你别留下什么印迹,让别人起疑……”水晚晴正待提醒,只见那株四季常青的树木已经瞬间枯萎,叶子委落一地。   黑衣人双手一摊:“抱歉,你提醒得太晚了!”   水晚晴忽而竖起耳朵,闻听有脚步声自远而近传来。“你赶快走吧!有人来了!”   “怕什么?早晚有一天,我得在这富丽堂皇的皇宫里肆意横行!”话虽如此说,他还是收敛起所有的不满,一闪而逝。   第一百七十二章 浮光掠影   凰歌独自一人沉思着往宫门处走,漪儿姐姐失忆,对过往一无所知,该如何证实她就是梓语姐姐。抑或,她不是梓语姐姐呢?   倩姨现今还身在王府,她又给怎样混进去,告诉倩姨,她过得很好?四皇兄跟子倩困锁在琼圆,她该不该去看看他们?就是没有办法将他们都救出来,至少让她亲眼看见他们,知道他们过得可以……   不知不觉间,她已走出那重重宫门。这个她一直想逃离,如今却不得不再次踏入的地方啊,是不是最终将埋葬她所有的情?   深深地凝望那朱红的宫门,寂寂的宫院从此绝不会再属于她,该高兴吧!可是,心底那浅浅的殇却如清水涤荡,一缕一缕,围绕心房……   转身,自此决绝地离开,从此不余一丝眷顾,凰歌快步逃离这似乎要勾起她所有情绪的地方。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当她转身的那一刹那,一匹白马自宫门内驰骋而出,速度堪比疾风……   等她意识到身后不远处有一匹马正朝着她疾驰而来时,整个天地已经剧烈地旋转。   “啊——”腰间那紧紧箍住她的手臂散发着炽热的温度,不用回头,她已然知晓,此刻紧贴着她背的那副胸膛的主人是何许人。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依旧肆意妄为到如此地步,在这宫门之外,相当于大庭广众之下,也敢公然掠走草原公主!想必,不消片刻,宫中沸沸扬扬传着的必是皇朝的皇帝陛下如何青睐草原的凰歌公主,甚至有更难听的话语!   “皇帝陛下!你这样做怕是不合礼数吧!”   莫君行无所谓地低笑,更加故意地将胸膛贴近凰歌略显薄凉的背。“朕作为东道主,想要邀公主一游,这有何不合礼数之处?”   “皇帝陛下还想再找一个皇后的替身吗?”   腰间的手臂微微一僵,也让凰歌的心不由自主地一怔。曾经的皖水,在他心中,真的如此重要吗?可是,皖水只是一个曾经啊!   “朕能感觉到你绝对不会是皖水的替身!”当初水晚晴一出现,他就知道她充其量只能是一个替身,甚至她连替身的资格也没有!然而,对于这个火炎凰歌,他能从她身上看到真真实实的皖水!   闻听此言,凰歌心底一股怒意无端由地升起。“本来听晴妃娘娘的话,还以为陛下对皇后如何情深意重,未料也是三心二意之人!”若是他对她,动情如此之快,那么,对皖水的执着呢,还有几分是真?   莫君行勾起唇角,笑得春风得意:“公主似乎误会真的意思了!皖水在朕的心中是谁也无法替代的,包括公主!”如若她是皖水,那么根本不需要去替代自己,如若不是,那么她之于他,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一句“无可替代”直直地打入凰歌的心底,让她一度晃神,错把自己当作皖水,融化在他的柔情之中。直到冬日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才猛然从幻想中苏醒。“皇帝陛下的感情私事与凰歌无关。”合该是无所谓的话语,在经寒风这么萧瑟之后,变得冷冽刺骨。   莫君行心中猛然微微一痛,为那话中的无情和冷漠。他细细地感受着那来自贴合处的薄凉,那明明是皖水才有的温度。就这么把她揽住怀里,顿觉心在那一瞬间充实,那也是皖水才能给他的满足啊!可是,那幽幽的体香不见了,那眉眼间的脉脉轻愁消失了!这个火炎凰歌,像皖水,却又不像……   一度,他困惑了!   “陛下要带我去哪儿?”凰歌扭头,迎上他深思的视线,不闪不避。在莫君行眼里,她是坦然,然而,他却不知在她掩饰得完美的内心,那深深的悸动……   “慕雪峰。”   凰歌必须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淡然已对。她不想留下,更不想成为寂寂深宫的一人,也不想让她的岐儿在她见惯的宫廷斗争中成长。所以,她必须全身以退!   第一百七十三章 她不是她!   站在那无名之墓前,凰歌对墓冢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为什么墓碑上没有主人的名字?”她是真的好奇!   莫君行深深地望进凰歌那幽深地几乎让他看不清的瞳孔,一度让凰歌惊觉他已经看进她的心里。良久,他才轻声说道:“朕的直觉总是一次一次地告诉朕,她还活着……”这五年来,他就这样起起落落,喜喜悲悲地过着,他的情,他的心,兜兜转转,靠不了岸,因为,只有她才是他唯一的彼岸!   “皇帝陛下是在逃避!”凰歌瞅着那空空的墓碑,心思辗转。“陛下,当灵魂总被一个人牵肠挂肚地惦念着,它是无法转世投胎的!”皖水早已成为过去,她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即使,她想还他一个皖水,也不可能了!   “朕就是不让她转世投胎!即使只是一缕芳魂,她也注定只能属于朕!”置于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他一双黑眸灿亮得让凰歌几乎无法直视。   凰歌自动放弃这个话题,悠然地看着那盛放的梅花:“陛下,这是什么花?”   “……梅花。”   “好漂亮!”她闭上眼,掩住所有流露出来的感情,深深地呼吸。离开皇朝,她可能一辈子也闻不到这幽香了!   “朕的皇后也喜欢这梅花盛开的景致。”   “我想,没有人在见到这样的景致时还可以无动于衷吧!”张开双臂,摊开双手,她任由那飘落的梅花亲吻手心,细腻的触感唤醒潜藏在她记忆深处的回忆。曾几何时,她在这里笑着,跳着,如今,人事全非……   不知何时,莫君行已经来到她身后,热烫的呼吸流连在她耳际:“在想什么?”   凰歌身体微微一僵:“岐儿,我的儿子。”   脸色瞬间冷冽了几分,莫君行扯动嘴角:“你的儿子?几岁了?”   “六岁。”凰歌面不改色地说道,心中却微微鼓动着。她的岐儿,他的儿子……   “你,很想他?”   “每一个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是母亲永远的牵挂!”   “所以,你想回草原了?”莫君行退开两步,目光却依旧胶着在那纤背之上。   凰歌稍稍松了口气:“凰歌自是随王兄他们一道回去。不过,在此之前,凰歌有一件事必须查清楚!”她猛然间想起漪儿姐姐,既然早晚都要跟莫君行提,倒不如趁此机会说出来。   想到她即将离开,莫君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困郁:“什么事?”   “陛下,我想知道有关贵妃娘娘的一切,可以吗?”   莫君行邪气地挑眉:“你对贵妃何以如此感兴趣?”   “我怀疑贵妃娘娘就是凰歌失踪九年的姐姐,也即我们草原的梓语公主!”   微微的沉默,莫君行睨着那漫漫飘落的梅花:“朕听闻草原的梓语公主早在九年前已经死了啊!”   “陛下想必消息有误,姐姐只是失踪。”   莫君行将目光再次洒落在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容颜上,眷恋徘徊。“凰歌,你的姐姐也是凤行的原配妻子吧!”   “陛下对草原的事也知道得不少!”凰歌心里隐隐浮现出担忧,他会不会也知道她的来历?   “只是五年前火炎王子来皇朝时,提到一些。朕向来对外族的事不甚关心。”   五年前?那还好,他应该对凰歌公主一无所知!“有关姐姐跟凰歌、凤行之间的事自有我们自己来解决,陛下无须担心。我只希望如若贵妃确实是我草原的公主,还请陛下慷慨放人!”   “一切待贵妃身世验明之际再作定夺。”他微微扫视着那无名之墓,眼中阴郁之色更显浓重。几片梅花飘落在那鬓角的白发上,吸引了凰歌几乎所有的目光。   她痴痴地看着,看着那点缀着白色梅花瓣的霜发,心,也微微酸痛。这个魔王啊,他的执着到底为何?情吗?可是,一个没有心的魔怎么会有人的感情?   “陛下,我必须回去了,否则,王兄和凤行会担心。”   最后一眼看了看那绝丽的容颜,莫君行低沉的声音在冬日的寒冷中飘散:“你自己下山吧!朕还想多留一会儿。”   “告辞。”不忍再看那在此刻显得尤为伤感的眼眸,也不敢看那鬓间刺眼刺心的霜发,凰歌几乎是仓皇地离开,甚至是逃避。   可惜的是,沉浸是失神中的莫君行没有看见那无措的背影,他只是深深地望着那被梅花覆盖的墓冢,那葬了他全部爱情的墓冢……   那一刻,他明白了,凰歌不是皖水!她不是她!   凰歌失魂落魄地回到驿馆,全身力量几乎被抽光。   凤行一把扶住差点儿软倒在地的凰歌:“凰歌,发生什么事了?”   “凰歌,你怎么全身冰冷?”火炎宏握住她的手,为那没有一丝温度的体温恼怒起来。   扯开僵硬的唇角,她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从此,莫君行该不会再纠缠她了吧!   “你见到莫君行了?”凤行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除了那个男人,还有谁能让凰歌戒备到这种地步?   火炎宏一听也神色凛然:“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凰歌在凤行的搀扶下坐到桌边:“已经没事了,我想他只是还不死心,想要试探我。”   公告   小语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一开始,宿舍可能没有网,不过应该只有几天而已。所以,在这几天里,很抱歉的小语要停更了!   不过,小语会乖乖地坐在电脑前码字的,一旦可以上网,小语一定、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将所有的章节传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九年别情   “凤大哥,我见过漪儿姐姐了,但是她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每次有一点印象时,就头痛欲裂。所以我也不好太着急了。”想起在落樱宫中的情景,她看着无助而彷徨的漪儿姐姐,看着她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脑侧,却只能站在一旁,什么也帮不上。   凤行黯然喟叹:“感情这回事,终是得靠缘分……”他和梓语明明两情相悦,可是一场别离,让两人从此断了音信。   “凤大哥,我离开时曾邀漪儿姐姐来驿馆坐坐,想必她会来的。或许她的记忆,只能依靠你去解锁!”   凤行怅然,举头望着那沉沉的天空,似乎也沉淀着自己沉重的思念。   夜,星光满空。屋顶上,火炎宏跟凤行并肩仰躺,看着那夜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搭。凰歌坐在一旁,兀自沉淀在自己的思绪里。   “凤行,这皇朝的月就不如草原的月来得亮!”火炎宏煞有介事地批判着,十分不满。   凤行沉甸甸地回道:“这儿的月太朦胧了,太引人遐想。”就像她,明明跟他相距不是很远,他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   火炎宏偏过头看向凤行:“你是说月还是人?”   凤行沉默不语。   “王子殿下,丞相大人,有一女子求见。”一侍卫在底下高声禀告。   “女子?”火炎宏皱眉,继而扬高声音问道:“什么样的女子?”   “属下不知。她自称是受凰歌公主所邀。”   “是漪儿姐姐!”凰歌欣喜地跳起来,激动地看着凤行:“一定是漪儿姐姐来了!”   闻言,凤行和火炎宏也压抑不住满心的狂喜,先后起身,凤行一个纵身飞跃,安安稳稳地落到地上。   随之,火炎宏也带着凰歌缓缓坠地。“凤行这小子,碰上有关梓语的事,就整个人一团浆糊!”他如此在意梓语,在意到完全忽略了凰歌的存在,那等到梓语回来,凰歌还能继续留在凤家吗?凤行跟梓语之间,能够插得进一个凰歌吗?   “王兄,凰歌从来都是独立于凤大哥和梓语姐姐之外的!”凰歌自是明白火炎宏眼中的忧郁所为何来,她反握住他的手,淡笑着安抚他不必要的担忧。   此时,侍卫已带着一个身着素白暖裘的女子走进院落。凄清的月光下,那一抹清瘦的身影飘逸得如同素娥,带着淡淡的冷,淡淡的愁,淡淡的忧……   她在离凤行不远处顿住,忽而愣愣地凝望着他,那熟悉的轮廓,温雅的容颜,峻拔的身姿,似乎慢慢地在记忆中清晰起来。耳边隐约间想起那在梦中回绕千万遍的呼唤:“梓语……”   “梓语……”凤行痴迷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儿,明明是那难忘的绝美容颜,却何以平添这不属于她的忧愁?明明是盛开在草原上的倔强蔷薇,却何以如今再也难展欢颜?曾经,在那属于她的草原上,她如何驰骋在骏马之背,让万千男儿只能望其项背!如今,她却甘愿成为那寂寂深宫的一妃!究竟,这九年里,她经历得到底是什么?   凰歌泪眼朦胧,在落樱宫,即使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敢袒露自己的身份,只能装作是陌生人。此刻,她终于可以叫她一声漪儿姐姐。   “漪儿姐姐!”凰歌三两步走到她面前,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哽咽着唤着。   水姬微愣片刻,才不敢置信地开口:“皖水?”   “漪儿姐姐,皖水已经死了,如今的我只是凰歌。”她轻笑,然而,在水姬看来,那笑着夹杂了太多无奈的辛酸。“但是,你永远都是我的漪儿姐姐,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梓语姐姐……”   “王妹!”雄浑的嗓音中似欣喜,似懊悔,似自责。火炎宏走近水姬,细细地打量着那已经九年不见的容颜,如果说在之前,他还心存怀疑和忐忑,那么,此刻,他已经可以断定这位女子就是他的妹妹了!   水姬一一扫视过凰歌、火炎宏和凤行,最终,她的目光无法从凤行身上移开。似乎,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将自己的心系在了他的身上。她深深地看着他,却暗含着几许不安:“我还没想起曾经的过去,但是,最近夜里,我总是梦见有人在我耳边唤着一个女子的名字,而那个女子叫……梓语……”   “梓语……”低沉的轻唤在月光下柔柔回荡,一波一波地荡进水姬从来无波的心境。   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在蠢动,急欲突破桎梏。   一片碧绿的草地在眼前延伸,似乎直通天堂。她无所顾忌地躺在草地上,躺在一个男人温暖的怀里……   “当我们鬓发皆白,你还会这样拥着我,躺在草地上看月亮吗?”   “会。一辈子!”   是谁?是谁在倾诉一辈子的诺言?那低低的嗓音为何总是可以突破她坚守的心房,直直地刺进心的最深处?   水姬忽然用手抱住头,额上冷汗直沁,嫣红的双唇被咬出血丝,更加平添了几分凄美。   “梓语!”   “漪儿姐姐!”   下一刻,水姬感觉自己渐渐委落的身子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揽住,那温润的温度丝丝透进心房,安抚了那颗原本焦躁的心。   “梓语,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永远都是我的梓语……”凤行半跪着揽住半躺着的水姬,头枕在她的青丝之上,嗅闻着那淡淡的幽香。九年了!整整九个寒暑,草原上的草绿了又黄,黄了再绿,他已盼了九个轮回!皇天不负,他终于走到了她面前!   听着那幽幽的低语,水姬一阵心酸,泪从脸颊滑落,她轻启嫣唇:“对不起……”   “我们之间,不用对不起!”   “对不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瞒天过海(上)   床榻上,凤行正颤着手为昏迷的水姬施针。他的颤抖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怒!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梓语!任何人都不可以!当年,梓语究竟遭遇到些什么?为什么她会辗转来到皇朝?   火炎宏看着他那一双怒红的眸子,心里也着实有些心惊。这样的凤行,他只见过一次,那就是还在边陲视察军情的他,得知梓语失踪的那一刻。明明一个儒雅君子顷刻间化身恶魔,差点儿把前来报信的士兵一把捏死!   “凤行,你可不可以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现在你正在施针的可是我的妹妹,你最挚爱的妻子!”这万一哪一针偏了点,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凤行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虽然眼眸中残色不退,但是手已经稳了许多。   凰歌在一旁,看着那些银针一根根扎进水姬的肌肤,神色抑郁:“扎针,真的能够让漪儿姐姐恢复记忆吗?”   “这个谁也说不准。不过,梓语一定希望自己可以恢复记忆。”其实对凤行来说,只要梓语平安回到他身边,就好了!   “王兄,我想混进王府去看看倩姨。”可是,王府守备森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简直难如登天!那个男人一直将倩姨困在王府,究竟是为了报复她,让她连死也不安生,还是为了逼她现身,无论是人还是魂?   火炎宏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着坐下:“这事得从长计议,否则一旦你的行踪被发现,莫君行肯定会怀疑你就是皖水!”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我不可能来到桓雀城,却不去看倩姨和四皇兄的!”倩姨对她来说,就像另一个母亲一样,而四皇兄却是她曾经的十七年里,唯一的亲人!再说,他们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招惹上莫君行这个魔王……   “或许,凤行的易容术可以帮到你……”   凰歌看向正在深情凝望着漪儿姐姐的凤行,心中羡慕不已。女人一生,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至死不渝的爱恋,该是无悔了!“凤大哥现在还有漪儿姐姐要照顾,就不要打扰他了吧!”   “凤行的易容术很少有人能够看出来,而且你要进去,大概还得借用贵妃的名号……”火炎宏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道,似乎已经有了一整套计划。   “王兄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翌日,曾经的辅政王府门前,一顶软轿轻轻着落。出来的是守门的侍卫极为熟悉的贵妃娘娘,也是唯一获准可以出入王府的女子。   “卑职拜见贵妃娘娘。”   陪同贵妃的丫鬟箬儿上前一步询问:“贵妃前来探望倩姨,还不开门!”   侍卫有些踌躇,原本皇上有令,任何人进入王府,除非有令牌,否则一律不允许放行,但是贵妃数次执令牌入府,可见皇上是从不阻止贵妃的。那么,这次……   箬儿见侍卫良久不答言,随即怒斥:“你这奴才,到底想让贵妃候多久?”   “可是,皇上有令……”   “要令牌是吧?”   “……”   “这可是皇上疏忽了!”箬儿一点儿也不慌张,反而责备起莫君行来。“皇上今儿个说,贵妃数度进府,侍卫该是不会阻拦了,没想到皇上也有失算的一天……”她一脸惋惜,似乎很不明白为什么英明神武的皇上这次却料错了!   那个侍卫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算了,既然你执意要见令牌,那贵妃娘娘只好再长途跋涉回宫去,向皇上讨去,顺便问一下何以皇上如今料事如神的能力大大减退……”箬儿说着就往贵妃所站的方向走去。   “卑职恭请贵妃娘娘入府。”那个侍卫再也不敢阻拦,双膝跪地相迎。   “你不是说皇上有令吗?”   “想必贵妃娘娘也是奉了皇上的口谕的。”   箬儿睨了他一眼,才恭谨地询问她的主子:“娘娘,现在可还要进去?”   易容成水姬的凰歌镇静地微点头,箬儿才扶着她走进王府。   偌大的王府里,如今已经没什么人住在里面。然而在涟水阁中,却还是婢女成群,吃穿同度,皆不同凡响。甚至一度有人私传,昔日的王府中,如今依旧金屋藏娇。然而,谁也不知道,这比皇宫更为奢华的王府里只有一位主子,一位不得踏出王府半步的主子,那就是倩姨,一位老妇人!   如今,她安安静静地跪在简易的佛堂里,心平气和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凰歌在窗外静静地站了许久,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那略显佝偻的背影,看着那黑发中夹杂着的白发,差点儿情不自禁地呜咽出声。   悄无声息地走进佛堂,她恍惚地轻唤:“倩姨……”   那伛偻的身躯微微一僵,拨弄得微响的佛珠也蓦然没了声响。倩姨迟疑着转身,一眨不眨地看着站在她面前这个这些年来已经见过很多次的女子,可是她的声音却……   “倩姨……”凰歌继续唤着,任由脆弱的泪水肆意流淌。在倩姨面前,她不用假装坚强。一步一步,她慢慢接近曾经陪伴她十七年的倩姨,接近这个她一直当作母亲的妇人……   “你……贵妃……你的声音……”倩姨茫茫然地看着她,她很清楚地看见那张脸明明就是贵妃,可是她也十分确信刚刚听到的声音是皖水……   凰歌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易了容:“倩姨,我是皖水呀!”她摸索着脸上的人皮面具,急于将它撕下来。   猛然间意识到什么的倩姨突然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孩子,不要撕!”她颤颤巍巍地抚上凰歌的脸,仿佛可以透过那薄薄的人皮面具,切切实实地感受皖水最细腻的肌肤。“孩子,你瘦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瞒天过海(下)   凰歌紧紧抱住已经年迈的倩姨:“倩姨,皖水很好,倒是你……瘦了……”她的倩姨一定每天都在祈祷她的平安吧!   倩姨细细打量着她:“孩子,既然已经逃离了,何苦再回来?”当年一见那尸体上的环佩,她就知晓那不是皖水。但是,这既是皖水的决定,她只能成全她。可是,事隔这么多年,为何她还回来?莫君行那样的执念,一旦知道她还尚在人间,只怕宁可将整个世界夷为平地,也要将她挖出来呀!   “倩姨,皖水不孝,这些年来非但不能承欢膝下,反而要倩姨日日夜夜为皖水操心劳力……”   “傻孩子,只要你好,倩姨就心满意足了!”   “倩姨,皖水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她要带倩姨回草原,那才是真正无拘无束的地方!那片土地,太容易给人幸福,让人快乐了!   “皖水,你该明白,无论我们逃去哪儿,都逃不过莫君行的追缉!”这些年来,倩姨也看透了,那个执念甚重的男人,一旦找到一丁点儿皖水还活着的印迹,就会锲而不舍地查下去,直到看见皖水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为止!   凰歌眸光微沉,她自是知晓,那个男人至今仍抱着一丝飘渺的希望,希望皖水还活着,只是……皖水当真已死,他何苦执着?   “朕就是不让她转世投胎,即使如今她只是一缕芳魂,她也只能属于朕!”这样的话语该不是因情而发吧?他只是要将皖水困锁住,满足自己的占有欲,因为他不允许任何人脱离他的控制!   “可是倩姨难道要一辈子被困锁在这个地方吗?”她何以心安哪?   “倩姨已经老了,只希望能在佛前安享晚年。如今虽不得出府,但是这里吃穿不愁,对倩姨来说,已经够了!”她要的只是一窜佛珠,一间佛堂而已,而这里所有的远远超过她的所需。“皇上从不为难于我,相反,他还允许贵妃时常来看看我,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府中的总管也从不拖延。”相信那个莫君行会如此客气地待她这个老婆子,应该是念在皖水的份上。只是,他戾气太重,有的时候,俨然不像一个人,反而像一个魔,一只野兽!   凰歌显得犹豫,身为草原的公主,若是她即为皖水的事被莫君行发现,只怕会给刚刚平复的草原带来一场灭顶之灾。可是,倩姨孤身一人留在这寂落的王府里,让她如何能够安心?“倩姨……”   “娘娘,该回宫了!”门外响起箬儿的声音,凰歌才惊觉时间已在不知不觉中消逝得太快。因漪儿姐姐每次来并不久留,所以为了不让府外的守卫有所察觉,她也不能多有耽误。“倩姨,我会想办法的。”   “皖水,不要费心了!一朝承恩露,一世独凄凄。难道为了我这老婆子,你要重复你母妃的路吗?”当年,如妃心有所爱,却困于寂寂深宫,终至疯癫,带着那短暂的美丽记忆随风消逝。她怎么还能看着皖水再度走上如妃凄惶的人生?   “娘娘?”   “你进来吧!”凰歌看了一眼倩姨,心中愧疚重生。“倩姨,无论我能不能想出办法,你都要为皖水珍重!”   老泪纵流的倩姨只能哽咽着点点头。这个她惦念了五年多的孩子,如今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她却连她如今的样子也没看成!   箬儿走近凰歌身边,在她耳边低语:“公主,外面的侍卫已经开始探头探脑了!”这次她们前来并未携带令牌,侍卫处于谨慎,自是多加留意了些。   凰歌收起脸上的悲戚,淡然笑着:“倩姨不必再送,本宫这就回宫了!”说完,忍下心中所有的不舍,她转身离去。不是她为了自己而牺牲倩姨,只是不忍再给草原带来战乱,给岐儿的人生带来稚幼的他无法承受的波澜!倩姨,皖水今生欠你的,该如何来还?   回到住处时,水姬已经醒来。面色犹带几分苍白的她站在窗前,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漪儿姐姐……”凰歌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轻唤道。   她转身,看着凰歌,淡淡地一笑:“见过倩姨了?”   “嗯。”   “你想救她出来?”   “很难,是吗?”   水姬就着窗棂在软塌上坐下,秀眉微蹙:“不是很难……是根本不可能!”   “即使倩姨消失,莫君行也未必会怀疑幕后操作的人是我!”   “皖水……”   凰歌忽然打断说道:“这五年来,生于草原的一直都是凰歌!”或许皖水曾经爱过莫君行,但是对凰歌而言,她爱岐儿,爱草原,却不爱他!   “好,凰歌。你该知道,皇上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完全相信你已经死了……”   “他只是在自欺欺人!”   “对,或许他是在自欺欺人。但是,倩姨一旦失踪,他就更加有理由自欺欺人!”莫君行之所以将倩姨困在涟水阁,所要吸引的人无非就是皖水!“到时候,依他的性子,要么将你找出来,要么就让皇朝毁灭!”   凰歌无力反驳,那个男人的占有欲让她心惊。   “既然你回来,那我也该回去了!”她怅然起身,此次回宫,要出来只怕不易。即使她真的是梓语,莫君行也未必肯如她所愿,让她和凤行共回草原吧!   “漪儿姐姐再留一会儿吧!”   “我若留得太久,怕是皇上会有所怀疑。毕竟你的身份太敏感。”   “凤大哥那边,不去告别一下吗?”   水姬凝眉,望向凤行屋子所在的方向。“情缘本是注定,如今我无曾经的记忆,面对他,也只是让他徒增烦恼!”   “莫君行他会不会为难姐姐?”漪儿姐姐名义上早已是莫君行的女人,他会大方地让漪儿姐姐离开吗?更何况,那个魔王性子一来,恨不得所有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不知道。不过我会提出离宫的!”虽然她的记忆依旧一片模糊,但是冥冥之中,那股悠远的情思总是牵引着她的心,向凤行靠近。以前,她不知道自己心之归属,才勉强留在王府。如今她找到了归依之所,无论多么艰难,她都不会放任任何人牵制住自己的心,困锁住自己的脚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双面试探   当水姬回到落樱宫,首先猝不及防就是莫君行的驾临。修长的身影在那月光下显得更为颀长,他似乎已经等了有一会儿。水姬心里微愕,面上却不着痕迹。   “臣妾拜见皇上。”   莫君行转身,幽深的眸光闪烁着隐隐的冷光。“平身。”   水姬听不出他的语气中暗含着怎样的情绪,只能静待其变。“皇上突临落樱宫,不知所为何事?”   “你刚刚去过驿馆?”   “是。”   “去做什么?”他把玩着手中的茶盅,一双黑眸在阴暗的灯光下似乎闪耀着异常的幽光。   “臣妾一直都不知自己的来历身世,犹如世间一浮萍。即使知道臣妾命薄至此,不该妄想草原公主之尊。然而,臣妾还是期望能够寻得亲人,探查出自己的身世之谜。”   “可有结果?”   水姬定定地注视了莫君行一会儿,忽然双膝跪地,声音朗朗:“皇上还是王爷之时,曾对臣妾说过,您从不强求女人!不知如今贵为九五至尊,是否还如当初一样阔达?”   “贵妃,你是在质疑朕?”沉凝的黑眸中泛着几点冷光。   “臣妾希望皇上恩准臣妾离宫!”   莫君行闻听此言,倒也镇静得很,似乎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贵妃,你是后宫之首,若是就此离去,岂不让朕颜面无存?”   “皇上若是连此等小事也无法处理妥当,今日也不会安然居于如此高位!”抬眼,水姬淡漠无畏地看向他。   看见那双总是浮现在梦中的眼眸,莫君行无来由地想起凰歌那一支妩媚动人的舞蹈。明明是两个除了相貌其余都截然不同的女人,为什么他总是在她身上找到那种跨越数年的熟悉感?是他的心已经迷醉了吗?   “这件事以后再说!”扔下这一句,他心烦意乱地大步离去。心里那叫嚣着的烦躁时时刻刻扰动他的心,让他无法获得一丝安宁!一个皖水已经够让他烦了,为什么还要加一个凰歌?   夜深沉,淡淡的月光洒落林间,寂静的四周,只余虫鸣声。   忽地,一道黑色人影无声出现在凰歌的床榻边,月影将他的身影拉得更加挺拔修长。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他那双邪肆黑眸隐隐闪烁着幽光,那般得深邃不可测。   许久,他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她安详沉静的睡颜,久久不曾移动半分。   床上的凰歌忽而开始呓语,然而莫君行听了,目光瞬间变得冷冽凌厉。   “凤行,好冷……”她微微翻身,往外挪了挪,似是要偎入身旁人的怀里。然而,当她的手察觉到身边那空空冷冷的床榻时,她那娇俏的鼻子微微皱了皱,才不甘愿地睁开眼睛,口里还在不清不楚地含着凤行的名字。   “你的男人并不在你身边!”莫君行无情地嘲弄着,心里莫名地感觉到一抹快感。   凰歌猛然睁开那一双星眸,还隐隐残留着几分睡意,更显慵懒妩媚。“皇帝陛下?你……你怎么在我和凤行的房间?”   没有回答她的话,莫君行只是威慑力十足地在床边坐下,定定地盯住她:“想必凤行此刻该是在重温他跟你姐姐之间的旧情,你真的确信他爱你吗?”   “他爱不爱我,并不重要!只要我爱他就好,再说岐儿也爱他!”   黑眸蓦地燃起怒焰,莫君行握紧双拳:“你宁可守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也不愿接受朕的感情吗?”这个女人跟皖水一样,一样对他的付出不屑一顾!原来……除了相貌,她和皖水之间还有这样的相似之处……   “皇帝陛下的感情不是早给了皇后吗?如果皇帝陛下的感情已经给尽,那么还有什么可以给凰歌的?如若皇帝陛下的感情可以给每一个女人,那么,凰歌要这样的感情又有什么意义?”   莫君行的身子微僵,显然他自己也恍惚了。他爱的是皖水呀,可为什么见到凰歌,他还是会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是因为她们有同样一张脸吗?那不就意味着他爱的只是这张脸?那他还有什么资格紧抓住皖水不放?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凰歌接受他的感情?   见到莫君行的迷惘,凰歌心里竟然微微颤抖着。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究竟该如何付出?他还是那个不懂情爱的魔王呀!他可以对任何女人执着,对皖水执着,对晚晴执着,对凰歌执着,将来,他也可以对更多女人执着……   可是,一个男人对太多的女人执着,他就没有任何执着可言了!   原来,他不爱任何人,也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   “皇帝陛下,如果您有帝王的胸襟,就该放凰歌的姐姐回归草原!”   “她是朕的贵妃!”   “可是她也是草原的公主,是凤行的结发妻子!”凰歌按捺下心里翻腾的痛楚,看向那双冷戾的黑眸:“皇帝陛下,如果您能够宽宏大量,草原上的人们将会永远铭记住您的恩泽的!”   莫君行掀起唇角,邪肆地笑着:“朕就从来不指望任何人对朕抱有感恩之心!”魔王,就该永远处于黑暗中!   “陛下需要什么条件吗?”   “如果朕要求以你来换贵妃呢?”他修长的手指挑起凰歌的下颔,扬起残佞邪笑。   凰歌被迫抬眼,眼光交会的刹那,他们彼此看进对方的瞳眸深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危险探视(上)   凰歌不慌不忙地望进那双阴森的眸子里,徐徐开口:“如果陛下希望让凰歌沦落到皇后的下场的话……”   钳制住她下颔的手指蓦地用力,下一刻却无力地松开。“如果可以重来,朕不会采取那样的逼迫手段……”他只是想要留住皖水,却没想到结果是皖水永远地离开!   “世上的事从来都不可以重来!”   “……”莫君行起身,没有再看凰歌一眼,只是静默着往门口走去。   “陛下,如果您真的想替皇后做些事的话,何不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她希望怎么样?”   “你是在说服朕让贵妃离宫?”他依旧冷冷地背对着她,连声音也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是。”   他继续移动步伐往外走去,许久,低沉的声音随着冰冷的晚风传入:“朕会考虑。”   确定他已离开,凰歌才身子一软,差点儿躺倒到床榻上。右手揪紧胸前的衣服,她依旧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明显加快的心跳。   凤行和火炎宏一前一后走进她的寝室,皆是大大舒了一口气的样子。   “想不到莫君行如此肆意妄为,居然直接闯入凰歌的闺房!”火炎宏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边,猛灌了一口茶压压惊。刚才,察觉到莫君行在凰歌的屋子里,他可是吓破了胆耶!   凤行凝视着凰歌惨白的脸色,心里不安:“凰歌,你还好吗?”   凰歌轻轻摇摇头:“王兄和凤大哥都不要担心了,回你们的房间睡去吧!”   “王妹,可是若是莫君行再来……”   “王兄放心,他该是不会再来了!”刚刚她故意装作呓语,喊出凤行的名字,就是要让他彻底对凰歌死心。如今的凰歌不再是当初的皖水,也不再爱他了!   世上各种苦,尤以情为最。曾经的皖水不小心品了一口,那样苦彻心底的感觉至死也难忘!她再不要让自己的心只剩苦楚了!   她怔怔地望着那随风摇曳的烛火,绝美的脸蛋在摇曳的烛影中失神。为什么明明决定不爱了,想起那消瘦许多的俊逸容颜,想起那双鬓间的白发,痛苦便如绵密的网,紧紧罩上她的心田?如能不爱,该有多好!如果感情可以任意收放,这世间也就少了许多的痛苦了吧!   琼园,也可称为囚园,因为这里囚禁着曾经在皇朝万人之上的皇帝,和已经被废的皇后。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前,凰歌略微扫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粗糙的麻衣,被动过手脚的花白头发也用麻绳随意绑着。脸上精致的人皮面具没有给她的肌肤带来一丝不适,甚至她都感觉不到自己正以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出现。   这里的侍卫显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一个个勇猛有力,看上去如同雕像一般动也不动。然而,这种阵仗更像是一群蓄势待发的猛兽,只要猎物一有动静,他们离开伸出利爪,将猎物撕扯成碎片!   “站住!你们何人?”一个侍卫以佩刀拦住正待进门的凰歌,也即此时的老婆子。   老婆子转身,眯起眼:“这位官爷,您不记得老婆子了!我是负责给府中送菜的蔡婆子呀!这个是我的老伴儿,你们叫他老蔡即可……”   “蔡婆子?”那个侍卫看向一旁的另一个侍卫,无声地询问。   “没错,就是她。”另一个侍卫看了老婆子一眼,即对同伴说道。   “那你进去吧!”那个盘问的侍卫打开府门,让老婆子和她身后的那个驼背老头进去。   扮作老婆子的凰歌慢悠悠地招呼身后的老头子把菜挑进去,还不忘回头唠叨两句:“那位爷是新来的吧!下次,可别把老婆子拦在门外了哦!”   满园的荒凉,目之所及,北风扫落叶,凄凄清清,凰歌喉咙口一阵酸涩,难道这些年来,四皇兄和子倩就囚禁在这样破落的居所里?可是,她却在事隔五年之后才回来看他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屋子里隐隐传来孩童稚嫩的读书声,吸引着凰歌一步一步向传出声音的屋子走去。   “凰歌,在这里但凡一举一动都要小心些。”伪装成蔡老的火炎宏小声提醒。   “我知道。”她谨慎地扫视四周,确定无人,才走到门外轻轻敲门。   “谁?”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出,那稚嫩的读书声也戛然而止。   “我是送菜的蔡婆子,这里有些现成的瓜果,可以送进去吗?”   须臾,屋门从里打开,站在凰歌面前的是布衣荆钗的子倩。“拿进来。”五年的折磨,让她褪去那清秀的气质,此刻她虽然显得沧桑了些,眼中却多了几分温婉和执着。   凰歌示意火炎宏在外等候,自己则捧着一盘子瓜果走进屋子。简陋的摆设却收拾得一干二净,屋子里没有仆人,只有子倩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子倩坐在小男孩身边,拿起书本,督促孩子继续背书,同时瞥了凰歌的背影一眼:“放下瓜果,你就出去!”   凰歌心下困惑,为何子倩和她的孩子都在这儿,却不见四皇兄的人。“王妃,王爷怎么一大早就不在屋子里?”自从四皇兄被废之后,莫君行即诏告天下,封他为王。名义上将琼园赐与他,实则却是将他禁锢于此。历来废帝废后皆是如此下场!她这次好不容易混进来,可不希望连皇兄人也没见着,就匆匆离开。   背后两道灼灼的目光让凰歌不得不转身迎视。   子倩紧紧锁住凰歌的眼,良久才低沉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她居然已经发现她不是蔡婆子了!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继续伪装下去。“子倩,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蔡婆子的?”   子倩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身子蓦地一僵。“表姐?”她居然没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危险探视(下)   凰歌谨慎地看向门外,在外盯梢的火炎宏回她一个无事的眼神,她才放下心来。   “子倩,四皇兄呢?”   子倩狐疑地盯着她,眼眸中尽是不信:“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子倩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皇……王爷他根本不在这里!”   “怎么可能!”据打探的消息,四皇兄确实早在五年前就被囚禁于此了呀!   “他已经失踪了五年多了,没有人知道他是生是死……”子倩眸光中几许悲伤凄婉,犹记得当年她冲进那滚滚火焰之中,在烟熏火燎中寻找那道停驻于她心间十数年的身影,犹记得她跪在那满目苍夷之上,用自己的双手在满地的废墟中寻找。可是,没有!似乎这个世上不再有这个人,似乎这个世上从未有过这个人!他,在那刹那,像烟雾般扩散,消逝,不见……   听着子倩娓娓叙述着当年的事,凰歌一颗心也顿时如同坠入大海,无法呼吸。四皇兄身受重伤,怎么可能安然逃过邵离的围捕?这些年来更是销声匿迹,连莫君行也无法找出他!到底,他去了哪儿?若是还活着,为何子倩母子被囚禁在这里,已有五年多,他却始终未曾现身?   “子倩,你想出去吗?”   “当然想。”她淡淡地说道,然而,她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姬皖水坦诚自己的身份,向莫君行求情……   凰歌一咬牙,顿下决定:“我可以救你和你的孩子出去!”她柔柔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男孩,眉目之间似乎已经隐隐可见四皇兄的影子。这是四皇兄的骨血呀,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   子倩却凄然一笑:“然后呢?我带着我的孩子一同逃亡吗?”天下之大,却早已是莫君行手中的玩物!他若没有决定放过她,纵然逃出这琼园,早晚有一天也会落到他的手上,到时她要担心的就不只是能不能获得自由的事了!   “难道你要在这里呆到老吗?”   “我要等如枫回来!”她倔强地回视着凰歌,柔柔的眼波此刻显得十分执着。“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跟他擦身而过的机会……”   凰歌些许动容:“子倩,你真的决定如此?”   “是。”她微点头,却是毫不动摇的坚持。一阵唏嘘的沉默延宕,许久她才问道:“表姐近来可好?”   “对于一个曾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新的人生,新的开始,无所谓好坏的!”她简要地将自己在草原的生活说了一下。   “表姐似乎总是幸运。”淡淡的语调,听不出她有怎样的情绪,那噙着唇角的笑花微微苦涩,似乎还夹杂着几许不明的感觉。“如今,表姐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公主了。恭喜!”   隐隐察觉到子倩的疏离,凰歌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再次询问:“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吗?”   “不必了!表姐唯一能够帮我的办法就是自曝身份,以皇后的名义向莫君行求情!可是,你不会这样做,不是吗?”   “你是在表示你对我的不满吗?”   “没有。只是子倩想说,如果表姐无法一劳永逸,就不要给子倩徒增麻烦!”如果逃出去,依旧是浪迹天涯。她宁可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孤独到老!   火炎宏在外听见她带着刺儿的话,忿忿不平地踏进屋子。“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凰歌好心想要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咄咄逼人!”   子倩看着这个乍然出现的男人,虽然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又老又丑,然而,从他的声音听来,应该也是像姬皖水一般易过容。   凰歌拉住火炎宏:“王兄,没啥事儿!你不是在外盯着吗?”   “我要是再不进来,只怕这个女人越发无法无天了!”鹰隼般的视线紧紧盯住微慌的子倩,他扯动嘴角,徐缓地说道。然而,那话语之中的压迫还是透过流动的空气一波一波地传递到子倩的心上。   王兄?原来他是姬皖水的兄长,那应该就是火炎宏了!子倩心中十分不满,为什么上苍总是厚此薄彼,什么都给了姬皖水?当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姬皖水却一跃成为草原的公主,身份尊贵,嫁人生子!她不甘心哪!一个莫君行对她如此执迷,一个姬如枫更是数年来将她捧在手心里!如今,她更是摇身一变,成为草原的宠儿,浴火重生,涅槃成凤!   火炎宏精明的目光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暗芒,然而,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转向凰歌:“凰歌,既然她执意在此等待她的丈夫,那我们也就不要悖逆她的意愿了!”   “可是……”她看着一旁的那个孩子,从小生活在这样阴暗的琼园中,他似乎也少了稚童该有的朝气。   子倩顺着她的视线看着身旁的儿子,晦暗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痛,随即一把将她的孩子拥入怀中。   “凰歌,这是她的选择,我们不该强求的!”火炎宏拉着频频回首的凰歌往外走去。   子倩抬起脸,却没有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然而,暗地里,那双手紧紧握住。或许,她真的应该为自己和她的孩子争取些什么!   第一百八十章 错乱之局   水姬正在窗前闷闷地坐着,那绝艳的容颜染上一层淡淡的忧愁,夕阳霞光披在她的周身,铎上一层似梦似幻的光影。   她愣愣地看着那烟霞满头的天空,恍惚之间竟仿佛看见一大片草原,蜿蜒的河流从草原中横穿而过,热情的歌声在蓝天白云下飘绕,成群的牛羊在大片漫延开来的绿意中游荡……   那是草原吗?她的家?心里有种急欲冲破一切桎梏的欲望,引导着她的心畅游在那片草原之上。心波动荡,她真切地感受到心的归依。   “娘娘,草原凰歌公主求见。”   水姬倏然站起,神色有几分激动:“快请!”   须臾,身着草原服饰的凰歌走进来。“姐姐!”精致的五官焕发出耀眼的光芒,她确实已经不同于曾经幽柔抑郁的皖水。只是,那耀眼的光芒之下是不是也有不为人知的阴影?   “凰歌,我好像可以看见草原……”她的目光显得悠远绵长,似乎透过那重重阻碍,她的视线可以穿越万里!   “因为草原是姐姐的家,家是一个人永远也忘不了的牵挂!”可是她至今没有家,也没有牵挂!她很想把王庭当作自己的家,然而,她一年四季住在王庭的日子屈指可数!她也很想把凤家当作自己的家,然而,她的心还是飘忽不定!可是,她没有发现,一直以来,她只是在找一个可以当作家的地方,只是像莫君行一样,在找一个可以让自己的心获得片刻安宁的地方,而那永远不可能是他们寻找的家!因为他们在寻找时,已经不在家中……   水姬透过凰歌那迷蒙的双眼,隐隐察觉到她心中难以抛却的情。“凰歌,你真的可以忘记吗?”她没有说明,然而她相信凰歌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凰歌的手微颤,然而,她却嫣然一笑:“姐姐,我是凰歌!”曾经的皖水为情所苦,然而,她不是皖水!   幽幽长叹,水姬欲言,却终究沉默。   “姐姐,上次凤大哥给你扎针,可有效用?”   “最近只是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却还是无法突破最后的障碍!”她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头,微恼的语气中透出些许不耐。   “姐姐,这种事要慢慢来。凤大哥也说,只施一次针,作用不会太明显,最好是将你接出宫去,每天照料。”   提起出宫一事,水姬秀眉微蹙:“皇上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我。”那个男人向来唯恐天下不乱,身边的人越是焦头烂额,他就越是笑得畅快淋漓!他会突发善心,成全了她吗?   “他不答应吗?”凰歌也显然有些无措。一个倩姨,一个子倩,如今又有一个梓语姐姐,是不是她终是得自曝身份?   “他没有答应,却也没有不答应。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他就是想看每一个人都痛苦!”如果换做别人,不放嫔妃出宫,是为了皇家的面子,但是莫君行绝对不会!不让人如意,纯粹是为了给自己找乐子!   水姬握住凰歌因激愤而颤抖的双手:“凰歌,答应我,不要为了任何人做傻事!你该走自己的路!”   “……姐姐!”   “你已经牺牲太多太多了!爱你的人都希望看见你幸福!所以,不要让爱你的人再为你流泪。”水姬意有所指地说道。   爱她的人?“傻孩子,只要你好,倩姨就心满意足了!”当初,倩姨也如此说。梓语姐姐跟倩姨一样,不希望她冒险,不希望她为她们做出任何牺牲吗?   水姬动了动唇,本想问凰歌对莫君行是否还有情,然而一想到宫中耳目众多,终是没有开口。她和凤行,凰歌跟莫君行,四个人,两段情,纠结在一起,该从何而断?   走出落樱宫,凰歌神思恍惚,低垂着头,在偌大的皇宫内心不在焉地走着。   忽然之间,阳光似乎被云层挡住,一大片阴影突兀地投下。她还没完全意会过来,纤弱的身子已经迎面撞上一面结实的墙。   “公主似乎失了魂儿呀!”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因刚刚那一撞,脑袋还晕乎乎的凰歌忽而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这该死的声音……   “皇帝陛下这么喜欢挡路吗?”她柔媚地笑着,话语中却满是挑衅。   莫君行伸出一手,挑起凰歌的下巴,望进那无畏的双眸,那纯纯的眼波,似清水澄澈,一时间奇迹般地抚平他体内难以忍受的燥火。明明看上去像一团火,为什么此刻,他却觉得她也可以化为清澄之水?“你身上的花香淡了不少!”上次他将她掠上自己的坐骑时,从她身上扑向他鼻尖的花香味可是浓烈得刺鼻。现在,花香淡了,倒更加令人舒坦了!皖水身上就只有徐缓惑人的幽香,似是天然而成,不带一丝造作……   “长期生活于草原,自然沾染上草原花草的香味。如今离开太久,香气自然也就散淡了!”她微微挣扎,脱离莫君行的钳制,眸中依旧冷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什么时候回去?”他别开眼,不允许自己再留恋。她不是皖水,他也该死心了!世上只有一个皖水,没了……就是没了……   “等到陛下放梓语姐姐离宫之日。”   莫君行忽然邪肆地笑开,直直地盯着凰歌:“若是朕永远不放呢?你也要永远留在桓雀城吗?”   “陛下会这样做吗?”她偏头问道。   “不会。”笑意不减,那深邃的黑眸中却隐隐泛起一丝无奈。皖水坠崖的情景历历在目,他无法看着另一个长得跟皖水一模一样的女子因他的强制而萎顿。   “所以,陛下决定放姐姐离宫?”   “要放贵妃离宫不难,可是你拿什么来交换呢?”   “交换?”   “朕从来不做没有利益可图的事!”   凰歌猛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一只濒临虎口的白兔,虽然她很厌恶自己处于这样的弱势,尤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陛下希望得到怎样的利益?”   “朕不知道。”他唇角的笑意愈来愈夸张。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二度交易   看着那邪魅的笑容,让那利益两个字顿时成为致命的陷阱。凰歌手心沁出一层细汗,心儿也怦怦跳动。   “陛下又想谈交易了吗?”洞房之中,由皖水提出的那一场交易,最终她失身、失心,遍体鳞伤,半世流离!曾经,他说过,跟魔王谈交易,是要付出灵魂的,而皖水,也确实如他所言的付出了自己的灵魂……   莫君行微挑眉:“又想?朕曾经跟公主谈过交易吗?”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住凰歌,似乎只要她稍有动静,就将她拆解入腹!   “陛下误会了!凰歌曾听闻陛下与王兄有过一场交易,只要陛下借兵给火炎部族平乱,日后草原将竭力满足陛下的一个条件。”凰歌的心跳更加急促,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竟会在他面前犯下如此危险的错误。只是差那么一点儿,再过一点儿,或许她就无法解释自己的话了!   莫君行顿时收起黑眸中所有的精光,掠过一抹自嘲。“既然公主自己提起交易这个词儿,那么何妨一试?”他玩弄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   纵然心里恐惧渐胜,凰歌也绝不允许自己退缩。要让梓语姐姐顺利离宫,莫君行这一关必须得过!“条件呢?”   “条件由公主来开。”他邪邪地注视着凰歌略微惨白的容颜,玩世不恭的样子,让他更加显得放浪不羁。此刻,他是游戏人间的浪子,似乎世间的一切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游戏。   “陛下是在玩弄凰歌吗?”凰歌难得一见地神色微凛,语气也微微强硬起来。   折扇刷的一下打开,莫君行悠哉地摇起一阵冷风。“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凰歌心下踌躇,这个魔王将属于自己的权力交由她,到底是想做什么?试探吗?可是,他要试探的又是什么?看着那双含笑却依旧冷冽得迫人的眸子,凰歌更是感觉到一股凉意直沁心底……   强自镇压住心里的恐惧和无力感,她竭力表现得轻松。“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吗?凰歌要的可是梓语姐姐,皇朝的贵妃!”   “公主只要想想你可以拿什么来交换即可。朕既然有言在先,就绝对不会反悔!”   娇俏一笑,那一抹红颜,顿时让阳光也失去了光彩。她灿亮的眸子明晃晃地看着莫君行:“如果凰歌自愿陪伴陛下一天,却要皇上永生放开梓语姐姐呢?”她承认,她在挑战莫君行的限度。   “朕答应!”   爽快得过分的话语让凰歌顿时愕然。“陛下,凰歌的陪伴只是单纯的陪伴……”话语一顿,她顿时哑口无言。什么条件不开,为什么她偏偏提出这样的条件来?   遽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暧昧不清的光芒,莫君行以扇柄支着下颔,瞅着她略显红晕的脸庞:“朕也只是要公主单纯的陪伴,公主似乎多想了!”   “可是,凰歌觉得陛下似乎另有打算。”那种遽亮的光芒让她一颗心猛烈地跳动,仿佛要不受控制般地跳出来。是他给她的压迫感太强了吗?还是她的心里恐惧依旧存在?   “朕要你当一天皖水!”他定定地瞅着凰歌,一字一字地昭示自己的图谋。   “你早就设计好了!”凰歌气结,他就像玩弄一只老鼠般,将她玩弄于手掌!   莫君行轻轻摇头:“条件是你自己开出的,朕如何早就设计好?”他轻轻松松地驳回凰歌所有的指控。“只是你的交换条件太合朕的口味了!随随便便提出的一条就给了朕如此灵感。是不是我们的感应力太强了?”他受到魅惑般地伸出手指,摩挲着那玫瑰色的唇瓣,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一阵悸动。   “可以换一个交换条件吗?”她不要再做回皖水!   “交易一旦成立,概不更改!除非……你想放弃?”   不,此刻她绝不能放弃!因为一旦放弃,这个魔王绝无可能再放过梓语姐姐!可是……   “凰歌,你在害怕?怕什么?朕吗?”   “我不是怕!我只是不愿当别人的替身!”尤其还是皖水的替身!   “只是一天而已!一天之后,朕放贵妃离宫,也放你回草原!”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中有辨不明的情感,那是凰歌无法理解,也是莫君行自己无法感知的!他只知道,或许明天之后,他的心再不会有牵挂,彻彻底底地冷了,寒了!当梦碎情残,封印自己的心,就是最佳的解脱途径!从此,他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魔王,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嗜血狂魔!   凰歌看着那冷冽的俊颜,似乎还能感觉到那最深处的无奈和不为人知的痛楚。她是疯了吗?竟然对一个无情冷血的魔心生怜悯!一天!只用一天,就可以换得自己跟梓语姐姐永远的解脱!真的可以吗?   “好,我答应!”搏一搏吧!就用一天了结掉皖水曾经的情缘,从此,让皖水在世间无声无息地消逝……   “有胆识!那么,交易就定在明天吧!”   “明天我进宫来吗?”   “是。”   “我会准时到的!”撂下这句,她也顾不上莫君行是否交代完,微微躬身一礼:“凰歌告辞。”   看着那纤弱却倔强的背影,莫君行一阵恍然,依稀间似乎又看见洞房之中,皖水凭窗而立,那如寒梅般的身姿,看上去柔弱娇嫩,实则自有一股傲视风雪的倔然!可惜,她不是皖水!   第一百八十二章 瞬间永恒(上)   凰歌一大早,就以探望水姬为由,瞒过火炎宏和凤行,独自一人进了宫。不告诉那两个男人,只因她知道,他们绝不会让她身陷这样的困境!毕竟,这是一次冒险,一次在险中求胜的赌局!而莫君行却是从来的赢家,旁人在他面前,从来都只能扮演输家的角色!   走到莫君行的寝宫,邵离已经瑾然而立。   “公主殿下。”   “皇帝陛下在里面吗?”   邵离微觑凰歌此刻的装扮,深沉的黑眸里闪过一抹幽光。“皇上请公主前往揽月楼。”   “揽月楼?”凰歌秀眉微蹙,低低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揽月楼不是皇后娘娘曾经住过的地方吗?”   “是。”   “既是陛下的吩咐,那我们就走吧!”她只是犹豫了刹那,就径自转身离开。   微眯的眼看着那渐远的身影,邵离终于知道她何以能够让皇上心湖乍动了!   揽月楼前,碧波荡漾着寒气,站在湖边,更觉寒意入骨。莫君行只着单薄的锦衣,负手而立,那抹漂泊的白影,似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远远的,凰歌就觉得自己的视线被他吸引住了!那个男人就是矛盾最完美的结合体!有时候,他桀骜不驯,唯我独尊!可是,有的时候,他又显得孤独寂落,让人没来由地心疼……   微微摇头,甩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凰歌自嘲,一个皖水被伤得遍体鳞伤,她还没能吸取前车之鉴吗?不管男人那个有几面,他都是一柄利刃,靠近他的人都会被无情地刺伤甚至是杀死!而她,不想成为继皖水之后的下一个牺牲者!   就这一天,最后的一天,此刻的她可以是凰歌,可以是皖水……   来到莫君行身后,邵离悄然无声地退下。   “皇帝陛下……”   “今天你是皖水,叫我的名字!”他近乎强制地要求,霸道中却掺杂着几许温柔。   一阵沉默,凰歌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许久,她才不甘不愿地开口:“……君行。”   背对着的莫君行唇角微勾,却不知是欣喜还是苦涩,或许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段情,他从来没有真正地拥有过。等他看清时,那个人儿早已不给他任何机会了!   当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向来雷打不动的身躯蓦地颤了一下,深邃的眸光也似乎泛起层层涟漪。“皖水……”   站在他面前的不就是活生生的皖水吗?一身素白的衣裳,罩上雪白的狐裘,一头青丝柔顺地披下,那似水的眼波,漾动着他阔别多年的温柔和若有似无的疏离。   几个大步上前,他不可抑制地将凰歌一把揽入自己的怀中,埋进那散发着熟悉幽香的青丝,他满足地吸纳,似乎沉寂多年的生命终于可以寻到赖以呼吸的空气。   同样的悸动,在这一突如其来的拥抱中,点点融入凰歌的心头,宛若嬉闹的晨光,在波光粼粼的湖面顽皮地跳跃。情不自禁,她伸出双臂,回抱住那健挺的腰杆,让彼此更为贴近。   晨光倾泻,给万物铎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相拥的两人,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彼此的心跳。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凰歌猛然从这样虚假的柔情中醒来。她微微轻推莫君行的昂扬的身躯。莫君行被稍稍一触动,也乍然回归现实。   当两个人的身体分开,当彼此的体温不再交融,当各自的怀抱成为虚空,同样的失落填充了两颗既近且远的心。   “皇帝……”   莫君行凌厉的目光瞬间冷却:“不要叫我皇帝陛下!”低沉的嗓音暗示着他此刻心里难以克制的不满。   “皇帝陛下,我只是扮演皇后的角色,但我毕竟不是皇后!”凰歌也义正严词地提醒他。   一时间,如同昙花一现的温情消散殆尽,气氛刹那间变得冷凝。   瞪视她许久,莫君行才撇开脸:“如果你真的想帮你姐姐出宫,最好不要挑战朕的耐性!”   “……”凰歌只是用那双黑珍珠般闪亮的眸子盯着他,丝毫不肯退让。   莫君行好笑地挑眉:“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他蛊惑似的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现在的你就像一只倔强的山羊,竖起自己的角,随时准备攻击蔑视你的人!”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终他的胸腔开始起伏不定,再接下来,断断续续的低笑从他口中溢出……   然而,下一刻,他却任由那笑声飘散在寒冷的空气中,任由唇角的弧度无情地讽刺他的无助。“你,跟皖水太不一样了!”   “皇后她是什么样子?”   “皖水人如其名,似水温婉,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倔强和高傲。如梅,娇媚柔弱的外表下,潜藏着的是一颗不屈的心!”他的目光飘向揽月楼,似乎这样就可以感觉到所爱之人的存在。   “我会尽力扮演好皇后的角色的!”如果这是他对这段无缘之情最后的期待,那么,她愿意给他留下这最后的回忆!或许,皖水也希望这段她真正投入过的情能有个美好的结束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瞬间永恒(下)   那一天,皖水在凰歌身上重生了!如梅,似水,褪去那华丽的奇装异服,一身素白,让她更如雪地白梅般纯洁无暇,如柔波万里清澄无双。   那一天,莫君行回到曾经与皖水携手共游的日子,那短暂的时光似乎重现在眼前。他握住那薄凉的小手,轻拥着她的身子,将皇宫之中能逛的地方全逛了个遍。头一次,他发现原来这皇宫之中也有可以入眼的景致。   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当太阳从东边滑到西天,当星光摇曳在碧空,凰歌和莫君行都明白,一切该结束了!   亭子里,莫君行和凰歌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品着香茗。   “你要回去了吗?”莫君行漠然地问道。   “一天,结束了!”   “确切地算起,要到明天早上,一天才结束。”   “皇帝陛下何苦斤斤计较?”   “……你若是想走,就走吧!”他别开眼,不去看那张可能再也见不到的脸。   沉默了片刻,凰歌突然说道:“不如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再聊聊吧!”   “聊什么?”   “……岐儿!”   “你的儿子?”   “是。”   “为什么?”   凰歌敛眉,因为他也是你的儿子呀!“我现在很想他!”   莫君行不语,只是慢悠悠地啜着茶。   “岐儿一生多灾多难,当他还在我的肚子里时,就历经两次打劫……”一次是她抓住莫君行手中的剑,直刺入她的腹部,一次是她驾着马车坠入挽江。可是,奇迹之下,这个孩子竟然接连两次安然度劫!是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个孩子很聪明,机灵古怪,有的时候也很调皮……”甚至有时,她会不由自主地担心,岐儿会不会遗传上莫君行的恶魔性子?母亲和心儿常常说她是庸人自扰,或许,她真的是在杞人忧天吧!   “虽然他还是个孩子,但是自幼在草原长大,即使是在我面前,他也总是端出一副男子汉的架子,常常令人忍俊不禁……”   就这样,一个孩子的一生,从他呱呱坠地,到他如今渐渐长大,凰歌将他的一点一滴呈现在莫君行面前。   月出东山,星光遍布。凰歌知道梦该醒了。   “岐儿长得很可爱,以后他也会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她心酸地看着埋头品茗的莫君行,他还不知道他有个儿子吧!还是,他从来不打算让这个世上出现一个跟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当初她初次怀孕,身为父亲的他不是一样狠心,吩咐雅如打掉她的孩子!   莫君行抬眼,黑眸幽深地仿若两流寒潭,深不见底。“你觉不觉得,此刻的我们,就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对平凡的父母?”悠远的声音在凄冷的空气中旋转,似乎有些冻凝,竟难以飘散开来,让凰歌连躲避的机会也没有,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传导进她的心房。   “陛下开玩笑吧?我们只能是朋友!”夜空上已抹上无数星踪,群星无语,漠然俯瞰着人世间所有的爱恨嗔痴。   “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看看让你牵肠挂肚的那个草原小男子汉!”他含着笑,温煦地说道,握住茶盅的手背却已然悄悄爆出几条青筋。   “岐儿尚小,凤行不会允许他来皇朝的!”她怎么可能让莫君行见到岐儿,到时,只怕这一大一小都会用那凌厉的目光瞪着她问,为什么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   “陛下,天色不早了,凰歌先行告辞。”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一天的时间似乎没到。”   “陛下,您是想让所有人都对凰歌指指点点吗?”作为有夫之妇,她陪他一天,已是极限!难不成他还强求她留在宫中过夜不成?虽说这一天之中,他规矩得不像话,除了偶尔用那种冷中带炽的目光瞅着她,再无其他举止,但是她总得顾虑到凤行和草原的名声!   莫君行眸光转冷:“既然你执意要走,那就走吧!”他怒意顿生,当初一个皖水是如此,如今一个凰歌又是如此!对于他的挽留,她们视若无睹,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去!情这个该死的东西,谁先碰上,就注定是那场爱情游戏中的输家!而他纵然玩转天下,未逢敌手,却在皖水手中输得一败涂地!   看着如此冷清的莫君行,凰歌倏然间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另一个人复苏了!微微的心痛,随着呼吸传遍全身,牵动着每一次脉动。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匆匆作别:“陛下,凰歌告辞。”   转身,她决然离去,没再理会身后那似有若无的目光纠缠,似乎在倾诉,又似乎在控诉着什么。然而,不管是什么,她都不想再理会了!   宫门处,一辆马车在月光下寂然等候。   “姐姐!”凰歌欣喜地看着正在马车前焦虑不安地张望着的水姬,抛却心中缠绕着她的每一次呼吸的情愫,跑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姐姐,他终于放你离开了吗?”   水姬也温柔地回抱住凰歌隐隐发颤的身子:“是,他已经放我离宫了!”虽然不知道皖水跟莫君行之间谈了什么条件,但是看见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高高悬挂着的心总算可以落地喘息一下。   “凰歌,你怎么了?”水姬没有动,却敏感得听见那断断续续的低泣声。   伸手抹掉那一时失去控制而流下的泪水,凰歌哽咽着摇头:“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   水姬将紧紧抱住自己的凰歌微微移开,深深地凝视着她的泪眼:“凰歌,我早说过,不要委屈了你自己。”能够让皖水流泪的只有莫君行!   “我没事,姐姐,我们赶紧回去吧!王兄他们应该急得团团转了!”凰歌掩住所有的悲戚,挽着水姬的手臂,直往马车那边走去。   月光下,那亲密相依的身影拉得更长,却也靠得更近……   第一百八十四章 孤雁徘徊   马车在驶出皇宫不远处,就被迫停下。   冷冷的月光下,凰歌和水姬皆是静静地伫立。两道倩影对着两道傲然孤立的身影,各自无语。   这厢,火炎宏冷眼凝望着些许局促的凰歌,不发一语的神情,只是覆着一层薄薄的寒霜。这个向来豁达的草原男人,此刻阴沉着一张俊颜,尽管没有大吼大叫,没有怒气冲冲的质问,凡是瞟过他的人却已经清楚地明白,他生气了!这个向来都是带着和煦笑容的男人生气了!   好在凰歌早已准备好迎接两个男人的怒气了。她轻轻地走过去,小声唤道:“王兄……”   “跟我回去!”简短俐落的四个字,他甚至没有征求凰歌的意见,就自个儿跨上马背,然后一个俯身,将伫立一侧的凰歌整个人拉上马,然后一扯缰绳,马儿像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而在原地,水姬沉默地看着凤行,凤行也沉默地凝望着水姬。一段情,九年的离悲,九年的眷顾,最终在这皎洁月华的见证下,两人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贪恋彼此最难以抵抗的容颜!   凤行举步,走向水姬,那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丽容,每次当他伸手,却如薄雾般弥散。如今,他是不是可以肆意抚触?跋涉了九年,寻觅了九年,兜兜转转,这段情是否到此终于得以圆满?梓语,多好!我终于走到了你的面前!   “梓语,你终于又回到我的身边了!”他迟疑着伸手,抚触那如梦似幻的容颜。不是梦呵!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她还在!   水姬眼眶一阵湿润:“怎么办?我还是没有恢复记忆?”   凤行一把抱住她,力道有些失控。然而,他的话语中却掩藏不住深深的悸动。“没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回忆。”   “一辈子吗?”   “是!一辈子!”   柔美的笑浮现在唇角,经过泪水的滋润,似乎显得格外娇媚。“好,那就一辈子!”   火炎宏一鼓作气将凰歌扯到她的房间,才气愤地甩开被他握得发红的手腕。“凰歌,你是不是有些事该向我交代一下!”他坐在桌边,目光却直直地盯住她。   “我不是没事嘛!”她强颜笑道。   “莫君行为什么如此爽快地放梓语离宫?你跟他谈了条件?”莫君行那个男人,从来不作赔本的生意!上次答应跟火炎部族结盟借兵,还是在他承诺日后会满足他提出的任何一个条件。这一直都是父汗和他的一块心病,五年多了,莫君行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也让父汗和他始终牵肠挂肚,惴惴不安!如今,他放梓语离宫,凰歌又在宫中呆了一整天,他们之间必定也有交易!   想起今天一整天她所扮演的角色,凰歌心里苦涩连连。皖水,她曾经的噩梦,一直想忘却的过去,今天在那灼灼目光下,被迫像卷轴一般展开,一览无遗。所有的痛,如旧病发作,所有的泪,如洪水肆虐!原来,过去并未过去……   “王兄,无论我跟他谈了怎样的交易,截止目前,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莫君行也说,这是他最后一次面对皖水,面对曾经付出的情。从此,他将是魔,无情的魔王!当她转身,皖水就已经随风而逝了!那个男人,如果真的曾经爱过皖水,如今也该已让爱随着皖水的消逝而无影踪了!   “所以,你还是谈了交易?”   “是。”   “到底是什么交易?”火炎宏逼视着凰歌,他很少有如此强硬的时刻,尤其是在凰歌面前。   “王兄……”她希望所有的痛痛过一次,就痊愈。   “告诉我!”   “……他要我当一天的皖水!”   火炎宏眼中的阴霾更深了几分,连坐在他对面的凰歌也无法忽视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无奈啊!他终究只是她的哥哥,这无法逾越的界限早已束缚住他向她靠近的脚步!   “没有。”凰歌审视着火炎宏略微消散的阴寒之色,许久才开口:“王兄,凰歌知道你关心我,但是,凰歌的所作所为皆有自己的考虑。”她的哥哥,终是忘不了当年那段错乱的情吗?   火炎宏不敢直视她卓亮的眸子,只是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忽然,他在门口顿下脚步,黯沉的声音随着悄然入室的晚风传来。   “你……还是忘不了他吧?”   死水一般的沉默之后,他没再期待凰歌的答案。颀长的身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瘦长,那悠悠的晚风中,似乎还回荡着他若有若无的低叹……   还是忘不了他吗?凰歌愣愣地看着那随风摇舞的烛光,昏黄的光晕,延宕出柔柔风情,似乎有千言万语无处可诉。   是忘不了吧!若是能忘,五年前就已经忘了,何苦等到今日才来重揭伤疤?