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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兼祧是一人兼两房,两房媳妇以妯娌相称,大嫂先进门自然为长,二嫂后进门自然该对大嫂恭敬,但哪个敢说她不是正妻。二姐姐说二嫂是妾室之流,只怕大嫂听到都会生气,她与二嫂可是亲姐妹,被人说陶家的姑娘给人当妾室,她的脸面往哪里搁。”虞秋荻继续微笑着,实在受不了虞秋芳身上的味道,便福了福身道:“我要去偏院,就不陪二姐姐了。”   说完这话,虞秋荻不理会虞秋芳径自走了。   绕过假山就是偏院,院落大门上挂着大红绸,门上也贴着喜字,小小一处院落,上头是三间正房,连着耳房抱厦。当年修建此处院落,是给过世二老爷的某个姨娘住的,只是那姨娘没福气的,住进去没一年就去了,这处房舍就空了下来。   后来二房主子们一个接一个去世,唯一活下来的就是虞秋荻,虞老太太心疼儿子之余也想到儿子唯一活下来的女儿。便把她从二房接了出去,带在身边亲自抚养,又因伤心儿子早逝,这些年来直接把二房房舍封了起来,要不是虞大爷虞秋元娶妻,只怕还不会解封。   虞家子嗣单薄,四世单传到虞老太爷那里,虞老太太非常争气的把两个儿子抚养成人,但不幸并没有就此结束。虞二老爷十六岁娶妻,十八岁生女,二十岁就一命呜呼,没一年虞二太太也跟着去了,只剩下虞秋荻一个嫡女,二房连个儿子的影都没见着。   虞老太太伤心之余也得为小儿子考虑,原本想的是,要是大房儿子多,那就过继一个给二房。谁都想到十来年过去了,虞家再次陷入历史局面,仍然是单传,虞家大房只有虞秋元一个嫡子。虞家前头单传了四世,五服里头根本就没啥亲友,找不出人过继,最后虞老太太跟虞大爷拍板,让虞秋元兼祧两房。   所谓兼祧也就给虞秋元娶两个媳妇,大的算大房的儿媳妇,小的算二房的媳妇,两个媳妇以妯娌相称。所生子嗣也各归各房,大房媳妇所生子女继承大房财产,二房媳妇所生子女继承二房财产,最后各立各的牌位,各入各的祖坟。   理想很美好,事实上还是N女一男,一夫多妻,并且N女身份在法律上是一样的。所生子女都叫男人叫爹,子女都有拥有一样的继承权。前朝就有强人在书中说过,大意就是,在妻妾成群的家庭里,十户人家里头也许有一两户是和谐的,但兼祧的家庭里从来没有一户是和谐太平的。   估计也是因为官司打的太多,大珠法律上允许兼祧存在,官府并不支持这种行为,对于兼祧的审查也就格外严格。只要有合适的子嗣,官府更倾向于过继。问题是虞家根本就没有合适过继的子嗣,出了五服都不算亲了,皇帝诛九族时不算在内,几乎没有过继续五服外的同姓为嗣子的。   想让二房不绝后只有兼祧一途,两房的媳妇如何选着实费了一番脑筋,本来虞大太太的意思,是让虞秋元娶自己妹妹田家家的两个女儿,嫡女当大媳妇,庶女当二媳妇。虞老太太也觉得娶两姐妹的主意好,两房媳妇一个亲家,以后就是有麻烦也好调节的多。却不同意田家女儿,最后商议来商议去,定了陶家女儿,嫡女为大奶奶,庶女为二奶奶。   去年春天大陶氏进门,虞大太太把自己房后面的一处院落,二十几间房舍,翻新重盖,粉刷装修,只是这个工程就用了几个月时间。陶家也是大手笔,一百二十抬嫁妆出门,虽然事后有下人说,一百二十抬里有三分之一都是虚的,最起码外人看着排场是大大的。   一年时间过去,轮到小陶氏嫁过来,嫁妆是简简单单的二十抬,新房是原本二房妾室的住处,年久失修不说,弄不好还会漏雨。操办婚事时虞大太太推病,虞大奶奶说事务繁杂。   虞老太太虽然也想二房的媳妇能娶的风光些,但也知道兼祧的两房媳妇想和平相处是得分个大小出来。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多少兼祧人家闹到打官司的地步也是因为这个。同时娶一门二女,却又分嫡庶之别,也就是想着家里有个大小顺序。   “三姑娘?您怎么过来了……”吴大娘正招呼陶家人,抬头看到虞秋荻进门,连忙迎了过来。虞秋荻虽然父母双亡,却是虞老太太的心肝宝贝,虽然虞老太太年龄大了,管家权己经交给虞大太太,但余威仍然在。虞大太太固然媳妇熬成婆了,在虞老太太跟前仍然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能混成管家大娘的都是心眼俱明,也许以后虞老太太要是没了,虞三姑娘马上进冰窑里,但现在虞老太太还在,虞家上下不管哪个都不能怠慢了这位姑娘。   虞秋荻笑着道:“老太太让我过来看看,新房是否收拾好了。”   吴大娘忙引着虞秋荻进去,又笑着道:“己经妥当了,姑娘快到屋里看看。”   虞秋荻跟着吴大娘进去,三间房舍虽然不大,却全部打通,并没有隔开,多少显得宽敞些。床铺己经铺阵好,全是大红色,虞秋荻走近看看。不管床上被补褥还是帐幔,做工非常精细,看针法,跟当初大陶氏陪嫁应该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估摸着应该全是小陶氏做的,陶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就是能请的起高级裁缝,按理说大陶氏的嫁妆甩了小陶氏几条街,嫁衣上也该有区别。二女同样的嫁衣,唯一的解释就是小陶氏自己动手。   “除了帐幔外,也就桌上这些小摆设是今天送来的。”吴大娘向虞秋荻解释着,一般新房铺阵,床上的必须品外,最起码都会有个妆台。像大陶氏嫁过来,虞家就提供了五间粉好的房子,里头东西全部陶家陪来的。   虞秋荻看看桌子上几件小玩器,全都是不值钱的玩意,估计陶家是为了面子上稍稍好看些才让人拿来的。虽然是嫡庶有别,但陶家能让庶女这样嫁过去,只怕这庶女也是不受宠到一定程度了。   虞秋荻又随意看了几眼,比妾室的新房多少好点,能用大红色。便笑着道:“大娘果然是个办事老成的,一切都很妥当,我这就去回老太太。”   吴大娘忙送虞秋荻出门,道:“三姑娘慢走。”   “大娘去忙吧。”虞秋荻笑着,让墨晴扶着回去。   虞老太太此时派她过来一趟,既合适也不合适。虽然说小陶氏是二房的媳妇,她的嫡亲嫂子,比大陶氏这个堂嫂要亲。但虞老太太自己都觉得家中该以大陶氏为大,小陶氏虽说也是妻,待遇上也就是个贵妾。   既然以大陶氏为大,做为小姑的虞秋荻也该以大陶氏为嫂。哪个嫂子知道自家小姑跟贵妾关系过好,心情只怕都不会很好;要么就是摆出两妻并立的架式来,正经办喜事迎亲,现在把亲事办的跟纳妾似的,又让她与这个半妾半妻的嫂子亲近,她到底要摆出何种立场。   虞家家底   从二房到虞老太太的正房花不了多少时间,虞家本来就不大,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在京城地界买房子实在太不容易。京城地方就那么大,权贵却这么多,黄金地段早被各色王亲贵族占领。   买不到黄金地段只能退而求其次,总不好到郊区跟平民挤去,但有这样想法的何其之多。次级地段的房子更为抢手,最后还是虞老太爷拿银子砸出来的这座五进院落。虞家又是几代单传,三代同堂倒也住的宽敞。   京城虞家,说暴发户不合适,要说书香门第似乎又差了一点。原由要是从虞家好几代之前说起,虞家祖上是盐商,家境非常富裕,经济条件好了,就想着有社会地位。开始努力洗白往书香门第靠拢,家里建了私塾,努力让子孙们在科举上有建树。   到了虞老太爷这里,果然一鸣惊人,虞老太爷二十岁就中了进士。虞家本来就是做盐商生意,跟官家联系不少,家里又有钱,也舍得花钱,便轻轻松松谋了个不错的官职。恩师做媒,娶了敬国公府的周家嫡女为妻,也就是虞老太太。   虞家从商户变成官家,还娶了国公府的小姐,身份是一下子就提上去了,却总被人说根基浅薄。虞老太太虽然是新媳妇,但娘家家底够厚,陪嫁够多,虽然不至于把公婆都压下去,至少虞老太爷是不敢在这个媳妇跟前拿出大爷款。   虞老太太出身世家,知书达理不说,管家理事也相当有一手。进门没多久,管家权就拿到手里,更争气的是生了两个儿子。后来公婆去世,虞老太爷是独苗,得了虞家全部家产,虞老太太理所当然的全部握在手里。   就是到现在虞老太太年龄大了,管家权已经下放给虞大太太,自己的嫁妆自是不必说,家中上下没人敢说动老太太的嫁妆。就是虞家的家底,虞老太太仍然紧紧握在手里,派到虞大太太手里的不过是一些田庄地亩,每年收益都是固定的,够支付全家老小花销,剩余却不多。至于其他的,虞大太太是一分摸不着。   虞老爷倒是有功名在身,是虞老太爷在世时,花大把银子给他捐的官职。虞老爷虽然不是纨绔却没有当官的本事,官当的不死不活,看不出升迁的可能性。   经济大权没有,男人又不争气,再加上虞老太太脾气大,辈份高,威仪也足够,压的虞大太太在虞老太太跟前总是伏小做低,就是现在儿媳妇进门了,也不敢大声说话。   小丫头打起帘子,虞秋荻进了荣寿堂,没听到里头有说话,虞秋荻也把脚步放轻了。虞老太太住的这五间上房,非常阔敞,当年虞老太爷买到宅院之后,院中所有房舍翻修一遍。后来虞老太太搬到荣寿堂来,仍然嫌房子破旧,便自己拿钱,把房舍里外重新装修,家具也全部换了新的。   看了一圈,在左边碧纱橱的贵妃塌上看到虞老太太,正闭目养神,旁边两个丫头轻轻捶着腿。虞秋荻知道祖母没睡,要是睡着了门口丫头肯定会说。   “三丫头回来了,房子收拾的怎么样?”虞老太太睁开眼,唇角即使带着微笑,脸上线条过于刚硬,显得威气十足。   虞秋荻笑着走过来,道:“太太派了吴大娘过去料理,再妥当不过,请老太太放心。”   虞老太太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指指旁边小凳让虞秋荻坐下,自己仍然在榻上歪着,道:“三丫头可觉得我老婆子偏心了?”明明是给二娶媳妇,结果亲事办的却不是那么回事。   虞秋荻坐下来,挥手让小丫头退开,自己帮着虞老太太捶腿,笑着摇摇头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老太太教导孙女这些年,这个道理我如何不懂的。二妻并立只会让家宅不宁,凡事都得有了顺序,才能百事顺心。”   虞老太太欣慰的点点头,叹气道:“要不是实在无人可过继,我何曾想让秋元兼祧,我现在只想着孙媳妇们能生下孩子,好让两房都后继有人。”   虞秋荻笑着道:“老太太的主意自然是最好的,以后等两个嫂子都生下孩儿,两房都后继有人,老太太两手抱不完,那时候才更好呢。”   虞老太太听得高兴起来,自己一天天老去,唯一想的就是能早日抱上重孙,尤其是虞家子嗣单薄。大房中也生下几个儿子,却只养大了一个虞秋元。自己次子亡故之时,虞老太太是揪心的疼,恨不得替儿子去死了。现在到虞秋元成亲,她这个祖母唯一想的就是快点抱孙子,不管谁生的,只要是虞家的子孙就行。   “太太来了……”外头小丫头传话进来。   虞秋荻忙起身行礼,虞大太太只是微笑以对,虞秋荻打小就被老太太抱到身边养,相见的时候少,自然也说不上有什么感情。倒是这两年,她儿媳妇都娶了,虞老太太仍然把她骂的抬不起头来,说怨恨还不至于,心中有几分苦闷倒是真的,连带着对虞秋荻的也减了几分。   丫头搬来椅子,虞大太太坐下来,虞老太太这才道:“三丫头正跟我说二孙媳妇的新房布置的好,明天媳妇就要进门了,你不在外头忙,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因为不太喜欢这个儿媳妇,也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对其责骂的时候多,连早晚请安都免了她的,只是让她每七日过来一趟,彼此都清静。   虞大太太忙赔笑道:“我就是听说三姑娘过去看了,只怕婆子们有哪里不周到,所以特意过来问问。”   虞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道:“当日跟陶家说好的,要以嫡女为大,现在小陶氏进门,自然不好大肆操办,看着像是娶妻就好了。”大礼不错就好,排场什么的都不讲了。   “老太太说的是,自然不能跟前头大媳妇那样,不过我也特别交待了,再怎么着简慢也是正妻大礼。”虞大太太笑着说,要是全依纳妾礼,只怕陶家也不会愿意,倒是大陶氏一直叫在她跟前这样委屈那样委屈,她也懒得理会,当时说好的是兼祧,婚事再怎么简单,也得按时娶正妻的标准来。   “不过说起来,大孙媳妇进门这都一年多了,肚子怎么没见动静?”虞老太太口气有几分担忧的说着,兼祧的根本目的是想着虞家子嗣旺盛,让大陶氏先一年多进门,其实是想她能趁着这个时间生下嫡长孙。   大房是长房,按理说大陶氏所生的儿子就是比小陶氏生的小,也该是嫡长孙,但要是年龄上再占有优势那就更好了。本来就是一夫多妻,小陶氏所生也一样是嫡子,家谱排行上,大小比较关键。   虞大太太脸色多少有点难看,因为虞老太太免了她的请安,大陶氏也不来老太太这里,每七日跟着过来一趟,所以许多事情虞老太太也不太清楚。   大陶氏是家里捧凤凰似的捧大的嫡女,脾气未免大了些。虞秋元作为虞家的独苗,更是众星拱月,虞老太太那么大的脾气,在这个孙子跟前也成小绵羊了,又是新婚小夫妻,彼此也不知道脾气,两人虽然不至于动手,却是吵个不休。   “怎么了?他们夫妻相处不好?”虞老太太留意到虞大太太脸色,当日挑亲事时她其实不太满意大陶氏,漂亮是足够,但看她说话行事总觉得不够宽厚,没有容人之量。不过兼祧两房的亲事本来就不太好寻,陶家总有个大差不差,也就顾不得这些,倒是小陶氏,看着更好些。   虞大太太不敢说实话,只是笑着道:“小夫妻难免要说上两句,时间长了就好了。再加上秋元一直忙着读书,准备今年秋闱,在书房的时候难免多些。”   “嗯。”虞老太太听得比较放心,又道:“虽然娶媳妇要紧,秋闱也是大事,还是要把心思多放在书本上才好。”   “老太太说的是。”虞大太太赔着笑脸。   虞老太太刚想挥手让虞大太太退下,管家娘子却是匆匆进门道:“老太太,大太太,大姑奶奶回来了……”平常事务让小丫头或者婆子回话即可,这回事大,她就亲自来了。   屋里三人都是一惊,按常理说弟弟娶媳妇,出嫁的姐姐肯定要回来看看。但虞大姑奶奶不同,她年前死了丈夫,现在是寡妇,孝期还没过,按理说这种场面是要回避的,此时突然过来,只怕不是好事。   虞老太太坐起身来,脸色难看起来,却是道:“让大姑奶奶来我这里说话。”   “是。”管家娘子迅速去了。   虞大太太也是一脸不安,虞老太太也不再躺着,起身就想往正厅走。虞秋荻忙抚起老太太,虞大太太慌乱之中也想起来伸把手。虞老太太却是挥手道:“我还没那么老,三丫头扶着我就好。”   虞大太太讪讪的垂下手。   虞秋翎   虞家大姑奶奶是虞大太太所出,虞家嫡长女,十五岁出嫁,带着两万银子嫁妆嫁入曾家。与虞家这种根基不深的官宦人家相比,曾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每代都有子孙出仕,繁盛了一二百两年的大家族。   虞秋翎嫁的是曾家嫡系老三,当时托人打听时,媒人就说过,因为是幺子,长辈们娇宠的有些过,并不爱读书,不过以曾家的背景,谋个官职肯定不成问题。   虞老太太当时有点犹豫,虞大老爷和虞大太太却都说很好,虞家的家底说不上厚,女儿能嫁入真正的书香门第是好事一件,就是曾三爷不太爱读书,这也没什么,现成的例子就是虞大老爷,捐的官不是一样是官老爷,虞大太太照样有凤冠霞帔。曾家那样的背景,给曾三爷捐个官就跟玩似的。   后来虞老太太亲自相看了曾三爷,相貌堂堂,说话行事看着也行,曾家家风严,子孙再纨绔总有个限度,这才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虞秋翎嫁过去之后日子倒也过得去,没想到两年不到,曾三爷死了。关于曾三爷的死因,一直到现在曾家还跟敬国公府打官司。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据说曾三爷跟敬国公府的周五爷两人争戏子,两人指使小厮手下们当场打了起来。   打完之后,两人各自回家,当时也没觉得怎么样。没几天曾三爷就卧床了,据说是两方打架打出了内伤。都已经过去两三天,再者当时都是看着曾三爷走着回家的,周家如何肯认。曾三爷养了三个月,没养好病却是去见了阎王。   虞秋翎成了寡妇,周家和曾家结下大仇了,官司从顺天府打到皇家内苑,一直到现在也没个说法。虞秋翎作为苦主,本来该是被曾家上下同情的,比较纠结的是,虞老太太也姓周,打死曾三爷的就是虞老太太的娘家侄孙。   一边是娘家侄孙,一边是孙女婿,虞老太太是无所奈何。虞老爷本来就不是有本事人,让他出力跑关系实在太强人所难。要是其他事情估计也没人会责怪虞老爷,但这回因为事关周家,曾家指责虞家不肯出力。   天地良心,虞家真是有心无力,虞家本来就没什么根基,最有力的姻亲就是敬国公府,这回事情又事关敬国公府五爷,人家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外头亲戚看的比自己亲儿子要紧。   “老太太……”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不等人进门,虞秋翎哭着的声音就从院里传了过来。虞大太太听着就掉下眼泪,这大半年虞秋翎没少派丫头给家里诉苦,说婆婆如何刻薄她了,妯娌们嘴里的酸话更是不必说了。   小丫头挑起帘子,只见丫头扶着虞秋翎走进来。虞秋荻已经许久没见过大姐,此时乍然相见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虞秋荻今年不过十八岁,正该花一样的年龄。此时一身素镐,双颊下陷,好似老了十岁一般。   虞大太太再也忍不住,伸手搂住虞秋翎,哭喊着道:“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   虞秋翎进门时本想止住眼泪的,现在虞大太太痛哭起来,也不由的也大哭起来。虞秋荻虽然比较想知道前因后果,此情此景也只能先跟着掉泪。   虞老太太向来不是吃素的,有事说事,哭天抹泪的她并不欣赏。便对虞大太太道:“大丫头才回来,你也不问问她是出了什么事,你抱着她哭事情就能完了!”   虞大太太抽咽着,怎么也止不住眼泪,却是放开虞秋翎,拉着女儿坐下,道:“这是怎么了,在曾家受什么委屈,现在都跟娘说。”   虞秋翎把眼泪擦擦,别看哭的那么凶,作为虞家的嫡长女,她的性格并不软弱,火力全力时能把曾三爷喷倒在地上。自从曾三爷挂了之后,是受了不少闲气,不过她总的来说并没有吃多少亏。让虞秋翎说,曾三爷死了也好,成亲两年多,夫妻一直处于对喷状态,连个孩子也没有,又因为跟人争戏子被打死的,死了活该。   “今早好好在屋里坐着,我婆婆就把我叫了去,说让我过继曾家分家出去的三叔公的孙子。那孩子是我见过的,已经六岁多,早知道自己父母是谁,而且顽劣成性。我就与婆婆这孩子不合适,本来就是想商议着来,结果我婆婆却是发大雷霆,说我克夫相,又说虞家如何如何,我实在气不过,便与她分辩几句,话越说越难听,我实在没办法,便回了娘家。”虞秋翎抽咽说着。   “曾太太好生糊涂,都六岁多的孩童,如何过继。”虞大太太一脸愤愤不平的说着,明明就是曾三爷自己胡闹以至丢了性命,竟然还说自家女儿克夫。女儿年轻守寡已经让人心疼,要是子嗣再没过继好,这辈子就完了。   虞秋荻低头不说话,心里却是明白很,当了这些年姐妹,虞秋翎哪里是肯吃亏的人,这番折腾是不想给曾三爷守着。想想也是虞秋荻二十岁还不到,也没个孩子,守着做什么。不如带着嫁妆回了娘家,再嫁他人,还能重新开始一回。过继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在族内过继,亲爹娘是谁瞒都瞒不住,能不能养熟也不知道,白操一辈子心的多的是。   虞老太太更是不理会虞大太太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其实她何曾想自己孙女青春守寡,就这么了此一生。问题是曾家跟周家的官司还没个说法,夫死改嫁的不是一个两个,但丈夫生前官司还没了,就要急着归宗改嫁只怕有些不妥。半晌才道:“既然回家了,那就先在家里住几天,二房娶媳妇,你也别到前院去。东边的小跨院我给你了三妹妹住,屋子小,你们也姐妹也另一处挤了,让人把西边的小跨院收拾出来,让大姑娘住下。”   虞秋荻听得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低头道:“谢老太太怜悯。”   她折腾了这大半年不过乎是因为不想守寡,偏偏嫁入的又是曾家这样的书香门第,最讲规矩。现在听虞老太太说要给她收拾房子,知道祖母这边已经答应,家里的事只要祖母点头了,就是父母也是没话说。   虞老太太叹口气,她虽然是国公府小姐出身,但在她看来,规矩再大也不如儿孙大。就是现在不好说让虞秋翎归宗的事,但虞家就留着虞秋翎住着,若是曾太太真跑到虞家来说过继的事,她也顾不上自己这张老脸了。   虞大太太对于女儿和婆婆的意思都没能领会,但作为亲娘,她疼虞秋翎的心是肯定的。虞老太太说留虞秋翎住下,又给她收拾屋子,只怕婆子们做得不够好,便要亲自去看看,心里还盘算着要给女儿好好补补身子。   “去吧,你们娘两去吧,闹了我这么久,我也乏了。”虞老太太挥手说着。   虞秋翎垂首道:“孙女不孝,老太太这么大年龄了,还吵得您不能安生。”曾家是很想她能守着,这样过继个孩子,这个人不至于就此绝了。她若是想遂了心愿意,只怕还要有一番风波。   “傻丫头。”虞老太太听得只是笑,虞秋翎是虞家孙辈里头一个,美丽大方,聪明能干,她如何不喜欢,现在是她一辈子的大事,自己这个祖母自然也要拼尽全力。   虞大太太和虞秋翎退下,虞老太太是真觉得累了,看一眼旁边站着的虞秋荻,道:“三丫头扶我到床上去躺会,让丫头们过来侍候,你也回去歇着吧。”   “是。”虞秋荻笑着答应,知道虞老太太要多睡一会,便唤了近身丫头过来侍候虞老太太躺下。   虞老太太却是意味深长地看虞秋荻一眼,这丫头虽然小,心里却是个极明白的,虞太太领会不了虞秋翎的意思,看神情她是明白的,道:“你觉得你大姐姐能在家里留多久?”   虞秋荻已经习惯祖母有事跟她说说,实在是虞老爷和虞大太太的智商多少偏低,虞秋元又常年抓不住人,她倒是常杆在虞老太太身边。低头浅笑道:“大姐姐自然想住多久就能住多久,本就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曾家是比一般人家难缠些,但虞秋翎只是曾家媳妇并不是曾家女儿,大珠对于寡妇再嫁向来比较宽容,当然愿意守着更好,一块贞节牌坊就打发了。但若是媳妇想嫁,娘家人也同意,夫家想拦也不容易,曾家只是家底厚些,还说不上是权倾朝野的皇亲国戚。大家坐下商议一番,只要虞家咬死要女儿改嫁,曾家也没办法,大珠法律都不会支持曾家。   插花   虞秋荻自小跟着虞老太太在正房住,长到十二岁时,终于有了自己院子。虽然是虞老太太旁边的小跨院,好歹也是自己独立的窝,当年虞老太太修整自己正房时,连带着两边的小跨院也都顺手收拾了。   三间正房是一明两暗,虞秋荻住在左边稍间里,右边稍间让她收拾了小书房。虞老太太从来都不认为女子无才就是德,相反的她觉得女子就该多读书,读书能让人明理,女子只有知书达理了,才能更好的判断家中事非。   “把前几天老太太给的那个琉璃插花瓶拿过来,再派几个小丫头到后花园里采些鲜花来,我给大姐姐送去。”虞秋荻吩咐着小丫头,虞秋翎这回住下怕是不会走了,以往她们姐妹都相处的不错,此时回来了,她这个妹妹肯定得示好。   墨晴向来最明白虞秋荻的心意,先把花瓶找出来,随后就亲自带着小丫头去了后花园。小跨院离后花园近的很,从后边角门过去就是。   没大会功夫,墨晴挽着小花篮回来,先用剪刀把花上的刺挑干净了,虞秋荻这才动手开始插花。各色牡丹配着一些零碎小花,够美够艳,虞秋荻对自己的手艺是越来越满意了。   墨晴却不由的小声道:“大姑奶奶还守着孝,如此鲜艳怕是不太合适。”   虞秋荻笑着道:“大姐姐现在就想要点鲜艳的东西。”虞秋翎回娘家来就是因为不想守孝,又不是送她大红衣服,只是一个插瓶而己,不用如此计较。   换了身衣服,墨晴抱着插瓶,虞秋荻去了西边跨院。西边跨院虽然空了一段时间,家俱却是齐全的,也有人定期打扫。现在只要打扫干净,拿来床上用品和平常生活用品,虞秋翎是带着丫头回来的,再派上几个粗使婆子就可以了。   虞大太太说不上是聪明人,但这么点小事办起来肯定很利落,等到虞秋荻带着丫头到西跨院时,上下都己经收拾整齐。   虞秋荻没看到守门的丫头,也没敢直接进屋,只是把脚步放重,把声音拉高,道:“大姐姐在屋里吗?”   “在屋里呢,三姑娘快请进来。”虞秋翎的陪嫁丫头雪莲笑着迎了出来。   虞秋荻这才进屋,东西跨院的房舍格局都是一样的,床都摆在左边稍间里。此时虞秋翎正和虞大太太坐在旁边塌上说话。看到虞秋荻过来,身后丫头还抱着个插瓶,虞秋翎看的是眉开眼笑,虞秋荻素来最懂虞老太太心意,现在虞秋荻送这么鲜艳的插花瓶进来,她如何不高兴。   虞大太太脸上却有几分不喜,倒不是因为虞秋荻,而是因为虞老太太。在虞老太太跟前时,她不敢怎么样,没在虞老太太跟前,她就没那么客气了。看到墨晴手里抱着的插瓶,便不悦的道:“你大姐姐还守着孝,哪能摆这么鲜艳的东西。”   虞秋翎却是一脸高兴,亲手接了过来,又对虞大太太撒娇道:“虽然说是守着孝,但在娘家不比婆家,我大半年没见过鲜艳的东西,难得妹妹知我心意送来。就是一个鲜花插瓶而己,也摆不了几天,母亲疼我,就让我摆几天吧。”   虞大太太这才不说话。   虞秋翎亲自把插瓶摆好,又让丫头给虞秋荻搬椅子,姐妹坐下了,虞秋翎就笑着道:“还是三妹妹最有心,知道我回来了就忙来送东西。”   “那是正巧我也在老太太屋里,最早知道大姐姐回家,只怕此时二姐姐和四妹妹都得了消息,正在来的路上。”虞秋荻笑着说。   二姑娘虞秋芳跟虞秋翎是亲姐妹俩,都是虞大太太所出,四姑娘虞秋芸是虞老爷的妾室所出,相对来说差一层,但比较起来,还是她这个堂妹与虞秋翎关系最远。   丫头端茶上来,姐妹俩闲话几句,虞秋荻也就要回去,她不过是来表示一下心意。心意到了就好了,虞大太太这个亲娘在这里坐着,估计一会亲妹妹也要过来,自有私房话说,她也没必要杆着了。   “雪莲,送三姑娘。”虞秋翎吩咐丫头。   虞秋荻又向虞大太太和虞秋翎告辞,这才带着丫头回去。   虞秋荻带着墨晴刚跨出院门,抬头就见四姑娘虞秋芸带着丫头过来了,虞秋芸今年也是十三岁,只比虞秋翎小三个月,是虞老爷的爱妾安姨娘所出,长相极似其母,也是虞家姐妹中最漂亮的一个。   安姨娘生的美貌如花,在虞老爷跟前得宠了十来年,生下虞秋芸后也曾经生下一子,半岁时却夭折了,后来再没生育。虽然子嗣上无建树,却不妨碍她受宠。也因为她受宠,虞秋芸是安姨娘亲自抚养长大。   至于虞秋芸的品行,按照虞老太太的话说,果然是姨娘养出来的,妖妖饶饶不成个提统。就这样的德性,当妾室是好样的,只怕没有哪家能看上这样的正室夫人。   本来虞老太太还想着虞秋芸要议亲了,接到自己身边抚养一阵子。没想到从去年开始,虞老太太就开始病,也不是多大的病,就是一直病歪歪的。接虞秋芸过来的事自然延误了,眼下小陶氏又要进门,虞秋元兼祧两房,媳妇之间未必能太平,现在虞秋翎又要归宗,只怕虞老太太也顾不上她了。   “见过三姐姐,三姐姐好。”虞秋芸软绵绵的声音响起,配着她弱瘦扶风的身段,看上去真是我见犹怜。要是男人可以自由的挑老婆,虞秋芸肯定十分抢手,要是婆婆们挑儿媳妇,十之□都看不上这样的,首先考虑头一个问题,瘦成这样子嗣上行不行。   虞秋荻笑着道:“四妹妹是要去看大姐姐吧,太太也在屋里呢,快点去吧。”   安姨娘虽然得宠,却没有儿子,虞家只有一个宝贝疙瘩,还是来自虞大太太的肚皮。看在唯一儿子的份上,虞老爷从来没有下过虞大太太的脸,安姨娘自然也在虞大太太面前硬气不起来,妻妾之间也算是和谐。不过据说二姑娘与四姑娘之间,不是太和谐。   “妹妹有空再跟姐姐说话。”虞秋芸笑着说,却是让开路先让虞秋荻过去。   虞秋荻微微一笑,带着丫头回了东跨院。虞秋芸虽然身段举止上看着有点不太上道,但要说智商,她明显甩虞秋芳三条街,自己亲姐姐哭着回娘家了,当妹妹就是有再要紧的事,也该第一时间过来看看。堂妹看过了,庶妹也看过了,唯一这个亲妹还不见动静。   有时候虞秋荻也很奇怪,虞大太太是怎么教的女儿,两个女儿都是自己养大的,虞秋翎大方端庄,举一反三,脑子非常灵活,从虞老太太起,没有不喜欢她的。虞秋芳则是愚蠢的典型教材,连虞老爷都不喜欢这个女儿。   虞秋翎未出嫁之时,虞秋芳就看这个亲姐有点不顺眼,觉得她分了父母的宠爱;后来虞秋翎出嫁了,虞秋芳就开始看虞秋荻不顺眼,认为分了虞老太太的宠家。至于庶妹虞秋芸那更是不看在眼里,赤果果的岐视。虽然姑娘们各自分开住,虞秋芳离虞秋芸住的更近些,姐妹之间经常不和,每每闹到虞老爷跟前,虞老爷总是把虞秋芳削一顿。   “大奶奶怎么没过来?”墨晴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连虞四姑娘都接到消息去看大姑奶奶了,按理说虞大奶奶应该比她跑的更快才是。   虞秋荻轻轻一叹,道:“估摸着正在屋里生闷。”明天小陶氏就要进门了,本来该属于一个人的丈夫要两个人分,是个女人都会郁闷。但把郁闷摆在脸上,啥事不管不问,大姑子回娘家了也不来问侯一声,就多少有点……   虞老太太不太清楚前院的事,她多少有点知道,就大陶氏自己时就跟虞秋元相处的不好,现在新人进了门,还不是一般的妾室,是兼祧的正妻,只怕将来虞家内院能闹成一锅粥。   迎亲   现在天气暖和,虞秋荻的早饭是跟虞老太太一起吃的,按平常时间过去,虞秋翎己经在了。一身浅白衣裙,满头银器,身上不带一点颜色,这就是寡妇的生活。怪不得虞秋翎一直想归宗再嫁,实在守寡就是进了活死人墓,生命中除了黑暗再无其他。   上前先给虞老太太请安,然后再是姐妹厮见。虞秋翎脸上愧疚的道:“今天是二房弟妹进门的日子,按理说我是不该回来的。”她一个寡妇,这种场合本该回避,受再大的气也该等新媳妇进门之后再回娘家。   虞秋荻忙笑着道:“大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女儿出嫁了,到夫家受了委屈肯定回家给娘家人说,我虽未见过二嫂,却知道她是个通情达理的,怎么会在意这些。”   虞家摆出的就是迎妾的架式,小陶氏想不通情达理也难。再加上虞秋翎选这个时间回来,也是想让参加婚礼的妇人们知道她的委屈,想让媳妇守着,夫家对媳妇最起码也得过的去,夫家天天克薄媳妇,只要媳妇还有娘家可回,肯定会回去。   早饭毕,虞大太太带着大陶氏来了,今天并不是七日觐见的日子,但今天小陶氏进门,虞大想想还是先来老太太这里一趟。虞大太太倒是一脸喜色,娶儿媳妇没啥可气的。大陶氏脸上隐隐有几分气闷,手里的帜子捏的死紧。本来是大喜的日子,她却是一身天湖蓝色衣裙,头上倒不敢满头银钗,却是珍珠翡翠,总之不见一点红。   虞老太太眉头皱了起来,她骂儿媳妇都从来不带一丝犹豫,现在到孙媳妇了,她更是有什么说什么,对大陶氏道:“你是大嫂子,该拿出你的气度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穿成这样招呼宾客,算是什么意思。”   大陶氏紧咬着下唇,却是道:“我正想跟老太太说,孙媳这几天身子不适,今天怕是不能招呼宾客了。”想到今天晚上虞秋元要跟那个小贱人洞房花烛夜,她就气的全身发抖。   虞老太太脸上有几分怒色,言语更是不客气,道:“怎么,你倒是耍起性子了?男人三妻四妾本来就是平常的事,更何况现在进门的是你亲妹妹,虽然说是兼祧,你自己睁眼看看,你进门时是什么排场,现在你妹妹进门又是什么排场。你住的是什么房子,她住的又是什么房子。事事都以你为大,你妹妹就是进了门,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你嫂子,她若有哪里失礼,虞家也不能容她。现在倒好,她还没进见,你就先不能容她了。”   大陶氏脸涨的通红,一声不吭。虞大太太知道虞老太太这是生气了,也显得有点手足无措。虞秋荻做为未出阁的小姑娘,牵扯到夫妻之类的话题她是不能插嘴的。   此时就要虞秋翎出马了,虽然大陶氏进门这一年多,跟虞秋翎说话的时候都不多,昨天虞秋翎回来,大陶氏别说亲自去,丫头婆子都没来过一声。但虞秋翎跟虞秋元姐弟关系很好,虞秋翎归宗之后,用到弟弟的时候还很多,倒是想极力跟弟媳妇打好关系。   便笑着道:“大弟妹是新媳妇,才进门一年多,正跟弟弟新婚燕尔的时候,现在突然多出了个人,心里一时不痛快是有的。不过大弟妹那么宽厚大度,更何况进门的是自己的亲妹妹,怎么会介怀。现在离中午还早,宾客还没来,只是跟着母亲一起过来给祖母请安,没顾上换衣服是有的。”   话说到这里,大陶氏只要顺着虞秋翎的话说,也不用道歉怎么样,只说一会会换衣服,事情也就这么揭过去了。偏偏大陶氏一声不吭不说,脸上却是越来越委屈,眼泪都要掉下来。   这回连虞秋翎都有点词穷了,虞老太太脸上更怒,指着大陶氏道:“不用在我面前装委屈,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那就在屋里好好给我歇着,连床都不要下。”   大陶氏再也忍不住,眼泪直落下来,抽咽哭着。虞大太太更不敢吭声,虞秋翎也不说话了,大陶氏是不是真不舒服她也不知道,可以肯定大陶氏是真没脑子。   “大好的日子哭什么丧,别在我眼前讨嫌。”虞老太太火气冒了起来,要是迎小陶氏进门,排场摆大了,或者哪里委屈大陶氏,她哭还有话说。现在迎小陶氏跟纳妾差不多了,住的都是原本妾室住的房子。还是不知足,更何况小陶氏还是她亲妹妹,这连容人之量都没有。   大陶氏抹着泪道:“是,媳妇先回去了。”说着,行礼退下。   等到大陶氏出了屋,虞老太太又气又叹,对虞大太太道:“连自己亲妹妹都容不下,以后要是元哥儿想纳房妾室姨娘,还不得闹疯了。”   虞大太太不接话,当时她看中的是自己妹妹家的两个姑娘,是虞老太太自己看中陶家的姑娘的,现在虞老太太又说大陶氏不说,她就干脆不吭声。   虞秋翎笑着劝道:“新媳妇都这样,慢慢的就好了。”是个女人都嫉妒,大陶氏的问题是智商不够高,连面子活都不做。当着太婆婆,婆婆的面都这样,如何能讨得了婆婆的欢心,只怕自己丈夫跟前也买不了好。   虞秋荻也笑着道:“今天是大喜日子,老太太消消气,前头怕是准备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与姐姐侍侯着老太太梳头更衣,往前头去看看。”今天是迎亲的日子,未出阁的女子不好往前头去,虞秋翎是新寡也不能过去,倒是虞老太太做为祖母,肯定要到堂上去。   姐妹俩个齐动手,给虞老太太发钗衣服都选了鲜艳的颜色,又小心搭配颜色,不会把老太太打扮成老妖精。虽然是眼看着要抱重孙的人了,虞老太太是一直喜欢鲜亮颜色。年龄在这里摆着,辈份在这搁着,平常打招的肯定不能太花招,所以每到有大节日的时候,虞老太太都衬着机会好好年轻一把。   虞秋翎又唤来婆子抬来滑杆软轿,两姐妹算是把虞老太太哄高兴了,送虞老太太出院门时,虞老太太想想还特别吩咐虞秋荻一句:“今天怕是没什么亲友过来,一会你到新房去看看吧。”一般来说新娘子屋里总会有女性亲友过去,都是为了凑热闹,看看新娘品貌。虞家本来就没什么嫡系亲友,今天会到新房去的,只怕一个都没有。   “是,我一会就去。”虞秋荻笑着。   把虞老太太送出院门,两姐妹同时收了笑脸,互看一眼,虽然没人说话,心里却是忍不住叹气,自古以来后宅里的妻妾之争己经够闹腾的了,要是妻妻之争……   “我是不能去,不然我肯定也要去看看的。”虞秋翎笑着说,她知道虞秋荻的顾忌,但大陶氏如此不上道,以后虞家谁说了算也不好说。一般官宦子弟为了家风都会小心处理妻妾关系,只怕被政敌抓到把柄,但兼祧的两个都是妻,又没有宠妻灭妻之说。   虞秋荻叹气道:“那日老太太还跟我说,国无二主,天无二日的话,我只望子大嫂子能把心放宽了,早日给哥哥生下嫡长子。”   “真能如此就好了。”虞秋翎也有几分感叹,有儿子就有了底气,生下嫡长子,大陶氏的地位才算是稳了。若是让小陶氏生下嫡长子,只怕以后更有得闹。虽然两个都是弟媳妇,她是大房的女儿,自然更希望大陶氏好些。   姐妹俩又说几句便各自回房,现在离新娘子进新房还有点早,二房那边多少还有点喜气,到这边是一点也沾不上。大陶氏又说自己身体不好,虞老太太训人时她也在场,亲自过去只怕大陶氏脸上也不太好看,想想把自己的奶妈姜婆子叫了来,打发她去看看大陶氏,做为小姑子怎么着也得表达一下对嫂子的关心之情。   前头虞大太太没派人来传话,虞秋荻在自己屋里吃的饭,看来前头宾客实在少的可怜,可怜到家里姑娘们都不用出去见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虞秋荻换了身衣服带上丫头去了偏院,虽然是正日子,偏院仍然显得十分冷清。郑娘子带着丫头婆子出出进进,看到虞秋荻过来,忙迎上来道:“三姑娘来了,快请屋里坐,大爷己经去迎亲了,一会就要回来。”   “大娘辛苦了。”虞秋荻笑着进了屋里,昨日过来看,虽然快收拾完了,到底是半成品,现在己经全部收拾妥当,倒也似模似样的,这里不止是小陶氏住,虞秋元也要来过夜,收拾的太不像样,只怕会委屈了他。   郑大娘亲自给虞秋荻搬了椅子过来,来喝喜酒的亲友都少的可怜,估计也不会有人来,屋里也没其他事情,虞秋荻便跟郑大娘闲聊起来,着:“二嫂子一个人住在二房这里,只怕下人们侍侯也不方便。”   郑大娘也道:“可不是,其他的都好说,就厨房要麻烦些,现在天气暖和还好,到冬到时只怕饭端过来就要冷了。”   虞秋荻只是淡然一笑,又问郑婆子:“二嫂子带了几个陪嫁过来?”记得大陶氏是陪了四个丫头三房人。   “两个丫头,还有一房人,是自小带她的奶妈。”郑婆子连忙说着。   正说着,只听前头鞭炮声响起,郑大娘忙迎出去看,又对虞秋荻道:“是大爷迎亲回来了……”   小陶氏   鞭炮声一直响个不停,迎亲回来还要进门拜堂,入洞房还要好一会。郑大娘带着丫头婆子先到外头准备,虞秋荻屋里继续坐着,刚想端起杯子喝茶,耳边传来安姨娘柔柔弱弱的声音:“三姑娘也在呢。”   虞秋荻站起身来,却没有见礼,安姨娘快三十岁的人了,保养的却似十七八的姑娘,尤其是跟四姑娘虞秋芸一起出现时,两人不像母女,倒像是姐妹俩。笑着道:“安姨娘和四妹妹也来了……”   安姨娘笑着道:“没想到三姑娘也在,本以为太太会带着三姑娘到前头招呼宾客,我带四姑娘过来时,太太正带着二姑娘去花厅呢。”   虞家四位姑娘中除了虞秋翎大些,剩下三位都是同龄人,今年都是十三岁。正该议亲的年龄,想有门好亲事,跟着当家太太奶奶出门交际就很必须,但虞秋芸跟着虞大太太出门的次数实在少的可怜。   虞秋荻微笑道:“老太太去前头去特意嘱咐我到新房看看。”   大房的妻妾的斗法别扯到她身上,这些都与她没关系,安姨娘也不用拉她说事。她的亲事早在父母在世时就订好,倒是虞秋芳的亲事一直没个着落,虞大太太不带她,只带虞秋芳出门也算情理之中,至于为啥不带庶出女儿,这就不是她能管了的。   安姨娘见虞秋荻不上套,怯生生的笑着,转开话题道:“今天二奶奶进门,是姑娘的嫡亲嫂子,自然要派姑娘过来看看才能放心。”   虞秋荻继续微笑道:“太太为大哥哥操办的婚事,老太太自然再放心不过。”   安姨娘是个厉害角色,能哄住虞老爷这些年。唯一的缺点就是肚皮不争气,没生出儿子来。不然她斗败虞大太太是妥妥的。   安姨娘暂时想不出勾虞秋荻上套的话,只能微笑以对,因为住处的关系,她跟虞秋荻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虞秋荻天天跟着虞老太太,虞老太太连虞大太太都不想天天见,又怎么容她一个妾室过去侍侯巴结。倒是虞秋芸说过,三姐姐精明着呢。   虞秋荻笑着径自坐下来,也不让安姨娘和虞秋芸坐。按理说二房娶正妻,安姨娘一个隔房姨娘都不该过来,但她来了,还把虞秋芸也带上,那就不好赶她走。   她能猜出来安姨娘此时带着虞秋芸过来是为什么,小陶氏严格说起来是二房的媳妇,叫虞大太太大伯母,而不是婆婆。安姨娘自己没能生下儿子,虽然有宠爱却是硬气不起来,她想在后宅生活的更好,就需要有同盟者。   安姨娘估计是看上小陶氏,虽然说是兼祧,但后娶妻子地位总是比前头妻子低,属于半妻半妾的地位,唯一比妾强的是,所出子女都是嫡出,儿子认自己为嫡母。   从虞大太太那边说,大陶氏才是她嫡亲儿媳妇,对小陶氏必然十分怠慢,若是有争执时怕会向着大陶氏。安姨娘应该是想着,既然虞大太太冷落她,那不如自己主动显好,小陶氏生的也是嫡子,若是再能生下嫡长来,情况可能又会不同。   虞家人口不多,能拉住的盟友也不多,安姨娘自然是有一个算一个。大房的妻妾争斗,嫡庶之争,她向来是躲之不及,与她完全无关的事,掺和了只有坏事没有好事,现在就看小陶氏是什么反应。   “新人进洞房了……”外头喜娘一声高喊。   说话间就见新郎官虞秋元牵着大红盖头的新媳妇进门,喜娘扶着新媳妇在床边坐下来,新郎官很上道的跟着坐下来,喜娘又把新郎左边衣襟压在新娘右边衣襟上,撒帐的时候另有人念着吉利话。   没人闹洞房,一切程序都像是走过场,喜娘直接把秤杆拿过来,这就要挑盖头。虞秋荻也跟着打起起精神来,盖头掀开,虞秋荻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明眸皓齿、肤若凝脂、艳若桃李,这种词汇全部都可以往小陶氏身上堆。   大陶氏的样貌自是不差,却属于清秀文静类的,跟小陶氏的的这种明艳动人型不太有得比。尤其是对虞秋元这个对着清汤喝了半年的人,突然来了道增味浓汤,虞秋元脸上的惊艳之色掩示不住。   吃饺子,喝交杯酒,虞秋元也就要走了。虽然今天宾客很少,但新郎官总是得出来敬酒,等散了酒场新郎官才回来。   虞秋元轻轻说了声:“我去去就回。”虞家的酒席都没摆够十桌,敬酒实在快的很。   小陶氏娇羞的看虞秋元一眼,然后轻轻的点点头。   安姨娘旁边打趣笑着道:“啧啧,这才成亲头一天,以后小夫妻还不得甜死了。”   虞秋元听是淡然一笑,出门敬酒去了。   虞秋元走了,安姨娘立即活跃起来,笑着对小陶氏道:“这么重的珠冠,还有这么厚的衣服,二奶奶真是太辛苦了,不如先脱下来松快松快。”   小陶氏却是有几分迷茫的看向安姨娘,那神情好像在说,她不认得眼前的人,也不知道要不要听她的话。小陶氏样貌虽然明艳,但此时神情之小心娇怯,看的女子都有几分心动。   郑大娘就在旁边小声提醒道:“这位是安姨娘,她身后的是四姑娘,左边坐的是三姑娘。”   小陶氏这才站起身来,低声说着:“原来是三妹妹,四妹妹和安姨奶奶……”   虞秋荻忙站起身来,笑着道:“我这就要回去,不唠叨二嫂了。”   新媳妇掀了盖头,新郎官出门之后,新娘身上的凤冠霞帔是可以先脱下来。不过这话一般都是妯娌或者出嫁的大姑子说的,像安姨娘这样,一个隔房的姨娘,又是半个长辈,突然说这样的话,小陶氏是不好接话。   说着虞秋荻起身就要走,还笑着对虞秋芸道:“外头宾客不多,大哥哥一会就要回来了。”   安姨娘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虞秋荻话都说成这样,她总不好再带着女儿呆下去,新郎回来就要入洞房,这是没得围观的。只能笑着道:“我们与三姑娘一起走,改日再跟二奶奶说话。”   小陶氏继续娇羞笑着点头。   虞秋荻前头走,安姨娘带着虞秋芸出门,一前一后出了偏院的门。虞秋荻不想跟安姨娘同路,本想抄后头小路走,却听安姨娘轻笑着,有几分兴灾乐祸的道:“怪不得大奶奶今早那样,这样一个美貌妹妹,谁能吃的消。”   也不知道陶家怎么想的,嫁过来一个这么美貌的庶女当二奶奶,据说陶家的庶女也不少,真为了大陶氏好,就该挑个样貌平凡些的。虽然说贤妻美妾,但小陶氏可不是妾。   虞秋荻只是听,笑笑也不接话。要说安姨娘聪明也够聪明,但就是有点……也可能跟安姨娘的出身有关系,杨州瘦马婢妾出身,看事情少了大局观。不管两个陶氏是吵起来还是打起来,都跟安姨娘都没有一毛钱关系,没本事生下儿子,好歹还有个女儿,眼看着也到了出嫁的年龄,想以后有依靠,就要女儿嫁的好。   贵族人家的庶女想嫁的好,就要有家中女性长辈提携,虞家只有虞大太太和虞老太太有这个身份。虞大太太素来不喜安姨娘,但可以在虞老太太身上下功夫,虞老太太要是说一句,以后出门应酬都要带上四姑娘,虞大太太再怎么样也不敢把她扔放上。现在虞秋芸是既不理会嫡母,也不理会祖母,一味的去讨好虞老爷。   虞老爷是亲爹,在说亲时他的意见是很重要。但再重要他也不能领着女儿出去交际应酬,贵妇中见过虞秋芸都少,如何能知她的情况,要是让媒人说亲,虞秋芸就是虞家庶出,生母婢妾抚养长大,这样说出去,虞秋芸能找到好人家才怪。   再者说虞老爷又不是多有本事的,虞大太太经常不买他的帐,到给虞秋芸说亲时,多半还是嫡母当家做主。至于这个亲爹,出席婚礼就够了,其他的估计都管不了。   洞房(上)   虞秋元做为虞家的凤凰蛋,从小捧到大,别说虞老爷和虞大太太,虞老太太那样的脾气也不敢在他跟前大声说话。在家里说一不二,平常事情就不必说了,就官宦人家最要紧的读书考科举,虞秋元也可以完全凭心情来。   想读书就读书,不想读了出门玩也没什么,但出门一趟至少得六个小厮随身跟着,不能跑太远,得让家里有消息。就是跑远了,几天几夜不回来也没什么,回来之后把他身边的贴身小厮狠罚了一顿,仍然没人舍得动虞秋元一指甲。   按理说这样长大的虞秋元就是没长成超级败家子,纨绔子弟也是肯定的,虞秋元在京城确实是比较出名的纨绔子弟。逗鸡戏狗,寻花问柳,没事的时候还会来群殴,身上挂彩那是常有的。   虞大太太为此是担心坏了,都恨不得找几个武林高手来保护金孙安全。最后被虞老太太拦住了,没人相助虞秋元都能打成这样,要是身边有人,万一闹出人命官司要如何办,这里可是京城。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样的虞秋元在科举上却有建树,本来以虞老爷的意思,托托关系把虞秋元送到国子监去。结果虞大爷表示,去学校读书好麻烦,老师好烦人,坚持在家自学不说,顺道下了一回场,直接考中秀才。   京城一个秀才屁都不算,但这是虞秋元自己考中的,考试前一天他甚至于还在青楼里喝花酒。虞家上下没人对他抱有希望,考秀才嘛,无所谓考上考不上,结果他就轻轻松松的考上,那年他才十四岁。   报喜差官到虞家时,虞家上下都有点搞不清状况,问了好几遍才知道是虞秋元考中了。虞家上下大喜,连摆好几天宴席,秀才没什么,但凭自己真本事考上就风光了。虞秋元现在正准备着明年秋天的秋闱,上书房仍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写出来的文章,老师看过却觉得不错。   不管是不是刻苦读书,能写出文章来,能中功名就可以了。虞家上下对这位少爷,不止是期待他能传宗接代生儿子,更指望他能光宗耀祖。   “大爷回来了……”外头小丫头一声传唤。   小陶氏赶紧站起身相迎,虞秋荻她们走后,她己经梳妆换衣,桌子上酒菜也己经摆好,就等着虞秋元回来。   虞秋元带着几分醉意进门,这都是第二回洞房花烛夜了,按理说紧张激动劲该过去了,但想到小陶氏明艳动人的脸旁,他觉得很有兴致。   “大爷……”小陶氏上前福了福身,声音柔嫩之余又带着几分妩媚。   虞秋元伸手把小陶氏扶起来,轻轻握住小陶氏的手,更觉得冰洁玉骨,肤如凝脂。小陶氏脸颊飞红,不自觉得低下头,不敢跟虞秋元对视。   虞秋元心里更为满意,他并不是没出过几次的门的公子哥,京城的青楼小倌馆他都逛一遍了,对着大陶氏那样的清汤挂面,新鲜劲过去,马上就丢脑后了。现在进门的小陶氏,至少长相上十分对他胃口。   “我己经让婆子在净房备好水,我服侍大爷沐浴更衣。”小陶氏轻声说着,她自己己经洗过了,现在轮到虞秋元洗。按理说做为正妻不用连丈夫洗澡都侍侯,一般会叫小厮或者通房丫头干,但她这个妻,身份实在尴尬。   虞秋元连声说好,其实房事也讲情调的,尤其是他这个风月场上玩惯的了。跟大陶氏洞房就是这样,大陶氏就是一直端坐着不动,连话都不说。吹灯上床之后,更跟个木头似的,虽然不至于忍受不能,但真说不上美好回忆。   小陶氏先侍侯着虞秋元先把新郎官的礼服脱了,又怕虞秋元觉得凉,另外拿个披风给虞秋元先披上。夫妻俩到了净房,小陶氏侍侯虞秋元宽衣,解到里头内衣时,手不自觉得有点抖,脸羞的通红,把头压的死低。   “娘子这是害羞了。”虞秋元笑着,手却是伸向小陶氏的下巴,一副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模样。   小陶氏身体微颤,却不躲闪,只是低声道:“大爷,先沐浴吧。”   “好,我要你给我洗。”虞秋元笑着说。   衣服一件件脱完,虞秋元却没有马上进浴桶里,却是问小陶氏:“娘子,我长的好看吗?”   不是虞秋元自夸,论长相在京城富家子弟他绝对是数的着,要是列美貌公子排行榜,他就是入不了前三甲,也肯定能入前十。   “相公最美貌。”小陶氏声音虽轻,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呵呵……”虞秋元大笑起来,对小陶氏的回答极其满意。他当时也问过大陶氏这个问题,结果大陶氏听得发怔,好像根本就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虞秋元进了浴桶,小淘氏也把外衣脱了,只着内衣,开始侍侯虞秋元洗澡。这种事情对小陶氏来说绝对是破天慌头一回,如何做干根本就不知道,虞秋元也不指望她做什么,只是小陶氏这样的态度让他很喜欢。   洗好出来,小陶氏赶紧拿来大毛巾给他擦身体,随即又把干净衣服递上来,期间是一直低着头。虞秋元也没太难为她,接过衣服就径自穿上,却只穿了内衣,反正马上就要脱了。至于小陶氏的外衣,本来要穿虞秋元却是拦住了,直接搂住小陶氏,两人身体罩在披风里,说不出的甜蜜。   新房桌子上己经备好的酒菜,这是给小夫妻准备的,虞秋元哪里还有这个心情,他倒是要吃,不过是吃小陶氏。丫头们识趣的退下,小陶氏要吹灯,虞秋元却是不允,亮着灯多有意思,小陶氏一件衣服没脱,却把他的火全勾了上来。   上了床,衣服就脱的快了,刚扒个精光,正要开始,只听外头传来大陶氏身边丫头若媚的声音:“大爷,您快去看看,大奶奶突然不好了,吐的哪里都是……”   虞秋元眉头当时就是拧了起来,上床扒光了刚要吃,这边有人搅局,瞬时打人的冲动都有了。小陶氏听得却是一惊,忙推开虞秋元道:“大爷快去看看吧。”   “你倒是真贤慧,洞房花烛夜把男人往外推。”虞秋元冷哼着。   小陶氏把头低了下来,脸上也不敢显得十分委屈,却是道:“今早出阁时,父亲与嫡母还教导于我,家中大小事务都以姐姐为大。要不是姐姐大度,凭我如何能嫁得大爷为妻。洞房花烛之时我如何想推大爷出门,只是丫头来报姐姐身上不好,我若是留住大爷,对姐姐不管不问,家中公婆,娘家父母又要如何说我。”   虞秋元本来就是性致被扰才发的火,正好小陶氏在,就冲着她来了,倒是真不气她。现在听小陶氏如此说,顿时心生怜惜之心,也感叹小陶氏的懂事。这话不止陶家给小陶氏说过,家中长辈也不时的对他说,大就是大,小就是小,千万不能乱了顺序。   就像小陶氏所说,大陶氏跟他说了自己不好,自己若是不去,那就是小陶氏的错处。便伸手搂住小陶氏的肩,轻声说着:“是我言语冒失,娘子勿生气。”   小陶氏马上转泪为笑,披件衣服在身上就起身给虞秋元拿衣服,一边帮他穿着内衣,一边又有几分担心的道:“姐姐在家里时身体也是常不好,半夜请大夫的时候也是有的。更可况现在天色己晚,又是我的洞房,只怕是真不好了,丫头才敢过来回大爷,大爷快些穿上衣服去看看。”   虞秋元眼睛瞄着小陶氏的果体,本来己经扒光了,此时小陶氏又是披单衣给他更衣,香喷玉体就在眼前晃着,看的到吃不着,更是勾人心魂。   “大爷快些去吧。”小陶氏连鞋子都给虞秋元穿好,看虞秋元仍然没有动的意思,不由的又催着他。   虞秋元却是伸手搂住小陶氏的细腰,恋恋不舍的道:“不如你跟我一起去?”   小陶氏低头有几分愧疚的道:“我与大爷同去,只怕要惹姐姐生气的。”   虞秋元在小陶氏左边脸颊上亲了一记,道:“我去去就回,你等我回来。”   小陶氏笑着点头,口气跟着暧昧起来,道:“我等大爷回来。”   虞秋元听在耳里只觉得无比受用,刚要抬脚走,房门却是开了。只见若眉推门进来,焦急的喊着道:“大爷,大奶奶不好了,请大爷快去看看……”   小陶氏吓了一大跳,她几乎是全果着,赶紧往床上跑,拉被子盖上,惊悚的看向门口。虞秋元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上去一脚把若眉踹出门去。随手把屋门关上了,这才冲着旁边的婆子吼着道:“你们都是死的,今天是什么日子,随便什么人都能往新房里去。”   他都跟小陶氏宽衣睡觉了,要不是小陶氏执意推他起来,他弄不好还在小陶氏身上。一个丫头能传一声都没有,此时就能进门进去,那还有什么人是进不来的,真是反天了。   院里婆子丫头瞬间跪了一地,虞家的下人知道虞秋元的脾气,弄不好就要一顿板子挨身上,婆子们便辩道:“我们跟若眉姑娘说了,大爷和二奶奶己经睡下,是若眉姑娘执意要推门的,与我们不相干。”   “你们几个人还拦不住她一个,还敢在我面前强辩。”虞秋元怒不可谒,当着他的面都这么闹鬼,他若不在,还不得生吃了小陶氏。直接道:“叫管事大娘过来,院子里这些,每个十个耳光。”说着,又指指被他踢倒在地的若眉道:“她二十下。”   洞房(中)   虞秋元这么一吼,郑大娘早听到动静过来了,虞秋元就是虞家的宗祖,怠慢谁也不敢怠慢他,他说要打人,说要打二十,就是虞老太太说打十九下都不行。大陶氏也是,连身边的丫环都教不好,门外外喊喊就算了,洞房花烛夜也敢闯,打死都不亏的。   “让管事的去请个大夫来,大奶奶身上不好,也顾不上今天是不是是什么日子,生病了就要看大夫。”虞秋元又吩咐郑大娘,他也不想冤枉了大陶氏,把大夫请过来,诊诊脉就知道了。   “是。”郑大娘低声答应,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些天大陶氏都说身上不好,却没说请大夫的事,到底哪里不舒服,谁都明白。但今天是二奶奶的洞房花烛夜,这边都洗完澡上床了,弄不好事正办到一半,非要把男人拉下床,换谁谁都有火气。   把院里人打发完,虞秋元大步往大陶氏的院落走,大陶氏的院落就在大房虞大太太房子后头,为了迎大陶氏进门,从里到外全部翻新的,朱漆大门,两边抄走游廊,中间种着各色花草,五间正房宽敞明亮,左右各三间厅房也是全部重新铺阵。   不夸张的说,大陶氏正房的厢房都比小陶氏的正房好。以前虞秋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大是大,小是小吗,家里是得立规矩。但小陶氏进门了,虽然还没吃到,却先勾了他的魂,偏偏大陶氏又来搅他的新婚之夜,他是满心身的火气往外喷。   “大爷来了……”小丫头看到虞秋元进门,飞快往屋里报信,偏院里那通闹,这边早得了消息,此时虞秋元来了,大陶氏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倒是大陶氏的奶妈张婆子对大陶氏道:“姑娘,你就说有点头晕,脑口闷,吃不下东西。”   “大爷己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大陶氏焦急的说着,大夫来了,她有没有病一看即知。   张婆子道:“这有什么要紧,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大夫就是来了,例行开个安神的方子就是了。”深宅大院里这种把戏多了,常出门行走的大夫都明白。   就主仆两人说话的功夫,虞秋元己经进到屋里,对着下人又是打又是罚,进了大陶氏的房门他不觉得把怒气收了收。大陶氏是他的原配正妻,心里不太喜欢是一回事,但尊重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虽然纨绔些,但还不会没事冲自己正妻发脾气。   大陶氏正在床上躺着,看到虞秋元进门,也没起身只是娇娇怯怯的道:“大爷来了,今天是你跟妹妹大喜的日子,我本不该打扰的。”   虞秋元虽然没摆脸色,但也没接话,既然知道不该,那就不要做,现在做都做了,又跑过来跟他说,我不该这样那样,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是径自道:“我己经派人请了大夫,身上不好就要请吃药,难道想着是大喜日子就把身子耽搁了。”   大陶氏轻轻咬下唇,道:“其实我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只是觉得有点头晕。再有今日……总是我不好,我想到今日你要跟……我就觉得心如刀绞。”   虞秋元只当没听到大陶说的,道:“大夫就来了,诊过脉再说。”   要说大陶氏姿色是有的,要是平常冲他撒个娇就算了,今天是小陶氏的洞房花烛夜,小陶氏自己都说了,肯定是真不舒服才会派人来说,后院争宠有时候也是有情趣,但过了就真讨厌的很。   大陶氏看虞秋元一副冷然的模样,虽然新婚燕尔过去之后,虞秋元对他淡了许多,但夫妻总算是能说上几句话。像现在这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心里顿时觉得十二万分委屈,道:“以前在家时我就知道她的厉害,当日说亲之事,母亲订好的是六妹妹,也不知道是她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跟我一起嫁过来。”   除了出身之外,小陶氏样样比她强,偏偏两人又是同岁,都跟着陶太太一起住。就算旁人不敢拿她们比较,小陶氏也从不敢在她面前要强,不管干什么总是让她出风头,但所有人都知道小陶氏是在让着她。   风头似乎出了,面子似乎有了,但心里总是存着一口气。每每看到小陶氏那张脸,她都有给她几个耳光,后来也真打过几次。结果连她的亲娘陶太太都说她不是,说小陶氏是十分懂事,本身就是嫡姐,何必如此刻薄庶妹。她却是越听越气,连自己的亲娘都向着那个贱人。   虞家来提亲,虽然说是兼祧,但虞家的条件在那里摆着。现在的陶家连书香门第都说不上了,好几代无人出仕,只守着祖产过日子。虞秋元长相,才华又相当出名,十四岁就中了秀才,以后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兼祧的另一位也在陶家姑娘选,大陶氏看上的陶六姑娘,样貌不如她,人也笨,更重要的是陶六生母的卖身契还在陶太太手里,这样能确定捏死手心里。   后来不知道怎么谈的,就变成了小陶氏,她特意回娘家跟父母闹了一通,她又跑到小陶氏屋里大闹。最后却被父亲一通重责,连陶太太都说她的不对,说小陶氏很好,跟着嫁过去肯定不会有什么乱子。大陶氏只觉得有苦难言,小陶氏跟她嫁过来,肯定会把虞家所有都抢去。   “是我不同意陶家六姑娘的。”虞秋元突然说着,在成亲之前他没见过陶家六姑娘和小陶氏,但成亲之后他就见到大陶氏了。虞老太太和虞大太太问起他时,他就直接说小陶氏不够美貌,希望二奶奶能更美貌些。   当然二奶奶不够美貌也没什么,娶妻当娶贤,但让他在家里面对着两个平凡妻子比较难为他。反正他也是常外头玩的,家里不好他就往外跑,他肯定不会让自己寂寞。后来二奶奶的人选就换了,虞秋元知道二奶奶肯定不会多丑,但美成小陶氏这样,也多少出乎他意料之外。   大陶氏一怔,却是误会了,以为是小陶氏主动勾搭的虞秋元,心里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倒是旁边张婆子看出大陶氏要发作了,忙接话道:“若眉那丫头太不懂事,都是老奴没有□好,大爷罚的好。”   “哼……”虞秋元冷哼一声,他对自己的奶妈都没有很客气过,更何况是大陶氏的奶妈,道:“妈妈是侍侯大奶奶的老人了,连她身边的丫环都没有调/教她,确实是失职。虞家不是陶家,以后妈妈凡事都要上心些,不然在这里挨了罚,大奶奶脸上也不好看。”   张婆子做好大陶氏的奶妈,就是陶太太也没如此厉声指责过她,没想到虞秋元会如此不客气。并不敢回嘴,却不由的涨红了脸。   大陶氏心里更恨着小陶氏,看到虞秋元又如此对她奶妈,心里更恼火,刚想开口说什么,外头婆子就道:“大夫来了……”   虞秋元起身相迎,张婆子把大陶氏床上帐幔放好,又让丫头们回避了,这才请大夫进来。   胡大夫常在大户人家行走,与虞家也是极熟,跟虞秋元见过之后,就在床边坐下来。手搭到帜子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虞家娶二奶奶还给他家下了贴子,今天二奶奶才进门,大奶奶就闹病。便道:“大奶奶只是有些胸气虚,没什么大病症,按方子吃上一剂药也就好了。”   “劳烦大夫了。”虞秋元说着,后宅里的事他不是懂,大夫不直接说装病那是给大陶氏脸面。   胡大夫只是淡然一笑,随手写了张方子递给张婆子,起身告辞。   虞秋元此时再不忍耐,直接对大陶氏道:“大夫也看过了,你好好养着吧。”说完掉头就要走,他自觉得己经很给大陶氏这个正室面子,明明是假的,他还是坐着这里看着大夫来了。   “大爷……”大陶氏见虞秋元要走,却是再也忍不住,忙从床上起来,拉住虞秋元的衣袖,满是哀怨的道:“大夫说我胸闷气虚,大爷就不多陪我一会吗?”   虞秋元甩开大陶氏的手,满脸怒色再无半分忍耐,指着大陶氏的鼻子道:“那是大夫不想你太难看,才说你胸闷气短。你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妹妹的洞房花烛夜,你就过来搅和,你当嫂子的气量,你当姐姐的怜爱,都被狗吃了吗!”   大陶氏被骂的怔了一下,随即呜咽哭了起来,还想再辩解说什么。虞秋元完全没听的心情,甩手走了。大陶氏还想再拉他,张婆子见状却是扶住大陶氏,进虞家这么久,对这位虞大爷的性情多少有点了解,以大陶氏的脾气再说下去只怕会越来越糟。   直到虞秋元出了院门,张婆子这才对大陶氏道:“早劝过姑娘不要如此,姑娘偏偏执意。”   “那个小贱人最会讨好卖乖,要是让那个小贱人……我如何甘心。”大陶氏哭着,满脸的怨恨,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小陶氏天天一副受虐的模样,偏偏所有人都喜欢她,说自己待她不好,就连自己的亲妈都向着那小贱人。   张婆子听得直叹气,做为大陶氏的奶妈,她都很想跟大陶氏说,从小到大小陶氏对她确实没有任何不恭之处,何必非与她置气。只能说是上辈子的冤家对头,这辈子投胎做了姐妹,偏偏又同侍一夫。   “相公己经许久不来我房中,婆婆还一直催我,我如何不想有孕,但大爷不来,我又有什么办法。”大陶氏哭诉着,她要是能生下嫡长子,她也不用如此害怕小陶氏,但生孩子……一个女怎么能生下来。   张婆子不由的道:“我的姑娘哟,当初你为何不听我的,大爷是京中有名的公子哥,风流史是半个京城都知道。当初太太陪嫁给你的丫头里头,若柳,若尘样貌是好的,大爷也看上了,你放句话开个脸既显得你大度,也能拴住爷的心,你却死活不吐口。”   虞秋元虽然比较风流,但还是有分寸的,看上老婆的陪房了,大陶氏不发话,他也没偷着上手。   “我……”大陶氏也是满心的后悔,她当时只想着自己跟虞秋元是新婚燕尔,不是中间夹个人让自己不自在。虞秋元是没偷着上,但他不是成天往外跑,就是在书房呆着,根本不与她亲近。想到这里,便咬牙道:“过几日我就给两个丫头开了脸,给大爷放在屋里。”   “唉。”张婆子叹口气,论姿色那两个丫头都不如小陶氏,但好歹还能拼一拼,只能试试看了。   洞房(下)   虞秋元回到偏院时还气冲冲的,本来说好的是兼祧两房,小陶氏也正妻,却是以纳妾的排场进的门,本来己经够委屈。大陶氏竟然还不知足,洞房花烛夜都要来搅夜,新娘子头一天进门就空房,就是下人们之间流言都能让小陶氏无立足之地。   “我给大爷泡了一杯茶,刚晾好,大爷就回来了。”小陶氏笑着端茶上来,内衣己经穿好,外头只是披了件披风。   虞秋元接过茶来,看一眼小陶氏,小陶氏微微笑着,既不问也不多说,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看着他十分欢喜。接过来喝了大半钟,放下茶碗道:“万一我不回来呢,你这茶不是白晾了。”   小陶氏低头浅笑着,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伤感,道:“今天是我的洞房花烛夜,大爷难道会空我的房。”   “呵呵……”虞秋元笑了起来,伸手搂住小陶氏,看小陶氏脸上有几分哀怨,忙安慰着道:“为夫怎么会空了你的房。”   新媳妇头一天进门不能空房,不止是因为小陶氏合了他的心意,这也是他该给小陶氏的体面,给陶家的体面。就像大陶氏来人与他说自己不好了,他就是明知是假的,也要过去看一样。   他是年少风流了些,但并没有把这些条条规规忘记了,大陶氏再不美貌,只要规规矩矩的,他仍然敬她为妻,该给的体面尊荣他不会不给。   今天大陶氏闹这么一出,实在让他烦透了,一个正妻可以不够聪明能干,他娘就是一个现成例子。但最起码也要识大体,小陶氏是她亲妹妹,就算不念姐妹之情,那也要想着同是陶家人的脸面。   小陶氏进门头一天新郎官没进房,因为大陶氏闹病拌住了新郎官的腿,这样的话传出去,旁人首先会笑陶家没家教。紧接着会说虞家公子不给陶家人面子,嫡女庶女都是妻,不管因为啥空了陶家女儿的新房,以后说出去都不是好话。   小陶氏这才转怨为笑,却是又道:“相公也不要生姐姐的气,你是知道的,姐姐是陶家唯一的嫡女,自然娇惯些。再者大爷你都回来了,可见姐姐也没硬拦你。”   “娇惯?哼……”虞秋元冷哼一声,娇惯不是做错事的借口,难道虞家上下不娇惯他,他虽然不喜欢大陶氏,今天他还不是照样去了。他再不喜欢读书,还是一样下考场了。身份在那里摆着,多件衣服多件首饰,拉着男人多往屋里去,这都可以称娇惯,像现在这样脸面都不顾的要砸场,那就是不懂事。   小陶氏坐到虞秋元怀里,胳膊勾住虞秋元的脖子,笑着道:“大爷消消气,今天是我的洞房花烛夜,何必非得说这些扫兴的事。”   虞秋元的性趣再次被火速挑起来,直接抱起小陶氏,一派流氓模样的道:“我的小娘子,让你久等了。”   “好相公……”小陶氏娇声叫着。   又一次衣衫全解,花一样娇艳的美人,娇羞之余又多少带着点情趣。一夜晚上新房的红烛没有熄,直到早丫头婆子过来侍侯,才把灯吹了。小陶氏只觉得身体酸软,根本就动弹不得,倒是虞秋元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引教嬷嬷把床上染血的白绫拿出来,一副十分满意的表情走了。小陶氏却是再次羞红了脸,虞秋元却是在小陶氏脸上亲了一记。   新婚头一天可以比平常稍稍晚一点,小陶氏却是不敢有丝毫耽搁,沐浴更衣,吃了半碗汤圆,就催着虞秋元赶紧过去。   虞秋元却是手脚不老实的道:“不用着急,今天是认亲,我们去祖母那里。祖母素来最疼我,不会在意迟这么一会。”   小陶氏拍开虞秋元的淫爪,又去给虞秋元拿外衣,嘴里哄着他道:“我的好大爷,你就快些吧,要是真迟了,我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笑话呢。”   虞秋元这才站起身来,却是伸手勾住小陶氏的下巴,言语戏嘻的道:“她们不会笑话你,只会觉得我们夫妻恩爱,老太太和太太看到了更高兴。”   “大爷……”小陶氏七分娇三分俏的说着,一边帮虞秋元穿衣一边道:“好大爷,我们快些去吧。”   在虞秋元的百般调戏下,小陶氏还是给虞秋元换好了衣服,夫妻两个一前一后出门去。   考虑到从前面过去会遇上大陶氏,虞秋元带着小陶氏从后花园饶过去,顺道介绍一下虞家的房舍。虞家人少,房子也不大,走的快说的也快。从后头垂花门进虞老太太的正院,结果抬头就见虞大太太带着虞秋芸和大陶氏从正门进来。   小陶氏立即低下头,一副恭敬的模样站住,虞秋元脸上带上,却是恭敬的道:“父亲,母亲安好……”   虞大太太笑着点点头,却是道:“你带着二奶奶从后门走也对,家里是得有个大小顺序。”昨天晚上大陶氏闹那么一出她也知道了,大陶氏是有不对,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说她的不是,这样会反而会长了小陶氏的气势。   虞秋元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他带小陶氏从后门走,其实是怕遇上大陶氏,省得口角麻烦,虞大太太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小陶氏仍然一副恭敬模样站着,一言不发,脸上神情丝毫未变。   正僵着,后头虞老爷带着安姨娘,虞秋芸也过来了,按理说做为姨娘的安姨娘该跟虞大太太一起,但虞老爷昨晚歇在那里了,也就带着她一起来了。   看到这架式,安姨娘只差喜上眉梢了,道:“太太和奶奶们怎么都站这了。”   虞大太太脸色有几分不好看,不等她开口,虞秋芳就冲着全安姨娘道:“你算是什么东西,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安姨娘顿时一脸委屈,陪着笑脸分辩道:“我也没说什么……”   虞秋芸就更委屈了,虽然一言不发,却是泪眼欲滴的看向虞老爷。   虞秋元只觉得更是心烦,虞秋芳做为嫡女,身份自然比姨娘高。但安姨娘是父亲的人,尤其安姨娘还生下了虞秋芸,未出阁的姑娘哪能这么冲她说话。不好在安姨娘面前指责妹妹不是,便差开话题,笑着道:“老太太怕要用完早饭了,再不进去就要误点了。”   虞老爷也觉得眼光情况十分棘手,要是虞秋元和虞大太太不在,他肯定要虞秋芳几句,现在就不好说了。儿子搭了梯子,便赶紧往下下,道:“都进去吧。”   小丫头打起帘子,长串人马进屋里,虞秋荻己经扶着虞老太太在中间位子上坐下来。虞老太太看到他们一起进屋里,目光落到小陶氏身上,又看一眼旁边的虞秋元。昨天晚上那一出,她己知道,虞秋元是她捧大的金孙,最知他性情。   大陶氏那样肯定不能得他所喜,又早少年心性,向来喜欢迁怒。本以为他会气上一晚,没想到早上就喜欢上眉梢,小陶氏果然有几分本事,能把盛怒中的虞秋元哄好。   众人先一起给虞老太太请安,虞老太太发话了,众人才落坐,虞秋元和小陶氏却是没坐。接下来就媳妇茶时间,从虞老太太开始,新媳妇递鞋面,敬茶,长辈给荷包。其次就是虞大太太,两位婆婆级人物的鞋面,都是小陶氏下了好几倍功夫做的,绝对挑不出任何问题。   虞老太太自是不必说,就是虞大太太也没说什么,丫头收了垫子,下面就是平辈斯见,不需要行大礼。虞秋翎守着孝,此时并不出来,一般都是先从媳妇开始,然后再是姑娘。   平辈厮见互相见礼即可,虞秋元刚要领着小陶氏先进大陶氏,虞秋芳突然间插嘴道:“真是奇怪了,就是平妻进门也该给嫡妻磕头递脚面才是,怎么把垫子这么早就收了。”   众人都是一愣,唯独大陶氏脸上有几分得意的神情,虞秋元此时再不给小妹留面子,直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天天都在说道些什么。”   虞秋芳没想到会受到大哥的直接炮火,愣了一下才道:“本来就是,虽然说是兼祧,但哪家不分大小的。”   虞秋元有几分气结,刚想大骂妹妹。小陶氏偷瞄一眼虞老太太,只见她一副好似没听到他们兄妹争吵的模样,便直接对大陶氏跪了下来,低声道:“妹妹年轻,以后凡事都请姐姐指示教训。”   大陶氏本来因为虞秋元的反驳,正心里结气的,结果小陶氏就这么直接跪下来,心里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小陶氏本来就该给她跪下,倒是虞秋元竟然因为会为这个贱人反辩,一定是昨天晚上她极力勾引的原故。   “还不快把二奶奶扶起来,妯娌之间哪能行如此大礼,让人知道岂不是笑话我们虞家没规矩。”虞老太太突然出声说着。   不等丫头们动,虞秋荻笑着上前把小陶氏扶了起来,道:“二嫂子以后万不可如此。”   虞老太太的心思她明白,一是想试试小陶氏到底懂事不懂事,二则也是想给小陶氏一个下马威,大陶氏是不太好,但她总是大的。小陶氏必须得伏首之心,这样家宅才能安宁。现在小陶氏这么一跪,虞老太太就满意了。   小陶氏虽然是小,但毕竟是兼祧的二奶奶,从法律和礼法上她的地位是跟大陶氏一样的。以后也要跟着出门应酬,完全拿她当妾室看,只怕陶家也不愿意,亲戚知道也要笑话,所以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哼,果然是三妹妹嫡亲的嫂子,比丫头跑的都快。”   责罚   本来虞老太太发了话,虞秋荻把小陶氏扶起来这事也就完了,下马威也有了,身份也定了,大家可以散伙各干各事了,结果此时二姑娘虞秋芳又来这么一句。   虞秋荻仍然满脸笑意,给虞大太太留足了时间,虞大太太仍然没吭声,这才一脸疑惑的问:“二姐姐这话说的真奇怪啊,虞家又没分家,什么叫做我的嫡亲妻子?难道大哥哥不是你哥哥,二嫂子不是你嫂子?一家人还得这样分的清楚?”   虞秋芳一脸不屑,直接道:“你愿意认个……”   “我乏了,你们都各自去吧,太太带着二姑娘留下。”虞老太太突然插嘴打断虞秋芳的话。   虞老太太发话,虞家上下莫敢不从,安姨娘和四姑娘虞秋芸都是心中暗喜,二姑娘敢在老太太跟前这么说话,真是活腻了,连虞大太太都留下了,怕是要母女两个一起罚。   大陶氏则显得有点不安,她不认为二姑娘哪里说错了,事实就是如此。当初虞家向陶家提亲时说也是如此说的,大是大,小是小,三姑娘认嫂子也该认她,如何能能认小陶氏。想到这里她不由的恨恨有瞪一眼小陶氏,在家时候就是如此,每个人都说她好,这才进门头一天,就开始抢她的风头。   小陶氏低着头,一派坦然的模样,她知道虞家老太太这一关她是过去了,而且老太太很满意。至于虞大太太那边,虽然都是媳妇,她是比大陶氏差了一层,慢慢来,反正虞家目前能说上话的,还排不着虞大太太。   至于大陶氏瞪来的那一眼,姐妹这么多年,小陶氏对于她再明白不过,陶老爷风流,弄了一房又一房人,家中庶子庶女是论打算。偏偏陶老爷自己没什么经营挣钱的本事,陶家所有田产地亩全在陶太太手里,从太太手里接钱花,自然气短些。至于陶家庶子庶女所受的不公平待遇,陶老爷更是不睁只眼闭只眼。   做为亲娘早亡的庶女,小陶氏从小受气到大,把陶太太和陶老爷当成神佛一样供奉着。对陶太太唯一的亲女,她更是恭敬有佳,她何曾不想跟大陶氏和平共处,不管她做什么,再怎么卖力讨好,大陶氏总是耳光以对,没有任何由头就让婆子给她一顿耳光。   就像刚才,当着虞家所有人的面直接给她跪下了,要是平常人也许会觉得己经可以了,但大陶氏还是觉得不够,只怕自己就是舔她的脚,她还会嫌脏。   这种孽缘因何而起,她也不知道,本以为以后两人各自嫁了,不相见自然也就没有争执。偏偏虞老太太改了口,加了聘礼却又不用陶家出嫁妆,陶家经济早就有问题,陶太太就是再不愿意也没办法。有时候想想或者这就是命,命里注定她跟大陶氏不死不休。   虞家老小退出去,虞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带着屋里丫环们也退了出去,只有虞老太太打小的心腹程妈妈还在屋里。虞大太太看到这个架式心里就开始抖,就连没怎么受过虞老太太罚的虞秋芳也里也开始害怕。   “给我跪下。”虞老太太一声怒喝,今天要不是两个孙媳妇在跟前,她怕虞大太太这个婆婆脸上难看,当场就要发作。   虞大太太只觉得腿都软了,立时跪下了,虞秋芳也跟着跪了下来,嘴里却是道:“我知道今天堂上多嘴说错话,老太太要罚只罚我就好,不管太太的事。”   “你倒是个孝顺的,但我叫你母亲留下,并不只是因为教女不善。”虞老太太冷哼着,扭头又对虞大太太道:“二丫头自己都承认自己说错了话,那我且问你,你这个母亲有没有听到她说错了话?”   “我……听到了。”虞大太太低声说着。   “你既然听到了,你做为母亲为什么不去制止她,二丫头是你亲生女儿,又是长辈,你随意说一句难道会削二丫头的面子?还是二丫头说的,就是你心里想的,你也觉得三丫头跟你不亲,跟你不是一家人。”虞老太太冷哼着。   虞大太太被说中心事,脸顿时涨红起来,嘴里却是道:“我怎么会如此想,三姑娘是二叔唯一的女儿,我一直视她如亲女。”   虞老太太心知这是假话,心里却是忍不住叹息,道:“我知道你的心事,当日二房在时,你就觉得我偏心二房,对小儿子好些。现在二房就剩下这么一个毛丫头,又是我自小带在身边。你不把她当亲女,我并不怪你,你毕竟只是个大伯娘。但虞家到底还没分家,我还没死,这种话如何能说在人前,你的儿媳妇才进门,你就想把婆婆的脸丢光吗!”   “我……”虞大太太低头跪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虞大太太对虞家二房是很烦感,也不觉得跟虞秋荻是一家人,主要是虞老太太偏心。虞家二老爷虽然去世时年轻却己经是两榜进士,连带着虞二太太出身也高,是威远侯府的小姐,不管从哪方面比,二房都生生压了大房一头,那时候日子比现在还要难过的多。   后来二房人陆陆续续的去世,她是脸上伤心,心里暗喜,二房剩下的财产不少。就是虞二太太留下的嫁妆不能动,二房剩下的财产也不少,早晚有一天都是大房,没想到虞老太太全部扣在手里,她半分钱都摸不着。   “当年你生下大丫头,我就知道依你的心性教不出多好的孩子,便把大丫头抱过来养。后来你生下二丫头,我本来想到三岁以后也抱过来亲自抚养,没想到那时候身边己有大丫头和二丫头,实在无力照抚,便由你自己独立抚养。”虞大太太说的一脸感叹,又指指二姑娘虞秋芳道:“你自己看看,你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未出阁的姑娘什么话都敢说。小陶氏算妻还是算妾,这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说出来的话吗,更不用说后头又那样说自己的亲妹,小陶氏是三丫头的嫂子,不是她嫂子,那元儿算不是算她大哥!”   虞大太太只差把头埋到地里去,眼泪直往地上掉,又是羞又是恨,虞老太太从来没有看上过她,连带她的女儿都看不上,她早就知道,但虞老太太如此嫌弃的说到跟前,又是当着女儿的面,更让她羞愤难当。   虞秋芳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道:“此事是我的错,并不与母亲相关。”   “她没把你养好就是她的错。”虞老太太斩钉截铁的说着,儿子没教好那是虞老爷的错,女儿没教好就是虞大太太的错。   虞大太太再也忍不住,呜咽着道:“总是我的错,请老太太责罚就是了。”不管啥事都是她的错,何必在女儿面前如此不给她留体面。   “责罚你?你儿媳妇都进门了,你让我怎么责罚你,让你罚跪?还是抄经?心经就是抄上一千遍,一万遍,难道就能改了你的脾气!”虞老太太不客气的说着,这些年她算是明白了,虞大太太就是朽木,有跟她生气的功夫,不如把这口气省了。   虞大太太唯一能做就是哭,对着虞老太太,绝对多数都是如此。辈份,脾气,口才,全部把她压的死死的,熬了十几年,儿媳妇都进门了,她还是只能熬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虞老太太却是不再理会虞大太太,看她哭十几年了,早就厌烦了。直接吩咐道:“二丫头眼看着也要到说亲的年龄,再被你这么教下去,还不知道会教成什么样。我就是身体再不好,事情再多,也不能看着亲孙女这样,以后还怎么说亲事。把二丫头东西收拾了,也不住跨院里,就过来跟我住,我慢慢教她。” ☆、姐妹叙话   虞老太太一声令下,早上二姑娘虞秋芳还好好住在虞大太太旁边的玉芳斋中,中午就在虞老太太屋里抄女戒了。打从心里说,虞老太太并不觉得女子该按女戒上说的行事,真那样才是没办法活。   但女戒是自古对女子的行为要求,你可以心里鄙视它,脸面上仍然把她奉为最高经典。二姑娘现在就是直接鄙视它,虞老太太便决定让她好好抄,抄到把每个字印在脑海里,她就知道如何说话如何行事了。   “听说连中午饭都没让二姑娘吃,直言说抄不完晚饭也没有,觉也不能睡。”墨晴一脸高兴的给虞秋荻报告着好消息,从小到大二姑娘就找自家姑娘的麻烦,都不住在一起,也没有得罪过她,遇上了就要刺上几句。现在二姑娘倒霉了,她当下人的看着也高兴。   虞秋荻听完只是淡然一笑,二姑娘倒霉了她当然也高兴,不过虞老太太这样的安排,她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妥。   据说虞大太太是哭着出门的,这种事情在虞家很常见,但常见了十几年了,现在孙媳妇都进门了,虞老太太还是如此火气,就太不给虞大太太留情面了。儿媳妇也是人,虞大太太辛苦了十几年,虽然笨了点,但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儿媳妇都进门了,她婆婆仍然是小媳妇样,只怕常以此往虞大太太会心生怨恨。   虞老太太总有老的时候,总有骂不动人的时候。虞家又不是人口多,只有大房这么一房人,都熬到现在,也该对虞大太太好一点。虽然虞大太太的智商也是个问题,但这么直接骂哭也不是个办法。泥人还有三分性,谁知道把虞大太太逼急了又会怎么样。   至于教导二姑娘,虞老太太做为亲奶奶教导孙女可以理解,孙女跟儿媳妇不一样,前头那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尤其是二姑娘眼看着也到了说亲的年龄,现在这个样子就能瞒住婆家说到好亲事,嫁过去之后只怕也要吃大亏的。   但二姑娘今年己经十三岁,不是三岁了,性格之类的早就定型。又是虞大太太一手养大的,亲眼目赌虞老太太这些年是如此骂哭她母亲的,只看平常二姑娘来虞老太太这里的次数,估摸着对虞老太太多少有几分怨恨,存着这样怨气,虞老太太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别想把二姑娘教好,只怕自己倒会气的一身病。   “把针线拿过来,舅舅外任三年,今年年底怕要进京,送外祖母的衣服也该开始准备了。”虞秋荻说着,金陵是个好地方,外祖母能离开京城,在那里养三年,想必身体也能好些。   墨晴抿嘴笑道:“表少爷也要回来了呢。”   “别胡说,让人听到了笑话。”虞秋荻轻声斥责着墨晴。   墨晴不敢再吭声,转身把针线拿了过来。   虞秋荻与表少爷齐瞬庭订的是娃娃亲,一般贵族人家的小姐少爷不会这么早订亲,十二、三岁时开始挑选,挑上一、两年,女子十五岁以后就可以嫁出去。一是因为小孩子未必养的大,万一还不到成婚的年龄就挂了。高门大户里又讲究,克妻克夫的名声传出来都不好听。   二则是是朝廷上的形势多变,十来年时间足够京城形势大变化,权贵可能会抄家灭族,贫民小子也许会一跃成为新星。那么早把儿女亲事订下来,万一中间有变,退亲是不守信,不退亲坑的又是自家。   他们俩会这么早订亲却是另有缘由在其中,虞秋荻去世母亲齐氏是威远侯府的嫡出小姐,其母齐老太太本来育有一子一女,儿子袭爵成亲,本来很美好,结果一场急病儿子去世,连个孩子都没留下。   威远侯府属于有爵位的人家,突然出现无嗣的局面让侯府上下都措手不及,无奈之下只得上报朝廷。皇帝对威远侯府这一脉也是十分关心,按照正常过继原则,该给齐老太太过继个孙子,算成去世顾老爷的儿子。皇帝却念及齐老太太年龄大了无人照应,以及幼子袭爵,家中无人主事。   最后皇帝发话,由齐老太太的娘家兄弟在齐家子侄中挑选一个合适的给齐老太太当儿子,直接继承威远侯府的爵位,然后他生的儿子再过继给齐老太太过世的亲儿子,继续袭爵,这样齐家就一直有人能主事。   最后挑来挑去就选中了现在的齐二老爷,当时齐二老爷己经成家,皇帝亲自下的过继旨意,然后入府袭爵。后来齐二老爷生子齐瞬庭,顾二老爷夫妻知道自己的富贵荣华是因何而来,又有齐氏生下虞秋荻后去世。两口子合计一番便直接上门提亲,也是为了安慰齐老太太,亲儿亲女亲孙虽然没有了,总有亲外孙女在跟前。   “大姑奶奶来了……”外头小丫头一声传唤。   虞秋荻忙把手里的活计放下,刚要起身相迎,只见虞秋翎己经笑盈盈的进门。看到虞秋荻手里的活计就笑着道:“三妹妹正用功呢。”   “我是想着外祖母年底就要进京,想不出要送什么好,便做了件衣服,”虞秋荻起身笑着说。   衣服尺寸己经请针线上的人裁好,她只管缝起来。虞秋荻的针线很一般,平常也就是做点鞋袜之类的小东西,做衣服这是头一次,不过不要紧,还有大半年时间,就是这件做的不好,还有时间可以重新来过。   虞秋翎随手看看针线,有几分打趣的道:“妹妹的针线活是越发好了。”   “姐姐快别笑我。”虞秋荻笑着,又让虞秋翎坐下,墨晴端了茶上来。虞秋荻也不问虞秋翎此时过来所谓何时,只是随口闲聊着。   让墨晴把小箩筐端走,虞秋翎就叹气道:“今天上午的事我听说了,二妹妹实在是……三妹妹千万别放在心上。”   虞秋翎己经嫁过一次,许多事情比未出阁的姑娘看的明白,虞秋荻的亲事是订好的,只等她十五之后就嫁到威远侯府去,先是世子夫人,再是侯爷夫人,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完全可以预见。就是在虞秋荻嫁过去之前,齐老太太挂了,齐家也不敢毁婚。想想齐家二房的富贵是如何来的,敢毁婚齐家上下都不用出门了。   再看看虞家的其他姑娘,自己是不必说,想归宗再嫁,肯定嫁不了多好。就是天天以为自己能上天的二姑娘,自己的嫡亲妹妹,虞家的家境在这里摆着,她能嫁多好,平常官宦人家的子弟,能不能有功名还是两说,跟虞秋荻这个侯府夫人比,差了一大截。   现在姐妹都在闺阁之中,地位、生活待遇都是一样的,看起来大家平等。等到出了阁,真正操持起家计,亲戚行走的时候,就马上知道厉害了。说句难听的,就现在虞家这样,虞秋元目前看来是有才,但科举上还没出来,得了功名才有前程,那最少也得十几,二十年后了,这期间少不了威远侯府的帮扶。   更何况虞秋荻并不刁钻任性,难以相处的姐妹,姐妹之间不求亲热无敌,但总该客客气气才是。以后人家才会念着以前的姐妹情份,有事时帮扶一把。   “大姐姐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姐妹之间的玩笑话,谁又会当真。”虞秋荻笑着说,虞秋芳己经为说错话付出了代价,她就不如大度一点。有时候想想,她也犯不着跟虞秋芳计较这么多,以后各自成了亲,谁能管的了谁。   虞秋翎听得放下心来,笑着道:“妹妹能如此想就好,我不是没有劝过二妹妹,可是……”   “二姐姐不是能听进人劝的。”虞秋荻接话说着,有时候她也奇怪,虞大太太怎么会把女儿养成这样,其实虞大太太也就是智商不太高,说极品还说不上。   “唉……”虞秋翎又是一叹。   虞秋荻不想跟虞秋翎讨论二姑娘的问题,转开话题道:“今天看到二嫂子,算是开了眼,知道什么叫做美人了,大哥哥好福气。”   虞秋翎虽然没有亲见小陶氏,却下人说了小陶氏的美貌,以及昨天晚上大陶氏闹的那一出。还有上午小陶氏下跪的事,不管小陶氏是真心跪下的,还是假意跪下的,最起码小陶氏的脑子够用。   虞大太太的智商己经不能拯救,大陶氏美貌智商都不过关了,现在只能指望小陶氏了。虞秋元野马一样的性子,得有个媳妇能收住他才行,不然一直往外发展也不行。所以虞秋元提出二奶奶要个漂亮点的,虞老太太虽然觉得这样不利于虞家安定,但也允许了。   虞家能不能兴旺,能不能发达,关健在于虞秋元。当时是跟陶家说的再好,大是大,小是小,小陶氏也不是妾,选了家境不太好的陶家也是因为这个,家里闹起来,娘家不敢过来闹。   “大爷,二奶奶,大姑奶奶正跟三姑娘屋里说话呢,快请进……”屋外传来墨晴笑着的声音。    ☆、周家八卦   墨晴挑起帘子,虞秋元带着小陶氏进屋里,虞秋翎只是坐着,虞秋荻起身相迎,笑着道:“今天是怎么了,先是大姐姐过来,然后哥哥和二嫂子也来了。”   早上才见过,应该不是刻意来看她的,倒是有可能找虞秋翎的,早上的场合虞秋翎是寡妇的身份只能回避,现在虞家上下,小陶氏唯一没见过就是虞秋翎。   虞秋元笑着道:“本来是带着你二嫂见姐姐的,结果丫头说来了你这里。我知道妹妹你这里向来有好茶,便带着你二嫂来了。”   “我这里有了好茶从来没忘过哥哥,倒是哥哥你,有了好东西什么时候想过我。”虞秋荻笑着说,又转头吩咐墨晴道:“把院里桃树下藏的青花瓮拿出来,还是那年在梅花上收的雪花,放了三年多,一直舍不得吃。今天难得二嫂来了,大姐姐也在,也就让哥哥沾个回光,吃回好茶。”   虞秋元手指向虞秋荻笑道:“你个鬼丫头,竟然还放着那么好的东西,也不早些跟我说。”   “跟你说了,只怕现在连瓮都没有了。”虞秋荻笑着说。   虞秋元听得直笑,自虞秋翎出嫁之后,三个妹妹中他跟虞秋荻的血缘最远,却唯独与她最为亲近。   虞秋翎一直端坐着,此时插话道:“你们在这里哥哥妹妹的,倒是把我晾这了。”   虞秋元马上笑着道:“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晾着大姐姐,盈儿,这是大姐姐。”   小陶氏上前见礼道:“见过大姑奶奶。”   虞秋翎起身扶起她,笑着道:“妹妹快别如此,本来就是我的不是,孝还在身上就回了娘家,倒是给妹妹添了不便。”   “大姐姐别如此说,姑娘受了委屈就要回娘家来,哪里还能算着日子。”小陶氏低头说着。虞秋翎也是倒霉催的,这么年轻就守寡。不管是守着还是再嫁,将来如何都要打上个问号。   众人依次坐下,早在虞秋元和小陶氏进门之时,虞秋翎就细细打量小陶氏,称的上是绝代佳人,再看虞秋元神情,也是一副极满意的模样。就虞秋翎来说,大陶氏也好,小陶氏也罢,都是弟媳妇,不管哪个只要能拢住虞秋元,那就是本事。   纨绔的名声没那么好听,就是虞秋元一直以来没并没有玩出格过,总在外头玩总是不能让人放心。多在家里呆着,哪怕是不看书,闺房里玩乐也无所谓,知道收心就行。   墨晴先是把茶具端上来,是套竹根套杯,总共十个,大小不依,虞秋翎做为屋里年龄最大的,她先挑了一个杯子,其次是虞秋元挑,到小陶氏时,小陶氏却是笑着对虞秋荻道:“三姑娘先请。”   虞秋荻笑着道:“我是主,嫂子是客,哪能客人让主人的道理。”   小陶氏这才不推辞。   墨晴把剩下的茶具收了,又端了煮茶的一套上来。刚摆上,虞秋元就看着眼馋道:“妹妹这是哪里来的?看着就是精细,成窑的吧。”   “快把口水擦擦,千万别再说借的话。我的好哥哥,上回你看到我桌子上那个鱼雕的笔筒,说是借去摆几天,现在都一年了,我连个影都没见着。”虞秋荻不客气的打趣虞秋元,她屋里的好东西,虞秋元可没少摸去。   “那是妹妹屋里的东西好,我才能看的上。”虞秋元笑着说,随即又道:“妹妹今天这么说,我怎么也不能今天借,过几日,过几日我有朋友要过来,妹妹让我借去充充门面吧。”   虞秋荻是彻底无语了。   茶水烧开,虞秋荻做为主人起身给众人倒茶,小陶氏却是小心留意虞秋翎的动作。陶家早就没什么家底,别说她一个小庶女,就是陶太太也未必能如此讲究。虞家虽然也不如以前,但虞家子孙少,一直没有分过家,再加上虞家最初当盐商时的积累够厚,虞家的富贵并不少。   “妹妹屋里的茶就是好,以后无事我也常过来讨一杯。”虞秋翎笑着说,想想又道:“记得那年还未出阁时,跟母亲去周家,周家二爷从外头带来的新鲜茶叶,吃下去满嘴香,我现在还记得这个味道。”   虞秋元听到这里眉头却是皱了起来,道:“可是西大街的周林家?”   敬国公府周家也在京城也是数的着的,虞老太太也是出自周家,尤其是嫡系旁支子孙都多。只说去周家,要是不把地址说出来,真弄不清哪家。   虞秋翎点点头,西大街的周家是敬国公府的嫡系,周林的亲爹跟现在的敬国公是兄弟俩,以前没分家的时候,周林还算的上国公府的少爷。因为虞老太太的关系,虞家跟周家的关系一直不错,尤其是虞大太太和周太太的关系,分家之后两家也常行走。   “你跟母亲说,以后少往他们家去。”虞秋元沉着脸说着。   虞秋翎和虞秋荻都听得愣了一下,与周家行走了这些年,尤其是虞老太太还在,这种话说出来只怕虞老太太要骂人了。   “周家出什么事了?”小陶氏试探性的问着,她嫁进虞家之前己经把虞家的亲戚关系表弄熟,像周家这种还未出五服的亲戚,周林还该叫虞老太太姑奶奶的,要不是周家真出大事了,虞秋元不会说这样的话。   虞秋荻迅速挥挥手让丫头们下去,墨晴会意,带着小丫头们出去,当然不忘把门关好,然后墨晴就在门口守着,防止有人误闯。   “这事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只是不好说娘家人的坏话罢了。周林的媳妇绍氏,你们都是认识见过的,前些时候绍氏被抄家灭族,然后绍氏被周家休出,本来这种事情在京城也不算太出格,娘家败落女子被休,进家庙的都不在少数。”虞秋元皱眉说着。   “休出?绍氏可是给周二爷生了个儿子的,上回见她时,好像肚子里还有一个,怎么休出?”虞秋翎不可思议的说着,绍家是彻底完蛋了,但绍氏己经给周林生下嫡长子,肚子里还有一个,都有两个孩子了。周家却把绍氏休出,绍家己经完蛋,让绍氏一个单身女子去哪?她要靠什么生活?   “早就生下来了,是个女儿,周家没有摆酒,也没有通知亲友,所以许多人都不知道。”虞秋元说着,怕虞秋翎再打断,便道:“让我说完。”   “你说,你说。”虞秋翎赶紧说着,她见过绍氏,不管论容貌还是心性,那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唯一不好的就是庶出,但以绍家当时的权势配周林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虞秋元这才继续道:“前些时候,周家的管事喝醉酒了,却是说漏了嘴,原本周家是要弄死绍氏的,就是趁绍氏怀第二个孩子时后,后来绍氏命大,虽然母子平安,但女儿非常病弱。后来是绍氏主动找周老爷威胁说,周家要是敢把她弄死,周家杀媳妇的事也就全城皆知,周老爷怕了,这才写下休出放绍氏走的。”   像这种□消息,一般来说能知道都是下人的暴料,下人也是人,常行走的府里,下人之间的关系也不错。酒喝多了,话多了,很多主人的事情都会说出来。据说周家的管事喝醉暴料的时候,很为绍氏抱不平。   别说是儿媳妇,就是法律还规定,孕妇的杀头罪要延后,总要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行刑,周家就能在儿媳妇怀孕之时起杀机,这都不是厚道不厚道的问题,根本就是品性问题。   虞秋荻和虞秋翎都听得目瞪口呆,周太太刻薄绍氏的事,她们多少都是知道的。主要嫌绍氏是庶出,绍家有权有势时不嫌弃,绍家开始败落就嫌弃。周太太多少有点让人看不上,但总得来说,周太太还马马虎虎,没想到竟然能有恶毒至此。   小陶氏听得更傻了,看来果然是见识不够,本以为陶太太对姨娘,对庶出子女己经算是刻薄的了,没想到更厉害的在这里。   “这不是什么好事,你们也不要到处乱说,免得老太太脸上不好看。”虞秋元特别叮嘱一句,其实要不是虞大太太跟周太太关系不错,两家一直都有往来,虞秋元都不打算说这事。现在他知道了,肯定要提醒一声,这房周家人实在太恶毒,不能来往。   “我晓的,相公放心。”小陶氏立即说着,这事她肯定会烂死到肚子里,只为虞老太太的面子。不过京城就这么大,这事想彻底瞒住只怕也不容易。    ☆、回门(上)   又聊了几句,虞秋元和小陶氏就回去了,明天就是三天回门,然后就是会亲,还有两天忙,他们得先把明天回去要带的东西准备好了。虞秋翎坐了大半日,也要回去,她也要准备了,这几天虞家忙小陶氏进门的事,没顾上管她,等会亲结束,只怕这事也要提到议程上。   虽然曾家是书香门第,二百多年的旺族,据说老家那边贞洁牌坊还有好几个,但她是不打算为那块破牌子浪费自己几十年青春。二十七个月的孝她肯定会守完,但归宗也是必须的。只要她自己坚持,虞老太太力挺,曾家也不能硬拉她去守寡。   虞秋荻送三人出了院门,虞秋元就笑着道:“三妹妹回去吧,自家兄妹可必如何客气。对了,你那套茶具,过几天我要用的,千万别借给别人去。”   “我晓的了。”虞秋荻笑着说,知道这套茶具又保不住了。   虞秋元听到肯定回答,这才放心走了。   虞秋元和小陶氏仍然走的后花园的路,是小陶氏的意思,虽然是角门,但从那里过跟大陶氏路上遇上的机率就小,当然要是大陶氏正好在后花园,那就没办法。虞家就那么大,总是会遇上,能避则避,实在避不了就算了。   两人这一路回去倒也顺畅,还在后花园里多停了一会,虞秋元随手摘了一大朵牡丹别在小陶氏鬓边,更衬着人比花娇。   手牵手回到偏院,结果刚进院门就看到大陶氏的奶妈张婆子的脸,小陶氏并不意外,满脸笑的道:“妈妈怎么过来了,有事只管打发个小丫头来叫我就是了,怎么劳动妈妈走一趟。”   虞秋元就没那么好的脾气,直接问:“妈妈此时过来有什么事?”   大陶氏就不能消停一会吗,昨天晚上闹,今天早上敬茶时也是,二姑娘是说错话在先,但大陶氏连句表示都没有。就是后来小陶氏直接给她跪下,也是虞秋荻上前把小陶氏扶起来,大陶氏就在跟前,她要是想扶,怎么也轮不到虞秋荻。   面子功夫都不做,还得让虞老太太当堂发话确定小陶氏的正妻身份。换个聪明点的,事情到底那种地步,看到小陶氏要跪,就得去扶她起来,然后姐妹和气,这样看着才像样。   张婆子看到虞秋元这样的神情,笑着脸就有点僵,但话还是得说,不然要是让大陶氏来说,只怕会更糟糕。笑着道:“是这样的,明天大爷要带着二奶奶回门,大奶奶也想跟着一起回去,回家之后太太看到她们姐妹和睦也跟着高兴高兴。”   小陶氏听得只是笑,即不说话,也不点头。   虞秋元脸色难看起来,直接道:“她是不是觉得昨天洞房没折腾够,等到回门的时候再折腾一把。三天回门是大礼,这个规矩还不懂吗,真想让岳母高兴,她不去就最好了。”   张婆子笑着的脸僵了下来,又不敢在虞秋元面前摆脸色,却是看向小陶氏,陪着笑脸道:“二奶奶最是知道大奶奶的,她想与二奶奶一同回去,只是想让家里太太高兴,再无其他意思。”   小陶氏神色顿时为难起来,看一眼虞秋元,又向张婆子道:“我如何不知道姐姐,但家里的事总是要听大爷的,三天回门大礼,等改日我们姐妹再一同回去吧。”   张婆子笑着的脸有几分抽搐,看小陶氏的神情都有点不一样,实在没想到小陶氏会如此说。以前在陶家的时候,小陶氏就是随意捏的,要打她左脸不敢伸右脸。看到大陶氏就跟老鼠看到猫似的,没想到现在说什么要听大爷的。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快些回去。”虞秋元口气不耐烦起来,张婆子做为大陶氏的奶妈,有些事情就该劝劝,洞房闹,三天回门还要闹?小陶氏都直接下跪行妾礼,她还想怎么样?   张婆子笑着道:“还有一件小事,大奶奶这几日觉得身体不大爽快,又不想委屈了大爷。想把若柳和若尘那两个丫头开了脸,给大爷放屋里。”   “那两个丫头?我不太看的上,不过房里的事我也不管,大奶奶愿意放,那就随她心意好了。”虞秋元无所谓的说着,没有小陶氏之前,若柳和若尘那两个丫头还能看,现在有了小陶氏,又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他怎么也不可能抛下妻子去宠妾。   张婆子听出虞秋元话里的无所谓,不是嘴上说的好听,是心里真无所谓了。顿时暗暗叫苦,这两上丫头现在果然勾不回虞秋元的心了,看来还得另外寻了人来。想到这里,便笑着道:“既然大爷现在不喜了,那与奶奶说说,另外选人吧。房里的人总要大爷看着喜欢才好。”   “嗯。”虞秋元点点头,张婆子说了这么久,就这么一句话中听,再次道:“无事就退下吧,我还要跟二奶奶收拾明天回门的东西,等忙完了我再去找大奶奶说话。”   “是。”张婆子应着,不敢再说其他,怕招虞秋元不痛快,赶紧退出走了。   等到她出了门,虞秋元就冷哼着道:“这老婆子还找到这屋里来,凡事不知道劝着大奶奶些,就知道添火。”   小陶氏听得只是笑,大陶氏的脾气是陶太太惯出来的,张婆子算是好的了,但就是比她再好十倍只怕也劝不了大陶氏。又道:“她总是姐姐的奶妈,又跟着陪嫁过来,大爷就是看她不顺,总是要顾着姐姐的面子才好。”   “唉,你姐姐要是有你一半的聪慧,家里就能太平了。”虞秋元苦笑着说,有些时候伪君子和真小人之间,他情愿选伪君子,所谓真小人,有时候连面子都不能周全,不管不顾就要闹起来,还大吵着说我就是小人怎么样,这种最让人受不了。   小陶氏待大陶氏到底有多少真心,这个还需要假以时日去看,但就目前来说,至少小陶氏把大陶氏的面子里子全都照顾到了。倒是大陶氏连最后一点脸皮都要撕破,以前他就觉得大陶氏不聪明人,现在就越发显得笨了。   三天回门要带什么都是有定数的,管事媳妇也就备好,比之大陶氏当时少了一半。虞秋元本来是想加点的,小陶氏却说算了,少一半是应该的。更何况这礼是送回陶家的,大陶氏才是陶太太的嫡亲女儿,虞家待小陶氏越差才能显得对大陶氏好,何必多带东西却添气。   明天要用的车驾也都准备好,东西提前装好车,因为还是新婚中,晚上虞老太太就发话不用他们过去请安。虞秋元觉得理所当然,平常虞大太太和大陶氏七天才到虞老太太那里一趟,虞老太太并不是难侍侯的人。虞大太太经常被骂,大部分都是智商问题。   “每七日才去一趟?”小陶氏觉得很不可思议,虞老太太可是虞大太太的嫡亲婆婆,可不是没有抚养过继子的后母。按规矩该每日晨晕定省才是,七天才去看看老太太?像虞大太太这样的都可以被指责为不孝了。   虞秋元道:“祖母向来喜欢清静,说有三妹妹相陪就好了,再者都在一处住着,有事自会派婆子传话,平日里就不用过去了。老太太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她说不让去,太太也不敢去。”其实这样也好,相处的少,矛盾就少,不然婆媳两个总是不和也不大好。   “原来如此。”小陶氏明白,估计是虞老太太不太看的上这个儿媳妇,所以不让她过去侍侯,省得彼此都生气。   “要是你平常闲了,倒可以去祖母那里坐坐……”虞秋元说着,马上又道:“最近还是别去了,二妹妹搬到老太太那里了,只怕……过些时候吧。”虞老太太脾气上来,有时候是不太顾场合。她现在亲自教导二姑娘,平常怕要常责罚,万一小陶氏撞上了,二姑娘虞秋芳脸上过不去。   “嗯。”小陶氏笑着答应。   夫妻俩一起用了晚饭,睡下时自然又是一番亲热,天亮夫妻两个早早起身吃饭。三天回门,走之前肯定要先跟长辈们辞行,先去虞老太太那里,其次是虞大太太和虞老爷那里,都是倒行几句叮嘱。   长辈们见完,夫妻又回屋换了衣服这才动身走,虞秋元本想骑马,后来想想还不如陪小陶氏坐车,夫妻两个肩并肩坐着,虞秋元不由的拉起小陶氏的手,对这房媳妇他是满意极了。    ☆、回门(下)   陶家离虞家有点远,地处京城郊区,处于平民区和官宦区的边界处。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实际算起来陶家就是平民了,也可以说是地主,家中几代无人出仕,只守着田产过日子。要不是虞秋元兼祧二房,正常官宦人家不愿意自家女儿受委屈,虞家也不会同意陶家女儿,与女儿好坏没关系,实在是娘家差了些。   车驾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在陶家门口停了下来。己经平民区了,陶家的落院倒是不少,七进的房舍,虽然有点旧破,倒也看的过去。   与大陶氏成亲一年多,虞秋元来陶家的次数不算少,对陶家上下人口也基本了解。简单来说陶家是陶太太当家,陶老爷只管在后宅里跟姨娘丫头鬼混,其他凡事不管,连儿女之事都全部由陶太太料理。   也因为陶老爷太能播种,这一代陶家子女不少,四子十二女,长子陶大爷今年二十岁,己经娶妻生子,儿子三岁。最小的十二姑娘,上个月才出生。   也因为陶家的姨娘和孩子都太多,七进的房舍仍然不够用,儿媳妇眼看着一个个进门了,这都要单独有房舍。最后还是陶太太的办法,姨娘们一个大院子,姑娘们一个院子,有了姨娘全往姨娘院里塞,生下姑娘就直接抱到院子里有奶妈们养着。   唯独大陶氏有单独的一节小院,她是嫡女,陶太太的心肝宝贝,就在陶太太正房旁边的小跨院里。至于陶家其他姑娘的集体宿舍,就在陶太太正房后头,说的是方便教养。   车驾进到二门,陶家己经接到消息,陶大爷和陶大奶奶过来接的,下车厮礼拜见,陶大奶奶是个眼尖的,看虞秋元的神情也能知道,明显小陶氏更能得虞秋元的欢心。其实并不奇怪,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情,小陶氏都甩了大陶氏几条街,男人又没眼瞎,如何看不到。   “父亲和母亲都正等着你们呢。”陶大奶奶笑着牵起小陶氏的手,虽然都是陶家的姑娘,大陶氏才是她嫡亲小姑,但她实在不喜欢大陶氏,任性过头了,偏偏陶太太又宠她。   到了进房,陶太太和陶老爷端然坐着,陶太太虽然满脸笑着,但神情多少有几分不自在。当时她并不同意小陶氏进虞家,但虞家老太太却是偏偏看上她,以陶家的家世想给大陶氏找这么好的亲事不容易。   虞家又许了许多钱财,虞老爷看到钱就两眼发光了,根本就不顾她说什么,就忙不迭的答应了婚事。虽然小陶氏十分软弱,但那样容貌,还不把男人的魂勾了去。   “见过父亲,母亲……”小陶氏跪下行礼。   虞秋元也跟着跪了下来,嘴里说着:“见过岳父,岳母。”   陶老爷看的满心欢喜,还是养女儿好。大陶氏出嫁时,虽然陶太太陪了自己的嫁妆,但小陶氏出嫁,陶家不但没有出嫁妆,还赚了许多聘礼。此时笑着道:“都是一家人,哪里用这么大的礼,都起来吧。”   例行客气问话,中午在后头花园里摆酒,虞秋元表现的一副淡淡的神情。他就是对小陶氏再满意,此时也不能表现出来,这是为了家庭和睦,虽然小陶氏也是他的妻,但对陶家来说,大陶氏才是重要的,为了大陶氏在娘家的面子,为了以后的和谐,他现在表现的小陶氏越冷淡越好。   摆酒听戏,小陶氏坐了一会,陶家七姑娘却是轻轻拉了她一下。小陶氏会意,走过去对虞秋元小声道:“我与姐妹们说说话。”   “去吧。”虞秋元点头答应着。   小陶氏随着陶七姑娘到了姑娘住的大院里。十来个姑娘挤个大院子,其中还有三个小的,清静之类的早就不求了。院里婆子倒也有,一共才六个,也就是干些打扫洗衣做饭之类的活计。日常生活都是姑娘们自己动手,别说丫头侍侯了,每天派下来的活计都不少。   陶太太定来的规矩,姑娘家针织女红最为要紧,陶家也没有钱,别说针线上的人,就连到成衣店做衣服也是做不起的。从十岁开始,姑娘们就啥事不干,每天一大半以上时间都在屋里做针线。每天都派下活计,做不完不让吃饭,做不好也不让吃饭。这样针织女工全部不用外头买,多余的绣品,陶太太还会让管事把绣品拿出去换钱。   “我不嫁,我死也不嫁,说是小姐,每天活的比丫头都累,干不完的绣活。好不容易熬到大了要说亲,又把我卖出去当填房,嫁人上六十岁的老头子,我死都不愿意。”屋里传来陶四姑娘的哭声。   小陶氏听到六十岁老头子这里己经心惊,却不敢再往屋里走。   陶七姑娘也跟着掉泪道:“三姐姐去看看四姐吧,四姐姐好可怜,太太要把她送到金陵去,本来说新郎二十来岁,前头正妻无所出,娶四姐姐当填房。后来来的人说漏了嘴才知道,那新郎六十来岁,得了病快要死了,娶了四姐姐是去冲喜的。”   “哟,三姑奶奶怎么在这里,后头又是听戏又是摆酒的。”董婆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陶氏和陶七姑娘都不自觉得打了一个冷颤,董婆子是姑娘院里的引教嬷嬷,说要打人那是真打的,除了大陶氏外,哪个陶家姑娘都被她收拾过。这种威慑力是从小就有的,可以说是听到她说话就全身发抖。   董婆子笑着走过来,上前拉起小陶氏的手道:“三姑奶奶不知道,为了给四姑娘说亲事,太太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最后才选中金陵傅家的。虽然是填房,但姑爷年轻,前头正妻无所出,四姑娘嫁过去再好不过。但不知道哪个婆子乱嚼舌头,编排出那样一通话来,四姑娘这才闹起来,太太得知之后也很伤心。”   小陶氏没接话,仍然一副低头受教的模样。   董婆子看小陶氏这样,心里也比较满意,小陶氏做为出嫁女,本来就管不着娘家的事。嫡母给庶女安排婚事,天经地义谁也管不着。笑着又道:“我看到姑爷正找着三姑奶奶呢,三姑奶奶快些去吧。”   “嗯,劳烦妈妈了。”小陶氏轻轻应了一声,心中更是一叹,但此时也容不得她说什么,除了为陶四姑娘叹息一声命不好,真的无能为力。   倒是虞太太这么一番按排,解了她心中的一个疑惑。她曾经好奇过陶家庶子与庶女数量如此不成比例,陶家只四个儿子,前头三个都是来自陶大太太的肚皮,只活下来一个庶子。再看看陶家的庶出女儿们,除了大陶氏之外,目前活下来的就有十一个了。   现在算是明白了,庶子生下来了要娶儿媳妇,要下聘礼,以后还要分家分财产出去,根本就是陪钱的生意。庶女比较之下就是赚钱的,养到十岁就开始做针线,然后养到十五岁,就能拉到外头卖了。就比如她嫁到虞家去,陶家一分银子没花不说,还白得了两千银子的聘礼。   现在又轮到陶四姑娘,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冲喜,陶太太明摆着是冲着聘礼去的,只怕这一笔也不会轻,最少也得两千两。按这个卖法,陶家现在这些姑娘们,足够陶太太大赚一笔的。   小陶氏回到后花园里,陶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妇听戏。虞秋元则是跟虞老爷,虞大爷和虞二爷则是闲聊着,打心里说虞秋元看不上陶家的爷们,让他说没一个像爷们的。虞老爷自是不必说,除了播种之外啥都不会,偏偏又怕老婆怕的要死。   陶大爷,陶二爷更不行,陶太太也许是个厉害的主母,但她明显不会教孩子,把自家儿子养成裙边仔,全靠老娘和老婆,自己屁都不会。   小陶氏坐下听戏,陶太太看她一眼,笑着道:“今天你姐姐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我本以来你姐妹要一起过来的。”   小陶氏一脸恭敬的道:“是大爷说的,今日我先跟大爷一起过来,等改日再跟姐姐一起来。”   陶太太听得淡然一笑,口气却有点凉凉的,道:“姑爷倒是疼你。”   小陶氏低头不语。能把庶女当猪仔往外卖,这样的娘家实在指望不上。   坐席到半下午,戏也听了几出,虞秋元就要带着小陶氏起身告辞。三天回门必须当天回家,还得天黑之前就要到家,虞陶两家离的不近,自然要早点回去才好。   虞大爷和虞大奶奶送二人到二门,坐上车客套几句也就走了。   车驾出了陶家的门,小陶氏轻轻叹了口气,抓住虞秋元的手在胸口。她是有点后怕,幸好她嫁到虞家来了,虽然是兼祧的后妻,但若是任由陶太太拉出去卖,结果只怕会更悲惨。   “这是怎么了?”虞秋元笑问。   小陶氏低头浅笑道:“刚才跟姐妹们一处话,众姐妹都庆幸我得了这么一个好夫婿,我听得十分欢喜。”娘家的丢人事不能说,自家夫君都不能说,这种事情说出去,她自己脸上也不好看,再者虞秋元越发的看轻陶家,她越是不利。   “呵呵……”虞秋元得意起来,擒住小陶氏的下巴,一脸流氓样的道:“我的好处,晚上爱妻更会明白。”   “大爷……”小陶氏娇俏的说着。   马车上适当的动动手,虞秋元只觉得过很不瘾,恨不得车子能飞回虞家去。一直让车夫快些,终于赶回虞家,车驾从西角门进,停至二门处,只见己经有一辆车驾,婆子正扶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夫人,身边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另外还有一个十□岁的少年人在车驾旁边着着。   三人都是一脸风尘,身上虽然不是粗布衣服,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小陶氏估摸着是哪门亲戚上门了,正想着问虞秋元。   虞秋元己经认出来了,上前道:“田姨妈?是姨妈吗?”    ☆、田姨妈   虞大太太娘家姓张,也是京城人士,原先家中也曾兴旺过,祖父是二品大员,但到父亲这一代就不行了,只是个五品京官。现在虞家是虞大太太兄长当家,更退一步,直接是五品外放,这都两任了,完全没有回京的意思。   除了家中主事的这个兄长外,虞大太太只有一个嫡亲姐姐,夫家姓田,也就是田姨妈。要说到田家,想当年比之虞家要好的多,田姨娘是嫡长女,娘家当时也强,嫁的自然更好些。但田姨娘嫁的丈夫太烂了些,在自己亲爹的孝期礼里,他弄出个庶子来,直接丢了功名和官位。   当时田家老太太还在,弄出这样的丢脸的事,田老太太只得提前分了家,让田姨妈他们一家回老家去。田家出京之时,虞秋元己经四、五岁了,对这个姨妈样貌多少有点印象,感觉挺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对他非常好。   后来田家如何虞秋元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一年前田姨丈己经过去世,其他的就不知道,虽然田姨娘与虞大太太有书信往来,虞大太太也就没提。   “这是元哥儿吧,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田姨妈上前拉住虞秋元的胳膊,细细打量着虞秋元,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虞秋元多心情激动之余也有几分感叹,田姨娘只比虞大太太大两岁,但看现在的模样比虞大太太老了十岁不止。双鬓都能看到白发了,脸上的皱纹看着比虞老太太的还多。   就在虞秋元和田姨妈相认的功夫,虞大太太己经接到婆子的通报迎了出来,姐妹两个十来年不见,此时相见只差抱头痛哭了。还是虞秋元劝着道:“母亲与姨妈还是先进屋去,见了老太太之后,再慢慢说话不迟。”   虞大太太忙擦擦眼泪道:“姐姐快屋里请,这是昕姐和晓哥儿吧,都这么大了。走,先去见过老太太。”   后院正房里虞老太太己经接到消息,当日给虞秋元说亲时,她并不同意田家女儿,并不是因田姨妈不好,而是田姨丈实在太丢人。再加上虞大太太和田姨妈是姐妹俩,虞老太太担心虞大太太偏心过了,这才选了跟虞大太太没有血缘关系的陶家。   把虞家姑娘们都叫了过来,大陶氏也派人通知了。姑娘们都跟着虞老太太住,来的倒是挺快,大陶氏稍稍慢了一步,眼圈有点红红的。虞老太太看到就有点不太喜欢,提亲时又说好的是兼祧,就是小陶氏现在进了门,也没有哪里亏了她。天天哭,就是有好事也被她骂没了。   “大爷和二奶奶回来了没有?”虞老太太问着管事媳妇,按理说这时候该回来了。   媳妇回道:“己经回来了,跟田姨太太就在二门撞上的,正跟着太太一起过来呢。”   “嗯,那就好。”虞老太太不再说其他。   虞秋荻只在虞老太太身边站着,对这位田姨妈实在没什么印象,倒是对田姨丈的丑事知道的比较清楚。毕竟这里是京城,官员们为了官位富贵也得注意自己的德性。就是有丑事也要藏着,除非是实在藏不住了。   除了十来年前京城卫家二房闹过一出宠妾灭妻,至使嫡长子杀父妾伤幼弟,后被逐出宗族的“惊才绝艳了”事迹外,田姨丈这出父亲孝期里生子也算大的。出事之后田姨妈一家就分家回了祖籍去,现在上京来倒不奇怪,毕竟亲友都在京城。   田姨妈上前行礼,笑着道:“见过老太太,给老太太请安。”   虞老太太微笑着道:“许久不见姨太太,一切安好。”   田姨妈又让田昕和田晓过来给虞老太太磕头,见完礼,这才挨个介绍虞家人。   先从虞秋翎开始,其次是虞秋元和大小陶氏,然后就是虞家的姑娘们。虞秋荻细打量着田家兄妹,田晓大概十□岁的模样,生的模样倒是好的,举止大方得体,看着像是个读过书。田昕比他小几岁,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低眉顺眼,也生的好样貌。   厮见完毕,各人落坐上茶,虞老太太笑着道:“姨太太怎么突然上京来了?”一般来说亲戚上京总要先写了书信,这厢也好准备,像田姨妈这样突然杀过来的不常见。   没想到虞老太太这么随口一句,田姨妈眼圈马上红了起来,边哭边道:“当年在京城出了那么丢人的事,要不是实在过不去,我此时如何敢带着儿女们上京来。”   当年田姨丈虽然犯下不孝的大罪,毕竟亲妈还在,田老太太做主分的家,并没有亏这个儿子。出京城时,田家的经济还是可以的,一家人回了祖籍开阳,按田姨妈想的,反正男人就这样了,她只能指望着儿子,专心教养自己一对儿女,其他的事情越发不想管了。   不曾想田姨丈却不是这么想的,以前在京城时总有父兄管着,现在回了开阳,身边没有长辈约束,越发的不像样子。跟着族里人吃喝嫖赌就不说,还学着人家做生意,结果又被几个流氓伙同族里人坑了一大笔。   离开京城之后,除了田庄的固定收益之外本来就没什么进项。田姨丈这么一折腾家里底子就差不多,剩下的就是田姨妈嫁妆里几处庄田,要不是田姨妈抠的紧,只怕也要被田姨丈抢去,那时候他们娘们更是一无所有。   玩的太花,田姨丈终于潇洒的马上风死在歌伎身上,田姨妈便把家里的值钱的东西卖的卖,当的当,总之是全部折现了握在手里。自己亲生的两个带在身边,姨娘通房们更是该卖的全部卖了,至于其他庶子庶女,又不是她生的,该找谁找谁,与她没关系。   把开阳的事务处理完,明年又是秋闱之期,田晓己经中了秀才,明年正好下场。田姨妈这才带着一对儿女上京来,上京之前,不是没跟京中大伯写信,结果却是一脸嫌弃,又说到田姨丈当年之事,还说田姨妈教夫无方才有此罪。   把田姨妈气的大骂,她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才摊上这么混帐的一个男人,田家还敢说她的不是,明明就是他们家没有把儿子教好,祸害了她一辈子。田姨妈现在是对田家上下恶心透了,此回上京来,娘家兄长一直外放不在京城,只得来投奔妹妹。   “原来如此。”虞老太太听得几分伤感。   本来听到田姨妈进府,她还有点疑惑,这多少有点不在情理之中。田家也算是高门大户,家中兄弟众多,现在田姨丈过世,田姨妈孤儿寡母上京来,该先去田家才是。田家兄长就是再嫌弃这房人,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得收留他们。   没想到田家先把田姨妈气了个半死,应该是害怕田姨妈去投奔,所以先给了她难堪。想想也是,田家都有本事把儿子教成老子孝期都能弄成孩子来,现在嫌弃弟弟家的孤儿寡母也是理所当然。   虞大太太听得也直掉眼泪,虽然田姨妈信上说过,但跟现在听田姨妈边哭边说感触又有些不同。想想她在虞家,除了受受虞老太太的气,日子基本上也是顺心的,虞老爷也就宠宠安姨娘,田姨妈这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田姨妈上京之前还在信上说,希望能投奔虞家,其实也就是想在虞家住下的意思。虞大太太是满心的同意,但这个主她也不敢做,上头还有老太太。本来她也想跟虞老太太说的,只是这个婆婆她实在太害怕,根本就不敢开口。   “姨太太既然来了家里,哥儿明年也要下场,外面找房舍反而麻烦,不如就在家里住下,大家也亲密些。”虞老太太笑着说。   田姨妈落魄至此,现在上京投奔,若是让她们孤儿寡母出去,自己也是与心不忍。左右都是亲戚,田姨妈品行行事也都不错,多三口人吃饭就虞家来说并不是问题。更何况田晓明年就要下场,若真是得了功名,与虞家也有益处。   田姨妈就等着虞老太太这句话,虽然把开阳产业处理完后她手里还有点钱,但田昕要出嫁,田晓要娶亲,样样都要钱,她不得不精打细算的过日子。还有田晓明年秋闱的事,总要寻个好地方让他安心读书。田家是彻底靠不上了,娘家兄长不在京中,现在唯一能靠的就是这个妹妹。   遂站起身来,田昕和田晓也跟着起身站到母亲身后,田姨妈福身道:“多谢老太太怜悯。”田晓和田昕直接跪下了。   虞老太太忙道:“都是亲戚,哪里如此客气,快扶起来。”   虞大太太忙扶田姨妈起身,虞秋元也过去扶起田晓,虞秋翎上前扶起田昕。虞大太太一脸高兴,拉着田姨妈的手道:“终能与姐姐厮守几日了。”   田姨妈更是满心欢喜,能在虞家住下,她也多少松了口气。   虞老太太想想又道:“后花园边上西北角那处小院倒是不错,六七间房舍,姨太太带着姐儿去处最为合适。至于晓哥啊……”虞家的姑娘多,又都跟着她,她正房后头就是后花园,总不能让田晓也住过去。   虞秋元立时接话道:“我的外书房一直空着,正好跟表哥一起读书。”   虞老太太觉得十分妥当,道:“甚好。”    ☆、接风   虞秋元的外书房倒是一直收拾好的,田晓可以马上入住。但后花园边上的那处院子虽然空了许久,虽然说不上年久失修,也不能马上住进去。虞大太太亲派婆子丫头去打扫,虞老太太还特别说了,要是家俱过于破旧,那就全部买新的,田姨妈一家估计要住上许久了。   虞秋元指挥着小厮给给田晓收拾住处,虞大太太却带着田姨妈和昕姐先到自己正房暂住。她们姐妹许多年不见,自有许多话说,再者虞老爷天天在安姨娘院里,来她院里的时候就少。这次就直接给虞老爷传了话,让他这两天别来这边。   田姨妈上京带来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换洗衣服,料子还都是很差的那种。虞大太太看过之后,直接拿了自己没穿的衣服给田姨妈,又从虞秋元那里拿了衣服给田晓穿,田昕的身量跟虞秋翎差不多,又特意到她屋里寻了衣服。   田姨妈接到衣服就道谢,虞大太太笑着道:“姐姐和哥儿,姐儿先将就穿着,针线上人的赶工总要赶几天,委屈姐姐了。”   “让你费这些心,哪里还能说委屈。”田姨妈说着,未出京之前她就知道虞家老太太厉害,十来年过去了,没想到虞老太太威严不减,虞大太太这十来年日子估计也不是那么顺心。   田姨妈带着田昕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婆子就过来传话道:“老太太传晚饭了……”   虞大太太忙站起身来,对田姨妈和田昕道:“老太太那里传饭了,我们也过去吧。”   平常都是各人屋里吃饭,最多姑娘们跟着虞老太太吃饭,但今天田姨妈来了,虞老太太便说摆酒设宴给田姨妈接风,众人自然便要过去。   例行接风洗尘,因为男少女多,而且就一个外男在,也就没再分为男女两席,用屏风隔开之类。只是分席而坐,虞老太太正中居一席,左手边是客人田姨妈和田晓,田昕,右手边是虞老爷和虞大太太,安姨娘旁边侍侯。再往下排就虞秋元,以及虞家姑娘们。   两三人一席,食物捡各自喜欢的几样放在前面小桌上,大陶氏和小陶氏并不入席。她们做为媳妇此时要照顾上头两层婆婆和小姑们。   大陶氏虽然做了一年多虞家媳妇,但虞家亲友不多,虞老太太也不爱交际的人,自己也不立规矩,虞大太太见婆婆都不立规矩,她也索性不立,一直以来都是各吃各的。突然有这种场合了,大陶氏反而有点措手不及。   相比较之下小陶氏就熟练多了,主要是在陶家的时候,从小到大没有被丫头侍侯过。反而每到过年过节时,因为陶家下人少,总是要让庶女们去侍侯收拾,这种活计倒也熟练。指挥着婆子摆桌放菜,婆婆们那里的菜色,便亲自端过去。还有几个小姑那里,虽然不知道各人喜好,几样色菜总是搭配妥当。   “嗯,二孙媳妇是个妥当的,大孙媳妇你坐下吧,让你妹妹侍侯。”虞老太太直接说着,大陶氏杆在那里不动,全没有小陶氏的灵巧,既然帮不上忙,那不如索性让她坐着,让小陶氏来。   “是。”大陶氏倒也不客气,她没侍侯过人,小陶氏既然为小,理所当然该侍侯。   小陶氏见大陶氏要坐落,便又让人安排坐位,本来像这种场合,孙媳妇是捞不着坐下吃饭的,总是等饭完捡点菜渣吃。现在虞老太太让她坐下了,小陶氏想了想便让她与虞秋翎,虞秋芳一席,她们是亲姑嫂,正该一处坐联络感情。   安置妥当,菜色上全,小陶氏仍然不入座,只是在虞老太太身后站着,不时的在席间倒茶传菜,指挥丫头婆子。   酒宴开始,虞老太太先端起酒杯,接风洗尘不过是那些客套话,田姨妈虽然离京多年,但交际应酬并没有落下。就是现在有求与人,田姨妈还是有点底气的,就看明年田晓了,儿子有功名,她的好日子还能回来。   因为明天是会亲日,虞家早传了一班小戏进府,戏台也搭好了,此时便传了过来。班主献上戏单,虞老太太便让田姨妈点戏,笑着道:“姨太太是客,点两出好戏,让我们听听。”   田姨妈这才不推辞,点了两出热闹戏,又把戏单推开虞老太太。戏听了几出,明天还要会亲,还得闹上两天,再加上田家三口也是一路劳动,觉得差不多也就散场了。   这厢散场走人,虞秋荻和虞秋翎去侍侯老太太,安姨娘去侍侯虞老爷,虞秋元带着田晓去外书房,大陶氏径自回房,小陶氏却是跟着虞大太太一起过去料理。   田姨妈和田昕要先在虞大太太正房睡,住肯定能住下,只是屋里铺盖之类未必够用。田姨妈和虞大太太是姐妹俩,很可能一起睡下了,但又多了一个田昕,总要另外铺床。虽然有丫头婆子侍侯着,小陶氏跟着过去,帮着婆子把碧纱橱里的床塌收拾妥当,又侍侯虞大太太洗脸梳头。   全部完毕了,虞大太太笑着道:“你也累一天了,下去歇着吧。”虽然说有丫头侍侯着,但儿媳妇过来侍侯又是不一样,尤其是今天田姨妈来了,儿媳妇过来如此细心周到的侍侯,她脸上也觉得光彩。   “是,太太和姨太太也早些安歇吧。”小陶氏恭敬的说着,这才退下。   等到小陶氏出了屋,当着田昕的面,田姨妈就直接道:“你这个二媳妇比大媳妇强,新媳妇才进门,宴客的时候祖母让坐下就坐下了,不合规矩。”又不是大着肚子,这种时候怎么也得旁边侍侯着,长辈有时候不计较,或者心疼晚辈,但规矩不能乱。再比如晚上小陶氏就知道跟着过来侍侯,大陶氏就是直接回房了,这就是没有眼力。   虞大太太对大陶氏也是一肚子不满,便道:“这都是老太太的主意,挑了陶家的姑娘,大陶氏进门这么久连个喜脉都没有。也哄不住元儿,整天里想着法跟她亲妹妹闹气,小陶氏这才进门三天,只怕以后更有得闹。”   “都是儿媳妇,你还怕什么,还能翻了天去。我看元儿那孩子是个懂事的,只要他好好的,考了功名得了状元,有你享福的时候。”田姨妈笑着说,当日她是想把田昕嫁给虞秋元的,结果虞老太太不同意,嫌田姨丈的名声不好。本来田姨妈只是有三分叹息,现在看到虞秋元出落的这般人才,原本的三分叹也变成了七分。   “昕姐儿也是一路辛苦,早些歇着吧。”虞大太太说着,她是越看昕姐儿越觉得中意,要不是大陶氏而是昕姐儿当她儿媳妇,只怕她日子要舒服许多。   “是,母亲和姨妈也早点安歇。”田昕说着,跟着婆子到外头碧纱橱里休息。   帐幔放了下来,碧纱橱里的灯也熄了,虞大太太这才道:“要是当初老太太肯听我一句,让昕姐儿进门当我媳妇,我也更能顺心些。”   “唉,都是我那死鬼老爷闹的,要不是他犯下那样的大错,何至于连累儿女被嫌弃。”田姨妈抹泪说着,那样的爹摆出来,儿女脸上岂能有光。别说虞老太太嫌弃,就是她的亲大哥,张家大老爷也不同意儿子娶昕姐儿,只怕以后说起来儿子脸上无光。   虞大太太听得也一脸无奈,从儿子的角度说,有这样一个岳父确实不是好事。要说也是田姨丈死的不是时候,他要是早点死了,只怕虞老太太也不会如此嫌弃田家,活着的岳父也许还会丢脸现世,惹是生非,死了的岳父死了也就死了,到此为止。   现在倒好,大陶氏进门了,田姨丈这边死了。虞大太太担心的又道:“昕姐今年都十六了,身上还守着孝,这亲事……”   田姨妈摇摇头,她何尝不知道女儿年龄大了,但在开阳时真是没什么好亲事。她满心的想女儿嫁的好,但田家这样又如何能找到好人家,到了十五及笄之年,田姨妈本来想着就算差点也要给女儿订门亲事,拖成大姑娘也不是个事,结果田姨丈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   这样的爹再恶心,现在他死了,女儿总要守满二十七个月的孝才好,等明年秋天田昕才能脱孝,到时候己经十七岁了,这亲事真不知道要如何说。田晓的亲事相对来说好办些,男人嘛拖上两年也没什么,更何况田晓还能考功名,中了功名之后再说亲,跟白身说亲差别大了。   “唉,说起来都是我当不得家的缘故,我要是自己能做主……”虞大太太感伤的说着,她要是能做主,虞秋元和田昕先订了亲,就是死了爹要守三年孝也没什么,十七岁嫁过来也合适。   田姨妈抹泪叹息道:“这都是命,怪的了谁。”   虞大太太也跟着田姨妈一起掉泪,哭了好一会才道:“姐姐一路过来也辛苦了,我们也早点睡了吧。”   两姐妹也终于话完常长吹灯睡下,外间碧纱橱里的田昕却是久久不能安眠。回开阳时田昕己经三、四岁了,对京城生活多有点印象,那样的富足那样的繁华。到开阳之后田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如,她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现在终于又从那个穷山村里走出来,到了依旧富贵荣华的姨妈家里。原来她曾跟那样优秀的表兄议过亲事,原来她曾经有机会成为虞家的媳妇,享受虞家的富贵。    ☆、母女争执   次日会亲,只有陶大爷和陶大奶奶来了,陶家其他人等一概没来。倒是虞家的人口显得多了,田姨妈一家来了,此时会亲肯定也要叫上认识一番。小陶氏虽然是新媳妇,但虞大太太只顾着跟田姨妈说话,大陶氏自然是坐着不动,虞老太太做为老封君更是没人敢惊动。   小陶氏跟着管家大娘们一起,指挥着丫头婆子,摆酒设宴,引着众人入座,直忙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顾上喝。直到送到陶家人,小陶氏多少松了口气。   “你先屋吃饭,后边这些让管事媳妇料理。”虞秋元小声对小陶氏说着,从早上到现在她还是一口水没喝呢。   小陶氏笑着道:“总要收拾好了,就快完了。”她当然觉得累,只是事情还没完事,散场之后这些摊子总得收拾好了。她才进门,又没有娘家扶持,夫家地位本来就低,要是再不卖力干活,只怕更会讨人嫌。   虞秋元有些心疼看小陶氏一眼,却不再说什么。   虞老太太坐了半日席觉得累,便带上虞家姑娘们回了自己院里,虞大太太带上田姨妈田昕回了自己屋里,后花院的房舍正在收拾,既然虞老太太说了,家俱旧了可以换新的,虞大太太也想着自家姐姐能住的好些,便干脆全部换了新的,这么一折腾就要收拾几天了。   老姐妹坐下来,田昕便道:“我想去看看老太太。”   “老太太今天坐了半日席,只怕有些乏了,你改天再去。”虞大太太笑着说。   田昕又道:“那我就去看看大嫂子。”   田姨妈便道:“坐了半日席,你倒是不觉得累,还四处乱跑。”   虞大太太笑着道:“孩子还小,总是如此。好孩子,想去就去吧,你大哥哥只怕在你二嫂子那里,你陪你大嫂子说说话也好。”   “是,我这就去了。”田昕说着,行礼退下。   等到田昕出了屋,田姨妈又是高兴又是感叹道:“说到我这个女儿,不是我自夸,论行事论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偏偏摊上这样一个爹,生生把女儿耽搁了。”   虞大太太听得也是一脸感叹,却是道:“姐姐莫着急,明年就脱了孝,到时候给昕姐儿好好说门好亲事。”   田姨妈不由的一叹,田家都这样了,昕姐儿的年龄又在这里摆着,能有什么好亲事。   丫头倒茶上来,田姨妈却是想到另外一件事,道:“我还没问你,翎姐儿怎么一直在家里?”虞秋翎丈夫去世的事她知道,虞大太太写信给她说了,但虞秋翎守寡也该回夫家去守,怎么会一直在娘家。   说到大女儿,虞大太太眼泪掉了下来,道:“这个女儿命苦,成亲没两年就死了丈夫。她又没孩子,守着也没趣,便想回家来。”虽然最开始虞大太太没能体会虞秋翎的意思,母女俩啥话都能说,虞秋翎便直接说了,她想归宗改嫁。   田姨妈听得愣了一下,忙道:“妹妹,姐儿不懂事,你可千万不能糊涂啊。”   虞大太太听得一怔,道:“姐姐这话是怎么说?”女儿还不到二十,归宗改嫁也是满平常的事,又不是有诰命在身,舍不得诰命。   “妹妹啊,你也不想想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二百多年的书香门第,别说进士了,就连状元都出过,门风何等森严。连先皇都曾表鄣过他们家,祖籍那里贞洁牌坊更不知道有多少块,你让姐儿改嫁,姐儿的名声还要不要,虞家的名声还要不要,将来你那二丫头还要不要说亲事了。”田姨妈说着。   虞大太太听得犹豫起来,却是道:“但翎姐儿还这么年轻……”   田姨妈却是道:“那我这样与你说,你让翎姐儿改嫁,她就是再年轻,再有嫁妆,她总不是初嫁的时候。你自己说,寡妇二嫁的,有几个嫁的好。就是有死了媳妇的鳏夫,也情愿娶个家底差些的黄花闺女,肯娶寡妇多半是图谋嫁妆的,这样的人家难道你也想女儿嫁过去?”   “这……”虞大太太说不出话来,她本来就不是意志坚定的人,更何况田姨妈的话听着也在理。   “依我说,翎姐儿虽然命苦年纪轻轻守了寡,但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姐儿要是愿意守着,肯定会过继子嗣,到时候姐儿带着嗣子,难道曾家不照顾帮衬,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到时候嗣子得了功名,中了状元,翎姐儿的福气大着呢。”田姨妈又道:“再嫁就没有嫁好的,夫家大不如前,就是守着个男人,又能怎么样。前头嫡子庶子的,继母难当啊。到时候姐儿两处受气,都己经二嫁了,难道还能和离不成?”   田姨妈会如此说,一是因为田姨丈太渣了,要是田姨丈能早死些,弄不好她的日子会过的再更好。其次也有一份私心在里头,明年田晓就要下场考试,曾家做为百家书香门第之家,朝中关系网复杂,最少能帮着推荐个名师之类的。   到时候田晓下场就能事半功倍,若是此时虞秋翎归宗,两家联姻关系必然就此斩断。人家曾家恼虞家还来不及,如何还会管虞家亲友的事。   “姐姐说的在理。”虞大太太觉得有理,二嫁就没有嫁多好的,要是留在曾家守着,好歹还是诗书礼大家,过继了子嗣之后,日子总是能过下去,就虞家的名声也好。却不由的又道:“但是翎姐儿和老太太……”虞老太太是赞成虞秋翎归宗的。   田姨妈笑着道:“这个容易,只要妹妹跟翎姐儿说好,她跟老太太说自己愿意守着,难道老太太还能强行把孙女改嫁不成。”   “嗯。”虞大太太觉得这样可行,她没有信心说服虞老太太,说服自己亲生女儿倒是没什么难度。又道:“既然这么着,我这就叫丫头把翎丫头叫过来,翎丫头回来好日子了,只怕会亲完了老太太就要跟曾家说这事,要翎丫头就快。”   田姨妈笑着点点头,却是起身道:“那你们娘俩说话,我先去寻昕丫头。”   “姐姐没必要回避,你是她亲姨妈,留下就是。”虞大太太笑着说。   田姨妈笑着摇头道:“虽然说是姨娘,但十年来没见过,这才进面彼此也不熟愁。只有你们母女两个人在,啥话不能说,我要是在场,有些话反而不好说了。”   姨妈到底不是亲娘,她也不知道虞秋翎是什么性情。要是她己经打定主意要归宗改嫁,此时劝她守着,只怕她不乐意,到时候只怕连自己都要怪上。那不如自己抽身退步,让虞大太太跟她说去,就是说不好,她们总是亲母女,闹上两天就完了,没有真恨亲娘的道理。   田姨妈出门去大陶氏房里寻田昕,虞大太太便派了丫头去寻虞秋翎过来。虞秋翎在席间多吃了两杯酒,觉得酒劲上头,正在榻上歇着,听到母亲传唤,忙让丫头备水洗衣脸,换了衣服这才过去。虽然虞老太太也没提过,虞秋翎心里有数,等会亲完了,马上就要说她归宗的事,虞大太太此事叫她去,估摸着也是要说这个。   进屋见礼,虞大太太携着虞秋翎在塌上坐下来,看看风华正貌的女儿,虞大太太不自觉得掉下眼泪,怎么就这么倒霉,女儿如此年轻的就要守寡。   “娘,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就哭了起来。”虞秋翎连忙劝着,又拿绢子给虞大太太擦泪。   “我的儿,你怎么这般命苦。”虞大太太抽咽说着。   虞秋翎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却是道:“有什么好命苦的,你那女婿活着的时候就是天天寻花问柳,他死了,我也不觉得多伤心。”女人总不能因为男人寻花问柳就和离,倒是现在死了,她可以理所当然的改嫁了。   “我的儿啊……”虞大太太哭的更为伤心,却是拉住虞秋翎的手道:“我仔细想过了,儿啊,你不能归宗啊。”   虞秋翎整个人傻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虞大太太,脱口而出道:“娘,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她当然知道归宗之后,虞家的名声会受影响,也许下面的妹妹说亲时这事还会被拿出来说。但她一直觉得这些不是问题,父母亲生的,弟弟也是亲的,老太太也疼她,为了她的幸福,不会在意这些名声。   虞大太太哭的更为伤心,道:“我知道守寡的辛苦,但你要是再嫁,能嫁什么样的人家,只怕是远远不如曾家。曾家太太也说过要过继,到时候你守着儿子,怎么会过不好。”   虞秋翎气的全身发颤,嘴里不自觉得换了称呼,道:“远远不如曾家?说了半天,太太是舍不得曾家这门姻亲。说起曾家来好像多好多好,曾家真要是诗书礼大家,曾三爷又怎么会跟人家争戏子被人打死了?我那婆婆让我过继一个六岁的孩童,我能养的熟吗?”   “这……过继之事总可以慢慢商议。”虞大太太手脚慌乱起来,连忙安慰着女儿。   虞秋翎冷哼着道:“商议?我回家这些天了,曾家可曾派人来问过,不说更远的,二弟妹进门,曾家连个人都没来,你以为人家多把虞家放在眼里。还是你觉得我归宗再嫁会给你丢脸,非得我去用命给你挣回那块牌坊你才能高兴。”   “我……你是我亲生女儿,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虞大太太见女儿哭成这样,也不由焦急起来,田姨妈跟她说的好好的,怎么就说不通虞秋翎了呢。   “你不害我……你就是想让我为了虞家的名声去守寡,我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娘,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啊。”虞秋翎越说越是伤心,抓起桌子上小箩筐里的剪刀就道:“娘,你若是执意让女儿这么守一辈子,我不如现在就死了……”    ☆、虞秋翎大闹   虞秋翎做为虞家嫡长女,父母的掌上明珠,又是虞老太太抚养长大,性格方面与虞老太太最为相似,性情刚烈似火,寸步不让。此时抓起剪刀更是直直的往自己脖子里扎,她不知道虞大太太这是怎么了,突然间说让她守着的话。但若是真让她那么小媳妇的在曾家活一辈子,她情愿现在就死了。   虞大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几句话就能逼得女儿自尽,看到虞秋翎拿剪刀人就傻住了,倒是虞大太太身边的婆子刘喜家的机伶,上前就去夺虞秋翎手里的剪刀,结果夺的不及,剪刀的利尖仍然在虞秋翎脖子上轻轻划出一道血痕来。   “我的姑娘啊,有话好好说,亲娘俩说几句话,哪能就动刀了。”刘喜家的劝着虞秋翎,她是虞大太太的陪房,说话多少有点份量。   虞秋翎哭泣着喊着道:“亲娘俩?哪里有这么狠心的亲娘,我还不到二十岁,连个孩子都没有,就要我给曾家守着。还说什么日子总能过下去,那样大家族里,没有夫婿,没有亲子,上头还有一个苛薄的婆婆,与其以后受苦,我不如现在去死。”   说话间虞秋翎又要去撞墙,刘喜家的连忙拦住,又对发傻的虞大太太道:“太太,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女儿都要去寻死了,总不能还让女儿回曾家守寡。   虞大太太终于反应过来,哭泣着道:“我的儿啊,娘怎么会逼你去死,我不过是跟你商议商议,有话好说,你别吓娘啊。”   就在娘俩屋里吵闹的功夫,大陶氏的房舍就在虞大太太屋子后头,丫头看到屋里情况不对,早就后头叫人来劝。田姨妈和田昕在屋里听大陶氏诉苦,突听丫头匆忙来报,田姨妈心中一惊,忙起身过去看,田昕和大陶氏也不由的跟着去了。   等到三人进屋时,虞秋翎披头散发的正要寻死,虞大太太哭的双目通红,嘴里一直说着:“儿啊,都是娘的不是,娘错了,以后娘再不提这事,好孩子,你别闹了。”   要说开始时闹腾虞秋翎是纯粹气愤不过,那闹到现在就多少有吓虞大太太的意思。曾家的意思是想她能守着的,说到归宗事宜之时肯定有得说,弄不好两家还要撕破脸,要是正说此事时虞大太太来一句,守着就守着吧,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虞秋翎想的是,既然折腾了,那就一回把虞大太太折腾完,让她脑子里就不能有让自己守着的念头。不然要是虞大太太半路拖后腿,就是虞老太太再向着她,此事也得有波折。   田姨妈看到屋里这样的场景也吓了一大跳,她本来想的很简单,让虞大太   太劝劝虞秋翎,这事要是能成自然最好,要是不能成,母女两个说话,虞秋翎最多说句不愿意,女儿跟亲娘说话,一句话说不好了也不能怎么样。   田姨妈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虞秋翎这么大的脾气,跟自己亲妈都是一句话不合就要寻死觅活,而且如此能闹腾。   虞大太太除了哭也说不出别的话来,田姨妈虽然心里对于这个外甥女也有几分怕,也只得上前去劝着虞秋翎道:“儿啊,有话好好与你娘说,亲娘俩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虞秋翎不想外人面前太难看,尤其还有大陶氏这个媳妇在,不再寻死觅活,也不再提守着不守着的话,只是呜咽抽泣着。   田姨妈忙命丫头打开妆台,亲自与虞秋翎把头发挽上,劝着又道:“有话好好说就是了,亲娘俩哪有隔夜仇。”   刘喜家的也找来白药,虞秋翎脖子里划那一下虽然小,但总是出血了,得好好上上药才行,留下疤不是玩的。道:“我给姑娘上药,剪刀可不是玩的,万一留下了疤,丑都丑死了。”   虞秋翎这才抬起头来任刘喜家的给她上药,田姨妈看到地上扔着的剪刀,又看到脖子上划的那一下,更是心惊不己,实在没看出来虞秋翎是个狠角色。幸亏当时自己跑的快,没在当场,若是在当场,虞秋翎知道那是自己的意思,只怕连自己这个姨妈也要恨上了。   挽上头发,丫头端来水洗脸,田姨妈和田昕一边侍侯着虞秋翎,田姨妈又劝着虞秋翎道:“母女俩说了两句,姑娘委屈就委屈了,只看在你母亲的面上,千万别让老太太知道了,免得她老人家也生气。”   虞秋翎抬头看虞大太太一眼,道:“姨妈放心,我不会惹老太太生气。”   要是虞老太太知道了,肯定是一顿好骂,弄不好还要罚跪之类的处罚。虞大太太怎么都是她亲娘,闹一通就算了,只要虞大太太不再提这事,她也不会再提。   田姨妈听得这才放下心来。   虞秋翎收拾妥当就要回去,田姨妈忙对田昕道:“你送你姐姐回去。”万一到了那边有什么状况,田昕也能知道,她也有个准备。   “嗯。”田昕应着,上前扶住虞秋翎笑着道:“我跟姐姐过去说话。”   虞秋翎点点头,便带着田昕回了自己住处。   虞秋翎走了,屋里顿时清静了,田姨妈看一眼大陶氏还杆在那里,这真是个木头。出了这样的事既不知道劝大姑子,也不知道劝婆婆,站在那里不动倒成看戏的了。自己只是姨妈,不好说她什么,只是笑着道:“   这里没什么事了,我跟你婆婆说说话,你先回去吧。”   “是。”大陶氏应了一声,虽然听了一半,心里却是明白了,估计是为了虞秋翎归宗的事,母女两个这才吵起来的。   等大陶氏出了屋,田姨妈当即抹着眼泪对虞大太太道:“都是我的不是,惹你跟姐儿两个争了起来。我想着守着好,那是因为我老了,又受了我家死鬼一辈子的苦。姐儿还年轻,她想再嫁个好夫婿,热热闹闹的过一辈子,这也是情理之中。这都是因为我思虑不周,没姐儿想好,这才惹得你们娘俩……”   “唉……”虞大太太叹口气,拉起田姨妈的手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你,这个女儿全是被老太太宠坏了,我也没说什么,她就寻死觅活的闹了起来。”   虞秋翎出生没多久就被虞老太太抱过去抚养,自己亲生的疼是肯定的,但母女之间并不像与二姑娘那样,总是有点疏远。想想今天,她也没跟虞秋翎说什么,只是和和气气的跟她商议,实在不同意,大可以跟她说就是了,结果虞秋翎又是动刀子又是撞墙。   母女两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样闹腾,也不过是因为家里虞老太太当家,虞老太太素来护着她,连自己这个亲娘都不放在眼里。   田姨妈听到这话心中暗喜,她本来还担心虞大太太会怪她,没想到虞大太太先怪上虞秋翎了。嘴里却是劝着道:“妹妹别这么说,姐儿是你亲生的,你不疼她谁疼她。她不愿意守着那就算了,想想也是,那么的年轻,就这么守一辈子也是悲凉。”   虞秋翎实在是个惹不起的主,跟自己的亲娘都能寻死觅活,这回还是运气好没有惊动虞老太太,要是惊动了虞老太太,只怕虞大太太挨上一顿骂不说,自己也未必能在虞家住下去。   “唉,女儿大了,我也是管不了了,她想归宗也好再嫁也好,都随她去吧。”虞大太太抹着眼泪说着。   “妹妹莫说这样的丧气话,亲娘俩哪有隔夜仇,以后姐儿的大事还得要你做主,你要是撒手不管,那怎么行。”田姨妈劝着虞大太太,又道:“妹妹也快把眼泪擦了,姐儿还是向你的,说了不会跟老太太说。只要老太太不知道,一切都好说。”   想到虞老太太,虞大太太满心的怯意,都娶儿媳妇了,她也不想被虞老太太骂的抬不起头来,道:“是啊,总要瞒住老太太。”    ☆、吩咐   虞大太太和田姨妈想的很美好,想要瞒住老太太,其实哪里能瞒的住。虞大太太即没有心计也没有手段,丫头婆子都不太怕她,虞秋翎当时又是大闹,粗使婆子都听到了,下人间传话可比主子们快多了。   次日早上虞老太太就派了心腹丫头过来,请虞大太太过去叙话。虞大太太当时就慌了,倒是田姨妈拉拉虞大太太的手,当着丫头面笑着道:“老太太想跟姐姐说说话,姐姐快去就是了。”   虞大太太无法,只得跟着丫头过去。   进了虞老太太正房,丫头随手就把门关上,虞大太太硬着头皮进去。虞老太太阴着一张脸,看着虞大太太的神情十分的恨铁不成钢,不等虞大太太上前见礼,就直接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娘,翎丫头可是你亲生的,不是庶出也不是抱养的。你竟然能想起来让她回曾家守着,逼死你亲生闺女与你又有什么好处!!”“我……我只是想着曾家那样的门第,翎儿要是愿意守着,想必曾家不会待她很差。寡妇再嫁与娘家名声有损,更重要的是姑娘也嫁不多好,有个差不多的人家也愿意娶个次些的黄花闺女。翎丫头要是再嫁的不如意,那还不如不嫁……”虞大太太吱吱唔唔的说着。   虞老太太冷哼着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番道理,嫁的不好不如不嫁!?那我且问你,那什么是嫁的好?家世比曾家还强,前头没有子嗣,上头没有婆婆,中间没有妯娌,独生他一个,然后再还有石崇之富?”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虞大太太吞吞吐吐,一脸委屈的又道:“我也是为了大丫头的将来考虑,都是为娘的心,只怕她再嫁不如意了,那时候可要怎么办好。”   “再嫁的不如意,你就忍心她这么年轻就守寡,还为娘的心?哪有你这么狠心的娘。”虞老太太说着,随即又咄咄逼人的问:“大丫头想归宗的事,怕她回来之后就与你说了,这也有几天了,你怎么突然就改口了?”   虞大太太低头道:“这几日一直忙着二媳妇进门的事,我也顾不上想这些,家里上下也忙,我也没功夫与翎丫头好好说。其实昨天我也就是想跟翎丫头商量一番,我也没说一定要让她守着,她是亲生女儿,我总不会害她。”   “你是不会想着害她,但凭你那脑子肯定会害了她。”虞老太太毫不客气的说着,其实她很怀疑是不是田姨妈在虞大太太跟前嘀咕什么了,但田姨妈这才进府,又没有什么证据,虞大太太脑子是一直不太好使,她自己想的也有可能。   虞大太太只是低头轻声抽咽着,   道:“媳妇己经知错了,那日我就跟翎丫头说了,我全都依她。再不提让她回曾家守着的事,都是媳妇糊涂。”   “哼~~”虞老太太冷哼一声,直接道:“姨太太才来,你就改了主意,莫不是姨太太对你说了什么吧。”   “老太太怎么会这么想,我家姐姐得幸婆婆收拾,感激还来不及。更何况翎姐儿是她亲外甥女,无冤无仇的,怎么会去害自己亲外甥女。”虞大太太低头说着,这些话都是田姨妈跟她说的,田姨妈其实也就是个建议,让她们母女商议,不成就算了,又没有硬押着虞秋翎回曾家守着。   “若是如此自然最好,你进门这些年也知道我的脾气,我素来是个不认人的,真翻了脸我可不管亲戚不亲戚的。”虞老太太冷哼着,不管是不是田姨妈挑唆的,先把话说在这里,免得以后生事。本来是看田姨妈孤儿寡母的可怜,又无依无靠,这才让他们在家里住下,若是敢生事,自然打出去没商议。   虞大太太听得心惊,心里也更是委屈,田姨妈可是她亲姐姐,现在孤儿寡母的投奔了来。想她在虞家这些年,当了这么多年小媳妇,若是虞老太太连这点脸面都不给她,实在让她寒心,嘴里却是道:“老太太放心,我姐姐是再妥当不过。”   虞老太太又说了几句,主要是虞秋翎归宗的事,本来虞老太太还想着这种场合虞大太太肯定得在场,现在还是算了,让虞老爷和虞秋元在就好,归宗之后就请虞大太太好生歇着,不需要她操一点心。   “是,媳妇晓的了。”虞大太太满心委屈的说着,这才行礼退下。   虞大太太回到屋里,田姨妈和田昕也在焦急的等消息,按田姨妈想的,就是虞老太太知道了,只要虞大太太咬死口不认,虞老太太最多也就是责骂一番,不会马上把他们扫地出门。只要不出虞家的门,以后小心行事,总还有缓冲的余地。   “老太太也没说什么,我只是奇怪,谁的嘴传话这么快,这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老太太就知道了。”虞大太太一脸愤愤不平的说着。   田姨妈倒不是很意外,大门大户里下人间传话的速度非常惊人,更何况家里最大的又是虞老太太,虞大太太虽然说起来也是管事,实际没啥权力。下人们自然知道向着谁有好处,有什么话自然往那边传。   田昕却是一脸惊讶的道:“说起来昨天的事,也没什么人知道,就是后来大嫂子跟着我与母亲过来……”   虞大太太想想还真只有大陶氏在,心里顿时疑惑起来,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   :“难道是她听到这话去讨好老太太了?”   田昕低着头不再接话。   田姨妈却是笑着道:“妹妹多心了,大媳妇可是你亲儿媳,她怎么会不向你。就要想着讨好老太太,也没有踩着婆婆去讨好太婆婆的理。不过,大媳妇年轻,丫头婆子未必管的了,倒是有可能她们说漏了嘴。”   虞大太太觉得这话有理,大陶氏笨的很,也许不会刻意做,但不经意间也许就做了。不由的气恼的道:“人家的儿媳妇都是聪明伶俐的,偏偏我摊上这么一个木头。我说不立规矩,她就乐得清享。倒是小的那个有心些,每日晨昏定醒倒是更殷勤。”   田姨妈笑着道:“孩子还小呢,慢慢教就是了。”   虞大太太仍然愤愤不平,至此恼上了大陶氏。   虞老太太骂完虞大太太,便命人把虞老爷和虞秋元叫了过来,按照虞老太太最初想的。虞秋翎就这样回了娘家,曾家太太肯定得过来有点表示,想媳妇守着,那多少对媳妇好点。结果虞秋翎回家这几日了,又有小陶氏进门的喜事,曾太太连个婆子都没打发过来,虞老太太心中也有几分不愤,既然如此,那就直接走官方路线。   把当日的官媒婆寻来,婚书嫁妆单子全部收拾齐全,直接让男人上门去说女儿归宗的事。夫死之后寡妇要不要归宗,并不是婆家说了算,而是娘家说了算,至少大珠法律上是这么写的。大珠不反对寡妇再嫁,全凭当事人自由。   虞秋元并不意外,倒是虞老爷反应相对慢了许多,以虞秋元对自己父亲的了解,直接道:“不如我带上媒婆去,我是晚辈,有些话反而更好说些。要是谈不拢,再由长辈出面也不迟。”以虞老爷的本事,他要是搞不定,虞老爷肯定更没用,这么说不过是虞老爷面子上好看的。   虞老爷马上表示赞同,道:“元儿说的是,他自己去就好了。”   虞老太太无奈的叹口气,道:“去吧。”   她也有点想不明白,虞老爷和去世的虞二老爷都是虞老伏爷亲自抚养,两个儿子怎么相差了这么多。又偏偏有出息的那个早早去了,不然她也不至于这个年龄了还得事事操心。   虞秋元收到命令,先往曾府写了拜贴,直接写明天去曾府拿虞秋翎的嫁妆,请曾家做好准备,到归宗讨嫁妆这一步了,两家的姻亲关系也就到头了。而且虞秋元并不是很看的上曾家,就曾家那样因为跟争个戏子被打死的主,虞秋元心里鄙视还来不及,如何会认他是姐夫。   打发管家娘子去请当日的官媒婆来,总要先给官   媒婆这边说好了,明天才好一起去。官媒婆来的倒快,不管是成亲还是和离,或者要归宗,只要有事了,媒婆去一趟最起码有车马钱能拿,再加上虞家出手从来不小气,媒婆倒是乐的来。   虞秋元出面见的媒婆,也没说其他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简单来说一句话,曾三爷死了,虞秋翎要归宗。官媒婆自然不敢说反对的话,只说应该如此云云,给了媒婆五两银子的车马钱,把媒婆打发走,也就到了中饭时间。   到小陶氏屋里吃的中饭,小陶氏亲自下厨给虞秋元做了几个家常小菜,夫妻两个一起吃饭,虞秋元十分高兴。   饭毕,小陶氏正吩咐丫头收拾着桌子,前头管事媳妇来报:“大爷,曾太太带着曾大奶奶来了,正往老太太房里走呢。”   小陶氏忙站起身来,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早上虞秋元才往曾家写了拜贴,中午曾家太太和奶奶就来了。   虞秋元站起身,冷哼着道:“说要去讨嫁妆,曾家倒是来的快,我倒要看看她们能说出什么来。”    ☆、交锋   虞秋元和小陶氏换好衣服走到虞老太太正房,曾太太和曾大奶奶己经在虞老太太屋里坐下了,虞大太太听到消息也带着大陶氏来了。虞大太太就是再蠢也知道,曾太太此时带着儿媳妇过来肯定是来闹的,这时候就要拼战斗力了,多个人总是有点用处。   虞秋翎早就准备着,听到消息就赶紧过来了,一身素服,小媳妇样的在虞老太太怀里坐着,此时正轻声哭泣着。   “我们曾家就没有归宗的媳妇!”曾太太怒气冲冲的说着。   虞老太太一手搂住哭泣的虞秋翎,直接吼了回去,道:“现在就有了,翎丫头回家几天了,你们曾家不管不问,说要归宗要嫁妆了,到是跑的比谁都快。怎么,莫不是曾家家境艰难,想吞儿媳妇的嫁妆。”   曾太太听得更是怒火中烧,刚想再吼回去,旁边曾大奶奶却是轻轻拉拉曾太太,归宗这事本来就是女子自由。婆家人可以说,跑到人家娘家来发脾气,除非婆子家比娘家强十倍,完全压人家一头。   曾大奶奶笑着道:“老太太这话说的,大家是亲家,一直都和和气气的。三婶婶要是对过继的哥儿不满意,可以两家商量着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都能好好说,何必说这些伤和气的话。三婶婶是家里的大姑娘,正该给下面三个妹妹做样子的时候。”   寡妇当然可以归宗再嫁,大珠律法都支持,但是高门大户里不能全部讲法律的,更多的要为家族,要为家里其他的女儿着想。虞秋翎轻轻松松的归宗了,虞家另外三个,不,是两个女儿怎么办,她们还没有订亲。   “亲家?这时候说亲家了?就在前几天,虞家二房媳妇进门,曾家这个亲家怎么想不起来了。翎丫头就是二孙媳妇进门前一天回来的,真要是知礼的人家,就是当天不过来,次日好日子也会过来看看。”虞老太太冷哼着说,想糊弄她没那么容易,现在倒是会说好听的。曾家想的就是,虞家姑娘就该用一辈子为他们挣牌坊。   曾大奶奶笑着道:“只是兼祧的后妻进门,哪里算的上是什么喜事。要是平常四节八礼,曾家缺了什么,老太太再挑这个理不迟。”   “曾大奶奶这话我不得不驳上一驳。”一直在虞大太太身后站着的小陶氏突然出声,声音轻柔语气和气,一脸微笑的看向曾大奶奶,道:“兼祧双者都是妻,虽然是以先进门为大,那也只是家中论姐妹排行,外头说起来都是虞家的媳妇。要是连娶媳妇都算不上喜事,那什么才算的上喜事?”   曾太太和曾大奶奶不由的看向小陶氏,虞家的人   口她们都认得,突然一个眼生小媳妇跳出来说话,自然是小陶氏无疑。   曾太太一脸嘲讽的道:“这就是二奶奶吧,果然是小门小户的,连个规矩都不懂,主子在这里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我是虞家媳妇,曾大奶奶也是曾家的媳妇,若我是奴才,那曾大奶奶必然也是。还是说曾太太觉得,曾家奶奶辈的能说话,虞家的奶奶们就活该低曾家一头呢。”小陶氏仍然是一脸微笑,神情再和善不过,更衬着曾太太的一脸嘲讽显得小家子气。   曾太太一时语塞,她本来口才就不太行,所以才叫上曾大奶奶一起助阵。此时小陶氏这样出言驳她,她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冷哼着道:“你算哪门子虞家奶奶,说的好听是妻,只怕姨娘丫头都比你体面些。不好好在屋里躲着,还敢出来在这里说话,换个人只怕要羞死了。”   大陶氏听得这些心里暗暗叫好,只觉得曾太太说的很对,恨不得帮腔说上两句。   小陶氏,却是轻声抽咽起来,拿绢子一边擦泪一边道:“我是虞家大红花轿抬进门的媳妇,走的是虞家正门。曾太太却说我连丫头姨娘都不如,看来在曾太太眼里,虞家上下只怕没有一个能入你眼的。”   在虞老太太怀里坐着的虞秋翎更是无比配合的哭泣起来,道:“老太太,不是我不为妹妹当个好样子,实在是曾家……”   虞老太太大力搂住虞秋翎,也着哭着道:“我可怜的孩子,嫁到这样的婆家去,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祖孙两个直接放声大哭,哭的是听着伤心,见着流泪。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曾家天天把虞秋翎吊起来暴打。   曾太太只觉得十分棘手,不由的看向曾大奶奶,曾大奶奶心里也暗怪婆婆太不会说话,现在被小陶氏抓住了话柄。说起来就是曾家看不起虞家,都看不起人家了,人家凭什么给你守着。   大陶氏见状,心中十分不平,曾太太说的并没有错,小陶氏进门也就摆了几桌酒,虞家自己都不重视小陶氏,现在却又追究曾家。难道以后虞家还真把小陶氏当成正妻,真跟她平起平坐不成?   想到这里,大陶氏觉得有几分坐不住,进屋之后,她是跟着虞大太太坐着的,小陶氏是一直在虞大太太身后站着,难道以后还要立这样的规矩。便道:“曾太太的话并没有错,她算哪门子正妻。”   瞬间所人的目光看向大陶氏,所有虞家人的目光都是惊讶的,包括虞大太太和小陶氏。饶是虞大太太也没想到大陶氏能   蠢成这样,小陶氏自以为对大陶氏有所了解,此时也深深觉得高估了她的智商。   曾太太高兴之余也有几分惊讶,当婆婆这些年了,没见过孙媳妇这么拆祖母台的。曾大奶奶心里几乎笑破了肚皮,本以为没话说了,大陶氏自己送上话柄来,如何不让人高兴。   只是不等曾大奶奶开口,虞老太太却是抢先一步,冲着大陶氏道:“你这个嫉妇,从二孙媳妇进门那天起就没有安生过,天天变着花样吵闹,现在还在这里丢人现眼,真不知道你母亲怎么教的你。”   大陶氏被骂的怔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虞老太太,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进门这么久,虽然知道虞老太太的脾气,但当着外人的面被骂成这样,连娘家母亲都躺枪没放过,这就不是一般的丢脸了。   虞老太太却是犹嫌不足,继续吼着道:“还要继续丢人现眼吗,还不快滚!”   大陶氏直接哭出声来,看虞老太太余怒未消,就是觉得再丢人此时也只能离开。虞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婆子素来是最有眼色的,直接上前去扶大陶氏,半是扶半是推,直接把大陶氏请出屋里,直接送回她房里。   大陶氏走了,曾大奶奶肚子里的话也不好说了,主要是虞老太太这么一番斥喝,她要是再拿小陶氏的身份说什么,只怕也落不了好话。此时心里也明白,虞家这也是坚持让虞秋翎归宗了,娘家坚持,当事人愿意,更重要的是虞家不比曾家差多少,曾家如何让虞秋翎乖乖回曾家守着。   虞老太太更是直接道:“曾家对我孙女怎么样,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曾三爷三年的孝,翎丫头肯定会守完,但也得在虞家守。”   曾太太仍然不服气的道:“我如何对你家姑娘的?曾家是打过她,还是骂过她,或者少她衣穿了,夫死妻守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归宗再嫁,我倒要看看以后虞家的姑娘如何说亲事!”   “我就是让孙女归宗再嫁了,你有本事去告我!”虞老太太毫不客气的吼回去,又道:“官媒那里我己经派人去说过,明天我就让元哥去拉嫁妆,曾家要是敢不给,那我们就公堂上见。夫死妻守天经地义?她二十不到,连个孩子不到就让她守着,我倒要看看公堂上说这话还是不是天经地义。”   曾太太很想再争上一争,曾大奶奶心中叹口气,上公堂的话都说了,虞家这都打算撕破脸了。多说无益,便道:“既然虞老太太己经打定主意,我与婆婆也无话可说。此时便回去收拾三婶婶的箱笼,老太太放心,曾家不会像您这样,连最后一点脸面   提统都不顾。”   虞老太太刚想开口,小陶氏却是一脸悲叹的接话道:“脸面?曾大奶奶在这里口口声声说脸面,我不由多句嘴,你也是年轻媳妇,设身处地的想想,二十不到的年轻媳妇,膝下无子,到夫家守着,那日子真能好吗?晚上谁的屋子冷,谁才能明白。”   曾大奶奶心中叹了口气,所谓女人何苦难为女人,但世道偏偏让女人难为女人。笑着道:“二奶奶好口才,话说的就是好听,让我听着也替三婶婶难过起来。”想想刚才的大陶氏,再看看现在的小陶氏,只怕虞家门里不少热闹。   曾太太却没曾大奶奶的好脾性,直接起身道:“哼,我们走!”    ☆、青云庵   曾太太带着儿媳妇先来虞家闹了一场,次日虞秋元去讨嫁妆就非常顺利了。曾家辉煌了二百年了,就是这两代不太行,先前老本存在的够厚,还能吃上两代没问题。当然态度自然是没那么友好,曾大爷没少刺虞秋元。   虞秋元听得淡然一笑,这一代的曾家爷们以曾三爷为代表,因为争戏子被人打死,其他爷们也不比他差多少,只是更有运气,才没死的如此窝囊。读书不成,偏偏一个个自恃甚高,以为会投胎,就认为祖宗的才能都是自己的了。   几大车的嫁妆拉回虞家,直接拉到虞老太太院里,封到东厢房里。不管以后虞秋翎是再嫁,还是一直在娘家住着,这些嫁妆都是属于她个人的,虞家任何人都不能动。   虞秋翎看到嫁妆拉回来,也彻底放下心来,寡妇二十七个月的孝期肯定要守完,那时候再说再嫁的事。再嫁肯定不如初嫁,但虞秋翎这回打定主意,再嫁肯定要看好人,再嫁个曾三爷那样的,都不如拿根绳子去吊死。   虞老太太却是把虞秋翎叫过去,女儿再嫁不比初嫁。俗话说的好,初嫁随父母,再嫁随自身,高门大户里当然不能像小门小户那样,让女儿自由择嫁,但也会听虞秋翎的意见。   “还有两年时间才能满孝,京城的公子哥多了,可以慢慢挑挑看。再嫁不比初嫁,讲不得门第,只看人如何。多半家中还有子女的,到时候只怕更难。”虞老太太叹息说着,让孙女守一辈子她舍不得,但说到再嫁,虞老太太就再气势足,想到此事也有几分气弱。   “祖母不用为孙女担心,我既然敢归宗再嫁,自有我的打算。”虞秋翎说着,这么说她也没有什么底气,更不是早就有意中人,她只是想再拼一把。   她还如此年轻,不想就这么孤苦的过一辈子,又是为曾三爷那种守着,她是十二万分不情愿。人生本来就有无限的可能性,不去赌这一把,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去赌一把,若是赢了,她的人生也就完全换了个模样。   “唉,当年挑中曾三爷,我看中的是曾家的人品,家世,没想到连这些都靠不住了。”虞老太太叹息,要是虞老爷能有用,要是虞秋翎能有一个能撑起来的兄长,也能打听一下男方的具体品行。女人家就是再八卦,除非男人干出非常极品吐艳的事来,只是凭看人品行事去打听,必须得男人才行。   虞秋翎低头道;“是我命里该有如此一劫,祖母己为我己经是操碎了心。”换成一般人家,下面还有三个妹妹未出嫁,哪家会让嫡长女归宗改嫁。   “祖母经老了,热热闹闹了一辈子,早就不求别的,只想你们能和和美美,我就是真操心累死了也是值当的。”虞老太太搂住虞秋翎,虽然是虞秋荻是二房唯一的孩子,但虞秋翎却是她亲手带大的第一个孙女,未出阁前选夫婿,出阁之后又担心他们夫妻不和。曾三爷死,跟曾家闹归守,可谓是她用心最多的孙女。   “老太太千万别这么说,孙女们还要好好孝敬您,让您孝尽天下福寿。”虞秋翎轻声哭泣着,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在脑子里想两天了,想跟老太太商议商议。我归宗回家,曾家虽然拦不住,只怕我们也挡不住曾家的嘴。到时候不知道多少混话说出来,我想着,曾家想说就让他们去说,我只想到庵堂去,一为祖母父母祈福,二也为曾三爷守孝。”   “庵堂里清苦……”虞老太太忍不住说着,虞秋翎归宗了,曾家肯定会拼命在外头说虞家姑娘多么不好。虞家不管怎么解释不行,要说曾家对虞秋翎多不好,这必须拿出非常充足的证据,还得证明曾家是无敌极品才行。   这点很难证明,凭良心说,曾太太在婆婆里头不算很极品的。更何况现在京城又有周太太排在前头,一般二般的极品实难超越她的存在。   既然无法解释,那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虞家姑娘是归宗了,但并没有改嫁,而是直接进尼姑庵清修了。虽然带法修行这样的作秀行为,并不能洗白虞家的行为,但这场秀好歹也做了。曾家再拿这事说,虞家也有话回,我家姑娘都进尼姑庵了,还想怎么样,总不能抹脖子去死吧。   反正曾三爷的孝还有两年,虞家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女儿在夫婿的孝期中再嫁。在家守是守,在庵堂里守也是守,为了虞家的名声好听,那还不如去庵堂。   虞秋翎心里己经打定主意,能归宗己经太不容易,为了妹妹们能有个好婆家,她去庵堂里吃上两年苦也是应该的,自己只怕己经拖累她们了。便道:“我若不去岂不是更对不起妹妹,也对不起老太太如此疼我。”   “唉……你这孩子……”虞老太太虽然心疼虞秋翎,更明白其中道理,为了虞家剩下的两个姑娘,虞秋翎是有必要去庵堂守两年。二丫头和四丫头现在都是十三岁,正该说亲的时候,等她们亲事定好了,虞秋翎也守满孝期,正好归来。   祖孙两个议定,这事也就决定下来了,说去庵堂也不是一声事,要打点的事情也不少。京城里有间著名的清云庵,就在京城东郊,属于皇家庵堂,比起皇家寺院里是差了那么一点,尼姑庵一般都是拼不过和尚庙   。   青云庵最大的特点就是接纳后妃的地方,老皇帝死后,那些受过恩宠,又没有生下皇子皇女的妃嫔们,在新皇继位后就会统统送到这里来。据说里头也是不乏各种高人绝色,但就是再高人,再绝色,剪了头发进了庵堂,一辈子也就这样。   也因为青云庵接纳后妃,慢慢的也就成了京城高门大户的专用出家庵堂,犯了事的太太奶奶,不能原谅又因为有儿子女的原因不能休弃或者处决,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家。庵堂出入自由,儿子当家理事,或者娘家突然翻身之后接走的也不少。   再有就是像虞秋翎这样的奶奶小姐,因为种种原因进去代发休行,作秀,躲事,反正就是出事了就来找菩萨。再有未出阁的姑娘犯了什么影响名声的事,家族不好处置,那就送进庵堂来,或者直接出家,再或者暂时避避风头,然后被家人远远发嫁。   虞老太太信道教,拜太上老君的,常去的是道观。青云庵她只是听过其名,并没有去过,现在虞秋翎要去庵堂住两年,虞老太太如何能放心。先让虞秋元先去青云庵中打听,女子住进庵堂之后到底是什么待遇,会不会十分刻薄,若是实在刻薄过份,那真不如虞家出钱,捐给京城任一家尼姑庵,专门侍侯虞秋翎。   “老太太放心,我打听过了,像姐姐这样的年轻女子可以有单独的院子,丫头婆子也能带几个,每日吃食也可以自做自吃。”虞秋元说着确切消息,他在京城朋友又多少多,得到一些确切消息并不难。   青云庵这么大的名声,也不是完全不识人间烟火。单独的院子,丫头婆子随意带,不用做早客晚客,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完全可以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这些在青云庵都可以达成,只是有钱,每年的香油钱捐够了,啥都有了。   虞家在京城也许还排不上号,但说到钱,虞秋元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数目,但想让虞秋翎在庵堂里活的风声水起,绝对是小意思。虞家公中都不用出钱,虞老太太自己支持一下就足够了。   虞老太太听得皱起眉头,这青云庵也未免太势利了些,那可是供着神佛的,既然能也如此。虞秋元却是笑着道:“只要不委屈了大姐,老太太何必管她们这么多。”   这世上本来就没那么多正义公道,想自家姑娘在庵里过的好,还想人家庵主无私公证,仿若白莲花一般。哪有这么两全齐美的事,只要自己想要的有了,那就可以了,再强求别的,只怕就要得不偿失。   虞老太太叹口气,心中认同这话,但还是觉得美中不足。   万一来了更有钱的人家,然后姑娘被欺负了呢?道:“你打听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但你姐姐要住上两年之久,我不亲自去看看,总是有点不太放心。”   虞秋元笑着道:“这有何难,寻个由头,老太太把妹妹们都带上,一起过去看看,十分方便。”青云庵本来就是开放的,香客又全部是女眷,预约清场都不需要,想什么时候去就能套上车直接去,比虞老太太去道观还要方便的多。   虞老太太觉得有理,让丫头拿来黄历,挑了三天后的日子,便道:“那就去吧,让管事准备好,去问问你娘,你媳妇,谁想跟着去的,都只管跟着来。”    ☆、姐妹   虞大太太得知大女儿要去庵堂代发修行,当即跑到虞老太太那里大哭一场,虞老太太和虞秋翎是议定等孝期满了就回来,但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对外只说虞秋翎就此出家了。聪明如虞秋元这种,不用想也能知道这是作秀。   但笨如虞大太太却是怎么想都以为女儿要去真出家,当然这其中不乏田姨妈的误导。田姨妈如何猜不出虞秋翎的主意,但想到上回的事,田姨妈心有余悸,那趁着现在的机会,那就不如让虞大太太好好表白一下自己慈母的心。好好在虞老太太跟前哭一场,虽然这样显得笨了些,但心意能表达到就好了。   “好了,好了,想去跟着就好了,这里哭个什么。”虞老太太被虞大太太哭烦了,这么笨的儿媳妇,还有个无知到拆自家台的孙媳妇,她上辈子造了孽。   虞大太太抹着眼泪道:“青云庵虽然是皇家庵堂,但出家总不是什么好事,我当娘的如何不心疼。我苦命的儿啊……”   虞秋翎也被哭的无语了,看到母亲如此为自己伤心,要说不感动也是假的。就是因为归宗的事有点小小的愉快,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虞大太太待她的心,但笨到这种境界,她该说什么好呢……   “对了,程妈妈,你过去跟大奶奶说,不用她去了,让她在家看家吧。”虞老太太想起来,本来想的是,家里的奶奶小姐想去的都能去,但想想大陶氏那样的智商,还是别带出去丢人现眼了,在家里呆着就好。   程妈妈稍稍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道:“是。”老太太己经不打算带大陶氏出门了吗?也许只是暂时冷落吧,大陶氏毕竟是大房奶奶,虞家的当家主母也是虞大太太。   正哭着的虞大太太听到这个指令也愣了一下,她本来就有几分厌恶大陶氏,又想到曾家来人那天,自家人拆自己的台,不免又加了几分厌恶。此时便道:“老太太不让她去正好,免得又说错了什么话在外头丢人现眼。”   虞老太太看虞大太太一眼,心中不免叹息,没想到大房的这对蠢婆媳竟然还不和。算了,随她们去吧,实在是管不了了。   除了虞老太太特意通知的大陶氏外,虞家众人再加上田家母女,又有随身带着的丫头婆子,虞老太太和虞大太太是坐轿,田家母女一辆车,小陶氏跟着虞秋翎同乘一车,虞家三位姑娘一辆车,跟着去的丫头婆子坐了两辆车。   前头虞秋元骑马,至于田晓说要闭门读书并没有跟来。后头是各色香油,再加上前头车马,足足排了大半条街。   家里呆了许久,虽   然只是去庵堂,但能出门一趟总是好的。虞秋荻也是早早起来梳妆打扮,好心情却只保持到上车时,三姐妹同乘一车,这样的安排没什么不好。但跟这样的姐妹同车,心情实难好的起来。   二姑娘虞秋芳最近跟着虞老太太,可谓是憋了一肚子火。虞老太太肯定不会虐待自己的亲孙女,但虞老太太把虞秋芳搬过来跟她一起住,就是为了教她规矩的。程妈妈做为虞老太太最为信任的存在,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盯着虞秋芳,时时注意她的言行,提醒她一个闺阁女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几乎当她是五、六岁的女童对待。   虞秋芳要真是五、六岁的时候,弄不好这样的教法还真有用,但虞秋芳己经十三岁,又被虞大太太养成那样娇纵的性格,如此肯听一个婆子的话。虞老太太压着,再加上处罚甚严,虞秋芳虽然不敢公开反抗,却早积了一肚子火。   对着虞老太太不敢发出来,现在对着两个妹妹,她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一个只是堂妹,另外一个是庶出妹妹,她身份大着呢。   “安姨娘跟着来了吗,出门的时候丫头总是不够,我母亲跟前还得要她来侍侯。”二姑娘首先对着四姑娘虞秋芸开炮,安姨娘是虞秋芸的亲娘,又一直被安姨娘抚养着。   四姑娘气的全身打颤,脸上却带着笑,嘴上毫不客气的道:“没想到二姐姐还有功夫关心姨娘,跟着老太太学规矩,那是求也求不来的,当妹妹的真是羡慕啊。”   “你……”虞秋芳听得大怒,随即话音一转就道:“你这话说的也对,我是嫡出自然能跟着老太太,像你这种庶出一辈子也就只能跟着安姨娘,以后有人来寻亲时,打听姑娘出身,开口就是姨娘所生,姨娘养大,最后也只能同样配个姨娘生的。”   最后一句话刺中四姑娘虞秋芸的心事,她一直跟着安姨娘,自己的亲娘当然是好的。但眼看着到了该议亲的年龄,她不由的也跟着着急起来,安姨娘一直让她努力讨好虞老爷。讨好虞老爷是没什么难度,但他就是答应了,事实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女子出嫁犹若第二次投胎,若是任由虞大太太把她随意嫁了,庶出要么嫁到比虞家不如的家庭中去,要么嫁给门户相当的庶子。这两个都不是好选择,尤其是上头三个姐姐对比着,只怕以后越发的抬不起头来。   虞秋荻旁边坐着,掀起车帘一角,径自往外头看,只当没听到两人的争吵。她跟二姐姐关系不好,跟四妹妹关系更是一般,虞家姐妹情谊之类的可以跟大姐叙叙,这两位就能免则免,不当着外人的面   直接吵起来就可以了,其他的就不强求了。   四姑娘虞秋芸抽泣的轻声哭泣起来,一脸委屈的看向虞秋荻道:“三姐姐,你听听二姐姐说的。”   “啊?”虞秋荻一副状况外的装傻模样,她既不是圣母也不是傻帽,她们亲姐妹之争,跟她毛关系。天下间姐姐训妹妹是天经正义,以排行来说,二姑娘还在她前头,四姑娘拉她出头,真是找错人了。   虞秋芳本来就看虞秋荻不顺眼,自以为两人是对头,便冷哼着道:“怎么,你也要帮着这个小妇养的。”   虞秋荻神情淡然,却是肃然道:“听说青云庵的素斋不错,二姐姐和四妹妹到了之后一定记得多吃一碗饭把嘴堵上。那里是皇家庵堂,能在里头修行的也都曾是各家贵人,两位要是在那里也敢如此说话,只怕老太太知道了,每人一顿板子了是少不了的。我记得二姐姐的女诫才抄完,若是再罚下去,只怕到出嫁也抄不完了。”   四姑娘虞秋芸立即一脸委屈的反驳道:“是二姐姐先……”   虞秋荻转头看向车窗外,这回只要她们打架时不到她就绝对不出声。四姑娘是委屈,是二姑娘先挑衅的,但那又怎么样,二姑娘的娘是正室太太,四姑娘的亲娘是扬州瘦马的婢妾。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看看大陶氏和小陶氏,那也是亲姐妹,能讲公平吗?   身份不如人时,那就只能谦让和忍耐,就这一点来说,她挺佩服小陶氏。成亲次日认亲时,能那么直接的给大陶氏跪下来,要是一味的软弱就算了,看看跟曾家的对决,小陶氏该出手时可是一点不含糊。   在马车上晃荡了大半个时辰,青云庵终于到了,二姑娘和四姑娘彼此冷嘲热讽了一路,二姑娘自然也没放过虞秋荻,虞秋荻听也听到了,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跟她们两个这样争来争去,赢了也不光彩,随她们去吧。   丫头们扶着下车,虞秋荻从车上下来了,才意识到车驾并没有驶进青云庵里,而是在青云庵门口长长的队梯前停了下来。   这层楼梯并不算高,二十来阶,轿子是能抬上去,车马却是上不了。一般来说就是轿子能抬上去,除了皇家人外,一般的高门大户人家只要能走动的都会自己走上去。皇家庵堂,里头的尼姑多半还曾经是先皇帝的后妃,姿势放低一点很应该。   虞秋翎和小陶氏上前扶住虞老太太,虞秋荻紧跟在老太太身后。二姑娘虞秋芳自然去扶虞大太太,田昕也很是自觉得去扶虞大太太,田姨妈则两个丫头扶着,四姑娘跟在前头。   >     前头骑马的虞秋元早在众人下马的功夫,己经带着管事的先进庵里打点,虽然前两天虞秋元己经来过一趟,跟庵里说了今天虞家众人要来的事。但现在都到门前了,仍然不见有人迎出来,这就多少有点古怪。   虞家众女眷们准备好随时上去,跟虞秋元过去的管事却己经回来了,向虞老太太回道:“回禀老太太,郑王妃和定远侯世子夫人正在庵中。”   据青云庵的人说,这两位是常客,尤其是郑王妃,一声招呼不打,直接带着人来的时候不少。她跟定远侯世子夫人先虞家一步到的,庵主刚迎进去坐下,就没顾上虞家。此时虞秋元正跟郑王爷和定远侯府的人打招呼说话,派他先过来说一声。   “噢,原来是她们来了。”虞老太太明白,怪不得到现在了还看不到青云庵的人,便道:“既然都到门口了,我们也进去吧。”    ☆、巧遇   虞家不管是跟郑亲王府还是定远侯府都没什么交情,主要是虞家的档次不够,这两家可谓是京城权贵中的权贵,不管是资历还是现在在朝的势力都是数一数二。就是虞秋荻的外祖家威远侯府,也只是跟定远侯府有点拐弯的交情,跟郑王府也搭不上话。   若是虞老太太早知道今天这两天家要来,她肯定不会来,女眷们交际应酬,个人本事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外头男人的本事。虞家的档次都够不上跟这两家交往,非得上赶着去结交,只会被人笑话。   上台阶进门,门口就有迎客尼姑等着,开口先是抱歉的话,人家虞家添了这么多香油钱,本该主持下台阶去接,结果更大的主来了,对虞家多少有点怠慢。   迎客尼领着众人往东边偏院走,青云庵占在面积广是很大的优势,就是有仇家在这里撞上了,也一样可以小心的错开。更何况只是平素没什么交情两家人,为了两家方便,两处安排最为妥当。   虽然是偏院,占地也不小,迎客尼姑领着众人进来,又指派小尼姑侍侯着。虞老太太满意的道:“有劳师太了。”   “虞老太太太客气,请施主稍坐休息,慧能师叔马上就来。”迎客尼姑笑着说,这回虞家众人过来是谈虞大姑奶奶出家的事,肯定得要能主事的过来谈。   “有劳了。”虞老太太笑着说。   迎客尼姑退出去,小陶氏则开始调派丫头婆子,虞家跟来的主子下人不少,今天庵内又有贵客在,那一定要约束好,尤其是几个未出阁的小姐,千万不能出了乱子。虽然嫁进来没多久,但二姑娘和四姑娘的脾气多少都知道些。   小尼姑端茶上来,连带着各色茶点,几乎瞬间摆了一桌子。其他人都还好,唯独四姑娘虞秋芸心中十分失望,本以为跟郑王妃和定远侯世子夫人撞上了,怎么也得介绍厮见一番,她本来就没见过多少女眷,刚才还想着要在两位贵妇面前如何表现,没想到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老太太,既然与郑王府和定远侯府遇上了,若是在此避开不见,会不会有些失礼?”虞大太太上前说着,相比自己的娘家,虞家的档次够高了,但相比郑王府,虞家的档次又低了。有机会跟这种大权贵交往,与女儿的婚事也有益,她现在满心想的就是给二姑娘寻门可心的婚事。   虞老太太皱眉道:“本就没什么交情,哪里会失礼,老实坐着吧。”   管事回话时就说了郑王妃与定远侯府世子夫人罗大奶奶是这里的常客,虞家过来的事,只怕青云庵主己经告诉她们了,免得庵   内撞上,到时候更尴尬。结果青云庵的人把她们安排到旁边院落,摆明就是了避开不相见的意思。其实这样也好,上赶着去巴结,以后传出话来,只怕说的更为难听。   虞大太太不敢再吭声。   虞秋荻一杯茶喝完,慧能师太来了,除了虞老太太外,虞家众人都站起身来纳福行礼。慧能师太算是青云庵的二号人物,在京中也颇有盛名。据说曾是先帝的宠妃,后来先帝驾崩,她也只能落发为尼,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红颜早己经韶华早去,唯独没有变的身上的气度涵养。   厮见完毕,慧能师太引着众人去正殿上香,进了庵堂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那都要过去磕头拜拜。先是太太们一轮,然后是奶奶们,最后才是姑娘们。虞秋荻向来不信神佛,世上就是真有神,高高在上的神邸们如何会管小小凡人的事,指望着他们显灵,不如靠自己。   不过既然磕头拜了,那好歹也求一求,求什么好呢……   就在虞秋荻为要求什么而犹豫时,就听上头梁上突然一声:“小白……”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即,虞秋荻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个人影从上头梁上直跌了下来,耳边传来“扑通”一声,真是个大活人直直从上头摔下来,而且就摔在她跟前。   饶是虞秋荻素来淡定,此时也轻声惊呼出来,连忙站起身来往后退。菩萨啊,她还没求呢,不用送个男人给她吧。   “哎哟,好痛~~”眼前少年惨叫着,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那样,说话声音还有几分童音。   虞秋荻下意识的抬头看看梁上,这么高……确实够痛,不过这到底是什么人,能爬到尼姑庵的正殿梁上去……   噫?上头还有一个人……   就在虞秋荻恍神功夫,只见一少年飘然而下,那么高的屋顶,他就这么飘飘然的下来了。虽然也听说过武林高手之类的,但这么下飘下来的……   “摔伤了没有?”飘下来的蓝衣少年一脸焦急的先去看地上躺着的少年,又伸手在他背上,腿上按了几下,并没有伤到筋骨。随即焦急变成愤怒,照着少年屁股上就有一腿,道:“还不快起来!!”   少年一手捂住屁股,呲牙咧嘴的站起来,怒斥道:“表哥,你好狠心啊!!”   蓝衣少年看起来最多十四、五岁那样,生的俊秀不俗,却天然有股成熟稳重。怒瞪少年一眼,随即低手拱手向虞老太太道:“在下郑王府谢潜,管教弟弟不利,不知道老太太以及众位在,惊扰了众人,还望老太太恕罪。”   虞家众人多少也有点回过神来,虞老太太神情有几分不悦,她是信神佛的人,就没来过庵堂。但看到有人在正殿上胡闹,还跑到梁上去,实在是无法无天。   “在下定远侯府罗慕白,实不知道有人在,冒犯了老太太以及众位,十分抱歉。”罗慕白也有样学样的跟着谢潜一起做揖。   自报家门了,两个少年的身份也就非常明了,郑亲王府世子谢潜,定远侯府小二爷罗慕白。郑王妃娘家罗,跟罗大奶奶是亲姑嫂,两人自然是表兄弟。虞老太太就是心中再不高兴,也知道虞家计较不起,但虞老太太骄傲了一辈子,面子上一时半会的还真不下去。   指望虞大太太接话圆场,只能指望下辈子。小陶氏见状便走上前来,关切的道:“小罗二爷那高摔下来,别摔到哪里了。”   “多谢关心,我这个大外甥结实着呢,这么一下怎么会摔的坏。”门口又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几乎是转瞬之间,那人走了过来,对着罗慕白和谢潜头上一人一下,力道大不大不知道,但声响非常大。   谢潜和罗慕白一起抱头,罗慕白眼睛里都快有泪花了,刚才那高摔下来他都没哭,道:“小舅舅,你好歹也问一下原由,我是看到正房梁上有窝小雀儿,怕尼姑们打扫时不管不顾的把它们丢下来,这才想上去给它们搬搬窝的。”   谢潜就更委屈了,道:“我只是想上去阻止小白胡闹。”   来人年龄看着更大些,十六、七岁的模样,身量长相,容貌也己经长开,更显得英气不凡。虽然进门没有自我介绍,罗慕白那声小舅舅己经明白了他的身份,必然是卫国公府卫九爷卫策。   “外甥胡闹,惊了虞老太太以及虞家众奶奶小姐的驾,万望恕罪。”卫策再次拱手道歉。   虞老太太虽然心中十分不满,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道:“那么高的地方,小心摔着了。”   罗慕白却是笑嘻嘻的道:“多谢老太太关心,我好着呢。”   卫策笑着说道:“那就不打扰虞老太太及众位奶奶小姐,一会姐姐会带着小白再给老太太请罪。”说话间卫策直接把罗慕白给拎了起来,罗慕白目前个头跟虞秋荻差不多,比卫策矮了一头多,跟拎小鸡仔似的,直接提溜起来。   谢潜也拱手道:“一会再给虞老太太请罪。”他是爬到房梁上之后才看到虞家众人进来,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唐突。   罗慕白到此时却仍然不老实,对卫策道:“舅舅,我的小鸟……”   卫策对着罗慕白的屁股就是一脚,道:“再吵我就叫你大哥来!”罗慕白立即静音了。 ☆、众人心思   卫策带着谢潜和罗慕白走了,正殿顿时安静了,就连素来能言善道的慧能师太都不知道说啥好,冒犯是真冒犯了,但责怪又责怪不起,也只能先这么糊弄过去。慧能师太引着虞家众人又往配殿走,该拜的拜完,也就该回去了。   回到东偏院坐下来,虞老太太脸色仍然显得不太好看,慧能师太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人家虞家来是给自己孙女考查未来两年生活环境的,看到这样的环境,人家不高兴也正常。   虞秋翎倒是比较看的开,在这里生活两年,要是自由度高点,她也不用过的太清苦。看罗慕白的年龄举止,也就是个小屁孩不懂事而己,算不上多大的事。硬要说只能说定远侯府的家教不是很好,与青云庵还扯不上多大关系。   “清修之处可安置妥当?”虞秋翎直接问着。   慧能师太马上道:“就在东偏院后面,是单独辟出来的一节小院,算上厢房一共八间房舍,后头还一间小厨房。主持早吩咐小尼姑们打扫干净,不然现在去看看?”按计划该是吃了中午饭后去看,现在气氛都有点僵,提前去看看也好。   虞老太太点点头,直接去看房子也好,要是房子再收拾不满意,中午饭都不用吃,香油钱也不用捐,直接换地方。小陶氏和虞秋翎扶着虞老太太起来,虞家众人也跟着动身,只是刚才那一出闹的,除了订了亲的虞秋荻外,其他虞家女眷的心情多少有点小小的荡漾。   罗慕白看着小,其实今年己经十三岁了,这个年龄正是说亲的时候。还有谢潜和卫策,虽然都到了成亲年龄,但两人连亲事都订下来。身份够高,人品样貌又是那样的出挑,不知道多少权贵人家都盯着他们。   谢潜是亲王世子,其父郑亲王谢衡又是实权派王爷,除非谢衡犯下大错,不然不会降爵,谢潜是妥妥的是下任郑亲王。亲王正妃,就是虞大太太都不会做这样的美梦,实在相差太多,至于侧妃,虽然入宗族有位份,但因为妾室,一般讲门第的人家最多送个庶女进去。   但就是谢潜那里不太行,还有罗慕白和卫策,一位是侯府嫡次孙,一位是国公府嫡幺子,不管嫁给哪一个都是好亲事。尤其是卫策,虽然卫国公府在朝中早就不行了,但架不住卫策自己会混,他与世子谢潜同拜京城第一剑术大师裴霜为师,两人关系好的亲兄弟一般,郑亲王本人也十分看中卫策,卫策的前途根本就不用考虑。   虽然虞秋翎归宗了,但亲事还不着急,倒是二姑娘虞秋芳该说亲事了,这是虞大太太的心头第一件大事。就是不考   虑谢潜,罗慕白与卫策都是不错的。   对比之下,罗慕白比卫策的条件还好上一点。侯府的爵位只要不夺爵就能一直传下去,国公府的爵位则五世而斩,现在国公爷是卫策的父亲,己经第四代了,还有一代爵位就没有了。定远侯府则是一直朝中重臣,罗慕白虽是次子不袭爵,但有家人提携,以后前程肯定差不了。   二姑娘虞秋芳是少女情怀,乍然看到如此出色的三个少年,尤其是卫策和谢潜,都称上的是京城少年中的中翘楚。婚事之类太过于长远的事情她还没想过,只是暂时的发了一下花痴,心思多少有些伏动。   至于如何行动,做什么引起对方注意,她则没有想过。身为虞家的嫡女,她有自己的骄傲,女儿家没有主动的道理,得别人求着她才好。   四姑娘虞秋芸每天愁的就是将来嫁人的问题,没有二姑娘那么多的少女春心,想的就是很直接,如何能嫁过去成为正室,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再想其他的也不迟。   就是不能当正室,要是能谢潜当侧妃也是可以的,谢潜那样的人品样貌,侧妃也是有位份的,生子之后也会有爵位,以后分府出去也会位老夫人。若是正妃无所出,她所生子袭了爵,只怕将来日子还会过的更好。   相比之下,小陶氏的心思则没在三个少年身上,虽然今天出来的人多,事也多,但她素来灵活,这些事还不至于让她忙不过来。倒是田昕的举动更让她觉得奇怪,田昕一直在扶虞大太太,要是田姨妈没跟着来,田昕去扶姨妈还能说过去,田姨妈今天是来的。   虽然田家是来投亲的,也该讨好巴结主人家,但虞家最大的是虞老太太。田昕该去巴结讨好也该是虞老太太,放着自己亲妈不管,也不理会虞家辈份最大的那个,专门去扶虞大太太,这就多少发人深思了。   “就是这里,老太太请。”慧能师太引着众人进院。   虞秋荻跟着虞老太太进院,小院是不大,比她住的小跨院还小,一明两暗三间正房,东手边还有两间厢房,但房舍很新,院落也显得很精巧。小尼姑推开正房门,虽然庵里显得素净了些,但里头几样家俱看起来都是新的,床看着也不错,跟家里虽然差些,但住庵堂里能如何也算不错的了。   虞老太太脸色多少也有几分缓合,这样的房舍至少看着还像那么回事,虞秋翎就更满意了,她本以为会更差点,没想到环境还不错。有小厨房,还能随意带丫头婆子过来侍侯,也没有早课晚课,就是出门受限制,但家人能随时过来探望,少什么   随时就能叫家人送过来。   “多谢师太收拾打整。”虞秋翎首先道谢。   慧能师太笑着道:“虞大姑奶奶太客气,虞大奶奶有如此善心为亡夫守孝,庵堂关照也是份内之事。若是觉得屋里差了什么,只管置办买来就是。”虞家在京城也许是排不上号,但金银方面实在不吝啬,比某些己经落败贵族出手还要大方,庵堂自然要和气对待。   “等我想到再说吧。”虞秋翎说着,按照家中计划好的,这趟来青云庵看过,要是没什么问题她就直接在庵堂住下了。对外就说,虞家合家到青云庵上香时,虞大姑奶奶心有感触,便在庵堂出家了。虽然这样的说词可信度并不高,但作秀嘛,自然是怎么有利怎么来。   虞老太太对房舍是满意了,但想到孙女要一个人在这里清苦两年,心里总有几分伤心。虞大太太更是直接掉下泪来,拉住虞秋翎的手道:“我的儿,你这是何苦呢。”   虞秋翎不知道该不该感叹母亲的愚笨,但这么一番哭,至少旁人知道了会说句作秀作的比较全套。只是道:“母亲莫要劝我,我意己决,为亡夫孝,为祖母以及父母祈福,本来就是女儿该做的,母亲若是为我好,就让我安心在庵里堂住下。”   “儿啊~~~”虞大太太泣不成声,只以为女儿这是真要出家。   虞老太太虽然受不了虞大太太的蠢笨,但看虞大太太此时哭成这样,对她的厌恶也少了几分。这个儿媳妇再笨再不好,总是给虞家生下一男二女,就是看不上媳妇,也得看着孙子孙女的面子。   虞大太太痛苦了一阵,众人也跟着劝了劝,房舍己经看好,众人也转回东偏院去。折腾到现在己经快到中午饭时间,来青云庵一趟总是要吃了顿素斋再走,小院太小,根本就装不下虞家众人,不如在东偏院摆下席面,倒也方便些。   至于虞秋翎的箱笼之类,等虞家众人走后,虞秋元自会送过来给虞秋翎,保证误不了晚上虞秋使用。既然做秀了,那就全套些,人先过来再搬行李,对外之说虞家长辈们实在拗不过虞秋翎出家的决心。   “罗大奶奶带着小罗大爷和小罗二爷来了,正在院子里坐着。”不等虞家众人进东偏院的门,小尼姑匆匆出来说着。虞家众人出门没一会,罗大奶奶就带着两个儿子来了,因为虞家众人不在,便在偏殿中等着。   虞老太太心中有点意外也有几分欣喜,虽然卫策走时说了罗大奶奶要亲自来道歉,但这更多是句客套话,罗大奶奶就是不来道歉,难道虞家还能怎么定远侯府不成。但现在人   家来了,这就是罗大奶奶知礼数,虞家的面子多少也能找回来一点。    ☆、郑王妃   罗大奶奶卫氏,国公府九爷卫策的堂姐,在京城贵妇圈里说起来也是一号牛叉人物。女子在夫家过的好不好,娘家很重要,罗大奶奶的娘家在京城却是一个笑话。她依然在定远侯府过的很好,夫妻恩爱,持家有方,最关键的是她能生儿子。   罗大奶奶的大伯虽然是国公爷,但她的亲爹却是卫家二老爷,也就那位“惊才绝艳”到宠妾灭妻,并且真的伙正妾室谋杀了正室,引得嫡长子为母报仇怒杀妾室,伤庶弟,后逐嫡长子出族。   卫二老爷也因宠妾灭妻被百官弹劾,丢了大好前程不说,自家也彻底沦为笑柄,有很长一段时间连卫国公府都没人敢出门应酬,怕被人笑话。卫家被迫改了族规,男子二十五无子方可纳妾。一直到现在京城大户教育自家儿子时,还会把卫家二房的悲剧当作典型反面教材,老宗祖的话一定要听,宠妾灭妻最为要不得。   罗大奶奶就是被卫二老爷伙同宠妾合伙谋杀的正妻的长女,被逐出宗族的二房嫡长子就是她亲弟弟。卫家二房发生这事时,罗大奶奶己经嫁进罗家三年多,儿子生了两个,肚子里正怀着第三,其弟被正式逐出宗族时,她正生着第三个孩子。然后罗大奶奶就一直生下去,一口气为罗家生了五个儿子。   等到罗大奶奶生完儿子再出门应酬时,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起卫家二房的事。定远侯府当时在朝中正有势之时,跟郑亲王府又是至亲,除非想跟罗家结仇的,不然谁会在当家奶奶面前说这些话。   罗大奶奶自己也从来没有因为娘家的事,自卑或者怎么样,人前都是该说说该笑笑。与卫家二房除了四节八礼外几乎断了来往,只与卫国公府来往。   虞家众人进门,只见罗大奶奶带着众人己经在院子里坐着,正值春暖花开之即,偏院的花草种的都不错。又正值中午时间,小尼姑们上了果碟,院中坐着倒也舒服。   虞秋荻跟着众人进门,眼睛却不由的往里看,倒不是看卫氏,她以前跟外祖母时见过卫氏。而是想到小尼姑刚才传话说的,罗大奶奶带着小罗大爷和小罗二爷来了,小罗二爷自然是罗慕白。虞秋荻想看的是小罗大爷罗慕远。   加上刚才见过的卫策,若是此时再看到罗慕远,名震京城的“京城四少”她算是全见到了。卫国公府卫九爷卫策,定完侯府小罗大爷罗慕远,镇远侯府顾大爷顾惜风,再加上她未婚夫威远侯府齐大爷齐瞬庭。这是综合了家世,人品,才貌的综合排行,相对来说比较客观。   至于为啥郑亲王世子谢潜不排在其中,因为他是皇族,   亲王世子身份太给力了。哪里是平常贵族人家拼的起的,所以在评品的时候,所有皇族都PASS,这样显得对皇室的尊重,也给其他公子哥留条活路。   罗慕远倒是很好认,就在罗大奶奶身边站着,跟罗慕白一起,一左一右好像护法军法。罗慕远年龄跟谢潜相当,今年都是十四岁,个头看着比谢潜高些,身量看着也长开了,样貌清俊,真说比其他三少帅多少有点勉强。不过却是特色明显,冷峻严肃,明明不过十四岁少年,只是在那里随意一站,却是架式十足,不容小觑。   此时罗慕白是彻底老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家长狠削过一顿。本来还是爬高上低的皮猴,瞬间成了小猫咪了。   “都是我的不是,没看好儿子,让他扰了虞老太太以及众位。”罗大奶奶上前笑着说,虽然是五个孩子的娘,三十岁的妇人了,又是当家主母最为操心,却是保养的极好,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那样,本来就美人,此时更是风韵十足。   罗慕白也跟着上前道:“都是我的错,还请老太太责罚。”   虞老太太连忙笑着道:“哥儿顽皮也是有的,但那么高的地方,摔着不是玩的。没摔到吧。”人家家长都带着孩子过来陪不是了,她这么大年龄了不能小气。   “多谢老太太关心,我没事。”罗慕白硬挤出笑脸来,看的出来是被大人狠罚过了。   虞老太太笑着让罗大奶奶进屋,罗大奶奶却是笑着道:“相请不如偶遇,我与郑王妃正在前头正院看戏,中午饭也摆下了,不如大家一起去,人多更显得热闹。”   虞大太太听到这话最是欢喜,她满心想的是给二姑娘说门好亲事,现在罗大奶奶如此和善客气,主要动邀请,最合她心意。四姑娘心情也有点小激动,却知道此时更是该表现的时候,心里慌张,脸上却是丝毫没表现出来。   虞老太太倒是有几分犹豫,倒不是对罗大奶奶还有任何不满意之处。主要是罗大奶奶并不是一个人,她是跟着郑王妃一起的,虞家众人真跟着去了,人家郑王妃要是冷脸相待,虞家面子上如何下的来。以那位郑王妃的脾气,这是很有可能的事。   罗大奶奶看出虞老太太的担忧之处,笑着道:“王妃不与我们一处。”她那小姑的脾气,她比谁都知道。   虞老太太笑笑点头道:“那中午就打扰罗大奶奶了。”不上赶着去巴结是一回事,现在人家诚心相邀了,若是拒绝岂不是显得失礼。家里还有未出阁的姑娘,高攀之类的事她向来不怎么想,但有机会结交到不错的贵妇,人   家帮着说几句好话,女儿谈亲事时就更有优势了。   虞老太太点头了,可谓是皆大欢喜,众人一起往外走时罗大太太上前拉住虞秋荻的手,道:“许久不见你外许祖母,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身体好不好。”   “多谢罗大奶奶关心,外祖母一直有信过来,说金陵水土很好,她很好。”虞秋荻微笑的说着,倒是不意外罗大奶奶突然邀请虞家众人的原因,郑亲王妃没跟她一起是一方面,另外面也是因为自己跟表哥齐瞬庭的婚事,会订下这门亲事可以说跟虞家本身没有一毛钱关系,但将来威远侯世子夫人是虞家姑娘这点不会改变。   罗大奶奶听得点点头,有几分感叹的道:“齐老太太能离开京城到外头去,正好也能散散心。”要说齐老太太命苦也是真命苦,儿女双亡,血缘最近的也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幸好齐二老爷一家都是真孝顺,尤其是齐瞬庭,就在养在齐老太太跟前,跟个亲孙子差不多,还有嫡亲外孙女要嫁过来,总不至于晚景凄凉。   “外祖母一直在信上说,外头的风光更好呢。”虞秋荻笑着说,齐老太太在也在信上提过把她接到金陵玩玩的话,结果虞老太太拒绝了。理由也很正当,两个孩子己经大了,亲事也订了,不比小时候还能常一起玩之类的,虞秋荻都己经十三岁,再去外祖母家里,与订亲表哥同住,十分不合适。   “那是齐老太太心境开阔。”罗大奶奶笑着说,就是冲着这唯一的外孙女,齐老太太怎么也会着虞秋荻嫁过去。倒不是怕齐二老爷和齐瞬庭会悔婚之类,只是人生最后一件挂念,她总是得亲眼看着才能走的安心。   两人有说有笑,虞老太太倒不觉得有什么,要说现在虞家有什么能让人高看一眼的,也就是虞秋荻订的这门亲事。定远侯世子夫人对威远侯未来的世子夫人和气,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虞大太太和二姑娘,四姑娘则是恨得牙痒痒,虞秋荻自己明明己经有那么好的亲事了,却还是一点机会不留给别人。只拉着罗大奶奶与她说话,罗大奶奶虽然也邀请虞家众人了,但除了跟虞老太太说了几句,再就是拉着虞秋荻说话,一个眼神都没给虞家其他姑娘。   说话间一行人己经出了东偏院的门,正要往正院方向走,只见前头几个小厮抬着顶滑杆软轿正往后头走。排场说不上大,四个小厮抬轿,身边就跟着两个丫头。但轿上坐的人排场实大,即使是素衣便服,淡淡然的在小轿上坐着,那种气场却是掩不住的。   虞秋荻听过郑亲王妃的各种传说,但本人这是头一次见到,   罗大奶奶还没开始介绍,虞秋荻就知道轿中女子必是郑王妃无疑。二十出头的模样,看起来比罗大奶奶还要年轻的多,正如一朵全盛的牡丹,妖艳中带着贵气与尊荣。   郑王妃的名声并不是靠娘家定远侯府也不是靠男人郑亲王,她的名声是她自己打出来。这是一个京城人尽皆知的传说,郑王妃嫁进郑王府的头一年,匈奴使者进京朝贺,其中匈奴一位公主也跟随着一起来了。   匈奴素来尚武,大宴宾客那天,自然也武术类的表演。结果匈奴公主突然闹了起来,非要跟出场表演的武将们比武。比武之项本来就没有准备,只是一些余兴表演而己,哪里是人家准备好的公主对手。   匈奴公主上场连败几人,然后就开始叫嚣,此时年轻的郑王妃站起身来。按照郑王妃所说,人家站起来的是个年轻公主,大珠也不好派个大老爷们出来,王妃对公主,身份也算相当,两人年龄也相仿,如此叫嚣了,那就好好打一场,输赢都没话说。   郑王妃到底怎么大败匈奴公主的,到目前为止己经超过二十个版本,可以确定的是,郑王妃肯定是完败匈奴公主。更甚至于有个版本是这么说的,郑王妃突然使出通天手段,移动御花里的假山巨石,直接把匈奴公主砸到土里去了。   本以为此战之后,郑王妃肯定会觉得脸上光彩之类的,没想到定远侯却是带着郑王妃给太后陪罪。据去世郑亲王所说,他就是看中郑王妃的身手脾气才娶之为儿媳妇的,当年谢衡就是个浪荡子,要是再遇上软媳妇,如何能撑的起王府的门庭。   太后和皇上对郑王妃也是大佳奖赏,郑王妃这是为大珠讨回了颜面。定远侯是武将,定远侯爷自身就能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将门虎女也算正常的。老郑亲王也满意这样的儿媳妇,双方都满意,谁能指责什么。   但就是这样,从那之后郑王妃安心在家里相夫教子,至于关上门来王爷和王妃如何过的日子不得而知,反正郑亲王府一直蒸蒸日上,本来的浪荡子谢衡也慢慢收心。后来更是青出于蓝,成为新一代亲王,其子谢潜也是文武双全。   郑王妃本人更是再没露过身手,日子也就像平常贵妇那样,应酬,听戏,逛庙。但关于郑王妃的传说并没有因此打住,至少虞秋荻这一代还都是被大人普及了的。这正是,姐不在江湖,江湖仍有姐的传说。    ☆、差距   郑王妃的软轿过来,虞家众人虽然不用跪迎,仍然恭敬的站在两边。就连罗大奶奶这个亲嫂子都是一脸恭敬的站在旁边。家规大不过国法,人家是王妃,入宫朝贺的时候,就连郑王妃的亲娘罗太太还得给郑王妃行礼呢。   轿子并没有落下来,只是停了一下,郑王妃挥挥手,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虞家众人,轿子又继续往前走了。   虞老太太心里松了口气,虞家其他人没见过郑王妃,她是见过。每年命妇进宫朝贺上总会撞上,对这位郑王妃的脾性多少有点了解,就是没见过她,只听各种传说就多少能知道。虞家的档次根本就不够上与王府交往,没交往最好,免得自讨没趣。   等郑王妃的软轿走了,罗大奶奶这才和虞家众人继续前行。一路上虞大太太都没找到机会跟罗大奶奶搭上话,趁着这个机会便笑问:“郑王妃这时候是去哪?”   虞秋荻心里多少有点点抽,虞大太太也许就是想找个话题跟罗大奶奶搭上话,但搭上话的方式有很多种,非得去打听人家王妃去哪,这不是吃撑了吗。刚想顺个话把话题绕过去,没想到罗大奶奶却是笑着道:“她是去后院找水云师傅说话。”   “水云师傅?就是那位水云大师吗?”虞秋荻惊讶的说着。   罗大奶奶笑着点头道:“原来你也知道她,可不就是她。”   “我还是以前听我外祖母说起过,没想到她老人家来了京城。”虞秋荻说着,这位水云大师是代发修行,出身名门,只因自幼多病,捐了好多替身都不中用,无奈之下自己出家,自那之后身体却是真好了。   据说这位水云大师容貌出众,精通佛经论道不说,诗词歌赋更是高手。好些年前现身过京城,顿时艳惊四座,引得无数世家公子折腰感叹。   罗大奶奶笑着道:“来京城许久了,一直在青云庵中修行。”若不是因为她来了,郑王妃怎么会成为青云庵的常客。   说话间一行人己经到了青云庵的正院中,果然是宽敞明亮,皇家庵堂的气派总算是展现出来。戏台己经搭起来,就在后院花园水池中,席面摆在水边厅上,隔着水音听戏,最是好听。看厅里桌椅摆法,是分席而坐,谢潜和卫策己经入席坐下,两人一席,坐于左边。   听到后边动静,两人也站起身来,虞家众人正式向谢潜行礼。这是亲王世子,是得正经行大礼才行。   厮见完毕,罗大奶奶引着虞家众人坐下,虞老太太与罗大奶奶推让一番,最后还是被罗大奶奶推上首席的位置。虽然两家没有亲   戚关系,但年龄辈份在那里摆着。虞大太太倒是很有心与罗大奶奶一席,却是被虞老太太叫过来,婆媳两个一起坐着。   刚才虞大太太乱接话,虞老太太心中就十分不喜。幸好罗大奶奶不在意,郑王妃也没什么私人事情,也就混过去了。若是再说出什么话来,不止是丢人,弄不好还会得罪人。   二姑娘和四姑娘都很有心跟罗大奶奶一起坐,结果罗大奶奶己经携虞秋荻入席,虞秋翎多少看出两个妹姝的心事。心中有几分无语,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带着二姑娘和四姑娘入席,田姨妈母女另外一席。   小陶氏并不入席,只在旁边跟管事媳妇们一起,指挥丫头婆子传菜侍侯。至于罗慕远和罗幕白两兄弟,在母亲与虞家众人坐下之后,去了左边席上,在谢潜和卫策旁边坐下来。   等众人坐立,素斋也开始上来,小陶氏指挥小尼姑们每桌如何摆放菜氏。罗大奶奶旁边笑着道:“恭喜老太太,虞太太能得这么好一个媳妇,大方得体不说,难得孝顺能干。”   虞老太太对小陶氏印象很好,虞大太太笑容多少有点尴尬,从礼法上说小陶氏不算她儿媳妇。只是她的嫡亲儿媳妇大陶氏实在太不争气,小陶氏又显得太争气了,让她这个婆婆面子上都不太好看。   席面摆好,罗大奶奶先起身向虞老太太敬酒,席面这才算是正式开始了。虽然男女两边并没有用屏风隔着,但离的也是相当远。算是各自玩各自的,女眷们说话相熟的自然说起各家八卦,就是不太熟的,也可以聊聊衣服首饰之类的。   定远侯府与威远侯府虽然说不上世交之类,但世袭罔替的侯府也就四家,要论起来三代之内肯定有亲友关系。更不用说威远侯府的齐老太太娘家姓顾,又是镇远侯府的姑奶奶。   二姑娘虞秋芳和四姑娘虞秋芸多次想表现一下,均被虞秋翎瞪了回去。罗大奶奶明显对虞家其他女儿没有任何兴趣,罗家的儿子倒是多,再就是再多,人家也不会想娶个虞家媳妇。有机会是该抓住,那也得看是不是机会。   罗大奶奶直接拉着己经订了亲事的虞秋荻一起坐下,然后把自家儿子们打发的远远的,然后虞家姑娘还要去献殷勤,不够惹人笑话的。   酒过三旬,虞秋翎拉着二姑娘虞秋芳去上厕所,四姑娘是庶出的又是姨娘养大的,虞秋翎跟她说话的时候都少,去管教这个妹妹,她觉得不值当。但自己的亲妹妹,她肯定要管的,不能这么蠢下去,都这个年龄了,更不能丢人现眼。   “你到底是不是我   亲姐,一直拦着我。你看罗大奶奶对三丫头多好,两人同席不说,还一直有说有笑的。”不等虞秋翎开口,二姑娘虞秋芳先抱怨起来。虽然女孩家该矜持,那是对着男方,现在对着男方的母亲,人家是长辈,肯定要主动示好才行。   虞秋翎不可思议看着妹妹,母亲到底是怎么养的这个妹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既然真要跟虞秋荻比。便直言道:“你同三丫头比?她外祖母是威远侯府的老夫人,将来她是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你以为罗大奶奶为什么会邀我们同坐,你真以为是因为虞家啊,全都是因为三妹妹,人家看中的是未来的威远侯世子夫人。”   虞秋芳听到这话又是怒又是惊,她素来把虞秋荻视为对头,同是虞家姑娘,虽然都是嫡出,但她是姐姐,更何况她父母健在,就是虞老太太护着虞秋荻,等到虞老太太百年之后,自己肯定要压她一头的。没想到大姐会如此说,难道以后自己还要被虞秋荻压着不成。   “三丫头脾气性情都好,从来不与你为难,你当姐姐的对她也该客客气气。”虞秋翎说着,又叹口气道:“你还小,姐妹们又都在一处,你就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三丫头跟我们不一样,她有个好外祖母,也早早订下了好亲事。等以后你也成了亲,有事要三丫头帮忙时,你就能明白了。”   虞秋翎苦口婆心的一番话,本是想着点醒妹妹,不曾想在虞秋芳心中却是掀起宣然大波。虞秋芳打小就觉得自己是天上的太阳,所有人都该围着她转。别说虞秋荻这个堂妹,就是虞秋翎这个亲姐,未出阁时她都很看不顺眼,以为她抢了自己的风头。   不过因为姐妹年龄相差的大,虞秋翎又是长姐,素来大方,并不在意妹妹的某些恶作剧。也以为是年龄小胡闹,以为长龄大了,懂事了自然就好了。   “席上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想着去讨好罗大奶奶。”虞秋翎又叮嘱虞秋芳一遍,虞秋芳的行为举止都没问题,只要大大方方的,罗大奶奶以后说起虞家姑娘们肯定只有好话没有坏话。   虞秋芳整个人还都懵着的,脑子里只是反复想着虞秋翎刚才的话,她是不能跟虞秋荻比的,也是没得比的,虞秋荻有那样好的外祖母,订了那样的好亲事,出生就占了优势。   姐妹俩回到席上,左边的男客们己经全都不在了。右边女客席上仍然热闹着,罗大奶奶正与虞老太太说话,虞秋荻和四姑娘在旁边凑趣,虽然四姑娘显得过份殷勤了些,不过她是庶出,罗大奶奶并不放在心上。   戏唱了两出,   男客们仍然不见回来,罗大奶奶心中挂念,便打发婆子们去找。没一会婆子就回来道:“世子和几位爷们在湖上泛舟。”   罗大奶奶听得放下心来,突然也来了兴致,对虞老太太道:“老是听戏也没意思,今天天气也好,不如我们去洛阳湖上游玩一番。”   洛阳湖面积不大,就在青云庵的范围内,来上香的女眷们去游游湖也是常事。虞老太太看出罗大奶奶兴致挺高,但她自觉得有点累了,便笑着道:“我是不行了,让她们年轻姑娘陪着你去玩吧,二孙媳妇你也去,让你婆婆留下来陪我就好了。”   虞秋翎也道:“我也陪着老太太。”她现在应该是个伤心的寡妇,跟着长辈一起吃饭听戏就算了,要是再去游湖,看着也不像样。    ☆、游湖   虞老太太发话,虞大太太就是再想跟罗大奶奶套套近乎也只得留下来,田姨妈也留了个心眼。也说自己累了,只让田昕跟着年轻姑娘们一处玩,陪着老太太一起留下来。小陶氏带着姑娘们跟着罗大奶奶过去。   “我看你是个稳妥的,照看好姑娘们。”虞老太太笑着叮嘱小陶氏一句,她把虞大太太留下就是怕虞大太太添乱,让小陶氏跟着则是为了照顾姑娘们。虽然是新媳妇才进门,但能看的出来,小陶氏是个妥当的。   小陶氏笑着道:“老太太放心。”   罗大奶奶早派婆子知会了青云庵,出了后花园,滑杆软轿己经备好。丫头们扶着奶奶小姐们上了轿,前后的粗壮尼姑把小轿抬起,罗大奶奶的小轿自然在最先头,随后一排小轿也跟着走起。   洛阳湖面积并不大,但做为天然湖泊,面积比起一般人造湖泊很有优势,至少一行人在湖边落轿时,湖面是一眼看不到边的。   湖边的画舫早就准备好,青云庵本来就预备几艘,哪家小姐太太有游兴了,随时可以上船。罗大奶奶出门又是带够人手的,四个船娘早就上了船,再加上虞家众人的主子丫头。问题就来了,青云庵的画舫不算小,但就是不小也不能一下子装下这么多人。   小陶氏当即笑着道:“那就劳烦罗大奶奶照顾三姑娘和田姑娘。”   罗大奶奶是冲着谁的请的虞家众人,小陶氏心中有数;虞家二姑娘和四姑娘的心事,小陶氏也看出来了;至于把田昕与她们一起送作堆,一是不那么明显,二则田昕姓田,投亲来的虞家,住下就没几天,若是做错了什么事丢的也是田家的脸,与虞家无关。小陶心中巴不得田昕下大错,这样虞老太太肯定会赶人,为了虞家长久的安稳,田家母女越早走越好。   罗大奶奶笑着点头道:“这样也好,你们姑嫂一起也说说话。”   人马分派好,罗大奶奶是熟门熟路带着虞秋荻和田昕先行上船,小陶氏则是侍侯着两个小姑,罗大奶奶在的时候还好,两个姑娘最起码面子功夫总是给的。等到前头画舫先开走了,二姑娘虞秋芳最先忍不住了,先是吃席面时虞秋翎那样的一番话。   现在连小陶氏都如此刻意安排,虞秋芳哪里还能忍耐。尤其是小陶氏在她眼里不过是妾室之流,还真大模大样摆起当家奶奶的款了。刻意分开把她与虞秋荻分开,明显是以为自己不如虞秋荻,心中的恼火是直往上窜,压都压不住。   丫头分派好,东西也先拿上去,小陶氏正想去扶虞秋芳上画舫,虞秋芳抬手一个响亮的   耳光甩到小陶氏脸上。船娘己经上了画舫,画舫旁边的都是虞家的丫头婆子,虞秋芳如此突然一个耳光甩向小陶氏,就连小陶氏自己都怔了一下,旁人更是不必说,四姑娘虞秋芸直接用手捂住嘴,差点惊叫出来。   在陶家时小陶氏没少挨大陶氏的耳光,但大陶氏也都是偷偷的打,像虞秋芳这样如此豪迈的人前动手也没从来没有过。   惊讶愤怒之后,小陶氏平平气,摸摸脸,并不觉得多疼,估摸着也留不下什么印迹。虞秋荻年轻姑娘手劲不大,也可能是挥掌的火侯没有掌握好,若是有大陶氏的本事,肯定得有好几个指印。   小陶氏的脾气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磨平,此时仍然是一脸微笑,却是把声音压低了,对虞秋芳道:“我不知姑娘恼我什么,但这里是青云庵,不是家里。姑娘有再大的火气,回家关上门说什么不好,此时姑娘这样只怕与姑娘的名声不好。”   虞秋芳甩完小陶氏巴掌自己也怔住了,又听得小陶氏如此说,正中她的心事。别说是小陶氏是虞秋元兼祧的后妻,就算是虞秋元的妾室,未出阁的姑娘也不能这样动手打人,真讲究的人家,就是丫头婆子也不是随意能打的。   小陶氏看虞秋芳回过神来,笑着上前拉起虞秋芳的手,就好像那一巴掌的事没发生过一样。道:“罗大奶奶的画舫己经开远了,我们也快上去吧。”   看着小陶氏的笑脸,虞秋芳莫名的心虚起来,心里也浮上一股怯意。但几乎转瞬间这股心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小陶氏本来就是兄长的妾室,如此看不起她,打死她都活该。   小陶氏扶着虞秋芳,后头丫头扶着四姑娘虞秋芸,丫头婆子也跟着上了船。只是众人的情绪因为虞秋芳那一巴掌多少有点回不过神来,不是每个人都有小陶氏的本事,马上进行心情转换的。   尤其是四姑娘虞秋芸,她是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兴奋。她是庶出,与嫡出的姐妹都不算多熟,但唯独虞秋芳老是找她麻烦。现在虞秋芳犯下如此大错,不止她看到了,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一定要好好利用,罚了虞秋芳不说,要是能把虞大太太也牵扯到其中就更好了。   船娘撑船前行,很快就赶上前头罗大奶奶和虞秋荻所坐的画舫,画舫上两人正说着话。田昕很是识趣的在当旁边当着绿叶,以田家的家世,想跟侯府这种人家攀亲,只有做妾的份。差距太大,她倒是什么都不想了。   “幸好今天出来了,难得这样的春光美色,不然这一年只怕又要误过去了。”罗大奶奶看着湖上风光,心有几分   感叹的说着,罗太太基本上不管事了,定远侯府所有事务都是她在管。当家奶奶日子过的是舒心,但也真累。所以郑王妃约她来青云庵逛逛,她也出来偷闲一日。   虞秋荻笑着接话道:“这是大奶奶的福气,谁能像大奶奶这样,身边有五个小爷,多少人还羡慕不来呢。”这是福气也是本事,娘家虽然不行了,但就是能拢住丈夫跟她生孩子。能连着生五个,除了身体原因外,夫妻恩爱也是必须的。   “你倒是个嘴甜的。”罗大奶奶笑着说,儿子当然好,总觉得不如女儿贴心。一直想要个女儿,但也不知道开始生的太多,总是怀不上。   就两人说笑间定远侯府的丫头上来,先是端茶,然后就开始摆茶点。五、六个丫头上来,每个手上一个大食盒,食盒并分五层,每层都是三样不同的茶点。几十碟茶果摆到桌子上,虞秋荻并不惊讶,连带今天吃的饭,全都是定远侯府的,并不青云庵的。   这好像是定远侯府的习惯,不怎么吃外面的东西,不管是出门还去逛庙,逛庵堂,吃食一应用品全部都是自己府上带着。   田昕看的就有点叹为观止了,倒不是觉得茶点多了,而是就在这么一艘小小画舫上,几个丫头摆放茶碟,行云流水,一点小动作都没有。田昕小时候也曾在田家生活过,现在又在虞家,说起来是呼奴唤婢,穿金戴银,本以为也是少有的富贵,没想到跟侯府的比,立即见分晓。   想到这里田昕看向虞秋荻的神情多少有点羡慕,虞秋荻可是未来的威远侯世子夫人,罗大奶奶如此待她也是因为这个。以后虞秋荻要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了,真真正正的富贵荣华。   虞秋荻并不留心田昕神情,只是随手端起茶杯,不等茶杯到嘴边。远远的就有什么东西飞向画舫,虞秋荻端茶的动作不由的定住了,第一反应是肯定是自己花眼了。她怎么可能会看到罗慕白正在往这边画舫上飞,也不能说是飞,好像是被什么人丢过来的,抛物路线还能看的出来。   就在虞秋荻恍神功夫,就听耳边传来哎哟一声,再一眨眼,只见罗慕白在船舱里打了一个两个滚,然后捂着屁股站起身来了。   田昕手里的点心直接掉到地上,虞秋荻虽然没有直接摔了茶碗,手却不禁抖了抖。这……罗慕白其实是属鸟的吧,头一次是从青云庵正殿屋顶上飞下来,这回更是凭空……虞秋荻不由的往外看了一眼,就在不远处就有一艘画舫,罗慕远负手立于船头,仍然是一脸淡定沉寂的模样。   “娘,娘……哇~~~~   ”罗慕白抬头看到罗大奶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上去抱住罗大奶奶的腿道:“大哥把我丢过来的,娘,要为我做主啊~~~”   虞秋荻只觉得脑子里又被什么东西炸了一下,不自觉得抬头看向不远处负手立于船头手罗慕远,罗慕远神情不变,依旧那样的肃然沉静。一双黑色的眸子也正往这边看着,四目相接,耳边还传来罗慕白大声告状的声音,虞秋荻的嘴角不自觉得的抽搐起来。   然后就见罗慕远走过来了……噫,不对,两艘画舫中间隔的可是湖水。虽然画舫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但这样飞过来真的没问题吗……定远侯府是武将,还出了郑王妃那样的奇葩,罗慕远做为嫡长孙,身手不俗是必然的,但要不要这样显摆啊……脑子好混乱。   “母亲……”罗慕远轻步进入画舫,本来正在告状的罗慕白立即禁声了,眼泪都不敢往下掉了,只是看鬼一样看着罗慕远,双手不忘紧紧抱住罗大奶奶的大腿。   罗大奶奶神情略有几分无力的看向自己的长子,有时候她也想问问苍天,为什么她身边的至亲不正常的这么多。   罗慕远却是向虞秋荻和田昕拱手道:“我并不知道两位小姐正在船上,打扰了。”说话间罗慕远再次拎起罗慕白,飘回自己画舫上。他本以为只有罗大奶奶,这才把罗慕白丢过来。既然有其他女客在,罗慕白就不合适了。   “娘,救我啊!!!”罗慕白的凄厉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震怒   画舫靠岸时虞秋荻还觉得自己有点晕乎,湖上风光是很好,但耳光一直传来罗慕白的惨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罗慕白正在被酷刑折磨,结果他亲娘罗大奶奶就淡定的在画舫上欣赏美景,应该是己经习惯了。   男客们坐的画舫早就靠岸,谢潜和卫策正在岸边站着,罗慕远和罗慕白看到母亲的船靠岸,忙迎上来接罗大奶奶。   “我难得清闲一天出来玩玩,结果还被你们两个臭小子吵翻天。”罗大奶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儿子是很好,但未免顽皮的过了。这回出门只带了两个,要是五个全带了出来,马上全武行都能演出来。   罗慕远一脸淡定无波,罗慕白却是眼泪汪汪委屈无限,继续告状道:“娘,大哥欺负我,要为我做主啊~~~~”   罗大奶奶手指向罗慕白的脑袋,道:“老是说你大哥欺负你,你舅舅,你表哥都在船上,你大哥若是真欺负你,他们岂不会阻止。”   “他们都是一伙的!!”罗慕白愤愤不平的说着。   旁边卫策听到这话笑了,接口道:“好外甥,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下回我若是不欺负欺负你,岂不是对不起你今天的话。”   “哇~~”罗慕白直接放声大哭,死命抱住罗大奶奶的大腿,道:“娘,你看,连舅舅都要欺负我了。”   罗大奶奶被罗慕白哭的没办法,罗慕白虽然表现像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其实都十三岁了,半大小子这样往罗大奶奶身上扑,罗大奶奶险些被他撞倒。   罗慕远伸手把罗慕白抓过来,斥责道:“有外客在,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罗慕白抽咽着,用眼睛瞄瞄虞秋荻和田昕,这才算不闹了。虞秋荻虽然也很想让自己淡定些,但嘴角的弧度实在太难控制了,至于她比田昕强一点,脸上多少还有点笑脸。   后头小陶氏和二姑娘,四姑娘承的画舫也跟着靠了岸,小陶氏扶着两个小姑下船,旁边滑杆软轿己经准备好。众人一起上轿回去,到了正殿中,却不见虞家人,小陶氏估摸着她们要去了虞秋翎的住处,便笑着道:“今日多谢大奶奶盛情。”   “我还要多谢三姑娘,陪我说了好一会话。”罗大奶奶笑着说,又对谢潜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谢潜会意,道:“我去寻母亲。”   罗家开始准备着回去,小陶氏也与罗大奶奶告辞,她要带着姑娘们去寻虞老太太她们,看时间虞家人人也该回去了。   小陶氏带着虞家众人离开正殿,等所有虞家人出门,罗   大奶奶的心腹刘喜家的就过来小声道:“大奶奶没看到,刚才虞家二姑娘好大的威式,掌掴自家嫂子。”   “什么?”罗大奶奶听得愣了一下,平常大家闺秀当众责罚丫头婆子都会被说,大庭广众之下打自己的嫂子……严格来说,这都可以算是忤逆了。   刘喜家的道:“青云庵的管事尼姑说的,她们与虞家无冤无仇的何苦诬她。”管事尼姑会告诉她,其实也有买好之意,相比虞家来说,定远侯府明显更值得巴结。提醒一下定远侯府,虞家姑娘的家教不行,也是示好之意。   罗大奶奶果然叹息摇头道:“虞家祖上只是商户之家,就是娶了国公府的姑娘,想洗了老底只怕也不容易。当年齐老夫人想着外孙女总是姓虞的,又与齐大爷订了亲,总是一处不妥当,这才把三姑娘放回虞家由虞老太太教养,只怕以后有得后悔了。”   就在虞家姑娘们跟罗大奶奶游湖的功夫,虞秋翎的住处己经收拾妥当,道袍也己经换好。虞老太太带着虞大太太,田姨妈亲自去收拾,生活用品之类的出门之前虞秋翎就打包收拾好,让虞秋元又跑了一趟,此时也全部拉了过来。   小陶氏带着虞家姑娘和田昕进院时,里头还传来虞大太太呜咽哭泣的声音,虞秋翎此时也是懒得劝,只是听虞老太太的说话。   姐妹们进到屋里,自然又有一番话别,惹得虞秋翎也跟着掉眼泪。道:“我只是在这里住着,又不是一辈子不相见了,哪里有这么多眼泪。都快擦擦眼泪,时候也不早了,老太太也该回去了。”   虞老太太也跟着掉了不少眼泪,拉住虞秋翎的手道:“差了什么只管打发婆子回家说,你一个人在外头,千万别委屈了。”   “祖母放心,孙女能照顾好自己。”虞秋翎说着,她又不是小孩子,丫头婆子都跟着,有吃有喝,不会有什么事。   虞秋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让管事的去把车马准备好。又劝着虞老太太道:“青云庵离家并不远,祖母要是想念姐姐,孙儿可以随时带祖母过来。”   “唉,我也是老了,总是想孩子都在身边。”虞老太太感叹的说着,看看外头天色,知道是得回去了,便道:“我们也走吧,太太也别哭了,离的如此近,想什么时候过来看大丫头也方便。”   虞秋翎送虞家众人到小院门口,慧能师太送虞家众人出门,直送到楼梯下面,临上轿之时虞老太太还不放心的对慧能师太道:“还请师太多加照看。”   慧能师太行礼道:“虞老太太放心,断不会委屈了大姑奶奶。   ”   虞老太太这才依依不舍的上了车。   前头老太太,太太们上了车,后头二三四姑娘也跟着上了车,虞秋荻心情不错,青云庵的环境不错,虽然跟家里不能比,也不会太委屈了虞秋翎。再者跟跟罗大奶奶相谈甚欢,给人家多好的印象也许说不上,至少没给虞家丢人。   二姑娘虞秋芳和四姑娘虞秋芸的神情相对诡异了许多,虞秋芳一直低头不语,虞秋芸的神情则显得十分得意。虞秋荻对这对姐妹向来是敬而远之,就是同坐一车,也懒得理会她们的掐架,只是把头扭向一边。   “三姐姐,你不知道,今天二姐姐厉害的很,当着众人面的给二嫂子一个耳光。”虞秋芸突然笑着说着。   虞秋芳的脸色迅速变了,低声骂着道:“小蹄子,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再敢乱说,小心我也给你一顿耳光。”   虞秋芸笑着道:“给我一顿耳光?我劝二姐姐还是收收火气,准备着回家接老太太赏的耳光吧。”这件事不用她说,跟着的丫头婆子肯定会报告给虞老太太知道,到时候一顿耳光弄不好都是轻的。   虞秋荻本以为她们姐妹又起争执,并不放心上,听到此处神色大变。不可思议的看向虞秋芳道:“你……你刚才游船的时候打了二嫂?”只有那一会是她们与她没在一处。   虞秋芳本来就在懊恼中,虞秋芸的讥讽己经让她坐立不安,虞秋荻此时也发问,更是火加上油,冲着虞秋荻冷哼着道:“知道你有一个好外祖母,也有门好亲事,怎么,此时也要来教训我!!”   虞秋荻气的全身打颤,甚至于都有冲动给虞秋芳两个耳光,道:“你不要脸面,自毁前程,何必连累家中姐妹,你这一巴掌打下去,恐怕全京城的人都会议论,虞家的姑娘没有教养。”青云庵是贵妇的云集之地,消息传播最快,只看尼姑名列三姑六婆之一之就能知道。完了,全完了,虞家的名声随着虞秋芳的这一巴掌全都被打没了。   四姑娘虞秋芸听得也愣住了,她只顾着想虞秋芳倒霉,全然没想过她也是姓虞的。别人议论起虞家姑娘来,她肯定也跑不了。   她一直想着的好亲事……    ☆、处罚   一直到下车,虞秋荻的心情都没有办法平复过来。虞秋芳蠢她知道,姐妹当了这些年,虞秋芳没少挑衅她。她从来没当回事过,就像虞秋芳说的,她有好外祖母,有好亲事,现在姐妹是一样的,等出了阁,差距立即出来了。   她己经比虞秋芳强这么多,何必还得在言语上与她计较。更何况虞秋芳那智商,争赢了也没有一点成就感。直到这回,虞秋荻是真怒了,她也是姓虞的,关上门自己家里虞秋芳如何丢脸都无所谓。把脸丢到外边了,虞家所有姑娘也都被拖累了。   丫头扶着从车上下来,前头虞老太太也己经下轿,小陶氏前头侍侯着正往里头走。虞秋芳的脚步显得迟疑,四姑娘虞秋芸也是垂着头,早没了刚才的兴灾乐祸,心里却是更恨虞秋芳,若是虞家姑娘名声扫地,她这个庶女更没有前程。   “二姐姐此时就怕了,以后到二姐姐议亲之时,你会更怕。”虞秋荻毫不客气的说着,就是虞家姑娘的名声不好,她的亲事早就订下来了,又是外祖母做主,肯定不会因为这个破了亲事。倒是虞家其他姑娘,到议亲时这事肯定会被拿出来说。   虞秋芳心中早就无比后悔,嘴上却是怎么也不肯在虞秋荻面前认输,道:“谁怕了,我就是打了小陶氏又怎么样,她本来就是妾室之流,主人责罚是应该的。”   “二姐姐这话好硬气,只希望到老太太跟前说,二姐姐也如此说。”虞秋荻冷哼说着,不再理会虞秋芳,快一步先走了。   虞秋芸也紧跟着虞秋荻往前走,却是怒瞪了虞秋芳一眼,低声道:“自己不想嫁个好人家,又要连累家中姐妹,真希望老太太狠罚你一顿,让你再不出门去丢人现眼。”   “你们!!”虞秋芳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   虞老太太早上出门,伤心孙女去了庵堂,又应酬罗大奶奶,闹到此时多少有些累了。儿媳妇,孙媳妇都跟着过来侍侯,孙女们也跟着过来,虞老太太本想让她们各自回屋歇着。程妈妈侍侯着更衣时,看出虞老太太有点累了,但二姑娘犯下的错事实在太大,若是外头应酬时听别人说起来,只怕到时候打击更大。   犹豫一下,程妈妈还是把全过程说了,二姑娘打完人。身边就有婆子把这话跟她说了,因为是在外头,再罚也总要关上门回家罚去。   虞老太太正觉得疲惫之时,程妈妈突然这么说,她怔了怔,有点没反应过来。主要是觉得不可思议,虞秋芳是跟着虞大太太的,自己没有抚养过,但那也是她的孙女。自己的孙女在外头掌掴自己的嫂子?这   怎么可能……   程妈妈低着头,知道虞老太太一时间不敢相信,但这么大的事不能瞒着,也瞒不住。便又道:“就是游湖的时候,罗大奶奶带着田姑娘和三姑娘前头走,后头二姑娘就……”   虞老太太脸色慢慢的变了,身体都有点颤抖,程妈妈就怕虞老太太气狠了,连忙扶住她。又劝着道:“老太太消消气,二姑娘还小,不懂事……”   虞老太太气的全身打颤,直接吼着道:“我一辈子的老脸都被她丢尽了!”   左稍间虞老太太这样一声吼,厅中众人都明白虞老太太这是知道了,就是虞大太太和田姨妈在刚才下车的时候得到了消息。田姨妈知道虞家肯定得闹大气,下了车就带着女儿回屋了,根本不来虞老太太这里。   虞大太太得知之后也是大为震怒,她就是再笨,也知道未出阁的姑娘打嫂子的名声传出去会怎么样,她满心想给虞秋芳说门好亲事,这么一巴掌打起来只怕把所有人媒人都打跑了。   “虞秋芳!!”虞老太太一声怒吼,连名带姓的叫了出来,人也从左梢间里出来。   虞大太太看到这个架式首先傻住了,知道这回婆婆是动了大气,连忙拉着虞秋芳跪了下来。她这么一跪,屋里众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虞老太太直冲到虞秋芳跟前,抬手一个大耳光,虞老太太这是用尽全身力气打的。几乎瞬时虞秋芳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印在脸上。   虞秋芳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如此挨了一个巴掌,也不由被打懵了。虞大太太更是吓的劝都不敢劝,小陶氏抹着眼泪道:“老太太息怒,都是孙媳不好……”无缘无故挨巴掌,她当然不高兴,但若是虞老太太此时重罚了虞秋芳,只怕虞秋芳和虞大太太会把这笔帐算到她头上。   “不关你事!”虞老太太一声怒喝打断小陶氏的话。   小陶氏哆嗦一下,这是头一回领教虞老太太的脾气,当即不敢吭声退到旁边。   虞秋芳挨了一巴掌,脸上火烧一样。脸上神情也不似刚才那样倔强,但认错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仍然说不出口,低头呜咽的哭了起来。   虞大太太看虞老太太脸上余怒未消,虽然不敢出声求情,却是拉拉虞秋芳。虞老太太的怒气未消,得赶紧认错才行,不然只怕接下来更有得受。   虞秋芳被虞大太太拉了几次,也终于放下面子,低头哭着道:“祖母,我知道错了,是小陶氏故意气我,我才失态的……”   虞秋芳一语未完,只听“啪”的一声,右边   脸上又挨了虞老太太一巴掌。虞老太太怒气冲冲的道:“直到此时你还敢在胡说八道,你无缘无故甩你二嫂耳光时,那么多丫头婆子看着,你当她们全都是死的。”   “我……”虞秋芳刚想反驳几句。   虞大太太就哭着道:“老太太,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二丫头,让她犯下大错,连累了家里的名声。”   “你还知道会连累家里的名声?她这一巴掌打下去,她自己嫁不出去不说,以后家里的姑娘都别想找到好人家。”虞老太太气的心肝都是疼的,看向虞秋芳,神情己经分不清是怒还是恨,道:“你以为你姐姐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家里不住,要到庵堂去,不就是怕自己归宗连累家中妹妹们,知道你们要议亲了,所以躲到庵堂里去。你倒是好的很,一个巴掌不但毁了自己,也毁了家中姐妹。”   这话在车上时虞秋荻也说过,虞秋芳心中虽然有几分害怕,但虞秋荻的话总觉得有几分危言耸听,是故意吓她的。现在虞老太太也如此说了,虞秋芳心中真是怕了,她就是再骄傲,再拿自己当太阳,她也想嫁个好人家。   虞大太太心里更是担心这个,哭着道:“二丫头这回做的太错,还望老太太……”虞老太太素来有办法,就看能不能描补描补了。   “青云庵的尼姑看的清清楚楚,你有多大的本事,能堵住她们的嘴。”虞老太太真快被这对蠢母女给气死了,要是这事是在虞家发生的,没有外人在,叮嘱下人们把嘴巴闭紧了,这还是有可能的。现在事情在外头发生,外人看的清清楚楚,如何能让人集体失聪。   虞大太太惊慌起来,若是事情无法挽法,那二丫头要怎么办?她今年十三岁正该议亲的时候,若是耽搁了,这辈子都完了。慌乱当中,扭头看到小陶氏,脱口而出道:“老太太,我们可以对外说小陶氏的错,是小陶氏不守妇道,在外头勾三搭四,二丫头知道了,这才会忍无可忍打她的。”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怔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虞大太太,小陶氏做为无辜受害者,此都不慌张。主要是虞大太太这话实在太……不说其他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知道嫂子勾三搭四,这样话传出去,虞家姑娘的名声更完了。   虞老太太扬手就要给虞大太太一个耳光,看看旁边孙子,孙女,她硬是忍住了。她是彻底对这母女绝望了,她心中是无比受悔,当年虞秋芳出生时,她就是再忙再累也该把孙女抱过来养,虞大太太这样的娘养不出什么好女儿。   虞秋荻看虞老太太全身发抖,   脸色都变了,不由的站起身来,扶住虞老太太,轻声哭泣着道:“祖母消消气,要是气坏身子可要如何是好。”   这回虞秋芳办的事,不止是生气,更多是的伤心。虞老太太素来争强好胜要面子不说,家里的名声怎么办?大姑娘归宗了,二姑娘,四姑娘正是说亲的时候,三个姑娘的亲事没着落,若是耽搁了,一辈子就完了。   “唉,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虞老太太呜咽哭泣起来。   虞秋荻看祖母如此,只觉得心如刀绞,想虞老太太要了一辈子强,此时放声大哭出来,更让人心疼,哭泣着道:“祖母……”   虞秋元也忙起身上前,两个人扶着终于让虞老太太坐了下来。虞秋元心中无也是感叹,却不得不道:“老太太……”二姑娘要如何处置,还得虞老太太发话。   “大丫头的东西都搬走了,把二姑娘的东西收拾了,搬到小跨院里。”虞老太太突然出声,她本想亲自教养虞秋芳,看现在这样就是把自己累死了,也教不好她。又道:“从今天开始,直到出嫁那天,二姑娘不得踏出小跨院一步。”她教不好虞秋芳,但她可以圈住虞秋芳,不让她出门丢人现眼。   虞老太太最后一句出口,虞大太太和虞秋芳都愣住了,要是虞秋芳己经订下亲事了,这样裁决还没什么。问题是虞秋芳还没订亲呢,若是从此不让她出门,她的亲事要怎么办。   虞老太太冷冷的看向虞秋芳,道:“那样一个耳光打下去,你以为你还能在京城找到亲事吗。就是有亲事,我也不会同意,我不会留你在京城丢人现眼。”   虞大太太和虞秋芳顿时魂走脊梁骨,虞秋芳不可思议的瞪向虞老太太,扑着上前,喊着道:“老太太,你不能这样,我可是你亲孙女啊。”   “是啊,你是我的孙女,但虞家哪个人不是我的亲人,我不能因为你把整家人都害了。”虞老太太叹息说着。    ☆、生病   虞秋芳足足在小跨院里哭闹了好几天,据丫头说虞秋芳砸东西打丫头一直闹个不休。后来还是虞老太太派了程妈妈过去,不知道说了一通什么,还是又另外责罚了,虞秋芳算是不闹腾了,至少不像刚搬过去那两天那样了。   倒是虞老太太病了,太医来睢过,纯粹是被气的。病倒是不重,关健在于调养,少生气,虞老太太的年龄在那里摆着,太医特别叮嘱了,老人家了,心情很重要,多少老人家都是一口气上不来过去的。   虞大太太虽然伤心难过,但婆婆病了,也只得床前侍侯。虞老太太却是看到她就烦,直接把她和大陶氏赶回去,只把小陶氏留在跟前,虞秋元,虞秋荻,连不怎么露的四姑娘虞秋芸也到床前侍侯。   “我没事,一时半会死不了,你们也去歇着吧,都这个时候了。”虞老太太对孙子,孙女们挥挥手,她这场病纯粹是气的,火气消了也就好了。   虞秋荻笑着道:“哥哥和二嫂先回去吧,我留下照看祖母,后天就是二嫂进门满月之期,要省亲回家的,是该回去收拾东西了。”   虞老太太这才想起来,小陶氏进门马上就要满月,一般来说满月之时,女子都要回家住上几天。便道:“是啊,我都忘了,马上就一个月了,是要回娘家看看。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明天不用过来了。”   “那怎么行,我与大爷商量过了,后天早上回去,下午就回来。反正离娘家近,不拘什么时候就能回去,这回就不住了。”小陶氏笑着说,她本来就没想回娘家住,现在又有现成的借口,她更不想回陶家。   虞秋元也笑着道:“是啊,祖母病着,我母亲她……家里事务太多,这趟就去去再回,等闲了再回家小住也不迟。”   虞老太太叹口气,家里现在这样,小陶氏是在家里好些。其实虞大太太现在这样,虞老太太都不太想让她管家,小陶氏倒是个明白的,只可惜进门的时间太短。便道:“也好,家里最近事多,得闲再回去也不迟。不过现在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该备礼的备上,后天早些去。”   “是。”虞秋元和小陶氏双双应着,看虞老太太是要睡了,也不再留,行礼退下了。   虞秋元和小陶氏走了,屋里就剩下虞老太太和虞秋荻,虞秋荻也看出虞老太太乏了,便唤来丫头侍侯着虞老太太歇息睡下。   虞秋荻正帮着虞老太太宽衣,突听虞老太太一声叹息道:“想想也是我的错,我当初只想着兼祧两妻,若是不分大小,两妻争夫吵闹不休   。这才抬举大陶氏,贬了小陶氏,不曾想大陶氏是怎么也扶不上墙,二丫头又……”   虞秋荻笑着道:“老太太莫要如此想,兼祧双妻若是不分大小,家中岂不是要吵翻天了。老太太想的是对的,只是世间总有许多事是想不到的。”谁能想到陶家太太能把亲生女儿养成猪,却把庶女养成人精。谁又能想到虞秋芳能蠢到在人前敢拿小陶氏当妾室,抬手就打。   “唉……”虞老太太叹息,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二丫头那样,可要如何是好……”   虞秋荻素来最懂虞老太太的心思,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更何况虞秋芳那是她亲孙女,骂归骂,打归打,到最后总是心疼。现在虽然是把虞秋芳关起来了,话也说的很死,随便把虞秋芳嫁到外头去。   其实这多半是吓唬虞秋芳的话,若是可以的话,虞老太太绝对不愿意把孙女远嫁,若是京城实在没有合适的人家那就另说。奶奶希望孙女过的好,但虞秋芳这样,奶奶就是努死了,只怕也过不好。   “老太太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你好了,我们才能好。”虞秋荻轻声说着,这是大实话,虞大太太和虞老爷都是靠不上的,虞大太太是标准的有心无力,理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只是想着女儿能嫁的好,未必真能嫁的好。   虞老太太自责叹气道:“是我误了二丫头,我该把她抱过来养的。是我自己想偷偷懒,哪里想到大太太就把她教成那样。”   虞秋荻没接这个话,后天教育是一部分,但个人资质也是一部分。想想叉开话题,道:“老太太也别老想着二姐姐,也该多想想四妹妹才是,四妹妹今年也十三岁了。”四姑娘是庶出,肯定不如嫡出姑娘受重视,但不管嫡庶,这都是虞老太太的亲孙女。   “是啊,你不提我都把那个丫头忘了,本来就是庶出,再被二丫头……这亲事可要怎么寻啊?”虞老太太眼泪算是止住了,但问题也跟着来了。   虞秋荻笑着道:“总是要老太太慢慢挑,四妹妹还小着呢。”十三岁开始议婚,一般来说十五岁正式订亲,十六岁出嫁,中间差不多有两年时间。   祖孙俩又说了一会话,虞秋荻把虞老太太哄高兴,又侍侯着虞老太太躺下了这才起身离去。虽然是春天,晚风仍然有几分凉,乌云遮住了月亮,大地显得阴沉了许多。穿过月牙门就是自己的小跨院,进到屋里,虞秋荻长长叹了口气。   墨晴端茶上来,道:“姑娘也歇歇吧,别把自己累到了。”   虞秋荻摇摇头,这些日子侍侯祖母是有几分辛苦,但心中更多的却是担心。虞老太太脾气看着是大,其实心肠比谁都软,这就是所谓的只打雷不下雨。若是真想狠整虞秋芳,直接把她扔到青云庵去修行,那时候才真是哭都没地方。还有虞大太太,竟然能想出毁小陶氏名声而保自家女儿的想法,结果虞老太太看着儿孙,一个耳光都没打下去。   从某方面说虞秋荻更欣赏自己外祖母,看着是和和气气,好像都不会大声说话似的。但在跟前只要犯了一回错,最少得后悔几年。就像虞秋芳这样的,禁足到小跨院去时,别说还砸东西,大声哭都不敢。   “唉,也不知道外祖母身体可好。”虞秋荻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要说亲近,她自小在虞老太太身边,自然更心疼虞老太太一点。但外祖母也是她的至亲,几年不见心中也十分挂念。   墨晴笑着道:“姑娘写信不就好了。”   “嗯,明早起来就写信。”虞秋荻应着,是得写信给外祖母,虽然外祖母人在金陵。但京中亲友众多,虞秋芳掌掴二嫂的事只怕外祖母也会听到消息,与其让她听人说,不如自己说了。   -----------------   到了后日,虞秋元和小陶氏早早起来向虞老太太辞行回陶家,虞老太太不过说些客套话,让他们路上好走,向陶太太问好这类客气话。从虞老太太屋里出来,到虞大太太屋里,虞大太太就没好话了,她本来就不喜欢小陶氏出风头,又不是她嫡亲儿媳妇,她能干了就显得大陶氏无能了。   再加上虞秋芳的事,虽然是虞秋芳无缘无故打的小陶氏,但做为虞大太太来说,要不是因为小陶氏,虞秋芳也不会被禁足。   “谁拦着你不让去了,反正我也不是你正经婆婆,你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虞大太太冷哼着说。   虞老爷听得皱眉道:“你这都是说什么。”   “我说的什么?我的是实话,本来就是兼祧,她是二房的媳妇,该去侍侯去了的二婶婶才是。”虞大太太听到虞老爷接话,心中更怒,二丫头也是他女儿,自己让他去给老太太求求情,他就推三阻四。   小陶氏不敢接话,只是跪着低头落泪。虞秋元气的心中打颤,又不好跟母亲争执,只是伸手扶起小陶氏,道:“外头车驾己经准备好了,我与媳妇就先过去了。”   虞大太太看到儿子这样,心里更怒,指着小陶氏骂道:“好个狐媚子,连我儿子都迷了去!”   虞秋元实在忍无可忍,道:“母亲如此责骂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若不是因为她,你妹妹如何会被老太太禁足,她今年十三岁,正该议亲的时候,若是不得出门,她的亲事要如何说。”虞大太太怒声说着,她本来就不同意陶家女儿,若是虞老太太肯听她的,娶了田姨妈的女儿,家里如何会乱套。   虞秋元不再给虞大太太面子,直接道:“那要依着母亲说的,对外说她勾三搭四,被二丫头看到吗?母亲,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只要女儿不要儿子。为了二丫头的名声,你就如此忍心吗。儿媳妇你可以不心疼,那儿子呢。我是个男人,我媳妇在外头勾三搭四,你让我拿什么脸出门!!”   虞大太太顿时禁声,她是真没想到,女儿是要紧,但再怎么样也没有儿子重要。不由的低头道:“我……我一时间没想到,只是想着为你妹妹……”   “为妹妹好?若是真要为她好,那就该好好教养她。别说在外头,就是在家里,别说高门大户,就是一般小门小户的姑娘,哪个会如此忤逆。”虞秋元说着,虞家四个姑娘,跟着老太太的两个都是好好的,就是跟着安姨娘的四姑娘,也不像二姑娘那样,长幼尊卑不分。   虞大太太当即不吭声了。   虞秋元也懒得再跟虞大太太争执,只是带上小陶氏行礼退下。   夫妻俩出了门,小陶氏还抹着眼泪道:“总是我的不好,惹得婆婆生气。”   “与你不相干,以后你只管往老太太那里去,太太这里没事不要过来。”虞秋元叮嘱着。   小陶氏忙道:“那怎么行……”   “这几天别来,免得撞到了又闹气。”虞秋元说着,现在不是表孝心的时候,虞大太太现在啥话都听不进去。   小陶氏这才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31   虞秋元送小陶氏到陶家门口,这跟三天回门还不一样,夫婿不用陪全天,把媳妇送回来就可以走,走的时候来接就好了。虞秋元都没往陶家后宅去,前头跟陶老爷,陶大爷见了礼就走了,虞家的家务事不少,他也是走不开。   小陶氏下了车就去了后宅,既没有席面,也没有摆酒,更没有姐妹们相迎。进了陶太太正房,只见陶太太居中沉着脸坐着。   小陶氏并不意外,就是大陶氏没回娘家,相信这一个月大陶氏肯定往家里传了不少话。尤其是后来一趟出门,虞老太太让她跟随没让大陶氏跟着。   上前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嘴里说着:“给太太请安。”   陶太太好似没听到一般,眼皮都不低一下,只是端起杯子喝茶。小陶氏继续低着头跪着,足足有一刻钟功夫,陶太太茶喝的差不多了,这才道:“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哪里还需要向我请安,弄不好哪天我还得跟你请安呢。”   小陶氏低头道:“我是陶家女儿,太太是我的嫡母,若是没有太太教养,如何能有我。出嫁之时我就发过重誓,若是哪天辜负了太太,定会天打雷霹不得好死。太太如此说,岂不是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提到重誓,陶太太脸色缓合了许多,看着小陶氏那张明艳的脸,她就能知道大陶氏输在哪里。哪个男人不好色,大陶氏长相最多是清秀,小陶氏就是明艳动人了。   小陶氏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道:“今早出门之时,婆婆将我一番怒骂,我说惹事生非。太太想必也知道了,家中二妹妹之事,老太太把二妹妹禁足。婆婆大为生气,要不是公公在,只怕更要赏我几个耳光。”   陶太太听到这话脸色更为缓合,虞秋芳掌掴小陶氏的事,陶太太只是隐约听了几句,知道的并不真切。但可以肯定小陶氏吃亏了,便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陶氏便一脸委屈的抽泣把过程说了,又道:“太太你说,二姑娘无缘无故打我,我都没说什么。我婆婆却是偏偏怪我,说我惹事生非,我何其委屈。”   陶太太便道:“唉,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是婆婆,打了你骂了你,你也只能受着。”   “是,我记下了。”小陶氏哭泣说着。   陶太太看小陶氏委屈成这样,心里觉得十分放心。要是小陶氏什么都好,那大陶氏肯定没什么好日子过。现在虽然大陶氏不太好,但小陶氏也不好,陶太太觉得十分舒心。男人喜欢又怎么样,婆婆不喜欢,有的是办法收拾儿媳妇。便道:“跪了这么久,起来吧。”   “谢太太。”小陶氏低头说着。   “当初与虞家的亲事,本来说好的是你是六妹妹,我要不是看你老实乖巧,如何会选你,你要知道感恩。”陶太太说着。   小陶氏低头恭敬的道:“太太与我的大恩,我这辈子就是粉骨碎身也报恩不完。”   “你知道就好。”陶太太说着,又道:“对姐姐要恭敬顺从,这才是你当妹妹应该的。”   “是,我都记下了。”小陶氏说着,却是突然抬眼看看周围,欲言又止的道:“有件事,我正想跟太太说……”   陶太太看小陶氏神色有异,便对丫头们挥挥手,等丫头们退出关上门了。陶太太道:“你有什么事?”   “太太可曾听姐姐说了,婆婆的姐姐田姨妈带着一对儿女来了京城投在虞家。”小陶氏说着。   陶太太点点头,道:“你姐姐派人回来说了,还说田昕表姐十分可亲,两人关系亲厚。”   小陶氏一脸焦急的道:“姐姐怕是被田家母女骗了。”   陶太太警觉起来,她是后院里经过事的,穷亲戚又是表哥表妹的,这是最容易出事的。便道:“难道那田昕还有其他心思?”   “太太不知道,那天与虞老太太一起去青云庵,那田昕放着自己的亲娘不管,却去扶我婆婆。后来我让丫头们去打听才知道,原来当年给大爷议亲时,我婆婆是中意田家女儿的,后来老太太不同意,这才与陶家说亲。”小陶氏说着,又道:“太太是不知道,田姨妈带着儿女来投虞家时,衣服连家里三等仆妇都不如。而且田表妹年龄大了,又有父孝在身,到明年满了孝,只怕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陶太太脸色沉重起来,最怕就是这种,俗话说的好,人穷志短。田家穷成现在这样,住在虞家那样的富贵之地,肯定会有想法。   小陶氏却是继续道:“我与田家表妹说过几回话,只怕心中也是有大志向的,肯定不会居屈妾室之流。”田昕要是想当妾室,那就得在虞秋元身上下功夫,结果田昕对虞秋元没有任何表示,反而在虞太太身上下功夫,其用心那就不言而喻了。   陶太太冷哼着道:“她也敢想!”只怕她盯的还是大陶氏的位子,大陶氏是长房长媳,就是田昕盯的是小陶氏的位子,这事也不行。一方是自家的庶女,一方是是虞大太太姐姐的女儿,虞大太太会偏心谁那更是不言而喻,那时候只怕大陶氏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小陶氏低头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陶字,若是任由田表妹……”   “哼,我不会让她这么如意。你姐姐那里我会派人与她说,让她小心留意。”陶太太说着,随即又道:“你也是,别天天霸占着男人,让你姐姐独守闺房。”   小陶氏脸红了起来,低头道:“是。”   小陶氏跟着陶太太一起吃了中午饭,又去后院看看陶家姐妹,陶四姑娘的婚期己经决定,就在这个月月底。陶四姑娘拉着小陶氏哭了许久,一直这样那样抱怨,小陶氏也跟着掉眼泪,虽然一句话没说,在陶家这么年,陶太太的狠毒她如何不知道。   但就是知道了,又有什么办法,庶女想反抗嫡母?只看家中还有没有长辈,若是无长辈出头,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管。忍不下去也得忍,不能也就只能去寻死了。   半下午时虞家就派人过来接,来之前就说好的,因为虞家事多,小陶氏并不住下。陶太太又叮嘱小陶氏几句,不外乎是要跟大陶氏团结之类的话,最好把大陶氏当成祖宗一样供着,这样家庭才能和谐。   小陶氏全部点头答应,却不得不道:“田家表妹……”   “放心好了,我会跟你姐姐说,只要你们姐妹齐心,外人如何能钻的了这个空子。”陶太太说着,一会她就派人把大陶氏的奶妈张婆子叫过来。若田昕真有此心,肯定得先把她灭了。   小陶氏这才辞了陶太太离开。   坐车回到虞家,虞秋元到二门去接的小陶氏,小陶氏当即笑了起来。两人一起先去给虞老太太请安,随即又到了虞大太太那里,田姨妈和田昕也正在屋里。小陶氏上前磕头,虞大太太仍然早上那副神情,只是挥手道:“别在我跟前碍眼,去侍侯老太太吧。”   小陶氏低头不吭声。   田姨妈就在旁边道:“这事本就与二媳妇不相关,妹妹何必与她置气。”   “哼~~”虞大太太冷哼一声。   虞秋元直接道:“老太太那里要吃药了,我与二奶奶先过去了。”虞大太太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明明就是虞秋芳犯下大错,却把这笔帐硬算到小陶氏身上。   说着,直接拉起跪着的小陶氏走了。   虞大太太看着更怒,等到两人出了门,就对田姨妈道:“你看看,好好的一个儿子被狐媚子勾引成什么样了。”   田姨妈笑着道:“他们小夫妻新婚燕尔的,多疼媳妇是有的。我看哥儿不是有了媳妇不要娘的人,你就别生气了。”   虞大太太想到大小陶氏就气不打一处来,道:“我当初就不中意陶家,你看看这两个女儿,大的蠢笨如猪,小的又是这样,我这个婆婆怎么这么命苦啊。”   田姨妈笑着道:“你是婆婆,儿媳妇不好你慢慢教就是了,哪里值得动这么大的气。陶家就那样的家世,难道还有人给她们出头不成。”   虞大太太觉得在理,儿媳妇娘家弱,拿捏起来确实容易。   虞秋元领着小陶氏出了门,先到虞老太太那里转了一圈,结果虞老太太才吃了药睡下。小陶氏本想旁边侍侯,等着虞老太太醒来,虞秋元却是道:“你也累一天了,回去歇歇也好,换了衣服再过来。”   小陶氏也是觉得有点累,还有点饿,中午在陶家吃饭她几乎一口没吃。看看陶家的男女比例,她总担心陶太太会在饭菜上下药之类的,就目前来说,有田昕这个外敌在,陶太太还需要她,但谁知道陶太太会不会改主意,总是小心些好。   夫妻俩一起回到偏院,丫头们侍侯着小陶氏更衣,虞秋元只在榻上坐着。他现在常来小陶氏这里,几乎都算住在这里了,总觉得屋子太小太旧,很有心给小陶氏换个住处,不过虞家现在这样,这话肯定不能说,只能先暂时委屈着小陶氏。   丫头端茶上来,小陶氏就着茶吃了半盘子点心,这才觉得肚子舒服些。虞秋元旁边看着,笑着道:“中午饭没吃好?”   小陶氏笑着道:“怎么会,午饭跟太太一起吃的,吃的不少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饿了。”   “岳母说什么了?”虞秋元问,他还没那么笨,大陶氏是陶太太的亲生女儿,自己冷落大陶氏这么久,陶太太肯定会有怨言。   “不外乎是我们姐妹齐心一起侍侯好大爷。”小陶氏笑着说,也在榻上坐下来,伸手拉住虞秋元的手,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虞秋元而己。   虞秋元笑了起来,道:“要把我推到那边去?”   小陶氏立马摇摇头,低头轻声说着:“其他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件事不行。”   “这可是嫉妒哟。”虞秋元笑着,伸手却是捏住小陶氏的下巴,表情十分玩味,又道:“你这样可是不行。”   小陶氏神情有几分伤感,却是道:“我不会拦着大爷想去哪里,但我不会把大爷推出去。”   “哈哈……我逗你玩呢,我就喜欢你这样。”虞秋元笑了起来,其实他也不喜欢贤惠到这种程度的女人,女人得有情趣,全部符合规矩教条,那还有什么意思。   “大爷~~”   天气慢慢热了起来,新一季的夏装发下来,虞老太太的病也好的七七八八。虞秋荻几乎天天陪在虞老太太身边,陪着她开心说笑,虞大太太照例七天带着大陶氏来一趟,倒是小陶氏每天过来请安问礼,虞老太太说了好几次不用了,却是架不住小陶氏天天来。   “你这孩子倒是有孝心,凡事也是细心周到,怪不得元哥儿那么喜欢你。”虞老太太笑着对小陶氏说着,她虽然说了不用虞大太太来侍侯,那是因为她嫌虞大太太太笨,侍侯的不到位。小陶氏聪明能干,事事明白,天天在身边逗笑,时候长了倒真觉得很舒心。人越是老,越是喜欢热闹,哪个老婆子不是想着临老的时候能儿女成群,天天围在自己身边。   小陶氏听得低头笑道:“能侍侯老太太是我的福份,我还怕老太太嫌我笨。”   “二嫂子要是笨的,只怕真没有聪明人了。”虞秋荻笑着说,虽然是开玩笑说的,但这也是实话,小陶氏的智商可以秒杀虞家许多人。   “现在三妹妹也坏了,也拿我取笑。”小陶氏笑着说,话音一转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去看过二妹妹,二妹妹现在绣活越的精致。”   虞老太太轻叹了口气,道:“难为你有心,你婆婆那样不明事理难为你,你能知道去看看二丫头。”   “老太太说的哪里话,太太疼我呢,二妹妹是妹妹,我当嫂子的如何不疼她。”小陶氏笑着说,虞大太太整人手段说不上多高明,不过乎是罚跪,责骂之类的,做为大户人家的太太,自恃身份还没有动过手。在陶家时,这些她都习惯了,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你能如此懂事,我也放心许多。”虞老太太说着,小陶氏不管心里如何想,至少面子活她做的十分到位。从智商上说,她甩了虞大太太和大陶氏几条街。两个靠不住的,但家里只要有一个靠住的,对虞家都是好事。   正说着话,只见管事媳妇拿着贴子匆匆进门,现在家务是虞大太太管着,但有些事情还是要直接回虞老太太的。道:“回禀老太太,镇远侯府顾老太太六十大寿,这是贴子。”   程妈妈接过贴子,递给虞老太太。虞老太太打开看了看,有几分感叹的道:“真快啊,顾老太太都六十大寿了……”   虞秋荻笑着道:“我们以后不止要给老太太过六十大寿,要是过七十大寿,八十寿,一直到百岁呢。”   “你这丫头就会哄我开心。”虞老太太笑了起来,道:“顾老太太大寿,贺礼不能轻了,把库房帐本拿过来,我来拟礼单。”   “是。”管事媳妇的应了一声,连忙回去拿帐本。   除了贺礼之外,虞老太太想了想道:“把四姑娘叫上,再加上你们俩,太太就在家看家吧。”给顾老太太拜寿,她是肯定要去的,虞大太太就没必要跟着,长辈来一个就好,倒是小辈的可以多带几个。   小陶氏试探性的道:“不如……把姐姐也叫上?”   虞老太太看看小陶氏,点头道:“也是,两个孙媳妇都带上吧。” ☆、32   镇远侯府顾家,在京城权贵中称的上是赫赫扬扬,倒不是因为顾家的男人朝堂上多厉害。而是因为顾家现任当家母,镇远侯夫人是太后最小的女儿,皇帝的同母胞妹长平长公主。   按大珠不成文的惯例,驸马不得议政。但这世上有本事议政,并且在朝堂上站稳脚的男人并不多,相反的对于许多勋贵家的公子哥来说,娶了公主,尤其是嫡公主,只要家族没人谋反,这一辈子,甚至于公主儿子那辈的荣华富贵都是跑不了的。   从某方面来说,顾大老爷一辈子也够窝囊的,没有通房没有小妾,连个美貌书僮都没有,庶出子女更是不必说。他曾经亲口说过,他的人生两大准则。第一,老婆永远是对的;第二,当老婆错的时候,那肯定是别人错了,老婆绝对不会犯错。   顾大老爷这辈子更是除了侍侯老婆外,更是一件大事没办过。每天就是溜溜鸟,养养鱼,陪老婆东逛西游,顾家甚至于组织过便服旅行,把公主的身份隐藏起来,只说一般人家出行。   京城男人说起顾大老爷来,大多数都是摇头,虽然娶的是公主,到底是男权社会,一个男人能窝囊成这样也算少找的了。更重要的是他还窝囊的沾沾自喜,自觉得自己的行为都是对的,这就更让人觉得不耻。   皇宫里的太后和皇帝却是很喜欢顾大老爷,觉得这个驸马很好,逢年过节对顾家的赏赐从来都是上上份的。驸马与公主夫妻恩爱,虽然本事没多少,但所谓修身齐家平天下,顾大老爷最少做到了前头两条。至少后头一条,驸马议政都不能,还平哪门子天下。   “顾老侯爷一共三子一女,长子就是顾大老爷,尚的是长平长公主。前几年因为年龄大了,便把爵位传给了大老爷,现在府中是顾大老爷主事。因为父母健在,顾家并没有分家,三房人同居一处,外面说是长平长公主料理内务,其实是顾大老爷管事。”虞秋荻向小陶氏讲解着,确定虞老太太带着她去了,小陶氏便向她来取经,了解顾家的总体情况。   小陶氏听得入神,若不是不识字,她都想把虞秋荻说的一字一句记下来。镇远侯府老太太六十大寿,京城权贵只怕要一网打尽,这种大场合,别说说错话,就是弄错了这些贵妇们的名字出身只怕也要被人笑话死。更何况这是她头一次跟着出门,更是不能出错。   “我们还要叫顾老侯爷一声外公呢,顾老侯爷是外祖母的嫡亲兄长。”虞秋荻笑着说,这也是顾家会下请贴的一个重要原因,顾虞两家是拐弯亲戚,以前威远侯府没出京时,齐老太太没少带着她去顾家去做客。   小陶氏倒是知道这个,其实论起亲友关系了,虞家二房要比虞家大房好的多,但也很不幸,虞二老爷和虞二太太早亡,只剩下虞秋荻这么一个嫡女。   “二嫂不用担心,你是初次露面,又是跟着老太太,老太太肯定会介绍与你知道,二嫂只要小心记住就好了。”虞秋荻笑着说,以小陶氏的聪明,这种场合肯定不会出错。又道:“倒是大嫂子,二嫂一定叮嘱她,可以不说话,但千万不要说错话。”若是大陶氏再像上回曾家来人时那样说,只怕这辈子都别想出门了。   “我定会提醒大嫂。”小陶氏说着,除了不把男人往大陶氏那里推,其他方面的帮助她并不吝啬。   虞秋荻又把顾家的情况全面介绍一下,让小陶氏心里有个底。顾家整体来说是很和平的,老侯府和老太太都在,三房人口同居,因为主母是公主,管事又是顾大老爷,下面的兄弟妯娌,没一个敢反的。   饶是如此,顾家仍然有件比较头痛的家务事,就是顾大爷顾惜风的亲事。顾惜风今年十九了,一直没娶到老婆。倒不是说顾惜风的条件差,“京城四少”之一,他若是条件很差,那真没有条件好的了。   顾惜风的问题在于他克妻,从十三岁起,顾家就开始跟顾惜风说亲事,结果订一个死一个,到十七岁时己经克死了四个,弄得全京贵族夫人小姐闻声变色,只怕顾家过来提亲。到十八岁上顾惜风终于成亲了,京中五品京官年家的女儿,就是顾惜风有克妻之名,但冲着侯府和公主府的权贵,照样有人肯嫁女儿。   结果顾惜风克妻之路并没有就此结束,成亲一年,年氏在难产时母子俱损,顾惜风再次成为钻石单身汉,却更让人闻名退步。   “现在顾大爷应该还带着亡故顾大奶奶的孝,据说顾大奶奶肚子里的还是个儿子,结果没能生下来,顾家长辈们都十分伤心。这回去顾家,最好不要提孩子的事,免得让他们伤心。”虞秋荻说着,公主的嫡长孙死在娘肚子里,连宫里太后都派人过来安慰公主了。   小陶氏听得点点头,道:“我晓的了。”   把顾家的八卦说完,又说到去的时候要穿的衣服,以及打扮之类的。这个没有太多讲究,主要是大聚会,不是私人小聚会,到时候人多客多,主人和客人都忙着交际应酬,只要合乎身份就好。   小陶氏做为小辈,引领京城流行风潮之类的想法可以省省了,那是郑王妃那种身份人干的,别人穿啥自己就穿啥,流行什么头饰就梳什么样的,要么就梳大众化的。头一露脸千万不能求惊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才是目的。   虞秋荻跟小陶氏讲了大半天,到了当天,虞秋元和小陶氏早早起来,饭毕就开始更衣收拾。顾家这样的大事,除了女客,男客肯定也得去,从去年大陶氏进门起,虞秋元做为己婚成年人就代替虞老爷开始出席各类宴席,今次也例外,虞秋元肯定得跟着去。   先去虞大太太屋里请安,虞大太太看到小陶氏自然没好话,小陶氏只是低头不吭声。虞大太太折腾小陶氏好些日子,又是罚跪又是责骂,小陶氏一直没啥反应,从来都是逆来顺受,虞大太太也就那那样。   从虞大太太屋里出来,按虞秋元想的两人一起去虞老太太屋里,小陶氏却让虞秋元先去,她去找大陶氏,姐妹俩个一路去老太太屋里。   虞秋元想想也点点头,虽然他私心更喜欢小陶氏一些,但对于大陶氏,他也一样当正妻看,俩妻并立,和和美美最好了。便道:“那我先过去了,你也快些来。”   “嗯,大爷先去吧,我叫上姐姐就来。”小陶氏笑着说。   虞秋元去了后头虞老太太屋里,小陶氏转身去了后头大陶氏屋里,外头小丫头眼尖看到她,连忙往屋里传话道:“二奶奶来了……”小丫头都是虞家的丫头,并不是大陶氏的陪嫁,对虞家的情形明白着呢,明显二房奶奶比长房奶奶更受宠。   张婆子听到这话立即迎了出来,笑着道:“二奶奶来了,快屋里请。”陶太太特意把她叫回去叮嘱了一番,相比小陶氏,田昕的威胁更大些。一笔写不出两个陶字,此时要姐妹齐心,先打倒外敌。   小陶氏一脸生受的表情道:“怎么能让妈妈出来迎我,这不是折煞我了。”   “二奶奶快别这么说。”张婆子笑着说,其实让她说,小陶氏并不是恶人,每每都是大陶氏故意生事,小陶氏也任打任骂,就从来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都到这种地步了,何必非得至人与死地不可。   说话间小丫头打起帘子,两人进了屋里,大陶氏正在屋里换衣服。看到小陶氏进来,心中很不是滋味,母亲与奶妈都与她说了,此时要与小陶氏联手才好。再者小陶氏也没有任何对大陶氏不敬的意思,虞秋元是兼祧,二奶奶不是小陶氏了,那就换别人了,那还不如是小陶氏呢。   道理是这样的,但大陶氏看小陶氏仍然恨的牙痒痒,不说其他,自从小陶氏进门后,虞秋元都没进过她的门,小陶氏那里夜夜笙歌,她这里冷冷清清,如何能平静的了。   “姐姐这身衣服好漂亮,正衬着姐姐的肤色。”小陶氏上前恭维着大陶氏,大陶氏的衣服确实不错,一身大红色,端庄亮丽。   大陶氏看看小陶氏一身绣金衣裙,心里多少有点气平,小陶氏怎么也不敢一身大红跟她别苗头。嘴上却是道:“我再怎么穿也不如你漂亮标致,会勾男人的魂。”   小陶氏当即不吭声了,张婆子忙笑着道:“时候不早了,大奶奶,二奶奶也该过去,总不能让老太太等着。”   提到虞老太太,大陶氏心中多少有点惧怕,上回曾家来人时她说错话,陶太太知道后也把她狠说了一通。此时在婆家长辈跟前,她再不敢如此任性,尤其是这回出门去顾家,陶太太特意派人叮嘱了她,若是这回再出错,她在虞家就彻底完了。   张妈妈上前小声说着:“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姑娘,你想想太太昨天派人与你说的话。”   “嗯。”大陶氏点点头,把对小陶氏的恨意暂进抛出去,今天是大日子,确实不能出错。   大小陶氏一起到虞老太太屋里,虞秋元己经到前头看车驾准备的如何,虞老太太和虞秋荻,虞秋芸也己经收拾的差不多,正准备出发。   虞老太太看到她们姐妹俩一起过来,心中也大感欣慰,兼祧双妻能和和美美就再好不过,就是以前大陶氏犯过错,只要能改好,不求她多有本事,只要能本本份份,家里和气安祥,她也一样会疼大陶氏。   “好了,我们走吧。”虞老太太挥手说着。   二门处的轿马早就准备好,虞老太太一人乘坐大轿,大小陶氏一辆车,虞秋荻和四姑娘虞秋芸一辆车。没上车的时候还好,上了车虞秋芸的紧张表现出来了,看向虞秋荻道:“三姐姐,你看我现在这样行吗?”这也是她头一次出席如此重要的场合,又没人提点她,她也怕出错。   虞秋荻看看虞秋芸的一身打扮,中规中矩的十分好,便道:“很好,四妹妹不用如此紧张,只要记得一句话,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就是了。席间就是有人说你什么,低头只当作没听到就是了,千万别回嘴。”   京中贵妇们各有圈子,同样的未出阁的小姐们也各有圈子,基本上是按爹划分的。勋贵是一圈,清贵是一圈,嫡出庶出又不同。斗起嘴来,各种凶残不解释,若是以镇远侯府的交际范围来说,虞家算是中下层的,二姑娘虞秋芳又刚闹了那么一出,肯定会有嘴贱拿这说事的,不管如何回复都会被说,那就不如不说。   虞秋芸虽然是跟着安姨娘长大,安姨娘做为婢妾,她的眼界是不够,但能得宠这么多年,一个婢妾没有儿子也能混成这样,安姨娘的智商是够的。这点在虞秋芸身上也体现出来了,只要叮嘱了,虞秋芸其实比虞秋芳上道的多,虞秋芳真是智商问题。   虞秋芸听得连连点头,又肯求的道:“一会到了镇远侯府,还求三姐姐留心提点我,我只怕哪里闹出了笑话。”虞秋芳己经让虞家姑娘狠丢了回脸,她若是自己再丢回脸,想寻门好亲事那就彻底没门了。   “四妹妹放心,我们是姐妹,不管家里怎么样,到了外头我们都是一体的。”虞秋荻说着,这是大实话,只要是姓虞的,不管哪个姐妹在外头丢了脸,剩下的人脸上也别想有光。 ☆、33   镇远侯府离长平长公府很近,中间就隔了一条街,前头是长平长公主府,后头就是镇远侯府。这回为了顾老太太六十大寿,顾家直接把街道封了,全部围上帐幔,铺上红毯,以方便宾客来往。   虞家的车驾由顾家管事引着,从公主府西角门进,虞秋荻并不意外,像这样的大事,一般只是摆宴就要七天左右,她们去的这是第四,前头皇亲国戚己经招待完,现在只是京城里的一般亲友,至于京城外的还要在后面。   就是分做七天摆宴,估计还要两府一起摆宴,看来男客是放在镇远侯府了,女客放在公主府。所以虞家的车驾直接引着过来,虞秋元进门下马,等车轿停下来,便过去扶虞老太太下轿。   顾家家人早就接听到小厮传报,此时顾三太太己经带着丫头婆子迎了出来。顾三太太三十出头,富态圆滑,看到虞老太太从轿上下来,忙迎了上去,笑着道:“我婆婆正念着您呢,都这个时候也该到了。”   目前虞家在京城可谓是什么都算不上,虞老爷不上进,虞秋元的前程还没出来。但虞老太太好歹是敬国公府的姑奶奶,家中三姑娘又是未来威远侯府世子夫人,所以京城权贵圈里有什么大事,也都会算上虞家一份。   虞老太太笑着道:“怪不得路上老是眼皮跳,原来又是你那婆婆念着我。”   说话间后头大小陶氏,虞秋荻和虞秋芸都从车上下来,顾三太太看看众人,笑着道:“还是虞老太太最有福气,这是孙女,孙媳个个都是花一样,都不知道夸哪个好了。”   虞老太太听得只是笑,向顾三太太随手介绍道:“三丫头你是见过的,这是四丫头,那是大孙媳,旁边是二孙媳妇。”   随着虞老太太的介绍,虞秋荻便向顾三太太见礼,虞秋芸连忙有样学样,大小陶氏也跟着一起行礼。   顾三太太看着只是笑,看看旁边的虞秋元,便向虞老太太解释道:“今天公主府上请的都是至亲亲友,侯府请的是京外来客,也就没特意分开,虞大爷也跟着一起来吧。”   虞老太太会意,做为嫡公主,长平长公主的公主府整整占了一条街,是侯府的两倍大。公主府全部待亲友,说是没特意分开,意思就是说没把男客请到侯府去,以公主府的面积,同时招待肯定没问题。   说话间顾三太太引着虞家众人要往里走,就听旁边车驾声响起,是又有客人到了。顾三太太看顾二太太没出来接,便停住了脚步。虞老太太也跟着停了下来,京城圈子就这么大,顾三太太又说是亲友,肯定是勋贵圈子的,十之□是认识的。   婆子扶着车驾中的妇人下来,顾三太太与虞老太太及虞家众人的脸色都有点变了,倒不是说来了什么大仇家,而是眼前这位周太太实在不怎么受待见。婆婆不喜欢儿媳妇的多,想害死怀孕儿媳妇的,就有点极品过了,就是儿媳妇娘家完了,人家儿媳妇也是给周家生儿育女了的。   周太太却是没这种自觉,看到顾三太太和虞家众人都在,上前笑着对虞老太太道:“怎么能劳动姑母来接我。”   虞老太太实在很不想搭理她,但那句姑母并没有叫错,就是这房周家人分出去,总是要叫她姑妈的。顾三太太比较能理解虞老太太的心情,当初顾家请客时都想过不请这房人,后来想着六十大寿是大事,这才请了来。来者是客,不管周太太的人品多么让人鄙视,总不好赶她出去,便笑着道:“周太太真是来的巧,正好撞一会了,走,我们进去吧,老太太等着呢。”   说是走,其实是换车,以公主府的面积若是用走的,以虞老太太的年龄只怕走不下来。虞秋元并没有跟着上车,而是另有管事备好车驾带着虞秋元去男客那里。   男仆前头拉车,车行的很慢,虞秋芸却是留心车驾规格。虞秋荻便小声道:“公主府与亲王同样,自然与家中使用不同。”房舍,车驾,都是按爵位高低来的,除了皇帝就是亲王公主的了。   虞秋芸看的很是羡慕,这种富贵荣华是虞家不能比的。   车行了一柱香功夫,丫头打开帘子,扶着虞秋荻和虞秋芸下车。长平公主府虞秋荻只来过两次,还是以前威远侯府在京城时跟齐老太太一起来的,因为面积实在太大,虞秋荻来两次只去了后花园,但就这么一处也比虞家全部大的多,亭台楼阁,假山瀑布,只是一个荷花池就几亩面积。   顾三太太也下了车,引着虞家众人和周太太一起往里头走。因为是夏天,席面摆在厅里只觉得太气闷,便摆在后花园里,又设了两处当作更衣退居之处。   此时长平长公主,顾老太太都在水亭中坐着,时间还早,宾客来的还不算多。罗大奶奶己经到了,身边跟着的照例是罗慕远和罗慕白,她旁边坐着的是卫国公府卫大太太和卫大奶奶,然后身边站着卫策,卫策身边就是谢潜。   看到谢潜时,虞秋荻多少有点惊讶,谢潜是亲王世子,他属于皇亲国戚,不该与一般勋贵一起的,而且此时也不入坐,只是站在卫策身边,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顾三太太前头引路往前走,快到走到众人跟前时,虞秋荻心中突然一惊,主要是她看到了顾惜风。她以前是见过顾惜风,六、七岁没有男女之防时,还在一起玩过,那时候她就觉得顾惜风生的很美貌。   长平长公主除了这个儿子外,还有二女,顾惜颜和顾惜珍,但要论容貌,顾惜风是完胜两个妹妹。不过当时顾惜风的年龄也不大,少年时有几分偏女向是正常的,因为还没长开。但今年顾惜风都十九了,竟然还一副少女的模样多少有点让人惊讶了。   顾惜风此时正在长平公主身边坐着,一身月白长衫,绝对的男装,头上还戴着冠,但就是这样,她刚才眼神扫过去的时候,还是把他当成顾家二位小姐之一。直到此时走近,清楚的看到顾惜风身上的男装,这才大惊失色,原来这是顾惜风。   八个字可以形容:美人如玉,出尘脱俗,换上女装绝对不会有人认为他是男人。他两个妹妹也在旁边坐着,顿时被他比到京城外了。虞秋荻心中甚至有点庆幸虞秋元帅归帅,好歹是正常男儿长相。有这样的哥哥,当妹妹的压力实在太大了,相信顾惜风身边女人的压力也不小。   一行人走到亭中,厮见行礼,尤其是公主在那里坐着,下跪是必须的。虞老太太介绍四姑娘和大小陶氏,顾老太太和几位长辈也都不是白夸,见面礼总是有的。顾老太太又把虞秋荻拉到身边,笑着叹气道:“回想起你母亲这么大的时候,你外祖母带着她常过来,跟自己的孩子似的,本以为嫁了个如意郎君,谁想到年纪轻轻的就……”   说着顾老太太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虞秋荻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掉,旁边长平公主劝道:“今天是婆婆大喜的日子,何必提这些,自己哭不说,还把孩子也招哭了。”   “是啊,大喜的日子我净说这些。”顾老太太忙擦擦泪,转泣为笑看向虞秋荻道:“你这丫头也是,就是你外祖母不在京城,难道你就不能来看看我了。”   虞秋荻低头道:“怕扰了老太太的清静,老太太要是不嫌我烦,我以后天天过来陪老太太说话。”   “你看这张小嘴,像你娘,就是会说话。”顾老太太笑着说,她与齐老太太是姑嫂,却不似别人家那样斗的你死我活,相处的一直很不错。齐老太太中年丧子,女儿女婿不久也亡故,最后就剩下这么一点血脉。   玩笑几句,气氛也就活跃起来,说话基本上都是太太辈的,或者罗大奶奶这种马上就要娶儿媳妇的这种。大小陶氏只是在虞老太太身边站着,也不敢开吭,虞秋芸倒是在虞老太太身边坐着,更不敢随意乱说话,只能在心中羡慕着虞秋荻,此时能在顾老太太身边坐着,与公主贵妇们一起说话谈笑。   倒是罗慕远看女客们渐渐多了,他们在这里不太合适,而且谈论的话题实在一点兴趣没有,便拉拉旁边卫策和谢潜,又向顾惜风使了个眼色。顾惜风会意,便起身道:“前头宾客也来的差不多了,我这就过去了。”   “就知道你坐不住的,去吧去吧。”顾老太太笑着说。   长平长公主却是很不放心的叮嘱道:“大夫说你病还没有完全好,别跑动过了,也别喝酒。”   “母亲放心,我记得。”顾惜风说着。   长平长公主仍然显得不放心,又把跟着小厮叫过来叮嘱一番。她这辈子是万事遂心如意,唯独这个儿子让她放心不下。十九岁的年龄,孙子早该抱在手上了,结果媳妇茶就喝了一年,又撤手走了。为了顾惜风的亲事,她是操碎了心,结果她还没病倒,儿子先病了。   虽然不是大病,却是把她吓了一身冷汗。幸好顾家是武将之家,顾惜风自小习武,恢复起来倒也快。但当娘的,心中却总是不放心,只怕有什么闪失了。   等到长平长公主叮嘱完,顾惜风终于能走了,他这边要走,罗慕远带上罗慕白,卫策和谢潜也要跟着走了。其实陪客之类的都推托之词,主要是这里太闷。   罗大奶奶笑着道:“刚才就看到你们使眼色,一个个的都坐不住。”   卫策笑着道:“我是想着瞬庭可能要到了,我们去接他。”威远侯府虽然外放了,但顾老太太大寿这么大的事,最起码齐瞬庭肯定要到场。   “他们年轻人,哪里能陪我们这些老人家说话,让他们自己乐去吧。”顾老太太笑着说,都是好孩子,常在一处玩乐大人都放心。   长平长公主不由的又叮嘱罗慕远道:“惜风身子弱,多照看他些。”这群少年中最可靠的就是罗慕远,虽然年龄小,凡事都十分靠谱。   “是,公主放心。”罗慕远恭敬的说着,行礼告退时,却不由的看一眼顾老太太身边坐着的虞秋荻,看来虞老太太教的孙女还可以,虞家二姑娘是不行了,至少这位三姑娘说话举止进退都拿捏的十分到位。 ☆、34   发光的少年们走了,女人们的话题仍然在继续,虞秋芸虽然一直微笑的听长辈们谈话,一眼不往少年们身上瞧,其实还是瞧了几眼的。尤其是顾惜风,其他几位都己经见过,京城四少中她只剩下这一位没见过,心思多多少少有点小波动。   客观的说,顾惜风现在鳏夫身份,虽然嫡子庶子皆无,但再娶的总是填房,比初婚还是差了一点点。以虞家庶女的身份,若是能嫁这样的对象,那是非常非常不错的。顾惜风是侯府世子不说,做为长平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公主府的一切将来也都是他的。   转念间又想到顾惜风克妻的名声,虞秋芸心中蒙上了一份寒意,要是克死一个两个可以说是撞巧了。这都四个了,尤其是最后一个还是母子俱损。虽然顾家的富贵荣华很让人羡慕,但再就是富贵,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富贵荣华与性命相比,还是命要紧一点。   “我还没恭喜罗大奶奶,小罗大爷的婚事要订了吧,听说是何尚书的千金。”周太太突然插嘴说着,不知道为什么一起的太太们好像都不太想跟她说话。   罗大奶奶脸上笑着,却是没接这话头。心里却有点不太高兴,罗家跟何家的婚事是敲定的差不多了,但还没有正式走手续。一般来说这样的亲事虽然多半黄不了,但罗大奶奶性格谨慎,只要没有正式走手续,这一切都还有变故。   罗家的是儿子,相对来说影响并不大,但对于女方来说,若是四处都在传,你要跟某某订亲了,最后却没有订成,对名声多少有点影响。   顾三太太如其聪明,一看这个架式,便叉开话题,看向卫大太太道:“要说亲事,按年龄说第一个该订亲是卫九爷,全京城都知道九爷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男儿,就是儿子的亲事不怕大,眼看着都要二十了,只怕挑花了眼。”   卫策的条件在京城圈子里确实是数的着的,就是卫国公府现在不行了,卫家二房还出过那样的大丑闻,仍然架不住卫策自身条件好。在“京城四少”中,卫策是当之无愧的老大,既使他的年龄不是最长的,最大的顾惜风,但仍然没有敢说他不是老大。   文武双全,又跟郑亲王父子关系都好,人才有,前途有。也因为太好了,卫家也就异常挑剔起来,这不行那不中,以至于到现在卫策的亲事都没个着落。   卫大太太对这个儿子也是十分得意,笑着道:“我也是在发愁,跟老爷一直商议着,小九那孩子也不行,人大心大,自己主意又多,长辈当的也为难。”   卫大奶奶顺着话,眼睛却是瞄向长平长公主,笑着道:“也想麻烦各位,若是有合适的也帮着看看。”   明眼人马上看出来卫家这是想卫策尚公主,以卫策的条件尚公主肯定没问题,只是这样的文武全才去尚公主是不是太可惜了?罗大奶奶心中更是不悦,大伯母到底是怎么想的,能想到让卫策去尚公主,一般勋贵人家的男子当然可以去尚公主,但卫策这样的才华去尚公主,岂不是太浪费,也太委屈了卫策。   众人说话间,户部尚书何大太太带着两个女儿来了,因为刚才周太太说的一句话,众人的目光不由的向何家二女瞄了去。户部尚书何家,并不属于勋贵之流,却是跟曾家一样,都属于清贵,子孙中世代有人出仕,到现在这一代更是不得了,大老爷是尚书,二老爷是侍郎,族中举人进士更不少。   何家大房一共四女,后面两个太小,何大太太带的应该是前头两个。大姑娘今年十五,生的美貌如花,何大太太所出,长房长女;二姑娘今年十三岁,庶出,虽然也柔美动人,但定远侯府选世子夫人必然是嫡出无疑。   与定远侯府的亲事并没有开始走手续,罗大奶奶也在,众人也不会向大姑娘开玩笑,这跟正式走手续还不一样。刚刚厮见了坐下来,那边年太太带着年家三姑娘来了,年家大姑奶奶就是顾惜风死去的夫人,年家这是正经亲家。   虽然顾惜风克妻,但镇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也不是随便人都可以的。年家与曾家,何家一样,都曾是百年书香门第的大族,只是这两代年家不太行,入仕的少,官当的也小,但就是这样年老爷仍是举人出身,现在是五品官。   众人的目光不由的看过去,只见年太太二十岁出头的,一副妖妖饶饶的模样,实在没有一点大户人家妇人的提统。后头年三姑娘十四、五岁的模样,生的端庄秀丽,看这年龄也能知道,这必是后母无疑。   年家虽然这些年不太行,但以前的老底够厚,亲友多,京中关系错综复杂。虞秋荻对于年家就所知不少,现在这位年太太是新娶的,前头年太太前几年亡故,留下一子二女,儿子早就成家,大女儿先头嫁给了顾惜风己经亡故,现在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   厮见坐下来,年太太就笑着向顾老太太道:“今天是老太太的好日子,我特意把二丫头带了过来,给老太太祝寿。”   年二姑娘上前行礼,嘴里说着:“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顾老太太看的满心欢喜,伸手拉住年二姑娘的手,道:“好孩子,越发的俊俏了。”孙媳妇总是得再娶,年二姑娘就不错。   长平长公主旁边看着年二姑娘也比较满意,年大姑娘去世之后,年家就有再结亲之意。姐姐去了,就把妹妹嫁过来,这种事情也挺平常。虽然年太太实在让人瞧不起,不过年家姑娘都是前头去了的母亲教养的,又是嫡出,倒是真不错。   虽然再娶媳妇进门好像要坑人家女儿似的,但自家儿子总得成家立业,再生儿子,一个人单着不是办法。对比起来,还是自己儿子更重要,年家想继续结亲,顾家需要儿媳妇,那就结亲吧,自己多疼年家姑娘些就是了。   宾客越来越多,水亭中说话的功夫,旁边席面己经摆好,戏台也己经搭上,众人也开始移驾过去。到坐席时,顾家自有一番安排,老太太们一桌,太太们一桌,奶奶辈的又是一桌,然后顾家姑娘招呼着年轻姑娘一起坐下。   虞秋芸本想跟着虞秋荻坐下的,顾惜颜却是笑着拉起虞秋荻道:“许久不见你,我们一处说话。”说话拉着虞秋荻在另外一张席面坐下来。   虞秋荻笑着坐下来,然后再看看席面上其他人,年二姑娘,何大姑娘,还有其他几位,也都是出名门的嫡女闺秀。这就是所谓的圈子,就比如四姑娘跟她是亲姐妹,何大姑娘跟何二姑娘也是亲姐妹,但到外面赴宴时,却被划分两个圈子,这就是嫡庶之别。   吃席听戏,虞秋荻不由的多留心何大姑娘和年二姑娘,女人在娘家时会因爹妈而被划分为几个圈子。出嫁之后的交际范围就要看丈夫了,京城四少的私交是非常好的,这种情况下,他们媳妇私交也不能太差了,男人的交际决定着女人的交际,这是铁律。   以容貌来说年二姑娘更胜何大姑娘一筹,但感觉就差远了。何大姑娘这是要嫁得青年俊才,心中自然无比满意,相对的年二姑娘就好比一只脚踩到阎罗殿里,弄不好哪天黑白无常就来收她的魂了,别说虞秋荻打心里同情她,就是虞秋芸也一点不羡慕年二姑娘。   都说没娘的孩子是根草,这话真是一点不错。顾家这样的条件在这里摆着,想结亲的人家多了,就看舍不舍得女儿,年家姑娘没了亲娘,只得任由继母摆布,死了一个再送一个,若是亲娘活着,怎么也舍不得女儿这样。   吃席听戏,虞秋荻与顾惜颜打小相熟,再加上顾惜颜又是个爱热闹爱笑的性子,席间气氛一直很热络。何大姑娘话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和笑着,年二姑娘话就更少了,大部分话都是顾惜颜说的。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席间撤下去,接下来就是专心听戏时间。此时己经半下午,虞秋荻觉得有点累,这回出门应酬与平常还有些不同,虞家二姑娘才犯下那样的大错,然后虞家姑娘又出门了,那至少得证明给别人看,自己是没问题。   每一个动作,每说的一句话,无不是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的。小心倾听宾客说的每一句话,只怕任何一个小细节做错了。这回出门是绝对不错,错了就彻底没有翻身余地。   给顾惜颜小声说了句,要洗脸休息,像这样的大型宴会,肯定会设几处退处,也就是让宾客们暂时休息洗衣更衣的地方。   顾惜颜也道:“正好我也要去,跟我来吧。”   两人起身与席间众人说了一下,便带上丫头往后头走,走出凉亭的范围,确实席上的人听不到了。顾惜颜这才道:“你家里那个二姐是怎么回事啊?要不是与你自小认识,我真不敢跟你说话了。”这些天没少听到关于虞家姑娘的议论,说什么都的有,就是没有好话。   虞秋荻无奈的道:“二姐姐行事莽撞,现在被祖母禁足与家中,说出阁之前不得踏出院门一步。”   “你还好些,己经订了亲事,以前又常在外祖母家中,就可惜你家小妹妹了,看着行为举止到是好的,但就虞家现在的名声,谁还敢上门去提亲。”顾惜颜有几分婉惜的说着,本来就是庶出,现在名声又不好,正是说亲的时候,摊上这样的姐姐真是倒了血霉。虞家大姐虽然归宗了,但人家马上进青云庵了,一副己经出家的模样,曾家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唉。”虞秋荻跟着叹了口气,四姑娘就是被连累了,但己经被连累,又能怎么办。   两人边说边走,顾家大房并没有住在侯府,侯府己经不小了,但相对公主府来说小了一半不说,二房,三房又群居一起。当然做为侯爷,大房就是不住主建筑群也会空着给他们留着。顾家大房实际住处是公主府,在这里顾惜颜有个独立的两进院落,后头还有一个小花园,实在是舒服的很。   顾惜颜也没领着虞秋荻到自己的住处,那里离的太远,只是到了后花园按排好的休息处。相对于参加宴席的客人,主人家肯定更累些,所以除了给客人准备的临时洗脸休息的地方外,主人家更得有。   后花园东边的三间小楼就是顾惜颜的休息处,两人进去,四个小丫头正在里头恭敬的站着。先去净屋方便,然后丫头打来水,侍侯两个洗脸梳妆。因无外人在,虞秋荻直接把外衣脱掉,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总是可以休息一下了。   “离散席还要一会,你是客人就多在这里歇一会,我是主人,不能这么偷闲了。”顾惜颜说着,直到全部客人走完,只怕她才能休息。   虞秋荻却是忙道:“我也不累,我们还是一起过去吧。”今天顾家的宾客不少,弄不好就撞上谁,跟着大部队走最好了,千万别掉队,不然真有点什么事,又是一个说不清。   小丫头侍侯着虞秋荻正穿外衣,就听门外传来卫策豪爽笑着的声音:“你们三个一起上,我单手就收拾你们。”以武力值来说,就是把谢潜算上,他们四个一起上也不是他对手。   顾惜风咳嗽起来,道:“你是看我病着,这才大言不惭了。”   屋里虞秋荻穿上衣服本来就要走了,结果外面几个少男聊了起来,这里做为顾惜颜临时休息的地方,按理说是他们走错地了,尤其是顾惜风还跟着的情况下更不该犯这样的错误。但现在人家就犯了,虞秋荻看一眼顾惜颜,顾惜颜脸色也不好看,心里把顾惜风骂了几百遍,这哥哥是怎么当的,能领着男人跑到她的地头上来。   这种情况下也能推门出去,但多少有点方便,屋里两个相视一眼。估计他们也就是路过的,这边也没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边说边走一会就走远了。   丫头们也识趣,都小心翼翼只怕发出声音来,虞秋荻和顾惜颜屋里坐着,顾惜颜却是透过屋户往外看,又给虞秋荻指了指,虞秋荻也看到了,她的未婚夫齐瞬庭也来了。虽然是未婚夫妻,但齐瞬庭比她大几岁,今年十六岁,一别几年不见,又隔着窗户看的模模糊糊,只觉得身量长高了不少,其他的就真看不清了。   “你家里那个表妹解决了吗?”门外罗慕远突然问着。   只听齐瞬庭叹气道:“我也正为此事犯愁呢,来之前我舅舅、舅母还在家里说此事,非让我娶表妹为平妻,我懒得与他们理论便过来了。”   卫策想了想道:“老太太知道了吗?”   “这种事情哪里敢让老太太知道,怕气到她老人家。”齐瞬庭一脸愧疚的说着。   顾惜风接口道:“若是齐老太太知道,瞬庭哪里还需要烦恼,事情早就了结了。”就他那姑奶奶的脾气手段,若是知道了,别说一个表妹,就是十个表妹也早灭掉了。   罗慕远一脸叹息的又道:“瞬庭,我们一直相交不错我才说的,天下漂亮女子多了,你若是真喜欢与老太太说一声,老太太定然给你准备,保证个个都是美人胚人。但有些女子就是生的再美再好也是不能碰的,只有家宅安宁了,我们男人才能更安心的在朝堂上打拼。”   “天地良心啊,我好歹也在侯府生活了这些年,与你们相结这这么久,京城风月场也不是没进过。漂亮的女子早不知道见过多少个,更不用说老太太也早早在房里放了人,怎么可能那么糊涂主动去……”齐瞬庭一脸冤死的表情说着。   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齐二太太有个堂兄就在金陵,齐二老爷带着家中众人去赴任,堂兄一家就过来认亲求齐家多关照。齐二老爷,齐二太太都是厚待人,这两年也没少帮忙,堂兄一家也算是感恩戴德。   也因为两家相处的好,某天堂兄过生日,齐瞬庭做为外甥自然要过去拜寿。齐瞬庭酒量说不上好,但喝起来一向都有分寸,结果那天不知怎么得就喝醉了。齐瞬庭当时还想着就是喝醉也没啥,就在自己舅舅家,没想到天亮睁开眼,表妹就在他被窝里。   “啧啧,这真是……”顾惜风本想出言讽刺几句,看齐瞬庭一脸苦逼样,难得好心一回把话咽了回去。   其他众人也是一脸无话可说的表情,其实这事要放在其他人家庭里,这事并不是多难解决。就卫大太太那样祥和的人,料理这点事也跟玩似的。齐家的问题在齐二太太,齐二太太人是很好,很厚道很孝顺,问题是她的见识跟不上她的身份。   齐家二房是过继的,齐二太太是过继之前娶进门的。在没有过继之前,齐二老爷只是齐家的旁支,虽然也称的上是侯府子孙,但家族大人口多,不可能每支都像侯府那样富贵,齐二老爷就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种,老实上进,努力读书考功名,还中了举人。   齐二老爷这样的条件讨到媳妇,肯定不可能按照侯府女主人的标准来,齐二太太娘家就是个有几亩田产的富户,也就是个地主人家的女儿。为人厚道,待人和气,在族内名声很好,这样妇人当个举人娘子肯定没啥问题。   天上的馅饼此时却掉了下来,正好砸到他们这房身上,从一个举人娘子一下子变成侯府女主人,齐二太太照样厚道和气,但做为侯府的女主人,只是厚待和气是不够的,有齐老太太提携着,十几年过去,倒是长进不少,但心慈面软这一点并没有去掉。   从某方面来说,这当然是个重要优点,齐老太太会选中这房人过继,看中的也就是这点,不然她一个老太太选房厉害的不得了,儿媳妇娘家身世过硬的,那就不是选来侍侯她了,根本就是找人跟自己斗法。   只是优点在某些时候又会变成缺点,侯府的当家主母,哪个没有几分手段,齐二太太这十来年虽然也学到了几分,但总是差点,以至于连眼前这点小事都料理不了。 ☆、35   少年们本来就是路过,边说边走,自然越走越远,屋里两个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多少有点愣神。倒不是说这个表妹如何恶心人了,在当家主母的必要功课中,侍侯公婆,当家理事,生儿育女,教育后代这是重要的,至于妾室姨娘之流,厉害的主母伸伸手指都能灭掉一片。   顾家大房没有一个妾室,更没有庶子庶女,但在顾惜颜的教育中,仍然有如何应对妾室姨娘这一项。她娘是公主,并不表示她是公主,高门大户里寻个一心一意,没有妾室姨娘比上天摘星星都难,关键是这个主母要如何当。   顾惜颜惊讶的是,就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竟然能让齐瞬庭为难?这事若是放在顾惜风身上,顾家太太奶奶辈的不用出手,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都有本事料理的了。还娶平妻?那是能娶的吗,以为百年侯府是不讲理数的商户呢,什么人都能往家里娶。   像这样的穷亲戚,直接打出去没商议,至于表妹直接远远发嫁。要是不愿嫁,那就直接“暴病”,好歹还是侯府呢,要是连以权压人都不会,几个刁民都敢闹上门来,那还活着做什么,不如去集体撞墙。   “你不用担心了,那样的表妹,就是真能撑到你嫁过去,到时候收拾起来更方便。”顾惜颜看虞秋荻还在愣神中,连忙安慰着她,这样的一个表妹算什么事,齐老太太若是知道了,抬抬手指的事。   虞秋荻一脸担忧的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在想,外祖母近来身体是不是……”   齐瞬庭说的是瞒着齐老太太的,但这样的事如何能瞒的住,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是成年之后过继来的,这样的母子之情实在说不上劳靠。即使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老实厚道,齐老太太也从来没有放松过于威府的管制,按齐老太太说的,威远侯府以后是她的,在她未嫁进来之前,不可能彻底放权。   现在侯府出了这样的事,齐二太太再有心瞒,那也不可能瞒的住。齐老太太一直没出手,也许就两种可能性,一是真不知道,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身体出问题,以至于对侯府的控制降低;二是己经知道了,装作不知道,想看看齐家其他人的反应。   其实第二点没必要,齐二太太面慈心软了这些年,齐老太太一点点提携着都没有让她硬气起来,指望着她突然间跟暴发似的来个大变身,这很不现实。难道真是齐老太太身体的原因?   “是啊,这么大的事齐老太太肯定会知道的。”顾惜颜马上想到这一点,神情马上担忧起来,除了因为齐老太太是她姑奶奶之外,更多的是为虞秋荻担心。以现在的虞家,绝对攀不起侯府世子这种亲事,与齐瞬庭的婚事可以说是虞秋荻能找到的最好亲事。   齐家二老爷和齐二太太人品行事都是十分厚道的,就是不厚道,为了自家的名声,齐老太太就是不在了,也不敢毁婚。但站在虞秋荻的立场上,齐老太太在或者不在,那就差大事了。最好的就是齐老太太一直活着,活到虞秋荻生下嫡长子,彻底的站住脚。   虞秋荻仔细回想最近几封来信,都是说一切安好,心里多少有点放心。以她对自己外祖母的了解,若是身体真不好了,齐老太太肯定不会瞒着,还会以冲喜之名,哪怕嫁进去还不能圆房,也会把她强行嫁入侯府。只有进门拜堂了,齐老太太才能安心。   难道这是齐老太太在考验齐瞬庭?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过继之时早就成人,亲情培养起来不容易,相对的齐瞬庭则是小时候过来,养在齐老太太跟前,感情自然深厚的多。   虞秋荻只有小时候见过齐瞬庭,订了婚的未婚夫妻,肯定要避嫌的,了解就更说不上。但看齐瞬庭交结的朋友,听说的一些行事,眼界是有,交际圈也是有的,但性格上似乎比较随父母,有时候过于厚道。   就像眼前的这个表妹事件,就是齐二太太面慈心软,齐瞬庭完全可以自己做主解决。一个穷亲戚而己,真说不上是大事。也就因为不是大事,齐老太太难道想锻炼齐瞬庭的后宅事务处理能力?   色字头一把刀,尤其是卫家二房出了那样的事后,京城各权贵更是在女人上面加强对儿孙的教育。让男人除了老婆之外的女人完全不碰那是不可能的,但就像罗慕远说的,男人得分清什么女人能碰,什么女人不能碰,丫头婢妾,上就上了,这些都出不了什么事。   一般少年到了成年之后,家中引教嬷嬷会教导,也会安排的合适的通房,绝对不会让世家公子哥见了一个女人就走不动。对于高门大户来说,与其把儿子藏起来连女人影都不让见,那不如让他们阅尽千帆。   去年齐老太太给齐瞬庭安排通房时,就特意跟她写信说了,她看完也没啥感觉。家家户户都这样,不管是虞老太太还是齐老太都如此教导她,做为侯府的女主人要是只把目光盯向后院,天天想着晚上男人来不来,那就太浅薄了。   更何况这些通房在她嫁过去之前就要全部打发走,给笔丰厚的嫁妆按排嫁人。不止威远侯府如此,顾家,罗家都是这样,很多大户人家也是如此。就是有主人恩典可以抬姨娘的,但婢妾出身,卖身契都在主母手里捍着,如何能翻了天。   “算了,多想无益,我回去就给外祖母写信问问是怎么回事。”虞秋获说着,这么一点小破事如何能气的了外祖母,相反的,若是外祖母身体真不好了,那真要早做打算了。   顾惜颜也跟着点点头,一个爬床的表妹,说不上多大的事,若是这样都纠结不完,以后成亲嫁人那岂不是要活活苦恼死。便道:“都这个时候了,我们也到前面去了。”   “嗯。”虞秋荻点头。   两人到了前头席上,台上的戏文照样唱着,妇人们相熟的一起说着八卦,姑娘们也没太拘谨,也是有说有笑的。何大姑娘看到两人过来,便笑着道:“你们这是去哪里说私房话了,这么久也不回来。”   顾惜颜笑着道:“让何姐姐久等了,听戏怪闷的,我看不如这样,我让船娘把船撑过来,我们坐船游湖岂不是更有趣。”公主府的湖虽然比不上青云庵的洛阳湖,但面积真说不上小,坐船游玩怎么也比坐着听戏强。   马上就有姑娘附议,本来席面就摆在湖中亭中,长辈们都在亭中坐着,姑娘们在其肯眼皮子底下游玩是可以的。顾惜颜起身去回禀顾老太太,顾老太太笑着道:“就数你顽皮,那么想去玩就去吧,底下人好生跟着。”   旁边管事媳妇马上过来答应,即刻去吩咐船娘。   姑娘家一共俩桌,也有一、两个说不想去的。虞秋芸倒是向虞秋荻眼神示意了,虞秋荻轻轻点了点头,大家都要去,自然能跟着一起去。反正就是长辈的眼皮子底下,也出不了什么事。   管事媳妇派来五艘小船,虽然船小,但人也少,参加游湖的姑娘一共十一人。顾惜颜与何大姑娘同乘一船,虞秋荻与年二姑娘同乘一船,虞秋芸与何二姑娘同乘一船。一前一后两个船娘撑船,每位小姐身边还各带一个丫头侍侯。   丫头们扶着姑娘们各自上了船,船舱很小,两人对坐,中间茶几上摆着各色茶点。年二姑娘神情一直是淡然而端庄,眼眸里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之情。   虞秋荻默然看在眼里,倒不是意外年二姑娘这样的神态,前头年太太去世时年家姑娘己经十来岁,完全懂事的年龄。然后母亲没了,父亲再娶后娘,内宅生活如何虽然不知,但看这两回结亲,是全然不顾她们姐妹的死活。   虞秋荻父母去世时年龄还小,有意识里以来她的父母就己经不在了,她也不知道父母在世是什么样的。从来没有得到过,也就没有所谓的失去,自然也不像年韵兰这样,切切实实的丧母之伤,还要面对后母的错待以及父亲的冷漠无情。兄长己经成家,对她们姐妹估计也不怎么过问,姐姐也己经去世,本来还觉得挺幸福,仿佛是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船娘撑着小船,青青湖水之中,正值莲花盛开之时,几艘小船穿唆着,姑娘们有说有笑,虞秋荻也想找个话题,但看着年二姑娘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湖上的风景真好啊。”年二姑娘突然先开口,目光看向平静的湖面,有几分意味深长的道:“我记得我姐姐初有身孕让我过府来陪她,也就是在这个湖上,我们姐妹一起坐船游湖,吟诗作对,好不高兴。”   年二姑娘声音轻柔幽远,既然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仍然掩不住身上的悲伤。虞秋荻听得心中也有几分感叹,不知道该叹息去了的年大姑娘,还是眼看着就要踏入鬼门关的年二姑娘。   “姐姐何必感叹,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时候看着是劫,却未必是劫,只看个人怎么想。”虞秋荻说着,生而为女子,有时候只得认命,世道并没有给女子更宽的出路,不然认命又能怎么办。   年二姑娘轻轻笑了起来,看向虞秋荻的目光有几分审视有几分温和,道:“刚才我胡说一通,让虞三姑娘见笑了。”   “我刚才也是胡说一通,姐姐勿笑话。”虞秋荻笑着道:“我闺名秋荻,不知道姐姐如何称呼。”   “我闺名韵兰,今日能与妹妹相识也是兴事一件。”年韵兰笑着说,年家与顾家的婚事己经开始谈,要么今年年底,要么明年开春,她就要嫁给顾惜风,算是一脚迈进了鬼门关,就不知道小鬼什么时候来收她魂了。   从自我介绍开始,话题就多了起来,初次见面自然不会是私房话,谈谈诗词歌赋也就把时间混过去了。虽然说女子无才就是德,但未出阁的姑娘相见总是谈诗词,相反的成婚的夫人,哪怕出阁前一天你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姐,与人谈话还是诗词人生。只要成了亲,话题马上转为各类八卦。   年家书香门弟了上百年,对姑娘的教育自然不只是有才就是德,亏得虞秋荻自幼诗书是请了女教习家中教的,自己也是苦读了这些年,不然只怕跟年韵兰搭不上话了。   姑娘们游了大半日,亭子里坐着的妇人们也要散去,酒宴都吃一天了,是时候要回去了。船娘划船靠岸,丫头们扶着小姐们从船上下来。虞秋荻和年韵兰一前一后下船去,年韵兰突然道:“下个月就是我的十五及笄之礼,不知道妹妹可否赏光。”   “姐姐相邀,定然从命。”虞秋荻笑着,年韵兰性格温和可亲,标准的大家闺秀,年家虽然新娶的年太太不怎么样,却也是百年旺族。知书达理这一点,至少在年韵兰身上体现的很明显。   夫人们要回去,各家小姐也是各找各妈,顾二太太和顾三太太也是忙着送客走。虞老太太己经派人给虞秋元传了话,虞秋元先去公主府二门处把车驾准备好了,虞老太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带着虞家众人离开。   顾二太太送着众人到二门处,临行之即还拉着虞秋荻说话,只让她常去镇远侯府玩,虞秋荻笑着答应。   丫头扶着上了车,车驾驶出公主府,虞秋荻这才轻轻吁了口气,这么一天下来累不说,心里还多了一件事。虽然齐瞬庭想的是怕齐老太太气到,但此事她肯定要问个清楚,若是真有什么变故,也好早拿出对策来。   外祖母辛苦了大半辈子,到这个年龄仍然凡事操心,不外乎想的是把侯府好好的交给她。为了自己的将来,也为外祖母的一片苦心,她不可能任由事情发展而不制止。   “三姐姐……”虞秋芸突然出声,却是满面怒容又带着几分委屈。   虞秋荻这才注意到虞秋芸的异样,问:“怎么了?”若是因为被划圈而生气,那气死也白搭,姑娘圈里按嫡庶划分是常态,除非庶女有本事嫁个好丈夫,不然以后看人白眼的时候更多。   “何家二姑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句句就是讥讽我们家的。”虞秋芸一脸不平的说着,除此这外她也郁闷自己与虞秋荻的差距,顾家大小姐顾惜颜连个笑脸都没跟给她,却与虞秋荻一起去更衣洗脸,说了许久的私房话。   “何家二姑娘?”虞秋荻想了想,道:“她是尚书家的千金,姐姐又将要与定远侯世子定亲,虽然也是庶女,但比之我们家是好太多了。她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你没跟她斗嘴吧?”   “我……没有……”虞秋芸说着,何二姑娘气势压人,又句句直击要害,依着她的性子倒是想争上一争,只是争不过。说起来这全部都要怪虞秋芳,在外头把虞家的脸丢光了,旁人拿这事说话,她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就好。”虞秋荻说着,虞家二姑娘丢了脸这是事实,想堵住别人的嘴那是不可能的,更况何家样样比虞家强,争赢了也一样是输。未出阁的姑娘,没有爹妈,没有兄弟当后台,外头受了气那就只能受着,谁让你家拼不别人家呢。   “但是……”虞秋芸心中十分不甘,虽然她在家中是庶出,但自幼跟着安姨娘,与家中姐妹并不在一处,就是偶尔受受虞秋芳的气,虞秋芳的智商又不高,说话难听也有限度,哪里像何二姑娘这样,句句藏针,针针扎她心窝。   虞秋荻便道:“有什么但是的,你该这么想,今天这种场合,京城贵妇们都来了,何二姑娘这样句句针刺,那么厉害的性子哪家敢聘娶。相反的你虽然被说了几句,但表现的宽容大度,太太奶奶们看到了,只会说你做的对,她做的错。她的恶成全了你的好,你该感谢她才是。”   而且两人又都是庶女,一般大户人家的庶女要么低嫁,要么嫁给门户对的庶女为妻。嫡母们为庶子选媳妇,肯定不会挑一个厉害的。嫡子媳妇厉害了可能还无所谓,因为要管家理事,性格太软了压不住下人。庶子媳妇要这么厉害做什么,娶回家去天天跟婆婆,嫂子们斗吗?   虞秋芸听得一怔,觉得有理,同时心中大为幸庆,幸好何二姑娘这么厉害,她没办法回嘴,不然两人真说起来,只怕自己的名声也跟着毁了。虞秋芳己经在外头把虞家姑娘的脸丢尽,自己要是再跟着丢脸,只怕真嫁不出去。   便道:“姐姐说的是,她要丢脸自己丢就是了,我只当作没听到就好。”   “如此想就好了。”虞秋荻说着。   姐妹说话间车驾到了虞家,一整天下来虞老太太觉得疲惫异常,上回病虽然好的七七八八,大夫还是特别叮嘱了别太累,今天估计就是累到了。小陶氏扶着虞老太太下轿,虞老太太当即挥手道:“都别跟着我了,各自回屋歇着吧。”   小陶氏却是道:“我扶老太太回去吧。”看的出来虞老太太是真累了。   虞老太太点点头。   大陶氏和虞秋元,虞秋芸都各自回去,虞秋荻却跟着虞老太太和小陶氏进了屋,她的小跨院就在虞老太太正房边上,肯定要过来看看。   “你二嫂侍侯我就够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虞老太太说着。   虞秋荻看小陶氏在旁边侍侯的更是周到,便行礼退下。   回到小跨院里,丫头们上前侍侯完洗脸更衣,虞秋荻便让墨晴磨墨,心中斟酌一番,虞秋荻想想还是直接问了。外祖母不比旁人,这世上最疼的也是外祖母,祖孙之间不必打马虎眼,有事直接说就好,藏着掖着反而生分了。   一口气把信写好,虞秋荻又让墨晴拿出一两银子来,连信一起交给管事,让他马上寄出去。小丫头拿着信去了,虞秋荻书桌前坐着,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把心提起来。或者她该什么都不想,只待回信。 ☆、36   齐老太太的信回的很快,内容也很长,虞秋荻一回气看完,心里大松了口气。果然如她所料想的那样,齐老太太早就知道了此事,只是想看看齐瞬庭如何处理。虽然齐瞬庭是跟着齐老太太长大的,但他天性中遗传了父母的和善厚道。   和善厚道当然是优点,但有些时候优点也会变成缺点,缺少必要的决策力,对待敌人也心慈面软起来,吃亏的只是自己。   齐瞬庭不是没有能力,做为侯府世子只要按步就班的来就够了,但过于温和的性子也注定会限制他的发展。要如何改变齐老太太想了很多办法,效果都不是很明显。眼界和能力都可以培养,但从根本上改变一个男人性格实在太不容易了。   齐瞬庭也十六了,去年房里放的通房,引教嬷嬷们盯着,倒是挺好的。在女色上面,齐瞬庭称的上是君子,然后表妹事件就出来了,齐二太太的一房穷亲戚,这两年一直都有接济,却仍然不知足。   这事料理起来非常简单,只要吩咐管事的几句话就好了,也不用管那个表妹怎么样,把他们一家全部赶出金陵。刁民再难惹,也要看惹的人是谁,那种泼皮无赖也敢打上门来,真当威远府上下都是软柿子。   齐老太太考虑再三没有处理,一是因为这事处理起来太简单,狠一点让表妹全家暴毙。二是想锻练一下齐瞬庭,做为威远侯府的世子,将来的侯爷,在未来的一生中不知道会遇上多少个圈套,这么明显的陷害若是都处理不了,以后可要怎么办。   齐老太太信上让虞秋荻完全不用担心,她身体好着呢,侯府上下事务全部都握在手上。她现在只等虞秋荻十五岁及笄之时嫁过来,把威远侯府好好的交到虞秋荻手上,到之前她不会对任何事完全放心。   儿女全部早她一步先走了,最后剩下的这点血脉就是个外孙女,她就是拼上一条老命也要会为外祖女的将来铺好路。   好像定心丸一般,虞秋荻本来的担心全部没有了,只要齐老太太还在,她就没什么需要担心。虞老太太还要想着整个虞家,但对于齐老太太来说,自己就是她最后的依恋。   把信小心收好,快到晚饭时间了,虞秋荻也没急着写回信,今天是七天一次的请安日,虞大太太要带着大陶氏过来,虞秋元只怕也要过来,今天不能去晚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虞秋荻不等丫头过来叫,便换了衣服过去。进了虞老太太正房,虞大太太和大陶氏还没有到,小陶氏正在虞老太太跟前,虽然虞老太太说了不用请安,小陶氏却是每天早晚过来。虞大太太确实不能算小陶氏的正经婆婆,但虞老太太却是正经太婆婆,从礼上说,大小陶氏在虞老太太跟前都是一样的。   田昕也在虞老太太跟前,两个人加上程妈妈,四个人正在摸牌,哄得虞老太太十分高兴。虞秋荻笑着走到跟前,虞老太太看到她过来,忙招手道:“三丫头快来帮我看看,我这要哪张好。”   虞秋荻笑着低头看过去,看了一张打出去,孙媳妇哄着祖母玩牌,怎么着都是祖母赢,所以是用花什么心思去想牌。心中倒是有点留心田昕,虽然田家母女投到虞家也有段时间了,但田家母子三人并没怎么样讨好过虞老太太,据说田晓是凡事不管不问,每天就是读书再读书,明年秋闱之期,正是他孝满之时,他就指望着科举能翻身呢。   倒是田家母女,搬到后花园中也不怎么过来讨好虞老太太,田姨妈每天都跟虞大太太有说不完的话,田昕似乎也极力跟大陶氏打好关系。不过据说开始还好,后来大陶氏就不怎么理会田昕了,然后与小陶氏的关系倒是缓合了。   想想青云庵中,田昕不去扶自己的亲娘而去扶虞大太太,留心一点的多少都能看出来,这世上谁是傻子呢。就是大陶氏不聪明,还有小陶氏呢,在大问题上,小陶氏看的非常明白。虞大奶奶是必须存在的,与其换人不如还是大陶氏。   田昕的客观条件在这里摆着,尤其是年龄大了这一条,对于女儿来说是致命伤。想寻个好人家可以理解,但吃着虞家的,穿着虞家的,再算着虞家,就多少让人恶心了。   一局牌未完,就听外头小丫头传话道:“大太太,大奶奶来了……”   虞老太太本来正笑着的脸,多少有点阴下来,也没有玩牌的心情,随手一推道:“收拾了吧。”   程妈妈连忙叫丫头过来收拾桌子。   小丫头挑起帘子,虞大太太和大陶氏进屋里,上前行礼坐下。   虞老太太就直接道:“四丫头呢?”   虞大太太被问的怔了一下,四丫头一直跟着安姨娘,与她有什么关系。   虞老太太看虞大太太表情就能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是庶出,不是虞大太太亲生的,虞大太太偏心亲生女儿是没问题,但好歹都是虞家女儿,她这个嫡母也未免太失职了些。便道:“四丫头就是再跟着安姨娘,你才是她的嫡母,她也只会管你叫娘。眼看着四丫头也大了,到了说亲的年龄,你也不能甩手这么干净,该教的也要教了,平常出门也该跟着出去了。”   虞大太太低头听着,心中很是不服气,她的亲生女儿还被虞老太太关着,现在倒要她去管庶女了。要是虞秋芳先找了门可心的亲事,她可能还会去管管虞秋芸,现在亲生女儿没着落,姨娘的生她如何去管。便道:“当初是老爷做主让安姨娘养的四丫头,老太太也是知道的,现在让我半路接手,这……”   “养归养,教归教,现在四丫头到了出嫁的年龄,难道你还让安姨娘给她四处说亲事?”虞老太太不悦的说着,又道:“你身为嫡母,庶女也是你的责任,你多少也该想着些才是。”   虞大太太心中仍然不服气,却是不敢回嘴了,只是点头答应:“是。”答应归答应,她就是不带着四姑娘,虞老太太也不能怎么样。   “唉。”虞老太太看着虞大太太那张脸不开窍的脸都不知道说什么,四丫头是庶女,又不是分家产的庶子,给她找户好人家,对虞家也有好处,四丫头再是安姨娘养的,永远只能叫虞大太太为母亲。   女儿从某方面说是联姻的资源,若是利用好了,不但对她好,对家族更好,明明是双赢的事,偏偏要搞的双输。   外头天己经黑了,己经到了晚饭时间,田昕便上道:“扰了老太太一下午了,我也该回去了。”   虞大太太刚想说留下也无所谓,反正都是女眷们吃饭,一起吃也没什么。   虞老太太却是笑着道:“时候是不早了,你也该陪你母亲用饭了。”   田昕虽然说走,本来意是不想走的,大小陶氏关系修补,大陶氏也不像以前那样好骗。虞大太太早被田姨妈哄住,田昕看大陶氏不上套,便来虞老太太这里。一个下午本以为把虞老太太哄开心了,没想到仍然是被赶走的命。   等到田昕退下了,丫头这才收拾桌子开始摆饭,说是吃饭其实也就虞老太太和虞秋荻两个,虞大太太和大陶氏都己经吃过饭,知道今天晚上要过来侍侯虞老太太,便提前吃了饭过来。小陶氏虽然没吃,但孙媳妇如何能跟祖母同席,尤其是虞大太太还在旁边侍侯着。   大陶氏被陶太太派的人狠说过一通,虽然不能马上变机伶,但至少也会看着虞大太太和小陶氏侍侯,自己在旁边站着,偶尔也伸把手。再加上小陶氏又机伶帮衬着,面子上倒是过去了。   两人饭完,桌子上十来个菜基本上没有怎么动,两个人一桌子菜,实在吃不了多少。虞老太太知道小陶氏还没吃饭,一直陪着她哪里有空吃。便道:“你也别回去吃了,坐下吃了再走吧。”   小陶氏也没推让,只是笑着道:“谢老太太赏饭。”   虞大太太扶着虞老太太去了正厅,大陶氏,虞秋荻也跟着去了,小陶氏坐下吃饭。虽然不能狼吞虎咽,也不敢慢悠悠的吃,婆婆们都在呢。   等到小陶氏吃完过去,众人己经坐下,丫头们也把茶端了上来。小陶氏没敢入座,只在虞老太太身边站着,一般来说侍侯完晚饭,今天的事就算完了。虞老太太要是没什么重要事,就会让虞大太太和大陶氏回去。   “元哥儿呢,是去叫他过来,我有话要说。”虞老太太突然说着。   虞大太太忙道:“刚回来正在书房呢。”说着就派了婆子去叫。   小陶氏心中隐隐猜出是什么事,此时倒不慌张。虞秋元来的也快,从书房到虞老太太正房本来就没多远,进屋见礼坐下,虞秋元嘻皮笑脸的道:“老太太此时传我来有什么事?”   虞老太太挥手让虞秋元坐下,这才进入正题道:“本来这事早以前就该说,偏偏我病了一场,旁的事情又多。现在二孙媳妇进门也有一月有余,兼祧不比其他,有些规矩是要早早立起来,以后元哥儿,单日子在大孙媳妇那,双日子在二孙媳妇那。现在我还活着,没分家时如此,以后分了家也是如此,真有要紧,事关性命的大事了才可派婆子过去传话叫人,若是无事生事,以此争宠,我头一个饶不了她。”   兼祧双妻想完全和平那是不可能的,那就不如按照惯例来,直接排班。就是以后分了家,二房拉出去单过了,也继续按这个时间表走。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二女争一男,但比完全随男人的心意强的多。   小陶氏刚进门那会没说这事,那是因为新婚,好歹给人家一个月的新婚期,再就是因为虞老太太讨厌大陶氏的缘故。现在大陶氏虽然仍然没有变聪明,至少小陶氏很聪明,两妯娌面子上总算是过的去了。那衬着现在,干脆把时间排下来,以后两人各归各房的事,倒能清净些。   虞秋元听得此话,立即把笑脸收了,神情也严肃起来。小陶氏当即走过来站到虞秋元身边,大陶氏也起身站起来,大陶氏居左,小陶氏居右,丫头拿来跪垫,三人齐齐跪下。虞秋元道:“让老太太操心了,孙儿谨记老太太教诲。”   三人整齐齐的给虞老太太磕了三个头,虞老太太笑着点头道,又叮嘱几句,不过乎是好好相处之类的话题。虞大太太就是双个儿媳妇都不是太满意,此时也只能跟着叮嘱几句。   虞老太太看着十分高兴,这才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们各自都回去休息吧。”   “是。”众人起身答应着。   虞秋荻回自己的小跨院,虞大太太也带着丫头回自己的正房。大小陶氏和虞秋元三人一路往外走,大陶氏心中有几分激动,今天是初五,也就是单日子,虞秋元今天该进他的房。不曾想刚出了虞老太太的正房,虞秋元就直接道:“今天我要读书,睡书房。”说完这话,也不管大小陶,径自起走了。   大陶氏听得一怔,看着虞秋元越走越远的背景,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小陶氏却是上前一步拉住大陶氏的手道:“大爷只是还在生姐姐的气,其实也……”   不等小陶氏话完,大陶氏抬手一个耳光就要甩到小陶氏脸上,小陶氏却是早有防备,抬手抓住大陶氏的胳膊。脸上仍然不见气怒之色,却是把声音压低了,道:“姐姐,二姑娘打了我一个耳光,现在还在院中禁足,姐姐难道想失去正室之位,被人挤下去吗?”   大陶氏怔住了,抬着的手臂不由的软了下来。张婆子和陶太太都一直在跟她说,田昕是想挤下她,自己当上这长房长媳,让她千万要小心。陶家的家境跟虞家比差多了,若不是如此,陶家如何同意兼祧。但也因为陶家家境差,能给大陶氏的支持就有限,若是真被拿下大错,虞家要休妻,陶家只怕也拦不住。   田昕又是虞大太太姐姐的女儿,虞大太太若是也有此心,那事情就麻烦了。在家里想立足,拢住男人,生下儿子很重要。很多人家不愿意休妻,一是休妻伤体面,二是因为妻子有所出,看在孩子面上总是软几分。   她嫁进来一年多,连个孩子的影都没见着。虞家以无所出休弃她都是有可能的,如此关键的时候,就要放下与小陶氏的成见,大小陶氏之争,只能算是内部矛盾,现在有外敌在,就要先联手对外,再与小陶氏闹气,也没有正室之位要紧。   小陶氏知道大陶氏这是恍过神了,也把手收了回来,大陶氏若是还觉得可以跟以前一样,自己随她任意打骂,那真是大错特错,也不看看现在都到什么时候了。便道:“姐姐应该明白,虽然老太太排了日子,但若是大爷不待见姐姐,有的是办法不进姐姐的房。”   男人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了,到了单日子随便找个借口不在家,大陶氏又能有什么办法,就是虞老太太难道还能逼着虞秋元和大陶氏睡觉不成。   “我……”大陶氏心中完全没了主意,是呀,男人不进房,那还谈什么争宠,孩子。若是没有孩子,她又要如何立足。   小陶氏便道:“大爷为何生姐姐的气,姐姐只怕心中有数,我也就不用多说。大爷并不是没有一点度量的人,只是他是男人,总是要脸面,姐姐得主动过去,给大爷把台阶搭好了,他下去了,这才好说话。”   以虞秋元的脾气,只要大陶氏主动和解,他肯定不会再摆谱。但若是大陶氏指望着虞秋元主动和解,那就等下辈子吧。   “那要如何做才好?”大陶氏不自觉得问了出来。   小陶氏心中早有主意,道:“今天就算了,大爷说要去书房,我们也不好过去打扰。明日就是初六,大爷要来我房里,到时候我早早摆下一桌酒菜请姐姐过来,到时候姐姐诚心诚意给大爷赔个不是,大爷定会既往不咎,岂不是皆大欢喜。”   大陶氏虽然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但看向小陶氏的目光却是十分怀疑,小陶氏能有如此好心?   小陶氏并不理会大陶氏怀疑的目光,只是道:“明日我摆好酒席,恭迎姐姐大驾。”说完这话,小陶氏转身离开。 ☆、37   虞秋元正在准备明年秋闱,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按虞秋元说的,以他现在的程度,明年秋闱希望不大,但三年一回,哪怕是去经经场呢,总不能浪费了这么一回机会。小陶氏的时间也就空闲了许多,虞大太太自己都说了,不是她正经婆婆,小陶氏虽然也每日过去请安,但要说时间,还是虞老太太那里的多。   只有在太婆婆这里,两个孙媳妇才是一样,就是虞家也希望大是大,小是小,但小陶氏心里明白,只要她能为二房生下嫡子来,在虞老太太心里,她与大陶氏就是完全一样的了。   到了次日小陶氏早早就拿钱给婆子,虞家的日常生活都是有份例的,谁想多添点别的,那就要另外出钱买。平常就是虞秋元想吃个菜也是另外给厨房送钱去,虽然厨房大多数时候不敢收,但虞秋元从来都不忘了送。   虞家奶奶辈的月例是每月五两,大小陶氏的都是一样,每月月底发放。月钱己经到手,再加上虞秋元也不是甩手大少爷,对于银钱之类的都十分懂,做为虞府大少爷,他的私房钱更是多的很,夫妻感情好,虞秋元自然就不会吝啬这些。   在虞老太太那里吃了中午饭,侍侯着虞老太太午睡睡下,小陶氏就回去开始准备。吃饭时候,小陶氏就跟虞老太太说了,晚饭她摆了酒席与大陶氏,虞秋元一起吃饭。虞老太太听得十分高兴,昨天晚上虞秋元睡书房的事她己经知道。   本来虞老太太还想着把虞秋元叫过来说一通,或者押着大陶氏过来跟虞秋元赔个不是。两个都是媳妇,大陶氏还是长房长媳,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现在不等长辈们说话,小陶氏主动给他们和解,自然是再好不过。   席面就摆在小院大树下面,正值夏天屋里总觉得太气闷,让丫头婆子们提前把灯笼都挂好。既在外头摆席肯定不能黑灯瞎火的吃饭。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小陶氏这才坐下歇会,今天晚上是重头戏,千万不能砸了场。   屋里坐了一会,眼看着就要到晚饭时间了,仍然不见大陶氏过来。小陶氏心中无语,对身边的丫头道:“去请大奶奶来。”若是大陶氏请都请不来,那就算了。她也不想大陶氏失去正室之位,但若是怎么都扶不起来,她也不想费这个心了。   丫头去的倒是挺快,大陶氏来的就慢了,也不是大陶氏闹情绪,而是她忙着打扮呢。这一个多月她见虞秋元次数都有限,现在有机会跟虞秋元同席吃饭,又要赔不是,大陶氏就想收拾的漂亮点,也不是说今晚就要把虞秋元拉走,纯粹就是想着能让丈夫眼前亮一下。   小陶氏起身相迎,大陶氏的一身装扮自然也看在眼里。嘴里自然不会说什么,心里却是十分高兴大陶氏能一直保持如此智商。虽然说女以悦己者为荣,但也得看什么时候,不是小陶氏自信,只论样貌,她能甩大陶氏几条街。   大陶氏本来就在容貌上不占优势,今天过来又是给虞秋元赔不是的,更要把姿态压低。与其盛妆不如淡妆,打扮的楚楚可怜去驳男人的好感。虞秋元不是心硬的人,若是大陶氏打扮的楚楚可怜,再在他跟前可怜兮兮哭一场,弄不好虞秋元真会心疼她。   现在大陶氏倒好,放弃自己的优势,非要跟她来比美貌,还打扮的一副要勾引走虞秋元的架式。若大陶氏真是绝色倾城,虞秋元可能真会侧目,问题是大陶氏的容貌不如她,却如此妆扮,只会有反效果。   “席面己经收拾妥当,姐姐看看还差什么吗?”小陶氏笑着拉住大陶氏的手,又道:“我己经给前头小厮传了话,只要大爷从书房出来,就说我这边己经摆好宴席。”其实今早她就派婆子给虞秋元送了话,虞秋元晚上肯定会过来。   “嗯。”大陶氏点头,今天虞秋元并没有出门,只在书房里看书,倒不会抓不到人。   小陶氏满脸笑容,拉着大陶氏一起坐下,又让丫头倒茶上来。她己经跟虞秋元说好,再者这也是虞秋元自己的意思,只要大陶氏把这个台阶搭好,以前的种种不愉快肯定就过去了。   “大爷回来了……”   外头小丫头传话进来,大小陶氏一起起身去迎,小陶氏却是比大陶氏机伶的多。亲自打起帘子迎虞秋元进门,嘴里笑着道:“大爷可算回来了,我跟姐姐正念叨着你。”   “才从出房出来,去了老太太和太太那里就赶紧过来了,娘子勿怪。”虞秋元嘻皮笑脸的说着。   小陶氏听得只是笑,也不用丫头侍侯,亲自给虞秋元更衣。丫头端水过来,小陶氏也完全不用丫头动手,亲手给虞秋元梳洗洗脸。   忙碌好一会,把虞秋元侍侯完了,小陶氏又把早就晒好的凉茶端上来。虞秋元伸手指过来,笑着夸道:“还是你最仔细妥当。”   尤其是跟大陶氏在旁边对比着,虽然说是在大陶氏房里,但大陶氏也是他妻子,完全可以跟小陶氏一起过来侍侯他,结果大陶氏就站着不动。不过这也不奇怪,与大陶氏成亲一年多,他就没喝过大陶氏亲自端来的一杯茶。   大陶氏在旁边站着只觉得心里的酸水有点压不住,虞秋元自打进门,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是盯着小陶氏看,那满眼的喜爱,看着大陶氏更是难受。成婚一年多,虞秋元就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就是新婚的时候,也就是相敬如宾。   这趟过来的时候,张婆子一直在跟她说,小陶氏这回真是好心,就算不领她的情,至少也别跟她过不去了。尤其是现在自己没能生儿子站住脚,又有田家母女在旁,现在最重要的是跟虞秋元和解,抓男人的心都是次要的,要先有儿子。不管怎么说,男人进屋了才能有儿子,只要有了儿子,才能谋划将来。   就在小陶氏侍侯虞秋元的功夫,外头席面己经摆好,小陶氏忙让着两人出门。出了屋门,外头天己经黑了,大红灯笼己经挂了起来,照得小院十分亮堂,桌上小菜精致可口,样样都是他喜欢,还有这桌酒席本身,都是样样合他心意。   也不是他偏心,就爱小陶氏的美貌,而是小陶氏事事如他心意。他只是一个平常男人,放着聪明漂亮的不要,非得去喜欢即丑又笨的。要是小陶氏是妾室,有礼法有规矩他最多就是常进房,现在两个都是妻,他的心肯定会有点偏。   “大爷,姐姐快坐下,今天这桌酒就是为了你们。”小陶氏笑着说,让着虞秋元和大陶氏坐下了,自己却是没坐,只是拿起酒壶给两人倒酒,随即又给大陶氏使了个眼色。酒都倒上了,自然该赔不是道歉了,有了台阶虞秋元才能下来。   大陶氏把心底的酸味压下去,起身端起酒杯,看向虞秋元道:“以前都是我不懂事惹大爷生气,还望大爷见谅。”   虞秋元笑着接过大陶氏的酒,道:“说什么见谅不见谅,我们是夫妻,总有一句话说不好的时候。想想当日也是我脾气太急了,还望大奶奶谅解。”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陶氏这才露出笑脸来,小陶氏在旁边拍手道:“好了,都好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与姐姐和和气气,专心侍侯大爷。”   虞秋元听得点点头,笑着道:“是呀,只要你们两个能和和气气,我也就安心了。”   小陶氏这才坐下来,与大陶氏一左一右坐在虞秋元身边。小陶氏也顾不上自己吃饭,只是给虞秋元和大陶氏夹菜,又给两人倒酒。虞秋元旁边看着就笑着道:“你也别只顾我们,自己也吃饭。”说话间就夹菜到小陶氏碗里。   小陶氏笑着道:“我是只顾着高兴了,看到大爷与姐姐好了,我也放心了。我与姐姐不比平常妯娌,我们可是亲姐妹,一笔写不出两个陶字来,自然要更加齐心才是。”   虞秋元听得点点头,十分赞同这话,双妻争一夫,以后肯定会有小磨擦,相互争宠之类的,只要不是很过份,这都可以当做情趣看。做为一个男人有时候也很享受这种争宠,但这个争宠是在一定范围内的,争件衣服,争个头钗,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真到有大事的时候,两个人要知道以大局为重,顾全虞家的脸面,把个人小恩怨放下,这样才是好的。他为何冷淡大陶氏这么久,非得大陶氏道了歉才行,不只是因为面子,也是想给大陶氏一个教训,得让她明白,有时候首先顾的是虞家的脸面。   饭吃的七七八八,再加上天色晚了,夜风也有点凉。吩咐小丫头们收拾席面,又让虞秋元和大陶氏进屋里坐。小丫头把茶倒上,小陶氏就笑着道:“老太太和太太若是知道姐姐与大爷好了,只怕心里更高兴,今天天色晚了,老太太和太太怕是睡下。不如明早我与大爷,姐姐一路去给老太太,太太磕头,也让老人家安心。”   “嗯,是该去给老太太磕头。”虞秋元说着,至于虞大太太那里倒是无所谓,虞大太太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大陶氏也道:“嗯,我们一起去。”   此事议定,大陶氏又坐了一会也只得回去,给虞秋元赔了不是,虽然说是好了,但虞秋元对她明显没什么兴趣。打扮的再漂亮,也是收不住男人的心,与其在这里看他们恩爱,还不如早点回去,心里还好受些。   小陶氏忙起身去送大陶氏,直送到院门口,又叮嘱丫头婆子小心侍侯。直到大陶氏走远了,小陶氏这才转身回屋。   院子里席面小丫头己经收拾干净,灯笼也摘了下来,小陶氏看天色是不早了,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便吩咐婆子把院门关了。又吩咐丫头们准备水,都这个时候了,她跟虞秋元也要洗洗睡了。   “我把姐姐送走了……”小陶氏进到屋里,话音还未落,虞秋元上前抱住她。   丫头见状连忙退开,小陶氏笑着拍开虞秋元的手道:“做什么呢,丫头都看着,羞不羞啊。”   “你那姐姐终于走了,真是不识趣。”虞秋元抱怨着,饭也吃,茶也吃了,小陶氏连明早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结果她还坐着不走,非到无话可说,不走也得走的时候,这才起身走了,实在是没眼色的很。尤其是今天那身打扮,就是展现自己的美丽,也可以等到明天,他过去的时候,非得再小陶氏的地头上,打扮成这样,她这是想干嘛。   小陶氏听得只是笑笑,不接这个话头,只是道:“我己经让丫头准备了水,我侍侯大爷洗澡。”   “嗯。”虞秋元高兴起来,拉住小陶氏的手道:“我们一起洗。”   天亮夫妻两个起身,吃早饭的时候虞秋元派了婆子去大陶氏那里,昨晚说好的三人一起去虞老太太那里,总不能让他过去找大陶氏,肯定只能大陶氏过来,然后三人一路过去。   结果两人饭毕,丫头把桌子都收拾好了,仍然不见大陶氏。虞秋元等有些不耐烦了,小陶氏笑着道:“现在时间还早,姐姐怕是要吃了饭过来的,大爷何必着急。”   估摸着大陶氏应该是在吃饭,时间是挺早,若是平常多吃一会也没什么。但虞秋元己经派人去叫她,意思就是你快来。若是正吃着饭,那就快吃,若是没吃饭那可以不用吃了。这样的要求看似有点不合情理,但若想讨男人的欢心,那就得这么做。就像虞家宴客之时,她从来没有按点吃过饭,总是全部忙完才有机会跑回屋里吃口点心。   “唉。”虞秋元叹口气,对于大陶氏他现在真是什么都不想说。   等了一会,大陶氏终于来了,虞秋元也不说其他,只是带着二人过去。先到虞老太太那里,三人磕头请安,虞老太太十分高兴,给大小陶氏每人一个玉镯,小陶氏满心欢喜的收了。大陶氏虽然不敢说什么,心中却十分不愤,她的地位明明比小陶氏高,两人东西怎么能完全一样,好歹也该分一下才是。   从虞老太太屋里出来,虞秋元虽然不太想去虞大太太那里,却是架不住小陶氏一直说。虞秋元想想也是,虞大太太就是再蠢再笨也是他亲娘,哪有儿嫌母丑的道理。   虞大太太虽然对大小陶氏都没有好感,但对唯一的儿子却是疼爱到极点,也因为疼过头了就多少有点怕。再加上前些时候折腾小陶氏,虞秋元许久没给她好脸色看,而且折腾起来也没啥效果,小陶氏仍然如此,虞大太太现在倒是收敛了。   “你们能好好过日子那自然再好不过,本来就是亲姐妹,哪里能闹成那样,看着也让人笑话。”虞大太太说着。   小陶氏跪着回道:“媳妇记住了。”   大陶氏脸上有几分羞愧之色,小声道:“媳妇再也不敢了。”   虞大太太这才抬手让她们起来,又叮嘱了几句,不过外乎是要好好照顾虞秋元之类的。再就是子嗣问题,娶两房媳妇是为了生儿子的,大陶氏进门一年多,小陶氏也进门一个多月了,仍然不见动静,依虞大太太的意思,干脆请大夫过来看看。   虞秋元忍不住出声道:“此事还不急,太太莫要焦虑。”大陶氏进门时间长,但他不喜欢,他倒是喜欢小陶氏,但进门时间短,这事总得要点时间。   “唉,随你们吧。”虞大太太也不敢强求。   从虞大太太那里出来,虞秋元就去书房念书,大小陶氏也各自回房。就是小陶氏当着外人的面还能跟大陶氏姐姐妹妹,只有两人时那就是各自走开,实在是无话可说。   大陶氏回到屋里心里仍然有点不平,虞老太太给的玉镯给了张婆子,道:“赏给妈妈吧。”跟小陶氏一样的东西她才不要,她要就要更好的。   张婆子莫名的接过镯子,镯子成色很好,她拿着也十分高兴,道:“谢姑娘赏。”   大陶氏仍然一副气不平的模样,却是道:“把若柳和若尘叫过来。”   以前就跟虞秋元说过,要把这两个丫头抬成通房,当时虞秋元说的是他没兴趣,她自然也不做无用功,这事就耽搁了。现在与虞秋元和解,以后虞秋元单日子就来她房里,那就把这两个丫头给了他,若是能分掉小陶氏的宠,两个卖身契在手的丫头,好摆布的多。   张婆子知道大陶氏是想通了,笑着道:“姑娘英明,二奶奶就是再漂亮又能怎么样,有的人是比她漂亮,只要这两个丫头能把大爷的心栓住,姑娘还怕什么。”   大陶氏虽然心中十分不甘,但到此时此刻也是无可奈何,卖身契在手的丫头得宠总好过小陶氏争宠。尤其是今天虞老太太打赏时,这是拿她和小陶氏平起平坐,她如何能受的了。   若尘和若柳来的倒是挺快,两个人齐齐跪下,大陶氏看着两张美人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就不说话,让张婆子来说。两个丫头早就有心理准备,以前张婆子就跟她们说过,此时旧时重提,两个人只是低说不吭声。   虞秋元青春年少,长的又好,本来当了丫头死活都由不得自己,全随主人一句话。主人说让她们当通房,哪里有反驳的份。给年轻公子当通房,以后有了子嗣,也就在家里站住脚了。   因为以前就想把两个丫头给虞秋元当通房,衣服打赏倒都是准备好的,张婆子到里间拿出来。每人四身鲜艳的衣服,两个金钗,两个银钗,一对耳环。两个丫头跪着接了,这是主母的打赏,也是为了跟其他丫头衣饰上有点差别。   虞家四季衣服都是按时发放,现在早过了发放季节,通房比之一般丫头还是要高级一点。衣服头饰也要略好一点,现在不到公中新衣发放的时候,自然要靠主母给了。   “明日就给你们开脸,后天……”大陶氏没说下去,后天虞秋元过来,看到这样的美貌的丫头只怕越发不理她了。   张婆子在旁边道:“圆房的事并不着急,倒是大太太那里,姑娘是不是要带着她们过去一趟?”正室可以随自己心意给男主人按排通房,但具体睡不睡,就要看男主人自己的意思。倒是虞大太太那里看虞秋元喜欢小陶氏,对大陶氏不太满意,虽然没明说,但几次暗示说拢不住男人的心。那不如把通房带过去给她看看,至少表示大陶氏努力了。   大陶氏满心的烦燥,不管看谁都是不顺心,以前在家当姑娘时何曾受过这些。嫁到虞家来,就没有一天顺心如意过,婆婆,丈夫个个都给她气受,就连小陶氏也开始蹬鼻子上脸,似乎想跟她平起平坐了。道:“那就后天吧,我带她们去见太太。”   “后天正合适。”张婆子也说着。   大陶氏看事情吩咐完,便挥手让两个丫头下去,免得在她跟前碍眼。   半个时辰之后,偏院的小陶氏己经接到消息,听婆子说完就笑了。说大陶氏笨真是一点不亏她,刚刚跟虞秋元缓和了关系,趁着现在该努力把虞秋元往自己房里拉才是。还想用丫头分她的宠?这不是后院妻妾之争,这是妻妻之争,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也不想现在虞老太太那里都排好班了,虞秋元又不是糊涂人,就是真喜欢上两个丫头了,双日子还不是照样要往她房里来。争到最后,大陶氏失去的是跟虞秋元同房的机会,也是怀上孩子的机会。女人在夫家最重要的依靠就是孩子,这比男人,娘家都可以靠的多,尤其是虞家的情况,只有有了孩子才能立真正有立足之地。   “给妈妈五两银子打酒吃,难为你跑这么一趟。”小陶氏笑着说,说到钱财她跟大陶氏是没办法比,人家亲娘给的多,但就是钱再少,该花的钱也是一点不能少。   丫头春红进屋取了银子,婆子接过银子千恩百谢的走了。   春红看小陶氏淡然笑着,倒是替主子着急,道:“二奶奶,你不想想对策?”   “有什么好想的,我们只要好好过日子就好了,大奶奶做什么都随她去好了。”小陶氏笑着说,虞大太太是蠢的,但虞秋元和虞老太太不蠢,她起手占了这样的先机,非得去折腾设计只会对自己越发不利。   俗话说的好,大智若愚,聪明过头了反而不好。而且居家过日子最重要的是安稳,没事瞎折腾就是有福气也要折腾没了。更何况以大陶氏的智商,外有田昕母女在侧,正室之位还不知道能不能保的住。   春红听得似懂非懂,小陶氏也不想与她这些,只是道:“把外头桌子上的点心端来。”   春红忙去端了过来,又道:“二奶奶最近饭量似乎增了不少。”这才吃过早饭没多久,又要吃点心。   小陶氏听得却是怔了一下,若是春红说,她自己也没意识到。是啊,她最近是吃的比较多。月事似乎也错了日子,难道是……不自觉得手轻轻捂住肚子,她的依靠己经来了吗? ☆、38   虞秋荻一直努力做针线活,年二姑娘邀她参加成人礼,她肯定不能空着手去。贵重东西如金银珠宝之类那是家里送的,做为同龄姑娘送贺礼一般都是自己动手做的东西,荷包香囊之类的,也就是表达一下心意。   虞秋元房中的一通闹腾,她己经听下头丫头婆子说了,现在满府都说小陶氏会办事,就连虞老太太对小陶氏也是赞不绝口。虞秋荻听得也是满心高兴,她是二房的姑娘,现在老太太还在没分家自然还在一处,以后分了家,她还是要跟小陶氏亲。   “终于完成了。”虞秋荻把针线放下来,一个小荷包却足足花了她好几天的功夫,现在看看成果,不管是选材还是针线,颜色搭配,最后成品果然是上上品。   墨晴过来把小萝筐端走,笑着道:“姑娘为了年二姑娘这个贺礼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虞秋荻却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年姐姐也可怜啊。”   现在只能期望顾惜风的克妻运到此为止,只要能活下来,其实嫁到顾家是真的不错的,相信顾家上下对顾大奶奶肯定会很不错,但这个好却要要用命去赌。想想年家老爷真狠心,己经克死一个女儿了,还要继续送第二个进去,只为了能跟顾家攀上亲事。   临近月底时,年家的请贴送来了,姑娘家的成人礼属于姑娘自己的节日,一般来说除了家里请好的上头的长辈外,其他宾客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自家的亲友,还有就是当事人自己的小姐妹,也不用长辈跟着,姑娘们自己去就好。一般亲友家的姑娘,若是十分相熟,还会留下来住两天。   年家也是会来事的,贴子上并没有直接写明就是虞秋荻一个,而是请虞家姑娘过去。虞老太太心里明白这是请的虞秋荻,便把她叫过去,直接贴子拿给她。   “说了请家里姐妹一起去,不如把四妹妹也叫上,姐妹一起去也热闹些。”虞秋荻笑着说,就看上回虞秋芸跟着去公主府,虽然不能说表现的很好,但也没犯错。以虞秋芸的智商只要稍加提点,十分出色也许说不上,但至少不会扯后腿。   都是虞家姑娘,虽然她沾了外祖母的光,但她也是姓虞的,跳不出虞家姑娘这个圈。若是家中姐妹都好了,与自己也十分有利。   虞老太太心里也是这个意思,虞大太太是十分不待见四丫头,她现在也老了,出门的时候也有限。年轻姑娘总要多出门行走,让更多太太奶奶认识知道了,才好说亲事。现在有机会跟着三丫头出门,多少沾沾光也是好事一件。有几分欣慰的笑着道:“你如何照顾妹妹,我心里很高兴啊。”   虞秋荻笑着道:“看老太太说的,都是自家姐妹,本就是份内的事。若是四妹妹能寻到好人家,岂不是家里的幸事。”   虞老太太听得点点头,虞大太太就是想不通这一点,女儿不是儿子。除非四丫头能进宫当了宠妃,并且生下皇子,不然安姨娘指望着这个女儿嫁好了就想在虞大太太跟前挺起腰杆子,那真早着呢。   派丫头去叫四姑娘过来,虞秋芸己经从传话丫头那里得知始末,与安姨娘两个都是大喜过望。安姨娘忙给虞秋芸找衣服,嘴里说着:“说起来虽然三姑娘是堂姐,但比自己嫡亲姐姐都好呢。”   “是啊,上回去顾家,三姐姐也提点我不少呢。”虞秋芸说着,而且虞秋荻早早订下了那么好的亲事,跟她关系处好了,以后肯定有好处。   虞秋芸欢欢喜喜的到了虞老太太屋里,虞老太太把事情说了,又把虞秋芸叮嘱一番。上回虞秋芸就表现的不错,这回要再接再励,庶女最要紧的是乖巧听话,虞秋芸虽然身段举止有点让人看不上,但听话这一点至少表现的还可以。   “家里准备的贺礼归家里的,你既然去了,就不好空着手。荷包香袋,扇套帕子,不拘什么你自己亲手做一件,了表心意就好。”虞老太太叮嘱着,姑娘家送东西,不在贵重,只在心意。   “是,我记下了,马上回去准备。”虞秋芸说着,她肯定十分心准备。   虞老太太也不再说别的,只让虞秋芸回去准备,还有几天时间,做个香囊荷包肯定来的及,虞秋芸高高兴兴回去准备。安姨娘受宠了这些年,虽然说是大太太管家,但紧抓住虞老爷,虞大太太也不敢苛她的使用,更不用说还有虞老爷的补贴。   到了晚饭时间田姨妈就得到消息了,虞大太太己经知道,心中并不以为然,老太太让虞秋芸去的,那就去好了,她也拦不住。   田姨妈却是过去道:“妹妹你不能这么想,年家大女儿虽然去了,这不是还有小女儿的吗。我听外头说的,年顾两家又要议亲了,这年二姑娘马上就要镇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了。虞家与顾家虽然有几分交情,但多半是因为三姑娘才有的。三姑娘出嫁之后,哪里还怕跟虞家来往。倒不如趁着现在的机会,妹妹你带着姑娘们过去,岂不是更亲近。”   若只是虞家姑娘们去,田姨妈也不好过去跟虞老太太说,把田昕也带上吧。若是虞大太太也去了,田昕也就能跟着。未出阁的姑娘就要多交际,虽然说身份有差,但未出阁的姑娘一般还想不那么多。若是能对谁的脾气,大家聊的开心,能结为手帜之交,对田昕以后也是有好处。   虞大太太听得虽然也觉得有理,但心中也有几分气闷,以前虞秋荻年龄小,再加上齐老太太在京城时又经常跟着齐老太太出门行走,也没什么感觉。眼看着虞秋荻年龄越来越大,脸上几乎写着未来威远侯府世子夫人几个字,还有上回青云庵遇上罗大奶奶。   田姨妈现在又提到与顾家交往,顾家是齐老太太的娘家,肯定与齐家的关系更近。想想二房的这些亲友们,再看看大房自家,虞大太太如何不郁闷。尤其是虞秋荻订下的亲事,她自己的大女儿归宗在尼姑庵里,二女儿被禁足,对比一下,她如何不郁闷。   田姨妈看虞大太太脸色,大概也知道虞大太太心事,在她看来心里不平衡很正常。就是再不平衡,人得面对现实不是,过世虞二太太有个好娘家,三丫头有个好外祖母,这都是事实存在的,与其生这个闷气,不如与三姑娘交好。   虞秋荻也是姓虞的,她也跳不出虞家姑娘这个圈子,外祖家再好也是外家,难道她还能改姓齐不成?她照样得叫虞大太太伯母,尤其是父母双亡的情况,以后娘家就是这边了,这样亲戚巴结还不来及,何必推出去。   “妹妹啊,不是当姐姐的说你,你是长辈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三姑娘将来嫁的再好在你跟前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的。”田姨妈笑着说。   虞大太太叹气道:“我只是想到我可怜的两个女儿,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本以为大丫头有个好归宿,不曾想却是年纪轻轻的守了寡。二丫头正该说亲的年龄,却又被禁足,眼看着一天大似一天了,亲事可要怎么办。”   说着虞大太太的眼泪掉了下来。   田姨妈旁边劝着道:“我看老太太最是心软的,嘴上那么说,如何舍得会耽搁孙女的青春,过些时日定会放二丫头出来。倒是妹妹你,此时二丫头被禁足,你更该替她去打各种关系,认识的权贵妇人哪里有嫌多的,说不准哪个都会给二丫头说门好亲事。”   虞大太太觉得有道理,点头道:“明早我就去给老太太说,我带着姑娘们去。”   田姨妈高兴起来,这才道:“既然姑娘们都要去,妹妹也把昕丫头带上吧。我那丫头可怜见的,以前在乡下都没怎么出过门。”   虞大太太马上笑着道:“姐姐说的哪里话,以后我带着昕丫头常出门。”   田姨妈一脸感激的点头。   次日早上虞大太太就去虞老太太屋里说了此事,虞老太太当即就皱眉道:“年家的贴子写的明白,请的是虞家姑娘,你过去算什么事啊。”这不是一般的宴客,这是姑娘家的成人礼,请的一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要么就是至亲长辈,虞大太太过去,人家年家如何招呼她。   虞大太太忙笑着道:“我就是想着三丫头和四丫头还小,过去了要是有什么不便……”   “能有什么不便的?丫头婆子跟着,管事带着小厮驾事,哪家不是这样。”虞老太太说着,有点搞不懂虞大太太突然要去是干嘛。便挥手道:“三丫头和四丫头去就好了,你歇着吧。”   虞大太太还想再说什么,虞老太太却是没什么耐心了,虞大太太怕再次被骂,也不敢吭声,心中却是十分不悦。本以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没想到虞老太太竟然要拦着。心里郁闷,只得退出虞老太太正房,转身去二姑娘。   虞秋芳被禁足在小跨院里,虽然不让她出去,却不拦着让人去看她。虞大太太过去的时候,田昕正在虞秋芳屋里呢,看到虞大太太过来,连忙起身相迎,见礼问安,笑着道:“姨妈也来看看妹妹。”   虞大太太笑着坐下来,拉住田昕的手道:“难得你有心,天天来看你妹妹。”   虞家人不少,能想到虞秋芳的真不多。除了她这个亲娘外,大陶氏是中不用,小陶氏又是隔层嫂子,更是不中用,三丫头四丫头更是不必说,没一个是嫡亲的。倒是田昕,日日过来陪着虞秋芳说说话,难得有心。   田昕笑着道:“看姨妈说的,多得姨妈收留我与母哥哥才有现在的好日,我无以为报,自然要多疼妹妹。”   “好孩子。”虞大太太感动的说着,她现在越看田昕越好,只可惜那么好的儿媳妇她错过去了。   虞秋芳自从被禁足以后就没有气顺过,此时看到亲娘来了,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道:“母亲,你与老太太说说,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刚才听表姐说,年家二姑娘成人礼贴子都下到家里来了,难道祖母还让我继续在家里窝里?”   虞大太太看着女儿,满心的怜惜,却是道:“快别提这事了,今天我去跟你祖母说,带着三丫头,四丫头去,你祖母都不同意。我的儿啊,你先耐着性吧。”她的娘家不给力,丈夫靠不上,倒是有儿子,偏偏儿子并不跟她一条心。   虞秋芳听到这话顿时怒不可谒道:“一定是三丫头,自以为自己了不起,侯夫未来的女主人,能不能当上还是两说的呢。”   田昕听虞大太太这么说心中也是无限郁闷,她本以为自己能跟着去呢,现在也成了泡影。嘴里却是说着:“妹妹别这么想,三姑娘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只怕别人嫁的比她好了!!”虞秋芳怒气冲冲的说着,虞秋荻肯定是这么想的。   此时躺着也中枪的虞秋荻同学莫名的打了喷嚏。   虞大太太听得只能叹气,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虞秋荻,此时更是厌恶几分。但除了心中讨厌外,她对虞秋荻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是安慰着虞秋芳,田昕也在旁边帮腔,道:“老太太也是想让妹妹能修身养性,过不了多少日肯定会让妹妹出去的。”   两人劝了一会,虽然没有把虞秋芳的脾气劝下去,却也平静了不少。虞大太太又陪着虞秋芳说了一会话,也要走了,田昕也起身道:“我也来许久了,我跟姨妈一起走。”   虞大太太笑着点点头。   两人同路走出小跨院,虞大太太回自己房里,田昕也回了后花园的小院里。虽然房舍不大,也有些旧了,但里头家俱却是全部新置办的,虽然跟虞大太太和虞老太太屋里使用的东西不能比,但比以前家里那些实在好太多了。   要是没穷过,或者继续穷下去,田昕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冲击。从那样穷的家到虞家如此的富贵,让她再穷回去,她实在太不甘愿了。   田姨妈正在屋里做针线,是给田晓做衣服,她全部的指望都在这个儿子身上。看到女儿心中重重的回来,便道:“怎么了?”   田昕叹气道:“我在二妹妹屋里遇上姨妈了,老太太不同意姨妈跟三姑娘,四姑娘一起去年家。”自然她也去不了。   田姨妈也跟着叹口气,却并不是很意外,女儿家的成人礼,家长去的不多,虞老太太不同意也是在意料之中。   “母亲,可要怎以办好?”田昕焦急起来,本以为大陶氏那么笨,只要把虞大太太哄好,趁着大陶氏还没孩子把她挤出去应该很容易。哪里想到小陶氏会突然伸手帮了大陶氏一把,大陶氏与虞秋元的关系和解了不说。大陶氏也越发的不待见她,几次过去,大陶氏只差直接轰她出来了。   “你急什么,要是现在都急了,以后日子要如何过。”田姨妈说着,她在后院里呆了这么多年,什么事非没见过,小陶氏会帮大陶氏也在情理之中,那样笨蛋又不得宠的长房长媳占着位子,她才更有发挥的余地,若是换成田昕,只怕自己也落不着好。   田昕轻咬着下唇,虞秋元的条件在那里摆着,虞大太太若是她的姨妈,多好的一门亲事。更重要的是以她现在的条件,也不可能找到比虞秋元条件更好的丈夫。与母亲和谋了这么久,本以为会有成效,若是任由大小陶氏这样下去,万一怀孕生出孩子来,想把她们挤走就更不容易了。   “你哥哥明年就要秋闱了,若是能中了就好了。”田姨妈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只要田晓能高中,田家所有的困局都将迎刃而解,就是田昕的婚事,相对来说也好说许多。她会打虞秋元的主意,不外乎是找不到更好的,若是能找到更好的,何必嫁给个兼祧的。   当娘的都想女儿能嫁的好,但首先也得有嫁的好资本才行。这年头谁家选媳妇都不会随意挑,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对夫家一点用没有,只是女儿好,那屁用都没有。有家世,女儿又好的人家太好了。   田昕也知道哥哥高中后她的命运也将完全改变,但高中听起来那么遥远,田晓参加秋闱不是一次两次了,明年真的能中吗?若是不中,她实在没有青春再等三年了。想想明年脱了孝她都己经十七岁,按正常年龄,她应该嫁人了。   她却连亲事都没有,她如何不着急,嫁是肯定能嫁出去。但若是嫁的连田家都不如,再去过苦日子,她肯定不会甘心。便道:“虽然如此说,但母亲也该早早为我盘算才是。”   “小陶氏是个聪明人,陶太太也不是个笨蛋。”田姨妈叹息说着,主要是小陶氏很难搞,这才进门一个多月己经把虞老太太哄住了,甚至于都没去哄虞大太太。也许是心里明白,即使哄了也没用,她们母女在旁边拆着台,虞大太太对大小陶氏都不会有好印象。   田昕咬着下唇道:“我不想给表哥当妾室。”本来就有双妻了,她若是再等妾室,地位要低到尘埃里去了。   田姨妈听到这话立即不悦起来,道:“你也是大家闺秀出身,怎么能想着去当妾,那是下/贱人才会想的。”田家就是再穷,田昕再找不到好人家,哪怕嫁的差点也不能去妾。田姨妈就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妾室会有什么结果,她比谁都知道,那才是生死全由主母,身份在那里摆着,一点都反抗不得。   田昕当即涨红了脸,吱唔的道:“我就是……”   “就是什么!!”田姨妈语气严厉起来,想到外面的仆人,却是把声音压低了,道:“现在家里是穷,但也差那几两银子使。看到人家富贵些,就要想去当妾室,为奴为婢,我怎么教你出你这么个女儿来!”   田昕低着头不敢吭声,眼泪却是止不住下掉,也开始反思自己的想法。就像母亲说的,她也大家闺秀出身,就是现在穷点,也不敢想着为人与为妾,那是低贱人的想法。   田姨妈不像虞大太太那样,对女儿只会宠不会教,她向来认为女儿是一定要教好的,尤其是有些想法一定要提早清出去。女儿家不比男人,稍稍走错一步也许这辈子就完了。她是想把大陶氏挤走,把田昕嫁过去,但也是想着要八抬大轿,名门正娶,妾室什么的从来就没有想过。   “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是我的女儿,堂堂田家小姐,就是再穷你也是尊贵的。妾室那是什么东西,算什么玩意。以前家里那些姨娘就算了,就是虞家的安姨娘,你姨夫再宠她,她也不过是个几两银子买的来婢妾,哪天你姨夫若是不在了,你姨妈随便找个人牙子就是把她卖了。你想像她那样吗?不受宠了,男人没了,马上就被发卖掉?”田姨妈说着,有些话必须说狠点,不打不骂都不成才。   田昕忙不迭的摇头,道:“母亲我知错了,以后断不会如此想。”想到最后家中的姨娘们,不管有没有生育。卖身契在手的婢妾直接人牙子拉走发卖,就是平民良妾也找来媒婆全部聘嫁,不管对方如何,只要聘礼给的高,全部都安排嫁人,至于来时带的东西,更是一样没拿走。   就是良妾又能怎么样,主母要发嫁,谁能拦的住。至于庶子庶女们,往族里一送,更是死活不管。想想田家族里那些长辈们,生吃的人都有,只怕这些孩子也是早晚发卖。   田姨妈看到女儿认错,心中也松了口气,叹气道:“别怪娘狠心骂你,我也知道你着急,但世间的事不是着急就能成的。说来这全怪你那个死鬼老爹,若不是因为他,我们娘们何必到如此地步。”   说着田姨妈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想当年她嫁到田家时,看着比虞家还强。结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就换成她投到虞家门上讨口饭吃。   田昕也跟着掉眼泪,却是道:“母亲莫要伤心,女儿一定会争气。” ☆、39   到了年二姑娘生日当天,虞秋荻早早起来,吃了早饭就来了虞老太太这边。跟着出门的时候不少,但这还是头一趟自己当领队,不但要照顾好自己也得留心虞秋芸,年二姑娘的成人礼,以年家的家底以及未来镇远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估计今天的宾客不少,又全部都是姑娘家,这跟长辈跟着还有点不一样,说不好哪里就拌起嘴来。   想到上回虞秋芸还跟何二姑娘斗嘴,这回一定要叮嘱她,不管被怎么样奚落都不能回嘴。有时候想想,像小陶氏那样,虞秋芳抬手给她一耳光,她还能继续笑出来,这真是一种境界。   虞秋芸来的也不晚,难得的机会给了她,她就要抓住。这几天准备时间,除了给年二姑娘准备生日礼物外,今天的穿着打扮也是准备了好几天的。因为是庶女不敢太招摇,再加上又是参加别人的成人礼,肯定不能比主人更漂亮。   但也不能丑了,风头要避开,美貌也要展示,这就要看本事了。只是参加一个聚会而己,想展现其他本领需要机会,倒是容貌可以随时展现。   虞老太太看看虞秋芸的一身打扮,眉头就皱了起来,转头对程妈妈道:“你跟着四姑娘去,重新挑了衣服梳了头发来,好好的大家小姐打扮的什么鬼样子,妖妖饶饶的像什么。”   虞秋芸被骂的愣了一下,她本来对自己打扮挺自信的,为什么虞老太太这么说。虞秋荻看看虞秋芸的打扮,按虞老太太的眼光看,青春靓丽的过头了。这样的打扮也不能说不好,只是不符合虞老太太让虞秋芸出门的目的。   哪家太太奶奶挑儿媳妇都是首先看稳重,这之后才是漂不漂亮,所谓贤妻美妾就是如此。虞秋芸的美貌值本来就不低了,相反的太漂亮而又不够庄重的话可能会被说成妖。   程妈妈微笑着领着虞秋芸走了,虞老太太叹了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四丫头这样可以如何办好。”就是庶出也是虞家女儿,以后也要嫁人的。   虞秋荻笑着道:“四妹妹素来机伶,只要老太太稍加提点就明白了。”虞秋芳是智商问题,虞秋芸是见识问题,相对之下她更看好虞秋芸,只要够聪明,有人提点着见识很快跟着上来,虞秋芳的智商问题就真不知道要如何办好。   “唉。”虞老太太叹息,不由的想到小跨院里禁足的虞秋芳,比起庶女来,她自然更重要嫡女,但二姑娘那样,她也不知道如何办好。   程妈妈办事老到,一会功夫就带着虞秋芸回来了,衣服头饰己经全部换了。从审美上说跟虞秋芸妖饶的不太相配,却是符合虞老太太的要求了。虞老太太上下提量一通,总是算合格了,却是又把虞秋芸叮嘱一番,虽然带着她去了,但并不是让她去出风头的。   姑娘家的名声除非能像郑王妃这样,出手镇住所有人,让人感叹。一般的小风头还不如不出,不够被人议论的。   “孙女都记下了,一定不会给家里丢脸。”虞秋芸低头说着,刚才程妈妈给她挑衣服梳头时也叮嘱了她许多。她也都一一记下了,这回京中的小姐们去的不少,肯定不能丢脸。   虞老太太这才点点头,又问:“前院车马己经好了吗?”   “己经准备好了,大爷也过去了。”程妈妈说着,两个姑娘一起过去总让不放心,家中其他长辈也不合适,那就让虞秋元送一趟,送到门口就回来。然后到半下午要散席时,再让虞秋元去接回来。   虞老太太这才挥手道:“你们去吧。”   虞秋荻和虞秋芸两个行礼退下,程妈妈送两人到二门,虞秋元己经在二门等着,看到两个妹妹过来,笑着道:“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了好一会了。”   虞秋荻笑着福了福身道:“今天麻烦大哥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快点上车。”虞秋元笑着说。   婆子拿来脚凳,小丫头扶着两个姑娘上了车,虞秋元也跟着上了马。   马车驶出虞家,虞秋芸在虞老太太跟前崩着的神情多少有点放松,刚才程妈妈带着她去换衣时,说了好些话,虽然语气和软,也都是好话,但听得虞秋芸却是有点心惊肉跳。这是第二回正式出门,而且去的也是一等人家,千万不能出了错。   “四妹妹不用如此紧张,只要记得小心谦和,别故意去出风头就是了。”虞秋荻微笑说着,虞秋芸出门的时候确实太少了,虞大太太是无视这个庶女的,就是虞老太太那里,若不是二丫头被禁足,只怕也未必能留心这个庶孙女。   虞秋芸低头道:“还要劳烦三姐姐多照看。”刚才程妈妈给她梳头时就直接说,人家年家其实想请的只有虞秋荻,但三姑娘有心,便把姐妹都叫上。虞秋芸和安姨娘都不是蠢人,再加上上回虞秋荻也提点虞秋芸不少,虞秋芸顿时明白,这个堂姐比之自己那个嫡姐要好太多了。   “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说这些。”虞秋荻笑着说。   年家离虞家并不远,只隔了两条,都在同一处区域中,算是权贵之流。虞家跟年家基本上没什么交情,不过京城就这么大,彼此的情况都知道。年家早就分家,最鼎盛的时候是六房同居。后来长辈们去世,六房人各自分开单过,年二姑娘这房人是三房,不过因为己经分家原本的年三老爷对外也叫年老爷,家里姑娘的排行也全部按自家的来。据说刚分家那会,年家六房人那么多姑娘,小爷,下人们只是改称呼就叫了许久。   年家三房目前在年家属于一般般,年家最近两代人不太争气,书香门第绝对称的上,但在朝中并不似从前那样。子孙就是比较会读书,比年三老爷还是两榜进士,但混到现在了仍然是个五品京官,没有丝毫提升的意思。   后来年三太太去世,年三老爷续娶填房的据说是个小地主家的女儿,比年三老爷长子的年龄还小,除了年轻漂亮之外,没有任何优点,年家妯娌都十分看不起她。   但年三老爷却十分喜欢这个小媳妇,对其言听计从,儿子女儿一概不理,己经成亲的嫡长子三天两头叫过去骂一顿,至于年家女儿们,顾惜风己经克死年大姑娘,年家依然坚持把年二姑娘嫁过去。很多人都说亏得这位新太太没儿子,不然年家的嫡长子只怕都要换人了。   虞秋元在年家大门口就停住了,年家管事忙上前来招呼,今天是给姑娘过生日,哥哥送妹妹过来的不少。虞秋元看着虞家车驾进了年家的大门,又跟年家管事的说好他几点过来接人,这才上马回去。   虞秋荻和虞秋芸坐着车到了年家二门上,管事娘子早就通报后头,因为不比旁人年二姑娘带着家中堂姐妹过来迎接。   车帘打起,丫头们扶着两位姑娘下车,虞秋荻抬头看到年二姑娘。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妆容打扮都比平常精致许多,但脸上淡淡的愁容却是去的掉,不过年二姑娘生的貌美端庄,带上这几分淡然,又是另有一番风情。   年二姑娘微笑着上前拉住虞秋荻的手,道:“终于来了,都等着你呢。”   这边话音刚落,就见仆妇抬着一顶小轿进门,里头传来一个声音笑着的声音道:“你只等她,就不等我了。”   虞秋荻听到这个声音也不由的笑了,小轿落地,婆子上前掀起帘子,丫头扶着轿中的姑娘下轿。来人是周茹,敬国公府嫡次女,虞老太太的外甥女,今年十五岁,去年就订下亲事,因为待嫁的关系平常交际应酬就不出门了。今天不同是同样人女儿家的生日做生意,所以她才来了。   虞秋荻自是不必说,虞老太太亲自抚养的,与周家人自然更熟些。年二姑娘对周茹也是十分熟悉,主要是因为周茹的性格和交际能力,豪爽不拘小节,却又不是让人觉得粗鲁无礼,行为气派更是不必说,在京城小姐中的名声那是一等一的好。   年轻姑娘相见自有一番话说,见礼之后年二姑娘就引着众人往后院走。姑娘十五岁的成人礼,家里怎么办的都有,这回年家是大办特办,理由只有一个她即将嫁入顾家。宴席摆在年家正院大厅里,年轻的年太太忙着招呼宾客,年大奶奶也在旁边张罗着。   比婆婆年龄还要大的儿媳妇,尤其是儿媳妇端庄大方一派主母的派头,妖饶漂亮的婆婆。年家的婆媳站在一起,不知道还以为是正妻和小妾,儿媳妇像正妻,婆婆小妾,饶是虞秋荻看到这样的组合也觉得很诡异,曾家的百年旺族的年家果然一直在走下坡路。   年家的妯娌们己经在了,从大太太到六太太一个没落下,内心鄙视三房的卖女儿的行为是一回事。年二姑娘即使嫁入顾府又是另外一回事,镇镇侯府世子夫人呢,将来顾惜风还是要继承公主府的,身份是够显赫,只看有没有这个命。   因为是姑娘们的节日,长辈都没跟来,介绍的工作就落到年二姑娘身上。虞秋荻和周茹都算是熟人,此时只要上见对着年家长辈行礼就好了,唯独眼生就是虞秋芸,年二姑娘也是简单一句虞家四姑娘,虞秋芸心中很感激,虽然是瞒不住的,但总不好被人介绍是虞秋荻的庶妹。   年五太太上前打量着虞秋芸,笑着道:“虞家的四个姑娘,只有这个没见过,果然是生太的俊了,你祖母都不舍得让人看了。”   虞秋芸被夸的羞红了脸,低着头不吭声。   年五太太也没有继续打趣,只是放开虞秋芸的手,目光却有点意味深长。   除了长辈之外再就是年家的姑娘们,年家总共六房,嫡出庶出的加一起,再加上己经出嫁的,各种姻亲关系。别说虞秋芸听得有几分昏,就是虞秋荻也没有完全搞清楚,总之都是年家姑娘就是了。   厮见完毕,姑娘们也越来越多,何大姑娘带着何二姑娘也来了。彼此都是见过的,自然也就更相熟些。怕她们年轻姑娘在长辈跟前拘束,长辈们坐在正厅里,姑娘们坐在左边梢间坐下。   年二姑娘做为主人肯定忙碌,有客人来了肯定要去迎迎。丫头们众姑娘坐下来说话,因为人多的关系,本来只是聊些诗词之类,何二姑娘却是突然看向周茹道:“我听人说西大街周家的嫡长孙夭折了,是不是真的啊?”   众人的脸色多少有点变了,何大姑娘脸色跟着难看起来,自家妹妹丢脸她脸上岂会好看。本来小孩子夭折也算是平常事,虽然嫡长孙夭折挺可惜的,但也不是没有的,只是西大街周家多少有点不太一样。   西大街周家也就是周林那一房,要是单说周林称的上少年英才,将门虎子,但若是把周太太算上,那一门人就彻底完了。周太太虐待并且想谋杀怀孕儿媳妇绍氏的事早在京城传遍,众人无不鄙视惊叹。   所谓嫡长孙也就是绍氏所生的头一个儿子,现在孩子死了,虽然孩子小正常死亡也是正常的,但联想到周太太以前的想法。众人心中冒的第一想法就是,周太太不会疯到连自己亲孙子都下手吧。   周太太想干掉绍氏,不外乎是给周林另娶好媳妇,绍家己经被抄家灭族。周林有个女儿就算了,若是前头嫡长子都生了,正常人家姑娘怎么会来填这个房。其实就以周太太现在的名声,就是周林再出息些,也没人敢嫁过去。   周茹脸色更是难看,虽然说己经分家了,但敬国公府与周林家的关系非常近,她看到周太太还要叫婶娘,周林是她亲堂兄。其他亲友想跟周林家撇开关系还容易些,唯独国公府,因为血缘太近,母亲周大太太抱怨好些回了,甚至于还想利用周家宗妇的身份好好教训一下周太太。   周太太哪里是会站着挨训的,更何况己经分了家,上头也没有婆婆了,如何会听一个分家大嫂的话。更重要的是现在周林仕途很好,相对的敬国公府虽然也是国公府,但家中无人出仕,也己经传到第四代,说起来也是勋贵,其实哪里贵的起来。   据周茹所知,其实周林嫡长子夭折的事,还真不是周太太故意的手,她再脑子不正常,也不会想弄死自己的亲孙子。只是孩子小,又没有娘,虽然周太太是祖母,不会害孙子,但因为母亲的关系也没多疼。   全凭奶妈,婆子带着,上头正经主子对亲孙子都不管。下人也就显得更松散,更何况小孩子夭折本来就是常有的事,也可能是几下里闹的,孩子就没了。   “我还听说,周家大爷闹着要分家呢,快要分出去了吧。”何二姑娘一点不知道收敛的继续说着。   何大姑娘就是再想给何二姑娘脸面,此时也忍不住了,低声说着:“哪来的那么多话,还不快闭上嘴。”   何二姑娘一脸的不服气,却只得闭上嘴。虽然是庶出,却是何家贵妾所出,后来又得何老太太抚养,自觉得身份并不比何大姑娘差多少,只是运不好,她占了长姐的名份而己。   何大姑娘看她闭嘴了,连忙看向周茹道:“妹妹不懂事惹周姐姐生气,周姐姐千万别见怪。”在家里她就是恨不得狠抽何二姑娘一顿,此时在外头也只得替何二姑娘描补,替她描补了,也是替自己描补的。今天的事情回家之后,她一定会告诉祖母和母亲,必要狠罚何二姑娘,她丢的不止是自己的脸,是何家的脸。   周茹郁闷一阵过后却是坦然一笑,反正这也是众所周的事,瞒着藏着也没意思。便道:“何二姑娘听说的并没有错,西大街周家的嫡长孙是夭折了,周家大爷是分出去了,最多下个月就要搬走,周大奶奶奶怜悯小侄女无人照顾,自己又无女儿,己经说好要把周蕊抱过去养。”周蕊就是绍氏所生的女儿。   周茹如此坦然的承认,别说何大姑娘,就是刻薄成性的何二姑娘此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正巧年二姑娘又领着一位年轻姑娘过来,何大姑娘赶紧把话题叉开,众姑娘心中百味,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以后会摊上什么婆婆真不好说,摊上周太太那种,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   姑娘们刚把气氛活跃起来,就有丫头匆匆来报:“长平长公主到了,请姑娘们出去接驾。”   众人听到这话多少有点惊讶,虽然都知道年二姑娘即将嫁入镇远侯府,今天年二姑娘成人礼,镇远侯府肯定要来人,但顾二太太,顾三太太不拘谁来就可以了。结果长平长公主亲自来了,这份重视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年家众人直接跪在二门,过来坐客的姑娘则是跪在院子里,长平长公主出门不比一般贵妇人,就是她现在顾家的媳妇,但皇家女儿这一点不会变。出趟门阵势太大,平常的应酬她也不会来,不够给主人家找麻烦的。倒是今天,她想了好久还是来了。   “都起来吧。”长平长公主微笑说着,又对年大太太道:“也是我的不是,来之前也没说一声。”本来说好的是顾二太太来的,但今早上她就改了主意,想自己过来一趟。   年大太太忙笑着道:“公主下驾,是年府之幸事。” ☆、40   众人起身谢恩,年大太太引着长平长公主进屋落坐,跟着的众姑娘哪里还敢在稍间里坐,全部一溜外头站着。倒是长平长公主看她们旁边站着笑着道:“今天本来是我不该来,你们姑娘该去说话还去说吧,别在这里站着了。”   说话间给旁边的年二姑娘使了眼色,年二姑娘接收的时候多少愣了一下,主要是没想到长平长公主会给她这个使眼色。却是迅速会意,都没去左边梢间,直接去后花园了。席面本来就是要摆在后花园的,也收拾出了几处地方入坐,此时引得姑娘们坐下倒也合适。   年二姑娘带着众人过去,让丫头婆子好声招呼着,自己却是要走了。前头长平长公主就是不需要她照应,她也要回屋开始准备的。成人礼不是请人摆酒吃饭就完了的,就像成亲一样,还得有拜堂这个必要流程要走。成人礼也是一样,姑娘家要上头,要对父母长辈行礼。   成人礼的地点自然在正房,但准备地点却是在年二姑娘自己屋里,做为年家唯一的未出阁的姑娘,她的住处说不上好。亲娘没死的时候,她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家里虽然房舍不是多大,但人口也不多。   后母进了门,一切马上变得不一样的,总是念叨着家里花费太大,姐妹俩个每人一处小院花费太大,便让姐妹两个搬在一起,丫头婆子使用也太多,也都统统裁去。能省的全部都省了,连自己的衣服都得自己动手。   丫头婆子侍侯着沐浴更衣,刚才妆台跟前坐下来,只听身边丫头惊呼道:“公主殿下……”   年二姑娘转头就看到长平长公主,己经直接走进梢间里,忙起身起迎,长平长公主却是伸手按住她的肩,道:“坐着吧,我没让丫头们传话就是怕打扰你了。”   她这趟过来就是想想年二姑娘,己经跟年家说好,成人礼之后就开始走订亲流量,然后今年年底年二姑娘就要嫁过去。   昨天跟顾惜风说起此时,顾惜风许久不语,好一会才道:“何苦来着,白白害了人家姑娘。”   长平长公主听得心理也难受了许久,她何曾想害人家姑娘,但儿子得有媳妇不是。想当初年大姑娘嫁进来的时候,她真是捧到手心上疼,连自己亲闺女都靠后了。结果年大姑娘还是没有留住,母子损俱之时,她哭的最伤心。就连顾惜风她那向来冷心冷性的儿子,都在棺材前哭了许久。   顾家只是想要个嫡长媳而己,结果顾惜风的命格却是克死一个又一个,从顾惜风死头一个未婚妻起,长平长公主就想尽各种办法,道士,术士,尼姑,和尚,连喇嘛都请过,钦天监更是不必说,一个个保证的挺好,结果还是克死一个又一个。   顾家得有长媳,就是克死了这些个,也必须得有媳妇进门。年二姑娘进门就是必然,京城权贵清贵是多,像年家这样还有点家底名声,又肯出嫡女的毕竟不多。而且长平长公主看中年家姐妹的性格,宗妇嫡长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只是现在看着两姐妹如此酷似的脸,长平长公主心里总有几分不安,她就是疼爱年大姑娘如亲女,年大姑娘还是没了。若是年二姑娘嫁过去之后再有点好歹来,她要如何……   “今天是姑娘家的大日子,上头的妇人请好了吗?”长平长公主轻声问着。   年二姑娘恭敬回道:“是我大伯母。”一般上头行礼的妇人,要么是家中至亲长辈,要么就是京中有名的贵妇。年大太太做为年家的宗妇长媳,给自家侄女上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长平长公主点点头,道:“年大太太倒是合适。”   话完长平长公主就后退一步,又问旁边的婆子道:“梳头妇人是哪一个?”   年家的管事媳妇旁边立着,回话时却多少有点哆嗦,道:“家中……并没有请人来。”一般来说女儿家成人礼,为了重视期间都会请个专门梳头的妇人,但家里年太太哪里会花钱请人,仍然是年二姑娘的丫头梳头。   长平长公主眉头皱了起来,那位亲家年太太的品行她如何不知,但若不是她这后母如此刻薄,年家姑娘如何会嫁进顾家。幸好这位年太太嫁过来的晚,不然好好的女儿家只怕也被她教坏了。她本来就是来做客,此时也不理论这些,只是回头对自己身边的贴身丫头青雨道:“给二姑娘梳头。”   “是。”青雨应了一声,连忙上前来。   长平长公主就在旁边看着丫头侍侯年姑娘收拾打扮,至于年家太太那边自然知道长平长公主过来看年二姑娘了,但人家说了自己进去看,一行人都在门口守着。想当初年大姑娘嫁过去之时,长平长公主也不像现在这样,若是年二姑娘有这个命,能享的了这个大福,嫁过日子的只怕能过到天上去。   年太太神情十分得意,就是继女,年二姑娘也是她的女儿,就是年二姑娘以后嫁的再好,难道还会不认自己这个娘不成,得意的道:“这样的好亲事,若不是我为二丫头张罗,哪里能寻的。”   年家众妯娌丝毫不掩示对年太太的鄙视目光,除了年太太做事不太厚道之外,更多的是对她见识浅薄的鄙视。年太太是继母不说,关键是她嫁过来的时候年大爷都己经娶亲,像年太太这样的继母,就是以后年大爷为官为宰了,不给年太太请封诰命都是理所当然。根本就没有抚养过继子,朝廷的诰封是奖励母亲养出一个好儿子的,没抚养过如何会给你。   年二姑娘这种出嫁姑娘更是不必说,就是嫁的再好,跟年太太的关系都不大。一个苛薄的继母,以后有报复回来的时候,真正的受益人是年大爷,这是年二姑娘的亲哥哥,又都受年太太的刻薄,兄妹两个一条心,以后肯定有年太太受的。   最重要的是年太太进门这么久,连个生屁没生出来,将来就是受了气,估计都没人给她出气。至于年轻貌美,年轻貌美的多了,再过几年看看。   年太太看到众妯娌的目光,直接冷哼一声,从进门以来她就被鄙视,不过嫌她出身不好。但就是再出身她也是年家正经娶进门的太太,现在继女嫁这么久,她以后跟着享福的时候多着呢,等她再生出儿子来,谁还敢跟她比。   年大奶奶虽然身为媳妇辈的,但今天年二姑娘的成人礼却是她全部安排,不然凭年太太的见识哪里能成。此时走过来小声对年大太太道:“前头己经全部收拾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年二姑娘也该过去了。   年大太太点点头,亏得三房这个儿媳妇不错,不然真不知道会被年太太那种蠢蛋弄成什么样子。年太太看到自家儿媳妇不跟自己回话,只跟年大太太说话,冷哼着道:“你的分清哪个是你婆婆吗?”   年大奶奶低头不吭声。   年大太太斥责年太太道:“长公主就在里头,你再大声点惊了驾,你有几条命能赔的起。”   年太太虽然一脸不服气,此时也不敢说话了。   屋里年二姑娘收拾好跟着长平长公主一起走出来,年家众人全部低头顺耳的旁边跟着,过来做客的姑娘们虽然不用跟着侍侯长公主,此时也从后花园过来,成人礼马上就要开始,姑娘们也不是来吃白饭的,肯定得观礼。   成人礼的全过程并不长,简单来说就是上头,加衣,对父母见礼这几项。年老爷做为年二姑娘的父亲,此时自然要出场。因为一个美貌妇人就能全然不顾女儿的爹,虞秋荻也多看了几眼,四十来岁那样,一副酒色财气过份的模样,看着实在不像能长寿的。   成人礼成长平长公主就回去了,她过来的目的本来就是看看年二姑娘,看完自然要走了。当然也有一个重要原因,她实在不待见年太太,虽然说起来是亲家,但与这样的人说话实在太掉价。   年家众人送走长平长公主,后头的宴席也就开了,戏台早就搭好。一共开了七桌,年家众人两桌,其他五桌全是来的客客姑娘们。年大奶奶安排的坐次,有仇的离远点,相熟的坐近点,总之一切目标都是为了和谐。   长平长公主的突然过来,给姑娘们留下无限的话题。虽然不会大家一起讨论,但相熟的几个肯定会说说悄悄话。与周家是姻亲,虞家两姐妹理所当然的跟周棋一起坐,虞秋芸无不感叹的道:“连长平长公主都亲自来了,真是莫大的福气。”公主驾临不说,关键是这公主还是年二姑娘未来的婆婆,婆媳从来都是第一大问题,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嫁人之后的各种问题最少也得去掉一大半。   周棋向来直接,把声音压低道:“换成你,你愿意吗?”   虞秋芸一愣,却是连忙摇头,婆婆就是再好,要是命都丢了,再好也没用了。   吃饭看戏,坐到半下午时,姑娘们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回去,大部分都是家中父兄叔伯过来接的。虞秋元没一会也来了,虞家姐妹辞了年二姑娘也要回去,年二姑娘一直淡然笑着,但长平长公主来了之后,脸上的愁容明显更深了些。   长平长公主都来了,这门婚事更是板上钉钉,年家更是巴不得她能早点嫁过去。就是年家想拒绝,也能拒绝的了,只怕以后也没人敢上门提亲了。   “姐姐保重,凡事宽心。”虞秋荻拉着年二姑娘的手说着,想想又道:“有些事情非人力不可为,我看姐姐是有大福的人,福气都在后头呢。”   年二姑娘稍稍怔了一下神,随即点点头,道:“妹妹说的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嫁入顾家的事既然不能改变,那不如调整思想开始准备。顾家就是再想有儿媳妇,也是希望有个高高兴兴的儿媳妇,自己这样愁眉苦脸的,只怕不等顾惜风克死她,她自己就先过不下去了。   虞秋荻和虞秋芸上车回家,等上了车虞秋芸就道:“何家二姑娘今天这样,回家肯定会被狠罚的吧。”上回何二姑娘那样奚落过她,她巴不得何二姑娘被家人狠狠的教训一通。   “你啊……”虞秋荻听笑了,却是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何家是书香门第的大家族,怎么把女儿教成这样?”这回年家来了,上回公主府何大太太也带着去了,虽然是庶女,但应该挺受宠的,何家的庶女可不止这一个。   虞秋芸马上奉上自己所知的八卦,道:“三姐姐不知道,听说这位何二姑娘的亲娘是何家老太太的一个远房亲戚,因为无依无靠投奔来的,后来不知怎么得成了何老爷的妾室。因为是老太太的亲戚,何大太太也不敢拿这位姨娘怎么样。”   虞秋荻听得无语,又是一个表妹爬床的,这年头的表妹都在想什么。那些所谓的表兄也是,家中那么多丫头通房,碰谁不好,非要碰表妹。   车驾到了虞家,虞秋元也跟着进来,三人先去了虞老太太那里,报备这一天的情况。虞老太太听得点点头,年二姑娘的事她也听说了,真是没见过那么狠心的爹,己经死了一个女儿了,还把第二个女儿送进去。   “你们也累一天了,都回去歇着吧。”虞老太太说着,周林嫡长子夭折的事她早上接到消息,虽然己经分家,周家老爷仍然是侄子,娘家出了这样的事,她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是。”三人都看出虞老太太的疲惫,行礼退下。   成人礼之后,年顾两家直接开始走订亲流程,婚期就在今年年底。顾家下了三万银子的聘礼,至于年二姑娘的嫁妆,据说年家是这么办的,年大姑娘出嫁时是有一份嫁妆的,一直在顾家封着。年大姑娘己亡故,也无子女,她的嫁妆娘家人要拉走自然无异议。   年家就把这份嫁妆拉走,然后当做年二姑娘的嫁妆再陪到顾家去。也就说顾家下了两份聘礼,年家就赔了一份嫁妆。除此之外,年家又另外问顾家要了两万银子。   这主意据说是年太太想起来的,帮着两家跑腿的官媒婆说出来的,这事肯定错不了。京城贵妇圈再次哗然,如此不要脸的也是少找。不过周太太在那里压着阵,年太太想在名气上超过她,还需要再努力一把。   虞秋荻一直跟年二姑娘有书信往来,年二姑娘己经开始备嫁,心情也平静了不少。目前的出路是只能嫁,那就备嫁吧,不然又能怎么办。这个时代的女子出路是决定好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唯独在从子这一条上还有孝道压着,多少女人把儿子当成最后的稻草不外乎因为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个。   紧接着京城另外一件亲事也敲定,罗慕远与何大姑娘己经正式订亲,至于婚期可能不会这么紧。何大姑娘今年十五了,但罗慕远今年才十四,一般来说都是男女十五岁以后才正常,再者说才订亲,估计婚期怎么也得明年了。   据说罗家也是大手笔下聘,排场一点不比顾家差。虽然对象都是清贵,但何家这个清贵比年家贵多了。何家几代出仕人口不少,据说何大老爷马上就要入阁,现在嫡长女又与侯府世子订亲,何谓是锦上添花。   “周大奶奶来了,老太太让姑娘过去呢。”丫头进屋传话。   虞秋荻忙让丫头拿来外衣,又问:“哪个周大奶奶?”实在是周家人口太多,只说周大奶奶闹不清是哪个。   “是西大街周家的大奶奶,说是己经分家出去,要请老太太过去坐坐。”丫头说着。   虞秋荻明白,上回何二姑娘暴料,说周家大爷要分家出去,没想到是真成了。按道理说父母都在,长子分家出去要么是庶长子,要么是后母。但周大爷是妥妥的嫡长子,周太太也是正经亲娘,这一房竟然分出去单过,实在不合常理。不过周家不合常理的事也不是一件了,估摸着周大爷也是怕那个亲娘,才分出去的。   虞秋荻换好衣服过去,虞大太太,大小陶氏己经在了,众人一起说话,虞秋荻上前见礼坐下,虞老太太手里抱着个周岁左右的女娃,眉眼俊秀却是显得太单薄了些,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好动,此时被虞老太太抱着,既不哭也不闹,显得安静过份了。   只听周大奶奶感伤说着:“我与绍家妹妹好了一场,她的儿子没了,就剩下这么一点血脉,正好我又没女儿,便抱过来自己养。”前头哥儿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她若不抱走,只怕更没有活路。   虞老太太看看怀里的女童,眼看着都一岁了,却是如此瘦弱,没有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尤其还摊上一个黑心的祖母。想想嫡长孙都养死了,这孙女更是,幸得周大奶奶有良心,把这孩子抱出来,只怕还能有条活路。   “不是我说,你那婆婆也真是……”虞老太太都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好了,又问:“你们分家出来,你婆婆没有难为你们吧。”周大爷要说成器虽然比不过周林,但好歹都是亲生的嫡长子,周太太只怕不会轻易同意。   周大奶奶笑的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也不是我们想分出去的,老太太不知道,这大半年大爷老是生命,有几回都把我们全家吓死了。后来没办法,就从五台山请了一个师过来,后来师推算,说是我家大爷命格过硬,二十八以后不得与父母同住,不然必定性命不保。也是运气好,今年大爷二十七,若是再多一年,只怕真要丢了性命。”   跟周太太斗,跟她说实话那是断不中用的。其实周太太并没有多高的智商,只是周林愚孝就听她的,这才把自己一房人弄成那样。周大爷不听娘的话,他们夫妻一条心,斗过不斗过的不说,想分家出去还是挺容易的。   虞老太太笑了起来,随即又叹口气,道:“周林那孩子,看着那样聪明机伶的……绍氏也是,小夫妻看着那样好,怎么就……”若是周林不那么愚孝,绍氏加把劲把周林哄住了,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周大奶奶只是笑着道:“二爷常年在外头,家里的事如何管的了。”也许一开始他们夫妻还是可以的,但周林的行为实在让人寒心,绍氏自己对这个男人都绝望了,这才拼出一条路自己跑路。   虞老太太又看看怀里的女娃,问:“这丫头模样看着挺像她娘,只怕将来也是个美人胚子。叫什么名字,起好了吗?”洗三,满月酒都没有,名字之类的恐怕更没人上心了。   “叫蕊姐儿,是二爷起的。”周大奶奶笑着说,又道:“看我只顾说这些家常,把正经事都忘了,现在我们一房人搬出来了,在鼓楼大街买的房舍,看最近天好,便想摆上酒席,请老太太,太太们过去坐坐。”   虞老太太笑着点头,又问:“什么日子?”   “这个月初六,师说是好日子,我收拾了十几桌酒席,把家里的亲友都请了,老太太,太太一定要赏脸才好。”周大奶奶笑着说,这是像亲友们说一声,我们分家了,新家在这里,以后走行走的记的住这边来。   虞老太太笑着点头,道:“到时候一定去。”其实她对周大奶奶印象很不错,现在又分家出去,虽然周大爷不太上进,只怕日子也能过的不错。   周大奶奶又坐下说了一会话,快到中午饭时间,虞老太太和虞大太太都留她吃饭,周大奶奶却是推说才搬了家要回去。虞老太太也没留她,才搬了家正是事多的时候,只让大小陶氏送她出门。   等周大奶奶行礼退下了,虞老太太就叹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虽然说日子是要自己过出来的,但还是要看着男人的。”男人若是扶不上墙,女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能使的开。   虞大太太旁边听着心里也有几分感触,若是虞老爷争气些,她在虞老太太跟前也不至于一点脸面没有。幸好她还有儿子,自己亲生的儿子就是偶尔不听话,但总是要孝顺他的。只要儿子能好,她在这个家里总是能挺胸抬头的。 ☆、41   到了初六当天,虞家是全员出动,除了小陶氏之外,小陶氏推说身上有点不适,再加上虞家全员出动,总得留个人在家里看家,虞老太太也随她意了。虞秋荻留心其实不只这几天不适,小陶氏来虞老太太这里侍侯奉承的时候也少了,不像以前天天过来不说,就是来了也站不了一会就要回去。   这回去周家,连田姨妈都带着田昕一起去,本来虞老太太不想带她们母女去。田姨妈自己跑过去跟虞老太太说,天天在家挺闷的,想跟着老太太一起出门走走,虞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反正都是一般亲友,跟着去也没什么。   鼓楼大街离陶家很近,都属于平民区,若是以亲友论周大爷这房人跟敬国公府的关系还是挺近的,周大爷虽然自身不太上进,家里仍然给捐了官,虽然是闲差,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官员。会把房子买到这里来,主要是图便宜。   因为闹分家的事,周太太对大房是真心恨上了,除了周大奶奶自己的嫁妆外,就分到两处收益一般庄田。夫妻俩图的就是能分出去不跟周太太一起过,财产之类也就不争了,两口子手上也没什么现银,分到的又是庄田,肯定不能卖的,最后还是周大奶奶从嫁妆中拿出一千银子,周大爷又从周老爷那里借了几百两,这才算把房子收拾好。   平民区的房价相对来说便宜许多,周大爷考虑这房子肯定要住一辈子了,也没敢十分检省,三进的院落,房舍相当新也就没有翻修,却是重新装粉过了,家俱该换的也全部换掉,后头的花园也全新收拾,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看着也是似模似样。   虞家的车驾进了二门,周大奶奶和周大爷一起迎了出来,因为都是至亲,再加上周大爷眼看着也快三十岁的人,在小表妹跟前也不用十分避讳。   寒暄着进了院里,平民区的房舍唯一一点好处就是地方可以大点,房舍修建什么的肯定讲究不了,若是能讲究的早就在贵族区买房了。虞老太太看看房舍建筑,心中为这个大侄子不服,虽然说父母还在,但哪有这么不公平的,这给大房的也太少了。   再看看周大爷和周大奶奶满脸的欢喜,心中随即也释然。他们夫妻所求的也不过是分家单过,不跟着周太太掺和了,其他的反倒是其次。   到后花园里坐下,戏台也己经搭好,周大奶奶前后忙碌着,虞老太太看看旁边侍侯的丫头们,总共就没几个,周大奶奶干的就是管家媳妇的活,心中又是一叹。安排虞家众人坐下,前头敬国公府的人马也来了。   敬国公府上下都看不上周太太,对于周大奶奶分家出去的事表示很赞同,周大奶奶亲自去了,周大太太也带着家中女眷过来了。   周家园子小,周大奶奶请人的时候也都十分留意,大不了分开请,也别委屈了客人。虞家与周家来往甚密,又是至亲,这回便单请了这两家过来。虞家还好,还可以说是人口简单,国公府人口就多了,今天来的又齐全,宴席摆了许多桌。   太太奶奶们一起坐,姑娘们坐一起,虞秋荻又把田昕介绍给周家姑娘们认识,周棋是交际惯了,还是能摆出一脸笑,其他的周家姑娘看田昕的神情多少有点鄙视。   戏听到一半,周棋因与虞秋荻相熟,便借故要逛花园,两人一起到后头走走。周棋就忍不住道:“田太太怎么在你家住着,当年田家闹的那一出,我还以为他们一辈子都没脸进京了呢。”   “田家表哥要参加明年秋闱,因田家不愿收留他们孤家寡人,这才投到虞家来。”虞秋荻笑着说,其实就看田姨妈的作派,田家不收留她也是有道理的。   周棋一脸明白的表情,却是又小声道:“你小心些,听说那位田太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看那位田表妹也不是什么温柔善良之辈。”   “多谢姐姐提点,我记得了。”虞秋荻笑着说。   姑娘们在这里说着悄悄话,前头太太们也一样有悄悄话说,周大太太看旁边席上正与其他姑娘们说话的虞秋芸。因为是庶出的关系,周大太太也就见过她两回,生的倒是够漂亮,但说话举止跟三姑娘比就差远了。不过是庶女,只要不出格也就行了。   “前几天我去赴宴,遇上了年家五太太,与我说起了一门亲事,想让我问问老太太的意思。”周大太太小声说着,实在是小事一件,不值她特意跑一趟,正好遇上了也就说了。   “噢?年五太太……她看上四丫头了?”虞老太太直接说着,年家五房的情况她多少知道,房中一共四子,三嫡一庶,前头三个嫡子都己经有亲事,就剩下一个小庶子。若是剩的是嫡子还可能是二丫头,现在剩的是庶子,那必是四丫头。   周大太太笑着点点头道:“啥事都瞒不过老太太,上回年家二姑娘的成人记时,年五太太就觉得四姑娘很好,想说给家里小三。”   “噢……”虽然是意料之中,虞老太太神情却有那么一点点犹豫。   这门亲事……要说不好肯定说不上,但要多好也很违心。只能说是很正常的嫁娶,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这是自古真理,就像虞秋翎嫁给同样书香门第的嫡子,都说不上高攀之类的。更何况年家一直在走下坡路,尤其是年太太又才在京城闹了一出,年家众人都羞的没脸出门见人。   年家五房的情况倒是说不上差,年五老爷的官职还不算低,关键是年家五房己经有两个成年嫡子了,并且都己经娶妻。年五太太给庶子娶媳妇的心情估摸着就是,庶子嘛,不打不骂给口吃饭养大了,然后再给你说房媳妇,分家的时候分你一两庄田,这就算是好嫡母了。   做为心态正常的名门贵妇,自己日子过的十分滋润,不会没有事欺负庶子媳妇减压工具,至少年五太太做不出这样的事。但要说把庶子媳妇多当回事,那肯定也不能。分家的时候随便给你点东西,意思一下就够了,想有其他想法,门都没有。   要是这个年三爷自己多有出息,能够考中功名,虞老太太绝对不带一点犹豫的。至今为止年三爷没有任何才名传出,只能说是平平淡淡,家庭这样,男人这样,四丫头嫁过去之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不过外乎也就是这样,缺吃少穿应该不至于,富贵荣华只怕是没门了。   周大太太看虞老太太没吭声,脸上也有几分犹豫之色,不由的出声:“老太太的意思是?”   这门亲事说的上是门当户对,人家年五太太也是觉得有个差不多才会开口的。   虞老太太回过神来,想想笑着道:“我怎么会不同意,这是门好亲事。”   虽然说不上好,但若是拒绝了这门亲事,再给四丫头说亲,也未必比这门亲事强。本来就是门当户对的亲事,又不是虞家自己多强,要是虞秋元中了状元,那还能拿拿乔,就虞家现在这样,庶女也就只能嫁成这样,硬想着孙女嫁的好,那也不现实。   周大太太听得这话高兴起来,又看向旁边坐着虞大太太,虽然虞家是老太太当家。但四姑娘的嫡母就在旁边坐着,自然也要问一句:“大太太觉得如何?”   虞大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只得笑着道:“自然是好亲事。”   倒不是因为年家这门亲事多好,而是四丫头跟着出了两趟门,就有人上门提亲,可见姑娘家还是要常跟着行走才好,多让太太奶奶们见见,人家才知道你家有这个姑娘。想想被禁足的亲生女儿,成天关在家里,何时才能有好亲事。   周大太太听得高兴起来,便道:“老太太和太太都愿意,那我就派人给年五太太回话了。”她也说不上媒婆,简单来说就是代话的,高门大户都讲面子,若是冒冒然去提亲,万一被拒绝了脸面上也下不来,那不如先让相熟的相亲去问问人家的意见,若是那边也说好,男方这边再派人来提亲,那就顺理成章了。   虞老太太笑着点点头,又道:“劳你费心了。”   “老太太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四丫头能嫁个好人家,我也高兴。”周大太太笑着说。   在周家玩了大半天,半下午时虞家和周家众人也都要回去了,周大奶奶把众人送出去,嘴里还说着要多过来玩。虞老太太和周大太太都笑着答应了,这才各自上车回去。   车驾回到虞家,虞老太太的精神看着很好,又因为四丫头的亲事订下来,心中放下一件心事。回到正房之后又拉着众人说了一会话,这才各自散去。   虞秋荻有心想去看看小陶氏,随即又觉得不妥当。刚回到小跨院里,奶妈便把齐老太太的信拿来了。虞秋荻压在书案上,却没有马上拆看,丫头们侍侯着换了衣服洗了脸,便把墨晴叫过来,道:“你去看看二奶奶,代我向她问好。”   “是,我这就去。”墨晴笑着说。   墨晴转身去了,虞秋荻这才拆开齐老太太的来信,齐老太太的身体很好,表妹事件己经解决,是齐瞬庭自己解决的。先是吓唬又是给钱,表妹一家终于怕了,拿了五百两银子离开金陵,至于那表妹也己经嫁人。   以齐老太太的眼光看,这件不算太圆满,那五百两银子完全是不该给的。又不是齐瞬庭自己把人拉上床的,敢这样陷害,就该承担后果。   不过齐瞬庭这样的解决方式,齐老太太也并没有哪里不满意。她当初看中的就是这房人的心慈面软,心肠软的人对谁都软,也未必是坏,有时候想想像她这般强势不饶人也未必全是好事。五百银子对于侯府来说太小意思了,能这样把事情圆满解决也好。   虞秋荻看完心中多少也松口气,倒不是那个表妹事件多难解决,而是齐瞬庭把事情解决了。心软可以看做优点,但也是致命缺点,好人若是过份那就是烂好人。尤其是需要在外头撑台面的男人,若是撑不过来,那女人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用钱来解决问题,多少是看在齐二太太脸面上,毕竟那是她的亲戚。若是不管不顾只管打出去,让齐二太太情何以堪,这样的解决方式她倒是满意。   提笔写回信,信写到一半就见墨晴气冲冲的回来了,虞秋荻有几分好奇,小陶氏难道会给自己的丫头气受,完全不合常理。问道:“这是怎么了?”   墨晴是一肚子火气,看到虞秋荻马上开始告状,道:“我奉姑娘之命去看二奶奶,刚走进院门就听到里头有吵架的声音,我听得奇怪就站住听了一会。姑娘是怎么也想不到,是谁到二奶奶屋里闹事的?”   虞秋荻想了想道:“听说大嫂子把身边两个陪房丫头给哥哥当了通房,怕是这两个通房吧。”若是大陶氏去闹,墨晴也不敢如此生气。   墨晴倒是怔了一下,道:“姑娘也去了?”不然如何能知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虞秋荻笑了起来,大陶氏看小陶氏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了,只是不久前才和解,若是自己再出头找小陶氏的麻烦,那也太蠢了些。会想把自己丫头抬成通房,本身就有分小陶氏宠爱之意。今天正巧所有主子都不在家,只有小陶氏在家,两个通房去闹事,大陶氏正好可以推个干净。   墨晴一脸佩服的看向自家姑娘又道:“两个通房说话真难听,根本就是指着二奶奶的脸骂,二奶奶身边的丫头婆子都委屈的不得了,二奶奶却是在床上躺着,只是淡淡然听着,好像没事人似的。”   “二嫂素来很有度量。”虞秋荻一点都不意外的说着,小陶氏有没有度量她不知道,不过小陶氏绝对能忍。被人当面打了耳光还能笑出来的主,就是被骂上一天,估计小陶氏连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   至于动手,小陶氏身边也是有丫头婆子的,两上通房过去,人数上并不占优势,再者家里还有管事媳妇在,打起来那两个通房肯定占不到便宜。   墨晴看到自家主子这个反应,不自觉得心虚起来,低头说着:“后来我在外头听着实在听不下去,就进屋去……”两个通房看到她进来本来是不怕的,结果她好像太凶悍了,两个通房看讨不到便宜便走了。   虞秋荻听得笑了起来,看出墨晴这是怕被自己责罚,笑着道:“何错之有,通房也不过是丫头之流,嫂子的丫头敢跟小姑子的丫头拌嘴,本来就是她们的不是,更保况此时本来就是她们理亏。大房的通房跑到二房奶奶屋里闹事,闻所未闻事,真捅出来,大嫂还得给二嫂陪不是呢。”管教下人不利,本来就是主子失职。   墨晴听主子如此说,顿时理直气壮起来,马上建议道:“那姑娘不如把此事说给老太太知道,大奶奶也未免欺人太甚。”   “胡说什么,你见过哪个未出阁的姑娘去管哥哥房里事的。”虞秋荻斥责着,小陶氏并不需要帮助,她会忍下来自有她的道理,等她不想忍的时候,她的反击必然是一击必中。   墨晴当即不敢吭声了。   虞秋荻提笔继续写信,写完用信封封好,想到己经下午也没马上寄出去,只是压在案上,又对墨晴道:“明早让婆子送给管事的。”   “是。”墨晴小心应着,看虞秋荻神情缓合了,又道:“刚才去看二奶奶的时候,路上听到老太太屋里的两个丫头正议论。说年家五房向四姑娘提亲了,老太太己经答应了。”   “年家五房?”虞秋荻想了想,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这门亲事虞老太太肯定会答应,虞老太太向来务识。但安姨娘会不会答应就不得而知了,就是安姨娘不答……不是还有虞大太太,虽然虞大太太笨了点,不是还有田姨妈在侧吗。   唉……   ---------------------------   在周家时,虽然周大太太跟虞老太太说的是悄悄话,身边丫头们听的清楚,还有田姨妈听得更清楚。到下午回家,虞家众人己有一半人知道,虞秋荻先得了消息。晚饭时分虞秋芸这个当事人也终于知道了。是丫头悄悄过来说的,虞秋芸正跟安姨娘屋里坐活计,丫头说完虞秋芸也愣住了。   倒是安姨娘反应过来,拿给丫头五钱银子当赏钱。等丫头出了屋,安姨娘就一脸愤恨的:“这个年家也真是,怎么好好的要过来提亲!”   年家五房的三爷真说不上多好的亲事,至少离安姨娘和虞秋芸的目标相差很远,一个不受宠也没什么才能的庶子,可能分家时只能得到两处庄田。按安姨娘原本想的怎么也得个嫡子才是,要么就是有才的庶子,女儿嫁过去了多少有点依靠。   像现在这样,要人没人,要才没才,嫁过去了这一辈子能过多好。尤其是安姨娘只有这么一女傍身,若是能嫁的好了,她以后也能有个依靠。   虞秋芸心里也顿时没了主意,她虽然有些小聪明,说到底不过十三岁的少妇,又凡事听安姨娘的安排。而且在她看来年家的亲事真说不上好,不过是过的去而己,别说跟虞秋荻比不得,就是跟虞秋翎初嫁时寻的曾家也差多了。   又听安姨娘如此说,心里更不知道如何办好,道:“刚才那丫头说老太太己经答应了。”在这个家里虞老太太答应的事那就是圣旨,哪个敢去反驳。   安姨娘手里捏着帕子,道:“就是老太太决定了,不是还有老爷吗?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女儿的婚事总要当爹的做主才是。”   做为虞老爷的姨娘,虞老太太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自然也不会责骂她。在虞老太太意识里,安姨娘就是儿媳妇身边的下人,就是有哪里不好直接让儿媳妇去管,实在不行还有管家娘子呢,她这样的尊贵怎么会跟儿子的婢妾一般见识。   也因为从来没有被骂过,甚至于见到虞老太太的时候都少,安姨娘总觉得虞老太太待她还是不错的,其实这真的是个错觉。   话是如何此说,虞秋芸心中仍然觉得不太安心,实在是觉得这个爹实在是指望不上,要说在虞家的地位,只怕虞秋元都比虞老爷更有发言权些。但此事若是想改变,也只能改望着虞老爷了,便道:“若是能说动父亲自然是最好的,但若是……老太太生气,把我跟二姐姐一样禁足起来怎么办?”她只是出了两趟门就有人提亲了,这就是出门的好处,若是禁足了,哪里去找好亲事。   安姨娘道:“你与二丫头哪里一样,她是自己蠢在外头犯下了大错,老太太这才罚的。现在只是我去求老爷,总是关上门自己家的事,不管怎么样也不会传出去。”   虞秋芸觉得有理,心里却还是有点犹豫。若是推掉这门还有更好的亲事等着她,那自然是推掉的好。若是推掉之后只能摊上更差的,那还不如原来那一个。但以后会怎么样,谁又能知道。   安姨娘素来是行动派,对于如何讨好虞老爷她更是得心应手,安姨娘估摸着虞老爷要回来了,便打发丫头去前头去等着,虞老爷回家先是去虞老太太那里,然后再是回房。也会到虞大太太屋里坐坐,直接进她房的时候也有。若是特意去叫,肯定能叫的过来。   安姨娘与虞秋芸屋里坐着,等了好一会仍然不见虞老爷过来,倒是打发的丫头回来了,低头小声道:“回禀姨奶奶,老爷回了……”   “老爷人呢?”安姨娘脸色难看起来,丫头是越来越不中用,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过来。   丫头缩缩肩膀,低头说着:“我本想过去的,结果遇上……太太身边的丫头,丫头说四姑娘的婚事订下来了,太太要与老爷好好说说,便把老爷叫走了。”   安姨娘和虞秋芸的脸色顿时变了,若是虞大太太先与虞老爷敲定了,想让虞老爷再改口只怕就难了。说起来也怪,虞大太太怎么对婚事变得如此积极了,虞大太太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她们母女不闻不问。也亏得安姨娘得宠,不然日子不知道难成什么样。   “太太突然叫走老爷……”虞秋芸忧心起来,虞大太太这个嫡母对她可是没有一丁点关爱之心的。   安姨娘捏着帕子想了想对丫头道:“你去太太屋里,跟老爷说我病了,请老爷快来。”   丫头脸上有几分胆怯之色,只是站着也不敢去。虽然说安姨娘得宠,但太太毕竟是太太,姨娘的丫头公然到太太屋里叫人,若是太太责罚起来……   安姨娘看到丫头不动,怒火全面暴发起来,上前抬手两个耳光甩到丫头脸上,嘴里骂着道:“你到底是谁的奴才,我支使你还敢不动,我要你何用!!我这就叫管事的来,我就是别的本事没有,想换个丫头使唤还容易着呢。”   丫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当即跪下求着道:“姨奶奶饶命,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着就要往外走。   “回来!”安姨娘大声喝斥着。   丫头赶紧退了回来继续跪着,哭的满脸泪痕,嘴里一直说着:“姨奶奶开恩,以后再也不敢了。”安姨娘只要跟管事的说一句,只怕她的接下来的命运要么是发卖,要么就是随便配人。   安姨娘两个耳光甩出去,仍然觉得心头火起,旁人就算了,自己的使唤的丫头也怕虞大太太怕成这样,她如何不生气。   “哼~~也不想想老爷天天进的是谁的门,我是没本事养儿子,对太太自然要客气小心。但就是再小心,你这些个毛丫头也别想爬到我头上来,我想让你们死容易着呢。”安姨娘怒气冲冲的说着。   虞秋芸在旁边劝着道:“母亲消消气,为这些蠢东西气坏了东西实在不值的。”   安姨娘看看虞秋芸这才觉得缓过气来,看看下面跪着丫头脸上的两个大耳光,便后头对自己身边另一个小丫头道:“你去叫老爷,只说我病的厉害,若是叫不过来,你跟她一起给我滚。” ☆、42   凭良心说虞大太太不能列为恶毒嫡母一类,对比一下陶家太太和田姨妈,虞大太太几乎可以当天下嫡母的榜样了。对于庶女虽然是不管不问,但也没缺吃少喝,更没有朝打暮骂。想法不过是,不是我生的,我不管就是了,却不会虐待。   虞秋芸在虞家的各方面待遇,跟嫡女比还是差一点的,不过有安姨娘补贴着,虞秋芸在虞家日子过的也算舒服。其实也就是因为日子舒服了,对年家的婚事也就看不上了。若是换成陶家女儿,陶太太若是能给庶女订下门当户对的亲事,还另外给置办嫁妆,都能高兴疯了,哪里还敢挑三捡四。   周大太太保媒,虞老太太答应,虞大太太虽然有点不高兴虞老太太还继续把二姑娘禁足,但对四姑娘的婚事本身,她没什么看法。虞老太太都同意了,那就准备嫁妆嫁出去好了,嫁的又是庶子,年家肯定不会大手笔下聘,虞家随便给点陪嫁也就行了。   田姨妈却不这么想的,田姨丈风流,她跟妾室姨娘干了大半辈子,有的是方法和手段折腾。尤其是四姑娘的亲娘还活着不说,安姨娘还是那么受宠,若是以后四姑娘嫁的好了,安姨娘的腰杆只怕会更硬了。   “年家五房的亲事说不上好,那位年三爷没听说有什么才名。”虞大太有几分疑惑的说着,田姨妈说的不希望庶女嫁的好道理倒是能明白,那位安姨娘实在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年家五房的亲事只能说很一般,安姨娘想凭着这个挺起腰杆来还差的远。   田姨妈笑着道:“就因为这个妹妹才要小心才是,你想啊那安姨娘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能够依靠的也就是这个女儿。现在得知将要许配这么一门亲事,心里如何愿意。那安姨娘在家里凡事说不上话,唯独在妹夫面前很得宠,若是想把这门婚事搅了,肯定会找妹夫说的。”   虞大太太当即笑了,道:“这是老太太亲自定下来的婚事,又不是我定下来的,我倒不信老爷真能做得了老太太的主。”虞老爷去找碰一鼻子灰都是小事,弄不好还要找一顿骂。   “妹妹啊,不是当姐姐的说你,有时候你就是太省事了。丫头姨娘本来就该你去管,一个庶女的婚事若是让妹夫去找老太太,你这个当家太太的脸面往哪里搁啊。”田姨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着,又道:“不要觉得姐姐说话不中听,你婆婆时常说你,也是你因为太软弱,管家不严之故。一个庶女的婚事,嫡母做主即可,若是任由妹夫去找老太太,老太太岂不是要怪你管不好房里人,安姨娘再怎么样也是你手下人。”   虞大太太猛然明白过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她做为虞家的主母,安姨娘的顶头上司,这事本来就不应该闹到虞老太太那里去。她做为当家主母,若是任由妾室闹到婆婆那里,她的脸面往哪里摆。   田姨妈又道:“这回亲事本来就是虞老太太定下来的,那贱妾若是来闹,借着这回的由头,狠狠把她整治一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嚣张。”这跟虞大太太主动挑事还不同,姨娘敢找事,那灭掉没商量。反天这回是怎么样都占理,收拾一个婢妾,还不跟玩似的。   虞大太太觉得十分有理,这些年来安姨娘虽然不敢在她面前放肆,但有这么人在身边,她是怎么看都觉得碍眼。再加上虞老爷护着那贱婢,虞大太太确实没有怎么着过安姨娘。不过因为与虞老爷的夫妻感情早就没了,全心全意指望着儿子,多少也就觉得无所谓。   田姨妈现在给她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她顿时觉得不错,有机会狠狠收拾一下安姨娘,也正合她的心意。心中顿时巴不得安姨娘快点过来挑事,却不由的道:“若是安姨娘母女完全听从怎么办?”   田姨妈笑了起来,虞大太太的脑子怎么就转不过来圈呢。道:“这样岂不是更好,四姑娘嫁入年家五房,一没权二没势,嫁妆再准备的少点,就这么平平淡淡一辈子,安姨娘如何能得意起来。至于想收拾她,一个婢妾,等四姑娘出了嫁,她人也老了,你捏死她不就跟捏一个蚂蚁似的,寻个错处直接发卖了,还能换几两银子呢。”   “姐姐说的是。”虞大太太听得深合心意,以前是她不计较,放任安姨娘和四姑娘,她们才得安生,若是自己真与她计较,想收拾起来容易着呢。   田姨妈见虞大太太上道,心里也十分高兴。虽然说为了自己的利益,她会算计虞大太太,但若不是关系自身利益时,她也得意帮虞大太太一把,毕竟她们是亲姐妹。虞大太太没吃过姨娘亏,田姨妈却是吃过,心里恨不得把她们全部灭掉了才好。   “这事瞒不住,安姨娘母女肯定会得到消息,只怕会等着妹夫从衙门回来就要合计。我看不如这样,妹妹派丫头去前头等着,等妹夫下了朝,从老太太那里回来之后,就让丫头叫妹夫过来。先与妹夫说了四丫头的亲事,就说是周大太太保的媒,老太太也同意了,自己这个嫡母要与虞老爷商议一番。”   虞大太太听得连连点头,觉得这个理由再恰当不过。   田姨妈只怕虞大太太哪里又想错了,干脆把细节也说了,道:“等你与妹夫把说完全部敲定了,安姨娘就是再吹枕边风,虞老爷若是不同意就算了。他若是真被说动了,妹妹就有足够的理由发作,上头老太太同意了,自己这个嫡母也同意了,甚至于都跟虞老爷商议好了。一个婢妾闹着不同意,她算是什么东西。现在四姑娘还没嫁出去,你也别说赶她出去的事,免得四姑娘过来求情,老太太也是个心软,只怕此事成不了。你只说要狠狠打安姨娘一顿,那时就是四姑娘再求情,老太太只怕也不会理会。”   虞大太太听得更是点头如捣蒜,对于田姨妈的智慧十分佩服。在田姨妈眼里只把安姨娘打一顿心里未必能解恨,但在虞大太太心中把安姨娘狠狠打上一顿己经十分解气,至于把安姨娘赶走之类的,在田姨妈说之前,她其实都没想过。孩子都生了,如何赶的走。   “我这就派丫头去前头等着。”虞大太太说着,她跟虞老爷虽然感情不怎么样,但做为正室,还生了虞家唯一的儿子,家中事宜虞老爷并没有下过她的脸。   田姨妈看叮嘱的差不多了,再加上这事本身就没什么难度,这种情况下虞大太太要是吃了亏,那真可以一头碰死了。便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也就回去了,你好好跟妹夫说话。若是安姨娘真要闹起来……正好借着这回闹,你也可以省点钱。”就是四姑娘的婚事维持原样,这样闹一出,虞大太太也有理由苛扣她的嫁妆。   “还是姐姐有智谋。”虞大太太真心说着,其实以前在家时,田姨妈都是十分聪明的,出嫁之后更是丝毫不减。   田姨妈听得只是笑,什么智谋不智谋,她只是没虞大太太命好而己。一个看似厉害婆婆其实心软的婆婆,万事不管却也不惹大祸的丈夫,更重要的是她生了虞家唯一的儿子,这个儿子还非常能干懂事。   处在这种环境下,若是日子还能过不好,那天下至少得有一半女子得去撞墙。就是虞大太太现的生活,田姨妈看着也无比羡慕。   虞大太太送田姨妈出了屋,心里盘算着田姨妈的话,想到能狠收拾一番安姨娘,她心中十分畅快。同时也有点小紧张,这种事情她还是头一次干。小坐了一会,喝了杯茶,虞老爷就进屋了。   虽然虞老爷不常来虞大太太这里,但他来了,丫头上前侍侯着把外衣脱下来。不等茶端上来,虞大太太就直接道:“我特意派人叫老爷过来,是今天出门时与敬国公夫人遇上,她给四丫头保了个媒,老太太己经同意了。”   虞老爷听得怔了一下,忙问:“是哪户人家?”他膝下三女一子,要说亲近最亲近就是四丫头。正常情况下爹该跟儿子亲近,只是虞秋元对这个老爹心里不太看的起,自有玩处,父子见面的时候也不是很多,多少有些生份。   倒是四姑娘跟着安姨娘一处住,见的时候最多不说,四姑娘也是急力讨好他。父女感情十分深厚,再加上安姨娘一直在他面前说着,要给四姑娘说个好人家,他倒真放在心上了。   “是年家五房的小三,也是庶出的,跟四丫头倒也相配。”虞大太太说着。   虞老爷脸上顿时失望起来,道:“是他啊,也不是多好的亲事。”   虞大太太却是不爱听这话,冷哼着道:“不是多好的亲事?老爷原本打算给四丫头说什么亲事啊?”自己亲生女儿还被禁足着,虞老爷不管不问,一个庶出的丫头倒是上心了。与年家五房的亲事怎么说的上是门当户对,真以为四丫头是凤凰蛋呢,还在这里挑三捡四的。   虞老爷听出虞大太太语话中的嘲讽之意,心中也有几分不耐烦,道:“年家五房的三爷我是见过的,人才一般,相貌也一般,看着还有些过于木讷了。上头又有两个嫡子兄长,本来就不受重视,四丫头嫁过去能过的多好。京城未成婚的公子哥许多,四丫头满可以寻个更好的。”   虞大太太听得心头火起,道:“那依老爷的意思要给四丫头说多好的亲事,潘安之貌?子建之才?我说句不好听的,京城未成婚的公子哥就是再多,与四丫头又有什么关系,人家能看的上四丫头吗。不过是虞家的一个小庶女,依着我说,年家五房能看上四丫头,那就是四丫头的福气了,再去求其他的,只怕这点福气也没有了。”   虞老爷听到这话心中更是不悦,尤其是虞大太太一口一个庶出,没人能看的上。就是庶出那也是他亲生女儿,而且还是儿女中与他最亲近的一个。便道:“你是她的嫡母,不好好为她寻亲事,倒在这里先嫌弃她了。”   “我哪里嫌弃她了,难道她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成。”虞大太太说着,她根本就是实话实说,家世相当,然后庶出配庶出,这门亲事虞老太太都没挑出毛病来,就是保媒的周大太太也是觉得有个差不多才开的口。   虞大太太虽然自觉自己说的是实话,虞老爷听得却是心中火更大了,偏偏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虞大太太。一时间气哼哼的坐着,也不说话了。   虞大太太看虞老爷不说话了,自己也把气平了平,又想到田姨妈叮嘱她的话,便道:“今天下午周大太太特意向老太太保的媒,我和老太太都是一口答应下来的,年家的媒婆只怕明天就要上门了,老爷,你看要如何办吧。”   虞老爷听虞大太太如此说,虽然心中十分失望,但既然是母亲做主答应的,又是敬国公夫人保的媒,若是不允只怕虞老太太那关过不去。只得妥协道:“既然老太太同意了,那就这么着吧,你看着操办……”   “老爷,老爷……”门外突然传来小丫头尖叫的声音,往里头喊着道:“安姨奶奶身子不适,   求老爷过去看看……”   小丫头话音刚落,随即传来耳光以及丫头的斥骂声:“你算是什么东西,己经告诉你老爷和太太正说话,在这里大喊大闹的,看不打烂你的嘴。”   虞老爷听出是安姨娘身边丫头的声音,忙起身过去看,挑帘子出屋,只见虞大太太身边几个丫头正狠打着小丫头,脸都打肿了。喝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虞大太太也跟着走了出来,却是冷哼着道:“丫头不懂事,若是不好好调教,怎堪使用。”   虞老爷本来就偏心安姨娘,听到这话就心中不愤,道:“再不懂事也没有这样随意打骂的,我们虞家什么时候如此刻薄过。”   几个个丫头看到虞老爷和虞大太太出来就停了手,又听虞老爷如此说便跪了下来,一个个低着头磕头求饶道:“冲撞了老爷,太太,求老爷开恩。”   “哼!!”虞老爷冷哼一声,又问小丫头:“姨奶奶怎么了?”   小丫头低头哭着道:“姨奶奶突然说口心疼的厉害,己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四姑娘害怕便命我来请老爷。”   虞老爷听得自己心肝身上不好,又与虞大太太刚才拌了几句嘴。正在气闷中,此时哪里还去管虞大太太,抚袖跟着小丫头走了。旁边虞大太太却是气的几乎七窍生烟了,她本来还没有那么恨安姨娘。现在安姨娘倒是真上脸了,敢来她屋里来叫人,真以为巴上虞老爷就能上天了。   虞老爷跟着小丫头到了安姨娘房中,安姨娘此时己经在床上躺着了,几个丫头在旁边侍侯着,旁边却不见虞秋芸。虞老爷走到床前,安姨娘一手捂着胸口,一口抹着眼泪道:“老爷,老爷,你终于来了,刚才吓死我了。”   虞老爷忙在床边坐下来,一脸关切的看向安姨娘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心口疼了起来?”   “老爷,当日你答应我的事都忘了吗,说好的,四丫头的亲事要老爷亲自挑选,必然是个人品家世都过关的。”安姨娘抹泪哭着,万分委屈的道:“现在太太给四丫头寻了这么一门亲事,四丫头将来要如何办好啊。”   虞老爷顿时觉得头大起来,他当日是答应过四姑娘和安姨娘,但他一个男人家,如何跟妇道人家一起说亲事。原本想的是四丫头还小,总是能拖上几年的,谁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提亲了,偏偏虞老太太就答应了。   安姨娘看见虞老爷没接话,只以为自己美人计不中用,继续哭着道:“老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她嫁的不好,你让我以后怎么活啊,我不如现在就去死了,我们娘俩到了阴司还能有个照应。”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去拿剪刀。   虞老爷连忙把她按住,为难的道:“此事是周大太太保的媒,老太太己经答应了,我做儿子的如何敢违逆母亲。”他何尝不想让四丫头嫁的好点,只是虞大太太还好说些,但虞老太太都答应了,他能怎么办。   安姨娘听出虞老爷话里还有回旋余地,忙道:“这只是口头答应而己,再者上头二姑娘还没有订亲的,没有姐姐没订亲,妹妹倒是先订亲的道理。老爷到底是四姑娘的父亲,不比旁人,周大太太问时老爷又不在身边,老爷又没说过要同意。就是老太太那边也好给周大太太说话,只说老爷你己经看好一门亲事,难道周太太还会说什么吗?”   虞老爷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这么说也勉强算是个理由。只是亲事是虞老太太答应的,说让她反悔只怕不容易。   安姨娘只怕虞老爷动摇,真把虞秋芸嫁入年家五房,那她这辈子就真没什么依靠了。继续哭着道:“老太太是再明白不过的,又是亲祖母,那样的疼四丫头,只要老爷过去好好跟她说。凭四丫头定能找到年家的亲事更好的,上头又有姐姐没说亲,趁着年家的媒婆没来,赶紧推掉了,再给四丫头寻好的。”   虞老爷觉得有理,主要是他心里也觉得年家五房的并不是什么好亲事。想到刚才虞大太太也跟她说起此事,便道:“我先与太太商量。”   安姨娘忙道:“老爷何必去碰太太的钉子,再说家中的事大小事务都是老太太做主,只要老太太同意了,太太难道还会说不同意不成。”就凭虞大太太那样的软性,又能怎么样。   “也是,只要老太太同意了,这事也就成了。”虞老爷说着,刚才在虞大太太屋里,夫妻两个差点都没吵起来,再过去与她商议只怕也是吵架,真不如直接饶过她,只要虞老太太点头,此事没有不成的。   安姨娘此时也不心口疼了,开始催着虞老爷去虞老太太那里讲情,道:“老爷不如现在去,若是老太太不允了,直接打发婆子给周家送了消息,弄不好周大太太还没把消息说给年家呢,到时候也就不用担个反悔的名声。”   虞老爷虽然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但看安姨娘如此急切,他也想着四丫头寻个更合意的。此事不成最多也就是被虞老太太骂上一顿而己,亲母子两个,也不会怎么样,便道:“那我这就去老太太那里,看看老太太怎么说。”若是虞老太太执意要与年家做亲,他也只能答应。   安姨娘连连点头,虞老爷去了总有一线希望,要是不去说,这事也就死了。   虞老爷起身去了虞老太太屋里,那边虞大太太屋里己经接到消息,若是换成平常虞大太太可能就不当一回事了。四丫头又不是她生的,嫁谁都能跟她没关系,虞老爷想怎么着让他去就好了。但今天田姨妈跟她说了这么多,这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地位。   再加上与虞老爷又拌了几句嘴,现在得知虞老爷直接去了虞老太太房里,根本就把自己这个正室当成摆设,心里的火是压都压不住。她是不像田姨妈那样会算计,但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当家太太,她的权利总是有的。   “把安姨娘那个贱妾给我拖过来。”虞大太太直接对身边的婆子说着。   心腹刘喜家的看出虞大太太的怒火,不由的上前道:“太太先消消气,处置个姨娘还是个简单的事,何必……”   “哪来的这么多话,我让你们拖人就去给我拖,看我今天不打死她!!”虞大太太吼着说,又道:“我倒要看看我还是不是这个家的正室太太,一个贱妾也敢议论姑娘的亲事。甩开我这个嫡母不管,听贱妾的几句话,直接去找老太太,真以为我是死的吗!!”   刘喜家的看实在拦不住,再加上今天这事确实是安姨娘的错,虞大太太若是真借此事把安姨娘打死了,还真挑不出多大的错来。只是虞老爷这些年的夫妻情份,只怕此时也就到头了。更何况虞大太太还有一个护身法宝在,此时吃不了亏。   带上婆子去了安姨娘住的小院,刘喜家的心里多个心眼,她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转了个弯到前头书房去了,为了保险期间,得把虞大太太的护身法宝请过来。   几个婆子冲进安姨娘正房时,安姨娘正在屋里坐着,虞秋芸也在旁边,母女两个正合计着虞老爷这一趟的结果如何。就见几个婆子直冲过来,虞秋芸愣了一下,安姨娘也吓了一大跳,却是喝斥道:“什么东西也敢乱闯我的屋子。”   几个婆子可是不管这些,一左一右上前架住安姨娘,就往外拉。安姨娘顿时尖叫起来,虞秋芸也吓傻了,上前就去拉婆子,嘴里惊恐的说着:“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太太要请姨奶奶过去说话,姨奶奶请吧。”婆子说着,然后又对虞秋芸道:“与姑娘不相干,姑娘好生在屋里坐着。”   安姨娘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虞大太太突然强硬起来了,但这样的架式看也知道没有好果子吃。便对虞秋芸喊着道:“快去找老爷,快去找老爷……”现在只有虞老爷能救她了,不然她的下场……   安姨娘被几个婆子架着越拖越远,虞秋芸此时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往虞老太太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哭,嘴里喊着道:“父亲,父亲,你快去救救姨娘……”   从安姨娘院落到虞老太太院落,比到虞大太太院里远的多,虞秋芸又是边哭边跑,路边的丫头仆妇无不侧目而视,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肯定是出事了,消息瞬间传遍全府。   等到虞秋芸哭着跑到虞老太太院落里时,尖叫的声音连旁边小跨院里虞秋荻都听得清清楚。本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做为未出阁的姑娘,围观都不行的。但现在是身为一妹的虞秋芸过来哭闹,只怕事情是真大发了,这时候肯定不能躲着不出门。   穿好外衣,虞秋荻带上墨晴赶紧出门,踏出小跨院时,虞秋荻不自觉得往田姨娘母女的住处看了一眼。心中十分感叹,这田姨妈果然是不负搅屎棍之名。 ☆、43   虞秋芸哭喊着进入虞老太太正房时,虞老爷正跟虞老太太说着四姑娘的亲事,虞老爷也不提安姨娘,只说是虞大太太跟她说过之后他觉得这门亲事不大好,想过来与虞老太太再商议一番。   虞老太太听得本来就有几分不高兴,道:“四丫头与年家五房的三爷,怎么也说的上是门当户对,本来就是庶女,就是想配人家嫡子,人家如何会愿意?”   “京中有庶子又不止年家五房一家,打听着哪家男儿争气上进,若是能中功名就更好了。”虞老爷陪着笑脸说着,庶出在名份上己经失了先机,总要自己争气,以后才有好日子过。   虞老太太叹气道:“你想为四丫头寻门好亲事,确实是慈父之心,但是做亲事也得讲究量力而行。女儿家是比不得男儿的,按你说的,能中功名,有本事的嫡子,人家大可以娶嫡女进门。就是娶不到嫡女,也可以让高门下嫁庶女,如何能看的上四丫头。”   男人可以考科举,可以得功名,可以立一番事业,在这上面嫡庶都是一样的。真有本事的男人,在朝廷上翻云覆雨都可以,只要能够功成名就,别说嫡女庶女,就是尚公主都是有可能的。按照虞老爷想的,给四丫头寻个这样,虞家倒是十分愿意,关键是人家男方愿意吗。   婚姻大事本来就是讲究的门当户对,年家五房这门亲事,是说不上多好,但也说不上多差。四姑娘这样的情况,若是推掉了,以后有可能找到好的,但也有可能找的更不如。更何况她己经答应周大太太,如何能改口。   “母亲,可以跟……”虞老爷话音刚落,就听到四姑娘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虞老爷和虞老太太都惊了一下,不等他们起身,虞秋芸己经抹着泪狂奔进来,嘴里说着:“老爷快去看看,太太太要把姨娘打死呢。”她是真的吓坏了。虞大太太突然间如此发飙,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平常虞大太太最多也就是冷哼几句就算完了。突然派人直接把安姨娘拖走了,那架式看着真像要打死安姨娘。   虞老爷听得大惊,虞老太太却是愣了一下,主要是觉得很意外,虞老爷的内院一直很太平,小摩擦当然有,相对来说却是很平静的。安姨娘虽然闹了些,但她没有儿子,虞大太太也很省事,主母省事,事非自然就少了。   虞秋芸哭的花容失色,程妈妈见状连忙过去扶住她,虞老爷一脸焦急就要往外走,虞老太太却是问虞秋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虞秋芸哭着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与姨娘好好在屋里说话,太太就突然派了婆子过来把姨娘拖走了。”   虞老爷听得如此说,再也坐不住了,对虞老太太道:“儿子这就去看看。”   虞老太太心中是又气又急,又怕家中出事,忙道:“我去看看。”   虞老爷和虞老太太忙着往外出,此时虞秋荻带着丫头过来了,两个长辈此时也顾不上她。主要是虞老爷心急,只怕自己爱妾吃了大亏,虞老太太也不敢走的太慢,怕虞老爷先头过去了,处理错了,惹出更大的事来。   虞秋荻恭敬的站在到一边,哪里敢去拦长辈的路。倒是虞秋芸要跟着一起过去时,虞秋荻却是上前拉住她,低声说着:“老爷和老太太都去了,妹妹先别过去了,你看你现在这样,丫头婆子看到岂不是笑话。”   虞秋芸却是哪里顾的上,道:“我得去看看姨娘。”安姨娘可是她亲娘,虞大太太那样,还不知道会把她怎么样。   “老爷和老太太都去了,姨娘不会有事的。”虞秋荻说着,虞大太太说起来并不是坏人,她对安姨娘也就是恼起来想打几下而己,不可能直接拿绳子勒死安姨娘。只要不是恨的太深,杀人放火的事虞大太太目前来说干不出来,这是个人本性问题。   以时间来算,现在虞大太太正打着安姨娘,打都打了,谁也揭不下来。只要虞老爷和虞老太太去了,那必然不会打了,虞秋芸没有必要跟着过去。   话是如此说,虞秋芸却如此能听进去,十几年母女之情可不是假的。哭着道:“三姐姐不知道,今天太太发了好大的脾气……”   “太太何故突然发脾气。”虞秋荻一脸感慨的说着,不等虞秋芸回答,就拉住虞秋芸的手叹气道:“我说句不好听,妹妹别见怪。姨娘对你之心是再诚不过,但是这个所谓的好,有时候未必是真好,妹妹该有自己的主意才是。”   身边现成的例子就是二姑娘,虞大太太的亲闺女,若说虞大太太故意坑害她,那肯定是鬼扯的。但实事是,现在二姑娘被禁足了。更极端一点的就是周太太,肯定是真心想为周林好,结果弄得周林家破人亡。   有时候为人子女者真的不能愚孝,盲目听从父母之言。得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不然摊上一个明白父母,子女这辈子还好。但若摊上一个坑儿的,比如周太太那种,子女这辈子就都完了。   “我……”虞秋芸说不出话来,其实当时她自己也在犹豫,年家五房的亲事只能说是一般般,还没有到必须推掉的地步。   虞秋荻低声又道:“妹妹就在老太太屋里歇着吧,我陪着妹妹,姨娘那边也许会吃点亏,但不会有大事。”若是不去看,只怕结果还更好些。   这回冲突,必然是虞大太太完胜,安姨娘是肯定要倒霉的,虞秋芸这一路狂奔过来本来就己经大错,这回若还是跟着去找倒霉,只怕她真要倒大霉了。倒不是因为虞大太太多占理之类的,而是妻妾之争到了如此地步,谁对谁错根本就不重要,关键是谁手里有王牌。虞大太太手里有一张绝胜王牌,只要打出来,虞老太太都没办法。   虞秋芸本来有点犹豫想留下,又听虞秋荻说安姨娘要吃亏,心里如何能平静下来,忙道:“谢谢三姐姐好意,但我如何放心的下姨娘,我真要过去看看。”   虞秋荻心里轻轻叹口气,虞秋芸放不下安姨娘是人之常情,毕竟是亲娘。不过……做为姐妹言尽与此,她既然想去,那就随她意吧。放开虞秋芸的手,也不再出言阻止。在虞秋芸走出去之后,虞秋荻带着丫头回了自己的小跨院,姑娘家是该远离的事非的,尤其这回还是大伯房里的事,她还是老实在自己屋里呆着吧。   虞老爷的脚还没迈进虞大太太的院门,就听到里头传来安姨娘的惨叫声。虞大太太虽然笨了些,但也知道她拖安姨娘过来打的事肯定会惊动虞老爷,虞老爷过来之后肯定会拦,所以把安姨娘拖过来之后,虞大太太也不说其他的,直接让婆子先打,打了再说。   不狠打她一顿,虞大太太就觉得心口这股恶气出不来。两个婆子按着,裤子都褪了下来,几大板子下去,安姨娘顿时哭爹喊娘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虞老爷脚跨进虞大太太院门,怒吼声也跟着传过来。   安姨娘看到虞老爷过来,顿时看到了救星,极力挣扎起来,喊着道:“老爷救我,老爷救我,太太要打死我呢!”   虞老爷大跨步的往院里走,打板的两个婆子不由的停了手。虞大太太也是满心的火气,喝着道:“我有说停了吗,继续给我打,一个贱妾敢去管姑娘的婚事,还挑唆着老爷去闹老太太,真当我是死的吗!!”   婆子们听到虞大太太的怒喝声,又看看旁边的虞老爷,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虞老爷听虞大太太如此说,心中怒火也狂烧起来,道:“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安姨娘哪里敢管四姑娘的婚事,是我自觉得婚事不妥这才去跟老太太说的。”   虞大太太见虞老爷如此的颠倒黑白,执意要护着安姨娘,火气更大,声音也就更大了,冲着虞老爷直吼了出来,道:“婢妾的丫头敢到我房里叫老爷去她那里,这是哪门子道理。还有老爷在我屋里时明明跟我说的好好的,说既然是老太太同意的,那就由我来操办。怎么到那婢妾屋里去了一趟,就又改口说不同意婚事了。还有,老爷刚才在屋里跟我说同意的,转眼间不同意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这个正室说!!”   虞大太太虽然是怒火冲天,话说的却是清楚,虞老爷顿时有几分哑口无言。这事确实是他不对,他就是反悔了,也应该先跟虞大太太商议,毕竟他刚才虞大太太房里说了,这事他是同意的。转眼间改了主意,自然该先跟虞大太太说。   安姨娘却是哭天喊地的道:“太太,我是刚才觉得心口疼才派丫头去请老爷的,真不知道老爷在您屋里。至于四姑娘的婚事,想我一个婢妾,如何敢开口,太太明鉴啊。”   安姨娘这么一哭一喊,虞老爷也反应过来,安姨娘跟他说的那些话,也就他听到了。只要他们两个不承认,坚持说是自己的主意,虞大太太说的这个罪名根本就不成立。道:“安姨娘只是病了请我过去,哪里提到过四丫头的婚事,是我自己觉得这门亲事不妥当,这才去找老太太说的,根本就与安姨娘无关。”   “无关??!!”虞大太太冷哼着,吼着道:“若不是这贱婢,你会这么快就改了主意,而且改了主意就去老太太屋里说。你想把她撇干净难着呢,我今天就是要打这个贱婢,我是当家主母要教训下人,我看谁能拦着我。”   虞大太太一边吼着,一边对拿板子的两个婆子道:“打,给我狠狠的打,我今天就要打死她,我倒要看看,我用不用给她偿命!!”在最初把安姨娘拖过来打时,她想的也就是打一顿出出气,但闹到如此地步,她心中就真有打死安姨娘的想法了。   两个婆子看看这个架式,犹豫一下板子却是动了起来。虞老爷素来是不管事的,在男主人里头论存在感还不如虞秋元,而虞秋元是虞大太太的嫡亲儿子。   板子落下来,安姨娘立时尖叫起来,虞老爷心中怒火更盛,不止是因为安姨娘挨打。更多是因为婆子竟然当着他的面真动手了,自己这个老爷的脸面往哪里摆。虞老爷上前一脚把婆子踹到一边,另外一个婆子见状哪里还敢动手,连忙跪下了。至于按着安姨娘的两个婆子也赶紧退开了,跟着跪到边上。   虞老爷把安姨娘扶起来,几大板下去,安姨娘身上虽然没有见血,却是青紫一片。虞老爷看着心疼不己,安姨娘连忙把裤子提起来穿好,随即滚倒在虞老爷怀里,哭着道:“老爷,奴冤死了,我与老爷说了什么,老爷知道的最清楚。”   闹到此时,虞老太太虽然比虞老爷慢了一步,此时也赶了过来,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听得清清楚。至于离虞大太太最近大陶氏也过来了,但这种场合哪里有儿媳妇说话的余地,只是旁边站着完全不敢吭声。   虞大太太与虞老爷吵的正凶时,两人的怒气都到达了顶点,根本没留心到。虞大太太见安姨娘那样滚到虞老爷怀里,还敢大叫说冤枉委屈,心中真是恨不得立把安姨娘揪过来打死。对身边的婆子道:“你们跪什么,主母要责罚婢妾,我哪里有错。快把那个贱人拉过来,我今天就是要打死她!!”   几个仆妇面面相觑,闹成现在这样,她们真不知道要如何办才好,并不敢上前来。安姨娘见状头倚在虞老爷怀里,此时心中多少有几分得意,虞大太太就是想耍威风,也得看男人向着谁,虞大太太不得虞老爷喜欢,再怎么样也是白搭。   心里如此想着,哭就更痛了,道:“老爷,我真的什么都没说过,老爷,我冤枉啊。”   安姨娘越是这样哭,虞大太太听得越是生气,看仆妇们不敢动,直接自己就要上手。虞老太太看到这里,知道是看不下去,刚才她没吭声,是因为是想着儿子房里的事,又是婢妾姨娘,虞老太太多少有点不屑,也想看看虞老爷倒底能糊涂成什么。   结果不等虞老太太出言喝止,只听“啪”的一声,虞老爷一个耳光甩到虞大太太脸上。虞大太太不可思议的看着虞老爷,夫妻这些年,虞老爷竟然因为一个贱妾打她。   虞老太太见状再也忍不住,吼着道:“都要造……”   虞老太太话音没落,只见虞秋元大步进院里,上前抓住安姨娘的头发,直接把她从虞老爷怀里揪出来,上赶着一脚踹到地上,然后抓起地上婆子扔着板子,对着安姨娘也不管是哪里,就是一通暴打。   安姨娘尖叫声顿时响起,叫的比刚才还惨,刚才打板子只是按着打屁股而己。现在虞秋元这样的打法,根本就不管是哪里,打到哪算哪。安姨娘一边护住头脸,一边尖声叫着:“老爷,救我,救我……”   虞秋元手下一点没停,更是越打越狠,嘴里冷哼着道:“我今天就要活活打死你,我倒要看看,谁能拿我怎么样!!”   如此变故所有人的都愣住了,虞大太太也没想到儿子会突然冲出来来这么一出,至于虞老爷更是惊呆了,连去阻止都忘了,只是伸出食指指着虞秋元,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其他人看到安姨娘挨打就算了,虞秋芸如何能看着生母如此,扑上去抱住虞秋元的胳膊,哭着道:“大哥饶了姨娘吧,大哥……”   虞秋元手里的板子虽然没放下,却是没有继续打下去,打到此时安姨娘别说高声喊着叫虞老爷救她,就是哭都不敢哭了,只是缩成一团在地上抽搐着。   虞秋元扭头看向虞秋芸,虞秋芸不自觉得放开虞秋元的胳膊,后退了一步,虞秋元眼中的冷意十分吓人,从小到大这个兄长对她还是不错的,至少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   “跟着四姑娘的嬷嬷,奶娘呢,这都是怎么照看的四姑娘,堂堂大家闺秀弄成这样,把虞家的脸丢尽了。”虞秋元不理会虞秋芸,只是发作下人们,又转头对管家娘子道:“四姑娘身边的嬷嬷,奶娘,丫头,仆妇,院里所有人都算了,每人二十板子,革三个月的银米,马上去办。”   “是,是……”管家娘子连声应着,一点都不敢怠慢,赶紧去了。   虞秋芸听得这个处罚,神情茫然而悲伤起来,难道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娘被打死不成。难道这样也要被罚?   虞秋元却是直盯着她,冷笑着道:“在四姑娘眼里,太太是不是你嫡母?”   “自然是嫡母。”虞秋芸说着,她虽然会在私底下只有安姨娘与她两人时叫安姨娘母亲,但在外头,不管在哪里她都是叫安姨娘为姨娘,对虞大太太也没有不敬之处。   虞秋元却是冷哼着道:“既然是嫡母,身为子女者如何能不顾母亲颜面,你就是担心安姨娘,也大可以自己悄悄过去跟老爷,老太太说。四姑娘你却是披头散发,又是哭又是喊,吵得整个虞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且问你,你是想吵给谁听,吵给谁看,你又想打谁的脸??”   虞秋芸整个人雷劈一样怔住了,其实她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是看到安姨娘被虞大太太的人拖走,满心想的是救安姨娘,根本就没有想到。   虞老爷此时也终于从震惊中回神来,对着虞秋元的脸就是一个耳光,大声喝道:“你个逆子,如此大逆不道,我今天就打死你!!”   说话间虞老爷拿起板子就要打虞秋元,围观到此时的虞老太太是真忍不住了,上前道:“都住手,一个两个,你们都要造反了是不是,我还没死呢!!”   虞老太太上前走到虞秋元跟前,虞老爷看到母亲愤怒的脸,哪里还敢动手,只是低头退到旁边。此时虞秋元却是对着虞老爷跪了下来,恭敬的道:“儿子对父亲并无任何忤逆之意,只是贱婢引得父亲去打母亲,儿子这才动了气。母亲是虞家八抬大轿进门的正室太太,又生下了我与姐姐,还有二妹妹,如今儿媳妇都娶进门了,若是到此时还要受一个贱婢的气,不但母亲难以在家里抬头,就是我与姐姐,二妹妹也是无脸见人。”   虽然有时候虞秋元心里也有点嫌弃虞大太太,不够聪明能干,有时候也很不会处事。但再嫌弃虞大太太也是他亲娘。受虞老太太的气,或者跟虞老爷拌嘴,夫妻动手,他当晚辈的肯定不会怎么样,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回事件完全就是安姨娘引起来的,姨娘也敢踩到正室太太头上,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就因为正室太太打了姨娘几板子,姨娘就敢又哭又闹,引得男主人打正室,这种东西早该一顿棍子打死。神奇的是虞老爷竟然真打了,也许在这件事件中,虞大太太做的并不是完全对的,但做为虞大太太的儿子,他只能坚定不稳的站在虞大太太身边。   关上门之后再去说虞大太太不是,那是关上门之后的事,现在虞老爷公然不给虞大太太面子,做为嫡长子他必须得把这个面子找回来。他就不相信了,虞老爷会跟前头那个卫二老爷似的,因为一个侍妾杀妻逐子。就是虞老爷真有这个心,家里还有虞老太太呢。   “你……”虞老爷一句话说不出来,整个人都是哆嗦的,虽然与虞秋元不算很亲近,虞秋元仍然是他唯一的儿子,以后的虞家也要指望着这个儿子。   虞老太太手却是指向地上躺着的安姨娘,直接道:“搅事精,马上发落到庄子上去。”   安姨娘和虞秋芸听到这话真如晴天霹雳,本以为这么打一顿就完了,哪里想到更狠的再后头。虞秋芸当即给虞老太太跪下了,安姨娘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虞秋芸本想开口求情,脑子里却是突然跳出虞秋荻刚才劝她的话,嘴边的话却是咽了下去,安姨娘却是真怕了,哭着就要去抱虞老太太的腿道:“老太太开恩,我以后再也不敢,我以后……”   安姨娘话未完,郑大娘己经带着几个粗壮婆子上前,直接安姨娘架了起来,安姨娘刚想再开口,直接拿布把嘴堵上。可怜安姨娘喊也喊不出来,   虞老爷也吓了一大跳,连忙要向虞老太太求情,虞老太太却是长长吁了口气,一副疲惫的神情,对跪着虞秋元道:“扶我回去吧。”   虞秋元站起身来,低声说着:“是。”   虞老爷心心念着安姨娘,看虞老太太要走,此时也是顾不得,连忙跟了上去。虞秋元扶着虞老太太往外走,看看一直不吭声的大陶氏,以及后来赶到的小陶氏,道:“你们照顾太太和四姑娘。”   “是。”两人轻声应着,这才敢上前去扶虞大太太。   虽然虞大太太挨了虞老爷一个耳光,但后来虞秋元却是给她挣足了面子,虞老太太更是直接把安姨娘发落了,送到庄子上去,跟直接发卖差不多,以后家里再没这个人了,虞大太太只觉得心里痛快极了。   两人把虞大太太扶到屋里,小陶氏忙命丫头打了水来,又侍侯着虞大太太洗脸梳头,把虞大太太侍侯好了,大陶氏便留下来奉承虞大太太。田姨妈一直让丫头打听着动静,知道虞大太太大获全胜了,也带着田昕过来了。   小陶氏看屋里没她什么事,她又是妾室所出,只怕虞大太太此时看到她更没有好感。便直接告辞出门,虞秋元还特别叮嘱要照看四姑娘,怎么着也得过去看看。   此时虞秋芸己经被婆子送回屋里,到于安姨娘己经被婆子押着上了马车,连件衣服都没让拿。虞老太太直接发话,虞秋元动手打的她,虞家最大的两个都对她恨上,下人哪里还会管她是不是虞老爷的爱妾。   虞秋芸被婆子扶回自己屋里,却发现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虞秋元把她屋里所有的下人都罚了,现在只怕才领完赏,正在屋里躺着呢。生母被打发走,自己又被虞秋元当众斥责不敬嫡母,前途在何方,心中顿时茫然起来。   “四姑娘在屋里呢。”小陶氏带着丫头进屋。   虞秋芸看到是她,也不知道该做何等反应,要说她很恨虞秋元也说不上,但此时此刻让她面对虞秋元的妻子,她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道:“你怎么来了?”   “大爷让我来看看四妹妹。”小陶氏说着,虞秋元此时心中肯定不喜虞秋芸,但做为兄长,他也不会对虞秋芸不管不问。至于安姨娘,只怕不用多久还会回来。   虞秋芸掩面哭泣起来,小陶氏旁这看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道:“四妹妹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我……我当时心中挂念姨娘,真不是故意给太太难堪的。”虞秋芸哭着道,她真不是有心的。   小陶氏摇摇头,叹气道:“我知道姑娘是无心的,但若是姑娘心里真能把太太当成嫡母看,如何会放下这样的过失。大爷气的是,你只是把太太当成嘴边上的嫡母,并不是心里的。”   “我……”虞秋芸说不出话来,她自小跟着安姨娘,虞大太太对她从来都是不管不问,她如何能把虞大太太当成亲娘看,这太强人所难了。   “我明白姑娘心中所想,但是姑娘要知道,嫡庶之别自古有之,认正室为嫡母也是从古传下来的规矩。庶女不敬嫡母那是大不孝,大过错。”小陶氏叹息的说着。   “我都晓的,其实也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规劝姨娘。”虞秋芸哭的更伤心,年家五房的婚事并不是多差,若是她能坚持一下不让安姨娘惹出这么多事,最后也不会落得这么个结果。   小陶氏轻轻叹气,虞秋芸还是不太能抓住重点,她进门这么久,也看了这么久,凭良心说,虞大太太真不是恶毒的人,对安姨娘母女也差不多了,就是这回事件也是安姨娘先挑起来的。但这两位对虞家的当家太太确实有点不太当回事,安姨娘就算了,毕竟是婢妾出身,见识有限,虞秋芸却也跟着有样学样。   “女儿家不管何时都要依靠父兄,就是以后出了嫁,在婆家有什么事了,还是要父兄出头。四姑娘心中可能会觉得,我身为虞家的女儿了,父兄天经地义要为我出头,若是姑娘如此想,那真是大错特错,就以大爷来说,你连他母亲都不尊重,他如何会为你出头。”小陶氏苦口婆心的说着。   说到底虞家只有虞秋元这么一个儿子,还是来自虞大太太的肚皮,安姨娘再厉害她到底没生下儿子,虞秋芸这个庶女到最后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么一个兄长。更何况虞家老爷又是如此的……虞秋元抓起板子狠打时安姨娘,虞老爷都没上前去拦,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虞秋元大事大非分的清楚,但绝对不是圣父,有时候行事还带着点狠劲。更何况虞家的姑娘多,亲姐亲妹虞秋元都有,以虞秋芸现在对虞大太太的态度,虞秋元绝对不会管她死活。   虞秋芸顿时如梦初醒,也瞬间理解了虞秋荻在老太太房里劝她时说的话,当即抓住小陶氏的手道:“二嫂,以前都是我的错,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小陶氏轻轻握住虞秋芸的手,道:“四姑娘不用着急,大爷并不是记仇的人,你们总是亲兄妹。只是今天闹了这么一通,大家脸面上都过不去,四姑娘是小的,总要先低头认错才是。”   虞秋芸听得连连点头,小陶氏又道:“四姑娘把妆容卸了,先去给太太陪不是,只要太太气消了,大爷那里自然万事好说。”   “嫂子说的是,这洗了脸就去太太那里。”虞秋芸说着,又道:“我正给大哥做着双新鞋,己经抠好底子,这两天做完就给大哥送过去。”   小陶氏见如此虞秋芸上道,心里也十分高兴,安姨娘是外人,怎么打发怎么无所谓。虞秋芸却是虞秋元的亲妹妹,家和才能万事兴,吵吵闹闹并不是居家之道。 ☆、44   小陶氏这边安慰着虞秋芸,那边虞秋元己经扶着虞老太太回了屋里,虞老爷也跟着走进来,虞老太太不发话,安姨娘怎么办。三人进了门,程妈妈立即带着丫头出去,顺手把门关好,然后自己站在门口守着。   虞秋元先扶着虞老太太坐下,然后对着虞老爷就跪了下来,磕头道:“儿子不孝,忤逆父亲,请父亲责罚。”   虞老爷本来是满心的火气,结果看到儿子这样的诚心的跪下来,就好像有话卡在喉咙里,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虞秋元随即又对虞老太太道:“安姨娘行事虽然不当,但今天己经受到了教训,又生下了四妹妹,就请老太太看在四妹妹的份上,过些日子就把她接过来吧。”   做为男人他更了解虞老爷的想法,对于男人来说,有时候心爱起某个女人来,与身份地位是没有关系的。若是真把安姨娘打死,或者任由她在庄子上不死不活,那虞老爷与虞大太太的夫妻关系就彻底到冰点了,就是自己这个儿子与父亲估计也得有隔阂。   今日之事,面子己见争足,就是虞老太太也完全站在正室这边,直接把安姨娘发落到庄子上去。做到这种地步己经足够了,就是他不求情虞老太太也会放安姨娘回来,那就不如借势求求情,以此缓合父子关系。   娘是亲的,爹也是亲的,若不是今天虞老爷太下虞大太太面子,让子女都跟着无法立足,他不会跟虞老爷这样对着干。至于安姨娘,一个不懂事的婢妾,卖身契还在主人家手里,也没能生下儿子,就跟虞老爷身边养的小猫小狗差不多,能挑点小事,却掀不起大风浪来。这么收拾一顿狠的,只能以后能老实了,肯定还让她回虞老爷身边侍侯,没必要因为一个猫狗跟父亲失和。   虞老爷听虞秋元如此说,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喜色,有几分期待的看向虞老太太。他虽然十分心爱安姨娘,但对于多年积威的母亲,他仍然不敢有丝毫的违背。此时也跟着道:“老太太就看在四姑娘份上,让安姨娘回来了,儿子知道错了,安姨娘也挨了这么一顿打,以后我肯定会好好约束她。”   虞老太太看向道:“你若真是为了四姑娘好,更不该让这样生母回来。亏得这回是关上门,在自家生的事,若是被年家知道了,人家敢要这样的媳妇吗?!”   虞老爷头不禁低了下来,小声说着:“这不是没人知道吗,其实安姨娘她……”   “好了,一个婢妾,也值得这样挂在嘴上。”虞老太太神情严厉起来,又道:“你要让你儿子跪多久?是不是我不让安姨娘回来,你就不让他起来!!”   虞老爷这才看向虞秋元,其实他真不是意让虞秋元跪着,只是刚才没顾上,他满心想的都是接安姨娘回来。挥手道:“既己知错,起来吧。”   虞秋元只是低头不语,对于这个爹,他心中己经失望了无数回,并不差这一回了。   虞老太太看虞老爷的神情十分无力,虞秋元不到二十岁都己经如此懂事,虞老爷四十几岁的人了,却还是抱着一个婢妾,凡事糊里糊涂。便对虞秋元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回去看看你娘。”虞大太太今日做的也不全对,虞秋元也该好好说说她。外面挣面子是一回事,面子争足之后,谈话也很必须。   “是。”虞秋元低头应着,看来祖母是要教子,虽然当儿子的不应该说,他这个爹是该受点教育。   虞秋元退出正房,正房的门再次关上,虞老太太此时再不客气,直接对虞老爷道:“你给我跪下!”   虞老爷见母亲动怒,腿多少有点软了,赶紧跪了下来。   当着孙子的面,虞老太太肯定要给儿子留面子,现在只有他们娘俩了,也就没有面子之说。虞老太太不自觉得叹了口气,只觉得身体无比的疲惫,事情是肯定能解决的,但这个过程真的很累。   虞老爷听到母亲的叹息,不自觉得的低头道:“儿子不孝,惹母亲生气。”   “惹我生气?我一个老婆子还不知道能活几天,等我死了,你才能称王称霸。也去学卫家二房为了一个侍妾杀妻逐子,那样才能完全称了你的心意,安姨娘也能更得意些。”虞老太太一脸嘲讽的说着。   虞老爷听虞老太太如此说,顿时惶恐起来,忙磕头道:“儿子知错,请母亲消气。”   “你还求我消气?我现在真是怕了你了。”虞老太太感叹的说着,看向虞老爷道:“我现在问你一句,四丫头的婚事,安姨娘到底有没有挑唆你?”   “这……”虞老爷吱唔起着,在虞大太太跟前时,他说的十分响亮,这事与安姨娘无关。现在虞老太太如此问,他真不敢这么说。   虞老太太看他反应就知道,便道:“那是不是她挑唆着你,把大太太饶过去,让你直接来找我的?”   虞老爷背上冷汗下来了,只是低头道:“都是儿子的错,请母亲责罚。”   “你的错?”虞老太太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天天在屋里坐着,不知道你房里的事是不是。这些年你十天半个月都不进太太的房门,连相敬如宾你都做不到。你专宠着安姨娘,你媳妇也并没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也没有主动找安姨娘的麻烦。只说大度,你媳妇的度量己经够大,换个人来,就凭安姨娘那德性,坟头早就长草了。”   虞老爷惭愧的低下头,只是道:“总是儿子的错。”   “这些年你专宠安姨娘,我是睁只眼闭只眼,只想着家宅安宁。是怎么也想不到,你能把安姨娘宠成那样,她挑唆着你去打大太太,你就真下手去打。是不是哪天安姨娘让你把我杀了,你也真去杀!!”虞老太太不自觉得激动起来,其实她也在反省,这些年来因为虞老爷的资质不行,虞秋元偏偏又那样的出色,她不自觉得把所有重心都放在虞秋元身上。对于虞老爷也就是,你别惹祸就好了,其他的并不多管。   “儿子哪里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安姨娘若是有此心,儿子亲手杀了她。”虞老爷连忙说着,这回说的绝对是真心话。又道:“今日之事……母亲在旁边看着,太太那样的咄咄逼人,我如何能……”其实不是跟虞大太太先头吵成那样,就是安姨娘再闹,他也不会对嫡妻动手。   虞老太太听得叹口气,其实大太太的行事,有时候她也很看不上,但看不上是一回事,婆婆教训,丈夫教训都是情理之中。她不是经常把虞大太太骂的眼泪汪汪,别说骂,就是她把虞大太太打一顿那都可以。   但这回却因为一个侍妾,虞老爷打了八抬大轿的正室太太,大太太还生了虞家唯一的儿子,这事若是传出去,虞家上下出门都要带着块遮羞布。   “你说大太太咄咄逼人了,那我问你,你膝下一并几子几女?都是谁生的?”虞老太太直击重点,今天这事还不算太大,毕竟虞秋翎进庵堂了,虞秋芳被禁足了,只有一个虞秋元,不然再加上两个姑娘,只怕今天安姨娘就是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虞老爷顿时哑然,他活下来的四个儿女中,三个都是出自虞大太太的肚皮。   虞老太太继续问道:“媳妇你可以说是外人,那儿女呢,元哥儿,翎姐儿,芳姐儿,这是你嫡亲骨肉,你是打算要还是不要?”   前些时候京城就闹出过一件事,某家老爷也是宠妾灭妻,直接对他正妻说,你怎么不去死。正妻马上开始绝食。某老爷也不当回事,还说她不该绝食,该去上吊才好,那样死的快。结果这话出来,正妻生的两个儿子直接跪到爹的书房门口。直接说了,娘都要绝食死了,他们也要跟着一块死,也不哭也不闹,但就是要跟着亲娘一起去死。   某老爷这才真怕了,跑到正妻那里,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劝正妻进食,就差跪下了。至于宠妾灭妻的什么,老爷都这样了,哪个妾室还敢翻天。   宠妾灭妻四个字看着好像是个男人都很容易做出来的,其实哪里有如此容易。尤其是当正室有儿子,而且儿子强悍的时候,就是卫二老爷那样疯狂,人家嫡长子不一样为母报仇了,到底要那侍妾给母亲偿了命。   自古以来嫡庶分明,怕的就是争斗,高门大户里更是如此要求,除了媳妇娘家要顾全之外,还有孩子的原因。正妻的脸面必须的给,不止是给她的,也是给她所出的孩子。男人想的简单,我爱谁就是,宠谁就要上天,孩子小的时候无所谓,当儿女都成了年,站起来一样高的时候,你当爹的想这么自由难着呢。   “要是你儿子多,站成一排在眼前立着,我今天也不会让你跪。虞家五代单传,只剩下元哥儿一个独苗。你指不指着他继承香火,指不指着他给你养老送终?指不指他撑起虞家的门户?”虞老太太越说心中越气,当儿子的是要孝顺父母,反过来来说当爹的也要对儿子慈爱,父慈子孝一脉相承。若是父子之间有了矛盾,那比夫妻不和还要厉害的多。   “我……”虞老爷头越垂低,神情也越来越低落,虞老太太的句句攻心,他以后确实得指望着这个儿子。   虞老太太却是继续道:“今天元哥儿打了安姨娘,还发落了四丫头,动了你心尖上的人,你心里只怕难受的很。就刚才元哥儿给你跪下,又求我把安姨娘接过来,你都没给他一个正眼。我是不知道你这个爹如何会偏心至此,但我把这话说这了,不管你怎么宠安姨娘,你也就元哥儿这么一个儿子,虞家也就元哥儿一根独苗。你若是要爱妾,不要儿子,那你就先把我勒死了,我眼不见为净,还能死的高兴些。”   虞老爷听到这话,眼泪瞬时落了下来,道:“母亲快别如此说,儿子知道错了,以后断不会如此。”   虞老太太看虞老爷如此,心里才稍稍安心,其实虞老爷喜欢进谁的房,当娘的根本就不会管。但现在家里闹成这样,眼看着父子就要失和,她必须得让虞老爷知道,对于虞家来说最重要的是谁。道:“元哥儿也求情了,安姨娘……今年过年时再也把她接回来吧。”也让安姨娘好好醒醒脑子,主母省事是一回事,妾室想越过主母那是另外一回事。   虞老爷哪里敢说其他,只是点头道:“全都听母亲的。”   “至于四姑娘,安姨娘还没有回来,就先跟太太跟吧。”虞老太太想了想说着。   虞老爷却是怔住了,连忙道:“母亲,这如何使得,这……”四姑娘若是跟着虞大太太岂能有好日子过。   虞老太太脸色沉了下来,道:“我只问你,今天元哥儿发落四姑娘,你是不是觉得他错了?”   虞老爷神情吱唔起来,吞吞吐吐的道:“四丫头是安姨娘生出,从生下来都跟着安姨娘,看到生母受罚,情急之中急虑不周也是有的。”   “情急之中?那幸好今天是大太太打安姨娘,若是我打了安姨娘,四姑娘是不是要跑到门外喊人去了,或者直接去衙门告我了?”虞老太太反问着。   虞老爷连忙道:“四丫头哪里敢如何……”   “是啊,若是我打的,她是不敢。但太太打的,她就敢了。情急?她若是把嫡母两个字刻在心里,她就是再情急也不敢如此。”虞老太太说着。   虞大太太从来没有管过四姑娘,让四姑娘对她产生真正的母女之情那是鬼扯的。但做为庶女认嫡母为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管庶女心里是如何想的,对于嫡母面上的尊重的必须有,四姑娘则是把面上的尊重都去掉了。   安姨娘挨打了,没人不让她报信,但报信的方法有很多种,情急之下就能选最打虞大太太脸的那种。要是四姑娘平常表现真是蠢笨如猪,那用情急之中还能说的过去。平常虞秋芸看着那样的聪明,偏偏到这事上成猪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四姑娘心中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嫡母当成一回事。   对于安姨娘和四姑娘来说,虞大太太就是摆设,四姑娘嘴上说着我要尊重嫡母,实际做的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有时候人也是犯贱,虞大太太省事了这些年,对妾室庶女不闻不问,凡事不理论,虽然家宅是和平了,安姨娘与四姑娘也就真不把她当成回事。   要是平常虞大太太厉害点,也别太厉害,就天天让安姨娘到她屋里立规矩,婢妾侍侯主母天经地义。不打不骂就拿你的当丫头使唤,从白天使唤到晚上,所有活计都交给她做,做不好就罚,不出两个月安姨娘就能明白啥叫主母了。   这个道理放在四姑娘身上也是一样,虞大太太虽然冷漠了点,但并没有很苛待过她。又是安姨娘教的,自然跟着安姨娘有样学样,全然不把虞大太太当回事。“嫡母”两个字对于四姑娘来说,也就是嘴边上说的两个字而己。   虞老爷听得无言以对,话是不错,但是今天才跟虞大太太闹这么一场,虞大太太现在生吃了安姨娘的心都有了,若是让四姑娘跟着她,肯定会被折腾。道:“四姑娘说起来也不小了,就是安姨娘不在,她自己住着,有丫头婆子照看,也不妨事。”   虞老太太看着虞老爷,眼中无限失望,道:“四姑娘虽然是庶女,那也是我的亲孙女,你是不是觉得我个祖母也会害自己的亲孙女?”   “儿子哪里敢如此想,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虞老爷低头说着,一时间却想不出合适的话来。   虞老太太却是道:“四丫头是庶出,订亲的对象年家五房的三爷也是庶出,三爷的生母还在世。四丫头在娘家时连嫡母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以为她出了嫁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若是连自己正经婆婆是谁都搞不清楚,嫡母逼其自尽都是有可能的。”   娘家不管怎么吵怎么闹,关上门来总是一家人,家里姑娘不好了,最多也就是打几下而己。但出嫁为妇了,面对就是婆婆,妯娌,对婆婆来说,媳妇就是外人,尤其还是庶子媳妇。多少婆婆心里不痛快了,不好拿自己的亲儿媳妇撒气,专拿庶子媳妇出气。媳妇受婆婆的气那是应该的,哭都没地方哭。   年五太太说不上多刻薄的主母,听说为人很和善,但并不表示她能够忍受庶子媳妇无视她这个嫡婆婆。混成婆婆这一级的,蠢如大太太这样的还是少数,四姑娘嫁过去之后,若是还像家里这般搞不清嫡母是什么,年五太太有的是办法活活逼死她。   与其嫁出去受气,那不如在娘家的时候就把四姑娘教好了。也别再说什么,姑娘慢慢教之类的话,虞秋芸看着那样的精明,还是办下如此蠢事,简单来说那就是教训不够,给她点教训就好了。   虞老爷又是一怔,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层,想到女儿后要受那样的气,做为父亲他多少与心不忍,便道:“其实年家五房的婚事真说不上多好,老太太不如……”   “你是不是执意不同意这门亲事?”虞老太太直接问着。   虞老爷顿时犹豫起来,不管是见识还是主意,他都不具备,若不是安姨娘在旁边挑唆着。虞老太太答应的婚事,他肯定只有赞同的份。   虞老太太看虞老爷一脸犹豫不说话,便道:“女儿是你的,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我不是个祖母,你若是不同意,我这就跟周大太太说一声,把年家的婚事推掉。不过我也跟你说明白,把年家婚事推掉,我从此不再管四姑娘的婚事,任由你和太太去操办。”   “这……孙女的婚事,老太太如何能不管。”虞老爷听虞老太太甩手不管,心中更为心惊,他原本想的就是,把年家的婚事推了,然后让虞老太太再给找好的。若是虞老太太不管了,那四姑娘的婚事要怎么办。   “我自觉得年家五房的婚事并不差,结果安姨娘寻死觅活的闹,你又这样说,我是真没办法。女儿是你的,你想让她嫁谁那就去嫁吧。”虞老太太叹气说着。   她现在对于虞老爷是失望到极点,四姑娘虽然是她亲孙女,但虞家并不缺孙女,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只看嫁的好坏。她觉得年家亲事不错,虞老爷看不上那就让他自己去找,若是想着把年家的推掉,再让她去寻高门大户,她是真不行了,有时候不服老不行,尤其是还摊上这样的儿子,她生生要把心操碎了。   虞老爷看虞老太太如此说,也不敢再坚持,便道:“全听老太太的,老太太给孙女看上的婚事一定差不了。”   “唉……”虞老太太看着虞老爷唯有一声叹息,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只希望今天这事莫要传出去,不然年家知道了,不但年五太太要反悔,只怕四丫头也没敢上门提亲。”本来就是妾室抚养,还公然去打嫡母的脸,哪个嫡母敢找个这样的儿媳妇。   “老太太放心,都是关上门的家事,怎么会传出去。”虞老爷说着,他心里更是巴不得此事别传出去。   “周林家的事本来也是关上门的私事,还是一样闹的天下皆知。”虞老太太说着,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幸运的是这事是发生在家里,传的时候就是夸张些,总有解释余地,更何况高门大户里妻妾之争多着呢。   虞老爷跟着也担心起来,嘴上却是道:“周林家那是事情太大,这才瞒不住的。”   虞老太太只觉得心中疲惫不堪,实在不想再跟虞老爷理论这些,只是挥手道:“我也乏了,你去吧。”   虞老爷这才敢从地上起来,跪了好一会,起身之时也觉得双腿有点麻了。扶着旁边椅子才从地上起来,虞老太太看儿子起身如此艰难,再看看两鬓也有白发,心中也是无限心疼。   心疼之余却不由的想到早早过世的二儿子,若是他还在,或者他跟大老爷换换。虽然当娘的不该如此想,若是活着的是二老爷,她肯定不用如此辛苦。 ☆、45   虞秋芸去钗减衣在虞大太太正房门口跪了一个半时辰,最后还是刘喜家的怕出事,悄悄派人去给虞秋元送了消息。虽然今天虞大太太是胜利了,但发落姨娘跟发落姑娘是不一样的。四姑娘诚心诚意来跪着道歉,当嫡母的应该慈爱,结果虞大太太就这么让虞秋芸跪着。若是跪出病来,这笔帐肯定要算到虞大太太头上。   虞秋元晚上歇在小陶氏那里,听到刘喜家的报信就赶紧过来了,虞秋元从虞老太太那里回来后也去看了虞大太太,大陶氏和田姨妈母女正陪着虞大太太吃饭。闹了这么一出,虞家主子辈们都没能按时吃饭,虞秋元见了礼也就回来了,想的是有话明天说。   “扶四妹妹回屋歇着,再让管事请个大夫。”虞秋元对小陶氏说着,心中是满腔怒火,虽然娘是亲的,但有时候也让他恨的没办法,连虞老爷一起算上,这对父母啥时候能靠谱一点。   小陶氏上前把虞秋芸拉起来,虞秋芸跪到现在脚都跪麻了,她是听了小陶氏的话过来给嫡母请罪的。本以为最多被刺几句之类的,哪里想到虞大太太根本就不搭理她,就让她这么一直跪着,她也不敢起来。   小陶氏和刘喜家的一起扶起虞秋芸,虞秋芸跪的太久猛然站起来脚都不会走路了。小陶氏便让婆子抬来软轿,外头这样的动静,虞大太太也披着衣服出来了,本来她大胜正该得意的时候,抬头看到儿子怒气冲冲的脸,心中不自觉得有几分怯意。   就是笨如虞大太太也知道今天的大胜全是儿子替她争回来的,她本来对这个儿子就疼到怕,现在心中就更怕了。   小陶氏跟着软轿送虞秋芸回屋,虞大太太看看儿子一脸阴沉的站着并不敢出言阻止。虞秋元直盯着虞大太太看一会,满心的话语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唯一幸庆的是,至少他跟虞大太太说什么,虞大太太肯听。虞老爷则是,我就是抱住爱妾不松手,说啥都没用。   “天色不早了,母亲早些歇着吧。”虞秋元末了说着。   虞大太太心里不自觉得松了口气,也道:“你也早点睡吧。”   虞秋元转身回了偏院,现在天色不早了,他当兄长的不好去妹妹屋里,反正小陶氏跟着去了,定不会有事。   刘喜家的和婆子一起扶着四姑娘下了软轿,刘喜家的嘴里一直对虞秋芸说着:“太太只是一时间生气,四姑娘也别往心里去。”对庶女骂几句就好了,再不行打这几下,就这么跪着,虞大太太做的真不对。   虞秋芸心中只觉得无限委屈,眼泪不禁也掉了下来,从小到大她何曾吃过这样的排头。旁边小陶氏却是笑着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妈妈,四姑娘是个明白人,如何会怨嫡母。倒是四姑娘跪了许久,现在天气转冷了,倒是要劳烦妈妈让管事的去请个大夫来。四姑娘还小,总是要大夫看看大爷才能放心。”   刘喜家的连忙道:“我这就去,请四姑娘稍等。”   刘喜家的转身去了,小陶氏有几分叹气,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对虞秋芸道:“这个刘喜家的倒是忠心为主,都是为了太太。”更难得的是很有善心,这点就是虞大太太欠缺的。   虞秋芸却是拿手绢擦着眼泪,一脸委屈的模样,虽然小陶氏跟她说了要给嫡母请罪,但没想到会这么大的罪。   小陶氏旁边看着,有种不知道说啥好的感觉,同样是庶女,她吃的苦是虞秋芸的十倍二十倍,甚至于上百倍都不夸张。所以这点事在她眼里看来,根本就是小事一件。而且有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现在的虞秋芸只怕还不能明白这一点。   “今天天色晚了,大爷不方便过来,我看着姑娘也是一样的。”小陶氏笑着说,跪这一个半时辰,看着好像没把虞大太太讨好,但四姑娘却因为这一跪马上从做错事的变成被委屈的,虞大太太也从受伤者变成伤害者。   虞秋元本来对四姑娘的气愤此时己经全部消了,心中也开始责对虞大太太过份。庶女敬嫡母为母,同样的嫡母也该慈爱庶女,哪有嫡母这样让女儿这样罚跪的。   虞秋芸只是掉眼泪,小陶氏帮着虞秋芸擦擦眼泪,又道:“太太只是还在气头上,当女儿受母亲的气,哪里能认真计较呢。四姑娘快把眼泪擦擦,让旁人看到不好了。”虞秋芸要是敢大声说委屈,不但这一个半时辰白跪了,只怕虞秋元和虞老太太对她的印象更差。   “唉……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这样过。”虞秋芸眼泪倒是止住了,心里却是一时半会转不过圈来,她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娇养着长大,虞大太太最多就是不理她,却也没难为过她,安姨娘和虞老爷对她更是不必说。   “哪有女儿跟母亲生气的,姑娘快别如此说了。”小陶氏只能如此说,就是想劝她此时也不好说,劝了虞秋芸那基本上就等到说虞大太太的不是,当儿媳妇的敢说婆婆的不是,那真好日子过够了。   虞秋芸擦擦眼泪,又道:“只愿太太就此消了气。”她都这样了,若是还不行,她是真没办法了。   “太太肯定不会再生姑娘的气,姑娘就放心吧。”小陶氏笑了起来,又把声音压低了,道:“姑娘放心,只要你好好的,安姨娘肯定会回来。”   虞秋芸大喜,拉住小陶氏的手道:“嫂子可千万别骗我。”   “我如何会骗你,但姑娘也要听话才好。”小陶氏笑着说。   虞秋元为了父子之情也肯定会为安姨娘求情,虞老太太也不想他们父子彻底失和,估计也就是今年年底,借着过年之机,虞老爷就会把安姨娘接过来。趁着现在的功夫,虞秋芸要是聪明,最快赶快跟虞大太太修复关系。   不然等到安姨娘回来,以田姨妈的本事,她能挑唆着虞大太太能折腾死安姨娘。安姨娘本来就是婢妾,侍侯主母是理所当然的事,就是虞老爷也不能说虞大太太做的不对,想护着也难,他白天也要去衙门。白天侍侯主母,晚上侍侯老爷,虞大太太也不用派她粗活之类的,只是日常的这些,就能把安姨娘累半死。   正室折腾妾室的手段,小陶氏在娘家看的太多了,陶太太只是立规矩就能把陶老爷的侍妾活活折腾死。以前虞大太太凡事不管不问,安姨娘和虞秋芸都没吃过苦头,现在大闹这么一通,仇己经结了下来。又有田姨妈再侧,等安姨娘回来之时,要是家里一切详和还好,要是战火再起,真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管事的请来大夫,小陶氏带着丫头回避,大夫诊了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例行开了方子,说这几天好好保养就是,千万别再着了凉。把大夫送走,小厮去拿药,刘喜家的就对小陶氏道:“天色不早,二奶奶先回去歇歇吧,太太派我来照看四姑娘,请大爷和二奶奶放心。”   小陶氏心知是刘喜家的意思,也不点破,只是笑着对虞秋芸道:“太太还是疼四姑娘的,特派人来照看,总是母女情份,不比平常。”   虞秋芸听得这话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真是睁眼说瞎话,一点实的没有。   小陶氏带着丫头回房,虞秋元早就回来了,此时正在屋里坐着生闷气。不是生虞秋芸的气,是气虞大太太,更让他生气的是,虞大太太怎么着都是他亲娘,想甩手不管根本就没有可能性。   “大夫去看过四妹妹,说没什么事,只是别着凉就好。”小陶氏上前说着,笑着又道:“太太派了刘喜家的去照看四妹妹,我看刘喜家的是个妥当的,便回来了。”   “唉……”虞秋元叹口气,虽然刘喜家的过去肯定不是虞大太太的意思,但至少明面上虞大太太的脸面好看些。   小陶氏看虞秋元满脸忧愁,知道他愁的是虞大太太的智商与脾气。虽然说虞老爷专宠爱妾对虞大太太不太好,但就虞大太太的智商以及虞家考虑,虞大太太真不如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问随她们去。   安姨娘婢妾又没有儿子,这个家早晚都是虞秋元的,虞秋芸是庶女,虞老太太给看好的婚事,虞大太太只要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问给点嫁妆打发出嫁就完事了。偏偏虞大太太突然间吃错药一样发作起来,也不是说她做错了,而是做的很不符合她一直以来的表现。   “我看四妹妹是个懂事的,大爷不用担心。”小陶氏说着,真心并不重要,关键是面子功夫一定要做到,若是连脸面都不要了,虞家如何能太平。虞秋芸并不傻,应该能明白。   她现在倒担心另外一件事,田姨妈会不会把这事闹出去,虞老爷宠妾灭妻什么的倒没什么,因为最后姨娘还是发落。关键是四姑娘,只是不敬嫡母这一条,就足够年家反悔,再说其他亲事只怕也不容易。   “我倒是不担心她。”虞秋元说着,不过是个庶女,再折腾也有限。他愁的是虞大太太,以虞大太太现在这样的脾气以及智商,虞家只怕永无宁日。   “前些天我与姐姐说起话来,姐姐说家里以前挺好的,太太十分和气,各房也都和和美美。最近怎么出这么多事情,先是太太与大姑奶奶吵了起来,后来又是二姑娘的事,现在又与安姨娘吵了起来。我看不如请高明点的道士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冲了太太。”小陶氏端茶过来,叹息的说着。   本来正在忧愁着的虞秋元,听到这话却是突然愣了一下。他不怎么信神佛之说,但虞大太太最近行事是有点挺反常的。与其说是冲了她,不如说是像有人挑唆她?   虞秋元心中冒出一个想法来,但只是想法没有证据,便问小陶氏:“你刚才说刘喜家的去照看四妹妹了?”刘喜家的是虞大太太是陪嫁,素来是心腹,人倒是挺好,也是真心为虞大太太好。   小陶氏点头道:“是啊,今天也是她派人过来跟大爷说的。”再折腾一会惊动虞老太太,虞大太太估计又得吃一顿排头。   “你派个机伶点的丫头,悄悄的把刘喜家的叫过来,我有事要问她。”虞秋元说着。   小陶氏目的达到便不再说话,只是吩咐个机伶的丫头悄悄过去叫刘喜家的。刘喜家的是陪嫁,与田姨妈的关系应该是不错。但田姨妈在虞家挑了这么多事情,刘喜家就是为了虞大太太也得把她供出来,绝对不能留田家母女在虞家。   虞秋元一脸沉思,从内心讲他并不想怀疑是田姨妈挑唆着虞大太太,那毕竟是自己嫡亲姨妈,小时候似乎对他还挺不错。但确实是从田姨妈来了之后,虞家开始不太平的,要是所有人都有事那还好,但几次事件的缘头都是虞大太太。   刘喜家的来的很快,她己经看着虞秋芸睡下,本来也要回去休息的,没想到虞秋元这边传唤,也就赶紧过来了。刘喜家的进了屋,小陶氏忙起身相迎,又亲自给刘喜家的端茶,道:“妈妈快请坐,今日之事还多亏了妈妈。”   刘喜家的一脸不敢当的模样,笑着又道:“太太今天也是在气头上,这才让四姑娘跪了这么久,二奶奶也是知道的,平常太太从来不这样。”   小陶氏听得笑笑,就是虞大太太最恨她那会,也没有让她大晚上的在院子里跪着。而且看这个架式,若是刘喜家的没给虞秋元报信,真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或者有人给虞老爷和虞老太太报信,虞秋芸才能起的来。   虞秋元却是道:“妈妈能派人告知我,我要替太太谢谢你。”   “大爷说的哪里话,我从小就侍侯太太,自然是为了太太好。”刘喜家的说着,心中却有几分感叹,以前虞大太太虽然也一样笨,但日子最起码过的很很舒心。现在跟安姨娘这样闹一场,结果是大胜了,但如此争吵,自己也是累的很。   “多亏妈妈这些年在太太身边照看,妈妈着实辛苦了。”虞秋元一脸感激的说着,停了一下脸上却是几分疑惑,道:“不过最近太太是怎么了,突然间脾气大了起来,就拿先头的事说,大姐姐归宗的事,太太明明是同意的,怎么突然间改了口,后来又跟大姐姐大吵了一架。还有这回事情,太太素来不管安姨娘和四妹妹,怎么突然就管了?”   刘喜家的被问的愣了一下,她本以为虞秋元要她来问四姑娘的事,或者让她好好劝虞大太太,怎么也没想到会问这个。   虞秋元却是动之情,道:“我是太太的嫡亲儿子,没有儿子会害娘的道理。妈妈也是一样,你自小侍侯太太,自然也是希望太太好的。今天的事情是我压下去了,但家里必竟还是当老爷当家,这回就算了,若是还有下回,只怕就是我也无可奈何。再比如今天的事,四姑娘在门口跪了这么久,若不是妈妈与我报信,惊动了老爷或者太太,再吵嚷起来,你以为太太这回会如何?”   这么一番话,刘喜家的顿时一脸踌躇不安,田姨妈虽然也是旧主。但田姨妈实在没安什么好心思,挑唆着大太太己经惹了不少事,就是再有儿子撑腰,闹的夫妻失和,父子反目,虞大太太怎么也捞不着好。   虞秋元看她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接着道:“我当外甥的本来不该说长辈,但只看姨妈现在的境况,多少也因为自己不积福的缘故。”   田姨妈要真是人生赢家,家里一派富贵祥和,她在家中安享尊荣,虞大太太听她的话也许还能落到好。田姨妈自己都混的投亲靠友了,还企图去指点别人,这不是把人往歪处带吗。田姨丈孝期弄出儿子来,说起来好像全是田姨丈,但田姨妈做为当家主母,却任由妾室怀孕之事闹出来,本来就负有失职之责。   再看田姨妈处置妾室和庶出子女也是狠毒,把姨娘全部发卖,然后所生子女不管不问直接抛弃。一个妾室发卖才能值几个钱,大可以让她们带着自己所出子女走人,孩子扔给娘了,总算有个着落。现在倒好,卖了娘,扔了孩子,田姨妈真不怕损阴德。   刘喜家的见虞秋元把田姨妈的名字都说出来了,顿时把头低了下来,自从田姨妈来虞家之后,确实挑唆着虞大太太把虞家闹的鸡犬不宁。她本是张家的家生子,虽然是自小侍侯虞大太太,但对于田姨妈的品行也多少有点了解。   田姨妈看着是很聪明,实在是聪明过头了,凡事都是先想着自己,自私自利的很。再加上做事狠毒,得现在这么个结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虞大太太若是再跟她学,就是有点福气也得被折腾没了。   “唉,当日祖母看姨妈孤儿寡母确实可怜,这才留他们住下,本来是好心,谁想到却是惹出这么多事非来。”虞秋元满心叹息,他本来是怕委屈自家姨妈,这才把刘喜家的叫过来问,结果事实真是如此。   刘喜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道:“姨太太也是可怜,一个寡妇带着儿女,无依无靠的……”   “我晓的。”虞秋元说着,看向刘喜家的又道:“妈妈忠心为了太太,我心里都明白,顿不会让太太因此责怪妈妈。”   “谢大爷。”刘喜家的说着,若不是虞秋元问,她真不敢说此事。再是心腹,她也不过是个下人。   小陶氏拿了几两银子塞给刘喜家的,这才打发刘喜家的去了。   送走刘喜家的,虞秋元脸上的忧愁少了几分,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就好了。既然不该留田姨妈,那就早早把她打发走。理由借口也不用怎么找,只要好好跟虞大太太谈一谈,关键是要怎么打发。   小陶氏心中早就盘算过此事,道:“姨妈是至亲骨肉,姨丈又没有了,田大爷又一心读书为了明年的科举。若是姨娘出了虞家之后没有个落脚之处,大爷与心何忍。不如大爷辛苦些,找了房舍,连带着房租一并付上,让姨妈一家搬过去岂不是更妥当。”   虞秋元点头赞同,若是他来找房子,可以找的离虞家远远的。田姨妈那是亲姨妈,他最多也就是能让田家人搬出去,要是完全限制虞大太太与田家人来往只怕不容易,就是不让田姨妈进门,虞大太太也能去见她。   直接在京城郊区找处地方,山清水秀最合适田晓读书,这样两姐妹就是想来往,一来一回也要花上好几个时辰,自然也就有所限制。   “说来明年田大爷就要参加科举,若不是家里事多,也没必要让他此时离去。”小陶氏说着,虞老太太当初留下田家人应该有这个原因,若是田晓真的高中了,田家就要跟着水涨船高。但田姨妈搅事的本事实在太牛叉,真心不能留。   虞秋元也叹气道:“就是真高中了,这样的亲戚如何能长远行走。”田晓就再明白事理,摊上了那样的亲娘,只怕也够他受的。更何况就是两家交往,多是女眷行走,田姨妈这种姨妈还是断绝关系的好。   “大爷说的是。”小陶氏点点头,想了想却是又道:“此事……若是大爷能说动大太太,就不用惊动老太太,最近家里事多,怕老太太累到了。”   虞老太太眼看着也是六十岁的人,看着强势,年龄却在那里摆着。她一直在虞老太太身边侍侯,看的更清楚,老太太只是看着精神还好,其实精力己经跟不上了。尤其是近来家里事多,虞老太太的药从来没有断过,小陶氏有时候都十分担心,万一哪天要是虞老太太不在了,虞家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虞秋元叹了口气,道:“都是儿孙们不孝,累的老太太如此辛苦。”   “大爷很好了。”小陶氏说着,至少虞秋元不像虞老爷那样,若是像虞老爷那样,只怕虞老太太真要一头撞死,免得早晚被气死。   虞秋元起身伸手搂起小陶氏,手摸向小陶氏的肚子,满心怜爱的道:“今天你也累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得好好保重才是。”   小陶氏的手也搭在虞秋元手上,笑着道:“那大爷更该保重,我与孩子还都得靠着大爷。”虞老太太渐渐老去,她在这个家里最后的依靠就是虞秋元,幸好虞秋元是能靠的住的。   虞秋元叹气道:“怀孕是大喜事,要是老太太知道了不知何等高兴。”虞老太太一直等着抱曾孙,就是大太太再讨厌小陶氏,这回也得改观。   “孩子还小着呢,总要等胎像稳固了,万一……岂不是害得老太太和太太伤心。”小陶氏笑着说,她这个孩子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越是暴露的早越是危险,不管虞老太太还是虞大太太都没有让她立规矩,平常事务也不多,就这样养着就好了。等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再说,那是时候月份也大,安全性也高。   虞秋元心里多少有点明白,虽然跟大陶氏是和解了,但两房相和平难着呢。现在小陶氏又比大陶氏先怀孕,小陶氏素来十分细心,前几个月也瞒着也好。 ☆、46   虞秋元清早起来吃完早饭先给虞老太太请安,虞老太太人己经用过饭,虽然才起来没一会,此时却在贵妃椅上倚着,精神看着十分疲惫。生气是一部分,无奈也是一部分,虞老爷这样,虞大太太那样,这对半斤八两的夫妻,就是虞秋元能干些,只怕以后也有他难的时候。   “昨天的事惹得老太太生气,都是孙儿不孝,求老太太消消气,保重自己。”虞秋元跪着说,家里亏得有祖母,不然更不知道会怎么样。   虞老太太叹气道:“你若是再不孝,我才真是没活了。”昨天闹那么一场,虞老爷没来,虞大太太也没来,就虞秋元知道过来给她磕头。   虞秋元听得也有几分伤感,道:“老太太福大着呢,都在后头。”   “唉,我一个老婆子要那么大福气做什么,只是想儿孙能好。”虞老太太叹息着,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合眼,她也在反省自己,其实她这个当家人做的一点都不好,若是好,儿子媳妇怎么会那样。   祖孙说话的功夫,虞秋荻也来了,昨天闹的那一出虽然她不在,却听婆子们从头说到尾连个细节都没落下。听完她也无语了,她没有低估田姨妈,不曾想竟然低估安姨娘了,自己倒霉就算了,连女儿都拉上了。   做为未出阁的姑娘,她不可能去议论大伯房里的事,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当做不知道,反正也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提起。   “三丫头过来陪我说说话,你去吧。”虞老太太对虞秋元挥手说着,昨天大闹了一场,要安抚着的多着呢,虞秋元今天上午有得忙。   “是。”虞秋元应着。   从虞老太太正房退出来,虞秋元的第二目地的就是去见虞老爷,毕竟是亲父子,关系还是要维护缓合。平常虞老爷都是歇在安姨娘那里,现在安姨娘不在了,虞老爷仍然在她房里睡的。   虞秋元进门时,虞老爷正忙碌着,昨天安姨娘早的时候太着急,衣服日用品都没收拾。要在庄子上住半年,这些东西肯定要送过去,虞老爷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忙碌这个。看到虞秋元进来,手里的东西并没有放下,也没让小厮停止打包,抬头看看虞秋元,虞老爷的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他只是这么一个儿子,以后也得指望着这个儿子,这些都是事实。但这个儿子与他并不亲近也是事实,从什么时候他也不记得了,反正现在就这样了。   不止虞秋元这个儿子,就是虞秋翎和虞秋芳这两个女儿,虞大太太生的三个孩子,虞老爷也觉得十分生疏。与虞大太太十天半个月还见不到一回面,就是其中两个是虞老太太养着,他虞老太太那里的时候也不多,见面的时候都少,亲近的时候更是有限。   除此之外,可能还与孩子各自的性格相关。虞秋元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与天份,刚成年时风头就完全压过他这个父亲,就是在现在的虞家,只怕下人们的意识里,虞秋元才是家中的男主人。   儿子优秀这当然是好事,但就虞老爷来说,他更希望在孩子这里能找到父亲的感觉。就像四姑娘叫他爹时,用欢快仰视的目光看着他,这让他有种成就感,觉得自己就是个伟大的父亲,而这种成就感他在虞秋元身上是绝对找不到的。   虞秋元比他更能耐,比他更有出息,在外头结交朋友为人处理也比他厉害的多。性格也自负,即使每次父子相见也是恭恭敬敬的叫他父亲,但他总觉得这个父亲怎么也不如四姑娘叫的亲。   “老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去看看母亲。”虞秋元说着,既然在虞老爷眼里,一个猫狗样的侍妾比他这个嫡长子重要,他也没必在要虞老爷眼前晃,说实话虞老爷这个爹不管对虞家,还是对他这个儿子,都说不上重要。   虞老爷挥手道:“你去吧。”   虞秋元本想直接退出,临出门之时,心中一股郁气由然而生,他突然间很想问问虞老爷,他是不是就打算跟虞大太太彻底决裂了。昨天的事虞大太太也不是完全对,但安姨娘叫唆着,虞老爷当着所有人的面甩了虞大太太一个耳光。   他也是男人,他也有偏心,大小陶氏里他更喜欢小陶氏,但他就是再喜欢小陶氏,他也不会这样甩大陶氏耳光。为了一个婢妾打正妻,更何况嫡出还有三个孩子,夫妻关系到这种程度,虞老爷真的是一点都无所谓吗?   “怎么了?”虞老爷看虞秋元突然在门口站住了,不由的问着。   虞秋元深吸口气,道:“我只是想问问父亲……”   “什么?”虞老爷莫名的看向虞秋元。   “安姨娘貌美动人,老爷偏爱是情理之中,太太年长,自然不得老爷喜欢,这都是人之常情。但人生在世,情之一字男女之情外,还有父子,夫妻之情。老爷与太太也是少年夫妻相互扶持到现在,我与大姐,二妹,都是太太所出,老爷真的就一点不顾念吗?”虞秋元话语虽轻,心中却是感慨无限。   做为儿子本不该问这些,但此时看到虞老爷早上起来,给虞老太太磕头都没去,只是忙着给安姨娘收拾东西,他真的很想问一问。儿女不要了,连娘都不要了,这安姨娘是不是给虞老爷下药了呀。   虞老爷脸色阴了下来,道:“你这是跟谁说话,别以为老太太护着你,你就能如此放肆,什么时候论到你个小辈来管这些。”   “当儿子的如何敢管这些,只是看到老爷早上起来就如此挂念安姨娘,甚至于连老太太都没去看看,心中不禁感慨,便问问老爷。”虞秋元言语一点都不客气,直接说着。   做为儿子他也很想尊重父亲,以父亲为天,但对着虞老爷他实在很难真心尊重,昨天因为妾室打了老婆,今天又能给妾室操劳而不是去见亲娘。亏得虞老爷没有卫家二老爷的本事,不然宠妾灭妻,以至满门惨烈的事早晚得发生的虞家身上。   虞老爷脸瞬时涨的通红,虽然昨天虞老太太把他狠说了一通,但虞老太太是娘,现在竟然被儿子如此说,他哪里受的了。气的全身发抖,指着虞秋元道:“你个逆子……”   虞秋元低头道:“我是父亲的儿子,自然最像父亲。”   虞老爷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更是怒不可谒,抓起手边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就往虞秋元身上砸去。虞秋元早有防备,躲的也快,只见“哐当”一声,一块砚台落到虞秋元脚边,虞秋元看了一眼,神情淡漠,嘴里依然恭敬的说着:“老爷消消气,我先去看看太太。”   虞秋元转身离开,虞老爷气的全身打颤,只得扶着旁边桌子站着。这个不孝子,竟然如此忤逆他。正妻也好,妾室也好,作用本来就是侍侯丈夫,安姨娘伺候的比虞大太太强,他为什么不能更喜欢安姨娘,更宠安姨娘。   唯一遗憾的是安姨娘没有能生下儿子,若是他还有一个儿子,还有另外一个指望,他不至于如此忍耐虞秋元。   虞秋元阴着脸走出安姨娘的院子,若是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跟虞老爷弄成这样,但虞老爷实在让人火大的很。虞大太太再不好,嫁进虞家这些年,侍侯公婆丈夫,生儿育女。就是笨了点,但笨人也有人权,亏得虞大太太笨了这些年,不然就凭虞老爷这样,家里只怕早翻天了。   走进虞大太太正房,田姨妈正跟虞大太太说话,看到虞秋元这样阴着脸进门,虞大太太自是不必说,昨天晚上虞秋元就没给她好脸色。田姨妈心中也多少有点怕,其实她给虞大太太出谋划策的时候,也没想到昨天会闹成那样,尤其是虞秋元最后出手时,实在太猛。   还有上回劝虞秋翎归宗,虞秋翎也是寻死觅活的一通大闹。说起虞大太太来说,也不能说是脾气大的,怎么这儿女的脾气都是这样的凶猛,让她深深有种惹不起的感觉。   “姨妈也在呢。”虞秋元笑着招呼田姨妈。   田姨妈笑着道:“过来看看你母亲,哥儿来的很早。”   “不早了,我先去了老太太和老爷那里。”虞秋元说着,随即看向虞大太太,道:“太太没有去看过老太太吗,昨天闹成那样,太太也该过去给老太太磕个头。”   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规矩的问题,比如他早上起来了,会给三个长辈轮磕头赔罪,虽然在虞老爷那里他跟虞老爷又闹了一架,但他过去的本意真是想给虞老爷磕头邮赔罪。放到虞大太太和虞老爷身上,他们两个也该去给虞老太太磕头,其实最好的就是一家三口一起去给虞老太太磕头,这样才显得更好。   虞大太太小声嘀咕着道:“昨天的事我又没做错,是那婢妾先挑事,一个婢妾就想管姑娘的亲事,难道我做为正室还打不了她。”   “母亲这些年没管安姨娘也没有管过四姑娘,一直都是好歹随她们去,这回是怎么了。就是四姑娘的亲事,本来就是周大太太给老太太提亲,也是老太太同意的,安姨娘想怎么样,随她去就好了,上头还有老太太呢。就凭安姨娘的见识,她想给四妹妹寻门亲事,她也只是想想,弄个不好,连累的也是她自己亲生女儿。”虞秋元说着。   要是换成其他时候,田姨妈非得插嘴说几句不可,但昨天见识到了虞秋元的脾气。就是现在当着自己这个姨妈的面,都不给虞大太太面子,她还是别在这里触霉头了。便笑着道:“你们娘俩说话,我就先回去了。”   “姨妈慢走。”虞秋元说着,真说智商高低,行事机伶,田姨妈确实能甩虞大太太几条街,但田姨妈就有本事把自己的日子过成现在这样。   丫头送走田姨妈,虞大太太脸色也难看起来,道:“刚才你姨妈在这,你都说的什么话,我是你娘,生你养你,现在倒是说起我来了。”   “我说的都是道理,老爷专宠安姨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四姑娘也这么大了。母亲就这么把她拖过来打板子,后来老爷过来,你又那样跟他大吵,你让老爷的脸面往哪里摆。”虞秋元说着,又道:“还有昨天晚上,四妹妹过来给你赔罪,你就是真生气,骂两句就算了,你就让她那样跪着,你还有点嫡母的慈爱吗?”   虞大太太看儿子脸上有几分动怒,再者话也句句在理,气势不由的下去了,却是道:“四丫头眼里没我,受点教训也是应该,你自己说这些年来,她们娘俩吃的穿的,我亏待过她们吗。哪家的庶女不受嫡母的气,我给过她气受吗。我对她都这么好了,结果她倒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些是田姨妈跟她说的,田家的那些庶子庶女们,哪个看到田姨妈都跟老鼠见妈似的。稍稍给点甜头就让他们感恩戴德,哪里能把庶子庶女娇惯的眼里没嫡母。   “四姑娘还小,又是跟着安姨娘长大的,自然更心疼安姨娘些,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昨天她屋里所有的下人我都罚过了,她又来给你道歉。母亲,你是嫡母,你是长辈,对小辈应该包容才是。”虞秋元说着,先把大道理讲了,又道:“四姑娘也只是个姑娘家,母亲有我大姐姐和二妹妹,一个小庶女,你何必看在眼里。她现在在娘家不懂事,眼里没有嫡母,以后等出了嫁,自有她的苦头吃,你何必管她呢。”   “但是……”虞大太太很想反驳一句,却想不出要说什么好。   “安姨娘一个婢妾,又没有儿子,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以后四姑娘在夫家出了事,还得要我去出头料理。安姨娘不过是老爷闲来养的猫狗,母亲是正室太太,她不过是个玩意,理会她做什么。”虞秋元继续说着,又道:“母亲该拿出主母的气度来,哪家主母太太跟一个奴才计较的,倒没得先失了身份。”   虞大太太仍然觉得不放心,却是道:“若是以后四姑娘嫁的好了,向着自己的亲娘……”   “母亲都糊涂,女儿家不比儿子,儿子能另立门户把亲娘接出去。女儿家到夫家后就是人家的人,你满京城打听打听,能够照抚岳母的人家那都是极难得的,你听说过谁家奶奶越过自己嫡母去照抚生母的。”虞秋元说着。   除非四姑娘能入宫为妃,并且能生下皇子,皇子封了王爵,四姑娘子凭母贵跟着一起到王府居住。不然出嫁女儿想照抚亲娘,故意给嫡母难堪,那她是给自己找难看,夫家的婆婆长辈都首先饶不了她。   虞大太太低头不吭声了。   “我昨天晚上求了老太太,只怕过不了多久老爷就会把安姨娘接过来。”虞秋元先让虞大太太做好思想准备。   虞大太太果然愣住了,道:“你竟然求老太太让安姨娘回来?”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怎么能让她再回来。   “我刚才不是还跟母亲说,安姨娘不过是老爷养的猫狗,一只宠物养了这么多年,老爷岂不是心疼。母亲与父亲到底是夫妻,总不能因为一个姨娘就彻底翻了脸。”虞秋元说着。   “夫妻?”虞大太太冷哼一声,开始抱怨起来道:“你见过老爷进我的屋吗,他有当我是正妻吗。其实别说我,就是你这个嫡长子,他正眼看过你吗。除了安姨娘和四丫头,你姐姐,你妹妹,他管过谁。”   虞秋元听得感叹,想想自己刚才去见虞老爷那一幕,心中也是无语。嘴上却是道:“我和大姐一直跟着老太太,二妹妹跟着太太,老爷心里再放心不过。安姨娘凡事不懂,也没什么见识,老爷自然多看顾四姑娘。”   虞大太太仍然觉得心中气难平,就像田姨妈说的,不理论是一回事,但男人给不给脸面又是另外一回事。日子过到现在,她对虞老爷早就没啥感情,虞老爷宠安姨娘的事她也不在意,但若是任由一个妾室踩到她头上来,却是她忍受不能的。   虞秋元心里叹气,虞老爷宠妾是宠的过份了点,但为了未来虞家的和平,只得继续道:“这回安姨娘挨了一顿打,又被老太太发落到庄子上晾这么久,再回虞家来肯定不会敢再兴风作浪。她就是还有这个胆子,母亲不是还有我吗,我肯定不会让母亲吃亏。”   虞大太太听到这句话神情缓合了许多,她从早以前就知道她的依靠是虞秋元而不是虞老爷,再加上昨天的事,更是全靠儿子。却是道:“安姨娘想回来也容易,但回来之后却是要来我正房侍侯,婢妾侍侯主母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按田姨妈说的,就让安姨娘天天来她屋里侍侯,端茶递水,铺床叠被,更衣梳头,再加上捶腿捏背,把所有丫头的活都推给她,不用打也不用骂,累都累死她。   “这是姨娘给母亲说的?”虞秋元直接问着。   虞大太太便道:“你姨妈也是为我好,看我被一个婢妾如此欺负,自然要给我出主意。”   昨天刘喜家的都承认了,现在虞大太太自己也承认,绝对错怪不了田姨妈。虞秋元此时也不提让田姨妈一家搬走的事,只是道:“姨妈是母亲的姐姐,自然是向着的姐姐的,但各家各户的事,本来就不同,姨妈说的也就未必是对的。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要是姨妈是对的,田家何至于如此。”   “那都是你姨丈的错……”虞大太太为田姨妈辩白着。   虞秋元听得只是笑,也不去反驳虞大太太,对于自己的亲娘,用哄的更有效果果。道:“我们家跟田家不一样,母亲有我,根本就犯不着跟妾室姨娘斗气。虞家早晚是我当家,两房媳妇在您膝下尽孝,到时候儿孙满堂,何其欢乐。安姨娘又有什么,现在是有四姑娘在身边,但等四姑娘出了嫁,出嫁女又能回几趟娘家。就是四姑娘以后有了孩子,也要叫您是外祖母,跟安姨娘没关系。到时候晚景凄凉,母亲给她一口饭吃,那都是赏她的。”   “也是,可不是我赏她的吗。”这话虞大太太听得十分舒心,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就是虞老爷再宠安姨娘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她赢。想想却是又道:“那贱婢如此嚣张,想到昨天的事我还气的心口疼。”   虞秋元笑着道:“母亲既然如此气她,那何必又让她到跟前来侍侯,在自己眼前晃着岂不是更生气。俗话说的好,量大福大,母亲何必跟那种婢妾一般见识。你就是打了她,骂了她,难道你自己不生气。母亲现在年岁也大了,正该保养的时候,又有好儿子,以后更有好孙子,后福大着呢,若是因为一个贱妾气坏了身体,岂不是太可惜。”   虞大太太低头不语,其实这话也对,昨天就是自己赢了,还不是一样气的半夜没睡。想到虞秋元说的安姨娘晚景凄凉,她还真想看看。   “安姨娘也好,四姑娘也好,都随她们去,就像母亲以前对她们那样,好歹随她们便,看到最后坑谁。至于四姑娘的亲事,母亲更没有必要费那个心思去管,身份在这里摆着,她能嫁多好。至少嫁妆之类的,庶女嫁妆多少,虞家一直都有定例,按规矩走就是了。不管什么时候四姑娘见了您,都要乖乖的叫您太太。”虞秋元继续说着,按照虞大太太以前的过法,虞家和平了这些年,也不求谁能长进,只求保持原样就好。   虞大太太听得点点头,就像虞秋元说的,能省口气也好,自己身份尊荣,以后更有大福气,何必跟一个注定晚景凄惨的婢妾一般见识。便道:“你说的是,我管她们做什么,又不是庶子要分你的家产。老爷就是再偏心,他手里没钱也白搭。”说到底虞老爷没用,安姨娘就硬不起来。   虞秋元满意的点点头,其实虞大太太笨点也有好处,等把田姨妈这一家人清出去之后,再给虞大太太洗洗脑,虞家照样过太平日子。   娘俩说着话,虞秋元极力给虞大太太描述以后的美好生活,以及安姨娘将来的悲凄生活,虞大太太心情高兴起来。娘俩说的正高兴,程妈妈过来了,虞秋元忙起身相迎,虞大太太现在心情正爽时,笑问:“妈妈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程妈妈笑着道:“老太太让我过来传句话,安姨娘去了庄子上,四姑娘没人照看,年龄又小,就劳烦太太先照看着。”   虞大太太愣了一下,都有点想说,四姑娘又不是我生的,为什么让我照看之类的话。虞秋元马上笑着接口道:“应该的,过一会太太就派人把四姑娘接过来。”   程妈妈见虞秋元答应的爽快,又说了几句就要回去了。   等程妈妈走了,虞大太太就道:“老太太怎么突然让我去照看四姑娘?”   “太太是四姑娘的嫡母,照看她本来就是情理之中,反正最多年底安姨娘就回来了。我看不如这样,太太院子旁边的小跨院空着,那不如收拾出来给四姑娘住,四姑娘身边又有婆子丫头,她也那么大了,太太也不用花什么心思。”虞秋元笑着说。   虞老太太会下这样的命令,其实是为了四姑娘好,身为庶女嫁人对象基本上也是庶出,若是搞不清婆婆是哪个,以后肯定要吃大苦头的。   虞大太太心里十分不想接收四姑娘,但虞老太太下的命令再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说不管。只是不太高兴的道:“四姑娘也不小了,自己一个人就住好,何必这么麻烦搬来搬去,安姨娘又不是不回来了。”   “老太太也是想着让四姑娘与母亲多亲近亲的这,也是为了母亲。”虞秋元笑着说,又道:“另外给她个小院,不喜欢只管让她回屋去,母亲还像平常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四姑娘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也不用去计较,母亲是知道老太太脾气的。”   虞大太太心中就是再不愿意,此时也只得道:“另外院子住着,不在我眼前就好。”眼不见为净,你好你歹都不关我事。 ☆、47   把虞大太太哄好,虞秋元中午饭都没在家里吃就出门了,花了那么多么多功夫把虞大太太哄好了,若是不早点把田姨妈一家送走,万一田姨妈再给虞大太太洗脑,只怕他还要另花一番功夫。   找了三天,虞秋元终于在京城东郊处寻个宅院,两进的小院,家俱一应都是新的,房租也不贵。虞秋元直接租下来,付了一年房费,到家之后立即派了小厮婆子去打扫。要让田姨妈一家滚蛋,必须要做到一击必杀,绝对不能给田姨妈反口的机会,房舍一定要提前准备好,话说出口就马上把田姨妈三口打包扔出去。   “四姑娘今早搬到太太那里去了。”小陶氏给虞秋元汇报着,虞大太太实在不想接收四姑娘,四姑娘更不想搬过去,两个当事人都心不甘情不愿,本来就很简单的搬家,就硬拖了几天。要不是虞老太太派程妈妈盯着,只怕还要继续拖着。   “随她去吧,实在管不了了。”虞秋元叹气说着,明年就是秋闱之期,家里却乱成这样,他连书都没时间看,就算只是去试试场,好歹也得看看书。   小陶氏听出来虞秋元话语里这个“她”是指四姑娘,心中微微有点诧异。以往虞秋元说起四姑娘的口气,虽然有点疏远,但心里也是当妹妹看的,但此时虞秋元的口气,真如陌生人一般。虞秋元不会跟安姨娘一般见识,四姑娘应该也不会傻到去找虞秋元的麻烦,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虞老爷。   本来就是同父异母,情份全在父亲身上,安姨娘不管怎么折腾都入不了虞秋元的眼。虞老爷不同,若是虞老爷把父子情份都磨光了,虞秋元如何还能想到这个异母妹妹。对四姑娘来说,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小陶氏心中为四姑娘叹了口气,道:“大爷这几天也辛苦了,今天就早点歇了吧。”   “老太太怎么样?”虞秋元问着,他每天早上出门前都会去看看虞老太太,大夫也请了,没什么大毛病。但就是精神不好,按大夫说的,年龄大了,又操心太多,至使精神不济。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休养,离开烦恼地,清休一段时间会比较好。   小陶氏一脸担心的道:“我下午去了,三妹妹在跟前,老太太精神看着还是不太好。我想着马上就要入秋,天气凉爽,大爷不如抽空带着老太太到别院小住,让老太太也散散心。”   虞秋元听着叹气道:“其实这两年老太太的精神都不太好,偏偏家里事多,先是我成亲,后来大姐姐守寡,现在二妹妹和四姑娘又要议亲。一件件事在眼前,老太太可不是心烦吗。”   “就是事再多也没有老太太身体要紧,一家子儿孙在跟前,是为了老太太能享福的,哪能事事让她劳累呢。”小陶氏说着。   孙子孙女的事,虞老太太若是甩手不管,指望着虞老爷和虞大太太是不行。但若虞家这样的情况,虞老太太存在与否更重要。就是虞老太太甩手不管了,只要在她,虞老爷也好还是虞大太太也好,行事都会收敛。若是哪天她不在了,虞家才真的麻烦了。   虞秋元听得点头道:“你说的是,老太太操了一辈子心,生生把自己累垮了。等我把田姨妈送出门,就把别院收拾出来,你跟着老太太一起,好好让老太太散散心。”   小陶氏笑着道:“嗯,我也想着再过些天就把肚子里这个小家伙给老太太说了,好让老太太开开心。”   虞秋元伸手搂住小陶氏,低头看向她的肚子,笑着道:“现在家里也就这么一件喜事,亏得有你,不然真要累死我了。”   天亮起身,早饭过后虞秋元带着小陶氏先去看虞老太太,虞老太太才起身,虞秋荻正在床边侍侯着,看到虞秋元和小陶氏过来,只是笑着道:“你们来的倒是挺早。”   虞秋元看着虞老太太,头上白发似乎多了许多,整个人也显得无精打彩,满脸的愁容与郁闷。说精神不好那还是轻的,根本就是差到了极点。再看看身边的虞秋荻,看着满府的儿孙,这时候在身边的又有谁。   问侯几句虞秋元就出门了,要是没意外今天就要把田姨妈守地出门,他得先去打点好了。小陶氏和虞秋荻两人侍侯着虞老太太,倒是把虞老太太哄的挺高兴,饭也多吃了小半碗。   “亏得有你们俩在我跟前解闷,不然我这个老太婆更是没法活了。”虞老太太说着,脸上几分笑几分叹又有几分无奈。   虞秋荻笑着道:“老太太说的这是哪里话,大夫一直都跟您说,您身体好着呢,就是忧思太重。我说句该打嘴的话,俗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都到这个岁数,早该好好享享清福了,就是有什么事,家里还有大哥呢。”   虞老太太听得叹口气,其实不用大夫说她也知道,也不是因为这一回的事。最近一两年她的药都没停过,精力是真的跟不上了。   小陶氏也笑着道:“我昨天还跟大爷商议,现在天气好了,天天在家里闷着也不好。大爷现在也闲,不如让大爷带着您到别院住几天,也能清清心。”   “元哥儿是个孝顺的,出去住几天……”虞老太太说这里停了一下,她若是不在家里,家里岂不是更要翻天了。   正说着程妈妈匆匆进门来,神情焦急的道:“老太太,周大太太和年五太太来了……”   祖孙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要是年家过来正式提亲,那应该带着媒婆来,现在跟周大太太一起来了,只怕不会有好事。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该来的总是要来。”虞老太太说着,看向虞秋荻道:“你回屋去吧。”有些事不能当着姑娘家的面说。   “是。”虞秋荻轻轻应了一声,看着虞老太太的神情,心中更是难受,虞老太太那么的希望儿孙能好,结果却是……   虞秋荻出门去,小陶氏和程妈妈扶着虞老太太到正厅坐下来,小陶氏扶虞老太太的时候,清楚的感觉到虞老太太的身体在颤抖。四姑娘也是虞老太太的亲孙女,虞老太太就怕四姑娘以后出嫁吃苦头,还特意把她塞到虞大太太身边。   年家五房的婚事也许不是最好的,但若是年家五房以四姑娘不敬嫡母为借口反悔,就是没有正式订过亲,四姑娘以后的议婚对象只怕会更差——   周大太太是被年五太太硬拖过来的,当时年五太太托她时,她想的很简单,只是庶子庶女的婚事,让她过去递个话,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只是个顺手人情。虞家那边答应的爽快,本以为接下来就是媒婆上门,能促成一段姻缘,周大太太本来挺高兴的。   谁想到昨天年五太太却是找上门来,不是向她道谢的,而是让她去跟虞家说,年家反悔了,这门亲事作罢。   “早先就听过传闻,说虞家二姑娘掴过嫂子,家教不怎么好。但我想着虞老太太那是何等品性的,也许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上定。后来虞家四姑娘我也是亲眼见过的,看着样貌举止都是不错,家世也相当,我才想着说给我家小三的。”年五太太一脸对不起的表情,又道:“谁想到我竟然走眼了,这位四姑娘虽然是庶出,脾气却是大着呢。她生母是婢妾出身,在家里十分得宠,竟然能撺着虞老爷打了自己的正室太太,她更是有样学样,眼里全然没有嫡母,这样的儿媳妇我家如何敢要。”   周大太太听得十分郁闷,就是年五太太跟她说了虞家的传闻,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道:“怕是你听人传话听错了,虞家五代单传就一根独苗,还是虞大太太所出,那婢妾到有多能耐,能让虞老爷打了自己的正室。”   年五太太道:“这事千真万确,是虞家的管家媳妇传出来的,难道还有假的。我也知道我先头托了你,现在又反悔实在对不住。但娶儿媳妇不是小事,上头两个嫡亲媳妇都是好好的,要是庶子媳妇摊上一个搅事的,我才能被气死。”   事件的真实性年五太太也怀疑过,这毕竟跟虞二姑娘闹的那出不同,那么多人看到了。但下人会如此说,肯定有道理。所谓扑风捉影,总是有点影才会被人这样传。年五大太太对庶子媳妇不求家世多好,更不求嫁妆多少,唯一想的就是能听话懂事,知道侍侯婆婆。   这样要求摆出来,哪里寻不到一房庶子媳妇,虞家四姑娘的条件在那里摆着,也就是一般般的门当户对。两个嫡亲媳妇都好好的,她可不想去管教庶子媳妇,管教也是累人的差事,婆婆对媳妇要是过份了,弄不好还会被人议论。   就是推了虞家四姑娘,年家庶子照样能娶到媳妇。年五太太思先想后,这才来找的周大太太,虽然有点对不起人,她还是决定把这门亲事推掉。   周大太太叹气道:“你也真是,以前不好好打听,现在虞家都答应了,你又要反悔。我是不管了,你自己去给虞老太太说吧。”自己没打听清楚就开口,现在虞家都等着媒人上门了,年五太太又这样,她也觉得很无奈。   “你若不去那怎么行,难道你以后都不见你家姑奶奶了。”年五太太说着,又道:“你跟我一起去,只要你跟着就好了,我对虞老太太说。我也知道这事我太对不起你,但我真是才听说的消息,好歹现在还没正式订下来,只是口头说说,总有反悔的余地。”   “唉……”周大太太直叹气,却也无可奈何,这事她还真得跟着去,不然要是虞老太太误会年家根本就没这个意思,是她乱传话的那更是说不清了。   两人大早上就结伴来了,管家媳妇引着两人到了虞老太太正房。虞老太太上头端坐着,小陶氏立于身后。见礼坐下,丫头端茶上来。虞老太太笑着道:“你们两位,怎么这时候来了?”   周大太太几乎不敢看向虞老太太,说起来周虞两家的关系更亲近,这个姑奶奶人也挺好,两家关系很不错。但现在人家年家不愿意了,她也没办法。要是年家说出其他的理由,她还有话,现在人家直接说虞家的姑娘不行,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年五太太脸上也有几分歉意,但人都来了,话总是得说。推托的理由早就想好,便上前直接道:“我拉着周大太太过来,是给虞老太太赔不是的。都是我和我家老爷没说清的关系,谁想到家里小三的婚事,我家老爷找好一户人家,昨日跟我说让我派媒婆去提亲,我因此还跟老爷吵了几句。今天过来特请老太太见谅,幸好这事也没几个人知道,更说不上耽搁不耽搁的,我看四姑娘以后是个有大福气的,肯定能说到更好的人家。”   虞老太太和小陶氏早就料到了,但听年五太太直接说出来,心中仍然是无限失望。虞老太太端坐着久久不语,眼底只是无限叹息。   下面坐着的周大太太看虞老太太这里,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有心想说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相比之下年五太太虽然有点不安,但心情却是好的多。两家又没有正式订亲,就是订亲了,要是女方闹出什么丑闻来,男方要退亲的也有的是。真要说怪,那只能说虞家没有教好女儿。   “原来是这样,既然年老爷己经给三爷寻好了亲事,自然应该听从。”虞老太太淡然说着,人家年五太太就亲自来说退亲了,那什么都不必再说,好歹也给自家留点面子。   年五太太仍然一脸愧疚的道:“总是我的错,害得周大太太白忙一场,也害得虞老太太……都是我不好,请老太太责罚。”   虞老太太云淡风清的道:“年五太太说的是哪里话,妻子自然该听从丈夫的,本来就没有订亲,不是什么大事。”   又说了几句,年家与虞家的口头婚约算是正式解除了,年五太太和周大太太也坐不下去了,这事总是她们理亏。年五太太起身告辞,周大太太本想跟着一起走,虞老太太却是笑着道:“好久没与你说说话,你留下多陪我一会。”周大太太是她娘家侄媳妇,自己肯定能留她。   周大太太一脸为难,但也只得留下。   等年五太太出了门,虞老太太就直接道:“年五太太是在外头听说什么了,所以才反悔的?”   “也没……听说什么。”周大太太吱唔着,这话真的很不好说。   虞老太太道:“你是我娘家侄媳妇,并不是外人,若是连你都不跟我说实话,我如何能知道外头人是如何说虞家的。”   周大太太一脸为难,虞老太太的话却是在理,便以尽可能简短的方式把年五太太听来的事说了一遍。几个重头却是都有,虞老爷宠妾灭妻,虞四姑娘不敬嫡母,前一条还好,毕竟结果没闹出事来,后面一出却是直接影响四姑娘的议亲。   “针眼大的事也能传成这样,大太太性情好,治下甚宽,也把她们惯的不知道天高地后,都敢在背后议论起主子了。”虞老太太叹气,又道:“此事并不怪你,是年家不愿意的。”   周大太太仍然低着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又说几句话,周大太太便借故要走。   “你家里也是事多,那我就不留你了,二孙媳妇去送送。”虞老太太扭头对小陶氏说着。   小陶氏上前道:“是。”   小陶氏送周大太太到二门,看着周大太太上了车。回去的脚步却不由的加快了,她心里十分担心虞老太太,虞老太太说的云淡风清,其实只是为了保住虞家最后的颜面而己。人家男方都过来说婚事取消了,女方又能辩解什么。   正往虞老太太正房赶,路过虞大太太房舍边上时,只见虞秋芸正好从院子里走出来。她听说年五太太和周大太太来了,心里担心就想出来打听一下。   “二嫂。”虞秋芸连忙叫住小陶氏,直接问:“听说年五太太和周大太太来了,她们来做什么?”   小陶氏神情复杂的看向虞秋芸,道:“如安姨娘所愿,与年家五房的婚事取消了,年五太太带上周大太太是特意来说此事的。”   虞秋芸呆住了,她虽然对这门亲事她也十分犹豫过,但这个节骨眼上年家突然取消息婚事,对她来说绝对是坏事。难道年家听到了什么风声?怎么会呢,关上门发生在自家的事,而且就这么几天而己。   “年五太太嘴上说是因为年老爷另外给年三爷寻了亲事,后来老太太把周大太太单独留下,周大太太才说了实话,年家是听说了家里的事,年五太太觉得姑娘不敬嫡母,这才反悔的。”小陶氏直接说着,这些都是事实,也没有必要瞒着虞秋芸。   虞秋芸只觉得眼前一花,要不是丫头扶住,只怕真要栽到地上了。小陶氏默然看着,她不是不同情虞秋芸,但同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事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要跟虞秋芸说什么。末了只能道:“姑娘保重,我要回去看看老太太。”   “我……我跟你一起去。”虞秋芸挣扎着说着,她也不知道见了虞老太太她要说什么,但事情己经变成这样,她很想抓住点什么。   小陶氏摇摇头道:“我劝姑娘此时不要去,老太太肯定不想见到姑娘。”要是虞秋芸对虞老太太真有心,她该跟虞秋荻一样,病的这几天,天天在虞老太太跟前守着。平常不去,自己的事出了再过去,虞老太太怎么可能会待见她。而且这门亲事会没有,安姨娘母女要负上大半责任。   “我……我该怎么办才好?”虞秋芸呜咽哭了起来,没有一点假装,此时她心中六神无主,看不到前途,没有主意,只剩下一片茫然。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姑娘该怎么办。”小陶氏叹息说着,要是年家的婚事还能正常进行,虞秋芸犯下的错事还好说,现在年家过来取消了婚事,将来会如何那就真的不知道了。   虞秋芸呜咽哭泣着,小陶氏对虞秋芸身边的丫头道:“扶姑娘回屋去,外头人多眼杂,下人们看到了又有话说了。”   丫头扶着虞秋芸走了,小陶氏叹口气脚步却是没有慢下来。走进虞老太太院子,只见程妈妈焦急的在门口着着,看到小陶氏进门,忙道:“二奶奶快进去看看老太太,老太太说不让我们侍侯,让我们先出去了。”   正说着,虞秋荻也带着丫头过来了,小陶氏出门去送周大太太,虞老太太就把下人赶出来了。程妈妈不放心,便叫丫头去叫虞秋荻过来。   姑嫂两个忙进门去,虞老太太己经从正中位子上起来,正想往左梢间走。虞秋荻和小陶氏就要上前去扶,脚刚踩进门里,本来正走着虞老太太突然一头栽到了地上。   虞秋荻和小陶氏顿时花容失色,虞秋荻马上喊着道:“老太太,大夫,马上去请大夫来……”   嘴里喊着,虞秋获和小陶氏跑到虞老太太身边,她们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外头程妈妈听到叫声也己经冲了进来,尖声叫着道:“老太太,老太太……” ☆、48   虞老太太栽倒的同一时间里,田姨妈正在虞大太太屋里说话,此时得意的道:“年五太太跟周大太太此时来肯定是要来取消婚事的,四姑娘的的婚事这回是彻底完了。”   虞大太太听得有点不太明白,道:“姐姐不是说过,四姑娘嫁入年家才好,若是跟年家退了亲,弄不好还会找到更好的。”   田姨妈笑了,虞大太太的脑子真是不知道转圈,道:“现在的四姑娘哪里还能找到好的,连年家都看不上她了,只怕只能学她娘那样,给人当侍妾的。”   “噢……”虞大太太应了一声,神情也说不上欣喜,至少没有田姨妈这样高兴。就像虞秋元给她说的,四姑娘好歹都不关她的事,倒霉也好,发达也好,跟她都没啥关系。   田姨妈看虞大太太这个反应,心中也有几分奇怪,看到庶女倒霉了,嫡母应该高兴才是,虞大太太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丫头匆匆进门道:“老太太昏倒了,大太太快去看看吧。”   虞大太太和田姨妈听到这话都是一愣,虞大太太虽然被虞老太太骂了这些年,但做为儿媳妇她还不敢有咒婆婆早死的念头。田姨妈心中倒是十分高兴,虞家若是没了虞老太太,自然虞大太太最大,那时候日子就能过的更舒服。   “怎么回事,老太太怎么突然昏倒了。”虞大太太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着传话的丫头。   “周大太太走后,老太太就把丫头婆子都赶了出来,等二奶奶送完周大太太回来,和三姑娘一起进去时,老太太就晕倒了。”丫头说着,又道:“管事的己经请大夫,现在三姑娘和二奶奶在跟前。”   就是笨如虞大太太此时也想到了,虞老太太肯定是气的,年家主动来求的亲,现在又要退亲,理由不言而喻。饶是虞秋元给虞大太太洗过脑,此时心中多少有点兴灾乐祸,年家己经来取消婚事,若是虞老太太再气出个好歹来,四姑娘的婚事就更没着落了。   两人进到屋里,虞老太太屋里己经堆了一圈人,常年给虞老太太看病的王大夫己经过来。此时也顾不上男女之防之类,再者王大夫己经六十几岁了,虞秋荻和小陶氏在最里头,虞老爷,虞秋芸和大陶氏也己经到了,却是外头站着,一副干着急的模样。   年家的退婚就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虞老太太精神所受打击己经到了能承受的极限。虞秋荻和小陶氏在床边站着,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虞老太太若是这样倒地不起,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只要虞老太太还在,不管虞老爷还是虞大太太都必须有所收敛,有虞秋元撑着,虞家怎么也乱不了。若是她不在了,虞大太太还好说,虞老爷可要怎么办。指望着儿子去管老子,那是笑话。   “唉。”王大夫叹了口气,本想想叮嘱虞家人几句,抬头就看到虞秋荻和小陶氏,不见虞老爷和虞大太太话不由的咽了下去。在外围看到虞老爷了,这才走上前去道:“老太太这是急火攻心,我早先就说过,老太太的身体己经惊不起事非。”   他己经跟虞家人说过许多次,虞老太太需要的是静养,这也与虞老太太的性格有关系。思虑过多,操心太多,性格又太要强。要是换个想的开的,凡事都不往心里去。该吃吃,该玩玩,身体肯定比现在好的多。   虞老爷听得也是满心着急,做为儿子他也不想亲娘有事,但要做什么他却不知道。倒是虞秋荻走过来问:“那祖母这回?”   王大夫一脸不安的道:“从脉相上看只是急火攻心昏过去了,不过老太太这个年龄了,我先开副方子吃吃看。有些东西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上,还有件事一定要记得,此时的老太太不宜过问任何事,家里再有大事,还是先别说的好。若是再有什么……就请别再叫我来了。”再有这么一回,只怕虞家就要办丧事了。   虞老爷听得连连点头,旁边管事引着王大夫去开方子,虞老爷此时手足无措,找了一圈没看到虞秋元,便问:“元哥儿呢。”   小陶氏忙上前道:“大爷早上出门了,我己经派人去寻,估摸着就要回来了。”   虞老爷心中没主意,虞老太太躺倒了,现在只能指望着虞秋元,听小陶氏如此说,便皱眉道:“好好的出什么门,以后不管私自外出。”   小陶氏不敢反驳,只是低头不语。虞秋元要不要外出,估计虞老爷都没有发言权,更何况是她。   虞秋荻整理一下情绪,却是走过来对虞大太太道:“老太太身体不适,不如先接了大姐姐回家来看看。”虞家有本事有能耐主事的,虞秋翎怎么着也能算一个,虽然现在是寡妇归宗的身份,但怎么也比她这种未出阁的姑娘有发言权,又是虞大太太的嫡亲女儿,她若说什么,虞大太太只怕还会听些。   虞大太太马上赞同,道:“是要接大丫头回来。”自己亲生女儿回来了,不管怎么样她也吃不了亏。   虞老爷素来没主意,再加上接自己女儿回家看生病的祖母也是理所当然的,便对外头管事吩咐着:“速速备车,去青云庵里接了大姑奶奶回家。”   管事的接到命令赶紧去了,做为管事他们也希望虞秋翎能回来。若是虞秋翎回来了,那虞秋元不在时,至少有个主心骨。   管事的备车去接虞秋翎,此时虞秋元也终于从外头回来,进门时遇上管事,管事己经把王大夫说的话转述给了虞秋元,还有去接虞秋翎回家。虞秋元听得稍稍放心,急匆匆进了屋,只见屋里仍然是一堆人。   虞秋元上前又问了问情况,便道:“老太太现在睡下了,都在这里反倒打扰老太太休息。我看不如这样,老爷和太太就先回歇着,让小辈们守着,有什么事了再去告知。”若不是虞老爷和虞太太,虞老太太也不会病成现在这样。若是虞老太太抬头看到他们,心里只怕更不舒服了。   “如此也好。”虞老爷说着,长吁口气道:“那你们好好照看老太太。”   “老爷放心。”虞秋元说着,又看看四姑娘道:“只怕此时祖母并不想见你,你也回去歇着吧。”   虞秋芸低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低头道:“是。”   虞老爷带着四姑娘走了,虞大太太和田姨妈也跟着走了,两人回到虞大太太屋里刚坐下。田姨妈心里正盘算着,利用虞老太太病倒之机抓住虞家的经济大权,虞家是盐商发的家,家里人口又少没分过家,家底肯定丰厚。   在虞家的这些日子,田姨妈己经得知,虞大太太空有管家之名,手里的庄田铺面也不过是维持家里生活的,真正大钱还在虞老太太手里。虞大太太对此也一直没啥想法,毕竟虞家只有一个儿子,就是虞老太太不给她,也一定会给虞秋元。   “老太太现在这样真是让人担心。”田姨妈一脸担心的说着,又道:“老太太若是一直不管事还好,偏偏她还管着家里那么多田庄,真不知道到年底交租时,家里会乱……”   “大爷来了……”外头丫头突然一声传话。   田姨妈不由的打住了,虞秋元掀帘子进来,先向两个长辈见了礼,虞大太太正要让他坐下,虞秋元却是对田姨妈直接道:“我知道姨妈家境艰难,特意在外头给姨妈寻了处房舍,这两天我忙着往外跑也是因为这个,我看今天就是好日子,姨妈就带着表哥与表妹搬过去吧。”   虞大太太和田姨妈都愣住了,虞大太太一脸惊讶的看向虞秋元道:“你在说什么呢,你姨妈在家里住的好好的,在外头寻什么房子?”   田姨妈心中隐约觉得不妙,陪着笑脸道:“元哥儿这是怎么了,突然跟我说起笑话来了。”   “我没说笑话,我己经让小厮去了前头书房帮着田表哥收拾东西,还有后面姨妈的住处,我也吩咐婆子过去了。”虞秋元一脸正色,满心怒气的说着。   若是虞老太太好好的,看在虞大太太面子上,他不会让田姨妈走的很难看,随便寻个借口并不是难事。现在虞老太太都被气病了,年家五房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这中间肯定少不了田姨妈的事。这样的搅屎棍,真是吵狠了继绝关系才好。   虞大太太无法理解儿子的行为,惊诧的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要让你姨妈搬出去住,这可是你亲姨妈。”   “要不是亲姨妈我早拿棍子打出来了。”虞秋元声音冷了起来,看向虞大太太仍然丝毫不客气,道:“当日母亲跟大姐吵起来,闹的大姐要寻死觅活,只怕就是田姨妈跟你说了什么吧!”   田姨妈心中大惊,虞大太太却是辩解道:“你姨妈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觉得女儿家归宗不好,怕下头妹妹难议亲事。”   虞秋元冷哼着看向田姨妈道:“怕下面的妹妹难议亲事?就因为这样,就要大姐回曾家守着吗。二十岁不到就让她守寡,那可是你的亲外甥女,你也能狠的下去心?对自己亲外甥女都能狠下来,你还会管虞家下面的女儿会如何?我看姨妈想的是,表弟明年就要秋闱,想借用曾家的关系网,才会完全不管外甥女死活。”   虞大太太听得一怔,不可思议看向田姨妈,要是旁人说这话,她是肯定不信的。现在是自己亲生儿子说,肯定比姐姐亲,自然就有几分信了。   田姨妈当即抹泪哭了起来,并不辩解,只是诉着委屈,道:“我在田家受了这么多年的气,现在儿子要去参加科举了,田家不收留。娘家兄长也不在京城,我是没办法才来到妹妹这里,没想到外甥也要赶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话间田姨妈那架式就要去寻死,虞大太太吓了一跳,连忙对拦着,又对虞秋元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你姨妈家时都这样了,我们帮衬着不是应该吗?”   “我没说过不帮衬,但姨妈要是想着把虞家搅的跟田家似的,那也别怪我这个外甥心狠。”虞秋元冷笑着说,一哭二闹三上吊,田姨妈想使尽管去使,他是不会理会这些。又道:“其实我也不明白,姨妈到底是怎么想的,先是挑唆着母亲让大姐守寡。若说是借着这样关系跟曾家攀上亲戚,对你总是有点好处。后来却又挑唆着母亲与安姨娘折腾,我就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家中四姑娘的亲事与你何干,她就是不好了,难道你就能因为得了好处?”   “我……我这不是心疼妹妹,看她被姨娘压在心上,想给她出口气。”田姨妈边哭边说,希望虞秋翎守寡,她确实有私心在,但后来四姑娘的亲事,她是真心想帮着虞大太太出口气。也是真担心四姑娘嫁好了,安姨娘如此得宠,以后她们母女更要无法无天。   虞秋元不可思议的摇摇头,道:“姨妈也曾是当家太太,难道不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你挑着我母亲去闹事,赢了又能怎么样,结果让虞家名声扫地,夫妻失和,父子反目。我说句大不孝的话,也因为姨妈自己如此处事,不积一点善德,才搞的田家沦落至此。”   田姨妈被外甥如此说,顿时羞的脸通红,心中怒火也跟着起来,她自以为了不起了这么一辈子,如何接受的了这样的批评。只是想到田家境况,若是离开虞家,他们母子三人又往何处安身。   把怒火吐下去,只是哭泣哀求的站起身来,向虞秋元说着:“都是姨妈的错,我不该乱出主意,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外甥,你别赶姨妈走了,离了这里我真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己经给姨妈找好了房舍,二进的住处,足够姨妈三口居住。我还特意派了婆子去打扫干净,房租也己经付过,以后每个月我会让婆子拿三十两银子给姨妈使用,足够姨妈生活。”虞秋元寸步不让,看向田姨妈一字一顿的道:“请姨妈马上离开虞家。”   田姨妈见虞秋元态度实在强硬,便转向虞大太太哭泣道:“妹妹,姐姐是实在没办法才求到你这里,你总是得给我一口饭吃。”   虞大太太见田姨妈哭的伤心,虽然心中还有几分疑惑,却是十分不忍道:“元哥,你这是……”   “母亲,你是要儿女,还是要姐妹?”虞秋元直逼向虞大太太,道:“大姐马上就要回家,这件事我不会瞒着她,她若是知道了,哼~~”   虞大太太心中不自觉得一惊,想去扶田姨妈的手不由的顿了一下。不是她不顾念姐妹之情,但若是儿女与姐妹中选择,她只能选择儿女。尤其是在不得婆婆喜欢,跟丈夫又不和之时,她就是再蠢也知道,她能在虞家立足的资本就是儿女。   田姨妈看虞大太太这样,知道此事己成定局,不由的道:“妹妹好狠的心,竟然真不管我的死活。”   虞大太太满脸的愧色,虞入元却是接口道:“姨妈这话真不知道从何说起,我给你另外寻了房舍,每月又有供济,真若是不管,我就该直接把你们三口扫地出门。还是姨妈觉得,在京城你还有什么靠山,能这样的供养你?”   田姨妈当即不说话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被人赶出去十分丢人现眼,但虞秋元能开出这样的供养条件来,至少京城没有人能做到。   田家早就不管他们母子的死活,虽然还有娘家,但娘家嫂子那样,只怕以后在京城有什么事,要麻烦虞家的事情还许多。脸上的泪水虽然未干,却是换了张脸,一脸忏悔的哭泣道:“怪不得哥儿生气,都是姨妈的错。既然己经找好住处,哥儿给我寻的地方定然不差,姨妈走就是了,你别跟你母亲生气。”   田姨妈如此说,虞秋元心中松了口气,脸上仍然一脸肃然,虽然打定主意哪怕是撕破脸也得把田姨妈弄走,但若是不撕破脸那就更好了。道:“婆子估计己经去后花园了,姨妈还是快点去看看,免得少带了什么东西。”   虞大太太满心的不忍,虽然不敢劝阻儿子,却是对田姨妈道:“我跟姐姐一起去。”   虞秋元心知虞大太太这是想给田姨妈点经济支持,虞家并不缺钱,虞大太太想拿私房钱补贴自家姐姐,随她去就好了。   田家人的东西收拾的很快,前头田晓那里虞秋元亲自去解释的,自然不会像跟田姨妈说的那样。只说家里虞老太太不好,请了法师过来看说是跟田姨妈有点犯冲,就先请田家三口到外头居住,房舍是找好的,丫头婆子虞家也给,另外还给月供。   田晓满心想的就是明年秋闱,只有秋闱考出来了,他才有将来。既然虞秋元另外置了房舍,那就搬过去好了,只要有地方读书,他就没啥意见。   最为不安的是田昕,刚才虞家过上一点好生活,为什么就要被离开。尤其是她的终身大事,按原本想的是,挤掉大陶氏她上位的,她若是就这么走了,婚事又要怎么办?   “姨妈,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啊?”田昕焦急的问着虞大太太,她一点不想离开虞家,在虞家她总是能看到一些希望,离开虞家了,她连前途在哪里都不知道。   虞大太太不知道说什么好,田姨妈却是拉住田昕,笑着道:“这不怪你姨妈,都是道士说的,说我与老太太的八字不合,不宜一处居住。你表哥给我们另外寻了房子,也有丫头婆子,跟这里是一样的。”虞大太太己经起疑,此时田昕千万不能着急说错了话,真说错了,那才真完了。   田姨妈暗暗掐了田昕一把,让田昕的理智回来一些,只是抱着虞大太太哭泣道:“我是舍不得姨妈和二妹妹,难得在一处,实在不想分开。”   虞大太太也不由的跟着流泪,道:“好孩子,离的并不远,让你妈带着你过来就是了。”   田姨妈笑着道:“妹妹也可以来看看我。”   “嗯。”虞大太太满口答应着。   田家东西虽然少,但打包收拾完也己经中午,本来以田姨妈的意思是好歹吃了中午饭,能拖一会是一会,也许就有转机了。结果管事的来回话,马车己经备好,虞秋元在二门等着了,他这个外甥生要亲自送姨妈过去,以示孝心。   虞大太太现在对这个儿子是真的怕了,再加上接虞秋翎的车驾己经回来。虞秋翎下车之后直奔虞老太太那里,还没顾上,万一要是真如虞秋元所说,虞秋元再给虞秋翎说了,到时候越发的不好收拾。   虞大太太送田家母女到二门,书房的田晓己经准备好,两人直接在二门等着,本来以田晓的意思不用虞秋元送了,虞秋元只怕田姨妈路上又出变故,自己送过去更放心些。   “劳烦元哥儿了。”田姨妈一脸亲切的说着,与刚才的又哭又闹成了鲜明的对比。   虞秋元冷眼看着,脸上也是一脸笑容,道:“要说麻烦,还是我太麻烦姨妈了。若不是老太太不好……还望姨妈见谅。”   虞秋元送田姨妈一家出门,从青云庵归来的虞秋翎己经进了虞老太太正房,仍然是一身道服,管家娘子说虞老太太重病,让她速回家,她哪里还顾的上衣服。进到稍间里虞老太太己经醒了,小陶氏正侍奉着吃药。虞老太太虽然清醒了,精神十分萎靡,几乎连手指都动不了,全凭下人们服侍着,看人的神情也有些呆。虞秋翎乍然看到虞老太太病至如此,心中大惊不己,她才去青云庵多久,怎么就病成这样。眼泪差点就掉下来,却是生生忍住,只是上前道:“我回家来看看祖母。”   虞老太太开口想说话,张嘴却是说不出来,虞秋翎忙道:“老太太歇着,大夫说了,老太太的身体很好,只是突然病了,休养几天就好了。”   虞老太太轻轻摇了下头,她的身体她知道,只怕再休养也未必能的好了。   小陶氏把一碗药喂完,虞秋翎和虞秋荻上前,又喂了虞老太太小半碗粥。再喂,虞老太太只是摇摇头,虞秋荻只得把粥碗放下,三人又侍侯着虞老太太躺下。   小陶氏身边侍侯着,虞秋翎却是拉着虞秋荻出来了,问:“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太怎么突然病这么重?”   “生气,伤心,也寒心。”虞秋荻叹气,便把年家五房提亲,安姨娘闹,以及后来取消婚约的事全部给虞秋翎讲了。   虞秋翎听得顿时火起,又问:“四姑娘人呢?”事情因她而起,她倒是躲着不见人了。   “是大哥的意思,怕祖母看到她生气,没让她过来侍侯。”虞秋荻说着,那天出事之后,虞老太太的身体都不太好,四姑娘都没过来请过安,虞老太太虽然不说,心中只怕也有几分心寒,至于虞老爷和虞大太太更是不必说了。   虞秋翎只觉得心中压了块大石,满心的郁闷,嘲讽的道:“现在好了,安家取消婚事了,老太太也病倒了,我倒要看看安姨娘把女儿嫁谁去。”   “大姐姐,现在不是说这些气话的时候,老太太现在这样,我们得想个办法才行。”虞秋荻担忧的说着。 ☆、49   虞老太太是心病,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虞老太太需要的心药就是甩手不管,实在是管不起了,就像王大夫说的,己经可以给虞老太太准备后事,再发病也不用再叫他来。虞家需要人操心的事是太多,但就是再多再需要老太太,也没有虞老太太的命要紧。   现在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让虞老太太自己丢开手,只要虞老太太还想操心,那是怎么也拦不住,就是到别院去住,心放在这里还是白搭。   “老太太这样是断然不能再操心了,正好现在家中还有一件大喜事,若是能劝着老太太把心收了,那就再好不过。”虞秋荻说着,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若是再劝不下来虞老太太,只怕虞家真要有丧事。   “大喜事?”虞秋翎愣了一下,忙问:“什么大喜事?”   虞秋荻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走到梢间里,看到小陶氏己经侍侯着虞老太太睡下,便向小陶氏使了个眼色,小陶氏会意也走了出来。   虞秋荻意味深长的看小陶氏一眼,她知道小陶氏怀孕了,一开始只是怀疑,后来让奶妈去问了常给小陶氏诊脉的大夫便一清二楚。小陶氏瞒着的理由她十分明白,也希望能一直瞒的住,最好就是瞒到要生的时候,直接生个胖小子出来才好。   但虞老太太都到这种时候,瞒着其他人还说,实在不能瞒着虞老太太。看在重孙的份上,虞老太太也许还能想开些,毕竟留着性命还能看到重孙,命都没有了,那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小陶氏心中也有此意,只是虞老太太昏的太突然,虞秋元还没有回来,只是照顾虞老太太都忙不过来,实在顾不得与大姑,小姑商议。她比任何人都害怕虞老太太有事,只要虞老太太还活着,虞家就不会大乱,若是真虞老太太真不在了,那眼前这些事情真是小意思。   “我有喜的事大爷是知道的,一直没说也是怕月份还小,胎像也不稳。”小陶氏说着。   虞秋翎听得叹口气,说是如此说,只怕小陶氏是不放心,怕早说了孩子要保不住。虞家己经乱成这样了吗,媳妇怀孕都不敢说。   虞秋荻又道:“老太太是个明白人,与其哄她,不如实话实说。看在未出世的重孙份上,也许她还会保重自己。”   要是虞大太太那种智商,还可以跟她说,虞家屁事没有,只要好好保养就好。对虞老太太,这样的哄法只怕会让她更担心,跟聪明人就要说实话,除非你比她聪明许多倍,能把她哄的住。   小陶氏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虞秋翎也赞同,却是道:“等到晚上的时候,小弟也回来了。”虞秋元在场,成功率会更高,孙子才是虞老太太最后的指望。   三人合计好,按虞秋荻想的,小陶氏怀孕的事也不用彻底暴出来,只要她们几个人知道就好。若是能说服虞老太太,虞老太太肯定不会在家里住,若是搬出去,那就以侍奉祖母之名也让小陶氏跟着出去,现在的虞家十分不合适孕妇居住。   虞秋元把田姨妈一家送走,下午回来后小陶氏就跟虞秋元把虞秋荻和虞秋翎的主意说了。虞秋元心中也有此意,虞老太太为虞家操了一辈子心,怎么也不能真把她累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虞老太太本就没必要为子孙的将来承担什么。   到了晚饭时间,虞大太太和大陶氏也过来了,是虞秋元叫她们过来的。婆婆病着,儿媳妇,孙媳妇不露面实在不像样,就是不需要侍侯,早晚请安也必须来。至于虞老爷和四姑娘,虞秋元是管不了,但虞大太太和大陶氏至少他能管的了。   两个人过来侍侯一会,看着虞老太太吃了晚饭,也就回去了。虞老太太睡了一天,又吃了药,晚上精神倒是比白天好了些。   “元哥儿,你有心了。”虞老太太说着,虞大太太和大陶氏会过来,只怕是虞秋元叫来的。   虞秋元笑着道:“老太太说的,母亲和大媳妇过来侍侯是应该的,老太太何必想这些,你为家里老小操一辈子心,再怎么受儿孙侍侯也是应该的。”   虞老太太听得惨淡一笑,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我就是操一辈子心,只怕也没几个人想我的好。儿子觉得我不好,媳妇也觉得我不好……”   “老太太千万别这么说,是……”虞秋元接下来的话没说下去,因为再说下去就是说父母的不是了,那不是儿子该说的话。   虞老太太只是伤心叹息,道:“有时候想想也是我的错,是我管家太松,总是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的难处,凡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结果却是如此,终究是我错了。”   虞秋荻在旁边默然听着,虞老太太这话并没有错,虞大太太和虞老爷会如此,确实是有虞老太太心软的成份。首先虞老太太没让儿媳妇立规矩,七天媳妇才过去侍侯一回。虞老太太想的是,自己当儿媳妇的时候吃了那么多的苦,何必现在要在儿媳妇身上讨回来。又不是没人侍侯,何必折腾媳妇。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齐家,齐二太太只怕要高兴的感激涕零了,齐老太太的哲理是,棍棒底下出孝子,齐老太太的规矩从来没有减过一天。   威远侯府的规矩,齐二太太规矩稍微错一点,那肯定是要一顿说的。每天十二个时辰,儿媳妇最少得有二个半时辰在婆婆那时侍侯着立规矩。所谓婆婆的气势,不是凭辈份就有的,有时候就是立出来骂出来的。   若是虞大太太有点智商,有点感恩的心,这样的想法并不错。但就目前来说,虞大太太并没有这处品质。她己经习惯七天过去一趟的生活,婆婆对她来说,也许是怕的存在,但并不是侍奉的对象。   通俗一点说,有时候人就是犯贱,上司越是松,给她的压力越小,她越觉得好日子就是理所当然,比如安姨娘和四姑娘,再比如虞大太太和虞老爷。虞大太太相对来说还好些,虞老太太时常骂她,虞老爷就是真是……   就是比如安姨娘那样的,虽然她生下了四姑娘,若是换成齐老太太,安姨娘绝对不可能活着从庄子上回来。不是因为她坏了规矩,而是她与虞秋元己经解下大仇。   在这个家中,虽然说虞老爷为大,但最重要的却是虞秋元。安姨娘又是虞老爷的枕边人,虞老爷那样的不长进,万一枕边风吹多了,父子失和。现在虞老太太还能动,那还好些,万一不能动了呢。不早点把这种祸根拔除,虞家哪里能清静的了。   虞老太太也不是看不清这一点,而是她觉得,安姨娘再不好她总是生下了四姑娘。四姑娘看着也要出嫁,若是杀她生母,只怕十分不妥当。而且取人性命这件事本身,也不是虞老太太能做出来的。   齐老太太甚至于在很早以前就跟她说过,以后嫁入齐家,就是齐二太太再好,规矩也不能不立。有时候立规矩看着好像是难为自己,但有时候却也是保护自己。很多事本来就是双刃剑,看着自己好像是吃亏,但过不了多久也许就是占便宜。   侍奉好公婆,所有的规矩都是对的,那同样的做为正室,她也就有足够的权威去收拾管家理事,收拾后宅。规矩不可废,规矩是家里的长幼顺序。儿媳妇侍侯婆婆天经地义,侍妾侍奉主母是理所当然,不但挂在嘴上说,而且得行动做出来,这样的长年积累,才能有威严之说。   “老太太……”小陶氏走了过来,泪流满面的在虞老太太床前跪下来。   虞老太太本来在伤心之中,看到小陶氏突然如此不禁愣了一下,道:“这是怎么了?”   “我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敢说,到此时我也不敢隐瞒。”小陶氏哭着说,不等虞老太太问,就直接道:“我有喜了,己经两个多月,看家中事多,始终不敢说出来。”   虞老太太听愣了一下神,先是高兴起来,随即又是一脸伤心。对虞秋元道:“快扶你媳妇起来,都有身子了,哪能这样说跪就跪下。”   虞秋元上前把小陶氏扶起来,虞老太太示意小陶氏在自边坐下来,拉住小陶氏的手,原本的愁容多少去掉一些,神情看着十分欣慰,道:“有喜是好事,哭什么呢?”   小陶氏低头道:“不瞒老太太说,看到老太太这样,我是害怕自己孩子保不住。”   “傻孩子说什么呢,我还没死呢,只要我还有这口气,虞家都倒不了。”虞老太太说着,小陶氏有喜的消息冲散了她的感伤,孩子是子嗣的延续,将来的希望,她就是对儿子媳妇希望,她仍然期待着重孙的到来。   虞秋翎此时走上前来,道:“太医说了,老太太不能再操劳,若是再有下回这样,只怕就……”   “唉……”虞老太太听虞秋翎如此说再次伤感起来,她己经不再年轻,本以为只要她还活着就是子孙的依靠。但她若是死了呢,若是就这么一头裁下去再也起不来呢。   虞秋元拉着小陶氏跪了下来,虞秋荻虽然一直没说话,也跟着跪了下来。只听虞秋元道:“我求老太太,为了虞家,为了我,为了没出世的孙子,一定要保重自己。大夫今天给老太太诊脉时直接说了,让家里把该准备的准备上,再有下回也不用再叫他来。若是老太太还像平常那样操心太过,万一真有个好歹来,虞家要怎么办?”   虞老太太听得直流泪,虞秋翎跟着跪下来,却是继续道:“老太太,你若真是为儿孙好,就更该要保重自己。只要您还在,家里就不会乱。万一……二弟妹早就知道怀孕,却是不敢说出来,这是为什么,老太太自己心里也明白。”   “你起来……”虞老太太伸手就要去扶小陶氏,小陶氏赶紧起来,又在虞老太太床边坐下来,却是上前抱住虞老太太道:“老太太,就是为为重孙,也该保重自己才是。”   虞秋元也跟着哭了起来,道:“老太太,以后家里就是翻了天,您也别管了。再大事的总有我在,我总能料理的了,只要老太太好好的,我凡事都做的了。”   孙子,孙女再加孙媳妇,边哭边劝,虞老太太听得心中难受起来。她明白虞秋元的意思,只要她还活着,不管虞大太太还是虞老爷,都会有所顾忌,虞家出不了顶天的大事。有事了,虞秋元可以用她的身份去压制。   若是她不在了,虞秋元在虞大太太和虞老爷面前就是儿子。虞大太太还好些,她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儿子。但虞老爷呢,他只会抱着爱妾,听爱妾的话。   “其实我本来想的,等再过两个月,肚子瞒不住了,就跟老太太说,我若生下孩子,还请老太太抚养才好,我若自己抚养,也未必能养的住。”小陶氏搂着虞老太太说着。   这是真心话,她确实如此想过。她若自己养,虞大太太可以开口说她要养,就是虞大太太没这个意思,田姨妈也难保不挑唆。陶太太弄不好更会说让大陶氏去养。至于二房奶奶什么的,二房只剩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是最后她能争赢了,只怕也是一番风波,那还不如直接说让虞老太太抚养,倒也彻底安心了。   “儿啊……”虞老太太一声长叹,手颤悠着抚着小陶氏的背。   虞秋荻一直是跪着听,此时也插嘴道:“我父母早亡,幸得老太太怜悯,让大哥兼祧两房。更难是嫂子如此明白事理,让我觉得二房肯定能兴旺,若是老太太……二房哪里还有将来以后。”   她的婚事就是虞老太太不行了,还有齐老太太在,不会有啥问题。但虞家二房就不一样了,就是小陶氏极得虞秋元喜欢,虞秋元本身还会跟大房亲些。还有分家之事,若是虞老太太不分,只怕到时候虞秋元都没有发言权。   虞老太太放开小陶氏,对跪着的孙子,孙女道:“你们都起来吧,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若真是为虞家好,是该先保重自己。”   虞秋元道:“老太太若是真能放开了,也是儿孙们的造化。”虞老太太若是还不甩手,只怕真是性命堪忧。   虞老太太眼睛看向小陶氏的肚子,重孙子马上就要出世了,她再怎么样也得看看重孙。挥手让孙子孙女起来,嘴里喃喃自语的道:“是得甩手了,我哪里还能管的了。”   虞老太太这样说了,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虞秋元马上开始说搬家计划,虞家京城西郊有处别院,虽然常时间没住过人,但收拾出来也是不错的。小陶氏跟着去,虞秋荻,虞秋翎都跟着去,虞秋元只能偶尔去,他还要看着家。   “既然想清静一点,也别去别院了,不如去庄子上住着,到了那里有再大的事也烦不到我。”虞老太太说着,她的嫁妆里就有一处田庄,在京城跟直隶的交界处,从虞家过去大概有五十六里路左右,不能说近,但要说很远也说不上。   以前虞老太爷还活着的时候,有时候两夫妻想躲清静,或者出门走走,必然会去那里。这些年没去过虽然房舍会有点旧,但当时是全部打点好的,只要派人过去收一番,应该马上就能住人。   “全都依老太太的。”虞秋元马上说着,一般来说大户人家只有打落人才会打发到庄子上去,犯了错的妾室,或者犯下大错的正室,不好处决,那就送到庄子上去等死。   现在是虞老太太自己提议去庄子小住,他是巴不得虞老太太赶紧离开事非地,如何会不同意。庄子上的生活要说清苦也很清苦,但若是虞老太太这样的人去住,那肯定就是清静了。离京城这么远,虞家再有天大的事,也传不到虞老太太的耳朵里了。   “二孙媳妇怀孕的事,你们也别往外说,反正我是要带着她去的,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虞老太太说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了庄子上也就彻底清静了。   虞秋元点头道:“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丫头和三丫头也跟着我去吧,等安顿好了,没什么事了大丫头还回青云庵去。”虞老太太说着,虞秋翎原本进青云庵的目的为了虞家下面的姑娘好说亲事,就目前来说,虞家姑娘的名声己经彻底完了,虞秋翎在不在庵里作这场秀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但既然己经做了,依虞老太太说,那还不如做完,不然外头传的会难听。更何况等守服满了,虞秋翎这个年龄肯定还要改嫁的,到时候也好说亲事。 ☆、50   祖孙商议好要走,实际动身却根本快不了,首先要先派人把庄子打收拾妥当了。就是以前是全部收拾好的,十来年没去过了,也不知道现在会变成什么。再就是虞老太太,小陶氏,虞秋荻的东西。   按虞老太太想的,她这回走了,最少也得一两年功夫。最多两年,虞秋荻就要出嫁,那时候肯定要回虞家,那时候二姑娘和四姑娘估计也要出嫁,参加完孙女的婚礼,若当时她的身体估摸着还能活几年,她还要去庄子上住。   虞秋元亲自过去收拾庄子,虞秋翎和虞秋荻则是打包收拾东西,至于小陶氏,现在己被列为重点保护对象,只在虞老太太身边坐着。也不用侍侯之类的,虞老太太只是看着她,就会觉得心情很好。   孙子,孙女都忙碌着,准备的七七八八,也己经临近中秋节。虞秋元稍稍犹豫一下决定还是不劝虞老太太留下来过节,八月十五是大节日,免不了亲戚间来往行走,家里肯定还得摆宴之类的,要是办的好也是高兴的事,若是出了什么事就……   安全期间还如在八月十五之前就走了,把这个大节日躲过去,不管是虞老太太还是对小陶氏都很好,祖孙俩把要走的日期最后敲定。也不能临近八月十五走,那样太明显,就是东西没有全部收拾好,也可以人先过去,东西再慢慢走。   虞老太太瞅了个时间,把虞家老小全部叫了过来,包括一直被禁足的虞秋芳。先说了自己要到庄子上小住的事,虞大太太己经得了消息,也被虞秋元叮嘱过,多少说了些挽留的话。虞老爷的话就干巴了许多,若是虞老太太不在了,他相对还能更自由一些。心中唯一舍不得的是四姑娘,若是老太太到庄子上去住了,她的亲事要怎么办。   “我带着三丫头和二孙媳妇过去,大丫头先跟着过去,忙完了还要回庵里去。”虞老太太说着,今天她也没做什么,但看到虞老爷和虞大太太她就觉得十分疲惫,又道:“这回过去了再回去大概就是孙女出嫁之时,三丫头的婚事是订好的,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至于二丫头和四丫头……”   虞老太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目光在虞秋芳和虞秋芸两个人脸上停留一会,忍不住叹了口气,先向虞大太太道:“是我下令把二丫头禁足的,你若是想让她出来,你就让她出来吧。以后她的婚姻之事,你自己作主即可,不用告诉我。”   虞大太太和虞秋芳听得如此说,两人顿时高兴起来,磕头道:“谢老太太。”   虞老太太又看向虞虞老爷,道:“四丫头的婚事就让老爷做主,你想让她嫁谁就嫁谁吧。”   虞老爷和四姑娘听到这话,却不似虞大太太和二姑娘那样高兴,四姑娘邹然一惊。虞老爷连忙道:“这万万使不得啊,四姑娘的婚事还要依靠着老太太。”   做为父亲他有权利决定儿女的婚事,也可以自由为儿女决定婚事。但这一切的前提,身边得有对象才行,虞老爷既没有人脉也没有关系网,又不像女眷那样,能经常带着女儿出门行走应酬。   让他来决定虞四姑娘的婚事……若是有一堆人在那里摆着让他挑一个,他肯定能决定出来,但若是手里一个人没有,那要怎么决定。   虞老太太神情复杂的看向虞老爷,养了这么一个儿子,她做为母亲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就是虞家现在这样,她也得承担一部分责任。心里似乎有无数言语,对着虞老爷,也不知道是伤心失望过太多次,此时想甩开手了,倒没那么难受。   “王大夫的话你没听到吗,我都病成这样了,我还要操心还要管事,你是想着我早死吗。”虞老太太声音有几分飘忽。   虞老爷默然。   四姑娘哭泣着跪了下来道:“我也想跟着祖母一起,像大姐姐,三姐姐,二嫂一样侍奉祖母。”若是虞老太太甩手不管她的婚事,就是她也知道,婚事指望着虞老爷那没门的事。   “你大姐姐是在守孝,三姐姐是订了亲的,你如何能跟我去。庄子上是清静之地,根本就没什么人情来往,白白耽搁了你。”虞老太太说着,她这一趟到庄子上就不打算回来,带上虞秋荻那是因为跟威远侯府的婚事怎么也出不了事,她才能带着三姑娘去庄子上清闲。   “祖母……我……”虞秋芸泣不成声。   虞老太太只是挥挥手,不想再听虞秋芸说下去,继续道:“大丫头是再嫁,以后她的婚事自己做主即可,嫁妆仍然是那一份。至于二姑娘和四姑娘嫡女,庶女的嫁妆多少一直都有定例,都按老规矩来就是了。至于你们各自添的,那都随心意。”   虞大太太己经从儿子那里得知,此时也就很淡定,二姑娘的婚事她做主更好。她是经常出门交际应酬,再加上还是有虞秋元帮衬着,她很有自信给女儿寻门不错亲事。同时也有点兴灾乐祸,倒要看看四姑娘的婚事怎么办。   虞老爷则是焦急万分,道:“四姑娘的婚事还请老太太一定要……”   虞秋翎实在看不过去了,便对虞老爷道:“老爷,老太太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四妹妹的婚事,老爷可以请太太参详,然后老爷做主即是。”虞老太太都把自己发落到庄子上去了,虞老爷还让她去管四姑娘,这真不是消极怠工,实在真管不了。   虞老爷不由的看虞大太太一眼,虞大太太却是一脸嘲讽的道:“我哪里敢管四姑娘的亲事,老太太看上的亲事,安姨娘都敢闹。我看四姑娘的亲事让安姨娘自己去张罗最好了,她看上哪家就订哪家。”   虞秋翎无语的看虞大太太一眼,也怪不得虞老爷会偏心安姨娘,这两位真是谁也别说谁。虞秋元也不好这个时候给虞大太太没脸,只是道:“老太太累了,先让老太太歇着吧。”   虞老太太不由的闭上眼,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歇着了。”   虞老爷此时急的跳圈,却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赶紧道:“老太太要去庄子上清休,儿子不敢阻拦,但是家里产业……”   虽然二房有虞秋元兼祧,肯定要分出去一份,但另外一份也该是自己的。这些年来,虞老太太把大钱握到手里,另外一部分则在虞大太太那里,维持虞家正常开销。虞老爷反而摸不着多少钱,虽然虞老太太说了,给姑娘添妆是各自心意,但他手里根本就没有钱。   四姑娘虽然是庶出,但若是有丰厚的嫁妆,想找门好亲事也不算太难。虞老爷想的是,若是虞老太太把家分了,他手里有钱了,四姑娘的婚事怕也有着落。   “你是怕我带到棺材里?还是怕我把钱给了娘家人啊?”虞老太太本不想动气,虞老爷却是逼着她发脾气,又道:“还是你心里巴不得我赶紧死了,觉得我这个亲娘不让你继承家业了?”   虞老爷只是希望手里有点钱,想亲娘早死的想法他还不敢有,忙磕头道:“儿子哪里敢如此想,我只是想着母亲要去庄子上休养,顾不上家中产业,这才想着……”   “虞家的产业是留给儿子的,你若是想给庶女当嫁妆,就我愿意,你死了爹也不会放过你。”虞老太太话语骤然重了,指着虞老爷的鼻子道:“我就这样告诉你,虞家的家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都不会给你。你要实在想要,那就现在勒死我,硬从我这里抢走。”   “儿子绝无此心,绝无此心……”虞老爷磕头求饶,他只是想四姑娘能嫁的好一点,嫁妆多了也是资本。   虞老太太深吸口气闭上眼,道:“走,都走……”   虞秋翎赶紧扶起虞大太太,虞老爷也从地上起来,四姑娘此时却是瘫在地上,若不是身边丫头扶着只怕此时根本就起不来。虞老爷想为她准备丰厚嫁妆的心思自然是为她好,但是虞老太太那样说话,只怕此时连自己这个孙女都恨上了。   还有虞秋元在旁边听着,只怕心中也极为不悦。就像虞老太太说的,虞家嫡女庶女的嫁妆都有例可查,不止虞家如此,其他人家也是如此。女儿嫁妆若是陪嫁太多,实在超出常理之外,硬气的儿子可以告长辈不慈。分家也是同理,有时候会因母亲不同的缘故,厚此薄彼,因为分家打官司更不是少数。   虞大太太拉着虞秋芳回去,虞秋翎也跟着一起过去了。因为虞老太太甩手不管了,虞秋芳总要议亲,总不能这么一直关着她。虽然放她出来了,但虞秋芳做的错事并不表示就要被原谅了,指望着虞大太太去教导虞秋芳,任务太艰难,她做长姐有必要说几句。   母女三人进院门,虞大太太下的第一个指示:“把四姑娘的东西搬出去,让她回原处去。”既然老太太都甩手不管了,她也没必要让四姑娘在这里跟着她住,看着都心烦。   虞秋翎心知两方结怨己深,也并不出言阻止,不说其他的,就看虞老爷那个偏心劲,她看四姑娘也不是多顺眼。丫头婆子们收拾虞秋芸的东西,母女三人进了屋,虞大太太搂住虞秋芳道:“我的儿啊,你现在终于出来了。”   虞秋芳虽然被禁足,却也知道外头的事,尤其是虞大太太跟安姨娘闹的那一场,她听说之后恨不得把安姨娘和四姑娘一起打烂了才好。此时恨恨的道:“安姨娘虽然被发落到庄子上去了,但那小妇养的……看我以后怎么撕了她的嘴。”   虞秋翎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了道:“你一个姑娘家满嘴里说的都是什么话,四姑娘再是安姨娘生的,总是一个父亲所出,总是姐妹,看看你这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我说她小妇养的,难道说错了吗,婢妾生出来的可不是小妇养的吗。”虞秋芳反驳着,又道:“一个父亲所出?见过那么偏心的父亲吗?竟然想着拿着虞家老底给那小妇养的当嫁妆,这是亏得还有祖母在,钱财摸不着,不然安姨娘和那小妇养的更得上天了。”   虞秋翎心中也是直叹气,却不得不劝虞秋芳,语气严厉起来,道:“父亲偏心是他的事,你做女儿的该如何还得如何,以前不敬嫂子,在外头就能动手,亏得老太太心软,若是换个人,只怕直接把你发落到庵堂去了。现在又张口就是小妇养的,你是真不想嫁人了是吧。还是想着把自己名声败坏到头,京城找不到人家了,打算往外远嫁,一辈子不进京城。”   虞秋芳听得把头低了下来,虞大太太对于虞秋芳的婚事也是十分焦急。田姨妈虽然是个搅屎棍,但智商总是够用,她在的时候,跟虞大太太也是常说起虞秋芳的婚事。田姨妈当时就说过,若是虞秋芳一直如此,是真找不到好人家。   “也是我太宠你二妹妹的缘故,你是当姐姐的总要好好教导她才是,还有你二妹妹的婚事,正该议亲的年龄,先是出了那么件事,又被老太太拘着,生生把年龄耽搁了。”虞大太太叹息说着,女儿不好还可以慢慢教,婚事却是不能耽搁。   “母亲与其心急这些,不如好好教导二妹妹,本来虞家小姐们的名声因为二妹妹的关系变的很差,四姑娘又闹了一出,只怕现在虞家的名声己经落到谷底。在这个时候,母亲就是再有心给二妹妹说件好亲事,此时也是有心有无力。”虞秋翎说着,又道:“依着我说,这段时间别出门,也别急着说亲事,就在家里好好的修身养性,等过个半年,事情过去了再出门也不迟。”   京城的极品人士从来都是一波又一波的往外冒,现在虞家是在风头上,但弄不好马上就有新人上位把虞家挤下去了。就是没有新人,时间长了,很多事情也就能淡忘了。   “我被禁足了这么久,难道还要让我在家里呆下去。”虞秋芳马上抗议,她己经在家里快闷死了,肯定要出门去透口气。   虞秋翎马上接口道:“不然就跟我到青云庵去住几天吧,那里风景再好不过,最合适休身养性,陶冶情操。”   虞秋芳当即不说话了,虽然不敢反驳,但心里却想着虞秋翎马上就要跟虞老太太去庄子上,就是回来也是直接回青云庵,来家里的时候并不多,等她走还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己经跟弟弟说过,反正他现在也无事,他会看着你的。”虞秋翎直接砸碎虞秋芳的念想,她做为出嫁女儿,有些话可以说,但说多了就未必有人听,幸好虞秋元的话很管用。虞秋芳跟四姑娘不同,四姑娘总是差了一层,虞秋芳却是嫡亲妹妹,总想着让她能嫁个好人家。   虞秋翎又叮嘱虞大太太和虞秋芳几句,不外乎是家和万事兴之类的话,尤其是虞秋芳,若是还想嫁人那真得把脾气性情改改,不然就是撞大运嫁到好人家,那肯定也得有大苦头吃,被逼自尽的媳妇都有。在家里都当不好姑娘,出嫁更别想当好媳妇。   若不是因为虞秋芳的脾气会惹老太太生气,她真想把虞秋芳一起拉到庄子上去,吵着骂着住上大半年,即能让虞秋芳懂点事,也能把风头避过去。   从虞大太太院里出来,虞秋翎也是觉得满身疲惫,怪不得虞老太太能硬生生的累到病到,确实是累人的很。走回虞老太太院里,虞秋翎也去看老太太,而是去虞秋荻屋里看看,她一直忙着打包虞老太太的东西,虞秋荻的东西是自己收拾的,也不知道收拾的怎么样了。   “三妹妹在屋里吗?”虞秋翎在院子里问一声,继续往屋里走着。   虞秋荻正写着信,忙收了起来,笑着迎了出来,道:“大姐姐来了,丫头正收拾着东西,正乱着呢。”   虞秋翎听虞秋荻如此说,也没进屋去,只是笑着道:“后天就要动身了,我来看看妹妹这里,东西收拾齐全了没有。庄子上不比京城,若是差了什么买都不容易。”   虞秋荻笑着点头道:“己经妥当了,让大姐姐挂念了。”   “那就好,我就是不放心来问一声。”虞秋翎笑着说,即然虞秋荻己经说好了,她也没再问,又说了两句就回去看虞老太太,眼看着就要吃中午饭,吃完饭她还要去小陶氏屋里看看。   虞秋荻送虞秋翎出门,转身回到屋里,看看案几上写了一半的回信,心中也不由的叹口气。昨天她收到齐老太太的来信,想接她到金陵去。虞二姑娘的事出来时,齐老太太当时就有点犹豫,不过当时想着齐家不可能一直外放,年底可能就要回京,也就没有必要折腾这一趟。   结果没多久四姑娘的事又出来了,更重要的是齐家年底可能回不了京城。虽然还没有收到旨意,但听上头的意思,齐二老爷很有可能会紧接着外放,齐老太太自然得跟着。外放一任是三年,若是这样,以齐老太太的意思那不如把虞秋荻接到身边来,这样她才放心些。   齐老太太疼爱她之心,虞秋荻非常明白。但家里虞老太太都这样了,她如何能走。若是这个时候她也抛了虞家去了,虞老太太岂不是更寒心。虽然齐老太太也常接她到威远侯府小住,总是在虞家的更长,自小跟在祖母身边,做为孙女她不能如此不孝。   提笔把回信写完,齐老太太看到她这样的理由,以齐老太太的行事做风,未必会欣赏。其实不欣赏也无所谓,只要尊重她的决定就好,别强硬的派人把她接走。   给齐老太太做的那件衣服前几天己经全部完工,虞秋荻让墨晴拿出来。本来想的是等齐家外放回来时给齐老太太送过去,既然可能回不来那不如直接送过去。也希望外祖母能看在衣服的份上成全她的孝心。   即使虞老太太真能甩开手到庄子去住,以虞老太太现在的身份状况,未必能撑的了多久。年龄大了,底子空了,再好好保养,也未必能来的及,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51   要带走的物品在前一天晚上就全部装上车,虞秋荻和虞秋翎扶着虞老太太,小陶氏身后跟着,虞大太太带着虞秋芳也过来相送,虞秋芸也来了,眼泪汪汪的看着虞老太太。虞老太太看她一眼也没理会,只是任由虞秋荻和虞秋翎扶着上了车。   虞秋翎也跟着上了车,她与虞老太太一辆车,也方便照看虞老太太。虞秋荻则和小陶氏一辆车,这样彼此都有个照应。虞秋元前头骑马,后面是丫头婆子坐的车辆,足足坐了四大车,另外小厮,管事的还跟着一大排。   车驾缓缓往外走,走出虞家大门时,小陶氏轻轻吁了口气。以前怀孕时还好些,虞家的生活并不是很难过,自从怀了孕,她的心事也多了起来。做为母亲,她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孩子好好生下来,以前田姨妈在家,虞大太太,大陶氏,个个让她忧心。现在终于离开虞家,跟着虞老太太到庄子上待产,她一直提着心也终于放下来。   “跟着老太太,二嫂再不用担心了。”虞秋荻笑着说,小陶氏有了孩子,其实她最高兴的。虞秋元不能算她嫡亲大哥,但是小陶氏的孩子就是她的侄子。   小陶氏笑着点头,虞秋荻又道:“二嫂怀孕的事,我在信也给外祖母说了,相信外祖母看到信也会十分高兴。”虞家怎么待儿媳妇,齐家没有资格管,但小陶氏若是生下儿子,那就是虞二太太的正经嫡孙,以后受香火供奉,齐老太太肯定会很高兴。   小陶氏笑着道:“说起来我嫁过来这么久,还没有拜见过外祖母,今年年底就能见到了吧。”   “还不知道呢,总是要看舅舅要不要接着外放。”虞秋荻说着,若是齐家人口多,齐老太太也不用跟着一直在外头跑,齐家就过继的这一房人,齐老太太肯定要跟着了。   姑嫂两个说着话,路上倒不是觉得很闷。等出了京城,虞秋荻便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庄子上是什么样的,她只是听丫头下人们描述过,其实凭想像也能知道,不止离京城很远,离城市的中心地带也远。   在乡下大片的土地中有处房舍,旁边住的都是佃户穷人,就是想出门看到也就是遍地的田地。游园,交际,贵族生活中但凡能享受的到恐怕都没有。   不过反过来想,这些都没有了,日子也就真的清静了。不用想着这里应酬那里应酬,每天起床之后就是与祖母说笑玩乐,带够下人也可以到田间走走。   旁边就是庄田,佃户,吃食上也许不能像家里那样讲究,但肯定能吃到肉。其他生活用品肯定会比家里差些,但基本的生活肯定能满足的了。京城生活了这些年,现在终于能出去走走,就是到庄子上去,总是有一种新鲜感。   车驾行至中午便在一家酒楼门口停了下来,己经到中午了肯定得吃饭,总不能饿着肚子继续赶路。虞秋元早就派管事提前过去张罗好,不过此时己经快出京城,虽然是官道上,但这种临时休息的饭店实在说不上多好。   按虞秋元想的因为有女眷怎么也得单独弄个小院类的,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有,最后只得要了包厢。本来也可以在车上吃饭,后来还是虞老太太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坐了半天车,下来走走也好。”   虞秋翎和程妈妈一起扶着虞老太太下车,虞秋荻和小陶氏一前一后下车,虞秋荻下车之时还带上了面纱,她是未出阁的姑娘,不能这样抛头露面。虞秋元吩咐好管事们轮流看着东西,自己则是过去跟虞秋翎一起扶着虞老太太往里走。   脚刚跨进客栈的门,抬头就见三人迎面走过来,虞秋荻就在虞老太太身后自然看的清楚,其中两个是认识的,卫策,谢潜,还有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   虞秋元连忙抱拳招呼道:“真是巧啊,裴先生,世子,卫公子,没想到会在此地相遇。”   三人看到虞秋元,又看看后头虞家的女眷们,也有些意外,朝虞秋元笑笑。卫策笑着向虞老太太见礼道:“没想到会这里遇上众位。”   虞老太太笑着道:“闲来无事想出门走走,没想到会撞上三位。”   卫策只是笑,客套两句,也就各自走开。   三人出门走,虞秋荻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倒不是看卫策和谢潜,而是跟他们一起的中年人。虞秋元叫他裴先生,而且把他的名字列在谢潜之前,肯定是卫策和谢潜的师傅,京城第一剑术大师裴霜。   对于这样的人物,倾羡之类的说不上,裴霜的年龄都可以当她祖父了。只是觉得很传奇,江湖侠士什么的,那真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点菜吃饭,虽然跟虞家的伙食比差了许多,但总是能下咽,倒是虞老太太吃的很高兴。只是才走了一半路,虞秋荻都能明显感觉虞老太太的心情变好了,连小陶氏笑容都显得开朗了许多,离开虞家那个环境,果然能让人心情变好。   以现在的行程,半下午肯定能到庄子上,中午多休息一会也是可以。虞老太太又问小陶氏,小陶氏忙笑着道:“让老太太挂念了,我好着呢。”   虞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又问虞秋元:“大夫请好了吗?”庄子离市中心远,找大夫也不容易,必须得先请好一个在庄子住着,以备不时之需要。   “老太太放心,己经请好了,现在也安顿好了,连常用的许多药材也己经提前买好。”虞秋元说着,这不只是为小陶氏也是为了虞老太太。   虞老太太听得点点头,又道:“老道的嬷嬷我己经挑好,这回都跟着一起来了,到庄子上去待产,这些是肯定少不了的。”   又说几句,下人们也都己经轮班吃好饭,虞家人也得上车回去了。下人们把车驾拉过来,正要上车,只见后头两骑白马过来,因为马蹄声太响,虞秋荻不由的转头过去看。今天这是怎么了,熟人一个接一个的来。   前头白马上坐的是罗慕远,后头白马上坐着的是罗慕白,兄弟两个一前一后,身边连个小厮都没带,说起来也是,刚才走过去的那三位,好像也是光杆司令,连个下人都没带。   虞秋元本来要上马走的,看到后头这两位也来了,忙迎了上去。罗慕远拉住缰绳,却没有从马上下来,一脸急匆匆的模样,看到虞秋元就着急的问:“虞大爷,你一路过来何曾遇上我小舅舅和世子?”   虞秋元虽然不知何时,却是马上道:“刚才才与他们三位相遇,他们往南去了。   “三位?”罗慕远愣了一下。   虞秋元马上道:“还有裴先生跟他们一起。”   “噢……”罗慕远长长的松了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既然裴先生跟着,那就放心了。”   罗慕白在后头道:“我早就跟娘说了,小舅舅出门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更何况还有世子一起,两人总不能私奔了吧。现在得知裴先生也跟着,更可不能突然失踪了。”   以卫策的身手,他一个人出门肯定没问题,罗大奶奶会如此担心,主要是以前卫策玩过一回离家出走,把京城众人吓的不轻,这回突然间不见人了,罗大奶奶也是不放心,这才让罗慕远追出来。万一卫策又是离家出走,罗慕远去追,也许还有劝回的可能性。   罗慕远瞪了罗慕白一眼显意他闭嘴,即然卫策不是离家出走,他也没有追上去的必要。一路狂奔至此,他也是觉得有点累,即然有客栈,肯定要吃饭休息。兄弟俩从马上下来,又向虞秋元笑着拱手道:“多亏虞大爷告知,也省得我们再跑了。”   “正好遇上了。”虞秋元笑着说。   此时虞老太太还没上车,罗慕远带着罗慕白上前见礼,恭敬的道:“见过虞老太太。”   虞老太太笑着示意免礼,罗慕远从来不会多嘴上,罗慕白却是一句话藏不住,直接道:“老太太这要是去哪?”除了虞老太太外,虞大姑娘,三姑娘,二房媳妇,再加上如此多的行李,跟着的那么多下人,这架式很像是大搬家,虞家出什么事了吗?虞老太太八月十五节都不过了,带着孙女媳妇跑出来。   “在家里实在气闷,便带着孙女,媳妇去庄子上小住几天。”虞老太太笑着说,又补充道:“就在京城与直隶的交境处,离的也不远,来回都方便。”   罗慕远大概猜出几分,虞家的八卦多少听说了些,在罗慕白开口前就连忙道:“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之际,出门走走最合适不过。若是能田园乡间小住上一段日子,只怕神仙也羡慕了。”   “家中无事,我也是想出来偷偷懒。”虞老太太笑着说。   “是老太太好福气。”罗慕远笑着说。   客套两句,虞家众人也要上车走了,罗慕远和罗慕白则是把马交给小二,果断进店门吃饭。罗慕白仍然一脸不解的道:“就是要出门走走,也可以过了八月节再出门啊。”   罗慕远听弟弟如此说,有种忍无可忍的感觉,抬手在他头上来了一下,然后鄙视的道:“小舅舅和表哥叫你小白果然没叫做,真是个小白痴。”   罗慕白抱着头道:“我就是奇怪才问嘛,你当兄长的应该给解惑才是,总是抬手就打我,我要是真成白痴了,那肯定是你的打的。”   罗慕远脚步停了下来,无言的看了罗慕白一眼,罗慕白不自觉得打个了哆嗦。马上换了一张脸,亲切的扑上去笑着道:“大哥,好大哥,你是对我最好的大哥了。”   “你只有一个大哥。”罗慕远语气无奈的说着。   兄弟俩随便找个位子坐下来,点上几个菜,兄弟俩吃的七七八八了,罗慕远就对罗慕白道:“你回家跟母亲说一声,我去找小舅舅。”   罗慕白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道:“大哥,你这样太不够意思了,凭什么让我回家报信,你却要出门玩啊。”   罗慕远拿出兄长的气势,一脸严肃的道:“母亲派我们出来找舅舅,现在舅舅不是离家出走,而是有正经事,我做为外甥自然该去帮忙,而你做为幼弟自然该回家给母亲报平安。”   “少来了,大哥。”罗慕白完全不吃他这套,他虽然叫小白,但从小到大被坑了无数回,他也长记性了,站起身来,指着罗慕远的道:“你明明是借着这回机会想出去玩,你听裴先生和小舅舅说了许多江湖中事,心情也跟着荡漾了,也想跟着出门走走,但又怕父亲和母亲责骂,现在有了现成的理由,你肯定也想着出去玩玩,遇上小舅舅他们就同路,遇不上就自己走。”   罗慕远挑挑眉,没想到这么个笨弟弟还真长进了,年龄一天天大,也越来越不好坑了。便道:“不是我不想带着你,一是因为必须得给母亲报平安,二则你年龄还小,让你练功你从来都是偷懒的。”   罗慕白马上反驳道:“我从来都没有偷过懒,我的武功就是比哥哥也是不差的。”   “等你什么时候能赢过我了再说这话也不迟。”罗慕远挥手说着,直接道:“吃了饭就回去给母亲报平安,我去追小舅舅他们。”   罗慕白抱着头跳了起来,围着罗慕远边跳边叫着道:“给母亲报平安,写封信回去也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让我去,为什么不让我跟着!!我就要去,我就要去,我一定要去,你若是不带着我,我就自己去追,除非你把我送回家里,那样的话你也走不了!!”   “好吵!!”罗慕远神情有几分不耐烦,道:“我未必追的上小舅舅,若是不与他们同路,我自己还未必能顾的了自己,如何能带上你。就是当年小舅舅离家出走,也是一个人,没有带着一个包袱出门。”   “追不上小舅舅,我们可以直接去找舅舅。”罗慕白马上在旁边献计。   罗慕远道:“海口太远了。”从京城到海口只是去一趟差不多都要一个月的路程,再加上回来,只怕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回来之后少不得一顿说教,下回再出门就更不容易了。   罗慕白继续闹着,手抓着罗慕远的胳膊,只差在他腿边打滚了,嘴里说道:“我不管,反正我是一定要跟着的,不让我跟,我就自己乱跑!!若是被人拐跑了,路上出了意外,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罗慕远被罗慕白吵的头上的青筋暴出,真的很有冲动,抓起罗慕白的衣领甩手丢回京城去。正想着怎么把罗慕白打包丢回去,小二端菜上来,嘴里说着慢用,又笑着道:“两位有话慢慢说,这样大声吵嚷,怕会影响到别人。”   罗慕远瞪向罗慕白道:“丢不丢人啊,连小二都鄙视你。”   “大哥……”罗慕白这回不拉手了,直往罗慕远身上扑,他身高比罗慕远矮的多,还是小孩子模样,经常性的就求抱求抚摸,此时更是滚到罗慕远怀里。先是叫闹,再是撒娇卖萌,这向来是罗慕白的缠人手段。嘴里说着道:“大哥,你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乖的很……”   罗慕远连忙把罗慕白从身上趴下来,扬手就要甩出去,就听旁边桌子上有人小声议论道:“这年头契兄弟还真是豪放……” ☆、52   车驾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停了下来,这么一天车坐下来,要不是中午休息了一会,虞秋荻还真有点吃不消。前头虞秋翎扶着虞老太太,虞秋荻扶着小陶氏双双从车上下来。虞秋荻看看眼前的房舍,虽然是翻修过的,但跟京城的房舍比实在差太远了。   三间门楼,里头是两进的小院,根本就没有合适车驾通行的角门,估计以后出入就这么一个大门。房舍重新收拾过,为了让虞老太太高兴,张灯结彩的看着十分喜庆。   庄子的管事,奴仆早早迎了出来,有些本来就是虞家侍侯的人,虞秋元早早派了过来。虞秋翎和虞秋元扶着虞老太太进门,前头是书房,算是给虞秋元准备的地方。后头才是女子的住处,虞老太太自然住正房,小陶氏住东厢房,虞秋翎和虞秋荻住西厢房,这主要是考虑到虞秋翎住一段时间后要回青云庵,并不是常住。   九间房舍全部是收拾铺阵过的,家俱之类也全部换了新的,其他阵设更是不必说。虞秋元估摸着虞老太太的心意,基本上按家里那些摆设的。   “元哥儿有心了。”虞老太太看看自己屋里的阵设,知道虞秋元是花了心思的。   虞秋元却有几分感叹的道:“总是孙儿不孝,让老太太来了这种地方。”   “好孩子,是我自己想来的。”虞老太太说着,笑着又道:“这里多好啊,想有点烦心的事都不会有。别只顾着说话,把大夫叫过来,给你媳妇看看,她现在有身子了,坐了一天的车别累到了。”   小陶氏忙笑着道:“让老太太挂心,我没事。”   “总是让大夫看看放心些。”虞老太太说着。   虞秋元扶着小陶氏去了西厢房,又让管事的去通知了大夫。请到家里来坐诊的大夫虽然不是常来虞家的王大夫,却也是行医许久,今年六十几岁,本来都打算退休回家看孙子了,结果被虞秋元请了过来。   坐诊一年,有事看病,没事就闲着,工资照给。照顾一个老人和一个孕妇,吃穿住全包,薪资更是大大的,就是到庄子上住,大夫果断来了。   小陶氏一路过来,嘴上说不累,身体还是觉得有点倦了。回到先到床上歇着,大夫过来诊了脉,虽说无碍但也要小陶氏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安胎药也要跟着吃上。虞秋元送大夫出屋门,回房又叮嘱小陶氏几句,这时候虞老太太不会讲究规矩的,小陶氏安心养着就好了。   “我晓的了,大爷快去照看老太太吧,从家里搬来那么多东西,只是整理也好久呢。”小陶氏笑着说,她是肯定不能去帮忙收拾,虞秋元却是怎么也跑不掉。   当天晚上虞老太太就打赏了跟着来的奴仆,以及原来的下人,倒是主子们是各自吃的房,并没有在一处吃,实在是有点累。就是虞秋翎和虞秋荻,也要帮忙着收拾东西,打包是折腾,把包裹拆了重新收拾更是折腾。   忙活了五、六天终于把东西和人全部收拾好,主人的房间不大,下人的房间就更小了,跟在虞家比,丫头婆子肯定要委屈些。虞老太太非常大方的宣布,在庄子的下人涨一辈月钱,回家之后再恢复原样。   等全部收拾妥当了,虞秋元和虞秋翎也要回去,虞秋翎回庵里,虞秋元回家。除了女眷们使用的丫头婆子之外,还留下两个管事,十来个小厮,后头是女人的天下,前头则是管事与小厮们的看门值班的地方。   虽然还在京城的范围内,附近两千亩地也全部属于虞家的,但女眷住的地方,还是安全第一的好,留下足够的人手也方便她们使用。   东西收拾好,送走虞秋元和虞秋翎,庄子就真的清静了。虞秋翎每日的生活就是起床,吃饭,陪着虞老太太,跟小陶氏说话聊天,下棋之类的。抬头就是蓝色天空,虽然跟在虞家看到的没什么不同,心境却是完全不同的。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来往书信不太方便,到庄子上这后虞秋荻就给齐太太写了信,先让齐老太太放心,庄子上的生活非常好,虞老太太的精神一天天好起来,小陶氏的肚子也大了起来,几个老道的嬷嬷看着都说像是儿子,把虞老太太高兴的合不上嘴。   “也别成天在屋里闷着,今天天气好,不如到田间走走。现在正是秋天,田里的庄嫁好着呢,让车驾在外后头跟着,我们自己走走。”虞老太太突然说着,田野乡间的规矩没那么齐全,女子抛头露面的多了,有时候家计不好,下地干活的都不在少数。   虞秋荻在屋里闷了这些天,能出门一趟正合她心意,便笑着道:“这个主意好,我也想去田间看看。”   小陶氏却是显得有点精神不济,害喜本来就是开头三个月的事,她却是相反,月份越大却是越厉害了。刚想开口,就听虞老太太对她道:“你就在家里歇着吧,等哪天精神好了,再去逛也是一样的。”   天气己经转凉,丫头们拿来外衣穿上,丫头婆子后头跟着,管事带着小厮还带着车驾。虞老太太年龄大了,虞秋荻是金贵小姐,想出来走走当然可以,但能走多久就不好说了,现在车驾跟着,只要觉得累了,就可以马上坐车回去。   虞秋荻扶着虞老太太,程妈妈在半步之地跟着,其他下人则落后了许多。徐徐秋风吹来,太阳的光茫似乎也没那么热了,映入眼睑的是秋熟的庄稼,田间劳作的佃农看到这样的架式,也不由的停下手来,往这边看着。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也许真是我错了。”虞老太太突然开口,神情感伤起来。   虞秋荻稍稍愣了一下,却是笑着道:“祖母何出此言,孙女一直觉得,世上的事本来就没那么多对对错错,更何况清官都难断家务事,谁能说的好呢。”   “若是当年我把二丫头抱过来养,若是我再严厉一点,就像你外祖母那样,规矩从早立到晚。婆婆给媳妇立规矩,正室给妾室立规矩,庶出必须养在正室身边,家里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乱?”虞老太太感叹的说着。   虞秋荻沉吟一下才道:“我倒不觉得,凡事都要看人看事。其实老太太,事己至此,再去回想也只是多增愁绪,只是想想二嫂子肚子的重孙子吧。”   每家的情况不一样,家庭成员也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怎么样是对家里最好的,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按虞老太太说的,若是早如此,也许虞家是井井有条,但也许虞家会更乱。   就虞家的情况来说,若是虞老太太天天让虞大太太立规矩,天天盯着她骂,只怕虞大太太还没上吊,虞老太太先把自己气死了。让安姨娘给虞大太太立规矩,以虞老爷对安姨娘的宠爱程度,大房妻妾肯定不能太平这些年,纷争早起,更是鸡犬不宁。四姑娘抱给虞大太太养,妻妾不和,四姑娘如何能平安。   幸福的家庭都是同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虞家就是属于典型性非幸福家庭。生活没有如果,哪一套方案更好,会让虞家更太平,这真的说不好。此时此刻她倒是赞同虞秋元的方案,让虞家保持原样,只要虞家不乱,虞家内部的各种问题,总会因为时间而有结果。   “我总不如你外祖母,自己撑起了一个侯府,亲自挑选嗣子,现在威远侯府上下一派平和。”虞老太太无不感慨的说着,当年她心里还曾嫌齐老太太手段太狠毒,威远侯府可是庶子庶女都没有的,嫡子过世只得过继,而无其他子嗣可继承。   现在虞家弄成现在这样,她倒是希望自己有齐老太太的手段,杀伐决断,不讲丝毫情面,该发落的发落,该收拾的收拾了,虞家就能彻底清静了。   虞秋翎低头叹道:“外祖母不止一次说羡慕祖母子孙满堂。”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就是再好,也不是齐老太太亲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虽然虞老太太也体验过,但好歹还有一子一孙在跟前,哪里像齐老太太那样。   有时候虞秋翎也忍不住反思,持家之道到底是该严还是该松?按老话说的,谁能笑到最后谁能笑的最甜,可惜不管是祖母还是外祖母,只怕谁都很难笑到最后。倒是应那么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风慢慢大了起来,天倒是没阴,虞秋翎只怕祖母风吹到了,便道:“祖母,我们回去吧。”   虞老太太手柱着拐杖,眼睛瞅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却没有回去的意思,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再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大团圆的时候。”人老了都希望儿孙在身边尽孝,结果她却只能自己发落到庄子上。   “太太,大姐姐,大嫂,二姐姐还有都会过来看祖母的。”虞秋荻安慰着虞老太太,就是虞大太太和大陶氏不想来,虞秋元也肯定会让她们来,至于虞老爷,那不是虞秋元能支使动的人,至于四姑娘,虞大太太肯定不可能带她过来,四姑娘要是够聪明,就该怂着虞老爷也一起来,若是支使不动,那就另外说。   虞老太太听得抿嘴笑笑,却是拉起虞秋翎的手道:“你这个年龄正该交际应酬,好玩好动的时候,却只能跟着我这么一个庄子上来,最委屈的是你。”   “侍侯祖母本来就是孙女的本份。”虞秋翎笑着说,虞老太太把她养大了,现在虞老太太病成这样,她若是还想着玩,那真就是冷血了。   虞老太太听得还是有几分心疼,又道:“你外祖母只怕年底就要回京,到时候你过去小住。”跟着齐老太太的话,虞秋荻的交际圈马上能提高一个等级。其实年轻姑娘,交几个闺中密友真不是坏事。   “外祖母信上说,年底舅舅未必能回来,可能还要继续外放,到时候再说吧。”虞秋荻说着,若是再外放就是又三年,那时候她才十六岁,到时候成婚也合适。   虞老太太倒是有点意外,随即道:“齐二老爷的官运倒是不错。”   虞秋荻浅笑着道:“舅舅为人忠厚又勤俭,自然能得皇上喜欢。”   所谓侯爷是个爵位,爵位一般都是世袭的,有爵位而无官职是正常的。像齐二老爷这样,能得皇上看中然后外放出去,虽然跟定远侯府父子都身兼要职的比差点,比起一般有人爵位而无官职的人家却是好多了。   齐二老爷在未过继袭爵之前就中进士了,也许说不上多机伶能干,但忠实老实这一点很肯定。朝廷用人,各色人员肯定都要用,齐二老爷拼不过人家聪明,那他就走忠厚路线,随时随地可以为皇帝尽忠尽责,肝脑涂地。十成十忠心的臣子,因为智商的问题也许混不上顶级,但一般也不会混的很差。   看到齐二老爷这样的官运,虞秋荻心中十分高兴,不止是因为齐二老爷将来是她公公,官运好对她有益处。齐二老爷既然走了忠心路线,那对齐老太太肯定不能差了,连带着她也能过得不错。不然嗣子对嗣母不孝,这个嗣母还算是恩人,白送他的爵位,别说真干出什么事了,就是言官说两句,齐二老爷估计也得一身冷汗。   “回去吧。”虞老太太说着,风还真有点冷了。   虞秋荻笑着点头,扶着虞老太太刚要回身上车,回头之间却扫到远处官道上一骑白马从远至近过来,马上似乎坐着两个人。   虞秋荻不自觉得多看了一眼,主要是马上两人姿势感觉很诡异,看身高的模样应该是一大一小,前头一个小的似乎是被后面大的搂在怀里的,小的那个也不知道昏迷了还是怎么了,整个人好像没骨头似的靠着,大的那个一手抱他,一手拉缰绳。   马越走越近,马上的一大一小也越看越清楚,虞秋荻不自觉得惊呼出来:“是罗家两位小爷……”   虞老太太本来正要上车,听到这话也愣住了,忙要回头看,虞秋荻却己经吩咐管事:“快驾马上过去接罗家两位小爷。”记得那天遇上罗家兄弟时,两兄弟是一人一马,现在两人一马,而且看那样,罗慕白不是受伤了就生病了,以至于得被罗慕白这样的抱着。   管事的机伶,驾上马车赶紧去了,从田乡小路绕到官道上虽然有点远,但罗慕远这样手里抱着一个,二人一马赶路,就是再心急,速度都快不了。   虞老太太就是眼晴不太好时,此时也看出来了,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哪家公子哥出门不是管事小厮跟着一帮人,怎么这两兄弟就出门了,一个十四,一个十三还都是小孩子,看现在这样肯定是出事了。   管事的快马赶上去叫住罗慕远,上前见了礼,又往虞老太太和虞秋荻这里指了指。罗慕远哪里认得虞家下人,虞家主子倒是认得,看到虞老太太和虞秋荻时也是大松口气。   “小罗二爷这是怎么了?”虞家管事问着,却是上前接住罗慕白,伸手抱住,只觉得罗慕白身边滚烫,当即惊了起来,道:“小罗二爷这是高烧。”   罗慕远臭着一张脸从马上下来,对虞家管事道:“我家二弟有些发烧,我本想进城给他找大会,既然遇上贵府,还望相助。”   “小罗大爷说的哪里话。”虞家管事说着和小厮们先扶着罗慕白上了马车,又对小厮道:“我先送小罗二爷到庄子上救治,你去回禀老太太和三姑娘一声,我到庄子上之后,会马上再派车去接。”罗慕白全身滚烫,怎么也得把他先回庄子上再说。   “劳烦了。”罗慕远说着。   虞家管事驾着马车赶紧走了,罗慕远也上马奔到虞老太太和虞秋荻跟前。虞秋荻细心打量罗慕远身上的衣着,既然还是那天遇上时穿的那一身,看来这兄弟俩这一路上也是吃不少苦。   “见过虞老太太,我二弟高烧不退,还望老太太相助。”罗慕远拱手说着。   虞老太太忙道:“说的哪里话,自然遇上了,哪里有袖手旁观之礼。你不用慌张,庄子上就有大夫,管事己经先送小罗二爷去庄子上,大夫自然去救治。”   “多谢。”罗慕远一点感激的说着。   虞秋荻注意他神情,除了感激担心之外,罗慕远眉宇还带着强行压制的的怒气。不可能因为虞家人?难道他们兄弟真在外头吃亏了? ☆、53   虞家的车驾很快来了,虞秋翎扶着虞老太太上了车,驾车的小厮又道:“小罗二爷己经被移至前头大爷原先住的房间里,大夫也己经过去了。”   虞老太太听得比较放心,又对罗慕远道:“不然你先去看看吧。”一个人骑马过去相对快些,要是罗慕远十分心急。   “让老太太挂念了,我知道的,不会有大事。”罗慕远说着。   虞秋荻此时己经上车,虽然看不到罗慕远的神情,这个语气似乎对罗慕白本人有点小怒意?难道是罗慕白自己惹的麻烦?   三人在大门口下车,虞老太太和虞秋荻自然也跟着一起去看看罗慕白,绕过影壁门厅就是虞秋元住处。小陶氏己经接到消息,她是年轻媳妇,罗慕白是年轻公子,她自然不好进屋去看,只是在外头站着。   看到虞老太太,虞秋荻,罗慕远进来忙迎了上去,道:“大夫己经进去了。”   虞老太太点头,道:“我们也进去看看。”   罗慕远打头,虞家三人跟着进去,此时大夫己经诊好脉,看到众人进来便道:“小公子并无大事,只是有些水土不服兼吃坏了肚子,没有及时医治这才发起高烧来。病症看着凶险,但小公子平素好,只要退了烧,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罗慕远心里大松口气,拱手道:“多谢先生。”   管事的领着大夫去开方子,至于药材之类的,虞家都有,也不用出去买。罗慕远和虞老太太进到里间去看看罗慕白,虞秋荻和小陶氏就没跟着进去。   罗慕白仍然昏睡着,烧的满脸通红,小厮听了大夫的吩咐正给罗慕白旁边擦着。虞老太太听大夫刚才那样说心里也放心,又对罗慕远道:“你只管陪着弟弟,我这就派人给府上送消息。”   罗慕远却是道:“劳烦老太太了,我这就修书一封。”   “也好。”虞老太太点头,又道:“另弟现在这样,还是别移动比较好,总要等他烧退了,这三间是元哥儿的住处,你们兄弟就先将就着住下。”   “多谢老太太。”罗慕远再次道谢。   虞老太太叮嘱管事几句,便也出门去,虞秋荻和小陶氏此时己经退出正房。虞秋荻和小陶氏上前扶住虞老太太,祖孙三人往后头走时,虞老太太就叹气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不带人就往外跑,幸好没大碍,不然真有个好歹来可要怎么办才好。”   虞秋荻心里也有点嘀咕,不过这估计跟定远侯府的门风有关系,想想郑王妃就是定远侯府的姑娘,结果一个大家闺秀都能武艺超群,除了本身的资质和天份外。长辈让她习武也是关键,若是没人教,郑王妃的武艺总不能是自己变出来的。   女儿都能如此教,儿子更是不必说,四家侯府全部都是武将出身,开国之时立下的奇功才能得以世袭。让儿子习武,出门历练之类的估计定远侯府不是很当一回事,就像威远侯府,齐二老爷是过继来的就算了,齐瞬庭也是习武的。   折腾到现在三人回到厨房的中饭也准备好了,丫头们收拾着桌子,虞老太太又道:“去问问两位罗公子想吃什么,对了,得问问大夫,小罗二爷能吃什么?”   小陶氏笑着道:“我己经吩咐管事,老太太放心。”   “嗯。”虞老太太笑着点点头。   丫头们侍侯着吃了饭,虞老太太放心不下前头两个罗家公子,又派程妈妈去问。程妈妈一会回来回话:“小罗大爷己经吃了饭,小罗二爷还睡着,药喂了下去,身上热度退了不少。给定远侯府的信,管事也己经派小厮去送了。”   “嗯,这就好,人家的孩子到我们这里了,千万不能怠慢了。”虞老太太吩咐着。   罗慕远亲自往家里写了信,没让虞家人未必说的清,万一再引得罗大奶奶白担心一场就不好。虞家小厮骑马回京报信,晚上时分罗家的人就来了,罗大奶奶倒是没来,罗家管事骑着快马带着东西过来了。   进了庄子先到虞老太太那里请安道谢,谢礼也一并送上,语气十分诚肯。虞老太太听得也十分高兴,道:“我刚才才打发婆子去看,小罗二爷己经醒了,此时估计更吃着饭,你也去看看吧。今天天色太晚,你先跟着住下。”   “谢老太太。”罗家事说着,按罗大奶奶说的,两位小爷走的时候,他才能跟着一起走。   罗管事从正房退出来,这才去了前头两位小爷的住处,此时罗慕白己经清醒,烧也退了下来,罗慕远正喂他喝粥。罗管事进到屋里,罗慕远看到是他便道:“我信上不是说了,二弟只是吃坏了肚子,休息一天明天就能回家,何必又赶过来。”   罗管事恭敬的道:“太太和大奶奶不放心两位小爷,特派小的过来侍侯。”   罗慕远眉头皱了一下,道:“怎么祖母也知道了?”   “虞家小厮信送到时,大奶奶正在太太屋里说话。”罗管事说着。   罗慕远心中更郁闷了,只是罗大奶奶知道还好,若是罗太太也知道了,回到家之后只怕面对祖母的泪脸了。想到此处不由的瞪了罗慕白一眼,闯荡江湖的什么,哪怕是遇上打劫的受伤之类的也好,要么跟猛虎博斗也行。   水土不服,吃坏肚子什么的……罗慕远真有一种特别无语之感,然后更让人无语的是,罗慕白觉得不舒服了,还死撑着不说,不然哪里找不到大夫。吃坏肚子也就是一副药的事,他就死撑着,最后到高烧起来,撑不住从马上摔下来。   “哥,我还要喝粥。”罗慕白一点没有感受到兄长的怒意,满心想的就是吃饱肚子。   罗慕远却是把碗交给罗管事,道:“大夫说了,你现在还不能多说,烧才退下,你该多喝水,饭先不要多吃。”   不说还没感觉,罗慕远这么一说,罗慕白马上道:“哥,我想去小便。”   罗慕远额头上黑线都要冒出来了,道:“你是不是让我抱你去啊!”   罗慕白抽抽鼻子,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可怜兮兮的道:“大哥,我生病了呀……”   “我侍侯小二爷。”罗管事马上上前说着。   罗管事侍侯着罗慕白上了厕所,又把两位爷的衣服拿出来,罗慕白马上道:“发烧出了一身汗,好想洗个澡。”   罗慕远皱眉道:“现在天凉了,你烧才退下,别给我惹祸,等病好了再洗。”   罗管事也在旁边劝着道:“小二爷还是听小大爷的吧,万一再起了烧就不好了。”   罗慕白这才不说什么。   罗管事这趟过来除了他自己外,罗慕远和罗慕白身边的小厮也带过来了,以方便侍侯。现在暂住在虞家庄子上,总不好再使人家的下人。   “明天就要回去了,哪里如此麻烦。”罗慕远说着,既然罗慕白烧退了,看着也有点精神了那肯定就要回去,这里离京城也不算远,半天的路程也累不到哪里去,何必在人家家里打扰。   罗管事低头道:“小大爷信上没说能马上回来,大奶奶怕两位小爷不方便。”   “算了。”罗慕远挥手说着,又对罗管事道:“你先随便歇一晚,反正明天就走。”   “是。”罗管事低头应着。   罗管事退下去,罗慕远的小厮清风,罗慕白的小厮旺财进来侍侯。清风和旺财看到各家主子,清风是从来不敢抱怨的,罗慕白脾气好,旺财的话就多了,道:“小二爷啊,你真是要吓死人了,本来是说去追卫舅爷,结果自己却没影了,太太和大奶奶都担心的不得了,只差怕人出去寻了。现在终于回家了,却又是这样回来的。好二爷,求求你了,以后再出门好歹带上小的,也不用小的在家里担惊受怕的。”   罗慕白己经习惯旺财的唠叨,也就无所谓。罗慕远只觉得耳朵还有只苍蝇乱叫着,这一天折腾下来本来就有点累了,此时又吵得他心烦,便直接道:“让你来侍侯主子,你倒是先吵了起来,回家我就先缝了你的嘴。”   旺财听到这话当即吓得跪下了,刚想求饶,罗慕白就挥手道:“闭上嘴就好了。”   两个小厮侍侯两个主子,虽然不洗澡,但洗洗手脸是肯定的。外衣明天穿,内里先换上,到睡觉时,罗慕远就指指床旁边的榻道:“你们那两个睡那里。”   本来依他的意思,罗慕白睡床上,他睡塌上,这样就不用麻烦虞家再收拾房子。现在两个小厮来了,更不用收拾,叫他们来本来就是晚上侍侯的。主子睡床,小厮睡塌,晚上喝水之类的也算有人上夜。   罗慕远劳累一天了,自然是沾床就睡。罗慕白正好相反,他是睡了一天了,此时精神正好时,小厮们把帐幔放好,罗慕远刚躺下,罗慕白就在他耳边嘀咕着:“哥,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觉得我拖累你了。其实……我也不想的。”   “你身体不舒服你不会说吗!!”罗慕远想起来就想骂人,若是罗慕白早说了,他肯定早几天就要回家了,再不然也会带着他去看大夫。现在倒好,病成这样了,到晕倒的时候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也没想到……”罗慕白抽泣的哭了起来,道:“难得大哥带我出门一趟,我就是想着能好好跟着大哥,虽然有点不舒服,但总觉得一会就好了。我真不知道会生病的……”   罗慕白床上边说边哭,旁边榻上睡的小厮听得清楚,清风还以为是什么事,本来想起身的,旺财却是拉住他。他家主子他清楚,肯定没事。   “你就是一只猪,有没有生病都不知道!!”罗慕远听得更是火大,罗慕白看着小,其实己经不小了,今年都十三岁要说亲事了。结果自己生病都不知道,这样如何能成家立业。   “我要是猪,那你是什么。”罗慕白小声嘀一句。   罗慕远虽然睡意十足,耳朵却是尖的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是猪,我真是太蠢了,离了大哥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罗慕白马上表白。   罗慕远听得无语,他累一天了也实在不想跟他扯这些,只是道:“也是我的错,我们一起几天,你身体不好我竟然没看出来。”当了兄长那就得关照弟弟。   “大哥从来不会错的,都是我的错,大哥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罗慕白继续求饶着,此时眼泪己经擦了,又开始赔笑脸,然后往罗慕远怀里滚。   罗慕远眼睛都睁不开了,便道:“原谅你,原谅你,别闹了,早点睡,明天天亮起来就要回家。”   “好,我全听大哥的。”罗慕白豪气千万的答应,随即又小声道:“大哥,下回出门还带我吧!”   “给我滚出去!!”   “……”   天亮兄弟俩起身,罗慕远仍然臭着一张脸,本以为醒着的罗慕白是苍蝇,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没想到睡着的罗慕白更恐惧,踹人,打呼噜,说梦话,有好几回他都想把罗慕白扔出去,他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能摊上这么一个弟弟。   “大哥,早啊。”罗慕白一晚上休息过来,此时己经原地满血复活,完全没有昨天发烧昏迷的模样,神情气爽的很。   小厮侍侯着两位罗家公子梳洗妥当,早餐也端了过来,管事的问过罗慕远,罗慕远说的是随意,考虑到罗慕白的身体状况,又是早上,桌子上基本都是素菜,只有两碟荤菜。等到罗慕白上桌吃的时候,不禁道:“哇,这是喂兔子吗?”他是吃肉的,每天每顿必须很多很多肉才能吃饱。   罗慕远瞪他一眼,道:“闭嘴,吃饭。”虞家人又不知道罗慕白是猪,别看人长的很小,但罗慕白非常能吃,他一个人比其他罗家四个加一起吃的都多,因此还被老三无限吐槽。   兄弟俩吃完饭便去虞老太太屋里辞行,虞家三人也己经吃完饭,虞秋荻和小陶氏都在虞老太太跟前说话。罗家两兄弟进了屋,三人看到罗慕白一脸红光的走进门都愣了一下,昨天还高烧呢,只是一晚上而己,这也恢复的太快了。   罗慕白笑嘻嘻的上前给虞老太太磕头请安,又道:“昨日多谢老太太相救。”   “哪里话,本来就是举手之劳,此时见你无事,我看着也高兴。”虞老太太笑着说。   “让老太太挂心了。”罗慕白笑着说。   虞老太太让罗家兄弟坐下,丫头倒茶上来,虞老太太不由的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去哪了,连个小厮都不带上,男儿家是不比姑娘,但出门了身边总得有个人才好。”   “我本来就是奉母命去寻小舅舅的,因为走的急就没顾上。后来因没追上小舅舅,看乡间风景不错,便多呆了两天。”罗慕远微笑说着,又自责道:“其实是我的错,身为兄长没有顾看好弟弟。”   “罗家兄弟兄友弟恭可是很出名的,多少人家羡慕都羡慕不来,你这个大哥当的好。”虞老太太笑着说,高门大户里多的是庶兄庶弟,看着家里兄弟挺多,其实许多都不太亲近。哪里像罗家这样,五兄弟一母所出,自然比旁人家的亲密许多。   罗慕远恭敬的道:“老太太夸奖了。”   又客套几句,罗家兄弟也要起身告辞,虞老太太并不留他们。庄子上住的都是女眷,小陶氏年轻,虞秋荻是未出阁的姑娘,他们两个年轻小子住着确实不方便。既然罗慕白身体己好,早点走了也合适。   小陶氏和虞秋荻送俩兄弟出了虞老太太屋门,罗慕白还笑着道:“嫂子和妹妹留步,本来就是我们打扰了,哪里还敢劳烦。”   小陶氏笑着道:“小罗二爷客气,说来也全因一个巧字而起。”   罗慕白突然想了起来,问道:“说起来也是,大哥如何知道这里有处庄院?”   虞秋荻微笑着道:“是昨日我与祖母一同外出踏青,看到官道上小罗大爷骑马抱着小罗二爷,见状不对便叫住了。”   “原来如此。”罗慕白有副恍然的模样,随即扭头问罗慕远:“大哥,那我的马呢?”   “我暂寄在店里了。”罗慕远眉头皱了一下,这些话罗慕白可以私下里问他。   小陶氏和虞秋荻送两人到二门处,虞家管事己经在旁站着,罗家管事和两个小厮也己经在旁边等着,罗慕远骑来的白马拉了过来,马车己经备好,是罗管事昨天坐的那辆,现在给两位小爷坐,他则跟两个小厮一起。   罗慕远向来不喜欢坐车,伸手接过缰绳道:“我骑马就好,二弟坐车。”   “我也想骑马。”罗慕白看着罗慕远的白马眼馋的说着。   “等你病好了再说。”罗慕远说着。   罗慕远上马,罗慕白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车,罗慕远在马背上向小陶氏和虞秋荻拱手道:“告辞,多谢!”   小陶氏和虞秋荻福身道:“慢走。”   马和车都出门了,小陶氏和虞秋荻送完人也转身往回走,虞秋荻不由的感叹道:“罗家兄弟真让人羡慕。”可怜她父母不在,兄弟姐妹没有一个。   “是啊。”小陶氏看的也一脸叹息,却是为了罗大奶奶,罗大奶奶在娘家那样的情况下能连生五子保证了在夫家的绝对地位,她若也有这个本事,她还用愁什么。 ☆、54   临近中秋节,虽然在庄子上住着,过节所需的物品依然如流水一般的送来了。小陶氏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虞老太太又素来是个热闹的,虞秋荻便揽了活计,自己来准备过节事宜。   “姑娘个子长高了,别说去年的衣服,就是今年刚送来的新衣也显得有些短。”墨晴侍侯着虞秋荻更衣时说着,明明夏天的时候才量的尺寸,没想到秋装送来就显得有点小了。   虞秋荻看看衣袖还真是有点短了,心情也跟着高兴起来,长个是好事,笑着道:“叫妈妈过来帮我新量了尺寸,另外拿银子过去,重新裁制新衣。”   虽然在庄子上住着,这样折腾有点麻烦,但衣服小了不能再穿,她总不能穿着这样的衣服过节。   “是。”墨晴笑着答应。   虞秋荻出手从来不小气,另外加衣服都是自己掏钱,除了衣服钱之外,打赏更是不手软。三、四天功夫,十来件新秋装就全部送过来,除了新衣之外,墨晴还带来了小道消息:“老爷竟然把安姨娘从别院接回来了,不过没敢安置在府里,在外头弄了处小院,偷偷的住着呢。”   把安姨娘发落到庄子上去的可是虞老太太,就是虞老太太现在不在虞家,来到庄子上了,当儿子的哪里能公然违背母命。   “不要胡乱说话。”虞秋荻叮嘱着墨晴,这个结果也不算太意外,让虞老爷公然违抗母命估计是不敢,若是放下安姨娘只怕更不能。结果就是趁着虞老太太不在家,偷偷把人接回来,也不在家里住,另外安置了。   不过虞老爷做事也未免太不周密,连针线上的人都能知道,然后还能把这个话传到庄子上来,家里虞大太太肯定是知道的。估摸着虞秋元叮嘱她了,只要虞大太太不吵,也只能随虞老爷去。   墨晴笑着道:“看姑娘说的,我哪里这么不懂事了,我只是听婆子这么说了,所以才跟姑娘悄悄有的说一声。”   虞秋荻轻轻叹口气,庄子上己有人知道,只怕也是瞒不住虞老太太的。现在只能希望虞老太太自己看开了,不然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把自己活活气死。   墨晴看虞秋荻有几分愁闷,便笑着道:“我看今天天气也好,家里也没什么事,不如姑娘换上新衣,我陪着姑娘四处走走。”   虞秋荻点点头,在庄子上虽然没有什么可以玩的,倒是可以四处走走。民野乡间,农家女子平常要做纺织针线,有时候还要下地干活,虽然辛苦的多,但自由度相对贵族女子高的多。在自家的土地上,带上足够的人,虞老太太倒是不反对虞秋荻四门出走走,庄子上实在是清静过头了。   换了新装,虞秋荻先去正房给虞老太太说一声,结果刚要进门,就见小陶氏蹑手蹑脚的从屋里出来,看到虞秋荻就摆摆手,轻声道:“老太太睡了。”   虞秋荻忙站住了,跟着小陶氏一起往外走。虞老太太的睡眠一直不太好,据程妈妈说,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的时候不少。虽然说老人睡虑会相对少些,但像虞老太太这样却不能不让人担心。大夫每天请脉,虽然没说出哪里不好,但从来没说过很好。   药也是每天都在吃,即使虞老太太嘴里说把家里的事都丢开手不管了,人也跑到庄子上住着,只是心里哪里能放下的这些个儿孙。   “今天天气好,我本想叫上老太太一起到外头走走。”虞秋荻说着。   小陶氏笑着道:“叫管事的和婆子跟着,妹妹自己去走走吧,我家里守着老太太。”   “嗯。”虞秋荻点点头,犹豫一下还是道:“家里的事二嫂也听说了吧?”她都知道了,只怕小陶氏的消息不比她慢。   小陶氏点头,随即低头小声轻叹道:“长辈的事情,不是我们小辈该过问的,我们只要侍侯好老太太就好了。”   “二嫂说的是,我们只要侍侯好老太太就好了。”虞秋荻浅笑着说,她们都属于二房,虽然现在两房还没有分家,但虞老太太现在这样,只怕等小陶氏生下儿子,就会说分家的事。   两房分了家,大房大伯母房里的事,不管虞秋荻还是小陶氏别说插嘴,就是想劝架都挨不着边。为难只能是虞秋元,最后倒霉也只会是四姑娘。   若是虞老爷没把安姨娘接回来,四姑娘也许还能怂着虞老爷来老太太这里,现在安姨娘回来了,他们肯定不会过来。安姨娘刚刚发落过去就接回来了,教训还没受到,气倒是窝了一肚子,只怕以后家里更是难清静了。   小陶氏叫来管事和婆子吩咐一通,又叮嘱虞秋荻道:“别走远了,就在门口走走就好。”   “嫂子放心。”虞秋荻笑着说。   管事和婆子们准备妥当,虞秋荻也回屋拿了件披风。在庄子上住了这些日子,散步路线基本上就是固定的,庄子门口就有一条大路,说是大路跟官道比是差远了,但比田间小路还是好的多。再加上虞家女眷过来之前,虞秋元特意整修了一番,此时也像模像样的。   两边是田地,然后庄院的偏北方就是一个村子。里头的村民基本上都是虞家的佃农,这趟虞老太太过来之后,就直接让管事抬着铜钱篓子去打赏。   虞秋荻每次都是沿着这条路走,一直到前头分岔口,左边是村落,右边是官道。去村子上人多事杂肯定不能去,去官道上,那更是大马路,人更多事只会更多。一般都是走到路口就回去了,有时候还会饶着庄子走一圈,再远就真不能去了。   这回出门也是一样,虞秋荻依旧往前头走着,前头管事开道,后头婆子跟着,这样就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   “姑娘,我们回去吧。”