可是,那个男人已经决定放弃了呀!他要的东西,从来没有逃过的。那么,他不要的东西,是不是也没有可以纠缠着他的?所以,他是彻底斩断了这段情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佳人已远   这一天,天空阴沉得让人几乎窒息,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掐住,无论如何喘息,也寻不到通畅的空气。   桓雀城的城楼上,一抹孤傲的白影黯然伫立,看着那长长的队伍渐行渐远。   当她终将远离,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勇气面临失去的失意。   一个皖水,他痴缠了这么多年!一个凰歌,他本以为可以将她当作皖水的影子,却发现无意间她已和皖水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世间的情,究竟该如何判别?   明明爱的是皖水,为什么对凰歌也如此痴迷?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为什么却产生了同样的感情?   一点一点的寒意在脸上轻点,扩散。他回神,却发现半空中已落下片片雪花。那远去的队伍在白雪纷飞中逶迤前进……   琼园中,子倩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却被守在门外的侍卫一把拦住。“王妃,皇上有令,未经允许,您不得擅自出入!”   “为什么现在皇上还不召见我?你们到底有没有向皇上通报,我有要事上奏!若是耽误了,只怕这责任也不是你们承担得起的!”瞬间凌厉的目光逼视着门口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顿时显露出曾为一国之母的气势来。   “王妃,皇上日理万机,岂是说见就能见的!”   “我看是你们根本没有通传吧!”她一一扫过那几个侍卫,略显粗糙的手在身侧握紧,眼眸里寒光更冷了几分。不过,她还没有忘记自己已是阶下囚。“我劝你们最好给我尽快,否则到时候那个魔帝发起狂来,不要说你们的性命,只怕你们全家老小都保不住了!”   雪越下越大,一片一片飘落在侍卫的肩上、身上,再慢慢地融化,将寒意一丝一丝沁入他们的身体最深处。“可是,王妃,您总得告诉我们,您见皇上到底所为何事?”其中一个侍卫面露难色,犹豫着说道。   “放肆!莫非皇上的私事,你们也得掺和不成!”   “卑职不敢!”那个侍卫身子猛地一颤,随即低头,不敢再提。   “我奉劝你们,最好马上给我去通报,否则后果你们自负!”她将外面的侍卫逐个看了一遍,让每个人心里都顿时一阵冷寒。   子倩眼中阴郁,她本是想在姬皖水离开皇朝之前,揭发她的身份的。可是,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久,这群该死的侍卫又迟迟不去通报,她根本没有机会面见莫君行。她会不会已经离开了?不过,就算皖水离开了,她也不准备放过她!凭什么她可以得到上苍如此的恩宠?而她却在这五年里苦苦挣扎,从一国之后,沦为任人践踏的阶下囚!   不,她不甘心!既然她痛苦,那么她也要让姬皖水痛苦!她无法解脱,姬皖水也甭想解脱!   凰歌坐在马车里,却感觉心神不宁。她透过车帘子看向外面那飘飞的雪花,仿佛是失温凝结的泪?老天爷在哭吗?   “凰歌,你在牵挂?”   凰歌眼中掠过一丝微慌,随即矢口否认。“没有。这里没有值得牵挂的东西!”   水姬却默然不语。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凰歌,其实莫君行很爱她,真的爱她!然而,她一直犹豫不决。因为凰歌不是皖水!她有了全新的身份,全新的生活,全新的心境!她的人生已经颠覆了太多次,她何以忍心再亲手颠覆一次?   这段情给皖水带来的伤害太深,尤其如今莫君行又是一国之君。一个女人,嫁给一个君王,人生注定孤独。而无论是皖水,还是凰歌,都是无法适应这种孤独的!   “凰歌,你还恨莫君行吗?”   凰歌一怔,随即淡笑:“姐姐,凰歌不恨莫君行。”该恨他的是皖水!   “你不觉得你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凰歌了吗?”   “什么意思?”   “我越来越感觉到你成为了皖水!”或者说,她一直都是皖水,只是带上了凰歌的面具。   “我不是。草原上只有凰歌,浴火重生的凰歌!”   马车旁的火炎宏扯动嘴角,绽放一抹牵强的笑花。凰歌,何苦呢?自始至终,你欺骗的都只有你自己啊!   披上薄薄一层白雪的山峦之上,一匹黑色的骏马在山巅伫立。在白雪的陪衬下,那抹纯粹的黑更加显眼,隐隐中带着一股噬人的邪气。   马上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头戴黑色斗笠,面戴黑纱,不见其面,唯余那双阴鸷的黑眸如鹰隼般锁住他眼中的猎物,仿佛随时都要展翅,急速飞扑过去。   然而,他终是以超强的自制力阻止了自己迫不及待的攻击,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旷野上唯一的队伍渐行渐远。   良久,久到凰歌的队伍已经幻化为天际的一连窜黑点,那匹黑色的骏马才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下。顿时,那本来伫立山巅的马连带着马上的人,化作一只黑色的羽箭,势不可挡……   第一百八十六章 娥皇女英   当踏足草原的那一刻,水姬极目远眺,看着那连绵至天涯的芳草,乍然感觉到幸福的花儿绽放在心尖上。   “这就是草原,我的家吗?”清新的风儿吹过面颊,鼓动着她张开手臂,去拥抱那自然的味道。   凤行却痴迷地看着那失而复得的娇颜,只因那才是他一生中最迷恋的风景!“这里是你永远的家!”   “凤行,我感觉到我的心在歌唱,在澎湃,好像要蹦出来一样!”褪去那淡漠的面孔,此刻的她仿佛一个豪放热情的草原女儿,不,她本来就是草原的女儿!   凤行笑了,这才是本来的梓语!即使她的记忆已经风化,她体内始终流着草原的热血!   凰歌看着那其乐融融的一幕,鼻头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凰歌,这里也是你永远的家!”微微叹息,火炎宏轻声低语。   她知道啊,可是她的心不完整!一个拥有残缺的心的人怎么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回到斡儿伦的凤氏家族,凰歌知道真正纠结的事还是不可避免地降临了!   凤姨坐在旃帐的尊位上,一脸错愕地盯着她面前的两个女人,不,是三个女人,当然,凤心玫也可以排除在女人之外,因为她只能算是一个女孩!   “呃……凰歌……梓语……”她磨磨蹭蹭地喊出两个女人的名字,接下来,那可以把死人说活的灵舌好像打结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母亲,梓语已经回来了!”凤行一手环住因记忆还未恢复,而对这一切都显得陌生的水姬,眼眸中尽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凤心玫捱呀捱得捱到凰歌身边,手肘微微撞了凰歌一下,低声问道:“嫂嫂,嫂嫂为什么回来了?”   虽然她说得颠三倒四,但是凰歌还是一听就听出意思了。“梓语姐姐是你的嫂嫂,是凤行的妻子,自然得回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可是你怎么办呀?”   “我本来就不该介入他们两人之间的!”其实她从来没有介入过!   凤姨愣了许久,才咳了咳。“既然梓语回来了,那我就多了一个媳妇儿了!”她堆上一脸灿烂的笑容,显得格外开心。   “不行!”   “我不同意!”   两个男人同时出声,嘹亮的声音真正把凤姨吓了一跳。   凤行把水姬环得更紧,眸光却坚持盯住凤姨:“母亲,孩儿只有梓语一个妻子!”   “那……凰歌呢?”   “……”   “凤姨,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若是强行插入第三个,只怕三个人都不会幸福……”这是火炎宏的说辞。   凤姨瞄了他一眼:“那么,你是要让行儿在梓语跟凰歌之间选一个喽!”   “……”火炎宏无言以对。   凤姨整了整衣服:“以前听凤行的父亲说过,在中原流传着一段佳话。古时有娥皇女英同嫁帝舜为妻,后舜至南方巡视,死于苍梧。二妃往寻,泪染青竹,竹上生斑,最后双双投江殉情。”她轮流望着梓语和凰歌,接着说道:“梓语凰歌皆是才貌双绝的奇女子,今先后嫁于行儿,自是缘分天定。你们姐妹情深,日后必能和睦相处,成为草原上的一段佳话!”   “母亲,你这样只会害了凰歌,也伤了梓语!”凤行皱眉,脸上几分不满。   “那你说怎么办?跟凰歌断绝夫妻关系吗?那岐儿呢?岐儿那里怎么解释?”笑话!岐儿既然已经挂了凤家的姓,就该是凤家的子孙。她怎么能让凤家的子孙成为一个没有父亲的孤儿?   水姬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纵然凰歌不爱凤行,但在岐儿的心里,凤行是他最尊敬的父亲!   她微微挣扎,离开凤行的怀抱,淡然地看向凤姨,微微浅笑:“母亲,梓语认为此事须得征求凰歌的意愿。不如,我们给凰歌一些时间,让她好好考虑一下到底何去何从。”   “是呀!我们应该给凰歌一个选择的机会!”火炎宏立马同意。毕竟,在这件事中,受伤最深的人只会是凰歌,无论最终如何决定!   凤姨看着始终沉默的凰歌,心里一阵心疼。她走到凰歌面前,伸开双臂抱住她,就像一个母亲一般,将自己的温暖传递到她的心里。“孩子,不管你怎么选择,母亲永远站在你这边!”   阵阵温暖涌上心怀,凰歌泪眼朦胧,声音也几许哽咽。“谢谢母亲……”她何德何能,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待她若亲生的母亲?   “去看看岐儿吧!”她轻拍凰歌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她受伤的心灵。   “好。”   孰知一走出凤姨的旃帐,一个小小的人儿就像一头初生牛犊似的撞向凤行。凤行急忙蹲下,将那个小人儿揽进怀里。   “岐儿,又莽莽撞撞的了!”他微斥着,眼中却染上笑意。   “岐儿要赶紧来见父亲母亲嘛!”小人儿嘴一撅,明示着自己在生气。   火炎宏也微微咧开嘴:“哦?岐儿只想着父亲母亲,把舅舅忘到天边去了,对吧?”   小人儿见风使舵,立马抱住火炎宏的腿:“舅舅,岐儿最喜欢你了!”   水姬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凰歌的孩子:“岐儿好可爱!”   “这个孩子很懂事。”很多时候,他都仿佛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时常暗暗地陪在她身边,还时不时地用一些稚嫩的话语逗弄着她。这些年来,若不是有岐儿始终在她身边陪着,闹着,她真不知道该如何熬过那漫长的五年!   水姬偏头看着她:“凰歌,岐儿需要一个家!”其实,她和岐儿都需要一个家!   “……”凰歌不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第一百八十七章 母子相依   “父亲,快点!再快点!”稚嫩的声音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回荡。岐儿窝在凤行的胸前,小脸被冬日里的凛冽寒风刮得一片通红,然而他依然兴奋地挥舞双臂,明澈的眼眸中尽是闪亮的光彩。   心玫一身艳红的骑装,犹如盛开在旷野里的绝艳蔷薇。“岐儿,姑姑要超过你了哟!”   “不要!姑姑坏坏!父亲,你再快一点儿嘛!”小小人儿不服气地仰起小脸,看向凤行的下巴。   于是,茫茫草原上,那两匹遥遥领先的骏马更是如同疾风一般呼啸。   火炎宏拽紧缰绳,慢悠悠地陪同凰歌和水姬。   “凰歌,岐儿不能没有父亲!”他凝望着那绝尘而去的两道身影,遥远的地方似乎还隐隐传来岐儿愉悦的声音。   凰歌的眼眸微微黯沉:“凤行对岐儿没有责任。”所以,他不用为了岐儿而给自己和梓语姐姐造成困扰。   水姬轻拉缰绳,靠近凰歌:“凰歌,在凤行和我的心中,你和岐儿都是我们的家人!家人完全可以生活在一起。”   凰歌转头看着她,动了动唇,最终却没有说出只字片语。   当火炎凛看见站在他面前的水姬时,一向凛然的他也不禁动容。他一生仅有一子两女,而陪伴在他身边最多的却只有梓语一人。   九年前得知梓语失踪的那一刻,若非为了火炎部族的生死存亡,若非对抗外敌的信念支撑着他,只怕他也熬不过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即使听闻皇朝有一个与梓语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他也不敢相信他的梓语还活着。因为,他再也无法承受二度的失去了!   然而,此刻,他清楚地看见他的女儿站在他面前,尽管她的眼眸中闪烁着陌生的迷茫,凭着那血脉相连的天性,他依然可以一眼认出那就是他以为已经失去的女儿!   “父汗……”一阵沉默之后,水姬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威武男人眸中的泪光。心潮澎湃,似有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她向他走近。本来以为无法喊出的那一声“父汗”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微微的哽咽之后,他道出的是一个父亲最寻常的期盼。“梓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深深地望着眼中几许光泽闪动的水姬,心里默默感激着长生天,总算没有把他的女儿从他身边带走!   视线微移,他看向站在水姬身旁的凰歌,心里的愧悔更如狂潮般几乎将他灭顶。梓语如今已是幸福在即,可是凰歌呢?自以为当初为凰歌和岐儿做了最好的安排,最终却难敌造化弄人!似乎,一切都错了!梓语回来了,那凰歌怎么办?岐儿又怎么办?凤行和梓语之间如何容得下一个凰歌?凰歌又怎么会允许自己介入凤行和梓语之间?他的两个女儿啊!为什么长生天偏偏要如何折腾她们?   空荡荡的旃帐中似乎为寂寞填充,悠悠的呼吸在那冷凝的空气中悄然吞吐。“母亲……”岐儿乖乖地坐在凰歌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缝制着紫貂裘,良久才轻轻唤道。那小心翼翼的语调和眼神,让停下手中活儿的凰歌微微心疼。   “为什么不出去玩儿?”她伸出手,摩挲着儿子的脑袋。   岐儿认真地看着她,认真地回答道:“岐儿不想去玩,岐儿要母亲陪我。”   轻轻地环住岐儿小小的身子,凰歌将下巴搁在他头顶。“好,母亲陪岐儿!”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每次岐儿开口说要她陪他时,多数都是因为他想陪她。   回到王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凤行跟梓语姐姐的感情也更加如胶似漆。她和岐儿已不再住在凤行的旃帐中。对于她跟凤行显而易见的不再来往,显而易见的疏离,岐儿却是一句话也没有问。他总是静静地守在她身边,也不去打扰凤行,也不问关于梓语姐姐的事,似乎他根本不知道他的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凰歌就是有一种感觉,每次她看着岐儿那双眼睛时,总诡异地感觉到他似乎知道些什么,抑或是……什么都知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惊天之变   开篇之前,小语先谢过今天所有砸票票的亲亲读者们!!谢谢你们“默默”地支持小语!!同时,也谢谢所有给小语留言的读者们!其实小语更喜欢读者的留言!票票也同样让小语心花怒放啦!!!总之,小语今天非常非常开心!!再次谢谢所有支持小语的亲们!鞠躬!   ————————————————————————————————————————————   远在皇朝,尹子倩苦苦等了四天,终于等到了面见莫君行的契机。   她卑微地跪在莫君行面前,卑微地垂首。   “你不是一直要见朕吗?”莫君行眼也没抬,只是径自把玩着手中那块从“皖水”尸体上取下的玉佩。多么晶莹剔透啊,如同最纯净的水凝结而成,没有一丝杂垢。   子倩也没有抬头,她怕泄露自己眼中无从掩饰的憎恨。那两个人,一个毁了她的一生,一个毁了她最爱的男人!如果有可能,她真想看着他们俩匍匐在她的脚下!   “我要用我手中的消息来交换我和我儿子的自由。”   “你凭什么认为你手中的消息有如此的份量?”   “我很有这个自信!”她抬头,直望着龙案之后的莫君行,眼眸中闪现着最倔强的光彩。   莫君行冷嗤:“说实话,你比姬如枫那个孬种强多了!”他毫不客气地讽刺。   悄然捏紧粉拳,子倩暗自咬紧牙关。“皇上同意吗?”   “好!”他微微瞟了子倩一眼,却没有命令她起身,似乎很享受她如此跪着的模样。“如果你的消息还有那么一点儿价值的话!”   勾起唇角,她笑得略带狂肆,隐隐之中让人感受到那么一丝罂粟的美丽,致命的美丽!“我见过草原的凰歌公主!”   “你见过她?”当凰歌的名字跃入莫君行的耳朵,他手上的动作明显一滞。一抹幽光乍然闪过那漆黑的瞳眸。   “是。”她坦然回道。“难道皇上从没怀疑过她的身份吗?”   “她不是草原的公主吗?”   “那只是如今的火炎凰歌,那么,曾经的她呢?”子倩隐隐地笑着,她的心里潜藏中另一个她,那个她绝不允许姬皖水得到幸福!   莫君行终于愿意正眼看她了。“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这个女人敢拿凰歌的事来跟他谈交易,必然掌握一些至关重要的事情。可是,这跟火炎凰歌的曾经有什么关系?   “皇上真的从没怀疑过她就是皖水吗?”她隐隐讽笑,似乎很期望看见莫君行手足无措的样子。   莫君行神色一凛:“皖水已经死了!”   “皇上从未全然相信皖水已经死了,不是吗?”一个女人被逼至绝境,往往什么都不再在乎。此刻的子倩就已濒临这样的界限!这一次,要不成功,要不失败!她已经全然豁出去了!   “你是想说火炎凰歌就是皖水?”   “的确。”   “你见过皖水?”   “她曾经混进琼园,想见如枫,却不料露出了马脚,被我识破了!”   “那么,她也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没错。五年前,她被火炎宏救回了草原,从此在草原落地生根……”尹子倩看着莫君行眼底浮现出的阴霾,非常“好心”地将凰歌这些年来在草原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当然有关岐儿的事实已经被她涂抹了一番。   原来,他的感觉没有欺骗他,原来皖水一直活着,只是她不愿再回来!原来,凰歌就是皖水!原来,凰歌和皖水都欺骗了他,她们都把他玩弄于股掌!   很好!当他为她的死生不如死时,她却跑到草原去重新开始!当他为失去她一夜霜发时,她却欢欢喜喜地嫁人生子!这些年来所有的痛,所有的思念,原来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她以为可以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肆意地愚弄于朕吗?”双手握紧,本来躺在右手手心的那一块玉佩发出清脆的乐音,最终化为点点粉末,飘零在地上。   “可是……她一样如此轻易地糊弄了你!如果不是我,皇上大概永远都不知道火炎凰歌就是皖水吧?”她微微笑着,那笑却像烈日一般刺痛人的眼。   阴鸷的眼神轻轻扫过得意洋洋的子倩,他阴沉着脸色开口:“尹子倩,如果你不想横着出这道门,最好立刻消失在朕的眼前!”   尹子倩幸灾乐祸地睨了正在暴怒中的莫君行,噙着一抹笑容轻快地离开。她不会告诉莫君行,凰歌的儿子就是他的儿子!最好是莫君行这个魔帝,可以亲手杀了他心爱的女人,再亲手结束掉他唯一的骨血!老天爷是不是终于开眼了?他会怎样惩治那个丧心病狂的魔帝,怎样将对皖水的宠幸一点一滴地收回?   邵离迎面走来,正好碰上尹子倩,看着那始终含笑的面孔,他隐隐察觉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可是,他的主子身上,能够有什么大事发生?   跟轻松离去的子倩擦身而过,他刚走近书阁,就听见里面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心中一惊,他立刻飞奔进屋,却发现里面早已一片狼藉,残骸遍地。他的主子面色铁青,站在那七零八落的残骸中,浑身散发出令人不得不退避三尺的骇气!   这种神情他已经多少年不见了?该有五年多了吧?当初,他向这位主子禀告皇后已经往生之际,他露出的就是这种足以毁天灭地的戾气。如今,到底是什么事让他狂暴到如此嗜血的地步?   在水晚晴的佳晴宫中,丽人初醒,睡眼还正朦胧。忽而,悄无声息的宫中,浮现出一阵邪肆的气息。   晚晴立刻从榻上起身,恭然跪地。“属下拜见宫主。”   一道黑影乍然出现在窗口,即使身处那最亮堂的地方,也依然掩饰不住那似乎从地狱中带来的黑暗气息。“晚晴,你似乎忘了进宫的目的了!”低沉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让晚晴忍不住一阵心悸。   “属下不敢。”   “莫君行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他已经开始注意堇冥宫了。”   黑衣人身上的黑暗气息似乎更加浓烈了些。“最近切记不要露出任何马脚。过些时日,有任务派给你。”   “属下遵命。”余音尚在唇齿之间,那道黑影已然消失无踪。   晚晴从地上起身,眉宇之间却平添一抹轻愁。宫主要她下手了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风雨将至   尹子倩带着她的儿子旭儿终于离开了不见天日的囚笼。   她牵着旭儿的小手,仰头看向那高高的蓝天,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过。多么惬意的生活!   “娘,我们去找爹爹吗?”旭儿仰起小脸,满怀期盼地问道。   看着儿子那掩不住的期望,子倩心里微微揪疼。“旭儿,天下之大,我们根本不知道你的爹爹在哪里……”甚至,她连他是生是死也一无所知。如果他活着,应该会来救她的吧?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未曾露面!   “娘,我们去找找看嘛!”   子倩蹲下,摸着旭儿微凉的小脸:“好,我们去找爹爹。”   孰知,当他们离开琼园没多远,就被几个男人挡住。其中一个身高体壮,一身玄色锦袍,应该是领头之人。其余几个身着统一的黑色服饰,显而易见,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是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子倩紧紧抱住旭儿,心里微慌,却竭力保持镇定。“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属下拜见夫人,拜见少主!”就在子倩惊慌失措之际,那几个人却动作一致地单膝跪地,十分恭敬的样子。   夫人?少主?子倩一阵错愕。他们口中的夫人和少主是指她和旭儿吗?“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启禀夫人,属下是堇冥宫的左使,特奉宫主之命,前来迎接夫人回宫。”带头的那个玄衣男子恭敬地回道,语气中不敢有一丝懈怠。   “你们宫主是什么人?”这些人称她夫人,可是她的丈夫只有如枫,那么他们口中的宫主莫非是……   玄衣男子起身,微微躬身向前,双手奉送上一件东西,让子倩乍然间惊愕住。   她怯怯地伸出右手,从男子手中接过那让她泫然泪下的“始作俑者”,那是一个绣得非常精细的香囊,还是她长大之后第一次见到如枫时,亲手绣好送给他的。当时,他笑得温雅,如同和煦的春风,眉宇间尽是笑意流窜。犹记当年,她一颗少女芳心在那个时候绽放出情爱之花,从此将全部的情投放在他的身上……   而今,香囊再现,是不是说明他还活着?他来找她了吗?甚至于,他愿意重新爱她一次?   果然,上苍终于开眼了!曾经十年的等待,被他亲手摧毁得七零八落!如今,五年多的矢志不渝,是不是可以感化一颗坠落的心,挽回一段遗落的爱?   “娘,你怎么哭了?”旭儿仰着脸,不安地看着他的娘亲。   子倩拭去眼角的泪,微微哽咽:“旭儿,你不是想见你爹爹吗?”   “对啊!可是我们还没找到爹爹啊!”   “我们……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真的吗?”旭儿晶亮的眸子顿时发出灿烂的光芒。   “嗯。”   草原上,冬天的脚步正慢慢走远,辽廓的视野里已经慢慢地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色。   凰歌坐在草地上,看着岐儿兴冲冲地跑过来,挨着她坐下。小小的岐儿满头的汗水,还微微喘息着。   凰歌伸手,一边擦拭着他脸上的细汗,一边问道:“什么事这么急?莫不是又被追杀了吧!”这个小鬼头,满脑子的歪点子,最近跟着心玫,一大一小两个顽童,更是闹翻了天,时常把火炎宏惹得火冒三丈。要不是念着岐儿是他的外甥,只怕火炎宏真的会拔出弯刀,彻底地“解决”掉。   “没有。舅舅他们在商谈要事。”   “所以,你找不着人整了?”凰歌好笑地睨着他一张作怪的小脸,语气中满是娇宠。   岐儿连忙澄清:“才不是咧!岐儿是特意过来陪母亲的!”   “母亲想一个人呆着,岐儿自己去玩儿吧!”   “不要!岐儿要陪母亲,也要母亲陪岐儿!母亲,你不要赶岐儿走,岐儿会乖乖的,不吵不闹……”小人儿恨不得指天为誓了!   凰歌无奈地笑笑:“好,那岐儿就留下陪母亲吧!”她把岐儿拥进自己的怀抱,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岐儿,你舅舅跟父亲在商议什么事呢?”   “唔……我也不清楚耶!好像有什么皇朝,什么莫君行的……嗯……”   凰歌拍着岐儿的手蓦然僵住,眼眸中尽是惊慌失措。她将岐儿从自己怀里拉开,握住他的双肩,急切地问道:“你还听到些什么?”   岐儿明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随即认真地回想:“还有,那个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人说,那个什么皇上要舅舅履行承诺,还有什么皇后必须回朝……”   后面的话凰歌再也听不进去了,她愣愣地看着,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一定是她的身份被泄露了!莫君行知道凰歌就是皖水的重生了!   “母亲,母亲!”一只小手在凰歌呆愣的目光前微晃,将她从失神中唤醒。“母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孩子……为什么这么敏感呢?他好像总是能够看穿她的心,看穿她的情绪,可是,他只是一个六岁不到的孩子呀!   “没什么!岐儿,你现在这里玩一会儿,母亲有事要回去一趟。”她必须去了解一下事情到底演变成怎样的情势了!只怕以后,她的生活又要被颠覆了!   岐儿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仅是乖乖地应了声:“哦。”   第一百九十章 艰难抉择   还没进入王帐,里面已经传出火炎凛的暴喝。   “凰歌是我们草原的公主,岂是他莫君行一句话就可以随意支使得了的!”   “汗王,要是皇上大兵压境,到时候就是你想用皖水去交换,只怕也为时已晚了!”   凰歌蹙眉,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林大人,你是在向草原挑战吗?”不卑不亢的声音里暗藏着凌厉的词锋。这是火炎宏的声音。   “王子殿下,皇上的脾性你也该知道……再说当初这个条件可是你亲口答应的……”凰歌柳眉蹙得更紧,她甚至可以想见一张奸笑的老脸。   “林大人,你似乎很乐见战争的发生!”凤行低沉的声音也随即从王帐中传出。   战争!会发生战争吗?凰歌身子微微一颤。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个林大人就是为了她而来的!看来,莫君行已经知道所有的一切了!可是,到底他是怎么知道的?猛然间,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略显憔悴却更加成熟的俏颜,会是她吗?   帐中一个矮胖的男人脸上犹带着得意之色,傲慢地斜睨着凤行:“你就是娶了皖水的那个凤行吧?”他直接用眼白的地方扫视着,极度蔑视。“连我们皇朝的皇后也敢染指,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正当火炎宏耐不住性子,差点一拳招呼上去的时候,毡帘处透射进来一片耀眼的光亮。   “凰歌?”   “皖水?”   一时间,帐中的几个男人都措手不及地愣住。   凰歌冷眼看着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林潜:“原来莫君行派了你来!”冷冷的语调却暗含着蔑视,让林潜一阵气结,却又不敢发作。   “凰歌,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先出去!”火炎凛急忙想把凰歌支开。无论如何,他这次都要保护凰歌,绝不再让任何人伤到她分毫!   凰歌微微动容地看着火炎凛,那眼中的关怀岂是可以随意忽视的,更何况他们父女之间血脉相通。须臾,她将视线挪到自她进来,就一直呈现出不安神色的林潜。   “林大人,你不是有事要说吗?请继续!”她边说着,边坦然自若地走到一旁的貂皮座椅上坐下。   接着,火炎凛也在正位上坐下,火炎宏、凤行也都无言地在各自位置上就坐,只有林潜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上微露恼色。   凰歌也不叫他就坐,反而催促着他商谈他口中的“要事”。   “林大人,并非每个人都如你这般无所事事的!”这个男人,牺牲自己的妹妹、外甥女,依靠裙带关系爬上今日的地位,还敢到草原来耀武扬威的!   林潜一张老脸微微涨红。“皖水……”   “草原上只有凰歌!”凰歌正色地纠正。   “……好,凰歌……”   “放肆!你只是皇朝的中等官员,竟敢直呼慕国公主的名字!”火炎宏忽然站起身,厉色而道。   林潜大概还从未想过会遇上这样的境况,一时间眼底风暴乍起。不过,他好歹还记得这里是草原。“凰歌公主,不管你如何变换身份,你终是皇上的妻子,凤越皇朝的皇后。若是你执意留在草原,只怕会给草原带来灭顶之灾!”   “你是在威胁我?”凰歌神色不变,冷声问道,全然褪去曾经柔弱无依的样子,如今的她是名副其实的凤凰,高贵得令人无法直视。   “微臣不敢。您是皇朝的皇后,臣怎敢违逆?只是,臣想提醒您,请考虑一下皇上的杀戮魔性,一旦皇上动怒,整个天下都可以毁于一旦!”   凰歌听了此言,心里极度不舒服。这是莫君行的意思吗?他就是要用这样强硬的手段逼迫于她吗?为什么他就不能尝试着用温柔一些的手段?难道在他眼中,除了威逼利诱,再无其他?还是不懂情为何物吧!否则,他又怎会用如此手段?   心仿佛跌落崖底,再也没有展翅的力量。是失落吧!为那个依旧不会去爱的魔王……   “这都是他的全部意思吗?”   “皖水,我是你的舅舅,怎么会害你?”   凰歌还未回话,只听正位上的火炎凛低沉的嗓音已然响起。“你就是如妃的哥哥?”根据凰歌的陈述,当年就是如儿的哥哥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她的意愿,将她送入皇宫,从此葬送了她的一生。这个没用的男人,自己没有本事,就牺牲自己的妹妹?如今,他还妄想利用凰歌!   “……没错,我的确是皖水母妃,也就是如妃的哥哥……”然而,当他看见火炎凛冷冽得如同草原上寒冬里的白雪时,才为时已晚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触怒了这个草原上的霸主。   昂扬的身子从尊位上站起,他一步一步极有威慑力地走向林潜,黑眸中风暴聚集,脸色也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汗王……”一声极为恭敬的称呼刚刚出口,咽喉已被一双极有力道的手掐住。   “当年就是你不顾如儿的意志,把她送进那个囚笼的吧!现在,你还想动本汗的女儿!你凭什么认为本汗不敢对你怎么样?”   林潜不敢直视那双蓄满风暴的黑眸,仿佛一看进去,就会整个人被吸入那狂乱的漩涡,然后再也无法脱身。目光闪烁,他支支吾吾地应付:“天下……那个女人不希望……嫁入皇宫,一旦被……九五之尊临幸,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所以,为了光宗耀祖,你就如此大方地牺牲了她!”手上的力道继续加大,林潜几乎已经不能呼吸了。   “我……不能……呼吸……”他伸出仅存的独臂,扳着火炎凛的手,却发现无论他怎样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反而使那只手收得更紧。   凰歌见林潜已经快要憋晕过去了,才走到火炎凛身边:“父汗,放开他吧!即使现在杀了他,母亲也无法复生了!”只会给莫君行进攻草原增加一个理由而已!   火炎凛看了凰歌一眼,才蓦然甩开手,硬是将林潜甩到毡墙之上,摔得他头昏脑胀的。   “林潜,本汗现在就明明确确地告诉你,凰歌是我草原最尊贵的公主,也是凤行明媒正娶的妻子!从此,她与皇朝,与莫君行再无一丝关系!”   “父汗……”凰歌些许不安。   火炎凛伸出一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接着,他再度用那双如狼似虎的黑眸盯住再也不敢狂妄的林潜:“至于你,林潜,如儿的事,本汗看在凰歌的面子上不再追究,但是,若是你再敢打凰歌的主意,就不要再怪本汗不客气!”   “是,是,是……”林潜躬着身子,连连应道。   火炎宏不屑地看着那窝囊的样子,厉声喝道:“既然我们已经给了你答案,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林潜急忙躬身退出,直到他消失在毡帘处,所有人看见的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在他走出王帐的那一刻,那眼底的算计,那嘴角挂上的奸笑……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何去何从   林潜离开后,整个大帐中陷入一片沉寂。每个人都不禁神色沉重起来。   “父汗,如此为之,莫君行只怕……”那个魔王,对于皖水似乎有着一种很特别的执着。可是,这种执着之中是否包含着爱,却是她始终看不透的!还是说这只是一个男人的私欲,自己得不到,也不让任何人得到!   火炎凛神色愈加凝重,放置在坐榻两侧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紧。“只怕莫君行早就有侵略草原的意图了!”他的语气越发寒冽,眸光也在顷刻间变得锐利。   手心沁出一层细汗,丝丝凉意趁着凰歌心思恍惚之际,钻进她的心……   “不会的……只要我回去……对,只要我回去,他就……”   “凰歌!”火炎凛一声低喝,止住了凰歌未竟的话语。“你是草原的女儿,是慕国的公主,就该以一个公主的身份去面对所有欺凌你的人!草原上所有的人们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凰歌蠕动着双唇,最终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她知道父汗是以另一种方式在鼓舞她,在维护她,可是她怎能为了自己,将草原上的人都推向那血腥的浪尖?   火炎宏微微思索,转向犹豫不决的凰歌,语重心长地说道:“凰歌,如今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草原,代表着慕国,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你的选择!现在的你,不是皖水,不是莫君行的妻子,而是人们眼中最尊贵的凰歌公主,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凤凰!”   “王兄,凰歌何德何能,可以做那高贵的凤凰?”   “凰歌……”火炎宏才开口,就被凤行悠悠的语调打断。   “凰歌,草原上如今已是群情激愤,你的选择关系到整个草原的安定!”   “什么意思?”凰歌不解,这本该是她自己的事,怎么会跟草原的安定扯上关系?   凤行依旧是不快不慢的语调,说得风轻云淡:“林潜此次前来草原,所过之处,流言蜚语不断。有关宏跟莫君行私下的交易,如今也传言纷纷,林潜甚至卑劣地放出谣言,说整个草原都是莫君行的囊中物,如今慕国的背后主人即是莫君行……”   “这……是莫君行的意思?”那个男人要报复她,连带着报复慕国,报复草原吗?   “没有莫君行的授意,林潜那个软骨头敢在草原上如此嚣张吗?”火炎宏气不过,一拳打在坐榻上。   凤行仅是微扫了火炎宏一眼,随即继续款款道来:“草原上的人都是天生的倔强性子,体内自有傲然不屈的血骨。林潜如此一说,摆明了就是侮辱草原,瞧不起慕国!莫君行授意如此,必是已有侵略草原的意图,要不就是根本不把慕国放在眼里!”   火炎凛只是静静地思索着,一言不发,时而端起旁边的酒碗,一仰头,就是一大碗的烈酒骨碌碌下肚。   凰歌知道这件事已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了。莫君行,曾经,你把皖水逼至绝境,如今,你又要把我逼上绝路吗?“可是,若是我不回去,他不是更加有了理由?”   火炎凛深深地望着凰歌,望着他跟如儿的女儿:“凰歌,你若是真的屈服于莫君行的威胁,那么,只怕莫君行的大军未到,草原上已经成了一盘散沙了!”   “……”   “草原刚刚团结起来,慕国也才建立。首沧部族还有其他部族的残余势力依旧存在,若是我们向莫君行低了头,他们势必在草原上挑拨离间。血性男儿最受不住的就是屈辱,而用牺牲女人的方式来换取苟安,更是最见不得人的屈辱!”火炎凛义正言辞地说道,一身傲骨,不屈的气节,让他的形象在此刻无比高大。   火炎宏不屑地哼了哼:“若是林潜那样的男人生长在草原上,只怕每个男人路过,都会忍不住给他一拳,或是砍上一刀!”标准的靠女人吃饭的窝囊废!   “可是战争一旦爆发,最无辜的还是百姓……”而且,这场战争是由她引起的,让她情何以堪?   “草原的男儿宁可血洒疆场,也决不容许他们的领袖向别国屈辱低头!”   “凰歌,父汗此话没错。而且,莫君行这次未免太过分了,他根本没有把慕国放在眼里,如此肆意地挑衅,欺人太甚!”火炎宏双眼血红,恨不得直接杀到皇宫,杀他个天翻地覆!“就算当初我迫于形势,跟他谈了交易,他也该尊重些,而不是像差遣一个奴隶一般,呼来喝去!他这样的做法,就是显而易见的挑战!”没错,在草原上,若是以言语如此凌辱,就是一种正式的宣战。而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听在草原人的耳中,也成了宣战的前奏!   凰歌垂首,良久才低声说道:“莫君行说什么皇后必须回朝,想必也只是一种借口吧!他根本就无情无爱,或许,他根本不要爱,也不会爱……”她怎会以为他还对她执着?她怎会猜想他对她是否有情?他从未打算要在她身上倾注一丝一毫的感情啊!   火炎宏和凤行对视一眼,各自无语。反而是火炎凛一时惶惑不解,认真地审视了凰歌一番,眼眸中也些许了悟,却更多的是不安和担忧。情本是一味苦药,若是将情系于一个根本不可能有回应的人身上,就更加苦得难以下咽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背后阴谋(上)   尹子倩带着旭儿总算到了他们魂梦之际都思念不止的地方,不管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只要那里有他,就是天堂!   那是位于深山之中的一座神秘的宫殿,传言除了堇冥宫中的人,外人根本找不到宫殿的入口!宫殿入口神鬼莫测,即使是子倩和旭儿进去,也被迫蒙上了黑色的丝巾。根据从那个自称左使的男人所说,宫殿外围设置有五行八卦,各种高妙精深的阵法将整座宫殿团团保护住,即使是一只苍蝇也甭想未经允许就飞进去!   渐渐地,子倩能够感觉到属于阳光的光热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秘的阴寒,阵阵凉意沁入肌骨……   “夫人,少主,请把丝巾摘下。”   闻听此声,子倩和旭儿相继摘下蒙面的丝巾。此刻,眼前并未豁然开朗,因为他们正身处石室之中,所能看见的也只有一面面石墙而已。森紫的光线诡异难测,这里,仿佛已经不属于人间,处处充满令人窒息的寒冷气息。   旭儿也隐隐察觉到那令人胆寒的阴冷,不由自主地靠近子倩,小手抓住她的大手,明澈的眸子里渐渐升起微微的恐慌……   跟着带路的男人继续往前,子倩心里愈加慌张,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可以见到她魂牵梦萦的人,她就可以不顾一切地往前走!   终于,他们走到一面被紫色光线笼罩住的石壁前,那男人回头,低沉的声音在四处石壁的回击下,更显得毛骨悚然。“夫人,宫主就在里面。”   子倩微微查看了那面石壁,完全不见任何缝隙。按道理,这里该有一道门,既然有门,就该有间隙呀!可是,什么也没有!“请问如何打开石门。”   男人面无表情地转身,在那团光线的外围处轻轻一击,只见一道石门就这样在子倩的眼前打开,里面依旧是暗紫一片,目之所及,除了石桌石凳石床之外,几乎再无其他摆设。   “夫人,少主,请进。”男人躬身,标准的低姿势。   缓步踏进石室,子倩四处浏览,只见那束紫色光线只是透射在石室中央,至于四周,则是一片浓墨般的黑暗。   位于这样透着邪气的地方,子倩终究有些害怕。旭儿更是紧紧地偎在子倩身边,小小的身子微颤着。这里,就像是诡谲阴森的地狱!   “如枫?”她小心翼翼地呼唤。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似乎传出老远,然后再从老远传回来。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幻想,是不是这声音可以直接传到地狱,抑或,这里就是地狱?   良久,久到子倩几乎因为不敢呼吸而窒息时,黑暗中似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旭儿一个劲儿地把小脑袋贴近子倩。   地上紫色光团的边缘渐渐出现一抹阴影,那阴影似乎正在向光明处移动。慢慢地,慢慢地,那抹阴影终于完全处于光团之中了!还好,是一个人!不是鬼,也不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子倩慢悠悠地抬起脸,看向那几乎将她隔绝在阴暗之中的高大身影。   “如枫……”低低的呢喃如春蚕私语,倾诉着绵延不绝的思念。   姬如枫眼中闪过一抹邪光,瞬间便被隐藏不见。“子倩,这些年来辛苦你了!谢谢你。”   泪水终于可以肆意涌流,当所有堆积在心头的情绪获得解放,那种急于宣泄的势头也是无法抑制的!她猛地扑进姬如枫怀里,紧紧箍住他的腰身,顿时泪水湿透他的衣裳,却无法撼动那颗早已进献给地狱的心!   “以后,我不会再抛下你一个人了!”   “真的吗?”   “是。”   她退出他的怀抱,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眸,慢慢伸手,抚着那让她眷念难忘的容颜。“如枫,为什么你这么冷?”那俊美的容颜上已经完全失去了曾经的温度,此刻冰冷得让人不敢触碰。甚至,那双曾经漾着笑意的眸子也染上了冰霜,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诱着别人葬身其中……   “长年生存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宫中,难免体质变得阴寒。”他一笔带过,接着魅惑地看着子倩:“子倩,你愿意从此永远陪在我身边,温暖我吗?”   禁不住又是一阵泣不成声,子倩再度偎入他的怀抱,即使那里没有了曾经的温暖。“我愿意,我愿意将自己所有的温度都传到你的身上,让你恢复曾经的温柔和煦。”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只要他还属于她,那么一切,都值得了!   姬如枫勾动唇角,笑得深沉。眸光一转,他看见了旁边的孩子,那眉宇之间颇有他的样子。“这就是我的儿子吗?”   子倩这才想起旭儿,急忙擦去眼角的泪渍,将旭儿拉到姬如枫面前:“是啊,你看,旭儿跟你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紧接着,她拉着旭儿的小手,温柔地俯身说道:“旭儿,你不是想见爹爹吗?现在他不就站在你的面前!”   旭儿没有如预期般地投入姬如枫早已准备好的怀抱,而是瑟缩地靠紧子倩,瞳眸中满是恐慌。   “旭儿,你怎么了?”子倩微斥。可是,旭儿却更加惊惧,小小的身子颤抖着,一双小手死死地抓住子倩。   姬如枫索性上前,张开双臂,企图将旭儿抱入自己怀中。未料,旭儿一个扭头,深深地埋入子倩的怀中,双手更是死命地抱紧她的脖子。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子倩怎忍逼他太甚。“如枫,旭儿想必是见不得生,等过一段时间,让他熟悉这里,也熟悉你再说吧!”这个孩子,从小就被囚禁于那小小的一方天地,所见过的人也无非就是她,和时常进府的蔡婆子他们那群人。   幽深得不见底的瞳眸迅速掠过一抹锋芒,姬如枫收回自己伸出的手臂。“那就再给他一些时日。”语气中隐隐含着不满,让子倩一时措手不及。为什么她觉得她所爱的这个人染上了地狱的气息?   第一百九十三章 背后阴谋(下)   书阁之中,莫君行阴沉着一双冷魅的眸子,直看得林潜瑟瑟发抖。   “你确定你准确地传达朕的意思了吗?”   “皇上,臣可是确确实实地低三下四了,完全地按照皇上的吩咐,说明只要凰歌公主愿意回朝,那么当初跟王子殿下所谈的交易就此一笔勾销。但是,慕国的汗王以及王子殿下他们根本不领情,还说要是皇上再敢干涉他们的国政……他们就……挥兵南下……灭了凤越皇朝。”林潜小心地瞄了瞄莫君行逐渐黑沉的脸色,吞了口口水,才接着“陈述”:“臣遵照皇上的指令亲口向凰歌公主……”   “她是朕的皇后!”莫君行突兀地出声,将林潜的回话打得七零八落。   “……是,是,臣将皇上的歉疚之意一一传达给皇后,并恭请皇后回朝,可是……皇后却说自己已为人妻,所以……”   “所以,她要守在那男人身边?”阴沉沉的话语如同冬日里即将下雪之前的天空,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   “……皇后娘娘希望皇上放过她,也放过她的丈夫孩子……”林潜嗫嚅着继续“火上浇油”。   “她真的这么说?”   “……确实如此。”   莫君行向后仰靠着,闭上沉重得似乎睁不开的眼皮,良久,才睁开,眼中已不复曾经的柔情踟躇,取而代之的是霸道的烈焰。“你,退下!”冷酷的命令不含一丝温度,让林潜很轻易就察觉到,这个魔王怒了!   “臣告退!”话音落地,那仓皇遁逃的身影已不见了踪迹。此时此刻,那个魔王随时都会发狂,傻子才会留下成为魔王的腹中餐!   当死一般的寂寞将他团团困住,他才放纵自己痛得几近麻木的心稍事喘息。那个女人不要他啊!即使他已经卑微地请求她回来,她依旧对他的爱不屑一顾!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五年有余的眷顾难舍,五年有余的惦念不忘,她就是如此回馈他的吗?生平第一次如此的低声下气,只为了弥补他曾经的错。为了挽回这段情,他甚至可以不计较她在草原这五年以来曾经的一切,不管她是否嫁人,不管她是否生子,统统的一切,他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可是,她依旧是全然的不屑啊!   就那么蔑视一切地将他的爱践踏在脚底,一顶高高的绿帽子往他头上一扣,然后呢?是不是柔顺地偎依在那个男人怀里,站在高处看着他在低迷之中沉沦?   呵!她怎能以为他会放纵自己沦落到那样的地步?从来,他都是站在最高处,俯视一切的!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皖水,每次我想要讨好你的时候,你总是用那残忍的冷漠打碎本该迷离的梦境,让所有可能出现的美好颠覆成难以闪躲的梦魇!   林潜迈着畅快的步伐,得意非凡地往宫门处走。途经一假山,他猛然间感觉到鼻尖一阵刺痛,惊慌失措之际,伸出手一摸,却见指尖一点猩红。警觉地往身旁的假山壁上看去,原是一枚青色的细针。这不是水晚晴惯用的“兵器”吗?就不知道上面有没有淬毒?   四处张望之际,他才发现一座假山脚下露出一点裙裾。   “臣给晴妃娘娘请安。”他疾步走到那假山背后,对着水晚晴就是一个标准的俯身。   水晚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要把你那套阿谀奉承的把戏拿到我的面前耍弄!”   林潜哂笑,不置一词。   “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晴妃娘娘放心,草原那边已经群情激愤,莫君行也该是怒火中烧了!”   水晚晴睨了他一眼:“你确保已经万无一失了?”   “这个嘛,臣也着实不敢担保!除非有人再去给莫君行煽一把火……”他微微瞟向水晚晴,意味深沉。   “够了!这件事到此,你就别插手了!”   “是。”   林潜终于离开,水晚晴的眼眸中却染上忧色。她真的要遵从宫主的命令,亲手毁掉莫君行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早有预谋   书阁之中,莫君行面色阴森,冷眼觑着满地的狼藉。须臾,他空洞地冷笑,心也无限度地下沉……   这就是他追求的爱吗?这就是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女人吗?最终,他的痴心付之东流,他的爱,被如此卑贱地践踏在泥泞之中!好恨哪!皖水,此刻,你可知我有多恨你?   邵离观望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爷,林潜此人并不可信……”   莫君行依旧铁青着脸,不过眉心的褶皱越来越严峻。“这话什么意思?”   “属下认为,林潜的话大有不可信之处。火炎凛父子向来维护草原的安定,决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挑起战端,皇后娘娘为慕国的存亡考虑,也断无可能拒绝得如此决绝!”   莫君行沉吟片刻,才说道:“你认为林潜没有如实禀告?”   “属下只是认为林潜此人不足以全信。”   莫君行在唯一仅存的那张椅子上落座:“邵离,挑选一个可靠的密探前往草原打探有关皇后的一切,包括这五年以来的全部。”   “是。”   揉了揉眉心,莫君行倦极。皖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邵离走出书阁,却见水晚晴姗姗而来。他不由自主地皱眉,何以一个不懂武功的柔弱女子,接近书阁已如此之近,他却未有一丝察觉?   “属下拜见晴妃娘娘。”   水晚晴端庄地点点头,随即错身而过,往书阁走去。   看着那窈窕的背影,邵离心里闪过一丝警觉,随即自嘲地撇开。大概是刚刚松懈了些,才没能及时察觉她的靠近吧!   走进书阁,水晚晴一眼便看见那遍地的“残尸“,心里不由些许胆寒。同时,又不由地羡慕起那个被如此执着爱着的女人!   “你来做什么?”莫君行蓦然睁开那双妖魅的眸子,此刻,那里已然汹涌着血色的狂波。   水晚晴被那双血色的冷眸震憾住,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无助地蠕动双唇,却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莫君行见到她惨白的容颜,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定然十分狂乱。他体内自有一股魔性,当魔性愈演愈烈时,往往连他自己也克制不住!除非皖水……只有那个女人能够让他的心境归于安宁,让他体内翻腾的仇焰趋于平和……   可是,她不愿哪!她总是那么冷漠地看着他在烈焰中痛不欲生,看着他从一个人被迫演变成一个魔……多么无情的女人!   水晚晴震憾之余,更多的却是心酸。“皇上何苦呢?”   “你知道些什么?”   “臣妾刚刚路遇林大人……”言下之意,就是她什么都知道了!   莫君行的神色更显严峻:“朕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别怪朕对你不客气!”   晚晴知道这是恫吓,货真价实的恫吓!但是她还是徐缓地开口,或许是心里总存着那么一些不甘吧!她不甘自己总是比不过那个女人,总是沦为她的替身!“皇后娘娘既然不愿回来,皇上何不让这段情就此斩断?”   话音一落,金黄色的身影已经闪现到了眼前。莫君行紧紧箍住那柔腻滑嫩的脖颈,用那充血的眼眸看着她惊惧惶恐的眼:“水晚晴,你好像忘了,你只是替身!”他的语调出乎意料的轻柔,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剑般轻易地就将人割得体无完肤!   心,冷了!水晚晴知道在这个男人眼中,自己从来不曾存在过!多么可悲,陪在一个男人身侧五年有余,最终还是只是一道影子!如今,那个真实存在的人就要回来了,那她这道虚无的影子呢?   一个甩手,莫君行看也不看狼狈跌落在地的她,径自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清风,冷彻心骨!   无边的狂野,一匹黑色骏马疾驰而过,尘嚣顿起,掀起漫天尘土。   忽然,骏马紧急驻留,只因四周不寻常的动静,还有……杀气……   黑衣人紧紧拽住缰绳,控制住那烦躁不安的骏马。密探的行踪向来不向任何人泄露,这些人怎么会知道他的行程?   顷刻间,数道黑影凌空而落,杀气顿现。人人蒙面,手握利刃,刀光剑气,纵横在狂野蓝天之下。   带头之人带着黑色的斗笠,阴冷地如同地狱而来的修罗。   “杀!”简短有力的指令,如巨石入海,激起一场血腥的厮杀!   漫漫黄沙之中,十几把剑携着浓浓的杀气,一齐向莫君行派出的密探攻击过去。密探也毫不客气地抡起剑回击。   一时间,剑影如龙回旋翻覆,划出一道道犀利的寒芒,鲜血如雨,交织成一片。剑身化为一道道飞虹,逼人的剑气将尘土扫得漫天乱舞。十几道身影在漫天尘土中穿梭往来,剑光乍隐乍现。没有语言,没有惊叫,只有剑与剑相击时发出的雀跃之声。鲜血横飞,倒下的人有的立刻顽强地站起来,继续挥剑向前,有的则将埋于黄土。这是一场野兽的厮杀,一场生死之赌的肉搏。   莫君行手下的密探自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然而终究难敌数十人的围攻。转眼间,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血流不止。密探的宗旨就是竭尽全力完成主人的任务,以生命来效忠。纵使对自己的劣势已心知肚明,那个黑衣人依旧顽强地抵抗,不战到最后一刻,誓不罢休!   另一边领头的男人冷眼旁观许久,终于在刹那间拔出手上的长剑,一道身影急速地跃至战圈之中,只一招,一道剑气划破西风,咽喉处那一道血痕,鲜血汩汩而出……   黄沙飞舞之中,那倔强的身影骇然倒地,死不瞑目……   吆喝两句   吼吼!!点击终于过二十万了!!!第一时间,小语自恋地得意一下(虽说没什么值得得意的……)。但是,写作本就是一条寂寂落落的漫漫长路,如果再不懂得自我娱乐一下,那日子真的没法过下去了……   这部小说真正开始写应该从六月份算起吧!至今已有两个多月,可以说历时不短了!小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掉(其实小语很急着把它结掉的!)。   按照小语理想的打算(仅是理想,请不要当真),本是打算在十一放假之前完结的,以此作为小语给各位支持小语的读者们的节日礼物(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哈!)。但是,小语现在学业也比较繁忙,所以更新时间不稳定,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所以小语弱弱地说一句,小语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掉……   小语灰溜溜地溜走……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最终成错   悠悠碧草,随风舞摇,却荡不去那缭绕愁绪。凰歌站在山丘之上,看着那隐隐透着黯沉的天空,不觉担忧起来。   莫君行真的会发动这场战争吗?是因为她,还是为了吞并草原?是为了草原吧!那个目空一切的男人向来都习惯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心,把天下踩在自己脚下!   “凰歌。”   她回眸,却见是水姬。“姐姐。”   水姬行至她的身旁,与她并肩。“在想莫君行?”   “……只是在想他会不会挑起战端。”   “或许其中有误会也说不定。”   凰歌偏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凰歌,姐姐在莫君行身边呆了这么多年,我可以看出他对你至少是有情的。或许他这个人情薄,但是他把唯一的薄情给了你!一个冷情至此的男人,愿意把所有的情系在你一个人身上,足见他对你的真,对你的诚……”   凰歌目光幽幽:“如果他真的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就绝不会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来逼迫我就范。”   “所以你还在等,等着他最后的决断。”   “如果他愿意换一种方式,我不介意回到他的身边。”曾经,他鬓角那两缕白发晃了她的眼,揪住了她的心。或许,她可以为此一搏,毕竟是她全心所爱的男人!   “凰歌,你从来没有放下过这段情,是吧?就如你从来没有忘记过皖水这个人一般。”   凰歌苦笑:“我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到如今才知道那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幌子。”凰歌,皖水,从来都是同根而生。   揽月楼前,一抹身影迎风而立,春已至,人未还,徒留他孤独彷徨。   “爷。”邵离的声音蓦然响起。   “什么事?”   “派去草原的密探已经回来。”   “让他过来。”   “是。”   一黑衣人恭敬地跪于莫君行身后。“属下拜见皇上。”   “让你打探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打探清楚。”   莫君行忍不住捏紧双拳,答案明明就在眼前,他却没有勇气去揭开那最后一层薄纱。胆怯啊,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胆怯的滋味,竟是如此惊心动魄!一个为所欲为的魔王,居然也会胆怯?呵呵!   自嘲的笑在唇角慢慢浮现,慢慢僵化,最终虚无得如同浮云飘散,不留下一丝痕迹。“说!”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即使胆怯,他也绝不容许自己退缩!   “皇后娘娘确是火炎凛的亲生女儿,五年前嫁于凤行,一年后产下一子,取名凤岐。夫妻二人鹣鲽情深,虽如今凤行原配已回,但皇后娘娘并未离开,与其姐姐共侍一夫。”   “她是为了凤行才不愿回来的?”   “是。火炎凛父子均已表示,皇后娘娘既然已是凤行之妻,断没有送回皇朝之理,且他们已经开始招兵买马……”   莫君行勾起冷峻的笑容:“莫非他们还打算跟朕抗衡不成!”不自量力!   “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她说皇上嗜血嗜杀,要对付皇上,除非先下手为强!”   天空一记春雷,似乎将整个大地都震动了!轰隆隆的雷声肆无忌惮地碾过,也碾过莫君行的心,在那里留下血迹斑斑的痕迹。她要对付他啊!他最爱的女人要对付他啊!   一个甩袖,他猛然嘶喊:“滚!给朕滚!”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在那一瞬间染上充血的红光,妖冶得令人惊惧。   一旁的邵离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密探的消息向来精准无误。莫非皇后娘娘经过五年,真的完全抛开了对皇上的感情吗?   “爷……”   “都给朕滚!”他头也不回地低吼,压抑的怒气似乎让周遭的空气也变得沉闷。   邵离知道此刻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只好躬身退下。   不消多久,雷声再度轰响,瓢泼大雨也毫不示弱地倾盆而下。初春第一场雨,寒冽地刺骨。然而,莫君行不闪不避,只是静静地伫立着……   ——————————————————————————————————   自荐文文《秦始皇的情妇》,欢迎捧场!!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战在即   王帐之中,每个人都神色沉重。   “父汗,应战吧!”火炎宏咬牙说道。他明白父汗的忧虑,莫君行此次派来三十万大军,由老将南宫释担任元帅,吞并草原之心昭然若揭,单凭如今慕国的兵力,尤其是在草原正在修养休息时,这场战争绝对非常艰苦!   火炎凛凝视着摊放在桌上的密报,这是才由边界传回来的,皇朝大军压界,很快就突破了防线,如今正迅速地往将战线往王庭的方向内扩。   凤行沉思良久,才说道:“汗王,如今只有应战,才能凝聚民心,否则人心涣散,草原更加难以保全!”林潜造成的谣言还余韵未歇,草原上依旧群情激愤。如果此时谈和,势必造成人心浮动,若是首沧等部族的残余势力再稍事挑拨,那刚刚建立的慕国无疑……   “火炎家族跟凤氏家族皆是根在中原,想不到如今居然被迫与中原为敌!”祖辈有遗训,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与中原为敌。谁知,他还是……   “父汗,这是莫君行欺人太甚,咄咄逼人。我们只是为维护草原而战!”   火炎凛微闭眼,半晌,再睁开眼时,只余一片明朗。“凤行,传令下去,立刻召集各管辖区的领长,前来王庭共商备战大计!”   “是。”   凤行即刻起身,意欲迅速赶往各管辖区。孰知才打开毡帘,昂扬的身躯赫然顿住。   “凰歌?”   面色苍白的凰歌愣愣地凝视着他,仿佛全然没有意识地呢喃:“他……要开战了吗?”   “……是。”   “原来……只是为了他的野心……”她怎么会奢望他是为了她,是为了情?梓语姐姐终是错了吧!他不是薄情,而是根本无情!   火炎宏见凤行有异,也急忙赶到毡帘处。“凰歌,你怎么来了?”他脸上忧色顿现,本来打算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谁知她却偏偏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她彷徨无助地看着火炎宏,再看看凤行,曾经明澈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迷惘和不知所措。   “凰歌?”凤行握住她的手,只感觉到那触动人心最深处的冰冷。她又受伤了吧!轻轻地把她瑟瑟发颤的身子揽入自己的怀中,他像个哥哥一样轻拍着她的背。“一切都会过去的……”   凰歌慢慢地恢复了意识,这才惊觉地从凤行怀里逃开。“凤大哥,姐姐出事了!“这才是她来此的目的,谁知迎接她的却是穿心而过的箭矢。   “梓语?她怎么了?”凤行神色顿时慌张起来。   “我也不知道,她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抱住自己的脑袋,直喊痛……”话没说完,凤行已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火炎凛走到外面,看着凤行匆匆而去的身影,转而面对火炎宏:“宏儿,联络各管辖区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父汗!”   “凰歌,你跟父汗进来。”   大帐之中,火炎凛跟凰歌对坐。   “凰歌,坚强起来!”   “父汗……”   “不要把所有的责任揽在你一个人身上,战争的发生从来都不可能说是为了一个女人!在这场战争中,你只是一个无辜者,所以,不要有任何歉疚!”   “可是我却成了引火的索药。”   “这只是莫君行成全自己野心的借口!凰歌,在草原人们的心中,你永远是高贵美丽的公主!没有人会认为你是罪魁,所以,你更应该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凰歌看着火炎凛那已经苍老许多的容颜,心里感动万分。她的父汗,曾经在她母妃的心中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如今在她的眼中,也是一个将自己儿女庇护在羽翼下的苍鹰!“父汗,凰歌可以抱抱你吗?”她渴望亲身体会父亲的温暖,那是最无庸置疑的保护伞!   火炎凛微愣,随即张开双臂,犹如一只张开双翼的雄鹰,准备将自己的儿女纳入自己的羽翼,为他们挡去所有的风雨。   父女相拥,那一刻,曾经的隔阂如冰雪消融,那一刻,温情肆意地传递!   “父汗,凰歌以有您这样的父亲而骄傲!”   “凰歌,你也是父汗永远的骄傲!”   最后的灿烂,那是存留在凰歌记忆中最难以抹去的美好!最美的情,即使只有那么一瞬,在往后千百次的回想中,也依然可以温暖一颗孤独的心,照亮一段寂寞的路……   凤行匆忙赶至自己的旃帐,心急如焚地冲进去,对着心玫就是一连窜的问号:“梓语怎么了?她现在怎么样?她……”   心玫捣住自己的小嘴,却依然有笑声从指缝间溢出。   “心玫,你……”   “凤行,我没事了!”说话的是自凤行进帐,就一直被忽视的梓语。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凤行却隐隐感觉到那双明媚的眸子此刻更加美丽动人了!   心玫逮住机会就毫不客气地打趣:“我说哥哥啊,你平日里镇静自持的功夫一遇上嫂嫂,就尽数破功了耶!”   孰料凤行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深情款款地握住爱妻的手:“梓语,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头痛呢?你……”   一只小手爬上他的俊脸,在那里流连难返,柔柔的目光凝望着他的眼,梓语轻轻地说道:“凤行,我没事!只要可以换回曾经的记忆,即使再痛,我也甘之如饴!”   “梓语,很痛吗?”   心玫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这是他的哥哥吗?好白痴哦!“哥哥,梓语嫂嫂是因为想起过去的事,才会突然头痛的啦!”他到底有没有抓住重点啊!   “……”风度翩翩的凤行顿时化为木头,真正的目瞪口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苍鹰殒落(上)   战火在草原上肆意狂卷……   仅仅两个月,刚刚被春天临幸的草原已经满目疮痍。   当皇朝大军直逼斡儿伦时,火炎凛当机立断,王驾亲征。   才萌发出来的星星绿意在冒出头的那一刻即被灭杀,辽廓的草原上,两军对垒。   火炎凛勒马军前,审视着对方最前沿那一匹白色的骏马。马上一个身披银色铠甲的男子,威风凛凛。那双冷锐又傲然的黑眸,让人感受到一股强悍犀利的霸道,深沉浩瀚的男人魄力。整个人显得阴惊,冷森,令人不寒而栗。这个男人,绝不简单!   随行的凤行见到那男人,顿时愕然。“汗王,那最前面的男人就是莫君行!”   火炎凛也一时惊愕,不是说这次的主帅是南宫释吗?为什么莫君行却突然出现,这么……让人措手不及!   这一边,火炎凛凤行等人都为莫君行的乍然出现惊慌不已,而那一边,莫君行也眯起眼,打量着火炎凛。他就是皖水的生父吗?可恶的男人,若不是因为他,自己跟皖水怎会阴错阳差地成为兄妹?若不是那一段错乱的兄妹关系,自己跟皖水何以走到今时今日?火炎凛,这是你欠皖水的,也是你欠我的!   目光稍移,杀意顿现地停在凤行身上,莫君行心里怒意更甚。当初他如他所愿地归还了他的妻子,他却恩将仇报地“拐走”了他的皖水!   很好!今天,就把这些帐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鼓声才刚响起,莫君行已一马当先,勒马至军前数十步远的空地上,目光凛凛地望向火炎凛,手中长矛轻轻举起,指向他:“汗王,朕要向你挑战!”凡是敢跟他抢女人的人,都是他眼中的敌人!即使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   凤行自然听说莫君行的武功早已出神入化,深不可测,急忙制止:“汗王,此战由我出战吧!”   “不!既是点名要本汗出战,本汗岂可扫了皇朝皇帝的兴致?”   “汗王……”   火炎凛手一伸,制止了凤行未竟的话语。随即急速挥下,手中的马鞭随着他动作的起落,力道不轻地抽在马背上,于是,那匹棕色的骏马即刻飞驰而出。   战场之上,两军对垒之间,那一黑一棕的骏马往返驰骋,马上的两道健挺的身影如游龙般灵跃地对战着,一时间,胜负难分,谁也占不了对方的便宜!   火炎凛看着莫君行神鬼莫测的招式,心里暗暗称奇,想不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小伙子”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不禁也佩服起来。不过,这男人让凰歌受伤如此之深,居然还想染指草原,他绝对不能放过他!   而莫君行此人虽目中无人,也仅是因为没有遇上值得自己佩服的人。不过,现在,他总算遇上了一个!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是个人物!然而,他敢跟他抢皖水,就是他的对手!   两人的对战继续进行着,各自心里都打算着今天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王庭中,凰歌正坐在榻上缝制皮帽,突然觉得心神极度不宁。其实,她一早上就感觉到心里微慌了,只不过现在这种感觉愈演愈烈……   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正想着,手上的针一偏,直直地扎进手指之中,血珠瞬间沁出,在指尖绽放出绚烂的花儿!   “凰歌姐姐,凰歌姐姐,不好了!”吵吵喳喳的声音从老远之外一路滚进帐内。   凰歌擦去手指上的血迹,看向冒冒失失的心玫:“心儿,又是什么事不好了?”这丫头整天就每一刻安静的,时不时地惹出些不大不小的事儿来。   心玫急剧地喘着粗气,捂住起伏不定的胸口,良久才顺过气来。“姐姐,这次是真的不好了!”自从凰歌另挑旃帐住下后,心玫也自然改口,称她为姐姐。   凰歌的心有那么一刻的静止,动动唇,想问些什么,却被心里那乍然出现的惊慌堵住。   心玫张大嘴巴,很夸张地呼吸了两口,才说道:“凰歌姐姐,汗王被莫君行刺伤了!”   莫君行?三个字,一个人名,听在凰歌耳中,却如催命的符咒。“莫君行?他怎么来了?”   “不知道耶!他就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然后直接找汗王单挑!”   “父汗受伤了?严重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消息传来,说汗王受伤,正在回王庭的路上……”   “回王庭?”凰歌喃喃着,心里更加慌乱。如果不是受了重伤,父汗怎么会离开战场,独自回到王庭?   心玫见凰歌一脸的苍白,急忙抛开那个话题:“姐姐,你要往好的方面想,汗王还能经受马车的颠覆,那就说明他受伤不会特别严重,或许只是回来修养而已呢!”   “他怎么可以伤了我的父汗?他怎么可以?”空洞的眼,早已盛不住曾经的情。她茫茫地看着旃帐外旖旎的春色,是不是他一定要把这片刚刚泛出春色的草原践踏得面目全非,才肯罢手?   ————————————————————————————————   自荐文文《秦始皇的情妇》,欢迎捧场!   第一百九十八章 苍鹰殒落(下)   凰歌站在床边,看着火炎凛胸前那怵目惊心的伤口,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硬生生地剜开,鲜血淋漓……   火炎宏本在别处代理汗王的事务,听闻火炎凛受伤,立刻奔回王帐。   “父汗怎么会受伤的?”在他的认识里,他的父汗是个铁打的汉子,从未被伤得如此之重!可是此刻,他却紧闭着眼,毫无生气,好像随时都会悄无声息地离去……   凤行仔细为火炎凛包扎好再度裂开的伤口,才谨慎地回道:“莫君行一上来就向汗王挑战,本来两人旗鼓相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汗王的动作不知为何好像停滞了那么一会儿,就在那一刹那,莫君行手中的长矛直直刺入汗王的胸口……”战场上生死悬于一线,那瞬间的滞留无疑是给敌方一个致命的契机,让敌方取走自己的性命!   “莫君行!”火炎宏暗地里握紧双拳,咬牙切齿。那个男人先是负了凰歌,再来又伤了他的父汗,可恶!   他小心查看着火炎凛的伤势:“凤行,父汗这次伤得很重吗?”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全无力气的样子。   凤行皱起剑眉,语气中满是困惑:“按照道理,汗王这次的伤并不是很重,但是这也要根据各人的身体素质而定。汗王最近身体受到极大的损害,因此这伤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很容易承受的!”   梓语陪在凰歌身边,见她整张脸上血色全无,甚至还可以感觉到她在隐隐地颤抖。   “凰歌……”她揽住凰歌的双肩,无言地支持着她。   “如果……恨可以让爱颠覆……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去恨……”   梓语一阵心酸,实际上,恨永远颠覆不了爱,因为恨本就是建基在爱之上的,恨若是茎叶那么爱无疑就是根,茎叶如何能够颠覆得了根?   那一刻,所有人担心的就是火炎凛是否可以很快站起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汗王只是稍事休息,然而三天之后,王帐之中传出了震惊草原的消息……   病榻之上,火炎凛虚弱得几乎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围绕在床榻四周的是他的儿女们,还有几个重臣。   草原上的战争依旧进行着,可是他却意识到自己必须先走一步了!   “宏儿……”低哑的声音早已失去了它本来的音泽。   火炎宏就地跪下,神色悲戚。   “……自此,草原和慕国……就全交托到……你的手上……务必保证人们的生活……”一句话未完,他已然冷汗淋漓,出气多入气少。   “……儿臣遵父汗之旨。”   火炎凛一一巡视过站在床榻周边的人,他的儿子,他的重臣们,他的梓语,他的凰歌……   “凰歌……”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竭力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   凰歌忍住眼中的泪,上前几步,握住那几乎没有温度的手:“父汗……”怎么会这样?不久前,她才真正地接受他,全心地认同他,可是承欢膝下才这么一段短短的时间,他就不要她了吗?   “凰歌,父汗很高兴有你这个……女儿……”   “父汗,不要离开凰歌!你不是想给凰歌一个家吗?没有父亲,哪儿还有家?”   “凰歌,父汗知道……今生亏欠你很多,但是……在天上,父汗还有情债……要还……”他的如儿,已经等了十几年,他不能再让她这么漫漫无期地等下去了!如儿……   凰歌泣不成声,为什么她想要留住的最后都留不住?莫君行,我那么希望能够远远地离开,为什么你还要苦苦地纠缠?   “宏儿……”他将涣散地目光投向火炎宏:“不要为我报仇,你的责任就是……保护草原……保护你的妹妹!”   “……孩儿遵命!”   “玉佩……”他喃喃着,目光中透露着深深的焦虑。   凰歌猛然领悟,三两步跑到一旁的柜子边,从里面找出一个木匣,谨慎地取出那两块龙凤玉佩。   “父汗,玉佩在这儿!”她含着泪,将玉佩塞进火炎凛的手中。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火炎凛立刻将玉佩拽得死紧,放置在自己胸前,嘴角也悄然绽开一朵笑花……   良久,王帐中再无一丝声响,静得让人窒息。   凤行上前,小心地探了一下鼻息。“汗王归天了……”   众人匍匐于地,恭送汗王灵魂归于长生天。草原同悲,在战火肆虐中悼念他们草原殒落的苍鹰……   ——————————————————————————————   自荐文文《秦始皇的情妇》,欢迎捧场!!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无法挽回   邵离进入御帐,单膝跪于负手而立的莫君行身后。“爷,火炎凛死了!”   那高大威武的身躯蓦地一僵,随即身子一转,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眸锁住跪在他面前的邵离。“不可能!朕根本没有刺中他的要害……怎么会死了?”暗哑的声音蓄满了不可置信,状似在喃喃自语。   “可是……他回到王庭三天之后,就死了。”   身子微晃,莫君行几乎站不住脚,踉跄地跌坐在坐榻之上,神色凄惶。   “爷……”   “朕想静一静。”他抚着额头,万分疲惫地说道。   “……属下告退。”   火炎凛死了吗?被他亲手所杀?好可怕的事实啊!莫君行仰靠在坐榻上,身心俱疲。他知道,自己跟皖水愈走愈远了……   因正值战乱时期,火炎凛的丧事办得极为草率。很简洁的仪式,一代天骄入土为安。茫茫草原之中,清冷月光之下,他结束了自己辉煌的一生,前往他向往的天堂。那里,有他追逐了一生的挚爱,有他心心所系的如儿……   凰歌静静地伫立在那座墓前,幽冷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那刻着她父汗姓氏名字的墓碑。如果没有她,莫君行还有理由发动这场战争吗?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父汗也不可能会死了吧!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只要她不存在,就不会发生了?   一抹白影悄无声息地出现,无言地陪伴在她身后。   凰歌没有回头,只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   “凤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一个人陪陪父汗……”凤行依旧不放心她吧!如今梓语姐姐身怀有孕,王兄又忙着处理政务,也只有他还有功夫关心关心她了!   “……你就这么依赖那个男人吗?”森冷的语调浸着月光,更是寒透心扉。   凰歌蓦然回首,愤恨地看着那个她恨过千万遍的男人。“莫君行,你来做什么?”   莫君行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眸中似乎浮现着几许歉意,几许愧悔,几许不安。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凰歌一颗心咕噜噜地沉到海底。“我只是来看看火炎凛到底死了没!”他将目光转移到墓碑上,冷冷地看着,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莫君行,如今你站着的可不是你的地盘,不要妄想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他自负地勾起唇角:“皖水,你以为凭借如今的草原,如今的慕国,就能够跟皇朝对抗吗?”   “草原男儿头可断,血可流,却绝不向人屈身!”这是草原男儿的血性,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魄力!   “所以你甘愿让他们将鲜血洒在这春意初临的草原上,用他们的热血来浇灌这刚刚萌芽的草吗?”他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佳人,幽幽柔柔地说道,每一个字都稳定着同样的速度,同样的音高。宛如一条水平拉直的细线,没有一丝起伏。然而,纵使柔软如此的丝线,在触及凰歌身体的那一刻,依然不可避免地化为穿心的利刃,仿佛硬生生地从她的心房穿透而过。   如果不是她用最后的力气在维持着仅存的镇静,她只怕已经跌落在地了。“你是在威胁我吗?”他总是对她用这千篇一律的办法!   “皖水,我只是没办法了!今生,我认定你了,再也放不开了……你明白吗?”他低低地叹气,那么无奈……   仅在咫尺之间,他受到蛊惑般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真实的存在。那么的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稀有宝物!   凰歌被那双幽深地如同深潭的暗眸吸引住,直到那只手已在刹那之间,她才猛然回神。反射性地出手,只听寂静得只余呼吸声的夜色中,突兀地响起“啪”的一声清脆声音。莫君行的手被狠狠地拍下。   “怎么,现在连我的碰触都如此无法忍受吗?”   “你的手上满是血腥,让我恶心!”甚至,那只手上还有她父汗的鲜血!   莫君行将手举高,对着月光,细细地审视。“在遇上你之前,这只手从未沾过血腥,因为我不愿别人的血污了我的手!”   凰歌冷笑:“难道你的杀孽全部要归罪在我的头上?”   迎着月光,莫君行悻悻然地放下手,却未置一词。   她看着他的侧脸许久,忽然幽幽地说道:“你知道现在我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   莫君行邪魅地勾起唇角,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   一道寒光在月光下乍现,怵然间向着莫君行刺去。   莫君行身形不动,只是以两指轻轻地夹住那把匕首。黑眸凝望着此刻“自动亲近”他的容颜,贪婪地嗅着那自然的幽香。还是那么眷恋啊!这淡淡的体香,曾经多少次在梦中若有若无地出现,安抚住他躁动的心,却又无声无息地退离,残忍地将他从不安稳的梦中惊醒!   “你就这么想杀我?”他问得轻柔,似乎在情语绵绵。   第二百章 卑微解释   凰歌抬头望进那深寒的眼眸:“你说呢?”她学着他轻柔的语调,每一个字都包容着刻骨的寒!   莫君行就近望进那双凝结着恨意的眼眸:“皖水,我不是故意的……”生平第一次,他如此卑微地向一个女人解释。   “可是,父汗死了!”凰歌冷冷地说道。   “所以,你不会再原谅我了……”   “绝不!”   她手上的力道加大,即使用尽全力也无法撼动那两根手指分毫。   然而,下一刹那,她却惊住了。那把匕首直直地刺入他的身体,素白的锦衣上绚放出一朵凄厉的血花。那血红的花瓣慢慢盛放,渲染出一片绮丽的风光!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松手?即使感觉到她手上的力道不断地加大,他也如此毫无预警地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那可能会致命的匕首插入他的胸膛!   莫君行低头瞥了一眼,随即面不改色地望向凰歌,仿佛感觉不到一丝痛楚。“皖水,如果你还不解恨的话,利用这个机会,再加把劲吧!”他伸出手,轻抚着她执着匕首的手,无限诱惑地低喃。   半晌过后,凰歌蓦然间拔出自己的匕首,冷眼看着那涌流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染红他的锦袍,再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   “为什么不杀我?”他丝毫不理睬自己血流如注的伤势,反而以一种病态的执着看着凰歌。   “杀了你,然后任由你的大军将草原践踏成一片荒地吗?”   “只是因为这样吗?”   凰歌将匕首上的鲜血擦拭干净,才漠然地看向他。“不然,你以为呢?”   “……我可以退兵。”   “……”   “但是,你必须随我回去!”   “为什么?”他不是只是来吞并草原的吗?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而你,却是我的杀父仇人!”   莫君行正待开口,却警觉地听到有人再往这边过来。“皖水,除非你想亲眼看见草原被践踏,否则,你最好回到我的身边!”他已经放不开她了,再也放不开了!她道是霸道的执念,却不知他亦无奈啊!   “凰歌?”火炎宏匆匆赶来,却仅瞥见那抹飘然而去的白影。“是谁?”   “莫君行。”   火炎宏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匕首,视线下移,看见地上的斑斑血迹。随即纵身往莫君行离去的方向追去。   凰歌站在火炎凛的墓前,任由月光倾洒周身,将整颗心沉浸在冰冷的水中。父汗,凰歌该怎么办?眼前不断地浮现一幕一幕血腥的画面,慕雪峰下那个村庄,宫门前那一场残忍的杀戮,如今被战乱残害的草原……   被尘封多年的那个诅咒再度破壳而出……   她是祸水啊!无论走到哪里,哪里都会随之变为地狱!   火炎宏最终空手而回。“莫君行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可以退兵。”   “呵!现在就算他想退兵,我也决不让他安然回到皇朝!”火炎宏盯着那冒出星星绿意的墓冢,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绝。   “王兄,父汗说不要为他报仇。”莫君行这个男人太可怕了!父汗是不希望他们为了报仇而去自投罗网吧!   火炎宏深深地凝望着凰歌:“凰歌,不要再爱他!”   “……不爱了……再也不爱了!”心冷了,爱也麻木了!凰歌轻轻地阖上眼,低低的呢喃飘散在月光中。   “他说可以退兵,一定有条件吧!”最好不要是凰歌!   “……他要我回到他身边!”   “他做梦!”   “……”   后续情节预告   火炎凛一死,凰歌跟莫君行之间的纠葛就越深了!   两个明明相爱的人,偏偏一次又一次地猜疑彼此的感情,最终困住他们自己的心,让自己窒息在那纷繁错杂的苦情之中……   这段感情至此,已经错过了太多!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拨云见日?莫君行给草原带来的伤害,草原的人能够放下吗?火炎凛死在了莫君行的手上,凰歌以及火炎宏他们会罢手吗?   堇冥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姬如枫当年的神秘失踪,为何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堇冥宫的宫主?为了夺回皖水,他又将如何对付莫君行?尹子倩对他的爱,痴缠了十几年,最终能否换得他的一份怜惜?   有个读者跟小语说,希望为邵离安排一段良缘,不要让他抱着对雅如的痴恋孤身到老。究竟,茫茫人海之中,是否有一个人能够进驻他的心,唤醒他沉寂多年的情?   一切的一切,尽在第七卷《风雨飘摇不了情》!敬请继续关注!   第二百零一章 初次邂逅   莫君行捂住鲜血涌流的伤口,一路神色不变地走回营帐。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条血红的路,弯弯蜒蜒,在月光下尤显得阴森。   邵离循着血迹奔进营帐:“爷,您受伤了?”   “没事。”他伤的不是身体,而是心!那个女人直直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果然,这个世上能伤的唯有她!   “爷,属下刚刚乔装去草原查探了一下,发现一些很怪异的地方……”   “怪异?”   “是。草原上似乎有一些留言传得沸沸扬扬的……”   莫君行扯开自己的锦袍,动手包扎伤口。邵离本来想上前接手,却被他喝住。   他冷冷地凝望着那还在流血的伤口,一撇嘴,既然这是她留下的,那么就该为他所拥有!   邵离似乎明白了他的执着,退下来继续刚才的话题。“不知道为什么,草原上的人们都深信此次爷大军压界,为的就是吞并草原。而迎回皇后只是一个借口。”   莫君行手上的动作赫然顿住,神色瞬间阴冷。“留言是怎么传开的?”   “是林潜。”   “林潜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目光中隐隐闪烁着噬人的血光,杀气涌现。忽而,他看向邵离:“不对,林潜那个软性子,怎么敢如此阳奉阴违?”他当初就是料定那个男人是个孬种,且又是皖水舅舅,才让他跑腿。却不料他捅出如此娄子!   “属下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密探为什么也传回不实的消息?”   “除非,那个密探根本不是我们派出去的密探!”莫君行捏紧拳头,看来宫中有奸细!林潜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凰歌回来,对他只有益处,不是吗?为什么他要蓄意挑起这场战争?   沉思半晌,莫君行吩咐道:“邵离,立刻往王庭送去停战协议。顺便查清楚有关皇后的一切!”他不相信那个女人如此轻易就将他抛诸脑后!   “是。”   “邵离,小心!”   “……属下知道。”   整个王庭还沉浸在浓烈悲戚之中,邵离孤身一人赶至王庭,因为草原的继位之人还在王庭服孝。二来,也是为了方便打探皇后的消息。否则,他大可直接把停战协议交给驻守在斡儿伦的慕国守将。   一路上,为了减少阻碍,他直接伪装成草原之人,倒也没有受到阻挠。孰料,才踏入王庭,他就惹上了麻烦……   “唉唉哎,前面那个,站住!”一连窜的呼声撞击着邵离的耳膜,让他不得不停步。   “哎哟!你怎么突然停了?”   邵离回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揉着额头的丫头。“你叫我有什么事?”这个颠三倒四的丫头,明明是她叫他停的,好不好?要不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还懒得停步呢!   “耶?”身穿粉红色小袄的丫头愣愣地盯着他,许久不说一个字。   邵离想着还有要事要办,也不管她的视线胶着在他的脸上,径自转身,走到他的马边,一个翻越,坐上马背……   直到他已经催赶着马跑出老远,身后才乍然间传来一叠呼唤声。“喂喂喂,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这样很没礼貌耶!”   邵离好笑地撇嘴,真是个迟钝的丫头!不过,他心里也泛起嘀咕,她究竟盯着他的脸看什么?   第二百零二章 停战协议   当凰歌乍然见到异装的邵离时,第一句话就是:“马上离开王庭,否则只怕你再也见不到你的主子!”   “属下拜见皇后娘娘。”邵离没有离开,反而恭恭敬敬地跪下。   火炎宏冷冷地看着邵离:“他是莫君行的人?”   “……是。”   凰歌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已然劈向跪地的邵离。   “王兄!”   邵离既来王庭,就做好应战的准备。顷刻间,健挺的身姿从地上一跃而起,拔剑相对。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在这本就狭小的空间里打得天翻地覆!   “你们别打了!”凰歌在旁劝解,可是火炎宏已杀红了眼,根本不听她的。邵离也只好跟他纠缠下去。   毡帘忽地掀开,光亮从外射入。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奔进来。   “凰歌姐姐——耶,他们怎么打起来了?”然后,她明眸大睁,不可置信地喊道:“原来你在这儿呀!”凤心玫双眼发亮,倏然间已然奔到邵离身旁,险险得避开他手中挥动的剑,然后再毫不忌讳地挽住他的手臂,一副缠上他的样子!   当然,旃帐中没有人听得懂她的话,除了邵离一头雾水,懵懵懂懂之外,火炎宏兄妹根本啥也不知道。   “心儿!你给我过来!”火炎宏瞪着她,大声喝道。   心玫再度盯住邵离的脸,呆愣愣的样子,着实好笑。不过,火炎宏跟凰歌都没那个心思去笑,而邵离则是云里雾里的,搞不懂这个跟他只有一面之缘的丫头为什么总喜欢盯着他瞧。   凰歌也困惑不解:“心儿,你先过来!”   可是,心玫却再次如同第一次见到邵离时,仿佛被勾了魂似的。接着,众目睽睽之下,一只贼手慢慢地爬上那张始终呈现困惑神情的脸……   “凤心玫!你相不相信,我把你给赶出草原!”一声怒吼,及时制住了她荒唐的举动。火炎宏一双黑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邵离一时也被心玫大胆的举动给吓得心脏停止跳动那么一刹那。   心玫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还不住地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一时不小心嘛……”   火炎宏真想晕给她看,不是故意,就想上下其手,要是故意的话,她还不直接把他给扑倒了!   凰歌则是看得目瞪口呆,她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没有搞懂心玫这个丫头!   不过,由于心玫这一搅和,火炎宏的火气在她身上发泄了不少,所以也不追着邵离杀了。   “皇后娘娘……”   “我是草原的凰歌公主!”凰歌正色说道。   邵离微微顿了顿:“凰歌公主,属下是来递交停战协议的……”   “莫君行想停战?我告诉你,休想!这一次,我非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火炎宏一脸愤恨之色。   凰歌沉思半晌,问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开战的是他,停战的也是他!这样闹着好玩吗?把人命视若蝼蚁很有趣吗?”甚至,她的父汗死了,死在这场战争中,还是死在他的手上的!   “皇后娘娘,这其中怕是有人搞鬼,故意挑拨……”   凤心玫本来是在一旁乖乖听着的,忽然冒出一句:“喂,你是那个魔鬼的人哪?”   魔鬼?她是说爷吗?邵离一时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火炎宏磨着牙,狠狠地吼道:“凤心玫,你要是再敢吃里扒外,我直接把你扔到草原之外去!”简直丢尽草原的脸!   “哼!你相不相信你明天早上醒来时,可能会浮在莫伦湖的水里!”心玫也毫不示弱地反击回去。   凰歌置若罔闻,只是看着邵离:“他的协议呢?”   邵离从怀中取出一份黄绫卷轴,恭敬地交到凰歌手上。   凰歌草草看了一遍,就交给了火炎宏。“他以为光是赔偿,就可以挽回那么多条人命吗?”   “娘娘——”在凰歌犀利的目光下,他终究还是改了称呼:“凰歌公主,皇上他从来不会事后赔偿,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他真的很想弥补……”   “可是有很多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弥补不了了!”   “公主何必如此执着!这场战争继续下去,对皇朝和慕国都不是一件好事。只会让当初挑起战端的人幸灾乐祸!再说了,皇上主动要求和解,也给足了草原面子。”在邵离看来,莫君行这次做出的让步可真是空前绝后!   凰歌毫不留情地讽笑:“难道面子是用人命和鲜血换来的吗?”   一旁将协议细细看了一遍的火炎宏蓦然站起来:“怎么,他还想抓住凰歌不放吗?你,给我回去转告莫君行,凰歌是我们草原的公主,终其一生,她都会在草原!”   “王子殿下,皇上特意将此一条列在首位,您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第二百零三章   “他是想以此威胁我吗?”凰歌浅浅地笑开,笑意却未达眼底,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在那眼底,附着的是一层寒冰。   邵离轻轻摇头:“公主,属下觉得你应该把这当作是无计可施之下最后的选择!”   “我觉得他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放手!”而这,正是她唯一可以接受的选择!   “要皇上放手,这就好比是放弃他的生命!”   有那么一刻,凰歌感觉自己的心跳乱了。平稳无波的面容出现一丝豫色。然而,邵离却明白,越是犹豫,越是透露了她隐匿于心的讯息。她,还是恋着皇上的吧!   “你先回去,我要考虑一下。”敛下神色,凰歌恢复她的淡漠。   “……是。不知公主需要多少时间?”   “七天!”   “那属下在此等候公主的回复。”   火炎宏冷冷地觑着他:“草原不欢迎你!”   一旁的心玫无视火炎宏酝酿着的怒意,跳出来积极地说道:“没事,他们不欢迎你,我欢迎!”说心里话,他的眼睛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像她父亲的眼睛一样漂亮耶!记得小时候,她就喜欢盯着父亲的眼睛瞅,想不到如今她又可以逮住这样的机会了!不过,不知道他有没有酒窝?她挑夫君的条件就两条,一个是必须有双漂亮的眼睛,另外就是要有漂亮的酒窝!因为她的父亲就是凭着这两个条件博得了母亲的心,而她自小,就喜欢父亲的眼睛和酒窝!简单的说,就是她凤心玫和她的母亲有着一样嗜好!   “凤心玫,他是敌人,是草原共同的敌人!”火炎宏狠狠地瞪着心玫:“别忘了,他的主子杀了我们草原的汗王!”   心玫呼吸一滞,气弱了许多:“可是,杀了汗王的人是莫君行,又不是他……”   “你!”   “王兄,就让邵离留个几天吧!”凰歌出面调和,这场战争总得有个了解!邵离有一句话说得对,再继续下去,对草原和皇朝都不是件好事,反而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尤其如今她不确定的是,这场战争究竟是因莫君行吞并草原的野心,还是因她而起。若是因她而起,那么她就有这个责任化解这场战争……   走出凰歌的旃帐,邵离举目眺望那绵延至天涯的草原,碧草如茵,任谁也无法狠下心毁掉这如同天堂的地方!   “你叫邵离,是不是?”   邵离回头,只见那个身穿粉红色小袄的女孩亭亭玉立,娇俏的小脸上缀满微笑。但是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喜欢缠着他?   心玫微微蹙眉,原来这个男人除了那双眼睛,性格一点儿也不像父亲。她的父亲总是爽朗地大笑,而他好像总是沉着一张俊脸,又冷又硬!他若是不笑,她怎么查看他有没有一对讨她欢心的酒窝嘛?   “我的名字叫凤心玫。”既然他不开口,那她只能自己唱独角戏了。“我陪你四处走走吧!”   看着那没等他回应,就迫不及待往前蹦蹦跳跳的身影,邵离的脸色又微微沉了几分,他并不想被女人缠上,一点儿也不想。即使她只能算是个女孩!可是,皇上要他打探皇后这些年的事,而从那个名叫凤心玫的女孩子下手,应该是最简捷的途径……   草原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山丘上,望着头顶的白云,若有所思,那凝重的神情,跟他稚嫩的脸庞形成奇怪的搭配。   “哎……”一声深沉的叹息从他的小嘴中溢出,竟似无限忧郁。   “岐儿,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啊?居然还有模有样地叹气!”心玫几步走到岐儿身边,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明明是个稚嫩的娃娃,却表现得像个老头子!”   “哎呀!姑姑,会痛哎!”   “你刚刚在叹什么气呀?”心玫也靠着岐儿坐下,掐了一根草,叼在嘴里。   “是我母亲哪!她最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我陪在她身边,也不能让她开心些!”眼儿一飘,他眼尖地瞅见跟着心玫身后的邵离:“心姨,那个叔叔是谁呀?”   “他是莫君行的使臣!”也是她凤心玫最新的猎物!曾经,为了给哥哥找个女人,她可是猎遍草原无敌手,这一次,她要为自己猎一个男人!   “哦!”小脑袋一点,没有再问下去。可是那双明澈的大眼睛却瞅着邵离好一会儿。   第二百零四章 魔君有情   心玫拍拍岐儿的脑袋:“你这鬼灵精,赶紧回去吧!否则凰歌姐姐又要担心了!”   “那我回去了哦!”他也俐落地起身,却忽然微微俯身,在心玫耳边悄悄说道:“姑姑,那个叔叔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变成岐儿的姑父吧?”   心玫愕然,下一刻全无形象地一巴掌打在岐儿屁屁上:“你这死小子,现在居然学会调侃心姨了,是不?”人小鬼大的小东西,甚至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这个小家伙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完全泄露自己的恶魔性子,在凰歌姐姐面前立刻大变身,成为一个乖乖小孩!   “姑姑是在害羞吗?”岐儿恶作剧地笑笑,随即一溜烟儿跑开。   “死小鬼!”   “那个孩子是凰歌公主的儿子?”邵离眯起眼,看着那逐渐远去的小小背影,眼中却闪过一抹深沉的思绪。   “对呀!”   “他几岁了?”邵离掉头,急切地看着心玫。那向来波澜不兴的黑眸中闪现着遽亮的光芒,晃了心玫的眼。   好漂亮的眼睛哦!心玫嘴巴张成O形,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快到六岁了。”   一道精光闪过,邵离继续问道:“他不是你哥哥的儿子吧?”   “……嗯。”灿若星光,世间绝色呀!   邵离神色一敛:“这么说那个孩子是皇上的儿子,也是我皇朝的太子殿下!”   “啊?”心玫被邵离突变的脸色给吓了一跳,这才猛然清醒过来。“谁、谁说他是莫君行的儿子呀!岐儿当然是我哥哥的儿子!”打死她也不承认自己刚刚居然被美色诱惑,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要是火炎宏知道,肯定又要瞪得她数十天吃不好饭!这个男人好奸诈哦,明知道她抗拒不了他的男色,居然还用那双漂亮得没天理的眼眸来诱供!可恶!   邵离盯着她许久,才转移视线:“你不是要带我去看看草原的风光吗?”   “啊?哦!走吧!”   看着那单纯无一丝杂念的娇颜,邵离心里隐隐浮动。若是雅如还在,也该是如此的单纯吧,只是雅如静美,而这丫头却像是一刻也无法静止不动的活水。   凰歌的旃帐中,邵离恭然而立。   “凰歌公主,那个名叫凤岐的孩子可是皇上的骨血?”   凰歌手微微一抖,冷漠地问道:“你是在质问我?”   “当年皇上听闻孩子没了,神情落寞许久。虽然他未曾挂在嘴边,属下却能深切地感受到他的痛楚。”邵离幽幽而道。回想当初莫君行那瞬间涌现的失控神色,邵离不禁黯然。“皇后,你只看到你受到的伤害,那么皇上呢?”他很少用如此严厉的神情面对凰歌,一时间让凰歌些许错愕。   “难道我有这个责任去考虑一个杀害我父汗的凶手的感受吗?”   邵离幽黑的眸子看了凰歌许久,才深深地说道:“皇后或许认为皇上爱得自私,但是皇后又何尝不自私?”顿了顿,他沉重地说道,一字一字,掷地有声:“皇后从来没有站在皇上的角度考虑过他的感受!但是,皇后可知道,皇上曾经如何小心翼翼地思量,将皇后捧在手心?”   “……他,一个无血无泪无情无心的魔,会爱人吗?”呢喃着张口,她的眼眸尽是不可置信。   “皇上或许不会爱人,但是,不会爱人,并不意味着不可能爱人!他只是还在学着如何去爱一个人而已!而皇后你,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   “……邵离,你变了!”   “我只是意识到有些人错过了,就再也挽回不了了!”就像雅如,只因他的迟疑,便让那段还未能够萌发出幼芽的情在暴风雨的侵蚀下毁于一旦!   “我跟他,已经错过了!”如果她欠了他,那么由她来还!而他欠下的对草原的血债,也必须由他来还!只要她还是草原的公主,那么她跟他就是敌人!   “皇后!”   “邵离,岐儿的事,我希望你守口如瓶!”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考虑是否要回去的条件之一!”   “他是皇上的骨血!”   “他已经有凤行做他的父亲了!”而她坚信,凤行比莫君行更胜于当一个父亲!   “那皇后是答应随皇上回皇朝了?”   “是,但是我还有条件……”   “凰歌姐姐!凰歌姐姐!大事不好了!”一阵响彻云霄的叫喊声从外面直直地穿透毡帘,传到最深处。   心玫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拉住凰歌的手急急地喘气。   “心儿,又发生什么事了?”   “等……等……”她的右手不住地拍打着胸脯,气息不稳。终于,她可以说话了。“姐姐,不好了!我刚刚去找宏哥哥,才知道他昨晚已经星夜赶去斡儿伦了!”   凰歌心一惊:“他去斡儿伦干什么?那里不是有凤大哥阁梓语姐姐吗?”   邵离也知道情况有变:“王子殿下一定是去继续这场战争了!”   “他糊涂!草原已经这样了,难道他要罔顾父汗的遗命吗?”父汗临终叮嘱咛咛,就是希望他的子女们能够保护好草原。然而,战争一旦引发,无论胜负,受伤最深重的还是被战争蹂躏的草原啊!   第二百零五章 红颜止戈   斡儿伦的千里草原上,两军再次对垒。   昨夜,火炎宏夜袭皇朝的军营,杀得莫君行措手不及,损失惨重。此刻,莫君行阴沉着俊颜,目露杀气,若不是凭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他此刻已经挥军直接杀了过去。   一马当先,莫君行亲自出列:“皖水呢?”   火炎宏临危不乱,一派气宇轩昂:“莫君行,你听好了!凰歌是凤行的妻子,今生也会永远陪在凤行身边!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不要枉做坏人姻缘的恶事!”   许久,莫君行只是用那双邪魅慑人的眸子紧紧锁住火炎宏。鬼魅的压迫感在空旷的草原上伴着风儿升腾……   形势紧张到极点,一场血战眼看就要发生……   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数十匹骏马撒开蹄子,肆意狂奔。沙尘飞扬,看不清来者何人。   但是,莫君行却知道,她来了!那一刻,他的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颤动。是啊,那个水一般灵澈的人儿已经将他的心牢牢捆缚。为了找回自己的心,不做一个无心之人,他只能选择将她绑缚在自己身边!   一队骑兵直接从两军之间的空地横穿而过,瞬间便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削减了不少。   凰歌策马奔至火炎宏前面:“王兄,别再继续下去了!草原的将士们都累了,他们的家人还在等待着他们归去!”   “凰歌,草原上的男儿都是热血男儿,谁敢欺凌到我们的头上,我们绝对让他们有来无回!”   凰歌凝视着他的眼:“王兄,你不要意气用事!”   一旁的凤行见凰歌出面相劝,也不禁低声劝解道:“宏,能够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吧!再说是莫君行请求退兵,我们并不失了面子!”   这边,邵离拉住缰绳,来到莫君行身边,躬身施礼:“属下拜见皇上。”   “她的意思怎样?”虽是对着邵离说话,他的视线却定在遥远的凰歌身上。   “皇后娘娘愿意回皇朝,但是有两个条件。”   “说来听听。”   “第一,皇上必须彻查此次挑起战端的所有阴谋,并立刻将林潜押赴王庭,交由草原处置。”   “这个可以。”   “第二,将如妃的骨灰护送至王庭,与汗王合葬。”   莫君行挑眉:“就这两条?”   “……是。”其实最致命的是第三条!   “好!朕答应。”   “皇后娘娘说必须等到她守孝完毕,再回归皇朝。”   莫君行将视线抛向那窈窕的身姿:“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个把月吗?”   这边正说话间,凰歌已经拽着马缰往这边徐步而来。   一双黑亮的丹凤眸仿佛抹过异彩,充满兴味,勾着邪邪的笑,莫君行一瞬不瞬地盯住那愈见清晰的容颜。   “皖水,你决定了吗?”   凰歌讽笑:“皇上,你有给凰歌选择的权利吗?”大兵压界,不就是为了将她逼至绝境!   “皖水,这也是你逼朕的!”她的笑那样的刺眼,刺心,一时间竟然将他的心刺得生疼!如果是以前,他的心根本不会有这样刻骨的痛,因为铁石冰心从来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可是,这个女人在慢慢融化他的心之后,竟然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它!   “皇上可以退兵了吗?”   “可是。皇后预备何时回朝?”   “可以给凰歌一个月时间吗?”   “那就说好,一个月为限!”说完,他深深地望着凰歌许久许久,那样比曾经更加炙热的视线让凰歌禁不住别开眼。他是她的夫君,是岐儿的生父,却也是她的杀父仇人,是草原共同的敌人!未来的日子,她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干戈停息,双方罢战。然而,草原跟皇朝却因此战结下再也无法修复的仇恨!火炎家族更是日夜难忘此血海深仇!   “凰歌,你要回去吗?回去天天面对一个差点将草原毁于一旦的刽子手,一个杀害我们父汗的仇人?”火炎宏在凰歌和凤行梓语的共同劝解下,勉强罢兵,然而他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恨不得孤身潜入皇朝,亲手割下莫君行的人头!   “此战由凰歌而起,自当由凰歌结束!”   “那杀父之仇呢?”   梓语神色微凛:“王兄,凰歌心里已经很痛苦了!“难道他看不出来凰歌自己心里也很矛盾了!她跟莫君行的关系早已错综复杂,为何还要用杀父之仇去给她添加负担呢?   凰歌埋头,低哑的声音幽幽地传出:“杀父之仇不敢有片刻忘记,我和他,早已结束了……”就是她回去,又能奈何?   第二百零六章 悄然离开   邵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如妃的骨灰护送到王庭,然而,他却无法再将林潜绑缚至草原,只因林潜已经暴病身亡。   林潜的死无疑让皇朝和草原的关系再次紧绷。谣言再度传开,众说纷纭。   而最广为传播的无疑是林潜是被谋害的,而且是被莫君行谋害的,只为了掩饰他的狼子野心,杀人灭口!   凰歌没有只字片语,只是一言不发地从邵离手中接过母亲的骨灰,一言不发地将母亲的骨灰与父汗合葬……   火炎宏则跪在火炎凛墓前三天三夜,滴水未进。他在深深地思索着草原未来的命运!   “王兄。”凰歌站在他身后许久,才微微迟疑着开口。   “……你还是不改初衷吗?”   “草原再也经不起一次血腥的杀戮了……”   “父汗曾经叮嘱我,要好好保护你。”即使没有父汗的遗言,他也会奋不顾身地保护凰歌,即使是拿他的命去拼!可是,如今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背上背负着整个草原的命运!这些天来,他静静地跪着,静静地想着,凰歌说的不错,草原已经禁不住再一次血腥的杀戮了!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草原毁在他的手上?   凰歌轻移到墓前,慢慢地跪下:“父汗,母亲,凰歌会保护好自己!”如今唯一令她欣慰的就是,母妃终于如愿以偿地离开了那寂寂宫闱,得以在这广袤的草原上肆意驰骋!父汗,母亲,此刻,你们可否终于能够相依相守?   火炎宏目光幽幽深邃:“凰歌,草原的血性男儿绝不会忘记今日之耻。若是哪天,战争再起,希望到时你可以置身事外。”   “凰歌既是草原的公主,就绝无站在莫君行一边的道理。但是,凰歌不希望战争再起……”   火炎宏倏然起身,面目深沉,眼眸中怒意闪烁。“他莫君行平白发动这么一场战争,在草原上肆意屠杀,如今仅凭一具尸体就想推卸所有的责任吗?”他颤着手指指向身边的墓冢:“还有,我们的父汗,他是草原上最受人敬仰的雄鹰,却被莫君行斩去了双翼,凌空陨落。这难道是一句误会就可解释的吗?”   “王兄……”   “我今日可以忍!为了草原能够长此以往地生存下去,我忍!但是,总有一日,我会挥兵南下,直捣那个魔帝的巢穴!”可笑,杀了草原这么多人,将草原肆意践踏在脚底,如今,他却说只是有人从中挑拨!死无对证,他就能颠倒黑白,蒙混视听吗?   凰歌幽幽而叹:“王兄,你即将是草原的汗王,是慕国的国主,凡事须当三思而后行。”   沉思良久,火炎宏突然说道:“凰歌,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没能力保护你,你也不用牺牲自己前往皇朝……”   “如果莫君行真的是为了凰歌而发兵草原,那凰歌就是草原的罪人,万死难赎了!”   数日之后的夜晚,明月当空,清风万里。寂寂的草原,悄无人声。   凰歌站在山丘之上,静静地望着不远处那伫立在晚风中的座座旃帐。她的草原,她的家,如今终是得做最后的告别了!选择静悄悄地离开,只因她不想面对离别,面对催人断肠的泪!如果可以,她宁愿化作草原的一缕清风,可以肆意吹遍整个草原,轻抚过绿意盎然的小草尖……   束缚,凡是为人,都不可避免!而这整个草原,就是她无法逃离的束缚!   邵离上前,恭然而道:“皇后娘娘,请启程。”   “邵离,当恨一个人恨到无能为力,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她好想知道,自己对莫君行的恨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心,一旦麻木,仿佛爱恨的界限已经模糊!   “皇后恨皇上?”   “恨呀……”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刻,恨便已埋下!这么多年的酝酿,当初的恨早已泛滥到无以复加了吧?   “……”   凰歌回头看着低头无语的邵离,轻轻叹息:“走吧!我从来没有选择去留的权利,不是吗?”   当山丘上那一道倩影披着草原的月光慢慢消失,一座旃帐后转出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父亲,母亲是去找岐儿的爹爹了吗?”   高大的身躯猛然僵住,凤行猝不及防地看着小小的岐儿:“你……你说什么?”他的爹爹?他知道他还有一个爹爹?   “父亲,岐儿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两个父亲哦!”他那双纯真无暇的眼眸在月光的辉映下,竟然露出丝丝邪邪的光芒,让凤行有那么一刻的晃神,不由自主地忆起莫君行那邪魅的眸子。   “你什么都知道?”   “当然。只是你们都不知道我知道而已。”   “那你就不想看看你的爹爹吗?”   “每天我看着自己的脸,就能大概想出爹爹是什么样子。再说……为什么要我去看他,而不是他来看我?”   凤行再次错愕,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这个也要分出个先后吗?   王帐之中,火炎宏彻夜未眠。他只是默默地静坐着,一双深黑的眸子不知道投放在哪里。   “王子殿下,凰歌公主已经离开。”帐外响起侍卫的轻声报告。   她终究是离开了!甚至没有来得及参加他的登位典礼!“知道了。”凰歌,今日是我无能,让你无奈地离开你的家!但是总有一天,我会亲自迎你回家的!   第二百零七章 半路劫掠(上)   一路寂寂无言,邵离以及随行的铁甲侍卫全都警戒非常,沿途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们唯一的主子。   马背之上,凰歌神情落寞。她不想离开草原,那里是她的家,有她所有的亲人,有她的哥哥姐姐,有她的儿子!她不想面对莫君行,那样的煎熬她曾经承载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逃脱,如今再次踏入,浓浓的压迫揪紧了她的心!爱过,恨过,如今的她早已理不清对他的感情究竟若何?她欠了他吗?可是,他却亏欠了草原,那么多的血债,他如何才能还清?他日,若是草原跟他再起争端,她该如何?   心如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段情,走到今时今日,他们几乎已经成了一对怨偶!继续纠缠下去的后果,是不是两相伤害?   邵离正行走间,突然戒备起来。其余的侍卫也右手按上剑鞘,随时准备出击。   草原的另一边,一匹红棕色的马四蹄狂奔,扬起一阵尘沙。   凝视须臾,邵离一个扬手,示意众人不必紧张。   心儿!随着那匹马愈来愈近,凰歌才认出那马上的倩影居然是心玫。   “呼呼!凰歌姐姐,总算是追上你们了!”她急喘着,小手猛拍胸脯。一张俏脸染上烟霞般的红晕,衬得她如同春日的牡丹般艳丽群芳。   凰歌蹙眉:“心儿,有什么事吗?”   “姐姐,我也要跟你去皇朝……”   她话没说完,就被凰歌毫不留情地打断:“胡闹!心儿,你赶紧回去,这里离慕国已经很远了,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很危险的!”   “可是我已经追了两天了耶!再说不是马上就要到皇朝的边关了吗?凰歌姐姐,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孤伶伶地回去?”心玫当然知道如何对付凰歌,摆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将自己伪装成一只无依无靠的小白兔。   凰歌无奈地低叹:“心儿,皇朝可不比草原,那里人心复杂,权势斗争比草原更胜百倍。”   “这些干我什么事?我只是去玩玩而已!再说了,不是有姐姐帮我撑腰吗?”心玫标准的有恃无恐。   邵离见天色已晚,上前提醒:“皇后娘娘,我们要加紧赶路了!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边关,这样也不必露宿野外。”越靠近皇朝,危险往往越大!如今的皇朝,动乱日盛,乱臣贼子,比比皆是。若是皇后的行踪有半丝的泄露,立刻就会招致一批一批的杀戮!   心玫顿时双眼灿亮:“姐姐,让我去玩一趟嘛!我保证不惹麻烦!”举起一只小手,指天为誓,殊不知她的誓言在众人眼里根本就是一句废话!   “你要去就去吧!只是进入皇朝之后,你必须听我的!”话虽如此说,凰歌却一点也不抱希望,这个丫头标准地任性妄为!   一队人马继续前进,但见无边的草原上,斜阳夕照,灿烂万里……   眼看离边关愈来愈近,地势也不再平坦,反而山脉连绵,起伏不定。   心玫正兴致勃勃地跟凰歌说着岐儿的事,以慰她母子连心的思念之情。“岐儿其实早就知道姐姐是要离开了,他也料准你不会带他一起。那个小鬼,姐姐别看他年纪小,心眼却不少……呃,我的意思是他很聪明机灵……”只是他聪明得让人害怕,就像莫君行一样!   凰歌倒是没听见她后面的话,思绪停顿在心玫说岐儿明知她要离开他了,却未流露出半分伤感的地方。岐儿是想让她安心地走吗?还是想给她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岐儿,成熟得让她心疼啊!   “铁甲侍卫听令,打起精神,不得有丝毫懈怠!皇上有命,皇后娘娘若是有分毫差池,以死谢罪!”空旷的山谷中,猛然响起邵离的低声威吓,音量虽不高,却让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心玫受不了这样的压迫,不停地嘟囔着:“有必要搞成这样神经兮兮的吗?马上就要到边关了,谁敢跑出来惹事,又不是找死?”   孰知这话刚一落地,护卫在凰歌四周的侍卫们纷纷拔剑,邵离也危险地眯眼,竖起耳朵,聆听四周的风吹草动……   第二百零八章 半路劫掠(下)   狭窄的山谷中,风乍起,卷起一片尘土,充斥在狭小的天地间。   邵离坐于马上,纹丝不动,只冷冷地扫视着离自己不到十步的一群黑衣人。很明显,这些人早已有所预谋,特意在这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你们是何人?”能够打探到皇后的行踪,这些人必定不简单!   一戴着黑色斗笠的男人站在那整齐划一的一排黑衣人前面,低沉的声音透着隐隐的寒意,甚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邪气。“留下那名女子,放你们离开!”平整得如波澜不兴的湖面一样的声音却暗中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邵离的剑随着话音坠地迎风挥出,凌厉的寒光直取那人的咽喉。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刺破了西风。身形转瞬即至,携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欲将挡他之人碎尸万段。那人亦拔剑相迎,两剑相击,幻化出银蛇般的剑光。   心玫睁大一双灿亮的眼睛:“好勇猛哦!”不愧是她凤心玫看上的男人,果然是一只合该展翅于碧云天的雄鹰。母亲说过,只有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女人去依靠!   邵离跟那带头之人交手之际,那群黑衣人也纷纷出动,与铁甲侍卫交战在一起。剑光汹涌,交错杂乱,黄沙漫天,织就一片血腥的杀戮!   凰歌跟心玫在几名侍卫的护送下往一边避开,却惊见一名黑衣人凌空而至,闪烁着冷光的剑在砍伤护着凰歌的侍卫之后,直直地刺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凰歌。   “姐姐!”一声惊呼,心玫急忙甩出手中的马鞭,缠上那人的剑,硬是阻挡住那凌厉的杀气。但是,心玫终究只是个弱女子,哪儿是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的对手,不消多久,就呈现出明显的弱势……   “心儿!”凰歌被两个侍卫拦着,根本无法靠近心玫,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若是心玫有个三长两短,她该如何向凤姨他们交代?   邵离听闻凰歌的惊呼,心里一紧,然则临阵对敌之人最忌分神,虽说只有那短暂的刹那,却硬生生地换来内力雄浑的一掌,击在胸口上,顿时气血涌流,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那片漫漫黄沙……   来不及顾及自己的伤势,他一个飞跃赶到被迫节节后退的心玫身边,一剑,解决了那个咄咄逼人的黑衣人!   可是,这正是那群黑衣人意欲达到的目的,趁着邵离心玫都远离凰歌,带头的黑衣人身形忽闪,顷刻间已经到达凰歌面前,衣袖一挥,那两个措手不及的侍卫已经软绵绵地躺倒,从此任由黄沙掩埋他们死不瞑目的尸体……   只是眨眼间,凰歌就感觉自己腰身一紧,顿时身体好像轻飘飘,脚下也踩了空,这才意识到她已经被劫掠着飞上了半空。“邵离……”   “皇后!”邵离本欲追赶,才一提气,就发现自己体内真气乱窜,忍不住又是一口猩红的鲜血从嘴角汩汩流下,低落在黄沙之上,瞬间便被沙子贪婪地吮吸干净。   心玫眼尖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哎!你没事吧?可别死啊!”   邵离竭力维持着最后的意识,指挥着残余的侍卫:“你们,赶紧沿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追查,务必要查出皇后的行踪,还有,尽快跟皇上联系……”   “邵爷,皇上已经来了!”一侍卫躬身禀告。   “皇上来了?”他急忙举目望去,果然,在黄昏的沉沉暮色中,那飘逸的一道白色身影,就像流星似的曳过千里,又似这天地中的一片雾氲,身形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飘然飞越旷野土石,就像一抹来自极西的冷电,甫飞来,随即已追踪着那群黑衣人的行踪消失不见……   莫君行本来是因思念不止,才放下宫中的一切,前来边关,好早些见到那让他惦念数年的女子,那清丽脱俗的容颜。却不料登高望远之际,瞥见这样的一幕。他的女人,居然也有人敢抢?那个黑衣人居然敢用那只手去碰她,他一定要把那只手砍下来!   凰歌被紧紧地揽住腰身,脸也被迫压在那男人的胸膛上。那极其雄厚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地在她耳边回响。明眸不禁掠过一丝疑惑,这样的心跳,这样的温度,曾几何时,她多么地依赖?可是,这个黑衣人身上又有属于地狱一般的黑暗气息,这是四皇兄所不可能会有的!那么,他究竟为什么要劫走她?想要威胁莫君行吗?   一道闪电般的身影从他们头顶飞跃而过,威慑力十足地阻挡了他们的路。   于是,那连绵的山脉上,双方人马对峙着……   莫君行一人一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武器。可是,他依旧嘴角勾笑,笑得自负!双手轻轻松松地负于腰后,邪魅的眸子染上几乎负荷不住的笑意。“你们……”他微微地扫过戒备非常的敌人,口气依旧轻松得好像随时都可以漂浮起来。“这是想邀请我的妻子去哪儿啊?”不说皖水是他的皇后,只因在他心中,皖水只是他的妻子,无关皇后这样的虚名!再说,这些人,既然如此煞费苦心地劫走皖水,就必然已经知晓她的身份!   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将凰歌拉到自己身后,目露寒光,阴暗的眸子仿佛不带一丝人间的光亮。其余黑衣人则站在他身前,杀气立现,连他们手中的刀剑似乎也因为即将饮食的鲜血而兴奋得颤抖……   第二百零九章 帝后情仇   纵然双方实力悬殊,可是莫君行依然潇洒得自在,相反的是,这边的黑衣人反而剑拔弩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被紧紧拽住手腕的凰歌看着这杀气腾腾的一幕,止不住为莫君行担忧。她知道自己不该担心,但是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他揪紧。   敏锐的眼神注意到她的担忧,莫君行忍不住心中一阵激荡。可是,本来温情脉脉的眼神在转向那领头的黑衣人时,瞬间冷却,寒冽刺骨。“放开她!”   “挡住他!”黑衣人也一刻也不迟缓地下令,随即扣紧凰歌的手腕,身形倏然后退。   想走?莫君行丝毫不把那些挡住他的人看在眼里,身形如鬼神般飘移,只在瞬间,已然如一缕轻烟般飘落在那黑衣人的面前。接着,闪电一般的速度,凰歌根本看不见他出手,只是本能地凭借着那炽热熟悉的体温,明白自己已经回到了他的怀中……   没想到多年之后,她依旧如此眷恋这跟她的薄凉契合得完美无缺的炽热体温!腰间一条铁臂,她安心地将自己的身体交托出去。此刻,她恍惚间希望时光就此停止。无所谓爱,也无所谓恨,身形缠绕,共同飞跃在天地之间。漫漫黄沙,柔情几许,那是他们的天堂!   半空之中,钢铁般的男性身躯将柔媚似水的娇体环抱在自己胸前,为她挡去这旷野愈见狂野的风的侵袭。衣袂飘飘,延宕出曾经掩埋的柔情蜜意。那一刻,他真实地触摸到他最眷顾的女子,她真实地感受到他提供的最坚强的依靠!   莫君行揽住凰歌的纤腰,闲适地飘落在不远的地方。他微微瞟了一眼身侧依附着他的凰歌,一种满足感像激流般冲上他的头顶。   那个黑衣人渐渐地握紧双拳,眼眸中怒意流窜。愤愤地瞪着莫君行,许久许久,他那阴森的眸子里才爆发出一连窜的仇恨之意。显然,他一直在恪尽所有力气,去压抑那种翻滚的仇恨!   此时,邵离带着铁甲侍卫纷纷赶至,挺身立于莫君行身后,跟黑衣人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   黑衣人悄然无声地微微后撤一步,举起一手,微微一摆,那双深沉的眼眸却始终凝视着莫君行,以及他怀中的凰歌。   数道黑影动作一致地齐齐跃下山巅,身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山丘之中……   “跟我去追!”邵离不顾自身的伤势,立刻命令侍卫跟着他继续追击。   莫君行看向经此一番折腾,已经神色疲乏的凰歌,心中不忍。“邵离,不要追了!立刻回边关!”   “属下遵命。”   听闻头顶上传来那一直都在逃避的声音,凰歌猛然清醒过来。她怎能如此放纵自己堕落?这个男人差一点就毁了她的家,甚至逼迫着她离开她的家,离开她心心念念记挂着的亲人!   神色瞬间恢复冷淡,她推开莫君行,任由自己纤弱的身子伫立于黄昏微愣的晚风之中。   “皖水,你……”空虚的怀抱,似乎还残留着那薄凉的体温,却不复前一刻的清凉,反而寒冽得刺骨!   凰歌回眸,看着他,那冰冷的眼神,宛如一把把利刃刺入莫君行的心,直刺得鲜血不止。   俗话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而这个女人,就是生来克制他的最锋利的兵器!可是,偏偏他爱上了这个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得他体无完肤的兵器!毁不掉她,离不开她,他只能把她握住手心,即使有一天,这把锋利的兵器会反噬他的掌心,即使有一天,她会成为别人对付他的最有力的武器……   披着夕阳的最后一缕斜晖,那孤傲的身影渐行渐远,黄沙之上,只徒留那被拉得长长的影子……   第二百一十章 恍然如梦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百官恭然而立,鼓乐齐鸣。红毯铺地,喜气洋洋。   凰歌一身耀眼的后袍,绣工精细的金凤仿佛要随着她的步伐展翅欲飞。脱俗的身姿,即使处在这权势熏天的百官群中,也依然掩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通灵之气。她自作一瓢纯纯之水,空灵的心境,总是让他的心烦躁皆去……   莫君行黑眸中幽光闪烁,如同天际那点点亮腾的星光。星光慕人,只因那人间独有的脉脉温情!天虽高,却寒冷难耐!他深情地凝望着那慢慢向他走去的仙姿,即使她的眼中没有笑意,即使她的眼底酝酿着冷漠,他也要执着她的手,与其共此一生!   她,是他的心啊!   亲下御阶,他抛去了帝王的尊贵。主动执起她的纤纤玉手,那一刻,他只是一个等待爱人回眸的痴情男子!   “皖水,你终于成为朕名副其实的皇后了!”   凰歌眼波一转,款款下拜:“臣妾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若不是手心处传来一阵刺痛,莫君行几乎要以为她嘴角的笑出自于她的高兴。可是,当她的指甲扣入他的血肉,他还是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帝后并坐,他扣着她的腰肢,眼眸中几许醉意摇曳。明明是他封后的大喜日子,明明他才是主人,是新郎,可是,为什么在这满殿的繁华之中,他却好像被排除在外?欢乐,没有他的份,尽情,没有他的份!留给他的,只有一个人的孤独,只有一个人默默地灌着手中一杯一杯好像永远也喝不尽的美酒……   “皖水,朕好像醉了……肩膀借朕靠靠……”不待凰歌回应,莫君行硬是像个稚童般将昏昏沉沉的脑袋靠上了凰歌的肩。   凰歌微微转头,就看见那侧靠在她肩上的俊颜,那微闭的眼,那高隆的鼻,那紧抿的薄唇,那优雅的下巴弧线……   当他醉了,反而削去了那一份让她避之不及的邪气和残忍,此刻的他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岐儿,那个跟他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的儿子。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岐儿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在那氤氲在鼻尖的酒香之中柔软了……   “皖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凰歌猛然回神,却发现原本微闭着眼的莫君行双眼灿亮,那黑眸在醉意的晕染下,显得格外魅惑人心。   止不住握着酒樽的手一抖,于是,整杯美酒全部撒在她的后袍之上,迅速扩散开来。丝丝凉意入骨,唤醒她被酒气麻痹的记忆。“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可以重新开始的……”她垂首瞄着衣服上的湿渍,瞬间许多不该在这个时候记起的情景偏偏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那被战火蹂躏的草原,父汗临终那含泪的双眼,王兄怒红的眼眸,似乎都在盯着她,在这喜气一片的气氛中提醒着她,那曾经由他带去的伤害……   莫君行再度闭上眼,静静地靠着。   “皇上,臣妾可以回去更衣吗?”可是,没有人回应,本该回应的那个人似乎已经神游天外。凰歌微微叹息,她注定逃不开他的身边吗?   就在凰歌无奈地准备放弃时,莫君行却突然直起身子:“皇后去更衣吧!受凉了,不好。”他一把抓起酒樽,继续不客气地灌酒。冷冷的眼眸似乎全部放在殿中央的舞蹈上,可是,凰歌却依然感觉到自己也承载着部分的视线。   “臣妾告退。”当那宛若仙人的身姿消失在大殿之上,曾经的欢乐顷刻间土崩瓦解。舞蹈还在继续,丝竹依旧唱鸣,可是,参加封后大典的大臣们却如坐针毡。人人都在期盼着,这场庆典还是快些结束吧!   夜幕低垂,星光满空。凰歌伫立在窗前,静默无语。草原的月确实比这儿的要大,要圆,要亮。草原的星星,似乎也比这里要多,要灿烂!在这特殊的日子里,她想起了她十七岁的那一年,她嫁给莫君行的那一天……   那一晚,她也是这样站在涟水阁的窗前吧!记得当时,莫君行在她心中,只是一个陌生人,只是一个可以帮助她实现愿望的魔王!对他,她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愤……   可是,如今,恩怨情仇将他们紧紧束缚在一起,逃不掉,避不开。谁,是谁的劫?谁,又是谁的债?   “娘娘,皇上……站在外面。”   凰歌转身,看着那个垂着头的宫女:“在哪儿?”   “回娘娘,皇上已经在揽月楼外面站了有一会儿了!”   “请他进来吧!”   “是,娘娘。”   须臾,莫君行醉眼朦胧地晃进来。那摇摇欲坠的身躯看得凰歌错愕不已。他醉成这个样子,居然也能够在外面站上“一会儿”?   “皇上!”她眼疾手快地扶住莫君行差点儿栽倒的身子。   “皖水,我以为你不会让我进来呢!”他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眸,瞅着近在咫尺的丽容。   凰歌没有回答,只是沉着丽容将他搀扶到床边,还不得不耐心地替他更衣。“皇上休息一会儿吧!”   谁知她刚准备离开,却感觉手臂一紧,于是整个人极其不雅地趴上他炽热的胸膛。“放手!”她可以按照一个后妃的标准伺候好他这个主子,但也仅限于如此!   可是,莫君行却紧紧地环箍住她馨软的娇躯,俊颜埋进她的颈窝:“皖水,我已经六年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了……”没有她,他根本不能静下心来好好地睡上一觉!好累啊!身累,心,也累!   “……”   “陪我一个晚上,好吗?我绝不动你,以后……若是你不允许,我也绝不留宿……”他的呼吸骚扰着她敏感的肌肤,也骚扰着她的心!   第二百一十一章 心隔天涯   当朝霞映满东方的天空,那朦胧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辉映着黯沉的寝室。   凰歌恍恍惚惚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才赫然发现自己腰间横着一根铁臂,紧紧地揽住她,好像生怕她消失不见。可是,她终究是要离开的呀!这段情,早已错身而过,留在他身边,只是为了保住草原!他日,当草原足以自保,她也没有留在他身边的理由了啊!何必再执迷?   悄无声息地稍稍起身,她本欲扳开那横亘的手臂,却发现她越用劲,那只手臂也收得越紧。   最后,她只能选择放弃,再度躺下,却无法忽略那腰间传来的炽热温度,一点一点地熨烫着她的心……   整个夜里,她都用背对着他,可是,他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一点脾气,反而极尽温柔地呵护。   她的背后,莫君行缓缓地睁开那双警惕的黑眸,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然而,眸中克制不住的欣喜还是如洪流般吞噬掉他的理智。她没有叫醒他,也没有大力地甩开他的禁锢!她,还是没有全然忘记曾经的情吧?邵离曾经说过,她根本不爱凤行,嫁给他只是为了保全火炎家族的声誉。所以,她的心中还该是有他的!只要他没有被她扫地出门,那么,他就有这个自信再度赢得她的心!   这一次,他的眸子里闪耀着的是自信的光泽!   然而,紧接往后的事实却给他迎头一击,将他的自信,以及自负,统统击得一片粉碎。   因为自从那天之后,揽月楼再也容不下他。多少个夜,他只能守在远处,静静地观望着那从窗户透出的一抹灯光,直到黑暗吞噬掉那孤独的温暖……   接连十数天的碰壁之后,莫君行终于失去了耐性。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中,那扇可怜兮兮的门板应声而落,而另外一扇则险险地摇晃着,摇摇欲坠。   凰歌浑身一颤,随即冷下脸色:“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她纹丝不动地坐在床边的锦榻上,毫不回避地看着那沉黑的容颜。   “皖水,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莫君行原本怒火冲天,可是他硬生生地就将怒气压下。须臾,那紧握的右拳中滴下一滴粘稠的红色液体,可是,他的脸上却无半丝起伏波澜。   凰歌将视线从地上转移到他的脸上:“皇上还是忘记皖水吧!”断了,应该是这段千疮百孔的孽情的最好的结局!   莫君行盯着她的眼许久许久,才粗哑着嗓子说道:“忘了?在我费尽心思想要挽回这段情时,你却叫我忘了?”他生硬地别开眼,却别不开那让他措手不及的狼狈。“若是能忘,我绝不会让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若是能忘,当初在他发现自己动了情时,他就选择了忘记!若是能忘,在当初知道她已死的时候,他就选择了不再记起!若是能忘,他就可以毁掉这唯一可以伤他的武器,从此他依然是纵横无敌的魔……   可是,他不能忘!也忘不掉!   凰歌心内一阵凄惶,但是她知道当断则断!“皇上后宫佳丽无数,必有能够讨得皇上欢心的女人……”   “你要把朕让给别的女人?”   “皇上从来就不属于臣妾!”   不是我从来不属于你,而是你从来不愿接受我!选择不要的一直都是你!皖水,一直以来,都是你不要我啊!“朕……不会再来打扰你了……”明明不久前才好好地睡了一觉,为什么这么快就累了?身,累极;心,也倦极!天空,好像也失去了阳光的照耀,阴沉着一张脸,随时都要变色的样子……   佳晴宫中,一道黑色身影乍然显现。   “飓风,如今皇宫戒备森严,你居然还敢进来?”水晚晴眼眸中明显跃过一抹慌乱。   那个邪魅的男人轻松就座,拿起桌子上的美酒一阵猛灌:“这皇宫的酒也不怎么样嘛!”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晚晴没有心思跟他讨论哪里的酒比较好喝,只想赶紧打发他离开。   名叫飓风的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递给水晚晴:“这包药是用来对付莫君行的,只要加热让它冒烟即可。记住,你自己不要嗅入太多!”   “莫君行百毒不侵,你确定这东西能够对付得了他?”要是不能一击即中,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又不是毒!”   “那这是什么东西?”   “从我手上出世的向来都是好东西!”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好东西!   水晚晴将药收好,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宫主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飓风眼中一簇精光闪过,但也仅是那么一瞬间。“晚晴,你只须把这件事办好!办好之后,你也不用继续留在宫中了!到时,自会有人接应你离开的。”   所以,宫主已经决定近期行动了!晚晴突觉心里一阵慌悸:“我明白了。”   飓风起身,却未如以往一样瞬间消失,反而背对着晚晴,冷冷地说道:“晚晴,背叛宫主的后果你该清楚得很,所以……”未尽的余音飘散在稀薄的空气中,诡异地冲撞着晚晴的耳膜。   第二百一十二章 暗涛汹涌   自从莫君行那次离开揽月楼之后,凰歌再也没有见过他。心里弥漫着淡淡轻愁,失落交错,可是她只能选择漠视。   一连数天过去,整个皇宫落寞地好像没有人活动似的。   心玫在偌大却空虚的宫中四处转悠,百无聊赖。   “哎,还以为有什么好瞧的呢?”她苦闷地踢着地方的小石子儿,喃喃地抱怨:“结果什么也没得瞧!”还有,那个邵离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这些天都不见他的人影儿,偏偏莫君行的宫殿她又进不了!   孰知,说曹操,曹操即到。那边,风风火火往她这边来的不就是邵离吗?   “邵离!”心玫顿时眉开眼笑,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差点儿跳到他身上去。不过,想到中原礼节,为了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只好按捺住满心的欢喜雀跃,稍稍挽住他的手臂。“邵离,你怎么都不带我出去玩儿?宫里闷死了!”她真的好想把这个男人拐出去哦!可是,他好像永远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的表情!耶,不对,现在他好像有了表情了,尽管不太明显……   “放手!我有急事!”他稍稍甩着手臂,试图把贴在自己身上的那只小壁虎甩下来。   心玫小嘴一嘟:“每次找上你,你都有急事!为什么你总有这么多事嘛?”可恶,真想一掌劈晕他,不是省事多了!可是她根本找不着机会下手……   邵离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快要膨胀不止的焦虑和怒焰:“凤姑娘……”   “心玫!”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闪闪发光地瞅着他:“叫我心玫!”   “……心玫……我要去揽月楼,有急事找皇后娘娘,请你放手!”   僵持了一会儿,心玫总算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巴在他手臂上的小手。“这不放手了嘛!”   可是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丝毫没有引起邵离的注意,他仅是瞄了她一眼,就快步往揽月楼走去。   “耶?都不知道安慰一下吗?”心玫站在原地,发泄似的跺着脚。见那远去的背影没有一丝记挂,走得毫不犹豫,她还是不甘心地追了上去。   “属下拜见皇后娘娘。”邵离郑重其事地双膝跪地,这般大礼对他来说是极为不寻常的。要知道,即使是在莫君行面前,他也通常不用如此恭敬地跪地!   一种沉重的压迫若有若无地挤上凰歌的心:“出什么事了吗?”   “皇上已经接连半个月夜夜留宿月妃的栖月宫了。”   原来这些日子他都在月妃那里!“月妃是他的妃子,他要临幸她,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属下认为这一次并不正常。”   “为什么?”   “最初,皇上只是为了发泄,才临幸月妃的……”他微微看了下凰歌,心里清楚皇上会寻找发泄的渠道绝对跟皇后脱离不了关系。“可是,后来,皇上就仿佛入了魔一般地每到晚上,必定驾临栖月宫!最近的三天,他根本没有踏出栖月宫半步……”   “你是说他这三天没有踏出栖月宫半步,早朝也未去吗?”   “是,属下曾经多次求见,却被月妃的宫女挡住,说是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这三天的早朝也以皇上龙体违和为由而没能举行。”   丝丝苦涩萦上心头,凰歌扯动唇角:“他不是向来为所欲为的吗?”他是真的试图将所有的情转移到另一个女人身上吗?   “皇后认为皇上是纵情声色的人吗?”   “我不知道……”   邵离定定地看着凰歌,眼中闪现过一抹轻责。而正在这个时候,心玫又咋咋呼呼地闯了进来。   “哼,居然想甩开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她大大咧咧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摆明了要跟邵离耗到底。   邵离仅是微微瞟了她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转移视线。   “皇后娘娘,其实早在皇上开始临幸月妃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不寻常。只是属下见皇上不以为意,也就没有多加留意。”   “不寻常?宠幸一个妃子能有什么不寻常?”她不想再纠缠上莫君行这个人了!从此再也不用听见他的名,见到他的人,该有多好!   “属下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异常,只是隐隐感觉到他对月妃有一种依赖,就像……皇上对皇后的依赖一样……”   “依赖?他对我的依赖?”   “是,皇上对皇后有着一种执着的依赖,没有皇后在身边,他就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以说,皇后娘娘是皇上的静心剂。”   “可是如今,他已经找到了取代我的女人了!从此,他的静心剂另有其人了……”说不上来,此刻是何种心情。她只是静静地呼吸着,前所未有的静。   邵离目露精光:“娘娘,若是月妃能够让皇上对她产生依赖,当她还是王府姬妾的时候,就已经让王爷独宠她一人了!”   心玫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耐烦地叫嚷着:“邵离,你要说就一口气说完嘛!非得一句一句地憋出来吗?”   “心儿,不得插嘴!”凰歌微斥,随即向邵离问道:“你怀疑月妃使了什么手段?”   “皇上如今意志萎靡,这个时候是外人最好趁机下手的时候。”   凰歌沉思片刻,俐落地下令:“邵离,随本宫前往栖月宫!”心里七上八下的,此刻的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考虑她跟莫君行之间的爱恨情仇!她现在只想看见他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第二百一十三章 自甘堕落(上)   果然,凰歌邵离才一走到栖月宫宫门处,就被侍卫拦下。   “放肆!皇后亲临,你们也敢拦下?”邵离以剑格开那两个侍卫的佩刀,厉色而喝。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两个侍卫立刻收起佩刀,单膝跪地。   “本宫不能进这栖月宫吗?还是说,本宫这皇后徒有虚名,连个后宫嫔妃都敢肆无忌惮地爬到本宫头上?”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两个侍卫闪避的视线,她没有怒斥,只是清清淡淡地说着,却自挟着一股沁人的寒气。   “卑职不敢,只是月妃娘娘传话说,皇上需要静养,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什么时候这后宫轮到月妃作主了?”   “这是皇上的命令……”   “一张口就能说出的话,你们还真能判别出来最初是出自谁的口吗?”她冷冷地扔下这句话,随即偏头看向邵离:“邵离,若是栖月宫中再敢有人阻挠本宫,一律杀无赦!”   “是。”   两个侍卫闻听此言,立刻跪着后退两步,不敢再有任何阻拦。   就这样,仗着邵离手中一把利剑,凰歌他们总是到了月妃的寝宫。一路上,每个人的心都提在半空中。不寻常啊!他们已经闯进栖月宫这么久了,却不见月妃,也不见莫君行!不是早该有人去禀告了吗?为什么他们两人却无一人露面?   “站住!”邵离眼尖,瞧见一个畏畏缩缩的宫女,立刻喝止住她意欲逃跑的身影。   那个宫女颤抖着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凰歌面前:“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你逃什么?”凰歌看着那紧锁着的寝宫宫门,一种不祥的预兆悄无声息地爬上心头。   那个宫女哭丧着声音,嗫嚅着模糊不清的言辞:“皇上他……他……”   “皇上到底怎么了?”   “奴婢……奴婢不知道……”她一脸惊惧地趴伏在地上,纤弱的背颤抖得更加剧烈。   邵离立刻走到宫门处,大声禀告:“属下邵离求见皇上!”   可是,良久,里面都没有一丝回应,好像根本没有人……   凰歌沉下脸色:“皇上究竟在不在里面?”整个栖月楼都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气氛,隐隐之中仿佛还漂浮着淡淡的异香,夹杂着些许朦胧的腥味……   “回娘娘……皇上确实在里面……”   “现在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邵离大声喝道:“月妃娘娘,皇后娘娘驾临,还不速速出来迎驾!”可是,回应他的依然只有全然的静默。   那个宫女神色慌张地望了一眼那扇宫门,随即惊惧不已地埋下头。“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她失控般地摇着头,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难道皇上月妃从来不让你们伺候吗?再敢欺瞒,宫规伺候!”   “奴婢没有欺瞒。”那个宫女急忙辩解着。“奴婢确实是伺候月妃的宫女,可是自从皇上三天前进入寝宫之后,就再没打开寝宫的门。月妃娘娘也再没出来过……”   凰歌脸色遽变,连声音而已不由自主地微颤起来。“三天都没出寝宫门,甚至连这扇门都没打开过?那皇上的饮食呢?”他不可能三天都不用膳吧?   “没有,皇上没有用膳。奴婢们曾经在门外请旨,可是却只得到一句命令……皇上说,任何人不得打扰……”   此时,邵离也退至凰歌身后:“娘娘,寝宫之中没有任何动静。”   凰歌踱到门前,细细凝神静默了许久,突然说道:“邵离,把这扇门撞开!”   “……是。”   然而,当他们撞开门后,才赫然愣住……   那扑鼻而来的浓烈异香,弥漫着愈见刺鼻的腥气,刺激着人的感官,带着难以抗拒的邪恶渗透力,似乎要把所有的一切吞噬干净……   寝室床榻不远之处,一具尸体静静地躺着。脖子不自然地歪向一边,显而易见,那个他们想象中受尽极宠的月妃已经被捏碎了脖子。   桌子上一个小陶盆,上头不知为何物,正隔水加热。那些个异香和腥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而莫君行,就放任自己身处这样糜烂的环境中,宛如一个失了灵魂的躯壳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将自己瑟缩在那阴暗的角落里。   凰歌、邵离,甚至是跟着过来的心玫都惊呆了。那个男人当真是莫君行吗?衣衫不整,蓬头垢发,面容消瘦,形销骨立……   他,完全不像他们认识的那个自负于天下的莫君行!   甚至他们站在这里已经这么久,他却始终维持着最初的姿势,没有一丝动静,沉闷得几乎要让人怀疑他是否还在呼吸。   凰歌感觉心中一阵剧烈的阵痛,好像有无数只手在撕扯着她的心。慢慢地移动脚步,她缓缓地走向那个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的男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自甘堕落(下)   近距离地看着那个动也不动的男人,凰歌鼻头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皇上……”她轻轻地唤道,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男人如何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摇身一变,成为现在这么颓废的样子。   听到她的声音,莫君行好像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张一直低垂着的脸,可是,凰歌却宁愿不要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消瘦许多的脸庞,下巴处那密密匝匝的胡渣,深陷的眼窝,黯沉的眼神,无一不刺痛着她的心!他只是用那双几乎没有光泽的眼愣愣地望着她,没有一个字,没有一丝动容,似乎他根本什么也没看见……   伸出右手,本能地想要触碰那好像皮包着骨的颓废容颜,却在下一刻蓦然僵住。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本来沉默得如同没有半分力气的莫君行,突然间视线变得雄浑,戾气胀满那双虚空的瞳眸……   他的脖颈十分不自然地僵持着,因为太用力,致使整个脑袋都不由自主地微微晃动。   “皇上!你怎么了?皇上!”凰歌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心里慌乱如麻,可是,她不敢去触碰他,因为每次她一伸手,那双好像挟着怨忿的眸子就会死死地盯住她,直到她不敢轻举妄动。   邵离疾步上前,搀扶起不胜凄惶的凰歌,交到心玫手上:“皇后娘娘,我们必须把皇上带离这里。”他审视着那桌子上不断冒出白烟的玩意儿,忖度着那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凰歌却对邵离的话充耳不闻,因为她的视线全部聚集在那个已经濒临失控边缘的男人身上……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着他全身愈来愈明显的抽搐,看着他双手抱住他的头,看着他瞪圆了那双丹凤眸,看着他瞳眸中愈演愈烈的疯狂……   终于,他彻底失控了!瘦削的身子顷刻间扑到那放置着小陶盆的桌子边,上半身趴伏在桌子上,鼻子凑近那缕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白烟,饥渴地嗅闻着……   “邵离,拉开他!”那个小陶盆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够让这个不可一世的魔王如此狂乱?看来,莫君行依赖的不是月妃,而是这个诡异的东西!   邵离知道不是莫君行的对手,明智地选择先挥剑将那个陶盆扫出老远,再试图拉住莫君行。   可是莫君行简直发狂般地发起攻击,若不是他体虚,流失了好些力道,此刻,挨了他三拳的邵离绝对倒地不起了!   心玫站在凰歌身边,一双小手紧揪着衣角:“凰歌姐姐,邵离不是莫君行的对手啦!而且,莫君行现在已经神志错乱了呀!”啊!邵离又被揍了一拳,那个莫君行出手都不知道客气一点儿吗?呜呜,嘴角都流血了……   凰歌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如此失控:“那个冒白烟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皇上怎么会变成这样?”   心玫侧着脑袋微微思忖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道:“难道是罂粟之粉?可是,也不太像呀!”   那边,邵离总算略略占了上风,不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因为莫君行的力气早已流失殆尽,他的动作也愈来愈迟缓,打在邵离身上,根本不见他皱一下眉头。而且,他的招数章法大乱,纯粹是胡打一通。   “罂粟之粉?那是什么东西?”   “罂粟是一种植物,它的种子磨制成粉,可以食用,能够助人忘记忧愁,产生迷幻境界。但是,它很容易使人上瘾。一旦上瘾就再难摆脱了,接着就是身体急剧虚弱,甚至可以导致死亡。”   “心儿,你怎么知道罂粟这种东西?”她却是闻所未闻。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草原上来了一个异国商人,他向我们推销了很多商品,其中也包括罂粟之粉。还好,草原的一位见识广博的老人指出罂粟这东西是害人的毒物,才使草原免遭那种玩意儿的荼毒。”   凰歌始终注视着邵离那边,她悲戚地看着莫君行在地上打滚,一会儿掐住自己的脖子,一会儿按住自己的胸膛,整个人像被火烧似的,粗哑地嘶吼。   心玫还在不断地说着:“那时,有人不相信那个老人的话,就私自买了些服用,果然,所有服用过的人无一幸免地全部死得很惨,死状凄楚,最后几乎只剩下一副形销骨立的皮囊。”   莫君行也会变成那样吗?凰歌手足无措地看着无限痛苦的莫君行,整颗心好像跟着被撕碎。   邵离见莫君行全无尊严地爬向那被他扫得老远的陶盆,一咬牙,顾不得尊卑贵贱,点了他的昏穴。“……皇后娘娘,现在怎么办?”   凰歌呢喃着:“他刚刚吸食的就是罂粟之粉?”   “呃,应该不是吧!我记得罂粟不是这么用的呀!”心玫一脸茫然:“或许,是跟罂粟差不多的玩意儿。”   “怎么才能让他不再依赖这种东西?”   “我也不知道,不过,当初草原上的人曾经把那些上瘾的人锁起来,但是最终也没能帮他们脱离那种痛苦,反而逼得那些人忍受不了而自杀……”   自杀?凰歌顿时呼吸停滞,不行,他不能死!曾经恨他入骨,然而真正面临着生死抉择的时候,她却根本狠不下心来。这个时候,让他死简直是易如反掌!只要不再管他,任由他自甘堕落,早晚,他会死状凄惨的,不是吗?可是,一想到他会死,她就觉得自己的心,空了,空得难受……   “邵离,把皇上扶回他的寝宫。”   “是。”   第二百一十五章 爱的力量(上)   “把‘香膏’给朕!”这是莫君行醒来的第一句话。   “‘香膏’?就是那个奴役着你,让你甘愿如此糟蹋自己的玩意儿吗?”   费了好大劲,莫君行才支撑着自己下了床,从凰歌身旁擦肩而过,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邵离,听见没有,把朕的‘香膏’拿来!”尽管声音低弱许多,他依旧把帝王的威势表现得淋漓尽致。   “皇上……”   “邵离,你出去!”凰歌也不得不拿出皇后的气势,甚至如今她的气势比莫君行还略胜一筹。   “站住!”莫君行的脸色黑沉了许多,呼吸显得更加急促。他按捺住起伏不定的胸口,怒红了一双魅眸。“朕最后再说一次,把朕的‘香膏’拿来!”   话才说完,他已经一手撑在桌子上,浓眉紧蹙,痛楚一层一层地覆上他瘦削的容颜。   邵离走不也是,留也不是,一时间只能干候着。   时间就这样在僵持之中慢慢游走,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在这灰暗的寝宫内延宕开来……   “轰隆”一声巨响,莫君行手下撑着的桌子已经壮烈牺牲,化为残尸。失去了依附,莫君行根本站不稳脚,踉跄地后退好几步,若不是有一把椅子正好接住他摇摇欲坠的竹竿式身躯,只怕他真的会狼狈地跌坐到地上去。   “皇上,你必须戒掉那种东西!”凰歌走到面露痛苦之色的莫君行身边,软语相劝,却又不失坚决。   “给朕……给朕……”他双手抱住仿佛要裂开的头,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这两个字。“给朕!听见没有!”那双本来纯黑的眸子此刻燃烧着仿佛意欲吞噬掉一切的火焰,他倏然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像一只被逼迫着的狂狮般怒吼。   凰歌丝毫不畏惧地凝望着他的眼:“皇上,凰歌绝不会再给你那种害人的东西!”   “邵离!”   “邵离,给本宫出去!”   两个人对峙着,就在邵离准备离开之时,莫君行仿佛失去理智一般地掐住凰歌的脖颈。   邵离急忙煞住自己的脚步:“皇上,她是皇后娘娘!”   可是莫君行被一波一波的痛楚冲昏了头,所有的理智早已飞到九霄云外。“朕要香膏!”他全身紧绷着,难忍痛苦地摇摆着头,可是他手上的力道却愈来愈紧。   凰歌感觉自己能够汲取的空气越来越少,若是真的这样死去也不失为一个相当不错的结局。从此,一切的纠纷,一切的爱恨,都与她再无关系了……   “把‘香膏’给朕……”他手上的力道突然间消失,整个人也顺着凰歌的身体萎顿于地。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连牙齿都碰撞着发出“格格”的声音,嘴唇泛白,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宛如行尸走肉。   “邵离,把‘香膏’给他。”   “皇后!”邵离惊愕地抬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去拿吧!”掩上眼睫,她无奈地轻叹。   不多久,邵离将莫君行口中的“香膏”亲手递到他的手中。顺便还把那个用来加热的小陶盆带了过来。   莫君行迫不及待地抢过那些仿佛救命仙丹的东西,手忙脚乱地动手点火加热。邵离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急如焚,却苦无办法。此刻,他甘愿让自己承受他所有的痛苦!可是,他却只能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   “皇后娘娘,是否要请御医?”   “不需要!皇上的事不能泄露分毫!”   邵离自然知道这是必须的,因为目前皇朝的形势已经是风雨飘摇,大战一触即发。若是那些乱臣贼子得知莫君行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必定群起而攻之!“可是,皇上再这样下去……”下面的话他实在不忍心说出口。才一个月而已,当初那个叱咤风云的莫君行就颓废成这样了,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只怕他也真的会成为心玫口中那一副失去灵魂的皮囊!   凰歌看着莫君行凑近那从小陶盆里升腾而起的那一缕白烟,细细地审视着他饥渴难耐的模样。“邵离,把寝宫的门窗全部封锁起来,然后,你出去守着。”   “皇后呢?”   凰歌依旧注视着围着陶盆吸嗅白烟的莫君行,胶着的视线中充斥着她的决绝。“既然他下定决心放纵自己沉沦,那本宫陪他!”   “皇后……”   “出去吧!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开门!”   “……是。”   第二百一十六章 爱的力量(中)   莫君行根本没有注意到门窗都被紧紧锁住,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可以让他摆脱一切的“香膏”。他全无形象地趴伏着,无限贪婪地吸嗅……   可是,他的余光还是不经意间瞄见了正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他的凰歌,他的皖水……   刚刚才有些放松的身体顷刻间再度紧绷,他涣散的视线极尽努力地攫住那抹娇颜:“出去!”   可是凰歌却仿若没有听见他的话,依旧一步一步地坚定地往他走去。   “给朕滚出去!”他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一双黯沉的眼微微怒红。   好傻!凰歌深深地凝望着那苍白的脸,他可以如此肆意地糟蹋自己,却不忍伤她分毫!   “哐当”一声,莫君行一个挥手,将桌子上正冒着馥郁香烟的小陶盆一下子甩得老远,滚烫的热水肆意地漫延,将那正冒出滚滚白烟的玩意儿瞬间浇灭。失去了麻痹神经的依附,他立刻面露痛苦之色。   “站住!不要过来了……”   “莫君行,如果你就这样堕落下去,无论是皖水,还是凰歌,都将永远看不起你!”   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因这伤透人心的话语,他低垂着头,撑在桌子上的双手却慢慢握成拳头。   一只白皙的手覆上他紧握的拳,温柔的话语随之在他耳边响起。“君行,如果你选择了就这样从这个世上离开,那么,不要忘记带上我!”   莫君行动作僵硬地转过脸,愣愣地看着她,唇瓣轻颤,却未能吐出一个字。   蓦地,他全身虚脱般地跌落在地,却未料接住他的是一双纤细的手臂,把狼狈不堪的他轻轻搂入她的怀中。   幽幽的清香袭来,瞬间消散那刺鼻的浓郁香气,他将沉重的脑袋枕在她的肩上,双臂迟疑着环上她的纤腰。她是他的救赎啊!一直都是!   凰歌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消减了很多,她空出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柔柔地哼起草原上的民歌儿。曾经在很久以前,她幻想过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她渴望着,有朝一日,莫君行能够放下一切,带着她游走山野,择一山清水秀的居所,搭建一间简陋却温馨的茅屋,然后过上简简单单的农家生活……   可是,那个梦终究被残酷的现实毁得干干净净!   想不到,事隔多年之后的今天,在他们家仇国恨再难复合的情况下,这么一次意外,居然让他们如此近距离地依靠!   然而,凰歌的安抚最终没能够克制住莫君行沸腾的渴求。张狂的毒瘾狠戾地要撕碎他的身心。   腰间那愈来愈紧扣的双臂传达着他正在忍受的愈来愈承受不住的煎熬。凰歌只能紧紧地抱住他:“君行,撑住!我在你身边!”   好像一匹受伤的野兽般,莫君行倏然推开凰歌,双手抱住头,滚到地上,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君行!”   “滚开!”莫君行畏惧地往后退着,面目狰狞。皖水,我不要伤你分毫!离我远点!求求你,离我远点!   眼睁睁见他被摧毁,凰歌的一颗心也宛如坠入无底深渊,更恍若陷进流沙之中,毫无防备地转眼就被吞噬,这个人即将跟着破碎……   翌日的傍晚,邵离轻扣寝宫大门:“属下邵离求见皇后娘娘。”   “什么事?”倦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娘娘,堇冥宫已经造反了!”   凰歌乍然僵住,她的视线透过那从窗户透进的缕缕薄暮,看向那个阴暗的角落。在那里,蜷缩着一道黑影,一动不动。起身,她轻轻地走过去,这一次,她没有被喝止,终于到了他的身边。   “君行……”即使是在黑暗中,她依然不可避免地看见他手掌上淋漓的鲜血,还有他的脚步也晕散开一片刺眼的血红。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瞪了许久,她才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剪刀,扔到老远之外。“君行,只要熬过去就好了!你……再忍忍,好吗?”她不顾那猩红的血,执着地握住他不住颤抖的手。   “娘娘?”邵离久不闻里面的回应,再次轻声询问。   “邵离,这事你先召集几个靠得住的大臣商议一下,能抵挡多久是多久吧!”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看着被毒瘾折磨得仿佛失了魂的莫君行,顿觉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苍白。   “是。娘娘,皇上他……还好吗?”   “……邵离,送点饭菜和清水进来。”   此时,莫君行突然回过神来,猛地甩开凰歌的手,连带着将凰歌甩到地上:“走开!”他黯沉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明显的自责,嘴里吐出的依旧是不耐烦的斥责之声。   邵离将饭菜和清水自窗户递进来,可是莫君行依旧兀自蜷缩在角落,跟愈见难以忍受的毒瘾对抗着。   凰歌静静地坐在桌子边,等着,等着莫君行的这一波痛苦减退,热腾腾的饭菜渐渐地变凉,渐渐的冷却……   月上中天,夜已过半。莫君行没有任何动作,凰歌也执着地耗着……   终于,两个执着的人有一个低头了!   莫君行佝偻着身子,慢慢地走出那片阴暗。面色灰沉,鬓角的那片霜发似乎更加显眼了!他一步一步地挪动着,每一步都似乎要耗尽他仅余的力气。可是,他没有放弃,低垂着头,任由披散的发丝覆盖住自己的半边脸。   即使是天涯,只要她还在等他,他都要去,当双腿再也没有力气,即使是用双手爬,他也要爬过去……   那一刻,他如是想着……   可是,他却始终没有抬头,始终没有看他的爱人一眼……   第二百一十七章 爱的力量(下)   莫君行迟缓地在桌子另一边坐下,离凰歌远远的。曾经,她的身边,是他费劲心思想要接近的地方。可是如今,她明明空着那个位置,等候着他,他却没有勇气靠近!   造化,总是如此捉弄人!即使他手握天下,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凰歌纹丝不动,那双因连日来不眠不休而显得红肿的眼,那么深深地望着他。他知道她在看着他,即使他没有抬头。   “吃吧!”他知道她在等他,只要他不动筷子,她也绝不会动。所以他来了,把自己的狼狈暴露在她的视线中,即使她的视线此刻远比利刃更能刺痛他的心!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寝宫内,轻轻地拂开累积了好些天的寂静。凰歌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头,右手拿起摆在她面前的那一双筷子。   双手颤得厉害,莫君行执拗地想要握紧手中的那一双平日里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折断的筷子。颤颤的手握着颤颤的筷子,往离他最近的盘子伸去,捣鼓了许久,他才满脸汗水地夹起一颗青菜。痛楚依旧没有打算放过他,一波一波地折腾着他的意志……   他愣愣地看着那横躺在桌子中央的筷子,前一刻,它们还被他握住手心,可是现在它们却嚣张地躺在盘子上面,肆意地嘲弄着他的无能。   他浑身颤抖着,那么无助地任自己懦弱,消沉!   凰歌放下筷子,犹豫着是不是要过去亲手喂他。他会拒绝吗?他那么高傲的一个男人,怎么会容许自己沦落到让一个女人喂食的地步?   眼角余光瞥见凰歌也放下了筷子,莫君行惊慌地以为她又在等他。只要他不吃,她也会陪着他挨饿的!可是,她已经接连两天滴水未进了!   脑子里空白成一片白茫茫的虚幻,他只知道他必须让她吃饭,对,必须让她吃饭!筷子抓不住,就用手,他还有一双手啊!   下一刻,他将他的傲抛到天边,将他的尊严亲自践踏在脚底。桌子边,他左手抓起一口饭,右手伸到盘子里,抓起一口菜,还没看清楚自己抓到的是什么,他就一把塞进自己嘴里。神经被麻痹得连意识都涣散了,没有力气去咀嚼,他就死命地往下咽!空空的脑海里只残余了一句,他要让皖水吃饭!要让皖水吃饭,他就得让自己吃饭!   泪水无法抑制地肆意涌流,凰歌的视线模糊一片。这个男人啊,自负于天下,骄傲得仿佛天地间独有他一人!此刻,他却如此卑微地将自己的自傲肆意践踏,只为了不让她饿着,不让她渴着!好傻,好傻!傻得让她无法不心疼!   原来,他是真的爱她啊!兜兜转转,这份情浮浮沉沉,如今,她终于知道,原来,他是如此得爱她!   莫君行依旧埋头猛吃,汤水从嘴角溢出,滴落在他那件早已污浊不堪的龙袍上,饭粒沾上他垂落的头发,几缕白发飘荡。   温暖的手握住他伸进盘子的手,凰歌哽咽着擦拭那已经瘦骨嶙峋的手掌。“君行,让我喂你,好吗?”   莫君行没有回头,没有看她,一动不动。   一勺子汤递到他的嘴边,他才把涣散的视线聚集到凰歌脸上。许久,相对,无言……   慢慢地张开轻颤的唇,他的视线胶着在那温柔的目光中。好像,她从来没有如此情意绵绵地对过他!   当下一勺送到他唇边时,他却再不张口,执着的目光定定地锁住凰歌。   良久,凰歌才反应过来。谁说他是天底下最精明的男人的,明明,他就很傻!送到他嘴边的勺子再度撤回,凰歌当着他的面,在他执拗的视线中,喝下那口汤……   那一刻,他首度感觉到她离他是如此的近,近得他随时可以触碰……   第二百一十八章 劫后余生   又三天之后,莫君行已经可以勉强克制住毒瘾发作时所有的失控行为了!   寝宫的宫门终于打开,明媚的阳光争先恐后地光顾那谢绝进入数天的地盘。凰歌走出寝宫,乍然见到那阔别多日的阳光,猛然间还无法适应。   心玫依旧围着邵离转个不停,全然无视这里是整个皇宫最森严的地方。   “邵离,我知道你曾经爱过一个女人,但是她已经死了!”她死皮赖脸地拉住邵离的手臂,喋喋不休地劝服着。   邵离别开脸,一言不发,沉默以对,用最冷漠的方式谢绝了心玫炽热的情。   “我不管,反正我凤心玫认定你了!”   “就因为我有一双酷似你父亲的眼睛,还有正待发掘的酒窝?”他无奈地睨着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心玫,好像正在对一个小孩子说话。实际上,他真的认为心玫只是个小孩子,她只是像缠着她父亲一样缠着她!   “邵离,我才不是……”   “属下拜见皇后娘娘。”邵离调转视线,恭敬地朝着站在宫门前的凰歌俯身而拜。   “邵离,堇冥宫造反的事处理得怎么样?”   “这次堇冥宫的造反显然是早就策划好的,如今已经连续攻破四座城池,势力不容小觑。不过,如今,造反势力已经在庆州得到有效的抑制,战局正处于僵持阶段。”   凰歌回首,微微看了下寝宫里面,黯沉的眸子似乎连明媚的阳光也无法使其灿亮起来。“这样就行了吧!他,应该很快就可以处理这些事了……”   “皇后不继续照顾皇上了吗?”   “我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爱与恨,情与仇,从来最是难以抉择!家仇,国恨,有的时候,很轻易地便摧毁了曾经海枯石烂情缘不变的爱情!   目送着凰歌纤弱的背影缓缓离去,邵离立刻进入寝宫。   莫君行明显瘦削许多的身影伫立在窗前,阴沉的面孔弥漫着郁结的愁情。“她……离开了?”   “……是。”   莫君行仰脸,迎着那朦胧的阳光,可是他的心依旧仿佛浸在拔凉拔凉的冰水中,冷得透彻。她,还是无法接受他的情吗?   回想这几天以来,他们同桌用膳,甚至同床共枕,简直就是一对鹣鲽情深的夫妻。可是,原来一切只是南柯一梦!如果不是邵离还站在他的面前,他真要怀疑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悠然一梦。而如今,梦醒了,他也该醒了……   “爷,皇后娘娘兴许只是心里头还有些疙瘩,无法全部抛开……”   “如果她永远也无法抛开呢?”难道他真的要永远这样等下去吗?   邵离踌躇良久,才嗫嚅着开口:“爷何不尝试着从皇后娘娘最在乎的人身上着手?”   “她最在乎的人?”莫君行转身,那张原就黯沉的脸此刻背着光,就更加阴郁了。还未能完全调整过来的瘦削面容,依旧深陷的眼窝,眼底浓郁的阴影,让此刻的他犹如鬼魅。   “俗话说,儿是娘的心头肉。若是爷能够让皇后娘娘跟她的儿子团聚,娘娘势必感动万分。”   “她的儿子?”莫君行轻轻咀嚼着这几个字,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爷,娘娘甘愿冒着危险亲自陪伴您度过难关,就足以说明她深爱着您。她的心也必是向着爷的,如今只差最后一层堡垒而已……”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曾经的误会而错离了这么多年,该是时候还复他们错失的幸福了吧!虽然他曾经答应过皇后,绝不向爷泄露凤岐就是爷的儿子的事,可是,他只是提醒爷从凤岐那里入手。要是爷自己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那应该跟他没有关系吧!   “万一她并不想让她的儿子踏入这座宫殿呢?”   “没有哪个母亲能够忍受跟孩子的长久分离!若是爷能够将皇后娘娘的儿子视如己出,何愁娘娘无法将前仇旧恨尽皆抛却?”   莫君行身子尚虚,无法久站,只得踱回床榻,斜斜地靠在床柱上。   “爷,需要属下前去将凤岐小主子接回宫中吗?”   “不。”   “爷?”   “朕亲自去。”   “可是爷,您的身体……”   “邵离,务必将堇冥宫挡在庆州城外!”他只要一想到可以挽回皖水的心,就一刻也等不及了!他不要在这座冷寂的寝宫之中孤守,宁可前往千里之外的草原,即使奔波不停,只要给他一个希望,他依旧可以奔波得惬意!   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啊!   小小广告   《魔王》一文已经接近尾声,小语非常谢谢那些默默陪伴小语走完这两个月的读者朋友!   小语的更文速度是读者们有目共睹的,虽然不是特快,但是应该算快的吧!!   呃,先不说魔王了吧!反正结局在即,预计中秋三天加加工,就赶得及在十一之前完结了!(小语只是预测,毕竟目前还是有好些内容要写的……)   今天打广告的目的是为了宣传一些小语的新文,即《霸宠:秦始皇的情妇》!之前,小语曾经写过《秦始皇的情妇》,虽然读者很捧场,点击收藏都比较令人欣慰,但是小语认为写得疙疙瘩瘩,所以干脆删除!   再次,小语向所有收藏本文的读者致以深沉的歉意!也希望所有的读者都关注这部文文,绝对会给你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第二百一十九章 似近犹远   揽月楼外,莫君行孤身伫立,单薄的身躯在晚风之中似乎随风微晃着,那夹杂着几缕白发的青丝肆意飘飞……   难忘,那个从来都是冷漠相对的女人当着他的的面泣不成声,那是为他而流的泪啊!   难忘,她口口声声地说着,若是他选择就此沉沦,请别忘记带上她。那是她在用自己的命胁迫他啊!   这个女人,若非爱他入骨,怎么会抛却家仇国恨,如此煞费苦心地帮他走出那困住他身心的泥沼?   可是,家仇还在,国恨亦难抛!她还是无法放开心怀来爱他,来接受他的爱!   然而,他不会放弃!即使她再度将心冰封,他也要用自己炽热的温度一点一点地融化她的淡漠!曾经,他成功过,不是吗?   “爷?”   莫君行知道邵离来了。“有什么事吗?”   “不如属下随同爷一道前往王庭吧!”   “你坐镇皇宫,如今形势不同平时,而你,是朕最信得过的人!”堇冥宫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居然可以让各地的残余势力归依于堇冥宫?   “还有,月妃已死,而栖月宫的宫女都不知道月妃手中的‘香膏’所从何来,所以,属下未能查出这‘香膏’背后是否藏着阴谋!”   “邵离,这件事既然已经死无对证,就到此为止吧!只是朕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务必保护好皇后,特别要留意晴妃……”莫君行细细回想着自从晴妃入宫以来的一切,她是林潜送入宫的,而林潜却不知为何背叛了他,虽然按照晴妃的说法,是林潜对他砍断他一条手臂的事怀恨在心,不甘心而为之,但晴妃跟林潜毕竟脱不了干系!   当初,他会到月妃宫中,只是为了舒解皖水对他造成的苦闷,而月妃点燃那种“香膏”应该也只是当作宁神的香料在用……   也正因为那种“香膏”有效地排解了郁结于心的苦闷和愁绪,让他飘飘然的,身心俱畅,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求那种心情上的解脱!月妃每次使用“香膏”也从不避讳,似乎只是把它当作一种普通的香料……   如此想来,这种香膏很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月妃来毒害他的!   邵离心里忐忑:“晴妃若是有问题,是否要将她暂时软禁?”   “不用!谅她背后还有同谋,朕一定要揪出主谋!”若是晴妃当真跟林潜之事和“香膏”脱不了关系,那么他一定要揪出潜藏在晴妃背后的人,给草原一个交代,也给皖水一个交代!   “是。”   寝宫之中,凰歌凭窗而立。那清冷月光下消瘦的身影在风中似乎随时都会飘飞,看得凰歌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可是他们之间已经走得太远了……   父仇未报,草原被毁得满目疮痍,她若是由此原谅了他,又该用什么面目去面对草原千千万万的同胞,有什么颜面去面对父汗,面对王兄?她没有勇气做一个不孝女,做一个背叛草原的叛贼!   一扇门,阻断了两个人相望的视线,月光照在他薄弱的身子上,再透过窗户洒在她纤弱的娇体上,似乎想这样将他们斩不断、理还乱的情丝一根一根地重新牵上……   ——————————————————————————————————————————————   新坑《霸宠:秦始皇的情妇》人气薄弱,拜托读者们去瞧上一瞧,加加人气!小语拜托啦……拜托……拜托………………(省略n个拜托……)   第二百二十章 父子同谋   当天夜里,莫君行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皇宫消失,而所有人皆以为皇上龙体微恙,正在养病。即使是晴妃,也不知莫君行的情况到底若何!   辽廓的草原之上,一道白影忽悠地飞过,如同一道在渐沉的夜色中急速飘散的白雾,甫一入视线,就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前进的速度简直可比鬼魅游移!   自从凰歌离开草原,而凤行跟梓语复合,岐儿就独自一人居住在他自己的旃帐中!这孩子好似生来就有着极强的独立性和适应力,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他依旧把自己照顾得妥妥当当!   白色的旃帐中,一盏油灯还未熄灭,小小的身影坐在床榻之上,幼稚的脸庞呈现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沉!   他愣愣地看着那燃烧得正旺的烛光,看着它莫名其妙地微晃了一下……   他知道有风从毡帘处吹进来了,而他记得毡帘明明是拉好了的,所以……   不慌不忙地抬起小脸,他明亮的眸子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那道白色身影。   一时间,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都如遭雷击般地愣住,岐儿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随即漾开一朵灿烂的笑花,而莫君行则更加惊愕,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像极了他的小脸,那漂亮的丹凤眸,那高挺的小鼻梁,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他的缩小的翻版!   “你……是凰歌的儿子凤岐?”   “那……你是皇朝的皇帝陛下?”   莫君行从最初的震撼中稍稍缓过神来,几个大步迈到岐儿的床边,沉稳地坐下,就近看着那张让他心情澎湃的小脸:“嗯,你今年几岁?”   岐儿神秘一笑:“我听说你是天底下最精明的男人,那你可以猜出我多少岁吗?”   看着那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眸子,莫君行诡谲地笑开:“小鬼,不管你今年几岁,现在你都必须跟我离开草原!”   “你要带我去见母亲吗?”   “你很聪明!”   “那是自然,虎父无犬子嘛!”   “所以,你承认你是我的儿子?”   岐儿歪着小脑袋,煞有介事地问道:“请问,我可以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吗?”   “不能!”   “那就是了,我承认!”他认真地点点头,好像终于确定了一件困扰他多年的大难题!   旷野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看着草原上最大最圆最亮的月。   岐儿很老成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皇朝的月亮有没有这么好看?”   莫君行很认真地看了那轮月亮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回道:“草原的月的确好看许多!”   “父亲……”   “你该叫我爹爹!”莫君行严肃地纠正,没有喊岐儿叫他父皇,而是寻常百姓家常用的称呼爹爹。因为他希望和皖水,以及如今突然冒出来的儿子,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   “好吧,爹爹。母亲……呃,娘亲将我的身世隐瞒下来,你会怪娘亲吗?”   莫君行微愣,良久才低沉地说道:“你娘亲这样做自有她的理由,我有什么资格责问她!再说,我这一生从未期盼过子嗣,如今突然之间有了你,就如同上苍赐给我的礼物!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爹爹,岐儿在见到你之前,本来是想有朝一日,当你站在我面前时,一定替娘亲好好教训你一顿的……”他无所畏惧地看着莫君行满是讶异之色的脸,信誓旦旦地说道。“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哦?那你现在是想把我怎么着啊?”这个小鬼,居然还妄想把他教训一顿!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岐儿邪邪地笑开,那笑容竟跟莫君行的邪笑有着七分神似。“爹爹,你现在一定希望娘亲赶紧回心转意吧?”   “嗯,没错!”   “可是娘亲一定不会听你的话,说不定连见都不愿见你!”   “……所以?”   岐儿巴着莫君行的右臂,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几分算计。“可是,如果我跟你站在同一边,娘亲那里有我把关,你要挽回娘亲的心,就容易多了!”   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莫君行颔首:“的确如此!然后呢?”他可没忽略这小鬼头眼里的邪光。如今就算没有任何证据,他也可以确定这小鬼头千真万确是他的种!   “所以,我们来谈一场交易吧!”   莫君行忽而挑眉,连声音也略微拔高。“交易?”呵,先是妻子接二连三地跟他谈交易,如今连儿子也学着跟他谈起交易了!   “当然,爹爹完全可以拒绝!”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爹爹所有的武功!”   “你确定要学我的武功?”想当初,为了学成这些精深的武功,他可是差点去掉半条命!他的师父可是完全不把他当人在整!   岐儿使劲地点头:“当然要!”   “一旦你开始了,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中途放弃的!这样你也要学?”   “嗯!”   “不后悔?”   “不后悔!”   “你确定你有那个资质吗?”   “虎父无犬子嘛!”   “好,交易成立!你帮我挽回你娘亲的心,我将所有武功传授于你!”   ——————————————————————————————————   公告:凡是误入此贼窝的读者亲亲们,一律武装拦截下来,拉到小语的新坑《霸宠:秦始皇的情妇》去游行一圈,方予放行!!!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三人之争   翌日,当凤行一如往常般走进岐儿的旃帐时,才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案几上摆放着一张小纸条。   “父亲,岐儿随爹爹前去找母亲。勿念!”仅余三分稚气的字体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六岁孩子的手。   毡帘被掀开,梓语从那片黎明的朝霞中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件新衣。“岐儿呢?”   “莫君行把他带走了!”   “他已经知道岐儿是他儿子了吗?”   “就算他本来不知道,一看见岐儿,还能不知道吗?”凤行将岐儿的留书递给梓语:“岐儿那个小鬼,别看他年纪小,心里可比谁都亮堂着呢!”   梓语微微看了下岐儿的留字,无奈地轻笑:“既然岐儿心里有数,我们就不要过分担心了!”   “嗯。”   两人相携走出那已经空落的旃帐,迎面却碰上火炎宏大步地走过来。   “凤行,梓语,岐儿还在睡觉吗?奇怪,他不是一向早起?”火炎宏浓眉微皱,正要掀开毡帘进去。   “汗王,岐儿不在里面。”   “那他去哪儿了?这小子昨天缠了我一天,吵嚷着要我教他耍弯刀,今儿个他自个儿倒不见人影了!”   “汗王……岐儿已经随着莫君行去皇朝了!”凤行知道火炎宏对莫君行对草原的暴行一直无法释怀,但是,莫君行毕竟是岐儿的生父,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火炎宏神色不动,只是黑墨般的眸子里隐约有怒涛翻滚。   梓语上前柔声劝道:“王兄,凰歌还在皇朝,让岐儿去陪陪她,也未尝不好!”特别是凰歌心中若是难以放下国仇家恨,跟在莫君行身边,就比死还痛苦了!而岐儿这孩子心思敏捷,最是知道如何让她开心!岐儿,也许是莫君行跟凰歌之间唯一的希望了!纵然父汗的死,莫君行责无旁贷,但是他既然说了,只是受人挑拨,那么他也许情有可原吧!凰歌那么爱他,若是两个人继续如此僵持下去,反倒是伤人伤己!父汗在天有灵,也必是希望凰歌能够得到幸福,而凰歌的幸福注定只有莫君行才能给与!   火炎宏讽刺地勾起唇角:“莫君行欺人太甚了!他是想利用岐儿来威胁凰歌!”   “王兄,莫君行纵然魔性难除,可也不是如此卑鄙之人!”   “梓语,你别忘了,他是草原的敌人,是我们的杀父仇人!”   “王兄,你还爱着凰歌吧!所以你无法忍受凰歌回到莫君行身边!”梓语知道这样说无疑是将利刃刺入火炎宏的心,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将他从那段迷失的感情中唤回。命运将两个人导入歧途,而她只能选择这样残忍的方式让她迷失的王兄回归正道!   “凰歌是我妹妹!难道我不应该爱她吗?”   “凰歌有她自己的选择,我们何必干预?她会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的!”   “可是她现在不是自己在选择,而是被迫做出她不愿做出的选择!”火炎宏怒极地扒了扒头发,不停地踱来踱去。   凤行托着下巴,慢条斯理地插上一句:“如今我们远在草原,根本无从得知凰歌的近况,谁也无法断定她到底过得怎么样。”   火炎宏顿下脚步,看向凤行:“你的意思是说去打探一下凰歌的消息,到时再见机行事?”   梓语也沉思片刻:“不如,让我跟凤行去一趟!”   “不,我亲自去!”火炎宏目光灼灼,深远的视线探向皇朝所在的方向。父汗临终交代要保护好凰歌,可是他却任由凰歌为了草原,将自己送入虎口!   “王兄!”   “既然汗王要亲去,那就务必要确保安全!”   梓语错愕地看向身边的凤行,不明白他如此说,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知道。”他微微点头,随即大步离开。   梓语紧张地揪住凤行的衣袖:“凤行,为什么要这样做?王兄跟莫君行水火不容,他们一旦遇上,多半是两败俱伤呀!”   “梓语。”凤行伸出手,包裹住梓语微凉的手背:“这是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必须由他们自己解决!有凰歌在,莫君行不会伤害汗王的,汗王虽说对莫君行恨之入骨,却也顾虑着凰歌和岐儿的安全,而不会贸然出手。”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   “不会有事的,你有孕在身,不要太过忧心。”他扶着梓语的身体,温柔地劝哄着。   想起腹中正孕育着的小生命,梓语柔柔地笑开:“你也不要总是提心吊胆的啦,孩子很乖的!”   世上的情,最美的时候,莫过于苦尽甘来,相拥的那一瞬间……   第二百二十二章 乐极生悲(上)   “爹爹,你飞得好高哦!而且,跟风一样快哦!”岐儿趴在莫君行背上,兴奋地叫嚷着。   莫君行勾起一抹惬意的笑,原来世上有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之人的感觉真的不错!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有些气闷,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儿子居然一直叫另外一个男人父亲!而他这个亲生父亲,居然白白错过了六年!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娘亲啊?”   模糊的白影在树梢之上一闪即逝,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无法察觉他们的存在。只有男人和孩子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显得些许诡异。“快了!”他止不住心里莫名的激动,一家人啊!他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圆了!   才到宫门口,莫君行一眼就看见邵离守在宫门处。   “属下拜见皇上。”他中规中矩地行起大礼。   莫君行牵着岐儿的手,径自越过邵离:“起来。”   “邵离,你早知道岐儿是真的儿子,是不是?”   “属下也是在前往王庭商议停战之时,方才得知殿下的存在。”   莫君行脚步依旧不急不缓:“可是,你却独独对朕隐瞒下来!”他并不愤怒,只是遗憾错过了这么久!   “皇后娘娘以此作为回皇朝的条件。”   “她就这么不希望朕知道原来朕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儿子吗?”他不由自主地握紧岐儿的小手,也感觉到那个孩子悄然拽紧他的手掌,好像在以一种沉默的语言支持着他。   邵离感觉到主子语调中明显的失落和些许不安:“爷,皇后也许只是不想让小殿下的人生也随着她一起颠覆……”   莫君行的脚步明显停滞:“颠覆?朕费尽心思让她回到朕的身边,在她看来,只是一种颠覆吗?”   “爷,再给皇后一点时间吧!”   岐儿仰起小脸,捏了捏莫君行的掌心:“爹爹,不是要去找娘亲的吗?”   “嗯,走吧!”   揽月楼中,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冷情。莫君行父子俩蹑手蹑脚地走进寝室,只为了给凰歌一个惊喜。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心曾经如此激动过,甚至可以很轻易地感觉到心在扑通扑通地直跳,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从胸腔里跳出来……   还记得曾经,皖水在慕雪峰上用树枝描绘出一幅其乐融融的画像,一男一女的头像中间夹着一个小萝卜头!那不就是如今他们一家人的情景吗?幸福啊!他从未感觉到幸福如此充斥着他的肺腑,满满的,随时都可以溢出来!   凰歌依旧坐在窗前的锦榻上,春风拂动她的秀发,惬意而舞。清丽的容颜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轻愁,即使只是侧脸,莫君行也能感觉到她若有似无的疏离。   “娘亲!”入境随俗,岐儿很机灵地变换称呼。   凰歌错愕地回眸,忍不住一阵目瞪口呆:“岐儿?你……你怎么来了?”   岐儿投入凰歌的怀抱,使劲地磨蹭着:“是爹爹带我来的啊!娘亲难道不想见到岐儿吗?”只有在这个时候,他表现得像个孩子!   “怎么会?我……我只是一直以为皇上在寝宫……”他什么时候离开寝宫的?甚至还去了一趟草原!凰歌不敢置信地望向莫君行,深深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可怕!   莫君行往凰歌走近两步:“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总是这么闷闷不乐……”   “皇上!请您离开……”凰歌将岐儿紧紧揽住自己怀里,撇过脸,冷冷地说道。   她的话恰如一盆冰水浇灌在莫君行头上,瞬间便把所有的激动兴奋尽数浇灭,剩余的只是阵阵的心寒!她还是拒他于千里之外啊!   岐儿稍微离开凰歌的怀抱,忽然问道:“娘亲,你知道吗?你的那匹‘松雪’产了小马仔了!”他兴奋得一双黑亮的眼睛闪耀得熠熠生辉。   莫君行正欲离去的脚步因岐儿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而顿住。   凰歌摸着岐儿的头,欣喜地微笑:“是吗?‘松雪’还好吗?”   岐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娘亲很想‘松雪’吗?”   “当然。”   岐儿垂下小脑袋,神情些许落寞。凰歌百思不得其解地安抚着他瞬间突变的情绪,却没注意到莫君行一双黑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仿佛要看穿她的身体,透入她的灵魂……   ————————————————————   新坑《霸宠:秦始皇的情妇》隆重开坑,向你讲述秦始皇与阿房女纠缠两千余年的哀婉恋情!!敬请支持!   第二百二十三章 乐极生悲(下)   走出揽月楼,莫君行抬眼仰望那片先前还一片明朗,此刻却平添几分阴沉的天空,黑眸深处渐渐漫出一层狂波。   邵离本是守在揽月楼外,此刻见到他如此神情,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爷?”   “晴妃这几天有什么动静吗?”   “自爷离宫后,晴妃一直告病,没有踏出佳晴宫半步。”   “也就是说,你从未见过晴妃?”   邵离微微顿了下:“……是。”   莫君行闭起眼,任由暮春的落花飘落在他的脸上,沾满他的衣襟。“邵离,你马上潜入佳晴宫,打探晴妃是否千真万确在佳晴宫内!”他蓦地睁眼,一双黑眸忽而阴鸷了起来:“记住,不得让任何人察觉!”   邵离也意识到不寻常了:“爷,出事了吗?”   “凰歌可能已经失踪了……”他甚至不忘了呼吸,让一口气憋在自己郁结的胸腔内,紧紧地攫住他的心。   邵离大惊失色:“怎么可能?爷离宫之后,揽月楼四周每时每刻都有监司卫护卫着,根本没有外人进入,更别提将皇后娘娘劫走!”   莫君行目光悠远,却不知他将视线定在何处。涣散的目光似乎再也承载不起那浓烈的悲怆。“如果凰歌在朕离宫之前就已被劫走了呢?”   “……爷离宫前……”邵离沉下脸色,细细思索,猛然抬头:“没错,晴妃曾经到过揽月楼!”   莫君行紧密的视线攫住邵离:“什么时候?”   “就在爷离宫前不久。当时属下正在准备加强揽月楼的防卫,那时也是最容易钻空子的时候!”   “不管怎样,你务必去佳晴宫一探里面的虚实,切忌打草惊蛇!”   “是。”   晚间,邵离神色沉重地从佳晴宫归来,双膝跪地,郑重地请罪:“皇上,属下失职。晴妃确实已不在佳晴宫内,那个躺在床上装病的只是一个形体与她相似的宫女。”因晴妃不允许除贴身宫女之外的任何人进入屏风之内,所以至今无人知晓其实晴妃早已不在宫中。   全身虚脱般地躺到靠背上,莫君行无力地轻轻挥手:“你起来吧!他们既然费尽心思把凰歌劫出皇宫,就必然不会对她下毒手!”可是,究竟是谁劫走了凰歌,又是为了什么!凰歌是他唯一的弱点,他们是想利用凰歌来威迫他吗?   “爷,现在怎么办?”   “等岐儿那边吧,看看他能不能探出些消息……”   “晴妃会不会对殿下不利?”   “她能够将皇后带出揽月楼,无疑是借用那几可乱真的容貌。可是,在重重守卫之下,她想带走岐儿,就难如登天了!再说,岐儿的聪慧令人匪夷所思啊!”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分清楚晴妃不是他的娘亲,还能用那么隐晦的方式来告知他,那不是凰歌,着实不简单!记得岐儿曾经兴致勃勃地提过凰歌饲养的“松雪”,可是“松雪”早已在凰歌离开王庭之前就已产子。而他们所见的凰歌却对此一无所知,反而附和得顺理成章!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月夜追踪   夜微凉,月西沉,清风如诉。   一道白影飘忽而过,潜入揽月楼。即使是与黑夜完全相对的颜色,他也将那抹淡然演绎得精彩绝伦,让人根本无法察觉那抹白刺破了黑夜的帷幕!   “爹爹!”岐儿坐在他自己的床上,双眼在看见莫君行的那一刹那,闪闪发光。   “这么晚还没睡呢?”   “我知道爹爹一定会来的!”岐儿笃定地说道。   莫君行在床边轻轻坐下,看着那张酷似他的小脸,一时间激动地难以自已,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啊!“她真的不是你娘亲吗?”   岐儿神色瞬间落寞,绞弄着双手:“岐儿也希望她是娘亲,但是她不是。”他知道爹爹只是无法接受摆在眼前的事实,如果可以,他宁可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娘亲在斡儿伦经常跟着族人一起牧马放羊,手上根本不可能那么光洁柔滑,而且,娘亲左手掌心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嘘!”莫君行警觉地阻止岐儿的话,自己也迅速地闪到床幔之后,岐儿则心领神会地躺下装睡。   窗外,一道黑影鬼魅般飘过,只有那么一刹那,莫君行却非常肯定他是来探听岐儿这里的动静的!   “爹爹……”岐儿轻声唤道。   莫君行神色沉重地自床幔之后转出:“岐儿,我跟去看看,你就呆在这里。”   “嗯。”   本来属于凰歌的寝宫,如今被晚晴霸占着。可是,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即使攥在手心里,也无法充实那空虚的心。躺在那张还残留着主人未尽幽香的床榻上,晚晴翻来覆去,空余一声叹息。这张脸,本是依照姬皖水的容貌刻意地模制出来的,她甚至记不清楚自己原本的模样。如今的她,到底算什么,影子?可是影子毕竟还有人看到,而她没有!没有人看得到她!替身?曾经她是,可是如今她连替身都不够格!   那么,她究竟算什么?   利用这张脸,偷天换日,点了皇后的昏睡穴,当作是晴妃身体不适,直接光明正大地带出揽月楼。   可是,她毕竟不是皇后,能够掩饰得了多久?他日,莫君行若是发现了,她该如何面对他的怒火?   一阵清风从窗户吹入,烛火摇曳。她猛然回神,却发现飓风神色怡然地坐在桌子边,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   晚晴愕然坐起:“飓风?你怎么又来了?”   “晚晴,你似乎越来越松懈了?”他已经进来这么久,她居然才发现!   “你来做什么?”   “难道你不想出去吗?”   “宫主不是要我留下做掩护的吗?”   飓风黯沉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明了的情绪:“莫君行也许很快就会识别出你的身份,到时你恐怕想走都走不了!”   晚晴冷着丽容,看向飓风:“接应我离开,是宫主的命令,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姬皖水刚刚被送至堇冥宫,因为护送的人给她服用了醉魂散,所以至今未醒。宫主现在眼里除了她,根本看不见任何人!”   晚晴垂下眼睫,轻轻地掩住所有的落寞。她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心,拥有自己的情,这是在投入堇冥宫的那一天开始,就已决定的道路!“飓风,擅自行事,按照宫规,是要被投入冰室的!”七天七夜的寒冷彻骨,不是一般人能够挺得过来的!   “难道你要继续守着一个必死的局吗?”他平静的面容隐隐之间出现了一丝裂缝。   “宫主的命令不可违抗!”晚晴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说道。   莫君行眯起丹凤眸,凛冽的寒气聚集在眼底:“堇冥宫的人都当朕的皇宫是如此随便的地方吗?”清冷的声音,隔着窗棂,随风入耳,让寝宫内的两个人皆是不可抑制地一颤。   飓风轻轻一挥手,窗户自动打开,莫君行也极为给面子地一跃而入。月光下,那清冷孤瘦的身影尽管着了一身白衣,却依然给人一种从地府挟来的阴寒感。   “皇上……”晚晴无意识地呢喃着,一颗心顿时沉入冰水之底,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可能是离开皇宫,可能是离开他,可能是离开这个尘世……   然而,无论哪种离开,她都别无选择!   飓风撇撇嘴,神色不变:“皇上的功夫,飓风实在自叹不如!”   莫君行扫了一眼晚晴惨白的丽容,再将视线凝于飓风脸上:“你们都是堇冥宫的人?”   没有回应,就是默认。   “你们宫主是何人?”   “皇上就这么有自信,我们一定会告知你吗?”飓风悠然地品了一口香茗,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感觉。   莫君行依旧持着平静无波的面容:“是姬如枫吧?”若不是刚刚这个男人说那个宫主眼中除了皖水,再无任何人,他也无法往姬如枫身上联想去。姬如枫,消失了六年,也差点被他遗忘了六年!   飓风依旧是淡然的神情,反倒是晚晴眼眸中流窜出一股波动的情绪。莫君行知道,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皇上什么时候知道臣妾不是皇后的?”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自称臣妾了!晚晴幽幽地想着。   “朕回来的那一天。”   宫主要她留下做掩护,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除了这张脸,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作为掩护的武器!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经年久别   凰歌感觉自己睡了许久,久得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或许,当她睁开眼,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自己依旧是揽月楼中那个被遗弃的公主!   可是,她不在揽月楼,她也不是皖水了!森绿的光线晃着她的眼,明确地告诉她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地方,可是这里是哪儿?好阴森的感觉,好像是在地底深处,所以才没有阳光可以穿透……   她小心地下床,赤着脚踩在地上,立刻感觉到那刺骨的寒直直地钻进脚心。好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门被推开,一道披覆着黑色衣袍的身影走了进来。   凰歌如遭雷击般愣住,不多久,就感觉眼前模糊一片。“四皇兄……”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竟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自从六年前一别,彼此生死不明,他们之间何尝有过这样的阔别?   姬如枫神色不变,如果说这些年来他最大的变化,无疑就是他学会怎样做一个冷情之人!但是,无论他如何冷情,皖水始终是他心底唯一的温暖!从来,她都是他心中唯一的温暖啊!   他慢慢地走近凰歌,伸手,如同曾经一样,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他的温柔,无论沧海如何变迁,始终都只给她一人!   凰歌闭眼,没有挣扎。她累了,从来,只要她累了,四皇兄就是她永远的港湾!如今,除了他,她不知道还有谁能够供她栖息!   轻轻推开姬如枫,凰歌深深地凝望着那熟悉的容颜,随即在他灼热的目光中不自在地转移视线,打量着四周诡异的环境和摆设:“皇兄,这里是什么地方?”   “……堇冥宫。”他的目光追逐着她的视线,霸道地要跟她痴缠。   凰歌愕然:“堇冥宫!”这不是在莫君行被毒瘾折腾期间时,迅速地扩充势力的反叛势力吗?   “没错,我是堇冥宫的宫主。”他走到桌子边,没有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如同一片浮云般飘移。   凰歌愣愣地看着姬如枫,在那一刻,她隐隐感觉到有的错过了,就是永远错过了。“皇兄,战争,能够避免就避免吧!”她忘不了发生在草原上的那一次次血战,有多少草原男儿一去不回,将尸骨掩埋在那漫漫草原。   “皖水,战争向来都是不可避免的!当初,莫君行不是依靠着战争将属于我的一切全夺走了吗?”他阴鸷着一双眼眸,忘不了那个魔王如何将皖水夺走,将他的江山夺走!既然当初他因为战败而输掉一切,那么,今日,他也要靠战争将一切重新夺回!   “皇兄,你……变了……”变得霸道,变得残忍!竟然模模糊糊有了曾经的莫君行的影子!凰歌蹙眉,是她的错觉吗?   “六年的不见天日的日子,谁还能保持最初的性情?”他不屑地冷哼,眼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对他曾经的软弱的厌恶!“皖水,你可知道,当初我是如何逃过莫君行的魔掌的?”   “……”   “那应该算是天不绝我吧!就在邵离闯入倩姨的居所时,堇冥宫的宫主,或许应该称他前任宫主了,他易容成侍卫进入我的房间,将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了。”堇冥宫宫主擅长易容之术,随便动动手指,很少有人能够察觉!而当时,侍卫本就混乱,他只是给他灌输了一些真气,稳定了他的伤势,便将他装扮成侍卫带出了那个地方!   “堇冥宫宫主为什么要救你?”那个宫主能够打听到皇兄的下落,费尽心思将他救出来,必定有目的!   “因为他妄想取得天下,而我是姬姓皇族的正统血脉,又是皇位实至名归的承继者,对于天下有一定的号召力!他就是想把我攥在手心里,然后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个天下大乱的机会,借用我的名义登高一呼,号召天下人共同讨伐那个魔王!”可是那个老头却没想到,他的一切,最终都落到了他的手中!不过,为报他的救命之恩,他会替他实现他的夙愿,让这片江山在莫君行手中颠覆,从此由堇冥宫统一朝野江湖!   可是,凰歌并不知道姬如枫在取得堇冥宫的控制权这条路上,费了多少心计,残害了多少无辜!她只是想到她的四皇兄刚刚从莫君行手中逃脱,却又沦落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该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   “皖水,莫君行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他直直地望进凰歌眼眸深处,急欲将这个思想彻底地灌输。没错,莫君行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皖水是属于他的,江山也是属于他的!凭什么,莫君行可以站在最高处,俯视一切,而他却必须呆在这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   动了动唇,凰歌刚想开口,就听闻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霸宠:秦始皇的情妇》敬候支持!!   第二百二十六章 生命如风   莫君行与飓风、晚晴对峙着,虽然除了晚晴,两个男人都表现得一派悠然自得。但是横窜在三人之间的凛冽杀气却平添多少寒栗!   “挑起跟草原的争端,以及上次的‘香膏’都是你们在搞鬼吧!”   “皇上既然知道,就不该多此一问!”   莫君行浅浅地笑开,依旧是那种风轻云淡的语调:“那你们就别想全身而退!”   “是吗?”飓风身形乍然浮动,瞬间便跃至莫君行身前,以着诡谲的招式跟他对上。堇冥宫,一切都以诡谲难测为基准!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莫君行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晚晴,还不动手!”他看上去虽然应付得自如,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已经力不从心了!他自认为自己的招式很难以预测,可是莫君行的招式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紧急之间,他抽出缠于腰间的软剑,以剑招化解莫君行的掌风。余光瞥见犹豫不决的晚晴,他顿觉自己的心凉了!因为从她的目光中,他看见了最不愿看见的东西,那就是情……   霍霍的掌风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他袭来,他惊慌间回头,却来不及闪躲这足以去掉他半条命的攻势。随着一声“哐啷”巨响,飓风化为一道飘影从窗户跌落到外面。窗棂的残骸碎了一地,孤苦伶仃地躺在地上,哀诉着它的可悲……   晚晴猝然回神,急忙随着莫君行瞬间飘移的身形跃出窗户。月光下,她冷冷地看着莫君行。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只有这个时候,她最像皖水!因为爱怨纠缠的神情是永远无法模拟的,只能发自内心,充斥于周身!   “晴妃,堇冥宫在哪里?”   晚晴瞥了一眼半卧于地,以手抚胸的飓风,那嘴角的鲜血蜿蜒而下,被纯黑的衣袍贪婪地吸收,苍白的脸色,虽然还维持着最初的冷静,可是,她知道,他伤得很重!   “皇上,背叛堇冥宫的人无一例外地都没有好下场!”她看着莫君行,神色幽幽。那双哀婉的眸子里流泻着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期盼,没有人知道她在期盼什么,除了一旁的飓风。   莫君行不以为动:“所以,你打算一条死路走到底了?”   “……”   这边晚晴还未开口,飓风已经从地上跃起。   “飓风!”晚晴喝止,却见飓风好像在拿命去搏。他从不抵抗面向自己而来的凌厉攻势,几乎是在开拓一种同归于尽的绝路!   晚晴见状,也被迫跟莫君行对上。   这边正打得不可开交,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功力足够的人立刻就能分辨出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群。飓风和晚晴都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一个莫君行尚且对付不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侍卫!   晚清此刻心下反而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死了,是不是她就不用再天天面对这张毁了她自己的脸?   飓风将晚晴隔离出战圈:“快走!”他独自一人费劲地应付起莫君行愈见狠辣的招式,自知自己决计不是这个魔王的对手。但是,他必须面对!   “不行,要走一起走!”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飓风神色一凛:“快走!我自己会想办法脱身的!”他趁其不备挥出一掌,打在晚晴背上,将她送出老远。   晚晴立刻借着他的力道消失在夜幕之中。她必须联络到桓雀城的堇冥宫势力,这样才能更有把握地救出飓风!可是她没有看见,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飓风的身体刚好被莫君行手中的折扇穿透,那嘴角凝着的笑,似风过花落,飘散在这凄寒的空气之中,他的视线投向那已无佳人芳踪的夜空……   她一直在为她再无法恢复的容颜哀悼,却不知,她的一颦一笑,早已烙上他的心间,那是她最初的风韵,最动人的姿采!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人事已非   莫君行冷眼看着地上的死尸,淡然地吩咐邵离:“跟上水晚晴,找出堇冥宫的所在!”   “是。”夜色中,邵离一身夜行衣,朝着水晚晴离开的方向追去。   而在堇冥宫中,凰歌看着一脸笑意盎然的子倩端着饭菜走进她的房间,依旧淡淡地对她一笑,即使她背叛了自己,来换取她的自由!   “表姐,你刚醒,先喝点汤,吃点饭。”她热情地张罗着饭菜,俨然一个贤妻良母。   姬如枫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凰歌也仅是淡淡地点点头。   “子倩,你先出去!”   “如枫,我……”   “出去!”他没有生气,没有发怒,可是,那冷绝的语调,远比怒吼更容易刺伤人心。子倩微微颔首:“那……你们慢聊。”   “皇兄,对子倩好些。”   “她背叛了你,难道你一点也不怪她吗?”   “人都是有私心的,我能理解。再说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被莫君行囚禁六年。”凰歌拿起汤匙,在碗里搅弄着。   “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皇兄,过去的一切,都让它过去吧!人,应当珍惜现在拥有的。”   “可是我现在拥有着你!”他目光灼热,让凰歌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回避着他。   轻轻地喟叹,她凝视着自己的面前的碗:“皇兄是想像莫君行一样将我圈禁住吗?”   “圈禁?皖水,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皖水,好遥远的记忆!”她抬起眼,看着姬如枫:“皇兄,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皖水了!我是凰歌,草原的凰歌!我早就习惯了广袤的草原,再也无法让自己拘束在小小的天地里了!”   “所以,你在拒绝?”   “……”   “皖水,莫君行曾经那么践踏草原,践踏你的子民,甚至杀了你的父汗,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报仇吗?”姬如枫把自己的情绪深深地藏起,只是置于膝盖上的双手正执拗地捏紧。   凰歌停顿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莫君行曾经说过,那次战争是有人蓄意挑拨,而实行挑拨的人却是林潜……”   对上凰歌的眼,姬如枫神色不变:“皖水,你在怀疑我?”   “堇冥宫一直都在跟莫君行做对,而林潜是子倩的舅舅……”未尽的话语,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皖水,你真的变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对他深信不疑的皖水,也不是全心依赖着他的妹妹。从她的生命中出现了莫君行开始,她就一点一点地蜕变,而草原的六年,她更是浴火重生,成为名副其实的凰歌!   “皇兄,真的是你吗?”   “如果我说不是呢?”   “是吗?”她舀起一口鲜美的汤,送入自己口中,将所有的怀疑吞回自己肚子里。他,毕竟是她的哥哥,是她自小依赖的人!若是他对不起草原,她该是如何的为难啊?   晚上,凰歌置身那一片幽暗之中,被森绿的光线骚扰得难以入眠。这座宫殿建造在地底,采取特殊的方式将绿色的光源送到各处,外人根本无从知晓堇冥宫的所在,即使知道,也无从找起。更兼宫殿之中机关处处,通道千折百旋,稍不留意就会误入死路!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若非对宫殿非常熟悉,也妄想走出去!所以,她是真的被困住了!   “表姐,你睡了吗?”门外传来子倩轻声的询问。   凰歌没有应声,只是直接走到门边,打开门,让她进来。“有事吗?”   “没什么,只是来看看表姐住得是否习惯。”   两个女子面对面坐下,凰歌也直接开门见山:“子倩,你我之间就不需要如此客套了!有什么话直说无妨。”她倒了两盅茶,将其中一盅推到子倩面前。   “既然表姐如此说,那子倩就不客套了。现今皇朝的局势表姐想必也清楚,莫君行暴虐,导致天怒人怨,百姓敢怒而不敢言。而,如枫本就是天下的正主,却被迫守着这堇冥宫。如此,世间的公平何在?”   “你想说什么?”   “表姐难道不想帮如枫夺回江山吗?”   “如何帮?”   子倩微微笑着:“只要除去莫君行,这江山回到如枫手中就轻而易举了!”   