墨晴在身边提醒着,己经走到分岔路口了,往左往右都不合适,只能往回走。   虞秋荻停下脚步,每天都是这样的路,其实她很想走的更远一点,只是走不了,到了这里就必须回去。就好像给女子划下的界线一样,只能到这里,再走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墨晴看虞秋荻默然站着发怔,不由的道:“姑娘……”   “没什么,只是突然……”   虞秋荻嘴边的话不由的打住了,只见官道上两匹白马迎面而来,与那日的狼狈不同,罗慕远一身月白长衫,戴冠束发,衬着他的面容越发显得英俊不俗。身边罗慕白虽然是孩童模样,脸庞圆滑,身量虽短小,却显得十分可爱。但武将出身,弓马娴熟,此时坐在马上倒。身后是两个小厮,也是骑马跟在后头,马鞍上还带着东西。   “罗家两位小爷。”墨晴惊讶的说着。   虞秋荻倒不算太意外,八月十五是大节日,前不久虞家才帮着救治了罗慕白。罗家肯定得表示一下感谢,打发当时帮的两位公子来请安,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从官道下路往庄子上走,马上的罗慕远和罗慕白自然也看到了虞秋荻,此时临近正午,秋天的日光倒也温暖和煦,身边是金黄色熟透了的嫁妆,虞秋荻身着缕金百蝶花大红云缎披风就立于路口处。   罗慕远不自觉得把马放慢了,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虞秋荻,却是头一次认真看虞秋荻。以前也不是没机会,只是不在意。此时人就在眼前站着,也许是阳光的关系,也许是麦田的关系,也许是心情的关系,让罗慕远头一次打量一位闺阁小姐。   只以女子的标准看,虞秋荻离绝色美人有段差距,但做为大家闺秀,齐瞬庭称的上是有艳福的。面如银盆,眼如水杏,眉如远黛,肌如凝脂。年龄虽然还小,身量看着不够高,但此时端然立于那里,却另有一种风骨。   回想起几回相见时,虞秋荻的行动举止,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就是马上进宫朝贺,再严格的嬷嬷也不会挑出一丝错来。虞老太太自幼带在身边,齐老太太样自培养出来的千金小姐,果然不俗。   马行至跟前,罗慕远翻身下马,虞秋荻一直微微垂下的眼也终于看向他,四目相接之时,罗慕远几乎没从眼前少女眼里看出任何情绪。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虽然有祖母和外祖母,但只是这一路成长也并不是一帆风顺。   “见过小罗大爷,小罗二爷……”虞秋荻恭敬的福身见礼,虽然是平辈,但她年龄比眼前这两位罗家小爷小。   罗慕远只是看着,罗慕白却是接口笑着道:“真是巧啊,又在这里遇上妹妹。”   虞秋荻低头微笑,道:“最近天气好,我每天都要出门走走,外头庄子上不比家里规矩大。”她己经订亲,罗慕远也己经订亲,罗慕白倒是单身,但这个巧字用一次就好了,再巧下去只怕就要有闲话。   罗慕远听得了然一笑,刚想开口,一直又白又二的罗慕白素却是接话道:“虽然说妹妹每天出门,但一天有十二个时辰,把吃饭睡觉的时间刨除去,至少还有四个时辰,就是出门散门也是有时辰的,不可能散四个时辰……”   “好了,老二。”罗慕远轻声打断罗慕白,又对虞秋荻道:“临近中秋节,特来向老太太请安。”   “两位小爷有心了。”虞秋荻笑着说。   管事上前接过罗慕远和罗慕白手中的缰绳,虞秋荻引着二人往庄子走,虽然说这样有点不合规矩,但这里撞上了,没有主人回避,让客人自己过去的道理。又不是孤男寡女,身边跟着这么多的下人,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也没有回避的必要。   而且说实话,罗慕白挺有趣的。以正统的思想要求,罗慕白这种可能有点超过,张口就叫她妹妹,说话多少也有点过脑子,但她见过的正经人太多了,规矩礼教己经把她压的透不过气来,突然间跳出来这么一个人来,真觉得很新鲜。   “妹妹,你走路好慢。”罗慕白把手背到头上,都不正着走路了,直接倒着走路,然后眼睛瞄着虞秋荻说话。   虞秋荻只是浅浅笑着,道:“我自然没有小罗二爷快。”   “也是了,我家长辈都说我像猴似的,一刻都静不下来,大哥也时常骂我。”罗慕白说话间还不忘把罗慕远这个暴君带上。   “兄弟情深,旁人羡慕都来不及。”虞秋荻浅笑着说。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着,一直到庄子门口罗慕远都没吭声,却是在不经意的看向虞秋荻,对于大家闺秀来说,动和静是两种状况。静的时候想保持端庄气质,相对来说更容易些。动的时候,就像这样简单的走路,但只要错一点,原本的那种端庄风骨就完全没有了。   虞秋荻却完全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她跨出的每一步,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完美的,一丝不错的。教养这个词,静的时候就己经很有感觉,真正动起来之后,在虞秋荻身上体现的更加完整。   虞家管事早派了婆子往庄子上送了消息,到门口时只见小陶氏带着丫头婆子己经迎了出来,罗慕远忙拱手道:“劳烦二奶奶了。”小陶氏现在是挺着大肚子出来接人,是有点劳烦了。   小陶氏笑着道:“难得二位小爷光临,快请进。”   笑着让进院里,直奔虞老太太正房,屋里虞老太太己经起来,得知罗家二位公子来了,心里也十分高兴。按道理来说,虞家的女眷住在庄子上,该是罗大奶奶带着二位罗小爷来比较合适。但庄子上离京城有点远,一来一回不容易,少年仔骑马来的快,若是女眷出门,只怕晚上走不了。   两兄弟进门先给虞老太太磕头,又把八月十五的贺礼送上。罗慕远笑着道:“本来母亲想亲自来的,但想到这里离京城太远,若是真来了,只怕太打扰老太太了,就派我们兄弟过来。”   一直以来虞家跟罗家没什么交往,大节日也没有行走过。但今年不同,刚刚欠下了虞家的人情,按罗大奶奶的意思,因为离大节日近,那就行走。按照一般亲友行走,礼物是有定例的,派个婆子拿上贴子送过去就好,虞家自然会回礼。   虞家的情况又有点不一样,年家五房反悔的事己经在京城传开,四姑娘不敬嫡母,虞老爷宠妾灭妻,虞老太太又以病重之名躲到庄子上。虞老爷还公然违坑母命把发落的妾室又接回京城另外安置,贵妇圈里多少开始议论。   大家都是正妻,自然向着虞大太太这边,谁家没个槽心的妾室呢,虞大太太还算有本事的,她生了虞家唯一的儿子,结果还能被妾室挑唆着打耳光。若是那妾室也有儿子,只怕虞家就要步卫家二房的后尘,杀妻逐子了。   罗大奶奶就是卫家二房的嫡出姑娘,母亲死与妾室之手,对于宠妾灭妻之事最为忌讳,也最为痛恨。知道虞老爷这样,实在不愿意多来往,但又欠着虞老太太的人情,那就干脆派儿子们把贺礼送到庄子上,这样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虞老太太笑着道:“罗大奶奶也太客气了,上回来人接时就己经道过谢,此时又要来谢,劳烦你兄弟多跑这一趟。”   罗慕远笑着道:“老太太说的哪里话,我们当晚辈的自该如此。” ☆、55   罗家两兄弟是早饭过后快马来的,但到时候也己经是午饭时间,人家特意来送礼,虞家肯定得管饭。小陶氏张罗的席面,大家分席而坐,虞老太太坐正席,罗家兄弟坐左手边,虞秋荻和小陶氏坐左手边。   丫头端菜上桌,小陶氏此时月份大了不好再站着招呼,管家娘子旁边张罗着。菜上齐了,虞老太太便笑着道:“我和二孙媳妇都不宜饮酒,三丫头你就带我们敬罗家两位小爷一杯吧。”   虞秋荻笑着端起酒杯,向罗慕远和罗慕白道:“两位小爷,请。”   罗慕远和罗慕白也都端起了杯子,罗慕白最为痛快,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笑着向虞老太太道:“多谢老太太赏饭。”   三人把酒杯放下,酒席这才算正式开始。若是在京城,一般席上要么有小戏,要么有说女书先生之类,现在庄子上全部没有,不过有罗慕白,冷场什么的是绝对不存在的。就因为虞老太太多问了一句上趟出门的事,仿佛打开了罗慕白话匣子。   罗慕白只差手舞足蹈了,就在那里说着:“我与大哥本来要去追小舅舅的,结果半路追丢了,当时我与大哥己经到青阳,难得到了港口城市,我们也多留了几天。我这是头一趟出远门,也算是长见识了,十几丈高的大海船,都能跑到海的那边去。我当时多想坐上船去看看,结果……”结要被罗慕远敲了一头包。   虞老太太听得只是笑,虞秋荻却是听得有些向往,这辈子除了跟着丈夫外放之外,只怕她根本就没有出门的机会。其实就是外放了,还要守着礼教规矩,进出身边都是一群人,看海看船什么的只怕是在梦中了。   罗慕白继续道:“说起来我是一直想去舅舅那里的,结果母亲怎么也不允许,总是说太远了,而且舅舅常年不在家里,说我们过去不太方便。”   虞秋荻有点没太听懂这个舅舅指的谁,卫家爷们们好像都在京城吧,虞老太太却是想到这说的是罗大奶奶的亲弟,就是被卫家逐出家门的卫三爷。卫家二房的往事,虽然因为太“惊才绝艳”所被人气住,毕竟己经十来年了,罗大奶奶一直在京城还好些,当日放逐的卫三爷,只怕能记住是少数。   “卫三爷这些年还好吧?”虞老太太问着,卫三爷被逐出家门时才十来岁,当年在京中也很有盛名,几个老师都赞他们状元之才,结果摊上一个那样的爹,生生把儿子给毁了。   罗慕远笑道:“舅舅一直在海口经商跑海运,生活的很好。”虽然跟权倾朝野的权贵比差了点,但做为一个男人来说,那种人生未必不是一种刺激。   虞老太太笑着叹气道:“你们当年都小的很,提起当年的卫三爷,京城人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样的少年英才,偏偏却……”当爹的要是执意毁了儿子,那确实很难有办法。有时候她都很担心虞老爷那样,会不会连累到虞秋元。   罗慕远听得低头不语,好一会才道:“如今舅舅生的很好,我母亲也很放心。”   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宾主尽欢,饭毕喝了茶罗家兄弟也就要回去,庄子上离京城有点远,此时快马回去,天黑之前倒是能进家门。虞秋荻和小陶氏一起送两兄弟出门,罗慕白一直笑着道:“又不是第一趟来,哪能劳烦嫂子和妹妹老是送呢。”   小陶氏笑着道:“主人送客人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哪里能说劳。”   罗家的两个小厮此时也吃完饭,除自己的马外,主子的马也牵了过来。两人接过各自的坐骑,翻身上马,罗慕远拱手道:“就此别过。”   小陶氏和虞秋荻福了福身,看到两骑马走了,这才转身回屋。   兄弟俩策马回京,一路走到官道上,罗慕白笑着道:“这个妹妹倒是很好,不管说话还是行事看着都觉得很舒服。”   罗慕远看他一眼,明白罗慕白这个舒服的意思,罗慕白自己是很欢脱不讲规矩,但他对女性的审美眼光却是正统的,这也跟罗家的教育有关系,夸张如郑王妃,出嫁之后行动举止都是标准内的。   虞秋荻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都可以当做大家闺秀的标准,偏偏本人又是那样的灵动。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只是浅浅笑着,似乎又藏着许多。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大家有,就是罗慕远都是极为少见,更何况是罗慕白。   “她己经订亲了。”罗慕远严肃的提醒,这在古代来说很重要,若未订亲的女子,两家门当户对的情况,若是有意,正式提亲成婚,这也算是好事一件。但己经订亲的女子,那就是绝对沾不得,最好看都不要多看一眼。   “啊?”罗慕白愣了一下,有点不太明白,道:“她订没订亲关我什么事啊?”他只觉得有趣,订亲什么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罗慕远默然一会,转开话题道:“以后不要见个姑娘就叫妹妹,让听着不尊重。”   “哪里不尊重了,没有哪家姑娘说我不尊重。”罗慕白说着。   罗慕远眉头皱了起来,却是道:“人家姑娘怎么会这样说你,叫你不叫,你听话就是了。”   “明明没有道理嘛。”罗慕白嘟囔着。   小陶氏和虞秋荻转身回到虞老太太屋里,虞老太太早上才睡过,下午精神更好。看小陶氏脸上有几分倦意,便道:“你去歇着吧,你妹妹陪着我即好。”   小陶氏也不勉强自己,只是见礼退下。   等小陶氏出了屋,虞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话当着孙媳妇的面她是很不好说的,叹道:“今天见到罗家两位小爷,想到当年被逐出家门的卫三爷,我就心有感叹。”   卫家二房的悲剧全因卫二老爷宠妾灭妻所至,国公府的嫡出少爷,卫二老爷还是皇帝伴读,那样的大好前程硬是不要了不说,还把自己嫡长子的前程也一手断送。卫三爷当年在京城是与郑亲王谢潜齐名的,想想现在京城少年哪个敢跟世子谢潜齐名,家世上实在太差太多了。而卫三爷就做到了,他能与一个亲王世子并肩齐名。   齐老太太谈论起此时就说过,其实此事一大错处也在国公府卫大老爷,闹到如厮地步时,虽然己经分家,上头父母也没有了。卫大老爷就该拿出族长兄长的气势来,狠罚卫二老爷也好,重办了卫三爷也好,这父子两个总是能保住一个。现在倒好,两个一起完蛋,卫家二房成了大笑话。   虞秋荻不敢接话,她知道虞老太太这是想到了虞秋元和虞老爷,虞老爷能在虞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偷偷接回了安姨娘,若是以后虞老太太不在了……虞秋元是虞老爷唯一的儿子,但卫三爷也是卫二老爷的嫡长子,而且还是那么优秀的嫡长子,卫二老爷还不是一样没有丝毫顾忌。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在前,未雨绸缪似乎是应该的,但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好。目前来看虞老爷似乎不会心狠成这样,毕竟虞家是五代单传,若是虞老爷真把虞秋元怎么样了,那真是虞家的大罪人。   不过要是大小陶氏生下儿子,虞家有后之后呢,那状况是不是又会改变。以虞老爷的年龄绝对能活到孙子出世,到时候父子关系也许又会不同。虞老太太怕也是想到这一点了,但虞老爷和虞秋元,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子,做为虞老太太……她并没有齐老太太的狠劲,让她去选择一个,她会做的就像现在这样,躲到庄子上来。   “唉,我竟然与你说起这些。”虞老太太看虞秋荻低头不语,自然知道她不敢说话的理由,这种事情哪里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敢说的。便转开话题道:“马上就是十五了,你二嫂怀孕的事只怕家中也知道了,我老了,很多事情看不到,你要精心些。”   “老太太放心。”虞秋荻笑着说,小陶氏肚子里的是她侄子,不用任何人叮嘱,她也一样会用心。   八月十四日下午虞大太太带着虞秋元,大陶氏,虞秋翎和虞秋芳都来了,小陶氏和虞秋荻迎出来。大陶氏看到小陶氏的肚子当场脸色就变了,虞大太太虽然也愣了一下,随即也高兴起来,总是自己的孙子,就是虞秋芳再怎么看小陶氏不顺眼,此时脸上也有几分高兴。   “怎么没说一声啊。”虞秋芳说着,她想的简单,怀孕了是好事,自然全家支会一声。   大陶氏此时满心郁闷,听虞秋芳如此说,马上咄咄逼人的对小陶氏道:“就是啊,有喜是喜事,你藏着掖着做什么。”   虞秋元当即接话道:“是到庄子上之后才知道的,没给家里说是我的意思,家里事太多,反正十五的时候大家都会来,也就没有回府告知。”   虞大太太难得看小陶氏顺眼一回,又听儿子如此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道:“有身孕不是小事,该自己多保重才是。”   “谢太太关心,老太太特意让身边的嬷嬷照顾我身体,一直都很好。”小陶氏恭敬的说着。   “嗯,很好就好,这是元哥儿的头一个孩子,若是个儿子就好了。”虞大太太说着。   说话间几个人进到屋里,也上前给虞老太太磕头请安。虞老太太看着满脸笑意,心中总有几分伤感,这样的大节日虞大太太都知道带着孩子过来,虽然十之八九是虞秋元叫她来的,但她总来的。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情愿去跟个妾室过节,也不理自己这个亲娘。   若是换成齐老太太,只怕要说这样的儿子养来何用,若是养个儿子为是气死的自己,那还不如先把他掐死了,自己还有条活路。   “都起来吧。”虞老太太笑着,把自己的感叹收起,人时候也该惜福,好歹有个好孙子,现在儿子孙女也都来了,她也该高高兴兴的。   虞秋元扶着虞大太太起来,依次坐下来,虞老太太就笑着道:“二孙媳妇有喜了,庄子上清静,事非也少,反正待产的东西这里也是齐全,我就让她在这里待产了。”   “自然听老太太的。”虞大太太笑着说,反正在哪里生产都是一样,既然虞老太太说在这里生,那就这里生好了。   大陶氏紧紧咬着下唇,脸上的表情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虽然说小陶氏生下的孩子也只是算成二房,大房嫡长子和二房嫡长子并不冲突,而且只有大房的嫡长子才是虞家嫡长孙。但是在兄长排行上,小陶氏生下的也是嫡子,上了祖谱之后就是这一辈的老大了。   她那么想要个儿子能立住脚,结果成亲一年多,仍然不见有动静。没想到小陶氏竟然在她之前怀孕,并且瞒了这么久。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必须得快点给母亲送信。   虞老太太这才看向大陶氏,早晚都要面对,有些话也必须跟大陶氏说清楚。在家族地位上,大陶氏是大的,但子嗣上,两房的子嗣都是一样的。若是大陶氏敢有其他想法,那就真是容不得了。   “家里人都在,有些话我必须得在这里跟大孙媳妇说清楚。”虞老太太把目光看向大陶氏,当初她会选陶家,虽然也因为兼祧找不到多好的人家,但更多的也是为了好掌握,不怕娘家敢怎么样。   大陶氏不自觉得站起身来,有几分胆怯的看向虞老太太。虞老太太话说十分直接:“我也没有几年好活,所有有些话我也得当着元哥儿的面说清楚。当初结亲之时,虞家与陶家说的非常明白,虞家是兼祧两房,会以大媳妇为大,但是二媳妇也是虞家二房正经媳妇。当初你进门是怎么样,后来你妹妹是什么样,你自己也明白。”   大陶氏低头不敢吭声,只是紧咬着下唇。   虞老太太继续道:“你与二孙媳妇从礼数法上虽然是妯娌,实际上却是共侍一夫,平常你们争宠也好,怎么样也好,我都可以当做睁只眼闭只眼。但子嗣不同,现在你妹妹怀孕了,生下来的将是二房的孩子,你是孩子的大伯娘。我也不求你能多疼这孩子,但是这是二房的孩子,事关子嗣,你若是敢有其他想法,虞家是容不下你的。”   大陶氏听到这话就是一怔,她没有孩子,最害怕的一件事就被休出。   “元哥儿你给儿听清楚了,大房也好,二房也好,两房媳妇不管有没有生下孩子,只要敢对另外一房的子嗣有异心,必须休出。”虞老太太话语严厉起来,让虞秋元兼祧两房就是为了两房的子嗣能兴旺,争宠之类的小事都无所谓,骂几句,罚一下就好,但事关子嗣,若是起了害子之心,那绝对不能留。就是己经生下孩子,跟着这样恶毒的娘也学不了好。   小陶连忙出列跪了下来,道:“媳妇若有此心,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大陶氏听得小陶氏这么说,心中更是焦急,小陶敢立下重誓,这不是逼着她也要立吗。但若是立了……她真的不想小陶氏先她生下孩子。犹豫一会才道:“媳妇不敢。”   虞秋元也跟着跪了下来,道:“孙子记下了。”   虞老太太挥手让三人起来,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话,说不上操心之类的,身体还是觉得有点疲惫,就像大夫常叮嘱她的,现在只能休息再休息,凡事不管不问是最好的。若是管了问了,那是拿自己的命在管事。   虞秋荻看出虞老太太身上的倦意,便上前道:“太太和姐姐们一路过来肯定辛苦,房舍也己经分派妥当地,不如先歇歇,晚上再吃饭时再说。”虞大太太她们去休息了,虞老太太也就可以休息了。   虞老太太刚要点头,虞秋芳就有几分迫不及待的道:“我听说前几天小罗大爷和小罗二爷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虞老太太目光立时看向虞秋芳,虞秋翎马上上来圆场道:“老太太累了,母亲一路过来也累了,有什么话等晚饭的时候再说吧。”罗慕远是己经订婚了,但罗慕白还是单着的,定远侯府的嫡次子,条件在那里摆着,只怕虞秋芳是动心思了。   虞老太太心中叹口气,此时听虞秋翎如此说,当即点点头,她现在是真的管不了了。 ☆、56   庄子上房舍少,在房屋分配上,虞秋翎暂时跟着虞老太太去住,小陶氏怀孕不合适移动,那就让虞秋荻过去跟小陶氏住,然后虞大太太和虞秋芳住虞秋荻屋里。至于大陶氏则到前院去跟虞秋元去住,小陶氏因为有孕,夫妻不好同房这才让虞秋元去前头住的。   虞秋翎扶着虞大太太到屋里坐下,虞秋元知道大姐这是有话说,便把大陶氏支走了。虽然他是兄长,但有些话真不如姐姐说的合适。等大陶氏出了门,虞秋翎便非常不客气的对二姑娘道:“你刚才在祖母跟前问起小罗二爷是什么意思?”   虞秋芳对于这个亲姐向来不是多喜欢,总觉得她不向着自己,现在又见虞秋翎这样咄咄逼人的问,因无旁人在,也就直言道:“小罗二爷并没有定亲,又与我年龄相仿,以前没有来往过就算了,现在机缘巧合两家开始来往,我就是有点小心思,难道姐姐也要责骂与我。”   虞秋翎被虞秋芳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的不轻,心中更是无语,直接道:“责骂你?我倒是真想把你骂醒,先头你在外头办的那出事就不说了。所谓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就凭虞家这样的家世,你也敢去想定远侯府的嫡次子。”   京城勋贵以侯府为大,而四家侯府中定远侯府是个尖,就是顾家主母是长公主,但以朝中势力说,仍然不如罗家。至于威远侯府,那就更次之,嫡系己断,现在旁支过继来的,虽然是皇上下旨过继,但过继之前只是一般举人,不然为什么齐瞬庭会跟虞秋荻订亲,不就是想给自己正名嘛。   虞家姑娘想嫁定远侯府嫡次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但这个可能性在虞秋元身上。明年虞秋元下场中个状元回来,这婚事还能想想。   虞秋芳听到这话心里就不舒服,道:“虞家的门第是不如定远侯府,但高嫁低娶也是理所当然,女儿家想自己嫁的好又哪里不对。我又不是在外面说什么了,只是家里跟祖母说,就是现在也就母亲,哥哥,姐姐,觉得不行就算了,姐姐何必说这些。”   虞大太太看两个女儿就要吵起来,虽然没有外人,丢人丢不到别处去,却是插嘴阻止道:“好了,俩人都少说一句。”   虞秋翎看在母亲面上便住了嘴,虞秋芳也是一脸气呼呼的。虞大太太此时才看向虞秋翎道:“其实小罗二爷也是我先提起的,女儿出嫁是大事,我总是想让她嫁的好些。不说其他的,三姑娘还定了威远侯府的世子呢,现在只是说说罗家嫡次子。”   虞秋翎和虞秋元瞬时一脸不可思议的看虞大太太,子不嫌母丑,虞大太太再笨那都是亲娘,但今天这话出口,两姐弟真觉得虞大太太都不是笨不笨的问题,是根本就没长脑子。   虞秋元接口道:“三妹妹能与威远侯府世子订亲,那是因为齐家二老爷一家都是过继的,二婶婶又早早去世。为了齐老太太膝下有个安慰,这才订下的三妹妹,与虞家并无相干。”   “哥哥这话说的,好像三妹妹不姓虞似的,再怎么样她还不是一样要从虞家发嫁出阁。”虞秋芳阴阳怪气的说着,她心里也承认虞秋元的话说的有理,但想到自己要嫁的远不如虞秋荻,她心里就难平服。凭什么虞家姑娘里就虞秋荻一个人嫁的好,别人都要远远不如她,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虞秋翎没多好的脾性,尤其是对着自家亲妹,就因为不是外人,说话才不客气。道:“三妹妹是自家姐妹,她能嫁的好对虞家也是好事一件,她成为威远侯府世子夫人肯定还要跟家里行走,到时候家里也有门显赫的亲戚。”   “哼,她嫁的好就是有门显赫的亲戚,那你是我亲姐,为什么不想我能嫁的好,我就提一下小罗二爷,你就把我编排了一顿。”虞秋芳更是不服气,说话也就更不客气。   “我怎么不想你能嫁的好了,你是我亲妹妹,我更是巴不得你能嫁的好。但是你能吗,你甩二弟妹那一巴掌己经绝了自己的前程,更不用说虞家现在这样,家中只有老太太有诰命,老爷的官是捐的闲差,现在虞家吃的用的全部都是老底。”虞秋翎心中无力感大增,有种跟虞秋芳说不清的感觉,便直言道:“我就这么说吧,就凭你现在这样,只是在京城找到一门亲事就不容易,要么是家世不行的,要么得陪大笔嫁妆的。虞家是有点钱,多给你点陪嫁也无所谓,但只看中嫁妆的人家,嫁过去你能有好日子过吗!!”   虞秋芳听到这话却是“哇~~”一声哭了出来,这倒不是装的,有时候她自己也思量过,也许她的结果就是这样的。也因为就自己想过,她才越发的忌恨虞秋荻能得一门好亲事,现在大姐又这样直言说出来,她如何承受的了。   虞大太太叹了口气,却是伸手抱住虞秋芳,又对虞秋翎有几分责怪的道:“你是大姐,你就不能让让你妹妹。”   “她要不是我妹妹,我才不会管她死活。”虞秋翎说着,又对虞大太太道:“母亲不能这样娇惯着二妹妹,你看着是在娇她,其实你是在害她。她不能跟着母亲一辈子,以后总是要嫁人,与其在外头吃了苦才明白,真不如现在就把她骂明白了。”   “母亲怎么娇惯我了,我到底又做了什么十恶不赫的坏事,不过是在祖母跟前问了一句话,大姐姐就说了这么一堆话。我是不如三姑娘,哪里都不如她,我就应该嫁个差的,坏的,一辈子不进京城的门,这样才不给虞家丢脸,也不会连累到大姐姐。”虞秋芳在虞大太太怀里边哭边说。   虞秋翎气的全身发抖,怎么都没想到虞秋芳如此的不知好歹,这要不是亲妹妹,她何必在这里生这个气。眼看母亲又护着,她真是无可奈何了,甩手道:“好,你想嫁谁就去嫁吧,只要能嫁过去!”   说完这话,虞秋翎也不理会虞大太太,抬脚走了,再跟虞秋芳说下去,她能把自己活活气死。   “大姐姐……”虞秋元想叫住虞秋翎,看虞秋翎走的急,只知道她是气的不轻,也只能作罢。却是看向虞大太太道:“二妹妹的婚事我来寻,母亲就不用操心了。”   跟虞大太太和虞秋芳讲道理实在是讲不通,不然虞秋翎也不会气成这样。既然讲不通,那就不如他来办,虞大太太就是有什么想法,那也只能自己想想。只要他把人选挑好了,虞秋芳就是再闹,虞大太太就是再不愿意,最后还是得听他的。   众人休息一晚,到了次日,庄子上就忙碌起来。晚上就要过节,中秋是大节日,庄子过节就是简单些,该省得也省不了。席面摆在虞老太太的屋里,一家人也就没人分席,只是围一起坐下。菜色全部都是最好的,给下人的打赏,因为是庄子上更是加倍了。   众人都换上新衣,虞老太太穿了一身深红,这是虞秋元特意孝敬的,虽然老太太的年龄不能穿的艳了。但只是在自己家里,这样显得喜气些。   吃饭赏月,猜迷传花,虞老太太精神倒是看着很好,但虞秋元考虑到虞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却是不敢狠玩。估摸着差不多了,也就散了场。   虞老太太知道虞秋元这是孝顺她,却还是叹气道:“今天高兴多玩一会也没什么的,这样的好日子,今天乐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下回。”   “老太太千万别这么说,眼看着曾孙就要出世了,老太太后福大着呢。”虞秋元笑着说。   虞老太太看看小陶氏,这才露出笑脸来,道:“都累了,去歇着吧。”   到了次日早上虞大太太带着大陶氏,虞秋翎,虞秋芳也就要回去了,虞秋元本想留下来陪虞老太太几天。又想到母亲一行全部都是女眷,总是不太方便,先把女眷们送回去,然后再回来就是了。   女眷们路上走了大半天,半下午时才回家。虞秋翎被虞秋芳气的根本就没回家,直接回了青云庵。大陶氏也一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是虞老太太那样说了,但小陶氏肚子那里块肉,仍然是她心头一根刺。   虞大太太和虞秋芳回屋,虞秋元却是跟着大陶氏去了她屋里,小陶氏先一步比大陶氏怀孕了,虽然虞老太太说了那样的话,但虞秋元觉得他也该跟大陶氏说些什么。就是小陶氏先生下儿子,只有大陶氏生的才是虞家的长房长孙。   大房和二房肯定是要分开的,小陶氏生的孩子并不分大陶氏儿子的家产,除非大陶氏想让二房绝后。但若真绝了,兼祧马上没有意义,所以虞老太太才说那样一番话。   “你妹妹怀孕的事,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想着等胎像稳固了再说。”虞秋元柔声对大陶氏说着,对女人有时候真的要哄的,他虽然不喜大陶氏,但正妻就是正妻。   大陶氏的眼泪却是掉了下来,道:“不是故意瞒着?那你是什么意思,这么大的事却把我瞒的死死的,大爷是在担心什么,还有老太太说的话,那明明就是说给我听的!!”   “老太太只是不想两房有争斗,所以才提前把话说下来的。”虞秋元说着,其实他有时候真的很烦大陶氏这样,两句不好就是一脸委屈,又是哭又是闹,那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大爷偏心!!”大陶氏哭泣着说。   虞秋元真的无语了,怀孕这档子事虽然跟男人进房的次数有关,但大陶氏本来就比小陶氏先进门一年多。再者怀孕有时候也个人的本事,他又不是完全不进大陶氏的房,大陶氏没怀上,总不能全怪他吧。   大陶氏还欲再闹,外头却是突然有人来传话:“老爷请大爷过去说话。”   虞秋元愣了一下,自从虞老爷把安姨娘偷偷接回京城后,虞老爷就没回过家,怎么突然回家了,还要叫他过去说话。但父亲传唤,虞秋元一点不敢怠慢,忙起身往外走,又对大陶氏道:“我去看看。”   大陶氏心中纠结,却也无奈何。   虞秋元快步到了前头书房,进到屋里只见虞老爷沉着脸站着,虞秋元上前行了礼。虞老爷就道:“老太太在庄子上一切还好吧。”   虞秋元低头道:“托老爷的福,老太太一切都好。我与母亲,大姐姐,二妹妹,三妹妹,两个媳妇与她一起过节,老太太很高兴。”   虞老爷脸上不禁红了一下,虞秋元虽然没有直接指责他不去陪虞老太太过节,但这样点名的方式也让他十分不自在。   挥手让虞秋元坐下来,虞老爷稍稍犹豫一下就进入正题,罗慕远和罗慕白特意到庄子上给虞老太太请安的消息他己经知道了。罗慕远己经跟何家大姑娘订了亲,虞老爷就是再有病也不敢想,他跟虞大太太一样,都是看上罗慕白了,不同的是他想把罗慕白说给四姑娘。   当然这少不了安姨娘的枕边风,这回先是挨打,后又被打配到庄子上。本来她是挺害怕的,若是在庄子上这么一辈子,她就真完了。但没多久虞老爷就把她接回去了,这让她觉得其实虞老爷是很可靠的,老太太年龄大了,就是虞大爷那也是儿子,总是要听老子的。   同时安姨娘越发希望四姑娘能嫁的好,四姑娘才是她亲生的,也只有她会向着自己。虽然姑娘家不比儿子,但若是嫁的好了,姑爷给力,连带着四姑娘的身价高了,自己这个生母也就有身份了。   得知罗慕远和罗慕白去请安的消息之后,安姨娘就开始就在虞老爷跟前哭泣。虞老爷本来觉得不合适,跟罗家实在差太远了,但挡不住安姨娘怂着。但这门亲事如何说,虞老爷又犯起了难,本来该虞老太太好开口,但想到母亲去庄子上说的话,虞老爷觉得就是他真跟虞老太太说了,只怕也是一顿骂。   后来还是安姨娘说了,就是虞老太太不行,那还有虞秋元。虞秋元是家中嫡长子,他做为兄长为妹妹说亲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虞秋元是小辈,他去开口,就是罗家拒绝了,虞家也不会多丢脸。虞老爷这么一听觉得有道理,这才叫来虞秋元过来说此事。   虞秋元木着脸听完,也许是在虞大太太那里震惊过一回,轮到虞老爷时,他至少不像上回那样把不可思议挂在脸上。他现在是真不知道虞老爷的脑筋回路了,若说虞大太太是没脑子,那虞老爷就是脑子长错了,他头里长的肯定不是人脑。   说起来虞大太太还是比虞老爷上个档次,二姑娘好歹是嫡出,也是直接跟虞老太太开口,并不是让他这么一个兄长去说。   “怎么,你做为兄长,这么点小事都不愿意吗?”虞老爷语气中有几分怒意。看虞秋元听完就这么坐着,虽然是木着脸,但脸上的神情总让他觉得这是在嘲讽。   做为父亲虞老爷在嫡出子女上几乎没有找到一点感觉,尤其是面对虞秋元时。做为父亲他本来该在儿子面前有绝对权威,但他这个爹偏偏使不出来,这种郁闷感一直让虞老爷纠结。尤其是上回虞秋元当着他的面打了安姨娘之后,安姨娘也多次在他跟前说,虞秋元如何如何,更让虞老爷在面对虞秋元时,多形之中添了一把火。 ☆、57 虞秋元缓缓站起身来,当儿子的不能忤逆父亲,尤其是眼前的虞老爷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老子要打儿子,可以不问任何理由,只是不顺眼一条就够了,现在虞老太太又不在家里,也许虞老爷不会发狠要打死他,但打他一顿是很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虞秋元低下头道:“作为兄长为庶妹张罗也是理所当然,但老爷突然吩咐我,我有些吃惊。” 虞秋元说话时加重“突然”和“惊讶”两个字,虞老爷心中又添了几分不自在,即使虞秋元已经如此恭敬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虞老爷总觉得他在嘲讽。刚想借口再说,虞秋元再次道:“前几天是因为一些小缘故与罗家结缘,但一直以来因为定远侯府的门第高,虞家与罗家并无交往,我更是与罗家小爷们没有任何交情。老爷现在托我,我自当尽力为四姑娘筹谋,不过此事还请老爷稍等,容我想想。不然貌然去了,丢了虞家的脸面是小,罗家若是一口拒绝,那就再无回转余地。” 虞老爷就是心中对虞秋元再不满意,虞秋元说的有理有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小罗大爷已经定亲,接下来也就轮到小罗二爷了,你要快些才是。” “是,我晓的了。”虞秋元低头说着,又道:“老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想办法了。” “嗯,你去吧。”虞老爷挥手。 虞秋元退出虞老爷的书房,转身回走,根本就没有回屋。而是直接到门口,他才刚回来,小厮才把马拉进去,不过虞家的马匹也不是一只。让管事的另备了一只过来,虞秋元东西也没带,只是交待一声,直接骑马回了庄子上。 虞秋元到庄子上时天已经是入夜十分,虞家众人都已经歇下来,庄上管事看到虞秋元吓了一大跳,虞秋元也是一身疲惫,把马交给管事的又吩咐道:“别声张,免得惊动了老太太。” “是,是。”管事连声应着。 “让厨房给我准备点吃的,送到二奶奶屋里。”虞秋元一边吩咐着一边往小陶氏屋里走。 小陶氏也是刚睡下,听到婆子轻声传话,也连忙让丫头点灯,自己披件衣服起来了。虞秋元进到屋里也是满身疲惫。 “家里出了什么要紧的事?让大爷这么晚还过来了?”小陶氏一脸担心地问着,虞秋元应该刚到家就又折回来了。虞大太太不会给虞秋元带来麻烦,唯一麻烦的是虞老爷。 虞秋元长长的叹口气,在旁边塌上坐下来,有几分好笑的道:“老爷跟我说看上小罗二爷了,要说去给四妹妹说亲。” “什么??”小陶氏直接惊呼起来,这……虞老爷和安姨娘到底在想什么,他们真的是四姑娘的亲爹娘吗,他们这是打算害死自己女儿。 “不可思议吧,但这是真的。”虞秋元嘲讽的说着。 小陶氏无语,到此时她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厨房婆子端来饭菜,虞秋元中午饭没吃好,晚饭没吃,此时看到饭菜就是狼吞虎咽。小陶氏帮着布菜倒酒,也是满心忧愁的看着虞秋元。虞秋元狂风扫落叶式的把晚餐解决掉,放下筷子却是看向小陶氏道:“你我夫妻,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你也别担心说错了什么惹我不喜。” 小陶氏叹气:“与大爷做了这么久的夫妻,我早就知道大爷脾性,夫妻商议,自然有话说好,我哪里还会特意想这些。” “那你说吧,我想听听你怎么说。”虞秋元看向小陶氏,他会特意跑到庄子上,一是想避开虞老爷,二则是想跟小陶氏商议。 小陶氏低头道:“老爷会如此吩咐大爷,只怕其中少了安姨娘的功劳。虞家庶女也想与嫁给定远侯府嫡子……老爷是真的被安姨娘迷惑了,这回想推掉倒也不是难事,怕的这只是一个开始。” 安姨娘只要想还如此痴心妄想,就是寻借口把罗家的推掉了,接下来可能还有张家,李家,京城权贵多得很,高门大户的公子哥也多得很。对于安姨娘来说,她只需要白日做梦就好了,反正她指哪,虞老爷就去指使虞秋元去做,丢的是虞家的脸。至于四姑娘,以安姨娘的脑子,她是考虑不到的。 以前虞老太太在家里,虞老爷心中还能有个怕头,不敢如此过份。现在虞老太太跑到庄子上,身子又病弱成那样,虞秋元肯定不会因为此事去再去烦虞老太太。更不用说上回虞秋元为了给虞大太太讨回颜面怒打了安姨娘一顿,只怕安姨娘心中恨意也不少。 若是虞秋元真能趁她的意给四姑娘寻了个门好亲事,安姨娘只怕以后更得意。若是不能顺她意寻到好亲事,她就更有理由借此跟虞老爷闹,让父子关系更为紧张。 “这一路走来我也是如此想,就是推了罗家的,还有其他家的,横竖不用她安姨娘操心。”虞秋元冷哼着说,面如死灰却是又道:“你知道吗,今天老爷跟我说话时,那个神情那个脸色,我当时心中都有几分惧意,我真害怕他随便找个借口就要打我。” 老子打儿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管有没有错,打了就是打了。虞老爷也许不会打死他,但可以把他打个半死不活,尤其是小陶氏的孩子也快生了,虞家有后了,虞老太太也不在家里,虞老爷还怕什么。 “大爷快别如此说,你与老爷是亲父子俩……”小陶氏忙劝着。 虞秋元摇摇头,突然笑了起来,对小陶氏道:“你想想卫家二房,那也是亲父子,结果却是如何。”对于虞老爷他早已经失望,但现在已经不是失望不失望的问题了。 小陶氏默然,她在陶家生活了这些年,陶老爷这个亲爹是如何对她以及其他的庶女,她心里再明白不过。所谓亲生父母,有时候除了血缘之外真是没关系。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虞秋元突然说着,又道:“你还大着肚子,我却与你说这些,实在是不应该。我也累一天了,都早点歇着吧。” 小陶氏笑着点头,却是道:“我与大爷是夫妻,大爷有什么烦难的事自然该跟我说。大爷放心,我不是经不住事的,就是肚子里这个也一样能经住。”她的神经若是纤细到如此地步,只怕早就死在陶家。 虞秋元看看小陶氏的肚子,脸上神情也有几分放松,伸手搂住小陶氏,又摸了摸。突然脸色一怔,有点感叹地道:“老太太最心软不过,唉。” 小陶氏不敢接话,她知道虞秋元的意外之言。有时候事情小辈们不好做,但长辈可以做,虞老太太若是不想让安姨娘活着回京,实在太简单了。好一会才道:“大爷来到庄子上了,老爷再怎么也不会追过来,天色不早了,早点歇着吧。” 夫妻俩歇了一晚,到了次日虞秋元早早起来写了封信寄出去,然后人却没有露面。小陶氏早上就叮嘱过了,虞秋元半夜过来的事先不说,拖到中午才过去给虞老太太见礼,只说是早上赶过来的,免得虞老太太担心。 虞老太太自己都是凡事不管,她身边自然没人敢多嘴,虞秋荻却是知道的。悄悄问了小陶氏,小陶氏也没瞒她,一五一十地说了。虞秋荻听完也无语了,对于虞老爷,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怜了四姑娘。”小陶氏叹息着,她跟四姑娘一样都是庶出,不免心中多几分怜惜。要是单说四姑娘,不能说是笨人,也是能听劝的,只是作为子女,哪能跟父母完全分开。 虞秋荻默然不语,脸色凝重,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安姨娘的枕边风吹了起来,虞老爷若是执意去找虞秋元的麻烦,这对父子最终会怎么样?也会像卫家那样吗? 不,绝对不行,她就是再依靠外祖家,她总是姓虞的。她是属于二房,二房再是要分出去,现在还没有分。就是分出去了,她能依靠的娘有人也只有虞秋元。想想卫家二房那样的前程都毁的一干二净,若是落在虞家身上,后果绝对不能想像。 “二嫂也不用太担心了,大哥向来足智多谋,更何况现在老太太还在,老爷就是再想怎么样,只怕也不能够。”虞秋荻说着,现在最重要的是小陶氏的肚子。 小陶氏笑着道:“姑娘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好。就是大爷,我知道他会有办法的。” “嗯。”虞秋荻轻轻点头。 姑嫂两个说了一会话,小陶氏本来想叫虞秋荻一起去老太太屋里,这时候只怕虞老太太午睡要起来了。虞秋元正在前头房里读书,不管怎么样,明年就要下场了,书总是要看看的。 “嫂子去吧,我也想看会书。”虞秋荻笑着说。 小陶氏起身道:“嗯,那我去了。” 小陶氏起身去了虞老太太屋里,虞秋荻发怔似的在屋里坐了一会,此时此刻哪里有看书的心情。闭上眼深吸口气,对墨晴道:“磨墨,我要写信。” 一连大半个月虞秋元都在庄子上读书,虞老爷倒是派人来叫过一次,虞秋元却以虞老太太身边不好,要在身边侍候为由推拒了。到了十月初,虞老爷又派人来叫,管事的把话说得很坚决,虞秋元知道这回是推不过去,便跟着回去。 虞老爷看到虞秋元就是一顿大骂:“我让你去与罗家说亲,你却跑在庄子上去,你是不是想着有老太太护着你,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虞秋元在地上跪着,一脸恭顺地道:“明年就是秋闱之期,我嫌大媳妇吵闹,便一直在庄子上看书。但老爷之命,我如何敢托推,这些日子我也没闲着,一直跟罗家兄弟写信,还邀他们再到庄子上来。”这是实话,他确实有跟罗家兄弟写信,但这跟四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 “噢,那他们说要去了吗?”虞老爷连忙问着,要是他们去,那也叫四姑娘去庄子上。 虞秋元道:“再过些日子就是罗太太寿辰,现在罗家上下正忙碌着为太太过寿,只怕最近抽不出时间来。” 虞老爷一听这更有兴趣了,忙道:“罗太太寿辰?那是好事啊,到时候让你四妹妹也一起去。” 虞秋元却是不吭声了,只是低着头。 虞老爷看他如此顿时不喜,当即道:“怎么,你四妹妹不能去吗?” “虽然我没写信问小罗大爷,但我回家之后问过太太,太太说并没有收到罗家的请贴。”虞秋元怕虞老爷听不懂,干脆说的直接点,人家罗家根本就没有下贴请虞家,虞家人如何去。 虞老爷愣住了,道:“前些时候中秋节罗家两位小爷不是去庄子上给老太太请安了吗?”中秋节都请行走了,怎么到罗太太大寿时,罗家会不下贴。 “但祖母已经因病到庄子去住了,罗家怎么还会下贴惊动。”虞秋元低头说着。要是虞老太太还在虞家住着,罗家也许会下贴来,现在虞老太太都不在了,罗家下贴请谁?不管是虞老爷还是虞大太太都没有这个资格。 “这……”虞老爷顿时哑然,若是罗太太大寿这种大事虞家都不在被邀请之列,那就表示虞家已经被上层勋贵圈抛弃了,四姑娘还想高嫁,那是想都不能想的。 虞秋元却是继续道:“老爷莫要忘了,现在罗家主事的罗大奶奶娘家可是姓卫的。” 虞老爷是先一怔,后来反应过来儿子这是借此讽喻他,便怒骂着道:“你现在是越来越出息,我让你给你四妹妹张罗婚事,你这样那样的拖延,到底有没有当回事。” 虞秋元跪着继续恭顺地道:“老爷之托,我如何敢不当回事,也就因为慎重,我更加小心。我现在只是与小罗大爷有几分相熟,我总不能去问他吧。他虽然是兄长,但上头还有祖父,祖母,父母也在,哪里有兄长说话的余地。” 虞老爷不说话了,却是满心的不痛快,虽然一开始时只是抱着希望想让虞秋元去试一试,但安姨娘一直在跟他哭泣吵闹,他自己实在没办法,安远侯爷与安远侯世子他见都没见过,更不用说交往了。此时只得道:“不管你怎么办,总之此事你要尽快办好。” “是,请老爷放心,再容我些时日,我肯定会有办法的。”虞秋元说着,又道:“若是老爷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回去了,走的时候老太太就说了,让我早点回去。” 虞老爷听到这话心中更是不自在,但想到虞老太太,即使现在不在,他心中也有畏惧。便挥手道:“去吧去吧。” 虞秋元连忙退出去,直接骑马回了别院。 十一月初,齐老太太的信和东西到了,齐二老爷在金陵的任期已满,接下来却是继续外放。青阳正三品察案使,年初到任,金陵离青阳更近,齐家也不打算回京了,直接从金陵去青阳。虞秋荻接到信心中即有几分高兴,也有几分伤感,齐二老爷仕途好,她当然很高兴,不过想到又要三年见不到外祖母,心中十分想念。 把信也拿给虞老太太看,虞老太太看完笑着道:“正三品呢,这是好事。”齐二老爷仕途当然是好事,但若是齐家回京,虞秋荻就多了个去处,虞家现在这样,虞秋荻能早嫁过去就好了。 “是啊,舅舅仕途如此好,外祖母在京城这些年,终于有机会四处走走,也能让她老人家散散心。”虞秋荻笑着,又让墨晴把齐老太太寄来的东西拿过来,笑着道:“这些是外祖母让人捎人来的,都是些金陵特产。” “难为你外祖母有心了。”虞老太太笑着说,又让小陶氏过来看。 虞秋荻笑着道:“外祖母还特意给二嫂准备了一份。”大人的补品,孩子的东西,齐老太太装备的都很齐全,对于小陶氏肚子的男孩子齐老太太也很期待。 礼物分派完毕,虞秋元那份小陶氏先收着,虞秋元在庄子上的生活过的并不清闲,每天早起晚饭,饭都在书房里吃,离明年秋闱就剩下这么一点时间。再是不抱希望,此时也得好好看书。 小陶氏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后头婆子抱着东西,齐老太太的一番心意,总得让虞秋元看看。结果不等她进书房门,就见家中管事急匆匆的在门口下马直往屋里冲。 小陶氏不由得站住脚步,难道又是虞老爷要叫虞秋元过去。正想着如何直接把他打发走,就见管事已经跑着进来,看到小陶氏就喊着道:“二奶奶,大爷在哪,家里出大事了……” 小陶氏听得一惊,忙问:“怎么了?”看管事的表情应该是出大事了,但就凭虞老爷和虞大太太的本事,按理说惹不出多大的事。 管事一路狂奔过来,此时直喘气道:“老爷……老爷被参了……” 小陶氏没有听太清楚,主要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忙问:“你说老爷怎么了?” 管事喘口气这才把话说清楚:“老爷被御史参了,大不孝,违背母命偷偷接回被母亲发落的妾室在别处居住,并且不敬母亲,致使老太太移居他处。” ☆、58 京城作为权贵和富人的聚集地,外头看起来一个个光鲜艳丽,门户一个比一个高洁。其实贵了这些年,富了这些年,谁家家门里没点不能说的事,不过门关的比较紧,就是朝廷上有政敌,除非真的能把人一举打倒的决定性证据,也很少有人会拿后宅的事说事。 客观来说,虞老爷这点事在京城来说根本就是小事一件,至于因此被参,很多人都说这有躺枪成份。御史言官也是官员,他们的工作就是参人,皇家事务不敢参,把皇帝得罪狠了没有好果子吃,朝廷上的权贵们他们也得罪不起,言官也是人,他们也得为自己考虑。 虞老爷这个小官本来就是捐的,闲差中的闲差,每年一百多两俸银,虞大太太连个诰封都没混到,就可想而知这官当的怎么样。像这样的官员,是没什么政敌的,完全没有任何前途可言,哪里来的敌人。 但也就因为虞老爷混的什么都不是,当御史言官得罪不起其他人时也就会来找这种隐形官员的麻烦。谁让你没本事呢,谁让虞家好得罪呢,更何况虞老爷这回事办的是大错。若只是宠妾灭妻那还好些,毕竟虞家现在的事实,虞老爷想灭妻而灭不掉,找不到证剧。现在的罪名是不孝,证据就活生生的摆在那里,这事就可大可小了。 虞老爷从上司那里得知此事,当时就吓傻了,他心里实在没主意,然后就想到了虞秋元,儿子给爹办事那是天经地义的。就现在的情况只是被参了,要怎么发落还不知道。不孝这个大帽子压下来,降职罢官,甚至于下狱那都是可能的。 若只是降职之类的,虞老爷可能还不会如此紧张,但下狱就太可怕了。这是关系到自己安危的,他养尊处优了这些年,监狱那是不敢想的事。 虞秋元听到外头的动静已经出来,对管事的道:“你吵嚷什么,惊动了老太太你担待的起吗!” 管事的急的一头一脸的汗,看到虞秋元出来,心中顿时有了主心骨。听到训斥不由得把声音压低了,道:“大爷,出大事了。” “我在屋里听到了。”虞秋元接口说着,脸上神情除了焦急之外也有几分不耐烦,又对小陶氏道:“我回家看看,此事先瞒着老太太,你也不用太担心,不会有大事。”“嗯。”小陶氏点头,她确实不太担心,虞老爷要是因此被参,对于虞秋元并不是坏事。 虞秋元跟着管事的骑马回虞家,先去的就是虞老爷书房,虞老爷正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心里一点主意没有。看到虞秋元进门就喊着道:“你快想想办法,竟然被参了,这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折子现在在哪里?”虞秋元首先问着。 虞老爷想了一下才道:“应该是在吏部。” “那就好,只要还没递上去,总有回转的余地。”虞秋元说着,又道:“请老爷马上派人把安姨娘送到庄子上去,然后请老太太回府。” 虞老爷怔了一下,请老太太回府这条无所谓,但把安姨娘送到庄子上去心中实在不舍得。虞秋元看他脸色就知道,便道:“老爷若是实在不舍得安姨娘,那此事我没有任何办法。” “你怎么会没办法!!”虞老爷冲着虞秋元吼了起来,又道:“就是御史说违背母命,但只要老太太说是她让接回来的,不就……” “若是老太太让接回来的,老爷接回来放在家里就是,何必另置房舍居住。”虞秋元打断虞老爷的话,又道:“老爷,你把活生生的证剧留在京城,就是再能花钱打点,你总得让御史和吏部官员的脸面上过得去。” 虞老爷顿时哑然,虞秋元继续道:“折子在吏部,若是早些花钱打点,事情总有余地。但若老爷执意舍不得安姨娘,我是没办法。请老爷自己斟酌,不孝之罪说大也大,说小也能小,老爷的决定要快,若是等判决下来,那就真没办法了。” “你……”虞老爷身体颤抖起来,手指向虞秋元,不止是只是因为安姨娘,还有虞秋元此时说话的态度。以前虽然总觉得他是在嘲讽,但只是感觉,现在虞秋元的口气就是真的在威胁他。 虞秋元只是静静看着虞老爷,神情没有一丝后退,父子已经到这一步了,他也不想再装什么乖儿子。道:“老爷若是真不肯,儿子没办法,此事请老爷自行料理。” “滚,马上滚……”虞老爷怒气骂着。 虞秋元掉头走了。 虞老爷看虞秋元早的这么潇洒,心中更惊,若是虞秋元真甩手了,那他要怎么办。倒是虞老爷身边的管事道:“老爷,此时不是跟大爷闹气的时候。” “这个逆子……”虞老爷勃然大怒,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就往外砸。 管事的旁边看着无语,不得不道:“老爷,此事还要大爷张罗,再得大爷说的也没有错,此事因安姨娘而起,先把安姨娘送到庄子上避开风头,等风头过去了,老爷再接她回来就是了。”虞老爷要是有本事自己把事摆平,他嫌虞秋元不好打他一顿都行。现在明明自己惹出来的事却要儿子来擦屁股,还嫌儿子不好,只可惜虞秋元不是软的,虞老爷想捏他也不容易。 虞老爷心中的火气稍稍消了几分,却还是问管事的道:“只能先把安姨娘送到庄子上吗?” 管事的点头道:“老爷,就你听大爷一句,不孝之罪可大可小,只是丢官就算了,若是真是重罚,那事情就大了。” 虞老爷听得心中有几分怕了,道:“叫那个逆子回来。” 管事的连忙去了,本以为虞秋元气冲冲的走了,结果出门就见虞秋元正在门口站着。看到他出来,就嘲讽的道:“老爷让我进去了?” 管事的看着虞秋元,心中不自觉得有几分怯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大爷有点不一样。以前这对父子虽然也不是很和,但总有点父子的感觉,现在真好像是对仇人。 本来虞老爷只是打发管事的去送安姨娘走,安姨娘那里得到消息如何肯愿意。虽然她在庄子上的日子很短,但庄子上生活的可怕她却是体会到了,现在让她再回去。她好不容易才能从那里回来,她如何肯愿意。而且这回能回来,下回她还能回来吗? 又是哭又是闹,更是拿起白绫吵着要上吊。四姑娘也在旁边劝着,安姨娘只是抱着四姑娘道:“儿啊,我只能依靠你,你快去找你爹,我不回庄子上去,我不去。” 管事的看在眼里,却是对四姑娘叹气道:“四姑娘,你就听老奴一句劝,安姨娘就是你生母,她也未必是为你好。这回送安姨娘回去,是因为老爷被参了,不孝大罪,违背母命接回被母亲发落的妾室,这回老爷想没事,就必须送走安姨娘。” 虞秋芸傻住了,看向管事的道:“爹爹被参了?为什么?怎么会被参了?” 管事的刚想开口,身后却是传来虞秋元的声音:“就是因为安姨娘,老爷不止要被罢官,也许还要会牢。” 虞秋芸整个人呆住了,管事的过来就让安姨娘回庄子上,因为安姨娘吵得太厉害,她根本就没听清是因为什么,本以为是虞大太太的意思或者虞秋元的意思,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被参了?罢官,还要做牢?那安姨娘会怎么样,她又会怎么样? 安姨娘却是死死抱住虞秋芸哭泣着,道:“儿啊,你不能看着亲娘被带走。”不管因为什么,四姑娘是她的最后一点依靠,她不能到庄子上去,这回去了也许她就回不来了。 管事的无可奈何,哭闹之后安姨娘就死抱着四姑娘,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总不能去拉扯姑娘。虞秋元只得上前去拉开,安姨娘抱的再紧,力气上哪里比的过虞秋元。把母女两个硬是分开,安姨娘还要再扑上来,虞秋元却是直接把她推向管事的,淡淡然的吩咐道:“不听话就捆起来,你们这些人还按不住一个女人,养你们有什么用!” 虞秋元一声令下,管事的也不再客气,没几下就把安姨娘捆好,安姨娘还想再喊,直接连嘴都一起堵上。 管事的把安姨娘捆好放到车上,等车驾走了,虞秋元也要转身走。虞秋芸本来正在发怔中,看到虞秋元也要走,下意识的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紧跟着也跪了下来:“大哥……” 一句大哥出口,虞秋芸心中似乎有满心的话,到了此时此刻她好像一句都说不出来。该说什么,为安姨娘求情?还是为自己? “我不是你大哥,你从来不以嫡母为母,也不以兄长为兄,就是老太太也不是你祖母。在你眼里心中唯二的亲人就是老爷和安姨娘。”虞秋元淡漠的说着,抽出自己被拉住的手。爹都不是爹了,哪来的庶妹。 “不是的,大哥……我……”虞秋芸还想开口再说。 虞秋元就转头吩咐人道:“送四姑娘回家,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在家里住着,却跑到外头住,被人知道了成什么样子。” 虞秋芸泣不成声,喊着道:“请放过姨娘,给她一条活路……” 虞秋元本欲走的,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看虞秋芸一眼,神情冷漠中带着一丝傲慢道:“我还不至于跟一个猫狗计较。” 安姨娘送回了庄子上,四姑娘回了家里,虞秋元更没有闲着。每天写贴送礼,忙碌不休,十几天之后虞老爷的处罚下来了,革职罢官,这个处罚真的说不上轻。虞老爷得知的时候松了口气,接着也是无限失望。革职就是自身了,虽然这个官他当的没什么滋味,但有功名他就不是自身。 “罢官?花了这么多钱,得来的结果就是罢官,你倒是真有本事!!”虞老爷骂着虞秋元。 虞秋元默然站着,好一会才道:“事情又不是因我而起,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做了,若是连朝廷处罚我都能一手操控……老爷真觉得我有这么大的出息?” “你……”虞老爷被堵的说不出话来,随即吩咐管事的道:“去接安姨娘回来。”他连官职都没有了,还怕什么。 虞秋元在旁边道:“我劝老爷最好不要,花了这么多银子才换来罢官,老爷若是现在就把安姨娘接过来,只怕接下来的就是大狱了。” “是啊,老爷,总要等风头过了再说。”管事的也在旁边劝着。 虞老爷这才不吭声。 “若是老爷没什么事,我就去庄子上了,老太太说了不想回来,还要继续在庄子上休养,我去侍候尽孝。”虞秋元说着。 虞老爷挥手不耐烦地道:“别在我面前碍眼。” 虞秋元退出书房,倒是没有马上骑马走,而是先去了大陶氏屋里。这段时间他虽然在家里,但忙碌着奔波,大陶氏又老是吵闹,他干脆就来个避而不见,现在事情忙完,他可能还要去庄子上住一阵子,那怎么也得跟大陶氏说一声。 到了大陶氏屋里叮嘱安慰几句,不管怎么说大陶氏都是长房长媳,现在二房的嫡子都要出世了,他也很希望大陶氏能怀孕生子,娶两房媳妇就是希望两边都兴旺。他就是私心更爱小陶氏一点,但也希望大房能子嗣兴旺。 “天气冷了,老太太身体越发不好,你妹妹的月份也大了,只有三妹妹在,我实放心不下。”虞秋元说着,而且他还得避避虞老爷的风头。 大陶氏听得只是哭泣,刚想开口说什么,虞秋元却是抬脚走了。他有时候实在不想听大陶氏说话,不说话还好,开口了他就会心烦。 虞秋元快步出了大陶氏院门,本想直接去门口骑马走人,身后却是传来虞秋芸弱弱的声音:“大哥,我要跟你一起去侍奉老太太。” “老太太并不需要你侍候。”虞秋元说着,看向她道:“虽然我吩咐了要瞒着老太太,只怕此事也瞒不住,你以为老太太很喜欢看到你吗?” “我……” “你自小跟着安姨娘,很少与老太太亲近,大姐姐与三妹妹是则老太太身边长大,有她们尽孝就够了,你安心在家里吧。”虞秋元淡然说着,语毕也不再理会四姑娘,只是径自出了二门骑马走了。 虞秋元带着小厮骑马出城,刚出城门虞秋元就吩咐道:“你先回庄子报信,跟二奶奶说家里的事情已经解决,让她不用担心。至于我,还有点别的事情,过几天就会回去。” “是。”小厮答应着,骑马径自往东庄子的方向走。 虞秋元停了一下却是策马向西走,向往是出京的路,向西却是贵族们的别院。一般京城的勋贵们除了在黄金地段有房舍做为主宅之外,但有时候会嫌京城事多,就在西郊圈地建别院,虽然说是别院,因为是临山而建,郊区地方大,别院的面积也就更大了。 向西行了二十几里,虞秋元在“天时园”门前停了下来,这里是安远侯府的别院。下马敲门,门开的很快,小厮看到是虞秋元便恭敬的道:“侯爷正在武厅练功,吩咐过若是大爷来了,可以直接去找他。” “嗯。”虞秋元笑着点头,随即一锭银子抛过去,笑道:“拿着打酒去吃。” “谢虞大爷赏。”小厮高兴的说着。 虞秋元笑着进门往里走,天时园是依山而建,园子面积极大,进门的厅房之后就是上陡山路,武厅以及安侯府的平常起居处都在半山腰上。后花园更是依山环水,还有一处小瀑布,这么大一处院落,路上仆人却不多。这是安远侯自己的别院,主子辈的只有他会来这里,夫人姬妾孩子都不过来。 这也与安远侯的性格有关系,他喜静不喜动,人多看着都烦。就因为不喜欢京城的烦乱,几乎以天时园为家,极少在京城露面。 上陡山路走到头就是武厅,虽然虞秋元也是常骑马,体力也不错,但先是一路骑马到这里,然后又一路爬到这里还是有点喘。快到武厅门口时,虞秋元稍稍停了一下,总得喘口气。结果他刚站住,里头就传来安远侯贺子章稍带阴冷的声音:“你来了……” ☆、59 安远侯府贺家,同为世袭罔替的四家侯府之一,要说贵那肯定够贵。不过相对其他三家来说,安远侯府就显得低调了许多,首先贺家的子嗣不够旺盛,这跟齐家那种嫡系死光,只得过继旁支还不相同。安远侯府是一直以来子嗣不旺盛,不夸张地说若是贺家的嫡系死光了,想过继只怕都不容易。 传到这一代时,又出了一点小意外,先代安远侯爷和夫人突然过世,当时贺子章才十四岁,作为独子只能他袭爵。贺家子嗣本来就不少,突然间又冒出一个这么年幼的侯爷来。当时就有人说,这一代的安远侯府只怕要没落了。 会有如此预言除了年龄小外,贺子章还是个跛子,六岁那年外出骑马时,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虽然不影响走路,行动却甚是不雅。也因为这个,他几乎没在人前露过面。很多人都说会如此,也是因为身上残疾的缘故。 十四岁的跛子成了安远侯,再加上自卑不露面,家中只有一个病重的老祖母,只怕亲事都不好找。老祖母硬撑着给贺子章寻了门亲事,也就是京城一般人家的姑娘。订下婚事后,老祖母撑一年也去了,等到贺子章三年孝满,自己张罗成亲,然后安远侯府的门关的更紧。 虞秋元听到贺子章的声音瞬时打了起来精神,心脏也跟的狂跳起来,即使跟贺子章认识这些年,但每每与他相见时,总不自觉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拉了拉衣棠,虞秋元大步走过去,武厅的门是开着的,只见里头贺子章一身白衣,手舞长枪,一套枪法耍的是密不透风。 现今二十六岁的贺子章腿仍然是跛的,除了这个缺点之外,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缺点。脸庞俊秀,身量颇高,常年习武让贺子章的身体得到了充份的锻炼,若是穿着衣服还好,因为身材好,只会显得高挑。现在身上只是薄薄的单衣,肌肉也就显露出来。 虞秋元对于武功之类虽然完全不懂,但看在眼里也觉得非常了得,不自觉得在旁边鼓掌赞:“好枪法,多日不见侯府武功似乎又精进了不少。” 贺子章舞动的身形停了下来,看似随手一甩,樱枪却是插入旁边武器槽中。又看向虞秋元道:“这就叫好枪法?你知道京中最好的枪术大师是谁吗?” 虞秋元跟着问道:“是谁?”京城最出名的武者就是郑亲王府的裴霜,京城第一剑术大师,至于其他兵器那就真不知道了。 “是郑王妃。”贺子章说着,道:“你若见过她耍枪,就会知道我耍的这些,也就是街边杂耍。”郑王妃的枪法他也只见过一次,但一次就足够了。 虞秋元心中惊讶,没想到郑王妃真是如此高手,随即笑着道:“我记得侯爷更擅长使剑。” “剑吗?”贺子章脸上闪过一丝失落,随即道:“但京城第一剑术大师仍然不是我。” “侯爷是尊贵之人,如何跟江湖浪子论排名。”虞秋元微笑着道。 “呵呵……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贺子章向来阴霾的脸上露出一丝笑脸。 虞秋元低头作揖道:“谢侯爷夸奖。” 贺子章动作停下来,旁边书童拿衣服上来,贺子章把衣服披上,又道:“我先去沐浴更衣,你到正房等我。” “是。”虞秋元低头应着。 美貌书童侍候贺子章沐浴更衣,另有人引着虞秋元去正房。武厅与正房离的并不算远,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贺子章闭门谢客,每天做的就是练功再练功,两处房舍自然离的近。 七间正房宽敞明亮,书童领着虞秋元进门,席面也跟着摆上了,就在左边次梢间里。书童让虞秋元坐下,虞秋元如何敢坐,只是肃然站着。站了一会,贺子章已经洗完出来,白色居家服,头发也是刚洗完,此时随意散着。 “侯爷……”虞秋元恭敬地行礼。 贺子章道:“我早说过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你还是如此。” 虞秋元低头笑道:“侯爷跟前哪里容我放肆。” 贺子章挥挥手,道:“坐吧。” “谢侯爷。” 贺子章先在下首坐下,虞秋元这才跟着坐下来,旁边书童上前倒酒。虞秋元便接过酒壶亲自给贺子章斟酒,也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放下酒壶端起酒杯道:“多谢侯府。” “事情办完了?”贺子章问,却并不端酒。 虞秋元低头道:“是,吏部的文书已经下来了,是罢官。” 贺子章抬头看向虞秋元,却是道:“其实我有点不明白,这件事怎么轮到你动身,我记得你祖母是在世的。”母亲要发落儿子的姨娘,别说到庄子上,就是直接打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如何能让虞秋元大费周章。 “祖母年世己高,被我们这些不屑儿孙气坏了身体,现在正在庄子上清休,早就不管家中事务。”虞秋元低头说着,随即笑着道:“而且我敢把这样的事情托与侯爷,正是我对侯爷忠心不二的表示。” 儿子整老子,只要闹出来,他就死无葬身之地。这么大一个把柄抓在手里,贺子章永远不用担心他会起背叛之心。 “好像有几分道理。”贺子章笑着终于把酒杯接过来,他容貌俊美,笑起来应该是好看的,当然现在也好看,但总让人有几分冷意,至于虞秋元每次看到贺子章笑的时候,心里总是有点打冷颤。 虞秋元这才敢坐下,书童上前布菜倒酒,贺子章突然道:“你知道吗?虞家不止一个人起了你这样的心思。” “嗯?”虞秋元有点不太明白。 “虞家三姑娘曾给齐老太太写过信,信上应该说了此事,齐老太太也有点动作。只可惜她老人家没有亲生儿子在世,许多事情也很不容易。”贺子章微笑着说。 只是单纯的想整虞老爷很简单,看他不顺眼就可以了,没有任何难度。有难度的是这事要做的绝对保密,不然闹出来之后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虞三姑娘,作为侄女想整大伯,不比虞秋元的罪名轻,虞家只怕更没有三姑娘的立足之地。 虞秋元先是一怔,随即叹气道:“三妹妹能如此为我,我该好好谢谢她。” “也不全是为你,也是为她自己,虞老爷若是真把你毁,虞家也就完了,到那时候她又去依靠谁。”贺子章说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堂妹为了堂兄背上这样的大罪,那肯定也得对自己有利才有可能。 虞秋元低头轻叹道:“就是如此,我仍然要谢三妹妹。” “呵……像你这样的心慈之人,也会对自己的亲爹下手,看来虞老爷也是把你逼上绝境了。”贺子章悠悠说着,脸上神情甚是玩味。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但想到卫家三爷总是让我心有余悸。”虞秋元说着,当儿子的是要孝顺父亲,但这个孝顺也并不是拿前程性命去孝顺。没有虞老爷就没有他,但这并不表示虞老爷可以随意毁他的人生。 父子也好,君臣也好,往再大的说,就是皇帝与百姓之间,还是官逼民反的说法。他不想落得跟卫三爷一样的下场,当爹的要杀儿子,有几个儿子会束手待毙。既然你要动手,那不如在这之前我先动手。 “当年卫二老爷可是皇上的心腹伴读,你拿他比虞老爷也未免太小看卫二老爷了。”贺子章说着,其实以卫二老爷当时在朝中势力,若不是嫡长子那样反他,事情闹的压都压不住,杀嫡妻扶正妾室也许真能达成。对于皇帝来说,后宅之事不是大事,关键是这个人够不够忠心,有没有用处。 虞秋元却是低头叹气道:“我父亲若是有卫二老爷十分之一的聪明,我也不会……”有时候人笨到一定境界也是很可怕的,虞老爷就是这种。 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本来倒酒的书童已经退下,换上来的是个绝色少妇。虞秋元一直不太在意,猛然间抬头看到倒是愣了一下,除了少妇实在美貌动人之外,他几乎没在天时园里看到美女,突然看到一个有点惊讶。 “怎么,你喜欢?”贺子章看到虞秋元脸上的惊讶之色便笑问。 虞秋元忙起身挥手道:“我如何敢去肖想侯爷的心爱之人。”此等容貌就是风月场中也是极为少见。 “心爱之人?”贺子章笑了起来,反问道:“我觉得我会让心爱之人上前来倒酒?” 虞秋元一时词穷,干脆就不说话了。 “这人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你走时带上。”贺子章突然道。 虞秋元又是一怔,有几分不可思议看向贺子章,只听贺子章道:“弑父不祥,虞老爷现在已经罢官在家,心爱的姨娘也被你发落,你总得给他找点事情做,不让他再找你麻烦。” 虞秋元顿时明白,其实他早就想过给虞老爷寻个绝色美人,也派了管事的去寻,只是美人不那么好找,尤其是虞老爷对安姨娘甚是痴迷。当即拱手道:“侯爷替我考虑周详,我万死不足以报道。” “谁让你去死了,你求到我这里,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总要帮你事情全部解决。”贺子章说着,又道:“此女叫小春,是我花重金买来,听勾栏里的妈妈说,这是特意训练培养的,性格温顺不说,功夫还非常了得,更善于调香,保证让虞老爷□。” 虞秋元再次拿起酒壶给贺子章倒酒,道:“侯爷思虑周全,我再谢侯爷。” “好说。”贺子章微笑着说着。 小春上前倒酒,虞秋元转开话题又道:“过几日我要离京几天。” “去哪里?做什么?”贺子章问。 虞秋元叹气道:“我那不争气的妹妹把虞家的脸面丢尽,我虽然气恼,但作为兄长总得为她的将来考虑。京中稍微有点门第的人家只怕都看不上她了,再是坏事传千里,我想事情总不致传到京外去,我想到外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说给我妹妹,把亲事订下来也了我一件亲事。” 二姑娘再让人生气,再不争气那总是他亲妹妹,虞老太太身体不好,还不知道能支撑多久。说句难听的,万一老太太去了,孙女是一年孝不错,但虞老爷和虞大太太是三年孝,家中总不好张罗喜事。 女儿家的年龄是耽搁不得,按虞秋元想的,以年龄来说成亲虽然还早,但早早把亲事订下来也好。若是等脱了孝再议亲,只怕更找不到好亲事。祖母老了,爹娘都指望不上,二姑娘的婚事肯定要他来操心。 “原来为这个,你这兄长当的还真辛苦。”贺子章说着,随即又道:“我记你好像还有一个庶妹,就是那位姨娘生的。” 虞秋元只是道:“自己亲妹妹都管不了,更管不了别人。”虞老太太都说了,四姑娘的婚事是虞老爷做主,他何必去管。 “这话也对。”贺子章说着。 虞秋元在“天时园”休息一晚,次日清晨走人,本来按虞秋元想的谢过贺子章之后就要到庄子上去,没想到贺子章又送了小春,虞秋元只得先把小春带回虞家,卖身契却是自己放好。没敢劳动“天时园”的下人,虞秋元另外雇的小轿抬着小春回家。 贺子章虽然性格阴沉不定难以琢磨,但说话是从来不打折的。他说了小春的好处,那肯定就是个厉害角色。以虞老爷的智商,小春不用去掌控虞老爷的大脑,只要抓住他的下半身就好。多少男人都是下半身决定上半身,他也想知道虞老爷能对安姨娘真爱到什么程度。 虞秋元在虞家门口下马,另外付了轿钱,小春也从轿中下来。管事的看到虞秋元突然回来本来就惊讶,又看到小春就更惊讶了。虞秋元也懒得解释,只是问着:“老爷在哪?” “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四姑娘屋里。”管事的说着,虞老爷还没有出门,若是在家里,肯定是在这两处。 “嗯。”虞秋元点头应着,便往屋里走。 早有机伶小厮过去去查看,虞秋元带着小春刚走到前头厅里,就来回报道:“老爷正在四姑娘屋里说话。” “很好。”虞秋元笑着点头,随手抛一块银子给小厮。 “谢大爷赏。”小厮高兴的走了。 四姑娘虞秋芸也有单独一节小院,就在安姨娘院落旁边,虞秋元虽然没有进去过,但总是知道地方。虞秋元带着小春进院门,外头婆子看到虞秋元带着个少妇进门,虽然不知他用意却是忙传话道:“大爷来了……” 虞秋芸对小春低声道:“你在院中等着。” “是。”小春轻轻柔柔地应了一声。 虞秋元进到屋中,虞秋芸忙起身行礼,虞老爷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道:“你不是说去侍候老太太了吗,怎么还会来这里?” 虞秋恭顺地道:“安姨娘去了庄子上,我怕老爷身边没人照顾,便打点了官方想寻个好人侍候老爷。今早上官牙派人给我传了话,人已经到了,我看着不错便把人带过来了,现在请老爷过目。” 虞秋芸听到这话心中猛得一紧,虞老爷刚想挥手说不需要,虞秋元却是马上喊了一声道:“你进来吧。” 小春若柳扶风的飘进屋里来,虞老爷顿时眼睛看的都直了,等到小春盈盈跪拜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虞秋芸看看虞秋元再看看虞老爷,更是心如死灰,她知道虞秋元这是绝对不会让安姨娘回府了,连人他都准备好了。 虞秋元低头道:“老爷若是满意,我这就去把银子给了,人就留下了。” 虞老爷就是再讨厌这个儿子,但这回实在太让他满意了,脸上虽然还有几分过不去,语气却是和气是许多,道:“既然都带回府了,哪能再退回去。” “是。”虞秋元说着,又道:“我让管事安置姑娘住处。” “快去,快去。”虞老爷说着,神情里有几分迫不及待,这真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只是这样看着就很有感觉。 虞秋元带着小春出门去,虞老爷一副欣喜的神情,虞秋芸心中无限悲凉,忍不住抹泪道:“爹爹,你现在有了新宠还能想着娘吗?” 虞老爷脸上红了红,却是马上道:“傻丫头,这只不过是你哥送来的一个小玩意,你娘跟我十来年了,还生下了你,这哪里是个毛丫头能比上的。我早就答应过你,等风头过了,肯定会接你娘回来的。” “嗯。”虞秋芸轻轻应着,心里却是明白,这回安姨娘是肯定回不来了。 虞秋元派管事的打点好住处,中午饭之后虞老爷就带着小春给虞大太太敬茶,这是抬妾室的一道必要手续。就在虞秋元打点住处的时候,虞老爷已经拉着小春在书房先享受了,然后直接就是春姨娘,虽然不用摆酒之类的,但敬茶却是必需的。 虞大太太已经从虞秋元那里得知,此时也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春姨娘怎么也是虞秋元弄来的人,只要不跟她作对,其他的都好说。 小院里虞秋芸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此时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当即吩咐丫头打包收拾东西。丫头一边收拾一边问:“姑娘这是要去哪?” “去庄子上找老太太。”虞秋芸说着,虞老太太是她的最后一丝希望。就是虞秋元不让她去,她也非去不可。 ☆、60 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落下,跟往年比今年这雪稍稍有点迟,然后就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四姑娘到了庄子上。当时虞秋荻和小陶氏正陪着虞老太太摸牌,婆子突然来报说四姑娘来了,三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虞秋芸穿着大红猩猩毡进到屋里,三人才反应过来虞秋芸是真来了,还是在这样的大雪天。 小陶氏和虞秋荻站起身来,虞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冒着大雪过来,尤其是一直不怎么跟她亲近的四姑娘,只怕不会有好事。 “给老太太请安。”虞秋芸笑着跪下来给虞老太太磕了三个头。 程妈妈扶着虞老太太从牌桌面前站起身来,丫头们过去把牌桌收了,虞老太太挥手道:“起来吧,怎么这时候来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虞秋芸笑着从地上起来,道:“没什么事情,我只是想念老太太了,就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难为你有心,冒着这么大的雪过来。”虞老太太淡淡的说着。 虞秋芸笑着道:“我听大哥说,老太太不打算回家过年,作为孙女本该在祖母膝下尽孝。本想着趁天气好时过来陪着老太太过年,没想到东西准备不及,大雪还是下了起来。我害怕雪越下越大,以后路上更难走,便冒雪来了。来之前我跟老爷说了,老爷特派了管事送我。”虞秋元现在并不在家中,不然她想过来也有一番麻烦。 “雪下了一天,你路上也辛苦了。”虞老太太说着,虽然她听着虞秋芸的话总觉得有点怪。但孙女高高兴兴的来了说要给她请安,总比跪下哭着说家里出什么事强得多。 虞秋荻笑着道:“四妹妹既然想陪着老太太过年,难得的孝心,外面又下着大雪。我与四妹妹也许久不见,不如让四妹妹先与我一同住下吧。”庄子上的房舍就这么多,若不是她跟住,不管是跟虞老太太还是即将临盆的小陶氏都不合适。 “也好,你们姐妹一起住吧。”虞老太太点头,她现在是真心不想管了。 虞秋芸笑着道:“是,我也正想跟三姐姐一处。” 给厨房传了话,晚饭多准备一份,除了虞秋芸的外还有跟着的丫头婆子们。现在天短,一般晚饭后说会话就散了。结果今晚饭刚完,虞老太太就对虞秋荻道:“你带四姑娘过去吧,她赶了一天路也累了。” 虞秋荻和虞秋芸起身行礼,虞秋芸又笑着向虞秋荻道:“劳三姐姐照顾了。” “四姑娘客气。”虞秋荻微笑说着。 姐妹俩个笑着携手退下,进了西厢房,虞秋荻的笑脸就没那么好看了,声音中也多少有几分冷漠道:“你为何而来?为安姨娘?为自己?” 从私人恩怨上说,她与四姑娘无冤无仇,甚至于在安姨娘没跟虞大太太彻底闹崩前跟四姑娘还有几分交情。但安姨娘跟虞大太太正式翻脸,虞家后宅严格的划分为两派,她作为虞家女儿就必须要站队。 这边是安姨娘四姑娘,那边是虞秋翎,虞秋元,大太太太,虞秋荻就是跟二姑娘有点不和,也觉得大太太有点蠢,在这种情况下也只会站在正室这边。她绝对不会因为四姑娘,去跟虞秋元过不去。 “三姐姐……”虞秋芸眼泪掉了下来,直直的对着虞秋荻跪了下来,哭泣着道:“三姐姐,我只为我自己,我并不求别的,只想侍候好老太太。” 虞秋荻看虞秋芸这样跪着并不扶她,只是默然的看着她,有几分感叹地道:“你终于知道这个家里到底要听谁的了。” 虞家之争的胜负并不在于嫡庶之分,按正统思想说,嫡该是正统的,嫡系赢是理所当然。但天下间的事,但凡有争斗开始,讲的就是强弱。虞家的嫡系远远超过庶出,只看子女数量就能知道,虞秋芸有什么,只是一个婢妾生母受宠。 当然虞老爷若是有卫二老爷的本事,虞秋芸指望着他还有点希望,偏偏虞家又是父弱子强。虞秋荻已经接到齐老太太的信,虞老爷被参的事并不是齐老太太做的,应该说是不等布好局,虞老爷就倒霉了。虞秋荻从来不相信世上有如何巧合,谁动的手不言而喻。 “三姐姐,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不敬祖母,不敬嫡母,也不敬兄长,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侍候好老太太。”虞秋芸哭泣着拉住虞秋荻的衣衫。 安姨娘不可能回来了,虞老爷也被虞秋元送来的春姨娘彻底迷住。捞出安姨娘的想法她已经不再有,她现在想的只有她自己。虞老爷已经被罢官,交际圈算是彻底完了。再加上迷恋新姨娘,只怕根本就想不起她的亲事。 虞秋元也许没有恨她入骨,但肯定不会管她死活。虞秋元也不用害她,或者怎么难为她。只是不管她这一条就够了,任由她年华虚度,到年龄大了就送到她庵堂里出家。高门大户里有推不掉的婚事,或者家中主子特意看某女不顺眼,便对外说身体不好,寻了替身出家却不管用,只得亲身出家躲灾。 真落得那样的结果,她这一辈子就是青灯古佛,没有家族供养的尼姑,生活的会如何悲凄,她想都不敢想。 她知道虞老太太的身体状况,也知道不该来打扰。但此时她眼前已经无路可走,若是继续在虞家等待她的就是庵堂,虞老太太的身体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现在全府上下除了虞老爷外,会跟她念点骨肉亲情的只有虞老太太。若是现在不堵一把,最后真进庵堂,那真不如一根绳子吊死。 虞老太太也是家中最心软的一个,到了此时此刻,她早就不想嫁个好人家之类的。她也不敢劳烦虞老太太给她找亲事,她只希望虞老太太能看在祖孙的情份上,跟虞秋元说句话,不管好歹给她找门亲事,她不想出家,不想被逼出家。 “败至如此才说错了,让我说什么好。”虞秋荻轻声叹息,却还是伸手把虞秋芸扶起来,又道:“临时抱佛脚……我真的很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反正还有虞老太太,你怎么都不至于抓不着,所以才不管安姨娘怎么闹。” 虞老太太连安姨娘都处置不了,面对自己亲孙女的时候只怕会更心软。若是四姑娘打的主意是,若是歪打正着找到好亲事了,那是命好。就是不成,反正最后总是有后手,也不用害怕会剩家里。 “不是的,三姐姐你听我说,我真的劝过姨娘,但她怎么都不听,我也没办法。”虞秋芸哭着说,要说最初开始她抱着这样幻想,但后来就真没有了。但安姨娘从庄子上回来之后却是更加执意想她能嫁的好,她不是没劝过,但安姨娘哪里肯听她的。 “你也没办法?那现在这笔账算到你身上你也不要喊冤。”虞秋荻说着,又道:“你想在庄子上住随你便,老太太的身体你是知道,只是承欢膝下尽尽孙女的孝道,没人会说你,若是……” 虞秋荻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着虞秋芸的神情却是有几分冰冷。虞老太太现在的身体就是过一天少三晌,她作为孙女能为虞老太太做的就是让她高高兴兴过每一天。虞秋芸若是给虞老太太找不痛快,她马上就让虞秋芸不痛快。 “三姐姐放心,妹妹再不会如此不懂事了。”虞秋芸说着。 丫头侍候着姐妹俩梳洗睡下,虞秋芸的衣服带的并不算多,西厢三间虽然不大,但两人住也算足够了。姐妹俩个一张床,丫头榻上守夜侍候,拉被子躺下时,虞秋荻又叮嘱一句:“二嫂子快要临盆,你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 “我……我不敢此时去麻烦二嫂子的。”虞秋芸低声说着,想起以前小陶氏跟她说过许多话,是句句为她好,她听是听了却没往心里去。 大雪下了三天,把外出的虞秋元下回来了,他这趟出门本来去给二姑娘寻亲事的。结果大雪封路,虞秋元只得先回来,等到年后开了春再出门。先回庄子上去给虞老太太请安,进庄子的时候就从管事那里知道四姑娘来了。 虞秋元眉头当即皱了起来,以他的傲慢不管是安姨娘还是四姑娘,就把虞老爷也算上,他都不是很当一回事。虞老爷是蠢材,安姨娘和四姑娘则是一对蠢母女,但虞老太太就偏偏因为这种蠢材生气。 “四姑娘在庄子上住着倒是乖巧的很,天天把老太太哄的高兴。”管事的对虞秋元悄声说着,虞老太太都这个年龄了,多个孙女在身边看着也是高兴的。 虞秋元倒是笑了,道:“她倒是聪明了。”四姑娘若是不乖巧,虞秋荻和小陶氏只怕早把她弄走了。 说话间虞秋元进到虞老太太屋里,小陶氏月份己大,只在旁这坐着,虞秋荻和虞秋芸两个陪着斗牌,程妈妈在旁边看着,玩的倒是开心。 “见过老太太。”虞秋元上前行礼。 虞秋荻,虞秋芸还有小陶氏也都跟着站了起来。虞秋元看向小陶氏道:“快坐下吧。” 牌也不打了,众人入坐,虞老太太就道:“这么冷的天突然出门去,哪里这么要紧的事。” “只是去见个朋友,这不马上回来了。”虞秋元笑着说,不提给虞秋芳找婆家的事,只是道:“最近天冷老太太也得注意保养才是。” “我没事,好着呢。”虞老太太笑着说,又道:“正好你回来了,过几天顾家大爷要成亲,顾家的帖子也送来了。虽然来的婆子说,礼到人不到就好,不过我想着,跟顾家这些年的交情,世子成亲,我们不去人怎么行。” “祖母身体不适,天气又冷,怕是去不成了。”虞秋荻笑着说,又道:“顾老太太那样疼我,又与年家姐姐相交一场,她成亲我如何能落下,我是一定要去的。” 虞秋元笑着道:“我带妹妹去最好。” 虽然他跟顾家的男人没有任何交情,但两家女眷交往颇多现在顾惜风成亲,虞家若是没派个人去也实在不合适。他做男客过去,而女客除了虞秋荻之外,虞家女眷里并没有合适的,那不如虞秋荻自己一个人去,省得麻烦也全了两家交情。 “如此最好。”虞老太太说着,这也正合她的心意。 顾家喜事虽然还有几天,但准备工作却得早早开始。贺礼之类倒是简单,虞秋荻列下单子就好,麻烦的是人要过去。雪虽然停了,但外面积雪却不可能马上融化,别说坐车就是虞秋元骑马也不敢太快。 提前一天就要过去,晚上就住在虞家,白天去赴宴,回来再在虞家住一天,然后次日早上再回来。这么折腾一下,就是完全不耽搁,也要三天时间,其中两天在路上。 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下面坐垫更是垫的厚厚,手炉也是拿好的。饶是如此,虞秋荻坐到车上时仍然觉得冷得很,就这样坐一天车,实在是有点太考验了。本来以虞老太太的意思,让虞秋荻也跟着坐车,虞秋元想想还不如骑马,越是坐着越是冷,还不如骑在马上好。 虞老太太身体不好,小陶氏挺着大肚子,本来说不用送了,虞秋芸却是坚持送两人出门。虞秋荻看着只是笑,临走之时还向虞秋芸挥挥手。 抱着手炉坐在马车,半天坐下来,虞秋荻觉得腿都僵了。坐车她是习惯了,但这种天气长时间坐车真是好冷好冷。中午饭桩打尖吃饭,这么冷的天肯定得吃热饭,再吃冷的只怕真受不了。 虞秋元翻身下马,丫头扶着虞秋荻下车,车驾自有管事的去打理。两人正要进客栈门,身后却是传来贺子章的声音:“哟,还真巧。” 虞秋元听得心中一惊,怎么这么不巧遇上贺子章了。虞秋荻听得也愣了一下,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贺子章的脸时心里不自觉得冒起了寒气,长的是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虞秋荻总觉得他脸上刻着“阴险”两个字。 贺子章是一身便装,身边两个随从,虞秋元上前小声拱手道:“见过侯爷。” 虞秋荻就在虞秋元身边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一愣,虽然是头一次见也知道是谁,尤其是贺子章跛着腿,这个标致比较好认。跟着上前见礼,贺子章却是看向虞秋荻:“虞三姑娘?” “正是小女子。”虞秋荻低头说着,心中惊诧贺子章怎么会认得她,安远侯府闭门谢客不是一天两天了。 贺子章己经从马上下来,随手把马匹交给随从,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身后又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那不是虞大爷和妹妹吗?竟然又在这里遇上了。” 这回贺子章也跟着回头看去,只见白匹白马过来,正是罗慕远和罗慕白两兄弟带着小厮过来。说话招呼的就是罗慕白,本来只是远远的看到虞家兄妹,就忙着挥手招呼,谁想到走进过来就看到贺子章了。 安远侯府贺家虽然是闭门谢客状态,那只是对一般人,有些大亲友还行走还是行走,就比如虞秋元,不然哪里有机会认识。贺家与罗家同样是四家侯府之一,就是最近两代没有亲缘关系,要是仔细算起来,肯定是出不了五服的。 贺子章年龄在这里摆着,按辈份算也高了罗家兄弟一辈。罗家两兄弟看贺之章竟然会出门就十分意外,与虞家人招呼认识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罗慕远与罗慕白翻身下马,拱手向贺子章行礼,贺子章微笑己对,道:“顾世子成亲,确实是个大日子。”不管是罗家兄弟还是虞家兄妹此时往京城赶,只怕都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罗慕远扫一眼旁边站着的虞秋元和虞秋荻,虞秋元拱手见礼,虞秋荻只得再次上前行礼。罗慕远还礼微笑己对,又对贺子章道:“外头风大,不如进门去。” 贺子章挥手道:“走吧。” 论身份辈份自然是贺子章打头,罗慕远和罗慕白稍后一步,虞秋元和虞秋荻则跟在最后。虞秋荻心情多少点有郁闷,她在车上冻半路了,现在下车休息吃饭,她是真的想休息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两波人马。 “我们这边包厢里喝酒,还请掌柜另外准备包厢给虞三姑娘。”罗慕远突然转头吩咐着身边掌柜。 掌柜马上道:“有,就有旁边。”这种大雪天根本就没人出门。 ☆、61 掌柜领着虞秋荻进包厢,身边丫头婆子也跟着一起进来,墨晴最是知道虞秋荻心思,先吩咐掌柜端来碳火盆,然后又给虞秋荻捏捏腿,这一路坐车,衣服穿的是够厚,但仍然挡不住风寒。尤其是腿,刚才下车走路的时候都得让人扶着。 “这样的天气,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晴天。”虞秋荻说着,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个大晴天,刚才下车时天就有几分阴了,弄不好今天晚上还要再下一场大雪。 “唉,年二姑娘……”墨晴不自觉得叹了口气,单说顾惜风的个人及家庭条件那是杠杠的,但克妻这一条就让人郁闷。嫁给他真是一条腿踏入鬼门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命。 虞秋荻小声斥责道:“这哪是你能议论的,胡说什么。”罗家二位小爷,顾侯爷就在旁边包厢里,也不知道这里隔音怎么样,虞秋元听到就算了,若是其他人听到了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墨晴当即吐下舌头,赶紧闭嘴了。 小二端茶上桌,因为是在外头,也没有旁人在,墨晴便让身边的侍候的丫头婆子跟她一起上桌吃饭。饭毕虞秋荻就派婆子去旁边包厢里等着,估摸着那边也快,就是几个男人遇上了免不了要喝酒也得看是什么时候。 大家都是急着赶路回京城,外头天又要阴下来了,肯定是早点上路更好些,万一雪再下起来,路上只怕更不好走了。 果然那边散场也快,只是鹅毛大雪还是下了起来,众人的动作明显加快了。从这里到京城也就二十来里路,赶是肯定能赶的回去,若是困在这里,那就遂多不便了。各家随从小厮把避雪的雨具都拿出来。 虞秋元并没有带,倒不是没料到,而是虞秋荻坐着车,下雪了他就跟着一起坐车,岂不是比骑马还要强得多。 不等虞秋元上车,贺子章身边的小厮却是把雨具拿了过来,贺子章人已经在马上,头上带着雪帽,身上却没有雨具,仍然只是青色大氅。此时笑着看向虞秋元道:“我马行的快,并不用这些,我看你的小厮并没有准备,你拿着吧。” 虞秋元稍稍犹豫一下,却是低头道:“多谢侯爷厚爱。”说着把雨具接过来,让小厮侍候着穿上。 罗慕远和罗慕白兄弟也已经收拾好,大雪下着都要急着赶路,本来就不是很熟,此时自然不会说同路的话。贺子章笑着又道:“雪越来越大,赶路要紧,也不拘同路,走吧。”说完这句,贺子章拱手先行。 等他走了,罗慕远和罗慕白也拱手走了,虞家则是最后,虞秋元本想的进车里避雪的,现在也只能再次骑马了。 贺子章最先走的自然最快,罗家兄弟走出一阵后,雪势虽然没有减小,速度多少有点慢了,这样一路狂奔也是需要休力的。 “没想到虞家跟贺家是认识的。”罗慕白有几分不可思议的说着,贺子章竟然还把雨具送给虞秋元,以贺子章的武功修为,冒雪前行别说穿着大氅,就是穿单衣也无所谓,但他会送人东西这点就比较诡异了。 罗慕远想了想道:“虞家大爷在京中交际甚广,虽然与我们相往的不多,但朋友却是不少,与贺侯爷会认识也不算奇怪。”虞秋元在京城中也算是相当吃得开,三孝九流的朋友都不少,因为虞家的家底不够厚,多少连累到虞秋元的交际圈,不过也称的上京城公子哥的一号人物。 “我倒是很奇怪贺侯爷竟然会出京?不是都说他因为腿疾自卑而不愿意出门吗?”罗慕白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同样是四家侯府之一,罗慕白见贺子章的次数都非常有限,要不是因为腿疾的关系,弄不好还认不出来。 “自卑?一个自卑的人不会有那样的眼神,也不会把武功练成那样。”罗慕远说着,贺子章眼里有野心有智谋有自负,唯独没有自卑。有特别原因不出门是真的,但肯定不会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郑王妃对贺子章的猜测,也许是在替皇帝办些不能见光的事,也许手里还握着许多人家的秘密。 罗慕白却是皱眉道:“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贺侯爷动手,大哥你好像也没见过吧,为什么你们都说贺侯爷的武功高?”高手看高手多少能出来一些,但具体多高还得比过之后。 “裴先生说的,好像在几年前贺侯府跟裴先生交过手。”罗慕远说着,裴霜对此事所说不多,估摸着应该是私下切磋之类的。 “哇~~跟裴先生切磋,真高手。”罗慕白一脸羡慕的说着,又赶紧问:“那谁赢了?” “裴先生仍然是京城第一剑术大师,你说呢。”罗慕远说着,叮嘱罗慕白道:“这事裴先生也不愿意多提,你也记住封住嘴。” “看大哥说的,好像我是八婆似的。”罗慕白嘟囔着。 罗慕远抽动马鞭,道:“雪越来越大了,快些走。” “来了。”罗慕白赶了上去。 天黑之前虞家的车驾终于到家,别说虞秋荻就是虞秋元也是冻的不轻,丫头扶着下车的时候,虞秋荻腿都是僵的。回家第一件是给长辈请安,想到虞老爷和虞大太太各居一处,正先往虞老爷那里走,虞秋元就道:“老爷那里就不用去了,去见过太太就好。”现在有春姨娘陪着虞老爷,虞老爷是不管不顾,只管研究床上那档事。 虞秋荻自然不会有议异,两人先到了虞大太太屋里,二姑娘也在屋里。虞秋元和虞秋荻请安见礼,随后就各自坐下。 虞秋芳就道:“明天顾家世子成亲之日,我和母亲正说要怎么装扮呢。” “顾家的喜帖是送到庄子上的,老太太早有话说,让我带着三妹妹去就好。”虞秋元直接说着,虞大太太去可能还无所谓,虞秋芳绝对不能去。 虞秋芳脸色瞬时变了,道:“哥哥只带三妹妹去?凭什么,既然是请虞家姑娘的帖子,凭什么不带我去,三妹妹就比我尊贵啊。” 虞秋荻旁边只是默然听着,并不吭声。 虞秋元就道:“三妹妹一路坐车也累了,先回屋歇着吧。”回来之前已经派人往家送了消息,虞秋荻仍然住在原处,下人们早把房舍收拾好。 虞秋荻这才站起身来,向虞大太太行了礼,这才让丫头扶着退下。既然搞定了虞老爷了,虞家想彻底太平无事也不容易,虞秋元任重而道远,加油吧,少年! 等到虞秋荻出了屋,虞秋元言语也就不客气了,对虞秋芳道:“你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如三妹妹的,带你去?带你去做什么,去丢人现眼,再给自家脸上一个耳光。” 虞秋芳脸涨的通红,眼泪也跟着掉下来,直接对虞大太太道:“娘,你听听大哥说的,我做错了那么一件事,老太太罚也罚了,大哥还是念个不停。” 虞大太太也在旁边道:“你二妹妹正要议亲的年龄,就是以前犯了错,你总不能耽搁她的青春,总要给她寻门好亲事。” “我早就说过二妹妹的亲事我会自己去寻,前些时候我离京也就因为这个。母亲说得轻巧,只是以前犯的错,我们一家人怎么都好说,旁人可不会这么想,但这样的错只要犯一回,也就把自己的前路堵死了。”虞秋元说着。 虞秋芳听到这话就是一怔,当即吵了起来,道:“离京为我寻亲事?哥哥,你好狠的心,难道真要把我嫁到外头去?以后死活只随我自己去!!” “只要家世好,人好,嫁到京外未必不是件好事。你在京城犯下那样的错事,你以为京城像样的人家会要你这样的媳妇,你别在这里做梦了。”虞秋元直接说着,以顾家的交际圈,去的亲友里中能看上虞家的本来就少,更不用说虞秋芳还做下那样的蠢事。 虞大太太听到这话也怔住了,抱住虞秋芳道:“元哥儿,这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狠心把她嫁到京外去。”嫁到京城外,母女不知道多久才能相见一回,她如何舍得。 “就因为是亲妹妹我才亲自去张罗,母亲,你这样对二妹妹,看着是为她好,其实真是害了她。二妹妹前先犯下那样的大错,你以为还能寻到多好的人家。若是嫁的坏了,就是守着你,难道苦日子你能替他过了?”虞秋元说着,又道:“说是嫁到京外去,也不是千里之遥的地方,虽然不比京中见面容易,但只要日子能过的好,岂不是比在眼前强。”以虞秋芳的性格,身边没了虞大太太当依靠,只怕还能好些。 虞秋芳哪里肯听这些,哭着对虞大太太道:“你听哥哥说的,娘,你要为我做主。” 虞大太太刚想开口,虞秋元哪里会理会,直接道:“你也不用去求母亲,你的亲事我做主,我是你亲哥,难道还会害你不成。现在知道哭了,当时做错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现在的后果。若不是因为你虞家也不会丢人丢到这种程度。” “说了半天你还是嫌我丢脸才要把我打发的远远的,好狠心的兄长。”虞秋芳哭着道。 “我若是真狠心,我就随便让官媒婆给你找户人家,也不用这么冷的天往外跑。”虞秋元冷哼着说,他今天也是赶了一天路,累得半死不活实在不想跟她们争论,只是道:“我先回屋换衣服,我再说一遍,明天我只带着三妹妹去。” “娘……”虞秋芳继续跟虞大太太撒娇,虞大太太也很有心再跟虞秋元说几句,但虞秋元哪里还会听,直接抬脚走了。 虞秋元在大陶氏房里歇了一晚,次日早早起来,虞秋荻也已经收拾妥当。昨雪下了大半夜,天亮起床时天却已经放晴,迎着早晨的阳光,虞秋荻心中只能为年二姑娘祈祷,亲事是很好,只要能有命享就好了。 二门处马车已经准备好,虞秋荻带着丫头过去,一点都不意外看到马车边上的虞秋芳。四姑娘只是眼界不够,智商多少还是够用的,很多事情只要你告诉她了,她至少会听。虞秋芳则是单纯的智商问题,被虞大太太娇惯,脑子又不好使,她的问题比四姑娘要大多了。 “哼,你要知道现在家里是谁说了算,顾家有喜事凭什么我不能去。”虞秋芳冷哼着说,神情更是得意加嚣张。 虞秋荻没吭声,只是淡然看着虞秋芳,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怜悯太明显。她当然知道虞家谁说了算。也就因为虞秋元说了算,虞秋芳今天注定去不了。 “扶二姑娘回去。”身后传来虞秋元的声音。 虞秋芳脸一下子涨红了,转头对虞秋元道:“我才是你亲妹妹,她只是你堂妹。” 躺着也中枪的虞秋荻很想表示一下自己真的很无辜,最后只是沉默以对。 虞秋元脸都快被气黑了,走上前来压低声音道:“你若不是我亲妹妹,我早把你送到庵堂去了。” 虞秋芳听得心中一惊,虽然有几分惧意,却仍然不退。虞秋元除了骂她几句并不能怎么样,就是送庵堂那也只是吓吓她而己,道:“那你送啊,我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兄长,三丫头就是有个好外婆,早订下了好亲事,她仍然是姓虞的,哥哥何必这样巴结着她。” 虞秋荻仍然旁听不吭声,其实有时候她也是真不知道该跟虞秋芳说什么好,虞秋芳脑子里的逻辑绝对不是她能懂的。 “我……”虞秋元也跟着词穷了,最后直接挥手道:“送二姑娘回去。” 虞秋芳抹泪哭了起来,虞秋元只觉得头痛,挥手让丫头婆子硬把虞秋劝走了。虞秋芳若是庶妹跟四姑娘那样的,他真可能直接送她去庵堂,也别嫁人去祸害人家了,直接出家吧。现在是亲妹妹,他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做,偏偏虞秋芳就如此的不识好歹。 “哥哥,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过去了。”虞秋荻只能说这个,跟虞秋元去讨论虞秋芳,她还是省省吧。 虞秋元看看虞秋荻,不自觉得叹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二妹妹能有你一分懂事,我也不用如此发愁。” 虞秋荻只是低头笑笑。 马车行到镇远侯府,这回虽然也是大喜事,但跟顾老太太大寿那回还是不能比,再加上顾惜风娶亲也不是头一回了,也许这还不是最后一回。虞秋元由管事引着去了前头院里,虞秋荻则由丫头扶着下了车。 本来过来迎她的最多是顾家的管事婆子,这跟上回跟虞老太太过来还不同,一个晚辈过来,肯定不会有主子辈的来接,结果抬头就看到顾二太太。 虞秋荻心里稍稍愣了一下,估摸着她这是跟谁撞一会了,上前给顾二太太见礼。顾二太太笑着道:“这么冷的天你也来了,虞老太太还好吧。” “让您挂念了,祖母一切都好。”虞秋荻笑着说。 话音刚落,后边车驾跟着进门了,虞秋荻也跟着站住。丫头婆子先迎了上去,先是罗大奶奶下车,随后跟着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姑娘,容貌美丽,神情中却带着一股倨傲。 虞秋荻看着十分眼生,心中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是谁。罗家庶出二小姐,郑王妃的庶妹,罗大奶奶的小姑,罗慕远的姑姑,定远侯爷的老来女。据说是定远侯身边宠妾所出,在家中十分受宠,想想罗家的情况,上头嫡姐郑王妃出嫁多年,嫡兄的长子跟她差不多大,庶兄也是早早成家生子。家中除了她之外,年龄再小的都是小辈了。 定远侯府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人家,罗太太也了出了名的和善包容,虽然是庶出,幺女受宠也是大有可能。 顾二太太上前笑着招呼,虞秋荻也跟着见礼,罗大奶奶一脸和气,罗二姑娘对顾二太太还好,看虞秋荻时眼睛只差长到头顶上去了,虞秋荻只是微笑以对。罗家那样的生活环境,性格孤傲,目无下尘也算正常。 罗大奶奶似乎没留心到小姑的失礼,只是拉着虞秋荻的手关切的笑道:“你祖母好吗?上回的事还要多谢,本想亲自去请安,又怕扰了虞老太太。” “祖母身体很好,上回小罗大爷和小罗二爷过去请安,祖母都说太客气,只是一件小事,倒是让大奶奶一直挂念。”虞秋荻微笑着说。 说话间几个人往里头走,快到花厅时,一直没说话的罗二姑娘却是突然问虞秋荻:“虞家四姑娘还好吗?” 罗大奶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顾二太太只当没听到这话。前头是虞家二姑娘在外头扬名,现在虞四姑娘也开始出名了,先是年家五房因四姑娘不敬嫡母反悔,后来虞老爷又因为一个妾室违背母命而罢官,据说那个妾就是四姑娘的生母,四姑娘还是被这个妾室养大的。 虞秋荻听到这话,微笑地看向罗二姑娘,礼貌的道:“四妹妹现在在祖母跟前尽孝,每天侍奉左右。” “噢……”罗二姑娘看看虞秋荻,也没再接着问下去,微笑以对。 顾二太太连忙笑着道:“外头天寒地冻的,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62 顾家酒宴摆在花厅里,地龙烧着,屋里倒是温和的很。一行人进到屋里,丫头们侍候着解了大氅,顾老太太堂上坐着,先上前给主人家请安,顾老太太看到虞秋荻照例问了几句,不过外乎虞老太太的身体情况。 虞秋荻只说一切都很好,顾老太太笑着点头也不再言语。虞秋荻却不能就此入坐,下首坐的都是长辈夫人,虞家并没有长辈跟着过来,她作为晚辈还得跟其他家的长辈招呼问安。下首坐的多数都是相熟人家的太太奶奶,虞秋荻正要见礼,结果顾老太太左下手头一位她就是不认得。 二十几岁的夫人,生的如花似玉,眉宇含笑,身边还跟两个男童,大的六、七岁那样,小的四、五岁。能坐在这位置,这个年龄这个打扮,虞秋荻正想着这是谁,就听顾老太太笑着道:“也是我疏忽,忘了给你引见,这是虞家三姑娘,这位是安远侯府贺太太。” 虞秋荻顿时明白,原来是安远侯府的女主人,怪不得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上前见礼,贺太太笑着拉住虞秋荻的手笑着夸了几句,因为是初次见面,见面礼自然是少不了。 见礼完毕,虞秋荻便到里头梢间里跟姑娘们一处去坐,顾惜颜看到虞秋荻过来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道:“这么冷的天,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会不来。”虞秋荻笑着说。 顾惜颜拉着虞秋荻一起在塌上坐下来,小丫头端茶上来,虞秋荻也忙着其他姑娘们招呼,抬头就见罗二姑娘自己一个人远离般的坐着,其他人家的小姐不理她,连顾惜颜这个主人家也一样不理会她。 虞秋荻心中微微有几分惊讶,姑娘的圈子向来嫡庶分明,当然像罗二姑娘这样的,虽然是庶出,但家世好在家中受宠,被划到嫡女圈子里也是有的,但像现在这样,连主人家都不理她,这就比较奇怪了。 “人家是尊贵的千金小姐,岂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姑娘能攀起的。”顾惜颜注意到虞秋荻的眼神,便有几分打趣的说着。又小声道:“听说罗二姑娘给你钉子吃了?” 虞秋荻淡然一笑道:“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我就不信她能问出什么好话来。”顾惜颜说着,又小声道:“你跟罗家的打的交道少,不知道位罗二姑娘的脾气,你就看看现在,满屋子姑娘没一个会理她就知道了。” 虞秋荻看屋里三三两两一起说话的姑娘们,再看看形单影只的罗二姑娘,以罗家的家世能在姑娘堆里混成这样的,罗二姑娘还真是个能人。 顾惜颜小声又道:“听说这位罗二姑娘是一心向自己的嫡姐学习,当年郑王妃未出阁前也没什么好友,甚至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也就跟着有样学样,但也不想想看,郑王妃少时何等英名,哪家闺秀能比得上。这位罗二姑娘,哪里及的上一分半毫。” 虞秋荻心中有数,看来这位罗二姑娘就是典型的有郑王妃的脾气却是没有郑王妃的本事,一个人要是有通天的本事,性格孤傲很容易被人接受,可以理解为能人固有的脾气与傲慢。但若是没有本事却只有脾气,偏偏又摆出一副我很有能耐的模样,那确实挺惹人讨厌的。 “看罗二姑娘的年龄已经订下亲事了吧。”虞秋荻小声问一句,其实她也是好奇,罗二姑娘这样的会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 顾惜颜摇摇头,有几分幸灾乐祸的道:“人家可是以王妃为榜样的,怎么会随便下嫁。” “这……罗家怎么会……”虞秋荻惊讶了,就是姑娘家不懂事,罗家长辈们都在,按年龄说,罗二姑娘是该定亲了。 “谁知道呢,反正现在还没订下来。”顾惜颜说着,估计罗家也是有各方面考量吧,越是家族大,婚事越是麻烦,要考虑的方面太多了。而且罗太太又是出了名的和善大度,罗家现在是一派祥和,子孙孝顺,但大户人家里,除了绝顶的运气外,女人想活成这样,谁没点本事手段呢。 虞秋荻看顾惜颜这个神情当即把这个话题打住,开始说庄子上的见闻,庄子上的生活是无聊了些,但难得的清净,日子嘛只要觉得好,那怎么样都是好。 “我是没你这么好的性情,要是让我那里住着,不用一个月就要急死了。”顾惜颜笑着说,随即又叹口气道:“我倒是为你不值,这样的大好年华却把自己发配到庄子上。” “侍候祖母本来就是孙女的本份,庄子上又一应都好,能去住上段日子是求也求不来呢。”虞秋荻笑着说。 两人说了一会私房话,为的宾客越来越多,顾惜颜这个主人也就越来越忙。虞秋荻便与何大姑娘她们一处说话。只听某家姑娘道:“贺太太好像没怎么出过门,我今天也是头一次见她,好像上回顾老太太大寿,她都没有来。” 虞秋荻耳边也跟着竖了起来,其实她自己也在奇怪,安远侯府闭门谢客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其他三家侯府一直都有往来。贺太太现在来了,顾老太太大寿却没来,实在不合情理。 何大姑娘笑着道:“那时候贺太太正值临盆之即如何能过来,安远侯府向来人丁单薄,当时也确时没有合适的人选过来。” 众姑娘对于贺家的了解都不多,但八卦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难得遇上一个知道的,众人也开始打听起来。何大姑娘倒是知道的不少,她即将嫁入罗家,以后贺家也将是她要交往的对象,她的功课准备的十分足。 “现在贺家二子二女都是贺太太所出,两位小爷今天都带来了,还有两位姑娘只怕是年龄小没带过来。”何大姑娘说着,贺太太的娘家并不是多强势,娘家姓唐,只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父亲是两榜进士,在京城也有点根基,但跟侯府比就差远了。 毕竟当年结亲时安远侯府老祖母太老,安远侯又太小,更重要的是安远侯身带残疾,想寻个门当户对的不容易。 就看安远侯府现在这样,其实贺太太的日子过很不错的。成婚八年多生了四个孩子,夫妻感情应该相当不错,安远侯身边有没有姬妾虽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侯府没有庶出子女,只是这样就十分难得了。 虞秋荻旁边听着,也暗暗记在心中,她以后是要嫁入威远侯府的,肯定会跟安远侯府有交往。虽然还有两年,有些必要的功课也是得开始准备了。不过想想昨天见到的贺子章,很多人都说他是因为腿疾自卑而不愿意出门,连很多交际应酬都不愿意出来见人。 若是没见过贺子章她可能还信,但昨天亲眼见到了,虞秋荻总觉得很不可思议,那样一个男人会自卑?说他自负还差不多,还有贺子章这么多年来不愿意出门交际,怎么会跟虞秋荻关系那么熟?当时两人也没说什么话,但那种感觉,绝对不是一般般的泛泛之交。 何大姑娘说着贺家的八卦,前头婆子过来传话道:“花轿要来了……” 已经出阁的夫人奶奶们还可以到前头厅里去围观一下拜堂,未出阁的姑娘就没看的份了。说花轿来了,其实是让姑娘们转移地方。毕竟等到前头礼毕,酒席就要开始,吃完饭也就各回各家。 顾惜颜领着姑娘们换地方,听着外头的鞭炮声响,众人都有几分沉默。今天本来是顾家娶媳妇,一般来说话题都会往这方面说,但今天压根没人提起此事,想想顾惜风克死的妻子以及未婚妻,这到底是喜事还是悲事真不好说。 戏台已经搭上,管事媳妇拿来戏单让众姑娘点戏,众人推让一番,都不好意思先点。顾惜颜刚想让何大姑娘点,何大姑娘在这堆女儿中算是大的。结果就听罗二姑娘道:“那我来点吧。” 顾惜颜听着总觉得有几分不顺耳,她看罗二姑娘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此时也不好说什么。管事媳妇忙把戏单递上去,罗二姑娘掀开随意点了几出,道:“就这些吧。” 台上小戏唱起来,姑娘们多数都专心听戏,也有三三两两低头说话的。虞秋荻只在顾惜颜身边坐着,突然就听罗二姑娘对何大姑娘道:“怎么不见何二姑娘?” 何大姑娘脸上笑容顿时僵了一下,旁边姑娘们脸上也是神色各异,有看何大姑娘笑话的,也有觉得罗二姑娘不该如何说的。顾惜颜听到罗二姑娘说话心中有几分气闷,正好一出戏完,便突然道:“唱的很好,打赏。” 旁边婆子听到这话,捧起旁边锣筐里的钱就往戏台上撒了过去。戏子直接在台上磕头谢恩,然后接着下一出又开始了。 顾惜颜这么打赏一笔,何大姑娘脸上的尴尬算是去了,心中却是越发的郁闷。就在前不久何家办了一件极丢脸的事,就因为何二姑娘的婚事而起。何老太太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着什么,想着大孙女已经跟侯府嫡孙定亲,二孙女虽然是庶出也不能太差了。 以何家现在的家底,想给庶女找门好亲事并不难,但何老太太放着京城这么多世家子弟不挑,偏偏看上卫策了。卫国公府在京城其实已经不太吃得开,卫家的嫡次子也不是多吃香,若是卫策不是那么优秀,这门亲事还可以说说。 卫策本人实在太出色了,而且卫国公府的太太奶奶不止一次说过,希望卫策能尚公主,据说宫里也有这个意向。偏偏何老太太就跟抽风似的,亲自去跟卫家说亲事,卫大太太还好些,是厚道人,卫大奶奶那张嘴何其刻薄,把何老太太那一通说,何老太太羞得满脸通红回家。 卫大奶奶当面说了何老太太还不算,还把此事宣扬的满京城皆知,何家上下都有好久不敢出门。何老太太更是气病了,一直跟何老爷说要恶整卫家之类的话。其实要恶整卫家也有一定难度,首先卫家没人出仕,只是顶着世袭的头衔,再者卫家还有几门不错的姻亲。虽然卫大奶奶很不厚道,但此事来就是何老太太丢脸再先,哪能女方找着人家男方说亲事的。 前头礼成,后面的席面也开始了,虞秋荻坚持少吃少说的原则,就是有恶意的问候,也全部微笑以对。姑娘们都是跟着家人一起走的,虞秋荻则要等着虞秋元一起回去,姑娘们陆陆续续的跟着家人走了,虞秋荻只得派婆子到前头去看看,前头也该散场了。 没一会婆子过来,却是小声对虞秋荻道:“大爷席上多喝了两杯,此时正醒着酒。” 虞秋荻眉头稍稍皱了起来,心中十分惊讶,虞秋元做事素来有分寸,怎么会在席上喝多了?他又不是新郎官谁还会灌他不成。 顾惜颜却是笑着道:“你就耐心多坐一会,在我家里难道还怕有谁会吃了你。” “我大哥向来很有分寸,今天又不是新郎官。”虞秋荻欲言又止的说着,在顾家跟顾惜颜在一起,那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她就是觉得这事不太合常理。 虞秋荻话语刚落下,抬头就见罗慕远和罗慕白走进花厅里,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年,看身量跟罗慕白差不多,看穿着打扮应该是罗家老三罗慕清。 罗大奶奶就在旁边席上坐着,看到他们兄弟过来了,也起身准备走人。罗慕白看到旁边席上的虞秋荻却是走了过来,拱手道歉道:“我真是对不起妹妹。” 这话听得众人都是一愣,虞秋荻顿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好,只得笑问:“小罗二爷何出此言?” 罗慕远看罗慕白一眼,神情中十分无奈,却是替他道:“我这弟弟实在笨的很,刚才在席上与虞大爷喝起酒来,不小心多喝了几杯。” 罗慕白脸上满是愧疚,再次拱手道:“我真不是有意的,只是……”他没想到虞秋元的酒量会那么差。 虞秋荻心中也有几分无语,她刚才就奇怪虞秋元为什么会喝醉,原来是因为这个。笑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想必是小罗二爷与我大哥投缘的缘故。”现在的问题是虞秋元醉了,他们要如何回家,这回可是就他们兄妹俩个出门,连个长辈都没有。 “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罗大奶奶斥责着罗慕白,也想到虞家兄妹回答的问题,便对罗慕远道:“就代我送他们兄妹回去。”自己二儿子惹的祸,肯定得自家来料理。 虞秋荻刚想说不用,她可以在顾惜颜这里多坐一会,虞家离顾家并不算远,只要给虞秋元点恢复时间,今天肯定能走的了,就没必要麻烦罗慕远。 罗慕远却是道:“是,母亲放心。” 罗大奶奶放心的带着小姑以及两个儿子走了,虞秋荻却不自觉得抬头看向罗慕远,罗大奶奶这个安排是情理之中的,但是……罗慕远脸上仍然是淡然无波,此时礼貌的道:“我去前头看看虞大爷,请虞三姑娘稍坐。” 虞秋荻只得还礼道:“劳烦小罗大爷了。” 罗慕远转身走了。 虞秋荻只得继续坐下来,现在只能幸庆席已经散的差不多,姑娘们也走的差不多。尤其是何大姑娘走了,不然还真挺不好意思的。 顾惜颜没虞秋荻那么多心思,只是笑着道:“现在不用担心了,小罗大爷送你们兄妹,肯定不会有事。”若是罗慕远办事都不能让人放心,那世上真没什么能让人放心了。 “说来还是太劳烦了。”虞秋荻说着。 “本来就是小罗二爷的错,哪能硬灌人酒呢,还灌醉了。”顾惜颜说着,又道:“弟弟闯了祸,哥哥来收拾,不是应该的吗,更何况是母亲的吩咐。”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前头婆子就来报:“车驾已经准备好了,请虞三姑娘到二门上车。” “劳烦了。”虞秋荻笑着说。 上前辞别虞老太太,把大氅穿好,出了院门,天似乎又阴了起来,虞秋荻带着丫头到了二门,仍然是来时坐的马车。虞秋荻不由得问了一句:“大哥如何了?” “大爷还醉着呢,小罗大爷另安排了车驾让大爷坐,马由小厮骑着。”管事的说着。 “嗯。”虞秋荻应了一声,由小厮照顾着,虞秋元就是醉着,坐在车上倒也不妨事。 丫头扶着上了车,车驾缓缓始出,没走一会路就听旁边跟车的婆子道:“下雪了……” 虞秋荻掀起帘子一角,只见漫天飞雪飘落下来,前头罗慕远蓝衣白马,静静坐在马背上,缓缓向前走着。他身边的小厮也把雨具拿出来,罗慕远摆摆手却是没接,小厮只得又收起来。也可能是大雪的关系,看着前头马背上的人影,虞秋荻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然后迅速把帘子放下,既然罗慕远不需要雨具,她也就不用多操心了。 虞家离顾家并不远,虽然雪又下了起来,但积雪却没那么快,车马的速度并不算慢。好像过了许久,好像也只是一瞬间,虞府已经在眼前。罗慕远勒住缰绳,目光不自觉得看向后头的马车,似乎想穿透车帘看到里头的人。 “劳烦小罗大爷了。”车厢里传出清悠的女声,不管内容还是语气都是那样的中规中矩。 罗慕远有些发怔,停了一下才道:“不客气。” ☆、63 按照原计划,参加完顾惜风的婚礼,虞秋荻在虞家住上一天,次日就回庄子上。现在的天气只会越来越冷,早一天回去更好。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从顾家回来虞秋荻就生病了,其实从庄子上冒雪回来后,虞秋荻就有点不太舒服,不过想着顾家的大喜日子,强打起来精神来。 强撑了这么一天,次日就觉得头重脚轻,额头也跟着烫了起来。请大夫吃药,一时半会虞秋荻是回不去了,小陶氏临盆在即,虞秋元却是得过去。又怕家中无人照料,便把虞秋翎从青云庵的接过来,除了照看家之外,虞秋元还希望虞秋翎能教教虞秋芳,也劝劝虞大太太,有些话他这一个男子也是不好说。 虞秋翎回家先来看看虞秋荻,虞秋荻的病说不上多重,不过现在天气冷不敢冒然回家怕路上再着凉,更担心过了病气给虞老太太和小陶氏,这才在虞家住下。就是虞大太太不怎么待见她,虞家管事也不敢怠慢,一应供给全都是最好的。 一连休养了好几天,身上松快了许多,眼看着年关将近,虞秋荻就想着要回庄子上。过年是大日子,今年陪着虞老太太过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年。结果刚有这个念头,咳嗽就跟着来了,虞秋荻只得把回去的想法放下,先养病要紧。 “你田姨妈昨天打发婆子过来,说现在天气冷,家中花销也大。”虞大太太有几分叹息说着,又看向虞秋翎道:“我就不明白了,田姨妈是亲姨妈,难道会害你们不成。” 虞秋翎冷哼着道:“田姨妈是不会想着要害了我们,她只是想我们也跟她一样,夫家亲友都不愿意理会,只得带着儿女投亲靠友,被人接济。母亲难道你也想过她那种日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虞大太太眉头皱了起来。 虞秋翎直接道:“母亲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田姨妈那样的撑家精是绝不可能再进虞家门的,她没来的时候家里总是太平的,她来了,啥事都有了。” 虞秋芳被禁止足的时候,田昕没少去看她,此时听虞秋翎如此说,便道:“大姐这话就不对了,姨妈没来的时候,安姨娘和那小妇养的那样的得意,现在多好,一个被发落到庄子上这辈子也不回来了,另外一个倒是自觉自己跑到庄子上去了。” “老爷的官职也被罢了!!”虞秋翎打断虞秋芳的话,有时候她是真不明虞秋芳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在她眼里姨娘和庶妹倒霉了,好像自己就能占多大便宜似的,就以最终结果来说,虞老爷被罢官,虞二姑娘也要跟着倒霉,在议亲的时候,父亲是不是自身很重要。 “老爷当官或者不当官,有什么差别,按老爷的偏心程度,他若是仕途好,只会去关照那个小妇养的。若是那小妇养的嫁的好了,只怕她们母女两个重要上天了。”虞秋芳说着,虞老爷就是大官只怕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与其去便宜那小妇养的,那虞老爷还不如不当这个官。 虞秋翎听得皱眉道:“我说过你多少次,哪家姑娘一口一个小妇养的叫自己的庶妹,真是越教越回去了。” 母女三人正说着话,就有管事媳妇匆匆进门回禀:“有官媒上门来,要给家里姑娘说亲。” 三人听得愣了一下,所谓官媒婆就是官方媒婆,私媒说成的亲事也要到她们那里报到一下才行。虽然官媒也是说亲,就高门大户里,多半是自己先看上,双方透了话,官媒婆才出马正式说亲,完全交给官媒婆来打理,那基本上是家中透明人的待遇。 虽然虞家有两个待嫁姑娘,但并没有委托官媒婆。而且还不是私媒提亲,是官媒直接提亲,那就表示对方认为虞家肯定会答应这门亲事。 “给谁说亲?”虞秋芳关切的问,是给她提亲吗? 管事媳妇低头道:“说是给四姑娘。” 虞秋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一脸愤愤不平的道:“竟然有人家会看上她。” “你少说一句吧。”虞秋翎说着,这官媒来的奇怪,只怕不会是喜事。她是归宗的寡妇,肯定不能露面,虞秋芳是未出阁的姑娘也一样不能露面。便对虞大太太道:“母亲快去看看吧。” 虞大太太心中十分不乐意,道:“当时老太太就说了,四姑娘的婚事由老爷做主,让老爷去招呼就好,我去看什么。” “虽然老太太说四姑娘的婚事让老爷做主,但现在只是官媒上门,总不能让老爷去招呼媒婆。自是母亲先去招呼了,再与老爷商议。”虞秋翎说着,让虞大太太去了,还能跟媒婆说要跟虞老爷商议后再决定,若是虞老爷亲自出马,他作为父亲,若是答应了,那事情就没有反悔余地。 虞大太太虽然仍不是很乐意,此时也只得去了。虞秋翎又叮嘱了一句:“母亲只管问清楚是哪家就好,老太太既然说让老爷做主,总要是问过老爷才能说同意不同意。” “我晓的了。”虞大太太应着。 虞大太太换好衣服到了花厅里,管事媳妇已经招呼着官媒坐下喝茶,看到虞大太太进门,官媒连忙笑着站起身来,上前见着礼,嘴里还说着:“给太太太道喜了。” 虞大太太脸色有几分不太好看,只是径自问:“听婆子说,妈妈过来是给家里四姑娘提亲,是哪户人家?” 官媒笑着道:“是安远侯府贺太太托我过来,实在是大喜事。” “安远侯府?”虞大太太顿时有几分糊涂了,安远侯府虽然一直闭门谢客,但基本上情况多少还是知道的。安远侯人丁十分单薄,这一代安远侯府好像没什么兄弟,旁支更没有,至于再小一辈的,现在还没成年吧。 “就是贺家,虞太太想必也是知道的,贺家子嗣单薄,侯爷身边也没什么可靠的人。贺太太最是贤良淑德,得知府上四姑娘美貌动人,更难得的是查了八字,最宜生养子嗣,便想托了我来贵府上说亲事。”官媒一脸笑的说着。 虞大太太听得还是有几分不太明白,媒婆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呢。便直接问:“贺太太到底是何意?” 媒婆自觉得话的很明白了,没想到虞大太太还是如此问,便笑道:“贺太太替侯爷做主,纳四姑娘为二房。贺太太为表诚意特意托了我们官媒来,四姑娘进门绝对是行二房的大礼,跟平常侍妾绝对不同。” “啊??”虞大太太这回是真惊讶了,虽然她一直看四姑娘不太顺眼,但在她的潜意识里,不过是想着不让她嫁好了,就是嫁的差,也就是人家差些,让四姑娘当妾室之类的,她还没有想过,家里还有虞老太太还有虞老爷,以虞老太太的脾气估计情愿四姑娘出家,也不会让她当妾。 官媒看到虞大太太这个反应也算是意料之中,心中早就有了一套说辞,笑着道:“虞太太先别生气,请听我细细说来,四姑娘只是府上的庶女,平常人家的庶女到王亲贵族府上当妾室的多了。更何况贺太太托我来与府上说,二房的大礼肯定是分毫不差的,贺家子嗣单薄,以后四姑娘嫁过去了,生下一儿半女来,哪个敢小看她。” 其实最初贺太太把她找过去吩咐这门亲事时,她也有几分犹豫。二房也不过是好听的说法,最多也就是个上祖谱的贵妾,虞家如何会愿意,弄不好还会被骂出来。贺太太却是说了一大排的道理,简洁一点说,虞家现在是什么身份。 虞家祖上老太爷是很厉害,两榜进士,后来虞二老爷也很厉害,进士第四名的传胪,还娶了侯府的嫡姑娘。若是这两位还活着,那保证没人敢小看虞家,但很不幸这两位都死了。 看现在虞家的男人,虞老爷先是捐的官,后来因为一个妾室被罢了官成了白身。虞秋元也许会很有出息,但这是也许,只有功名考出来之后才有定论。现在虞家除了虞老太太那个正三品诰命外,再无一人有官职,这样的人家刻薄一点说是破落户也不为过。 贺家虽然一直以来闭门谢客,但贺家的身份却没有因此而有所降低,贺子章再怎么样都是世袭的侯爷。这样的人家若是寻虞家的嫡女为二房,虞家生气还是有道理,但现在只是寻庶女,虞家有什么资格去生气。最多也就是不同意,若是真把官媒骂出来,那就未免太看的起自己了。 虞大太太没接话,她虽然惊讶但也不会生气,有几分爽快倒是真的,果然是小妇养的,养大之后也要去当小妇。不过就是爽快她也不敢直接答应,只是道:“这是四姑娘的终身大事,我不敢一个人做主,总要问过老爷之后再决定。” 官媒听虞大太太这样说,顿时笑了起来,虞大太太没说难听的,只说要问虞老爷,那她自己至少是同意。笑道:“这是自然,那我三日之后再过来问贵府意见。” “嗯。”虞大太太点点头,三天时间内虞老爷怎么也会拿出个决定来。 管事媳妇送走官媒婆,安远侯府要聘四姑娘当二房的消息瞬间传遍全府,相对来说虞秋荻的消息还慢了点,直到晚饭时间才接到消息。不过墨晴说了之后,虞秋荻是满脸的震惊,倒不是因为有人家想纳四姑娘为妾,而是安远侯府要纳。 前几天才见过贺太太,面庞红晕,八年多生了二子二女,以贺太太的身体情况肯定还能继续生。突然间以子嗣单薄为由给贺子章纳二房,这个理由绝对是鬼扯,实在自己生不出那就让婢妾生,那样最好把握,贺太太看着又不傻。 会主动给丈夫娶二房的女子,反正虞秋荻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娶二房跟丫头抬姨娘还不相同。这门亲事的主因肯定是贺子章,贺太太娘家本来就不强,又摊上那样一个强势的男人,只怕就是心中再有主意,也得退让三分。要说容貌,四姑娘是长的不错,贤妻美妾,四姑娘倒也算符合,但贺子章见过四姑娘吗? “老爷素来很疼四姑娘,如何会同意让她做妾。不过官媒都直接上门提亲,只怕将来四姑娘的亲事更不好说了。”墨晴旁边嘀咕着,官媒上门来说却是求娶当二房的,以后再有人要结亲肯定要想想,四姑娘的档次也就是给人当二房的。 虞秋荻没接话,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着,那天她见虞秋元和贺子章相见时感觉就有点怪,再联想一下,虞秋元暗地里收拾了虞老爷,虞秋元交际是很广,但正常情况下整老子这种事,虞秋元就是能做到也不敢做,风险性太高了。就是当时她写信给齐老太太,齐老太太也是十分犹豫。 虞秋元托的是贺子章吗?以虞家元的交际圈来说这应该是最高的一层了。虞秋元肯把此等事情相托,也许还有其他因素,但双方十分信任是前提。若是两人交情真到这种程度,那贺子章来提亲就更没道理了。 四姑娘并不是虞秋元的亲妹妹,可以说四姑娘死活虞秋元根本就不会管的,用四姑娘制约不了虞秋元。相反的,这样的到府里来提亲,倒是有些下虞秋元的脸,庶妹也是妹妹,家里有妹妹给人当妾室,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大姑奶奶来了……”外头婆子传话进来。 墨晴赶紧住了嘴起身去迎,虞秋荻正在床上歪着,此时也让丫头拿了衣服要起来。虞秋翎匆匆进门就道:“妹妹躺着你吧,你还病着呢。” 说着便给虞秋荻使了个眼色,虞秋荻会意,便对墨晴道:“去给大姐姐倒茶。” 不用吩咐也会去做的事,墨晴明白,忙带着丫头婆子退出去。 “出什么要紧的事了?”虞秋荻忙问,虞秋翎此时脸上一脸焦急。 虞秋翎急的冒火,直入正题道:“贺家来提亲的事你知道了吧,刚才老爷那边传来话来,说他同意这门亲事。” “什么???”虞秋荻这回是真惊讶了。虞老爷就是再脑残,怎么会同意让四姑娘去当妾?这可是他最看重的女儿。 “不然我也不会如此着急,我本来也以为老爷肯定会拒绝的。我听婆子说有那位春姨娘的功劳,一直跟老爷说,贺太太活不了多久,四姑娘嫁进去就能当家,生了儿子就能扶正。”虞秋翎嘲讽的说着,她虽然很讨厌四姑娘,但并没有想过让四姑娘去当妾室。自家姐妹当了妾,谁脸上都不光彩,而且虞老太太身体这样,若是这事让她知道了,只怕真的要被气死了。 “这……”虞秋荻无语了,虞老爷的智商再次刷新下限,不过这个春姨娘是不是太厉害了一点,这才进门多久,就把虞老爷哄的如此服贴。 “我己经派人给庄子上元哥儿送了信,但现在二弟妹马上就要生产,元哥儿只怕也是顾不过来,又不敢去惊动老太太。我心中也没主意,便来找妹妹商议。”虞秋翎苦闷的说着,虞大太太和虞秋芳是根本指望不上,就是虞秋元对此事估计也是无可奈何,父亲为庶妹决定婚事,嫡兄也没有插嘴的余地。 虞秋荻沉思一会,突然道:“四妹妹今年才十三岁,大珠虽然没有在法律中规定女子十五岁才能出嫁,但姑娘出嫁总是在成人礼之后。贺太太就是现在托了官媒来提亲,总不能把才十三岁的四姑娘娶走。” 虞秋翎顿时明白,道:“三妹妹的意思是,拖?”纳妾不比娶正妻,正妻在成亲之前要先订亲,不到岁数也可以先订下来。但纳妾没有听说要先订亲的,再是二房的大礼,三媒六聘肯定是没有的。再者妾室又不是正经亲事,就是现在口头答应了,只要人不抬走,两年时间内肯定有回转的余地。 “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老爷同意这门亲事,除非让老太太出面,不然如何能阻止的了。”虞秋荻说着,她主要是搞不清楚虞秋元和贺子章是什么交情,若是贺子章执意要四姑娘,只怕虞秋元也无可奈何。 虞秋翎原本想的是劝劝虞老爷,把这门亲事拒绝了,没想到虞秋荻会提议拖字决。也不是说拖字决不好,这本来就不算正经亲事,二房也好,姨娘也好,其实都不算正经亲事,最多也就是结个契书,并没有婚书。说动虞老爷直接拒绝了,这样岂不是更干脆。 虞秋荻又道:“先用四姑娘的年龄拖住官媒,然后再慢慢劝虞老爷。更何况贺家娶二房是为了子嗣,如何会等四姑娘两年。” “三妹妹这话有理。”虞秋翎想想也点点头,这样做法虽然保守了一点,但也不失是个方案。虞老爷的性子实在是难琢磨的很,因为姨娘一句话就能同意让四姑娘当妾室,虞家其他人想再说服他只怕不容易。 虞秋荻道:“还要劳烦大姐姐去说动太太。”不管是她还是虞秋翎都不可能直接跟官媒婆打交道,这个话还必须得是虞大太太去说。虞大太太心中那样的恨四姑娘,只怕巴不得她去当妾室。 “这是自然。”虞秋翎说着。 ☆、64最新章   虞秋元,贺子章两个名字在虞秋荻脑子里转了一夜,虽然提亲对象是四姑娘,直觉告诉虞秋荻这事与虞秋元有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就实在猜不出来。一晚上枕不安眠,次日咳嗽的似乎更厉害了些。   次日先请了大夫来家中,诊脉开方,嘴里喝着药虞秋荻心中挂念着四姑娘的事,总觉得贺家这门亲事提的诡异,虞老爷的态度转变的更奇怪。春姨娘既然是虞秋元寻来的人,那应该是绝对可靠老实的,若是另外一个安姨娘,虞秋元就没必要把人弄过来。但就看她挑唆着虞老爷让四姑娘做妾,最起码老实这一条就不符合。   难道这真的是虞秋元的意思?以虞秋荻对这位兄长的了解,虞秋元并不是狠心的人,像四姑娘现在这样老实侍候着老太太,虞老太太心软一定会让虞秋元给她安排亲事,虞秋元也许不会多操心她的婚事,但至少会让官媒去给她找门亲事。   就是虞秋元真狠心想至四姑娘于死地,也有的是其他办法。四姑娘真当了妾,对虞秋元都没有任何好处,庶妹给人当妾,就是虞老爷还在世,不会有人认为他是不顾庶妹死活的奸兄,他这个兄长脸上也不会多好看,更何况他的亲姐亲妹以后还要议亲。   三日后,官媒婆如期而至,虞大太太和虞老爷双双出席,虞大太太是被虞秋翎怂恿着来的。四姑娘当了妾,以后她和二姑娘的亲事也不好说了,这样的理由终于说动虞大太太。只是虞大太太心中仍然不高兴,小妇养的就该去妾室,等以后大姑娘和二姑娘嫁出去,还是得想想办法让四姑娘去当妾室。   相对的虞老爷则是满脸欢喜,春姨娘一番洗脑之后,此时他已经坚信,贺太太身体不好,四姑娘嫁过去就能主事,然后等贺太太死了,四姑娘生了儿子马上就能扶正。虞老爷自己是男人,就以为天下男人都跟他一样,谁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呢,就比如安姨娘,若是能安下儿子,他就肯定想着弄掉虞大太太扶正安姨娘。   虞大太太首先开口道:“老爷同意这门亲事,只是此事有个问题。四姑娘今年才十三岁,女子十五岁才成年,总不能现在就把人抬走,就劳烦妈妈两年后再来吧。”   “这……”官媒婆听到前面一句本来十分高兴,但虞大太太把四姑娘的年龄说出来,官媒婆也有点无语了。四姑娘的年龄是没成年,但法律又没有规定女子十五岁之后才能出嫁。既然虞家都同意让四姑娘当妾了,又如何会在意年龄。   虞老爷听得也愣了一下,刚想开口虞大太太就道:“贺府想纳四姑娘是为了子嗣,一个未成年的姑娘抬进府里难道就能有助于子嗣了?妈妈是媒婆比我们还清楚,为什么姑娘一般十五岁成人礼之后再出嫁。”   官媒顿时哑然,女子成人礼之后出嫁,其实是因为葵水。娶媳妇的一个很目的就是为了抱孙子,若是连葵水都没来,怎么可能会怀孕。只是道理是如此,纳妾一般就不讲这么多,哪家纳妾都说为了子嗣,有几个是真的。但虞大太太此时拿这话说,她还真是反驳不了。脑子一转,便问虞老爷:“那虞老爷以为如何?”   虞老爷满心想着四姑娘马上就要成为侯府女主人,突然听虞大太太说两年后,心中也有几分不满。刚想开口,虞大太太却是看向虞老爷,有几分嘲讽的道:“贺太太既然病重了,老爷何不耐心等一等,也许不用两年时间,贺太太就去了呢。到时候,四姑娘名正言顺的嫁过去就是正室,岂不比妾室扶正来得好。”   媒婆听到这话首先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虞老爷,这到底是啥智商能打这样的主意,这样说肯定有其他目的。虞老爷却是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这样说好像也对。四姑娘就是现在进府只怕也不能圆房,贺太太又重病着,既然不能现在生下儿子,那真不如等两年,等贺太太挂了,四姑娘也能圆房了,以填房的身份进贺家,确实比现在面子上有光。   “太太说得对,四姑娘还小,就请妈妈两年后再来吧。”虞老爷难得赞同虞大太太一回,此时更是大气的对媒婆说着。   官媒当即就怔住了,其实若不是虞大太太和虞老爷神情太认真,她真的很想骂几句。这是不是哄她玩啊,虞家若是直接不同意,那也是情理之中,现在嘴上说同意了。却又要她两年后再来,纳妾又不是娶妻,没有提前定亲的。   更何况定亲了还有退亲的,现在只是口头上承诺一句,等她两年后真来时,弄不好那时候四姑娘早就嫁人了,口头婚约可是没有一点法律效力的。   虞大太太听虞老爷也如此说了,便起身吩咐刘喜家的:“去送送妈妈。”   刘喜家的连忙上前来,官媒脸上多少有几分薄怒,虞老爷和虞大太太肯定是耍她玩呢,她不相信虞老爷的智商如何低。但人家的理由如此正当,她连反驳的话都不好说,此时只能走了。幸亏此事贺太太给的赏钱多,不管成不成都有钱拿,不然她更亏。   官媒走了,躲在后头的虞秋翎这才走出来,心中也是大松口气。虞秋荻的拖字诀确实是个好主意,说服虞老爷实在有点压力,弄不好还会把自己气个半死。现在多好啊,只怕官媒是认为虞家故意耍她,直接跟贺太太说,虞家不同意,这事也就完了。   虞大太太回到屋里,心中仍然有几分愤愤不平,虞秋芳也道:“小妇养的就该去当小妇,反正她从来不认为正室嫡母,那就该让她去妾。”   虞秋翎此时是懒得搭理虞秋芳,虽然是亲妹妹,但虞秋芳的智商她真是没办法了。心中已经认同虞秋元的安排,把虞秋芳嫁到京城外去,家世也不要太好。让虞秋芳低嫁,夫家看到她娘家的分上,也许还能忍她。   怕管事的说不清楚,虞秋翎便回房写了一封信,尤其是特别指出,拖的办法是虞秋荻想起来。这主意虽然看着没那么干脆,却很有效。嘴上说的好,让官媒两年后再,明白人都知道这是拒绝了。   次日下午虞秋元接到管事送来的信,得知事情已经解决,虞秋元也是长长松了口气。他与贺子章相识不过十二、三岁,与现在的自己相比,那时候还真的是个无知少年。虞老爷那样的不成器,贺子章比他大了那么多岁,无形中对他产生了许多影响,也教会了他许多。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的增加,虞秋元对于贺子章却是越怕。越是了解这个人,越是知道他的手段,虞秋元越是害怕。把整虞老爷的事托给贺子章,其实也就是个投名状,这样的把柄握在手里,贺子章才会对他彻底放心,他自己也能相对的松一口气。   偶尔夜深入静时,虞秋元也不是没想过要跟贺子章保持距离,但相识这些年,他知道了那么多事情,此时想抽身,哪里能抽的了。更的是,虞家本来就没什么根基,就是祖父和叔叔曾经威武过,也是曾经,人走茶凉,去世十几年,人际关系早就断了。   虞家想奋起,靠的只能是他自己。考上功名是一部分,人脉经营,有人提携更。虞家没有这样的亲友,他结识的人脉里也只有贺子章有这个本事。所谓富贵险中求,得到多少就得失去多少,只是守着虞家的家产过日子他可以这么混下去,想有所发展,也得有所付出。   “大爷,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小淘氏上前问着,虽然虞秋元没跟她说,但这几日管事来往太勤,虞秋元虽然装的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虞秋元看一眼小陶氏,因为快临盆的关系,他没说家里的事,但小陶氏既然看出来了,便直接把虞秋翎的信拿给她看,道:“有点小事,不过已经解决了,三妹妹的主意……很好。”也不直接拒绝,只说两年之后再提此事,如此委婉的拒绝,他见贺子章时也好说话。   小陶氏把信看完,脸上十分莫名道:“安远侯府为什么突然想纳四妹妹为妾?”虽然四姑娘长得不错,但在京城并无艳名,安远侯府又一直闭门谢客,与各家都没什么往来,突然来这一出,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我也不想出来原由。”虞秋元叹息说着,要是放在两三年前他自觉得有几分了解贺子章,现在却是再不敢说这样的话。贺子章的心思实在太难猜了,就是有他那样高的智商,古怪的脾性下会做什么事真的不知道。   小陶氏看完信,心中却有另外一个担忧,道:“现在可以说四妹妹不到出阁的年龄,但若是安远侯府执意,那两年后……”   虞家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用了合适的理由去拖延时间,这样的做法安远侯府就是想借机发火都不能。但两年时间说不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若是两年后安远侯府真来抬人,那要如何办?   “那就给。”虞秋元说着,他也不想四姑娘去当妾,但要是贺子章执意要,那也只能给。不然又要能怎么办,贺子章想要什么他就没失手过。   小陶氏默然,这个回答也算是意料之中,只希望安远侯不会那么执着。   “产婆说了,临盆大概也就这一个月,你别想这些了,我没跟你说就是怕你思虑太多。”虞秋元对小陶氏说着,现在小陶氏才是什么都不能想,只要专心照顾好自己就是了。   小陶氏却是笑着道:“大爷别为我担心,我知道此时该想什么不该什么。其实依着我说,大爷并不用天天守在这里。大夫就在家里住着,奶妈和接生婆也请在家里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生产所需东西已经人员已经全部到位,实际生产的时候虞秋元帮不上忙,只要提前安排就好了。   虞秋元握住小陶氏的手,神情很是欣慰,道:“若不是有你给我分忧,我只怕真要愁白头发了。”   “看大爷说的,我们是夫妻,自然该为大爷为忧。”小陶氏笑着说,又道:“大爷若是有别的事情只管去忙就好了,这里不会有事。”   虞秋元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去趟安远侯府。”他第一次接到管事传话时就想过去天时园一趟,他也想问问贺子章是什么意思。只是想到小陶氏和虞老太太在庄子上,他实在不敢走开。   “大爷只管去吧,家里无事。”小陶氏说着。   庄子离天时园并不算太远,只是连着几日雪越下越大,出门倒是越发的不容易。跟贺子章认识这么多年,最大的好处就是去之前不用先送贴,收到回函之后才能进门。跟平常一样,虞秋元一个小厮也没带,单人骑马到了天时园。   贺子章其实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闭门不出,他有时候也会出门,只是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仍然在家里而己。贺子章曾经跟他说过到天时园生活,一是因为那里清静,二是因为方便。   上前敲门,开门的仍然是门房小厮,看到虞秋元就笑着道:“虞大爷终于来了。”   虞秋元心中稍稍愣了一下,银子递过去,笑问:“侯爷在?”   “一直在等大爷呢。”小厮笑着说,又道:“现在怕是在卧室。”   “嗯。”虞秋元脸上笑着答应,心里却没那么轻松愉快,贺子章给他的压力是越来越大。   两边道上红梅相伴,快到正房时虞秋元的脚步不自觉得的变慢了,昨天一晚上,过来这一路他已经想了许多话,要如何跟贺子章说,还有就是想问问贺子章到底想做什么。但到跟前了,虞秋元又觉得自己想的那些只怕都是没用的,要如何应对才好。   “来了……”前头传来轻飘飘一句,却让虞秋元本来就放慢的脚步停了下去。   抬头看去,只见贺子章一身白衣立于房门前,周边白雪红梅正映着贺子章的脸。印象里他头一次见贺子章好像也是场景,大雪天,白衣公子,红梅怒放之时。   “见过侯爷。”虞秋元拱手行礼。   贺子章微微笑着,这是一段上坡路,他立于顶点,虞秋元则是落后几步,正好俯视着虞秋元。随即招虞秋元招招手,笑道:“过来。”   “是。”虞秋元轻声应着,走过去步伐却多少有点慢。   贺子章貌似随手折下一枝红梅递给身边的书童,吩咐道:“插到卧房里去。”   书童接过红梅赶紧去了。   虞秋元满脸笑意上前道:“侯府今天好兴致。”贺子章并不是很喜欢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他屋里子很少出现这种东西,突然间折了枝红梅插瓶,确实难得的好兴致。   “我心情好。”贺子章笑着说,却是看向虞秋元道:“官媒回来说,虞家并没有反对这门亲事,却是要两年后才能接人,这是你的主意?”   虞秋元马上低头道:“侯爷误会,我一直在庄院上侍奉祖母并不在家中。会如此说,只怕是家中父母的主意。”   “父母的主意?”贺子章唇边逸出一丝笑意,虞秋元看在眼里却觉得阵阵发冷,只听贺子章又道:“跟我这些年倒是长进了,敢在我跟前耍花枪。你的父母是什么人我难道还不知道,还是你真不知道,这是你家三姑娘的主意。”   虞秋元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却是低头不接话,这样的反驳没有意义。春姨娘本来就是贺子章送的,就是卖身契在他手里,但贺子章要拿捏人哪里会靠薄薄的一张纸。   “外头冷,进屋吧。”贺子章突然一句,然后转身回屋。   虞秋元只得跟着进去,屋里地龙烧着,跟外头的寒冷顿时成了鲜明的对比。大氅解下来交给书童,贺子章却已经在梢间里坐下,席面摆好,酒也已经烫上。虞秋元走到跟前,却没有坐下来,只是低头道:“侯爷若是真看上四姑娘,只管把人抬走就是。”   “看上她?她哪里值得我看上。”贺子章含笑的看着虞秋元,又道:“就是庶妹,但与人做妾室,你这个兄长脸上也不好看吧。”   虞秋元低头道:“此时虞家已经破落败,以侯府的尊贵,讨个庶女去做二房并不为过。不管虞家同不同意这门亲事,都是情理之中。”   贺家派的是官媒,就凭这点就很能说明问题。私媒为人说亲多半是为了银两,官媒则不同,虽然说亲也会有些夸大,但并不敢十分过份,尤其是在门当户对这一点上。官媒出面说亲,最起码这门亲事有一定的可行性,不可能让另一方觉得这是门打脸的亲事。   有很多人家,都会把儿女亲事直接让官媒全权打理,这就是官媒一直以来的地位。也许会在男女的个人条件上有所隐瞒,但家世以及其他事情肯定会说明白。比如侯府要讨四姑娘当妾,肯定不会骗说是妻。再比如顾惜风克妻,若是长官媒说亲,这点也肯定提亲给女方说明白。   “那你心里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贺子章问。   虞秋元恭敬的道:“全凭侯爷一句话,您想要,我马上就把人送来。”   “你这样反而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本以为你上门来会跟我说,为了自己的脸面让我放手。”贺子章说着。   “虞家庶女给侯府为妾,说不上多丢脸,不然官媒如何敢上门。”虞秋元笑着说,虞家的档次就在那里摆着,并不会因为有人上门说要纳虞家庶女二房就低了,家世是客观存在的,看不上虞家的仍然看不上。虞家真想翻身,只能靠他科举出来。   贺子章轻轻笑了起来,道:“你整了虞老爷,发落了她亲娘,只怕这位四姑娘对你也是恨之入骨,她若是嫁的好了,与你并没有好处,我若是收了她,她这辈子就捏到你手里了。”   虞秋元低头不语,心知这并不是贺子章的真实理由。贺子章的话并没有错,四姑娘若是真嫁的十分好,对他是有害无益。嫁好了娘家出不上力,混出以后弄不好还会报复他。若是嫁差了,需要娘家的时候良多,那必然要紧巴着嫡亲兄长。   但做为家中能当家主事的嫡兄想整一个庶妹实在太容易了,最简单的办法,先拖着四姑娘不给她说亲。拖到她十五、六岁时,然后把庄子上的安姨娘弄死。按照理法规矩,庶子庶女一样要为生母服三年孝,坚持让四姑娘把三年孝服完,那时候她己经十八、九岁,绝对是超龄大姑娘,再借口她体弱直接送到庵堂里出家,任谁都说不出他的错来。   贺子章看看虞秋元的神色,心知他是不相信,却是道:“看来你心里还是不太愿意,自家妹妹与人为妾,说出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父亲还在世,庶妹婚事又是父亲做主,再者本来就是门当户对的亲事,我如何会觉得脸上不光彩,侯爷多虑了。”虞秋元笑着说,这门婚事就是成了,他最多脸上有点不太好看,但要说被指责还轮不到他,有虞老爷在前头顶枪,他这个嫡兄还要往后站。   “你现在是一句真话都不愿意给我说。”贺子章有几分感叹,虞秋元刚想辩一句,贺子章却是把话题转开,道:“你那位三妹妹倒是很机伶,以年龄为借口拖着婚事。若不是我知道底细,我肯定会以为这主意是你出的。”虞秋元没有胆子直接拒绝他,用拖字决倒像他会办出来的事。   “三妹妹……偶尔会有些小聪明。”虞秋元斟酌着用词。这话也不能全错,虞秋荻一直以来都是规矩懂事,只是侍奉虞老太太,不该管的事从来不管,再省事不过,所以她的聪明的表现真的是偶尔的。   “你不用担心我会打她的主意,虞三姑娘是齐老太太的外孙女,我就是再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敢想纳她为妾,我可不想被那位老太太活活撕了。”贺子章笑着说,又道:“我也提点你一句,齐家那位老太太心狠手辣,千万别去惹她。”   “多谢侯爷提点。”虞秋元笑着,随即又道:“侯爷误会了,我并不觉得侯爷有什么用心,只在夸三妹妹聪明,只有聪明人才知道什么时候该聪明。”   “这话说的好。”贺子章赞同。   书童上前倒酒,虞秋元起身接过酒壶,亲自给贺子章倒上。贺子章笑道:“这些年来,你唯独殷勤这一条没变。”   虞秋元端着酒壶手顿了一下,随即笑着道:“我对侯爷的忠心也从来没有改过。”   “那是因为你怕我。”贺子章突然把笑脸收了,盯着虞秋元的神情有几分意味深长。   虞秋元直视贺子章的眼,正色道:“我是敬畏侯爷,但这与我对侯爷的忠心并不冲突。”他是越来越怕贺子章,但并没有抽身退步的打算,所以他直接交了投名状,就是希望贺子章能明白他绝无二心。   “好吧,我信你的话。”贺子章说着,随即看向虞秋元叹气道:“你知道的,我很少去相信什么人,所以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请侯爷相信我的忠诚。”虞秋元嘴里说着,心中涌起一阵寒意。脑子里突然涌起贺子章以前给他说过的一些事情。贺子章的腿疾并不是个意外,贺子章是贺家的嫡次子,在他上头原本有个嫡亲兄长,但很不幸十六的时候一场大病去了,那时候贺子章才不过三、四岁。   除了这个兄长外,贺子章还有一位庶出兄长,比贺子章大了也有十来岁。据贺子章所说,他们兄弟感情一直很好,这位兄长对他十分照顾,他也十分信任这位兄长。那天贺子章去骑马其实是跟这位庶兄一起的,然后贺子章就从马上跌下来。   后来大夫如何救治的贺子章并没有细讲,结果就是贺子章的腿残疾了。贺子章继续与这位庶兄十分亲近,五年之后贺子章十一岁时,兄弟一起坐船游湖时,这位庶兄不幸落水淹死了。   记得当时贺子章给讲完这段过往后,神情有几分忧伤,然后笑着说了句:“他还是没我狠,他断了我一条腿,我要了他一条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家里停电了,没来的及更新。 ☆、65   65、最新章   虞秋元的第一个儿子生在大年初一,庄子上过年的东西早就准备好,小陶氏和四姑娘正要给虞老太太磕头礼行时,小陶氏突然觉得肚子痛。虽然生产的东西是全的,赶到这个时候突然要生,也让庄子上下手忙脚乱一把,尤其是虞秋元此时并不在庄子上。   虞老太太虽然不能操心,但也得看是什么心,现在孙媳妇要生头一个孙子,虞老太太是指挥若定,节也不过了,只顾着产房的情况。   小陶氏在产房喊了一夜,次日清晨生下一个儿子,虞老太太和四姑娘也是一夜未眠,听到母子平安的消息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虞秋元下午才回到庄子上,刚进门就从从管事听到消息,心中顿时大喜,先去给虞老太太请安,也看了看儿子。   虞老太太早把自己正房左边梢间收拾出来,小陶氏现在还在坐月子,孩子肯定先放在她屋里。奶妈保姆都是挑好的,其实让小陶氏说,就这样一直跟着虞老太太也好,虞老太太看着重孙子,心里总是能松快许多。   “像极了你小时候的模样,多俊啊。”虞老太太满心欢喜的说着,虽然一晚上没睡,早上只是歇了一会,但精神仍然好得很,又对虞秋元道:“哥儿的名字该你父亲起,不过……还是你自己起吧。”   “我早些时候就想到一个名字,正想问老太太,接下来是庆字辈,不如叫庆怡。”虞秋元笑着说,怡这个名字并不是他起的,而是贺子章起的,怡又同音一,第一儿子就叫一,更巧的是还生在了大年初一。   虞老太太点头道:“怡字好,就叫怡哥儿吧。”   初二下午虞秋翎坐车过来了,怡哥儿落地之后,虞老太太就派人往虞府送了消息。虞老爷连儿子都不要了,更何况是孙子,只让管事的准备了东西。虞秋翎倒是想怂着虞大太太和虞秋芳来的,虽然是二房的孩子,总是虞秋元头一个孩子,当祖母姑姑的应该过来看。   虞大太太和虞秋芳素来不喜欢小陶氏,又觉得二房的孙子跟大房的关系并不是很大,更的是虞大太太的娘家兄长外放归京,与娘家人几年不见,虞大太太要带着虞秋芳回娘家。虞秋翎劝了一阵,看实在劝不动,便干脆自己带着东西来了。看书就到~~~   “随他们去吧。”虞老太太看着重孙,心中已经放宽了许多,她对虞大太太和虞老爷失望了这么多年,指望着他们长进还不如留口力气看重孙子。二房的长孙生下来,她心中一块大石也放了下来,这些天让虞秋元把家中账目全部整理出来,出了正月就要分家,二房只有有了子嗣小陶氏才能站住。   虞秋翎笑着又道:“本来三姑娘也要跟着一起来的,只是病了一个冬天,现在仍然有不大好,就没敢过来,怕过了病气。”   “唉,三丫头身体挺好的,怎么这回病了这么久。”虞老太太一脸担忧,在她身边的时候都是好好的,现在一个人在虞家,虽然虞秋翎也在家里,但虞家的家务事也不少,虞秋荻只怕没得到很好的照顾。   虞秋翎笑着道:“看老太太说的,我在家里,难道还会亏了三妹妹不成。”   虞秋荻的病一直没彻底大好,只怕也是因为贺家的事思虑太多。那天以年龄为借口打发了官媒,也不知道是过年的关系,还是贺家真死心了,反正没再来过。不过虞秋翎的担心并没有因此而结束,贺家提亲提的怪,事情看着不像那么容易解决。若是这么容易解决,那必有其他的原由。   虞老太太笑着道:“你是大姐姐,哪里会亏了妹妹。我只是想着这天寒地冻的,你妹妹身上又不好,我是怕她忧思过重。”   要说孙女里头那个最好,自然是虞秋荻,倒不是说虞秋翎不由如她,而是虞秋翎在这个家里有父母弟妹,虞秋荻却是没有的。自己这个祖母虽然是嫡亲的,但虞家其他人怎么都是隔一层。平常行事说话,哪里能像虞秋翎这样的随意。   “三妹妹凡事明白,再者现在家里好好的,哪里有什么想不开的事。”虞秋翎笑着说。   “也是。”虞老太太笑着说,也不想其他,只与虞秋翎逗弄着怡哥儿,乐得合不上嘴。   因为在庄子上,天气又冷,洗三办的十分简单。但满月酒就不能简单了,虽然不是长房长孙,但虞家重孙辈的老大,孩子太小,天气太冷,肯定不回京城,但酒席却是得在京城办,还得大办特办,得全部人都得知道,虞家二房有孙子了。   至于如何办,庄子上的小陶氏和虞老太太是不管的,虞秋元和虞秋翎张罗,虞秋荻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跟着一起忙活。   虞府上下张灯结彩,虞大太太和虞秋芳虽然没过去看,但对怡哥儿就是有点忽视,也说不上讨厌。虞家对怡哥最为恨之入骨的当属大陶氏,小陶氏生产的消息虞家自然得送信给陶家,听说小陶氏生的是个儿子,陶太太气的茶碗都摔了。   借故道喜之名来到虞家,看到虞秋元张罗着办满月酒,陶太太心中更是难气平。开头时小陶氏把怀孕的事瞒的死死,暴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庄子上,想下手都没机会。现在儿子生出来了,自己亲生女儿眼看着就要进冰窑里,她如何能气平。   “说起来好像是二房的长孙,但我才是大爷的嫡妻,不管谁生的孩子都该由我来抚养才是。”大陶氏对陶太太抹泪说着,就该像陶家那样才对,所有孩子都由陶太太捏着,让谁生谁生,让谁死谁死。只要能把小陶氏的孩子抱到手里,看她怎么弄死。   陶太太心里也是气不顺,却不像大陶氏这样又是哭又是闹,哭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是问:“你婆婆说没说过这个孩子谁来抚养?”大陶氏抚养那是不可能的,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虞大太太抚养,那也许还有机会下手。   “老太太说过由她来抚养。”大陶氏说着,哭着又道:“现在我连孩子的面都见不着,大爷根本就不让去庄子。那日老太太当着大爷的面还直接说,若是谁敢害了另一房的子嗣那就必须休出,这不就是在说我吗。”   陶太太听得心中一震,道:“你太婆婆真是如此说的?”   “可不是。”大陶氏说着,心中十分担忧,她现在最怕就是被虞家休掉。   母女俩正说着话,只听外头丫头高声道:“大姑奶奶,您怎么来了……”   虞秋翎笑着道:“听说亲家太太来了,恰巧刚才我不在,特意过来请安。”   说话间小丫头打起帘子,虞秋翎进到屋里,大陶氏忙把眼泪干,但眼圈仍然是红红的。陶太太立即换上一张和善的笑脸,嘴里说着:“一家子亲戚,哪里能让大姑奶奶给我请安呢。”   “应该的,本来今天上午是没什么事的,该张罗的也张罗好了。偏偏齐家打发了四个管事媳妇过来请安,我过去招呼应酬才忙到现在。”虞秋翎笑着说,又怕陶太太不知道,特意讲解道:“是威远侯府齐家,二房的嫡长孙也是齐老太太的重外孙,虽然不在京城,齐老太太得知二弟妹添了个哥儿,高兴着呢,打发人送了一车东西来,现在管事的还在收拾呢。”看书就到~~~   大陶氏听得心中更是气闷,陶太太则是气闷之余又多了一层考量。虞家二房目前就剩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了,没人给小陶氏撑腰,但二房确实是有门好亲戚的。二房的嫡长孙是齐老太太的重外孙,若是……   虞秋翎满脸笑意,却是继续道:“过来请安的媳妇还说,就这样齐老太太还觉得不够,若不是现在天气太冷,齐家全家又是刚到青阳,实在派不出齐大爷,怡哥儿的满月酒,他是怎么也都要来。”   大陶氏听得心中更是愤愤不平,要是平常就算了,可能就心里嘀咕几句,此时陶太太在旁边,她自觉得有靠山了,便小声嘀咕道:“不过一个妾室生的孩子,让他入祖谱就是天大的恩典,还这样那样的办酒席,真是不知所谓。”   陶太太听得皱起眉头,母女说话时说说就算了,现在当着虞秋翎的面如此说,就很不合适。不过话已经出口,她也想看看虞家的反应。   虞秋翎脸色也有几分变了,其实她特意过来跟陶太太说这些,也就是震唬一下她和大陶氏,免得她们起了什么歪心思。怎么也没想到,大陶氏敢当着她的面就敢如此说,那她心中想的就更可怕了。   “我虽然是归宗的寡妇,但好歹也是姐姐,有些话我不得给大弟妹说明白,你跟二弟妹是妯娌,怡哥儿是你侄子,你这个大伯母就是没有慈爱之心,最起码也得懂理礼法道理。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妾室?那是你的亲妹妹,你说她是妾?虞家第一个嫡孙连酒都不能摆?在这你这样不但丢了虞家的脸更丢了自己的脸。”虞秋翎说着。   虞秋翎说话从来没有客气过,跟虞大太太一言不和还能闹起来,对着弟妹她岂会客气,更何况她本来的目的就是想敲打一下大陶氏。大陶氏当即涨红了脸,然后看向陶太太,陶太太脸气也十分难看,大陶氏这话虽然说的很不合适,但虞秋翎的气势也未免太强了些。   当媳妇的是要让着家里的小姑小叔,但虞秋翎也不过是个归宗的寡妇,当着她的面,竟然也能如此气盛,陶太太心中不由得添上几分怨恨。但此时此刻却是不好说什么,毕竟若是吵起来了,更加不好收场。   说了一通,虞秋翎转身走了,至于陶太太在跟前的问题,她并不是很在意。若是陶太太知道教女儿,不用她开口,自己就会训斥,这样大家脸上都有面子。既然陶太太不吭声,那她肯定不能当没听到。   大陶氏这样,陶太太那个模样,这母女两个只怕都没什么好心。就是虞老太太吓唬过她们,但若是她们执意,就是事后真把大陶氏休了,悲剧也造成了。得去跟虞秋元说一声,若是大陶氏真起了什么坏心思,那还要小心些。   其实虞秋翎也搞不清楚陶家母女怎么想的,小陶氏就是生了儿子孩子,跟大陶氏也没啥关系,两房早晚都要分开,各房继承各房的财产,就是绝户过继那也要另外说。   等到虞秋翎出门走了,陶太太便冷哼着道:“这位姑奶奶倒是好大的气势,若不是知道的还以为她嫁多好。”不过是个归宗的寡妇,以后能不能嫁出去还是个问题,就是嫁出去,再嫁哪里有嫁的好的,还敢在娘家耀武扬威。   旁边张婆子却是道:“太太不知道,大姑奶奶向来脾气大,有时候跟亲家太太都能吵起来。偏偏老太太看中她,家中大爷对这个姐姐十分尊重,这回张罗着办酒宴也是大姑奶奶。”按道理来说,给怡哥儿办满月酒,该是虞大太太,虞大太太偷了懒,也该大陶氏,这回偏偏是虞秋翎张罗。   大陶氏满脸的愤恨,道:“以后若是我当家,我一定要把她赶出去。”   “别说傻话。”陶太太说着,这是家中姐妹不是媳妇,若是虞家上下也不待见她就算了,既然得了虞秋元看中,那相处之时就要小心。想了想又道:“这位大姑奶奶不是说要出家,都到青云庵去修行了,怎么又在家里住下了。”虞秋翎的态度很明显,她是向着小陶氏的,若是能把她弄走就好了。   “大姑奶奶出家,其实也就是装个样子,为的是家里两个姑娘好说亲事。逢年过节的,家里有事,大爷都会接大姑奶奶回来。”张婆子说着。   大陶氏便道:“若是能想个办法让她一直在庙里就好了。”本来是假出家,若是弄成真出家,虞秋翎也只能一辈子当尼姑,看她怎么威风。   陶太太眉头皱了起来,道:“你先先别想这些,现在要紧的事你要赶紧有个儿子。”女人有了儿子才有底气,只要大陶氏生了儿子,不管大陶氏做了什么,虞家想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怡哥儿的满月酒摆了一百多桌,京城里但凡有点关系的,虞家全部送了贴,酒席摆了整三天。一波又一波的亲友,虞大太太是甩手不管,只是累死了虞秋元和虞秋翎,连带着虞秋荻也是累的不轻。   忙碌完毕,休息两天之后,虞秋翎又回了青云庵。虞秋元要到庄子去给虞老太太复命,虞秋荻病已经好了,自然跟虞秋元一起去庄子上。大陶氏倒是说了要跟着去,虞秋元哪里会同意,虞秋翎已经特意提醒过,大陶氏想见小陶氏和怡哥儿那是没门的事。   田姨妈得知虞秋元走了,便带上田昕来了虞家,虽然虞秋元把她赶走了,但身为姨娘她过来小住几天总是问题不大。更何况娘家兄长张老爷结束外放回京,兄妹姑嫂都是许久没见,相聚几天也是理所当然。   张老爷会结束外放,并不是正常结束,而是被罢官。也没什么原由,就是没跟上司下级打好关系,正好地方上出了逆伦案,张老爷就倒霉了。   张舅母回京时见到虞大太太时是哭的鼻泣一把泪一把,张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裕之家,张老爷也是个极其不争气的,他倒不像田姨丈那样自己败家,而是他糊涂,大事小事都糊涂,不然何至于当官这些年了,就因为一宗逆伦案就被罢官了呢。   虞大太太也晓得张舅母的意思,是想问她借钱给张老爷把官职找回来。但这需要一笔很大的数目,这些年她是一直贴被娘家,自己的嫁妆和私房已经贴补的差不多,虞老太太当着她的面就说过,你如此贴被娘家,这辈子都别想摸到虞家的总账。   张舅母知道田姨妈来了虞家,也连带了女儿张大姑娘过来,让姑娘们一处玩。张舅母又开始向虞大太太哭诉,虞大太太倒是很想帮忙,但她是真没钱。总账在虞老太太那里,她手上就有一本小帐,也就是平常日常花销,就是能捞一点,实在很有限。   田姨妈旁边听着,心里却有一个主意,笑着道:“依我说不如这样,我记得嫂子房里有个庶子,今年也有十二、三岁了吧。”   张舅母有点没反应过来,却是答道:“你说的是小三,今年十三了。”   田姨妈继续道:“正好姐姐家里也有个庶女,今年也是十三岁,正待字闺中。两家又是亲戚,依我说不如亲上加亲,嫂子的儿子娶了姐姐的女儿,岂不是比外头寻的强。”   张舅母和虞大太太面面相觑,还是有点不太理解田姨妈的意思。田姨妈有时候面对虞大太太和张舅母时真有种智商上的优越感,笑道:“姐姐家的四姑娘虽然是庶出,但素来是姐夫的心头宝,虞老太太也不是偏心,她出嫁自然会有一份丰厚的嫁妆。”   张舅母和虞大太太顿时反应过来,虞老太太说过,四姑娘出阁按虞家的老例走,虞家姑娘嫡出出嫁的标配是一万两,庶女是五千两。这还只是公中拿的钱,长辈们另外添的不错,四姑娘出嫁虞老爷肯定是添的,他手里大数目的钱没有,几千银子肯定会有,再加上虞老太太添的,只怕出阁时至少也得有一万银子的嫁妆。   这一万银子虞大太太是怎么也摸不着的,与其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妇养的带到婆家去,那还不如嫁给自己的外甥,这样的嫁妆就到了她的娘家,总比给外人强。   张舅母听得顿时大喜,虽然说女子的嫁妆是属于她自己的,但既然嫁到夫家来,被夫家弄走嫁妆的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四姑娘这样的,娘家没人给她出头,被夫家折腾死的都不在少数。有了这么一笔银子,张家也就能解了燃眉之急,忙道:“这个主意好,亲上作亲再合适不过。不过,两个孩子才十三岁,就是定了亲,成亲也要两年吧。”   田姨妈笑着道:“嫂子不知道,年前安远侯府贺家找了官媒来说亲,要纳四姑娘为二房,被姐姐以年龄不到为由推了出去。”   张舅母倒是听虞大太太说了此事,但此时仍然不懂田姨妈的意思,虞大太太也有点不明白,便问:“是啊,就是年龄不到。”   “人家贺家要纳妾,说年龄不到那是推托的话。正好有此事在前,姐姐就可以说,怕贺家再来人提纳妾的事,只得先把四姑娘嫁出去,贺家再怎么样也不敢去抢有夫之妇吧。”田姨妈笑着说,又道:“就是年龄小也没什么,虞老太太现在身体不好,只说要给老太太冲喜,先把人嫁过去,过两年再圆房,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舅母欢喜的拍手道:“还是妹妹有智谋,这个主意甚好。”只要人抬来了,嫁妆也就跟着来了,四姑娘年龄又小,到时候还是任她捏圆搓扁。   虞大太太虽然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心里却是有另一重担心,道:“当日老太太说过,四姑娘的婚事由老爷做主。老爷向来把四姑娘当成心头宝,想着法让她高嫁,只怕他不同意。”若是虞老爷说不同意,那她也没什么好办法。   田姨妈笑着道:“我听说姐夫身边的春姨娘十分受宠,又是元哥儿找来的。姐姐不如好好地跟春姨娘说说,让她跟姐夫说,只怕事半功倍。”看书就到~~~   虞老爷的智商并不高,以前贺家来提亲时,说是纳妾娶二房,那位春姨娘吹吹枕边风事情都能成。现在是把四姑娘正经嫁出去当嫡妻,又是亲加上加亲,岂不是比贺家的亲事更靠谱些,只要能说动春姨娘,这个枕边风肯定能吹成。   虞大太太觉得有道理,便道:“那我先跟元哥说。”   田姨妈深知虞秋元不好糊弄,便笑道:“这么一件小事何必去跟元哥儿说,姐姐只管把春姨娘叫过来,多给她些打赏银子,没有不成的。”只要虞大太太和虞老爷这两边同意了,虞秋元的意见估计是无所谓,只是一个庶妹而己,还跟安姨娘那样闹过一场。至于虞老太太,人都到庄子上去了,只怕也不会管这些。 ☆、66、最新章   66、最新章   怡哥儿满月酒后,虞秋元就一直在庄子上,倒不是躲清闲,而是在算账。虞老太太早有两房分家的意思,她活着自然是她主持分家,若是她不在,那就是虞老爷主持,与其让虞老爷在她死后乱搞,不如她活着的时候就分好。   虞家的总账,虞老太太对外说总是说在她自己手里,其实在好几年前她就开始陆陆续续的交给了虞秋元。现在虞老太太病着,两房产业具体如何划分,自然是虞秋元来做。到时候他把分派的单子交给虞老太太,虞老太太主持分就好。   虞秋元会知道虞大太太折腾着想把四姑娘嫁给张三爷,是春姨娘派了小厮悄悄给他捎了信。前不久贺子章才派了官媒婆过来,当时给官媒说的是两年后再说,结果转眼就要把四姑娘另嫁他人。   春姨娘知道虞秋元在贺子章心中的地位,实在不想得罪他,斟酌一番便没有直接给侯府报信,先给虞秋元说了。最好的就是虞秋元跟贺子章协商好,确定一下贺子章到底要不要四姑娘。   把信看完,虞秋元就觉得自己头痛起来,虞大太太会想着把四姑娘嫁给自己娘家侄子,想的不过是四姑娘的嫁妆。客观来说这个主意不错,要不是因为他与贺子章的关系微妙,前头有侯府派人说要纳四姑娘为妾,刚找了借口托住了,现在有人要娶四姑娘为妻,就是虞老太太知道了也会同意。   庶女就是嫁的差些,但只要是嫁过去为正妻,不是只拿聘礼不给嫁妆,没人会说虞家什么。若是与侯府为妾,只怕虞家上下脸上都不好看。   虞秋元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给春姨娘回信,只说四姑娘还是贺子章要的,让春姨娘全力阻止。春姨娘会知道此事,不过外乎是虞大太太把她叫过去帮忙,希望能过了虞老爷这一关,四姑娘的婚事不管虞大太太想多好,只要虞老爷不同意,那就是白搭。   以虞秋元对贺子章了解,贺子章看不上四姑娘,贺子章本来就偏男色。就是他突然想要个美妾了,哪里寻不到一个美人,不说其他的,就看春姨娘,论姿色也甩了四姑娘几条大街。看不上却又要,虞秋元搞不清贺子章想怎么样。   贺子章的性格脾气越来越古怪,也许他是一直这么古怪。嫡亲兄长早逝,与庶兄亲近却被暗算,六岁残疾,十一岁弑兄,只看这样的经历若是能成温柔美青年那才是基因突变。   只是贺子章现在这样,虞秋元真觉得压力越来越大,有时候跟贺子章说话,他都有种被紧紧捏住脖子马上要窒息的感觉。投名状交了,贺子章也清楚知道自己是任由他捏圆搓扁的,但这样对贺子章似乎还是不够的,他真的快要被逼疯了。   让小厮把信递出去,虞秋元也无心看帐本,让管事的把马备好,他需要骑马发泄一下。纵马奔驰了大半时辰,虞秋元才觉得自己的心情在慢慢的平静。把速度放慢,慢慢往庄子上走时,只见虞秋荻带着丫头婆子正在庄前的小路上走着。   冬天并没有完全过去,不过出了正月之后,已经有几分春意。虞老太太和小陶氏这时候肯定不会出门,虞秋荻病好之后则会出门走走,不然庄上的生活太有些闷。   虞秋元翻身下马,虞秋荻上前见礼,看看虞秋元的神情,道:“大哥有心事?”   “三妹妹果然知我。”虞秋元轻笑,随手把马缰绳扔给小厮,又挥挥手让跟着的丫头婆子退后一些,这才道:“刚才接到家中书信,太太想把四姑娘说张家三爷。”   “呃……”虞秋荻稍稍一怔,随即明白这肯定是冲着四姑娘的嫁妆。想了想却是突然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大哥,大哥与贺侯爷交情很好吗?”   若是正常情况下,虞秋元不会因此而烦恼,该高兴才对,四姑娘嫁到张家怎么也比与人为妾好。虞秋元现在会头痛,只怕是觉得不好给贺子章交待。   “三妹妹果然聪慧。”虞秋元说着,虽然他与虞秋荻的关系不像与虞秋翎那样亲密无间,但要说聪慧,虞秋荻绝对是个尖,有些事情倒是可以与她商议。道:“我与侯爷相识与早年,诚心相交,彼此十分信任。”   虽然贺子章折腾他,他也很怕贺子章,但很奇怪的,他有种感觉,贺子章在仕途政治上,肯定不会亏待他,只要贺子章能发迹,他以后肯定会沾光。   虞秋荻觉得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好像又更困惑了,想了想道:“四姑娘还小,婚事并不着急,再者侯府才来提过亲,当时说的是两年后再说,家里就是想给四姑娘再说亲事,总要缓一缓。”   “我也是这个意思。”虞秋元说着,叹气道:“上回我单独去见侯爷,便直接说,若是他想要,把四姑娘给他也没什么。”偏偏贺子章既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就这样吊着他。   虞秋荻也无语了,好一会才道:“太太突然说要把四妹妹许给张三爷,挺奇怪的。”不是她小看虞大太太,虞大太太就是想使坏都没有这个智商。   “十之□是田姨妈或张舅母的主意。”虞秋元接口说着,随即叹气道:“在三妹妹跟前说句大不孝的话,大房……我真的是无可奈何。”   虞秋荻低头不语,不敢接这个话头,虞秋元用的词是无可奈何,其实想的说是大房已经没救了。虞老爷那样,幸好有个春姨娘把虞老爷拴住了,不然能拖死虞秋元。虞大太太倒是会听虞秋元的,但偏偏笨的要死,拿自己的银子嫁妆补贴娘家就算了,还摊上一个搅屎棍妹妹。   两位长辈已经这样,若是大陶氏像小陶氏这样聪明能干,那大房至少还有点希望。长辈会一天天变老,以后总有个当家主事的,偏偏大陶氏又是那样的。现在大房还有虞秋翎帮忙周旋,但虞秋翎总要嫁出去,她不可能一直归宗不嫁。到那时候,虞秋元要读书考科举,朝廷上争天下,家里还要去处理家务,只怕真得有三头六臂了。   “不瞒三妹妹,老太太已经让我清账,过不了几天两房就会分开。”虞秋元说着,又道:“我与你二嫂商议过,分家之后你二嫂还会在庄子上照顾老太太,只怕到时候也要委屈三妹妹。”   “哥哥说的哪里话,侍奉祖母本来就是孙女的本份,哪里能用委屈。”虞秋荻笑着说,只怕当初虞老太太执意要来庄子上,也是为了分家做准备。大房二房看着是分属两房,男人却只有一个,财产就是能合理分割,刚分开之初执行的时候还会有很多问题。   有虞秋元压着,大陶氏是不敢去要二房的钱,但虞大太太和虞老爷就很难说了,不要脸天下无敌,当他们不要脸时,虞秋元也没办法。   现在虞老太太来了几十里外的庄子上,小陶氏作为孙媳妇跟来侍候,分家之后本来该跟着大房居住的虞老太太现在理所当然的跟着二房。虞老太太在这里坐镇,不管虞大太太还是虞老爷都不敢把手伸过来。   就是不久之后虞老太太过去了,那时候小陶氏也把二房的财产整理清楚,牢牢地握在手里。虞大太太和虞老爷再想怎么样就不容易了。二房有子嗣了,大伯大娘想问侄媳妇拿钱,没那么容易。   “三妹妹如此聪慧,二房又有你二嫂,让我安心许多,终有个可以静心的地方。”虞秋元说着,若是以后他真是精力顾不过来,必须要舍弃大房,那至少虞家还有二房。   “瞧哥哥说的,我们都是兄妹,哪里能分的这么清楚。”虞秋荻笑着说。   虞秋元也跟着笑了起来,道:“起风了,回去吧。”   十日之后虞秋元把分家清单列好,这只是虞家的财产部分,虞老太太的嫁妆虞秋元并没有做分派。嫁妆并不在分家之列,属于当事人私人财产,到时候她自己想怎么分派都行。先把清单让虞老太太过目,虞老太太点了头,虞秋元便亲身回家请父母过来。   虞家子嗣单薄,五服之内没有人,现在家中最大的就是虞老太太,更没有相近亲友长辈之类。但分家事宜,肯定要官府认证后才有效,虞秋元想想便直接拿了帖子,又塞了钱,请了通判过来旁边见证,然后公证。   虞秋元先到虞大太太房里,不等他说分家的事,虞大太太就对着他一通报怨,道:“你是哪里寻的春姨娘,根本就不听话。前头贺家来寻妾,若是再不把四姑娘嫁出去,真让她去当了妾,虞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她把春姨娘叫过来许多次,许她银子,给她衣服首饰,结果春姨娘看都不看一眼。只说此事事大,她如何敢去左右虞老爷意见,把虞大太太气得不轻。   虞秋元想到此事就一肚子火气,直接道:“这是田姨妈的主意还张舅母的主意?一个个都是想钱想疯了,把四姑娘嫁到张家去,想的不过是她的嫁妆。”   虞大太太被虞秋元点破心事,却不觉得理亏,道:“当日安姨娘怎么给我难看的,难道你忘了,若不是怕你们兄妹脸上难看,我真想把她卖出去当妾,让她跟她娘一样,一辈子当小妇。贺家派官媒上门说要纳她为妾,你还想给她找什么人家。”   “母亲既然知道贺家要纳她为妾,你何故这么急匆匆的给她找人家。”虞秋元对虞大太太的智商也十分无语,道:“我们当时是怎么跟贺家说的,说四姑娘年龄不到,这才推托掉。然后两个月不到,虞家就把四姑娘嫁出去了,安远侯府会如何想。”   “贺家说是要纳妾,用年龄为借口本来也就是平常事,现在把四姑娘嫁出去,就是为了脸面,谁家愿意家里有个当妾的姑娘。”虞大太太说着,若是提亲说是当妻,不愿意用其他理由推了,然后把姑娘另嫁他人是不太好。现在贺家是当妾,悄悄地把姑娘另嫁他人那是为保住自家的脸面,安远侯府能想什么,就是其他人家知道了,也不会说虞家过份。   “这些都是姨妈跟母亲说的?”虞秋元有几分自嘲的说着,客观说,田姨妈的脑筋转的很快,偏偏没有好心眼,是怎么刻薄怎么来。便道:“我以后会吩咐管事,不让田姨妈进门,她的月例银子也不用送了。”   虞大太太听得一惊,刚想反驳,虞秋元却是截口道:“我这趟过来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决定要分家,请母亲过去。”   “分家?”虞大太太有点没反应过来,虞家就虞秋元这么一个独苗,还分什么家?   “大房二房总要分开的。”虞秋元一副不愿多讲的模样,他现对虞大太太也是越来越没耐性了,便道:“我去告知老爷。”   说完抬脚走了,虞大太太想叫都没叫住。   虞老爷的反应比虞大太太快些,因为他盼着分家盼好久了,分了家他就是大房最大的,到时候大房的财产谁还敢跟他争。笑着道:“也是该分开了,当初说好的是兼祧两房,现在二房也有子嗣,分开好些。”   虞秋元更不想跟虞老爷多说,只是道:“官府我已经知会过,若是老爷也没意见,那便明天起程过去。”   “嗯,明天就去。”虞老爷一脸高兴的说着。   虞秋元休息一晚,又跟通判说好,明天一起上路过去。虞老爷和虞大太太自是不必说,这是肯定要在的,大陶氏是长房长息,青云庵的虞秋翎,在家的虞秋芳都要一起过来。赶了大半天的路,虞秋元先去请通判前头喝茶,又让虞家众人稍作休息。   虞大太太和虞秋芳都没看过怡哥儿,特意过来犯不着,但现在来到庄子上了,肯定要过去看看。大陶氏也忙着过去,这些日子她一直挖空心思想弄死小陶氏的儿子,只是她连踏入庄子的机会都没有。现在难得这趟过来了,虽然这么多人盯着,做不出什么事来,眼睛里却像是要喷出火来,恨不得把怡哥儿直接瞪死。   “像秋元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虞大太太看着怡哥儿满心欢喜,虽然从礼法上是侄孙,实际却是亲孙子,长得又那么像虞秋元,没看的时候也就无所谓,现在看到了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好。   小陶氏笑着道:“老太太也是如此说。”   虞秋芳虽然不讨厌怡哥儿,但对于小孩子她也不感冒,看了一会就觉得无趣。扭头看到角落里站着的四姑娘,觉得来了乐子,有几分打趣地道:“说起来还是四姑娘的本事,没出过几趟门就艳名远播了,让安远侯府过来提亲。”   贺家来提亲的事,屋里众人除了四姑娘这个当事人外都知道,又事关虞秋芸最关心的终身大事,乍然听到虞秋芳如此说也愣了一下。   虞秋元皱眉道:“你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我只是说实话,免得以后四姑娘知道了,说我们误了她的好亲事。小妇养的去当小妇,不是理所当然吗,弄不好她心里巴不得要去呢。”虞秋芳神情得意的说着,又道:“不过贺家也未免太下本了,一个小妇养的,还说什么二房的大礼,她哪里配。”   虞秋芸听到一半时就觉得手脚冰凉,虞秋芳又说到二房大礼时,她几乎站不住。虞秋荻在虞老太太屋里,此时并不在这里,现在这一屋子虞家人,她不知道该看向谁。明明她们是骨肉兄妹,却没有人会向着她,这到底是谁的错。   最后虞秋元看向她道:“我怕老太太担心就没说,安远侯府是上门说要讨四姑娘为妾,虞家已经拒绝,四姑娘不用担心,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了,我会另外托官媒给你说门亲事。”   “前不久张舅母还上门来说亲,要把她说给三表哥,难得舅母和善不介意她是小妇养的,又是亲上加亲,哥哥如何还要托官媒说亲?”虞秋芳说着,像虞秋芸这种小妇养的,让她当正妻就抬举她。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来的这么话说,庶妹的婚事岂是你能插嘴的。”虞秋元厉声斥责虞秋芳,虞老太太就在正房里,虞秋芳就在这里大声说这些,她这是嫌虞老太太死的慢。   虞秋芳被训的一脸委屈,怡哥儿本来正笑着,此时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虞秋翎也是听得头痛,借机道:“怡哥儿怕是饿了,我们别在这里扰了二弟妹休息,到前头屋里坐吧。”   虞大太太看他们兄妹要吵起来了,虞秋翎搭了台阶,便拉着虞秋芳出门。虞秋元怕大陶氏会对怡哥儿做什么,也赶紧叫上她走了,虞秋翎坐了大半日车,只觉得头晕,也跟着出门去。   一屋人转眼都走了,唯独虞秋芸一脸苍白的僵直站着,手脚都没了热度,虞秋元说会为她寻亲事时,她还是有点欣喜。结果虞秋芳马上就说,张家来提亲,虞大太太的娘家,她若是嫁过去,真不知道是何等地狱。   小陶氏看看她,心里叹口气,虞家大房嫡系四个人,虞秋芸没拢住一个,她也需要反省一下。嘴里却是劝着道:“没跟姑娘说安远侯府的事是怕姑娘担心,事情已经过去了,大爷也会给姑娘另外寻亲事,你就别担心了。” ☆、67最新章   晚饭过后分家也就开始,先是虞家家产部分,虞秋元为此忙活大半个月,分的时候却很快。 主要是没人有异议,虞老爷想着赶紧分了后他手里有银子用,虞大太太想着反正都是虞秋元的也就无所谓,大陶氏倒是想一分钱不给二房,只是这事轮不到她做主,今天的分家事宜,她来纯属就是旁听的。   大房二房都是嫡出,财产完全平分,不过大房拿到的相当对一些,因为祖产和祭田在,这些都是属于大房的。同时虞老太太也有了新的说法,这回大房的田地全部划为祭田,子孙只可使用不得便卖。   虞老爷听到这个限制条件,脸色多少有点难看,每年田产的收益几乎是固定的,他曾经也管过一阵子,心里十分明白,虞家十来处庄田,一年有上万银子那都是极好的,若是哪年差了也不会差很多,就是旱涝保收。   想一下子拿到大钱,那就要把田产卖掉。虞老爷当然没有把全部田庄卖掉的打算,但万一有急事了想要钱时,这总是流动资金。再就是已经划为祭田了,他就不能拿去陪嫁四姑娘,当爹的怎么陪嫁女儿都可以,但动祭田则不可以。   “全部划过祭田是不是太多了?”虞老爷支吾的说着,道:“大房还有两位姑娘没有出嫁,到时候要如何陪嫁。”   虞家人都知道虞老爷这个陪嫁姑娘说的是四姑娘,小陶氏听得心中叹息,都到此时此刻了,虞老爷还在给四姑娘拉仇恨。四姑娘听得心中更紧,刚想表白一下,二姑娘却先开口了,道:“老爷想拿祭田陪嫁四姑娘,何苦拉上我。”   虞秋元斥责道:“住口,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虞老太太本来还算温和的脸上带上几分寒意,道:“陪嫁姑娘?这些田产都是你曾祖父,祖父还有你父亲留下来的。我就这样告诉你,我划田产为祭田就是怕你拿去陪嫁四姑娘。你一个男人这些年没给家里挣过一文钱,吃的全部都是上辈人留下来的东西,就这样你还嫌不够,还得去败家,你若是那么想把家产给外姓人,那你先来掐死我。”   虞老爷被骂的满脸通红,只是小声说着:“四姑娘是庶出,她的亲事不太好说。”   “哪门哪户都有庶出姑娘,也没见哪个嫁不出去的。”虞老太太说着心中的火就冒了起来,到了此时此刻,虞老爷还是致力于气死她。   虞秋元见状连忙上前道:“今天是为了两房分家,还请老太太主持。”跟虞老爷生气是气不完的,赶紧把正经事办了。   虞老太太平平头心的气,只是对旁边记录公证的通判道:“麻烦大人把这一笔记下,大房所得所有田产划为祭田,子孙只得使用,不得便卖。”   “是,尊老太太意。”通判说着。   虞老爷不说话了,接下来的手续就非常快,官府那里登记了,二房的财产虞老太太直接交给小陶氏。大房的财产虞老太太正想交给虞秋元,虞老爷就道:“儿子既在,老太太如何交付与孙子。”   虞老太太没吭声,虞大太太马上接话道:“谁知道你会不会拿了大房的财产去陪嫁庶女,若是不交给元哥儿,只怕都被你败光了。”财产给了小陶氏,她是虞秋元的老婆,自然也就是虞秋元的,但若是给了虞老爷,只怕虞秋元连个影子都摸不到。   “妇人之见,你胡说什么。”虞老爷怒声呵斥着,他不能大声跟虞老太太说话,但跟虞在太太他还不必客气,道:“财产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理都是我的自由。”   “好了,你们都住嘴。”虞老太太打断他们夫妻的话,却是道:“大房的财产先由大太太打理。”   虞老爷又是一怔,刚想反驳,虞老太太就道:“让大太太帮着看着点,大房的财产只怕还能守得住。”   “这……”虞老爷着急的反驳的道:“老太太处事不对,大房的财产应该给我才是。”   “财产是大房的,难道你不是大房的。”虞老太太说着,又道:“你祖父,父亲在世时,都是我管家。正房太太管家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是,总账就在这里摆着,你要是怕她藏私,你查她的就是了。”   “这……”虞老爷顿时无语,他盼着两房分家,这样虞老太太就没法当家,这样大房最大的肯定是他。他本来就想着分家之后狠捞一笔,只要帐本在他手里,他就是乱支出乱花钱,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现在帐本在大太太手里,想拿钱就得从她手里过,再想随意花钱岂是那么容易的。   虞大太太欢天喜地的接了账本,虞老太太本来就无意让虞秋元管家,当儿子的如何能管得了爹。虽然虞大太太的娘家也有问题,但虞秋元能制约虞大太太,怎么也比给虞老爷那个纯败家子强得多。   两房各自接了账本和财产清单,虞家的家财也就算分配清楚。虞老太太继续着道:“我还是那句话,家中姑娘出阁都是有例,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都要按照旧例走,旁的谁再添,那都是各人的心意,公中出的钱就是这么多。”   “是。”虞大太太和小陶氏各自应了一声。   虞老太太看向小陶氏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得说,二太太嫁到虞家时那是有份嫁妆的,女子的嫁妆只能留给自己的亲生儿女。二太太过世后,我就把她的嫁妆封在二房,另外的田产地契我早就交给元哥儿,每年田产收入也一并存了起来。等到三姑娘出嫁的时候,除了虞家公中的钱之外,这份嫁妆要让三姑娘带走。”   二太太的嫁妆本来就是来自齐家,现在三姑娘又要嫁回齐家去,这份嫁妆肯定得让三姑娘带回去脸上才好看。虽然虞秋元兼祧了,继承权却没那么名正言顺,若是留在虞家,还不知道会被怎么议论。   小陶氏心里己有主意,却是低头道:“孙媳妇晓的,只是二房现在搬到这里来了,那婆婆的嫁妆……”   “你到这里来陪我,不过是尽你的孝心,二房肯定还得另立门户,总不能以后让三姑娘在庄子上出嫁。”虞老太太说着,又道:“我记得二房分得的房产就有一处,就在西边街上,虽然是处三进的房舍,但二房住下也是足够的了。让元哥儿打发人收拾了,把二太太的嫁妆拉过去,派上一房人看着就好。”   “是。”虞秋元旁边应着。   虞老太太这样分派着,其他人还罢,虞秋芳却是不服气道:“三姑娘先是得了二太太的一份嫁妆,虞家还要再出一份,那她的嫁妆岂不是家中其他姐妹的多。”   “公中出是公中的,母亲留下来的东西给亲生子女是正理。你母亲也有一份嫁妆,你若是嫌家中给你备的少,让你母亲也给你添妆就是了。”虞老太太说着,虞家属于父系,公中出钱但凡嫡出自然都是一样的。虞秋荻另外得的一份嫁妆是来自母系,虞秋芳若是不服,那就让虞大太太去添。   虞秋芳心中仍然不服气,都是姓虞的,凭什么三姑娘的就比她的多,刚想再开口说什么。虞秋翎就低声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还不快闭嘴。”   三姑娘是继承母亲嫁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再者虞家姑娘里嫁的最好的将会是三姑娘,姑娘的嫁妆与男方的聘礼是分不开的,齐家是娶世子夫人,到时候肯定会下的多,三姑娘的嫁妆最多也是理所当然。   虞秋芳虽然仍然不服气,却还是住了嘴。   虞家的家财部分到此算是全部结束,接下来就是虞老太太自己的私房和嫁妆,这部分虞老太太可以自由支配。程妈妈领着丫头抱着一个个盒子过来,虞老太太搬到庄子上来时,她所有的私房银子已经全部换成银票,田庄地契的之类也全部带了过来。   “当日大丫头出嫁时我已经添过妆了,但大丫头可怜,早早没有了夫婿,我就再给大丫头五千两,另外一份庄田当嫁妆。”虞老太太说着,女子再嫁就没有嫁好的,让她归了宗虽然是希望她能过的好,但又能过多好。   程妈妈马上把盒子拿上来,东西如何分派虞老太太早有主意,也早就分好。虞秋翎听得阵阵心酸,上前接过银两和地契,磕头哭道:“都是孙女不好了,直到此时还不能让老太太放心。”   “好孩子,这怪不得你。”虞老太太也跟着掉眼泪。   虞秋元接话道:“祖母不用担心,只要有我一日,我定会照顾大姐。”   “好,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虞老太太说着。   把眼泪擦干,虞老太太看向二姑娘,她是不太喜欢二姑娘,但总是亲孙女,道:“我未必能看着你出嫁,也跟你大姐一样,也是给五千银子,一处庄田。”   程妈妈把虞秋芳的那份盒子拿过来,虞秋芳本来想像虞秋翎那样接过来,结果虞老太太却是道:“二姑娘年幼,大太太先给她收着吧。”   “是。”虞大太太应一声,把盒子接过来。   紧接着是虞秋荻的,跟大姑娘,二姑娘的一样,五千银子一处庄田,虞老太太想想又道:“三丫头就先二孙媳妇收着。”   “是。”小陶氏应着把盒子接过来。   末了才是四姑娘,虞老太太看着虞秋芸也是满心的愁闷,当日年家的亲事好好答应了多好,非得折腾这么一出,把家里折腾的鸡犬不宁,自己也没落到好处。虞秋芸留心到虞老太太看过来,心也不由的跟着提了起来,这些天她在虞老太太身边侍候,虞老太太是没骂过她,但对她也是十分冷淡。   “四丫头是庶出,不能跟嫡姐们并肩,三千银子一处庄田,这是我就给她添的妆。”虞老太太说着,看看虞老爷,心中有几分犹豫,末了道:“先让元哥儿保管吧。”她实在没有办法信任虞老爷,即使虞老爷看着是这样疼四姑娘。还不如交给虞秋元,虞秋元就是讨厌四姑娘,也绝对不会私扣她的嫁妆。   “是。”虞秋元应着,把盒子接过来。   姑娘们全部分派完,虞老太太轻轻吁了口气,感觉十分疲惫。虞秋元知道虞老太太这是累了,便劝道:“不然老太太先歇歇吧。”   虞老太太摇摇头,道:“我还能撑的住,既然料理了,怎么也得一次说完。”   虞秋元也不再说什么。   虞老太太看向小陶氏怀里抱着的怡哥儿,疲惫的脸上有几分笑容,道:“怡哥儿是我头一个重孙,我自然不能亏待。秋元,你过来。”   虞秋元赶紧上前,虞老太太道:“我这里有三万银子,也是我最后的一点老底,你全部拿了去。但是你不准用,你拿去买地置产全部记在怡哥儿名下,这是我给怡哥儿的田地。”   刚才给孙女都是几千两,现在给怡哥儿一下子就是三万两,虞家众人多少怔了一下。虞老爷虽然觉得给多了,但他也不敢跟虞老太太辩,毕竟这是虞老太太的嫁妆,不是虞家的产业,她想偏心,谁也没办法。   虞大太太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怡哥儿也是她亲孙子,钱又是直接给她儿子的,怎么也亏。唯独大陶氏心头气难平,这三万两说是给怡哥儿的,其实还不是给小陶氏的。给虞家姑娘的她自然不敢说什么,但这样偏心给小陶氏,不由得插嘴道:“老太太如此……”   虞老太太的余威仍在,大陶氏嘴边的“偏心”两字却是说不出来。虞老太太看向她,直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偏心,给二房孙子给多了?”   大陶氏低着头,虽然不敢继续说下去,脸上神情却是那个意思。   虞老太太冷哼着道:“我这是留给重孙子的,你要是嫌我偏心,那我也要问你,为什么大房一直没有孩子。你若是有本事生个儿子出来,这三万银子也有你一万五。”   大陶氏脸腾的一下子红了,满脸的委屈想说却又不敢说。   “还有谁嫌我偏心吗?”虞老太太问着屋里众人。   虞大太太接话道:“老太太想把东西留给重孙也是理所当然的,谁敢说老太太偏心呢。”大陶氏眼红也没办法,谁让她肚皮不争气。   虞老太太顺顺气,接着道:“我带到庄子上的银票,财务算是全部分完了。再剩下一些也就是家里的一些粗笨家伙,虽然还值些银子,但我实在不想动了。我的后事要用的东西已经准备齐全,要是少些什么就从我房里拿东西去办。”   “老太太身体好着呢,如何说到这些。”虞秋元赶紧说着。   “既然分家了,我自然也该把身后事说清楚。”虞老太太叹息着,她自己清楚,她活不了多久,说不准哪天就去了。继续道:“家里我屋里剩下的东西全部都是元哥儿的,不管老爷还是太太都准私自去动。”   “是。”虞大太太非常爽快的答应,虞老爷虽然一脸沮丧,也只得应了一声,本来以为分了家,大房产业全部都在他手里,没想到虞老太太把总账给了虞大太太,他仍然没摸到什么钱。   所有财产划分完毕,旁边执笔管事把两份契书写好,管事又大声朗读一遍,确实无误了先拿给虞老太太鉴了名,然后虞老爷,虞老太太,虞秋元。名字全部鉴完,然后拿到通判那里过目,直接盖了官府章,分家事宜算是全部完了。   分家契书,大房和二房各执一份,大房的是虞大太太收好,二房的是小陶氏收好。这样的分法,最为沮丧的是大陶氏和虞老爷,小陶氏白白多了三万银子心中如何能服气,虞老爷本以为分家之后他就是家主,现在才发现,这纯属是做梦。   “还有一件事,我也得说一下,秋元兼祧两房。现在二孙媳妇跟着我在庄子住,离京城太远,元哥跑来跑去实在太辛苦。一天一轮不太合适,我看不如一个月轮换一次。单月在大房,双月在二房。”虞老太太突然说着,这阵子虞秋元一直在这边,大陶氏有点吃亏,男人多进房才有可能会怀孕,她也希望大陶氏能早点有孩子。   “是。”虞秋元嘴上应着,心里多少有点纠结,他现在是真不心去大房。可以想像的出来,这回分家之后,只怕更不得安宁。 ☆、68最新章   京城人所共知,郑亲王府尚武,第一任郑亲王就是领兵统帅,哥哥当皇帝,弟弟打天下。 后来的郑亲王虽然血缘上与皇帝有些远,但领兵尚武这一点并没有改变,传到谢衡这一代,可谓是青出于蓝,当然也没太超过,再超下去就只能谋朝篡位了。   作为尚武的郑王府,有间武厅是理所当然的事,去过王府的人都知道。就在谢衡书房旁边就有一节单独的院落,闲杂人等都不得靠近,那是京城第一剑术大师裴霜教卫策和世子谢潜习武的地方。而更多的人不知道,在郑王妃的主院旁这也有一节院落,也是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郑王妃习武,并且教人习武的地方。   当年郑王妃能一战成名,打败匈奴公主,并不是因为她突然间被什么附体,而是她从小练武的关系。定远侯府罗家,那是跟着太祖爷打天下,从一介草莽变成了侯门贵族,除了这泼天的富贵外,罗家还传下一套枪法。   郑王妃自小练的就是这套枪法,按照祖传规矩来说,是不该传给女儿的。定侯远嫡出只有一儿一女,定远侯世子罗大爷不是习武的料,还有一个庶子更是不成材。但郑王妃不同,按照江湖说法,她根骨清奇,天生习武的材料,更神奇的是她天生怪力。   已经去世的老侯爷在思虑再三之余,就传了郑王妃枪法。但习武那天她就立下重誓,罗家的枪法绝不传外姓,她只能教给自己的娘家侄子。   郑王妃与匈奴公主那一战,其中有一个版本说的是她用石头把人家公主砸到土里头去。其实真实情况是,她头一局就赢了匈奴公主,但对方不服还要再战。郑王妃没有马上接战,只是把院中一个千金铜鼎举起来,扔到天上,然后双手接住,这一番表演完毕后,再问人家公主要不要战,想继续,那就接着来,打死打残都不赔。   大珠的皇亲贵族自是不必说,匈奴那一般人也全部吓傻了。这种事情要是一个高大猛男做出来也就算了,偏偏郑王妃那样一个瘦弱的美貌姑娘。匈奴公主哪里还敢提再战,这样怪力……真能一拳打死几个。   罗家新一代爷们人丁旺盛,罗大奶奶一口气生了五个,郑王妃当然不能全部传授。罗慕远是嫡长孙,下一代世子,他是肯定要教。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罗慕白,他是罗家五兄弟中根骨最好的,也是最有可能学出来的。   至于其他更小的,那就不需要郑王妃操心,她只要把这套法传承下去就好。她王妃之尊去定远侯府太麻烦,每隔几天罗慕远和罗慕白会过来学习,小孩子过来串门是平常事。   “拜见姑姑。”罗慕远和罗慕白厢房里换好衣服,进入武厅里,郑王妃已经换好衣服,却是上头团圃上打坐。听到他们兄弟说话并没有睁开眼,只是道:“慕远,你的气息乱了,出什么事了吗?”   罗慕远低头不语,罗慕白素来都是多话,此时笑着抢话道:“大哥怕是害羞了,昨天何家打发人来问婚期。”罗慕远今年十五岁,年龄不算大,但何大姑娘已经十六岁,何家的意思是,今年就把喜事办了。   “何家?”郑王妃睁开眼,一双孤傲淡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什么,她从来都不赞同这门婚事,但这是定远侯的决定,她了解她的父亲,所以她没有浪费口舌。婚事已经订下来,她更不会多嘴,只是道:“既然来了我这里,就把杂念抛出去。”   “侄儿明白,请姑姑放心。”罗慕远低头说着。   郑王妃这才站起身来,道:“拿起你们的枪。”   两个时辰的教学,这是订好的时间,结束之时就是郑王妃头上有一些汗,罗慕远和罗慕白两兄弟更是不必说。郑王妃自己是天才,对弟子的要求也是天才级别的,罗慕白就算是少见的逸才,也觉得姑娘太严肃了些,对于罗慕过,他是从来不会抱怨的,但累却是一点不少。   郑王妃把枪放下,径自回房洗澡休息,至于罗家兄弟,他们梳洗之后自会回家。来过无数次了,下人们也知道要怎么做。   结果郑王妃沐浴更衣完毕,刚在正房贵妃椅歪着休息,罗慕远就来了。郑王妃看看他,直接问:“有什么事?跟何家有关系?”   罗慕远点点头,道:“我记得当初我与何大姑娘定亲时,姑姑是反对的。”   “你不想娶何大姑娘?”郑王妃反问。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祖父为我寻这门亲事定有他的道理。”罗慕远说着,看向郑王妃又道:“我想知道姑姑反对的理由是什么。”何大姑娘的人品行事都没有问题,而且联姻最看重的是家世,能不能给家中带来实际的助益。   郑王妃从贵妃椅上坐起身来,打量罗慕远的眼光有几分审视,没有回答罗慕远的问题,却是问他:“那我先问你,作为侯府将来的世子,你对于侯府的未来有什么打算?是延续还是发展?”   罗慕远被问的愣了一下,郑王妃却是继续道:“我晓得你与镇远侯府世子顾惜风交好,那我再问你,你觉得顾老爷和顾惜风这两父子,哪个做的更好一些?”   罗慕远又是一怔,前一个问题也许还需要深思,但后面一个问题几乎不需要任何考虑。用这个问题去问京城中人,哪怕一个路人甲都会跟你说,顾老爷多么无能,顾惜风多么的少年英才。   “很奇怪我会这么问是不是,因为在我眼里,顾惜风连他父亲的一个手指头都不如。”郑王妃淡然说着,又道:“世人都说顾老爷无能,害怕公主老婆,但镇远侯府在他手里得到了最好的延续,即使他没有去朝廷上争得一片天下,他却为顾家迎来了公主这坐大靠山。你也可以让顾惜风去算一下,当年顾老爷接手顾家时顾家多少田庄地亩,时至今日顾家帐上又有多少。”   顾家当年的往事,罗慕远太小估计不知道,在顾大爷之前,顾家已经败落,连着两代侯爷都平庸无能。虽然有爵位,也有永业田,但朝廷给的钱只够生活并不够奢侈浪费。这也是很多高门大户里的通病,吃穿用度全部用旧例来,偏偏挣的又没祖宗多,结果就开始吃老底,支着架子做空头,一代不如一代。   顾老爷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顾家,然后他娶了嫡公主。虽然世人都说驸马难做,当驸马好像吃了多大亏似的,但事实上仍然有许多仕家子弟希望能娶公主,只是公主对于驸马也是有要求的,也不是随便一个路人甲就能当的。看看现在宫里看太后皇后看中的公主人选,文武全才的卫策,也能知道当年的顾老爷至少是个少年英才才有可能娶到嫡公主。   “顾惜风是很有才能,嘴巴有时候是刻薄了些,却是个交际的好手,不管是与你们,还是朝中权贵都有来往。”郑王妃说着,却是顿了一下,有几分意味深长的道:“但是,我始终于觉得,他与太子的关系太密切了些。”   郑王妃最后一句话让罗慕远骤然一惊,知道郑王妃身边人都是绝对可靠的,也就没任何迂回,直接道:“姑姑的意思,难道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郑王妃打断罗慕远的话,只是道:“还是我开头的那个问题,对于侯府你是要发展还是要延续?”   顾老爷作为太子的姑夫,他难道不知道要跟太子打好关系?但他没这么做,作为驸马远离朝政是应该的,但有几个好友也是理所当然的。但顾老爷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当个居家小男人,把家务事理清,把公主侍候好。   罗慕远心中却是渐渐明白,开始理解郑王妃的说法。要是罗家只是书香门第,就像年家或者曾家那样,必须得有子孙出仕才能有所发展,那肯定要选发展。但罗家已经是世袭罔替的侯府了,可以说除了皇室之外,这是最好的。   只要不造反不夺爵,罗家的子子孙孙都有爵位可享受,这比书香门第强多。那种是必须子孙考出来才有将来,罗家子孙则不需要这份辛苦。作为侯府的当家人,也就不用像朝中寒门庶子那样,拿拼去前程,万一拼不好,那就是不自己倒霉,而是把宗族基业全部丢了。   定远侯府会跟何家联姻,说白一点就是求发展,何家是死忠太子党,与其联姻看中就是何家将来的声势。想了想,罗慕远道:“皇上正值壮年,太子地位稳固。”   “稳固?”郑王妃轻笑起来,道:“当今皇上只是嫡次子,他之前的嫡兄是前太子。”当今皇上就是弟弟PK掉同胞兄弟登基为帝。   罗慕远默然,这个他当然知道,他还知道当年祖父也是坚信太子会登基,所以让父亲与母亲定亲,母亲的外祖父程老太爷是太子党死忠,但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运气。程老太爷是太子党,卫二老爷却是三皇子党,两下相抵,罗家并没有受惠,但也没有受连累。   “至于皇上正值壮年……你若是有心,可以把皇室子弟的平均年龄算一下。或者单从皇帝算,从开国太祖皇帝一直到前朝惠帝,拉出来名单来,一目了然。”郑王妃说着,她和谢衡算过无数次,也不她迷信或者怎么样,而是她真觉得活到多大有时候跟遗传有关系。   有些家族专出短命的,有些家族专出长寿的,大珠的皇族则属于正常型,都是五十几岁,活到六十的都不多。当今皇帝已经五十三岁,目前看着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好像能活到一百岁都没问题,但若是哪天突然间传出来皇帝驾绷得消息,她和谢衡一点都不奇怪。   罗慕远心中默默一算,顿时明白郑王妃的意思,道:“姑姑反对与何家联姻,是担心……何家的下场也许会是另外一个程家?”   当年程家的往事,京城许多人只怕都不记得。罗慕远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是他母亲的外公家,程老太爷状元出身,可谓是权倾朝野,最后被迫告老,五子全部放出京城,程氏一族满门覆灭。若不是如此,卫二老爷也没胆子宠妾杀妻。   “若是何家真成了另外一个程家,只怕下场还不如程家。”郑王妃说着,客观说当今皇上称得上是仁厚之君,对于下属十分宽容,登基之后的大清洗也没有做的十分绝决。再加上他与前太子是一母同胞,相对来说太子更换时还算太平,没有牵扯太多。不然凭程老太爷的背景,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必然是满门抄斩。   罗慕远把现今的皇子在心中默想一遍,赞同郑王妃的话,这回若是换太子,只怕会是腥风血雨,血洗京城了。   “你祖父脾气执拗,我是争他不过,再者这是你的婚事,也没有我插嘴余地。但你今天问到我,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郑王妃说着。   她父亲定远侯一直都很有雄心大志的,从这些年定远侯府的发展看,也确实让侯府更强大了。但她本身并不赞同定远侯的观点,富贵险中求,这话并不太适合罗家。她一直觉得不管是王府也好,还是侯府也好,除非打算谋朝篡位,不然没必要在政治上如此豪堵,尤其是现在政局未明时。   赌赢了是能让侯府更上一层楼,但上升的空间并不是很大,但若是输了,也许就会丢官夺爵,这就有些不值当。在她看来延续比发展更,不与何家联姻,也许有些偏向太子,但最起码立场上看着是中立的。太子照常继位最好,若是其他皇子登基,侯府就是不如以前,但也不会到夺爵的地步。   “姑姑教导,侄儿谨记在心。”罗慕远低头说着,他也一直在犹豫这门亲事,心中一直觉得不太妥当。现在听得郑王妃也如此说,他就确定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与何家联姻是要甚重考虑。   郑王妃微笑道:“你是我侄子,我教你再多都是应该的。你好,我才能更好。”这就是古代女子的宿命,不管自己多能干,这一辈子荣辱都离不了婆家,娘家的男人们。    ☆、69最新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在春暖花开时之时虞秋元出门了,二姑娘已经十四岁,两房也已经分家了。就目前来说两房不会有什么大事,虞秋元便决定先把二姑娘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就是二姑娘自己再不愿意,虞秋元也决定把她嫁到京外去。   虞家二房一直在跟着虞老太太在庄子上自然一切安详,大房却是暴发了好几次大战,主要是虞老爷和虞大太太之间。当日分家之时虞老太太把总账给了虞大太太,但也说了虞老爷作为大房男主人,他有权力随时查帐,矛盾就来了。   四姑娘与张家的婚事虽然告吹,但虞大太太觉得她拿到总账,帐上这么多钱,她拿一点给娘家也是应该的。没敢一下子支出去,怕数目太大,想着分批来的,结果第一批银子刚送出去,第二天虞老爷就来查帐了。   虞老太太做的账目很仔细,突然少了三千银子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虞老爷当时就跟虞大太太叫起来了,虞秋元不在家,虞秋芳本来也是想帮着母亲的,后来被虞秋翎说拉住到旁边说了几句,也开始抱怨起虞大太太。   虞大太太一边被虞老爷骂着,一边被两个女儿抱怨着,又是羞又是愧,最后没办法便去寻死上吊。足足闹了一整天,虞老爷还想把总账要过来,结果这回虞秋翎站到母亲这边,硬是把总账保住,虞老爷越发的不服,嘴里说着他要没事就来查帐,若是再错一回,就是闹到老太太那里他也要把总账要过来。   虞大太太在屋里哭得伤心,虞秋芳却是没有好话,道:“娘,你也未免太看顾娘家了,这才刚管家就往舅舅家拿银子,出手就是三千两,真大方。”   虞大太太哭着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妄你舅母那样疼你,你舅舅家出事了,难道你不知道。”   “舅舅家里再出事,娘你也不该拿虞家的钱给张家,你贴的可是家里的钱。”虞秋芳说着,还是虞秋翎说的在理,虞大太太的钱以后总是给儿女的。虞秋芳还是虞大太太亲自抚养的,若是虞大太太手里钱多,到时候给她的肯定更多。若是任由虞大太太贴补娘家,那时候还是自己吃亏。   “你……”虞大太太被气得不轻,指着虞秋芳的道:“真是白疼你了。”   “娘,我还想不明白呢,你现在是虞家媳妇,吃穿住用全是花虞家的钱。你把钱全部拿回娘家去,难道以后你指望着张家人供养你?”虞秋芳反驳着,又道;“舅舅家又不是揭不开锅,等着银子救命,你现在才管家就拿三千银子出去,怪不得这些年老太太不让你碰帐本呢。”   虞大太太被狠噎了一下,本以为儿女中至少虞秋芳跟她完全一条心,没想到此时也背叛了。看向旁边虞秋翎,道:“肯定是你给二丫头说了什么。”   虞秋翎一直没吭声,其实是懒得说虞大太太什么,现在虞大太太点名说她,便道:“我给二妹妹说的都是好话,难道我当姐姐的也要教他,以后把夫家的钱往娘家搬,婆婆也不顾,丈夫也不顾,儿女也不顾,难道这样她就能过的好了?”   “你真是要活活气死我。”虞大太太单手抚着胸口,怒气冲冲的说着。   虞秋翎又提醒她道:“今天老爷这个架式也看出来了,这是头一次,母亲的管家权算是保住了。若是还有下回,老爷真闹到老太太那里去,只怕母亲将来就一个子摸不着了。”   虞大太太心中又是一怔,就是虞老爷查着帐,只要她能继续管家,想必法从中抠点钱还是有可能的。若是管家权丢了,那日子又因到以前了,靠着月银过日子,一点外钱都没有了。   虞秋芳也道:“母亲好好管家,把钱扣到自己手里才是正经,何必送与外人。”她对于虞大太太在帐上手脚一点都不介意,介意的把做手脚得来的钱送与外人,要是留给她当嫁妆,她肯定是拍手赞成。   虞大太太先被虞老爷折腾一通,后来又被两个女儿一通说,贴被娘家的念头虽然很难断绝,但执行起来如此困难,也只得从其他地方克扣,不敢再从帐上拿钱。   张舅母几次来哭诉,虞大太太真是无可奈何,就是帐上有钱,也不是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至于田姨妈,虞秋元下令不准她进门,几次上门来,都被管事的挡出去。田姨妈就是在门口哭闹不休,仍然是进不去门。   时至七月虞秋元终于回来了,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一位年轻后生。这是虞秋元给二姑娘寻的夫婿,青阳人士,姓梁名君则,漕帮帮主梁实厚的侄子,家中良田千顷,店铺无数,在青阳是数一数二的人家。   梁君则是家中嫡次子,上头兄长早就成亲,他今年十八岁,正该说亲之时。虞秋元在青阳时与他相识,觉得家境人品都十分过关,便有了说给二姑娘的意思。言语间跟梁家说了这个意思,梁家也十分欢喜,只是妹妹的婚事,总是要家中长辈们做主,虞秋元与梁家商议一番后,梁君则便跟着虞秋元一起上京让虞家长辈们看看,若是虞家长辈们也同意,那就正式定亲。   从青阳上京必然路过庄子上,再者给二姑娘定亲,总要让虞老太太看看。虞秋元便把人带到庄子上。管家媳妇传话到虞老太太屋里时,小陶氏,虞秋荻,虞秋芸正陪着虞老太太摸牌,听说虞秋元带着个后生来了,众人都明白这是二姑娘未来的夫婿。   虞老太太看起来心情很好,也没让虞秋荻和虞秋芸回避,笑着道:“秋元回来了,好,很好,我们都见见。”   小陶氏和虞秋获扶着虞老太太到正中位置上坐下来,众人也依次坐好,虞秋元带着梁君则进来请安。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看向梁君则,样貌俊朗,行动举止也厮文有礼。要说十分优秀也许说不上,但配二姑娘是绰绰有余。   先介绍了梁君则,然后就是介绍虞家众人,先是虞老太太,梁君则忙上前行大礼。接着的小陶氏多少让梁君则有些惊艳,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虞秋元真是好福气。   “这是我三妹。”虞秋元介绍着。   虞秋荻福身见礼,梁君则也跟着还礼,心中却是泛起一丝波动。倒不能因为虞秋荻艳压群冠,他生在市井之间,美女见的多了,虞秋荻出众的地方则是她的气质神韵。果然是名门闺秀,这教养气质,不是小门小户能见的。他将来要娶的也是虞家嫡出小姐,若是能有三姑娘的一半气质,他也知足了。   最后是四姑娘,虽然她属于大房的,但大房所有人都烦她,四姑娘自己考虑再三便留在庄子上。一直跟着虞老太太,她的亲事好歹还有个指望。   “见过虞四姑娘。”梁君则规矩的行礼,四姑娘倒是样貌出众,但这样的出众姑娘,他至少见过一大打,也就是挺正常的大户小姐。   虞秋芸福身行礼,看着梁君则,心中有几分微酸也有几分羡慕,这是虞秋元给二姑娘寻来的夫婿,这样的好样貌不说,只怕家世人品也十分过关。只怕到她的婚事,虞秋元就是胡乱托给官媒,任由官媒说亲了,还不知道会摊上什么样的。   “你们一路辛苦了,坐下说话吧。”虞老太太笑着说,虞秋元的眼光不错,这个梁君则看着是挺好。   两人坐下来,丫头倒上茶,虞老太太也就开始询问。虽然是虞秋元看中的,肯定不会差,但该问的还是要问。虽然不至于把祖宗八代全部趴出来问问,但查问祖宗三代是必需的。梁君则一一俱实回答。   虞老太太听着梁君则的回答,脸上含着笑,心中却多少有点失望。她本以为梁家是青阳的书香门第,没想只是一般商贾之家,而且还是捞偏门起来暴发之家。漕帮什么的虽然有钱,但却是走的江湖路数,一般书香门第都不愿意与他们结亲。   “老太太别看梁兄年轻,却已经中了秀才,正在准备明年的秋闱。”虞秋元笑着说,梁家的家底是不怎么样,不过梁君则却是小有才名。明年秋闱也许没啥希望,但过个几年也许真能金榜题名,到时候梁家也就能向官宦人家进军。   虞老太太听得心里高兴起来,脸上却没变化,依旧热情。多说了一会,虞老太太也不想显得太明显,只让虞秋元带着梁君则到前头休息,想了想又道:“明日你们走的时候把你三妹妹带上吧,顾家送来喜帖,顾家大姑娘许给了郑王府世子谢潜,我有心想过去道喜,只是身子骨不行了,让你三妹妹替我去吧。”   虞秋元怔了一下,道:“郑王府与顾家联姻了?”这还真是出人意料之外,镇远侯府顾家富贵是富贵,但在朝堂上是一点势力都没有的,纯粹的富贵闲人。以郑王府现在的声势,跟顾家联姻其实是有点亏的。   “前几天顾家送来的帖子,肯定错不了。”虞老太太笑着说,其实这门亲事她也有点惊讶,倒不是因为顾家在朝堂上没势力,而是历来郑王妃个人都很牛叉,到现在这位郑王妃时,那更是牛叉过头了。相比较之下,顾惜颜这个将来的郑王妃多少有点不够看。   虞秋荻笑着道:“两家都发贴了。”亲友都通知到了,定亲流程估计早就开始走了。   虞秋元笑道:“这还真是件大喜事,三妹妹素来与顾家姑娘交好,肯定要去道喜。”   虞秋荻稍稍犹豫一下,道:“顾家送贴子时,婆子带了顾大姑娘的一封信,说我若是没什么事情,就邀我到顾家小住。”姑娘订婚,顾家忙,但顾惜颜本身并不忙。婚事订下来,接下来就是备嫁时间,只怕到时候两人真连说话都没时间了。而且年二姑娘嫁到顾家后,也不知道怎么样,正好一起联络下感情。   虞老太太笑道:“应该的,你们年轻姑娘正该一处多说说话,趁着现在还在家里,以后只怕更没有时间。”   顾家不比其他亲友,这是齐老太太的娘家,顾老太太与长平长公主对虞秋荻一直很好。虞秋荻与顾惜颜的交情也好,就当是住亲戚,住几天也没什么妨碍。   “那我这就去收拾了,明天跟着哥哥一起去京城。”虞秋荻说着。   虽然只是到顾家小住几天,但虞秋荻要带的东西并不少,身边常侍候的两个丫头以及奶妈嬷嬷,东西带了几大包,自己坐了一辆车,丫头婆子又另坐一辆车。   梁君则与虞秋元前头骑马,虞秋荻后头坐车,早上赶路半下午时就到了虞家。虞秋元回家之前已经往家中写了信,现在都把人带回家了,肯定得把梁家的情况与虞老爷和虞大太太都说了,虞老爷自然是无所谓。虞大太太接到信后,却是与虞秋芳一起跟虞秋翎抱怨了许多回,尤其是虞秋芳直接说,若是把她嫁到京外去,她还不如去死。   虞秋翎把嘴皮子都要磨破,说到最后她都有一把掐死虞秋芳的冲动,不管她说什么话,二姑娘是句句提到虞秋荻的婚事,说虞秋荻嫁的多好多好,自己又怎么样。反正就是不管跟她说什么,她自己那套理论已经固定,根本就听不进去。   怕这事婚事这娘俩搅了,估摸着虞秋元要带人回家,虞秋翎哄着大太太和二姑娘去了张舅母家里小住。相对于田姨妈,张舅母因为智商的问题,危害性相对来说小的多。就是田姨妈,让虞秋翎说也不觉得有什么大智谋,只是一般后宅女人的小聪明,她若是真有大聪明,也不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至于张舅母还想要虞家的钱,虞大太太再有心也没有用,虞秋元早就吩咐过春姨娘,把虞老爷管好。若是虞老爷手里有钱,春姨娘只怕难限制他乱花,但只是怂着他去查虞大太太的帐那就容易的很了。   还有上回虞大太太给了张舅母三千银子之后,春姨娘在后头出主意,让虞老爷把账房的人骂了一顿。话说得很明白,就是当家太太也不能随便支钱,当然小钱也无所谓,但凡上千两的,又说不出用处的,一律不准给,不然再查出来无故少钱,就拉他们赔。   车驾到虞家门口,虞秋翎听到婆子通传便来二门接虞秋荻,两家已经分家,现在这个虞家就不是自己家,而是大伯家,说亲戚家有点远,但跟原本还是有些不同。   “不知道妹妹回来,你的屋子也没收拾,妹妹要是不嫌弃,不如先跟我一起住吧。”虞秋翎笑着说,二房的已经分出去,原本封起来的房舍也能使用了,当然封二太太嫁妆的那三间厢房,仍然是封的严实,因为虞秋翎在家里,虞秋元也就没有急着拉走。   倒是虞老太太的院子,目前是全部封起来了,虞秋翎也就没在小跨院住。把虞大太太旁边的一处院落收拾出来,这样也方便盯着虞大太太管家理事。   “劳烦姐姐了。”虞秋荻笑着说,今天晚上她肯定要住在虞家,与虞秋翎一起住倒是又省事又方便。道:“这趟来京城其实是顾家大姑娘邀了我,我想明天就写个帖子,若是方便我想去顾家小住几天,老太太也已经允了。”   “应该的,顾大姑娘也定了亲,说出阁也快,你们姐妹是该好好说说话。”虞秋翎笑着说,虞秋翎突然带着丫头婆子,大包小包的过来,肯定不是来虞家小住,现在去顾家小住几天倒是合情理。   丫头婆子拿着东西,虞秋翎引着虞秋荻到自己屋里,梳洗更衣完毕,丫头刚把茶倒上来。前头就有婆子传话过来,道:“大爷带着位梁大爷来了,叫大姑奶奶过去。”   虞秋翎知道这是让她过去看看梁大爷,按常理说虞秋翎一个归宗女不该过去看,但虞家哪件事又能按常理来论。趁着虞大太太和虞秋芳不在,虞老爷点了头,婚事就能直接订下来,等虞秋芳回来,任她闹也没办法,这样也能省口气,她现在是真怕了虞秋芳,思路跟正常人差太多了。   “妹妹坐了大半天也累了,就在屋里歇着吧,我去去就回。”虞秋翎笑着说。   “嗯,姐姐慢走。”虞秋荻说着,亏得现在虞秋翎在家,若是她不在,虞家大房还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70最新章   虞老爷对梁君则没有任何意见,主要是他对二姑娘的婚事完全无所谓的态度,根本就没当虞秋芳是他女儿,嫁谁都不行,不嫁也无所谓。虞秋翎看看却觉得梁君则不错,虽然家世不好,但称的上少年英才,就二姑娘那样,真有种坑了人家的感觉。几句之后,梁君则口头提了亲事,虞老爷很爽快的点头,他作为父亲能直接拍板。   梁君则见状也是满心高兴,虞家的家世虽然算不上多高,但跟梁家比还是高出一大截,梁家正在转型中,需要一个高门媳妇,娶到虞家姑娘对梁家也有好处。   商定何时媒婆上门提亲,虞老爷就甩手走了,虞秋元本想招呼着梁君则住下,结果梁君则却说要去卫国公府一趟。   “当年我叔叔带着家人去探亲,路遇白虎,幸得卫九爷出手打死老虎,后有幸叔叔与卫九爷结拜兄弟,一直关系亲密。”梁君则笑着,又道:“这趟上京来,叔叔特意叮嘱了一定要来给卫九爷请安问好。”   虞秋元听得有些发怔,梁家与卫策有交情的事他知道,但并不知道是怎么样相交的,京城也曾有传说,说卫策多么神勇赤手空拳打死老虎之类的,虞秋元一向是当成传说看的。突然间有人跑出来说这个传说是真的,虞秋元如何不震惊。   虞秋翎旁边听着却有另一重担心,梁君则去了国公府一趟,万一随口打听一下,以虞二姑娘现在的名声,只怕这门亲事就要完蛋了。想想便道:“卫九爷经常不在家中,不如你先写了贴送过去,不然扑个空岂不是麻烦。”现在只能祈祷卫九爷此刻云游四方去了。   虞秋元倒是不担心这个,身为一个“厚道人”他早跟梁家说过,当然不是说二姑娘掌掴嫂子,而是说了自家妹子有点泼辣,跟京城的大规矩不太相符。梁家并不算太意外,又不是庶女,若没有个原由,嫡女怎么会无故嫁到外头去。   梁家先说了不介意,虞秋元这才敢说婚事。至于梁家为何不介意,原因则是梁家本来就是捞偏门起家,现在梁家二叔还在混江湖。家中不管是媳妇还是姑娘,都剽悍着呢,一个高门大户的姑娘跟梁家的女性比,那差大事了。   “来之前我叔叔特意写了信,卫九爷此时应该正在家中,我直接过去就好。”梁君则说着。   虞秋元笑着道:“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   梁君则笑着道:“我去卫府请安后就直接回青阳,最多十日家父定有亲信。”提亲这事,媒人是少不了的,梁家的长辈肯定也得出门。   “嗯。”虞秋元笑着点头,又送梁君则出门。   虞秋荻跟着虞秋翎一起吃的晚饭,晚上姐妹俩一床睡下。丫头侍侯着梳洗时,虞秋翎有几分感叹地道:“二妹妹的婚事订下来,我心里也是了了一件大事。”   “是啊,我看梁公子也很好。”虞秋荻说着,梁君则人不错,更重要的是这门亲事成了虞秋芳就要外嫁,没了这么一个姑娘,相信虞家上下都会大松口气。若不是因为这样,虞秋元也未必狠心舍得亲妹妹外嫁。   “唉,只希望她能知道惜福吧。”虞秋翎叹气说着,虽然理想很美好,但只是理想。不过又能怎么办呢,虞秋芳啥话都听不进去,又不能真把她掐死了。也只能嫁远点,眼不见心不烦,以后好歹都随她去。   虞秋荻眼看向虞秋翎,道:“大姐姐辛苦了。”   “也辛苦不了多久了。”虞秋翎说着,她还有一年的孝,等孝服满了,她肯定还是要再嫁的。寡妇再嫁她知道嫁不了多好,也不挑家世,只要人可心就好。   虞秋荻素知这位姐姐向来心中极有主意的,想了想便问道:“姐姐将来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只有嫁人,我早就想好了,女人这一辈子,不管家世好坏,富不富贵,总是要男人贴心才行。若是再像前头曾三爷那样,就是天皇老子我也不嫁。”虞秋翎说着,也亏得曾三爷早死了,不然她跟曾三爷只怕真得要死一个。不是她受不了谋杀亲夫,就是曾三爷把她死气。   “姐姐果然有主张。”虞秋荻有几分羡慕的说着,有时候她是真的很羡慕虞秋翎,性格张扬看着好像不是好事,其实这样的生活才会觉得痛快随心。凡事都要想,凡事都要算计,日子就不是日子了。   “唉。”虞秋翎轻轻叹口气,道:“我也只是这么想,也未必能随心遂愿,女人这一辈子……我年龄比你大些,看的也比你多些,就算是活成老太太这样,也未必能有一天清静。丈夫,儿子,孙子,件件事桩桩事把你栓的死死的。”   她嫁过人,知道女人嫁错人那是什么滋味,有时候是真心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死了还能投胎转世,下辈子投成男人,也不用过的如此憋屈。   虞秋荻听得伤感起来,虞秋翎却是继续道:“你的婚事是订下来了,订的也好,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凭家里是给你找不到这样亲事的。我有时候为你高兴之余,也有些为你担心,只要你外祖母在一天,你的日子定然是好的。但齐老太太都什么年龄了,她又能护佑你多久。”   虞秋荻默然,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想过无数遍。   “我说句妹妹不太喜欢听的,齐老太太性格强势,手段厉害。外人都说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性格温和,齐二太太我见过,也打过交道,这句倒是没说错。但齐二老爷……一个只是性格温和的人不可能会外放正三品大员。”虞秋翎说着,又道:“当年齐老太太挑选了这房人过继,齐二老爷和齐老太太心存感激是肯定的,但这份感激已经有十来年。”   “我明白姐姐的意思。”虞秋荻轻轻说着,这份恩情已经太久了,若是齐老太太性格温柔和善,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心里还会念着老太太的好,但齐老太太性格太强势,就是她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无形中也许就会给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这种错觉。   而且等她嫁入威远侯府后,地位最尴尬的会是齐二太太。本来就是过继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娶了其他人家的媳妇,齐二太太这个婆婆肯定能拿出起婆婆的身份来,但她嫁了过去,婆婆的身份还没有儿媳妇名正言顺,上头又有齐老太太压着,按名分来说是儿媳妇,但这种情况下让婆婆如何面对儿媳妇。   齐老太太早就说过,规矩是一定要立起来,但就是再立起来。两人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就是她能平心静气,齐二太太能吗?   “若是齐老太太能长命百岁,这自然是最好的,那时候你儿子也有了,也在齐家站住脚了。尴尬也好,难为也好,总算是过去了,就是齐二太太心里不舒服,也就成了定局。再或者虞家家世与齐家相当,这样好歹娘家有个依靠。”虞秋翎叹息说着,外人说起来高嫁当然好,但真的好不好却只有自己知道。   男人知冷知热,婆婆和善,妯娌温柔,没有难缠的大姑小叔,后院里更没有堵心的姨娘庶出,这样的日子才是好的。只是让外人议论说,嫁的多高多好,那真没啥意思。   虞秋翎更加沉默,虞秋翎说的这些她心中也想过无数次,想到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看运气。   虞秋翎似乎没有留心到虞秋荻的沉默,径自气愤的说着:“有时候我都想不明白,女人和男人都是人,为什么会差这么多。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必须从一而终,寡妇改嫁怎么了,本来夫妻就没有感情,有什么好守的。就是运气好男人不死,男人家里若是倒霉了,女人陪着活受罪那就理所当然,相反的要是女人家里倒霉的,男人的休书写的比谁都快,只怕被连累到一星半点。”   虞秋翎念叨了好一会,直到丫头们过来吹灯了,虞秋翎才把话题打住了,道:“我也是这些天在家里气闷,也没人说话,跟你念叨这么久。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顾家呢。”   “嗯。”虞秋荻嘴上应着,人也躺了下来,却没有丝毫的睡意。脑子里一直想着虞秋翎刚才说的话,齐家的情况,世道对女人的不公……   想得太多,晚上就睡不好,起床时虽然不至于顶着黑眼圈,虞秋荻仍然觉得有点点头晕。早饭过后给顾惜颜写了贴,不到半个时辰顾家的回贴就来了。东西都是打包收拾好的,丫头婆子要带的也吩咐好了,前头虞秋元也在家里。   虞秋荻上车,虞秋元上马,把虞秋荻送到镇远侯府门口,看着车驾进去了,虞秋元刚想回去,抬头就见罗慕远骑马过来。虽然两人说不上多熟,但客套几句是肯定的。   “顾大姑娘邀了三妹妹过来玩,我送她过来,这就要回去了。”虞秋元笑着说,他与镇远侯府的男人们一直没什么交情,自然也不会留下多坐。   罗慕远心中某根弦动了一下,脸上却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道:“虞大爷真是好兄长。”   客套两句,虞秋元上马走人,罗慕远则是把马上交给顾家管事,人径自进去。   虞秋荻的车驾进了二门,顾惜颜和年氏一起过来接她,年氏现在已经是妇人打扮,脸色气韵却比以前好多了。虽然说顾惜风克妻,但嫁进顾家之后的生活真不错,跟顾惜风是相敬如宾,太婆婆和公主婆婆待她十分好。   顾惜风原本就没有妾室,现在两人新婚更不会有,至于家中丫头媳妇,更没有一个有非分之想的。严格说来,顾惜风不止克妻而且克妾,原本顾惜风身边也是有小妾,但总是有因为种种原因不能长久。   “总算把你盼来了,还以为你不能来呢。”顾惜颜笑着说,虞家的情况她多少也知道,虞秋荻若是还在京城,让她过来小住几天容易的很,现在跑到庄子上了,都不方便。   虞秋荻笑着道:“其实也是巧,正好我哥从青阳回来,不然也来不了。”虞家的男人少,若是还在京城还好,现在离得那么远,肯定得有男人接送。   “那还真是巧了。”顾惜颜笑着说。   带来的东西以及丫头婆子自有顾家人去安置,虞秋荻跟着年氏和顾惜颜先去了顾老太太屋里请安,至于长平长公主和顾老爷此时并不在侯府,而是在公主府。顾惜颜是因为最近定亲了,所以要在侯府待嫁,顾惜风和年氏则是帮着张罗定亲事宜。   坐车到顾老太太院里,顾老太太正在屋里二太太,三太太说话,还有顾家的几位姑娘也都在。虞秋荻上前来行礼,又向顾二太太和顾三太太请安。小辈们也都依次见礼,礼毕顾老太太笑着向虞秋荻招招手,道:“许久不见你,丫头到我这里坐下。”   虞秋荻上前跟着顾老太太坐下来,众人也就闲话起来,虞家两房分家的事京城许多人都知道了,让顾老太太说,虞家早点分家也好,二房已经有儿子,可以另立门户。虞家大房的两位姑娘都没什么好名声,没得拖累了二房。   “让老太太担心了,祖母身体很好,二嫂子和小侄子也很好。庄子上虽然离京城远了些,确实是清静之地。”虞秋荻笑着说。   “唉。”顾老太太轻轻叹口气,她的年龄跟虞老太太差不多,娘家虽然略好些,但也相差不多。当初初嫁之时,虽然她嫁的门第比虞老太太好些,其实论实际日子她还不如虞老太太。虞老太太是自己男人有本事,刚进门就管家理事,哪里像她小媳妇样的侍候公婆,后院里小妾通房一大堆。   后来虞老太太连得二子,小儿子还那么能干,年纪轻轻就金榜题名,娶了侯府嫡小姐,眼看着虞家就要兴旺起来。谁想就几年时间,丈夫死了,儿子死了,媳妇死了,一个眼看着就要兴盛的家族开始转向衰败。   又是十来年过去,虞家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想想虞老太太当年意气风发之时,再看看现在,怪不得她要去庄子上,远离京城,不然情以何堪啊。   顾老太太心中伤感着,虞秋荻正想说几句,管事媳妇就进来通报道:“小罗大爷来了,要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 ☆、71   凭着京城四少的私交,罗慕远是顾家的常客,当然大多数时间都是来找顾惜风的。 最开始来的时候是一定会过来给顾老太太请安,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顾家的女孩也不好,若是有事情过来,自然还是过来请安,若只是来找顾惜风有点小事,就不过来请安。   顾老太太也觉得这样很好,罗慕远都十五了,也定亲了,顾家还有这么多没定亲的小姑娘。又不能让他不来顾家,在前院活动最好。当然他要是过来请安,那就受礼好了。   罗慕远过来请安,顾惜风自然是跟着一起来的,两人进屋,姑娘们也都跟着站起身来,顾惜风是长子,下面的妹妹都比他小,哥哥来了自然得起身,虞秋荻自然也跟着站起身来,也不在顾老太太身边坐了,在顾惜颜身边站着。   两个少年先向长辈见礼,小辈间行礼时,顾惜风这才看到虞秋荻,也不算太意外,只是笑着招呼一句,道:“虞三姑娘好。”   罗慕远也跟着拱手问好,眼睛却不自主看向虞秋荻,似乎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却似乎更瘦了,下巴尖尖的。   “顾大爷,小罗大爷安好。”虞秋荻福身见礼。   顾惜颜笑着接话道:“我接虞妹妹来家里住几天,正好大嫂也想她了。”   “噢。”顾惜风只是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姑娘家交往是很平常的事,只是向顾老太太道:“我与慕远要出门一趟,估摸着要过几天能回来。”   顾老太太忙问:“过几天才回来?这是要去哪?”   “约好了去西郊打猎,卫九爷,谢世子,还有其他公子,我们都去,晚上就住在王府的别院里。”顾惜风说着,罗慕远过来找他,是因为两人说好的同路去,本来这事也不用特意跟顾老太太说,还是罗慕远说,他要过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也跟长辈说一下行踪。   顾老太太听得放下心来,公子哥结伴出外打猎是平常事,这么多人出行,又是住在郑王府的别院,那肯定不会有事。便叮嘱了几句,不过外乎是出门时带好人云云,   顾惜风只是默然听着,心中多少有点不耐烦,他是儿子又不是女儿,看看罗家对儿子基本上就是放养态度。罗慕远和罗慕白两兄弟出门,小厮都不带的时候都不少。此时只是道:“老太太放心,几个小厮都跟着,一定不会有事。”   顾老太太仍然不放心,道:“让管事的也跟着,几个小孩子跟着你如何能让人放心。”   “老太太多虑了,我们这些人在一处,又在郑王府别院里,那里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我若是再带大队人马过去,岂不是让人觉得郑王府照顾不好客人。”顾惜风说着,看人家罗慕远出门,也就是跟个小厮,卫策出门更潇洒,经常单身行江湖。   罗慕远也跟着道:“这回是郑亲王亲自主持,老太太就不用担心了。”谢衡亲自带队,带着一帮公子哥狩猎,又是在谢衡自己的领地上,若是出事了那就真有鬼了。   “原来是郑亲王跟着的,那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们去吧。”顾老太太听到谢衡带队,再没什么担心的,直接放行。   “是。”罗慕远和顾惜风齐声告退。   外头马匹早就准备好,小厮也在等着,两人上马往西郊走。顾惜风就道:“你今天很不正常。”   “这话怎么说?”罗慕远问着。   顾惜风只是看着罗慕远笑,道:“我比你大几岁,又自小在一处玩大,要说交情,我与你的比他们人都好。这么多年朋友,难道你心里想什么我还猜不出来。”   虽然外头说起来都是京城四少,其实这样的评法有点拉郎配。卫策虽然是罗慕远的舅舅,但卫策自小跟谢潜交好,这两位才是形影不离的不好朋友。至于齐瞬庭,咋说好呢,他过继来的时候都已经几岁了,一个举子的儿子,其实跟他们的生活圈子差很远的。当然现在交情是不错,但要说打小来的交情,顾惜风与罗慕远才是,就像卫策与谢潜那样。   “那你说,我心里在想什么?”罗慕远听到这话也笑了,却是反问顾惜风。   顾惜风笑道:“那我只问你,平常你也没说过要给我祖母请安,今天怎么突然去了?”   “你这是要出门几天,若是不回禀老太太,岂不是让长辈担心。”罗慕远说着。   “你算了吧,就是旁人看不出来,难道还能瞒过我。”顾惜风打断罗慕远义正词严的话,却是又道:“听说何家已经问起婚期了,据说推到了明年,其实今年成亲也没什么。为什么要推?”   “今年没有好日子。”罗慕远简单的回答。   顾惜风只是道:“只愿你说的是真心话。”   罗慕远与顾惜风骑马走远了,顾家后宅里依然热闹非凡,虞秋荻先在顾老太太那里坐一会,就跟着顾惜颜去了她院里。侯府嫡长女,长平长公主的第一个女儿,即使顾惜颜不常在侯府住,但在侯府的院子却是不小。   在正院旁边的单独一处院子,进门就是抄手游廊,顶头是五间正房,院中各类花草繁盛。虽然正值盛夏十分,顾家是有冰的,进门就是清爽无限。   “天气真热。”顾惜颜说着,又吩咐丫头端酸梅汤上来。   虞秋荻笑着道:“知道我昨天路上多辛苦了吧,就为了能看你。”   “好姐妹嘛。”顾惜颜笑着抱住虞秋荻说着,随即叹气道:“转眼我也定亲了,只怕最多明年就要出嫁,若是此时再不请你,将来未必有机会了。”   虞秋荻想到昨天晚上虞秋翎的话,再看顾惜颜现在的一脸叹息,心中也禁伤感起来。   丫头把酸梅汤端上来,顾惜颜叹气又道:“你说女子嫁人有什么好,我是想不到一点好处。侍候公婆,尊重丈夫,对妾庶出要爱护,更要贤慧大度,礼书达理,哪里有在娘家时一分好处。”   虞秋荻心中也赞同这话,却不能如此说,只是笑着道:“你的定亲对象可是郑亲王府世子,家世自是不必说,那样的少年英才,别人盼都盼不来的福气。”这门亲事客观的说,顾惜颜是高攀了,谢潜不是身世还是自身都没得挑了。   “是啊,那样的公公和婆婆也是天下难寻。”顾惜颜吐槽着,郑亲王谢衡行事不拘小节,王府里养一帮江湖人士,性向上也更喜欢男人,这在京城都不是什么秘密。至于郑王妃,目前为止还是无人能打破的传说,不管哪方面都是神一样的存在。也许当谢潜的老婆不是太难的事,但当这两位的儿媳妇,想像不能啊。   虞秋荻也哑然了,不得不赞同,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唉,我一直在都在想,你说世子会不会像他爹啊?”顾惜颜忧心重得的说着。   虞秋荻想了想,道:“谢世子今年不过十五岁吧,也没听说过他行事不拘一格。”谢潜作为世子是人所共知,但其他方面,好像也就是简单一句,谦谦公子。   “那是因为郑王夫妻把天下间不拘一格的事全干了,再加上他又成天与卫九爷为伴,那又是位不拘小节的,若是谢世子的名声能超过这三位,那才真可怕。”顾惜颜继续吐槽,有几分无力的说着。   谢潜身边人的光芒都太强了,也就把谢潜的遮住,这种就更可怕,不知道底细,谁也不知道内里有什么毛病。就目前来说,顾惜颜最担心的一点就是性向,可千万别像他爹那样,当然像他妈那样也不行。   “呃……”虞秋荻再次哑然,细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她也见过谢潜,要说谢潜隐藏着什么看着也不像。若是把世子身份抛去,谢潜也就是出色少年,加上世子的头衔也就让他更加光亮一些。   顾惜颜叹气道:“这话我也只跟你说,其实自从我十三岁以后,我父母就开始给我议婚。虽然不知道将来婚事如何,但我真没想过会订下这门亲事。”   也不是说郑亲王府不好,配不上顾家之类的,而是很意外,关于自己的婚事,她与父母聊过。顾老爷没打算把她嫁入高门大户中,只想挑个本人不错的,男人可心的。结果郑亲王府就派人来提亲了,虽然以前没想过,但来提亲了那就不好拒绝。   “个人都有各人的造化,谁又能知道将来会怎么样。”虞秋荻说着,女子出嫁好像是第二次投胎,投胎好坏是很,但并不是决定性的,人生总是要自己努力创造,才有更好的将来。   顾惜眼看向虞秋荻道:“我母亲也是这么说的。”   她母亲长平长公主,皇帝的亲妹妹,嫁得如意郎君,儿女双全,儿子也是少年英才,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无忧。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结果顾惜风克妻,二十岁了还没有子嗣,为此长平长公主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长平长公主有好几次轻抚着她的头发说,谁这一辈子都不是一帆风顺的,这里好了,也许那里就坏了,这一生太长了,谁也不知道将来要面对什么。   两人说了一会话也就到了中饭时间,因为现在天气热,顾家各房只在屋里吃饭。饭毕虞秋荻和顾惜颜也就洗洗睡午睡了,虞秋荻昨晚都没睡好,午睡自然多睡了一会,末了还是顾惜颜推醒她的,笑着道:“你到底要睡多久啊,天都快黑了。”   虞秋荻这才睁开眼,道:“昨天赶了一天路,有些劳累,倒是让你见笑了。”   丫头上前侍候着虞秋荻梳洗,虞秋荻看看外面天色,太阳已经夕下。现在夏天天长,睡到这时候真是有点晚了,道:“要去老太太那里了吗?”晨昏定醒是晚辈必需的。   “祖母说天气太热,就不让我们过去了,自己屋里吃饭。”顾惜颜笑着说,不止是因为虞秋荻来了,顾家一直是如此。顾老太太本身就不是爱摆谱的人,何况有个长公主儿媳妇,想摆谱也不容易。   虞秋荻想想道:“顾大爷出门去了,我们不如去大奶奶屋里坐坐,我来到这里还没去看过她。”虽然在顾老太太那里集体见过的,但年氏与她未出阁时就相交,现在她来了顾家,就该单独去看看她。   “这个主意不错,看样子今晚上会是个大晴天,干脆晚饭就在嫂子那里吃,正好也闹闹她,省得她一个人在家里闷。”顾惜颜笑着说,不管前头的去死的年家姐姐,还是现在的年家妹妹,顾惜颜跟她们的关系都很好。   虞秋荻心中也有此意,笑着道:“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大奶奶。”   “怎么会。”顾惜颜笑着说,一边叫来婆子过去给年氏说一声,顺道交待一下厨房,两人要在年氏屋里吃饭。   虞秋荻收拾妥当,两人相伴到年氏房中。年氏现在的住所并不以前大年氏住的那里,大年氏过世之后,长平长公主就嫌那里风水不好,请大师高僧过来看宅院,给年氏另修建了一处院落,也就比长平长公主和顾老太太的院落差些,比二太太和三太太的内院还好些。   朱红大门,院里青砖铺地,上头是七间正房,左右厢房。院中各中奇花异草,院中还有一株大榕树,夏天乘凉是最好的。   年氏听到丫头通传,早早迎了出来。此时已经夕阳西下,晚风徐徐吹着,把最后一点闷热也吹掉了。房间窗户全部打开,正透着气,年氏嫌屋里闷,也没让她们到屋里坐,只是在榕树下面的石椅上坐下来。   丫头们端了凉茶上来,年氏笑着道:“午饭过后我去看过你们,丫头们说你们睡了,我就没进去。”她一个人在屋里也闷,本想跟虞秋荻说说话,结果说睡了,就没再进去。   “这么热的天,嫂子还来看我们,怎么不让丫头把我们叫醒。”顾惜颜笑着说。   “我也是在屋里闷着,想跟你们说说话。既然睡了,改日就好了,何必叫醒你们。”年氏笑着说,又道:“你们现在不是来了。”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丫头们已经把院里的灯笼挂上,厨房大娘拿来菜牌来。本来顾家每人也是吃份例的,但顾惜颜说了,她和虞秋荻要过来吃饭。年氏便吩咐了厨房,今晚上要点菜,她另外给钱就是了。   “让嫂子破费了。”顾惜颜笑着说,估计也破费不着,厨房哪里敢要年氏的钱。   虞秋荻还跟年氏客套了两句,顾惜颜就不会那么客气,先问了例份有什么,然后又要两样。又问虞秋荻,虞秋荻只是摇摇头,这些已经足够了。   菜色点完,顾惜颜又吩咐身边的丫头道:“去把我去年酿的那坛桂花酒取来,今天我与大嫂子,虞妹妹,喝个不醉不归。”   虞秋荻忙挥手道:“我可是没你那个酒量,你千万别灌我。”   “怎么能说灌呢,不醉不归嘛。”顾惜颜笑着说,又道:“再者是桂花酒,全是花香哪里有什么酒味。”   厨房准备酒菜的功夫,年氏让丫头们把棋盘拿了来,正下着棋,就有管事媳妇过来说话,笑着道:“正巧大姑娘和虞三姑娘也在,刚才侯爷传话过来,说天气热了,想去西郊避暑。已经问过老太太,说太远不想去,三太太留下来侍候老太太,二老爷和二太太说要去。大奶奶和姑娘们要不要去?”    ☆、72最新章   72最新章   西郊避暑别墅与其说是顾家的,不如说是长平长公主的,按大珠律,嫡公主同亲王爵位,再有皇帝兄弟以及太后的补贴,有时候比不受宠的亲王过的都好。跟记住哦!西郊就是皇室领地的集中地,郑亲王府的让郑亲王弄成了猎场,长平长公主的则是盖成避暑山庄。   顾老爷向来是懂生活爱享受的人,闲的时候带家人到避暑山庄去度个假,每年去避暑山庄也算是惯例。倒不是说西郊的温度真比城里凉快多少,而是避暑山庄里有山有水,树木成阴,确实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也去西郊吗,好啊,我们也去。”顾惜颜笑着说,转头对虞秋荻道:“我正嫌家里热,一起去吧,那里人多才热闹。”   虞秋荻稍稍有点犹豫,她本来想的就是跟顾惜颜说说话,住几天就回去,没想到赶上顾家的活动了。顾惜颜兴致这么高,她也不好扫兴,便道:“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   “怎么会,人多才热闹。”顾惜颜笑着说,又对年氏道:“嫂子也去吧,弄不好还能遇上大哥呢。”   郑亲王府的封地离长平长公主的地界有点远,不过现在是打猎,捞过界这种事情很平常。就是主人家在,两方关系好的,难道还能因为对方捞过界打起来不成。   年氏犹豫一下也点点头,老是在家里确实挺闷的。   考虑到明天要打包收拾东西,三人小酌了几杯也就不敢再喝,顾惜颜大呼不过瘾,便让丫头把酒收好,一并带到避暑山庄去,到时候山水之间喝酒更有一番情趣。虞秋荻只怕顾惜颜拿酒灌她,便道:“出门一趟本来要带的东西就多,你还偏偏带坛酒过去,不是添麻烦吗。再者说了,难道庄子上连酒都没有了。”   “这坛不同,这是我自己酿的。”顾惜颜笑着,知道虞秋荻怕喝酒,却是道:“你坛酒肯定有一半是你的,怎么也躲不了。”   饭毕三人又说了一会话,想到明天要早起,虞秋荻和顾惜颜也早早回去休息。到了次日,虞秋荻和顾惜颜早早起来去给顾老太太请安,晚上的请安虽然不用,但早上是必须去的。到了顾老太太屋里,顾家二太太和三太太都在了,顾老太太看到她们过来,便笑着道:“今年天气不算热,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三太太也在旁边笑着道:“我留家里侍候老太太,你们只管去吧。”   顾老太太多叮嘱了几句,不外乎是别少带了东西,免得不方便。安全没啥可虑的,顾家房和二房几乎全体出动,长辈就去了四个,家中丫头婆子管事小厮更是不必说。   打包收拾行李足足收拾了两天,顾惜颜和虞秋荻两人同乘一车,然后丫头婆子坐了一辆车,但收拾的东西却是装了两辆车。只是一个姑娘就如此,家中其他的太太奶奶们东西就更多了,顾老爷和长平长公主是从公主府出发,并跟他们一路,但只是顾家这些,车驾就从街头排到街尾,前头的马车都走到街口了,后头的马车还没出门。   从镇远侯府到西郊并不算远,早上坐上车,一般中饭还能庄子上吃。自打拐出城市往西走,虞秋荻就掀起帘子一角往外,果然是皇族封地,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虽然是郊区小道了,但路面比官道都要好的多,路上更是干净的很,闲杂人等一个没有。   西行三里地左右,虞秋荻远远看到就到“避暑山庄”四个大字,三间大门,门口两个大石狮子更是威武非凡。   再往外前走,只见门口一排管事妇仆恭敬地站着,看到公主车驾便了跪了下来。跟着公主的车驾,从正门入,本以为车驾会在二门停下来,没想到却是继续前行。主道是青石铺路,宽度足够两辆马车并行,刚才在车上远看时就知道顾家这处避暑山庄很大,现在到了门里就真觉得大的夸张了些。   车驾前先半炷香功夫,中间还绕了几条道,终于再次停了下来。跟随丫头妇仆打开帘子,扶着两人下了车,虞秋荻看看眼前的院落,门匾上挂着“颜月阁”三个字,朱红大门,左右抄手走廊,上头是五间正房,院落却是比侯府的大的多。   “这是我在这里的院子,委屈你还是跟我一处吧。”顾惜颜笑着说。   虞秋荻笑着道:“说什么委屈不委屈,快些进去吧。”   因为提前招呼过,屋里一应东西都是准备好的,冰早就放好,进屋里就是阵阵凉爽。妇仆把东西搬下车,小丫头和婆子们收拾着东西,贴身丫头却是侍候着两人洗脸更衣。   虞秋荻本以为洗脸更衣之后要先去给长平长公主和虞大老爷请安,没想到丫头摆好桌子,婆子们提来食盒,直接把午饭摆上了。   “都这个点了,若是先去请安岂不是要饿着肚子去,先吃饭吧,晚上时过去就好了。”顾惜颜笑着说,顾家的规矩并不大,尤其是在外头时,几乎可以说任性随意。   虞秋荻这才放心坐下来,丫头们本欲旁边侍候,顾惜颜却向她们挥手道:“你们也累了,都去吃饭吧,这里不用侍候。”   “是。”丫头们应了一声,这才退下去。   坐了大半天的车,多累说不上,只是觉得有点晕,吃了大半碗饭,虞秋荻就觉得饱了。顾惜颜倒是一副胃口很好的模样,饭毕就笑着道:“让婆子们收拾东西,我们先去请安,然后就去游湖钓鱼,晚饭吃自己钓上来的鱼儿,那才有趣。”   在长平长公主的领地里头就有一处人工湖,据说还是前朝某人挖的,占地很大,尤其是夏天时,满池的荷花,清香一片。不管是游船还是钓鱼,都是一个好去处。   虞秋荻却是想想道:“不如派人去问问大奶奶,我们三人一起岂不是更热闹些。”   “这个主意好。”顾惜颜笑着说,忙打发丫头过去问。   没一会丫头转回来道:“大奶奶说上午坐了半日车有点晕,就不陪姑娘们了。”   “请大夫看了吗?”顾惜颜忙问,正常晕车没啥可看的,但谁让顾惜风克妻呢,年氏稍微有点不舒服,御医就马上请家里来了。   “奴婢从大奶奶院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大夫进去了。”小丫头说着。   “那就好,等晚会我们再过去看看。”顾惜颜听得放下心来,笑着又道:“看来今天游船更得努力了,除了父亲与母亲的,也要给嫂子钓上一条大鱼加餐才好。”   “鱼儿真可怜……”虞秋荻有几分打趣的笑着说,对于这样的安排,心中也有几分期待。她很喜欢钓鱼,只是虞家地方不大,虽然有处池塘,地方小不说,还时常有虞秋芳来打扰,总是不得清静。   妇仆抬来滑竿软轿,丫头撑着伞,虽然正值中午时分,但院落宽敞,树木高大林立,日光遮住不少,湖边轻风徐徐吹来,倒也舒爽自在。两顶软轿并行,顾惜颜便给虞秋荻大概指指各人的住处,都是常过来避暑的,住处都是定下来的。年氏虽然是头一趟来,但宅子早就收拾出来,是风水最好的一处。   虞秋荻一一记在心里,她是跟着顾惜颜一起来的,两人肯定时时在一处,但该记得还是要记下来,免得不小心冲撞了谁。   软轿在正房门口停下来,这是长公主住的正院,规格等级比顾老太太住的高级多了。丫头通传进去,两人进到屋里,长平长公主和顾大老爷才吃完饭,看到两人过来,尤其是看到虞秋荻,不免又多客套关心了几句。   “母亲,我下午想与虞妹妹一起去游湖,再钓上几尾肥鱼,给父亲和母亲下酒。”顾惜颜在客套完毕之后直插正题,对长平长公主撒着娇。   顾大老爷笑了起来,道:“你这孩子,就是不得片刻安生,坐了半天的车,外头日头又好么毒,现在家里上下都在收拾东西,船和渔具还不知道在哪里收着,你又要折腾。”   “早就知会了这边管事我们要过来,这些东西肯定都是准备好的,若是没有准备好,便打他们的板子,看他们下回还敢不敢误事。”顾惜颜笑着说。   长平长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道:“你这丫头,满嘴的说什么打板子。”   “持家之道应该如此,不然任由下人坑骗了去,那如何使得。”顾惜颜笑着说,京城里这些个权贵,外面看着威风八面,其实被下人坑骗挖空老底的不在少数。嘴里还说什么,都是侍候过长辈的人,小辈们要尊重,长辈屋里的小猫小狗都动不得,借着这样的名都爬到年轻主子头上。   老一辈的明白些的还好,若是再摊上个糊涂的,就是小辈有厉害的也被拿捏造住了。让顾惜颜说,这样的下人就该先给他们一顿棍子,先知道什么时主子奴才了再说其他的不迟。   顾大老爷听得满脸含笑,他心里认同这样观点,当家奶奶若是任由下人拿捏住,那还说什么持家有道。便道:“算了,既然你那么想去玩,那便去吧,本来到这里就是休息的,不用讲究这么多。”   “是。”顾惜颜一脸欢喜的说着。   “这孩子,眼看着都要出阁的大姑娘了,还是一个玩不够。”长平长公主笑着说,又看看虞秋荻道:“你看你虞家妹妹,什么时候都是规规矩矩的,你也能像她那样。”   “公主谬赞了。”虞秋荻浅笑着说。   两人从正房退出来,顾惜颜立即把管事叫过来吩咐一通,得了长辈的首肯,她都恨不得飞到船上去。管事的听得连连点头,知道顾惜颜的爱好,早就准备好了,船就在湖边上停着,船娘也可以随时上工。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顾惜颜对于管事的安排十分满意。   刚才抬过来的软轿就在院外停着,顾惜颜和虞秋荻直接上轿,管事见状更不敢怠慢,一边安排随行人员,一边亲自过去把船只船娘调派好。   到湖边就要出避暑山庄,然后还要走老远,虽然还是在顾家的地界上,但整个西郊这是最大的湖,长平长公主在皇室里也是出名的和善好人,也常有其他权贵过来游玩。皇家亲贵们的领地,肯定出不了事,怕的是撞上了哪家人,姑娘家出门身边连个人都没有,看着实在不像样。   从避暑山庄后门出去,身边跟着浩浩荡荡一排人,虞秋荻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一望无际湖泊,上头飘着几艘小船,虽然是人工湖,但如此的规模够可以了。   顾惜颜问跟轿的管事媳妇:“湖上是哪家人过来玩了?”湖上有船,那肯定是有人过来游玩,顾家下人不会阻止其他家的公子小姐游湖,但最起码得知道谁家来了。   管事媳妇连忙答道:“是郑亲王府的船,郑王爷近日过来打猎,怕是嫌中午日头毒,就坐船游湖玩了。”   顾惜颜并不意外,想想自己未来公公还真是奇怪,一般狩猎都是春秋之际,大夏天的出来打猎,也不怕中暑。只是问管事媳妇:“我哥也在湖上吗?”顾惜风也跟着谢衡去疯了,也不知这几天战迹怎么样。   “并没有见大爷。”管事媳妇说着,跟着谢衡一起的年轻公子哥不少,她常年在庄子上的人未必认得,但自家大爷肯定认得。   顾惜颜想想又问一句:“那郑王爷呢?”那可是她未来公公,能不撞见还是别撞见了,尤其是谢衡行事从来不拘一格,想想压力真大。   “是几位年轻公子,并不见王爷。”管事媳妇说着。   “噢……”顾惜颜把心放回肚子里。   说话间软轿到了湖边,画舫已经停在岸边,果然是长公主家里用的东西,各种豪华就不必说了,二十个人坐上去都会显得宽敞,管事的还怕姑娘们热到,特意取了冰放在上面。两套渔具也全部准备好。   丫头们扶着顾惜颜和虞秋荻上船,船娘们撑船起航,徐徐湖风吹来,再加上画舫上的冰带着的凉意,虞秋荻只觉得满心的烦恼也跟着吹没了,顾惜颜热了一路,此时也老实了安静的坐着。   两人正坐着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时,突然听到前头传来一名男子声音:“是你们啊,好巧……”   船上众人听得都是一愣,顾惜颜和虞秋荻不由得站起身来,这是在湖上啊,她们画舫周围并没有船,最近一只画舫还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声音怎么就传过来了。 ☆、73最新章   环顾一圈,虞秋荻和顾惜颜最终把目光定位在前方十几丈远的画舫上,这是离她们最近一艘,远远还见到船头站着两人,一个正给她们挥手,另一个似乎本来正在钓鱼,此时好像也开如收杆了。   “好像是卫九爷和小罗大爷。”顾惜颜不太确定的说着,离的有点远,她看的不是太清楚。不过若是卫九爷,刚才的招呼就不奇怪。卫策素来不拘小节,会跟她们这样打招呼并不奇怪。   顾家的画舫继续前行,那边的画舫也往这边开,虞秋荻跟着顾惜颜看过去,对面的画舫也很大,两人立于船头。卫策一惯的潇洒自由,罗慕远的渔具己经收了起来,鱼娄还在脚边放着,虽然不像卫策那样随意自在,却带着一股淡然从容。好像不管什么时候看到罗慕远,他都是这样。   两船越来越近,虞秋荻把目光从罗慕远身上收回来。跟顾惜颜一起福身行礼,离的不近招呼就不用打了,她们谁也没有卫策的本事,离的那么远就能把声音传过来。   “公主和顾侯爷也来避暑了吗?”卫策立在船头笑着问,这是长平长公主的地界,虞秋荻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跟着顾惜颜来了,顾惜颜会来,肯定是跟着家人来的。   在他眼里,虞秋荻和顾惜颜都不算生人,虞秋荻己经跟齐瞬庭订亲,这是兄弟的未来老婆。顾惜颜更就不是生人,她跟谢潜订亲了,是好兄弟的未来老婆。   顾惜颜低头答道:“上午到的。”   “那我们晚会一同过去请安。”卫策说着,长公主的年龄比谢衡还大,若是遇上,谢衡也得过去请安,那不如跟着一起去,正好热闹些。   “我家兄长没有与两位一起?”顾惜颜问着。   罗慕远道:“惜风与王爷一处,此时应该还在山上。”今早起来时,他嫌天气太热,就没跟大部队去打猎,跑过来游湖钓鱼,卫策是中饭时跑过来的,只怕也是嫌热。   卫策也道:“我本来也想叫上他和谢潜到湖上乘凉,结果两人都不愿意过来。”   “多谢两位对兄长的关照。”顾惜颜福身说着。   “客气了。”卫策说着,又转头对罗慕远道:“我们就不打扰两位姑娘的游兴,先回去吧。”得先去通知谢衡,打猎先停一下整顿一番,再集结这边人马去给长平长公主请安,这么一番折腾至少也得半下午了。   罗慕远点头,却是随手提起脚边的鱼篓,貌似很随手甩手一扔,鱼篓却是到了虞秋荻脚边上。虞秋荻不禁一怔,呆呆的看向罗慕远。顾惜颜和卫策也愣了一下,有点搞不清楚罗慕远这是想做什么。这事若是卫策的做,可能没人惊讶,但放到罗慕远身上,总觉得十分别拗。   罗慕远却是一脸淡然随意的道:“一个上午的成果,送给两位姑娘下酒。”   “呃……”虞秋荻还是觉得有点发怔,此时只能浅笑着福身道:“多谢小罗大爷。”   顾惜颜也一脸莫名的跟着道:“多谢。”   卫策和罗慕远坐的画舫越划越远,顾惜颜看看虞秋荻脚边的鱼篓,里头好几尾欢蹦乱跳的活鱼,莫名的道:“小罗大爷这是怎么了?”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行事竟然比卫策还要诡异。   虞秋荻摇摇头。   “算了,既然人家送了,那我们就收。”顾惜颜说着,随即把鱼篓交给婆子们道:“交给厨房,晚上加菜。”   “……”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顾惜颜游湖的兴致,把画舫停到荷花边上,顾惜颜让婆子把两人的渔具拿上来,今天的重头戏是钓鱼。虞秋荻接过鱼杆,放线出去后,眼睛看向瞄向鱼杆,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她受了这么多年大家闺秀的教育,比谁都清楚,有些心思是不能有的。都活到长平长公主那份上了,还不能万事遂心,更何况是她。   “鱼上钩了。”顾惜颜旁边说着,看向虞秋荻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可没见你这样发过呆,有心事?”   “只是想起了家中的一些事。”虞秋荻连忙说着,硬要说自己在状态中那是睁眼说瞎话。   顾惜颜听得一叹,拍拍虞秋荻的肩膀道:“现在虞家大房和二房己经分家,你多少也能松口气了。”虞家大房三位姑娘,大姑娘是归宗,二姑娘是打嫂子,四姑娘是不敬嫡母,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虞秋荻只是苦笑,说是己经分家,但二房能依靠的也只有虞秋元。随即笑着道:“难得出来玩了,我还想这些烦心事,实在不应该。”   “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你的烦心事也就是我的。”顾惜颜笑着说,又道:“我邀你过来玩,也是想你能散散心,哪里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件事就是跟你做了姐妹。”虞秋荻笑着说。   顾惜颜却是一副受不了的表情,道:“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游湖看景,两人在画舫上玩了半下午,说要是钓鱼,架式倒是摆出来了,顾惜颜好歹钓到两条小的,虞秋荻是一点收荻都没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正要收杆走人,渔浮却是动了起来,虞秋荻还不觉得有什么,顾惜颜先来了精彩,笑着道:“终不至于空手而归。”   虞秋荻拉杆扯线,把鱼抓到手里时却是愣了一下,顾惜颜也愣住了。是一条白鲢鱼,个头看着挺大的。   “怎么是白鲢啊。”顾惜颜皱眉说着,钓鱼钓到白鲢是很不吉利的事。   虞秋荻心中轻叹口气,这运气真是霉到家里了。脸上却没有带出来,只是伸手把鱼嘴里的鱼勾取下来,把鱼又放回到湖里,笑着道:“看来我是注定空手而归,走吧。”   顾惜颜本来有心安慰虞秋荻几句,现在看她如此潇洒,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是道:“走,我们是要回去了。”   船娘划船靠岸,软轿和妇仆一直在岸边等着。两个上轿回庄子上,刚进门管事的就来报:“郑亲王和郑王妃带着京城公子们来给公主请安。”   “郑王妃也来了?”顾惜颜有些惊讶,记得顾惜风说的时候,只说跟着谢衡去打猎,若是郑王妃同路肯定会另外说出来。   “听说郑王妃也是中午到的,知道公主来了,便一起来给公主请安。”管事回话说着。   “噢,那我们晚些时候再过去。”顾惜颜说着,本来她们回来之后该马上给父母请安,现在既然有外客在,还有一群公子哥,她们就不过去了,等晚饭后再过去请安就好。   抬轿妇仆正欲调转方向往颜月阁走,只听身后传来罗慕白欢快的声音:“两位妹妹这是要去哪?”   妇仆停下脚步,顾惜颜看到是罗慕白并不意外,罗慕白仿佛罗慕远的小跟班,走一步跟一跟,前头都遇上罗慕远了,此时看到罗慕白并不奇怪。只是笑着道:“原来是小罗二爷,我与虞妹妹刚才去游湖有些累了,想回去歇着。”   “游湖啊,真好,我也想去,妹妹要是这几天还要去,记得叫上我。”罗慕白一副大家一起玩的随意模样说着。   虞秋荻听得有几分奇怪,便道:“下午游湖时才看到小罗大爷,还以为二爷在另外船上。”罗慕白想游湖跟着他亲哥就好了,跟她们说一起去游湖,她们要怎么回答好啊。   “我是中午才到,跟着姑姑一起来的。”罗慕白笑着说。他并没有跟罗慕远同路,最近郑王妃给他开了小灶,每天操练的死去活来,直到郑王妃自己累了说要出来玩,他才跟着一起来了。   “原来如此。”顾惜颜说着,不过罗慕白这样直接说跟姑娘们一起游湖还是挺奇怪的。幸亏罗慕白现在还长了一张小孩子脸,没有大人的样子,不然这话她们真尴尬了。   罗慕白没听到两人的正面回答,刚想继续邀约,后头就传来卫策的声音:“小白,在这里胡说什么呢。”   顾惜颜和虞秋荻也跟着看过去,除了卫策之外,左边是谢潜,右边是罗慕远。三人从旁边石子路上过来,应该是给长平长公主请过安之后出来的,估摸着罗慕白也是跟着一起出来的,只是比其他三位快了一步。   虞秋荻和顾惜颜不敢在轿上坐着说话了,顾惜颜与谢潜的婚约先不说,谢潜是正经亲王世子,此时遇上肯定是要见礼的。两人下轿见礼,尤其是看到谢潜时,顾惜颜多少有点不自在。   京城就这么大,未定亲之前,顾惜颜见谢潜没有一百次也得有几十次了,根本就没啥感觉。突然间两人订婚了,再相见那种别别拗拗的情绪就出来了。亏得顾惜颜平常行事十分爽利大方,不然真要羞红脸了。   “小白胡说八道呢,两位别跟他一般见识。”卫策首先笑着说,虽然他行事十分不拘小节,但也不敢去邀两位己有婚约的姑娘去游湖。   顾惜颜和虞秋荻听得笑笑,都不去这个话头。   罗慕白却是一脸不服气的道:“我哪里有胡说八道,游湖自然人越多越……”   话未说完,罗慕远抬手在罗慕白头上敲了一下,罗慕白立即抱头蹲到地上,一脸巨痛的模样,看样子这下打的是挺重的。   罗慕远随即低头拱手道:“弟弟不懂事,两位姑娘见笑了。”   虞秋荻看着只是笑,她不止一次羡慕罗家兄弟,目光流转之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撞上罗慕远淡然浅笑的眸子,四目相接的一瞬间,两人几乎是瞬间避开。   卫策旁边道:“两位姑娘也是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虞秋荻和顾惜颜福了福身,上轿离开。软轿走出了好远,虞秋荻只觉得的自己的心谖似乎才慢慢归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软轿抬到颜月阁,虞秋荻和顾惜颜先是沐浴更衣,正想问厨房准备了什么饭菜。管事的却是突然过来报:“晚饭郑王妃摆宴,在湖上吃饭看歌舞,公主请两位姑娘换了衣服就过去。”   “在湖上吃饭看歌舞?”顾惜颜有点意外,果然是郑王妃请客,出手就是这样的大排场。随即笑着对虞秋获道:“那我们快些过去,晚上只怕有得玩了。” ☆、74   74最新章   所谓湖上摆宴听歌舞,当然不是指大家坐到一艘画舫上看歌舞,而是几人一船,有点像分席而坐,但每席坐的人多一点,每席之间间隔也大的多。这样的安排省掉了许多尴尬,郑王府那边的几乎全是男客,但顾家这边的女客却是不少。   两家现在是儿女亲家,此时遇上了,若是不一起吃个饭聚一下实在说不过去。若是相聚,必然全员出动,不管坐位如何安排总是有不妥之处。现在多好,虽然说大家相聚,但分坐在不同的船上,彼此行动也就方便多了。   两人沐浴更衣后又坐软轿过去,这回却不是直接湖边,而是先到长平长公主那里集合,然后大家一同过去。因为贵客迎门的关系,庄子上的管事仆从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若是此时丢了脸,顾家就丢大人了。   软轿到了长平长公主正院门口,虞秋荻和顾惜颜下轿,顾惜颜却没有马上往里走,问门口的管事媳妇道:“谁在里头?”   “郑王爷,郑王妃,二老爷,二太太还有大奶奶。其他的公子们则由卫九爷带着先去湖边了,说先去张罗安排。”管家媳妇低头回话。   谢潜不在,顾惜颜多少松了口气,郑王爷和郑王妃在,这又让她紧张起来。倒是旁边虞秋荻朝她笑了笑,虽然去见未来的公婆有些别拗,但既然躲不过那就大大方方的去。尤其是郑王爷和郑王妃还是出了名的奇葩夫妻,这时候千万不能表现的小家子气了。   在门口稍稍停了一下,顾惜颜深吸口气这才进去。进到屋里,一排长辈在里头坐着,两人上前见了礼,郑亲王和郑王妃只是含笑着点头,好歹还看了未来儿媳妇顾惜颜一眼,几乎没给虞秋荻一个眼神。   虞秋荻是见过郑王妃的,郑亲王谢衡却是头一次见,比想像中的年轻许多,长相也好,真可谓是中年一枝花。要是说起来,郑王妃和郑王爷两人都是样貌非常出众之人,当然谢潜长的也不错,但跟这爹妈一对比,总觉得有点不够看,也不是不好,只是感觉有点大众脸。   “两个丫头终于来了,屋里闷热,我们也先去湖边吧。”顾大老爷笑着说。   郑王爷点头道:“是有点些闷了,我们也去看看,看那群小子收拾的如何了。”   大队人马出发,虞秋荻跟着顾惜颜和年氏走在最后头,外头车驾早就准备好,这回过去就不是软轿了,而是车驾。年氏,虞秋荻和顾惜颜三人一车。   想到年氏过来时身上不好,虞秋荻就忙道:“本来想着回来就去看看大奶奶,现在可好些了?”   “我只是坐了半天车有点晕,大夫瞧过了,说没什么事。”年氏笑着说,又道:“倒是让妹妹挂心了。”   不等闲聊了几句,车驾便到了湖边。丫头扶着下着车,虞秋荻下车时多少有些傻眼,她和顾惜颜离开湖边好像没大会功夫,此时湖边早就大变样了。夕阳西下,湖边却是一片灯火通明,大红灯笼从庄子后门一直挂到湖边上。   五、六艘大小画舫停靠在岸边,每只画舫上都是挂一圈红灯笼,然后湖上不远处还有一艘,灯笼挂的更多,隐隐可见几个妙龄女子穿梭着,那应该是歌舞伎表演的专用船只。   卫策和谢潜本来正在湖边站着,看到车驾过来便迎了过来,罗慕远则是继续指挥管事收拾安排。众人下了车,郑王妃看看目前的进度,难得赞一回道:“还不错。”   卫策笑着道:“全是慕远安排的。”   郑王妃笑着点头,她对这个娘家侄子向来很满意,笑着道:“不是我夸,我这个娘家侄子是样样都好,虽然年龄不大,却是极为细心仔细,比我那儿子和小九都强。”   卫策听得只是笑,谢潜也是不吭声。   旁边顾二太太却是凑趣接话道:“要说京城的公子少爷们,小罗大爷真是数一数二的了,还订那样的好亲事,只怕今年王妃就有侄媳妇了。”虽然罗慕远才十五,何大姑娘今年都十六了,京城贵妇们都说,这门婚事估计今年就要成了。   “何大姑娘我是见过的,端庄贤淑,人品贵重,我那侄子是高攀了。”郑王妃突然神色认真的说着,随即话音一转:“不过婚姻之事是结两姓之好,尤其是家中嫡孙媳妇,哪里是姑娘好就够的,依我说,这门亲事还需要再参祥。”   两个月前罗家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罗家的长辈们全部到齐,郑王妃和谢衡都来了,罗慕远作为嫡长孙也过来旁听,议的就是罗家与何家的婚事。最初给罗慕远议亲时,罗大爷有些犹豫,但最终赞同父亲的决定。郑王妃是一直反对,现在更加反对。   这半年来何家与太子的关系更近一步,但太子与皇上的关系却是越来越恶化,毕竟皇帝还活着,太子就要拉帮结派,这是朝堂上的大忌讳,目前来说皇帝是没什么反应,但心里会怎么想就不得而知。   会议之后,罗大爷和罗大奶奶都赞同退婚,毕竟现在只是退婚,罗家受到的影响相对少的多。婚姻是结两姓之好,要是何家呈败落之像,这还没什么,最多就是不能带来好处,但若是要给夫家带来大麻烦,那谁都得考虑一下。   倒不是说何家真倒霉之后会连累到罗家多少,这是一种态度,本来就偏向太子那边,现在再联姻,这就是站队了。罗家可以不站队,但站错队后果就大了。   唯一不赞同是定远侯,这门婚事就是他拍板定下来,他坚信太子一定能当皇帝,到了此时他仍然是如此坚持。作为罗家家中最大的一个,他坚持,罗大爷也没办法,郑王妃跟定远侯争了两句,仍然拗不过定远侯。   最后争来争去的结果就是婚事拖延,反正罗家的是儿子,今年才十五岁,拖到二十岁成亲都没问题。定远侯想想与罗家没坏错,也同意先拖着,但退亲之事还得再议。按定远侯说的,罗大爷和郑王妃是担心太子当不上皇帝,万一太子真当上皇帝了,这样罗家退婚岂不是先得罪人。   郑王妃却不这么认为,一直以来定远侯府都是向皇上一个人尽忠,并没有参与过皇子之间的斗争。可以说罗家现在的这些姻亲故友里,没有一个站队的,大家都是看皇帝的。皇帝说传位给谁,大家接着尽忠就好了。   唯独与定远侯交好的何家,这是死忠太子党,若是不娶何家姑娘,何家最多恨上罗家,但凭罗家一直以来的家底故旧,罗家也就是沉寂几年,不得皇帝喜欢,不会有啥大危险。但若是罗家表示,我们也是太子党,我们要为太子尽忠,万一其他皇子登基了,那接下来很可能就是夺爵,这才是罗家最害怕的一件事。   郑王妃说前头几句话的时候,众人听得就有些吃惊了,要是郑王妃笑着说自己侄子高攀了,没人当一回事,这就是一句客套。但郑王妃说的很认真的,而且郑王妃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到后头一句说婚事参祥时,众人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尤其是顾二太太,此时更是瞪大了眼。她也只是凑趣说上一句,哪里想到会引出郑王妃这些话来。郑王妃这意思就是傻子也能听出来,这是嫌何家不好要退亲。   顾大老爷惊讶过后首先笑了起来,却是岔开话题道:“画舫看来是准备好了,我们上船说话。”   顾家与郑亲王府已经订下亲事,从某种程度上说,两家就是利益共同体了。尤其是顾家出嫡长女,郑王府出世子,从政治上说这就是联盟。既然是联盟,顾大老爷当然希望郑亲王府能好,定远侯府又是郑王妃的娘家,两家自来关系紧密,连带着顾、罗两家的关系又更近一步。   让顾大老爷说,罗家与何家联姻不是什么好亲事,现在看着是太子地位稳固,皇帝正值壮年,但这个是不是假相谁都说不好。罗家已经有世袭的爵位,何必还要去拼这个,把何家的婚事退掉,朝上中立派人士多的是,另选一家姑娘当嫡孙媳对罗家更好。   湖边停的画舫多,在分派上就相当自由,长平长公主,顾大老爷,郑王爷,郑王妃,四大巨头坐了最大的那艘画舫。左手边画舫上就是卫策,谢潜,罗慕远,罗慕白,顾惜风,再旁边就相熟家里的公子哥。   右手边是顾二老爷,顾二老太太,还有二房的人马占了一艘画舫。再旁边的小画舫上才是虞秋荻,顾惜颜和年氏,三人坐了一艘小画舫。   船娘划船向湖中央,此时前画舫上音乐响起,歌舞伎也开始了。船上侍候的丫头婆子也开始打开盒箱摆饭,郑王妃请客,饭食自然是郑王府的,菜色精美,香味十足,前头画舫上的歌舞看着更是精彩,只是小画舫上三人都没心情欣赏这个。   刚才郑王妃说的话,她们都是听到的,以郑王妃当时的音量,不止她们听到了,估计在场的人差不多都听到了。   “看样子罗家是希望何家主动退亲。”顾惜颜说着,郑王妃直接把话说成那样,那意思就是直说,要是何家不主动退,那只有罗家主动,何家的是女儿,自己主动退,与被退亲,明显是后者影响更大些。   虞秋荻想了想道:“郑王妃虽然地位尊贵,毕竟只是罗家的出嫁女,这事……”要是罗太太或者罗大奶奶谁说了这样的话,那罗家是绝对要退亲,现在只是出嫁女说,这事多少有点古怪。   要是罗家真想退亲,那该当家女眷放话,暗示一下就好了。何家主动上门退亲,大家脸上都好看些。现在出嫁女出来说,是不是罗家的意思,只怕何家也要想一想,然后找罗家议一议了。   难道这就是郑王妃突然如此说的用意?郑王妃本人肯定是反对这门亲事,但罗家却有人赞同,以至于两派产生争议,郑王妃便干脆亲自出手把水搅的更混?   “郑王妃虽然是出嫁女,但可不是一般的出嫁女,我听父亲说过,朝廷上有什么事郑王爷还会跟王妃商议呢。”顾惜颜说着。   顾老爷特意拿这事教育过她,虽然自古对女子的要求都是贤良淑德,但也得看情况来,郑王府的女人们一直都很剽悍,顾惜颜嫁过去之后也不用只当个贤慧妻子,厉害些也没妨碍。   年氏旁边听着,想想何大姑娘,又想想郑王妃说的话,感叹道:“都说娶妻娶贤,何大姑娘我们都是见过的,那样一个好人……”   顾惜颜道:“就像郑王妃说的,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哪里是姑娘好就够的。也不说太远的,当年卫九爷就跟绍家姑娘订过亲,后来还不是一样退了。哪里是人家绍姑娘不好,根本就是……”   虞秋荻听得心中一惊,忙道:“难道何家以后也会像绍家那样?”若真是如此,那朝堂上肯定就要有大动静,现在虞家无人出仕,倒是不用担心家里会出事。但齐二老爷可是才得外放,若真有大动静不知道会不会被连累。   顾惜颜只是随口举的一个例子,说的时候也没有深想,听虞秋荻如此说也跟着愣住了。脸色也变了,道:“我只是随口说的,应该不会吧……”绍家的下场现在想想还是后怕,男丁杀光,女眷入奴籍,不该被连累的出嫁女被夫家休出的也不在少数。   年氏听得最为不安,不由得道:“想想罗大奶奶的娘家……”这辈子谁能说家里没一点事,京城里头娘家倒霉的也不在少数。   “罗大奶奶当时已经嫁到罗家,并且生了儿子,这跟定亲不是一回事。”顾惜颜说着,就比如卫策曾跟绍家姑娘订过亲,退亲了也没人会说卫策什么。   但后来周家那样对待绍清词,却备受指责。主要是当时绍氏已经进门生子,嫌人家娘家不好,可以送庵堂,最多也就是休掉。结果别说绍氏,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放过,恶毒成这样如何不被人骂。   虞秋荻想想又道:“罗大奶奶娘家的事只能算是后宅之事,卫二老爷在朝堂上并没有错处。”卫二老爷在政治上站对队了,就是后来因为后宅之事不得皇帝重用,仍然有官职在身的,何家的事只怕不是这么简单。   顾惜颜越想越是觉得心惊,作为闺阁小姐,说起来好像很轻松,外头的世界与她们不相干的。但事实哪里能轻松的了,不管是夫家倒霉了,还是娘家倒霉了,她们都得跟着倒霉。不说远的,就看绍家的妻女入奴籍,难道她们做什么坏事了吗。只是男人在外头倒霉了,她们也就理所当然的跟着倒霉了。   “郑王妃也就是这么说一句,接下来会如何我们也猜不出来。”虞秋荻说着,罗家到底是退亲还是不退亲,不是郑王妃说了算的,更不是罗慕远说了算的。抬头看向中间画舫,笑道:“早听说郑王妃的舞伎名震京城,我们也看看。”   罗慕远定亲也好,退亲也好,与她是没什么关系的。她是亲事是早就订好,并且是板上钉钉,就是偶尔想到了什么,那也只是想想而己。    ☆、75   75最新章   郑王妃湖边的一句话,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京城。要是一般出嫁女敢这样议论娘家侄子的婚事,只怕贵妇们先议论说话的这位,都己经是出嫁的姑娘了,如何能插手管娘家的事,就是管了,私下里去跟家人说也没什么,公开说这个实在有点与礼不合。   现在这话是郑王妃说的,那意义多少有点不同,最起码众人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看来罗家是想跟何家退亲,会这么说是想何家主动去退。   何家接到消息之后就炸开了窝,前头男人们先去开会,后院的女人们也开始议论。何大姑娘做为当事人躲到闺房里,何老太太则是把儿媳妇,孙媳妇全部叫了过去,怒气冲冲的说:“怪不得上回问起婚期时,罗家这样那样的找理由搪塞,原本打的是退亲的主意。”   何大太太双手握紧,指甲几乎要扎到肉里,嘴里却是道:“罗家既然放出话来要退亲,何家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找他退亲就是了。谁知道罗家打的什么主意,万一他们家再搞出什么事来,到时候……”   何大太太是何大姑娘的亲娘,遇上这种事情,她心里比谁都恼火。只是生气也得考虑现实,何家的是女儿,比不得罗家的儿子,注定是要吃亏些的。更何况强拗的瓜不甜,就是何家咬定不退亲,罗家是拿何家没办法,但他们可以拖着婚事。   就像现在这样,本来今年就该成亲的,硬是拖到明年,那到明年时也许罗家还要找借口再拖一年。最后就是勉强嫁过去了,人家夫家看不上,吃亏的还是自己家女儿。何家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在这么一棵树上吊死,大大方方的去退亲,自家脸面上还好看些。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想订亲就订亲,想退亲就退亲,当我们何家好欺负啊。”何老太太拍着桌子吼了起来,罗家多了不起吗,敢这样欺负人。   “姻缘之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何大太太接口说着,以何大姑娘现在的年龄,现在退亲然后再寻亲事并不是难事,若是再耽搁下去,那还是自家吃亏。   何二太太向来记恨大房得势,更怪大老爷不提携自家兄弟,此时道:“虽然说姻缘之事是两厢情愿的,但像罗家这般,想订亲就订亲,想退亲就退亲,实在没把何家放在眼里,若是不讨回来,何家的面子往哪里摆?”   何老太太此时心中怒火更盛,何二太太的话正合她的心意,便道:“何家不能白白吃这个亏,一定要向罗家找回来。备车,我们现在就去罗家,看看他们怎么说。”   何大太太听到这话就急了,知道何老太太向来左性,平常家务事都有几分处事不清,现在又被何二太太勾起火气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便劝道:“老太太先消消火,现在只是郑王妃随口说了一句,老爷今早就去了定远侯府,定远侯府肯定会给一个说法的。若是郑王妃乱说的,岂不是伤了两家和气。”   何二太太却是接口道:“大嫂倒是愿意熄事宁人,但人家罗家未必愿意。郑王妃直接在外头那样的放话,若是罗家真拿何家当回事,为什么不悄悄的说,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说何家。就是何家主动去退了婚,以后难道没人拿来说事。再者大姑娘都是十六了,生生被罗家耽搁了一年花期,怎么也得让罗家赔。”   何大太太气的全身打颤,道:“二婶婶这是怎么了,非得挑得老太太过去跟罗家闹一场,闹大了你又能有什么好!”   她何偿不想让罗家赔,但这种事要怎么赔,强迫罗家娶吗,那样嫁过去难道就能好了?出了这种事情女方吃亏是吃定了,与其去吵闹,不如把姿态放高一点,摆出一副何家不稀罕的模样,这样面子多少还能回来点。   “难道吃亏了就好了。”何老太太怒气冲冲的说着,起身道:“备车,我现在就去罗家,罗太太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看我能轻饶了她!”   何大太太旁边看着满心焦急,知道何老太太这是脾气上来谁也劝不住了。悄悄让身边丫头去找何大老爷,小丫头没一会过来回话道:“大老爷早上出门去了罗家还没回来。”   何大太太听得更是心急,何老太太却是不理会这些,外头车驾备好,她就要上车去罗家。劝是劝不住了,此时只得跟着去。   何二太太自然是要去看这个热闹的,一边扶着何老太太上车,一边继续拔火道:“当初老太太是看的起卫国公府的门庭,这才好心过去提亲。哪里想到卫大奶奶竟然那样,不同意就算了,还宣扬的满京城都是,让何家颜面尽失,这其中不知道有没罗大奶奶的功劳。”   提到这件事何老太太顿时老脸涨红,心里怒火更旺,心仇旧恨勾起来,她现在恨不得上门去撕了罗家。嘴里说着,道:“罗家欺人太甚,定不能轻饶了她们。”   何大太太看着实在没办法,只得也跟着上车去了。   何家的车驾到了罗家大门,管事进门通报时,罗太太和罗大奶奶婆媳俩正在说话,说的也就是跟何家的婚事。郑王妃突然在外头那样的发话,也没有事先跟她们说,从昨天开始就不少亲友过来打听,言语间也多少指责罗家不厚待。   何大姑娘己经十六岁了,本以为今年嫁过去,谁想到罗家竟然想退亲。订亲退亲本来也是平常,但既然想退了那就快点退,把人家姑娘年龄拖大了,再说退亲,这就十分不厚道了。   罗太太和罗大奶奶都是低头不吭声,这事确实是罗家理亏,罗太太这回是站在儿女这边的,也觉得与何家退亲比较合适。奈何定远侯不听,最后争执的结果就是拖着。   婆媳两个正说着,婆子进门来通报说何家人来了,婆媳两个多少有点慌张,自家人理亏,现在苦主找上门来,满心想躲,但也知道躲不掉。罗太太和罗大奶奶只得起身去二门相迎,丫头们扶着何老太太下车。   罗太太刚想说点什么表达一下歉意,何老太太却是冲着她喷过来,怒声道:“你们罗家欺人太甚,年初说起婚事时,说什么今年没有好日子,为了两个孩子以后好要把婚期拖延。没想到一年过去一半了,郑王妃又在外头那样说,你们罗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太太本来就不是善于争辩的人,此时只能陪着笑脸道:“何老太太先请屋里坐,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去说。”   何大太太听得心中一凉,罗太太只叫何老太太,并不叫亲家太太。其实来的这一路上她还想过,最好的情况就是郑王妃胡说的,然后罗慕远迅速娶了何大姑娘,至于郑王妃不同意,她只是出嫁女而己,当不了娘家的主意。现在听罗太太都如此称呼,便知道退亲并不止是郑王妃的意思,至少罗太太和罗大奶奶是同意退亲的。   何老太太却是没留心称呼,只是继续喷着道:“屋里说?怎么罗太太还怕下人听去了,背后笑话你啊。”   罗大奶奶只得上前,陪着笑脸道:“何老太太说的哪里话,两家相交这么久,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何二太太冷哼着道:“这话该问你们罗家,还说什么相交这么久,耽搁人家姑娘的花期,我们今天来定要问罗家讨个说法。”   罗太太和罗大奶奶都不知道怎么回话,何大太太也劝着何老太太道:“外头天气热,老太太有话还是进去说吧。”   “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家没什么不能对人说的,倒是你们罗家,今天必须得有个说法。”何老太太怒气冲冲的说着。   罗太太和罗大奶奶都无言以对时,突然门口传来郑王妃的声音:“罗家要退亲,至于说法,何老太太想要什么样的说法?”   随着声音传过来,郑王妃的车驾也进来了,并不是从角门进,而是从正门右边的大门进来。管事的见她进来,本来是要通传的,郑王妃没让,结果到了二门里,正好撞上。   王妃车驾进门,罗大奶奶也得跟着行礼,何老太太倒是很想跟郑王妃争上一争,何大太太却是先拉拉她,家法大不过国法,见了王妃先是行礼是正经的。   郑王妃从轿撵上下来,众人也跟着起身。何老太太满心的怒气,却是道:“我从来没听说过出嫁女管娘家的事的,我倒是想请问郑王妃,你在外头乱说话,这是哪门子规矩。”   “何老太太是二品诰命吧,你这样跟亲王正妃说话,也不怕被制罪。”郑王妃神情淡然的说着,随即也不理会其他人,只是径自往罗太太正房走。   罗太太和罗大太太自然跟着走,何老太太见罗家人直接把晾在二门,面子上更加过不去,正欲再开口,何大太太却是上前对何老太太道:“老太太,我们进去吧,郑王妃来了。”郑王妃可不像罗太太和罗大奶奶那样好说话,想在她面前耍横,只怕要吃大亏。   何老太太却是气的全身打颤,道:“把客人晒在这里,这就是罗家的待客之道!!”   罗太太听到这话只得把脚步停下来,一脸郁闷纠结的道:“我是让了老太太进门的……”是何老太太自己不进门,非得在二门上吵闹,她又有什么办法,难道要让婆子把她拖进去。   何大太太实在不想得罪郑王妃,只对何老太太轻声道:“老太太,但凡再大的气,也得进屋去说个明白,在这里吵起来我们面子上也过不去。”   何老太太怒火烧的再猛,此时也得先跟着上去。   一行人一路走到罗太太正房,定远侯府相当大,一般情况下有客人来,都是招呼坐车。结果前头郑王妃用走的,罗太太和罗大奶奶后头跟着,何家人也只得用走的。   罗太太还好,虽然马上娶孙媳妇了,但不过四十多岁。何老太太就不行了,她都五十几岁了,身体也没那么好,一路过来气喘吁吁。进到屋里坐下来,郑王妃理所当然的首坐,何老太太本来是满心的怒火,但这么一路走来,真是想发火也没力气。   何二太太却是道:“正好王妃也来了,今天我们过来就想想,你那天在西郊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郑王妃看都没看她,只是看向何大太太道:“这门亲事不合适,希望何家来退亲,至于为何退亲,何家想怎么说都可以。”女方主动退亲,理由也随便何家说,退亲的不利因素全部有罗家来承担,这样相对来说,不会太坑何家。   婆子给何老太太顺着气,此时她还顾不上说话,何二太太就道:“王妃说的真轻松,当初提亲也是罗家提的,现在耽搁了大姑娘一年,这又要怎么说?”   郑王妃这才瞧了何二太太一眼,淡然道:“那是何家是打算对簿公堂吗?”   何二太太多少愣了一下,一时间哑然,要不要打官司的话哪里是她能说的。何老太太此时缓过劲来,却是道:“打就打,难道我何家怕你们罗家不成!”   郑王妃脸上有几分同情,却是看向何老太太道:“我娘家侄子才十五岁,你孙女十六岁,真若对薄公堂,这官司打上一年半载,何老太太真觉得这样合适?”   “那何家就要白白受你们的气!!”何老太太捂着胸口说着。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何大老爷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母亲怎么突然来了……” ☆、76最新章 何大老爷昨晚收到消息后,次日清晨就来了罗家,过来的目的是挽回的。在他看来,这门亲事还有挽回的余地,而且对于何家来说,挽回也是最好的。郑王妃知道太子最近行为不检,何大老爷心里也清楚。 作为死忠太子党,现在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但想退步抽身已经太晚了。退不开那就只能希望太子能成功,同时也得拉拢大臣,像定远侯府这样的,能结成儿女亲家这是最好的。反正两家婚事只是郑王妃说一句,又不是定远侯说的。 按何大老爷想的,以他跟定远侯的交情,这门婚事肯定还有得谈,最好的就是两家马上把婚事办了。刚进门的时候何大老爷跟定远侯谈的还挺不错的,毕竟郑王妃在外头放话是她私人决定,并没有跟罗家任何人商议。 然后眼看着有点进展了,那边管事就来报,何老太太带着何大太太,何二太太来了,先是在二门吵了起来,然后郑王妃也来了。本来只是何家人来,还不用来回报,结果郑王妃来了,管事的怕出大事,便赶紧过来了。 何大老爷听到这话心里就急了,自己母亲的脾气他如何不知道,此时上门来肯定是要闹的。此事是罗家理亏,何家闹也是有理由,但何大老爷满心想的挽回这门亲事,若是何家女眷们先在罗家闹了个天翻地覆,这门亲事还要如何能结成。果然等到他与定远侯赶过去,屋里已经吵了起来。 众女眷看到两人进门,都起身相迎,不容何家人开口,郑王妃直接道:“父亲来得正好,何家说要对簿公堂,我们也得准备打官司事宜了。” 何大老爷听得这话就是心中一惊,顿时明白这是上了郑王妃的套了,定远侯本人是有点犹豫的。何老太太虽然脾气大,也未必上门就说要打官司,心里多半还想着到罗家闹上一闹,让他们家里怕了,然后婚事还成的。结果郑王妃开口就是官司,直接把两家关系推到风口浪尖上,这是只怕两家的亲事退不掉。 想通这里,何大老爷马上笑着道:“郑王妃误会,只怕是外头的人错解了王妃之意,才有些流言传出来。本来就是一件小事,以我两家的交情,哪里还说什么官司。” “没什么误会,我确实是说罗家要退婚。”郑王妃说着,看一眼何老太太又道:“何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退婚,问罗家要个说法,我们正商议着,要罗家怎么给这个说法。” 何大老爷顿时着急起来,郑王妃句句不离退婚,要如何能把话转回来。旁边何大太太知道何大老爷心事,刚想开口,何老太太就吵着道:“何家的女儿又不是没人要,非得塞到罗家来,我们就是来退婚的。” 郑王妃轻笑起来,看向定远侯道:“看,父亲,何家来退亲了,你还要执意这门亲事吗?” “郑王妃,你……”何大老爷知道是中了郑王妃的计,只怕是从湖边放话开始,郑王妃就想到了现在的结果,利用何老太太的性格,她只是随口说一句话,然后何家就自动把接下来的事情做了。 到此时此刻,何大老爷只得看向定远侯,道:“侯爷,我们两家相交多年,总不能因为王妃一句话就此断送了。” “何大人这话错了,何罗两家说不上多年世交,只是您与我父亲十分投缘,除此之外,不管我兄长还是我侄子们,与何家任何人都没有交情。”郑王妃说着。 在定远侯与何大老爷相交之初,她就特意提醒过罗大爷和罗慕远,也不是说那时候她就看出来现在的局势。而是觉得凡事留点退路好,何必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何大老爷越听越听凉,只是看向定远侯,道:“我现在只问候爷,侯府的事是不是郑王妃说了算的。” 定远侯进门以来一直绷着脸,眼中刺出的眼刀几乎都能杀了郑王妃,要不是郑王妃一直极力反对,这门亲事不会拖到现在。 此时又听何大老爷如此说,定远侯刚想说马上操办喜事,只见罗大爷挑帘子进来。没给长辈行礼,却是向何大老爷拱手行礼道:“今日之事全是我家之过,但联姻之事乃是大事,还请何大老爷见谅,不管退亲也好,还是马上成亲也好,最迟明早定给何家一个消息。到时候,何大老爷想怎么处置,罗家无不遵从。” 何大老爷心算是彻底凉了,罗大爷是世子,虽然不能忤逆老子,但比郑王妃要有发言权。此时他过来这么说,看样子是打算说服定远侯退亲,此时也就成了定局。又看一眼定远侯,定远侯府仍然没吭声。 到了此时,何大老爷长叹口气,只得道:“告辞!” 何老太太一直是满心怒火,但说到现在她多少有点搞不清状态,很想再喷喷罗家,何大老爷却一脸垂头丧气地往外走,何大太太也上前扶住她,道:“老太太,我们回去吧。”再说下去,何家最后一点体面只怕也要丢光了。 等到何家人出了屋,定远侯抬手一个耳光就甩向郑王妃,郑王妃并不意外,只是抬手臂挡住。淡然道:“父亲,说句大不孝的话,只以武功来说,我十二岁时您就不是我对手了。”只说武力值,罗家的男人们加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 定远侯气的全身发抖,罗太太只得上前去拉郑王妃,轻声劝道:“素儿,别惹你父亲生气。” 郑王妃这才后退一步,定远侯胳膊放了下来,父女俩个总不至一副马上就要动手的模样。但郑王妃的目光并没有丝毫退缩,罗大爷刚想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郑王妃突然道:“这趟过来之前,我与王爷议定,若是罗家执意要与何家结亲,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踏足定远侯府。” 此言一出,就连定远侯也愣住了,随即吼了出来,道:“好,很好,这才是我养出来的好女儿。嫁了王爷,生了世子,自然就不需要娘家了。” 罗太太眼泪瞬时掉下来了,上前拉住郑王妃道:“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什么话,跟自己父亲也能拌嘴。” 郑王妃这才转头看向罗太太,收了眼中的锐利,却是带着一股伤心道:“母亲,我不是说气话,我这真是我与王爷商议好的。父亲可以不在意罗家百年世袭,家中上千口人的性命。但郑亲王府的爵位将来是我儿子的,我只希望王府的爵位能好好传承下去。” 最初罗家与何家定亲时,她只是反对,并没有出手阻止。现在会出手,只因为必须得这么做了。以前她和谢衡只是觉得太子的位置不一定稳,现在则是肯定坐不住了,按谢衡说的,太子若是能当上皇帝,他就把头切下来当球踢。 这样的局面下,定远侯仍然坚持与何家的婚约,郑王妃作为出嫁女,除了为娘家考虑之外,她也必须得为夫家考虑。她在湖边放话时,除了希望何家自己上门闹一场把婚事搅了之外,也是在表态。若是罗何两家因此退亲自然是最好的,若是定远侯仍然坚持,那郑王府就要与罗家保持距离了。 罗太太整个人呆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郑王妃。罗大爷也惊住了,女儿出嫁后心向夫家的很多,尤其郑王妃这种,王妃当了十几年,儿子都要娶儿媳妇了,就是罗家出什么事了,也基本上牵连不到她。 但罗家的家庭环境一向很好,素来是兄友弟恭,尤其罗大爷和郑王妃是一母同胞,自小兄妹感情就很好。不管出嫁前还是出嫁好,但凡罗家有事,郑王妃从来都是打头阵。结果现在她直接说大家保持距离,那就表示罗家是真到了危险时刻。 定远侯气的全身发抖,手指向郑王妃道:“果然是翅膀硬了,父子,兄弟都不要了。好得很,你只管当你的王妃,罗家就是抄家灭族了,也不会找到你门上。” “若是父亲执意,最多两年,罗家必然是夺爵抄家。”郑王妃说着,这话不是吓唬定远侯的,虽然未来的皇帝是哪位还不太确定,但就看现在这些个成年皇子,有可能竞争皇位的,没一个是心慈手软的,新皇上位之时就是血洗京城之日。 定远侯冷哼着道:“你倒是会铁口直断,若是太子真登陆为帝,我倒要看看你以后还进不进定远侯府的大门。” “父亲,不是我自大,这些年来朝廷上这些风风雨雨,是我预料的准,还是父亲预料的准,您心里也明白。”郑王妃说着,又道:“父亲说我翅膀硬了,其实我也不明白父亲。何家虽然是太子的死忠,但他左右不了太子的想法,不与何家联姻,就是太子登基,也不会把罗家怎么样。更何况朝中局面已经这样了,你到底在坚持些什么。连太子的死忠都开始焦躁,不然以何家以前的气势,何大老爷怎么会那样气弱。” “……” 郑王妃继续道:“还是父亲觉得罗家的爵位很容易,罗家上下千口人的性命都是儿戏,远的不说,想想绍家,抄家灭族,你也想自己的子孙如此吗!现在抽身退步还来得及,不求更上一步,只保住眼前并不难。父亲,你到底在执迷些什么!” 定远侯拳头握紧,却是一言不发。 罗大爷直接跪了下来,苦劝道:“父亲,你就听妹妹一句劝,难道她还会害了我们!罗家已经世袭罔替的侯府了,保住基业才是最要紧的。” 定远侯看都不看他,只是看向郑王妃道:“你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若是真与何家结亲,以后罗家事务不管不问?” 郑王妃坦然的看向定远侯,道:“我是罗家女儿,但也是谢家的媳妇,更是潜儿的亲娘。父亲想骂我不孝我愿领,但我绝对不会带着郑王府给罗家陪葬。” 说完这话,郑王妃也不理会定远侯,抬脚就走。罗太太听完这话早就惊呆了,看郑王妃要走,就想伸手拉她,郑王妃却是抚开罗太太的手。 “我的儿啊……”罗太太顿时放声大哭。 郑王妃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只是道:“父亲,女儿不孝,不会陪着你去死。真到了那天,女儿不会为你掉一滴泪,只是可怜了家中兄弟与侄儿们,若是可以我会为他们收尸。” 郑王妃上车回王府,车驾进二门,郑亲王谢衡正在里头等着。郑王妃从车驾上下来,看到他却是道:“有什么事?” 她与谢衡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盟友,其实有时候她也觉得嫁谢衡不错,谢衡身上的毛病是一抓一把,但他也有一个大优点,他能听进别人的话,不管男女,只要有实力,有本事,他都会听。也因为这样,这些年来他们才能合作愉快。 “侯爷怎么说?”谢衡直接问,他真是想不通定远侯府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非得去跟何家结亲,这不是脑子进水,这根本就是被水淹了。 郑王妃停了一下道:“什么都没说,我想我哥哥会劝他的。”她作为出嫁女,想甩清很容易,罗大爷不同,他的利益与罗家是完全一体的。罗家要是夺爵抄家,他绝对跑不了。但定远侯会不会听儿子的话,她也不知道,她的固执就是遗传自定远侯。 谢衡感叹,一直以来他对罗家人的感觉都很好,又跟郑王妃更是相处多年,夫妻感情虽然说不上,但彼此间又有一个儿子。若是可以的话,他也希望定远侯府能好好的。但若是罗家执迷不悟…… “那你……”谢衡看向郑王妃有几分欲言又止,郑王妃出发去定远侯府之前,他们夫妻商议了许久,其实从很早以前他们就在商量了,直到最近才有结论。 作为女子,不管娘家做了什么了,能狠下心肠彻底不管不问的还是少数,更何况罗家父母兄弟之前还一直非常友爱。若是其他小事,谢衡也不愿意跟自己岳家闹到如厮地步,但现在是事关性命爵位。 皇帝更换之时,侯府很难,王府更难,尤其是郑亲王府一直手握兵权。站的越高,跌得越重,谢衡现在只希望自己的亲王爵位能够好好的传承下去,并不想出意外。 “你瞧不起我吗。”郑王妃嘴角挑起一笑意,却没有丝毫喜色,只是淡然道:“我能享受别人享受不到的尊荣,就能付出别人付不出的代价。” ☆、77最新章 盛夏的暑热一天天的消去,虞秋荻也要准备回去了,已经临近八月,八月十五是大节日,她肯定不能留在顾家过节。在顾家的这一个多月,与顾惜颜,年氏来往玩耍是一方面,另一方就是看京城八卦了。 何罗两家的婚事还是解除了,两家算是默默退亲,除了何老太太在外气愤的说了些罗家无耻之类的话外,为何退亲两家都没人去说。贵妇圈对此事的舆论多是指责罗家的,毕竟退亲的话是郑王妃先说的,就是后来何家主动退的,那也是罗家也有意。 然后何大姑娘以坐火箭的速度再次定亲,定亲对象是个外地过来赶考的秀才,姓吴,淮阴人士,家中也是书香门第,据说与何家很有渊源,两家十分交好之类。何大老爷看上吴大爷的人品,便把女儿许了过去。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京城众人都十分惊讶,虽然说何大姑娘退婚了,但订婚退婚只要姑娘家的名节没有问题,又是男方的错,对她的影响并不大,更何况才十六岁,还没有到超龄的时候。何大爷就是真着急给她定亲,马上就是秋闱了,也可以在秋闱成绩出来之后,挑个举子,何必这么早的就挑个秀才。 京城众人对这门亲事还没有惊讶完,紧接着何二姑娘也定亲了,定亲对象跟吴家差不多的条件,京外人士,书香门第,男方人不错,据说家家世还不如吴家。这回京城人士是真的惊讶了,要说何大姑娘是被退亲影响,那何二姑娘也这样订,那就未免显得太巧合了。 “何大老爷这么着急的嫁出去两个女儿,怎么看都像是……”虞秋荻接下来的话没有说下去,很像是急着把女儿送出去,有种保住一个是一个的感觉。 年氏也觉得十分纳闷,道:“以何家的家世,就是等不到春闱,也可以等到秋闱结果出来,这么急匆匆的给女儿定亲,总觉得好像何家要发生什么事了,所以早点把女儿送走。” 顾惜颜没有接话,她心里有个猜测,但绝对不能说出来。她是太后的外孙女,入宫是很平常的事,有时候还会在宫里小住一段时间。但从今年年初开始,她就没进过宫,她主动给父母提过要进宫给太后请安,当时长平长公主就感叹的说过一句,现在宫里乱成一团,还是别去了。 因为当时正逢太后大寿,只以为忙碌万寿节的事,顾惜颜也就没有往心里去。后来何罗两家退婚,她当时也想过是不是何家要倒霉了,但并没有因此深想。直到现在何大老爷给两个女儿订这样的亲事,顾惜颜觉得事情是真的不对头了。 记得顾老爷曾经说过,当今皇上是仁厚之君,对属下人等都十分宽容。但他也有个特点,当臣子做错事时,他若是大骂,斥责的很厉害,那就表示那人没事。骂你表示你还有点用,是想骂醒你继续用。 相反的若是某大臣做了大错事,皇帝当时没有责怪,反而是封赏,那就表示不用多久这人就要倒大霉了。君臣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先打赏你表示我记得你以前的功劳,然后我再清算你的错处,基本上不是抄家就是灭族。 去年的时候,就她知道的皇帝已经骂了太子NN次。今年她虽然没有进宫,但像这样的关系,很多消息她是能知道的,只听父母谈话也能知道一些,皇帝好像没有骂过太子,至少没有像去年那样大骂过。 “顾姐姐怎么了?突然不说话了?”虞秋荻笑着说,她觉得顾惜颜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过她不会问,顾惜颜也绝对不会说。 顾惜颜忙笑着道:“我只觉说这些有些无聊,难得今天太阳没那么大了,虞妹妹又要走,我们不如到花园里逛逛,下下棋,猜猜迷,岂不是比说这个有趣的多。” 年氏本来对这些就不太有兴趣,只是想着与何家姑娘认识,担心她的将来,不过她也只能是想想。现听顾惜颜如此说,便笑着道:“坐了好久也累了,我们去走走吧,大爷有事不回事,今晚上都去我屋里吃饭,也算给虞妹妹践行。” 虽然临近秋闱之期,虞秋荻还是给虞秋元写了信,她要走了,虞家肯定得派人来接,她实在不好意思麻烦顾家人去送她。信上写好的日期,虞秋荻也提前把东西打包好,先回虞家,然后再回庄子上去。 就是京城真有巨变,目前的虞家看起来没什么担心的,除了虞老太太的诰命之外,虞家上下都是自身,真是想不出会如何牵联到。她担心的只有齐家,现在只希望齐二老爷是过继之身,在京城根基不稳,并没有加入皇子之间的争斗。 虞秋荻回到虞家时,二姑娘虞秋芳此时正闹着气,梁家已经上门来提亲,这时候就是想瞒着虞二太太和虞秋芳也是瞒不住的。商户之家,又是远嫁,虞秋芳如何愿意,这些天是天天在家里闹,虞大太太也跟着指责虞秋元。 虞秋元实在是不想理她们,梁虞两家定亲之事全部是虞秋翎料理。马上就是秋闱之期,这一科他是肯定没指望了,就是有指望,今年也不是得功名的好时候。 虞秋翎就真忙了,一边是与梁家的定亲事宜,一边还要顶住虞大太太和虞秋芳。尤其是虞秋芳看到虞秋荻回来,直接枪口转向她,一直抱怨说为什么都是姓虞的,虞秋荻就能嫁进侯府,她却只能嫁个商户穷秀才。 虞秋芳还特意跑到虞秋翎屋外闹,就在虞家住一晚,虞秋荻是肯定跟着虞秋翎睡的。虞秋荻只当丫头把门关紧,只要虞秋芳不冲到屋子里来,她是懒得理会。 虞秋芳闹了一会,婆子通知了虞秋翎,虞秋翎过来把虞秋芳拉走的。虞秋荻这才觉得耳朵清静了,连忙提笔写信,写给远在青阳的齐老太太,其实在顾家的时候她都想写,又想在别人家到底不方便。 齐老太太在京城的亲友许多,但虞秋荻还是决定自己写封信,没写自己的看法,只是把京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齐老太太。 信写完交给丫头让小厮送出去,虞秋翎也骂完虞秋芳回来了,进门先给虞秋荻道歉,虞秋芳那样过来闹,虞秋荻能忍住没给她争执,这就是给大房脸面了。 “看姐姐说的,我哪里会生气。”虞秋荻笑着说,她不是完全不生气,但这是虞秋芳的错,又不关虞秋翎的事。虞秋翎现在多不容易,一个人顶着虞大太太和虞秋芳,没被气死都是好样的。 “唉……”虞秋翎长长叹口气,道:“我现在也是拿二姑娘没办法,我跟元哥儿说好了,等跟梁家的婚事订下来,我就回青云庵去。” 她再在这么住下去非得被气死不可,以前还好些,只是料理些家务事不能说多累。自从虞秋芳的婚事订下来,大太太天天对她不是哭就是闹,再加上一个虞秋芳,两个加一起的功能又翻一倍。虞大太太还好些,虞秋芳发起脾气来还责打下人,闹的更是不可开交。 虞秋荻不接这个话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笑着道:“大姐是能者多劳,自然比我们都辛苦些。” 虞秋翎听得苦笑,摇着头一脸无语的模样。 丫头把茶倒上来,虞秋翎却是突然挥手让丫头们出去,道:“三妹妹,有几句私房话,我也正想问问你。何家与罗家的婚事退的有些怪,何家两位姑娘定亲定的更奇怪,你在顾家这么久,听说什么了吗?”虽然说现在的虞家没什么担心的,但权力交替之时,万一真是大换血,总是让人很担心。 虞秋荻摇摇头,道:“我每日只与顾大奶奶,顾姐姐下棋玩乐,顾姐姐不提这些。” 要是顾惜颜提此事,她还没有那么担心,就因为她一句不提,这才反常。她们与何大姑娘都是认识的,现在何大姑娘退婚定亲,不说其他的,就以顾惜颜平常的个性,也肯定要议论一番,八卦几句。