凰歌也回以一笑:“子倩,若是莫君行如此轻易就能除去,堇冥宫还会等到今时今日吗?”   子倩放下茶盅,笑意愈加深沉:“这世上能够对付莫君行的人少之又少,而表姐你,却是最有胜算的一个!”   “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地把我劫出皇宫,就是为了让我帮你们对付莫君行?”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一个是她自小依附的哥哥,一个是跟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他们却很有可能是在利用她!   “不,莫君行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也有这个责任杀了他,替草原讨回公道,替你父汗报仇雪恨!”   “是皇兄让你来的吗?”凰歌冷下丽容,连声音也充斥着几分清寒。   子倩面色不改,只是轻轻地摇头:“我来这儿的事,如枫并不知情。我只是替他感到不平,这江山本就是属于他的!”   “我还是那句话,战争能避免就避免。”   “避免战争最好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   “……”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迷雾森林   空落的大道上,一匹骏马飞驰,哒哒的马蹄声回响在寂静的夜中,敲碎一地的冷清。   左边的屋顶上瞬间飘过一抹素白的身影,引起火炎宏的警觉。他勒住马缰,凝神望向那背影消失的方向,忽而扬鞭催促胯下的马儿,急速追上去。   与此同时,邵离也凭着卓绝的轻功追上来。   那不是火炎宏吗?他怎么来了皇朝?邵离惊愕地看着那匹在夜色中肆意驰骋的骏马,黑眸中满是不解。不过,他察觉到火炎宏也是在追晴妃,既然站在同一条路上,就不必为此事分心了吧!思及此,他继续提起气,全神贯注地凝着前方的白影。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晴妃只是个弱女子,如今方才知晓她的功力只怕也少有敌手!   追出老远,他才到达一片密林之中。至此,他已失去水晚晴的踪影。因为密林之中,烟雾缭绕,不辨南北,目所能及,仅在一臂的范围之内。   他小心翼翼地寻了一个方向走下去,耳听八方,聆听着周边的动静。没有一丝动静,不闻鸟语,不闻虫鸣,这里,好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存在,就连树木也仿佛只是躯壳。   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声音,他立刻警觉地握上身边的佩剑,屏住呼吸,巡视着周边。   剑光携着密林之中的寒气,急速地刺向那传来些许衣衫擦过树木的窸窣之声的方向。   对方也毫不示弱地以兵器格挡,刀剑相撞,清脆的声响在这万籁俱寂的密林中更加刺耳。   “对方何人?”   “汗王?”邵离愣然住手,将佩剑插入剑鞘。   “你是……邵离?”对方显然也有些错愕。   邵离走近两步,这才看清火炎宏的脸:“汗王想必也是追着水晚晴来此的吧!”   “本汗只是看见一道像极了凰歌的身影,这才追来。”但是他知道那不是凰歌,既然不是凰歌,那就该是那个长得跟凰歌一模一样的晴妃。   “她就是水晚晴。”   “你追她做什么?”   邵离犹豫片刻,还是吐露实情:“皇后娘娘失踪了,就是水晚晴从中动的手脚。”   火炎宏闻听此言,许久未曾言语。迷雾之中,邵离尽管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一道寒冽的目光穿透浓雾,向他直刺过来。   “既然莫君行无力保凰歌周全,就不该逼着她离乡背井!”邵离这才知道这个一度幽默温和的火炎宏也有着冷酷森寒的一面。他的声音就像这密林之中的寒烟,一丝一丝地渗透人心,直达最深处。   “汗王,皇后是在皇上前往王庭的期间失踪的,即使保护不周,也该是邵离的责任!”   “本汗绝不会再让凰歌留在这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得到保证的地方!”他冷漠地宣言,仿佛不留一丝余地。   邵离无言以对,对方毕竟是慕国的汗王,草原的霸主!   “你不离开吗?”   “可是,水晚晴必然藏身于这密林之中!”   “这里迷雾经年不散,你以为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找到水晚晴吗?”   邵离暗忖,水晚晴既然敢独自一人闯入这林中,势必对此了若指掌。那么,此地会不会就是堇冥宫的所在?如果可以确定这里是堇冥宫的总部所在,那么,禀告皇上之后,就可以立刻展开搜寻!这样总比他一个人没头没脑地找下去好!   “这里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我们该如何出去?”   “本汗的白马可以识别方向,我们只要跟着它走即可。”身在草原,又时常入深山老林打猎,若是不知道一些辨别方向的常识,岂不贻笑大方!   水晚晴仓皇之间躲入堇冥宫的分部,却在不久之后闻听飓风已死的消息。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报信之人:“你……有打探清楚吗?飓风他……”   “是,风堂主确实已经被莫君行亲手所杀!”   她踉跄地跌落在椅子上,他不是说会有办法脱身的吗?可是,为什么终究还是没能逃掉?既然没有把握逃掉,为什么要把唯一的生机让给她?堇冥宫的人都是冷血无情之人,向来都是只顾自己的利益,即使是她也不例外!可是,飓风救了她,牺牲了自己……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水堂主,宫主有召!”   水晚晴忽而冷笑,他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当她孤身一人困在宫中时,他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等她逃出来,他却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她,就紧急召唤她回去!飓风死了,他大概也只是当作死了一条狗吧!在他眼中,除了姬皖水,所有人,都只是供他利用的工具!   第二百二十九章 阴谋酝酿(上)   堇冥宫内,姬如枫临窗而立,脸色阴沉。   子倩端着一碗茶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放在桌上,她深深地凝望着那冷漠的背影。姬皖水来之前,他还偶尔摆出三分好颜色,可是,自从姬皖水出现之后,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她,,她和旭儿仿佛成不相干的人!   “她怎么说?”波澜不兴的语调,从依旧背对着的姬如枫口中传出。   子倩心一沉,为他心中眼中永远只有那个女人。“表姐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但是好像不愿意。”   “原因!”   “表姐说,她不希望战端再起。”   姬如枫脸色愈加阴沉。她是不希望战端再起,还是只是以此作为维护莫君行的借口?“知道了,刚刚旭儿好像在找你,你去陪陪他!”   “……如枫,我们是夫妻!”   “你想说什么?”   “可是你从来没把我当作是你的妻子!甚至于如今,你也忘了旭儿是你的儿子!”子倩看着那道冷漠的背影,心里无限感伤。“一直以来,旭儿都对他的父亲满怀期待,可是,你的出现,不仅没有满足一个孩子对父爱的渴望,反而让他的心灵遭受到更沉重的打击!……如枫,什么时候,你才能看到,自始至终,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以后将永远陪在你身边的也会是我,还有旭儿!在这个世上,绝对不会背叛你的人只有我和旭儿!”   “曾经,陪在我身边的只有她,以后,她也只能陪在我身边!”冷峻的黑眸在绿光的折射下更加鬼魅,森寒的语调仿佛是从地底穿透而来,不带人间的温暖!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此刻的僵局。   子倩走到门边,打开门,却见是一个通传之人:“启禀宫主,水堂主已经回来。”   “传!”   “是。”   子倩知道他决计不会留她在这里,因为她不是他的妻子,也不会是陪在他身边的女人!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的背影,她无声地喟叹。算计到最后,她终究是一无所获!   水晚晴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如同当初她还在堇冥宫出入时一样。单膝跪地,连声音都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比无风无浪的湖面还要平整。“属下拜见宫主。”   “不是让你用‘香膏’对付莫君行吗?为什么到最后他却毫发无伤?”   “皇后娘娘帮他度过了这一劫。”   姬如枫背负于后的双拳逐渐握紧:“只要你够狠,下药下得够重,莫君行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地恢复过来?”   “宫主是要降罪于属下吗?”这个男人,是她最初的所爱!可是,当年他救下她一命,也只是因为她有一双类似于姬皖水的眼睛,连带着面容也有七分相似。他救下她,只是为了以慰相思,她却傻傻地将自己的全部投放到这座堇冥宫,投放到这个男人手上!可是,他的眼中从来没有她啊!或许,他会偶尔看见她的眼,偶尔心动。但是,他的眼中,从来没有水晚晴的存在!再后来,为了到莫君行身边作内应,她被迫换颜,变容,从此不再是自己,从此她有了另外一张脸……   “晚晴,你不会是对莫君行动了情吧?”他转身,一双厉眸锁住水晚晴冰冷的丽容。   “宫主连属下的生死都可以置之不顾,又何必在乎属下是否动情?”   姬如枫向着水晚晴跨近两步,只手托起她的下巴:“晚晴,你现在学会反抗了!”跟皖水一样,再也不是对他惟命是从的小女人了!   水晚晴的下巴被紧紧掐住,疼痛感传遍全身。但是,她仅是微微蹙眉:“宫主,飓风死了!”   “堇冥宫的人自从入宫的那一天开始,就把命卖给堇冥宫了!”   “他是为了救属下才死的……”   姬如枫显然也微微惊愕,飓风其人,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可以说堇冥宫的人几乎都是独来独往。生长在这样一个环境中,飓风无疑也是冷血残杀的好手!他的嗜杀无情,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不到就这样一个以残忍出名的杀手,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置生死于不顾!   “那……他实在太可惜了!”一个男人,一旦有了感情,就有了羁绊!而他,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水晚晴微微闭眸,既然是早就预料到的结局,那么,亲耳听见时,震撼也就不那么震撼了!“宫主急招属下回来有何要事?”   姬如枫松开钳制住水晚晴的手,退后两步,靠着窗棂。“莫君行迟早要铲除掉,而皖水又不愿动手……”   “难道宫主还想以假乱真?”   “没错,世上唯一能够趁莫君行不防备时伤了他的人只有皖水,而你是皖水的替身!”只要让晚晴冠上皖水的名,就不愁对付不了莫君行!   谁知,晚晴却低低地笑开:“宫主,你知道属下留下做掩护,掩护了多久吗?”   “……”   “一刻也没有!”   “……”一刻也没有?   “几乎是在莫君行看到属下的那一刻,他就认出属下不是皇后了!”她的唇角明明还噙着笑,可是那笑却愈显荒凉。   ————————————————   《霸宠:秦始皇的情妇》向你讲述秦始皇嬴政和阿房女痴缠两千余年的爱恋,静候支持!!   第二百三十章 阴谋酝酿(下)   姬如枫如同看着怪物似的地看向水晚晴,阴沉的眼眸中充斥着全然的不可置信。“他……他怎么可能分得如此透彻?”连他自己,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内将皖水和晚晴清楚地分辨开来,他莫君行怎么可以做到?   水晚晴继续恢复她的面无表情:“可是他的确是在见到属下的那一刻就认定属下并非皇后了!”   姬如枫瞪着她许久,才将泛滥的情绪掩饰住。“传鬼医来见我!”   “宫主想做什么?”   “水晚晴,我的事何时轮到你过问了?”   “宫主,属下只是想提醒宫主一句,皇后是个有主见、爱恨分明的女子,她绝对无法容忍任何人把她当作争权夺势的棋子!”或许,这就是她水晚晴跟姬皖水最大的不同,姬皖水性婉如水,柔弱中自带着一份刚强不屈。莫君行六年前对不住她,她毅然转身离去,从此再不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而反观她,宫主从来都是把她当作工具,当作棋子在摆弄,她却无力反抗!   “……你退下!”   水晚晴看着姬如枫执拗的侧颜,知道再多劝也无济于事。莫君行的悔恨,难道还不能敲响警钟吗?宫主如此重蹈覆辙,早晚会跟莫君行一样悔恨终生!   走出姬如枫的议事厅,水晚晴迎面碰上正往这边过来的尹子倩。“属下拜见夫人。”   “水晚晴?”   水晚晴微微垂首,随即冷淡地离开。   “慢着!”一声娇喝,子倩止住了晚晴意欲离开的脚步。   “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子倩斜睨着她,面容上全无好脸色。一个姬皖水,她惹不上,没道理连一个堂主,她堂堂宫主夫人也无法还以颜色。“水堂主,我一直久仰大名,只是从没见过你的人,如今见到方才知道传言果然不假。你真的像极了姬皖水……”当初她回到如枫身边时,水晚晴已经不在堇冥宫中,所以她一直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被子倩愤恨的目光紧紧锁住,晚晴身为女人,自然知道这份愤恨源自何处。“夫人,属下不管如何跟皇后相似,终究只是替身。一个人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她永远无法做自己!”而她,当初因为宫规,因为难舍的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最悲哀的道路!如今,她是否可以后悔?   子倩微微愣住,一个女人做悲哀的事莫过于,她永远无法做自己!她将这句话反复地咀嚼,竟然觉得其中无限滋味。她的爱,又何尝不是源于一场美丽的错误?在他面前,她又何尝放开心怀地做过自己?   她一直苦苦思索着,只觉自己掉入了一个漩涡,随着水流肆意旋转,无法自已。等她终于回过神来,却发现水晚晴已经离开……   冷漠的空气中似乎还缭绕着她的余音:一个女人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她永远无法做自己……   议事厅中,姬如枫负手而立,面容无波,周身却依旧散发着一股噬人的戾气。   子倩走到门口,正欲进去,却在晃眼之间,身前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夫人,未经宫主传召,任何人不得踏入议事厅!”   “难道我要见我的丈夫还要等到传召?”   “确实如此!”   “你!”她不禁恼红了眼,却也无可奈何!堇冥宫的人都是冷血无情之辈,若是惹怒了他们,他们才不管她是不是宫主夫人呢!   正在此时,鬼医常奕优哉游哉地晃过来:“宫主在里面吗?”他那风轻云淡的语调,还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询问今天天气是否很好!   “鬼医请。”那道黑影自动让开一条路。   常奕慢条斯理地晃进去,临进门前,还颇有“深意”地瞥了子倩一眼。这个看似慵懒的男人,实则最是见不惯天下和平!天下越乱,他往往越乐!“夫人要进去吗?”   子倩恨不得将他脸上碍眼的笑容捏碎,但是能够进入堇冥宫的人武功自是不在话下,即使他只是鬼医!“既然鬼医跟宫主有要事商议,我就不进去了!”强自噙着笑,她转身离去,然而无论如何坚强,一个女人被自己深爱的丈夫无视,她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第二百三十一章 执迷不悟   “宫主!”即使是面对姬如枫,常奕也是一副懒散的姿态,所有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但是,没有人会把他当作无害的医者,其实他的心比谁都黑!那慵懒的面容下,实则怀着一颗冷硬的心肠!   姬如枫冷冷地觑着他:“常奕,如果我想让一个人去杀一个她不愿杀的人,把握最大的办法是什么?”   常奕微微勾唇一笑:“这个嘛其实也不难!”   “说!”   “最有效的办法当然是摄去那人的魂魄,让他空留一副躯壳,然后任由别人操控!”即使是陈述如此残忍的手法,他的声音依旧慵懒,夹带着丝丝温雅。   “慑人心魂之后,魂魄不就很难归体了吗?”   “的确。心魂既去,人也不过徒留一具躯壳,撑不了多久。”   姬如枫面色一沉,声音陡然寒厉:“不行!我要她好好活着!”   常奕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淡然的语调。“成大事者势必要学会不拘小节,宫主要取得天下,务必要学会取舍!”   姬如枫黯沉的眸子里倏然绽放出冷峻的光芒:“江山,美人,我一个都不会放弃!”没有江山,他拿什么来守护他的美人?没有美人,纵然手握万里江山,又有什么意义?   常奕不再言语,因为他已经隐隐预测到这场角逐最后必将鹿死谁手!“希望宫主不会后悔!”这是他唯一的忠告!纵然身为堇冥宫的宫众,他也从未将天下大业放在眼里。与其跟那些权势打交道,不如在他的药园子里陪陪那些个花花草草!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   “什么办法?”冷戾的视线仿佛要将常奕吞噬掉,可是常奕依旧维持着他的玉树临风,对姬如枫噬人的目光视而不见。   “锁住人的心魂,然后施行引魂咒。”他微微停顿,良久才继续说道:“此法,虽然可保被施咒之人生命无虞,但是也有风险。”   姬如枫本来存有极大希望的心瞬间又凉了一大截,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有什么风险?”难道世上就没有万无一失的办法了吗?   “引魂咒可以将另外一人的心魂引到被施咒之人的身上,控制他的心念,操控他的行为举止。但是因为体内同时存有两副心魂,当被施咒之人的念力发挥足够的力量,就极有可能造成两个来源不同的心魂的冲击对抗……届时将会发生什么局面,就不是属下所能预测的了……”常奕双手环胸,对这未知的结果产生浓烈的好奇心和探索欲。那双向来噙着慵懒笑意的眼此刻流溢着兴奋的狂波!即使尝试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施咒之人跟被施咒之人的心魂俱损!   姬如枫明显陷入了激烈的矛盾之中,能接近莫君行,趁其不备伤到他的人只有皖水,难道要对皖水施咒吗?   常奕兴奋地鼓动着:“宫主,你是想利用姬皖水对付莫君行吧?这的确是个胜算极大的办法,只要除去了莫君行,取得江山也就轻而易举了!”   “……可是皖水……”   “姬皖水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即使心魂受损,复原的可能性也很大!”他已经忍不住想要看见锁魂之法的效果如何了!   姬如枫陷入沉默,心在摇摆之中。利用皖水,是他从未想过的。想当初纪欣瞳前来找他合作,意欲利用皖水对付莫君行,他二话不说狠狠地拒绝了!可是,最终,他失去了皖水,也失去了江山……   “宫主还未决定吗?”   姬如枫双手倏然握紧,眸光晶灿:“常奕,施咒之事交由你负责!我会安排人把莫君行引过来。”只有除了莫君行,皖水才会成为他的,江山也才会回到他手中!所以,莫君行必须得死!皖水,这是我唯一一次利用你,也是唯一一次如此自私地爱你!等到莫君行除掉之后,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人间至真至纯的幸福!届时,你将会是皇朝万人景仰的皇后!   偌大的议事厅中,阵阵阴风袭来,卷来一阵凉意入骨。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可是这阴沉沉的堇冥宫内却没有一丝春天的气息……   第二百三十二章 误入陷阱   密林中的地底宫中,曾经坚不可摧的地宫此刻已经化为一片废墟,鲜血满地,尸横遍野。   莫君行气势骇人地坐在主位上,邪魅的俊颜上没有任何情绪显露。“堇冥宫的总部在哪里?”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跪在大厅中央的男人,凛冽的目光似箭般锐利。他一直以为皖水在这里,却没想到这里只是堇冥宫在桓雀城的据点。   那男人浑身一颤,不是胆怯,只是猛然间毫无防备地见识到这个传言中的魔王的狠戾,一时间也无法忘怀。这偌大的一片密林,烟雾缭绕,可是他居然能够如此轻易地找到地宫的所在,甚至仅仅凭借几十个人的力量就将这里杀得一派腥风血雨。到底,这个男人,有谁能够克制住?大概没有吧!   良久不见回应,莫君行不怒不恼,只是静静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须臾,他手中的扇子猛地一挥,顷刻间便将那倔强的男人扫出老远。   男人狼狈地伏在地上,嘴角的鲜血汩汩而出。“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总部在哪里?”他邪肆地笑着,带着满眼的幸灾乐祸。   “你若是再不说,朕就让你永远也没机会开口说话!”   “生死若何,能够看到你这个魔王痛苦一世,才是人生最畅快的事!”   “朕有跟你结怨吗?”   男人抹去嘴角不断滴下的血渍:“没有。”   “……”   男人再次咧开染着血渍的嘴角,肆意而笑:“但是我就是见不惯我的对手活得太痛快!呵呵~~”   此时,邵离从外进入大厅,双手奉上一副卷轴:“爷,这是在一间密室中找到的。”   莫君行睨了趴在地上的男人一眼,随即打开那卷轴,凝视半晌,他蓦地笑了。“真是抱歉,老天爷似乎不愿帮你完成你最后的愿望……”他将画轴展开,右手拎着上端,悠哉地踱到男人面前,将画轴放在他眼前:“朕保证,这一辈子绝对会过得很痛快!”   男人瞠目:“不可能……不可能……密室里不可能有这幅卷轴……”怎么可能,那间密室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进去,怎么会突然凭空出现一幅总部的地图?   莫君行笑了:“这只能说,老天预备将你这条命收回去了!”他退开两步:“邵离,将这里处理干净!”   “是。”   才走出地宫,莫君行就碰上迎面而来的火炎宏和凤心玫。   仇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但是火炎宏也还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凰歌。   “本汗的妹妹呢?”他的目光锁住莫君行,眼眸深处怒意翻滚,置于身侧的双拳握得死紧。   莫君行挑了挑眉:“朕的皇后,朕自然会护她周全!”   “可是事实证明,你并没有好好护住她!”   凤心玫则四处扫视着邵离的身影,兀自喃喃着:“咦,那个冷木头呢?”她倏然回头看向莫君行:“皇帝陛下,邵离他人呢?”   “火炎宏,你是想把她从朕身边抢走吗?”   “不,本汗只是要将草原的公主迎回草原!”   心玫翻翻白眼,没兴趣看两个男人怒目而视,干脆自个儿往密林深处走去。“他们以为凰歌姐姐是什么东西嘛,谁先把对方打败,就可以将凰歌姐姐占为己有吗?笑话,世上最不能强求的就是感情……”嘀嘀咕咕的声音在这里赫然打断,她猛地心里一片冰凉。世上最不能强求的就是感情,那么,她现在纠缠着邵离,也是在强求他的感情吗?   那一刻,她的心仿佛在迷雾之中迷失了方向,双脚只是毫无意识地往前走着……   这些日子以来,她竭尽全力地缠着邵离,信奉着日久生情的定律,可是她忘记了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就像爱情。   “心玫?”   一声熟悉的呼唤将她从神游中唤醒,她猛然抬眼,才看见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站到了一个隐秘的入口处,而入口外面,邵离身后也气势汹汹地站了一大排黑衣人。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地宫的入口处。   邵离低头看着她的小脸:“怎么哭了?”不经意间,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抚去心玫颊上的泪痕。许是从来没见过这样柔弱的心玫,他竟然觉得心弦微动,好像尘封的心底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心玫率性地摇摇头,伸手粗鲁地抹去被冷风吹得微寒的泪水:“沙子进了眼睛……”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哭了,实际上,从小到大,除了她父亲逝世,她就没哭过。想不到刚刚,却在全无意识之下,流了那么多泪水……   “走吧!”邵离不再多语,在他眼里,心玫可以是一个小妹妹,但是他对她,绝不会再有超乎兄妹界限的感情!   心玫缠住他的手臂:“邵离,到现在为止,你还没陪我逛过。如今好不容易离开了皇宫,你就陪我玩会儿,再回宫嘛!”   邵离睨了眼手臂上抓得死紧的小手,无言地低叹。“好!”   心玫顿时眉开眼笑,把刚刚的惆怅抛到了九霄云外。然而,邵离的下一句却把她打入了冷寒的深渊。   “好久没去看雅如了,你陪我去看看她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 情债难偿   萋萋芳草,碧云万里。那孤独的墓冢静静地守在那片蓝天之下,闲看流云,卧听风声。可是,缠绵的情,该向谁人倾诉?   心玫愣愣地站在墓冢之前,看着那孤傲的身影此刻如此谦卑地跪在墓前,那幽深的眸子倒映着浓烈沉重的悔恨。他甚至已经忘记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她……   “邵离,你……只是因为自己的无心害死了她,所以才……如此念念不忘的,是吧?”她不知不觉间模糊了视线,可是依旧强烈地感受到那充斥着四周围的悲怆。天暗了,风渐起,似乎一切都在这悲怆中流动着……   邵离久久不语,似乎等到心境平复之后才给予回复:“念念不忘,不是因为愧对,而是情深无悔……但是,她的死让这份爱沉到心底,从此成为永远无法忘记的伤……”本是情深,奈何因为自己的设计,而导致佳人薄命!   “情深无悔……”心玫低喃着,她垂首看着自己的手,那里的脉络逐渐模糊。不是说,从掌心的纹路可以看出一生的命途吗?可是她的纹路已经看不清楚了,是不是这一生她就要这样浑浑噩噩地走下去?泪水毫无预警地低落,在掌心处晕开一片薄凉,沁透了那条条纵横的脉络……   邵离没有回头,尽管从那断断续续的呢喃中,已经不难猜出她的失落。但是,她还只是一个少女,对他,也仅停留在迷恋之上。她的迷恋,只是因为对她父亲的思念,而不是出于男女之情!一份从亲情中滋长出来的迷恋,如何能够成熟?这样该断则断,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心玫,你的家在草原,本不该在此逗留过久。等汗王离开时,你就跟他一道回去吧!”   “你……在赶我走吗?”若是以往,她绝对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从此再也不回头!可是,这个男人是她一见钟情的对象,也是她头一次苦苦追求的恋人!   “你回去吧!”   “……好,我会离开!”草原上的人大概没有人能够想象她凤心玫,会遇上一个将她压得死死的男人!甚至无伦他如此伤她,她都无法对他放手!或许,是该离去的时候了,爱情从来不可勉强,而她绝不做一个强求之人!回到草原上,在高处嘶声吼出积于心中的伤痛,或许,时间能够帮她重新开始!   忽而,她展开一朵笑花,凝在唇角,泪水的滋润,让那笑花愈加动人心魄。“邵离,记得很久以前,我曾经跟你说过,你有一双跟我父亲相似的眼眸,所以,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也有一对跟父亲一样迷人的酒窝……可是,你从来不笑……”她轻轻垂下眼脸,掩住流露出来的落寞。   “如今我就要回去了,你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   邵离低低喟叹,站起身子,回身看着她的明眸:“心玫,你只是因为思念你的父亲,所以才对我如此纠缠的吧?”   心玫爽快地笑笑:“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吧!”   原来如此!邵离一时间心头涌上很多的情绪,连他自己也无法理清。可能只是因为瞬间松了一口气,有点适应不过来吧!他如此想着。“心玫,父亲是父亲,丈夫是丈夫,亲情和爱情是完全不一样的。你不要迷糊得将它们搅和在一块儿……”   “邵离,你是在为我的以后担心吗?”心玫依旧开心地笑着,那唇角的笑花也绽放得愈加灿烂。   “……我只是把你当妹妹。”   “是哦!邵离哥哥。那么,你可以满足妹妹唯一的要求,当作为妹妹饯别的礼物吗?”   邵离艰难地扯动嘴角,尴尬地说道:“我不会笑。”   “邵离哥哥,人怎么可以不会笑呢?”心玫娇嗔着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爬上他的俊脸,拉扯着他的嘴角,口里还不住地嘀嘀咕咕:“你笑嘛,笑嘛!好歹给我个面子……厚,我这么辛苦,你居然还敢这么冷酷……拜托,邵离,你给我放松一点……”   邵离就近看着那一双明澈的眸子,清清楚楚地瞧见自己生硬的面孔,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   心玫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干脆笑给他看:“喏,看我怎么笑的!”   邵离百感交集,他看着心玫干净明快的笑容,看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一时冲动之下,勉强咧开嘴角,释放了自己这一生中第一次笑容……   “……”心玫吞了吞口水,才面前自己将小手拿开,可是视线却依旧胶着在他脸上:“邵离,我发现,你的酒窝不是跟父亲一样好看……”她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似的,连说话都带着点儿梦幻的感觉。   邵离扯开的嘴角顿时僵住,这丫头,真会打击人!虽说他不在乎……不是,他有一点儿在乎,呃,不管他在不在乎,她都该尊重一下他的面子嘛!   “你的酒窝比父亲还漂亮耶!你知道吗?我还从来没遇见酒窝有父亲的酒窝那么漂亮的,没想到,你的酒窝简直就像漩涡一样,可以不知不觉把人给吸进去……”她慌慌张张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好像生怕自己被这迷人的漩涡给吸进去一般。   闻言,邵离脸上的线条柔和起来,明亮的笑在他在嘴角绚放着,那一对深深的酒窝,更是炫迷着心玫的心。   “邵离……”心玫绞弄着手指,局促不安地问道:“我们明明可以相处得很愉快的,为什么你不能爱我,哪怕只是你爱雅如的一半?”   笑如秋风扫落叶一般,顿时只剩一片凄迷。邵离恢复漠然的神色,看着心玫:“心玫,我们之间可以像朋友,可以像兄妹一样相处,但是绝对不会像夫妻一样共同生活!”因为,他只爱雅如,而她,对他,也仅是父兄一般的感情!   “……我知道了!”一个心里对另一个女人念念不忘的男人,永远无法跟别的女人像夫妻一样生活!她抬眼,看着他的脸,仿佛还能看见那深深的迷人的酒窝:“邵离,以后要多笑,你的笑容好迷人的!”   她噙着灿烂的笑,转身,没有让邵离看见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无法抑制的泪水,如何的肆意涌流……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亲往虎穴   心玫离开雅如的墓地,直接找到火炎宏暂住的客栈。   “宏哥哥,他不要我……呜……他宁愿用一辈子去思念一个再也回不到他身边的女人,也……呜……不要我……呜呜……”生平第一次,一向绝强好强的心玫哽咽着趴在男人的胸前哀哀饮泣。   火炎宏好长时间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同时也意识到心玫这次是动了真心了!再坚强的女人,遇上爱情这回事,还不是柔弱得好像花儿一样。   他轻拍着心玫的背:“心儿,爱情从来都是顺其自然的,勉强在一起,到头来只能是两人都痛苦。如果他无法爱你,你就……忘了他吧……”   “我不是把他当哥哥,也不是因为父亲才喜欢他的……我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火炎宏无声地低叹,世上难圆的爱情本就无数,造化弄人,千古以来,造成多少憾事!就像他,才刚刚爱上,就被迫终结。那种好像硬生生地把心剖开的痛,不就是命运跟他开的玩笑么?   揽月楼中,岐儿正一个人无聊至极地坐在窗前,小手托着下巴,明亮的大眼睛中微微露出几缕轻愁。   “岐儿。”莫君行在寝宫门口轻唤,他知道这个从来不让人担心的儿子也在担心他的娘亲。   岐儿听见他的声音,惊喜地回头,却在看见只有莫君行一个人时,眼中染上失望。   莫君行走到他身边,抚着他的脑袋:“岐儿,你娘亲会没事的。她一定会很快地回来!”   “我知道!”岐儿认真地点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岐儿,爹爹马上要去找你娘亲,这段时间里,你乖乖地留在这里,不要随意离开,知道吗?”揽月楼父亲,他早已吩咐邵离安插了暗卫,平常人是万万没有机会进入揽月楼中的。上一次,让水晚晴钻了空子,绑走了皖水,这次,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他儿子从他身边带走。   “爹爹,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不行!”莫君行微微斥责:“你必须乖乖地呆在这里,直到爹爹跟你娘亲回来!”   岐儿沉默片刻,很乖巧地点点头:“嗯,岐儿会呆在这里,等爹爹把娘亲一起带回来的!”   莫君行欣慰地笑笑,随即说道:“岐儿,爹爹不在的日子里,就由倩嬷嬷陪着你,知道吗?”   “倩嬷嬷?”小小的岐儿这才注意到站在寝宫门口的一位老妇人:“倩嬷嬷,就是娘亲时常提起的倩姨吗?”   “是。”   “倩嬷嬷!”岐儿冲着倩姨讨好地一笑,顿时让倩姨忍不住湿了眼眶。   离开揽月楼,莫君行吩咐随侍将邵离召来。   “邵离,此次堇冥宫之行,朕会带上龙风行的人马,火炎宏也会一道前往。宫中,由你坐镇,务必将朕已离宫的事隐瞒下来。如果实在隐瞒不住,就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爷,堇冥宫从来神秘难寻,只怕不是容易对付的小帮小派,何不让属下随行?”   “宫中不可无人,如今形势已大不如以往,朕又无暇顾及,只能等将皇后救出之后,方才处理如今这一副烂摊子。在此之前,你尽量维持现状!”如果早知道,这些年来他的姑息养奸,会导致如今难以兼顾的局面,他绝对不会放任那些跳梁小丑肆意妄为!只是,如今他实在没那个精力去对付他们,只能纵容他们再放肆一段时间了!   “可是汗王他……”   “你怀疑他会对朕不利?朕相信火炎宏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绝不会暗地出招!好了,此事就如此决定,朝堂上的一切,你大可自行决定,玉玺诏书一并交由你打理!”在这世上,如果说最得他信任的人,非邵离莫属!   “属下遵旨!”   通告   通告已删   第二百三十五章 魅惑之香   堇冥宫中,凰歌站在屋子的前面,看着那奇形怪状的石头堆砌而成的乱石堆,只觉无趣之极。   “表姐。”一声柔柔的语调从身后传来,凰歌柳眉微蹙,却无言语。   “子倩,有事吗?”   “我们是表姐妹,难道非要有事才能来找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她们好像也没好到来往如此密切的程度。   子倩自是明白其实自己并不受欢迎,但是她必须接近姬皖水。“表姐,以往的恩恩怨怨,看在子倩年幼无知的份上,请表姐多多包涵。”   凰歌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毫无温度的目光竟然带着丝丝寒冽,让子倩禁不住一阵心慌。   “表姐,这是子倩专门向鬼医常奕索求的健身茶,对身体的护养极其有效,你平日里多喝些。”她说着,将茶盘端进屋子,一脸笑意,极尽讨好。   跟着进屋,无波无澜的目光看着那冒着淡淡热气的香茶,的确,稍微一闻到那沁鼻的香气,就能让人感到通体的舒畅,好像整个人被清凉的泉水包围着,所有的烦躁不安在那清爽的触感中全数消散。   子倩将一盅茶亲手递到她面前:“表姐,这可是子倩亲手泡的,虽说手艺不是很好,但是也算是一份心意。如果表姐能够原谅子倩曾经的任性,就请喝下这盅茶。权当子倩以茶请罪吧!”   那清凉的香气总是若有若无地缭绕在鼻尖,带着一种似有还无的诱惑。凰歌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可是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那好像挑弄着她的神经的香气俘获……   纤纤玉指轻轻触碰那茶盅的边缘,热乎乎的热气在她的手背亲吻着,迷迷蒙蒙中又把她带入一种如梦似幻的境遇,一颗心隐隐轻轻飘荡着,仿佛一时间挣脱了所有的束缚!   终于,她可以完全把调皮的香气包裹在掌心,垂头,她看着那圆润幽静的茶叶,每一片都似乎情愫着幽情,腾腾的热气让那迷蒙的情思愈加飘逸,却平添一份淡然的美丽。   “表姐,这可是堇冥宫特有的茶叶,对身体极好。”子倩睨着凰歌朦胧的情思,知道她已经在这媚惑之香慢慢迷失了。其实,这魅惑之香并没有很强烈的作用,只是容易在无形之中形成一种牵引力,让人的神思跟随着它的足迹前行。而现在,魅惑之香就在牵引着凰歌走向那盅茶……   凰歌顺着自己的本能,慢慢饮下那盅无比清凉的香茶,顿时,多日以来积郁于心的烦闷好像顷刻间被清空似的,还复她本来干净的身心。“这茶很神奇……”她从来不知道一盅茶能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子倩早说过,这是堇冥宫特制的茶叶!”子倩从她手中接过茶盅,小心地掩饰住眼中流露出来的奸计得逞的惬意。   凰歌看着子倩,心里狐疑着她的转变,却在下一刻忽而发觉自己的视线愈来愈模糊,连心也微微悸动起来,娇弱的身子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她猛然抬头,看向一旁的子倩:“子倩,你……”那盅茶,有问题!   可是,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朦胧之中,刚刚还在示好的子倩好像笑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初探冥宫(上)   子倩浅笑着走出凰歌的房间,果然,屋外,一道黑色的身影沉重地伫立着。   “如枫。”   “她已经喝下了?”   “是。”   姬如枫沉默了片刻,才出声:“常奕,一切交给你了!”扔下这一句,阴沉的身形好像一阵阴风扫过,顿时便失去了踪迹。   子倩咬着牙,心有不甘。可是,她能若何?该做的,她都做了!他还想让她怎么样?不是不知道,他之所以会接回自己,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为旭儿,另一个则是为了用她拉拢她的父亲已经父亲那些时常来往的将军等。她,只有两个身份,一个是他儿子的生母,一个则是他取得天下的棋子……   常奕摇着一把骨扇,轻飘飘地从她身边经过,微微晃头:“这女人怎么都如此死心眼呢?明明知道他不可能爱上自己,偏偏还要如此死缠烂打的!真不知道该说是锲而不舍,还是不知廉耻……”   “常奕!你说什么?”子倩一肚子火正没地方发泄,现在居然还听见有人如此侮辱于她。   常奕倏然睁大双眼,一脸无知状:“夫人,属下有说什么吗?”   “你!”她伸出一指气愤地指着常奕,却见他优雅地笑着,飘进屋子里,全然无视她的存在!   莫君行带上龙风行的人马星夜兼程,总算到达钦州。火炎宏也一路随行,不管他跟莫君行之间的过节如何,现今救出凰歌才是最紧急的事!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堇冥宫的入口居然会在钦州乱葬岗附近的一座密林之中。毫无意外,里面同样是迷雾终年不散,当他们进入密林时,还发现里面设置了无数的狠辣机关。若是平常人进去,绝对是有去无回!也难怪,这么多年来,尽管堇冥宫出现过多次,然而江湖之中无人知道它之所在,甚至常常把它当作子虚乌有的传言!   对照地图,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潜入密林深处。一路果然未有出错。先前还心存警戒,无法确定那地图完全真实,不过,一路走下来,好像什么问题也没出。   按照地图上的指示,堇冥宫的入口处是在密林中心。他们在迷雾之中摸索,费了不少力气才走到入口大致所在的地方。   据说,这里机关暗布,入口的开关是在其中的一颗树的树干上,而若是一不小心寻错了树,按错了地,这里的机关一触即发,立刻置人于死地。   火炎宏谨慎地环顾着四周一模一样的树木,沉黑的眼眸闪过失望。“皇帝陛下,这里每棵树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如何找出那暗藏机关的树木来?”除非一次就能相中,否则触动机关,惊动堇冥宫,只怕他们很难全身而退。   “找不出来也要找!”凌厉的视线搜索着每一棵树木,他早已对皖水生死不弃的执着了,此刻要他放弃,还不如就此葬身在这密林之中!慢慢地踱着,他的目光逡巡着,双拳紧握,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焦虑,以及他硬生生地将所有的焦虑强制压下的狠戾!只有对他自己狠戾,才能逼着自己不要惊慌,不要乱了方寸!   而后,他站在一颗树旁边,不再走动,双眼死死地盯住那毫无异样的树干。   火炎宏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不禁动容,尽管他是他的敌人,但是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对妻子爱之入骨的男人!他是在用全部的自己去爱,把自己置身于烈焰之中,让这把火在凰歌手上肆意燃烧。能够决定火势大小的人,只有凰歌……   “想试就试吧!”   莫君行抬眼,看着他。火炎宏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在颤抖,连带着全身也在微微颤抖。   第二百三十七章 初探冥宫(下)   双眼闪过一抹寒芒,莫君行闭上冷冽的眼,右手顺着那树干缓缓向下,以直觉和触觉作为牵引,在找到一处微凸处时,他将内力凝于指尖,轻轻地按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轰隆”一声巨响,莫君行猛然睁眼,所有人都愕然地望着一棵树木微微颤动,突然间往一旁移动,发出“隆隆”的响声。随着树木的旁移,展示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道闪烁着绿色幽光的入口。口径之宽,仅容一个人跳入。   莫君行与火炎宏对视一眼,毫无意外地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难掩的愕然。   一条曲折蜿蜒的通道里,看不见人影。两旁的石壁上,人为开凿了许多洞口,洞口中不断发散出绿色幽光,将整条通道映照得森绿诡谲。   莫君行手握地图,小心前行,步步为营。然而,当他按照图纸上的指示,拐过一道弯时,赫然发现原本跟在他身后的火炎宏已经龙风行的人马都已无声无息地失去了踪迹。他环顾着刚刚才审视过的交错通道,倏然间发现这些纵横交错的小道似乎处于一个动态变化的状态中。瞥了一眼手中的地图,他才明白这只是一种状态下的通道地形图。而这里的地形千变万化,又岂是一张图纸能够形容得了的!   堇冥宫,果然不同凡响!姬如枫这么多年来也确是长进了不少!不过,他再怎么长进,也休想爬到他的头上!六年前,他是天下的主宰,六年后,这天下的主宰也绝不会轮到别人!   姬如枫依旧一身夜一般漆黑的黑衣,独自一人坐在森绿的庭院中,慢悠悠地喝着堇冥宫特有的美酒佳酿。   “宫主,莫君行如今已被单独隔离开来。”一个黑色劲衣的男人单膝跪在他面前,冷寒的声音给这本就没有温度的空气更添了一份寒冽。   “其他人呢?”   “火炎宏被困在隔室之中,其余人尽数歼灭!”   姬如枫微微颔首,那人立刻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樽,看着自己邪佞的容颜在酒波之中一波一波地跌宕,渐渐地扭曲……   曾经他也秉持着君子之道,曾经,他宁可牺牲自己的一切,只为了能够让皖水幸福,曾经,他痛恨这噬人的黑暗!可是,如今,他却不得不放纵自己堕落,不得不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黑色世界,不得不卑鄙得利用他全心所爱的女人去对付别的男人!   而这,都是莫君行逼的!莫君行,今天,我也要让你尝尝什么叫作一无所有!   第二百三十八章 生死对决(上)   在千旋百转的通道之中迂回往复,莫君行愈来愈不耐烦。尽管他知道必须冷静,可是只要没见到皖水,他就无法控制自己悬在半空的心!一路上他不知道闯过了多少致命的机关,他越来越感觉到这只是一个陷阱,一个为他特意而设的陷阱!   想到这,他自负地弯起唇角。经过这么些年,姬如枫还是如此幼稚地认为凭着这些小玩意儿,就可以对付他吗?那么,这次他将再次见识到他有多么幼稚可笑!   莫君行脚下速度不变,甚至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距离皖水已经愈来愈近了!皖水,是你在引领着我接近你吗?所有的焦躁化为欣喜若狂,他甚至差点没有来得及躲避那支从他脸颊险险划过的箭矢……   通道再次变换,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即使回头,也认不出曾经走过的路了!   远处传来轻柔悦耳的琴声,还有隐隐约约的歌声。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缠绵的声音暗含着多少沉淀下来的缠绵的情思!   细长的丹凤眸倏然间微微眯起,莫君行更加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如何杂乱无章地跳动着!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心就仿佛一潭死水,甚至他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可是,皖水出现了,她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心跳的感觉,那是一种生命的跳动,只有当那种跳动牵动着全身的血液流动,牵动着神经愉悦地歌唱,他才能真切地体会到自己还活着!   可是,如今被这歌声牵动的不是曾经如汩汩温泉般的温暖,不是那平稳而又节律的韵动,而是兴奋难耐的冲动,好像急欲冲破一切障碍,寻找被尘封在千里之外的记忆!   他的手轻轻按住胸口,好奇这早已烂熟于心的歌带给他的震撼!皖水!一簇明晃晃的光亮从那沉寂的眸子深处透出来,他循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追逐……   终于走出了那变幻莫测的通道,莫君行浅浅地吐了一口气。歌声依旧缭绕,他举目望去,只见怪石嶙峋,绿色幽光依旧笼罩着所能看见的一切!   一脚踏出去,他警觉地纵身跃起,回头看时,刚刚站着的位置依旧如初。但是他知道那轻微的凹陷感绝不是他疑心所致。   转过一座假山,他见到了那个令他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女子。果然是她在和着琴声吟诵,也只有她的声音能够如此撼动他冷硬的心肠!   莫君行正待举步,却见姬如枫噙着笑走向皖水。   他握住皖水的手,致使琴声戛然而止。“皖水,你的声音能够引诱男人犯罪!”尤其是当她吟诵如此千古难绝的爱恋之时。   皖水娇柔一笑,妩媚尽显。“如枫,你尽会说笑!”   如枫?莫君行狠狠地拧眉。眼前的画面刺痛了他的眼,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看着他们郎情妾意地笑语连连,所有的欣喜在那一刹那转化为愤怒!   皖水,只能是他的!   来不及多作思考,他全然无畏地现身,走向皖水跟姬如枫所在的凉亭。绿色的幽光洒满他的俊脸,笼罩他的全身,他,宛如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   皖水依旧嘴角含笑,对莫君行的突如其来无动于衷,姬如枫则是邪魅地弯起唇角,好像正在期待着一场注定结局的厮杀!   那一刻,莫君行的心痛了,前所未有的疼痛,为皖水的无动于衷,为她的绝情至此!她希望他死吗?因为他发动战争,将草原差点毁于一旦?因为他杀了她最敬爱的父汗?还是因为她从来不爱他?可是,当他被毒瘾折磨得痛不欲生时,他分明看见了她眼中无法掩饰的疼惜,无法否认的爱恋!   还未接近凉亭,四周的假山之中就跃出无数条人影,一律的黑衣,一律的冷情,一律的狠绝。莫君行泰然自若地站在黑衣人的包围之中,鹰隼般的厉眸挟着杀气极其缓慢地扫过每一个黑衣人!“姬如枫,事到如今,你还是如此幼稚!”   姬如枫神色如常,甚至更加添了几分笑意。“莫君行,马上你就会知道即使是如此幼稚的方式,也照样能置你于死地!”他占有性地搂住皖水的腰,把她带离石桌,邪笑着往一旁离开。   第二百三十九章 生死对决(中)   莫君行身影如同闪电,急速绕开挡在他面前的黑衣人,急欲追上皖水!皖水是他的妻子,是岐儿的母亲,他曾经发誓要把她安全无虞地带回去!没有了她,他没有妻子,岐儿没有母亲,那个他期盼已久的家,如何能够圆满?   可是他避开了眼前的黑衣人,却被自己身后的黑衣人给紧紧缠住。他们配合度出奇的高,总是能够在他快要闯出去的时候,出其不意地把他绊住。   莫君行犀利的黑眸一一扫过那些面无表情的黑衣人,鬓角那缕白发混杂在黑发之中,肆意舞动。怒气高涨,他捏紧了双拳。这些人似乎在玩着欲擒故纵的游戏!他们还真以为凭着他们的功夫可以把他玩弄于股掌吗?残佞地露出死神般的微笑,他扔掉手中的折扇,右手缓缓抚上腰间。   无声无息之间,一道冷冽的剑光忽闪而过,带过去的是一道比彩虹更绚烂的血箭!他低头凝睇着自己手上的软剑,很好,没有留下半丝血迹!微笑着,他看向每一个意欲跟他玩游戏的人,邪肆的笑容把杀气调和得更加令人心惊。即使是那些始终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惊慌,那一双双眼眸中闪过的恐慌,莫名地取悦了莫君行,让他笑得更欢了!   “嗯……不是要陪我好好玩玩吗?那么……现在继续吧!”他的语调出奇的柔和,就像拿到最温暖的温泉中浸泡了三天三夜一般。   似乎很少有人看过他拿剑,因为一旦他拿剑,必然见血!这一生,除了在战场上,他只拿过两次剑,一次是为了下山而跟师父比武,另一次则是……皖水握着他的剑直刺入她的腹部……   可是这次,他不得不佩服这些黑衣人的功力,居然可以逼着他拿出跟在他身边已将近十年,却始终未曾如愿成为杀人利器的软剑。这柄剑名默雪,因为它不会让任何鲜血玷污那光洁闪亮的剑身。它有着强烈的杀人欲望,却在同时保持着自己的洁净无暇!当初头一眼看见它,他就认定它了!因为,它实在是像极了他啊!   默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杀人的感觉吗?今日,就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趁此好好地厮杀一场,痛痛快快地感受一下在鲜血中舞动的快感吧!   软剑闪动着灿亮的银光,跟莫君行眼眸中的光泽交相辉映。   身形忽动,剑如银蛇,一人一剑在数十个黑衣人中畅通无阻地游移往还。鲜血肆意地挥洒,将那片地方染得血红一片,绿色幽光的映照下,原本猩红的鲜血更加阴森。软剑兴奋地鸣唱着,喝着微微鼓动的风,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它自己犹自在这血雨之中玩闹戏耍……   不消多久,在那被鲜血喂饱的地方只傲然屹立着一个人,经由鲜血的洗礼,那柄软剑也更加闪亮,寒冽的剑光肆意地环顾着,好像还在期盼着下一个“食物”……   莫君行手一缩,瞬间便将软剑饶上自己的腰。一度疯狂饮血的默雪于是乖乖地化身为腰带,紧紧依附着它的主人。   环视一眼周身淋漓的鲜血,莫君行笑得嗜血。敢阻止他带走皖水的人,只能是这个下场!而姬如枫,他将会得到更好的待遇!   他知道前方还有许多这样的围杀,但是他不认为何足道哉!反正,今日他是注定要大开杀戒了!皖水,为了你,即使是让我的双手沾满污秽的鲜血,我也不在乎!   姬如枫环着皖水的纤腰,看着她如花的笑靥,心被幸福填充得满满的。有多久,他不再跟她这么亲近了!甚至于如今,她不再承认自己还是当年的皖水!若是这世上没有了皖水,那这个尘世还有什么值得他眷恋的?   皖水明眸中一抹黯沉的光芒闪过,姬如枫方才从失神中醒来。他忘了,这个站在他身边的根本不是皖水,她有着皖水的身躯,却没有皖水的灵魂!   “宫主,他来了。”   姬如枫挑眉暗笑:“那就好好地招待他一番。”   正说话间,莫君行已经闪到了姬如枫跟皖水面前。   “皖水,过来!”他的视线锁住皖水的娇靥,那抹不是为他绽放的笑却是刺痛他心的利刃。   “莫君行,皖水从来没有爱过你!”   “姬如枫,皖水是朕的妻子,也是朕的儿子的母亲!”   姬如枫始终含着笑意:“你应该清楚皖水有多恨你……”   莫君行愠怒的目光看向偎在姬如枫胸前的皖水,双手再次握紧,几乎能够听见骨节发出的“咔嚓”声。“不管如何,皖水,朕一定要带走!”说着,他飘忽的身影已然迅疾地扑向皖水。   第二百四十章 生死对决(下)   就在莫君行的手刚刚触碰到皖水的衣角时,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迷了他的眼的娇颜急速飘走,看着那个该死的姬如枫抱着她往一旁退开……   而他自己,再次被一大群武功不俗、该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杀手围困住。   “姬如枫,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杀了朕吗?”他嘲讽地笑开,眼底却是一片阴霾。   “朕?莫君行,你有什么资格自称为朕?别忘了,这江山本该是属于我的!”   “你也别忘了,没有朕,这标着你名儿的江山早就易主了!是朕替你们姬姓皇族保住了江山!也是朕把你推上了皇位!”   姬如枫阴沉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蓦然出声,发出的却是冷血的必杀令。   于是,仅在眨眼之间,莫君行又跟那群杀手纠缠起来,默雪再度出鞘,灵蛇般舞动出绚丽的弧度。   余光瞥见皖水被姬如枫轻轻拥着,嫉妒的浪潮几乎席卷了他的神经,将他所有的理智全部吞噬干净。血色浮上眼眸,本就阴郁的瞳眸更是被血光熏染得好像魔鬼的血眸。   姬如枫在一旁看着,笑着,曾经他也如此厮杀搏斗过,只为了能够把他心爱的女人从那个魔王身边救走。可是,那个魔王却只是冷笑着观看,好像在观看一场小丑的游戏,如今,他终于可以战胜魔王,让自己站在高高的地方,兴致勃勃地欣赏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魔王、如今的阶下囚,如何卖力地为他表演一场注定结局的“闹剧”!试过方才知道原来站在高处,看着懦弱的人匍匐在自己脚下,是如此美妙的感受!难怪莫君行总是喜欢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慵懒地欣赏着别人卑微地哀求……   几番厮杀,甚至不得不让鲜血溅到他素白的锦衣上,莫君行终于仗着手中的软剑,杀出一条血路,身影疾驰,闪现到皖水面前,捉住她的一条手臂,带着她飞离姬如枫身边。   可是……   一双血色寒眸扫视着动作整齐划一的杀手群,他能够感受到手中的剑正在颤抖,因那强烈的嗜血欲望。若是没有皖水在身边,他能够放手一搏,杀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然而,皖水此刻就是他身边,他的左手还握着她些微薄凉的玉手,心底的某处因她而柔软。他不能让这些人的鲜血污了她的眼,污了她的衣……   他只顾着警戒地环顾围着他的杀手,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皖水已经越来越不对劲。她的眼眸时而清明,时而迷惑,时而混沌,时而狂乱,连头也在不着痕迹地微微颤着。好久,莫君行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她握着的手正在颤抖,惊慌回头,看见的却是一个非常不对劲的皖水。她迷蒙的目光似乎涣散着无法聚集,仿佛根本没有看见站在她身边的是莫君行。   “皖水!皖水!看着我!”莫君行握紧她冰凉的手,深深地呼唤着她。   慌乱的视线散漫地看向莫君行,那双他无比熟悉的眼眸此刻却似乎强行掺入了好多陌生的东西。   嫣唇蠕动,皖水艰难地说道:“快走……快走……”   莫君行以为她是被这血腥的杀戮吓着了,立刻拉住她,准备突围而去。   可是,那群死缠烂打的杀手又缠了上来,他又要顾及到身边的皖水,只能稍微收敛自己的嗜杀本性。一剑划上他的左胸,留下一条骇人的血痕,再来一剑,划过他握剑的手臂,鲜血滴落,慢慢地晕开……   此生大概从未如此狼狈吧!莫君行嘲讽地弯起唇角,手上的动作却不减俐落。   身后,一道剑光忽闪,他警觉地回身,默雪软剑高举……   然而,头一次,嗜血的默雪剑举起,却没有能够落下。   莫君行迟缓地低头,看着那柄刺入自己胸膛的短剑,目光稍向前移,顺着短剑找到那握剑的手,它们还在微微颤抖着。冷吗?皖水,这一双手是因为感觉到冷,所以才会颤抖的吗?你可知道,我曾经多么希望能够用自己的体温一辈子温热这双手,温热你薄凉的身躯,温热你冰凉的心!   他痴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娇颜,真的好近,只要轻轻一嗅,就能感受到她身上自然的幽香沁入心脾!可是,她眼中的漠然却又好像她离他好远,远得他根本看不透她到底在干什么!   倏然间,莫君行不由自主地闷哼一声,将视线再度拉回自己的前胸,果然,一柄利剑正好从后面穿透,胸前还能清楚地看见染着血迹的剑尖……   可是,他不想理会背后的那一剑是不是姬如枫刺的,他只是想问他眼前的这个女人……   “为……什么……”他伸出手,好想碰触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多希望她是真实的,传说只要人在死前能够集中精力记住心爱的人的容貌,那么来生,就可以凭借这刻在心上的记忆找到所爱的人!可是,他又多么希望她只是虚幻,因为他何以相信他倾心所爱的女人如此绝情地回复他的爱!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场噩梦   凰歌慢慢地睁开双眼,迷蒙地看着映着绿光的床幔。头好痛,身体也好累,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死过一回了!   挣扎着坐起,她顿感一阵天旋地转,整个身子仿佛已经易主似的。   迫不得已,她重新倒回床榻,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如真似幻的梦魇。她梦见自己把一柄短剑插进莫君行的胸口,看着他鲜红的血染满自己握剑的手,然后还有更恐怖的事,只是一刹那,她看着另一柄长剑的剑尖刺穿他的身体,血红的剑尖在他的前胸滴着鲜血……   “为……什么……”对,就是这句话,这句回荡在她耳际,总是挥不去的话!他也曾经在她的梦里问过。现在想起这残存的记忆,她依旧能够感受到他的痛,他的不解,他的挣扎,甚至连带着她自己的心也微微犯疼……   “表姐,你醒了吗?”熟悉的声音温柔地响起,凰歌慢悠悠地自床上坐起。   “子倩?”模糊的记忆给她造成了很大困扰,她隐约记得曾经喝过子倩的一盅茶,可是喝过之后好像出了什么事……   该死!为什么好像有种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的感觉?   子倩笑眯眯地将鸡汤端到桌子上放着:“表姐,你身子不好,我特意去厨房熬了一碗鸡汤,你多喝些,把身子调养好!”   “身子不好?我生病了吗?”难怪会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   “可不是!你昏睡了一天了,还总是说一些梦话,好像在做噩梦似的……”子倩边说,边把鸡汤倒进小碗里。   凰歌轻轻垂眼,呢喃着:“原来是病了,才会做这样诡异的梦……”那么,关于那盅记忆模糊的茶也是梦了吧!   议事厅中,姬如枫神清气爽地端坐在主位。“皖水如何了?”他没有忘记当皖水把短剑没入莫君行胸口后,那狂乱的眼神,和不由自主吐出的鲜血!   “姬皖水只是因为心魂受损,一时间身体无法调和,所以会产生不适感。但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她也只会认为自己的生病了!”   “你呢?”   常奕苦笑:“我这次只怕是元气大伤了!”为了使引魂咒达到最好的效果,他毅然决然地决定用自己的心魂去操控姬皖水的行为。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姬皖水在接触到莫君行时,她的念力就可开始反抗他的控制,让他不得不多费很多功夫来禁锢她的心魂。最终,她还是挣脱了束缚,也因此造成他的心魂受到比她更严重的创伤。依照当时她激烈的反抗,常奕推测着,姬皖水应该是很爱莫君行吧!否则,莫君行的受伤和他的血,不会给她这么大的刺激,让她在心智受到控制的情况下,还能萌发出如何顽强的抵抗力!   姬如枫没有言语,径自起身。“此事不得透露半句,皖水那里,你要好生应付着。”   “是。”   姬如枫淡然地点点头,随即黯然离开议事厅。然而,他并没有去看凰歌,也没有去看子倩和旭儿,而是到了一间密室。   “对这里的招待还满意吗?”   “还行。”   “那就好。我不希望我的客人来此做客,却无法尽兴而归。”   “不知如何称呼阁下?”   “曾经,你可以称呼我为皇帝陛下,但是如今汗王还是称呼宫主吧!”   火炎宏依旧不惊不惧地坐在石桌边,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这号称绝无仅有的佳酿。淡了些吧!虽说味道不错,但是不适合草原的热血男儿!浓眉微微蹙起,他凝睇着樽中的佳酿,下了结语。   “你不想知道莫君行如何了吗?”   “莫君行?他是本汗和草原的敌人,如果可以的话,本汗希望宫主能够允许本汗将他带回草原,由草原人们决定如何处置他。”   “既然他是汗王的敌人,汗王为何要跟他一道?”   火炎宏抬头,看向姬如枫阴沉的面容,心里唏嘘不已。记得当初见到这位君王的时候,他还一度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仅仅几年,他就从阳光中投身入黑暗了!“本汗纯粹是为了凰歌。”   “皖水?”火炎宏也要跟他抢皖水吗?   “宫主,凰歌是本汗的亲妹妹,也是草原的公主,自然应该迎回草原!”   “我不会同意的!”姬如枫断然拒绝。   “宫主凭什么禁锢住凰歌?”   “就凭她会是我的妻子,也会是即将母仪天下的皇后!”桀骜之色顿现,姬如枫毫不掩饰他的意图。   火炎宏沉吟半晌。“……凰歌同意了?”   “她会同意的!”   那也就是根本没有同意!“宫主,本汗不得不提醒你,不要逼迫凰歌做任何决定,那只会让她更加反感!”曾经的皖水容不得任何逼迫,如今的凰歌更加不容许自己被强求!   姬如枫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仅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汗王,既然莫君行是你我共同的敌人,那么,可否将莫君行交由我处置?”   “什么意思?”   “你是皖水的亲哥哥,我不会对你如何。否则如今你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喝酒。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插手莫君行的事,不管他是生是死,你都不要过问。”   “然后?”火炎宏依旧镇定自若,不慌不忙。   “然后,我会放你离开。”姬如枫丝毫不担心他会再闯,因为没有宫内的人带路,根本没有人能够闯进来。   “……本汗必须见凰歌一面!”   姬如枫的眸光森寒了几分,略微考虑了一会儿,才点头。“我会安排。但是汗王必须保证不向皖水泄露半分有关莫君行的事!”   “好,本汗答应。”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兄妹相见   当火炎宏见到凰歌的时候,凰歌依旧卧病在床。那苍白的容颜,孱弱的娇躯,不得不让火炎宏重新考量。   “王兄,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凰歌难掩诧异地从床上坐起,震愕地看着火炎宏轻松自在的样子。   火炎宏微微笑着,不以为意地走到床边坐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谁知正好遇上你来堇冥宫‘做客’,不得已才闯入堇冥宫的。”   “你闯入堇冥宫!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不用担心,凰歌。堇冥宫宫主得知我是你王兄,直接放我进来了。”如果那两天的囚困不算的话,姬如枫确实是如他所愿地放他进了堇冥宫,还让他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是吗?”凰歌浅浅地松了一口气。蓦地,担忧又浮上她的眼。“王兄,以后不要这么鲁莽了!堇冥宫岂是可以随随便便闯入的,万一四皇兄不知道闯入的人是你,你岂不是……”   火炎宏伸手抚着凰歌染泪的脸颊,不禁动容。“凰歌,我不是好好的嘛!不要担心。倒是你,可有想好怎么办?”姬如枫如今阴沉难测,凰歌留在他身边,只怕不是一件好事!   “我?”凰歌眼睫轻轻垂下,掩住所有的无奈和忧思。“王兄,我留在这儿,不会有事的。四皇兄再怎么变,也不会伤害我!”这是她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四皇兄对她而言,就跟火炎宏一样,是她心目中最值得信赖的哥哥!或许,如今的四皇兄已经不再是那个温文儒雅的四皇子了,但是在皖水心中,他永远是那个总是对她呵护备至的四皇兄!   “凰歌……”火炎宏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许久,才犹豫着说道:“姬如枫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姬如枫了,你……不要事事都对他言听计从。”   “王兄,我也不是皖水了,如今的凰歌不会对任何人言听计从!”   “是啊!你是凰歌,草原的凰歌!”   “王兄……莫君行他……”   火炎宏微微蹙眉,旋即恢复镇定。“王兄来得匆忙,只知道他已知晓你被掳至堇冥宫,至于他会采取何种对策,我就一无所知了。”   “这样啊!”凰歌喃喃自语着,猛然间抬起头,她急切地说道:“王兄,如果莫君行要冒险闯入的话,你千万要阻止他!”四皇兄或许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依照他目前的性子,是决计不会放过莫君行的!   火炎宏为难地沉下脸色,良久才僵硬着点点头:“我尽量。”可是时机不等人,无论他如何尽量,也已经来不及了呀!   只此一面,火炎宏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凰歌原以为他只是稍稍离开,却没料到他一去不回。待到她终于问起,姬如枫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火炎宏早已离开了。   “他走得未免也太突然了吧!”心里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总是在尝试着传达些什么。可是,那种懵懂的预示总是越来越模糊,让她一直身处云里雾里,什么也看不到,看不明!   姬如枫凝睇着她,深深的瞳孔中微微泛着失落和寂寞。“皖水,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的哥哥。因为你的恨,是我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的……”   “皇兄,我不是在怀疑你。只是有些伤感,而且心里很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或许已经发生了!”她看向窗外,没有阳光,没有自然清新的风,只有幽暗的绿色光线。   姬如枫却柔柔地笑着,目光始终逡巡着她的娇颜。“皖水,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了,再也不会了……”   ————————————————   小语归来,今日补更,绝不低于一万字!!   第二百四十三章 困兽之辱   姬如枫自凰歌房中出来,噙着一抹森冷的笑走进堇冥宫最深处的密室中。   那间密室已经多年未用了,只因凡是有资格投入那间密室的人都是罪大恶极的人!而这么多年来,还不曾有人有资格享受那种高级别的“待遇”。但是不久前,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份空虚,让那间密室有了“用武之地”。   心中愈是怒火熊熊,姬如枫就笑得愈是慵懒,这也是从莫君行那里学来的。大概莫君行永远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姬如枫也会变成一个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冥王吧!   幽暗的密室中间安置着一个大铁笼,笼子里是一个躺着的男人,周身满是猩红的鲜血,连四周的空气中都弥散着刺鼻的血腥味。粗壮的铁锁乱七八糟地束缚住那个男人,每一条铁锁都系在铁笼的铁柱子上面,恰如其分地把男人的活动范围限制在那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圈子里。凌乱的长发乱糟糟地覆住他的脸,黑发中那几缕霜发更加显眼。   “看来你依旧很自在?”姬如枫绕着铁笼悠闲地走动,那慵懒的笑容被嗜血的气息熏染得邪魅。   笼子里的男人一言不发,甚至没有一丝动静,仿佛灵魂已经不存在这副躯体之中。   “你想,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让你鲜血一点一滴地流失殆尽呢?”他好奇地拢起眉宇,好像很想知道答案。这几天来,他一直吩咐常奕好生照料着他,因为他现在还不能死!在他允许他死之前,他绝对不能死!从此以后,他不仅要操控他的死,还要操控他的生!他要做他的主宰,看着他如此卑微地成为他的囚奴,供他闲极无聊之时恣意欣赏!   “我知道你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皖水……”他如愿地看见那个男人蠕动了一下,很细微的动静,却没能逃过他的眼。好可怜的家伙,曾经那么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现在却连蠕动一下都要费这么多力气!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皖水会如此狠心地帮助我对付你吧?呵呵~~你忘了吗?她会嫁给你,完全是因为我!所以在她心中,自始至终所爱的男人也只有我!”   染满鲜血的手微微握紧,好像在发泄着它的主人无法发泄的愤怒。可是任凭它如何努力,都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让那五根指头紧紧靠在一起。无论再顽强的生命,也有它脆弱的时刻!   邪恶的笑声在黯沉的密室中回荡开来,姬如枫残佞的大笑,纵情地嘲弄着那无能的男人,以着凡有傲气者皆不能忍受的方式将男人的自尊践踏在脚底。   “莫君行,你可能永远没有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吧!我今生唯一走对的一步棋大概就是皖水,而你却恰恰相反,你赢了一辈子的棋,却独独输了皖水这一盘!可惜的是,你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说完,他又是一阵不可抑制的大笑,好似要把积郁多年的愤恨一股脑儿全部发泄出来。   神清气爽的踏出密室,他满怀轻快地往出口大步走去。   路经一拐弯处,他蓦然顿住脚步,阴狠的视线突的一转,身形也猝不及防地忽闪而过。须臾,他慢慢地自阴影中退出,连带着扯出另一个藏身在阴影中的人,一个女人……   “晚晴,你是不是不小心忘记了宫规?”