结果就那天说了几句后,她就一句话不说,就是偶尔年氏提起此事,她也马上把话题带开。 虞秋翎脸上有几分失望之色,道:“虽然说虞家现在这样,我们不用担心这些,但若真是有大波折,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虞秋荻只怕会很担心齐家,尤其是齐家现在外放,消息未必灵通。 “谁能知道呢。”虞秋荻跟着说着,连虞秋翎都感觉到了,只怕大事就在眼前了。 姐妹俩又说一会话,管事媳妇就过来回话,虞秋荻看虞秋翎忙碌起来,便道:“我去看看哥哥。” “去吧。”虞秋翎说着,又道:“元哥儿只怕正在二房收拾东西,马上就要考试了,家里却是乱成一团,他自己也不怎么看书。” 虞秋元最近一直在京城,倒不是因为秋闱了他得看书,而是在收拾二房的房舍。二房目前是暂住在庄子上侍候老太太,但不能一直住着。尤其是二房分到的那处房舍已经十分旧了,按虞秋元和小陶氏想的,房子肯定要很多年,那不如趁着现在没有搬过去,先把房舍整理好了,比人住进去之后再折腾好的多。 房舍太旧,基本上全部推翻重建,虞秋元一直忙着找人画图纸,找工人,忙碌一个月,那边工程也终于开工,虞秋元也就更忙碌了,天天往工地上跑着,就是在家多半也在原本二房的住处。除了二太太的嫁妆还封在那里外,原本二房的一些东西,二房也都能带走的。不过因为都是家具之类的,都不值钱,也就不是很有无所谓。 虞秋荻带着丫头过去,虞秋元正带着小厮们打包收拾东西。过世的二老爷是两榜进士,传胪出身,房中其他东西不多,就书比较多。大房除了虞秋元没人看这些,虞秋元估计在大房时,他没时间看书,便想着全部收拾出来,到时候带走。 “你怎么过来了。”虞秋元看到虞秋荻过来,便停下手来,反正也收拾的差不多,接下来交给小厮就好。 “过来看看哥哥。”虞秋荻笑着说,又道:“二嫂子原来的房子应该有人打理,哥哥也忙碌这么久,不如我给哥哥泡壶好茶歇一歇。” “好,难得三妹妹有心。”虞秋元笑着说。 小陶氏当日跟着虞老太太去庄子上时,并没有想过会直接分家,反正她的院落小,东西也少,留两个小丫头照看着也就足够了。后来两房分了家,搬到庄子上太麻烦,二房的新宅也没收拾好,小陶氏的嫁妆以及东西仍然放在这里,只等二房房舍收拾好了,跟着二太太的嫁妆一起拉回二房去。 两人进到屋里,虽然小丫头有点偷懒,但两人坐下来喝杯茶还是没问题的。丫头把茶水端上来,虞秋元就挥手让她们退下,只是看向虞秋荻道:“三妹妹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虞秋荻低头笑着道:“京城中何家与罗家婚约之事,哥哥也听说了,我想问什么,难道哥哥还猜不出来。” “三妹妹果然聪慧。”虞秋元赞道,虞秋荻只见过贺子章一面,就猜出了这么多,别说一个闺阁姑娘,就是平常男子也未必能够。就像贺子章说的,有些人天生对政治敏感,虽然在女子身上很少见,但郑王妃就是一例。笑着又道:“三妹妹既然问我了,那我也想反问三妹妹,你是怎么想的?” “我?”虞秋荻显得有点惊讶,随即笑了起来,道:“我一个闺阁女子,该专心于针织女红,连读书识字都是不应该的,我能想什么。”她就是再能想,连闺阁都走不出去,她想再多也没有用。 虞秋元听得一叹,神情有几分惋惜,又问道:“现在京中局势妹妹觉得我该如何?” “本来是我问哥哥的,哥哥却是反问我了。”虞秋荻笑着了起来,随即道:“哥哥既无功名也没有捐官,只是自身而己,又能做什么呢。” 其实她有点想不通的是,虞家的家世除了先辈做盐商时积累下来的财产外,现在的虞家真说不上家世。虞秋元在京城也没有才名,有德高望众的学士老师说他必然能中状元之类的,最多算是一个比较努力的公子哥。单从利益上说,他不能带给贺子章多大的好处。 至少以贺子章的侯爷之尊,他能找到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的伙伴。或者他们并不是伙伴,只是主人与随从,贺子章看重的是虞秋元的忠心,视他为心腹,再强的人总得需要帮手。 “又能做什么,三妹妹这句话说的最好,一个平头百姓,能做什么呢,难道会在太平盛里造反吗。”虞秋荻笑着说,他会放弃这一科,固然是因为自己学识不够,家中事务又太过于烦心,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他还需要时间来做出最终选择。 京城里像他这样的公子哥没有一万也得好几千,顶着公子少爷的名头,其实家里老底早就空了。所谓富不过三代,天子之恩五世而斩,权贵圈其实是一直在替换的,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我想上去,那你就只能下来。 他能忍受贺子章那样的性格,每次说话甚至都是心惊胆战的,想的不外乎是跟着他走有肉吃,就是吃不上肉,他总是能捞到一点汤喝。虞家几乎是一无所有的,他甚至于自身,从法律上说就是个平头百姓,一个平头百姓去参和皇子争位,听上去很像鬼扯。 跟着贺子章赢了自然是最好的,万一输了,也不会输太多,就是真输光了。以赌注来说,虞家还是可以赌一把的,富贵险中求。这跟罗家顾家那种已经拥有一切的家族不同,他们是真输不起。 虞秋荻听在耳里心中还是有几分震惊,她是猜到了,但听到虞秋元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三妹妹怕了?”虞秋元看向虞秋荻笑着问。 虞秋荻本想点头,却是摇摇头,道:“就像哥哥说的,一个平头百姓在太平盛世里又能做什么,不过,哥哥,侯爷他……”按道理说,贺子章该把虞秋元彻底拖下水,让他捐上官之类的,直接把他划到自己阵营里,只有破釜沉舟,没有退路了,才有绝对的忠心。 “侯爷……”虞秋元顿了一下,好一会才道:“他待我很好。”他有种感觉,贺子章死的时候肯定不会拖着他一起死。 ☆、78最新章 秋风萧瑟之时,秋闱放榜了,虞秋元理所当然的落榜了,田姨妈的儿子田晓却是中了。虞大太太先是收到虞秋元落榜的消息,随后收到田晓中举的消息,外甥中举了当然是高兴,但伴随着儿子落榜而来,心情就没那么高兴了。 “你看当初与姨妈家关系多好,都是你,不让姨妈进门,还断了姨妈的供给。现在你表兄中举了,看你有什么脸给他说话。”虞大太太唠叨着,若是虞秋元能中那该多好。 虞秋元不当回事的笑着道:“母亲真以为你不知道吗,就是我断了姨妈的供给,你每月都让婆子拿五十两银子给姨妈送去。难道母亲觉得,你送的钱不是虞家的。” “你这孩子……”虞大太太被呛了一下。 “不过表兄中了举人,总是件大喜事,相信田家会迎田姨妈一家回去,母亲以后也不用为姨妈担心了。”虞秋元说着,虽然田姨妈很极品,但田晓中了举人,这就是田姨妈的资本了,田家早就落魄的不成样子,突然出了个举人,必须打好关系。 “哼,就田家那样你姨妈才不会回去,当初进门都不让,现在看晓哥儿出息了就立即巴上来,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事。”虞大太太冷哼说,田家人真是无耻没下限,管他们去死。 “母亲也太高看田姨妈了,田表兄只是中举人,又不是中状元。就是中了状元,也不是没有不得志的状元。”虞秋元说着。 田姨妈在智商上并没有缺失,她是姓田的,回田家才是正道。田晓要娶媳妇,田昕要定亲,这些都是要名声要钱的。田姨妈带着举人儿子回到田家宗族去,肯定得想办法刮田家一层皮,田家就是落魄了,手里还是有点钱的。田姨妈手里应该也有点钱,不过谁会嫌钱多呢。 虞大太太听得不悦起来,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我说什么你就呛什么,我还没说你呢,你田表兄都能金榜题名,你怎么就落榜了。” “家里乱成这样,我若是还能金榜题名那才是真天才。”虞秋元忍不住说着,这一科是他原本就打算放弃的,所以也就无所谓。当他真的开始准备科举时,虞家大房就是真翻天了,他都不会管。 虞秋翎旁边听着,却是突然间插嘴道:“母亲不是觉得二妹妹与梁家的婚事不好吗,现在田家表兄中了举,得了功名,让我说,不如来个亲上加亲,把二妹妹许给田表兄,这样不是很好吗。”虞大太太一直觉得田姨妈跟她是姐妹情深,现在考验的时候来了,让虞大太太自己去体会这个“姐妹情深”。 虞大太太听得愣了一下,道:“不是定亲了吗?” “定亲也可以退,母亲不是一直嫌梁家不好吗,退了就好了。”虞秋翎说着,又道:“以前田家是不行,但田表哥都是举人了,身份地位也上去了,这不是挺好的一门亲事吗。” 虞大太太以前并没有这方面想过,现在虞秋翎如此一说,她顿时觉得很有道理。以前田家是不行,但现在田晓是举人,若是虞秋芳嫁过去,岂不是亲上加亲,两相都好。 心里这么想着,却不禁看一眼虞秋元,虞秋元马上道:“其实我也不想二妹妹外嫁,若是田姨妈同意这门亲事,也是好事一件。” “你姨妈怎么会不愿意。”虞大太太接口说着,亲上加亲的好事,田姨妈怎么会拒绝。 “母亲就这么确定?”虞秋翎反问,这门亲事田姨妈百分之一的不会同意,以前田晓没得功名的时候,都没有提过这门亲事,两家身份不配之类的,估计不在田姨妈思考范围内。不提起的根本原因是看不上虞秋芳,田姨妈虽然是搅屎棍,但她的智商说不上低,虞秋芳啥样,她看的非常清楚。这样的儿媳妇,除非带着丰厚的嫁妆进门,然后进门不多久就马上死亡,娘家还不来讨嫁妆,不然她如何肯要。 虞大太太道:“我与你姨妈是亲姐妹,自小就交好,哪里你们这样,亲兄亲姐都不知道疼妹妹。” 虞秋元听得只是笑,道:“那母亲就悄悄的跟姨妈去说吧,若是能成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成,不是还有梁家吗。反正母亲与姨妈是姐妹,不管成还是不成,姨妈也不会四处宣扬。”就是田姨妈真脑抽去宣扬,梁家不是京城人士,又没有人证物证,虞家也可以矢口否认。 “这个我当然晓的,不过只要我跟你姨妈开了口,两家亲事肯定能结成。”虞大太太信心十足的说着,虽然说田家的条件也说不上多好,但田晓己有功名再身,怎么也比梁家的那个秀才强的多。又道:“我这就去找你姨妈说。” 虞秋翎忙拦住她,道:“今天时候不早了,明天再去也不迟。”这都半下午了,总不能过去吃晚饭吧。 虞大太太虽然恨不得马上过去跟田姨妈敲定婚事,但今天是有点晚了,只得明天再过去。说话间,虞大太太想起另外一件事便对虞秋元,道:“你那大媳妇进门也二年多了,肚子仍然不见动静,我想着她若是实在不得你喜欢,你看谁喜欢就收了谁。” 儿子房里有几个妾室,她并不管,最重要的是没孩子。一般来说都要嫡妻先生了儿子,下面的妾室才能生,但像大陶氏这样,进门两年多仍然没孩子,肯定得让妾室们生了。 虞秋元想想道:“大房现在的两个通房就不错。”那两个通房是大陶氏的陪嫁,这样生下孩子由大陶氏扶养,比从外面弄人生孩子来的强。 “大房得敢快有子嗣才行,怡哥儿再好,那也是二房的。”虞大太太说着。 虞秋元只得点头道:“我晓的。”他虽然不喜欢大陶氏,但他也希望大陶氏能早点生下孩子,他去大陶氏房里的时候并不算少,但大陶氏就是怀不上。 母子俩这边议定,晚饭时候刘喜家的就去大陶氏屋里传话,家中长辈己经发话,子嗣为先,那就表示通房的药可以停掉,妾室的孩子可以生在嫡妻之行。 一般来说这种决定,夫家都要先跟娘家人透个气,不过陶家现在越来越不行,虞秋元又极其不待见。更何况虞家也给大陶氏机会了,两年多没怀孕,这才让妾室生的,情理上都站的住脚。 刘喜家的传达了虞大太太和虞秋元的决定,其他的话也不敢多说,劝人安慰之类的话更不会说。别说主子里头,就是下人里头大陶氏也是极不得人心的,管事媳妇里头没有多喜欢她的。 大陶氏听完抓起桌子上一盘果碟就砸了出去,刘喜家的不自觉后退一步,只是低头道:“若是大奶奶没有其吩咐了,老奴就先回太太那边了。” “走,都走……”大陶氏大声哭喊着。 刘喜家的掉头走了,大陶氏的奶妈张婆子见状没顾上安慰大陶氏,却是连忙追出来对刘喜家的道:“刘家大姐,大奶奶今天失态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说着拿出一两银子塞到刘喜家手里。 刘喜家跟着虞大太太那么多年,现在又管家理事,如何会把这一两银子看在眼里,却仍然接了下来,只是笑道:“太太跟大爷说话时,我就在旁边听着。大爷说了,并不用在外头买人,房里还是只有那两位通房,让大奶奶放宽心吧。”本来这话她该给大陶氏说的,奈何大陶氏没听完就发脾气了。 张婆子听得大松口气,不从外头弄贵妾进门,只让两个婢妾生孩子,大陶氏地位受到影响的可能性就很低。笑着道:“多谢姐姐告知,我这就去劝劝大奶奶。” 张婆子转头进屋,刘喜家的往大陶氏屋里看一眼只是摇摇头,丈夫不喜欢也许是因为没有色,男人都喜欢美女,那是天性。但大陶氏这样,婆婆大姑小姑没有一个关系好的,连家里的下人都不喜欢她,她真的需要好好反省,不然以后吃亏的时候还在后头。 张婆子挑帘子进屋,大陶氏正哭的伤心,两个通房若尘和若柳听到消息早就躲远了,心中有些害怕大陶氏责罚,更多的却是高兴。虽然是婢妾,但若是能生下儿子,而且是长子的话,她们的地位马上就不一样的,母凭子贵这话不是说着玩的。 姨娘的位子算是稳了,不用担心年老色衰之后被随便发嫁。而且大陶氏的那样的蠢,既没有理事的手腕,也没有抓住男人的本事,想挤掉她并不难。 “大奶奶先别哭,刚才刘喜家的说了,大爷不从外头弄人,只是屋里两个通房。她们的卖身契都是捏在奶奶手里的,奶奶想让她们活就活,想让她们死就死,就是生下孩子来,也有得是办法留子去母。”张婆子轻抚着大陶氏的背,轻声说着,又道:“而且不管谁生的,只要大房有了儿子,大奶奶就能抱过来养,到时候奶奶有了儿子,在虞家算是站住了。” 听到儿子两个字,大陶氏的眼泪没那么凶了,陶太太在她耳边念了那么多遍,女人一定有儿子的,有了儿子才算站住脚。张婆子说的对,不管谁生的,只要是大房的儿子那就是她的儿子,留子去母的方法多的是。只要有了儿子,她就是做了什么,虞家也不能休了她。 “是啊,不管谁生的,都是我的儿子,只要我有了儿子,就是太太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大陶氏说着,这些日子虞秋元虽然是在大房,但却是一直忙碌着给小陶氏收拾房舍。晚上也过来睡觉,却是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她多说几句虞秋元就说累了要休息。 想到这里,大陶氏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什么东西扎着,她的不幸全是小陶氏带来的。那样一个贱/人,在娘家的时候,她抬手就能打,张口就能骂,现在既然爬到她头上,既然还在她之前生下儿子。想想虞老太太分家之时,伸手就给了三万两,说是给重孙的,她如何能气平。 小陶氏该死,明明就是一个庶出妾室,生下的儿子也该有她来抚养才是,现在既然分家出去当二房奶奶。她生下来的孽种更是该死,这样的孩子本来就不该出生。 张婆子看大陶氏想明白了,心里也松口气,道:“奶奶先把这口气忍下来,等生下了儿子,留子去母,把儿子抱在手里,就是大爷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79最新章 虞秋元当天晚上就歇在若尘房里,次日清晨若尘红光满面去请安时,大陶氏眼里放出来的眼刀几乎都没把若尘射穿,倒是张婆子在旁边说了几句好话。等若尘走了,张婆子就对大陶氏道:“奶奶先别生气,现在还要用这两个贱婢的肚子,等儿子抱在手里了,想怎么收拾她们都容易。” 大陶氏紧咬着下唇,道:“妈妈说得对,我先忍下这口气,回头再收拾这两个贱婢。” “现在时候还早,奶奶不如去太太那里去,去请安问好,”张婆子劝说。 “哼,又没到七日之期,我去做什么。”大陶氏冷哼着说,虞大太太对她一点都不好,她为什么还要去给她请安。反正七日请安一趟是当初虞老太太定来来的,她才不要没事去侍候虞大太太。 张婆子张嘴欲说,其实陶太太叮嘱过许多次,当儿媳妇的一定要讨好婆婆,奈何大陶氏怎么都听不进去。虞大太太自己也不算是个多事,不会主动折腾儿媳妇,大陶氏也就越发的不去她跟前。 大陶氏这边生着气,虞大太太在早饭过后却是动身去了田姨妈屋里。三前天秋闱成绩出来的,当天田家大老爷就来请田姨妈一口回家田家,田姨妈哪里会马上就过去,肯定得把田家的胃口吊足了,然后再慢慢谈条件,这世上不管谁,想沾她的光,先被她趴层皮再说。 “姐姐来了。”田姨妈笑着去迎虞大太太,但这回并不像以前那样都迎到大门口,只是在屋门口相迎。 这种细节虞大太太素来感觉不到,只是笑着道:“晓哥大喜,我特来给妹妹道喜,还有另外一件喜事要给妹妹说。对了,晓哥儿和昕姐呢?” 田姨妈笑着道:“晓哥儿被同窗叫出去喝酒了,现在得了功名,应酬也多了。至于昕姐儿,被她舅母接走玩几天。正好姐姐这时候过来,我们姐妹说话正好解闷。” 说话间姐妹俩进了屋,丫头倒上茶,虞大太太就挥手让丫头们下去,田姨妈便知有事,道:“姐姐这趟过来可是家里有什么事了?”若是虞家有什么事了,虞大太太向她求救,她是很乐意帮忙出主意的。 “是有事,但是件喜事。”虞大太太满脸欢迎的说着,然后把两家结亲之意给田姨妈说了。 田姨妈听完就愣住了,虽然她一直都想娶儿媳妇,但想的都是恩师的女儿,某高官的女儿,能对田晓事业中有帮助的,虞家姑娘,尤其还是虞秋芳,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既然虞秋芳会有比较多的嫁妆,她也没想过要这么一个儿媳妇。也不止是因为虞家的家世不好,虞秋芳本人也不行,又蠢又毒,身上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虞大太太笑着继续道:“若是两个孩子结了亲,这样我们两家亲上加亲,岂不是更亲密。” 田姨妈脸上笑着,却是道:“二丫头不是定亲了吗,还是元哥儿去寻来的,如何还能结亲?” “元哥儿说了,若是能与田家结亲,可以把梁家的亲事退掉。”虞大太太笑着说,又道:“这还是大丫头的主意,元哥儿也是同意的,妹妹就你放心吧,这门亲事虞家没人反对。” “退亲?这不太好吧,而且姐姐这样,跟梁家订着亲,又来与我说这些,算什么事啊。”田姨妈一脸不高兴的说着。 虞大太太被田姨妈的口气弄怔住了,道:“我们是亲姐妹,说话自然不讲究这么多。晓哥儿是好孩子,我是知道的,二丫头妹妹也是看着长大的,他们若是成亲,我们岂不是都省心。” 田姨妈却是冷哼着道:“姐姐是乐意了,我可是一点都不乐意。当初晓哥儿在姐姐家里住着时,姐姐怎么不提这门亲事,现在又来提,不外是因为晓哥儿得了功名。” 虞大太太听得又是一怔,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她没想到田姨妈会拿这个说事,脸上神情多少有点尴尬,却是道:“你们姐妹,素来什么都不计较的,妹妹怎么突然计较起这个了。” 田姨妈一脸烦闷,道:“我再凡事不计较,也得看是什么事,元哥儿直接让下人把我拦在门外,我可曾说过一句话。但现在是晓哥儿的亲事,晓哥儿是我的命根子,我一辈子的荣辱都在他身上,他的亲事我岂能随意。” 若是田晓还没中功名,她就是拒绝也会说的比较委婉些,毕竟以后依靠虞家之处颇多。但现在她儿子已经得了功名,田家三请四请的要把他们请过去当宗族供着。再看看现在的虞家,虞老爷的官职没了,虞秋元科举落榜了,除了手里有点钱之外还有什么。 这一升一降之后,田姨妈自觉得腰杆子硬,底气足了,说话自然也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再加上田姨妈是真心看不上虞秋芳,虞大太太把女儿养成那样,然后让她善后,她又不是垃圾回收站,如何肯要。 “这……表兄表妹本来就是天作之合,哪里是随意了。”虞大太太说着,她是真心觉得这门亲事再般配不过,然后过来给田姨妈提亲的,哪里想到田姨妈竟然是一脸嫌弃的表情。 田姨妈本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但看虞大太太这样,忍不住道:“姐姐,不是妹妹说你,你确实不会教女儿,你看看芳姐儿,她会做什么。元哥儿给她寻的那门亲事,真不能说差,你嫌梁家是商户不好,你可知道虞家本来就是盐商起家,现在虞家吃的还是以前的老底。” 就是虞秋芳那样的,嫁到谁家就是坑谁,虞秋元不知道是怎么把梁家坑来的,就这样虞大太太还嫌弃,她该偷笑才是。虞大太太还异想天开的,想把这样垃圾女儿嫁给田晓,田晓没中举的时候她都看不上虞秋芳,更何况田晓现在有了大好前途。 虞大太太听到这话顿时脸就拉了下来,道:“芳姐儿哪里不好了,妹妹要这么说她,我又哪里教的不好。她是不如三丫头,有个好外婆,有门好亲事,但三丫头就是再好,她也是姓虞的,同是姐妹,凭什么二丫头就不如她。” 田姨妈听得心中冷笑,有时候她对虞大太太和虞秋芳的智商是真无语,嘴上却是开始转移话题,道:“姐姐这话说的也对,都是姓虞的,凭什么三姑娘的婚事比二姑娘好。其实依我说啊,三姑娘父母都去世了,虽然还有两位祖母,但年龄大了,谁知道能活几天,偏偏有这样的大福,实在是让人看着不平。” 虞大太太听田姨妈这么说,对她的气愤消了几分,心中却是更不平,这回是对虞秋荻。若是虞秋芳也订个差不多的,就是不像虞秋荻那样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但也有个差不多那种,她心情还能好点。 结果虞秋芳只嫁了一个秀才商户,对比一下虞秋荻未来的世子夫人,这根本就是天差地别,别说虞秋芳天天气的在家里骂,她心中也十分不好受。 田姨妈随口就道:“其实像三姑娘那样,依靠的只是两个老人,现在虞老太太已经在庄子上,只怕齐老太太身上也不是多好。三姑娘发嫁也是在虞家发嫁,就是随便替换了,只要齐老太太不行了,谁能拿虞家怎么样。” 虞大太太听得顿时呆住了,有一种某扇大门被打开了的感觉,小心翼翼的道:“妹妹的意思是要换亲?” 所谓换亲也就是家中某女订下了门好亲事,因为种种原因,出嫁时却拿其他姐妹顶缸。一般会被换亲的也就是父母双亡,依靠叔伯生活的女儿家,父母生前给订下了好亲事,叔伯家的女儿看上,然后叔伯拿亲女顶替。再有一种就是继母看中继女的婚事,拿自己亲女顶包。 这种事情在民野乡间很多,犯法是肯定的,但只要没人去告,官府也不会去主动追究。但京城权贵圈里这种事情还是很少的,姑娘家都是常出门走动的,谁长啥大家都知道。而且大部分换亲的一个前提就是嫡女顶嫡女,庶女顶庶女。 若是家中嫡女能订到好亲事,何必去换别人的,没得让人笑话。若是以庶女顶嫡女,谁家愿意吃这个亏,到时候两家官司打起来,那就真成结仇了。 田姨妈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希望虞大太太别再想着把虞秋芳嫁给田晓,没想到虞大太太神情却是认真起来。她便干脆把这个话一直扯下去,道:“换亲也是平常事,齐家不过是想要虞家的嫡女,二丫头也是嫡女,并不差什么。反正发嫁时肯定是在虞家发嫁,盖个盖头送到齐家去,生米煮成熟饭,谁能怎么样。” “那家里老太太……”虞大太太很是担心的说着,她几乎没跟齐老太太打过交道,所以在她的意识里也就是不存在的,唯一担心的就是虞老太太。 田姨妈笑着道:“若是真生米煮成熟饭了,二丫头也是姓虞的,也是虞老太太的孙女。到那个时候虞老太太只怕帮着姐姐去促成这门亲事,不然怎么办,让二丫头身败名裂,她又有什么好处。”这句倒是真的,若是真到这种地步,虞老太太未必舍得让虞秋芳,姑娘真出了这种事,不是上吊,就是进庵堂。 虞大太太沉思起来,田姨妈的话给了她很大的启发,若是真能换亲成功,自己的亲生女儿就不用嫁给商户的秀才了,以后就是侯府夫人,多么风光。 田姨妈本来就是随口扯的,看虞大太太沉思起来,心中却觉得有几分不好。虞大太太的智商实在是拉低人类的平均线,万一她真以为此事可行,然后回家之后就开始折腾。最关键的是虞大太太弄不好会四处说,这是自己跟她说的,事情万一不好了,她岂不是要跟着倒霉。 田晓才中了举人,自己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千万不能因为虞大太太被破坏了。连忙笑着道:“换亲的话也就是我嘴贫随口跟姐姐这么一说,细想起来,这事如何能成,不说别的,虞老太太那关如何能过得去。到时候三丫头出嫁,虞老太太肯定要看的。” 最关键的是,齐老太太还活着好好的,人家跟虞家定亲,想的是自己的外孙女嫁到过来。虽然同样是虞家女儿,但虞秋芳可不是齐老太太的血脉。 “我还是觉得……”虞大太太还想再开口。 田姨妈却是接话道:“姐姐,我真的就是随口一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至于晓哥儿的婚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是不好做主的,田家那样,我也不想听他们的,幸得晓哥儿的恩师很好,我想劳烦他老人家给长长眼说门亲事。”虽然说是父母之命,但恩师说亲也是有的,尤其是田晓的父亲不在了。 虞大太太此时满心想的是自己女儿成为侯府女主人,田晓一个举人已经看不到眼里。想再跟田姨妈商量这事,田姨妈却已经把话题转开了,笑着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件喜事,昨个我那大嫂来了,给我提了门亲事,我还正在犹豫着。” “什么亲事?”虞大太太问着。 “是昕丫头的。”说到这里田姨妈叹了口气,道:“昕丫头这都十八了,才脱了孝,他哥哥也争气中了举。我也是一直想着给她张罗门好亲事,结果我那大嫂就来了。” 虞大太太也暂时把换亲的想头放下,问了起来:“说的是哪家?” “说起来也是虞家的姻亲,就是西大街周家,周林前头媳妇不是休出去了吗,周林一直到现在也没说上亲事。”田姨妈说着。 周家的家世不错,周林本人前程也还,会说不上媳妇,主要是周家的名声太坏了,娘家败势,被休出的儿媳妇也不是一个,但周家能在绍氏怀孕的时候起杀心,这就狠毒过头了。后来绍氏所出的嫡长子又死了,京城众人纷纷说那是周太太狠毒所至,为了给周家娶到好媳妇,就把嫡子弄死了,这样媳妇才好进门。 虞大太太听说是周家也愣住了,不可思议的道:“周太太那样的狠毒,妹妹怎么舍得把昕姐儿嫁进去啊。”现在江湖传言都已经到疯魔的地步,周太太直接变成魔鬼转世,这比顾惜风那个克妻的还厉害,顾惜风克妻到底是天意,周家这是人为。 田姨妈叹气道:“我何尝不知道,但昕姐儿都这个年龄,田家又这样,她能找到多好的人家。我也想过了,周家两房已经分家了,虽然周老爷和周太太是跟着周林的,但上回绍氏的事情已经让周家脸上无光了,周太太自己亲口跟我大嫂说的,这回儿媳妇肯定会善待。而且绍氏离开这都两三年了,周林都没娶到媳妇,不就是因为名声不好吗。” 周家的名声也就是周太太弄坏的,把周太太的因素抛开,周家的条件以及周林的条件都是相当不错,周林有功名有官职前程也很好,兄弟俩已经分了家,没有妯娌的问题。周林虽然前头有一个女儿,但被周大奶奶抱走养了。儿子更干脆,被周太太养死了。虽然是说填房,但比前头拖儿带女的强多了。 至于周太太,田姨妈从来不指望她会吸取这回教训好好对待儿媳妇。但身为儿媳妇要对待周太太这样恶名在外的婆婆却是容易得多。让田姨妈说一包药就够了,也不弄死你,就是弄残你。反正家里有丫头婆子,儿媳妇偶尔过去就好了。 把周太太干掉后,田昕就能理所当然的管家,直接就是当家主母,比嫁过去当小媳妇强多了。就是名声不好,那也是周太太的名声不好,让田昕好好经营一番,日子肯定能过的不错。 虞大太太还是觉得这门亲事不太妥当,道:“晓哥儿都得中举了,昕姐儿这个妹妹也好议亲了,京城里那么好人家的公子哥,再挑挑总有更好的,这是昕姐儿的终身大事。” “举人比不得进士,而且听晓哥儿的意思,他是打算继续往下考。这一考又不知道要多久,昕姐儿是真耽搁不起了。家世不好,姑娘不出挑,也没什么嫁妆银子,能寻到多好的人家。”田姨妈说到这里叹口气,她是现实派,比不得虞大太太那样天天活的跟做梦似的。 ☆、80、最新章   80、最新章   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落下,大地穿上了银装,虞老太太的身体却是越发不好,除了常驻的大夫外,虞秋元还特意从京城请了大夫过来诊脉,大夫只是摇头。虞老太太并不是得病了,只是人老了,身体不行了。   方子虽然也开了,但话说的也明白,虞家的后事也该准备上了。至于什么时候,这个不好说,要是运气好还能撑过今年,要是运气不好,也就是明年秋天的事。   庄子上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不免伤心起来,尤其是四姑娘虞秋芸哭的更痛,她现在真的体会到什么叫无依无靠了。虞老太太还活着,她还能在庄子上住着,若是虞老太太没了,她要怎么办。若是不回大房,她岂能舍了父亲嫡母跟着隔房嫂子生活,就是小陶氏不介意,只怕虞秋元也是不愿意的。若是回大房,大房谁能容下她。   众人哭了一场,虞秋元又叮嘱众人在虞老太太跟前别显露出来,这个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现在只希望虞老太太能高高兴兴的走。   “老太太,我们就回京吧,大爷说了,二房的房舍已经收拾好,老太太跟着我们住,再怎么样也吵不到。”小陶氏抱着怡哥儿,劝着虞老太太。   经过虞秋元几个月的努力,二房的房舍已经基本上收拾妥当,原本二房的东西,虞二太太的嫁妆,还有小陶氏的东西也全部拖了过去。快要新年了,也许这是虞老太太最后一个新年,总不能在庄子上冷冷清清过,怎么也得让虞老太太热热闹闹的过个新年。   再就是虞老太太的后事,所需的东西全部都在大房备着,若是虞老太太在庄子上去世的,发丧时肯定要各种混乱。与其事后混乱,不如现在先把虞老太太劝回二房,这样到时候就是在二房发丧,也比在庄子上发丧强。   虞秋荻对此也十分赞同,跟着劝道:“是啊,老太太,二房的房舍也收拾出来了,一起回京过个新年多好啊。”   虞老太太笑着道:“在庄子上偷闲这么久,也是该回去了。”她的身体她清楚,是不能死在这里,趁着她还有口气,回到京城去,也能带着小陶氏应酬应酬,以后二房就要她挑大梁了。   “这几天天气好,路上的雪也化的差不多,庄子上的东西也少,我看不如这两天就动身。”小陶氏笑着说,现在是冬天,不比春秋时节,得看天气决定行程。以后也会越来越冷,越早走越好。   “让秋元安排吧。”虞老太太笑着说。   二房的房舍是全部收拾妥当的,除了从虞家大房带出来的,虞秋元又买了不少,新人可能不太顺手。但虞老太太身边的人一直都是原来那些,先从庄子上的带过去就好了。庄子上的东西可以慢点收拾,趁着天气好,人先过去,东西倒是可以慢慢收拾。从庄上到京城也就半天的路程,结果天亮出门,一直到天快黑了到进京。   主要是虞老太太的身体,实在不能走太快,加上天气又冷,怡哥儿也太小,情愿慢点也不能让这一老一小哪里不好了。   二房的房舍全部是翻新重建的,但院子小,再建也没建多大。虞老太太住在后头一进的正房里,小陶氏带着怡哥儿住了东厢,虞秋荻住了东厢房。四姑娘倒是想跟着虞老太太在二房住下,但虞秋元没让,以前在庄子上就算了,现在都回京了,若是让她跟着住二房,岂不是要让她一直留下。   他对这个妹妹实在没什么好感,与其让她留在这边,弄不好什么时候就给他添乱,那还不如扔到大房去。大房已经烂成那样,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四丫头好歹跟你是同一个父亲,你多少也管管她。”虞老太太说着,四姑娘确实不讨喜,她也不是多喜欢,但总是姓虞家的,虞老爷那样,实在是指望不上了。   虞秋元笑着道:“老太太放心,四姑娘怎么也是我妹妹,我早就托了官媒给她说亲,相信不用多久就会消息。”虽然不会像二姑娘那样亲自去寻亲事,但他肯定会把四姑娘嫁出去,该得的份例嫁妆也会给她,至于嫁的好坏,那就凭她的运气。   虞家二房忙着安顿,田姨妈家里的喜帖却是送来了,此时田姨妈一家已经回到田家居住,家中一对儿女也都订下了亲事,田晓是恩师做媒,定了礼部侍郎的侄女,田昕则是与周林订了亲事。   田晓的婚事没啥说的,是正常婚配。但田昕的婚事,至少虞秋翎接到田家送来的喜报时,拿着喜报看了半天,最后不得不叹服,田姨妈果然神人也,这种婚事也敢结。   虞大太太早就得晓的,并不觉得意外,她现在满心想的是换亲,如何能让虞秋芳嫁到侯府去。这种事肯定不能跟虞秋元和虞秋翎商议,他们一定会反对,虞大太太倒是想跟田姨妈商议,但每每说起田姨妈就把话题岔开了,只说自己忙得很。   二房正忙碌着,虞秋元是懒得理会这些,态度却是很坚决,就是田晓中了举,跟田家也是能不交往就不交往,田姨妈既有智商又恶毒,这种人最是恶心。若只是恶毒,没有智商,能想出来的坏招有限,最麻烦的是这种,有智商又恶毒的。   新家新气象,小陶氏忙碌之中还特意请了裁缝过来,给全家上下,从主子到下人全部裁制了新衣,尤其是虞老太太的,那是真一身一身又一身,各种颜色都有。虞老太太看着只是笑,倒没拒绝,她自己也知道,也就这一年了。   “我给顾姐姐写了信,想邀她过来玩一天。”虞秋荻笑着说,看到二房的新家她真有一种轻松了的感觉,虞家大房虽然很好,虞老太太也在,但实际那只是大伯家,尤其是大伯和大伯母待她都是很一般。只有在这里,她才觉得这是她家。   “你们年轻姑娘更该多交往才是,只是不知道顾家姑娘会不会嫌家里简陋了些。”虞老太太说着,虽然顾惜颜跟虞秋荻是自□好,但顾惜颜马上就是世子妃了,虞秋荻就是嫁到齐家,比较之□份还是低的了些。   姑娘家年龄小的时候,也许只要投缘就好了,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出嫁之后,身份不同了,交际圈也不同了,很多东西都会慢慢改变。   虞秋荻明白虞老太太的意思,长成是人生中必然的一步,以后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但既然现在都好好的,她就想继续延续下去。笑着道:“怎么会,顾姐姐已经派婆子送了回信,明天就过来。”   “那就好。”虞老太太笑着说。   次日雪花飘了起来,顾惜颜顶着雪花来了,雪并不大,顾惜风送她来的,虞秋元前头招呼顾惜风,虞秋荻和小陶氏后头招呼着顾惜颜。先给虞老太太请了安,又代顾老太太问好,礼毕虞老太太就笑着道:“我现在是经不过你们闹了,你们去后头园子里玩吧。”   “是。”虞秋荻笑着说,这倒不是虞老太太的客套话,虞老太太现在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每天睡的时间很长,是真经不起闹。   二房的后花园也是新建的,房子都不大,后花园就更小了,不过却是五脏俱全。小陶氏知道顾惜颜今天要来,早就准备好了,像顾惜颜这样的千金小姐,再盛情是招呼只怕她都不看在眼里,宫里都是常住的。   小陶氏便想了个花样,后花园里有三间暖房,打开窗户可以赏雪,屋里却可以烤肉。让婆子摆炉子在屋里,肉也是切好的,酒也是温好的,边喝边玩,正好把中午饭一并解决了。   “这样我喜欢,我在家里时也想自己烤着吃,不过嬷嬷们总是不允,这回终于能过回瘾了。”顾惜颜见到炉子和肉就笑了。   小陶氏笑着道:“是我的主意,姑娘可千万别嫌粗俗。”   “真名士自风流,我看这样正好。”顾惜颜笑着说,闺阁女儿是要遵从守礼,但礼法之内稍微放纵一下自己并不为过。   自己割了肉来烧,丫头倒上酒,顾惜颜端起茶子时却是轻叹口气,道:“何大姑娘就要出嫁了,婚期订到腊月中。”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一般这个时候,就是她不去,太后也来接她进宫住几天,结果连长平长公主最近都不敢进宫。   “啊?”小陶氏首先一愣,她一直在庄子上,京中消息非常滞后。   虞秋荻也愣了一下,不由得道:“这么快,而且这样的大雪天出门?”不是说冬天不能娶媳妇,而是何大姑娘明显是远嫁,这样大冬天嫁那么远,婚期还如此急,难道京城的局面真的紧张成这样了吗?   “是啊,不快不行啊。”顾惜颜感慨,女儿家只是嫁出去还是不够的,得生下孩子才行。一般来说娘家倒霉了,只要女子有所出,夫家看到孩子的面上不会很怎么样。当然若是夫家跟娘家一起倒霉了,那就另外算。何家把何大姑娘嫁这么急,想的也不过是早点嫁过去,若是能一举得男,除非遇上周家那种,基本上保住性命没啥问题。   虞秋荻听得心中沉甸甸的,小陶氏虽然不太清楚前因后果,但听顾惜颜这口气就知道是京中局势有变,相对来说,虞家的问题不大,但局势大变,京城将来会如何,真的很不好说。   “今天本来是来取乐的,倒是我多嘴说起这个了,该罚该罚。”顾惜颜笑着说,说话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以前她也不会想这些,但年龄越来越大,她的婚期眼看着也要订下来,有些事情就会不自觉得跑到脑子里。   虞秋荻端起酒壶给顾惜颜倒酒,随即笑着道:“你再喝一杯,今天我们只谈诗词,不说其他。”天要变了,哪里是她们姑娘家能去想的事情。   “说起来我们也与何大姑娘认识一场,这回她远嫁出京,只怕相见的时候不多了,不如趁着她成婚,送份贺礼给她。”顾惜颜又说着,会与何大姑娘相交,其实多半是因为她与定远侯府的婚事,现在婚事没了,交情之类的就真不好说了。但总是相识一场,尤其是何大姑娘此回出嫁这,只怕归京无期。   虞秋荻点头道:“应该如此。”   虞秋荻和顾惜颜商量一番,绣东西之类的已经来不及,顾惜颜向来潇洒,诗词也不错,干脆提诗两首,虞秋荻也跟着写了两首,一并都交给了顾惜颜。何大姑娘出嫁未必给虞家下贴,但肯定会请顾家,顾家肯定是礼到人不到,送礼的时候顺手把几乎诗一起送过就好了。   “但愿何大姑娘这回出嫁能一帆风顺。”顾惜颜真心祝福,何大姑娘继续留在何家必然是死路一条,不是流放就是入奴籍。嫁出去了,成了外姓人,多少还有点生机,只愿她的婆家能有点良心。   吃烧肉喝烧酒,顾惜颜玩到半下午要走时,脸上也有几分醉意。京城局势紧张,她在家里也是难受,难得今天出门一趟,也算是高兴。让婆子先回家叫顾惜风过来接她,没想到婆子却是道:“大爷就在前头跟虞大爷说话。”   “是吗,真难得。”顾惜颜十分意外,她那个兄长的脾气她素来知道,那是相当傲慢自大,有时候连她都想鄙视他,没想到会跟虞秋元谈的投机。   婆子去前头知会顾惜风,此时顾惜风跟虞秋元正边喝边聊,以前两人没什么交情,不过虞秋元作为京城公子哥,又跟贺子章相交这么多年,不管是见识还是谈吐那也是扛扛的。就是顾惜风的坏脾气,跟贺子章的阴晴不定比也是毛毛雨了。   顾惜风最近很闲,顾老爷把他叫过去谈了好久的话,然后顾惜风就开始天天玩了。以前玩还有点重点,现在则是完全没重点,连平时交好的其他三家公子,他此时都不敢过多的来往。今天正好来送顾惜颜过来,因为无聊,也就跟虞秋元卿起来了。   没想到却是意外的投机,便留下来一起吃中饭,直到婆子过来说顾惜颜要走了,顾惜风这才依依不舍的跟虞秋元告别,顺道还约了下回再见。   顾惜颜辞了虞老太太,小陶氏和虞秋荻送她到二门,顾惜面临上门车时还笑着道:“你回了京城,我也有个玩伴。”   “嗯。”虞秋荻笑着点头。   前头虞秋元也送顾惜风出门,到家之后顾惜风还很回味的跟顾惜颜道:“没想到虞大爷也是个妙人。”   顾惜颜听得无语,知道顾惜风的某些毛病又犯了,不过这种事情她当妹妹的也没得管。只能说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谁也管不了——   何大姑娘是远嫁,花轿以及嫁妆肯定要提前出门,十二月初的时候,何家就摆了喜宴,送何大姑娘出门。何家并没有大办喜事,就是大办估计也没什么人会来。顾家收到贺礼也就是按惯例送份子,顾惜颜又特意派了自己的丫头过去,把诗送上,丫头回来说,何大姑娘虽然一脸委屈纠结,但也高高兴兴的收了。   顾惜颜听得叹口气,原本的世子夫人变成举人娘子,这个心理落差是挺大的。但这能怪谁,享受着家族带来的荣耀,那也得承受家族带来的灾难,现在何家这样,何大姑娘能顺利嫁出去就算不错了。   不曾想何大姑娘的花轿出京的第二天何大老爷就被训斥贬官,没有直接贬成自身,却从正二品变成从五品,而且仍然是京官。被训斥原由,根本就没人去打听,结果就足以说明原由。当皇帝看谁不顺眼,或者想折腾哪一派的时候,就是家中下人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一条狗都会变成理由。   当时何大姑娘的花轿正在半路上,谁想到吴家还是接到了消息。花轿进城的时候,吴家直接派了小厮管事去拦扯,别说拜堂成亲了,直接喊着要退婚。送嫁的何家人去理论,结果吴家人却是嚷着说,本来就是何家骗婚的,只说许女儿,家里要倒大霉的事一句不提,若是吴家早知道何家要抄家灭门的,他们死都不同意结亲。   管事的无法,只得派人回京给何大老爷报信,按规矩来说,喝了交杯酒才算是正式夫妻,但女儿家穿上嫁衣那就表示要嫁人了。现在嫁衣穿上了,花轿出门了,嫁妆拉来了,婚礼进行一半吴家要退亲,这算个什么事。   何大老爷听到消息就是一声长叹,他知道自家是保不住了,所以才把女儿们都外嫁。大珠江不及出嫁女,只要夫家没事,女儿就不会有事。吴家目前家中连个官员都没有,与何家更没没有利益纠葛,远离京城,门第低到不太可能被牵连外。何家就是真倒了,也牵连不到吴家,这样最起码能保住一个。   除此之外何大老爷还曾对吴家有恩,更给何大姑娘备了丰厚的嫁妆,何大老爷想的是,有嫁妆还夹杂着以前的恩情,应该能保住一个,没想到吴家还是把花轿拒之门外。   此事几乎瞬间在京城传开,何大老爷才被贬官,正处于敏感期,然后女儿被退回来,如何不引人注目。虞秋荻收到消息时正跟虞秋元下着棋,小陶氏抱着怡哥在旁边玩,管事的进门回报了这个大消息,小陶氏和虞秋荻都愣住了。   虞秋元神情相对淡定的对,这个消息不算是太意外,只是道:“何大老爷若是聪明,就在当给何大姑娘找个人家嫁出去。”   “这……这样未免太随意了些。”小陶氏听得目瞪口呆,吴家直接拒绝花轿进门,那就表示此事闹的非常大。这种情况下再给何大姑娘找其他人家,太匆忙不说,绝对找不到多好的。别说书香门第,就是一般乡绅都未必会要,弄不好只能找个贪钱的穷鬼或者小商户。   虞秋元叹气道:“何大老爷若是真想保住女儿,越是高门越是嫁不得。”越是身份低,越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至少会因为何大姑娘的娶她。当权者也会嫌身份低微懒得处理,何大姑娘也就越安全。   “何大老爷只是贬官而己,吴家也就是一般的人家……”虞秋荻有几分不解的说着,她本以为何大老爷选的吴家身份已经够低,罗家与何家解除婚约,罗家怕此时站错队被连累,这多少还能理解。但吴家这样低微的身份,怎么可能会牵扯到皇位之争。   “据说那位吴大爷中举了,若是没中的话,也许会好些。”虞秋元叹气说着,是个男人都有野心的,摊上这样的岳父,就是一时半会没事,只怕以后的仕途也不会多顺,尤其是这个微妙的时候娶了何家女儿。   也有可能是吴家当初结亲就是看上何家的权势,现在何家要倒台了,没有吴家看上的地方,他们就要退亲了,虽然很不地道,但也是平常事。   大陶氏听得心中十分不安,也有几分不解,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何大老爷就是贬官了,好歹也是五官京官……”   虞秋元摇摇头,这只是何家的第一波打击,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基本上在权利交替时站错队的,打击起来都是几重奏。远的不说,想想当年的程家,太子党。结果皇帝换了太子,太子换了之后,程老太爷就被贬了,然后到新皇登基后,直接全家出京。就这样也是运气好的,好歹保住命了,但皇帝没换之前,程家也别想有人再进京。   何家更倒霉,皇帝还没换太子,只是先清太子身边的党羽,何大老爷的下场就是贬官。等到皇帝确定要换太子时,何家肯定还得有一波冲击,到新皇登基后,若是再清算一把,只怕到时候何家就不灭九族,也得像绍家那样满门抄斩。   就是老皇帝那里没事,平安到新皇登基,新皇也肯定会着手收拾。朝堂上的官职是固定的,位子就那么多个,就像他跟着贺子章一样,贺子章为什么要跟着某皇子,都是因为有肉吃。   新皇登基后,肯定要封自己身边的有功之臣,新人要上位,旧人就得先把位子空出来。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千古名言。 ☆、81、最新章   81、最新章   临近新年之际,大房和二房都有好消息传出来,先是诊出来小陶氏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这回倒不是故意瞒着,是小陶氏自己都没感觉到。再加上二房才从京城搬回来,事务非常多,也就没顾上,直到嬷嬷提醒月事一直不来,这才请了大夫看,没想到是有孕了。   没几天大房大陶氏屋里的通房若尘也传出来好消息,大夫诊出来一个月的身孕。虽然通房生的是庶出,但总是大房的头一个孩子,虞老太太得知之后也十分高兴。赏了衣服赏了银子,又叮嘱虞秋元好好照看。   虞秋元倒是显得有点无所谓,相比较之下他更重小陶氏生的孩子,要大陶氏生的好歹是嫡出,现在只是通房生的。反正大房里那里,不管虞大太太还是大陶氏肯定看中若尘这一胎,只要没人起恶意,这孩子也就没啥危险性,他也就是越发懒得管了。   小陶氏怀孕,二房的事务自然由虞秋荻先接手,外头的庄子上田租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的全部都是虞秋元在管。虞秋荻只要把虞秋元拿来的田租入总账,然后准备过年事宜就好了,二房人少,不管主子还是下人都少,准备的事宜也就少。   也亏得虞家地位低,家中人也少,现在京城气氛这样,若是哪个大家族突然张灯结彩的过新年,只怕就太惹眼了。   到了腊月二十九,虞秋元带着二房众人去了大房,新年得祭祀,这肯定得在大房进行,就是虞老太太也得在大房接受众人的磕头。虞老太太后院的房舍忆互解封收拾妥当,虽然初二就要回去,但过年这几天也不能太迁就了。   虞老爷带着虞家众人相迎,虞秋翎上前扶着虞老太太下车,虞老太太眼睛却是看着车前的一圈人,神情有几分悲伤,眼前都是她血脉的延续,她一直想让虞家好,结果大房还是变成了这样。   祭祀拜年,虞老太太早就报了病,并不用进宫朝贺,只在家中过节就好了。除夕当晚,酒席就摆在虞老太太屋里,并没有根据男女来分,而是大房一桌,二房一桌,至于男人,就虞老爷和虞秋元两个,虞老爷理所当然的坐大房,虞秋元却是坐在二房这边。   “若尘呢,让我看看。”虞老太太突然说着。   若尘一直在大陶氏身边站着侍候,此时听到虞老太太传唤,忙上前跪下磕头。   虞老太太忙让程妈妈扶她起来,笑着看向她的肚子,才一个多月实在看不出来。程妈妈早就有准备,虞老太太随手一个荷包递过去,又道:“有了身孕就别过来侍候了,越是月份小越是在意。”   说这个话的时候,虞老太太还看了大陶氏一眼,本以为若尘此时会在屋里休息,没想到大陶氏竟然让她旁边侍候。   虞秋元马上对若尘道:“回屋歇着吧,生产之前都不用侍候。”   “是。”若尘低头应着。   大陶氏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从理论上若尘怀孕她该高兴,但她如何能高兴起来。后来虞老太太又赏银子又是赏衣服,更让她难受。今天虞秋元又这样说,岂不更是针对她的,若尘本来就是她的丫头,让她过来侍候又哪里有错,怀孕就了不起吗,生出来也是庶出。   虞秋翎就怕气氛僵了,忙笑着道:“怡哥儿呢,让我抱抱。”   奶妈赶紧把怡哥儿抱过来,虞秋翎接过来,笑着道:“还是你最好了。”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守岁过新年,到了初二回娘的日子,虞家并没有要回娘家的女儿,虞大太太便带着虞秋芳回了张家。大陶氏自然也要回陶家,特意让张婆子去叫小陶氏一起回去,小陶氏却是不回去,理由也是现成的,虞老太太今天要回二房,她肯定要先侍候老太太。   大陶氏几乎把一嘴银牙咬碎,她连身孕都没有,小陶氏却已经怀上第二个孩子了,她心中如何不恼。本来想着趁着这回回娘家,肯定要整小陶氏,这回不止甩耳光,都恨不得要掐死她,没想到小陶氏根本就不回去。   从初四开始虞家两房开始摆酒宴客,宴客的请贴年前就从送了出去,全是虞秋元写的。虞家二房的亲友不多,一则是因为虞家本来就是不高门大户,二则二房今年才分家,知道的还不是很多。大房好歹还有虞老爷在,虞秋元就理所当然的在二房张罗。也亏得要应酬的人少,不然小陶氏现在怀着孕,虞秋荻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只怕也张罗不过来。正月十五又是元宵节,看灯放花又是一番忙碌,直到出正月这个新年才算是过完。   天气渐渐回暖,忙碌却没有就此停止,在年前大夫说虞老太太身体不好时,虞秋元心里就有打算,若是可以的话,今年内把虞秋荻和虞秋芳嫁出去,至于四姑娘,他不想管也就无所谓她什么时候出嫁。虞秋荻相对来说还好些,孙女是一年孝,二房没有其他长辈,只要守一年就好,就是耽搁一年也就是十六岁,反正亲事是订好的,孝满嫁过去就可以了。   麻烦的是虞秋芳,虞大太太和虞老爷都是三年孝,她作为女儿也不好大办喜事。而且就虞秋芳那样,早嫁出一天他早省心一天,虽然有点对不起梁家,但也是没办法,女儿家总是要嫁出去的。   “去年才订的婚,今年就要嫁,这也未免太快了些。”虞大太太首先反对,她现在满心想的就是换亲的事,若是虞秋元早早把虞秋芳嫁出去,那还换什么,根本就没得换了。又道:“而且梁公子连个举人都没考上,这门亲事不作也罢。”   “我也没有中举,母亲是不是也看不上我呢。”虞秋元说着,又道:“大夫说了,老太太的身体不太好,我想说过,总要在……把婚事办了,不止二妹妹的,还有三妹妹的,都要办了。”   提到虞秋荻的婚事,虞大太太来了兴趣,忙道:“三姑娘也要出嫁?齐家一直在青阳外放,怎么出嫁?”她本以为三姑娘的婚事会等齐家外放结束才会办。   虞秋元心中还没有具体打算,却是道:“虽然是外放,但京城才是齐家的老家,不管是派人过来,还是把三姑娘送过去,此事总好商议。”   以齐老太太的年龄,就是他想留,只怕齐老太太也不会愿意。不管是让齐家送亲,还是齐家回来人,想成婚并不是多难的事。   “要怎么商议啊?”虞大太太连忙问着。   虞大太太满心想的就是换亲,但想了这么久,因为智商有限,也没想出来具体给力方案。倒是初二回娘家那天,跟张舅母说起来,两人悄悄说了许久。   张舅母对于换亲之事是大力支持,虞三姑娘有好亲事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若是虞二姑娘成了侯府夫人,那跟她就大有关系,她做舅母怎么也能沾到一点光。就这事不成,那也是虞家的事,她是姓张的,轮不到她倒霉。   虽然多了一个人商量,但两人智商都说不上高,只能说比虞大太太一个人想强些,商议许久后的结果是这事有可行性。首先此事要保密,就是心腹下人都不能说,这事若是提前捅出来,那换亲是肯定没戏了。   至于如何操作,虽然还没有具体方案,但按虞家现在的情况,这事的可行性很大,虞老太太一副马上要死的模样,弄不好都活不到虞秋荻出嫁。到成亲当天,虞秋翎是寡妇要回避,就是二房有小陶氏是个精明的,此时已怀孕,精力必然不济,当天可以找借口支开。虞秋元又是兄长,总不好掀开妹妹的盖头看。   按照和张舅母商议的结果,虞大太太现在要时刻注意二房这边的动静。毕竟两自已经分家,唯一方便的就是二房也是虞秋元主事,两房的关系比一般的分家家庭来说紧密许多,有啥事问问虞秋元的小厮多少能知道。   虞秋荻又没有亲兄弟,虞秋芳才是虞秋元的亲妹妹,虽然此事没跟他说。但虞大太太和张舅母都觉得,真换成了虞秋元肯定很高兴,齐世子就成他嫡亲妹夫了。   “写信再商议吧。”虞秋元说着,这事也不是虞家一方决定的,总要两方商议之后再说。何况这是二房的婚事,与大房没啥关系,只是道:“这几日我就会跟梁家写信,最好上半年就成亲。”早就把二姑娘嫁出去,不管是他还是虞秋翎都会松口气。   虞大太太心中还没主意,只想着二姑娘不想嫁这么早,她若是先嫁了,那就没戏了。便道:“总要先办三姑娘的婚事,再说你二妹妹的。”   “二妹妹是大的,自然该是姐姐先出嫁。”虞秋元说着,又道:“这是二房的事,母亲就不用操心了。”   “我……”   虞秋元无视虞大太太的意见,先往梁家写了信,婚期这种事两方都可以提,但为了女方的面子,肯定是要男方正式问期。信上虞秋元暗示了一番,梁君则秋闱落地,年龄却不算小了,此时成亲正好。   梁家果然十分上道,没几日梁家二老爷梁实厚带着媒婆上门,虞秋元都没让虞大太太和虞老爷露面,自己接见的。梁家请人合了八字,算出来的黄道吉日,当然也不是一个,选了好几个,以备虞家挑选。   虞秋元看看几个婚期,三月太急,九月不知道会不会晚,最后挑了六月的日子。京城到青阳不算太远,就是路上有点热,也可以克服一下。   梁实厚笑着道:“好,那就订下这个日子,到时候我们准时来迎娶。”   “嗯。”虞秋元点头笑着。   日期订下来,媒婆也就更忙了,已经到问期了,各种成亲的手续也得办了,虞家大房也开始准备虞二姑娘的嫁妆。虞大太太每天都是一脸不满,虞秋元完全不想理她,只让虞秋翎过来打理。   此时虞秋芳的心中的不满到达了顶点,虞二太太的嫁妆从大房拉到二房时,她是看到了的,那是一车又一车,真真是十里红妆。这些将来全部都是虞秋荻的陪嫁,这还不算,虞秋荻还有一份从虞家得到的嫁妆,同样都是嫡女,两人的份例都是一样的。   其实这些当初虞老太太分家时,她就知道,但她本以为到她出嫁时,家里母亲和兄长肯定会跟她补上,结果没想到准备嫁时,竟然就那么多。也就是说虞秋荻的嫁妆足足比她多了几倍,她嫁的本来就是虞秋荻差那么多,现在嫁妆又少那么多,她如何愿意。   “你去看看你自己多少嫁妆,又得祖母两份补贴,凭什么我就这么一点点。”虞秋芳冲虞秋翎喊着,别说跟虞秋荻比,就是跟虞秋翎比,她的嫁妆也是少的,在虞家嫡女中她的嫁妆是最少的。   虞秋翎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让管事媳妇和婆子把虞秋芳劝走,虞秋芳因为婚事吵闹不是一天了,虞秋元还要忙着与齐家商议,两头跑忙得很。虞秋芳便天天跟她吵,虽然是亲妹妹,虞秋翎只能说这个妹妹她已经绝望了,以后梁家虐待她也好,休她也好,全部都是她自己作的。   日子得自己过,虞秋芳能明白过来是她自己的造化,真是明白不过来,谁也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命里该她怎么样,她就得去受。   虞秋芳又是哭又是闹,直到虞大太太接到消息过来,母女俩回到屋里。虞秋芳哭很伤心,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嫡亲兄姐会这样对她,一点都不疼她不说,还如此苛待她。   虞大太太见爱女痛哭,心中也十分难受,却是挥手让丫头们退下去,只是母女两个在屋里,虞大太太便悄悄说了换亲的事。虞秋芳听到时就愣住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见识其实很有限,尤其是换亲这种事在京城也很少见。   “娘的意思是让我顶下虞秋荻嫁到齐家去,然后让她嫁到梁家去?”虞秋芳急切地问着,若是这样能行,那齐家那样好的亲事,那么多的嫁妆便全部是她的了。   虞大太太其实还没想过换亲之后要怎么弄虞秋荻,现在听虞秋芳这么说,顿时也觉得可行。现在就有一门现成的婚事,若是虞秋荻嫁过去了,那后续麻烦也没有了。便道:“我正跟你舅母商议,若是能这样就好了。”   虞秋芳却还是一脸不平的道:“真是便宜那个小贱/人了,竟然还给她找户人家。”   凭什么虞秋荻凡事比她强,亲事比她强,嫁妆也比她强,自己哪里比她差了。以后等她成了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就要找个人牙子把虞秋荻拉出去卖了,让她为奴为婢,这样才能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虞大太太并不理会虞秋芳的气话,她只是不喜欢虞秋荻,同时想给女儿谋门好亲事,但心中并没有像虞秋芳这样的恶毒的恨意,姑娘家都是要出嫁的,到时候随便给她找门人家就好了。又道:“此事我与你舅母谋划许久了,没跟你说就怕你心中存不住,不小心嚷出去。老太太已经这样,没大活了,只要你花轿进了门,堂也拜了,齐家又能怎么样。”   按张舅母说的,民野乡间换亲的多了,就是有些舅舅家给力去告的,最后也就是调停一下,打官司闹气的,根本就没有,大部人都是想着息事宁人,结亲何必搞成结仇。 ☆、82、最新章   82、最新章   虞秋翎在大房张罗着虞秋芳的嫁妆,二房小陶氏也没有闲着,不过相对的要轻松许多,在庄子上时,虞老太太就让小陶氏给虞秋荻准备嫁妆了,她的时间不多了,现在想的也只是看着家中姑娘出嫁,她也算了却最后一件心事。   虞秋荻的绣活一直不太行,本以为会请绣娘来绣,但按虞老太太说的,好歹盖头要自己绣了。小陶氏的绣活倒是精通的很,在娘家的时候绣的太多了,庄子上无事时,小陶氏便指点虞秋荻,大半年下来,倒是长进不少。   虞秋元与齐家通了差不多半个月的信,最后议定齐老太太,齐二太太,齐瞬庭回京准备喜事,齐家外放也只是外放齐二老爷一个人,齐二老爷继续当差,其他人回归完全没问题。按照齐老太太想的,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进门,怎么也得在京城办喜事,若是在青阳,办的就是再热闹,又有多少人能看到。   虞秋元和虞老太太也觉得这样更合适,跟着外放了这么多年,齐老太太带着媳妇孙子回来完全没问题。而且齐家这一任满了都外放六年了,一般情况下接下来就会回京,与其把虞秋荻送嫁过去,真不如齐家人回来。   这个消息不用虞秋元告知,虞秋荻接到齐老太太来信,知道不久后齐老太太就要回京城,心中十分欣喜,齐老太太跟着齐二老爷外放之后,祖孙二人就没再见过面,转眼都四、五年了,现在终于得再次相见,她如何不欣喜。   “也让外祖母看看怡哥儿,她老人家必然欢喜。”虞秋荻怀抱着怡哥儿,信上齐老太太几次问怡哥儿,虽然没有血缘关系,总是母亲的嗣孙。   小陶氏也是一脸高兴,想到要见齐老太太,她心中也有些紧张,不过二房跟侯府关系好了,对二房对虞秋元都好。   姑嫂两个正说着话,管事媳妇进门回道:“定远侯府送来贴子,定远侯要把爵位传给世子,就在这个月十二。”   虞秋荻和小陶氏听得都是一怔,虞秋荻忙道:“贴子拿过来。”   管事媳妇忙把贴子呈上来,虞秋荻接过来看,也没看出所以然来,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贴子,上面写了什么事,然后虞家什么时候去赴宴。   “晓的了。”虞秋荻说着便把贴子压下来。罗家与虞家二房说不上有交情,但爵位更替是大事,不管相熟还是不相熟的,只要在京城的,哪怕是八丈远的关系都会请。   管事媳妇回话完出去,小陶氏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道:“说起来定远侯的年龄并不大,何故这么早就把爵位让与世子。”虽然让位了,但爹仍然是爹,当子的仍然不能忤逆,但想想何家的事,定远侯此时把爵位让给世子,总是让人忍不住多想。   虞秋荻心中担心齐家,不过第一波打击时齐家并没有在列,应该不会像何家那样的倒霉。道:“据说何大老爷与定远侯爷私交很好。”   弄不好当初罗何两家的婚事就是定远侯力挺的,不然郑王妃不至于那样强势退亲。现在何大老爷被贬官,定远侯自己主动辞官让出爵位,怕的是应该皇帝责罚罗家。毕竟自己主动,好过被皇帝贬官,罗家只要能保住爵位,官位丢了也无所谓。   “唉。”小陶氏叹了口气。活到这么大,她一直想的也不过是摆脱陶家,然后把自己的日子经营好。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幸福,然后何家之事出来,她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好天真,女人在后院里的争的再凶,斗的再狠,一个大浪过来时,整个家族都要覆灭了,后宅里的那些争斗倒是成了可笑的笑话。   虞秋荻把怡哥儿交给奶妈,又笑着道:“嫂子何必叹气,这些朝堂分扰别说与我们,就是与哥哥也是无关的。”   “这倒是。”小陶氏笑了起来,神情也轻松了,虞秋元连功名都没有,怎么会被连累到。   罗家的贴子来了,虞家肯定得派人去,男客人选自然是虞秋元。女客人选多少有点麻烦,大房里虞大太太和虞秋芳智商太低,不适合此时去罗家。万一虞大太太神来一笔问人家一句,怎么好好的要传爵位了,岂不是要惹出麻烦来,至于虞秋翎还在孝期不能出门。   小陶氏怀着孕不宜出门,虞老太太身体沉重更是不能出门,虞秋荻在家备嫁也不宜出门,两房都挑不出合适的人。   最好还是虞老太太说,还是让虞秋荻去吧,虞秋荻曾经单独去过顾家,虽然相比之下罗家虽然有些疏远,但这种大场合,去露个脸就好了,跟着众人一起,下午虞秋元回去时把虞秋荻再带上就好了。   虞秋荻也觉得这样妥当,这些交际她是要开始应对了,她即将嫁入齐家,虽然京城形势还未明。但罗家抽身退步都算快的,不管怎么说只要还有爵位在,罗家还是权贵圈的一份子,齐罗两家至少面子上交好是必然。   贺礼是小陶氏准备,虞老太太过目的,在庄子上这些日子,虞老太太提点了小陶氏许多。主要是陶家的家底太差,小陶氏在娘家地位又那样的低,只是家里的事还好些,外头应酬就真跟不上了。   到了十二日,贺礼装上车,虞秋元前头骑马,虞秋荻后头坐车。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单身出门,只是上回去的是两家十分交好的顾家,现在要去罗家……仔细想想,虞秋荻上回去罗家大概是上六、七年前,还是跟齐老太太去的。   亏得罗家的重要人物都认得,不过有一点不好的是,罗家唯一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儿就是罗二姑娘。想想上回见面时的感觉,虞秋荻还真觉得有点压力,唯一幸庆的是今天顾惜颜肯定要来。   虞秋元进前院,虞秋荻的车驾进二门,这回没跟谁撞上,罗家的管事媳妇过来接的,下车上车,坐车到罗家后院去。虽然是几年前来过,但罗家和齐家、顾家一样,都是侯府,大格局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具体房舍分配上。   罗家的人口并不算多,侯爷那辈的兄弟早就分家出去了,世子这一辈也就兄弟两个,罗二爷是庶出,家里捐的官,不能说纨绔,也不能说多有才,娶的也就是一般人家的姑娘,房中一子一女,平淡无奇。   车驾到罗太太正房门口停下来,此时也该称呼为罗老太太了,房舍自然也换了。罗老太太原本是侯府夫人,自然该在中心位置,现在己经是侯爷的娘亲了,房舍位置也就往后推。原本来的罗大奶奶现在也该改口叫罗大太太,住了原本罗老太太的房舍,成为侯府第一夫人。   管事媳妇引着进了罗老太太正屋,屋里己经坐了许多人,今天是罗家绝对的大日子,可以说能来的都来露个脸了。   虞秋荻上前给罗老太太磕头,罗老太太笑着道:“难为你一个人过来,你祖母身体可好?”   “让老太太挂念,一切都好。”虞秋荻笑着说。   罗家与虞家没啥交情,客套两句管事媳妇就领着虞秋荻到姑娘们坐的小花厅里。亲友多,来的姑娘也不少,虞秋荻大部分都是认识的,却没看到顾惜颜,估计是还没到,罗二姑娘倒是在,按理说做为主人家本来也该招呼众人,只是她可是一点没有招呼的意思,众姑娘也知道她的脾气,也没人有理她的意思。   虞秋荻坐下来与众人说笑,也不自觉得瞄罗二姑娘一眼,罗二姑娘的年龄可不小了,到现在还没有订下来的亲事。以罗家本来的家世,订下亲事可谓是分分秒秒的事,但京城风云突变,罗家现在只求自保,罗二姑娘的婚事只怕要耽搁了。   也不说订不到亲事,而是订不到好亲事,未来京城会如何只怕心里也没数。订个普普通通的人家肯定没啥问题,但想进真正的高门大户,就得考虑一下将来,以及站队的问题。罗慕远的婚事为什么会退,究其原因也就是站队。   罗二姑娘若是脾气好一点,性格温柔一点,那多少还有点优势。偏偏性格又是出了名的孤芳自赏,以前看在罗家的富贵上,也许有夫家能忍她,现在罗家明显是要下滑,门当户对的只怕会寻个脾气性情更好的。   “听说何大姑娘嫁人了,就在当地寻了户人家,就是个小商户,家里还穷的很,据说是看上何大姑娘的嫁妆才娶的。”某小姐说着,这事想起来真是惊悚,本来罗家强势退婚的时候,很多人都指责罗家太不厚道。但后来这么一连串事出来,尤其是最后何大姑娘竟然就么那么嫁了,众人也就从指责罗家变成惊悚了。   何家书香门第了这些年,亲友团也是不少的,马上就有人接话道:“说起来倒是何二姑娘运气不错,她订亲的那家倒是没退亲,前不久嫁了过去。”   何二姑娘出嫁,何家并没有摆酒。何大姑娘出嫁时,何大老爷好歹还是尚书,到何二姑娘出嫁己经是从五品闲差。就是何家宴客只怕也没人敢去,何家现在是人见人怕,亲友们都避之不及,只怕沾上事非。   虞秋荻只是听着并不接话,心中希望何二姑娘是真的运气好。何二姑娘想必也是带着大笔嫁妆出嫁的,若是夫家恶毒,先娶了媳妇,嫁妆拉到家里,然后再把姑娘弄死,那就能理所当然的贪下嫁妆,现在的何家自身难保,根本就无力去打这个官司。   姑娘们正议论着,只见顾惜颜笑着进来,众姑娘立即招呼起来。顾惜颜在小姐圈里的人缘一直很好不说,她跟郑王府世子订了亲,未来的世子妃,身份高贵着呢。   招呼一圈,顾惜颜的目光也看向罗二姑娘,以辈份来说,嫁给谢潜之后也该叫罗二姑娘为姑姑的,但这样的姑姑却是真心愁人。不想被人说失礼,顾惜颜还是先向罗二姑娘招呼了,罗二姑娘硬扯出一个笑脸,一副开恩施舍的模样,看的顾惜颜内心极度无语。   “听说顾大奶奶怀孕了,恭喜恭喜。”某姑娘向顾惜颜道着喜。   顾惜颜脸上笑着,心里却没有那么轻松,大年氏就是因为生产去世的,不止是她,长平长公主都愁的整晚睡不着。儿媳妇怀孕当然是好事,前提是得能母子平安,若是万一……现在顾老太太和长平长公主都开始吃斋念佛,等到年氏临近生产之期,只怕顾家全家都要吃斋了。 ☆、83最新章   赴宴的流程不外乎是坐席听戏,姑娘们虽然不跟太太奶奶们一起,但也不会坐太远。戏听了两出,虞秋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不由得低声问身边坐着的顾惜颜道:“怎么不见贺太太?”今天是大日子,安远侯府肯定得过来人,难道又正值贺太太的产期?   顾惜颜小声道:“你倒是细心,竟然能想起她。”安远侯府不常与人行走,京城的宴席,十处还来不了一处,平常小姐只怕见过她的都不多。   “想着今天若是没有缘故,安远侯府夫人肯定会来的,就顺口问问。”虞秋荻貌似随意的说着。   顾惜颜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道:“听说是病了。”顾家与贺家来往的也不多,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噢。”虞秋荻应了一声也不说其他,今天都没来,应该病的挺重的。   中午饭吃了,顾惜颜先有点坐不住,想上厕所,便唤来旁边丫头说要洗脸。罗家早就安排好了姑娘们的退处,想的也十分周全,并不让丫头们引着过去,而是丫头传话给管事媳妇,让管事媳妇过来引领姑娘们。   “我也去。”虞秋荻跟着说,既然去了那就同去,不然一会她也要去岂不是更麻烦。   管事媳妇一脸恭敬的道:“两位姑娘这边走。”   虞秋荻和顾惜颜并肩一路往后走,今天罗家的宾客非常多,前头男客几乎待不完,连侯府正房的位置也全部用了。女客们则全部推到老太太的院落以及后花园里,因为冬天天冷,宴席便摆在老太太院中,后花园则当了退处。   穿过后角门往后花园走,每走五步两边必有丫头站岗,十步之内必有管事媳妇。虞秋荻看着有点感叹,果然是四大侯府之首,排场先不说,安全性更是杠杠的。公子小姐私会有什么不检点的事发生,除了两个当事外,发生地主人家的名声也要跟着一起坏。若不是你家安全性不够,男女私会这种事怎么会发生。   往前没几步就是三间小楼,门口三个丫头当班。管事媳妇恭敬的道:“请两位姑娘房中休息。”   “劳烦大娘了。”顾惜颜和虞秋荻齐声说着。   管事媳妇送到屋门口,丫头们关上门,管事媳妇也不离开,只在门口守着。屋里虞秋荻和顾惜颜也没敢很休息,这跟在顾家时不一样,丫头们侍候着收拾好。两人稍稍坐了一会,也就起身回去。   管事媳妇仍然门口守着,看到两位姑娘出来,继续带路回去。只是刚走几步,就见郑王妃带着丫头婆子从旁边路上过来,旁边还跟着罗慕远,看到郑王妃并不奇怪,她属于女眷,该在后院,但看到罗慕远多少有点不太正常。   顾惜颜和虞秋荻双双站到路边,虞秋荻不自觉得看了罗慕远一眼,罗慕远的目光也看向她,只是这一次双方都没有回避,神情坦然,目光幽远。   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夏天,大半年未见,罗慕远似乎长高了,长高了些,少年的青涩也去了几分,越发的显得成熟稳重。与何大小姐退婚,即使没有家庭因素在,罗慕远背负的指责也不少,兼之京城风云变幻,他的婚事只怕也要拖上一年半载。   这一切都是与她没关系的,她的少女时期马上就要结束,婚期将近,她马上就是齐家媳妇。多余的事情不该去想,也不能去想。她的人生轨道早就已经铺好,有些事情只是少女期想想。   “见过王妃。”虞秋荻跟着顾惜颜一起行礼,至于罗慕远,还不在她们拜见的范围内。   郑王妃脚步停了下来,看向顾惜颜的神情是难得的和蔼,道:“出来透气?”   顾惜颜低头微笑道:“坐席累了,出来洗把脸。”   以前郑王妃都是远离人群外的,对谁都不会特别亲热。顾惜颜只是远远见过她几次,也说不上多大的感觉。但定亲之后,郑王妃似乎开始注意她,关怀她,她就真觉得压力来了,郑王妃实在太合适当高领之花,不能落凡尘。   幸好郑王妃只是招呼一声不打算继续关怀,听顾惜颜这么说,只是点点头也不再说别的。她走了,罗慕远自然要跟着一起走,却不自觉得看了虞秋荻一眼,再过不久就是虞秋荻的成人礼,成人礼之后婚期只怕也要订下来了。   他与齐瞬庭也算是相识多年,虽然齐瞬庭的性格中有软弱的一面,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又有齐老太太罩着,相信她的日子能过的不错。他只愿意她以后一帆风顺,万事遂心如愿。   心中如此想着,罗慕远的心情却似乎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高兴,好像有什么好东西在压着他。就像郑王妃跟他说过的,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而这其中丢掉的也许有自己最在意的。   “你的气息乱了,在想什么?”郑王妃突然停下脚步。   罗慕远发散的思维瞬间收了回来,低头道:“没什么。”   郑王妃却是盯着罗慕远看,她这个侄子很少情绪外露,也很少乱神,至少在她跟前的时候不敢。这一路走来都是好好的,然后突然间就失态了。   “姑姑勿需担心,侄子一切安好。”罗慕远低头说着。   “若真是不需要担心,为什么不抬头看我。”郑王妃说着,又道:“顾家小姐己与你表弟定亲,虞家姑娘也与齐世子定亲,而你的亲事,现在不是议亲的好时候,但最多也就是一年,你也要定亲了。”   “姑姑多虑了。”罗慕远说着,心中却有几分慌乱,郑王妃就是看出来了也不会怎么样,但少年时的一些心事,他想永远藏在心里。   “我希望是多心了。”郑王妃有几分感叹的说着,谁的心都不生来硬如铁的,她也曾经少女过,在太久太久以前。只是世上的事哪里能遂心如愿,后来家中做主嫁了郑亲王世子谢衡。   郑亲王向罗家提亲的目的是想着她能管束一下谢衡,那时候的谢衡是京城最出名的纨绔,就没有他不敢玩的,浪荡公子,纨绔子弟,还喜欢同性。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她也就只能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罗二姑娘整天羡慕她过的多好,地位多么尊荣,两个要是人换换位置,只怕她早就上吊了。   虞秋荻和顾惜颜回到老太太院里,两人回到原位坐下来,戏台上大戏开始,正唱的热闹。虞秋荻却多少有点走神,看着这些戏子们,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   “怎么了?”顾惜颜轻声问着,虽然听戏时虞秋荻很少说话,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人在这里坐着,对着戏台发呆。   “我的婚期快订下来了,你的也快了吧。”虞秋荻轻声说着,顾惜颜比她还大,去年订的婚,今年嫁过去正合适。神情多少有点伤感,道:“不知道下回再相见坐一起听戏时,还有没有现在的心情。”   顾惜颜听得也是心中一怔,虽然还没有对外发布,但两家是在商议婚期了,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今年。她素来潇洒,伤春悲秋的情绪极少有,但此时台上正唱着悲欢离合,虞秋荻这么一句,让她顿时也伤感起来。   听戏听到下午,也就要散场回去,虞秋荻和顾惜颜惜别之时,虞秋荻的情绪还有点没过来,倒是顾惜颜恢复的挺快。   “成人礼的时候一定要请我。”顾惜颜笑着说。   虞秋荻点头道:“一定。”   坐车回到二房,刚从车上下来,管事媳妇就拿信过来:“姑娘的信。”   身边丫头接过来,回到屋里虞秋荻才接来拆开看,是齐老太太的信,最近因为商议着婚期,信件来往也就是越发多了。齐老太太信上说,齐家根据她和齐瞬庭的八字推算出了几个好日子,都是七月份的,虽然天气有点热,不过齐家回京,也就无所谓了。   看完提笔写回信,虞秋荻拿着笔的手却是顿了一下,现在二月多,到七月也就五个月而己。五个月之后她就要与齐瞬庭成婚,然后共度一生。但任她再仔细回想,她都想不起齐瞬庭的样貌。   ------------------   虞秋芳的生辰在三月,虞秋荻的生辰在五月,平常姑娘生日也就是随意过过,唯独今年不能太随意,十五岁是成人礼。尤其是婚期已定的情况下,在家的最后一个生辰,怎么也不能太随意了。小陶氏张罗虞秋荻的成人礼,至于虞秋芳的,虞秋元只得再次去青云庵请虞秋翎。   虞秋翎把嫁妆单子列好,清点完毕交给虞大太太之后就回了青云庵,她情愿在庵堂里斋念佛也不想再面对虞秋芳了。虞秋元先是派人请,请了两回虞秋芳都不过来,理由也是现成的,她是寡妇这种时候要回避。虞秋元知道虞秋翎这是被烦狠了,只得亲自过来请,虞秋翎若是真甩手了,那要被累死的就是他了。   “不是我狠心,我是真没办法。”虞秋翎叹气说着,亲娘亲妹妹的事,若是有一点办法,她也不会情愿回庵堂。若只是一个糊涂还好,两个都糊涂,天天跟她吵,她有多少力气。   虞秋元作揖道:“姐姐我知道你辛苦,但是大房……”   “弟弟,我知道你很忙,外头事家里事,你还要科举考功名挣前程。”虞秋翎无奈的说着,又问:“我只问你,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孝什么时候满?”   虞秋元被问的怔了一下,大概算一下日子应该是今年满孝,但具体日期他还真不知道。   虞秋翎并不怪虞秋元,还不到二十岁的人,他已经承担太多了,却是道:“我今年六月孝服就满了,四月就是我二十岁生辰。”   她是寡妇再嫁,并不像小姑娘那样十分在意年龄,但她的青春真的只剩下那么一点点了,就当她自私好了,她真的不想把青春全部献给虞家。按她想的,孝满之后她就想再议亲,尤其是虞老太太身体又这样,她不想再继续守孝守下去。   虞秋元听得低下头,一脸愧疚的道:“是我的错,只想着家里事多,需要姐姐帮忙,并没有为姐姐考虑过。”虽然说是再嫁随自身,但姑娘家能认识几个男性,肯定还要虞秋元去张罗。   虽然说是再嫁随自身,但作为姑娘家能认识几个男性,若是他不去给虞秋翎张罗,指望着虞老爷和虞大太太那是没门的。   “我们是嫡亲姐弟,哪里还需要道歉认错。”虞秋翎说着,她并没有责怪虞秋元的意思,只是在提醒他,她也很想得到幸福。   虞秋元马上道:“姐姐放心,姐姐的婚事我定然拼尽全力。”他那么不喜欢二姑娘,仍然奔走给她张罗亲事,现在轮到虞秋翎,他肯定会更努力,怎么也得给虞秋翎找个好婆家。   “我是再嫁,好人家看不上我,家里拖儿带女,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也不想嫁过去里外受气。说句不怕羞的话,男方家世如何我是不挑的,只凭着那些嫁妆也够我吃用的了,我只想找个能遂心如意,日子过的好的。”虞秋翎说着。   从梁家拉回来的就有三万银子的嫁妆,后来虞老太太又给了银子和庄田。不管对方家世如何,只是凭她的嫁妆,不管是再置田产,还是做点小生意都是没问题的,管理方面她也可以自己来。   女人拿嫁妆贴补男人是不太好,但她只想求个一心人,她也不觉得养男人多可耻。当然要是养出个白眼狼来,那就可恨了。   虞秋元神情有点犹豫,在他看来,男人最该先有的就是有本事,有本事挣钱养家,有本事给老婆挣诰封这种才是好样的。吃软饭的男人,虽然不至于说不该活到世上,但这种靠女人养的男人绝对不值得嫁。   不管哪里二手男都是不少的,优质的也不是没有,当然大部分都是拖家带口的。但以虞秋翎的心胸本事,带好一个家肯定是没问题的。便道:“姐姐放心,我肯定会给姐姐物色一个好姐夫。”   虞秋翎听得面上有点羞,心里却有几分高兴,人都自私,都希望自己能过的好。虞家大概没人会为她再操心,那她只能去提醒。道:“你既然实在走不开,我回去一趟也不值什么,不过我想在庙里除服。”   孝期满了之后,还要再着一个月的素服,然后才能除服。二十七个月的孝她都守着,也不差这一个月,而且在庵堂里除服也方便,不然还在要家里折腾着做法事之类的更麻烦。   “姐姐放心,等二妹妹的成人礼过了,姐姐只管在庵堂里住着。”虞秋元说着,一般来说开头和结尾是最引人注意的,就这么两个月了,为的虞家和虞秋翎以后的好名声,怎么也得把这场秀做完。   虞秋翎点头道:“那我收拾收拾,明天早上就回去。”虽然才下午,也能跟着回去,但虞家的事并不急,她也不想马上走,才走半天,她能清静半天。给虞秋芳办成人礼,鬼知道她能吵出什么花样来。   姐弟两个议定虞秋元就先回去了,虞秋翎虽然说是要收拾东西,其实真没啥好收拾的,因为常回虞家,她在虞家还有处房舍呢。走的时候,一个简单的小包,坐上马车就能上路了。   “我出去走走,你们别跟着了。”虞秋翎对身边的丫头说着,这里是皇家庵堂,其他方面不敢说,安全性还是蛮高的,一般二般的男人都进不来。在这里住这么久,虞秋翎是常出去走走,不然只在这小院里闷都闷死了。   从小院的后角门过去,走不了多久就是青云庵的后花园,真正在这里出家的尼姑是很少来逛这个园子的,女子要不是实在没有出路怎么会来这里出家。这个园子完全就是香客们,还有像虞秋翎这种代发修行的人准备的。   最近青云庵里除了虞秋荻之外没啥人过来躲事,倒是有个跟她差不多同时来的,就是那位出名的云水大师。虽然同住青云庵有两年了,虞秋翎也只见过她一两次,这位大师有才有性,虞秋翎对她才情没兴趣,性格更没兴趣,从来不会去主动招惹。   初春季节,天气虽然开始转暖,但下午时多少还有点凉。虞秋翎拉拉大氅继续前进,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了,这个园子她始终没有逛完过,主要是园子的最后一段,也就是紧挨着云水大师房舍的那边,据说一直都有古怪传闻。   好像在云水大师没来之前就有闹过鬼,因为云水大师不敬鬼神,再加上性格与众不同,所以听说闹鬼的传闻后,就特意到这边来住。   虞秋翎对于鬼神之说本来也是信的,但青云庵里闹鬼,她总觉得有点搞笑。这里可是皇家庵堂,前头念着经后头还闹着鬼,那这经念的也未免太假了点。反正她马上也要走了,临走之前不如一探究竟。   后花园的最后一节是个假山群,四间房舍那么大,下头是假山状搭成的迷宫,上面是凉亭。   虞秋翎没敢从正面进去,而是从左侧洞门进去,太阳光够亮,再加上这里本来就是供人游玩的,不是专门拍鬼片的,里头是迷宫状,光线稍微暗了一点,但也能看清人。在里头转了大半圈,虞秋翎既没觉得阴气冲天也没有冷风阵阵,就是个挺普通的假山,哪里有闹鬼。   倒是虞秋翎先是在园子里转,然后又在这下面转,却是走累了。里头石头倒是挺干净,虞秋翎便坐了下来,想歇一会再回去。   只是她刚坐下来,只听人前面传来一阵急促促的脚步声,虞秋翎下意识的往里面缩了一下。要是跟她一样过来玩的,脚步根本就不用如此急,然后随跟着另一个脚步也急匆匆的跟过来了。   “你要跟我闹气闹到什么时候。”   突然的一声响起,虞秋翎下意识的打了个机伶,这个声音她虽然没听过几次,但因为太有名气了,她认得,这是郑王妃。她怎么会出现这里?郑王妃每趟过来好大的架式,怎么这么趟无声无息。   “哼,谁跟你闹气了,我管你跟谁好了。”   虞秋翎心脏瞬间狂跳起来,差点要脱腔而出,这个声音她也认得。虽然也没听过几次,不过比较有特色,同时也是名人,这是带发修行的云水大师。   只听郑王妃宠溺的又道:“还说没生气,我派人请你这么多次,你为什么不来?”   “不想去。”云水大师拒绝的干脆。   虞秋翎只觉得全身的八卦细胞都飞起来了,她是少妇早就懂人事,若是少女听到这些话也许不懂,她可是很懂的。不过郑王妃果然不是一般人,后院里头跟妾室搞搞,根本就没人管。就是跟妯娌小姑也不是太大的事,女女之间比男男还要无所谓。   尼马,郑王妃竟然直接在尼姑庵里搞尼姑,虽然云水大师是代发修行的,那也是正式出家的了。其反过来想,大师也是个人物,该说郑王妃彪悍还是这位大师彪悍?   虽然心情激动,但这种时候虞秋翎越发的不敢动,云水大师可是出家人,这事捅出来弄不好还会闹大的。若是被郑王妃抓到她偷听……这真不能说是偷听,是她先来的,然后她们才来的。   “水儿,别闹了,你的心事你从来都知道的。”郑王妃开始上深情版了。   水云大师似乎嘀咕了一句,虞秋翎也没听太清。刚才的八卦激动劲过去,她现在只想着如何脱身了,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她们走了然后她再走。假山虽然如迷宫,但真的不大,她这边只要动一下,弄不好那边都能听到动静。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郑王妃把人哄好了,然后两人又开始粘乎。虞秋翎强压下咽口水的冲动,心情却是诡异起来,看这个粘乎度,不会……不,肯定不会的,虽然没看到,但就是听到她也要疯了。   神啊,她就是出门逛逛而己,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办,怎么办,心里发毛之即,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捂住她的嘴,按住她的腰,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虞秋翎瞬间魂飞九天,难道她己经被发现了,然后这要杀人灭口?不要啊,她只是误闯而己,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她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眼泪都要流出来,制住她那人却是慢慢的从后面饶到她前面。虞秋翎抬头就看到一张俊脸,二十来岁的模样,身材瘦弱,眉目清秀。脸上并没有所谓杀气,只是用神情示意她别吭声。   虞秋翎虽然满脸震惊,但意识到没有被灭口的危险,要跳出来的心脏多少被压了回去点。但心刚放回去,就听前头郑王妃一声轻喝:“谁在那边!!”   虞秋翎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手下意识的捂住心脏,这回是真的要跳出心腔了,刺激太多她真的受不了。只不等她手伸到胸口,就觉得有利器划过空气,直向她袭来。本来捂住她嘴的青年,一个翻身向前,伸手在空气中一挥好像把什么东西抓到手里,此时虽然没东西捂住虞秋翎的嘴,但她也不敢叫了。 ☆、84最新章   青年翻身向前,自然暴露在了郑王妃面前,郑王妃看到是他多少愣了一下,神情却有几分放轻。   青年抓抓头,也是一副小尴尬的模样,道:“我不知道王妃会过来,我没来过这里就随便逛逛……”   水云大师见状,第一个要羞死了,抬脚跑了。郑王妃看她跑了,看了青年一眼也追了出去。   “我不会说出去的。”青年大声保证。   郑王妃都走一半了,听到这话又回头看青年一眼,神情里充满了无语和无奈。   青年抓抓头,嘿嘿笑了笑,郑王妃看看也没理他,继续追水云大师去了。   直到两人脚步走远了,虞秋翎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刚才那一瞬间她差点把自己憋死,亏得她是坐在石头上的,不然早就摔地上了。   青年却是扭头看向她道:“今天看到的事千万别说出去,可能会死的。”说话间,青年看看手里的两颗碎石子,随手扔在地上。   虞秋翎并不明白这两颗石子的意思,只是点头如捣蒜,举手保证道:“我绝对绝对不会说。”   青年听到她的保证似乎一副很放心的模样,然后很随意地在她对面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又道:“我们等一会再出去。”   “嗯。”虞秋翎点头应着,刚才那样一场惊吓,她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但答应过后想想又觉得不太对劲,按理说该这个青年先走,然后她最后走吧。不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了。平常人看到这种事情之后,就是两对当事人走了,只怕也无心再玩下去。倒是她,得提防着被郑王妃的人看到,应该晚点才能走。   “我叫宁寒飞。”青年自我介绍着,然后笑着看向虞秋翎,兴致勃勃地问:“你叫什么?”   虞秋翎再次怔住了,她虽然没穿道袍出来,不是一副出家人的打扮。但是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被男人这样直问名字还真是头一次。其实说起来,从小到大,这样跟一个非血亲男人相处,这也是头一次。   宁寒飞没听到虞秋翎的回答,却有股不肯罢休的气势,继续问:“你到底叫什么?”   “我……我姓虞。”虞秋翎好一会才回答。   宁寒飞看看虞秋翎的装束,他虽然常识差了些,但姑娘与媳妇的打扮还是能分出去的,继续道:“你是夫家姓虞?还是娘家姓虞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娘家姓虞,夫君过世,我在庙里为他祈福。”虽然这个问题很不可思议,但虞秋翎更不可思议的回答了。   宁寒飞却是突然高兴起来,兴致似乎更浓了,道:“原来你是寡妇。”   虞秋翎真心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尤其是对上宁寒飞那张高兴的脸。不过她心中多少也有点高兴,她又不是呆子,如何看不出对方的意思。但现在这样的经历,对于一个正常女子来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刚才围观了女子的□,然后跟一个陌生男人坐在石洞里聊着守寡的问题。   “你知道吗,我刚才就看到你了,不过不知道你到底要到干吗,所以就跟着你,没想到……”宁寒飞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即笑着道:“不过幸好我跟来了,不然你真的会死。”   说到这里虞秋翎才想到她还没有感谢宁寒飞相救之感,若是当时她被郑王妃揪出来,死什么的有点夸张,但下场会怎么样,真是她想像不能的。想起身道谢,只是刚才吓的太厉害,现在脚还是软的,只是道:“刚才谢谢你。”   宁寒飞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挥手道:“你太客气了。”   虞秋翎一直处于脱腔状态的心脏终于慢慢回归,思绪也一点点的回来,不由得问宁寒飞:“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皇家尼姑庵,戒备很严的,一个年轻男子出现本来就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宁寒飞却是理所当然的道:“我跟着郑王妃来的。”   虞秋翎又是一怔,这么想也对,听刚才宁寒飞与郑王妃的对话,两人明显是认识的,而且郑王妃应该是确定宁寒飞不会此事流露出来才走的那么快。   但跟郑王妃认识……虞秋翎不自觉得打量宁寒飞的衣着,麻布料子,款式至少是好几年前京城流行过的,袖口部分还有些磨损,头发是随便一弄,头布也是麻木的,至于配饰之类的全部没有。   这样一身装束,虞秋翎初步判断宁寒飞是个穷人,而且是相当穷,说句难听的,就是虞家的三等下人也比他穿好的些。   “你是郑王府的……什么人?”虞秋翎不由得问,就是郑王妃的下人,也不可能穷成这样。   “什么人啊?这个问题要怎么说呢?”宁寒飞双手抱拳考虑起来,好一会才道:“就这么说吧,我老大,呃,是原来的老大让来找郑王府的……护卫,对,好像叫护卫。正好我跟那个侍卫也是朋友。今天本来该他过来当值,但他临时有事,我正好在,他就拉我来顶缸了。”   其实以郑王妃的身手,出门在外根本就不需要秦霜护卫,宁寒飞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敌人需要郑王妃和秦霜联手击退。不过秦霜所说,郑王妃最近好像干了什么事,惹到了什么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高手跟着好一点。郑王妃是王妃之尊,若是亲自跟人动手实在不太好。   虞秋翎听得云里雾里,好像更加迷茫了,郑王府是亲王之尊,府上的侍卫都是国家批准的,平常出门有侍卫随行是常事。宁寒飞这个意思好像是替朋友顶班的,不过就是顶班的,侍卫的衣服也应该是统一的,好歹也该把衣服换好,宁寒飞身上这身未免太寒碜了。   或者郑王府真的无所谓到这种程度,侍卫穿什么衣服都可以,只要有腰牌之类代表身份的东西就可以了?   宁寒飞只以为虞秋翎听懂了,继续道:“我是海口人士,家里很穷,父母去的也早,后来遇上老大,我就跟着他了,老大对我很好的。前不久还给我谋个前程,不过我自己不行,老大便让我来京城寻前程。”   本来卫连舟是给他是捐了官的,结果他实在看他那个上司不顺眼,一怒之下把他打了一顿。卫连舟得知之后,帮他摆平了事情。看他实在不是当官的料,便让他京城找裴霜,看看能不能先着他混。   “噢……”虞秋翎听着却满是同情,心里也有了个大概推测,看宁寒飞刚才翻身的动手,身手是挺敏捷的。郑王府素来尚武,家中的护卫身强力壮是必需的,护卫虽然不是什么好职务,但若是有编制的那种,那也算是吃皇粮的。   估摸着宁寒飞说的这个前程,也就找在郑王府当侍卫的朋友,托关系进去也当个侍卫,这样工作有了,前程也有了,日子也就不用过的太辛苦。那就怪不得郑王妃一脸不追究的表情,所谓瞒上不瞒下,下人就是议论主子的事也只是悄悄地说,而且郑王妃连尼姑都不放过,估计在自己家里时会更夸张。   “京城挺好玩的,尤其是郑王府里,吃的用的真是见都没见过。”宁寒飞一脸感叹的说着。   虞秋翎听到这话却是轻笑起来,心情也跟着放松不少,道:“郑王府是亲王爵位,自然不同一般家庭。”别说宁寒飞这样的绝对贫民,就是虞家这样的家底,在王府面前也就是个渣渣。   “不过我总觉得京城好像不太合适我,不过现在想想幸好来了。”宁寒飞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看向虞秋翎,一双眼亮晶晶的,好像在闪烁着什么。   虞秋翎脸腾的一下子红了,眼睛却是没有回避,从小到大强势惯了,不管有什么事她都觉得自己可以做主。就算到了此时此刻,她也觉得她自己能做主。   宁寒飞继续道:“我知道你姓虞了,但你叫什么,总会有个名字吧。”其实他也不明白了,问个名字怎么了,在海口的时候,姑娘的名字都是随便叫的。   “虞……虞……秋翎。”虞秋翎把全名说出来的时候,饶是她,声音还是有点卡壳。   “名字很好听呢。”宁寒飞笑着,又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噢……”虞秋翎应着,神情却有些呆,主要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尤其是宁寒飞说走的时候,她真有点恍神。   说了这么一会话,惊吓的后遗症多少过去了,但饶是这样,虞秋翎起身走的时候,腿还是软了一下。宁寒飞见状就要扶她,虞秋翎却不自觉得后退一步,头也低了下来,虽然跟一个陌生男人独处一室了,但她还没有那么豪放,要跟人家肢体接触。最开始的捂嘴不算,那是救命的。   宁寒飞的手就么架在半空中,随即又笑了笑,两人几乎是并肩走出下面的假山群,宁寒飞又问:“你住哪的?”   “就在前头,呃,我是带发修行,还有几个月前夫的孝就满了,然后回娘家。”虞秋翎说着,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明显变小,头也压低了。   若是换个稍稍点常识的,肯定能明白虞秋翎的意思。只可惜宁寒飞是个生活常识为负数的渣渣,为此裴霜和卫策不知道嘲讽他了多少回。听虞秋翎如此说,好一会才自言自语地道:“那我岂不是在这里见不到你了。”   虞秋翎听到这话脸色就有点僵了,宁寒飞这是什么意思?是想着跟她在外偷情?脱口而出问:“你有妻室?”   宁寒飞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谁会看上我呢。”   虞秋翎心情稍稍舒坦了些,也是,就看宁寒飞这样的穿着打扮,能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是不太可能娶到媳妇。虽然有些话不合适头一次见面的人说,但她觉得有些话提前说明白好些,便道:“发乎与情,止乎与礼,这才是君子所为。”   她是对宁寒飞有点好感,但是她绝对不会像崔莺莺那样。男女相见若是有情就来提亲,大家按规矩礼节走,成亲做夫妻,再慢慢谈情不迟。别搞什么私会,嘴上说的是情,其实就是奸。   宁寒飞听得满心茫然,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又成天跟一群粗糙汉子混,发乎与情,止乎与礼?那是什么意思,他真心不理解。当然他也不会傻的去问,只是笑着道:“是,你说得对。”   虞秋翎听他如此说,心头大石放了下来,虽然好人坏人脸上并没有写着字,但女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很好。对她有情,而她似乎也有点情。虽然很穷,也没有前程,但她并不在乎,只要人好就够了。   从下头山洞出来,虽然太阳在下山,但外头的光线仍然山洞里的强得多。虞秋翎不自觉得的慢了一步,没有跟宁寒飞并肩走,而是落后一步。其实刚才若不是在山洞,真是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光,她也没有胆子跟宁寒飞说这么多话。   宁寒飞看她脚步慢了下来,自然也跟着慢了下来,想再搭话时,虞秋翎的脚步却是突然提速了,一下子超过了宁寒飞了。   宁寒飞被虞秋翎的突快突慢弄得有点乱,女人的心思他就从来没有弄明白过,别说是大家闺秀的,就连商户人家小姐的心思,他也一样搞不清楚。很多在他认为很简单很单纯的事,里条却有无数弯弯道道,然后他就被饶晕。   “今年四月是我二十一岁生辰。”虞秋翎突然说着。   宁寒飞虽然不能理解,却是马上依葫芦画瓢跟着道:“今年九月是我二十四岁生辰。”   二十四岁,大三岁也挺好的,虞秋翎心中盘算着。心思越转越快,她不可能跟宁寒飞这样一直走下去,这里尼姑庵,来往都是尼姑,若是以再找原由相见……那就更不好了。   想到这里,虞秋翎咬咬牙,突然道:“我家就在东大街,六月孝期就满了,嫁妆也从婆家拉回来。”   说完这话,虞秋翎突然不再走了,而是直接用跑的,瞬间把宁寒飞甩到身后,速度快的好像后头有鬼在追。   宁寒飞整个人都傻住了,以他的身手追上虞秋翎完全没有问题,但虞秋翎的话好像有定格的作用,让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要说完全不懂他连惊讶都不会有,宁寒飞觉得虞秋翎这是在暗示她什么,但到底是什么,他就真的想不明白了。   喂,你给我解释一下再跑啊……   虞秋翎一路狂奔回到住处,丫头和婆子看她这样都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赶紧把院门关了。   虞秋翎进屋坐下,一直用手抚着胸口,然后大口喘息着。不知道是刚才跑动的关系,还是说的话,虞秋翎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厉害。那种话也能说出口,她就是不疯也差不多了,不过说就说了。   世道对女人不公,女人注定没有那么多机会,可能这是唯一一的次机会。若是有缘就上门提亲,若是没有那就随风而散。以后哪天回想起来,她终究不后悔。   “姑娘,出什么事了?”奶妈上前问着,虞秋翎脸上泛红,明显是有事。   虞秋翎只是摆摆手,一副别在问的模样。   奶妈见状也不敢再说,她倒是没怀疑虞秋翎在外头做什么了。不过尼姑庵说是敬佛,其实也是很不干净,男女私会之类的事情,也是经常发生的。更有尼姑专门牵线干这样,以此谋生。   青云庵是皇家庵堂,按理说不会有这种事,不过凡事都不好说,不会是虞秋翎在外头撞见什么吧。   吃完晚饭,奶妈就上来道:“姑娘,要带回家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明早上就上路。”   “噢,好。”虞秋翎应着,想到明天就要回家,她的思绪收不回来不少。成人礼并不难张罗,但给虞秋芳干活,你就累死了,在她眼里都是理所当然的。不说好句不好,反而得挑出无数个毛病来,想想就让人气结。   见丫头们不在屋里,奶妈这才道:“姑娘下午出门莫不是看到什么。”   虞秋翎脸腾的一下红了,奶妈就知道自己猜出了,却是道:“姑娘啊,世间的事凡事都不好讲,有些事情,撞上了就当做没看到,千万不要与人去讲。”这种事就是该死在心里的,就是身边的贴心人也不能说。   “呃……”虞秋翎好像被噎了一下,跟宁寒飞谈起人生理想了,差点把郑王妃的八卦忘了,随即道:“妈妈放心,这个分寸我是有的。”   奶妈这才笑了起来,道:“我就知道姑娘明白,不过是白嘱咐一句。”   虞秋翎天亮带着东西回家,宁寒飞却是一夜没睡,主要是在想虞秋翎的话,她到底是在暗示什么呢?晚上想到白天,白天想到晚上,想了两天还是不太明白,他决定去问问人。   卫连舟夫妻离得太远,写信太慢,他的大部分好友也都在海口,稍加思考他决定去问谢潜。裴霜和卫策跟他更熟些,这两位弄不好会损他,只有谢潜够厚道。   说起来谢潜这娃很不容易,爹娘极品,师傅缺德,师兄张狂,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他竟然能长成圣父小白花,从某方面说,他更是个奇葩。   摸到谢潜书房,谢潜正在看书,看到宁寒飞过来,便把书合上放下道:“有什么事?”   宁寒飞抓抓头,神情纠结的道:“是这样的,有件事我想向你交教,不过你得先答应我要保密。”   好孩子谢潜点点头,道:“宁兄请说。”   “是这样的,那天我跟郑王妃去青云庵上香,然后遇到一位姑娘。呃,不是姑娘了,是位小娘子。”宁寒飞说着,又补充道:“是位寡妇,她到庙里给死去的相公祈福。”   谢潜偏头看向他,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说起话来,她先给我说什么,发什么情,止什么礼,才是君子所为。”宁寒说着,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潜点点头道:“发乎与情,止乎与礼,确实该如此。”   “我们本来聊得很好,我还以为她会跟我多说会,但没想到她突然跑了。跑之前还跟我说她家里在哪里,几月满孝,还说嫁妆拉回家里了。”宁寒飞一脸纠结的说着,道:“你说她在暗示什么啊?”   谢潜不可思议的看向宁寒飞,道:“这……这是让你提亲啊。”   好神奇啊,青云庵是皇家庵堂,能到里头守孝祈福的,肯定也是得官宦人家,小门小户的女子也进不去。宁寒飞是做为王府护卫进去的,穿的那样一身破烂,竟然有人能看上他,实在不科学。   “真的吗!!”宁寒飞首先叫了起来,看看人家妹子都如此主动了,对比一下自己的行动力就是个渣渣啊。却是又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向你求证一下比较保险。”   “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谢潜跟着好奇起来,这到底是谁眼光如此独特啊,也不是说宁寒飞的不好,而是他不管从哪里看都不符合高门大户女婿的标准,就是对方是寡妇,不过这眼光也是够不一样的。   宁寒飞大笑,却是挥手道:“等我成亲的时候,记得送贺礼就好了。”   “什么贺礼啊?”   正说着裴霜和卫策走进来,卫策接口问着。   宁寒飞却是继续大笑,然后拍拍裴霜的肩的道:“我也有媳妇了,你就继续光棍着吧。” ☆、85最新   85、最新章   虞秋芳的成人礼虞家请了敬国公府夫人周大太太给虞秋芳上头,两家是姻亲,又是长辈,身份也够高。周大太太本来不太想来的,虞二姑娘的名声实不在好听,却没架住虞秋元一张接一张请帖的送,再者看在虞老太太面子上,周大太太还是过来了。   观礼的亲友,虞家只请几家姻亲,张舅母带着女儿,连田姨妈也带着田昕来了。再就是周家,以及二房小陶氏和虞秋荻。   虞秋芳为这个宴客名单跟虞秋翎不知道闹了这么多回,虞秋翎是完全不理会,女儿家的成人礼是大事,但就虞家现在这样,再加上虞秋芳的名声,谁会来啊。跟周家那样的姻亲关系,请周大太太给上头都是三请四请,最后人家碍着虞老太太的面子才来的。   到了当天虞老太太,小陶氏,虞秋荻,奶妈带着怡哥是首先到的。怕虞老太太看到虞大太太生气,虞秋翎便把虞老太太原来的住处收拾出来,让众人都到那边里,不去到虞大太太屋里挤。   婆婆到了,虞大太太再不高兴也只得带着大陶氏和虞秋芳去给虞老太太磕头。虞老太太受了礼,笑着让大房众人坐下。   “四丫头呢?”虞老太太没有看到虞秋芸,便问向虞大太太。   话音落,小丫头挑起帘子,虞秋芸低头进门。虞老太太看看她,虽然瘦了些,精神也不是多好,不过衣服首饰都是齐全的。虞秋元当家,再不喜欢也不会去苛待她。   虞秋芸磕头请安,虞老太太也不说其他,只让她一边坐下来。   虞秋芸坐下的时候却不由的看虞老太太一眼,神情有几分欲言又止,在大房这些日子她是过的一点都不好。倒不是下人不周到之类的,而在于虞秋芳,虞秋芳对自己的亲事不满意,天天乱发脾气,连虞秋翎都敢去吼,更何况自己这个小庶女。   这段时间还好些,前些时候虞秋芳真像疯子一样,好几次虞秋芸都担心虞秋芳会打她。幸好每到那个时候,婆子总会上来拦。但就是这样,她仍然过的纠结加心烦,她真的不想在大房生活下去。   “秋元那个通房的肚子还好吧。”虞老太太只当没看到,径自问着自己关心的事。   虞大太太笑着道:“好着呢,老太太挂念了。”不管谁生的都是她头一个孙子,她肯定会多留心些。   虞老太太听得也是一脸高兴,随着叹气道:“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大房第一个孙子出世,若是能把喜讯捎给老头子,我也能闭眼了。”   小陶氏马上笑着道:“看老太太说的,你还得看着怡哥儿娶媳妇呢,再看看着重重孙子出世。”   虞老太太被小陶氏的话逗笑了,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听着总是让人舒心。笑着道:“也就你能逗我开心了。”   虞老太太心情好了,众人也笑了,唯独大陶氏没笑。不管是怀孕的若尘,还是现在抱着一个,怀着一个的小陶氏,都让她气得发疯。尤其是小陶氏,她凭什么能拥有现在的一切,她该是她脚底下的泥才对。   说话间周大太太,张舅母带着女儿,田姨妈带着田昕也都陆陆续续到了。田姨妈看到周大太太也来了,也笑着客套几句。虽然是分家了,但周林仍然是周大太太的侄子,田昕马上就要嫁过去了,两家也就成了姻亲。   “田二太太也在啊。”周大太太神情淡淡的,周家二房让周家丢尽了脸,虽然是血亲,但实在不想搭理。   田姨妈看周大太太这样,只是笑笑也不再说什么。张舅母却是个没眼色,笑着看向田昕道:“以后再见周太太就是大伯母了,婚期都订下来了。”   田昕羞红了脸,周大太太神情也是淡淡的。虞老太太听得倒是愣了一下,她一直在二房住,许多事情小陶氏和虞秋荻怕她烦心,并不跟她说。便问:“什么喜事啊?”   虞大太太笑着道:“老太太还不知道吗,年前昕姐儿与周林定亲了,婚期定在来前五月。”   虞老太太怔了一下,不自觉得看田姨妈一眼,田昕可是田姨妈亲生的,田姨妈怎么舍得把女儿嫁过去。随即却是笑了起来,道:“恭喜田太太了。”   田姨妈听得只是微笑,这门亲事在外人眼里好像是自己这个娘太不知道心疼女儿,她也不想辩解。没什么比女儿过的好更重要,而她有足够的自信收拾了周太太,让田昕过上好日子。   坐着闲聊一会,也就到了上头的时辰,香案摆在虞大太太正房,众人移步过去。上头添衣,不管宾客来的多少,姑娘家的成人礼过程就这么多。虞秋荻和小陶氏旁边观礼,奶妈抱着怡哥儿就在站身后。   小陶氏肚子越来越大,这让小陶氏有点紧张,尤其是跟大陶氏相处之时。她太了解这个嫡姐,笨的要命,却又带着股偏执。   有种恶人像田姨妈这样,她每做一件恶事时,至少是损人利己。我害你了,我能得到一定的好处我才去做,只是单纯的损人,为了作恶而作恶,田姨妈还不会去做。   谁都不是傻子,无故去害人而没有好处,谁去花那个心力。   但大陶氏不一样,以前在娘家时,明明拥有一切,占了绝对的上风,却总是欺负庶妹们,尤其是对她。其实小陶氏也无法理解,大陶氏为何把她划为敌人,明明没必要。   想到这里小陶氏不由得看了一眼大陶氏,大陶氏也正瞪着她,应该是说是一直瞪着她,眸子里的凶光几乎能把人烧着。小陶氏神情淡然,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其实有时候她很同情大陶氏的智商。   对视一会,小陶氏把眼光转过来,她从来没有把大陶氏当成过对手。以大陶氏的智商,什么都不用做,她就能把自己玩完。   台上礼毕,虞老太太,虞大太太,虞老爷这些受礼的从台上下来,虞秋芳也回去更衣。虞秋翎又上前招呼周大太太,田姨妈,张舅母,虞秋荻则招呼姑娘们。   宴席是摆在虞大太太屋里的,戏台早就搭好,吃饭听戏。虞老太太坐了一会便觉得累了,小陶氏和虞秋荻便上前侍候着。   虞老太太只是挥手道:“让二孙媳妇跟着我就好,三丫头多坐一会吧,你们年轻姑娘也多说说话。”   “是。”虞秋荻笑着答应。   坐席的时候虞秋芸是跟着虞秋荻坐的,虞老太太和小陶氏走了,虽然让虞秋芸有点失望,但看到虞秋荻还在,总不至于太孤单。   戏听了几出,虞秋芳跟着几个姑娘听着没趣,也都各自走开,此时席上只剩下虞秋荻和虞秋芸在。   “四妹妹近日可好?”虞秋荻把声音压低了,一脸笑意的问着,虞秋芸只差把有事两个字写在脸上,虞老太太让她留下,只怕是想让她跟虞秋芸说说话。   虞秋芸差点眼泪都掉下来,却忙忍住了,道:“都挺好的,让三姐姐挂心了。”   虞秋荻听得点点头道:“四妹妹素来聪明伶俐,凡事忍着一口气,总会过去的,大哥一直长官媒给妹妹寻亲事呢。”   “但是……”虞秋芸一脸欲言又止,说是给她寻亲事,但寻来寻去,总是没个头绪。虞老太太身体不行了,虞秋元忙把二姑娘,三姑娘嫁出去,但从来没有管过她。她今年十五岁,若是订不好亲事,拖到十八岁,就真成老姑娘了。   虞秋荻知道她的担心,却是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妹妹也不用太担心,因为家中有孝,在叔伯家发嫁的姑娘也不是没有。”以虞秋元的个性,不会对四姑娘很好,但肯定也不会把她年龄故意拖大,然后往庵堂一送。   虞秋芸听得有几分心安,道:“三姐姐说的是,有时候我也是太心急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若是当初好好的答应年家五房的婚事,现在怎么会如此。   “姐妹一处难免有争吵,二姐姐的婚期都订下来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妹妹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虞秋荻说着,相信虞秋芳没少给虞秋芸排头吃,不过现在这种情况,除了忍耐之外还能怎么样。   “是啊,也就这几个月了。”虞秋芸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又是远嫁青阳,出嫁之后归省都是有数的,只要再忍几个月就好了。   姐妹俩说了一会话,旁边周大太太就要告辞回去,席也就散了。二房人马回家,今天是单日子,虞秋元便留在大房,跟着虞秋翎一起打扫战场,清点东西。   “你那个大媳妇真是个摆设,这样的事本来该她操办。”虞秋翎不由得向虞秋元抱怨着,虞大太太不行,也该大陶氏先顶上,现在倒好,让她一个归宗女天天操办这些。小陶氏看着人也不傻不笨的,怎么就是个人头猪脑的。   虞秋元也是一脸叹息,他对大陶氏也是无可奈何,道:“我一直想着寻个能干的丫头,也不用她待人接客,只是料理这些琐碎事情。”   只是接待外客,虞大太太还是马马虎虎的。麻烦的是大房的这些琐碎事情总得有人料理,虞大太太不行,大陶氏不行,虞秋翎也明确表态要再嫁。若是寻个厉害的贵妾,只怕大房真要翻天,寻个厉害点的丫头,只要卖身契在手上,只是帮着料理这些琐碎家务,只怕问题也不大。   “我是管不着你房里的事,不过若是连后宅都料理不好,哪里有心思读书考功名。”虞秋翎说着。   收拾完毕天也黑了,虞秋翎回房休息,再休息一天就回青云庵去。想到青云庵就不自觉得想到宁寒飞,好几天过去了,虞秋翎现在想想还觉得心跳的厉害。只是一面之缘,若是自己眼光错了,把此事四处宣扬,那后果真是不敢想像。   前几天忙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事情忙完了,虞秋翎想的也就多了。在床上辗转了一夜,顶着熊猫眼起床,精神不好也就没有马上走,反正离青云庵近,中午饭过后再回去也不迟。   虞秋元在若柳房里休息一晚,早饭过后就想回二房去,没想到管事的一头雾水的过来回报:“外头有位姓宁的大爷,说要见老爷和大爷,问他是什么人,他也说的不清不楚,问他什么事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喜事。”   “喜事?”虞秋元就听得更莫名了,道:“我去看看。”   今天是大日子,宁寒飞过来肯定也得盛装一下的,虽然他也不太了解京城的所谓的盛装是怎么回事。不过在王府住着,找身像样的衣服太容易,比着谢潜的衣服颜色样式做一身,料子全部用一样的,那肯定没问题。至于配饰,就先借卫策的。   也因为宁寒飞穿成这样,管事的才让他进屋,若是还跟在青云庵那样穿的穿的比虞家的三等下人都不如,管事的哪里会去禀报虞秋元,直接当讨饭的打出去了。   管事的没敢很怠慢,把宁寒飞安置在前头厅里。虞秋元过去的时候,宁寒飞眼睛正四处打量。看到虞秋元进来下意识的拉拉衣服站起身来,虞秋元当时就皱了一下眉。   虽然说虞家祖上也是商户,但已经洗了三代,富贵了这些年,不但自己的气质有了,连带着看人的眼光也有了。虽然宁寒飞现在穿的很好,但那个举止神态,头一眼虞秋元就断定绝对是穷人,还得是非常穷的那种。   “虞大爷是吧。”宁寒飞拱手,一脸正色的又道:“在下宁寒飞。”   虞秋元拱手还礼,道:“原来是宁大爷,今日到府上来不知有何贵干?”   “呃……”宁寒飞卡了一下壳,却还是道:“虞老爷不在吗?”   “家父早上出门了,不知道宁大爷有何贵干?”虞秋元再次问着,虽然穿的真不错,但宁寒飞骨子里的穷贫还是能看出来的。张口又是找虞老爷,难道是看虞老爷好骗,骗点钱之类的。   “其实呢,我这趟上门来是提亲的,呃,也不是提亲……就是,就是,就是说一声。”宁寒飞迅速改口,但三个就是之后,他的用词也十分的不恰当。   裴霜虽然有时候有点嘴损,但总体来说人还是不算的。而且关于婚事上,裴霜明显比卫策和谢潜两个人懂得多。宁寒飞没有具体说是哪一家,只是说了现在的情况,裴霜当时就支招了。   现在人家小娘子还在孝期中,若是冒冒然去提亲,那是肯定要被打出来的。但是若是孝期马上就要满了,确实要再嫁,家里人就会开始物色了,两家先私里说好,然后等孝期满了,再正式提亲,这样两家都有面子。   两人一面之缘,女方先暗示了,虽然再嫁随自身,但高门大户肯定还得家中长辈做主。宁寒飞若是真心想成就这门亲事,那就趁热打铁。如今孝期不满,带媒人去提亲肯定不行,但得去跟人家家人报备一声,得让人家家长晓得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人家才可能会在孝满之后把女儿嫁给他。   “什么?”虞秋元却是听得一头雾头,觉得自己的理解力不够用了,问:“提亲?说一声?宁大爷到底是何意啊?”   宁寒飞的口才就从来没有够用过,知道眼前这位虞秋元是虞秋翎的亲弟弟,而且姐弟感情不错,想想便来直接的,绕来绕去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道:“事情是这样的,那日在青云庵我与令姐相见,顿时心生……心生倾慕,想娶为妻房。虽然知道孝期不满,但仍然登门来……来,告知。”   虞秋元的眼瞬间瞪大了,而且有脱窗的趋势,虽然宁寒飞说的有点不通顺,但足够他听明白了。眼前这个穷鬼是向虞秋翎提亲,而且是自己亲自己上门,不是托家长,也不是托长辈,就自己这么空着手,单刀直入的来了。   活这么大,虞秋元瞬间觉得自己长见识了,竟然真的有人这么说亲。刚才还说什么“说一声”“告知”,听得他都有打人的冲动了。   宁寒飞并没有留心虞秋元的脸色,只是向门口看了看,问:“虞娘子不过来吗?”若是虞秋翎在,这事岂不是更好说,寡妇再嫁从来就是随自身的,她的意见很重要。   “我姐姐……你说你与我姐姐在庵堂认识的?”虞秋元突然注意到这个细节,道:“如何认识的?”   难道这是个地皮无赖,偷偷摸到庵堂里毁了虞秋翎的名节,然后以此要挟要娶人,其实是图谋嫁妆。若真是如此,那就休怪他手段狠毒了。   “郑王妃去青云庵会……是拜佛,我跟着一起去的,然后就认识了。”宁寒飞说着,郑王妃私会搞尼姑的事肯定不能说。   “你是郑王府的人?”虞秋元打量宁寒飞的目光显得更不可思议。   宁寒飞点头,道:“我跟里头的护卫认识,那天他有事,我顶他的班。”   “与郑王府护卫认识?”虞秋元重复着这句话,他听贺子章说过,郑王府的护卫都是郑亲王与郑王妃亲自挑选,选拔过程是所有王府中最为严格的,平常要求也是最严格的。若是同僚,你有事我顶班还有可能,朋友顶班?绝对是鬼扯的。   “是啊。”宁寒飞点头。   虞秋元各种想法在脑子里乱转,停了一下问:“你说你与我姐姐认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就是郑王府的护卫真的顶班,王妃出行,护卫也是有工作的,要么是开道,要么是门口守着,不太可能进入内院里,更不可能认识旁人家的姑娘。   “如何认识的啊……这个不能说的,反正就是认识了。”宁寒飞说着,这个是真不能说。   虞秋元又看宁寒飞一眼,肯定这就是无赖,却是没有发作,又问:“那可有信物?”若是有,那肯定得想办法骗过来,然后再慢慢收拾她。   宁寒飞摇摇头,继续实话实说的道:“没有,当时见面就我们两个,也没想到要信物,不过提亲之事是虞娘子让我来的。”   说到这里还嘿嘿傻笑了两声,姻缘来得这么快,都是让人措手不及啊。对比一下一直被杯具,从未被超越的裴霜,他觉得命运大神在眷顾着他。   虞秋元听得心中狂怒,竟然还敢败坏虞秋翎的名声,以虞秋翎的眼光怎么可能会看上这种无赖穷光蛋。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没有信物,没有人证,只要把眼前这个无赖收拾了,这事也就抹过去了。   “若是你不信,可以叫虞娘子过来问的。”宁寒飞继续说着,把虞秋翎叫过来问,大家就明明白白了,哪里还需要这里绕来绕去。   “宁大爷说的也是,我这就去叫我姐姐出来。”虞秋元嘴上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宁寒飞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笑开了花。他知道昨天虞家有事,所以才拖到今天才上门。来之前他想了好多的说辞,想想当初自家老大成个亲那叫难啊,这样那样手续一大堆,中间还夹了个变态杀狂。没想到到自己的时候,竟然能如此的简单,果然是老天疼好人。   虞秋元出了厅门,招手把管事的叫过来,脸上一脸怒气,双手握拳,却是悄声吩咐道:“家里的小厮,男仆们,有什么拿什么,把厅给我围上,我要打死这个无赖。”有种敲到他头上了,那就别怪他下手狠。 ☆、86、最新章   86、最新章   虞家管事的关大门,张罗人丁抄家伙时,宁寒飞则是继续在客厅里坐着,因为无聊便开始想入飞飞,小舅子马上就娘子叫过来。他该给她说什么好呢,想想上回相见时,确实有点太匆忙了,都没顾上说几句话。   还有刚才小舅哥问的,有没有什么信物之类的……想当初卫老大成亲时,那可是成箱成箱的东西往女方家里搬。不管那天还是今天,他都是空着两个爪子,这似乎不太好。不过这是头一回,等问过虞娘子,她喜欢什么自己再置办就是了。   脑子里正想的乐呵着,只见虞秋元过来了,并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宁寒飞立即打起精神来,抬头没看到虞秋翎,心中有些失望,问着:“虞娘子呢?”   虞秋元轻笑着,却是向他勾勾手指,道:“就在外头,你出来就看到了。”   “噢噢……”宁寒飞不觉得有异,起身往外走。   出了屋门,宁寒飞立马查觉得到不对劲了,十几个年轻家丁拿着木棍之类的,他就是再二也知道这肯定不正常。不过,这是什么情况啊,被手拿武器的家丁围着,他八岁以后都没有经历过。小时候总要跑到地主家里偷东西,被发现了肯定是这样的招呼。   “你这个无赖,也不打听打听虞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就敢上门来讹诈,我让你有去无回。”虞秋元一直压着的火暴发出来,冲着宁寒飞喊了起来。   宁寒飞却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抓抓头,看向虞秋元直接道:“弟弟,这是怎么个情况……”   “谁是你弟弟。”虞秋元炸毛了,然后对着身后家丁一挥手道:“打。”   听得主人一声令下,家丁们立即冲上来,宁寒飞虽然还是搞不清楚状况,但他身手没有因此而迟钝。冲上来的几个家丁几乎是瞬间倒下的,虞秋元怔住了,剩下几个没冲上来的也怔住了。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宁寒飞抓抓头发,一脸为难的说表情,又道:“有时候我不太能控制的住,万一失手就不太好了。”他一直面对的就是海盗,出手也就是习惯性的重,能一刀连头都砍掉就最好了。   虞秋元本来只是发怔,现在听宁寒飞这么说,脸色都要气绿了。冷哼着道:“怎么,你还要抢亲不成!!”   “抢亲??”宁寒飞怔了一下,瞬间有点明白过来,原来是虞秋元不赞同这门婚事,所以才要打他的。他的脾气也就没刚才那么好了,看向虞秋元道:“你只是个弟弟而己,我们两情相悦要结成好事,你凭什么阻拦。”   “凭什么,就凭你是个无赖!!”虞秋元吼着。   “无赖??”宁寒飞也觉得这个称呼新鲜极了,虽然小的时候被人这么叫过,但后来跟着卫老大上了船,恭维他的会叫他大侠,鄙视他的好歹也会叫他杀人狂之类的,无赖什么的似乎就太小看他了,他不混街头很多年。   虞秋元的怒气不减,指着宁寒飞道:“别以为你自己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了不起了,虞家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我……”宁寒飞真心无语了,他要是三脚猫功夫,那裴霜就是街头杂耍的,裴霜的武功也就是比他高那一米米而己。   虞秋元实在不想给他废话,只是向家丁们挥挥手,虽然前头躺了几个,但家丁们此时也不敢后退。   宁寒飞很无奈地道:“我跟你说过了,有时候我真的很难控制的,别再玩了好不好。你若是不信我的话,把虞娘子叫过来问就知道了。”   几个家丁上前,又是瞬间倒地的,此时虞秋元身边已经没人了。虞秋元不自觉得后退一步,宁寒飞却是欺身上前,直在虞秋元面前站定。若不是他今天是来求亲的,他肯定得狠打虞秋元一顿,但现在一个求字在这里,他只得把脾气压下去。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道:“弟弟啊,你若是不信我的话,你可以叫虞娘子出来问,何必这样伤和气呢。”说着还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拍拍肩。   虞秋元此时是真气的全部发抖了,正要拍飞宁寒飞的爪子,只听旁边传来虞秋翎一脸疑惑的声音:“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按理说虞秋翎是不能来前院的,既使她是归宗女也不行。但事从缓急,管事的一看现在这么个状况,肯定得去搬救兵。虞家除了虞秋元,另外一个能管事自然是虞秋翎,虞秋翎听到姓宁时,本来是有几分欣喜,但后来听到动手了,那就是震惊了。   宁寒飞看到虞秋翎却是一脸的欣喜,再见佳人如何不高兴,而且虞秋翎来了正好可以给虞秋元解释一下,这中间肯定哪里误会了。便道:“你快给小弟说……”   虞秋元脸色大变,马上对宁寒飞吼着道:“你给我闭嘴!!”管事小厮们都在,不比刚才两人在厅里说话,就是没有传出门,只是下人们听了去,对虞秋翎的名声也是大大有妨碍。   由于虞秋元的吼声太大,宁寒飞也不自觉得住了嘴,虞秋翎则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看向虞秋元问:“这是怎么了?”   暴怒之后虞秋元的理智慢慢回来,首先看向虞秋翎,她看到宁寒飞并没有尖叫,并没有惊惧,也就是说宁寒飞并不是抓住虞秋翎的什么把柄而进行讹诈。还有刚才宁寒飞表现出来的身手,他虽然不习武,但至少看贺子章耍过,宁寒飞实在不像街头混混。   “进屋里说。”虞秋元声音冷静下来,但看向宁寒飞的目光仍然是极其厌恶的。   家丁管事退下去,厅门关好了,不等坐下宁寒飞就先向虞秋翎告状,道:“小弟太不通情理了,他竟然指使家丁们打我。”   虞秋翎看一眼宁寒飞,又看看虞秋元,最后还是决定问虞秋元:“怎么回事?”   “姐姐认识这个人?”虞秋元没回答,先问虞秋翎。   虞秋翎头略低了低却还是点点头,道:“认识,在青云庵有过一面之缘,他是郑王府……护卫的朋友。”   “只见过一面,你就相信他的话?”虞秋元瞪向虞秋翎,宁寒飞说的那个相遇过程,实在太扯淡了。   虞秋翎却是道:“当时情况特殊,我不能细细跟你解释,但他确实是郑王府的人。”都能跟郑王妃对话的人,这点绝对错不了。   “郑王府护卫的朋友?好吧,我就当这是真的。”虞秋元口气暴躁的说着,又道:“那是姐姐给他说,让他上门来提亲的?”   虞秋翎听到这话顿时怔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宁寒飞。她本以为宁寒飞过来也就是先上门套套交情的,然后跟虞秋元言语不和这才起冲突的。提亲什么的?她从来没见过有人空着爪子,不带长辈们自己上门的。   宁寒飞收到佳人异样的目光,顿时紧张起来,连忙道:“虞娘子,虽然我行动力差了点,理解力笨了点,但你不能不要我啊。”   “你给我闭嘴!!”虞秋元冲宁寒飞吼着,又看向虞秋翎道:“此人四处败坏姐姐的名声,其心可诛。”   宁寒飞虽然一直压着脾气,但他本性并不善于忍耐,又听虞秋元说什么诛不诛的,便直接道:“杀我?不是我说大话,就你家里这些个小喽啰,我单手就全部灭掉。”其他的他不是很擅长,但肉体毁灭方面,他很专长。   “你住嘴口。”虞秋翎轻声斥责着宁寒飞,又看向虞秋元道:“这……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与他一见如故。”   虞秋元听到这话脸色迅速变了,虞秋翎竟然真看上这种穷鬼小混混了。眼睛像钉子似的直刺向宁寒飞,心中多少有了答案,眼前这个宁寒飞,很穷很没气质,说话粗鲁,但他长了一张不错的脸。   宁寒飞听得心中仿若抹了蜜,刚才他还以为佳人反悔了呢,只要她不反悔,虞秋元这个小屁孩再反对也没有用。笑着道:“是啊,是啊,一见如故,所以我今天才上门了。”   “姐姐,你的眼睛到底长到哪里去了。”虞秋元激烈反对,就算宁寒飞不是骗子无赖,他说的话全是真的。宁寒飞身手不错,也能到王府当护卫,但给人家当护院算什么前程出息,以后还不是得靠虞秋翎养活。   而且空着手单身上门提亲,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那得穷到什么地步,无知到什么地步,弄不好就是父母双亡,天天在街上讨饭吃那种。   虞秋翎把头压低了,却是道:“我早就说过,再嫁只要觉得可心就好,日子过给自己的,不是给人家看的。”   “那也不能找这么一个小混混。”虞秋元说话间手指还颤抖的指向宁寒飞。   宁寒飞马上辩解道:“我不是小混混。”他八岁那年就脱离小混混的行列。   只可惜他的辩解没人理会。   虞秋翎明白虞秋元的意思,今天这事也看出来了,宁寒飞行事是有离谱了些,而且家境可能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差得多。但她原本中意就是宁寒飞的人,只要这一点没改变,她的心思就不会变。   “反正我还有几个月才要脱孝,到时候再说吧。”虞秋翎说着,对宁寒飞道:“今天闹成这样,什么事都说不了了,你先回去吧。”   宁寒飞听得又是一怔,怎么又成到时候再说了,难道佳人又要反悔。但看虞秋翎的神情又不像,怎么回事啊,有话为什么不能直接说明白了。   虞秋元却是明白虞秋翎的意思,这是让宁寒飞在她孝满之后正式提亲,然后这段时间虞秋翎会想办法说服他,促成婚事。其实虞秋元真心不明白了,虞秋翎怎么变成外貌协会的了,宁寒飞除了那张脸之外,根本就没有丝毫可取之处——   宁寒飞被虞家管事给送出来了,走的时候依依不舍,但也不敢不走了。徒步走回郑王府,他目前跟着裴霜一起住,裴霜有节单独的小院,又有小厮婆子侍候,宁寒飞就理所当然的跟他一起挤。   抬脚进院,抬头就见裴霜从里头出来。宁寒飞无心跟他招呼,裴霜看到宁寒飞倒是愣了一下,道:“哎呀,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干嘛去了。”   “唉,我正郁闷的呢。”宁寒飞纠结的说着,然后抬头看向裴霜,突然想了起来,他今天会去虞家根本就是裴霜给他支的招。顿时眼露凶光,杀机四伏,道:“你是不是故间整我的!!”   “啊?你说什么啊?”裴霜听得一脸莫名,天地良心,他从来都是厚道人。   “不是你跟我说的,现在要过去给人家支会一声,挂个号。为什么我今天去了,小舅子让家丁打我,小娘子也让我先回来了,说等过了孝期再说。”宁寒飞说着,要不是裴霜这么跟他说的,他如何今天会去。   “等等,你说你去哪了??”裴霜震惊了,虽然他也是江湖侠士,但出身相当不错,世家公子哥也许说不上,但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他虽然也知道宁寒飞有点二,但二到什么程度他真的不知道。   宁寒飞却是理所当然的道:“我去虞家了呀,不是你说的,就是孝期不满,也得去提前说一声,免得家中给另外订了亲事。”   “问题是你就这么孤身一人,空着手去了??”裴霜不可思议的说着。   宁寒飞却是道:“提亲时才带上媒婆,又不是提亲,为什么要带媒婆。”   裴霜连不可思议的表情都没有了,只能木然地看向宁寒飞,好一会却是伸手拍拍宁寒飞的肩膀,叹气道:“我对不起卫三爷啊。”他只是知道宁寒飞二,但并不知道宁寒飞行经二到超出人类的范畴了。   宁寒飞一脸不解地道:“你提老大干吗?”   “卫三爷让我照顾你,没想到会出了这种岔子。”裴霜一脸伤感,语重心长地拍拍宁寒飞的肩上道:“天下何处无芳草,我们再慢慢找就是了。”   “什么再慢慢找啊,你个乌鸦嘴,虞娘子并没有说不同意事,只是说孝期满了之后再说。”宁寒飞一脸愤愤不平的说着。   “不,这不可能啊……”裴霜直接叫了出来,宁寒飞这种二货能找到高门大户的老婆就是奇迹了,现在空着手单人去提亲,肯定是被打出来的,这门亲事怎么样也该没戏了。   宁寒飞却是道:“真的,本来我那小舅子都把家丁过来找我了,虞娘子出来了制止了。然后就跟我那小舅子说,她跟我一见如故,又让我等她孝满之后再来。”   裴霜整个人都定格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宁寒飞,宁寒飞长相是不错的,但自己长的也不错,性格温和,幽默有趣,生活常识更是甩了宁寒飞一个城,武功地位更是不必说,方方面面他自觉得都比宁寒飞好。但为什么他被炮灰了一次又一次,宁寒飞一次就能遇上一个对他如此痴情的。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宁寒飞没留心裴霜对苍天的怒吼,只是自己嘀咕着道:“我觉得虞娘子话里那个意思,是想我再去的,虽然这回失败了,但下回也许就能成功了呢。”   裴霜自怨自哀一番,但作为厚道人,他肯定不会坑了宁寒飞。道:“下回你不能一个人去,得有人陪着你才行。虽然不是正式提亲,但这种事情也得长辈出面。”   “我没亲人了,难道要写信把老大叫过来?”宁寒飞说着。   “我只是说一般规矩如此,但你的情况特殊,就是把卫三爷过来只怕都没用。”裴霜说着,卫三爷从身份上说也就是个商户,地头又不在京城,谁认识他是谁。又道:“而且你这么去了一趟,只怕虞家上下对你十分烦感,下回若是再这样,这门亲事只怕就真的完了。依我之见,你最好寻个在京城地位颇高之人跟你随行,这样比较有说服力。”   其实若是宁寒飞说一声,他和卫策陪着宁寒飞去是最合适的。按高门大户的规矩走,该是女性长辈出面去说,但实在没有合适的人,这样也行凑合一下。到时候由他把宁寒飞的情况一说,虞家十之□都会同意的。   现在宁寒飞先头搞了这么一出,去第二趟时的人选就要更加甚重一些。然后合适的礼物也要备上,先是对上回事件的赔礼,然后再说亲事,这样才有得谈。   “地位颇高?”宁寒飞嘴里念着这句话,脑子里正想着,抬头就见郑亲王谢衡从旁边小道上走过。   宁寒飞当即也不管裴霜了,当即就直扑过去,嘴里喊着道:“王爷,王爷,救命啊……”   裴霜:“……”——   虞秋元气冲冲的回到二房,他倒是没跟虞秋翎吵架,主要是他的情绪不太好,实在不合适做说服人的工作。   更何况虞秋翎从小到大都有主意,只怕也未必会听他的,反正离虞秋翎孝满还有几个月,这事就先拖着,到时候他再给虞秋翎寻更好的亲事,只怕虞秋翎不会再去想那么个穷光蛋。   “大爷终于回来了,我正要派人去寻你。”小陶氏看到虞秋元进门,挺着大肚子没有起身相迎,脸上却是一脸焦急,道:“刚才收到齐家的来信,只怕三姑娘的婚事要有变故了。” ☆、87、最新章   87、最新章   信是齐二老爷写的,虞秋元不在,管事把信交给小陶氏,小陶氏不识字,自然拿着信去找虞秋荻。虞秋荻看完信眼泪就掉了下来,齐老太太突然倒下了。   一般人都有这种常识,尤其是老家人,若是一直病歪歪的,就像虞老太太这样,都说她身体不好,但弄不好她会活很久。相反的若是一直健健康康的,看着没有病没灾的,突然间倒下来了,也许马上就要办丧事了。   齐老太太就是这种情况,本来齐家的行装都收拾好,回京日期都订下来了,突然齐老太太在卧房中昏倒。大夫请到家里,方子虽然开了,但话语里却是让齐家做好准备,齐二老爷也许很快就要丁忧。   齐家听大夫如此说,上下都慌了手脚,一时间主意也就多了。齐二老爷甚至于连折子都写好,嗣母病重,他要请假回家照顾,这也算是一种例行程序,先是请假,然后就直接丁忧了。   青阳离京城倒不算远,以齐二老爷的意思,若是真齐老太太真不太好,最好就是尽快回京城,客死他乡不是好事。只是回去跟齐老太太商议时,齐老太太却是摇摇头,大夫说了她要静养,不宜移动,她还不想走。更的一条指示,把齐瞬庭与虞秋荻的婚期提前,然后让虞秋荻过来青阳成婚。   齐二老爷明白虞老太太的意思,这是希望自己临死之前看着两个孩子成婚。若是她真过去了,这跟虞老太太去了还不同,虞老太太去了,虞秋翎只是一年孝还能拖的起,若是齐老太太去了,齐二老爷夫妻是三年孝,只怕齐瞬庭也都跟着守三年。   “三妹妹看完就信一直哭,又不敢告诉老太太。”小陶氏说着,齐老太太突然病重,最伤心的是虞秋翎。齐家提出要送亲,这个问题不大,让虞秋元走一趟就好了。   麻烦的是若是虞秋荻这边嫁过去这边齐老太太去了,只怕对虞秋荻的名声不好,父母双亡,然后成亲之时外祖母又去了。而且到齐家之后没有外祖母这个依靠,虞秋荻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虞秋元叹口气,又把信仔细看了一遍,里头只说让虞家送亲,却没有提婚期的事。便道:“我再写信一封,问问婚期。”若是齐老太太真不行了,那婚期也要提前了。   “嗯。”小陶氏觉得有理,心里却有几分奇怪,就像虞秋元想的,齐老太太若是真不行了,婚期可能就要提前。若是齐家有这个意思,该在信上自己说,婚期本来就该男方订的,还是真的事发突然,写信的时候没想到。   小陶氏在家中安慰着虞秋荻,虞齐两家继续通信,到四月底时婚期再次定下来,提前了差不多一个月,从七月提到六月,因为五月十五是虞秋荻的成人礼,齐家的意思是怎么也要等虞秋翎,成人礼之后再嫁过来,齐老太太虽然身体不太好,但再坚持一个月看着也没啥问题。   “二姑娘婚期是六月十二,三姑娘的婚期是六月十六,只差三天,不知道会不会有点赶。”小陶氏说着,就是同时在京城,家中两个女儿同时出嫁也要乱成一团,更何况这回是在青阳,虞秋翎在孝期不能操办喜事,自己大着肚子,没人能为虞秋元分担一点,到时候更肯定会忙。   虞秋元也知道肯定会忙乱,但此时也无可奈何,道:“事从权宜,我想过了,三妹妹成人礼后就动身去青阳,与其过去的太晚,急匆匆的收拾整理,不如提前过去,把事情全部准备好。梁家早就有信过来,到时候二妹妹和三妹妹一处待嫁也合适。”   “这样倒是很妥当,但是齐家那边……”小陶氏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一下,这些天来齐家写的信她都知道,心中的疑虑也越来越多。   先头信上只说齐老太太病重,并不提提前婚期之事,后来虞秋元自己写信过去追问,齐家这才把婚期提前一个月。后来齐家的通信中,虽然齐家每封信语气都很好,一副急着成亲的模样,但细想起来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齐二老爷现在是青阳的察案使,齐老太太病重,让虞家送亲过去,这一切都是合理的。但既然要送嫁,女儿就该有发嫁的地方。齐家若是真有心,那就该把地方准备好,毕竟齐二老爷当着地方官,寻处宅院再容易不过,总好过虞家人生地不熟的自己找地方。   虞秋元叹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齐家信上只字不提,我也不想去问。”   对比一下就能明白,梁家在很久以前的信上就写明,虞二姑娘发嫁之处已经寻好,一应东西都是齐的,到时候只管住进去就好。结果与齐家通了这么多封信,齐家一点表示都没有,齐二老爷能官至察案使,不至于连这点人□事都不懂。   小陶氏听得心中更是不安,道:“齐家这是想……”   “齐家想的是,若是齐老太太提前去了,齐府上下必然要守孝,三年孝期中也许就会有变故。就是虞家没有变故,也许齐家会弄出点变故来。”虞秋元说着,神情中有几分不屑。   男方若是不想成其婚事,手段多了,歹毒一点的就去毁女方的名声。反正齐老太太那时候早就死透了,以这种理由退亲谁还会说齐二老爷的不是。   “齐家会歹毒此至?”小陶氏神情有几分震惊。   “齐二老爷是过继的,在京城没什么根基,更没有得力姻亲,若是齐瞬庭能娶到一个门当户对的权贵小姐,对齐家好处大有好处。偏偏齐老太太就剩下这么一丁点骨血,若是不娶虞家小姐,那便是对齐老太太的不孝。若是虞家鼎盛,我为官为宰还好些,偏偏我连个功名都没有。”虞秋元说着,叹了口气,感慨千万的道:“也许当年齐二老爷过继来之时,是真的至纯至孝,但人心是会的变的。富贵迷人眼啊,十几年过去了,现在齐二老爷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个能官至正三品的人,绝对不是纯洁的白莲花。就像贺子章说的,官场就像个大戏台,能在这个戏台里混出来混成角色的,必然有一番本事。温良忠厚?只是角色要求而己。   “这……”小陶氏听得有几分心慌,虽然她也料到了,但虞秋元直说出来,那就表示她的猜想全部都是对的,她真的很希望自己猜错了。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齐二老爷以至孝之名才得现在的盛名以及皇上的喜爱,他断然不敢亲手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三妹妹是个再明白不过的,只要能嫁过去,一切都好说。”虞秋元说着。   要是虞秋翎或者虞秋芳遇上这种情况,虞秋元肯定会要求退亲。但若是虞秋荻遇上,以虞秋荻的智商,那未来的可能性就大了,博弈之术,虞秋荻未必会输。更何况想得到富贵荣华,除了投胎投的好,本事也得有。   “唉……”小陶氏叹口气,不知道是为虞秋荻还是为齐老太太。   虞秋元听她叹气,却是道:“你不用为三妹妹担心,也不用很劝她,她凡事明白,心中自有打算。倒是你自己,我若是走了,你大着肚子,老太太还病着,我想着到时候不如把大姐姐接到家里,帮忙照料着。”   二姑娘和三姑娘几乎是同时出嫁,虞大太太肯定得一同去,不然就他一个男主子在,后宅里诸多不便。大房只剩下虞老爷一个,不会有什么事,倒是二房,很让他放心不下,让虞秋翎先照看一个月倒也方便。   “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大姐姐了。”小陶氏忍不住说着,虞秋翎为了大房操了不少的心,现在二房的事也要麻烦她,真是太辛苦了。   “没事的。”虞秋元说着,虞秋翎不想管大房的事,那是因为虞大太太和虞秋芳太让人受不了,现在情况特殊让她照料一下二房,她定然不会拒绝。又道:“姐姐若是来家中住着,你也帮着我劝劝她,好像中邪似的,看上那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穷鬼。我现在也顾不上与她另外寻亲事,等到二妹妹和三妹妹出了嫁,我肯定会给她寻好的。”   小陶氏听得点点头,道:“大爷放心,我会劝着姐姐,我想着姐姐也就是一时糊涂,过段时间也就明白过来了。”   宁寒飞闹的那一出,她听虞秋元说了,虞秋元气的不轻,小陶氏也有几分无语。不过虞秋翎是再嫁,想寻很好的可能性太低。就是有同样身份的鳏夫,人家也会娶家世差的黄花闺女,女儿想再嫁,能寻到的良人实在太少了——   夫妻俩个晚上议定,次日早上虞秋元先回了大房,既然决定早走,那肯定得跟虞大太太说好。齐家又是一副甩手不管的模样,只怕虞秋荻出嫁时,也得要虞大太太多操心。幸运的是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嫁妆已经准备好,到时候直接搬上车就好了。   只是不知道齐老太太的身体到底是何种程度,齐家信上也只是说不太好,大夫说让准备后事,但到底能撑多久,现在谁也说不好。   进到虞大太太屋里,只见张舅母也在,虞秋元请安坐下。不等他开口,虞大太太就急匆匆的问:“可有接到齐家来信,齐老太太身体如何?”若是齐老太太死了,齐家肯定得办丧事,婚事必须压后,那时候二姑娘都嫁人了,还如何换亲。   虞秋元只是摇摇头,却是道:“我想过了,三妹妹成人礼过后两天就动身去青阳,早点过去收拾,比晚了强是。”   “早点过去啊?”虞大太太听得一怔,换亲的事她跟张舅母商议了无数次,这回齐老太太突然病到弄不好就是机会,同去青阳送嫁,然后婚期还离得那么近,但具体怎么操作,仍然没有个头绪。现在虞秋元又说要提前过去,这是不是机会,她现在也没有主意。   虞秋元点头道:“我已经跟梁家写好信,到时候他们会来接我们,二妹妹与三妹妹几乎是同出嫁,早点过去收拾妥当了,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虞大太太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却是说了另外一件事,道:“我刚才正跟你张舅母说呢,家里二姑娘和三姑娘同时出嫁,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想让她过来帮帮我。”   张舅母也笑着点头道:“是啊,是啊,这些年来多亏妹妹照应着,现在妹妹家里有事,我理所当然要帮忙了。”   “但这回是要去青阳的。”虞秋元说着。   张舅母却是笑着道:“从京城到青阳最多两天路程,也说不上辛苦,而且早听说青阳的山水好,我正好跟着去逛逛。”   虞秋元稍稍犹豫了一下,他并不是多喜欢这个舅母,不过总体来说张舅母也马马虎虎,她没有田姨妈的智商,这些年来除了问虞大太太要钱外,并没有做过多大的恶事。虞家此时又正好缺人手,张舅母愿意帮忙也好,反正青阳他肯定要去的,让她帮着照料一些琐事倒也不错。   虞大太太却只怕虞秋元不同意,道:“两个姑娘的婚期只差三天,我一个人如何忙的过来,就让你舅妈跟着吧。”   “那就劳烦舅妈了。”虞秋元笑着说,张舅母最多也就是趁机占点小便宜,随她去吧。   屋里正说着话,管事媳妇却是匆匆进来回报:“太太,不好了,大奶奶打令责打若柳姑娘,谁想到若柳姑娘竟然有了身孕,现在,现在……”现在地上一摊血,若柳整个人都已经昏死过去。   “请大夫了吗?”虞秋元连忙问着。   管事媳妇低头回道:“管事的已经去了,只怕一会就来了。”   虞秋元听得稍稍放心,起身便往外走。   虞大太太也跟着站起身来,一个通房的死活她并不关心,但若是怀孕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焦急地道:“不是我说,你那个大儿媳妇真是不行,自己不能生,还不让旁人生。幸好我早把若尘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不然只怕早就是一尸两命了。”   张舅母也跟着站起身来,却是劝着虞大太太道:“妹妹先别急,我们先过去看看。”   “不用,母亲和舅妈屋里说话,我房里的事情自己料理就好了。”虞秋元说着。   虞秋元急匆匆地往大陶氏屋里走,进到门里,地上的血迹张婆子已经让小丫头打扫干净。只见丫头婆子都在院子里站着,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两个打板子的婆子正是吓傻了,大奶奶让打的,她们哪里知道若柳怀孕了呢。   “是谁让你们乱用私刑的。”虞秋元的声音大了起来。   院子里的丫头瞬间跪在地上,两个婆子哭道:“是大奶奶让打的,与我们无关啊。”   “都给我听清楚了,以后这院里,不管是为什么,都不准私自用刑,不然我唯你们是问。”虞秋元大声怒喝着。   一院子丫头婆子都连声磕头说是。   “若柳人呢?”虞秋元又问。   “已经扶回屋里了。”婆子接话说着,又道:“管事的已经去请大夫。”   虞秋元没去看若柳,大步走向大陶氏的正房。   大陶氏脸色苍白的在屋里坐着,其实她并不确定若柳是不是怀孕了,只是张婆子说看着像,但不管有没有怀孕,这么一顿棍子下去,就是有了也肯定会没有。   另外一个通房若尘已经怀孕,而且被虞大太太接到她那边住。因为没有子嗣,一个丫头骑到她头上就算了,她不能允许第二个也怀孕,第一个是为了子嗣,第二个就没有必要了。她还如此年轻,以后肯定会有孩子的,她不能让最多的哥哥压到自己孩子头上。   “你真毒。”虞秋元看向大陶氏,冷声说着。   大陶氏站起身来,看向虞秋元的神情也有几分怨毒,虞秋元竟然还说她毒。两个通房都怀孕都有孩子,就她没有,若是两人每人生了一个儿子,她还要如何立足。嘴里却是道:“我不知道她怀孕了。”   虞秋元并不理会大陶氏辩解,在夫妻对视的一瞬间,大陶氏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径自道:“若尘也好,若柳也好,都是你的陪嫁丫头,卖身契都在你手里怀着。若是我自己在外头弄的人,你容不下就算了,现在全部都是你的人,你仍然容不下。”   “我……”大陶氏有心想为自己辩解,却是没有口才,只是道:“我真不知道她怀孕了,不然……”   “你身边婆子看出若柳可能怀孕,你故意不请大夫,反而给她一顿棍子。没有正好,就是有正好趁着现在打掉。”虞秋元说着,就这种小伎俩也想骗过他,未免当他太白痴了。   “不是这样的……”大陶氏刚想再说。   虞秋元却是打断她的话:“你进门差不多都三年了,无子嗣的事并不怪你,但你自己说说,你这三年来,你干过什么。为人媳为□的责任你承担过吗,对婆婆每日晨晕定醒你做到过吗。甚至于家里的一些琐碎事务我只能把姐姐接回料理,你都没有想过,那些事情是你该做的吗。”   “是当年老太太说的七日过去一趟。”大陶氏说着,这个规矩是虞老太太立下来的,她只是遵守而己,难道这也是错处。   虞秋元叹息着摇摇头,他现在真心觉得跟大陶氏说话都是浪费时间。便直接道:“我本来想着寻个厉害的丫头,帮着料理一下家务琐事,但你现在这样……与其寻个丫头被你随意捏扁揉圆,我不如寻房贵妾来,正儿八经的娶到家里,料理家务,倒能让我更省心些。”   大陶氏震惊了,不可思议地看向虞秋元,声音都是颤抖地道:“大爷的意思是要寻二房?”   “是,我现在也不管了了。”虞秋元说着,看向大陶氏道:“虽然我说过房中之事你做主即可,但这回我肯定要依自己的心意寻。”   “你不能这么做!!”大陶氏愤怒起来,冲着虞秋元吼了起来。   “不能这么做?你这话说的好笑,我想做什么,是你管得了,还是陶家管得了。”虞秋元口气冷硬,又道:“你先是嫉恨你妹妹,亏得她聪明,不然不止她,连怡哥儿只怕都要遭你毒手了,我不可能一直任由你胡来。”   作为夫妻他该给大陶氏的体面全部都给了,但大陶氏却在害他的孩子。虞秋元一直觉得人笨不是错,生不出孩子也不是错。但生存歹念,甚至取人性命,这就不能容忍了。   “大爷不能这么做,你就不能,你凭什么从外面弄人来……”大陶氏哭喊起来。   虞秋元直接道:“那我休你回陶家吧,休妻是不太好,但你若是打定主意让大房子绝孙,我就只能休了你。”   大陶氏正哭着的脸顿时定格了,却是喊着道:“我还如此年轻,大夫又没说我不能生。”她怎么会想虞秋元断子绝孙,她只想自己生而己。就像陶家那样,陶太太掌控着一切,庶子庶女,姨娘通房全部踩到脚底下,她想那样的生活,难道也有错了。   “我现在已经不想你生了。”虞秋元说着,以前他还想着让大陶氏早点怀孕,但现在真没这个心思了。以前看大陶氏办的事情他可能会愤怒之类的,但现在真的不会了,实在是失望到极点。 ☆、88、最新章   88、最新章   田姨妈最近很忙碌,田昕的婚期就在五月底,虽然周林那边是二婚,但田昕可是初嫁。田姨妈不想女儿受委屈,虽然从订婚到成亲不足一年,但该有的肯定要有。周家的态度虽然没有定亲时说的那么好,但田姨妈心里己有主意,收拾一个恶名在外的老太婆太容易了,嫁过去了再慢慢摆弄就是了。   也因为她实在忙碌,正好有借口避开虞大太太。但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虞大太太和张舅母都觉得应该跟田姨妈说说,主要是听听她的意见,田姨妈算是她们三人中智商最高的。   “事情已经这样,齐老太太病到了,都去青阳待嫁,两人婚期也就差了三天。”虞大太太先向田姨妈汇报了现在的进度,就是她知道现在的情况实在太有利了,只要操好一点,那时候肯定能成功。   田姨妈沉思起来,她本来不想掺想此事,主要是觉得实在是因为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吃不到羊肉反而惹得一身骚。但听虞大太太现在这么一说,田姨妈突然觉得这事弄不好还能成。   关键人物齐老太太倒下了,齐家二老爷和齐二太太又是出了名的良善之人,若是二姑娘真嫁过去,生米煮成熟饭,齐老太太只差那一口吊着,只怕也当不了家,弄不好齐家二房真的会认下。   “我跟妹妹商议了许久,决定先把三姑娘嫁到梁家去,然后再把二姑娘嫁到齐家,婚期只差了三天,倒也方便。就是三姑娘与齐公子小时候见过,齐家外放眼看着都六年了,小姑娘长起来很快的,模样也未必能记清。”张舅母说着。女儿出嫁是盖上盖头的,二姑娘盖上盖头顶三姑娘的缺肯定没问题,有点担心的是掀开盖头之后,万一齐瞬庭认出来要怎么办。幸得齐家一直外放,中间肯定没见过,然后再把二姑娘的妆化的浓一些,应该能瞒过齐瞬庭。   田舅妈听完就笑了,道:“姐姐和嫂子想的好简单,让二丫头盖上盖头顶三姑娘的缺倒不是难事,烛光之下他未必认的出来。但是梁家那边,梁家公子是不认识二丫头,但新娘子上花轿,就是能堵上嘴,难道要捆住她的手脚吗。就是真能捆住,掀盖头进洞房的时候,梁公子岂会看不出异状,三姑娘岂是任人摆布的。想想梁家不过是青阳一个富户,如何敢抢察案使大人家的儿媳妇。只怕到时候齐家的门还没进去,就要闹开了。”   这又不是乡下抢亲,把新媳妇弄晕了往花娇里一塞,抬回去就直接压着洞房。要是同一天出嫁还好些,只要换轿就好了。中间差了三天,难道能让虞秋荻换了失忆症把自己婚期弄错不成。到时候吵嚷起来,大家都玩完。   虞大太太听得有道理,想把三姑娘嫁到梁家去还真是有难度。张舅母想想便道:“那就把四姑娘带上,实在不行拿她去顶。”换亲嘛,肯定得给梁家一个媳妇,尤其是梁家的婚事在先。   “唉。”田姨妈听得叹口气,真心为张舅母和虞大太太的智商着急,道:“这本来就是机密的事,再把四姑娘带上,多张嘴就多事非。更何况元哥儿也肯定会说,两上姑娘一起出嫁本来就是够乱了,何必再带上四姑娘。”   虞大太太和张舅母听得都是面面相觑,她们想的还是很简单,既然是换亲,那肯定是拿家中小姐。但田姨妈这么一说,还真是有道理,若是把四姑娘也带上,事情曝露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虞大太太忍不住道:“三姑娘也不行,四姑娘也不行,那梁家那里……”   “这还不简单,挑个漂亮丫头不就好了,家生子,家中父母兄弟齐全,都在虞家为奴,全家人卖身契都捏在手里的。”田姨妈笑着说。   虞大太太一脸的不解,道:“用丫头代嫁……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换亲的话好歹是小姐换小姐,用丫头,她的思维跟不上了。   “妹妹想啊,你们去青阳肯定要带丫头随身侍候的,首先元哥儿就不会起疑。再者说了,像这样全家都捏在手里的丫头,妹妹不是想让她做什么就作什么。就是事发了,也可以说是丫头家人背主私自做的。再者说了一个丫头,梁家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岂不是很方便。”田姨妈说着。   梁家不过就是个富户而己,若是虞二姑娘真能嫁入侯府当了世子夫人,梁家敢怎么样。嫁个丫头过去,梁家想退货也好,还是直接弄死也好,最多把虞二姑娘的那些嫁妆陪给他们些,解决起来倒不是问题。   若是虞二姑娘没能成功,中间事发了,虞家先要顶住的就是齐家的炮火,相比之下梁家的事真是毛毛雨,完全不值得一提。   虞大太太并不像田姨妈这样想的那么长远,只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道:“还是妹妹想的周全,梁家没人见过二丫头,先拿个丫头顶上,解了燃眉之急。不过三姑娘要怎么办?”   田姨妈当即笑了起来,道:“这有什么难办的,只消一包药把三姑娘迷昏了,让她睡上一天,到次日再让她醒来。那时候连洞房都过了,她就是醒了,又能怎么样。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再另外给她寻门亲事不就完了。”   虞大太太和张姨妈听得纷纷点头,她们两个一直在纠结,如何把三姑娘嫁到梁家去,其实细想起来确实没必要。   “元哥这回是跟着一起去的,要是……”虞大太太一脸担心的说着,她那个儿子太聪明,若是被他识破了,岂不是也很麻烦。   田姨妈笑着道:“新娘子出嫁,后宅内院的元哥儿如何能进的去。再说盖头盖个,哪个能发现的了。姐姐若是实在担心,我还有一个主意,你命人写好一封信,信上只说老太太不太好了,在梁家婚事前一天让小厮拿给虞秋元看,只说是京城寄过来的。”   虞大太太听得拍手,笑着道:“果然是妹妹有智谋,只要元哥儿不在,后宅的事我自信摆平的了。”待嫁之处若是齐家的地方,有齐家的下人可能会麻烦一点,现在是梁家的地方待嫁,相对来说可操控的地方就太多了。   田姨妈却是忍不住提醒道:“妹妹还是小心些,梁家虽然是商户之家,但凡事还是要小心些。代嫁的那个丫头,还有二姑娘,三姑娘,都不要让梁家的下人看到才好。”   张舅母道:“这个倒是简单,只说家里规矩大,只留下梁家几个粗使的,平常下人全部用身边人,谁能知道。”   三人商量了一通,张舅母还笑着对田姨妈道:“若是妹妹跟我们同去,那再没什么要担心的。”   田姨妈却是笑着道:“昕姐儿就要出嫁,我自己都要忙死了。”她又不是张舅母那个蠢货,竟然还敢跟着去,目前来说虽然换亲之事有操作的可能性,但变数也太大了,最好的就是有便宜大家占,有事虞大太太去扛就好了。   虞大太太一脸可惜,若是有田姨妈在身边,她心更有底些。只是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心里慌得很,若不是有嫂子商议,我早就撑不住了。”她无能了这些年,突然间能耐了一回,自然是各种不适应。   田姨妈笑着道:“姐姐只要装得若无其事的模样就好,到青阳之后,只说事忙,少与元哥儿话说就是了。”   提到虞秋元,虞大太太满心的不安,道:“若是此时不成……元哥儿,还不知道会怎么责怪我。”   张舅母笑着道接话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元哥儿的亲娘,哪有儿子不护着娘的道理。就像上回那个安姨娘,元哥儿还不是护着你的。   田姨妈只是跟着笑,心中也有几分担心,换亲就是能操作成功了,真进洞房,齐家是什么反应就真不知道了,还有齐老太太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若是进门就死这当然是最好的,若是她还有口气,这事就好办。   安姨娘的事说到底不过是内宅之事,但这回可就不是内宅之事,虞秋元会是什么反应真的猜不准。不过就像张舅母所说,怎么都是亲母子,当儿子的怎么会看着娘去死,就是真能狠下心来,不孝之罪压下来,虞秋元也没得混了。   “五月底昕姐儿出嫁,我是喝不上喜酒了,不过这个姨妈也不能空手来。”虞大太太笑说着,当姨妈的肯定要添妆,这也是她跟张舅母过来的原始意图。   说话间虞大太太把准备好的贺礼送上,是一套富贵花开的头面首饰。田姨妈看的满脸欢喜,笑着道:“姐姐也太客气了。”   “应该的。”虞大太太笑着说。   “我是比不了妹妹的,别嫌弃。”张舅母说着,她送的是一对金钗,也没什么花样,饶是如此,也让她心疼了好久。现在虞大太太那里摸不到钱,只能指望着若是虞二姑娘嫁的好了,她再跟着沾沾光。   田姨妈笑着下来,又说了一会话,就快到中午饭时间。虞大太太和张舅母想留下来吃饭的,田姨妈却是突然忙碌起来,婆子一波一波来回事,虞大太太和张舅母见状便起身要走。   “本想留你们吃饭的,没想到事情却是来了。”田姨妈一脸抱歉的说着。   虞大太太笑着道:“我们是姐妹,哪里还在意这些虚礼,你忙吧。”   田姨妈一脸笑的把两人送上车,回到屋里就见田昕正看着虞大太太送她的那套首饰。笑着道:“姨妈送的首饰真好看。”   “那是自然,你姨妈家里有钱。”田姨妈有几分羡慕的说着。   田昕却是道:“母亲怎么没留姨妈和舅母吃饭?”   田姨妈叹了口气,道:“我不想惹事上身。”她是给虞大太太出了点子,但空口无凭,就是虞大太太真咬到她,她不承认就是了,理由也是现成的,她忙着嫁女儿。   田昕听得愣了一下,却是把声音压低了,道:“母亲可是担心姨妈……”   “唉,当娘的都想自己女儿嫁的好,不过此事……”田姨妈心中十分嘀咕,目前来说看着是天时地利人和,但只要齐家不认,就什么都不是了。   田昕却是道:“我听说那位梁家公子,是虞大爷亲自寻的,家中是富商,长相学问都不错,何必非得冒这么大险的去换?”   田姨妈眉头皱了起来,道:“你在京城呆了这么久,连这点事情都不明白吗。在京城,富商算什么东西,不说其他的,就看虞家,祖上是盐商出身,挣下万贯家财,过世的虞老太爷和虞老爷都是科举出身,娶的也是名门闺秀。这都三代过去了,说起虞家来总会根基浅薄,没什么门第。梁家现在还是商户呢,那位梁大爷就是再出息,最少也得三辈之后才能赶上现在的虞家。跟侯府比,说句难听的,梁家就是追上几辈子也未必追得上。”   大珠的商人地位并不像前朝那样,但也高不到哪里去。君不见多少商户在有钱之后,就开始置办买房,先向地主乡绅这里靠拢,然后再慢慢向官家靠拢。梁家与侯府那就是天上地下,可以说侯府的大管事都可以跑到梁家耀武扬威一番,商户嘛,官家欺负你理所当然。   其实若不是两家的门第实在是相差太大,田姨妈也会劝着虞大太太别折腾这些。但富贵荣华那样的迷人眼,又不是没机会,总是能拼一把的。 ☆、89、最新章   89、最新章   虞秋荻的成人礼办的并不大,齐老太太身体不好的消息早就在京城传遍。她做为外孙女,肯定不能在外祖母身体不好时大肆过生日。二房摆了三桌酒,把相近的亲友请了请。   给虞秋荻上头的妇人是顾老太太,这份殊荣满京城都找不出几个来。齐老太太早就往娘家写了信,她自觉得时日不多,只怕看顾不了外孙女多久,现在只能指望着顾家能看多看照着。   顾老太太与齐老太太姑嫂多年,素来和睦,想想齐老太太也是一生悲苦,只剩下这点血脉,也就越发的怜惜虞秋荻。   见礼上头,礼毕,小陶氏挺着大肚子招呼众人,虞秋荻回屋更衣。顾惜颜也跟着她一起过去,顾惜颜与谢潜的婚期也订了下来,就在今年九月,现在顾惜颜也是在家备嫁,家里规矩严格,若不是虞秋荻的成人礼,只怕她也出不得门。   “这些天在家里真是闷死了。本以为能喝上你的喜酒,没想到你却要去青阳出嫁。”顾惜颜笑着,把这些日子苦练绣工绣出来的荷包拿了出来,有几分叹气的道:“这个送给你,虽然不太好,却是我亲手绣的。”   虞秋荻笑着接过来,一脸感动的道:“你都没拿过针线,能为我拿起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嫌弃。”   “到青阳出嫁……其实也挺好的,能去看看外面的风景。”顾惜颜脸上笑着,却有几分叹气道:“我这辈子只怕都出不了京城的门了。”   “你才多大,张口就是这辈子。”虞秋荻脸上笑着,神情却有几分失神,道:“一辈子还这么长,谁能说的准。”   顾惜颜跟着笑了起来,却是打趣虞秋荻道:“说起来你与齐大爷是自小认识,也一处住过,后来虽然因为年龄大了才分开居住,但总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意思。”   怎么也比她和谢潜强,是彼此认识,也见过很多面了。但也就是知道名字而己,什么感觉都没有,现在突然间两人订婚了,真有种拉郎配的感觉。   “那时候才多大啊。”虞秋荻笑着说,七岁以后她跟齐瞬庭见面的时候都很有数,估计齐瞬庭也早就不记得她的样貌。有时候想想,其实也不是年龄小的问题,或者在最初的开始,两个人都没有那种感觉。   理智和现实一直在告诉他们,他们是要成夫妻,但这与感情无关。理智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不可能把心都完全控制。不管是她对齐瞬庭,还是齐瞬庭对她,都只到理智,不到感情。   洗好手脸,换了衣服,虞秋荻和顾惜颜起身去了后院待客之处。虞老太太虽然一直不太好,但动弹还不成问题,尤其是今天天气也好,顾老太太也来了,两个老人家倒是相谈甚欢。   听戏吃酒,坐到下半午顾老太太就要走了,虞老太太不太方便相送,小陶氏本来要送的,顾老太太看她大着肚子就让她歇着,只让虞秋荻相送。   送到二门上,顾惜颜和丫头扶着顾老太太上了车,车帘将要放下之时,顾老太太看向虞秋荻笑着道:“丫头别担心,你外祖母身体好着呢,再者还有我呢,没人敢欺负你。”   “谢老太太怜爱。”虞秋荻低头说着,心中十分感动,齐老太太不在这些年,顾老太太确实关照她,今天还特意过来。   “傻丫头。”顾老太太微笑以对。   车帘放下,车驾缓缓出门,虞秋荻心中却是轻松了许多。顾老太太的话也许只是场面话,但就是场面话她听到耳中也是觉得舒心许多。   把亲友们送走,虞秋荻和小陶氏则带着下人打扫战场。打拾的差不多,虞秋荻送小陶氏回屋里歇着,小陶氏却不由的道:“今天大房竟然没人来。”   虞秋翎还在孝期需要回避,但大房其他人都该来的,虽然说是分家了,但虞秋荻父母去世,伯父伯母也要受礼的,结果今天只有虞老太太受礼。还有二姑娘和四姑娘,做为姐妹更该来。   虞秋荻无所谓笑着道:“有大哥在就好了,何必管其他。”大房虞老爷这个伯父连自己亲生儿女都不管的,虞大太太并不是多喜欢她,跟四姑娘还好些,二姑娘那就是冤家。来了若是闹的不高兴,那还不如不来。   小陶氏想想也觉得有理,只是道:“亏得姑娘心胸开阔。”二房姑娘成人礼,大房没人来,实在太失礼了。   虞秋荻只是笑,她真心觉得跟虞家大房没什么好计较。   次日上午虞秋翎来了,明天大房和二房人马就要动身去青阳,她肯定得提早一天过来。虞秋荻的嫁妆早就全部打包好,此时只是装车,但就是这样,只怕也得收拾上一天。   这些事情自然不用虞秋荻管,她只要把自己的随身物品打点就好了。嫁到齐家除了嫁妆之外,还有六个丫头三房人,不过这回到青阳出嫁有些太急促了,虞秋荻只带了三个丫头还有自己奶妈,等跟着齐家众人回京城之后,这些陪嫁再跟过去。   “姑娘,二更天了,明天还要赶路,早点歇了吧。”墨晴上前说着,自从齐老太太不好的消息传来之后,她就没见虞秋荻笑过。   虞秋荻点点头,道:“是该睡了。”   丫头们侍侯着梳洗妥当,放下帐幔吹灯睡下,墨晴旁边榻上上夜,虞秋荻却是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不管是虞秋元还是小陶氏虽然都没跟她说过什么,但齐家的每封信却都拿给她看,她又不傻,如何看不出齐二老爷的意图。   所谓人走茶凉,现在人还没走,茶就己经凉了。齐二老爷为自家的前途,希望能娶个高门大户的媳妇完全可以理解,齐二太太在面对自己这个儿媳妇时,=只怕也会觉得很有压力。   以虞秋荻对齐家二房的了解,故意去害齐老太太肯定不敢,毒害嗣母那是挫骨扬灰的大罪。只要齐老太太那口气还在,齐二老爷连主动退亲都不敢,忤逆嗣母也够齐二老爷丢官的了。   现在齐家敢做的不过是慢怠,但成亲之后呢,齐老太太去了之后呢。想到这里虞秋荻就觉得很揪心,不被婆家期待的媳妇,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她与齐瞬庭几乎没有任何感情,到时候夫妻之间又会如何。   虞秋元什么都没跟她说过,因为在他的认识里,她是能够摆平这些的。就是不被期待,只要她是八抬大轿嫁进去的媳妇,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去争取。   她也知道自己能做的到,有了足够的身份,许多事情可以去做,可以去争,也可以去算计。但算计……每天的生活就是算计,那将是什么日子。齐老太太算计了一辈子,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在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中,如何成为一个侯府女主人是她学习的最的课题。如何对上,如何对下,后宅内院,妯娌小姑,一件件一桩桩。累吗?不累吗?   天亮的很快,睁开眼丫头们就围了上来,侍侯着更衣吃饭,然后去给虞老太太辞行,小陶氏和虞秋翎也在。   虞秋荻上前给虞老太太磕头,眼泪却是不自觉得掉了下来,虞秋翎忙上前扶她起来。虞老太太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嘴里说着:“女大当嫁,姑娘哪能在家一辈子。我虽然不能亲眼看着你出嫁,但自小跟在我身边,我再没什么不放心的。去吧去吧。”   虞秋荻低头垂泪,小陶氏知道齐家的事,听着心中更为难受,也跟着掉泪。虞秋翎见状却是忙笑着道:“今天是好日子,怎么就哭了起来。也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三妹妹就带着三妹夫给老太太请安,那时候老太太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虞老太太听得也想跟着笑,只是实在笑不出来,她并不知道现在齐家的事。但是齐老太太身体不好了,虞秋荻的日子再好只怕也要打个折,弄不好还会被人说命硬之类的,先是父母去世,成亲时外祖母又去世。   虞秋荻也忙把眼泪擦了,道:“我惹老太太伤心,实在不应该。”   又说几句,前头就有婆子过来催,虞秋翎忙道:“时候不走早了,三妹妹也该上车了,二弟妹陪着老太太,我送三妹妹。”   小陶氏点点头。   虞老太太看着满心难受,倒是有心再跟虞秋荻说几句,但想想时侯是真不早了,也是得走了,只是挥手道:“去吧去吧。”   虞家大房与二房离的并不算远,也就是三条街,二房人马动身,大房人马也开始走了,就在大房街口汇合,虞秋元一匹白马走在最前头,然后后头大队人马跟上。即使在官宦人家里,虞秋荻的嫁妆也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虞秋芳的嫁妆,这么一大人马,顿时成了围观焦点。   在围观人群中,宁寒飞赫然在列,他只是认得虞秋元,却是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倒是他身边的裴霜道:“看来虞家二姑娘和三姑娘这就动身去青阳了。”   宁寒飞却是一脸焦急的问:“这是怎么个情况?”   上回求亲失败后,他就抓住谢衡求救,谢衡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送了他一个白眼,却没有帮忙的意思。按谢衡的话说,宁寒飞这种太丢脸了,还想让他堂堂一个亲王去当媒婆,绝对没有可能。   宁寒飞本想写信叫卫连舟过来搞定,结果裴霜又跟他说,卫连舟也未必能搞的定。反正此事也不算着急,虞大姑娘的孝期未满,而且虞家最近事也多,只怕没人顾的上虞秋翎的婚事,等孝满之后再说不迟,也正好给虞家点时间,把宁寒飞干的那点丢人事给忘记。   “虞家二姑娘和三姑娘到青阳代嫁,虞秋元护送妹妹过去。”裴霜说着,齐老太太病危早就传遍,虞家二姑娘又订给了青阳梁家,看样子两姐妹的婚期挺近。随即又看向宁寒飞笑着道:“你表现的机会了,从京城到青阳,这一路不算短的,又带了这么多东西,恐怕要担心路上安全了。”   宁寒飞听得拍手,笑道:“是啊,这个主意好,我这就跟着去。”   裴霜却是当即拉住他,道:“等等,你是不是想冲过去给虞秋元说,小舅子,我来保护你啊。”   宁寒飞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这样啊。”   裴霜当即扶额了,道:“唉,我该说你什么好,虞秋元又不是二呆,敢这样上路,人家肯定会有准备的。你现在冲过去说,他怎么可能会理你。”   宁寒飞听得一怔,问:“那,那要怎么办?”   “你只要悄悄跟着就好了,若是没有麻烦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有麻烦再出手相助,这样不就好了。”裴霜说着,让宁寒飞跟着本来就是有备无患,没出事自然是最好的。   宁寒飞却是一脸疑惑的道:“但这样的话,我小舅子岂不是不知道我这一路的辛苦了。”   “那你是不是想着虞秋元发你一个大红花啊?”裴霜说着,道:“既然你真心想跟人家结亲,那就要为人家真心办事。是不是虞秋元不同意你与虞大姑娘的婚事,你就看着他死啊。”   “呃……”宁寒飞吱唔一下没吭声,以他的脾气,他要是没讨到老婆,虞秋元对与他就是路人甲,他真不会去管路人甲的死活。   裴霜却只以为宁寒飞明白了,拍拍他的肩道:“去吧,去吧,悄悄跟上,以后这个功劳你媳妇肯定会记的。” ☆、90最新章   从青阳到京城,若是宁寒飞一个人快马加鞭,两天一夜也就足够了,中间还能小睡一个小时辰,洗洗澡换换衣服。 虞家这回却是小姐太太,嫁妆,家丁一起上路,那路上就慢的很了,按照虞秋元的计划差不多要五天时间。   虞秋元早就考虑过路上的安全问题,若是齐家愿意帮忙事情很容易,现在齐家一副不愿意管的模样,虞秋元也懒得理会他们。梁家本来就是捞黑起家,现在也没有洗白。现在让梁家知会一声,路上倒也方便。   白天赶路,天不黑就投宿,而且只住官府驿站。幸好现在才是五月中,虽然热还不像七月那样能把人蒸熟了。虞秋荻向来不抱怨这些,就是虞秋芳,想到马上就要成为世子夫人了,也顾不上旅途辛苦,这一路上倒也太平。   虞家的车驾中午进的青阳城,梁家人直迎到城门口。梁大老爷亲自过来迎接,身后跟着梁大爷和梁君则两兄弟,虞秋元下马客套,正值中午时分,众人也没在大马路上站着说话,梁家人引着先去了房舍。   梁家为虞家准备的代嫁之处就在城中最繁华的东街上,七进大院,门首是五间门楼,这是梁家二老爷梁实厚的一套房子,才装修好不久,本来想搬进去住的,正好有喜事,就先借与虞家当做待嫁之处。   车驾缓缓向前走,虞秋荻人坐在车上,不自觉得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似乎从踏入城门那一刻起,耳边就传来了各种声音。   虞秋荻在京城的时候不是没上过街,这一路走来,也算是走过许多地方。但青阳城的街道似乎热闹的与众不同,各地口音,男女混声,全部混在一起,是杂乱无章的,却又带着一股异样的生命力。   这让她想起了梁君则说过的青阳,看不到边际的海,像天一样的大船,好像真的能把人带到另一个世界去。   虞秋荻的轿帘并没有掀起来多久,梁家别院己经到了,梁家知道虞家的规矩大,待嫁的姑娘没有现在见婆家人的道理,别院里并没有派女性长辈过来迎接。   男人们前头说话,女眷的车驾进二门,虞秋荻下车时,前头车上虞大太太,张舅母都己经从车上下来。虞秋芳也正从车上下来,脸上却是带着面纱。毕竟这是梁家的地方,她将要嫁的也是梁家爷们,怕遇上梁家人害羞,所以带上面纱也算是情理之中。   梁府上的管家媳妇早就旁边等着,看到众人下了车,先上前来请安。虞大太太只是挥挥手道:“都免礼吧,怪热的,别太阳底下着着了。”   众妇仆连忙起身,管家媳妇前头引路往后院走着,虞秋荻不由的打量四周环境,这是梁家二房才装修好的新房,放眼看去好像是富丽堂皇,但以虞秋荻的眼光看,富是有了,贵则不足。   这应该与梁家的家底有关系,梁家这才算是富了一代,梁君则这样就是标准的富二代。钱挣到了,如何花也是一门学问,何处该低调,何处该张扬,这都有讲究。俗话说,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才看五章,就比如虞家,要是只算富,虞家己经富了五代了。梁家最多也就是处于吃饭用金碗的地步,通俗一点说就是个有点钱的暴发户。那就怪不得梁家会不介意虞秋芳的名声,梁家是急需姻亲来提升门第。虞家在京城也许是根基浅薄,但对于梁家己经足够了。   管事媳妇引着虞家众人先进正房,上前五间看着宽敞明亮,进屋之后虽然有几分阴凉了,但热气依然不散。虞大太太坐了几天车,女眷坐车又能打起帘子,坐车马车里真的闷死过去了。   此时进到屋里,却不见冰,虞大太太便对旁边媳妇道:“虽然现在时节还早,但这几日实在热的很,可以取些冰来,也消消暑气。”   管事媳妇听得怔了怔,张舅母也是热的一身汗,见管事媳妇没动,也道:“先取些来吧,这天气真是热啊。”   管事媳妇只得低头道:“家中并无冰。”青阳用冰的人家,除了官老爷之外,真没听说有几户。   虞大太太和张舅母都是一怔,在她们的意识里,夏天用冰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的。就是张家败落了些,也不至于差这点。   眼看着气氛有点僵了,虞秋荻笑着道:“这是新宅,只怕是没准备。端上几碗酸梅汤了,也一样能消暑的。”看梁家房子装修的情况,未必是用不起冰,只怕是还没有这种意识。就像梁家派来的妇仆一样,数量很多,但质量真的很差,举止说话都差太多了。   管事媳妇听到这话赶紧去了,虞大太太心中却有几分郁闷,却是气虞秋元。这就是他给自己亲妹寻的好亲事,亏得她还有后着,若是真把虞秋芳嫁过来,岂不是要委屈死她。   丫头们把酸梅汤端上来,虞秋荻多少还喝了几口,其他人动都没动,尤其是虞秋芳进了屋里面纱还没有取下来。虞秋荻自然不会多嘴,倒是虞大太太气了一会,也终于想起来问房舍如何分配的,坐几天车了,这时候肯定想沐浴更衣,顺道睡个午睡。   今天梁家女主子虽然没人来,但却早就安排好了,虞大太太和张舅母自然是住正房。虞秋芳住旁边跨院,虞秋荻则是住花园边上的一节小院里。姐妹两个的住处有点距离,这样划分开来,嫁妆各归各处,不至于太慌乱,下人们也不会弄错。   虞大太太对这样的划分也比较满意,又对虞秋荻道:“那就这样吧,你劳累几天了,回屋歇着吧。”   “是。”虞秋荻应着,她也在等这句话,这一种过来真是辛苦,她也想早点回屋洗梳一番。   虞秋荻带着丫头起身告退,管事媳妇忙派婆子引着过去。   虞大太太看到梁家下人就来气,管事媳妇都是那样的毛手毛脚,上不得台面。嘴上说着:“我们这趟过来带够了人手,平常我们和姑娘们的房中,你们不要进去,有事会让丫头们传话。”   “是。”梁家管事媳妇嘴上应着,心里也有几分不喜,本以为来这边侍侯新奶奶会是好差事,没想到虞家这么盛气凌人,只差把鄙视两个字挂到脸上了。   “都退下吧。”虞大太太挥手说着。   等到梁家下人全部退出去了,虞秋芳这才把面纱拿下来,她是怕被梁家下人看到真容,这才带了面纱。   “娘,你看看哥哥给我寻的亲事,梁家就是个小暴发户,连钱只怕都不多,哥哥就那么狠心要把我嫁过去。”虞秋芳一脸愤愤不平的说着,连冰都不用起的人家,嫁过去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生活,真是想像不能。   “唉。”虞大太太此时心中对虞秋元也是极为不满,只是不像虞秋芳这样直说出来。   虞秋元口口声声说心疼妹妹,千挑万选出来的夫婿,结果就这样的家底。   张舅母却是旁边劝着道:“事情总有转机,二姑娘何必生气。”换亲之后虞秋芳就是世子夫人了,又不是真嫁到梁家了,何必太在意生气。   虞大太太也点点头,劝着虞秋芳道:“一会看到你哥哥千万别说话。”若是虞秋芳说错话了,那就全完了。   虞秋芳只得把心里这口气先压下去,看到梁家这样,她越发的要嫁到齐家去,换亲之事也就越发的。道:“母亲放心,我有分寸的,肯定不会跟哥哥吵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头痛,实在码不出来了。 ☆、91、最新章   91、最新章   安排给虞秋荻的房舍是后花园边上的一节大院,五间正房,还有东西厢房,精致说不上,但至少够大。除了虞秋荻自己带的人外,梁家又配了四个小丫头,六个粗使婆子。见虞秋荻一行人进来,连忙跪下来请安。   虞秋荻微笑着让众人起来,墨晴非常上道的,上前发荷包,院中侍候的下人每人一个小金锞子,引路的婆子也是一样。不管什么时候,使人家的人了,那都得有点表示。尤其对于下人,有时候给她们一点小恩小惠,彼此都能舒心许多。   “谢姑娘赏。”梁家众人拿到手里时都是一脸欢喜,梁家也是常打赏下人,但都是直接给银子,一两银子都是上等封了。如此精致的荷包实在很少见,金锞子更是见都没见过的。   虞秋荻温声说着:“这些日子还要麻烦各位了。”   “姑娘客气,能侍候姑娘是小的们的福气。”婆子高声赞扬。   虞秋荻只是微笑以对,墨晴扶着她进了屋里。   为了抬妆方便,嫁妆并不封在后院里,全部封在前头院里。除了嫁妆之外,另外还有五箱东西是虞秋荻的随身物品,这些则是抬到后院里来。虞秋荻并不管这些,沐浴更衣完毕,就在屋里榻上先躺下了,墨晴则带着丫头婆子收拾随身物品。   本来想着小睡一会,没想到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还是墨晴把她喊醒的。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再睡下去一顿饭都要混过去。   晚饭是六菜一汤,味道是不错,但要说精致就差的远了。尤其是墨晴在看到米时,差点要张口问媳妇,这是不是送错了。虞家主子们吃的一直都是粳米,下人们才用平常白米,倒是虞秋荻给她使了个眼色,梁家如此热情,肯定不会慢怠慢她,只怕梁家主子们吃的也是白米。   饭毕虞秋荻在院里坐着乘了一会凉才让丫头们铺床睡下,墨晴理所当然的上夜,屋里只剩下虞家的丫头时,墨晴这才对虞秋荻道:“梁家真是暴发户。”乍一看好像挺像样的,但在细节处,跟虞家比就差太远了。   虞秋荻眉头皱了起来,道:“胡说什么,这些是你能议论的!”   墨晴当即住了嘴,却还是忍不住道:“嫁到梁家来,只怕二姑娘适应都要好久。”尤其是虞秋芳那种性格,婚后不知道会吵多久。   “越来越不像话了,主人家的事也去议论。”虞秋荻脸色阴了下来。   墨晴这才低头不吭声。   次日清晨,虞秋荻早早起来,吃饭过后就先去给虞大太太请安。虽然虞家的请安规矩并不是那么大,但都是长辈们发话之后晚辈才能不来,昨天虞大太太没发话,她今早就肯定要过去。   虞大太太和张舅母看到她过来倒是愣了一下,虞大太太真心没有在规矩上难为虞秋荻的意思,纯粹是忘了吩咐,便道:“以后早晚不用过来。”跟虞秋荻越是不相见才好,万一被她看出破绽来就不好了。   “是。”虞秋荻低头应着。   “大爷来了……”外头丫头一声传唤。   虞秋荻本想马上回去的,听到外头丫头通报便站住了。   虞秋元掀帘子进来,先给虞大太太和张舅母请安,又问虞秋荻休息的如何。   “让哥哥挂念了,梁家下人很周到,十分妥贴。”虞秋荻微笑着说。   虞秋元满意地点点头,却不见虞秋芳,道:“二妹妹呢?”   虞大太太连忙接话道:“你二妹妹一路辛苦,今早起来的时候说有些头痛,我让她在屋里歇着了。”   现在离婚期还有大半个月,别院里梁家的下人也不少,怕被下人看到虞秋芳的真容。虞大太太太与张舅母商议了半天,最后决定装病,也不用装重病,只说路上劳累,水土不服就好了,这样虞秋芳只在自己屋里呆着就好。   “请大夫了吗?”虞秋元问着。   张舅母接话道:“只怕路上累着了,歇几天就好了,婚期在际,请了大夫进出只怕要被人说嘴。”   虞秋元这才不说话。   虞秋元早上过来也就是问问情况,昨晚他被梁家人拉出去喝酒,一直到很晚才回来。起床之后先打发小厮给齐家送了消息,齐家表现的再冷漠,虞家最多不太亲近即可,但也不会失礼与人。   看众人都挺好,虞秋元叮嘱几句,尤其是对虞大太太,知道虞大太太对亲事不满意,但满意不满意,虞秋芳马上就要嫁过去,为了她以后的生活,虞大太太此时也该把不满意的嘴脸收起来了。   <请记住zybOok.net>   “我都晓的了,还要你这样叮嘱。”虞大太太不太高兴的说着,虞秋元虽然平常也念叨她,但总是他们母子俩在的时候,张舅母也就算了,虞秋荻也在,虞秋元就说个不停,她心里是真不舒服。   虞秋元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道:“后宅之事就麻烦母亲与舅母了。”   张舅母笑着道:“元哥儿放心,外头的事你都料理了,剩下这些家事,我与你母亲肯定能办的妥妥当当。”   虞秋元又说了几句就要走了,外头的事情多着呢,他走了,虞秋荻也跟身起身告退。   等到他们兄妹出了门,虞大太太长长吁了口气,期婚越近她越紧张,尤其是在面对虞秋元时,她只怕自己漏了底。   张舅母却没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满心盘算的都是代嫁的事,以及成功之后张家能沾到的好处,道:“妹妹,嫁到梁家去那个丫头,跟她说定了吧。”人是挑好了,也带到青阳了,怕走了消息,在家的时候并没有说,现在人都要青阳了,肯定要提前说好。   虞大太太点点头,此事顺利的很,笑着道:“是二丫头身边的大丫头文娘,二丫头亲自跟她说的,文娘欢喜的很。想想也是,家生子丫头最多拉出去配个小子,现在有机会当富户人家的少奶奶,求之不得呢。”   张舅母听得十分放心,用个丫头代嫁到梁家去,只要虞秋芳成了侯府世子夫人,梁家敢怎么样,难道还敢跟侯府争媳妇不成。只是道:“小心别让梁家下人看到她了。”   “你就放心吧,那丫头鬼着呢。”虞大太太笑着说。   天气一天天热了一起来,梁家没有冰,屋里也就更显得闷热了。早上和晚上还好,中午那会虞秋荻总是到花园假山下面躲着,带上墨晴和两个丫头下下棋倒也能打发时间。   虞秋芳相对来说就痛苦了,她一直在装病中,怕人看到,不能出门不说,门窗还关的紧紧的。屋里闷热的很,几个丫头打着扇子,仍然不见一丝凉爽。   “天气真热。”虞秋芳抱怨着,夏天没有冰的日子真是想像不能,亏得只是这几天,若是这么一辈子,真要一头撞死了。   文娘在旁边给虞秋芳打着扇子,卖力讨好地道:“姑娘太辛苦了,梁家竟然连冰都用不起,实在是寒碜的很。”   虞秋芳听得叹口气,梁家这样的穷酸,更让她坚定的一定要嫁到齐家去。眼前就几天了,忍下去就好了,只是看向文娘道:“这样的人家也对得起你了。”   文娘与虞秋芳算是一起长大,性格可以说是互相影响。虞秋芳得知要用丫头代嫁后,就想到了文娘,肥水不流外人田,提拔别人不如提拔自小跟自己的丫头。   文娘立即笑着道:“这全部都是靠姑娘提拔。”嫁到梁家这样的富户,更的是还有虞秋芳的那些嫁妆,也许还要退给虞秋芳一部分,但就是很少一部分对于她来说也是天文数字了。   虞秋芳听得只笑,道:“以后好处多着呢。”等她成了侯府的世子夫人,提拔一个小商户还不是顺手的事。   主仆两个正愉快的畅想着将来的美好,丫头青儿却是带来了不太美好的消息。虞秋芳和文娘躲在屋里,丫头却是要传话干活的,虞秋芳想晚饭吃素,特意点了几个菜,就让青儿去厨房传话。   未来的二奶奶说要吃什么,厨房的人自然不敢怠慢。青儿在跟前时自然是好话说尽,但等青儿走了,那就没好话了。下人也是人,尤其是议论起主子来,那口角就更厉害。   “我们这位新二奶奶跟她妹妹比真是差多了,听派到那边去服侍的人说,刚进去的时候就每人一个荷包,里头装的都是金锞子,见都没见过的。”   “是啊,而且三姑娘为人宽厚,见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哪像我们这位新二奶奶,进门就生病,脾气还大得很。”   “听说虞三姑娘是要嫁到侯府去的,就是青阳察案使大人家里,想想那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嫁进去的该是什么人。说起来虞家也在京城也是不错的,毕竟有姑娘能嫁进侯府,家底肯定不会差的。但嫁到我们家这位……一般结亲都要门当户对的,突然间低嫁,还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呢。”   下人的嘴尖刻起来比姑娘太太们都要狠的多,青儿本来走了却想有句话没吩咐,转身回来的,没想到了听了全的。青儿作为虞秋芳的大丫头,脾气跟虞秋芳是有点像的,更何况虞秋芳在虞家时那是要风有风,要有雨有雨,谁敢怎么着她。   青儿当即把厨房的婆子丫头骂了一顿,但饶是如此,青儿仍然觉得不解气,现在看到虞秋芳,把婆子的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虞秋芳听完就怒了,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恨不得立时把厨房的婆子拖过来打板子。文娘却是有几分害怕,换亲一个条件就是她和虞秋芳不能露面,不然已经被下人看到了,如何换的成。   “姑娘消消气,何必跟那些下人们一般见识。”文娘劝着,又道:“姑娘你素来爽快宽厚,哪里比得上三姑娘奸诈会收买人心。”   提到虞秋荻,虞秋芳火气顿时又上升几个点,婆子的话句句拿她与虞秋荻对比。虽然马上就能顶替虞秋荻出嫁,但只要想到这么一个人在,虞秋芳就觉得心中扎着一根刺。为什么每个人都说她不如虞秋荻,虞秋荻哪点比她强,等她成了定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虞秋荻就是地上的尘土。   “姑娘,消消气。”文娘旁边劝着,继续道:“三姑娘自小就会讨好人,把一家老小都哄住了,只是几个下人而己,她也去讨好,真不知道想的什么。”   虞秋芳心中却是浮起一抹担心,按虞大太太说的,不能虞秋荻顶梁家的婚事,因为不是同一天。只得先把虞秋荻药昏偷偷藏起来,等她嫁进齐家洞房之后再把她放出来。至于虞秋荻的婚事,这事过去了慢慢找就是了。   想到这里虞秋芳就觉得有点揪心,若是她这边嫁进齐家了,然后虞秋荻寻到了更好的亲事,虞秋荻会继续压她一头不说,自己岂不是成全了她。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她要想个办法彻底让虞秋荻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心里有了这个心思,虞秋芳哪里还会在意婆子的几句话,挥手让青儿出去。跟文娘合计起来,道:“我记这趟过来,你兄嫂是跟着一起来的?”文娘是家生子,侍候虞家三辈子人了,若不是这样文娘也当不了大丫头。   文娘虽然不知道虞秋芳为何如此问,却是点点头道:“都是一起来的,姑娘问他们做什么?”   “我想让他们帮我弄点砒霜来。”虞秋芳咬牙说着,用迷药不如用砒霜,直接毒死虞秋荻,她这辈子也就不用纠结了。   文娘听到这话就吓呆了,脱口而出道:“姑娘难道是想……”她就是一个家生子,即使不喜欢虞秋荻,但对她来说那也是主子,谋害主子,她还真没这个胆子。   “毒死她不就一了百了吗,万一齐家再要人,到时候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虞秋芳咬牙说着,只有虞秋荻死了,她才会觉得痛快了。   文娘却是完全震住了,对于一个有点坏水的小丫头来说,杀人是天大的事,更何况要杀的还是自己的主子。   “让你兄嫂找了药来,银子我出。”虞秋芳吩咐着文娘,她是不可能出门的,就是文娘也出不了门,但外头的媳妇和男仆想出门就容易多了。   “这,姑娘要三思啊……”文娘身体不自觉得颤抖起来,代嫁的事是虞大太太的主意,就是被拆穿了,梁家也不可能拉她一个丫头上公堂。她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从正室变成妾室,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若是谋害主子,不止她一个人的命,全家的人命都完了……   虞秋芳怒瞪向文娘,冷哼着道:“怎么,你想违背我的意愿??”   “不,不是的……”文娘连忙挥手说着,她侍候虞秋芳这些年,对于虞秋芳的脾气也十分了解,尤其与虞秋荻的恩怨,虞秋芳真有杀了虞秋荻的心。此时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若是有丝毫违抗,结果就真的不好说了。   “那就让你兄嫂去找药。”虞秋芳说着。   文娘脑子转动,脱口而出道:“我觉得姑娘与其毒死三姑娘,不如把她悄悄地送出去。就说她……说她,与人私奔了……”   “私奔了?”虞秋芳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   文娘却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道:“就说三姑娘因不满与齐家的婚事,悄悄的与家中男仆私奔了,虞家是为了保全颜面不得已才换亲的。反正只要齐家找不到三姑娘,那就死无对证了。”   虞秋芳顿时觉得这个主意大好,虞秋荻私奔了,那就是虞秋荻的错,她就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嫁进齐家。然后虞秋荻也完了,一个与男人私奔的女子,就是最后被找着了,结果也只有死路一条。   “真没看出来了,你还有这个智谋。”虞秋芳夸着文娘。   文娘此时一身冷汗,听虞秋芳如此夸她,心里却是直打鼓。脸上硬挤出一个笑脸来,嘴上说着:“能为姑娘分忧,是奴婢的福份。”   虞秋芳却是继续盘算着,神情一脸得意,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这个主意真好,到时候悄悄找个人牙子来,把虞秋荻运出去,随便往哪里一卖,让她一世为奴为婢,任人欺凌打骂,想想就是痛快。”   文娘听得却是心里捏了一把汗,道:“此事只怕还要与太太,舅太太商议。”   “嗯,是要好好合计一番。”虞秋芳说着,随即对文娘道:“就说我身体不适,让青儿告知太太。” ☆、92最新章   婚期将近,雨却下个不停,据梁家的下人说,这是青阳的正常天气。 青阳是临海城市,每到夏天的时候,雨水就会特别多,有时候海上还会吹来大风,甚至于会把民房都吹上天。   虞秋荻人在梁家的豪宅中住着,倒是不用担心风把屋顶吹上天,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她心总里突突的,好像有什么事会发生似的。   “这么大的雨,大爷却回京了,路上不知道淋到了没有。”墨晴说着。   虞秋荻没说话,只是看着天,就在昨天雨下的正大时,虞秋元突然过来跟她说要回京。不是因为虞家有事,而是贺子章的急信,让他马上回京。信上并没有说什么事,虞秋元走的急,也没跟她说是什么事。但贺子章信那么急,虞秋荻估摸着可能是一件事。   废太子。   来青阳之前,朝中动荡不小,除了何家倒霉之外,太子的好多亲信都被重罚。皇上这么一番整顿,下面的举动应该就是废太子,但废了之后会怎么样?虞秋荻就完全不知道了。   虞秋元会不顾大雨急匆匆的走,只怕也是因为这个。京城风云突变,即使虞秋元做不了什么,但只是看着这场动荡,应该也是获益匪浅。   “二姑娘明天出嫁,若是雨下个不停……”墨晴笑了起来,虽然没什么特别讲究,但谁家姑娘出嫁都希望是个大晴天。   虞秋荻没有这个心思想这些,只是道:“四天后我也要出嫁,不知道雨会不会停。”听梁家下人们说,这样的连续阴雨,也许到她了嫁的时候,海上会吹来大风。   墨晴本来是想笑话一下二姑娘,听虞秋荻如此说,当即不敢吭声。   “走吧,二姑娘明天要出嫁,我们也过去看看。”虞秋荻说着,明天出嫁,今天要忙碌的事情多着呢。幸好虞秋芳的上头妇人就是张舅母,不然这么大的雨,想请人都不容易。   墨晴连忙去拿雨披和伞,嘴里却是说着:“只怕二姑娘不想见姑娘呢,姑娘还是别去了,万一生病了不是玩的。”   虞秋荻看看外头的大雨,她也不是很想去,不过规矩如此,她不想被虞大太太拿到话柄。   穿好雨披,打上雨伞,木屐也换上了,走到虞大太太正房门口,婆子就过来拦了。道:“这么大的雨,三姑娘怎么过来了。”   “明天二姐姐出嫁,我过来看看。”虞秋荻说着,一般都是如此,家中姐妹出嫁,其他人肯定得过去看看。   婆子忙道:“太太刚才吩咐了,二姑娘正在上头,不放人进去。”   “这样啊,那我就先回去,麻烦你通传太太,说我来过了。”虞秋荻说着。   “三姑娘放心,我一定把话传到。”婆子笑着说。   虞秋荻转身回去,墨晴不由得道:“好大的架子啊,上个头而己,哪能不放人进来。再者这么大的雨,若是真不想姑娘过去,也该派个人说一声。”   “算了,我们规矩到就好了。”虞秋荻说着,其实她也不想太见虞秋芳。   回屋更衣,虞秋荻还是打起了喷嚏,墨晴便道:“都跟姑娘说了别过去,若是着凉了不是玩的。”   “现在是夏天,不妨事,让厨房煮碗姜汤来就好了。”虞秋荻说着。   雨下了一夜,虞秋荻咳了一小半夜,墨晴担心地道:“姑娘,请个大夫来吧。”   “今天是二姑娘出嫁的好日子,不能这么触她霉头,喝姜汤就好了。”虞秋荻说着,她一直身体健康,只是昨天淋到一些雨,就是请大夫过来也就是一剂药而己,没必要在虞秋芳成婚这天折腾。   墨晴看看外头的天气,道:“今天的雨势只怕是越来越大,梁家明明有派人说要推迟婚期的,大爷为什么不同意呢?”   “哥哥只想早点把婚事办完。”虞秋荻说着,心里却觉得十分揪心,梁家都知道说要推迟婚期,齐家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她来到青阳这些天,按理说齐家该派婆子过来请安,结果她没见到齐家一个人影。   外祖母的身体只怕比想像中还要差得多,这样的婚事真的好吗,这样勉强的嫁过去,拥有了身份地位,她又会因此失去多少。   大雨中,虞家是送嫁来的青阳,娘家没什么亲友,酒席都没有摆。但梁家很看重这门亲事,仍然是热热闹闹一天,梁家的二少奶奶进门了。   次日雨势稍减,却是齐家的抬妆日,虞秋元虽然人不在,却是安排好的,一抬抬嫁妆抬出去,就是下着雨围观群众也不少。主要是这排场实在是太大了,青阳虽然富裕,但跟京城比差的远,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式,自然引得无数人围观。   “我听祖母说过,当年虞二太太出嫁时,是十里红妆,引得全京城人围观侧目。现在到到虞三姑娘出嫁,当年虞二太太的嫁妆只怕要全部带走,虞家肯定还要再添,十里红妆只怕都形容不了。”顾惜风笑着对身边罗慕远的说着,眼神中带着股意味深长。   威远侯府世子娶亲,这是大喜,因为是在青阳成亲,长辈们肯定不过来,平辈的肯定要来。卫策带队,顾惜风,罗慕远,还有喜欢凑热闹的罗慕白都一起来了,今天才进城,结果进城就是齐家抬妆。   罗慕远只是默然看着,马速虽然稍稍有点慢,但他这趟过来只是给齐家道喜的,再怎么样他也不会把这件事给忘了。   领头的卫策道:“雨还着下呢,就别看这个热闹了,我们快点去齐府。”   罗慕白也跟着道:“是啊,是啊,快点去齐府吧,嫁妆有什么好看的,到成亲那天才是大闹热呢。”   眼看雨越来越大,卫策挥手道:“都走了。”   一行人在大雨中进了齐家的官邸,察案使是正三品,自然有官邸可住。卫策上前拍门,齐家开门小厮看到是贵公子军团到了,先把人迎进来,然后门房火速去通传。齐家早知道贵公子们要过来贺喜,房舍也是准备好的,管事的先领着去更衣。   罗慕远看看齐府上下,虽然有天气的客观原因,但总体来说,齐府上下没有要娶世子媳妇的气氛。若是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是次子或者庶子娶亲,看来齐老太太病的是真厉害了。   “难为你们千里迢迢地过来了。”齐瞬庭笑着迎了上来。   卫策笑着道:“你娶妻,这么大的事,我们肯定要过来的。”   顾惜风从来都是人精,进府就看出齐家对婚事的怠慢,齐老太太是他姑奶奶,两家关系素来亲近,自然对齐家二房有几分看不上。直言道:“老太太如何,家中祖母十分挂念,特意叮嘱了一定要给老太太请安。”若齐老太太生病与齐家二房有关系,那齐二老爷就死定了,齐老太太的娘家人还没死绝呢,有的人是会出头。   卫策也道:“是啊,我们来了肯定要给老太太请安。”   齐瞬庭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道:“我正想说呢,走,我带你们过去。”   齐瞬庭前头引路,几个少年人进了后头齐老太太正房,齐老太太人在床上躺着,眼睛虽然睁着,但看得出来气息很弱。上前请安问礼,齐老太太只是动动手,话都没说,旁边的吴妈妈抹泪道:“老太太知道众位来了,大夫说了老太太要清休,众位就回去吧。”   众位这才磕了头回去,出来的时候齐瞬庭眼圈也是红的,他过继来时年龄很小,这些年一直跟着齐老太太,看齐老太太如此,心中也是十分难受。   “老太太一直不太好,大夫请了好几个,也没说出什么个病症了,只说年龄大了。”齐瞬庭说着,又道:“只望这次喜事能冲一冲,也许老太太精神就好了。”   卫策只是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别太伤心了,马上就要当新郎官了,也该想想喜事。”   “唉。”齐瞬庭叹了口气,却是想到母亲的话,虞秋荻父母早亡,临近婚期时外祖母又病重,只怕是个命硬的。   马上就就要成亲,齐瞬庭这个新郎官实在忙碌的很,送三人回到住处就又去忙了。反正卫策对青阳极熟,就是到现在了,青阳仍然有卫策的各种传说。   “说起来梁家公子成亲,我也该去道道喜。还有沈大哥一家也搬到青阳来了,我也该过去问候一番。还有宁寒飞,那货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卫策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他来青阳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罗慕白这趟跟回来是纯粹为了玩的,贺喜欢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听卫策有好去处,马上跟着道:“小舅舅带上我,我也要去。”   “等雨停了再说吧,反正最近也没事,多在青阳留几天也好。”卫策说着,按他想的,既然来了,肯定要玩个够本才走。   -------------------   三日回门之期,新梁二奶奶并没有回来,这是婚礼之前就说好的。两姐妹婚期就差三天,紧接着就是虞秋荻的婚期,三日回门之时正是虞家去齐家铺妆之时,虞家就这点人手,怎么样也忙不过来,所以在婚前就说定,三日回门之期推后,跟虞秋荻的回门之期定在一起。   转眼就是六月十六,虽然雨一直没停过,但梁家小院里却是热闹得很,虞秋荻的上头妇人也是张舅母,齐家没有任何表示,虞家在青阳也没什么人脉,也只得请张舅母。   用完早饭,张舅母就过来上头,大红的嫁衣摆在旁边榻上,虞秋荻默然坐在镜前,任由张舅母摆弄着,梁家娶亲那天淋了些雨,连着两日她身体都不太舒服,说不上大毛病,晚上的时候有点咳嗽,白天精神也不大好,应该是伤风了,再坚持两天,要是还不好再请大夫也不迟。   “看姑娘精神不太好,听丫头说这两天还有点咳嗽,一会喝碗热汤吧,好歹去去寒气。”张舅母嘴上说着,心里也是直打鼓。说实话她也就是后宅妇人,干的坏事也就是欺负个姨娘之类的,突然间要玩个狠的,手脚都是发凉的。   “多谢舅母关心。”虞秋荻硬是挤出个笑脸,头却觉得越来越来沉,她知道她是有些伤风,但就是伤风,这头也似乎太晕了些,好想睡觉。   张舅母却是时刻留心虞秋荻的状况,迷药是下在早饭里的,只是发作需要一会时间,按理说现在药效也该发作了。   “我这是怎么了……”虞秋荻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却是伸手扶住额头,不对,就是她有些伤风,这样的昏昏欲睡也是不正常的。   张舅母看她这样,不自觉得后退一步,拿着梳子的手开始颤抖。其实像最初议定的那样,让虞秋芳代嫁,把虞秋荻藏起来就够了。非得把虞秋荻送出去,说她与人私奔了,好像是占据了道理,但似乎也太狠毒了些。   虞秋荻双手撑到化妆台上,伸手抓了什么握在手里,但头仍然是沉重的,身体各种似乎都被周公呼唤着,但不能睡,真的不能睡。上头时张舅母借口把所有丫头婆子赶出去,这本来就是不正常的。   正在此时,房门却是突然开了,张舅母和虞秋荻的目光齐齐看过去。虞秋荻怔住了,进来的是虞秋芳,一身小丫头的打扮。   “你,你……”虞秋荻手指向虞秋芳,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中形成,而且极有可能就是真相。道:“你疯了吧,想顶替我嫁到齐府去,齐家不会认的,齐家连我正牌外甥女都想退婚,你顶我嫁过去……只会给齐家退婚的理由。”   虞秋芳阴森森的笑了起来,道:“我劝你还是为自己担心吧,你马上就要到人贩子手里,反正不管怎么样,你的下场都比我凄惨。”   “你……”虞秋荻还想再说什么,却是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栽到地上。   张舅母虽然知道只是晕倒,但看虞秋荻就这么倒在地上,仍然吓了大跳。虞秋芳却没那么多的心理负担,她从小到大就恨虞秋荻,总觉得她抢了自己的风头,现在只有她完蛋,自己心里才能痛快,道:“我们先把她填到床下,等到我花轿出门之时,晚上趁着夜色再把她偷运出去。”   张舅母只得上前跟着虞秋芳一起把虞秋荻藏到了床下,却是道:“只要把她藏好就行了,何必非得把她弄出去,名声可是全毁了。”   “这样才好啊,齐家就是想退了我再要她,只怕都不行了。”虞秋芳说着。   张舅母虽然觉得有道理,但心里却是害怕了,到此时她有点后悔这趟跟着过来。到时候说都说不太清,反正有好处大家都能沾到,有坏事了虞大太太自己一个人扛就可以了。   “虞秋荻的丫头全部都料理了,都关在西厢房里,等今天过了,让母亲随便找个理由发卖了就是。”虞秋芳说着,看看榻上摆着的大红嫁衣,真是越看越喜欢,随即在化妆台前坐了下来,笑着道:“舅母给我上头,我要漂漂亮亮的嫁过去当世子夫人。”还有虞秋荻的那些嫁妆,全部都是她的了,而且虞秋荻马上就要成为下贱的婢女。   “……”   花轿在大雨中进了门,因为下雨的关系,齐瞬庭并没有去迎亲。也因为下雨的关系,齐家的婚礼办的相当简单,宾客都不多,理由是现成的,齐老太太病着,不合适大肆铺张。   “人走茶凉,人还未走,茶就要凉了。”顾惜风嘴里念叨着,齐老太太的身体不是齐二老爷害的,但齐家如此怠慢婚事,实在是让人看着心寒。   罗慕远只是默然看着,从进齐家门之后,他就没说过什么话。   卫策看顾惜风一眼,却是把声音压低了,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就别乱说话了。”顾惜风向来行事张扬,嘴巴也厉害,再加上齐家这事干的是真不地道。不过地道归不地道,并不能以此说他犯下大错,到底还是把虞三姑娘娶进门了。齐二老爷是皇上封的侯爷,只要没有天大的错,他就是威远侯。   顾惜风砸砸嘴,叹息着道:“这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   新郎新娘拜堂行礼,送入洞房之后,后头的宴席也就开了。齐家婚事办的简单,再加上最近雨水多,来的宾客并不多,前头十桌男客,后头十桌女客,简简单单二十桌就算完事了。   顾惜风席面只吃了一半就走了,罗慕远也没坐多久就借故离席。阴雨了好几天,雨终于停了下来,天气却没有放晴的,相反的是乌云密布,好像在预示着马上就要到来的大风暴。   问管事要了马,罗慕远从角门出去,管事不敢阻拦,却是把雨具放到马背上,又劝着道:“罗大爷快些回来,看这天色,晚上怕是要起大风。”台风吹过来,沿海的房舍只怕都保不住了。   “我只是随意走走。”罗慕远说着,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今天的喜酒让他有些气闷,他想出去透口气。   “罗大爷千万记得,这种天气千万不要去海边上。”管事又叮嘱了。   “嗯。”罗慕远随口应着,策马出去。   虽然还不到晚上,但天空中乌压压的早把白昼变成了黑夜,路上的行人更是少得可怜,青阳的百姓对这种天气都十分了解,没事肯定不会乱上街,店铺也早早的关门。   罗慕远策马在主街上走着,黑漆漆的路,冷清一片。没有目的四处逛荡着,下意识却是转向了梁家别院,这是虞家两位姑娘的待嫁之处,齐家甚至于连给待嫁之处都没给虞家准备,齐老太太又病成那样,以后的日子……   没继续往前走,罗慕远勒住马,只在路口处远远的站住。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花轿已经抬走,现在的她应该穿着鲜红的嫁衣,坐在洞房里,也许齐瞬庭已经陪完客人进了洞房……   没由来的罗慕远的胸口紧了一下,好像有万千根针在扎着他,深深吸了口气,刚想拉马走。却见一辆大车从角门处拉了出来,上面乱堆着一些杂货,还有一个大木箱,拉车的两个小厮,贼眉鼠眼的张望着四周。   罗慕远下意识的勒马往后退了一步,大户人家里有货车出入本来也是平常事,但今天的这样的天气,街上店铺都关门了,梁家怎么会此时收货发货。   两个小厮快步推车往前走,罗慕远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便从马上下来,让马留在原处,自己却是跟了上去。卫策跟他说过,青阳的治安并不是很好,有时候甚至会有海盗出没,卫策都因为杀海盗惹过祸。   梁家也是青阳的大户人家,娶亲这样的天下肯定是全城皆知。只怕是有不要命的毛贼想趁机偷点东西,弄不好还有梁家下人做接应,外贼通内鬼这也算是平常事。   虽然与梁家没什么交情,但既然遇上了,那就为民除害吧。自幼习武,虽然不如卫策,但罗慕远自觉得对付几个小毛贼没有任何压力。   “这回发了,这样的上等货,若是带到元二爷那里,不知道会给我们多少银子呢。”左边小厮兴奋的说着。   “是啊,是啊,没想到我们兄弟会撞上这样的大运,只要送到元二爷那里,我们拿了银子跟船走了,谁还能找到我们。”右边的小厮也是一脸的欢喜。   两个小厮越聊越起劲,罗慕远听在耳中就没有马上动手。听他们说的那个意思,他们是负责动手的,然后把赃物拿给另外一个团伙,那个元二爷应该是个头。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如跟着过去看看,看看贼窝到底在哪里。 ☆、93、最新章   93、最新章   罗慕远一路跟随,辗转了几条街,天越来越黑,道路也越来越窄,地段越来越偏僻。终于两个小厮走进一处小院,看大门院子应该不大的。门在车子推进去之后就关紧了,罗慕远看看周围,直接翻身上树。   站到树枝上往下看,院内就四间正房,院落却是很大,东西堆的乱糟糟,实在不像是正常居所。两个小厮进到院里,马上就有人迎了上来,两个小厮马上赔着笑脸道:“我们兄弟才得了好货色,特地孝敬元二爷的。”   迎接那人却是没什么好脾气,鄙视的看向两人道:“元二爷的眼光可是很高的。”   “这回绝对是上等货色,元二爷看到了保证满意。”两个小厮赔着笑脸说着。   “是吗,那我要是不满意,可要打断你们两个狗仔子的腿了。”正房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独眼男人,看着有二十几岁的模样,身材高大,五官轮廓很深,别有一股异国风情,在这贼窝里算是长的能看的了。   小厮看到元澈出来,本来就谄媚的脸几乎是瞬间变成狗脸了,道:“元二爷,真的是上等货,你最喜欢那款,大户人家的小姐,听说原本是要嫁入侯府为妻的,结果被伯母害了。”对于他们这些经常海面上混的人来说,银子比一切都重要,侯府也好,王府也好,得先有本事抓到他们。   元澈顿时来了兴趣,道:“大户人家的小姐?我喜欢啊。”   小厮看元澈来劲了,赶紧把大木箱打开,元澈看了一眼就叫了起来,拍手道:“哇,真是大家闺秀啊,我喜欢,我太喜欢了。”虽然他是海盗,但他对海盗婆完全没兴趣,找老婆就要找个大家闺秀,最好家世比沈家还好,省得卫连舟得瑟。   罗慕远人站在树上,听到那句原本要嫁入侯府为妻时,整个人都怔住了,若不是手抓着住枝,只怕整个人都要栽了下来。等到两个小厮把箱子打开,罗慕远看到厢子里躺着的虞秋荻时,整个人都是怒不可谒状态。   “谁在树上。”元澈一声大喝,随即用脚踢起旁边一个半截木棍直往树上袭来。   罗慕远震怒之余倒没有理智全失,躲开木棍之余,人也从树上翻身下来。   元澈上下打量着罗慕远,随即对着两个小厮一人脚踢到地上,骂着道:“蠢东西,被人跟了还不知道。”   罗慕远只是瞪向元澈道:“我要带走这个女子。”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为民除害的心情,先救走虞秋荻再说其他。   元澈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起来,道:“哈哈,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张狂的话了,你要带人走?凭什么?”   操,他抢到一个大家闺秀容易嘛。   罗慕远双手握拳,元澈却是后退了一步,挥挥手道:“这里来了个想英雄救美的,兄弟们上来招呼招呼他。”   随着元澈这一声,房门立时开了,十来个手持大刀的凶残海盗从屋里出来。看到罗慕远却是愣了一下,道:“这样一个小白脸也敢来打抱不平,不如跟了大爷,保证你吃香的喝……”   话未完,罗慕远猛然出手,一拳直击面门,几乎是瞬间男人的门牙落地,鲜血直流。男人暴怒,瞬间打斗开始,元澈身边带的都是常年跟他在海上打劫为生的海盗们,比起一般的小贼来,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了。   但就是这样的档次,在罗慕远跟前也就是白菜与萝卜的差别,虽然是赤手空拳,但打上十来个完全没有压力。   几个回来下来,攻上来的十来海盗已经躺一半了。元澈仍然是不急不躁的看着,双手抱胸笑着道:“小子,功夫不错嘛,怪不得敢跑到这里充英雄。”   罗慕远一拳把冲上来的最后一个海盗打倒在地上,眼睛看向元澈,元澈笑眯眯地看向他,却是缓步向前,小喽啰倒地了,正常情节就是BOSS出场了。   元澈正想动手之际,突然屋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罗素是你什么人?”   罗慕远被问的怔了一下,反应了一下才想到,她姑娘郑王妃闺名就叫罗素。元澈也愣了一下,回头看去,言语中充满了疑惑:“蓝先生?你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他完全没有察觉。   罗慕远也回头看去,从屋里走出来的是个黑衣男子,三十岁左右,容貌俊美,身量修长,但全身上下被郁气和杀气笼罩住。罗慕远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很危险。   只是罗慕远这一步刚抬脚,蓝先生却是突然出手,罗慕远闪避之余,两人连过十来招。蓝先生收手退后,罗慕远却是有心余悸,刚才交换的那十来招,若是这位蓝先生狠一点,他就直接没命了。   “罗家枪传男不传女,唯一的意外就是罗素,因为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习武天才。”蓝先生缓缓说着,声音低沉而悲伤,看向罗慕远又道:“不过就是这样,在习武之前她也立下重誓,她从罗家学到只会教给自己的娘家侄子,若是传与外人,她必定万箭穿心而死。”   “你是……”罗慕远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自家姑娘很牛叉,但为什么眼前这个江湖人会知道。而且知道的如此清楚,连罗素发誓内容都一清二楚。   蓝先生没有回答罗慕远的问题,只是再次问道:“你是罗素什么人?”   “我是她侄子。”罗慕远说着,眼睛却是看向蓝先生,蓝先生提到罗素的时候,至少没有杀意。   “侄子吗……”蓝先生重复着这句话,却是打量着罗慕远,目光意味深长,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本来围观状态的元澈,惊讶过后却是突然反应过来,叫着道:“罗素的侄子?那你岂不是卫连舟和卫简的外甥?”   “你认识我五舅舅?”罗慕远一脸惊讶,认识卫连舟并不奇怪,海口汇丰船行当家卫连舟,内陆城市里也许不能算大人物,但沿海城市,大海的世界里,不认识他的只怕很少。   但是卫家五爷卫简,也就是在卫家二房中,被卫连舟所伤的那位庶弟。在罗慕远的印象就是一个断臂,有些神经的少年,还早早亡故了。   元澈没有回答罗慕远的问题,只是两眼放光的上下打量着罗慕远,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卫连舟和卫简的外甥,罗素的侄子,好,实在太好了,这样的对手我也许久没有遇到过了。去,把我的刀拿过来,顺道再带杆枪。”   刚才被罗慕远打趴在地上的海盗,听到吩咐连滚带爬地跑进屋里,没一会出来,一刀单刀一手长枪。   元澈接过单刀,却是把长枪丢给罗慕远,神情严肃认真,说着:“卫连舟十五六岁时,就已经忤逆父亲,捅死庶母,然后跟着船队游遍四大洋了。卫简十六岁时也开始游走四方,联络各方势力,立志搞死卫连舟。罗素就更是女中豪杰,成亲不久就大败匈奴公主一战成名。看你模样,也就十五、六岁。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千万别辱没了你家长辈们的名头。”   元澈话音落下,单刀已经劈出去,两人瞬间战成一团。真要说天份,郑王妃不止一次说过,罗慕白的习武天份是罗家兄弟中最高的,但罗慕远即使不如罗慕白,但这些年苦练下来,也不会那容易被人当盘菜切了。   两斗你来我往,打的正为激烈之时,几个本来被趴下的海盗却是悄悄有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绳索来。   元澈与罗慕远又是几个回合,罗慕远正要再次抢攻,突然间几条绳索向他袭来,几乎是瞬间,罗慕远被海盗们的绳索捆了个结实,几个海盗牵着绳索,罗慕远根本就是动弹不得。   “你……”罗慕远怒瞪向元澈,元澈开始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要跟他一对一的,更重要的刚才交手,元澈实力很强,实在犯不着用这种伎俩。   “哈哈……你见过哪家海盗跟人单挑的,我们从来都是群殴。”元澈大笑的说着,倒不是打不过罗慕远,但既然有更简单的办法,他何必在这里跟罗慕远拼命,能省点力气就省点力气。又指着罗慕远道:“兄弟们,给我捆起来。”   几个海盗上前,罗慕远瞬时变成了大粽子,元澈笑得更为得意,道:“放船上去,打包一起带走,卫连舟外甥,很好,非常好。”   “二爷,马上就要大风暴了,现在不合适出海。”身边狗腿甲说着。   元澈看看天色,便道:“那就先给卫连舟写信,告诉他,他外甥在我手里,让他准备好赎金。”跟汇丰船行斗了这么多年,打了合,合了打,这回非得狠治卫连舟一回,还有宁寒飞,必须得讹的他们当裤子。   “是,二爷英名,大智慧,大谋略。”狗腿乙跟着说。   元澈得意完了,目光转向大木箱,那里还睡着一个大美人呢。他苦苦寻找这么多年的老婆,终于有希望了,他可不希望像裴霜那样,次次都接好人卡,光棍快打到四十了,标准的杯具男。   “不要碰她!!”罗慕远一声怒喝,脸孔瞬间涨红了,本来人都被捆成粽子扔地上老实了,此时却是奋力挣扎起来。   “都这样了,你还想着英雄救美,熊了点吧。”元澈笑着说。   罗慕远眼看着元澈的手就要伸到箱子,想都不想的道:“她是我未婚妻。”   “未婚妻?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这么拼命。不过我无所谓,别说是未婚妻,就是老婆我都不在乎。”元澈耸肩说着,贞操是什么,既不吃也不能喝,吃撑了才会在意这些。   “你……”罗慕远挣扎着,厉声嘶喊着,道:“我可以在这里向天上神明发誓,谁敢碰她,就是化身厉鬼,我也要斩其头,挖其心,毁其尸。”   元澈不由得顿了一下,本来大好的心情也被罗慕远吼没了,他一脸怒容的瞪向罗慕远道:“当年你舅舅就跟我抢女人,明明是老子英雄救美,结果却便宜了他。现在到你了,你还要跟我抢,我跟你们甥舅犯冲啊。”   “那是我未婚妻,是你跟我抢!”罗慕远纠正元澈。   “海盗的世界就是谁抢到是谁的。”元澈大声说着,只是手刚碰到箱子边,蓝先生的手也放到了元澈的肩上。   元澈愣了一下,一脸疑惑地看向蓝先生。   “君子不夺人所爱。”蓝先生淡淡然道。   元澈听得下巴差点掉地上,这话从蓝先生嘴里说出来,他真心觉得世界真奇妙。虽然不是一路的,但大家同样是海盗,海盗要是不夺人所爱,那还当毛的海盗。不过人家发话了,元澈又自知武功比人家差太多,只得把手缩回来,道:“蓝先生的话……呃,好,我给蓝先生面子。”   “把他的绳子解开吧。”蓝先生说着。   “呃……蓝先生明白的,这是卫连舟的外甥……”元澈说着,这样的大好机会,他不狠坑卫连舟一把,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蓝先生弹动手指,罗慕远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射进他左肩,顿时全身无力。蓝先生看向元澈道:“这样你放心了?”   “放心,放心。”元澈脸上笑着,道:“蓝先生出手,我再放心不过。”——   一夜暴雨加闪电,外头虽然是昏天黑地,洞房花烛夜里却是别有一番风情。齐瞬庭对于这个表妹未婚妻,一直以来没多大的好感,但要说感觉很差也说不上,又是洞房花烛夜,自然是别一番亲密。   天亮夫妻两个起身,外头雨势虽然更大了,但新媳妇进门向婆婆敬茶,这杯媳妇茶是怎么也省不掉的。   小夫妻两个走到老太太房里时,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已经在了,虞秋芳一脸娇羞的跟在齐瞬庭身后。若是说昨天掀盖头时,她还有一丝紧张,那么此时她就有恃无恐了,行成了,洞房都入了,齐家还能怎么样。   仆妇拿过来垫子,虞秋芳刚要跟着齐瞬庭跪下,突然头顶传来齐老太太的震怒之声:“你是谁??”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顿时瞪大了眼,齐瞬庭也是一脸搞不清楚状况。虞秋芳心中多少有些紧张,但已经这样了,齐老太太就是震怒了又能怎么样,她本来就活不长了,直接气的蹬腿了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虞秋芳打起精神,抬起头来看向齐老太太。她对齐老太太几乎没什么印象,还是年龄小的时候见过几次面,感觉就是慈眉善目,比虞老太太好相处多了。   此时的齐老太太几乎跟虞秋芳印象中一模样一样,除了白头发更多了,神情也显得更苍老。左手拿着一串佛珠,时不时的转动着,唯一的不同时,齐老太太此时直直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我是老太太新娶的孙媳妇啊。”虞秋芳低头笑着说。   齐老太太胸口起伏着,从小夫妻进门那刻起,她的眼睛就没有从虞秋芳身上放开过。她在等待她的外祖女,她唯一的孙女,结果头一眼看过去,她就知道那不是她外孙女,一个冒牌货,一个冒牌货就要这样大模大样的走到她的跟前。   秋荻呢,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血脉,她在哪里。   “你不是我外孙女,你是虞家二姑娘。”齐老太太把手里的佛珠捏紧,仿佛那就是她的心,被什么东西紧紧夹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直接被点名头,饶是虞秋芳做好思想准备了,此时也不敢抬起头来,只是道:“但我是昨天进门的新媳妇,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   说到这里,虞秋芳突然间觉得底气足了,齐家的喜事也办了,她也进门,洞房也入了,她就是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谁能拿她怎么样。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听到这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虽然他们夫妻不是很满意这件事,但仍然规规矩矩办了喜事,把齐老太太最后的血脉娶进门了。但怎么也想不到,虞家这么大胆,竟然敢妄冒。   齐瞬庭更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虞秋芳,这,昨天跟他洞房的竟然是,那,现在要怎么办,这要笔账要怎么算……   “张妈妈,你去把虞二姑娘带过来的丫头婆子全部都抓到柴房去,严加拷问。吴妈妈你就带上足够的婆子、小厮,把虞家的送亲人马全部带到府上来,不用跟虞家人客气,不听话就打到她们听话为止。”齐老太太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但是神情看似乎平静中却带着一股阴冷,又道:“我差点忘了,李妈妈你也跑一趟,虞家二姑娘本来该嫁到梁家去的,现在她来了这里,不知道在梁家的人是谁。可怜见的,本想欢欢喜喜的娶个儿媳妇,却弄成现在这样,派人知会一声,不管梁家什么态度,都把嫁过去的那位新二奶奶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是。”身边三个婆子低声应着,匆匆出门去了。   齐二太太最先颤抖起来,她是齐老太太的儿媳妇,婆媳相处这些年,她了解齐老太太的一些习惯。齐老太太是平静,越是淡定,那她出手就会越恨,这个婆婆,四个字形容的最贴切,佛口蛇心,右手抄经,左手杀人,一点不含糊。   虞秋芳顿时愣住了,看向齐老太太,声音大了起来,道:“我是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拜堂行礼,洞房花烛,这些全部都是我。”   齐老太太并不理会虞秋芳的话,却是突然看向齐瞬庭,齐瞬庭被看的立时提起心来,额头上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我记得你是见过秋荻的。”齐老太太声音平静,己见订了婚的未婚夫妻是不方便见面,但小的时候没有那么多顾忌,在他们还小的时候,齐老太太甚至于刻意让他们多相处。   “我……我……”齐瞬庭冷汗真流下来了,他是真没认出来,他最后一次见虞秋荻是在她九岁那年,现在转眼六年都要过去了,一个九岁的小姑娘长到十五岁,变化真的太大了,他又不是恋童癖,也不可能对九岁的小女孩产生什么感觉。   现在新媳妇进门了,堂也拜了,交杯酒也喝了,他就理所当然的洞房。谁能想到虞家敢这么大胆,竟然敢找人冒充。   “唉……”齐老太太轻声叹口气,从理智上说这事并不怪齐瞬庭,这些年没见,没认出来也算是情理之中。但若是齐瞬庭的心思有一点点在虞秋荻身上,两姐妹差异这么大,想认出并不是难事。道:“这并不是你的过错,你也不用自责。”   齐瞬庭只觉得被大赦了一般,长长吁了口气,头上的冷汗终于止住了。   虞秋芳却是越听眼睛瞪得越大,这是什么意思,齐老太太难道这是要悔婚吗。她都已经嫁过来了,齐家怎么能悔婚,齐家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唯一的问题就是齐老太太,虞秋荻的外祖母。   “老太太,我知道您心疼三姑娘,但是……”虞秋芳说着,现在虞秋荻不知道流落何方,根本就不可能找回来了,齐老太太竟然还在痴心妄想。   “掌嘴。”齐老太太突然说着打断虞秋芳的话。   立时两个婆子走出来,一个按住虞秋芳,另外一个耳光直接甩了起来。虞秋芳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在虞家要风有风,要雨就雨,只有一个虞秋荻让她看着那么顺眼,结果也被她除掉了。   齐老太太竟然打她,竟然打到她,这……直到火辣辣的耳光打到脸上,虞秋芳顿时尖叫起来,喊着道:“你们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   齐老太太只是静静看着,神情淡然冷漠,仿佛虞秋芳就是个死人。直到两边牙齿打落了,虞秋芳的眼泪混着嘴角的血流出来,想喊话也喊不出来了,齐老太太这才挥挥手让婆子停下来。   此时的虞秋芳双颊早就被打肿,整个头都是晕的,只觉得天玄地转,婆子放开她,便直接倒在地上。   虞秋芳瘫在地上发不出声音了,齐老太太的目光这才看向齐二老爷,道:“虞家妄冒为婚,老爷,你怎么看?”   齐二老爷看到现在,直到被点名了,这才如梦方醒,怒不可遏的道:“虞家欺人太甚,这口气绝对不能咽下去。”虞家敢让人代嫁,当齐家是什么,当他这么好欺负吗。   “呵……”齐老太太冷笑一声,看向齐二老爷道:“这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你本来就不满意虞家的婚事,现在虞家给了你足够的理由退亲。”   >齐二老爷听到这话心里就是直打鼓,起身跪下低头道:“儿子不敢,这门亲事是早早订下来的,之所以简单了些,是想着母亲近来身体不好,不易张扬。更何况我是青阳父母官,若是太铺张了,只怕会惹人非议。”   “给虞家准备个待嫁之处,这叫铺张吗。明明知道虞家是送亲,本身就是人丁单薄,派府上老练的嬷嬷管事过去帮忙,这叫铺张吗?”齐老太太微笑着反问,手指拨动着佛珠,眸子里的冷光却齐二老爷从心底发寒。   “我……”   齐二老爷刚想开口,齐老太太却是打断他的话,道:“儿啊,若是我这口气咽下去了,侯府自然是你说的算。但偏偏我这口气还在,那侯府就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觉得,你现在翅膀是真硬了,真可以忤逆不孝了。”   “儿子万死……” ☆、94最新章   齐老太太派出去的三个婆子,最先回来的是张妈妈,虞秋芳的丫头婆子都在齐府,抓人拘人都容易的很,审问就更容易了。连吓唬都不用,张妈妈刚开口问,丫头婆子们都是抢着回答,只怕回答慢了被治罪。   不过她们所知的并不多,只知道嫁到梁家去的是虞秋芳的贴身丫头文娘,至于虞秋荻在哪里,她们就真不知道了。   第二个回来的是去梁家的李妈妈,拿着察案使家的拜帖,说明了情由,梁家听完也是怒不谒,梁家再是商户,也不能这么欺负人,欢欢喜喜的娶媳妇,结果娶个假货进门,让梁家情何以堪。   李妈妈带文娘走时,梁君则的母亲,梁大太太本来还想跟着来,李妈妈却不让。梁家的媳被换了该去找虞家要,现在是齐家要跟虞家算账,两家还是各算各的比较好,至于文娘,齐家人带走只是问话,问完肯定还要还给梁家。   李妈妈后院审着文娘,吴妈妈带着虞家众人来了,仆妇们全部拘到后院去,虞大太太和张舅母却是得直接拉到齐老太太跟前。过来的路上虞大太太和张舅母就傻了,齐家这阵式是要退啊,这要如何是好。   两人进了齐家正房门,虞大太太低头看到地上躺着的虞秋芳,顿时惊呼出来,嘴角流出的鲜血,两颊肿的老高,与其说是脸,不如更像是猪头,上前哭喊着道:“我的儿啊,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张舅母看到这样的架式也吓傻了,她不像虞大太太那样,首先想到的是虞秋芳的惨状,而是齐家如此对虞秋芳,那接下来会如何对她。   “我外孙女呢?”齐老太太左手转着佛珠,眼睛直盯向虞大太太。   虞大太太哭的满脸泪痕,怀抱着虞秋芳,也是怒瞪向齐老太太,自己女儿现在这样肯定是齐大太太做的,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把人打成这样。此时虞秋芳也多少有点知觉,只是牙都打掉,脸也打肿了,头仍然晕着,根本就说不了话。   “我再问一次,我外孙女呢。”齐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手里的佛珠也越转越快。   虞大太太此时也是怒不可谒,恨不得冲上去厮打齐老太太,听齐老太太又问,便吼着道:“你外孙女跟人私奔了,做下这种丢脸的事,我们也是不得已才让二姑娘嫁过来的。”   “你说什么!!”齐老太太全身抖颤起来,人也从坐位上站起身来,直瞪着虞大太太道:“你到底把我外孙女怎么样了??”   “她跟人小厮私奔……”虞大太太喊着说,自家女儿被打成这样,她现在心中十分高兴那样处置了三姑娘。   吴妈妈赶紧扶住齐老太太,说着道:“老太太,大事还未料理了,先消消气。”   齐老太太燃起的怒火看似有几分消了,被吴妈妈扶着又大座位上坐了下来。看来她还不够毒,至少没有虞家毒,她本以为虞家也就是换亲而己,可能把虞秋荻藏在某处,最有可能的就是药晕她藏在房间里,等洞房之后自然要放她出来。怎么都没想到虞家竟然如此狠毒,直接要虞秋荻的命。   张舅母此时早就摸不着北,一脸惊恐的跟着道:“是啊,三姑娘跟小厮私奔了,我们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旁边听着齐家三口,此时也震惊了,换亲的事,可以说是富贵迷人眼。但抢人人家夫婿不算,还要把人彻底的打入十八层地狱,除了狠毒之外没有别的形容。   齐老太太没吭声,虽然胸口起伏喘息着,但脸上的神情在慢慢平复。看看张舅母又看看虞大太太,突然对吴妈妈道:“你再跑一趟,带上人手,把梁家别院细细翻一遍,这些天雨势这么大,只怕人还在院里。”   吴妈妈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道:“老太太放心,我这就去,就是把别院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三姑娘找出来。”   吴妈妈匆匆出去,婆子端了药碗进来,这是刚才齐老太太吩咐让熬的。齐老太太看一眼,指向虞秋芳道:“灌她喝下去。”   婆子立即上前,虞大太太此时正抱着女儿,看婆子拿药来,当即抱住女儿,喊着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要给她喝什么。”   齐二太太一直没吭声,此时不得不插言道:“这也是为了虞二姑娘好,这门亲事肯定是不能成的。”洞房过了,就那就有可能怀孕,而这是齐家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不,你不能这样,我女儿都已经……”虞大太太语无伦次的说着,若是齐家把虞秋芳退掉,那她要怎么办,穿过嫁衣嫁过人了,也入洞房了,若是被退掉,那只能进尼姑庵了。   齐老太太向婆子们挥挥手,两个婆子上去把虞大太太架开,另有两个婆子架住虞秋芳。虞大太太还继续哭喊着,只是哪里有人理会她,虞秋芳本来就被打的半晕,就是再不想喝,但婆子们行事都老道,灌药这事干起来太顺手。   一碗药灌下去,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也跟着松一口气。齐老太太看向哭泣的虞大太太道:“这碗药喝下去,你女儿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原本齐老太太不打算说出来,让虞家以为是避子汤。顶了虞秋荻的婚事,不管成不成,都是一辈子冤家对头,落到她手里,她肯定会为外孙女提前去了这个心头大患。但现在事情到了这种程度,瞒着都没有必要了。   虞大太太和张舅母顿时呆住了,连齐二太太都愣住了,她真的以为只是避子汤而己本来半晕的虞秋芳听到这话,也从地上挣扎着要起来,做势要把口中的汤药吐出来,但已经咽下去,哪里还能吐的出来。   虞大太太哭喊着道:“她才十五岁,你就灌她喝下绝子汤,我跟你拼了,我要跟你拼了。”说着就要扑向齐老太太,但齐家的婆子又是死的,当即把虞大太太按住了。   张舅母早就听傻了,此时不由得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她才十五岁,太恶毒了,实在太恶毒了……”   “恶毒?还比不了你们。”齐老太太缓缓说着。   一时间虞秋芳和虞大太太哭泣声在屋里起伏响起,齐老太太轻轻吁了口气,转动手里的佛珠,却是看向虞大太太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你婆婆那样的好脾气,怎么样都依着你,任你胡闹折腾。”   虞大太太只是大声哭泣着,她确实没有见过这样大阵仗,在娘家当姑娘时自不必说。就是嫁到婆家之后,虞老太太最多也就是把她骂哭而己,对虞秋芳最大的惩罚也就是禁足,像齐老太太这样的,她真是见都没见过。   虞秋芳倒是很想喊几句,骂几句,只是先是被打,后来又是灌药,此时实在折腾不动。   李妈妈在柴房里审完文娘,迅速过来报告消息,文娘招的很快。李妈妈刚开口问,文娘就全部说了,虞家如何换亲的,然后怎么把虞秋荻运出去的,对于人贩子,就是她哥哥找的,此时也一并供出来。   文娘心里很明白,她只是个卖身契被捏在手里的下人而己,只要她老实全部招了,齐家根本就不会怎么她,应该说是不屑怎么她,只要她老实就能保住命,弄不好最后还能成为梁君则的妾室,她才不会傻到陪虞秋芳去死。   李妈妈是低声在齐老太太耳边说的,虽然刚才虞大太太说虞秋荻私奔时,齐老太太已经猜到了,现在李妈妈全部审出来,齐老太太的双手忍不住握紧了。   她真是看走眼了,她与虞老太太多年旧识,国公府的嫡小姐,规矩礼仪都是齐全的,凡事都懂,唯独心软。不过心软也有心软的好处,她心硬了这些年,最后也没得到什么。   结果虞老太太手下就能如此黑心的儿媳妇,既蠢又毒,虞老太太这些年来到底在做什么。   齐老太太叮嘱李妈妈几句,随即目光看向齐瞬庭道:“庭哥儿,跟着李妈妈过去看看,听李妈妈的话。”   齐瞬庭一直都处于打酱油状态,齐老太太处理事情,齐二老爷都插不上嘴,更何况是他,现在齐老太太突然吩咐他,忙道:“是,我就去。”   齐老太太对齐瞬庭挥挥手,道:“去吧。”对齐二老爷她不是很放心,但对齐瞬庭,她从小看到大的,还能拿捏的住。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但齐家众人并没有离开正房,饭就摆在正房的花厅里,齐二太太侍候着齐老太太吃饭。虞大太太,虞秋芳还有张舅母没得吃不说,还得继续跪着。   本来还是站着的,后来齐老太太就让婆子压着她们跪下,不跪就硬压着,至于虞秋芳,根本就是瘫在地上的。   饭毕,丫头婆子们收拾着桌子,齐老太太却是带上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转回厅中。齐二太太虽然早就见识过齐老太太的手段,但此时仍然不免心惊胆战,以齐老太太的个性,这回弄不好要血流成河。   丫头们把茶倒上,齐老太太默默喝茶,张舅母却是忍不住了,道:“齐老太太,有什么事情都好商议。”   齐老太太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看向齐二老爷道:“我记得虞家好像是大少爷送亲的?他人呢?”   齐二老爷马上道:“婚礼前几天好像说有什么急事回京城了。”   “两个妹妹出嫁,兄长却回京城,回的真是时候。”齐老太太冷笑着说,不过无所谓了,不管虞秋元有没有实际参与,他是肯定跑不了的。又吩咐道:“给虞家写信,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个男人出来料理。”   “是。”齐二老爷应着,随即出门唤了名管事的进来,吩咐马上写信给虞家。   齐老太太提到虞秋元,顿时给了虞大太太希望,她还是有儿子的,还有人会为她出头,就像安姨娘那回,她早就不指望虞老爷,但虞秋元肯定会管她和虞秋芳。当即冲齐老太太喊着道:“你这样对我女儿,我不会这么算了的,我儿子会为我讨回来。”   “呵呵……”齐老太太笑了,看虞大太太的目光十分慈祥可亲,道:“你放心好了,你儿子那么重要,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一杯茶喝完,丫头正要端第二杯茶时,吴婆子匆匆进门来了,笑着道:“回禀老太太,表姑娘找到了,被人藏到床底下,奴才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的。现在人已经让丫头陪着送到老太太屋里安置,也已经让管事的去请大夫了。”   齐二太太顿时松了口气,齐二老爷却是神情如故,齐老太太也只是道:“嗯,派人好生侍候着,我一会去看她。”   张舅母和虞大太太听得却是一愣,虞大太太当时就道:“不可能,明明已经把人送出去,怎么可能会在家里找到。”   张舅母也茫然了,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是啊,明明是放到箱子里送走的,不可能会在家里。”   齐老太太的眼睛眯了起来,招手把李婆子叫过来低声吩咐几句。李婆子听完出门去,没一会再进来时,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条白绫。   齐二太太看到白绫时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齐二老爷脸色也有点变了,看向齐老太太道:“母亲,有事……”   “儿啊,你是个大孝子,皇上喜欢的大孝子,而且我的娘家侄孙还在旁边院里住着。”齐老太太打断齐二老爷的话,一脸微笑温和看着齐二老爷。   齐二老爷嘴唇了动了几下,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终把头低下来,一言不发的继续坐着。   两个婆子上前按住张舅母,张舅母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即,又有两个婆子上前把白绫套到张舅母脖子上,张舅母顿时魂飞九重天,喊着道:“这……这与我无关的……我什么都没做过,都是他们母女做的,我只是来观礼的。”   婆子们哪里会听她叫喊,挽好环扣,手上开始使力。   齐老太太淡然看着,道:“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们活着,在外头胡乱说话败坏秋荻的名声,只有死人才能彻底管住自己的嘴。”   只是换亲,她还不至于起杀戮之心,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张舅母这个外人就必须死。   几个婆子们齐动手,张舅母挣扎几下就完全断了气,尸体软软地倒在虞大太太和虞秋芳身边。若说刚才给虞秋芳灌药,只是让虞大太太愤怒的话,那现在眼前的尸体就让她彻底惊吓了,婆子们动手时她是惊讶的,等到张舅母真死到她脚边了,她整个人在惊吓几秒之后,也直直晕了过去。   虞秋芳再是不知天高地厚,此时亲舅妈的尸体就在她身边,她整个人也被吓傻了。只是直直看着齐老太太,她怎么可以这样,这样随意就要人性命。   “你不用看我,因为还要与虞家打官司,我才留下你与你母亲的性命。若是你喜欢舅母,不用太久的,你跟你母亲就会去找她了。”齐老太太微笑着的说着,随即道:“然后你兄长,还是你的父亲,你们很快就能在阴间团聚。”   虞秋芳牙齿不自觉得的上下打颤,明明是夏天,却觉得全身发冷,虽然意识还在,却是再次瘫在地上。   “我要让虞家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翻身。” ☆、第九十五章   第95章   虞秋荻并没有完全昏迷,她晕倒之即把梳妆台上的一个小金钗抓在手里,金钗刺着手心,只有痛才能让她保持神智。后来倒在地上,被人装箱她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神智是清醒的。后来罗慕远的出现,她都知道,以及罗慕远喊的话,她全部听到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被运到这里来,她知道她这一辈子已经完了,就是罗慕远最后把她救出去了,她最后的结果也可能是尼姑庵。不过如此绝望之际,能听到这样的话,多少也是一点安慰。   带着这最后一丝安慰,虞秋荻最终还是没有敌过药力,整个人彻底晕睡。当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她人躺在榻上,身上的盖是件再破件不过的棉被,罗慕远就在她床边趴着,已经睡着了。   外头天是阴的,瓢泼大雨下着,雷声如鼓鸣。屋子很小,除了她躺的这张榻之外,屋里没有一件完整的物品。窗户和门都关的紧紧,但就是这样,仍然有雨水渗进来。   外头一声惊雷把罗慕远惊醒,他戒备的抬起头,虞秋荻挣扎着要坐起身,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真沉,身体是热的,头是沉的,似乎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起来。”罗慕远说着,声音有些沙哑,又道:“你发烧了。”   昨天晚上起的烧,他去找元澈要过药,但海盗们用的药,罗慕远是怎么也不敢给虞秋荻吃。让元澈去请大夫,却被元澈丢出去了,海盗窝里还请大夫,暴露了怎么办,发烧死了不人,要是真死了,那只能说你倒霉。   更重要的是天气,就是元澈让他去请,估计也没有大夫敢出门。昨天晚上台风来了,风大的几乎把房顶掀开,雨大的几乎能把青阳给淹了。   “我就是做梦都没有想过,我与你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虞秋荻还是坐起身,背靠在墙上,吐出来的声音是沙哑的,她知道她现在肯定十分狼狈,但眼睛却是一直在罗慕远身上。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奇妙之处,她本以为她现在该是齐家的新嫁娘,结果她被拉到海盗窝。她在被装箱的时候已经绝望,结果她又遇上罗慕远。   “虽然我想与你相遇,但也不想这样相遇。”罗慕远苦笑,低头道:“对不起,我没能救你出去。”   “不,你会救我,我就感激不尽。”虞秋荻说着,若不是因为她,一个世家公子,何至沦落至此。看着罗慕远憔悴的脸,头发和衣服早就乱了,胡子也扎出来了,哪里还有一点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看着如此狼狈的罗慕远,她的神情的不自觉得温柔起来,道:“若这就是我生命的最后,我很高兴最后见到的人是你。”   这种话在她所受的教育中是不能存在的,女子不能跟夫婿之外的人说这样的话,甚至连未婚夫妻都不行。但她都落到这种境地,又何必在意这些。   “我们都不会死,这位元二爷是我舅舅的旧识,他只是想拿我去找我舅舅的麻烦。”罗慕远说着,不管是元澈还是蓝先生,对他都没有杀意,过程会曲折一点,但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可能性。   虞秋荻轻笑了起来,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能活着总是一件好事。”不管是海盗窝还是尼姑庵,活着就是一件好事。人生的际遇是奇妙的,她本该在齐家,结果来了海盗窝,但谁能一口咬定,她不能从海盗窝里出去再进侯府呢。   “我问过那位元二爷,拐你出来的小厮说,是虞家主母也就是你的大伯母把你卖出来的。”罗慕远突然说着。   这是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两个小厮推着车子出来,他以为是偷东西,最多也就是拐了府里的丫头出来。拐小姐出来,还是齐老太太的外孙女。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   虞秋荻轻笑起来,有几分自嘲又有几分可笑,就是到了现在她还是觉得虞秋芳很可笑,道:“我二堂姐从小到大都很嫉恨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在她的认知里,她就是天下第一的,谁都不如她。偏偏我订的亲事比她好,嫁妆也比她多。”   想想最后虞秋芳看她的神情,在她的认知里,只是想着只要把自己除去,她嫁过去了,那一切都是她的了。   “那虞大太太和虞大爷……”罗慕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换亲卖人,这绝对不是一个闺阁小姐能一手策划的,必须得有家中长辈撑腰,具体操作肯定还得家长来。他倒是知道虞秋元提前回京了,不过两个妹妹出嫁,兄长突然回京,这个关口是有意,还是巧合,就很奈人询问了。   “我那兄长倒不会如此害我。”虞秋荻说着,她就不相信兄妹之情,她也相信虞秋元的智商,能干出这种事情也只有虞大太太这种智商为负数的。随即苦笑着道:“至于我那大伯母,我若是能了解她们的思维意图,肯定早就有所防范,也不会这么简单就中招。”   罗慕远默然,这事确实是太出乎意料之外。虞家大太太竟然能如此狠毒的对自己的侄女,那虞秋荻这些年在虞家的日子就可以想像。   “我现在倒不恨她们,只是想到我外祖母……”虞秋荻说到这里,话语哽咽起来,眼泪就跟着落了下来。   她就是真死在这里,虞大太太和虞秋芳最后的结果也肯定比她惨的多,齐老太太一定会为她报这个仇。她只觉得很对不起外祖母,为她操了一辈子心,只是想着她能嫁入齐家,有个好结果好前程,结果她还是……就是把虞家母女做成人肉叉烧包,只怕也治不了齐老太太的伤心。   罗慕远把拿手绢递给虞秋荻,突然道:“我们脱身之后,我就会去齐家提亲。”   在这之前他已经打算祝福她和齐瞬庭,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出了这种事情,就是齐老太太再强硬,虞秋荻与齐瞬庭的婚事也只能解除。那他就去提亲,这是他昨天下的决定,而且他打算去执行。   虞秋荻正要接帕子的手顿住了,只是怔怔地看着罗慕远,眼泪也因为惊讶而止住了。   “你觉得我是在可怜你?”罗慕远没听到虞秋荻的回答,看向她问着。   虞秋荻摇摇头,真的很奇怪,她明明与罗慕远没见过几面,甚至于说过几句话都能数的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能看懂他。道:“若只是可怜,那你就真是圣人了。”   “你果然能明白。”罗慕远说着,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意并没有付诸流水。   虞秋荻看着罗慕远有些发怔,她能从罗慕远的双眼读出来情意,那种感觉其实在更早以前她就能知道。有些东西从心底涌出来,说不清是感动还是什么,轻轻叹口气,几分欣慰的道:“不管婚事最后成不成,有你这么一句话,我也无憾了。”   罗慕远可以决定自己喜欢谁,但娶谁那不是他能决定了的。他上头还有祖父,父亲,姑姑,这些人不是他能忤逆的。订婚也好,成亲也好,罗慕远只是一个提线木偶。   “我从小到大都循规倒矩,祖父,父亲,姑姑,每个人都在教导我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这是我的责任,我从来没有推托过。家族需要联姻来强大,这些我一直都能理解,但是……”罗慕远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虞秋荻,好一会才道:“我肯定会争。”   此事出来之后,齐老太太必然会把虞秋荻从虞家摘出来,女儿家在家中还有长辈时就依附舅家的并不是少数。前朝有皇后就是如此,前头嫡妻儿子在父亲去世时,嫌弃继母以及弟妹,继母只得带着孩子回娘家,舅舅家操持婚事发嫁。   威远侯府的外孙女,嫁入定远侯府为世子夫人,也许并不是完全的门当户对,但这门婚事至少是有可能性的。若是虞秋荻是丫头出身,为了家族,他可以不争,但明明有可能,那他肯定不会放手——   雨越来越大,虞大太太和虞秋芳被直接关到柴房里,几个仆妇看守,只给水喝,不给饭吃,说饿就用针扎几下,想喝水也用扎针,后院的老嬷嬷们打人收拾人方案有很多种,看不出伤痕的打法更是多得很。   至于张舅母的尸体,齐老太太根本就没管,自有齐二老爷去料理。半下午的时候,文娘由李婆婆带着还回了梁家,完好无损,就是已经神志不清。   李婆婆与梁家大太太说了许久的话,也把齐家知道的情况给梁家说了,虞家用药药晕了虞三姑娘藏在屋里,然后虞二姑娘顶替虞三姑娘出嫁,顶虞二姑娘出嫁的文娘则是虞二姑娘的贴身丫头。   梁大太太听完就怒了,妄冒为婚在青阳并不算十分出奇的事,但一般也就是用庶女顶嫡女,再或者姐妹之间换互亲事,敢用丫头来顶替小姐,这还真是没见过的。虞家也不是什么王侯府邸,怎么就这么看不起人呢。   “梁家也是数的着的人家,难道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不成,虞家在京城早就是个破落户。”李婆子说着。   梁大太太怒不可谒的道:“明明是虞秋元自己寻来的,又不是我们上赶着去的。若是轻饶是他,我梁家颜面何存。”结亲之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结成亲家,梁家又没有逼婚,虞家就这么大剌剌的拿丫头顶替,当他们家是什么。   李婆子道:“妄冒为婚本来就是大事,一纸文书递上去那就是官司,就按律法走,女方妄冒还得徒两年呢。”   “不用妈妈提醒,这个官司梁家也打定了。”梁大太太怒气冲冲的说着,虽然依着梁家一直以来的脾气来说,更有可能冲去把虞家人打个稀烂,但打人归打人,这官司也是要打的。   李婆子听梁大太太如此说,这才起身走了。回到齐府,齐老太太正在佛堂里坐着念经,李婆子上前先把梁家此行的情况汇报了,齐老太太依然闭着眼,道:“让他们先告吧,官司先闹起来再说。”   “听梁大太太那个口气,就是下着大雨,这状纸也是要递的。”李婆子说着,只怕虞家男人进城那天,也会是挨打那天,梁家捞偏门这么些年,收拾个把人还是玩的。   齐老太太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有些失神。她派了齐瞬庭带人去找,以查海盗为名,就是把青阳翻了底朝天,也一定要把人找到。但这样的大雨,就是有心,查找起来也太困难了。   已经过去一天一夜,既使她对外说虞秋荻根本就没有出梁家别院,但找到不人,一切都是白搭。想到虞秋荻在外头受的苦,齐老太太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扎着她。   “老太太,莫要太生气了,庭哥儿带人去找,吉人自有天相。”吴婆子轻声劝着。   齐老太太苦笑,吉人自有天相,她虽然一辈子念佛,但这样的话她听到耳中十分讽刺。有几分自言自主的道:“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她知道齐二老爷对虞家婚事的怠慢,她没有去管,因为她真的时间不多了,这场大病彻底毁了她的身体。她还要是还能一直活下去,也不要太多,只要三年,她定然不会让齐二老爷如此慢怠。   但别说三年,就是今年年底她也未必能撑的到。人死灯灭,她就是再强势最终也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她是给了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泼天的富贵,但这个恩典已经太久。强势了这些年,压了齐二老爷这些年。除非是圣人,不然如何还会像当初那样真心实意的感恩戴德。人的心都是会变的,尤其是这几年来齐二老爷仕途顺利,爵位是她给的,但官职却是实实在在自己挣的。   从本质上说齐二老爷并不是阴毒的人,至少跟虞大太太那种人比,他几乎是圣人了。只是慢怠而己,齐二老爷怎么样也不敢玩花样悔婚,由着他去吧,忍下这口气,虞秋荻嫁进之后的日子才能好些过。   若是她出头,那只会把虞秋荻和齐二老爷,齐二太太的矛盾扩大化,她护不了虞秋荻一辈子,以后的路还得靠她自己走。   吴妈妈不由得道:“老太太别这么想,当初你也是为了姑娘好,谁能想以虞家竟然敢……”   婆婆就是婆婆,还没进门,齐老太太先跟齐二太太干一架,只怕以后旁人说起来,也会说虞秋荻难侍候。若是虞秋荻委委屈屈的进了门,别人的眼又不是瞎的,自然会说齐家二房的不是。不管怎么嫁的,嫁过来了,什么事都好说了。   “他们全部都该死。”齐老太太眼睛眯了起来,又道:“惜风……他们知道了吧。”   “老太太放心,现在全府皆知,三姑娘正在因为受惊吓在老太太房里歇息。”李婆子说着,换亲的事顾惜风肯定知道了,但三姑娘并未找回的事,那知道的人就很有限了,该处理的人不用齐老太太吩咐,他们自会动手。   齐老太太沉默,不管找到还是找不到,不是生前还是死后,她一定会保住虞秋荻的名声。   “老太太,刚才前院传来话说,罗大爷不见了……” ☆、96、最新章   96、最新章   摆酒那天罗慕远出门一直到现在未归,若是天气正常,也没人会为他担心。偏偏外头狂风大作,暴雨直下,罗慕远一直未归就很让人担心了。卫策知道齐家有事,并不想麻烦齐家帮忙找,在青阳找人,他出去喊一声就足够了。   齐家的管事却不敢如此怠慢,定远侯府嫡长子在齐家丢了,这真不是小事。齐家的家务事再多,这种大事肯定也要回禀的。   “罗大爷不见了?”齐老太太转动手里的佛珠,心里十分诧异。   若是罗慕白不见了,她并不奇怪,但素来持重得体的罗慕远不见了,这就太不合常理了。到人家家里去做客,客人自己玩失踪,要是没有足够的理由,或者人力不可为的原因,就是再大的雨,罗慕远也会回来。   管事媳妇道:“是的,昨天下午出的门,一直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未归了。”   “昨天下午?”齐老太太重复着这个时间,算算时间,秋荻也应该是这个时间运出去的。   “卫九爷和罗二爷已经出门了,说在青阳有朋友,可以帮到忙。顾大爷本来要跟着去的,卫大爷看外头雨太大,怕出事没让他跟着。”管事媳妇报告着现在的情况。   齐老太太沉思一会,却是道:“去告知庭哥儿,让他去帮卫九爷的忙,务必找到罗大爷。”虽然齐瞬庭这回出门寻人是有足够的由头的,但这样的天气出门,不免让人起疑,正好现在有了足够的借口。   若是寻到……   管事媳妇给齐老太太汇报的功夫,卫策和罗慕自己经出门了,没先去梁家,梁家现在肯定是一团乱。汇丰船行在青阳有一个办事处,人手也许不多,但消息十分灵通,就是那里没消息,也可以找到很多消息。   所谓鼠与鼠路,蛇有蛇道,有时候人丢了,官府未必找得到,但找这些三教九流弄不好就会有消息。   “我觉得大哥不会失踪吧。”罗慕白说着,虽然一天一夜未归有点让人担心,但以罗慕远一个身手不错的大男人不可能会失踪,最有可能是去哪里避雨了。   卫策看罗慕白一眼,也没有解释,他嘴上说出来找罗慕远,其实他是找虞秋荻的。虽然齐老太太说虞秋荻已经被找到,但若是真找到了,齐瞬庭绝对不会这种天气下出门。   虽然彼此也没什么交情,但一个大家闺秀出了这种事情,也是让人感叹,虞家人实在狠毒过了。他既然能帮上忙,那就略尽绵薄之力。   “你去沈家一趟,让沈大哥帮忙打听打听。”卫策对罗慕白说着,沈家虽然才搬到青阳不久,但以沈书君的本事,关系网可以能已经建起来了。   罗慕白抓抓头,却是问:“哪个沈家?”   “就是你三舅母的娘家。”卫策说着,又给他指了指路道:“你跟沈大哥表明身份,说明事情原由,沈大哥自然会帮忙。”   “噢噢,我这就去。”罗慕白策马过去。   卫策又叮嘱一句:“从沈家回来之后就直接回齐府,你别乱跑了。”   “我晓的了。”罗慕白答应着。   两人分头行事,卫策到了办事处,宁寒飞果然正跟里头的管事水手们喝酒笑闹着。宁寒飞看着虞家众人进了梁家别院后,就没再跟了,他只是路上的保镖,接下来的成亲什么的就跟他没关系了,他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忙。   先在沈书君家里混了几天,然后就过来这来跟兄弟们叙旧,顺道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他宁寒飞马上就要娶老婆。   “卫策?你怎么过来了?”宁寒飞惊讶的说着。   卫策先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看向宁寒飞道:“你竟然还有心玩,虞家出事了,慕远也失踪了。”   “什么??”宁寒飞惊讶的叫了起来,道:“慕远怎么会失踪,虞家又出了什么事?”成了亲而己,难道虞家也遇上卫简那种变态杀人狂了??   “先别管这些,我只问你,若是有人在青阳失踪了,要去哪里找?”卫策急切地问着,虞家的事要解绝不是一句半句的事,现在第一要务是先把人找着。   宁寒飞被问怔住了,他以前不是专职干这个的,情报类的不归他管。   倒这里的管事知道,道:“若是在青阳丢了人,十之□是找不着的,因为一般都是弄到人之后,都直接装船拉走了。”这就是沿海城市与内陆城的不同之处,内陆的拐子拐了人,想把人弄走,走陆路很花时间的。而青阳绝大多数往船上一放,船开走了,想再找人就太难了。   卫策听得叹口气,最怕的就是这个,海上寻人比陆地上寻人要难上百倍。   宁寒飞却是道:“你总不会认为慕远被人贩子拐了吧,人家人贩子是专拐小姑娘的,就是真有爱好后门的,以慕远的身手,十个人贩子也打跑了。”   卫策不想解释,主要是跟宁寒飞解释也是解释不清,他若是再不经意说出去,就是把虞秋荻救回去,只怕她也得去上吊。道:“你别管这些,只管去找人,这些天一直狂风大作,只怕没有船敢出海。”   管事也认同这点,道:“这样的天气出海就是九死一生,若是这两天丢了人,弄不好还能找到。”   “贼窝在哪,我现在就去。”卫策说着。   宁寒飞虽然还是不太相信罗慕远会被拐子拐了,但见卫策问的急,便道:“贼窝就多了,你打算怎么找啊?”弄不好不等卫策把贼窝找完,罗慕远就逛完回来了。   管事想了想,突然警觉地道:“前几天我遇上聂家大爷,他悄声跟我说,元二爷在青阳登岸了。”   聂家是青阳的大海商,跟卫家一直都有生意往来。聂家大爷知道卫家跟元家这支海盗摩擦不断,现在元澈上岸,聂大公子就友亲提醒一声。   宁寒飞顿时惊了,道:“慕远不会落到元澈手里了吧。”以元澈的个性,若是遇上罗慕远,那货肯定会动手。   卫策脸色也阴了下来,他出来本来只是找虞秋荻的,难道罗慕远真的出事了?   办事处的众人一听也愣住了,众人也没了玩乐的心情,老大的外甥落到元澈手里,这真不是玩的。不用卫策再说什么,管事已经开始吩咐,先把元澈的落脚点打听出来,这样的大雨天,元澈就是真疯了也不会在船上,必然在青阳城内。   宁寒飞还拉住卫策问:“虞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虞家换亲,梁家要跟虞家打官司,齐家要跟虞家打官司,唉……”卫策说着,中间事情太复杂,宁寒飞肯定理解不了,最后是只是道:“你不用太担心,不会影响到你娶老婆。”齐老太太再狠也不可能把在庵堂的虞秋翎拉出来灭了,至于其他虞家人的结果,卫策并不同情。   “噢……”宁寒飞听完果然更迷茫了。   又是一夜过去,罗慕远仍然未归,此时卫策和宁寒飞心中都已经急的冒火,只是一夜未归还算正常,这都两夜,罗慕远十之□是真出事了。卫家能动用的人际关系全部用到了,终于在下午时分得到了元澈的落脚点。   办事处的水手们一个没带,就宁寒飞和卫策两个人过去,江湖事情江湖了,俩人也对自己的武力值比较自信。   元澈突然登陆,不管是为了补给还是为其他事,他带的人肯定多不了。宁寒飞跟元澈打了这些年,很清楚彼此的底细,两人一对一问题不大。其他的小喽啰们,卫策肯定能摆平,顺道再跟着他一起削元澈,绝对没压力。   两人骑马过去,把马停到胡同口,宁寒飞和卫策翻身上树,先看院中情况。下到今天,雨终于停了,天空却并没有马上放晴,仍然阴沉沉的。小院并不大,几乎一览无余,以宁寒飞的脾气,要不是卫策拉着,很有可能一脚踹开大门,大喊一声:“宁大爷来了,元澈快来接客……”   “看着没几个人。”宁寒飞悄声说着,前几年跟元澈那真是你死我活,见面恨不得撕吃了对方。但上次合作之后,再加上元五峰成亲之后,态度相对没那么强硬了,两方关系相对来说缓和多了,现在见面也就是厮打一番完事。   卫策没吭声,只是留意院中动向,正想着从哪里突破好。院里却传来罗慕远焦急怒吼声:“快去请大夫,她一直在发烧,从昨天晚上开始,现在雨停了,马上去请大夫。”   “我说小哥,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你女人要死了,关我毛事。草药已经给你了,快点滚,大爷烦了。”元澈一边掏耳朵一边说着,女人再好又不是他的,死不死也就与他无关了。   “你只是想拿我威胁我舅舅而己,我人在这里,你放她回去。”罗慕远怒声说着,要不是他现在没有武力值,他跟元澈拼命的心都有了。   树上宁寒飞和卫策听到罗慕远的声音,顿时大喜,但听完内容就怔住了,发烧,女人,这是怎么回事?罗慕远才丢了两天,难道就遇上小情人了?   卫策查看一圈,没发现什么高手,又确定罗慕远在这里,再无所顾忌。两人翻身进院,宁寒飞扬声说着:“我说元澈,你这么大的人了,难为小孩子你好意思吗。”   “哎哟~~~”元澈在屋里听到声音宁寒飞,顿时兴奋了,当即也不管罗慕远,连忙推门出来,这是老冤家了。   罗慕远也跟着出来了,看到卫策和宁寒飞当即喊着道:“这里有高手,你们快走。”二对一打败元澈没压力,但面对蓝先生就太有压力了,他跟蓝先生交过手,若只有宁寒飞和卫策来,肯定得被留下,他们也栽了,就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元澈嘿嘿笑着,道:“想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汇丰船行的二当家,还有卫连舟的弟弟卫九爷,再加上卫连舟的外甥,全部被我扣在手里,我想卫老大过来赎人的时候,羞都要羞死了。”   宁寒飞向来很直接,但此时倒是没敢冒然行动,罗慕远说了有高手,元澈也似乎嚣张的过份了点,便低声对卫策道:“我断后。”   “嗯。”卫策轻声应着,情况不对他就跑,他跑了可以马上回齐家搬救兵,正三品察案使,海盗再怎么强横,还得惧怕官府。   两人低声商议完毕,正要动手之即,只听旁边传来蓝先生的声音:“是卫策吧?”   卫策并不认识蓝先生,但宁寒飞认识,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罗慕远说的高手是他。当然这位是真高手,至少他是打不过,估计裴霜都未必是对手。问题是这种逆天高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霜的徒弟。”蓝先生的声音一始即往的低沉,只是打量上下打量着卫策。随即眸子里却是露出一股杀意,道:“郑王府的常客。”   卫策警觉性的退后,但他退再快,哪里避得开蓝先生,上前单手掐住卫策的脖子。宁寒飞立即去救,元澈却不是站着看的,两人当即交上手。   “放他走,留下这个就够了。”蓝先生突然开口,随手在卫策身上一点,卫策身子一软,虽然没有直接倒地,但也差不多了。   元澈笑着退开,道:“也是,好歹得留个通风报信的。”   宁寒飞如何敢恋战,看看卫策又看看罗慕远,却是看蓝先生,道:“蓝先生,您与卫老大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何故……”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他们。”蓝先生低声说着,道:“我只是想见一位故人,但又怕她不肯见我,所以才留下他们,等我见到她了,自然会放人。”   宁寒飞大松口气,随即看向元澈,手指向他道:“今天我是给蓝先生面子,别以为凭你那两下能把我们留下。”   元澈笑着道:“怎么,要在这里跟我大战三百回合,没事,来啊,有种就别走。”   “走着瞧。”宁寒飞迅速抽身走了,先回去给老大报信,这回真闹大发了。   宁寒飞迅速走了,罗慕远伸手扶起卫策之后,就焦急地对蓝先生道:“蓝先生,你留下我们既然只是想见我姑姑一面,何不放我未婚妻回去,她是千金小姐,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现在又发起了高烧,元二爷不愿意请大夫,再拖下去只怕性命堪忧。”   卫策首先听得怔了一下,他是罗慕远的舅舅,怎么不知道罗慕远定亲了?   “我不是给你药了吗,喂她吃了就好了。”元澈旁边说着,他真搞不懂罗慕远在纠结什么。   “一个从小娇养的千金小姐,喂她吃海盗吃的药,你是嫌她死的不够快。”罗慕远大声反驳着,药力太猛,别说虞秋荻经不起,就是他都不敢吃。   蓝先生看看罗慕远,罗慕远此时衣服早就皱的不成样子,头发更是凌乱的,脸没洗好,觉没好好睡过,黑眼圈都出来了,胡子早就扎出来了,一脸狼狈不堪。   “门当户对,父母之命,这才是你们高门大户里讲究的。定亲之前,只怕你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她就是现在死了,你也不用为她守孝,你父母会给你另寻亲事,为什么你这么在意她?”蓝先生问着。   罗慕远苦笑,道:“从礼法上说,她现在还不是我未婚妻。要是没有这次意外,她该是别人的新嫁娘。但就这么巧,她被她伯母偷卖出来,然后就……我现在是没有办法带她离开这里,但我总能带她离开。等脱险之后,我会让我父母去提亲。”   蓝先生一直冷漠的脸上似乎闪过什么,仍然没作声,只是看着罗慕远。   旁边卫策却是听得傻眼了,脱口而出道:“难道是……虞三姑娘??”   “是她。”罗慕远说着。   卫策:“……”   “蓝先生,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活这么大,跪过天子跪过祖宗,跪过长辈,我现在给你跪下。念在与我姑娘的交情也好,还是上天有诰生之德也好,你救救她。对于在刀剑中打滚的海盗来说,她的生命就娇花一样,只是稍微用用力,就全部碾碎。她死了,我就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罗慕远跪在蓝先生面前,眼泪随着话语落下。虞秋荻已经烧了一天一夜,没用大夫,没有药,他真的束手无策,再这么下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若说刚才卫策只是失语,现在是完全震惊。   蓝先生似乎也有几分动容,顿了一下才道:“我送她回去。” ☆、97、   97、   虞秋荻是突然出现在齐老太太卧房里的,自从齐老太太宣布“虞秋荻”被找到在她卧室里静养之后,任何人进出都得先从吴婆子那里报个名。结果虞秋荻就凭空出现了,齐老太太下午在房中休息,然后睁开眼时就看到虞秋荻在她身边躺着。   请大夫用药,针疚,虞秋荻身上的温度终于稍稍退了下去。虽然人仍然在昏睡中,齐老太太坐在床边看着,眼泪却是怎么都止不住,不管是怎么回来的,她的外孙女回来了,这就足够了。   “老爷,太太来了……”李婆婆进门传话。   齐老太太把眼泪擦干,端庄坐好。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进到屋里,看到床上躺着的虞秋荻都愣了一下,他们此时都认不出虞秋荻了,但齐老太太特意把他们叫过来,然后看到人,齐二老爷心里明白,这是真找到了。   但怎么找到了?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孩子病得太厉害,又起了高烧,我一个老太婆也实在照顾不了了,媳妇,你先帮我照看着,我跟老爷说说话,这都两天了,虞家也快要到了。”齐老太太说着。   “是。”齐二太太连忙应着,虽然那天齐老太太说人找到了,她心中也有些疑惑,但此时人就在跟前,就是刚找到的也该有动静才是,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也许真是吉人天相,早就找到了。   齐二老爷此时心中也满是疑惑,不敢问出来只是扶着齐老太太起身,齐老太太的卧室放在了东梢间里,西梢间却被齐老太太收拾成书房,两人说话都在那里。   齐老太太在西梢间坐下来,便对齐二老爷道:“坐吧,这几日你也辛苦了。”   齐二老爷依言坐下,心里却有些打鼓,凭良心说,这些年来齐老太太是强势了些,但侯府的富贵荣华确实是她给的,这些年来不管是他为官,还是齐二太太交际管事,她都提点了许多,可以说没有齐老太太就没有现在的他。   对于虞秋荻,他们夫妻是有点怠慢了,一是因为被齐老太太压了这么多年,心里肯定有点不痛快。二是因为她是齐老太太的嫡亲,从血脉上比他们还要名正言顺。尤其是齐二太太,一直都在发愁,要怎么面对这么个儿媳。想给新媳一个下马威是真的,退婚还不敢,更想不到虞家疯狂至此。   “秋荻与庭哥儿的婚事算了吧,对外只说姐妹争夫,与名声不好,秋荻要回避。”齐老太太说着,虞秋荻失踪这两天的事,就是能瞒住齐二太太,也瞒不住齐二老爷,本来就有心不甘情不愿,若是再强逼他们同意,对虞秋荻并没有好处。   齐二老爷听得有几分欣喜,也有几分愧疚,虽然说这样的理由退亲对虞秋荻的名声不会有损害,她毕竟是受害人,虞家换亲并不是她的错。但与齐家的婚事完了,想再寻这样的好亲事,只怕没有可能了。   “虞家做出换亲之事,老爷心里想的如何料理?”齐老太太突然问着。   齐二老爷没有丝毫犹豫,道:“妄冒为亲本就是大罪,齐虞两家这场官司是肯定要打的,这口气儿子也一定为母亲讨回来。还有外甥女,父母早亡,依附伯父伯母生活,想虞家连换亲之事都做得出来,平常生活还不知道如何苛待她,我身为舅父肯定要为外甥女讨个公道回来,并且接外甥女到齐家来。”   虞秋荻嫁过来当儿媳妇,他是不太愿意,因为儿媳妇以后就是姓齐的了。但事情闹到现在的地步,齐老太太把婚事取消,接过来再之后外甥女也就是相当女儿,嫁出去就是外人了。以虞秋获的情况也许找不到十分好的亲事,但嫁出去肯定没问题。   虞秋芳是带着虞秋荻的嫁妆到齐家的,这笔嫁妆本来该退回去,他把虞秋荻接过来了,嫁妆自然不用退还。他再帮着给虞秋荻找户人家,原本的嫁妆都让虞秋荻带走,再看着添置些,风风光光的打发她出嫁,这样不但有益与他的名声,也减了心中的内疚。   齐老太太看着齐二老爷轻笑起来,神情却有几分自嘲。   齐二老爷却全身不自在起来,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向齐老太太。回想当年,他刚到威远侯府的时候,对齐老太太确实是十成十的真心,主动向虞家提亲,那也是真心想把齐老太太最后的血脉娶回侯府来,但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思似乎也变了。   “看来我还是没有走眼,人的心都会变,但不管怎么变,良心还不至于这么快被吃掉。”齐老太太说着,看向齐二老爷的神情有几分幽远。   刚得到的时候会以为这已经恩典,时间久了也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从一个穷举子变成侯府那是一步登天,但在天上呆的久了,就又想更进一步,这就是人心。   齐二老爷跪了下来,一脸羞疚的道:“母亲给了儿子天大的恩典,儿子,儿子……”   “你很难得了,你有本品当上三品大员,就是没有继承侯府,你也是前途不可限亮。总是我眼光不错,让威远侯府更加荣耀的传承了下去。”齐老太太缓缓说着,神情伤感起来,又道:“我一个老婆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庭哥儿是我跟前长大的,是个好孩子,我怕是没有心力再给他操持婚事,就交给你们两口子。听我一句劝,不要老想着高门大户的媳妇多好,要多打听姑娘品行,像罗家二姑娘那种,娶了她也就是害了全家。”   “是,儿子记下了。”齐二老爷说着,眼前虞大太太这个现成的例子在眼前摆着,自己蠢又养出那样的女儿来,真是把一家老小都害了。   齐老太太长长吐了口气,一脸疲惫的模样,道:“三丫头的婚事你也帮着寻,是不是京城人士并不,关键是人品也好,家境要好。”   齐二老爷稍稍一怔,没想到齐老太太会想把虞秋荻嫁到京城外去。转念一想却是明白过来,齐虞两家肯定是势同火水,虞秋荻除了姓虞之外,跟虞家只怕再没关系了,弄不好还会是仇家。   自己这个舅舅,前头的事情齐老太太已经不太信任他了,再加上本来就不是亲的,只是礼法上的舅舅。齐老太太去世之后,这个舅家能不能靠得住,谁心里都会画个问号。   虞秋荻若是继续留在京城,她将继续面对这些矛盾问题。相反的嫁到京城外去,夫家就是知道这些恩怨情仇,正常人家也会同情虞秋荻,所谓远香近臭,大家离的远远的,也就会少很多矛盾。   就是他这个舅舅,血缘上再没关系,再不怎么亲近。但外头体面肯定会顾的,这样对于虞秋荻来说,她在婆家至少有一个侯爷舅舅,婆家反而不敢小看她。   “老太太放心,外甥女的婚事,我必然十二万分上心,一定要让外甥女风风光光出嫁。”齐二老爷低头说着,这话他是真心实意的,齐老太太对他有这样的感典,把她外孙女风光嫁出去,婚后多加照抚,这点他真的能做到。   “托付给你,我就是去了也能安心了。”齐老太太说着,人心都会变,不会变的只有利益。齐二老爷就算不是为了报恩,只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也得这么做。他以至孝之心得皇帝喜欢,结果连嗣母唯一的嫡亲外孙女都不管不问,他这个大孝子又要如何立足。   “母亲定然能长命百岁。”齐二老爷连忙说着。   齐老太太听得只是笑,道:“去吧,去写奏折,既然要跟虞家打官司,那就到御前打。”   齐二老爷又是一怔,随即低头道:“是,儿子这就去。”把官司打到御前,由太后为此事做最后的结论,那虞大太太就只是换亲,并没有卖人之事。   齐二老爷掀帘子出去,齐老太太长长地舒了口气,她不可能一直是虞秋荻的依靠,齐二老爷也不是能靠得住的,但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为了以后的官运,齐二老爷最起码能顾大体。比之狼心狗肺,恶毒至极的虞家来,齐家靠谱的多。   吴婆子走了过来,道:“姑娘醒了。”   “嗯。”齐老太太应着,脸上有了几分笑意,不管怎么样,虞秋荻平安回来了。   吴婆子扶着齐老太太到了东梢间,虞秋荻终于清醒过来,此时正跟齐二太太说着话。只听虞秋荻道:“我怎么也没想到我那大伯母会那样行事,把我迷昏藏到了床下,亏得外祖母派人把人找到了,不然只怕要活活饿死我了。”   齐二太太听得也满心感叹,此时倒是相信虞秋荻早就被找回来了,又道:“虞大太太实在太恶毒了,她把姑娘塞在床下不说,还四处败坏姑娘名声。”   虞秋荻低头垂泪道:“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惹得她如此嫉恨。”   齐老太太听得心中有几分奇怪,齐二太太一直都在,按理说婆子们还没有机会跟虞秋荻套词,这时候虞秋荻应该装虚弱才对,怎么会跟齐二太太攀谈起来,还能说的如此准确。   齐二太太看到齐老太太过来,连忙站起身来,虽然过继过来已经这些年了,但每每见到这个婆婆,齐二太太总是提心吊胆。   “放心好了,外祖母不会让你白白受人欺负,这口气我一定替你讨回来,还有你舅舅和舅母也都会给你撑腰。”齐老太太说着。   虞秋荻垂泪道:“嗯。”   齐二太太旁边听得心突突的,主要是想到被勒死的张舅母,她素来胆小,人就那么死到她跟前,昨天晚上根本就没睡好。   “你也累了,去歇着吧。”齐老太太看向齐二太太说着。   “是,明天我再来看外甥女。”齐二太太起身说着。   齐二太太出了门,虞秋荻的眼泪也终于掉了下来,齐老太太也是满脸泪痕,上前搂住虞秋荻,祖孙两个抱头痛哭。哭了好一会,齐老太太把屋里丫头婆子都凭退,吴婆子和李婆子两人守在门口。   虞秋荻这才把这几天的遭遇全部讲了,流泪说着:“我会知道外祖母这里的说辞,是卫九爷跟我说的。那位蓝先生会送我出来,那是因为……因为……罗慕远跪下求他的。”   齐老太太听完也是一脸震撼加感叹,虞秋荻哭着又道:“罗大爷和卫九爷还有海盗窝,罗大爷说他们自己想办法脱身,不用我求救。”若是求救了,众人肯定会质疑她为什么会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海盗窝里,怎么能安全。   “卫九爷向来跟这些江湖草莽交好,他们说了无事那就是无事,你不用太担心了。”齐老太太说着。   “罗大爷说,他们脱身之后,会说服父母上门提亲。”虞秋荻含泪说着,眼中十分欣慰,此事难度太大,成了是上天垂爱,奇迹发生,不成是情不理之中。不管成或者不成,她相信罗慕远的真心,这就足够了,罗慕远为她付出的足够多,结果怎么样,她反而有点不太在意了。   齐老太太听得一脸感叹,若是罗家真来提亲,那是天大的喜事,但此事谈何容易,罗家人没那么好说话。拿手绢给虞秋荻擦泪,安慰她道:“好孩子,他们会来的。”   虞秋荻摇摇头,眼泪却是越流越凶,道:“外祖母,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与你说只是不想瞒你。我早就想明白了,我能得罗大爷倾羡己是我人生一大幸事。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个人强求不得。我已经让外祖母操碎了心,现在能有命回来也是上天怜爱,其他事情我早就不想了。”   齐老太太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最后只剩下她这么一点骨血,她若是强求,齐老太太肯定会为她拼尽全力。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场面,齐老太太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只想好好陪着她渡过最后。至于她将来的结果,就是瞒住,多半也要出京远嫁,到时候再不与罗慕远相见,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好孩子,你能明白就好。”齐老太太哽咽说着,虽然说少年之心最为动人,但是婚姻之事要两家你情我愿,设了局画了圈,非得把虞秋荻嫁过去,结果也许会害了她。小夫妻感情再好,公公婆婆,一家子长辈都不同意,再多感情只怕也要磨掉了,到时候虞秋荻的结果就凄惨了。 ☆、98、   98、   虞秋元在京城这些天一直很忙碌,皇帝要废太子了,本来这跟他的关系没多大,他还只是一个小喽。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贺太太病逝了,安远侯府人口不多,贺太太为贺子章留下二子二女,夫妻感情又十分不错。   贺子章就是再忙碌,这个时候也得给贺太太办丧事,在这种情况下贺子章只得招回虞秋元。当然不是让他帮着料理丧事,而是帮着他传递消息,交际应酬之类的。这也算是一种提点,向外表示,这是我的人,对外能够代表我。   “疯了是不是,这种事情也能做得出来。”贺子章看完春姨娘送来的消息,以及青阳送来的最新消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虞秋元,有几分感叹地道:“我说过没有,不要去招惹齐老太太,那个老太太你惹不起。你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惹出这种事情来,你是真不想要前程了。”   虞秋元不想捐官,想着考科举得来的功名有底气,但基础该打了。趁着现在这个时候,以安远府幕僚的身份多出去走动,混个脸熟,三年后得了功名,再进官场就容易多了。   虞秋元看完自己也傻住了,连忙给贺子章跪了下来,道:“此事……此事……我真不知道。”本来想说与他无关,但送亲的人是他,这话说出去根本就没人信。   贺子章看看地上跪着的虞秋元,停了一下道:“你也别想着三年后考功名了了,以后就老实在我府上当幕僚吧。”   虞秋元听得大惊,当即喊了出来,道:“侯府,侯府,你知道的……”他虽然依附着贺子章,但他仍然想有自己的仕途前程,若是一辈子当幕僚,那能有多大的出息。   “此事闹出来,齐老太太必然要把官司打到御前,一是给自己外孙女正名,二是把三姑娘从虞家摘出来。”贺子章打断虞秋元的话。   本来该出嫁的虞三姑娘,为什么跟齐家退婚了,婚事为什么取消了,就是不八卦的只怕也会问上一问。若是任由八卦传递,那不知道会说成什么样子。把官司打到御前,闹到人尽皆知,那时候众人都会说三姑娘可怜,更何况由太后为此事定了性,谁还敢胡说八道。   二则是与虞家闹成这样,齐家必然以娘舅的身份要接回外甥女。虽然娘舅收养外甥女是情理之中的事,虞家毕竟是正头。想让虞家名不正言不顺,那就只能把虞家打成孤女的狠毒人家。   父母双亡的孤女被伯父伯母堂兄弟,当舅父的出头就理所当然了,把虞家的恶毒行事公布。虞秋荻的婚事就由齐二老爷这个舅舅做主婚配,发嫁,以后只认齐家为娘家,这些也就顺理成章了。   “侯爷,我真的不知道换亲之事,我在青阳是把一切安排好才走的。”虞秋元大口喘息着,几乎瘫到了地上。   官司打到御前,由皇帝亲自判定虞家大房恶毒无耻,二房的孤女,他这个送亲的堂兄,为了自己亲妹的前程,歹毒的换了堂妹的婚事。就是不剥夺他科举的资格,只凭这样的名声,他的仕途也全毁了。   “我知道没用,关键是齐老太太一定要把自己的外孙女摘出来,也一定会让虞家翻身不能。”贺子章看向他,他也相信虞秋元不会这么做,这真的是智商问题。突然又道:“你应该知道齐二老爷过继之事,是皇帝下旨,由顾老太爷这个顾家人挑选齐家嗣子。”   虞秋元心里越听越冷,他当然知道这事,自然也知道此事是多么的出格。虽然事关爵位,皇帝下旨过继是应该的。但齐家的嗣子该由齐家人自己决定,顾家没有资格插手,但皇帝偏偏下了一道与礼法不合的旨意。当然皇帝的旨意是圣旨,没人跟去跟皇帝说,喂,这样是与礼不合的。   仔细回想,这样的过继方式,在前朝有过先例,死了儿子的那位老太太是皇帝的保母,把皇帝从小抱到大。皇帝怕宗族过继会委屈老太太,特意下旨老太太自己挑选,当然旨意上写的是由她的娘家人挑选。   “齐老太太能让皇上下圣旨自己挑选嗣子,并不只是因为她娘家侄子尚了公主,而是因为齐老太太与太后是闺中好友,两人的友谊保持了很多年,齐老太太也很会讨皇后喜欢,与后宫众人妃嫔,公主们的关系都很好。只要这件事闹到太后跟前,根本就不用审理,太后就会马上发话,到时候懿旨下来,就是最后结果。”贺子章说着。   虽然太后的年龄大了,看着也没几天活头,但只要她活着,她就是太后,皇帝的亲娘,比任何人都大。这也是齐老太太一定会打官司打到御前的原因,她在后宫的后台太硬。   齐老太太吃亏在投胎成了女子,只能在后宫里走动,她若是男人,能到前朝去,入阁拜相没啥难度。   虞秋元只觉得手脚冰冷,心口那股不甘心怎么也压不下去,他辛苦了这么多年,努力读书,极力侍奉贺子章。一直这样那样的奋斗向前,只为了以后能出人头地,结果……他现在出仕的机会都被毁掉了。   “请侯爷救命,此事是我母亲自己的主意,与我无关,我实在冤枉。”虞秋元磕头说着,眼泪也跟着落下来,道:“我与侯爷相交与早年,一直视侯爷为兄长,这些年来诚心相交,侯爷,救我。”   贺子章眼睛一直停在虞秋元身上,眸子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随即叹了口气,道:“让你父亲写休书和出族文书,把你妹妹和母亲从家里赶出去。你拿着这两样到青阳向齐老太太求饶,也许她……”   以齐老太太的脾气,放过什么的可能性真不大。若是虞老爷送亲,虞秋元没去,那还可以拉虞老爷出去顶缸,只说虞秋元年少无知,一直在家中并不知道父母行事,偏偏又是虞秋元送的亲。   “你那父亲实在无能又没用,带他过去只怕解决不了问题,弄不好还要惹一大堆麻烦。事情总要解决,拖得越久越不利,你先去吧。”贺子章说着。   以齐二老爷的孝子个性,这种时候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必然要义愤填膺的给外甥女出头。齐家又是在青阳,齐老太太想进宫不容易,只怕是齐二老爷先上奏折,得先想办把折子拦下来,再慢慢与齐老太太商谈。   “那侯爷……我母亲……”虞秋元听贺子章如此说,不自觉得脱口而出。若只是休弃和出族,这个是他可以接受的,每个人犯了错都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但亲娘只有一个。   贺子章眉头却是皱了起来,道:“你求的太多了。”   “总是母亲十月怀胎把我生下来的,我身为人子不能眼看母亲去死。若是齐老太太不想我母亲在京城,我可以把她送回老家去,只求留下我母亲性命。”虞秋元流泪说着,至于虞秋芳,只能说是听天由命,他真的管不了了。   “你啊,怎么这么多眼泪。”贺子章的口气不自觉得软了下来,伸手把虞秋元扶了起来,又给他擦泪道:“再过几天我会去青阳。”   “谢侯爷。”——   虞秋元先回虞家打点东西,此时虞家早就乱成一团,虞老爷接到信就傻了。齐家这是要跟他打官司,虞老爷一辈子都没啥本事,此时更没有主意,没人可以请教,他便去二房请教虞老太太。   虞老太太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了,如何经得起这样的刺激,看完齐家的信当即昏迷不醒。小陶氏也大着肚子,一边照顾祖母,一边担心虞齐两家的官司,要不是小陶氏心智够强大,只怕真要一尸两命了。   虞秋翎早从青云庵回来,小陶氏派人去接的,家里乱成这样,她一个快要临盆的孕妇如何照顾的好虞老太太。   “元哥儿,只要三丫头和齐家的婚事能继续……让老爷写休书,还有你二妹妹,虞家必须得给齐家一个交待。”虞老太太紧紧抓住虞秋元的手,因为身体的关系,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以她的性格,就是虞大太太犯了滔天大错,看在孩子的分上最多也就是送庵堂。至于虞秋芳怎么也是亲孙女,下手肯定会留情。但以齐老太太的手段行事,虞大太太和虞秋芳肯定保不住,现在虞家能做的就是保住虞秋元这个送亲的。只要虞秋荻还能嫁到齐家去,齐老太太未必会追究到底。   虞秋元只是道:“祖母,我晓的。”   根据青阳来的消息,因为姐妹争夫有伤体面,齐老太太做主,虞秋荻主动放弃与齐瞬庭的婚事。齐老太太会自己放弃婚事,中间肯定还发生了其他事情,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己。   “不然我跟你一起去青阳……”虞老太太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她为虞家操了一辈子心,结果到最后……是她的心软害了虞家。   “老太太好好养着吧。”虞秋元说着,又对虞秋翎道:“姐姐就在这里照顾老太太吧。”   虞秋翎哭头答应着,怎么也止不住眼泪,虞秋荻的将来,虞老太太的身体,虞家的混乱,还有母亲和妹妹的命运。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混乱了了,虞大太太和虞秋芳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她都不想敢虞家最后结果会怎么样。   虞大太太的休书和虞秋荻的出族文书,虞老爷写得非常痛快。他跟虞大太太早就没什么感情,至于虞秋芳,虽然是女儿,但已经连累到家里吃官司,那还是早点赶出门比较好。衙门里盖了章,两样文书都有了法律效力,虞秋元立即动身去了青阳。   赶了一天半的路,明明是夏天,虞秋元一路走来却是越走越冷,当儿子的不该怨恨母亲,但此时想不怨恨都难。   其实早在最初虞秋芳掌掴了小陶氏,虞大太太竟然能说小陶氏通、奸为虞秋芳开脱时,他就该有更清醒的认识。虞大太太也许没有故意害死他的心,但虞大太太的智商早晚会害死他。   “哟,这不是虞大爷吗?”   突然的一声传过来,虞秋元多少怔了一下,抬头就见梁君则带着人过来了。梁君则快要气死了,他虽然是读书人,但也不是没有脾气的。明明说好的嫡出小姐,结果抬进门却是个丫头,这让他情何以堪。青阳出了这么大的事,梁君则估摸着虞秋元要来了,所以提前过来堵他。   梁家状纸昨天就递上去了,知府接了状纸,但还真不敢审。此事事关齐家,虞大太太和虞秋芳还在齐家关着。齐二老爷是察案使,是知府的上司,齐家没给明确的指示以前,他也不敢动。等到齐家把虞家折腾完了,他再审虞梁两家的官司,到时候虞家就是死鱼一条。   虞秋元知道虞大太太拿丫头代嫁之事,看到梁君则心中也十分愧疚,当即下马拱手作揖道:“我对不起梁家,更不对梁兄。”   梁君则冷哼一声,一巴掌拍死虞秋元的心都有了,道:“对不起?你这话说的真轻,你不会觉得轻飘飘三个字,此事就完了吧。”   “我怎么会如此想。”虞秋元苦笑说着,他当然知道梁家没那么好打发,但比梁家相比,齐家的威胁更大。先把齐家的问题解决了,与梁家的问题就很好解决了,若是与齐家的问题闹不好,虞家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也无所谓再死一回。   梁君则这几天心里一直烧着一把火,过来堵虞秋元,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虽然是读书人,但家里是捞偏门的,他受影响多少会有点暴力。他这趟堵人的目的就是先把虞秋元打一顿,先打了消消再说。现在看到人了,他哪里还会客气,挥挥手身边的小厮们就拿着家伙上来。   虞秋元看这架式既不跑也不慌,进城的时候他已经有思想准备的。相反的若是打一顿之后,梁家能不计较,打狠点他都不在意。   小厮们上来就是拳脚棍棒,虞秋元只能努力护住头,身上早就挨了无数下。梁君则打得正爽快,就旁边有人喊着道:“做什么的呢?”   随着话语声,突然有人从围观人群中冲出来,也就是抬手的功夫,梁家的小厮家丁都倒地了。   梁君则愣住了,没想到在青阳会有人会给虞秋元出头。虞秋元也愣住了,因为来者是宁寒飞,他一直很鄙视的小混混。   “活的不耐烦了是吧,我小舅子都敢打。”宁寒飞一脸纠结的对梁君则说着,卫策和罗慕远被抓了,虽然蓝先生说了会平安放人,但他一直悬着心。连着几天都很郁闷,到街上逛荡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结果就看到虞秋元挨打。   梁君则没敢让小厮们再动手,身手差太多了,只是拱手道:“在下槽帮梁君则。”   “噢,是梁家啊……”宁寒飞愣了一下,换亲的事卫策没跟他解释清楚,但沈书君跟他解释清楚了,从某方面说梁家也很倒霉,算是被虞家给坑了。   梁君则指着虞秋元又道:“此人卑鄙无耻,把我坑的很苦,今天我要定要好好教训他。”   “呃,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欢欢喜喜的娶老婆却被坑了。但是,这事嘛……虽然我看他也不是很顺眼,但我想娶她姐姐,他就是我小舅子。当着我的面,打我小舅子,我总不能装没看到吧。”宁寒飞一脸纠结的说着,随即又诚心建议。道:“不然这样吧,等哪天我不在,你再找他麻烦。”   梁君则听宁寒飞这么说,当即怒了,这不是纯粹消遣他吗。正要争辩几句,只见梁家二老爷梁实厚从人群中走出来,梁家的地头,消息灵通的很。   宁寒飞看到梁实厚当即拱手道:“梁帮主,许久不见,您还是风采依旧。”   “托福。”梁实厚微笑说着,随即对梁君则道:“这位是汇丰船行的宁大爷,不得无礼。”   梁君则听得一震,汇丰船行宁寒飞,这绝对是江湖上数的着的人物。   “宁大爷既然在青阳,就应该听说了梁家与虞家的恩怨,不是我们得理不饶人,实在是虞家欺人太甚。”梁实厚一脸正气的说着。   宁寒飞听得跟着点头,道:“换亲之事确实是虞家的错,梁大爷打人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虞秋元是我小舅子,我总不能看着我小舅子挨打。梁帮主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七天,最多七天,到时候一定会给梁家一个交待。”   梁实厚听得愣了一下,道:“宁大爷成亲了?”还是虞秋元的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有呢,不过应该快了,到时候我会给梁帮主送喜帖的。”宁寒飞笑着说。   梁君则却没有八卦这些的心情,马上追问:“宁大爷想给梁家什么样的交待?”   “呃……我现在也不知道,不过七天之后我老大就到青阳了。”宁寒飞说着,这事要怎么交待,他还真没头绪,不过卫连舟到了青阳,那事情就好说了。   梁实厚眉头皱了起来,道:“怎么,卫船主要过问此事?”   宁寒飞抓抓头道:“人都来了,肯定也会稍带着帮忙。”   梁实厚沉吟一会,道:“宁大爷都这样说了,梁家岂敢不从,那七日之后我恭迎卫船主和宁大爷大驾。” ☆、99   以宁寒飞的眼光看,虞秋元身上的都不算伤,舔一舔就好了。 不过虞秋元表情就痛苦多了,但就是这样,仍然向宁寒飞拱手道:“以前都是我的错,还请宁大爷见谅。”   宁寒飞挥挥手,无所谓的道:“都是小事情,倒是你这回事情办的太不厚道,也怪不得人家打你。”   虞秋元低头默然,换亲之事不管怎么说都是虞家理亏,都没有解释的必要。顿了一下只是看向宁寒飞道:“以后姐姐就劳烦宁大爷照顾了。”   最后结果还没出来,但虞家的名声必然要臭大街,虞秋翎又是再嫁,不可能找到好人家。既然宁寒飞还想娶,虞秋翎也想嫁,结成了姻缘,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宁寒飞当即笑了,救了小舅子果然有好处拿,道:“这是必需的。”自家老婆肯定得自己好好照顾。   “现在虞家事多,姐姐孝期未过,等到事情平复了些,孝期也满了,我就等宁大爷上门了。”虞秋元笑着说,只是笑的时候牵扯到嘴角的伤口,不自觉得嘶了一声。   宁寒飞见状便进一步对小舅子表示关心,道:“要不要去看看伤?”   “不用,多谢。”虞秋元说着,又向宁寒飞拱手道:“我还要去齐家,就此别过。”   “自己小心。”宁寒飞说着,梁家是用拳脚棍子招呼他,就不知道齐家用什么招呼他了。   虞秋元骑马到齐府门前,送亲的时候他来过齐家,齐家门房也认得他。若说送亲时齐家是怠慢他的话,那现在看他的神情就是完全鄙视。让到前头厅里坐下来,没一会齐二老爷过来了,一个人过来的,身边还有四个小厮,四个小厮抬着一口棺材。   棺材当然不会抬到厅里,只在院里就停了下来。虞秋元看到棺材整个人都怔住了,只听齐二老爷道:“这是张太太的尸身,换亲发现当天,她畏罪自尽了。衙门那边杵作己经验过尸,官司也完了,文书在这里。我本来想派人送灵回京,既然你来了,就带去吧。”   虞秋元听得长舒口气,因为看到棺材的一瞬间,他以为里头装的是虞大太太。听说是张舅母,虽然不至于说欣喜,但跟亲娘比还是差些。   “至于其他事情,自有圣裁,勿需多说。”齐二老爷神情淡然的说着,随即对管事的道:“送客。”   “齐二老爷……”虞秋元叫住齐二老爷,齐家既然想着把官司打到御前,搭理他也就显得没必要。道:“我想见三姑娘。”齐老太太肯定不会见他,也不屑见他,他可能能见到的只有虞秋荻。   齐二老爷稍稍怔了一下,本以为虞秋元会求他,或者要求见齐老太太,没想到他会提出要求虞秋荻。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三姑娘的堂兄,见一见堂妹也是情理之中。”虞秋元说着。   齐二老爷想了想道:“那你在此稍等,一会会有婆子过来传话。”   上头还没有旨意下来,虞秋荻还是虞家人,虞秋元这个要求并不算过份。但齐老太太会不会让他见,齐二老爷也拿不准。   “谢齐二老爷。”   婆子传话到齐老太太正房时,虞秋荻正吃着药,烧是退下去了,但大病过后身体仍然很虚弱,按大夫说的,虞秋荻的药最少还得再吃上一个月。   “我去见他。”虞秋荻把药碗交给丫头,看向齐老太太道:“总是要见的。”许多事情躲不得,有些话早晚都得说。   齐老太太轻叹口气,心中认同虞秋荻说的,就是这回避开了,以后总得见。道:“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刚刚有点起色。”   虞秋荻笑着道:“只是说几句话而己,外祖母放心,不会有事的。”   齐老太太这才点点头,对婆子道:“那就请虞大爷花厅坐着。”   “是。”婆子答应着,又去前院回话。   更衣梳头,洗脸上妆,等到虞秋荻到花厅时,虞秋元已经喝了两杯茶。虞秋荻缓步走进去,定睛看着虞秋元,此时的虞秋元十分儿狼狈,衣服是乱的,头虽然没有被打破,脸上却是有不少青紫,嘴角的血迹还没有干,应该是进青阳城门时被梁家人招呼的。   虞秋元听到脚步声也站起身来,目光看向门口,虞秋荻瘦了许多,脸色十分苍白,一副病弱的模样。其实看到张舅母的棺材时,他心中更加明确的知道,虞大太太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不然不至于让齐家杀人灭口。   兄妹默然对视着,最终虞秋荻行礼道:“虞大爷……”   这个称呼虞秋元并不意外,但亲耳听到了,虞秋元说不清心中是感慨还是伤心,却是道:“三姑娘……”   虞秋荻缓步上前,在主人位上坐下来,又对虞秋元道:“请坐。”   “多谢。”虞秋元说着,依言坐了下来。   丫头端茶上来,虞秋荻只是静静地看着虞秋元,脸上神情却是显得感慨万千。单纯从理智上说,这回换亲事件,她并不怪虞秋元,这是虞大太太,张舅母和虞秋芳的主意,虞秋元是被连累的那个。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只怕虞秋元自己都想死。   但天下间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两人没恩怨就完了的,中间还有许许多多的关系网,联系着彼此亲近的人。她不恨虞秋元,虞秋元也不恨她,她却与虞秋元的母妹成了死敌。在虞家这些年,虞秋元对她是很好,兄妹之情肯定是有的,但是在虞秋元天平的另一端放着的却是他的亲娘。   一边是堂妹,一边亲母妹,天下间有几个人能够帮理不帮亲。虞秋元就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真能如此狠心,虞秋荻就更不敢亲近。一个连亲娘都能置之不理的人,当有更大的利益要牺牲你的时候,更加不会犹豫。   当虞大太太决定把她卖掉那一刻,她与虞秋元就是彻底对立了,更何况她已经决定从虞家出来了。也许不会恶言相向,也许不会你死我活,但兄妹,亲情,虞家,那一瞬间也就烟消云散,比陌生人强的,就是彼此知道姓名。   虞大爷,三姑娘,以后只是这种称呼了。   “看三姑娘脸色是生病了,好些了吗?”虞秋元整了整情绪,终于开口。虽然是堂妹,却是从小一处长大,跟亲妹妹差不多了,变成现在这样,他真不想。   虞秋荻微笑着道:“托福,已经好多了。”   “我不知道你生病了,不然不会打扰你。”虞秋元说着,他所知道的就是,换亲之后虞秋荻马上被找到了,然后就在齐府休养,既然在齐府,那肯定没危险。   虞秋荻只是笑笑。   客套完毕虞秋元直接把虞大太太的休书和虞秋芳的出族文书拿出来,一言不发的推到虞秋荻面前。随即跪了下来,道:“虞家犯下大错,我这趟过来是登门道歉的。”   虞秋荻站起身来,神情默然。她明白虞秋元的意,这是虞家给齐家的交待,若只是换亲,休了虞大太太,把虞秋芳出族,此事齐家也不会再追究。   但是,并不只是换亲而己……   “虞大爷快请起。”虞秋荻说着,除了这句话,宽恕或者其他的话,她都不会说。   虞秋元长叹口气,站起身来,却是突然发问:“三姑娘为何会放弃与齐家的亲事?”   虞秋荻心中有几分警觉,却是道:“姐妹争夫,有伤体面。”   “我总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原因。”虞秋元说着,这肯定不是真正的原因,与齐家的婚事是虞秋荻能找到最好的亲事,齐老太太没那么容易放弃。更让他觉得惊讶的是,退亲的真正原因连贺子章都没有打听出来,只是因为退亲推测中间肯定还有事,齐老太太的封口手段果然够绝。   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为什么,虞大太太到底做了什么?若是连个原由都不知道,他真觉得死的太冤了。   虞秋荻面沉如水,看向虞秋元的目光却有几分审视,也许虞秋元只是单纯的想知道真相,知道之后也许不会说出来,更不会拿这件事反过来要挟她。   但是这个真相……她从来不会以最大的恶意去踹测人,只是既然已经对立了,不管是他还是虞家其他人,她都很难完全相信,道:“虞大爷真的想知道?”   虞秋元叹气道:“刚才齐二老爷把张舅母的尸身给我,说是因为惧怕自尽了。”   “噢……”虞秋荻应了一声,看向虞秋元道:“我若说虞大太太和张太太合计想毒死我,在我饮食中下毒,你信吗?”   虞秋元眼睛瞬间瞪大了,不可思议的低声道:“这不可能,虽然母亲并不喜欢你,但是无冤无仇,何故要害你性命?”   “是啊,无冤无仇,何故害我性命,我也很好奇。”虞秋荻苦笑着,这个问题她真的很好奇,在虞家生活了这些年,她没有哪里得罪过虞大太太,虞大太太何故如此狠毒。或者在虞大太太的意识里,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些,她只是想到了她自己,别人结果会如何,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又道:“虞大爷若是不信,可以不必问我。”   “不,我相信,三姑娘请说。”虞秋元努力把心中的震惊压下去,胸口却是起伏不定。来的路上他想过无数的可能性,虞大太太肯定还做了更过份的事,但他怎么都想不到,虞大太太能恶毒至此。   为什么要这么做?换亲还可以说是富贵迷人眼,毕竟二姑娘的婚事虞大太太一直都不满意。让二姑娘顶了三姑娘的婚事就算了,何必要赶尽杀绝。   “张太太和虞大太太让男仆在外头找来毒药,婚礼当天下在我早饭里,我能活下来是,是因为她们没有用过毒,不知道份量要如何掌握。后来我被外祖母及时找到,这才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虞秋荻冷然说着,又道:“不过也因为虞大太太的药,我的身体完全垮了,齐家想寻的是宗妇,我的身体承担不了宗妇的责任,只得退亲。没有把此事公开,一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二是是因为谋杀之事牵扯太大,外祖母还想再给我另寻亲事,怕影响说亲,这才不说的。至于张太太之死,我想以虞大爷的聪明,不用我解释给你听。”   “这……竟然是这样……”虞秋元连着两个“这”却没有下文,只是看向虞秋荻。   真相的真的是如此吗?   “若只是换亲,我完好无损,照常嫁入齐家,只要把二姑娘退回就够虞家名声扫地,虞大太太休出之后,此事也就完了,外祖母不会如此不饶人。”虞秋荻说到这里长长的吸了口气,看向虞秋元的目光满是伤心与不忍,又道:“我也是姓虞的,在虞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把虞家踩到脚下与我有什么好处。还是在虞大爷的眼里,我如此的损人不利己。”   虞秋元听到这里眼睛不自觉得闭上,久久不能言语,下意识的伸手扶住椅子,不然此时他真的要栽到地上了。虞秋荻并不是狠人,但若有人对她狠,她也不是圣母。   “不管虞大太太做了什么,她总是你的母亲,我能理解虞大爷的孝心。”虞秋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脸上神情有几分难受,却仍然道:“舅舅已经上了折子,虽然不会提虞大太太谋害我之事,换亲之事肯定会追究。还有就是……”   虞秋荻没有再说下去,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在虞家生活了这么多年,虞老太太是真心疼爱她,虞秋翎和小陶氏对她很好,虞秋元也是拿她妹妹看,十来年感情,这些都是真的,并不是一场梦,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齐老太太已经决定把她从虞家摘出来,虞家就必须是狠毒无耻虐待孤女。不管以后旁人如何说虞家,就包括虞老太太在内,她都只能沉默。她仍然姓虞,只是再与虞家无关,她只是齐家的外甥女。   “大太太和二姑娘……”虞秋元突然问着,张舅母属于外人,想瞒此事必须得灭口。相反的虞大太太和虞秋芳作为当事人,没有最后拍板之前,她们倒是安全的,现在应该在齐家某处。他会问虞秋荻当然不是想把人带走,他只是想问问虞大太太,换亲可以理解,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虞秋荻摇摇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养病,并不知道这些。” ☆、100   台风过后就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元澈这回上岸本就是为了补给,因为台风才耽搁了行程。现在台风过去了,也要开始打包,不过起航日期还没有确定下来。卫连舟的外甥和弟弟在手,最起码得狠狠嘲笑卫连舟一番。   元澈大船旁边就是蓝先生的船,海盗上岸肯定不会打劫,蓝先生上岸也是为了补给。跟元澈这个混血海外党比,蓝先生还是大珠的海盗,属于官府通缉要犯,沿海城市随处可见其画像,目前悬赏已经到五万两了。   不管官榜上的画像与本人多么像,蓝先生还是常来青阳溜达,甚至在青阳还有一处房产。元澈跟着去看过,看完就感叹了,要只是论钱多少,元澈的钱肯定不比蓝先生少。但若是论享受的本事,元澈拍马上也追不上蓝先生。能挣到钱是一种本事,会花钱则是另外的本事。   “你来了……”蓝先生的声音不自觉得温柔起来,目光看向门口。正值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时,中午的暑热已经过去,傍晚的清风缓缓吹来。   迎着清风夕阳,他看到了罗素,一身深蓝色的男装,跟十几年前比,罗素的容貌并没有多少变化。要说哪里变了,只能说为人妇之后,她原本被少女气息覆着妖饶彻底喷发出来。美丽,尊贵,若是拿动物来比喻,那是条最美艳的美人蛇,一口咬下去就是致命的,他却心甘情愿的被她咬死。   有那一瞬间,他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他第一次见到罗素时,也是这样一身男装,手拿一根长枪走过来。然后对他说,听说你很强,来,和我打一架吧。   那时候的罗素武功初成,像一只的小鸟,父亲祖父都不是她的对手,家里下人更是不必说。她想知道她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在他之前,罗素已经挑赢不少江湖高手,他听说过她的传闻。他也料到了罗素迟早会找到他,他唯一没想到的是,罗素如此的美丽,在相见的一瞬间,就勾走了他的魂魄。   “我本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见我了。”罗素声音透着几分伤感,蓝不是她挑战的第一个江湖人,却是最后一个,虽然蓝像以前那些人一样败给了她,但她知道,蓝在让她。   她的习武天份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来,然后她的童年少年全部都在习武中度过,这种生活正常大家闺秀是体会不到,虽然说绣花,针织很累人,其实习武更累。所以当学成的时候,她就想迫不及待地想展现。   细仔回想起来,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没有祖父督促着练武,母亲也不会在耳朵唠叨着她贤良淑德,相夫教子。她好像不再是侯府嫡长女了,只是很平常很普通的江湖女子,游走在江湖之间,从这里飘到那里,然后蓝一直陪着她。   “郑王妃高高在上,是我想见就能见的吗。”蓝先生声音悲伤中透着一丝冷然,看着罗素的目光更透着痛苦与纠结。那时候罗素告诉他,罗家是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海盗的,不过他们可以私奔,两个人跑到海外去,定远侯府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到他们。   这样的话不止现在想来好笑,当时也是好笑了。但他就相信了,好像不管罗素跟他说什么,他都是相信,他那样的爱着她,然后到了约定当天,没有侯府护卫,但也没有罗素。   他等了三天,其实在奔过去那一瞬间,他知道他见不到罗素。说不上失望还是什么,他只是在等。直到最后海盗的儿子仍然是海盗,侯府的千金是王爷的嫡妃。   罗素在石桌前面停下脚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来,摸向蓝先生的脸,轻声呼唤着:“蓝,蓝,蓝,蓝……”   蓝先生的身体不自觉得的颤抖起来,目光直直盯在罗素身上,脸上被罗素手指划过的地方不自觉得滚烫起来,他明明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有多狠,抛弃他的时候是那么的无情,但他仍然不自觉得的想着这个女人。   “我很想你……”罗素说着,却是突然间伸手抱住蓝先生,若是人生可以完全由自己选择,她会跟蓝走,但她的人生早在出生那一刻起就跟定远侯府连在了一起。提出要私奔时,她是真心的,只是回到家里……   即使是她,也没有那么多随心所欲。与郑亲王府的婚事已经订下来,她可以让丫头代替在她娘家呆着,但不能让丫头替她去婆家。   她不后悔跟蓝相识相知,也不后悔抛弃他嫁给谢衡,即使谢衡一点都不喜欢她。或许这就是人生,无数个选择摆放在面前,选择了要这个,那就必须放弃另一个,想两样都有,她只是没那么个命而己。   蓝的身体顿时僵硬起来,却是伸手反抱住罗素,一句一顿的道:“你要想骗我,那就把我骗到底,不要骗到一半的时候告诉我这是假的。”   罗素任由蓝抱着,眼睛不自觉得闭起来,好一会才轻笑着道:“不一定哟,也许这次我还是只能骗你一半。”   “一半就一半……”——   “老大、嫂子……”宁寒飞挥手叫着,这几天他在青阳是坐立不安,他给卫连舟写信的同时,也给裴霜写了信,卫策被人劫了,肯定得叫他师傅过来救人。   裴霜也没什么好办法,论武功值他就是能打得过蓝,但蓝人家是海盗头子,又常来青阳混,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的是蓝都说了,他见到他想见的人后就放人,不会失言。   卫连舟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扶着老婆,一家三口从大船下来,岸边接船的人马并不少。汇丰船行在青阳的人员几乎全部过来,青阳聂家也派人过来问好,沈家也有管事过来。   裴霜却是笑着伸手接过小卫涛,道:“小家伙也跟过来了,路上累不累啊。”   小卫涛虽然还小,但也不认生,顺手抓起裴霜的胡子揪了起来。   众人看着只是笑,卫大奶奶沈书娴笑着道:“我想念兄嫂,便带着他一起过来了。”这就是远嫁的坏处,想见娘家人一趟不容易。   客套完毕,卫大奶奶抱着儿子坐车先去了沈家,卫连舟扶老婆儿子上车时还道:“给大哥说,我这边完了就过去。”   沈书娴笑着道:“我晓的,你忙你的吧。”   沈家管事带着自家姑奶奶走了,卫连舟这才问宁寒飞:“怎么回事?”   宁寒飞正讲着前因后果,就听上头突然传来元澈的高声招呼:“哟,卫船主,你终于来了。”   众人目光不由得看上去,只见元澈叉着腰在旁边大船甲板上站着,一脸春风得意的向卫连舟挥着手。   “元二爷。”卫连舟笑着拱拱手,一副不急不慌的模样。   “卫船主,让我说什么好呢,弟弟和外甥都看不住,啧,啧。”元澈一脸讽嘲的说着。   宁寒飞第一个跳了出来,冲元澈喊着道:“有种出来单挑,靠别人算什么本事。”   卫连舟拉住宁寒飞,仍然一脸云淡风轻,刚想开口,身后就传来卫策的声音道:“三哥,你不用理他,我和慕远回来了。”他和罗慕远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反正就是有人给他们送了解药,然后告诉他们,卫连舟来了正到码头,让他们过去就好了。   众人又是一怔,卫连舟就更愣了,他接到宁寒飞传信过来的。没想到外甥和弟弟不用他解救,就已经自行回来了。卫连舟随即松了口气,道:“回来就好。”   裴霜也笑着道:“回来就好。”   宁寒飞首先是高兴,看看他们又看看船上叉腰站着的元澈,叫着道:“操,人质都回来了,看老子不削死你。”   说话间宁寒飞就开始发力狂奔,直往元澈船上冲。元澈自己也愣住了,蓝先生放人也放的太迅速了,好歹也来知会一声啊。又看看岸上的人,卫连舟,卫策,裴霜,还有要冲上来的宁寒飞,敌方阵营高手太多,立即转头对身边的狗腿甲乙道:“开船,开船……”   大船本来就是马上要起航,元澈一声令下,水手们的动作就更好了。不等宁寒飞冲上来,船已经驶走了。元澈再次得意起来,叉腰大笑,还送了宁寒飞一个飞吻,挥手道:“再见哟。”   宁寒飞看到大船开走了,心中不禁有几分气结,这几天他在青阳都是提心吊胆,还把卫连舟千里迢迢从海口叫过来了。早知道卫策和罗慕远就这样松轻的回来了,他根本就不会给卫连舟写信。   卫连舟倒是无所谓,只要人平安就好了,上下打量着罗慕远,虽然狼狈了点,但完好无损,笑道:“几年不见,这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舅舅。”罗慕远见礼。   甥舅两个又说了几句,卫策就道:“我与慕远离开齐家多日,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找我们,我们梳洗过后先回去报个平安,再去找三哥。”   “嗯,你们去吧。”卫连舟说着。   汇丰船行管事先领着卫策和罗慕远去办事处梳洗更衣,罗慕远又问这几日青阳的情况,他与卫策一起失踪,齐家肯定会派人找。   管事的道:“这几日官府一直在寻人,都快挨家挨户地找了。”   卫策并不意外,只是拍拍罗慕远的肩膀道:“我们快些回去吧。”   他和罗慕远被抓还有一个好处,虞秋荻刚丢那会,齐老太太肯定派人出来过。正好罗慕远也丢了,罗大爷失踪了,齐府派人寻他的,对外也就有了足够的理由。   两人梳洗完毕,管事的早就准备好马匹,两人上马往齐家走。罗慕远的脸色显色凝重许多,齐虞两家的婚事肯定会取消,但他心中所想,却不是那么容易达成。   卫策知晓他心事,低声道:“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尚公主了,驸马爷加国公府世子的身份还是挺尊贵的,我会好好跟姐姐说。”   以他的眼光看,虞秋荻并不能说十分出色,但罗慕远喜欢就够了。威远侯府的外甥女嫁到定远侯府当世子夫人是有点勉强,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为。既然可为,那就尽可能成全,何必非得拆散一对有情人。   “多谢小舅舅。”罗慕远一脸感激的说着。   卫策叹口气,虽然不想打击罗慕远,还是道:“不过此事……就是我能说动姐姐,家里还有姐夫,老侯爷和老太太,王妃对你的婚事估计也会有看法。”   罗家四个长辈,再加上一个姑姑王妃,可以说是五巨头。说动罗大太太卫氏难度并不大,母亲对于儿子总会心软些,但她就是不反对,另外四巨头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也没希望。   “我晓的,总要试过才知道。”罗慕远说着上。   两人骑马到齐家,齐家门房看到两人回来,顿时喜出望外,这几天齐家的气氛紧张到了紧点。虞家换亲的事自是不必说,来贺喜的两位爷丢了,齐二老爷都急的冒烟了,这要怎么跟卫家和罗家交待,尤其卫策马上就要尚公主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齐二老爷长长的松了口气。   齐瞬庭笑着道:“快把我吓死了,这几天你们去哪了?”   顾惜风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却是看向卫策,道:“你去找人的,怎么也跟着一起不见了?”   “遇到了些麻烦,才脱身。”罗慕远一脸疲惫的说着,又向齐二老爷拱手,道:“让齐二老爷担心了,我和小舅舅想去给老太太请安,请她老人家放心。”   齐二老爷点点头,让齐瞬庭带着两人过去,看得出来卫策和罗慕远几天是没遇到好事,两人都是一脸的疲惫。反正人回来就好了,其他的也不用细问。   后院齐老太太和虞秋荻已经听到婆子汇报,虞秋荻正拿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杯子里的水撒了一些出来,丫头忙上前抢救着。齐老太太只是看虞秋荻一眼,满心的感慨。若是罗大太太过来提亲,她马上会同意两人婚事,问题就是罗大太太不可能来提亲。   “平安回来就好。”齐老太太说着。   虞秋荻只是低着头,把水杯轻轻放到边上,不自觉得吁了口气,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来,平安回来就好。   “才吃了药,去躺会吧。”齐老太太说着。估计罗慕远和卫策一会就要过来给她请安,少年男女的感情太难压制了,与其相见不如不见。   “嗯。”虞秋荻低头应着。   丫头扶着虞秋荻到东梢间休息,刚在床上躺下,帐幔放下来,只听有婆子过来道:“大爷带着卫九爷,罗大爷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虞秋荻听罗大爷三个字时,心不自觉得抽紧了,身体下意识的缩在一起。齐老太太支她离开是对的,她现在是没办法见罗慕远。   “让他们进来吧。”齐老太太说着。   丫头打起帘子,齐瞬庭打头,卫策和罗慕远紧跟着进来,三人上前给齐老太太请安。齐老太太只是笑着道:“平安回来就好,出门这些天,可把我吓倒了,以后不管去哪里,身边总得带着人,真有事也有传个话。”   罗慕远低头道:“老太太说的是,以后再不敢如此。”   “这才是好孩子。”齐老太太笑着说,目光却是在罗慕远身上打转,若他不是定远侯府的世子,次子,庶出,或者家世差些,也许这门亲事还有希望。家境太好了,地位太高了,有时候反而没那么好。   卫策也跟着低头道:“我们行事鲁莽惹得老太太担忧,实在万万不该。”   “以后改了就好。”齐老太太笑着说,却是叹口气又道:“你们几个那么大老远的过来,本来喝喜酒的,结果弄成现在这样,实在是过意不去。”   “此事是虞家之过,老太太何须自责。”卫策直接说着,虽然齐家有怠慢之嫌,怠慢也是娶了,怎么也想不到虞家更狠,直接换亲。   “总是我那三丫头命苦。”齐老太太叹气说着,马上又道:“你们过来也有好些日子了,喜事又办成这样,实在是……”   卫策明白齐老太太的意思,马上道:“打扰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你们才回来,一身劳累,怎么也得好好休息一下。”齐老太太说着。   卫策笑着道:“这几日虽然在外面,倒也没受什么委屈。”   “那也得休息两天。”齐老太太笑着说。   又说几句,三人也就告辞出门,罗慕远和卫策都是一身疲劳,此时只想早点休息,齐瞬庭和顾惜风都没打扰他们。罗慕远此时心中却有几分焦虑,齐老太太这个反应好像是不太赞同这门婚事。   卫策却不由的拍拍他的肩,道:“此事莫急,需要从常计议。”   齐老太太怎么会不同意罗慕远,只是前提是罗家得同意。就是让卫策说,他也觉得这个机率太低。而虞秋荻的婚事已经出现过一次波折,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传出任何与其他人家公子的闲话来,虞秋荻真的只能进庵堂了。   果然是为情所困,人在局中,连这些也看不清了。   齐老太太送走三人,轻轻叹了口气,却是吩咐身边的婆子道:“收拾收拾,我们也该回京了。” ☆、101   虞秋元来青阳虽然只是几天,却是迅速苍老了,本来一个二十岁不到的青年人,眼窝陷下去了,胡子早扎了出来,脸色都是青的,身体也迅速消瘦了。他在青阳住的是客栈,至于张舅母的尸身,他已经让小厮们抚灵回去,张家人看到尸体后会有什么反应,他已经不想管了,给银子或者打官司都随张家。   “你在这里呢,跟我走。”宁寒飞推门进来招呼他,当日他跟梁家说好的,七日之后要给梁家一个说法,现在卫连舟也到了,卫策和裴霜都在,宁寒飞又请了沈书君和聂大爷聂殇。   他已经与众人约好一起到梁家去,当然不是指望着梁家不告官,经过裴霜科谱之后,他明白妄冒是必须得告官。但告官也有许多种告法,更重要的是,官司判下来之后,梁家就是再不爽虞家,也不能背地里下黑手。   “多谢你奔走照应。”虞秋元向宁寒飞拱手说着,诚心道谢到了此时此刻,也就宁寒飞不嫌弃虞家,还会为虞家奔走。   “既然你是我小舅子,我肯定会罩着你。”宁寒飞说着,随即又邀功道:“这回我可是把青阳能用的人际关系都用上了,其他人就算了,请了聂殇,这个人情肯定要还的。”   虞秋元作揖道:“多谢。”   “一家人嘛,别说这些,我们快些过去。”宁寒飞说着。   两人骑马到梁家,此时梁家门前车水马龙,梁大老爷和梁实厚亲到门口迎客。卫连舟是海口人士,与梁家的关系不多,但沈书君和聂殇就是青阳地面上的人物,与梁家生意上的交往不少,梁大老爷不敢怠慢。卫策跟梁实厚是老交情了,还有救命之恩夹杂其中,裴霜更是江湖出名人物,哪个敢小瞧他。   虞秋元下马进门之时,头不自觉得压低了,道:“是我对不起梁家众位。”   梁大老爷和梁实厚就是有暴打虞秋元的冲动,此时也只能笑笑。   梁家早把前头正厅收拾出来,此时宾客到齐,众人都落座,宁寒飞首先起身拱手向梁大老爷道:“虞家换亲之事,是虞家大过,我今天特带来了小……妻弟过来,特意向梁家道歉。”   虞秋元从进门开始就低着头,此时更是不敢抬头,只是道:“全是虞家之过,还望梁大老爷海涵。”   梁大老爷虽然心中对虞秋元比较窝火,但宁寒飞把这么多人请到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此时笑着道:“当日虞大爷上门说要结亲,我们诚心实意,弄成现在这样,梁家也实在不想。”   虞秋元更是羞愧难当,低头道:“都是虞家的不是。”   梁实厚看看厅里坐着的众人,便起身道:“既然宁大爷请了众位过来了,虞大爷也来赔不是了,梁家也愿意息事宁人,早在几天前梁家就递了状纸,现在只要知府大人判了妄冒,虞家还了聘礼,我们退了嫁妆也就完了。”   梁君则作为当事人听叔叔如此说,心中顿时有几分不愤,若是就这样完了,梁家的面子何在,刚想开口说话,梁实厚却是拉拉他,示意他闭嘴,可以不给虞家面子,无视宁寒飞压力也不算大,但宁寒飞请了满屋子的人来,这些人的面子是要给的。   虞秋元心里松了口气,作揖道:“梁老爷大人大量,在下感激不尽。”   结果话音刚落,梁君则却是突然道:“我记得虞大爷还有个妹妹吧。”   虞秋元被问的怔了一下,仍然回答道:“家中是还有一位庶妹待嫁。”   “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虽然我与虞二姑娘的婚事完了,但巧得很,我还有一个庶弟未成亲,不如让我庶弟娶你家庶妹,成其婚事,这样可好?”梁君则突然说着。   虞秋元又是一怔,梁家不告他已经是万幸了,怎么可能还再有结亲之意。只怕梁君则的这位庶弟很有问题,或者梁君则觉得撤了官司还是不够的,所以想继续折腾。虞家经此事之后肯定败落,本来就对梁家理亏,成婚不久再把虞家姑娘休出,或者再借其他事狠狠折辱一下虞家。   梁实厚听侄子这么说,眉头当即皱了一下。   梁君则看向虞秋元又道:“怎么,虞大爷是不是觉得梁家的嫡子只配得上贵府的丫头啊。”   “小弟怎么会如此想,我只是……有些意外。”虞秋元说着,目光却是看向梁大老爷和梁实厚,两人虽然十分犹豫,却没有开口打断梁君则的话。   “那这门婚事,哪里不妥当呢?”梁君则咄咄逼人地问着。   卫连舟和沈书君的眉头都稍稍皱了一下,最终没说话,向来冷漠的聂殇也没吭声。   梁实厚眉头皱紧,只是看着梁大老爷,希望他能说些什么,让梁君则把气焰消下去。虽然此事是虞家理亏,但宁寒飞带了这么多人来讲情,江湖上混,你现在不给人家面子,将来人家也不会给你面子。   梁大老爷最终还是没吭声,梁实厚犹豫一下只得开口道:“我那侄子一年前外出行商伤了脸,一直在家休养。”   “原来如此。”虞秋元说着,顿了一下道:“那就依梁兄之意,两家再结姻缘。”   “好,在场众位都是见证人。”梁君则说着,又冷笑着道:“今天就写下婚书,我倒要看看虞家还敢不敢换亲。”   虞秋元一脸惭愧的低头不语。   梁家管事找来媒婆,婚书直接写下,聘礼也是当场下的。梁实厚看看在场众人脸色,不由得又道:“仓促间定亲,聘礼自然不足,以后自会补上。”   虞秋元只是硬挤个笑容出来。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先告辞了。”一直没吭声沈书君突然起身说着。   他这么一说,旁边卫连舟,裴霜,卫策还有聂殇全都站起身来,一起要辞了。梁实厚心里有几分不安,出门走的时候,聂殇突然拍拍宁寒飞的肩道:“不用还我人情。”   梁实厚脸色更难看了。   一行人出了梁家门,宁寒飞脸色不是很好看,虞秋元的脸色是一直难看,此时倒是看不出来。众人各自散去。临行之即卫策对卫连舟道:“三哥,既然都到青阳了,什么时候回京一趟。再过两个月,我就要成亲了。”   “到时候……再说吧。”卫连舟说着,卫策尚公主,肯定是大喜事,他若是回京给卫策道喜,二房的往事必然又要掀起来,不管是对卫策还是罗大太太都不好。把卫简的骨灰送回祖坟后,他就真不想再进京了。   卫策叹了口气,又道:“下午我就要回京,三哥保重。”本来今天早上就要走的,结果宁寒飞叫他过来耽搁了半天。   “一路顺风。”卫连舟笑着说。   卫策回到齐府,中饭过后便辞了齐家众人就带队回京,其实要不是因为卫策和罗慕远失踪,顾惜风和罗慕白早回去了,过来是喝喜酒的,结果主人家闹成这样,识趣的早就走了。裴霜也跟着一路回去,还顺手把宁寒飞捎上。青阳的事务已经结束,估计齐老太太这几天也要动身回京。   公子团们走了,齐家也开始大包小包的加快速度。本来以齐老太太的意思,齐瞬庭带她和齐二太太回去就好,结果齐二老爷也要跟着回京。身为一个孝子,嗣母受了委屈,当儿子的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嗣母出气,需要表现的时候,他肯定要冲到最前面。   “老太太,安远侯府贺侯爷和虞大爷来了,想见老太太。”仆妇进门传话,本来齐二老爷想招呼的,结果贺子章明确表示要见齐老太太。   齐老太太笑了起来,道:“终于来了。”贺子章若是真想帮虞秋元,那就必须来青阳找她,若是等她回了京城,贺子章就是真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阻止她进宫。   虞秋荻轻轻吁了口气,神情显得有几分幽远,她不想跟虞家弄成现在这样。起身道:“花园里花开了,我去看看。”   “嗯。”齐老太太点点头。   虞秋荻带着丫头婆子去了后花园,齐老太太这才对婆子道:“请他们两位到屋里坐。”   婆子引着两人进了齐老太太正房,见礼完毕,丫头奉上茶。齐老太太就笑着道:“许久不见贺侯爷,仍然是风采依旧。”   “看到齐老太太身体健朗,我内心也十分欣喜。”贺子章笑着说。   虞秋元并没有坐下,只是在贺子章身边站着,此时也只是听两人说话。   贺子章笑着道:“老太太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说废话,虞家母女在府上做客多时,秋元想念母妹,想见上一面,不知道老太太可否全了他的孝心。”   齐老太太这才看向虞秋元,嘴角含笑道:“为人子者挂念母亲是人之常情,只是见了又能怎么样?”   虞秋元低头道:“我心中有个疑惑,实在想问问母亲,还望老太太成全。”   贺子章的到来并没有让虞秋元看到希望,换亲抢嫁妆也许还有救,但直接害人性命,虞秋荻也因为而重伤,此时没那么容易善了。将来会如何,他现在还没去想,他此时此刻就想知道虞大太太要取虞秋荻性命的原因何在,无缘无仇,何故害人性命。   “有些事情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齐老太太微笑说着,这是实话,估计虞秋元知道真相后会想死。随即又道:“你若是真想知道,就见见你那好妹妹吧。”   “多谢老太太。”虞秋元说着,就是死他也想死的瞑目。   齐老太太唤来吴婆子,三品大员的府邸肯定没有私牢之类的地方,虞大太太和虞秋芳则是关在仆在居住的柴房中,两人是分开的。这样盘问和忽悠的时候,也省得她们母女两个通气。虽然恶毒,但这两母女的智商真心不高。   当日虞秋芳顶替虞秋荻出嫁,她出嫁之时虞秋荻并没有运出去,只是昏迷。经过齐家几个婆子的多番忽悠之后,虞秋芳已经相信,张舅母更狠,在虞秋获饭食中下了毒,只是份量少了,并没有毒死虞秋荻。   “就在这里了,虞大爷请进。”吴婆子在门口着住。   门口守着的两个婆子推开门,虞秋元跨进门里,既然是柴房,肯定是堆放柴放之处,既没有床也没有桌子之类的,被关的这几天,虞秋芳早就狼狈不堪。亏得是夏天,若是冬天只怕虞秋芳早就冻死了。   此时虞秋芳正瘫在地上,被关几天,只给水,吃食给的极少,她早就饿得头晕眼花。门声响动,虞秋元进门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直到虞秋元在她面前蹲下来,虞秋芳才反应过来,顿时大喜过望,迅速抓住虞秋元的手,尖声叫着道:“哥哥,带我出去,快带我出去。还有你不能轻饶了齐家,她们把我整的好惨,一定要给我报仇……”   虞秋元抚开虞秋芳的手,只是静静看着虞秋芳,听到虞秋芳刚才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   虞秋芳却是继续揭发齐家的罪行,尖声叫着道:“那个齐老太太好恶毒,张舅母就是被她勒死的,还把我折磨成这样,一定要齐家给个交待……”   “……”   “必须得跟齐家要个说法,凭什么打我耳光,凭什么灌我药……”虞秋芳越说声音越尖,脸上的神情也越狰狞,她若是活着回去,肯定要十倍还到齐家身上,还有虞秋荻,要百倍加到她身上。   虞秋元任由虞秋芳叫着,直到虞秋芳自己喊到脱力了,这才开始发问:“我与你寻了亲事,你为什么非要换三姑娘的婚事?”   “为什么,你还敢问我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虞秋荻,为什么她能嫁给侯府世子当世子夫人,而我只能嫁给商人妇,我是你亲妹妹,你就是这样对你亲妹妹的吗?”虞秋芳刚才喊的声音太大,此时就是想高喊,也喊不出来了,但脸上的恨意却是越来越深,整张脸完全扭曲了。   虞秋元不自觉得后退了一步,答案是意料之中的,但虞秋芳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让他觉得震惊和无比的失望心寒。自己这个兄长自觉得尽到责任了,结果在虞秋芳眼里,他竟然如此对不起她。   “换亲抢嫁妆,你已经如愿了,三姑娘跟你从小一起长大,就是没有姐妹情谊,一个陌生人,无缘无仇,你何故置她于死地?”虞秋元继续问着,这是他最不能理解,也是完全想不到的地方,杀人总要有动机,动机在哪里?   “从小到大她样样都比我强,凡事都踩我一头,她凭什么。嫁的比我好,嫁妆还比我多了那么多,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虞秋芳被关这些天,心中的郁闷无法发泄出来,此时正好有途径了,越喊越是来劲,继续道:“我跟她一样是虞家的嫡出小姐,我嫁到齐家去也是一样的,齐老太太凭什么这么对我!!”   直接的语言冲击让虞秋元有点眩晕,有什么东西从胸口涌出来只往喉咙里窜,他不听虞秋芳再说下去,打断她的话道:“我只问你,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死了才能一了百了,就是换亲被发现了,她人都死了,齐家还能怎么样。”虞秋芳喊着,又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毒不死她,她为什么不去死!!”   虞秋元脸色瞬间惨白起来,胸口起伏喘息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掐死虞秋芳。到了此时此刻她仍然没有一丝的悔意,只因为虞秋荻比她好,就要杀了对方,那天下间比她好的多人了去了,是不是全部都该死。   深深吸口气,虞秋元扶着墙壁站起身来,然后慢慢往屋外退。他现在终于明白齐老太太那句话,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虞秋芳见他后退,却仍然不依不饶,喊着道:“放我出去,你让齐家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为什么要管你?”虞秋元有几分自嘲的说着,这样的妹妹……这样的妹妹……他就不该给她辛辛苦苦找婆家,他该直接掐死她!!   虞秋芳却是理直气壮地道:“你是我哥哥,照顾我是你的责任。”   虞秋元笑了起来,却比哭还要难看,嘴里自言自语的重复着虞秋芳的话,道:“我是你哥哥,我是你哥哥……”   “我要去找娘,你不救我,我就要去找娘。”虞秋芳喊着说,虞大太太肯定会让虞秋元救她的,   只要虞秋元管虞大太太,她就是不相信虞大太太会不管她。   “娘?”虞秋元重复着这个字眼,脸上神情茫然起来。   虞大太太是他亲娘,子不嫌母丑,但他仍然很想大声质问虞大太太为何如此恶毒,没有恩怨,只是因为虞秋芳单纯的嫉妒,就要亲侄女的性命。   想想真是好笑的很,他努力了这么久,上进了这么久,最后只因为虞秋芳的嫉妒,所有的辛苦付的流水。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姐妹,但他上辈肯定做了许多许多的恶事,才会有这世的报应。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虞秋芳大声嘶喊着。   虞秋元摇摇头,扶着墙退到门口,声音里透着一丝冷漠,道:“你还是早死早投胎吧,也许下辈子你能明白过来。”   吴婆子看虞秋元出来,便上前去管柴房的门。虞秋芳看柴房门要关上,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就要去拉虞秋元,喊着道:“你是我哥,你得救我,你一定得救我,要给我报仇……”   门口看守的两个婆子哪里会让虞秋芳出来,看她要跑出来,抬手就打,赶着在虞秋芳身上打了好些下,然后顺势一推,又把虞秋芳推回到屋里,柴房的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   虞秋芳大声嘶喊着,只是门窗全关,听得并没有刚才那么清楚。虞秋元仍然扶墙站着,他此时真是站都不站不住,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这么的恍惚。   吴婆子只看看他,等他自己能站好了,这才前头引路往回走。   虞秋元好像幽灵似的跟着走,走过仆人房,穿过后花园,行至齐老太太院门口时,虞秋元突然伸手扶住院门,“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到了地上。 ☆、102   吴婆子领着虞秋元走了,齐老太太微笑地看向贺子章,道:“我真是没想到,贺侯府会插手管一个幕僚的家务事,真是难得的情谊。”   贺子章端起茶呷了一口清茶,这才笑着道:“相识与早年。”他刚认识虞秋元时,虞秋元还只是一个半大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教导是个很有趣的过程。   “原来如此。”齐老太太笑着。   贺子章放下茶碗,却是怀里拿出一本奏折,直接放到齐老太太面前。齐老太太掀开看看,果然是齐二老爷那份,并不惊讶,只是笑着道:“贺侯爷果然是手眼通天,不过,扣下这一会我不服你,你有本事永远扣着我才服你呢。”   “齐老太太果然是口角不饶人,明明知道我做不到还故意奚落我。”贺子章笑着说,又道:“我是说不过您的,您也放我一马。”   “放你一马?侯爷这话好笑,虞齐两家的事,与侯爷有什么关系。”齐老太太笑着说。   “我人都来了,再说无关不无关的话岂不是没趣。”贺子章笑着说,又道:“齐老太太向来是明白人,所有的事情都能谈,我人来了,齐老太太是不是给我一个说话机会呢。”   “谈?那我就要问贺侯爷,你想要什么,又能给我什么?”齐老太太笑着反问,随即有几分感叹地道:“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已经没什么活头,身边就是剩下这一点骨血,我所求所想的也全部是为了她。”   “我若是能给她寻门好亲事呢?”贺子章接口说着,这是齐老太太最大的心结之处,自己要死了,外孙女没有依靠。   齐老太太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贺子章,道:“我知道贺太太病逝的消息,安远侯府虽然尊荣富贵,不过我老太婆就是再糊涂,也不会让无依无靠的外孙女去给四个嫡出子女当后母,更何况贺侯爷那样的精明厉害,我还想荻丫头多活几年。”   “呃……”贺子章不自觉得有点卡壳,娶谁他并不是很在意。早知道齐老太太肯定会嫌弃他,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提出自己娶虞秋荻为补偿不。但齐老太太如此直言的嫌弃他,也让他的自尊心稍稍受损。   “除此之外,贺侯爷还能怎么样,要给荻丫头说亲吗,先不说你有什么立场去张罗亲事。你能找到的亲事不过外乎是权贵大臣,一个孤女嫁过去真的能安享富贵吗?前朝的事情我是不如贺侯爷知道的多,但后院的事你也没我清楚。没有娘家站着支持,就是嫁妆丰厚了,女子嫁过去能有多少机率得到夫婿的喜爱。聪明人是能讨到婆婆欢心,丈夫的尊重,但没有娘家,那日子不过如履薄冰,步步惊心而己。”齐老太太一脸感慨的说着。   盲婚哑嫁,夫妻相见之时就是洞房之日,就是再门当户对的亲事,如何能保证两个当事人就能彼喜欢。不说其他的,齐瞬庭与虞秋荻的婚事是早早订下来,两人以前还见过,齐瞬庭不是照样不喜欢虞秋荻。这就是人与人缘分的奇妙之处,再厉害的规矩教条,也不可能把人心完全控制住,让喜欢谁就喜欢谁。   贺子章听得也有分感叹,他是男人更明白这一点,停了一下才道:“看来老太太是打算把三姑娘外嫁了。不过就是外嫁,没有娘家支持的姑娘,就一定能过得好吗?”   齐老太太听到这话笑了,道:“贺侯爷不会是想说,虞秋元在母妹做下那种事之后,还能跟荻丫头续兄妹情谊吧。”   “老太太现在对虞家赶尽杀绝,不过是担心处置了虞秋元的母妹之后,他以后得势会报复三姑娘。那时候您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也就没有人能保护三姑娘。”贺子章说着,若是虞秋元不跟他混,齐老太太还能放心些,也就是因为虞秋元看着有前途,所以才不能留后患。   齐老太太脸色严肃起来,道:“荻丫头向我求过情,说虞大爷与此事无关,在家时待她很好,也是非常明事理。但他就是再明事理,亲娘亲妹子,若是真心无芥蒂,只怕就是贺侯爷也不敢用他。”   “那若是我处置了虞大太太和虞二姑娘呢?”贺子章突然说着。   齐老太太稍稍愣了一下,看向贺子章有几分疑惑,道:“你处置?”   “是,我亲自动手,虞家二姑娘我来了结,至于虞大太太……”贺子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虞大太太除了女儿之外还有儿子,处置虞秋芳时,请她到场,虞秋元也在,相信她以后会管住自己的嘴。虞家早就写出休书,让虞秋元送她回老家去,一辈子不让她进京。”   齐老太太脸上有几分犹豫,贺子章这一招让她有些看不透,本来与他无关的事,他硬是把自己扯进来。不过眼看着女儿去死,儿子在旁边冷眼旁观,虞大太太就是不疯也得傻,如此攻心的做法,倒是解气的很。也不用担心虞大太太把此事捅出去,因为他儿子就是凶手之一,至于虞秋元,贺子章会管好他。   “贺侯爷如此……”齐老太太一脸疑惑的欲言又止。   贺子章笑着道:“事情到底这种地步,虞大太太和虞秋芳不可能全部保住,虞秋元也不会天真到这种程度。舍弃妹妹保住母亲,这是为人子的选择,也是我给他的选择。”   “贺侯爷就有那么大的把握,虞秋元一定是死心踏地跟着你的?”齐老太太不禁反问,相对于杀母来说,杀妹更容易被原谅,尤其是那样一个妹妹,虞秋元会亲手掐死她都不算意外,不过若是外人动手了,那感觉还是挺微妙的……   “他若不是死心踏地跟我着,那我就让他死。”贺子章淡淡然说着。   齐老太太有瞬间无语。   贺子章说着,又道:“齐老太太我知道您是什么都不怕,侯府对你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但三姑娘还要继续活着,何必与我彻底撕破脸,我的脾气你多少也知道,真要鱼死网破,我有的是办法整死三姑娘。”   齐老太太眉头皱紧,只是看着贺子章,这样提议都能说出来,贺子章并不是开玩笑。好一会才道:“其实就是我还活着,也未必是贺侯爷的对手。但若是贺侯爷觉得,你在这里威胁几句,此事就完了,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贺子章听到这话就知道齐老太太退步了,当即笑着道:“齐老太太也未免小看我,我所求的并不多。”   “噢?你求什么?”齐老太太问着。   贺子章当即把奏折翻开,指到虞秋元那里道:“我只要这里加一句话,虞秋元听从父命送亲,然后听从父命归来,这就够了。”虞家其他人本来就没打算管,虞秋元求的时候也没求把他们全家捞出来。只要还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随着时间的随意,朝堂上的风云变化,谁还能一直记着老账,更何况是父母所为。   齐老太太看向贺子章道:“就这么一句话?”   贺子章笑着道:“老太太心里清楚,换亲之事与虞秋元无关,是虞大太太和虞秋芳的主意。想把三姑娘从虞家摘出来,这是人之常情,毕竟三姑娘在虞家并没有嫡亲的兄弟,虞家也没人会真心为她打算。不过齐老太太何必迁怒过多,虞家烂到底了,虞秋元作为长子肯定跑不了,但是此事他是真无辜,何必赶尽杀绝。至于您所担心的,虞秋元的母妹由我了结,我作为实际执行者,我来分担他对齐家的怨恨,以后他就是想报复之类,我也要考虑自家的安危。”   齐老太太低头沉思,一时间没说话。   “我一直佩服老太太的手段和谋略,若是生为男子早就封侯拜相。但有话句,我也一直想给老太太说,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凡事做绝了,对自己并没有好处。我多嘴一句,后院里留子去母是常事,老太太何必连子也一并除去。”贺子章直言说着,又道:“就说眼前的局面,若是齐家有一个庶子,现在承袭了爵位,怎么都是三姑娘的亲舅舅,老太太也不用如此费尽心思为她谋划。”   齐老太太听到这里,脸上神情不禁有几分动容。   贺子章却是继续道:“齐二老爷再想当孝子,他也只是过继的,要说血缘跟三姑娘更远。虞秋元只是堂兄不错,但虞家二房媳妇已经生下儿子,虽然是礼法上的,但也是三姑娘的亲侄子,过世齐二太太的孙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太太确定要赶尽杀绝吗?”   “……”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如何您说不准,我也说不准。三姑娘就是因事跟虞秋元有些心结,只要虞大太太此时不死,十年后,二十年后,到下一代的孩子长起来了,也许两人关系仍然不能恢复到最初,但谁能保证孩子辈一定没有来往。冤家宜解,不宜结啊。”贺子章一脸感慨的说着。   “唉……”齐老太太长叹口气,看向贺子章道:“贺侯爷好口才。”   贺子章知道齐老太太这是同意了,心里也松了口气,笑着恭维道:“我比之老太太还是差了些。”   齐老太太听得只是笑,转身对身边的婆子道:“虞大爷呢,还没回来吗?”   李婆子低头道:“已经回来了,但是进院门的时候,却是吐了一口血,吴姐姐请了大夫过来,正在厢房诊脉。”   “吐血?”贺子章怔住了,觉得很不可思议,吐血如此凶残吗?   齐老太太并不算意外,家中婆子早就审过虞家两母女,她和虞秋荻得知时也吓了大跳。那样一个蠢东西,只是因为嫉妒就能做下那种事,绝对不可能让她活着。道:“我提醒过他,有些事情不如不知道。”   贺子章心中无语,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齐老太太点头,让婆子带着贺子章过去。   婆子引着贺子章到厢房,大夫刚刚诊完脉,虞秋元并不是什么大病,连着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压力太大,再加上急火攻心就不好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大夫还特意叮嘱了,最近少生气,多休养,就是仗着年轻,也不能太胡来了。   送走大夫,婆子也出去了,虞秋元只是中间厅里坐着,垂着头,身体好像完全变得僵硬了,与其说是活人,不如说更像是具尸体。   贺子章在他旁边坐下来,问:“怎么回事?”   虞秋元呆了呆,抬头看到贺子章,好像才意识到他过来了,好一会才道:“我那妹妹……让侯爷操心了。”   贺子章看看虞秋元并没有追问,只是道:“事情我帮你解决了。”   “嗯,多谢侯爷。”虞秋元说着。   贺子章却是道:“不问怎么解决的吗?”   “侯爷说解决了,肯定是解决的很好,我何必非要追问。”虞秋元说着,看到那样的虞秋芳之后,他已经无话可说。就是贺子章告诉他,虞秋芳得死,虞大太太也得死,他连考科举的机会都没有,他都可以十分坦然接受。   “你这是怎么了?”贺子章侧头打量着虞秋元。   虞秋元却是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才抬头看向贺子章,道:“也没什么,只是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什么?”贺子章追问。   “许多事情……其实我根本就做不到,修身齐家治平天下,我……我连第一条都做不好,却在妄想着以后。”虞秋元苦笑着,他上进他努力,读书巴结权贵,他天真的以为他这样就可以给自己谋个好前程。直到这件事情出来,他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修身齐家,若是这两样都做不好,如何能平天下。   “你还很年轻,许多像这个年龄的富家子弟还只知道青楼买笑。”贺子章说着,拍拍虞秋元的肩道:“走吧,要回京城了。”   “是。”虞秋元低头说着。   双方议定,贺子章带着虞秋元回京,齐家继续打包准备回京事宜。奏折不可能一直扣下,不过只要齐家先回了京城,齐老太太进了宫跟太后哭诉时说明白,虞秋元虽然是送亲的,但是依父命送亲,然后从父命回京,并不知父母议定的换亲之事,其父叫他回京就是怕他发现了,支开他,这样说就足够了。   虞大太太和虞秋芳作为当事人,肯定也要跟着一起回京,等官司判下来之后,然后再上一段时间,风头没那么盛了,再处置这母女。   “丫头,要走了。”齐老太太说着。   虞秋荻这才回过神来,齐家进京的动静不小,只是二门处就是各色车驾,仆妇成群。她来青阳并没有几天,但却是她人生最重要的几天,成亲,换亲,被劫,罗慕远,脱险,告官,这一切都好像一场梦。来青阳时想的是美好的前程,现在要走了却是一片茫然。   回到京城之后面对的又会是什么,两家官司,虞将来的亲事,还有……罗慕远。只是想到这个名字,心就揪了起来,齐老太太一直在劝她,相见不如不见。是啊,不如不见……   还有虞老太太,与虞家闹的如此,如何相见……   “姑娘?”墨晴小声说着。   虞秋荻闭上眼把眼泪吸了回去,道:“走吧。”   三天路程回到京城,齐家早就往家里写了信,留守的管事下人也早把房舍打扫出来,恭迎主人回府。大队车驾进门,丫头扶着虞秋荻从车上下来,跟着齐老太太一起往里走,虞秋荻有瞬间的恍惚,齐老太太说,齐家就是她的娘家了。   娘家,婆家,女子最重要的两个家,威远侯府是富丽堂皇,但能靠得住吗?   虞秋荻并没有另设住处,只是与齐老太太一起,齐老太太的住处虞秋荻原本是熟悉的,几年未曾踏足,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有我呢,什么都不用想。”齐老太太摸着虞秋荻的头说着,在青阳时虞家离她那么远,现在到了京城,虞家就在她身边。   虞秋荻沉默不语,齐老太太与贺子章的协议她知道,对于虞老太太说,放过虞秋元就是放过虞家,那才是她的命根子。但想到以后虞老太太要将要面对的流言蜚语,她心中十分难受,到相见之时,要说什么,要如何说……   齐二老爷指挥着下人安置行李,只见管事匆匆进来,手里拿着讣文,道:“老爷,虞家刚送来的讣文,虞老太太昨晚役了。” ☆、103 早在很久以前大夫就对虞老太太说过,她不能生气也不能管事,结果这回事情出来。虞大老爷急的跳圈之余,一天问三遍虞老太太该如何。虞老太太那样的身体,先是媳妇孙女给了她打击,本己让她承受不起,再加上虞老爷每天在她面前问着怎么办,终于把虞老太太问过去了。 虞老太太昨天晚上在二房咽的气,虞老爷,虞秋元,小陶氏,虞秋翎,虞秋芸都在身边。众人呜咽哭泣,虞秋元只觉得全身疲惫无力,仍然强打起精神来操持后事。虞老太太后事所需东西早就是准备好的,虽然在大房,但拉过来整理并不难。 众人忙碌一夜,除了小陶氏,她临盆之期就要到了。虞老爷一直大声抱怨责骂着虞秋元,说他不会办事才把虞家害了,虞秋元一言不发,任由虞老爷责骂着,虞秋芸除了哭泣也不知道做什么,虞秋翎满心烦躁,但此时此刻也无心与虞老爷争吵。 “三姑娘回来了……”外头管事传话进屋。 虞秋芸和虞秋翎已经在灵前跪下,听到这个消息怔了一下,不自觉得看向虞秋元,虞秋元却坦然对婆子道:“噢,先把孝服给她换上,屋子也收拾出来。” “是。”婆子答应着。 虞秋荻换好孝服到灵堂时,双眼是通红的,不管在青阳还是回来的路上,她想过无数次,要如何跟虞老太太说话,她能说什么话,但她怎么都想不到,虞老太太根本就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就这样去世了。 讣文送到后院时,虞秋荻直接倒在了地上,被婆子掐醒后就放声大哭。齐老太太虽然也因为虞老太太的去世感到难过,但她心里更担心另外一件事,不管虞家做了什么,虞老太太去世了,虞秋荻肯定要守孝的,祖母的孝期是一年,一年里不能议亲更不能出嫁。若是自己身体好,这一年还无所谓,怕的是她也撑不过这一年。 “祖母……”虞秋荻哭着在灵前跪了下来,磕头之后随即在虞秋翎身边跪下来跟着一起守灵。 虞秋翎看着她,末了还是轻叹口气,低声道:“老太太走的很安详。”即使回不到重前那样,把血缘关系除去,她们也共同在虞家生活了许多年,怎么都会比陌生人强。 虞秋荻抬头看向虞秋翎呜咽哭泣着,虞秋翎伸手搂住她,轻抚着她的背。虞秋元已经把事情的全部,以及最后的处理结果告诉她。谁对了,谁错了,她……现在不想分辩。虞秋荻是虞老太太孙女,给虞老太太守孝,是她们现在都必须要做的事情。 守灵,发丧,虞老太太大丧本来是大事,但过来吊丧的人并不多,齐老太太已经进宫把虞齐两家的婚事诉之太后,虽然虞老太太大丧,不可能这时候处置虞家,但虞家换亲抢孤女嫁妆之时已经传遍。 虞家前头名声经不大好,到这回事情出来,是彻底烂到底,比之周家还要差得多。虞老太太还是有诰命在身,除了极近的亲友之外,其他人也就是打发人过来走个过场也就完了。 倒是张家上门来闹了两回,虞大太太是张家的姑娘,张舅母还死的不明不白。不过也没闹出什么结果来,张舅母是死在齐家,官司文书都有了,虞秋元只是送灵而己,至于虞大太太,虞家冒妄之罪还没有正式判案,就是虞家休出了,也不可能送回张家。 虞秋元里外忙活着,虞老爷每天除了骂人还是骂人,齐家把官司打了御前,官司最后会怎么样,还真的不知道。 “大爷,青阳梁家来人了,说要跟大爷商议四姑娘的婚事。”管事进门匆匆说着,实在觉得不可思议。虞老太太还没埋出去,就有人说亲事,就是虞家现在十分落魄,落魄的路边乞丐都能踩一脚,但能干出这种事情人家,也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虞秋元正在上香的手抖了一下,平平气才道:“带我过去看看。” 梁家管事被安置在前院,其实梁家派人之前并不知道虞家这么有丧事,进门了才看到的。但人都来了,再加上梁家三爷身子骨也不行了,实指望着这门亲事冲冲喜。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祖母大丧,人还没有埋出去,梁家就派人来提亲事,是不是欺人太甚。”虞秋元声音冰冷,神情冷然却不显得暴怒。 梁家管事头不自觉得低了下去,这事确实太不地道,嘴里却是道:“丧期成婚也是有的,梁三爷身体不好,得早成婚才是。” “哈……”虞秋元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却结成了霜,道:“当日我是同意把家中庶妹嫁当做补偿嫁到梁家去,但我祖母尚未出殡,你们梁家人进门看到丧事并不是吊丧,先就要谈亲事,还说什么丧期可以出嫁娶荒亲。虞家是败落了,但还不是街头小混混可以随便踩到头上来的。” 梁家管事听虞秋元如此说,顿时变了脸色,看向虞秋元冷哼着道:“难道虞家还敢退亲?” “不退亲,但要守孝,祖母孝期是一年,但家中父母要为祖母守三年孝期。父亲重孝在身,家中不宜办喜事,你们三年之后再提亲事吧。”虞秋元淡淡然说着,又补充道:“若是那位梁三爷还能活三年的话。” 梁家管事顿时变了脸色,若是守一年也许还能等,若是守三年……当即道:“换亲之事,本来就是你们虞家……” 虞秋元淡然笑着道:“齐家已经把官司打到御前,梁家要是想接着打官司,那就继续告,一个头再怎么也不能砍两回。” 梁家管事再想说其他,后院里婆婆匆匆跑过来报信:“大爷,二奶奶要生产了。” 虞秋元更是懒得理会梁家管事,只是惨笑道:“要告就告吧,梁家想怎么折腾都悉听尊便,此时此刻,虞家还有什么好怕的。” 小陶氏在产房里叫一天一夜生下一个儿子,这是小陶氏的第二胎了,本来该更顺当的,但虞家事务如此多,小陶氏就是心性再强大也不可能受影响。不过总算是母女平安,虞家上下也算是松了口气。 就在小陶氏在产房里哭喊之时,虞老爷却仍然没放过虞秋元,四姑娘与梁家定亲之时,虞老爷根本就不知道,直到梁家人来了,虞老爷才知道有这回事。 “你妹妹的亲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倒是大胆的很,梁家是什么人家,你也乱答应亲事,退亲,你马上去退亲。”虞老爷对虞秋元吼着,这个儿子是越看越没用,什么事都是坏在他手上的,送个亲也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虞秋翎旁边听着有几分不平,虞老爷要是真觉得自己本事,那就正经做事,啥都不做,就知道挑别人的错处。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虞秋元却拉拉她,神色淡然道:“总是要祖母的丧事过去,把祖母灵柩送回老家之后再说这些。” 虞老爷虽然心中仍然不平,但听虞秋元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与梁家的婚事一定要退掉。” “是。”虞秋元嘴上应着,脸上神情却十分不当回事。 等到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完毕,虞家也开始准备送灵事宜,虞家虽然在京城许多年,但从根上说并不是京城人士,老家是离京城不远的直隶,骑快马也就是一天时间。虞家祖坟也在那里,虞老太太的灵柩肯定要返乡入祖坟。 虞秋元抚灵回乡,宁寒飞也跟着一路过去。这些天折腾下来,虞秋元已经快折腾成人干了,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虞秋翎看着放心不下,便让宁寒飞跟着同路。 虞秋翎更是忙碌,小陶氏才生完孩子正在暗房中坐月子,大陶氏是全然帮不上忙,再加上大房通房的孩子也快要出世,二房一应事务全由虞秋翎打理。虞秋芸此时更六神无主,主要是与梁家的婚事,来的莫名其妙。 相对来说虞秋荻是最闲的一个,她与虞秋翎,虞秋芸一处住下,二房房舍太窄,不可能单人单间,只能姐妹们一处住。眼看丧事完了,虞秋元马上抚灵回乡,虞秋荻知道她也快回齐家了。作为孙女她肯定要守孝,但不可能在虞家守。 “三姑娘,你在屋里吗……”虞秋元外头敲着门。 虞秋翎外头忙碌,虞秋芸不在房中,只有虞秋荻一人在屋里坐着发怔。若还是以前,虞秋翎如此忙碌她肯定要帮忙,更何况是虞老太太丧事,但现在…… 听到敲门声,虞秋荻起身开门,四目相接,虞秋荻瞬时不知道要说什么,顿了一下才道:“屋里坐。”明天虞秋元就要抚灵回乡,此时过来肯定是有话说。 虞秋元进到屋里,虞秋荻把门关好,不等虞秋荻让座,虞秋元就直接道:“我特意来见你,是向你辞行的。” “啊?”虞秋荻听得有几分惊讶,辞行? “明天我就要送老太太的灵柩回乡,等老太太入了土,家乡事务完了,我还会再回京城一趟。那时候御前官司只怕也判下来了。”虞秋元神情坦然,事情刚发生那会,他是焦躁不安,思前想后,只想着这样那样的圆满,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想得太多了,又道:“不管结果如何,我已经想好,跟大陶氏和离之后,我会带着小陶氏和孩子们回乡给老太太守灵,再见面大概是许多年之后。” 虞秋荻眼睛不自觉得瞪大了,前面的内容她还可以理解,但后面一句…… “许多年后?你是打算……”虞秋荻不可思议的说着,虞秋元向来很有野心,从他极力巴结贺子章就能看出来。现在贺子章刚有得势的迹象,他正该跟着沾光的时候,若是此时离京,而且要许多年后才回来,那他一直以来的辛苦就全部化为泡影。 虞秋元却是向虞秋荻点点头,满心感慨地道:“这些天我想了许多,也想通了许多,修身齐家治平天下,多少人穷其一生连第一条都做不到。别说我一个平常十八岁少年,就算是天纵奇才只怕也不能兼顾。” 历史上虽然有甘罗十二岁拜相,但就因为太少了,才会被传颂,更多的人穷其一生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他也许比那些考不上秀才的聪明些,但比举人,进士就差的太远了。去年那一科是他自愿放弃的不错,但三年时间真的能不能考上举人,他真的不知道。 巴结权贵,与贺子章相交,最初的认识是个巧合,但后来两人关系慢慢发展就全部是他用心为之。他希望能出人头地,希望有人能在政治上拉他,这样的想法不能说错。但他忘记了,他根本就没有到出仕的年龄。 三十几岁中进士已经算是很年轻的了,然后开始走仕途,把捐官的世家子弟这部分除去,真正凭自己能耐混出来,基本上都是三十朝上,四十岁才是为国效力的黄金年龄。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才学没有,阅历没有,他凭什么跟人家争天下。贺子章能帮他一回,但不可能次次帮他。 何必如此急躁,他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他可以慢慢积累经验,丰富自己的人生,同时也苦读诗书。以他的年龄,用心苦读十几年,也不过三十岁,他何必如此着急,现在就要去朝堂上跟那些老油条们厮杀。 “哥……你……”虞秋荻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静静地看着虞秋元。 虞秋元却是朝着虞秋荻坦然笑了出来,想通了他整个人也轻松了。 “贺侯爷也同意?”虞秋荻不由得追问一句,这回把虞秋元摘出来,贺子章是花了大心思的。 “我已经跟侯爷说好,我欠他的结草衔环也会报答,但不是现在。”虞秋元说着,随即苦笑道:“就我现在这样,我就是在京城,我又能帮他做什么呢。” 虞秋荻默然,就是齐家在状纸上写虞秋元不知情,他也不可能被摘成白莲花。虞家烂了,虞家任何人都跑不了。在京城承受着舆论的压力,若是贺子章还留虞秋元在身边,只怕舆论也会说到贺子章身上。 “我与侯爷相识这些年,虽然我惧他怕他,但也可以说是相识相知。他会出手保我前程,不止是因为觉得我有用,也是这些年的交情。”虞秋元叹息说着,所以他今生今世,有出息也好,没出息也罢,他肯定只会效忠贺子章一个人。 “那以后虞家……”虞秋荻不自觉得问了一句,既使她即将从虞家摘出,也不禁去想这个问题。虞秋元要带着小陶氏走,大陶氏要和离,虞秋翎一年孝满后肯定会再嫁。剩下的只有虞大老爷和四姑娘,以前虞秋元在的时候,总觉得可以想想虞家的将来,现在他也要走了,就真没有将来了。 虞秋元摇摇头,神情显得有几分幽远感伤。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天虞秋芳冲他大喊时的话,“你是我哥,你就得管我。”那样的理直气壮,只是他真的很累,他现在谁都不想管,修身养性管好自己。虞家已经烂至如此,那就彻底烂到底。 “不管怎么说,我没有被取消科举的资格,我母亲……她还活着,我就知足了。”虞秋元看向虞秋荻说着,虞秋芳是要死了,只是这个妹妹,他都想掐死她。 “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虞秋荻有几分喃喃自语的说着,又道:“我是姓虞家的,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虞家彻底决裂。” 虞秋元朝虞秋荻淡然笑着,神情突然严肃起来,道:“临别之际,有几句话我也提醒三姑娘,祖母过世是一年孝期,这一年内你不能议亲。齐老太太身体早就大不如前,若是……祖母孝期内,齐老太太去了,你是外孙女,孝期不长。但齐二老爷一家却是三年孝期,三年内家中不得办喜事,只怕也不会给你议亲。等三年期过,你的年龄大了,齐老太太又不在了……三姑娘,要早做打算才是。” 虞秋荻默然垂下头,无声叹息着,低声道:“我晓的……” “即使生分了,我们总是一起长大的堂兄妹,齐二老爷只是你表舅。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京城实在呆不下去了,就来直隶找我。至少我可以护你周全,让你衣食无忧。”虞秋元说着。 “多谢。” ☆、104   秋风萧瑟之时,虞秋元返京了,虞齐两家的官司,旨意也终于下来了。先是虞家冒妄之罪,宣布虞家与齐家的婚事无效,再就是虞家欺负孤女,强抢嫁妆,这事就比较严重,旨意上写的明明白白虞秋荻的抚养权从虞家转移到齐家。   本来虞老爷作为当家人该被重罚,不过想到虞老太太病逝,念虞家在孝期中,便从轻发落,并没有给虞老爷判刑。虞秋元作为送嫁之人,虽然是不知情,仍然遭重斥。   圣旨没下来之前京城关于虞齐两家的八卦已经被议论到沸腾,现在圣旨下来了,对于虞家的指责中更是到达了极点。比如周家,虞老太太的娘家,虞老太太去世之后,周大太太直接发表声明与虞家划清界限,两家直接断绝来往。   虞大太太的娘家张家,虞大太太休出之后两家就彻断了,更不用说其中还有张舅母死的不明不白,张家别说虞家论亲戚了,打官司都来不及。   就在虞家千夫所指之时,虞家又暴出来一个丑闻,虞大爷要休妻,休掉大陶氏。原因是大陶氏在妾室产子时留子去母了,虞大爷指责大陶氏犯七出之一的嫉妒,一定要休出。   消息传出之后京城众人都惊了,留子去母虽然是后院常用的手段,但被发现之后确实是名声不好。问题是虞家自己都臭大街了,陶家没跟他划清关系已经很够意思,他还敢休妻,真是太拿自己当盘菜。   结果虞大爷就是不依不饶地要休妻,两家干脆就打起了官司,京城众人对虞家是彻底无语了,都这样了还敢打官司。当然官司并没有打起来,陶家是女儿家怎么都吃亏,最后双方协商和离了。   这事出来之后对虞家的指责声更大,其实也没大哪里去,跟换亲抢嫁妆相比,和正妻和离只算是小事一碟,只能算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外头的这些议论自然也传到齐老太太和虞秋荻耳朵里,虞秋荻早就知道了,此时也不意外,虞大太太的事出来后,大陶氏肯定不能留了,这绝对是个隐患。   齐老太太自觉得时间不多,不会去理会这些,旨意中特意写明把虞秋荻的监护权转移,这是齐老太太求的太后。若是她活着的时候,虞秋荻就订好了人家,她走的还能放心些,现在虞老太太先走了,虞秋荻必须得守孝,一切又不同了。   “圣旨都下了,外祖母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虞秋荻在齐老太太床边坐着,一边喂着齐老太太药,一边笑着对齐老太太说着。   齐老太太长叹口气,有几分感慨地道:“也许当年……我真的错了。”就像贺子章说他的,若是还有一个庶子,虞秋荻的处境都不会像这样那样。即使有旨意下来,明确齐家对虞秋荻的监护权,但到底不是亲舅舅,中间那一层差的多了。   虞秋荻把最后一口喂完,随手把药碗交给旁边的婆子,又拿来手绢给齐老太太擦嘴,笑着道:“舅舅素来对外祖母十分孝顺,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从京城回来之后,齐老太太的身体就不大好了,她刚出事那会,齐老太太倒是能打起精神,那是靠一口气提着。虽然她的终身大事还没有彻底解决,但虞老太太的过世,让齐老太太更加为虞秋荻发愁,她已经风烛残年,哪里还能经得起这么多。   齐老太太却是摇摇头,她始终没办法信得过齐二老爷,道:“没想到虞老太太……”   若是虞老太太还能多活会,也不要太多,三个月半年就够了,她就有足够的时候给虞秋荻寻门亲事,到时候就是需要守孝,亲事定下来了,若是男方敢退亲,自有齐二老爷出头。折腾到现在,要让齐二老爷给虞秋荻订亲事,她如何能放心。   “车到山前必有路,外祖母何必如此担心,舅舅肯定会为我寻到合适亲事。”虞秋荻垂下眼微笑着说,前头一句不止是为了安慰齐老太太,她也真心如此想的。   那天跟虞秋元谈过之后,她也释怀了许多。虞秋芳毁了她的前途,差点害了她的性命,但为此付出了性命。虞秋元在本该要得势的时候放弃京城一切,回乡归隐,十几年后也许他能做到修身齐家,但还有没有机治会平天下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这就是人生,充满了各种不稳定性,与其去纠结这些,不如更坦然的去面对。就像老话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会如何,谁知道呢。   “唉……”齐老太太叹息着。   虞秋荻却是突然道:“祖母大丧,我身为孙女没有在家守孝,本来就是不太妥当,我想着到青云庵去给祖母祈福。”   齐老太太神情有几分犹豫,虞家人并没有死绝,就是现在虞秋荻的监护权改变了,也该在虞家守完孝后。来齐家守孝也不能说不好,但守孝有许多忌讳,她一个外甥女,不太好十分麻烦舅舅家,到庵堂去祈福守孝是作为合适的,外人说起来,也许会说虞秋荻懂事孝顺。   虞秋荻看齐老太太没答应,补充道:“只是做做样子,我肯定还是要陪着外祖母的。”   “到青云庵去祈福守孝,是该如此。”齐老太太说着,道:“我让吴妈妈去办,就是住不了几天,也得弄个单独小院,外人看着也像样。”   “嗯。”虞秋荻浅笑着说,心里松了口气。她会如此提议,更多的是因为她心中有想出家的念头。   圣旨下来,全京城皆知齐二老爷是她的监护人,就是齐老太太去了,齐二老爷为了自己的孝子之名也不会对她多坏,肯定会给她找户婆家嫁出去,弄不好还会成为他手中一颗棋子,用于家族联姻。二房的人口并不多,多个外甥女,嫁出去之后也会多门姻亲。   若是联姻肯定能嫁的好,齐二老爷也会成为她的助力。但她突然间觉得嫁人本身就不是好事,看看虞老太太,再看看齐老太太,然后再看看她所知的名门贵妇们。侍奉公婆,照顾儿女,照理家务,摆平妾室之间的争宠,还要努力生儿子,讨好丈夫。   她受了虞老太太和齐老太太这么多年教育,本以为她能很适应这种生活。结果与齐家的婚事黄了,外祖母的一生心血白费了,然后她喜欢的人不可能娶她。只是为了嫁人而嫁人,不知道为什么她真心觉得这样的一辈子太累了。   与其嫁人,还真不如出家,一般女子出家结果都十分凄凉,就是当了尼姑也是要吃饭。尼姑的生存环境比和尚还不如,若是无人供给,有些甚至于沦为暗娼。与一般女子不同的是她有嫁妆,虞二抢的她的嫁妆此时全部在齐家,相信齐老太太还会留笔钱给她。   女子没有独立户籍权,但嫁妆却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有这些嫁妆在身边,她就是出家为尼,平常生活也绝对没有问题,齐二老爷再怎么样也不能动她的嫁妆。一个人过日子,就是尼姑庵的生活清苦一些,也好过在后院里斗的你死我活。   这个念头绝对不能说出来,齐老太太活着的时候,这话肯定不能说,就是齐老太太不在了,齐二老爷也不会赞同她出家。实际疼不疼她是一回事,齐二老爷肯定会在意自己外面的名声。不过目标有了,现在要做就是朝着目标奋斗。   若是齐老太太给她寻了亲事,嫁了也许没什么,若是齐二老爷安排她出嫁,联姻的棋子没那么好当,还是出家吧。   “二太太来了……”外头丫头传话进来。   虞秋荻忙起身相迎,齐二老太太手拿大红帖子进门,见礼之后,齐二老太太就道:“老太太,刚才卫国公府送来喜帖。”她这个侯府女主人当了这些年,一般的红白喜事都能料理的了,不同的是这回是卫国公府世子尚公主,还是嫡公主。   齐老太太不自觉得轻轻叹了口气,看向齐二太太道:“等我闭上眼,你还打算去问谁?”齐二太太说不上坏肠,但出身太低,教了这么多年,长进是有,但还不够。   齐二太太的脸顿时涨红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虞秋荻见状便寻了个借口退出去,等她出了门,齐老太太便叹了口气,看向齐二太太的目光却没有那么和善。嫌虞秋荻嫁过来之后她这个婆婆的身份尴尬,又嫌虞家的家底不够厚,但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十几年过去了,她这个侯府第一夫人人又会做什么。   “我也拟了礼单,不过想到嫡公主大婚,马虎不得,便想让老太太帮着看看。”齐二太太低头说着,把自己拟好的礼单拿过来。   吴婆子刚想接过来,齐老太太却是挥挥手道:“我还能活几天,这些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   齐二太太讪讪的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脸显得更红了。知道齐老太太这是甩手不管了,正想找个借口走,只听齐老太太又道:“我听说你和老爷合计着要娶罗家的姑娘?”   齐二太太头压的更低了,道:“老太太误会了,是上回遇上李家太太时,李太太说起来的,是罗家的意思,老爷并无此意。”   “是啊,与虞家的婚才退掉,然后马上跟罗家结亲,你们也得担心旁人议论。”齐老太太冷哼着说,随即正色道:“先不说罗二姑娘是庶出,就那她脾气性情都不行,她今年应该有十七了吧,若是真好,凭着罗家的家境早就寻到好亲事了。”   罗二姑娘纯粹是被养废了,别说当家主母,就是次子庶子媳都不行。若是齐二老爷脑抽让齐瞬庭把她娶进门,齐家差不多就要完了。   齐二太太低头小声道:“请老太太放心,老爷已经让我回绝了。”   虽然虞家换亲有错,但也有很多人奇怪齐瞬庭为什么跟虞秋荻解除婚约,就是对外说姐妹争夫,但此事虞秋荻是无辜的。就是虞秋荻为了姐妹情谊,要求退婚,齐家也应该坚持婚约才是。尤其是齐老太太那么不好了,就是为了让她老人家安心,也该让齐瞬庭娶了虞秋荻才是。   齐二太太如何能跟人家说,她根本就不想虞秋荻当她儿媳妇。至于在外说虞秋荻的不是,圣旨都下来了,以后虞秋荻归于齐家,自己这个舅母该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如何能说她的坏话。按齐二老爷的意思,齐瞬庭的婚事只怕又有得拖了。   “挑媳妇不能只看门第,最关键的是姑娘性情,嫡出自然最好,庶出里也有不少好的。慢慢打听人品,性情,不然娶到一个搅家精,后宅不宁,男人只是料理家务事都来不及,哪里还能心力效忠朝廷。”齐老太太叹气说着,抬头看看齐二太太,只怕她也是听不懂。心中有几分无奈,只是挥手道:“你去吧,以后家中之事不要来问我,你自己料理即可。”   “是。”齐二太太答应着,低头退下。   齐老太太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父亲,母亲,我想娶虞三姑娘为妻,请父母成全。”罗慕远跪下说着。   罗大老爷怔住了,罗大太太更是惊讶,夫妻俩个不可思议的看着罗慕远。罗慕远已经十六岁,虽然与何家的婚事才了结,要等一等才议亲,不过现在可以挑着看看,罗慕远是嫡长子,早些成亲更好些,罗大老爷请封世子的奏折都写好了,只等往上递。   今天把罗慕远叫过来,其实也是想跟他说说亲事,虽然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男子的权力相对多一点。比如李家有合适姑娘,张家也有合适姑娘,两家都是门当户对的,娶谁没差别,男子若是更喜欢李家的姑娘,父母基本上还是会成全的。   但他们怎么也想到,罗慕远开口求的竟然是虞秋荻……   “不行,虞三姑娘正值祖母孝期,此时不能议亲。”罗大老爷首先反应过来,立即用客观原因反驳。   “我可以等她孝满。”罗慕远低头说着。   罗大老爷皱眉挥手道:“时间太长了,祖母孝期是一年,但外头都说齐老太太不太好了,若是齐老太太去世,威远侯府是三年孝,三年内不能议亲。”   罗慕远抬起头来,苦笑着看向罗大老爷道:“父亲说了这么多,只是看不上她的家世而己。”——   作者有话要说:给新文打个小广告,古代种田,这次绝对温馨: ☆、105   罗慕远开口时就知道父母不可能同意,与虞秋荻个人没有关系,是家世的问题。罗家就是不如以前了,嫡长子的婚事也不可能随意结。今天父母把他叫过来,说要商量他的婚事,提到的几户人家,门第出身都是一等一的。   但他若是不开口,那这门婚事就绝无可能性。就是卫策跟他说了,他会帮忙劝服罗大太太,那首先要开口的也是他自己,不然哪里来的说客。难道让卫策去跟罗大太太说,我看虞家姑娘好,就许给罗慕远吧,这纯粹扯淡。   罗大老爷听罗慕远如此说,脸色顿时阴了下来,道:“虞家现在外头是什么名声,就是虞三姑娘由威远侯府抚养,她也只是个外甥女而己。更何况现在齐虞两家官司闹得沸沸扬扬,这个时候你提出要娶她,齐侯爷晚上睡觉只怕都要笑醒了。”   罗大太太并不像罗大老爷那样先考虑名声之类的,她只是很不可思议地看向罗慕远,道:“你想娶虞三姑娘?你与她……也就见过几面而己,你怎么会想娶她?”   罗慕远苦笑道:“情之一字,与见过几面有关系吗?多少夫妻相处一辈子了,最后翻脸成仇。”   罗大太太还是觉得十分不能理解,只是看向罗慕远问:“你这份心思是什么时候有的?”罗慕远以前与何家姑娘订过亲,虞秋荻更是不用说,若不是虞家人残脑,她此时已经是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   “很久以前。”罗慕远低头说着,又道:“本来她与齐家早订下婚事,我也死心了。但现在与齐家的婚事黄了,儿子就斗胆向父母请求。”   “不行。”罗大老爷挥手说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把这个心思绝了吧。”   “父亲!”罗慕远高声喊了出来,声音中透着一丝悲苦道:“若是她已有婚约,或者丫头平民,儿子绝对不敢妄想,但现在她是威远侯府的外甥女,就是门第差了一些,也不是配不得。我从小时就见父母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心中十分羡慕,长大之后也想娶自己心仪女子为娶,恩爱长久过此一生。”   “我与你母亲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日才相见的,哪像你这样……”罗大老爷指着罗慕远吼了出来,本来想骂的难听些,一时间却想不到形容词,只是手指抖了抖也不说话。   罗大太太却是继续问:“那虞三姑娘可知道你的心意?”   “她早与齐家订了亲事,我本就己死心。”罗慕远一脸苦情的说着,又道:“更何况男女大防,我根本就没见过她几面,她如何能知我的心事。”   罗大太太听得心中有几分放心,只是单相思事情就好办了,把罗慕远说服,事情也就完了,此事也就不会闹大。   不是她以最大的恶心揣测人,而是罗慕远一直都听话懂事,几乎可以当嫡长子的楷模,突然间提出要娶一个父母都反双方的人。罗大太太不禁去想,是不是两人都有如此想法,然后还在某个时候互表衷肠了。若真是如此,虞秋荻就绝对娶不得,她跟齐家的婚约可是才解除。   罗大老爷脸色也有几分缓和,刚想再说其他的,罗大太太却是向罗大老爷使了个眼色。罗慕远虽然孝顺但并不是没有主意的人,只是狂骂一通未必有效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自己改了主意才好。   成亲之后的日子还得他自己过,当父母的也希望他将来能够夫妻和美。若是强逼着他娶了别人,心着压着口怨气,本来能过好的只怕也要过不好了。   “慕远与何家的婚事才完没多久,外头还有闲话,并不是说亲的合适时候。倒是二妹妹的婚事,都到这个年龄了,总要姑姑先出嫁,侄子才好才成亲吧。”罗大太太把话题岔开,省得他们父子再吵起来,至于罗慕远的思想工作,她慢慢做就是了。   对于罗家来说,罗慕远的婚事还可以往后拖一拖,要紧的是把罗二姑娘嫁出去。这位才是真棘手,前不久齐家已经回话了,虽然说的很隐晦,那意思也是没看上罗二姑娘。想想也是,就是齐二老爷是过继的,齐家在朝中也说不上有势,但让人家世子去娶一个庶女,先不说罗二姑娘品行如何,门第也配不上。   提到罗二姑娘,罗大老爷顿时把眉头皱的更紧,罗老太爷自从把爵位传给他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击太大,现在凡事不管不问,只是到别院里住着说是要休养。罗老太太虽然没跟着隐居,但向来随和,怎么样都行,而且年龄趋大,许多事情也不管。   父母不管,接下来就是兄长,罗二姑娘的婚事也就当仁不让的推给了罗大老爷。其实以前罗家鼎盛之时,倒是真有不少好亲事,但罗二姑娘心高志大,非得比跟着嫡姐来。那时候家中老侯爷主事,很疼爱这个老来女,只怕她嫁的委屈,结果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   罗大太太把罗慕远从地上扶起来,道:“你是侄子,姑姑的婚事不该来问你。但你是长子该该为你父亲分忧,你成日在外头走动,可有认识知根知底的青年才俊?”   罗慕远想了想,最终摇摇头。   罗大老爷不禁叹了口气,青年才俊肯定有,但说给罗二姑娘……记得罗大太太曾经问过郑王妃的主意,郑王妃回答的那个干脆,罗二姑娘那样是嫁谁坑谁,你看谁不顺眼就把她嫁给谁好了。   又拉着罗慕远说了一会话,火药味没那么浓了,罗大太太这才让罗慕远退下。等他出门,罗大老爷脸又拉了下来,道:“都是你宠的,婚事都要自己做主。”   “什么叫做我宠的,还不是你从小就教他,凡事都要有主见,他现在有主见了,你又不乐意,真是难侍候。”罗大太太笑着打趣他,随即也是叹了口气,还是觉得不能理解,道:“他怎么就喜欢上虞家三姑娘了呢。”   虞家三姑娘她也是见过的,样貌是很好,但要说绝色佳人,倾国倾城那肯定还差些。教养谈吐倒是很不错,但都在规矩之内,也没听说过她有什么过人的才艺。以罗大太太的眼光看,属于上等女儿,但好像也说不上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这事谁能说的准。”罗大老爷说着,谁跟谁看对眼了真不需要理由,不然哪来的痴男怨女。却是叹气道:“与虞三姑娘的婚事肯定不行。”   罗大太太也觉得这门亲事不妥当,虽然说虞三姑娘是受害者,但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虞三姑娘想在京城议亲就是没有孝期,也得稍稍等一等,往京外嫁倒是没什么。更何况那样的家庭背景,虞家这个正经血亲已经完了,跟着一个表舅过活。嫁妆肯定是不少,但罗家并不缺这点钱。道:“我也觉得不妥当,不过,你别把话说得那么直接,动撤就骂他。”   “那要怎么办?”罗大老爷说着,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还有什么话说。   罗大太太笑着道:“你儿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那就是一头驴,你越是喊着不同意,他越是跟你拗。就算你是他老子,也不好硬逼他的。家里二姑娘的亲事还没订下来,慕远的亲事并不着急,你先不要跟他提亲事,我慢慢劝他。有时候是少年心性,过不久就淡了。”   若是虞老太太不去世就好了,齐老太太身体也不好,只怕会马上给虞姑娘定亲,只要她定了亲,罗慕远也就死心了,再怎么喜欢也没有抢□的道理。   “若是如此就最好了。”罗大老爷说着,和平解决自然最好,心里却是另外一件忧虑道:“二姑娘的婚事……”   罗大太太当即挥手道:“你别来问我,我是没主意的。”   不是她这个大嫂子不管小姑,她这个长嫂嫁过来这些年,这小姑就没给她过好脸色,好像天生欠了她似的。罗老太太是一直不怎么管,嫡姐郑王妃都嫌弃她,不愿意给她说亲事。更何况自己这个嫂子,真让她心里话,真不如嫁到京外去,还能少给娘家惹点事。   “唉。”罗大老爷深深叹口气,对于这个庶妹他也是十分无语,停了一下才道:“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只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罗大奶奶连忙问:“谁?”   “安远侯夫人不是去世了吗。”罗大老爷说着。   “你说贺侯爷啊……”罗大奶奶声音不禁拉的有点长,侯府庶女给同样门第的侯爷当填房,倒也说的上门当户对。不过前头贺太太去可是生下两个嫡子的,两个嫡女倒没什么,多给点嫁妆打发出去。关键是嫡子都有两个,生下孩子爵位也没指望,这个后妈可不好当。   “以前他是闭门谢客,风云变幻之际突然出山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罗大老爷说着,家族联姻先要考虑的就是两方家庭,个人是次要的。以目前朝廷上的局势,跟贺家联姻肯定不会吃亏。   罗大奶奶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考虑的方向完全不同,想了想却是道:“贺太太去世还没多久,虽然不用守满三年孝,但总要停一停,二姑娘的年龄只怕未必等得。”   罗大老爷听得又是一声叹息,道:“就凭她那样,能寻到什么样的亲事,不经打听。”亏得罗家女儿少,目前也就罗二姑娘这一个,不然就凭她那样,家中其他姑娘真不用嫁了。   罗大太太不吭声了,罗二姑娘嫁谁她都没意见,只是道:“不过我们操心给二姑娘寻亲事,老太爷那里……”以前很多亲事都是罗老太爷推掉的,若是他们夫妻辛苦找到了,老太爷再不同意,那就……   “父亲说了,由我们全权做主。”罗大老爷说着,若是罗老太爷还跟以前那样,挑三拣四的,他也甩手不干。   “那就好,那就好。”罗大太太也松了口气。   罗大老爷和罗大太太屋里商议着,罗慕远从罗大太太屋里出来,回房换了衣服就骑马去了郑王府。他是郑王府的常客根本就没人拦他,此时罗素正在府上,通报过后,婆子直接领着他过去。   “姑姑……”罗慕远直接跪了下来。   罗素本来正在贵妃榻上歪着闭目养神,本以为罗慕远过来问请之类的,没想到罗慕远进门就先跪下,倒是让罗素吓了一跳,起身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姑姑不要误会,家中很好,是我自己有事要求姑姑。”罗慕远低头说着,就是卫策能说服罗大太太,罗大老爷那里也说不通。能让罗大老爷改主意的,除了罗老太爷外就只有罗素,他想成这门亲事,他能求的也只有罗素。   罗素眉头皱了起来,挥手让他起来,又问:“自己的事?什么事?”   “我想娶虞家三姑娘为妻,请姑娘成全。”罗慕远直接说。   罗素眉头皱的更紧,却并不意外,罗慕远对虞秋荻的爱慕之意,她早就有所察觉。因为虞秋荻早订了亲事,此事自然没得说,现在虞秋荻与齐家的婚事完了,罗慕远果然提起此事。直接道:“这门婚事不行,门不当户不对。”   “姑姑……我若说我愿意放弃世子之位呢?”罗慕远低头抿着唇说着。   罗素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抬手一掌打到罗慕远身上,直接把罗慕远打趴在地上。怒声道:“再敢说一次,我现在就打死你,养你这么大,只因为一个女人,你就什么都不要了!!”   “我没有不要,罗家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嫡子,家中还有四个弟弟,哪个都是聪明绝顶,个个都能顶起罗家的门户,并不是非我不可。我只是放弃世子之位而己,我自愿放弃。”罗慕远从地上爬起来,又在罗素面前跪倒,低声道:“姑姑说门不当户不对,不外乎是因为我是嫡长子,会是世子会承爵,我若只是家中次子,或者庶出,这门亲事并不是做不得。”   罗素倒吸了口冷气,强行把心中怒火压下去,道:“你就那么想娶她?”   “若她只是奴婢丫头,或者能家族招来灭顶之灾,为了家族,我无话可说。”罗慕远低声说着,随即抬头看向罗素道:“但她只是门第稍差了一点而己,我娶了她对于家族没有任何妨碍,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成全我呢!” ☆、105   罗慕远开口时就知道父母不可能同意,与虞秋荻个人没有关系,是家世的问题。罗家就是不如以前了,嫡长子的婚事也不可能随意结。今天父母把他叫过来,说要商量他的婚事,提到的几户人家,门第出身都是一等一的。   但他若是不开口,那这门婚事就绝无可能性。就是卫策跟他说了,他会帮忙劝服罗大太太,那首先要开口的也是他自己,不然哪里来的说客。难道让卫策去跟罗大太太说,我看虞家姑娘好,就许给罗慕远吧,这纯粹扯淡。   罗大老爷听罗慕远如此说,脸色顿时阴了下来,道:“虞家现在外头是什么名声,就是虞三姑娘由威远侯府抚养,她也只是个外甥女而己。更何况现在齐虞两家官司闹得沸沸扬扬,这个时候你提出要娶她,齐侯爷晚上睡觉只怕都要笑醒了。”   罗大太太并不像罗大老爷那样先考虑名声之类的,她只是很不可思议地看向罗慕远,道:“你想娶虞三姑娘?你与她……也就见过几面而己,你怎么会想娶她?”   罗慕远苦笑道:“情之一字,与见过几面有关系吗?多少夫妻相处一辈子了,最后翻脸成仇。”   罗大太太还是觉得十分不能理解,只是看向罗慕远问:“你这份心思是什么时候有的?”罗慕远以前与何家姑娘订过亲,虞秋荻更是不用说,若不是虞家人残脑,她此时已经是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   “很久以前。”罗慕远低头说着,又道:“本来她与齐家早订下婚事,我也死心了。但现在与齐家的婚事黄了,儿子就斗胆向父母请求。”   “不行。”罗大老爷挥手说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把这个心思绝了吧。”   “父亲!”罗慕远高声喊了出来,声音中透着一丝悲苦道:“若是她已有婚约,或者丫头平民,儿子绝对不敢妄想,但现在她是威远侯府的外甥女,就是门第差了一些,也不是配不得。我从小时就见父母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心中十分羡慕,长大之后也想娶自己心仪女子为娶,恩爱长久过此一生。”   “我与你母亲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日才相见的,哪像你这样……”罗大老爷指着罗慕远吼了出来,本来想骂的难听些,一时间却想不到形容词,只是手指抖了抖也不说话。   罗大太太却是继续问:“那虞三姑娘可知道你的心意?”   “她早与齐家订了亲事,我本就己死心。”罗慕远一脸苦情的说着,又道:“更何况男女大防,我根本就没见过她几面,她如何能知我的心事。”   罗大太太听得心中有几分放心,只是单相思事情就好办了,把罗慕远说服,事情也就完了,此事也就不会闹大。   不是她以最大的恶心揣测人,而是罗慕远一直都听话懂事,几乎可以当嫡长子的楷模,突然间提出要娶一个父母都反双方的人。罗大太太不禁去想,是不是两人都有如此想法,然后还在某个时候互表衷肠了。若真是如此,虞秋荻就绝对娶不得,她跟齐家的婚约可是才解除。   罗大老爷脸色也有几分缓和,刚想再说其他的,罗大太太却是向罗大老爷使了个眼色。罗慕远虽然孝顺但并不是没有主意的人,只是狂骂一通未必有效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自己改了主意才好。   成亲之后的日子还得他自己过,当父母的也希望他将来能够夫妻和美。若是强逼着他娶了别人,心着压着口怨气,本来能过好的只怕也要过不好了。   “慕远与何家的婚事才完没多久,外头还有闲话,并不是说亲的合适时候。倒是二妹妹的婚事,都到这个年龄了,总要姑姑先出嫁,侄子才好才成亲吧。”罗大太太把话题岔开,省得他们父子再吵起来,至于罗慕远的思想工作,她慢慢做就是了。   对于罗家来说,罗慕远的婚事还可以往后拖一拖,要紧的是把罗二姑娘嫁出去。这位才是真棘手,前不久齐家已经回话了,虽然说的很隐晦,那意思也是没看上罗二姑娘。想想也是,就是齐二老爷是过继的,齐家在朝中也说不上有势,但让人家世子去娶一个庶女,先不说罗二姑娘品行如何,门第也配不上。   提到罗二姑娘,罗大老爷顿时把眉头皱的更紧,罗老太爷自从把爵位传给他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击太大,现在凡事不管不问,只是到别院里住着说是要休养。罗老太太虽然没跟着隐居,但向来随和,怎么样都行,而且年龄趋大,许多事情也不管。   父母不管,接下来就是兄长,罗二姑娘的婚事也就当仁不让的推给了罗大老爷。其实以前罗家鼎盛之时,倒是真有不少好亲事,但罗二姑娘心高志大,非得比跟着嫡姐来。那时候家中老侯爷主事,很疼爱这个老来女,只怕她嫁的委屈,结果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   罗大太太把罗慕远从地上扶起来,道:“你是侄子,姑姑的婚事不该来问你。但你是长子该该为你父亲分忧,你成日在外头走动,可有认识知根知底的青年才俊?”   罗慕远想了想,最终摇摇头。   罗大老爷不禁叹了口气,青年才俊肯定有,但说给罗二姑娘……记得罗大太太曾经问过郑王妃的主意,郑王妃回答的那个干脆,罗二姑娘那样是嫁谁坑谁,你看谁不顺眼就把她嫁给谁好了。   又拉着罗慕远说了一会话,火药味没那么浓了,罗大太太这才让罗慕远退下。等他出门,罗大老爷脸又拉了下来,道:“都是你宠的,婚事都要自己做主。”   “什么叫做我宠的,还不是你从小就教他,凡事都要有主见,他现在有主见了,你又不乐意,真是难侍候。”罗大太太笑着打趣他,随即也是叹了口气,还是觉得不能理解,道:“他怎么就喜欢上虞家三姑娘了呢。”   虞家三姑娘她也是见过的,样貌是很好,但要说绝色佳人,倾国倾城那肯定还差些。教养谈吐倒是很不错,但都在规矩之内,也没听说过她有什么过人的才艺。以罗大太太的眼光看,属于上等女儿,但好像也说不上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这事谁能说的准。”罗大老爷说着,谁跟谁看对眼了真不需要理由,不然哪来的痴男怨女。却是叹气道:“与虞三姑娘的婚事肯定不行。”   罗大太太也觉得这门亲事不妥当,虽然说虞三姑娘是受害者,但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虞三姑娘想在京城议亲就是没有孝期,也得稍稍等一等,往京外嫁倒是没什么。更何况那样的家庭背景,虞家这个正经血亲已经完了,跟着一个表舅过活。嫁妆肯定是不少,但罗家并不缺这点钱。道:“我也觉得不妥当,不过,你别把话说得那么直接,动撤就骂他。”   “那要怎么办?”罗大老爷说着,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还有什么话说。   罗大太太笑着道:“你儿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那就是一头驴,你越是喊着不同意,他越是跟你拗。就算你是他老子,也不好硬逼他的。家里二姑娘的亲事还没订下来,慕远的亲事并不着急,你先不要跟他提亲事,我慢慢劝他。有时候是少年心性,过不久就淡了。”   若是虞老太太不去世就好了,齐老太太身体也不好,只怕会马上给虞姑娘定亲,只要她定了亲,罗慕远也就死心了,再怎么喜欢也没有抢□的道理。   “若是如此就最好了。”罗大老爷说着,和平解决自然最好,心里却是另外一件忧虑道:“二姑娘的婚事……”   罗大太太当即挥手道:“你别来问我,我是没主意的。”   不是她这个大嫂子不管小姑,她这个长嫂嫁过来这些年,这小姑就没给她过好脸色,好像天生欠了她似的。罗老太太是一直不怎么管,嫡姐郑王妃都嫌弃她,不愿意给她说亲事。更何况自己这个嫂子,真让她心里话,真不如嫁到京外去,还能少给娘家惹点事。   “唉。”罗大老爷深深叹口气,对于这个庶妹他也是十分无语,停了一下才道:“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只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罗大奶奶连忙问:“谁?”   “安远侯夫人不是去世了吗。”罗大老爷说着。   “你说贺侯爷啊……”罗大奶奶声音不禁拉的有点长,侯府庶女给同样门第的侯爷当填房,倒也说的上门当户对。不过前头贺太太去可是生下两个嫡子的,两个嫡女倒没什么,多给点嫁妆打发出去。关键是嫡子都有两个,生下孩子爵位也没指望,这个后妈可不好当。   “以前他是闭门谢客,风云变幻之际突然出山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罗大老爷说着,家族联姻先要考虑的就是两方家庭,个人是次要的。以目前朝廷上的局势,跟贺家联姻肯定不会吃亏。   罗大奶奶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考虑的方向完全不同,想了想却是道:“贺太太去世还没多久,虽然不用守满三年孝,但总要停一停,二姑娘的年龄只怕未必等得。”   罗大老爷听得又是一声叹息,道:“就凭她那样,能寻到什么样的亲事,不经打听。”亏得罗家女儿少,目前也就罗二姑娘这一个,不然就凭她那样,家中其他姑娘真不用嫁了。   罗大太太不吭声了,罗二姑娘嫁谁她都没意见,只是道:“不过我们操心给二姑娘寻亲事,老太爷那里……”以前很多亲事都是罗老太爷推掉的,若是他们夫妻辛苦找到了,老太爷再不同意,那就……   “父亲说了,由我们全权做主。”罗大老爷说着,若是罗老太爷还跟以前那样,挑三拣四的,他也甩手不干。   “那就好,那就好。”罗大太太也松了口气。   罗大老爷和罗大太太屋里商议着,罗慕远从罗大太太屋里出来,回房换了衣服就骑马去了郑王府。他是郑王府的常客根本就没人拦他,此时罗素正在府上,通报过后,婆子直接领着他过去。   “姑姑……”罗慕远直接跪了下来。   罗素本来正在贵妃榻上歪着闭目养神,本以为罗慕远过来问请之类的,没想到罗慕远进门就先跪下,倒是让罗素吓了一跳,起身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姑姑不要误会,家中很好,是我自己有事要求姑姑。”罗慕远低头说着,就是卫策能说服罗大太太,罗大老爷那里也说不通。能让罗大老爷改主意的,除了罗老太爷外就只有罗素,他想成这门亲事,他能求的也只有罗素。   罗素眉头皱了起来,挥手让他起来,又问:“自己的事?什么事?”   “我想娶虞家三姑娘为妻,请姑娘成全。”罗慕远直接说。   罗素眉头皱的更紧,却并不意外,罗慕远对虞秋荻的爱慕之意,她早就有所察觉。因为虞秋荻早订了亲事,此事自然没得说,现在虞秋荻与齐家的婚事完了,罗慕远果然提起此事。直接道:“这门婚事不行,门不当户不对。”   “姑姑……我若说我愿意放弃世子之位呢?”罗慕远低头抿着唇说着。   罗素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抬手一掌打到罗慕远身上,直接把罗慕远打趴在地上。怒声道:“再敢说一次,我现在就打死你,养你这么大,只因为一个女人,你就什么都不要了!!”   “我没有不要,罗家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嫡子,家中还有四个弟弟,哪个都是聪明绝顶,个个都能顶起罗家的门户,并不是非我不可。我只是放弃世子之位而己,我自愿放弃。”罗慕远从地上爬起来,又在罗素面前跪倒,低声道:“姑姑说门不当户不对,不外乎是因为我是嫡长子,会是世子会承爵,我若只是家中次子,或者庶出,这门亲事并不是做不得。”   罗素倒吸了口冷气,强行把心中怒火压下去,道:“你就那么想娶她?”   “若她只是奴婢丫头,或者能家族招来灭顶之灾,为了家族,我无话可说。”罗慕远低声说着,随即抬头看向罗素道:“但她只是门第稍差了一点而己,我娶了她对于家族没有任何妨碍,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成全我呢!” ☆、106   罗素低头看着跪着罗慕远,神情却有几分恍惚。若是虞秋荻是丫头平民,罗慕远也许真没有非娶不可的决心,但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己……若蓝不是海盗出身,也是某某人家的公子,或者是新科举子之类的,也许,也许……   人生没有也许,就像蓝的身份不可能改变。现在人生,遗憾或者不遗憾,午夜梦回之时,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长长吁了口气,罗素复又在贵妃榻上坐了下来,却是看向罗慕远道:“你在我跟前说愿意放弃世子之位,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不管真话或者假话,这种话都不能在罗大老爷和罗大太太跟前说,这种话说出来,就是以后真把虞秋荻娶进门了,婆媳关系也会大受影响。   “若我不是嫡长子,只是次子或者庶子,也是门不当户不对吗。”罗慕远说着,罗家次子或者庶子娶齐家外甥女,这门婚事肯定能商议。   罗素看向他道:“但你是嫡长子!!”下面的兄弟再多,嫡长子的身份谁能越过去。   “次子爵袭不是没有先例。”罗慕远低头说着,道:“我说要放弃世子之位,姑姑肯定觉得我是要挟,或者真是喜欢她喜欢疯了,其实都不是。我会这样说,是真心为罗家着想,爵位继承者要负担起整个罗家将。若只是因为我世子就必须放弃自己喜欢的女子,我心中的怨恨如何能平息。家中肯定还会为我寻得门当户对的亲事,对方就是再贤良淑德,我心中已存了一口怨气,如何能善待人家,到时候家宅不宁,连累的就是全家。”   罗素听说得默然半晌,却是道:“现在虞三姑娘守着孝,听说齐老太太的身体也不好,万一齐老太太在虞老太太孝期里去了,这又是三年孝。”   “三年时间转眼即过,更何况二姑姑还没有成亲,总是她先出嫁,再提我的亲事。”罗慕远说着,又道:“就是齐老太太去世,虞三姑娘按祖母制服孝,也不过一年。齐二老爷是三年孝期,府中不合适办喜事,但并不表示三姑娘不能议亲,可以先议定,等威远侯府孝满之后再成亲。”   罗二姑娘就是现在议亲,到成亲也差不多要一年时间,然后再给他议亲,再成亲又要一年多过去。等虞三姑娘孝期满,也就再多上一年时间。   “三年时间……中间会有多大变数你知道吗?”罗素问。   罗慕远低头道:“我与何家大姑娘的婚事也不过一年就变了,若是因为朝堂上风云变幻,我无话可说。”   罗素沉吟一会,却是道:“若是你父亲执意不肯,给你订了其他亲事,你会怎么办?”   罗慕远抬起头来,直视罗素道:“我会去海口找我舅舅。”   “你……”罗素真有几分无语了,随即叹气挥手道:“罢了,我一个出嫁女,管不了娘家的事,你那么想娶虞三姑娘,就去跟你父亲说吧。”   若是罗大老爷愿意成全,那自然是好事一件,若是罗大老爷不愿意,她也不会去说和。从家族联姻的角度说,这不是多好的亲事。   罗慕远心里松了口气,道:“谢姑姑成全。”   罗素只是挥手道:“我既不会阻拦你,也不会成全你,全看你自己。”——   虞秋荻在青云庵的住处很快收拾出来,离云水大师的住处比较近,一处极幽静的小院,四个贴身丫头,四个打扫的小丫头,还有四个婆子,四个引教嬷嬷。吴婆子去料理的,收拾打理了好几天,结果虞秋荻只是住了两天就又回了威远侯府,齐老太太的身体真不太好了。   “吴妈妈去安排的,一切都很好,外祖母就放心吧。”虞秋荻把眼泪硬逼回去,微笑着对齐老太太说着,前天大夫诊脉时已经明确说了,齐老太太过不去这个冬天,齐二老爷请假的折子早就上了,丁忧的折子估计也快了。   齐老太太眼睛看着虞秋荻,努力握着虞秋荻的手,嘴里说着:“想我一辈子要强,结果到最后……你身边连一个嫡亲都没有了。”   她心里再想着外孙女能好,却仍然争不过命。她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她的外孙女还如此年轻,前程将来都是一片茫然。这些天来,她一直在后悔,就像贺子章说道的,当时她若是松松手,留下一个庶子,此时此刻,虞秋荻都比现在强得多。   “外祖母,舅舅和舅母对我很好的。”虞秋荻笑着说,又道:“表哥对我也很好。”   提到齐瞬庭,齐老太太心里稍稍有点安心,齐二老爷她是把握不住的,但至少齐瞬庭是她养大的,她相信齐瞬庭会照抚虞秋荻。道:“是啊,庭哥儿是个好孩子……”只是他们议过亲,就是后来退了,就是如兄妹般亲近,毕竟不是兄妹,只会先会招来一堆闲话。   虞秋荻笑着岔开话题,把昨晚一夜赶出来的暖帽拿出来,道:“天冷了,我给外祖母做了顶暖帽,您看看喜欢吗?”   “嗯。”齐老太太看着暖帽,想伸手去接,只是手动了动,却是伸不过去了。   虞秋荻马上道:“我给外祖母戴上……”   齐老太太眼泪顺着了下来,脸上却是含笑着。   虞秋荻把暖帽给齐老太太带上,又拿来镜子给齐老太太照着看,旁边吴婆子也笑着道:“还是姑娘手巧,做的暖帽既服帖又好看。”   “唉……”齐老太太轻轻叹口气,看一眼吴婆子,却是虞秋荻道:“吴妈妈是跟我最久的,也是最忠心的,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吧,我走的也安心些。”   吴婆子听着就要给虞秋荻跪下,虞秋荻忙上前扶吴婆子起来,齐老太太也道:“她是小孩子,你跪她岂不是折她的福。”   “老太太与我有天大恩典,我誓死不敢忘。”吴婆子低头含泪说着。   齐老太太叹气道:“虽然说是主仆,我从来都没拿你当外人过,跟了我一辈子,你也算是荻丫头的长辈。现在我要去了,实在无人可托,只得把这丫头托给你,其他的事情你管不了,但你跟着总是能照看她些,知冷知热的,也有人疼她。”   吴婆子眼泪掉了下来,给齐老太太跪了下来,道:“老太太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照看好三姑娘。”   齐老太太点点头,由吴婆子照看着,虞秋荻总不至孤身一人,又:“把二老爷,二太太还有庭哥儿都叫过来吧,我藏了这些年的东西也该分分了。”   “外祖母……”虞秋荻的眼泪落了下来,除了哭泣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吴婆子过去传话,没一会齐二老爷,齐二太太和齐瞬庭都来了。虞秋荻忙站起身来,跟着他们一起在床前跪了下来,吴婆子和李婆子也扶着齐老太太坐起身来。   齐老太太看向齐二老爷,道:“家中只有你一个儿子,全部都是你的,这没什么好说的。我叫你们过来,是我这里的东西,嫁妆和这些年的私房,也该分派一下了。”   齐二老爷马上磕头道:“母亲与我有天大恩赐,继承府里这些已经够了,母亲自己的东西全部给三姑娘才好。”   “我也没说给你。”齐老太太说着,随即看向齐瞬庭道:“庭哥儿是我养大的,我总要留东西给他的。”   “不,祖母,我不要,应该全都给表妹。”齐瞬庭马上说着,这是他的真心话,虽然他并不喜欢虞秋荻,但祖母把他养大,这是祖母唯一的外祖女。虞家又那样,女子多点嫁妆傍身也很应该。   齐老太太笑了起来,齐瞬庭倒是实心好孩子,若是能跟虞秋荻成了亲,相敬如宾一辈子是肯定的,道:“有你表妹的,也有你的,祖母不会如此偏心。”   齐老太太早就把自己的财产分派后,一分为二,虞秋荻与齐瞬庭每人得一箱子银票,地契,虞秋荻比齐瞬庭多的就是得了齐老太太不少珍藏的首饰。   “我也没有其他的了,两个孩子分分也就完了。”齐老太太说着,却是把目光看向齐二老爷,道:“现在朝堂上风云变幻,不过你马上就要丁忧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丁忧虽然可以逃过现在的政治风暴,但三年之后这个正三品能不能保住就不知道了。齐二老爷也不能说无能,但有时候太能耐也未必是好事。   “老太太福寿绵长,定能……”齐二老爷说着。   齐老太太却是不耐烦听这些,只是挥挥手,继续道:“庭哥儿还没娶亲,荻丫头也没出嫁,这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两件事。庭哥儿的婚事我还是那句话,不光看门第一定要看人品性情,二太太没有持家理事的本事,将来侯府上下还得要新媳妇打理,若是娶不好,那以后就真是家无宁日了。”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不由得低下头,尤其是齐二太太,齐老太太直言她不能当家理事,一时间脸面上也过不去。   “至于荻丫头的婚事,不用等你的三年孝期满,我早就跟你说过,在京外找户好人家,不求家世多好,书香门第即可,但求人好。到时候再外地发嫁,庭哥儿的孝期也满了,你让瞬庭送嫁即可。”齐老太太说着。   低嫁虽然太委屈,但都这样了若是还想着高嫁,也未免太不切实际。虞秋荻本来就有几万银子嫁妆,再加她留下来的,这一辈子吃花是不用担心了。丈夫也许不能情投意合,但生下儿子后,总是能好好教养儿子,女人的一生也就这样了,还能再求什么。   虞秋荻眼泪一直止不住,现在听齐老太太如此说,跪着上前抓住齐老太太的手,失声痛哭起来,摇头道:“我只要外祖母身体康健,情愿一生吃斋念佛。”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的眼泪也是哗哗地往下跳着,齐二老爷道:“老太太放心,外甥女的婚事我一定尽心尽力。”   齐瞬庭也抹着眼泪道:“老太太放心,我一定会多照看表妹的。”   众人哭成一团,齐老太太只是把眼睛闭上,道:“我还没死,等我死了你们再哭,都出去吧,我想睡会。”   吴婆子上前把虞秋荻扶起来,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也站起身来,齐瞬庭也被李婆子扶了起来。齐瞬庭还想再说点什么,齐老太太却只是闭着眼。   “老太太歇着,我们先退下。”齐二老爷说着。   丫头们把帐幔放了下来,齐二老爷一家三口出门退下。吴婆子也扶着虞秋荻出了梢间,虞秋荻是一直跟着齐老太太住,就住在旁边碧纱橱里。   “姑娘擦擦眼泪。”吴婆子扶着虞秋荻在榻上坐下来,又吩咐丫头道:“去给姑娘倒杯茶。”   “让妈妈担心了。”虞秋荻说着,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最后一个嫡亲也将离她而去,她彻底无依无靠了。   丫头端茶上来,吴婆子朝丫头们挥挥手,李婆子立即带人出去。虞秋荻本在伤心中,看这个架式也愣了一下,道:“妈妈有话跟我说?”   “前几天老太太给姑娘做了几身素净棉衣,丫头们放哪了?”吴婆子突然说着。   虞秋荻被问的愣了一下,道:“还不到穿的时候,丫头们放柜子里了。”虽然是深秋季节,但还不到穿棉衣的时候。   “姑娘可千万要小心保管,那是老太太自己亲手缝的。”吴婆子说着,随即压低声音道:“老太太的私房都在里头呢。”   自从亲生儿子齐大老爷过世之后,齐老太太就开始准备了。再没有防人之心,过继一个成年儿子到家里,就是齐二老爷真能掏心挖肺,齐老太太也不可能完全放心。就是虞秋荻能嫁给齐瞬庭,那些东西也只能悄悄的给,更何况现在这样,更是得千万小心了。   虞秋荻听得怔了一下,倒不是多意外,这确实是齐老太太的行事风格。处理后事时肯定要分一部分给齐瞬庭,毕竟她以还后还靠齐二老爷,若是全了给她自己实在很拉仇恨。反正偷偷地给也是一样,只要做的小心就好了。   “我晓的,让妈妈操心了。”虞秋荻说着。   吴婆子点点头又道:“姑娘也别伤心过了,只有你好好的,老太太才能走的安心。”   “嗯。”虞秋荻含泪点头。   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落下,齐老太太觉得精神还行,便命人张罗了酒席,又下了请贴,齐家百年侯府,姻亲关系复杂,在京城也是盘根错,远的都没请,只把直系姻亲请了。顾家顾老太太,顾二太太,顾三太太,顾惜颜都来了。   众亲友相见,看到齐老太太这样都是眼泪汪汪,心知这是最后一面了。尤其是顾老太太与齐老太太是老姑嫂,此时见齐老太太如此,心中也十分难受。倒是齐老太太十分淡然,只是笑着道:“谁能逃不过阎罗王,不过早或者晚。”   顾老太太流泪道:“你啊,这时候还说这些。”   虞秋荻上前给众人见礼,顾老太太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儿啊,有我呢,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齐老太太流泪道:“我没什么放不下的,唯独她,你就帮我多照看吧。”   “你就放心吧,这就是我亲孙女。”顾老太太说着。   齐老太太又看看众人,不由得问:“怎么风哥儿媳妇没来?”   顾家众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长平长公主眼泪都掉下来了,好一会顾二太太才道:“唉,风哥儿媳妇前时候摔了一脚……”   “啊?”齐老太太听得一惊,顾惜风的媳妇年氏可是有孕在身的,再加上顾惜风克妻的命格……   “媳妇倒没什么大碍,就是孩子没了。”顾老太太抹泪说着,又道:“是个成形的男胎。”   齐老太太听得放下一半心,虽然没了孩子,好歹保住大人,以后总是能再生的。却不由的道:“风哥儿……”   克妻殇子,大年氏也是死与生产,母子俱损,现在小年氏又这样,这实在是……   “唉……”顾老太太叹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人在做,天在看,这都是报应。”   齐老太太却是拉拉她的手,笑着把话题岔开,道:“颜丫头的婚期订下来了吧,谢潜是个难得的少年郎君,颜丫头有福气。”   提到顾惜颜的婚事,顾老太太脸色有几分回转,笑着道:“订下来了,再有一个月就过门。”   “那就好,只可惜她们姐妹关系那么好,不能去送她了。”齐老太太说着,看看顾惜颜又看看虞秋荻。   顾惜颜笑着拉住虞秋荻的手道:“她这回不能来送我,等她以后成亲时我去她也是一样的。”   “好孩子。”齐老太太笑着说。   酒席摆了一天,虞秋荻和顾惜颜又折梅花进来插瓶,齐老太太倒是显得精神很好。到了下半日齐家众人才回去,齐老太太高兴了一整天,齐瞬庭陪着也很高兴,他以为齐老太太是病情轻了,虞秋荻心里却是明白,这是回光返照。   果然晚上时齐老太太身体越发沉重,连药都吃不下了,齐二老爷,齐二太太,齐瞬庭整日守在床前,齐瞬庭哭得死去活来。虞秋荻木然在床前跪着,虞老太太过世时,她只是接到卜文,并没有在跟前。此时守着齐老太太,她只觉得心里空荡荡,身体好像马上就要飘起来,没着没落。   “荻丫头,荻丫头……”本来一直昏睡着的齐老太太突然喊了起来,原本不能动的手却是乱抓起来。   虞秋荻怔忡有点没反应过来,齐二太太倒是反应快,赶紧推推虞秋荻。虞秋荻连忙上前,伸手让齐老太太抓住,哭喊着道:“外祖母,我在呢,外祖母,我在这里……”   齐老太太瞬时把虞秋荻的手握紧,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来,一双眼却是睁着的,手仍然死死拉住虞秋荻,即时气绝。   “外祖母,外祖母……”虞秋荻嘶声喊了起来,她只觉得她的灵魂好像也跟着一声一起飞走了。   齐瞬庭也跟着大声哭喊起来,嘴里喊着道:“祖母,祖母……”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也跟着哭了起来,两人上前,齐二太太把齐老太太抓着的虞秋荻的手放开,齐二老爷把齐老太太睁着的眼合上了,边哭边喊道:“老太太殁了……” ☆、107   守灵,发丧,出殡,虞秋荻任由丫头婆子摆弄着她,她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已经跟着齐老太太走了,只剩下一个臭皮囊,在人世间不死不活。   “姑娘,你先千万要撑住,你要是有个好歹来,老太太走了都不会安心。”吴婆子劝着虞秋荻,此时她也是两眼通红,却是强撑着劝慰着虞秋荻。   “惹得妈妈担心,只是,我心中好难受……”虞秋荻流泪说着,不管人在灵前,还是去床上睡下,她总觉得很冷,不是天气,而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怎么也消除不去。   “姑娘……”吴婆子拿手织给虞秋荻擦着眼泪,道:“听老婆子一句话,没有过不去的坎,人生一世,比这难的时候多了。”   虞秋荻点点头,又道:“这几天我也仔细想过,等过了年,我想去青云庵给祖母和外祖母祈福守孝。”再不久就要过年,守孝时就是简慢些也要过年的。   若是以前说吴婆子肯定会不同意,但此时却是点点头,道:“也好,家里现在乱糟糟的,去那里倒是清静。”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是成年过继来的,齐二老爷原本家中就有一兄一弟,后来兄长过世,只有寡嫂带着儿子过活,这些年来齐二老爷没少周济他们,这本来也在情理之中。但这回齐老太太大丧,齐二老爷就借口家中事务忙不完,把大房母子以及三房一家都叫了过来帮忙。齐老太太已经殡出去了,结果这两房人仍然没有走的意向。   吴婆子跟了齐老太太一辈子,要是连这点都不明白真是白活了。以前齐老太太在世,齐二老爷再怎么想提携自己亲兄弟也只是给点银子。现在齐老太太不在,他就是家里最大的那一个,要是照看自己的亲兄弟谁能管得了。   三房一家因为人口众多,再住段时间,等齐二老爷把家中下人全部换成自己人了,可能就要走了。大房是孤儿寡妇,齐二老爷肯定会留他们住下。那位杰大太太,见识什么的完全没有,比当年的齐二太太还不如。   齐老太太早就料理齐二老爷会她死后清理家中下人,但凡以前跟着她的,死前就全部给了银子放出去,一朝天一朝臣,家中更是如此。虞秋荻只是个无人撑腰的孤女,何必理会这些事情,齐家好歹与她的关系真不大,任他们去吧,也能清静些。   主仆两人这厢商议着,那边杰大太太作为齐二老爷血亲嫂子也跟自家小叔子商议着:“我看那位虞姑娘就很不错,嫁妆又多,正好你大侄子成哥儿也到了说亲的年龄,把她许配给你大侄子不是正合适。”   齐二太太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道:“老太太让我们照顾表姑娘,若是嫁到外头去,只怕仍然会有不如意之处,留在自己家里,岂不是更好。”给自己当儿媳妇,她是不愿意,当侄媳妇却是不错。   齐二老爷脸色瞬时难看起来,道:“绝对不行,这门亲事想都不要想。”   虽然他现在是威远侯府爷了,但是因为过继才有这个爵位的,没有过继的,只是齐家的旁支而己。就像杰大太太这样,从血缘上是他亲嫂子,成哥儿也是他的亲侄子,但从礼法上说这只是堂侄。   要是成哥儿很争气,中了两榜进士得了功名,这门亲事还可以说一说。成哥儿现在连个秀才不是,家境还十分贫寒,这种情况下若是把齐老太太唯一的外孙女嫁给他,到时候别自己的孝子之名,只怕参他的折子都会有。   杰大太太十分不解,在她看来是这多好的一门亲事,道:“两人年龄相当,一个是你外甥女,一个是你侄子,亲上加亲,不是很好吗?”   齐二太太也帮着说话,道:“是啊,成哥儿是大哥的独苗,大哥不在了,我们不帮他寻亲事,谁帮他寻。老太太本来说的就是,不在意家世,只要人好就行,成哥儿哪里不好呢。”   齐二老爷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只是对杰大太太道:“大嫂放心,成哥儿的亲事,我一定会帮着张罗,但虞姑娘绝对不行。外头事忙,还要劳烦大嫂操心。”   “我们是嫡亲一家人,二叔何必说这些客套话。”杰大太太笑着说,又道:“外头事多,我先忙了。”走的时候还给齐二太太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帮着说和一下,虞秋荻那么多嫁妆,娶过来多划算啊。   “大嫂慢走。”齐二老爷说着。   杰大太太出了门,齐二老爷便挥手让丫头们出去,丫头婆子都关好门退出去。齐二太太却是继续道:“把虞姑娘嫁给……”   话说到一半,齐二老爷抬手一个耳光打到她脸上。   齐二太太被打怔了,不可思议地看向齐二老爷,夫妻这么久这还是齐二老爷第一次动手打她。   齐二老爷却是被气胸口发胀,不只这件事气他,齐老太太大丧时,内里也乱的不成样子,他是把外头的体面打点好了,但内里乱成一团,依旧惹得不少亲友笑话。指着齐二太太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大嫂异想天开看上虞姑娘的嫁妆就算了,你跟着起什么哄。你知不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我就要被千夫所指了。”   “我……我……”齐二太太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她只是觉得这门亲事可以做而己,不行就算了,怎么会害齐二老爷千夫所指。   齐二老爷叹了口气,知道最近自己的火是大了些,也知道齐二太太是无心之过,却不由的道:“你跟着老太太学了这么久,连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那就怪不得老太太会说,你没有持家的本事。”   齐二太太听得眼泪直掉,委屈的道:“我是小门小户出身,本就不该当这个侯府夫人。什么都学不会,什么都不懂,你自然要嫌弃。”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齐二太太,在齐老太太的规划中,她是要把威远侯府交给虞秋荻的,齐二太太连个过度作用都起不了。齐老太太向来有心,表面上看着教也教了,其实内里留了许多手,本来就没有打算让齐二太太当家理事。   齐二老爷听得满心叹息,多年夫妻相互扶持至今,感情亲情十几年,也不忍心狠心责怪,只是解释道:“虞姑娘原本是该嫁给庭哥儿当世子夫人的,结果婚事退了,圣上又在旨意上特别说明虞姑娘由我这个舅舅来照顾。现在齐老太太刚走,我就转眼把她许给自己血亲侄子,你看看成哥儿有什么,他若是新科状元,这门亲事别人自然无话可说。他什么都不是,家境还那样贫寒,这门亲事如何做的。”   “但是……老太太不是说,只要人好就行了吗?”齐二太太支吾的说着,这话是齐老太太自己说的,他们只是依从齐老太太的话。   “天下间人好的多了,我偏偏选了自己的亲侄子,外人会怎么看。我若做主答应这门亲事,肯定会有人参我欺负孤女,图谋她嫁妆。”齐二老爷叹气说着,看向齐二太太又道:“幸好现在是孝期里,没有亲友来往,不然这话只是传出去,我就成众矢之的了。”   齐二太太听得一脸心虚,当即不吭声了。   齐二老爷又道:“你去告诉大嫂,让她绝了这门心思。大哥去世的早,我当弟弟的肯定会照顾他们孤寡,不过凡事都有一个度,能给他们的我自然会给,不能给的就不要去妄想。”   他看大房母子实在是孤苦,接他们进府照看是想承担起自己当兄弟的责任,但并不表示他会任由他们母子予取予求。   “嗯,我知道了。”齐二太太低头说着。   “虞姑娘的婚事和庭哥儿的婚事我来寻,你别管就是了。”齐二老爷说着,心里却有几分叹气。以前齐老太太在时,后院事务全部井井有条,现在齐老太太殁了,齐二老爷顿时觉得家中乱成一团。   虽然不会直说出来,心情却多少有几分烦躁,齐二太太跟着齐老太太这么年,当家主事一时半会做不到就算了,没想到连基本的见识都没有。怪不得齐老太太直接留下遗言说,要娶亲媳妇当家主事。   新年前几天齐家三房走了,可以说是齐二老爷赶走的,齐老太太大丧,齐二老爷和齐瞬庭忙的跳脚,齐二太太照顾内里忙不过来,便想叫亲友过来帮忙,然后把大房和三房请过来。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齐二老爷本就想接大房母子过来,可以说是照顾孤寡。三房一家就留下话就多了,而且家中人多事多,齐二老爷也不想节外生枝。   最后齐二老爷请三房时走还给了不少银子地亩,齐三老爷仍然一副被欺负很不满意的模样,把齐二老爷气了个半死。   热孝中过年,自然冷清无比,祭祀是必要活动,虞秋荻并不用参加,只是跟着一起吃了年夜饭。因为齐老太太大孝,齐家上下也是人困马乏,再加上孝期中没有活动,虞秋荻本来吃完饭就想回房的。   没想杰大太太却是突然拉起虞秋荻的手,上下打量起来,又拉着虞秋荻问东问西。吴婆子旁边站着侍候,身体都气的微微发抖,齐老太太才去世,齐二老爷就敢算计虞秋荻了。   虞秋荻倒是十分淡然,有问必答,终于全部回答完了。虞秋荻就看向齐二老爷道:“有事件我想回禀舅舅。”   齐二老爷看到杰大太太刚才的举动就十分不高兴,现在听虞秋荻如此说,忙笑着道:“什么事?你只管给我说。”   “当日给外祖母守灵时我就想好,等出殡后就去青云庵给她老人家祈福。因为新年事多,我不敢跟舅舅开口,怕添乱。现在年已经过去,我想明天就想带着吴妈妈过去,还请舅舅成全我的孝心。”虞秋荻神情淡然的说着。   齐二老爷听得怔了一下,杰大太太更愣住了,齐瞬庭在旁边桌子上坐着,听虞秋荻如此说,便道:“庵堂清苦,我们一家人一起不好,何必去那里。”   虞秋荻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就想掉泪,却是硬忍住了,道:“虽然说是一家人,但我与表兄,成大爷毕竟是男女有别,一个府上住着,诸多不方便。青云庵是皇家庵堂,我去那里给外祖母祈福守孝既能显得我的孝心,又能避开府中的尴尬,岂不是一举两得。”   齐瞬庭听得无话可说,却不由的道:“今天大年夜,稍后再说也不迟。”   虞秋荻却是低下头,拿手绢擦着眼泪道:“有些话晚说不如早说,我与表兄本来就议过亲,虽然说是亲戚兄妹,但真长久同居一处,只怕会惹人闲话。成大爷更是不必说,隔房表兄,更不该一起。我早点去了庵堂,也省些事非。”   这回连齐瞬庭也明白虞秋荻的意思了,脸上也有几分挂不住,齐二老爷却是听得又气又急,杰大太太脸上更是挂不住了,直接道:“姑娘,我说什么了吗,我就是拉着姑娘问几句话,姑娘好大的脾气啊。”   虞秋荻本来只是低头掉泪,听到这话顿时放声哭了起来,嘴里说着:“外祖母,我该跟你去的,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受苦,我该跟你去的……”   吴婆子听得也是满脸泪痕,一边给虞秋荻擦泪一边道:“老太太留我侍候姑娘,就是要看护姑娘的,姑娘放心,老太太就是去了,也会不会任人欺负你,算计你嫁妆的。”   杰大太太听到话脸上更是挂不住了,辩解道:“谁算计她了,侯爷的侄子又哪里……”   “够了……”齐二老爷一声怒喝打断杰大太太的话。   虞秋荻哭的更厉害,杰大太太还想再说什么,齐二老爷直接对成齐瞬成道:“扶你母亲回房去。”   “我……我……”杰大太太一脸气愤的表情。   齐二老爷却是狠瞪了她一眼,又高声对成哥道:“抚你母亲回去。”   齐瞬成不敢违命,连忙拉着杰大太太走了。   齐二太太也没想到虞秋荻反应会这么大,本来就不熟,想劝也不知道如何劝,齐二老爷和齐瞬庭是男人更不知道要怎么劝。   “外甥女别哭,我和你舅舅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是杰大太太自己的主意。”齐二太太嘴里说着,那天齐二老爷说了她之后,她就绝了这个心思了。她也不知道杰大太太今天是怎么回事,她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毕竟当了这么多年侯府夫人了,对大家规矩多少懂的,杰大太太在孝期里就一副市井相亲的派头,确实很过份。   虞秋荻这才把眼泪止住,却是道:“明天我就带着吴妈妈去青云庵。”   齐二老爷不禁着急道:“外甥女有如此孝心,我岂能不成全,只是此事并不着急,明天才不过初一,总要下了十五再过去。”   若是虞秋荻想去青云庵祈福守孝,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就像虞秋荻自己说的,家里有齐瞬庭和齐瞬成两个成年男子,一个院里住着确实不方便。尤其是杰大太太那样,万一再闹出点什么事来,他也要跟着完了。   虞秋荻等的就是齐二老爷这句话,点头道:“嗯,全听舅舅的。”   “唉。”齐二老爷心里松了口气,却不禁又叹了口气,道:“姑娘,不管怎么说老太太与我有大恩,我肯定会为姑娘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嫁出去。”   虞秋荻倒是不怀疑这句话,就是没有恩情,只要齐二老爷还想要前途,就一定会这么做。道:“大年夜惹得舅舅,舅母难过,是我的过错。”   “不怪姑娘。”齐二老爷说着,这都是杰大太太惹出来的。看来这位大嫂,真要跟她好好说说,虽然是亲戚,但这样上不得台面,外人看着也不雅。   虞秋荻起身道:“我就先回去歇着了。”   “嗯,去吧,这阵子你也辛苦了。”齐二老爷说着,又吩咐丫头婆子好生跟着。   虞秋荻脚步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了一下,转头看向齐二老爷道:“舅舅固然是心善照抚孤寡,但给宅子给银子常去照看也就够了,接来一处住着,远香近臭更不方便。”   齐二老爷听得一愣,虞秋荻说完却是不理会齐二老的反应,转身走了。   出了正房门,外头大雪纷飞,虞秋荻不禁拉拉身上的大氅,只是裹的再严,仍然觉得寒意浸进骨子里,全身上下都冰透了。 ☆、108   齐老太太过世之后,后院就封了起来,虞秋荻自然也从中迁出来。齐二太太在住处上并没有委屈她,把自己旁边的一节院落划给了虞秋荻,一切待遇也都如旧,唯独不同的家里的管事媳妇全部换了人。   一直到十五那天,虞秋荻都是闭门谢客,元宵节倒是出来过了,饭毕虞秋荻就向齐二老爷辞行。丫头们早就把要带走的东西打点好,现在威远侯府是齐二老爷的侯府,不止与她,就是与齐老太太也没多大关系了。   “外甥女若是执意去青云庵,我也不想挡着你进孝。”齐二老爷叹气说着,其实他并不想虞秋荻去,他是真想着给她寻户好人家把她嫁出去的,以后也就是当门亲戚行走。但除夕那天弄成那样,彼此脸面上还真是过不去。女儿到庙里去为祖母,外祖母祈福,说出去也是好名声。   “谢舅舅。”虞秋荻低头客气的说着。   齐二老爷看她这样,脸上神情有几分感叹,虽然不愿意儿子娶虞秋荻,但齐老太太唯一的骨血,现在齐老太太去了,他是真心想照顾她,也真没算计她嫁妆的意思。只是杰大太太把事情做成那样,他就是解释,只怕虞秋荻也不会信。好一会才道:“庙里不比家里,才下了十五,天还冷着,等开了春再去也不迟。”   “早去晚去总是要去的,以前外祖母在世时就在青云庵给我寻了修行的地方,也早就跟住持交待好,我的大部分东西还在那边,连丫头婆子也安排好了。”虞秋荻说着,看向齐二老爷道:“舅舅为人宽厚,我也知道舅舅对我是极力照抚,但家中人多事多,舅舅要操心之处许多。外甥女也己成年,至少能照看好自己。”   “唉……”齐二老爷又是一声感叹,却是道:“那就依你,明早我与你舅母去送你。”   虞秋荻低头道:“多谢舅舅。”   几大车东西运过去,除了不能动的大件嫁妆外,虞秋荻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这回走了,她就没打算回来,齐老太太还没有埋出去时,齐二老爷已经把整个威远侯府改朝换代了,除了门口的匾外,全部都变了。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很是关切的到她的住处看了一圈,齐二老爷又特意叮嘱青云庵上下好怕照顾,大手笔给银子,中午还跟虞秋荻一起吃了顿素斋这才回去。   “狼心狗肺的东西,威远侯府白白送了他,他就这样对姑娘。”吴婆子满心愤恨的说着,想到除夕晚上的事她就直掉眼泪,杰大太太那是什么东西,以前来府里打秋风时,丫头婆子也比她体面些,结果她现在就能登堂入室充起了太太。   “妈妈消消气,把自己气坏更不值当。”虞秋荻淡然说着,随即轻叹口气,道:“齐二老爷……也不能说是大恶,知道照顾寡嫂,对我,最起码面子上还能过得去。”   齐二老爷不是蠢人,也因为他不蠢,还有最基本的善良。只要自己强硬一些,她就能保住嫁住,至于嫁谁,她不会任由齐二老爷操纵。   “面子上过得去……老太太给了他多少,他又还了多少。”吴婆子流泪说着,有几分恨恨不平的道:“老太太一直后悔,当初不该把事情做绝,若是能留下一个……杰大太太那种货色再怎么也不能登堂入室。”   虞秋荻没接话,现在想这些已经于事无补,她现在就是三岁孩童拿着金元宝上街,只要有机会谁都想咬她一口。她现在应该想怎么样保住自己,示弱从来不是好方法,越是弱,越是好欺负,越是被欺负,没人能保护她,那就自己保护自己。   让丫头准备笔墨,虞秋荻提笔写信,没一会写好交给吴婆子道:“送到郑王府去,交给世子妃。”顾惜颜年前已经成亲,现在是郑亲王府的世子妃,虽然才过了元宵节,顾惜颜要忙到二月去,但她已经在青云庵住下,肯定要先给顾惜颜送消息,重孝中亲戚不来往,但顾惜颜来庵堂一趟倒是不难。   她现在是孤女,身边的亲人朋友实在太少,她需要靠山。至少得让齐二老爷深刻的知道,她不是任由摆布的布娃娃,让她嫁谁就嫁谁。   吴婆子接过信,明白虞秋荻的意思,神情却显得有些犹豫,道:“姑娘十分信任顾大姑奶奶?   虞秋荻点点头,道:“相交与幼时,说话也十分投机。”更重要的是她是齐老太太的娘家侄孙,齐老太太跟顾家关系十分好,她们两个也连带的十分亲近。   吴婆子没吭声,却是突然挥手让丫头们都退了出去,虞秋荻稍稍愣了一下,等到丫头们出去完,门关好了,虞秋荻有几分疑惑地道:“吴妈妈有什么话说?”   吴婆子低着头,神情显得加犹豫,思虑了好一会,才道:“有件往事,我本想烂死到肚子里,但姑娘如此信任顾大姑奶奶……我怕以后姑娘吃亏……”   虞秋荻听得更愣了,不禁脱口而出道:“会吃亏?你说惜颜她……”就是顾惜颜有什么恶行吴婆子知道了,但顾惜颜能有什么恶行让吴婆子如此忌惮,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做什么坏事?   吴婆子摇摇头,道:“不是她,是顾老爷,也是说顾家。”   “什么意思?”虞秋荻瞬间警觉起来。   “顾大爷克妻殇子,姑娘也是知道的,其实就像顾老太太自己说的,人在做,天在看,那是顾家的报应。”吴婆子低声说叹息着。   这是顾家的一件旧事,知道一点的人也不算少,但知道全部的就真没几个了。那时候顾家还是老老老太爷,也就是齐老太太的父亲当家。顾家当时还没分家,四房同居,顾四老太太也就是顾老太太的弟媳妇,她远房的一个亲戚带着女儿过来投奔,没多久亲戚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实在无人可托,顾四老太太便自己抚养。   接下来的情节就十分老套了,这位箫姑娘跟顾老爷年龄相当,两人青梅竹马渐生情愫。本来这事也不难处理,远房亲戚又是孤女,顾老爷成亲之后收房就好了。不曾想到的是,顾老爷被太后看上了,有意让他尚长平长公主。   当时的顾家,说风雨飘摇也许有点过份,但连着几代平庸继承人,顾家入不敷出是真的。若是能尚公主,自然是能马上摆脱困境,当时顾家内部已经议定让顾老爷尚公主,既然要尚公主了,那肯定不能纳妾。打发箫姑娘也很简单,给她一笔钱打发她回乡就是了。   很多人都以为,顾家也是这么把箫姑娘打发了,其实真相不止这样。太后看上了顾老爷后,从有意到正式指婚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顾老爷并没有跟箫姑娘了断,两人仍然有往来,到指婚前夕箫姑娘已经珠胎暗结。   顾家上下得知时都吓了一大跳,本来只是互相倾慕,还可以说是发之与情,现在直接滚上床,一下子把众人雷倒。虽然指婚的旨意没下来,但顾老爷自己知道,结果还能做下这种荒唐事,被顾家长辈们一通指责。   骂归骂,事情总得解决,按照顾老太太当时想的,灌她一碗药,再多给她点钱,再不行就给她找个婆家,远远的打发走就是了。   结果顾老爷不同意,他此说女性情非常刚烈,自己负了她,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给钱,远远的打发了,弄不好会是一个祸害。就是一时半会显不出来,说不准哪天就会找上门来,箫姑娘在顾家住过的事许多人又知道,与其打发走,不如一了百了。   中间如何操作的,吴婆子就不太清楚了,反正结果就是箫姑娘人间蒸发了,当然对外还是说箫姑娘回家乡嫁人去了。   齐老太太知道全部经过,此事之后,齐老太太虽不再提过一字,但吴婆子估摸着,齐老太太也是有点心惊。没想到顾老爷能如此狠心,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然后珠胎暗结,情也好,爱也好,肯定都有的。   最后因为尚公主而舍弃对方,但弄到一尸两命的地步,总觉得有点……尤其是顾老太太最初的方案,喂药,给钱顾家其他人也觉得可行。顾老爷只要跟着点头就好了,偏偏是他提出来的斩草除根。   “后来顾大爷克妻殇子,顾老太太就跟老太太说,这也许就是顾家的报应。这些年来顾老太太都在求神拜佛,除了为了顾大爷,也是想求得自己心安。那箫姑娘肚子里的到底是顾家的骨血,顾家人却狠下毒手,一尸两命,太狠毒了。”吴婆子有几分感叹的说着,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在早与晚。”   虞秋荻听得愣了神,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此事若不是吴婆子说,她绝对不敢相信,顾老爷,那位表舅舅,实在是位很和善的长者,二十孝老公,怎么会……怎么会……   “我与姑娘说此事,就是想提醒姑娘凡事多个心眼,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吴婆子没有接着说下去。   像顾老爷这样,青梅竹马的恋人连同自己的骨血,说灭就灭掉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最起码齐老太太对顾老爷有点不太放心,因为尚公主,能情人孩子一起杀,下次有更大的利益,需要杀自己才能得到时,顾老爷只怕也不会手软。   倒是顾老太太,这些年看下来,倒真是个实心好人,长平长公主,性情脾气也是十分难得。至于顾惜颜和顾惜风,年龄都不大,主要是还没出过什么大事,到底是什么人,这个真不好说。就是顾老爷,在箫姑娘的事情没出来之前,那也是个五好青年。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好像大家认识很久,彼此都十分熟愁,但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没经过大事真看不出来。   “我明白妈妈的意思,此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虞秋荻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却还是不自觉得打了个寒颤。不只是因为顾老爷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这人世间的冰冷,还能去相信谁。   吴婆子上前握住虞秋荻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我给姑娘说这事,是让姑娘留些心,其实你们姑娘家相交,说的也都是些小事,能互相帮衬的,举手之劳自然都十分乐意。”   她说这么一番话,并不是说顾家人不值得相交,顾惜颜也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脾气性情都知道。小事情自然无所谓,但到关键自己身家性命的大事,就要多少留个心眼了。顾老爷在事在前,谁知道心肠会不会随他爹。   “嗯,我明白。”虞秋荻点点头,看看吴婆子手里的信,却显得有几分犹豫。   吴婆子却是笑着道:“我这就差人送信,顾大姑奶奶念着以往的情谊肯定会来看姑娘,姑娘有什么委屈,也可以跟她说说。”   先对齐二老爷造成舆论压力,齐二老爷就是说破嘴,杰大太太的所作所为也遮不过去。更何况齐二老爷若是真有心,杰大太太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可以阻止,再不济可以让虞秋荻回避,结果他什么都没做,这本来就是他的错。   吴婆子找人去送信,虞秋荻也没有在屋里继续坐着,屋里太冷了,今天天气也不错,到外头晒晒太阳,她此时极需要冷静一下。虽然是庵堂里,她也不敢单独外出,丫头婆子都带上了,从角门出去,就是青云庵的后花园。   还没出正月,太太小姐们都在家中过节行走,青云庵也就显得冷清许多。再加上冬天的寒意还没过去,连尼姑们也只是在房中,越发的显得冷清萧条。   “噫,三妹妹,你怎么此时来这里了?”   突然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虞秋荻也显得稍稍怔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虞秋翎。她来这里本是为前夫守孝,此时已经孝满,为祖母守孝不用特意来庵堂来。本以为虞秋翎该在虞家,或者跟虞秋元回直隶了。   “你不该在齐府守孝过节吗,怎么这时候来这里了。”虞秋翎有几分惊讶的问着。   虞秋荻淡然道:“我要长住青云庵,为祖母和外祖母祈福。”   虞秋翎怔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 ☆、109   虞秋翎来青云庵是避事的,她没有跟虞秋元走,虞秋元回老家去,她也赞同。发生这么大的事,回老家避避风头,再加上也需要冷静一下。临走前又闹了一出,虽然闹的非常不好看,不管怎么样虞秋元与大陶氏是离掉了,有虞大太太的前车之鉴,大陶氏确实不能留。   大房的通房倒是生了个儿子,生母死与大陶氏之手,虞秋元便把孩子交给小陶氏抚养,一起带回了直隶。然后能带上东西都带上,二房只留下一房人看家,至于大房的,虞秋元完全甩手不管,除了虞老太太留给他的东西外,其他东西都没带。   “二姑娘殁了,母亲当时在跟前,哭的很伤心……”虞秋翎低头看着眼前的茶杯,神情悲伤中却带着几分感叹。   圣旨上对于虞家女眷没有直接处罚,因为没必要,圣旨处罚的只能是男人。把虞家男人们重罚了,虞家女人们则有男人们去罚。   虞大太太和虞秋芳的处置方案,虞秋翎知道,具体动手虞秋翎不太清楚,她并不在场,虞秋元也没跟他说。但是虞大太太是在场的,事后她无数次质问虞秋元,为什么要那么狠,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妹妹死而不救。   虞秋元并不回答,只是默然站着,然后虞大太太就开始哭闹,虞秋翎作为女儿劝慰她时,虞大太太却是抓住她说,虞秋芳死的又多惨,一剑穿心,死的时候虞秋芳眼睛都是睁着的,是死不瞑目,然后死后尸体就直接烧了,这更让虞大太太伤心欲决。   虞大太太倒是没说过报仇之类的话,虞秋芳死的时候,她在跟前,虞秋元也在跟前,这个仇没法报。虞大太太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死,尸体火化,这个打击几乎把虞大太太完全击倒,她每日以泪洗面,只要看到虞秋元就会质问他。   这样的结果,虞秋翎当然伤心,但虞秋芳现在结果,她并不觉得哪里不妥。就像虞秋元说的,那样的虞秋芳,若是任由她活着,以后一定是麻烦不断,说他自私也好,无情也好,他只是不想被连累。   再看看现在的虞秋荻,本该是侯府世子夫人的虞秋荻成了孤女,却到庵堂来。虞家也是死的死,散的散,本来是双赢的亲事,搞成现在这样,谁做错事都要付代价。   “秋元走的时候,把母亲也带走了,不过神智有些不太清醒。”虞秋翎叹气说着,还有虞秋芳的骨灰,人都死了,肯定得让她入土为安,就在虞家祖坟边上立个坟头,清明时也会给她烧纸。至于虞大太太的命,也找靠得住的大夫看过,说是伤心过度失心疯,看症状确实很像。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其实我有点不明白,秋元何必让母亲亲眼看着?”   虞秋荻只是听着,并不接话。齐老太太只跟她处理了,但处理之后怎么样,就真的不知道。倒是齐老太太当时就说过一句,当娘的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死,另外一个孩子也在旁边围观,却不伸手相助,就是虞大太太还活着,也够她生不如死的。   齐老太太甚至觉得,贺子章这样的提议,虽然没有直接杀了虞大太太,但也不是想她多活。就是对虞秋元来说,这样的娘也是早死早好,看着母亲被人杀那肯定不行,若是自然死亡,一切都解决了。   两人默然一会都没说话,直到墨晴把两人跟前的茶都换了,虞秋获才想了起来,问:“姐姐怎么会在这里?”   虞秋翎又是重重地叹口气,道:“原本想着等我孝期满了就成亲,也就没跟着秋元回老家。再加秋元走了,大房的事情千头万绪,我也想理一理。”   按虞秋翎想的,孙女是九个月的孝期,时间不算长,满孝之后她就要嫁给宁寒飞。虽然说父亲在孝期中家里不好办丧事,但虞秋翎是二嫁,虞家又出了这些事,难得宁寒飞并不嫌弃,她的意思也不用摆酒之类的,按娶荒亲办,打了证就走。   宁寒飞来京城这么久了,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让他自己,他也更喜难免海口的生活。虞秋翎也不想在京城呆,两人已经议定,成亲之后,两人先到海口生活,以后也许还会再来京城,可能要好几年后。   虞秋翎的嫁妆,户籍,还有虞大老爷这个爹都在京城,那就不如在京城把证打了再走,若是去了直隶,还得再折回来一趟。   按照虞秋翎原本的计划,孝期这几个月,她也把大房的事务整理一下,虞秋元是铁了心的甩手万事不管,连大房的钱都不要了,任由虞老爷去折腾。她就想着把财产好歹整理一下,没想到更重人的事来了。   虞老爷身边的春姨娘当初是虞秋元寻回来的,现在虞秋元要走了,便把春姨娘的卖身契还了她,还给了她一笔银子,说是这些年辛苦她了。结果虞秋元前脚走,后脚春姨娘就跑了。虞老爷痛失爱妾,然后四姑娘就借机说,把自己生母安姨娘接回来。   虞大老爷顿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几年春姨娘相伴,他几乎把安姨娘忘了,但现在春姨娘走了,他马上回想了安姨娘的好处。虞秋翎试图阻止过虞大老爷,毕竟在祖母孝期中,虞大老爷这个儿子是三年孝,结果虞大老爷却是无所谓。   现在虞家只是平民百姓之家,名声差到了谷底,再者接安姨娘回来只是给虞老太太守孝而己,安姨娘是生了孩子的,也该接过来一起守孝。   “安姨娘……”虞秋荻听到这里就呆住了,安姨娘是虞秋芸的生母,她希望母亲能回来这是当儿女的孝心。但安姨娘竟然能回来,总觉得有点神转折。   虞秋翎笑了起来,道:“是啊,安姨娘回来了,所以我回了青云庵。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虞老太太不在了,虞秋元不在了,虞大太太也不在了,虞秋翎又是归宗女。要说斗她肯定斗的过安姨娘,不过有必要吗。她的孝期快满了,现在虞家都这样了,虞秋元都躲了,她早晚也要出嫁的,出嫁之后甚至于都不在京城了,虞家好歹她更不想管。   “那四姑娘……跟梁家的婚事……”虞秋荻想了起来,记得虞老太太大丧时,梁家还派人过来闹,被虞秋元赶出去了。   “梁家送来消息说,梁三爷已经病故,这门亲事自然也就完了。”虞秋荻说着,至于四姑娘将来的婚事,她没什么兴趣,亲爹亲妈都在身边,该由她们做主。以虞家现在的名声,虞老爷就把虞家全给虞秋芸当嫁妆,只怕也寻不到好亲事。安姨娘偏偏又是个希望女儿高嫁的,再加上虞大老爷的智商,弄不好敢送虞秋芸当妾,运气好的话,也许是填房。   虞秋荻听得不由长叹口气,脑中思绪乱飞,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她自己都没想到,此时此刻她能跟虞秋翎平静的谈论这些。   “你呢,为什么会在这里?”虞秋翎看向虞秋荻问着,有头发谁都不想当秃子,祈福之类的话,骗骗外人就算了,刚下十五就跑到庵堂里,必然有其他原因。   虞秋荻强忍着眼泪没掉下来,却是把除夕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虞秋翎听完就怒了,随即却是叹了口气,道:“齐二老爷本来就不是你亲舅舅,你手里偏偏又有几万银子嫁妆,算计你也算是情理之中,只是未尝太心急了些。”   “我不会任由他算计摆布,我现在就是孤女一个,我剪了头发当尼姑,他又能奈我何。”虞秋荻笑着说,她原本就有出家的意思,现在更加坚定。齐二老爷肯定不想她出家,但此事他想拦也不容易,自己把头发剪了,齐二老爷再有本事也接不回去。   虞秋翎眉头皱了起来,道:“你别这么想,年纪轻轻的就想着出家,这样不好。虽然嫁人有嫁人的苦处,但也有嫁人的好处。你看我一个寡妇,都张罗着把自己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齐二老爷再怎么样也要名声和前程,你怕什么。”   虞秋荻却是摇摇头,若是没有罗慕远,她可能会如虞秋翎所说,找个人嫁了,相夫教子,经营生活就此一辈子。但上天让她与罗慕远相识相知,只是想像一下与一个陌生男人成亲,她就觉得的那样的生活很累。   嫁不了多好的人家,何必非执著与嫁人。就像隔壁的水云大师呢,带着自己的嫁妆出家,虽然在庵堂里生活,生活也是各种精致,只要手里有钱,日子不会过的很差。   “有件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但看你这样……”虞秋翎犹豫一下,悄声道:“这是宁寒飞跟我说的,罗家大爷对你十分倾慕,正跟家里人商议,等你孝期满了就去齐家提亲,想娶你进门。”   此事没有传开,毕竟虞秋荻还在孝期中,目前只是罗家内部的事。宁寒飞会知道,是因为卫策是罗慕远的说客,一直帮着说和,再加上郑王府的关系,宁寒飞这才知道的。据宁寒飞所说,罗慕远跟家里争的很厉害,郑王妃已经明确表示,不反对不赞同。   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也没什么问题,罗老太太向来不管怎么管事,罗大太太在卫策和罗慕远的劝说下也不反对了。关键在于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他们是极力反。就是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也不是反对而己,但并不赞同,只能说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弃权了。   想一下也能知道,罗慕远是嫡长子,不是庶子次子,以后他继承了爵位,他的老婆就是宗妇,他下头还有四个弟弟,若是宗妇的娘家比弟妹的娘家低,到时候家庭关系只怕是各种纠结。更不用说,罗慕远那样的个人条件,可以说随便抓一个都比虞秋荻家世强,罗大老爷如何能甘心。   虞秋荻怔了一下,罗慕远说过要争取,他肯定会去争,意外倒是不意外,只是这番情义仍然让她感动。   “罗大爷你也是见过的,罗家更是不说……”虞秋翎说到这里,却不由的道:“你怎么……好像并不吃惊?”   虞秋荻摇摇头,道:“不是不吃惊,只是罗家那是什么样的门第,罗大爷又是嫡长子,这门亲事怎么可能会成。”机率实在太小了,心存希望,得来的必然是失望。那就不如不去想,自己也能轻松一些。   虞秋翎顿时哑然,也不禁叹了口气,她跟虞秋荻说件事,其实就是想鼓励她一下,免得她真有出家的念头。至于这门亲事的可能性,就是让虞秋翎说也知道没有可能性。罗大爷也许真有顷慕之意,但婚姻大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我知道姐姐跟我说这个只是想劝我,我会说想出家,也是最近我心身俱疲。容我自己想一段时间,也许就会想开了。”虞秋荻笑着说。   虞秋翎听得有几分放心,道:“你能自己想开就好,你还年轻,许多事情还没有经历过,千万不能有出家的念头。”   “嗯,多谢姐姐开导。”虞秋荻说着。   又说几句,虞秋翎也要起身走了,道:“这几个月我可能都会在青云庵,若是有事你只管打发人来找我,若是无事找我说说话更好。庵堂生活寂寞,其他的事情我也许帮不了你,至少能帮你解解闷。”   “姐姐……”虞秋荻神情有几分欲言又止,虽然虞大太太没死,但虞秋芳却是……那是虞秋翎的亲妹妹。   “唉,我若是说她自作自受,完全不难受,那是骗人的,虽然从小不在一处,总是姐妹一场。但想想虞老太太,看看虞家现在这样,再看看你……我能说什么,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她把虞家和你害成这样,那也是她应得的结果。”虞秋翎叹息说着。   若是虞秋芳死了,虞秋荻仍然万事顺心,快快乐乐的嫁入齐家当世子夫人,她心里肯定会对虞秋荻很烦感。但虞秋荻现在都进尼姑庵,连出家的念头都有了,可想而知她的处境。虞秋芳是死,但虞秋荻这样也是生不如死。当然完全跟一样也不可能,不过总是一起长大的,都姓虞,比起外人来又强得多。   虞秋荻轻轻叹了口气,低头道:“若是还能像原先那样……我也不会……”若是她能嫁入齐府为世子夫人,齐老太太也不会动那样肝火,虞秋芳也就不会有那个结果。   “唉……”虞秋翎只是叹气,末了道:“太阳快下山了,我也先回去了。”   “嗯。”虞秋荻起身送虞秋翎出了院门,又道:“我也不喜欢到别处去,姐姐只管过来找我,要走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一声。”   “会的。”   虞秋翎走了,虞秋荻却是在院门口住下了,神情有些发怔,太阳就要下山,晚风刺骨的冷。虞秋翎虽然现在还在尼姑庵,但只是小住而己,只要几个月她就能跟自己的心爱人成亲,远走他乡避开京城的是是非非,她也许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了。   “姑娘,刚才虞大姑娘说……”吴婆子一直在屋里,自然听到两人谈话,若是能跟罗慕远成亲,那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虞秋荻却是摇摇头,看向吴婆子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罗家怎么会同意……” ☆、110   青云庵的日子比虞秋荻想像中的清苦些,不管在虞家还是齐家,生活精致度都都能达标。在庵堂里,虽然也能差婆子出去买东西,但这样打发人出去买,带回来的东西总是有限。吴婆子为此感叹了无数回,虞秋荻适应之后却是觉得不错,庵堂的生活很清静,足够她避开所有的事非。   出了正月,顾惜颜来了,她年前出嫁,此时正在新婚中。虽然新年忙碌,但顾惜颜小脸仍然红扑扑的,看得出来她的新婚生活过的很不错。   “挺好的。”顾惜颜笑着说,虽然她跟谢潜以前并不感冒,但谢潜人很好,嫁都嫁了,那双方就好好经营。都是年轻少男少女,各方面都登对,只要双方有心,感情肯定可以慢慢培养。   虞秋荻看顾惜颜这样也十分高兴,女儿出嫁好比第二次抬胎,顾惜颜有幸投得好胎,做姐妹的也为她高兴。笑着道:“看你这脸色我就知道,本来还为你担心来着。”   没成亲之前,顾惜颜跟谢潜可是各方面不来电,彻底无感的那种。虽然大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但总让人有点担心。   顾惜颜看着虞秋荻却是满心难受,才不过半年而己,虞秋荻整个人清瘦了许多,以前虽然说不上胖,但至少身材适中,现在整个人就像纸糊的一样,好像风吹一下就倒了。   心疼之余,顾惜颜怒气冲冲的道:“我听说了齐家的事,你放心好了,这事我早就传出去了,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齐家说,我倒要看看齐二老爷还敢做什么。”   虞秋翎知道了,她马上告知宁寒飞,让宁寒飞马上告诉郑王府的人。按虞秋翎说的,若是可以就在大街上站着喊话最好了,让世人都看看齐二老爷有多恶心。嗣母刚刚过世,马上把嗣母唯一的外孙女逼进庵堂里,这就是大孝子的所作所为。   “我在这里住着倒也清静。”虞秋荻说着,这是实话,除了虞秋翎之外她也没什么访客,不用想着早起请安,晚上想晚睡也可以随意。时间空闲之时,可以自由的写写诗,弹弹琴,有时候还会让墨晴陪她下下棋。   顾惜颜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这话也对,齐二老爷那么急不可待的把自己的亲人弄到府里来,看着他们在威远侯府里充大爷太太,还真不如在这里清静。”   虞秋荻听得只是淡然一笑,道:“日子在哪里都是过,给祖母,外祖母守孝来庵堂来岂不是更好。我所求的并不多,保住自己,保住嫁妆。现在侯府都是他们的,非得争这一口做什么。”   顾惜颜心中仍然窝火,却也不由的叹口气,对于家族来说过继嗣子果然是下下之选。就像虞秋荻说的,侯府都是他们的了,一个外姓孤女何必跟他们争口这气。却是道:“只要齐二老爷还想要前程,要爵位,他绝不敢贪你嫁妆,顾家没那么好惹。”   若是齐二老爷敢来阴招,弄个男人勾引之类的,顾老太太肯定要去告御状,天理还是在的,孤女没那么好欺负。   “嗯,我知道。”虞秋荻说着,她就是确定齐二老爷做不出更黑心的事来,才敢如此跑到庙里来。不过现在对齐二老爷的舆论压力,只怕也不小,虞秋荻只希望压力越来越大,压到齐二老爷不敢抬头为止。   顾惜颜拉着虞秋荻的手,又道:“你若是嫌威远侯府太烦,在这里住着也挺好,至于你亲事,你放心好了,我祖母和两位婶婶都帮你看着呢,不会任由齐二老爷任意摆布你。”   虽然亲事的最终决定权在齐二老爷手上,但亲友说亲也是常事。只要亲事合适,谅齐二老爷不敢不同意。本来顾老太太还想再看看齐二老爷的态度,毕竟虞秋荻的第一责任人是齐二老爷,结果杰大太太的事传出来,尤其传话流言之类的,很容易传起来夸张。顾老太太坐不住了,决定自己上阵给虞秋荻挑婆家。   虞秋荻虽然已有出家的念头,但仍然听得心中十分感动,顾老太太能有这个心意十分难得。对齐二老爷来说,最好就是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若是顾家给挑的亲事,以后就是哪里不如意了,齐二老爷也有个推托的地方。   “这些事情并不着急,你代我向老太太问好,说我在庵堂生活的很好,请她老人家放心。”虞秋荻含糊说着,听了虞秋翎那天的话,再加上庵堂生活的这些天,她更加坚信出家的念头。   “嗯。”顾惜颜点头说着,心里却是有些感伤,顾老太太是想来看看虞秋荻的,只是身体不好了。一年又一年的过去,顾老太太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尤其去年小年氏流产的事,顾老太太为此伤心了许久,又求佛又念经,身体也就越发的不好。   虞秋荻看看顾惜颜的神情,想了想还是问:“顾大奶奶……还好吗?”自从吴婆子说了顾家的前尘往事之后,她的心情就很复杂。吴婆子是齐老太太的铁杆心腹,她会知道肯定是从齐老太太那里得来的,可信度非常高。   “还好,虽然孩子没了,但嫂子身体恢复的倒是挺好。”顾惜颜叹息说着,对与此事她是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小年氏有孕之后,顾家上下都进入一级警备状态,就怕出状况。结果年氏能在自己屋里摔了一脚,想想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就发生了。   这事之后,顾老太太就开始十分难过伤心,一直念叨着让全家老小都要理佛,真心敬菩萨,长平长公主更是一刻不敢怠慢。顾大老爷也跟着一起拜不说,成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闭不出户,全家气氛紧张到极点。   “顾大奶奶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虞秋荻说着,心里对年氏却十分担心,若这真是顾家的报应,那首先倒霉就是顾惜风的老婆年氏,就是有幸能保住性命,若是一直无子,晚景也可以想而知。   “你说,家里会不会是被诅咒之类的??”顾惜颜悄声说着,本来她也不信这些,但一件一件事出来,总觉得太诡异。   虞秋荻心中十分不安,却是推推她,笑着道:“你胡说什么呢,顾老太太一心向佛,就是有人存心诅咒,菩萨也会保佑的。”   “你说的也是。”顾惜颜想想觉得有理。   屋里说了一会话,外头阳光正好,虞秋荻本想提议出去走走,虽然天气转暖了,但老在屋里坐着说话总觉得有点冷。   “王妃,罗大太太??”外头传来吴婆子惊讶的声音,随即恭敬的道:“世子妃在屋里。”   虞秋荻和顾惜颜多少怔了一下,郑王妃与罗大太太常结伴来青云庵,顾惜颜这趟过来也是跟着她们一起的。虽然当姑娘的时候不好私自出门,嫁人之后稍微自由些。但目前她还是新媳妇,出门啥的都要跟婆婆报备,批准了才行。这回也是,前几天就申请了,结果郑王妃说她与罗大太太也要去,便三人同路。   罗素与罗大太太进到屋里,虞秋荻和顾惜颜恭敬的列队相迎,顾惜颜心里多少有点嘀咕,罗大太太心地很好,场面功夫也会做,虞秋荻现在是京城众人同情的对象,她来了青云庵,肯定也会顺道来看看她。但自家婆婆……场面功夫什么的,就比较……   虞秋荻作为主人正想请两位坐下,罗素就直入正题道:“外头天气正好,虞姑娘陪我和大嫂走走吧。”   虞秋荻并不意外,只是低头道:“王妃赏光,荣幸至致。”   顾惜颜这回真惊讶了,罗慕远求亲的事,她并不知道,此时只觉得奇怪,罗素与罗大太太要跟虞秋荻说什么。   罗素却是朝她挥挥手道:“前面戏台搭好了,你过去听戏吧。”   “是。”顾惜颜再好奇,此时也只能恭敬答应着。   虞秋荻跟在罗素和罗大太太身后,出了自己的小院,没多远就是青云庵的后花园,此时园中十分清静,看样子是提前清过场了,罗素是单身一人,罗大太太只带着自己的心腹平姨娘,走出了一段路,罗素突然道:“我们叫你出来说话,你好像并不意外?”   虞秋荻低头道:“王妃是知道的,虞家大姑娘与府上宁爷有婚约在身,正巧虞大姑娘也在青云庵住着。我虽然与虞家有嫌隙,但与虞大姑娘自小一起长大,从小就无话不说。”   罗素有几分恍然,点头道:“宁寒飞嘴倒是不碎,没想到却是过不了美人关。”   虞秋荻低头不语,罗大太太却是长长叹了口气,她此时心中十分忧愁,看着虞秋荻的神情也显得有些复杂。自家儿子暗恋人家,这并不是虞秋荻的错,虞秋荻也是身世可怜。但也是因为她,最近几个月家里是鸡犬不宁。   罗慕远斗争到现在,罗大太太已经不打算阻止了,儿子想娶,娶了之后要是万事遂心如愿,后宅安宁,她当娘的没啥说的。关键是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不同意,本来罗大太太还劝着罗大老爷拖一拖,没想到罗大老爷看中一户人家。   内阁大学士林家的千金,今年十五岁,刚刚过了成人礼,正待字闺中,模样人品都是一等一的。林家的基根说不上厚,林老太爷榜眼出身,可谓是勤勤恳恳几十年,皇帝清理太子党后空出许多位子,皇帝念他勤恳,才得以入主内阁。多大权势士说不上,最主要的特点是稳。这位林小姐的父亲是林老太爷的次子,还是上一科的进士。   经过上回何家事情之后,罗大老爷挑选亲家就特别小心。像林家这种最好,虽然不是很显山露水,但朝堂上说的起话,都是为皇帝尽忠,也许不会权倾朝野,但至少换皇帝时不会被清理出局。   若是罗大老爷没目标还没好些,现在有明确目标了,罗大老爷就不想拖了。林家姑娘都十五了,若是不早下手,人家肯定会定亲的。结果罗慕远却是死活不同意,罗大老爷本想的是要给罗慕远强行订婚,结果被罗大太太阻止了,婚姻之事真不能很拗他,万一成亲之后是一对怨侣,到时候要如何收场。   一个祖父一个父亲,对着罗慕远又是打又是骂,结果罗慕远死活不改口。连向来不怎么管事的罗老太太都发话了,不如就如了罗慕远的意。这倒不是因为奶奶疼孙子,而是罗老太太看的太多,就是强行给他订了林家小姐,他自己不如意,必然后宅不宁,到时候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来。   有时候男人就是这样,投缘不在貌,林家小姐就是真天仙,样样都好,罗慕远不喜欢也没办法。就是高门大户里,宠妾灭妻,因为一个丫头媳妇闹的夫妻翻脸的也不在少数。虞秋荻又不是身世低微到尘埃里,这门亲事马马虎虎也能做,不如顺了他的意,图个家宅安宁。   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如何认同这个观点,婚姻乃两姓之好,先是为家族服务,然后再说个人,大不了以后罗慕远看上哪个丫头,他们不管就是了。   争了几个月,年都没过好,父子没一个肯让步的。然后齐二老爷的亲大嫂算计虞秋荻嫁妆,虐待孤女逼其进庵堂的事又传了出来,罗慕远越发的不愿意退让。他是没有办法阻止罗大老爷给他定亲,但他能管住自己的腿,再定亲,只要他一直不在京城,肯定没办法娶亲。   罗大老爷被气了个倒仰,恨不得把罗慕远锁起来。问题是要是真能锁住就就好了,罗慕远自小习武的坏处显出来了,罗大老爷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此时雇几个武林高手天天看着罗慕远。按罗慕远说的,他要是想跑路罗家还没人能拦住他。   罗大老爷听儿子如此,是真怒了,抄起棍子一顿好打。罗慕远自然不敢还手,因为是过年,罗老太太又在旁边,屁股上打了几下,说不上多狠,但也得躺几天。   丈夫和儿子闹成这样,罗大太太是最操心的一个,满腔的苦水不知道何处诉。想找郑王妃商量,郑王妃明确表示,对于罗慕远的亲事她不发表意见。劝人之类的话,郑王妃又从来不会说,罗大太太心中更郁闷。   郑王妃又提到顾惜颜想去青云庵,罗大太太知道虞秋荻也在好坏里,便想来见见她。也不是想跟她说什么,纯粹就是想见见。   “虞姑娘既然知道了,没什么要说的吗?”罗素看向虞秋荻,罗家因为她闹的沸反云天,罗慕远的一片真心连她都打动了,她倒是想听听虞秋荻对此想说点什么。   虞秋荻长长吐了口气,却是抬头看向罗素,神情悲伤中带着绝决无奈,道:“王妃希望我说什么,我无父无母,又无兄弟姐妹,祖母和外祖母也相继去世,威远侯府没有我容身之地,我只能独居庵堂中,现在我有的也就是这条命而己。”   罗素听得默然,轻轻叹了口气,罗大奶奶看着虞秋荻的神情也十分同情,道:“好孩子,我与王妃没有因此责怪你的意思,这是慕远自己的心思。你现在的处境我们都知道,齐二老爷做得太过份了。”   虞秋荻低头抹泪,好一会才道:“初听到罗大爷的心意,我心中十分感动。不过我自知身份悬殊,并没有他想。想来我也是不祥之人,父母早逝,祖母和外祖母也相继离世,现如今孤身一人在庵堂中,这些天我思来想去,罗大爷之情,我只有在这在青云庵里,敲经念佛唯以报答。”   罗素和罗大太太听得都是一愣,虞秋荻这意思是要出家啊,虽然说齐二老爷做的过份,但就现在的局面,齐二老爷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一定会把虞秋荻嫁出去的,她最多在青云庵呆到自己孝期满,齐二老爷肯定会给她张罗亲事。孤苦是肯定的,但还不至于到出家的地步。   “姑娘这话……”罗大太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本以为只是罗慕远单相思,虞秋荻本身并无意与他。但虞秋荻把话说成这样,不禁让她疑惑起来。   虞秋荻淡然道:“罗大太太别误会,我与罗大爷也只是人前见过几次而己,我从来没有任何妄想。此时我身在庵堂中,所求的也不过是平静安详。”她一个孤女,想争也没得争,做不到的事就不要想,她能做到的就是在这青云庵中敲经念佛。   罗大太太顿时哑然,罗素却是叹了口气,世间之事,情之一字最为奇妙。直言道:“虞姑娘能有此心,也不枉慕远待你之意。”   虞秋荻默然听着,心中却是涌起阵阵暖意,罗大太太都来找她谈话了,罗慕远确实是在争取,而且力度非常大。即使最后仍然是镜花水月,她都感激罗慕远的一番情义。此心此情无以为报,唯有出家一途。   罗大太太却是长长叹了口气,见虞秋荻一面,她心中更郁闷了。罗素却是看向罗大太太道:“前头戏也唱了几出,我们过去吧。”   “嗯。”罗大太太点点头,心中更添惆怅。   虞秋荻恭敬的道:“恭送郑王妃。”   罗大太太没有听戏的心情,从后花园出来就上车走了,郑王妃也没留她,此事确实很纠结。罗大太太到家之后就坐在屋里直叹气,平姨娘倒茶劝她道:“太太喝茶,看虞姑娘说话行事,十分通情打理,模样也是标致动人,难怪大爷会喜欢她。”   “唉,喜欢有什么用,你看老爷像是会同意的吗。”罗大太太叹气说着,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爷俩哪个能让步。   平姨娘也不敢说话了。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罗大老爷掀帘子进屋,平姨娘连忙过去侍候。外衣脱下来,罗大老爷就一脸喜气的道:“今天我与林大老爷会面时,透了个口风,我听着他也有结亲的意思。”   “啊?”罗大太太听得心中更烦躁,道:“你跟你儿子说通了吗,这么急匆匆的跟林家说亲事,万一……”   “有什么万一的,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疼儿子也得有个限制。”罗大老爷脸色顿时变了,又道:“他是嫡长子,以后要当世子撑起门庭,还要给下面的弟弟做榜样。如此任性妄为,下面的有样学样,那时候还真要反天了。”   “虞三姑娘是威远侯府的外甥女,家世是次了点,但模样人品也都是一等一的,她原本就是许给威远侯府当世子夫人的,所学所知本来就是为了以后管家理事。慕远又十分倾慕,你成全了他,以后他们夫妻恩爱,与家里也是好事一件。”罗大太太说着。   罗大老爷却是道:“我没嫌虞三姑娘人不好,只是她的家世实在次了些,林家姑娘你也是见过的,论长相论性情,不比虞三姑娘差。慕远现在说不同意,等媳妇进了门,他自然也就愿意了。”   “投缘不在貌,若是人人都喜欢天仙,大部分女儿都不用嫁了。”罗大太太说着,又道:“至于林家,现在当然是很好,但我一直觉得根基还是浅了些,林老太爷这辈才发的家,到林姑娘这里也才三代。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京城勋贵世家许多,大家族各有各的章法规矩,慕远的媳妇以后是宗妇,就说管家理事,我看林姑娘未必如虞三姑娘。”   所谓的术有专攻,虞秋荻是齐老太太精心教养,打小就是以侯府世子夫人为目标培养的,行为举止,管家理事,所有的一切行为都是符合标准的。只凭这一点,林家姑娘就肯定不如她。   “老爷,老爷……”外边传来小厮急呼的声音。   平姨娘连忙出门去看,道:“大呼小叫做什么呢?”   小厮擦着脸上的汗,着急地道:“平姨娘,出大事了,大爷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书信。”   “什么?”平姨娘不禁惊呼了出来。   屋里罗大太太和罗大老爷听到这话也一脸惊慌的从屋里出来,罗大老爷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信呢!!” ☆、111   “姑娘,姑娘……”吴婆子急匆匆的走过来。   郑王妃与罗大太太要跟虞秋荻说话,自然没人敢跟过来,但罗大太太都走了,虞秋荻仍然没回来,吴婆子不过放心,敢紧过来找。结果进了园子就见虞秋荻在后头上坐着发怔,虽然二月天了,但这种天气这么坐着肯定会着凉,   “我没事,让妈妈担心了。”虞秋荻说着,人也从石头上站起来。   吴婆子心疼地看着虞秋荻,脸上是没有泪水,但眼里的神情是绝望的,看的更让人心疼。不由得上前抓住虞秋荻的手问:“郑王妃和罗大太太跟姑娘说什么了?”   那天虞秋翎过来说了罗大爷想求亲的事,吴婆子心中是有一丝希望的,女人嫁人是大学问,若是嫁不好真好比进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罗大爷那样的家境,又是真心喜欢虞秋荻,若是能嫁过去那该是多好的亲事。   即使虞秋荻当场就表示,这门亲事罗家不会同意,吴婆子心里也是抱有一丝希望。但今天罗大太太和郑王妃来了,看虞秋荻这个反应,她的念头也就绝了。   虞秋荻摇摇头,道:“郑王妃和罗大太太都是很明理事的,我与罗大爷只是场面上见过几次,怎么会因此指责我。”   吴婆子心里大松口气,道:“罗大太太向来是通情达理的。”就是罗素,最多说她傲慢强势,但还没有她不讲道理的。   “走吧。虞秋荻说着,罗大太太是很通情达理,不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需要想的是,齐二老爷接她回府,她要说些什么,威远侯府逼孤女进庵堂的消息已经传开,齐二老爷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说服她回府以挽救自己的名声。   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地走着,按路线的是通过后花园角门然后回虞秋荻的住处,只是走到角门处,突然间从后头转出一个男人来。主仆两人都吓了大一跳,随即虞秋荻怔住了,吴婆子本来想惊呼的,声音也不禁卡在喉咙里。   是罗慕远。   一身宝蓝色衣饰,打扮的是很整齐,但整个人的神情显得憔悴了许多,精神也没那么好,脸上还逼着点伤,在额头去,虽然不太严重,但出现在罗慕远这种贵公子身上,总觉得十分突兀。   “我是来向姑娘辞行的,我马上动身去海口。”罗慕远声音低沉而压抑,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虞秋荻看,只怕错过了什么。   虞秋荻整个人都快瘦的脱形了,脸上心上哀伤几乎要把她压垮。孤女寄住在表舅家里,日子可想而知,再有杰大太太的事传出来,他听得心如刀绞,拳手合上张开好些话,只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虞秋荻神情显得有些恍惚,罗慕远的突然出现让她太意外,死命盯着他,思绪好像在飘,声音也显得有些飘渺,只是道:“走?出远门?”   “嗯,可能要许久。”罗慕远说着,他不想走,只要在京城里,他就觉得他们的距离近一点。但现在他不走不行了,他若是继续在家里呆下去,罗大老爷肯定要给他强行定亲。亲事一旦订下来,局面只会更加混乱。   虽然他走了罗大老爷一样可以给他定亲,但他这种行为肯定会让罗大老爷有些犹豫。订亲人可以不在,那成亲的时候呢,他若是一直不在,这个婚要如何结。   在最初他告诉罗素时,他想放弃世子之位,这句话并不威胁或者使性子,他是真心那么想的。齐二老爷的事情出来之后,他更加确定这一点。若是罗大老爷还是一意孤行与林家定亲,那他绝对不会回来成亲。   不孝也好,忤逆也好,他是没办法自己做主娶自己喜欢的人,那他至少可以不娶。在这一点上,他可以自己做主。罗大老爷要是因此废了他,他也无话可说。   虞秋荻的思绪慢慢回来,不可思议地看向罗慕远,男儿家出门并不奇怪,但若是长久不归,那肯定就有事情。再加上罗慕远特意向她辞行,这用意就十分明显,罗慕远这是不打算娶亲了。   眼泪止不住落下来,这回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感动。停了一下才道:“罗大爷一路好走,我会在这青云庵里,敲经念佛保佑你一生平安。”   罗慕远听得一震,女子出家后日子会多凄惨他知道,他不打算娶是他自己事的。并没有想过让虞秋荻也陪着他这样孤单一身,女子孤单的代价太高了。说的现实点,像他单到二十几岁,三十岁,他改主意了仍然可以娶,但女子一旦单了,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姑娘还年轻,以后……”罗慕远不由得说着。   虞秋荻却是神情坚定的摇摇头,福了福身道:“祝公子一路顺风。”   说完这话,虞秋荻转身就走,再不走,她就真没办法面对罗秋远了。   罗慕远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那一瞬间他很想拉住虞秋荻,只是做不到。好一会才抱拳道:“今生我绝不负姑娘。”   虞秋荻身体微微颤抖着,眼中泪止不住往下掉,步子早就凌乱,要不是吴婆子扶着只怕她根本就走不了。   回到小院里,墨晴带着小丫头们在门口等着,此时见虞秋荻哭的如此伤心,连忙迎了上来。吴婆子此时也是心如刀绞,只是道:“姑娘没事,你们退下吧。”   墨晴还想上前,吴婆子却是挥手让她回去。   虞秋荻到屋里坐下来,吴婆子还想做什么,虞秋荻却是挥挥手,对吴婆子道:“妈妈,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你们先出去。”   “姑娘……”吴婆子还想再说什么。   虞秋荻只是挥手道:“妈妈,我想一个人坐会。”   吴婆子只得退出去,却是不敢走太远,只是在门口着着,她真害怕虞秋荻会寻短见。   虞秋荻只是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心里空空一片。眼泪流到现在早就流干,难忘,不舍,深情厚谊,该怪谁,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情之一字,也许本来就不该沾,谁都不能爱,谁都不喜欢,随意找个人嫁了,夫妻相敬如宾,生儿育女,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动了心,留了情,想再这样生活就太难了。想着能厮守一生,想着能相亲相爱,终其所有力量,仍然做不到时,她能平静面对也只有佛堂了。   一个下午就这样坐了过去,虞秋荻中午饭没吃,吴婆子劝了好一会才喝了半碗粥。又打发丫头去找佛经,以前说念佛都是假的,此时却是真心实意,为罗慕远求平安。   “姑娘,你别想这些,我们总是要离了这里的……”吴婆子只是哭,本以为虞秋荻只是在庵堂里住一阵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但今天这事出来,虞秋荻估计是铁了心不打算嫁了。一辈子如此长,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虞秋荻摇摇头,双目空灵,淡然道:“我只想看看经文。”   “二老爷,二太太来了……”院中小丫头一声传唤,声音中透着惊讶,现在都半下午了,要是想过看虞秋荻,应该是明早。   吴婆子倒是不意外,外头估计早就传疯了,说齐二老爷如何虐待孤女,逼孤女进庵堂,齐二老爷肯定是要劝她回去的。   虞秋荻淡淡然听着了,突然间起身到里间把放在小箩筐里的翦刀拿了出来。吴婆子看到就傻了,喊着道:“姑娘,姑娘,你别……”   虞秋荻朝吴婆子摇摇头,虞婆子顿时明白过来,退到旁边。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听到里头的惊呼顿也愣了一下,加快脚步进到里屋来。这些天威远侯府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齐二太太,原本她以为齐老太太在头上压着她就是最难过的日子,现在齐老太太走了,她才发现难过的日子这才开始。   以前她从来不知道,侯府竟然有那么多事,现在一桩一件全部都找上她。齐老太太原本使的人,她生前做主放走一部分,后来她又替换掉一部分。老人全走了,新人想一下子上手哪有这么容易。   再有杰大太太在旁边,虽然是好心帮忙,但她的环境跟侯府差的太远了,可以说侯府管事都以她以前过的好。这样的家庭背景下,想去指挥那些管事媳妇要如何办事,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偏偏杰大太太又想摆太太的谱,弄得家里更加乱。   家务事让她交头烂额,外头的事更让她手足无措,威远侯府在孝期中,原本是不用交际应酬的。但虞秋荻的事出来了,现在满京城都在传,齐二老爷这个大孝子如何虐待嗣母的外孙女,各种八卦流出,精彩程度可以媲美小说。虽然目前为止还没人上折子参齐二老爷,但这样传下去,他们的名声就全完了。   齐二老爷先给杰大太太另外安置了宅了,让他们搬出去住,对外只说是齐老太太大丧时过来帮帮忙,然后留下来一起过年,现在年完了自然也就走了。   他们夫妻这趟过来就是接虞秋荻回去的,虽然这样把人接回去,更是验证了外头的说法。但只要把接回去了,然后虞秋荻站出来辟谣,说是她自己的意思,在威远侯府很好,外头那些说词也就没有了。   不管怎么样,只要虞秋荻回去了,旁人看着虞秋荻好好的,想造谣也没处造了。不然把一个孤女放到庵堂里,什么话都能传出来。   “外甥女,这些天过得好吗?”齐二老爷进到屋里,硬扯着笑脸说着。眼睛却不禁打量着虞秋荻,一身素服,哭了这么久眼早就哭肿了,脸色更是苍白如纸,都这样了若是还说过的好,那真是见鬼了。   虞秋荻淡淡然看着齐二老爷,随即把右手举了起来,亮中手里的剪刀。这种办法很粗俗,但此时此刻她真觉得很累,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出家,连给齐二老爷虚与委蛇的心情都没有。   “啊!!”齐二太太首先尖叫起来。   齐二老爷也是大惊色,道:“外甥女这是做什么?快放下,快放下。”   “二老爷此时过来不外乎是劝我回侯府,我就这么说,你要打算硬逼我走,我就先把自己了结了,二老爷就拉我尸体回去吧。”虞秋荻淡淡然说着,她若是死了,只怕参齐二老爷的折子能压垮御案。   齐二老爷此时是真怕了,又气又急道:“姑娘,你说你这是何必。我早就说过,齐老太太与我有大恩,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给姑娘好好找户人家,让你风光嫁出去,我这点良心还是有的。”   “我也相信二老爷还有这点良心。”虞秋荻说着,却又道:“除夕那天,二老爷任由杰大太太那样问我,给我难堪,其实也是想知道,我是否会忍耐。吃柿子捡软的,对人也一样,那天我若是忍气吞声,二老爷行事也就可以更随意些。”   齐二老爷不禁涨红了脸,道:“姑娘这样说,我并不辩驳,但是我从未有图谋姑娘嫁妆之意,更没有想过把你嫁给成哥儿,或者我家中其他亲友。不管怎么说,齐老太太与我都有大恩,我还不至于如此黑心。”   “我也相信齐二老爷不至于如此,但你今日想接我回去,过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名声,我又为什么要成全你。”虞秋荻淡淡然说着,又道:“我已经决定留在庵中为外祖母守孝祈福,也不用侯府供给,我花自己的嫁妆就足够了。两方相安无事,旁人问我,我自然也只会说好话。”   齐二老爷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虞秋荻到青云庵来不外乎是因为杰大太太的事,但听她现在的意思,她是死心要留心了。这就让他有些不解,尼姑庵里清苦,再怎么样也没侯府好。不由得道:“姑娘再好好想想,庵堂清苦……”   “我当初要来的时候,二老爷为何不说清苦?二老爷那时候满心想的要照顾寡嫂,怕杰大太太做出什么事来,便让我避开。没想到的是,我来青云庵后马上放消息出去,现在外头的流言多了,二老爷也要爱惜名声了。”虞秋荻说着,   齐二老爷无言以对,他确实没想到虞秋荻会如此强势,毕竟她只是一个孤女,还要依靠自己这个舅父。以后寻婆家,张罗亲事全部都是他的,两方若是真闹狠了,到时候还是虞秋荻吃亏。好一会才道:“我是没料到姑娘这么大的气性。”   “那我跟二老爷直言,我所求的并不多,我只想在这庵堂中清静的生活。若是连这样的要求都达不到,我就真不如跟外祖母去了。”虞秋荻说着。这应该是齐二老爷没想到的,她若是想着嫁个好人家,那怎么样都要讨好齐二老爷,但她只想带着嫁妆出家,这样的生活并不难满足。   齐二老爷先是一惊,随即不可思议地看向虞秋荻。她还如此年轻,难道就要想着出家?   虞秋荻却是道:“所以二老爷只要让我安安静静在这里呆着,外头就不会有任何流言传出。”——   罗慕远的留书很短,意思却是很明白,他知道罗大老爷肯定会给他张罗亲事,若是罗大老爷执意要定亲,他没有办法阻止,但他绝对不会回来娶亲。至于到时候怎么办,他甩手不管了。同时在信上说明,他离家出走的第一站是海口,不过不确定会一直在海口。但不管在哪里,他每月都会写家书一封报平安。   “这个逆子!!”罗大老爷看完信就暴了,直接把信撕了个稀烂。   罗大太太虽然也是一脸着急,但对比罗大老爷就相对就淡定些,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看看罗老太爷,再看看罗大老爷,罗家的遗传基因在发挥着作用。这就是三头驴,目前正在互踢中,别指望着谁会先让步。   “派人出去找,肯定跑不了多远,弄不好现在还没出京城。”罗大老爷怒气冲冲的说着,想想又道:“往郑王府送个消息。”那里高手多,找人也方便。   “是。”小厮答应着。   罗大太太虽然没有阻止,却是叹了口气,罗慕远要是连离家出走的本事都没有,那他这个嫡长子也太没用了些。又吩咐众人道:“都把嘴巴闭紧了,是老爷差大爷出门办事。”罗大太太吩咐着众人,男子离家出走也不好事,万一再传出什么闲话来就更不好了。   “是。”众人忙答应着。   夫妻俩转身进屋,罗大太太就抱怨着道:“林家的亲事,我就让你缓缓说,现在好了,慕远跑了,我看你怎么办。”   “怎么办,亲事继续,他在不在,这门亲事我都要订。”罗大老爷怒气冲冲的说着。   罗大太太先是一怔,马上道:“不行,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罗大老爷愣了一下,扭头惊讶地看向罗大太太,罗大太太虽然也劝他,但总体来说是中立的,怎么突然间改口了。   “你儿子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他说过就是定了亲,他也不会回来成亲,到时候他若是真不回来,你又要如何收场?”罗大太太说着,又道:“不是我疼儿子,若是他真拗上了,就是不回来,难道你还真要责他大不孝,另立世子??”   罗大老爷这个定远侯还没做多久,儿子们也没有成家的,没那么早请封是世子也属正常。世子未必是嫡长子,卫策就是嫡次子当上了世子,但是越过嫡长子必须得有足够的理由。所谓废长立幼,长子被下面的弟弟越过去了,这个长子也就废了。   这是罗大太太绝对不能接受的,娶虞秋荻也好,娶林家姑娘也好,她都有点无所谓。但是闹到现在这种地步,事情要闹到外头去,罗慕远可能要被治不孝之罪,她当娘的肯定要为儿子着想。   罗大老爷听罗大太太如此说也是怔了一下,他本来就是气头上,许多事情还没有深想。罗大太太这么一说顿时醒过神来,爹跟儿子闹气,再怎么样他也没有废了罗慕远的意思。心中仍然有几分气闷,道:“那要如何办,我都跟林家都说好了。”   罗大太太想了想,道:“慕远和慕清都到了议婚年龄,林家也不是只有嫡长女,具体人选再挑就是了。”家族联姻多半是这样,个人没关系,只看家庭背景。   “也只能如此了。”罗大老爷叹气说着。   罗大太太却不由的又道:“老爷,我早就跟你说过,儿子们的婚事并不着急,关键是二姑娘的婚事怎么办?今年我出门应酬可是碰了不少钉子,嫡子自是不必说了,庶子里头有才有本事的都去娶嫡女了,就是一般人家的庶子也不愿娶二姑娘。”   若是罗家鼎盛的时候,大家族可能还会多考虑家庭因素。现在罗家又不比以前了,像罗二姑娘这样的,指望着配个英才庶子,那真是做梦,就这样一般人家的庶子还不愿意要罗二姑娘呢。这样一个庶子媳妇,嫡母消受不起啊。   “这……”罗大老爷顿时无语了,本以为怎么都能把罗二姑娘嫁出去,没想到竟然这么麻烦,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意要了。   罗大太太道:“结亲不是只凭家世的,也要看看双方的人品性情,不然为什么挑儿媳妇都是婆婆看的。我也不说多远的,就像虞大太太那种,摊上一个就害了全家。”   罗大老爷听得只能叹气,罗二姑娘跟侄子差不多大小,罗老太太自从儿媳妇进门后就没怎么管过事。罗大太太又是嫂子,罗二姑娘的教育根本就没跟上,这才弄成现在这样。不禁道:“那要怎么办?”   “前些时候你不是说贺侯爷吗,我本来还觉得不太妥当,但就现在看,这门亲事真不错,不过人家未必看的二姑娘。”罗大太太叹气说着,贺子章本来只是个隐居的,隐居了这些年终于冒出来了,此时正京城名声正胜,就是前头嫡妻留下了四个孩子,想寻个填房只怕也不是难事。   罗大老爷此时是真心无语了,道:“过了年二姑娘都十八了,也别很挑了,你看着给她找门亲事吧。”越是拖越找不好,现在的目标就是嫁出去。   “到时候我怕老太爷会……”罗大太太不由得说着,就现在的局面,二姑娘想嫁出去只能低嫁,罗老太爷再是不管事,只怕到时候也……   “能嫁出去再说吧。”罗二老爷叹息说着。 ☆、112   罗慕远离家出走的消息对外算是瞒住了,对外很好说,家中长辈差他出去办事。家里就不太好瞒了,罗老太爷和罗老太太得知之后分别把罗大老爷叫去一趟。罗老太爷对着罗大老爷一通骂,骂他不中用,连儿子都管不了,竟然真敢造反了,应该立即抓回来打死。   罗老太太对着罗大老爷却是一通哭,说他这个爹管儿子太严,他想娶谁让他娶了不就好了,非得逼着儿子离家出走。现在儿子跑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要如何是好。   罗大老爷成了夹心饼,里外受气,罗大太太也不安慰他,天天跟他说罗二姑娘多么的难嫁,多少人家挑剔她,嫌她不好。又道:“老是说家世如何,父兄如何,其实很多人家选儿媳妇都是先看姑娘品性的,若是品性不好,家世再好也没用。”   “你说这么多,不过是想虞三姑娘多好,家世次些也无所谓。”罗大老爷气哼哼的说着,又道:“别以为跑了我就没办法,虞三姑娘就一年孝期,等她孝期过了,齐家肯定要给她议亲,到时候她嫁了人,慕远也就死心了。”女儿不比儿子,儿子能拖两年,女儿家拖不得,齐二老爷怎么着也得给虞秋荻寻亲事。   罗大太太愣了一下,没想到罗大老爷打的是这个主意,客观说,这个主意是挺不错的。就是虞秋荻说过要出家之类的话,不是不信她,而是出家这样的话,也许只是一时间有想法,时间长了,尼姑庵里又那样冷清,自己都守不住了。   她一直是中立态度,就是现在有点偏向儿子了,也不好直接表示出来。干脆就不说话了,免得添火。   “二姑娘的亲事,你就看着订一个吧。”罗大老爷说着,对于这个庶妹,罗大太太不是多喜欢,他也不是多喜欢,他不喜欢罗二姑娘,却是因为罗二姑娘的生母,只能说这母女两个都不讨人喜欢。给她找个好归宿之类的想法,他从来就没有。现在又拖的嫁不出去,他只想早点嫁出去解决这个麻烦。   “老爷,太太,王妃来了……”婆子进门回话。   郑王妃本来是常回娘家的,但自从罗大太太张罗着给罗二姑娘说亲,她就不怎么回来了。今天突然过来,不知道是有事,还只是过来看看。   夫妻俩起身去了罗老太太正房,罗老太爷,罗二太太,罗二老爷,还有罗慕白等晚辈们都在。罗二姑娘本来也是在的,却被罗素支走了。罗素正跟罗老太太说话,看到兄嫂过来,也起身想迎。   依次坐下来之后,问好之后罗素和罗老太太继续话家常,这回罗素过来还带了件喜事,顾惜颜怀孕了,虽然是重外孙,罗老太爷和罗老太太也高兴。   “唉,远哥儿比潜儿还大呢,生生被他爹打跑了。”罗老太太想到这事就生气,奶奶总是偏疼孙子些,更何况虞三姑娘的条件不差,何必闹到如厮田地。   罗大老爷自然不敢回嘴,罗老太爷却是道:“忤逆不孝的东西,应该抓回来打死。”   罗老太太马上抹泪瞪着罗老太爷,道:“那你先打死我吧!!”   眼看着两个长辈又要开始了,罗素马上转开话题:“二姑娘的婚事有着落了吗?”   罗大老爷和罗大太太不敢吭声,现在两人当家,嫁妹妹就是他们的责任。   罗素轻轻吁了口气,道:“那今天这门亲事也可以考虑看看。”   “什么亲事?”罗大老爷惊讶的问着,罗素不是早就说过不管罗二姑娘的婚事了吗?   不等罗素回答,管事媳妇匆匆进门回报:“贺侯爷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屋里众人听得都是一愣,罗素却是起身道:“我去换身衣服。”   “啊?”众人又是愣了一下,罗素身上穿的就是外出的衣服,根本没必要换。   “贺子章给我下了战书,我总不能穿成这样跟他比武。”罗素说着,这也是她今天过来的一个重要目的,贺子章约战她。本来郑王府也是合适的地点,不过贺子章还有别的事,那就不如回定远侯府一趟,两件事情一起解决。   屋里众人多少愣了一下,早年的时候罗素接到的战书不少,尤其是刚成名时,有些甚至于是挑战罗家的,罗素就理所当然的应战了。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罗素安心相夫教子,她的身份是王妃,又是女子,打赢她也不能扬名立万,渐渐的就没有了。   现在贺子章给她下战书,实在莫名其妙。罗老太太心中更是担忧,女儿家都是学针织刺绣的,罗素偏偏武刀弄剑的,看着就让人担心。   罗素到罗老太太卧室里换好衣服出来,贺子章已经进了罗老太太正房,作为晚辈,正给罗老太爷和罗老太太请安问好。客套完毕,罗素向来不怎么客气,此时看到贺子章更不会客气,直接道:“你若是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过去了。”   贺子章点点头,笑着站起身来。   “我与贺侯爷去前院切磋,一会就过来。”罗素先对父母说着,又对罗慕白道:“你也过来,观战。”   “是。”罗慕白答应着。   贺子章神情有几分意外,目光看向罗慕白,罗素解释道:“我的衣钵传人。”   贺子章上下打量罗慕白一番,末了赞道:“自古英雄出少年。”   威远侯府的武厅在前头书房旁边,大小格局都跟郑亲王府的差不多,不管使用次数多少,武厅任何时候都是干干净净,架子上的武器都是摆放的整整齐齐。   罗素拿起左边架子上的樱枪,拿在手里试着手感,看向贺子章道:“我很意外你会向我下战书。”   “为什么会意外?”贺子章拿起右边架子上的樱枪,笑着反问着罗素。   罗素道:“虽然十几年我曾经一战出名过,但那已经是太久以前,我马上就要当祖母了。你想挑战高手,有的是成名人物让你打。”   贺子章笑了起来,道:“十几年前王妃一战成名,当时我也在场,那时候我就很想打赢你。”   皇家内苑之中,那种气氛下,罗素挺身而出。可能与他当时的年龄有关系,那时候的罗素使出来的每招每式看着都震撼人心,让他第一次深切的感觉,什么高手。这些年他之所以会在武艺上努力,与当年旁观罗素那一战不无关系。他辛苦习武这些年,有一半都是为了打败当年自己心中的神话。   “打赢我?”罗素轻笑了起来,眼睛却是看向贺子章的樱枪,道:“那就拔出你的剑,用枪赢我,下辈子吧。”   “总要试一试。”贺子章微笑着说。   “你输给了裴霜。”罗素正色说着,摆好了起手式,道:“裴霜从来没有赢过我。”——   后院正房中,罗大太太已经叫几个孩子先回屋去,估计一会要商议事,他们不合适在场。罗老太太神情最为焦急,罗大老爷劝着道:“母亲不用担心,只是高手切磋而己,不会有事。”两人又不是立下生死状拼命的,都是一流高手,收放自如是必需的,罗素最多也就是输,肯定不会有性命危险。   罗大太太心里却是盘算着另外一件事,道:“刚才王妃说有合适二姑娘的亲事,正好贺侯府来了,会不会是……”   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心中也有这个想法,若只是比武,去郑王府比也是一样的。没必要非得跑定远侯府一趟。罗老太爷首先表态:“若是如此,真是门好亲事。”   罗大老爷也跟着点点头,他以前就说过这是门好亲事。   罗大太太神情却是有些复杂,单从门庭上说这门亲事还是可以的,但罗二姑娘那样的名声,贺子章又不是聋子,如何不知道。虽然没跟贺子章打过多少交道,但只看面相,也觉得他不是会吃亏的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罗素和贺子章终于从前院回来,贺子章还好,他三十不到,正值壮年。罗素却是三十几岁,对女人来说精力体力都开始下滑,脸色显得十分疲倦。两人进屋里坐下,罗慕白也跟着进来了。   丫头端茶上来,罗素喝了半碗,便对罗慕白挥手道:“有事要商议,你先回屋吧。”   “是。”罗慕白答应着,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屋里只剩下罗家的长辈们,贺子章也起身直言道:“今天小侄过来拜访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想娶罗二姑娘为妻。”   屋里众人顿时大喜,罗老太爷笑着道:“小女不才,蒙你不弃,是好事一桩。”   唯独罗素脸上没有丝毫喜色,道:“父亲先别着急答应,不如听听贺侯爷的条件再说。”贺子章这种人永远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肯要罗二姑娘那样的傻缺,必然有条件。   贺子章微微一笑看向罗素,道:“王妃聪慧。”   罗老太爷也怔了一下,罗老太太也显得十分惊讶,问:“条件?贺侯爷是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亡妻给我留个四个孩子,嫡长子今年都十岁了,嫡次子也已经八岁,续弦之事我不得不十分小心谨慎。”贺子章说着。   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明白贺子章的意思,都是有爵位的人家,更加明白爵位传承的规则。前头老婆去世的再早,家世背景再不怎么好,仍然是嫡妻正室,贺子章的爵位理所当然的要传给前头的嫡长子。若是后头续弦妻子的家世比前头的还好,生下子嗣之后,可能就要有世子之争。前头长子舅家不给力,后头幼子舅家给力,可能就闹的比较大发。   “同样都是侯府,侯爷的顾虑我也十分明白。我罗家不是不明事理,若是二姑娘真嫁入侯府,就是诞下男婴,也绝计不会有兄弟相争之事。”罗大老爷神色认真的说着,填房嫁过去的,人家前头有嫡子,那爵位只能是人家的,这点罗大老爷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罗家不会这么不厚道。   “有罗兄这句话,小弟就放心了。”贺子章一脸感动的笑着说,作势还要给罗大老爷作揖。罗老大爷也一副松口气的表情,若只是这件事确实好商量。   罗素旁边听着没说话,脸上神情却不像罗大老爷那样轻松,贺子章的顾虑听着好像很理当然,若是别人说罗素就信了。但贺子章说,她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男人若是连儿子们世子之位都搞不定的话,他活不了这么大。   “还有一件事……”贺子章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道:“结亲之事乃是两姓之好,我是真心实意与罗府结亲,为免以后有嫌隙,有些话我思来想去还是提前说明白了好些。若是罗家因此拒绝了,也是情理之中。此时拒绝,总好过以后两家翻脸,我也就直言了。”   罗家众人听得面面相觑,罗素神情有几分嘲讽,道:“贺侯爷向来是个爽快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贺子章看一眼罗素,随即正色道:“罗家二姑娘的名声,我想不用我多说。我嫡长子今年已经十岁,我已经看好人家,比我儿大三岁,明年就给他定亲,十四岁娶亲,距离现在也不过四年时间。再加上与贵府的婚事,怎么也得大半年时间准备,与我嫡长子的亲事也就差三年时间。罗二姑娘养尊处优惯了,我府里事务也不算多,我平常料理的过来,并不想劳动她。等我儿媳妇进门之后,我想让她来料理。”   屋里罗家众人都是一愣,这是直接剥夺了罗二姑娘的管家权,虽然说未来当家的是儿媳妇,但这样的后母继媳,中间关系是很微妙的。继婆婆在儿媳妇手底下讨生活,不能说是什么好日子。   罗家众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就是罗老太爷都说不出话来,就像贺子章开头那句说的,罗二姑娘的名声不好,根本就不是能管家理事的这块料。贺子章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把侯府后院交给她。   罗素却是突然问:“二姑娘嫁过去之后,要跟你的孩子一起住吗?”   “我早就寻好引教嬷嬷,家中女儿并不劳烦她教养。至于儿子们,平常都是跟我一起在外头住,回侯府的时候并不多,除了大节日之外,平时并不用相见。”贺子章笑着说。   “那要她出门应酬吗?”罗素继续问。   贺子章笑着道:“一直以来贺家只与几家侯府来往,连进宫朝贺的时候都不多,向来如此,无须改变。”   “或者你想着等你儿媳妇进门之后再改变。”罗素说着,又道:“贺侯爷真是打得好算盘,把定远侯府的庶女娶回家里,生了儿子不能争位,家务事交给儿媳妇,交际应酬也不用她出面,你当她就是件摆设。”   “婚姻乃结两姓之好,我真心与罗家结亲,只是除了罗二姑娘之外,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家宅后院之事,看着是小事,其实是大事,多少能人志士都是因此毁了的,我不得不多做思量。不过我也可以保证,二姑娘嫁过去之后,除了不管家不应酬不管儿女婚事外,其他方面我绝不会有任何亏欠。”贺子章说着,又看向罗老太爷,坦然道:“因为真心想结亲,所以此时才坦然相告,老侯爷心疼爱女,回绝了我,我绝无话说。”   “唉……”罗老太爷长长叹口气,老来女被嫌弃成这样,他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但贺子章说的也十分真心诚意。这就像两方谈生意,丑话说前头,谈得拢就结亲,谈不拢就散伙。不然他大可以先把人娶进去,然后就再折腾,罗家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罗大太太虽然对罗二姑娘没什么好感,但听到贺子章这样的结亲条件,也瞬间无语了。单说他个人,以他现在的声势就是想娶个嫡女都没有问题,问题是他前头嫡妻的儿子们。若是没有爵位,嫡子们平分家产还好点,偏偏又牵扯到爵位。   前头有两个嫡子,舅家给力还好些,偏偏舅家也不行。若是娶个娘家给力的,又生下儿子,家庭矛盾马上就来了。听贺子章的意思,他是想保住前头的嫡子,想想也是,都是半大小子了,后妻再生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像贺子章这样的若是想家庭矛盾少些,从原来媳妇的娘家中挑一个合适的姐妹最好了,也许还有矛盾,相对会少些。不过好像原来的贺太太也不是大族人家,能不能挑出来也是个问题。   “其实……再有几年儿媳妇就要进门了,贺侯爷何必非得续弦?”罗大太太不由得说着,单身男人岂不是更自由,贺子章开出这样条件,娶个摆设回家,还不如不娶。   贺子章顿了一下才道:“我是真心想与罗家结亲,再者我家中长女六岁,实在是……”   罗大太太顿时明白,贺家姻亲非常少,上前女性长辈更没有了。长女失怙属于五不娶之列,贺子章虽然说了请了引教嬷嬷,并不用罗二姑娘教养,但那是关上门的事,外人是不会这么看的。只要贺子章续弦了,贺家姑娘也就有名义上的教养人了。   “贺侯爷果然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娶了罗二姑娘就是与罗家联姻,门第上谁也挑不出错来。现在开出这样的条件来,面子里子你是都占全了。”罗素嘲讽的说着,更重要的是罗二姑娘还是个真二缺傻货,以贺子章的本事,圈死她没有任何难度。   贺子章微笑着道:“王妃此言差矣,在长辈面前我说句大话,罗家与齐家联姻难道罗家会吃亏吗?虽然我不让二姑娘管事,但我上无父母长辈,中无妯娌姑嫂,就是儿媳妇管家,难道我会选个连后妈面子都照顾不来的儿媳妇吗。在家中安享尊荣难道也是一种委屈?还是王妃以为,我会一天打她三顿,成天以虐待媳妇为乐?”   “生了儿子不争世子之位,不与继子继女一处,不管家不应酬,子女婚姻都不得插手,贺侯爷这样的条件开出去,你看看哪户人家会理你。”罗素说着,纯粹就是一个摆设,还是个想丢那里就丢那里的摆设。   贺子章却是笑了起来,道:“那我就直言说一句,若是其他家的姑娘,我也不会开这样的条件。”罗二姑娘十八了都没嫁出去,什么名声京城人尽皆知。   此言一出连罗素都有点词穷,罗老太爷老脸也有点微红,罗家自己没有教育好女儿,也就怪不得人家嫌弃。   贺子章却是把马上拱手向罗老太爷道:“小侄绝无任何不敬之意,也是真心想与罗家联姻,只是婚姻大事,小侄实在……”   罗老太爷当即挥挥手,一副并不责怪的模样,却是默然沉思并不说话。   罗素却是继续问:“贺侯爷此时与罗家先谈好这些,是不是想着以后若是二姑娘又有哪里违规了,你就可以随意处置她。”   “我素来敬重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的品行,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所以在结亲之前就把这些说明白。但除了上述几点外,我绝对会拿正妻之礼对待罗二姑娘,只要不犯七出之条,绝没有休妻之说。”贺子章说着,话音一转却是又道:“虽然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但是如此条件实在对不起人,我觉得最好先与二姑娘商议妥当。”   罗大太太心中也有此意,罗大老爷以前就说过这门亲事不错,主要是站在联姻角度说的。以罗大老爷的性格,只怕不会管罗二姑娘出嫁之后会过得怎么样。罗大太太却不这么想,虽然罗二姑娘是个傻缺,但并不因为她傻就连她的选择权都取消。   贺子章提出的这些条件全部与她相关,还说什么正妻之礼,不管家不应酬,不管儿女婚事,剩下的也就是房中之事。传闻贺子章比较好男风,家中都没什么妾室。   “是要仔细商议一番。”罗素说着。   罗老太爷心中也十分犹豫,与贺府联姻是他所愿,也心知罗二姑娘那样,贺子章凡事不让她过问也是理所当然。唯一幸庆的是上头没有公婆,也没有没有妯娌姐妹,清静倒是够清静,便道:“三日之后,罗家必然有答复。”   贺子章笑着起身道:“那我就在家中等贵府消息。” ☆、113   贺子章潇洒的走了,屋子里的罗家众人却是沉默了。罗二老爷本是庶出,在罗家根本就是打酱油的,与罗二姑娘也不是一母,这种事情他们夫妻哪里会插嘴。   “把二姑娘叫来吧。”罗素突然说着,这是她的终身大事,也该问问她的意见。   谈话之时,屋里下人已经清出去,罗二太太看没人反对,便起身道:“我去叫二妹妹。”   罗二太太回来的倒是挺快,来的路上罗二太太没敢多说,罗二姑娘对于这个庶嫂向来也不太看得起,都懒得问她。   进到屋里,罗二太太又缩回位子上,罗大太太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罗二姑娘说了。罗二姑娘听完就怔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罗大老爷也不想等她反应,男人的婚事自己还可以挑挑选选,女人就真没有挑选的余地了。他现在满心想的就是把罗二姑娘甩出手,其实姑娘家要嫁的很低,与娘家的名声也不太好。正好借机与安远侯府联姻,两家互惠有利,罗家甩出了麻烦,贺家得到了摆设。   “贺侯爷亲自上门提亲,足见诚意,我觉得这门亲事做的。”罗大老爷首先发表自己的意见,说话间目光看向罗老太爷,只要罗老太爷点头,这门亲事就成了。   罗二姑娘的意见?可以听,但不会采纳。罗慕远这个嫡长孙对自己的婚事都没有发言权,更何况一个庶女。   罗老太爷显得有些犹豫,他是亲爹,又向来很疼罗二姑娘,这样嫁过去,真心觉得有点委屈。却是看向罗素道:“现在朝上……”   “很平稳。”罗素说着,太子已经换了,新太子已经监国,更重要的是皇帝的生命也快走到尽头,不可能再折腾一回。贺子章作为新一派人物也开始慢慢上位,现在与贺家联姻是稳赚不赔。   罗二姑娘反应了一会,也终于反应过来,道:“贺侯爷提的那些条件是什么意思?以后让儿媳妇管家理事,那我呢,我又做什么?”   罗素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罗二姑娘,罗二姑娘算是被罗老爷宠坏的,罗二姑娘是老来女,她只比罗慕远这个侄子大一点点。罗老太太在罗大太太进门之后,连家务事都不想管了,安心当老太太,对于庶女更是懒得管。   这也是大部分嫡母的心态,给吃给喝不管不问,罗老太爷宠也好,娇也好,她都不管。娇宠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完全长歪了,更杯具的时她的智商还像她生母。   “他想最大限度的保住前头的孩子,自然要让儿媳妇管家。”罗大太太叹气解释着,贺子章的规划里写的很清楚,侯府是要给嫡长子的,嫡长子现在已经十岁了。若是任由新太太管家,难保没有私心,到时候扯不清。一开始就交给儿媳妇,新太太摸都摸不着,以后自然也就不用扯皮。   就像罗素说的,贺子章这样的条件开出去,京城虽大他也未必能找得着媳妇。低门户的当然有,但联姻的意义就没有了。   罗二姑娘愣住了,不可思议的道:“这……那我……”   罗老太爷在犹豫一会之后,叹气道:“嫁过去就是侯府夫人,上无公婆,中无妯娌姑嫂,安享尊荣也好,就这么定下来吧。”   罗大老爷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总算是把罗二姑娘嫁过去了,道:“那就等三日期满之时,我派往安远侯府送消息。”   罗二姑娘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满心想的高嫁,嫁给安远侯当填房,将就一点也可以,但开出的那些条件是什么意思?那她嫁过去之后做什么。   罗素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只是提醒罗二姑娘道:“贺侯爷提出的条件你也听到了,嫁过去之后就要老实听话,凡事不管不问,安享尊荣富贵。”   若是罗二姑娘不听话,贺子章肯定不会打老婆,但他有的是办法让罗二姑娘生不如死。就是罗二姑娘回娘家哭诉,别说罗家不会有人给罗二姑娘出头,就是出头了,只怕贺子章也能摆出一大串道理来,提亲之前大家说好的,嫁过去想反悔,太晚了。   “但是我既然嫁了过去,自然要当家理事,教育孩儿。”罗二姑娘说着,她是一直自视甚高,认为这些是她的本职工作,她也一定能做好。   “这些都不需要你做,你就安心当老太太吧。”罗素说着,从某方面来说,这种生活也很让人羡慕,不用侍候公婆,也不用应酬妯娌姑嫂。至于不用管家理事这一点,有人不喜欢大权旁落,有人则是喜欢安享自在,就比如自己母亲那样,儿媳妇进门后就全部权力下放,她凡事不管,每天就是想着怎么吃怎么玩,轻松的让人羡慕。   “这……这……这怎么可以。”罗二姑娘气极说着,一副委屈的模样,随即道:“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罗大老爷听到这话就有几分烦了,先是罗慕远,现在又是罗二姑娘,一个个都要反天了。道:“你不同意?那你想怎么样,马上就要十八岁了,不同意就去庵堂当尼姑去吧。”   罗二姑娘听得一怔,眼泪跟着掉了下来,看向罗老太爷道:“爹爹,你看兄长说的。”   罗老太爷不禁叹了口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婚事是我同意的,哪有你插嘴的余地。我会好好给你备份嫁妆,嫁过去之后你就安份守己。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温柔和顺,若是随意违逆夫君,家里是不会给你出头的。”   罗二姑娘还想再说什么,罗老太太就插嘴道:“你上头又没有婆婆,不用每天早晚请安,也没有姑嫂妯娌,也不用烦心应酬。外头的应酬也不用你张罗,家务事不用你管,你安心当侯府夫人,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吩咐一声,哪个敢怠慢你。”   虽然贺子章的条件是苛刻了点,但若是想的开,这日子也不错啊。想当年她侍候公婆,早中晚请安,尽心尽力还要被婆婆责骂。家中若是有什么事了,忙碌起来更是一口水都喝不上,就这样还挡不住被妯娌穿小鞋,她熬了十几年,把上头婆婆熬死了,儿媳妇进门了,罗家分了家,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当然继子媳妇当家,后婆婆是不像亲儿媳那样自在,但贺家也是高门大户,再怎么样儿媳妇也不能骑到婆婆头上去,大家和平共处,只要对方不是傻子,面子活总是能做到的。   罗二姑娘还想再说什么,罗素突然道:“前些时候潜哥媳妇进宫去,太后和皇上的身子骨都不太好了,你若是真不嫁,那恐怕就要再等一等。”   皇帝和太后死了那是国孝,这是必需的守,家孝期间违礼也许只是丢官,要是国孝里弄出什么事来,弄不好就是掉脑袋了。   罗二姑娘又是一怔,罗老太爷也叹气道:“都已经十八了,婚事是不能再拖了,我多给你准备些嫁妆就是了。”   罗老太爷敲定婚事,除了罗二姑娘稍有怨言外,其他人都没再说什么。罗素心中还想到了一件事,只是不好现在说出来,贺子章娶了罗二姑娘,只怕几年内不会让她生孩子。娶妻纳妾自然是为了多子多福,但罗二姑娘生下来的也是嫡子,罗家再保证不会有兄弟之争,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没有嫡子出生。   贺子章应该不会毒到让罗二姑娘彻底不生,只要他时间往后拖就行了。也不用太久,只要七八年后,要是没意外那时候他嫡长孙都抱上几个了,嫡次子估计也要有孩子了。前头嫡子与后头嫡子的年龄相差的太大,想争都没得争。   那时候罗二姑娘也不过二十来岁,他三十几岁,以年龄来说也能生出来。若是真生了,那也是好事,多子多福,生不出来,对贺子章来说也没什么妨碍,前头嫡子有两个,要是嫌儿子少,大可以让妾室们生,贺子章也算准了罗家不会有人给罗二姑娘出头。   三日后罗大老爷派人往安远侯府送了消息,两家迅速把婚事摆上日程,下贴定亲,婚期就订在九月,不敢说担心国孝,只说罗二姑娘年龄大了,若是再耽搁也一年也不太好。贺子章又是二婚,快点把喜事办了也好。   罗大太太忙碌起来,罗老太太是不管这些事的,全凭罗大太太料理。先是与贺家敲定聘礼与嫁妆,更让人头痛的是,贺家没有女性长辈,贺子章公事就够多了,实在无暇分心,只派几个管事媳妇料理照看。   前头贺太太进门,贺家是出了三万银子聘礼,当时贺子章就已经承爵。到罗二姑娘时,贺子章仍然是侯爷,聘礼只比前头夫人少了一点点,同样的罗家也得准备三万银子嫁妆,这个数目对于罗家来说只是小意思。   麻烦的是罗二姑娘,一直这样那样抱怨,罗大老爷对此是不管的。贺子章自己开的条件,他就肯定有治罗二姑娘的方法,在家里任性就算了,到婆家还如此任性,自有人收拾他。   罗大太太当大嫂的,操办婚事之余,也不免多说了罗二姑娘几句。其实就罗二姑娘这性格,她嫁到哪里去都要吃亏,日子都要往开里想,贺家不是什么好人家,但日子总要自己经营过,贺子章嫌罗二姑娘没本身管家理事,也不能说他错,罗二姑娘也确实没这个本事。   “我到底哪里不如人,要被这样嫌弃,父亲总是说疼我,结果就给我寻了这么一门亲事。”罗二姑娘边哭边抱怨。   不等罗大太太开口,罗二姑娘就先抱怨起来了,几次之后罗大太太也就不与她说话了。虽没跟贺子章打过几回交道,但贺子章那样的算计,罗二姑娘还没嫁过去就开始抱怨,日子如何能过的好。   说实话,若是罗老太爷少疼她点,弄不她的脾气也不会这样,也早嫁出去了,不至于拖到现在。是好是歹日子都是自己过的,让她自己去体会吧。   -----------   又一个夏天到来,青云庵虽然是庵堂,但皇家庵堂里也是有藏冰的。虽然价格是贵了些,还不至于让虞秋荻犯难。除了齐老太太留给她的私房银子外,她嫁妆中的银两地契田庄之类的也早在自己手里,留在齐家的部分也就是大件家具之类东西,衣服首饰她都带到庵堂来了。   “姑娘体弱,冰还是少用些吧。”吴婆子旁边说着,她本来担心虞秋荻会寻死,那天之后虞秋荻倒是安静下来,不过日子也越发过的清静。   虞秋荻眼睛一直在经书,只是道:“妈妈做主就好了。”   吴婆子听着满心不是恣味,虽然在庵堂里住着,虞秋荻原本是不碰佛经的,现在是每日必看,早起晚上都会颂会经。虽然虞秋荻没说过,但吴婆子感觉得到,虞秋荻现在是真想出家了,这让吴婆子更加担心。   虞秋荻是有嫁妆,跟齐家没有彻底翻脸,跟顾家一直都有往来,与郑王府的世子妃又是打小交情。单说生活上不至于没保障,但是出家绝不是什么好归宿,有头发谁都不想当秃子,能嫁人的,绝对会不想要出家。   “湖里荷花开的正好时,我特意问过,今天也没什么贵客来。不如让尼姑们收拾了船只,姑娘带着丫头们去游湖玩乐,岂不是更好。”吴婆子建议着,出去玩也是转换心情的一种方式,玩的高兴了自然知道外头世界的美好。   虞秋荻神情淡然,只是道:“不想去了,在屋里就好。”   “姑娘……”   虞秋荻这才把书放下来,却是看向吴婆子,微笑着道:“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但日子是我自己过的,现在就很好,我并不想改变。”   吴婆子一脸欲言又止,外头却是传来虞秋翎的声音:“妹妹在屋里吗?”   虞秋荻起身迎了出来,虞秋翎的孝期已满,一个月前就从青云庵搬走回虞家办喜事。此时过来找她,只怕喜事完了,她要跟宁寒飞走了,特意向她来辞行了。   果然屋外虞秋领一身鲜艳颜色,虽然没用红色,但看着也十分喜庆。让到屋里坐下,丫头倒上茶,虞秋翎就道:“我要走了,特意来跟妹妹道别。”   前几天她跟宁寒飞成了亲,说是成亲,其实也就是找了官媒和私媒结了婚书,迎娶之类的都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宁寒飞说到海口后再补,虞秋领倒是无所谓,成了亲就好,自己选的男人,以后好好经营着过日子。富也好,穷也好,都是热热闹闹的一辈子。   这两天整理行装,动身日期也订下来,后天早上动身走。宁寒飞到卫策府上喝酒去了,众人也要给他饯行,她便过来辞别虞秋荻。   “恭喜大姐姐。”虞秋荻真心祝福,能跟自己选中喜欢的人喜结良缘,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就是婚礼简单了些,能在一起就好。   虞秋翎听得只是笑,却是突然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晓得,我这回成亲也十分不容易。”   “啊?”虞秋荻愣了一下,虞秋翎是再嫁,虞老太太早说过她自己做主即可,宁寒飞虽然朋友多,但好像也没什么父母兄弟,应该没有任何阻力才对。   “老爷不愿意啊。”虞秋翎凉凉的说着,随即道:“现在安姨娘威风了,老爷说等他孝期满了,就把安姨娘扶正当正室。都要当正室了,家里东西自然都是她的,就连我的嫁妆也该是她的,哪能让我这么容易嫁出去。”   饶是虞秋荻心如止水,此时也听得目瞪口呆,虞大太太被休出,虞家也没有其他长辈,虞老爷把安姨娘扶正,理论来说完全可行,但是虞老爷到底长的什么脑子能想着把安姨娘扶正。这还不算,还想扣下虞秋翎的嫁妆。虞秋元走的时候,大房的财产他都甩手不要了,只带了二房的,剩下的财产可是一笔很可观的数字。   “四姑娘应该最得意,生母从姨娘变成正室,她也从庶出变嫡出。我母亲是被休出的,嫡出身份反倒不如她名正言顺。”虞秋翎冷嘲热讽的继续说着,她果然想的太简单,她以为她躲到庵堂里,然后出嫁去了海口,自然也就躲开了,没想到更重人的事情还在后头。   嫁妆里的银票地契之类的全是虞秋翎贴身收着,但大件家具和箱笼首饰却是一直封在虞老太太的厢房里,从曾家拉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那里。她天真的以为在那里放着很安全,去海口的时候直接拉走就好了。   等她孝满带上宁寒飞一起回家,跟虞老爷说两人要成亲时,虞老爷死活不同意。当时虞秋翎就觉得非常奇怪,后来婆子偷偷的告诉她,安姨娘把厢房打开了,把本来存好的嫁妆都拉到自己房里去了。   虞秋翎跑到虞老太太院里,厢房整个空了,虞秋翎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虽然宁寒飞跟她说了,他非常非常有钱,嫁妆什么的都是如浮云。但虞秋翎咽不下这口气,那些是她的嫁妆,她应得的东西,早在虞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就划分好的东西,安姨娘想拿走,除非她死了。   她也不跟虞老爷讲道理了,挽起袖子先跟安姨娘打了一架,从人数上看,虞秋翎不占上风,但质量上她占上风,她不用宁寒飞出手打人,宁寒飞只管点穴就好了。把所有人都定住了,然后她把安姨娘狠打了一顿。   期间虞老爷还叫嚣着要把虞秋翎怎么样怎么样,安姨娘更是直接喊着要告官,虞秋翎根本就不理会,若说以前多少还想着血缘亲情,不管怎么说都是亲爹,那此事之后就真没关系了。虞老爷就没把她当成女儿看,她又何必认他为父。   大闹了一场之后,次日虞秋翎从郑王府借了人来拉嫁妆,然后裴霜也来了,虞老爷这才松口写了婚书,算是把手续办完。   “大姐姐……”虞秋荻听得无语之余,也想劝劝虞秋翎,虽然虞秋翎一副冷嘲热讽的模样,但从话语中能听的出来,她本来还是很期待虞老爷的祝福。祖母不在了,弟弟回老家了,虞秋翎的嫡亲也就剩下虞老爷了。   现在她要成亲了,成亲之后就要离开京城,不指望着虞老爷说什么好话,或者会对她多之类的,但最起码大家能和和气气的,如此大闹一场,也把最后一点亲情闹没了。   “我现在算明白,为什么秋元钱都不要都要走,连京城都不呆了。”虞秋翎叹气说着,她是女儿嫁出去就完了,儿子侍候老子可是天经地义,就虞老爷这样,他能把虞秋元逼死了。又看向虞秋荻道:“你也不用安慰我,女儿嫁出去了就外姓人,自家男人疼我就好了,其他的我也不强求了。”   虞秋荻轻轻叹口气,却是突然想了起来,道:“那四姑娘……”   “我没看见到她。”虞秋翎说着,也不知道是不在,还是看外面闹起来躲了。虞老爷这个爹她都不想认了,更何况一个庶妹,死活都随意了。   “……”   “回想当初祖母给她寻了年家的亲事,她和安姨娘嫌亲事不好,结果那样一场大闹,最后把祖母也气病了。后来祖母因病不能管事了,也叮嘱秋元给她寻门亲事。安姨娘不在,虞老爷靠不上的时候,她在祖母跟前倒是真孝顺,我本以为她是真心的。结果孝期没过,她就怂着老爷把安姨娘接回来,虽然说那是她亲娘,她应该想的,这也太心急了些。”虞秋翎感叹的说着,又道:“分家时大房得的那些钱财田产,只怕全要成了她的嫁妆,如此还不够,还想我的,她倒是真贪心。”   细想起来,从年家的婚事时,就能看出虞秋芸的贪心。是人都贪心,但想得到就要付出,从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想到这里,虞秋领突然笑了,看向虞秋荻道:“虞家的名声就不说了,平民百姓之家,瘦马姨娘扶正当正室。就是有人看上她的嫁妆想娶她,估计也得看看名声,等以后她嫁了,你记得写信给我。我倒是真好奇,她最后能嫁到什么人家去。” ☆、114   临近八月十五,就是罗二太太旁边协助,罗大太太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中秋是大日子不说,九月罗二姑娘要出嫁,然后林家大姑娘与罗慕白的婚事也张罗起来。罗二姑娘出嫁准备了这么久还好些,与林家的婚事则是各种忙活。   做这门亲事时,罗大太太心里有点嘀咕,原本是把林大姑娘说给罗慕远的,结果现在换成了弟弟,虽然还是两家联姻,但嫡长子和嫡次子是差大事的,尤其是罗家还有爵位。   “林家倒是有个二姑娘,姐妹相差一岁,但姐姐没定亲,也不好给妹妹订亲事。这是林家自己提的人选,我总不能给人家说,我家看上二姑娘了,就要二姑娘吧。”罗大老爷说着,嫡长子与嫡次子有差别,但嫡长女和嫡次女的差别不是很大,林家给哪个他都无所谓,但林家自己提的是嫡长女,也就不好驳回。   罗大太太连忙摆手道:“还是林大姑娘吧,林二姑娘……性格太强势了些,什么都想压人一头,看着就不像个能过日子的。”林二姑娘倒不是笨人,只是未免太聪明了些。   “林家是不错的,慕远硬是不娶,是他没福气。”罗大老爷气不顺的说着。   罗大太太不想跟丈夫拌嘴,干脆就不接话。太太小姐们常出来应酬,她是见过林家几位姑娘的,要说很次那肯定说不上,脾气性情各方面也不能说差。但以罗大太太的眼光说。林家几个姑娘身上都有点暴发户的气息,爷爷这一辈才发家,老底太薄了。   几个年轻姑娘,比吃比穿比玩,每回见她们总是姑娘中最闪耀的,最起码不太符合罗大太太的审美。娶妻当娶贤,妻子的首要责任并不是在男人面前显示美的,想像一下正妻跟小妾比美貌,那是什么感觉。   “老爷,太太,大爷的信到了。”平姨娘拿着书信进屋。   罗大老爷马上道:“拿过来。”   罗大太太砸砸嘴,内心无比鄙视罗大老爷,既然是真心疼儿子的,又何必一副冷清的模样。驴就是驴,就是心里软了,还是死鸭子嘴。   平姨娘把信给罗大老爷,罗大太太也跟着看,本以为仍然是平安信,没想到信上却是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喜事,舅母沈氏怀孕了,第二件事他要跟着卫连舟的船队出海。   自从卫连舟成亲之后,汇丰就没有出过很远的外海,现在突然张罗着要出外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有了合适的领队,这回是聂殇带队出门。至于为啥聂殇会来带队,罗慕远并不清楚,但他想着跟着去看看热闹,同时在信上说,男儿志在四方,有机会出门走走是好的。   “我就说给他娶了虞三姑娘就是了,偏偏你这样那样,现在好了,儿子出海去了,生死未卜,若是真有个好歹来,你陪我儿子来啊。”罗大太太失声痛哭起来,她听卫连舟说过出外海的危险,当年卫连舟会出海是逼不得已,罗慕远是嫡长子将来的世子,也要去出海,罗大太太如何不伤心难过。   罗大老爷也有些愣神,他本以为罗慕远只是抠抠气完了,谁想到他会去出海。道:“快些给舅爷写信,不用让他。”   “你现在写信有什么用,信件一来一回都要一个月,那个时候儿子弄不好尸骨都……”罗大太太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若是船上有个好歹,那真是尸骨无存。想到这里不由得更加气闷,哭着对罗大老爷道:“全都是怪你,虞家姑娘哪里不好,你看中林家的家世,但你儿子看不上,到底是你娶媳妇,还是他娶媳妇,我现在就敢这样说,林家姑娘不如虞姑娘。外头的事是我是不懂,但后头的事你也不如我懂。”   “唉……”罗大老爷手里握着儿子的信,现在又被妻子指责,除了一声叹息之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平姨娘虽然没看到信,但听他们两人说话也知道是什么事,这事没她插嘴的余地,她也不敢多言,只是劝着罗大太太不要太伤心。   “太太,林家人来了……”管事媳妇外头传着话。   平姨娘连忙迎了出去,先去招呼着,罗大太太擦擦眼泪,让丫头侍候着她洗脸,又指着罗大老爷道:“儿子是我的,也是你的,我就不信你不心疼。”   九月初罗二姑娘出嫁了,到三天回门时,罗大太太张罗着酒菜,女眷们与罗二姑娘一处,罗二姑娘气色还好,新婚头三天,贺子章再怎么样也不会空她的房,贺子章长相不错,功夫也很好,又是新婚,不会对新媳妇怎么样。贺子章的四个孩子也过来规规矩矩的给她请了安,也恭敬的叫太太,一切都很好。   前头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招呼着贺侯爷,彼此就更满意了,贺子章对于罗二姑娘的智商很满意。罗家对于贺子章的背景很满意,从联姻角度说,罗家抛出一个庶女得到这门姻亲还是很划算的。   接下来会亲也十分顺利,到新妇满月回门时,罗二姑娘的抱怨来了。除了新婚三天外,贺子章不止不进她的房了,是根本就没有在侯府住,他把四个孩子安置在城外别院中,他去带孩子了,根本不在家里。   侯府的下人们倒是个个听话,想要什么都有,没有哪里不周到的地方。但是罗氏问到家务时,就是一问三不知了,把管事媳妇全部叫过来,结果不管怎么问,都是摇头说不知道。罗氏听得如何不怒,想责打立威的,结果根本就没人理她。   “当初说好的,侯府的事不用你操心,丫头下人们只要老实听话就好了,你何必理这么多呢。”罗老太太说着,又不是丫头婆子踩到头上去了。贺子章虽然条件开的很苛刻,但所有的事情他都是事前讲明,这种做法罗老太太很欣赏,有话大家婚前说明白,比骗进去之后再坑人强。   “但是……”罗氏抹着眼泪,又道:“会亲之后,他就去了别院,若不是今天满月回门,他根本就不知道回来。”   罗大太太听得也是心中叹息,贺子章娶罗氏的目的就是当个摆设,就像他最初说的,正妻该给体面他肯定会给,至于其他的,如何再强求。至于男人进房不进房的问题,这事就没法说了,只是笑着劝她道:“姑奶奶是新媳妇,跟姑爷彼此也不知道脾气,慢慢相处多了就好了。”   “是啊,今天姑爷特意送姑娘来了,这就是疼爱了。”罗二太太也笑着说,别说像贺子章这种婚前谈好条件的,就是啥条件没谈,男人就是不喜欢,就是不进房的也是大有在人。贺子章不管怎么说把面子算是给足了,罗家的面子,罗氏的面子,外人说起来也好听。   罗氏在娘家住了五天,到第六日贺子章没来,安远侯府管事来接的。安远侯府的车驾都进门了,罗氏却是在罗老太太屋里不走,哭着道:“除了新婚头三天,根本就不进府,现在我回去了,就派个管事的来接,这让人情何以堪。”   罗二太太劝着道:“姑奶奶消消气,姑爷怕是有别的事情耽搁了。”省亲完回家,相亲相爱的夫妻,自然是夫君来接,感情不够也就是管事的过来。像罗氏和贺子章这样,不成怨偶就难得,若是连这种小事也讲究,只怕没法活了。   又是哄又是劝,罗大太太和罗二太太终于把罗氏哄上了车,等贺家的车驾走了,两妯娌不由得松了口气。罗老太太也许不是厉害的管家,但她性格良善,对庶子庶女也不差,罗家大房和二房虽然嫡庶有别,但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二妹妹要是知道惜福,日子还是不错的。”罗二太太说着,庶女嫁了侯爷,不用受嫡婆婆的气,这就是难得的福份了。   罗大太太叹了口气,罗氏要是能懂的这个知道,她也不会拖到十八岁嫁不出去了。嫁都嫁了,不管怎么说贺子章面子活做的是到位了,不至于让罗家难堪,其他的她也管不了了。   妯娌两个各自回房,罗大太太也是满心的愁苦,平姨娘端茶上来,劝着道:“太太也别太担心了,当初舅爷也不是上船,后来挣下那大份的家业。”   她是罗大太太的贴身丫头,自小一起长大,后来罗大太太做主把她给罗大老爷,先是通房后是姨娘,跟着罗大太太十来年,料理家务,处理琐事,是罗大太太的超级心腹。就是平姨娘心里,也是罗大太太优于罗大老爷。   “老三上船时,我的心都差点要跳出来了,夜夜不能入眠。现在好不容易他娶妻生子,洗手不干了,又到儿子了,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罗大太太捂着胸口说着,从接到罗慕远的信,她就觉得自己心神不宁。有卫连舟照看着是好的多,但刀口上舔血,那日子岂是那么好过的。   平姨娘劝着道:“现在大爷只怕上了船,跟着舅爷的船队走,大爷怎么着也不会有事。太太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老爷同意了这门亲事,让大爷娶了虞姑娘,遂了他的愿,他自然就回来了。”   “我何尝不想让他娶虞姑娘,但老爷……”说到这里罗大太太手指都颤了起来,因无旁人在,也就直接道:“你还不知道,那就是一头驴,我能怎么办!”   平姨娘不敢接话,门口却是传来罗大老爷的声音:“你说谁呢!”   罗大太太心里气结,也不顾忌了,直接道:“我又没说你,你倒是应的快。”   罗大老爷掀帘子进来,平姨娘赶紧过来侍候。   罗大太太并不起身,只是塌上坐着,眼刀直射向罗大老爷,道:“中秋节,姑姑成亲,慕远都没回来。再加上你要先给慕白定亲,许多亲友都问我,为什么把长子闪到一边,还问我罗家要不是要像卫家那样,废长立幼,立幼子为世子。”   罗大老爷此时也是满脑门的官司,儿子也是他的,知道罗慕远跟着跑海运,他岂能不心疼。但他是老子,儿子反了他违逆他跑了,难道还让他这个爹先向儿子求饶吗,写信给他说,你说娶谁就娶谁,只求儿子你能回来,他父亲的威严何在。   罗大太太抹泪道:“你若真有这个心思,那你就尽早说了,让他全心全意跑海远,也好给自己挣下一份家业。我可怜的儿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过废长立幼了……”罗大老爷叹气说着。   “外头的事情我虽然不懂,但是二姑娘嫁到了罗家,慕白又娶了林家长女,这样两宗联姻下来,还不够嘛。你还想给慕远娶个更好的,你满京城看看,你还想娶多好的。”罗大太太抹泪说着,又道:“老是说家族联姻如何如何好,你看看二姑娘,嫁过去这才一个月,回来就说贺侯府不进她房门,她还不到二十岁呢,将来的日子可要怎么过。亏得两家是先好说的,若是平常嫁过去,女儿回家如此哭诉,人家娘家能没意见吗。”   平姨娘也在旁边道:“老爷是没看到,二姑娘在娘家几天哭的好惨,贺侯爷就头三天进了她的房,其他时间根本就没有在府里,二姑娘想见夫婿都见不着。她一个新媳妇就这样被冷落,想来也是可叹。”   “女人这辈子不图夫婿封妻荫子,只求个真心疼爱,一辈子热热闹闹。你给慕远寻的亲事,必然是高门贵女,但不管人家多好,慕远看不上,你就是逼着他成亲,他看不上媳妇就是不进人家门,姑娘回家哭诉,就是大礼不输人家,人家娘家人心里能没怨气吗。你到底是想结亲呢,还是想结仇啊。”罗大太太跟着说着。   “好了,你们两个一唱一喝的。”罗大老爷挥手说着,却是又向罗大太太道:“你总在这里说我,老太爷那里要怎么办?他可是不愿意的,你别指望我去找骂。”   罗大太太听到这里心中大喜,知道罗大老爷这头驴是攻下来了,脸上却不敢露出来,道:“老太爷的主意除了王妃之外谁也不改不了,老爷只要把慕远的信给王妃看了,王妃素来是疼慕远的,肯定会劝着老太爷。”   虽然罗素一直以来的态度是不赞同不反对,这跟她的身份有关系,毕竟是出嫁女,对娘家的事不能十分插手。尤其是父兄明显不赞同时,她最多也就是中立。现在罗大老爷松口了,罗素那里也好说话了,现在全家也就罗老太爷一个人不同意,多做做罗老太太思想工作,罗素也跟着劝劝,估计这事就成了。   罗大老爷虽然松口了,心里却仍然不太乐意,道:“你在这里想的挺好的,齐家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万一人家早给虞姑娘订了亲事呢?”说起来也奇怪,虞姑娘年龄不小了,孝期也满了,却一直在庵堂里住着,齐家怎么不给她定亲呢。   罗大太太笑着道:“你担心这个啊,明天我就去威远侯府一趟,亲自去探探齐二太太的口头,齐二太太只怕要乐疯了。”   “齐二老爷………”罗大老爷想了想,道:“他也不是什么厚道人。”面子上说起来是个大孝子,若真是孝子就该让齐瞬庭娶了虞秋荻,何至把一个孤女逼至如此。   夫妻俩一起行动,罗大老爷拿着信去找罗素,罗大太太则去齐家探口头。虽然罗老太爷还没同意,但儿女婚事,父母是第一责任人,更不用说罗老太爷早就宣步退位,家中一应事务全由罗大老爷同意。   这也可以说是策略的一部分,话先说出去,对方也对同意了,罗老太爷就是有心有不满,只怕也只能同意。   齐家现在守着孝,有理由不出来应酬,不然只是虞秋荻进庵堂的事就足够让齐二太太抬不起来。齐罗两家近几代没有结亲,尤其是齐二老爷是过继的,也显得根基不足。婆子突然传话说罗大太太来了,齐二太太还真是吓了一大跳。   迎到二门处,平姨娘扶着罗大太太从车上下来,罗大太太满脸笑意从容自在。齐二太太多少显得有些拘束,虽然是名正言顺的侯府第一夫人,跟其他人说话应酬时还好。面对罗大太太这个定远侯府第一夫人时,她不自觉得心中就比较起来,只怕比罗大太太差了。但越是这样比,越是落了下程。   迎着到正房坐着,罗大太太并没有急着进正题,闲话着家常,然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齐二太太。齐二太太出身不好,虽然当了十几年的侯府夫人了,但她骨子里的气质并没有因此有多少改变。齐老太太当初又满心想的让虞秋荻当世子夫人,对于齐二太太应该是半放养。   齐二太太不想虞秋荻进门的心思,罗大太太多少能明白,都是要当婆婆的人了,不能在儿媳妇跟着摆谱,甚至于儿媳妇比婆婆还要名正言顺,婆婆心里是舒不了。但是齐家这样的情况,舍了齐老太太精心培养出来的虞秋荻,齐二太太能不能撑起侯府是个问题,若是新媳妇管家,婆媳只怕也会有问题。简单来说,齐二太太就是地主婆的本事,偏偏不认命,非得要去当侯府夫人,还要做当家夫人。   “大太太今日来有什么事吗?”齐二太太忍不住问了出来,罗大太太一直说的都是些不着际的话题,虽然是贵妇们常说的,但齐二太太听着总觉得怪怪的,有点跟不上。再者跟罗家没什么交情,罗大太太突然过来总有几分奇怪。   罗大太太笑了起来,有几分欲言又止,道:“贵府在孝中,本不该说亲事,但我想想孙子辈的孝期都满了,便冒昧来了。”   齐二太太先是愣了一下,罗二姑娘已经出嫁,罗家剩的是小子,她家剩的也是小子……也有可能是罗大太太替人家来说亲,这种事是常有的,便笑着道:“庭哥儿的孝已经满了。”虽然父母守孝中,儿子也只是穿素服,但孝是满了。   罗大太太微笑着道:“是啊,虞姑娘的孝也满了。”   “噫?”齐二太太稍稍怔了一下。   罗大太太仍然微笑着,看来齐二太太根本就没有想过给虞秋荻寻亲事。道:“我觉得虞姑娘很好,想要了她给我家儿慕远。”   “啊??”齐二太太几乎都要惊叫出来了,实在觉得很不可思议,罗慕远可是定远侯府的嫡长子,罗家怎么可能会看上她的。   罗大太太笑着道:“虞姑娘温柔和顺,却又柔中带刚,又是受了齐老太太教养的,以后管家理事再合适不地这。我看着很好,想娶为儿媳,二太太觉得这门亲事如何?”   齐二太太仍然在发怔中,倒不是对这门亲事有什么意见,实在太出乎意料外了。本以为虞秋荻能跟齐瞬庭定亲就是高攀了,谁想到罗大太太竟然要说给自己的嫡长子。   “二太太不愿意吗?”罗大太太看着齐二太太的神情问着。   “不,不是的……”齐二太太说话的时候有点结巴,她哪里敢说不同意,只是有点惊讶了。又道:“只是外甥女的婚事,我总要问过老爷再敢做主。”   “也是,是要齐二老爷做主。”罗大太太说着,又笑着叹气道:“为了给慕远娶亲,我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下头弟弟都定了亲,哥哥的亲事也不敢落后了。”   齐二太太不太明白罗大太太的意思,只是笑着道:“是啊,都是为儿女操碎了心。”   罗大太太听得微微一笑,又跟齐二太太闲话几句,便要起身回去,齐二太太亲自送到二门上,没回屋直接去了齐二老爷的书房,齐二老爷在孝中,所有职务都没有了,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看看书,练练字。   齐二太太过去把罗大太太过来的事前后说了,齐二老爷当时就愣住了,看向齐二太太道:“这样的好亲事你还不当场答应,马上……不,午饭过后亲自去定远侯府。”   罗大太太说得很明白,你要是愿意,大家结亲,不愿意,我马上找别人。现在罗家是不如以前了,但罗家才跟贺家,林家结亲,罗家不差。现在有机会跟罗家结姻亲,多好的亲事,这该马上答应了才是。   齐二太太听得一脸委屈,直到此时她都没有愣过神来,倒不是不想虞秋荻嫁的好了,主要是想不通罗大太太怎么会求亲。道:“罗大太太怎么会突然看上虞姑娘?”   “你管她怎么看上做什么,你只要知道这一门好亲事就行了。”齐二老爷叹气说着,看着齐二太太这样他也是真心着急,齐老太太大丧时的各种乱活就不说了,丧事过后,后院内宅的家务事,齐二太太就没处理很妥贴,有好几回都要他出门料理。以前齐老太太活着时,他还没啥感觉,现在深深觉得后宅之事真的很烦琐。不禁又道:“我知道老太太压了你这些年,你心里很不好受,想自己当家理事,什么都握在自己手里来。我也希望你理事,但你得有这个本事,想当侯府夫人,你就得有这个气量和眼光。”   “我……”齐二太太听得一脸委屈。   齐二老爷也不想再跟她细说这些,只是道:“把衣服寻好,准备饭食,午饭过后我就去罗家。”齐二太太一口答应了多好,哪里还用他再跑一趟。 ☆、115   新一季的冬装送过来,虞秋荻看都没看就让丫头收了起来,她的孝服已经满了,虽然在庙里祈福不能穿红着绿,但已经除了孝,正好到换季添衣服时,吴婆子便特意给虞秋荻做了几身鲜艳的衣裳,虽然不是很扎眼那种,却都是精致漂亮,结果虞秋荻看都没看一眼。   吴婆子满心的着急,这几个月虞秋荻是心如止水,虽然没说过,但脑子就是一个念头,她是真心想出家。   “说起来墨晴也不小了,让妈妈好好给她的个婆家吧。”虞秋荻说着,墨晴跟她那么多年,本想出嫁后也跟着她,但她已经不想嫁了,就不要拖累着墨晴。   墨晴哭泣道:“我从小侍候姑娘,姑娘在哪我就在哪。”   “傻丫头,让吴妈妈给你好好说门亲事,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才是好日子。”虞秋荻说着,有头发都不想当秃子,能嫁人就好好嫁人过日子,何必跟她这样。   吴婆子道:“姑娘放心吧,交给我再妥当不过。”虽然是孤身一人,无儿无女,但还有兄弟姐妹的,他们早就放出去独立发展,唯独她一直留在齐家。   虞秋荻早把给墨晴的嫁妆准备好,此时也一并交给吴妈妈,道:“其他的事情我也不说了,妈妈带着墨晴去吧,成亲之后就好好过日子。”与人为奴再怎么样也不如放出去自在,墨晴本是虞家的家生丫头,是她特意带过来的,虽然家人还在虞家为仆,放她一个出去有些寂寞,但也好过在庙里跟着她。   吴婆子带着墨晴走了,亲事早就说好的,是李婆子的孙子,今年十六岁,齐老太太去世之前就把他们全家放了出去,现在也是良民一个。像这种累世仆从,虽然还是下人,但银子并不少的,男管事女管事,想捞点钱都太容易了。   吴婆子做媒,虞秋荻又给墨晴厚厚一笔嫁妆,三日之后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回门会亲之后,墨晴便过来给虞秋荻磕头谢恩。   虞秋荻看她小脸红红的,心中也十分高兴。她就这么过一辈子了,自己身边的人能好好的也是好事一件。虞秋荻留下墨晴吃了中饭,又听墨晴说了婆家的情况,李家未放出之前就买了房舍,现在放出来更自由些,又另外置了房舍,两房也分了家。   墨晴嫁的李三爷是大房次子,家中住的是所四进房舍,当然不是黄金地段,是一般平民区买的。家中也一样抱厦花园,还有丫头服侍,进门就当奶奶,日子过的是挺好的。   “前两天会亲之时,我嫂子倒是说了另外一件奇事,田姨妈突然去虞家了。”墨晴很不可思议的说着,墨晴是虞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嫂都在虞家当差,虽然混的不是多好,但世仆总是比外面买的有体面些,知道的事情就更多了,   虞大太太是被休出的,按理说与她有关的姻亲跟虞家早就不是亲友。更何况张舅母死了,张家还跟虞家打了官司,虞大太太又被虞秋元带走了,按理说田姨妈就没有上门的理由。   “田姨妈?”虞秋荻突然听到这个名字也愣了一下神,实在太久没听到。当初换亲之事,虽然看着跟田姨妈没啥关系,但以她那种搅屎棍的个性,总觉得得跟她有点关系。不过她的智商比虞大太太高明的多,背后策划估计有她的份,只是她不像张舅母那样傻,自己也跟了过去。   墨晴不像虞秋荻想这么多,只是道:“我嫂子也是觉得很奇怪,现在大太太都不在了,安姨娘当家,田姨妈过来谈亲戚,实在是……”   “无利不早起。”虞秋荻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能让田姨妈上赶着去的事肯定与利有关系,以前田姨妈在虞家住过,自然知道虞家的家底颇厚。虞秋元早带着小陶氏走了,虞秋翎跟虞老爷大闹一场也跟夫婿走了,现在虞家剩下的也就是虞老爷,安姨娘和虞秋芸。   外人看着主事是虞老爷,也许不做他想,但田姨妈很知道虞老爷的本事。一个蠢货守着大笔钱财,如何不让人垫记。就是以前虞大太太跟安姨娘很不对付,但以田姨妈忽悠的本事想骗住她容易着呢。   合伙经营生意也好,或者买地置产也好,以虞老爷的智商那是一骗一个准。田姨妈也许手里有点钱,但谁会嫌钱少呢,现在虞家能主事都走了,只留下虞老爷他们守着大笔钱财。这就好比一大块肥肉扔到大街上,别说田姨妈这种,就是家中虞家下人只怕也要伙同外人骗虞家的钱财了。   墨晴并不去细想这些,只是继续八卦道:“现在安姨娘当家,对下人小气的很,根本就不发月钱,还说什么都卖身进府了,一身一体都是主人的,凭什么还要再拿主人的钱。”   现在虞家是抱怨连天,下人们都不愿意干活。安姨娘还出台了新规定,让下人自己赎身,这种规矩大户人家里都有,不过一般都是意思意思。宽厚的主子根本就是全家放出去,有些大户人家的下人,想长久占主人便宜,说放他们出去还要寻死觅活。   结果虞家连月钱都不发,赎身的身价银子又高的很。现在是想走的走不了,还有一些不想走的,那就是看着虞家有钱,虞老爷好骗,打算留下来狠捞一笔的。   “随他们去吧,谁能管得了谁。”虞秋荻淡然说着,虞秋元走了,虞秋翎也走了,她也从虞家摘出来了。幸好她摘出来了,不然若是虞老爷操纵好怕婚事,只怕她连寻死都没地方。以虞老爷的本事,就是虞秋元把大房钱财留下来了,最多几年光景,虞老爷也要败光了。   那时候若是虞老爷无耻的想问二房要钱,只怕虞秋元一个子都不会给他。也不用做其他的,只要虞秋元装不在家就好了,虞老爷上门问小陶氏要钱,小陶氏绝对有几千个理由把虞老爷赶出去。大伯问侄媳妇要钱,这钱没那么好要。   “我父母这些年也存了些钱,正跟我兄长商议着自赎身出来,以后做点小生意,日子也能不错。”墨晴笑着说着,以父母的本意,他们是要虞家做到死的,现在是实在做不下去了。他们既不想留下来骗主人的钱财,也没有去帮主人的本事,那就只有抽身退步,赎身之后自己过活。   虞秋荻便道:“我这里有银子,你拿去吧,给家人赎身用。”   墨晴连忙摇摇头道:“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赎身钱家里是有的,我父母都没要我的钱。”   “你一家在虞家辛苦操劳这些年,本来该主子开恩放出去,安姨娘弄什么赎身银子敛财本就不是对的。你父母存钱不容易,我以前好歹也是虞家的主子,就当是替祖母积德,银子你拿上,你父母的钱就拿去做生意吧。”虞秋荻说着,看着虞家现在这样,她也觉得心酸,其他事情做不了,拿点银子出来还是举手之劳。   吴婆子也在旁边道:“这是姑娘的恩点,给虞老太太积福,你就拿着吧。”   墨晴这才不说什么,只是又给虞秋荻磕头谢恩。   墨晴跟虞秋荻说了大半天的话,临走之时还跟虞秋荻说,虽然她嫁人了,但照样可以过来侍候。虞秋荻摇摇头,成了亲不久就要怀孕有孩子,到时候墨晴自己都顾不过来了,笑着道:“你闲来无事时多过来跟我说说话就好了。”   “是啊,也就你能跟姑娘说说话了。”吴婆子说着,现在虞秋荻真的是心如止水,若是没什么事,她可以一天不说一句话。   送走墨晴,吴婆子就道:“姑娘你看,墨晴与李家三爷以前也是没见过的,现在不是成了夫妻,也是和和美美的。”   “那不一样。”虞秋荻说着,心里有人了,自然住不进去别人,这跟原本空着的不同。   “姑娘……”   吴婆子还想再说,虞秋荻却已经不想再听,拿起佛经专心看了起来。   青云庵的日子就像一瘫死水,尤其是天冷之后,屋里炭火很足,虞秋荻也就越发的不想出门去。丫头拿来虞秋翎的来信,虞秋翎到海口之后就给她写了信,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从信里就能看出来,虞秋翎的日子过得很好,比京城要好得多。   信开头先说了她自己的状况,来海口这么她已经怀孕了,现在一切安好。虞秋荻看着也十分高兴,但后头的内容里,虞秋翎说了另外一件事,罗慕远跟着船队出海了,此时平安回来,还发了一笔不小的财。罗慕远的上船的时候,虞秋翎不敢跟虞秋荻提,现在人都平安回来了,她才说了此事。   读到这里时,虞秋荻来回读了好几遍,生怕少怕了一个人字。就是信上说了,罗慕远已经平安回来,她也忍不住心惊肉跳,茫茫大海中若是有个好歹……   想到这里,虞秋荻只觉得全身都抽紧了,迅速提笔,不是给虞秋翎回信,而是写信给罗慕远。他是罗家的嫡长子,将来肯定是罗家的世子,离家出走大半年闹闹脾气就够了,何必要到海上去,回来吧,回来跟家长的话,娶妻生子,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虞秋荻下笔神速,只是写到一半时,眼泪却是止不住掉下来,落到纸张上划开了墨迹。拿着笔的手也不禁颤了起来,吴婆子旁边看着,也跟着掉眼泪道:“姑娘,你这是何苦呢。”   人这一辈子说简单也简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成了亲,能看对眼就是那和美些,不能对眼那也是规规矩矩一辈子。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做个平常人就好了,何必非得去想那些本不能得到的。   “我情愿就这样一辈子。”虞秋荻低声说着,心里一直都是满的,什么都装不了了。   入冬的头一场大雪落下,虞秋荻与罗慕远的婚事此时已经敲定。不过最近圣体违和,前朝后宫都十分忙碌,齐二老爷这个丁忧不忙,罗家就真忙了。按罗大太太说的,现在圣体违和,弄不好这个冬天过不去了。皇帝大丧的话,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禁屠宰四十九日,百日内不得婚嫁。   国丧虽然只有百日,但成亲办喜事哪能不筵宴音乐,再加上齐二老爷还守着孝,那不如再等等,把齐二老爷的孝也等过去。也不过多半年时间,那时候齐家除了孝服,然后热热闹闹的办了喜事,两家面子上也有光。   齐二老爷深深觉得这样最妥当,前头因为虞秋荻进庵堂的事他名声很不好,现在给虞秋荻订了这么好的亲事,然后把虞秋荻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他的面子都回来了。跟罗家已经彻底敲定了,眼看着也要过年,齐二老爷便带着齐二太太去了青云庵,一是向虞秋荻道喜,二是接虞秋荻回府。   虽然虞秋荻说过要出家,执意留在庵堂的话,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与罗慕远订下婚事若是虞秋荻还挑剔,还嫌他这个舅舅不好的话,那就是虞秋荻不识好歹了。   倒是齐二太太心中十分嘀咕,除了惊讶之外,心里多少有点酸。虞秋荻与齐瞬庭的婚事,外头说是虞秋荻主动退的,其实是齐老太太的退步,就是圣旨让虞秋荻依附威远侯府,但以虞秋荻的身世真找不到多好的人家。   本来齐二老爷都要给她出京寻找,想把她嫁到京城外去。谁想到罗大太太突然提亲了,虽然都是世子,罗慕远的条件可以是齐瞬庭好的。齐瞬庭的婚事还没有着落,虞秋荻先嫁个比齐瞬庭强的,齐二太太心里如何能舒服。   “你把你那些小心思收起来,外甥女嫁的好这是好事,我们当长辈的该为她高兴才是。接了外甥女回家住后,你就把她当成亲女儿待,到她出阁之时,我们当舅舅,舅母的也要大手笔添妆,这样才显得我们的慈爱。”齐二老爷马车上一直叮嘱着齐二太太。   齐二太太低头道:“这些话你翻来覆去念了许多遍,我都晓的。”   “唉,我们本来就是过继来的,没什么根基姻亲,外甥女嫁到定远侯府当了世子夫人,我们也有了门不错的婚亲。想想以前,我们对外甥女是有几分错待,等她回府之后,要对她更好些才能补偿。”齐二老爷说着,皇帝马上就要换了,他还在丁忧中,丁忧之后能不能起复,这些都是要靠关系的。   两人进了青云庵,小院里住着的虞秋荻已经得到了消息,也迎了出来。表舅也是舅舅,上回若不是因为才与罗慕远诀别了,她心情低落到极点,她也不会那样跟齐二老爷说话。就是落发出家也是需要靠山的,她的监护权在齐二老爷身上,虽然她不想任由齐二老爷拿捏,但有时候还是要依靠他。   迎着两人进屋,虞秋荻亲自奉了茶来,齐二老爷看着虞秋荻心情多少有点复杂。以前还没有感觉,自从齐二太太管家之后,进退得宜四个字,齐二老爷是深深明白了。现在罗大太太又明确说看中虞秋荻人品性情,要娶她当世子夫人,这种对虞秋荻的肯定又刺了齐二老爷一下。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看到外甥女此时安好我也放心了,老太太与有我大恩,我一直都是无以为报,这一年来我与你舅母为你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给姑娘寻了一门好亲事,也算是回报了老太太的大恩。”齐二老爷说着。   虞秋荻听得眉头皱紧,却并不意外,齐二老爷为了自己的名声肯定还要让自己嫁人的。刚想开口拒绝,只听齐二太太道:“真是一门好亲事,罗大太太亲自上门来提亲,说的是罗家大公子。”   虞秋荻脑子正想着推脱之词,齐二太太突然这么一句,让她脑子空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罗家大公子?   齐二老爷点头笑着道:“是呀,定远侯府的大公子,这门亲事堪配外甥女,我已经答应了,两家亲事已经订下来。”   吴婆子听到齐二太太说时就已经张大了嘴,现在齐二老爷又如此说,就知道此事准了。心中顿时狂喜,眼泪都要掉下来,姑娘等了这么久,守了这么久,终于成了。拉拉旁边的虞秋荻,低声道:“姑娘,这是大喜事……”   虞秋荻瞬间却有一种魂游太虚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她都已经打定主意要这里青灯古佛一辈子,结果……结果罗家就来提亲。   太突然了,突然的让她想流泪,她都恨不得变身成鸟,立即飞到海口去找罗慕远,跟他说,罗家同意了,他们可以成亲了。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姑娘总不能一直在庙里住着,趁着这几天天气还好,不如把东西收拾了,跟我和你舅母回府去。一家人团聚过年才热闹,年后也要给姑娘收拾嫁妆,准备备嫁事宜,在这庵堂里遂多不便。”齐二老爷笑着说,一年半时间虽然宽余,但要准备的也不少。   吴婆子欢喜的笑道:“老爷说的是,这几日我也正跟姑娘商议着要回府,可巧老爷就来了。”   虞秋荻定定心神,不让自己的情绪显得太外露,手却是止不住抖颤着,低头恭敬的道:“全凭舅舅做主,只是我这里东西不少,也要两天收拾,吴妈妈年龄大了,许多东西不知道在哪里,我想自己收拾好了,带着东西一起回府。”   齐二老爷想想也觉得妥当,道:“这样也好,那我与你舅母先回去,把你的房舍重新收拾出来,到你回家时,一切都方便。”   “让舅舅操心了。”虞秋荻低头说着。   又说几句,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也就起身回去了。虽然来的路上齐二老爷就没想过虞秋荻拒绝了会怎么样,但虞秋荻痛快的答应了,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他心情顿时松快了许多。   虞秋荻送两人到院门口,等到两人走远了,小丫头把院门也关住了。虞秋荻身形不自觉得晃了一下,扶着门窗才稳住身子。右手捂着胸口,嘴里大口喘着气,眼泪却是直往下掉。   吴婆子上前扶住她,哭着道:“姑娘,你等来了……”   “嗯。”虞秋荻轻声应着,忍了又忍,眼泪仍然是止不住。   接下来就是打包收拾东西,虞秋荻本以为在这里一辈子,能带的都带来的,现在要走了,自然是能带走的都带走了。虞秋荻有心,特意去了青云庵主持那里一趟,捐了香油钱以示一年多的打扰,又另给一笔说是给庵中尼姑添冬衣的。   主持看到银子欢喜的不行,又向虞秋荻道谢。当初虞秋荻住进来的时候,就是大手笔给钱,现在走了依然大手笔。再加上虞秋荻性格温和,从不与人口角,差人办事,打赏从来都是上上等。   虞秋荻只是谦和的笑笑。   吴婆子带人打包收拾了三天,晚上睡下还对虞秋荻说着:“姑娘总是要在威远侯府出嫁的,以后这里就是娘家了,当年老太太在世时就对二老爷和二太太就不喜,不过总是姑娘的舅舅,姑娘千万别使性子。”   姑娘出嫁总得有娘家,齐二老爷不是傻子,虞秋荻现在嫁的好了,他肯定会变成张脸应对。虞秋荻这个晚辈也得知趣,等嫁到罗家之后,生了儿子立住脚,大家再保持距离。现在人还没嫁过去,面子功夫一定要十分到位才好。   “妈妈放心,我晓的。”虞秋荻说着,罗家不可能答应的亲事,罗慕远都让他变成了现实,那她至少要在齐家好好的待嫁,然后顺顺利利的嫁过去。   吴婆子又道:“还有齐二太太,姑娘也要小心应对。她是本事不大,心志大,明明就是小小举人娘子的本事,偏偏要充自己是侯府夫人。现在她当家了,威远侯府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姑娘回府之后也别去管这些。我们只管安安份份在自己屋里呆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以后婚事上,威远侯府是丢了人,也是丢她自己的脸。”   “我都明白的,妈妈就放心吧。”虞秋荻点头说着,随份从实,自云守拙,到婆家之后,婆婆下放了管理权再理事不迟,在娘家,尤其是舅舅家,她老实本份肯定不会有错。 ☆、116、   116、   几大车的东西又拉回威远侯府,虞秋荻的住处仍然是齐二太太旁边那所小院,此时已经全部打扫干净。丫头下人们也全部配齐,齐二太太和齐瞬庭亲自去接的,齐二太太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至少面子上看起来大家亲亲热热。   因为男女有别,齐瞬庭接了人就回书房,齐二太太则是又跟着去了虞秋荻的住处。吴婆子带人收拾东西,虞秋荻则让着齐二太太到屋里坐下喝茶,看齐二太太这个态度,估计齐二老爷找齐二太太谈过话了。   虞秋荻无所谓真心还是假意,本来就没什么亲情,何必非得这里叙。齐二老爷得到一门好姻亲,她得到一个好夫婿,她的嫁妆本来就够厚,相信齐二老爷为了表达自己这个舅舅的慈爱,一定会再添妆,她就老老实实在齐家呆到出嫁。   “那姑娘歇着吧,晚饭想吃什么只管给厨房说。”齐二太太说着,孙子辈的孝满了,可以吃荤,虽然她与齐二太太也常吃荤之类的,但至少菜单上是不会有的。   “多谢舅母。”虞秋荻说着。   送走齐二太太,虞秋荻也帮着收拾东西。吴婆子虽然对于现在这个齐家没有任何好感,此时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看看虞秋荻道:“姑娘也该请个好大夫来瞧瞧,这样弱不禁风是不行的,正好还有一年多时间,姑娘也好好补补。”   当媳妇可不是当女儿,首先第一件就是生儿子,然后侍候婆婆,应酬妯娌,这些全部都需要体力的。若是虞秋荻以前的身型,至少能支撑的了,现在这样就真的要大补。   虞秋荻已经许久没有照过镜子,此时站在穿衣镜前,脸色是苍白的,人比衣瘦,就今年一年,她的衣服全是新做的,旧衣服都不合身了。是不能这么下去了,趁着还有时间,一定要好好进补一下。   “妈妈说的是,是得好好调养一下。”虞秋荻说着,罗慕远那样的辛苦,才让家里人娶她,她怎么着也不能拖后腿。   次日请了大夫过来,齐二太太也来了,诊脉之后大夫也没说什么,只说以前是郁结与心,现在气顺了,然后慢慢调养着,只要保持心情舒畅,吃着药,注意饮食,一年半载肯定能好。开了方子,管事送走大夫,齐二太太也笑着道:“没事就好,听姑娘说要请大夫,我还以为是哪里不舒服呢。”   虞秋荻知道齐二太太这话是嫌她多事,反正她叫大夫,大夫来了,这就够了,其他的她也不想多管,只是笑着道:“让舅母担心了。”   又叮嘱几句,齐二太太也就回去了,吴婆子不由得撇撇嘴道:“就这点见识还想当侯府女主人,我倒是好奇将来她会娶个什么儿媳妇。”   娶个高门大户的,儿媳妇肯定看不上她,到时候婆媳争权肯定有得看。若是娶个门庭低的,婆媳两个都没有本事管家理事,那齐二老爷就有得忙了。至于齐瞬庭,可以说是吴婆子看着长大的,人倒是挺好,但要说本事就差远了。   虞秋荻只是笑着向吴婆子摇摇头。   吃着被药,虞秋荻的嫁妆也要开始动手了,这是她绣的第二份嫁妆。第一份嫁妆让虞秋芳穿上了,她肯定不能再要。上等布料丝线堆满了虞秋荻的小院,虽然现在天气冷不合适动手,不过齐二老爷为了显得重视,亲自派人去采购的,先在厢房里放着,等来春再动手。   虞秋荻除了每日早晚给齐二太太请安外,几乎是足不出户,就是齐家的后花园她都不去,最多在自己小院里走走。连着两天大雪,齐二太太连她的请安礼也免了,虞秋荻更是安的清闲,其实她每天去请安时,齐二太太不比她自在多少。   正在房里看着书,墨晴来了,自从虞秋荻回家之后,这是墨晴头一趟上门。给原主子请安兼道喜,从后角门进来,倒也方便。此时墨晴已经一副妇人打扮,说话做事看着虽然还不够成熟,不过比之以前当姑娘的时候,还是稳重些了。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订的如此好亲事。”墨晴一脸欢喜的说着,她得到消息时高兴坏了,终于得如愿以偿,嫁到罗家去。   “好了,别贫了,过来坐下跟我说说话。”虞秋荻笑着说。   墨晴说的也不过自己家里的事,他父母已经赎身出来,用的是虞秋荻的银子,他一家人都十分感激。兄长也外头买了屋,打扮过年之后去做点小生意。至于墨晴夫家,上下都是一切安好,要是真说生活的精致度,那肯定不如跟着虞秋荻的时候,不过也有丫头侍候着,吃穿不愁,自己当主子还是比当丫头好些。   “看你这样我也放心了。”虞秋荻笑着说。   墨晴本来也是一脸喜色,神情却是犹豫起来,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虞秋荻心情真不错,这才道:“姑娘,有件事……前几天我去庵堂进香,遇上四姑娘了。”   “啊??”虞秋荻微微怔了一下,京城的庵堂不止一个青云庵,那种大庵堂不是人人都能去的起。像墨晴这种档次的也有次些的庵堂让她们去,不过虞家上香都是去青云庵,就是现在虞家落败了,只要香油钱够多,人家肯定让人进门。四姑娘要去庵堂上香,也该去青云庵才是,如何能跟墨晴撞在一起。   “姑娘……”墨晴一脸欲言又止。   旁边吴婆子会意,便挥手让旁边丫头们都出去了,墨晴这才说了。前几天是十五,普照庵里有活动,墨晴跟着婆婆一起过去上香,主要是为了求子嗣。捐了香油钱之后,婆媳两个便想留下吃顿斋饭就走。   墨晴是头一回来普照庵,也是因为新鲜,便带着丫头婆子四处走走逛逛。结果走到后花园那边时,就见有个小丫头从假山里头跌跌撞撞地跑出,墨晴好奇,就上前看了看,没想到竟然是四姑娘的丫头。   小丫头也是认识她的,看到是她也是一惊,随即就拉着她,让她去救四姑娘。小丫头说她跟四姑娘一起逛庙,结果遇上了登徒浪子,把她和姑娘都拉到假山里,她好不容易跑出来的,姑娘还在里头。   墨晴当时一听也傻了,当即带上丫头婆子冲了进去,结果就见一个二十几岁的俊美男子拉着四姑娘的手,四姑娘很想躲闪开,但那男子就是拉着她不放,一副色鬼的模样。直到墨晴让几个婆子上前把男子拉开了,那男子仍然一副丝毫不怕的模样,嘴里喊着:“闹啊,闹的再大点……”   四姑娘听他如此说吓得直哭,墨晴也没办法,这种事情闹出来先倒霉的就是四姑娘。只得先放那男子走,然后又把四姑娘拉到厢房里说话。最开始小丫头不说实话,只是说是上香偶遇的上,墨晴却是不怎么相信,四姑娘就是来这里上香,按理说也该丫头婆子带齐全,只带一个小丫头,实在不对劲。   墨晴也没继续问,旧主遇上了,帮着脱围了,保守秘密就好了,她一个放出来的仆妇,如何能去管主子的事。   后来四姑娘自己哭的撑不住了,这才说了实话。拉她手的那男子她认得,这趟也是两人约好的。自从身上孝期满了之后,虞老爷满心地想给她说门亲事,只是人家都看不上虞家的名声。别说正室,就连填房也说不着。后来安姨娘扶正,四姑娘也从庶出变成嫡出,本以为这样抬高了身价,没想到亲事仍然没有着落。   就在不久前田姨妈上门给她说了门亲事,是田晓的同窗,才中了进士,家境十分贫寒。简单来说做这门亲事就是看上四姑娘的嫁妆,虞老爷不太愿意的,觉得门第太低,四姑娘自己却觉得不错,虞家这样的名声,人家进士看上她的嫁妆也是可以理解的。   四姑娘好不容易说服了安姨娘和虞老爷,本来说着双方都要定亲了。结果对方突然说,他母亲想见风四姑娘,然后他家境贫寒,不方便请四姑娘过来,然后自己上门去,又实在备不起礼。再者这门亲事还要母亲看过之后才能订下来,不如约到庙中见上一见,既不显得兴师动众,又方便。   因为对方诚心邀约,安姨娘,四姑娘这才带着丫头来了。谁想到那位老夫人拌住安姨娘,把婆子们支开,把四姑娘骗到假山里,搞那些勾当。   “虞老爷的孝期不是没到吗,怎么就扶正了?”虞秋荻问着,虞老爷应该还有一年的孝。   墨晴道:“我特意问了,说是以娶荒办的,也不摆酒,也不设宴,只是办个扶正的手续。现在家里都改口叫安姨娘大太太了,说的是为了四姑娘好说亲事,嫡女总是名正言顺些。”   虞秋荻听得十分无语,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才自言自语地道:“嫡女是比庶女好议亲,但谁会叫一个扬州瘦马为岳母。”   以前虞家长辈只有虞老爷一个,现在安姨娘扶正,她从姨娘下人变成大太太主子。不管谁娶了四姑娘,都得把安姨娘当成正经亲家对待,女婿也得恭敬的叫岳母。想想安姨娘的出身,哪家能结这样的亲家。   吴婆子也叹气道:“只能说这四姑娘想要的太多了,既想着能提高身价,也想着多拿些嫁妆,殊不知有些事情可以想,有些事情是真不能想。”女子想多拿点嫁妆可以理解,但想提升身价,那就要看看能不能提的起来,像四姑娘这样的庶变嫡,别说提高身价,把虞家的名声拉的更低不说,也把自己给坑了。   “我看四姑娘实在可怜。”墨晴说着,随即又道:“我就是有点不明白,本来说好的两家要定亲的,对方这样是何故啊?”   “田姨妈说的能是什么好亲事,一个两榜进士又如何会叫婢妾为岳母。”虞秋荻叹气说着。她要是所想不错,田姨妈给虞家说的是当妻,谋划的是当妾。两家议亲之事本来就没什么人知道,嘴上说要订了,既没有媒人也没有庚帖。   然后这样把四姑娘和安姨娘约出来,直接占了对方的便宜,拉手还是轻的,弄不好敢直接把四姑娘强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虞家就是去告,就凭虞家的名声以及虞老爷的战斗力,除了丢脸外也不会有别的。倒是四姑娘,名节毁了,弄不好还失身了,还不是对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要了四姑娘去当妾,妾进门的时候有家里也是给嫁妆的,只是不列嫁妆单子而己。就是虞家狠一点不陪嫁,只要四姑娘进了门,想着办法从虞家捞钱就更容易了。   墨晴听得目瞪口呆,她实在想不到人竟然能恶毒到如此地步。道:“田姨妈……”   “田姨妈就可以跟对方分了四姑娘的嫁妆,到时候肯定能狠捞得一笔。”虞秋荻说着,就是这事败了,田姨妈一推二三四,只说自己是媒人,最多也就是识人不清,并不能因此伤到她分毫。   要说聪明,田姨妈是真聪明,但她所有的聪明都用在算计别身上了。不给自己积德,也不给儿女积德,就是没人收她,天也会收了她。   墨晴听得感叹不已,人心真是可怕,又道:“那天四姑娘哭的好可怜,差点备过气去。”   吴婆子却是道:“有什么好可怜的,就是对方提出来在庵堂里相见,也可以去青云庵,那里是皇家庵堂,尼姑们虽然贪财了些,这种事情还不敢有。正经地方不去,偏偏去那种小庵堂,被人算计了才知道哭,若是真……那时候她连哭都没地方。依我看,她思嫁心切了些,明知道有些不妥,也怕丢这门好亲事。”   并不是所有尼姑庵都是干净地方,尼姑游走与大户之家,帮着公子小姐私会,甚至于在庵堂里苟且这都是有的。像田姨妈的这个局就是如此,这么容易就把人支开了,还拉到假山里去,那肯定早就买通了的。   “唉……”虞秋荻不自觉得叹了口气,回想起来,虞秋芸并不算是笨人,许多话她也是能听进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使力不到位,就好比口与口,口是必胜的,她却投了口,然后一路走下去,很无辜也很努力,却是一步步把自己坑了。   墨晴听到虞秋荻叹气,犹豫了一会还是道:“四姑娘跟我说……她想见见姑娘……”她也知道她一个下人说这话很不合适,但四姑娘真的很可怜。   “她想见我?”虞秋荻有些意外。   吴婆子脸色首先变了,道:“姑娘疼你,宠你,倒是把你宠的不知道好歹了,什么话都敢给姑娘说。”   墨晴听得缩缩头,并不敢回嘴,只是道:“四姑娘一直求我,让我给姑娘带句话,我并不敢答应什么。只是想着我好歹也是虞家的奴仆,前主子的话,我也不好不……”   “妈妈不用责备她,她一家都是虞家的家生子,受了虞家的大恩,带句话并不为过。”虞秋荻说着。   吴婆子却是一脸担心地道:“但是姑娘……”   “她想见我,只是想跟我说说话吗?”虞秋荻问着墨晴。   墨晴摇摇头,道:“四姑娘没说。”   “我不会见她,我也同情她的遭遇,但虞老爷那个伯父……我更不可能认安姨娘为伯娘。”虞秋荻说着,不在侯府见面,约在青云庵当做巧遇撞上了也没什么。但除了几句话外,她什么都不会为虞秋芸做,看着好像很简单的事,但做起来都是要名正言顺。   齐老太太告的御状才把她从虞家摘出来,若是她给四姑娘撑腰,公然认她为妹,那性质马上就不一样了。堂妹都认了,那亲大伯更要认了。想想虞秋元大房的财产都不要回老家了,虞秋翎也是大闹一场之后绝了亲情去了海口。她人本来就是在京城,若是认下来了,那虞老爷惹了事,当侄女的管是应该的,不管就会被指责。   与齐家本来就是面子情份,她自己都是个没娘家的,现在人还没有嫁到罗家去,先给自己惹上一身麻烦,她还不至于如此不懂事。   吴婆子听得放下心来,看向墨晴道:“你都是个瞎操心的,四姑娘有亲爹亲妈在,自有亲爹亲妈操心将来。我们姑娘算什么,就是还在虞家,也不过是个将要出嫁的堂姐,你见过哪个堂姐能越过人家亲爹娘去管姑娘的。”   墨晴听得低下头来,是她考虑不周到,一个大家闺秀差点在庵堂里被人占便宜,她当下人的看着实在很可怜。不过同情人也是需要资本的,她一个下人就不说了,虞秋荻能保住自己就是十分难得了。   她父母都说,现在虞家就是一摊烂泥,谁沾上谁倒霉。虞秋荻自己好不容易才从青云庵出来,订下好亲事,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有任何变故的。   “个人都有个人的造化,没听说有剩在家里的姑娘,父母做主名正言顺,又有陪嫁,肯定能嫁个好的。”吴婆子说着。   墨晴听到陪嫁两个字,却是想到家中父亲与她说起的,道:“姑娘不知道,这一年多虞老爷被骗去了好多产业。”   虞秋荻叹了口气,一点都不意外,道:“要能守住钱那才是怪事。”大房的钱财全部败光是早晚的事,若是四姑娘有运气,就在之前嫁出去,好歹还有点嫁妆,若是败到一无所有,那四姑娘更有得哭了。   “守住守不住都是他们的事,姑娘何必操这个心。”吴婆子说着,若不是虞家使出换亲这一招,虞秋荻现在已经是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虽然现在订到更好的罗家,但中间的凶险却不足外人道,齐老太太因为虞秋荻死不瞑目,让吴婆子说虞家全部死绝了才好。   虞秋荻却是一声叹息,看向墨晴道:“不管她为什么想见我,我都不会她。倒是有几句话,你走一趟带给她吧。现在虞家这样,若是真想寻个婆家,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就劝着虞老爷和安姨娘把眼光放低些,务实些,到京外去寻人家,一般小商户还是能找到的。不过这个可能性太低,安姨娘扶正正是得意的时候,而且京城外寻亲,被骗的可能性更高些。   还有第二条路,也可以说是她唯一的路,虞老爷自己败家产就算了,她的嫁妆只拿当初虞老太太分她的那一份,绝对不要拿大房的钱财当嫁妆。然后给直隶的小陶氏写信,信上能写多软就写多软,能写多惨就写多惨,借此打动小陶氏,让小陶氏帮忙看着,借虞大爷之力给她寻门亲事。寻到亲事后,以虞老爷和安姨娘的眼光只怕不会同意,如何嫁过去这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让虞秋荻说,虞秋芸想嫁出去,不论好坏,只是不做妾,不被骗,只能指望着虞秋元。记得上回安远侯府提亲,虞老爷都同意她去做妾的,安姨娘更是不必说了,妾室扶正了,她肯定也会这样教女儿。   虞秋元未必会理她,不过写信求饶,绝不拿大房的财产当嫁妆这两条,至少不会让他烦感。小陶氏也是个心软的,看四姑娘可怜也许会伸手拉她一把。但就是能嫁出去了,四姑娘最好与虞老爷和安姨娘保持距离,不过娘家三天两头有事麻烦,虞秋芸一样过不好。   “嗯,过几天寻了机会我过去,把话带给四姑娘。”墨晴说着,现在安姨娘管家,家里乱七八糟,随便给门房有一点钱,谁都能进去。   又说了一会话,墨晴也就要回去了,吴婆子送她出门时,却是一直叮嘱着她:“你以后来见姑娘少提虞家的事,虞家人可怜?你怎么不看看姑娘,她好不容易才熬出来。姑娘每天足不出户,就被有什么错被拿住了。你倒好,偏偏在她跟前提些这些。她就是见了四姑娘能怎么样,难道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给妹妹说亲事,看着你也挺聪明的,怎么老是做这种蠢事。”   “妈妈放心,我都晓的了,以后再不会再姑娘面前说这个。”墨晴说着,以后她肯定不会再说,虞家好歹虞秋荻是真管不了。 ☆、117   墨晴次日就去了虞家,原本就是虞家家生子,虽然赎身出来了,下人里相熟的亲友也不少。给门房几两银子,墨晴就从后头角门进去了。此时虞家正乱成一团,自从安姨娘管家之后,下人不发月钱,想走的都走了,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为了捞点好处,根本就没有认真当差的。   安姨娘自身更没有什么管理才能,这方面她连虞大太太都不如,就是想当一下管家太太的瘾。想想她一个扬州瘦马,最后竟然扶正了,她觉得她的人生彻底圆满了。   “你们一家命好,三姑娘给了赎身钱出去,我们在这里就受苦了,安姨娘现在谱摆着大呢。若是谁不小心叫错了,就是一顿耳光。”张婆子跟墨晴嘀咕着,以前墨晴妈没出去的时候,两人一处当差,关系也不错,墨晴进了虞家先去找她来打听一下情况。   “妈妈吃酒。”墨晴让着张婆子,想想又问:“那天四姑娘去普照庵回来……后来有什么事吗?”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死死捂住,就是下头人都不能露出来,免得败坏姑娘名声。   张婆子马上笑了,十分幸灾乐祸的道:“虽然没有传出来,但听几个小丫头透过出来的话,四姑娘好像被什么人占便宜的。想想也是,人家一个两榜进士,就是再家穷,如何能看上四姑娘,你看四姑娘那样模样,跟安姨娘活脱脱一个模子出来的,不是我咒她,她就是当妾的命。”   墨晴听得默然,说实话她也有点认同,四姑娘漂亮是漂亮,但真没有一点千金小姐的气质。   “你们家走的早不知道,前些时候安姨娘花钱打通关系,想把四姑娘送进郑王府去。结果人家长史官一听是虞家姑娘,当即说不要了,塞多少钱都不行,虞家姑娘哪怕进王府去下等奴仆都不要。”张婆子掩嘴笑着。   “送到王府去?”墨晴愣了一下,一般的亲王府邸,除了正式迎进门的嫡妃之外,其他的侧妃,妾室之类的身份要求真不高。只要身家清白就好了,但送进去归送进去了,能不能晋位之类的都跟后宫差不多了。   争宠夺爱,若是能混成正式侧妃,那就是入玉碟的,虽然还是妾室,但结果总不会太惨。若是没混上去的,再没有孩子,那就是真惨了。不说其他的,青云庵的不少尼姑娘就是王府出来的,就这还是在王府里混到位份的,后来新主子上位,这些父妾全部送到庵堂里去清修。   “可不是,安姨娘觉得郑亲王正当壮年,世子也是年少有为,若是四姑娘进入了,以她的容貌肯定能当个侧妃,不管嫁老子还是嫁儿子,到时候虞家也跟着风光了。”张婆子掩嘴笑着,脸上的嘲讽显而易见。按安姨娘说的,不管老子还是儿子,只要睡上就行了。   就是他们这些下人也知道,像王府这种地方,送一个姑娘进去拼杀,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真当上侧妃了,是真好,但当不上……那后果就悲惨的很了。沦落为歌伎的,被主子随便送人的,这都是常事。若不是能确定安姨娘是四姑娘的亲娘,这母女关系真让人怀疑,这真不是亲妈能干出来的事。   “前些日子田姨妈过来说亲,我看田姨妈那模样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你想啊,当年大太太跟安姨娘这样不对付,田姨妈是大太太的亲妹妹,现在大太太被休了,田姨妈能在安姨良好面前把大太太贬的一钱不值,这能是好东西吗。”张婆子说着。   所谓人心这是这样,若是一个人能把自己亲姐妹都卖了,她本身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更不用说当初田姨妈投到虞家时,虞大太太对她真不错。给银子,给衣服的,后来搬出去了还每月给钱。   “妈妈说的是。”墨晴听得也有几分感叹,就像自家姑娘说的,田姨妈说不了好亲事。四姑娘竟然会相信田姨妈,这本身就是个大错误。   张婆子喝了口酒,看墨晴已经是妇人打扮了,便抿嘴笑着道:“我跟你说件事,绝对是真的。老爷,老爷他……他不举了。”   “什么?”墨晴惊讶的失声叫了出来。   张婆子一脸幸灾乐祸的道:“绝对错不了,老爷身边的通房说的,你并不晓的。以前春姨娘在时,弄了好多药给老爷的,有时候还会把两个通房叫上一起。你想啊,老爷都四十多岁了,又不是小青年,夜夜如此,身体早就掏空了。据说春姨娘走之前,老爷就不行了,不然的话,老爷如何还能看上安姨娘。”   不管是论姿色还是床上本事,安姨娘跟春姨娘比差太多了。对于一个色鬼来说,跟春姨娘那种好过了,绝对不会再看上安姨娘。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姨娘的运气,虞老爷不举了,也就无所谓这些。不过也因为他不举了,脾气更暴躁,稍有不顺心就拿人出气。   墨晴听得目瞪口呆,虽然已为人妇,但听到这样的事,总觉得不太好意思。把这个消息消化了一会,便给张婆子倒酒,道:“妈妈帮帮忙,我想到四姑娘屋里去一趟。”   张婆子倒是愣了一下,却是问:“你见四姑娘做什么?”   “我一个下人如何敢去见她,是四姑娘身这的丫头,写信给我诉苦,我想过去看看她。”墨晴笑着说。   “这个简单。”张婆子笑着说,又道:“你也是认识路的,直接过去就好了,现在守门的婆子们没一个干活的,每天都是吃酒赌钱,才不会管这些。”   墨晴愣了一下,道:“四姑娘的院子那么好进吗?”姑娘的闺房可谓是重地,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那安全系数就真的太低了。   “你只管去就好了,没人拦你的。”张婆子笑着说。   墨晴依言过去,果然一路畅通无阻,直走到四姑娘房门外头。进来的如何通畅,没让墨晴高兴,只是很担心,这万一门房管联合了贼人,直接把人偷跑都没难度。   小丫头打帘子出来,看到墨晴倒是愣了一下,墨晴笑着道:“我来见四姑娘。”   “在屋里呢,你进去。”小丫头直接说着,也不通传也不问墨晴有什么事,就这样让她直接进。   墨晴心中更为惊讶,看来虞家主子们是人心尽失,连小姐的贴身丫头都是这副模样。   掀帘子进去,只见虞秋芸正在屋里坐着掉泪,只是几天时间,虞秋芸脸色越发的苍白。连张婆子都知道她被人占便宜的事,只怕这事瞒不住。名节都有问题了,想寻亲事更是难上加难。几步走上前,虞秋芸也没有察觉,直到墨晴自己叫着:“四姑娘……”   虞秋芸这才抬头看到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眼里冒出希望的光芒,道:“三姐姐是不是要见我了?”   墨晴摇摇头,道:“四姑娘让我带的话我带到了,姑娘正在备嫁,不方便见外客。”   虞秋芸眼底刚冒出来的希望立即灭了下去,上前抓住墨晴的手道:“你好好跟三姐姐说,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墨晴低下头道:“四姑娘,我只是一个做下人的,您让带话我带到了,其他的哪里是我能做主的。”丫头本来就是跑腿的,主子说了不见,难道她一个丫头还能说要见吗。更何况吴婆子又叮嘱了她,以后不再虞秋荻面前提虞家的事,她肯定不会再提。   虞秋芸哭泣起来,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我也知道三姐姐已经从虞家出去了,断不肯再沾虞家,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姑娘虽然不见四姑娘,但却有几句话让我带给姑娘。”墨晴说着,当即把虞秋荻的话原封不动转给虞秋芸。   就像吴婆子说的那样,虞秋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可能给虞秋芸张罗婚事,若只是见面说说话,她一个丫头代传了也是一样的,若是虞秋芸还想其他的,那谁都无能为力。   虞秋芸听完呆了呆,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向大爷求助……大爷……他岂会管我死活。”以前虞秋元就不是很待见她,虞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倒是说过给她寻门亲事,但后来因为虞秋芳的事,就随意把她许给了梁家,亏得梁家那位先死了,不然她嫁过去岂不是要守寡。   墨晴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就不吭声,主人家的事情本就不是她能议论的。女子在家时,听父从兄,既然觉得虞老爷不行,第二个可以依靠的就是兄长,不找亲兄长找旁人才不会有出路。   “三姐姐只说了这些吗?”虞秋芸又问。   墨晴点点头,虞秋荻说的,她一字不差的转述了。   虞秋芸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墨晴却是道:“姑娘歇着,奴婢先告退了。”   “三姐姐现在在威远侯府吧。”虞秋芸突然说着。   墨晴点点头,却不由的脱口而出道:“四姑娘难道要去威远侯府找我家姑娘?”   虞秋芸神情犹豫,显然也在考虑她能进去门的可能性。   “姑娘要说的已经让我全部转述。”墨晴说着,威远侯府根本就不会放四姑娘进去,若是真寻了过去,到时候肯定是自讨没趣。   虞秋芸眼泪直掉,自从春姨娘走后,虞老爷性情暴躁了许多,虽然听她的劝把安姨娘接过来也扶正了,但对她和安姨娘都没什么好脸色。倒是安姨娘,自从扶正之后一直跟她说当姨娘的好处,听她那意思也是想她当姨娘,只要能嫁到高门大户去,生下儿子总有扶正的机会。   但扶正之事哪有这么容易,与人为妾,生的孩子都低人一头。她并不像安姨娘那样天真,但她的婚事要怎么办,她自己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她现在后悔死了,最初与年家五房的婚事,她怎么都不该拒绝。   “姑娘歇着吧,奴婢先告退了。”墨晴低声说着,转身退出去。   从虞家出来,先回家吃了饭,午饭后墨晴直接去了齐家,虞秋荻交待的事情她已经办完,此时要过去复命。婆子引着进来,进到屋里,只见吴婆子正带着丫头们给虞秋荻挑衣服和首饰。早上收到了郑王府世子妃的帖子,请虞秋荻入府一叙。   虽然虞秋荻的孝服已经脱了,但太艳的肯定不行,但若是太素了,又怕郑王府的忌讳。顾惜颜才给郑王府添丁,生了个儿子,满月酒已经摆过,因为齐家在孝中,又不是口,便没有邀请。此时顾惜颜单独邀了虞秋荻,也是两人亲厚之意。   “这件不错,姑娘现在太瘦,显得弱不禁风,幸好是冬天,衣服显得厚重些。”吴婆子心疼的说着,姑娘家稍稍胖一点没什么,瘦了反而不好。所谓福相,是要圆润了才好,瘦的风吹倒,能有啥福气。   虞秋荻看着穿衣镜,也觉得这件湖蓝色不错。虽然只是去见顾惜颜,但也是出门行走了,这么久没出过门,打扮肯定不能太随意了。转头间看到墨晴,笑着道:“你来了。”   丫头们把挑好的衣服收起来,墨晴笑着上前先给虞秋荻请安,随即把上午去虞家的事说了。虞家的八卦没讲,只说见到四姑娘,话也转到了。   “四姑娘听完说什么了吗?”虞秋荻问着。   墨晴便道:“四姑娘只是自言自语地说,大爷不会管她死活。”“唉……”虞秋荻听得叹了口气,虽然料到了四姑娘不会听她的劝,但她该说的还是说了。虞秋元是很不喜欢虞秋芸,但当初虞老太太在世时,虞秋元是说过的,会长官媒给她寻门亲事。   虞秋元也许说不上一诺千金,但看在初祖母的分上,虞秋芸真心向他求饶,再加上小陶氏说和,虞秋元也许还会长官媒给她寻户人家。这是虞秋芸唯一的希望,机率不高,但总有可能性,虞秋元再不管她,也比虞老爷和安姨娘这两个管她的强,这就是现实。   现在虞秋芸连试都不愿意去试,就确定虞秋元不管她。那她就只能继续相信虞老爷和安姨娘,这两个人从本心说肯定不会害她,但他们做的事,恰恰把她推到了深渊中。   “理她呢,别说已经从虞家出来,就是亲姐妹,也没有未出阁的姐姐管妹妹婚事的。现在知道虞大爷不管她了,也不想想自己做的事,嫡姐的嫁妆都想扣下,这心毒着呢。现在又来求姑娘,不是看姑娘订了门好亲事,想过来沾沾光。”吴婆子冷嘲热讽的说着。   墨晴不敢议论,心里却认同吴婆子的观点。若只是想姐妹见面说说话,她已经把要说的都带到了,根本没见面的必要,还想着寻到威远侯府来,用心可想而知。   “总是姐妹一场,该说的我也说到了,以后是好是歹都随她去了。”虞秋荻说着,已经求她到这里,不念其他的,总是要念着虞老太太,虞秋芸是虞老太太的亲孙女,不管真心还假意,她到底在虞老太太身边侍候过一阵子。虞老太太当时也说过,好歹给她寻门亲事,不寻来就算了,寻来了有门路肯定要给她指一条,会不会听就是她自己的事。   吴婆子也跟着道:“姑娘以后再别理她了。”   虞秋荻点点头,又吩咐墨晴道:“以后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只当没听到。”   “奴婢明白。”墨晴说着。   回完话墨晴回家,虞秋荻晚饭前先去齐二太太屋里一趟,顾惜颜下贴的事齐二太太知道,但她明天要去了,肯定要提前报备一声。正好齐二老爷也在屋里,听虞秋荻如此说,便笑着道:“你在家里这些日子总是足不出户,是该出门走走了。现在天冷,多穿些衣服才是。”   郑亲王府生嫡孙根本就没请齐家,说是因为齐家守着孝,其实是不想与齐家行走。难得顾惜颜如此看中虞秋荻,正好借机多行走才是。   “多谢舅舅关心,衣服都已经准备好。”虞秋荻说着。   “管事那边吩咐了吗,车驾一定要准备好,跟车的要上了年纪的,贺礼更要准备妥当。”齐二老爷说着。   虞秋荻低头道:“吴妈妈已经安排妥当。”   “嗯,这就好。”齐二老爷说着。   叮嘱几句,齐二老爷终于放过虞秋荻,虞秋荻恭敬的退下。齐二老爷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齐二太太听齐二老爷叹气心里就不舒服,齐瞬庭的孝期已经满了,但亲事仍然没有着落。   按齐二老爷想的,给齐瞬庭寻个有家世的媳妇,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先不说皇帝换人,朝卧大换血,以后谁会当权说不清。就是保守的寻个门当户对的,齐二老爷都发现有点困难。   世家中落魄的,齐二老爷看不上,稍稍好一点的都不太看的上齐二老爷。齐二老爷原先是三品大员很给力,但皇帝换人了,他本人也丁忧了,别说升了,就是再回去的可能性都不高。齐家二房又是过继的,根基太浅,如何被人看的上。   “前几天老爷不是见了林家老爷吗?林老爷怎么说?”齐二太太问着,林老太爷才入了内阁,虽然根基浅了些,但前景看着还很不错。更何况前不久林家才把嫡长女许给罗家次子,齐瞬庭是世子,以后要承爵的,怎么也比罗家次子强,林家不可能不答应。   齐二老爷又是一声叹息,道:“林老爷说的很含糊,听他那意思,若是要个庶女,那肯定没问题。”若是林家答应了,他也不会这样叹息。   齐二太太听到这话就有点毛了,道:“这怎么可以,庶女,林老爷怎么能说出口的!!”罗家长子娶了虞秋荻,罗家次子娶了林家长女,结果到齐瞬庭求亲,人家就只能出个庶女,这也欺人太甚了些。   “我已经当场拒绝,林老爷看我脸色不好看,便说要回家与父亲商议之后再说。”齐二老爷说着,看林老爷犹豫的模样,这事有五成把握,但求娶林家嫡女,并不能说是高攀,林家就这副模样,就让人很纠心了。   “林家也未免太轻狂了些,嫡长子都能许给罗家次子,庭哥儿比罗家爷们差吗?”齐二太太一脸气不平的说着。   “罗家……大女儿是王妃,小女儿是安远侯夫人,罗大太太的弟弟也尚了公主,罗老太太也是出身名门,我们如何跟人家比的起啊。”齐二老爷叹气说着,京城权贵之间姻亲错综复杂,盘根错节,这些都是家族资本,到有事的时候,这些姻亲关系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想给齐瞬庭寻个高门媳妇,过继来的根基太浅,手里可利用的资源太少,虽然也是侯府,却总觉得底气不足。   “那罗家求娶虞姑娘……”齐二太太说着,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地方,虞秋荻退了与齐瞬庭的婚事,转身来提亲的却比齐瞬庭条件还要好。   齐二老爷心中有几分感慨,道:“其实这些时日给庭哥儿寻亲,我心中都有几分后悔。当初我们只看虞姑娘家世不好,又比我们名正言顺,不想迎她进门。看看现在,虞姑娘进退得宜,罗大太太亲自来提亲,说给自己长子,那是何其看中。若是当初我们好好办亲事,迎虞姑娘进门,得了位好媳妇管家理事不说,老太太原本的一些相熟亲友还在。就比如顾家,世子妃产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请齐家,这是何其生疏了。现在倒好,别说另外寻姻亲了,原本的都丢掉了。”   齐二太太却是不想听这些,道:“虞姑娘在家里住这些日子,我也没看出她哪里多好了。”   “那你能挑出她哪里有错吗?”齐二老爷反问着。   “就是没出过错,也未必就是好。”齐二太太心中有几分不服气,她是真没看出来虞秋荻有哪里好,罗大太太提这门亲事本来就是怪事。   齐二老爷不想跟齐二太太拌嘴,虞秋荻跟罗慕远的婚事都订下来了,再说其他也没益处。只是道:“最多一年半她就要出嫁,到时候我们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出去,外人看着好看,我们也总算对得起老太太了。” ☆、118   齐家离郑亲王府并不算远,坐车也就是一会功夫,但郑亲王府这是虞秋荻头一趟来。这跟去顾家还有点不太一样,顾家是常去的,长辈也都是相熟的。而郑王府这里,郑王爷,这位应该是见不着,但只是郑王妃,那样剽悍的存在,还是罗慕远的姑姑,想不打起精神都难。   车驾进到二门,顾惜颜坐车过来相迎,生完孩子不久,顾惜颜身材还没有恢复过来,整个人好像吹起来一样,胖了许多。   “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了。”虞秋荻上前说着,虽然已经满月了,但后期保养还很重要。   顾惜颜笑着道:“反正是坐车来的,正好我们也要去给王妃请安。”   “嗯。”虞秋荻笑着点头。   两人协手上了车,亲王府邸面积相当大,每个人的居所也划分的清楚。郑王爷谢衡主要占了前院书房,那是他的地盘。后院东边主要是与皇家有关的活动场所,西边主建筑中,郑王妃占了中轴线正中的正房,王府第一夫人,肯定是这样,她旁边靠近后花园的则是谢潜与顾惜颜的地盘。   虞秋荻过来了,肯定要先拜见长辈,车驾先去郑王妃房中。临近过年,宫里皇帝看着也不行了,郑王爷和郑王妃天天府里不敢外出,就怕宫里突然有事传出来。不过两人并不在一处,郑王爷绝大部分都在书房,又是男性,不用特意去拜见。   “王妃此时应该在房中,她知道你来的。”顾惜颜笑着说,虽然已经生下儿子了,但她这媳妇也还不能私自做主,请虞秋荻过来的事,也是提前打了报告的。   “嗯。”虞秋荻点头,她来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   顾惜颜小声又道:“外头都说我这个婆婆厉害,其实我嫁过来这么久,觉得她人很好。”   郑王妃虽然是女子,但干的都是男人的事,这种个性的女子注定不会像一般的后宅妇人那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去计较。有时候是不太计小结,若是摊上个玻璃心的,可能会觉得有点受不了,但顾惜颜本来也就是个不拘小节,遇上这样的婆婆,正好对她脾气。   “看你胖成现在这样,我也知道你日子过的不错。”虞秋荻笑着说,虽然是才生产完,但胖成这样,不管是生前还是坐月子的时候,那都是舒服的很。   顾惜颜笑着道:“胡说什么,我现在都愁死了,你看我胖成这样,如何出去见人。”虽然说妇人胖点好,但总要有度,接下来她要努力把这身肉减下去。   说话间车驾停了下来,婆子打起帘子,放下脚凳,丫头扶着两人下车。朱红大门,里头青砖铺地,上头七间正房,内院宽敞大气,气派十足。门口两排丫头恭敬站好,两人走进,就听里头传来卫策笑着的声音:“你也算是有运气的,能跟船出海看看,比我们这些都强。”   “也是巧了,正好舅舅组织船队出海。”罗慕远笑着说,他还没有幼稚到拿自己的性命去威胁父母,只是正巧卫连舟组织人出海,他很想跟着看看。卫连舟也觉得他跟着去看看不错,男人家不能养在深闱里,多看多经,才能提升眼界。   虞秋荻本欲向前的脚步不由得停住了,刚才听到卫策说话时,她心中就猛跳了一下。直到罗慕远的声音真实的传出来,虞秋荻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要涌出来,罗家已经同意婚事,又快过年了,罗慕远肯定会回来。郑王妃是他亲姑姑,他来郑王府也是常事。   她没想到的是,今天竟然那么巧的,顾惜颜约他来了,他也来了……   外头领头丫头看到顾惜颜和虞秋荻进来,先往屋里传了话,虞秋荻却觉得有什么在抓她的心,脑子里不禁空了一下。倒是旁边顾惜颜轻轻拉拉她,她也挺意外的,罗慕远,卫策他们来郑王府从来不用下贴,比自己家都熟,通传之类有时候都不需要。   虞秋荻与罗慕远已经定亲,按理说成亲之前是不好见面的,但此时撞上了,也没必要显得太拘束。更何况话已经传进去,丫头也打起帘子,再怎么样也没有退步走的道理。   虞秋荻朝顾惜颜笑了笑,意外是意外,但那么艰难的路都走过来了,她断不然不会此在郑王府丢了脸。两人抬脚进门,上首坐的郑王爷和郑王妃,次席是卫策这个驸马爷,他身边是谢潜,然后是罗慕远,罗慕白,罗慕清三兄弟。   虞秋荻跟着顾惜颜上前拜见行礼,卫策这个驸马爷,谢潜是世子,一样在拜见之列。虞秋荻拜了一圈,到罗慕远那里时,动作稍稍停了一下,依然恭敬的见了礼。   罗慕远听到丫头传话时也愣了一下,皇上病危,随时都有可能会挂掉。罗大老爷把他们三兄弟派过来就是因为郑王府的消息快,有事了罗慕远和罗慕白能跟着一起行动,小的也能回府传个话,到这种关键时候,还是儿子多了好。   满心想的是将来朝中之事,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虞秋获。意外是意外,却是美丽的意外,他的眼睛一直往她身上瞅着,距离上回辞行已经大半年时光,她整个人又清瘦了许多。精神倒是看好,举手投足间,精气神都在。   离京去海口时,他心里也是没底,祖父和父亲的固执他比谁都清楚。但临行前虞秋荻给他说的话,却给了他足够的底气。最初说不当世子,是有几分任性在里头,不过这份性任,若是虞秋荻嫁了,他可能也不会执着下去。   但虞秋获没有嫁,而且明确告诉他,她不会嫁。那时候他真心觉得,世子之位又怎么样,永不进京城又能怎么样,虞秋荻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都能赌上自己的一辈子,他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他也一样可以抛开。   世家子弟,尤其是嫡长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为家族活着的。所有行为标准并不是以自己的喜好,而是以社会的认可度。发奋图强,震兴家族,那才是嫡长子最要去做的事,个人的喜好那是最微不足道的。   出生就是嫡长子,罗慕远受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家长也一直把这种观点灌输给他,但唯独这一次,在没有违背家族利益的情况下,他想为自己争一争。同样都是一辈子,喜欢的人在自己身边,和不在自己身边,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父亲终于让步,收到信时的欣喜,他几乎都要冲着大海吼叫,他想立即告诉远在京城的虞秋荻。他可以娶她为妻,两个人可以在一起,相亲相爱,相互扶持度过一生。他甚至于可想像到,两人成亲之后的幸福美满。   他在坚持,她也一样没有放弃,正如世间的许多事情,不去坚持,只是想不可能,那就真没有可能性。最终他还娶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她也一样嫁给了自己倾慕的男子。   “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虽然定亲了,但遇上也没什么,都坐下吧。”郑王妃对虞秋荻和顾惜颜说着,未婚妻,小叔子,舅舅,表亲,都是年轻男女虽然不合适一处,但正大光明的众人一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惜颜和虞秋荻依言跟着坐下来,卫策先向虞秋荻问好,随即就笑着道:“说起来我还没恭喜虞姑娘。我这外甥可是很难得,很痴心的,以后可要好好待他。”   虞秋荻虽然不想表现的小家子气,但卫策这样半认真半玩笑的语气真不知道如何接话。正纠结着说什么,旁边罗慕远插话道:“小舅舅,你可是长辈。”   谢潜就笑着道:“虽然是长辈,但从小就一处,以前可是什么话都说的,你这是怎么了。”   “就是,我虽然是长辈,平常也不见你多孝顺我,现在倒是会说我是长辈。”卫策跟着说着。   罗慕远直接摊手,一副认输的模样,道:“我总是说不过你们两个,我认输。”   罗素和谢衡听得只是笑,卫策虽然还想再说,但罗慕远直接认输了,他也不再说什么。因无外人在,便直接道:“公主一直在宫中侍疾,常有消息传来,皇上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了。”倒是太后,一直说病危,此时看来身体比皇上还要好些,一时半会可能没事。   “现在御前有谁?”罗素问着。   “太子和几位皇子公主。”卫策说着。   “前太子呢?”谢衡问着,心中却有几分担心,自言自语地道:“前太子虽然被废,但在朝中根基颇深,还是要万事小心。”   卫策摇摇头,道:“目前皇上并没有传召。”   “小心驶得万年船。”谢衡说着。   罗素却是笑着道:“有时候乱了不比不乱还好。”若是一切平平和和,臣子如何向新皇上表忠心。   前太子和现太子都是嫡出,但这两个嫡出意义却不相同,前太子是皇帝原配皇后所生,先皇后去世的早,皇帝念及夫妻情深,就一直没再立皇后,还把太子带到身边抚养。然尔太子品行却是日渐不端,主要是下头的弟弟起来了,再者太子本来就是火上烧的位子,能坐住太子的也不多。   朝堂上风云变幻,后宫也是风云再起,空悬的后位上也不再空了,皇上把如妃扶正当了皇后。如妃是有儿女,理所当然的成了嫡出。接下来换太子也就理所当然了,不过皇上念及与前太子父子亲情,并没有把他贬出京城,对前太子的儿子仍然封了郡王爵位。   太子党羽虽然清过一批了,但当了几十年太子,想彻底清出来,这真不好说。倒是现太子,也不过二十出头,娘舅家里并不是多给力,需要提防的事情还有需要。   虞秋荻旁边听着多少有几分心惊,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这些事情好像是外太空的。但郑王府商议这些事情并没有回避她和顾惜颜,当然她们不算是外人,不过女子参与这种活动本事就是很出阁的事。   或许这与郑王妃有关系,虽然是个女子,却不止是个后宅妇人。嫁入罗家之后,不知道罗家是何等家风,也许她的世界不再只是后宅那些琐事。   又说了几句,罗素也终于注意到虞秋荻和顾惜颜,便挥手道:“你们闺中就交好,难得相见了,回屋去说些私房话吧。”   虞秋荻和顾惜颜站起身来,行礼退下。   两人出屋,估摸着走远了,卫策笑着对罗慕远道:“你算是称心如意了,娶得心仪女子为娶。”   罗素脸色却是阴了下来,看向罗慕远道:“你想娶谁让你娶了,这回也就算了。以后再敢如此任性,绝不会轻饶了你。”   罗慕远起身道:“姑姑放心,以后绝不会如此。”   虞秋荻和顾惜颜上车去了顾惜颜的住处,就在郑王妃后头的一节大院中,院落布局跟郑王妃的差不多,同样是七间正房,但装饰摆设与郑王妃的却不大相同。可以明显感到少女风格,顾惜颜性格虽然也挺豪爽,但跟郑王妃那种还有明显的差异。   顾惜颜的卧室在东梢间,儿子放在西梢间,本来说放到厢房,顾惜颜却是不舍得,反正正房宽敞,就先放到西梢间,等明年开了春,孩子也大些了,再搬了也不迟。   先到西梢间看孩子,孩子还小,但看模样跟谢潜挺像,长大之后肯定也得个帅小子。虞秋荻又把把贺礼送上,是些小孩子衣物,虽然郑王府没有请威远侯府,但顾惜颜生产这么大的事,肯定都知道的。虽然针线不是多好,但几件小孩衣服倒不是难事。   “难为你有心。”顾惜颜笑着说,又让奶妈收下。   孩子睡得正香,两人怕吵了他,便离了西梢间到暖阁里坐下来,丫头们端茶上来。顾惜颜笑着道:“我还没恭喜你呢,觅得如意郎君。”   虞秋荻笑着,脸上泛起红霞,却是道:“你现在也嘴贫了,跟着打趣我。”   顾惜颜却是叹了口气,道:“倒不是打趣你,我是真心为你高兴。想想那时候齐二老爷是怎么对你的,若不是威远侯府实在住不住了,你怎么会跑到青云庵去。现在多好,罗大太太上门提了亲,谅齐二老爷此时不敢怠慢你了。”   只是嫁出去,虞秋荻肯定能的,但若是嫁了个什么都不是,委屈都委屈死了。齐二老爷也会越发的不把虞秋荻放在眼里,没有娘家的支持,在夫家的日子没那么好过。现在虞秋荻嫁的好了,是重要的联姻资源,齐二老爷会铆足了劲支持虞秋荻,这样良性循环下去,日子才能好。   虞秋荻有几分自语的道:“现在想想,我自己也是后怕,不过总算都过去了。现在二老爷和二太太都对我很好,比亲女儿都好。”   “是啊,你都是定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了,肯定要好。”顾惜颜讽嘲的说着,又道:“齐二老爷本来就没什么亲友,现在得了一个大亲友,齐二老爷没乐晕头就算不错了。”   “你啊,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虞秋荻笑了起来。   “罗家虽然是高门大户,但罗老太太,罗大太太都是难得的宽厚人。罗大太太自是不必说,当然自己娘家发生了那么多事,对儿媳妇必然是心善的,罗老太太更不是必说,罗大太太那样的娘家都没有丝毫嫌弃,你进门之后她肯定也会疼。”顾惜颜笑着说,虽然她也听说这门亲事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不太愿意,不过一个太公公,一个公公,跟媳妇见面的时候都是有数的,只要婆婆那里没事,媳妇的日子就好过。   虞秋荻听得低头浅笑,点头道:“是啊,我也是修了大福气,才有这么好的公婆。”   顾惜颜笑着的脸却是突然僵了一下,道:“还有一件事……我还是先给你说了,让你先心里有个底。我听王妃说,要先给罗二爷娶亲。”   