他轻轻地对着水晚晴说道,可是掐住她脖子的手却没有丝毫意思准备减轻力道。   水晚晴双手扒住他的大手:“咳~~属下知罪……”   “宫规可不是一句知罪就能掩过的!”   “属下……愿听凭宫主处置……”水晚晴尽管已经无法顺畅地呼吸,却依然不愿露出半分乞怜的模样。   “晚晴,除了皖水,你是唯一一个令我另眼相待的女人,希望你不要逼得我不得不下杀手!”他凑近晚晴些许苍白的脸,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晚晴的脸颊,氤氲了她的眼。可是,从他嘴里吐露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阴冷地让晚晴瑟瑟发抖。   “属下……知道……了……”   一声忍耐的闷哼之后,姬如枫无动于衷地从被扔到墙壁上又跌落在地的她身边经过,黑色的衣摆无情地划过她苍白的面颊,留下两道细细的血痕。   看着那道堕入黑暗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水晚晴才撑着膝盖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小心翼翼地小步前移,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她眼中的目的地。   透过小小的观孔,她看见了那个她急着想见的男人——莫君行。   究竟是怎样的颠覆,才让一个两天前还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男人,沦落到如今这样任人糟蹋的境遇!那身原本素白的锦衣已经被鲜血浸染得湿淋淋的,长发覆盖了他的脸,斑驳的鞭痕错乱交织,他整个人都躺在血泊之中……   宫主是想让他鲜血流尽而死吗?晚晴微微心慌,若是再不想办法救出他,只怕他熬不下去了!可是刚刚被宫主发现,宫主一定对她有所提防!别说把他带出堇冥宫,只怕是连带出密室也做不到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稚子之悲(上)   凰歌终于可以离开那阴冷的房间出来走走了。可是即使出来又如何呢?依旧是一片森冷的绿色!有的时候,她都要怀疑要是再在这个阴沉沉的地方住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她就变成一缕阴魂了!   院子里没有花,没有草,只有千奇百怪的石头堆积在一起。据说这里机关防不胜防,所以姬如枫向来只准她在小径上行走。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让凰歌一时惊愕不已。令人闻风丧胆的堇冥宫里传出啜泣声,不是很不和谐吗?   原来是旭儿!   在一个小角落里,凰歌终于找到了那个可怜的人儿。   “旭儿,旭儿……”如同曾经轻拍岐儿的脑袋一样,她宛如一个母亲般地抚拍着旭儿。   旭儿惊异地抬起脸,泪眼模糊地瞅着她,许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想不想跟姨娘说说。”见到旭儿防备的神色,她不禁失笑。如果一对父母能够将一个六岁的孩子教导成如此无法信任别人的样子,那么,这对父母无疑是失败的!“心里有不痛快的事,一定要吐出来,这样才会开心,知道吗?”   “……”   凰歌对他依然没有松懈的防备不以为意,仅是回以温柔的一笑。就在那一刹那,她看见了旭儿眼中的异样。那是一道温暖的光,就像是冰川中流过的一道暖流,又像是严冬里倾泻而下的一缕阳光。正当她想继续卸除他的防备,让他敞开心扉之际,却听闻子倩的怒斥。   “旭儿,还不出来!”听到声音,就知道此刻的她十分不快。凰歌不用想也知道,旭儿现在出去的下场,无疑是成为她的出气筒。   她下意识地搂着旭儿微微颤抖的肩膀,用柔柔的笑容抚慰着他幼小的心灵。   当子倩看见角落里亲密偎在一起的两个人时,凰歌很清楚地看见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怒焰。她相信旭儿也看见了,因为她深切地感受到那小小的身子猛烈的颤了一下。   子倩勉强扬起一抹笑,隐隐夹杂着几不可察的嘲讽。“表姐,看来你跟我的儿子相处得不错!”   凰歌也浅笑以对:“旭儿很讨人喜欢。”   “讨人喜欢?可是,他却一直讨不了他爹爹的喜欢!”这也是她最怨恨的!当初为了讨得如枫的喜欢,她费尽心思怀上这个孩子,往后又含辛茹苦养育他六年。可是,这个她倾注了所有希望的孩子却对如枫避如蛇蝎,每每见到如枫总是往她身后躲,要不就是一脸拘谨。久而久之,如枫就对这个他亲生的儿子失去了耐心。   “子倩,一个孩子的存在并不是为了讨得某人的喜欢。”   “表姐,我也是一个母亲,我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请表姐不要越俎代庖!”她稍稍瞪了旭儿一眼,随即眼尾轻扫,漫不经心地说道:“莫非表姐抢了我的丈夫不够,还意图抢走我的儿子!”   “子倩,你不要越说越过分了!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好歹顾及一下自己的颜面,还有孩子的想法!”   “表姐,我只是没有办法了,你知道吗?我没有办法了!我的丈夫一心一意地要登上皇位,好,我帮他!可是,等到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登上皇位的时候,他就一脚把我踹到一边去了!现在,他一心一意地想着的是册立你为后!”子倩挟着怨气,看着凰歌,也看着被凰歌亲密揽着的旭儿。“后位,我可以拱手相让!但是,旭儿必须是太子,也必须是未来的君主!这是他欠我的,也是他欠旭儿的!”   凰歌微愣,积淀已久的不安随着子倩的这段话倾巢而出。“什么叫做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登上皇位了?什么叫他一心一意地要册立我为后?”为什么她有种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为什么她总觉得恍如隔世?为什么她所说的话好像距离她很远,远得她都听不明白?   子倩眼眸中忽而闪过一抹恐慌,随即她肆意地笑开,隐隐有种泄愤的快感。“表姐,局势往往瞬息万变。有的时候,仅是眨眼之间,沧海也就变为桑田!”随即,她眸光一转,寒光立现。“旭儿,还不跟我回去!”   旭儿抬起眼,怯怯地看向凰歌。   凰歌拍拍他的手背:“去吧!无论如何,她是你的母亲,总是不会真正伤害你的!”然而,她心里却明白,为人父母的冷漠,对于孩子来说,就是最大的伤害!尤其是对于像旭儿这种自幼被囚、养成孤僻性格的孩子来说,敏感的心思总是对父母的一举一动“铭记于心”。   看着旭儿慢慢地跟在子倩身后离去,凰歌也陷入前所未有的不安。按照莫君行的执拗,既然知道她被四皇兄掠至堇冥宫,就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展开搜寻!可是这么些天过去,甚至连王兄都进来过了,没道理他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的势力难道会不如人生地不熟的王兄?   而且,刚刚子倩说,四皇兄已经可以如愿以偿地登上皇位了。莫君行在位,她何以有如此自信,堂而皇之地言明四皇兄终于可以君临天下了?   森冷的绿光照耀在她的周身,丝丝寒意沁入心骨。没有阳光的地方,就是如此的寒冷!   第二百四十五章 稚子之悲(下)   堇冥宫中一天到晚都是绿色的幽光,没有阳光,没有月光星辰,自然也就无所谓昼夜。   因为身体不适,凰歌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即使只是一会儿,她依旧睡得极不安稳。那个噩梦又来骚扰她了。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疯狂,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地把短剑插入他的胸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拉扯着,好像要被撕碎一般……   她惊惧地坐起,擦去额上沁出的点点冷汗。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梦见莫君行被她亲手所伤的情形?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吗?可是却真实得让她胆战心惊!若不是梦,那又是什么?她明明没有伤他呀!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伤他……   起身,她披上衣裳,走到桌子边上替自己倒了一盅茶。却在不经意回首间发现门外探进来的半个小脑袋。   “是旭儿吗?进来玩一会儿吧!”她对着那半个急欲缩回去的小脑袋招招手。   小脑袋还是畏畏缩缩地缩了回去,紧接着外面没有了动静。就在凰歌以为旭儿已经离开之际,他又小心翼翼地露出半边身子,一双小手紧紧巴在门框上。   “旭儿,进来啊!”   千呼万唤,旭儿终于迟疑地进了屋。   “旭儿,坐啊!在姨娘这里不用太拘谨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知道吗?”她看着旭儿眼底的防备,心里微微心疼。   旭儿坐是坐了,可是一双小手使劲地绞着,脸上也十分不自然。连怯怯的目光都是低垂着,不敢正视着凰歌。   凰歌倒了一盅茶,递到他的手中。“旭儿,特意来找姨娘,是不是有什么事?”   “……”   “旭儿,没关系,如果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   “……”   “旭儿……”   “娘亲是不是不喜欢旭儿?”沉默了许久,小小的旭儿才吐出这么一句。仅仅一句,却让凰歌怜惜不已。不由自主地想起岐儿,那个懂事的孩子尽管比旭儿还小几个月,却表现出迥然的成熟!毕竟岐儿一出生就有一大堆人嘘寒问暖,在偌大的草原上肆意地奔跑,而旭儿却困守琼园,身边只有一个母亲。   “旭儿怎么可以这么想呢?”凰歌轻抚着他的脑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世上没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父母。”   “可是……娘亲最近却总是不理旭儿……”   凰歌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子倩在院子里说过的话。“旭儿,你娘亲……最近都是忙些什么?”   旭儿迅速地抬起眼,一道复杂的亮泽一闪而逝。凰歌不明白那代表着什么。就在凰歌想要看清楚之前,他已经飞快地垂下头。   “娘亲好像总是在担心那个……被关在密室里的男人……”   “……关在密室里的男人?是谁?”什么样的男人值得子倩如此煞费苦心?   “就是抢了爹爹皇位的男人呀!”   凰歌顿觉一道闪电从脑海里劈过,震得她的神经麻麻的。抢了四皇兄皇位的男人,不就是莫君行?难怪子倩可以如此自信地说四皇兄一定可以登上皇位!“旭儿,那个男人怎么会被抓的呢?什么时候被抓的?他现在怎么样了?”她抓住旭儿瘦弱的小肩膀,双手止不住微微颤着。   “旭儿……旭儿不知道……”他愧疚地嗫嚅着,小脑袋更是逃避似的垂到胸前。   她无力地垂下手臂,感觉到心仿佛在一瞬间空了。莫君行落到了四皇兄手上,还有生路可言吗?她也完全没有立场去替他求情啊!毕竟旭儿说得对,莫君行的确是抢走四皇兄皇位的人,他也是残害整个姬姓皇族的乱臣贼子!站在四皇兄的立场上,他完全有资格杀了莫君行,报仇雪恨!   “姨娘……”旭儿伸手轻扯她的衣角:“旭儿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   “……没有,旭儿很乖!姨娘只是一时身体不舒服。”   “那旭儿先回去,等到姨娘身体好些再来看姨娘。”   “旭儿乖。”这个孩子也着实很贴心,只可惜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什么!   走出凰歌的房间,旭儿回头,凝视了呆愣地坐在桌子边的凰歌一会儿,才满眼愧疚地离开。他知道,他一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姨娘不开心了!可是,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让姨娘不开心!   “旭儿!”才到拐弯处,一声清脆的低喝止住了旭儿匆促的脚步。   “娘亲。”   子倩从角落里走向旭儿,轻抚着他微冷的脸,柔声问道:“娘亲叫你说的话都说了吗?”   “……嗯。”   “很好,旭儿这次做得非常好!你姨娘反应如何?”   “唔……姨娘好像受到了惊吓,十分担心。”   子倩诡异地浮出一缕笑容。“这就足够了。”   “娘亲……你是在……利用旭儿吗?”旭儿依旧没有抬头,低低的声音好像是先撞击到地面,再反弹到子倩耳中的。可是,这从一个孩子嘴里发出的“轻微”的不满,依旧让子倩如遭雷击般愣住。   “旭儿!”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重了,子倩稍稍收敛,却依旧无法完全消弭自己的不满和不安。“这话是你姨娘说的吗?”   “娘亲,旭儿只是不安……”   “旭儿,娘亲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的将来考虑。娘亲可以不当皇后,但是你爹爹,或许不久之后就要改称父皇,他的江山必须由你接手!因为你是他的儿子,更是他的嫡长子!”   “旭儿不想当皇帝,旭儿只是希望娘亲不要不开心。”   “旭儿……我……”子倩这才猛然发现自己一直罔顾旭儿的意志,甚至总是忽略他的感受。她从来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旭儿一直低着头,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直到他迈着小小的步子缓缓地离开,子倩还迷惘地愣在原地……   第二百四十六章 风雨渐起   “皖水,听说你找我?”姬如枫匆匆忙忙地踏进凰歌的屋子,难掩兴奋之色。   凰歌回眸,看着容光焕发的他,知道他最近心情很不错。是因为终于制住了莫君行吗?“皇兄。”   “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我要见莫君行!”   宛如一阵狂风扫过,姬如枫先前的兴奋欣喜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余下的只是残佞。“皖水,你这……实在太为难我了。你知道我不可能让你离开堇冥宫的。”   “我没说我要离开堇冥宫。如今要见莫君行根本用不着离开堇冥宫,不是吗?”   姬如枫微微一震:“皖水,你知道了?”   “只是知道莫君行目前在堇冥宫而已。”   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提一份胆。姬如枫有些惶恐。“皖水,你该知道我不会放过莫君行!”   “所以,我并没有要求你放过他。”凰歌坦然地回视他。   “那……你为何要见他?”   凰歌微微垂眸:“我跟他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还有了岐儿。爱与恨,恩与怨,早已交织地错乱纷杂。既然大局已定,我也该跟他有个了结。但愿今生的一切在今生就全部了断了,不要等到来世还纠葛不清的。”   姬如枫沉思良久,才迟疑着开口:“如果……我不同意呢?”   凰歌也不以为意地笑着:“无所谓,大不了这段孽缘继续纠缠下去,今生没有了断的,来世再继续!”或许她从来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用如此强势的语言来胁迫她自小亲近的四皇兄。但是当知道莫君行被囚在堇冥宫时,她就感觉到脑海里有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除了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跟四皇兄发生冲突之外,她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必须尽快见莫君行一面!   “好,我答应你。但是,皖水,既然是最后的了断,我希望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插手莫君行的事。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也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皇兄放心。”   “那么,今天晚上,我会亲自带你去密室。”   “谢谢皇兄。”犹如一阵孕育着狂躁的飓风,姬如枫急速冲出凰歌的房间。凰歌知道他怒了,她也明白她不能太偏向莫君行,否则皇兄只会更加急迫地对付莫君行。到底该怎么做?她只是不希望皇兄和莫君行任何一个人受伤啊!   姬如枫离开凰歌的房间,又像一阵风似的刮进子倩的屋子。瞪着一双怒红的眸子,他单手掐住子倩的脖子:“我早说过,不准任何人向凰歌透露莫君行的事,为什么你还要明知故犯!子倩,你是不是以为你是宫主夫人,就可以高人一等了?”短短的几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如枫……”子倩的脖子被紧紧掐住,让她不敢轻举妄动。“我没有……”   “没有?”姬如枫脸上的残佞之色愈加浓重,手上的力道也不受控制地加大。此刻的他好像一头发狂的狮子,完全失去了人的理智。“自莫君行被抓之后,皖水一直卧病在床,所见过的人除了服侍她的人,就只有你和旭儿了!”   “不是……不是……我……”子倩微张着嘴,努力地呼吸。苍白的容颜上,一行清泪自脸颊滑落。泪珠里映着的是依旧是她最眷恋的容颜,尽管此刻那曾经温文的俊颜已经残佞得如同修罗。   姬如枫依旧无动于衷地怒瞪着她,然而理智却些许回笼,手上的力道也微微削减了些。   “娘亲!”这一幕恰巧不巧地落入了旭儿的眼中,他惊恐万分地瞪圆了那双瞳眸。   这一声惊呼总算把姬如枫召回了现实,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掐住子倩的手,愣愣地看着那自苍颜上滑落的泪。他究竟做了什么?他当着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微闭眼眸,掩住残余的狂乱,心里翻腾的惶恐,让他一时间六神无主,几乎忘记了要先把手从子倩脖子上拿下……   “放开娘亲,放开娘亲!魔鬼,魔鬼!放开娘亲!”直到旭儿像头小狮子一般奔进来,捏起小小的拳头,边捶边喊时,姬如枫才稍稍心魂归位。   可是那一声声魔鬼,那出自亲生儿子之口的魔鬼,却像一柄柄利刃般刺入他的心房。不,他怎么会是魔鬼?莫君行才是魔鬼,他才是人人唾弃的魔鬼!而他姬如枫,应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应当君临天下!   “住口!”他蓦地大吼,瞳眸深处凝聚着狂怒。掐住子倩脖子的手轻轻一挥,就把子倩的身子如同掉线的风筝一般轻飘飘地挥了出去。   “娘亲!”旭儿跑到跌落在地,猛咳不止的子倩身边,紧紧地依附着她。   姬如枫依旧不减怒气的瞪着旭儿瑟瑟发抖的身子,瞪着他满是恐惧的眼。他本想对自己的儿子说些什么,可是看着旭儿那眼中深浓的防备和抵制,他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旭……儿……”子倩勉强支撑起自己羸弱的身子,环住旭儿不住颤抖的身子。“不要怕……娘亲在这儿……”泪水再次不可抑制地滑落,她突然觉得,这一生好像都白过了!她的一生都是错误,错得太久,错得太远,也错得太傻……   “娘亲,为什么我们不离开?”闷闷的声音自子倩的怀中传出。   “旭儿,娘亲答应你,等到外面安全的时候,娘亲就带你离开。”可是现在不行,因为外面还是莫君行的势力范围,尽管已经群龙无首,但是邵离他们肯定正在翻天覆地地寻找他!   姬如枫愣愣地听着他们母子俩的对话,呼吸渐渐急促。“子倩,你好像忘了你曾经说过,你永远都不会背叛我,也不会离开我的!”   “呵呵~~”子倩忽而笑了:“宫主,是你先不要子倩和旭儿的!你从来都没有接受过子倩,甚至是旭儿!子倩的这一生已经错过太多,我不能让旭儿跟着我一起错过他的人生!”这些年来,她把心思都放在姬如枫身上,如今方才知晓就像姬如枫亏欠她一样,她也亏欠了旭儿太多。旭儿对姬皖水的亲近敲响了警钟,她没有了丈夫,绝对不能再失去儿子!   “你!”   “宫主忘了,您刚刚还想杀了子倩呢!”他是真的想杀她!她一心付出的男人居然要杀她,反而是她一直忽略的儿子在紧要关头救了她!好糊涂的人啊!活该这一生都是错!   第二百四十七章 痴缠千年   “不,怎么会是这样?”   “呵!无能的人就该是这样?”   “……不,不会……”   “皖水,这样一个像狗一样趴着的男人值得你爱吗?”   凰歌不敢置信地站在铁笼外面,直愣的目光不知所措地锁住笼子里那个躺着一动不动的男人。令人胆战心惊的血衣,长发覆面,根本无从判别他的身份。然而,凰歌就是知道,他是莫君行!   “让我进去!”   “皖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姬如枫愤恨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箭矢一般射向莫君行,很想直接把他解决掉,可是心里又不甘心让他这样轻松地解脱!   “让我进去。最后一次拜托你。”她目光如炬,淡淡的嗓音里暗含着姬如枫了然于心的执着。   不着痕迹地微微握拳,姬如枫颔首:“好。”   莫君行面色苍白胜雪,呼吸清浅地继续无法感觉,眼睛早已无力睁开。只有他的听觉还在维持着一定程度的知觉。   隐隐传来铁锁碰撞的声音,他麻痹几许的警惕心再度绷紧。又是什么人进入了铁笼,他想做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他忍受住任何加诸在他身上的屈辱和折磨,只因他不甘心就此放弃皖水!   轻轻地脚步声慢慢地响起,充斥着整片低迷的空气。这不是堇冥宫中人会有的脚步声,他们的脚步声往往急促,也不是姬如枫的脚步声,因为他的脚步总是阴沉。此刻传来的脚步声好像落叶飘落在地,小心翼翼地不惊扰大地的梦;又像是柳絮轻坠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轻轻的,柔柔的,听在耳中,就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清泉之流,感觉到心间仿佛有细流淌过,包容了所有的不安和焦躁……   是谁?是谁的脚步声如此悦耳?   莫君行挣扎着想要张开沉重的眼皮,可是他做不到。深深的无力感传遍周身,那一刻,他恼恨起自己的无能!   脚步声愈来愈近,渐渐的,一阵熟悉的幽香也自然而然地传入他迟钝许多的嗅觉。皖水!   凰歌蹲在莫君行身旁,视线顺着一根根粗壮的铁链向外漫延,直到终点才收回。她数了数,总共八根,像蜘蛛网一般将“猎物”紧紧捆缚住。末了,她才看向莫君行身上怵目惊心的伤口和遍布全身的鞭痕。很显然,为了让莫君行能够继续活下去供人折磨,有人已经事先对他的伤口做了处理,没有包扎,仅是敷了些药粉在上面。鲜血仍旧在流着,只是速度很慢,不至于让人在短时间内死亡。全身的鞭痕因为是皮外伤,所以任由它们腐烂……   报复一个人最残忍的办法不是让他死,而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什么时候,四皇兄把莫君行对付人的那一套学得如此淋漓尽致?   忽而,一道幽光自凰歌明眸中闪过。他的伤……那两道灼痛她的眼的伤……噩梦再度重演,那么真实,真实得让她避无可避……   姬如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凰歌身后,冷戾的声音在寒冽的空气中猝不及防地响起。“皖水,跟他了断了吧!从此无论今生来世,你与他,都再无瓜葛了!”   莫君行的眼皮在覆面的长发下微微颤动,却终是没能如愿地张开。   “莫君行,你我纠缠了这么多年,究竟是债,是劫,已经分不清楚了!现在回想起来,我所有的爱恨,好像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所有的悲喜,好像也只是因你一个人而动。在遇上你之前,皖水只是一湖冰水,她静静地守着自己的那一方湖畔,心如死水。可是自从生命中有了你,她的心开始跳动了。无论跳动在她心中的是爱,是恨,还是怨,唯一不能否认的是,她的生命因为你而活了!你曾经说过,你是一把烈焰,所过之处,总是焚烧得一片灰烬。可是,皖水是冰水,波澜不兴的冰水,也只有在你这样强势的烈焰之下,她才能真正的活起来,真正的灵动……”   始终伫立一侧的姬如枫呼吸一窒,阴沉的眼眸锐如猛禽,紧紧看着那个面色发白的女子。   凰歌依旧如遭魔咒般地低吟:“可惜的是,我们之间错过了太多了!曾经子虚乌有的兄妹血缘,那个阴错阳差失去的孩子,无数条你强加在我身上的亡魂,草原的血战,父汗的身死……一切的一切,硬生生地斩断了这段欲断未断的情缘!   你我走到今天,谁也分不清楚在这场交易中,谁输谁赢!唯一能够断定的是,我们必须有个了断!今生已成虚妄,但愿来世不要继续这段孽缘!”嫣唇轻颤,她吐露出此刻她万万不想吐露出的言辞。   毫无血色的唇瓣如同冬日里的残叶在寒风中抖动,可是,他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幽香渐渐靠近,凭着感官,他努力地去抓捕那虚无的慰藉。一只薄凉的手抚上他的脸,细腻的触感柔柔地摩挲着。皖水,是你吗?   “莫君行,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凰歌俯下身来,将耳朵附在他唇边。   “绝不……放手……即使……痴缠……千……年……”传入凰歌耳中的只是一道道若断若虚的气流,但是那微弱的气流却将她的心弦撞击得无法言语。   凰歌任由氤氲开来的雾气朦胧自己的视线,嘎哑地呢喃:“何苦?”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从地上扶起,姬如枫冷硬的声音打破这片刻的执迷。“皖水,该断的已经断了!以后,你跟莫君行就再无牵连了!”   当莫君行费尽力气张开沉重的眼皮时,所能看见的仅是凰歌被拥着离去的背影,那般空灵,仿似即将乘风而去般缥缈……   第二百四十八章 艰难抉择   离开密室之后,凰歌依旧神魂不定。她无法忘却那怵目惊心的伤……   梦中,她亲手握住短剑插入他的胸膛,鲜血染红她的梦!清晰的记忆里,她亲手制造的伤,以及后来从他胸口穿透的剑,两道渗血的伤痕,都跟刚刚见到的一模一样。真的是巧合吗?现实跟梦境真的可以如此恰巧地重叠在一起吗?   “皖水?”   “……”凰歌依旧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飘零的视线零落在满地的绿光之中,如同薄霜一般凝覆着。   “皖水!”   “啊?”凰歌猛然回神,却见身旁的姬如枫阴郁着一双黑色瞳眸,定定地看着她。“皇兄,有事吗?”   “皖水,你我并无血缘关系,你大可不必叫我皇兄!”该死的血缘,若非它横加阻挠,皖水早已是他的了!   “……我只是习惯了。”   姬如枫目光炯炯地凝望着她,几经辗转,终于开口。“皖水,既然你已经跟莫君行做了了断,那么……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她梦幻般地呢喃着,目光幽幽地越过姬如枫的肩膀,探向那幽深曲折的通道,即使她知道无论她如何努力,也看不见那个遍体鳞伤的男人。“皇兄……”   “我说过不要再叫我皇兄!”   凰歌不惊不惧,只是抬起那双执拗的眸子。“在皖水心中,你永远是她的皇兄!而在凰歌眼里,你是堇冥宫的宫主!”   “可是无论是皖水,还是凰歌,我都势在必得!”生平第一次,他在凰歌面前展露自己的掠夺性。“皖水,嫁给我!”   “皇兄,我不爱你!”   “这个不重要。”他依旧执着地蛊惑着。“皖水,记得吗?当初你嫁给莫君行的时候,对他没有一丝感情,可是现在你还是爱上他了!”最起码他的起点就比莫君行高了许多,所以他绝对胜券在握!   凰歌坦然地望向那如同漩涡般急欲将她吸附进去的眸子:“皇兄,放手吧!我不想伤害你。”   “我们向来都是最有默契的,为什么反而疏远到如此地步?”低叹一声,姬如枫难掩郁落地离开。他会给皖水时间,但是并不代表他会放手!执着了这么些年,现在谈放手岂不笑话!   不知站了多久,凰歌始终未曾移动一步。她始终想不通,在此之前,她明明不知道莫君行受伤的事,为什么梦里却总是出现她刺伤他的情形,甚至连伤处所在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好诡异的梦!   该是夜半吧,无月,无风,无眠……   凰歌静静地睁着眼,静静地看着窗外微弱许多的绿色世界。不敢入梦,只为无以面对那漫延开来的血色!   屏风外面出现一道身影,凰歌知道是服侍她的婢女来了。   “筱瑶,我想早些休息,你退下吧!”   她疲乏地闭上眼,不想看窗外那一片避无可避的绿色光影。那让她觉得自己身处地狱!   “筱瑶,我不是叫你退下吗?”   放下手中的茶盘,那个被唤作筱瑶的女子转身直直地看着她,背着光的眼眸深处依稀闪烁着冰冷却又夹杂着热度的光芒。   “你……是谁?”   那个女子神色不变,镇定自若地撕下覆于面上的人皮面具。“皇后娘娘,您该还没有忘记我吧?”   “晴妃。”早在她被劫出皇宫之时,她就知道晴妃是堇冥宫的人。只是,此时此刻,她以这样的面貌出现,意欲何为?   “皇后娘娘,你到底是爱着莫君行的吧!”水晚晴泰然自若地走到一旁的坐榻上坐下,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模样。   “水堂主,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皇后娘娘就不想救出莫君行吗?”   凰歌戒备地望着那张跟她一模一样的面庞:“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水晚晴沉吟片刻,索性摊开话题。“我只是想和你联手,救出莫君行!”   “为什么?他是你的敌人,不是吗?”   “他是皇后的仇人,那么,皇后会放任他被折磨至死吗?”她和她一样,都困于一个情字!这个字从来都是女人最大的死穴!   “我应该相信你吗?”凰歌深深地望进她的瞳眸深处。如果要展开营救,就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否则不但无法顺利帮助莫君行逃出生天,反而会加速他的死亡!至少如今,在四皇兄没有完全消除怨气之前,他的性命无忧。可是,一旦触及四皇兄的底限,也就是他对莫君行下杀手之时了!   “如今,皇后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凰歌静默片刻,才下了决定。“我有一事要问你。”   水晚晴冰冷的面孔须臾之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她知道此话出口,就代表凰歌同意了!“皇后请问。”   “莫君行的伤是怎么造成的?是谁伤的?”   “……皇后真的要知道?”   “是!”   第二百四十九章 真相噬情(上)   “不可能,不可能……不会是这样……”凰歌身子一软,若不是还有一只手撑着被面,只怕她真的会整个人瘫软下来。她愣愣地盯着那被绿光辉映着的森寒地面,如何能够相信她最信任的四皇兄利用她做了杀人的武器,又如何能够相信把莫君行伤得如此重的人竟是她自己?   记得,她为了亲自探视一下莫君行的情形而以跟他做个了断的理由去看他时,他用着仅存的力气在她耳边倾诉着仿若千年不变的誓言。“决不放手,即使痴缠千年!”可是她伤了他啊!他为什么还能如此执着?   “我想我可能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他扬起手中的剑,却硬生生地止住,嗜血的剑向来举起,不见血誓不回鞘。然而他却为你止住了那暴戾狂啸的剑气,即使你已经把短剑插入他的胸口!怔忡的目光梭巡在你的周身,我在他的眼里没有看到一丝杀气,一丝怨恨。他用他全部的爱包容了你的背叛!明明只要将注意力转移,就可以避开身后宫主那毫不留情的一剑,可是他却只是任由自己的心魂被你空虚的眼神牵引,就像从你这里可是得到全部的安宁。   那一刻,许是你被鲜血刺激,被咒术禁锢住的心魂急欲挣脱束缚,跟被强行注入你身体的心魂发生剧烈的冲突。鲜血从嘴角溢出,你整个人也渐渐委落在地。他却对自己致命的伤势视若无睹,伸开手臂将你揽入自己怀中,像是全心全意呵护着他此生的至宝……”   曾经,那幅画面多么的动人心魄!那朵朵血花绚烂在白色的衣衫上,素净了那片绿色的幽暗地带,带着凄冷的美丽,血腥的温情,将一段情宛若游丝般维系在一起……   “他说过永远不会伤害我,他明明说过的……”从来,她都没有怀疑过她的四皇兄,没料到,最后将她利用得如此彻底的人却偏偏是他!   水晚晴看着凰歌难以置信的神色,淡淡地说道:“宫主已经被权力冲昏了理智,此刻的他为了权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即使你是他最爱的人!”   “他居然利用我伤了莫君行……”伤了一个她不可能伤害的男人!凰歌支撑着身子的手慢慢地抓起锦被的被面,抓出一大片褶皱。   “莫君行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性,才会造成那么多的杀孽!其实也可以说,是别人无意间激发了他的魔性,或是利用了他的魔性。”水晚晴犹豫再三,决定将实情完全吐露出来。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也没有人应该替别人造成的罪孽承担无需承担的责任!这一点,在飓风替她挡下那次死劫时,她就有所顿悟。而宫主的无情、愈加残酷的手法,以及莫君行全无保留的爱,更加坚固了她的这个想法。   “皇后,莫君行和宫主两个人之间,真正值得女人托付终生的是莫君行!”   凰歌难掩诧异:“你是在撮合我和莫君行吗?”   “一个男人能够爱到他那样的境界,女人还能够有什么不满的呢?”   “你爱他,又爱到什么样的地步?”凰歌知道自己绝不会看错,那双眸子里闪烁着是爱情,是一个女人倾尽一切的爱恋!水晚晴对莫君行的爱也绝对不会浅显!   水晚晴兀自轻叹:“无论我爱他爱到什么样的地步,他眼中都不会有我!我的情,永远只是一场虚幻,如云烟飘过,或许什么也不会留下。”她忽而凄然一笑:“皇后,当一个人的生命已经轻忽得如同云雾般虚幻,这样的生命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云本无心,雾亦无形,既然存在本是虚幻,早些散了,才是最好的解脱……”   “其实女人的生命都虚幻得如同浮云。”   “可是你的生命有深爱着你的男人,还有你深爱的儿子在紧紧牵绊着。”浮云一旦有了牵绊,就不用再随风漂浮了!   凰歌直起身子,扯动僵硬的唇角,强颜一笑:“何必围绕着这个话题打圈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出莫君行!”   “不!”水晚晴打定主意,定要趁着这个绝佳的机会将所有的事实曝露出来。还莫君行一个公平,也算她为她的所爱唯一所做的事。“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   “什么事情?”   水晚晴踟躇片刻,才抬起那双闪耀着坚定光泽的眸子。“你应该知道当初我得以进宫依靠的就是林潜。而后也是林潜从中挑拨,蓄意挑起皇朝跟草原的战端。我想这些莫君行应该有跟你解释过……”她看向始终垂着头的凰歌:“晚晴言于此,皇后应该明了其中的意思吧!”   “我只是选择了相信四皇兄,因为他说不是,所以我信了……”凰歌喃喃自语,回想当初,纵使心中有怀疑也被她强自压下,只因她选择相信!   第二百五十章 真相噬情(下)   “其实在这场战争中,真正被设计的人是莫君行。”   凰歌苦涩地笑着:“那么,父汗的仇应该找谁来报?四皇兄?还是莫君行?”这两个在她生命中占据重要位置的男人,却偏偏联手杀了她最亲的人!   水晚晴神色一怔,心思百转千回。良久,她缓缓而道:“汗王的死,莫君行并无责任。”   “你知道什么?”凰歌肃然,抬眼望向水晚晴。灼灼的执念在她眼眸中忽闪,尽管冥冥之中感觉到真相的残忍,她也无处可避。   “皇后,你们看见的只是莫君行刺伤了汗王,可是有的时候,亲眼所见未必就是事实……”   那一夜,水晚晴跟凰歌聊了许久,曾经的迷雾被一一挑开,残忍冷酷,却不得不接受。   那一夜,凰歌彻夜无眠,又一次避无可避的颠覆。而这次颠覆来自于她最信任的人……   那一夜,水晚晴回到她自己的屋子,沉思大半夜。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会给自己招致怎样的结果。但是,她还是把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说了……   “皖水。”姬如枫一如既往地在早上踏进凰歌的房间,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会表现得如同六年前一样,嘴角挂着温文的笑,声音里也不如平日里那么冰冷刺骨。   站在窗前的倩影身子微转,目光茫然地看向他,却自夹带着不同寻常的清冷。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淡!姬如枫自然而然地察觉到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望进凰歌的眸子里,却惊见那覆着在眼底的冰霜。何时,皖水对他有过这样的表情?即使是在困守揽月楼的那几年,只要是在他面前,皖水也会卸下所有的冷漠。在这世上,他自认为自己是最能靠近她的人。可是现在她浑身散发出来的疏冷却让他望而却步……   “皖水,你怎么了?”   幽幽的声音自那一片清冷的绿光中缓缓升起,凰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尽管视线些许涣散。“我觉得不久前,皇兄才说过不会伤害我,言犹在耳……”可是,当他说这句话时,他早已把她伤得遍体鳞伤了!一直以来,她都能感受到那样真切的痛楚,可是却不知道她身上的每一道伤,心上的每一道痕,都来自这个口口声声不会伤害她的男人!   姬如枫迈近几步,痴痴地望着他渴望了这么多年的娇颜。“皖水,难道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还不能相信我的为人吗?”   “……我当然相信。”凰歌收回自己的视线,漫无目的地随处投放。最后一次机会,她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可是他却选择了继续欺骗……   十几年的相依为命,十几年的悲喜与共,十几年的命运相连,他终是选择了首度的欺骗,首度的利用。   “皇后,你父汗的武功不在话下,何以跟莫君行对阵没多久,就败下阵来,而且败得如同彻底?这其中,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有什么不对劲吗?”   “其实在你父汗上阵之前,他的败阵,他的死亡,就已经注定了。”   凰歌看着院子里那将她囚于这片狭小空间的怪石阵,脑海里却不断地回想着水晚晴的话。她的父汗,草原上最令人敬仰的苍鹰,居然在阴谋设计之下,殒落在战场之上!   “在你父汗上阵之前,宫主已经派人对他下了毒,此毒一旦进入五脏六腑,就会消失无形,事后完全看不出异状。然而,它的影响却会持之以恒,比如会让中毒之人时而眼花头晕,时而手脚无力,时而神思恍惚。而在战场上,无论哪个‘时而’都是致命的杀机!再往后,五脏六腑逐渐衰竭,最终致人于死。”   “皖水,你又在出神?”姬如枫黑眸中闪过一丝沉痛,那是无法进入所爱之人世界的无奈心酸。“难道你还对莫君行念念不忘?”   “我跟他已经了断了。”   闻听此言,姬如枫心中猛然颤起一阵欣喜。略经迟疑,他双手扶住凰歌的肩膀:“皖水,让我来照顾你,可以吗?”   “……好。”   “……你答应了吗?”   凰歌轻轻地转过身子,面对着神色激动的姬如枫,再度颔首:“皇兄应该知道,我自小就希望有一个家。我也相信皇兄能够给我理想中的家!”   “当然可以!在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不是吗?”   “皇兄,可以放莫君行离开吗?”   姬如枫面色倏然冷却,心中乍起的狂喜也如同被冰水浇灌过一般。“皖水,不要告诉我,这是你嫁给我的条件!”   “皇兄是希望我背负上杀夫弃子的罪名吗?”她也是昨晚才知道岐儿已经到了皇宫,而且他们父子居然可以在第一次见面就顺利地进入状况,打得一片火热。更让她意外的是,岐儿居然早已知晓他口中的父亲并非他的生父。好深沉的心思!“岐儿如今就在皇宫,若是我嫁给了你,而莫君行却死在堇冥宫,岐儿会怎么想我?谋杀亲夫吗?从此,我的儿子将我定为杀父仇人?”   她近距离地逼视着他,凛冽的视线含着丝丝冷意,让姬如枫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皖水,莫君行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是他是我儿子的父亲!嫁给你,已是我对岐儿的一种亏欠,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你杀了他的父亲!若是如此,将来我有何面目见他?”   姬如枫面目些微扭曲,烦躁地抹了把脸。“皖水,非要如此吗?”   凰歌握住姬如枫的手,柔声而道:“皇兄,我是一个母亲。一个母亲最无法承受的就是孩子的怨恨!那会让我生不如死。你就当最后帮我一次,可以吗?放过他这次,以后无论你们之间的这段恩怨如何演变,我都绝不插手,可以吗?”   第二百五十一章 承诺不再   姬如枫缓慢地抚上她的秀颜,蛊惑般地开口:“皖水,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吗?”   “是。”   “那好,在你嫁给我的那一天,我会放莫君行离开。”莫君行如今这副样子,就是把他扔出堇冥宫,他又能爬到哪里?再说,依照他的伤势,只怕离开常奕的“照顾”,他也撑不了几天吧!放他离开?不过是换一块葬身之地而已!   看着姬如枫的背影慢慢退出自己的视线,凰歌感觉到心也逐渐沉入海底。十几年来最坚实的依附啊!什么时候,曾经相依为命的两个人,走到这个地步?他利用了她,如今她也利用着他!   姬如枫披着阴绿的光泽,走进子倩的房间。   子倩放下手中的针线,幽幽地看着他。   “旭儿呢?”   “这里本不是一个孩子应该生活的地方,我让他自个儿出去走走。曾经的六年,他被囚禁在琼园,难道如今还要继续把他软禁在这屋子里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会带旭儿离开。”   “旭儿是我的儿子,也是皇朝未来的君王!”   他挽留了!可惜挽留的只有旭儿!就因为旭儿是他的儿子,而她,只是一个曾经帮他生育过子嗣的女人吗?“旭儿不想当皇帝,他只是想要无拘无束的生活!”   “子倩,不要以为你是旭儿的母亲,就可以拽住旭儿来威胁我!”她以为只要拽紧旭儿,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子倩没有言语,只是咬紧下唇,执意望着他,以一种幽深哀怨的视线射进他深邃的眼底。   姬如枫如同危险的猛兽一般步步紧逼,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将子倩刺得体无完肤。“没话说了吗?尹子倩,既然你承诺过永远不会离开我,就不要玩弄这些欲擒故纵的把戏!否则,只怕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宫主就是如此看待子倩的吗?”始终低垂的视线无所畏惧地抬起,透射着罕见的决绝。   “子倩,你是怎样的女人,你我心里都有数。我不会因为你的那些小心思而贬低你,毕竟人要保护自己,就必须学会玩弄权术,耍耍心机!”   子倩轻轻地闭上眼,试着将充斥着眼帘的酸涩祛除干净。可是,心里的酸涩该如何清除?扯动僵硬的唇角,她恍然地问道:“宫主来此莫非就是为了提醒子倩安分守己?”   “……我已经决定娶皖水。”   纵然早已心知肚明,真正面对时,还是忍不住如遭雷击般愣住。紧接着一个踉跄,她挣扎着站稳。可是摇摇欲坠的身子却羸弱得楚楚可怜。“那么,恭喜宫主了……”   “皖水嫁给我,并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   “子倩会离开。”   “我说过,不要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青筋开始在额头若隐若现地跳舞,姬如枫忍不住一阵闷吼。   “子倩一直以为在宫主眼里,自己是个最可有可无的人。所以一直以来我相信自己有绝对的自由,可以任意来去。可是今天我才发现,自己只是你的囚奴!”她慢悠悠地指控着,心里在淌血,脸上却一派平静。曾经的十几年,她错得一塌糊涂,输得一败涂地!难道他还不满足,非要她把一生都输掉吗?   姬如枫捏紧双拳,面色隐隐泛黑。“子倩,不要枉费心思。即使我对你没有感情,也绝不会容忍我的发妻,我儿子的母亲,就这样离去!从你选择嫁给我的那一刻起,你的一生注定只能依附着我!”   “为什么要逼我?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扭转人生的机会而已。我只是想看看换一条路走,会走出怎样的结果……”她将涣散的视线投撒在地面上,神思飘忽地呢喃着。身子慢慢后退,有意无意地拉长跟姬如枫的距离。当终于退无可退,她如同残花回归泥土一般委落,将虚脱的身子托付给凳子。“既然从不爱我,既然只对表姐情有独钟,为何偏偏要束缚住我?爱上你,是我的错吗?嫁给你,是我的过吗?我只是心灰意冷了,只是不想再这样将所有的生命葬送在这段永远没有结局的情路上……”   姬如枫面色紧绷,连说出口的声音也仿佛一根拉紧的弦似的,随时都可能断裂。“子倩,我最后再说一遍,安安分分地呆在我身边,做好你的宫主夫人!”   生平第一次,子倩的目光不再追逐着他。姬如枫却前所未有地紧盯着她的头顶。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她的追逐,当身边突然没有了那个一直存在的人,他才发觉好像少了些什么。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当他的身影终于从这片冷寂中退出,子倩凝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你不爱我啊……不爱我……”她是真的相信他不爱她,也永远不可能爱她!   “娘亲。”小小软软的手伸进她的手心,用暖流温热那湿濡一片的心。   她抬起迷茫的眼,看着站在她身边的旭儿。“旭儿,娘亲对不起你,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好好做过一个母亲。”   “旭儿知道娘亲心里还爱着旭儿,就足够了!”   “娘亲只有你了,不爱你,还能爱谁?”她强颜笑着,眼里却止不住泪意模糊。   “旭儿会一直陪着娘亲的……”   母子相依为命六年有余,这却是他们的第一次交心。   第二百五十二章 姐妹同谋   当堇冥宫正如火如荼地准备着宫主的婚礼时,外界的皇朝已是风云大变。莫君行的失踪无疑是让朝廷群龙无首,而姬如枫堂而皇之地打出姬姓皇族正统继位人的身份,再加上子倩父亲对朝臣的号召力,可以说是力量大增。   姬如枫再度踏入囚禁莫君行的密室。冷冷的目光看着那手脚被缚住的男人。早知道皖水会救他,他绝对不会让他活到现在,最起码不会让他四肢健全地活到现在!可是,即使他出得了堇冥宫又如何?还不是注定半条命徒留在荒山野外?   打开铁笼的门,踩着自傲的步伐,他如同嗜血的猛兽一般步步逼近。昂扬的身躯压迫性地站在莫君行身边,他不屑地俯视那颓废不堪的脸。“莫君行,今天来此,只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他知道他能听到,即使他从来不睁开眼睛。“皖水即将嫁我为妻。从此,她跟你,就真的再无牵连了!”   被铁链捆缚住的手微微颤动,苍白的唇瓣微微开启,似有若无的气流好像在倾诉着什么,可是无能为力……   对于一个男人,尤其是自视甚高的男人来说,让对手匍匐在自己脚边,看着他痛苦地呻吟,简直是世上最大快人心的事。“莫君行,六年前我就发过誓,总有一天,江山美人我都会夺回来!”而今,这一天终于到了!美人即将入怀,江山也已在握!从此,站在高山之巅,俯视天下的人将会是他!   “娘亲。”知道自己不是没人疼之后,旭儿显得快乐多了。虽然他的脸上还是不习惯露出孩子明朗的笑容,但是子倩看得出他的眼中多了往日不曾看见的光泽。   她伸开手臂,将旭儿小小的身子揽入怀中:“嗯,怎么了?”   “姨娘来了。”   子倩顺着他的的手指看去,果然是仙姿绝艳的凰歌,即使是身处阴沉的绿光之中,也掩盖不了从她身上透射出来的柔和气息。   “表姐,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凰歌对于她言语之中的冷淡不以为意,反而对着旭儿柔柔一笑:“旭儿,还记得我吗?”   旭儿抬起小脸,看看子倩,才怯怯地喊了声:“……姨娘。”   “看得出来,旭儿最近变了许多。”显然,这话是对子倩说的。   “我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凰歌将视线转移到子倩脸上,看见她眼中的坚决,为她的醒悟而欣慰不已。“我相信你。”   “表姐不会是专程前来看看旭儿的吧?”仅仅这句话之后,气氛一下子仿佛溶了冰一般,瞬间冷却了许多。子倩心里预感到,她的表姐绝对不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婚嫁而来的!   凰歌埋头沉默了片刻,方才抬起脸来。幽深的目光寒星点点。“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她平静地说着,却让子倩无法忽略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冽。   “表姐……知道了什么?”   “草原之战、父汗之死、莫君行之伤!”   子倩浑身猛地一颤,不可思议地望着凰歌冷静得不寻常的容颜。“那……表姐还答应嫁给如枫?”若是表姐起了杀心,对如枫来说,绝对是致命的威胁!但是,她应该不至于会对她自小依赖的男人下杀手吧!   “我不会嫁给皇兄!”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你是为了救莫君行?”   “……”   “可是,表姐,婚宴在即,你如何保证你和莫君行都能全身而退?”   “所以我需要你的协助!”   子倩放开旭儿,微微转过身子,拿起桌子上的茶盅,浅啜几口,意兴阑珊地问道:“我凭什么要冒着危险协助你们?”可笑!她可是她的情敌!就算她已经决定要离开如枫,她对她的怨恨并不会因此消减半分!   “子倩,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当皇兄利用我的那一刻起,这段兄妹情缘就已经岌岌可危!更何况,草原那么多条亡魂,我父汗的枉死,这笔笔血债,都是他欠我的!你就这么相信,我留在他身边,不会在哪一天萌生杀意吗?”   “不,你不会!”   “子倩,人都是感情动物!当一种情绪无限膨胀时,谁都无法保证他不会成为这种情绪的俘虏!当所有的残忍一一铺陈在我面前时,我真的很恨他!他就那样利用我的信任,将我玩弄于股掌,这已经不是一句失望可以囊括的!这几天,我时常想起那些在战争中无辜枉死的人,还有父汗在我面前溘然长逝的情景,每一次回想,我都必须把手紧紧握住,任由指甲刺入掌心。否则我怕,我怕皇兄出现我面前时,我真的会忍不住下手杀了他……”凰歌的目光倏然间变得冷厉,双手紧握,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意更是让子倩心神不定。   子倩陷入挣扎,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潇洒地从如枫的生命中退出,从此开始自己另一段人生。可是,她能放任表姐继续留在他身边吗?表姐恨他啊!这种恨才是剜心的利刃!呵,好一个无情的男人,可是她却为什么放不下?   “子倩,我留下,对你,对皇兄都是一种威胁!你助我离开,就是在帮你自己,帮皇兄!”   闻听此言,子倩却忧伤地笑了。“我是决意离开的,无论你是不是要嫁给如枫!我都会离开!”她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当年错误伊始,一段错乱的爱滋生起来,她坚决地痴守十年!如今既然决定离开,就不会给自己回头的机会!   这是凰歌万万没有料到的!“你要离开?皇兄知道了吗?”   “我跟他说过,可是他不放我走!如今的我跟你一样,都是他的囚!”她笑看着凰歌,竟然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你让我帮你?可是我自己都寸步难行呢!”   凰歌看着她牵强的笑容,握住她茫然置于桌子上的手:“子倩,或许我们可以互帮互助……”   第二百五十三章 李代桃僵   一向阴沉的堇冥宫这一天终于焕然一新了!   随处看见的大红色昭示着洋溢的喜气。布置得大气磅礴的喜殿也在肃冷之中透出一抹暖色。堇冥宫宫众分坐两旁,姬如枫一身大红喜袍,端坐尊位,等候着他的新娘。   锐利的眸子里闪耀着耀眼的光芒,阴郁了六年的俊颜总算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阳光暖意。十六年的守护,六年的拼搏,在这一刻全部可以拥有回报!   而此刻,凰歌的房间中,三个女人齐聚一堂。反正是来帮忙给新娘子打扮的,谁也无法起疑!   水晚晴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跟以往大相径庭的自己,浓妆艳抹,凤冠霞帔。今天,是她从未奢望过的大喜之日,也可能是她人生的终点!   凰歌已经换上水晚晴的黑色劲衣,这是堇冥宫宫众一向的穿着打扮!即使是在今天这样喜气洋洋的日子里,他们也不改初衷地一律黑色,除了姬如枫之外……   “水堂主,皇兄那里你能应付得过来吗?”   水晚晴梳理云鬓的手微微一顿:“你们尽管离开,宫主那里我会小心应付着。”   子倩也忍不住担忧起来:“水晚晴,你确定不会在喜殿上被当场揭穿吗?”她是要逃,没错,可是她可不想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如枫抓回来!   凰歌略略上前,将水晚晴的神色尽收眼底。“晚晴,你……”   “皇后,无论结果好坏,都是我的选择!”她一生所爱唯宫主与莫君行两人,而今这两个男人都对另一个女人情有独钟,她还有什么可期盼的?水晚晴,在他们两人眼里,从来不曾存在过!当她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所看见的是姬皖水!当他们终于意识到她不是他们所爱的人时,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普通女人!这就是她一生的悲剧!她,在她倾心所爱的两个男人面前,从来没有做过自己!   “我会告诉莫君行你的心意的!”凰歌轻声说道。毕竟一个女人为爱牺牲至此,有权利让她全心付出的男人铭感五内!   水晚晴无所谓地摇摇头:“皇后,何必?莫君行那个男人从来不把任何女人放在心上,除了他倾心所爱的女人!”说了又若何,不过是徒惹一场失落而已!   子倩听闻喜殿上传来鼓乐之声,也急忙催促道:“什么也别说了!既然已经决定,就不要顾前虑后的,否则我们只怕是全盘皆输!”   水晚晴眼睫微闪,径自将喜帕拿起来,掩住所有的苦涩。映着红光的喜帕下,波澜不兴的眸子里泛出迷蒙的泪光,一切都该结束了……   “新娘上殿——”   在婢女的搀扶下,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尽管喜帕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依旧可以感觉到身旁人影浮动。不多久,一只厚实的大手将她的手握进手心。冷热传递,可惜这温暖不属于她!   自从伊始,她成了姬皖水的替身,如今生命走到尽头,她还是以她的替身出现!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记得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她?还有人记得她最初的样子吗?连她自己都忘了啊!一场虚幻,人生如同浮云匆匆而过,到最后只怕是什么也没有留下……   自从凰歌被带入堇冥宫之后,通往外界的通道口就日夜都有人把守。   凰歌、子倩以及旭儿一行人镇定自若地走到通道口。   “属下拜见夫人,少主,水堂主。”守在通道口的只是两个下属,但是他们却有权利拦截住任何不被允许离宫的人!   子倩冷眼睨着他们,声音不减威严:“怎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夫人可有宫主的手令?”   “放肆!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她勃然大怒,凛冽的视线一一掠过两个下属:“宫主已经同意让我带着少主离开,你们若是有疑义,大可去问宫主!”   “可是……”现今正是宫主拜堂的时刻,谁敢在这个时候闯入喜殿去问?两个男人面露难色,犹豫不决。“夫人可否稍晚再离开?”   “我不愿意!”   凰歌见事情有些棘手,连忙稳定心神,走上前去。“本堂主奉宫主之命,护送夫人少主离开堇冥宫,你们还不放行!”眸光倏然转冷,低沉的声音暗含着威吓:“还是说,你们仗着宫主给你们的特权,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两个男人对望一眼,一直犹豫不决的那个男人出面:“既然有水堂主护送,那夫人和少主请。”   第二百五十四章 落魄天涯(上)   “旭儿,我们慢点走!”子倩拉住旭儿的手,轻声嘱咐。她看得出来,旭儿很兴奋。他是真的不想呆在堇冥宫里啊!   旭儿仰起困惑的小脸,却没有问出口。   而凰歌则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不像逃命,反而像是在闲游。然而,就是她们想逃,没有人在前面带路,也逃不出这千旋百转的曲折通道!所以,她们只能边走边等,等着带路的人早些赶上……   所幸的是,通道一开始是固定不变的,只要有地图在手,就不怕途中被变幻莫测的奇门异术误导!   远远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凰歌和子倩都知道是带路的人到了!因为能够自由出入堇冥宫的人肯定有一定的武功底子,而来人脚步沉重,应是负载了太多吧!   果然……   “属下拜见夫人少主,拜见水堂主。”从她们身后赶上来的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地架住完全陷入昏迷的莫君行,他们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很显然,那是被拖着走的莫君行留下的“杰作”。   子倩冷着神色,挥挥手:“你们先走。”废话!他们要不先走,谁给她们带路!   两个男人不疑有他,服从命令地在前面“带路”。于是乎,凰歌一行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走出了那条弯弯绕绕的通道!通道之外,是一望无际地迷雾森林,烟雾缭绕,终年不散!正是依靠这迷雾森林的掩护,以及通道的阻隔,才让堇冥宫至今依旧隐身于暗地,无从查起!   不动声色,凰歌等人一言不发地跟在那两个男人身后,因为没有他们,她们走不出迷雾森林!   莫君行被这样毫不留情地架住,又毫不留情地拖出这么远,身上未经处理的伤早已裂开,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留下一条怵目惊心的“血路”!他怎么还有血可流?这么多天的折腾,这么多天的任其自生自灭,他到底是靠着什么支撑下来的?   一阵冷风轻轻拂过面颊,捎来一阵寒意,冷彻心骨。这个时候,凰歌却不由自主地怀念起莫君行炽热的怀抱来。君行,无论你曾经犯下怎样的罪孽,从此,我愿替你背负所有的一切!从此,我愿为你妻!嫁你这么多年,好像还是第一次以妻子的身份自居!若即若离,这段情牵牵连连到如今,还没个结果!所以,今天,我愿承诺你一个结果,一个未来!   可还记得多年之前,四皇兄的喜宴上,我曾问过,我让你疼宠,可好?如今,我好想再问你一次,君行,若是我甘愿把自己的人生交托到你手上,把心交付到你手上,你可还会一如往昔地揽我入怀,用你炽热的体温温热我的心?   “决不放手,即使痴缠千年!”君行,这是你的答案吧!永远不变的答案!   子倩神色肃冷地撞撞凰歌的手肘:“表姐……”   “嗯?”凰歌措手不及地从深深的思绪中醒过来,一颗心还在浮浮沉沉,找不到依靠的彼岸。只有他,才是她的岸!   “脸上,小心。”   凰歌抬手,抚上脸颊,惊觉指尖一片湿濡,她急忙擦去。眼见已经快要走出密林,她可不希望功亏一篑!   渐渐的,云雾变得稀薄,梦幻的霞光也开始在树尖上展示自己的魅力,片片树叶仿佛醉酒般,点点红晕,魅惑人心……   多么美好的夕阳,多么炫灿的霞光!   两个“送佛送到西”的男人一直走到密林之外,才将只剩一口气的莫君行胡乱扔在路边,任其自生自灭。   “君行,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君行!”待到两个男人终于消失在密林之中,凰歌才敢接近莫君行。当距离变为零,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纤纤玉指颤颤地抚上那满布伤痕的胸口,华丽的锦衣早已在鞭子的摧残下变得不堪入目!然而,更加不堪入目的是那已然腐烂的剑伤和皮开肉绽的鞭痕……   本不想流泪,可是心痛得几乎窒息,泪意不可抑制,只好放任自己痛痛快快地发泄一通。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怎么会如此落魄?“君行……”她好想碰触他的身体,这样她才可以相信他就在她身边。可是,她不敢碰,那曾经健硕的身体上早已没有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腐烂化脓的伤,正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他的生命。   第二百五十五章 落魄天涯(下)   “表姐,我们就在这儿分道扬镳吧!”   “子倩……”凰歌抬起一双泪眸,恳求道:“可以帮我把君行扶到安全一点的地方吗?”   子倩冷眼觑着全无知觉的莫君行,完全无动于衷:“表姐,按照道理,莫君行是如枫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我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已是仁至义尽了!”笑话,跟着她,再带上一个半死不活的莫君行!只怕走不了多远,就被如枫追上了!   “可是我……”凰歌看着意识全无的莫君行,深深地感受到那种无力感瞬间充斥自己的四肢百骸。   子倩未等她说完就断然拒绝:“表姐,我真的不想再回到堇冥宫了!旭儿非常不喜欢那里,所以我也不喜欢那里!”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带着孩子准备逃难的母亲!自顾尚且不暇,哪儿来的精力助人为乐?   “……那你……走吧……”凰歌温柔地抚上莫君行瘦削许多的脸颊,下巴处的胡渣在她手心搔弄着,又疼又痒,却是能够让她安心的存在!   终于只有她了!满地的寂静中,只有她的呼吸……   她感觉不到他的呼吸!明明靠得这么近,她却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一颗心悬在半空,在凛冽的寒风中抽搐着,生疼……   可是,她必须要带他离开!这里就在堇冥宫外面,太危险了!她可以再被抓回去,再被囚禁起来,但是莫君行不行!   低沉的雷声在翻滚的乌云之中闷吼,空气愈来愈沉重。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果真是“雷厉风行”啊!   大雨磅礴之中,凰歌用自己娇弱的身躯承载下莫君行的全部重量。纤弱的背脊独自背负起那沉重的负担!   心被紧紧揪住,凰歌任凭雨水在脸上斑驳成一片湿濡。她担心的是莫君行,本来已经伤痕累累,只剩下半条命撑着,偏偏老天爷如此雪上加霜!那一刻,她仰头望着灰沉沉的天空,无声地呐喊:老天,果然是天道无情!   堇冥宫之中,洞房之内,红烛摇曳……   姬如枫挑开晚晴的喜帕,痴痴地望着那抹娇颜。芙蓉出水,清冷中却又含着妩媚,本是矛盾,却又偏偏融合得完美无缺!她就是这么叫人欲罢不能啊!   “皖水,你终于是我的了!”酒意在脑子里慢慢地发酵,滋生出一派晕陶陶的蛊惑。他如同飘身在五云里,伸出手,轻缓地抚上那在烛光辉映下无限风情的媚颜。   “皇兄……”红唇微启,柔柔的声音更是如同清泉般,动人心魂。   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唇,姬如枫呢喃着:“皖水,叫我的名字。”他从此再不是她的兄,而是她的夫!夫妻,多么亲密而不可分的关系!   “……如枫。”   香醇的酒气在空气中肆意横流着,织就一片靡靡的气息。本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哪堪得美酒佳人双蛊惑?当红帐落下,夜,方才开始燃烧……   而在堇冥宫外,凰歌背着莫君行在雨中经过一段漫长时间的艰难跋涉,终于找了一处栖息地。虽说是荒野的破庙,但是好歹头顶有片遮雨的茅屋顶!   舒展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四肢,轻捶着酸疼的肩膀,凰歌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刚刚被放下的莫君行。早已开始恶化的伤势,经此一场淋雨,只怕恶化得更加无法抑制!秀眉慢慢地打上好几个结,她轻轻跪在他的身边。   “君行,为什么不恨我?今天你会变成这样,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啊!不过,好像一开始就是你挑上我的!”凰歌边说着,边回忆。似乎已经是前生的事了,即使在真实的世界里,只是几年之前的记忆。“那么,这是不是可以算是你自讨苦吃?”苦涩的笑爬上唇角,却如残蕊般瞬间委落。   她喃喃着,明知道他什么也听不见。可是,她怕,怕周围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那种死气沉沉的静,常常让她心跳加速,然后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其余的什么也感觉不到!好像周遭只有一个人……   颤着一双手,她小心翼翼地帮莫君行褪下湿漉漉的衣裳。果然,好些伤口都开始渗血,看上去狰狞得吓人!顾不得自己全身湿答答的衣服还紧紧贴附着冰冷的肌肤,她先手忙脚乱地把莫君行的伤口清洗干净。还好,她早料到会遇上这样的状况,所以事先就准备了许多伤药,还有干净的衣服。升起一堆火,让暖意环卫着他们从风雨中挣扎过来的身子。   在火光的映照下,凰歌一丝不苟地忙活着。可是,泪湿的眼眸总是模糊一片,让她不得不每过一段时间就停下来,擦去眼眶里盈满的泪水。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其实她也很脆弱!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同命鸳鸯(一)   再次睁眼,已是第二天早上。凰歌努力地想要爬起来,她要走得更远!这里距离堇冥宫还是太近了,晚晴最多只能拖到今天早上……   可是,她才刚刚撑起身子,就感觉到一阵头昏眼花,身子也紧跟着软绵绵地倒下。头,好沉重!记忆慢慢回笼。昨天晚上,她只顾着帮君行处理伤口,等到终于结束那纷繁复杂的活儿时,她已然精疲力竭,身累了,心,也在那灼灼的痛楚中累了……   于是,漫长的夜,她裹着半湿的衣裳紧紧依偎着那健硕不再的身躯,沉沉睡去。   毫无疑问,经过那场骤雨,再加上一夜的破庙露宿,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的负荷!抬眼,望着仅在咫尺之间的苍白容颜,毫无血色的唇,不再吐露那亘古不变的誓言,魅惑人心的眼,紧紧闭着……   他是她此刻最不愿卸下的负荷啊!   隔着薄薄布料的身躯散发着炽热的温度,熨烫着凰歌惊颤不已的心。她猛地坐起,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老天,他的额头好烫!搁在莫君行额上的手轻颤着,她顺着往下,小心地掀开胸前的衣衫……   这些日子以来,在常奕的“特殊处理”之下,莫君行胸前的剑伤虽说在慢慢地腐烂,慢慢地流血,但是恶化速度被控制得极好!半条命,虚弱的呼吸,被他极有分寸地控制着,既不让莫君行好过,却也不让他重伤而死!   可是现今,没有了他的“襄助”,那些剑伤鞭痕全部气势汹汹起来,像极了攻城略地的敌军,日行万里,涂炭生灵!   轻缓地俯身,以手撑地,不让自己的重量压在莫君行早已虚脱的身体上,凰歌温柔地吻上那全无颜色的唇瓣。君行,第一次,第一次我主动地吻你!泪水毫无预警地滑落,在他的眼皮上晕开,一片湿润的痕迹……   “皖……水……”极轻极浅的呼唤从那紧闭的唇中呼出,若有若无的气流拂在凰歌的面颊上。   哭着笑开,凰歌贴近他的脸:“君行,你在叫我,是不是?君行!”   “……”   她看见了,他的唇在动!即使吐不出一个字,但是她知道他在叫她!   紧紧握住他的手,凰歌在他耳边倾诉,回复他曾经的誓言。“此生,我绝不允许你对我放手!”千年的痴缠,不仅仅是他的霸情,更是她的相随!   红烛泪干,绿色的幽光重新笼罩整个堇冥宫。   姬如枫独坐在桌边,冷冽至极的目光穿过红纱帐,射向那个好梦正酣的女人!一杯一杯的烈酒接二连三地入肚,却无法灌醉他的神志。紧紧一夜之间,他从天堂坠入地狱,身边的女人一个个地全部背叛了他!多么可怕的现实,若是梦,一觉醒来全部化为虚有该有多好!   天未明,即有人前来通报,说是子倩带着旭儿趁昨天忙乱时离开了堇冥宫。当他还未从子倩离开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却赫然发现床褥上那刺眼的血渍!她,竟然是处子!躺在他身边的女人居然还是处子!好一个水晚晴啊!   全部背叛了他!皖水走了,利用他的信任救走了莫君行,随即毫无眷恋地走了!子倩走了,曾经永生不弃的誓言化为乌有!水晚晴也背叛了,为了莫君行,作为堇冥宫的堂主,她背叛了宫主,作为他的女人,她,背叛了她的男人!   烈酒不断地从喉咙灌下,烧灼着他的喉管,也烧灼着他怒意难平的心!   纱帐无风自动,纤纤人儿踩着莲步赤足而来。睡眼惺忪,云鬓半散,纱衣半裹娇躯。眉眼间已然染上少妇的妩媚之色,经此蜕变,她变得更美了!   “宫主。”水晚晴双膝跪地,平稳的声音细细柔柔。若是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她眼底那浅浅漾开的轻快。   姬如枫不动声色地低声问道:“可知罪?”   “属下甘愿领罪。”   “什么时候爱上莫君行的?”他记得,曾经她的视线只围绕着他转!尽管她那么小心翼翼地掩藏起自己所有的爱恋,眸子里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情愫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眼。   水晚晴扯动唇角,露出一丝飘忽的微笑:“当他用最可怕的执念爱着姬皖水的时候……”   “是吗?”他轻声而道,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可是那乍然响起的酒杯碎裂声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皖水被莫君行抢走了,现在连水晚晴都被他抢走了!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明明该是他的,为什么最后总是被横刀夺爱?不甘心啊!他要如何甘心?   “背叛宫主,背叛堇冥宫,你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吧?”   “属下愿意领罪。”背叛,对于堇冥宫宫众来说,已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行!宫众无论如何行事,唯一不得跨国的界限就是背叛!向来,对于叛徒,无疑是两条路供以选择,一是入蛇窟,而是进冰窖!而且,一进一入,皆是永远!   姬如枫面无表情地起身,浑身紧绷地走到门口,才蓦然顿住。“你……自我处决吧!”   水晚晴倏然愣住,知道这已是他最大的仁慈。可惜,她没有资格接受。“宫主,姬皖水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或许,在宫主眼里,这才是她最无可恕的地方!   第二百五十七章 同命鸳鸯(二)   绷紧的身躯挟着暗藏的怒意一步一步地走出喜气未褪的新房,身后,水晚晴的身子逐渐倒落到地上。鬓角那如细流一般蜿蜒而下的鲜血,绽放出血腥的美丽,恍若冰原上那迎着风雪巧然而放的血色蔷薇……   逐渐弥散的视线追逐着那落寞而去的背影,脑海深处挥之不去的是莫君行站在揽月楼前黯然神伤的表情。她的一生,如同密林深处慢慢凝聚起来的云雾,风一吹,就该散了……   姬如枫站在新房之外,看着自己的手,它刚刚才结束了一条生命,一条他从来不曾想过会背叛他的生命,一条他不曾想过会终结在他手中的生命!可恨!她居然将他费尽心思隐瞒的实情全盘托出!从此在皖水眼里,他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破庙之中,稍事休息之后,凰歌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体力又恢复了不少。猛然想起自己体内存有芙缇果的药力,总是在无形之中保护着她的身体。明眸中忽而闪现过一缕幽光,她看着依旧高烧不退的莫君行,既然芙缇果的药力已经渗透她的全身,那么,若是把她的血喂给他,是不是也可以把芙缇果的药力传递进他的身体?   当鲜血从手腕涌流而出,一滴一滴地滴入莫君行干涩的唇,凰歌虔诚地祈祷着,老天,若是你还有一丝人情的话,请留条生路吧!   当红日中天时,无数的黑衣人如同幽灵般迅速冲入那间破庙。篝火还散发着余热,显而易见的是,这里曾经有过人停留过。而这样的荒郊野外,基本上不会有人来此。   姬如枫锐利的黑眸巡视着破落不堪的庙宇,经过昨夜一阵骤雨,破庙里已是湿濡一片,除了篝火周围,几乎找不着干净的地方。“搜!”   一声令下,跟随而来的黑衣人动作敏捷地展开搜索,也包括破庙周围。   可是……   “宫主,没有!”   黑眸半眯,姬如枫慢慢扫视了四周一遍,才果决地命令道:“追!”既然他们刚刚才离开,那么距离这里应该也不远吧!皖水,你以为你能离得开吗?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过莫君行!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凰歌并未带着莫君行继续往凤桓城的方向去,而是从另一条小径绕回了堇冥宫的密林。但是她只敢在进入密林不远的地方稍事休息。堇冥宫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明明已经离开了密林,却又再度返回!   “君行?你醒了吗?”凰歌跪在莫君行身旁,急促地呼唤着。是错觉吗?她明明看见他的浓眉皱了一下!“君行,能听见我的声音吗?”老天,此时此刻,她好想念他洒脱无稽的言辞,好想念他不怀好意的邪笑!   不是错觉!他的眉毛又动了一下!“君行,你醒醒,好不好?我就在你身边啊!你已经睡得够久了……”   “皖水……”   “在,我在!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对不对?”   沉重的眼皮奇迹般地一点一点地睁开,曾经灿若星光的眸子此刻黯沉得让凰歌心酸。尽管眸中光芒不再,他却依旧以着可怕的执念紧紧锁住近在眼前的人儿。想抬手,亲自抚触那如梦似幻的娇颜,可是,四肢仿若不再属于自己,完全不服从心神的号令,顽固得固守在原地。   瞥见他眸底的恼意,凰歌含泪而笑,纤纤玉手包裹住他垂于身侧的手,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一直以来都是他试图用他的炽热温暖她薄凉的身躯,何时,她也可以将自己的体温掺和着真情传递进他的心房了?“君行,我爱你!”淡淡的一句话,短短的三个字,她知道他等了六年!   莫君行的眸光始终死缠烂打地盯着她,却没有回复她只字片语。然而,眸底氤氲而起的亮泽却不容忽视。   “你,都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凰歌俯下脸,直直地望进他眸子最深处。她并不是贪图他的甜言蜜语,只是急欲想听听他的声音。   莫君行眸光微黯,唇边轻轻动了几下,声音细弱得根本听不见。于是乎,凰歌将耳朵凑近他的俊颜……   谁曾料到,已经命悬一线的莫君行居然还敢耍“嘴皮子”!暧昧地伸出舌尖,轻舔上凰歌圆润的耳垂,让触不及防的凰歌浑身一僵,所有的理智在顷刻间绷成一条弦,剧烈地颤着,发出嗡嗡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脑海中。   趴伏的身子如遭雷击般直起,她故作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一张因奔波劳碌而略显苍白的娇颜也在刹那间涨得通红。这男人!早知道就不用自己的血为他养精蓄锐了!   一只手在地上爬啊爬的,终于“翻山越岭”地到了目的地。他握住她的手,低醇的声音蓄满醉人的温柔:“皖水,我……会没事的……”   明明连声音都气弱得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散掉似的,明明那么毫无说服力的劝慰,听在凰歌耳里,却像是最可靠的保证。所有的不安烟消云散,她反握住他的手,轻轻点头:“我相信你。”即使有些事心知肚明,即使他的伤势依旧继续恶化着,可是她还是毫不怀疑地相信他。因为,女人就该相信自己的男人!   莫君行扯动嘴角,笑了,尽管那笑根本称不上是笑……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同命鸳鸯(三)   跟桓雀城完全相反的小路上,一辆牛车正以磨人的速度哒哒地前进着。   “君行,现在感觉怎么样?”车板上,凰歌让虚脱一般的莫君行枕在自己的腿上,手臂轻轻地揽住他,生怕一个不小心碰到那些让她夜不成寐的伤口。幸好正巧有一个农夫驾着牛车从遥远的市集里回村去,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把莫君行搬到安全一些的地方去。   莫君行显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应付凰歌的担心了。她本想继续以血相喂,可是莫君行现在虽然精神不济,神志却保持着一定的警觉。   “君行?”莫不是又陷入昏迷了?忧色再度染上柳眉。   正忧郁之际,凰歌察觉到自己的左手掌心被轻轻捏了一下,没有一点力道,痒痒麻麻的,带着煽情的意味。不自觉地勾动唇角,她睨了正紧闭着眼的莫君行,明明已经虚弱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偏偏还有力气耍宝!   经过一段时间的长途跋涉,牛车终于驶进了村子。   “夫人,农舍简陋,您和相公先将就着吧!”农妇憨厚地笑着,将他们迎进屋子,还乐呵呵地帮他们收拾屋子。   “这位嫂子不用忙活了,我自己来就好。”   “嗳,你相公好像伤得不轻,还是先把他扶到床上躺着……小心点。怎么伤得这么重?”她紧蹙着眉,看着那染上斑驳血迹的衣衫,唏嘘不已。   凰歌以手探向莫君行的额头,还好,烧退了些!芙缇果的药效果然罕见!“还不是世道不好,连出个门都可以碰上盗贼!”她不敢道出事情,只好胡编一通。   “哎,谁让咱赶上一个魔王当皇帝呢!”   “……”如果她告诉她,她就是魔王的妻子,也即当今皇后,不知道她是不是会当即拿起扫帚直接将他们俩扫地出门?   农妇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方才慈眉善目地瞅着凰歌:“夫人就在这儿安心照顾相公吧!俺这破房子里虽然没有燕窝鱼翅的,但是安静养伤的地儿还是有的!”   “叨扰嫂子了。”   “瞧你,客气个啥呀!”她含着笑,轻拍凰歌的手背。   凰歌回以一笑,即使姣好的容貌已叫奔波给涂抹得好像经历一场沧桑一般,但是那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来的气质依旧让人无法坐视不管。   “这位嫂子,这儿附近可有大夫?”   “大夫啊……”她不安地瞄瞄莫君行的伤:“你这相公真的伤得很严重,只怕一般大夫还没辙。”穷山村里,能有什么好大夫?   “这样的话……”看来今晚必须再给他喂一次血,然后明天去找一个市集。那里应该有大夫了吧!“嫂子先去忙,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好,若是有什么事,叫我们就可以。”   “知道了,谢谢嫂子了。”   重新将莫君行恶化的伤口上药之后,凰歌才得以找到空闲坐在他身边。“君行,拜托你,在你可以站起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听我的,好吗?”   良久,都不见床上的男人有任何回应。   深吸一口气,凰歌站起来,俐落地拆开手臂上的绷带,将血从未愈合的伤口挤出,一滴一滴地送进莫君行嘴里……   也许是血腥味刺激了他的神经,抑或是芙缇果开始迅速地产生效果,莫君行睁开那双还弥漫着无能为力的眼眸,幽深如海的眸底,漾动着危险的波潮。   凰歌没有将手移开,任由鲜血滴在他紧闭的唇上。然而,她的另一只手却爬上他的俊颜。“君行,我将一辈子交到你的手上,仅换取这几天里你对我的服从,可好?”   又是交易吗?莫君行微眨眼皮,片刻后,他张开嘴,伸出舌头,将唇上的鲜血全部舔得干干净净。他必须活着,否则怎么抓住这个女人!他的女人,绝不容许任何人觊觎!   第二百五十九章 同命鸳鸯(四)   “上来陪我睡一会儿……”虚软的声音,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楚。莫君行一手抚上凰歌明显苍白了许多的娇颜,眸子里潜藏着深深的愧悔。   凰歌绽放出一朵虚脱的笑,随即顺从地爬上床,躺在他身边,却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去触碰他残破的身体,即使她想极了他的怀抱。   孰知,莫君行费力地将手臂环过她的腰,微微掐了下她的腰侧:“过来……一些……”沙哑的声音毫无威慑力,却让凰歌乖乖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因为,她需要他,而他,也需要她!   夕阳氤氲着几许柔情,从窗户里探进来,如水一般覆盖在相拥的两个人身上,带着微微的暖意,像一个母亲在安抚着自己的孩子。   屋子外面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将凰歌自梦中唤醒。   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打开房门,她一眼就看见那熟悉声音的主人。   “子倩?”   子倩回身,果见凰歌诧然地站在门边,眼底隐隐浮现出忧色。跟凰歌在一起,无疑是最危险的!因为姬如枫绝对会把十之八九的注意力放在凰歌身上!“原来借宿于此的人就是表姐啊!”早知如此,她绝不在此停留片刻!   “你不是应该走得很远了吗?”   “旭儿生病了。”   凰歌看着正趴伏在桌边的旭儿,果然脸色不是很好。“严重吗?”   “只是着了凉,会没事的。”   “子倩,你也毋须过于担心,小孩子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个农妇一见两个人原是认识的,好像还是姐妹,立刻又笑成了一朵花。“原来两位夫人认识啊!”   子倩没有回答,心中依旧在天人交战。去留,似乎皆不是明智的选择!   凰歌微微一笑:“这位嫂子,可否方便让我表妹也留宿一晚,孩子还病着,要再往前赶路实在不方便。如果没有房间的话,就把他们安排在我的屋子里吧!”反正只要让君行跟旭儿有地方睡即可!   “这……只能这样了。破屋子里也只有那一间闲置的房间。”   子倩不经意间将目光调向门外,却整个人乍然僵住。“堇冥宫的人追来了!”   霎时间,两个女人如临大敌般看着不远处升上半空的信号弹。想不到她们才刚落脚,堇冥宫的人就找来了!   “快走!”子倩顾不得凰歌跟莫君行,径自背起旭儿神色匆匆地离开,留下一脸不解的农妇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夫人,你表妹怎么了?有人在追她吗?”   凰歌也六神无主了,堇冥宫的人向来动作迅速,只要确定了方向,不出片刻,只怕就会有人追上他们!“这位嫂子,我也必须走了,否则只怕会连累你们!”顾不得多做解释,她匆忙跑进房间,轻摇着因体弱而半睡半昏的莫君行。   “君行,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他……追上来了?”黯沉的黑眸闪着危险的光,更有无能为力的恼恨!   凰歌轻抚着他的脸,喃喃着:“我不会让他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绝不放手……”   这时站在门口的农妇早已满眼含泪,世道险恶,可是真情却是最能震撼人心的!“夫人,你家相公受伤不轻,只怕你带上他逃不掉。”   “逃不掉,那就一起死!”轻柔的声音,却是无比的决绝!   小道上,依旧是那辆牛车,可是驾车的人却换成了凰歌。莫君行躺在后面的车板上,每一次颠簸,都让他俊眉一皱,可是他却紧闭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这女人,驾的车不是普通的折磨人!   “哞~~”随着老牛的低吼,牛车也渐渐停了下来。   “子倩,快抱起旭儿上来!”   蹲在路边的子倩抬起一双发红的眼眸,连声音都带着哭音。“我不走了,不逃了……”   “难道你要回去?”   “我不能让旭儿跟着我这样受罪!”留在堇冥宫,最起码旭儿可以衣食无忧。可是一旦跟着她离开,连生了病都找不到大夫!如今的她不是一个人啊,旭儿还是个孩子,能够承受得住东躲西藏的逃亡生活吗?   凰歌抱着最后一次的态度问道:“子倩,你可真想好了?此次一旦回去,以后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   “……”子倩只是看着自己走过的路,若有所思般沉凝着。须臾之后,她恍然呢喃:“不会再有机会了……”现在就算她不想回去,也不行了!   凰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手中的牛鞭悄然坠地:“的确没有机会了……”   远处扬起的那一片尘埃,正以张牙舞爪的姿态,向她们扑来。堇冥宫的人,动作果然非同凡响!   第二百六十章 同命鸳鸯(五)   “是王兄和邵离!”凰歌兴奋地低叫。她没有看错,那遥遥领先的不就是自堇冥宫匆匆一别之后就再无消息的王兄吗?还有,跟在他后面的是邵离和心儿!他们都来了。   激动难耐,她回身,摇着莫君行的身体:“君行,醒醒!邵离他们来了!你听见了吗?就快安全了,就快安全了……”明明笑着,可是泪水还是阑珊。   “是……邵离吗?”莫君行半睁开眼,瞅着眼前那梨花带雨的娇颜。没有阻止她流泪,只因她确实需要好好发泄一下!这些天她一直提心吊胆的,精神高度紧张,如今该是时候让心喘一口气了!   “还有王兄他们也来了。”有邵离和王兄在,她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转眼间,邵离已领着无数铁骑来到牛车旁边。   “属下邵离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莫君行微微看了他一眼,随即因疲惫而阖上了眼皮。   “邵离,事况紧急,不须如此多礼。”   “谢皇后娘娘。”   火炎宏驱马上前,仔细地将凰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微寒的目光在她手腕上裹着白纱的地方停留了片刻。“凰歌,可还好?”   展颜一笑,凰歌不由自主地露出女儿形态,娇媚可人。“皇兄,我没事。还有……谢谢你。”邵离会知道莫君行被抓的事,肯定是王兄彻夜不停回去通告的,否则他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采取行动!   火炎宏冷硬的视线转移到莫君行身上,眸底依旧泛着恨意。“他跟草原还有我之间的恩怨,等他能够站起来之后,我自会找他清算!”   凰歌沉眸:“王兄,如果我告诉你,那场战争确实是有人蓄意挑起,而父汗是被……毒害的呢”   神色一凛,火炎宏眸光湛湛:“凰歌,你是说姬如枫?”   “王兄,现今当务之急是逃离堇冥宫的追杀,我们必须马上起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是顾念着十几年来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手足之情!曾经,在她的世界里,他是她的全部,她的所有!即使是在如今,依旧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可是,她真的好失望……   火炎宏将眸底泛起的孤寒收敛起来,仅是淡淡地点头。   凰歌猛然想起旁边还有子倩和旭儿,她不能任由他们母子俩在这荒郊野外孤立无援。“子倩,你先抱着旭儿上车!”   可是子倩却迷惘地摇着头:“不,我不要再继续逃了,旭儿已经受不住了……”   “我们现在去找大夫!”因为心里有些发急,她忍不住口气严厉起来。她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吗?若是姬如枫还是她的四皇兄,或许她会劝她回去,可是如今的姬如枫连她都可以利用,简直已经六亲不认了!   “我不……”   “凰歌,任由她去!不要为了一个不识好歹的女人耽误我们自己!”火炎宏厉声而喝,阻止凰歌的慈悲不忍。   心玫也微微上前,一双明澈的眸子里却漾着淡淡的悲伤。然而,就是这淡淡的悲伤褪去了她的毛躁和粗鲁,更添了一份委婉的妩媚。“就是,凰歌姐姐,我们再不走,只怕堇冥宫的人就要追上来了!”   然而,就在此时,邵离所带的铁骑突然间全神贯注地戒备起来,只见他们井然有序地将牛车围住,一双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警觉地观望着四面八方。就连邵离也拔出佩剑,守在莫君行和凰歌身旁。   “有人追来了吗?”   “有杀气……四面八方的杀气……”人还没影儿,杀气已然如此强烈,足以感受到这群人的残佞。   子倩半抱着全身发烫的旭儿,轻声哄道:“旭儿,爹爹来了,我们回去,然后你就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旭儿……不想回去……”低哑的声音仿佛从干涩的沙漠里滚过,让人听起来忍不住一阵心疼。   “旭儿,娘亲不敢冒险了,娘亲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可是,离开堇冥宫,孤儿寡母能往哪儿去!前途茫茫,后有追兵,他们还有安稳日子可过吗?就像现在这样,旭儿已经病成这样了,她还能带着他上哪儿?   转眼间,无数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如同一群黑鹰俯冲而来。   姬如枫从黑衣人当中孤身而出,冷酷阴美的容颜,仿佛是由冰山雕塑般冷寒,可是他的眸底却又燃烧着一片熊熊怒火。   他无视牛车上的莫君行和凰歌,径自看向一旁正搂着旭儿满脸焦虑的子倩。“夫人,我早说过,不要用这种欲擒故纵的方式来逼迫于我,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呢?”   子倩愕然地看着他冷峻的侧颜,难道事到如今,他还认为她只是在做戏?   “黑鹰,带夫人和少主回宫!”不再看她虚伪的神情,姬如枫撇开视线,果决地下达命令。   一个脸上刺着黑鹰标志的男人上前:“夫人请。”口里称呼夫人,可是他比石头还硬的声音却不带一丝恭敬。   子倩依旧全然不动地注视着浑身阴寒的姬如枫,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难?爱了十几年,等了十几年,计较了十几年,换来的却是如此下场!早知如此,不如不爱!仰头,她望着那片阴沉的天,丝丝细雨如漫天丝线,飘落在眼帘之内,随意漫撒,无边……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十年情绝(上)   当子倩带着旭儿离开之后,漫天细雨之中,只有两方人马对峙着。   姬如枫残佞的神色,薄厉如刃的眸光射向正躺在牛车上的莫君行。“莫君行,你大概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如此惨败于我手上吧!”曾经耀武扬威又如何,如今他还不是像个废人一般地匍匐着!   莫君行黑眸湛亮,犀利的目光轻瞟了他一眼,随即转向前方的凰歌,立刻如同冰水入温泉一般,柔和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朕这一生唯一所愿即是俘获所爱女人的心,哪怕只能相守一刻!”他从来不希冀天长地久,海枯石烂。若能两心相交,即使只有一瞬之间,也依旧是最难以忘怀的美好!   温醇的声音仿佛封存百年的佳酿,蛊惑人心的酒香丝丝入鼻,化为千丝万缕,像是对她撒下的一张大网。凰歌感觉到自己受困了,可是她完全不想逃脱。心甘情愿地沉溺,只为那只为她展放的温柔!   视线相触,千万情浓,尽在不言中……   看着两人情意绵绵,姬如枫心里自是愤怒难当。徐步上前,却不料才走两步,一道身影已然飞掠至他跟前。   火炎宏蘸黑瞳眸锐如猛兽:“姬如枫,草原的血债,父汗的大仇,今日也可趁此一并讨回了吧!”尽管凰歌没有吐露出他的名字,火炎宏依旧万分确定她说的就是姬如枫!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姬如枫!为了权势皇位,把能抛的都抛了!好残忍,却也好可悲!   “那就来吧!反正……”他闪烁着复仇之光的眼眸扫过在场的所有铁骑,包括莫君行,火炎宏,邵离!“今天,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凰歌心猛地颤抖了一下,第一次,她看见如此残佞的四皇兄,不,他不是她的四皇兄!在她的记忆里,四皇兄温文儒雅,总是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她的孤独,用最温暖的身体驱走她的颤栗!可是,现在的这个男人,却宛如从地狱深处踏血而来的厉鬼,带着复仇的心,要把所有看不顺眼的人一一残杀!   她退到车板上,紧挨着莫君行。   慵懒地睁开双眼,莫君行表现得十分惬意。“皖水,扶我起来,可好?”   须臾之后,他靠在凰歌肩上,感觉那纤细的手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腰,黑眸灿亮,静静得审视着心爱女子的姣美容颜。一头檀发如瀑披垂,油亮润黑,衬得那张粉颜更加白皙清透。她是他的妻啊,终于听见她承认她是他的妻了,也终于听见她说她爱他了!此生,也足矣!   “皖水,若是以后再不能陪伴在你身边,你带着岐儿回草原吧!”   星眸半眯,凰歌低头,打量着莫君行的神色。“你是想抛下我吗?”   “皖水……”   一根细白手指搁在他唇上,阻绝了他未尽的话语。“还记得你的誓言吗?决不放手,即使痴缠千年!”   “……”遽亮黑眸里闪着情欲的光泽,这样的女人怎能让他不动心啊!那幽香缕缕,简直比魅惑之药更能鼓动他的情思!   “我也还记得我曾经回应过,此生我绝不允许你放手!”馨软得酥人的声音自有她的坚决和不妥协。   烟雨蒙蒙,织就梦幻一般的雨幕垂帘。   可是,争斗既起,哪容这柔情几许?   剑影齐飞,火花跳溅,映亮暮色,铿锵声杀破这一片静谧。   眼底那一片痴情再无需任何掩饰,莫君行直直地瞅着凰歌,愣是把她瞅得一张俏脸如烟霞般红光满布。惊慌失措地垂下脸,又刹那间感觉到还留在他唇边来不及撤回的手指被他含入口中,灵蛇般的舌尖在她手指尖打着转转……   “你!”她的脸更如充血般红得透亮,迅速地抽回自己的手指。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男人,也不看看当下是什么情景,居然在这刀光剑影中轻薄于她!他可真不怕死!   “皖水,你真可爱!”他凑在她耳边笑道,温厚的气息搔痒她的耳畔。   凰歌哭笑不得,可爱?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归到可爱一族里面!一个冷冰冰的女人能有什么可爱?一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的母亲能有什么可爱?这男人眼光是不是有问题!   低醇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莫君行瞅着她哭笑不得又莫可奈何的神情,再次印证了自己的说法:“皖水,你是真的很可爱!”   可是这次凰歌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她忧虑的目光飘向那雨血交融的战场,敌众我寡,力量悬殊,战况早已不容乐观。况且还必须留下一些人守在牛车周边,保护君行和她……   就连王兄跟四皇兄对阵也显得非常吃力,四皇兄像极了一头发狂的猛兽,张牙舞爪地意图把他面前的猎物撕成碎片……   心玫那边更是危险,若非邵离三不五时地替她挡住一些刀剑,她根本无法抵抗到现在!   皇兄,何苦逼我?即使是现在,我也非常不愿跟你刀剑相向啊!可是你为何偏要逼我?   第二百六十二章 十年情绝(下)   “住手!”一声娇喝,在细雨迷离中响起,掷地有声。   可是就因为这一声熟悉的娇喝让火炎宏一时分心,手中的弯刀被打落在地,人也被极有力道的一掌给打出老远!   即使这样,杀红眼的姬如枫依旧不愿收手。俐落的身躯飞跃而起,一个纵身,他携着剑掠至火炎宏的跟前,利剑划破雨幕,杀气横生……   “姬如枫!”   杀向火炎宏的剑险险地停留在火炎宏的咽喉处,姬如枫充血的眼愣愣地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剑尖。那声娇喝恍若闷雷入耳,竟然震得他的心颤抖得厉害。向来,她都是叫他皇兄,何时用如此冷冽的声音连名带姓地呵斥?   利剑微向下垂,他回身,望着正向他走来的凰歌。雨丝打湿了她的秀发,几缕青丝黏着在脸上。只是那双眸子仿佛刚刚从霜雪堆里浸泡过,含着浓浓的寒意。   只是被那双眸子注视着,他就能够感觉到心仿佛被一种名为痛的大手紧紧攫住。那种痛不断下沉,拖着他高大的身子往下跌,脚底恍若是一处流沙,慢慢将他吞噬,他好想挣脱开来,可是那双冷冽的眸子不放过他,他的视线也无力转开,只能任由痛楚将自己一步一步地拉进地狱……   凰歌走到火炎宏身旁站定,关心地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才从容不迫地起身,手中的利剑缓缓举起,对准了一动不动的姬如枫。   扯出一抹飘忽的笑,在细雨的旋舞中变得愈加缥缈。姬如枫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皖水,你想杀我?”   “是你想杀我!”   “你知道我从来不会伤害你!”   “呵!从来不会伤害我?”她迷惘地注视着他,尽管在烟雨迷蒙中,她熟悉的那个人,那个相貌已经模糊一片。“你对我的父汗下毒,害死我最亲的亲人,难道不是伤害我?你想杀跟我血脉相连的王兄,难道不是伤害我?你想杀跟我定下生死之约,承诺永生不离不弃的丈夫,难道不是伤害我?”   “……皖水,我只是想夺回你!”   “在你三番四次地伤害我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厉光忽闪,眸子里也呈现出一片冷色。或许她爱得畏畏缩缩,然而当她一旦恨上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都无法卸下的重!   姬如枫却忽然笑了,笑得凄怆,却又邪魅。“皖水,你不会杀我!即使你用这么残忍的言辞伤害我,也不会用这把剑杀了我!”正如他永远不会杀她一样!   凰歌看着自己周边的打斗还在继续着,甚至大多数的黑衣人都拥往了牛车,全部把君行作为目标。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一个艰难痛苦的选择!   “皇兄,放我们走!”   “……”姬如枫只是用着蘸黑而笃定的眸光注视着。   “我再说一次,放我们走!”她握住剑的手在雨中微微颤抖,可是她的身子却倔强地挺立着。   “皖水,你不会杀……”接下来的话随着那把剑的刺入而中断。他愣愣地垂下眸光,看着那柄刺入胸膛的剑……   凰歌眸光依旧清冽似雪:“皇兄,如果不是看在曾经的十六年里,你我深得刻骨的兄妹之情,这一剑会刺入你的心脏!”   姬如枫整个人怔住,不能动。她竟然对他出手……她竟然要杀他……   “堇冥宫的人听着,若是再不住手,别怪我不客气了!”雨丝将她的脸润得一片湿濡,那双眸子却愈发清亮。   莫君行斜靠在车板的车辕上,遥望着雨中那倔强的娇躯。如水的人儿啊,在遇到阻隔之时,爆发出的力量却足以将一切吞噬!可是,他能感受到此刻流淌在她心中的痛楚之流,在她的心中肆意搅弄……   姬如枫依旧跟凰歌对峙着,堇冥宫的人没接到宫主的号令,也依旧如狼似虎地攻击着。   凰歌心急如焚,握着剑柄的手抓得死紧。“不要逼我恨你一辈子!”   “你恨我?”姬如枫丝毫不把插入他胸口的剑放在心上,只是狂乱地瞅着雨中的佳人。清浅的声音仿佛在问“下雨了吗”般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跟他此刻残佞嗜血的眸子形成鲜明的对照。   “是你逼我恨你的!”   姬如枫深深地望进她的眸底,心在颤栗着。他投放了全部的感情,最后她却用决然的恨来回应!他忽地仰天而笑,笑声凄厉哀绝,疯狂而空洞,挟著嘶哑,带著冷酷和绝望。   “好,皖水,既然你选择了恨,那你……就恨吧!”他咬着牙,平衡心中泛滥的痛。   蓦地,他往后退开一步,剑也被迫从他体内抽出,鲜血如注,染上湿濡的黑衣,顿时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下一次,我绝对要莫君行死!”最后一眼,他望着倾心所恋的女人,从此再不敢看她的眼,只因她的恨是可以穿透心脏的利箭!何以忍受,如此的痛,来自于誓言要守护一生的挚爱?   “撤!”一声令下,所有的黑衣人向他靠过来。一瞬之间,如来时那般迅如闪电,去得也如疾风般不留痕迹。   染血的剑“哐啷”一声坠地,凰歌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心如寒水般冷绝。她终是伤了他!那个可以依靠的皇兄以后再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了吧?   第二百六十三章 医谷狂人(上)   虽然凰歌以决然的态度逼退了姬如枫,然而经此一战,邵离带来的的人马折损大半,心玫也受了伤。莫君行本就残破的身体经过这一场细雨的“滋润”,伤势更是令人堪忧。   “君行。”凰歌跪在车板上,让莫君行的头枕在她的膝上。车板很硬,很冷,可是她却毫无知觉。“我们现在去狂人谷,你一定要坚持住。知道吗?”尽管已经给他喂了两次血,可是他的面色依旧澄透如纸惨白得令人心悸。   淡淡的幽香缭绕在心田,那是维系他神志唯一的牵连。只要幽香不断,他的魂魄就会死守住这具残破的身体!   狂人谷乃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幽谷。邵离会知晓那个地方,也是因为多年前为了方便莫君行掌控天下,他统领密探门收集天下情报,自然不会错过曾经在闻名江湖的狂医岳于狂!岳于狂人如其名,虽然医术卓绝,却性子张狂。他所救之人用十根手指就能轻松地数过来,而被他所救之后还能活过七天的人更是前所未有。不是因为他没有铲除病根,而是他救人之前,便申明那人之命为他所有。然后,等到药到病除,他就视人命如玩偶,尽情捉弄,直到一个个鲜活的人,被他玩弄至死,他方才悻悻然罢手。而偌大的狂人谷更是他为所欲为的地盘!   中途换了辆马车之后,行路速度就快得多了。仅仅一天不到,狂人谷已近在眼前。   “君行,我们马上就要到狂人谷了。”凰歌轻摇着莫君行几乎没有温度的身体,水眸噙泪。曾经,他的身体多么炽热啊,可是如今却不及她天生薄凉的体温!以后,还有谁能用自己的体温驱逐她心中的孤寒?   良久不见莫君行有任何反应,她一颗心不禁为之揪紧。一路上,她总是隔一会儿就唤醒他,哪怕只是看着他眨一下眼皮,或是动一下手指。只是这样,她就可以安心地放任自己继续煎熬!她怕啊,她怕他再不愿睁开眼睛,怕他再不用他的手指揾去她清寒的泪!   “君行,君行!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求求你回应一下,只要一下下就好!”   “君行……”   她惊恐地拍着他泛白的俊颜,容光不再,反而露出几分沉沉的死气。“你说过决不放手的,不是吗?拜托你……”   “皖水……”细若游丝的声音听在凰歌耳中却犹如天籁。   她又哭又笑地避开伤处轻捶他的胸:“叫你吓我!以后再这样,小心我不理你!”恶狠狠的威胁,搀和着泪光,别有一番风情!   “真经不住吓……”   “有谁那这种事吓唬人的吗?”泪眼微眯,气势汹汹。   莫君行艰难地扯出一抹笑:“以后不会了。”嘴微张,顺势将垂在自己嘴畔的青丝含进嘴里,任由那柔滑的青丝在自己舌尖缠绕,嚼出缕缕幽香。   凰歌尴尬地将自己的秀发拉回去,耳根通红。“越活越颠倒了!”明明这么大一个男人,居然学着小孩子玩弄别人的头发。   清浅的笑飘散在马车狭小的空间里,莫君行淡淡地说道:“与你结发……”   凰歌还来不及感动,马车外已经传来心玫清亮的声音:“凰歌姐姐,狂人谷到了。”   掀开车帘,凰歌满心欢喜地望向外面。繁花似锦,绿荫如盖,不似人间,胜比天堂!   “想不到狂人谷居然是个如此美丽的地方!”凰歌跳下马车,尽情地呼吸着花草的芳香。   心玫更是喜上眉梢,笑逐颜开。“哇,那是什么花?好漂亮啊!”她扯着裙角,冲着那片血红色的鲜花狂奔而去。   邵离大惊失色:“心玫!那花碰不得!”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伸手去碰触那仿佛染着血的花瓣,深深的无力感在他的血脉中流动。他应该看住她的,早知道她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   心玫举着手中的花,忘情地冲着邵离笑开:“邵离,你看!这花好漂亮!”   阴郁着一张脸,邵离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凤心玫,你能不能安分一些?这里的东西是可以随便碰的吗?”她知不知道狂医虽是医者,却天生一副狠绝心肠!愈是美丽的东西,愈是隐藏着危险!万一这花儿有毒……   凤心玫被邵离的吼声给吓住,一双明眸禁不住沁出泪水。“你……凶我……”一直以来,他都是冷着一张脸,对她不理不睬的。可是如今他却对她发脾气,是不是代表着他讨厌她了?   看着那泪眼朦胧的样子,邵离更觉心里郁闷一团。但是他本来就不是会安慰女人的男人,瞪了她许久,随即转身而去。   心玫感觉到眼泪在自己眼眶内打着转转,但是她不是一个会在人前示弱的女子。抬起手,粗鲁地擦去眼角的泪渍,再扯扯嘴角,于是,一个喜笑颜开的心玫又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莫君行斜倚着,漫不经心地对着凰歌说道:“别担心,邵离……已经动心了……”   “我知道。但是只要他无法放下雅如,就不可能接受心玫。”这才是她最担心的!邵离对雅如不仅是刻骨的爱,更是一生都无法卸下的愧悔!   第二百六十四章 医谷狂人(下)   明明如此世外桃源,合该配上几间竹篱茅舍!   可是岳于狂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在绿水青山之间搭建一幢红砖绿瓦的大宅,宅中更是奴仆成群。   “你们想求我救人?”放浪不羁地坐在正位上的正是狂医岳于狂。一袭儒雅的月牙白衣衫,却又有一把络腮胡子,整个人看上去不伦不类,可是他却好像一点儿也不以为意。   凰歌知道此人狂妄无礼,只好以弱示人。双膝跪下,只为心爱之人能够早日痊愈。“请狂医救治。”   “你可知道一旦经过我救治的病人,今后他的命就属于我了?”   “知道。”   “那你还让我救?”他挑高眉毛,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凰歌回答得斩钉截铁:“是。”   “病人呢?”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人,就算把命捧到他面前,他也不屑多看一眼!   话音刚落,邵离和火炎宏已经合力将莫君行扶到了大厅上,把他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面。   岳于狂眼眸倏然睁大,随即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原来是这死小子!那他是非救不可了!   凰歌看着他好像不怀好意的笑,心里泛起嘀咕。“狂医?”   “我救!”岳于狂猛地一拍大腿,显得异常兴奋。“但是我有条件!”   凰歌的心猛地一沉,要知道现在君行的伤势已经刻不容缓,哪儿还有时间来满足他刁钻古怪的条件呀?“什么条件?”   “娃娃,由你来治!”他黑得湛亮的眸子直直地瞅着凰歌,最深处漾动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泽。   “我?”   “没错,就是你!”他笑得好不正经,仿佛这只是他用以取乐的游戏。   “我对医术一窍不通,如何救治?”   “娃娃,不是有我在旁边指点你吗?”   邵离在一旁听得直冒冷汗,恨不得翻几个白眼。这是仅凭指点就能学成的吗?即使是一般的小毛小病,也不能如此随意,更何况皇上的伤势已经恶化到危及生命的地步!一个不小心,只怕那仅存的一口气就断了……   心玫漾着笑,乐呵呵地出声:“喂,狂人,你很喜欢玩哦!”   “心儿!”火炎宏急忙喝止。   不甘心地扁扁嘴,心玫还是暗地里冲着岳于狂挤眉弄眼。   岳于狂被她的小动作逗得心花怒放,嘴巴都快咧到天边去了。“小丫头,你很好玩!”   心玫笑得嘴角僵硬,感情在他眼里她只是玩具!“狂人,既然我们志同道合,那我们来玩玩,好不好?”她笑着上前,却被邵离两道如影随形的寒冽眸光刺得心里生疼。   “哦?小丫头打算玩什么?”   “没什么,就是跟你讲讲道理而已。”   “说来听听。”岳于狂闲适地靠上椅背,始终噙着放肆不羁的笑。   “既然莫君行是经由凰歌姐姐的手诊治的,那他自然算是凰歌姐姐的病人是不是?”   岳于狂托着下巴,略略点头:“差不多可以算。”   “那就是了。”谁跟你差不多啊!心玫笑得更欢了。“而你刚刚明明答应过要救莫君行的,是不是?”   “可是我不是要教那女娃娃怎么救吗?”他怎么有种自作孽的感觉?这感觉可不妙!   心玫笑得狡黠,宛如一只小狐狸。“可是那并不是经由你的手来救的啊!所以并不能算在你头上!”   岳于狂微微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小丫头,我喜欢你!”   心玫毫不吝啬地连翻几个白眼,谁要给你喜欢啊!“狂人难道想说话不算话?”她狠狠地眯起漂亮的眸子,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好吧,丫头你想怎样?”   心玫眼波流转,那妩媚的模样顿时印上邵离的心头。何时这个不修边幅的小丫头蜕变成一个女人?而他竟然毫无所觉!   “若是凰歌姐姐救好了莫君行,那狂人你……自是欠下我们一个承诺。如此一来,按照我们草原的规矩,你必须无条件的允诺我们一件事情。而若是凰歌姐姐没有能够救好他,自是该由狂人你接手,直到莫君行完全康复!”   岳于狂津津有味地听着,不时地捋着下巴的那一大把胡子。“若是再由我救治,那他应该是算我的病人吧?”   “算是,但是不能全算!”   “这又是何解?”岳于狂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了!他之所以被称为狂人,自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狂!而这小丫头显然比他还狂!   “这不是废话嘛!既然凰歌姐姐也出了力气,就算没全部治好,也该算是莫君行的半个恩人吧!那么,你只能充当剩下来的那一半了!”要是让莫君行完全成为他的病人,那不是只能任由他处置了!   “那我不是怎么算都是亏?”他孩子般地撇过脸赌气。“我不救了!”   居然耍赖!凤心玫恨不得扯住他的络腮胡子,狠狠地揍他一顿。“那狂人是想做个说话不算数的王八了?难道你不怕江湖上的人笑话?”   “那我把你们全部灭口了!”他火大地跳起来。   “狂人……”一声低沉暗哑的嗓音在喧嚣之中袅袅升起,若是不注意还真察觉不出来。   可是岳于狂听见了。“臭小子!”他激动异常地冲到莫君行跟前,差点忍不住来个火辣的拥抱。“我还以为你这臭小子会成为狂人谷第一条死鱼呢!”他边说着边狠绝地捶上莫君行的胸口,还“好巧不巧”地捶在他腐烂的剑伤处。   “唔!”锥心的痛火辣辣地漫延开来,莫君行额头上迅速沁出一层细汗。   第二百六十五章 切肤之痛   邵离见状,立刻敏捷地上前,迅如闪电地挥出一掌。谁知岳于狂只是悠然的一个回身,轻轻地挥挥衣袖,就轻易地化解了他的攻势,还将他逼退几个大步。   江湖传言,狂医医术卓绝,武功更是出神入化。果然不假啊!   “愣小子,想杀我,再练个十年吧!”   凰歌走到莫君行跟前,忧心地察看着他的伤口。“君行,感觉怎么样?”   “没……没事……”他忍着剧痛,看向邵离:“邵离,你退到一边去……”   邵离微顿片刻,无言地退下。   “邵离,你还好吧?”心玫慢吞吞地走到他身侧,小心翼翼地询问。也不知道刚刚那个狂人有没有伤到他?   邵离偏过脸,看着那妩媚的娇颜。她再不是那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了,如今的她已经是一个带着成熟的美丽小女人!无言地撇开脸,将视线洒在没有她的地方,只因不想将那美丽容颜记得太深!他的心,仅容得下雅如一个,再容不下另一个女人了!   心玫忧郁地敛下长睫,没有勇气再去看他不耐烦的侧颜。她知道,他开始讨厌她了……   “邵离,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请不要讨厌我……”她佯装坚强,即使是痛彻心扉时说出的话也依然清冽得让人看不出她的喜怒。   邵离沉眸,这丫头,他什么时候讨厌她了!他只是……害怕沉溺……   莫君行轻抚着凰歌微颤的手,极力安抚:“没事的,我……把我的命……交给你……”即使只是短短的一句话,虚弱至极的他却说得断断续续。   将他的手送到自己唇边,凰歌轻吻着,试图将那双冰冷的手焐热:“君行,我绝不允许你对我放手!若是你敢……天堂地狱我一定不放过你!”   “……好!”   当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凰歌战战兢兢地站在床边。她心爱的男人的命就握住她手心里,怎么能不紧张?   岳于狂反倒是潇洒地坐在一旁:“娃娃,现在,用你手中的匕首将他伤口周边的腐肉全部切掉!”   “什么?狂人,全部切掉,那莫君行不是很难看?”不是,是他的身体很难看!身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能怎么好看?   岳于狂笑哈哈地瞪着心玫,那又笑又怒的神情很是怪异。“小丫头,这腐肉不去掉,是预备等着让他全身都烂掉吗?真是没常识!”   “凰歌,现在救他的命要紧。如果你狠下心来动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如果你再犹豫下去,只怕他……”剩下来的话,火炎宏相信凰歌自会明晓。   躺在床上的莫君行冲着她笑笑,那抹温煦的笑是她从未见过的,像个大男孩一般,如同阳光般明媚温暖。“皖水,别怕……如果怕了,就握住……我的手……”   当闪着寒光的匕首尖朝着那糜烂的伤口落下,凰歌真切地感觉到那剑尖是划在自己心上的!一点一点地切入,一点一点地移动,一点一点地用劲,一点一点地划开……   痛,一点一点地汇集,然后漫延无边。   莫君行只是紧拧着浓眉,任由那让他眷恋难舍的幽香充斥着所有嗅觉……   很痛,但是很轻松!将自己的一切交给心爱的女人,即使是刻骨的痛楚,也依然是醉人的温柔!   唇角一勾,他笑了!   “喂!狂人,你跟莫君行是怎么认识的?”心玫顶顶岳于狂的手肘,没大没小地问道。   “嘿嘿!”岳于狂老狐狸般奸笑着。“这个嘛……如果我说我是那小子的救命恩人加再生父母,你信不?”   “不信!”   “可是每次他被他师父整得半死不活的时候,都是我去救的啊!”不过,每次他师父用来整他的法子都是从他这儿取经的就是了,而每次用来折腾他的毒药也自然而然是出自他狂医的手!“还有我精心调制了许多强身健体的药,才造就了他如今铁一般的身体耶!”他没说的是,造就他铁一般的身体,只是为了防止这小子不小心被他们两个老怪给整死!   心玫怀疑地斜睨着他:“你会这么好心?”   “我喜欢他嘛!”多年以来,唯一一个让他不想玩弄至死的人,只有这个臭小子!实在是太倔了,倔得好玩,倔得让人欲罢不能!后来他打败他师父下山之后,他还着实念叨了他还些年呢!   又是喜欢!心玫选择充耳不闻。   当一切终于完结,莫君行也沉沉地昏睡过去,凰歌照样细汗淋漓,一双手如虚脱般再也没有力气。娇柔的身子蓦地往后倒去,若不是有床柱撑着,只怕她早已躺到了地上。   火炎宏心疼地擦去她额上的冷汗:“凰歌,还好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闻听此言,岳于狂连忙从当年的回忆中跳出来:“腐肉刮完了?那赶紧喂血!”   “喂血?”火炎宏瞳孔微缩,乌瞳迸发出寒冽光痕。   “当然!这小子失血过多,又重伤体虚,没有这娃娃救命的血,过不了多久就咯噔了!”   凰歌看着莫君行千疮百孔的身体,心缩得紧紧的。“狂医,他身上切除了这么多肉,如何才能痊愈得了?”光是看着就怵目惊心,更别提他饱受的痛苦。   “你先喂血,让他这条命能够延续下去。我会给你生肌凝肤膏,只要涂抹在他的伤处,不出三天,就可以生出新嫩的肌肤了!”就算是死人到了他手上,也可以变成活人,更别提这点小意思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交颈鸳鸯   岳于狂潇洒自若地走到面无血色的凰歌跟前:“这是生肌凝肤膏,你给这小子涂上。”   火炎宏神色不豫地一把抢过那个白瓷瓶子:“我来!”这狂人,没看见凰歌已经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吗?   心里有气,又有怒,火炎宏随手倒了许多白色的粉末在莫君行的伤口处。既然这怪人已经答应救人,就断没有给毒药的必要!   “啊——”一声嘶吼,从早已陷入昏迷的莫君行的口中吼出。本已虚脱的身子,在阵痛的刺激下,竟然直挺挺地坐起。浑身绷得死紧,把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拉扯得更加鲜血淋漓。   凰歌乍然惊醒,却只见莫君行直愣愣地往后一倒,然后再没有任何反应。   “君行!”她本想走到莫君行跟前,却不料一个不稳之下,跌跪在地。   “凰歌!”火炎宏急忙揽住她的腰,将她自冰冷的地上扶起。“还好吗?”   可是已然六神无主的凰歌哪儿还顾得上自己好不好,她跌跌撞撞地趴在床边,一只手颤颤地抚上莫君行的脸:“很痛吗,君行?”她也很痛啊,尤其是在想到这些伤都是她造成的时候。   “狂人!你给莫君行的不会是毒药吧?”心玫火辣辣地朝着岳于狂吼道,宛如一只刚从笼子里挣脱出来的小老虎。   岳于狂滑稽地掏掏耳朵:“那是生肌凝肤膏啦!别人求也求不到的灵药耶!居然被你说成是毒药!”简直是暴殄天物嘛!   “那为什么莫君行会痛成那样?”   “刺激血液循环和肌肉伸缩嘛!”   心玫眼儿一转:“啥意思?”   “你这毛丫头,不懂就不要多嘴!”   “你这死老头,要是莫君行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保证以后你再不敢在江湖上露面了!”   岳于狂瞳眸微转:“嘿,丫头你行呀!比我狂多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凰歌,你身子正虚着,回你床上躺着吧!”火炎宏忧心忡忡地看着凰歌雪白的容颜,那双眸子里没有半丝光泽,沉寂得让他不安心。   “王兄,我想躺他身边……”她希望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她。   “他身边?”火炎宏眉头皱起,瞪着床上的莫君行。怎么?他是想从今以后永远霸占住凰歌吗?   “王兄……”凰歌抬眼央求。   谁能忍心伤她的心?从来,只要她一句话,即使是天幕上最耀眼的星星,他也甘愿为她摘下!迫不得已将她扶到床上,任她窝进莫君行怀里,枕在他的臂弯,那幸福的姿态好比交颈鸳鸯,谁能狠心拆散他们?   落寞地叹一口气,从此是否要将她驱离自己的心?无言地退出来,站在门外的石阶上,他仰头看着那轮将圆的月,皎洁的月光笼罩着大地,一片清冷的光辉……   “宏哥哥。”   火炎宏回身,见是心玫一手扶着门框,月光洒在她周身,呈现出一圈淡淡的光晕。这个丫头,终究还是长大了!可是,长大的代价如果是从此再看不见她纤尘不染的笑容,那他还是希望她永远不要长大!“心儿,有事?”   心玫举步走到他身边,清澈的目光看着他,不再像以前那么肆意妄为,反而带着少女特有的婉约。“宏哥哥,你还爱着凰歌姐姐吗?”   火炎宏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撇开眼去。“她是我妹妹。”   心玫望着那天际的明月,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幽幽的黯沉光芒。“曾经我以为只要我抱着他死不放手,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我的!但是后来我明白了,世上最不能强求的只有感情。”只是明明应该洒脱地笑,洒脱地告诉他,她只是把他当作父兄一般的亲人,然后潇洒地挥手而去,可是,她却怎么也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因为他,她变得不像自己了!   “心儿,你以为在经过刚刚那一幕之后,我还会放任这段感情继续无始无终地继续下去吗?”   心玫脸色倏然而变,刚刚的忧伤神色好像全部是虚幻的一般,笑容像雨后春笋般在她唇角肆意喧闹。“我就说宏哥哥不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嘛!宏哥哥,你真了不起!”   火炎宏却没有忽略她深藏在眼底的黯然,右手温柔地抚上她的秀颊:“心儿,你该比我更洒脱才是!”明明是一段没有希望的感情,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地追逐?   “我本来就洒脱啊!你没听见那个狂人说我比他还狂呀!”   “那你还放不下他吗?”不用说明,两人都知道那个“他”是指谁。   心玫反而不在意地笑着摆摆手:“我这么洒脱的一个人有什么放不下的?”   “真的?”   “宏哥哥若是不相信,可以考验一下嘛!”她露出奸诈的笑容,看得火炎宏心里发毛。通常只要她露出这样的笑,就代表她的坏点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不过,她也应该回归原本的她了!“如何考验?”   “看看我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爱上另一个男人!”   有这样的考验办法吗?“心儿,你去哪里找一个可以让你爱的男人呢?”火炎宏虽然表现出一副头疼的样子,可是心里却感到欣慰。这才是心儿该有的样子!   黑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绕了好几个圈,最终定在火炎宏脸上。“当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顿时,英俊潇洒的火炎宏化为寒风清露之中的一尊雕塑,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不会是说我吧?”   “宏哥哥真是聪明得没话说!”   “我才不要被你这丫头缠上!”火炎宏立刻迈动步子,准备远远地离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丫头。   心玫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衣袖,整个人挂在他手臂上:“哎哟,宏哥哥,你让我爱上,对你又没什么损失?我可是草原最美的一朵花,你不摘,还有别人排着队等着呢……”   嘻嘻闹闹的声音在月夜中愈传愈远,两个交缠在一起的影子也渐渐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   邵离从假山之后转出,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想着刚刚随风入耳的话。她是草原最美的一朵花?只怕是一朵最带刺儿的花儿吧!冷硬的唇角微微勾起,邵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张清丽却带着一丝张狂的小脸来。慢着,她刚刚是不是说她要找一个男人去爱?她真的听他的话不再爱他了吗?   合该是松一口气的时候,可是心里涌起的失落让他想忽略也忽略不掉。他究竟是怎么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风起云卷   “出去!”暗哑的沉嗓在幽暗的房间里慢慢化开,犹若鬼魅索魂前的低鸣。   子倩被这毫无温度的声音一吼,心蓦地寒冽至极。手中的托盘在清脆的声音中铿锵有力地滑落在地。香溢的茶水慢慢地漫延开来,却无法为这幽暗的屋子增添一丝温暖。   姬如枫隐身在黑暗之中,若非子倩早已习惯这幽暗的光线,根本无法发现他的所在。   “我叫你出去,没听见吗?”   “宫主已经连续三天滴水未进了。”从姬皖水伤了他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管自己的伤,不理宫务。好像除了姬皖水,一切都是虚无!   姬如枫依旧面无表情地垂着脸,低垂的眼睫掩不住他眸中噬人的寒鸷。   “宫主……”子倩尝试着走进围困住他的那一片黑暗。   “出去!”   刚抬起的脚僵在半空,子倩毫无神采的眼眸没有任何异样,微微的停顿之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转身,她面无表情地往门外走去。   “以后,不要叫我宫主!”这是命令!   子倩苦涩地扯开一抹飘忽的笑:“不叫宫主,该叫什么?夫君吗?”   “……”   没有等到回应,子倩微微颔首:“宫主,请容许子倩告退。”   须臾之后,堇冥宫除飓风、水晚晴之外的三位堂主来到姬如枫的屋子里。   “属下等拜见宫主。”   “外面的事进行得如何?”   “各地堇冥宫分部皆已准备妥当,只待宫主发令。”   “很好!”邪肆地勾起恣意的笑,姬如枫笑得嗜血,宛若幽灵。“相信不久之后,皇朝的江山就会物归原主,而我将会是天命所归的帝王!”   “吾皇万岁!”三个堂主动作一致地双膝跪地,恭敬地朝拜。   修长的双腿在椅子前面站起,昂扬的身躯自黑暗中走来。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上,他恰如其分地让自己界于两者之间,一半隶属光明,另一半却托身黑暗……   只是那双眼眸在绿色幽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狂乱之中迸现寒冽的光痕,恍若理智失去了七八分。莫君行,你逃得了一时,可能逃得了一世?皖水,最终你还是得回到我的怀抱中……   凰歌猛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好像脚底正踩着一朵云。她不解地望着目之所及的一切,明明自己没有动,可是为什么周边的所见所闻不断地变换?好诡异的现象!   突然,一个女子灵跃动人的声音打住了她虚幻的脚步。   “哎呀,你生得这么好看,干嘛老是穿着一身死气沉沉的黑衣?”凰歌顺着声音看去,却是一个比水还灵澈的人儿,正追着一个浑身冷寒的男人。他们沿着江边往前走,明明距离她很远,远得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可是那灵动悦耳的声音偏偏能够清晰地送入她的耳朵,那熟悉的嗓音在她的心上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很显然,那个男人并不搭理女子,只是冷酷寒冽地继续往前走。   “魔……魔……魔什么的?”女子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姓可真怪!”忽地,她又扯开嗓子嚷道:“哎,好歹是我救了你,你就不该有点表示吗?”   “……”   “我告诉你,以后不准再穿黑色衣裳,不然小心哪天我把你的黑衣全部剪成碎片!”   凰歌哑然失笑,这丫头,简直跟心儿一模一样的性子!不过,那女子的话倒是让她想起来君行,明明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偏偏总是一身素白的锦袍,表现得儒雅非常。不知道刚刚那个浑身寒意的男人会不会在女子的纠缠之下,无可奈何地穿上跟自己性格完全不搭的白衣?   神思正缥缈间,耳根处好像被什么东西极尽挑逗地骚扰着。   心一紧,心魂归位,眼睛大睁,才发现刚刚所见的一切都是幻梦一场。   “君行!你做什么?”她终于知道在她耳边邪荡地骚扰着她的是什么东西了!顿时耳根处一片令人心驰神往的红霞,连脖子上都泛起淡淡的红晕。这男人,自从醒了之后,逮到机会就动手动脚,不,他现在还没有力气动手动脚,他只是竭尽所能地动嘴动舌!   经过几天的修养,再加上凰歌混有芙缇果的血液,另外这医谷里奇丹妙药倒是不少,所以莫君行的身体不说恢复得很好,也恢复了个三四分的样子。   莫君行的舌头继续往下转移,一点一点地攻城略地。   凰歌羞恼地意欲起身,却听闻莫君行闷哼了一声。“君行,碰到你的的伤口了吗?”他全身上下都是伤,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的挣扎是不是碰到了他的痛处。   “皖水,拜托你不要动了!”粗哑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蛊惑,在凰歌的心里轻轻地晃荡着。   “很痛吗?”可是听他的声音又不像那么回事儿。   莫君行莫可奈何地苦笑:“很痛!”温香软玉在怀,却只能看着,能不痛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 决然取舍   凰歌在莫君行怀里缓缓扬起脸:“你跟狂医是怎么认识的?”   “……岳于狂是师父的师弟。当年我被师父带上山之后,师父就极尽所能地虐待我,磨砺我,我被数度虐至濒临死亡,而每次都是岳于狂救的我。不消几次,跟师父一样个性偏执得近乎变态的他就开始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就开始向我师父出谋划策,企图找出我忍耐的极限……”   “君行……”一双手捂住他的嘴,将未尽的话轻轻地掩住。对他来说,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不该再让它困扰住他前往未来的脚步!   把她的手握住手心,放置在自己胸前,紧紧地裹住,莫君行看着跟自己相距无几的眼:“皖水,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让它影响到我。”   在莫君行卧床的这些天里,凰歌衣不解带,终日陪王伴床,最乐的无疑是莫君行。   “皖水呢?”这一天,出乎意料的,皖水没有来,反而是邵离端着一碗药恭敬地递到莫君行面前。   “皇后娘娘有事,吩咐属下将药按时给爷送来。”   莫君行眼眸微眯,寒冽自现。这些天他“安分守己”,可不代表他转了性!“有什么事会比朕还重要?”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吃起醋来也该是惊天地泣鬼神!   “爷还是先将药喝了吧!”   大手一挥,看也不看那洒在地上的千金难换的药,莫君行只手捂住胸口,锥心的痛如同硬生生地将心剖成两半似的。“除非那女人自己过来,否则朕绝不喝药!”   “爷,这……”   “滚出去!”   “又发脾气了?”清越的声音像是汩汩清泉,瞬间便平息了窜起的怒焰。   莫君行脸上的戾气顷刻间消失无踪,笑得一脸干净:“皖水,你终于回来了!”   明眸一睐,凰歌眯起漂亮的眸子。“君行,这是怎么回事儿?”   “该是吃药的时候了,可是你却没有来。”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生气生得多么天经地义似的。   “所以说你不吃药,发脾气,摔翻药碗,都是我的错了?”   莫君行瞪了一眼立于床边的邵离:“邵离,出去重新煎一碗药进来!”再回头顿时换上另一张脸,和煦的笑比阳光还温暖,让凰歌看了也不由地著迷。要知道这个男人虽然常笑,可是每一次笑,都是他人最痛苦的时候,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笑里藏刀的危险人物!然而,如今他居然学着大男孩般笑得如同沐浴在春日的暖阳之中……   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凰歌不甘不愿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却依旧不给好脸色。一双手臂环过她的腰际,恢复过来的炽热体温重新熨烫上她薄凉的心。   将脸埋在她散发着幽香的秀发之中,莫君行尽情吸嗅着。“皖水,你不会再离开我,对不对?”   “……不会。”除非是命运将他们被迫分离开来,否则她绝对不会放弃他!   “刚刚你王兄找你何事?”   “你知道?”   将一缕青丝绕在指尖把玩着,莫君行始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本就是一个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尤其是对存有非分之想的男人!”   “王兄只是要我在你跟草原之间做下选择!”凰歌微微垂下眼睫,绕在莫君行手指上的那缕秀发也因为她的动作而脱离了手指的控制范围。即使莫君行是受人挑拨而发动了战争,但是他让草原一片狼藉是事实,让无数草原人们流离失所是事实,让草原上最令人骄傲的苍鹰殒落是事实,让无数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也是事实!   “那么你呢?”他问得极轻极浅,微微的风一吹,就可以吹散。   “我跟王兄说,既然战争是因我而起,那么我愿意承担下所有的罪孽!”堇冥宫那一剑,差点要了他的命。这是她欠他的!那么,他的所有冤孽都由她来背负吧!   莫君行的心终于扑通一声坠地,这才发现他憋气憋了许久,就差浑身冒冷汗了!“你能舍得下你的草原,你的家,你的亲人吗?”   “我的家只能由你给我,你是我的夫,是我的天,是我人生的彼岸!即使我再舍不得草原,舍不得我的亲人,在我心底,最最割舍不下的却是你!”她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水眸里温情脉脉,几乎让莫君行沉醉其中,再无力归来。“人生取舍本是必须的,曾经的无数次,我选择了别人,放弃了你,这次我不会再把自己推入那困住我们的漩涡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独闯皇宫(上)   夜寂寥,星光满天。   似水的月光透过窗户爬进屋里,悄无声息地偷窥着情人的梦。殊不知在它偷窥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偷窥着它……   难以成眠,只能睁眼到天明。凰歌躺在莫君行的身前,任由他的健臂揽住自己的腰,全身上下都在他炽热气息的笼罩之中。可是,她却无法安然入梦。日间王兄的话还回响在耳际,一次一次地提醒着她,她此刻不该是在这里!   “凰歌,姬如枫已经出奇制胜地攻占了皇宫。据说他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潜入桓雀城,一夜之间调动数万宫众围困皇宫。因他打着姬姓皇族的名号,而宫中又早有人在内接应,因而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了整座皇宫。如今,桓雀城已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四皇兄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国君,再加上这些年来君行倒行逆施,已经招致天怒人怨。失民心,则失天下。一切早已无可挽回!只是岐儿尚且还在宫中,皇兄或许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会对岐儿怎样,但是他也绝不会轻易放岐儿离开……   现在该怎么办?君行绝不会同意让她前去皇宫的,而除了她,谁去找皇兄都不合适!   “皖水……”梦呓般的声音从莫君行口中吐出,热热的呼吸洒在凰歌脖颈处敏感的皮肤上,引起她一阵心颤。   微微偏头,她看着莫君行闭着眼的俊颜,暗暗吐了口气,幸亏他没有被她的辗转反侧吵醒。   翌日一大早,莫君行睁开眼时,身旁的枕上已经空了,只留下几根黑色的秀发,昭示着主人曾经的存在。   “邵离,皇后呢?”当邵离将早膳端进屋里时,莫君行漫不经心地问道。   “爷,皇后娘娘说她去找心玫有些事,请爷先用。”   莫君行沉了沉眸子:“是吗?”是不是他的错觉?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最近有事瞒着他?就连夜里也时不时地感觉到她的不安和惶恐!待她回来,一定要好好地问问她!拿定主意,莫君行也不闹脾气,径自执起筷子,用起自己的早膳。   可是当午膳已经上桌,而凰歌已经不见人影时,莫君行开始不安了。   “凰歌!”凤心玫的房门被粗鲁地踹开,可怜兮兮地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心玫差点儿被还没来得及吞下的菜给噎住,急忙猛咽一口,顺了顺气,才冲着莫君行毫不客气地吼道:“你干嘛呢?进别人的屋子之前,不知道先敲门吗?”连狂人都说她比他狂,那么试问全天下,谁能狂得过她?   莫君行对她的怒气视而不见,锐利的眸光四处扫视一遍:“凰歌呢?”森寒的语调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病人”之口。   “啊?”心玫跟他大眼瞪小眼:“你干嘛到我这儿跟我要凰歌姐姐啊?”   “她不是来找你吗?”   “谁又告诉你,凰歌姐姐来找我了?”   莫君行脸色更沉了几分:“她今天早上没有来找过你?”   “没有啊!”心玫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就是看莫君行不顺眼。谁叫他来打扰她用膳的?   正好此时,火炎宏来找心玫。“莫君行,你在心儿这里做什么?”他站在心玫身旁,不悦地看着莫君行邵离两个人。这两个男人,一个害得凰歌流离半生,一个害得心儿难展欢颜,都一样不可饶恕!可惜,碍于凰歌和心儿,无论是哪一个,他都莫可奈何!   “火炎宏,昨天你跟凰歌说了什么?”   “我们兄妹私底下聊天,跟你似乎没有关系吧!”   “凰歌可能已经不在狂人谷了!”若是她只是在谷中四处走走,没有道理以找凤心玫为借口,更没有道理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火炎宏神色微变,手心处一片湿凉。“莫非她去了皇宫?”   “该死的!”莫君行额上青筋直冒,简直像是在跳舞。“她去皇宫做什么?”只怕刚踏出狂人谷,堇冥宫的人就会找上她了!   “爷,如今天下已经易主,姬如枫前天正式登基。”   莫君行微微一愣:“他动作这么快?”   “堇冥宫只是避开了其他地方,先深入桓雀城,攻占了皇宫。周边的地区尚且未被堇冥宫收归于手。”姬如枫只是采取了孤注一掷的方法,成者王侯败者寇!   “傻女人,她以为只要她去,就能将岐儿带出皇宫吗?”   第二百七十章 独闯皇宫(下)   “爷,你身体还未恢复,怎可前往皇宫?”邵离冒死拦住莫君行身前,不敢退开分毫。   “让开!”   “爷!”   “朕再说一次,让开!”冷硬的俊颜上如同冰霜般没有丝毫温度,一双黑眸在迷茫中迸现出寒冽的光芒,恍若理智已经消散。   “爷!”邵离索性单膝跪下:“皇后娘娘此去,定然不会有危险。而您不同,姬如枫恨您入骨,他怎么可能放过您?到时,反而会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莫君行双眸逐渐泛起红色,宛若血光充斥着眼眸。“给朕滚开!”一脚踹开邵离,他全无理智地往谷外走。他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边委曲求全?姬如枫一定会用岐儿要挟皖水就范,到时她……   不,皖水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嘿,小子,你想走啊?”苍劲的声音刺破僵局,打碎一地的无奈。   莫君行眼微眯,没有人注意到一丝烦躁和不安从他眸底一闪而逝。这老不死的!暗暗地捏紧双拳,眸底逐渐燃起一片火焰,他瞪着飞到他眼前的岳于狂:“你这个老不死的,给朕滚开!”   岳于狂立刻吹胡子瞪眼睛,老大的不满:“死小子,嘴巴放干净的!好歹你这条命是我救的!”   “滚开!”莫君行不屑多说,往旁边一绕,准备走人!若是以往,他会选择一掌劈死挡住他面前的任何一个人,干净俐落,又不需多费唇舌。可惜如今他走着尚且勉强,强行运功的后果只能是对手没有被劈死,自己先吐血而亡了!   “嘿!要走可以,照老规矩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老规矩”是何所谓,岳于狂已经纵身而起,以排山倒海之势发动猛烈的攻击。   该死的!莫君行暗自咬牙,感觉到身后汹汹气势,他深知自己绝无取胜的可能。掌风一偏,没有直接将他打飞已是万幸,可是即使是被掌风微微扫到,也依然不是如今的他可以承受的!   “爷!”邵离身形忽移,接住莫君行摇摇欲坠的身子。   鲜血从唇角溢出,胸腔之内真气逆行,脉搏混乱不堪。莫君行无奈地闭上眼,现在如果他还想去,大概只能爬过去了!岳于狂的老规矩即是,除非将他打败,否则别想逃离他的身边!这一招是千真万确得自师父的真传!   火炎宏冷眼看着他以命相博的挣扎,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微微动容。“凰歌是本汗的妹妹,本汗自会保她周全!”   “我也要跟宏哥哥去!”心玫高举着小手,一派不亦乐乎。   “邵离,你还是把他扶到床上去,让他好生歇息着。否则,凰歌回来,本汗上哪儿还她一个莫君行?”说罢,他转身,看着心玫:“心儿,此次前去将凰歌救出来之后,我就回草原了。你是不是跟我一起回去?”   “……”心玫脸上的笑顿时如同被乌云掩盖住一般,没了光泽,黯淡得让人不忍。   心玫犹豫着看向邵离,却见他面无表情地扶起莫君行,无动于衷地从她身边经过,头也不回地走向莫君行的房间……   “我跟宏哥哥回去!”   她失望地垂下脑袋,却没看见当她的答案出口的那一刻,邵离的背脊微微一僵。   一匹白色骏马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疾风般驰骋,所过之处扬起一片尘沙。马上一个白衣女子,宛若出尘仙子,绝艳无双。马儿直直地奔向一个平常百姓绝对不回去的方向——皇宫。   宫门愈来愈近了,凰歌早已做好纠缠的准备。孰知她已经快要冲到宫门口,那些个侍卫却如同石化般动也不动一下。   紧急地勒住马缰,她困惑地看着他们。按道理这些人早该拔出刀剑,严阵以待了!可是为什么他们好像没看见她这个人一样?   “皖水公主,皇上正在等着您。”前来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统领,他毕恭毕敬地态度,完全把凰歌当作贵客般奉着。   凰歌轻轻垂下眼睫,也不多言,扯动马缰,催促马儿往宫中走去。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万人瞩目的皇位依旧闪耀着灼灼的光芒。几经易主,可是它依旧昂着头,傲视天下!任他人为它掏空心思,血流成河,它永远保持着一颗冷硬若铁石的心肠……   姬如枫端坐在皇位上,邪诡的眸子绽放出慑人的光痕,一瞬不瞬地盯着正向他走来的娇人儿。   凰歌在御阶之下站定,仰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不,如今的他已是一代君主。他,可还是她的皇兄?   姬如枫自龙座前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地走下御阶,来到凰歌面前。眼前的娇颜,是他守护了十年的人,回忆了六年的梦!他要如何才能迫使自己放手?不,既然放手注定痛苦,那么他就要彻底地拥有她!   “朕终于等到你了!”千言万语,汇成最终的一句,只剩下等待两字!他张开双臂,揽她入怀,却感觉不到她的体温。是不是她的心,也是如此冰冷?   凰歌浑身僵直地不动一下,纵然心里有恨,有怨,可是揽月楼里十年的相依为命,他在她的生命中早已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迹!积淀了十余年的爱,岂是几天的恨所能颠覆的?   “我要见岐儿!”敛下神色,她逼着自己冷漠。   “皖水,朕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皇帝了!”   “岐儿在哪儿?”   姬如枫扶着她的肩膀,微微推开,伸出一手,意欲抚上她的脸,却被她生硬地避开。“还记得我们曾经约定,总有一天,我们会并肩站在最高处,俯视着所有曾经欺侮过我们的人,看着他们卑微地匍匐在我们脚下……”   “我现在只想见到我的儿子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抬眼,她望进他深邃的眼眸,在那里,有她不熟悉的所有。正是这些陌生的迷蒙掩盖住了她熟悉的那些神采!   “皖水,朕可以视岐儿若亲生!你知道吗?”   “我知道。”   “那你留下,好不好?朕可以给你和岐儿一个家!”   “我已经有家了,岐儿也有家了!