虞秋荻并不意外,道:“当日罗大太太来提亲就说过,因为嫡长子娶亲,不能太随意了,想等二老爷的孝满了,两府热热闹闹办亲事。”   她与罗慕远的婚期定在了一年半后,那时候罗慕远都快二十岁了,罗慕白也十九岁,其实这也无所谓,只怕对方姑娘们不愿意拖。亲事已经订下来,因为大媳妇这边有孝在身,先娶小儿子的再娶儿子的,这也是没什么。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你知道罗二爷订的是哪家姑娘吗?”顾惜颜说着。   虞秋荻道:“听说是林家姑娘。”   “是林家大姑娘,嫡长女。”顾惜颜说着,脸上露出一丝不屑,道:“林老太爷入内阁了,现在林家才热闹起来,不过林家姑娘,我们都是见过的,活脱脱的就是个暴发户。”   虞秋荻想了想还真有点印象,不过姑娘圈里,也是各种讲究,虞秋荻交际的是勋贵圈,林家则属于清贵,只能说彼此认识,交道就不多了。林家姑娘都很漂亮,每每见到都十分抢眼,衣服首饰都是精致的不能再精致。   偶尔一处说话,听她们谈衣服首饰,虞秋荻总有一种状况外的感觉。像虞老太太和齐老太太教她的,姑娘家要安份从时,端庄厚重,人前少说少做,情愿守拙也不要去耀眼。人前抢着表现,处处高人一头,也不能说错,只能说不符合虞秋荻所受的教育。   “兰哥儿满月酒,林家人也来了,林大太太带着几个姑娘坐席吃酒,可没少说你坏话。”顾惜颜说着,席上侍候的都是王府的下人,下人也是人,有些比较敏感的话题听到了,肯定会说给主子听。   虞秋荻倒是有几分意外,道:“说我的坏话?”   “林家嫡长女许给了罗家次子,本来林家觉得这门亲事还好,结果罗家转眼给罗大爷订了你。林家心里就多少不服气了,她们觉得她们家的家世比你的家世强上百倍,没有理由,她们家的嫡长子才配次子,你就配了嫡长子。”顾惜颜说着。   虞秋荻明白了,若是罗慕远的定亲对象比林家家世要好,她们也就服气了。偏偏订的不如林家,林家就有点不是滋味了。嫡长女和嫡次女差不多,但嫡长子跟嫡次子就差大事了。   “老太太和罗大太太都是出身世家,未必看的惯那些轻狂的女子。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以后妯娌相处,你未必会吃到亏,不过提醒你小心些。”顾惜颜说着,又道:“不说别人,我婆婆就没看上林家的女儿,都直接说过,你当宗妇比林大姑娘要强些。”   虞秋荻听得莞尔一笑,拉住顾惜颜的手道:“多谢你帮我留心。”   “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听到了告诉你一声。”顾惜颜说着,又道:“小丫头还听到,林家姐妹一处说话时,林家二姑娘还怂着林大姑娘进门之后就要先争管家权。”   “啊?”虞秋荻惊讶之后就真心无语了。   “我就在你面前说,我真不知道林大太太怎么教的女儿。”顾惜颜毫不客气的说着。   嫡长子袭爵,以后定远侯府肯定是罗慕远的,他老婆管家理事最名正言顺。把长子媳妇扔一旁,让次子媳妇管家,也不是说不能这么干。毕竟现在罗大老爷是侯爷,侯府是他的,当婆婆的想让哪个儿媳妇管家都是她的自由。   家中都有一本总账,管家的那位私扣点肯定可以,但想动大钱,那就没那么容易了。但以后侯府总是罗慕远的,弟媳妇干的再好,早晚都得交给嫂子。此时管家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就是想私扣点钱,到以后翻出来,大房就是厚待些不治你偷盗之罪,面子里子也要全部丢光。   虞秋荻却是轻轻叹了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她若是真想要,管家权让给她也没什么,我担心的是林姑娘这么大的好胜心,千万别闹的兄弟失和。”   后宅中妯娌有点磨擦都是常事,谁吃亏谁占光了,关上门去都是一家人。怕的就是后宅女子争斗闹的兄弟失和,这才真是大忌讳。七出之一就是口舌,就担心女子搬弄是非,闹得家无宁日。 ☆、119   郑王府各房吃饭是分开的,顾惜颜和谢潜这对小夫妻是一起各异,但罗素和谢衡向来是各吃各的。除了早晚请安过完外,罗素并不用顾惜颜侍候着吃饭,顾惜颜也落得自在。谢潜知道虞秋荻在,便早早派人传了话,他前院跟谢衡一起吃,让她们自便。   顾惜颜留虞秋荻吃了中饭,本来想多留她坐一会,结果外头天阴了下来,雪花都飘了起来。虞秋荻便要告辞回去,本想去给罗素辞行,结果罗素打发婆子过来说不用了,让虞秋荻自便就好。   “我婆婆就向来随意。”顾惜颜笑着说,罗素常干这样的事,其实婆婆随意一点,儿媳妇就轻松了。怕的就是婆婆事多,天天折腾着儿媳妇要死不能活。   虞秋荻笑着道:“这是你的福气,还不知道惜福。”   顾惜颜听得直笑,又要坐车送虞秋荻去二门,偏巧兰哥儿又醒了。虞秋荻笑着道:“我自己坐车过去也是一样的,你去哄儿子吧。”   顾惜颜想想也没执意,只让身边婆子跟好过去。   虞秋荻坐车到二门上,在这里坐上虞家的车驾回家去,婆子打起帘子,虞秋荻手伸出来,丫头扶住,正欲从车上跨下来,虞秋荻的脚却是订住了。   罗慕远就在影壁墙上倚着,头上已经有雪花,看样子是站了一会。一双黑色的眸子直盯着她,好像要把她整个人溶化在眼里。若是可以的话,他都想伸手抱住她。   虞秋荻强忍着不让自己心里的泪流出来,不管是在郑王妃那里,还是跟顾惜颜说话时,她都在极力的忍耐着。婚前就是未婚妻也是不能见面的,郑王府不讲究那么细,不然在她进门的一瞬间,罗慕远就要回避。   在那种场下,感情不管怎么往外涌,也必须得压制住。本来她已经做到了,结果抬头看到罗慕远就那么站着,她真觉得自己无法忍耐。   “姑娘,下车了。”吴婆子出声提醒她,她也看到罗慕远了,但这是在郑王府,主人下人都看着,若是在这里有丝毫差错,名声扫地都是有可能的,弄不好罗家还会退亲。等成亲之后,想怎么亲近都行,现在是真不行。   吴婆子上前扶住她,是担心她万一踏空摔下来。轻声说着:“姑娘,小心脚下。”   虞秋荻强忍着低下头,她从来没有觉得下车是如此艰难的事,甚至得用到十二万分的力气,才让自己不出错。   终于从车上起来,再抬头之即却发现影壁边上已经没了罗慕远的身影,虞秋荻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于想追过去看看,手却是被吴婆子牵住的,轻声道:“姑娘……”虞秋荻回过神来,眸子再次低了下来,理智慢慢变归。虽然这不是郑王妃的正房,没有一排亲友坐着,但下们还是看着的,她不能如此不成体统。丫头扶着上了齐家的车,帘子放下来,车厢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虞秋荻的眼泪才无声的落下来。   齐家车驾缓缓驶出去,罗慕远只是远远看着,卫策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总不会要我提醒你规矩是什么吧,亲事都订下来了,再有一年半就成亲了,你老实些吧。”   “我晓的。”罗慕远说着,眼睛仍然往外看着,不见的时候还能忍得住,突然见到了,就很能忍耐。   卫策再次拍拍他的肩,道:“走吧,王爷等我们议事呢。”   大雪一连下了几天,但皇城并没有因为大雪而冰冻起来,皇帝在病了这些天后,终于驾崩。但皇位的继承却没有那么顺利,虞秋荻人在威远侯府中,外面的情况所知不多,但威远侯府却是大门紧闭,全府戒备。   家中小厮男仆们就是晚上睡觉枕边都得有武器,虞秋荻也从小院里搬出来,与齐二太太一起住,齐二老爷与齐瞬庭在旁边院里住下,此时也不太顾得上男女之防,白天总是大家在一处,齐二老爷更是足不出户,只在房中走来走去。齐瞬庭向来没什么主意,此时更是没有。   齐二太太早就吓掉了魂,经常问齐二老爷的一句话:“老爷,叛军会不会杀过来。”   虞秋荻心中倒不像齐二老爷那样焦躁,不管谁当皇帝,都得需要大臣来治理。贺子章那种新太子心腹是需要担心,像齐二老爷这种已经在权力圈外在家丁忧的,真没啥担心的。又不是天下大乱,有人起兵造反了,只是前太子和新太子之争,皇宫里也许会血流成河,还杀到平常臣子里家里,可能性实在不高。   看看郑王府的态度,再看看齐二老爷,不能说哪个对或者错,但两家这样的态度也就决定了将来的前程。齐二老爷走的是中庸之道,忠孝打头走,就像以前能混成三品大员一样,以后若是有机会他也一样能混上去,然后慢慢熬资历,到六十几岁熬成一品大员还是有可能的。但皇帝心腹,权倾朝野什么的,也就跟他没关系了。   时间一闪而过,到腊月二十六,新皇基登大赦天下,皇宫中全然换了一番景象。没有出乎任何人意料外,新太子登基,旧太子谋图造反,虽然没有斩立决,却是□,相信用了不久就会暴毙而亡。   旧太子的全部党羽,虽然先皇在世时打击过一回,现在新皇登基了,对于这些乱臣贼子是毫不留情,抄家灭族,杀光杀净。被连累波及的人家更是不少,等到各家各户再次打开大门时,京城权贵圈已经大洗牌。   先皇帝大丧中过年,别说齐家本来就守着孝,就没孝的人家,再有新贵上台,此时也不敢喜气洋洋的过大年。倒是因为皇帝大丧,有爵位的人家都得把家中歌伎,戏子全部遣散,齐家还好,齐老太太大丧时,这些全部没有。   冷冷清清一个年过去,一直到三月,京城才算有点喜色。百天的孝满,可以正常议亲了,想联姻的,想退婚的,权贵圈的大洗牌,儿女婚事肯定有点变动。   威远侯府因为啥事没参与,打开大门后仍然是威远侯府,齐二老爷仍然丁忧,起复之路仍然无望。定远侯府的形势则要好得多,其中有一半得利于两门婚亲,安远侯府和郑王府,郑王府一直兵权在手,在新皇帝危难之时,郑王府毅然进宫保驾,功劳不是能很大,但这时候能立下功劳就足够了。   安远侯府更是不必说,贺子章在皇帝只是皇子时就效忠与他,现在皇子上位了,心腹中心腹,爵位虽然没加,官位却是大加特加。   安远侯府上位,俨然成了权贵中的头一份,定远侯府和镇远侯府稍次一些,因为都是姻亲,相互提携,看着也差不多哪里去。唯独威远侯府,既没有功劳,也没有姻亲,各样靠不住,齐二老爷看着别人加官之余,心中也十分感慨。幸好虞秋荻与罗慕远已经定亲,这门姻亲一定要努力保住。   这些事情虞秋荻心里有些谱,面上并不显露,开春之后就拿起针来,每日只在绣房中动手做嫁妆,其他事情一律不管不问。这回朝中变故之后,相信齐二姑娘会好好给她添妆,女子嫁妆多点总没坏事。   “姑娘,罗家三爷定亲了。”吴婆婆匆匆进门报告着最新消息。   虞秋荻手里的针停了一下,罗家五兄弟是挨着的,罗三爷罗慕清今年也十六了,虽然上头兄长还没有成亲,但定亲也应该了。问:“是哪家的姑娘?”   “唐家姑娘,新任户部侍郎的女儿。”吴婆子说着。   “唐家姑娘?”虞秋荻重复着这个姓氏和官职,完全没印象,这应该是新皇登基之后新上位的。   吴婆子又道:“我打听了许久,这位唐大人是庶吉士出身,今年四十来岁,上上科才得的功名,在京城完全没有根基。本来是外放的,新皇登基之后调回京。任职没多久皇上就赏了府邸,就是原来何家那里,现在赏给他家。家中人口并不多,上头已经没有长辈,唐太太当家,一嫡子一庶子,一嫡女二庶女。”   “噢……”虞秋荻应了一声,倒是不意外罗家结这门亲事,想想上头订的两个儿媳妇,她的家底是差了些,好歹还是威远侯府的外甥女,林家现在正显贵之时。若是继续结显赫亲事那就太显眼了些。像唐大人这种,目前没什么根基,但庶吉士三个字就够了,十来年后弄不好又是一门清贵。   “我倒是不担心唐姑娘,只是林家姑娘……”吴婆子说着,虽然她是下人,但许多事情想打听倒真不难。现在林家显赫了,林老爷入内阁之后很难皇帝赏识,一手遮天肯定说不上,但上升的趋势很明显。   虞秋荻笑着道:“罗家五兄弟年龄相仿,只怕用不三年,都会全部成亲。”她将要面对的是四个娌妯,同样都是嫡出,论起身世背景只怕都会比她好,不会比她差。各人脾气性情,她这个大嫂子的,要担心的地方多了。   吴婆子觉得有理,但想到这样的前景觉得十分担心,又道:“当初老太太想着你嫁入齐家,早就吩咐过,我和李婆子,张婆子留下来帮着姑娘料理些琐事。后来……不过姑娘放心,我已经与她们两个说过,她们仍然愿意跟姑娘去罗家去,帮着姑娘料理。”   虞秋荻长长地吐了口气,道:“本来两位妈妈都已经出去享清福了,结果还要因为我……”   “姑娘说的哪里话,老太太与我们有大恩,我们本来就是老太太留下来帮着姑娘料理琐事的。”吴婆子说着,当初齐老太太放李婆子和张婆子走,是想着虞秋荻再嫁肯定嫁不了多好的人家,没必要留这么多人。   现在要嫁到罗家去,那里头千头万绪,那她们就有必要跟着了。高门大户里,年轻媳妇,又是长子长媳,若是身边没有像她们这种,在侯府呆了几十年的老婆子提点,犯错的时候可不少。   “有你们在身边,我也能安心许多。”虞秋荻说着,她是真心希望她们都在。   李婆子,张婆子十天之后就进府给虞秋荻磕头,在此之前虞秋荻已经给齐二老爷汇报过,齐二老爷觉得无所谓,以前齐老太太的人,虞秋荻觉得能用带走就好了。   虞秋荻连忙把两位妈妈扶起来,道:“你们和吴妈妈一样,都是老太太留下来照看我的,该是我的长辈才是,如何能让你们见礼。”   李婆子流泪道:“姑娘能嫁入罗家,老太太在天之灵也安心了,我们定会誓死忠心姑娘。”   虞秋荻也是听得满脸泪痕,却是道:“你们都是老人家了,本来该在家中享受天伦之乐,结果又因为我操劳辛苦。妈妈们放心,最多五年,我一定让你回家与家人团聚,不用再受人使唤支使。”   若是五年时间,她还不能在罗家立足稳步,她这个世子夫人真没办法当了。   一年时光转瞬而逝,又是一个新年到来。此时爵位人家的孝期也满了,各府都是张灯结彩,齐家的三年孝没满,仍然如故。虽然是孝中,虞秋荻的衣服却是一直在做,主要是去年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这一年里,又是吃药又是进补,虞秋荻的体型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脸色红润,身上肉也多了。前年的衣服差不多都能穿了,当然大家小姐没有穿旧衣服的道理,全部重做新的。   “姑娘还要再胖些才好。”吴婆子笑着说,胖了才好生养,才有福相,进门之后其他的都无所谓,先生儿子最要紧。   虞秋荻在镜子前照了一会,笑着道:“还多亏了妈妈,天天盯着我。”   “是姑娘肯听话,大夫说什么都听。”吴婆子笑着说,大夫已经诊过脉,生养肯定没问题。   出了正月,就是罗慕白与林大姑娘的婚期,虞秋荻与罗慕远的婚事定在六月,过了年正月就是罗慕清与唐姑娘的婚事。   半年一件大喜事,虽然稍稍有点赶,但也没办法,来年春天就是罗慕清与唐姑娘的婚事。然后接下来罗四爷罗慕周,罗五爷罗慕均的婚事也要跟来了,儿子多年龄又相仿,实在不好再拖。   齐家在孝期中,罗家虽然下贴了但齐家也不好上门祝贺,只是派婆子过去送上贺礼。虞秋荻更是不必说,未来大嫂怎么也不能去喝弟媳妇的喜事。大概情况倒是听说了,罗家二万银子下聘,林大姑娘带了五万银子嫁妆,嫁妆足是聘礼的两倍多。   据说抬妆那天,引得不得京城人士围观,罗林两家离的也不算远,前边嫁妆进门了,后边的嫁妆还没出门,足足抬了大半天。   这是孝满之后京城第一件大喜事,林家嫁嫡长女,更是不含糊,宴席摆了五六天才算完事。虞秋荻虽没亲自参加,顾惜颜却是围观了全过程,给虞秋荻下了贴,请她到郑王府一叙,把当时的情况说了。   “罗家可能还好,但林家那架式,也许是新贵得势想长扬一把,但看着更像是想压你一头。”顾惜颜说着,两门亲事相差半年不到,若是嫡长媳进门,还不如嫡次媳,到时候罗家的下人肯定会议论。   虞秋荻听得只是笑笑,道:“随她去吧。”   二月底齐二老爷二十七个月的孝满,一个月素服期满,齐二老爷请来了和尚道士,大办了一场法事,威远侯府算是正式除孝。次日家中就摆下宴席,把相熟的不相熟的亲友们都请了,也算是对外知会一声,威远侯府的孝满了,以后红白喜事记得相请。   虞秋荻婚期都订下来了,婚期又近,此时并不出来张罗应酬,全凭齐二太太料理。吴婆子虽然没有过去围观,但心里也笃定,齐二太太肯定要闹笑话的。守着孝时还显不出来,关上门了谁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现在要出门应酬,笑话闹到外头,以后更有得看了。   “姐姐在屋里呢……”院中突然传来一声。   虞秋荻不由得把书放下来,身边吴婆子也愣了一下,虞秋荻站起身来,小丫头打起帘子,两位美丽女子一前一后进到屋里。   虞秋荻稍稍愣了一下才认出来,这是林大姑娘和林二姑娘。此时林大姑娘已经是罗二奶奶,一身妇人打扮,美丽之中又带着股少妇的风韵,林二姑娘更是不必说,从来都是最抢眼。   若是客观评价林家姑娘的美貌,绝色真说不上,也就是虞四姑娘的水平。但不得不说,林家几位姑娘都很会打扮,七分姿色,三分妆容,加一起正好十分。至少在姑娘圈里,一堆人站在那,搭眼看过去,头一眼就是看到她们。   虞秋荻打量两人之时,罗二奶奶和林二姑娘也打量着虞秋荻。虞秋荻对她们还有点印象,她们对虞秋荻就真没啥印象了。虞秋荻出门的时候并不多,又是姑娘堆中不耀眼的那种,从来就不是人群的焦点,再加上圈子相离甚远,也许见过,但真没啥印象了。   此时虞秋荻一身家常衣服,头发光滑柔亮,发髻简单,左边发上一支小巧凤钗,嘴里衔着一串珍珠,后头一个华盛压发。上衣是百蝶穿花金线小袄,下头是弹墨西折裙。说不上素净,但肯定说不上华丽,配着她的妆容,称得上端庄大方,仪态得体,但要说多亮眼那就真说不上了。   “难得两位妹妹过来看我,快请坐。”虞秋荻微笑着说,又吩咐丫头倒茶。   罗二奶奶和林二姑娘跟着虞秋荻在中间厅里坐下来,林二姑娘不由得看看屋摆设,可能跟才守完孝有关系,屋里十分素净,墙上一副双艳图,倒是名家真迹。左边稍间是卧房,镂花千工床,床上吊着青花竹篮帐,右边梢间是书房,放了不少书,桌子上各色毛笔十分齐全。   丫头们端茶上来,是一套青花瓷杯,虞秋荻笑着道:“不知道两位妹妹要来,并没有准备,怠慢了。”   罗二奶奶也跟着笑着道:“我与二妹妹坐席久了出来洗把脸,正巧贵府婆子说,姐姐在这里住,我与二妹妹就来了,姐姐切勿见怪。”   “怎么会见怪,我高兴还来不及。”虞秋荻微笑着说,齐家的婆子就是再不懂事,也不会无缘无故跟别人家的小姐说,这里是自家姑娘的住处。   林二姑娘看到窗边榻几上放着的书,道:“看来是我与姐姐打扰虞姑娘看书了。”   “怎么会打扰,只是闲来无事翻翻看,有两位过来跟我说话解闷,我高兴着呢。”虞秋荻笑着说。   林二姑娘倒是有几分好奇,像虞秋荻如此中规中矩,甚至于连说话音调都控制拿捏很好的小姐会看什么书,便道:“姐姐在看烈女传?”   虞秋荻笑着点点头,道:“闲来无事翻翻。”其实她看的那本是史记。   林二姑娘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虞秋荻只是微微笑着。   两人并没有坐多久,就要起身过去,后花园里还摆着酒,两人是不好离开太久。虞秋荻送两人到门口,迎走时还拉着林二姑娘的手道:“以后闲来无事,妹妹常过来看我吧。”相信以后见面的时候不会少,她跟罗二奶奶马上就是妯娌了。   林二姑娘只是笑着点点头。   等到两人走远了,虞秋荻这才转身回房,心中却是一番思量。这两姐妹特意过来看她,只怕心里多少有想比一比的意思,只不知道比过之后两人会做他想。   林家姑娘外面看起来轻狂了些,但祖父父亲都是功名在身,家中也富贵了这些年,说话行事都没有超过大户人家的标准,不然常年外头应酬,名声早就坏了。这姐妹相比较之下,罗二奶奶要稳重许多,只要她相争的心思放下,倒也不是难相处。   吴婆子却是把声音压低了,道:“我听二太太的丫头说,二老爷和二太太商议着让庭哥儿娶林家二姑娘,不过与林家商议许久了,林家答应的不是很痛快。”   “林家二姑娘吗?”虞秋荻眉头皱了一下,在这场皇位更替中,林家上升了。威远侯府虽然没有败势,却也没有升,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一年前两家谈亲事情机率还大些,现在再谈机率可能低点。   但齐家就是差点,齐瞬庭是世子,有爵位可以加分,估摸着也差不多。林家没有爽快的拒绝,估摸着也是想着,若是拒绝了未必能找到更好的。   “林二姑娘素来抓尖要强,凡事都要争上一争,若是她嫁进来,先不说其他的,跟二太太只怕都处不好的。”吴婆子笑着说,林二姑娘看着就是个聪明厉害的,只看她对人那副目下无尘的模样,齐二太太这样的婆婆,她肯定打心里鄙视。到时候儿媳妇看不起婆婆,齐二太太又是个死抓权的,齐家后院热闹了。   虞秋荻心里也认同这一点,只听林二姑娘说话也能感觉到,是要强了些。至于本事之类的,这个还真看不出来。随即道:“亲事还没有订下来,谁知道呢。”就是订下来了,那时候她已经罗家的媳妇,舅舅家后宅之事,她也管不着。 ☆、120   罗家五月下聘,四万银子聘礼,即使在贵权圈里,这也是大手笔了,尤其是对比一下半年前罗家两万争银子下聘迎娶了林家小姐。虽然嫡长媳身份不同,多加个一万两就好,直接把聘礼翻倍,多少有点惹人眼。   林大太太还借故登门拜访,虽然没说那么直接,但那意思也很明白。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的聘礼差了这么多,这是什么意思。   罗大太太听得只是笑,一副很温和的模样,但就是不回答问题,林大太太对着这样罗大太太再怎么样也不好发作。又说了几句,只得借故去看女儿,去了罗二奶奶房中。   “唉。”罗大太太不由得叹口气,林家的情况也算在她的意料之中,这才不过富了三代,林老太爷这个榜眼中的比较晚。那时候,林大老爷已经娶亲,就相时是门当户对,但没多久林老太爷中榜眼,林大老爷也中了进士。   林家在朝堂上发展迅速,男人的水平倒是上去了,女人的水平想这样突飞猛进就难了。结亲时罗大太太就跟罗大老爷说过,根基浅,也就意味着底蕴不够厚,媳妇水平就跟不上。至于让男人去教女儿,想在朝堂上混的男人都没那个功夫。   唯一幸庆的是林大姑娘还不错,虽然个性上有些张扬了,不过还好。有人沉稳,就有人张扬,只要大规矩不错,那就算好的了。   “太太何不跟亲家太太说明原由。”平姨娘旁边说着,林大太太走的时候是气不顺。   罗大太太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跑过来问我,我再给她细细解释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她若是再跑来问,难道我还要一一跟她说了。”   林大太太未免太当自己是一回事,定远侯府娶儿媳妇与林家何干,她一个亲家母跑过来问东问西。真以为她是好性情,怎么都行。   平姨娘听得点点头,道:“太太说的是,只是亲家太太去了二奶奶屋里,会不会……”   “要是当娘的想挑着女儿在婆家闹事,拦也拦不住的,随她去吧。”罗大太太说着,这其中的关键在于罗二奶奶听不听她的。心里却担心另外一件事,看向平姨娘道:“你有没有觉得,慕白对于二奶奶就那么回事啊。”   按理说新婚小夫妻,虽然以前没打过什么交道,可能都没见过。但彼此郎才女貌,最起码新婚期间该有几分恩爱才是,但慕白好像还是原来那样,这媳妇娶跟没娶,多了个老婆,好像就是那么一回事。   平姨娘也跟着叹口气,道:“我问过嬷嬷,自从成婚以来,二爷有一半时间都歇在书房。”   在婚前罗慕白是有通房的,但成亲之前都全部打发走了,因为当年卫家二房的事,罗大太太早就说过家中爷们若不是子嗣问题,最好不要纳妾。罗慕白也没有对家中哪个丫头特别好,罗二奶奶身边也没有多出众的丫头。按理说,他们小夫妻该很和美才是,偏偏就是那么回事。   “投缘不在貌啊。”罗二太太感叹的说着,夫妻相处眼缘很重要,有时候双方看着啥都好,但就是没眼缘,这就真没办法了。   “其实……我曾经悄悄过问二爷。”平姨娘说着,按理说这种事情她一个父妾是管不着的,但她自小跟着全罗大太太,后来照顾罗家爷们,可以说是半个长辈,有事情也能站在长辈的立场问。   “噢?慕白怎么说的?”罗大太太问着,罗慕白成亲之后,她就一直忙碌张罗慕远的亲事,真是顾不上管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事。   平姨娘也有几分无语,叹气小声道:“二爷跟我说,他嫌二奶奶打扮的太……精致了。”   “啊?”罗大太太愣了一下,罗二奶奶是比较爱打扮些,但女人爱美是天性,当婆婆的嫌儿媳妇太招摇还有话说。当丈夫的嫌妻子漂亮,这就是有匪意所思了。   “二爷说,就是他们两人在屋里时,二奶奶也打扮的十分精致,看着她就觉得……有几分生疏。”平姨娘说着,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像罗大太太,外出时肯打扮的妥当,平常在自己屋里时,也就是一般家常衣服,首饰带上两件也就完了。也不是随和或者怎么样,平常居家过日子嘛,妆容仔细,满头珠翠,总觉得很没必要。就是她一个姨娘,无事在家时也就是一两件首饰完事。   罗大太太心中有几分明白,别说罗慕白,就是罗大老爷,自己若是天天收拾成那样,只怕他也不喜欢。再比如罗慕远看上的虞秋荻,可能这就是罗家男人的审美,对张扬型美女不感冒。其实这样也好,若是喜欢花哨的,可能会多亲近妾室。   “若只是因为这个,有空你跟二奶奶说说,让她留心些。”罗大太太说着,这个倒是可以后天努力,后宅安宁的一个关键就是夫妻和美。小家庭和谐了,大家庭才能更和谐。   “嗯。”平姨娘点点头,说肯定会说,就是不知道这位二奶奶会不会看得起她这个丫头姨娘了。   主仆两个正房里说着话,林大太太在罗二奶奶房里,母女两个说着话。定远侯府的宅院不小,本来房舍还很空闲的,但五个儿子要成亲,房舍一下子显得有点挤了。罗慕远的新婚房舍已经收拾出来,就在罗大太太房舍后头,二十来间房舍十分宽敞。   罗慕白虽然先成亲,但是弟弟仍然,他的房舍稍次一点,是罗大太太正院旁边的一节院落,十几间房舍,小夫妻住肯定很宽敞,但所有事情都是比出来,罗大的房舍在那里摆着,罗二的显得差了。   “我这里又没什么事,母亲怎么过来了?”罗二奶奶说着,虽然下给齐家的聘礼比此之多让她心里也不太舒服,但不舒服也没办法。若是林家因为这个生气或者怎么样,她在夫家的地位岂不是尴尬。   林大太太叹气道:“最初结这门亲事时,本来说的是……”   “母亲……”罗二奶奶出声阻止林大太太的话,在娘家时林大太太就不止一次在她跟前说过,说最初罗家的意思说的是罗慕远,后来怎么得就换成罗慕白,本以为罗家给嫡长子结了多好的亲事,结果只是虞家姑娘,威远侯府的外甥女。   这话她已经听过很多便了,在家里听听就算了,现在在婆家也说这个话,就是屋里没有旁人,这话说着也不好听。她都已经嫁了弟弟,再去说哥哥怎么样,实在是……   林大太太也自觉得失言,却是道:“只有我们两个在,你何必如此谨慎。不过我才从你婆婆那里出来,你那婆婆外头都说温和,我看着不是个好缠的。”   “我婆婆对我倒是很好。”罗二奶奶说着,她每天早晚过去请安,罗大太太和罗老太太从来没有难为过她,尤其是罗老太太那真是和谐的人,每天也就是想着吃什么玩什么,晚辈到她跟前凑凑趣,她从来都是笑脸迎人。   林大太太因为聘礼的事对罗大太太暂时没好感,也不想再说这个,只是问罗二奶奶道:“有消息了吗?”新媳妇进门生儿子是最紧的,若是能在虞秋荻进门之前先生下儿子,虽然不是嫡长孙,但底气足了些。   罗二奶奶摇摇头,她旁边丫头月荷却是道:“太太不知道,最近二爷不怎么来房里睡。”   林大太太听得一惊,道:“难道有什么丫头拌住姑爷脚了?”   罗二奶奶脸上更显得有几分气苦,道:“这倒没有,罗家家风甚严,二爷常歇在书房。”若真是因为有人拌住罗慕白的腿,她心里还好受些,打发丫头就是了。明明就他们两个,但罗慕白不是在武厅练武,就是在书房读书,经常在书房里睡,她就真没办法了。   林大太太向来自觉自己最聪明,想的也比常人多,道:“在书房睡?你去看过吗,二爷身边的小厮……”会不会是美貌书童之类的。   “母亲想哪里去了,罗家这样的门第,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罗二奶奶说着,养书童之类的是风气,中下层许多,但在高门大户里,爱惜名声的人家一般都会十分注意,就是有也是偷着养,肯定不能摆到名面上。这就好像一种不成文的惯例,大家都偷着养,若是哪家闹出来了,马上又会被众人嘲笑。   又说几句,罗二奶奶便催林大太太回去,主要是怕林大太太又说了什么话。进门也有几个月,肚子里没消息不说,丈夫没与她亲密,反倒是生分不少。这是她最受不了的,她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如何能把罗慕白的心给拢住,新婚燕尔跟丈夫都如此,以后日子的不好过啊。   “我回家后就给你寻个好大夫,也好好调理□体。”林大太太临走前还对罗二奶奶说着。   “嗯,母亲不用我担心,我在罗家很好。”罗二奶奶说着,就是不好,也只能说好,不然若是让林大太太给她出主意,她日子没法过。   林大太太这才走了。   婚期将近,罗齐两家都是异常忙碌,尤其是对齐家来说,除孝之后第一件大喜事,又是与罗家联姻。齐二老爷生怕齐二太太搞错了哪里,亲自上阵料理,只让齐二太太帮着协理,虞秋荻听到消息之后也大松了口气,她有时候也真怕齐二太太。   “姑娘,二老爷给姑娘添妆了,单子都拿过来了。”吴婆子笑着说,随即把单子递来给虞秋荻。   虞秋荻接过单子看看,当即笑了,看来为保住这门姻亲,也为了显示自己这个舅舅的慈爱,齐二老爷果然是大放血,庄田,古董,现银,折合一起差不多也得有两万银子。   “罗家二奶奶出嫁时那样的铺排,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只是嫁妆这一项,姑娘就能压死她。”张婆子笑着说,婚礼操办上,就是再铺排,也总有个限度。权贵圈里论起嫁姑娘的排扬,首先要提就是嫁妆多少,这才是财力的真实显示。   虞秋荻也十分欣喜,女子在夫家当足,娘家很重要,嫁妆也一样很重要。罗慕远四个弟弟,她将要面对四个妯娌,大嫂子难当,娘家方面肯定不行了,至少在嫁妆方面,她相信能力压众弟妹。   “铺陈的家具已经在偏院里,姑娘要不要去看看。”李婆子进门说着。   下聘的时候两家就已经说定,罗家只提供房子,正房厢房里的家具全部都是娘家准备,哪怕一个马桶盖都不用罗家的。一般新媳妇铺妆一天也就够了,两家直接议定三天铺陈时间,到时候几个大车的东西往齐家运,只是铺妆的架式就够引人围观了。   “是要去看看。”虞秋荻说着,厢房就算了,任由嬷嬷们摆设就差不多了,但正房里的东西,她希望能依自己的心意来。   齐家早就派婆子去罗家看过,罗家新房是什么样的,虞秋荻也大概知道。床如何摆,桌子如何放,虞秋荻心中早有构思,怕婆子们不明白,虞秋荻还草草地画了张图。   果然到了铺妆当天,一车车的东西从齐家往罗家拉,带走的管事小厮,还与人解释,今天并不是抬妆日,只是铺陈新房,大头嫁妆还在后面。罗家就更忙碌了,齐家负责运出来,罗家则要负责搬进去。   头一天罗大太太带着罗二奶奶过来招呼,次日只让罗二奶奶过来看看,就是头一天忙点。接下来两天就是齐家婆子指挥着小厮把家具全部搬进去,罗二奶奶旁边看着,心中五味俱全,都是新媳妇,难道就要被拿出来比,这只是铺陈新房而己,就这么大的架式,其后抬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罗二奶奶旁边看了两天,晚上回去时身边丫头月荷就嘀咕着:“看来这位新大奶奶是真轻狂呢,一草一纸都从娘家带回来。”   罗二奶奶想想上回见虞秋荻的模样,那样一个女子若是说她轻狂那真没有老实厚道的了。只是叹气道:“女子出嫁是大事,全部由娘家铺妆也不是没有,轻狂……”   接下来的话她没继续说,如何说轻狂不轻狂,人家是有这个财力摆个谱。只是这些家具摆设也得上万的银子,陪嫁的古董还没有拉过来呢,就已经过这个数了。   以前在林家时就觉得家中富贵,不管嫁到哪里去,肯定不比人家强多少。直到真嫁入罗家了,罗二奶奶才深深的感觉到,像这种百年传承下来的侯府,底蕴真的太厚。别说主子辈的,就是那些老管事们,也是个个十八般武艺齐全。   到了抬妆当天,虞秋荻的嫁妆单子也正式传出来时,田庄,地契,古董字画之类的先不说,只是现银就有五万多两,罗二奶奶全部嫁妆(聘礼除外)折合也就五万多两。一抬又一抬的嫁妆抬出来,虽然有一部分是聘礼,但也足足抬了一整天。   京城人士又是一番震惊,虽然没有具体数目,把聘礼部分除去,单是嫁妆估摸着没有十万两也差不多了。当时很多人都议论,虞秋荻的嫁妆太多了些,但后来细细算来,她的嫁妆还真有这个数,相反的要是少于这个数了,要么是虞家贪了,要么就是齐家贪了。   虞秋荻是独生女儿,继承了母亲全部嫁妆,虞二太太又是威远侯府齐老太太的独女,当年出嫁时也是风光无限。父母早故,虽然堂兄兼祧,但她作为唯一的女儿,还是能分到一部分财产的,这些全部都以嫁妆的形势继承。身为虞家女儿,公中又有一份嫁妆,虞老太太作为祖母肯定要给孙女添妆。   然后齐家部分,虞秋荻是齐老太太唯一的嫡亲外孙女,从礼法上说,虞秋荻并不能继承她的嫁妆,但从情感上说,虞秋荻就是全拿完也理所当然,最有可能就是她与齐瞬庭平分,就是平分相信那也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齐二老爷虽然是舅舅,现在却是代父职。再加上前不久的事,现在虞秋荻风光出嫁了,他想找回面子,就得把她亲女儿那样发嫁,几下里相加可不是这个数目吗。   罗家开始下聘时,有很多议论人罗家次子下的少,长子下的多,结果虞秋荻的嫁妆抬出来了,顿时没人说话了。罗家是聘礼多,人家姑娘的嫁妆更多,二奶奶是二万聘礼,五万嫁妆,到大奶奶就是四万聘礼,十万嫁妆,都是两倍半的回法,这也就合情合理了。   不过也有人说,两个儿子成亲,罗家已经花了六万两,虽然儿媳妇带过去的更多,但花儿媳妇的嫁妆可是要被人无限鄙视,相信罗家干不出来。罗慕白底下还有三个弟弟,若都是这样的大手笔,罗家真要大放血了。   “总算是抬完了。”罗大太太笑着对罗二奶奶说着,铺陈新房她让罗二奶奶过来看着,这回抬妆她更得把罗二奶奶带上。林大太太直接问出她那样的问题来,她不知道罗二奶奶心里有没有想法。虽然是婆婆,但有些话也不好直接给儿媳妇说,让她自己看是最好的。不是罗家偏心多给了大儿子,实在人家嫁妆多,若是林家也出这些嫁妆,罗家一样四万银子下聘。   罗二奶奶手里捏着帕子,知道婆婆的用意,铺陈那天她就五味俱全了,此时更是无话可说,只是低头道:“太太辛苦了。”   “太太,大奶奶的嫁妆已经全部放在后头库房里,我清点过,全部封好了。”平姨娘过来回话,嫁妆属于女子私产,没有入总库房的道理。罗大太太在收拾房舍的时候就早有准备,便在两人的院中另设个库房,虞秋荻的嫁妆此时全部入库,以后任由她自己打理。   罗大太太点点头,道:“封好就好,我们也回去吧。”   说着罗大太太带队回了自己卧室,罗大太太没说让罗二奶奶回去,罗二奶奶只得跟着过来。进屋坐下来,罗大太太笑着道:“这几天你也累了,本该是嫂子张罗弟媳妇婚事,你这里倒了掉了个,回头让你嫂子好好疼你。”   罗二奶奶笑着道:“给太太分忧是我应该做的,我是有福份在大嫂之前进门,自然也该帮着太太料理这些。”   罗大太太听着点点头,看向罗二奶奶道:“大儿子,二儿子,三儿子……不管哪个儿子,在我这亲娘这里都是一样的,过几日你嫂子进了门,接下来明年开春,三媳妇也要进门。下面四弟,五弟也要定亲,弟媳妇们陆陆续续也要进门。”   罗二奶奶手里捏着帕子,脸上笑着道:“到时候我们五个妯娌侍奉太太,大家热热闹闹,和和气气,太太只管享清福就好了。”   罗大太太却是叹了口气,道:“都说多子多福,你还年轻不知道,有时候孩子多了,父母也难。我这些儿子们长这么大没少给我抱怨,老大说我疼小的,小的说我疼大的了,中间的又说,大不大小不小,好事轮不着,坏事都是他们的,现在想想我还是头疼。其实啊,这当父母的心对子女都是一样的,只是五个手指头还有长短,有时候也是想不到。以后家里娌妯多了,这话我现在给你说,以后你嫂子,弟妹们进了门,我都一样说,有什么事我没想到的,你只管来说,我们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说开了,这样才好,别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罗二奶奶听得心情更复杂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好一会才道:“太太的话,我记下了。”   “好孩子。”罗大太太笑着点点头,又道:“你也累一天了,早点歇着去吧。”   “是,媳妇告退。”罗二奶奶说着,恭敬地行礼退下。   等她出了门,罗大太太就叹了口气,看向平姨娘道:“也不知道她能懂几分。”   平姨娘也有几分感叹,从铺陈开始,罗二奶奶心里就有点酸,虽然脸上带着笑,但能感觉得出来,只是道:“二奶奶还年轻,慢慢会懂的。”   “希望吧。”罗大太太说着。   几天时间一闪而过,终于到了迎亲当天。 ☆、121   虞秋荻不知道怎么睡过这一夜的,新嫁娘前一夜,她已经体验过一次,但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脑子无数念头乱转着,被吴婆子叫起来梳头打扮时,虞秋荻还是觉得有点晕,昨天晚上到底是睡着还是没睡着,她完全没有印象,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任由丫头收拾着。   收拾妥当,先去了齐二太太屋里,屋里没什么宾客。齐家本来就没什么体面亲友,就是有几年,像顾家这种,人家肯定去罗家吃酒,也不会来齐家。倒是杰大太太,还有齐三太太,这是齐二老爷的亲友,此时过来了。   虞秋荻上前见了礼,杰大太太看着她心里十分不舒服,尤其是想到她那么多的嫁妆,眼热的很。心里不由得暗怪齐二老爷,既然虞秋荻的婚事由齐二老爷做主,齐二老爷就该让她嫁给自己儿子,得了这么多的嫁妆,一辈子吃用都有了。偏偏把她往外头嫁,实在蠢的很。   “姑娘嫁得好人家,也要记得你舅舅的恩典才是。”杰大太太一脸酸的说着。   齐三太太也跟着道:“是呀,姑娘要记得你舅舅的恩才是。”   虞秋荻笑听得只是微笑,既不接话也不回答。听到这两位说话,她真的很想采访一下齐二老爷是何心情。   齐二老爷眉头皱了起来,他原本是看杰大太太孤儿寡妇可怜,让他们搬出去侯府后,仍然是给房子给钱,没想到这位大嫂越来越不识趣,他本来是好心,结果受他恩惠那个,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让他们搬出侯府那天,那是大哭大闹,最后硬请出去的。   齐二太太经过齐二老爷的几番教育之后,终于明白这门亲事对齐家的好处,至于明面上虞秋荻也好了许多。此时转开话题道:“席面已经摆在花厅,我们也该过去了,姑娘还要装扮呢。”   移步到花厅里,这是姑娘在娘家最后一顿饭,虞秋荻依然按例给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敬酒辞行。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也是一脸高兴,至于杰大太太和齐三太太,倒是很想说两句扫兴的话,却是被齐二老爷挡回去了。   饭毕,虞秋荻回屋梳洗上头,齐二太太也跟着过来了,至于杰大太太和齐三太太倒是想跟过来了,齐二老爷却是没让,只让她们后头坐着,招呼宾客都不让她们来。本来想着这种大事,至亲肯定要请,没想到竟然如此上不得台面,以后家中有事时,是断不能再请了。   早就请好的全福夫人此时己经过来,虞秋荻在梳妆台前坐好,任由嬷嬷打扮着。心却不由的飘了出去,双手也有点微微发颤,要嫁人了,嫁给罗慕远……   梳洗上妆完毕,盖头盖上,丫头扶着到旁边坐下来。前头鞭炮声就响起了,紧跟着媳妇就进门报:“罗大爷来迎亲了……”   虞秋荻听得心头猛然一紧,手里的手绢捏的更紧些。齐二太太带着婆子先迎了出去,吴婆子却是轻轻抚着虞秋荻的后背,虞秋荻本来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了点。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嫁过去了,她就是万事顺心如意,今天是断不能出乱子的。   “新郎迎亲了……”外头喜娘高声喊着。   吴婆子轻抚了一下虞秋荻的背,随即退开,两个喜娘一左一右站到虞秋荻身边。塞了红包,房门打开,娶娘婆领着新郎官进门,两人走到虞秋荻坐位前站住,虞秋荻低下头来就能看到罗慕远的靴子。   “新郎作捐了……”娶娘婆高声喊着。   虞秋荻心头崩紧,女人一辈子,就受男人这一回大礼。随即耳边传来罗慕远的声音:“夫人有礼了……”   喜娘把红绸塞到虞秋荻手里,两个喜娘扶着虞秋荻起来,前头罗慕远手拿红绸前头引路。先去辞别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磕头见礼,上轿前的一套规矩做足,上轿时本该是兄长背着上轿,因齐瞬庭是表亲,只让喜娘背着虞秋荻上了轿。等在轿里坐稳后,喜娘拿来宝瓶放到虞秋荻手里。   罗慕远前头上马,鞭炮响起,轿夫抬起花轿,齐瞬庭抚轿送到前边路口,虞秋荻是正式出嫁。花轿到罗家时,虞秋荻整个人都有点懵,外头鞭炮声太响,再加上进门时又是一系列规矩,若不是喜娘拉着,她真记不得要怎么做。   终于拜完堂入洞房,罗慕远牵着她进洞房,喜娘扶着到她床上坐下来,虞秋荻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虽然屋里人也不少,但相比外头的闹热已经清静许多了。   “揭盖头了……”喜娘说着,喜秤交到罗慕远手里。   罗慕远接过来,人在虞秋荻跟着站着,有瞬间的愣神。从定亲到成亲中间有一年半时间,他本来该帮好足够的思想准备了,但手仍然是颤抖的,都说近亲情怯,其实用这里也是一样。   “掀盖头了……”喜娘旁边小声说着。   罗慕远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不让自己手抖得太厉害,挑起盖头一角,红盖头瞬间掀下来。虞秋荻并不像一般新娘子那样低头娇羞,她脸上是娇羞的,头却是微微抬起,一双眸子直盯着罗慕远,四目相接的一瞬间,浓浓的思念猛然炸开,正式成亲了,不管怎么样的感情都不需要再忍耐,他们要亲相亲爱就此度过一生。   “哎呀,小两口真真是……”新房里坐着的罗二太太打趣说着,只是这么一个掀盖头,就满屋的粉红泡泡在四处飘荡,以后不知道恩爱成什么样呢。   同在新房里坐着的罗二奶奶看在眼里,就是另外一番心情了,就是成亲那天,罗慕白也没有这样看过她。虽然也是欣喜的,热情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看到罗慕远如此,她突然间有点明白,罗慕白从来没有这样热切的看过她。   罗慕远长长舒了口气,虞秋荻在确定就是他之后,也把头低了下来,因为出了换亲的事,就在挑盖头的一瞬间,他脑子抽风一样冒出,万一新娘子被换了……   幸好是她,不,应该说一定得是她……   盖头掀开,喜娘扶着罗慕远也坐下来,把两人衣摆压在一起。坐帐撒床,一串串吉利话从喜娘嘴里说出来,桌子上合卺早就放好,全福夫人把酒倒好,一对新人坐过来,喝了酒,接下来就是撒糖。这些并不用新娘子动手,外头婆子早就准备好成筐的铜钱,此时早撒了出去。   洞房里该走的程序走完,卫策过来领人,新郎官可不像新娘子那样,入洞房里就到里头坐着,现在得出来敬酒。俗话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要是兄弟多,朋友多的,绝对可以让新郎官抬着进洞房。   “我去去就回。”罗慕远说着。   虞秋荻低着头,轻轻应着了一声。   卫策马上嘲讽全开,道:“这就开始怕老婆了,啧啧,以后有你受的。”   罗慕远只是笑而不语,卫策却上前勾住他的肩的道:“走吧,外头都等着呢,今晚想洞房没那么容易。”   罗慕远走了,虞秋荻仍然在新房里坐着,也顺道看看屋里的人。罗二太太和罗二奶奶也要走了,新媳妇也看着,外头宾客还多着呢,她也得去忙活着。她们走了,安远侯夫人罗氏却是没走,大侄子娶亲,她这个姑姑本来是来做客的,结果她被安排到这里看新娘。屋里还有其他亲友,都是罗家稍远些的亲友团,都是虞秋荻不认识。   “新媳妇累一天了,也松松衣服吧。”一位年长妇人上前笑着说,又亲自上来帮全虞秋荻宽衣。   这一身新娘头饰加衣服足有十来斤重,虞秋荻也想着能松快一下,正好有人说了,凤冠霞帔换下来,衣领也稍稍松了松,虞秋荻心中也稍松了口气。屋里众人又坐认了一会,估摸着新郎官也要回来了,众人也要回去。   等到新房里人走完了,虞秋荻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先让丫头打水洗了脸,把妆容卸掉。吃了早饭就开始忙活,中午饭赶不上吃,忙碌到晚上了,肯定觉得饿。不好意思问罗家人叫饭,本来想吃些点心算了,却见一位四十几岁的婆子手端托盘进到屋里,穿着打扮与众不同,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精致小菜,还有一壶酒,笑着道:“奶奶先吃些吧。”   吴婆子笑着迎上去道:“江姐姐你怎么亲自来了。”   虞秋荻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听吴婆子说过罗家的情况,知道这是罗慕远的奶妈,也不敢怠慢了,笑着起身相迎道:“劳烦江妈妈了。”   “大奶奶说的哪里话,都是老奴份内的事。”江婆子笑着说,托盘放桌子上,身边丫头把酒菜摆好,江婆子笑着道:“不知道奶奶喜欢什么,厨房随便做的。”   “妈妈费心了。”虞秋荻笑着说,本想让江婆子坐下,江婆子却是笑着道:“老妈先告退了。”   “妈妈慢走。”虞秋荻说着,身边吴婆子连忙去送。   不管是姑娘的还是少爷的,奶妈在房中地位都不一般,吴婆子已经去招呼,虞秋获也实在没心力招呼。坐下来把中饭兼晚饭解决了,丫头们把桌子收拾了,她这才打量着自己的新房。虽然是按自己心意布置的,现在亲眼看到,感觉又不同。   五间正房,宽敞明亮,不管是装修还是采光都是一等一,卧室在东梢间,紧接着是一节碧纱橱,中间是两间厅,西梢间布置成了小书房。   此时已经是夏天,晚上虽然没有用冰,窗户却是开着,房中坐着正好可以看到院中摆设。此时院中灯火通明,院中各色花草,左右三间厢房,各有小抱厦相连,据说张婆子说除了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的住处,就数这里是最好的。先进门罗二奶奶的小院,比她这里小了将近三分之一。   “大爷回来了……”外头丫头传话进来。   虞秋荻连忙起身去迎,房门随即被推开了,只见罗慕远笑着站在门口,身边还站着卫策。虞秋荻刚想开口,罗慕远直直的往她身上倒下来。虞秋荻大惊,罗慕远比她重的多,这一下几乎要她直接压倒。   卫策看着也愣了一下,不禁摇摇头,却是对虞秋荻道:“已经很难得了,能撑到现在。”   虞秋荻只能囧着一脸,啥都说不出来。   卫策转身走了,婆子们见状也连忙扶着罗慕远进来,把新郎官的喜服脱下来,只着内衣,先扶着在床上躺下来。丫头打来水,虞秋荻打湿毛巾给罗慕远擦脸,正擦到一半时,罗慕远突然睁开眼,神智看着十分清醒,但想到刚才他的表现,虞秋荻也不知道他是真醒了,还是假醒了。   “我只是有点醉,让丫头们备水,我们洗澡。”罗慕远抚额说着,他舅舅教他的,新郎官装醉是好办法。已经醉死了,肯定不能再打醒接着喝,他本来也想这么干的,结果被卫策识破了,这一通死灌下来,醉倒是没醉,但也差不多了。   丫头们早有准备,净房早就收拾好,回话道:“回禀大爷,已经准备妥当。”   罗慕远立时来了精神,好像席上喝的那些酒一下子被蒸发掉了,从床上坐起来,拉住虞秋荻的手道:“走,我们去洗澡。”   虞秋荻顿时臊红了脸,新婚之夜小夫妻要做什么,嬷嬷们早就教了她。不是没想过洞房花烛夜,只是……实在太害羞了。   “一起洗才好……”罗慕远顿时精神大振,拉起虞秋荻进了净房。   净房就设在正房旁边的耳房里,三个粗使婆子正在里头收拾,看到两人进来,当即退到门外去。   手拉手,面对面站着,浴缸里热水已经放好,蒸气弥漫着小小的净房。虞秋荻看罗慕远的脸都甚至都有些模糊,喜服早就脱了下来,她身上只是夏天的家常衣服,实在是方便得很,罗慕远方便,脱下来就几下功夫。   自己的衣服脱的更快,几乎是瞬间就光了,果身相对的一瞬间,虞秋荻觉得自己要羞死了,哪里还敢抬头看向罗慕远,只差把头埋进土里。罗慕远却是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肌肤相碰的一瞬间,虞秋荻身体不自觉得的战栗起来。   罗慕远轻轻喘了口气,然后一股做气把她抱到浴抽里,浴缸小了些,罗慕远并没有一道进来。人在浴缸着着,居高临下的看着美景,手却是一直没闲着,嘴里说着是帮虞秋荻洗澡,手却是一直在水里四处游走。   “我……自己洗就好了。”虞秋荻声音跟蚊子差不多,嬷嬷教了她洞房是怎么回事,但像罗慕远这样的行为,她不知道如何判断。   罗慕远嘴角含笑,手却在她前胸划动着,道:“今天你累了,我好好侍候你。”   “别……”   罗慕远终于侍候够了,全身每一处都摸到,虞秋荻也是忍无可忍了,终于要起身反抗。虞秋荻从浴缸出来,匆匆穿着衣服的功夫,罗慕远已经洗好了,其实他就是全身沾了一下水,然后马上就从浴缸里出来。   等到两人把衣服穿回卧室,屋里只两个婆子,虞秋荻此时脑中除了害羞之外,已经一片空白,手摆哪里都不知道了,倒是罗慕远很清楚,直接牵着虞秋荻上床。两人到了床上,婆子当即把帐幔放下来,然后端起桌子上的灯走了。   灯被端走了,虞秋荻眼前彻底黑了,看不到罗慕远倒是让她有点轻松。罗慕远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刚刚穿上的衣服再次趴个精光,刚才在灯光下,总是有羞耻心在,但此时一片黑夜中,丈夫爱人这样抱着她,她觉得一切都是那样顺理成章。   罗慕远轻轻吻着她,手在她腰间抚摸着,身体紧紧贴着她,虞秋荻只觉得全身好像着了火,每一处都是炙热的。   从眉间开始,到嘴唇时,罗慕远却再不放开她,本来两人是坐着的,此时直接推倒在床上。舌与舌的纠缠让她全身无力,却又想紧紧抓住他。意乱迷乱之中,罗慕远手慢慢往下,慢慢把她的腿分开,虞秋荻不自觉得双全身绷紧,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捅了进来。   “啊……”因为太突然,虞秋荻不自觉得叫了出来。   罗慕远早就忍的要冒火,此时也不敢再进攻,只是慢慢轻抚着虞秋荻,在虞秋荻耳边轻轻说着:“放松一点。”   一点点的慢慢进入,饶是这样虞秋荻也不自觉得轻咬住下唇,罗慕远比她更难受,这真是太考验自制力了。倒是虞秋荻突然伸手搂住他,好像在鼓励他一样,罗慕远马上被鼓舞了,把虞秋荻的腿分的更开,虞秋荻就是强忍着,也不由轻声叫了出来。   这回真是动不了了,任由罗慕远摆弄着,她只知道结束时,罗慕远还轻轻吻着她的唇。虞秋荻想有反应都有难,身体己经被完全榨干,动一下都是疼的。   “今天就先放过你,我们来日方长。”罗慕远在她身边轻轻说着。   虞秋荻眼睛都闭上了,听到这话身体不由得缩了一下,就想往床里滚,只是不等她滚进去,整个人都被罗慕远抱住了。   新媳妇头一天要见拜见公婆,虽然可以晚起一会,但肯定不能很晚了,这是吴婆子叮嘱她许多遍的话。但就是这样的叮嘱,虞秋荻和罗慕远两个仍然是被婆子叫醒的,虞秋荻第一反应是要羞死人了,罗慕远却是神清气爽的笑着道:“怕什么,肯定晚不了,倒是你,疼不疼。”   虞秋荻笑着轻轻给他一下,别过脸去不说话。   婆子收拾好水,虞秋荻先过去洗澡,侍候的嬷嬷往里头加着药材,又笑着道:“这是大爷特意寻的药材,给奶奶泡身子。”   虞秋荻顿时羞红了脸,到解衣时,脸几乎要充血了,昨天晚上天黑没看清,没想到一个晚上过去,身上多了好些伤,如何来的不言而喻。嬷嬷看着只是笑,新媳妇都是这样过来的,看小两口如亲热,嫡长孙应该马上就来了。   泡了一会澡,虞秋荻身体舒服了许多,丫头过来侍候着更衣。新媳妇进门头一天都是里外大红,虞秋荻也不例外。洗好回到卧室,梳头娘子已经在旁边站着,已经出嫁为妇,发型自然也有所不同。旁边丫头打开首饰盒,头一层就是新媳妇必须带的绒花。   挑了头饰捡首饰,虞秋荻的头发梳好,罗慕远也已经收拾妥当。丫头摆桌,媳妇提来食盒,碗碟摆上来,江婆子又亲自端了两碗汤圆。   “这是一定要吃的。”江婆子笑着说。   虞秋荻和罗慕远一人一碗,这是讨好彩头,碗里的放也不多,总不能把新媳妇撑着。   饭毕,罗慕远就道:“走吧,我们要去老太太屋里了。”   “嗯。”虞秋荻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有点打鼓,所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尤其是她进门之事,罗家长辈并不是十分同意。   丫头拿来外套衣服换上,罗慕远和虞秋荻一前一后出门,身后江婆子,吴婆子,还有拿东西的丫头跟了一大串。往罗老太太院里走着,罗慕远也把罗家的住宅分布情况说了一下,没成亲的儿子都住在前院,罗大老爷书房旁边,这个虞秋荻并不用理会。   “从这边角门过去就是二叔叔的房舍。”罗慕远大概指了指方位。   虞秋荻点头记下来,又往前几步,罗慕远又指了指罗慕白的房舍,又道:“我们院子前那节大院是母亲的,往事就是祖母的。”   “我都记下了。”虞秋荻说着,她以前就来过罗家一趟,就是没来过,侯府的大格局都是差不多的,罗大太太,罗老太太,还是她这个嫡长媳,住的都是侯府中轴线的建筑群,不管是去婆婆还是太婆婆那里,都很方便。   进到罗老太太院里,两排丫头婆子规矩的站好,虞秋荻不自觉得有点紧张。上回她进罗家时,就见识过罗家的规矩有多大,罗慕远却是轻轻在她手上捏了一下,虞秋荻偏头看他一眼,罗慕远朝她笑笑。虞秋荻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家务事再多,丈夫总是支持她的,她就是累死了也是值得的。   “大爷,大奶奶来了……”门口丫头传话进屋。 ☆、122   丫头挑起帘子,罗慕远和虞秋荻一前一后进到罗老太太正房中,罗老太太和罗老侯爷正中坐着,罗老太太从来都是脸上带着笑,此时也不例外。倒是罗老太爷,一脸吃了炮药的模样,腮是鼓的,胡子是翘的。   本来他是家中最大的一个,长孙成亲他最有发言权的,结果自从何家婚事之后,他的地位一直在下降。到后来罗慕远与虞秋获的婚事,他心里根本就是不同意的,结果老婆劝,女儿劝,儿子也说,最后孙媳妇还是进门了。   丫头拿来跪垫,罗慕远和虞秋荻跪下磕头,随即虞秋荻给罗老太太递上四礼。罗老太太接了过来,拿着鞋看了看,笑着道:“好针线,都是乖孩子。”说着拿了荷包放到托盘上。   “谢祖母。”虞秋荻说着。   太婆婆见完礼,接下来就是罗大老爷和罗大太太,照样磕头送上四礼。接下来就是罗二太太,婶娘这里倒是不用跪,只是见礼就够了,罗二太太照例给一个荷包。   接下来是平辈的,虞秋荻一眼望过去,全是爷们,大房五个儿子不必说,可能跟父母的好相貌有关系,罗家兄长相都很不错。二房是一子一女,罗六爷嫡出今年十三岁,女儿是庶出,今年才五岁,奶妈抱着站在罗二太太身边。长辈们不需要介绍,平辈的则是罗慕远引见。   先是成了家的罗慕白和罗二奶奶,此时罗慕白早就不是当年小孩子的模样,几年时间罗慕白窜高了,不但是兄弟中最高的,因为习武的关系,体格强健,彪形大汉形容也许过了点,但跟当年的孩童模样真是相差甚远。   已经议亲的罗三爷罗慕清,今年十七岁,清秀俊朗,神彩飞扬,要说长相是兄弟中最好的一个,此时规规矩矩地向虞秋荻行礼。罗四爷今年十六岁,跟兄弟们相比,他样貌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人也显得有点木讷,接下来罗五爷就跳跃许多了,这也可以理解,兄弟中最小的一个,自然多受宠。   二房所出的罗六爷,今年才十二岁,年龄尚小,看到新嫂子只是笑着行礼。姑娘欣姐儿更小,全程奶妈抱着。   见礼完毕,首席坐着的罗老太太笑着道:“都是一家子骨肉,没那么多规矩,新媳妇才进门,你们也都担待些。”   “是。”屋里众人除了罗老太爷之外都起身答应着。   随即罗老太太就挥挥手对罗慕远和虞秋荻道:“你们小夫妻屋里还有许多事,这些天事情也多,头三天都不用过来请安。”   罗大太太也笑着道:“我那里也不用去了。”   “多谢祖母,母亲。”罗慕远和虞秋荻起身说着。   罗老太太笑着挥手道:“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各自回房去,出了罗老太太的院门,罗大老爷和罗二老爷各自上马走了,另有两辆车驾门口等着,这是罗大太太和罗二太太的车驾,目前媳妇辈的目前还没有车驾可用。   虞秋荻和罗二奶奶上前侍候着罗大太太上车,虞秋荻手搭过去,罗大太太扶着上去。在车上坐正了,罗大太太就笑着道:“都回去歇着吧。”   车驾一前一后走了,罗家几位爷们也向虞秋荻和罗二奶奶告辞,罗慕白并不与罗二奶奶同路,跟着弟弟们去了书房。虞秋荻朝罗二奶奶微微一笑,道:“从今以后,都是一家子骨肉,二婶婶闲了只管到我房里来,我们妯娌多说话。”   罗二奶奶正因罗慕白的离去而心中不自在,听虞秋荻如此说,只得笑脸以对,道:“以后还要大嫂照顾。”   “彼此照顾才是。”虞秋荻笑着说。   两人并不同路,客套完了,也就各自带着丫头走了。回到自己院里,进门的一瞬间虞秋荻不自觉得轻轻松了口气,比想像中轻松些,虽然罗大老爷和罗老太爷的脸色没那么好看,但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实在好相处,罗二太太也是个和善的,罗家的一切都很好。   丫头上侍候两人更衣,罗慕远还笑着道:“我记得昨晚就跟你说了,不用担心的。”   提到昨晚虞秋荻不由得瞅了罗慕远一眼,昨晚她都全身脱力了,哪里还会听到他说什么了。   虞秋荻听得顿时羞红了脸,有心给罗慕远两下,还是没敢动手,脸上有几分嗔怪道:“你还闹,今天正事还多着呢。”   罗慕远笑着点点头,晚上关上门再不正经好了。   衣服换好,两人正厅里坐下,吴婆子带着陪嫁军团来了。虞秋荻这回嫁过来,一共带了两房人,三个嬷嬷,八个丫头。男仆们在院外磕头,丫头婆子们则在屋里给罗慕远磕头。   罗慕远的奶妈江婆子这里早有准备,磕头之后每人一荷包,里头一个金锞子。然后就轮到江婆子带着罗慕远屋里的丫头婆子见礼,至于罗慕远常使唤的小厮一样在外头磕头。罗慕远房里人相当简单,除了奶妈江婆子,还有两个引教嬷嬷,四个粗使婆子,四个十岁的左右的小丫头,还有四个使唤小厮。   这也是罗家的规矩,但凡爷们,七岁以后就拉到前院去住,住在前书房的位置。房中琐事由奶妈打理,小丫头只管打扫屋子之类的活计,爷们要使唤人,一般都是使唤小厮。   “妈妈快请起。”虞秋荻起身把江婆子扶起来,又让众人起来。   虞秋荻也有是准备,吴婆子派发下去,照样每人一个荷包,见礼完毕,虞秋荻端坐正堂,却是把笑脸收了,正色道:“给主子磕了头,以后都要尽心尽责,不管谁犯了错,有脸没脸,都按律处置。”   众奴仆连声答应着。   训话完毕,江婆子就把罗慕远房中钥匙拿了出来,两个婆子抬了一个箱笼。这是罗慕远从小到大的月钱,压岁钱,还有出门打赏的东西,此时全部交给虞秋荻。   “劳烦妈妈这些年照看大爷。”虞秋荻起身说着。   江婆子笑着道:“奶奶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份内的事,以后奶奶与大爷和和美美,我们这些下人看着也是高兴。”   接过钥匙,小丫头把箱子抬进梢间里。虞秋荻这才笑着看向江婆子道:“我初来乍来,并不知道家中规矩,还请妈妈指点。”   江婆子笑着道:“罗家一直都是遵从旧例,老太太自是不必说,是老封君,八个二两月钱的大丫头,八个一两银子的二等丫头,八个五百钱的小丫头。太太们乃是四个二两有大丫头,六个一两银子的二等丫头。至于奶奶辈的,就以二奶奶为例,她是六个一两银子的二等丫头,六个五百钱小丫头。现在房中,奶奶带了八个,大爷原来使唤的还有四个丫头,奶奶觉得她们堪重就留下来,不堪用让管事另外寻的好的。”   虞秋荻想了想却是转头问罗慕远道:“一直都是侍候大爷的,大爷觉得留下可好?”   “你做主就好,这些事情我都不过问。”罗慕远说着。   虞秋荻对罗慕远笑了笑,这才转头对江婆子道:“用生不如用熟,既然是以前侍候的,那不如先留下来使唤。就是年龄小了些,要劳烦妈妈多照看。”   “奶奶说的哪里话,都是我们份内的事。”江婆子笑着说。   虞秋荻又问了府里的情况,大规矩与威远侯府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罗家老太太的厨房是单独分出去的,也是分中出钱,却是完全独立,说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罗老太太对吃食不怎么讲究,向来端给他什么就吃什么,基本上就是单为罗老太太一人服务。   “这是太太的主意,老太爷和太太年龄大了,儿孙也满屋了,若是他们二老吃饭还按例来,岂不是太委屈。便另外立了厨房,把天下菜蔬写了流水牌,天天轮着吃,有时候外头管事还会寻了新鲜花样献上来。”江婆子笑着说,又道:“老太太还是最爱热闹的,但凡有缘故,必然要让家里热闹一场,不是酒席就是小戏,要么就是歌舞弹唱。”   虞秋荻有几分明白,其实今天她见罗老太太时就有这种感觉,她不同与虞老太太,也不同与齐老太太,跟顾老太太也不一样。肯定不会难相处,但这样的老太太,想讨好只怕也很不容易。   “跟在她老人家身边,从来都是最高兴。”罗慕远笑着说,又道:“以后闲了,你只管过去与祖母说话,祖母肯定会喜欢你。”   “嗯。”虞秋荻笑着点点头。   又问了一会,也差不多到了中饭时间。虞秋荻便让婆子们各自去吃饭,两个丫头摆桌,两个丫头去接饭,八碟菜摆上来,有荤有素。罗慕远看看无酒,便吩咐丫头去拿酒,虞秋荻小声提醒他:“这才中午。”下午一般都有事情,中午饮酒怕误事。   “母亲和祖亲说了晚上不用去请安,明天又要回门,接下来是会亲,事情多着呢。就趁着这会有空,你还不陪我喝一杯吗?”罗慕远笑着说,昨天席上他快被灌死了,只记得要洞房,若不是洞房的吸引力在,他就直接醉死床上了。   虞秋荻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   丫头取了酒来,罗慕远便向丫头们挥挥手,道:“你们也去吃饭吧,这里不要你们侍候。”   “是。”丫头们应了一声,恭敬的退了下去,六个去吃饭,留两个在房门口守着。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四目相接的瞬间,虞秋荻心中突然开起了佐料铺,最初的苦难,后来的定亲,再成亲,再昨晚……然后今天给罗家长了礼,看着对面坐着的罗慕远,心中五味味翻,苦甜酸泪,样样齐全。   想要给罗慕远倒酒,罗慕远却是先一步执起了酒壶,给虞秋荻倒酒,低头道:“我离京之后,你在庵堂里受苦了。”   提到以前虞秋荻就想掉泪,却是强忍住了,道:“我心甘情愿的,说不上什么苦,庵堂的日子只是清静了些,也没哪里不好。倒是你,罗家的嫡长子跑到外头去,这万一……”   罗家的世子可还没请封的,废长立幼的人家也不是没有。   罗慕远上前抓住她的手,小心握在手心里,低声道:“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再怎么样都不会难过,倒是你……”   人最怕的就是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是无可奈何。在海口时他每每想到虞秋荻在京城孤苦无依,就心如刀割,他本人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都过去了,我们现在都成亲了。”虞秋荻低头把泪忍过去,执起酒壶也把罗慕远面前的杯子倒满,道:“我们是该喝一杯。”   虞秋荻没什么酒量,主要是没有喝的机会,三杯下肚脸色就有点微红,只用手着下巴,眼睛却是一直盯着罗慕远。与罗慕远见了见过,但像这样,面对面坐着,这样盯着他看还是头一次。   罗慕远有很好的看额头和眼睛,有点像罗大太太,但脸型却是像罗大老爷,尤其是下巴,坚毅果敢。   “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能这么看你。”虞秋荻说着,下意识的伸出手指来,没有碰到罗慕远的脸,只是在空中对着罗慕远的眼轻轻比划了一下。原本她真以为这就是一个镜花月水,那样的美好,但绝对碰不到。她能做到的只是在庵堂里,看着佛念,默默地为罗慕远祈福。   罗慕远却是抓住她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道:“上天待我不薄,终于让你我得偿所愿,你不晓得,昨晚挑盖头的时候我心里多害怕,万一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要怎么生活下去。”   “我也是……”虞秋荻轻声说着,眼泪还是落了下来,道:“我也很害怕。”罗家刚提亲那会,她真觉得好像一场梦,时常需要人提醒。   罗慕远起身抱住她,脸对脸摩擦着,却是轻声道:“昨晚……没弄痛你吧。”   虞秋荻瞬间羞红了脸,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女儿家头一夜很疼的,我一直想着要……不过昨天席上被灌了那么多酒,后来就拉着你洗澡进洞房。”罗慕远说着,昨天洞房他肯定有意识的,真要是醉死了,就直接挺尸了。但喝得太多了,完全就是洞房在吸引着他,也不晓最后有没有失控。   虞秋荻羞红的脸上却有几分喜色,声音跟蚊子差不多,道:“也不是多……早上泡澡之后就舒服多了。”   “那就好,我本来还有点担心……”罗慕远说着,没再说下去,却是放开虞秋荻,若是再这么闹下去,他肯定会抱着虞秋荻直接滚上床。虽然成了亲,一切名正言顺了,白日宣淫也不太好,对虞秋荻不太好。   虞秋荻也意识到这一点,起身道:“我叫丫头进来收拾,我们也洗把脸。”   罗慕远点点头,却是在她耳垂轻轻咬了一口,又小声道:“昨天是新婚,我是特别放过你的,今晚可不会了……”   虞秋荻本来刚整理好的一点情绪又被罗慕远击败,脸上都快羞出血了,不由得抬手照着罗慕远的胸口来了一下,给他一记粉拳。   “呵呵……”罗慕远却是看虞秋荻直笑,那神情比较像看大餐——   罗老太太正房里,等晚辈们都散了去,罗老太爷仍然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他现在不是对新媳妇不满意,而是对于自己在家中地位下降的不满意。   让丫头婆子退出去,罗老太太就对罗老太爷道:“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都是偏执过了。年放手时且放手,你都这个岁数了,还想着跟自己亲儿子争权,你到底图的什么啊。爵位传给老大了,让他当家理事不是挺好的,他又不是个糊涂的,现在是老大家挑儿媳妇,他们夫妻都满意,慕远也满意了,你一个祖父在这里吹胡子瞪眼睛的,真是难为你那张老脸。”   “怎么,我把爵位传给他了,我就一句话都不能说了呀。儿子听老子的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我还没死呢,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罗老太爷瞪着眼说着。   罗老太太听得无言,末了便道:“你要是看老大不顺眼,或者觉得他哪里忤逆了,你把他叫过来,直接给他一顿棍子,你看看他敢不敢还手。不把你放在眼里?我谅他没这个胆子。”   “这……”罗老太爷听得又一阵气结,干脆就不说了,抬脚走了。   罗老太太看他气冲冲走了,知道他肯定是去刘姨娘屋里,也就懒得管。倒是她身边的陪房周婆子道:“老太太何必气老太爷呢。”   “谁气他了,他自己三句不好就翻脸,都活到这份上,我干嘛还要受他的气。”罗老太太说着,夫妻这么多年,从新婚开始,她跟罗老太爷的脾气都不是很对盘。罗老太爷不太看的上她,她也不太看的上罗老太爷。   但罗老太爷是规规矩矩的世家子弟,她也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两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对盘不对盘都是要过一辈子的。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给他纳妾收房,正妻该做的她也一样没落下。罗老太爷虽然没说过什么,但对她这个正妻该给的从来没少过。   现在儿孙也大了,有时候想想彼此的感情或许早就不同与夫妻,只是一种家人存在。家中事务大家商量着来,该劝的也劝,该说的也说。罗老太爷也算是听她的,脾气是有点不太对,但共同治理好罗家的大方向是相同的。   儿孙一天天大了,罗老太太照镜子时,觉得白头发越来越多。儿媳妇也能理事了,家里没需要她操心的,罗老太太越发的想好好享受生活,每天想着吃什么玩什么,逗趣找乐子,争取快乐每一天。   她越是这样想的开,就觉得罗老太爷真是吃撑了没事做,儿女都如此争气。不是她护着儿女,她真觉得罗老太爷不如罗大老爷和罗素,与其他在那里瞎指挥,真不如退下来享清福。   “老太太不知道,我听丫头们说,刘姨娘一直跟老太爷哭诉呢,说二姑奶奶嫁到贺家去这样那样的委屈。”周婆子有几分担忧的说着。   罗老太太听得叹了口气,道:“委屈?嫁人之后哪个女人不委屈,在家时无价宝,出嫁到婆家就是根草。不过又能怎么办,日子总是要过的,二姑娘那亲事,若是开里想,没婆婆没妯娌,又不用管家应酬,每天都是清清闲闲,吃饭看戏听小曲,日子多逍遥啊。”   “刘姨娘那点小见识,哪里能跟老太太比,二姑奶奶纯粹是被她教坏的。”周婆子旁边说着。   罗老太太只是摆摆手,示意周婆子不提此事,严格说起来嫡母是有责任教导庶女的,只是那时候她管家权都下放给儿媳妇了,实在懒得去管。   自己生的教导好了,罗二老爷这个庶子她教导了,媳妇也给好好挑了,然后罗老太爷又弄出个庶女来。罗老太太心里就觉得真是没完没了,她都退居二线了,还要拉她去上班,实在不想干了,也就任由姨娘去教罗二姑娘。   “随她们去吧,老太爷心里明着着呢,闹死也白搭。”罗老太太说着,贺子章提亲之前就把话说明白了,就是没说明白,看看现在安远侯府的声势,这回罗家得以上位,得安远侯府相助不少,拿出岳父的款去找贺子章的麻烦,先不说贺子章并没有怎么样罗氏,就是真有怎么了,现在除了皇帝之外,谁能拿贺子章怎么样。   周婆子又道:“说起来刘姨娘也是,姑娘在婆家受了委屈回娘家哭诉,当娘的不哄着不劝她在婆家好好过,还在旁边挑气,真真是让人……”   “所以大户人家挑媳妇才会看不上庶女,天下间能有多少嫡母会真心教导庶女,给吃给喝就不错了。就是有孙母抱过来养的,也是先嫡后庶,就是这样,母女亲情不会断,庶女还最容易受生母影响,只学些拿不出手的小算计,没心胸,没气量。”罗老太太有几分叹气的说着。   所以她给罗二老爷挑媳妇的时候,哪怕是家世差些,也一定要个嫡女,要了个小家子气的庶女,一身的姨娘的习性,当婆婆的能活活被拖累死。 ☆、123   三杯酒后虞秋荻就躺倒了,也不只因为酒量差,婚期临近时虞秋荻几乎夜夜不能寐,新婚头一天几乎是没睡的,昨天洞房又被折腾个半死,早上起来请安时又是一刻不敢晚。终于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又在自己屋里,她也终于能放心睡会。   罗慕远扶她到床上躺下,几杯小酒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却也跟着在床上躺下来。这几日虞秋荻肯定是疲惫不堪,就是他也有一种提心吊胆之感,现在终于尘埃落定,虞秋荻就在他身边躺着,他终于松了口气。   小夫妻相拥到半下午,还是虞秋荻警觉醒来的,在娘家时还可以想睡就睡,在婆家时就不能如此。结果睁开眼就在看到罗慕远熟睡的脸,脸贴着她的脸,手搭在她腰上。虞秋荻会心一笑,不自觉伸出手来,手指轻轻地在罗慕远眉眼间轻轻比划着。   先是试探性的轻划一下,罗慕远依旧沉睡,虞秋荻胆子不禁大了些,比着他的脸型画了一个圈,画到下巴时,罗慕远仍然是闭着眼,却是突然嘴巴长大,一下子咬住虞秋荻的手指。   “啊!”虞秋荻吓了一跳,不自觉得轻声惊呼出来,只见罗慕远嘴巴咬着她的手指,眼睛却仍然闭着的,一副熟睡的模样。   “坏死了,装睡了。”虞秋荻笑着说,把手指从虎口里抽出来,坐起身来,道:“快些起来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昨晚是洞房,会体谅的。”罗慕远笑着说,却也不敢再闹下去,只是虞秋荻脸上亲了一下,道:“晚上再好好收拾你。”   丫头听到里间有了动静,也进来侍候。虞秋荻看看外头,太阳还高高挂着,心里多少松了口气。虽然晚上不用过去请安,但若是大白天夫妻两个就房里蒙头大睡,传出去不是什么好明声,如今只说一起歇个中觉,倒也没什么。   “祖母与母亲虽然持家甚严,各人房中之事是不怎么管的,更何况我们是新婚,更该亲热才是。”罗慕远笑着说,丈夫多与正妻相处,正常人家都不会管这些,罗家更不会。   虞秋荻听得却是羞红了脸,看了罗慕远一眼,却是没说话。   小夫妻俩一起吃了晚饭,夏天天长,再加上中午睡了一会,罗慕远干脆牵起虞秋荻的手,领着她到罗家的后花园去逛逛。白天天气热,傍晚时节倒是挺凉爽的,从后边角门过去,饶过罗老太太的院子,通过垂花门就是罗家的后花园。   罗家的后花园相当大,有二十几亩,亭台楼阁,各色花草齐全,罗家是儿子们多,来后花园的时候都是有数的。唯独罗老太太爱热闹,时常在后花园里摆酒。   “一般祖母摆席,大部分都是摆在瑞锦阁里,戏台搭在中间水亭上。”罗慕远指指后头的五间楼,那是罗家后花园中最大的一个建筑,上下五间,下头摆酒席,上头听戏。   虞秋荻记在心里,罗老太太真是个能享福,也会享福的。   “再往后走还有揽月楼和竹林秀园,那是两处极清幽之地,一直闲着。”罗慕远说着,那是罗家宅院最后边角落上两处,与后花园相连,一个占了东南角,一个占了后西南角,最初设计估计是想着家中有人想避世清修之用。但罗家主子里目前没人那么爱清静的,就一直空着。   虞秋荻却觉得有趣,罗慕远牵着她过去,先是去的竹林秀园,院门在花林之中。推开进去,旁边是抄手游廊,上头小小三间正房,两旁竹木青葱,中间石甬小道,清静幽远。房门并没有上锁,虞秋荻推门进去,床几椅案皆合着地步打坐,虽然久无人居,但里头倒是干净清幽。   “这倒是喜欢这里。”虞秋荻笑着说,来到这里,真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罗慕远笑着道:“这值什么,你若喜欢,让管事的收拾出来,闲来无事过来坐坐就是。”   虞秋荻笑着道:“以后再说吧。”   逛完两人正想退出去,突然门外传来丫头的声音:“二奶奶,二爷去郑王府了,今晚怕是不回来了。”   “唉……”罗二奶奶叹了口气,心里更觉得揪心,前几天张罗着罗慕远的婚事,天天不见罗慕白的人,今天罗慕白倒是出席了,但拜见完毕他就去了书房。晚上想再找他的人,直接跑郑王府了,她想抓个人都抓不住。   院中罗慕远和虞秋荻不由得站住脚步,也不是他们想偷听,而是外头罗二奶奶正闱怨中,他们小夫妻相亲相爱的走出去,确实挺不好意思的。   只听那丫头道:“二爷十天里有六天里都在郑王府,莫不是那里有什么人拌住他的脚?”   罗二奶奶心念动了一下,成亲之么久,罗慕白与她说话的时候都不是很多。都是隔几日进房一趟,每每都是临睡下之时,好像是专门来办事的,然后办完天亮就走了。要说床笫之间,罗慕白真没委屈她。   但是平常小夫妻之间,尤其像他们这种新婚燕尔的,正该亲密无间,蜜油调时时。像罗慕白这种与她话都不与他多说,想见人都抓不到,让她心里十分犯堵,这算个什么事。   “正好今天二爷不在家里,不如把二爷身边的小厮叫过来,细细问问,也许能问出什么来。”丫头月荷说着。   罗二奶奶神情显得有几分犹豫,却还是道:“是得问问。”   这样盘问小厮,被罗慕白知道了,肯定是大忌。当妻子的去查丈夫行踪,闹出来全是她的错。但若是不问,她心中总是存疑,罗慕白一个正值青年的男人,怎么就对着她无话可说呢。罗国家规甚严,家里肯定不敢有什么事,但在外头,谁能保的住。   罗二奶奶带着丫头走远了,罗慕远和虞秋荻这才从园中出来,罗慕远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二弟妹多心了,小白外头真没人。”   罗慕白不管是对男女□,还是男男□,他都没太当一回事,他的心根本就没在这上面。罗家爷们满十五岁以后,屋里就要放通房了,初经人事时本来该是最激动,他也不当回事。就是偶尔兄弟们一起出去外头找乐子,他也完全没兴趣。   对于他来说,情场欢爱有也好,没有也就算了。所以父母给他定亲,成亲,他都完全不反对。他是当家族任务来对待的,全部按规矩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若是有十分的运气,他看罗二奶奶对眼了,那情况可能会好一点。大家慢慢相处,慢慢谈情,时候长了,感情也就有了。但很明显罗二奶奶没对他的眼,罗二奶奶不是罗慕白喜欢的那一款,连培养感情的心情都没有了,可不就是履行义务吗。   虞秋荻听得叹了口气,却也可以理解,彼此家长看中就是夫妻了,但男女感情之情就真的不好说了。尤其是看罗二奶奶这样,只怕心中是很喜欢罗慕白的,越是喜欢,越是想亲近,结果罗慕白就这样不理不采,她心中越是疑神疑鬼。   “你就当做不知道此事,有空我会跟小白说说。”罗慕远说着,就是说了,估计也没啥用,男女之事,不是靠谁说就行的。   “嗯,我晓的。”虞秋荻说着,没有大嫂去管弟媳妇房里事的,当兄长的倒是可以去劝劝弟弟。   罗慕远再次牵起虞秋荻的手,笑着道:“天黑了,我们也回去吧。”   虞秋荻却嗔怪的看罗慕远一眼,主要是罗慕远的那个口气,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是在说,天黑了,我们可以干坏事了。   果然只听罗慕远接着就道:“昨晚我委屈,你要好好补偿我。”   “你还委屈了……”虞秋荻脸上浮现两朵红云,她都全身脱力好不好。   次日是三天回门,接下来还要会亲,新媳妇最少还得忙上五、六天,罗慕远并不敢太过份,天亮起身的时候他还是一脸的委屈,道:“等过些天忙完了,我也不用缩手缩脚的。”   虞秋荻只觉得全身酸疼,连吵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忙着把内衣穿好,然后这才叫丫头过来侍候,今天要回门,要带的东西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了,但过去之前也得先辞了太婆婆和婆婆,事情多着呢。   匆匆吃了早饭,虞秋荻和罗慕远过去,先去了罗大太太屋里,罗二奶奶已经在了,脸色却没那么好看,罗大太太正拉着她说话,看神情是在安慰她,看到他们进来便住了嘴。笑着道:“今天你们要回门,我们也别耽搁了,先去老太太屋里。”   说话罗大太太起身,罗慕远和虞秋荻跟着去了后院罗老太太房里,请安之后罗老太太就让他们过去了,回门事大,晚了也不好。   罗慕远骑马,虞秋荻坐轿,后头婆子丫头坐车,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过去。齐家早有准备,因为齐家人口少,也就没那么讲究,男女放一起还不到一桌。也就没有分坐两席,宴席摆在花厅中,大家分席而坐。   “我还没恭喜齐兄寻得好亲事。”罗慕远笑着说。   齐瞬庭笑着道:“我正想说呢,没想到妹夫已经晓的。”   旁边齐二老爷脸上笑着,心里却有几分感触,林老太爷终于点头,齐瞬庭与林二姑娘的婚事终于订下来。林老爷虽然没有明白,但他也察觉的到,若不是齐家与罗家结亲了,虞秋荻那样风光的嫁到罗家去,林老太爷不会点头点的那么痛快。   以前齐老太太在世时,齐家的姻亲就是他的姻亲,等齐老太太走了,从礼法上说,姻亲还是姻亲,事实是已经疏远,最明显的顾家已经不拿他当姻亲看。   丁忧之期己过,齐二老爷早就不想原本的正三品职务,给他一个官职就行。皇帝换了,朝上已经变,一切又要重新开始。没想到的是一个五品职务他都谋不到,手上实无可用人脉资源。所以林家才会拿庶女来试探,若齐老太太在世时,林家就是再发迹些也不敢如此轻狂。   “会亲之后就下定,庭哥儿年龄不小了,早些成了亲我也放心些。”齐二太太笑着说,齐瞬庭比罗慕远还大些,已经二十出头,虽然儿子家结亲时不太讲究年龄,但当娘的总是想着儿子早点成亲,生了孙子才好。   齐二老爷也是这个意思,却是小声问罗慕远,道:“听说宫中太后凤体违和,不知道……”要是太后死了,跟死皇帝一样,也是有国丧的。   罗慕远笑着道:“只是三个月不得娶亲,放定并无妨碍。”   齐二老爷心里顿时明白,太后估摸着差不多,马上就要守国孝。不过就是现在下定,中间准备差不多也要一年,也不会耽搁。   虞秋荻旁边听着,看齐二太太一副欣喜的模样,再看看齐二老爷也是一副满意的模样,心中却是有几分叹息。若说林大姑娘是稳重之余,略显张扬,那林二姑娘就是稳重不足,太过张扬。其他方面不晓得,只看林二姑娘外出应酬的举止谈吐,本事她是有的,不是齐二太太这样做不成事的蠢材。   所谓能人脾气大,看看林二姑娘教唆着亲姐进门先争管家权,就知道这是个不省事的。林家正值上升期,祖父是榜眼,父亲是进士,齐二太太的出身又……这样的儿媳妇嫁过来,再加上林二姑娘目下无尘的个性,能看得起齐二太太才是活见鬼。   齐二老爷见识过齐二太太的管家本领之后,想娶个有本事的儿媳妇管家完全可以理解。但婆媳相处是千古问题,样样好的儿媳妇娶到家里,也未必能跟婆婆对盘。尤其是齐二太太那样,按吴婆子说的,没本事还非得死要强,都撞到南墙上了,别说悔改了,她连错在何处都不晓得。   林二姑娘要是蠢点笨点,可能还会好些,世上最怕就是蠢人当聪明人的家。齐二太太又是嫡亲婆婆,齐瞬庭不是头老婆留下来的,也不是姨娘养的,这样的一对婆媳要是争起来,齐二老爷和齐瞬庭都跑不了。   除非齐二太太凡事不管不问,这个不用想也知道绝无可能性,想当初齐二太太连自己都容不下,嫌是齐老太太嫡亲外孙女,比她名正言顺。现在儿媳妇进门就让她放权,这比杀了她还难。   记得齐老太太临终之时还特别交待齐二老爷,不管门第高低,一定要娶个姑娘好的。只怕也是担心娶到林二姑娘这种厉害又止下无尘的,若是齐二老爷从低门户里寻,心里多少敬着侯府。   真有造化挑到一个十全机伶人,对齐二太太这个婆婆,能哄着劝着,有管家理事上也许还会有点小摩擦,但肯定不会闹的太厉害。齐二老爷想着自己仕途起复,挑了林家姑娘。从仕途联姻的角度说,这确实是门好亲事,但从后宅说,这鱼头难拆开。   吃饭听戏,虞秋荻与齐二太太没什么话说,齐二老爷与罗慕远的话就多了,齐瞬庭就是没兴趣也只能得旁听。皇帝换了,大臣换了,朝中的局势日渐明朗,此时完全没有站错队的可能性,关键就是如何向皇上尽忠,让皇上知道你的忠心。   虞秋荻有心,隐隐听到几句,不外乎是说贺子章的。想想以前的安远侯府,京城能记得这家的都不多,现在是门庭若市,繁华无限。思绪不自觉提飘到虞秋元身上,虞秋元跟了贺子章这些年,那样的小心侍候,想的不外乎是现在的荣华富贵,若是没有虞家那件事,若是他不离京,就是科举上不行,官职出路也早有了。   男人们又说了一会,虞秋荻都洗了两回脸了,罗慕远也终于带着虞秋荻起身告辞。齐二老爷亲自去送,他对这个外甥女婿满意的不能再满意,尤其这几天与林老爷说话,罗慕远也要有官职领差事了。   夫妻俩坐车回罗家,回屋换了衣服就先去罗老太太那里磕头请安,本来就是走个过场。没想到进到屋里,只见厅里跪了一地婆子,罗大太太也在旁边坐着,却不似平常那样温和,神情有几分阴郁。   虞秋荻看这架式知道是府里下人犯事,不过现在当家的是罗大太太,闹到罗老太太这里来必有缘故。怕婆婆面子上不好看,虞秋荻本想磕头之后就跟罗慕远退下。   “你们也坐下吧。”罗老太太突然说着,看向虞秋荻道:“你是长孙媳,以后也是要当家理事的,这些事情你们也该坐下来听。”   “是。”虞秋荻和罗慕远低头应着,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   罗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不等她开口,地上跪着的婆子哭的满面泪痕,一副绝决的口吻道:“我是老太太的陪房,打小跟着老太太,现在太太说让我出去怡养天年,实则赶我一家出门去,我就是死也不出罗家的门。”   旁边罗大太太听得心中暗气,罗家是百年大族,这样的大家族用的大多数都世仆。听起来好像不错,用起来就没那么顺手了,一房又一房的人,家中人口越来越多不说。更有仗着在家里年数长了,侍候过老主子,拿捏着主子恩多威少。   早在好几年前起,罗大太太就着手整治,趁着过年或者罗老太太大寿时,寻了由头先把用不着的家人放过去。从三等仆妇开始,这些年来下来也算是成效颇佳。   若不是因为几个老仆实在太不像样,自己不干事不说,还得称大王,她这个儿媳妇断然不肯去动婆婆的人。但饶是如此,这回放出去她仍然准备了非常丰厚的赏赐,本来想着等顾齐两家会亲完了就说此事,没想到今天就闹到罗老太太跟前了。   罗老太太却是突然道:“你说大太太要放你们几房人出去,但府中并没有消息,就是我,也是你们说了才知道,你们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为首的婆子被问的一怔,犹豫一下没回答。   罗老太太身边的周婆子走了过去,轻声道:“你侍候了老太太这些年,这时候犯什么浑,主子问话你还敢瞒着不成。”   婆子脑筋转过来,道:“是二奶奶身边的丫头月荷姑娘说着,说二奶奶看到大太太列出来的放出家人名单,上面有我们的名字。”   罗大太太听得眉头皱紧,怒气与惊讶一起呈现到脸上,她刚才也在疑惑这个问题,还把自己身边的丫头婆子全部在脑子里过一遍,谁会看到她拟出来的名单,谁又会说出去。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二奶奶,自家儿媳妇把这事卖出去的。   罗家上下一直都是她一个人打理,罗慕远成亲是大事,虽然有罗二太太帮衬着,但仍然有许多琐事要料理。罗二奶奶是儿媳妇,看着也是不傻不呆的,有些琐事也便叫她一起来料理。她做事向来不背着人,更没有防儿媳妇的道理,罗二奶奶会看到名单并不奇怪。不可思议的是,她会把这事说出去。   “你们倒是挺会找门路。”罗老太太神情淡然的说着。   跪着的婆子磕头道:“奴才们一直都是忠心侍候主子,哪里敢去想这些,是有一回我孙女跟月荷姑娘说起话来,月荷姑娘无意间说出来的。奴才们真不敢结成一气,瞒骗主子。”   罗大太太心里多少气难平,罗老太太却是身边的婆子道:“叫二奶奶和她丫头月荷过来。”   婆子赶紧去了,没一会罗二奶奶带着月荷过来,进门时就满心的惊讶,太婆婆和婆婆有事找她可以理解,但特意说把丫头叫上,这就有点奇怪了。上前给太婆婆和婆婆见了礼,看看满屋子的婆子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也坐吧。”罗老太太指指旁边的位子。   罗二奶奶依言坐下来。   罗老太太神情仍然淡然,却是看向地上的婆子们道:“我早说过,家中大小事务均有大太太处置。大太太给你们恩典,不要赎身银子让你们走,那是孝顺我这个婆婆。人要知本份,懂好歹,让你们翻身当主人,好像是天大委屈似的,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婆子听得大惊,刚想开口再说,罗老太太就不耐烦地道:“都退下吧。” ☆、124   罗老太太发话,跪地的婆子们哪里肯依,以前罗老太太管家时还不敢怎么样,后来罗大太太管家时就想着,她们是老太太的陪房,就是太太又能怎么样,哪个儿媳妇敢动婆婆身边的人。结果罗大太太就动了,现在罗老太太又如此说,便知难有转圜余地,当即就有人喊着道:“让我们出去,我们情愿撞死在这柱子上。”   罗老太太本来神色只有点不耐烦,此时听婆子们这么喊,脸色有几分难看了,转头对罗大太太道:“我知道你向来心善,这样的老人家放出去,肯定是给银子给地。虽然是善心,细想起也是我们对他们太宽,太好说话了些,纵得他们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我的话,以后但凡用不着的家人,主人家要放的,最多念及功劳不要赎身银子,恩赏全部没有了。”   “是。”罗大太太起身应着。   几个婆子还想再哭闹,周婆子早就叫了管家媳妇过来,又是拉又是劝,几个婆子终于弄走了。屋里只剩下罗家的主子们,本来还在莫名中的罗二奶奶看到这里怎么也有几分明白了,心中却是更诧异,她是看到罗大太太裁人的名单了,但这种事情她哪里敢四处乱说。   “被你们闹一下午,我要进去歇歇了。”罗老太太挥手说着。   虞秋荻起身想去侍候,罗老太太却是冲她摆摆手,只让周婆子扶着她进去,虞秋荻又重回位子上坐下来,和罗慕远一起沉默不言。   等到罗老太太走回自己卧房了,罗大太太看向罗二奶奶的神情就没那么和善了。罗二太太接受到婆婆的目光,连忙站起身来,刚想说明与自己无关。罗大太太就对身边的平姨娘的道:“你跟她说是怎么回事。”   平姨娘看向罗二奶奶的神情也有几分复杂,却是把刚才婆子的话又重复了一便。   罗二奶奶当即傻了,她身边的月荷更是嘴巴张的老大,主仆两个停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罗二奶奶站起身来,月荷直接跪倒在地上,罗二奶一脸惊慌的刚想解释。罗大太太突然道:“你是不是想着,让老太太的陪房告我一状,你就能在老太太这里买到好。”   罗二奶奶更呆了,对着罗大太太直直跪下来,脱口而出道:“太太明鉴,我哪里敢有这个想头,太太是二爷的亲娘,我……我……”   连着两个“我”没有再说下去,若是罗大太太只是名分的嫡母,或者是继母婆婆,罗老太太是亲祖母,做这样的事还有可能,毕竟不是亲娘。现在是嫡亲婆婆,她若是做出这种事情,就是罗老太太十分糊涂,一时半会能在太婆婆这里讨到好,罗大太太仍然是她婆婆,长久的说并不是好事。罗慕白那里,也再没她立足之地,她何苦做这样的蠢事。   罗大太太仍然是沉着一张脸,她相信罗二奶奶的话,只是心中气难平。她养了五个儿子,操了半辈子心,本以为娶了儿媳妇后她能享享福的,就像罗老太太那样。谁想到今天就被儿媳妇打脸,还在自己婆婆跟前被打脸。   月荷跪在地上早就吓傻了,哭的满脸泪痕,喊着道:“太太明鉴,与奶奶无关的,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嘴快说出去的,太太要罚就罚我好了,真与奶奶无关,奶奶是真心侍奉太太,绝无二心。”   “我罚你!?”罗大太太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又怒又急,又觉得有几分可笑。婆婆去罚儿媳妇的陪房丫头?这婆婆得掉价成什么样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罗二奶奶哭的也十分伤心,自进门以来不管是罗老太太还是罗大太太,对她都十分和颜悦色,一点难为都没有,她也没有任何委屈和不满。   那天她在罗大太太房里看到名单,晚上月荷侍候她睡觉时,因无外人在,她就顺口说了,她是真没想到月荷会说出去,惹出今天的事非来。这话没办法说出口,只是道:“从自嫁入罗家来,太太待我如亲女,我若是有如此忤逆心思,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虞秋荻见状起身走到罗大太太身边,笑着道:“太太消消气,太太平日里最疼二奶奶,二奶奶也是真心侍奉太太,当太太是如亲母一般,想着母亲疼爱,做事便有些随意。丫头们不懂事,乱传话是有的,叮嘱二奶奶管教丫头也就是了。”   若说罗二奶奶是故意挑事,只怕罗大太太都不相信,这事的过程很好推测。罗二奶奶看到了随口跟着丫头说了,丫头就随口说出去了。罗二奶奶无心之失是真,但削了罗大太太的面子也是真的。   “丫头不懂事?”罗大太太冷哼一声,又道:“我看主子也不是懂事的。”   说完这句罗大太太站起身来,平姨娘连忙去扶她的手,罗大太太看地上跪着的罗二奶奶一眼,道:“自己好好想想,错在哪里了。”   罗大太太带着平姨娘走了,罗二奶奶仍然在地上哭的眼泪止不住,罗大太太是没有责罚她,但被婆婆讨厌了,儿媳妇的日子就难过了。   虞秋荻给罗慕远使个眼色,罗慕远会意,也跟着起脚走了。虞秋荻这才上前把罗二奶奶扶起来,又对早就哭傻了的月荷道:“别傻哭了,快扶二奶奶起来。”   罗二奶奶的眼泪仍然止不住,虞秋荻给她擦擦泪,轻声道:“我送二奶奶回去,这里是老太太屋里,吵了她老人家就不好了。”   “嗯。”罗二奶奶哽咽应着。   虞秋荻送罗二奶奶到屋里,这是虞秋荻头一回进罗二奶奶的屋,虽然比她的院子小一些,但房舍却是不差什么的,五间正房收拾的富丽堂皇。   虞秋荻送人进屋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去,罗大太太那样气冲冲走了,一是因为真生气,二则是要在儿媳妇面前立威,也得让人全府的人知道,她这个婆婆不是儿媳妇能欺负的。   虞秋荻这个大嫂子在旁边围观了全过程,肯定要过来劝慰教导弟媳妇几句,还得想办法调解一下弟妹与婆婆的关系,得给罗大太太把台阶搭好了,和和美美的继续过日子,这才是大嫂子该做的事。   丫头们侍候着罗二奶奶洗了脸,虞秋荻便对屋里的丫头道:“都先出去吧。”   其他丫头都听话出去了,唯独月荷,整个人还有点发怔,从在罗老太太房里被呵斥后,她惊恐迅头就有点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虞秋荻的丫头,看她站着不动,在她身边小声道:“主子们要说话,我们先出去吧。”   月荷眼睛却是看向罗二奶奶,罗二奶奶看她一眼,并没有责怪之色,只是示意她出去,月荷这才出去了。   虞秋荻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声叹,今天闹的这一场,归根结底是罗二奶奶管教丫头不利。主子就是主子,丫头就是丫头,罗老太太刚才说婆子那些话,有一半也是说给罗二奶奶听的,主子们太宽了,下人们就上脸了,只怕是罗二奶奶没听懂。   也许月荷十分忠心,跟罗二奶奶感情非常好,两人小一起长大,从小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甚至于从感情上都把月荷当姐妹一般看待。但从根本上说月荷就是个丫头,就从本心上不会出卖罗二奶奶,但事实就在眼前,今天的事就是她多嘴闹出来的。   “大嫂,今天的事我知道错了,我真不是有心的。”罗二奶奶对虞秋荻说着,罗大太太根本就不听她解释,带着人抬脚走了,此时心中肯定恼她。   虞秋荻拉着罗二奶奶坐下来,温声道:“我都晓的,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只是今天面子上过不去,太太素来和善,又疼你,就是一时半会生你的气,过两天你给太太做些小东西送过去,再磕个头,保证太太消气。”   罗二奶奶听得有几分放心,却不由的抹泪道:“以前在家时,我也是常与那小蹄子说这些,谁想到她会……”   “我是当大嫂的,这回就上脸说二奶奶一句,女儿家出嫁到了婆家,与在娘家是不一样的,如何还能一样对待。”虞秋荻说着。   听罗二奶奶这个口气,她在娘家也是常这么做的。看到母亲将要有什么举措,就随口跟自己的丫头说了。在娘家有这样的事还真没什么,林大太太最多说女儿几句,心里不会当回事。但这种事情发生在婆家,那就是公然打婆婆脸了。婆婆再和善,那都是婆婆,跟亲娘有本质的不同。   罗二奶奶听得点点头,这回足够她明白这个道理,道:“多谢大嫂教诲,我都记下了。”   虞秋荻听得也有几分欣慰,拉起罗二奶奶的手,又道:“二奶奶肯听,那我也多说一句,就像老太太说的,有时候也是我们主子太宽了,下人们才敢上脸。”   记得虞老太太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对她说过,不要指望一个丫头有多大的见识本领,这个要求就太高了。丫头的职责就是听话,顺从,笨点都无所谓,怕的就是太聪明,聪明到能给主子做决定,要这样那样。衣服头饰这种小事就算了,有大事时,丫头必须闭口不言。   丫头是什么见识水平,就是十分的运气遇上聪明机伶,真能帮到主子。但大多数丫头都是不行的,不要想着去撞这个概率,老实听话嘴紧就足够了。   “大嫂说的是月荷……”罗二奶奶低下头,道:“大嫂不晓得,她自小跟我,有一回我掉到池塘里,若不是她跳下去救我,我只怕要……”   “二奶奶念恩是好的。”虞秋荻笑着说,后半句没说下去,想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给她寻个好婆家,再给一份丰厚的嫁妆,没必要非得留在自己身边侍候。   罗大太太被这月荷的一句任太太处罚气得不轻,罗大太太自恃身份肯定不会责罚儿媳妇的陪嫁丫头,她也一样,她只是个嫂子,若是罗二奶奶还想把月荷留在身边,她也不会多嘴说什么。   只是罗大太太那边……   罗二奶奶似乎犹豫了一会,末了还是道:“大嫂说得对,我对她是好的过了些,什么话都随便说出去,亏得只是一件小事,若是以后闹出大事,岂不是……”   虞秋荻听得点点头,知道罗二奶奶自己悟过来了,罗大太太虽然因为面子上不好看发了脾气,但这事本身并不大。罗二奶奶自己处置了丫头,然后向罗大太太告饶,此事也就完了。以后婆媳一家亲,日子照样和和美美。   又宽慰罗二奶奶几句,虞秋荻也就起身走了。没先回自己屋里,先去了罗大太太院里。此时各屋已经掌灯,进院门时,小丫头说了罗大老爷不在屋里,这才进到屋里。   罗大太太本来张罗着罗慕远婚事就有几分忙碌,此时又白生了一场气,回来后便在榻上歪着,饭都没有吃。平姨娘劝了她几句,罗大太太心中仍然有几分气,这回不是气罗二奶奶,直接气上罗大老爷:“我就说林家根基浅,他非得去结这门亲事,亏得二儿媳妇,若是摊上这么一个长媳,我只怕要累死了。”   平姨娘笑着劝着她道:“太太是一时间气话,二奶奶知书达理,性格温和,这就是难得的了。”   罗大太太听得叹口气,道:“拢不住慕白的心,我心里总是担心。”   正说话,丫头传话说大奶奶来了,平姨娘笑了起来,低声道:“大奶奶定然是先去劝了二奶奶,又来看看太太的。”   罗大太太心中有一份欣慰,家中五个兄弟,当大嫂的若是想着事不关己不出声,婆媳,妯娌之间有矛盾了,她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家子也难热闹起来。宗妇大嫂必然要比别的媳妇辛苦些,有威有恩,也必须得会管事能吃亏。她最幸庆的就是,罗大老爷就一个弟弟,还是庶出的。   小丫头挑起帘子,虞秋荻进到屋里先给罗大太太进礼,又低头道:“我才把二奶奶扶回屋里,二奶奶伤心的不得了,一直跟我说,她知错了,不该惹太太生气,求太太原谅。那传话的丫头她马上就打发了,她本想亲自过来给太太磕头赔罪,又怕惹太太生气,还求太太看在她往日小心侍候的分上,就原谅她一直回。”   罗大太太轻轻叹了口气,却是向虞秋荻招招手,虞秋荻走过去,平姨娘搬了个脚踏进来,罗大太太道:“好孩子,你坐吧。”   虞秋荻低头坐下,罗大太太拉住她的手道:“当日议亲之时,我就跟老爷说,你是个好的,定然能当好这个长媳。我的眼光果然没错,孝顺公婆,调停矛盾,两厢规劝。”   虞秋荻低头道:“都媳妇分内之事,一家子热热闹闹,兄弟齐心,与家族与大爷都是好事。”   罗大太太赞赏的点点头,想一个大家族兴旺,真不是一个人的事,兄弟齐心,其力断金,若是相互拖后腿,有本事的也被拖累了。儿子多了是好事,儿媳妇多了就未必是好事,妯娌之间摩擦不断,有时候把兄弟情份都斗没了。   “今天回门累了一天,明天是会亲,你还是新媳妇,就要两边跑动,实在太辛苦了。”罗大太太说着,道:“去歇着吧,还有几天要忙活呢。”   “是。”虞秋荻答应着站起身来,道:“婆婆也早些歇息。”   虞秋荻行礼退下,罗大太太多少舒了口气,她气罗二奶奶也不只是因为拆她台了,而是这罗二奶奶这事办的实在不咋滴。都是儿媳妇要受婆婆的气,殇不知要是儿媳妇坏菜,当婆婆的只怕累死还讨不了好,最鲜明的例子就是虞老太太,活活气死的。   “太太现在可放心了。”平姨娘笑着说。今日之事,虞秋荻完全可以看完戏就走,结果她先过去劝了罗二奶奶,又过来代罗二奶奶给罗大太太赔不是,这就是她懂事。以后妯娌之间有了摩擦,她能主动站出来调节,与家与罗大太太都是好事。   “我总算能松口气。”罗大太太笑着,这才道:“传饭吧。”   虞秋荻从罗大太太屋里出来,跟着的丫头已经点上了灯笼,一路照着回到自己院中。进门那一瞬间,虞秋荻也不自觉得舒了口气,这一天下来可真是累。   小丫头挑起帘子,罗慕远忙迎了上去,上前就道:“今天你辛苦了。”   “哪里说的上辛苦。”虞秋荻笑着说,最起码二奶奶是听劝的,要是遇上一个说啥都不听的,那才是真累。   罗慕远吩咐丫头传饭,虞秋荻倒是愣了一下,道:“都这个时候,你先吃就是了,何必等我。”   “那怎么行,你辛苦忙碌,这些后宅之事我帮不上忙,最起码也要陪着你挨饿才好。”罗慕远笑着说。   “那怎么行,饿到了怎么办。”虞秋荻说着。   罗慕远听得心中甜蜜,笑着道:“那也要等你,只是你一个人饿着,我岂不是更心疼。”   虞秋荻听得莞尔一笑。   会亲忙碌了四、五天,齐家的亲友不多,罗家的亲友就真多了。不说张罗席面招呼应酬,只是虞秋荻就认亲认到头昏,罗家五服内的亲友只是站着就能挤满五间正房。这个大伯,那个婶娘,各色表亲,还有廊上廊下的爷们们。   尤其是中间还闹了一出,安远侯夫人罗氏,成亲以来就绝迹与人前,几乎所有的应酬都没参加过,但这回是罗家的大喜事,贺子章就没管。没想到席上罗氏就开始哭诉贺子章如何虐待她,罗家对她如何不管不问。   其实说是虐待她,并没打骂。贺子章在她身边放了两个老嬷嬷,吃啥喝啥玩啥都不管,主要是逼迫她外出应酬。只是去庙里上香,或者自己的行动也没事,回娘家也不管,但像权贵家里有什么大型活动,就不准她参加。   罗氏回娘家哭过好几回了,至于找贺子章说,她根本就见不到贺子章的人。家里只有她生母刘姨娘理她,连罗老太爷都不太理她了。罗氏这口气憋在心里气了好久,难得又能来人多的地方,她当然想好好发泄一下。   最后罗二太太硬把她扶走了,拉到自己屋里,罗二太太啥都不做,就看着罗氏,免得她又出门去闹什么笑话。本来贺子章提出来不要罗氏出门应酬,罗二太太还有点不太理解,现在是真理解了。   到第五天全部结束时,虞秋荻只觉得全身酸软,满脑子乱哄哄的,不管红事白事,只要是大办的,都能把人累死。本想强打起精神去侍奉上头两位婆婆,结果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纷纷派人传话来,这两日不用早晚都不用回去,也让她休息两天。   “你歇着吧,这几日你也累了。”罗慕远说着,还顺手帮虞秋荻捏捏胳膊,别说虞秋荻,就是他这个习武之人,都觉得有点受不了了。   “嗯。”虞秋荻闭上眼,从婚礼之前到现在全部结束,她一直提着那口气也放下,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虞秋荻在自己房里休养生息,罗二奶奶在房里却是左右为难。林大太太这回没自己过来,却派了她的心腹魏婆子,也就是月荷的娘来了,魏婆子是林大太太的心腹,帮着管家理事,女儿便派过来侍候罗二奶奶。   月荷要不是有这样的背景,她也不会那么随意的把主子的事随口乱说,实在是在林家时这种事干的多了,反正就是说了也不会怎么样,嬷嬷们也不敢管她的。   “月荷侍候姑奶奶这么久,姑奶奶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要把她打发出去。她要是哪里惹您生气,你打几下骂几句,降级罚月钱这都没什么,何故赶她出去?”魏婆子气不顺的说着。   仗着是林大太太的陪房,虽然不至于连家中少爷小姐都不放在眼里,魏婆子的脾气却是被纵的有点大,就是对着小姐说话也多少有几分不客气。再者她也是心中气恼,女儿给姑娘当陪嫁,现在却被退货了,她的老脸又往哪里摆。   “月荷年龄大了,总不能一直跟着我,我给她嫁妆,让你们给她找户人家,风光嫁出去,这哪里是赶?”罗二奶奶说着。 ☆、125   打发月荷出去最好的方法就是嫁出去,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风光体面的嫁出去,也算是全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月荷却是不愿意,就是给了一份嫁妆,仍然掩不住她是犯了错被赶出来的。   会亲这几天家中忙碌,顾不上打发丫头,月荷趁着这个机会一直跟罗二奶奶哭诉,也给罗二奶奶出主意,她实在不想这样离了罗家。既然让她嫁出去,那不如就把她嫁在罗家,这也是常有的事,太太奶奶的陪房丫头给夫家管事的儿子,也算是门当户对。   罗二奶奶自己没意见,不过具体执行时问题来了,罗二奶奶的奶妈胡婆子悄悄问了好些家,没有一家愿意。罗家的下人们都不是傻子,先不说月荷的智商问题,她是得罪了罗大太太的,哪个家仆敢要这样的儿媳妇,当家太太看不顺眼的人,她们娶了去,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折腾几天,会亲都过去了,罗二奶奶也不想一直耽搁着,她就是再蠢也知道,不可能因为一个丫头惹得婆婆不自在。最后奶妈胡婆子说给罗二奶奶说,不如让月荷爹娘给她寻婆家,罗二奶奶只出一份嫁妆,这样更合适些。   没想到月荷还没打发出去,倒是先把魏婆子招来了。罗二奶奶心中更添郁闷,对于母亲的心腹,她向都是礼遇有佳,但魏婆子这样冲过来质问她,仍然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只是月荷嘴快多话了,太太都说不是大事,亲家太太要是实在气不过,你把她捆了,打几下出气就是了。”魏婆子说着,又道:“而且听我那丫头说,亲家太太也没有说要发落她的话,姑奶奶何苦要把自己心腹人去掉。”   “太太是没亲口说,但太太的脸面……”罗二奶奶气闷的说着,又道:“大嫂还特意过来劝我,说了一通好话,我总不能因为一个丫头跟自己婆婆生隔阂。”   魏婆子听到这里却是愣了一下,道:“大嫂?是罗大奶奶让姑奶奶这么办的?这真是奇了,这与她有什么相关,小婶子就是跟婆婆有几分不和气,她当大嫂的出什么主意。”   “妈妈快别这么说,大嫂一片好心来劝我。”罗二奶奶说着。   “哎哟哟,姑奶奶啊,你还年轻,你经过什么事,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不是我说,罗大奶奶那是什么家世,姑娘你是什么家世,我看罗大奶奶就是嫉妒姑奶奶您比她娘家好,也担心万一罗大太太把管家权交给你了怎么办了。所以她才趁这个机会一边给罗大太太跟前说你不是,一边摆弄你的人。”魏婆子一脸气愤的说着,又道:“不用我说,姑奶奶心里也明白,月荷那丫头对你忠心着呢,你若是因为大奶奶一句话把她赶走了,那是自断双臂,大奶奶还不会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罗二奶奶听得眉头皱起,心中虽也有几分疑惑虞秋荻是不是别有用心,但月荷之事,想想那天罗大太太发了那样的脾气,虽然没有明说,但把月荷打发出去也是势在必行。道:“妈妈快别这么说,就是大嫂不劝我,我也肯定得让月荷出去。月荷从小跟我,我何尝不想让她跟我一辈子,但我是新媳妇才进门,拢不住丈夫的心,也没有孩儿可依靠,若是再把婆婆得罪了,你让我如何立足。”   说话间罗二奶奶眼泪也掉了下来,进门以来虽然婆婆没给她气受过,但罗慕白那里,总让她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没有任何人去勾引罗慕白,但罗慕白就是不喜欢她。   魏婆子看罗二奶奶这样呜咽哭着,话也不由的憋在喉咙里,倒是罗二奶奶的奶妈胡婆子上前道:“老姐姐何苦这样逼姑娘,那天的事你是不在场,太太发了好大的脾气,姑娘也吓坏了。若是不打发月荷,太太脸上如何过得去,再者姑娘待月荷不薄,给了银子给了首饰,让你们给她寻婆家,多少人都求不来这个恩典呢。”   魏婆子心里仍然气结,因为按最初想的,月荷是要给罗慕白当姨娘的。月荷与罗二姑娘从小一起长大,并不是刻薄容不下人的,月荷若是能生下儿子,也就能站住脚了,怎么也比拉出去配个小子来的强。   罗二奶奶哭了一会,胡婆子也跟着劝,总算是把魏婆子送出门了。胡婆子亲自送魏婆子出门,魏婆子心中却仍然气不平,除了为女儿气不平外,也有一部分是为罗二奶奶担心,她是真心觉得虞秋荻没安好心,借机摆弄了罗二奶奶的丫头,然后再摆弄罗二奶奶。   “大奶奶才进门,我想着我是太太派过来看姑奶奶的,我不如顺路去大奶奶那里磕个头,给大奶奶请安,也显得有礼数。”魏婆子说着。   胡婆子心里有点犹豫,魏婆子这样说没什么问题,二奶奶的娘家人来了,去给大奶奶请个安,却不由的道:“请安没什么,姐姐可千万别……”   魏婆子不耐烦起来,道:“看你说的,我跟太太这些年,这些事情难道还不懂。”   胡婆子没办法,只得引着魏婆子去了虞秋荻院里。   先让小丫头进去通传,虞秋荻正在屋里看书,罗慕远被罗慕白找去练功了,她在房中无事可做,前几天又劳累,便只在房里歇着。小丫头通传时虞秋荻也不以为然,想着这也是林家懂规矩,过来到她这个大嫂房中问候一句,磕个头就完事了,让丫头把打赏荷包准备好。   魏婆子进院时心里有一阵啼咕了,虽然说是长房长媳,但虞秋荻的院子比罗二奶奶的院子大了一倍,再进到屋里,各色家具摆设,更是比罗二奶奶屋里好,心里就更酸了,都是儿媳妇,哪能差这么多呢。   魏婆子上前磕头请安,先是问好,虞秋荻也笑着问好。客套几句,丫头就把荷包拿给魏婆子,魏婆子笑着接过来捏在手里,按规矩她就该走了,但魏婆子却是没有走的意思。虞秋荻见状便笑着道:“妈妈今天过来,可还有其他事情?”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家姑奶奶让我领月荷出去,我就想着……”魏婆子低头讨好的笑着,神情显得有些犹豫,却还是道:“若是月荷有哪里惹得大奶奶不高兴,你打她几下,骂她几句都没什么的,何必……”   虞秋获直接呆住了,饶是她素来淡定,这回也淡定不了了。心种涌起一种有种长见识了的感觉,妯娌的娘家婆子到嫂子房里说事,这实在是……   张婆子马上上前笑着道:“这位姐姐说的什么话,二奶奶房里的丫头,与大奶奶何干。再者说了,一个毛丫头不过小猫小狗那样的玩意,就是不好了,自有管家媳妇去责罚,让主母奶奶去责罚,没得失了身份让奴才们笑话。”   魏婆子脸上有几分挂不住了,不过自恃林家家世比虞家强得多,心中并无惧怕。没理会张婆子,只是看向虞秋荻道:“本来就是小事一件,亲家太太都没说要追究,大奶奶何必……”   虞秋荻神情有几分阴郁,却是没接话,哪有当主子的去跟一个婆子拌嘴的,说赢说不赢都是口份,这种时候就是婆子们上来斗嘴了。   吴婆子说话就更不客气了,道:“听这位嫂子说话都是个糊涂的,主子们的事,哪里是我这等下人可议论的,更不用说外家的婆子跑到别人家主子房里说事,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我劝嫂子还是快些出去吧,不然一会叫了管家媳妇来,别说自己的老脸,连主子的脸都丢尽了。”   三个婆子围着魏婆子就是一通话,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魏婆子挤的连话不出来,把魏婆子说的羞愤而走。等她出了屋,李婆子还一副不解气的模样道:“真真是暴发户之家,家中奴才都如此上脸,要是还在齐家,老太太早就一顿打死了。”   吴婆子却是另有担忧,看向虞秋荻道:“娘家婆子敢这样过来与姑娘说话,难保不是二奶奶疑心姑娘你劝她是别有用心。”   虞秋荻心中也有这个疑惑,却是看的淡然,道:“随她去吧,我该做的都做到了,她想疑心,也只能随她。”   张婆子也道:“就是,人心隔肚皮,姑娘何必去理会这些。太太身体健朗,三、五年内肯定会亲自管家,与其去想这些闲事,不如好好调养身子,尽快生个哥儿来,没有比这更能讨太太高兴的了。”   尤其是虞秋荻这种没娘家的,生了儿子后才有足够的底气。若是有罗大太太那样的福气,进门生下五个儿子,就是下头妯娌家世再强,哪敢能压过虞秋荻去。   虞秋荻心中也是个意思,却没好意思说出来,听得只是笑。   两日后月荷还是被魏婆子领走了,魏婆子没少在林大太太跟前搬弄是非,林大太太听得心中也气恼,上门来把罗二奶奶说了一顿,说她没本事着了嫂子的道,让她千万提防着虞秋荻。罗二奶奶听得心中也不由的气结,家中婆子说,现在亲娘又来说,她也不由的想,虞秋荻是不是别有用心。   “虽然你婆婆还年轻,但眼看着儿媳们陆续进门,以后家中事务肯定繁多,她必然要寻个帮手。你虽然是二媳妇,你的家世比前头大奶奶的家世好十倍,你该先把管家权拿在手里才是。”林大太太走时又这样叮嘱着。   夏去秋来,先是皇宫又发生一件大事,太后病了这么久后,终于去了。后宫忙碌起来,各家各户也跟着忙碌起来,男人们自是不必说,命妇们都得随朝入祭,早出晚归,停灵四十九日后再送皇陵中,送陵之时命妇们更得全部跟着。   罗老太太,罗大太太和罗二太太都属于有诰命在身的命妇,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罗大太太再有心力此时也觉得疲倦,便把虞秋荻叫了过来,让她暂时料理家中事务。虞秋荻并不推脱,只是每晚过去给罗大太太请安时,把一天内的重要事务给罗大太太讲了。   “好孩子,你果然很妥当。”罗大太太笑着对虞秋荻说着,一个多月下来,虞秋荻也许没什么功绩,但她并没有错处,全部都是以律而办,条条账目清楚,这就是最难得的了。   虞秋荻笑着道:“账目清楚,大小事务怎么办都是有规矩的,媳妇只是按规矩办事。再有什么不明白的,晚上回来又请示太太,若是再出错就该打了。”   其实这也不是全靠她一个人的本事,她身边的三个婆子本来就是齐老太太□使唤的,陪嫁过来就是帮着她打理侯府里外事务。虽然不是一家了,规矩也有所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多听多问,如何治下,虞秋荻就是不太懂的,但吴婆子他们岂是吃素的。三个帮着协理,再加上定远侯府账目清楚,一律按规矩走,自然没有错处。   “这就难得了。”罗大太太笑着说,却不自觉得瞄了虞秋荻肚子一眼,儿媳妇娶俩了,孙子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罗二奶奶就算了,但虞秋荻是罗慕远自己求来的,小夫妻十分恩爱,按理说也该有消息了。   虞秋荻刚想开口,外头丫头传话罗大老爷回房,虞秋荻忙站起身来。罗大老爷进门,虞秋荻行礼之后就赶紧退下。   虞秋荻回到屋里,丫头们正掌灯,罗慕远也是刚从外头回来,太后死了,女眷们累,男人们更累。虞秋荻进门时,他刚换了衣服,正喝着茶,看到虞秋荻就笑着道:“这些日子料理家事辛苦你了,过来让我看看瘦了没?”   虞秋荻听得只是笑,却是道:“你每日外头忙碌才更辛苦,我吩咐厨房给你另外炖了汤,好好补一补。”   罗慕远却是上前搂住她,虞秋荻本想挣开,但看丫头们都识趣地退下去了,也就随罗慕远的意了。两人滚到旁边榻上,罗慕远手却是摸向虞秋荻的肚子,道:“一直没消息,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卖力?”   虞秋荻不自觉得的涨红了脸,粉拳给了罗慕远一下,她真心觉得罗慕远这样太卖力,她甚至都想把贤妻手册拿出来,好好限定一下每晚的次数。   “我得了本好书,我翻了翻却有些不明白,晚上还要请教夫人指点明白。”罗慕远笑着说。   虞秋荻看他神色都知道,笑着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书。”   “也不能说不是好书,男子娶妻回家,上承宗庙,下延子嗣,谁能说不是大事。”罗慕远笑着说。   虞秋荻却是伸手去他她鼻子,道:“竟然是我走眼,以前竟不晓得你花样如此多。”   “晚上看了书,你才知道什么是花样多呢。”罗慕远笑着说。   媳妇传来晚饭,夫妻对坐吃完饭就洗洗睡了,晚上的娱乐活动实在不多。罗慕远现在又一心想着努力再努力的造人,若是没其他事情,肯定就是夫妻床上说话。   丫头们侍候着梳洗完毕,罗慕远就打发她们出去,等里间门关上了,罗慕远献宝似的把图册拿了出来。这不是他买来的,身为一个世家公子,尤其是老大,他还不至于让小厮们去弄这些来看。这是他去罗慕清房里时看到的,作为兄长看到弟弟看这种东西,自然是一番教训,然后顺道把书收了。   “这,这都是什么……”虞秋荻看着手里的图册有点发傻,图册封面上清楚写着,春宫图三个字,她就是没听说过,看那封面也知道是什么。抱着一种害羞的态度去翻,没想到里头的内容惊悚了,这些个姿势……画出来当然没问题,不可能摆出来吧。   罗慕远却是一副很有性致的模样,在虞秋荻的惊讶中继续往后翻。然后更惊悚的来了,后头竟然是男男,人兽,还有各种NP。虞秋荻顿时有种世界观被猛烈撞击的感觉,整个人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罗慕远也有点发怔,尤其是看到人兽篇的时候,心中也是万匹草泥马狂奔。赶紧把图册收起来,免得太重口吓坏了虞秋荻。他只是知道罗慕清有点好色,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如此重口,男男就算了,人兽什么的,这实在太吓人了。   就是收的快,虞秋荻该看的也看到了,她目瞪口呆地看向罗慕远,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问着:“你……你看这种东西?”   “不,不是的……”罗慕远顿时词穷了,随即道:“这是个小误会,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明天还要早起,睡觉睡觉。”   忙着入朝随祭,罗慕远也一时顾不上管教罗慕清,只等丧事全部完了之后再一起算账。虞秋荻忙着料理罗家家务,更不会去想这些,倒是中午休息时张婆子道:“姑娘这个月的月事迟了几天,不如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从成亲到定亲这一年半时间里,虞秋荻的身体是经过细心调理过的,月事准的很,其实他们夫妻行房的次数来说,应该有了。这个月已经迟了十来天,弄不好就是有孕了。   虞秋荻稍稍有点犹豫,却还是道:“只说我早起时有几分头痛就是。”让管事去请大夫总得有个由头,有了正好,若是没有,白白闹出来,倒是显得她一惊一乍的。   “晓的了。”张婆子笑着,这些常出门高门大户的大夫们都晓的。   大奶奶身体不适,没有哪个管事敢怠慢,传话出去没一会,午饭过后大夫就来了。张婆子带着丫头回避,吴婆子和李婆子旁边侍候。罗家在太医院也有相熟的大夫,请到屋里,丫头把帐幔放下来,大夫坐下诊脉。   虞秋荻人在帐中躺着,心中也是直打鼓,好一会大夫把手指收起,笑着道:“恭喜大奶奶,这是喜脉。”   虞秋荻虽然有心理准备,听到大夫确认了,心里是又惊又喜。吴婆子和李婆子更是不必说,先是向大夫道谢,又向虞秋荻道喜。大夫照例开了安胎药,送出门的时候,吴婆子直接两锭大元宝当打赏,把大夫欢喜的不行。   虞秋荻怀孕的消息几乎是瞬间传遍全府,先是虞秋荻屋里的丫头婆子过来磕头道喜,然后四个总管媳妇带着仆妇们,也过来道喜。吴婆子全部都是厚赏,这也是虞秋荻进门以来第一次大赏。新媳妇进门,就先赏仆妇,没得让人忌讳,虞秋荻管家也有一个月有余,正好有由头,是该打赏了。   对待下人除了威之外还要有恩,若只是立威,如何能让人诚心跟随。只是恩与威也要合理拿捏,打八棍再给两个甜枣,他们必然敬畏之余有几分欢喜,相反的要是给了八个甜枣,打了两棍子,下人们只会是满腹怨言。   虞秋荻只管床上躺着,任由吴婆子打点来往,到了半下午时,罗二奶奶带着丫头过来道喜。虞秋荻不好继续躺着,更衣起身招呼。罗二奶奶满脸笑的向虞秋荻道喜,心里多少却是有点酸。月荷的事,她也心存疑惑。罗大太太忙碌,把家务暂交给了虞秋荻,这也就算了,长房长媳理所当然。但子嗣上,明明是她先进门的,结果虞秋荻先怀上了。   妯娌两个客套一会,罗二奶奶这才回去。等她出了门,李婆子就道:“果然是好心没好报,姑娘上回那样劝解她,她就这样对姑娘。”   管家婆子们都道完喜了,罗二奶奶这才过来,这就显得太迟了些。再加上前些日子虞秋荻管家,罗二奶奶院里也出过一件小事。两回事件相加,看得出来罗二奶奶对虞秋荻没好感。只怕是因为上回丫头的事,这才真是好心没好报,罗二奶奶要是真有本事就该把丫头留着,天天在罗大太太面前晃,这才叫能耐。   “理这些做什么,姑娘现在要想的就是如何安胎,这些琐事全部丢开了才好。”张婆子笑着说,有几分幸灾乐祸的道:“我们姑娘怀孕了,太太马上要去送灵,家里事务只怕要交给二奶奶。让二奶奶亲自管管家,就能知道当家人是多不容易了。” ☆、126   罗大太太和罗老太太满身疲惫的回到家中,四十九天的停灵终于要结束,但命妇们的事还没有结束,还得去送陵,全部跟随送到皇陵去,这么一来一回只怕又得二十几天,比每天随朝入祭还要累。   丫头们扶着上下车,本来该儿媳妇过来迎接的,后来罗老太太说太折腾了点,早上送晚上接,没得折腾媳妇们。再加上家务事也得有人管,便免了规矩,只让她们到屋里请安。   “恭喜老太太,太太,下午大夫进门来诊脉,大奶奶有喜了。”旁边管事媳妇一脸欢喜的说着。   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听得又是惊,又是喜,也顾不上劳累了,衣服都没回房换,直接坐车去了虞秋荻屋里。   此时虞秋荻也已经换好衣服,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估摸着要回来了,当媳妇的肯定要去请安。结果不等她出门,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就先过来了。   罗家的儿孙不少,但虞秋荻肚子里这个要是儿子,就是罗家的嫡长孙。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岂不欣喜。虞秋荻听说两个婆婆来了,忙迎到门口,罗老太太挥手笑着道:“免了,免了,有身子的人,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了。”   说话间进到屋里坐下,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先叮嘱了虞秋荻一番,知道虞秋荻身边的嬷嬷是齐老太太留下的,个个都很专业,也没再派人过来。   “以后别跟着吃份例,跟着我吃饭,一应饭食全从我那里出。”罗老太太笑着说,她的小厨房比大厨房好多了,每天采办买菜,必然让小厨房先挑拣一番后才拉到大厨房去,这是忧先选择,现在虞秋荻怀孕,自然也就跟着她享受忧先选择。   虞秋荻忙道:“大厨房饭菜向来合我口味,倒不用如此麻烦。”   “哪里麻烦,就这么说定了。”罗老太太笑着说。   罗大太太也笑着道:“老太太疼你,就这样吧。”   虞秋荻这才不说什么。   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又免了虞秋荻的早晚请安,平常也不用过来侍候,只要在屋里安胎就好了,子嗣事大,尤其这是重孙里的头一个。   “对了,去把二奶奶叫来吧,一并说了,省得她多跑一趟。”罗大太太突然想了起来,太皇太后的丧事还没办完,她还有得忙,本来是交给虞秋荻的,现在只能先交给她。   罗二奶奶来的也快,她换好衣服本来要去给婆婆们请安的,结果丫头传唤过来,罗大太太让她去大奶奶屋里。罗二奶奶心里明白,肯定是两位婆婆回来之后听到消息就去看虞秋荻,现在是有事吩咐她过去。   “二爷也是常来屋里,姑娘莫要太心急了。”胡婆子轻声劝着罗二奶奶,要说他们夫妻每月亲热的次数,不能说少了。但能不能怀上,有时候也是看机缘,最重要的是放轻松,越是着急越是怀不上。   “唉。”罗二奶奶轻轻叹口气。   罗二奶奶进到屋里,虞秋荻忙笑着招呼她,罗大太太也让她坐下后就道:“我与老太太马上要去送殡,只怕来回要二十来天,你大嫂又怀孕了,家中事务就暂托付与你。”   罗二奶奶并不意外,也并没有因此感到惊喜,只是起身应着:“是。”   虞秋荻笑着看向罗二奶奶道:“家中有几件事务是我料理了一半的,你初接手时可能会有几分不明白。吴妈妈原是我外祖母身边使唤的人,我管家这些日子也多亏她在身边帮我,我经手的事情她全部都晓的,要是二奶奶不嫌弃,不如让她先跟你两日。”   罗二奶奶稍稍怔了一下,她没想到虞秋荻会有这样的安排,正想着是拒绝好,还是答应好。旁边罗大太太却是点头笑着道:“这样也好,省得你上手时抓瞎。”   虞秋荻能管好家,并不止她自己的功劳,身边的婆子们肯定出大力的。齐老太太□出来的婆子,绝对不会差。其实若不是平姨娘要跟着过去侍候她,她本来都想把平姨娘先借给罗二奶奶。   罗二奶奶这回不用犹豫了,婆婆直接发话,当儿媳妇的只能道:“是,多谢大嫂。”   又说几句,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就要回房,她们一天辛苦,已经够累。虞秋荻本想出门去送,罗老太太却是没让,只让她好好休息,罗二奶奶也跟着一起告辞出门。   虞秋荻松了口气,把外衣脱了,丫头倒茶上来,喝了几口虞秋荻却是对吴婆子道:“妈妈明天去二奶奶那里帮忙,定要像对我那样才好。二奶奶初管家事,我当嫂子的不能亲自提点她,妈妈定要尽心才好。”   吴婆子听得笑了起来,却叹气道:“我晓的,姑娘实在心软。只是二奶奶会不会领姑娘这个情就不好说了,想想上回的事,你是好心,她心中却存了嫌隙。”   虞秋荻就是怀了孕,但她仍然是大嫂子而且是上任管家的,二奶奶管家,若是有不知道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来问她,虞秋荻不提点就是她的失职。现在当着婆婆的面把自己身边的人借过去,随便罗二奶奶怎么问,罗二奶奶管家再有失职之处也与她无碍了。   虞秋荻轻轻叹了口气,却是道:“想想那天过来请安的林家婆子……我并不是很怪二奶奶,我这个嫂子该做的做到了,她愿怎么想都她随意。所谓日久见人心,时候长了,也许她就能明白了。”   那天来的那位林家婆子看样子是林大太太的心腹,不然没那么个胆子。婆子的水平代表不了太太的水平,但也可以反应一部分。有时候婆媳、妯娌相处不好,也是娘家人婆子挑唆的。她与罗二奶奶才认识几天,若是林大太太这个亲娘说她这个嫂子不好,挑唆着她们妯娌不和,会选择相信自己亲娘并不奇怪。   “大爷回来了……”外头丫头传话进来。   虞秋荻起身相迎,只见罗慕远一脸欢喜的进到门里,衣服都顾不得脱,上前抱住虞秋荻。丫头们都很识趣,也是习惯两位主子如此,此时都自觉得退下来,在门口守着,以备传唤。   “我听管事说了。”罗慕远满心欢喜的说着,若不是考虑到虞秋荻的身体,他都想把她抱起来转圈,随即笑着道:“努力这么久,总算是有成果了。”   “你呀。”虞秋荻笑着,挣脱开他道:“妈妈都是说了的,不能……”   “我晓的,我还能没这个分寸。”罗慕远笑着说,随即又正色道:“你放心,肯定不会有通房的。”   虞秋荻听得长舒一口气,其实她心里还真担心,正妻怀孕,通房姨娘就来了,这是必然的。贤慧一点的都要自己主动安排,若是不安排,弄不好婆婆也会找过去谈谈心。怕爷们憋不住往外跑,家里的丫头媳妇都是知根知底的,比外面的人强。   “刚才回来时,母亲还特意把我叫过去交待的。说我想娶谁已经给我娶了,不准我再有拈花惹草的心思。”罗慕远笑着说,罗大太太当然不会这样说儿子,却也是这个意思。小夫妻感情好,正妻能生下一堆儿子何必要妾室,弄不好就是家宅不宁。   虞秋荻知道卫家二房的事,并不意外罗大太太会这样吩咐,但听罗慕远说了,心里仍然是暖暖的。笑着道:“那你可要老实听话。”   罗慕远抬手捏捏虞秋荻的鼻子,笑着道:“没看出你还是个妒妇呢。”   “哪个女人不嫉妒,不嫉妒的是那是心里没有。”虞秋荻低声说着。   小夫妻两个盖个棉被纯聊天,亲亲热热了一夜,罗慕远出门送祖母和母亲入宫随祭,虞秋荻则开始给罗慕远收拾东西,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要去给太皇太后送殡,罗慕远肯定得去,还有罗慕白估计也都得跟着去,小叔子不用她操心,罗慕远随身要带的东西却是要提前准备好。   两日之后,打发了罗家众出门,虞秋荻回屋休息,嬷嬷们一直都在说,头三个月一定要小心安胎,多吃多睡才好,四个月之后才开始要多运动。午饭过后小睡了一会,虞秋荻看了一会书,临近晚饭时间就见吴婆子回来了。   “妈妈怎么回来了?”虞秋荻稍稍有点惊讶,下午正是管家媳妇们回事的时候,吴婆子该在议事厅帮着罗二奶奶才是。   吴婆子苦笑着摇摇头,道:“我把前头姑娘未料理完的几件事说了,二奶奶就说不用我侍候了,还担心姑娘你怀着孕,身边少了得力的人,让我回来了。”   虞秋荻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随即道:“想想也是,我管家的时候,罗大太太都没派人来。现在到她管家了,我这个嫂子却是让自己的婆子过去,岂不是显得她无能了。”   “姑娘尽到心就是了,老太太和太太也知道此事,罗二奶奶管家管出错来,也与姑娘无关。”吴婆子说着,她跟着看罗二奶奶管家这两天,相信等到罗大太太回来时肯定会乱套。也不是说罗二奶奶没本事,而是林家与罗家的情况是完全不同。   林家属于上升期的家族,以前家中是没有规矩的,当家人要做的就是立规矩。家中奴仆简单,那些奴仆们受的教育,生活环境相对单纯的多。而罗家与林家是完全相反,罗家的各色规矩早在许多年前就定好了,家中事务只要照着规矩来就好了。尤其是这回,罗大太太只因有事暂时把管家权下放,并不真正的放权,儿媳妇暂管,更得依着规矩来。   吴婆子跟在齐老太太身边管了一辈子家,深知这其中的厉害。高门大户里越是世仆越是难管教,经的事太多,一个比一个油滑,当家奶奶要是差一点,弄不好就先被这些奴才们治住了。一口一个祖宗是怎么办,奶奶何处坏了规矩,你当家人都不按规矩来,如何能要求奴才们按规矩来。   管事媳妇虽然是奴才,但若是主子不能服众,出了二门来不知道会编出多少笑话来取笑。虞秋荻代管时,她和李婆子,张婆子是一刻不敢松,就怕哪里行差踏步惹人笑话。   虞秋荻当家那几日,不管管事媳妇回什么事,虞秋荻必然要先问,以前有这样的事,祖宗是怎么办的,有没有特例,特例又是因何而来。然后还得让管事媳妇把帐本翻出来,看过之后,虞秋荻再说要怎么办。   所以她当家之时,管事媳妇们没一个敢放松的,兜里都得先揣上几本账。不然一旦被问住了,虞秋荻可是没什么好话说的。她一个新媳妇懂什么,全要这些老管事们帮扶,自己查不清楚帐先过来难为她,实在居心可诛。骂了几回之后,管事媳妇们都知道厉害了,没一个敢过来糊弄的。   到罗二奶奶这里,管事媳妇们就轻松多了,罗二奶奶就是问也就是随口一句,并不这样细细查。管事媳妇一看这个是好糊弄的,哪个还会多上心,巴不得当家的这位做错事,上位者做错了,下面的人才好跟着错,大家都跟着混。就是以后罗大太太责罚起来,先错的也是罗二奶奶,上头有人顶着,就是罚她们也不会多狠。   尤其罗二奶奶只是二儿媳妇,以后定远侯府要传也是传给大房,正经接班人是罗大奶奶。罗二奶奶这个代管的,纯粹就是代管一下。若说虞秋荻当家时,多少顾忌到这是未来的老板,那对着罗二奶奶就没这个情绪了。   “大奶奶,传晚饭了……”小丫头进来回话。   虞秋荻也从榻上起来,小丫头侍候着先洗了手,那边桌子已经摆好,只见四个媳妇抬了两个食盒进来。虞秋荻看的愣了一下,张婆子就问:“这是怎么了?”   媳妇指指前头一个食盒里的,道:“这是老太太小厨房里的一份,今早上二奶奶吩咐的,老太太的小厨房要准备大奶奶的饭食,小厨房自然不敢怠慢。大厨做了拿手菜,特意送过来。还说以大奶奶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写了单子让丫头饭前送过去,大厨依您的意思准备。”   “那后面这份呢?”虞秋荻明知故问,看向媳妇问着。   媳妇笑着回答道:“这是您在大厨房的份例,虽然二奶奶说了,小厨房为大奶奶准备饭食,但并没有取消大厨房的份例,现在大奶奶是有身子的人,大厨房如何敢怠慢,也做了一份送过来。”   虞秋荻听得叹口气,道:“你们啊,二奶奶是年轻媳妇,一句两句吩咐不到也是有的。你们稍微提一句就有了,个个心里明白,却都是装着糊涂等着她笑话。”   媳妇知道虞秋荻的厉害,只是赔着笑脸道:“大奶奶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都是奴才,自然要听主子吩咐。二奶奶现在当家,她不说把您在大厨房的份例先暂停,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哪敢私停您的份例。”   虞秋荻听得摇头,旁边张婆子就道:“现在大奶奶是有身子的,老太太和太太都叮嘱了让大奶奶好好养着,你们偏偏两份食盒抬到大奶奶跟前,这不是要惹得她闹心嘛,等太太回来,我才去回了此事,看看太太们怎么说。”   媳妇一听这么说,顿时变了脸色,跪下道:“大奶奶明鉴,奴才们哪里敢有这个意思。只是二奶奶没说要去停掉您在大厨房的份例,若是短了您的,大厨房哪个担待的起。厨房做好了饭,我们传饭的自然只能传过来,若是私自扣下,我们就是有九个头也当不起。”   别说见惯事的婆子们,就是虞秋荻听得也摇头,这一推一二三的本事真是强大,总之源头是罗二奶奶的错,奴才们只是听话办事的,主子说什么,她们就做什么,是对是错就与她们完全不相干。   “奶奶别管这些,先吃饭吧。”吴婆子说着。   虞秋荻点点头,挥手让传饭媳妇出去,小丫头们摆饭,两大食盒,一桌子菜,再添几个人也吃不完。因无旁人在,虞秋荻便让三个婆子上来跟她一起吃饭。   推让一番,吴婆子先坐下,张婆子和李婆子也坐下来了。饭毕,虞秋荻就吩咐吴婆子道:“还是要劳烦妈妈走一趟,把今天的事说了。”   “我晓的。”吴婆子说着,心里却是叹口气。就照目前的形势看,罗二奶奶这个笑话是闹定了,现在只望罗大太太余威仍在,管事媳妇们不敢太过份。不然这二十几天管下来,罗二奶奶只怕以后难在奴才面前抬起头。   吴婆子晚上去罗二奶奶屋里一趟,罗二奶奶怎么说的,虞秋荻也没问。从次日开始,每天传饭算是正常了,小厨房的管事媳妇又过来给虞秋荻磕头,问虞秋荻的喜好,还有就是虞秋荻是孕妇,若是有什么忌讳也得问清楚。   张婆子把大夫写的单子拿出来,多吃什么,少吃什么。还有一些老嬷嬷知道的孕妇忌讳,全部讲与媳妇听。媳妇一一记下来,临走之时虞秋荻又赏了个大荷包,打发的媳妇高高兴兴的走了。   转眼间二十天过去,虞秋荻只在房中安胎,最多在自己小院里走走。罗二奶奶如何管家,她也不去管,只是叮嘱吴婆子多看着些,她这是头一胎,实在不敢去操这个心。不管罗二奶奶听不听,该说的也去说了,罗二奶奶当好话当歹话是一回事,她大嫂的义务尽没尽到又是一回事。   她现在唯一幸庆一件事,林大太太也是诰命在身的,这回她也得给太皇太后送殡。若是她也在京城,只怕罗二奶奶得上吊。   “老太太,太太回府了……”媳妇进门说着。   虞秋荻此时也顾不上有孕了,连忙更衣去迎,罗二奶奶也带着丫头婆子过去。在二门时两妯娌相见,只见罗二奶奶眼睛还是红红的,人也显得消瘦了许多,神情也很憔悴。看样子这二十几天管家,她苦头吃了不少。   虞秋荻本想跟罗二奶奶说几句,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的车驾进门了,两人连忙去迎。这二十天奔波下来,罗大太太还好,她平常管家理事,不比现在清闲。罗老太太就苦了,她已经享了这么多年清福,猛然一折腾,要不是身体一直很硬朗,只怕要病倒了。   就是这样罗老太太看到虞秋荻还道:“你怎么过来了,要好生养着才是。”   “这些天一直歇着,实在是歇烦了,正想出来走动。”虞秋荻笑着说,又道:“嬷嬷也说了,不碍事的。”   罗老太太这才不说什么,说话间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换车回房。要走的时候,罗老太太看看旁边却是对虞秋荻道:“你的车驾呢?”新媳妇进门肯定没车,但从怀孕起也就有车代步了。   虞秋荻心里也怔了一下,她也不知道罗家这条规矩,估计罗二奶奶也不知道,媳妇们有意看她笑话,也并不提此事。便笑着道:“我一直在屋里歇息,这趟出来想走走的。”   罗大太太心里有数,看了罗二奶奶一眼,罗二奶奶不自觉得低下头。   虞秋荻并没有跟车过去,罗老太太命她回房歇着,她也稍稍松了口气,便回屋歇息,估摸着罗慕远要晚一会,便拿了一两银子让小丫头交给厨房,另外做了菜饭。现在不是饭点上,让厨房开伙,另外给钱的好。   罗大太太坐车回到屋里,洗脸换了衣服,刚喝了口茶,顾不上吃饭就先让丫头叫四个总领管事媳妇来说话。平姨娘在旁不由得道:“太太劳累这些天,也先喘口气,缓一会也不迟。”   “若不是大奶奶怀孕了,我也不想让二奶奶管家,离开这几天我就有些挂心,果不其然。”罗大太太叹气说着,虞秋荻怀孕到现在了,马车还没有给她配上。这不是罗二奶奶有心不派给她使,只怕是不知道,下头的管事们也不提醒她。   虽然说主仆之别,但驭下是一种本事,想服众,想让人家卖力给你本事,除了主子的身份外,还得有本事镇的住场子。罗家早晚也要分家的,罗二奶奶这样,如何能分出去单过。 ☆、127   罗家富贵了一百多年,家中大小规矩从五代前就全部定下来,花名册上登记在案下人总数也都控制在一千二百人左右,左右出入不会超过二百人。罗家没有很败势过,后来的当家太太奶奶大多数都是按这个旧例来。就是现在罗家花名册上,还有一千一百多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世仆,用世仆虽然有很多麻烦,但好处是知根知底,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混进来,也不用再特意□规矩礼节。从罗老太太那辈起,罗家就没有在外头买过人,倒是一直放人出去。人口繁殖的太快,老的还没死,新的又生出来了。   四个总领管事媳妇进到屋里,见罗大太太脸色阴沉,不自觉得的都低下头,心里却不是多害怕。罗家是宽厚人家,就是对下人也是以德服人,以理服人,打板子处罚当然有,但必须先说个门道来,为啥打你,为啥赶你,必须得让人服了。   也不是她们难为二奶奶,但当主子的自己不能服众,不能按规矩来办事。下头的仆人们只会更乱,当家人先乱了规矩,自然是大家跟着一起错。   这几日的流水账拿上来,罗大太太细细翻看着,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砰的一声把帐本拍在桌子上,罗大太太厉声指责着:“你们也都是老管事了,我还没死呢,就让二奶奶代管了几天家,你们看她年轻不懂,想着法的糊弄她,一个个都要翻天了。”   四个管事媳妇连忙跪了下来,其中李财家的低头小声道:“二奶奶是主子,当奴才的哪个敢糊弄她,家中事务,主子拿主意,下人领差事照。至于其他……大奶奶特意把吴婆子派给二奶奶使唤,二奶奶也不过使唤了一会就放她回去,我们这些人看在眼里,又哪个敢去进言多嘴。”   她这么一说,旁边三个也跟着说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是说罗二奶奶的不是,这里不合规矩,那里做错了,她们也提醒过,只是她不听而己。   罗大太太听得更是心烦,她管了这么多年家岂不知道这些管家媳妇的厉害,大家族的管家媳妇有本事是必需的,若是提个蠢上来,管不住自己手下人,啥事都干不成,提上来也没用。但提个聪明能干的上来,眼前的局面又出现了,太过聪明了,当家人想压住她们不容易。   老实忠心与聪明能干,想统一一起不容易,忠心有了就可以了,只要不起异心,偷空摸懒,趁机揩油,只要不太过份,罗大太太都不怎么管。水至清而无鱼,管好府中上下一千多口子人,让每个人各司其职,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媳妇们说了一会,见罗大太太坐着听,好似没什么反应,心中都有几分惧意,不自觉得住了嘴。等了好一会没人吭声了,罗大太太才道:“怎么都不说了,也让我好好听听,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糊弄幼主的。”   “奴才们实在不敢。”四个媳妇磕头求饶着。   “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大奶奶怀着孕,早该有车代步。你们却是没一个吭声提点的,让她一个孕妇走路,若是有闪失了,你们哪个担待的起!!”罗大太太说着,又道:“使点小手段,让幼主出丑,趁机占些小便宜,也不是大事,能恕就恕了,但主子的大事,你们竟然也敢耽搁。”   李财家的忙道:“大奶奶的车驾早就准备好了,四个有年纪的跟车也找好,一应全部准备齐全,只是等太太回来了,大奶奶马上就能用上。”她们虽然有些偷滑,但这种正事还不敢耽搁。   “既然准备好了,早给大奶奶送去岂不是都好。”罗大太太说着。   李财家的欲言又止地看罗大太太一眼,却是没敢说下去,这事还真不是她们故意不提醒,实在是因为罗二奶奶似乎不大喜欢罗大奶奶,都怕说了之后讨不到好。   大奶奶派了婆子过去,二奶奶马上退回来了,再就是伙食的事,罗老太太发话,按理说罗二奶奶当家之后该先办这事,结果还是媳妇们提醒着办的,结果又弄出两份份例的事。谁都不是傻子,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罗二奶奶没把罗大太太的事当回事。   平姨娘一直旁边站着听,听到这里便道:“二奶奶初来管家,不懂家中规矩,做事不够周全,那也是有的。你们这些管事媳妇该想着提醒她才是正理,明明是自己偷懒不做,却全推在二奶奶身上。”   李财家的马上辩解道:“我们哪里敢如此,不然平姨娘现在去查看,看看车驾,人手是不是全部准备好的。大奶奶现在有了身子,我们当奴才的若是有丝毫怠慢,该天打雷劈。”   平姨娘也无话可说,罗大太太眼里似乎闪过了些什么,末了看向管事媳妇们道:“二奶奶年轻媳妇办错事也算是情有可原,但你们……就是推的再干净,我心里难道没有一本帐,你们四个,每个罚三个月银米,自己领罚去吧。”   四个媳妇一脸苦相,倒不是心疼三个月的银米钱,只是被罚实在说不上有面子的事。看来这回事情是她们过了,以后还是要小心侍侯。   管家媳妇们磕头出门去,罗大太太吁了口气,眉头却是皱的更紧。平姨娘马上让丫头们传饭,小丫头摆桌的时候,罗大太太仍然一脸愁眉不展。   平姨娘笑着道:“依着我说,这回的事也不能全怪二奶奶,太太想啊,林家上下奴仆加一起也不过二百多人,林老太爷入阁才多久,家里就是要添人,一时间能添多少。”   林家的下人们也就是一个营,有营长的实力就足够当家了。罗家则一个加强团,把一个营长调过来暂代加强团的团长,出错是正常的。   “唉……”罗大太太轻轻叹口气,其实细看这几日的流水帐,罗二奶奶也不能说一点本事没有,但就像平姨娘说的,她就是营长的水平。又道:“这也算是意料之中,我倒是担心另外一件事,二奶奶难道真的跟大奶奶有隔阂?”   平姨娘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仆妇下人们,虽然是奴才,但最是踩低捧高,一个个眼都贼尖。老太太,太太喜欢谁,多疼谁了些,年轻主子们谁跟谁交好,哪怕是主子们多疼哪个下人了,她们心里都是明镜似的,更何况主子妯娌之间的关系,更是敏感十倍。这个话真不好说,只是笑着道:“我看二奶奶是忙中出错,想不到是有的。”   罗大太太却是叹口气道:“就是忙中出错,上头婆婆们都不家里,只有一个大嫂怀着孕,凡事都该以她为先,把大事耽搁了,至少说不上多聪明。”   饭菜摆上桌,罗大太太仍然是满脸愁容,对平姨娘说着:“我本以为儿媳妇进门,我能享享福的,你看看……”   平姨娘劝慰着罗大太太道:“太太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看大奶奶管家时一丝不乱,这不就好了。以后家务事早晚都要交给大奶奶的,就是二爷分出去单过了,家中人口也有限,二奶奶肯定料理的过来。”   若是娶了林氏为大奶奶,是正经宗妇,那罗大太太只有吐血的份。但现在宗妇好好的,下面的儿媳妇水平不够也无妨碍,分家出去之后,肯定不会下人就上千口子,奴仆百十人就差不多了。   “我现在只希望她真是忙中出错,大奶奶那样对她,她若还是真觉得大奶奶心中藏奸要害她,那就是不识好歹了。”罗大太太叹息说着,罗二奶奶是先进门的,自觉得自己这个婆婆待她还好,罗大奶奶进门之前,还拉住她说了那些话。若是罗二奶奶仍然什么都不明白,她真没功夫把儿媳妇带到身边慢慢教。   平姨娘想了想,笑着道:“上回太太让我跟二奶奶去说说话,我看二奶奶还算是能听进去,不然让我去说说,也许二奶奶就能明白了。”   罗大太太想想便点点头,道:“也好,你去跟她说说,看她听不听。”   主仆两个边吃边说,无人的时候,平姨娘就坐下跟罗大太太一起吃饭。正吃着罗大老爷一脸欢喜地的进门了,平姨娘忙放下碗起身侍侯,外衣脱下来,侍侯着洗脸,罗大老爷外头一天忙碌早累了,直接坐下来道:“快盛饭来。”   平姨娘张罗侍侯,罗大太太见他一脸高兴,便笑问:“可有什么好事?”   “是门好亲事。”罗大老爷笑着说。   罗大太太脸色瞬时变了,主要是想到罗二奶奶,这本是罗大老爷要说给罗慕远的好亲事,她现在无比幸庆没要这个儿媳妇当宗妇。罗大老爷现在又说好亲事,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道:“什么好亲事?我可先给你说好了,儿子的婚事你就是看好了,也必须跟我商议好了再定。”   “这不是跟你商议的吗,我敢说这门亲事你肯定没得挑。”罗大老爷笑着说,又道:“是荣郡王的嫡女舞阳县主,今年十五岁,正值待字闺中。”   “啊?”罗大太太显得有些惊讶,她当然知道荣郡王,当今皇帝的兄长,宫女所出,本人也说不上有本事,最多称的上老实本份。从某方说这样的也好,皇子要是出身好,本事大了,又没当上皇帝是要倒血霉的。   郡王爵位还是先皇在世时封的,后来皇帝登基是一番风雨才上的台,皇子倒霉的也不在少数。荣郡王虽然没有借机出头,但也没有倒霉,不能上升,但目前来说爵位看起来没问题。   罗大老爷笑着道:“回来的路上我遇上王妃,她悄悄跟我说的,有回她跟荣郡王妃聊天时,对方似乎有此意,她本来要回来说的,结果遇上太皇太后大丧。”   荣郡王说不上有出息,但胜在是皇帝的血亲,从血缘上说,比郑亲王还要近的多。罗家现在这样,若是能与皇家再结上一门亲,太显眼的不好,但像荣郡王这种,不显山不露水却是嫡亲,自然是上上人选。   罗大太太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县主位份比公主和郡主低,相对来说谱也就没那么大,她这个婆婆不至于太为难。想想又道:“那你是想小四娶,还是小五娶?”   罗大老爷道:“我和王妃都觉得小五合适,小四虽然木讷少言了些,却是十分刻苦读书,估摸着能从举业上出来。倒是小五,不是我当爹的说他,性格跳跃了些,我们又过于娇宠,给他娶个县主,倒是更好些。”   大珠一直有不成文的惯例,驸主不得议政,依次推下去,娶了郡主的也要自觉得回避。到县主这里,虽然没有要求,但既然想小四从科举上出来,回避一下也好。而且按罗大老爷想的,最好给小四寻个能在科举上帮他的岳父,这样对他的前程才好。   罗大太太也不由的点点头,道:“小五娶倒也妥当,那小四的婚事?”   罗大老爷并不是多着急,道:“一年后才能办小三的婚事,先给小五订亲也没什么,至于小四的可以慢慢挑。明年就是秋闱之期,我想让小四先下场试试看,小三也去试试。”   “当初给小四订唐家姑娘也不错。”罗大太太说着,唐老爷是庶吉士,正好能提点女婿。   “唐家指名要小三。”罗大老爷说着,罗慕清虽然滑了一点,却是生的一表人才,是兄弟中长的更好的,罗慕周虽然不能说丑,也就是个平常人。唐家想要个帅女婿,满足人家也好。   罗大太太这才不说什么,只是道:“太后太后是曾祖母,舞阳县主跟着荣郡王守孝也就是一年孝,国丧过去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慢慢议。倒是小四的婚事……我先跟你说好了,以后要订哪家媳妇,你一定要跟我商议好了再定,儿媳妇不能任由你挑了。”   罗大老爷看看对方的门第家底没问题,但娶媳妇也不能只挑这个。她还想下半辈子好好享福呢,可不想把儿媳妇当成女儿教,更可怕的是儿媳妇嫁过来时都己经成年了,思维模式己经固定,教好的可能性太低。   “怎么,家里出什么事了吗?”罗大老爷后知后觉得的说着上。   罗大太太没好气的道:“也没什么,就是让你挑中的好儿媳妇管了几天家,管的我头痛了。”   罗大老爷并不当回事,笑着道:“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慢慢教就是了。”   罗大太太无言以对,夫妻这么多年她早就知道,罗大老爷从来就不当家务是回事。在他眼里,儿媳妇哪里做错了,教教就好了。根本就不去想,这样手把手当女儿教,她这个婆婆要花多少心力在其中。   送殡结束,大丧算是彻底完了,罗大太太专心管家理事。罗慕远也终于有时间了,他决定抽罗慕清一顿,富家公子哥看个小黄书没什么,他以前也看过的。当兄长的看到弟弟看了,最多也就是说几句,把书收了完事,罗慕远也是这么干的,而且收了之后就自己看。   现在的问题是,罗慕清太重口,小黄书完全超出限线外,这让罗慕远觉得问题有点严重。他觉得有必要管教一下弟弟,就像他们这种世家公子偶尔风流起来也会去勾栏之类的地方,但只是限与喝酒,绝不碰外头的人。同样的,小黄书可以看,但这么重口味的不行。   “人兽?男男?还有群的?”罗慕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张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罗慕远紧绷着脸,直接把书摔到罗慕清面前,厉声道:“事实就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说的。”   罗慕清把书拿过来,快迅翻了起来,越往后翻,嘴巴张的越大,到最后面时整个人都震惊了,不自觉得脱口而出,道:“天呢,天呢,我竟然忘了看这本了!!”   罗慕远顿时满头黑线,刚想开口,罗慕清做为罗家的人型吐槽机,此时己经开始工作,道:“不过大哥,你会知道也肯定是看了吧,你要是不看如何会知道里头的内容。其实呢,虽然这本重口了些,但看看也没什么,不过我也很好奇,这本书怎么这么重口,哪里弄来的。”   罗慕远脸上黑线越发的多,却是道:“定是你身边的小厮挑唆着你不学好,弄来这些东西讨你欢心。我这就叫嬷嬷们,把你身边的人好好清一清。”   “大哥,大哥!!”罗慕清终于清醒过来,瞬间叫了起来,道:“你好歹也得问清楚再定罪,那书你虽然是在我房里翻到的,但那真不是我弄来的,我是清白的,你得相信我!!”   罗慕远瞄他一眼,却是道:“你是不是想说这是小五弄来的??”罗慕白成亲了,小叔子不好到嫂子房里摸东西。   “不是,不是,我怎么能栽脏弟弟。”罗慕清摇头说着,随即无可后悔的道:“我这是从四弟屋里摸出来的,天地可鉴,我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把他那一套都摸出来了,本以为他屋里的书肯定没意思,我都没看。”   罗慕远听得嘴角抽搐,心里算盘着如何打罗慕清比较好,看小黄书就算了,竟然还敢诬陷兄弟,罗慕周是再规矩不过的人,对于家中安排的通房都不怎么亲近。当然这个年龄也有可能会好奇看看小黄书,但肯定不会看这种程度的。   “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骗你的。”罗慕清说着,又道:“大哥若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去四弟屋里翻,我昨天去他屋里还在枕边看到了。”   “你还在这里跟我鬼扯!!”罗慕远怒声说着。   罗慕清被骂的一脸委屈,却还是停不下吐槽,道:“大哥,我说的都是实话,四弟看起来是木讷了些,但他是骨子里风骚啊!!我们都看错他了!!!!”   罗慕远听罗慕清说的如此认真,心中也有几分疑惑,同时又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罗慕清看这种书,骂一顿就完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若是罗慕周,那感觉就太微妙了。实在是罗慕周一直都是书呆子,对着他,打?骂?好像都有点用不上。   罗慕清和罗慕周的住处是紧挨着,不然摸书也不会这么方便,罗慕清带着罗慕远过去。罗慕周此时不在屋里,几个小丫头正在屋里打扫,看到两位爷过来,连忙退出屋里。   罗慕清非常熟门熟路,直扑床榻,没几下功夫就在枕头下面翻出一本来,扬着给罗慕远看:“大哥,这里就有一本,你过来看。”   罗慕远接过来掀开看,罗慕清也凑上来,饶是有心理准备,两人的眼睛也瞪大了。本以为这本也跟上本一样,开头先是小菜,慢慢是大餐,没想到这门更劲暴,翻开头一页就是龙阳十八式。   罗慕远当机立断把书合上,罗慕清自己也有点傻眼,却是道:“大哥,你这回信了吧。不过四弟怎么这么的……”   大珠对男风相当宽容,交个基友,养个书僮,有时候心情好了,少爷把清俊小厮嘿咻了也没什么。但罗慕周一副对女色都没意思的模样,难道他另走异径?   “把平常跟着四弟的小厮叫一个过来,我要细细问话。”罗慕远沉着脸说着,宽容是一回事,但说出去仍然不是多好的名声。再者男子首先就是要娶妻生子,罗慕周若是把前后弄错了,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小丫头去二门叫人,罗慕周的贴身小厮随喜几乎是飘过来的,罗慕清看到那些书还没什么,现在是大爷看到了,肯定没他什么好果子吃。   “狗奴才,弄些什么东西给主子,打死都是该的。”罗慕远屋里坐着,怒声喝斥着。爷们们买正经书地方多着呢,但像这种书,肯定都是奴才们弄来的。   罗慕清旁边站着,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道:“就是,弄的都是什么书,该打。”真是不比不知道,他身边的小厮都是蠢蛋,哪里像罗慕周的小厮,弄的都是上等货。   随喜魂都飞了,磕头连声求饶道:“大爷,三爷,奴才们只是跟着主子出门,主子要去哪里,买什么书,我们哪里敢拦啊……”   “等等,你说什么,难道这些书是四弟自己买的……”罗慕清惊呼着。   随喜点头如捣蒜,道:“确实是四爷自己买的,我们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弄这些书给四爷看。”若是他们弄的,他们肯定会让罗慕周把书收好,而不是这样随手乱丢。虽然小厮们也劝过,让罗慕周小心收着,但罗慕周素来是无事不可对人言,再说自己卧室里也就相当随意。   “他亲自去买的?”罗慕远一脸震惊,突然间觉得心脏有点不太好,瞬间有捂胸的冲动。   罗慕清更显得激动,脱口而出问:“在哪买的?”   “就在……”随喜顺口就想说,但看看罗慕远的脸色,瞬间把话咽下去了。   罗慕远脑子乱成一团,他本来就是想教育一下弟弟而己,哪里想到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让他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深深吸了口气,罗慕远把刚才的怒气收了,看向随喜道:“你们是常跟着四爷出门的,他是从什么时候起看这些东西的??”   随喜想了想,看看罗慕远,最终还是道:“大概是从半年前,老爷派四爷到直隶去办事,遇一个位箫公子……” ☆、128   随喜虽然是罗慕周的贴身小厮,但说不上是心腹,平常也就是二门上听差,对罗慕周私密事情所知并不多。至于买小黄书之类的,别看罗慕远骂的凶,并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别说小厮,就是嬷嬷们知道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对于那位箫公子,随喜所知并不多,只是听另外两个小厮嘀咕过,正好时间上也能对上。一直以来罗慕周连通房都不怎么亲近,突然间买这些重口味小黄书,肯定有外因。   “箫公子?那是什么人?”罗慕远瞬时警觉起来,像他们这种大家公子,就算没人故意算计,也有很许多人勾引学坏,从中谋利。   随喜道:“我也不太清楚,还是听平安他们说的,大半年前老爷派四爷去直隶办件什么事,在一家客栈投宿时,遇上这位箫公子,相谈甚欢。”   “这位箫公子是做什么的?”罗慕远马上问。   “听说是客栈的老板。”随喜不太确定的说着,他只是听说的。   这回连罗慕清都惊讶了,道:“客栈老板?”客栈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最混乱。   随喜点头道:“我还是听平安他们说起的,具体是怎么回事爷还要问他们。”   罗慕远正想再叫人来问,只见罗慕周掀帘子进屋,看到罗慕远和罗慕清也在屋里,虽然有几分惊讶,脸上却是没有丝毫表示,规矩的上前向兄长见礼,又道:“哥哥们怎么过来了?”   罗慕清此时看到罗慕周有一种说不出话的感觉,最后干脆不说了,直接把小黄书拿到罗慕周面前。   “这些啊,我不过是买来随手翻翻,无趣的很。”罗慕周一脸淡然无波的说着,就像好前眼前这些小黄书就是随便的一些杂书,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罗慕清无言了,就是罗慕远,面对弟弟这样的态度,也有一种骂都不知道怎么骂的感觉。想想直击重点问题:“我听你的小厮说,你在外头认识一位姓箫的公子?还是个客栈的老板?”   罗慕周答道:“去直隶办事认识的,不过不是客栈的老板,是个书生,来年还要来京秋闱。客栈是他一个远亲开的,因为家贫,他每月都要过去帮忙算账。”   罗慕远听得有点放心,书生怎么也比客栈老板强,罗慕清却是紧接着问:“你看这些书,可是他让你看的?”   罗慕周脸上浮现在一丝惊讶的神情,道:“只是一些春宫画卷,我这个年龄会看这些并不奇怪,为什么非得别人让我看,我才会看。”   “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平常连通房都不愿意去亲近,突然间……”罗慕清说着,这就好比一个吃素的和尚,突然间去吃人肉,中间必有缘故。   “我嫌通房长得丑。”罗慕周打断罗慕清的话,一派淡定的说着。   这回不止罗慕清,就连罗慕远都呆住了。罗家爷们十五岁以后,家里都会安排通房,然后嬷嬷教导着知人事,这些通房都是罗家管事在外面采买过来的,清白漂亮的女孩儿。若是寻了丑八怪来,少爷们看着就倒胃口了,更会往外头跑。   这些通房在爷们成亲之前,除了身契和自己的物品外,罗家再给三百银子嫁妆,或自寻聘嫁,或者由罗家找亲事,总之要全部打发出去。   罗慕周屋里的两个通房,罗慕远和罗慕清也曾见过,虽然不能说倾城倾国,但至少堪比青楼花魁,结果罗慕周就能如此说,因为长得丑不想亲近。罗慕清瞬间都想吐槽他,弟弟啊,你这样高的眼光,将来要怎么娶媳妇啊。可能娶还没问题,洞房的时候要怎么办啊。   “兄长不用我为担心,我嫌通房貌丑才不愿意理她们,就是看了这些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罗慕周淡然说着,又道:“至于直隶的箫公子,我只是去直隶时与他见过一面,相谈甚欢,后来我回了京城,他一直在直隶,都没有通过书信。只等来年下场时,看看能不能相逢。”   “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罗慕远说着,虽然看重口味小黄书不对,但面对这样坦然自若的罗慕周,他就是想训话都不知道如何说。再者想想说罗慕周一直以来的行事,没有丝毫让人担心之处,又不是几岁孩童,就是想把他勾引坏了,只怕也难。   罗慕清旁边听着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忍不住道:“大哥,你就是偏心,以为书是我的,就把我狠骂了一顿。结果现在知道是四弟的,就说什么放心了,我就不如四弟值得信任吗?”   罗慕周目光直看向罗慕清,道:“那三哥觉得,你比我更稳重?”   罗慕清听得一脸不服气,道:“我哪里不稳重了,我又不是小五,天天惹狗逗鸡的。”   罗慕周并不辩解,只是继续木然的看着罗慕清,用神情说明一切。罗慕清却是瞪着眼看向罗慕周,兄弟对视,没一会功夫罗慕清败下阵来。   罗慕远旁边看着就有几分头痛,实在不想断这个官司。正想找借口走,管事就在外头问着:“大爷还在屋里吗?”   罗慕远不再理会两个弟弟,径自出来问着管事:“有什么事?”   管事神情却是显得有点着急犹豫,道:“虞家送来卜文,虞老爷去世了。”   “噢……”罗慕远虽然也有些惊讶,但悲伤之类的情绪就说不上了。虞秋荻已经虞家摘出来,但所谓死者为大,虞老爷这个亲大伯去世了,不管以前有什么恩怨,他们肯定也得去吊唁上香。   管事的却把声音压低了,道:“我听来送信的小厮说,现在虞家乱成一团,虞老爷不是病故的,说是太太谋杀亲妇,虞家几个管事已经把虞太太送去衙门了。”   “什么?”罗慕远这回真愣住了,一脸疑惑的问道:“虞家太太不是被休了吗,跟着虞大爷回了老家,她又回京城了?”   “大爷不晓得,原先的虞大太太被休之后,虞老爷把身边的一个婢妾姨娘扶正了,杀害虞老爷的就是这位姨娘。”管事说着。   罗慕远眉头皱了起来,现在虞家只有虞老爷一个能当家的,他死了,虞秋元又不在京城。下人把主母擒了,这个主母还是姨娘扶正的,没有娘家可依靠。   说主母谋杀亲夫,多半是编造出来的借口,下人先拿银子打点了衙门,把人捆了送进去。这样家中就彻底无人主事,趁着虞秋元没有赶过来之时,把虞家的家财该分的分,该拿的拿,到虞秋元回来,家财没人,人也跑光了。   “给大奶奶说了吗?”罗慕远问着。   管事的道:“大奶奶正值孕中,小的们不敢去打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虞秋荻听到这个消息动了胎气,他们就是有几个头也赔不起。   “嗯。”罗慕远点头,又道:“把车驾东西准备上,明早上我过去吊唁。”   “是。”管事的说着。   罗慕远急匆匆的回房,虞秋荻刚刚小睡完毕,丫头们正侍候着她洗脸,看到罗慕远回来,还一脸急匆匆的模样,不由得道:“有什么着急的事?”   罗慕远先扶着虞秋荻坐下来,然后拉着她的手,把虞家的事慢慢说了。虞秋荻听得怔了怔,她在虞家生活这么多年,与虞老爷这个大伯,可谓是一点感情都没有,虞老爷从来就没有管过她,见面的次数都是有限的,但就是这样,亲大伯突然去世了,仍然让她有些难受。   “我明早过去吊唁,你现在怀着孕,忌三房,就别过去了。”罗慕远说着,只是吊唁还没什么,虞家现在乱成一团,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的,过去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虞秋荻一个孕妇还是别跟着去了。   虞秋荻脑子里有些乱,正在发怔中,突听罗慕远这么说,只是点点头,却是突然想了起来,道:“安姨娘肯定不会杀害老爷,不过是下头仆人们想谋财……四姑娘,还有四姑娘……吴妈妈,李妈妈……”   吴婆子和李婆子赶紧上前来,刚才罗慕远说的时候吴婆子就在旁边,此时吴婆子道:“虞四姑娘年龄可不小了,只怕已经出嫁了吧。”像虞秋芸这样家世背景,肯定寻不了不好的亲事,再加上两家不通音讯许久,可能虞秋芸已经嫁人了。   “若是嫁了自然最好,我只怕……”虞秋荻说着,心里却是十分担忧,若是虞秋芸出嫁了,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墨晴估摸着会知道,墨晴常过来给她说话请安,肯定会提一句的。   又道:“劳烦两位妈妈走一趟,若是四姑娘已经出嫁,那就不用管。若是还在家里,就要辛苦妈妈了,其他事情都不管,只管看好四姑娘。”最多两天虞秋元就要回京发丧,有他在,虞家有个主心骨,最起码没人敢把虞秋芸偷出去卖了。   “是。”两个婆子应了一句,赶紧去了。   罗慕远对于虞家的事情并不是多清楚,更不知道虞家竟然还有一位姑娘可能还没出嫁。此时只是安慰着虞秋荻道:“我记得你虞家四姑娘不比你小多少,今年也得十□岁了,只怕早就出嫁了。就是没出嫁,下人们再怎么样也不敢把小姐偷出去卖了。”   虞秋荻叹了口气,心中却不能如此乐观。以前墨晴就说过虞家的情况,主子不是主子,下人不是下人,有点良知的被安姨娘折腾走了,剩下的这些只怕大半心中都是藏奸的。下人也是人,也会为自己谋出路,骗坑主人钱财,甚至于勾结歹人谋害主人都是平常事。   现在虞老爷死了,安姨娘被送衙门,还是谋杀亲夫的罪名。虞秋芸一个人在家中,只怕早就吓傻了,她是有点小聪明,但在大事上并不行。她若是有虞秋翎的脾气心性,能拿的起大主意,下人们或许不敢怎么她。   偏偏她又跟安姨娘学的那些,没有一点小姐的派头,全是姨娘的习性。下人如何会敬畏她,在他们眼里,她倒是肥羊一只,尤其她跟虞秋元感情也不好。把她偷出去了,也没人会追究,再加上她还有些首饰私房,稳赚不赔的生意。   “大房还是走到这一步了……”虞秋荻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心中十分难受。从虞秋元带着小陶氏回直隶那天起,她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唯一没想到的是,虞老爷竟然会去世这么早,本以为他会把大房的败个精光,然后再去找虞秋元和小陶氏要钱,弄不好虞秋元还得搬几回家。   罗慕远拉着她的手,道:“你现在正在孕中,这些事情何必去想,想想虞家换亲之事,还有后来……虞老爷最起码得有失职之罪,他不曾善待过你,你此时何必如何伤心。”就凭虞家对虞秋荻做的事,他肯定不会待见虞家人。   虞秋荻擦擦眼泪道:“我只是想到我祖母,虞家如此一败涂地,亏得她去得早,眼不见为净,不然只怕……”也没有如果,看看虞家发生的事,虞老太太就是有九条命也只有气死的份。   罗慕远听得也是一叹,却听虞秋荻又自言自语的又道:“俗话说,不破不立,反想过来想也未必……”   虞大太太走的时候就已经半疯了,看着亲女死在面前,儿子袖手旁观,虽然还活着,只怕也活不了多久。现在虞老爷也去,掣肘虞秋元的人都不在了。若是虞秋元肯回来整理家业,也许……   虞秋荻不再深想下去,忧思过度而伤神。她现在最紧的是安胎,她嫁到罗家来,从礼法上就是罗家的人,虞家的事,也根本就不是她能管的。到了晚饭时分,虞秋荻就是心情不爽,也努力多吃了一碗饭,罗慕远旁边看着也比较放心。   丫头们正收拾着桌子,吴婆子和张婆子却是回来了,虞秋荻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直接问:“妈妈们就直说吧,四姑娘怎么样了?”   吴婆子和张婆子回来的路上商议一路了,就想着怎么给虞秋荻回话好,现在到家虞秋荻如此直接的问,旁边还坐着罗慕远。最后吴婆子还是实话实说,看向虞秋荻道:“姑娘千万要保重自己才好。”   “我没事,你说吧。”虞秋荻说着,最坏的结果她已经考虑到了。   张婆子支吾一下这才道:“虞家现在乱成一团,下人们都在各自翻腾东西找出路,我和吴姐姐过去时,根本就找不着人说话。后来说了是罗家的人,给了银子才问出来。虞老爷是前天晚上去的,现在尸身还在床上躺着,安……”   “四姑娘呢?”虞秋荻打断张婆子的话,死人就算了,现在要管活人。   吴婆子看一眼虞秋荻,末了还是低头道:“婆子们说,虞老爷倒头后就没有看到四姑娘,我特意找人去问管事,管事的说……说四姑娘在虞老爷过世之后,就收拾了细软与人私奔了,怕有碍名声,所以才没张扬开来。”   虽然早就料到了,虞秋荻听到这话时,手不自主的握紧了,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与人私奔?明明就是勾结外人把人偷走了,只说什么与人私奔,这种把戏连虞大太太都会玩。   旁边罗慕远却是扶住虞秋荻,安慰她道:“只怕现在人还没出京城,你别太担心了,我这就带人悄悄地找。”   虞秋荻摇摇头,前天就被偷走了,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消失个个把人,怎么可能找的回来。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脑子里浮现出虞秋芸的身影,她们之间也许说不上姐妹之情,但总是在虞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本以为她不管好歹都会嫁出去,就是命苦些,也不至于落到这个结果。   吴婆子和张婆子得知消息之后心中也有几分伤感,就是素不相识,一个姑娘被人拐走……被卖做姨娘还是好的,卖到青楼里是正常去处,再遇上狠一点的,刚把人摸到手就先轮着奸了过过瘾。人贩子的手段有多歹毒,那是想像不到的,只怕就是想寻死都没门。   “姑娘,你快别如此了,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命。四姑娘跟着亲爹娘落得如此结果,谁能想得到。”吴婆子叹息说着,四姑娘这个年龄,按理说早该出嫁了,跟着亲爹娘却是没嫁出去,这还能怨谁去。父母把虞家弄成那样,最后爹死,家财被下人掏空,她也被下人偷走,这要怨谁。   张婆子也叹气道:“是啊,这都是命,姑娘就当她跟着虞老爷去了。”没人害她,也没人坑她,亲爹娘把她坑了,这只能说是命。   “还有一件事,姑娘……”吴婆子一脸的欲言又止,这话实在不好说,但这事已经闹到官府去了,此事只怕也瞒不住,趁机一道说了,让虞秋荻一次伤心完,也好让罗慕远心里有个底。   虞秋荻把泪擦擦,道:“妈妈就说吧,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虞老爷……死的很不光彩,虞家管事说安姨娘谋杀亲夫,也不是无故冤枉她的。”吴婆子说话的时候多少有点支吾。   虞老爷是马上风死在安姨娘身上的,据虞家的婆子说,大概从二、三年前起,虞老爷就不举了。原因是以前的春姨娘花样太多,虞老爷经常吃些药,就把虞老爷给掏空了。为此虞老爷大为烦恼,为了看这个病,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就在不久前,虞老爷花重金买了一偏门,专门治这个的。虞老爷吃了之后病情有起色不说,似乎更胜从前了,行房时还要招两个丫头助兴。就在前天晚上,虞老爷叫了安姨娘,又叫了两个丫头,可能就是欢乐过头了,直接马上风了。   闹出来之后,管事的立即把安姨娘和两个丫头捆了,全部送到官府去。按管事所说,虞秋元不在家中,虞老爷就这样死了,他们下人也害怕承担杀主的罪名。至于安姨娘这个正室,谁不知道她是扬州瘦马出身,家中下人也没人拿她当主母看。   官府已经来验过尸,仵作连字据都写下来了,虽然给官府塞了钱说要保密,此事也难瞒的住。已经给在直隶的虞秋元写信,现在就等虞秋元回来料理丧事。   “这……”罗慕远听完就呆了。   虞秋荻也有些发怔,初听说虞老爷去世的消息,她是真心难受。但现在吴婆子说,他竟然是这样死的,她这份难受不由得也没了。想想虞老爷这辈子好像就这么一点爱好,因此而死,也算是死的其所。   吴婆子说完自己也低下头,马上风死的,也不是没有。但像虞老爷这样,先是不举了,治病之后也不保养,马上风死在姨娘丫头身上,还一晚上召三,所有不光彩的事全占了。让她说,她也只能说一句,早死早心净,不然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恶心事来。   停了一会虞秋荻把这个消息消化完了,却是对罗慕远道:“大爷还是先别去吊唁了,等虞大爷回来之后再说吧。”正常情况下去吊唁没什么,虞秋元没能及时赶回来,就是帮着料理些也无所谓。但虞老爷这样死的……还是远着一点好,虞秋元上京之后怎么也得发丧,再时候再去不迟。   罗慕远心中也有此意,他现在深深觉得自己见识太浅了,虞老爷又刷新了他的认识。原来男人还能如此折腾,然后如此死去。   可能是虞老爷的死法太让人无语,倒是把虞秋荻心中的伤感减了几分,道:“拿笔墨来,我与大姐写封信。”虽然虞秋翎走时是一副绝决的模样,现在亲爹死了,怎么也得跟她说一声,估虞秋翎估摸着也得回京一趟。   “是该如此。”罗慕远说着,又道:“你好生在屋里歇着,我去去就来了。”   “嗯。”虞秋荻点头。   虞秋荻把信写好,婆子交给小厮送出去。罗慕远也起身去虞家,不是去吊唁,是悄悄的过去。或者该想个法子,把虞家的管事抓起来拷问一番,虞秋芸会丢,肯定与他们有关系。虞四姑娘与虞秋荻总是姐妹一场,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太让人感慨。   骑马赶到虞家,刚到路口处,就见虞秋元一身重孝,骑着马一脸风尘的往虞家大门奔。在大门首下了马,只听里头下人喊着:“大爷回来了……”   罗慕远见他已经回来,便转身回来,正主回来了,也就不用他多事。 ☆、129   虞秋元当初离京之时叮嘱过几个老仆,一定要留心虞老爷的动向,若是打算去直隶找他,马上写信通知他。虞家大房不出几年必然要一败涂地,虞老爷把大房财产败光之后肯定会打二房主意,作为儿子他惹不起父亲,但至少他可以躲。以虞老爷的智商,他肯定躲的起。   没想到的是,虞秋元先收到的是一封卜文,这是一个老仆写给他的。至于虞家现在的管事,则是以最快的速度刮净虞家的钱,才不会这么快给虞秋元写信。   虞秋元收到信后东西都没收拾,带上一直跟着他的李管家,还有两个随身小厮就上京了。虞老爷突然过世,虞家的下人怎么会放过家中那么多财产。他还是早些过去,免得虞老爷尸身臭在屋里也没人给他发丧,至于小陶氏则要打包收拾东西,虞大太太肯定不带过去,孩子们带大留小,但就是这样,路上也快不了。   走之前虞秋元还给虞秋翎写了一封信,虞老爷过世肯定要给她说的,但信上也说了,虞秋翎并不用回来奔丧,主要是路途遥远,只是信送过去就要半个月光景,虞秋翎本人到京只怕要一个月后,那时候虞家大房事务应该全部结束了,奔丧也就没意思了。   “大爷,大爷……”门管的老仆看到虞秋元回来顿时满脸泪痕,就是他给虞秋元写的信。这些天来,管事也好,男仆,下人,全部都在搬东西。虞老爷折腾了几年,已经折腾的差不多,下人们再卷卷包,只怕是一无所有了。   虞秋元进城时就先让李管家去衙门递了状纸,也拿了银子打点。大房的钱十之□找不回来了,现在是尽人事听天命,运气好也许还能找回来点。   “老爷的尸身还在房里,连个棺材都没人去买,还有四姑娘不知道被人拐到哪里去了,现在也是下落不明。”老仆抹泪说着。   “四姑娘还没出嫁??”虞秋元长惊讶了,四姑娘今年都有十八了,都过了出嫁年龄,本以为她早就嫁了。   老仆摇摇头,他只是一个看门的,主子的事情并不清楚,但虞秋芸确实没嫁出去。   虞秋元忍不住一声叹息,虞家现在这样的情况,家财都被洗劫一空了,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放她这么一个模样周正的大姑娘。连人带首饰细软,一起卷了包,对外只说是私奔了,找都没处找去。   说话间两人进到卧室里,虞老爷的尸身在床上放两天了,虽然不是暑天,屋里也多少有些味道,尤其是虞老爷那样死的,身上味道更浓些。虞秋元把家中还能用的人叫上,顾不上其他的,拿银子让人去买棺材,又请人把虞老爷装裹,先把丧事办起来再说。   虞秋元忙活了一晚上,清晨时李管家回来了,同时衙门的捕快也跟着来了。李管家报了案,捕快就冲到管事家里去捆人,管事虽然没有想到虞秋元会回来的如此快,但知道他回来,这些天打包收拾的东西也差不多了,带了包先跑了。   等捕快过去的时候,大鱼已经跑了,只是抓了几个小虾米。在家里搜出一些细软,李管家聪明,根本就不要,只说给捕快们打酒喝。捕快们也就越发的卖力,把几个虾米抓回衙门一顿拷打,本指望让他们吐出几条大鱼来。   像这样的案子,就是官府能追回来,捕快也能贪一半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卖力。没想到的是,小虾米们对于大鱼的下落所知不多,倒是把虞四姑娘的下落招出来了。   虞四姑娘是虞家管事找来拐子偷走的,拐子知道这种成年小姐被偷之后非常棘手,情愿少赚些也想快点拿钱走人。把人偷出来后就直接拉到低档勾栏里,转手卖了四百银子,拐子与管事一人二百两,拐子拿了钱早就远走他乡。   几个小虾米会知道,是因为在虞家当差时见过虞秋芸,觉得她长得不错。再加上原来的主子被卖到勾栏里,到时候自己去照顾生意,肯定很有意思,就特意问了拐子勾栏在何处。   “此事不宜声扬,既然知道地方了,拿上一千银子把她赎出来就算了。”虞秋元吩咐李管家,若是实在找不到那也没办法了,既然找到了,花银子把人弄出来也不值什么。   李管家点点头,又道:“我已经打点过衙门,不会说出去。”   “这种事情瞒不住的。”虞秋元说着,就是捕快们不是有心说,哪天灌了酒,弄不好就捅出去了。随即无所谓的道:“虞家已经这样的名声,也无所谓这些。”   李管事不敢耽搁,赶紧去赎人。   棺材买来,把虞老爷入殓之后,家里白布挂起来,总算有点办丧事的样子。虞秋元心中感叹之余,也觉得累了,两天一夜没合眼,下午守灵时便在棺材旁边眯了一会。到了掌灯时分,几个老仆端来饭菜,虞秋元狼吞鬼咽了吃了几口。   刚吃完李管家就领了虞秋芸回来了,这也是运气好,当初拐子想着卖个好价钱,并没有破身,后来到了勾栏里,因为时间短,老鸨子还在说教,并没有梳拢,总算是保得清白身。李管家隔着门看到了,也不说虞秋芸是小姐之类的,只说家里主子看上要买为姨娘,讨价还价一番,最后九百银子成交,雇了一顶小轿抬回来。   虞秋天下午眯了一会眼,此时多少有些精神,只是吩啥道:“让婆子领她去梳洗,把孝服穿好了,就过来守灵。”虞老爷对其他子女都无所谓,唯独最疼虞秋芸,虽然做法是坑了她,但从心里说也是疼她了,叫虞秋芸过来给虞老爷守灵,最理所当然。   李管家进门后就把虞秋芸交给婆子了,却不由的道:“四姑娘也是可怜,让她上轿的时候,她哭都不会哭,整个吓傻了。”   虞秋元却是不意外,道:“她最大的本事就是讨好老爷,凡事让老爷给她出头。其他的她就一概不知道,就是让她窝里横都横不起来。”   虞秋芸算是虞家姑娘最没用的一个,虞秋芳也许比她脑残,但要说到行动力,也比她强。若是虞秋芳,管事想拐她的时候肯定还得想一想,虞秋芳没那么好控制,虞秋芸则完全不需要想,偷走就好了,谅她使不出什么花招来。   李管事没有跟着议论姑娘,想想却是又问:“安姨娘人还在衙门里,这个要如何办好……”   “衙门怎么说的?”虞秋元想想问着。   李管家回道:“听捕快的意思,罪名并不能完全成立。”   虞老爷是马上风死在安姨娘身上,行房之前虞老爷是吃了药。若说是单纯的意外也能说过去,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但若是说安姨娘知道虞老爷身体不好,故意给他吃药,引得马上风,也能说得过去。听捕快的意思,若是虞家愿意花钱打点,安姨娘谋杀亲夫罪名妥妥的。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消了她正室的名份,赶她出虞家就是了。”虞秋元说着,安姨娘在他眼里就是个小猫小狗,从来没当她是人看过,是死是活他都不是很在意。但谋杀亲夫是大事,不管是正室还是妾室,若是给安姨娘定了这个罪名,结果就是凌迟。   这么一个大案出来,京城又得闹腾一回,虞老爷死的如此不光彩,这事足够京城议论好多年的,还是别再添话题了。   李管家点头道:“那明早上我就去衙门。”谋杀亲夫是刑事案,安姨娘已经在大牢里关着,官府怎么都得判。安姨娘就算不是故意的,虞老爷死在她身上却是千真万确,婢妾出身,本来就没有扶正的资格,去掉身份,赶出虞家,不用打点官府都会这么判。   虞秋元却是挥手道:“先别去说,让她在牢里呆着,家里正办着丧事,她若进门来闹,也是麻烦事。”等到丧事办完,虞家事务也完了,他打算回直隶的时候再放安姨娘出来,她再想怎么样也与他无关了。   “大爷所言极是。”李管家说着。   李管家劳累这么久,虞秋元先让他回房吃饭休息,估摸着明天中午小陶氏就能过来,到时候也有人能帮把手。虞秋元灵前坐着,看看黑漆漆的棺材,知道虞老爷死的时候,他说不上多伤心,这是早就料到的结果,以虞老爷的本事,没人理家管他,他把自己玩死是早晚的事。唯一意外的是,竟然会这么早,本以为怎么也得拖上好些年。   从他有记忆里以来,虞老爷这个父亲,他就没有很尊重过,除了睡姨娘玩丫头,虞老爷几乎没啥爱好。家务事虞老太太张罗,后来他来张罗。虞老爷自管玩自己,就这还委屈的不得了,说没人让他管家了,结果现在给他机会了,大房就变成这样了。   父为子纲,天下大道,结果他就摊上这么一个爹。若是摊上这么一个儿子,还可以一把掐死,让他早死早投胎。但爹就不能这样了,若是此时他高声说死的好,那是大不孝,但打心里说,他真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   当初离京之时他就想的清楚,只有爹管儿子,没有儿子管爹的,又没了老太太,谁还能管得了虞老爷,他不可能如此没完没了的去满足虞老爷各种稀奇想法,也不能日复一日帮虞老爷收拾这些烂账。   坐了一会,婆子扶着虞秋芸来了,一身孝服,趁着她的脸色,真好似女鬼一般。若不是婆子扶着,她根本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这几天的把她彻底吓了,太可怕了,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下人竟然可以坏成这样。   以前虞老太太管家,虞秋元在时,她一直觉得下人听话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想到到虞老爷当家时,下人们个个中饱私囊,晚上上夜的更是不必说,吃喝赌钱,门禁随意出入。更有甚者,勾结外人骗虞家钱财。   本以为再差也不过如此,没想到厄运并没有就此结束。麻袋装着偷出来,然后卖到勾栏里。就是现在获救了,她人似乎还在噩梦中,太可怕了。她无法相信,若是没有荻救,她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   “姑娘许久没见过大爷,还不快见礼。”婆子小声说着,这是好心提醒她,虞老爷已经去世,至于兄妹情份什么的好像从来没有过。以前种种就不说了,现在是虞秋元花了银子把她赎出来的,以后过的好歹也全要靠这位兄长。   虞秋芸抬头就看到堂中放着的棺材,她整个人都懵了。她只是听有人喊了一声,虞老爷去世了,她并没有亲眼看到就被身边的人制住抬走了。现在看到棺材,她才彻底了解这个事实。   虞秋芸看着棺材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扑倒在棺材前,这二、三年间,为了自己的婚事,虞秋芸已经深切体会到,虞老爷实在很坑人,即使心里是真疼她,但也是真坑她,不然不会到这个年龄了还没嫁出去。   下人们中饱私囊,虞老爷为了自己的病,一直这样那样的寻偏方,不知道被人骗了多少钱。虞家的家底不说,就连她的嫁妆,安姨娘都要拿出去说做生意赚更多的钱,结果赔的一榻糊涂。   家中钱财越来越少,虞老爷和安姨娘的心气一点都没有降低,照虞老爷和安姨娘说的,就是大房没钱了也没什么,虞秋元肯定还有钱的。就是分了房,二房的财产属于小陶氏以及她生的孩子,虞秋元是他儿子这点不会改变。   儿子孝顺老子天经地义,若是不听话,轻者打一顿,重则可以告他不孝。按律法来说,儿子供养老子,别说不给老子钱,就是物质稍稍差一点,这都可以治罪。虞秋芸的嫁妆没了,就拿二房的贴补,根本就不用担心。   虞秋元看虞秋芸这样哭着,却是站起身来,对虞秋芸他没任何话可说。这样的哭法让他太闹心,他想找个地方歇歇,丧事是极为累人的,就是没人来吊唁,还有许许多多要做的事。   “大哥……大哥……我娘她……”   虞秋元的都要跨出堂屋门了,虞秋芸突然颤声叫住他,神情急切的说着。她回家之后就想找安姨娘,结果婆子说的不明不白,还说什么谋杀亲夫,她吓坏了。安姨娘不可能去害虞老爷,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或者就是虞秋元的意思……   “老爷马上风死在安姨娘身上,原本的管事把她送官了,现在人在牢里,估摸着等丧事完了,就会放出来,那时候你们母女就能团聚了。”虞秋元有几分嘲讽的说着,刚才虞秋芸脸上的神情是在怀疑他陷害了安姨娘,故意把她送到牢里。   想想也是挺好笑的,他若真想弄死安姨娘,安姨娘被发落到庄子上的时候,动动手指头的事。就包括虞秋芸自己,随便找个借口都能送到尼姑庵里让她青灯古佛一生。   虞秋芸大松口气,跟虞秋元说话时,她心中总有几分怯意。旁边就是虞老爷的棺木,这让虞秋芸多少有点底气,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一父所出。注意到虞秋元的神情有异,马上怯生生的解释道:“大哥,我就是担心姨娘……”   “你担心亲娘也是情理之中。”虞秋元淡然说着,又道:“等丧事完了,我会把大房的帐算一算,你的嫁妆若是还有剩下,我肯定会给你。”   大房乱成现在这样,被下人卷走的钱也未必追的回来,还剩下多少他也不知道,总要清算之后再说其他。若是虞秋芸说,当初分她的嫁妆还要原样给她,那就可以省省了,他不可能拿二房的钱去贴补她。   虞秋芸又是一怔,惊恐地看向虞秋元道:“不是的,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家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怎么还敢去想嫁妆。”就是安姨娘平安出来,她们母女团聚了,没人当家做主,她们根本就没办法过日子,看看虞家大房现在这样就知道了。虞老爷去世了,家中最大就是虞秋元,难道虞秋元不打算管她吗?   虞秋元看看她,道:“丧事完了之后我就回直隶,安姨娘是你亲娘,你们母女一起生活,岂不是更好。”   虞秋芸真傻了,她本来是跪在虞老爷灵前的,此时跪着向前几步,上前就要抱住虞秋元的腿,失声痛哭起来,道:“大哥,我们总是一父所出,你不能不管我。当年祖母在世的时候,你还答应过祖母,要给我寻户家,把我嫁出去的。”   “是,我是答应过祖母,但是祖母孝期未满,你就怂着老爷把安姨娘接过来,这就是祖母疼你一场,你给她的回报吗?”虞秋元看着虞秋芸说着。   “我……”   “我晓的你的用意,那时候春姨娘刚走,老爷身边离不了人,你害怕老爷再纳新宠,又继续无视你。所以你迫不及待的让老爷把安姨娘接回来,她总是你亲娘,若是她得宠了,老爷又会像以前那样疼你。”虞秋元打断虞秋芸的话,神情淡然中带着一份伤感。   当年虞秋芸在虞老太太身边侍候时,虞老太太知道她别有用心,心中仍然十分高兴。作为一个老人,孙子孙女身边尽孝,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虞秋芸哭的泣不成声,喊着道:“我也想孝顺祖母,好好给她守孝,就像大哥说的,我也是不得已,不然要怎么办啊!”   她也想等孝满之后,再想办法接回安姨娘。但当时那种情况下,她又能怎么办。好不容易春姨娘走了,若是虞老爷再纳了新人,以他的糊涂劲,不知道会怎么对她。只有把安姨娘接回来了,亲娘在身边,她才能更安心些。   “后来你连大姐的嫁妆都想抢,你现在叫我大哥,说我们一父所出,那你有没有为大姐想过。她一个再嫁的寡妇,手里就那么一丁点钱。若是抢了去,你让她怎么活!!”虞秋元怒声说着,虞秋翎成亲后离京去海口,路过直隶去看他时说了此事。不止虞秋领寒心到底,虞秋元也是对虞老爷和虞秋芸彻底绝望。   “我劝过父亲和姨娘的,但是他们不听我的,我能怎么办。”虞秋芸失声痛哭着。   “你还敢在我面前这么说,不听你的,你就彻底不露面,你既然有此心,当时闹起来为什么不见你出来劝劝。”虞秋元想起此事就是一肚子火,指着虞秋芸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是看大姐嫁的不好,觉得宁寒飞就是个街头小混混,又要娶荒亲办喜事,根本就看不起她。想着抢了就抢了,欺负的了她,反正也不能拿你们怎么样。”   所以后来宁寒飞请裴霜出面,虞老爷屁都不敢放了,马上写了婚书,虞秋翎这才成了亲。亏得是宁寒飞不是一般小混混,若真是个平常人,虞秋翎想成亲,虞老爷至少要贪她一大半嫁妆。就是再嫁随自身,父亲还在,不写婚书,这门亲事就成不了。   虞秋芸听得直摇头,泪如雨水,张口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说不出来,身子晃了晃,直接倒在地上。前天被拐出去之后就是滴水未沾,又是惊又是吓,回屋梳洗倒是说了些东西,但哪能马上补过来,再加上又与虞秋元说了这么多,实在支撑不住,直接倒了下去。   两个婆子上前又是掐又是捏,虞秋芸终于转醒了,虞秋元挥手道:“扶四姑娘下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虞秋芸还想再说,只是她这样的身体也真说不下去。   次日中午小陶氏到了,在直隶这两年,小陶氏又添一子,二房总共是二子一女,再加上大房的一个,一共四个孩子。这回就带来大房长子文哥儿,二房的长子怡哥儿,另外两个并没有带过来,实在怕照顾不完。   一行人先换了孝服,小陶氏先带着孩子过去上香,又张着灵前的事。忙碌了好一阵,李管家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全说了,还有虞秋芸的部分。虞秋芸昨天晕倒之后,就没能再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病,只是事情太多压在一起了。   “唉。”小陶氏叹了口气,她虽然早知道虞老爷和安姨娘不靠谱,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能不靠谱到连自己亲闺女都坑成这样,道:“我去看看她。” ☆、130   短短几天时间,虞秋芸憔悴了,本来一朵鲜花,此时已经干枯的不成样子。先是被卖进勾栏里,刚回来那一会,虞秋芸都顾不上去想这件事对她造成了什么后果。父亲去世,母亲被抓,自己又去勾栏走了一圈,兄长明确说不会管她,任由她和安姨娘死活。   看不到以后的出路,虞秋芸如何不伤心憔悴。虞家此时又忙乱不堪,别说虞秋元不会照顾她的情绪,就是虞家现在的下人,也不会多理会她。没人侍候,也没人管她,虞秋芸只能在床上躺着,她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被下人搬空,只剩下大件家具,铺盖都不齐全,衣服更是没有了,身上穿的刚回来那会,婆子拿她的一件旧衣服。   “姑娘睡了吗?”小陶氏进到屋里。   虞秋芸正在床上抹着眼泪,看到小陶氏进屋,心中顿时冒出希望的曙光。只是她身体虚弱,挣扎着起身,却是没坐着,而是在床上给小陶氏跪下了,绝望哭泣的道:“嫂子,好嫂子,你救我,救救我啊。”   小陶氏叹了口气,道:“我以前与姑娘说过那些话,你是一句不听,现在这样了,你让我救你?我如何救你。人这一辈子不能靠人救,救一回,救两回,三回四回,但不能救一辈子,姑娘为什么不懂这个道理。”   “嫂子,好嫂子,我以后全部听你与大哥,绝对不会有丝毫违逆。大哥是我亲兄长,他不能不管我啊。”虞秋芸失声痛哭着,按虞秋元说的,把还剩下的嫁妆交给她之后,就把她和安姨娘赶出去,她们母女如何能生活。   小陶氏摇头道:“那你想大爷怎么样对你?当是你亲妹妹,当安姨娘是父妾好生照顾?姑娘,你醒醒吧。”   “我不敢如此想,但是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虞秋芸哭的声音更大,连虞老爷都安不了家,更何况她们母女两个。   “我此时过来就是与姑娘说这件事,我就直接说了吧,姑娘现在眼前有两条路,一是像大爷说的那样,丧事完了,清算家产之后,姑娘拿了剩余的嫁妆和安姨娘走,以后是死是活都与大爷以及二房无关。二是现在我长官媒给姑娘说门亲事,估摸着也就是个小商户,有间小铺子,请不起伙计还要自己经营。等老爷出殡后,就按娶荒亲,姑娘拿了嫁妆出嫁。”小陶氏直入正题。   同样都是庶出,虞秋芸沦落至此,小陶氏同情多少还是有的。但现在面对着虞秋芸也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不是所有人都听劝听教的。要是旁人劝劝教教,人就能变了,世界上的蠢人坏人得少多少。   虞秋芸听到小陶氏说要给她寻亲事时,哭声顿时止住了,但听到小商户以及娶荒亲字眼时,她整个人傻住了。嫁入商户还没什么,但还得自己经营铺子的小商户,那得穷成什么样。至于娶荒亲,别说风风光光了,连花轿,喜服什么的都没有,基本上就是人过去完事。不由得道:“好嫂子,我也知道自己嫁不了多好,但是这样也……”   虞秋翎嫁宁寒飞虽然是娶荒亲,但她是二嫁,嫁衣花轿她都穿过坐过。但她可是黄花闺女,女人这辈子,若是一辈子连嫁衣都没穿过,那也太……   “姑娘今年都十八了,孝满就二十一岁了,虽然可以嫁去做填房,但这三年要如何过,大爷不可能让你跟我们回直隶。而且三年后……不是我说安姨娘,就是姑娘手里还剩下些嫁妆,只怕用不了多久也要被人骗光了,姑娘都去勾栏里走一回了,难道还不明白吗?”小陶氏说着,不是她把社会想像的太黑暗,而是女子立足本来就不容易,虞老爷在世时,他再无用,也是个男人,歹人多少不会太明目张胆。   若是只剩下安姨娘和虞秋芸,虞秋芸的结果很可能是再次被拐卖。就是运气十分好,没有拐子看上她,两个女子生活,心里没个盘算,不用不久手里的钱就被人骗光了。两人又没有生存本领,弄不好虞秋芸会为了生计沦为□之类。   虞秋芸顿时害怕起来,虞老爷刚倒头,她马上就被偷走了,若是只有她和安姨娘那后果不可想像。但让她就这样出嫁,嫁个小商户,她实在难甘心。   就像虞秋荻的丫头墨晴,放出去之后嫁的都不算是小商户,家里有房子有地,出门也是车马代步,在家也是丫头侍候。嫁到小商户之家,家中可能就一两个丫头婆子,许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她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仆妇成群,都无法想像生活会是怎么样的。   “好嫂子,我也知道我不好,但是,但是……”虞秋芸忍不住说着。   小陶氏直言道:“虞家的名声就不说了,姑娘在勾栏里走一圈的事瞒不住,稍微要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娶你。大爷虽然还没有把大房的帐算出来,但姑娘的嫁妆应该不剩下什么了。若是姑娘还有嫁妆,看到银子的分上,也许还有商户人家愿望娶你,结果你现在连嫁妆都没有。我说句实话,能寻到小商户,那也是运气好的,再差一等的,就是那些娶不到媳妇的汉子了。”   就比如大户人家嫁通房歌伎,有的是人去娶,因为娶媳妇很花钱。有的是娶不上媳妇的汉子,能免费得到一个媳妇,媳妇还有一笔嫁妆,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现在嫁虞秋芸差不多就是同理的,娶荒亲男方基本上不花什么钱,虞秋芸的嫁妆就所剩不多,几百两总是有的,小商户贪这个便宜,也许就把虞秋芸娶了。   虞秋芸本来止住的眼泪,顿时又流了下来,这回却不是大哭,而是无声的抽搐着,小陶氏说的她都明白,也就因为明白,她才更伤心。娘家已经这样,本以为长官媒说亲事,好歹还能嫁了,只要嫁出去了,怎么也比现在强,没想到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嘴里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我多嘴说姑娘一句,姑娘今年都十八岁了,仍然没有出嫁,也是姑娘与安姨娘心气太高了。”小陶氏有几分感叹的说着,所谓命苦不能怨政府,点背不能怪社会。虞秋芸聪明是有,但跟错老师,跟安姨娘学了个十成十不说,连基本的品性都像她,这真怪不得谁了。   “我何尝不想嫁人,只是老爷和姨娘……”虞秋芸抬起头来,哭泣辩解着。   小陶氏摇摇头,道:“姑娘别凡事推到老爷和安姨娘身上,你自己也是心气高,老是想嫁的更好些。最初与年家的婚事,那是老太太看上的,难道亲祖母会坑你吗?后来你又怂着老爷把安姨娘接回来,为了自己不错,却不止是自保。老爷就是有了新宠,他疼了你这么多年,你孝期满了之后,你好好跟他说,让官媒给你寻个门当户对的婚事,带着嫁妆嫁出去,他未必不依你。就是他不理你,或者新姨娘怎么你了,你与大爷写信,大爷念着老太太份上,也会给你寻门亲事。你偏偏怂着老爷把安姨娘接回来,以为亲娘就是依靠,能帮你谋划嫁妆,大房的产业,还大姐姐的嫁妆,若全部能成为你的嫁妆,你手里资本就多了,也就能嫁的更好。”   “我……”   小陶氏看虞秋芸的神情有几分怜悯,又有几分感叹,道:“虽然我说了姑娘也未必会听,但我把嫂子的本份尽完。我现在就可以断言,你若是此时不嫁,到以后你就是出家都没地方。”一个没有背景,手里无钱的年轻漂亮女子出家,弄不好最后会成为暗娼,尼姑庵并没有那么干净。   虞秋芸眼泪却流越多,在犹豫一会之后终于道:“我嫁……”   小陶氏听得点点头,道:“那姑娘好生休息,我会帮姑娘张罗。”   与虞秋芸说通了,次日早上夫妻一起吃饭时,小陶氏就与虞秋元说了。虞秋元听完眉头就皱了起来,道:“她若是个知好歹的,早就嫁到年家去了,弄不好孩子都一堆了。你还去管她,随她去死好了。”   小陶氏把声音放软了,道:“我知道大爷气四姑娘心太贪,但若是放任不管,以安姨娘的本事,四姑娘能当个姨娘都是好的,多半要沦落娼门。大爷这几年一直用心读书,想着要考科举争前程,若是四姑娘真沦落至此,大爷脸上过不过的去不说,外人翻起来又是一番事非。四姑娘年龄大了,中间又被拐卖过,嫁的不好也是理所当然。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把她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   虞秋元没吭声,脸上虽然不似刚才,但仍然是气不平的模样。虞秋芸就没把她当成兄长过,他又何必认她为妹妹,原先分给她的嫁妆,任她带走,以后死活也随她去。就是安姨娘真把她卖到勾栏里,亲娘坑她,怪不了别人。   小陶氏看看虞秋元,叹气道:“她就是千错万错,我们都是她的哥嫂,血缘总是消不去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我们也养儿养女,就当积阴德。”   虞秋元听小陶氏如此说,也不再说其他,道:“既然如何,你做主张罗吧。”   饭完夫妻俩带着儿子们去灵前守孝,虞秋芸吃饭过后也老实过去守孝,此时她是彻底明白她能依靠谁。虞秋元并不理会她,她也不敢说话,倒也是相安无事。   除了虞家原先放出去的下人外,根本就没人过来吊唁。虞秋元早跟李管家说好,停灵五天就出殡,虞秋元抚灵柩回直隶安葬,留小陶氏和李管家在虞家照看,等虞老爷入了土,虞秋元再回来把大房事务处理完。   “罗大爷过来吊唁……”外头小厮突然一声喊。   虞秋元并不意外,虞秋荻嫁到罗家的事,他早就知道,虞秋翎给他的信中提了。他虽然有些意外,心里却是为虞秋荻高兴,女子嫁的好不好很重要,虽然失去齐家的婚事,现在嫁入罗家,他心里也能安心些。   罗慕远上香,虞秋元孝子还礼,罗慕远一路走来,虽然冷清但收拾的很整齐,样样东西齐全。进了灵堂又看到旁边跪着的虞秋芸,以前见过的,应该是她,虽然有些意外竟然真找回来了,心里却是十分高兴。回去告诉虞秋荻,她也能安心了。   “内人有孕在身,这几日身体也不太好,说要忌三房,今天并没有过来,还望恕罪。”罗慕远拱手说着,今天这种场合,他到不到无所谓,虞秋荻是得到的,死的是她亲大伯。   虞秋元回礼道:“罗大爷太客气了,当日之事虞家对不起罗大奶奶,罗大爷能来就十分难得了。罗大奶奶怀孕了,更要好生安胎才是。”   进门的时候已经随了礼,又说几句罗慕远就要回去,虞秋元是孝子不能相送,李管家送罗慕远出门。虞秋元觉得舒服了许多,看得出来罗慕远对虞秋荻是挺好的,嫁了个好人家,丈夫又好,现在又怀了孕,再没什么可担心的。   停灵五天,虞秋元请来道士做了一场法事,然后抚灵回直隶。小陶氏在京城也不得闲,先去请了官媒婆来,头一趟过去请时,根本就没人来。这两年虞老爷不是没找过官媒婆,只是虞老爷和安姨娘的条件开的比天大,官媒婆又不是神仙,如何能满足,白跑几趟之后根本就没人来。   小陶氏只得又派人去叫,直接塞了一锭银子,官媒婆这才过来。小陶氏把大概要求说了,官媒婆这才来了劲,笑着道:“还是奶奶明白事理,这样才是说亲事,不是我说,以前那位太太就跟做梦似的。”   小陶氏笑笑也不多说,只让媒婆动作快些,又封了个大红包,却是让媒婆比较符合条件的人选列出来,女儿家出嫁总是要挑一挑选一选的。官媒婆看有银子动作就快了,积极性十分高,几天功夫,就是一个名单出来,上头有十几户符合小陶氏要求的人家。至于对方会不会同意,官媒婆估摸着差不多,不用花钱,一个漂亮媳妇,小媳妇可能还有点嫁妆。更重要的是,虞秋芸虽然去勾栏里逛了一圈,但还是完璧之身,这点很重要。   “就这位孙大爷吧。”小陶氏直接拍板,本来也可以问问虞秋芸的意见,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自己做主挑的,可能比虞秋芸挑的要好些。   媒婆当即笑着道:“奶奶果然有眼光,这位孙大爷今年二十又一,父母连着去世,婚事就耽搁了。才与兄长分了家,自己经营一家布店,最是能干爽快的,人也生的好。家中人口简单,上无公婆,又没有妯娌小姑,姑娘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小陶氏只是笑笑,并不是多当真,就是官媒婆说亲,也只能保证家世不造假。人长的好不好,估计都没见过。官媒婆可以查户籍档案,知道京城公子小姐,哪个需要婚配,若不是如此官媒婆也不会几天内找出这么些人。   她会看中这位孙大爷,除了媒婆说的人口简单外,她也是觉得这位孙大爷能当家主事。父亲去世半年后孙家就分家了,一个人操持一家店铺,两年下来并没有赔钱,最起码不是虞老爷那种无能之徒。虞秋芸嫁她之后,饿不着不说,他有主意,也能当家理事。   小陶氏这边挑中人家,那边媒婆上了孙家的门,媒婆忙碌之时,虞秋元也从直隶回来。小陶氏知道虞秋元不喜虞秋芸便不提孙家的事,只是把这几天清点出来的东西给虞秋元说了。清点工作做起来实在很容易,因为实在没剩下什么东西,值钱就是屋里的家具,因为个头太大,搬走不容易。   “衙门那边贴出了通缉告示,还没有消息。”小陶氏说着,心里也不抱什么希望,别说大户人家的逃奴,就是身上有印的官奴都有逃的。拿着钱跑远了,一辈子不进京城,改门换姓另外过活,上哪找人去。   虞秋元早就绝望了,金银上又不写名字,就是衙门能找回来,也不可能退还给虞家,只是道:“祖母分家之时,祖产是说了不能便卖的,房府那边怎么说?还有房契地契,这些都是官府登记的,要怎么说?”   “李管家去衙门查过,说老爷在世时,除了住的这套宅子外,其他的都便卖了。至于祖产,老爷也动了一部分。”小陶氏说着,有些估计也不是虞老爷便卖的,反正是现在都没有了。就是祖产,虽然有长辈的话,但给文书塞点钱,照样卖的了。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其中门路太多。就是下人有卖身契在手,还不是一样坑骗主子。   虞秋元长叹口气,果然是一干二净,小陶氏又把补办的文书和地契拿过来。现在大房剩下的就是这所房子,以及祖产里的四处庄田,放到小户人家也许是笔大数字,但想想以前的大房,分家之时拿了大头,最后就剩下这么多。   虞秋元接过来看看,心中也是感叹不已,又递给小陶氏,道:“你收好吧。”   小陶氏贴身收好,这以后都是文哥儿的。   丫头端来晚饭,夫妻俩个吃了饭,小陶氏看看虞秋元的脸色才道:“大房还剩下的东西,我已经让四姑娘看过。她哭了一场也没说什么,后来又跟我说,她出嫁时想把自己屋里家具拉走,我已经允了她。”   从某方面说虞秋芸并不笨,还知道要家具,大房剩下这些东西肯定不会给她。其他房里的东西,她也不好要,唯独她自己三间房的东西,倒是可以要走。全都是上等家具,就是便卖也值些银子。   “随你处置,过些天我们就要走,把她尽快嫁出去。”虞秋元说着。   “我晓的。”   与孙家的婚事议的非常顺利,孙大爷得知虞秋芸的情况后,向媒婆多次确认是否是完璧之身,名声之类的还无所谓,但若真娶个残花败柳那就不值当的了,就是省钱也不能这么省。媒婆只差指天为誓,这种大事,官媒婆不敢隐瞒。同时一再向孙大爷说,虞秋芸确实很美貌。   孙大爷慎重期间还来了虞家一趟,虞秋元懒得见,小陶氏招呼的,又叫虞秋芸出来相见。孙大爷样貌不错,说话举止看着也马马虎虎,听其说话也算是可靠,只要虞秋芸好好的,小夫妻应该能过的不错。   孙大爷看着也十分满意,虞秋芸确实美貌,虞家这样的家世,就是再败落也比孙家强百倍。小陶氏便叫来媒婆,当场议定婚期,媒婆查了黄历,十日之后就是黄道吉日,孙大爷虽然知道急了些,但官媒婆也早与他说过,因为进勾栏的事名声不好,若是把姑娘留在家里怕引人笑话。再加上父亲去世后,与兄长不是一母,就想着早点把她嫁了完事。   因为是娶荒亲,婚礼没啥准备的。家具拉走,然后雇顶轿子把虞秋芸接走就好了,男方也准备的急。按规矩说。进门之后夫妻也不能马上同房,出嫁女也有九个月的孝。当然小商户家里,不用太讲究,但最好不要马上有孩子,免得说出去不雅。   商议妥当,孙大爷满心欢喜的回家去,这门婚事相当赚。小陶氏则开始张罗出嫁事宜。因为孝期中,夫妻并不同房,虞秋元现在睡书房。十日后成亲,两日后就要把嫁妆拉走,小陶氏便让虞秋芸先跟她住,不然虞秋芸屋里家具拉光了,也不好住人。   除此家具之物,床上所有物品是娘家必备的,不管怎么娶亲,新房床物品都是娘家的。买布外包给裁缝赶工,又顺道做了一箱衣服。就是孝中不能穿红,新媳妇也不能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小陶氏又拿私房钱给虞秋芸打了几套金首饰,算是她这个嫂子给小姑子添妆了。   家具装了几大车,又收拾出三个箱笼装细软,小陶氏想了想,还是在箱子里放了五百两银票当做压箱底的钱,虞秋元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见怪。嫁妆单子写好,一切收拾妥法,只等孙家来接人。 ☆、131   虞秋芸看着榻上的礼服,不自觉得悲从心来。想放声大哭,却又不敢哭出来。孝中成亲,既没有大红花轿也没有凤冠霞帔,一应都是素色的。除了她要的家具之外,三个箱笼,五百压箱底银子,陪嫁更是一个没有,就这样一顶小轿接走。就是一般人家迎妾,也不会如此。   小陶氏推门进来,身后丫头端着早饭看虞秋芸看着嫁衣一脸垂泪欲滴的模样,也不自觉得叹口气。能风风光光的出嫁是每个女子的梦想,这样的娶荒亲,是太委屈了些。   “嫂子。”虞秋芸看小陶氏进门,连忙站起身来,把脸上的委屈和伤心也收了起来。   两个丫头摆桌子,因为是孝中,是然丰盛些,但也全部是素菜。这是姑娘在家最后一顿饭,饭完姑娘就要上妆,然后孙家就要来迎娶了。按理说这顿饭该全家人一起吃,但虞秋元如何会跟虞秋芸一起吃饭,小陶氏便自己过来了。   姑嫂两个坐下来,饭吃的七七八八了,小陶氏便道:“最后有几句话我与姑娘说了,出嫁之后,姑娘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以后的日子,顺心也好,不顺心也好,都不会有人给你出头,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虞秋元早就不管虞秋芸死活,小陶氏虽然这回管了,但也不打算圣母似的管一辈子。把虞秋芸嫁出去,是她为虞秋芸做的最后一件事。虞秋芸若是有命,以后发迹了,虞家不会沾她的光。相对的,虞秋芸要是跟孙大爷过得不好,挨打,和离甚至于和离,虞秋芸哪怕去上吊,也没人会管。   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她与虞秋芸都是庶女,对比一下虞大太太和陶太太,虞秋芸比她幸福了千百倍,结果虞秋芸就能过成这样,她也是很无语。她这个嫂子能做的都做了,能帮的都帮了,但人生真得靠自己,谁也不能帮谁一辈子。   虞秋芸稍稍怔了一下,她一直沉浸嫁的如此差,又如此委屈的娶荒亲嫁出去的悲伤中。一个男人就为了省几百银子的娶亲花费,以及她手里几百银子嫁妆就娶了她,可想而知家里能穷成什么样。她自小锦衣玉食,无法想像婚后会是什么样的生活。突然间小陶氏又如此说,让她觉得很诧异,那样一个穷汉子难道还会怎么她不成?   “姑娘不会以为民野乡间,还会跟高门大户一样吧。凡事都讲究,夫妻最多动动口,就是哪里不好了,吵翻天了,男方也会因为体面不休妻吧。”小陶氏忍不住说着,虞秋芸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她一直生活在高门大户里,对于外头的世界不了解也正常。   “难道,难道……因为几句口角他都要打我,甚至还敢休了我……”虞秋芸不可思议的说着。   小陶氏点点头,道:“平常夫妻吵起来动手是平常事,也别说什么七出之条,就是一般的感情不好,和离,休妻也都是常有的。小门小户的,谁还会在意这个面子。”对于高门大户来说,休妻伤体面,而小门小户里,哪里有体面可伤。   虞秋芸怔住了,她突然间觉得未来的生活,也许不止是穷苦,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姑娘若是想着,这样委屈的嫁过去,已经吃了许多亏,又想着娘家家世比小商户强得多,心里看不上孙大爷,那姑娘被休出之日就不远了。到时候孙大爷把你赶出家门,走投无路就是上吊,也不会有人管你。”小陶氏说着,以虞秋芸所受的教育,也许不敢压丈夫一头,但若是打心里看不起人家,孙大爷看样子也不是傻的,肯定能感觉出来。   女人强势点想压丈夫一头就是大忌了,若是打心里看不起丈夫,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这样夫妻过半过不成。反正娶虞秋芸也没花啥钱,过不成大不了就和离,虞秋芸不同意和离那就休妻,对孙大爷来说没啥损失。   虞秋芸听得心中一阵慌张,看向小陶氏的神情急切起来,道:“那若是孙大爷……只是为了我那几百银子嫁妆,娶了之后就马上休了我,那如何办?”   小陶氏听得笑了,道:“你只要好好的,他休你做什么,男人总是要娶媳妇的,他休了你,还不是一样要娶。娶亲的花费相当大,他何苦折腾这一回。再者成亲是大事,我看孙大爷不是如此儿戏的人。”   虞秋芸听得安心之余,却有几分恐惧。小陶氏直接把话说死了,若是孙家以后……那时候她要怎么办。   “还有一件事,明日我与大爷就要起程回直隶,姑娘的轿子出门后,我就会让李管事去衙门,估摸着安姨娘也就要放出来了。姑娘以后……”小陶氏没有继续说下去,主接下来的话很不好说,安姨娘总是虞秋芸的亲娘,若是给虞秋芸说,别管自己的亲娘,旁人如何能说出口。   “姨娘她……”虞秋芸动动嘴唇,犹豫一下还是问:“大哥打算怎么安置姨娘?”   小陶氏道:“就算老爷不是安姨娘有意害死的,安姨娘也脱不了干系,原先扶正的身份要消除,虞家如何会要这样的姨娘,直接消了户,以后与虞家再无半点关系。”   虞秋芸有些发怔,安姨娘扶正的身份肯定是保不住的,但没想到连姨娘的身份都没有了。有几分喃喃自语的道:“那姨娘要……要怎么办才好……”   “……”   “姨娘她……她……好歹侍候了老爷这么多年……”虞秋芸哭了起来,她原本想着,安姨娘再怎么样也是父妾,虞秋元就算不让她跟着回直隶,最起码也会给她一个去处。   大房在京的京城,这是搬不走的,总得留人看房子。若是能留下看房子,好歹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虞秋元可能还会给点生活费。没想到虞秋元就这么干脆,直接净身出户,安姨娘是没有亲友可以投靠,从牢里放出来之后,根本就没办法生活。   小陶氏没接话,别说虞秋元,就是她都没为安姨娘考虑过以后。当好人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无限好,连自己亲女儿都坑的人,无可奈何之余也不想接手惹一身麻烦。反过来想安姨娘活了三十几年,现在一个可去之处都没有,做人得何其失败。   俗话说的,好人有好报,要为儿孙积阴德。混到安姨娘这份上,有时候人也得反省一下自己,一个是坏人,两个坏人,不可能全天下人都是坏人,而且那么巧全遇上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小陶氏唤婆子进来与虞秋芸梳头换衣服,等虞秋芸出嫁之后再把安姨娘放出来,这是小陶氏的主意,怕的是安姨娘闹场。不过就是今天不闹,谁也不能保证安姨娘以后不闹。   “我若是姑娘,就把安姨娘送到庵堂里去,跟孙大爷商议好,最多每月给她一点日用,绝对不会把她带回家里供养,就是平常也不多与她来往。”小陶氏犹豫一会,最后还是说了。这种话不太地道,挑唆女儿不养生母,但这话真是为了虞秋芸好。   孙家上头没有长辈,岳母无人供养,女婿供养的也不少。但安姨娘这种岳母,是真的不能养。虞秋芸若是实在想尽孝,孙大爷很有可能连虞秋芸一起不要了,要不起这种岳母,干脆老婆都不要了,自然也就没有岳母了。   “把姨娘送到庵堂里,每月供给……”虞秋芸有几分喃喃自语的说着,她心中乱成一团,小陶氏突然如此说,倒是给她指了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小陶氏却是忍不住提醒她,道:“孙家是小户人家,使银子不像原先家里那样,姑娘可千万要留心些,免得姑爷不痛快。”以孙家的家境,每月给拿出一两银子供给安姨娘就算是十分难得了,若是虞秋芸还是以前那样随手使钱,夫妻之间肯定得生气。   说话的功夫,婆子已经给虞秋芸梳好头,首饰皆是银器,唯一鲜艳的就是盖头。礼服换好,盖头盖上了,婆子便扶着虞秋芸在床边坐着。小陶氏旁边看着妥当了,心中却有几分感叹,看虞秋芸的神情,就算是嫁过去,只怕也是……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安姨娘。   虞秋芸向来是不听人劝的,这回说了这么多,小陶氏也不在道她有没有听进去,反正该说的全部说了,虞秋芸若是再不听,最后被孙大爷休出,只能说那是她自己作的,死活也只能随她去。   坐了一会,孙家来迎娶的人来了,因为是娶荒亲,新郎官并不来迎娶,孙大爷的嫂子和媒婆来的,本来还要给虞秋元见了礼再走,小陶氏没让,虞秋元才不会受虞秋芸的礼。   小陶氏跟着送到大门口,看着虞秋芸上了轿,心里也不由的松了口气。总算是嫁出去了,以后好歹全凭她自己了。   花一个下午的时间打包收拾东西,若不是因为虞秋芸出嫁,前几天就要回直隶。晚上夫妻一起吃饭时,小陶氏看看虞秋元的神情,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道:“大爷既然上京了,要不要见见三姑奶奶,我觉得三姑奶奶……”   罗慕远过来吊唁了,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表示。当年的事是大房的错,但时移世易,几年过去,虞秋荻也嫁得如意郎君,未必耿耿于怀。虞家本来就是人丁单薄,根本就没什么亲友,虞秋荻与齐二老爷那个表舅也未必能相处多好,兄妹之间彼此照应,总比彻底断路好些。   虞秋元知道小陶氏的意思,却是道:“等我金榜题名时再去见她也不迟。”他现在不过一个地主乡绅,对于侯府少奶奶没有任何帮助,所谓互相帮衬,那也得帮得上才行,就这样上门去,不够惹人笑话。就是虞秋荻不在意,他自己也在意。   小陶氏听他如此说,觉得很有道理,也不再说什么。   饭毕虞秋元却是突然道:“既然东西收拾好了,明早就动身吧,你让小厮们先把东西装车,我出门一趟。”   “嗯。”小陶氏点头答应着,并不问虞秋元去哪。   虞秋元让小厮牵马过来,却没让人跟着,径自上马出城去。已经是深秋时节,马上就要入冬,出门的时候还不觉得,骑到马上时,虞秋元觉得有几分寒意。一路往东郊奔走,快到“天时园”时,虞秋元翻身下马,牵着马慢慢走近。   抬头看看上头的牌匾,依旧是“天时园”三个字,还有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仍然是威武霸气,   跟记忆里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离京四年,与贺子章并没有联络,他一个地主乡绅,侯府少奶奶不敢应酬,手握实权的侯爷他更不敢应酬。人得有用才行,不管对谁,一个无用的废物,上门去讨亲情,讨恩情,是件很无趣的事。就是有事帮忙,帮一次两次,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就是原本有点情份也消耗光了。   放开马缰绳,虞秋元在大门口跪下来,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他仍然感激贺子章捞他出来,既然上京了,其他事情做不了,最起码磕个头,心意表达到了就好了。   三个头磕完,虞秋元站起身来,正欲伸手去拉马缰绳。突然间一条鞭子直朝他挥来,虞秋元吓了大跳,手不自觉得缩了回来,一鞭子打到马头上,马顿时嘶鸣起来。   虞秋元立时后退,回头就看到了贺子章。贺子章人在马上,手里握着马鞭,正眯着眼看着他,眸子里不知闪烁着什么。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不知道是随从还是他的手下官员。   “见过侯爷。”虞秋元低头跪下来。   贺子章看看他一身打扮,直接道:“虞老爷死了?”虞秋元一身素服,是奔丧的架式。   虞秋元低头道:“是。”   “你办完丧事,终于想起京中还有我这么一个主子,知道过来磕个头,还算是有心。”贺子章冷哼的说着,神情却没那么和善。若是虞秋荻进京一趟,连个头都不知道给他磕,那就别怪他发狠,养条狗还会知道摇尾巴。   “一个废物与侯爷无用,不敢来打扰侯爷。”虞秋元低头说着。   贺子章脸上的神情似乎有几分缓和,但似乎又更怒了,道:“跟我的这些人里,我自觉待你不薄,只因为自觉得无用,你便回乡之后就音讯全无?”   虞秋元抬起头来,脸上神情真诚又无奈,道:“侯爷与我的大恩,我终身不忘。只是……一个无用之人如何能报恩,叙主仆情份。”   贺子章明白他的意思,道:“你还是想考科举。”   “不止是科举功名,还有我自己,这几年我在直隶一边读书,一边反省自我。修身齐家治平天下,我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虞秋元缓声说着。   贺子章听得心中有几分动容,目光却在虞秋元身上打转,短短四年时间里,虞秋元在慢慢走向成熟。以前的虞秋元身上,多半是少年人聪明伶俐,这是优点不错,但有时候聪明过头未必是好事。   此时对他仍然是恭敬俯首,但眉眼之间却有了自己的主意见解。少年人的青涩在慢慢的褪去,那种成年人的厚重感在一点点的加深。   “你母亲……身体好吗?”贺子章突然问着,其实他想问虞大太太还活着吗,对虞秋元来说,父母就是人生路上的大阻碍,当初虞秋元要回直隶,他没有阻止也是因为这个,一是要避避风光,二是要熬死自己的父母,不然他就是出头了,也会被拖累死。   虞秋元低头道:“一直在吃药,请了好些个大夫了。”虞秋芳死后,虞大太太就半疯了,现在也不过是在熬日子。   贺子章明白,虞大太太去世估计也就这一两年间的事,问的更直接:“守完孝就要回京吗?”   虞秋元犹豫了一下,道:“我也不晓的,当初走时,我想的是十几年后再返京。”十几年时间,足够他自我完善。   “十几年?”贺子章听得笑了,道:“十几年后,你回京给我收尸吗?”   “侯爷洪福齐天,定然能长命百岁。”虞秋元说着,却是抬起头来道:“我对侯爷的忠心,日月可鉴。”   十几年后贺子章也许下台了,就是没下台,估计也早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正在势头上时,不去抓住机会,十几年后哪里还有机会可抓。这些道理他都懂的,但他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回头。   贺子章脸上浮现几分怒色,却是道:“看来你是主意已定。”当初虞秋元走的时候,贺子章本以为他是避避风头,虞家的事闹的太大,名声太不好听,虞秋元就是想出仕,也得考虑一下影响,本以为最多三五年他肯定没回来,没想到他是打的这个主意。   “是。”虞秋元坚定的说着。   贺子章突然沉默了,低头看着虞秋元的脸,好一会才道:“滚。”   “侯爷保重。”虞秋元说着站起身来,翻身上马,又向贺子章拱手道:“侯爷大恩,我永世不忘了,定会有相报之时。”   “快滚吧。”贺子章话语中有几分叹息,风云变幻,十几年后,朝廷上不知道会是什么风景了。   虞秋元骑马回到虞家,刚到大门首就见安姨娘在门口哭泣叫喊着,若不是虞秋元的眼神好真认不出是安姨娘。才从牢房里放出来,头发是乱的,衣服更是脏的很,哪里还有当年的一分风流,完全就是疯婆子。   “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我是这家的主母,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安姨娘坐在大门首,拍着大腿边哭边骂。   虞秋元翻身下马,安姨娘看到他回来了,立时就要扑上去,喊着道:“你娘被休了,我是你嫡母,你个逆子竟然敢对母亲……”   安姨娘一句话没说话,虞秋元抬手一鞭子抽了上去。他没有贺子章的本事,指哪打哪,分毫不差,但安姨娘这样一个大活人,目标如此大,打起来顺手很。安姨娘即时惨叫起来,虞秋元对小厮们道:“这种疯婆子,赶上门来,见一次打一次。”   安姨娘挨了几下就怕了,连忙往后退,却仍然没走,主要是她无处可去。刚从牢里放出来,她是真不知道要去哪里了,退到虞秋元鞭子打不到的地方,就喊着道:“我的女儿呢,我的芸儿呢,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把我女儿还给我。”   虞秋元理都不理,直接进门去,他明天就走了,随安姨娘闹腾去吧。若是敢追到直隶去找他,直接抓起来见官,安姨娘的姨娘身份是官府消的,这些都有档案。   李管事却是有几分好心道:“你已经不是这家的人,四姑娘也有奶奶做主嫁出去了,你快快离去,不然有的你苦头吃。”   “嫁人了,嫁哪里去了?”安姨娘目光惊恐起来,她本以为虞秋芸肯定在家中的,这样她好歹有个依靠,哭闹一会等虞秋芸出来了,她肯定能进门,哪里会想到虞秋芸会出嫁。更可怕的是父亲孝中出嫁,能嫁多好,虞老爷死了,她只有虞秋芸这一个依靠,若是嫁的不好,她们娘们以后要怎么过活。   李管事怕安姨娘去孙家闹,只是让小厮赶她出去却并不说些事。但小厮中却有不懂的,见安姨娘一直追问,便把虞秋芸如何出嫁,嫁到哪家,现在何处全部说了。   安姨娘不听则己,听完就放声大哭,边哭边喊道:“我可怜的女儿,嫁妆被扣下,人又被这黑心的兄嫂给卖了,不行,绝对不能算完。”   小厮们懒得理她,只是赶她出街口,直说再敢上门来,直接一顿板子。安姨娘害怕板子,不敢过来,停了半晌,终于想到去孙家,先找到虞秋芸再说。大房那么多家产,肯定不能这么算了。   虞秋元和小陶氏休息一晚,天不亮就起身,吃饭过后就开始收拾,还有一些随身日用的东西要打包。到太阳出来时,已经全部收拾妥当,奶妈们抱着两个哥一辆车,虞秋元和小陶氏另坐一辆。   虞秋元并没有留人看房,大房实在没什么东西好偷的,直接大门落锁。车部人员上车,临走之时,虞秋元不禁掀起帘子看了一眼门上的大锁,不禁百感交集,大房…… ☆、132   太皇太后国孝,罗家最郁闷的当属罗老太太,对于一个立志吃喝玩乐到死的老太太来说,不能摆酒席,不能听戏,也没有歌舞,所有的娱乐活动都要停止,罗老太太顿时觉得人生灰暗了,没有乐子的人生是多么的无趣。   郁闷几天之后,罗慕清就出主意了,其他的娱乐活动停止,唯独吃饭这一项怎么也禁不了。罗家的厨子就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吃了这么多年也腻了。其实不止是罗家,京城有点的名气的厨子,罗家都请到家里过,罗老太太不管突发奇想吃什么,但凡京城的都能弄的来。   罗慕清就说了,既然京城的厨子们请完,何不去请京外,大珠那么大,八大菜系,各种美食,他这个孙儿愿意为祖母寻遍天下美食。罗慕清自动请命时,那是一番慷慨陈词,恨不得都要写入史册,成为第二十五孝。   “好了,小三,我晓你这是想出门玩。”罗老太太向罗慕清挥手说着,不是她不相信孙子的孝心,而是罗慕清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她还不是老糊涂。   罗慕清脸直接垮了下来,这回不慷慨陈词了,直接变成赖皮猴了,只差滚到罗老太太怀里,道:“祖母,好祖母,大哥,二哥成亲之前都出过门,就是四弟,父亲也派他出去办过事,为什么就我没出过门,实在太不公平。”年后他就要成亲,行动更加不自由,此时不出门,以后更没机会了。   “你若是能打赢慕远和慕白,我就跟你爹说让你也出门。”罗老太太一副孙儿都一视同仁的表情说着。   罗慕清听得悲从心来,他怎么可能打得过两个兄长,一个嫡长子,一个是姑姑的重点培养对象,道:“四弟也打不过两位兄长,为什么父亲就派四弟出过门。”   “这个你就要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你是兄长却不如弟弟稳重,以至于让父亲把事情托给弟弟而不托给你。”罗老太太笑着说。   众人听得不禁笑了,虞秋荻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位老祖母实在是位妙人,至今为止虞秋荻还没见她词穷过。   罗慕清还欲再说,罗大太太就笑着道:“明天就是冬至,老太太看要怎么如何过?”往年冬至都是摆酒听戏,今年家里养的小戏都解散了,就是摆酒只怕都不行。   罗老太太笑着道:“一家人吃吃饭就好了,守着国孝呢。”   罗慕清见缝扎针,马上道:“就是一起吃饭,家里的厨子实在该换换了,趁着冬至,我们也换个花样才好。”   罗老太太虽然也觉得罗慕清这个年龄,出门练历不是坏事,儿子不是女儿,不能天天圈在家里,但罗老大爷没安排,她也不会插嘴。   “上回父亲派我去直隶,我倒是偶然认得一个厨子,手艺说不上多高超,只是风味不同。”罗慕周突然接话,又看向罗大老爷道:“既然三哥那样想尽孝,那不如我与三哥一同过去,去直隶来回也就是两天,五天之内肯定能赶回来。”   罗慕清一脸感激地看向罗慕周,只差扑过去叫好兄弟了。   罗大老爷看他们兄弟实在想出门,也不是远途,便道:“想去就去吧。”   “谢谢父亲。”罗慕清神情激动的说着,眼看着就要跳起来了。   老三和老四满意了,罗五爷罗慕均也跟着站起来了,道:“父亲,我也要去。”   “不行。”罗慕周直接拒绝,道:“现在外头天冷,五弟你还是在家里吧。”罗慕均是最小也是最娇贵的,平常还无所谓,这种天气出门,他非得抱怨不可。   罗慕均想想外头的天气,也不再坚持,出门的机会总是有的,冬天真不是出门的好时候。罗慕清却是满心的兴奋,见罗大老爷点了头,也不管其他的,拉着罗慕周就去收拾行李。明天就是冬至,后天早上动身,想想就觉得兴奋。   “这两个猴儿啊。”罗老太太笑着说,却是又叮嘱罗慕远,道:“挑几个可靠的人跟着。”   罗慕远起身道:“是,祖母放心。”罗慕清和罗慕周的身手是不如他和罗慕白,但打几个小毛贼肯定没啥问题。   罗慕远跟着两个弟弟一起出去,罗慕均也跟着去凑热闹。罗老太太看看屋里众人,不禁问罗二奶奶,道:“这几天怎么不见小白啊?早晚也不见他来请安,有什么事?”   罗二奶奶站起身来,脸上笑着,手却不自觉得握紧了,道:“二爷前几日就去郑王府了,还没回来。”   “噢……不过明天就是冬至了,派个人去叫他吧。”罗老太太说着,自从罗慕白成亲之后,他去郑王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时间也越来越长。看看罗慕远小两口蜜里调油,再看看这一对,罗老太太叹息之余也无可奈何,男女之间投不投缘,不在样貌,也不在家世,只看有没有缘。   罗大太太笑着道:“已经派人去叫过了,晚饭前肯定会回来。”   其实有时候她对罗二奶也挺无语的,罗慕白就是那样的性子,寻丫头逗媳妇的事不会干,但他也确实没看上罗二奶奶,想让他多亲近这个媳妇真有点困难。罗二奶奶要是有心,那就该自己主动点,多关心多关照,而不是端着架子等罗慕白来讨好她。   “嗯。”罗老太太也不再说什么。   正说着话,外头媳妇传话进来道:“二姑奶奶回来了……”   本来还算欢乐的气氛,顿时有点僵了,罗大老爷的反应很直接:“二弟外放的事,我早上派了人出去,估计快要回来了,我想过去看看。”   罗老太太挥挥手让他下去,这种后宅女人的事,他确实是帮不上忙。罗大老爷起身退下,罗二太太其实也想走,这个小姑实在太……她这个嫂子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不过罗老太太没发话,她也不敢说走。   虞秋荻坐了一会虽然还不觉得累,不过月份大了,不比小月份的时候,坐了一会就调整一下姿势。罗老太太看她动了,便道:“大孙媳妇是有身子的人,若是累了就回屋歇着吧。”   虞秋荻起身笑着道:“才坐了一会,哪里会累,好些日子没到老太太跟前来,老太太也让我尽尽心。”   罗老太太听得高兴起来,道:“好孩子,知道你是个孝顺的。”   说话间就见罗氏掩面哭着进来,身后还跟她的丫头,也是满脸泪痕。罗老太太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这是又怎么了?”   罗氏抽搐哭着,却是把捂脸的手帜拿开,只见左边脸颊上赫然一个巴掌印。屋里众人都是一惊,夫妻拌嘴吵几句没什么,但升级到动手的地步那就是大事了。   “怎么回事?”罗老太太声音严厉起来,却是问罗氏身边的丫头。   跟着的两个丫头跪了下来,道:“是侯爷打的。”   罗老太太叹口气,道:“我当然知道是侯爷打的,为了什么事,怎么会动起手来?”罗氏回来告状不是一回两回,全都是她自己的错,贺子章最多就是无视她,让婆子看着她,这回突然间动手了,必有原故。   两个丫头低头支吾着不敢吭声,罗老太太又问:“姑奶奶到底做了什么??”   丫头还是不敢说,罗氏哭了一会,倒没什么不敢说的,一脸愤恨地道:“我房里一个小丫头怀孕了,我实在气不过,就让丫头们按住狠打了一顿。”贺家的婆子,她未必支使的动,但她的陪嫁丫头却是听她的,虽然都是女子,但几个人打一个肯定没问题。   “什么?”罗老太太愣住了,屋里众女人也愣住了。   罗大太太追问道:“你打了那丫头,那孩子呢?”   “孩子没了。”罗氏说着,随即一脸气愤地道:“难道连房里的事我都不能做主吗,他一声不响的把丫头摸上手,我还不能执行家法吗!!”   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都是一声叹息,罗二太太和虞秋荻虽然不敢叹的那么明显,但心情却是跟她们一样的。从礼法上说,罗氏这样的做法没错,主母没点头,男主人把丫头摸上手了,主母处置丫头也不是不可以。   问题是罗氏是填房,前头太太已经留下了嫡长子,罗氏再生的儿子也只是嫡子,占不了长的名份。贺子章又把前头孩子与罗氏隔离起来,孩子与罗氏见面的时候都很有限,更不用说感情,这样继子与继母,以后实在很难靠得住。   罗氏嫁过去之后一直无所出,现在小丫头这样怀孕了,罗氏就有足够的理由留子去母。事情跟贺子章摊开说了,贺子章肯定屁都不能放,弄不好还会感激罗氏。不管娘是谁,总是他的种,把孩子留下来,把丫头直接杀了都没问题。   女人要有了孩子才好立足,不管丫头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罗氏最起码就有一个孩子了,嫡母亲自抚养长大,这种庶子若是敢不孝顺,告他不孝妥妥的。就是以后罗氏生了孩子,嫡庶有别,长的名份已经没有了,也就无所谓了。   “这不行,那不行,连个毛丫头都要爬到我头上了。”罗氏一脸激愤的说着,又道:“我天天抓不住他的人,他倒好得很,去睡丫头了。”   “你都不想想,丈夫不进房,你如何会有孩子,没有孩子你又要如何立足。”罗老太太万分无语的说着,对于女儿来说,庶子也比无子强,女人到最后要是无所依靠,日子会很悲苦。   罗氏一直抱怨说贺子章冷落她了,开始时罗老太太也以为贺子章不喜欢罗氏,但抱怨的次数多了,罗老太太也品出味来了,贺子章不想罗氏生孩子,最强的避孕方式就是,碰都不碰她,怎么可能怀的上。   罗氏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是真没想到这一点,瞬间六神无主起来,手扶着桌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罗老太太忍不住一声叹息,对罗大太太道:“派个婆子去安远侯府,拿点东西看看那丫头。”贺子章打了罗氏一个耳光,又任罗氏回娘家,应该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但这事是罗氏理亏,好歹表示一下,彼此都有个台阶下,以后还要过日子的。   “是。”罗大太太应了一声,随即吩咐平姨娘,平姨娘赶紧出门去办。   罗二太太在旁边劝着罗氏道:“妹妹啊,你也太莽撞了些,子嗣事大,再是偷摸着上手的,总是侯爷的亲骨肉。”后宅里主母杀婢杀妾也许没什么,但杀庶子庶女,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罗氏抽泣哭着,还想再说其他,罗老太太就道:“你也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听过的,见过的,通房,姨娘,庶出,哪门哪户里没有,就是我们家里,老太爷就不说了。你两个哥哥房里的人少吗,还是郑王爷房里的人少吗。你自觉得自己是千金万金小姐,结果连个毛丫头你都容不下,侯爷不让你管家果然是对的,你连房里的事都理不好,哪里有本事去管家。”   “我……”罗氏被骂的更委屈,看向罗老太太道:“当初议亲我是不愿意的,开出这样那样的条件,哪有这样结亲的。”   “你不愿意?那你想怎么样,儿女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哪里容你一个姑娘家挑挑拣拣。”罗老太太声音严厉起来,看向罗氏道:“打小你父亲就宠你,宠的你不知道天多高,地多高,他以为这是为你好了,殊不知这样正是害了你。庶出要守庶出的本份,没有那个命,就不要去争。你总说这门亲事不好,安远侯府并无公婆妯娌,若是换了一家,只要上头有婆婆的,都看不上你,那时候你才哭都没地方。”   罗大太太见罗老太太动了气,也不敢狠劝,只是在旁边道:“婆婆消消气,妹妹到底还年轻,许多道理也不明白。”   “唉……”罗老太太叹了口气,不自觉得的道:“也是我当年太省事,任由她跟着刘姨娘,再加上老太爷也是糊涂的,女儿是要娇养些,但哪能娇成这样。连嫡母都敢顶嘴,亏得没婆婆,不然能折腾死她。”   罗老太爷给罗氏画了个饼,让她以为自己是公主,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都是最好的。只有父女俩的时候,做做这个梦还可以,到了外头,也就打回原形了。   罗氏被骂的只是低声抽泣,罗二太太却是轻抚着她的背,轻声说着:“这回的事真是姑娘错了,虽然侯爷动手是他不对,但姑娘错的更多些。明天就是冬至了,听嫂子的,回府之后好好给侯爷赔个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罗氏哭的眼都肿了,一脸委屈的道:“明明是他偷偷摸上丫头,还让我给他赔不是,我的面子又往哪里摆。”   罗老太太挥挥手,让罗二太太也别劝了,只是吩咐道:“送二姑奶奶回安远侯府。”   罗氏听得又是一怔,罗大太太也跟着道:“妹妹还是回去吧,要是平常就算了,留下住几天也没什么,明天是冬至,妹妹不好留下来的。”子嗣事大,亏得贺子章没有追究的意思,不然这事捅出去,罗家怎么都是理亏。男人就是千错万错,女人把他孩子杀了,这就是女人的大错。   两个嫂子又是哄又是劝,终于把罗氏放走了,罗氏倒是不想走,但也无可奈何,罗老太爷此时不在家,没人给她撑腰。其实自从出嫁之后,罗氏自己也感觉到了,父亲真的不像以前那样,既没有给她找个好婆家,也没有给她出过头。   “唉……”罗老太太长叹一口气,本来心情还是很好的,这一出闹下来她也有点累了,   虞秋荻便起身道:“老太太累了,先进去歇歇吧。”   罗老太太点点头,又向虞秋荻道:“你们也去歇着吧。”   “是。”虞秋荻应着,却没有马上走,总要罗老太太先进屋了,小辈们才好走。   虞秋荻大着肚子不敢上前扶,给旁边罗二奶奶使了个眼色。罗二奶奶似乎有些发怔,直到虞秋荻看向她了,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扶着罗老太太进里间休息。   丫头扶着虞秋荻出门上车,回到自己屋里时,罗慕远已经回来了。看到她就问:“听说小姑姑回府了,又闹气了?”   虞秋荻点点头,把前因后果说了,从理智上说罗氏的做法很不聪明,但又有多少女子心甘情愿抚养庶子,就比如她外祖母,世人对于女子的要求有时候真是太苛刻了。   罗慕远叹气道:“小姑娘该把孩子留下来,万一……”万一贺子章真不让她生,她总得有个依靠。   “我不管别人,反正你是答应我的。”虞秋荻看着罗慕远突然说着。   罗慕远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却是笑着道:“自古以来都说多子多福,你若是比母亲还厉害,嫡子生一排,哪里还需要姨娘。”   “你想我生多少个啊。”虞秋荻笑着说,却不自觉得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道:“嬷嬷们说,看起来像儿子。”头一胎生了儿子,她也就安心了。   “母亲生了我们兄弟五个,早说儿子烦死了,就是女儿,母亲也肯定很喜欢。”罗慕远笑着说,随即又道:“只要我们一直努力,儿子肯定会有的。”   “你啊,以前还不知道你那么不正经呢。”虞秋荻笑着说,突然想到罗二奶奶,今天罗老太太说到子嗣时,罗二奶奶神情就有些紧张,进门快一年了,肚子还没有消息,只怕是有些着急。想想还是问道:“二爷怎么老是不在家?”就像罗老太太说的,丈夫不进门,妻子如何能怀孕,这得双方努力。   “他练功正在紧要关心,只怕是顾不上这些。”罗慕远说着,又道:“不过你放心,小白不是糊涂的,怎么也是嫡长子先出世。”   “唉……”虞秋荻忍不住叹了口气。   外头天气冷,罗慕远也没出门,坐着说了一会话,罗慕远便扶虞秋荻在屋里走动。月份大了,为了好生产,这时候一定要多走动,不然到生的时候有肯定有苦头吃。   “这孩子肯定很乖。”虞秋荻笑着说,怀到现在她并没吃多大的苦,平常的动静也小。李婆子都说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也是乖的,若是娘子里就调皮的,长大之后上房揭瓦也是常事。   罗慕远想想道:“他是哥哥,是得稳重些,不然下头的调皮弟弟谁去管。”   虞秋荻听他如此说不禁笑了,主要是想到罗家的弟弟们,罗慕远这个兄长挺辛苦,又道:“我隐约听婆子们说,家里要整修房子了?”   国孝之后,罗慕清就要成亲,但三房的房子已经收拾出来了。而且罗家的宅子都挺新的,就是收拾新房,大概装修一下就好了,木土工程应该是用不着的。   “年后就要动工,我悄悄跟你说,小五的婚事已经说的七七八八了,是舞阳县主。”罗慕远说着,虽然是县主,却是皇帝的亲侄女,房舍肯定得好好收拾,怎么也不能委屈了。   “噢……”虞秋荻并不算意外,想想罗家已经娶进门的,还有将要进门的,是少个跟皇家有亲戚关系的。不过县主妯娌,相处起来不知道会怎么样。随即又问:“先跟五爷订了,那四爷的亲事?”   “还挑着呢,父亲想挑个举业上有成的。”罗慕远说着,给弟弟议亲,他可以旁听,若是有合适人选也可以提出来参考,但说过几回,总没有很合适的。   虞秋荻也不再问,等唐家小姐和舞阳县主进门之后,她就要忙不过来了。   一家人简简单单地吃了顿饭,冬至就算过去了,次日清晨罗慕清和罗慕周就动身去了直隶。罗慕周果然是个很靠谱的,说五日内归来,果然第五天下午迎着寻花,两人归来了,还带着一个直隶的厨子回来。   各房吃到了新菜式,虞秋荻吃着没啥感觉,罗老太太却是得不错,又是孙儿们那么大老远寻来的,很是高兴。   “大哥,大哥……”罗慕清上前叫住罗慕远。   罗慕远才出门回来,把马交给小厮,看向罗慕清道:“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我有件事……我想了好几天却是无解,只能来请救你了。”罗慕清摸着下巴,一副苦恼的表情的说着。   “怎么了?”   “我看到四弟说的那位箫公子了。”罗慕清说着,随即一脸困惑的道:“但是我看不出他是男是女……” ☆、133   罗慕远听得愣住了,疑惑地道:“什么叫做看不出他是男还是女?”罗慕清可不是不懂人事的小男孩,在五兄弟中,他是最风流的一个,青楼喝花酒什么的,他是最常去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反正就是……我真分辨不出他是男还是女。”罗慕清一脸纠结的说着。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比如他舅舅卫连舟的大舅子,那叫一个超级无敌帅,每次露脸都是瞬间闪花所有人的眼。但这种帅气,绝对不会让人弄错性别,搭眼一看就是男人。   再比如顾惜风,那就是标准的男生女相,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个美女,然后这个错觉,可能需要趴光了才能证明他是男的。虽然是性别错位了,但最起码看过去之后,对他的性别有一个定位。   但这么箫公子……他是真看不出来,一眼看过去之后,就觉得这人长得很不错,但是美男还是美女呢,这个得想想。   罗慕远心中也有几分惊讶,他出门在外的时间比较多,又跟着卫连舟混了这么久,见过的世面肯定比罗慕清多。中性美人他也见过,宜男宜女相却又不显得怪异,有份很独特的美丽,但这种中性美人也就是乍一看的感觉,细看之后还是很容易分辩。   “你与他见过几面?”罗慕远问着,若只是一面之缘,惊鸿一瞥,一时间弄不清楚是有的。   罗慕清道:“我们就在住他亲戚开的客栈里,一起吃了好几回饭。”若只是看一眼,他也不会这样疑惑,就因为看了好一会,他才觉得不可思议,吃饭的时候觉得他就是男人,然后转个身再遇上,他又觉得是女子了。   罗慕远想了想问:“那位箫公子今年多大了?”   罗慕清仔细想了想,道:“年龄不大,跟老四差不多,也就是十五、六岁那样。”   “老四怎么说?”罗慕远又问。   “男人。”罗慕清斩钉截铁的说着,道:“老四跟他一起洗过澡,肯定错不了。”据老四说,他也是因为怀疑箫公子的性别,干脆大家了趴光了一起洗。   罗慕远笑道:“这不就完了,你还在纠结什么。”   “但是……但是……”罗慕清接连两个但是,罗慕周都那样说了,那箫公子的性别肯定没啥疑问,但他就是觉得很奇怪,想他一个花花公子,会搞不清别人的性别,总觉得很诡异。   “你啊,就是喜欢胡思乱想。”罗慕远笑着说,要是箫公子二十几岁了,完全成熟了,说分不清男女是有点夸张,但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可能是还没长开,有种分不清男妇的秀丽,就像一些喜欢玩娈童的,就喜欢这种少年。   “但是大哥……四弟好像真的很喜欢他。”罗慕清困惑的说着。   罗慕清笑了起来,看向罗慕清道:“今天是怎么了,突然间说起来这种糊涂来。”   大珠的风气向来很开放,男人不管是婚前还有婚后有个好基友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那位箫公子人品靠得住,不会带着罗慕周学坏,谁也不会去管他们之间的交往。   “我就是觉那位箫公子有古怪。”罗慕清一脸苦闷的说着,从理智上说这事很平常,要是换个其他,罗慕周跟一个小书生交好,这没什么了不起的,便这位箫公子,总是透着一股诡异。   罗慕远看罗慕清说的认真,便道:“那到底是哪里古怪?”   “他的性别……”   “老四都跟他一起洗澡了,你也想跟他一起洗?”罗慕远说着。   罗慕清顿时卡壳了。   罗慕远也不理会罗慕清,径自往书房走,他才从吏部回来,罗二老爷外放的事定下来了,虽然不是多好的地方,却是四品知府。外放比在京城过清闲辛苦些,但前程却是不错的,罗二老爷是捐官出身,这就算是不错的前程了。   “大哥,大哥……”罗慕清却是上前几步又叫住罗慕远,道:“对了,这趟去直隶,我还遇上虞家大爷了。”   “噢?”罗慕远稍稍愣了一下,直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遇上还真是缘分。   罗慕清笑着道:“还真是巧得很,虞家跟箫公子是邻居,虞大爷似乎也在准备科举,两人常来有交流来往。”   罗慕远虽然也觉得有点巧合,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天下人哪个不想读书考功名。”尤其是虞家这样,彻底从官宦这个范围脱离,虞秋元想翻身,只有科举这一条路。   “我听箫公子说话,他似乎对虞大爷挺推崇的,两人私交很好,箫公子说虞大爷学问好,又耐的下心,做事稳重厚道。”罗慕清说着。   “虞家那样一场变故,若是再不稳重,才是真没救了。”罗慕远说着,又道:“我要去找父亲,你别跟我啰嗦了。”   “对了,箫公子说,明年他要参加秋闱。”罗慕清说着。   “来就来,什么大事。”罗慕远说着,两兄弟说话间,已经走到罗大老爷书房门口,罗慕远进屋找父亲,罗慕清也不好再跟了,此时他只是抱着头郁闷着。   只差揪花瓣,箫公子到底是男还是女呢?   罗二老爷年后外放的消息瞬间传遍全府,这不是罗二老爷头一回外放,众人反应都十分淡定。虞秋荻心中多少有点羡慕,也不是说罗家哪里不好,而是有机会出去走走总是好事。她估计是没机会了,罗家这样一大摊子,就是罗慕远有机会外入,只怕她也很难跟着。   罗二太太先确定二房要跟着去的人马,报给管家媳妇们,管家媳妇们也好有个准备。罗二太太是肯定要跟着去的,罗六爷倒是可以跟着,男孩子家看看外头的风土人情,长点见识也是好事。   欣姐儿却是被罗老太太留下来了,孩子还小,没必要跟着跑那么远,路上有个好歹来不是玩的。再者因为罗氏的关系,罗老太太觉得庶女是真不能跟着生母,跟着祖母或者嫡母,就是不管不问,也比受生母影响好的多。   欣姐此时正是好玩的年龄,罗老太太干脆把她养到自己正房里,教不教的先不说,这样的安排,不管是教养还是以后前程总有好处。倒是欣姐儿的生母张姨娘眼泪汪汪,这趟外放她并不跟着去,本以为会在家里带女儿,没想到女儿被老太太抱走了,想见一回都不容易。   国孝中过年,罗大太太相对于往年要清闲的多,虞秋荻大着肚子,此时自然不用见习管家。倒是罗二奶奶,罗大太太看还算空闲,便把她带到身边,营长的本事当嫡次子媳妇虽然也马马虎虎,但罗大太太觉得她必要加强一下,现在儿媳妇少,多少还有点空,等唐家姑娘和舞阳县主进门之后,更有得忙了。   “年后要把东边的房舍全部翻修,吩咐工程前先把图纸画出来,大老爷过目之后,开春就马上开始建。”罗大太太吩咐着。   管事媳妇答应着,罗大太太又吩咐了几句,便行礼退下来。   罗二奶奶旁边听着,心里有几分疑惑,看管事媳妇都退下去了,这才问罗大太太道:“太太想翻修东院的房子?”   罗家的主体建筑分为三部分,中路,东路和西路,中路自是不必说,罗大太太,罗老太太以及虞秋荻的住处,嫡长一脉理所当然占据了。罗二奶奶自己住的是东路的房舍,相对靠后一些,离罗老太太的房舍比较近。   在她房舍之前,东路前头还有房子,听罗大太太这个意思,是要把前头的房子改建。不是一般的装修,是全部重新建,绝对是大工程。   罗大太太笑着道:“是呀,弟弟们也要娶媳妇了,总得先把房子收拾出来。”舞阳郡主人在孝中,也不好直接议亲,就是对外也不好说的,消息先不外泄比较好。   罗二奶奶脸上笑着,看罗大太太没说的意思,心里却有点嘀咕,却不敢问。罗三爷的新房已经收拾出来,是西路中间,西路上首是罗二太太的房舍,后头是罗三爷的,再往后还一处房舍,虽然空着,看样子也是给罗家的爷们准备的。现在突然间罗大太太把东路上首的位置出来,而且如此大肆铺张,看来马上就要迎来位有权有势的弟妹了。   下午的事务处理完毕,罗大太太也让罗二奶奶回去了,平姨娘端茶过来,又唤小丫头过来给罗大太太捶背,平姨娘笑着道:“我就说二奶奶不笨,太太稍稍提点她一下,她也就明白了。”   罗大太太也有几分欣慰,这几天看来罗二奶奶是不错,只是以前的见识有限,教教也能上手,以后自己当家理事问题不大。却又道:“进门都快一年了,肚子还没动静呢。”   “依我说,这事也不能全怪二奶奶,二爷成天在郑王府,二奶奶又有什么办法。”平姨娘笑着说。   罗大太太叹了口气,为此她把罗慕白特意叫到跟前说过,罗慕白却是一副,我既没有找丫头,也没有找媳妇,更没有出去喝花酒,只是最近勤于练功而己,难道这样也有错的表情,把罗大太太弄的无话可说。罗慕白的行为确实没问题,但不与正室亲近,真不是好事。   “大奶奶那里没什么事吧?”罗大太太又问着。   平姨娘笑着道:“太太放心吧,大奶奶现在专心安胎,能吃能睡,什么事都没有。”   罗大太太听得点点头,心中很是欣慰,道:“那孩子倒是让人放心。”   主仆两个议着话,罗二奶奶也回到屋里,虽然天还亮着,但现在天气冷,这一路走来,罗二奶奶仍然觉得有点冷。进到屋里,只见魏婆子正在屋里坐着,罗二奶奶的奶妈胡婆子跟她说着话,看到罗二奶奶回来,两人连忙站起身来。   “妈妈来了,快请坐吧。”罗二奶奶笑着说。   魏婆子虽然因为月荷的事对罗二奶奶有点不太爽,但是当下人的也不好一直气恨主子,再者那件事,多半是虞秋荻搞的鬼,罗二奶奶也是没办法。笑着道:“太太派我来瞧瞧姑娘,没想到姑娘没屋里,这么冷的天,姑娘这是去哪了?”   “眼看着要过年了,婆婆让我过去帮着料理些事务。”罗二奶奶笑着说,前头月荷的事,还有上回管家管成那样,她本来还悬着心,只怕在罗大太太跟前失了宠。没想到罗大太太并没有责备她,现在依旧把她叫过来帮忙。   魏婆子听得十分高兴,笑着道:“这是好事啊,姑娘好好跟着罗大太太身边侍候,以后家里大小事务……”   “哪有什么以后。”罗二奶奶打断魏婆子的话,上回管那一回家,已经让她把争权的心思都看淡了。虞秋荻管家时,好像是啥都没做,一切都跟往常一样。但等她自己上手时,她才真实的知道,只是做到跟平常一样有多难,这些世家大族的世仆们到底能有多坑人。道:“过年事多,大嫂怀着孕,太太实在忙不过来。又看我还不算笨,让我伸把手而己。”   魏婆子见罗二奶奶如此说,当即吃了一惊,道:“姑娘千万别这么想,你看二姑娘,就跟威远侯府世子定亲了,进门以后就是管家奶奶,你是姐姐,怎么会不如她了呢。”   林家的二姑娘都能当威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大姑娘嫁了定远侯府次子本来就是有些亏了,林家比虞家强了那么多,罗二奶奶管家也是理所当然。   “齐家如何……”罗二奶奶把“跟罗家比”的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只是道:“妹妹有福气,齐家只有一子,自然凡事以她为大。罗家兄弟五个,妯娌就有四个,我既不占长,又不占贵,婆婆跟前有我立足之地我就知足了。”   魏婆子当即哼了一声,一副天上地下我最大的表情,道:“姑娘哪里不够贵?”   罗二奶奶看魏婆子一眼,从某方面说魏婆子不愧是林大太太的心腹,脾气性情还真像。不禁苦笑着道:“太太已经工程画图,把我前头那几排房子全部重建,给将来的弟媳妇准备。”   东路上首的位置,是仅次于中路的房舍,又要翻修重建,这样大的工程,未来妯娌的身份就可想而知了,至少比她这个住东路下首的罗二奶奶身份要高的多。以罗家现在的家世,公主要另外建府,估摸是郡主县主之类的贵人,林家现在家世是上升,但如此拼的起皇家姑娘。   魏婆子听得呆了呆,胡婆子趁机插嘴道:“我的老姐姐,你侍候太太一辈子,难道还不晓得。对于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先有子嗣,你看大奶奶多聪明,凡事不争不抢,进门就有身孕。先是跟着老太太吃饭,又有了马车代步,每一份例从来都是上上等,就这家里老太太和太太还怕她委屈了,平常无事时还过去看她,这才是真聪明。”   她从来不赞成罗二奶奶去争管家权,先有孩子是最要紧的事,若是像罗大太太那样,进门生了五个儿子,别说丈夫,就是婆婆跟前也是有脸。   罗二奶奶听到孩子不禁叹了口气,眼泪都要落下来。   魏婆子听胡婆子如此说,却是想起另一笔账来道:“说到车驾,现在这么冷的天,每日早晚还要去太婆婆,婆婆那里请安,怎么罗大奶奶这个不用请安的,都有了车驾代步,姑娘却没有呢。”   罗二奶奶道:“这是罗家传下来的规矩,年轻奶奶,有孕之后才有车驾使用。”据说也有破例的,不过这需要长辈发话。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天多冷呀,早晚出门迎着风可要如何是好。”魏婆子说着,又道:“说起来罗二爷也太过了些,如此的冷落姑娘,完全不把林家放在眼里。等我家回了太太,让太太与亲家太太理论。”   “妈妈……你快别如此。”罗二奶奶连忙说着,提到此事她就无比气结,罗慕白要是在外眠花卧柳,因此冷落了她,那是罗家理亏,现在罗慕白一点坏事没干,这要如何指责。   魏婆子叹气道:“我是心疼姑娘,如此年轻就守……”   胡婆子看魏婆子越说越不像样,便推推魏婆子,道:“姐姐快别这么说,二爷晚间也是时常过来的。姑娘一直没孕,也是自己忧虑太多之故,我正想回府跟太太说,年后给姑娘请个好大夫调理一□体。”   罗慕白也不是完全不进房,每个月总是会来几天的,就是与姑娘说话的时候不多,纯上床不谈情,这是罗二奶奶比较纠结的地方。   “妈妈此时来,母亲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罗二奶奶也不想跟魏婆子继续说下去,便岔开话题。   魏婆子笑着道:“也没什么事,要过年了,太太忙的脚不沾地,心里却是不放心姑娘,打发我来看看姑娘,千万别受人委屈了。”   “我很好,请母亲放心。”罗二奶奶说着。   魏婆子看看罗二奶奶,却是心疼的道:“姑娘嘴里这么说,进门这么久,没见你胖,反倒是瘦了一圈,若是日子过的十分顺心,哪能瘦下来呢。”   罗二奶奶听得又是一声叹息,女子出嫁之后过得好不好一半在婆婆,一半在丈夫,婆婆那半很好,但丈夫那半……想到这里不由得悲从心里,眼泪掉了下来。   “姑娘别伤心,有太太呢,你是太太的嫡长女,太太怎么也不会让人姑娘受委屈。”魏婆子说着,又道:“国孝之后,唐家那位就要进门了,姑娘千万自己留心些。前头不留心就着了罗大奶奶的道,等到三奶奶进了门,姑娘千万要提防她们连成一气。”   罗二奶奶不自觉得轻轻咬下唇,她倒是相信罗大太太是对她好的,婆婆对儿媳妇,犯不着如此。但罗大奶奶……先是月荷的事,她本来不相信虞秋荻会暗算她,那种情况下月荷是不能留了。但架不住林大太太和魏婆子一直说,这是虞秋荻如何险恶的用心。   还有后来管家时虞秋荻把自己身边的婆子调过来给她使唤,就像林大太太说的,这是虞秋荻的假好心,怕罗大太太跟前担责任。   前头管家的是虞秋荻,罗二奶奶从她手里接过来,必然有许多事弄不明白,罗二奶奶当弟媳妇的当然可以去问她,她是怕罗二奶奶影响到她安胎,所以当着罗大太太的面把婆子派过来,这样她这个嫂子的责任就算完了,管家哪里出错了,也与她彻底无关了。   要是真有心想指点,为啥不亲力亲为,才刚刚怀上孩子,当弟妹的管家哪里不明白了,跑过去问问嫂子,难道还能把孩子问掉了。巴巴的打发一个下人过来,这不是显得罗二奶奶无能吗,连虞秋荻身边的婆子都不如。   又说几句,外头天快黑了,魏婆子也要回去了,临走时不免又是一番叮嘱,道:“罗家高门大户,人多事多,姑娘千万要小心了,不能着人家的道。”   魏婆子坐车回林家,先去了林大太太屋里,把这今天这趟过去的情况说了。正说到罗二奶奶因罗慕白不进房而伤心流泪时,偏巧林四爷进门了。林四爷是林大太太的幺子,今年十四岁,林大太太的心头肉,跟罗二奶奶自小感情就好,此时听说姐姐被欺负了,哪里肯依,立时就要打上门去。   “好了,你别跟着添乱了。”林大太太说着,就把林四爷打发出去,她就是再糊涂,也知道自家小儿子的德性,打上门去什么的,那肯定不行。   林四爷心中却是气愤难平,罗二奶奶自小就疼她,他如何能看着姐姐吃亏。出门跟几个常一起混的纨绔子弟一说,众人纷纷出主意,既然看罗慕白不爽,摸黑套上麻袋,打他一顿不就好了。   林四爷顿时觉得这是良策,花重金雇上几个地痞流氓,把罗慕白的年龄,样貌特征说了,知道罗慕白常出入郑王府,便让他们在那里守着,等罗慕白走到小巷时就动手。没想到那天去郑亲王府不是罗慕白,而是罗慕远,不等几个流氓上去套麻袋,罗慕远动动手就把他们全部打倒在。   当时林四爷就在不远处,本来想的是趁机打两下的,没想到遇上高手了。若是遇上的是罗慕白,罗慕白至少认识林四爷,他小舅子,罗慕远并不认识林四爷,看出他是头头,几步上前去,一脚把他从马上踹下来了。 ☆、134   罗慕远作为罗家嫡长子,做事从来都有分寸,但这并不表示他是能任人欺负的。林四爷敢上让人套他麻袋,他肯定先是一脚踹过去,然后再去问你是谁。被人偷袭了之后,手都不还一下,还一脸纳闷地问,你为什么打我,这种事情罗慕远不会干,先把人踩到脚底下之后再问也不迟。   现在罗慕远就是这么干的,林四爷惨叫一声从马上落下来,然后他几步向前,一脚踩到林四爷胸口上,林四爷又是一声惨叫。   罗慕远正欲审问,就见谢衡骑马过来,问着:“怎么回事?”他正巧要出门,刚才远远的就看到罗慕远遇袭,几个小毛贼他也没看到眼里。就是有几分好奇,谁那么大的狗胆,在郑王府旁边偷袭罗慕远,当他和罗素是死的不成。   林四爷厉声尖叫着,也因为他叫的太惨,罗慕远本想再踩两脚的,此时不禁收腿了。虽然不认得,但林四爷也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应该也是京城的贵公子,稍加教训就好了,没必要闹的太大。   “王爷。”罗慕远看到谢衡过来,连忙站好行礼。   谢衡并没有下马,只是看着地上倒着一众小混混,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行凶?”   林四爷一直尖叫个不停,根本就没办法回答,倒是他身边的小厮喊着道:“我们是林家的人,这是林四爷。”   “林家?”罗慕远脸色微微有些变了,京城姓林的人家不多,却还是赶着问了一句:“林阁老家?”   “就是林阁老家。”小厮喊着。   这回不止罗慕远的脸色变了,连谢衡的脸色都变了。此时林四爷越叫越惨,连话都说不清了。罗慕远自觉得出手不重,只是把人踢下马而己,但有可能是摔到哪里了。两家既然是姻亲,那就不可能当陌生人对待,刚想开口。谢衡突然对身边的小厮道:“回府知会王妃,把长史官叫过来,把人送回林家去。”   小厮赶紧去了,没一会罗素带着长史官和王府随从们来了,小厮回府传话时已经把前因后果说了。罗素脸色凝重,长史官让随从把地痞流氓全部抓起来押回王府,林四爷仍然在地上打滚喊着。   罗素向小厮们挥挥手,两个小厮上前把林四爷扶到车上,谢衡又吩咐长史官道:“把人送回林家,把前因后果跟林家说了。”   “是。”长史官应着,也是一头雾头。林家这是搞毛线啊,去偷袭罗家长子,这是什么意思啊?罗素却是向罗慕远招招手道:“走吧,我与王爷跟你去罗家一趟,总得把事情说清楚。”   打人的要不是林家四爷,谢衡和罗素也未必如此,年轻公子哥打架在京城不算什么事。把话说清楚,大事化小就好了,免得两家闹出不和了。但现在打人的是林四爷,罗慕白的小舅子。谢衡和罗素从十几岁起就开始搞政治斗争,这种事情发生了,第一感觉就是,难道林家先想罗家废长立幼?   虽然说这想法很不切实际,也太不可思议。但林四爷寻人打罗慕远,两个人的身份放在一起之后就十分微妙。林四爷又是那样惨叫的被抬回去,不管怎么说,先把理占足了再说,罗慕远就是把人打伤了,那也属于自卫反击。   罗慕远上马跟着罗素和谢衡回到罗家,本以为只是件小事,哪里想到会打到罗慕白的小舅子。他并不像罗素和谢衡那样,首先想得到不是林家有什么政治企图。他与罗慕白兄弟这么多年,罗慕白肯定不会有这个心思,只要他没有,林家努死都没有用。   但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发生了,所谓婚姻乃两姓之好,林罗两家联姻本来就是为了更亲密。这事若是能和平解决还好,若是不能,只怕罗慕白的婚姻平顺不了。   三人到了罗家,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还有在家的爷们都出来相迎。只是罗素回娘家还没什么,谢衡也跟着来了,那规矩就大了。谢衡挥挥手,一应虚礼全免,直接在前头书房坐下来,罗慕远口述,把事情的全部经过讲一遍。   罗家众人都愣住了,尤其是罗慕白,立时站起身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小舅子打了他兄长,又不是以前有什么恩怨,罗慕远压根就不认得林四爷,这是从何说起啊……   “这只怕要问林家的人了。”罗素说着,长史官把林四爷送回府,前因后果也说了,她就不信林家不来人。   果然,罗素话音刚落,前头管事来回报,林大老爷来了。其他人还不用出门去迎,罗慕白肯定得出门迎,这是岳父来了。   罗慕白迎林大老爷进到厅里,先给谢衡和罗素行礼,礼毕,不等罗老太爷开口与林大老爷客套,罗素就很不客气的道:“正好林大老爷来了,我心里也有个疑惑,林四爷何故我家门口打我侄子?”   其实这还是客气的说法,若是再上纲上线点,那就是林家在郑王府附近意图谋害罗家嫡长子是为何意,是不是想着,谋害完了,再栽赃郑王府。   林大老爷低头一副理亏的模样,好一会才道:“我那畜生行事颠三倒四,犯冒了罗大爷,实在抱歉的很。”   郑王府的长史官把林四爷送来的,前因后果也说得清楚。郑亲王亲眼所见,完全没得抵赖。长史官还明确说了,谢衡与罗素去了罗家说明清楚,林大老爷也不敢怠慢,先来罗家,不管怎么说,这事总是林家理亏。   罗慕远连忙站起身来,道:“林大老爷太客气,我只是不明白,我与林四爷素来无恩怨,他何故寻我麻烦?”   林大老爷被问的涨红了脸,长史官说了前因后果,林大老爷就马上抓了林四爷的小厮问。他也觉得不可思议,林四爷没事打罗慕远干嘛,两人又不认识。   没想到小厮竟然说是打错人了,本来是堵罗慕白的,没想到堵到罗慕远了。林大老爷再问为什么堵罗慕白,小厮就说,是因为罗二奶奶在罗家受冷落,林四爷看不过去要给姐姐报仇。娘家兄弟出气这种事也是有的,小舅子打了姐夫,也说不上是大事。但打到姐姐的大伯子,这事就可大可小了,尤其是罗家还有爵位,罗慕白是第二顺位的情况下。   “总是我那孽障惹事,我代他向罗大爷赔不是了。”林大老爷直接向罗慕远作揖。   罗慕远连忙让开,他如何能受林大老爷的礼,忙道:“林大老爷太客气,本来只是小事一件,也是我太鲁莽,不晓得是贵府的公子。”   “都是我那孽障的错。”林大老爷一脸羞愧的说着,他现在只求罗家不要再追问下去。若是再说下去,林四爷其实是打罗慕的白,又是一个说不清。   罗家众人见林大老爷都这么说了,也不再说什么,处理事情一般都是如此,大事化小是最小的,尤其是两家还是姻亲,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闹起来。就是罗素看到全林家这个态度也不再问了。   闲话一会,罗素和谢衡本来都要走了,管事却是突然来报:“林大太太来了……”   众人脸上神情都有些微妙,林大老爷过来把事情和平解决就好了,林大太太怎么又突然来了。林大老爷眉头皱了起来,若不是因为林大太太过于溺爱林四爷,也不至于如此娇纵。   正疑惑着,只见林大太太满脸泪痕,怒气冲冲的进门了,看到谢衡和罗素既不见礼,对于罗家其他人也不理会,只是直冲罗慕远,道:“小四就是有错在先,你也没伤着没碰着的,何必下那样的狠手。”   众人都是一惊,尤其是罗慕远,他打人从来都有分寸,绝不往要命的打。就是踢了林四爷一脚,其实也就是把他踢下马而己,难道林四爷就那么倒霉,从马跌下来摔死了!!??   林大老爷关心儿子,连忙问:“大夫怎么说的?”他出门的时候,大夫正好进门,小厮们说得清楚,罗大爷只是把林四爷踢下马而己,他心想着摔一下能摔多狠,就没等大夫诊过脉就先来了罗家道歉。   林大太太哭更痛了,直接扑到林大老爷怀里,道:“大夫说,大夫……摔到腰,可能会瘫痪。”   “啊啊!!”林大老爷惊呼出来,手不自觉得捂住胸口,虽然这个儿子不争气到极点,那也是他儿子,本以为只是挨了几下,若是瘫痪……   罗家众人更是一副惊呆了表情,罗老太爷指着罗慕远吼道:“让你自小习武,难道就是这时候逞能的!!”   罗慕远当即跪了下来,道:“孙儿只是把林四爷从马上踢下来而己。”   当时在场的谢衡也道:“确实是只踢了一脚。”若是真摔到腰,只能说是倒霉催的。   “只是踢一脚就能瘫痪吗,你还在这里强辩。”林大太太掩面大哭,那神情恨不得扑上去撕了罗慕远。   谢衡眉头皱了起来,再次道:“我看的清清楚楚,慕远只是把林四爷踢下马而己。”   林大太太却哭着向谢衡道:“你是他姑父,自然是向着他的。”   “放肆!!”谢衡一声怒吼,直接拍桌子了,他第一遍说的时候,林大太太直接无视了,他再说第二遍时,林大太太竟敢这么跟他说话,他堂堂一个亲王,当他是病猫啊。   林大老爷虽然沉浸在儿子瘫了的悲伤,谢衡这样一声吼也让他清醒了。连忙拉着林大太太跪了下来,道:“王爷恕罪,内人只是一时失态,小臣夫妻如何敢怀疑王爷的话。”长史官把人拉过去的时候,就是如此说的,就连林四爷身边的小厮也是说,实际情况应该是如此。   罗素眉头皱紧,却是问林大太太道:“林四爷到底为了何事要打慕远?”刚才林大老爷就是支支吾吾,一副不愿意提的模样,相信真相很凶残。   林大太太失声痛哭,一脸愤恨不平的道:“他为姐姐出气,难道这也有错??”   罗家众人顿时惊呆了,罗慕远马上反辩道:“林大太太,我敬你是长辈,但这种话,你如何能乱说。”小舅子给姐姐出气也该打姐夫,打他这个大伯子给姐姐出气,这不是变相骂他这个大伯子欺负过弟媳妇,大伯子与弟媳妇不管有什么,那都是丑闻。   林大太太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改口道:“小四说,本来是要打罗二爷的,是那些地痞弄错了,这才……”   众人反应过来,心中却是更加无语,这林四爷到底能多废物,盖人麻袋也能盖错。罗老太太当即指着罗慕白骂了起来,还拍着桌子助兴,道:“孽障,你都在外头干什么了,哪里对不起林家姑娘,还不速速招了!!”   罗慕白在罗慕远身边跪了下来,却是一脸委屈,都不知道要如何申辩了,道:“我……我什么都没干,最近姑姑传我心法,我一直忙着练功,不在家里,就是在姑姑家里,我哪里都没去过。我若是说一句的谎话,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罗老太爷虽然骂的凶,但对于孙子的品行多少还有点了解的,要是罗慕清,可能还会年少风流,在外头拈花惹草之类的,但以罗家的家教也干不出让媳妇的兄弟出头打姐夫的事来。   果然罗慕白这样指天发誓,林大老爷顿时无言了,就是林大太太哭哭泣泣的,也不敢说,发个誓谁不会之类的话。   罗大老爷起身道:“父亲先勿动气,这两个畜生回来再与他们算账不迟,首要之事是去看看林四爷。”若是林四爷真瘫痪了,那这回的事情就真闹大发了。   罗素也道:“我这就是派人去请御医。”   罗老太爷仍然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却是不再骂孙子,只是跟林大老爷陪着不是,又说要亲自去看。林大老爷内心也是无比着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宫中御医,先把林四爷治好是要紧事。   罗老太爷,罗大老爷,罗慕远,罗慕白,还有三个小的,只在家里看家。谢衡肯定不会跟着去,罗素虽然没有跟着去,但也没闲着,赶紧去寻大夫了。   爷们们走了,管事的立即把消息报告给后院的女主人们,从罗老太太起到罗二奶奶是一个没放过。罗二奶奶听管事的说完就呆住了,停了一下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她自幼与林四爷就要好,小弟可能会瘫痪,这让她如何承受得起。   “备车,我要回去看看。”罗二奶奶哭泣着说着。   管事来的时候就预备上了,胡婆子也吓傻了,在旁边劝着罗二奶奶,道:“京城这么多名医,四爷肯定会吉人天相,姑娘先别吓自己。”   罗二奶奶此时也是六神无主,有几分喃喃自语的,道:“四弟何故要打二爷?”虽然说是打错人了,但林四爷要打罗慕白,她也一样理解不了。罗慕白虽然有些冷落她,但既然没有养丫头也没有调戏媳妇,更没有动手打过她,不管从哪方面说,林四爷想给出头都占不到理。   胡婆子轻声道:“怕是魏姐姐给家里说什么了。”不然不会这么巧,前几天魏婆子才来一趟,马上就出事了。   “我……我没说什么啊……”罗二奶奶手足无措的说着,。   胡婆子叹气,劝着道:“姑娘先别想这些,我们先去看看四爷要紧。”若是林四爷养养能好,那就万事大吉,若是不能好,那就真的……   “嗯,我们先回去再说。”罗二奶奶说着。   罗二奶奶上车回了林家,都没顾上给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辞行。   罗大太太听管事的说完,当即也怔住了,作为一个母亲,儿子把人打了,跟儿子被人打了,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听得是一脸莫名其妙,不可思议的道:“本来是打慕白的,结果寻错人,打成慕远了?”   管事的点点头,道:“林大太太上门来闹,说大爷把林四爷打瘫了。”   罗大太太听得又气又急,一脸气愤地对平姨娘,道:“自从二奶奶进门之后,我自觉得对她不错,就是慕白,也没有哪里对不起她。她到底是哪里受的委屈,能回娘家告状,让娘家兄弟给她出头。”   平姨娘也觉得理解不能,却是对罗大太太说着:“太太先消消气,还不知道林四爷……”   “大不了就是打官司,难道还怕他不成!”罗大太太说着,若是林四爷真瘫了,林家很可能会追究,闹大了也就是御前打官司。虽然谢衡一个亲王围观了全过程,罗慕远属于自卫反击,但把人打瘫了,这事就可大可小。   “那二奶奶……”平姨娘不由得说着。   罗大太太却是挥挥手,对于母亲来说,儿子比媳妇重百倍,得先确定儿子没事了,然后再说媳妇。先打发管事的出去,立时吩咐平姨娘:“把三爷,四爷叫过来。”   平姨娘不敢耽搁,赶紧去了,罗慕清和罗慕周来的也快,他们没有跟着去林家,肯定要在家里跑腿的。   罗大太太先吩咐向来靠得住的罗慕周:“你去安远侯府一趟,找到贺侯爷,把今天的事与他说了。”   “是。”罗慕周答应着,赶紧去了。   罗大太太又吩咐罗慕清,道:“你去公主府一趟,给你小舅舅送消息。”宜轩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太后的亲闺女,真闹到御前,这肯定能说上话的。   罗慕清听得点点头,也赶紧去了。   两个人儿子出门去了,罗大太太也稍稍觉得有点安心,平姨娘端茶上来,只是劝慰罗大太太几句,也不敢说其他。   罗大太太喝了口茶,却是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若是林四爷真好不了,就是林家不打官司,两家关系也到头了,二奶奶她……”   亲弟被打残了,当姐姐的就是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舒服不了。罗慕远与罗慕白那好的兄弟情谊,现在两人年轻的时候还没什么,随着以后有了孩子,各有各的小家了,媳妇吹吹枕头风,感情弄不好就吹淡了。作为一个母亲,儿子们感情淡薄,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要和离吗?   罗老太太在后院,算是最晚收到消息的,主要是管事的怕吓着老太太。但这么大的事也不好瞒着,犹豫一下也去说了,管事的说远。罗老太太的反应倒不是多大,现在躺床上的是林四爷又不是罗慕远,这有啥好担心的。   “备车,我去看看大奶奶。”罗老太太说着,虞秋荻正在孕中,丈夫却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惊了胎气就不好了。   罗老太太坐车到虞秋荻屋里,虞秋荻正在榻上歪着,心中担心是有的,提心吊胆倒是说不上。丫头传话说罗老太太来了,倒是让虞秋荻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相迎。   “坐着吧,我怕你忧心,就过来看看你。”罗老太太笑着说,不过看虞秋荻的神色,应该是没吓着。   虞秋荻也跟着笑着道:“让老太太担心,我倒是很好,只是记挂着林四爷,千万别有事才好。”若是其他人家的公子,她是会挂心,但也不会像这样现在。若是林四爷真残了,以后大房和二房要如何相处。   “唉,个人有各人的命,各人有各人造化。”罗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你婆婆是难得的好婆婆了,对儿媳妇虽然不能说跟闺女一样,但也是不刁难不苛责。慕白那孩子更是不必说,他去青楼喝花酒的时候都少。”   虞秋荻听得稍稍愣了一下,此事的祸因是在于罗二奶奶,罗家真没人怎么她,她却向娘家告状,弟弟给她出头,然后惹出这么多事来。但罗老太太在她跟前直接表达对罗二奶奶的不满……想想也是,若是林四爷瘫了,林家要追究,两家打官司来,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祖孙两个说了一会话,连晚饭都是一起吃的。饭毕罗老太太也要起身回去,临走时又叮嘱虞荻别太担心了,虞秋荻只笑着答应,担心还是有的,但肯定不会影响到肚子。   “姑娘也别太担心了,我看不会出大事。”吴婆子劝着虞秋荻,林家虽然是上升期,但这事本身是林家理亏,真闹狠了,罗二奶奶和离,对于罗大爷,不会有很重的处罚。   “唉。”虞秋荻叹了口气。   说了一会话,外头小丫头传话:“大爷回来了……” ☆、135   虞秋荻连忙起身相迎,只见罗慕远一脸愁容的进到屋里。罗慕远看她迎了上来,便道:“你大着肚子,好好歇歇吧。”   虞秋荻笑着道:“歇一下午了,祖母还担心我有事,特意过来陪我说话。”   罗慕远几乎是硬挤出来的笑脸,却是拉住虞秋荻的手道:“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丫头上来侍候罗慕远更衣,虞秋荻端茶,又吩咐小丫头去厨房,让厨娘准备饭。这个点回来,只怕是还没吃饭。   收拾好罗慕远在榻上坐下来,端茶喝了一口,却是长长叹了口气。   虞秋获也跟着坐下来,看他这样,心也提了起来,试探性地问:“林四爷?”   罗慕远摇摇头,道:“御医虽然说的没那么肯定,但十之□是好不了。”他踢的那一脚没事,关键就是摔的那一下,连罗素都无语,从马上摔下来而己,就能摔成瘫痪,这运气实在没话说了。   虞秋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再是林家理亏,造成的事实结果就是罗慕远把人打瘫了。摔瘫了意外,但要是没有罗慕远那一脚,也就不会有这个意外。   “事情已经解决,没什么事,不用担心。”罗慕远宽慰着虞秋荻。   “啊?”虞秋荻稍稍有点意外,林四爷可是瘫了的,林家真的不追究?   罗慕远脸上神情有几分复杂,道:“不然能怎么办,林家就是想打官司,能打赢吗。”   罗家众人跟着到林府时,林老太爷已经从衙门回来,罗素请来御医确诊是瘫痪之后,林大太太是哭得死去活来,林大老爷也是伤心难过。唯独林老太爷淡定自若,他已经问过小厮,知道前因后果。   林老太爷先是对这次事件定性,这是个意外,罗慕远只是一脚把人踢下马,从本意上说并没有把林四爷踢瘫的意思,所以这是个纯粹的意外,也是林四爷自己命不好。   婚姻乃结□之好,罗二奶奶给娘家人抱怨,犯了七出之条的口舌,林四爷误信姐姐的话,带人去打姐夫不说,还打错人了,这更是大错特错。罗慕远对他稍加教训也是应该的,虽然后果惨了点,但从马上摔下来摔瘫了,本来就是意外。   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原则,这回事件就算了。林四爷瘫了,是他倒霉,命运不济,两家是姻亲,总不能亲结不成再结仇,此事到此为止。   虞秋荻听完就呆住了,第一反应是,能入阁的老人精,脑筋智商果然都够使。就像罗慕远说的,若是林家打官司,确实没有胜算。谢衡一个亲王是现场目击证人,除非皇帝看谢衡不顺眼,说他的话是放屁,不然没有哪个人敢像林大太太那样去质疑他。再者罗家的亲友团,宜轩公主是罗慕远的舅母,谢衡和贺子章是罗慕远的姑父。   现在林家先示弱,如此宽宏大度的提出和解方案,说是不追究,其实对罗家,对罗慕远很不利。不管怎么说,林四爷就是套麻袋套错人了,但造成的结果是林四爷瘫了,罗慕远还活蹦乱跳。   若是上纲上线把林罗两家的矛盾上升到林家想要谋害罗家嫡长子,那首先倒霉的是罗慕白,弟弟若是无此心,岳家怎么会如此努力。更何况林四爷确实只是打错人了,冤假错案不是不可以,也得看是什么情况。林罗两家若是因此打起官司来,罗家绝对占不到便宜。   社会舆论从来都是偏向弱势一方,若是林家选择闹大,这事掰开了说,林家不占理。女儿犯了七出之条的口舌,儿子打姐姐的大伯子。但林家选择这样息事宁人,一点怒气都没有,事情就变得微妙了。   两家就是都不说,但林四爷瘫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瞒不住。旁人说起来,就是知道的多的,也就是林四爷看罗慕白这个姐夫不顺眼,结果套错麻袋,打到罗慕远。结果罗慕远把林四爷打瘫了,就算是意外,这个意外也是罗慕远靠成的。   把人打残可不是好名声,罗家或者罗慕远就是出去解释,或者选择自己闹大,那怎么都是罗家理亏。林家的孩子都瘫在床上,你家儿子四脚健全,然后你还说自家理亏,这不是找抽吗。就是再有理,此时也变得没理。   更加微妙的是,罗慕远是嫡长子,要是没有意外,他会是世子,将来会是定远侯。结果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想想卫家废长立幼,嫡次子能袭爵位,除了公主看上卫策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卫大爷中了美人局,当时是闹到官府的,官府判了卫大爷无罪,但仍然丢了世子之位。   “说到底,此事是我鲁莽,林家若是真不追究,也是好事一件。”罗慕远叹气说着,要说他与林四爷的最终目的,林四爷也就是想套罗慕白的麻袋,那些地痞们连棍棒都没拿,就是拳手打几下。他踢林四爷下马时,也就是想着,小子你敢打我,我肯定也得打你。   林四爷没想过把罗慕白打残,他也没有想过把林四爷打残,但最后却是林四爷残了。习武这么多年,尤其是还跟着跑过船,人都杀过,但林四爷这回瘫的确实很无辜,他这种行为,骂几句,挨几下就完了,还不至于残的地步。   虞秋荻心里也叹了口气,道:“你也没想到会这样,也别太自责了。”若是林家是真心不追究,就是名声不好,也是罗慕远应该承担的。怕的就是,嘴上说我不追究了,其实是摆开来说我占不到便宜,那不如背后使刀子,罗慕远只怕有一半也是忧心这个。   “也是我太鲁莽了些,以后行事断不能再如此。”罗慕远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这回事情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还没说罚他的事,是事情刚出来,总要想一想,再就是,林家未必就这么算了,还得再慢慢看。   说话间,丫头提了盒箱来,丫头们摆饭,虞秋荻虽然吃过了,却是在旁边给罗慕远布菜。罗慕远心事重重,胃口却是很好,连吃了两大碗。丫头收拾桌子的时候,虞秋荻想了一下还是问:“那二奶奶……”   “二奶奶接到消息之后就回娘家了,但刚到家没多久,林老太爷说了要和解,就把罗二奶奶狠骂一顿,然后让她跟着我们一起回家了。”罗慕远说着。   “噢……”虞秋荻应了一声,心情却是十分复杂,事情是罗二奶奶先挑起来的,后果是自己的亲弟瘫了。就是林老太爷说不追究,罗二奶奶对大房也难气顺的了。外头是男人的世界,但后宅就是女人的世界,这样的事情出来了,她也不可能再对罗二奶奶完全放心,以后相处起来,只怕都会很累。   罗慕远却是握住虞秋荻的手道:“事情总会过去的,你现在千万别去想这些,好好的安胎,给我生个大胖儿子才好。”   “嗯。”虞秋荻点点头,也露出个笑脸来让罗慕远放心。   夫妻俩个洗洗睡下,谁都不提这事,但也心知此事过不去。次日早上罗素来了,随后卫策也来了,贺子章则打发人过来,本人并没有来。林家和解的事,当天晚上已经给三家送去消息。罗素向来关心娘家的事,是必然要来,卫策则是与罗慕远亲厚,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要过来看看。   至于罗家从罗老太爷起一个没落下,马上要外放的罗二老爷一家,怀孕的虞秋荻,还有哭的眼肿的罗二奶奶,全部到齐。   罗老太爷和罗老太太顶头上坐,两个大亲友旁边坐下,然后就是罗家众人。虞秋荻挺着大肚子也算摸到一把椅子,罗二奶奶也坐下了,罗慕均和罗六爷,这两个小的坐都没地方,只是旁边站着。   虞秋荻坐下这后就心理直打鼓,虽然林老太爷说和解了,但对于罗家来说,事情并没有完,昨天事情出来了,现在一个晚上过去了,对罗慕远的处罚也要来了。   “慕远行事鲁莽,就是林家不追究,此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罗老太爷第一个发言。   罗慕远立时站起身来,出列在罗老太爷和罗老太太跟前跪了下来,道:“我行事欠妥,请祖父,父亲责罚。”   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两人看看罗慕远,心中也是无限叹息,本来家里都商议好了,国孝过后就要上折子请封世子,这事出来,世子之事几年内不能提。再就是林老太爷昨天那么爽快地说要和解,更让他们心里有点嘀咕,孙子瘫了,当爷爷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说是孙子命不好,对于罗慕远一句责罚没有。   “罗家是军功起家,依我看,不如让慕远去边关历练几年。”罗素首先发言,就是林家真的不计前嫌,罗慕远把现在名声不好,出去躲躲也是必需的。还有就是世子之位,亏得罗慕远现在不是世子,若是世子,只怕参罗家的折子都有了。   现在的名声,以后的世子之位,罗慕远这趟出门都是必需的。扔到边关军队里去,远离京城,林阁老一个文官再有本事也不能把手伸过去。若是能立下军功,自然是最好的,就是是立不下军功,在边关吹几年风,受够了苦,到时候回来再请封世子,也没人说什么。   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心里也有这个念头,其实就是没这件事,按罗大老爷的意思,也要投个儿子到军队去,就是朝堂上武官不如文官有地位,但罗家也不能把根本丢了。只是罗慕远是嫡长子,要留在家里主事,才没想过要放他出去。   罗慕远当即道:“我本就有报效朝廷之心,还请祖父,父亲成全。”   罗老太爷叹口气,心中并不想放嫡长孙出门,也只得道:“也好,年后就走吧。”   “是。”罗慕远应着。   虞秋荻听得心头猛然一紧,手不自觉握紧。昨晚她并没有睡好,就是在想此事接下来会怎么办。这样的处罚方式,也算是情理之中,但送到边关去,苦寒之地不说,万一起了战事,有个好歹来……   公公与丈夫说话,罗大太太就是心里着急也不敢说话,罗老太太插嘴道:“边关苦寒,慕远虽然习武,但也是从小金蛋似的捧大的,他如何能受得了啊。”   罗老太爷眉头皱了起来,刚想说这不是女人插嘴的事,让你旁听就不错了。罗素就插口道:“母亲别舍不得,若不是边关苦寒之地,如何显出这是重罚。再者慕远到底是气盛了些,林家儿子都瘫痪了,送他去吃吃苦,也是应该的。”   罗慕远低头道:“祖母不用为孙儿担忧,孙儿做错了事,理应受罚。”   罗老太太叹口气也不再说什么,罗大太太强忍着眼泪,虞秋荻更是把手握的死紧,指甲都扎到了肉里。   罗慕白突然起身在罗慕远身边跪下来,道:“我也要跟着大哥一起去边关。”   罗大太太一听就急了,道:“你跟着闹着什么。”已经赔上一个儿子了,她可不想再买一送一,饶上一个。   罗慕白却是道:“这回与林家闹成那样,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大哥自己自罚,我如何能安心,我愿意跟大哥一起去。更何况边关苦寒,我们兄弟一路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说着罗慕白连磕几个头,嘴里一直说着:“求祖父,父亲成全。”   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都是一怔,以罗家的情况,把罗慕白投到军队最合适,科举出不来,武艺高。但也没想过把他放到边关去,一是太苦,二是危险性高,他突然要求要跟着去,一时间也不好决定,已经罚了一个,他们也不想再赔上一个。   罗慕远斥责他道:“小白,你别跟着闹,我打伤人,理应受罚,此事与你何干。更何况我走了,若是你再跟着去,家里怎么办。”   “家里还有祖父,父亲,还有三弟,四弟,五弟。并不差我一个,我定要与兄长同行,不然兄长在外头受苦,我在家里享福,我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罗慕白坚决的说着,事情是因他而起,林四爷的目标是他,只是不幸盖错了麻袋。   “也是,你是得跟着去,若不是因为你,哪来的这场风波。”罗素云淡风情的说着,又貌似随意的看了罗二奶奶一眼。   罗二奶奶正震惊与丈夫也要去边关,罗慕远去边关,她觉得理所当然,她弟弟都瘫痪了,罗慕远去边关受苦也理所当。但人又不是罗慕白打的,为什么罗慕白也要跟着去。结果罗素这一眼看过去,罗二奶奶不自觉得打了个冷颤,顿时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罗大老爷听得也是一叹,看向罗慕白道:“你陪你大哥去也是理所当然,年后都去吧,你们兄弟一起,也能让人放心些。”   罗慕白马上,道:“谢父亲成全。”   罗老太太看看两个孙子,心中十分难受,不禁抹泪,道:“好好两个孩子,一直老实听话,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下来,要是罗慕白在外头拈花惹草,包养外室了,那是罗家理亏,罗慕白什么都没做,怎么能惹出这样的事来。   罗老太爷却是不耐烦地道:“好了,你也别在这里掉泪,男儿志在四方,本就不该娇养。现在出去练历一番也与他们有利,不然成日在家安享荣富,以后能成什么大气。”   罗老太太心气苦,又听罗老太爷这么说,本想反驳的,只是碍于卫策也在,便擦擦眼泪也不吭声。   罗慕远的处罚下来,今天的会议算是结束了,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去了前头书房,其他人各自散了回房去。卫策也要回公主府,当然不忘把罗家对罗慕远的处罚结果说出去,先给公主说了,公主进宫给皇帝,母后说了,罗家直接罗慕远发配到边关了,这个处罚谁都说不出话来。   “姐姐也不要太担心了,年轻的时候出去历练一番,不是坏事。”卫策临走时还劝着罗大太太,他倒不觉得这完全是坏事,边关是苦寒了些,但受得了磨难,以后也许能成大器。富家公子哥,天天圈在家里,能成才的太少了。   罗大太太在公公面前不敢哭,此时在自己屋里,在弟弟跟前就没什么顾忌,边哭边道:“慕白哪里对不起她了,她要回娘家搬弄是非,我这个婆婆又哪里刁难过她。”   卫策不由得叹口气,后宅的事情他也不太懂的,但这回确实是罗二奶奶的惹的祸。   又劝了几句,卫策就回去了,罗大太太把眼泪擦擦,对身边的婆子道:“去叫二奶奶过来。”   婆子赶紧去了,平姨娘想到两位爷要去边关,心里也是极为难受,道:“二奶奶与二爷总是夫妻,太太也别……”   林家这样的低姿态,把儿子打残了都不追究,罗家肯定不能提休妻和离的事。罗二奶奶仍然是罗家的媳妇,其实两家闹成这样,能和离还好些,不然以后大房和二房肯定要成分的。   “我还不够好吗,先是她的丫头冒犯我,她罚了丫头,我都不说其他,后来让她代管家,弄的一团乱帐,我也是一句话没说。”罗大太太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又道:“我想过了,就是因为我太好了,她才会稍有不满就抱怨。我若是像别家的婆婆似的,顿顿饭让她过来侍候,稍有不满意就让她去抄经,生不出孩子来就塞通房,她自然就没得抱怨了。”   平姨娘不敢接话,心里却是认同罗大太太的话,这就是人的劣根性。罗二奶奶屁大点事就回娘家抱怨,有大半是因为罗大太太和善。摊上个真厉害,能一年内把儿媳妇逼上吊的恶婆婆,弄不好罗二奶奶就不会多嘴多舌了。   平姨娘侍候着罗大太太洗了脸,罗二奶奶也终于来了,进门就先跪下了,哭着道:“是儿媳妇不懂事,惹出大祸,请婆婆责罚。”   “我罚你做什么,林四爷的事,是罗家对不起林家。”罗大太太说着,刚才哭过,此时也没眼泪了,声音显得十分平静。道:“我叫你过来,是有两件事要吩咐你。”   “请太太吩咐。”罗二奶奶声音颤抖的说着。   “第一件事,慕白要到边关去,边关是苦寒之地,这一去可能要好几年,他身边不能没人侍候,我想让慕白挑个自己满意的妾室带过去侍候。”罗大太太直接说着。   罗二奶奶听得心头一震,马上道:“我愿意跟着二爷去边关侍候。”   “你?你想去我也不敢让你去。”罗大太太说着,道:“你是家里给他挑的,他看上看不上,你都是正室,但妾室,我想让他自己挑个可心的人。不要奴婢贱人,定要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罗二奶奶整个人呆住了,尤其是最后一句,若是婢妾还没什么,但罗大太太的意思最起码得个良妾。不自觉得道:“我记得太太以前说过,不是子嗣之事,家中爷们不准纳妾。”   “是啊,但你进门这都一年了,肚子没有消息,难道罗家还不能纳妾了。”罗大太太说着,又道:“更何况他现在又要去边关苦寒之地,给他寻个贴心人侍候也是理所当然。又不是大张旗鼓的纳二房,只是一个良妾,就是说破天去,罗家也不输理。”   罗二奶奶好似吃了一嘴黄莲,眼泪一直往下掉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一件事,昨天你私自回娘家,没有跟老太太说,也没有跟我说,这不合规矩。念你是初犯,再加上昨天事急,我也不怪罪你。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不管去哪,必须回禀了老太太或者我才能出门。”罗大太太说着。   罗二奶奶低头道:“昨日是媳妇糊涂了,以后断不会如此。”   “说起来你会回娘家搬弄是非,也是我管家不严之过。从今开始,你不准回娘家,林家的婆子也不准来罗家来。若是亲家太太来了,我来招呼,你不准私自与她见面。还有你身边所有使唤过的丫头婆子,我会全部更换。”罗大太太目光如冰,看向罗二奶奶道:“我是管不住你的嘴,但我能看住你的人,你不与娘家人见面,自然就没有事非可搬弄。” ☆、136   国孝中过年,年后二房一家要外放,这算是喜事,罗慕远和罗慕白去边关,就真是悲事。罗家上下都沉浸在悲伤中,就连罗大太太此时也无心料理过年的事,罗慕清和罗慕周收田租算总账,日常事务则由平姨娘打理。   罗大太太则是专心给罗慕白挑选妾室,不只是在京城挑,还让几个管事下江南去寻,条件非常严苛,家世清白,温柔美貌,读书识字。按罗大太太想的,最好是落难的千金小姐。家里曾经发迹,但因为种种原因落魄了。   第一批四个人送进府时,不止罗大太太,罗老太太,罗素全部过来挑选。罗大太太想想还把罗二奶奶也叫了过来:“给慕白挑妾室,你也来看看吧,这回总要挑个顺心合意的。”   罗二奶奶这几天眼泪都要流干了,此时听婆婆如此说,太婆婆和姑姑都在,她更是一句话不敢说,只是在旁边站着。   罗素突然道:“小白一去数年,是得挑俩可心人侍候,子嗣事大,旁的也顾不上了。”   婆子领着四个姑娘进屋里,这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罗家承诺,若是选中罗家出二千银子礼金纳为妾室,就是没有选中,也给二百银子当做跑腿费。虽然姑娘家不该抛头露面,但二百银子对于小户人家可不是小数目。   管事媳妇已经挑过一回,最起码在色这一项上,四个姑娘是个个水灵,都比罗二奶奶漂亮。罗大太太看着四个美人也比较满意,罗素更是用心,还当场提问考核。   “这个姜姑娘留下吧。”罗素直接点名。   罗大太太也觉得姜姑娘不错,虽然年龄大了点,今年已经十九岁,但书香门第出身,父亲还是个举人,只是父亲早亡,家境败落,因为照顾家中弟妹,才拖到现在没出嫁。罗素问了几句,也是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笑着道:“我也看这姑娘好,就留下她吧。”   婆子引着姜姑娘去安置,管事媳妇则带着其他三位姑娘出门,把许诺的二百银子也一并给了。   罗大太太又看向罗二奶奶道:“姜姑娘自小照顾弟妹,以后由她来侍候慕白,我也放心了。”   罗二奶奶只觉得心口滴血,此时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妾室人员挑好了,罗素正想去前院与兄长说话,婆子来报:“林大太太来了……”   罗二奶奶听得心里当时就慌了,母亲此时过来必然是寻事,她陪嫁的婆子丫头,罗大太太做主全部给银子放了出去,她现在使唤的人,全部都是罗大太太指派。就是她没机会回林家说什么,这些被放出去的人肯定要回娘家说事,林大太太多半是因此而来。   罗素本来想走的,此时听到林大太太来了也不由的站住脚步。   罗二奶奶心里想着要如何劝回林大太太,只见林大太太怒气冲冲进门了,她的亲生儿子瘫痪在床,林家如此大度的不追究,罗家就是把罗二奶奶当祖宗供着都应该,这是罗家欠林家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罗大太太竟然先把罗二奶奶身边的人清了,还禁止林家婆子过来,连罗二奶奶回娘家也不允。就这样还不算完,还要给罗慕白纳良妾,跟随罗慕白去边关。这完全是踩到林家人脸上,林大太太听婆子们说了之后,哪里能忍耐,几乎是立时过来的。   “亲家太太,你也是欺人太甚,你儿子把我儿子打的瘫痪在床,林家都不追究,你不说感激,反倒要拿捏我女儿!!”林大太太怒气冲冲的说着。   话说完了才看到罗老太太和罗素,接下来难听的话不自觉得咽了下去,她曾无视过一回谢衡,虽然谢衡没罚她,回家林大老爷却是说了她一盘。现在郑王妃在,就是现在在气头,她也没胆子无视罗素。   罗大太太却是一脸笑意的迎上去,罗老太太也是一脸理亏的模样,罗素更是难得的没摆架子。罗大太太笑着道:“亲家太太来了,快请坐下,有什么事大家坐下好好说。”   林大太太平平气,先向罗素和罗老太太行礼,罗老太太也笑着道:“亲家太太快请坐,到底什么事,让亲家太太生这么大的气?”   林大太太这才坐下来,平姨娘端茶上来,林大太太就看向罗老太太和罗素道:“王妃和老太太评评理,亲家母把二奶奶身边的丫头婆子全部都放出去了,全换了成自家人,这算是什么道理?”   “亲家太太别生气,这是我的主意,二奶奶进门这么久,一直在我跟前侍候,再体贴温和不过的。回家搬弄是非,肯定不是她所为。亲家太太也是晓的,刁奴欺主,随意传话挑唆着主子们不和也是常事。这回事情,肯定是婆子们私自传话,让林四爷误会。”说到这里罗老太太就掉起泪来,道:“四爷那样好的人,都是罗家的错。”   罗大太太也跟着道:“是啊,我也是气不过,若不是丫头婆子们乱传话,哪来的这么多事非。把二奶奶身边的人换了,派给她的是罗家一等丫头,个个老实听话,侍候罗二奶奶肯定尽心尽力。”   林大太太虽然火气大,怒气足,但罗老太太又是掉泪又是这么说,顿时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是林大太太再不论理,也晓得这回起因是罗二奶奶回家抱怨,林四爷打人开的头。此时若是说罗二奶奶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好的,不会乱传话,那就是说乱传话的是罗二奶奶。此时只是看向罗二奶奶道:“那些丫头婆子可都听使唤?”   罗二奶奶就是再傻,此时也只能笑着道:“婆婆与我的人都很好,我在罗家一直生活很好,都是那些婆子们乱说话,才惹出事端。”回林家搬弄是非的,必然是魏婆子不无疑。   林大太太这才不说什么,随即又指责的道:“我听说亲家太太要给二爷寻妾室,还要千挑万选,身家清白,容貌尚好,这又是何故?”   罗大太太笑着道:“这话是从何说起,只是一个良妾而己,亲家太太是晓的,媳妇进门也有一年了,肚子一直没有消息,我当娘的总要考虑子嗣。更何况慕白要跟着兄长一起去边关,那里是苦寒之地,身边总得有人照顾。不止慕白,连慕远身边也得有人侍候,这本就是为娘的一片心,亲家太太如何不体谅我。”   林大太太再被堵的哑口无言,想了想却是道:“我正想问亲家太太,罗家何故把二爷打发到边关去,此事与他何干,打的是大爷,责罚大爷理所当然,何必饶上他。”   罗大太太脸色稍稍有些变了,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和善,道:“亲家太太心疼女婿是有的,但这是罗家的家事,家里老太爷和老爷的主意,亲家太太若是连罗家如何管教儿子都管着,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我……”林大太太很想反驳,但罗大太太说的有理有据,要是罗家哪里对不住罗二奶奶了,娘家人还能出头,但现在罗家管教儿子,林家就没立场了。   一直沉默着的罗素,突然一脸温和理解的,道:“林大太太当娘的心疼女儿我们也晓的,但这回事情,慕白自觉得对不起兄长,定要陪着兄长去受苦,我们当长辈的拦都拦不住。年后他们两兄弟都要动身起程,等慕白走了之后,林大太太不如就把二奶奶接回家去,二奶奶与四爷姐弟情深,想必也是挂念弟弟。”   罗素如此一说,林大太太和罗二奶奶都有些心动,尤其是林大太太,就是罗大太太话说的好听,但看罗家干的事,只怕不会善待罗二奶奶,等罗慕白走了之后,真不如接回家里去。罗二奶奶则挂心林四爷,林四爷若不是因为给她出头,也不会瘫痪,与其在罗家被软禁,她也想回家照顾弟弟。   罗老太太也跟着道:“是啊,过了年慕白就要去边关,四爷的事,总是罗家对不起住林家,二奶奶回家照顾四爷也是应该的。”   罗老太太也如此说,林大太太也没再犹豫,便道:“既然老太太也如此说,那等二爷走了,我就接二奶奶走。”   罗大太太也满脸愧疚的叹气,道:“二奶奶在家照顾弟弟,也算是为慕远赎罪了。”   三人一起哄林大太太,没一会功夫就把林大太太哄的高兴起来,同时议定,罗慕白走后就接罗二奶奶回娘家。又说几句,林大太太也要起身回去,罗二奶奶是肯定要去送,罗大太太也跟着一起去送。   罗素则与罗老太太回后院,在罗老太太正房里坐下来,罗老太太挥手让丫头婆子们退下,随即重重地叹口气,一脸叹息的看向罗素道:“二奶奶进门这么久,虽然有些小毛病,但并不似林大太太那样,要是慢慢教,也是个好媳妇。”   “林四爷瘫痪了。”罗素没那么多感伤情绪,直击重点。   罗老太太又是一声长叹息,道:“说来说去,这都是命。”   以罗二奶奶的平常的品性,就是回娘家抱怨,也不会抱怨的多厉害,罗慕白也干不出天怒人怨的事。就是像她跟林大太太的说的,只怕是婆子们乱传。再加上林家根本就不会管教下人,罗二奶奶贴身丫头都那样乱讲话,林家的其他下人更可想而知。又遇上林四爷是个混账的,以为姐姐受了多大的委屈,就去打姐夫。   林四爷要是打对了人,罗慕白认得他,事情也不会到如此地步。不幸的是林四爷打到了罗慕远,罗慕远要是认识四爷,也不会跟他动手。最关键的是,林四爷从马上摔下来,摔断胳膊摔断腿都没事,养养就能好了,罗家登门道歉,重罚了罗慕远,林家也未必会追究。   偏偏林四爷瘫了,一辈子吃喝拉撒在床上,悲剧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办法挽回。就是罗家把罗慕远也打残了,此事也化解不了,已经回天无力了。   “母亲不用太担心,小白自小与慕远亲近,兄弟情深,断不会因此产生隔阂。”罗素说着,她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林四爷瘫了,林罗两家的矛盾就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罗二奶奶在罗家就是一个祸害,这与她本身犯错大小无关,亲弟弟成了那样了,换谁心中都要记恨。更微妙的是,罗慕远是嫡长子,罗慕白是嫡次子。以前林家也许没什么心思,但这事出来,林家肯定会动脑筋,整倒了罗慕远也就是为林四爷报了仇,罗慕白顺道也可以上位。   正常兄弟成亲之后,彼此都会疏远些,要是妯娌不和,挑唆着兄弟也会不和。像罗二奶奶这样,与大房结这样的大仇。不止她会记恨,弄不好还会让她的孩子去记恨。为是两房以后的和睦,那就绝对不能让罗二奶奶对罗慕白产生任何影响,能和离是最好的,若是实在和离不了,那就让他们一直分开,没有孩子最好。   “慕白啊,只怕要委屈他了。”罗老太太说着,又看向罗素道:“今天挑出来的那个江姑娘,看着倒是不错,但是妾室……我心里总是不放心。”后宅安宁的根源在与妻妾,过份抬举妾室,长久的说并不是好事。   罗素笑着道:“林大太太不是说了吗,要把罗二奶奶接走,真接走了,不就是天下太平了吗。”   “真如此就好了。”罗老太太说着,林大太太是猪,林老太爷可不是猪。   -------------------------------   腊月二十八姜氏进门,既没有摆酒也没有设宴,简单的结个契书,一顶粉轿抬进府里,敬杯茶就算是完了。毕竟是国孝期间,虽然三个月后就可以娶亲纳妾,但该低调还是要低调。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却是欢天喜地,姜氏给罗二奶奶敬了茶,罗二奶奶再酸,也得给个红包,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除了给红包外,又叮嘱了好些话。   新房设在东厢房,礼毕婆子引着姜氏去新房,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各自回去。罗慕白也去了新房,罗二奶奶一个人在正房坐着,眼泪却是止不往下掉。   媳妇传了晚饭,丫头把碗碟摆好,罗二奶奶只觉得心如刀绞,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若是原本的丫头在身边肯定会劝几句,此时丫头婆子都换了,饭摆好了,罗二奶奶不吃,也不会有人劝。   罗二奶奶自己倒在床上闷头哭着,突然就听丫头道:“二爷来了……”   罗二奶奶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只见罗慕白掀帘子进屋。罗二奶奶整个人呆住了,今天姜氏进门,是洞房花烛夜,她怎么都想不到罗慕白会来她屋里。   “怎么饭都没动一下。”罗慕白看看桌子的菜饭,罗二奶奶没说收,丫头们也不敢收,就一直摆着。   罗二奶奶连忙从床上起来,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是喜欢罗慕白。就是因为喜欢了,她才会那么在意,才会希望罗慕白待她更亲切一些。   罗慕白吩咐丫头道:“端到厨房去,把菜热热,再拿壶酒来。”   罗二奶奶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罗慕白。罗慕白却是在旁边榻上坐了下来,抬头看向罗二奶奶时,神情中有几分叹息,几分无奈。   “二爷……”罗二奶奶仍然是一片茫然。   罗慕白看看她,停了一才道:“我在姜氏屋里吃过了,就是……过来看看你。”   罗二奶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哭了这些天,到此时她根本就哭不出来。只是有几分茫然地在罗慕白对面坐了下来,低头道:“我对不起二爷,都是我……”   罗慕白低头叹气道:“其实也是我的错,自成亲以来,我一直专注练功。为此母亲和兄长都说过我,是我自己没当一回事,我若是对你好一点,也许就不会这样。”   从感情上说他确实是不喜欢罗二奶奶,但就像罗大太太说他的,不管喜欢或者不喜欢,两人成亲了,就要过一辈子。对自己的正室要好些,人家也不容易,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些都很辛苦。   “二爷……”罗二奶奶还是没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   丫头传饭上来,酒菜全部摆好,罗二奶奶要给罗慕白倒酒,罗慕白却是自己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上,又对罗二奶奶道:“你吃饭吧,我想喝一杯。”   罗二奶奶也不敢说其他,只是自己默默吃饭,眼睛看着罗慕白。   罗慕白连着三杯酒下肚,心中泛起无限苦涩。孩童时因为家中都是兄弟,他也喜欢跟漂亮小姑娘说话。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罗素决定传他衣钵之后,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全部投入到练功上,并不是因为罗素逼他,而是他喜欢习武。   趁着年少时练好武功,然后再过几年,就到军队去。男子汉志在四方,建功立业才是第一要务,儿女情长什么的,可以功成名就之后再谈。就像裴霜经常说的,温柔乡,英雄冢,他的剑法为什么能天下第一,就因为专心。   家里给订了亲事,然后媳妇娶进门,罗慕白没啥感觉,因为大家都是这样。像罗慕远那样,非得娶某一个倒是显得有些异类。罗二奶奶进门,罗慕白自觉得跟她也算是相敬如宾,就是罗慕远和罗大太太都说过他,他也不太当回事。男子汉哪能沉溺与闺房之乐,跟罗二奶奶谈心什么的,他情愿用这个时间跟裴霜,卫策他们去喝酒。   罗慕白想的很简单,真的很简单,以后有了孩子,罗二奶奶好教养孩子,他努力打拼,给她挣个凤冠霞帔回来,儿子再生儿子,以后就是一大家子人家。就像罗老太爷和罗老太太,要说多深厚的感情肯定没有,罗老太爷还有几个妾室,但还不是这样相安无事一辈子。   但为什么到他就不行了呢,别人娶媳妇,他也娶媳妇,别人结亲,他为什么就结仇了呢?   “二爷慢些喝……”罗二奶奶忍不住说着,罗慕白酒喝的太快,太急,几乎是硬灌自己的。   罗慕白摇摇头,看看手里的杯子道:“这种酒我就是喝一坛都没事,你不用管我。”   罗二奶奶不敢再劝,却也不再吃饭,起身给罗慕白布菜。   “不用,我吃过了。”罗慕白说着,手里的杯子放下来,却没继续倒酒,只是看向罗二奶奶,道:“你还年轻,有美貌,有嫁妆,还有家世,完全可以再寻个人家……”   “二爷……”罗二奶奶顿时尖叫起来,对着罗慕白跪了下来,哭喊着道:“二爷,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胡乱说话,我以后都会改的。二爷,你怎么罚我都行,千万别赶我走。”   罗慕白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看向罗二奶奶的神情更纠结痛苦,声音低声吼了起来,道:“你怎么改?你亲弟弟被我大哥打瘫了,你跟我说,我要怎么办。我与大哥从小一起长大,他疼了我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回报他的。本来家里年后就要请封世子了,现在别说世子,大哥连京城都不能呆了,大嫂大着肚子,却只能送丈夫去边关,我对得起他们吗!!”   罗二奶奶两眼瞬间直了,只是怔怔地看着罗慕白,眼泪一直往下掉,好一会才道:“那二爷何曾想过我的弟弟,他今年才十四岁,就要一辈子在床上,不能生儿育女,甚至吃喝拉撒都要照顾,难道他不可怜吗。”   罗慕白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好一会才道:“你心疼弟弟,我也对不起大哥。都到这份上了,你觉得我们还能过成吗,趁着你还年轻,我们和离了,你再另嫁,好好过成一家人,何苦这样彼此折腾。”   “我不……”罗二奶奶哭着喊道:“二爷说得轻巧,和离之后你可以再娶,我要怎么办,女子二嫁会多凄残。”   “只是我们这样……”罗慕白不知道说什么好,女子是比不得男子,但他们这样要如何过。罗慕白是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罗二奶奶,要说可怜,她也很可怜,亲弟弟瘫痪了,与婆家处成这样,只是若是必须得在兄长与妻子之间选择一个,他毫不犹豫的会选兄长。说句不好听的,老婆可以再娶,兄长就这一个。   “大爷若是执意赶我出门,我现在就死在罗家。”罗二奶奶哭喊着。   罗慕白一声长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137   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算命打卦,定下最好的离京日期,正月十九,罗家二房人马,罗慕远,罗慕白一起动身。二房的东西自有罗二太太打理,罗慕远也有虞秋荻打理,唯独罗慕白的随身物品是罗大太太亲自打理。姜氏虽然已经进门,但一个妾室,又是刚进门,不可能马上上手。   一个持重管事跟着,除了罗慕白比罗慕远多个姜氏外,其他的配置都是一样的,四个中年媳妇,原本他们各自使唤的小厮也都带上。本来依着罗大太太的意思还要带丫头的,被罗慕远驳回,实在缺人到地方再买就好了,没必要千里迢迢带过去。   像罗慕远和罗慕白这样的世家子弟,尤其是祖辈军功起家的,空投到军队里也不可能从小兵做起。有现成的官位可以做,就像许多军功起家的仕家子弟,捐官大部分也是武官,很多人别说去军队,就是衙门也不去,纯粹是个虚职。   打算去军队混出一番天下的世家子弟,则是从中流混起,若是本人庸才一个,混到死也就是个中流。军队中更讲究个人能力。小兵也是人,无战事还是好,领俸银吃军饷,一旦战事起了,那就是要拼命的。一个无用的指挥官足以可以把整只部队带上死路,再是军令如山,小兵们也不可能任由指挥官带他们去死。   “这些皮草是一定要带上的。”虞秋荻指挥着丫头,边关苦寒之地,常年低温不说,早晚温差还大,行李虽然不能带太多,但最基本的衣物肯定要带走。   罗慕远却是扶着她到榻上坐着,道:“你就好好歇着吧,这些东西我自己会整理。”   虞秋荻道:“这才怎么成,若是依着你,什么都不带才是好的。边关不比其他地方,花银子都能买到,别说玩乐了,就是一般日用品想买全都不容易。这回你怎么都得听我的,这几箱东西肯定要带走的。”   “好,好都听你的。”罗慕远笑着说,离别之期越来越近,他也越发不舍得虞秋荻。再过两个月虞秋荻就要生产,女人生产是鬼门走一圈,本以为他无论如何也会陪着她,没想到他此时却要远行。   虞秋荻脸上也是笑着,眼里的愁容却是去不掉,好不容易成亲相守了,本以为从此再不分开,以后就夫妻恩爱,生儿育女。就是以后会因为什么事分开,也没想到会如此之快,成亲不到一年,孩子还在肚子里,罗慕远就要去边关。   “那几个箱子抬走就好了,其他的东西也用不着了。”罗慕远指挥着丫头,衣食住行是最基本的,食物放不了多久,房子搬不过去,马匹全部都是最好的,再就是衣服多带些,其他的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虞秋荻还想过去看,却是被罗慕远按住了,道:“我跟着舅舅还跟过船,要说生存环境,再苦苦不过船上,你不用为我担心,最多两三年我就会回来。”   虞秋荻满心的愁苦,看着罗慕远的笑脸也说不出话来,这些天来罗慕远一直哄着她,不提离开之时,只是努力让她开心。她也努力去开心,只是相守不过一年,却要分开三、四年,不是她不相信罗慕远,只是让一个男人守这么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夸张地说,罗慕远就是带着庶子庶女回来,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想到这里,虞秋荻不禁脱口而出道:“等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就去找你。”   “傻话,你哪能去那里。”罗慕远说着,道:“边关苦寒,你熬不住不说,那里与匈奴交界处,就是现在没有战事,匈奴也常有骑兵过来骚扰,更有匈奴人强抢大珠女子。别说是你,就是小白才纳的妾室,有孕之后也要移到临边大城市去。”   若是老婆儿子都能带去的生存的环境,哪里能说是发配,也只有吃下这样的苦,林四事件的影响力才能过去。不然罗素何必建议去边关,就近找个驻军也是一样的。   “传饭了……”外头丫头传话进来。   罗慕远笑着道:“吃饭吧,你现在更得多吃。”   “嗯,你现在也得多吃,不然到哪里……”虞秋荻没再说下去,再说下去,她只怕真要泪流满面了。   罗慕远却是笑着道:“你不晓得,匈奴是游牧民族,牛羊成群不说,大草原上还有各色珍禽异兽,现抓现吃,架在火上烧着,那才是美味。”   虞秋荻也想跟着罗慕远一起笑,但怎么也笑不出来。罗慕远这样的一个世家公子,要过野人一样的生活,他如何受得了。   夫妻俩一起吃饭,就跟最后一餐似的,这些天来罗慕远和罗慕白的饭食都是异常丰盛。虞秋荻给罗慕远布菜,罗慕远也跟虞秋荻布菜,两个人夹来夹去,各自反而没吃多少。最后还是罗慕远笑着道:“算了,各吃各的。”   虞秋荻笑着点点头,低头吃饭,食物很美味,却是如同嚼蜡一般。但就是这样,虞秋荻也是努力吃,就是不为自己也得为儿子和罗慕远,罗慕远边关几年回来,她肯定把儿子养的白白胖胖,让罗慕远看着就高兴。   天亮就要动身走,饭毕罗慕远就带上罗慕白去了前院听祖父和父亲训话,然后又去祖母和母亲屋里请安,把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看的都眼泪汪汪。   “母亲不用担心,过个三四年我和二弟就回来了,现在也没有战事,只是吃些苦头而己。”罗慕远说着,真若是两国交兵之时,那是挺危险的,现在天下太平,没啥大事。   罗大太太垂泪道:“你们从小到大吃过什么苦,现在要到边关去,我如何不心疼。”   罗慕白跪下来,低头道:“都是儿子的错,连累了大哥。”   “你说什么呢,怎么成你的错了,也是我下手没轻重。”罗慕远说着,要是林四爷没瘫痪,林大老爷过来赔了不是,然后再把林四爷打一顿,这事就算完了。两家都不会怎么追究,现在林四爷瘫痪了,只能说这就是命里有这么一劫,怪谁去。   罗老太太也道:“是呀,与你有什么相干的。现在你们兄弟一起去边关,彼此互相照应,我们在家里也放心些。你们同心协力历练一番,过几年就回来了,到时候事情过去了,你们也长进了。”   罗慕白低着头没接话,其实他没打算三五年内回来,若是罗二奶奶执意不和离,他就不回来。他早就有心人军,这回既然进了军营了,那就一直在军营,若是边关太辛苦,那就调到其他都方去,大珠的在各地都有驻军。   反正家中兄弟多,祖父母,父母跟前总是有人侍奉尽孝,他若是能在外头闯出一番天地来,也算是对的起父母了。   兄弟俩从罗大太太屋里出来,两人院落并不在一处,罗慕远转身回屋,罗慕白却是突然叫住他:“大哥……”   罗慕远转头看向他,道:“怎么了?”   “我……对不起你,还有大嫂。”罗慕白一脸愧疚的说着,又道:“我连房里的事情都闹不清楚,自己倒霉是应该的,偏偏连累到你。”   罗慕远笑了起来,道:“你从来连累我到大,不差这一件。这回事情本来就是意外,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男儿志在四方,出去历练一番不是坏事。”   “都是我的错。”罗慕白叹息着,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以前只看别人做丈夫很简单,真到自己时,才知道竟然这么难。”   罗慕远拍拍罗慕白的肩,也是一声叹息,道:“这些都别提了,明早就要上路,回去早点歇着。”   “嗯,也是我的错,又拉住你,你该好好陪着大嫂才是。”罗慕白说着。   罗慕远只是对着笑笑,也不再说其他,兄弟俩分手,各自回屋去。   罗慕远回到屋里,虞秋荻正在榻上坐着做针线,是条腰带。她本来想做件衣服的,后来想想她现在怀孕着,这种大件活未必做的下来。再者就是能做件衣服,衣服总是要洗的,弄不好还容易破。想来想去还不如做腰带,小件东西不说,还可以做很多条,让罗慕远换着用。   “眼睛疼不疼,又做这些。”罗慕远上前说着,随即笑着道:“做了这么条腰带,你就放十万个心,我早被你拴住了,怎么也跑不了。”   手里这条已经是尾活,虞秋荻把线条剪了,笑着道:“这条是你明天穿的,就是已经拴住了,怎么也得加把锁才行。”   罗慕远被逗笑了,道:“既然这样,那就不如多加几把,你看哪里还能拴住的,你全都拴住吧。”   虞秋荻拿着腰带在他上比了比,道:“你以为我不敢啊。”   “知道你敢。”罗慕远说着,却是又道:“不早了,早些歇着吧,明天要起的。”   叫丫头上来侍候,更衣睡下,丫头把灯端走了。帐幔中一片黑暗,虞秋荻现在身子重,几乎不能平躺,都是侧身睡,罗慕远晚上从来没有睡沉过,晚上要帮着虞秋荻翻身之类的。   “等我走了,你挑个年龄大的丫环跟你一起睡,让婆子睡在榻上,晚上千万不能没人。”罗慕远低声说着,声音在黑暗中越发显得低沉。   虞秋荻手轻抚着罗慕远的背,眼泪却是无声的往下落着,大着肚子马上就要生产,娘家无人靠的上,她最亲的,唯一的也就是罗慕远,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罗慕远突然翻身过来,伸手给虞秋荻擦泪,道:“我就知道你在哭,只是几年时间而己,保重自己,抚养孩子,等我回来。”   “嗯。”虞秋荻哽咽答应着,却是道:“我一定能做到,只是……我真不舍得。”   罗慕远伸手抱住虞秋荻,眼眶也有点湿,道:“我何尝舍得你,眼看着儿子就要出世了,我何尝不想看看他。”只是他必须得走,为了罗家,也为了自己。   “我都懂,就是……就是舍不得。”虞秋荻哽咽着,几乎是泣不成声。   罗慕远把虞秋荻搂在怀里,手不自觉得摸向虞秋荻的肚子,只当自己是看过儿子了,闭上眼,长长叹着气,低声说着:“听话,好好在家里等我,那么辛苦我们都在一起了,更何况这样短暂的分开。”   “嗯,我全听你的。”虞秋荻把眼泪擦干说着。   次日清晨,夫妻俩早早起身,早饭过后就要动身,本来以罗慕远之意,就不让虞秋荻过去送了,虞秋荻哪里肯。夫妻俩坐车到二门,罗慕远一直拉着虞秋荻的手,车停下来之后又扶着虞秋荻下车。   跟着去人马已经全部收拾好等着,罗慕白和姜氏已经到了,罗二奶奶也在旁边,却是哭的撕心裂肺。罗家二房人马也来了,收拾出来的东西另外放一边,没一会罗家众人过来,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也是眼泪汪汪。   “好了,过几年他们建功立业了就会回来,有什么好哭的。”罗老太爷一脸不耐烦的说着,尤其是看到罗二奶奶越发显得不耐烦,事情是因她而起,她这时候倒是知道哭了。   罗大老爷也道:“时候也不早了,早些上路好些。”   罗二太太先带着二房众人上了车,罗慕远和罗慕白都是骑马,临出门之际,虞秋荻一直吸着鼻子,到此时也是泪如雨下。   “祖母,母亲,媳妇和孩子就要苦你们。”罗慕远对着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说着。   罗老太太哭的难以自制,道:“好孩子,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大爷……”虞秋荻也哽咽着就要上前。   罗大太太却是上前扶住她,怕她伤心过度了,道:“好孩子,你得保重自己。慕远几年后建功立业回来,有你大福呢。”   虞秋荻哽咽着点点头,眼睛只是放在罗慕远身上,罗慕远也是看着她,千分情义万分的不舍,此刻也只等挥舞着马鞭,打马出门。兄弟俩一前一后出了二门,罗老太爷道:“好了,都别在这里哭哭泣泣的,都回去。”   罗大太太直接拉着虞秋荻上了自己的车,儿子去了边关,怀孕的媳妇肯定是重点保护对象。幸好嬷嬷们说了,虞秋荻肚子里这个像是男孩,男孩好啊,平安生下就是罗家的嫡长孙了。   罗慕远走了,虞秋荻虽然孕妇心事重些,但当年在青云庵里,那样的环境下,她都挺过来了,更何况现在。婆媳两个说了一会,虞秋荻反倒是劝着罗大太太了,两个儿子同时去边关,罗大太太只怕是日夜难眠了。   “你这孩子反倒是劝起我来了。”罗大太太笑了起来,能在庵堂里熬出来,虞秋荻韧性肯定很不错。   虞秋荻笑着道:“太太不用为我担心,就是为了大爷,我也会保重自己。”伤心归伤心,她也知道肚子里这个更要紧。   一句未没,就有媳妇来报:“林大太太来了……”   虞秋荻连忙站起身来,罗慕远打瘫了林大太太的儿子,罗慕远因为林家发配边关,这种情况下见面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光。她大肚子,不管是斗嘴还是生气,对她都很不利,还是不见的好。   罗大太太也怕撞上,亲自送虞秋荻出门,果不其然,婆媳两个走到院门口,虞秋荻正要上车。林大太太的车驾已经过来,丫头正扶着林大太太上车。   “哟,这大儿媳妇就这么娇贵啊,还得婆婆送上车。”林大太太冷嘲热讽的说着,罗慕远把林四爷打瘫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此时瘫痪在床,林大太太就恨不得杀了罗慕远吃肉,此时看到虞秋荻,自然免不了刺上几句。   虞秋荻只管上车,并不理会她,小丫头把车帘放下来。罗大太太向车夫挥挥手,车夫赶着车走了。罗大太太这才笑着道:“亲家太太来了,快请屋里坐。”   林大太太看到虞秋荻就是一肚子气,此时对着罗大太太也没好气,只是道:“我接女儿回家。”   “应该的,我陪亲家太太一起过去。”罗大太太笑着说。   两人复又上车,坐车到了罗二奶奶屋里,罗二奶奶仍然在屋里哭泣着。那天罗慕白跟她说了和离的话,她就心如刀绞,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也知道想挽回太难。但若是和离了,她又要怎么办,舍不得罗慕白是一方面,女子再嫁,就没有能嫁好的。   丫头往屋里传了话,林大太太在门口就听到女儿的哭泣之声,几乎是冲到屋里的。此时罗二奶奶已经从床上起来,妆容却来不及收拾,两眼哭的像桃子一样,林大太太看到就心疼了,上前道:“我可怜的孩子,别在这里受气了,我接你回家住着。”   罗二奶奶心里乱成一团,这些天来她只顾着想罗慕白的话,要回家的事早就忘了,此时看到林大太太过来才突然想起。虽然心中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对,但罗慕白才走,她也是心烦意乱,许多事情也是想不起来。   罗大太太看看屋里并没有箱笼,便直接吩咐丫头婆子道:“快些把二奶奶的东西收拾了,二奶奶要回娘家。”   丫头婆子本来就是罗大太太的人,虽然罗二奶奶没吩咐过,罗大太太却悄悄吩咐过,此时主人一声令下,立马开始打包收拾,各色东西都顺手的很,罗二奶奶平常日用的东西瞬间收拾了几个箱笼。   “还有那些,也都全部带上。”罗大太太还嫌不够,又指了指了屋里的东西,让丫头婆子迅速打抱。   林大太太此时也顾不上这些,只是心疼地看着女儿,这大半个月下来,罗二奶奶越发的消瘦,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母亲不用为我担心,我挺好的。”罗二奶奶边哭边说。   林大太太看着也直掉眼泪,道:“我的儿,你都这样了,还说好呢,若是这样是好,那你不好的时候又要怎么样。走,跟娘回家去。”   丫头侍候着罗二奶奶洗脸更衣,就这么一会功夫,丫头和婆子们已经收拾了十来个箱笼,两个壮妇抬一个箱笼,没一会功夫就装满了三辆大车,本来这些东西一辆大车就差不多了,此时却用了三辆。   罗大太太笑着道:“都是下人们收拾的,我怕她们拿少了,干脆多拿些。就是这样,还指不定少了什么,若是少了便打发人来取,或者让婆子送去。”   林大太太对于罗大太太这样的态度比较满意,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扶着女儿上车。   罗大太太又亲自送她们到二门,林大太太过来肯定坐车来的,林大太太本想让罗二奶奶跟她一辆车,没想到罗家又另外准备了大车。林大太太也没客气,自己坐了林家的车,让罗二奶奶坐了罗家的车。   主子们一人一辆,下人们自然也是有车坐,再加上拉箱笼的三个大车,这样一大排就多少有些显眼。此时已经半中午时间,街上来往车马也不少,看到这样的阵仗多少有几分惊讶。   也是巧得很,平常这个时间林老太爷应该在衙门,但今早上起床时觉得身体不适,下朝换了衣服之后就没去衙门,让小厮去请了病假。林老太爷吃了药刚躺下,结果林大太太就带着罗二奶奶过来给林老太爷请安。   孙女回娘家了,肯定要给长辈请安,林老太爷这里就是第一站。林老太爷看到罗二奶奶就愣住了,脸色瞬间变了,道:“大丫头怎么回来了?”   林大太太回道:“这是跟亲家太太说好的,二爷跟着大爷去了边关,大丫头就跟我回娘家照顾小四。”   “胡闹!!!”林老太爷一声怒吼,刚喝下去的药几乎要吐出来,立时指着罗二奶奶道:“丈夫不在家,你不在家里侍候公婆,却要回娘家照顾兄弟,这是谁教你的道理。”   罗二奶奶脑子里乱成一团,林老太爷又如此骂她,顿时把她骂怔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连忙低头跪了下来。   “马上送她回去……”林老太爷吼着,想想又道:“我去送,我去送……”   林大太太被骂得一头雾水,道:“我接大丫头走时,两家是说好的,亲家太太是同意的。”   “妇人之见,你懂什么。”林老太爷厉声说着,又指着林大太太和罗二奶奶道:“你们听清楚了,大丫头就是死也要死在罗家。” ☆、138   林老太爷心里非常明白,罗林两家的事,要是掰开说,林家是绝对输理。即使孙子瘫了,他心疼的滴血,也只能宽容大度,不然怎么办,摊开来说,闹的越大,林家越吃亏,而且与罗家闹成这样,罗二奶奶必然只有和离一条路可走。   孙子瘫了因为打姐夫打错人,孙女因为犯口舌回娘家搬弄是非而和离。就是罗家重罚了罗慕远,这个名声也没得挽回了。   隐忍大度,这才是对林家最有利的,但当罗家把罗慕远发配到边关了,还买一送一饶上一个罗慕白时,这种局面就不同了。林家的儿子是瘫了,但罗家也赔上两个儿子,一般来说只有朝廷重犯才会发配边关吃苦。现在罗家把两个儿子扔到边关军队里,虽然不用像罪犯那样还要受苦之类,但边关的恶劣环境可是一点没有改变。   林家吃亏了,罗家也没占到便宜,两家情况基本上打平了。舆论多数同情弱者,现在两家一样了,大家再说起来就会先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然后林四爷和罗二奶奶犯的错立马会被翻出讲,罗慕远也会从打人至瘫的恶人变成可怜人。   多倒霉啊,就是到姑姑家里吃顿饭而己,回家的路上被弟弟的小舅子打了,轻轻碰了林四爷一下,他就瘫了,然后被发配边吃苦,然后罗家还买一送一。林四爷虽然瘫了,想想他也是活该,到郑王府门口打人,这不是寻死吗。小舅子打姐夫,就是打对人了,干出这种事的小舅子脑子也不是清楚的。   当然错的最多的就是罗二奶奶,口舌乃七出之条,别说高门大户里,就是平常小门小户的女子也知道不要回娘家搬弄是非。林四爷会去打姐夫,肯定是这个姐姐挑唆的。尤其是她们是亲弟,还不是同父异母的,就是想对外说,是林四爷与罗二奶奶姐弟不和,气不忿打姐夫都说不过去。   林大太太一听就愣住了,里头的弯弯绕绕她不太明白,但罗二奶奶是她亲女儿。当娘的肯定心疼女儿,林老太爷说什么要死在罗家的话,她心里拔凉拔凉的不说,也十分不明白。不禁道:“公公何出此言?”   “现在罗家巴不得和离,把大丫头从罗家清出来。你先头接她回来,后脚罗家就把嫁妆送回来了”林老太爷怒声说着,亏得他今天在家,若是再晚一步,等到罗家把嫁妆送回来了,那就太晚了。   罗二奶奶听得眼睛都直了,脑子里顿时想起罗慕白说的话。她真是傻透了,罗慕白都直言说想跟她和离了,她竟然还傻的跟林大太太回来。想想也是,罗林两家都结下这样的大仇,罗家怎么可能会容下她。   林大太太惊讶过后却是硬气的道:“和离就和离,难道林家还怕了罗家不成。”罗家要是执意想和离,林家就是更把女儿送回去,罗家有的是办法折腾,弄不好敢把罗二奶奶逼死。她已经瘫了一个儿子了,绝对不想女儿再出意外。   林老太爷真要被气傻了,道:“小四瘫了,罗家才打发两个儿子去边关,你接着就让大丫头和离,这岂不是证实了她搬弄是非的罪名。就是嘴上说是和离,京城谁看不出来,这是犯了七出之条,该被休掉的,罗家仁厚才说是和离。”   舆论马上就要转向罗家,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林氏与罗家和离,必然会被千夫所指。看吧,果然是因为小媳妇搬弄是非,把两家关系闹成这样的。罗家现在不要她也是情理之中,这样的小媳妇放在哪家去都会是祸害。   林大太太和罗二奶奶都傻住了,尤其是林大太太,罗家的女人们说的多好听啊。接罗二奶奶回娘家,照顾弟弟就当做给罗慕远赎罪了,哪里想到她们的用心竟然是如此的恶毒。想想这趟回家,罗大太太还收拾了三大车的东西,这一路招摇过来,不知道多少人看到。   “罗家人实在太毒了。”林大太太咬牙说着,若是罗大太太现在在她跟前,她就要立时扑上去跟罗大太太打上一架。   “是你们娘俩蠢,也不想想,哪有丈夫才出门,媳妇就回家的道理。”林老太爷忍不住说着,娶林大太太进门时,家境还很一般,这个儿媳妇虽然不是多聪明,但脑子总是够用的。没想到现在完全是傻子了,尤其是跟罗家的女人一比,真似白痴无疑。   林大太太被骂的不敢吭声,却是对着林老太爷跪了下来,含眼道:“老太爷为了名声着想是理所当然,但是大丫头……罗家如此恶毒,若是把她送回去,岂不是送到虎狼窝里。大丫头是您亲孙女,若是……若是……”   连着两个若是,林大太太没再说下去,眼泪若是落了下来。名声是要紧,但女儿更要紧,罗家女人又是那样阴险,她如何忍心送女儿回去。   林老太爷长叹口气,目光不自觉得看向罗二奶奶,这是他头一个孙女,打小就得他的疼爱,似若掌上明珠,现在闹成这样,他这个祖父如何不心疼。   当初把她嫁到罗家去,除了家族联姻外,也是因为罗家的太婆婆和婆婆都不错,不是刁难恶婆婆,也没有难缠的小姑。先头说的是嫡长子,后来嫡长子黄了,嫡次子他也觉得不错,主要是罗慕白的个人条件十分过关。   本以为孙女嫁过去之后,定能够夫妻和睦,万事顺心,哪里能想到会有如此一场变故。到底要怪谁好啊,林老太爷也是愁的夜不能眠。小四瘫了,现在不管谁对谁错,与罗家的仇这回是结上了。   “现在正是风头尖浪上,家里还有妹妹们没订亲事,兄弟未成亲,你就先忍耐几年吧。”林老太爷满心叹息的说着,罗家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媳妇弄的兄弟不和,祸起萧蔷。罗二奶奶若是留在罗家,后半辈子凄凉是肯定的。   只是现在和离,不管对林家还是对罗二奶奶本人都太不利,唯一的办法就是忍耐,罗家再怎么样也不敢杀妻,至于折腾之类的,只能先受着。   过几年这事的风头过去了,最好的就是挑出罗家的错来,是罗家哪里不仁不义了,林家不得已和离,这样不管对林家的名声,还是将来罗二奶奶再嫁都非常有好处,也能顺道踩上罗家一脚。   罗二奶奶此时除了哭还是哭,那天罗慕白说了和离之事后,她誓死不愿意。舍不得罗慕白占了一部分原因,再就是想不到以后的出路。但林老太爷此此说了,若是留在罗家更没有出路,她的心思也不由的活络起来。哪个女子不想着夫妻恩爱,谁想一辈子守活寡呢,若是家里也支持她和离再嫁,那怎么样也比在罗家守活寡强。   “以后就老实在呆在罗家,罗家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受气也好,挨打也好,都先忍耐着,这几年过去就好了。”林老太太爷又叮嘱着罗二奶奶。   “是。”罗二奶奶答应着。   林老太爷亲自送罗二奶奶回去,从罗家拉回来的东西全部搬上车,林大太太本想跟着去的,林老太爷怕她说错话,只说自己去。   上车之时又叮嘱罗二奶奶:“到了罗家不要辩解,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母亲骗你回家的。现在你知错了,求婆婆们求饶。”   “嗯,孙女记下了。”罗二奶奶把眼泪擦擦,点头答应着。   林老太太这才上马去罗家,其实按照林老太爷最初想的,罗慕远把林四爷打瘫了,这样的大仇他肯定要报。最好的报仇方案就是把罗慕白拉拢过来,罗慕白是嫡次子,把罗慕远干掉了,罗慕白就上位成世子了,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这样既报了林四爷的仇,自己的孙女婿成了侯爷,与林家也有利。   没想到的是,罗慕白主动请命去了边关了,情愿跟着大哥去边关吃苦,也不在京城享福。兄弟情深的让人侧目,就是罗二奶奶想挑拨想破坏都没办法,两人都不在一处,更不用说罗家以飞速给罗慕白寻了妾室。此路不通,那就是慢慢图之,现在要紧的就是保住自己再图报仇。   林家的车驾进了二门,管事的进去通报,罗老太爷,罗大老爷,罗慕清和罗慕均都出城去送罗慕远和罗慕白了,只有罗慕周在家。本来罗慕周也要去的,结果罗大太太让他留下来,以防万一林家人上门,家里总有个男人在。   此时接到管事来报说林老太爷来了,罗慕周忙出来抬呼。男客来了,必然要爷们来招呼,罗大太太也能招呼,在家里男人在场的情况下。   罗慕周恭敬的道:“祖父,父亲均不在家里,怠慢林老太爷了,厅里坐下说话。”按理说罗二奶奶是罗家的人,不该到厅里当客人待,但这回情况不同,一起到厅里坐下来。   林老太爷笑着点头,看看礼貌周全的罗慕周,心里却是感慨万千。同样都是四爷,年轻也是相差不多的。罗家的孩子就能代家长招呼宾客了,而林四爷就能跑到王府边上去打姐夫,这就是教养差距。   罗慕周招呼着坐下,后院里罗大太太也接到消息就坐车过来了,心里多少有几分可惜,借这回机会和离了多好啊。能这么快回来,林老太爷是肯定在家的。   罗大太太进到屋里,林老太爷连忙站起身来,向罗大太太拱手,一脸愧疚兼气急败坏地道:“都是我那媳妇私自做主,我这孙女也是个糊涂的,竟然被母亲哄了回来。我得知之后,已经重罚了我那媳妇,现带着孙女过来给亲家太太认错。”   罗二奶奶这一路坐车过来,脑中思绪万千,想法太多了都有点想不过来。此时见祖父这样,便对着罗大太太跪了下来,哭着道:“都是媳妇蠢钝,婆婆,我错了,婆婆千万别赶我出门去。”   罗大太太心里叹气,却只得把罗二奶奶行扶了起来,一脸慈爱的道:“好孩子,你说的什么话,快些起来。”   罗二奶奶只是抽泣哭着,抬头看到罗大太太的一脸慈爱,又想起林老太爷的话,心中有几分疑惑。在她的意识里,不管罗老太太还是罗大太太都是非常和善的人,绝对不是会耍阴谋的人,对她一直都很好。   若不是有这个印象分,当初罗大太太提议的时候,她不可能一点疑惑没有。现在又看罗大太太这样说,她不禁想是不是祖父弄错了。   林老太爷一脸愧疚的继续道:“都是林家教育儿女不善,惹出这回的事端来,还连累着家中两位爷们去了边关,想来我就心中十分愧疚。二奶奶归家之事,全都是我那儿媳一个的主意,我这孙女也是一概不知,还望亲家太太见谅。”   罗大太太笑着道:“其实是老太爷误会了,林家四爷之事,总是罗家之故,二奶奶又挂念弟弟,回家去照看弟弟也是理所当然,年前就与林大太太说好了。”   林老太爷马上义正词严的道:“这是亲家太太的客套话,哪里能当真呢。丈夫在外,媳妇理应在家侍候公婆,代夫君进孝才是正理。别说弟弟,就像父母在床也该有家中兄嫂照看,更何小四是罪有应得。”   又是这一套,罗大太太心里吐槽着林老太爷,但对付这一套还真不容易。若不是林老太爷这一套使的好,罗慕远和罗慕白也不一定要去边关。林老太爷榜眼出身入内阁,果然是丝毫不能小看。笑着道:“老太爷这样说,我真是无地自容,是我没管教好儿子才惹出大祸,林家不追究就是天大的恩典,哪里还能当的起老太爷如此说。”   两人你来我往,都是一副大家是亲戚,一家骨肉之肉之类的客套话,酸的罗大太太自己都会说下去了,林老太爷终于要起身走了,临走之时又厉声吩咐罗二奶奶道:“以后好生在家里侍奉公婆,哪里都不准去。”   “是。”罗二奶奶应着。   林老太爷告辞回去,罗慕周送他出门,一时间客厅里只有罗大太太和罗二奶奶两个人,罗二奶奶看着这个婆婆,十分的心虚害怕。   罗大太太看看她,神情却是很淡然,道:“既然回来了,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罗二奶奶声音不自觉得有点颤,道:“是。”   婆媳两个坐车到了罗老太太屋里,虞秋荻也正在屋里。罗老太太怕虞秋荻因罗慕远的离开而过度伤心,便把她叫过来解闷。又叫了两个女说书先生,屋里正讲着新书,两人听着都十分高兴。   罗大太太领着罗二奶奶进门,两个说书先生不由得住了嘴退到一边。罗老太太便朝她们挥挥手,身边婆子便带她们下去了。   “你跟着玩了好一会了,也该歇中觉了,回屋歇着吧。”罗老太太转头又对虞秋荻说着。   虞秋荻笑着站起身来道:“我还真觉得有些乏了。”罗二奶奶这回就是送回罗家了,只怕主宅也呆不住了,罗家女人们后宅的智慧不比前头男人的差,别说林大太太,就是连林老太爷也未必是对手。   行礼退下,两个婆子扶着她往外走,她现在是什么都不管了,先把儿子生下来。   等虞秋荻出了门,罗老太太这才看向罗二奶奶,虽然也有点感慨不可能借此和离,却也不算太意外。林老太爷又不是猪,林家断不会这个时候和离。不过林家接走了,目的至少达到了一半。   罗二奶奶上前给罗老太太磕头,罗老太太神情淡然,却是道:“你既然要回娘家,现在又何必要回来,你不想侍候我们这些老婆子,我们也不用你侍候。我看这样吧,罗家在东郊有个别院,你所有使唤的人,你用的东西,连带着你的嫁妆,全部都拉到那里去,以后你就住在那里吧。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也不用对着我们这些老婆子。”   罗二奶奶听得大怔,不可思议的看着罗老太太,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和蔼的老太太翻起身脸竟然如此之快。回来的路上,她想的最多就是罗家上下对她的折腾,会如何逼着她和离,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罗老太太一句话直接把她发配到别院去了。   罗大太太叹了口气,却是看向罗二奶奶道:“老太太的话在理,想想林四爷会跟慕远打起来,也是你话太多了。现在小二又陪着老大去边关,我与老太太又不需要你侍候,你到别院去住,一应供给跟家里一样,大家都省心些。”   罗二奶奶听得心中直冒寒气,刚才她还在想,也许是林老太爷弄错了,没想到罗家是早就设好了局,虽然没有和离,却是借此变相的把她发配兼软禁。早上走的时候,罗大太太装了三大车的行李,这样一路走来不知道多少围观群众看到了。   丈夫才出门,媳妇不愿意侍候婆婆就要回娘家去,就是娘家人送回来了。不孝的名头她也是背定了,罗家不休妻就是很厚道了,正好罗二爷不在,把不愿意侍候婆婆的媳妇打发到别院去,谁又能说罗家做得不错。   林老太爷只想到了要和离,也许她在娘家住几天之后,罗家真会送嫁妆,然后说和离的事。但从一开始,只要林大太太把罗二奶奶接走了,罗家就已经赢了。这回就是不能和离的了,罗家也有足够的借口发配她,搬弄是非,不敬公婆的儿媳,发配到别院去,别人只会说罗家厚道。   想通这些,这让罗二奶奶有点恍惚,婆婆们真的如此算计她,发配到别院去坐牢,只怕真是哪里都去不得了。林老太爷说让她忍几年,她就在别院这样忍过来吗。   “今天天色有点晚了,明天开始打包收拾东西。”罗老太太说着,又看向罗大太太道:“你去盯着,媳妇那么多嫁妆,千万别差了什么。”既然要打发她出去,嫁妆全部拉到别院去,以后收拾起来也容易。   “是,我晓的。”罗大太太说着。   罗老太太一直紧绷着脸,又对罗二奶奶挥手道:“去吧,都去吧。”   罗二奶奶仍然在地上跪着,神情显得十分茫然,直到婆子上前扶她起来,道:“二奶奶快起来吧,地上凉。”   两个婆子扶着罗二奶奶起身,几乎是搀着扶出去的。   等到罗二奶奶出了门,罗老太太不自觉得叹了口气,她也不想这么对罗二奶奶。只是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虞秋荻现在大着肚子,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产。   罗三奶奶唐氏再过几个月就进门,罗五爷的婚事也谈好了,罗四爷的婚事也在挑。一两年内罗家剩下的三位小爷也要娶亲,三个新媳妇进门,妯娌多了事非也要多了,若是再留罗二奶奶在府里,她若是恶意挑拨搬弄是非,肯定是家宅不宁。   没有千年防贼的,只有罗二奶奶离开了罗家,罗家上下才能安心。和离是最好的,和离不了那就只能如此。估摸着罗二奶奶也撑不了多久,等到风头过去了,林家该成亲的成亲了,那时候就是林家找罗家和离了。   唉,结亲不成反结仇,果然是最麻烦的。只是可惜了罗慕白,若是庶长子先出世,总不是好事,但眼下的局面又能怎么样。   “不知道林大太太接到消息之后会不会过来。”罗大太太说着,她还特意叮嘱了婆子,一定要给林大太太送消息,若是林大太太过来大闹一场,那就妥妥的和离了。   “没那么容易,林老太爷肯定会叮嘱她。”罗老太太说着,叹气道:“去了别院也别委屈她,生活日用全部照常。”   罗大太太笑了起来,道:“看婆婆说的,我就是再生气,还不至于这点气量没有。”   晚饭时节,罗家的婆子就悄悄的往林家报了信,林大太太听说之后果然眉毛倒立,立时都要冲到林家来。只是这回林大太太聪明了,先跟林大老爷商议了一番,林大老爷听完也怔住了,末了也只能长叹口气,道:“你现在去,岂不是给罗家借口和离,先头你接大丫头回来就是上了套。”   “但是……”   林大老爷却是道:“这几年怎么都要忍的,去别院也好,省得受婆婆的气。等风头过了,再与罗家和离不迟。” ☆、139   二十几辆大车拉出去,除了屋里一些大件家具之外,罗二奶奶的日常用品以及嫁妆,全部打包带走。再有就是几辆大车,装罗二奶奶和她使唤的丫头下人们,除了作为少奶奶该有的丫头下人数目外,别院里另派了管事,清扫以及厨房,浆洗,即使到别院去,锦衣玉食也是必需的。   “若是你觉得以前的下人使着方便,可以给林家带信,让她们回来继续侍候你。若是别院住烦了,想回娘家住就回去吧,或者你有相好的姐妹,想过去坐坐,你也随意。”罗老太太说着,只要罗二奶奶不回罗家主宅,她想回娘家,或者娘家人来,她自己的交际应酬,这些都无所谓。   虽然说现在的情况是义绝了,但好歹嫁进门来当了一年的媳妇,也叫了她和罗大太太一年的婆婆。罗老太太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软禁她,估计林家也有和离的心思,这样也好,别院住几年,风头过去了,和离了各自过。   林罗两家的恩怨就是不会因此而消散,也没有必要特意去难为罗二奶奶。把罗二奶奶移出罗家主宅,只要她不在罗家后院就好了,她与娘家人见面也随她的意。   罗二奶奶茫然的听着,哭到最后的结果是她哭不出来了。已经把她软禁了,罗老太太还这样说,这算是格外开恩吗,坐牢之余还允许她见家人。   罗大太太看看跟着的管事婆子们,想想便对平姨娘道:“你跟着去别院料理吧,定要把二奶奶安置好。”   “是。”平姨娘应了一声。   平姨娘跟着上车过去,罗家在东郊的别院,平姨娘是跟着去过的,一般贵族之家在京城东西郊都有别院,作用就是主子们休闲时过来玩乐的地方。因为是郊区,占大面积相当大,就是罗家所有的主子都来,也一样可以住的开。   早在好些天前,罗大太太就派人打扫过,收拾出一所主院给罗二奶奶居住。一行人马过去,管家们领着下人收拾罗二奶奶的嫁妆,这是要紧东西,按罗大太太想的,封在罗二奶奶主院的厢房里,若是罗二奶奶自己要用,那就留下字据,免得以后和离的时候因为闹不清嫁妆再起争执。   平姨娘则是安排下人人手,又叮嘱一定要好生侍候之类的,罗大太太特意安排了的,挑的也是老实人,绝对不会因为是别院里,再加上罗二奶奶被发配了就被欺负。一切安排妥当了,平姨娘想了想还到屋里看看罗二奶奶。   平姨娘晓的罗二奶奶不太看得起她,其实这不难理解,丫头婢妾抬成姨娘,然后自己没孩子。虽然是姨娘干的却是管事媳妇的话,顶着姨娘的身份,却是十成十的下人。   “二奶奶,老太太说了,您若是还喜欢以前的下人,我就这打发人给林家传话。”平姨娘进到屋说着,丫头们在整理着东西,罗二奶奶只是在椅子上坐着发怔。   罗二奶奶好一会才看到平姨娘,只是道:“噢,我晓的,我会派人去说的。”   平姨娘不自觉得叹口气,道:“二奶奶一个人在别院住着,虽然冷清了些,但不用晨昏定省,一个人倒也是清静的。”   罗二奶奶在娘家甚是得宠,至少林大太太很疼爱她,不然不会罗慕白前脚走,她后脚就来接。罗林两家这样的局面,现在风头上不好和离,等风头过去了,林家肯定要谈和离之事。若是罗二奶奶对罗家没有任何坏心,其实搬出罗家主宅,比大家住在一处两看相厌来得好。而且可以自由与娘家人来往,回娘家小住都可以,比呆在罗家强。   “是啊,这里真是太清静了。”罗二奶奶幽幽的说着,被太婆婆和婆婆算计至此,搬弄是非她承认,但不侍公婆?明明就是罗家算计她。   平姨娘叹口气,忍不住道:“就当我多嘴劝二奶奶一句,凡事想开些,二奶奶与二爷今生无缘,这都是命,怪不得谁。但二奶奶娘家祖父,父母,兄弟都是极疼二奶奶的,必然要为二奶奶谋个好出路,暂且在别院呆两年,和离之后另外寻了人家,照样过好日子。”   不是每个女人都像罗二奶奶这样,娘家给力不说,家里长辈也心疼她。遇上心狠的人家,为了陷害罗家,让女儿就死在罗家,然后缠着罗家打官司,闹的不可开胶。   “谋好出路?女子二嫁能有什么好出路,我是想不出来。”罗二奶奶说着,神情却越来越显得冰冷。   平姨娘看着罗二奶奶,神情有几分叹息,道:“所以我才劝二奶奶凡事想开些,人这一辈子总会有几个坎,过去就好了。二奶奶还是很有福气的,至少您有娘家人,看看太太还有大奶奶,说句下人不该说的话,若是她们遇上二奶奶这样的事,只能去上吊了。”   虞秋荻是完全没有娘家,罗大太太的娘家……平姨娘是陪着罗大太太走过来的,当年卫家二房的事,爹杀娘,弟弟被出族,若是罗大太太也像罗二奶奶这样,天天去幽怨,天天去想,我好倒霉,为什么我家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怕现在也是孤坟一座。   罗二奶听得奶默然无语,神情却不像刚才那样冰冷怨恨,似乎有几分反思。   平姨娘看她有几分听进去了,心里也有几分安慰,又道:“二奶奶在罗家这一年,我是看在眼里的,二奶奶心肠好,对下人也好。只是有句话老话说的好,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别人家我不晓得,就我们家里,从老太太起就没有一个能完全遂心如意。”   罗二奶奶似乎愣了一下,看向平姨娘问道:“老太太和太太有哪里不如意?”她们的日子不要太如意了。   “二奶奶是新媳妇进门不晓得,当年老太爷……身边人不少的。”平姨娘很隐晦的说着,罗老太太的问题是与罗老太爷不对盘,虽然做了这些年的夫妻,但彼此真的不太对盘。罗老太爷的身边的美眷不能算少了,就是现在除了刘姨娘之外,还有一两个美丽姨娘侍候着。又道:“至于太太,卫家的事也是众人皆知的。”   “男人三妻四妾平就是常事,太太娘家的事我当然晓的,但那时候太太己出嫁并且有子,哪里说的上差呢。”罗二奶奶说着。   平姨娘听得吁了口气,不由得道:“二奶奶若是如此说,那我就辩一句,难道二奶奶嫁进来之后就遇到什么大事了吗。二爷若是如……内宅美着无数,二奶奶又该如何。”   罗二奶奶顿时哑然。   “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没有谁能遂心如愿,不是这里差了,就是那里少了。天天想着哪里不如人,不如想着哪里比人强。”平姨娘说着。   别说罗二奶奶不能完全遂心如愿,就是宫里的太后皇后也未必能,只看各人怎么看。若是罗二奶奶还是现在这种心态,还像在罗家一样,稍有不好就回娘家抱怨,她再嫁也一样过不好。不是因为她再嫁嫁不好,而是生活态度会决定生活质量。   平常女人出嫁,男人花心,婆婆恶毒,小姑刁难,妯娌藏奸,亲戚极品,样样都占全的这是极少数,属于上辈子缺德这辈子得报应。但大部分女子都会遇上一样或者两样,一样都遇不上的,那得几世大善人积下阴德。   若是罗二奶奶还是这样,稍有不顺就开始怨这怨那,然后继续回娘家抱怨,当然这回没有兄弟给她出头打姐夫了,不过她也一样过不好。女子最忌讳的就是两头传话,挑起婆家与娘家的事端,给娘家传话抱怨时,可能就觉得我就是抱怨一句而己,其实这就是大忌。   以罗二奶奶这样的心态,就是没有林四爷这回事,她的日子也会越过越不如。再好的婆家,也不可能让媳妇完全顺心如意,生活需要经营,与婆婆的关系,与丈夫的关系,与家中妯娌的关系,这些都需要经营。不懂经营之道,在婆家受了气,就马上往娘家说,她再嫁很有可能还会和离——   贺子章已经许久没见过罗氏,国孝中过年,高门大户里不准摆酒设宴,他干脆跑到天时园去陪着儿女们一起过,而不是接他们过来。儿女的教育很重要,前头两个儿子都已经是半大的小子,贺子章决定好好教养。   因为有罗素这个榜样人物在,贺子章没有完全把女儿扔给嬷嬷们,儿女一起带着,女儿家不只是相夫教子,女人若是厉害了,一定不比男人差。   就在贺子章教养儿女欢乐之时,罗氏先派人给他送了一首诗,贺子章看一眼就扔了。是首表达爱慕之意的情诗,这种玩意,他不差女人给他送这些。又过了几天,罗氏又给他送了一封信,看完信贺子章的脸色变了,立时吩咐下人备车马。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我知道你与我姐姐有情。”   贺子章骑马进府,大步踏进罗氏的正房,罗氏正在居中坐着,她跟前跪着小秋儿,就是贺子章睡出孩子,后来被罗氏打流产那位,罗家觉得罗氏行事不对,过意不去,便让罗氏把她抬成姨娘当补偿。不过罗氏哪里是会受气的,天天让小秋儿到跟前侍候,比当丫头那会还不如。   “哈,终于知道回来了。”罗氏冷哼着说。   贺子章阴着一张脸,却是上前把罗氏从椅子上拉起来,他从来没有不打女人的信条。尤其是罗氏这回的办的事,比把怀孕的丫头打流产更是恶劣的多。他和罗素是什么身份,与罗氏又是什么关系,罗氏竟然这样信口开河,他真有杀人的心。   罗氏只觉得自己被贺子章提了起来,心里虽然害怕,但脸上却是不显,声音更大了,道:“怎么,被我说说中真病,你也晓的怕了。”   “如此信口开河,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贺子章低声吼着,这些年来他已经很少发脾气,尤其是吼人,这样会让他觉得有份。有吼的功夫,还如直接把对方消灭,这样来的更快些。   “信口开河?我倒是希望这是假的,只是现在铁证如山。”罗氏吼的声音更大。   贺子章怔住了,不自觉得松开罗氏,奇道:“证剧?什么证剧?”他与罗素从来没有两个人独处过不说,就是人前见面的时候也是有数的,罗氏天天在家里闭门不出,她如何得来的证剧?更神奇的是哪里来的证剧。   罗氏被贺子章甩回到位子上,不自觉得的抚住胸口,大口喘着气。突然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画卷扔给贺子章,道:“你敢说这不是你画的!!”   贺子章迷茫的接过来,展开画卷,自己却是怔住了,一段尘封许多年的记忆慢慢揭开。那还是很多年前,那时候他的真心还没有丢去喂狗,那时候他还青春年少,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罗素时的情景。   罗素与匈奴公主那一战,引发他对学武的兴趣,让他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原来人只要努力练功就可以变的如此强悍。他现在已经回想不起当时对罗素的心情,一个十一二岁的小毛头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已婚少妇,憧憬,仰慕,爱情,许许多多感情掺杂在一起。   “你从哪里得到的?”贺子章声音冷静,眼睛盯着画里的罗素,好像是在回忆自己曾经的青春。   罗氏见他这个反应,只以为他心虚,冷笑着道:“过年收拾屋子时在上面箱子里翻到的。”她住的这七间正房,嫁进来的时候就有许多箱柜,趁着过年她就想好好清扫一下,没想到就翻出来这个。   “原来放那里了。”贺子章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你敢说这不是证剧,上面画的是谁,旁边提的情诗难道不是你写的。”罗氏控诉着贺子章,找到这幅画的时候,她都要疯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贺子章会跟罗素有什么。她是一直都很崇拜罗素,但并不表示连老公都无所谓。   贺子章看看旁边的一行情诗,就是罗氏一开始送他那一首,他当时还真没看出这是他自己写的。好一会才道:“你看看下面落款的日期,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而且若真是我心爱之物,我必然会严加保管,怎么会落到你手里。”   这幅画是他从宫里回来之后画的,还记得那时候他的作画水平并不高,画了几副都是不伦不类的,达不到自己心中想要的效果,为此他还请了画师来,练了几个月才画成现在这样。现在让他想那时候的心情,爱慕吗?好像不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与罗素相好的想法。   不过罗素确实占据了他整个青春期,就是一直到现在,他还清楚的记得,罗素那天使出的每一抬每一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历的遇多,争权夺利的心越重,真情什么的早就丢掉了,连带着这幅画也不知所踪。   若不是今天罗氏拿出来,他只怕自己都想不起来,他曾经有过这样一段青春,曾经这样的仰慕过一个人。   “那这个丫头你又怎么说?”罗氏怒指向地上跪着的小秋儿。   贺子章把画卷卷起来收好,眉头皱了起来,道:“你还没完没了,孩子都没有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是说,你看她像谁!!”罗氏大声说着,伸手捏起小秋儿的下巴,把她的脸仰了起来,道:“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就觉得有几分眼熟,后来找到了这幅画,我再看看小秋儿,可不是就像我姐姐吗,眉眼之间像极了。”其实就是现在细看还是有几分像,只是罗素气势太强,小秋儿完全没有气势可言,所以才不会往那方面想。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那天我喝醉了。”贺子章皱眉说着。   “喝醉一次就会怀孕吗!!”罗氏大声说着,贺子章与小秋儿到底有多少回她根本就不知道的,她知道的时候小秋儿就已经怀孕了。谁知道贺子章睡过多少回,只是想一下也能知道,贺子章是用什么心情睡如此酷似罗素的小秋儿的。   贺子章干脆不说话了,只是在椅子上坐着看着罗氏,神情有几分若有所思。   “还有,你为什么会娶我,京城权贵也不止一家两家,是不是因为我是她妹妹,是不是因为这个??”罗氏大声吼着。   罗氏自从嫁过来之后,除了新婚头三天之外,就没有一天顺心过。贺家是没有婆婆,没有妯娌也没有小姑,但同时她也没有男人,她根本就是在守活寡,身边婆子看着,管家大权,实际应酬全部都没有,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她积下了满心的怒气与怨气,若是常跟贺子章吵吵也许能发泄出去,但她根本就看不到贺子章的人。回到娘家抱怨,除了生母之外,就连本来最疼她的罗老太爷也不太想搭理她。她心里的怨与恨一天天的在加深,现在终于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她肯定要全部发泄出来。   贺子章一直沉默着,听到罗氏这个问题是,似乎思考了一下才道:“或许吧。”   他对于娶妻一直都无所谓,会娶罗氏,家族需要姻亲是一部分,为了女儿好嫁也是一部分。但细想起来罗氏并不是最佳人选。从高门里挑个不受宠的安份庶女,要比罗氏强得多,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质问他。他偏偏选择了罗氏,或许潜识里真是因为罗素也不一定。   听到贺子章的肯定回答,这越发的刺激了罗氏,冷笑着道:“你还敢说,你与她没情!!”   “这是两回事,我与郑王妃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情什么的,更谈不上。”贺子章说着,不管他也好还是罗素也好,玩政治的人都必须把真心和良心喂狗,他们的明显早就喂过了。更何况就是少年时,也是他单方面的,罗素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怎么会是两回事,你会娶我就是因为她。现在你大权在握,呼风唤雨,我是天天在家里不出门,但是你天天在外头,我那个好姐姐也是,天天抛头露面,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谁知道你们……”   罗氏的话被贺子章的巴掌打断了,上回因为小秋儿的事,贺子章也打过罗氏一巴掌,那只是随手一巴掌,罗氏脸上也就是留个巴掌印而己。但这回贺子章一巴掌打下去,罗氏立即被打倒在地上,牙都掉了两颗。   “注意你的言行,也注意你的身份。”贺子章声音低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想杀人的前兆。   罗氏被打的眼冒金星,头好像要爆炸了一般,却是扶着椅子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直接扑向贺子章,用拳头捶打着他,哭喊着道:“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你从来没有拿我是妻子看过,我连家里一件摆设都不如,我也是个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贺子章拨开她的手,随手把她甩到地上,看一眼一直在地上发抖的小秋儿,小秋儿立时哭喊着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主人的秘密,她只怕活不成了。   “我告诉你贺子章,我没那么好欺负,你要是以后好好待我就算了,若是不然,我就把这件事捅出去。反正我已经生不如死,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好过,你不疼我,娘家也没人疼我,我为什么要管你们死活!!”罗氏歇斯底里地喊着,这的日子她已经过累了,既然她都要活不下去了,那就不如大家一起死,谁也别落下了。   贺子章依然是一脸沉寂,他最不吃的就是威胁,他也不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他,此时只是淡然道:“你随便,只要你还能再出门。”   话完,贺子章大步出门去,回到前院书房里,先把怀里的画卷拿出来,盯着看好一会,轻轻一声叹息,随即招手叫书童拿来火石,一把火把画卷烧的干干净净。书童们都看出来主子心情不佳,没一个敢凑上去当炮类的。   “把鱼郎叫过来……”贺子章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突然吩咐着。 ☆、140   三月底的晚上,虞秋荻开始阵痛,比预产期早了,不过儿子一般都会提前。罗家上下早有准备,大夫产婆早请到家里住着,吴婆子一看这边要生产了,先打人去喊产婆和大夫,几个人合力把虞秋荻扶到产房里。产婆和大夫行来的,随后罗老太太,罗大太太都来了,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虽然没有过来,此时也不能入睡了,都在各自屋里焦急着,罗家第一个嫡孙不说,罗慕远此时也不在家里,可千万不能有事。   虞秋荻在产房里生了一天一夜,人参拿进去几根吊着,在隔日的半夜终于产下一子,母子平安。虞秋荻生产完,婆子就是喂了汤睡下,奶妈们去喂孩子。   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跟着担心了一天一夜,此时终于放下心来,看过哥儿都顾不上睡,还是婆子们劝着才回去睡。不等她们走,罗大太爷已经把名字写好送过来,一般都是隔代取名,孙子的名字爷爷起,罗家这代是延字辈,头一个哥就是叫延旭,罗延旭。   虞秋荻看到儿子则是一天后,虽然她身体好,但生产花的时间太多,这一觉睡的比较长,就是这样睡觉时仍然是全身无力,本想抱抱旭哥儿,张婆子却是没让,孩子太小不好抱,也是没怕她没力气抱不起来,只是放在她身边,让她搂了一会。   “大老爷已经起好名字,叫旭哥儿,罗延旭。”吴婆子笑着说,生产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母子平安就是菩萨保佑了。   虞秋荻听得点点头,她现在真是连笑的力气都没有,看了一会孩子,吴婆子看她累了,就让奶妈把旭哥儿抱走,只让虞秋荻好好休息。   洗三时,罗素,顾惜颜,齐二太太,顾老太太,顾二太太,以及近亲远亲全部都来了。虞秋荻在暗房中并不用招呼,据吴婆子说是非常无比的热闹,洗三的脸盆装满了各家送的小礼。   国孝期间不能摆酒席,虽然可以在周岁的时候补,但总觉得有点亏,这是罗家的嫡长孙,不能太怠慢了,所以趁着洗三的时候,亲友们提前来闹热一番。   等到满月时,虞秋荻出了月子,身体虽然是有点虚,却基本上调养过来了,再小心调养两个月,三个月后肯定健康如常旭哥儿就放到虞秋荻屋里养,罗慕远不在,儿子肯定要跟着虞秋荻,也消了她的寂寞。   远在边关的罗慕远和罗慕白也已经得到消息,虽然离得远,也遣人送过来贺礼,还有罗家上下人等的礼物。   几大箱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皮草和珍奇药材,狼皮,狐皮,熊皮,虎皮,据小厮说这些皮草全是两个爷们的战利品,皮趴了,肉烧着分吃。药材乃是在匈奴买的,虽然匈奴比大珠差了多许,但地域不同,也会有奇珍,虽然大珠人去买不便宜,但总比在京城买便宜。   “大爷和二爷在边关好得很,两个爷们武艺高,人也随和,尤其是二爷,那是如鱼得水,自在的很。”小厮一脸得意的说着,虽然刚过去那会,挺被人鄙视的,但罗慕远和罗慕白本来就是精通武艺,露了几手后,立即降服了众人。   罗家众人听得都十分放心,罗老太爷有几分得意地道;“果然是罗家的儿郎,祖宗能以军功起家,我们这些儿孙,怎么也不会丢了宗祖的脸。”   罗老太太看他一眼,有点想吐槽他,想想还是忍住了。   罗大太太却是更关心另外一件事,问道:“那姜姨娘怎么样,有孕了吗?”老大的儿子都生出来了,姜姨娘跟着也有几个月了,肚子多少也有点消息了吧。   小厮摇摇头道:“太太不晓得,军营离县城很远,来回都要一天时间,姜姨奶奶一个女子不方便住军营,只在县城买处宅子住下。二爷成天在军营里,有时候成月的都不回去一趟……”   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都是一脸的失望,慕白这孩子怎么就好像不开窍似的,林氏是家里挑的,他不喜欢就算了,姜氏可是按他喜好挑的,看样子仍然没有能打动他的心。或者就像他自己说的,现在根本就没这个心思。   罗老太爷却开始了,道:“两个孩子有心上进,要建功立业,你们弄什么妾室跟着,不够让孩子分心的。慕白这样就很好,他若是天天跟姨娘厮混在一起,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罗大太太是儿媳妇,公公发话,她自然低头不敢吭声。   罗老太太却是忍不住了,道:“建功立业当然要紧,但你也不看看慕白都多大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希望他后继有人哪里有错。”   “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你都是担心的多。”罗老太爷说着,要是罗慕白是独子,他可能会很担忧这个,但他还有四个兄弟,他又不占长,罗慕远的嫡长子已经生下来了,罗家子嗣没有任何问题。   眼看着老两口的口水仗又要开始了,罗大老爷倒是聪明,连忙岔开话题道:“说来也奇怪,旭哥儿洗三时,怎么没二姑奶奶没来。”虽然安远侯府有婆子来贺礼,贺礼也送上了,但罗氏是亲姑妈,按理说这种场合,她是要来的。   虞秋荻当时人在暗房中,并不晓得罗氏没来,现在听罗大老爷如此说,心中也有几分奇怪。虽然上回有众大活动时罗氏闹的挺不好看的,但大侄子出世,贺子章没有拦着她过来的道理。   罗大太太一脸疑惑地道:“我也觉得奇怪,前几天还打发人去问了,回来的婆子却说的不清不楚。说二姑奶奶好像有什么事,婆子问是不是跟侯府争执了,陪房却说也不是。”   罗老太爷的注意马上被转移了,道:“这是怎么回事?去的人看到二姑娘了吗,怎么不亲自去问问。”   罗大太太笑着道:“见到二姑奶奶了,说二姑奶奶气色看着很好。我想着既然二姑奶奶自己好的,旭哥儿出世,家里事务也多,我就想着过两天再去看看。”   罗老太爷这才不说什么。   罗老太太又问了小厮几句,确定罗慕远和罗慕白过的非常好了,便赏了银子让他回去歇着。药材自然先入库,皮草则是各房分了,虞秋获得的格外多些,还有就是旭哥儿的,刚满月的娃儿也得一大堆。   “慕远打猎来的,你们母子是该多些。”罗老太太笑着说,罗家库房里的皮草也能堆成山了,但现在孙子们亲手打猎得来的,总是与众不同些。   虞秋荻这才笑着收起来。   正房里散了,虞秋荻回到屋里,先去抱了抱旭哥儿,现在孩子还小,但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说像极了罗慕远小时候。虽然丈夫远在边关,但怀抱着儿子,心中总有几分安慰,笑着对着儿子道:“你爹给你带来了好多皮草,都是他亲手狩猎得来的,虽然他现在不在,你穿着也就当他抱着你了。”   吴婆子旁边听着,虽然也有几分心疼,却是道:“小厮都说了,大爷在边关好着呢,姑娘在家里好好带着哥儿,过两年大爷回来,一家子团圆,该多欢喜啊。”   虞秋荻点点头,眼里含着泪,强忍着没有落下来。想了想道:“吃了饭把小厮叫过来,我想再问问他。”当太婆婆和婆婆的面,没有孙媳妇插嘴的余地,再者有些事情她也不能当着婆婆们,而且按她想的,罗慕远除了皮草之外,应该还给她带其他东西了。   午饭过后,吴婆子叫来小厮,虞秋荻还是年轻媳妇,只让小厮外头说话,她在里间坐着。这小厮素来机伶,不等虞秋荻问,他就全部说了。除了给大家的东西,罗慕远还另外给虞秋荻捎了样东西,是一个手串,用骨头做的。贵重肯定说不上,关键是罗慕远自己做的。   “奶奶不晓得,匈奴没什么珠宝石头,常有男女带这种骨镯,奶奶这个是熊骨做的。那天可把小的们吓死了,本来是照常出去打猎,没想到遇上大黑熊,大爷和二爷合力才制住,就这伤了军营里不少兄弟。”小厮倒是想把当时的精彩讲解一番,无奈口才有限,说不出多少味道来,而且打熊虽然费了一番力气,但罗慕远和罗慕白合力还是制住了,两人也完好无损。   虞秋荻把骨镯握在手里,仿佛就是握住罗慕远的了。   小厮又说了几句,虞秋荻也就让他回去了,吴婆子又塞他一个大红包,小厮欢天喜地的走了。   “军营离城镇如此远,大爷和二爷整日泡在军营,想也没什么机会见什么人。”李婆子笑着说,只要罗慕远一直在军营里,想艳遇都没门。   虞秋荻默然,心中却有了信心,夫妻分离这么久,许多事情是不能确定。但只要彼此心中有对方,还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罗大太太忙碌几天,终于抽出空来,本想亲自去安远侯府一趟。不等她让管事送的,安远侯府的管事却来了,在书房见的罗大老爷,送来贺子章的书信一封,同时还说勿务请罗大老爷亲自走一趟。   罗大老爷连忙拆开信,看完信手都是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迅速唤来小厮拿了火石,一把火把信烧了个干净,又道:“我马上就过去。”   贺家管事行礼退下。   罗大老爷让管事备马时,稍稍犹豫了一下,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该跟罗老太爷说一声,但想想罗老太爷的年龄还有身体,罗大老爷决定自己先过去看看。若是真的,这事怎么瞒不住,若是假的,就没必要惊动老爷子了。   骑马到安远侯府,刚到门口,郑王妃的车驾也到了。罗大老爷知道这是罗素来了,心知这回事情假不了,想想贺子章的手段,这种事情如何会弄错。   管事引着兄妹俩往后院,罗素脸色凝重,贺子章信上说的是,罗氏与安远侯府的伶人鱼郎私通己久,这回贺子章是抓奸在床,把二人赤条条的从床上拉下来。现在人已经捆了,就等罗家来人看要如何料理。   “侯爷正在屋里,二位请进。”管家帮着推开门,自己却是在门口站住。   罗素和罗大老爷一前一后进屋,管家随即把门关上。   贺子章人在正厅坐着,看到两人进屋,便起身相迎。客套话都没说,贺子章就道:“人在屋里,两位进去看看吧。”   罗大老爷有点犹豫,罗素却是没有丝毫犹豫,打起帘子进到里间,一股子雄性麝香之气扑面而来。罗氏和一个清俊小生裹着被子捆在一起,看样子里头是啥都没穿。罗氏看到罗素和罗大老爷,当即喊着道:“哥哥,姐姐,救救我……”   罗素目光如冰,看向罗氏道:“你真与这戏子私通?”   “我……我……”罗氏连着两个我,随即低下头来,哭的泪流满面。   贺子章也跟着进来了,看向罗氏道:“你还有何话说?”   罗氏只是低头哭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贺子章叹口气,一副家门不幸的口吻,却是看向罗素和罗大老爷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两位怎么说?”   罗素猛然抬头看向贺子章,眸子里的火光几乎能把贺子章烧死,道:“贺侯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这个妹妹到底哪里惹了你的眼,让你不惜当乌龟也得把她赶尽杀绝!!”这件事要不是贺子章一手主导的,她现在就跟贺子章姓。   本来哭泣的罗氏愣住了,先是看向罗素,随后又看向贺子章,她倒是想看看鱼郎,只是此时两人背靠背捆着,想看也看不到。   罗大老爷也瞬时反应过来,看向贺子章语气也没那么和善,道:“婚姻乃结□之好,当年是侯爷你自己到罗家提亲,条件是一条条列出来,大家是讲清楚的。你现在玩这么一手,是不是恶毒过了。”   贺子章的脸色与良心早在许多年前就没有了,此时听罗素与罗大老爷如此说,依然一派淡然的神情,道:“罗氏偷人,证据确凿,舅兄这么说,那你现在就问令妹,难道是我下药把他们放到床上去的吗?”   罗大老爷顿时语塞,看一眼旁边低头垂泪的罗氏,就是贺子章设局,罗氏也确实入套了。若是罗氏真有羞耻之心,如何会跟戏子私通。就像贺子章自己说的,他不会下药,更不会派人直接用强,现在这样是罗氏自愿的。   “贺侯爷想怎么样?”罗素直接问,这回事件,罗家理亏,只看贺子章要如何开价。   贺子章笑着道:“婚姻乃结两姓之好,我当初上门求亲是真心实意的,就是到现在,也想与罗家继续这门姻亲。一般女子在夫家出了这样的事,为了大家的脸面,以往是怎么办,现在一样怎么办。我也没有再续娶的意思,大家一样是姻亲。”   罗氏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一般女子出了这种事,为了娘家和夫家的脸面,都是悄悄地把女子处死,只说是病故了。当即喊着道:“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就是气不过,我就是……”   罗素看她一眼,道:“气不过?气不过就去偷人?你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自从我嫁过来之后,贺子章就没有进过我的房,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谁又知道。”罗氏大声哭泣,又道:“我是不守妇道,但是……我真不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实跟鱼郎相好的事,她自己也是有点糊涂,怎么就跟一个戏子好上好了。她一直都是自恃甚高,如何能看的上一个戏子,其实她自己也有点奇怪。但每每遇上鱼郎,她又好像跟着了魔了一样,心心念念的想着他。   “你向来自觉得是侯府千金小姐,甚至于连皇家公主都不如你。但你自己想想,你到底会什么,朝廷风云你懂吗,管家理事你会吗,只怕姨娘的基本技能,后院争宠你都没学会。现在更好,跟一个戏子偷情,被丈夫抓到,你喊着让我们救,我们要如何救得你?”罗素厉声说着。   罗氏本来还是高声哭泣,听罗素如此说,顿时愧疚的不能自己。女子失妇德,这是天大的事,谁会救她,谁还能救她。就是这回能活下来,她又有何脸面活下去。   罗素看她这样,心里叹了口气,却看向贺子章道:“罗氏失德,贺侯爷肯保全她的名声,保全罗家的名声,罗家上下就感激不尽了,如何还敢再说其他,就任凭贺侯爷处置吧。”   贺子章心中有些意外,没必要跟死人说废话,罗素却跟罗氏说了这么多,然后又这么跟他说,有点不像罗素的行事作风。   罗大老爷也有些惊诧,刚想开口说其他,罗素却是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出去,道:“这里污秽之地,我们还是前头书房说话。”   贺子章微微一笑,道:“也好。”   贺子章前头引路,前至书房坐下,书童上了茶,贺子章便挥手让全部人员退下,开门见山道:“我没有再娶之意,处置了罗氏……”   “不行!!”罗大老爷直接打断罗氏的话,他承认他不太喜欢罗氏,也不太想管她。当时她出嫁时,就想着打发出去算了。但并不表示他会看着她这样去死,要是贺子章没有下套,罗氏主动去偷人,那按律来没话说。但贺子章给她下套,别说是罗氏,就是他弄不好都会中计。   “我倒是有几分好奇,罗氏到底如何碍到贺侯爷的眼了,让贺侯爷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罗素说着,一般男人都很在意绿帽子,像贺子章这样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主,真是不多见。   贺子章却是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无可奈何啊,罗氏说我与王妃有情,扬言还要捅出去,我真没办法……”   “什么??”罗素和罗大老爷的眼睛都瞪大了,尤其是罗素,这她承认她外头男女情人都有,但后宫名单里绝对没有贺子章。   “这怎么可能??”罗大老爷直接叫了出来,这实在匪夷所思,罗氏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贺子章道:“我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但罗氏确实是如此说的。两位心里也该清楚,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罗氏出门说了这句话,我们三家都完了。”   若是不相干的人说,可以说是造谣,现在贺子章的老婆,罗素的妹妹说两人有情,那怎么也扯不清。这也是为什么他要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原因,若是哪天罗氏真疯了一样把这事咬出来,他就把罗氏偷人的证据拿出来,一个失德淫/妇没有证剧的胡话,就没几个人信了。   罗素被震的有些言语不能,好一会才道:“罗氏会如此说,只怕也是侯爷你冷落她太过,让她有些失常。”   罗氏就是对贺子章说要把这件事捅出去,她真去做的可能性不大,罗氏只是被宠的有些公主病,再加上智商又不高。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懂的,就像今天还知道羞耻之心。   只怕罗氏想的是,要拿这个要挟贺子章,贺子章大约会对她好一点。她哪里知道,贺子章这种男人,最不吃的就是威胁,你觉得拿到把柄,那我马上抓到你更大的把柄,直接让你万劫不复,你就没得威胁了。   “当初结亲之时,我但知道罗氏性格孤僻,有些目下无尘,并不晓的她……”贺子章没再说下去,他真不知道罗氏是人头猪脑,罗家都是高智商人群,像罗素,罗大老爷,就连庶出的罗二老爷那也是进退有度。罗氏也姓罗,也是罗家人,本以为她智商再低也会有个限度,没想到这回真超标。   单说这回事情,其实还用不着如此极端的手段,但像罗氏这种媳妇,他难道还要留着她过中秋吗?   “那贺侯爷到底想怎么样?”罗大老爷问着。   贺子章笑着道:“就像我刚才说的,把这件事解决了,我没再续妻的打算,大家是亲戚,还可以继续行走。”   “不行。”这回是罗素开口,看向贺子章道:“你休妻吧。” ☆、141   贺子章神色如故,目光却是直盯着罗素,道:“罗林两家已经结仇,又因为罗家二奶奶的事,闹的京城风言风语,若是我再休出罗氏,只怕与罗家很不利。”   休妻或者和离,两家的姻亲关系就彻底断了。而且对罗家的名声也不好,罗家又正跟林家闹的不可开胶。若是罗氏此时被休回,林家肯定会拿此事做文章。指责罗家家教不好,虐待了林氏,林氏才会回家抱怨,以至于有后来的悲剧发生。   相反的若是罗氏“病故”了,林家拿不到罗家的把柄不说,罗贺两家亲戚情份不断,依然能按亲戚行走。他只是不想罗氏这个老婆,还是很愿意给罗家结亲,他又没有再娶的意思,只要罗氏“病故”了,两家依然是姻亲。   “罗氏也许没那么好,但她还没有犯下必须去死的罪。贺侯爷嫌惹她惹事,不想再要她,我可以理解。”罗素说着,罗氏可以不聪明,但最起码得识相,若是连基本上常识都不懂,贺子章想把她扫地出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说到这里罗素轻轻叹了口气,道:“贺侯爷可以丝毫不念夫妻之情,但是罗家不可能如此无情,不管自家女儿死活。”   贺子章笑着道:“我没想到王妃会这么说。”   “那贺侯爷以为我会怎么说?”罗素笑着反问他,道:“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贺家一直以来子系单薄,单传了好几代,更何况当年……贺侯爷对家族只怕没什么感情认知。相对于罗家,则是一直守望相助,罗氏不管聪明还是笨,她都是姓罗的。”   从某方面来说她的有些思想与贺子章比较相似,但是其中又有极大的区别。其实也是与生活环境关系,贺子章的童年,少年充满了各种算计,亲友兄弟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友爱之说。罗家则是完全不同,就像罗家教导罗家兄弟相亲相爱。罗家的嫡出是有点讨厌罗氏,但并没有讨厌到随她去死的地步。   罗大老爷不自觉得叹口气,道:“说起到罗氏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罗家之过,没能教好女儿,连累了贺侯爷。”   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罗氏根本就没有当侯府夫人的本事,罗家却偏偏把她嫁到安远侯府来,这本身就是个错误。贺子章的脾气手段,也是众所周知的,指望着贺子章当圣母包容,实在很不现实。   贺子章道:“罗家是打定主意要我休妻了?”   “我倒是想贺侯爷能和离,但贺侯爷肯吗?”罗素说着,贺子章情愿当乌龟都要把罗氏扫地出门。他也许无所谓罗氏的生死,但若是死了,对他更有利,他自然想着罗氏死。在他眼里,罗氏的命是一钱不值,若不是他还不想跟罗家翻脸,只怕罗氏已经病故了。   贺子章却是笑了起来,眼睛直瞄着罗素,道:“为什么不允呢,我并没有跟罗家结仇的打算,我要是狠一点,罗氏现在就是尸体一具。其实和离也好,不然非得休妻,别人扯出来原由,我也不好对外说。”   罗大老爷心里多少松了口气,和离总好过休妻,罗素倒是有几分意外,和离对罗家比较有利,因为和离了就是双方都有问题。若是休妻,那就绝对是罗家的错,贺子章比较能摘出来当白莲花。   “侯爷肯和离,实在让我意外。”罗素说着,道:“贺侯爷还有什么条件,不如现在就说了。”就是贺子章下套,罗氏偷人也是铁证如山,捅出来之后最倒霉的还是罗家。罗家已经跟林家结仇,实在不合适再与贺子章闹翻,大家能商议着协议解决是最好的。   贺子章笑了起来,道:“王妃果然了解我,不过这回……我没什么条件。我是真心想与罗家结亲,闹成现在这样,非我所愿,更何况冤家宜结不宜解,我们两家本来就无冤无仇,何必非得搞成休弃,让两家翻脸呢。”   罗素虽然还是很疑惑,贺子章竟然会为他人着想了,不过贺子章说的也是,两家确实是无冤无仇,犯不着闹的如此难看。便道:“那就谢谢贺侯爷了。”明明是贺子章布的局,结果还得谢他。   “王妃太客气了。”贺子章笑着说,直入正题:“罗大老爷现在就把人领走吗?”   “不了,过几天吧。”罗大老爷说着,又道:“此事只怕我父母还不晓得,总要先回家与父母说了,然后再说和离之事。”   和离不是小事,就是双方协议离婚,也得到官府盖章,还有罗氏当初嫁过来的嫁妆,这些也要全部清点。等这些全部清点完了,罗氏才能走。   罗素也跟着道:“我那不争气的妹妹这几天就劳贺侯爷了,随便你怎么处置,只要到时候还活着就行了。”   贺子章笑了,道:“王妃这是让我帮着你教导罗氏啊。”   “我怎么敢如此想,只是此时实在不方便带回罗家,自然还要打扰侯爷几天。侯爷若是愿意像平常那样待她,我也没意见。”罗素笑着说。   以前贺子章看罗氏不碍眼的时候,都没有善待过她,现在是嫌她碍眼了,就是他什么都不吩咐,只是丢给婆子们,贺家的婆子也能把罗氏折腾的脱层皮。   罗氏就是典型的欠抽,原来被罗老太爷宠的太厉害,若是狠抽一顿,智商也许提高不了,至少会知道害怕。若是连害怕都不晓得,还是那样不知天高地厚,那只有一个结果,养在家里或者送到庵堂里去,不然嫁到哪里去都会是个麻烦。   “我多嘴问一句,大老爷打算怎么安置罗氏?”贺子章问着。   罗大老爷马上道:“请侯爷放心,她定不会再说出影响到侯爷的言语来。”罗家除了有家庙,也有庵堂,实在不行,就把罗氏送到那里去。其实他真想不通,罗氏到底是咋想的,能认为罗素与贺子章有染,而且还说出来。这话出口,坑的可是三家。   “我倒不担心这个。”贺子章说着,他手里有罗氏偷情的证剧,罗氏敢说,他就敢公布出来,到时候最倒霉的是罗家,他倒是可以摘的干净。道:“只是忍不住提醒罗大老爷一句,想想虞家的事……”虞家事后,他是绝对不敢要罗氏,说不准啥时候就会带来灭顶之灾。   “多谢贺侯爷提点。”罗大老爷说着,叹气道:“罗家定会小心对待。”   贺子章不担心,罗家却不能不担心,不然暴出来女儿与戏子偷戏,罗家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   又说几句,罗素与罗大老爷也要起身走了,贺子章送两人出门时,突然看向罗素道:“王妃不好奇,罗氏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言语吗?”   “庸人之语,我何必去想。”罗素说着,永远不要去脑残和变态是如何想的,除非你跟他们是一个等级,不然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出其中的逻辑在哪里。与其花那个时间和心力,还不如去干点正经事。   “也是,这对于王妃来说,这确实是不值得思考的小事。”贺子章笑着说。   罗素微微有些惊讶,贺子章却是笑着道:“两位慢走。”   罗素也不是没有风花雪月的情绪,只是这种情绪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往贺子章身上想。出了这样的事,罗素哪里还会回王府,跟着罗大老爷回到家里。进家门时已经是中饭时间,兄妹俩个也没说,罗大老爷回屋里吃饭,罗素则到后院跟罗老太太一起吃饭。   夫妻俩吃饭的功夫,罗大老爷把罗氏的事说了,罗大太太整个人呆住了。罗大老爷也是一脸愁容,道:“贺侯爷答应和离,罗家的脸面总算没完全掉到地上。”   “二姑奶奶竟然跟戏子……”罗大太太总觉得很不可思议,婚姻不幸是惹人怜爱,但女子失德可是天大的事,就是贺子章派人勾引她,她怎么会上钩呢。随即又道:“不过二姑奶奶竟然拿这种事威胁贺侯爷,实在是……”   她是嫂子,血缘上差得多,不会像罗大老爷和罗素先顾念兄妹,姐妹之情。她会先考虑这事对罗家的影响,罗氏若是真说出口,罗家受到的损失绝对比贺子章大的多,罗家的门风,尤其是罗素。   男女私情,女人肯定会更吃亏些。罗素虽然百合情人比较多,但女女之事,并不算大事。若是被妹妹说,跟妹夫有染,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罗大老爷对于罗氏也是十分无语,反正贺子章答应和离了,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办,就要看罗老太爷和罗老太太怎么说。就是罗老太爷心疼罗氏,这回也不能听他的,这哪里是个女儿,明明就是个炸弹,贺子章想把她扫地出门的心情,罗素说她能理解,他也一样能理解。   饭完,夫妻俩匆匆去了罗老太太屋里,罗氏和罗老太太也是才吃完饭,罗素没急着跟母亲说,只是派人去请罗老太爷,等人到齐了,一起多比较好。   罗老太爷来的也快,他跟罗老太太从年轻时就不太对盘,年长之后罗老太爷倒是有示好的意思。只是罗老太太哪里会理他的,年轻时风流了一辈子,年老了想到她这个嫡妻,天下间没那么好的事,夫妻感情什么的,要是从一开始就丢下了,老了哪有这么容易捡起来。   人到齐了,罗大老爷便挥手让屋里人出去,又让周婆子在门口守着。门好了了,罗大老爷便把罗氏的事说了。   “你说什么,二丫头竟然……”罗老太爷惊呼出来,就连罗老太太也是一脸震惊,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怎么会跟戏子私通,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罗大老爷没敢接话,贺子章是有意下套,戏子的手段要是施展开来,罗氏哪里能顶的住。但罗氏竟然上套,也是自身的修为定力不够。   “现在贺侯爷同意和离,罗家总不至于脸面扫地。只是她回来之后,要怎么办?”罗素看向罗老太爷问着,罗氏会成现在这样子,罗老太爷要负相当的责任。他是家里最大的一个,他宠着罗氏,别说她和罗大老爷不能说话,就连罗老太太也不好说话。   罗老太爷仍然处在震惊中,他不敢相信罗氏竟然能做出这种事,不管是威胁贺子章的话,还是跟戏子私通,他那样疼爱的一个幼女,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好一会才道:“还能怎么办,实在不行只能远远的把她嫁了。”   罗老太太冷哼着道:“嫁?你还想把她嫁了?偏疼小女儿是有的,但像你这样,连家里老小都不顾了,就是真糊涂了。”   “那要怎么办?难道真要一刀宰了她!!”罗老太爷说着,女子到最后总终是一条路,那就是嫁人生子。和离之后罗氏肯定在京城呆不住了,那就只能远嫁,以后好歹也只能随她去了。   罗老太太不可思议地看向罗老太爷,道:“你这样发嫁她,难道你就不担心她在外头乱说八道,万一……万一她真乱说一通,我们一家子加上素儿,是死还是活?”   罗老太爷顿时哑然了,却是黯然伤心道:“那要怎么办,总不能……总不能……”   “回家之后就放到我身边,让她每天早晚到我这里来抄经。还有你那个刘姨娘,马上送到庄子上去。”罗老太太说着,像罗氏这种危险人物,与其放出去,不如带到身边来,就是真有什么事,也能马上掌控知晓,要是像罗老太爷说的,嫁的远远的,万一她什么时候进京了呢。万一她在众人不知道的地方又惹出事非来了呢,到时候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罗老太爷又是一怔,道:“这关刘姨娘什么事??”   “是不关她的事,但只要在她,你的宝贝女儿就好不了。我要是其他时候这么说,你肯定会说我吃醋小气,其实要不是你疼她,又宠着刘姨娘,二姑娘到不了现在这样。你不把刘姨娘送走,她随时教唆着二姑娘,她一辈子都学不了好。”罗老太太嘲讽的说着,刘姨娘从来都是以为罗氏是对的,全都是别人对不起她的,这样的亲娘在身边给着罗氏自信,神仙都教不好。又道:“这回事情之后,二姑娘要是能受教训,教一教能老实了,还可以给她找户人家远远的发嫁了,若是不然,真是早死早超生,省得给家里惹祸。”   “父亲,其实我也有点不明白,你到底是真疼二姑娘,还是存心要害她。当初给她寻亲事时,要不是你左挑右挑,她不会耽搁到十八岁还嫁不出去。还有她的脾气,孤傲自赏,目无下尘,这些毛病也全部都是你纵出来的。”罗素毫不客气的说着,当儿女的不该说父母的不是,但她是王妃,夫家身份比较高,有些话她也能说。   罗大老爷虽然不敢像罗素这样,把话说得这么直,却是道:“父亲若是真为二姑娘好,就先把刘姨娘送到庄子上,这也算是对二姑娘的一个惩戒。等到母亲把二姑娘教好了,觉得能出嫁了,那时候父亲再把刘姨娘接过来就是了。”   像罗氏这样的,狠抽她一顿,让她有点怕头,意识到自己不是公主了,也许还有救。现在犯了这样的大错,罗素把罗氏留在贺府,其实就让贺子章抽她。在夫家被狠抽了,回到娘家之后,亲娘也被送走了,没人把她当成宝贝蛋,她想活也许就会变乖。当然要是变本加厉,真疯了,那就只能当疯子对待。   “唉,那先这么办吧……”罗老太爷一声长叹,也只得答应。又道:“这事要办就快,既然贺侯爷答应了和离,那就把手续办了,把二丫头接回来。”与戏子偷情的夫人,贺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她。   罗素接口道:“贺侯爷说此事不着急,过要再拖上几天。父亲你总不会觉得,二姑娘偷人了,贺候爷就这么轻易的放二姑娘回家吧。”这是她的意思,但罗老太爷不可能去问贺子章,那就先往贺子章身上推,贺子章向来是说话算话,信用比较好,倒不用担心他反悔。让贺家的下人们好好招呼罗氏半个月,回家之后也能让罗老太太省省心。   “也只能如此。”罗老太爷也无话可说,这回罗家的丢脸丢完了。   “林家那边……”一直没吭声的罗大太太看罗氏的事商议完毕,不由的提醒着众人,才跟林家闹翻,林氏以及林家受的指责不少,偏偏罗家出了这样的事,林家肯定会借此大做文章。 ☆、142、   虞秋荻知晓罗氏归家之事,还是吴婆子悄悄跟她说的。吴婆子自从跟着虞秋荻进到罗家后,就先跟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身边的下人打好关系,请客吃饭送东西,能用上的巴结手段都用上了。这也是平常事,新媳妇进门,不好直接打听婆婆的喜好,通过使唤的下人去了解,效果向来很不错。   “老太太院里的西厢房突然收拾出来,我本以为是老太太娘家有什么人过来,就留心打听了,后来我买了酒一起吃酒时,张婆子才透了口风,说是要给二姑奶奶住。”吴婆子说着,罗氏并不是罗老太太所出,与罗老太太也不是多亲近,平常回家归省也都另有住处,突然间把老太太院里的厢房收拾出来,只怕是婚事有变了。   虞秋荻眉头皱紧,以罗氏的脾气性格,再加上她对于贺子章的一点点的认知,这门婚事要是哪天完蛋了并不奇怪。贺子章太精明太狠毒,罗氏要是个知道安份守己的还好,偏偏她又是父亲宠大的。   虽然此事没有她议论的余地,不过她觉得这门亲事结的并不好,从一开始就有隐患。现在若是真要结束,不管休妻还是和离,对罗家都非常不利,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亏得现在罗家要成亲的都是儿子,若是女儿,只怕要吃大亏了。   “前头送走刘姨娘时,我就觉得奇怪。”吴婆子说着,刘姨娘是侍侯罗老太爷的老人了,女儿都出嫁了,若不是有大错,不可能突然发配到庄子上去。想想又道:“会不会是刘姨娘挑唆着二姑奶奶在娘家犯下了什么事?”   虞秋荻摇摇头,贺子章不是能用常理推断的,谁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其实以贺子章的算计,娶罗氏并不是最好的,他却偏偏娶了。   “姑娘最近行事也小心些,现在家里是多事之秋。”吴婆子提醒着虞秋荻,要是全家放松的旱候,小规矩错也就错了,现在太婆婆和婆婆都是满脑子官司,小媳妇说话做事就要小心了。   “多谢妈妈提醒,我晓的。”虞秋荻说着,却不由的叹口气道:“眼看着国孝满了,三爷就要娶亲,五爷也要订亲事,偏偏出了这么件事,唉……”   三爷的亲事还好说,毕竟己经订亲了,唐家说不上高门大户,唐老爷未必会退亲。五爷的婚事就不太好说了,原本就没订亲,舞阳县主可是皇帝的亲侄女,罗家家风有亏,人家以前能看上,现在未必看的上了。   吴婆子也跟着叹气,道:“国孝满了,林二姑娘也要嫁入齐家了。”本以为这样亲上加亲,若是能相处好了,会让虞秋荻跟齐家的关系更进一层,谁想到会结下这样的大仇,这回是彻底没娘家了。   虞秋荻倒不算太失望,从一开始她不指望齐二老爷这个舅舅会为她做什么,现在只是更加彻底一点。以后大家全部按礼来,四节八礼不少了就好,就是联络了感情,以后照样是指望不上。   几日之后罗大太太就把虞秋荻叫了过去,还不止她一个,罗慕清,罗慕周,罗慕均三位在家的爷们也一并叫过来,非常简短的通知他们,罗氏既将与贺子章和离了,这几天就要办手续,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虞秋荻还好,己经料到了,罗家三位小爷就真惊讶了,虽然罗氏是姑姑长辈,当下辈的不得私议,但和离可不是小事。   至少罗慕清是当场就问了出来:“母亲,所谓何事啊?”   罗大太太脸色不太好看,真实原由肯定不能说,只是道:“自成亲以来,二姑奶奶一直成病在家,既不能料理家事,也不能教育孩儿,再加上他们夫妻一直不和,贺侯爷便提出和离。”   “母亲……”罗慕均最小,脑子一时间还没转过来,疑惑的道:“婚姻乃结两姓之好,二姑姑嫁到贺家并不无错,只是因为这样就要和离,是不是……”若是贺子章真因此和离,罗家该为罗氏出头才对。   罗慕周却是悄悄拉拉他,罗慕均也不再问。   罗大太太便看向罗慕周,道:“三日后二姑奶奶就要归家,嫁妆也要拉回来。慕周,你向来细心,到时候你跟你父亲一起过去,帮着清点。”   “是。”罗慕周答应着。   简单吩咐几句,罗大太太就让众人散去。虞秋荻稍稍犹豫一下,决还是走了,此时罗大太太估计是心神俱疲,劝慰只会给她添烦。相信罗氏与贺子章和离的真相很凶残,单是贺子章会答应和离,相信罗家就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三日后,罗大老爷和罗慕周去安远侯府接人拉嫁妆,此时两家和离的消息己经在京城传开。京城顿时哗然,像林罗两家己经结下那样的恩怨,两家也没提和离之事,突然间贺子章与罗氏和离,其中原由就让人费解了。   民野乡间,和离休妻还没什么,高门大户里,休妻和离就是极为少见的。两家都要顾各自的体面,除非像罗家和林家那样,直接结下大仇了,只是小夫妻之间的矛盾,绝对不可能和离。   罗氏在家当姑娘时,就没什么好名声,不过众人说起她来,也不过是嫌她太过于清高孤傲,明明是庶女却摆嫡女的谱,真要说品行上有什么大问题,还真说不上。至于贺子章,开始时是低调,后来有了拥立之功后,行事虽然说不上夸张,但也是京城一号人物,私生活方面听说是精彩了点,但男人嘛,这都是小问题。   两家没有突发矛盾上,朝堂上也是平静如水,突然间两个人和离了,各种猜测也就来了。尤其是罗家对于和离之事没有任何看法,没有任何怨恨的言语,那基本上可以肯定,肯定是罗氏有错,不然罗家不会这个态度。   林大太太恨罗家是恨到骨头里,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先是对外放话说,肯定是罗氏偷人了。结果这话就说了一天,次日贺子章就找林老太爷谈话了,他内心无所谓这个绿帽子,但被人议论说戴了绿帽子,那就太没面子。   林老太爷根本就不知道此事,先给贺子章赔了不是,回家之后就把林大老爷和林大太太叫过来骂了一通,林大太太这话其实也就是几个非常相熟的妇人说的,她也不是站大街上嚷嚷的,贺子章竟然知道了,实在是让人惊悚。   “以后这种话断不可再说。”林老太爷说着,满朝文武最惹不得的就是贺子章,没事去议论他的事非,这不是吃撑了吗。   林大太太也怕了,她只是跟几个女眷说闲话时说的,哪里想到会传到贺子章耳朵里。   “罗氏与贺侯爷和离,与我家也是好事,现在罗家的名声最低时,不如趁着现在,跟罗家说和离之事,谅罗家说不出什么话来。”林大老爷说着。   林氏己经被发配到别院去,除了搬弄事非外,又添了不孝之罪,这全部都是因为罗家的算计。按这样的发生下去,谁知道罗家的女人们又出什么新招。不如趁着现在,早点和离了,把林氏接回家里,趁着她还年轻,也好改嫁。   林老太爷显得有些犹豫,想了想也点点头,道:“也好,趁着现在罗家理亏之时和离了,免得耽搁了大丫头的青春。”正好他也看好了一门亲事,和离之后半年,就可以再嫁了。   林大太太最爱听这个话,得知女儿被算计到别院,她都想扎小人了。此时林老太爷点头,她恨不得巴飞到罗家去,道:“那我下午就过去。”   “不用你去。”林老太爷说着,林大太太去明显是送把柄的,他和林大老爷去,直接去找罗家的男人,先把事情敲定了。把孙女接出来了,再慢慢与罗家算帐。   先写了拜贴送过去,次日早上林老太爷和林大老爷就过去了,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招呼的,连客套都没客套,林大老爷就直接道:“罗家的门风,我们是不敢高攀,此次过来,是谈和离之事,我知道二爷不在家,想必罗家是能做这个主的。”   林大老爷那一句不敢高攀,让罗老太爷羞红了脸,若不是他宠爱幼女,宠的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至于让一家老小都蒙羞。   “林家女儿搬弄事非,支使弟弟打夫婿,丈夫走后又不愿意侍侯公婆,这样的媳妇,罗家也是不敢要,和离就和离,这个主我替慕白做了。”罗大老爷马上反唇相讥,罗家现在是门风有亏,但并不表示林氏就能摘干净,林家想现在和离也好,早点把林氏送出去,家里也能清静些。   林老太爷对罗家也是满心怨恨,却不像林大老爷那样,怕吵起来耽搁了正事,便道:“既使如此,那我们现在就把文书办了,下午过来接人。”   “也好,早日请了搅家精出门,家里也清静了。”罗大老爷说着。   罗大老爷马上让管事的准备,林大老爷是有备而来,手续管事都是带齐的,两家管事去衙门办理。没一会功夫,所有手续就齐全了,林老太爷看过和离手续,确实没问题了,便起身道:“林家下午派人去接人拉嫁妆。”   “好,罗家也会派人过去。”罗老太爷说着。 ☆、143   送走了林老太爷和林大老爷,后院里众人也接到了消息,现在天气暖和,罗老太太闲来无事,便叫了众人一起到花园赏花,罗大太太,虞秋荻,奶妈抱着旭哥儿,还有罗氏都在一处坐着。管家媳妇过来回报时,罗老太太正逗着旭哥儿,孩子还小,早晚不好出门,正中午这回倒是可以见见太阳。   “林家要和离?也是,现在的罗家……不趁现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罗老太太多少有几分叹息。虽然与林家和离是好事,但赶在这个时候,旁人说起来,只怕也多会说罗家不好。想想此事,她也有责任,嫡母有教导庶女的责任,罗氏这样,罗老太爷有绝对责任,她也有附带责任。   罗大太太心情虽然也有些纠结,却是笑着道:“能早些和离也是好事,我们也好早点给慕白物色亲事,不然白拖着,就是有好亲事也错过去了。”   虞秋荻对此事不敢发表意见,只是跟着罗大太太一起笑着点头。其实让她说,罗慕白不合适这时候再谈亲事,完全可以拖两年。他想建功立业,那不如让他去闯去干,等事业有小成了,年龄大了,性格也更成熟了,那时说亲也不迟。至于林氏,则是青春有限耽搁不起,最多一年,林氏肯定要再嫁。   旁边罗氏就有点坐不住了,也不坐了,低着头站在旁边。出事之后在贺家的大半个月,贺家婆子们对她没有丝毫客气,虽然没有直接打她,但虐待是肯定的。语言冷暴力,不给饭吃,再加上罗素的话,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与戏子私会,贺子章就是杀了她,罗家都不会为她出头。   罗氏虽然被宠坏了,从来以高门大户千金自居,但本身也很惜命,更加在意名声。与戏子私会之事,虽然她自己也莫名其妙,但她确实与鱼郎私会,床单都滚了无数回,无论如何也抵赖不掉。就是贺子章给她下套之类的,若是她自己知道羞耻,怎么会做出如此这等下贱之事,不管婆家处死她,还是娘家处死她都理所当然。   本以为是死定了,没想到最后被罗大老爷接了回来,到家之后,亲娘因为她被罗老太爷打发到庄子上,理由是教坏姑娘,挑唆着姑娘学坏。罗老太爷对她更是没有丝毫怜爱,回家之后先是一通骂,然后就是打板子,结果罗老太太上前来拦。   罗老太爷仍然显得不够,又骂罗大老爷和罗素心软,家里养出这样的女儿来,就该任由她死在婆家保全两家脸面。现在接回家里了,也该打死。   家里狠闹了一通后,罗老太太就让她住在自己院里厢房里,好生安慰了她几句,也没怎么骂她,只是每日早晚让她到屋里抄手女戒和女则,又另外请了京城出名的教席,早晚教导她。   从小到大罗老太太没有对她很好过,也没有对她很坏过。但罗老太爷都恨不得要打死她了,罗老太太能如此对她,也就显得罗老太太的好了,对罗老太太的教导也能听进去了。   平常有些家庭活动,就像现在赏花观鱼之类的,罗老太太也会叫上她一起。连罗大太太对她,虽然没有特别好,但对比一下,罗大太太待她算是很不错了。平常说话时,也会常与她说为妇之道,并没有十分责骂之意。   “林家下午就要去接人拉嫁妆,那吃了饭我也过去看看吧。”罗大太太说着,和离不是小事,幸好林氏的嫁妆早就清点完毕封在别院里,不然只是清点只怕也要花上一天时间。   罗老太太却是道:“你就是过去了,难道林大太太就能说你好了。算了,何必过去跟个蠢人生气,让你身边的人过去就好,只要嫁妆不差了林家的也就是了。”   “果然是婆婆心疼我,那我让平姨娘带着婆子们过去。”罗大太太笑说着,以林大太太的脾气,肯定是她打头阵,到时候肯定有得闹。反正两家都和离了,她何必去生这个气。   说话间也到了吃饭时间,因为外头天好,罗老太太便吩咐一处吃饭。虞秋荻连忙起身去张罗,又让奶妈抱着旭哥儿回屋,已经玩了一会了,孩子还小,不能太吹风了。   媳妇们抬了食盒过来,虞秋荻带着丫头们忙活,罗大太太偏爱什么,罗老太太有什么忌讳,她早就熟记与心。一碗一碟的端上来,布菜侍候,直到两个婆婆和罗氏吃完移步了,虞秋荻才坐下吃饭。   罗老太太带着众人转到花厅里,又对罗氏语重心长的道:“这些天你在身边,看看你侄妇是怎么侍奉婆婆的。早晚请安,顿顿侍候,这都是媳妇的本份,你一定要记牢了。你还年轻,虽然曾经犯下大错,只要你能下决心改了,以后好好嫁出去,照样过成一家人。但你若是不能改,不但把我们的心都辜负了,也把自己给坑害了。”   罗氏听得低下了头,想到在贺家生不如死的日子,以及犯下的大错,羞愧的说着:“我都记下了,请老太太放心,我不会再给罗家丢脸。”   罗老太太听得点点头。   平姨娘接到罗大太太的命令,吃完饭就带着婆子过去了,没一会林大太太气势汹汹的来了。本以为会见到罗大太太,没想到罗大太太就派了个姨娘过来,这更让林大太太怒不可谒,这么大的事只派个姨娘过来,罗家实在太张狂了。但不管张狂还是不张狂,罗大太太没来,林大太太也不能杀到罗家去骂人。   实在无人可出气,林大太太就对着平姨娘开始了。平姨娘更加淡定,不管林大太太说什么,她都是恭敬的听着,既不回嘴也不强辩,任由林大太太说,反正再怎么林大太太不可能冲上来打她。   林大太太说了个口干舌燥,结果发现对象就是个块木头,心里火气更大,却也更无可奈何。平姨娘当着林大太太的面,把嫁妆清单核对完毕,林家的下人搬运上车,至于林氏则是已经换了鲜艳衣服,除了嫁妆之外,平常日用之物全部没带,按林大太太说的,不稀罕罗家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会带走。   “二奶奶……现在要改口叫林姑奶奶了,您慢走。”平姨娘恭敬的说着,心里却是有几分叹息,按她想的,若是缓一缓再和离,林氏在别院里好好反省一下,可能对她更有利一些。   有句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其实这个所谓的后福,更多的是因为人在苦难中得到了经验教训,给以后人生带来了启发。比较鲜明的例子就是罗氏,虽然不知道在贺家发生了什么事,但很明显被收拾的很惨。   回家之后,又被罗老太爷一通收拾,只有罗老太太肯定给她好脸,肯给她指条活路,她自然也就听话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谁都不想去死。就目前来说,虽然智商没有办法了,又经此一吓,胆子小了许多,但至少看着像那回事了,以后再嫁至少能过成了。   林氏此回也是经了一劫,但她这一劫去得太快,她本人并没有受到什么苦难。再看看林大太太那样,看样子也知道是绝对不会反思的。林氏本来耳根子就有点软,若是林大太太再一直跟她说,你是对的,你一点错没有,全部都是罗家的错,只怕林氏更不会反思自己,只会更加怨恨罗家。   林氏如此年轻肯定要是再嫁的,女子再嫁多半不如初嫁时,再嫁打个对折都不止。心性比原来更高了,嫁的却是更不好了,本来日子是不是如意全凭自己,林氏这样的心态,只怕想如意太难了。   林氏却是看平姨娘一眼,心情则显得有些复杂,平姨娘与她说了不少话,她初时听到心里虽然不太舒服,但这些天想想似乎也有道理。想开口说些什么,林大太太就道:“你是什么身份,与一个婢妾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走。”   “嗯。”林氏听得应了一声,也是,跟一个婢妾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婢妾又有什么见识。   送走林家的车驾,平姨娘心里叹了口气,又指挥婆子管事把东西该收的收起来。短时间内这里不会有主子过来,该卦起来的院落封起来,只留下看房子的下人,原本侍候林氏的全部带回罗家,再另行分派。   等平姨娘全部收拾回府,已经是掌灯时分,先去罗大太太屋里汇报了情况。罗大太太也不急着问,平姨娘跟她这些年了,办事就没有不妥的,只是先让她去吃饭。等到晚间平姨娘上来侍候时,平姨娘才把下午的事全部说了。   “林大太太还是那样气盛啊,我倒是有点好奇,她能把女儿再嫁到什么人家去。”罗大太太说着,女人再嫁就没有嫁多好的,一般高门大户里就是娶填房,也情愿要家世差点的黄花大闺女。别说林氏本来就有错,就是没有错,她也不会嫁多好。   平姨娘叹气道:“说起来林姑奶奶的性格也不算坏,就是林大太太再想,只怕她也只能下嫁。”若是下嫁的话,林氏只要能把心态摆正了,不要想着我为什么会嫁这么差,婆家人想着她的家世,应该能过的很不错。   夏天过去,秋天转来,一年国孝终于满了。京城的高门大户忍耐了一年,此时孝满,几乎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像罗家齐家那样,早就给儿子订下了亲事,就等国孝满成亲。罗慕清与唐氏的婚期就订在九月底,罗大太太张着亲事,虞秋荻跟着打下手,她是头一次经这种大事,不敢有丝毫大意。   就在京城众家都在忙着张罗自家事时,一个重型炮弹来了,齐瞬庭早就与林二姑娘定亲,婚期就在九月中,比罗慕清的婚期早半个月。婚期将近,齐家也要下聘了,齐家非常大手笔,五万银子下聘。   全京城人士震惊了,其实一般侯府世子成亲,聘礼也就是二万到三万两那样,齐家出五万银子的聘礼,虽然超标了许多,本还没有到让人震惊的地步。众人只是想到罗家,虽然林氏和离,但林氏当初也是聘一陪二,虞秋荻更是如此,很多都说一陪三都不止。   现在齐家五万银子下聘,难道林二姑娘要陪嫁十万两不成?若真是如此,虽然未必压的过虞秋荻,但也是大手笔的嫁妆了。   “林家果然是凡事不愿输人。”罗大太太说着,以林家的家底,大姑娘已经陪嫁了五万两,若是二姑娘陪了十万两,只怕要把林家掏空了,最有可能的就是,五万聘礼五万嫁妆,一比一打比。   想当初罗家给嫡长子娶妻,是下了四万聘礼的,林二姑娘的嫁妆不可能超越虞秋荻,现在只能在聘礼上力压罗家的了。   虞秋荻旁边听着只是笑笑,这样的对比与她无所谓,不过齐二老爷花五万银子娶林二姑娘,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后悔。道:“刚才唐家的婆子带了媒婆来了,唐家的嫁妆单子已经拟了出来,先请太太过目。”   罗唐两家的婚事,唐家直接挑明了,聘礼嫁妆大家商议着来。唐家先递单子,然后罗家出聘礼。唐家没什么根基,只有唐老爷一个庶吉士值钱些,家境跟罗家,林家这种大户比差太多了,万一罗家也大手笔下聘,唐家可要怎么陪嫁。   “送来了吗?”罗大太太说着接过来,翻开细细看着,心里合计着,大概五千银子那样。以唐家的家底,这个数目的嫁妆不算少了。虽然是递的头张单子,会有变动,但也不会差不多,罗家最多准备六千银子聘礼也就足够使了。又道:“这样也好,没得比就不用比了。”   两家婚期如近,说起嫁妆聘礼来,肯定有的说。世人都是这样,若是相差了一点半点,齐家出五万,罗家出两万肯定会被说,现在相差十倍了,也就无所谓说不说了。   到了林二姑娘抬妆那天,京城多么八卦人士围观着,连御史也留心了,林家若是真出十万银子嫁妆,就可以考虑写折子弹劾林老太爷和林大老爷贪污了。大珠的官员薪俸是挺高的,但也不可能让林家过的如此潇洒,随便十万两陪嫁女儿。   林二姑娘五万银子的嫁妆抬出来,让八卦的情绪多少有点失落,罗家大奶奶是因为因缘巧合才有这么多的嫁妆,若是林二姑娘也有超过虞秋荻的数,那将是多大的八卦。   紧接着没几天,罗家也给唐家下聘,八卦人士再次兴奋起来。就是不比林家,看看罗家前头两个媳妇,那是什么样的手笔,现在娶三儿媳妇了,只是比着前头两个也足够看了。然后众人再次失望了,罗家五千银子的聘礼,想想唐家的家境,实在没啥好说的。   当然还是免不了被八卦议论一番,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九月中齐瞬庭娶亲,虽然与林家闹成那样,但罗家与齐家都是正经姻亲,尤其是虞秋荻,齐家是她的娘家。罗老太太自是不用去,罗大太太带上虞秋荻去贺喜,贺礼都是双份的,笑着向齐二太太道喜。   尤其是虞秋荻还得向齐二太太告罪,娘家兄弟娶亲,就是出嫁的姑娘也该多来看看帮帮忙。虞秋荻直到婚礼才来了,虽然有些失礼,但也有情有可原,婆家小叔子也要娶亲,她是长嫂,肯定得先忙夫家的。   “姑奶奶家里忙,自然该先顾着夫家。”齐二太太客套的说着。林家与罗家是彻底翻脸,齐二老爷已经明确跟她说,齐家是走中间路线,若是两家真斗起来,齐家是两不相帮。其实也是想帮没得帮,齐二老爷仍然起复无望,天天家里闲逛着。   虞秋荻又不是亲生女儿,也已经嫁出去。林二姑娘则是媳妇,以后就要天天相处了,为了后宅和谐,与虞秋荻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平常过年过节,就按礼法来,不要太亲热了。这话正合齐二太太之意,她本来就跟虞秋荻不熟。   虞秋荻也是巴不得如此,客套几句就跟着罗大太太入席坐下,一般都是太太们一席,奶奶们一席,姑娘们一席,众位太太们都在家里憋了一年多,此时相见自然有一番热络话说。再加上罗氏之事,也有不少人上来打听的。   虞秋荻先给众位太太们见了礼,当年罗家给罗慕远聘娶虞秋荻,让多少京城人士惊讶。现在人家儿子都生了,就是想说什么也没得说了。现在罗氏是焦点问题,就连罗慕远打人事件都算是过气八卦了。   好话坏话听了一通,虞秋荻全部微笑己对。齐家婆子引着虞秋荻奶奶辈的席面坐下来,刚坐下,前头顾惜颜就向她挥挥手,笑着道:“一直说要去看你,结果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她是真有事,虞秋荻怀孕没多久,年氏也怀孕了,这一胎顾家上下是千小心万小心,总算是母子平安生下来,虽然是个女儿,但对于顾家来说,也是普天同庆的好消息。   “我还没恭喜你呢,当姑姑了。”虞秋荻笑着说,又问顾家什么时候摆满月酒。   “就几天了。”顾惜颜笑着说,又道:“不过祖母说了,不大办,就请几家亲友。”   倒不是因为女儿不想大办,而是怕大办了折福。这是长平长公主请的大师说的,小孩子怕折福,贱养了才好。洗三都没请人,满月也只请相近的亲友。   “嗯,到时候我肯定去。”虞秋荻说着,顾惜风克妻殇子,也连累着年氏,现在终于生下一女,总是好事一件。   吃席吃到一半,顾惜颜要去洗脸,虞秋荻也跟着一起去。上了厕所,洗完脸,因无旁人在顾惜颜小声道:“前几天我听母亲说的,你以前的那位妯娌林氏,只怕要再嫁了。”   “嫁谁?”虞秋荻警觉起来,林氏再嫁不奇怪,奇怪的是长平长公主如何会知道?顾家与林家又无姻亲关系。   顾惜颜低声道:“是成亲王。”   “成亲王??”虞秋荻傻了,随即道:“成亲王不是有王妃吗?”   “听说是要纳她当侧妃。”顾惜颜说着。 ☆、144   大珠朝的原配皇后自然是名门闺秀,后妃则绝大部分来自民间,只要是出身良家就能选美入宫,后宫争宠,全凭自身能力,跟娘家没关系。受宠之后就可以晋升,要是自己本领强,儿子凶猛,后位虽然困难点,皇贵妃肯定没啥问题。高门大户里也极少把女儿送到宫中去打拼,更多的是用于家族联姻,与另外一个大族结盟用。   也因为这样,大珠朝基本上没有外戚,就是外戚因为家中女儿得宠上位,也因为根基太浅,想坐大不容易。别说后妃,就是太后,大部分也是人在时家族会得到些照抚,人死灯灭,新皇帝当然不会特意去灭掉,只是没人照抚,自然也就消亡了。   成亲王是先帝幼子,当今皇上的同父弟弟,今年才二十出头,生的是风流潇洒,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母亲荣太妃的父亲只是一个小秀才,出生在后妃里不算最差也不算最好,全凭美貌和手段夺得先帝宠爱。   亲王爵位是先皇帝在世时封的,嫡妃也是荣太妃怂着皇帝在自己母族里寻的,想想荣太妃的出身,成王妃的出身就可想而知了。那就不只是差了,是非常差,唯抽样貌,绝对称的上是大美人。   据说成亲王对于这个妻子十分不满意,夫妻感情十分不好,成亲几年了,庶子满府跑了,成王妃仍然没有生下孩子。要是荣太妃的外甥女之类的,可能看在母亲的面上还好些。偏偏成王妃也不是嫡亲的,是荣太妃远房堂兄的女儿。   “成亲妃至今无所出,林氏进门就是侧妃,她若是生下儿子……”顾惜颜望着虞秋荻,神情显得十分担忧。   亲王爵位,入玉碟的除了正妃之外,还有两位侧妃,虽然在正妃面前是妾室,却是属于有品级的皇家成员。出门行走,命妇相见时,还是要依品级行礼。   成亲王除了正妃之外,侧妃之位一直是空着的,若是成王妃一直无所出,爵位就很有可能轮到侧妃生的儿子。就是成王妃后来生了儿子,继承了亲王爵位。成亲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如此近的血缘,只要成亲王不造反不惹,林氏作为亲王侧妃,她所生之子,妥妥的是个郡王。以后分府出去,她可以跟着儿子,本来就有位份,母凭子贵,就真尊贵了。   “林老太爷果然会算计。”虞秋荻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女子二嫁想嫁的很好,根本就不现实。以林氏的条件,若是嫁到一般人家为妻,肯定是下嫁,要么嫁到京外去,要么就是京城非常一般的人家,怎么都不会成为林家的助力。相反的若是罗慕白再娶,只要他能立下功业,照样能娶高门大户的姑娘。   对比之下,两家和离之后,林氏嫁的更差,罗慕白则娶的不差。以林家不愿意服输的性格,对于这样的结果只怕不会满意。   林老太爷榜眼出身得以入阁,现在新皇登基,他肯定想着以后仕途更进一步。想上进,家族联姻就是必需的,不管先头林氏的婚事,还是林二姑娘嫁入齐家,都是目的性很强的政治联姻。现在到林氏二嫁了,当正妻不可能为家族服务,没想到林家竟然剑走偏锋,送到王府当侧妃去了。   若是林氏初嫁就入王府当侧妃,肯定是要被笑话的,侧妃虽然能入玉碟,但总的来说还是妾室。王府侧妃来源一般两种,一是像林氏这种,进门就有位份,高门大户里一般都是送庶女进去。再就是平常良民进府,受宠生子,通过一系列的努力,最后王爷请封,只要身家清白都不会有问题。   “我听我母亲说过,当初荣太妃之所以让先皇那样指婚,并不只是想提携娘家人。你也晓的,那时候太子……荣太妃是想着朝中形势不明朗,万一娶错……所以才让成亲王娶了自家娘家人,这是以防万一。”顾惜颜小声说着,朝中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娶个小门小户,至少可以保证安全性,也是说明立场,皇位跟我没关系,亲王我就很满足了。   现在天下太平了,问题也来了,嫡妃家世不够硬,成亲王缺少得力的姻亲。林老太爷肯把林氏嫁过去,肯定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虞秋荻有几分自言自语的接话道:“现在朝中局势再明朗不过,成王爷估摸着也是想借助岳家之势有所作为,正好林氏二嫁,纳了她进门,也算是与林家联姻了。”   罗贺两家是完了,但罗家还有罗素这个王妃在。林家想与罗家正面对抗,最起码家里也得有位跟皇族有关系的。林氏只要生下儿子,封了郡王,这就是林家的亲外甥了。从血缘上说,郑亲王与皇帝的血缘已经远了,成亲王是皇帝的亲弟弟。   “若是这门亲事成了……你可千万要小心些。”顾惜颜小声说着,罗林两家的恩怨,归根结底是因为罗慕远把林四爷打惨了,林家上下最恨的当属罗慕远。尤其是林氏,林四爷可是为了给她出头才瘫痪,不管是林氏在王府得势,还是以后林家在朝堂上得势,与罗家与罗慕远都是大大的不妙。   虞秋荻叹口气,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朝堂风云变幻,非后宅女子努力可为的,罗素那种是个例外。她现在只担心罗慕远,虽然人在边关,林家不可能手伸这么长,但万一有点小意外……   虞秋荻满怀心事,脸上却是不敢显露,听戏坐席,与众家奶奶小姐们应酬。散了场跟着罗大太太回去,婆媳两个先去给罗老太太请安,又说了齐家的排场。聘礼是力压罗家,这回娶亲的排场上,虽然不能说力压,但办的也不小。   罗老太太也只是问了几句,就让她们回去歇着,虞秋荻心中有事,晚间过去给罗大太太请安时,犹豫一下还是说了,顾惜颜都知道的事,罗素不可能不知道。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估摸着也是知道的,没跟她说,是怕她担心,这等事情使不上力,除了白担心。   “原本来想着你带着哥儿,慕远又不在家,怕你忧心,就没跟你说。”罗大太太拉着虞秋荻手说着,罗素说的时候,她和罗老太太也是忧心忡忡,林氏嫁入成亲王府,与罗家是不利。   随即笑着又道:“不过一个侧妃,就是有品级也只是妾室,成王爷风流成性是人所共知,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还有荣太妃,现在也从宫里搬出来跟着成亲王,上头有正经婆婆,再加上成王妃,林氏那样的脾气未必能讨人喜欢,以后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这门亲事摆明了是政治联姻,不过对于林氏来说,上头婆婆,嫡妻正妃这些都是她要侍候的对象。林家再强势,荣太妃和成王妃要立规矩,林氏就得做足全套。除非成亲王全家老小都要看林家的脸色过日子,不然女子到夫家来,受婆婆和正室的气就是理所当然。林大太太这回就就是想给女儿出头,只怕也没得说了。   “也好,我们这样的人家,林氏还有怨言,现在到王府去,只怕日子也不好过。”虞秋荻说着,女子想怀孕生子,男人就要进房,若是林氏真的不讨喜,生不出孩子来,有品阶的侧妃下场不会太惨,但对于林家来说,那至少了个郡王外甥,是个很大的损失。想想又道:“婚姻乃结两姓之好,林老太爷如此掐尖要强的结亲,从长远说未必是好事。”   有些人求的是一鸣惊人天下知,比如贺子章,在自家有爵位的情况下,死拼活拼要上位,当然这与贺子章的性格有关系。还有就是林老太爷这种读书人,书香门第说起来很好听,但想长久家中子弟必须能在科举上出头。比如曾经的年家和曾家,连着两代没人出仕,就会走向没落。若是不幸再摊上一个败家子,一败涂地也是有可能的。   林太老爷想上位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罗家这种是有世袭爵位在,子孙能守成就可以延续。韬光养晦合适罗家,却不完全适合林家。联姻是最好最快的上位方法,只是先是林氏在侯府都没能处理好家庭关系,把她送到更加复杂的亲王府邸去……当然若是纯政治联姻,侧妃不是正室,想犯错都不容易。   罗大太太听得叹了口气,她是想到了自己的外公程老太爷,程老太太是状元出身,一朝得势全家荣光,可谓是权倾朝野,门生满天下。只是世间之事,从来都是有起就有落,最后程家能全身而退就算是祖上积德,只是一直到现在,程家仍然无人再进京。   “老爷已经写信给慕远,提醒他们小心些,他们兄弟一处,你也不用担心,好好在家里带着旭哥儿。”罗大太太说着。   虞秋荻听得点点头,反握住罗大太太的手,也宽慰她道:“大爷和二爷素来机警,武功又高,太太也不用为他们挂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她也是当娘的,很理解罗大太太的心情。   罗大太太听得直想掉眼泪,儿子去边关了,娘的心天天都是揪着的。道:“好孩子,我都晓的,你也累一天了,去歇着吧。”   “嗯,太太也早些歇了。”虞秋荻行礼退下。   齐大奶奶三天回门之后就是两家会亲,按理说虞秋荻也该去的。但想想要跟林家人坐一起论聪明,齐二老爷多聪明,都不用虞秋获找借口,直接派婆子过去说,知道罗家三爷马上就要娶亲,虞秋荻是大嫂,肯定要忙活,会亲就不用过去了。   虞秋荻深觉得这样妥当,要说情商智商,齐二老爷都不低。虽然着急与起复,但这个也是急不得,现在是挺闲的,齐大奶奶进门了,只怕齐二老爷闲不了了。   虞秋荻不理会齐家的事,只是专心帮着罗大太太料理罗慕清的亲事。唐家抬妆铺陈新房全部都是虞秋荻张罗招待的,五千银子的嫁妆,在京城真说不上多,一会功会就完了。至于铺陈新房,唐家只把床收拾了,在嫁妆中并没有大件家俱,还有就是一些小摆设。   据说是唐氏喜欢的,都没写在嫁妆单子里,只是唐氏以前跟着父亲外放时买的,此时一并带了过来。   到了迎娶当天,虞秋荻早早起床,早饭吃的非常饱,今天这样她肯定没时间吃中午饭的,早上多吃些,好歹能多撑一会。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那里请了安,相熟的亲友就已经来了,罗素,顾惜颜,卫家这种大亲友自是不必说,像顾家,罗老太太的娘家人,这些都是早来的。   虞秋荻忙着张罗应酬,等到花轿进门,观礼之后,虞秋荻也跟着众亲友去了新房。唐家是才进京的新贵,其实还说不上新贵,唐家的亲友少,再加上一年国孝,基本上没有宴席应酬,   虞秋荻还没见唐氏,倒是听说过她的才名。   唐老爷是庶吉士,比不上林大老爷的榜眼,但也绝对是才子的级别。唐家人口简单,这样的父亲养出个才女来,也是理所当然。   罗慕清今天做新郎官,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大红衣衫那是格外的风流潇洒。从喜娘手里接过秤杆,满心欢喜的把盖头掀开,本来欢喜的脸,此时看着更加欢喜。虞秋荻也跟着看过去,新娘子的妆容都比较重,脸上恨不得涂上几斤粉,不过五官大模样还是能看出来的。   唐氏绝对称的上是美女,不管是脸型还是眉眼五官,跟着罗慕清站在一起,绝对是郎才女貌。就是见过不少美女罗慕清,掀开盖头都是满意的。   小夫妻喝了交杯酒,罗慕清就出去敬酒了,虞秋荻先笑着招呼唐氏,道:“衣服厚重,不如先脱了两件,身上也轻快些。”   唐氏并没有多少新媳妇的害羞,听虞秋荻如此说,当即就笑着道:“我也正想脱了呢。”   虞秋荻上前帮着唐氏把凤冠霞帔脱下来,唐氏不自觉得吐了口气。虞秋荻当过新媳妇,知道新娘子这天得多辛苦。   等到唐氏又坐下了,虞秋荻也得走了,她得去招呼宾客。郑王妃看了新娘子也出门去了,罗氏倒是在屋里坐着,今天这种场合,罗老太太怕节外生枝没有让她去招呼宾客,但过来看看新娘子没啥问题,便让她带上欣姐儿来新房了。   带着丫头快步往后花园走,几个管事媳妇指挥着婆子们摆席,看到虞秋荻过来了便道:“大奶奶,席面马上就好。”   虞秋荻又过去看了看,高门大户的太太们各有各的忌讳,有几桌是特别留出来的,千万不能弄错了。又叮嘱婆子几句,虞秋荻这才去罗大太太院中去请罗老太太,罗大太太以及众位太太小姐们入席。   “罗大太太现在是省心了,万事媳妇操办,你也能好好享享福了。”顾二太太笑着说。   罗大太太便笑着拉住虞秋荻的手,道:“是啊,不是我夸,我这个儿媳妇,要说能干周到,十个人也未必能及她。”   顾老太太听也是笑,十分欣慰的看向虞秋荻,嫁到这样的人家来,太婆婆和婆婆都难得的好好处,儿子也生了,眼看着也立住脚下了。她看在眼里也是十分高兴,齐老太太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145   张罗席面,应酬陪客,送走宾客之后,还要收拾残局。早起来就忙活,一直在晚上掌灯时分,虞秋荻才算有时间喝口水,亏得婚前下大力气调理了身体,若是风吹吹就倒,这样的场面先累趴下了,太婆婆,婆婆如何会喜欢。   连吃了两大碗饭,喝了碗汤,虞秋荻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又让婆子们准备水,她得好好洗个澡解解乏。明天早上是新媳妇见婆家人,自己这个大嫂肯定得早去,后天是回门,她多少可以喘口气,然后就是会亲,又是几天累。   “听说三奶奶是美人呢。”张婆子笑着说,虞秋荻房里的婆子不好去新房看,但下人之间互通消息也非常快。人品性情之类的还不说,样貌是最先传出来的。   虞秋荻笑着道:“是啊,跟三爷十分相配。”今天虽然是头一面,唐氏的性格应该是个爽快的。   “姑娘不晓得,原来唐家一直都是三奶奶管事理事。”李婆子说着。   自从与唐家定亲之后,李婆子是一直想尽各种办法打听唐家的事,以及唐氏的性格。不过这事办起来不容易,主要是不能太着痕迹,不然大嫂子打听弟媳妇,说出去不是什么好话。倒是今天迎娶,唐家婆子是李婆子招呼的。众人一起吃酒时,唐家婆子倒是说了不少事。   虞秋荻听得愣了一下,道:“三奶奶理事?”姑娘在娘家是娇客,当然主母为了锻炼女儿的能力,让女儿暂时理家也是有的。不过李婆子这个口气,好像唐氏是代替母亲全权打理了。   李婆子点头道:“据婆子说这样的,唐太太体弱多病,许多事情料理不来。唐氏是长女,家里差不多的事情都是她料理的。”   “原来如此。”虞秋荻点点头,一般家事有由母亲和嫂子们料理,这两样都没有了,长女自然要顶上了。那就怪不得唐氏说话爽利,有本事打理好娘家,再怎么样也不会是扭捏的小姑娘。   洗完澡早早睡下,早饭过后便坐车去罗大太太屋里请安,身后奶妈抱着旭哥儿,平常请安是不需要,但今天新媳妇拜见,所有的家族成员都要在。进到屋里,罗大老爷也在,夫妻俩刚刚吃过早饭。   罗大太太抱了抱旭哥儿,又问奶妈,奶妈只说一切都很好。罗大太太叹了口气,看着旭哥儿道:“也不知道你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句话说的虞秋荻眼里有了泪光,说起来很轻松,一别三、四年,其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罗大老爷听得也皱起眉来,道:“今天是三媳妇见礼,你提这些做什么,时候不走了,我们也要过去了。”   罗大老爷和罗大太太同坐一车,虞秋荻和奶妈坐自己的车,坐到车上,虞秋荻强忍着眼泪,今天唐氏进门是喜事,她是不能哭的。把旭哥儿从奶妈怀里抱过来,看着他宽自己的心道:“我的儿啊,快快长大,等你爹回来了,保准吓他一大跳。”   旭哥儿自打出生就少哭,奶妈都说这孩子出奇的好带的,此时大眼睛正看着虞秋荻,没由来的就笑了起来。虞秋荻也瞬时跟着笑了起来,本来马上要溢出来的苦闷,也顿时消散了。   进到罗老太太屋里,罗老太爷和罗老太太也是才吃完早饭,罗氏正在旁边带着欣姐儿玩。罗大太太和虞秋荻上前侍候着罗老太太梳衣更衣,整理妥当了,不等到外头厅里去。罗老太爷就问着罗大老爷:“荣郡王那里怎么说?”   国孝已经过去了,按理说罗慕均与舞阳县主的婚事该提了。但罗家接二连三的出事,荣郡王改主意也是正常的。   罗大老爷长舒了口气,道:“我亲自去见了荣郡王,荣郡王说小五很好,愿意结亲。因为忙着小三的婚事,我就想着会亲完了就去提亲。”   “这就好。”罗老太爷听得也舒了口气,以荣郡王的性格不可能有啥作为,也就是一个安份守己的郡王,熬上十几年,看在血缘的分上,皇帝升他一级成亲王。真说结亲之后有什么助力也说不上,只是原本说好的亲事,现在人家都不愿意了,罗家的声名就真到底了。   “小五的亲事都要订了,小四的亲事怎么说?”罗老太太突然说着,虽然已经退下来,但现在罗家事多,她如何能不操心。罗慕白人在远关,又是和离过的,要议亲至少要等他回来,现在小五的先订了,小四的婚事也该说了。   罗大老爷道:“小四的婚事我想着不用如此着急,五个孩子只有他是最用功的,与其着急给他说亲事,不如先把他送到国子监去读几年书,再大两岁说亲也不迟。”现在罗家的名声处于低潮期,好亲事未必能看的上罗家,小四那么喜欢读书,那就不如多读几年,若是能中了功名,再议亲事肯定能加分。   罗老太太听得点点头,罗老太爷也道:“晚两年也好,若是能从科举出来,也是好事一件。”罗家虽然一直很富贵,子孙混的都算不错,但算起来四代人中无一人中功名。若是能罗慕周能从科举出来,对罗家将极有利。   正说话着,罗慕周和罗慕均两兄弟来了,今天新嫂子进门,他们也是要来的。人来齐了,众人在大厅里依次坐下,新媳妇肯定要晚一会。   丫头倒上茶,罗慕清和唐氏就进门了。新人磕头见礼,递见鞋脚,两个婆婆见完,就是平辈们,虞秋荻起身与唐氏互相见了礼,到旭哥儿的时候,唐氏这个婶娘得破费了,一个金锁,两个镯子,虞秋荻笑着道了谢。   见礼完毕罗老太太宣布散场,罗慕清与唐氏先走了,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出门去了。虞秋荻让奶妈抱着旭哥儿坐自己的车先回去,她则是坐罗大太太的车,跟着去了罗大太太屋里。与唐家会亲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但新的事情也来了,要去荣郡王府提亲,又得一阵忙活。   到了会亲当天,唐家人口果然很简单,唐太太也一脸病容的来了。倒是罗家的亲友,虞秋荻作为大嫂子得为唐氏引见,虞秋荻自己也是刚弄清谁是谁,现在介绍给唐氏也算是自己复习巩固了。   忙碌三天,会亲算是正式结束,虞秋荻算是松了口气。去荣郡王府提亲的事,她只要帮着打下手就好了,虽然是县主,却也是皇室女儿,当今皇上的亲侄女,罗大老爷自是不必说,连罗老太爷也没闲着。   就在罗家上下忙碌之时,顾家的帖子送来了,顾惜风嫡长女的满月酒。虽然没有大办,但怎么也少不了罗家,罗老太太,罗大太太,虞秋荻,唐氏,家中女眷是全部出动。酒席摆在公主府,现在顾惜风和年氏住在公主府。   这是某天师说的,公主府是皇族之地,一切鬼怪不敢来横行,比镇远侯府更能镇的住。这回天师的话算是比较准,至少顾惜风和年氏搬过去之后,嫡长女算是平安出生了。   虽然说是为了小孩子祈福不大办,只请相熟亲友,基本上都是女客。但顾惜风子嗣艰难,长平长公主的头一个孙女平安出生,这是多大的喜讯。昨天已经摆过一天酒,请的是皇朝人马,今天才是一般亲友,仍然有几十桌。   年氏此时已经做完月子,因为身体还弱,并没有出去招呼宾客。倒是虞秋荻坐了一会席,顾惜颜便悄悄地叫上她,两人一起去看年氏。   “妹妹来了……”年氏看到虞秋荻进屋,神情也显得十分欢喜,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虞秋荻,成亲之后就不比做姑娘时,时间没那么多,行动也没那么自由。再加上子嗣的事,已经让她焦头烂额。   虞秋荻笑着道:“早该过来看姐姐。”成亲之前是没得见,成亲之后也是各种忙乱。   年氏很是理解的点点头。   奶妈抱过来姐儿,虞秋荻当然不是空手来的,见面送上来。年氏笑容中有几分欣慰,道:“想想当初……现在有了她,我是万事足了。”当初嫁过来之时,她是抱着要死的决心,结果老天还是怜悯她的,竟然活了下来,虽然失去过一个儿子,现在有个女儿也是安慰了。   “有姐儿就有哥儿,姐姐的后福大着呢。”虞秋荻笑着说。   年氏听得只是笑,顾惜颜却不由的叹口气,她现在是深刻知晓什么叫做子嗣艰难,艰难起来到底有多难。儿子什么的,顾家是真不敢多想了。   “起名了吗?”虞秋荻笑着又道。   年氏笑着道:“婆婆请了几个天师来,核八字算的,叫文姐儿。”   虞秋荻从奶妈手里接过文姐儿,细细看了看,笑着道:“文姐儿像她姑姑,以后肯定是个美人。”其实更像顾惜风,只是这个话她不好说。   年氏和顾惜颜听得直笑,顾惜颜笑着道:“文姐儿在怀里都不哭,看来是跟你有缘。”   说了一会话,虞秋荻看年氏有些累了,再加上她与顾惜颜也离席一会了,便要回去。年氏想起身去送,虞秋荻哪里让她下床,只让她好生歇着。   婆子送两人出了屋门,往后头厅上走时,顾惜颜却是放慢了脚步,多少显得有些吞吞吐吐,道:“你慢些走,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虞秋荻奇道:“什么话?”顾惜颜从来都是爽快人,没见她这样过。   顾惜颜犹豫一下还是小声说了,文姐儿才出生,虞秋荻的儿子旭哥儿还不到半岁,门当户对不说,两家又一直交好,还有拐弯亲戚。与其当拐弯亲戚,不如两家结亲。   虞秋荻听完就愣住了,小孩子订娃娃亲也是有的,但高门大户里却不多见。主要是怕有起落,尤其是女儿家,若是订那么早的亲事,万一成年之后男方家败,这是嫁还是不嫁?再倒霉一点的,男方要是死了,还背上克夫的罪名,想再说亲事都不容易。   “我们自□好,所以我才先来问问你的意思。”顾惜颜有几分支吾的说着。   虞秋荻有点没缓过神来,停了一下才问:“这是谁的主意?”这肯定不是顾惜颜的主意,她一个出嫁女管不了那么宽,但这是顾老太太的意思?还是长平长公主的意思?或者是双方的意思?   “我祖母和母亲都是这个意思。”顾惜颜说着,犹豫一下还是看向虞秋荻,道:“女儿订了亲事,下了聘礼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其实这是天师跟长平长公主说的,顾惜风克妻殇子的命格,亏得年氏的命格好,这才保住性命,女儿也能平安出生。但顾惜风的命格太毒,若是想文姐儿平安,认给人家很必须。人选已经有了,天师指定谢衡和罗素。按辈说是干孙女,但天师说这对夫妻都是命格清奇,尤其是罗素,神鬼不敢近身,给他们当干孙女,妖魔鬼怪都不怕。   谢衡和罗素答应的非常爽快,又不什么大事,只等满月酒之后,就行认亲之礼。然后天师又说了,认出去是一重保险,最好的还是把文姐儿嫁出去。当然才满月的女娃不可能现在进门,但可以定亲,一般下聘之后,就算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长平长公主和顾老太太都觉得有道理,然后就开始挑人选,罗家自然是首选。门当户对不说,不管是罗大太太还是虞秋荻,以后都不会是恶婆婆。女子只要有命摊上一个好婆婆,那成亲后的日子至少幸福一大半了,一家老小商议几天。当然不忘让天师算命打卦,算来算去,罗家都是最合适的。   然后长平长公主就把顾惜颜叫过去,女方不太好主动,这是先探探罗家的口风。若是罗家愿意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愿意,那顾家就再接着找。   “打小顾老太太就疼我,与你自小认识,我又与姐姐交好,能结亲……我也乐意。但是你也晓的,大爷现在不在家中,旭哥儿的婚事,我得先回家与家中长辈说了,还要与大爷通信之后才能定夺。”虞秋荻说着,若只是问她,她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尤其是罗家现在这样,名声最低谷时,林家又恨死了罗慕远,能结下一门好姻亲对罗慕远很有利。   “这是自然。”顾惜颜笑着说,多少松了口气,知道虞秋荻是没意见,笑着又道:“我们也出来一会了,回去吧。”   两人回到席上,都是年轻一辈的奶奶,唐氏虽然是新媳妇,但也瞬间跟人打成一片。台上戏子唱的热闹,只是此时无人去听,正一起嘀咕着齐家的八卦。   齐大奶奶林二姑奶奶未出阁之时,在姑娘堆里就是掐尖要强的,要说本事能耐也是有的,但这样的要强法,免不得惹人眼,羡慕嫉妒恨的也不少。前头林家与罗家的事,女眷起来都说林家的不是,现在到二姑娘出嫁了,自然有的是盯着看。   “听说会亲当天那位大奶奶就跟自家婆婆闹气了,说席面摆错了,安排的坐次也有问题。要不是齐二老爷劝开了,婆媳两个能当场吵起来。”某位奶奶说着,一般来说这样的内宅之事,旁人会知道,多半是下人传出来。像罗家这样的人家,治下甚严,下人们不敢胡乱说话,但不管齐家还是林家,哪有这个本事,下人们自然是添油加醋的说主人事非。其他们人家的下人听说了,更是加倍传播,又不是自家主子的,他们怕什么。   另外一位马上接话了,道:“不过那位齐大爷也实在是……大奶奶才进门几天,他就要纳妾。”   “这时候纳妾?”顾惜颜惊讶了,齐大奶奶进门这才满月,丈夫就要纳妾,是不是有点急不可待了。   “听齐家的婆子说,那位姨娘是齐家的一位远亲,好像是什么表妹,两人早就勾搭成奸,肚子都大了。”马上就有人接话说着。   “林家能愿意?”顾惜颜瞪大眼睛说着,庶长子可是够恶心正妻的。她虽然对这两家都没好感,但客观的说,这回事件是齐瞬庭的错。   某奶奶笑着道:“怎么会愿意,不过谁让齐大奶奶先头就跟婆婆闹翻了。新媳妇进门先挑婆婆的错,齐二太太娘家再不好,那也是齐大爷的亲娘。齐二太太当时就说,齐大爷年龄大了,这是头一个孩子,怎么也要留下来。再者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若是女儿岂不是无碍的。”   虞秋荻听得是一脸震惊了,看来齐瞬庭真是一点不长记性,又是表妹爬床,更夸张的是还搞大了肚子。想想林大太太的脾气,再想想齐大奶奶的脾气,只怕是有得闹了。 ☆、146   听了一肚子八卦,虞秋荻并没有往心里去,下午散了席回到罗家。虞秋荻回屋换了衣服后,就先去了罗大太太屋里,把顾惜颜的意思先跟罗大太太说了。罗大太太听完也多少愣了一下,才满月的女娃儿就要定亲,这实在太早了。不过顾家情况特殊,文姐儿是需要早定亲。   “这门亲事倒是不错,但是文姐儿的八字……”罗大太太稍稍有点犹豫,文姐儿的身世绝对没得挑,顾家的教养也没得挑,让人担心的是文姐儿的八字会不会随他爹。顾惜风的八字太生猛,克死几个老婆,屋里小妾丫头也不少,就不见有孩子,直到现在才得了一个女儿,儿子根本就看不到影。   虞秋荻道:“我心里也有这个顾虑,刚才已经吩咐了婆子,悄悄的寻了文姐儿的八字来,先与旭哥儿的合了再说。”   别说宗妇就是一般的人家的媳妇,传宗接代也是非常重要的事。平常结亲,也就让官媒合了就算了,但文姐儿……还是自己先合了再说,若是八字真的非常不合适,再好的亲事也不能结。   罗大太太听得点点头,轻叹口气,道:“这是门难得的好亲事,若是能成自然是最好的。”   心腹婆子悄悄去听,只是一天文姐儿的八字就有了,罗大太太不敢怠慢,寻了好几个天师合八字,几个人都说非常合。文姐儿的八字虽然不能说是十全十美的好,那也是十分不错的。罗大太太和虞秋荻总算是舒了口气,虞秋荻给远在边关的罗慕远写信,罗大太太也把这事上报,旭哥儿是嫡长孙,他的婚事马虎不得。   “这门亲事很好,只要文姐儿八字是好的,马上定亲。”罗老太爷说着,与林家结仇,与贺家和离,虽然与舞阳县主的婚事没吹,但荣郡王实在提供不了什么助力,倒是与顾家结亲,这才是得力姻亲。   长平大长公主是嫡公主,卫策娶的宜轩长公主也是嫡公主,驸马不能参政,也没啥权力。但到关键时候,公主给皇帝说几句,比谁说的都管用。   罗老太太也是赞同的,却是笑着道:“哪里就这么着急了,孩儿的婚事总要父母之命,总要收到慕远的回信再说。”就是罗慕远不会反对,但这就是一道手续,儿子定亲,爹必须知道并且同意。   “那也先跟顾家说一声。”罗老太爷说着,往边关写信一来一回总要一个多月,为免顾家着急,先递了话过去。现在罗家上下都赞同这门亲事,只等边关的罗慕远回了信,就能正式定亲了。   罗大太太便道:“那我明天就去顾家一趟。”递话是顾惜颜递的,现在罗家同意了,虞秋荻作为旭哥儿的母亲虽然也能出面,但罗大太太作为侯府第一夫人,她出面最为合适。   次日给罗老太太请安之后,罗大太太就坐车去了顾家,跟顾老太太一说,顾老太太顿时喜笑颜开。罗家长辈们都同意,罗慕远不可能会反对。信件来往要一个多月,顾家再怎么样也不会急成这样。罗家对顾家放心,顾家对罗家也是放心,这门亲事,大家都满意。说了大半天的话,还留下吃了顿饭,罗大太太这才坐车回来。   与顾家结亲的事,要到一个多月后,罗慕均与舞阳县主的婚事却是拖不得。罗老太爷,罗大老爷亲自上门提亲,罗大太太也忙着拟礼单,虞秋荻相对轻松一点,打下手就好了。   罗家上下忙活之时,林家与齐家的热闹却是正式开场了。通过齐家和林家下人的传播,此事已经在京城传开了,从大方面说,这事是齐家不对,男人花心,表妹爬床,这在高门大户里不算什么,搞大肚子问题就升级了。高门大户里最忌讳的就是比嫡长子大的庶长子,当然要是正妻嫁进去之后几年不生养,妾室肯定可以生。   像齐大奶奶这样,嫁进门才不过一个月,表妹就怀孕了。若是懂规矩的人家,直接连人带孩子一起处理了,孩子打掉,表妹给笔钱嫁出去。要是偷偷弄掉了也就算了,齐二太太竟然还能说要把大人孩子一起留下,这就输理了。   不过也马上有人说了,其实齐大奶奶做的也不对,刚进门的新媳妇,婆婆不挑她的刺就算是难得的,她竟然找婆婆的麻烦。说婆婆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齐二太太再是出身不好,人家也是正经婆婆,儿媳妇这样对她,她得多好的脾气才能忍下来。   “如娘,你放心好了,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齐瞬庭对身边的娇小美女说着,如娘是杰大太太的娘家外甥女,因为家贫过来投奔杰大太太,一直跟着杰大太太住。   杰大太太虽然从威远侯府搬出来了,但齐二老爷对于这位寡嫂还是十分关照,就在齐家不远处买了处宅院给他们母子居住,齐瞬庭也常过去看这位大伯娘,然后一来二去,就跟如娘勾搭上了,在杰大太太家里私会,实在方便得很。   齐瞬庭虽然一直跟着齐老太太身边,但那时候他已经好几岁,基本性格已经成型。就是齐老太太也不可能把他重新改造了,只能说是个受过不错教育的公子哥,大道理明白,平常待人接物也是上等人物。   在齐老太太的教育中,如何对待妾室是很重要的一课。但是这回对如娘,齐瞬庭真有一种找到真爱的感觉。也可能是齐老太太对他来说太强势,对于虞秋荻那种端庄的大家闺秀,烦感也许说不上,但真说不上喜欢。   齐瞬庭喜欢的是那种小白花式似的软柔美女,行动如弱柳扶风,说话温温柔柔,不用十分美艳,但一眼看过去就能让男人的保护欲爆棚。如娘就是这样的典型,齐瞬庭头一眼看到她,就十分动心。   如娘也是个聪明的,她本来就是无依无靠来投靠姨妈的,家境十分贫寒,杰大太太现在过的生活对她来说已经是天上人间了。现在侯府世子看上她,就是当妾,她也是愿意的。郎有情,妾有意,勾搭起来就快了,在与齐大奶奶婚礼之前,两人就打得火热了。   齐瞬庭喜欢如娘这种小白花,两人正甜蜜之时如何能看上强势霸道的齐大奶奶。不过齐大奶奶也没看上齐瞬庭,嫌是他软骨头,凡事没什么主见,更说不上有出息。   只是齐大奶奶自己看不上归看不上,她当姑娘时都掐尖要强,才不过新婚,齐瞬庭就抱着小白花表妹朗情妾意了,这让她情何以堪。尤其是连孩子都闹出来了,齐大奶奶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双方已经掐了一场了,也是齐大奶奶轻敌了,原本想着齐瞬庭软弱,齐二太太无能。这回事情又是齐家理亏,直接把如娘拉出来灌了药,然后赶出去就完事了。没想到齐瞬庭真爱着如娘,齐二太太看她不顺眼,故意抬举如娘,还有一个杰大太太跟着闹。第一场掐架以齐大奶奶的失败而告终,齐大奶奶怒气冲天的回娘家搬旧兵了。   如娘人在床上躺着,泪汪汪的看着齐瞬庭,却是娇怯怯的抹泪道:“说起来都是我不对,太钟情爱慕庭郎,以至于做出这等丑来,也不怪大奶奶会那样生气。昨个大奶奶还因为我与太太吵了起来,我心里十分不安。今早上大奶奶就回了娘家,若是再吵闹起来,庭郎且不可因此生气,更不要想着留孩子,死活都随我去吧。”说着就呜咽哭了起来。   提到孩子齐瞬庭心情复杂起来,昨天晚上齐二老爷把他叫过去狠骂了一通,明确跟他说了,孩子肯定不能留。至于如娘,看在杰大太太份上,若是实在喜欢可以收下。其实他跟如娘相好,是给如娘药了的,没想到还是怀上。若是不怀上,等过上半年,他把如娘收了房,齐大奶奶也不好说什么,大家也都相安无事。   杰大太太却是在旁边道:“我的儿啊,你就放心吧,你姨妈还没死呢。我这就去跟二叔说,若是他要处置你,我就到他屋门前去上员。哪能这么欺负人,你是我亲外甥女,庭哥儿的亲表妹,现在两情相悦,就是不能娶平妻进门也要是二房。你肚子这个是庭哥儿第一个孩子,那林氏就是闹翻天,她敢怎么样,谁让她肚子不争气的。”   她是齐瞬庭的亲伯娘,就连齐二老爷也不能拿她这个寡嫂怎么样。现在自家外甥女跟庭哥儿有了什么,如娘那是肯定要进门的,至少也得是个二房。   一语未落,齐瞬庭的小厮进到屋里,道:“老爷让我来寻大爷,亲家老爷,亲家太太,还有大奶奶都来了。”   齐瞬庭立时如坐针毡,起身道:“我先过去看看。”   杰大太太听说林家人来了,也立时起来精神来,对齐瞬庭道:“走,一起过去看看。”   齐瞬庭深知林家这回过来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想杰大太太跟过去,但杰大太太非得要付出,他就没办法了,只得让她跟着。   此时林家众人已经在前头厅里坐下,齐大奶奶回娘家搬救兵,除了林大太太外,林大老爷也来了,主要是担心林大太太的脾气,本来是占理的事,搞到最后自己反而理亏了。再者林大老爷也是不想事情闹大,前头大姑娘才跟罗家和离,二嫁还没嫁出去,二姑娘嫁出去了,才不过一个月,跟婆家又干起来了。   林家的儿子还要娶亲,接下来还有女儿要出嫁,当然这回是齐家理亏,肯定要齐家给个说法。把孩子打掉,然后表妹收房,大家有商有量的来,外人才会说林家的好话。   齐二老爷一脸羞愧的看向林大老爷道:“都是我教子无方,惹出这些事情来,亲家公放心,嫡长子没有生下来,肯定没有庶子出生。至于那丫头,落胎养好身子后,我会给她一笔嫁妆把她打发出去。”   林大老爷听得当即笑了,齐家这个态度他也很欣赏,两家是结亲,又不是结仇,齐大奶奶就是要强,但还要跟齐瞬庭过下去的。孩子没了就好,人倒是可以留下来,这样至少齐瞬庭会比较感激齐大奶奶。   刚想开口说,门口就传来杰大太太的惊呼声,道:“二叔,你说的是什么话,如娘肚子里的可是庭哥儿的孩儿,你当爷爷的怎么那么狠心。还要把如娘打发出去,那可是我亲外甥女,这事绝对不行。”   齐二老爷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现在他真是无比后悔,本以为多照看一下寡嫂没什么,哪里想得到,杰大太太凡事不懂不说,还经常摆不了的大嫂谱。再加上如娘的事,必须得把杰大太太打发走,从府里搬出去都不行,必须让他们母子出京,他才能彻底清静了。   齐大奶奶看到杰大太太和齐瞬庭进门,当即就冷笑一声,也不是她太自以为是,而是齐家上下实在没什么人值得尊重。齐瞬庭这种软骨头自是不必说,齐二太太屁事不懂,至于杰大太太,在她眼里更是渣都算不上。什么玩意,不过一个穷亲戚,凡事不懂,还天天摆不了长辈的谱,哪个会理会她。   林大老爷也皱起眉来,但他一个男人没有跟后宅女人拌嘴的,林大太太立时顶上了,道:“哟,这是谁啊,还有脸在这里插嘴,亲外甥女?亲外甥女婚前就失身了,还怀了野种,这家里是怎么教的。”   “什么野种,那是庭哥儿的孩子,还是头一个孩子。庭哥儿都二十岁了,这才有孩子,怎么就留不得了,林家竟然还自诩是高门大户,连个孩子都容不下,这又是什么家教!”杰大太太反口说着。   齐二太太已经被齐二老爷狠狠教育过,知道这个孩子是留不得,虽然心里很想留下来。但此时此刻她是不敢插嘴,只是心里支持杰大太太,希望能把孩子留下来。这是齐瞬庭的头一个孩子,再者她实在是不喜欢齐大奶奶。   她在侯府熬了这些年,把齐老太太熬死了,自己才能当家做主。好不容易娶儿媳妇,本以为能享享福的,结果儿媳妇比她脾气还大。不过是会个亲而己,有点小错怎么了,齐大奶奶就在那里指手划脚的显摆能耐。   林大老爷脸色这回真是难看了,本来齐大奶奶回娘家说齐家多过份时,他多少有点不敢相信,但现在听杰大太太如此说话,他想不信也难。他也真是长进识了,远房的嫂子也能管弟弟家的事,就是血缘上亲的,但从礼上说就远了。   “哪家嫡长子没出世,丫头妾室就先怀孕的,这等淫、妇本来就该拉出来浸猪笼。”林大太太立时反击,指着杰大太太又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远房过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也敢到这里插嘴说话。”   杰大太太哪里是示弱的,刚想再说,齐二老爷对着杰大太太一声怒喝,道:“堂嫂虽然是嫂子,但这是我家的家务事,没有隔房的嫂子过来管的。来人,送杰大太太回府去。”   杰大太太听齐二老爷如此说,脸色顿时变了,也不叫二叔了,直接道:“老二,我可是你嫡亲嫂子,你哥哥去世的早,衔头你把我们孤儿寡母赶出府去,现在又说什么隔房嫂子,你对的起早亡的兄长吗。”   齐二老爷气的几乎都有点发抖了,他自觉得对的起杰大太太母子,但杰大太太却是这样拆他的台,果然是好人被雷劈,直接对齐瞬庭吼着道:“送你大伯母回家去,还有,派人把如娘接过来,让婆子把药煎上,当着亲家的面,把药喂了。”   林大老爷听齐二老爷如此说,脸色多少有点缓合,从某方面说,他也挺同情齐二老爷。能遇上这样的极品亲戚,当着亲家的面都能这么说话。   齐瞬庭被吼的顿时没了主意,虽然心里舍不得如娘,但也晓孩子是肯定不成了。只得先扶杰大太太走,杰大太太却是哪里愿意,刚想再说其他的。只见如娘进来,进门就先对着齐大奶奶跪了下来,道:“都是我的错,惹大奶奶生气,是我不知道羞耻,不管任何责罚我都愿意承受,只求大奶奶消气。”   齐大奶奶看着小白花模样的如娘,气的几乎是全身发颤,不止是因为如娘爬床,弄出孩子,是她本身就是看不上如娘这种,不要脸的贱货,现在林家的人来了就知道错了,上齐瞬庭就要的时候没想到错,她跟齐二太太吵架的时候,也不知道错,此时却知道了。   林大太太旁边也是怒火中烧,要不是来之前林大老爷提醒她了,她都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把如娘打到流产。林大老爷脸色也不是多好看,但此时就是为林家的名声,也不可能跟齐家掀开了闹,只是看向齐二老爷道:“林家也不是不讲道理,但为了后宅安宁,庶长子确实不能出生。至于这位姑娘,大爷竟然喜欢,落了胎进门就是了。”   林大奶奶捏着手绢,咬牙说着:“是呀,满月之后就好好摆几桌酒,正式迎姨娘进门。”进了门,一个正室一个妾室,看怎么捏死她。 ☆、147、   147、   罗慕均与舞阳县主的婚事订下来,林氏嫁入成亲王府的消息也传了出来,罗家是娶,林家是嫁,都是与皇室联姻,但旁人说起来那就不是一回事了。大珠的后妃们都是来自民间,王爷的侧妃也没几个出身高的,突然间林家把林氏送进去当侧妃,看林家不顺眼的,自然免不得要议论上几句。   齐大奶奶新媳妇就与婆婆不和,虽然在如娘问题上,齐家错的比较多。但齐大奶奶也不能说完全对,进门先要婆婆的强,这样的儿媳妇,大部分婆婆都不敢要。再联想前不久林氏与罗家和离的事,虽然罗家也被和离了一个女儿,但林家是两个女儿连着出问题,应该说是林家唯二嫁出去的女儿都与婆家不和,明显林家的家教有问题。   就在真相开始转向罗家时,齐家突然广散请贴,大摆宴席,落胎满月之后如娘就要进门。据齐家的下人说,齐二太太是这么说的,如娘是杰大太太的外甥女,不是丫头婢妾,是齐家的正经亲戚,现在要进门了,自然不能当一般妾室对待,要当正经二房娶进门。   各家太太奶奶收到请贴之时,京城的风向立时转了,本来喷林家没家教的立时开始转向喷齐家。谁家当妾室是正经亲戚,而且未进门就怀孕,这能是正经女子吗。因为孩子林家大老爷都出面了,齐家这才不情愿的落了胎,现在估计是养好了,马上就要当二房进门。这样的婆婆,这样的家风,那怪不得齐大奶奶对婆婆不好,这样的婆婆实在是极品过了。   “你个糊涂东西,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要大摆宴席,给庭哥儿娶如娘当二房。”齐二老爷直接咆哮了,齐二太太脸上被他连左右开工打了两个耳光。   儿子纳妾这种事,当爹的肯定不会去管,本来齐大奶奶操持就够了。再加上他最近几天忙着起复的事,早出晚归找故交,拉关系,哪里想到自家后院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若不是今天遇上一位故友,嘲讽地说了他几句,他还不知道此事。   齐二太太被打懵了,一脸委屈的道:“如娘本来就是大嫂的外甥女,这些天大嫂一直过来闹。我看如娘那丫头也很乖巧,再者娶进门当二房,本来就是大奶奶的意思。”   齐二老爷怔了一下,不自觉得重复道:“大奶奶的意思?”   “是啊,明明是大奶奶先说的。”齐二太太说着,齐大奶奶先过来给她服软,又说想跟大爷修复关系,如娘受了委屈,自己大度一点让她进门当二房,这样大爷和杰大太太也都高兴。   “她说你听啊!!你也不去听听前阵子人家是怎么说林家的,现在她大度了,所有错都是齐家的。”齐二老爷气的全身发颤,心里却是阵阵发寒,齐大奶奶这样的做法明显是舍弃婆家,保全娘家。女子出嫁了就是婆家的人,荣辱一体,像齐大奶奶这样,不惜为了娘家坑了婆家的,那明显就是不跟齐家一心。   结亲是结两姓之好,想的是能守望相助,结果齐家跟罗家才开始就闹成这样,本想借林家之势起复,结果林老太爷根本就不接这茬,现在齐大奶奶又坑婆家,想想实在是心寒。唉,怎么结下这门亲事的。   齐二太太眼睛顿时瞪大了,不可思议的道:“难道她还敢故意坑了齐家不成,她又能得什么好处??”   齐二老爷长叹口气,看看齐二太太,有时候他是真没脾气。请贴已经派出去,就是再写帖子说取消,这回脸也丢尽了。但就是这样,还是得再写帖子说取消,若是真这样娶了如娘,齐家真成笑话了。   “我给如娘出嫁妆,你把如娘嫁出去吧。”齐二老爷说着,闹到如此地步,如娘无论如何也不能进门了,就是杰大太太闹,最多给个几十两银子打发走就是了。   齐二太太一听就愣住了,道:“我看如娘那丫头倒是挺好,庭哥儿又那样喜欢她,若是娶进来当二房不好,让庭哥儿收房也就是了。”   “好?若是真好,怎么会未婚有孕??”齐二老爷说着,道:“因为一个如娘,家里闹的沸反云天,你还要留下她,到底要惹出多大的事来才算完。”   齐二太太被齐二老爷收拾的多了,对这位丈夫也有点怕了,但听齐二老爷如此说,忍不住道:“让她进门当了妾,能有多大的事,再者庭哥儿也很喜欢她。现在请帖都送出去了,结果老爷你又把如娘打发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怕了林家。”   齐二老爷听得叹口气,齐二太太的话也在理若是把如娘打发走,是太显得弱示了。却不由又指着齐二太太道:“都是你娇宠着庭哥儿,让他如此的无法无天,这等事情也做得出来。”   依着他,齐瞬庭干出这等事来,肯定要好好打一顿的,但齐二太太却是哭得死去活来。齐二老爷被哭的心软不说,也是想着他们夫妻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把齐瞬庭打出个好歹来,家里爵位要怎么办。   齐二太太低着头不敢接话,齐二老爷先叫来管事吩咐再写帖子,宴席取消,齐瞬庭不会娶如娘为房,其他的话也就不用写了。管事的领命去了,齐二老爷看一眼齐二太太,不由得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儿媳妇进门了,你就好好享享儿媳妇的福。我看大奶奶不是没本事的,她虽然要强了些,但管家却是比你强是,这回事情过去了,你就把管家权交给她。”   就是后悔结亲,现在儿媳妇也进门了,要做的就是要与林家缓和关系,和离的什么想都不要想。齐二太太这样,齐瞬庭又那样,齐大奶奶才嫁进门来,如何能跟婆家亲。先把管事权交给她,然后慢慢拢过来,齐大奶奶看着也不傻蛋,总是拢的过来。   齐二太太最不爱的就是这种话,不管齐大奶奶有本事还没本事,自己都是婆婆。她是侯府第一夫人,自然就拥有管家权,以后若是不想管了,她自然会下放,但她现在不想放权,齐大奶奶指责她处事不对就是不孝,现在齐二老爷又让她放权,她如何愿意。道:“媳妇才坑了我们,老爷就让她管家,你也不担心她会不会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到娘家去。”   齐二老爷听得又是一叹,这话也是,齐大奶奶先娘家再婆家,若是任由她管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只得道:“以后家中之事我来料理。”   齐二太太这回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齐家的第二张贴子送出去,对于齐家的名声是有点挽救,但同时喷子也就更多了。大户人家里出尔反而是大忌,尤其是像齐家闹了这种笑话的,有好些家太太背地里都笑着说,齐家竟然把宴席取消了,本来都安排好家中姨娘赴宴了呢,真是太可惜了,这么一场笑话没看到。   就在众人对齐家群嘲之时,如娘进门了,一顶粉轿抬进来。没有酒席,没有排场,进门向齐大奶奶敬杯茶也就完了。杰大太太因此还跟到齐二老爷跟前去闹,齐二老爷根本就不搭理,只是当着她的面叫过来管事,吩咐以后停了杰大太太家的月例银子。杰大太太这才有点怕了,气鼓鼓的回去了。   就在如娘进门的当天,齐大奶奶派出去买人的管事回来了,四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也花了不少钱,但总算是把人买来了。齐瞬庭本来说不想要的,结果哪里说的过齐大奶奶,内宅之事本来就是主母说了算,齐瞬庭自己去勾搭表妹本来就是错的。现在主母开恩让她进门,只是再添几个姨娘,齐瞬庭也不好说什么。   加上如娘,五朵小白花一起敬茶抬姨娘。五杯茶齐大奶奶都只是沾沾唇,每人一个荷包当打赏。不自觉的瞄一眼齐瞬庭,你不喜欢小白花吗,我送你一个小白花军团,慢慢受着吧。   “现在家里人多了,有些规矩我想着还是要立下来,为了防止争宠,以后服侍都定下日子。这是嬷嬷们列出来的时间表,大爷也要用心记着,什么日子去谁屋里,免得搞错了,白惹气生。”齐大奶奶悠悠闲闲的说着。   齐瞬庭听得顿时怔住了,神情显示十分犹豫,张嘴想反驳,正妻排侍寝时间从礼上说是对,但这么做的很少。就像皇帝的后宫,还不是天天皇帝翻牌子,皇帝想跟谁亲近全凭自己喜好。若是排班来,强制性的必须今天要跟谁XO,根本就是当种马。   “怎么,大爷还不愿意了?”齐大奶奶眉毛竖了起来,当即指着眼前的小白花军团道:“我晓的大爷不喜欢我,所以自己花钱派人去买了丫头来给大爷使唤,还有如娘,帖子都写好了,要娶进来给大爷当二房,是老爷不愿意张扬的。难道大爷还觉得我还够贤良?屋里人多了,若是连服侍日期都不排好,天天这个争风,那个吃醋,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齐瞬庭被堵的无话可说,只得道:“房中之事自该有大奶奶做主。”   前几天齐二老爷才把他叫过去削了一顿,与如娘私通的事就不说了。现在齐大奶奶也让人进门了,接下来的关键就是孩子,事关爵位马虎不得。齐二老爷更是明令说了,必须齐大奶奶生下嫡长子,下面的妾室才能生,不管喜欢不喜欢,都要先跟她生孩子。   “若是以后大爷喜欢上谁,跟我说一声,一样收进房里来,妾室的日子就是重新排。若是一个月不够排的,那就论季论年排,总是能轮的过来。”齐大奶奶说着,口吻中多少带着些嘲讽。   现在五个妾室,加上她一个正室,一共六个人。正室自然要妾室忧先的多,她是每个月六天,这是固定的,然后每个妾室四天。嬷嬷们排日子时又特别考虑到受孕期,只要能生下儿子,齐瞬庭算个毛线。   齐瞬庭很不喜欢这样的安排,更不喜欢齐大奶奶说话的口气。但是他性格也没有那么刚强,对于强势的人,就是心里烦,他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干脆就默不作声了。   “苏嬷嬷,以后这些事情你要盯着,这些才采买来的小丫头未必懂事,勾引主子打乱日子断然不行,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只要谁房里的日子错了,不管为什么先给她三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齐大奶奶冷声吩咐着。   苏嬷嬷赶紧上前应了一声,她是齐大奶奶的心腹,小姐这样的性子,身边哪里有省事的奴才,收拾这些小白花最拿手了。   齐大奶奶看齐瞬庭一眼,又扫了一眼如娘,意有所指的道:“大爷向来怜香惜玉,可千万不能犯糊涂,不然犯了规矩,我可是不认人的。”   齐瞬庭心中更加不耐烦,却不好说什么,只是旁边坐着继续沉默。   齐大奶奶说了一会觉得有点渴了,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又道:“嬷嬷把规矩全部说了吧,从明天开始执行。”   苏嬷嬷从怀里把单子拿出来开始郎读,上头明确说明了齐大奶奶的起床,三餐吃饭,以及晚上睡觉时间。妾室侍候主母天经地义,不管早起晚睡,还是一日三餐,每个姨娘都必须得过来侍候全部。就是睡下之后,若是齐大奶奶心情郁结睡不着,姨娘也要随时过来捶腿,。   齐瞬庭听到这里脸色终于变了,道:“这……这是不是太……”以这样的时间表,姨娘绝对比齐大奶奶的贴身丫头还要累。   “怎么,大爷现在就开始心疼了。我还是不是正室,还是大爷觉得,你的小老婆不该来侍候我!我不配让她们侍候!!”齐大奶奶直接拍着桌子大声说着。   “我……”齐瞬庭瞬间卡壳了,心中气闷至极却也无可奈何,最后也不说话了。   旁边的如娘,看到这样架式也多少有些发怔,正室与妾室是相差许多。但这个世道女子总要是依附男子,她本来以为只要能抓住齐瞬庭,有心计有手段,就是为妾,只要以后生下儿子,齐大奶奶也不能奈她何。   齐大奶奶要立威,要添人分宠这些她都有思想准备,也有应对策略。但她没想到的是,齐瞬庭一个大男人在齐大奶奶面前竟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那以后齐大奶奶要折腾她时,齐瞬庭能护住她吗?   苏嬷嬷把规矩念完又叮嘱了一遍,折腾了大半天齐大奶奶也有点累了,便挥手道:“都下去吧,苏嬷嬷看看,今晚大爷该去谁房中?”   “今天该在大奶奶屋里。”苏嬷嬷说着。   “噢,那就吩咐厨房,大爷的晚饭摆到屋里来。”齐大奶奶说着,随即又看一眼齐瞬庭。齐瞬庭此时心情郁闷到极点,本以为新婚头一晚,怎么也要跟如娘亲亲热热,没想到会是如此。   买来的小白花们身契都是在齐大奶奶手里的,侍候主母什么的自然不敢怠慢,但如娘就不太想干,也是干不下去了。天不亮就要起身去侍候齐大奶奶起床,梳头,吃饭,其他的妾室都是站过去应个景,唯独她必须跟丫头似的跟着侍候。   就这样还不够,早起晚睡,三餐侍候之外,齐大奶奶也不让她走。要么是端茶递水,要么是指使干活,总之就是不得闲。这样还不算,有时候她要睡下了,那边丫头来传话,大奶奶让她过去捶腿,这一捶就是半夜,天亮仍然按点起来。   如娘人生的若柳扶风,看着娇弱弱的,其实她也是真娇弱,这样半个月侍候下来,她就真顶不住了。早上睁眼就觉得头晕,实在起不了身,便在床上躺着了。等到齐大奶奶给齐二太太请安回来,苏嬷嬷就来了。   如娘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派丫头叫了齐瞬庭过来,齐瞬庭看她如此,顿时心疼万分。齐瞬庭看到苏嬷嬷却是没好话,道:“如娘病了,大奶奶身边又不缺丫头,何必天天折腾她。”   苏嬷嬷对于齐瞬庭的性格也算了解了,当即道:“既然姨奶奶病了,何不请个大夫来瞧瞧,也能看看这是真病还是假病。”   齐瞬庭已经派人去请了,此时苏嬷嬷又派人过去,齐瞬庭和如娘也没太当回事。   没一会管事引着大夫过来,大夫上前诊脉,齐瞬庭关切的问如娘怎么样。结果大夫一脸迷惑地说,如娘身体非常好,根本就没有生病。   齐瞬庭当即就愣住了,帐幔加的如娘也愣住了。苏嬷嬷当即让小厮带着大夫出去,丫头们把帐幔拉开,苏嬷嬷上前就给了如娘两个耳光,厉声道:“原以为姨奶奶是个懂事的,大奶奶才定下规矩,你就要装病不愿意侍候。来人,拖到角门上,先打二十板子。”   如娘一下子被打懵了,伸手拉住齐瞬庭哭着道:“大爷我是真的不舒服,大夫……大夫肯定是受了好处的。”   跟着苏嬷嬷过来的几个婆子却是没那么客气,直接到床上去拉如娘,齐瞬庭喊着道:“你们想造反了是不是!!”   “谁想造反了啊!!”齐大奶奶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怒声说着:“大爷,你也别欺人太甚,如娘进门当妾了就要守规矩,我才立规矩几天,她就敢装病不去侍候。我这个主母还发落不得她吗,打,今天必须打。”   如娘死命摇着头,拉住齐瞬庭道:“大爷,我是真的不舒服。”   婆子们伸手去拉,齐瞬庭却是死死护住如娘,双方正闹着。丫头婆子看闹的不像样,赶紧去通知齐二太太和齐二老爷,夫妻俩本来正算着总账,结果下人们回说后院闹起来。齐二太太当即就道:“肯定是大奶奶不省事,把姨娘当丫头使唤,能不闹吗?”   齐二老爷当即瞪齐二太太一眼,道:“一会过去,你只准看,不准说话。”齐大奶奶不是傻的,她要发落,肯定会占理,再经下人的嘴传出去,肯定又是齐家的不是。   夫妻俩到了如娘的小院里,此时几个婆子上前已经把如娘从床拖下来了,管事媳妇连板子都拿过来了。如此看到板子早就缩着哭成一团,一个劲地叫着齐瞬庭,齐瞬庭此时已经被闹懵了。爱妾呼叫,旁边正妻却是杀气腾腾。   正无力之时,齐二太太和齐二老爷来了,齐二太太见状便喝着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苏嬷嬷当即上前把事情说了,如娘装病不侍候,大夫都诊过脉了,身体健康的很,却是装病死拖着大爷。现在大奶奶要执行家法,大爷却是拉着不让,这不就争起来了吗。   齐二老爷听得是满脑门子的官司,想想他曾是正三品大员,朝堂大事处理起来得心应手,然现在处理家事也一样的是得心应手。只是他自己也疑惑,为什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家务事齐二太太料理不来,又不肯交给儿媳妇,那只能他来料理。   上午跟齐二太太算了一上午帐,中间错了不少,刚刚纠正完,儿子房之事又找到他了。这多大一点事,正室要立威,小妾要争宠,还有什么好争的。老婆糊涂,儿子连房中事都料理不了……   “打,听大奶奶的,拖出去打!!”齐二老爷忍不住咆哮了。 ☆、148   经过下人的嘴,齐家的家务事是一波又一波的在京城传开,齐二老爷身为一个爷们,定远侯爷,曾经的三品大员亲自管家,这就很有喜剧效果了。京城高门大户里,男主人亲自管家理事也不在少数。比如顾大老爷,镇远侯爷就是亲自管家,但那是因为人家娶的是公主,驸马又不能参政,他不管家干嘛去。   再像齐二老爷这种,以前官至正三品,正该当打之年,不去忙着起复拉关系,却是去管家理事,这实在搞不清重点了。再联系到一直以来齐家传出来的各种消息,齐二太太不会管家理事是众所周知的,但既然儿媳妇进门了,儿媳妇管家也是有的,结果齐二老爷根本就不给儿媳妇机会,直接自己管了,这能不喜剧吗。   这些八卦热闹,虞秋荻当然不会去打听,但吴婆子她们就十分热衷,这就是齐二老爷的报应。当初齐老太太管家理事时,他都觉得是个人都能管下来,以为高门大户的女儿娶过来就能对他有用了,完全不考虑齐家这样的情况能不能震的住。   现在三品大员管家理事,媳妇不顶用,儿媳妇不敢用,儿子料理不了屋里事,凡事都要他这个三品大员亲力亲为,相信他再没时间去想起复之事,只是后院救火就他忙了。   “庭哥儿人本性不坏,只是耳根子太软,性格不够强刚硬。当年老太太就说过,若是有人指引着他,他虽然不能成大器,但也是中规中矩的世子爷。”吴婆子说着,为了齐瞬庭的软弱和耳根子软,齐老太太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事实证明,有些本性真是没办法。   不过齐瞬庭的性格也不是完全不可取,他是典型的需要被指引型,就是得有一个人在旁边盯着他,说着他,给他当家做主。若是一般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齐瞬庭跟如娘的事情闹出来,不吵不闹的讲道理,齐瞬庭肯定能听进去,庶长子出世乱后宅对家族不是好事。   齐大奶奶那么强势的吵闹起来,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齐瞬庭虽然性格有点软,但他本人并不喜欢对方多强硬。齐大奶奶就是事情没有办错,但她这样的做法,齐瞬庭肯定不会多喜欢。看齐大奶奶这样的闹法,只怕也不是多喜欢齐瞬庭,新婚小夫妻就离心离德,以后的日子只怕更没得过。   “齐大奶奶……是个太要强的。”虞秋荻说着,想当初林氏还是没进门她就怂着林氏争管家权,这是个一点亏都不能吃,一点气都不能受的主。   “听齐家的婆子悄悄跟我说,这个大奶奶整治起妾室来是一点不手软,只怕那位如娘活不长了。”张婆子说着,虽然齐老太太去世后,齐二太太打发了一部分下人,但一个侯府一千号人总不能全换了,还是留下了一部分,张婆子找他们打听,就是第一手消息。   正室给姨娘立规矩就是说破天去,也是正室占理。如娘那样的小身板,齐大奶奶照死里折腾,不打不骂,不用几个月绝对能累死她。到时候一口棺材打发她,说句命短福薄就完了。就是打官司,不是打死的,也不是毒死的,自然死亡又能怪谁。   “让她活着才奇怪,二老爷和二太太那么多穷亲戚,那么多的表妹。如娘敢在婚前勾搭上,新媳妇才进门她就闹出孩子来,都这样了还能进门当妾,穿金戴银的安享富贵。若是让她活着,以后有样学样,不知道多少表妹要前仆后继,弄不好二房平妻都敢弄出来。”吴婆子说着。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都是过继来的,底子太单薄。像杰大太太那种,就能对齐二老爷叫喊着说是嫡亲嫂子,但从血缘上还真是如此,齐二老爷最多让人把她请出去,也不能怎么着她。   站在齐大奶奶的立场上,她若是不能杀鸡敬候,把如娘当宝一样供着。那么齐家的穷亲戚立马就要扑上来咬她,三大姑,五大婆,像杰大太太这种还可以说是礼法上的远房亲戚。但若是齐二太太的娘家人来了,那可就是正经亲戚了。到时候再有表妹过来,跟着如娘学,那齐大奶奶啥都不用干,就天天跟这些表妹折腾吧。   现在多好,如娘进门了,然后没几个月就死了。扑上来一个死一个,再有表妹或者穷亲戚想好事,就得想一想,到底是命要紧还是富贵要紧。   “齐家是靠不上的。”虞秋荻有几分感叹的说着,这一点她了解的比较深刻,相信京城许多人家也看出来了。林家会与齐家联姻,看中的只是齐家的爵位。至于帮齐二老爷起复之类的,林老太爷又不是傻子,帮你起复了,以后你得势了能回报我吗?   吴婆子幸灾乐祸的道:“老太太若是地下有知,看到姑娘过成现在这样,齐家过成那样,也能瞑目了。”   说了一会八卦,吃了晚饭,就要去罗大太太那里,丫头侍候着换了衣服,坐车到了罗大太太那里。她的车驾在罗大太太院门口停下来,罗慕清和唐氏也到了。罗慕清跟着木头一样的罗慕白不同,罗慕清作为风流帅哥,对女人是相当有一套。   唐氏生的又美,罗慕清看着就动心,唐氏对罗慕清的样貌也十分满意。成亲之后,两人夫妻感情很好,可谓是恩恩爱爱,瞬间到甜蜜状态。   三人一起进门,罗大老爷,罗慕周,罗慕均都在,才吃了晚饭正坐着说话。请安坐下来,罗大太太就笑着对虞秋荻,道:“正好你来了,我正想派人给你送消息呢。”   虞秋荻连忙笑着问:“太太可是有什么好事?”   “天大的好事。”罗大太太笑着说,道:“刚才王妃打发人给我传话了,说慕远快要回京了。”   虞秋荻听得心头一窒,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倒是罗慕清叫了起来,道:“大哥要回京了,真的太好了。”   罗大老爷笑着点点头。   虞秋荻到此时才多少有点知觉,声音却是忍不住颤了起来,道:“大爷……和二爷,真的要回来了?”   罗大太太笑着道:“王妃派人送来的消息,肯定错不了。不过在京城只怕呆不了几天,就要到海边去了。”   罗大太太说到这里也是一叹,虞秋荻稍稍愣了一下,罗慕远离家这么久,若是没有特别的理由,罗家绝对不会马上派他出门。   罗慕清立马问道:“去海边做什么?”   罗大老爷这才道:“前不久沿海城市传来消息,又有扶桑浪人来犯,慕远跟着他舅舅跑过船。王爷的意思,此时正值用人之计,让他在边关实在浪费,不如调回来去打扶桑浪人。”扶桑浪人头一回来作乱是还没有成为驸马的卫策带着人去打的,对于大珠来说,这些浪人也就是大点的海盗团体,随便去收拾收拾就好了。   罗慕白与林氏已经和离,林氏也已经在再嫁,林家也是接二连三的出事。正好沿海正有事,把罗慕远拉过去,妥妥的一个军功,到时候风光的回来,把林四爷打瘫的事也就抹过去了,上折子请封世子,底气就足了。   虞秋荻明白过来,但想到罗慕远要上战场了,心里更多的是忧心。浪人,海盗什么对于她就像是外太空那样。但看罗大老爷和罗大太太都是一脸喜色,应该是没啥危险的,只是心里实在高兴不起来。不好只说罗慕远,便道:“那就是说大爷和二爷都要回来了?”   罗大太太叹了口气,道:“只有慕远回来。”   “这是何故?”虞秋荻惊讶了,罗慕白本来就是陪着去的,现在罗慕远都要回来了,他却不回来,这就有点奇怪了。   罗大太太长长叹口气,道:“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来。”   按罗慕白说的,他在边关找到他的理想,他的人生,回想起以前在京城虚度的日子都觉得羞愧。现在终于找到了梦想所在,他肯定要留下来的。罗慕远也劝过他,不过罗慕白就觉地关好,坚持要留下来,那也只能随他去。   罗大老爷却是道:“大丈夫就该报孝朝廷,他想留,那就随他去吧。”   虞秋荻也无语了,人家是自愿的,那就没办法了。   “父亲,还有一件事,我正想跟你说。”罗慕周突然开口,道:“前些时候我跟你提过的那位箫公子,中午时我收到信,他们一家上京来了,此时正住在悦来客栈里。”   箫家人上京是为了赶考的,九月的秋闱,不但箫公子中了举,箫公子的叔叔箫三老爷也中了举。叔侄两个都中举,不想错过这次的机会,便一起上京参加明年春闱。   罗大老爷立时来了兴趣,一家两个举人实在难得,尤其是那位箫公子,今年才十六岁就是举人了,就是今科不中,多努力一把,机率还是挺高的。便笑着道:“既然是你的故友上京来了,何必住在客栈里,家里房舍宽敞,请他们过来住就是了。”   罗慕周神情显得有些犹豫,道:“箫公子信上说,他是与叔叔,妹妹一起过来的。”若只是他们叔侄两个,倒是很好办,直接请到家里住下,现在多了一个妹妹……就比较难办了。   罗大老爷也愣一下,看来箫家是真没什么人了,叔侄俩上京赶考还得把妹妹带上,连个可以托付的亲人都没有。   倒是旁边罗大太太看出儿子的意思,笑着道:“京城的客栈既贵又嘈杂,不是能专心念书之处。我们家空着的房舍也不是一处,不如挑近的收拾出一处来,请他们住下,再让安守房子的婆子们帮着照应,岂不是两全其美。”   罗慕周听得连连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箫家是很穷困,但读书人都有自己的傲气。不管给银子还是其他的金钱帮助都不太妥当,再者衣食之类的还都无所谓,关键是房舍,在客栈那种地方,实在很难安静下来。   “行,那你看看那种好,让婆子打扫了,请他们住下就是了。”罗大老爷答应的非常爽快,又道:“你比箫公子还要大,人家已经中举,以后要多与他来往学习才是。”   “是。”罗慕周低头应着。   两个儿媳妇上前帮着罗大太太把外衣穿上了,众人移驾到罗老太太屋里,罗老太爷和罗老太太已经收到消息,虽然罗慕白没回来是个遗憾,但好歹回来一个了。两位老人高兴之余,罗老太太又十分担心,道:“刀枪无眼,要凡事留心才好。”   罗大太太心里虽然也有点担忧,却是笑着道:“老太太就放心吧,只是几个海盗浪人而己,我还特意去公主府问了九弟,九弟说不会有事的。再者还有三弟照应着,再怎么样也不会有危险。”   两个弟弟都向他保证,这就是白送的劳动,这样的好事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要不是跟郑王府是姻亲,这样的好事都轮不到罗慕远。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不管是从郑王府还是卫连舟那里都能借到高手随身保护。   罗慕清马上道:“二哥既然留在边关了,我想跟大哥一起去沿海打海盗,我们兄弟一处总有个照样。”   罗大老爷马上瞪眼道:“战场上刀枪无眼的,那不是能玩的地方,老实在家里呆着。”要是罗慕周说要去,还可以考虑一下,罗慕清和罗慕均则不在考虑范围内。不过罗慕周要走科举路线,与文人多接触才是他该干的事。   罗慕清立即把头低了下来。   “转眼都快一年了,远哥儿也终于回京了。”罗老太爷有几分感叹的说着,又问罗大太太道:“成亲王下贴了吗?”   林氏嫁入成亲王府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娶侧妃不像纳正妃那样手续齐全,只是准备婚礼就要大半年。就是有品级的侧妃也是小老婆,估计婚期应该很快,就不知道成王府要怎么办。若是小办就是把人抬进去就算了,若是大办,那差不多就是一般人家娶媳妇那样。   “下了,就在这个月十六,我正想着……”罗大太太神情有点犹豫,成亲王府的喜帖是派来了,但是想想跟林家的关系还有跟林氏的关系……前婆婆参加前儿媳妇的婚礼,怎么想怎么别拗,至于虞秋荻,跟林家是有大仇的,她去也不合适。   虞秋荻目光不自觉得看向唐氏,她和罗大太太过去是肯定不合适,若是不去……人家王府的帖子都送到你家了,这也显得轻狂了些。倒是唐氏,是才进门的新媳妇,与林氏都没见过,再加上娶侧妃,又不是正经嫡妃,小儿媳妇过去代表一下也就可以了。   唐氏心中也有此意,这种时候就该她出面的,便笑着道:“太太和大嫂若是不得闲,不如我去,岂不是两全其美。”   罗大太太看一眼唐氏,不是没想过唐氏,主要是想着她是新媳妇,还不知道深浅。这回赴宴肯定得见林家人,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说什么,宴无好宴。现在唐氏自己主动说要去,想想便笑着道:“也好,你去倒是合适。”   “是。”唐氏起身应了一声,把差事接了下来。   罗老太爷想到林氏,不由得想到罗氏,都是与婆家和离的,罗氏在家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不自觉得瞄一眼罗老太太,欲言又止的道:“二丫头的婚事……”   罗老太太不耐烦地看罗老太爷一眼,道:“女儿初嫁就如同投胎,现在是和离后再嫁,就是青春有限,也不用如此着急。已经和离过一回了,难道你还想和离第二回。”   “我就是觉得她……”罗老太爷支吾着,此事是他的糊涂,难得罗老太太还肯接手,对于此事他实在不敢发表什么意见。   “女儿家总是要慢慢教的,再者再嫁的婆家能是那么好挑的?”罗老太太毫不客气的说着。   目前来说罗氏是挺乖的,说什么话她也听,但一个人的脾气性格不是那么容易能拗回来的。总是要再教教看,她一直的观点就是,若是教不好,那还不如就养在家里,省得嫁出去坑了别人也坑了自己。   像林家那样,迫不及待的把林氏二嫁了,那是因为家族需要。罗家并不需要罗氏去联姻,应该说是不敢拿她去联姻,退货是小,弄不好就是婆家娘家一起坑了。 ☆、149   昨晚得到罗大老爷首肯之后,都没用罗慕周与罗大太太说,罗大太太已经连夜打发婆子,把离定远侯府不远处的一处三进院落收拾出来,当然不是全部,只是一节院落就够了 ,又派了几个婆子过去,帮着做饭洗衣。一家两个举人,受的起这样的待遇。   罗慕周匆匆吃完早饭就要出门去,在罗慕周眼里,悦来客栈实在是垃圾中的战斗机,不过明年春闱将近,京城所有的客栈都是大爆满状态,找不到住处的举子都有,像箫家这样寻到客栈的就很难得了。   “老四,老四……”罗慕清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知道罗慕周要去悦来客栈找箫家人,他只怕赶不上了,起个大早,以飞速给长辈们请了安,没想到罗慕周还是快了他一步。幸好他的跑,总算是赶上了。   罗慕周看到他却有几分不耐烦,道:“三哥,我要去会友,你这是做什么?”   “一起去啊,我与箫公子也是认识的,现在他来京城了,我肯定也要去。”罗慕清说着,其实他主要是好奇箫公子的性别,他闲来无事时总是在纠结这个问题,这到底是男还是女呢?   罗慕周知道甩不掉他,也无所谓他跟着,兄弟俩上马,带上小厮直奔悦来客栈。因为来年春闱的关系,客栈天天忙的都跟过年以的,掌柜小二都恨不得多练几个影□,但就是忙成这样,看到罗慕周和罗慕清的马过来了,仍然抛开所有事务迎了上来。再忙有些人也是得罪不起的,就是不认得罗慕周和罗慕清,看穿着打扮也知道是贵客。   客栈素来杂乱,此时更是热闹似赶集,罗慕周的小厮上前问话,掌柜正要引着两人上楼,就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小二,我叔叔的药好了吗?”   罗慕周和罗慕清不自觉得抬头看过去,他们都听出去了,这是箫公子箫凌云的声音。小厮甚至于都做好请安准备了,结果抬头看清人时,所有人都怔住了。尤其是罗慕周,完全是雷劈一样,看脸型身段确实是箫凌云,问题是他现在一身女装。   箫凌云样貌俊秀清逸,再加上年幼的关系,身量不高,还没有完全长开。是有点可男可女的意思,不然罗慕清也不会纠结这么久,但此时箫凌云就这样一身女装出现了,所有人都有一种被狠狠震住的感觉。   尤其是罗慕周,脑子里一直回转着,我跟她都一起洗过澡了,洗过澡……那也不对啊,洗澡的时候她是男人啊。   楼上的“箫凌云”自然也看到他们,多少愣了一下,随即就很自然的笑着招呼,拱手道:“许久不见,两位兄长可好。”   若说刚才那一眼把所有人定住了,那现在“箫凌云” 这句话就直接把他们轰到外太空了,要是她不说话,那还可以说是人有相似,或者是根本认错人了。和罗慕周洗澡的肯定是男人,进考场都是要搜身的,怎么也不可能有女子混进去。   就在众人集体云游的功夫,只见又一个箫凌云也从里头走出来,这回这个算是长大版的。个高猛然窜高了许多,身上骨架也宽大了许多,五官也已经长开,标准准的男子汉。只是他问着旁边的“箫凌云”:“叔叔的药好了吗?”   “箫凌云”只是抿嘴笑,指指楼下,箫凌云看向楼下罗家兄弟,连忙笑着迎了下来,道:“原来是两位兄长来了,快请楼上说话。”   罗慕清和罗慕周仍然没动,罗慕周的目光几乎是定格在“箫凌云”身上的,“箫凌云”样貌俊逸明媚,此时抿嘴一笑更是显得风情无限,美艳四方。   罗慕清愣到此时,心中有几分明白,两个箫凌云样貌其实是极像的,当然经过一年的发育,男版箫凌云己经与女版有了绝对的区别,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能任意认错了。眼前这两位应该是龙凤双胞胎,怕是以前经常互换身份,那就怪不得自己会弄错,一会以为他是男,一会以为她是女了。   “两位是?”罗慕清直接问了出来,双胞胎什么的,耍人是很好玩,但被耍的人就没那么好玩了。至少他这个傻子,此时心情很不爽。   “我是箫云灵,两位兄台就请上楼说话吧。”箫云灵笑着说,旁边箫凌云却是一脸的羞愧,但此时并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是道:“两位兄长,楼上说话吧。”   罗慕清很想摆一下谱,表示一下大爷心情不爽,但罗慕周此时却是头晕晕的,只看到无限的粉红泡泡,箫云灵这么一说,他立即跟着上楼了。   罗慕清旁边看着,也不好拉住罗慕周,只得也跟着上楼去。   箫家人一共要了两间房,叔侄俩一间,箫灵云一间。本想要上房的,但此时哪里还有上房,只能先将就着住下,按箫云灵意思,落脚之后,还要租房子住下,客栈哪里是读书的地方。特意问了小二,有专门做这种生意的,趁着春闱之际,把自家小院租给赶考的书生,价格虽然相当高了些,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本来都说好了早上他们兄妹一起去看房子,哪里想到一个晚上功夫箫清和先病倒了,请大夫过来说是水土不服,两剂药适应一下就好了,此时正在房中歇着。   罗慕周见过箫清和,罗慕清却是头一回见,与他想像中的完全不同。本以为考上举人的大叔,该是那种四十岁左右,留着胡子的老学究,哪里想到竟然是个俊帅飘逸的大帅哥。看样子也就二十□岁那样,模样与箫灵云,箫凌云有几分相似,三个人站在一起,罗慕周完全可以判定,这是个美人家族。   小二送药过来,箫凌云接过来就要喂箫清和,箫清和有几分虚弱的道:“我自己来。”   箫凌云摇摇头,道:“还是我喂叔叔好了。”若他是生活能力为5的渣,那箫清和就是负500的超级大渣渣,除了提笔字之外,箫清和任何事情都做不了。就是一碗药,若是让他自己喝,弄不好就会撒到床上。   箫清和倒是很配合,一碗药瞬间喝完,箫凌云把药碗放到桌子上。罗慕周和罗慕清看的都有点呆,主要是觉得太可思议。箫清和也没断手断腿的,水土不服而己,怎么就这么娇弱了呢。   不过发怔之余也有几分意外,尤其是罗慕清,箫清和长相好,没想到行动气质更好,他若是能撑到殿试,名次又十分靠前,十之□能中探花,在一群歪瓜劣枣中,这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箫清和看看旁边坐着的罗慕周和罗慕清,笑着道:“让你们见笑了,若不是他们兄妹照看我,只怕我也活不到现在。尤其是灵云,若不是她照料我们,我与凌云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   “看叔叔说的,你们要读书考功名,光耀门楣,这些琐事自然是我来做。”箫云灵笑着说。   箫清和却是一叹,道:“女子若是能考场,你不会比谁差。”   箫云灵听得淡然一笑,神情却是有几分末落。   罗慕周看她笑了,目光不由的有几分发怔。   罗慕清没那么多复杂情绪,此时看向箫凌云和箫云灵道:“两位是龙凤双胞胎吧。”   箫凌云一脸愧疚的道:“我与妹妹并不是有意欺瞒两位兄长,只是……”   其实他与罗慕周并没有多少交情,是箫云灵认识的罗慕周,然后相谈甚欢,只是在罗慕周怀疑她性别时,他才露过几回面,就比如洗澡那回。再后就是罗慕清来时,他露过两回面,他本来想说的,是箫云灵说没必要说破。   罗慕周是侯府公子哥,与他们相交只是一时间起兴,又不是一个地方的,地位相差这么多,见面的时候都是有数的。可谓是萍水相逢,若是有缘再说不迟,若是没缘,也就没必要说破。   罗慕周满心疑惑的问:“那我到底是与谁相知相交?”   箫凌云有几分纠结,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好,不自觉得瞄了一眼箫云灵。箫云灵却是直接道:“叔叔与弟弟一直在家里念书,甚少出门,倒是我常去客栈打杂做工。”   罗慕周心中并不意外这个回答,刚才看到两人时,他心中就有这种感觉。心情顿时更加复杂,打量着箫云灵的目光却也有几分不同。   罗慕清却是直接问:“箫姑娘为何装成兄长的模样?”   “自然是行动方便。”罗慕周接口说着,刚才箫清和就说了,箫云灵料理庶务,只怕平常生活费用也是她赚的。民野乡间这种事情并不奇怪,女子抛头露面挣钱。但家中子弟能读书,箫家祖上至少曾经不错过,叔侄俩个都读书,也是为以后的好前程。   若是箫云灵以自己的身份出外行走,姑娘家被人岐视欺负不说,与自己的名声还不好。既然是龙凤双胞胎,兄妹俩相似到这种程度,直接换互身份,以箫凌云的身份去做工挣钱,那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箫云灵朝罗慕周笑笑,确实是这么回事,随即低头福身道:“总是我不对,骗了两位,还望见谅。”   “生活艰辛,你何错之有。”罗慕周无比大度的说着。   罗慕清听他这么说了,砸砸嘴干脆就不吭声了,罗慕周才是被耍的最狠的那个,他都不介意了,自己何苦再说什么。再者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生活辛苦到这种程度,也实在没什么好指责的。   事情说开了,罗慕周似乎心情起伏摇摆不定,连这趟过来的目的都忘了。倒是罗慕清还想着正事,把房舍的事情说了。箫家三人都是一愣,箫云灵就笑着道:“难得罗三爷和罗四爷有心,不过我们己经寻到住处。”   “寻到了?”罗慕周愣了一下,道:“那处房舍是我家一直闲着的,并无人居住,三位住进去也算帮我家里看房子了。”   箫云灵笑着道:“罗四爷好意,我们也晓的,只是君子相交,无故受惠与人,实非我所愿。再者这趟进京前,家中堂兄资助,盘缠是足够的。”虽然这位堂兄的来历有几分古怪,但叔叔既然能一口认定是大亲友,那应该错不了。   罗慕周一脸失望,箫云灵拒绝的如此彻底,那就肯定没戏了。   又说了几句罗慕清就要走了,罗慕周还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却几乎是被罗慕清拎走的。罗慕清倒不是讨厌箫家人,箫家三人两个举人,再看箫云灵的谈吐,称的上是人中龙凤,都是值得结交。   只是罗慕周的行为举止,尤其是看箫云灵的神情实在是太失常,男人在婚姻大事上是比女人自由那一点点的,但并不表示真的可以随心所欲。罗慕远为了娶虞秋荻是抗争了,大半是因为虞秋荻是属于圈内的,而箫云灵……先不说圈内圈外,至少她对罗慕周是没有丝毫心思的,做为一个好好公子,这点事他不至于看不出来。   “箫姑娘倒是挺……特别的。”罗慕清直言说着,做为一个市井出身,赚钱养家人的女子,他没有任何岐视之意,但这样的女子肯定不适合罗家。箫家就是有两个举人,但举人到进士没那么容易,就是两个都中了。还有庶吉士,然后分派官职,熬资历,一个家族想掘起,就像自家岳父那样,也是用了十来年时间,这还是一切中了庶吉士之后。   罗慕周没吭声,只是道:“我自己有主意,你别管。”   “你这小子,怎么跟兄长说话呢……” ☆、150   从边关到京城,就是脚程再快,也得一个月的功夫。更何况现在是冬天,遇上雨雪天气,路上肯定还得耽搁,算算时间,罗慕远年前几天能回来就是运气好的,估计过了初一就要走,最多在家里留上四五天时间。   接着要去沿海城市,按罗素说的,第一站应该是青阳,然后再去海口几个远的地方。大珠一直是对外开放,沿海城市的环境,怎么也比边关强的多。   “姑娘也歇歇吧,衣服已经做了许多,足够大爷穿了。”吴婆子笑着说,一般来说男女分开不宜超过三个月,这是男人的生理极限。像罗慕远这种直接去军营的,相对来说好一点,见的女人少,不会弄出小妾庶子来。不过幸好只是一年,就马上换地方,若是真三、四年,许多事情真是没办法保证。   虞秋荻却叹了口气,手中的针线并没有停下来,道:“虽然都说去海边稳妥,但我想着心里总是悬着心,这刀枪无的……看我都在说什么,大爷过去肯定是平平安安的。”若是这趟能顺利,再回来就是请封世子了。   正说着,梢间里旭哥儿睡醒哭了,奶妈抱起来喂奶,虞秋荻也把针线放下来。等到奶妈喂饱了,虞秋荻接了过来,看着旭哥儿,她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儿啊,你爹终于要回来了,一定要让你爹好好看看。”   旭哥儿才吃饱了,正是欢快的时候,对着虞秋荻就笑了起来。虞秋荻看着也笑了起来,道:“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是乖巧的很。”   “是啊。”吴婆子说着,心里却叹口气,都快一岁了,还没见过爹的面,能不乖吗。   哄了一会旭哥儿,就有婆子来报,墨晴过来请安。虞秋荻也许久没见墨晴,上回来请安时墨晴是大着肚子,后来张婆子说生了个儿子,虞秋荻还特意打赏了,这是墨晴第二个儿子了。现在应该是调理好了,再加上要过年,特意来请安。   婆子带着墨晴进来,墨晴进屋先磕头请安,虞秋荻命人拿了小凳让墨晴坐下来。好几个月不见,墨晴富态了许多,应该是生产完身材还没有恢复。   “快要过年了,特意来给姑娘请安。”墨晴笑着说,自然不是空着手来的,亲手给旭哥儿做了几身带来,若是送其他的,只怕虞秋荻也看不上。   虞秋荻拿在手里看了看,笑着道:“你的针线倒是越发长进了。”   “在家实在清闲,无事时就做些针线。”墨晴笑着说,这是她的福气,若是天天忙的晕头转向,哪里有这个时间来。   虞秋荻只问了几句她家里的情况,墨晴只说一切都很好。当初虞秋荻赏了她家赎身银子,省了一大笔钱,家中拿着做些小买卖,日子倒都过的不错。至于婆家,男人老实靠的上,她又连生了两个儿子,就是看到虞秋荻的面子上,也没人口她。   “家里好得很,姑娘不用为我们担心。”墨晴眉飞色舞的说着,当了半辈子下人,现在终于翻身了,家中也慢慢富足了,实在好得很。   虞秋荻听得只是笑,看到墨晴这样,她也放心了。又随口问着:“四姑娘现在生活的好吗?她出嫁也有一年多了吧,有孕了吗?”   虞秋芸嫁入孙家的事,她还是后来听说的。得知之时也算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四姑娘总算是嫁了,小陶氏给她寻的亲事,那位孙大爷经营一间布店,听墨晴说是个精明的,家中日子肯定能过得去。   墨晴顿时支吾起来,她的兄长也是小生意人,与孙大爷有生意来往,再加上安姨娘那样的脾气,闹起来不像个样子,街坊邻居都晓的。要是虞秋荻不问,她肯定不会说,但现在虞秋荻问了,她也肯定不会瞒着主子不说。   “姑娘还是别问四姑娘了,你是不晓得啊,那个安姨娘实在是……”墨晴一脸无语的说着,虞秋芸要是被休或者怎么样,全都怪安姨娘。见过折腾的,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安姨娘总是对外说,她女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却被嫡兄贪了嫁妆,最后卖到这样的人家来。   天天挑唆着虞秋芸看不起夫婿不说,吃着孙家的饭,还抱怨东抱怨西。又说孙大爷不把钱给虞秋芸管,孙大爷又不是傻子,给了虞秋芸,立马就没有了。小生意人挣钱不容易,一两几文钱都是看在眼里的,哪能傻到让老婆岳母折腾光了。   虞秋荻对安姨娘这样的举动并不意外,一个扬州瘦马竟然能扶正,在安姨娘眼里,世界早就疯狂了,她不能理解的是:“四姑娘就任由她这样?”女婿养岳母也是有的,但安姨娘这样的岳母,平常女婿消受不起。   “四姑娘……谁晓的她怎么想的。”墨晴说着,因为安姨娘折腾的太夸张,街坊邻居都在传,墨晴是听说的消息,她并没有去见过四姑娘,主要是怕被安姨娘缠上。   万一安姨娘拉住她说,这是我家以前的下人云云,旧仆不念旧主与名声也不太好,但若是念,安姨娘那种要怎么念。据说安姨娘还闹到虞秋元跟前过,结果被虞秋元一顿鞭子抽出来了。看虞秋芸这个亲生女儿都被缠成这样,她这个旧仆还是省些事吧。   虞秋荻听得叹了口气,她现在是真心不知道如何形容虞秋芸好,虞秋芸知道善待亲娘,绝对称的上孝,但安姨娘这样的闹法,只怕自己也要赔进去了。   墨晴听到虞秋荻叹气,支吾一下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道:“我听我哥哥说的,有回他跟孙大爷一起喝酒时,孙大爷就说过后悔之类的话。”   孙大爷原话是这么说的,本以为没花银子得了个漂亮老婆是福气,谁想到贪上这样的岳母,闹的家宅不宁,这样的便宜还不如不要。   “四姑娘该把安姨娘送走,送到庙里或者哪里,每月给点银子就好了,何必非得接到家里来,闹的鸡犬不宁。”虞秋荻不由得说着,距离产生美,安姨娘看不起孙大爷,那就离的远远的,只要相安无事,孙大爷就是心头有点不爽,虞秋芸努力当个好老婆,把孙大爷侍候的舒服点,估计孙大爷也不会很计较了。   “听说安姨娘刚找过去那会,四姑娘就说让她去庵堂住,结果安姨娘死活不去,又拿着绳子在孙家上吊。当时孙大爷只怕是不晓得安姨娘的性情,就看着安姨娘也很可怜,便留在家里了。”墨晴说着。   孙大爷留安姨娘那会是好心,估摸着也是想着,安姨娘年龄还不算大,家里多个人,虽然多张嘴但也多双手,以后有孩子了,安姨娘能帮忙照看着。这也是市井间的平常想法,祖母没有了,就让岳母帮着看看孩子。他若是早知道,这个岳母如此可怕,只怕他连老婆都不要了。   “四姑娘……她真是……”虞秋荻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或者虞秋芸是想着孙大爷也是大好脾气,并没有把安姨娘直接打出去,所以就这样先糊弄着。殊不知这样糊弄到最后就是夫妻情绝,虞秋芸亏得还有几分美貌,总能让男人多看几眼,但美貌的吸引又能多久。突然又道:“四姑娘一直没怀孕吗?”若是有了孩子,孙大爷看在孩子分上,也许会好些。   墨晴摇摇头,道:“我并不晓的,姑娘若是想知道,我这就去打听。”她知道虞秋芸的事,纯粹听八卦知晓的,也并没有刻意去打听过。   虞秋荻叹了口气,道:“算了,何必去打听。”   墨晴想想又道:“姑娘还是别问她们的好,你不晓得,安姨娘成天在大街上喊,说四姑娘的姐姐在侯府当夫人云云。亏得大家都是小门小户的,都不信安姨娘的话,不然姑娘也要跟着丢脸了。”至于安姨娘找上门来之类的,这倒不用担心,她根本就连侯府大门都进不来。   又说了几句,墨晴也就要回去了。虞秋荻照例给了打赏,因为新年的关系,又给了两个孩子压岁钱。墨晴临走时,想想还是问了一句:“姑娘要我打听四姑娘的事吗?”若是虞秋荻想知道,那她可以去问四姑娘家里去问她。   “算了,各人都有各人的造化。”虞秋荻说着,在娘家时过不好,出嫁了仍然过不好,有些事情真需要自己去做。   墨晴也不再说什么,跟婆子出去了。   转眼到了腊月十六,成亲王府娶侧妃,贺礼是罗大太太备好的,为了这份量贺礼,罗大太太还把虞秋荻唐氏都叫过去问了一问。主要是案例太少,想想皇帝的后妃们都少有出身高门的,王府的侧妃,大部分都是民女拼杀多年,自己挣回来的。儿女都多大了,王爷请封的。   像这种都是太后或者皇后下了懿旨,各府收到消息之后,派人送上贺礼就完了。至于摆酒之类的,都是进门许多年的了,没有再娶一回的道理。就是有那种进门就是侧妃,多数也是小门小户的,或者极不受宠的庶女之类的,也都是礼到人不到。   这两种情况都不太合适林氏,双方嫁娶除了男方外,还要看女方的门第,虽然是二嫁要打折,但林氏的身份并不会改变,依然是林家的嫡长女。若是依着林家嫡长女的例来,那就不能少了,若是按亲王侧妃的标准来,那就不能多了。   亲王侧妃,按定例是正四品,想想京城重地,一品诰命妇人有多少个,一个正四品的命妇,实在说不上多大的级别。罗老太太,罗大太太都是一品诰命,庶出的罗二太太,还是正品诰命呢,罗二老爷是捐的官,也混到四品了。   京城因送礼而敢到为难人家并不止罗家一家,顾家二太太就派了婆子过来,问了罗家派谁去,然后大概送了什么礼。两家的管事婆子还协商了一会,罗大太太拟单子的时候也把顾家的意见参考了。   唐氏早饭过后先与两个婆婆请了安,走的时候罗大太太不由得叮嘱唐氏几句,宴无好宴,但在成王府里,不妨让着林家一些,今天这个场合,林大太太,齐大奶奶是肯定参加的。林家现在是没什么好名声,罗家犯不上跟她们做口舌之争,倒显得没家教。   “我晓的了,太太放心。”唐氏笑着说。 ☆、151   从边关到京城,就是脚程再快,也得一个月的功夫。更何况现在是冬天,遇上雨雪天气,路上肯定还得耽搁,算算时间,罗慕远年前几天能回来就是运气好的,估计过了初一就要走,最多在家里留上四五天时间。   接着要去沿海城市,按罗素说的,第一站应该是青阳,然后再去海口几个远的地方。大珠一直是对外开放,沿海城市的环境,怎么也比边关强的多。   “姑娘也歇歇吧,衣服已经做了许多,足够大爷穿了。”吴婆子笑着说,一般来说男女分开不宜超过三个月,这是男人的生理极限。像罗慕远这种直接去军营的,相对来说好一点,见的女人少,不会弄出小妾庶子来。不过幸好只是一年,就马上换地方,若是真三、四年,许多事情真是没办法保证。   虞秋荻却叹了口气,手中的针线并没有停下来,道:“虽然都说去海边稳妥,但我想着心里总是悬着心,这刀枪无的……看我都在说什么,大爷过去肯定是平平安安的。”若是这趟能顺利,再回来就是请封世子了。   正说着,梢间里旭哥儿睡醒哭了,奶妈抱起来喂奶,虞秋荻也把针线放下来。等到奶妈喂饱了,虞秋荻接了过来,看着旭哥儿,她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儿啊,你爹终于要回来了,一定要让你爹好好看看。”   旭哥儿才吃饱了,正是欢快的时候,对着虞秋荻就笑了起来。虞秋荻看着也笑了起来,道:“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是乖巧的很。”   “是啊。”吴婆子说着,心里却叹口气,都快一岁了,还没见过爹的面,能不乖吗。   哄了一会旭哥儿,就有婆子来报,墨晴过来请安。虞秋荻也许久没见墨晴,上回来请安时墨晴是大着肚子,后来张婆子说生了个儿子,虞秋荻还特意打赏了,这是墨晴第二个儿子了。现在应该是调理好了,再加上要过年,特意来请安。   婆子带着墨晴进来,墨晴进屋先磕头请安,虞秋荻命人拿了小凳让墨晴坐下来。好几个月不见,墨晴富态了许多,应该是生产完身材还没有恢复。   “快要过年了,特意来给姑娘请安。”墨晴笑着说,自然不是空着手来的,亲手给旭哥儿做了几身带来,若是送其他的,只怕虞秋荻也看不上。   虞秋荻拿在手里看了看,笑着道:“你的针线倒是越发长进了。”   “在家实在清闲,无事时就做些针线。”墨晴笑着说,这是她的福气,若是天天忙的晕头转向,哪里有这个时间来。   虞秋荻只问了几句她家里的情况,墨晴只说一切都很好。当初虞秋荻赏了她家赎身银子,省了一大笔钱,家中拿着做些小买卖,日子倒都过的不错。至于婆家,男人老实靠的上,她又连生了两个儿子,就是看到虞秋荻的面子上,也没人虐待她。   “家里好得很,姑娘不用为我们担心。”墨晴眉飞色舞的说着,当了半辈子下人,现在终于翻身了,家中也慢慢富足了,实在好得很。   虞秋荻听得只是笑,看到墨晴这样,她也放心了。又随口问着:“四姑娘现在生活的好吗?她出嫁也有一年多了吧,有孕了吗?”   虞秋芸嫁入孙家的事,她还是后来听说的。得知之时也算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四姑娘总算是嫁了,小陶氏给她寻的亲事,那位孙大爷经营一间布店,听墨晴说是个精明的,家中日子肯定能过得去。   墨晴顿时支吾起来,她的兄长也是小生意人,与孙大爷有生意来往,再加上安姨娘那样的脾气,闹起来不像个样子,街坊邻居都晓的。要是虞秋荻不问,她肯定不会说,但现在虞秋荻问了,她也肯定不会瞒着主子不说。   “姑娘还是别问四姑娘了,你是不晓得啊,那个安姨娘实在是……”墨晴一脸无语的说着,虞秋芸要是被休或者怎么样,全都怪安姨娘。见过折腾的,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安姨娘总是对外说,她女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却被嫡兄贪了嫁妆,最后卖到这样的人家来。   天天挑唆着虞秋芸看不起夫婿不说,吃着孙家的饭,还抱怨东抱怨西。又说孙大爷不把钱给虞秋芸管,孙大爷又不是傻子,给了虞秋芸,立马就没有了。小生意人挣钱不容易,一两几文钱都是看在眼里的,哪能傻到让老婆岳母折腾光了。   虞秋荻对安姨娘这样的举动并不意外,一个扬州瘦马竟然能扶正,在安姨娘眼里,世界早就疯狂了,她不能理解的是:“四姑娘就任由她这样?”女婿养岳母也是有的,但安姨娘这样的岳母,平常女婿消受不起。   “四姑娘……谁晓的她怎么想的。”墨晴说着,因为安姨娘折腾的太夸张,街坊邻居都在传,墨晴是听说的消息,她并没有去见过四姑娘,主要是怕被安姨娘缠上。   万一安姨娘拉住她说,这是我家以前的下人云云,旧仆不念旧主与名声也不太好,但若是念,安姨娘那种要怎么念。据说安姨娘还闹到虞秋元跟前过,结果被虞秋元一顿鞭子抽出来了。看虞秋芸这个亲生女儿都被缠成这样,她这个旧仆还是省些事吧。   虞秋荻听得叹了口气,她现在是真心不知道如何形容虞秋芸好,虞秋芸知道善待亲娘,绝对称的上孝,但安姨娘这样的闹法,只怕自己也要赔进去了。   墨晴听到虞秋荻叹气,支吾一下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道:“我听我哥哥说的,有回他跟孙大爷一起喝酒时,孙大爷就说过后悔之类的话。”   孙大爷原话是这么说的,本以为没花银子得了个漂亮老婆是福气,谁想到贪上这样的岳母,闹的家宅不宁,这样的便宜还不如不要。   “四姑娘该把安姨娘送走,送到庙里或者哪里,每月给点银子就好了,何必非得接到家里来,闹的鸡犬不宁。”虞秋荻不由得说着,距离产生美,安姨娘看不起孙大爷,那就离的远远的,只要相安无事,孙大爷就是心头有点不爽,虞秋芸努力当个好老婆,把孙大爷侍候的舒服点,估计孙大爷也不会很计较了。   “听说安姨娘刚找过去那会,四姑娘就说让她去庵堂住,结果安姨娘死活不去,又拿着绳子在孙家上吊。当时孙大爷只怕是不晓得安姨娘的性情,就看着安姨娘也很可怜,便留在家里了。”墨晴说着。   孙大爷留安姨娘那会是好心,估摸着也是想着,安姨娘年龄还不算大,家里多个人,虽然多张嘴但也多双手,以后有孩子了,安姨娘能帮忙照看着。这也是市井间的平常想法,祖母没有了,就让岳母帮着看看孩子。他若是早知道,这个岳母如此可怕,只怕他连老婆都不要了。   “四姑娘……她真是……”虞秋荻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或者虞秋芸是想着孙大爷也是大好脾气,并没有把安姨娘直接打出去,所以就这样先糊弄着。殊不知这样糊弄到最后就是夫妻情绝,虞秋芸亏得还有几分美貌,总能让男人多看几眼,但美貌的吸引又能多久。突然又道:“四姑娘一直没怀孕吗?”若是有了孩子,孙大爷看在孩子分上,也许会好些。   墨晴摇摇头,道:“我并不晓的,姑娘若是想知道,我这就去打听。”她知道虞秋芸的事,纯粹听八卦知晓的,也并没有刻意去打听过。   虞秋荻叹了口气,道:“算了,何必去打听。”   墨晴想想又道:“姑娘还是别问她们的好,你不晓得,安姨娘成天在大街上喊,说四姑娘的姐姐在侯府当夫人云云。亏得大家都是小门小户的,都不信安姨娘的话,不然姑娘也要跟着丢脸了。”至于安姨娘找上门来之类的,这倒不用担心,她根本就连侯府大门都进不来。   又说了几句,墨晴也就要回去了。虞秋荻照例给了打赏,因为新年的关系,又给了两个孩子压岁钱。墨晴临走时,想想还是问了一句:“姑娘要我打听四姑娘的事吗?”若是虞秋荻想知道,那她可以去问四姑娘家里去问她。   “算了,各人都有各人的造化。”虞秋荻说着,在娘家时过不好,出嫁了仍然过不好,有些事情真需要自己去做。   墨晴也不再说什么,跟婆子出去了。   转眼到了腊月十六,成亲王府娶侧妃,贺礼是罗大太太备好的,为了这份量贺礼,罗大太太还把虞秋荻唐氏都叫过去问了一问。主要是案例太少,想想皇帝的后妃们都少有出身高门的,王府的侧妃,大部分都是民女拼杀多年,自己挣回来的。儿女都多大了,王爷请封的。   像这种都是太后或者皇后下了懿旨,各府收到消息之后,派人送上贺礼就完了。至于摆酒之类的,都是进门许多年的了,没有再娶一回的道理。就是有那种进门就是侧妃,多数也是小门小户的,或者极不受宠的庶女之类的,也都是礼到人不到。   这两种情况都不太合适林氏,双方嫁娶除了男方外,还要看女方的门第,虽然是二嫁要打折,但林氏的身份并不会改变,依然是林家的嫡长女。若是依着林家嫡长女的例来,那就不能少了,若是按亲王侧妃的标准来,那就不能多了。   亲王侧妃,按定例是正四品,想想京城重地,一品诰命妇人有多少个,一个正四品的命妇,实在说不上多大的级别。罗老太太,罗大太太都是一品诰命,庶出的罗二太太,还是正品诰命呢,罗二老爷是捐的官,也混到四品了。   京城因送礼而敢到为难人家并不止罗家一家,顾家二太太就派了婆子过来,问了罗家派谁去,然后大概送了什么礼。两家的管事婆子还协商了一会,罗大太太拟单子的时候也把顾家的意见参考了。   唐氏早饭过后先与两个婆婆请了安,走的时候罗大太太不由得叮嘱唐氏几句,宴无好宴,但在成王府里,不妨让着林家一些,今天这个场合,林大太太,齐大奶奶是肯定参加的。林家现在是没什么好名声,罗家犯不上跟她们做口舌之争,倒显得没家教。   “我晓的了,太太放心。”唐氏笑着说。 ☆、152   顾三奶奶笑了一路,她与唐氏虽然以前见过一回,但也就是萍水相逢。唐氏看着也不像齐大奶奶那样张扬,更不知道她的口才竟然是如此厉害。想想也是,就是四品恭人又怎么样,说到底还不是小老婆,进门也不能拜天地,一样给正室磕头奉茶。   唐氏一击得手,回去步子走的相当快,来之前罗大太太还特意叮嘱过她。她也无意与林家人起争执,但林大太太直接指向她,人家都求侮辱了,她又何必宽容大度。   林大太太和齐大奶奶都反应慢了一拍,等到两人反应过来之时,唐氏己经跟顾三奶奶回到席上,两人就是气炸了肺也不能跑到席上找唐氏吵架,这样就显得太无理取闹了些。齐大奶奶向来是个不能受气,但这回再不能受也只能先忍下来,本想找机会捞回来。唐氏何其油滑,只在席上坐着听戏,动都不动一下。   到下午散了席,唐氏跟着顾三奶奶和周四奶奶一起坐车到二门换车,齐大奶奶慢一步追过来时,唐氏己经上了自己的车驾,齐大奶奶也只有自己跺脚的份。   坐车回到罗家,唐氏先罗老太太屋里请安,然后又到罗大太太屋里复命。林氏花轿从哪里进的门,林氏和成王妃各自穿了了什么,摆了多少酒,大概来了多少宾客。还有顾三奶奶传播的小道消息也一道说了,估摸着罗大太太己经知道了,只是当婆婆的不好跟儿媳妇八卦这些。   “花轿竟然连大门都没得进,从角门进来的?看来荣太妃是铁了心要整她。”罗大太太说着,若是成王妃有所出,嫡子一大把,林氏嫁进去可能还会好点。嫡庶分别,林氏没有威胁性,有了儿子分封出去也就是个郡王。现在成王妃没儿子,纳了一个高门侧妃,荣太妃以及成王妃首先要想的是亲王的爵位。   当然若是成王妃生了儿子,也是出身高门,林家也未必会把林氏嫁过去。其实林家这样的联姻安排是需要林氏自己去打拼的,她若是自己有本事,抓住男人的心,哄好婆婆,收拾嫡妃,生下儿子,最好是能生一堆儿子,那她的儿子承亲王爵位完全有可能。   只是林氏……在罗家时没有任何人难为她,她都过的十分不如意。现在送到成王府那种更复杂的环境中,别说去争抢了,只怕保住自己都困难。   “依我说,也不怪荣太妃想给她下马威,林家是张狂了些。”唐氏说着,就比如今天进门,林氏身穿诰命服下轿,这样穿法虽然说不上违规,女儿家谁都不想穿着粉红出嫁,林家也是想向众人展示,我女儿是四品诰命,不是单纯的小老婆。   但林家都没有想过,今天去的这些宾客中有多少有诰命的,就林氏穿着四品命妇服来了。就像顾三奶奶说的,为了四品诰命就送女儿去当妾。这话是顾三奶奶随口说的,也有几分嫉妒的成份,却是今天宾客心情的真实写照。   成王妃又一身大红礼服,对比林氏那一身诰命妇就更显得讽刺。不管见礼还是说话,成王妃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我就是给丈夫纳房妾室而己,就是有品阶的妾室,还不是一样给我磕头奉茶。   “荣太妃只是个小秀才的女儿,升至妃位,儿子都封亲王了,娘家人仍然挂的虚职,成王妃的父亲甚至连秀才都不是。”罗大太太忍不住说着,若是荣太妃和成王妃都是有远见,有政治理想,肯定会考虑成王爷娶林氏的政治目的,偏偏她们都没有,她们能看到只有亲王爵位,自然视林氏如眼中钉肉中刺。   唐氏突然道:“虽然说林氏穿着诰命服进门嚣张了些,但四品位份……”   顾三奶奶会说酸话,心里瞧不起妾室是一个原因,另外有些嫉妒也是真的。多少男人在外头拼了一辈子,也未必能给女人挣到这个位份。不说其他人,若是林氏没跟罗家和离,想得四品诰命至少得十几年后。   “天下间的事只看自己怎么想。”罗大太太有几分叹气的说着,若是林氏能想的开,当初在罗家的日子哪里亏待她了,哪里就要她回娘家抱怨了。连罗家这样的家庭,林氏都能抱怨,现在到了王府去,别说四品诰命,就是让她当正室嫡妃,只怕她也难过好。   唐氏听得点点头,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林老太爷倒是看的起自己的孙女。”没有三两三,不要上梁山,王府后宅争起来不比宫廷里差多少。看来在林老太爷眼里,自家孙女是有本事拼杀出来的。   罗大太太想想林氏不由的叹了口气,道:“算了,先不理会这些,你也累一天了,去歇着吧。”   林氏嫁入成亲府虽然对罗家并不好,但只要她没有儿子,影响终究有限。一个四品诰命,跟一个实权四品官员不是一码事。“是。”唐氏行礼退下。   罗慕远人没回来,信先到了,旭哥儿与顾家文姐儿的婚事,他十分赞同。虞秋荻收到信,拿给罗老太太,罗大太太看过,顾罗两家的订婚事宜就正式开始了。虽然当事人是两个加一起还不到一岁的小娃娃,但顾家嫡长女与罗家嫡长孙的订亲之事,不管谁都不会当成小事对待。   尤其是罗家,先是与林家翻脸,后来罗氏又与贺家和离,失了两门姻亲不说,反得了两个仇家。现在罗家与顾家再次联姻,对于罗家一直下坠的声势多少有几分挽回。   罗大老爷,罗大太太,虞秋荻,罗慕远不在,罗慕清代替兄长,一道去公主府提亲。宴席摆了几大桌,热闹了足足两天,几个媒婆几乎要跑断腿,争取年前把定亲手续办完,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要罗家先下聘。   聘礼关系着嫁妆,也有开始就议好的,也有到最后再议的。高门大户里,一般都是到最后议,主要是议亲的双方都不差那点钱,不会因为嫁妆聘礼多了少了的毁了亲事。   现在顾家提出让罗家先下聘,虽然是情理之中,但这个聘礼单子要如何拟还真是个问题,没有女方嫁妆单子当对比。文姐儿除了是顾家嫡长孙女外,还是长平大长公主的孙女,以后她的嫁妆数目肯定够惊人,罗家下聘若是少了,以后文姐儿的嫁妆抬出来,罗家脸面上不太好看。   儿女婚事自然是当娘的先忙活,虞秋荻把罗家的旧例全部翻出来,又打听了顾家女儿出嫁的情况,再结合现在京城大户人家下聘的一般风气。最后咬咬牙拟了五万银子聘礼,又让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过目。   “五万银子倒也妥当。”罗老太太说着,一般罗家嫡长媳都是三万银子,娶虞秋荻提到四万,是因为虞秋荻的嫁妆多,现在到文姐儿了,只怕她以后嫁妆不会低于五万两,罗家是得下这个数目的聘礼。   罗大太太也点点头,道:“那就这个数目,顾家想着年前把聘礼下了,你就辛苦些收拾出来。”虞秋荻做事向来周全,过年事务本来就多,她是忙不过来了,不如让虞秋荻自己全权料理。   “是。”虞秋荻说着。   单子一示两份,聘礼中的各色东西,罗家管事张罗起来倒是快,虞秋荻又清点一遍,只怕哪里出错了。选定日子,虞秋荻特意派了机伶小厮,大红衣衫,吹吹打打的给顾家送了过去。顾家也是欢欢喜喜,媒婆自是不必说,去的管事小厮都有打赏。   直到下聘完毕,虞秋荻才算松了口气,订亲手序总算是全部完了。眼看着也要到年下,虞秋荻看着日子,只想着罗慕远什么时候回来。   “姑娘,还有一件事,几个大庄头这几天就要来了,大爷现在不在家,这要……”吴婆子欲言又止的说着,虞秋荻嫁妆里是有大笔庄田的,每年的年租是一大笔收益。像虞秋荻这种年轻小媳妇不好去见庄头,免得有闲话说。   去年是罗慕远张罗收的东西,今年罗慕远不在家里,虽然说要回来了,但现在还不见人,总不好让庄头们一直等着,那样住宿,东西又都是问题。若是虞秋荻有娘家兄弟,也可以代劳,但跟齐家那样,指望齐瞬庭更是不可能。   虞秋荻不自觉得叹了口气,正好旭哥儿醒了,奶妈抱着哄着他,虞秋荻起身接过旭哥儿,有几分叹气的道:“快快长大啊,你长大了也能给娘分忧。”女人不管能不能干,外头这些事情都要男人去出面,她若是有几个给力的兄弟,也不至于此时忧愁。   哄了哄旭哥儿,奶妈抱过去喂奶。虞秋荻道:“大爷未必回的来,我去跟三奶奶说说,让三爷帮忙收了吧。”   吴婆子显得有些犹豫,请三爷帮忙去料理倒没什么,兄长不在,弟弟代理。主要是虞秋荻庄田的收益真不少,三奶奶的嫁妆就比较……   “我看三奶奶是个爽快的,倒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虞秋荻笑着说,看平常唐氏说话也能感觉的出来。   中饭过后,虞秋荻就去了唐氏屋里,唐氏正在屋里做着针线,看到虞秋荻进来,便起身笑着道:“大嫂来了,快请坐下。”   虞秋荻笑着道:“来看看三婶婶。”   说话间虞秋荻看到旁边的针线,看看都是做给小孩子的,还是才出生孩子穿的,心中有几分疑惑,不禁看向唐氏。   唐氏笑着,有几分不好意思的,道:“月信迟了几天……”   虞秋荻听得大喜,笑着道:“该请个大夫过来看看,这是大事,马虎不得。”   “才三、四天,我想再等一等,平常晚上七八天也是有常有的。”唐氏笑着说,连忙又问:“大嫂此时过来有什么事吗?”   虞秋荻便把托罗慕清收年租的事说了,唐氏当即笑着道:“这是应该的,大哥不在家中,该是三爷料理,等三爷回来我就与他说。”   “麻烦三叔叔了。”虞秋荻笑着说,又看向唐氏笑着道:“总要请大夫诊过脉了才好。”   唐氏笑着点点头,道:“我想着再等几天,万一……我也怕老太太和太太空欢喜一场。”   虞秋荻知道唐氏是个妥当的,又是头一胎再怎么样也不会开玩笑。万一请了大夫,结果根本就不是,怕闹出笑话来。反正月份小,只要她自己小心着,只是晚几天也没什么。 ☆、153   罗慕清最近很忙,罗家与顾家定亲,兄长不在,自然是他代劳。这些还没什么,让他觉得痛哭和烦心的是,他要盯着罗慕周,自从罗慕周见了箫云灵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箫家三人已经从客栈搬走,在京郊附近租了处农家小院,箫清和和箫凌云时常出门与其他举子交际来往,箫云灵打理平常生活。   一般上京来的举子,大概也就是这样生活,箫家没有任何不对劲。不对劲的是罗慕周,他现在是没事就往箫家跑,罗慕清如何能放心,便跟着一起去,箫云灵从来都是落落大方,只是单纯站在女性角度说,箫云灵是很不错,但结亲并不是那么单纯的事。   “小五定亲对象是县主,皇上的亲侄女,就是你三嫂,我家岳父也是庶吉士出身熬了这些年混成四品京官了,两家才会结亲。”罗慕清苦口婆心的说着,又道:“就是大嫂,那也是得齐老太太教养,舅舅是威远侯爷。”   虞秋荻的家世是差了那么一点,但嫁入罗家虽然有点让人纠结,但并不是接受不了的。箫云灵则是属于让人接受不能的那种。箫云灵是很能干,洗衣做饭,算账买菜,收拾家务,一个人能顶五六个人,但是这些哪里是侯府儿媳妇该干的。这就好比水里游的大鲤鱼,非让它成为飞天鱼,这实在不现实。   罗慕周听也是听了,但那神情好像是完全没反应,完全当罗慕清的话是放屁。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事情多,他不想这时候生事,就没跟父母说。箫云灵对罗慕周是相当冷淡,完全是罗慕周自己热,谅也闹不出事来。   “依我说,也没那么不般配,叔叔和兄长都是举人了,春闱在即,若是人家有命,家里出了两个进士,你岂不是白担忧。”唐氏不由得说着,唐家也没什么家底,她也说不上千尊玉贵,两家不是照样结亲了。   “那不一样的,岳父是庶吉士出身,也是熬了十来年……”罗慕清说着,得了功名只能算是成功的开始,但后头能不能混上去,因素就太多了,多的是新官上任因为哪里出错,被挤下去的。就是箫家两人都能中了进士,但谁能保证他们的官一定能做的下去,会跟唐氏结亲,那也是因为唐老爷已经要熬出来了。   “人家还没考呢,你就在这里铁口直断了。”唐氏听得摇摇头,心里并不认同这个观点,却不跟罗慕清辩下去,夫妻之道求同存异就好了,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只是道:“昨天大嫂来找我,大哥不在家里,想让你帮着收下年租。我已经替你答应下来,只怕就是这几天了,你也别老是往外跑了。”   “噢,我晓的。”罗慕清说着。   罗慕清接下来几天确实没外往跑,忙着在家灭火呢。家里连最小的旭哥儿都订下亲事了,罗大老爷想着不能太委屈罗慕周了,便把罗慕周叫过去说话了。男子的亲事相当自由一些,罗慕周也是常年与京中的饱学之士打交道,若是有自己比较中意的名媛,罗家也是乐意成全。罗慕远是自己挑的,夫妻恩爱,罗慕白是家里订的,结果和离了。   再加上林家又是罗大老爷自己挑的,他是深刻反省了,再加上罗大太太也是常念叨着,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自己过的趁心如意,小家好了,大家才能好。   罗慕周说的很痛快,把箫云灵的情况全部说了。罗大老爷听完就愣住了,他是想给罗慕周自由婚配的权利,但也得是门当户对人家。箫家那样的情况,如何能配得。   “为何不行,本来就是我娶亲,我想娶自己心仪的女子为妻,有何不可的。”罗慕周语气十分坚决,又道:“虽然说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但看看二哥的婚事,因为二哥不喜,最后结成了仇家,这样的前车之鉴在前,父亲为何不能顺了我的心意。”   罗大老爷听完就怒了,当年罗慕远求娶虞秋荻虽然说是差点,但也差的不算多,哪里像罗慕周这样,说的箫家姑娘,差了十万八千里。罗大老爷依然是武人出身,儿子要他的强,直接是先打一顿再商议。   等到后院罗大太太听到消息时,罗大老爷板子已经打完了,罗慕周虽然是屁股开花,仍然是淡定非常。罗大太太看的心疼无限,罗大老爷仍然气得跳脚,道:“一个两个都要造反了,都是老大不好,非要自己挑媳妇,现在弟弟们跟着有样学样。”   罗大太太听得一愣,她急匆匆地过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忙道:“小四看上哪家姑娘了,让你动这么大的气。”   “就是他一直交好的那位箫家大爷的妹妹。”罗大老爷气冲冲的说着,对两个进京进考的举人好点,多加照顾,这算是投资,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但罗慕周的婚姻不是小事,就是真的祖坟上冒青烟,能不能熬出来还是两说呢,再加上箫家穷到生计都有问题,那箫姑娘能有什么教养,堂堂侯府娶一个村妇当媳妇,这像话吗。   罗大太太也愣住了,没想到罗慕周的四光如此独特,她不像罗大老爷那样急躁,而且对儿子的脾性比较了解。若说罗家男人天生都有驴脾性,那罗慕周就是驴中之驴,刚才挨了一顿板子,着人抬他出去的时候,眉头都不带动一下的。想让这个儿子改性子,实在不太容易。   “老三这几天不是常跟他出门吗,把三爷叫过来,有话要问他。”罗大太太当即吩咐身边的婆子,罗慕周嘴里未必能问出什么来,问问罗慕清这个旁观者比较能明白。   罗慕清刚收完虞秋荻的租子,知道罗慕周挨打的事,正想去慰问,结果婆子过来寻他。让小厮帮帐本交给唐氏,他连忙去了父亲书房。不用严刑拷打,罗慕清就把知道的全说了,箫家的情况,箫云灵的情况,以及箫云灵女扮男装用兄长的身份与罗慕周认识的,全部讲的清清楚楚。   罗大老爷听完更怒了,指着罗大太太道:“你听听,好好的女儿家穿什么男装,还去客栈那种地方去做工,这能是好人家的姑娘吗!!”   罗大太太和罗慕清都没吭声,只是无言的看着他,罗素不止穿过男装,还跑到江湖上挑战过各大门派的高手,一直到现在江湖还有她的传说。   罗大老爷继续道:“我看她就是看着老四年轻不懂事,使了手段吊着他。”   “呃……父亲,我是见过箫姑娘的,我……觉得她没这个意思。”罗慕清不由得说着,几回相见,他都觉得箫家人的人品绝对靠的上,只是家世太差了,到了天差地别的地步。   “你懂什么,你见过多少世面,哪里知道世道的险恶。”罗大老爷指着罗慕清骂了起来。   罗慕清当即不吭声了,他向来很识实务,很少跟父兄对着干,所以从小到大他挨的板子最少。罗大太太也是满心的叹息,看向罗大老爷道:“老四从小到大都是有主意的,他看的姑娘未必就差了,现在小三也说不错,穷人家也会有好姑娘。”   “怎么,你还想依着他啊,说来都是你的错,把儿子惯成这样,一个个有样学样。”罗大老爷越发的怒不可谒。   罗大太太脸色也不好看,却是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依着他了,只是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你把老四打的动弹不得,老太爷和老太太那里是必然瞒不住的,他们二老知道了,必然也要跟着担忧,本来家里就事多,你又添了一件烦心事,这年要怎么过啊。”   罗大老爷不吭声了,罗大太太叹了口气,对罗慕清道:“去看看你弟弟吧,也好好劝劝他,别那么死心眼,没门亲事绝对不行。”   “是。”罗慕清低头说着。   罗大太太看向罗大老爷又道:“老太太那里还是我去说。”虽然爹打儿子天经地义,但当祖父祖母的肯定也会问问这顿板子从何而起。   罗大老爷长叹口气,也不吭声了。   相对与罗老太爷,罗老太太是很好说话的,尤其是在儿女婚事上。罗大太太与罗大老爷可谓是情投义和,罗老太太跟罗老太爷可谓是磕磕碰碰一辈子,婚姻不幸对人的伤害有多大,她是深有感触。她是看的开,多少看不开的女人,弄不好都要把一生葬送了。   “家里有两个举子,家境是太过于贫寒了些……”罗老太太有几分感慨的说着,随即又道:“不过明年春闱,谁知道有没有造化呢。姻缘啊,还是让他们遂心如意的好,你看慕远小两口,再看看慕白,还有你二妹妹,何苦来着,都说是结两姓之好,若是两个人过不好,还不是照样翻脸。”   罗大太太听得心有感触,尤其是想到罗慕白,心中更是不忍。林氏嫁入王府当了侧妃,四品诰命在身上了,罗慕白的婚事却连影都没有,人都不愿意回京城了,这婚事又要如何谈。道:“媳妇心里也是这么想,两个举子在家,万一高中了,名次又靠前,这婚事也不是配不得。”   罗老太太听得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罗家不是林家,一定要抓尖冒强才能踏入豪门的圈子。罗家只要按部就班的来,家里上下一条心,各房和睦,孩子们又都肯上进,是不能像贺子章那样一鸣惊人,但至少也会像罗二老爷那样,慢慢熬资历,一步步地向前走。   “说起小四来,他也算是孙子中乖僻的,给他安排的通房,他都不怎么亲近。青楼勾栏里他也不去,别说旁人,就是他们一起出门的时候都少。”罗老太太又几分感慨的说着,孙子多了,老大是嫡长子必然最受重视,其实就是老二,第二顺位,再就是最小的,最小的惹人疼,老三,老四就是夹中间的,很容易就被忽视。   罗大太太也为此烦心,道:“谁说不是,老四一直这样的性子,突然间说想娶谁,只怕一顿板子消不了他的念头,还不知道他会……我心里也是担忧。”   罗慕远至少有家族责任感,他会求娶虞秋荻,那也是因为虞秋荻是标准内的。罗慕周只怕都不会想这些,不然也不会给罗大老爷,更不会挨这顿打。   “其实我也是挺好奇的,这个箫姑娘是什么人,长的什么模样,小四怎么会看上她了呢。”罗老太太说着,家中爷们的通房个顶个的美貌,罗慕周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走歪路,没想到是眼光太高。现在突然说要娶箫姑娘,这位箫姑娘必然有过人之处,她还真有点好奇。   罗大太太心中也有几分好奇,想想便道:“若是老太太也想看看,我看不如让两个媳妇过去看看她,也探探箫姑娘的口风。”长辈是肯定不能去的,但虞秋荻和唐氏倒是可以过去看看,看看姑娘品行如何,以虞秋荻和唐氏的眼光,应该不会走眼。   “也好,先去看看也好,若是实在差太多了,我们也就不用烦心了。”罗老太太也觉得妥当她们两妯娌过去妥当,再要依着罗慕周的意思,若真是个凡事不懂的村姑,那肯定不行。弄不好罗慕周只是一时间鬼迷心窍了,这是一定不成的。又道:“这事不急,等年后下了十五,过去看看也好。”   婆媳两个正说着话,外头管事媳妇匆匆进门来报,道:“回禀老太太,太太,大爷回来了……” ☆、154   罗慕周挨打的事,虞秋荻自然晓的,不过她这个年轻嫂子不好过去慰问,只是让吴婆子拿了药和东西过去瞧瞧,也顺道问问旁人因何挨打。若是罗慕清和罗慕均挨打了,也算是平常事,但挨打的是罗慕周,肯定有点不一样的原由。   没一会吴婆子回来,说罗慕周被打的不轻,屁股开花,裤子上全是血,大夫来诊过脉,虽然没有伤筋动骨,皮肉伤也得好好养养,估计大半月难下床。至于为啥挨打,吴婆子却没问出来。   “以后不要提起此事。”虞秋荻吩咐着,爹打儿子不需要理由,别说一言不和,就是突然来气了,想拿儿子撒撒火,叫过来打一顿也是有的。也因为可以随意打,这个原由也就没有必要瞒着掖着了,突然间打听不出来缘由了,事情就有些古怪了。   正说着,管事媳妇来报:“大爷回来了,正往老太太屋里走……”   “啊!!”虞秋荻不自觉得惊呼出来,起身就想抱着旭哥儿去罗老太太屋里。眼泪也跟着一直往下掉,终于回来,终于回来了……   “姑娘,姑娘……”吴婆子赶紧拉住她,先让婆子们准备车,又让丫头拿了衣服来,欢喜的道:“姑娘就是再着急,也不急这么一会,哪能穿着便衣到婆婆屋里的。”   虞秋荻已经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吴婆子出言提醒了,这才反应过来,笑着道:“是我太急躁了些。”   几个婆子看着只是笑。   外衣穿上,车驾套好,虞秋荻亲自抱着旭哥儿,怀里抱着儿子,人坐在车上,心却是恨不得飞到罗老太太屋里。从自己院里到罗老太太院里本来就是几步路,但此时她却觉得有万里之远,怎么也走不到了。   终于下了车,婆子小心的扶着虞秋荻下车,虞秋荻抱着旭哥儿往前走时,只觉身体都有些微微得颤抖,甚至于连走路都有些不会走。   丫头打起帘子,虞秋荻进到屋里,只见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也是翘首盼着。看到虞秋荻抱着旭哥儿也过来了,罗老太太就笑着道:“慕远被他祖父叫到书房去了,怕还要一会,我们坐下一起等吧。”   罗老太爷从来都是这样,孙子从边关回来了,一点都不考虑她们娘们挂念着,先叫到书房去问话。又没什么大事,让她们先看过了,他再慢慢问也不迟。   虞秋荻本以为到这里都能看到了,提着所有的精气力来了,结果没想到还要一会。向两位婆婆见了礼,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心里犹如员着十五桶水,七上八下的,没看到罗慕远的人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没一会功夫,罗慕清带着唐氏,罗慕均都过来了,罗慕清和罗慕均两兄弟都是一脸兴奋,想到兄长要回来了,一直说个不停。添了两只小鸟,屋里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大爷带回来的箱笼都已经入府,这是单子,请老太太和太太过目。”管事媳妇先把物品清单交给罗大太太,又道:“还有姜姨娘……要如何安置?”   虞秋荻听得心中有几分担忧,姜姨娘?是罗慕白的那位妾室,还是罗慕远带回来的美人?   罗大太太也有这个疑惑,道:“姜姨娘?”   “就是当日太太派给二爷的那位姜姨娘,这回跟着大爷一起回来了。”管事媳妇说着。   罗大太太笑了出来,马上道:“是不是姜姨娘有喜了,才跟着大爷一起回来的?”   管事媳妇摇摇头道:“听跟着大爷一路回来的小厮说,是二爷的意思,他并不需要姜姨娘的侍候,白耽搁了她的青春,便让大爷带她回来,请太太给她银子放她回家去。”   罗大太太听得一声叹息,心中十分无语,老婆和离了,现在连小妾都要打发了,罗慕白真的那么讨厌女人吗?眼看着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孩子怎么办?   罗老太太也是十分无语,却是向来看的开,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想在边关建功立业也是好事一件,有了功业再娶妻生子也不迟。”和离再娶仍然是原配正室,就是年龄大了些,仍然好娶媳妇,相反的若是先了庶长子,倒是有些麻烦了。   “唉……”罗大太太也只能一声叹息,吩咐管事媳妇,道:“你去问问姜氏,她是想回家去,还是由罗家发嫁她。不管她是回家,还是发嫁,我都给她一千银子的嫁妆钱。”   “是。”管事媳妇答应着。   说话间小厮抬着箱笼进屋了,罗慕远的日常用口自然抬到虞秋荻屋里,还有一些皮草之类的全部归入库房,再有一部分就是带回来给各房的礼物了,头一份要送的自然是罗老太太。   “这些是大爷和二爷孝敬老太太的。”小厮一脸的机伶劲,口齿伶俐的说着,又道:“边关没什么值钱东西,都是些皮草,药材,大爷和二爷挑了上好的孝顺老太太。”   罗老太太听得一脸高兴,让婆子收了东西,又给小厮打赏,转头笑着道:“只怕你们的东西都送到各自屋里了。”   正说着,外头丫头终于传话进来:“大爷来了……”   一句话一屋人瞬间站起身来,虞秋荻心瞬间提了起来,手不自主的紧紧抱着旭哥儿,只怕因为自己心情太激动而不小心失了手。   帘子掀起来,罗慕远缓缓进屋,虞秋荻的目光瞬间定格到他身上,眼泪充满了虞秋荻的眼眶,   。黑了,胖了,壮实了,大半年的边关生活把一个翩翩佳公子变成了庄稼汉。   罗慕远也是瞬间看向她,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虞秋荻只觉得自己被无尽的相思缠住了,让她动弹不得,心却像是从胸腔里飞了出来,直接钻到罗慕远心里。   “我的儿啊中……”罗大太太的眼泪先掉了下来。   好像被感染一样,罗老太太也跟着掉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罗慕远上前给祖母,母亲磕头,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又拉着他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完好无损了,这才跟着放下心来。   “二弟在边关好得很,人也胖了不少,祖母和母亲不用为他担心。”罗慕远笑着说,罗慕白在边关可谓是如鱼得水,只要战事不起,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唐氏进门时,罗慕远去了边关,并没有见过,此时罗大太太引见,唐氏上前给罗慕远见了礼,罗慕远也跟着还礼。   “去看看你媳妇和儿子,都快一岁了,还没见过爹呢。”罗老太太说着,看向虞秋荻和旭哥儿的目光有几分怜惜。男人外出挣功名不在家这是有的,但罗慕远这回实在是倒霉催的。   “是。”   罗慕远答应着这才走向虞秋荻,虞秋荻的眼泪一直没有落下来,此时只是看着罗慕远,小心翼翼地把旭哥儿抱给她,道:“这是旭哥儿,你抱抱他。”   罗慕远抱孩子的次数十分有限,此时不由得十二万分的小心,旭哥儿此时正醒着,一双大眼睛似乎是直看着罗慕远。   罗慕远眼睛看着儿子,嘴里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儿啊,你都已经这么大了。”   “哇~~”的一声旭哥儿却是哭了起来。   奶妈连忙上前,罗大太太叹气道:“小孩子认生,你以前没抱过他,交给奶妈吧。”虽然是亲爹,但生下来就没见过,就是这回回来几天,只怕跟儿子熟愁不起来就要走。等再回来时,只怕更不认得了。   罗慕远满心的不舍,也只得先把旭哥儿交给奶妈。奶妈哄了一会,也就不哭了。   罗老太太此时挥挥手道:“你也一路辛苦了,让你媳妇给你收拾收拾晚上再给你接风洗尘。”   “是。”罗慕远和虞秋荻应着退下。   出了罗老太太的正房门,罗慕远伸手握住虞秋荻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掌心很热,握的很紧,虞秋荻只觉得腊月的寒意似乎瞬间没了,只是怔怔地看着罗慕远,罗慕远却是牵起她的手,慢慢的往外走。   虞秋荻的车驾就在院外侯着,虞秋荻从奶妈怀里接过旭哥儿,夫妻两个上了车,婆子放下车帘,马车也开始缓缓行驶。虞秋荻目光刚刚转向罗慕远,罗慕远却是上前搂住她,直接吻了下去。   罗慕远的气息瞬间把虞秋荻淹没了,几乎连怀里的旭哥儿都要忘记,罗慕远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把所有的相思之情全部发泄出来。   “哇~~~~~~”旭哥儿再次放声大哭。   热吻中的小夫妻,瞬间反应过来,虞秋荻多少有些涨红了脸,连忙哄着旭哥儿。罗慕远手仍然搂着虞秋荻的腰,却是没跟着哄旭哥儿,却是指责他道:“你这小子,坏爹爹的好事。”   虞秋荻听到这话不上的白了罗慕远一眼,道:“你这个爹爹,也实在是……”   “实在怎么样?”罗慕远笑着问,又道:“回屋再跟你慢慢算。”   车驾到了虞秋荻的院门后,夫妻俩个下了车,婆子们正在收拾箱笼,罗慕远的日常用品,还有带回来的东西,几大箱子,吴婆子正带着人收拾着。   “这些不着急,该入库的入库,我平常日用的那一箱不用收拾,过几天还要去青阳。”罗慕远对吴婆子说着,又道:“先去烧水,我要好好洗个澡。”   虞秋荻把旭哥儿交给奶妈,又道:“吩咐厨房,准备酒菜,大爷一路回来肯定饿了。”   “我不饿,路上吃过了,不用收拾。”罗慕远说着,眼睛却是直盯着虞秋荻看,好像她才是大餐。   虞秋荻被看的脸红起来。   吴婆子叫婆子把几个箱笼抬出屋里,招手又让丫头们都退下去,瞬道边门也关上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罗慕远直接向虞秋荻扑了过来,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就开始解虞秋荻的衣服。虞秋荻并没有推开他,眼睛却是直盯着罗慕远,轻声道:“在边关那么久,你有没有……”   男人并不像女人那样能忍耐,就是边关辛苦,军营里没有女人,并不表示城里没有。好妻子不该问这个问题,罗慕远没带人回家就算对得起她,但此时此刻她还是很想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不是只忠与自己。   “没有。”罗慕远说着,在边关的生活从某方面说很充实,军营里早晚操练,吃的不好,喝的也不好,想改善伙食就要自力更生去打猎。早上起来到晚上睡下,都是一刻不得闲,罗慕白就是有姨娘在身边,他都顾不上去搭理。笑着又道:“就是真有忍不下的时候,不是还有左手这个好朋友吗。”   虞秋荻抿嘴笑了起来,也伸手搂住罗慕远,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对不起我。”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虞秋荻全身的衣物已经被脱的差不多了。冬天虽然有碳火盆,仍然显得有些冷,虞秋荻连忙拉起被子裹住。罗慕远脱自己就更快了,瞬间钻到被窝里。   “想我吗,想我吗……”   “嗯,啊,好疼……”   第一次结束时,虞秋荻只觉得全身好像被啃了一遍了似的,还不是小口小口的来,根本就是大口大口的咬,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   罗慕远却是长长地舒了口气,把虞秋荻搂在胸前似乎在回味着,两人平躺了一会,虞秋荻想起身穿衣了,虽然是久别的小夫妻,但白日宣、淫的什么也不是太好。   罗慕远看她动了,只当她是已经缓过气来,笑着道:“我给你机会,你来骑我吧。”   “啊……”虞秋荻愣了一下,只觉某个地方又硬了,脸上不由得红了,道:“等晚上吧,我真……”   “晚上是晚上的,现在是现在的,不相干的。”罗慕远笑着说。   小两口从屋里出来时,已经是半下午了,罗慕远要的洗澡水都烧了几轮了,此时也终于派上用场。夫妻一起洗了澡,换好干净衣服,虞秋荻仍然觉得两腿再打颤,此时卧室已经被婆子全部收拾过,床上一应东西全部换了一遍,还熏了香。   “我与顾兄也是自小交好,现在做了儿女亲家,趁着在家时,也得过去一趟。”罗慕远笑着说,顾罗两家的婚事,对现在的罗家是好事,顾家的家风又一直不错,以后教出来的女儿肯定错不了。   虞秋荻早有准备,笑着道:“是该去的,还有小舅舅府上,东西我都给你备好了,明早就去吧。”马上就要过年了,远点的亲友不用去,但像郑亲王府,卫策府上,顾家这都是要去的。   “我在家里呆不了两天,明天是得去。”罗慕远说着,明天要把这三天走完,后天早上他就要动身走。   虞秋荻听得愣了一下,都在这个时候了,本以为罗慕远怎么也要过了年走。   “军情如火。”罗慕远说着,他就是再舍不得娇妻爱子,此时也要以前程为重。再白得的功劳,最少人得在,士兵在海上跟扶桑海盗打得你死我活,然后他在家里过年跟亲友团聚,以后传出去没好话说。他原本计划的就是,在京城最多停一天,然后马上动身走,这样谁也挑不出他的错了。   虞秋荻想到罗慕远要上战场,心里心都要悬起来,却也知道此时不能说什么。只是道:“战场上我的事不懂,我只求你为我和旭哥儿保重,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要紧。”   罗慕远紧紧握住虞秋荻的手,拉着贴到自己脸上,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倒是你在家里,既然帮着母亲料理家事,又要照看旭哥儿,千万不要太辛苦了。看看你,别人生产完都会胖些,倒是你,看着倒是瘦了些。”   “婆婆们待我像女儿一样,哪里有什么让你担心的。”虞秋荻笑着说,又道:“我只是着挂念着你,幸好有旭哥儿在。屋里热热闹闹的,倒也不显得冷清。”   “那我再努力努力,让你接下来一年也忙个不停。”罗慕远笑着说。   “出门几天,嘴倒是变油了……”虞秋荻笑着说着,心里却不由的想,若是再有个孩子,也挺好的。又道:“虽然旭哥儿认生,但你也抱抱他吧。”这一去只怕要一年半载,那时候旭哥儿都要两岁了,只怕更不认得罗慕远。   说着虞秋荻叫奶娘抱着旭哥儿过来,虞秋荻接过旭哥儿,罗慕远先在旁边看着。虞秋荻轻声说着:“儿啊,你爹回来了,看看,这是你爹。”   旭哥儿好像听到了似的,一双大眼睛只是看着罗慕远,罗慕远伸手把他抱起来。旭哥儿仍然盯着罗慕远,好像有几分好奇的模样,并没有马上撇嘴大哭。   罗慕远高兴起来,以为儿子就此认他了,道:“儿啊,等你长大了,爹爹教你骑马写字,拉弓射箭,把你教成一个男子汉,顶起家族门户,好不好啊~~~~”   “哇~~~~~~~~”旭哥儿放声大哭。   虞秋荻连忙接了过来,罗慕远本来高兴的脸僵住了,假装叹气道:“如此小的年龄就不想吃苦,以后要如何使得。”   虞秋荻听得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他这么小,能听懂什么。”   哄了一会,旭哥儿仍然哭不停,奶妈便道:“哥儿怕是饿了。”一般这个时候都要喂奶的。   虞秋荻便把旭哥儿交给奶妈喂奶。   “大爷,大奶奶,老太太屋里传饭了……”丫头进来传话,又道:“外头下雪了,老太太说不用带旭哥儿过去。”   “晓的了。”虞秋荻说着,看向罗慕远道:“我们也过去吧。” ☆、155、   155、   夫妻俩坐车到罗老太太屋里,唐氏和罗慕清已经在了,同时唐氏又带来一个好消息,大夫已经诊过脉,确实是有喜了。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更是高兴,大孙子回来了,现在三孙媳妇也怀孕了,双喜临门。   男女分做两席,唐氏怀孕自然不能旁边侍候,虞秋荻立在罗老太太身后的,罗老太太却是道:“你也坐下吧,有丫们呢,难得慕远回来,你就好好坐下吃饭吧。”   虞秋荻这才笑着坐下来。   席间罗慕远倒是提到罗慕周,虞秋荻跟他说了罗慕周挨打的事,原由是什么却是不知道。罗大老爷脸色不好看,只是道:“吃完饭你过去看看他,你是大哥,也好好劝劝他。”虞秋荻能进门,那是身世只差了一点,天差地别的差距,如何能进侯府的门。   罗慕远还有点搞不清状况,仍然低头答应着,倒是旁边罗慕清给他使了眼色。   饭毕散了场,虞秋荻和唐氏自然还要陪着罗老太太,罗大太太说话会再走。罗慕清却是给罗慕远使了个眼色,兄弟俩一起去罗慕周屋里。   “我看四弟是铁了心想娶箫姑娘,被父亲打了一顿,我过去劝他时,他竟然理都不理我。”罗慕清有几分跳脚的说着,家里两个哥哥都不在家里,罗慕周又要跟家里闹起来,都不要知道要如何好了。   罗慕远听得也有几分惊讶,女扮男装的什么的离世家公子的世界太遥远了些,不过箫家既然有两个举子,来年就是春闱,会不会有造化也不好说。他自己娶到了心仪女子,再看看罗慕白,搞成那样子,罗慕周本来就固执,想改他的主意只怕不容易。   两人进屋里,罗慕周也是才吃完饭,正在床上趴着。看到两位兄长进门,便想爬起来见礼。罗慕远忙道:“你躺着吧,都打成那样了。”   “我没事。”罗慕周仍然挣扎着起来了,躺了一下午了,他实在不想再躺。虽然屁股不能坐,但站一会还没啥问题。   两位兄长坐下来,罗慕周先问问罗慕白的情况,又说到没几天罗慕远就要去青阳的事。罗慕周道:“战场上刀枪无眼,不如我陪着兄长过去,彼此也有个照应。”   “兄弟中你的武功是最差的,父亲也希望你能从举上出来,你就在家好好读书吧。”罗慕远说着,顿了一下道:“我听三弟说了你挨打的事,你……”   “当初大哥为何去海口寻舅舅,大哥最该明白我的心思,此时难道要来劝我吗?”罗慕周打断罗慕远的话,又道:“说起来我只是家中四子,有我没有我,并不是多。”   “混账,你说的是什么话!!”罗慕远声音严厉起来。   罗慕周低头不语,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反思意味。他本来就是家中四子,与其说他固执,不如说他自我,他会念书是因为他想考科举得功名,与家人的要求并没有关系。为人处事也是如此,他首先会想到的是,我想怎么样,然后再是别人。   罗慕清不由得插嘴道:“四弟,你就是有一片痴心,人家箫姑娘根本就无意,就是家里同意了,箫家不愿意,岂不是白搭。”   罗慕周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连罗慕清都看出来的事情,他如何看不出来,却是道:“我心中有她就够了,若是让我娶别人,我心里不愿意,怎么样也不成。二哥已经和离了,难道也要我和离一回。”   罗慕远听得叹口气,道:“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都是门当户对,你大嫂的家世是有些勉强,但她是大家闺秀出身,嫁过来之后,非常适应罗家的生活。我并没有轻视箫姑娘之意,但你有没有想过,这门亲事若是真成了,市井出身的箫姑娘有适应罗家的生活吗?能和婆婆,妯娌相处和睦吗?你刚才还说慕白,他是与林氏和离了,但和离的究其原由,是两家家风门风的差异。现在你要娶箫姑娘,你可曾想过她进门之后的生活,就算如了你的心意,我只怕你也是过不长久。”   齐大非偶,婚姻之事从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按罗慕清说的,箫姑娘对罗慕周无意,只怕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市井村姑自有自己的逍遥自在,高门大户有时候还不知她们舒服。   罗慕周听到默然,似乎在想着什么些,罗慕清心里竖起了大拇指,这话很对头。其实只要箫姑娘没这个意思,只凭罗慕周一个人单相思只怕也是不中用。   “我晓得箫家家世是差了些,不过还有明年春闱,会怎么样还不晓得。”罗慕周说着。   罗慕远听得心中松了口气,若是箫家祖坟上真能冒烟,这门亲事也不是不能做。便道:“那就等考完春闱再说,你的亲事又不着急说,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别再惹父亲生气。”   “嗯。”罗慕周低头应着。   罗慕远又叮嘱罗慕周几句,便跟罗慕清回去了,往后院走时,罗慕远又叮嘱罗慕清道:“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别跟以前孩子似的,招猫逗狗的。现在三奶奶又有了身孕,你也晓的母亲的意思,能不纳妾就不纳妾。现在家里事多,我和你二哥都不在家,四弟又这样,年后五弟还要娶亲,你不能多生事非。”   罗慕清脸上几分委屈,道:“但是得一年呢……”   “三奶奶只怕会有安排,就是她有没安排,你还不是还有小厮吗。”罗慕远说着,又道:“现在家里你是大的,要为父母为忧,教育弟弟,忙起来都要累死你,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闲功夫。”   罗慕清听得低下头,道:“大哥放心,我都懂的。”   兄弟俩各自回屋,罗慕远进屋时,虞秋荻正在收拾东西。后天罗慕远就要走,要带走的东西肯定得提前收拾好,罗慕远走这么久,她做了这么多的衣服,此时肯定要给罗慕远包上。   “别忙活着收拾了,把衣服包一包就好,其他的都不用带。”罗慕远笑着说,又道:“青阳很繁华,少什么都能买到。我现在是去打海盗,带几大箱的东西去也不方便。”   虞秋荻正折衣服的手停了一下,指指旁边的一个小包袱道:“我都晓的,就这么多。”说话间眼泪都想往下掉,从边关回来却要送去战场,只是想想就是心惊肉跳。   “好了,怎么又哭了呢。”罗慕远轻声说着,又道:“你这样哭哭泣泣的,如何能让我走的放心。”   虞秋荻连忙擦擦泪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只管去就好了。”   罗慕远这才笑了起来,本想帮虞秋荻收拾包袱,虞秋荻手快的很,几下功夫把衣服叠好放进包袱里。又把一条腰带拿出来,道:“我缝了几张银票在里头……”边关那种地方是有钱没地方花,青阳则不同了,那种地方只怕没有钱买不到的。罗慕远出门,公中肯定有钱,但这是她另外准备,说不准就有用处了。   “哪里能动到你的钱了。”罗慕远不由得说着,虞秋荻有钱,但那是她的嫁妆,就是他也不能动用。   虞秋荻却是笑着道:“那就等你立了战功回来,亲手还我就是了。”   “好,双倍奉还。”罗慕远笑着说,随即却是道:“娘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安歇了。”   “你这个……”虞秋荻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下午才在床上翻腾过,这才多久,晚上又要开始了   “得抓紧时间才行,我还想着明年回来时,你再抱一个呢。”罗慕远笑着说,虞秋荻没有娘家,在婆家立足的根本就是孩子,只有一个儿子是不够的,必须还要有儿子。   夫妻俩恩恩爱爱一晚上,清晨起床时,虞秋荻是真心不想动,闹腾了一晚上,体力严重欠缺,倒是罗慕远心情大好,还不忘调戏虞秋荻一把。气的虞秋荻直接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罗慕远哪里是认输的,若不是听到外头丫头的脚步声,两个人差点又要开始。   早饭过后,祖母,母亲那里请了安,罗慕远第一站先去了顾家,提亲的时候他没去,现在回来了,肯定要去跟亲家打声招呼,更何况跟顾惜风是老朋友了,自然是有一番话说。临近中午饭时间,罗慕远才从公主府出门,拐个弯却是另一个公主府去找卫策,顺道吃的中饭。   “我跟扶桑浪人交过手,只是不成器侯的小海盗团体,上回重创之后本以为他们会收手,没想到这么快卷土重来了。”卫策说着,他唯一一次军功也是那时候立的,又道:“扶桑一直内乱,很多浪人和武士无处可归,这才跑来骚扰沿海。不过能这么快回来,很有可能是联合了某处的海盗集团,还有就是有了新的头目。”   罗慕远也曾跑过一年的海运,海上的情况大概也晓的,道:“我在海口时就听到过不少风声,应该是有新头目了。”   “还有一件事,到了青阳之后,你记得去沈家一趟,就是你三舅舅的大舅家里。”卫策说着。   罗慕远愣了一下,道:“沈家不是盐商吗?”沈家是在青阳,但盐商跟海运并不相干,这种大富商要求保护倒是真的。   “你不晓得,沈家的大公子跟周姑娘定亲了,那位周姑娘的亲生母亲绍氏就是元五峰现在的妻子。”卫策说着。   “啊??”罗慕远有点晕乎了,他当然知晓元五峰是谁,但绍氏,沈家,周家,这是怎么扯在一起的,便道:“是哪个周姑娘?”   “西大街周家的事你也听说过吧,当年绍家出事之后,周太太不是就要害死绍氏吗。后来被绍氏被休出门,她就改嫁了元五峰。周姑娘就是当时她在周家生的女儿,后来被周大奶奶抱去养,周大奶奶从周家从出来之后,两口子去了青阳经商,也是机缘巧合,就跟沈家公子订了亲事。”卫策说着。   据沈书君所说,这真是机缘巧合,两个孩子都还小,周蕊还比沈廷玉大几岁的,结果沈太太看上了,沈廷玉也很喜欢,就订了亲事。定亲之时,沈书君都不知道这是绍清词的女儿。按沈书君所说,这就是所谓的缘分,都在圈里没跳出去。   罗慕远听得有些发怔,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就是说周林的前妻改嫁了元五峰,然后绍氏跟周林的女儿跟沈大爷儿子定亲了??”   “就是这样子。”卫策点头说着,他刚得知时也是糊涂了好久,但世上的事就是如此的巧,两家竟然能结成了亲家。又道:“你既然先去青阳,就记去一趟。”   “嗯,一定的。”罗慕远说着。   中午饭完,又说了一会话,罗慕远要走的时候,卫策又在府里挑了两个护卫,让他们跟着罗慕远。驸马不能参政,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都没得做,但自己府里想做点什么倒是的很。他是好武的,闲来无事便养几个护院,功夫相当俊。   “多谢小舅舅。”罗慕远也没推辞,直接带上人去了郑亲王府。   卫策看着罗慕远心中十分感叹,也有几分羡慕,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建功立业,天天窝在家里,就是金窝银窝,心中也难免郁结。道:“自己小心些。”   “嗯。”罗慕远点头应着,策马去了郑亲王府。   罗慕远的马刚到郑亲王府门口,长史官就迎了出来,道:“正好罗大爷来了,王爷和王妃正好派我去寻你。”   “怎么了?”罗慕远连忙问着,就要往里走。   到了前头谢衡的书房里,罗素和裴霜都在屋里,罗素看到罗慕远进来,马上道:“派小厮回府取东西,马上去青阳。还有裴先生,慕远就劳烦你照看了。”裴霜有的除了武艺,更难得的是经验和智慧。   裴霜抱拳道:“王妃放心。” ☆、156   只是几个扶桑浪人沿海作乱,卫策领兵打过,卫连舟跟他们交手就跟吃饭一样平常。按照谢衡和罗素最开始想的,大珠朝廷出兵,灭他们就跟玩似的。让罗慕远过去,其实就是白得一个军功,为的就是遮过去打人的事,好请封世子。   罗慕远是嫡长子,要不是因为跟林家的事不好,他是一定要守家的。就是罗素也不会把大侄子送上战场,万一有了事,家里损失太大。但就是这么巧,本以为想着随意混混就好了,没想到沿海就告急了。   今天早上收到的战报,江宁一带告急,相对于海口和青阳这种发达沿海城市来说,江宁相对要偏远一些,大部人还是以为打鱼为生,海外贸易的船只相对来说比较少。虽然因为上回的浪人来袭各沿海都有驻兵,但像江宁这种受到的保护相对就少些。   结果江宁一带就出事了,浪人都不去海上抢了,直接跑到路上来打劫,江宁一代损失严重。皇上震怒,怒斥了谢衡。林阁老还跟着说了风凉话,那意思不过是个小毛贼,竟然上岸抢劫,实在不知道海军是做什么吃的。   谢衡当了一上午孙子,正调兵遣将,一定要把扶桑浪人们彻底打出去。罗慕远去打浪人的事,已经白纸黑字写出来,边到那边之后的官职调令都有了。若是再改说不去,只怕林阁老更会借机生事,再者与罗慕远的名声也不太好。   罗慕远的小厮回家拿包袱,罗慕远都没回去,但出了这么大的事,罗大老爷如何不知道。这种大事肯定会写到邸报里,瞒都瞒不住,早上得知之后先跟罗老太爷说了,中饭过后就跟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说了,当然不会说的这么严重,只是说比预期的要严重些。   饶是如此,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虞秋荻的脸色都变了,对于后宅女眷们,上战场本来就是很可怕的事,现在又是打如火如荼,如何不让人担心。   正说着,罗慕远的小厮过来取包袱,小厮虽然不知道军情如何,话却说的很利索,只说是郑王妃的意思。让罗慕远马上启程去青阳,还让裴霜陪着一起去,虞秋荻忙让丫头去拿包袱,心里明白,这回战事是真吃紧了,不管前线打成啥样,这回罗慕远都必上战场,但心里如何能放心的下。   罗慕清和罗慕均也在旁边,听小厮说完,就道:“不如我们陪着大哥去,彼此也有个照应。”   罗大太太立时斥责道:“你们都给我省心些吧,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嫌还不够乱吗。”她已经把一个儿子送到前线去了,难道还要再拉上两个。   罗大老爷也道:“你们老老实实的安心在家里。”   罗慕清和罗慕均低着头当即不敢吭声了。   “有裴先生跟着一起去,再安全不过的,母亲也能放心了。”罗大老爷看向罗老太太说着,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更担心,罗素都把裴霜都派过去了,只怕的海上的形势是非常危险复杂。   罗老太太如何不晓得这个道理,心里担忧,却只能叹口气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慕远若是有造化的,立下大功回来,我们全家也都荣光。”   这都是命里赶的,若不是跟林家的事,罗慕远不用辛苦挣功劳。本来在边关吹几年风也是可以的,偏偏海上战事起,本以为去了走个过场就好,没想到前线就告急了。只能说这都是命,罗家老祖宗能从军功上起家,儿孙们若是有命,自然也能。   罗老太太都这样表态了,罗大太太和虞秋荻心里再苦,也只能强忍着眼泪跟着点头。   罗老太爷也是心疼孙子,心里很不想罗慕远去,只是此时箭在弦上。看到女眷们能如此识大体,心里也十分欣慰,这样怎么也比全家哭哭泣泣的好多了。   丫头拿来包袱,小厮接了过来,罗大老爷又吩咐他道:“给大爷说,让他安心去前线,不用挂心家里。你也跟着过去好好侍候着,等平安回来了,有你的好。”   “是。”小厮答应着,知道郑王府那边着急,不敢耽搁敢紧走了。   等小厮退出去走了,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也匆匆出门去了,他们还是有些关系门路的,肯定要去打听前线的情况。罗慕清和罗慕均也跟着出去了,京城的消息,有时候世子公子哥那里可能比邸报还要清楚的多。   屋里只剩下女眷,罗老太太眼里含着泪,却是吁了口气,看向罗大太太道:“马上就要除夕了,过年事务也多,但事情再多,烧香许愿是不挑日子的。你收拾收拾,明天早上我们娘们去青云庵上香。”   罗大太太心里也有这个意思,起身应着道:“是。”   罗老太太又看看旁边的唐氏道:“现在天冷路滑,你有了身孕,好好在家里安胎,就别跟着去了。”   “是。”唐氏应着。   烧香念佛,罗老太太大手笔捐香油钱,还让管事的设粥厂,捐棉衣,除了自家抄经书之外,又特意寻了人抄,像金刚经之类的,抄了几百份散出去,算是做功德。   虞秋荻更是没闲着,这两年的田庄收益自是不必说,又从嫁妆里拿出来一大笔,全部用来做善事。白天帮着罗大太太料理过年事宜,晚上还要抄经书,吴婆子看着心疼不己,劝过她好几次,虞秋荻哪里会停手,罗慕远都去战场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多积积德。   “有时候我都想,是不是我命不好,克了身边的人。父亲明明是传胪出身,该有大好前程的,竟然早早走了。母亲也是,本来只是一场小病,也跟着去世了。后来与齐家的婚事……祖母,外祖母都去了,虞家一败涂地,堂兄本也该能入朝为官,结果却是放下回了老家。现在我好不容易嫁给了大爷,他是嫡长子,承爵本该是理所当然的事,结果现在却去了战场。”虞秋荻边哭边说。   在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跟前时,她从来不敢哭,连担心的话都不能说。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不比她少担心,何必让老人跟着不安。只有在自己屋里时,她才敢这样的哭出来。   吴婆子和张婆子都听得心酸,劝着她道:“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俗话说先苦后甜,姑娘是先把该吃的苦都吃了,以后才会过的顺了。就是姑爷现在去了前线,他又不是小卒子,驸马和王爷都给了他护卫跟着,一定能平安归来。”   “若是……”虞秋荻没有接着说下去,赢了自然万事大吉,但若是输了呢……林家恨不得罗慕远去死,到时候肯定会有话说的。到时候不止罗慕远要倒霉,只怕罗家上下也要跟着倒霉,嫡长子若是不能成为世子,一辈子的前途就没了。   只是个人安危,并不足以让罗家上下如此担心,别说输了,就是稍稍有点失利,只怕皇上也会发怒责备,只是几个小毛贼,怎么会打不过。   正说着旭哥儿睡醒哭了起来,奶妈连忙抱起来哄,虞秋荻也起身看了过去。把儿子抱在手里,虞秋荻才觉得有几分踏实,哭了一会,劳叨几句,心里一直压着的焦躁似乎也发泄出来了,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   “姑娘看着哥儿,不管多大的事也过去了。”吴婆子说着,女人能依靠的,父兄,丈夫,儿子,父兄虞秋荻是没有,丈夫也不在身边,现在只有儿子了,虽然还小,却是依靠。   罗家上下虽然是心神不宁,但过年是大节日,虞秋荻帮着罗大太太打理过年事宜是一刻不得轻松。祭祀,入宫朝贺,像虞秋荻,唐氏这种还没有诰命的还好些,罗老太太,罗大太太就是真累了,从宫里回来后,就直接躺床上了,虞秋荻和唐氏过去侍候问安。   “老了,有些累而己,我没什么。你们明天还要回家省亲,都回去准备吧。”罗老太太说着,每年都是如此,她都已经习惯了,今年是因为慕远的事,心中难受,连着好些天都有些不自在,今天才会显得疲惫了些。   虞秋荻和唐氏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又去看看罗大太太,罗大太太也是一样的话。妯娌俩出门的时候,唐氏看看虞秋荻不由得道:“现在大哥不在家,大嫂应该保重自己才是,这才几天,大嫂的眼圈都出来了。”   “让你担心了,你也要保重,头一胎要小心些。”虞秋荻笑着说。   唐氏拉着虞秋荻的手,又道:“大嫂若是有事,记得跟我说,我月份才小呢,没那么要紧。”   “嗯。”虞秋荻笑着点点头。   各家坐车回屋,唐氏要收拾明天省亲要带的东西,虞秋荻连收拾也省了,按节日来就好了,不缺了礼数就少,多余的根本不用带。至于旭哥儿,更加不用带去,今年跟去年还不同,齐大奶奶进门了,只怕明天去齐家,还得有气生。   “如娘殁了,齐大爷正跟大奶奶闹气,据说除夕那天都是在书房睡的。还有杰大太太,自己外甥女没了,岂能不闹腾,只怕这个年齐二老爷都没过好。”吴婆子十分幸灾乐祸的说着,现在去齐家就抱着看戏的心态去,正好虞秋荻心情不好,还能高兴高兴。   “如娘殁了?”虞秋荻倒是愣了一下,早料到齐大奶奶不可能让如娘活着,但这才多久,三四个月人就没了,这速度未免快了些。   吴婆子笑着道:“就过年前几天的事,齐大奶奶一定要折腾要死她才甘心,据说一个月前身体就不太好,齐大奶奶却说她没命,依旧叫她每天来侍候。折腾了一个月,就把小命搭里头了。”   “那齐大爷也不说一句吗?”虞秋荻不由得问着,这个如娘不是齐大爷的真爱吗?   “姑娘不晓得,齐大奶奶厉害的很,早把齐大爷治住了不说。又给齐大爷买了几个姨娘,个个楚楚可怜。”吴婆子说着,知道虞秋荻初二要去齐家,提前就打听了齐家的八卦,免得虞秋荻搞不清楚状况。又道:“直到如娘死了,齐大爷才突然醒悟了,跟齐大奶奶闹了起来。”   虞秋荻听得不禁摇摇头,像齐大爷这种“情圣”也是少见的,人活着的时候看不到,等到人死了,一副顿失所爱的模样,要跟元凶算账。自己都不带反省的,其实他也是元凶之一。自己的“真爱”自己不关心,难道指望着大老婆善待?   “还有杰大太太,带着如娘的兄弟们上齐府去闹,热闹得很。”吴婆子说着。   虞秋荻不禁问:“齐二老爷还没把杰大太太送走吗?”这样的嫡亲嫂子在身边,齐二老爷想日子不热闹都难。   “哪里送的走啊,齐二老爷倒是下狠心送过,但杰大太太又是哭又是闹,还说要去衙门告齐二老爷。齐二老爷本来名声就不好,托了这么多的关系,仍然是起复无望,杰大太太虽然礼法上说是远亲,血缘上却是嫡亲嫂子,又是孤儿寡妇的,杰大太太是光脚不怕穿鞋的,齐二老爷还是要脸的。”吴婆子笑着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尤其是原本杰大太太穷苦了这些年,给了她好日子,又要把好日子收走,她不拼命才怪。   其实像杰大太太这种人,若是齐二老爷不管家,齐大奶奶管家,倒是很容易料理,直接停了月供银子。齐二老爷只要躲出去就好了,任由儿媳妇去收拾,也不用真赶走,也不打也不骂,嘴上说着好话,但就是不给钱,停几个月的月供,让侍侯的丫头婆子多阴她几回,狠狠的收拾了,以后自然就老实了。   现在齐二老爷亲自管家,凡事亲力亲为,杰大太太直接找上他。在地上撒泼打滚,指着齐二老爷的鼻子骂,说他对不起死去的兄长,齐二老爷除了让婆子按拉她走,也没有其他办法。   “齐二老爷现在只怕也是焦头烂额……”虞秋荻说着,齐二太太管不了家,又是死不放权。儿媳妇跟着儿子,婆婆不和,齐大奶奶管家,只怕齐二老爷自己也不放心。三品大员亲自管家,家中事务肯定料理的了,但血缘上的穷亲戚就麻烦了。   吴婆子道:“还有热闹的呢,听说年后齐二太太的娘家兄弟要上京来,是一家人都来,只怕是跟杰大太太一样,来了就不会走了,到时候更有得闹。”   以前齐老太太当家时,齐二太太的娘家人就上过门来,他们跟杰大太太那种礼法上的远亲不同,他们都是正头亲戚。当时齐老太太在世,三言两语打发走了不说,还把齐二太太叫过去狠骂了一顿。   穷亲戚该接济的是要接济,但凡事都有度,要是想着让侯府养着他们全家,那直接把齐二太太休了,也就没这门亲戚了。齐二太太怕极了齐老太太,给娘家人一说,他们才算是走了。现在齐老太太没了,齐二太太是侯府夫人了,他们如何不来沾光,现在才来,还算是迟的。   “唉……”虞秋荻听得也不由的叹了口气,齐家的烂账实在太多了,想理清也是不容易。   “姑娘没嫁入齐家,现在想想也真是好事一件,不然料理这些也要焦头烂额了。”吴婆子说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姑娘到婆家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但看看罗家的婆婆长辈们,再看看家风门风,哪样不比齐家。   “随他们去吧,外祖母都不在了……”虞秋荻说着,外祖母都不在了,何必去管齐二老爷一家的好歹。   次日早饭过后,太婆婆和婆婆那里都请了安,虞秋荻带上吴婆子,张婆子上车去齐府。车驾到了齐家二门,虞秋荻都下车好一会了,才有管事媳妇匆匆来迎。   虞秋荻心里有几分奇怪,初二姑娘回娘家省亲是定例,并不用特意下贴来。一般车驾进门时,小厮都会进门传话,齐二太太肯定不会出来接她,但管事媳妇该早过来的。   吴婆子更是直接问:“怎么这么晚才来?”   管事媳妇擦擦汗道:“姑奶奶不晓的,后院里,大奶奶和大爷闹的不可开胶……”都过去看热闹了,没顾上这边。   虞秋荻听得更惊讶了,道:“大奶奶今天不是要回娘家吗?”齐大奶奶是头一年的新媳妇,肯定是要回娘家的,齐瞬庭也该跟着一起去。她来的算晚的,按理说齐瞬庭和齐大奶奶早该走了。   “姑奶奶不晓的,大爷不愿意跟着大奶奶归家,所以就……”管事媳妇说着,齐瞬庭死活不跟着齐大奶奶走,齐大奶奶岂是省事的,两人就吵了起来。还把齐二老爷拉过去评理,齐二老爷头都要炸了,按理说这是头一年,齐瞬庭是要跟着去的,但齐瞬庭此时正恨着齐大奶奶,如何愿意,就闹起来了。   虞秋荻是彻底没言语了,初二归省的大日子都能闹起来,再过几天可就是宴客了。去年是因为守着太后的孝,各家都没张罗,今年可是重头戏,到时候若是在宾客面前吵起来,齐二老爷真的可以去一头撞死了。   管事媳妇又道:“姑娘原本的住处己经提前收拾出来,姑娘不如先去歇歇。”这是齐二老爷特意吩咐收拾出来的,知道虞秋荻肯定会回来。   “也好。”虞秋荻说着,现在如此优待她,只怕是因为林家那边不愿意帮忙,又过来跟她套关系了。   管事媳妇只是带着丫头过来迎的,连车驾都没顾上安排,虞秋荻也只得带着婆子们步行往里走。她原本的院落在齐二太太正院旁边,走过去还真一会,快到齐二太太正房时,就听前头传来齐大奶奶的怒喝声:“大爷现在知道心疼人了,那如娘病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过去看看。她没福气病死了,你又怪到我身上,难道是我娶了她!!”   虞秋荻听到声音就想饶路回避,齐家闹家窝子,她没兴趣掺和。只是不等她改路走,前头就见齐大奶奶带着丫头婆子,一脸怒容的走过来。   避无可避,虞秋荻也站住了脚步。齐大奶奶本来只是生齐瞬庭的气,乍然看到虞秋荻前头走来,脸色突然变了,若说刚才只是怒,现在就是恨了,林四爷可是她亲弟弟。   “哟,我当是谁呢……”齐大奶奶冷笑着走上前来。 ☆、157   齐大奶奶来势汹汹,虞秋荻的神情仍旧淡然,一双眸子也是直直向齐大奶奶,眼里带着一抹恶厌。齐大奶奶恨罗慕远恨到骨子里,若是以前虞秋荻还会觉得,林四爷瘫了多少给林家一点同情分,但现在自己的丈夫要去战场拼命,生死前途未卜,她如何能不怨林家。   “看到嫂子也不请安问好,这就是罗家的家教。”齐大奶奶冷嘲热讽的先开腔。   虞秋荻微微一笑,道:“未及向大奶奶请安,是我失礼,我是心里有点疑惑,所以招呼才慢了一步。大奶奶是新媳妇,头一年初二该跟大爷一起早些回娘家才是。怎么都这个时候了,大奶奶还在家里,现在是要走吗,怎么不见大爷一起路?”   和和气气的几句话,齐大奶奶听到耳里犹如迎面来的一巴掌,她也不是故意今天找齐瞬庭的麻烦,新媳妇进门头一个初二,除了丈夫瘫在床上了,不然怎么也得夫妻一起去,这样才显得体面些。除夕睡书房,她都忍他了,结果到今天初二回娘家,齐瞬庭就这样削她面子。   她就没见过齐瞬庭那么恶心的男人,她折腾如娘的时候,他屁都不放一个,天天抱着小白花们谈情说爱。现在如娘死了,又过来跟她说恨她恨到骨子里,这种男人的真爱是谁摊上谁倒霉,她早就放弃与齐瞬庭谈情说爱的念头,但她不能允许齐瞬庭不给做脸。   只是没想到这回齐瞬庭竟然□了,先是派丫头去请,后来叫婆子去叫,然后她自己去叫,齐瞬庭仍然不去。后来两人吵了起来,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过去,齐二太太向来是护着儿子,觉得她这个媳妇应该把如娘当祖宗供起来,如娘死了,明里暗里说她不贤慧。   齐二老爷倒是没说过什么,他也不敢说什么,他现在还指望着林家出力给他起复呢。只是这一回齐二老爷过去都不中用,齐瞬庭是死都不去。与她吵闹的也越发的厉害,闹到此时她也无可奈何,只得自己回去。   “外甥女来了呀……”齐二老爷笑着的声音传了过来,媳妇传话说虞秋荻来了,他就连忙过来,一是迎接,二则也是怕她与齐大奶奶撞上了。   虞秋荻看向齐二老爷,恭敬地行礼道:“见过舅舅。”   “好,好。”齐二老爷笑着,又看向齐大奶奶道:“瞬庭正在收拾,马上就来了。今年你是新媳妇,瞬庭怎么会不跟你回家。”齐瞬庭也不是不明白,只是齐大奶奶的气势太盛,齐瞬庭虽然有些软,但也没软成那样。若是齐大奶奶好声好气的跟他说,只怕两人早就走了。   齐大奶奶脸色稍稍有几分缓和,却是看向虞秋荻,嘲讽的道:“听说罗大爷年前就去了前线,想来也是军官无用,不然只是几个毛贼海盗如何打不过。只是战场刀枪无眼,这能不能有命回来,还真不好说。”   “罗家本就是军功起家,现在朝廷有事,子孙自该顶上。到时候降得贼人,皇帝喜悦,自然是全家的荣光。”虞秋荻笑着说,看向齐大奶奶,又是一脸感伤的道:“说起来也是我失礼,林四爷瘫了这么久,竟然没有过去看过。听说是吃喝都在床上,一辈子都得发此,想想这才是真可怜。还有林侧妃,二嫁得嫁王府为侧妃,进门就是四品诰命,何以其风光,就是不知道成王妃喜不喜欢她,若是大妇不喜,妾室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虞秋荻平常说话从来都是慢悠悠的,这样显得稳重安雅,但这回话语速却是提高了不少。齐大奶奶听得全身发颤,倒是想插嘴打断,但虞秋荻说话既快又清楚,哪里容她插嘴。   直到说完了,齐大奶奶手指颤抖的指着虞秋荻,道:“我竟然没看出来,罗大奶奶还有这个口舌,我今天算是领教了。我也晓你是嫉妒,我姐姐离了罗家,就得了四品诰命,就是你见了她还不是一样要跪拜请安。”   “听说如娘殁了,大奶奶自己是当正室,看看这收拾妾室的手段。怎么到林侧妃那里,旁人就要去嫉妒了呢。大奶奶也许是嫉妒的吧,反正我是不嫉妒。”虞秋荻笑着,一脸淡定自得看向齐大奶奶。   齐大奶奶向来是不受气,现在虞秋荻每一句话都好像在割她的肉一般,让她痛的全身发抖。恨不得上前撕了虞秋荻,只是看看虞秋荻的丫头婆子,再加上她所受的教养,泼是泼了点,但还不至于动手打人。   齐二老爷在旁边听着,心中更是急躁,罗林两家的恩怨根本就没得解,这两位见到肯定是如此。唯一没想到的是虞秋荻口舌也如此不饶人,哪痛打哪,不留一点情面。   齐大奶奶正想着反击之时,齐瞬庭收拾好过来了,齐二老爷看到他,忙道:“时候不早了,快些回门省亲吧,再晚也不太好了。”说着给齐瞬庭使了个眼色。   齐瞬庭就是再厌烦齐大奶奶,此时这样的情形也只得对她道:“我们快些回去吧,晚了只怕不好了。”   齐二老爷也对虞秋荻笑着道:“你舅母一直说很想你呢,到你原本的房中说话去。”   齐瞬庭拉着齐大奶奶,齐二老爷劝着虞秋荻,总算是各自走开了。齐大奶奶先是跟齐瞬生了一肚子气,又被虞秋荻气了一通,坐车到林家时,都要气炸了。林大老爷招呼着齐瞬庭到前院书房说话,虽然说齐家很不像话,但齐大奶奶也不对,新婚小夫妻关系就搞成这样,肯定要缓和一下。   齐大奶奶给祖父,父兄请安之后则回到后院,林氏已经到了,正在林大太太屋里坐着说话。林大奶奶在旁边作陪,林二奶奶,林三奶奶都回娘家去了。   林大爷,林氏,齐大奶奶,林四爷皆是林大太太所出。林大爷是林家嫡长子,因为一直准备去年秋闱,只是专心读书,家中事务全部都是不管不问,其实也是轮不着他问。准备三年仍然是名落孙山,不过林大爷还年轻,还可以慢慢考。   林大奶奶是英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早几年还好,这几年英国公越发显得没落,尤其是爵位传到了最后,已经面临后续无人之势。娘家日渐败落,婆家日渐抬头,亏得她己生下两个儿子,再加上与林大爷夫妻感情很好,在林家倒也过的不错。   “我在王府也挺好的。”林氏几分苦闷的说着。   嫁入成王府为侧妃后,头三天的日子还是很好的,成亲王风流潇洒,最是懂女人,哄起她来,那是各种恩爱。三天后就不行了,早晚请安是必需的,面对成王妃还好,成王妃至少面子上看着贤慧大度。早晚过去请安时,各种嘘寒问暖,妹妹长妹妹短的拉着她叫,更不要她侍候之类,只说大姐是姐妹,以后和平共处。   到荣太妃那里就是各种纠结痛苦,儿媳妇侍候婆婆本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但荣太妃实在非常会挑时间。白天还好,跟成王妃一起去请安之后就都放回来了。晚上去请安,荣王妃就要留下她侍候,也不用她干啥活之类的,但就不让她走。或者留她说话,或是留她在屋里抄经。总是折腾到二更天,有时候到三更天了,才放她回去睡觉。   她天天回去那么晚,成亲王早就去了别人房里,再加上王府美女如云,成亲王倒是个温柔儿郎,但不止对着她一个温柔。进门这么久,别说怀孕了,她见成亲王的次数都很有限。   这些还不算,还有王府的姬妾们,亲王除了一嫡妃两侧妃外,府中还有各色如美人,贵人之类等级的姬妾。虽然不用入玉碟,没有诰封,但只在王府里算,这也算半个正经主子。有好几个都是有子有女的,进府的时候比她长。虽然见了她也请安问礼,但背地里不止一次暗算过她,为此荣太妃却训斥过她好几次。   成王妃倒是没因为此训斥过她,却是对她说,有儿女的姬妾,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孩子的分上,有些事情就不能计较,谁让你肚子不如人家的肚子出气呢。说这些话还不算,还要跟庶子庶女们做衣服,不止她做,成王妃也做,说这是嫡母的心意,也让她跟着做。   她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是,早上起来去成王妃那里请安,然后跟着成王妃一起做针线,下午王府的姬妾们会有一些小活动,府里姬妾太多,才女美女更是不缺,都闲着无聊,也就有人组织活动了。比如写诗,作画,或者摆席听戏之类的。   成王妃都是凭心情参加,大部分时候都不去。她有时候是真心不想去,但人家都过来请了,请一趟请两趟,总不好推托掉。成王妃是正经主母嫡妻,不去没人敢勉强,她这个侧妃,就是位份高些,依然是小老婆的行列。   一般这样闹腾下来就大半天了,回房小睡一会,就要去荣太妃那里。荣太妃折腾到二更天放她回去睡觉,天亮起来又是这样的一天开始。   要是说这样的生活多累多辛苦,肯定说不上,但这样的生活绝对说不上舒服,她几乎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从天亮睁眼开始一直到晚上睡下,她都是处在有事状态中。别说去主动找成亲王,成亲王就是想临幸她,她都觉得累的慌。   “这些肯定是成王妃授意的,就是要这样子折磨你,她是只怕你比她先生下儿子。”林大太太怒气冲冲的说着,很有心给女儿打抱不平,但想到是王府,荣太妃可是先皇的后妃,她顿时就焉了。随即掉泪道:“我的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林氏这回出嫁前,林大老爷就把话说得很明白,进入王府第一件就是要生儿子,成王妃无所出,成亲王虽然有庶子,但因为母亲位份不高,并没有什么妨碍,只要林氏进门生下儿子,与她自己与林家都是好事。   没想到荣太妃会出这么一招,把林氏晚上时间占用了,估计也叮嘱了成亲王,不让他与林氏亲近。男人不进房,哪里来的孩子。   林大太太哭了,林氏也跟着掉眼泪,却仍然道:“其实也挺好的,没什么让母亲担心的。”   林大奶奶在旁边听着十分无语,既然不想让母亲担心,那回娘家就什么都别说,笑着回家,只说一切都很好。说这些有的没得做什么,想想跟罗家的婚事是因何完了。其实与王府结亲也有一个好处,林大太太没法给女儿出头了,林氏再回娘家说,林大太太都不敢到婆家去折腾。   这些真心话,林大奶奶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只是在旁边笑着劝道:“姑奶奶是才进门,不懂王府的规矩,以后慢慢地就好了。再有一年抱上儿子,那就再美满不过了。”   依着她说,成亲王府那点事根本就不算事,别说姑娘二嫁要打折,就是黄花大闺花,刚进门的新媳妇哪有多舒服的。嫁入王府是当妾室了,但有品级的侧妃,可不是一般的姬妾,想打打了,想骂骂了。   入宫朝贺她是要跟着的,平常皇室有什么活动,她也是能参加的,成王妃也好,荣太妃也好,难为她最多也就是让她立规矩。四品诰命就好比四品官员,京城里王亲贵族是多,但看看哪个能无故杀了四品官员的。   至于不想林氏早生下儿子,想也能知道,成王嫡妃还没有儿子,如何能让林氏生下儿子,然后去抢亲王的爵位,若是成王妃和荣太妃真有如此度量那才是天下怪事。其实以林家的家世,荣太妃就是再不喜欢林氏,也不会很折腾她,荣太妃和成王妃的娘家都成什么样了。   荣太妃和成王妃的心态都很好猜,她们看中的只是亲王爵位,只要成王妃生下儿子,自己的儿子能继承亲王爵位,对于侧室,姬妾只怕也不会怎么样。亲王儿子都是要分封的,林氏生下儿子封郡王,以后分府出去也就各不相干了,兄弟多了弄不好还有个帮衬。   林氏娘家如此给力,就是自己实在无能争不到亲王爵位,只要生下儿子那也是郡王。要是运气再差点,儿女都没有,她也是朝廷册封的诰命,只要成亲王不造反夺爵,她在成王府都不会过的太差。虽然也有人酸,说什么小老婆之类的话,但想想四品诰命,京城这些贵妇们能挣到这个位份的又有几个。   当初林氏初嫁到罗家,虽然林大太太此时恨罗家恨得牙根疼,但让林大奶奶说,那真是不错的家庭。女人出嫁一大半是嫁给婆婆的,只要是婆婆好的,一般都能过成。相反的,婆婆不好,只是男人好的,除非分家出去了,不然大部分都过不好。   现在林氏二嫁还是四品诰命,从好处想也是不错的。若是低嫁了,真嫁到商户或者小门小户里,各种没规矩,从阁老的孙女变成商户的媳妇,社会地位,生活环境的差异,只怕林氏真要上吊了。   “二姑奶奶回来了……”外头丫头传话进来。   林大奶奶心里叹口气,搅事精又来了一个,脸上却是笑脸相迎。齐大奶奶怒气冲冲的进门,先给林大太太和林大奶奶见礼。   林大太太看她那样就问道:“你这是在哪里受了气?难道是姑爷又弄来了表妹?”   “没有的事,就是他有这个色心,也没哪个表妹有这个胆量。”齐大奶奶说着,才死了一个如娘,别说表妹,就是丫头媳妇也没有一个敢起这个心思的。道:“早上出门的时候遇上罗大奶奶了……”   只是想到虞秋荻,齐大奶奶就恨得牙根疼,林大太太也立时跳起来,道:“你该给那个贱人几个耳光,当初你姐姐在罗家时,就是她在里头挑拨事非,惹出事来。罗大爷更不是个东西,对你弟弟下那样的狠心,他们夫妻俩都不得好死。”   林大奶奶旁边听着却是十分担心,一言不合吵几句就算了,不会真打起来了吧。虞秋荻在京城贵妇圈虽然说不上多亮眼,却也是端庄厚重,倒是林家姑娘的名声现在是彻底完了。若是再闹出打人事件来,尤其是嫂子打了小姑子,林家就真成笑话了。   齐大奶奶冷哼一声道:“罗大爷去了前线,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呢,我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倒是坏了自己的名声。”   林大奶奶知道没打起来,心里松了口气。笑着道:“是啊,何必跟她一般见识,以后再见面各走走开就好了。”   “姑爷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林大太太突然问着,一般来说女婿都要给丈母娘请安的。   “他哪敢不回来,大哥叫他去说话了。”齐大奶奶说着。   娘们几个说了一会话,林大爷也安慰好了齐瞬庭,在男人看来如娘根本就不算事。夫妻俩无论如何也不能因此翻脸了,齐瞬庭虽然恨林大奶奶折磨死了如娘,更生气齐大奶奶对他的态度,现在大舅兄好好安慰几句,他心里了舒坦了许多。   齐瞬庭给林大太太请了安,林大太太对这个女婿心里也不太看的上,但总是顾着脸面。彼此见了礼,就到前院跟爷们说话。   中午吃了饭,娘们几个正在屋里说着话,林大爷却是突然进来了。林大爷今年二十四岁,是林老太爷的嫡长孙,也是重点培养的接班人。像林家这样的家族,必须得从科举出来,林大爷一直都是刻苦读书,只是科举之事,真不想考能考上的,又是三年无果。   看到她进来,除了林大太太外,林氏,林大奶奶,齐大奶奶都站起来。林大爷看向林大奶奶道:“屋里哥儿找你,你去看看吧。”   林大奶奶不敢说其他,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等林大奶奶出了门,林大爷就看向齐大奶奶道:“大过年的,你也闹腾。我以前说过你,你跟齐姑爷是夫妻,闹成斗眼鸡,你的日子就能过的舒服了。”   “谁跟他闹了,都是他……”齐大奶奶说着。   “你的性子真要改改,哪能这样跟丈夫说话的,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你。”林大爷说着,女人不是不能脾气大,但同时也得本事大。有本事到罗素那种程度,在家里开后宫都可以,若是没有那么大的难耐,那就把脾气好好收收,认认真真的过日子。   齐大奶奶气哼哼地道:“谁要他喜欢了,天天软绵绵的在家里,真不知道齐家是怎么教的,教出这么个儿子来。”她都看不上齐瞬庭,如何能尊重的起来。   “那你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林大爷不由得说着。   “有了儿子,我好好教导他,守着儿子过。”齐大奶奶说着,又道:“齐家本来就是指望不上的,真有事了指望他们,我还是上吊来的更快些。”   “你倒是爽快,都没想过家里还有姐妹要成亲,弟弟要娶亲,你这闹的一出又一出,林家的名声生生要毁在你手里了。”林大爷怒声说着。   齐大奶奶这才低头不吭声了。   林大爷平平气,又看看林氏,道:“你现在是四品诰命在身上,不管是荣太妃还成王妃,都不会怎么你,你好好在王府里,以后有了儿子,不管亲王还是郡王,你也就有依靠了。”   “我晓的,会好好在王府里。”林氏低头说着。   林大爷叹了口气,齐大奶奶的问题在与太要强,跟丈夫,婆婆不和。林氏的问题就在与想得太多,说的也太多,现在已经是四品诰命了,若是换上能想开的,二嫁能嫁成这样,早就偷笑了。   林大太太一直没吭声,直到林大爷说完了,她才看向林大爷道:“家里这些烦心事,你还是先别管了,你先得功名再是最要紧的。”   提到功名林大爷也是愁的满身满脸,祖父是榜眼,父亲是进士,又都是文官,人脉资源齐全的很。他也是一直用功刻苦,满以为今科肯定能中,没想到竟然是落了地,虽然祖父一直跟他说不用急,少年得志是很少的,大部分都是大器晚成,三十几岁中举人都算是早的。道:“嗯,过年嘛,亲戚总是要走动一下的。”   “还有你四弟……”林大太太提到幼子,就是满脸泪痕,十几岁的孩子,却只能瘫在床上一辈子,每见一回她都是心如刀割。   “母亲放心,四弟的仇我肯定会报。”林大爷说着。 ☆、158   从初四开始宴席一直摆到正月十五,然后元宵来了,宴席又从十六摆到正月三十,整整一个月,不是家里摆酒,就是去外头吃酒,唐氏怀着孕还累的不轻,虞秋荻更是不必说。出门吃酒还是好的,在家里招呼宾客就是真累了。   记挂着去了前线的罗慕远,来往应酬宾客,等出了正月,事情忙完了,虞秋荻也昏昏沉沉的,有几分要病倒的模样。吴婆子连让管事的去请大夫,其实好几天之前虞秋荻就有点不太舒服,但大正月里生病,宾客又如此多,实在是不敢生病。   “大奶奶这是有喜了呀。”大夫笑着说着,随即又道:“不过看大奶奶这脉象,前段时间肯定是劳累的很,有些不稳妥,我开几副药,大奶奶一定要按时吃,操心劳累的事一定不能做了。歇上一个月,保证没事。”   虞秋荻倒是愣住了,有几分发怔的道:“有喜了?”   大夫笑着道:“是有喜了。”   旁边几个婆子都笑了,连声恭喜虞秋荻。张婆子引着大夫到旁边开了方子,吴婆子又忙派丫头通知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送大夫走的时候,吴婆子直接打了一锭银子打赏。   婆子拿了方子让管事去抓药,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接到消息都赶紧来了。罗慕远只回来了一天,虞秋荻就怀上了,实在是大喜事啊。虞秋荻正在床上躺着,听到两个婆婆来了,忙从床上起来。   罗老太太满脸欢喜的道:“躺着吧,过年操劳,也不知道累到没有。大夫是怎么说的?”   虞秋荻笑着道:“大夫说没事,只要我小心保养,就没事了。”   “那就好。”罗大太太听得十分放心,儿子不能身边,媳妇又怀上孙儿,总是一份安慰。   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并没有多留,怕影响虞秋荻休息,又叮嘱虞秋荻并不用早晚过去请安。虞秋荻送两位婆婆出了门,叮嘱吴婆子,若是家中仆妇过来道喜,在院外磕了头,一律厚赏就完了。   虞秋荻睡到下午,刚睡来唐氏就坐车过来了。唐氏的身孕还不足三个月,再加上冬衣宽大,并不显怀。丫头刚给虞秋荻梳好头,看到唐氏过来,忙迎了出来。   唐氏笑着道:“中午我就得到消息,但晓嫂子这些天辛苦,一定会好好歇一会,就没过来打扰,我现在来的是时候吧。”   “正是时候呢。”虞秋荻笑着说。   说话间虞秋荻让着唐氏坐下来,唐氏此时过来自然是道喜的,也是想陪着虞秋荻说会话。罗慕远上了前线,女人在家最是辛苦,现在又有了身孕,最怕猜忌多思。   “三爷也是常日不在家,我以后无事就来陪着大嫂,我们一处说说话,总比一个人强些。”唐氏笑着说,现在家里罗慕清是大的,自然常跟着罗大老爷往外跑着,顺道还打听些消息。男人们都有事做,罗大太太持家,也不用虞秋荻协助了,她们两个孕妇做伴,总是好些。   虞秋荻听得满心的感激,知道唐氏更多的是为了宽慰她,笑着道:“嗯,以后我们做伴。”   妯娌俩说了好一会闲话,唐氏正要回去,就是丫头过来传话:“郑王妃来了,正在老太太屋里。”   妯娌俩都愣了一下,尤其是虞秋荻,心顿时悬了起来,快到晚饭时间了,郑王妃这个点过来十之□是有大事,还是前线的事。唐氏也猜出来了,虽然罗慕清不在前线,她心里也十分担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唐氏是坐车过来的,妯娌俩是各上各车,下车时虞秋荻手心都捏了一把汗。进到罗老太太屋里,罗家众人都在了,上前请了安,罗老太太便让她们坐下。   刚坐下来罗素的目光便看向虞秋荻,道:“好好保养自己,把孩子平安生下来,这才是你最该做的事。”   虞秋荻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寒了一下,却是依然站起身来,低头道:“谢王妃教诲,我定能如此。”   “好。”罗素意味深长地看虞秋荻一眼,随即看向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正色道:“我已经让人收拾行装,明天早上我会带着潜儿去青阳,王爷留京城料理朝中事务。”她虽然是女人,但可以化妆跟随着去,前线不能无人,朝中也不能不能留人,这是谢衡和罗素商议之后的结果。   此言一出,罗家众人都惊住了,尤其是虞秋荻,若不是手紧握着椅子扶手,只怕真要摔了一脚了。郑王妃再能干也是女人,至于谢潜,他是谢衡和罗素唯一的儿子,娘带着独子上战场,前线的行势有多严重就可想而知了。   罗大老爷声音都变了,道:“前线战报不是说……”   罗素没说话,只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战报之类的,完全作假当然不敢,但瞒报一点点肯定可以。   罗大老爷话出口之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却是改口问:“不是说扶桑浪人作乱吗?扶桑才多大一点地方,能有多少浪人出来作乱啊?”   罗素摇摇头,道:“现在不是浪人作乱的问题,而是琉球。虽然是大珠领土,却是海外孤岛,荷地国联合扶桑浪人,意欲攻占琉球。”   几个扶桑浪人不成器侯,早就被打散了,现在的问题是国与国之争。尤其是琉球这个海外岛屿,大珠对琉球的控制一直很弱,现在荷地国就是想占了琉球,那就是硬仗了。   女眷们听得也许有点晕,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脸色则是全变了。罗家虽然是军功起家,但大珠一直国泰民安,罗家虽然尚武,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都任过武官,但都没有上过战场。没想到战争真的来了,而且是海战。   海战需要战船,海军,这些都是大珠所欠缺的。虽然以前为了打散浪人组建过,不过规模实在说不上大,真打起硬仗来,只是这些问题就够人头大了。   “我此时过来,就是问问父亲和兄长,要不要把边关的慕白也调派过去。以及慕清,要不要跟着我一起走?”罗素问着,战事己起,会打的怎么样她心里也没底,大珠已经太平太久了,根本就没有战事,尤其是海军,几乎就是没有。   对于郑王府,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领了兵,掌了兵权,这个时候就要冲上去。哪怕是独子,此时也得送上去。相对与定远侯府,虽然是军功起家,但一直在军队没什么实权,要是甩开手,也是可以的。   就是朝廷上,听说战事起来,文官除了参武官无能打不赢之外,啥事都不会做。至于武官出身的侯府,国公府,缩头的就更多了。只是罗家已经派出了罗慕远,此时肯定不能回来。   罗慕清立时站起身来,道:“我愿意跟姑姑去。”   罗素没吭声,只是看向罗慕清。旁边罗大太太心里都要急出火来,唐氏的指甲立时扎进肉里,两人仍然一言不发。   罗大老爷也深知这个儿子的脾性实在不太合适上战场,便道:“慕白倒是可以调过去,但慕清……实在不是那块料,去了只会添乱。”   “父亲,大哥在前线,二哥也要过去,我当弟弟的岂能在家里安享富贵。”罗慕清急切的说着,罗慕远此时除非死或者重伤,不然绝对不能从前线回来,他若是回来就真废了。又道:“我已经成家,正该立业的时候,父亲,你就让我去吧,我也不求军功,只求在哥哥们身边,彼此有个照应。”   罗慕均也跟着道:“父亲,我也要想跟着兄长们去。”   罗慕周却是没吭声,只是看着郑王妃,他已经猜出郑王妃的意图。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老实呆在家里。”罗素训斥着罗慕均,又看了一眼罗慕周,侄子里头罗慕周是个靠得住,若是真有什么意外,留他看家也足够了。   罗老太爷长叹口气,看向罗大老爷道:“罗清想去,那就让他去吧,他素来机伶,跟着两个兄长,他们兄弟总有个照应帮衬。”   罗大老爷心里难受至极,道:“也是,跟着去吧。”   “谢祖父,父亲。”罗慕清磕头说着。   罗素却是长长叹了口气,看向罗慕清的目光有几分感伤。虽然这个意见是她提的,也是为了罗家好,但要不要把更多的侄子送上战事,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此时只是看向罗慕清道:“你是家中三子,一直养尊处优长这么大。现在让你上战场,我没有旁的话说,但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清楚,此回战事,能死不能败。”   新皇登基之后,罗家就开始走下坡路,罗老太爷辞官让爵,罗大老爷一直不在重要职位上。其实这也是必然的,更换太子之事,罗家最多就是没被连累而己。郑亲王府虽然在皇帝登陆之时立了点功劳,但若说皇帝心腹,肱骨之臣那就差的太远了。皇帝没削郑王府的军权,一是因为登陆之初不太稳定,二则是因为郑王府还没有能让皇帝忌讳。   就在此事战事起了,郑王府必须拿出兵马大元帅的本事来,出门之前他们夫妻就已经跟谢潜说了,可以死,但是不能败。因为一旦败了,若是皇帝震怒必然会连累家小,回京只怕也是一个死字,相反的死在战场上了,就是败了,人都死了,皇帝不会再迁怒,至少能保住郑王府一脉。   放在罗家身上也是一样,林阁老联合文官,正极力挑罗家的错处。赢了有赏是理所当然,但若是输了,参罗家的折子能压塌御案。   种情况下,召回罗慕远,不止罗慕远倒霉,罗家上下都得倒霉,需要为国出力了,却害怕退步了,这样侯府养着做什么。输了也是同理,死了至少是为国捐躯,能保住罗家上下,若是战败回来,只怕等着的就是抄家灭门了。   当然不是指三兄弟都要死,若是这样,她肯定不会把罗慕白和罗慕清都叫过去。除了想着输,更多的是要想着赢,兄弟们一处多个照应,也是防着小人之心。   罗慕清听得一震,咬了一下下唇,却是坚决的道:“我晓的,姑姑放心,我绝对不会给罗家丢脸。”   罗慕周却是突然跪了下来,道:“姑姑,我代三哥去更合适。”他的性格行事都比罗慕清沉稳的多,至于家中之事,若只是继承家业,罗慕清也足够了。   “你老实在家里吧。”罗大老爷说着,罗素的意思他已经明白,除了排行之外,罗慕周也确实更合适守在家里。   罗慕清也道:“是啊,四弟,你应该守在家里。只是我也走了,四弟千万不能任性,惹得父母担忧生气。”   “是。”罗慕周答应着,又向罗大老爷磕头道:“以前是孩儿不懂事,以后不会再惹父亲生气了。”   “好,好。”罗大老爷连声说着。   罗家女眷们一直没吭声,到此时罗大太太的眼泪却是止不住往下掉,呜咽哭了起来。罗老太太却是看向她道:“有什么好哭的,等他们风风光光的回来了,挣下军功,也是你这个当娘的荣耀。”   不是她这个祖母心狠,不怜悯孙儿。只是人这一生本就是如此,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既然享受了侯府的荣耀,那该付出该献身的时候就不要抱怨。罗素明白,谢衡明白,所以他们才能把独子送上战场。   罗大太太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亲生孩儿,五个送去三个,她这个娘心只怕都要熬碎了。忙擦眼泪道:“老太太说的是。”   说着又看向虞秋荻和唐氏道:“我们都安心在家里,等着他们凯旋回来。”   虞秋荻和唐氏此时都好像是泡在冰窑里,尤其是唐氏,本来只是大伯子上战场,没想到自己丈夫也要送上去了,而且罗素直接放下那样的话,脸色都有些苍白。却是强打起精神来,两人起身道:“请老太太,太太放心,我们必然保住自己。”   罗素听得也松了口气,最麻烦的女人就是男人上战场了,她们在那里哭闹不休。道:“你们都有孕在身,好好保重才是最好的。”   “是。”虞秋荻和唐氏答应着,来的时候虞秋荻是捏着一把冷汗,到此时连冷汗都没有了。   又说几句,罗素就要走了,她和谢潜明天早上出发,此时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唐氏和罗慕清也走了,明天早上就要走,上战场收拾的再简单,那至少也要包上衣服才行。虞秋荻也跟着走了,她怀着孕不合适常坐。   罗大老爷和罗大太太也是有想吩咐罗慕清,也跟着走了,一时间屋里就剩下罗老太爷,罗大太太,还有罗氏,一般家里有事,就算是当背景板,罗氏也会在场。   等众人走了,罗老太太就看向罗氏就道:“你以前老是跟你姐姐比,但是你看看她,这个时候带着儿子上战场,你有这个能耐吗?”说实话罗氏要是有罗素的能耐,她也照样可以过罗素的日子,眷养女情人开后宫,哪怕真跟戏子有一腿,贺子章都不会管她。   罗氏听得低下头,却是不作声。   罗老太太叹口气,一直忍着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三个孙子去战场,女儿带着外孙也去了。