我们现在所有的这个家是无法替代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困锁凤凰   “还没吃饭吗?”姬如枫步入揽月楼,却见凰歌坐在她最常坐的窗前,而岐儿则全然无畏地从她怀里扬起小脸,一脸挑衅地望着他。   凰歌看也没看他一眼,依旧茫茫然地看着窗外。夏天的风总是带着焦躁的温暖,轻轻拂过,反而使人心更加浮躁不安。三天了,三天以来,她根本无法踏出揽月楼半步!楼外有人守着就算了就连房间外面也每时每刻都有人盯着。即使在坐在这里不动一下,也依然难逃如芒在背的感觉!凰歌讨厌这种感觉,非常得讨厌!   “皇兄打算就这样囚禁我一辈子吗?”   “如果只能这样才能留住你的话……”   “如果皇兄连这仅存的兄妹之情也忍心践踏的话,那我们就这样耗下去吧!”她沉痛地闭上黯沉的眸子,这个陪伴她十余年的最亲的人,终究是不了解她!水,性温柔,可是当你执意不顾它的反抗而强自圈禁时,它给与的抵抗却是你无力承担的!   “皖水,先用膳吧!”倩姨选在此刻进来,将丰富的菜肴准备妥当。当菜香四溢,门外也准时响起旭儿快乐的声音。“岐儿,岐儿!”   快乐的声音在进屋的那一刹那,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般,瞬间冻结住。“父……父皇……”   “你马上就是皇朝的太子,怎可如此胡闹?”满身的污泥,好像才从烂泥堆里滚过来一般。未尽屋门,就是一阵乱嚷嚷,毫无太子的威严。   “儿臣知错。”旭儿难过地低下头,先前的快乐也都逃得无影无踪。   凰歌心有不忍:“皇兄,旭儿毕竟还是个孩子!何必如此苛刻?”   察觉到她的不悦,姬如枫只好收起所有的情绪。   “旭儿,过来。”她将低着头满心难过的孩子拉到自己跟前:“要在姨娘这儿吃饭吗?”   旭儿犹豫了好久,才轻轻地点点头。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他经常往揽月楼跑,一方面是因为结交了岐儿这个小伙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想在揽月楼用膳。因为这里有家的味道!   完全无视姬如枫的存在,凰歌一手牵着旭儿,一手拉着岐儿,往里屋走去。欢声笑语,只存在她跟两个孩子之间,他,则被如此残酷地排除在外!   在凰歌看来,保持这样的僵局是最好的!她无法原谅四皇兄曾经所做的一切,也无法原谅他现在正在对她所做的一切!可是,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抛就能抛的!处于两难之间,她只能任由这样的僵持横亘在两人之间,让心静下来,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然而,这样理想的僵局并未持续多久,而且是由姬如枫亲手打破的!   “皇兄,从此而后,你我一刀两断!”凰歌面色澄透,意识仿佛被雷劈中一般乱哄哄的!可是她知道她跟姬如枫之间彻底地结束了!恩情,亲情,所有的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姬如枫浑身猛地一震,体内血液逆冲,撞击着他的胸口,几乎在他心底刷出一道血痕,痛得他将手扣得更紧。可是他却失去理智般地扯出一抹肆意的笑:“皖水,莫君行死了!从此,除了我,你再没有任何依靠!”   “不,不会的!”   “可是这已经是事实了!皖水,他死了,狂人谷已经毁了,他,还有他身边的那条狗都死了……”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强迫着凰歌接受这个消息。那一刻他宛如狂魔,带着血腥的气息,非要将他属意的人染得跟他一样!   凰歌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眸中的恨意是他一直以为无法承受的,然而当他真正地面对她的恨时,他才发现并不如他想象中来得可怕!因为他有足够的爱来吞噬她的恨!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一剑穿胸,就是你曾经刺伤他的地方,旧伤未愈,即添新伤,致命的伤……”“啪”的一声清脆巴掌声,在空气中四处撞击着墙壁,来回激荡着。   “他若是死了,此生我绝不原谅你!”   姬如枫保持着偏脸的姿势,良久才缓缓地撇过来。“皖水,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莫君行一手造成的!”他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般闷吼着,眼睛里充斥着血色。“你知道我在掌控堇冥宫之前的五年里是怎么度过的吗?所有的人尽情地嘲弄我,把我当作狗一样唾骂。在他们眼里,我是窝囊废,是扶不起的阿斗!我的尊严,八分已经被莫君行蹂躏进泥土,仅剩的两分,就在堇冥宫被他们肆意地嘲弄殆尽!”堇冥宫的人都是各凭本事,对于无能的人向来是不屑一顾!而他,一个依靠裙带关系登上皇位,却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赶下来的废帝,在他们眼里,就是抹不上墙的泥巴!   “皖水,我真的恨他!”   “可是我爱他!”凰歌也失控地吼道。“你可以恨,也可以跟他光明正大地较量!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不该利用我去对付他!更不该把草原牵扯进你的私怨之中,让我的父汗成为你私怨之下的牺牲者!”   “皖水,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凰歌迷茫地摇头:“晚了!一切都晚了!”   “莫君行已经死了!”   凰歌转过身子,用自己冷漠的侧颜对着姬如枫的视线。仰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她闭上酸涩的眼,将所有的泪束缚在眼眶之内,将所有的痛埋在心底。她,不会在陌生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情绪!   又要打雷了吗?依旧是这揽月楼中,依旧是这梦魇纠缠不清的地方,又是一场雷雨欲来……   可是,这次,谁能用自己的怀抱,安抚她心中噬人的恐慌?   君行,你曾经说过,绝不放手!你,不会食言的吧!心犹如被掏空般,痛得没有了知觉。一个踉跄,她身子不稳地往后几步,眼里的悲戚几乎让天也忍不住落泪……   “皖水!”姬如枫伸出双手想要扶住她。   “别碰我!”她冷冷地瞪着他的手,直到那双手满怀落寞地缩回去。   清冷的背影在窗外杂乱的雷雨声中往寝宫走去,衣袂飘飘,她宛如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仙……   第二百七十二章 绝地逢生   “皖水,你怎么了?”倩姨满面忧虑地走向凰歌,心疼不已地看着她秀颜上堆砌的悲伤甚至是绝望。   空洞的眼神漫无目的地飘移,凰歌感觉自己好像飘起来,找不到着落的一样。“倩姨……”君行死了吗?四皇兄既然知道狂人谷,就一定不会放过铲除君行的绝好机会!可是,她要如何才能迫着自己接受,曾经允诺决不放手的男人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不,她不要相信,他一定还活着!“祸害遗千年”,此刻,她宁愿他是个“祸害”!   被抽干所有力气的身体像花瓣脱离枝叶一般委落在地,她以着全部的力气去支持自己相信莫君行还活着,任由身体不断地下沉,哪怕再沉下去已是地狱之底……   “皖水!”倩姨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扶住凰歌全无力气的身体。   岐儿听闻外面的惊呼,也从寝宫内探出小脑袋。见到凰歌胜似白雪的脸色,小小的脸上闪过一抹沉稳的思索。“娘亲!”他跑到外面,跟倩姨一道将凰歌扶到床上。   “皖水,发生什么事了?”倩姨心急如焚地搓着凰歌冰冷的双手,那好似被抽去灵魂的空洞双眼让她害怕。“如果难过,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头……”   凰歌却蓦然坐起身子:“不,我不哭!君行一定还活着!我为什么要哭?”   “君行?他怎么了?”   视线触及自幼陪伴在她身边的倩姨,还有血脉相连的岐儿,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神志。“皇兄说君行死了,被他杀死了……可是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出自岐儿的口,只见他一张纯真的小脸上漾着自信的光泽,就是那种让人无法不相信的光泽安抚了凰歌七零八落的心。   倩姨纵然并不喜欢莫君行,当她看着凰歌和岐儿如此依赖那个男人时,也不由地多了几分好感。“莫君行命硬得很,除非见到他的尸体,否则什么也无法令人信服!只是没想到如枫这孩子……”多么谦和有礼的一个人,如今却变得阴沉可怖!倩姨止不住唏嘘。   “我恨他!若是他真的让我痛失所爱,我也绝对会让他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皖水,别做傻事!”   凰歌视线下垂,看着冰冷的地面。眸子里闪烁着的决绝和地面的那片冰冷相映成“辉”。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她和君行,早已交心如斯,若他不在了,自己能够忍受没有他的日子吗?她不是一个可以宽宏大量的人,别人负了她,她就要竭尽所能地去报复!而报复四皇兄最残忍的办法就是让他跟她一样,从此过着痛失所爱的日子……   岐儿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言语。触及凰歌抱歉的目光,他也仅是坦然以对,俨然一个坚强的小男人!   “岐儿,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倩姨此话一出,寝宫内的交谈之声全部戛然而止。   岐儿的神色顿时戒备起来,那紧扣人心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下传来,携着地狱的阴郁之气……   谁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异常声音代表着什么,但是没有人出声,只是任由它一遍一遍地悄然升起,然后在每个人心里交织成一片。他们谁也不想继续困守在这里了!无论会发生什么,无论即将面对什么,都会比目前所处的境遇好很多!   夜色弥漫,漆黑的天幕上无月无星,仿佛是被泼了一桶墨般,黑得深邃,黑得透彻!   一条妖娆的火龙却在这漆黑夜里准备飞上九霄。噬人的火舌肆意地吐卷,携着浓烟,将炽热的温暖无边际地漫延开来。那半片天空被映照得亮若白昼,却又红若烟霞。   侍卫跌跌撞撞地冲进子倩的寝宫,姬如枫正在里面疯狂地灌酒,那样子全然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皇……皇上……”   “滚出去!”   “大事……不好了……”前来通报的侍卫已经浑身颤抖得不像话。   姬如枫头痛欲裂地嘶吼着:“给朕滚出去!任何事都不要来烦朕!”   “皇上,揽月楼……失火了!”   姬如枫抓起酒坛正欲灌酒的动作倏然僵住:“你再说一遍?”他温柔地问着,宛若在诱哄一个孩子。可是,那脸上的阴鸷却让人不寒而栗。   “揽……揽月楼……失火……”声未落,本该在桌子边的身影如同一道飓风般消失无踪。   侍卫顿时虚软在地,同时长长地舒了口气。还好,他还活着!刚刚皇上的表情还真像是要把他拆分入腹的野兽!也幸好他只顾着揽月楼中的佳人,没有多余的空闲来处理他!   “揽月楼失火了?”陪坐在一旁的子倩低低地呢喃着,猛然间神色惊惶地起身,十万火急地追着姬如枫前往的方向而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情劫之终   愤怒的火龙咆哮着冲上半空,将大片天空染得一片红色。   姬如枫目眦欲裂地望着那片噬人的火焰,大手一抓,将一个本欲奔去拎水的侍卫抓到自己眼前:“这火是怎么回事?皖水公主呢?”   “不知道……火是从公主的寝宫里烧起来的,火助风势,根本来不及扑灭……”   姬如枫踉跄两步,悔恨当初。早知道就不该将皖水寝宫外的侍卫调到揽月楼外,否则这火怎么有机会烧得起来?“公主呢?”其实这何须问,没有他的允许,皖水等人根本不得踏出揽月楼半步!   不行,他要去救皖水!   “皇上!“子倩匆忙赶来,果然看见姬如枫不顾周边侍卫的阻拦,发狂似的要往烈焰中冲。   她急忙跑到他跟前,抓住他的手臂,即使他很可能一个甩臂,将她甩出老远。“皇上,里面太危险了!保重龙体!”   “没有了她,朕当皇帝有什么意义?”他像甩包袱一般将子倩甩开,丝毫不顾她跌落在地发出的痛呼。   “拦住皇上!皇上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你们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此言一出,许多侍卫纷纷上前,抱腰的抱腰,拉住手臂的拉住手臂,硬生生地将姬如枫紧紧地裹住。龙体若是有了差池,护驾不力的罪名可是万万担不起的!   “滚开!”野兽般的嚎叫,怒气混杂着悲号,宛如要喊出血一般。抱住他的几个侍卫被吼得瑟瑟发抖,却不敢松手。   “啊——”他像头疯狂的野兽般奋力挣扎着,奈何抱住他的侍卫越来越多,而且一批一批地轮流上阵,他纵使武功高强也敌不过这么多人的联手。第一次,他体会到了孤身应战的悲怆,第一次,他尝到了亲眼目睹心爱的女人在生死边缘挣扎,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朕一定要杀了你们!全部!放开!”火根本扑不灭,反而越烧越旺。天空出现瑰丽的颜色,宛若一片晚霞。   蓦地一声怒吼,他将抱住他的所有侍卫一一震飞,颀长的身躯犹如疾风一般往火中冲去。同时,为了防止再有人半路跑出来拦住他,他顺手拔出一个侍卫的佩剑,大有谁敢靠近就让谁死在剑下的架势。   子倩站起来,急得大吼:“拦住皇上!”可是谁敢不怕死地往野兽的剑上撞!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姬如枫不顾一切地往揽月楼中冲去,脑海中却回想起一些早已在六年的浮沉中模糊的记忆片段。   “是你把我从树上救下来的吗?”满身斑驳的伤痕,那个小女孩却倔强地挺直身子。   “回去吧!”   “谢谢你。”没有哭诉,没有流泪,没有纠缠,她只是冷漠地说了声谢谢。那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那样的眼神也可以为一个七岁的女孩子所拥有。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只言片语,在没有感情可言的皇宫中,被冻结得冰冷。   “四皇兄,你是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吗?”   “当然。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倩姨也说过母妃会一直守着我的……”   “皖水不想相信四皇兄了吗?”   “……”   “这样吧,四皇兄跟皖水拉勾勾!”   “拉勾勾能作数吗?”   “当然!”其实他不相信,但是他希望皖水能够相信!这是每个女孩子都应该相信的,不是吗?   “好!”   于是,两只小手同时伸出,一根手指勾勾缠着。她笑了,笑得纤尘不染!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   姬如枫沉浸在遥远的记忆中,余光猛然瞥见一道身影正向他奔来……   不,他不允许任何人阻止他!他一定要在她身边守着,这是他对她的承诺!谁敢拦他,杀!   耀眼的火光晃了他的眼,来不及看清冲到他面前的人是谁,手已反射性地将剑举起,猛地往前刺去……   天际一道惊雷,划破寂寂长空,跟揽月楼前的喧嚣完美地对应起来。   “娘亲!”   这是旭儿的声音吗?娘亲?子倩怎么了吗?闪电跟火光相互映衬,那晃眼的光亮中,他看见子倩站在他面前,眼中全是茫然,她似乎正在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那是一种渴望望到天荒地老的执念!   第二百七十四章 稚子之恨   他愣愣地站着,愣愣地看着,似乎搞不清楚就在刚刚过去的那一刹那他做了什么。   子倩向着他伸出右手,他却仿若没有看见般。终于,那只手无力地垂下,随着往后仰倒的身子一起垂放到地上。那一刻,她终于有时间好好地看看夜空,冲天的火光似乎要将那片天空也燃烧起来,却有一道闪电毫不示弱地展现自己妖娆的身姿。仅仅片刻之后,伴着雷声闪电,如豆的雨滴滴落到她的脸上……   “娘亲!”不顾瓢泼而下的大雨,旭儿小小的身子冲到子倩的身边,一下子扑到在她面前。“娘亲……”   旭儿的嘶声大喊,将呆若木鸡的姬如枫从麻木中震醒。他看着自己的手,顺着往下,看见那把染血的剑……   不,他虽然从未爱过子倩,却也从未想过要杀她!   “子倩!”雨中,他单膝跪下,将子倩羸弱的身躯放置在自己怀中。   揽月楼的大火很快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被扑灭了,可是子倩的血却将楼前染得一片血红。   “回禀皇上,揽月楼中已经空无一人!”   “什么……叫做空无一人?”   “在公主的寝宫中有一个新挖的洞口,应该是从外面通到宫中的地道。”   她走了?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可以触及的范围,却在临走前放这一把火!为什么?报复吗?她是想报复他吗?因为他杀了莫君行,所以她用自己的死来报复他!   旭儿稚嫩的脸上泪水跟雨水交融在一起,他满眼恐慌地轻唤着:“娘亲,娘亲,我是旭儿……”   “旭……儿……”   “娘亲。”   “对不……起……”她这一生,在姬如枫身上花了太多心思,却忽略了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旭儿。小小的年纪,她给过他多少爱?而如今,她只怕要永远地离开他了!   旭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好像一个溺水的孩子找到一根浮木。鲜血在雨水中漫延开来,在旭儿脚步形成一个血红的小水洼,那么地刺眼!   “子倩,没事的,朕传御医,这就传御医……”姬如枫语无伦次地说着,连窜的打击,让他头昏脑胀。满眼的鲜血,充斥在他的脑海中。在这神圣的揽月楼前,一切都该是和平宁静的。可是如今,这里却被鲜血和断壁残垣霸占了!   子倩虚弱地扯出一抹笑:“皇上……来不及了……”她喘了一口气,才把气息稍微调稳一些。“子倩只有最后……一个希望,希……希望皇上成全……”   “你说。”他看着子倩胸前深深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溪流。的确来不及了!纵然他握有整个皇朝,也无力回天!   “来生……若是你我再相遇……不要出手救我……”   “……好!”   那就好了!这样她就不用再重复今生的路!不用开始,也就无所谓结束了!   “娘亲!娘亲!”旭儿趴在已然香魂离体的子倩身上,哭得悲切!虽然才六岁的一个孩子,他却早已尝尽人生的悲欢离合!他知道,他的娘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姬如枫抱着没有温度的尸体,不明白为什么一切变成了这样?皖水走了,揽月楼葬于大火之中,子倩被他亲手所杀,他的儿子……   “旭儿……”好像在他身边,只有这个跟他血脉相连的儿子了!   小小的旭儿胡乱地抹了一把斑驳的泪水,或者是雨水。一度出现些许光泽的眼睛里倏然间迸现出恨意。一个孩子所能产生的恨本来是少之又少,却是任何一个大人也无力承受的!   “我恨你!”雨水顺着他有些散乱的头发滴下,他却毫无所觉地看着姬如枫。“是你害死了娘亲,是你害得姨娘郁郁寡欢,都是你害的!”   雷声依旧轰隆,闪电依旧炫亮,姬如枫狼狈地看着他的儿子,那个口口声声说恨他的儿子。“我是你父皇!”   “你不是!你是害死我娘亲的凶手!凶手!”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红着一双哭肿的眼:“我永远都不会叫你父皇了!”   “旭儿!”可是他怒吼的余音还在雨中跌宕,旭儿已经拔腿跑开。小小的身子不顾一切地倾盆大雨中奔跑,没有方向,他只是朝着一个方向拼命地跑着……   并不是只有大人才有发泄的权利!   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留神惶恐的侍卫嗫嚅着开口:“皇上……地道被堵住了,是不是要加派人手往宫外追?”   “……”姬如枫只是愣愣地望着旭儿跑开的方向,抱着怀中早已失温的娇躯。   就在侍卫准备退下的那一瞬间,他忽而开口了,低哑的声音里透露着沧桑。“不用追了……”皖水,你我的一切是从揽月楼开始,也是在揽月楼丰富起来的,而今揽月楼被你亲手烧毁,是不是代表你真的断了这段十多年的情?   漫天大雨中,他抱着子倩,一步一步地离开。身后,只留下那一片废墟,犹如他跟她之间残破不堪的情……   第二百七十五章 悠悠伤情   半山腰上,凰歌回望那座自幼生活的皇宫,金碧辉煌之下,掩藏住的是冰冷的石壁。   “凰歌,走吧!”火炎宏上前,轻声唤道。这一次,若非邵离将号令暗卫门的令牌交由他调用,他根本找不到如此之多的能手,在短短的五天之内,打通一条通往揽月楼的地道!姬如枫掌控了所有的军队,却忽略了不归属于兵部掌管的半江湖组织。这些组织直接听命于莫君行,且多有奇人异士。   看着浓密的雨幕,凰歌轻轻地舒了口气。本来因为她心中有恨,有怨,在离去之前,放了一把火,只是为了让姬如枫也尝一下失去挚爱的痛苦。可是,他毕竟对她有情,有恩,他杀莫君行,也有他的理由……   如今,天意如此,怕是老天爷也认为她做得太过分了吧!   “王兄,我们回狂人谷!”按照王兄的说法,姬如枫派人前往狂人谷大开杀戒是发生在王兄离开之后的。但愿,君行平安无事!   “凰歌,凤行前天飞鸽传书,如今草原人心浮动,纷纷叫嚷着趁皇朝内乱,一雪前耻,报仇雪恨。我必须赶紧回去王庭了!”   “王兄的意思也是要报仇雪恨吗?”   “凰歌,我并非好战之人,在我看来,战争能避则避,但是一个国家,如果被欺辱之后只能忍气吞声,那么这个国家还有何尊严可言?为人子女,父亲成为别人阴谋下的牺牲品,却不思报仇,他日九泉之下何以面对先祖?”   “王兄打算如何处理这事?”   “不管怎样,姬如枫都必须给草原一个交代!”   “姬如枫的事我不想插手了,我只是不希望战火祸及无辜……”在草原的那场血战中,她见多了残骸遍布,见多了残缺不全的身体,见多了鲜血满地!如今,一切还要重演吗?   “我会尽量避免战争的!”   火炎宏看向静立一旁的心玫,自从得知狂人谷被姬如枫派人侵入之后,她就一直心不在焉,一言不发。不用琢磨,就知道这丫头又在想邵离了!“心儿,你不是说要跟我一道回草原?”   “呃,我……宏哥哥,我现在不想回去了……”   火炎宏自是了然:“心儿,你不会后悔吗?”   “我只是想先确定邵离没事。”不然就算回到草原,她也找不到自己的心了!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多说了!心儿,别忘记草原是你永远的家!”   “我知道。”   看着火炎宏纵身上马,愈行愈远,凰歌再次心神不宁起来。跟四皇兄已经恩断义绝了,如今王兄也离开了,君行还生死未卜,她的身边还有谁可以依靠?   “娘亲,爹爹会没事的!”岐儿仰起小脸,一派认真地说道。   “嗯,你爹爹一定会没事的!”   狂人谷果然如同刚被飓风扫过一般,曾经的繁花似锦不再,曾经的鸟语花香也化为乌有。   难道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吗?她以为他会在这里等着她的,她以为他不会舍得让她伤心哪怕是派片刻,她以为只要回到这里,就可以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难道她的以为,全部错了吗?   心玫忍不住屈膝跪在满目疮痍之前:“凰歌姐姐,他们会不会……”   “不会的!”   “哇!小丫头,你总是回来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像只怪鸟一般朝着心玫俯冲而来,把心玫吓了一大跳。   心玫猛地从地上跳起,一派激动:“狂老头,他们呢?”   “哪个他们?”岳于狂索性装傻。   “莫君行跟邵离!”   “小丫头,你心跳声好快哦!简直像要跳出来似的……”   “老不死的,你到底是说不说?”心玫开始发飙了,整个儿一匹草原上野性难驯的烈马。   岳于狂立刻陪着笑脸,嘻嘻哈哈地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当时我正在跟那些黑衣人捉迷藏,谁知等我再回来时,他们两个都不见了!”   捉迷藏!他就为了捉迷藏,将受伤未愈的莫君行跟邵离扔下,然后任由那些入侵者把这里毁得面目全非?他还真是豁达得可以!要不是心系邵离的安危,心玫绝对会连翻好几个大白眼给他看看!   “那么那些个入侵者呢?”   “全部被我玩死了!”岳于狂俨然一个孩子般地沾沾自喜。视线微转,看见凰歌身边的那个酷似莫君行的孩子:“咦?他是臭小子的儿子吗?”   凰歌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若有所思地问道:“狂医确定你把那些个入侵之人全部玩死了吗?”   “当然……没有!”   心玫冷哼:“这样的耻辱你也敢说出来?”   凰歌轻轻地敛下眼睫,看来君行跟邵离极有可能是逃出去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追杀他们?不过照目前的形势,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相信,君行一定还活着!   第二百七十六章 问情天涯   而在皇宫之中,姬如枫站在揽月楼之外看着那一片断壁残垣,心思幽幽辗转。   他知道皖水是在报复他,如果没有老天爷的那场雨,是不是他就此以为她葬身火海?因为他告诉她,他杀了莫君行,所以她“杀”了自己,以此为报复吗?他让她失去所爱,所以她也让他失去“所爱”?   那阴错阳差的一剑,最终夺去的是子倩的生命!这又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吗?   他的亲生儿子,口口声声地喊着“我恨你”跑开,从此立誓不再叫他父皇,这是他咎由自取吗?   走进为子倩布置的灵堂,空旷之中涨满了沉沉的肃静沉寂。宫娥侍从跪了一地,旭儿全身孝服,一动不动地跪在最前面。三天来,他一直沉浸在浓郁的悲戚之中,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泥娃娃。只有当姬如枫站在他面前时,他的眼中会反射性地释放出无形却依旧刺痛人心的怨忿。   姬如枫静静地站着,空旷的灵殿上只袅袅回荡着高僧的诵经之声。在前所未有的静中,他依稀感觉到自己的心中充斥的戾气慢慢地化开……   “让心皈依佛门,就可换来一掬宁静吗?”静室之中,姬如枫很怀懿大师面对面,盘膝而坐。   怀懿大师眉目祥和,佛珠在他手指间有条不紊地一一走过。“无心,即可宁静!”   “人,何以无心?”   “放下执念,无所羁绊,空乏其心,是谓无心。”   “无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姬如枫没有派人追查凰歌的行踪,他几乎全心全意地整顿支离破碎的皇朝。内有莫君行的残余势力,外有草原慕国的国仇家恨,他对于整个形势的严峻,自是了然于心。   同时,除了朝堂寝宫之外,他最常去的地方是紫荆山。紫荆山,座落于桓雀城的东北方向,钟灵毓秀的风光,浑然天成的帝王气势,山上的绥尘寺更是远近驰名的皇家寺院。六年前绥尘寺曾经一度被莫君行所毁,如今的乃是三年前方才重建而成的。   在得知莫君行跟邵离逃出狂人谷之后,凰歌在谷中等了半个月,还是踏上了寻人之路。   一处繁华的小镇上,在一家当地有名的当铺中,身穿火红色衣裳的女子正气势汹汹地冲着当铺的掌柜吼着:“你这黑心鬼,把本姑娘当好耍的是吧!”她一手揪紧掌柜的衣襟,恨不得把他从那个小窗户里拖出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颇有那么一副气势!   “姑娘,你这珠子的确只值这个价……”   “再说,小心我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那我再加一点儿?”掌柜的哭丧着一张脸,俨然把正在发威的心玫当作煞星。   心玫没有松手的意思,慵懒地问道:“准备加多少呢?”   “一……一百两?”   “一百两!看来你是要钱不要命,是吧?”   “姑奶奶,你到底想怎么样嘛?小的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当铺,可经不起你的榨取……”   顿时锐利的尖叫声差点儿刺穿他的耳膜,心玫只差头顶冒几缕烟出来。“榨取?你敢说我榨取?我告诉你,黑心鬼,我这夜明珠可是稀世珍宝,你居然想用那么点银子从我手中抢走!”   “那姑娘到底要什么价?”   “你给本姑娘自动将你的价格加上个一千两!”   “姑娘……”   “加不加?”她蓦地一使劲,将那个掌柜拉到自己面前,一对微眯的眼对上那双浑浊的老眸。   掌柜缩了缩脖子:“我加,我加,还不成吗?”   片刻之后,心玫心满意足地将银票塞进自己的衣襟,走出当铺,留下兀自苦着脸喋喋不休的掌柜,哀悼着自己一去不还的财富。   “凰歌姐姐。”她径自走到当铺附近的一处拐角,那里,凰歌,倩姨,岐儿都在等着她。   凰歌牵着岐儿走过来:“心儿,多亏你离开狂人谷的时候收刮了不少奇珍异玩,否则我们只怕撑不到现在!”   “这有什么!那个狂老头把这些宝贝都放在库房里积灰呢!”   “不管怎么说,这次你帮了我们大忙。”她没有询问那颗夜明珠的价格,因为她心里清楚,从狂医那里出来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而心玫也是个小瞧不得的人!   一行四人再次开始他们寻人的行程。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四个人的目光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穿梭往还。   心玫忍不住浮现出一抹焦虑:“凰歌姐姐,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地找,真的能够找到他们吗?”   “他们离开狂人谷,若是平安无事的话,一定会前往桓雀城。我们只要沿着这条路找下去,总有一天会找到他们的……”   “若是他们……”   “不会的!”   心玫垂下眼睫,她也希望莫君行跟邵离平安无事。可是三个月了,他们在通往桓雀城的这条路上找了三个月,却始终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凰歌姐姐,难道我们真的要去桓雀城吗?”经过将近四个月的整治,在莫君行下落不明的情况下,几乎整个皇朝已经掌握在了姬如枫的手上。桓雀城更是天子脚下,而这个天子会放过凰歌姐姐吗?   凰歌攒眉:“我有种预感,君行他们一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否则,已经四个月过去了,他们也该有消息了!”在寻人的同时,每到一处,他们就利用狂人谷特别培育的信鸽传递消息,可是那边始终没有消息。到底是什么样的麻烦,让他们两个至今下落不明?每次一想到这里,凰歌的心就提到了嗓门口,她不敢承认,甚至是不敢去想,会有什么样的意外发生……   第二百七十七章 相会挽江   从狂人谷一路寻到桓雀城,凰歌等人依旧没有半点莫君行和邵离的消息。从炎炎夏季一直盼到天气渐寒,眼见冬天已经临近,可是她们还是没有见到心爱的人!   “凰歌姐姐,我们已经在桓雀城找了一个多月了……”可是没有,她们几乎快把每一寸土都翻过来了,却不见那两人的踪迹。心玫急得快要哭了,她天生的乐观也不是无往不胜的!   如今她们正在客栈二楼,凭窗而坐。倩姨在房间里陪着岐儿。   “心儿,我们等吧!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一定会回去狂人谷,也一定会沿着我们走过的路线前来桓雀城!”她担心的只是他们俩遇到什么意外,根本回不了狂人谷,也来不了桓雀城!   “半年了,我们找了半年!他们就像是从世间消失……”   凰歌神色一凛:“心儿,不可胡说!”她当然明白这已是最大的可能,半年了,不长的一段时间,就是不够让她们找到他们,也该够他们回到狂人谷了。可是狂人谷始终没有消息传来……   但是,这样的可能如何让人相信?   又是一个让人不安稳的夜!   床榻之上,凰歌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心儿不安,她又何尝安得下心?尤其是在这桓雀城!逗留期间,她也听过不少传言。据说子倩在她离开皇宫的那一晚命丧揽月楼前,据说四皇兄全心于政务,据说皇上和太子父子不合,据说……   心思辗转之中,耳边忽而传来梦幻般的歌吟:“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婉转的女子声音和着低沉的男声,像是乘着梦的轻风跨越千山万水而来。   凰歌乍然坐起,又是挽江女神的歌声!她明明还醒着,不可能是在做梦呀!可是等她想要凝神细听之际,周身环绕的却只剩下一片磨人的寂寞!   挽江!强烈的直觉在诱导着她前往那个神秘的地方!   “凰歌姐姐,你去哪儿?”心玫本是一夜无眠,却不料看见凰歌从她窗前匆匆忙忙经过。   “挽江!”   “耶?你去挽江做什么?”心玫急急忙忙冲出房间。   “不知道。”凰歌说着,人已经下了楼梯。   “等我一下,我穿件衣服!”   今夜的月光仿佛带着梦幻的迷离,总是若有若无间夹杂着情人间的甜蜜,让人身不由己地迷醉。星光闪烁,恰似醉眼迷离,憨态毕露。明明是严冬降至,可是这星光月光却仿佛还带着未尽的余温……   凰歌跟心玫并肩站着,谁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月光之下,那沐浴着一身光晕的两个人是谁?   凰歌捂住自己的嘴,让急促的呼吸在掌心盘桓,泪眼婆娑。半年以来伪装出来的坚强在那一刻支离破碎。缓缓的,她蹲下自己的身子,双臂环抱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月光也在那一刹那变得清冷,一颗心在冷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耳边一开始还回绕着心玫的呢喃:“邵离……邵离……”可是,意识好像渐渐地沉溺,让她自己也感觉不到自己身在何方,四周的一切都化作虚无的空间,只剩下她自己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不知悲喜。   轻轻的,一大片黑影在她面前蹲下,挡住那清冷的月光,让她不再那么寒冷。   紧接着,一双手臂将她整个人揽进自己怀里,炽热的温度驱散那一身的冰冷。   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她泪湿的脸颊,温柔地摩挲着……   她明明看不见他的脸,却依旧沉溺在那呼吸交融的亲密接触中。   此刻,不需要语言,不需要安慰,只要给她一个肩膀,一个怀抱,让她可以好好地哭泣,足矣!   而另一边,心玫足足愣了好久,才蓦地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呜哇,邵离!”随着哀嚎的响起,她像一阵风似的刮进邵离的怀里。边捶打着他的胸膛,边用带着哭音的声音破口大骂,相信此刻没有人怀疑她就是一个小泼妇!   邵离微微叹了口气,左臂抬起,正想抚上她枕在他胸前的小脑袋,却不料她猛地抬起头,小小的肩膀因为痛哭而一耸一耸的。可是,她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却愣愣地看着他空荡荡的右袖。   “丫头,我已经没事了。”他小心地说着,就怕换来另一次鬼哭狼嚎。   小手可怜兮兮地抚摸着他空荡荡的衣袖,心玫抽着鼻子问道:“邵离,痛不痛?”   可怜的人儿再次被揽入那温暖的怀抱。“不痛了,一点儿也不痛……”   “……邵离?”   “嗯?”   “……”   “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心跳得好快!”   “……”月光下,邵离双颊赧然,微微的红晕延伸到耳根。   第二百七十八章 缘续千年   “什么?那个狂老头,老不死的,哪天我去烧了他的狂人谷,再把他的眉毛胡子剃光光!”心玫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却是被气出来的。谁曾料到,明明说好待到莫君行跟邵离一回到狂人谷就用信鸽通知她们的,那个死老头居然敢一声不吭地任由莫君行两人再次离开狂人谷!还敢明目张胆地一问三不知!   “啊……她们去了哪儿呀,我不知道耶!”   “我怎么可能知道如何联系上她们!”   “她们走了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传回来了呀!”   “死老头,老不死的!我一定灭了他!”心玫忿忿不平地啃着自己的指甲,仿佛那就是岳于狂的肉!   邵离哭笑不得地听她唠唠叨叨了半天,再任由那些不堪入耳的“噪音”荼毒自己的耳朵。“心儿,狂医只是好玩了些……”   眼一瞟,心玫火辣辣的目光直勾勾地瞅着他,直把他瞅得不自然地撇开脸来。“邵离,你是不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这个男人很不正常哦!先是很有耐心地听她絮叨了这么久,若是以往他早已冷着一张脸掉头走人了!然后又如此好心地替狂人谷那个死老头开脱,他不是向来对别人的事不闻不问的吗?   “咳!”邵离假意咳了一下,才微微赧然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不管他怎么玩,毕竟帮了我们。”光是姬如枫派人潜入狂人谷追杀他们的那一次,若非狂医陪着那些个刺客“玩”,只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对付不了那么多的高手!   心玫不高兴地冷哼,随即撅起小嘴:“玩?他连玩都玩个七零八落的。既然要玩,就把所有的刺客全部玩死好了,干嘛还要留几个给你们‘玩’?”说起来都有气,若是他把所有的刺客都玩死了,就不会有人追杀邵离和莫君行,邵离也不会为了护住莫君行,而被硬生生地砍去一条手臂!呜呜,都怪那个狂老头!要是可以的话,她一定砍下那个老天的手臂,然后逼着他给邵离换上!   “心儿,已经过去了,别哭……”   心玫蓦地瞪大双眼,看着他的手愈来愈近……   他想做什么?   耶?他在帮她擦去脸上湿湿的东西!虽然他的动作很生硬,粗糙的皮肤擦得她的脸微微的刺痛,可是她却依然感觉到他的温柔。温柔?他的温柔?他的温柔耶!   “心儿?”   “……”   “心儿!”   “啊!”   “你流口水了!”   哇咧!心玫尴尬地擦去嘴角的口水,一张俏脸红得什么似的!惊慌失措地垂下头,天哪,她居然在自己心仪的男人面前蜕变成一只大色狼,居然还流口水……   邵离看着她的头顶,深湛的黑眸中隐约间透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小子,不要等到一切成空,才来追悔!如果你不要那个丫头,送来给我好了!”离开狂人谷时,那个老不正经的狂医突然正经起来,说了这么一句半正经半不正经的话来,足足愣了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追悔?对于雅如,他已是后悔莫及!而心儿……   “心儿?”   “嗯。”低低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低垂的小脑袋依旧低垂。   “你还想回草原吗?”   “……”   “心儿?”   “……我能不能不回去?”   “如果你想留下的话,就留下吧!”模棱两可的话,让心玫的心微微酸涩,却又有着微微的甜蜜。   她抬起脸,看着邵离:“邵离,如果我想留在你身边呢?”   “……如果你想留的话……”   “耶?”   “呃,我先回房睡觉去。”   看着那步履匆忙的背影,心玫悄悄地笑了。那个男人,是在害羞吗?嘻嘻~~   凰歌房中,低吼夹杂着娇吟的交响渐渐趋于平静。莫君行一个翻身,将凰歌安置在自己胸前。“还好吧?”半年以来的忧心忡忡,只能通过这样的合二为一才能宣泄;半年以来的相思,也急欲以这样密不可分的方式才能化解。   秀颊微赧,凰歌趴在莫君行身前,纤纤玉手抚摸着他胸前结疤的伤痕:“又多了一道伤……”直到刚刚他褪去身上的衣裳,她才发现他的胸前除了在堇冥宫造成的两道剑伤之外,又多了一道。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上次逃出狂人谷时,被追杀而来的刺客刺伤的。   莫君行浓眉微蹙,就知道这女人又要伤心了!大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莫君行粗哑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响起:“皖水,如果你不累的话……”话没说完,健硕的身体已然毫不客气地覆上馨软的娇躯……   如果这样能够让她将注意力从他身上那些丑陋的伤痕转移开来,他不吝于出卖自己的力气!哪怕最后死在她身上!   “君行,我……啊!”莫君行一个挺身,进入她的体内,将她未尽的话语轻易打断,除了难以抑制的娇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皖水……”   凰歌忍不住热泪盈眶,皖水,是啊,她是他的皖水!她是草原的凰歌,却是他的皖水!   第二百七十九章 落发三千(大结局上)   转眼,光阴已荏苒十年。当初那个瘦弱孤僻的旭儿已经十六岁了,却举手投足间有着二十六岁的沉稳淡漠。十年前,姬如枫正式为他更名为姬从旭,册封为太子,如今历经十年的薰陶栽培,他已然可以独当一面。   站在皇陵的一处角落,他默默地注视着那伫立在后陵之前的身影。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他应该称之为父皇的男人,这十年来一直在弥补,在追悔。他利用十年的时间将这个一度支离破碎的皇朝整治得有条不紊,方才将之交托到他的手中。他只是一个父亲,试图将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儿子!   可是,十年前,他亲手杀了他的母亲,从那个时候起,在他心中,他就不再是他的父亲!或许在此之前,他也从未承认过他是他父亲!   “皇上,登基大典快要开始了。”身旁的侍从轻声提醒。   姬从旭微微颔首,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感起伏。再次看了一眼那个从此将从他生命中完全消失的男人,那个唯一还跟他血脉相连的男人,深不见底的眼中微微划过一抹刺痛,他终于还是转过身,离开……   子倩的墓前,姬如枫迎着寒风伫立不动。转眼春又来,萋萋芳草绿,可是佳人不再,人生如浮云飘荡无依。该是时候去了吧!   爱了将近一生的皖水,恨他!   一力栽培出来的水晚晴,背叛了他!   誓言守护他永远的子倩,死前唯一的一句是,来生不要再救她!   都走了!他也该走了!   前不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派人查探出皖水的下落,那一天,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去看了她……   在那僻远的饶州乡土上,青山环绕着碧水。那里有一片养马场,除了马场的人,很少有人知道马场主人的真面目,只知道马场的生意一向是由一个独臂男子一手打理的。   一大片梅花之中,一座红瓦白墙的院落若隐若现。马场的人都说,那片梅林是场主亲手为夫人栽植的,此说传扬开来,可红了当地不少少女的眼!只见一大片品种优良的梅树,红白相间,似云如霞,香传万里,醉人心肠!   梅园中的亭子里,一个美丽少妇正托着腮沉思着什么。姬如枫隐身暗处,不觉痴了。皖水,怀懿大师说要获得宁静,必须无心。可是当心里有一个你,我如何还能无心?你是我的心,而我也许永远都放不下你……   “皖水。”沉稳的男子声音敲破这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宁静,姬如枫自是知道莫君行来了。可是他不想离去,这份眷恋执着了十余年,如今再让他贪恋一会儿吧!   皖水回眸,嫣然一笑。“君行,你来了!”自从来到饶州之后,她就再度改名皖水。她,是莫君行唯一的皖水!   “外面这么冷,也不知道把衣服披上!”莫君行轻斥,眉眼间却染上快活的笑意。他边说边把搭在手臂上的暖裘披在皖水肩上。   皖水轻笑:“不是有你嘛!只要有你在身边,根本用不着这些个麻烦的衣裳了!”   “你就赖着我对了!”   “那……”眼波流转,俏丽横生。此刻的她比莫君行初见她时更加多了一份灵动,所以也显得更有朝气。有的时候,他自己都要怀疑,他的妻子是不是越活越年轻了!   “什么?”   “那我赖着别人去!”话音一落,皖水已然脚下一转,往莫君行旁边绕过去。   “再不乖点,你晚上可就倒霉了!”咧开一口雪白的牙齿,莫君行笑语盈盈地威胁道。   皖水还没有机会接话,就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咦,哥哥,爹爹是不是要打娘娘的屁屁呀?我们晚上偷偷去看,好不好?”这样毫不掩饰地说出来,还能偷偷的吗?   “干嘛要偷偷的?明目张胆的不是更刺激!”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可是爹爹会把我们拎出来耶!”   “你就不会哭吗?”   “对哦!只要我一哭,爹爹就抓耳挠腮,啥主意也没了……”   皖水俏脸通红,埋在莫君行胸前,抬不起头来。一双手紧揪着他的锦袍,好像是在控诉着什么。   “岐儿,凰依,还不出来!”   于是,两颗头颅从亭子底下冒出来,再下来就是兄妹两个一先一后地走上亭子。姬如枫一看就知道,那是皖水的儿女。岐儿,他是知道的,而那个八九岁的女孩儿眉眼间也有几分皖水的神采,长得清丽可人。   一家人啊!他们是一家人!皖水曾经说过她的家只能由莫君行给她,而今,她终于找到她的家了!   当那属于家的欢声笑语连绵不绝地传入耳际,他只能狼狈地逃开。   大殿之上,姬从旭一步一步地登上那象征着权力的最高处。高处不胜寒,这一点他比谁都懂!但是生于帝王家,这是他无可逃避的命运!娘亲曾经希望他能够成为皇朝的一代明君,那是她的期望!所以今天他来到这里,从此站在这孤寒的高处,一个人……   皇陵之中,子倩墓前,姬如枫抽出腰间的佩剑,手起,剑落,一缕黑发飘然坠于手心。缓缓倾身,他将那缕黑发放置在子倩墓前。   “子倩,此生我已一无所有,唯一能够留给你的,只有这个了……”   紫荆山上,那条崎岖的小道他已走过不知多少遍。不过,此次前去,该是不会再下山了吧!站在半山腰,他举目望着西北方向,那里是她所在的方向……   依稀间,她的笑还在记忆深处绚放,却已是百年一晃眼而过。   姬从旭端坐于龙位之上,却无法抑制地想起姬如枫临走前留给他的信笺。“旭儿,作为丈夫,我负了你母后一生,作为父亲,除了这片江山,我什么也没有给过你。这一生,我错得太多,一次一次的错过人生中最美好的东西,以致于到如今仍是一无所有……”   不管再如何不承认,他都是他的生父!在这个世上,也只有他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如今,他走了!从此决断红尘,青灯古佛,他自是一人,无牵无挂的一个人……   同年五月,姬从旭登基三个月后,正式与草原缔结友好盟约,从此两国商贸往来,互惠互利。为了安抚草原民心,他更是赠送大量种子谷物,连带着各式各样的农耕工具,以及农业书籍,命专人送往草原。   自此,皇朝跟草原的关系不再如以往那般紧绷,开始趋于和缓。   ——————————   下一章关关雎鸠(终曲)   第二百八十章 关关雎鸠(大结局下)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个孤伶伶的小女孩儿正被两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男人围着。   “小姑娘,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啊?”   “我们送你回去,好不好?”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竭尽全力地诱哄着。   那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用着她的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你们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   “……你可以告诉我们地址呀!只要告诉我们地址,我们就可以带你过去了。”   “是呀是呀!”   小女孩儿的眼睛又骨碌碌转了一圈:“只要把地址告诉你们就好了呀!”她微微蹙起可爱小巧的秀眉,状似在考虑着。   两个男人喜形于色,以为终于成功了。可是……   小女孩儿猛然抬起小脸,四处看了一遍,眼睛一亮:“大哥哥,你送我回家,好不好?”她机灵地跑向不远处的一个锦衣少年,紧紧拽住他的衣袖,讨好似的扬起一抹可爱的笑容。   少年显然愣了一下,目光在她的小脸上逡巡了一番,良久无语。   倒是旁边的那个随从一脸冷漠地站出来,正要将她的小手拉开时,却被少年制止。   “主子?”   “退下!”   “是。”   这个少年正是姬从旭,没想到登基之后第一次微服出巡竟然会遇上这么一个可爱的小丫头,他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你叫什么名字?”余光瞥见那两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还在旁边“虎视眈眈”,他不禁目光一冷,利刃一般的视线愣是让那个大男人心里发寒。怪了,明明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为什么浑身散发出来的威势让人无法忽视?   “凰依。大哥哥是不是答应送我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大哥哥真好!”   姬从旭不禁莞尔,看这丫头,脑子也挺灵光的!走散了不惊不慌,看起人来也挺精明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好像夜里闪烁的星星般,让人移不开视线。可是她为什么就凭着那么余光扫见的一眼,就断定他值得信任呢?   可是他并没有机会问清楚。   “凰依!”又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年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将凰依扯过去:“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跑的吗?”他的语气有些急躁,也有些严厉,一阵低吼,吼得小丫头泪花在眼里不断打转。   “呜,哥哥,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此时,一直跟在莫岐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忿忿不平地走到凰依身边,拍着她的肩安慰道:“凰依,你别管他!他就知道吼人……”   “邵悦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当然是好话!”   “……”   就这样,三个小鬼边吵边闹,终于在日落西山之际回到了城郊的马场。   “咦?”凰依在走进马场的那一刹那,忍不住破涕为笑。岐儿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而邵悦儿则是像个小大人似的长吁短叹。   马场上,一个俏丽的少妇,挺着个大肚子,全无形象地挂在邵离仅存的左臂上。“邵离,说嘛,你有没有爱上我?”   邵离一脸无奈,莫可奈何地看着她,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   “咦?居然把我的手扳开!邵离,今天不说清楚,我就赖在你身上了!”扔下狠话,她身体力行地让自己娇小的身子附上他的手臂,理所当然地成为他的附带物。   “……”   “那好吧!换一个问题。我跟雅如,你爱谁爱得多一些?”   邵离瞟了她一眼,她为什么每次都是问得颠三倒四的?他都没有回答爱不爱她,她居然已经赶进度地问起爱谁多一些了!但是,他依旧一言不发。因为……他喜欢她缠着他,那种感觉很贴心,对,贴心!   邵悦儿真的很想以那样一点形象也没有的娘亲为耻,可是她不能。所以,她只能哀怨地瞅着自己的父亲带着手臂上的那个包袱,艰难地往宅院里走去。   莫岐伸过手来,本想像以往一样牵上凰依的手,孰料她猛地一个甩手,愣是将他的手给甩了开来。   “凰依!”   “哥哥吼我,哥哥坏!”凰依一跺脚,捂着脸跑开。   凰依坐在石阶上,泪眼婆娑,看得莫岐也忍不住暗骂自己是个坏蛋。   “凰依,哥哥道歉,行不行?”   “……”小丫头头一扭,来个相应不理。   “凰依,你说,要怎么做才能原谅哥哥?”   “……”沉默了好久,就在莫岐以为事情大条了的时候,凰依忽然开口说道:“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只要能够让她不要再哭了,他真的什么都愿意做!谁让爹爹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呢!要是让爹爹看见她被他弄哭了,他绝对丝毫不念父子之情地扒掉他一层皮!   “我要听哥哥唱爹爹经常唱给娘亲听的那首歌!”   “啊?”那首歌!“男人怎么能唱歌啊?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   “哥哥讲故事,好不好?”   “……唱歌!”   “哥哥练一套剑法给你看?”   “……还是要唱歌!”   莫岐忍不住抹了把脸:“我是男人!”   “爹爹也是男人,可是他还是唱歌给娘亲听!”   “所以说他是妻奴!”莫岐小声地嘀咕。他看着凰依使劲地把脸往另一边撇开,忍不住连叹三口气。“好,我唱歌!但是先说好了,等我唱完后,你不准再哭了!”   “嗯。”小脑袋乖巧地一点。   清了清嗓子,莫岐先把自己的父亲骂个几遍,才开始唱起那只有女人才会唱的曲子。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年特有的清朗嗓音悠扬婉转,时浅时浓的情意在每一个音中流转。   屋子里,皖水正坐在窗前,秀眉微微蹙起,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莫君行从背后揽住她的腰,下巴轻轻地搁在她头顶,十分亲昵。   “没什么。”可是她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莫君行侧耳细听那清俊的嗓音,忍不住咋舌:“这小子,嗓音不错嘛!”   皖水也忍不住低低笑开:“可惜岐儿聪明一世,竟糊涂一时!”   “哦?这话怎么说?”   “凰依一直想听岐儿唱歌,然后跟你的声音做个比较。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只是不知道这次岐儿是怎么被骗着乖乖张口的?”   莫君行也莞尔不已。目光一转,瞥见皖水眉间的轻愁:“皖水,姬如枫的事你听说了?”即使是皇家秘辛,即使他们如今住在偏远地带,也依然不可能对外界的事全无所知。   “……四皇兄在感情和权势之间纠结了一生,最终却是两头空,落得个落发为僧的终局!”   “路都是由自己选择的!他只是从来没有好好想过自己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的一生太遗憾了……”   “皖水!”莫君行强势地把她的脸扳过来,让她无可逃避地看着自己:“把他从你记忆中驱逐出去,以后不准再给我想他!”   皖水直愣愣地望着他的眼,好一会儿,才噗哧一笑。“君行,你还是那样的霸道性子,一点儿没变耶!”只是这些年来,他隐藏得太好了!不过,让他这么霸道地爱着,感觉也不错!   莫君行展开双臂,让皖水顺势依偎在自己胸前:“爱你爱得太过艰难,所以每每午夜梦回,总是要好好地看着你,确定你在我怀中,才能安然入睡。”   原来他一直不安!皖水仰起脸,看着他的眸子:“君行,我不会再离开你了!”这个强势的男人,可以只手遮天,可以玩转天下,有的时候却仍然需要用言语抚慰他的不安!   莫君行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嗅闻着她发间的馨香,满足地叹了口气。“皖水,我会牢牢地锁住你的!”用心,用情,他会穷尽一生让她心甘情愿地在他身边开心地笑,直到白头!   窗外歌声还在继续缭绕,那个浑然不觉自己上钩的可怜“男子汉”正在十分卖力地哄着自己的宝贝妹妹,其实他的妹妹已经偷偷地咧开一抹笑弧。   歌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   这次是真的大结局了!!!!   心语   莫君行:“皖水,你是我一生的救赎啊!让我如何放开你?即使你是我此生的报复!”   皖水(凰歌):“本以为一生就此葬送于冰冷的皇宫,哪知你的霸情反而解开冰封的心!”   姬如枫:“一错,再错,步步错,最终,我还是一无所有!”   子倩:“原以为那是一场救赎,却未料那恰恰是开通了通往炼狱的路!”   水晚晴:“什么时候,我才能做回我自己?非得要死吗?是的,死,才是我的重生!”   火炎宏:“因为错了,所以就能不再爱了吗?若果真如此,那还是爱吗?”   邵离:“无论是雅如,还是心玫,都是我人生中最美的相遇!”(读者雨琳儿托小语转告邵离,她喜欢你!捂嘴,偷笑~~~~~~~)   雅如:“邵爷,如果我说很早之前,我就爱上了你,你可愿相信?本不想离开,只是奈何命运若此?”   凤心玫:“因为那双迷人的眸子,和醉人的酒窝,我把自己的心双手奉上了!”   姬玄渊:“虽然我失去了江山,但是我知道,在她的心中,我再也无可取代了!”   纪欣瞳:“一场游戏,我却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玄渊,你是我此生无可避免的劫啊!”   凤行:“九年的离别,你成为我心中的痛,却也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要忘记你,岂不是等于把我的心剖开?”   梓语:“浑浑噩噩的九年,无知无觉的九年,只有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惊觉自己原来还活着!”   火炎凛:“当年的一场相遇,你的身影从此烙上我心!魂梦之际,你如水般在我心中悄然流泻……”   如妃:“没有了你,生命一片灰暗!从此,我只有在自己的幻想里寻找你伟岸的背影……”   ——题外话——   悬崖恋语(By雨琳儿)   很早之前就告诉小语,在她的文文结束的时候,我一定要写一篇读后感。   窗外枝桠交错,好似我复杂的心情。想着文中的人物在各自既定的轨迹里,演绎着自己的悲伤。   不想再提起最初,莫君行与皖水为什么要走到一起,不想再说他们的爱情之初由一个交易开始……   莫君行,一个把占有当成爱的男人,他用自己的方式成全着自己的感情,根本不在乎那些为他这份成全要有多少的血肉之躯、多少条无辜的生命已经葬送在他所谓的爱情里。他和皖水的爱情在国仇家恨、权势争夺中苟言残喘地继续着……   我一直都说莫君行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爱得执著、爱的霸道、爱的唯一!自心失落的那一刻起,他就要皖水只属于他一人,而且只能属于他一个人,不惜用错误的方法挽留着自己的感情,没有想到这样的做法却让他和皖水渐行渐远……   无数次的错误的情感唯护只为怀中再次拥有那份芬芳。皖水,输了你赢了江山又何?皖水,能痛得让我微笑的没有人比你更有天分!莫君行只要皖水,为此他也付出惨痛的代价:为皖水他勇闯冥宫、为了皖水他遭受姬如枫非人的折磨,就算当皖水将剑刺入他的胸膛,他还是在说:决不放手!痴缠千年!   好一个至情至性的男人!这一切的坚持让他守得云开见月明,抱得美人归,就算隐姓瞒名、回归田野,能够守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能够与她恪守那痴缠千年的誓言,人间还会有比这个再美的事吗?   名利、江山,再回头看过去,那些就如一片浮云,岁月会让它随风飘远……   皖水:从小被人称为“祸水”,十几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在那个无人问津的揽月楼里,没有父皇、没有母爱,在她生命唯一的阳光就是四皇兄。   为了四皇兄可以得到王位,她宁愿把自己当成交易筹码交给魔王,而皖水也绝对想不到,在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的人生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那一刻开始注定要经历后来的事事非非,也就是这个决定也让她找到自己的父汗,找到自己的家……   在我眼里,皖水就像是一颗埋在冰山下的火种,外表清冷孤傲,内心热血奔腾!我不想去写凰歌,因为就算皖水改了名字,变成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他始终都是莫君行一个人的皖水!凰歌只是皖水生命中的必经的一个过程……   姬如枫:他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人物,也是文中悲情人物之一。在我眼里,他是个工于心计、心胸狭隘、一点儿都不大气的男人,他让我想起大学时所学的一篇名为《郑伯克段于鄢》的文章,文中郑庄公曾说过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想小语肯定不会同意我的看法,在她眼里姬如枫是被逼无奈才走上这条不归路、姬如枫的遭遇值得同情)   姬如枫这一生碌碌无为,开始为了权势唯唯诺诺,凭借自己的妹妹换来皇朝的王位,做着一个傀儡一样的皇上。当他摇身一变成为冥宫的头目,他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他却错估了感情,他想不到一心栽培的水晚晴会爱上莫君行,他没想到皖水对莫君行的感情已刻骨铭心,最可悲的是到最后连自己的血脉都说恨他,连从开始就用自己的生命在爱他的女人也死在他的剑下,子倩当初不小心喝下的那口温柔,却让她陷进灭顶的狂流!   姬如枫爱皖水,固执的不愿放开。可是他和皖水之间就像是一条平行线,他始终都没有明白,就算他倾斜了也是他痛苦的开始。因为有些人即使是你踏遍千山万水,走过萧索繁华,也仅能捧读她的名字,而永远也抓不住她的衣角。皖水就是姬如枫只能捧读名字永远抓不住衣角的人……   他到最后都没有明白唯系他和皖水只是那几年的亲情,或许他会在皖水心里重要,那也是因为那十几年的孤际,而真正能给皖水肩膀的永远都是莫君行。而姬如枫也只能长伴青灯……   最后想说的就是邵离和心玫了,文中的邵离总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曾经对我非常重要的人,而我在爱上邵离的心玫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或许在邵离的心里始终都有雅如,或许他这一生都会爱着两个女人:雅如和心玫,我想两个女人在邵离心里都是最美好的相遇。   可惜的是邵离为了护主丢了自己的一只手臂,他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对主人的忠诚,我想要是邵离活在当今的社会,在国家有难的时候,他也肯定会是冲在最前面的战士!   最后想对小语说:我非常喜欢魔王这个文,心情总是被文中的情结左右着,时悲时喜,跌宕起伏的情节、痴缠千年的誓言一直冲击着我内心的情感,让我不得不爱,不得不想,甚至也曾经想左右你改掉已经设计好的情节……   此文谨献给小语,写的不好,小语不要笑我!   文末寄语(上)   首先,相信看到这儿的读者都看过雨琳儿特意为小语所写的评论,也可以说是读后感。这部文文从一开始,就是在雨琳儿的关注和指导下完成的,可以说没有她,这部文文可能就不存在了,最起码不会是如今这样!所以在此,小语要向雨琳儿致以最深的感谢!   其次,小语也衷心地感谢所有支持过小语的读者,特别是那些留言的读者们。读者的留言一直是小语最深切渴望的礼物,小语明白读者朋友们通常都是一览而过,很少有人会停下匆匆的脚步,留下个只言片语。所以,读者朋友们的留言就显得弥足珍贵!每次小语找不到动力的时候,就喜欢翻看那一条条的留言,从中汲取鼓励和支持!所以,小语在此感谢所有的读者朋友,无论您是匆匆而过,还是投下宝贵的票票,抑或是留下您美丽的脚步……   还有就是谢谢小语的编辑月儿,一直给与本文高度的关注!   关于这部文文,小语本来打算写番外,但是考虑到文文自身已经显得冗长,若是再写番外的话,就显得画蛇添足,反而更加啰嗦,所以番外就宣告作废了!若是读者们认为番外有必要的话,可以提出,否则小语就偷懒了哦!   在这部文文中,争议最大的人物应该是姬如枫了!呵呵,这个通常都是小语跟雨琳儿之间的争论焦点……   小语一直认为,姬如枫是皖水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人物,若是没有姬如枫的出现,就不会有皖水!所以,在皖水心中,他是不可替代的,无论是最初那一份懵懂混淆的情,还是后来明朗单纯的兄妹之情,他对于皖水来说,始终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毕竟,在那十年的孤僻自封中,唯一陪伴在她身边的是姬如枫,唯一走进她心底的也是姬如枫!可以说,在那十年里,皖水的世界里只有姬如枫,姬如枫是她的整个世界!她的生命只为姬如枫而绚烂!   在《心语》一章中,姬如枫的自诉是:“一错,再错,步步错,最终我还是一无所有!”他的人生就是由一次一次的错过连接而成的!江山,美人,他在二者之间兜兜转转,始终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于是,错误的选择,只能换来可悲的结局……   姬如枫的思想转变主要分为三个阶段,一是文文伊始,他矢志登上皇位,甚至为了登上皇位而眼睁睁地看着皖水嫁给莫君行。这其中固然有无奈,毕竟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根本无法跟莫君行抗衡,其次更是他对权势的贪恋。   他总是想着最初的诺言:总有一天,他要和皖水站在最高处,看着所有侮辱过他们,看不起他们的人卑微地匍匐在他们脚下!   他的诺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皖水!那个时候,在他心中,他和皖水是一体的,无论是甜是苦,他和皖水都是一同品尝,甘苦与共!   而后,他有了子倩,他用自己的温文儒雅的表象将子倩的心紧紧揽住。可是他的心更加空虚,纵然他已然成为皇上,却空有其名,而无其权!更加重要的是,他意识到自己失去了皖水,因为皖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心一点一点地托付给了莫君行……   那个时候,他曾彻悟,江山在握又如何,没有了皖水,他的人生照旧一片寂寞!更有莫君行自知皖水是他亲妹妹,依然誓不放手,于是他也要逆人伦而为之。即使皖水是他亲妹,他也绝不放手!   这个时候,最起码他爱得光明正大!即使是纪欣瞳前来诱惑他利用皖水对付莫君行时,他也决然拒之!他宁可拿江山作赌,拿自己的性命作赌,只要可以将皖水救离莫君行的身边,他可以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   可是当莫君行被彻底激怒,冲冠一怒为红颜,兵临皇宫之时,他既守不住江山,也无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当所有的一切再次化为乌有,他忽而意识到,只有当他变得跟莫君行一样强时,他才有能力守护自己爱了一生的女人!于是,他明白了,要守护美人,必须手握万里江山!   然而,他在这条路上走得太偏了!偏得他忘记了初衷,忘记了纯净的心,也玷污了对皖水的那份爱!   小语曾经提过,姬如枫在执掌堇冥宫之前的几年里,他过的是混沌一片的生活。在那里,没有人看得起他,只是一味地贬低他,耻笑他!于是,他的心慢慢地扭曲了,习惯了地狱般的黑暗,他的心也慢慢地褪去了阳光的明媚。   他口口声声说,他不会伤害皖水!可是,当他蓄意挑起皇朝跟草原的战争,当他的蓄意让草原血流成河,当他毒害火炎凛,他已经深深地伤害了皖水!这份伤害远比陌生人的伤害来得深重!就在那个时候,他跟皖水之间的情,无论是他对她的爱恋,还是她对他的亲情,都已经如履薄冰,岌岌可危!   而在此时,他还不知道放手!甚至为了对付莫君行,利用引魂咒控制皖水,刺伤莫君行。皖水的心高气傲,怎可忍受自己沦为工具,更别提是沦为最亲近之人手中的工具!于是,当所有的事实一一铺陈在他面前时,她爆发了!(未完,待续)   文末寄语(下)   可以说,姬如枫跟皖水之间的情分,是断送在他自己手中的!此时他的性格已然扭曲,他固执而天真地认为,只要除去莫君行,皖水就会重新属于他!可是他忘了,皖水是个何等刚烈的女子,他忘了,即使是柔弱的水也具有不可忽视的韧性和反噬力!   当他告诉皖水,莫君行已经死在他手上时,其实也就无意中选择了一条同归于尽的不归路!皖水可以报复他,狠狠地报复他!如果不是那场雨,或许皖水的报复就成功了,即使那不是她所想要的结果!那场雨,应该是上苍对于姬如枫唯一也是最后的仁慈吧!若是那场火继续蔓延下去,若是皖水果真“葬身”于那场大火之中,也许,姬如枫会疯狂吧!   可是即使如此,他依旧在命运不可预测的安排下,亲手杀死了他的妻子,杀死了数年来一直不离不弃的子倩,换来子倩一句:“来生,不要再救我!”也换来他的骨肉的一句“我恨你”!   在姬如枫的生命中,出现过三个女子,一个皖水,一个子倩,一个水晚晴。可是这三个女子,他都错过了!水晚晴被他亲手所杀,子倩被他错杀,皖水被他逼得远走天涯……   最终,他还是孤身一人,一无所有!青灯古佛,已是他最好的归宿!不仅仅是为了自身心境的宁和,更是为了平息草原跟皇朝之间愈发紧绷的关系!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唯一能够为他的儿子做的!也是他作为皇朝之君,唯一能为百姓做的!   所以,紫荆山上,那条崎岖的小径上,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小语之所以会对姬如枫这个人物诸多感慨,大部分原因是由于他是本文中唯一的一个属于男人的悲剧!女人的悲剧数不胜数,即使是在小语的这部文文中,也有水晚晴,子倩,纪欣瞳,包括如妃等诸多女子的悲剧。而姬如枫,却是本文中唯一的悲剧男角!   基本上,他是以反面人物的形象出现的!小语也绝不排斥,他有他的可恶之处。(所有针对姬如枫的看法皆为小语的个人看法,相信看文的亲亲们心中都有一杆标尺,自会对他做出自己的判断。)   然而,他也有他的可悲之处。(雨琳儿可能要说小语顽固不化了!嘿嘿~~~~~~)   他的一生都只是围绕着江山美人团团转,先是为了江山放弃美人,再说为了美人祭出江山,最终他终于明白,江山美人缺一不可。他总是想得太多,最后反而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换做是莫君行,他只要认定某个目标,就是一生一世的痴缠。比如皇朝朝政大权,比如皖水,他像一头猛兽,只要认准自己的目标,就是迅如闪电的猛扑,绝不给任何人觊觎的机会!   从某些方面来说,姬如枫确实是懦夫!他自身的性格弱点,决定了他不可能成就大事业!他没有莫君行的霸气,没有姬玄渊的狠绝,他有的只是优柔寡断,只是儿女情长!或许,他应该选择的生活仅是平平淡淡的一生,可是他在权势的迷雾之中迷失了自己的心!   即使是在他成为堇冥宫宫主之后,他变得狠绝,工于心计。可是他性格中的怯懦依旧时隐时现。他怯懦地利用皖水的信任掩饰自己的残忍,怯懦地利用皖水对付莫君行,怯懦地将部分自己隐藏在皖水看不见的黑暗里……   然而,说到这里,小语又忍不住要插入一句,他的怯懦仅是针对皖水!这也是他值得怜悯的地方了!即使他对别人残忍无比,在皖水面前,他依然小心翼翼地表现出原本的自己!若不是因为爱之深,他怎么可能有如此的耐性?   不管怎么说,小语对姬如枫这个反面人物,还是抱着几分同情的,所以啰啰嗦嗦了这么多,确实有博取读者们同情的企图。(讨厌姬如枫的读者们不要拍我,特别是特讨厌姬如枫的雨琳儿……)   尤其是想到他的结局,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也在这份无果之情中浮沉了这么多年,最终,他却只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离开俗世,从此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小语不擅长写这种评论性文章,所以写得十分散乱,看不下去的亲们可怜可怜小语,千万不要拍砖哟!   嘿嘿,小语要下场了!三鞠躬,致所有读者们!   ——题外话完—— -------------------- 本文首发凤鸣轩,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