若是真到必要的时候,谢潜都不能活了,罗素只怕更活不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架在火上烧着,生生把她这把老骨头烧烂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罗家受了一百多年的天恩,这时候不回报还要等到何时。”罗老太爷说着,他心里不比罗老太太好受,不过忠臣良将精忠报国是应该的,战场杀敌这些都是份内事。   罗老太太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看看旁边的罗氏,虽然一直表现的还是马马虎虎,但罗家现在事情太多,尤其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只怕要顾不上她,不如现在给她寻户人家,把她嫁出去了也算了了一件心事。便看向罗氏道:“你从贺家回来眼看着也有一年了,姑娘家不能总是呆在家里的,我想跟你大嫂商议着给你寻婆家。你现在是二嫁,年龄也不小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自己可有想法,想寻个什么样的?”   当初与贺家的婚事,也是问过罗氏的意见,罗氏当时说了不同意,结果罗家还是把她嫁过去了,后来和离归家,想来也是有这方面的原由。现在二嫁了,便想想问罗氏自己的意见,也省得她以后抱怨。   罗氏听得有几分愣神,好一会才道:“我听老太太的。”从贺家归来之后,她有时候也会有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再嫁会怎么样,她自己也不敢去想。   罗老太太想想又道:“依你的年龄,又是二嫁,当原配只怕要低嫁许多,相公估摸着也要比你小上好几岁。若是寻填房,高门大户里只怕是寻不着,再低一些也就是平常小官员,不过多半也是有子有女的,若是特意去寻无子无女的,只怕又要低嫁些。”   女子二嫁,几乎没有趁心如意的,林氏二嫁,虽然得四品诰命,却是妾室。还有原本的虞家大姑娘,据说二嫁的是个街头混混。现在到罗氏二嫁了,罗家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让她如意,只看她怎么选了。   罗氏神情显得十分犹豫,罗老太爷却是突然道:“后妈难当,情愿嫁低些,哪怕被人笑话,也不要去当后娘。家世什么的也不要很挑,只要人品好,也就是了。”   罗老太太也觉得罗氏不是当后娘的料,却不由的道:“若是定要寻个无子女,只怕门第会差许多。”无子女,又要本人质量过关,这种条件,要么从落魄子弟中寻,要么就是从商户中寻,那真是低到尘埃里去了。   “低就低吧。也别寻太远的人家,就是京城寻不到好的,也要京城边上的,时常能见到才好。”罗老太爷感叹的说着,罗素这一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若是真有什么万一,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了,总不想她太走远了。   说着又看向罗氏,道:“都是因为我自小宠爱你,把你的性子脾气都宠坏了,以至于被和离归家。现在要二嫁,为了你好,也顾不得面子,低嫁就低嫁了,你把以前的那些心思都收了,也不枉你母亲待你这份心意。”   以前他都都觉得,教育子女是罗老太太份内的事,直到这回罗氏和离归家之后,罗老太太还能拿出功夫和性子教她,罗老太爷就感触颇深了。不管对罗二老爷,还是对罗氏,罗老太太这个嫡母都十分称职。 ☆、159   一个简单的包袱,罗慕清辞别罗家众人,就跟着谢潜的大部队走了。亲王世子亲自出征,阵仗并不算小,罗素男装便衣跟随队中,第一站是青阳。倒不是说这里是战场,只是要从这里登船去江宁,青阳算是内陆港口,战火若是烧到青阳来,那京城就有可能会危险。   快马加鞭两天赶到青阳,谢潜带着人马登船去江宁,江宁处与大珠之最北,地处偏远,经济落后,国家机器控制力相对薄弱,距离琉球却是最近,战争爆发地。   “慕清跟着你表兄去江宁,我晚些天再过去。”罗素吩咐着罗慕清,又转头对谢潜道:“你虽然是世子,但前线海战之事,你所知不多。幸得卫三爷一直都在,到了之后,你多听他的意见,他在海上十几年,凡事都清楚明白。”   谢衡与卫连舟有同窗之谊,谢衡手握兵权也信得过卫连舟,以前浪人来犯就得卫连舟协助不少,现在荷地国要强占琉球,若不是卫连舟出船,出钱,出人,再加上他的指挥暑能,琉球只怕已经丢了。   谢潜答应道:“儿子明白,到前线之后自会听三爷调派。”   罗素听得点点头,随即叹气道:“只可惜小九困在宅院里,不然也是好个帮手。”不管是论武功还是军事材能,卫策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各方面强力比谢潜强。   谢潜和罗慕清听得都是默然,罗素又看向罗慕清道:“战场上刀枪无眼,容不得调皮任性,到了江宁之后,要听你舅舅和大哥的话。”   “嗯,姑姑放心。”罗慕清说着。   罗素叮嘱完毕,换了衣服就骑马出了驿站,直接快马去了沈家。她在青阳停下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来沈家。早在好些天前,谢衡就给沈书君写了信,让沈书君帮个忙,能不能想个办法约见绍清词。前几天接到沈书君的回信,绍清词人正在青阳。   罗素现在去沈家,就是为见绍清词。元五峰虽然属于海外海盗体系,但他本人是大珠人士,只因为官奴籍,这才跑到海上为盗,手下人有人船,战斗经验非常丰富,若是能把这支海盗团体收编,与大珠是大大的有利。   转弯进分岔路口时,罗素不由得把速度放慢,她被跟踪了。罗素左手抓紧缰绳,全身绷紧,右手却是放在怀里,那里放着暗器。   “你果然来了。”蓝先生轻声说着。   罗素掉转马头,只见蓝先生就在拐角处站着,正值中午,阳光明媚之时,但她刚才过来之时,竟然都没留心到。   “你……”罗素怔怔地看着蓝,张口一个你字,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停了一下才道:“我本以为我到江宁之后才能看到你。”蓝的地盘就是江宁,此时江宁开战,几方的打得正热闹,按理说蓝应该在江宁。   “我实在想念你,所以在这里等你。”蓝说着,这里去江宁的必经之路,海上大战开始,罗素不可能在府里安享富贵,冲锋献阵才会是她做的事。   罗素轻轻叹了口气,翻身下马走向蓝,她对不起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若是换个人,就是一刀捅死她,她都不意外,但对于蓝,她就有这么大的把握。道:“等我一会好吗,等我办完事情,我去老地方找你。”   “你想说服元五峰投大珠。”蓝直接说着。   罗素点点头,叹气道:“一支军队的建立,从招兵,组建,训练,战般打造,这一系列事情,大珠有这个国力,但没有这个时间。”现在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收编海盗或者海商集团,就像卫连舟这种,手下好几千人马,船只二、三十只,换上官兵的衣服就能马上上战场。   蓝笑了起来,并不意外,只是道:“有没有想过要招安我?”   罗素想都不想的摇摇头,道:“我与沈家约了时间,要先过去了。”   蓝看着罗素,没有出声答应,但也没有出声阻止。   罗素翻身上马,正要甩鞭走时,她却突然停了一下,看向蓝道:“我若是死了,你能不能护我儿子周全?”   蓝的脸色迅速变了,声音也阴沉起来,道:“你若是死了,我就杀了你儿子。”   罗素怔了怔,轻叹口气,却是挥鞭走了。   罗素以前并没有来过沈家,不过沈家倒是好找得很,敲门进府,罗素只说了句京城来客,管事立即引着罗素进门。沈书君出来招呼,以前上京时都见过,也没那么多虚礼,沈书君直入正题道:“元太太才出月子不久,此时正在后院休息,王妃请随我来。”   元五峰会带着绍清词来青阳,绍清词想念女儿是一部分,还有就是绍清词怀孕要生产了,其他沿海城市相对来说都不是很安全,唯独青阳,既有元五峰的聚点,卫连舟又作保,这才把绍清词送到这边来。   “噢?才生完,是儿子还是女儿?”罗素问着。   沈书君笑着道:“是个儿子。”   “好事。”罗素笑着说,男人有了老婆孩子之后,更容易想安定下来。海盗是一辈子见不得光的,为了老婆孩子,被招安的可能性大些。   说话间沈书君引着罗素到后头绍清词屋里,沈书君在院门口停下脚步,只是道:“婆子已经知会过元太太,王妃只管进屋。”   “多谢。”罗素说着。   罗素进到屋里,绍清词正在床上歪着,虽然已经出了月子,但生产太耗体力,绍清词一直处于休养状态。刚把儿子哄睡了,八岁的周蕊正在母亲身边,对于周蕊来说,这个母亲与她实在太陌生,她一直以为周大奶奶就是她亲娘,从来没有想过会突然又冒出一个母亲来。   绍清词起身相迎,周蕊也跟着一起见礼,礼毕绍清词就对周蕊小声道:“出去玩吧。”   “是。”周蕊答应着,又见罗素行了礼,这才退出去。   罗素看看周蕊,母女俩的长相如出一辙,连神情都有几分神似。神情淡然,规矩齐全,见人处事不亢不卑,沈家太太倒是好发言,挑得这样的媳妇。   “元太太生的好女儿。”罗素赞着。   “多亏得周大奶奶帮我抚养她至今。”绍清词有几分伤感,儿子殁了,只活下了女儿,随即看向罗素道:“多年不见王妃,王妃依然风采依旧。”   罗素看着绍清词却有几分感叹,道:“绍小姐,周二奶奶,元太太……我倒是真意外。”   想当年绍氏一族可谓是风光无限,结果转眼成空,满门抄斩。周太太虐待媳妇,残害绍氏一事,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绍清词虽然没有死到周太太手上,但一个孤女流落江湖,任何人都不会觉得绍清词会有什么好结果。将近十年辗转,时移世易,此时此刻这样的身份见到绍清词,罗素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或许这就是命。”绍清词淡淡然说着,出身高门大户,嫁得如意郎君,转头成空梦一场。流落江湖,拐卖上船,死即生,生即死,她也活成了现在这样。轻轻笑了起来,却是道:“说了这么久,还没请王妃坐下,是我失礼了,请坐。”   两人厅里坐下来,丫头婆子在罗素进门时就退下了,绍清词亲自奉了茶来,道:“我晓的王妃因何而来。”   “噢?为何?”罗素并不意外,绍清词的祖父,父亲都曾经在朝中红极一时,绍清词聪慧,智商差一点,她也活不到现在了。   绍清词缓缓地道:“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若是岛主肯投成,功名利禄,封王拜爵都是极有可能,到时候封妻荫子风光无限。”   罗素有几分欣赏地看向绍清词,这正是她想说的话,绍清词全部说了。笑道:“元太太聪慧,三言两语点破我的心思,我此趟过来确有此意。元太太既然已经猜出,不知心中何想?”   “王妃不用白费口舌,岛主绝计不会接受招安。”绍清词摇摇头,又道:“就是岛主有被招安之心,也会千方百计劝阻与他。”   罗素神色依然如故,只是问:“难道元太太还记恨当初绍氏灭门之仇?”   “朝堂争斗,胜了自然是满门荣华,输了全家抄斩也是理所当然。我早就不怨这些,我不同意招安,只是为了自己。”绍清词说着,随即看向罗素,有几分感慨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罗素听得笑着,眸子却没有丝毫笑意,似乎有几分感慨地道:“原来元太太是信不过我与王爷。”   “也不只是这样,从前朝,不,从好几朝起,武官的地位就远远低于文官。许多事情,只怕是您与王爷也是无能为力。”绍清词说着。   不管是海盗还是山贼,接受招安之后,有几个下场好的。其实也不只是这些,就是根正苗红,上场打仗的将领们,就是打了胜仗,凯旋班师,弄不好得来的了各种训斥和重罚。文官不会打仗,但是他们会挑错,不守军纪,责打士兵,扰民,种种错误迎面而来,能功过相抵就是运气好的。   文臣误国,这真不是笑话。大珠相对来说还好点,前几朝,进士带兵打仗不是什么稀罕事。当然这种情况下也有运气好的,遇上能文能武能打仗的进士。但就是这样,卷入朝廷纷争,党派争斗,不管前线多吃紧,多需要将才,参他的奏折依然能压塌御案。有些武将,为了能精忠报国不得不向朝中文臣贿赂,就为了能继续打仗,继续报国。   忠臣良将能战死沙场,得个满门忠烈的名头还算是好的,更多的是死在法场上。翻开史书看看,死在法场上肯定多过死在战场上的。绍清词不是信不过郑王府,而是根本信不过大珠朝廷。   “元太太果然是个明白人……”罗素听得有几分感慨,前线战事那样吃紧,却要把谢衡留在京城,防的就是这些。林阁老不是傻子,断粮草什么的,这种事情他才不会去做,但他会挑错,战争时期是非常时候,将领派上场首先要能打仗,许多错处不能细究。   但只要文臣抓到把柄了,必然是要扩大十倍,参死没商量。战争起来了,文官只怕自己的地位会受到威胁,那肯定得努力动嘴皮子。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只是我本就是小女子,能想到的也就是自己的夫婿和孩儿。”绍清词说着,绍家已经满门抄斩了,元五峰也是官奴籍出身,天恩什么的,都没受过。   在她心里,精忠报国远不如元五峰以及自己的孩儿重要。占岛为王,偏安一隅,也许没什么前途,但至少能全家平安。接受招安,战争期间也许会没事,但等战事完毕,必然会有人跟元五峰算总账。   罗素听得默然不语,只是端起旁边茶碗喝了一口茶,突然道:“那我要是雇佣呢?”   “什么?”绍清词愣了一下,看向罗素有几分不明白。   “元太太会拒绝,我虽然很失望,但也不算太意外。”罗素说着,绍清词出身名门,元五峰海上争战这么多年,这对夫妻的见识必然不俗,想招安太不容易,她仍然来了这一趟,必然有其他准备。顿了一下道:“若是我出钱雇佣岛主的船只和人马呢,元岛主带着一帮兄弟们,纵横海上本就是求财,现在我出钱雇佣,岂不是一样的。”   绍清词显得十分惊讶,尤其是罗素说的是我,并不是朝廷出钱,也就是说这是郑王府个人所为。不禁道:“王妃如此做,何曾想过后果?”   先不说元五峰拿钱之后会不会干事,元五峰可是海盗,虽然没在大珠国界内犯事,却是国际大盗。郑王府雇佣海盗打外敌,阴谋论一番就是勾结外贼。就算郑王府辩解说是为了打击外敌,文臣也会说,既然如此为何不招安,招安不能那就去打,对付海盗何必客气。还非得用海盗去打击外敌,说到底还是郑王府无能。   “我自然晓的,但大珠海军实在无可用之人,没船没人,又凭什么去打击外敌,让文官排成排去吐口水吗。”罗素苦笑着,随即站起身来,向绍清词拱手道:“此回我是诚心相求,即使元岛主仍然信不过我,那我只求元岛主一人。海军既无军也无将,前线只是卫连舟在才勉才支持,若是元岛主愿意出谋划策,郑王府上前感激不尽。”   要说海上排兵布阵,只怕卫连舟也未必是元五峰的对手。   绍清词听得一震,看向罗素道:“王妃为何如此信得过岛主?”万一元五峰瞎指军一通,把军士送上死路,元五峰拍拍屁股跑了,承担后果的可是郑亲王府。   “裴先生向我举荐的元岛主,我信得过裴先生,自然信得过元岛主。”罗素说着,她也写信问过蓝,卫连舟也向谢衡保举了元五峰,以元五峰的人品,只要他答应了,肯定就不会坑了郑王府。   “原来是裴先生……”绍清词有几分若有所思,她与裴霜也是相识己久,却是道:“此事甚大,我与五郎商议之后才能与王妃答复。”   “是该如此。”罗素说着,看看绍清词,却是突然道:“元太太就这样居住青阳,难道就不担心吗?”以妻儿相胁,这都是老戏码了。   “五郎不是能被威胁的人,我若是死在此地,他定会为我们娘俩报仇。”绍清词淡淡然说着。   罗素默然无语,起身道:“元太太好生休息,就此别过,我等你好消息。”   “恭送王妃。”绍清词说着。   --------------------   前线战火纷飞,邸报头一件大事就是前线如何,罗老太太并不刻意隐瞒虞秋获和唐氏,两个孙媳妇都很有军嫂的潜质,坚定刚毅,就是怀着孕,也是丝毫没受影响。两人时常一起做伴,后花园里走走,或者一起做做针线之类的。   罗大太太也没闲着,托人给罗氏寻着亲事,更重要的是罗慕均与舞阳县主的婚事,也要开始准备了。两个儿媳妇怀着孕不好操劳,罗老太太亲自上阵,帮着罗大太太张罗料理。迎娶县主,规矩过程是一点都不能马虎。其实这样的操劳忙碌着,反而更好些,不用时时想着念头。   就在罗家上下忙碌之时,会试放榜了,罗家没人参加举科。就是罗慕周跟箫姑娘的事,在家族这样的大事面前也变得无关紧要,罗大老爷都不太记得这事了,罗慕周每日跟着祖父,父亲奔波,根本就没有再箫家。   虽然本人没再去过,罗慕周却是让小厮留心着,会试的结果,箫凌云落地了,但箫清和中了,而且名次相当靠前。接下来就是殿试,殿试是只排名次,不会再有人落地。但进士的名次更是决定着以后的前程,甲榜出身,是否有选馆的资格,这些都很重要。   挨到三月中旬,殿试放榜了,这回不止罗慕周派小厮叮着,这样的朝廷大事,罗老太太,罗大老爷也是十分上心。上午放榜,众人都没出门,只等着结果出来,快到中午时分,管事匆匆进门回报,殿试排名是要放在邸报里的,管事现在去看的却是前三甲。   “探花是直隶箫清和。”管事把前三甲说完。 ☆、160   罗慕周并不算太意外,箫和中中了会试,名次还很靠前,那只要箫和中正常发挥,他的殿试排名不会低。大珠不成文的惯例,探花一般来说会是前十名中最帅的那位,当然这种情况下多数也是矮子中拔高的,不过探花嘛,总不能长的有碍市容。   像箫清中这种年轻,俊帅飘逸,气韵十足的大帅哥,要是字再写的好,在诗词上有些造诣,还能对了皇帝胃口,就是名次到了二十,估计也能破格点他。   “直隶箫清和?”罗大老爷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不由得看向罗慕周。   罗慕周回道:“是箫大爷的叔父。”   罗老太爷并不晓的此事,只是看向罗慕周问:“你与探花郎认识?”   罗大老爷都来不及向罗老太爷解释,直接道:“你不是想娶箫家姑娘吗,若是箫家也有此意,马上去提亲。”   箫清和竟然中探花了,这真是祖坟冒青烟的事,能中到这个名次,这门亲事绝对能成,尤其是罗家现在,正需要文官朝中说话的时候。   罗慕周就等着罗大老爷这句话,道:“是,我这就……”   罗大老爷脑筋转的极快,马上阻止他道:“你不要去,让你母亲去。”刚才差点糊涂了,提亲之时本来就是父母出面,箫清和中了探花,只怕提亲的人马上能挤破箫家大门,尤其是箫清和本人还没成亲,多少人得想招他为女婿。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让林家捷足先登了。   “是。”罗慕周应了一声,马上去办了。   等罗慕周出了门,罗大老爷才给罗老太爷解释前因后果,连年前罗慕周挨的那顿打的原由也一并说了。   “若是能跟探花家结亲,也是好事一件。”罗老太爷有几分欣慰的说着,想来也是罗家的缘分,罗慕周只是认识一个举人而己,人家就中探花了。   罗慕周去后院寻了罗大太太,罗大太太听得先是一怔,随即又是一喜,罗慕周能得偿所愿这是好事一件,箫清和中了探花,以后前途无限,对罗家也是好事。   罗大太太连忙换了衣服,又让人备上贺礼,按理说提亲问询之意,她过去就好了。但看看罗慕周,又想想箫家的情况,罗大太太便对罗慕周道:“不如你跟我一起过去吧,也是探花郎道喜。”   “是。”罗慕周应着,心中也有此意。   罗大太太带着罗慕周去了箫家,箫清和中探花,罗大太太去提亲的消息却是立时传开。虞秋荻,唐氏正罗老太太屋里说话,罗老太太怕两个孙媳妇太无聊,总是叫她们过来,或者召来弹唱,或者听戏,总之要热热闹闹的。   再就是罗氏的婚事,罗老太太为了给罗氏选夫家,直接列出名单来,先让官媒婆把符合罗家标准的人来列出来。又怕媒婆胡说,又派了可靠的管事去打听,人品样貌,家世背景,全部都打听清楚了。   罗大太太要操办罗慕均的操事,实在忙不过来,虽然晚辈不好议论长辈的事,但此时也顾不得了。罗老太太让两个孙媳妇帮忙看看,罗氏的条件嫁不了多好,但起码在差的中选个差不多的。   “胡家虽是商贾,却是大富之家,胡大爷又是嫡长子,只比姑姑小了两岁,人生的仪表堂堂,只因为母亲去世,为母守孝才拖到现在未娶。”虞秋荻说着自己的意见。   京郊人士,有钱,没娶过,更重要的是没有婆婆,商贾之家的地位是低了些。但若是从落魄世家里挑,第一个问题就是家境贫寒,罗氏从罗家这样的环境到一下子到为了一文钱也要算计的家境中,如何承受得了。   唐氏也觉得胡家不错,也跟着点点头。   “晚上我问问她,也问问老太爷,若是都同意,那就这家了。”罗老太太有几分叹气的说着,侯门小姐最后只能嫁入商户,嫡母能做的都做到了,若是适应不了,还是不过不好,她也没办法了。   正说着,管家媳妇进门把箫清和中举,罗大太太去提亲的事说了。三人听得也一怔随即就高兴起来。唐氏最先松口气,唐老爷是四品文官,她最清楚文官的口水有多厉害。战事才刚起来,就有人参了谢潜,说他身为亲王世子治军不严,纵容手下扰民之类的。   再就是罗素离京的事,她虽然是便衣离京,但这事是瞒不住。文官马又参郑王府谢衡教妻不利,让女人乱战场,应该重罚。   据唐老爷所说,这种事情很平常,历朝历代都有。只要武官开始干活了,文官就开始吐口水了。赢了是理所当然,大珠国力强盛,皇上英明,怎么会打不赢;若是输了,那就是武将无能,该斩了主将,抄了全家,更列出一百零八条罪状来,遗臭万年。就是武官被骂的缩头不想干了,文官仍然有理由,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国家有难了,武官不上战场谁上。   现在奏折折在御案上,皇上没有理会,那是因为战争才开始,皇上又不傻,文官再吐口水,也不可能用口水把敌军淹死。但这些事情在战争结束之后,林老太爷肯定会收集所有的错处,拿出来一件件做文章。   就是谢潜,罗慕远,罗慕白他们一点错都没有,但谁能保证手下军官一点错处没有。军队系统与文官系统完全不同,军队可以想像成高级黑社会,在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不去科举却来参军的,质量水平就可想而知了。   喝酒,闹事,扰民,这都是很有可能会犯的错。当老大的若是全部重罚以正军规,看的军士寒心,谁还会再卖命。士兵也好,军官也好,上战场去拼命,嘴上喊的是精忠报国,心里想的是升官发财,小弟跟你混,给你卖命,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让我升官发财。   治军不是简单的事,像郑亲王府还好些,谢衡和罗素的威名还在,若只是一个空降的谢潜,下面的官兵会不会听他的都不好说。倒不是有造反之心,而指挥官的一个错误指令,弄不好就要死光光了,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发话,众人心里不可能不嘀咕。   现在罗家最需要的就是文官声援,偏偏罗家的文官姻亲太少,只凭唐老爷一个庶吉士实在有点顶不住。若是跟探花郎结亲,对于现在的罗家肯定是个强心针,林老太爷这个榜眼有人脉,探花郎也一样有老师,同门,到时候大家掐起来,罗家总有胜算。   “四弟若是能得偿所愿,也是一件大喜事。”唐氏说着,她现在担心的是,箫家的身价高了,箫状元会不会给侄女另配他人。   虞秋荻想了想道:“我倒觉得箫家会同意。”箫云灵既然肯男装与罗慕周相交,心里对罗慕周也应该是有点意思的。箫家三人相依为命,箫清和应该会随了侄女的心意。   “我们等他们好消息。”罗老太太笑着说。   下半时罗大太太带着罗慕周回来了,罗慕周去前院回禀罗大老爷和罗老太爷,罗大太太则去了罗老太太正院,唐氏和虞秋荻一直在罗老太太那里没走,就是为了等消息。   “我们去的时候,箫探花并不在家里,去恩师家里谢恩去了。家中访客倒是多得很,全凭他们兄妹俩个招呼,本以为那么多人,我们都挤不进去了,没想到慕周过去,立马就见到了。”罗大太太一脸欢喜的说着,这回去实在顺利的很,更重要的是箫云灵确实不错。   样貌出众不说,行事行事落落大方,虽然家穷,叔叔却是教了她与兄长读书识字,知书达理明判事非。现在又添了一个探花叔叔,人品家事样样过关,也如了罗慕周的意,实在是两全其美。   “好,好。”罗老太太连声说着,也终于放下心来,又道:“小五的婚事我来忙活,先把小四的婚事订下来要紧。”口头答应总有变数,赶紧派媒婆过去最是要紧。   “嗯,已经跟箫大爷说好,明早上媒婆就去。”罗大太太笑着说,当然不止媒婆,她和罗大老爷都得去,这样才显得郑重。   “对了,一甲要骑马游街,过几天就是琼林宴,要帮着箫家准备些。”罗老太太又说着,箫家家贫,骑马游街也好,琼林宴也好,最起码得衣着光鲜,虽然出身寒门,但若是穿的寒碜了,旁人看着也要笑话。   罗大太太笑着点头道:“我已经让人准备上了,晚上就送过去。”   “好。”罗老太太高兴的说着,罗家背了这么久,终于有件大喜事了。   ------------------   从报喜差官进门那一刻起,箫家的小院就再没有一刻安宁,会试都中了,殿试不可能落榜,但能中探花依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箫云灵早就准备了打赏了银子,现在是探花了,自然是又加了一倍。   随后认识,不认识的人就来道喜了,各家的帖子也都相继送来,箫云灵忙着应酬。没多久就被同期进士叫走了,要去谢恩师的。考虑到箫清和的生活自理能力,若是让他一个人单独出门,弄不好会摔的满头包回来。本来箫凌云要跟着去,正好大表兄箫殇来了,箫殇陪着箫清和去了,兄弟妹俩留在家里应酬宾客。   “我还能不晓你的心思,现在叔叔中了探花,罗大太太来提亲,这天大的好事,成全了你和罗四爷,我和叔叔也放心了。”箫凌云笑着说,箫清和中了探花,光耀了门楣,箫云灵嫁得如意郎君也对得起早去的父母了。   箫云灵低头不语,心中也是十分欣喜,她是心仪罗慕周,但也晓两人身份差多少。本以为只会是少年时一些心情萌动。以后各自嫁娶了,事情也就过去了,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么一天。   “虽然你是妹妹,但从小到照顾我与叔叔,吃了这么多的苦,看到你有个好人家,我也算是放心了。”箫凌云一脸感慨的说着,又道:“等忙晚了,我们就回乡祭祖,父母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说起亲事……叔叔倒是该娶亲了。”箫云灵说着,神情却有几分茫然,箫清和现在都是探花了,寻个老婆很容易,但寻个合适的老婆就太不容易了。就凭他那样的生活自理能力,老婆不够大都不行。倒是箫凌云还不着急,还可以再等三年,若是能科举出来,亲事档次马上就上去了。   箫凌云也觉得箫清和的亲事比较麻烦,箫清和是娶过亲的,箫家虽然一直很穷,但箫清和样貌好,就是没有聘礼倒贴嫁妆都愿意他,结果成亲两年,女方实在受不了。一个男人手不挑,肩不提,一文钱没挣过,书生嘛,一切为了功名,还也就算了。但是连吃饭都能砸了碗,据说床上也是磨磨叽叽,实在是忍无可忍,女方果断和离再嫁了。   箫清和后来就一直没娶,叔侄三人相依为命,按箫凌云原本想的,不管他成不成亲都会一直照顾箫清和,自家叔叔嘛,放着不管真会死的。但现在都中探花了,箫云灵也有好亲事了,他总得娶房媳妇当家理事才是。   兄妹俩个正说着,箫殇扶着箫清和回来了,箫殇今年二十六岁,据箫清和所说,是去世三堂兄在外头鬼混搞大寡妇的肚子私生的,生下来就送人了,成年之后得知身世,这才找回来认族归宗。   要说箫殇的样貌,跟箫家人还真有几分相似,据说那位三堂伯十分鬼混,倒是娶上媳妇了,只是因为他不正混,媳妇跟人跑了,后来因欠赌坊的钱,被流氓活活打死。这样的人品,弄出私生子也是挺平常的。   箫云灵觉得不可思议的事,箫清和今年不过二十九岁,三堂伯死的时候,他还很小,怎么就知道的这么清楚,箫殇找回来,箫清和就很亲切说,大侄子你回来了。   箫家经过几次分家之后,以血缘来说,箫殇跟他们这一支并不算近,又是二十来年没来往过,结果箫殇认祖归宗之后,马上亲如一家人。更让箫云灵可不能理解的就是名字里的“殇”字,这是死的意思,再是私生子,起这样的名字也显得太诡异了。   “怎么喝醉了?”箫凌云马上迎了上去。   箫殇并不用箫凌云帮忙,轻轻松松的把箫清和放到床上,道:“若不是醉了,还不能这么早回来。”三杯挺尸,就是再有人想灌也没灌了。   箫云灵连忙打了水来,给箫清和擦了擦脸,箫凌云本来想等箫清和回来,说箫云灵定亲的事,叔叔总是长辈,没想到他就挺尸了。不过料想箫清和不会有意件,只是先给箫殇说了。   箫殇稍稍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定远侯府罗家四爷,那岂不是卫连舟的外甥,罗素的侄子?挺好的亲事,罗家几位小爷的名声都不错,至少没有恶名传出。”   箫凌云倒是知道卫连舟是谁,便问道:“江宁战事起,卫船主不是给你写好些封信,你为何不去?”卫连舟许了官职,许了权限,就为了让箫殇过去。   “现在不是时候。”箫殇淡然说着,卫连舟是没办法,各种亲友关系缠在其中,铁定脱不了身。至于他,赢了理所当然,输了满门抄斩,他傻了才现在去。 ☆、161   前三甲披红挂彩骑马游街是人民群众非常喜闻乐见的活动,虽然高门大户的奶奶小姐们不能出去围观,但一般人家姑娘太太肯定能出门的。就像墨晴这种,有点小钱的太太奶奶们,也一样可以上街围观。   经过一个上午的游街认证,箫清和马上被赞为大珠开国以来最帅探花郎,尤其是打听到箫清和并无妻房子女。别说一般人家,就是像林阁老那种,也是赶紧把家中合适出嫁女儿名单列出来,若是招得这样一个女婿,实在与家族大有助益。   没几天琼林宴,箫清和再次大出风头,不管是吟诗作对,还是书法表演,他都占了头彩。能参加琼林宴的必然是饱读经学史书,但像做诗练书法之类的事情,是在四书五经之后,等得了功名之后慢慢练慢慢学也不迟。   哪里像箫清和这样,几乎是兼修的,自然是风头无限。当今圣上还很年轻,也喜欢这些,当天就赏箫清和宅子,赏了银子,以及各色贵重物品,风头瞬时盖过状元和榜眼。   箫家新赏的宅院跟罗家只离了一条街,五进的大院落,房舍家具都是新的。箫家四口人也没啥行李,箫云灵收拾一个简单的包袱就搬过去了。当了几辈子贫民,突然间大暴发了,家里要如何操设,箫云灵也不晓的。   箫殇便把自己的新婚妻子聂氏接到京城,跟着箫云灵一起料理家事,再就是罗慕周和箫云灵的亲事,罗家的媒婆虽然已经正式上门,但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   几乎是瞬间,箫清和侄女与罗家四公子定亲的消息传了出来,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箫清和贫民出身,一朝金榜题名,自然要寻找有利姻亲,罗家在勋贵里算的上不错的。不过像箫清和这种文官清流,更应该跟林阁老这种强强联合才对。把姑娘嫁入勋贵之家也不是不好,只是不如与林家这样的清贵联姻好,尤其是罗林两家已经结仇。   为了此事,林阁老通过箫清和恩师还找过箫清和,箫清和生理自理能力是白痴,但智商肯定够用。打了一通哈哈,箫清和把林阁老送走,天下间没有两边都占的事,已经选了一边了,那就没有再回头的理,再者箫清和蛮喜欢罗慕周的。   与此同时前线捷报一波又一报的传过来,这让罗家上下都十分欢喜,同时参郑王府的折子也越来越多,尤其是参罗素的。这倒不是林阁老授意之类,在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文官天生是看不起武官的,文武官同阶的情况下,武官得向文官行礼。   武官外出打仗,在文官眼时,别说将领本身,就是一个小兵,也得符合高道德标准,什么八项纪律,三大主义,不能达标的一律该死。至于死了之后谁去打仗,反正不用文官去打。   罗素在京城早有名声,许多清流文官很不以为然,女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显得贤慧。比男人还本事,比男人还能干,男人的面子往哪里摆。现在竟然上战场了,这根本就是男人的奇耻大辱,不参你参谁。   “只要能打赢,这些都是小事。”罗老太爷说着,文臣们吵翻天,皇上一直没有说话。就照目前的战报来看,胜算相当高,只要赢了,这些小事也就不用理会了。   罗大老爷心中却有几分担心,却是道:“皇上并没有训斥,只怕赢了之后……”所谓卸磨杀驴,现在还要靠武将打外敌,此时自然不会责怪。怕的就是得了军功之后,皇帝不但不想赏,还看着有些不顺眼,这些小事马上就变成大事了。   罗老太爷叹了口气,神情决然道:“罗家受天家恩泽,爵位得传百年,精忠报国本就是份内之事,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与上对得起皇上恩泽,与下对的士兵百姓,也就是我们臣子的本份了。”   “父亲说的是。”罗大老爷跟着说,心里也有几分叹气,现在只希望赢了之后,罗慕远请封世子之事能顺顺利利,其他的也就不求了。   罗慕周和罗慕均旁边听着,都不敢言语。   唐氏六月的预产期,舞阳县主九月进门,虞秋荻也是挺着大肚子,再有罗慕周与箫云灵定亲之事,罗大太太和罗老太太都忙的脚不沾地。相对的罗氏与胡家的亲事也就不太显眼,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亲见了胡大爷,觉得人品样貌都算不错,便答允亲事,胡家人上门来提亲,全是管事媳妇一应接待。   国事海战,罗家的喜事大事也是一件接一件,罗老太太此时提起罗氏的婚事,其实也是想在众多喜事中把这件喜事显得淡化一些。没想到此事仍然传开了,侯府千金嫁入商户人家,林家以及林家的亲友团大肆嘲讽,连箫家,唐家和荣郡王都没放过,家中姑娘叫一个商贾为姑父,正经论亲友,罗家的亲友团脸上都没光。   林家如此说,罗家岂会客气,罗家是把女儿二嫁嫁入商户了,但也是大红嫁衣进正门当正室。哪里像林家,为了诰命,直接把女儿当妾室,不拜堂只敬茶,正经嫡出小姐送去当小老婆,也就林家干的出来。   林家一口一个商户下九流,罗家一口一个小老婆,就在两家狠掐之际,罗氏已经开始准备出嫁事宜。胡家倒是想认真准备个一年,但罗老太太觉得早些嫁了也好,林罗两家已经掐起来了。如此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罗家上很吃亏的,亲事订下来却拖着不办,闲话会越说越多,不如早早嫁过去,亲事做定了,倒没什么好说了。   罗老太爷也是这个主意,罗氏是二嫁,确实不用大操大办。婚期定在五月底,媒婆商定后婚期后,罗老太爷便把罗氏叫过来,当着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的面一通说。为了罗氏二嫁能嫁的顺心些,罗家是把自己的脸扔到地上踩,连家里媳妇的娘家都受到了波及。   以前的种种就不说了,现在要出嫁了,胡家是身份低了些。但女子以夫为天,这些都是本份,更何况罗氏都是二嫁了,若是再有不好传出来,和离什么的想都不要想,直接去死保全颜面更快些。   罗氏听得眼泪汪汪,罗老太太也跟着说了罗氏几句,说倒都是好话了。胡家的家世差了罗家那么多,又在京城边上,胡家对罗氏绝对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何况罗氏上头又没婆婆了。只要罗氏把傲慢的心收了,定然能夫妻和美,到时候罗氏生下儿子,胡大爷保证连个妾室都不敢纳。   这门亲事也许让罗氏在娘家没了面子,但至于在婆家有绝对的地位,女人的日子不是活给人看的,总是要自己过的。凡事都有两面性,只看自己怎么想。至于罗氏的生母刘姨娘,总算是生养了罗氏,等罗氏出嫁之后也会把她从庄子上接回来,罗氏听得心中越发的感激罗老太太。   到了五月底,一顶大红花轿把罗氏嫁了出去,除了原本的嫁妆之外,罗老太太又添了些,罗大太太作为嫂子也没小气,四万银子嫁妆抬出去,放在商户里足可以压死一片人。罗老太爷长长地叹了口气,能为她做的全做了,若是再过不好,就真怪不得谁了。   三日后回门会亲都办的极为简单,胡家的人口也不算太复杂,罗氏和胡大爷进府来请安,听罗氏说话的口气,夫妻俩还算不错。   六月底唐氏生产,在产房里喊了一天生下一个白胖儿子,罗家上下都是一片欢喜。半个月之后,虞秋荻也生产了,虽然是早产,生的却是极为顺利,两个时辰不到产一子,个头不大看着也有些弱,精神却是好得很,极为闹腾。   罗家一个月内得了两个孙儿,满月酒干脆一起摆了,亲友道贺,齐大奶奶自然来了,林家是跟罗家不和,但从齐家算起,齐大奶奶还算是虞秋荻的嫂子。   摆酒的时候,虞秋荻还在坐月子,齐大奶奶来了自然没有好话,结果被出了月子的唐氏三言两语打发出去了。虞秋荻进嫁进罗家已经生两子,齐大奶奶进门时间也不短了,别说儿子,肚子都没有呢,只怕齐家的庶长子要出世了。   等虞秋荻出了月子,唐氏过去看她时,两人说起此事,唐氏不由得笑着道:“齐大奶奶这样闹下去,弄不好庶长子真要出世了。”   齐家子嗣单薄,齐二老爷自己就是过继的,他绝对不想自己的孙子再过继。若是齐大奶奶一直怀不上,齐二老爷说要让丫头先生,就是林家也不好说什么。   “总要两年的。”虞秋荻说着,齐大奶奶进门这才一年,没怀上孩子也算正常,若是再有一年,只怕齐二老爷自己就撑不住了。又道:“林家有动静吗?”   出月子头一天,虞秋荻就命人把一个月里的邸报全部拿过来,海战的基本信息都会写在邸报里,按照邸报上写的,一直都是胜,看架式这一仗快要打完了。   唐氏摇摇头,自己丈夫在边关,她自己担心不说,唐老爷也是十分担心。一直留着心朝中情况,这场海战已经到了尾声,文官没影响的口水就算了,怕就是比较敏感的问题,文臣抓住大做文章,尤其是林阁老在旁虎虎视眈眈。   “林老太爷什么都没说??”虞秋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大军出动,肯定出错,再厉害的将领也不可能保证自己的手下一点错处不犯,想抓错处一抓一个准。像林老太爷这种不可能去口水一些小事,像罗素去前线的事,只要打赢了这都是小事。但林老太爷一直不吭声,这就有点异常。   唐氏心中也纳闷,却是道:“听我父亲说,林老太爷没有关于战事上过折子。”罗林两家的恩怨,众所周知,其他的文官可以抓住一些小事咬武官,林老太爷若是上折子,必然会被人指责说公报私仇,但战事快完,要咬也就只有现在了,这实在不像林老太爷作风。难道真是罗素行事滴水不露,林老太爷没有抓住决定性的把柄?   虞秋荻把邸报全部摊开放到桌子上,看了又看,数了又数,好一会却是突然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好几些封捷报上都是说我军以弱胜,这是不是太……”   虞秋荻虽然不是很懂兵法,但是想想历史上的战役,但凡能以弱胜强的,都被载入史册来歌颂,也就是说以弱胜强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但从江宁传来的战报上,那么多次以弱胜强,将领在写战报的时候也许会有点夸大,但不可能夸大成这样。尤其是罗素在江宁,明明知道有文官等着揪小辫子,不可能留下这样的破绽。   唐氏也翻着邸报看了又看,惊道:“嫂子好仔细,是啊,一、二、三……八份捷报都是如此写,实在有些奇怪。”   虞秋荻心中十分不安,对身边的婆子道:“去寻四爷,或者五爷,就说我与三婶婶有事要问他们。”眼看着舞阳县主就要进门,罗大太太十分忙碌,罗老太太年龄大了,拿这些事情去问她们,只怕惊到她们,儿媳妇又不好去问问公公,家中能问的只有小叔子,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规矩,只得先找回来问问再说。   罗慕周此时不在家中,只有罗慕均在,进到屋里,虞秋荻便把疑惑说了。罗慕均对于朝中许多事务也不是很明白,听虞秋荻说完也觉得惊讶,便道:“我去问问父亲。”   罗慕均拿着邸报走了,不等他问出所以然来了,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林老太爷终于上折子了,参的是郑王府勾结海盗(蓝,元五峰),更以为盗为兵,私自任用无德之人(卫连舟)为将,严重危害到沿海百姓安全,请皇上撤查。   这个折子上来,京城顿时哗然,连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都有点懵了。一直以来文官咬的不过是一些小事,比如罗素上战场,治军不严,骚扰百姓之类的,还发生过两起恶性强、奸事件。但勾结海盗,不经朝廷允许私自任用将领,尤其是任用的是卫连舟,卫连舟忤逆父亲被遂出族之事,再次拉出来说,连父亲都能忤逆之人,如何能相信他的忠诚。   当然林老太爷也不是空口无凭,各色证剧都有了,尤其是罗素勾结海盗的证剧,元五峰就算了,不在大珠犯案,蓝在大珠犯下的案件可谓是秦竹难书,一定要重罚才应该。   皇上看到奏折也是无比震惊,当即就派人去了江宁撤查此事。很快罗素那边有反应,简单来说,大珠海军太不给力,若是不借力与各方,根本就没办法获胜。这样的奏折上来,文臣当即照死里喷,大珠国力胜盛,打几个扶桑浪人也要借助他人之力,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明明就是郑王府勾结海盗谋利,证剧确凿,竟然以此为辩解,实在该杀。   就在此时,本来一直沉默的贺子章突然间出声了,郑王府老婆儿子齐上阵,罗家派出去三个嫡子上战场,如此卖力竟然还被怀疑用心。林老太爷既然如此精忠报国,为毛不送自己孙子上战场,虽然瘫了一个,还活蹦乱跳着好几个呢。 ☆、162   从海战开始那一天起,朝堂上就一直在吵闹不休,文官清流看不起武官,抓住错处就要咬。勋贵们却也不是吃素的,勋贵绝大多数都是武官出身,老祖宗立了战功后封的爵位,不过大珠是天子之恩五世而斩,勋贵在朝中的影响力相对来说并不算大。   但勋贵世家自有自己的人脉,宜轩长公主进宫哭了两回,她当然有哭的理由,卫策婚前因为打击扶桑浪人立下战功,先皇都表扬过的,这是卫策的面子也是宜轩公主的面子。现在文官们说什么小毛贼,动动手指就能灭掉,那岂不是显得卫策无能。   长平大长公主此时也顾不上儿子的子嗣问题,没事就进宫跟太后,皇后,后妃们说话,国家有难之时,武官上阵杀敌,拼的是性命。文官们嘴皮子动动,皇上就要责怪,岂不是让前线战士寒心。   你有张良计,我过墙梯,你说打仗辛苦,我说扰民不安。对掐了大半年,勋贵里头有两家一直没出声,一个是齐家,齐家大奶奶娘家姓林,齐家的外甥女现在姓罗,齐二老爷站在中间,干脆就不吭声了。   再一个就是贺子章,贺子章是勋贵世家,按理说他也该站在罗家这边。但罗氏与贺子章和离了,虽然不像罗林两家那样直接结仇,但从姻亲变成非姻亲,没有一点原因肯定说不过去,很多人都认为贺子章没有落井下石就算很厚道。   眼看着战事就要结束,林老太爷一本上奏惊动朝野,就在这个关键时候,贺子章突然站出来说了那些话,其效果并不亚与林老太爷那一本。勋贵们吐槽文官时,这些话也是常说的,有本事你也派儿子去打仗。其实这也就是一句吐槽,文官去打仗了,养着武官当拉拉队吗?   问题是贺子章帮着罗家说话了,不管他说了什么,更的是他的立场摆出来了,他是向着罗家的。更毒的是直接点出来林四爷瘫了,也就是直言林老太爷这是在公报私仇。   最先震惊的是林家,贺子章是勋贵,但不同与一般勋贵的,他还是皇帝的心腹,他的话不代表皇帝的话,但他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到皇帝的决定。贺子章早上朝堂上发了言,中午林家就给贺家送了帖子,晚间林大老爷就骑马来了。   “林阁老忠君爱国,害怕武官权大威胁皇上,皇上当然会看在眼里。”贺子章笑着对林大老爷说着,脸上却带着疲惫之意。   林大老爷听得有几分放心,却是笑着道:“怎么也不及侯爷,最能为皇上分忧。”   贺子章有几分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欠,并不接话,只是端起茶碗喝茶。   林大老爷看贺子章连端茶送客的架式都摆出来了,心中有几分焦急,便直入正题道:“回想起前几朝风云变幻,皆因武官权重危害皇权,所以从前朝开始,历来都是重文轻文,只怕武官势大,再弄个皇袍加身。郑亲王府几代掌兵权在手,虽然说圣上英明,登基之初就暗中派人分了郑王府的权势,但现在战事起来,若是再任由郑王府立个大功回来,这让皇上如何封赏?”   “林大人既然能如此为皇上着想,那为何不再多想一点,是不能任由武官做大,但若是没有武官,谁去打仗,谁去精忠报国。”贺子章淡淡然的说着,看向林阁老道:“我自知才疏学浅,没有领军统帅的本事,难道林大人自觉得有这个本事?”   林大老爷脸上真挂不住了,看向贺子章道:“说起来林家与贺侯爷虽无深交,但从未交恶,倒是与罗家……”   这是最让林阁老担心的地方,贺子章若是一直站在勋贵那边,现在继续声援也好理解。一直没吭声,然后等到林家要一击必中时,他突然出声了,回击的还如此犀利。这哪里是中立沉默,根本就是跟罗家穿一条裤子,知道林家肯定会出手,这是在等时机。   贺子章听到这话脸色难看起来,看向林大老爷道:“回想起来当初我与罗氏和离之初,林大太太就四处宣扬本侯戴了绿帽子,想来这不是空穴来风,林大人想必也是如此认为,才认定我与罗家是生死大仇。”   林大老爷连忙道:“贺侯爷误会,内人那是乱言之说,为此我严训了她,她再不敢有如此想法。只是……”   贺子章是不是戴了绿帽子,没人会关心这个,但若是罗家与贺子章是死铁关系,贺子章如何会跟罗氏和离。姻亲就是盟友关系,多少人家情愿女儿死在夫家,也要把姻亲维持下去。   “我与阁老,林大爷同朝为官许久,可曾见过我与罗家交好过。只是家事,军事,天下事,我们当臣子的操心操劳完全都是为了皇上。皇上登基不久,海边战事就起了,此仗若是不胜,让皇上颜面何存。”贺子章说着,不给林大老爷插嘴的机会又道:“林大人也许会说,海边战事马上就要赢了,卸磨杀驴正是好时候。只是战争一旦起来,结束真的这么容易吗?”   大珠国力是很强盛,周边全是附属国,但大珠港口对外开放多年,海军是真没发展起来。一是因为海边没有战事,二是因为匈奴在侧,大珠的兵力主要是陆战。江宁的回辩送过来之后,贺子章就从兵部调来卷宗看过来,大珠的海军真如罗素所说,都不是烂的问题,烂了好歹还有点底,大珠就从来没有认真发展过,想烂都没得烂。   海上海盗为患是老问题了,官员们都是一推一二三,只要不上岸就没事。逼得海商们一个个装备起来,做生意的头脑还是次要,打不过海盗的海商肯定没得搞。扶桑浪人来袭,这是大珠接受的第一波考验,随之而来的荷地国也来了,谁能保证说,这是最后一波了,海军需要发展起来,更需要帅才统领。   林大老爷这才真的放心了,贺子章只是为了大局朝廷着想,不是真的跟罗家结盟,就是不与林家多亲近,这对林家也是大大的利。却是道:“侯爷所言极是,只是统军之时,也不只是郑王府和罗家能,以大珠现在的国力,对付几个海上毛贼再是简单不过。”   贺子章轻笑了起来,只是看向林大老爷道:“这话也是。”   这也可以说是文人的通病,狂妄自大,许多文官抓住些小事参郑王府,是真有人觉得,打仗这种小事,随便派个人过去就能打赢了。尤其是现在在边关的是罗素,更觉得一个小女子能办到的事,我要是过去了,指不定还能更快结束战斗。   “皇上也未必想郑王府继续掌军,只要……”   林大老爷还想再说什么,门口传来娇滴滴的男子声音,道:“原来侯爷在这呢,让我好找。”说着书童就进门来,看到贺子章就直接怀里扑,贺子章一副很受用的模样,笑着道:“别闹,有客人在呢。”   “侯爷,你说来找我的……”书童继续说着。   林大老爷神色瞬时尴尬起来,看贺子章没有打发走书童的意思,这回真是坐不住了,只得自己站起身来,起身告辞了。   贺子章都没起身,只让管事的送林大老爷出门。   送走林大老爷,书童连忙从贺子章身上下来,规矩的站到一边。贺子章轻轻叹口气,几个幕僚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就道:“林大老爷说的也不无道理,皇上的心思只怕是……”   “我晓的。”贺子章说着。   天熙皇上虽然算是年少登基,却不是昏君,功劳自然会记得。但像郑王府这样军权在握,在天熙皇帝心中总是有个结,现在罗素一个王妃带兵就赢了大胜仗,只会怕更加忌讳。赢了就要赏,还要如何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错或者对,不在与臣子到底做了什么,而是皇上认为是对就是对,认为错就是错。   幕僚甲就道:“侯爷既知皇上心事,又何必朝上如此说,倒引得林家……”也不是说林家多厉害,而是贺子章跟罗家也没什么交情,倒是有些不愉快,目前看来也没有和解的可能性,两方都是不冷不热就可以了。   “你们这些文人啊,哪里懂得,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不管谢衡也好,还是罗素也好,都是难得的帅才,此时收了军权,免了官职,再有国难时,派谁上场。”贺子章有几分感慨的说着,因为这一仗打赢了,就以为很简单,只怕天熙皇帝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郑王府掌兵权己久,但谢衡和罗素也都是初经战事,根本就说不上身经百战。结果上场就打赢了,很多人都会以为,换个人照样能打得赢。   “看前线的捷报,把这一波敌军打走,短期之内未必会有战事。”慕僚甲说着,若是短期内没有战事,将才也好,帅才也好完全就没用。   贺子章轻轻叹了口气,却是挥挥手道:“我心中有数。”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他也有。他偏向罗家从来就不是因为与罗氏本人,和离与否并不。   幕僚们不敢再言语。   林大老爷回家之后把贺子章的话说了,林老太爷听得有几分放心,也有几分忧心。贺子章可以不跟林家多亲近,但也千万不能跟罗家多亲近了。趁着这回削了郑王府的军权,就是皇上不会怎么样罗家,对罗家也是一大打击。   又是一封捷报传来,海患战事已经基本平定,要择日班师回朝,林阁老的门声又趁机上了一本。罗素勾结海盗本来是死罪,现在想代罪立功那就把海盗灭了,这样既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又能为民除害多好的事。   贺子章马上上本,领兵打仗势气最要紧,现在战事结束,士兵心情都已经放松,现在再去打,只怕与战事十分不利。天熙皇帝立马准了,又十分赞许的夸了贺子章几句,想想也能知道,这是新皇登基之后打的一场大战,现在大军要班师,多大的喜事,史官工笔写的时候,皇帝也觉得有面子。   这种情况下若是再继续打,而且也不是打外敌了,而是打几个海盗,赢了也说不上多光彩。若是输了,那就真难看了,皇帝登基之后第一场战事以大败而告终,就是斩了战将,丢的也是自家的脸。   眼看着大军就要还朝,文官抓着武官的错处越发的不松手,就在此时,新科探花箫清和突然上折子了。折子很长很长,内容非常的丰富,讲的不止是这回的海战,还有大珠的海军状况,以及现在海边的形势。以箫清和文彩配上箫殇的多年的海商经验,写的是荡气回肠,有远见有近忧,甚至于连海军军队如何整编都有的。   因为太长了,天熙皇帝自己都没看完,不过看得出来箫清和写的极为用心。这让天熙皇帝意外之余也十分欣喜,大珠果然出人才啊,一个探花郎都能写出这些大道理,特意把箫清和召到御前,也别看字了,让他亲自来讲解一番。   只是写出来还算是客观,等到箫清和去说的时候,个人倾向就比较明显了。以盗为兵,在海军没人的时候,这是上上之策,罗素自己也没有打过仗,却能请到优秀的指军官,指军作战取得胜利,这绝对是功劳。若是朝廷能大肆表扬,也许能招安到许多可用之人,正好利与海军组建。   同时箫清和还做出一个很大胆的预测,海战肯定不止这一回,现在航海技术已经非常发达。大珠周边国家是不敢跟大珠公开叫板,但扶桑浪人骚扰沿海并不会因为这场战争的结束而停止,不用多久肯定还会有。还有就是荷地国想攻占琉球,就是这回打退了,过年一年半载也许还会有战事。   天熙皇上听了一会就觉得不太喜欢,前头的话贺子章也说过,说过谢衡和罗素是统兵的人才,但就像文臣们说的,武官们再能打,若是大珠国力不够强,再是天才也没得打。只是一场胜利就是人才了,那人才就太多了。换了别人未必会输,谢衡和罗素有功劳是肯定的,但并没有那么大。   “难得你一个新科探花竟然还去兵部翻派卷宗,查问边境战况,实在是有心了。”天熙皇帝最后说着,林家与罗家是有大敌,箫家却是与罗家结亲了,文官勋贵之争,文官党派之争,各朝各代都没有断过。   箫清和一个折子得来这么一句话,说不上赞赏也说不上批评,朝堂上的文官马上开始集火箫清和。并不只是因为箫清和给罗家和郑王府说话,更不是因为林罗两家的恩怨。   新科举人哪怕就是状元公也要先扔到翰林院去,磨几年之后,再慢慢升迁,所谓论资排辈,资是名次,这个辈却是要熬出来的。箫清和一个翰林院编修此时应该在好好地做学问,议论朝政什么的还找不到他。   你一个新人还在翰林院里挨着,就急不可耐的想着冒头,那比你资历深,比你熬的年数长的举子们干嘛去。再加上箫清和在文官中本来就有点不太合群,跟恩师同窗的关系都挺一般的,好些人给他说媒都碰了钉子,唯一的一个姻亲又是罗家。   只是集火归集火,折子上去之后天熙皇帝不但没有责骂,朝上反而夸了箫清和几句,说他知道上心,下朝之后又赏了不少东西。   天熙皇帝这个态度摆出来,文官的火力马上停了。箫清和继续在翰林院里做学问,本来还多少有点被排挤,此时也没有刻意排挤他了。其实想排挤箫清和也有相当的难度,若是言语打击,箫清和一脸和气,说啥好像都没听到。   若是使点小手段折腾,箫清和本身就是个自理能力为负五百的渣渣,自己走着走着都能摔倒,再使点小手段啥的,他弄不好就会马上断气,谁敢惹他。   八月中秋,大军回京,谢潜带着手下大将们入朝谢恩。天熙皇帝表扬了罗家,国家有难之时能够挺身而出,派上三个嫡子上阵,实在是众勋贵的表率,继续保持发扬。又赏了几个比较得力的将领,然后就宣布退下,让他们各找各妈去。   谢潜回王府,不等他回到府里,太后身边的心腹太监就跟着过来了。口气非常不好,先是训斥了谢衡教妻不当。然后又要召罗素进宫,太后要训话。   “在最后一战敌军撤退之时,我领兵去追,却中敌军圈套,母亲为救我身负重伤。虽然大夫救治脱险,但因为身体受伤严重,不易长途跋涉,只得先在海口休养,请大夫的口气大概要两个月之后才能动身回京。”谢潜一脸悲伤欲决的说着。   传话太监也愣了一下,本以为大胜归来,将领都没死一个,没想到罗素出事了。也不敢怠慢,赶紧回宫传话。 ☆、163章   罗素伤的很巧,大胜就在眼前,战事已经全线收缩,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救谢潜受伤了。 血哗哗啦啦往外流的时候,谢潜自己都要吓死了,抬回大帐救治,罗慕远三兄弟也收到消息过去,当时罗慕远就觉得有点点不太对劲,但那种情况下肯定不能说。   战报送回京城,大军不可能因为罗素一个人的伤而继续留下,罗素去海口养伤,直到分别的时刻罗素才跟罗慕远和谢潜说实话。她根本就没受伤,只是不想此时回京,现在回京必然是挨骂的。打仗打了大半年,她也想休息一下,去海口扶桑转转,玩够了会自己回京。京城有谢衡在,肯定不会有事。   果然不出罗素所料,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太后召唤她入宫训话,太监白来一趟,带回宫中一个为救子伤重的消息。太后听完也很无语了,从内心深处,女子能为国尽忠到这种程度真的很难得了,就是天熙皇帝也有几分动容。   但就像文官参罗素的那样,女子是要承训与内闱的,这种女子若是表扬了,那以后天下女子有样学样,夫不夫,妻不妻,动摇了夫为妻纲的根本,不利与大珠朝的长治久安。   前线有需要的时候,天熙皇帝绝对不会傻到召罗素回来。但现在打完了,也不可能送她一块“巾帼英雄”的匾,训斥一番是必然的。哪怕训完之后再打赏,但也必须让天下女人们知道,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女人就该死在闺房里。   没想到罗素竟然为救子重伤,在外地养伤根本就没有回来。太后和天熙就是再想向女人们说明一下官方态度,也不能硬把罗素从海口传召过来,只得作罢。太后又派了太监过来,把谢潜安慰了一番。   “再去看看回来了吗?”罗老太太一遍又一遍的派管事出去看,除了去上朝的罗大老爷外,现在罗家一家老小都在二门站着,捷报一封封传来,也知道三个孙儿很平安,亲眼看到的感觉总是不同的。大军回京的日子早就发过来了,上朝谢恩后就要归家了,按理说要回来了。   罗大太太也是心急如焚,却是笑着对罗老太太道:“老太太莫急,应该快了。”   “唉。”罗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总要看到他们才算是平安。”   虞秋荻怀里抱着安哥儿,奶妈抱着旭哥儿,从最后一张捷报传来,确定回朝日期那天起,她晚上就没有睡好过,日盼夜盼终于到了今天,此时此刻真的要望眼欲穿。旁边唐氏怀抱着平哥儿,神情跟虞秋荻差不多,也都是一脸焦虑。   两人彼此相视一眼,妯娌两个一起怀孕,盼夫归,大半年时间里结下深厚的友谊。两个孩子的名字是罗老太爷起的,唐氏的长子叫罗延平,虞秋荻的次子叫罗延安。   “回来了,回来了……”管事的高声说着。   罗家的精神立时振奋起来,要不是碍与女眷不好出门二门,罗老太太真想到大门首去等着。随着管事的传话声,只听门口也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罗大老爷,罗慕远,罗慕白,罗慕清,四人一起下的朝,都是一身官服,尤其是后头罗家三兄弟,还都是一身戎装。   黑了,壮了,也显得沧桑了,要说去边关一趟只是有些辛苦,那这一趟就让罗慕远成熟些起来。三兄弟齐刷刷的跪了下来,罗老太太眼泪立时就落了下来,一个个摸过来一遍,哭着道:“好,都好,快点起来吧。”   旁边罗慕周和罗慕均赶紧上前去扶兄长起来,罗慕均向来活跃话多,跟倒豆子似的把家里发生的大事说了一遍,两个嫂子都生了儿子,罗慕周定亲了,探花郎的侄女。   “你们在家也辛苦了。”罗慕远笑着说,又拍拍罗慕周的肩膀。   罗大太太把三个儿子看了一遍,抹着眼泪道:“平安回来就好,去看看你们媳妇和孩子。”   罗慕远和罗慕清这才走向虞秋和唐氏,虞秋荻泪如雨下,却把安哥儿抱给罗慕远道:“你看看,这是安哥儿……”   罗慕远看着娇妻爱子,想想自己不在家中,虞秋荻独自生了二子,不自觉得抬手拢了一下虞秋荻的头发道:“你在家里辛苦了。”   “平安回来就好。”虞秋荻哭泣说着。   一家子女眷哭哭泣泣,罗老太爷看的也有几分眼酸,却是道:“好了,这里是风口,都进屋里说话吧,他们兄弟也是一路辛苦,都先回去歇着,晚上再接风洗尘。”   罗老太太点点头,罗大太太正要扶着罗老太太上车,罗老太太却是问罗慕远:“王妃好吗,还有世子,他们都很好吧。”   罗慕远显得有些犹豫,却是道:“世子很好,姑姑……她受了点小伤,此时正在海口休养,最多一两个月就会回京城。”   罗老太太听得大惊,连问:“伤哪里了,伤的怎么样?”   “只是伤到腿,怕骨头错位不方便移动,才在海口养伤的,祖母就放心吧。”罗慕远说着,罗素并未受伤的事不能传出去,欺君大罪伤不起。又道:“只是小伤而己,祖母就安心吧。”   罗老太太这才吁了口气,却是念叨着道:“她一个姑娘家总是舞刀弄棍的,比养个儿子还要让我操心。”   罗慕远又说了几句,咬死说罗素没事,罗大太太也跟着劝,终于把罗老太太劝走了。   紧接着罗大老爷和罗大太太也走了,顺道把罗慕白也捎走了,罗慕远和罗慕清都有媳妇,他们自有媳妇料理,罗慕白单身汉,自然是罗大太太料理他。   虞秋荻和罗慕远夫妻俩一辆车,两个奶妈抱着两个哥儿另外坐一辆。直到车上拉住罗慕远的手,虞秋荻都有一处如在梦中的感觉,上回只是去边关,这回是打战,心中的焦虑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好了,别怕,我回来了。”罗慕远轻轻搂住虞秋荻,又是担心焦虑,又有孕妊在身,只是想想他就觉得虞秋荻辛苦。两个儿子从怀孕到出世,他都不在身边,真亏得她撑住了。   “嗯,我很好,老太太和太太待我跟女儿一样,还有三婶婶给我做伴,旭哥儿在屋里闹着,还有安哥儿,叫安可是一点都不安静,闹腾着呢。”虞秋荻说着,很想给罗慕远一个笑脸,眼泪仍然往下掉。   夫妻俩坐车到院里,虞秋荻先吩咐烧火,准备酒菜,又帮着罗慕远更衣。奶妈把两个哥儿抱过来,此时旭哥儿已经一岁多,看到罗慕远却是认生的很。罗慕远想抱抱他,旭哥儿却是转身抱住奶妈。   “大爷才回来,总是要慢慢来的。”奶妈旁边笑着。   罗慕远又看看安哥儿,才一个多月,实在是小得很,就是奶妈让他抱,他都不敢抱,怕不小心伤到那里。   虞秋荻伸手把旭哥儿抱过来,指指罗慕远道:“叫爹……”   旭哥儿只是看着罗慕远,然后伸手抱住虞秋荻的脖子。   罗慕远轻轻叹了口气,却是在儿子脸上亲了一记,道:“以后爹好好在家里教你。”   食盒抬过来,酒菜摆好,罗慕远端起杯子道:“我先向敬你一杯,你在家实在太辛苦。”   “哪里有你辛苦。”虞秋荻说着,却是细看着罗慕远的脸,突然伸手抚向罗慕远的左边眼角,心疼的道:“这里受过伤?”伤痕并不大,但伤在这里,差一点就是眼睛了。   罗慕远伸手抓住虞秋荻的手,他不想再说这些事惹得虞秋荻害怕担心,只是笑着道:“没事的,一点小伤而己。”   “伤在……”   虞秋荻还欲再说,罗慕远却是笑着抢着道:“我难得平安回来了,你还是提这些,非得让我再回忆一遍当时的辛苦。”   虞秋荻这才不问。   夫妻俩痛饮了一回,罗慕远不提战场厮杀,倒是说了不少海边趣事,也把虞秋荻逗笑了。婆子传话说水好了,罗慕远连忙过去,现在天气还热,又在海边打仗,洗澡是管够的,但回来这一路上就有些顾不上。   虞秋荻也跟着进净房侍候,帮着罗慕远宽衣解带,又给他浇水搓背。虞秋荻手指轻轻划过罗慕远的皮肤,眼睛也直盯着罗慕远的身体,只看哪里是否有受伤。   罗慕远人在浴桶里坐着,目光却是直盯着虞秋荻上下打转,才从战场上回来,出生入死一回,夫妻久别,不可能一见面就想到床笫之事,但现在洗澡了,他衣服都脱了,娇妻手指在他抚摸,他没感觉都不正常了。   “别闹了,婆子们都在外头呢。”虞秋荻小声说着。   罗慕远却是缠着她,一边解虞秋荻的衣裙,一边笑着道:“我在边关真的很乖,我向你验明正身。”   虞秋荻缠不过他,不过夫妻久别,她确实很想念罗慕远。   “大爷,大奶奶……”   夫妻俩正热乎着,外头传来吴婆子急切的声音,道:“圣旨到了,请大爷,大奶奶速去接旨。”   夫妻俩都是一怔,罗慕远瞬间有骂娘的冲动,老子为了朝廷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到家见媳妇了,这时候竟然还有事。   虞秋荻却是连忙挣开他,自己匆忙穿着衣服,又给罗慕远穿衣服。   从净房出来,自然不能一身便装去圣旨,进正房更衣,虞秋荻心情十分忐忑,海边的战事是赢了,但朝中之事谁输谁赢还不知道。罗慕远又问:“还有谁?”   吴婆子道:“老太爷,老太太,老爷,太太,您和大奶奶,还有二爷,三爷,三奶奶。”   罗慕远听得放下心来,今早朝上天熙皇帝还表扬了罗家,国家有难之时能够挺身而出。虽然文官咬着武官的错处不放,但仗总是打赢了,皇帝就是要责怪,肯定是只骂男人们,不可能把女人一起骂。最有可能的是,男人打仗打得好,女人一起去沾光。笑着看向虞秋荻道:“也许这回,我就给你挣了凤冠霞帔。”   “我只求你平平安安。”虞秋荻说着。   香案摆好,人员到齐,掌宫大太监宣旨,首先再次表扬罗家的挺身而出,接着就是封官,罗慕远,罗慕白都是正四品上骑都尉,罗慕清是从从四品中骑都尉。另外又给虞秋荻正四品诰命,唐氏从四品诰命。至于罗老太太,罗大太太教子有方,也是大肆表扬一番。再就是打赏的东西,黄金,玩器,还有几处田庄。   磕头谢恩,罗大老爷接了旨意,虞秋荻和唐氏接了诰命文书和礼服。罗家众人起身,罗大太太招呼太监们吃茶,又另封了一千两给大太监们。   把太监们打发走,罗家上下顿时一片寂静。就是虞秋荻和唐氏都晓的,不管是正四品上骑都尉,还是从四品中骑都尉,这些都是勋官,只有荣誉证书和俸银,没有任何实权。至于女子诰命,以及田庄银钱,那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但一出手就是四品,还是男人女人一起封,这样的封赏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说少。尤其是文官咬了这么多错处的情况下,天熙皇帝还如此封赏,此时也只能感念皇帝天恩浩荡了。   罗老太爷长长叹了口气,却让女眷们各自回房,走的时候罗大太太又叮嘱虞秋荻和唐氏,得了诰命明天要进宫谢恩,今天一定要提前准备好。虞秋荻和唐氏答应着,各自上车回去。   “不如派个管事去郑王府看看。”罗慕清提议,罗家这样的封赏,那郑王府是什么呢?   罗大老爷挥挥手,罗家跟郑王府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皇上这样封赏了罗家,对郑王府还能怎么样。更何况此时郑王府已经赏无可赏了,亲王爵位,手握兵马大权,再赏就是皇位了。   罗慕远轻轻叹口气道:“不如晚上我去王府一趟。”   “也好……”罗大老爷说着。 ☆、164章   一起传出来的圣旨有两份,一份传给罗家,另外一份送给郑亲王。与罗家的旨意全是赞赏与奖赏,男人当官,女人诰封,又给金银财宝。与郑亲王府的圣旨那就是罚了,至于把唯一的儿子送上战场,这是郑王府该做的,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罗家没没人在武职上自然可以甩手,但郑亲王拿着兵符,任着兵马大元帅,送谁上战场都是理所当然。   文官拿出铁一样的证据指责郑王府勾结海盗,天熙皇帝念及这回大胜,并没有重罚,言语批评是肯定的。圣旨的最后却是笔峰一转,提到罗素的重病,天熙皇帝念及郑王府的辛苦,赏了一处别院让她安心养病,太后又赏了人珍药材,让她调理身体。   等到晚上罗慕远到了郑王府,圣旨早就宣读过了,谢衡和谢潜出来接的旨,接了圣旨之后,谢衡就去了前头舒远阁,那是过世郑老亲王的书房,在谢潜的记忆里是一直封着的。只有极偶尔的时候,谢衡才会过去。书房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是郑老太亲王常看的几本书。   罗素离京之时,夫妻俩就己经议定,若是败了,自然是满门忠烈,不管实真死假死,她和谢潜肯定不会再回来。若是胜了,罗素也必是一场大病,这场大病可以说是罗素不想挨骂的遁词,也是一种变相的试探。果然没出所料,圣旨上先头是骂,却唯独提到罗素生病,送了休养的庄院又送了珍贵药材。   “父亲,我到底还是守不住。”谢衡自言自语的说着,郑老亲王去世很早,谢潜满一岁时走的。到最后他与罗素守在榻前之时,郑老亲王就拉住他的手说过,能守住就守,不能守住就放手,造反的事不能干,先保全了自己才能说其他。   随着皇帝的更换,军权守不住也算是理所当然,皇帝是天下至尊却不是兵马大元帅,是谁都会猜忌。这一战,输了自然是满门抄斩,就是赢了,军权只怕也是保不住了。   把兵符帅印摸了一遍又一遍,其实他这个亲王接到从父亲手里接到帅印之后基本上就是摆设,一直以来大珠很安宁,没什么战事,江宁海战这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从书房里出来,谢潜和罗慕远都在外头,谢衡看到他们俩,先看向罗慕远,有几分欣慰的道:“皇上必然赏了罗家。”   “四品勋官,女眷们也得了诰封。”罗慕远说着,全部都是虚职,却仍然要进朝谢恩,不管谁说起来这都是皇宫浩荡。   谢衡叹了口气,道:“也是,我们两家是姻亲,如何能放心的下。”   罗慕远和谢潜都默然不语。   谢衡大步向自己书房走,罗慕远和谢衡都跟了过去,进到书房坐下来。谢衡就看向罗慕远道:“我晓得慕白素来有精忠报国之心,但此时并不是好时机,你也叮嘱家中弟弟们,行事三思而后行,此时万不可惹出什么事来。”   “是。”罗慕远说着,知道谢衡心中己有决断,此时是在做基本交待,低头又道:“王爷放心,我必然会看着他们。”   “你姑姑不在京城,我也是自顾不暇,若是林家再生什么事端来,随他们去吧。”谢衡说着,虽然这种可能性不高,但林家儿孙的质量却不是多高,是要防着生事,又道:“倒是贺侯爷,这回难得相助,虽然……断了亲戚,就是官场应酬,但也该多行走才是。”   勋贵虽然都会吐槽文官为什么不派儿子上场,但贺子章却是直指林家与罗家有仇。虽然文武勋贵各成一派,各有立场,但除了贺子章直指林罗两家的恩怨外,其他人家都没这么说。主要是觉得不值得,虽然是立场不同,毕竟没人家想因此事跟林家结仇。吐槽帮腔也就是当拉拉队了,像贺子章这样就是成心跟林家过不去了。   “我听父亲说了。”罗慕远说着,心中却有几分疑惑,贺子章帮腔之后,罗大老爷就给贺府递过贴子,但贺子章却因事推托了。贺子章的心思素来难猜,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真的猜不出来。   谢衡道:“不管他心里如何想的,他此时能声援罗家,总是是友非敌。”   “王爷说的是。”罗慕远说着。   谢衡看看谢潜,又看看罗慕远道:“你们是亲表兄弟,以后要守望相助,朝中风云变幻,我们这样的人家,首先想的是就是要保全自己。”   “是。”谢潜和罗慕远齐声答应着,谢潜眼圈多少有些发红。   谢衡却是看向谢潜道:“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怎么还是如此。我和你母亲辛苦操劳大半生,最后所想的也都是为了你。以后自己当家理事,再不可像以前那样。”   说来也是奇怪,他和罗素都是性格强势,可以说是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偏偏唯一的儿子一点不像他们。也不能说谢潜能力不足,只是这样性格想在官场上撕杀却是不够的。   “是,我都记下了。”谢潜说着,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谢潜在椅子上坐着,却是调整了一个坐姿,似乎是长长吁了口气,道:“波奔劳累这些年,我也是觉得有点累了。替我写折子,就是说为了战事操劳过度,需要休养,明天谢恩你也自己去吧。”   “是。”谢潜低头答应着。   谢衡又朝罗慕远挥挥手道:“走吧,都走吧,让我清静一会。”   罗慕远骑马归家,进门先去了前头书房,罗家四位爷都在,把谢衡的意思转告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罗慕远尤其是转达了谢衡交待罗慕白的话。   罗慕白低头叹气道:“江宁肯定太平不了,最多一年半载,必有战事再起。”   罗慕远何尝不知,却只能道:“不在其位难谋其政。”不是他不够忠君爱国,而是想忠君想爱国,总是得有机会。   “算了,趁着现在我把请封世子的折子上了,总算是件好事。”罗大老爷说着,天熙皇帝才表扬过罗家,现在上折子请封世子,没有任何理由驳回。就是林老太爷手里有罗慕远一千个把柄,皇帝都说罗慕远好了,谁敢此时说他差。   书房散了,罗大老爷只是让罗慕远早点回去歇着,女子得了诰命都去后宫谢恩,男人得官职也一样进朝谢恩。兄弟几个回到后院,自然先去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屋里请安。结果罗大太太,虞秋荻,唐氏都在罗老太太屋里。本来说晚上接风的,结果罗慕远去了郑王府,哪个还有吃酒吃的心情,虞秋荻和唐氏则来了罗老太太这里。   “郑王府也接了旨意,只是指责世子治军不严,并没有说其他。皇上知晓姑姑患病,还特意赏了别院,太后赏了药材,明天世子还要入朝谢恩。”罗慕远笑着说,对于祖父,父亲自然能合盘托出,对着祖母,母亲就没必要说这些了。   虞秋荻心里听得咯噔一下,圣旨里连养病的别院都赏了,太后还赏了药材,这意图够明显了。   罗老太太长叹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能大小平安就好了,家里既不缺吃也不少穿的,天就是塌下来也有个高的顶着,何必非得操那些闲心。以后就在家里清清闲闲的听听曲,写写字,也未必不是好事。”   “祖母说的是。”罗慕远说着。   说了几句,罗老太太就让众人散了,实在是时间也不早了。罗慕远坐虞秋荻的车回到屋里,罗慕远就吩咐婆子:“张罗饭菜,我晚饭还没吃。”   虞秋荻知道形势更严重,罗慕远是临近饭去的郑亲王府,结果混到现在没吃饭。郑王府不可能一顿饭都不招呼罗慕远,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郑王府都没吃晚饭,自然顾不上招呼他。   丫头们把饭菜端上桌,罗慕远趴着饭,吃的非快。   虞秋荻不由的道:“你慢点吃。”又没人抢。   罗慕远叹口气,停了一下才道:“肚子饿了,也忘了现在回家了,以为还在军营里。”   虞秋荻听得心疼不己,脸上却不显出来,只是笑着给罗慕远倒酒,又道:“己经在家里了,慢慢吃就是了。”   明早要入朝谢恩,饭完两人就洗梳睡下,夫妻俩分离大半年,下午在浴室里又差点走火,但此时躺在床上,两人却都没了那时候的心思。胜了平安归来,官职诰命在身,眼看着是大喜事,却是让人忧心重重。   “没事的,给了勋官其实也是好事,省了许多操心。”罗慕远搂着虞秋荻说着,又道:“父亲也要上折子请封世子,都顺过来了。”   天熙皇帝想要的不过是那块帅印,郑亲王交了也就完了。以天熙皇帝的性格,他是容不得军权旁落,幸好他是才登基,郑王府又是一直十分乖觉,天熙皇帝对其也算有好感,自己主动交了大印军符,天熙皇帝也不会怎么样,才登基不久,只怕也不想大动干戈。   “我外祖母在时就跟我说过,享的了富贵,就要受的辛苦。”虞秋荻说着,又道:“你不用为我担心,凡事我都得受的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一样,不管怎么样都要平平安安。”   “嗯,我晓的。”罗慕远说着。   次日罗大太太带着虞秋荻和唐氏进宫谢恩,谢潜入朝谢恩时,把谢衡的养病折子一并递上,虽然谢衡没有直接上战场,但跟着在京城担经受怕半年多,日夜操劳,现在战争打赢了,他也己经病倒了,要请长假休养。天熙皇帝安慰一番,当即就准了,又让谢潜好好照顾父亲。   半个月后,谢潜又递了折子,大概就是说,本人己经老了,而且十分浅薄,与前头父亲不能比,只是这么一场小战,就让他心力憔悴,实在无力支持。现在交兵马大帅元印,并且申请退休,把郑王府的爵位传给儿子谢潜,他要去沿海探望老婆。   天熙皇帝没有马上批,先是派人安慰探视,然后又说郑亲王为国事累病实在辛苦。推拖了大半个月,终于准了,谢潜继承爵位,谢衡则是打包收拾东西,说是去海口探望罗素,到青阳之后却磨叽起来,就在青阳住下了。   按照常理来说,亲王爵位继承,除了皇帝的旨意外,家里肯定还要大办特办。但因为郑王府人丁单薄,再加上父母都有病在身,也不在身边,就随意办办也就完了,倒是天熙皇帝觉得看不起,说郑王府是与社稷有功,没有帮着操办,却是另外厚赏了。   就在此时,翰林院的箫清和又上折子了,这回折子跟上回折子一样,非常非常的长。但内容却是绝对不同,首先箫清和非常认可郑王府的做法。对于皇帝来说,军政不能分家,任了国家主席就要兼任□。   军权下放非常不利,就是再有合适的人选,箫清和也建议天熙皇帝不要再任命天下兵马大元帅。各管一块,各司其职,任命好军区司令官就好了。   看到这里天熙皇帝非常满意,他本人也是如此认同的。但接下来箫清和马上说了,郑王府其实是很有才的,谢衡虽然自谦说自己没才,其实他真是个人才,现在大珠当务之急就是组建海军,应该再次启用郑王府,组建海军,打造战船,迎接接下来新的战斗。   看到这里,天熙皇帝就觉得很没意思了,也许以前的郑王府很英勇,但谢衡当这么久的兵马大元帅,就打了这么一仗,怎么就成天才了呢。倒没有因此责罚箫清和,却是把折子放到一边去,没再理会。 ☆、165章   天熙皇帝赏了罗家男人勋官,女眷们也给了诰封,按理说罗家也要摆酒请客,相熟人家也要送贺喜。不等别人的贺礼来,罗家就先递了话,因为紧接着舞阳县主进门,肯定要大操办办,升官得诰封这些相对比小的事情,也就不办了。   县主的份位在皇室之中不算高,却是天熙皇帝的嫡亲侄女,天熙皇帝念荣郡王老实勤勉,又念着罗家儿子们立了大劳。特意下旨给礼部,舞阳虽然是县主,却以郡主例出阁。该有的嫁妆自是不必说,皇后是婶娘,太后是祖母,又有添妆,皇后赏了四处田庄,又赏了一座别院,太后那里也不小气,金银珠宝,古玩玉器,抬了几十箱。   九月底舞阳县主进门,罗大太太自是不必说,虞秋荻和唐氏也都忙的脚不沾地。首先就是宴席,因为娶皇家女儿,太后,皇后这种大人物肯定不会来臣子家里赴宴,但其他的皇亲国戚,亲王郡王,公主驸马这些大多数都是要来了。   罗家宴席摆了四天,头一天全是皇亲国戚,第二天是京城权贵女眷,没有四品以上诰命的全部排在第三天,最后新婚当天才是罗家相熟亲友。前头三天,罗家从罗老太太起,有诰命的女眷都是大品梳妆,行礼拜见完毕,这才脱了衣服上席贺喜。   头一天的宴席,罗家的姻亲中长平大长公主带着年氏,还着奶妈抱着欣姐儿,宜轩长公主带着成两个儿子,已经成为郑王妃的顾惜颜带着儿子,也都过来了。宴的皇室成员,自然是按照家族排辈来的,像长平大长公主这种,皇帝的亲姑姑自然是上上席,宜轩长公主是嫡妹妹也是上席,顾惜颜这个血缘较远的王妃,坐次就落后了许多。   除此之外,荣太妃带着成王妃,林氏也来了,荣太妃和成王妃自然上席主坐,林氏这个四品侧妃,这种场合连坐次都没捞着,只立在成王妃身边侍候。罗老太太上席招呼,罗大太太,虞秋荻,唐氏带着家中丫头媳妇两溜雁翅立与罗老太太身后。   半下午时散了场,罗老太太自然要先回去歇着,罗大太太也是一身疲惫,也回去歇着了,虞秋荻和唐氏留下来收拾,明天还有得闹,今天必须得收拾出来,明天是三品以上诰命的场,更不能出一点错。   “果然是皇恩浩荡。”唐氏说着,县主出嫁就来了这么多皇亲国戚,弄出这么大的排场来,可不是皇恩浩荡吗。   虞秋荻只是看向唐氏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要是说起来天熙皇帝对罗家还是不错的。官位,诰命,口头表扬,赏赐东西都是上上等的。就是郑亲王府,那也是因为病因伤谢衡自己上交了军符,文臣说了这么多的错处,天熙皇帝依然回护,口头批评几句没有实际责罚,也赏了别院金银。   这就是天熙皇帝的策略,富贵荣华绝不吝啬,但同时臣子也必须把权利上交,维护自己的绝对权利。纵观历史,其实能做到像天熙皇帝这样也算是难得,手握军权的王爷爵爷们,有几个落得好下场的,郑王府能全身而退也算是难得了。   唐氏心中叹气,但也晓的这话不能说的,只是转开话题道:“没想到林侧妃今天也来了,成王妃带她过来只怕也是有心的。”   林氏是四品诰命,唐氏和虞秋荻也是四品诰命,按皇帝的这个封法,若是林氏还是罗慕白的妻子,此时也会是正四品诰命。   这种场合把她带过来旁边立着,这就是明摆着说,你要是不折腾还在罗家,现在也是四品,还是正室原配,不用当小老婆站在正室身边侍候。林家最恨的罗慕远一房人,人家罗家大奶奶也是四品,以后就是正式相合见了,人家也不用向你参拜。   “听说成王妃有孕了?”虞秋荻说着,其实她并不知道,但又不能说没怀上,好像跟诅咒成王妃怀不上似的。   唐氏摇摇头道:“若是有了身孕,今天如何会过来。”成王妃没有儿子,她就不会让林氏生儿子,林氏没有儿子,她就立不住脚。郑王府的兵权收了,罗素和谢衡夫妻都去养病了,若是此时林氏生了儿子,助了林家的声势,与罗家就不利了。   虞秋荻多少舒了口气。   连着三天的忙碌过去,终于把诰命们招呼完了。到了罗慕均大婚当日,今天来的都自家相熟亲友,总算有种娶媳妇办喜事的感觉了。应酬起来相对来说不用像前两天那样累的很,但三天疲惫下来,到了今日罗老太太也不由的强打起来精神来。   花轿进大门,接轿拜堂,送入洞房。罗老太太实在是疲惫撑不住了,便回回屋歇着,罗氏虽然是低嫁,前两天不来,今天亲侄子出嫁,她肯定也要来的。罗老太太只是让她一直跟着自己,此时罗老太太要回房,罗氏便扶着罗老太太回屋去。   外头衣服脱下来,罗老太太直接躺床上了,丫头捶着腿,罗老太太看向罗氏道:“最近家里事情太多,也顾不上你,你家里可好。”嫁罗氏嫁的急,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罗家自己都是乱成一团,都顾不上管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   “都挺好的。”罗氏说着,要说生活细节,商户人家就是有点钱,跟百年侯府那是没法比。唯独比较好的是,胡大爷很不错,样貌英俊,待她更是好得很。胡家其他人对她更是不必说,说是供着都不为过。   “好就好,你啊,也别看别人家的富贵,你看看你姐姐,女人家上战场,伤重在海口养伤,年前还未必能回来。你几个侄子,是给家里挣了荣耀,给老婆挣了诰命,那也是拿命拼出来的。能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老小和气,这也就够了。”罗老太太有几分感叹的说着,不能只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罗家的富贵荣华那是拼了命,提心吊胆换来的,又看向罗氏的肚子道:“有身孕了吗?”   罗氏脸红了一下,却是点点头道:“正想跟母亲说,还没顾得上,有一个多月了。”   罗老太太听得高兴起来,年龄大了就想听点喜事,笑着道:“这就好,以后有了儿女家里也就热闹了。你看看林家二嫁的那位,虽然得了四品诰封,还不是侍侯正室的妾,孩子更没个影。女人啊,终究是要靠儿子的,若是把儿子教好了,他以后得了官职功名,你何愁凤冠霞帔。”   “嗯,母亲说的是。”罗氏点头说着,其实只看今天的宾客,绝大多数都是凤冠霞帔在身,要说不眼热那是假话。不过罗老太太说得对,儿子才是女人的根本,等她生下儿子,就是没有本事考上功名,娘家有这样的家底,捐个官问题也不大,到时候她也一样是诰命夫人。   “去后院看看你娘吧。”罗老太太又说着,刘姨娘已经接了回来,只是这么一番折腾,再加上刘姨娘的年龄,瞬间显得老了,罗老太爷现在对她淡了,接回来之后就非常乖觉。   罗氏此时对罗老太太是满心的感激,道:“我侍候母亲睡下就去。”   晚上席散了,罗大太太先回屋歇着,虞秋荻和唐氏自然是最后的。等以虞秋荻回到自己屋里时,真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罗慕远也不比她多好,虞秋荻是媳妇要招呼女客,罗慕远是嫡长子也要招呼男客,夫妻俩有种相看无言的感觉。   洗洗睡下,罗慕远的手不自觉得放在虞秋荻腰间,虞秋荻把头埋在罗慕远的胸前。郑王府交了兵权,爵位传了给谢潜,从某方面来说郑王府是被大大削弱了,同时也安全了,这让罗家的女人们都大松了口气,战争结束了,过去了,没人伤亡,也许要夹着尾巴做人,没了人前的风光,但总好过男人战场厮杀,女人担惊受怕,天天在家里提心吊胆。   “好了,不怕不怕,都过去了。”罗慕远轻抚着虞秋荻的背,自从回来之后,每每晚上睡下时,虞秋荻总是要这样搂着他,有时候半夜还会惊醒。   “有你在身边,我是什么都不怕的。”虞秋荻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劳累一天,实在辛苦了些,便昏昏睡了过去。   次日新媳妇敬媳妇茶,昨天虞秋荻在外头忙着招呼宾客,并不曾到新房看过,唐氏也是一样,此时妯娌相见。两个虽然是嫂子,但哪里敢受她的礼,虽然还是县主,但以郡主礼下嫁,荣郡王又是皇帝亲兄弟,再熬上几年,亲王是妥妥的。   舞阳县主年龄不大,长的却是好模样,平民后妃,全凭美貌得宠,就是初代皇帝再丑的惨绝人寰,经过这么多代的改良,也是个个美女帅哥了。罗家又是才经大劫,以前罗慕均就是有点不懂事,现在也完全懂事了,对待皇帝的亲侄女,自然也晓得该如何。   回门会亲,虞秋荻和唐氏又跟着忙活几天,婚礼事务总算是全部结束,从罗老太太起都是大松口气。不过虞秋荻和唐氏还有得忙,主要是贺礼入库的事,宴客宴了三天,这些宾客肯定不能空手来,因为当时忙乱,只得记账收下来,现在要入库了,自然要全部登记收拾。   罗老太太又说了罗氏有孕的事,罗大太太便派了平姨娘,拿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去瞧了罗氏,回来之后说一切都好,胡家上下莫不把罗氏当公主供着,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也都放心了。   “年后就要操办小四的婚事,家中也就更热闹了。”罗老太太笑着说,对于罗家来说也算是顺过来了。   罗大太太心里却是想另外一件事,道:“倒是小二的婚事,军功也有了,官职也有了,该寻房好媳妇了。”勋官也是可以给媳妇请封诰命的,与前林氏是和离,新媳妇进门仍然是原配正室,进门就是四品诰命,这媳妇倒也不难找。   罗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道:“慕白的婚事也该说了,这回一定要打听清楚,哪怕是家境差些,也定要寻个好姑娘。”   虞秋荻旁边听着,脸上显得有几分犹豫,末了还是道:“论理老太太和太太在,这话也不该我说。二叔的婚事,何不问问自己。”   与林氏和离,虽然是因为林四爷瘫了,但在此之前两人感情并不多。罗大太太千挑万选,连罗素都看上的妾室姜氏,罗慕白也说不要打发嫁人。搞不清他是心上有人了,或者是真没开窍没这个心思,与其家人给他挑,还不如先听听他自己怎么说。   罗老太太听得有理,便向罗大太太道:“是这个话,我们给他挑的,他若是看不上也是白搭,你去问问他,他若是中意哪家姑娘,给他娶了就是了。”   罗大太太听得点点头,道:“那我问问他。”   散场各自回房,罗家五兄弟中有老婆的,都是跟着老婆一处去吃饭,像罗慕白和罗慕周还没成亲的,不是跟着罗大太太吃,就是跟着罗老太太吃。   到晚饭时分,罗大太太就问了起来,罗慕白皱眉道:“母亲,我还不想娶亲。”现在是天下太平了,但海边战事不会那么容易平定,估计过不了一两年他还要战场,何故白白耽搁人家姑娘青春。   罗大太太皱眉道:“年后你四弟就要成亲,家中兄弟就你没成亲,你让我如何放心。”   “母亲有什么不放心的,家中兄弟都成亲了,我现在侄儿都三个了,再过一两年只怕更多,何必非让我现在成亲。”罗慕白说着,又不是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现在满心想的是一年两后的战事,根本就没有娶亲的想法。   罗慕周比较能理解兄长的说法,也跟着道:“母亲,这是二哥的缘分不到,你何必硬逼他。”   罗大太太听得也无言了,晚上与罗大老爷商议,罗大老爷听罗慕白如此说,也只得说让罗大太太先留意着,年后还要办罗慕周的亲事,家里事情也够多了。   十月中旬罗大老爷上折子请封世子,天熙皇帝大手一挥准了,同时还赞罗家教子有方,另有恩赏。大太监传旨册封,罗慕远接旨谢恩。罗老太爷和罗大太太看到圣旨这才算是长长舒了口气,罗家嫡子五个,虽然兄长齐心并没有夺位之意,但世子之位一天不定下来,总是让人不能安心。   现在终于敲定,因为前头有罗慕均的大婚,罗慕远继任世子并没有大办,摆了一天戏酒,把亲友请了也就算了。   世子之位确定,舞阳县主进门之后也是十分乖巧,当然不管罗老太太还是罗大太太都不会让她立规矩。婆媳妯娌相处的也都十分愉快,府内一派祥和太平的景象。虞秋荻在二年辛苦疲惫之后,也终于有种喘口气的感觉。   就是虞秋荻忙里偷闲,安享几天安宁之时,西大街周家却是有事了。田姨妈非常得意的一件事就把女儿嫁给周林,儿子也娶了老师的女儿,虞家落败之际,她又变着法从虞家骗到了不少钱,这些年来可谓是富贵荣华,直到此时,临近傍晚之际,田氏的贴身丫头拍开了田姨妈的家门,对婆子说着:“姑娘有事寻太太,请太太马上过去……”   “怎么了?”婆子忍不住问着。   “姑娘请太太过去商议。”丫头急切的说着。 ☆、166章   田氏嫁给周林这五、六年,日子过的是相当舒服,上头哥嫂分家分出去了,还把前头绍氏的女儿打包带走了。至于上头公婆,周老爷因为绍氏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对于周太太也十分不满,田氏进门之后就十分客气,若是再有儿媳妇出事,他的官职只怕就要保不住了。   周太太倒是个十分难缠的,不过有田姨妈在,又岂会让这种恶婆婆欺负自己的女儿。先让田氏把家中下人收拢在手里,然后慢慢在周太太饮食里下毒,周太太对儿媳妇能那样,平常对下人也不算多和善,虽然有几个心腹,却是不得人心。   用了大半年时间把周太太撂倒,当然不是让周太太死,而是让她卧病在床,没有虐待儿媳妇的身体,也管不家理不了事,田氏日子自然就好过了。周太太病倒在床之后,田姨妈又让田氏买两个绝色丫头悄悄的放到周老爷房里,周老爷对这房媳妇果然更加满意,田氏自此手握家中大权,周太太那里只要早晚请下安就好。   周家原本是国公府的旁支,嫡子分家时得了不少的钱,再加上周老爷有功名官职,周大爷分家出去时,周太太又偏心并没有完全平分。周林也是有官职在身上,田氏脱离了田家的贫困,着实过了几年富贵日子。   日子富贵了,不用再寄人篱下,手里银子随意花着,田氏却又觉得生活没那么美好了。这个不满主要是在周林身上,周林是武官,一年半载的不在家中,就是周林在家时,他也不愿意跟田氏多亲近。   新婚头一天,掀了盖头田氏看到周林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是二手货,但周林长的不错,又是武官身材也高高大大的。结果等到洞房的时候,周林就一副被侮辱被虐待的表情了,同时还跟她说,他跟前妻绍氏的感情有多好,他是多么多么的真心爱着绍氏,娶她是多么多么的迫不得己。   田氏先是傻住了,新婚头一夜,自己的丈夫说他爱着别人,根本就不想跟她在一起,这个打击有点大。等周林说了一会,田氏开始觉得恶心了,周家是如何对待儿媳妇的,全京城皆知,就连绍氏给周林生的两个孩子,儿子死了,女儿被大伯娘抱走养了,当时很多人都说过,周大奶奶很有善心,若是她不把周蕊抱走,只怕也得死在周家。   媳妇要死,孩子都要死,若是周林说他恨死了绍氏,绍氏生的孩子不是他的种,田氏还觉得可以理解一点。现在周林给她说,他爱绍氏爱的要死,说的如此深情款款,田氏伤心的感觉都没有了,只觉得十分恶心。她果然是见识太少了,周林这种才是真奇葩。   周林是一脸不情愿,田氏也是满心满腔的恶心,但洞房花烛夜还是过了。三天之后,周林就去睡书房,田氏也有种舒了口气的感觉。倒是田氏回娘家跟田姨娘说的时候,田姨妈虽然也惊叹世上有周林这种“情种”,不过却是劝了田氏几句,女人家最终依靠的是儿子,就是再恶心周林,儿子总是要生的,等有儿子再把周林丢开手也不迟。   田氏被田姨妈说动,回府之后开始跟周林拉关系,夫妻总算是亲热过一段时间,只是没多久,周林就调任又去了别处驻守。田氏不想离开京城的繁华之地,并不跟着周林去,从那之后夫妻俩就过上了聚少离多的日子。   所谓得陇望蜀,四季衣服穿不完,珍珠首饰堆满箱,田氏突然间觉得寂寞了。想她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妇,丈夫常年在外,房中如何不寂寞。周家是大族,常有落魄亲友来打秋风,一来二去田氏便跟周家的一个远房周瑞勾搭上了。   若是田姨娘家教甚严田氏也不敢如此,只是田姨妈进门先让她毒倒婆婆,这样的门风能指望教出多好的姑娘来。若是田氏对周林有丝敬爱之意,丈夫不在家中,她也不至于偷人,只是田氏恶心周林还恶心不过来,如何会为她守洁。   两人勾搭上两三年之久,田氏连田姨妈也瞒着,自以为做的严密,只是这些事情,就是瞒的了旁人,家中仆妇们如何不知,背地里便言三语四。就在这个时候,田氏觉得自己怀孕了,不请敢大夫来到家里来诊脉,借故到普度庵里,请了走脚大夫诊脉,果然是一多月的身孕,田氏心内害怕至极,只得请母亲过来商议。   “你个糊涂东西,竟然弄出这样的丑事来。”田姨妈听完就怒了,指着田氏低声骂了起来,又道:“你晓不晓的姑爷在外头打了大胜仗,官升了一级,这就要给你请封诰命了,你竟然弄出这种事来。”   田氏在地上跪着直哭,只是看向田姨妈道:“母亲向来是最有办法的,女儿现要如何是好。”   田姨妈虽然也惊讶女儿竟然偷人,但她向来镇定,想了想道:“姑爷回京也有不少时日,你们就不曾亲近过。”田氏嫁入周家这些年,一直无所出,若是能把这个孩子安在周林身上,算是周林的种,既解了眼前的困局,田氏又得了依靠。   田氏低头道:“他自从回京以来,就一直在军营与同僚们喝酒,我们不曾同房。”周林对田氏没意思,田氏又跟周瑞打的火热,自然不想搭理周林,两相无意,自然也没有恩爱。   “先着把姑爷叫回来,你们夫妻好好喝壶酒。”田姨妈说着,打胎伤身不说,还更容易闹出事来,尤其是周林升官的节骨眼上,说起来田氏在周家也有几年了,周林也升官了,该让周林给田氏请封诰命,有了诰命在身,周家就是抓住田氏什么错来,处置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田氏晓的田姨妈的意思,这是要把孩子算到周林身上,却不由的道:“母亲,这样行吗?”   田姨妈虽然也没多大把握,但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若是周林不在家里还好,偷偷的把孩子打了,现在这种情况下去打胎,事情闹出来田氏必然是个死。富贵险中求,是霉运也许就是造化,只要栽的好,生下儿子也就有依靠了。   田姨妈当即把自己的心腹婆子叫进来,也不说田氏的事,只让她去青楼勾栏里找药。催情的迷香的,男人不中用那就想法让他中用。趁着这个时候,孩子栽到周林身上,枕边风也吹起来,让周家给田氏请封了诰命,这事也就成一大半了。   婆子去了几时,回来带了一包药,田姨妈拿十两银子给婆子,打发婆子出去守着。把药交给田氏,不禁道:“你也给我争点气,此时己经是性命攸关,若是再出错,谁也救不了你。”   “嗯。”田氏颤巍巍的接过药包,心中怕急了,也晓得事情有多严重。   田氏依着田姨妈所言,着人请周林回家,在周林茶中下了催情药,夫妻俩当晚恩爱到半夜。就连田氏以前那么恶心周林,此时都觉得周林十分中用。日日宣淫到天亮,田氏又在枕边说请封诰命的事,周林欣然允了。   田氏哄好了周林,不曾想却是得罪了情人周瑞,两人勾搭这么久,周瑞从田氏那里弄到不少钱财,现在田氏不理会他,他也就断了财路。知晓周林正要给田氏请封诰命,便借机要胁,让田氏给他重金,不然他就把两人通奸之事嚷出来,田氏怕了,又请田姨妈到府上。   “你说你能成什么事,偷个人都能被要胁。”田姨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田氏说着,   田氏只是哭,道:“母亲,你要救我啊,周林己经答应我要给我请封诰命,我总不能因为那么人前途尽毁,我想过了他不过是图银子,那给他银子就是了。”   “你个蠢货,像这样的泼皮无赖,捏到你的把柄在手,手里有钱时还好,没钱时岂不是又找你,找的次数多了,旁人如何不疑心。”田姨妈怒气说着,她现在都有心把田氏的脸给打烂了,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女儿会这样。   “那要如何办?”田氏不由的说着,若是不给周瑞钱,周瑞是光棍一条,她可是还有大好前程,现在周林与她同床许久,孩子生下来周林推都推不掉。   田姨妈吁了口气,道:“得永绝了这后患才好,倒是你,我与你说明白了,就这么一回,再有下回事,我就当死了女儿,再不理会你。”   田氏闹到此时早就吓懵,事情全凭田姨妈调度,就是再借她一个胆子,她此时也不敢再有偷人的想法。所谓饱暖思淫,欲,欲,淫此时要她性命了,她自然不敢了。   田姨妈心里盘算合计着如何能除了这个周瑞,这几年来女儿嫁的好,儿子前程也不错,不过她的恶事也不少干,应该说借势干的更多了。当日虞家败落之日,她就从中骗了不少钱财,唯一失手的就是骗虞秋芸那回,恶做了多了,关系门路也就广了,现在想除掉一个街头混混,倒也不算太麻烦。   寻来无赖地痞,把赌场也打点好了,把周瑞骗到赌场去,输了之后让赌场人一通打,直接打个半死不活,抬回家中去己经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相信拖不了多久必然是一命呜呼。   不等周瑞咽气,没想到田氏那里又出事了,田氏跟周林欢好用的是迷情药,田氏又身孕在身,周林又是武将,如何经的过那番折腾,两人床上欢好之时,田氏流产了。 ☆、167章   田姨妈匆忙赶到周家时,大夫已经到了,周林也是一身冷汗,两人正搞的火热,田氏就突然流血了,血越流越多,周林再有性致也吓傻了。两人连忙穿了衣服,周林还好些,田氏是根本就动不了,血流不止,衣服都是丫头穿的。   虽然已经是晚上,田氏这个情况肯定要请大夫,田氏的丫头看到田氏这样,也连忙给田姨妈送了消息。田姨妈收到消息就知道要坏事,但丫头说的如此凶险,女儿家落胎本来就是大事,田姨妈再毒,此时心中也更担心田氏的性命。   “孩子保不住了……”大夫给田氏扎完针止不住,一脸感叹的说着,他是常来周府看病,与周家说起来也算有几分交情,此时有几分责怪地看周林一眼道:“奶奶身孕都两个月了,还丝毫不知道节制,此时落了胎,想再有孩子只怕不容易了。”   周林旁边听着有几分愣神,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夸张地说,以后再有床事他肯定有心理阴影。现在大夫又说这些,他还没去想。   倒是旁边田姨妈脸色煞白,道:“孩子……两个月没了?”   大夫点点头,一脸叹息出去开方子,又叮嘱婆子要如何服用侍候。   小厮把大夫送走,此时田氏半昏迷躺在床上,周林还有几分发呆。田姨妈却是突然冲上去,抬手几个耳光狠狠的打到田氏脸上,这几个耳光她是一点都不带掺假的。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连作假的大夫她都要请好了,结果田氏就能闹出这样的事,把所有的辛苦都白费了不说,不管是她自己还是田家都立时陷入危险之中。   田氏本来是半昏迷,此时却被田姨妈打醒了,只是全身无力,只是睁着眼看着田姨妈,话都说不出来。   田姨妈却犹嫌不够,又是几个耳光上去,直到田氏两颊肿的老高这才停下手,田氏只是哭泣着,因为体力的关系连大声哭都不行。田姨妈此时也打的气喘吁吁,周林依然是旁边坐着,显得更加愣神,却并没有阻拦。   虽然事情发生的突然,大夫刚说那一会周林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只要细一想周林立时就明白了,他才回京多久,就是与田氏亲热最早一次也是半个月前,这两个月的身孕,肯定不是他的种。   “姑爷,姑爷……”田姨妈大声哭着,随即给周林跪了下来,道:“是我没教好女儿,对不起姑爷,对不起姑爷啊……”   说着田姨妈就一副捶心砸肺的放声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爹娘,真可谓是见着伤心,闻着流泪。   周林看到田姨妈这样,也不由的道:“岳母,先请起来说话。”   田姨妈却是哭得更伤心了,几乎要瘫倒在地上,道:“姑爷,都是我不好,没教好女儿,我真是没脸见你。虽然这是我亲生女儿,但为了两家的脸面,我……我不如现在就勒死她……”   说话间田姨妈就站起身来去找绳子,没翻到绳子,却从针线筐里翻出剪刀就要扎向田氏,周林见状伸手拦了下来。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拦下来之后却也不知道如何说好,末了只是道:“此事……今天有些晚了,岳母先回家休息吧。”   田姨妈哪里肯走,剪刀虽然把周林夺了去,却是怒指向田氏道:“奸、夫是谁,哪来的孩子,怎么勾搭上的,都快快跟我说了。”   田氏此时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只是看向田姨妈哭,田姨妈见状立马转头看向屋里的丫头婆子们道:“姑娘做出这等事来,肯定少不了你们的挑唆,把屋里侍候的人都绑了,慢慢拷问,敢说一句谎话,统统打死。”   屋里的婆子丫头听到这话都惊了,连忙跪了下来,看田姨妈发此早就没了主意,只是看着田姨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林此时心中是满心的疲惫,他自觉得与田氏没什么情份,现在晓得田氏偷人,他并不觉得十分伤心难过。又看田姨妈如此伤心欲决,又要打又要杀的,立意要审出奸夫来,他对于后宅之事心中并就没多少主意,看田姨妈如此也就随她去了。   起身要走时,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今早上写了给田氏请封诰命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心中暗叫一声糟糕,皇帝正封打赢战事的将领们,现在武官递折子请封,基本上就是立时准了,并不像以前那样要拖上许久。   不行,得把折子收回来,若是田氏有了诰命,要处置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没诰命之前是平民百姓,不管是休妻还是怎么样,都是家务事,有了诰命之后再休妻,就没那么容易了。想到这里周林大步向前院走,折子递了上去,想找回来就要托点关系,他是武官并不认识上头的人,倒是父亲周老爷是文官,应该有门路。   想到这里周林大步走向周老爷的书房,田姨妈看到周林走了,也连忙擦了眼泪,让丫头婆子们先起来。让心腹婆子到外头守着,田姨妈此时也顾不上田氏如何,只是把田氏和丫头婆子全部叮嘱一番。   这回事出来她就是再有本事计谋,田氏也不可能在周家了。现在能做的就是争取最大利益,田氏错的再多总是她亲生女儿,田姨妈再狠也不至于想女儿死在周家,和离是最好的方案,指望着把错推到周家身上不可能,那就不如走可怜路线。   “都记住了,是那个周瑞不知耻的东西,买通普光庵的尼姑强了姑娘的,姑娘胆小害怕并不敢告知,事情才闹成现在这样。”田姨妈吩咐着。   周家前头儿媳妇绍氏出过事,为此周家名声扫地,不然也不至于跟她家结亲。现在周林后娶的媳妇又出事,只怕周家也不愿意闹大,周老爷还想要官位,周林还有前途。最后的就是大家不作声,和离完事,田氏留得性命,田家也保住了脸面。   田氏身边的丫头却不由的小声道:“奶奶与周瑞之事,府中早有风言风语……”   “那就是说周瑞一次得手之时,以此相胁逼的奶奶与他□,还敲了奶奶许多金银首饰。”田姨妈立时说着,又道:“一定要记住了是周瑞强迫奶奶的,所有错处都是周瑞的。”也不知道周瑞现在死了没有,本来是怕人命官司,只让人把他打个半死,然后病在家里也好推干净,早知如何直接把他弄死,真的死无对证了。   丫头婆子听着齐齐点头,她们的身契都在田氏手里,如何敢不听话。   田氏此时仍然是醒着的,除了流泪之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田姨妈看着她田氏道:“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栽孕的事一次就好了,干一回怀上的也不是没有,就是请封诰命,只要周林答应了也就完了。明明怀着孕,还继续给周林下药,可不就出事了。   “不是的,母亲,我……”田氏轻声说着,她何尝不知道怀着孕不能如此,但周林实在是恶心人,前几日床上已经答应她请封诰命,结果转头周林又去怀念前头绍氏,还说什么这诰命该是给她的。田氏听周林如此说,只怕诰命的事黄了,想着前几回都没事,便再次给周林下药,终于哄得周林同意了,没想到周林同意了,她的肚子也闹出来了。   “你个蠢材啊。”田姨妈此时除了骂都不知道要说什么,给田氏诊过脉的那位大夫,得想个办法买通了才好,不能让他通说话。   后院里田姨妈与田氏定着计,前院里周林也把田氏怀野种的事与周老爷说了,周老爷听完就跺脚了。前一个儿媳妇绍氏闹的周家名声扫地,一直到现在还被人指指点点,本以为后来娶了田氏是个省事的,以后生下儿子,前头的事也就淡过去了,没想到田氏竟然闹了这么一出。   周老爷到底比周林多吃了几年饭,当即把家中的管事媳妇叫过来,问起田氏之事,管事媳妇也就把府里的留言说了。因为田氏管家,原本管事媳妇还要在她手下讨生活,现在事情闹大了,周林都知道了,如何还会给田氏瞒着,便倒了个干净。   周老爷听完就跺脚道:“孽障啊,做出这等丑事来,这样的妇人如何要得,速速休了去。”其实以田氏的行事杀了都不为过,只是杀了难免又是一场官司,前头已经丢过一回人了,这回事情若是传出去,只怕外人听着多说会拍手说是报应。   周林心中也是想着休了田氏完事,却是又对周老爷道:“请封诰命的折子,我已经递上去了。”   周老爷知道折子的流程,此时也顾不得这些,连更衣去找人打点。   周老爷出门去了,周林却没有马上回房,而是去了周太太的正房。此时周太太已经病的神志不清,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周林在家时,田氏还会早晚过来请安,后来周林不在家,田氏连周林都看不上,如何会理会这个婆婆。周老爷对这个嫡妻也十分嫌弃,根本就不理会,下人们见如此,对周太太也就越发的苛刻。   自从周林回家之后,田氏倒是晓得吩咐婆子们对周太太用心了,只是虐待了许久,周太太整个人都瘦了下去,短时间内想补回来哪里补的回。   此时周太太已经睡下,只是就是睡下有时候也不太安稳,有时候还会尿在床上。周林过去之时几个婆子正给周太太换着铺盖,嘴里念叨着周太太道:“都说善恶有报,你落得如此也是活该。想当年你是怎么害的绍氏,绍氏没有哪里对不起你这个婆婆,还为周家生了一儿一女,只因为娘家败势,你就想要她性命。现在好了,给儿子娶个偷汉媳妇,任你病着死去活来,也不来瞧看。倒是大爷明白,早早的带着大奶奶分家出去,就是这样你还是不肯放过,常过去生气寻事,大爷只得带着大奶奶离了京城去了别处过活。想想若是大爷和大奶奶在,大奶奶怎么也不至于看着你如此。现在大房被你逼走了,二房好好的媳妇非得换一个娼、妇,二爷这都这个岁数了还是儿女皆无,唉,这能怪的了谁。”   周林正行至房门口,听到婆子念叨着这些话,心中顿时百感交急,倒是婆子留心到外头有人,连忙住了嘴。看到是周林过来,忙道:“二爷怎么这么晚来看太太,太太已经睡下了。”   “我就过来看看……”周林说着。   婆子笑着道:“里头正换着铺盖,只怕二爷过去不太方便。”   “那我明日再过来。”周林说着,转头就要回去,心中茫然失落,走到院门口时,却是一头裁到了地上。   周林突然间病到,其实他的病也不算太意外,迷情之药皆有几分伤身,更何况最后一回,田氏给他下了药,弄到一半田氏那样了,火没有消下去不说,又是满心的惊,到周太太房中又落得了一心伤,几下相加也就倒地了。   婆子通知管事,管事见状只得先把周林扶到周太太院中的厢房中,又派人去请大夫。大夫过来诊了脉,更是摇头,他才给田氏诊过脉,再诊周林的脉自然晓的,这对小夫妻实在太会玩了。   周林是武官身体强壮,虽然有些小病,但并无大碍,大夫开了方子也就走了。只是因为玩得太花了,大夫晚上回家就跟家人说了,大夫本来就是当八卦说的,也是想告戒一下家中子弟。但就那么巧,家中正有人跟周林认得,虽然周林回京有两个月了,但前头一个月根本就没回家,在军营中整理事务,田氏这孩子怀的奇怪。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几天功夫京城都传遍了,周林之妻田氏偷人弄出私孩子,然后跟周林床上欢好之时又把孩子弄掉了。   京城瞬时炸窝了,如此劲暴的八卦在京城高门贵妇之间很少见,就是有贵妇出了这样的事,不管夫家还是婆家都会瞒着,男人戴了绿帽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周家这事会瞬间传出来,也是因为前头的名声太不好,要是旁人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传话的人可能想着对方的名声如何,要是厚待的人家出了这样的事,弄不好还会感叹几句,帮着隐瞒。结果偏偏是周家,许多人都是惊呼果然是报应不爽,周林不戴绿子才是老天不长眼。   就在此时,御史把田晓参了,同时还说要把田氏治罪,参田晓是因为他教妹不严,以至于妹妹做出这等败坏门风之事。至于治罪田氏,周林是武官,在外征战期间妻子却是偷人,若是不重罚,岂不是寒了将士的心。   消息传出来,田氏一根绳子上吊了,事情闹的如此大,她只有死路一条,此时死了还能自己选择死法,若是等朝廷降罪,只怕是不得好死了。只是她这么一死,倒是干净了,更多的怨恨就全部压到田晓身上。   天熙皇帝更为震怒,皇帝要抓典型,结果典型上吊了,这多不给皇帝面子。别说官职,直接削了田晓的官职,没收田家全部财产。还把田晓带枷治罪,在东大街展览了半个月,任人指指点点,留臭鸡蛋。田晓的妻室看这个架式,赶紧和离走人,田姨妈并不是积德之人,如何会真正善待儿媳妇,人家又不是傻,这时不跑更待何时。   田姨娘再是聪明算计,此时除了哭天喊地也是丝毫办法没有。田晓刑满放回,田家被家产被收了之后,田姨妈只得租屋住下,田晓受了十五天苦回到家中。想到大半生的辛苦读书,娶得妻室,挣的功名官职,结果现在官职没了,功名没了,连家产都没有,顿时心灰意冷,每日在家里痴痴呆呆。   田姨妈看儿子如此,一边安慰儿子宽心,一边想向亲友求告,只是田姨娘得势之时,不曾照抚过他人,倒是算计过不少,恨不得天下人都算计了去。现在她败了势,谁又会理会她,直接关门的好的,奚落一番再赶她出门的也不在少数。   天家收了财产,田姨妈虽然藏了一点钱,但也实在不多。本想让田晓拿了做本事,做些生意,但田晓已经心灰意冷。为了日后生计,田姨妈没有其他本事,只得给人做些针线贴补,眼看着要过年,家计却是越发的艰难。   田姨妈出门给人做针线,不曾想周瑞却是摸到了田家,他被田姨妈设计暴打一顿,结果竟然没死,现在到田姨妈家中本来想讹点钱财,田晓哪里会给他,旁人就算了,若不是田氏跟周瑞勾搭,他如何会落得如此地步。   两人争执起来,田晓一个书生哪里是周瑞的对手,周瑞一个失手把田晓打死。周瑞一看死了人,自己也吓了大跳,本来夺路要跑,又看田家无人,便把田家剩下一些财力全部偷走。等到田姨妈回家,儿子已经死透,钱财全无。   田姨妈瞪大双眼,真真是哭都哭不出来,倒是跟着田姨妈一起过来的婆子,看到田晓躺地上死了,连忙叫了街坊邻居过来。衙门官差验了尸,立了案,几个街坊看田姨妈可怜,便好心凑了一两银子给田晓买了棺材寿衣。但到入土时,田家死活不让田晓入祖坟,说田晓有侮门风,最后只得胡乱埋在乱葬岗之中。   没几天,有婆子过来找田姨妈去做活计,结果发现田姨妈已经死在床上。街坊们才给田晓凑了钱,实在凑不出钱来,只得一卷破席把田姨妈裹了埋在乱葬岗中。 ☆、168章   眼看着就要年下,罗家上下忙碌起来,整整三个新年,罗家都没好好过。直到今年,国孝过去了,朝廷风波过去了,世子请封了,家中也人口也齐全了。按罗老太太说的,今年定要好好热闹一番过个大年。   虞秋荻是长媳,理所当然是罗大太太第一助手,唐氏也跟着帮忙,不敢劳动舞阳县主,舞阳县主也没有帮忙的意思。罗慕远收了年租,清算一整年费用,又拟了请年酒的单子,以往罗慕远只是以嫡长子的身份出面应酬,此时是世子了,又有些不同。   到了腊月二十七,过年事宜全部准备妥当,罗慕远又准备了许多年货物品,让罗家族中生活比较落魄的族人来领。罗家是大族,兴旺了一百多年,但不可能家家都像侯府这样,落魄的族人也不少,逢年过节时侯府总是不忘派发物品。   罗慕远看着人领完入账,回到屋里已经是晚饭时间,虞秋荻也是刚从罗大太太屋里回来。她是长媳,唐氏帮忙还可以只是打打杂之类的,罗大太太是把她当成接班人陪养,听罗大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再过几年她也要学罗老太太退休享清福了。   “你若是觉得管家实在很累,那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你不用如此辛苦。”罗慕远笑着说。   “家中兄弟们都成了家,太太要想儿媳妇的福也是理所当然。”虞秋荻笑着,看向罗慕远道:“我倒是好奇,你有什么主意。”   罗慕远就笑着道:“当初母亲进门之时,祖母也要说要享清福,实际上也是好几年后,你可晓的缘故。”   虞秋荻不用想知道,只是轻轻照着罗慕远胸口捶了一下道:“你呀,家里那两个调皮鬼还不够,回家这些天就没一天安生过。”   “你也不想想我出门多久了,若是真安生了,你岂能放心的。”罗慕远笑着说,又道:“再说旭哥儿和安哥儿从怀孕到生产,我都没能在你身边,若是再有了,我肯定从头到尾守着你,再不离开你半步。”   虞秋荻听得心中温暖,眼睛却有些发酸,回想起当时自己大着肚子,心中还要挂心着前线的罗慕远,两回进产房,罗慕远皆在千里之外,其中的难过苦楚也只有自己晓的。现在听罗慕远如此说,虽然当时不在,现在能如此体谅她也是十分难得,总不枉辛苦一场,道:“有你如此待我,我就是再辛苦十倍也是值得。”   “别这么说,我听得就心疼。”罗慕远轻轻说着,有几分愧疚的道:“我娶你回家本是想好好疼你,爱你,没想到先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都过去了。”虞秋荻轻轻说着。   到了腊月二十九,门神对联全部换新,从门起一直到正堂大门全开,两边皆是大红灯笼。忙碌一整天,晚上睡下时罗慕远倒也老实,虞秋荻明早要入朝朝贺兼吃席。虽然刚得诰封时已经进过一次宫,但那回只是按礼去谢恩,连正主的面都没见到,在宫外磕头也就算完了。但这回却是京中五品以上诰命在集合的日子,外命妇朝贺,皇后还要赏宴席,是定然不能出错的。   罗慕远担心虞秋荻紧张,只是拿话安慰她:“紧跟着老太太和太太就好了,都是按规矩来的,明天我和弟弟们也是要去的。”女眷进宫,男人肯定要随轿去,不可能让女眷独自进宫。   “我都晓的了。”虞秋荻笑着说,罗慕远把他所知的每个细节都讲了一遍。   到了腊月三十,早饭过后女眷们皆按大品梳妆,舞阳县主是没有诰命,但县主的身份总够让她入宫。穿着十来斤重的衣饰,八抬大轿入宫去,外命妇也分勋贵和清贵两边,勋贵这边一直是罗大太太领班,四大侯府罗家一直都不弱,顾家主母是长平长公主,贺子章直接没老婆,至齐二太太向来是众人鄙视的对象。   几跪几拜礼毕结束,太监引着到奉安殿歇息用茶,随后开席。按位次坐下来,虞秋荻脸上微笑着,身体却觉得真累了,唐氏也是一回头,妯娌俩感觉差不多,因为是头一回,并不敢多言,只是坐着喝茶,行了这么久的礼,是得歇歇。   “看到罗大奶奶和罗二奶奶进宫朝贺,让我不由得想起先头的贺太太,安远侯夫人本该是何等尊贵,结果人家贺侯爷根本就没给她请封诰命,当时我还觉得奇怪,想着可能是新媳妇才进门不及请封。看来还是贺侯爷眼光准,若是请封了诰命,想和离也就没那么容易了。”林大太太突然说着,声音不算太大,奉安殿本来就不大,这是休息时间,自然有相熟的一起坐着说话。   虞秋荻和唐氏不由得放下茶碗,不等她们开口,罗大太太笑着看向林大太太道:“说起来我家还有一件喜事,我家小姑有喜了,夫家上下高兴坏了。想来林妃进成王府也一年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请我吃喜酒呢?”   林大太太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林氏的肚子是林家上下都关心的对象,结果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不只没休息,林氏写成亲王亲近的时候都有数。   旁边虞秋荻就笑着看向罗大太太,一脸善解人意的道:“太太如此问林大太太岂不是让她为难,就成王府请吃喜酒,林大太太也是宾客,如何能提前知道。”   这话出口,旁边顾大奶奶年氏就轻笑了起来,旁人看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齐大奶奶立时接口道:“夫家能不高兴吗,堂堂侯府的千金,不知道修了多少辈子才娶到这样的媳妇。说起来罗家还真是好家法,从安远侯府夫人到商户人家的小娘子,这一步落下去,平常人哪里受得了,罗二姑奶奶就能受得了,真真是不同凡响。”   唐氏却是叹了口气,神情有几分叹息的道:“各人的日子各人过,齐大奶奶倒是嫁的门当户对,林妃也是风风光光的四品诰命,只是成亲这么久,一个喜信都没有。唉,女人啊,这样争面子那样荣耀,到最好后还不是要靠儿子疼。”   唐氏的话音刚落,太监就过来传话,宴席好了请夫人们过去。两家就是有血仇,此时女眷们也都住了嘴,入席吃饭,皇后赏饭自然是最好的,但哪个能真的吃饱了。散席各自回府,虞秋荻到家时也是一身疲倦,但要干的事情还没有完。   凤冠霞帔脱下来收好,祭祀虽然不用大品梳妆,衣服依然十分讲究。昨天都己找好,此时换上先去罗大太太屋里,然后跟随着一起去祠堂。先是男人再是女人,等到祭祠完毕,天也已经黑了下来。   罗老太太此时已经满身疲惫,虞秋荻和唐氏上前扶住她,到罗老太太正房里,众人再给罗老太太磕头拜年,先是主子辈的,后是罗家奴仆们上前拜年,押岁钱,打赏一并派完了,男东女西归座坐下来。次日是新年,女眷们又是大品梳妆,皇后赏宴,下午回来祭祠到晚上。   闹到此时虞秋荻是真心觉得受不住,晚上散席回房之后就差点瘫在床上,又觉得恶心想吐,唤丫头拿来痰盂,张口却把晚饭全吐了出来。罗慕远见状连忙端水给她,倒是吴婆子旁边道:“姑娘莫不是有喜了?”例假该来没来,也可能是因为过年太忙,不过自从罗慕远回来之后小夫妻就十分恩爱,有孩子也是正常的。   罗慕远听得欢喜起来,小心扶着虞秋荻道:“若是真有喜了,那就是一桩喜事,我这就让管事请个大夫……”   虞秋荻笑着拦他道:“大爷糊涂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总要过了十五才好。”   “也是,我是真糊涂了。”罗慕远笑着说,又叮嘱道:“过年事务太多,你千万要小心着。”过年他也要四处赴宴吃酒,男女宾客并不在一处,大部分时间他都不太顾的上虞秋荻。   “我晓的,我会偷懒的。”虞秋荻笑着道:“明天就没什么事,我必然要躲上半天。”   按理说初二她也要去齐家走娘家才是,但鉴与齐二老爷在文官与勋贵之争的表现,虞秋荻在年前就让婆子送了贴,说今年要在家里招待回门的姑奶奶,就不去齐家了。   “好,我给你打掩护,好好歇着。”罗慕远笑着说。   初二是女子省亲的好日子,罗慕远和虞秋荻留在家里,罗慕清带上唐氏回唐家,罗慕均带上舞阳县主回荣郡王府。罗大太太也带上罗慕白和罗慕周去了卫国公府,因为过年的关系,卫策也带上宜轩公主回了卫国公府。卫国公卫大老爷年龄渐长,年前就放出话来,等出了正月就要把爵位传给卫策。   罗氏因为月份大了,路上不方便怕有闪失,只让奶妈过来请安,说罗氏在胡家一切都好。   倒是罗素回来了,罗素战场受伤,在海口养了这么久,年前终于回京了,跟据说去找她的谢衡一起回的京城。   夫妻俩回京之后自然要来罗府给罗老太爷和罗老太太请安,夫妻都是满面春风,看的人纳闷不己,罗素和谢衡夫妻何时如此恩爱了。当然也不是说他们不恩爱,只是觉得这□好像太多了些。   “现在清闲了也挺好的。”罗素说着,心中多少有几分感慨,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种生活过久了,突然间放权还真需要适应一下。在外头玩了两三个月,放松了下精神,倒也想开了许多。   她和谢衡已经商议好了,等把年过了,他们俩还要借口生病出京散心游玩。反正谢潜两口子以及孙子们都在京城,天熙皇帝再怎么样也不会怀疑他们有反心。   罗老太太却是拉着她的手道:“你带着潜儿,慕远他们三兄弟出京的时候,我都快吓出病来了,现在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这就再好不过。你现在也是当祖母的人了,在家里逗逗儿孙不是挺好的,何必非得在朝堂上拼的你死我活。”   罗素听得笑着点头,有几分感叹地道:“是啊,家里孙子都几岁了。”一转眼时间过得真快,她的青春,她的生命都在慢慢地往下走。不过逗儿孙之类的,真不合适她,或许从投胎的一瞬间,她就是投错了胎,现在更是正不过来了。   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招呼罗素,虞秋荻上午精神还好,午饭过后就回屋躲懒补了一觉。从初四开始就是各家吃年酒,虞秋荻休息了两天,觉得精神有些回来了,但并不敢硬撑着,此时是能偷懒就偷懒了。   到了十五元宵节,罗家又是一天酒戏,到了十六日虞秋荻也不想硬撑着了,让管事请了大夫,果然是喜脉。虞秋荻又是高兴又欣喜,吴婆子打赏了大夫,又派人丫头给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道喜,两人听到消息高兴坏了。   罗老太太因为过年有些劳累,此时正病着,怕过了病气,打发周婆子过来看她。罗大太太和唐氏坐车过来看她,唐氏笑着道:“怪不得嫂子这几天偷懒呢,原本根由在这里。”过年期间不好请大夫,就是不舒服也只得先拖着,过了十五再说。   虞秋荻听得只是笑,道:“我也没想到孩子来得这么快。”   “不快了。”唐氏打趣着虞秋荻。   正说话舞阳县主也坐车过来看虞秋荻,婆媳妯娌说了一会话,罗大太太也把过年的年酒工作重新分派了,舞阳县主是头年新媳妇,脸皮还薄,应该跟着婆婆应酬,现在继续跟着。倒是唐氏现在要顶上虞秋荻的缺,单独出门去应酬。   “要辛苦三婶婶了。”虞秋荻笑着说。   唐氏打趣着道:“不辛苦,大嫂才是真辛苦,若是这胎再是儿子,那才是大喜事。”三个儿子在身边,女子怎么也站住脚了,尤其是虞秋荻这种没娘家的,更要多生儿子。就像罗大太太那样,在夫家生了五儿子,娘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连议论她的都少。   “说来三叔叔回府也多日了,只怕三婶婶的喜事也近了。”虞秋荻笑着说,罗慕清也是老实的很,屋里没有小妾通房,小夫妻正值青春,有孩子是正常的。   果然不等出正月唐氏也诊出有孕,罗家上下更是欢喜,就在此时齐家与林家却有事非传出来。齐大奶奶进门也有两年了,一直未有身孕,齐瞬庭是独子,事关子嗣爵位,齐家不可能一直等着林大奶奶,齐二老爷是真着急了。 ☆、169章   自从齐老太太去世之后,与齐家来往的勋贵世家就非常用少了,几乎是没有,不用别人说齐二老爷也晓的,齐家己经被勋贵世家抛弃了。与林家结亲除了想林老太爷帮他起复外,他本人也想走文官路线,他本就是举人出身,与勋贵武官们也没有共同话题。   一年两年过去了,齐二老爷起复仍然无望,三品大员成了管家婆,不知道被多少人明里暗里耻笑。但就这样齐二老爷仍然没有管好家,家务琐事虽然没有问题,齐瞬庭与齐大奶奶不和,到现在了别说儿子,连孕都没有。   若是齐家像罗家那样,五个儿子站成一排,齐二老爷也许没那么着急,齐瞬庭是独子,他若是无子齐家就要绝后了,这对于一个有爵位的家族是天大的事,跟皇帝没有儿子算是同性质。当然不可否认齐二老爷实在不喜欢齐大奶奶,还有林家没有帮着他起复。   齐二老爷是文人,再加上人还不想跟齐家翻脸,让丫头偷偷怀孕之类的事肯定不能干。出了正月之后,齐二老爷先给林大老爷下了贴子,请林大老爷过府一叙,齐二太太的水平他晓的,林大太太的本事也都清楚,若是女人们交涉,只怕两人要先打上一架再说。   林大老爷带着林大太太,林大奶奶来了,这种事情总是要女人好些说。亲家相见,分宾主次坐下,齐二老爷又把齐瞬庭和齐大奶奶也叫了过来。齐瞬庭看到林家人,情绪并没有那么好,他现在心中是恨极了齐大奶奶,虽然也按排班来,到日子就去她房中,但他情愿睡在榻上也不想与齐大奶奶同床,两人如何生的出孩子。   齐大奶奶也是一肚子火,齐瞬庭这样的废物她如何看的上,竟然还挑她了。再加上齐二老爷也是信不过她,相情愿拼着被人笑话自己管家,也不愿意把权力下放给儿媳妇。   “林大老爷是家中嫡长子,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齐家又有爵位相传,我只有一子,实在是……”齐二老爷一脸无奈的看向林大老爷说着,这种事情跟林家来强硬的,虽然也能成功,不过为了两家不翻脸,话说的好听无奈点更发商议。   林大太太听到这话立时就要跳起来,是齐瞬庭不给齐大奶奶同床,现在倒怪起齐大奶奶了,齐家那么想要儿子,那就要叫齐瞬庭播种才对。林大老爷却是拉拉她,齐二老爷摆出这样的态度了,若是林家强硬那就是林家吃亏,齐大奶奶进门两年没孕这是事实,齐家要求妾生子也是情理之中。   林大奶奶却是早有准备,看向齐二老爷道:“按理说亲家老爷说话,没有我这个后辈说话的份,不过亲家老爷说到子嗣,其实此事亲家老爷为何不问问齐大爷,然后把齐大爷房里的嬷嬷丫头都叫过来问问。”   齐二老爷脸上神情稍稍有些尴尬,子嗣事大,他肯定早就问过,为此也把齐瞬庭叫过来说过,但齐瞬庭说,他看到齐大奶奶就心烦,这样的河东狮,他完全没心情。齐二老爷也有几分无语,不过看到齐大奶奶,确实挺倒胃口的。   齐大奶奶狠狠瞪眼齐瞬庭一眼,随即对身边的丫头道:“去,把屋里的嬷嬷、丫头都叫过来。”虽然闱房之事拿出来说很丢面子,但若是任由齐家弄出庶长子来,她这个无子的正室日子如何好过的了。就像罗家女人嘲笑她的,女人没有儿子终究是白搭,人家的儿子如何养的熟,还是要养自己的。   丫头回屋叫人,齐二奶奶也心知此中缘故,便有几分讥讽的道:“留不住丈夫在屋里,那是自己没本事。”   林大奶奶赶在林大太太接话前,连忙道:“亲家太太这话我就要驳一驳了,妻者齐也,本是上承宗庙下承了嗣的,难道正室也要像小妾那样,描红画眼的去争宠夺爱不成,那岂不是要惹人笑话。我这个小姑不是我当嫂了的夸她,脾气爽朗,孝顺公婆,敬爱丈夫,安定后宅,这样的贤妻,打着灯笼还找不着呢。”   林大奶奶前头几句自然没问题,但后头几句,就真是睁眼说瞎话。不过就是瞎话,若是齐二老爷和齐二奶奶跳起来说,不是这样的,你家女儿多么的让人倒胃口,两家马上就要吵起来。吵来吵去,只怕也没个结果来,齐大奶奶进门也不过两年,非得弄个庶长子出来,只怕齐家也不占理。   没一会丫头带着齐大奶奶屋里的嬷嬷丫头过来,这事就是丫头不清楚,嬷嬷们也是清楚的,就是齐家嬷嬷也不可能睁眼说瞎话,齐大奶奶没怀孕是正常的,要是怀上了,只怕多半不是齐瞬庭的种。   嬷嬷们三言两语把话说了,林大奶奶笑着看向齐二老爷,虽然没吭声,但意思明白的很,子嗣的事是齐瞬庭的问题,齐二老爷不如去找齐瞬庭聊聊。   林大老爷却是顺势看向齐瞬庭,叹气道:“姑爷啊,也不是我这个岳父说你,外头美眷是多,但子嗣事大,哪能如此呢。你看看亲家老爷如此着急,你当儿子的怎么能不顺父母之意。   齐瞬庭也晓的自己理亏,此时并不接话,只是低头听着。齐二太太很为儿子委屈,这事该齐大奶奶反醒,自己男人情愿睡榻上也不愿意跟她同床,这得把人恶心成什么样了,但出来之前齐二老爷特意叮嘱过她,让她别插嘴,这回事谁说错谁就输了。   齐二老爷却知形势不妙,林大太太虽然是个不中用,但人家儿媳妇很中用,几句话说的没理的马上变成齐瞬庭。当即指着齐瞬庭道:“你个孽障,我叮嘱你多少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诚心要把我气死。”   齐瞬庭跪了下来,依然低头不说话。   齐二老爷重重的叹口气,却是向林大老爷拱手道:“让亲家老爷见笑了,我这个儿子实在不争气,有时候我都恨不得一棍子打死他,省得早晚被气死了。只是想到我将近年过半百,就这么一个儿子,总是狠不下心来管教。只是子嗣之事,事关爵位,我实在是……”   齐大奶奶此时却是抹泪哭了起来,对着林大老爷跪了下来,道:“父亲,你还是带我回去吧,齐家是立志要挤我出去,丈夫不愿意与我同房,公公又要我让生子,这不是逼我去死吗。与其被逼死在齐家,我还不如回林家死。”   说话间齐大奶奶就放声大哭,林大奶奶连忙起身去扶她,可能是事情逼到头上了,齐大奶奶这回总算是没任性。其实要说智商齐大奶奶真说不上笨,只是有时候性格太强势了些,不免有性格弱点,再加上齐瞬庭这种男人是够让人恶心的。   齐二奶奶一直没吭声,此时忍不住接话道:“妻以夫为天,大奶奶想着庭哥儿对你好,与你亲近,那你好歹也要贤良淑德些。就比如如娘,好好的一条人命断送到大奶奶手里,谁看着不心寒啊。”   齐大奶奶立时就想反驳,林大奶奶马上道:“亲家太太说的是,姑奶奶年轻不知事,也不知道个轻重,做出糊涂事来。只是如娘一个妾室,就是福薄先头去了,多给几两银子发送就是了,哪能因为这个就跟正室呕气,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庶长子是乱家根本,亲家太太应该居中调节,让他们小夫妻和睦,哪能把一个妾室挂在嘴边上说事。”   齐二奶奶顿时哑然,提了一句如娘,本想说齐大奶奶不够贤淑,没想到林大奶奶马上送上一车话,把她堵的哑口无言。   齐二老爷见状,知道今天是不行了,没想到齐大奶奶这个向来要强争取的,连房中如此丢脸的事都拿出来说了。只得道:“亲家奶奶说的是,哪能因为一个妾室就闹两家不和。只是齐家……我若是有几个儿子,我此刻肯定不会如此着急,现在他们小夫妻,闹到如厮田地,也有庭哥儿的不是,怨不得媳妇。只是事关爵位,子嗣是大。一年,最多再一年,若是媳妇仍然无所出,那就不要怪齐家。”   林大老爷也知道这是齐二老爷的极限,便起身拱手道:“多谢亲家老爷。”   齐二太太和林大太太都有些不满,但家里男人拍板了,此事也就定下来了。   林大老爷看向林大太太和林大奶奶道:“你们扶着姑奶奶回屋去,好好劝劝她,夫妻相处哪能像她那样。”   “是。”林大太太和林大奶奶应着,扶起地上痛哭的齐大奶奶回了后院去。   齐二老爷看林大老爷没有走的意思,便把齐二太太也支了出去,只让齐瞬庭留下来。等到齐二太太走了,林大老爷就直接道:“亲家老爷与贺侯爷有仇吗?”   两家刚结亲那会,林老太爷不太想帮着齐二老爷起复,齐二老爷这种人不太靠的住,帮了他之后未必会回报。但齐大奶奶进门之后,与夫家闹的两相不和,只是两年时间齐二老爷就允许庶长子出世,有一大部分也是因为林家没给齐家出力的关系。   林氏己经和离过一回,到齐大奶奶这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离。其实年前林老太爷就考虑过帮着齐二老爷起复,官恢原职的可能性不大,但至少可以帮忙寻个五品官职,这样总算是对齐家有个交待,也算是给亲家出力了。若是任由齐家庶长子出世,怎么想都觉得不安稳。   按林老太爷想的,一个曾经的三品大员丁忧起复,寻个五品官职不算难事,以林家现在这样,不能说是手到擒来,也是小菜小碟。没想到这事竟然没成,被贺子章压下来了。林老太爷和林大老爷都觉得奇怪,虽然说与罗家掐架那会,贺子章是站在勋贵那边的,但后来看贺子章的行事,是没有与林家结仇的意思。   跟齐二老爷一起在名单里的还有几位,都是林老太爷这边的人,结果贺子章就独独把齐二老爷的名字画掉了。林大老爷曾经试探性的问过贺子章,贺子章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当时的神情若是用话翻译,那就是看齐家不顺眼。   齐二老爷听到这话就愣住了,茫然的道:“没有啊,我与贺侯爷……点头之交,没有任何恩怨。”贺子章在没换太子前就是个影子,与他打过交道的人一个手数的过来。后来贺子章强势上位,齐二老爷又不是傻子,如何会跟他过不去,两说话的时候就不多,怎么会有恩怨。   “真的没有?”林大老爷追问。   齐二老爷茫然的摇摇头,道:“我与贺侯爷说话交际的时候都少,如何会结仇?”   “那就奇怪了。”林大老爷也是一脸纳闷,又道:“其实这两年来家中父亲为了亲家起复的事花了不少心思,本来想着最多年底肯定会有空缺,哪里想到贺侯爷……”   贺子章现在朝中虽然不能说一手遮天,权势地位却是杠杠的,天熙皇帝视他如心腹,凡事也喜欢听他说。这样的的人若是执意挡住齐二老爷的仕途之路,凭林家肯定搬不开这块石头,也是没必要搬开,因为齐家去得罪贺子章,这种买卖傻子才做。   “这……这……”齐二老爷两个这字,实在是觉得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跟贺子章结仇了呢。   林大老爷叹气道:“亲家老爷,这回真不是我不使力,贺侯爷突然插了一手,独独把你的名字划去,我也是无可奈何。不如亲家自己与贺侯爷说说,说清来胧去脉,只要贺侯爷抬手了,其他事情都好办。”   齐二老爷还在发怔中,他实在想不出哪里能惹到贺子章,但林大老爷把话都说成这样了,肯不会是假的。先向林大老爷道谢,人家确实帮忙起复了,至于跟贺子章的误会,那就自己想办法了。   事情说完,林大老爷就要回去,临走时又道:“亲家老爷,我那女儿也是被我娇惯坏了,还望亲家多多担待。”   齐二老爷一直怪林家不肯给他出力起复,现在知道林家出力了,只是因为贺子章卡住了,对林家的抱怨少了许多。笑着道:“亲家老爷放心,我那儿子也是个不懂事的,我定会管教与他。” ☆、170   林大太太和林大奶奶扶着齐大奶奶回屋,出了齐二太太的院门,齐大奶奶哪里还有刚才娇弱委屈的模样,立时换了一张怨毒脸。把如此丢人的闱房之事都拿出来说了,对于齐大奶奶来说,这真是拿脸往地上丢,男人进房了却不同床,若是传出去,只怕她再没脸见人。   “齐家儿子这样还敢寻你的不是,活该他们齐家断子绝孙。”林大太太怒气冲冲的说着,男人不同床也让媳妇生孩子,这不是逼着媳妇去偷人吗。   林大奶奶看看林大太太,不禁道:“婆婆还是小声些,这是在齐家呢。”   不管是林大姑娘还是林二姑娘,她们出嫁之后过不好,有一半原由都是在林大太太身上。姑娘在婆家受气是正常的,偶尔回娘家抱怨几句也是有的,明白事理的岳母都会骂自家的女儿,说她哪里哪里不对,连说带劝的让她回家去认错。   像林大太太那样,听说女儿受气了,恨不得跳起来把夫家老坟都挖了,本来是三分的气硬是挑成七分,等女儿受了她的挑唆回到夫家,三分的气就成十分了。就是小夫妻原本感情好的,这样折腾也伤感情。   林大太太岂是听儿媳妇劝的,今天席上她就憋了一肚子火,尤其是齐二太太竟然还拿如娘说事,像如娘那种爬床的贱货,打死都是活该的。便对林大奶奶道:“你别管,齐家自己做了丢脸的事,哪里还怕人家说。”   林大奶奶无语了,人家齐家就是做了丢脸的事,难道齐大奶奶自己就不丢脸,男人进房却不同床,传出去一样被人笑死。现在又在齐家说要人家活该断子绝孙,这不是找着生气吗。   “男人进房却不同床,难道就没女方的错,大女儿和离后当了小老婆,二女儿跟丈夫又过来这样,林家果然是好家教。”身后传来齐二太太怒气冲冲的声音,她就慢了林家人一步出门,前头林大太太说话,她后头自然听得到。   林大太太一肚子火气,齐二太太也是一肚子火,就没见过齐大奶奶这种儿媳妇,不敬公婆,不顺丈夫,林大奶奶还能睁眼说瞎话,说什么贤良淑德,真是放全狗屁。   林大太太正想跟家齐家大干一场,现在听到齐二太太接话更是巴不得,林大奶奶眼看着两个亲家要打起来,她虽然从情感上有种随她们去的意思,但理智上却不能这么做。连忙劝着林大太太,又对齐大奶奶小声道:“姑奶奶也劝劝太太,若是这里吵嚷起来,事情闹大了,姑奶奶脸上岂有光彩。”   齐大奶奶会意,虽然齐瞬庭进房不办事的事不能传出去,必须都瞒着。便小声劝着林大太太道:“母亲与她一个村姑争什么,我们走。”   林大奶奶劝着,齐大奶奶拉着,两个亲家总算是没打起来。到了齐大奶奶屋里,丫头把门关好了,林大太太还怒气冲冲的道:“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原本一个举人娘子,就以为自己真是侯府夫人了,也不拿镜子照照。”   林大奶奶不接话,心里吐槽她,不管以前人家怎么样,现在是齐大奶奶的婆婆,媳妇就得侍候着。岳母娘挑着姑娘看不起婆婆,这日子能过好了真是天上下红雨。等到林大太太说完了,林大奶奶这才看向齐大奶奶道:“我晓的姑奶奶想的,要守着儿子过,但总得有儿子不是。”新婚就跟男人闹成这样,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要把男人丢开手,总要先生下儿子再说。   齐大奶奶此时也是满心的怨恨,道:“嫂子,你是不晓得,齐大爷实在……实在就不是个男人。现在把如娘挂到嘴上说了,当初如娘病的时候,他是看都不看的。现在死了,他又想起情爱恨起我来了。”   林大奶奶心中也十分无语,其实齐瞬庭这种男人也不少,自以为是情种,情人死了就去恨正室,他也不想想,男人要是多看护一些,如何能死的如此快。当然这话不能说,只是劝着道:“姑爷也是年轻,许多事情想不明白。”   “都是世袭的爵位,看看安远侯府,人家爷们干的大事。镇远侯爷里顾家大爷就是缺儿子,也是领了差事,朝廷上的挂号的;就是定远侯府,人家几个儿子也能拉出去练一练。再看看齐家的男人,爹爹是管家理事,算账发对牌,儿子就是伤心妾室亡故,与姨娘厮混。”齐大奶奶想起来就是满心的恨意。   要是齐瞬庭只是后宅事务不通就算了,他还不干正事,就是领不到差事,也该与些权贵多来往,最起码也得混些人脉才好。以前齐瞬庭跟着顾惜风,罗慕远,卫策多少还有些交情的。就是后来罗慕远娶了虞秋荻,齐瞬庭与罗慕远,卫策的交情远了些,也可以跟顾惜风多聊聊,交情都是行走出来的,像齐瞬庭这样闷在家里,谁还会搭理他。   林大奶奶也听得满心叹息,像齐大奶奶这样不服输的性子,嫁个这个男人嫌他窝囊也是正常的。只是女人不就是这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没得挑了。只是道:“姑爷这样,姑奶奶慢慢与他就是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孩子,今天亲家老爷可是说了的,最多一年,就是齐家弄个婢妾来,留子去母,总不如亲生的来得好。”   齐大奶奶如何不知,内闱之事她都拿出来说了,就是不想庶长子出世。但此事……齐瞬庭不跟碰她,她能怎么办,她堂堂阁老家里的千金,难道还要去勾引他不成,齐瞬庭还是那样窝囊的一个男人,她实在干不出来。   “其实……大奶奶也不用太担心,只要姑爷进房来,那就有法子。”林大太太身边的魏婆子说着,内闱之事齐大奶奶就是不外往说,肯定也不会瞒着自己亲娘,尤其是齐家要弄个庶长子了,齐大奶奶如何还顾的是这些。   这趟过齐家人过来之前,对策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只要齐瞬庭进房,他不想也可以让他想,内闱里有的是办法。   齐大奶奶晓的这个所谓的法子,青楼勾栏里常有的东西,但是堂堂大家闺秀,要用勾栏的东西才能留住男人,实在是丢人至极,只是想到就耻辱。   林大奶奶看看齐大奶奶的脸色,也晓得这事放到大家小姐身上太丢份,但是夫妻俩已经闹成这样了,齐家也开出了一年时间,齐大奶奶不可能和离。现在夫妻情份已经这样了,若是再无子,这以后日子真不好过。叹气道:“我也晓得姑奶奶委屈,但有了儿子才是根本。”   像齐大奶奶还能用用药,林氏连用药都没地方用,荣太妃和成王妃是打定主意不让林氏和成王爷。林家还能到齐家来讲讲理,成王府连讲理的地方都没有。   齐大奶奶几乎咬碎了一嘴银牙,但也晓的是真没办法了,内闱的事她都拿出来说了,本来就没什么下限可言。只要生下儿子就好,有了儿子,不管齐二老爷还是齐瞬庭,那都不算什么。深深吸口气道:“我晓的,给我吧。”   魏婆子赶紧把准备好的药包拿给齐大奶奶,又说了用法。   林大奶奶想想还是叮嘱道:“大奶奶用的时候小心些,也别常用。”   其实这个法子是她想的,但是这种不好的事,万一以后真出了事,只怕林大太太要怪她。她便让身边婆子不着痕迹的透给魏婆子知道,魏婆子是林大太太的心腹,标准搅事精,果然经过魏婆子的言语,林大太太也认同这方案,这才成事。   齐大奶奶接过来,道:“我晓的,自有分寸。”要不是想要儿子,她也不愿意跟齐瞬庭亲近,除了利与怀孕那天,一般时候她也不会用。   林大奶奶不禁又叮嘱道:“还有你房里的人……”这种苟且之事,若是被齐家知晓了,笑话先不说,理先输人了。   齐大奶奶道:“都是我的人。”她进门都两年了,齐瞬庭不配合才没有儿子,至于房中之事,不管是丫头还是通房,全都是她的人。   林大奶奶听得心十分放心,齐大奶奶不是无能之辈,这事情还料理的了。   林大太太又说了齐家几句,说齐家如何如何不行,林大奶奶听得无语,也不接话。当娘的要是多劝着点,两个女儿怎么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样。   说了一会话,前头林大老爷跟齐二老爷说完话,婆子过来叫林大太太和林大奶奶走。林大太太只怕女儿吃了亏,又狠说了几句。   林大奶奶不由得笑着道:“二妹妹都晓的,老爷只怕要等急了。”夫妻俩不是阶级敌人,把日子过成打仗,能过好才奇怪。   齐大奶奶送林大太和林大奶奶到二门处,看着两人上了车,这才转身回去。   林家众人走了,齐二老爷的烦恼也来了,本以为是林家不愿意出力,故意打压齐家,没想到竟然是卡在贺子章那里。那就怪不得前些时候,他想跟齐瞬庭找个闲职,竟然也是寻不着,本以为是自己人脉没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你可是有哪里得罪了贺侯爷?”齐二老爷问着齐瞬庭。   齐瞬庭也是一脸疑惑的摇摇头,道:“要说得罪是真没有,倒是上回文官与勋官之争时,贺侯爷虽然开始与父亲一样没吭声,但到后来……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齐二老爷心中疑惑,也有些拿不准,按理说这种站队之事属于各人意向。都没有跟齐家来往的勋贵了,就连虞秋荻这个在他家发嫁的外甥女,初二都没回娘家省亲,勋贵要么这么落魄下去,要么当兵打仗,这与齐二老爷的理念不符,他要是走文官路线的。   “若是因为这个,贺侯爷这是不是管太宽了?”齐二老爷忍不住说着,又不是贺家的事,再者齐家也没有站在文官这边攻击勋贵,齐家只是没表态而己。   齐瞬庭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道:“父亲可否记得,当初虞家换亲之事,我记得贺侯爷是来了青阳的。”贺子章来见的是去世齐老太太,谈话内容也只有他们两个晓的。   “不错,是来过。”齐二老爷说着,事情已经过去六、七年,很多细节已经回想不起来,道:“我好像听谁说过,虞家大爷是贺侯爷的人,贺侯爷前头妻室下世,虞秋元曾经打过杂。”虞家换亲之时,虞秋元不在青阳,就因为他回京给贺子章办事了。   齐瞬庭也晓得这么回事,却不由的道:“但若是贺侯爷因此恨不上我们,这是不是有点……”是虞家换亲在先,再者当时事情是齐老太太处置的,以虞家犯下的事来说,那样处置并不算多过份。总不能虞家换亲了,齐家就要认下,这也太想好事了。   “虞家大爷现在在做什么?”齐二老爷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若是真因为虞家,解铃还需系铃人。   齐瞬庭摇摇头,道:“不晓得。”   齐二老爷连忙叫来管事去打听,又着人写了贴给贺子章送过去,在这里瞎猜也没有用,总要去问过才确定。送的的人管事回来的很快,带回来的却没什么好消息,贺家管事说贺子章十分忙碌,活动日程已经安排到五月底了,若是齐二老爷想见贺子章,可以行个方便,六月初肯定给安排上。   齐二老爷和齐瞬庭都听得无语了,看来贺子章是真看齐家不顺眼,见面都不见。齐二老爷只得吩咐道:“去打听一下,贺侯爷平常有什么活动吗?”像打猎,外出踏青之类的,那还可以来巧遇。都是侯爷人家是大权在握,齐家也只能伏小做低。   管事的赶紧去了。   没一会打听虞家的管事也回来了,虞家大门早挂了锁,还是寻了虞家的旧仆才打听到虞秋元的消息,原来虞老太太去世之后,他就返乡守灵,就虞老爷去世时过来料理了丧事,又返乡,据说是没有返京的打算。   “要不要寻来罗大奶奶问问?”齐瞬庭说着,换亲之事,虞秋荻是主角,当时她又是跟在齐老太太身边,应该是知晓最多的。   齐二老爷心中也有这个想法,只是齐家跟虞秋荻的关系……本来就是面子情份,齐家又在文官与勋贵之争时没表态,虞秋荻初二都只派送了礼,人都没来。叹气道:“现在也只得问问她了。”   想问虞秋荻,让齐二太太去问是最好的,直接杀到罗家,面上说要看看外甥女,然后私下问问就好了。只是以齐二太太的智商,只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被虞秋荻套个干净,齐二老爷想想便道:“那就以你母亲的名义写个贴,说春暖花开了,让罗大奶奶过府游玩。”   齐瞬庭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让管事立时写了贴送到罗家去。虞秋荻的回复倒是很快,只是很出乎意料外,她怀孕了,目前在家里安胎,太婆婆和婆婆有叮嘱此时不宜出门。   齐二老爷此时彻底无语了,心情也是十分感慨,虞秋荻嫁到罗家都已经生了两个儿子,此时又怀上第三胎。女人能生就是本事,若是齐大奶奶有这个本事,就是林家不帮忙起复,他也不会那么恶烦齐大奶奶,不禁叹气道:“若是当初给你娶了她,家里怎么也不至于如此。”   齐瞬庭也是一叹,他虽然不喜欢虞秋荻,但怎么也比齐大奶奶那种毒妇强得多。 ☆、171   定远侯府内虞秋荻和唐氏几乎是同时怀孕,没多久舞阳县主也传来喜信,家中已经有三个孙儿,现在三个媳妇又同时怀孕,消息传出来皆说罗家子嗣兴旺,这是有福气的人家。罗大太太听得只是笑,没有通房没有妾室,只有小夫妻俩个,都年轻身体好,这孩子来的能不快吗。天天抱怨正妻不能生,也不看看屋里多少小妾通房了,忙的过来吗。   虞秋荻是第三个,唐氏是第二个,身边都有老道的婆子,罗太太没什么不放心的。舞阳县主是头一胎,又是县主,不管是罗老太太还是罗大太太都是丝毫不敢大意,常派婆子过去问候。   与安静的旭哥儿的比,这第三胎相对闹腾一点,但若是跟老二安哥儿比,那实在是安静多了。罗慕远现在是哪里都不去,只在家里陪着虞秋荻,跟着两个儿子玩,安哥儿还好,罗慕远回来时,才一个多月,罗慕远多抱抱就认了。   旭哥儿已经一岁多,虽然还不记事,但多少有点潜意识,对于陌生人相当排斥,罗慕远每日抱着哄了许久,这才慢慢的跟他亲近。   “嬷嬷说这胎像个女儿,若是像你这般乖巧就好了。”罗慕远笑着说,已经有两个儿子,再添个女儿也不错,尤其是罗大太太一直很遗憾没女儿。   虞秋荻摸摸肚子,已经三个多月慢慢的出怀了,前头两个儿子,到第三胎真心没啥压力,儿子也好,女儿也罢,她都喜欢。倒是旁边安哥儿极不老实,才刚刚会爬,一直努力往虞秋荻身上攀登,被罗慕远抱下来几回仍然是贼心不死,倒是旭哥儿很安静,虽然正要说话的年龄,也会吱几声,但吭声的时候也不多。   “奶奶,齐二太太来了,此刻正在老太太屋里。”婆子进来传话,齐二太太算是亲家太太一级,但罗家还有老太太,自然要先去给罗老太太请安。   虞秋荻和罗慕远相视一眼都有点惊讶,在文官勋贵之争时,罗家最需要声援的时候,齐家并没有出声,这门姻亲也算是断一半了。前些天齐二太太就写过帖子请虞秋荻过府一叙,虞秋荻以怀孕为由推掉了,没想到齐二太太现在亲自来了,看来事情是非常。齐二老爷明知自己老婆什么样,依然派她过来了。   “最的朝廷有什么事吗?”虞秋荻问着,齐二老爷是一直在想办法起复,但他起复文官该去他的好亲家林阁老,更何况罗家现在也是夹着尾巴做人,就是两家关系没那么僵,罗家此时此刻也是无能为力。   罗慕远摇摇头,实在想不出齐二太太有何事,便道:“我们过去吧。”这是在罗家的地盘上,齐二太太一个人单枪匹马过来,就是想不出有什么事,她肯定也做出不什么事。   让奶妈看着两个哥儿,罗慕远和虞秋荻坐车去了罗老太太屋里,罗慕远小心扶着虞秋荻上下车。进到罗老太太屋里,罗大太太也在旁边作陪,两人上前先请了安,罗老太太就笑着对虞秋荻道:“快坐下吧,你现在身子重站不得。”   “谢老太太。”虞秋荻笑着说,这才摸把椅子坐下来。   齐二太太这趟来之前,齐二老爷把话翻来覆去交待了许多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跟齐二老爷演习了许多遍,这才出的门。此时便看向虞秋荻笑道:“前些日子家里乱成一团,没得空过来看看,姑奶奶有了身孕,更要好生养着。”   说话间齐二太太不禁看向虞秋荻,上回见虞秋荻还是好几个月前,安哥儿满月酒的时候。虽然才生产完却是显得有几分消瘦,脸色看着也没那好看。几个月的恢复过来,再加上有孕,此时胖了许多,脸色红润,可想而知日子过的多舒服了。   想来这丫头真是命好,本来是父母早亡,娘家一概全无,竟然能嫁入定远侯府当了嫡长媳,罗家请封世子之后,她就是世子夫人。上头两个婆婆慈爱,现在两个儿子傍身,肚子里又怀着一个,真不知道她上辈子积了德,才有现在的好命。   至于虞秋荻为嫁罗慕远吃了多少苦,后来二子生产罗慕远都不在身边,还要挂念着罗慕远在外打仗会不会出意外,日子过的多辛苦,这些齐二太太统统看不到。只是看着虞秋获过的不错,那肯定就是命好了。   “多谢舅母挂心,我一切安好。”虞秋荻笑着说,又道:“倒是让舅母亲自来一趟。”   齐二太太笑着道:“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想过来看看姑奶奶,我也没有女儿,想寻人话家常都找不着,也只有跟姑奶奶说几句了。”   都不算暗示,几乎就是明显她,她想跟虞秋荻说些悄悄话。   虞秋荻心中好奇,但实在不想跟齐二太太说私房话,齐二老爷还能说说,最少齐二老爷有大局观,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跟齐二太太说话真是浪费时间。便笑着道:“表妹进门之后,舅母也多了个伴,婆媳之间多少话不能说呢。”   提到齐大奶奶,齐二太太立时满脸的苦楚,摊上这样的儿媳妇,她真是上辈子造了孽,就是当初给齐瞬庭娶了虞秋荻,只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其实齐大奶奶也无数次抱怨,嫁人摊上这样的人家她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罗大太太笑着道:“我恍惚听人说,因为子嗣的事,齐家要给世子纳妾呢,怎么后来就没消息了。”   齐家已经放出风声,要弄庶长子,但后来林家人上门,这事就完了,多少人家都等着消息呢。齐家跟林家自结亲之来就弄出许多事非,若是再弄个庶长子出来,以后更有得闹腾,这可是事关爵位的。   齐二太太脸上不太好看,但问话的是罗大太太,她也不好不答,只能含糊地道:“没有的事。”   罗老太太也笑着插话道:“不是我倚老卖老多嘴,齐家是有爵位的人家,弄出庶长子来,只怕后宅不宁。世子和齐大奶奶都如此年轻,何必如此着急。”   齐二太太脸色不太好看,罗老太太当然不着急,孙子五个,重孙子已经有三个,另外三个孙媳妇怀着孕,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罗老太太哪里晓的齐家的情况。不好反驳罗老太太的话,只是道:“爵位传承从来都是先嫡后庶,就是有了庶长子,那也是在嫡子之后。”   罗老太太听齐二太太如此说,只是笑笑也不再说什么。其实看以前齐家传来的事也能晓的,这位齐二太太也是个自我感觉太良好的。是人都有缺点,别说婆媳,夫妻,就是父母与亲生子女之间也会有意见相佐之时,其中的关窍就是彼此之间多包容多纠正。不是有老话话说的,不聋不哑如何做家翁。   齐二太太就是典型的,丈八的灯台,照的住别人看不见自己。只看见齐大奶奶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她就没想过,自己这个婆婆哪里不到位。当然齐大奶奶也不是个省事的,婆媳俩一个脾气,可不就闹成现在这样了。   齐二太太实在不想跟罗家人说家务事,罗家幸福美满谁都知道,她这个苦命婆婆何必在这里诉苦,白白让人笑话。只是看向虞秋荻道:“两个哥儿好吗,许久不见他们,我怪想的。”   “在我房里奶妈抱着呢。”虞秋荻笑着说,看来齐二太太是铁了心要跟她聊聊。   罗老太太也顺势笑着对虞秋荻道:“那你就招呼舅太太,去你房里坐坐吧。”   “是。”虞秋荻笑着答应,又给罗慕远一个放心的眼神。   虞秋荻引着齐二太太上了车,婆子放下席子,车夫赶着车走了。齐二太太有几分感慨地道:“姑娘真是有福气,两个儿子了,又怀着一个。”她的孙子还不知道在哪里,本以为这回肯定能让林家松口说让妾室生孩子,没想到仍然没成功,又拖了一年。   虞秋荻听得只笑,说实话齐瞬庭屋里的小白花少些,只怕齐大奶奶怀孕还能快些。表妹爬床,妾室通房弄了一屋子,又要正室必须怀孕,这也太强人所难了点。   虞秋荻的正房是娘家陪嫁,全部铺陈装饰,齐二太太后来来过,总觉得铺陈的过于好了。再加上虞秋荻的嫁妆,前头她自己的就算了,后来齐二老爷还给她添妆,齐二太太心里总是不太舒服,何必拿钱给她。   “舅母请坐。”虞秋荻让着齐二太太坐下,又对吴婆子道:“两个哥儿呢,也让舅母见见。”   吴婆子何其聪明,笑着道:“奶妈哄着睡下了,不要把他们揉醒?”   虞秋荻没吭声,只是看向齐二太太,齐二太太本来就是借口过来,便笑着道:“既然睡了就算了,我与姑奶奶说些家常话,你们都先去出去吧。”   吴婆子看虞秋荻一眼,虞秋荻笑着道:“外头守着。”   吴婆子会意,这才带着屋里的丫头婆子出去,把门好,她只在门口守着,随时留意屋里的动静。   闲杂人等出去了,虞秋荻直接问:“舅母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齐二太太却是显得有些犹豫,因为按照齐二老爷说的,这事要问的不着痕迹,要先话家常,然后慢慢入题,但是虞秋荻这样的架式摆出来,哪里还能不着痕迹,再者齐二太太也不是那种会磨迹,想想便道:“其实是你舅舅让我过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舅母请讲。”虞秋荻说着。   齐二太太问道:“当年虞家跟安远侯贺侯爷可有交情?”   “啊?”虞秋荻听得心中大怔,脑筋却是转的极快,一脸疑惑地道:“虞家与贺侯爷?我记得当年安远侯府与外来往的都没几家,我只是在顾老太太大寿之时见贺太太一次,不止祖母,就是外祖母也没有跟贺太太来往过。”   “那虞家其他人呢?去世的虞老爷,还是虞大爷都跟贺侯爷没交情吗?”齐二太太追问。   虞秋荻不禁笑了,道:“当日我是跟着祖母一起,与伯母,堂兄也就早晚请安时见过,他们在外头与什么人交际,我如何能知道。舅母,今天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齐二太太听得满脸失望,但虞秋荻的话却是没办法反驳,要是亲爹亲兄长好些,伯父,堂兄在外头与什么人来往她不知道是正常的,若是知道反而太反常。继续道:“我记得当年虞家换亲之事闹出来,贺侯爷亲自来了青阳,与齐老太太说了许久的话,姑娘可晓的说了什么?”   虞秋荻茫然的摇摇头,脸上满心的伤感,看向齐二太太的目光却不像刚才那样和善,多少有几分怨念,道:“虞家大伯母拿堂姐换亲,还想要我性命。舅舅和舅母又嫌我体弱多病,要退了亲事,直我逼到生不生,死不死的地步,有时候回想起来,我都想不起当时怎么活下来了。”   齐二太太听到这话心里就有几分不悦,现在虞秋荻生活的多好了,还在这里得了便宜又卖乖,便道:“姑奶奶何故提以前种种,只看看现在,哪里过的差了。”   “按舅母说的,我还要谢谢舅母当年退亲,把我逼至绝望了。”虞秋荻言语没那么客气了,直言道:“弄不好舅母还觉得,要不是因为你英明退亲了,我还寻不到这样的好亲事呢。”   齐二太太听虞秋荻口气不好,心里的火也上来了,是齐老太太想虞秋荻嫁入齐家,她可是一点都不想的,便道:“我好好与姑奶奶说话,姑奶奶倒是与我生起气来,果然是翅膀硬了,说话口气也大了。”   “也不是我生气,只是舅母这话问的没道理,当年我一个闺阁女子,养与深闺之中,贺侯爷一个成年男子,我如何晓的他与谁交往。就是外祖母在世,与贺侯爷相熟,难道外祖母还会引见我一个闺阁小姐与贺侯爷相识吗?”虞秋荻说着,又道:“舅母你也想想,拿这些话来问我,这话若是传出去了,旁人会怎么说。”   齐二太太顿时哑然,虞秋荻这话也对,她若是在闺阁之中与贺子章有交往,那名节就坏了。不由得道:“我就是问问姑娘,当年齐老太太给你说过此事没有,并没有其他意思。”   虞秋荻摇摇头道:“舅母也晓的,那时候我被虞大太太下毒,身体十分虚弱,能活下来就是有造化的,外祖母可能是怕我担忧,从没跟我提过此事。倒是舅母突然间提起当年种种……齐表哥已经成亲,我也已经嫁人,何必再提以前的种种旧事,没得让人说闲话。”   “我何曾想提起这些旧事,还是因为你舅舅起复的事。”齐二太太不自觉得说着。   虞秋荻心中大奇,不由得问:“此事与舅舅起复何干?”   “林大老爷前几天来了,就说起你舅舅的事,林家是给出力了的,结果卡在贺侯爷那里了。你舅舅往安远侯府递了帖子,贺侯爷根本就不见。”齐二太太一脸苦闷的说着。   虞秋荻心中震惊,虞秋元是跟贺子章有交情,但贺子章卡住齐二老爷不让他起复,这又是哪一出?心中如此想,嘴上却是说着:“贺侯爷不让舅舅起复?这……这是何故?”   齐二太太叹了口气,道:“谁晓的呢。”这不是实在想不出来,所以把有可能的都问问。   虞秋荻一脸茫然不解,却是道:“虞家大爷早在五、六年前就返乡了,若是贺侯爷真因虞大爷才卡住舅舅不让起复……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换亲之事已经过去这么久,我儿子都有两个了,虞大爷大可以回京城来,贺侯爷想提拔安排,谁还会拿这件事说。”   虞秋荻若是后来嫁的十分不堪,也许会有人以此攻击虞秋元,但与齐家退了婚,她就嫁到罗家来。虽然都是世子夫人,但齐家的世子跟罗家的世子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受害者也算是因祸得福,相对来说虞秋元受到的攻击会小的多。   若是她再出面与虞秋元冰释前嫌,那件事就算彻底过去了。当年先皇帝已经下旨责罚,该罚的罚完了,受害人现在过的幸福完满,表示愿意原谅虞家,与虞家再续亲友,就是有人想说嫌话,也站不住脚了。   齐二太太觉得这话有理,不禁问:“齐家并没有哪里得罪贺侯爷,那这是何故?”   虞秋荻摇摇头,道:“我也想不出来。”   齐二太太什么都没问出来,倒是被虞秋荻套了个干净,又说几句,齐二太太也要回去了,虞秋荻送她出院门,并不再送。等到齐二太太上车走了,罗慕远也从书房过来,他也很好奇齐二太太过来能有什么事。   虞秋荻把事情说了,罗慕远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虞秋荻不禁道:“贺侯爷行事实在不在常理中。”与罗氏和离,又后帮罗家,罗家送贴与之表亲近,他也是不冷不热。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因为虞秋元?也许有一部分原因,但肯定不是主因,像贺子章这种政客,早就没有单纯的感情。   “当日文官与勋官之争,齐二老爷并没有发言公开声援林家。若是林家帮他顺利起复,只怕他就真要站在林家这边。贺侯爷突然插手,只是想跟着不让林家拉拢的如此容易。”罗慕远说着。齐二老爷这个人,曾经官至三品,要说官场钻营也是有一套的。   贺子章自从手握权柄之后,处事之道与以前也是大不相同,其实也可以理解,他又不打算走孤臣路线,家中还有二子二女,总要为他们着想。就是跟罗氏和离了,他对罗家也不差,朝廷上抓了林家的痛脚之后仍然没跟林家翻脸。   不冷不热,不翻脸不与亲切,就像俗话说的,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才是贺子章心里想的。   “也就是说贺侯爷只是难为齐二老爷一下,还会让他起复的。”虞秋荻说着,齐二老爷就是没官职了,他仍然有爵位在身,林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也是因为这个。像这种世袭的爵位,只要皇帝看着不碍眼,不削爵位,一代两代落魄了根本就不要紧,只要有子嗣,爵位能承传下去,总有翻身一天。   像林阁老那种,别看他现在很风光,榜眼出身又入内阁,若是子孙不给力,最多两代也就彻底完蛋了。书香门第听起来很好听,但子孙必须挣气才能一直传承下去。   罗慕远叹了口气,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不然我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   “齐二老爷起复之后……”虞秋荻不自觉得的说着,齐二老爷闲职在家,自然是无所谓,对罗家自然没什么影响。他起复会怎么样,虞秋荻心里也没底。   罗慕远却是笑了,道:“起复又不是官复原职,而且齐二老爷行事实在是……就是林家也不敢让这个亲家有多大官职。”   林家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齐二老爷是个白眼狼,林家会帮忙起复,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齐大奶奶跟齐家太闹腾了,所以娘家出点力,为的了女儿在婆家好生活。   “这倒是。”虞秋荻对此是深有感触,齐老太太给了齐二老爷多少,当年与她退亲就不说了,齐二老爷若是有一点感恩的心思,就不会把她逼到庙里去。 ☆、172   罗氏五月的产期,罗老太太担心胡家的婆子不够周到,又派了两个老道的嬷嬷过去,连接生婆都是提前请好在家里住着。罗大太太料理罗慕周婚事忙碌之时,也抽空到胡家去看了看,看罗氏一切都好,虽然不及侯府周到,但总算是样样准备妥当。   罗大太太在胡家吃了中饭回来,前脚刚进门,平姨娘就拿着帖子进来,神情甚是匆忙,道:“箫家送来喜帖,说箫老爷要娶亲,就在十日之后。”   罗大太太稍稍怔了一下,第一反应是箫凌云要娶亲,箫凌云跟箫云灵是双胞胎,按年龄算是该娶亲了。不过成亲是大事,没听说箫家与谁家议亲了,刚想问是哪家姑娘,突然间反就有过来,是箫老爷成亲,忙问:“箫探花要成亲了??”   作为大珠朝最帅探花郎,单身无子,这几乎是钻身单身汉,要不是驸马不能议政的硬性规定在那里摆着,只怕现在早就成驸马爷了。就是这样,郡主县主看上他的也不少。平常官宦人家就更不用说了,多少清贵想把女儿嫁给他。   按理说这样行情,箫清和应该很好讨老婆的,结果到现在了,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罗家与箫家已经定亲,两家姻亲关系,很多事情下人之间都会互通消息。结要一年过去了,箫清和婚事仍然没有任何着落。然后如此突然的,没听说他订婚,却是直接送上喜帖,这……不算意外,只觉得太突然。   平姨娘点点头,道:“就是箫探花要成亲了?”脸上的惊讶不比罗大太太小,箫家人送贴过来时,平姨娘也是拿着贴看好久,才意识到是箫清和不是箫凌云。   “要与谁成亲?”罗大太太连忙问着,那么多人盯着箫太太的位子,她也很好奇,到底箫清和娶了个什么样的老婆。   平姨娘脸上神情就更惊讶了,道:“姓乔,是直隶人士,与箫家是同乡,家中有千亩良田,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当年箫家在直隶生活贫困,得了乔员外不外照顾,现在箫清和中了探花,便想报恩,娶了乔家小姐。”   “啊???”罗大太太听得嘴巴都有点合不上了,在才子佳人的故事上,说哪家落难公子得某位小姐搭救,然后公子考上状元回头娶了小姐之类的。但从实际说,这就是完全鬼扯,真有这种的小姐,最后的结果多半是当妾室。   聘为妻,分为妾,当然要是在考上状元之前,两人在父母的赞同下成亲了,然后成为顺理成章的状元夫人,这种还是可以的。那种先私订终身的,有十个杯具十个。   “派过去的婆子说,这是箫姑娘说的,肯定错不了。”平姨娘说着,若是下人说的可能还有错,现在箫云灵都如此说了,那肯定错不了。   罗大太太顿时觉得世界真奇妙,也可能是她这个侯府夫人当久了,考虑问题全部以立高点来思考。也许箫清和真是如此,受过人的资助,然后中功名之后娶人家女儿……噫,好像也不对,脱口而出道:“箫探花中探花都一年多了,怎么现在才提亲事?”要是箫清和早有这种心思,中探花之后就把风声放出去,估计现在儿子都要抱上了。   平姨娘也是一脸不解,娶亲是大事,喜帖肯定要广发,不少人家都来罗家打听,这箫探花是怎么回事,好像天下掉下个媳妇似的,一点前因没有就要成亲了。   罗大太太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却是道:“贺礼备好了吗?”婚期就在十天后,家里三个儿媳妇有孕,肯定不能出去应酬,与箫家是姻亲,又不能怠慢,肯定得亲自出马。   “已经备下了。”平姨娘说着,为表两家亲厚,又多加了一倍。   到了箫清和成亲当日,罗大太太带着平姨娘过去,箫家人丁单薄众所周知,上头连个长辈都没有,这回婚礼都是箫云灵和箫殇之妻聂氏张罗的。宾客并不多,只有几家称的上相熟的,以探花的身份,这样的婚礼实在冷清的很。   也因为太冷清了,再加上罗大太太实在是好奇,箫家没什么,等新人入了洞房之后,罗大太太便跟着相熟的两家太太一起去洞房看看。箫清和今天是新郎官,一身大红衣衫倒也显得风流,但要说多得意也实在说不上。   新郎官掀开盖头,众人的目光立即聚集过去,结果都是一脸失望,新娘子乔氏样貌相当平凡。客观来说也称的上中等人才,只是跟箫清和比,这长相就多少有点配不上。罗大太太这趟来之前,其实曾经想过,也许这个乔氏真的是天人之姿,让箫清和不顾她身份娶之为妻,没想到容貌平常,难道真是投缘不在貌,彼此如此对脾气?   想想也是有可以能的,情之一事最为难说,人家真是对脾气也不好说。看完新娘子,众人出了新房,后花园里宴席摆开,罗大太太跟着众人坐下来。宾客只有十来桌,这是罗大太太参加各种宴席种最冷清的。   散席回家,罗大太太是满心感叹,跟着平姨娘说了好一会,罗大老爷进屋。平姨娘上前侍他更衣,罗大太太便说了今天去箫家之事:“当初那么多人给箫探花说亲,怎么也没想到他最后会娶这么一个妻室。”   罗大老爷也是满心的不解,道:“说起这位箫探花,我也觉得有几分看不明白。既不亲近恩师,也不与同门多交往,就是侄女与罗家的亲事,只怕多半是因为前头认识的关系。现在又娶了这么一位妻室,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考上探花是有光明的前途,但这个前途本身也是需要去努力的,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与恩师亲近是必需的,同期进士彼此之间也要抱团,这些都是必需的。尤其是箫家这样完全没根基的,师生,同窗,姻亲这是三大块,经营好了,官场上才有得混。   罗大太太不禁道:“难道这位箫探花是只知道读书?”这也是读书人的通病,想得功名必须看书,但等得到了功名,就要把书本抛开去钻研官场的学问了。死书呆进官场,别说升官发财了,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未知书。   罗大老爷神情显得十分犹豫,这个……真不好说,箫清和有时候看着挺聪明,但有时候又看着呆极了。末了只是道:“不过我觉得皇上还是挺喜欢他的,他几次上的折子,见解也不错。他既然不结党,只要皇上觉得他还好,就没什么妨碍。”   官场钻营巴结对了,自然是好的,若是站错队,那可是要倒大霉,或许箫清和是在观望。就是探花出身,三年翰林院是必需的,就是升迁快些,真正在朝堂上有发言也要十年之后。   五月底中旬罗氏生产,虽然是头一胎,倒也十分顺利,进生产生日生下一子。胡家满心欢喜,先与罗家送了信,罗老太爷欢喜的不行,到洗三那天,罗老太爷,罗老太太连带着刘姨娘都去了,罗大太太就没跟着去凑热闹了,实在是一直忙碌,她也想歇歇了。   到了六月中胡家摆满月酒,依然是罗老太爷和罗大太太去的,箫云灵七月进门,罗大太太得先忙碌这些。两家商议聘礼嫁妆,以箫家的家底罗大太太只让箫家先说话。翰林院是清贵之极之地,清贵到连一点点油水都捞不着,虽然箫清和中探花之初,天熙皇帝赏了他宅子与金银,但数目真不多,箫家人还要生活过日子,只靠着俸银只怕不容易。   结果非常非常非常出乎意料外的,连用了三个非常,实在不连用不足以表达罗大太太的震惊。箫家拟出的嫁妆单子上足有一万银子左右的嫁妆,罗大太太看到媒婆送来的嫁妆单子时,整个人都有点傻。实在很想说,箫家哪来的钱啊,考科举那会只能住小草房,一年过去姑娘陪嫁能拿出一万银子,这……难道抢国库?   “箫殇箫大爷一直在外经商,赚了许多银钱,怕堂妹出嫁寒碜,特意给添的妆。”箫家婆子笑着给罗大太太解释,其实这个嫁妆单子拟出来的时候,谁都吓了一大跳,后来才晓是箫殇出的钱。   “噢噢……”罗大太太收收脸上的惊讶,她刚才一瞬间还以为是箫清和的新夫人,其实是个财主,她拿的钱,没想到是这位堂兄,这些钱在高门大户里不算什么,在商户里头这是笔大数目,便笑问:“那这位箫殇大爷是做什么生意的?”   “说来也是巧,和太太的兄弟一样都是做海运的,两人还认得呢。”婆子笑着说。   罗大太太显得有些惊讶,笑着道:“是吗,那真是巧了。”若是做海运,这笔银子还真不算什么。   媒婆交上嫁妆单子,下半晌罗大太太就打发婆子把聘礼单子送去,一万嫁妆一万聘礼,两方相当就好了。下聘抬嫁,到了铺陈那天,箫家只带了床上东西以及几件小巧家具,大半天时间也就收拾完毕。   七月初一顶大红花轿,箫云灵进门,次日罗大太太喝了这碗媳妇茶,有一种很松口气的感觉,虽然还单着一个罗慕白,但了一件是一件,又一个儿媳妇进门,更的是已经怀孕了三个儿媳妇,罗大太太迫切的需要帮手。   再有一两个月虞秋荻和唐氏也要生产完了,若是那时候箫云灵有喜,她也有个帮衬,媳妇生孙子是好事,但这样赶在这一起,这一年可是要把她累死了。   八月底虞秋荻生产,足月生下一女,因为孩子有点大,把虞秋荻累的不轻。虞秋荻前头已经有两个儿子,再添一女,罗家上下也十分欢喜,尤其是罗大太太,养大了五个儿子,操心操以现在,亲生女儿没了,有个孙女也不错。   名字是罗大太太起的,姐儿生出与半夜子时,便叫了辰姐儿,随着儿子们一起,大名就叫吴延辰。罗大太太起还不放心,又请算命先生算了算,确实是好名字,这才用了。   不等到虞秋荻做完月子,唐氏就生了,又是一个儿子,罗慕清房中也是二子了。两个孩子的满月酒又是一起摆的,过来道喜的亲友们都夸罗家有福气,上回两个媳妇都生儿子,这回两个媳妇一儿一女,大房屋里二子一女,三房屋里二子,五房媳妇怀着孕,子嗣如何不旺盛。   罗大太太也是笑得合不上嘴,齐二太太作为虞秋荻的舅母,这种场合是必来的,也带了一个好消息,齐大奶奶在折腾这么久之后终于有孕了。虽然齐二太太很不喜欢齐大奶奶,但孙子总是自己亲生的,尤其是有爵位的人家,有嫡子很,不然哪里惹了皇帝碍眼,以无子夺爵,到时候才没地方哭去。   虞秋荻此时已经出了月子,听齐二太太如此说也算是有几分放心,齐二老爷是白眼狼,但他仍然是齐老太太的嗣子,他若是绝后了,以后祭祀也会是十分麻烦的事,笑着向齐二太太道喜,不禁又悄悄地问:“舅舅起复的事?”这都大半年过去了,按理说贺子章也该吐口了。   齐二太太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悄悄地对虞秋荻道:“你舅舅去找贺侯爷,你晓得贺侯爷是如何说的,他说老爷,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虞秋荻心里稍稍有点惊讶,所谓一屋不扫,这个要扫出去的是指齐大奶奶,也就是林家与齐家的联姻。看贺子章说话的这个口气,应该是跟林家真的不太对付,或者他只是想把水搅的更浑些?   “只是些家务事,清官还难断呢。”齐二太太说着,虽然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齐家也没什么大事,怎么就成齐二老爷不能起复的理由了。   虞秋荻晓的齐二太太是理解错了,当即笑着小声道:“是呀,现在表嫂也有了身孕,眼看着这一家人也过成了。”   齐二太太心中多少有些气顺,若是齐大奶奶能生几个儿子,总算是有点用处。   就在一片太平盛世,歌舞升平之时,箫清和又上折子了,说的仍然是江宁海患,按照箫清和的估计最多再有大半年,沿海必有战事。虽然天熙皇帝已经在训练海军,其实远远不够,尤其是天熙皇帝派出去的战领都是以前打陆地,这就好比把马儿放到水里,如何能跑的起来。   大珠没有海军,全部重新建立,武官肯定要用,但最好不要用有过很长陆地经验的武官,水路不是一个系统,指挥起来有可能会瞎指挥。然后箫清和又推荐将领,他提出用谢潜,理由是谢潜打过海战。若是天熙皇帝觉得他也不行,那还有一个人,天熙皇帝肯定可以用,他的亲妹夫,卫策。   这是箫清和上的第三个长折子,前头两个,一回是表扬,二回是无视,到第三回天熙皇帝把箫清和叫宫骂了一顿。先不说现在太平盛世,他就乌鸦嘴说有战事,大珠开国以来的规矩,驸马不议政,任用驸马为将领,这是哪门子道理。   箫清和却是力争,说了任用卫策的种种好处,驸马不议政又没有写到大珠法里。再者只是临危受命而己,哪里不行了。天熙皇帝听到临危受命就有点烦了,也跟着箫清和说,直接让他回翰林院,一个文官就少掺和武官的事。 ☆、173   箫清和挨了一顿骂,回到翰林院后并没有被同僚排挤,相反的众人待他的态度还更好了。皇帝骂你那是看得起你,若是真觉得十分厌烦,就直接消灭,还连带着九族。更的是箫清和御前说话的时候真不少,除了这回觐见外,有时候天熙皇帝还会把箫清召进宫里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跟他同期的状元,榜眼,除了琼林宴上跟天熙皇帝搭过一回话后,一年多过去了,连见天颜的机会都没有。对比一下众人都觉得这位探花郎很得天熙皇帝喜欢,若是真不喜欢,消灭是夸张了点,但大可以丢到一边不理会。还浪费口舌去骂你,纠正观点与天家保持同步,这就是恩宠的表示了。   “老爷回来了……”乔氏迎了上去,估摸着箫清和要回来了,她就在二门处等着。虽然成亲的日子也不短了,但每每看到箫清和,乔氏都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当初乔家资助箫清和的时候,她对箫清和就十分有好感了,但那时候箫清和已经是举人,她自知身份配不上。后来箫清和中了探花,她心中高兴的同时,也是彻底死心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箫清和突然来乔家提亲,要娶她为妻。全家震惊,乔老爷向箫清和确认了三次,是娶妻不是纳妾,箫清和确认了,乔老爷这才答应了亲事,她心中的震惊就更是可想而知,她根本就不敢相信,箫清和会在中了探花之后娶她。   箫清和脸上稍显得疲惫,翰林院的事务并不算多,他头痛的是天熙皇帝即使相信沿海还有战事,也不相信会来的这么快。慢慢的组建海军打造战船若是正常情况下肯定使得,但沿海的局势要比天熙皇帝,或者说比沿海官员的奏折上写的严重得多。   军队的建立,以及打造战船这种大型活动,中间有许多油水。拖的时间越长,官员们越有捞头,再加上大珠许久没有战事,打退了一回,就觉得天威所在,没有贼人来犯,殊不如战事就在眼前,官员们被利益蒙了眼,根本就看不到。   “老爷这几天在书房里日夜看卷宗,着实辛苦了,今天就歇歇吧。”乔氏一边帮箫清和脱官服,一边轻声叹着箫清和,箫清和每天回家后就是埋头书房苦读,一个人房中寂寞之类的倒是小事,只是箫清和这样的用,身体怕要拖垮了。   箫清和揉揉太阳穴,道:“哪里能歇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对于许多文官来说,打仗是武官的事,他们只要负责打麻烦就好了,就从来没有想过,打仗是百姓的事,将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骨肉分离,只要自家朱门秀的就可以了。   乔氏不敢再劝,只是道:“老爷外头累一天,总要先吃了饭。”   “嗯,吃饭,不吃饭哪里来的力气。”箫清和说着,又道:“我要看到很晚,你不用等我,就先睡下,记得让厨房给留下宵夜。”   “那我给老爷送了宵夜再睡。”乔氏说着。   箫清和看看乔氏,道:“实在太辛苦你了。”   “看老爷说的,有什么辛苦的。”乔氏笑着说。   夫妻俩一起吃了饭,箫清和就去了书房,书生谈兵虽然多是纸上谈兵,但就是想纸上谈谈,那也得大量的资料。箫清和从兵部寻来许多卷宗,除了海军的还有陆军的,去年海战的战报兵部整理了一份,箫清和又根据兵部提供的资料自己整理了一份。   大珠兵力值,武器值,敌方的兵力值,武器值,以及一年多之后两方数值会发生的变故。箫清和在没有考上探花之前,也是全心力在四书五经上,突然间研究这些,他也觉得吃力的很。   月亮挂梢头,连看了两个时辰,箫清和也觉得累了,把卷宗放到一边。箫清和在书房走了走,天熙皇帝赏的宅院实在不小,箫清和的书房收拾的非常宽敞。也是与箫清和生活能力太渣有关系,看卷宗的桌子,全部都是卷宗,笔墨纸砚任何东西都不在上头,就怕箫清和一个小心洒在上头了。   笔墨纸砚摆在另一张桌子上,箫清和在屋里走了几步,舒散一下筋骨。轻轻吁了口气,却没有继续看卷宗,只是走到另外一张书桌前,笔墨纸都好的,砚台也摆的好好,箫清和不敢亲自磨墨,便把外头当值的小厮叫进来。   小厮磨好墨,又帮着把纸压好,箫清和提起笔来,看着眼前的宣纸却突然怔了一下,手里握着笔,却似乎不知道要如何下笔了,直到旁边小厮提醒,毛笔上的墨汁滴到了宣纸上,要给箫清和另外换一张。   “不用了,这样也很好。”箫清和说着,这回下笔再没犹豫,提笔写了个忠字。箫清和书法是天熙皇帝都很喜欢的,笔力强劲有力,与他的性格脾气完全相反。   小厮看箫清和写完,就帮着换纸,写好的一张就放在旁边。箫清和起笔要写第二个字,刚写了一个竹字头,外头传来乔氏的声音:“老爷,夜宵好了。”   箫清和听到乔氏的声音,握笔的手顿了一下,没继续写下去,只是把笔放到一边。起身去迎乔氏,结果走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桌子,红木家俱真材实料,自然厚实的很,桌子没啥问题,箫清和的腿就有点问题了。   乔氏连忙把托盘放桌子上,上前问着:“老爷,碰到哪里没有?”   箫清和呲着牙,挥手道:“没事,没事,有点疼而己。”   “去拿药酒来。”乔氏吩咐着小厮,箫清和身体很娇贵,轻轻碰了一下就是红紫一块,还是拿药酒擦擦比较好。   箫清和并没有阻拦,只是看看托盘里的食物,全是甜食,十分对他胃口。乔氏连忙帮着拿筷子端碗,最安全的就是喂到箫清和嘴里,不然弄不好就要洒在衣服上。   “我自己来就好了。”箫清和接过筷子说着,点心三两口吃了,又把一碗甜点吃完。   乔氏把碗筷收了,小厮拿来药酒,箫清和掀开衣服,果然紫了一块,乔氏一边给箫清和上药,一边道:“老爷也不要太辛苦。”   “得偿所愿,何来辛苦之说。”箫清和有几分叹气的说着,却是看向乔氏道:“倒是你,现在看着当了探花夫人十分风光,其实却是辛苦操劳。”   乔氏听得笑着道:“我能嫁老爷为妻,余愿足己。”   箫清和看着乔氏,轻轻叹了口气,等到乔氏给他上完药,便道:“时侯不早了,你去歇着吧,我还要一会。”   “嗯,老爷千万别太辛苦了。”乔氏说着,便端起托盘出门去了。   十一月初,罗二老爷一家结束三年外放回京城,罗二老爷,罗二太太没啥变化,倒是当年还年幼的罗六爷此时也到了议亲的年龄。按照罗二太太想的,罗六爷也到了议亲的年龄,就是罗二老爷再外放她也不跟着,想留在京城给罗六爷说亲事。   一别三年,罗家变故却是天翻地覆,罗大太太摆酒设宴给罗二老爷一家接风洗尘。先给郑王府下了贴,在外头玩了大半年谢衡和罗素因为过年的关系也回了京城,顺道又把谢潜夫妻,孙儿都叫上。又给罗氏和胡大爷下贴,让他们抱着孩子过来,这回罗家是真的大团圆了,一个不少,一个不缺。   酒宴摆在后花园里,男女两席坐落,罗大太太引见大房新添人口与罗二太太认得。虞秋荻自然是认得,唐氏也认得,箫云灵和舞阳县主,只是信上晓的,此时是正式拜见。至于和离的林氏,罗二太太何其聪明,提都不提一句。   给侄媳妇和侄孙的见面礼,罗二太太早就备好的,养在罗老太太身边的欣姐儿,虽然与嫡母有几分生疏了,不过罗老太太教了这几年,自然晓得与嫡母亲近。   罗老太爷是满心欢喜,看着席间儿孙道:“好,我们一家也终于团圆了。”   吃酒听曲,众人都十人尽幸,罗素不禁问起罗二老爷将来的打算。罗二老爷是捐官出身,不是科举出来的,根不正苗不红,虽然有侯府当依靠,到正四品也就到头了,再想往上就不是熬资历的事了,罗二老爷接下来要么就是继续外往,要么就当个相对清闲的京官。   “趁着现在还能跑动,我想再往外走几年。”罗二老爷说着,外放的官职虽然辛苦,但总是有些实权在手,若是现在就回京,那就等到提前退休了。   罗素笑着点头道:“也是,不过别往北方走,那边不太平,往南走走倒是不错。”往北就是青阳,海口,江宁一带,战事随时都有可能起来。   罗老太爷听罗素如此说,不由的道:“怎么会不太平?不是没事了吗?”一直以来没有任何战报,十分太平,若是真有战事,第一个要往上冲的就是武官勋贵。   “早晚的事。”罗素只是说,也不愿意多说,郑王府的兵权交了,罗家儿子们打赢一场之后就给勋官,短期内不会上战场,就是输成狗也怪不到郑王府和罗家头上。只是看看旁边的欣姐儿笑着道:“眼看着也要十岁了,虽然还小,但也要多留心些,好好给她寻户人家。”   欣姐儿虽然出身不高,父亲是庶出,她又是庶出,不过这一辈就她这么一个女儿,罗老太太又养着,好好挑户人家完全可以。   罗老太太也不想提战争之事,笑着道:“一直给她看着呢,就这么一个孙女,肯定不能亏了她。”   玩乐了大半日,罗素和罗氏都各自带着家人回去了,罗老太太回屋歇着,罗大太太和罗二太太也都各自回房,虞秋荻和唐氏收拾,她们生产完了,轮到箫云灵有孕。   “三婶婶可曾听说什么?”虞秋荻问着唐氏,罗家现在十分低调,朝中之事知晓的并不多。倒是唐氏的父亲唐老爷,资历慢慢的熬出来了,各种消息比较灵通。   唐氏也摇摇头,道:“没听说有什么事。”   收拾完毕虞秋荻和唐氏各自回房,旭哥儿己经二岁多,跑的更欢快的时候,安哥儿看哥哥跑,他也想跟着跑,只是多半要摔个狗啃泥。要不是两个奶妈看的紧,只怕牙都要摔掉了。虞秋荻进屋先抱了抱辰姐,结果安哥儿看到了也要抢着抱。   “你这个小鬼头,什么都要争一争,哪能跟妹妹争呢。”虞秋荻笑着说,伸手捏捏安哥儿的小脸,又道:“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才对。”   正说着罗慕远掀帘子进来,宴席散了之后,他去看看罗六爷,兄弟三年不见,总是有许多话说。看到娇妻怀里抱着女儿,安哥儿却是努力求抱求扑,便伸手把安哥儿抱起来,笑着道:“又向你娘邀宠呢。”   地上跑着的旭哥儿,看娘抱了妹妹,爹抱起了弟弟,他神情很淡然,只是开始发表评论了。只是年龄还太小,一大半话都说的不清。   罗慕远看大儿子也抱怨了,左手抱住安哥儿,右手却是把旭哥儿也抱了起来,一手一个,笑着道:“爹爹抱你们俩个。”   虞秋荻看着他们父子三个也不禁笑了,闲话问着:“六弟在外这些年,长高了许多,说话谈吐也不同了。”她进门的时候,罗六爷才十来岁,转眼间也要议亲娶媳妇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六弟跟二叔外放,确实是长了见识。”罗慕远笑着说,唯一的不太好的就是罗六爷的功课很一般,估摸着也要走捐官路子。   “眼看着六爷也要议亲,家里不用多久也要有喜事。”虞秋荻笑着说,其实最近这段时间,罗大太太也有点小郁闷,主要在罗慕白身上,罗慕白仍然没有成亲的打算,罗大太太比较空闲了,把他逼紧了,他不是去郑王府就是去宜轩长公主府,罗大太太也是没办法。便笑着道:“你也劝劝二弟,太太为他的事愁着呢。”   更恶心的是林家,和离之后罗慕白一直没成亲,林家一直对外说,罗慕白这是娶不个媳妇,若是能娶上,何故拖到现在不成亲,罗慕白又没有儿子,年龄也不小了,总要有子嗣才是。像贺子章与罗氏和离之后虽然也没娶,但人家前头有两个嫡子,子嗣上无碍,自然也就无所谓。   “现在不是时候,慕白自己也没这个心思,他现在满心的是海军的事。”罗慕远说着,他能理解罗慕白的心思,全部心思都在沿海,如何组建海军,真有战事来了要如何打,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些的男人,让他去成亲。若是没有林氏的事,还好些,别人娶亲他也娶亲,结果林氏闹了这一出,让罗慕白对于娶亲有点怕了,再和离一回就真伤不起了。   虞秋荻心里十分挂心,问:“真的会打起来吗?”   罗慕远神情有几分犹豫,战争到底什么时候会打响,具体时间真不知道,道:“太平不了。”就是战事没起来,大珠的海军也必须整顿。   欢天喜地一个太平年,出了正月十五,罗二老爷继续起程外放,罗二太太则留在家里。谢衡夫妻虽然没有正式上折子,罗素却是跟太后说了,她和谢衡打算去青阳养病,养病是假,操劳这么多年了,想退休旅游是真的,太后非常痛快的准了。   不出正月,谢衡和罗素就起程去了青阳,罗素走之前特意来罗家一趟,叮嘱众人,要是海边战事起来了,千万别犯傻往上冲。   果然不出罗素所料,三月初海宁第一份战报传回来了。 ☆、174   海宁与江宁离的相当近,海宁再旁边就是海口。相对于江宁这个刚刚经过战火的地方,海宁的经济还算可以。早在去年大战之时,卫连舟就把所有的生意停止,不只是他,几个海运大户都停了生意,只跑内陆运输。   卫连舟早就把老婆儿女打包送到青阳交给大舅子托管,给了伙计水手安家费,现在不是做生意的好时机,先吃着老本,等待续用。他则全部心力花在搞设防,海口是他一手经营出来的城市,他是绝对不允许有贼人来袭。   一年之后当浪人再次来袭时,江宁经过了战火的荼毒,自然没啥油水,海口倒是块肥肉,但啃不下来卫连舟,只是得转向海宁。卫连舟在海口得到消息,便带人去救援,虽然晚了一点,但也算是打退了。   主要是扶桑浪人人少而精,上岸之后只为图财,抢了东西就要跑,看到这边人多了,立时就跑了。但海宁的官员不这么认为,扶桑浪人来袭了,然后官兵把人打跑了,这就是海军之力。战报上把还没有组建的海军夸的花一样,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无敌。   天熙皇帝接到战报大喜,虽然他骂了箫清和,但箫清和几回的奏折上写的都是有理有据,天熙皇帝也是有些担心的,直到又是一封捷报传过来,天熙皇帝总算是放下心来。大珠朝还是很强大的,从陆战部分派过去的几个将领还也都很不错,虽然是小胜也都论功行赏。   为此天熙皇帝还把箫清和叫过来,箫清和开头说的还算好听,但说了一会就不行了。在箫清和看来扶桑浪人算不得大事,只是因为扶桑内乱引得浪人到周边打动,简单来说只是毛贼作乱,需要防止的是周边其他国家入侵,比如荷地国就曾经想侵占琉球,琉球是孤岛,应该加强防守才是。   天熙皇帝本来是满心欢喜,结果箫清和却是浇了他一盆冷水,上回还骂了他几句,这回骂都没骂,直接让他回翰林院好好读书去了。   像这种大喜事,各府自然也收到了邸报,罗家女眷们看到邸报时,多少有种舒了口气的感觉,打胜仗总是好事。若是打了败仗,弄不好还要改换战领,罗家是武将,若是挑兵挑将挑到了,就是打到满门忠烈也得上。   当然林老太爷还不忘记吐槽一下罗家,一年前郑王府和罗家打胜仗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一场小胜,就给了四品勋官,实在太浪费了,根本就用不着的。罗家没人吭声,然后顾惜风突然说话,林老太爷竟然觉得如此简单,现在海军正在组建,何不把自己的儿子孙子派出去,也打几个大胜仗回来。   林老太爷没跟顾惜风互掐,驸马上不能议政,但驸马的儿子可以议政,顾惜风现在风头正盛。倒是此时成亲王自动请命了,身为天熙皇帝的亲弟弟他想为皇兄分忧。天熙皇帝根本就不搭理他,成亲王能得到亲王爵位,唯一的原因就是她母亲以前得宠与先皇帝,给他个亲王爵位养着,他本人除了吃喝玩乐,屁都不会。   “威远侯府送来帖子,齐大奶奶产下长女。”管事媳妇把帖子奉给虞秋荻。   箫云灵进门之后,罗大太太也是真想歇歇了,虞秋荻是世子夫人,这个家早晚是她的,罗大太太便慢慢放权。开始时是罗大太太带着虞秋荻到议亲事厅,现在是虞秋荻每天下午在议亲事起坐议事,要是除了要命的事肯定要回罗大太太,平常事务全是虞秋荻料理。   小丫头先接过帖子,转奉给虞秋荻,虞秋荻打开看了看,道:“齐大奶奶是我表嫂,又是威远侯府的嫡长孙女出世,家里事务太多,洗三我就不去了,你带上两个婆子过去道喜,贺礼比照平常多些就是了。”满月酒是肯定跑不了,洗三能推就推了,。   “是。”管事媳妇答应着。   下午事情汇报完毕,虞秋荻坐车回屋,先让丫头倒上茶,她先舒了口气。相对来说罗家的事务并不算难打理,有条理有规矩,下头的当家人跟着来就好了。   关键的就是琐碎,看着好像没什么事,其实每天都有事,就是以外头来说,这么多亲友故交,几乎每月都有红白事,红事上还好些,不过是送贺礼时多点少点。到白事上,上礼孝布,路边祭灵,什么时候该去,出了茬子是要被人挑礼的。   “林家先头那样给女儿撑腰,现在却是生女,真不知道齐二老爷会做何感情。”吴婆子说着,按理说能生女儿就能生儿子,又不是不会生,或者生了一串女儿就是生不出儿子,不过联想想到两家闹的气,真是说不好。   “就是林家再找上门,只怕齐二老爷也要让庶长子出世了。”虞秋荻说着,不只是因为齐家急需要儿子,大半原因在齐二老爷起复之事上。   原本她和罗慕远都认为,贺子章也就是难为一下齐二老爷,起复之事不会很拦着。去年年末就是三年一度官员大调动,齐二老爷肯定会趁机起复,结果官员名单上仍然没有齐二老爷,别说她和罗慕远,就是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也猜不出贺子章的意图了。   倒是虞秋荻想到齐二太太说的那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是贺子章说齐二老爷的,本以为只是提醒齐二老爷别跟林家走太近,难道贺子章的意思是真要让齐二老爷把齐大奶奶扫地出门,彻底结束姻亲关系?只是两家结束了姻亲关系,与罗家当然是好事,但与贺子章好像没啥好处。   “若是庶长子出世……”吴婆子没再说下去,庶长子出世也没什么,但关键是两家关系闹成那样,尤其是齐瞬庭和齐大奶奶几乎夫妻情绝,这嫡子能不能出生来,真的不好说。   虞秋荻轻轻叹了口气,道:“以后要好好教辰姐儿,千万不能像林家的姑娘那样。”   虽然齐家也是问题多多,但若是齐大奶奶进门不先闹腾,先生下儿子,再能多生几个。两家关系也到不了现在的地步,结亲是彼此双方友好的表示,孩子的出生就把两家血缘联络在一起,若是一直无子嗣,只是靠彼此的友好来维持,很容易出问题。   “是啊,林家的姑娘,家教实在是……”吴婆子说着,现在林家也是名声在外,家里剩下的几个姑娘,几乎要跳楼大甩卖,就这样还没甩出去。   正说着罗慕远进屋,虞秋荻看他是一身疲劳,脸上还有汗水,便迎了上去,一边给他宽衣,一边道:“大爷辛苦,我让婆子备下了水,先洗洗吧。”今天天气好,罗老太爷兴致高,带着孙子们去西山骑马打猎,外头跑一天了,肯定累的很。   罗慕远都没顾上说话,外衣脱下来,先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这才道:“今天打猎遇上贺侯爷了,他家里二子一女都来了,倒是相谈甚欢。”   贺子章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娶亲,大女儿已经订下亲事,并没有跟过来,小女儿今年九岁,却是跟父兄过来了。   “贺侯爷小女儿有九岁了吗?”虞秋荻有几分惊讶,神情却甚是感慨。想当初她初见贺侯爷前头夫人时,好像才生下贺二姑娘没多久,没想到转眼间贺二姑娘也九岁,再过几年也要出嫁了。   罗慕远笑着点点头,道:“也可能是因为贺家没有主母,女儿也是跟着贺侯爷养大的,虽然年龄还小,却是弓马娴熟了,看着也像模像样的。”虽然贺家也是行伍出身,但这么教养女儿实在有些出乎意料外。   “照你这么说,这位贺二姑娘有几分太妃的风采了。”虞秋荻笑着说。   罗慕远想了想,笑着点头道:“还真有几分。”   说话间婆子传话说水好了,虞秋荻过去打发罗慕远洗澡。   罗家儿子们打猎场上跑一天,休息一晚也就过来了,没想到的是昨天玩的最欢乐的罗老太爷却病到了。年龄大了,疲惫过度,回来之后洗澡又着了点凉,一下子就病倒了。请了几个大夫来诊脉,虽然没说的太严重,但也叮嘱了一定要好好保养,切勿小心。   重孙都出世了,实在是比不得小青年,骑马打猎之类的事要忌讳不说,就是平常也不可操劳,烦心,必须得静养了才好。媳妇,孙媳妇还好,总是不太方便床前侍疾,罗大老爷以及罗家五位爷就忙活了,反正现在朝廷上也没什么事,就天天在家里侍候老太爷了。   又有关系相厚的亲友,得知罗老太爷病倒了,这回是真病倒了,也都纷纷过来看望,还是稍远的人家也派了管事下人过来慰问,虞秋荻每天招呼应酬这些都有些忙不过来。   然后贺子章亲自过来探望罗老太爷,这是自从两家姻亲关系结束之后,贺子章这是第一次进门,罗大老爷亲自招呼,其实那天打猎的时候,彼此关系就很好了。正说着,贺子章话音一转提到了罗慕白,把罗慕白一通夸。   罗大老爷多少听出他的意思,这是想跟罗慕白说媒,罗大老爷虽然有些意外,贺子章竟然当起了媒婆,但也有点好奇贺子章会做什么媒。叙话往下说,罗大老爷有点惊讶,贺子章那意思,是想让罗慕白当他女婿。   “我记得贺侯爷的长女已经定亲了?”罗大老爷满脸惊讶的说着,难道是他记忆有误?   贺子章笑着点点头,道:“我家幼女明年就要十岁了。”   饶是罗大老爷镇定,此时不禁张大嘴巴,很不可思议的看着贺子章,定亲并不是结婚,十岁的小姑娘是可以定亲了。但是……但是罗慕白今年都要二十五了呀,比贺二姑娘足足年长了十五岁,这个年龄差距是不是太大了点……   “我听说罗家二爷近几年并无成亲之意,反正我女儿也年幼,再等几年也挺合适的。”贺子章笑着说,看向罗大老爷道:“侯爷觉得不合适?”   “不,不是……”罗大老爷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就像贺子章说的,罗慕白没成亲的意思,是要再等几年,现在眼贺二姑娘定亲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贺子章如何会认为这门亲事很合适?这个年龄差是不是太大了点……   贺子章笑着道:“我自觉还有几分看人眼光,罗二爷是将帅之才,以后定然能封侯拜相,我提前订下亲事,也是为了自己好。”   罗大老爷听得有几分发怔,有人能如此看得起自家儿子当然是好事,但这门亲事……好,当好了,能再跟贺子章结亲,与罗家大有益处,只是贺子章……他到底在想什么。   “罗侯爷觉得这门亲事不好?”贺子章看罗大老爷没接话,便直接问着。   罗大老爷马上道:“怎么会不好,只是想到我儿年长许多,只怕委屈了另千金。”这是真心话,男方比女方大几岁没什么,但大十五岁……都可以当爹了。   “男子汉大丈夫,先建功再成家也是理所当然的。”贺子章说着,罗慕白本来就是晚熟型,现在二十几岁了,还天天往男人堆里扎,不怎么沾女人。若是现在把女儿嫁过去,他还不愿意,再等几年真的成熟了,摘果子最合适。   “承蒙贺侯爷不弃,罗家如何会不愿意。”罗大老爷说着,这门亲事不用跟谁商议,都绝对没问题,就是罗慕白,也只是说最近几年不想成亲,那就几年后再成亲。   贺子章笑道:“那我就等罗家的人来了。”正式提亲肯定是男方来人,没有女方追着男方的道理。   罗大老爷送走贺子章,心里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先去后头跟罗老太爷和罗老太太说了,罗大太太正好也在,三人听得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罗大老爷再三保证说是真的,三人才算确信了。   “贺侯爷……果然是……”罗大太太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想贺二姑娘现在才九岁,一般姑娘家成亲再早也要十五成人礼之后,也就是说六年后媳妇才能进门,抱孙子只怕要七、八年后了,亏得家里儿子够多,要是独子真不知道如何办好。   罗老太爷虽然是病着,脑子却是清楚的,道:“人家女方都亲自来说了,快点把亲事订下来才好。”有门姻亲总比没有强,尤其是贺子章对罗家一直都不错。   罗大太太连声答应着:“是。”   到了晚上罗家爷们和奶奶辈们收到消息,都是惊的合不上嘴,尤其是罗慕远和虞秋荻。联系到贺子章压制齐二老爷之事,本以为是他的制衡之术,没想到竟然真是为了罗家。   “罗家以前与贺侯爷有大恩吗?”虞秋荻不禁问着,像贺子章那种人,要是他跟罗氏生活和美,也许可以用姻亲来解释,但现在两家都和离了,贺子章还能如此,实在是无解。   罗慕远也是茫然的摇摇头,道:“其实当初贺侯爷会娶二姑姑,固然是因为罗家当时有势,两家联姻与贺家无害,但我总觉得……以贺侯爷当时的权势,会有更好的选择,却选择了罗家。”贺子章对罗家的各种偏帮,真有种无逻辑的感觉。   “算了,实在想不出来也就别想了,只愿这回结亲能够长长久久。”虞秋荻不禁感叹的说着,罗慕白上回娶亲出了事,罗家与贺家上回结亲也出了事,现在都是第二次了,若是再出事,就真没办法了。   罗大太太挑好黄道吉日,带上媒婆亲自去了贺家,贺大奶奶虽然在孕中,但贺家实在没有其他人,也是她招呼张罗。两家先说定亲事,然后媒婆开始走流程,虽然以贺府的意思,定亲可以低调一点,但哪里低调的了。   定亲肯定有官媒婆,通过官媒婆的嘴传出来,京城顿时哗然了,主要是觉得这门亲事真是匪夷所思,当然对于林家和齐家来说,那就是当头一棒了。尤其是齐二老爷,此时完全明白为什么贺子章会压着他不让起复。   就在京城因为罗贺两家的结亲再次惊讶之时,海宁的战报却是一份份传来,在最初的开始真的只是扶桑浪人作乱。但后来浪人却是越来越多,沿海官员表示扛不住了,刚刚组建的起来的海军立时打散了,军官还阵亡了一个。   天熙皇帝震怒,最开始的捷报里不是说大珠海军威猛无敌吗,小毛贼不用打就跑了,怎么现在扛不住了呢。然后沿海官员又开始说了,以前是很威猛,那是因为人家人少,五个打一个肯定能打赢,现在敌人多了,荷地人又卷土重来,跟扶桑浪人和伙了,换人家二打一了,这不是就是输了吗。   天熙皇帝吐血之余,立时点了兵将,都是以前战功显赫的老将,虽然没有打过海战,但经验总是十分丰富的,像谢衡和罗素那样,没上过战场的不是也打了胜仗,没道理派了老将出门打不赢。   大军出战,五月初起程一直打到九月底,战报是一张张传来,只是看邸报的贵族妇人们都晓的,前线局势十分紧张。文官们又开始继续指责武官打仗不利,以前都打赢了,现在怎么可能会输,就连天熙皇帝也是如此觉得。   十月底最后一张战报传来,琉球失守。 ☆、175   琉球失守的战报传来,大珠君臣的第一反应就是,搞错了,肯定是哪里搞错了。大珠是天朝大国,在周边国家中一直是宗主国地位,从来都是大珠打别人,哪里有不长眼的刚打大珠。就是有几个小毛贼,还有荷地国一些小混混,最多也就是上岸抢点东西,百姓受苦是肯定的,但丢失国地,这好像是上上上辈子都没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会出现。   天熙皇帝半夜接到的战报,半夜从爱妃床上爬起来,把战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琉球失守,大将军战死,只剩下两个副将,另外还递上一份,琉球为何失守的血书,也就是两方的军力,以及军械对比。简单人说,敌人是身经百战打败海怪的奥特曼战士,我军全部都没下过水的旱鸭子。敌军船上装备的是激光炮,我军船上还是步枪游击。   以少胜多那是神话,正常的战局还是在军械相当的情况,人数上分胜负,冷兵器时代又没什么大规模杀伤武器,人数兵械就是关键点,样样不如人家,输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天熙皇帝看着战报睁眼到天亮,直到太监说要上朝了,天熙这才穿上龙袍去上朝。虽然是晚上发生的事,但这样的大事,朝廷里能说上的话的都知道了。天熙皇帝把战报摔到朝堂上,林阁老那么喜欢咬武官的立时闭嘴了,倒是有两个不长眼的文官,还在那里说武官如何不给力,应该重罚之类。   天熙皇帝朝堂之中就大发雷霆,当场就摘了乌纱,当武官能打胜仗,国家无灾无难的时候,文官咬咬就算了,以此压制一下武官也不错。现在国土都丢了,文官还在这里咬,这就是没眼色了。现在天熙皇帝满脑子想的是,现在朝中要派谁去收复失去,这种时候文官除了掐架,毛用都没有。   事情发生的突然,天熙皇帝又在震之中,没人敢说话,更没有傻子来请命,就是成亲王这种傻子都不敢了。以前只是抗击外敌,现在是要收复失地,尤其是琉球是孤岛,易守难攻,想收复必然是硬仗,前大将军都战死了,虽然因为忠烈了,不会被连累家小,但谁也不想没事去忠烈。   朝堂上闹的不欢而散,两个文官掉了乌纱,哪个还敢乱说话。挥手下朝,天熙皇帝心中气难平,现在不是战场失利,而是把国土丢了,把祖宗基业丢了,这就是天大的事。   贺子章下朝之后并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养心殿,作为臣子如何能得皇帝喜欢,非常的一条就是在皇帝嫌热的时候端来冰,在皇帝需要将才的时候向皇帝推荐人才,至少是比较靠谱的人才。谢衡虽然抱病,但实际年龄才四十出头,算不上老,这种时候肯定要领着儿子出战。   罗家兄弟中,罗慕远是世子,不好拉到战场上去,但后面的几个儿子完全可以用了。   “郑王府,罗家?”天熙皇帝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贺子章的建议和箫清和几乎是一模一样,其实贺子章偶尔的时候也说过,只是他没当一回事。现在琉球都丢了,他就觉得这的话有理了。   只是最初郑王府海战打赢之后,并没有赏,谢衡以病为由交了兵权。罗家三个儿子也只是给了勋官,谁都能看出来这是要荣养罗家和郑王府。打完了就把人家雪藏,要是一直用不着倒也算了,现在马上就要用,让天熙皇帝自己把人拉出来,他觉得有点下不台。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给他台阶下,贺子章这个台阶搭的非常好。   “郑老王爷和太妃身边不适,郑王爷作为独子一直身边尽孝。偏偏罗老侯爷也病重在家,家中子孙都守在床前,还不晓得沿海战况。今天若是郑王爷和罗侯爷在朝,肯定会自请上阵。”贺子章拍着胸脯打保票,其实不用他去说,估计郑王府和罗家都会自动请命了。   当皇帝想用你的时候,千万别让皇帝三请四请,这样请了之后,就是打赢了,一时间封赏了,弄不好以后哪天皇帝想起来,那时候让你拿乔,找机会依然整你。觉得皇帝要用你了,该一马当先冲到最先头,嘴里喊着我要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就是皇上杀了我全家,我也要精忠报国。皇上喜欢这样的忠臣,至少天熙皇帝喜欢。   天熙皇帝脸色有几分缓和,却是沉声道:“琉球失守,丢了疆土,若是收复不能,我以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贺子章当即跪了下来,道:“皇上,请听臣一言,战争之时文臣误国。就如今天朝堂之上,大珠没有海军战领,只有郑王府和罗家儿孙打过海战,打过胜仗,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却没有一人敢向皇帝荐言说要用他们。一是担心若是荐错了人,皇上怪他们失察,二则若是打赢了立下战功,又怕他们……”   天熙皇帝默然,贺子章就是没点明,他也晓的这是说的林阁老。林阁老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咬罗家的机会,这回朝廷需要用罗家了,他自然也就不说话了。道:“我听说你把小女儿许给了罗慕白。”   “我看罗慕白有将帅之才,我才许之爱女。”贺子章直言说着,贺二姑娘是他的亲闺女,给她寻婆家,必然有全方面思虑,他坑谁也不会把自家女儿坑了。   “将帅之才??”天熙皇帝重复着这句话,道:“看来你也是坚信沿海战事一定会起的。”   贺子章低头道:“是臣下的过失,没能劝服皇上。”他也跟天熙皇帝说过,但天熙皇帝明显不听他的,他也就没再提。   天熙皇帝叹了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不怪你们,是我自己不听的。”   箫清和几次说谢衡是个人才,以前真不觉得,现在立时对比出来了。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郑王府出征的时候,兵不如人家,炮不如人家,结果郑王府打赢了。现在换人上阵,丢了琉球不说,还寻了那么多打不赢的理由。   武将打仗哪来的这么多理由,同样的人情况下,一个赢了,一个输了,赢的那个就是人才,输的那个就是蠢材。哪怕是谢衡使了法术把敌方大将咒死的,赢了就可以了。   贺子章留意天熙皇帝的话,你们?这你们中必然包括他,至于另一个……把这个话题放下,脑筋转了转,却是继续建议,天熙皇帝已经天下兵马大元帅印拿在手里,郑王府本身又没有谋反的意图,继续使用郑王府,把海军权限先给他,若是天熙皇帝再不放心,那就把卫策派上,自家妹夫去督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卫策?”天熙皇帝叹了口气,又看贺子章,似乎也在思虑什么,然后就让贺子章退下。   贺子章退出大殿,自然不敢多呆,步子却是稍稍慢了一些。果然停了一会,就有小太监出来,贺子章是御前红人,便上前问了一句。   “皇上要召见箫探花。”小太监说着。   贺子章听得笑笑,果然是箫清和,虽然没有看走眼,但箫清和的升迁速度依然超过他的意料之外。得了探花还不到两年,三年翰林院都没不完,马上就要换地方了——   罗家得知琉球失守是从邸报上得知的,不是罗家人不专心政事,实在是罗老太爷的身体真的不太好了。那回打猎之后,罗老太爷的身体就不大好,大夫说了好好保养,老爷子病倒了,儿孙肯定忙碌,但心中并没有太当一回事,罗老太爷是行武之人,身体一直很好,本以为养养就能好,不曾想这回病倒之后就没好。   后事该准备的已经准备上,当然也不是说马上就能用到,不止罗老太爷的,连罗老太太都先备下了,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就要有这方面的准备了,不然事出来,现准备多半要委屈老人家。   罗慕白一直关心沿海的局势,看到这样的邸报当时就急了,琉球易守难攻,一旦失守想收复就太难了。其他人也是一脸震惊,罗家世代受皇恩,雷霆雨露均天恩,再说上回打赢之后,天熙皇帝就是养荣,也并没有亏了罗家,现在国家有难了,正是该武将们上阵杀敌的时候。   “琉球竟然丢了??”罗慕远只觉得手指都有点颤,他亲自去过前线,自然晓的琉球的地理环境,他知道大珠的海军有多烂,失利是必然,但失利到丢了琉球,这仍然出乎他的意料外。说句难听的,现在丢了,什么时候能收复,这个真不好说。   罗慕白当时就道:“我要向皇上请命,我愿带兵收复。”   罗大老爷却是道:“这是你想的事吗,上回战事之后,皇上就无再用罗家之意,武官也不只我们一家。”不是他不够精忠报国,而是这场战争太难打了,也可以说没法打,兵不如人家,炮不如人家,说的真简单,我要去收复失地,怎么收复。   “只怕就是不请命,也是……”罗慕远忍不住说着,阵亡的将军本来就是陆军派过去的,打陆战的一把好手,现在直接忠烈了。把朝堂上的武官数一数,算一算,郑王府和罗家肯定跑不了。自己主动请命,总好过皇帝挑兵挑将。   正说着谢衡带着谢潜来了,谢衡和罗素虽然“病”着,却是时刻关注朝堂上的情况,战报以及今天朝廷上的情况都晓的了。谢衡派让谢潜去找罗慕白一起去请命,早去早好,反正这两年来,针对海军的情况要如何下手整顿,心里都有底了。   “唉,既然老王爷和太妃也如此说,那你们就去吧。”罗大老爷只得说着,看来真是躲不过去了。   罗慕白是满心壮志,道:“父亲放心,儿子定然收复国土。”   谢衡父子以亲王的身份进宫请命,还稍带着罗慕白,天熙皇帝正跟箫清和说着话,箫清和立时退到一边。谢衡带着儿子侄子请命,当然不是无备而来,没有跟天熙皇帝拍着胸脯说,我几天内就把荷地小毛贼打跑,更不会立军令状,而是非常踏实了把海军组建计划列出来了。   第一件就是招兵,大珠的军备力量并不算弱,就是没有打过仗,养着的人口也不少。但海军是大珠没有的兵种,要建立那就从头开始,但凡上打过陆战的全部不要。到地方上重新招兵,全新训练,反正大珠也没有战船,打造建船需要时间,正好两厢准备。   招兵,士兵训练,以及战船打制也需要三年以上,五年以内的时间,在这期间并不去收复琉球,当然也闲不了,扶桑的浪人们肯定还会上岸,就当做练兵了,先打着,等到时机成熟时,再去收复失地不迟。   天熙皇帝看谢衡说的井井有条,然后一二三要做什么全部列出来了,肯定不是临时想出来的,心中也有几分感触。收了郑王府的兵权,谢衡夫妻说是病了,仍然没有闲着,各种准备工作全部做好了,随时可以为国效力。   当然能这么快接受,箫清和早就在奏折上说过,海军之事不可急,要慢慢来,虽然其他方面不同,箫清和毕竟是文官,但这一条上跟谢衡相似。当场就任谢衡为帅,统领海军事务,军兵大权什么的,收回来了肯定不会再给他,把海军的权限给他倒是没什么。   谢衡接了旨意,但也说了,组建海军,收复失地需要太长时间,现在他还不算老,当然还能统领,但再过几年,年龄大了肯定不能上阵了,还要让给后辈们。   天熙皇帝表示我可以理解,年龄是现实问题,按照谢衡的规划怎么也得十来年。想想谢衡的年龄退休是必然的,反正谢潜正值年轻,老子不行了,儿子上,这个完全可以有,结果谢衡却是推荐了罗慕白,按照谢衡的说法,罗慕白比谢潜更有将帅之才,过几年他若是不行了,顶他的职务的是罗慕白更合适。   天熙皇帝只是看看罗慕白,贺子章才说了罗慕白是将帅之才的话,不过有没有这个材料拉出来练练就晓的了,怎么着也是几年之后的事,现在不用想这么多。   天熙皇帝任命了谢衡为帅,同时另外一道圣旨却是下到了箫家,翰林院编修箫清和,甚和朕心,升从五品中书舍人。 ☆、176   大珠朝的中书舍人官职不高,尤其是在京城三品大员多如狗的情况下,从五品的官员连毛都不算。但中书舍人这个从五品就多少有点点不同了。简单来说中书舍人就是给皇帝起草诏书的,皇帝有什么旨意了,不可能自己写诏。   中书舍人则是代笔,也因为是代笔的,中书舍人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臣子,估计除了随身侍候的太监宫人外,中书舍人跟皇帝在一起的时间比皇帝比妃嫔的都多。   中书舍人这个官职本身没啥大要求,是不是翰林院出身,科举考到第几名,这些都无所谓,只有一条很重要,字一定要写的好。毕竟诏书是要往下颁布的,字体烂的跟泥一样,也丢皇上的脸面。   要论字体,箫清和的书法绝对够用了,但是本该在翰林院呆满三年的探花郎,突然被提为中书舍人了。这样的升迁方式,将下来是不是重用箫清和先不说,至少箫清和跟在天熙皇帝身边了,他会不会说什么,天熙皇帝会不会听他的,这些就很重要了。   两份旨意一起下来,最先头痛的是林老头爷,谢衡带着谢潜,罗慕白去打仗了,然后箫清和又提了中书舍人,武官文官都有罗家的人,要是再打个大胜仗,真把琉球收复,那罗家的恩宠还在后头呢。   把儿子孙全部叫过来,林大爷首先道:“祖父,父亲,我们何必非得跟罗家不死不休呢?”   林四爷是瘫了,但是总不能因为瘫了一个儿子,就是为了报仇把自己全家赔上,现在朝堂上的局势明显对罗家更有利,再加上以前林老太爷咬罗家又咬的太狠,这种时候别说林家自己人,就是门下门生说罗家一句话不好,只怕也会有人来做文章。   林老太爷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的吁了口气,其实他也这么想的,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以前的罗家,林家去掐掐,找找麻烦,还是能占到便宜的,现在天熙皇帝要用罗家了,文官武官罗家都有人了,这时候再去找罗家掐,与林家实在太不利了。看着大孙子,道:“那依你之意,要与罗家和解。”   林大老爷不禁道:“即使和解,罗家……”两家都掐成这样了,先不说林家真心假意,就是林家真心,罗家如何会相信。   “不管罗家信不信,只要我们先把姿态做足了,也就足够了。”林大爷说着,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别说朝中之事,人活在世上哪个不做戏,只要戏做的真,也就够了。   林老太爷觉得有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叹气道:“那我就破着这张老脸,给去看看罗老太爷。”正好也有现成的理由,去看看罗老太爷的病,先把两家和解的姿态摆出来,若是罗家还敢说什么,林家也就有话说了,本来是罗家儿子把林家儿子打瘫了,现在林家要和解了,罗家还不愿意,实在太拿乔了。   林大老爷一声长叹,道:“总是儿孙们无能,让父亲还要去罗家受侮。”   林老太爷挥挥手,看看林大老爷,又看看林大爷,孙子总是能干的,林家也总是有希望的。   祖孙三人商议着,就有管事进来回话,说齐大奶奶回来了。女儿回家娘家省亲本来也是平常事,但齐大奶奶最近频频回娘家,就让林家祖孙深觉得头痛,齐大奶奶回娘家只为一件事,让林家给她出头,齐大奶奶生女之后,齐二老爷根本就没再找林家商议,而是直接下通知了,齐家要让妾室生儿子了,实在是等不起了。   齐大奶奶进门三年没有生下儿子,若是再不让妾室生儿子,在齐瞬庭是独子的情况下,齐家确实是顶不住了,这事就是拿出来说,林家也不占理。林老太爷早就说过,已到如此地步,庶长子既然免不了,那就把留子去母,把孩子拢在自己身边来,怎么着也得占了先机。   林大老爷和林大爷也觉得这样妥当,林大太太哪里肯受这个气,找到齐家门上跟齐二太太大战一场,本来她想拉上林大奶奶助威的,林大奶奶早有准备,直接抱恙在床,病的下不了床,林大太太也不好拖着儿媳妇上阵。   齐家早有准备,齐二老爷是男人虽然没有亲自上阵,却是把齐二太太叮嘱一番,又把杰大太太叫过来,一番吵闹下来,两家几乎算是撕破脸。齐二太太当时就说了,本来想买个婢妾进门就好,生下孩子让齐大奶奶抚养,但亲家既然如此不省事,那齐家就正经纳个二房来,生了儿子就由齐二太太抚养,齐大奶奶看都别想看一下。   林大太太大闹一场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回家之后林大老爷就把她狠骂了一顿,若是林大太太不去闹。齐家说要弄庶长子,林家就可以说留子去母,本来都是可以商量着来的,结果这样一番大闹跟亲家撕破脸,齐家就有足够的理由纳二房。   林大老爷有时候也搞不懂,林大太太到底是爱女儿还是恨女儿。亏得林氏再嫁是嫁的王府,林大太太没得闹,不然只怕两家也早就打起来了。   林大太太倒是不闹了,但齐大奶奶就闹起来了。因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又怀孕了,这本来也是好事一件。但齐二老爷却是说了,齐大奶奶就是怀孕了,二房仍然得娶,齐大奶奶肚子里这个若是儿子,小妾再生儿子也只是次子。若是齐大奶奶这胎仍然是女儿,妾室生个儿子,齐家总算有个儿子了。   齐大奶奶看齐家态度实在强硬,林家也不给她出头,虽然同意让妾室生子,却不同意纳二房。婢妾也一样能生儿子,不一定非要二房,尤其是她现在又怀孕了,底气足了些,本以为可以跟齐家叫板了,没想到齐家连二房人选都挑好了。是齐二太太远房娘家侄女,齐家最不缺的就是穷亲戚和表妹,寻二房这种好事,如何能便宜了别人。   齐大奶奶怀着孕跟齐二太太吵了一架,齐二太太虽然极讨厌齐大奶奶,但不至于连她肚子里的孙儿都恨上。怕她流产,齐二太太虽然没跟她吵,但话却是说的极明白,这二房是纳定了,齐大奶奶就是不承认,齐家是承认的。   进门三年没生下儿子,不敬公婆,不睦丈夫,齐家没有休妻,只是纳个二房够客气。不然就凭齐大奶奶进门三天就跟婆婆干起来的架式,换个人家弄不好就是休妻了。   齐大奶奶是满心怒火,却仍然顾忌肚子,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了,现在肚子里这个是她的希望,若是儿子,那庶长子怎么也生不出来。跟齐二太太争不出来,齐大奶奶便要回娘家抱怨,女儿受了委屈若是娘家不给出头,那只能被婆家欺负了。   林大太太听得心头火起,恨不得立时冲到齐家去把齐二太太打烂了,齐大奶奶已经生了一个女儿,肚子里又怀着一个,齐家仍然要纳二房。更恶心的竟然还是表妹,齐家到底有多少恶心人的表妹,怎么全摊在齐家了。   林大奶奶知道最近几天有得闹腾,便继续在床上“病”着,从某方面说遇上一个坑儿女的爹娘,也是另类杯具。没人旁边适当劝着林大太太,林大太太立时就让下人备车,这是打算马上杀到齐家去,不等林大太太出门,林大老爷和林大爷就过来了。   “你是嫌闹的还不够是吧。”林大老爷厉声说着,要不是林大太太杀到齐家跟齐家闹的那一趟,齐家这个二房不好纳,因为娘家人大闹了,齐家反倒是有理了。   林大太太满心怒火,道:“老爷,是齐家欺太人甚,二丫头怀着身孕,他们家就要大张旗鼓的迎二房。让妾室先生就算了,还要再弄个表妹二房,生生把人恶心吐了。”   林大老爷何尝不知道齐家恶心,但现在林家都要跟罗家放低姿态了,哪里还有精力跟齐家再闹腾。只是看向齐大奶奶道:“你还在这里哭,你自己也不想想,当初你进门三天就跟婆婆闹气,进门三年,家里为你找了齐家多少好。齐家固然不好,你也不是全对,有事回娘家哭诉,让娘家人给你撑腰,你到底是跟谁过的,齐家才是你的家。”   齐大奶奶抽泣哽咽着,刚想反驳几句。   林大爷就接着道:“我以前就说过你,你说要靠着儿子过,但你总要把儿子抱在手里了,再说这话也不迟。幸好你此时也有身孕,若是这回能一举得男,再是二房那也是庶出。随齐家去折腾迎亲,你只要好好安胎,生下儿子才是最要紧的。”   林大太太仍然十分不服气,林大老爷就道:“你就知道闹,闹了有用吗,二丫头怀着身孕,把这孩子要是闹没了,这才真是完了。”   林大太太张张嘴,这回是真不吭声了。   林大老爷便让婆子们准备车马,又对林大爷道:“老大,你送你妹妹回去,跟亲家太太赔个不是。齐家想纳二房,那就按照规矩来,不管齐家办多大,也要给正室磕头敬茶。”   “是。”林大爷应着。   林大爷把齐大奶奶送回齐府,齐二老爷向来是老油条,对着林大爷自然是各种客气。只说是为了子嗣,再就是齐二太太与齐大奶奶不和,这才闹成这样的,同时大力肯定两家姻亲关系,千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失了和气。   与林家结亲到现在,齐二老爷是满心的失望,要是齐大奶奶个人给力也好,生几个儿子,让齐家没有子嗣烦恼,同时家里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那好歹有点内里实惠。要是林家能帮上忙,给他起复了,仕途上有帮衬,那至少外头有用处。   现在倒好,内里没一点实惠,仕途上别说帮忙了,贺子章直接就暗示他,把齐大奶奶扫地出门,明媒正娶的媳妇,不管休妻还是和离都十分不容易。再者贺子章只是这么说一句,也不能保证什么,万一折腾着和离休妻了,贺子章不认帐了,那就亏大了。   不过这话对齐二老爷也确实有点影响,罗家与贺家再次联姻了,战事起来郑王府肯定也要起用了,箫清和又升了中书舍人,罗家的形势越来越好,林家眼看着要败势。再加上齐大奶奶的脾气也实在太大了点,纳个二房压压她也好。   “我这个妹妹年轻不懂事,还请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海涵。”林大爷说着,齐二老爷打的主意他不是不晓得,这就是想两边都讨好,其实这种是最危险的,因为弄不好就掉水里了。   齐二老爷笑着道:“也是庭哥儿不懂事,小夫妻就吵成这样,实在不像话。”   客套几句,林大爷又当着齐二老爷的面狠狠叮嘱了齐大奶奶一回,齐大奶奶这回也不哭了,就像林大老爷说的,肚子里这个是关键,只要这个是儿子,再是二房妾室,也动不了她分毫。   林大爷骑马回家,林老太爷正让人写贴,还准备着礼物,这回去罗家算是请罪了,脸得拉下去,礼物也得厚重。林大爷到家的时候,帖子刚刚写好,本来该管事去送,林大爷想了接过帖子道:“我跑一趟吧。”   林大老爷叹口气道:“也好,你去一趟吧。”   林大爷衣服都没换,直接上马去罗家,直走到罗家门口,就见外头好几辆车驾,罗家管热情招待着。随即从车上下来一个男子,林大爷顿时有种光芒万丈的感觉,车上应该还有女眷并没有下车。   罗林两家结过亲,罗家管事自然认得林大爷,突然间林大爷过来,顿时有几分戒备,客套的上前问话。林大爷把帖子拿上来,又说明来意,罗家管事有几分愣神,林家这是什么意思?搞不清楚但也不敢把帖子推回去,只是笑着接下来。   “贵府有客?”林大爷问着,各家车驾都有标记的,实在看不出这回的访客是哪家的。   罗家管事并没有隐瞒,笑着道:“是大太太的弟妹,以及兄长娘家一家人,还有就是大奶奶的姐姐,正好上京来,上门来看看。”   “弟妹?罗大太太好像没有弟妹是京外的?”林大爷问着,卫国公府没有儿子在外头,唯独罗大太太的亲弟,出族的卫连舟是在外头的。难道是他带媳妇过来了?   管事只是笑笑,不再多嘴。 ☆、177   虞秋荻大早上起来就听到外头喜鹊叫个不停,身边的丫头婆子都说是好兆头,虞秋荻看着也十分高兴,谢衡马上就要带着谢潜和罗慕白走了,到青阳时还要兵分两路,谢衡和谢潜父子去江宁,把现在海军整顿整顿,大将军战死了,总得有人过去主持大局。   罗慕白则是去征兵,当然以罗慕白的阅历肯定看不出来,罗素带着蓝跟着,卫连舟也要同路去,功劳自然全部都算是罗慕白的。   起程走的时候罗大太太狠哭了一场,虽然姑姑和舅舅都跟着,罗素再三保证不会有事,罗大太太仍然眼泪汪汪的。这回跟上回还不一样,危险系数上升了百分百,这才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赢了也许能封侯拜相,但要是输了,肯定跟忠烈的前大将军一样,必须忠烈。   罗老太太也是眼泪汪汪,几个媳妇们也跟着落泪,罗慕远安慰了祖母与母亲许久,两位太太是天天烧香拜佛,全家抄经。虞秋荻的工作相对又重了些,以前罗大太太好歹还管点事,现在是彻底不管了。   罗慕远虽然没跟着出门去,却是闲不了,上回罗素上了前线,总有谢衡在京城调度,现在他们夫妻都走了,京城事务肯定落到罗家身上。不止罗慕远,罗大老爷,还有在家的罗家儿子没一个闲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都晓的天熙皇帝希望大胜,但想把各人关节运动起来,也要一番本事,不然上回也不会把谢衡留在京城。   罗慕远每日早出晚归,虞秋荻忙碌家中事务也是时刻不得闲,刚把一波管事媳妇打发走,就有管事媳妇匆匆来报:“大奶奶,外头来了许多亲友,有大太太的弟妹带着孩子,还有兄长一家,还有一位是大奶奶的姐姐。大太太己经去迎了,只怕此时正往老太太屋里走呢。”   虞秋荻听得愣住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问:“太太的弟妹,我家姐姐?”   “就是卫三太太,还有她娘家兄长,一起上京来。”管事媳妇笑着说,又道:“大奶奶也快过去吧。”   虞秋荻终于有点醒过神来,也顾不上回房换衣服,穿上斗篷就去了。先坐车到了二门,乌压压一片人头,卫太太沈书娴带着一儿一女,兄长沈书君还带着妻室江氏,虞秋翎带着一儿一女,也是刚刚从车上下来。   当日卫连舟把老婆孩子打包托给大舅兄照顾,宁寒飞做为卫连舟的生死兄弟,卫连舟要布防准备战事,宁寒飞肯定闲不了。海口不安全,许多商人都转移了,不然卫连舟也不会把老婆儿子送走,虞秋翎也跟着卫太太一起到了青阳。   卫太太带着儿女在兄长有中住下,虞秋翎却没在沈家常住,她也有娘家兄弟,与其借住别人家,不如到自己兄弟家里去,她便带着孩子去直隶找虞秋元。住了一年多本来也是相安无事,结是海宁的战事又起,青阳一样是沿海城市,而且经济非常发达。   以前海上没起大规模战事时,也常有海盗上岸,现在大规模战事又起来,卫连舟便给沈家写了信,因为这回战事可能要找许久,琉球丢失之后海战局势很不妙。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先转移,沈家早就不缺钱了,有钱哪里都是一样过。   沈书君以安全第一为原则,再加上京城也有故友在,便直接来京城。从青阳到京城是路经直隶,想到虞秋翎娘家在这里,也便过来看看她。虞秋元得知沈家要在京城暂住,京城不管是买房还是租房,想寻到合适的房舍都不容易,虞家的宅子一直空着,便请沈家众人暂住,反正他要上京只怕还有好几年后,就当请沈家人帮他看屋子了。   本来沈书君想拒绝的,他既然要上京肯定有地方落脚,没想到虞秋元十分盛情,再加上虞秋翎也是好多年没上京,也想跟着他们上京来,沈书君想想也答应了。不管哪里总能借到房舍,既然怎么都是借住,那就不如借住虞家的,主人不在,客人各方面都十分方便。   前几天到的京城,虞家宅子空了许久,打扫收拾,又听说罗老太爷重病。要说正头亲戚,京城也就这么一门是,安置好之后,便上门来请安,虞秋翎也挺想见见虞秋翎,也带着孩子一起上门来。   罗大太太也是刚下车,此时正拉着卫太太的手,满脸欢喜的道:“可算是来了,这是涛哥儿吧,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卫涛虽然年龄不大,却是成日跟着父亲,叔伯们,十分懂事厚重,卫太太说了是姑妈,便宜恭敬的行礼道:“见过姑姑。”   罗大太太听得满心高兴,拉着卫涛的手道:“好孩子,都这么大了。”   虞秋荻其他人不认得,独认得虞秋翎,比之在娘家时胖了许多,满脸的□,身边跟着一儿一女,儿子有五岁,女儿看着也有三岁,奶娘们抱着。虞秋翎也不禁上下的量着虞秋荻,一别几年,虞秋荻嫁入这种豪门大族,不见丝毫疲惫之色,看着比以前越发的精神。   “多年不见,妹妹的倒是越发的容光焕发。”虞秋翎笑着说,神情有几分感慨,高兴之余也是十分欣慰。   虞秋荻笑着拉住虞秋翎的手道:“姐姐这几年肯定是事事顺心,这是我两个外甥?”   “大的是俊哥儿,小的是茹姐儿。”虞秋翎笑着说。   唐氏和箫云灵接到消息也过来了,唐氏便笑道:“外头冷,都带着哥儿,姐儿,都到屋里再叙话吧。”   管事媳妇早就备好车驾,虞秋荻带着虞秋翎上了自己的车,虞秋荻怀里抱茹姐儿,虞秋翎抱着俊哥儿。虞秋荻笑着道:“姐姐好眼光,也好福气。”宁寒飞那样的条件,虞秋翎肯嫁过去就勇有极大的勇气。   虞秋翎笑着道:“妹妹不也一样。”当初与罗慕远的婚事,虞秋荻只要退一步也就没有了,坚持走下来了,这也是一种胜利。   车驾到了后院罗老太太屋里,先去看了罗老太爷,罗老太爷虽然一直病着,却还是清醒的,看到这么多亲友来了,也是十分欢喜。众人见礼问安,罗老太爷身体不适也不敢多打扰。   从罗老太爷屋里出来 ,罗大太太引着去见罗老太太。早有管事媳妇报与罗老太太,罗二太太接到消息也过来了。一屋子人进来给罗老太太请安,当日卫连舟娶亲之时,沈家兄妹上过京城,彼此都算认得,虞秋翎原本也是京城人士,自然都是认得。   倒是下头的一群小鬼,让罗老太太欢喜的不行,连忙让人准备见面礼,又让婆子准备宴席,家里难得有喜事,今天肯定要好好高兴高兴。   “既然上京来了,这回怎么也得留些日子,家里房舍宽余,都住下来大家更亲密些。”罗老太太笑着说,会如此邀请,除了因为是儿媳妇的娘家人外。卫连舟还在外头帮着罗慕白,上回战事也多亏这个舅舅照看,此时自然要厚待人家媳妇。   沈书君便笑道:“让老太太费心,上京时遇上虞大爷,把虞家空着的房舍借与我们暂住,此时己经安顿下来。”   罗大太太连忙道:“房舍若是一直空着,只有打扫收拾就要许久,更不用说丫头婆子都不齐全,若是大人就算了,还跟着哥儿和姐儿,孩子最是委屈不得。家里房舍方便,丫头婆子也都是现成的,我现在就命人收拾房舍,晚上就能住下。”   卫连舟十五岁就出族,十年不曾进京,后来就是见过两回,也都是匆匆聚散。现在难得他媳妇带着孩子上京来,她是极希望卫太太能带着孩子跟着她住几年,也是全了姐弟情谊。   卫太太最怕就是规矩,会借住虞家的房舍,最大的方便就是自在,下人也全是新找的,高门大户里连下人都是规矩多,真不如现在这样,便笑着道:“我与兄长也是多年未见,难得一处肯定要在一起,倒是这趟带着涛哥儿上京来,也是想着涛哥儿的功课,还想请大姐帮忙寻个好老师呢。”   罗大太太便笑着道:“不值什么,罗家就有家学,涛哥儿这个念书,正该上学的时候,一起念书正好。”   不等卫太太叮嘱儿子,卫涛就上前道:“多谢姑姑。”   “谢什么,本就是我份内的事。”罗大太太笑着说,又拉起卫涛仔细看了看,是很像卫连舟少年之时。想到弟弟,若不是摊上那样一个爹,入仕为官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中午摆酒设宴,罗大老爷,罗慕远几兄弟陪着沈书君,女眷们旁边席上坐着,今天最高兴的当属罗大太太,自从罗慕白出门之后,她就没高兴过一天,此时娘家人过来,心里高兴之余有几分担忧,悄悄的问卫太太道:“难道沿海战事如此严重,以致与要到京城来避难?”   “没有的事,是我兄长经商多年,心里挣了不少钱财,便想着买房置地,也是为了家中儿子前程着想。想到京城的故友,便过来看看。”卫太太笑着说,罗大太太的儿子在战场上,何必让她担心。   罗大太太听卫太太如此说,稍稍有几分心安,笑着道:“你既不愿意过来住,闲来无事时要常过来坐坐才好。”   “这是自然。”卫太太笑着说。   旁边虞秋荻也与虞秋翎说着话,奶妈们早把旭哥儿,安哥儿,辰姐儿过来了,虞秋翎看着这三个孩子也是十分欢喜。虞秋荻又问起直隶的情况,虞秋翎笑着道:“都好着呢,直隶虽然不如京城繁华,日子倒也自在。”   相比虞家原来的生活,直隶的生活是清苦了许多,不过盛在自在。虞秋元与小陶氏夫妻感情很好,膝下子女成群,虞秋元平常生活也就是读书,教育子女,十分怡然自得。想想以前在京城时,各种压力顶在头上,现在都不去想了,日子也就舒服了。   虞秋荻轻轻叹了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多少人终其一生还做不到前两条,哥哥能明白,真是天大的福气。”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他的,日子过的怎么样,只看怎么想。”虞秋翎说着,这几年在海口的生活对于一个曾经的大家闺秀来说,真是各种彪悍,完全可以闪瞎人眼,她却过下来了,跟宁寒飞的感情越来越好,两个孩子也教育的好。   “姐姐睿智。”虞秋荻笑着说,生活就像一团麻,非得根根顺溜,非常不现实。难得糊涂这话说的好,事事精明厉害,非得辩个对错,反而不美了。   沈家众人和虞秋翎玩到下午,外头雪花飘了起来,沈书君也要告辞了,反正要住上几年的,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说话。罗大太太虽然满心的遗憾没能留卫太太住下了,但看她执意,也没有强求,只让她常带着孩子过来玩。罗大太太亲自送众人到门口,虞秋荻,唐氏,箫云灵自然也跟着相送。   客人走了,管事也把林家送来的贴子上来,交给罗大老爷,罗慕远也在,翻开看看,罗大老爷便道:“林家倒是会来事,这时候做起姿态来了。”   管事的看向罗大老爷道:“这贴子……要回吗?”   “回,干嘛不回,现在海上战事正紧,皇上最希望就是看到群臣齐心,林家先做足了姿态,我们也得陪着演。”罗大老爷说着。   朝廷政治,哪怕是底子烂透了,面子上仍然是光鲜的。罗林两家己经到这种地步,只怕各府下人也晓得这两家肯定是不死不休了。但现在是国家大事,国家正对外开站,朝廷里却是文武失和,林家先拉下脸来,姿态做足了,真也好,假也好,这是林家的一种表示,国事为重,其他事情都可以抛开两边。   罗家不回,很强硬的说,你们家怎么样怎么样我家人了,这就是罗家的不是。里子是里子,面子是面子,哪怕两家暗地里互捅刀子,也不要把那层纸捅破了。林家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先把头低下来,把面子功夫做足,也算是给自己挣个好名声。   林家现在巴不得他们把贴子砸到林家脸上,到时候林家也就有足够的理由,国家有难之时,臣子当以国家为先,纠结与个人感恩,这就是小气。反正不是罗家低头向人认错,林老太爷愿意拉下脸走这场秀,罗家就围观好了。 ☆、178   从罗家回到虞家,卫太太先松口气,高门大户的果然是太不合适她。各人各自回屋休息,虞秋翎带着儿女住了原来自己的住处。沈书君兄妹借住虞家,虽然主人不在,但也不好住人家正房,只住了原本二房的房舍。   沈家这回过来虽然带的下人不少,但这样大搬迁,也不可能把原本的下人都带上。虽然寻了官牙子买人,但一时间总是有点不够手。幸好大家都没那么讲究,先迁就着就是了。虞秋翎刚回到屋里坐下来,身边的婆子就过来道:“太太,今天有位孙太太过来寻太太,说是太太的四妹。我与她说,太太不在家,她本要说等太太回来。但我见她衣着实在平常,估摸着是远房穷亲戚来打秋风,便打发她走了,她说明天还要来。”   “四妹?”虞秋翎不算意外,小陶氏最后发嫁虞秋芸的事,她听小陶氏说了。当时嫁在京城了,应该也在京城。只是婆子说她衣着平常,也不知道是自己日子没过好,还是孙家生意上出事了。轻叹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算计来算计去,把能算计的都算计了,最后却是落得那样。”   想要的太多,偏偏又要不起。最初嫌年家的婚事不好,后来觉得梁家的亲事不好。想变成嫡女以图更好的亲事,安姨娘那样的岳母却是伤不起。想多要点嫁妆,只是那样的父亲,把家产败个光光。别说多要点嫁妆,结果原本的嫁妆也没有保住。   想到在直隶时,小陶氏给她说虞秋芸最后只是嫁了一个小商户,不管她还是小陶氏心中都十分感叹。做为姐妹,嫂子,她们也想虞秋芸过的好,但真不知道她怎么样才能好。   次日早上各人屋里吃饭,沈书君早早出去访友,虞秋翎则跟卫太太,沈太太一起,看着一群孩儿们玩,卫连舟和宁寒飞都在外头,尤其是宁寒飞,现在是正式从军了,虽然还是依旧跟着卫连舟这个老大混,却也是有品阶的官员。   宁寒飞走的时候还跟虞秋翎说,我也给你挣个诰命回来,虽然他不太懂诰命是啥,但据说是好东西,男人若是有官职了,老婆也就有诰命了。虞秋翎当初嫁的时候,就没想过凤冠霞帔,现在宁寒飞要拿命去拼,她如何乐意。只让他凡事少争抢,不求官职,只求能平安回来。   卫太太早就看开,现在安心跟着兄长一起,照看孩儿。当军嫂是压力比较大,但己经当了,退货无门,那就只能顶着雷上。兄长娘家人,儿女在旁边,也不觉得多寂静。   两人正说着闲话,婆子就来报,外头有人来找虞秋翎,说是虞秋翎的妹妹。虞秋翎己经料到了,便吩咐婆子把虞秋芸带到自己院里,又让卫太太先帮忙看着孩子。   卫太太不禁道:“你也是多年不进京了,难得有亲友来,何不把孩子一起抱过去看看。”   虞秋翎苦笑道:“我那妹妹此时来找我肯定不只是来叙叙旧情。”虞秋芸要是过的十分好,肯定不会想到她这个二嫁的姐姐,现在只怕是在孙家日子过的不好,这才过来了。抱着孩子过去让虞秋芸看,虞秋芸只怕也不会看,她只会哭诉她的不幸。   虞秋翎披上大氅回到自己屋里,进屋看到虞秋芸时不禁愣了一下。虞秋芸一身布衣,头上几根银钗,满脸的愁容,不过二十出头,竟然看着有几分苍老,别说跟虞秋荻那样同岁姐妹比,就是她这个大姐,也比虞秋芸看着年轻些。   虞秋芸身边的跟着似乎是安姨娘,只是此时的安姨娘,早没了当年的风情,整个人苍老了许多。也没了当年的得意,此时倒是一脸的怨恨。   虞秋芸从进到虞家门时就是心情彭湃,这是她的家,她千娇玉贵的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竟然那样出了家门,然后嫁到孙家,落到现在这样。正感伤之即,抬头看到虞秋翎,只见虞秋翎外头是大红猩猩毡大氅,发饰相当简单,左边却是绾着一枝八宝朝阳五凤挂珠钗。脸色圆润,二十六、七岁的人了,竟然看着十分年轻。   回想当年虞秋翎归宗回娘家,成日素缟在身,脸色多半都是苍白的。就是后来她嫁了宁寒飞,宁寒飞也就是个街头混混,最多也就是会点功夫,跟郑王府的人交好而己。虞秋翎二嫁之后的日子肯定能过的去,但怎么也没想到她能过的那么好。   “妹妹来了,多年不见,一切安好。”虞秋翎说着,她婚后过的十分如意,以往娘家的许多恩怨不自觉得也就放下了。虞秋芸什么都不用说,只看她现在这样,也知道她这些的生活不是很如意。   “姐姐好。”虞秋芸说着,看向虞秋翎道:“我听人说家里有人回来了,便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姐姐。”据说是车马成行,许多人和东西,她本以为是虞秋元回来了,实在没想到是虞秋翎,虞秋翎是出嫁女儿,她就是回京城,按理说也不好住娘家的祖宅。   “我在京城住不了多久,这所宅子,秋元借给沈家兄妹暂住,他只怕还要好些年才会进京。”虞秋翎说着,她只是许久没上京所以来看看,最多住个一年半载,要是宁寒飞还要好几年,她肯定会带着孩子跟虞秋元过,跟着沈家兄妹长住也不是个事。   安姨娘立时道:“这是虞家的宅子,凭什么要借给外人。”若是能借给外人,那为什么不能给她们母女住。   虞秋翎好像没听到安姨娘说话,应该说从进门开始,虞秋翎就当安姨娘是透明的。透明人说话,她自然是当听不到。在主人位子上坐下来,又对虞秋芸道:“坐吧。”   虞秋芸在旁边坐了下来,安姨娘也跟着坐了下来。丫头倒茶上来,安姨娘刚想就房舍问题再次开口,虞秋芸就道:“看看姐姐这样,出嫁之后定然过的十分好。”   虞秋翎也不谦虚,点头道:“海口生活丰富,日子过的也好。”   “那是,大姑娘那么多的嫁妆,怎么能过的不好。”安姨娘旁边接话说着,这几年在孙家,她没少这样接话找事,孙大爷看她是岳母,再者他是男人,也不好跟女人斗嘴,看安姨娘说的不像话,也就起身走开,不理会就是了,但银钱之类却更加不会给她。安姨娘抓不住钱,嘴上说话就更加难听,然后就是恶性循环。   虞秋翎这才看一眼安姨娘,却是对身边的婆子道:“拉她出去,不听话就打,以后不要再让她进门。”安姨娘连庶母都不是了,与虞家没有半点关系,她何必与一个路人说这么多。   安姨娘立时跳了起来,两个婆子顿时把安姨娘按住,直接往外推。虞秋芸也愣住了,站起身来,很想开口说,回头看一眼虞秋翎却是咬了一下唇,硬是忍住了。倒是安姨娘看到虞秋芸这样,一直喊着道:“你还在那里与她说什么,她都把你亲娘赶出门了,你还跟说什么,难道她还会认你是姐妹不成。”   虞秋翎没吭声,只是看一眼虞秋芸,道:“我们总是同父所出,你上门来,我肯定不会赶你出去,但是安姨娘……应该说是安氏,我是绝对不允许她进门来。”其实她也有点想不明白,虞秋芸带安姨娘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管虞家谁回来了,只怕都会把安姨娘扫地出门。   虞秋芸默然不语,末了却是复又坐了下来,小声道:“这几年……娘,姨娘确实是……”安姨娘几乎每天都要寻些事来,她每天都生活各种烦燥之中。她也曾把安姨娘送到庵堂里去,结果安姨娘又跑了回来,闹的天翻地覆。别说虞秋翎受不了安姨娘,就是她也是受不了了。   “说起来你成亲也有好几年了,怎么没把孩子抱过来。”虞秋翎问着,算算时间也该有孩子了,有安姨娘这样的亲娘跟着,跟丈夫感情肯定好不了,但若有孩子在,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还有点情份在。   提到孩子虞秋芸有点忍不住了,眼泪直往下掉,突然站起身来,对着虞秋翎跪了下来,道:“姐姐,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年轻不懂事,不知道劝阻父母。就看在我们同出一父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个不懂事的妹妹吧。”   虞秋翎叹了口气,起身虞秋芸扶起来,便道:“我听弟妹说了,孙家不是富裕人家,要是生意上缺银子,我这里倒是有些,你先拿去救救急。”   虞秋芸听虞秋翎如此说,哭的更是伤心,却是摇摇头道:“大姐姐,也不是银子……”当然她也缺银子,但现在最大问题不是银子。   虞秋翎眉头皱了起来,俗话说的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若是差点银子,她不介意慷慨一点,但若是家务事……清官还难判,更何况她。只是道:“那是怎么了?孙大爷打你了?”若是家暴,而且照死打那种,这也可以伸把手。   虞秋芸摇摇头,哭泣着道:“他虽然没打我,却是再不管我,我的命好苦,竟然摊上这么一个丈夫。”   自从安姨娘寻过去之后,孙家就再没一刻的太平,头两年还好,虞秋芸还十分年轻貌美,孙大爷很喜欢她,对于安姨娘虽然也是忍不下去,但好歹没动其他心思。但越到后头越不行,新婚的那一点点情份,孙大爷所有的耐心全部被折腾完了。   孙大爷直接跟她说,这样不是过的,大家和离吧,岳母娘他真是消受不起了。虞秋芸是死活不同意,然后孙大爷就说你不愿意那就休妻,他娶老婆是想好好过日子的,这样过不下去了。虞秋芸跪下来求他,虞家己经不会有人管她,若是被孙家扫地出门,她只是死活一条。   孙大爷看她这样实在很可怜,也是长叹口气,虞秋芸便说要把安姨娘送到庵堂里去,每月给她一两银子日用。虞秋芸也是说到做到了,次日就寻了庵堂把安姨娘送了过去。结果孙大爷仍然要走,说是要做生意去南阳贩布,然后几乎没有回来过。   到后来虞秋芸才知道,原来孙大爷早就跟旁边的寡妇勾搭上,原本孙大爷是想跟她和离然后娶寡妇的。结果虞秋芸死活不离,孙大爷也不想逼死虞秋芸,干脆带着寡妇到了另处经商,每月给虞秋芸十两日用,不至于让她饿死而己。   开始时瞒着京城这边,后来那边儿子都生了两个,要给孩子上户籍,也是瞒不住了,也就暴了出来。按孙大爷想的,还是想跟虞秋芸和离,既然己经夫妻情绝,何必非得这么过下去。要是虞秋芸实在无所依靠,他还是愿意每月给她十两日子,现在的房子她要是想住也可以一直住下去,直到她再嫁为止。   虞秋芸只觉得前程无限迷茫,如何会同意,安姨娘更是在旁边喊着,要去告孙大爷与寡妇通奸。孙大爷看安姨娘要把事情闹大,便不再提和离之事,但也直言说了,趁着年轻你还好改嫁,再拖几年,只怕想嫁也没得嫁了。   孙大爷又回了南阳,留下虞秋芸和安姨娘,月供银子仍然给她,但虞秋芸却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虽然安姨娘一直喊着,就跟他们拖,要拖死他们,但女儿没有儿子,又没有丈夫,就像孙大爷说的,趁着年轻好改嫁,若晚几年,她真不知道人生还剩下什么。   “你既然一直都听安姨娘的,为什么不继续听了?”虞秋翎听她哭诉完,大概也能整理出一个头绪来,凭良心说她并不是多同情虞秋芸。   为什么会这么命苦,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天下倒霉事全摊你身上了。只会怨命,指责老天的,那这辈子就骂不完了。   “我……”虞秋芸抽咽着,自然听得出虞秋翎话里的嘲讽之意,小声道:“她……她总是我亲娘。孙大爷一年半载的不回来一趟,也只有姨娘在我身边了。”本来把安姨娘送走时,她是铁了心的,没想到送走了安姨娘也换不回孙大爷,那亲娘在身边,总比一个人孤单强。   “你把孙大爷的耐心全部消磨尽了,这才知道后悔,太晚了。”虞秋翎不禁感叹说着,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感情都是有限,没了就是没了,不可能一直等着你回身。孙大爷还不算坏,不然像虞秋芸这样无依无靠的,一封休写赶出去,虞秋芸哭都没地方。   其实这也是虞秋芸的病了,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管你怎么跟她讲道理,她就是说我听着呢,其实多半没有放到心上去。以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虞秋芸也不是那么舍不得安姨娘,她只是觉得孙大爷可以容忍下去,现在可不是鸡飞蛋打吗。   虞秋芸抽泣道:“姐姐,我可要怎么办才好?”   “你问我?我如何晓的,各人的日子各人过,你要是差银子向我开口,我定然不会推你,但你问我以后,我如何知道。”虞秋翎说着,道:“和离再嫁也好,继续在孙家过下去也罢,日子总是你自己过的,谁也指点不了你的迷津。”   和离再嫁,肯定不能如意,跟孙大爷继续过去,外室己经生了儿子,人家感情深厚。不管进还是退,都是一个难字。 ☆、179   虞秋芸在虞秋翎跟前哭了大半日,虞秋翎并没有劝她,实在不知道从何劝起。等到虞秋芸自己哭累了,虞秋翎便唤来丫头打水给她洗脸,眼看着也到中午,便留虞秋芸吃饭。又丫头传话,菇姐儿和俊哥儿这顿就先跟着卫太太吃,她这边招呼着客人,就不抱孩子过来了。   虞秋芸听虞秋翎如此吩咐着婆子,便有几分羡慕道:“姐姐也是有儿有女了。”   “成亲都好几年了。”虞秋翎说着,又道:“倒是你,说起来头两年你与孙大爷感情也挺好的,怎么没见有孩子。”若是有个孩子,虞秋芸的处境也会好些。   虞秋芸不禁把头低了下来,她也曾怀过孕,只是家里三两天头闹气,孩子没生保住。小产之后孙大爷对她越发的冷淡,与她说话的时候都少,哪里来的孩子。   厨房晓得今天有客,菜色准备的相当丰盛。两个丫头摆桌,另有两个丫头旁边站着侍候,一应规矩都跟以前虞家的一样。连桌子菜碟摆放方式也是一样的,虞秋芸看着不由得悲从心中,想想以前虞家的生活,再想想再孙家的清苦日子,眼看着眼泪又掉下来,却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想你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家小姐,嫁到孙家去过清苦的生活,你也是难适应。”虞秋翎说着,只怕虞秋芸自己也受不了小商户的日子,一两银子都看在眼里,吃穿用度跟以前在虞家比,完全是天差地别。   虞秋芸听虞秋翎如此说,眼泪又想往下掉,其实女人苦不苦,看手就能知道了。虞秋翎双手白如玉,而她的双手已经粗糙不堪,虽然孙家也有两个丫头和婆子,但家中那么多家务,单靠她们如何忙碌的过来,虞秋芸下厨做饭都不是一回两回了。   饭毕,丫头收拾桌子,虞秋翎领着虞秋芸在里间坐下来,随即让婆子包了二百两银子,又让丫头打开箱柜,把她今年新做却没有上身的鲜丽衣服包了一大包,特意挑了两件狐狸皮的大氅。   “姐姐,你这是……”虞秋芸看虞秋翎这个架式,多少有几分惊讶。   虞秋翎叹气道:“你来寻我了,我其他事情帮不了你,只有这些东西送你,以后要是急缺银子了,与我说一声,我会拿给你。”   虞秋芸显得有发怔,她这趟上门来,其实更多的是想让虞秋翎帮着她改变一下生活。是需要银子救助,与虞秋翎现在的生活比,孙大爷每月给她的十两银子生活费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她这趟过来,并不只是想打秋风的。失声道:“姐姐,我眼前这样,要如何是好,我还想着你能给我拿个主意。”   “我给你拿主意,我如何给你拿主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的日子是要到婆家去寻,就是我现在也是宁家的人,能帮你的也是银两而己。”虞秋翎说着。   “大姐姐,我不是来打秋风的……”虞秋芸失声痛哭起来,紧紧抓住虞秋翎的手道:“我现在在孙家是进退两难,我实在是……”   “这不是你头一回进退两难了,你是一直如此,你来问我怎么办,我还想问你,为什么非得那么贪心?安姨娘是你亲娘,不是孙大爷的亲娘,你想让她拖死你,你就去死好了,人家也不是傻子,干嘛非得被一个岳母搅得过不成日子。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是精过头了,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实际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个。”虞秋翎本来不想说这么多,但虞秋芸这样,她也是有点忍不住。   “姨娘……总是我亲娘……”虞秋芸哭泣着。   “你也别老说这话,只怕你自己心里也看不上孙家,姐妹这么多年,我还不晓得,你是一心想攀高枝,总以为只要嫁的好了,什么都好了。”虞秋翎说着。   虞秋芸绝对不是舍不下安姨娘,在安姨娘第一次被送走时,虞秋芸就老老实实的抱住虞老太太大腿,在虞老太太跟前一个字不敢提起安姨娘。要是虞秋芸自己能看上孙大爷,看的上孙家的日子,那也好的多,只怕虞秋芸自己也有怨念,她在虞家当了这么多年小姐,如何受得了小商户娘子的清贫日子。   “不是的……姨娘实在是无人可靠,除了我这个女儿,谁还会管她。”虞秋芸哭泣说着。   虞秋翎被她哭的有些不耐烦了,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出个主意,你跟孙大爷和离吧,也不用再嫁了,找间庵堂你与安姨娘一起出家,你就好好当个孝顺女儿吧。”虞秋芸这样再嫁也一样过不好,也没必要再坑一家,就母女一起出家,孝顺安姨娘,你是她亲生的,活该被她拖死,别拉扯别人了。   虞秋芸听得瞪圆了双眼,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虞秋翎道:“姐姐,我们总是同父所出,你……我……”庵堂的生活比之孙家更要清苦许多,要是庵堂的日子更好,安姨娘肯定乐意在庵堂了。   “除了这个主意外,我没有其他主意,你要是不愿意听,那就别再来问我。”虞秋翎说着,随即唤来婆子拿包袱,又让管事去准备车驾送虞秋芸回去。又对虞秋芸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   虞秋芸还想在再说,虞秋翎已经摆出送客的架式,而且往二门走,虞秋芸只得跟着走。不等虞秋翎走到二门,管事就急匆匆的迎过来,这是虞秋翎从直隶带过来的,原本虞秋元使的,怕虞秋翎和沈家兄妹不方便,便让虞秋翎带过来了。   “大姑奶奶,门口有孙家人来了,还拉着许多东西,说是四姑奶奶的嫁妆,要与四姑奶奶和离,若是不和离那就休妻。”管事急匆匆的说着。   虞秋翎听得愣了一下,虞秋芸就显得更惊讶了,不可思议地看向管事的道:“休我?凭什么要休我?再者孙大爷都不在家,如何能休我……”   说到这虞秋芸说不下去了,只是她没有见到孙大爷而己,或者孙大爷已经回京,只是她没见到。   虞秋翎忍不住皱起眉头,问管事:“人在呢?”   “在到前头厅里。”管事说着,要是对方是无理取闹的,自然没这个待遇,但对方看着还不错,虽然衣着不行,但谈吐说话都不错,尤其是还带着一副苦逼模样,看着人实在有点可怜。   虞秋翎长叹口气,事情来了,推出去不是她的性格。旁边虞秋芸却是抹泪哭了起来,她本来是十分摇摆不定,没想到孙大爷比她干脆多了,直接杀上门来和离。   “哭有什么用,事情来了就知道哭。”虞秋翎没好气的说着,虞秋芸看着也是精精明明,不傻不笨的,但她就能过成现在这样。   虞秋翎带着虞秋芸到了前头厅里,孙大爷正在屋里坐着,他是前几天回的京,因为生意上的事回来的,他在外头这几年日子不能说多好,外乡人总是被欺负。他又是小本生意,全靠勤快能干挣钱,本是想省点钱娶了虞秋芸,结果闹腾了这些年。他现在是悔的肝都疼了,俗话说得好,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娶媳妇也图省钱可不就杯具了吗。   看进有人进屋,孙大爷忙站起身来,他并不认得虞秋翎,但不管是谁,只要是虞家人就行。他一直没休妻是因为虞秋芸没有归处,休妻就等于让她去死,总是夫妻一场,不能真勒死她。现在虞家既然有人了,那就赶紧把虞秋芸送回来,他要过正常生活,已经拖几年了,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虞秋翎也不认得孙大爷,虞秋芸却是认得,看到真是孙大爷当场就哭了起来,道:“我与你总是几年夫妻,你勾搭张寡妇,弄个两头大,我都没有指责你,你如今竟然要休我。”   孙大爷看着虞秋芸,内心也是十分无奈,但话总是要说的,道:“姑娘出身名门,祖父,父亲都有官职在身,我不过一个街边小商贾,实在配不上你。当日谈婚嫁之时,就是我思虑不周,只想着省些财礼钱,这几年过的家不像家,日日闹腾不休。以往姑娘娘家没人,无归处自然不愿意,现在既然有亲友了,姑娘自己只怕也不乐意跟我着这个小商贾,我们早日和离了,姑娘另嫁如意郎君,与彼此也都有益处。”   虞秋翎一直旁边听着,此时突然接话道:“我是虞家大姑奶奶,孙大爷如何晓的虞家有人回来?”   虞家地处官员住宅区,孙家则属于平民区,孙大爷也不可能派人盯着虞家的门,看有人回来就杀回来。   孙大爷先拱手先礼,再回答虞秋翎的问题:“是那位安夫人去说的。”   安姨娘被虞秋翎从虞家轰走了,自然只能回孙家,她从来就没看起孙家起,自然跟孙家其他族人亲友相处的很不好。回去之后就十分得意地说,虞家有人回来了,她们娘俩马上就有钱了,还能回到虞家大宅去住,才看不上孙家这种穷鬼。   安姨娘也许只是想显摆吓唬一下孙家人,但没想到孙大爷早就回京,怕家里吵闹去了兄长家里。此时孙家人听到这个消息,立时报与孙大爷晓的,其实依着孙家族人的意思,早就把虞秋芸休出去了,嫁妆还给她,至于以后是死是活,大家都是陌路人了,谁管你。   孙大爷一直犹犹豫豫推到现在,现在虞家终于有人回来了,孙大爷立时行动了,此时不退货更待何时。这回来之前他就想好,能和离最好,他也不想虞秋芸再嫁艰难。但若是实在不同意,那就只能休妻了,防止再有波折,孙大爷来之前把家里虞秋芸的东西全部装上车,这回不管怎么说,一定要离婚。   “孙大爷是决心已定?”虞秋翎说着,听他刚才说的话,还有这么快的行动力也能知道,孙大爷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样都要把虞秋芸送出门。   孙大爷叹气道:“我本就是平头百姓配不上高门大户的姑娘,跟着我这几年也是委屈虞姑娘了。”   虞秋翎又看向虞秋芸道:“你怎么说?”   虞秋芸抹泪道:“既然大爷心意已决,我还能说什么。”   “那就和离吧。”虞秋翎说着,人家铁了心要退货,看孙大爷这一脸沧桑样,闹到休妻也不好了—— ☆、180   孙大爷来之前就是做好两手准备,和离也好,休妻也罢,今天是必须把事情解决了,现在虞秋芸愿意离了,他是求之不得。立时就要写下字据,去官府把手续办完,他这趟过来自然不是一个人,就怕跟虞家冲突,也带了族中兄弟来。   现在虞秋芸爽快答应和离,孙大爷把写好的字据拿给族中兄弟让他们去办,又让人去寻当日结亲的媒婆来,自己则是把虞秋芸的嫁妆清点出来,总算把人送出门了,以后千万别再因为任何事情跟她扯上关系才好。   花了半下午的功夫,办和离手续,嫁妆卸下车,一切妥当之后孙大爷长吁口气,虞秋翎留他喝杯茶再走,结是孙大爷摇摇头,似乎生怕再被沾上,摆摆手头都不回的走了。   孙大爷走时天己经扫黑,虞秋芸的嫁妆全部堆在二门处,虞秋芸眼睛看向虞秋翎,不敢提安姨娘,刚想说不如把家俱拉回她原来的住处,这些家具一来就是从自己房里拉出来的。结是虞秋翎却是唤来管事:“把这些东西全部装上车,现在出去找房子是晚了一点,再就先去客栈迁就几天。”   虞秋芸整个人怔住了,看向虞秋翎道:“姐姐,我现在无处可去,归宗回家,我不住家里住哪里,我还有哪里可去……”   “你是自己愿意和离的,至于归宗……我觉得秋元可能会认你这个妹妹吗,我刚才就跟你说了,我现在是宁家人,过来借住娘家,虞家的房子宅子都是秋元的,他让我这个姐姐暂住,我在这里也只是客人,客人哪能不经主人允许留客呢。我这个姐姐能帮你做的,也就是先给你找间客栈,然后再在外头租间房子。至于以后如何,全凭自己。俗话说,初嫁随父母,再嫁随自身,你要是觉得一个人过不下去,寻媒婆给自己说了亲事发嫁完事,反正你的嫁妆都在这里。”虞秋翎淡淡然说着。   看孙大爷那模样就晓的,以前虞秋芸肯定是不同意和离的,现在答应的爽快,那是她觉得和离之后她肯定能再回虞家。没有更好去处时,她自然要紧抓着孙家,现在有更好的地方了,她自然要往好地方去。要论智商,反应速度虞秋芸真不傻,她至少知道哪边更好,但是有时候实在是精过头了。   虞秋芸整个人傻住了,她没想到虞秋翎会如此说,不禁道:“姐姐,是你同意我和离的。”   “我同意你和离?你这话说的都好笑,我是什么人,我一个出嫁女儿去决定你是不是和离,我能管的着吗。我就是问了你一句,然后你自己同意和离,我才跟着说了一句。”虞秋翎说着,又道:“我刚才在屋里跟你说的明白,我己经出嫁,妹妹上门来,缺钱少衣,我手里宽松自然会周济,但其他的,我是真管不了。”   虞秋芸抹泪哭了起来,看向虞秋翎道:“我己经跟夫家和离,若是不能归宗,我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姐姐好狠的心,亲手把我推上死路。”   “你舍得死吗?”虞秋翎不禁嘲讽的道,要是虞秋芳,真到某种时候,她也许真会去一头撞死,但虞秋芸绝对不会这么做,这样那样算计只是想能过的更好的人,这种人最是惜命不过。道:“你说我心狠,我确实不如你‘良善’,怎么样也舍不得亲娘。我是小气自私的,我有自己的小日子,我还想接着好好过,我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秋元是虞家家长,他早就不管你了。我相信这几年来,你也曾经想办法去见三姑娘,只怕是连影子都没见着。你心里肯定地骂三姑娘心狠,实在是你这个人不值管,也管不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谁都不是圣父圣母,能替别人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麻烦。若是虞秋芸只是缺衣少钱,因此上门倒没什么,谁没几个穷亲戚呢,家里金银使不完,姐妹一场,手指缝里露点给妹妹点也没什么,哪怕是按月给钱这也不值什么,都是小事情。   虞秋芸的问题是她自己不好好过,听孙大爷刚才说话也晓的,一口一个配不上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怕这也是虞秋芸的问题所在。小陶氏给她寻的这个孙大爷,相信小陶氏不是随意街上抓的,也是相看过,为人处事都算厚道了。若遇上个心狠的,管你死活就是休妻,连嫁妆都不给,直接净身出户,虞家又没人在京城,谁会给虞秋芸出头,那还不是死活随你去。   “虞家是我的家,凭什么不让我回来。”虞秋芸见求饶不行,虞秋翎的话句句绝情,哭的更是痛心,道:“我也是姓虞的,我和离之后不回家又能回哪里。”   “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耍横,要么你就老老实实的走,要么我就叫下人赶你出门。”虞秋翎说着,又道:“凭你当年和安姨娘做下来的那些事情,我跟你说这些话就是念着姐妹情谊,若是丝毫不念,我门都不让你进。”   说完这话,虞秋翎转身就往屋里走,虞秋芸想跟上来,虞秋翎身边的婆子就迎了上来拦住虞秋芸,道:“姑娘还是跟着管事走吧,何必闹的难看。”   她们都是虞秋翎从海口带过来,海口的彪悍比之京城更夸张,像虞秋芸这种想死缠上来的,狠一点泼身水赶出去不是没有。   虞秋芸看闹不过,只得哭哭泣泣的跟着走了,虞秋翎回到屋里坐下,长叹了口气却是叫了婆子过来吩咐。给虞秋芸租套房子,虞家附近住的是官宦区,这里想租到房子很不容易,也不能让虞秋芸住到附近,但也不能随便找房子,不然虞秋芸弄不好结果就是被偷走的命。   幸好虞家原本还有一些旧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住在平民区的,寻几家原本在虞家还算厚道的家人,在附近给虞秋芸租套房子,多少能照看一点,然后给虞秋芸寻户人家。若是真不管虞秋芸,只怕她要沦落为娼了。   晚饭过后,管事就过来回话,己经把虞秋芸安置好,在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家具东西也全部寄存在客栈里,至于细软则全部交经虞秋芸自己收着,别看虞秋芸哭成那样,交给她细软的时候,她清点时仔细着呢。   “四姑奶奶还让我带话给姑奶奶说,她现在明白了,绝对不会让安姨娘再跟着。”管事说着,这是虞秋芸叮嘱一定让他带的话。   虞秋翎叹气摇摇头,安姨娘是个能惹事的,虞秋芸也不是省油的,只能说果然不愧是母女。管事的退下去,媒婆就来了,这回寻的不是官媒,而是私媒,私媒虽然有时候风评不太好,但私媒也有一样好处,有些事情人家会瞒着。   当初会把虞秋芸嫁给小商户,很大一个原因是虞秋芸被拐进勾栏过,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事只要不是特意去趴,只怕会记得也没几个。要是能把这事瞒过去,虞秋芸二嫁总是能嫁出去。   “要家境富裕的。”虞秋翎对媒婆说着,虞秋芸受不了穷苦生活,有钱是必须的。小陶氏给虞秋芸挑地婿,挑人品这是正常的做法,但并不合适虞秋芸。对于虞秋芸来说,她所想要的婚姻生活首先要满足她的欲望,权力欲望不行,那至少要在金钱上满足她。   媒婆听虞秋翎如此说,不禁笑道:“太太的妹妹是二嫁,若是要家境富裕,必然是填房,只怕是家中儿子都要成亲的。”   “也行,但要男人自己能当家的。”虞秋翎说着,孙大爷那种男人肯定不行,必须得有个能压住虞秋芸的,打着骂着也许能过成,指望着夫妻有商有量那肯定没门的事。   媒婆笑着道:“这个倒是容易,不过我也得问太太,另妹有多少嫁妆?”   虞秋翎想了想道:“三千两左右吧。”   虞秋芸原本有好几百两,要说她傻,她却能把嫁妆银子握死,安姨娘那样败家的主,她仍然把钱抓紧了。总有一半血缘情份,她手里不差钱,添两千多银子,也不算什么事。   媒婆听说有这个银子的嫁妆,立时热情起来,虽然二嫁,但有这个银子嫁妆,也不介意对方年龄儿女,虞秋芸年轻,没生养过,还是很好嫁的。笑着道:“大奶奶放心,这个好寻的。”   “还有一条,要她自己同意才行。”虞秋翎说着,她觉得这个问题不大,虞秋芸向来善于看人下菜,不容她进虞家门,她唯一的路就是出嫁。凭着媒人的嘴,肯定能说动虞秋芸。   “这是自然。”媒婆笑着说,说媒卖的就是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更何况说媒。不管是骗还是瞒,新郎新娘进洞房就好了。又道:“太太还有吩咐吗?”   “至于其他的,妈妈看着办吧。”虞秋翎说着,让丫头包了二十两银给媒婆,又道:“成了媒,少不了你的谢媒礼。”   “太太真是大方。”媒婆说着。   虞秋翎大手笔给银子,媒婆腿跑的就更勤,没半个月功夫,就说了一户姓席的人家,男主人今年三十岁,大儿子十五岁,己经订下亲事,另外还有四子三女。家里做生丝药材生意的,在商户里算是富户了,家里有几万两银子的家底,住着六进的大宅院。   一个月前夫人下世,想着寻个可靠娘子过日子,媒婆先跟席老爷说过,席老爷己经过去相了,也觉得虞秋翎不错,想订下亲事。   “五子三女,夫人下世一个月就是续弦……这位席老爷家中妾室不少吧。”虞秋翎不禁说着。   媒婆笑着道:“太太不晓的,这位席老爷自己挣的这份家业,除了家中富裕外,人也生的一表人才。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四妾,所谓船多不碍路,太太想给妹妹寻个富户,哪家不是如此。再者前几日相看过了,令妹那神情了是愿意的,席老爷也是愿意的,一个再嫁,一个再娶,双方都满意,再好不过。”   虞秋翎听媒婆说虞秋芸自己愿意了,己经不想多管,想想还是问了一句:“这位席老爷性情如何?”   “当日太太说了,要寻个有刚性的,这位席老爷自己挣下家业,脾气自然大了些。听席家的婆子说,房里几房妾室没少挨打骂,不过也请太太放心,席老爷脾气再大没动过过去席太太一个指甲,到底是通情达理的人家,妾室打的,正室哪里打的。”媒婆笑着说,虽然说女子地位低下,但平常夫妻男人动手打妻依然被鄙视。   “既然她自己都同意了,我能说什么。”虞秋翎说着,媒婆也把情况说到位了,虞秋芸若是自己愿意,她肯定不会说什么。虞秋芸也算够现实,自己给她添了嫁妆,席家家底足够厚,她现在彻底无依靠,自然想着能嫁过去。   媒婆笑着道:“席老爷的意思,是想着年前就娶亲。”   “只要四姑娘自己愿意,明天嫁都行。”虞秋翎有几分嘲讽的说着,又道:“反正出嫁之时,我会出钱添妆,至于其他的,我都不管的。”   说话间虞秋翎给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立时把包好的二十两银子拿给媒婆。媒婆收到银子,心中欢喜不胜,连声道谢。   打发走媒婆,虞秋翎便唤来管家,给虞秋芸添妆的银子她早就准备好,此时让管事给虞秋芸送过去。同时也捎了话,成亲不用请她,回门更不用回虞家,这笔银子是与虞家最后的血缘情份,以后她是好是歹再与虞家不相关。   管事的过去,没一会就回来,说虞秋芸收了银子,倒是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但旁边安姨娘就骂得很难听了。   “安姨娘……呵呵……”虞秋翎嘲讽的笑了,在孙家,安姨娘能使开那是因为孙大爷厚道,换在席家试试。 ☆、181   罗家给林家写了回贴,林老太爷次日就来了罗家,那是全套准备。都混到内阁了,林老太爷最会的就是走秀,哪怕两家都晓的这就是一个姿态,但这场秀也要全做足了。贺礼是加厚份的,来的又是林老太爷。   罗老太爷身体一直不好,林老太爷只是过去看了一眼,立时被罗大老爷和罗慕远请到书房了。然后林老太爷就开始,开头就是国家大义,赞罗家能在国家有难之时派儿子出战,实在是值得群臣学习,然后接下来就是道歉,并不提罗慕远打瘫林四爷的事,只说上回战事,林家一直指着罗家如何如何不对。   罗大老爷和罗慕远是照单全收,但话语并不是多客气,接受是一回事,但如何接受就是罗家的事。要是林老太爷想着,他来低头认错了,然后罗家也跟着说我家也有错之类的,那就是鬼扯了。你来道歉我听着,然后给我保证下次不再犯,我再高姿态的说,既然你认错诚恳,那以前种种也就算了。   林老太爷过来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但被罗家父子这样一顿收拾,走的时候也是一脸酱色,心里把罗家祖宗八代全骂了。以后罗家要是有把柄落到他手里,他肯定让他们全家不得抄生,其实就是没有这回,就以前的恩怨林老太爷就想让罗家不得抄生了。   打发走林老太爷,罗大老爷和罗慕远先去了罗老太爷屋里,罗老太爷虽然病着,对家里事务却是操心的很,儿孙们劝都劝不住,父子俩过去汇报工作。罗老太爷听他们说了,便道:“还真是难为林阁老那张老脸了。”   “祖父放心,林家此时再怎么不敢妄动。”罗慕远说着,天熙皇帝需要的是武将,摘了两个吐槽文官的乌纱,文官都晓得要管好自己的嘴了。   “唉……也不知道慕白在边关怎么样。”罗老太爷说着,罗家军功起家,国家人难之时自该顶头而上,以不负天家之恩。只是儿孙安危也是一样重要,尤其罗慕白,实在太年轻了。   罗大老爷不禁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父亲如今病着,要安心养病才是。”罗老太爷的病一直不太好,何偿不是因为挂念的太多了。   “哪里放的下心。”罗老太爷不禁说着。   爷孙仨说了一会,罗大老爷和罗慕远出来时己经是中饭时间,父子各自回屋吃饭。罗慕远回到屋里,虞秋荻看他进来了这才让丫头们摆饭,又亲自上前侍侯着罗慕远更衣,笑着道:“大爷辛苦了。”演了一上午戏,就是专业戏子只怕也会觉得累。   罗慕清听得只是笑,道:“也是难为林阁老了,只怕他那张老脸也要许久抬不起来。”不过林阁老如此能屈能伸,也是难对付的。   “果然是阁老,没白混到这份上。”虞秋荻也不禁说着。   夫妻俩一起吃了饭,罗慕远就匆匆出门了,现在是冬天了,沿海军士的棉衣以及军晌都要及时到,这些事情都要罗家盯着全部。不只罗慕远忙,下面三个兄弟也没一个闲着的。要不是今天林阁老来,罗慕远还摸不着在家里吃午饭。   “也别太操劳,若是你也累病了,老爷岂不是更加担心。”虞秋荻一边给罗慕远系大氅衣带一边说着,日日早出晚归,就是晚上回来,有时候也要到书房去议事,就没得闲过一会。   罗慕远却是握住她手的道:“家里事多,也要你多操心了。”罗大太太权限下放了九成,也亏得虞秋荻能忙的过来。   “都是些家务琐事,我料理的来。”虞秋荻笑着说。   送罗慕远出了门,虞秋荻看看三个孩子,叮嘱奶妈们一定要带好。自己则去议事厅,罗家家务还在等待着她。管事媳妇陆陆续续过来回话,刚把几件琐碎事交待好,就有婆子过来回话:“齐家打发婆子送来喜贴,说要见奶奶。”   “喜贴?齐家有什么喜事?”虞秋荻不禁问着,齐大奶奶是怀孕了,但算算日子也不该生产。   媳妇道:“说是齐大爷要纳二房。我本与本人说,交上喜贴就是了,那婆子却说一定要见见大奶奶。”   虞秋荻听得笑了,道:“那就让她过来吧。”   媳妇传了齐家婆子过来,先给虞秋荻磕头,虞秋荻让她起来说话,看她年龄也不小了,便让人拿了个小凳子给她。婆子坐下来就开始说了,月底齐瞬庭纳二房,是齐二太太娘家那边的人,姑娘姓胡,跟齐瞬庭的血缘相当近,反正都是表妹。   这位胡表妹,齐瞬庭见了,齐二老爷也见了,都觉得不错。这回纳二房是为了生育,所以要当正经喜事来办。   “二老爷还特意咐嘱了,请姑奶奶一定要过去。两家是骨肉至亲,不比平常人家。”婆子一脸讨喜的说着。   “看看吧,现在罗家事务也多,我未必脱的开身,若是有空闲我就过去。”虞秋荻笑着说,她如何不晓的齐二老爷的算盘,他被贺子章压着起复无望,林家败势,齐二老爷自然要想办法与罗家套关系。贺子章让他把齐大奶奶清出去,齐二老爷并不想儿子休妻,尤其是齐大奶奶无大错还己经生女,并且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再加上齐大奶奶也实在是个能闹腾的,夫妻,婆媳不和,那就给齐瞬庭纳了二房,其实就是挤兑齐大奶奶。让婆子拿贴过来请她去,也并不是真一定要让她,只是要告诉她,现在看齐家要跟林家保持距离了,我们两家是不是能更亲近一点了?   婆子笑着道:“姑奶奶一定要来了才好。”   接下贴子,又让丫头包了封赏给婆子,虞秋荻看都没看贴子,就让丫头收起来。齐二老爷再想显好,她都无意与齐家多亲近,要是齐二老爷真起复了,而且混的不错,官朝仕途上有利用价值那交往一下还无妨,像齐家现在这样,那还是才亲近为妙。   只是叮嘱媳妇们把礼备上,人家都特意下贴了,不管过不过去吃酒,礼送上就够了。等下午事情处理完,晚上虞秋荻去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屋里请安时,罗大太太还道:“没想到齐家竟然真的纳二房了。”   最初那个表妹如娘,若是齐家那时候纳她为二房,那真成笑话了。现在齐大奶奶在齐家闹成那样,齐家再纳二房倒没什么人说齐家的不是,无子,不贤,齐家纳二房也是应该的。   “齐二老爷特意派婆子送来贴子,还要邀我过去呢。”虞秋荻说着。   罗老太太摇摇头,道:“齐家这样早晚有掉水里的一天。”   虞秋荻跟着点点头,其实这与齐二老爷的性格也有关系,齐二老爷也是有才能的,但当官他只是个中庸之才,习惯性的走中间稳妥路线。做人也是一样,也许没有想过两边都讨好,但目的是两边都不得罪,其实这样的,往往是都得罪了。   虞秋荻如常当家理事,齐大奶奶此时在齐家日子就没那么舒服了,既然己经没有办法阻止齐家纳二房,那就要把日子往后拖。若是能拖到她要临盆之时就好了,没想到这回齐家俐落的很,几乎是立时择期,要不是上个月没有好日子,只怕上个月胡表妹就进门了。   想这里齐大奶奶只是觉得抓心的难受,她肚子里这个还不到三个月,正闹腾着厉害,再加上烦心事情太多,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这也就算了,更让她烦恼的是,齐瞬庭己经晓的她用药的事。齐瞬庭并没有沾过女人的愣头青,也是风月场里混过的,头一胎的时候还好,齐瞬庭没查觉,但到第二胎,齐瞬庭多少有点知觉了。   事情闹出,齐瞬庭一副活似吃了屎的表情,齐二太太那就是更没好话了,什么难听说什么,杰大太太更是站到她院门口指指点点。就是齐二老爷也把她叫过去说了一顿,其实小夫妻之间用药什么的闱房之事,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最起码得两人都同意才行。   情趣小物品就算了,用这种药很容易伤身,而且有许多忌讳,就这么冒冒然用到男人身上,要是出了什么事,齐瞬庭可是独苗,这要如何是好。当即就把齐大奶奶身边的丫头婆子发落了几个,齐大奶奶并不辩解,虽然是很丢脸,但她现在怀着孕,齐家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妹妹,也别管齐家纳不纳二房了,现在你的肚子最要紧。”林氏劝着齐大奶奶,事情闹出来的事丫头己经传回齐家,林大太太本来想来的,林大老爷却是劝住她了,这回是林家做错事,齐家也是怕自家难堪,没有声张出来。若是林大太太去闹,真闹起来了,林家非得大大丢回脸不可。   林大奶奶又不傻,她才不会来齐家找难看。林家又担心齐大奶奶在齐家不好受,最后还是林大奶奶出主意,那不如让林氏这个姐姐过去劝。林氏是王府侧妃,四品诰命,更关健的她是出嫁女,相信齐二老爷也不会说她什么。   林氏接到消息便向荣太妃和成王妃请了嫁,做为进玉碟的侧妃,就是荣太妃难为她也只是让她抄经而己,并没有阻止她回娘家,现在她要去看看怀孕的妹妹,自然也是放行的。 ☆、182   齐大奶奶紧抿着唇,双手握紧,指甲几乎掐到肉里。自从事情闹出来之后,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日子怎么过的,她也是千娇玉贵长大的,沦落到要给夫婿下药的地步本来就是人生一大耻辱,现在齐家三口再加上一个杰大太太轮番上阵羞辱她,她只觉得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全被人踩到了地上。   这还不算,这件事闹出来之后,齐瞬庭也就有足够的理由不进她的房,若是这胎是个女儿,儿子要从哪里来的。还有她当初订下来的轮班表算是完全废,她这个正室在房里的妻权,齐瞬庭会完全无视,眼看着二房表妹就要进门,到时候房中的事听谁还真不好说。   “妹妹……”林氏看齐大奶奶一直拉着脸不作声,虽然晓的这个妹妹自小都是极有主意的,但见她如此,也不禁十分担心,又道:“妹妹,你得保重自己才好,不为自己也为孩子。”   说到孩子林氏自己也是满心悲伤,像齐大奶奶这样,好歹是正室,丈夫总是会到她房里来,前头也已经生了一个女儿。现在肚子里又有一个,哪里像她这样,婆婆和正室根本就不让她生孩子,别说夫妻恩爱之类的,她根本就见不着成王爷的面。成王爷风流也好,英俊也好,她根本就见不着。   “姐姐……”齐大奶奶突然叫了一声,然后挥手让身边的丫头婆子出去,又向林氏示意让她附耳过来。虽然她身边的人被齐二老爷换掉不少,但齐二老爷派过来的人却是被她全部打发出去了,她再怎么样还有打发丫头的权力。   林氏侧头过去,齐大奶奶在她耳边嘀咕起来,林氏听完就怔住了,瞪圆双眼看向齐大奶奶,声音不自觉得压低了,却是道:“这样……不太妥当吧。”   “哪里不妥当,我思来想去这样才是最妥当的。若是让胡氏生下儿子,我才真完了呢。”齐大奶奶说着,若是齐瞬庭再不进她的房,儿子只怕没处生了,她不得不做此安排。   就像成王府里庶子庶女满地跑了,但荣太和成王妃怎么都不让林氏生儿子。放在齐家也是一样,若是婢妾生的,她可以直接说抱过来养。现在二房生子,还是齐二太太的娘家人,儿子生下来只怕她想见都见不着。   林氏心里仍然有几分担忧,小声道:“但是给胡氏下药绝育,这是不是太……”她现在是妾室,被婆婆正室强压着不让生育,现在她却要对别的妾室也下这样的手,她心情有几分微妙。   “让胡氏绝育,又不是让齐瞬庭绝育,胡氏生不出生,还有丫头婢妾,要是生下儿子了,直接去母留子就是了。”齐大奶奶说着。   前些时候林老太爷都亲自去罗家和解,林家在朝中的形势不太妙,齐家三口向来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要是林家还得势,齐二老爷也未必会这样纳二房。这是看着林家形势不好了,齐家就马上转风向了。   林氏心中还是十分担忧,道:“现在你在齐家都闹成这样了,若是再闹……”   先是跟齐瞬庭下药,这事总不能说齐大奶奶是对的,然后又要给二房下绝肓药。前头一条只能算是小事,可以说是闱房情趣。但后头给妾室下绝育药……齐大奶奶的罪过就大了。齐家抓住把柄,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齐大奶奶笑了,脸上却是一片冰冷,道:“我的傻姐姐,你也不看看我在齐家都成什么样了,难道我让胡氏平安进门生子,齐家就能对我好了?要是胡氏生下儿子,我才没有任何立足之地了呢。”   现在让她回想,她也有几分后悔,就像林大爷说她的,总要有儿子之后才能守着儿子过。她该开始时忍下那口气,把儿子生下来了,再慢慢摆弄姓齐的也不迟。   “你总是嫡母,齐家再怎么样也不敢宠妾灭妻。”林氏劝着她,做这种事情,总觉得危险性有些高。   齐大奶奶冷笑着道:“是不敢,但那日子只怕是生不如死。”跟齐家人都不和,然后有个庶子也是跟生母亲,上头有嫡亲祖母,再加上一个二房生母,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来。她以后在齐家除了身份之外,还能有什么。   她想的很明白,反正已经这样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就是以后闹出来,齐家敢怎么样,就是林家有些败势了,齐二老爷那人她也算看明白了,并不敢把她休回去跟林家结仇。既然注定要在齐家过下去,齐家人让她不痛快,她何必让姓齐家的太痛快。弄个二房让你绝肓,有本事再弄三房,四房,她才算服了呢。   林氏看她心意已决,也晓得劝不了,便道:“才闹出这事,齐家只怕防着你呢,你要如何做?”   “你跟大嫂说一声,让她在外头想办法寻了药来,别让婆子们带,麻烦姐姐你再走一趟,亲自拿了给我。”齐大奶奶说着,现在齐家是齐二老爷管家,但公公管家,再怎么样也管不到儿媳妇房里去,齐二太太就是个傻子,在她眼皮子底下搞点事太容易了。   “我给你带过来倒是不难,但是你打算怎么做?”林氏不禁说着,齐大奶奶给齐瞬庭下药并不难,他们总是夫妻,齐瞬庭以前也定期到她屋里来,放茶碗里或者点心里,总是有机会的,齐瞬庭以前也不会防备她。   现在要给胡氏下药,首先两人并不在一处不说,若是齐大奶奶特意拿给胡氏,胡氏如何不疑心。若是一次下成了还好,若是下不成被发现,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齐大奶奶阴森森的笑着,道:“我定有办法让她喝下去。”   姐妹俩说了一会话,林氏就要回去,林氏虽然心里有几分担忧,但她是姐姐自然会帮助妹妹。临走之时又叮嘱齐大奶奶一定要好好保养,齐大奶奶要送她到二门,林氏担心她的身体,并不让她相送,只让她好生歇着。   出了齐大奶奶的院门,没走几步,就见齐二太太迎面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风姿优美的女子。林氏是客人,她要走了,按理说该向齐二太太辞行,因为两家关系紧张,齐大奶奶只打发丫头去说了一声,齐二太太收到消息后便过来了,这还是齐二老爷叮嘱她的。林氏好歹都有诰命在身,以后要是真有了儿子,封了郡王,林氏也要跟着水涨船高了。   “林王妃怎么没多坐会,现在就要走。”齐二太太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她烦死了齐大奶奶,自然不喜欢她的娘家人,不过是齐二老爷叮嘱了,她这才过来的。   林氏笑着道:“时候不早了,我也想早点回去。”   齐二太太身后的女子却是突然接话道:“眼看着也要吃中饭了,林侧妃何不吃了饭就走。”   林氏听那个侧字,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刺了她一下。这样的叫法不能说错,但所谓打人不打脸,一般人称呼她都像齐二太太那样叫她林王妃,以姓氏称之,特意叫侧妃,就是直说她是妾室,林氏十分不喜欢听到这个字。   林氏这才细细打量齐二太太身后的女子,十六七那样,芊芊弱弱,却是娇媚动人的很。已经猜出是谁,林氏仍然问向齐二太太道:“这位是……”   不等齐二太太介绍,女子就自己福了福身,道:“小女子姓胡,见过林家姐姐,说来我还要向姐姐讨教呢,这如何侍奉正室姐姐,林姐姐肯定知道的多。”   林氏气的不禁全身发抖,要说脾气来,她比林大太太和齐大奶奶都好的多,性格还是以温和为主,攻击性并不重。但胡姑娘这么两句话,却是句句扎她心窝。她身边的婆子素来护主,立时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王妃说话。”   齐二太太也晓得这话有些重了,不由得轻声斥责道:“哪里有你插话的份,还不快快退下。”   “退下?齐二太太说的好轻巧,我是堂堂成王妃四品诰命,贵府一个还未过门的小妾就敢如此跟我说话,威远侯府是没把王府放在眼里,还是没把朝廷钦封的诰命放在眼里。”林氏冷冷说着,她再是好脾气,也不可能这样说还不作声。   齐二太太连忙赔笑着道:“林王妃大人有大量,她小孩子家不懂事,我让她给你磕头赔罪了。”说话间就给胡姑娘使眼色,虽然私下里她跟胡姑娘说话时,不止一次说话,林家也不什么好人家,大女儿还是一样给人当小老婆。没想到胡姑娘就敢这么说到林氏面前,林氏是这个小老婆可是有诰命的,就跟宫里的娘娘一样,贵妃一样是小老婆,但谁敢这么说。   胡姑娘虽然脾气大了点,但素来是个机伶的,看林氏不好惹,立时跪了下来,改口道:“王妃恕罪,小女子出身寒门,凡事不懂,冲撞了王妃。”   林氏听得冷哼一声,却是看向齐二太太道:“我劝威远侯夫人一句,凡事别过了头,林家没那么好欺负,成王府也没那么好欺负。”   齐二太太满心地想解释,林氏哪里还会理会,冷哼一声走了。其实齐二太太真没有给林氏难堪的意思,胡氏的话也不是她教的,是胡氏自己说的,这与她是有什么关系。   林氏怒火中烧的回到林家,已经到了林家的饭点,林氏饭都没吃,先跟林大太太和林大奶奶说了齐二太太如何羞辱她的。林大太太一听怒上心头,林大奶奶听得也有几分生气,齐家未免欺人太甚了,林氏再怎么样也是有诰命在身的,真是欺人太甚。   “齐家那群贱人,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二丫头呢。”林大太太咬着牙说着,她心里早就恨得冲上去把齐家人打烂了,只是林大老爷限制她了,怎么也不让去齐家去。现在林家都这样了,无论如何不能跟齐家再和离,就这样林家剩下的姑娘都找不着婆家了。   林大奶奶倒不认同这一点,以齐大奶奶的脾气,她不是能吃亏的主。不过对于齐家的嚣张,她心里也是极为不爽,却是劝着道:“现在二姑奶奶怀着孕,这些烦心事,能不提就不提了。”齐大奶奶不是傻子,她自己也是晓的,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自己的肚子。   林氏抚着胸口,胡姑娘那几句话实在是伤她太深,让她一直顺不过气来。喝了口茶,让丫头婆子退下去,林氏把齐大奶奶想要药的事说了,未见胡姑娘之前林氏还觉得这样有些过份,被胡姑娘扎了一刀之后,就是胡姑娘立时死在她面前,她也觉得应该的。   “药啊……”林大奶奶犹豫一下,只是看向林大太太,她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她是嫂子,不能拿这个主意。若是胡氏不能生育,对齐大奶奶来说确实少了个威胁。以后婢妾生下儿子,留子去母,把儿子抱过来倒是个好主意。   “一包药毒死她才好呢,这种小贱人,让她活着都是祸害。”林大太太恨得咬牙切齿,又对林大奶奶道:“你去寻了药来,定要让那小贱人断子绝孙。”   林大奶奶这才点头答应,却是道:“胡氏那样脾气,以后只怕齐家有得笑话看呢。”   胡氏是齐二太太的娘家人,弄不好齐二太太还会带着她出门应酬之类的,一个贫民村姑对着四品诰命都敢直接不敬,未必是齐二太太教着,齐二太太不至于如此不懂事,只怕是那位胡姑娘根本就不晓得天多高,地多厚。想想以后的齐家,只怕真会是个奇葩,举人娘家带着一个村姑出来应酬,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笑话来。   不管林氏还是林大太太都没有看齐家笑话的意思,林大太太更加担忧自己的女儿,林氏则更担心自己。一直以来出门应酬,京城的女眷不管心里怎么想,脸面上都能过得去,现在有一个人直接打她脸了,这让她心中难过之余,也有几分绝望来。   拿着手绢抹着泪,要说苦楚林氏心里更苦,只是她回家说了这么多回,并没有得到过丝毫的改善,嫁到齐家,娘家人总是能出头,嫁到王府去,成为皇家的人,哪个娘家人敢出头。把心里的苦咽了咽,道:“若是妹妹这回能一举得男就好了。”有了亲生儿子,怎么都好说了。   林大奶奶看林氏抹泪,不禁劝着道:“大姑奶奶也不用太伤心了,王府里庶子庶女不少,以后看到好的,抱一个在身边养也是一样的。”   林氏这样只怕是很难生出亲生的,若是实在生不出来,那就抱一个来。王府里没有名分的姬妾不少,总是有母早亡的,抱个儿子养在身边,以后封了郡王,林氏作为养母一样可以跟着搬出去。   林氏听得心念一动,不由得道:“这样……”成王妃身边都养着三个庶子,其实也是防着以后真生不出来,但她并不正室,就是有母亲早亡的男孩,也要成王妃安排。   “大姑奶奶好好侍侯荣太妃和成王妃,怎么会不同意呢。”林大奶奶笑着说,关键一个字在与熬,又是王府那样复杂的环境,要会混会来事,这门生存学问,就不知道林氏什么学会。   在胡姑娘进门之前林氏又来了一趟齐家,让林氏帮忙带药,比林大奶奶都方便得多。就是以后闹起来,齐二老爷也不好说是林王妃拿的药,与林家交恶已经是齐二爷不愿,再搭上一个成王府,他才没那么傻。   到了胡氏进门当天,虽然齐家说了要大办,再是二房也只是妾室。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会来吃这个喜酒,倒是齐家的亲友来了许多,像杰大太太这种,还有齐二太太的娘家人,沾亲带故的都来了,在两家的这些亲友眼里,这才是齐瞬庭正经娶亲。   齐大奶奶被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正好她怀着孕,也有足够的理由不去招呼。只在自己屋里收拾,不管齐家再怎么摆宴席,胡氏也得一身粉红给她磕头,她也要一身大红的受礼。礼服早就准备好了,齐大奶奶自己准备的,刺眼的红,一定会把胡氏那身粉红压下去。   梳张打扮完毕,媳妇过来传话说轿子已经来了,齐大奶奶扶着丫头过去了。喜堂里全是齐家的宾客,还有胡氏的父母,都是一副激动的模样,齐二太太的娘家人大多数都是贫民,胡家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女儿能嫁到侯府来,享福这样的富贵,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齐瞬庭的神情也多少有点小激动,胡氏是他自己挑的,他觉得看到胡氏,自己也能从如娘的阴影中出来了。现在正式迎娶进门,他可以永远不用进齐大奶奶那个泼妇的门,心中是高兴不己。   胡氏一身粉红进门,敬茶行礼,递上了四礼,齐大奶奶心中有所防备,茶是一口没喝,只是做下样子而己。给了荷包打了赏,礼也就完了。   新媳妇送进新房里,正式迎娶二房自然跟别的妾室不同,胡氏有一节单独的院落,在齐二太太院子旁边,与齐大奶奶的院落有点远。婆子扶着胡氏回新房,齐瞬庭去敬酒,齐大奶奶也扶着丫头回自己屋里。   卸了妆容,齐大奶奶便到榻上歪着,烦心事太多,心静不下来,自然是难受的。丫头端来饭菜,齐大奶奶硬吃了半碗粥,再也吃不下去了。让奶妈儿把姐儿抱过来,虽然是齐瞬庭的种,却是自己亲生的,齐大奶奶实在烦的时候就看看孩子,也就觉得日子能过下了。   眼看着日落西山了,齐大奶奶的奶妈走进屋里,悄声道:“姑娘,都办妥了,丫头看着她喝下去的。”新媳妇进门,进屋之后一般都要卸妆喝茶,毕竟是累一天了,这杯茶总是要喝的。   “新房的婆子没疑心吧。”齐大奶奶说着。   奶妈笑着道:“姑娘放心,我按姑娘教的,说那是泄药,是大奶奶给二房奶奶的一个下马威。又给婆子一百两银子,那婆子马上就要放出去的,看到银子高兴坏了。”要说是绝育药,风险太大了,泄药只能说是个恶作剧。   “好。”齐大奶奶笑着,顿时觉得舒心多了,便传丫头进来摆饭。 ☆、183   齐瞬庭纳二房,虞秋荻肯定不会去,派了张婆子拿了份贺礼送去也就全了礼数。张婆子是原本齐老太太身边使唤的人,对齐家熟门熟路的很,把贺礼送上,又在齐家讨了杯茶喝,打听了许多八卦回来了。   “姑娘不晓得,现在齐家下人都在抱怨刻薄呢。”张婆子带来第一手八卦消息。   虞秋荻听得有几分惊讶,道:“不是齐二老爷当家吗?”若是齐二太太当家,以她的眼界见识,倒是有可能会做这些事,但现在是齐二老爷当家,按理说三品料理家务,那应该没问题了。   旁边吴婆子却是笑了,道:“只怕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以前齐二老爷是三品大员,每年薪俸冰碳,额外的孝敬多着呢,现在齐二老爷一直闲在家里,这可是少了一大笔收入。”   少的这些薪俸可以看到的还不算,以前齐老太太在世时,齐二老爷连家里真正的总账都没见过。齐老太太早就帐本收拾妥当,现在齐家剩下的,也就是祖产,永业田以及几处庄田,还有就是十几万银子的现银,再就是古董之类的东西。毕竟是百年侯府了,前几代也没有败家子,若是一点积累没有,看着实在太不像样了。   虞秋荻顿时明白,以齐二老爷的性格断不会把拿老底去当日用,若只是按年收入当花销,那真是有点不够用。指望着田产吃饭,每年两季田租,大概也就是三、四万银子左右。而侯府的花销,就以罗家来说,每月是一万左右,三、四万银子也就是支撑四个月左右。   四个月的钱要花十二个月,齐家主子少,再加上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本来就是半路来的侯府,以前也是穷过的,估计还会嫌现在的生活太精致了。但齐家原本的一些旧仆,那都是跟着富贵惯了的,突然间上头紧了,下人只怕会更紧,如何不抱怨。   “这回齐大爷纳二房,来的宾客真不少呢,不过那菜色,啧啧……”张婆子说着,衣食住行是人生存的根本,贵至侯府,吃食上是各种讲究,以前齐老太太在世,只是厨房就有一百多人,十几个大厨,那是换着花样吃,一两银子一个鸽子蛋,已经不是简单的追求吃,都到追求艺术的境界了。   齐二老爷要省钱,除了紧下人之外,也在吃食上开刀。会先在这里省,也是有道理的,若是在其他地方俭省了,外人看着也笑话。唯独在吃上,倒是可以省点,一两银子一个的鸽子蛋,和一两银子几大筐的鸽子蛋比,虽然味美了一些,但其实还是鸽子蛋。   厨子也用不了这么多,一共就四个主子,留下二三个大厨,然后再留些下婆子帮着收拾就够了。至于家中有宴席的时候,大不了请几个厨子来帮忙。   李婆子听张婆子如此说,倒是有几分好奇道:“怎么会有宾客?”再是二房也是妾室,就是当初林氏嫁进成王府,四品诰命在身上,去的宾客都不多。现在齐瞬庭纳二房,谁会去啊。   “只怕是二老爷和二太太的亲戚吧。”虞秋荻说着,齐二老爷的穷亲戚不少,齐二太太的娘家人就更穷了,不然齐瞬庭哪来这么多的表妹,实在是经济相差太多。又张婆子道:“你见着新娘子吗?”   “见了,漂亮,十分漂亮。”张婆子说着,胡氏不管从哪里看都绝对称的上美女,只是性格什么的,据说原本家里只有几亩薄田,穷的连绸衣都没穿过。听说齐瞬庭要纳二房了,赶紧上京来,果然凭美貌入选了。   虞秋荻听得摇摇头,这样的入选方式只怕是齐瞬庭中意的。虽然齐大奶奶够呛,但像齐二老爷这样,非得让儿子选个满意的二房,几乎是怂着儿子与妾室亲近,这爹也是够可以的。高门大户里很忌讳宠妾灭妻,不为了岳家,也得考虑家族名声。   “姑娘不晓得,那齐大奶奶也实在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用药来的。不然齐二老爷也不至于这样,实在是齐大奶奶也……”张婆子强忍着爆笑的冲动,虽然齐二老爷爱惜名声不愿意声张,但想把下人的嘴都堵上也不容易,最多也就是保密而己,张婆子原本就是齐家的人,会打听出来也不算难。   只听说过妾室为了争宠给爷们下药,想留住男人的宠爱,没听说过正室夫人,为了生孩子要给男人下药的,都不知道该说齐大奶奶奇葩还是齐瞬庭奇葩,只能说果然是一对。   “啊??”虞秋荻惊的合不上嘴。   旁边吴婆子和李婆子立时笑了起来,李婆子笑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是夫妻。”   虞秋荻这回连摇头都不摇了,实在无话可说,只是笑着道:“妈妈走这一趟辛苦了。”   张婆子笑着道:“哪里说的上辛苦,倒是看了一场热闹。”尤其是见识了胡氏的父母,那德性,说话的那个劲头,根本就不觉得女儿是当妾,要跟齐家当正经亲家行走呢。   又说一会,有媳妇进门回事,虞秋荻便让张婆子去歇着了。最初虞秋荻找张婆子和李婆子过来时就说过,帮扶她五年就差不多了。现在虽然还不到五年之期,但她现在在罗家已经站稳了,二子一女,管事理事也算上手了。   吴婆子是外头没有家了,但张婆子和李婆子外头都是儿女成群,她们也都辛苦操劳了一辈子,到这个岁数也该享享福。等到过年事务料理的差不多,虞秋荻也把谢礼准备好,她们是该回去养老了。   把琐碎家务处理了,虞秋翎的帖子也来了,虞秋荻看到帖子也十分高兴。自从虞秋翎回京之后,她就想跟虞秋翎好好叙叙旧,只是罗家事务如此多,还常收到帖子要应酬赴席,实在是□乏术。她本来就想趁着哪天有空,去虞家看看虞秋翎,没想到虞秋翎的帖子先来了。   帖子是邀虞秋荻明天来虞家一叙,当然帖子上也说了,要是虞秋荻实在很忙,等她闲了也无所谓,反正她也没什么事。   “明天也没什么事,姑娘就去吧。”吴婆子说着,虽然当初恨虞家恨的深,但现在虞秋荻在罗家生活的不错,更重要的是虞秋荻也没什么娘家人了。虞秋翎的丈夫又与罗大太太的兄弟关系极好,虽然说辈份有点混乱,但两方关系好了,绝对没有坏处。   虞秋荻点点头,家务事虽然多,但晚上半天也没什么,不用出去赴宴多少还能抽出时间来。让管事去写了贴,说她明天早上过去。   晚上罗慕远回来,虞秋荻说了早上要出门的事,罗慕远便笑着道:“我送你去,明天不用出门这么早。”   “你累这些天了,好好在家里歇着吧。”虞秋荻笑着说,又道:“而且我们姐妹一处说话,你去做什么,你去了,还让我们如何说话。”   “我只是送你过去而己。”罗慕远笑着说,随即道:“不过也是,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那你们姐妹说话去吧。”   次日早饭完毕虞秋荻去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那里请安时,也把今天的去向说了。罗大太太笑着道:“正好你要去,我给卫太太和涛哥儿,姐儿准备了许多东西,本想派婆子去,正好你去就都带上吧。”   卫涛因为上学的关系倒是经常过来,罗大太太常能看到,但卫太太和外甥女就没来过了。倒是邀请过一次,结果卫太太生病,不太适应京城的气候,有点水土不服。罗大太太派人去看过,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要休养一阵子。   “是。”虞秋荻笑着答应。   罗大太太准备的东西太多,又另外放了一辆车。因为天气冷,虞秋荻没敢带孩子出门,自己带上丫头婆子去了,车驾行到虞家门口时,虞秋荻不禁挑起帘子一角往外看,看着大门口挂着虞府的大匾,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齐老太太自然是她的嫡亲,但要说家,虞家才是她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虞家败落,结果虞家仍然是……   车驾进到仪门里,虞秋荻也把眼泪忍了回去,虞秋翎听到媳妇来报,已经在二门等着。姐妹俩相见,虞秋翎上前拉住虞秋荻的手,笑着道:“家里忙吗,年前事多,其实也是我不该这时候下贴。”   虞秋荻笑着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是我早该过来看看姐姐才是。”也看看虞家,虞老太太丧礼过后,她就再没来过虞家。   姐妹俩说着话就往后院走,先去给卫太太和沈太太请安,卫连舟与宁寒飞虽然是平辈论交,行事万豁达,对于辈份之类的不太在意。虞秋翎不管与卫太太,还是沈太太都是姐妹相称的。虞秋荻肯定不能这么干了,卫太太是罗慕远的亲舅母,她是正经外甥媳妇,大礼是一点不能错。   沈家兄妹住的是原先二房的地方,虞秋荻跟着虞秋翎往那边走时,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仔细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沈家兄妹是借住,肯定不会动院中格局。不过要住几年的地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收拾,再加上虞家的房舍也是空了许久,房子就是这样,越是住人越是不容易坏,越是空着越是失修。   眼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熟愁又陌生,虞秋荻越发的觉得难以自制,从进虞家大门时,她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涌出来,她对于父母没有太多的印象,连模样都不记得。但在虞家的一切,却几乎包含了十五岁以前的所有记忆。   快乐的,难过的,虞老太太的真心疼爱,让她在虞家的生活无忧无虑。就是虞秋芳,当年恨她至死,结果自己早死了的,此时回想起来,似乎也不全是恨意。   “唉……”虞秋翎轻轻叹了口气,看虞秋荻的神情也能晓的,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如何不触景生情。   虞秋荻却是把心情收了收,卫太太和沈太太还在等着她呢,她总不能一直在这里伤感,道:“我们先过去了,别让舅母等久了。”等请完安出来,他们在慢慢逛也不迟。   先去的是沈太太屋里,又去的卫太太屋里。卫太太水土不服休息了这么久,已经好得差不多,虞秋荻进屋请了安,把罗大太太和自己的礼物送上,卫太太笑着道了谢,客套了几句就让虞秋荻和虞秋翎去说话了。   从卫太太屋里出来,虞秋翎并没有领着虞秋荻先回自己房里,而是从后头角门出去,去虞家花园转了一圈,然后转到虞老太太的院落。虞老太太的院落一直封着的,此时也不例外。看着熟愁的院落,再看看门口的大锁,长时间无人居住,门前更显得荒凉。   想到虞老太太当年的慈爱,虞秋荻忍不住掉下泪来,道:“是我不孝,祖母去世时,我竟然不在跟前。”   “如何能怪你,说起来当年之事……”虞秋翎没再说下去,这个话题实在太伤感了。   虞秋荻拿手绢擦着泪道:“老太太疼我一场,我却没能跟前尽孝。”   说话间虞秋荻便跪了下来,对虞老太太的院门磕了三个头,人死灯灭,她为虞老太太再做不了什么,也只能这样尽尽心。   旁边虞秋翎扶着虞秋荻进来,道:“祖母从来没有怪过你,就是最后也是挂心你。幸好你嫁到罗家去,现在生活的美满,祖母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从虞老太太院落往前走,没多远就是虞秋翎的屋子,姐妹俩进到屋里,俊哥儿和茹姐儿正在屋里玩。看到母亲和姨娘进门,俊哥儿也规矩的叫人,茹姐儿虽然还小,却也是不吵不闹的跟在兄长身边。   “我看天冷,就没把我家三个调皮蛋带过来。”虞秋荻笑着说,要是带来了,旭哥儿正好能跟俊哥儿一起玩。   虞秋翎笑着道:“眼看着就要落雪了,小孩子还是在家里好些,带过来做什么,怪冷的。”   丫头倒上茶,虞秋翎便让奶妈带着两个孩子到西梢间玩,她与虞秋荻坐暖阁里说话。姐妹多年不见,期间又是成亲又是生子,虞秋翎说了许多海口的趣事,虞秋荻听得也十分有趣,笑着道:“姐姐好福气。”不是每个人都有虞秋翎的勇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虞秋翎的眼光,实在是独到的让人没话说。   “你姐夫在前线,虽然说不要让我担心,还要给我挣诰命回来。我当初嫁他时就没想过还有凤冠霞帔加身的一天,只求他能平平安安,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虞秋翎说着,她就是再坚强,这些天来也是日夜悬心。   虞秋荻当过军嫂,知晓其中的滋味,叹气道:“是啊,平安是福,男人用命挣诰命,如何能安心。”   姐妹俩说着家常话,不知不觉得到了中午,虞秋翎便留虞秋荻吃饭。笑着道:“你也别推辞了,我正想着是回直隶过年,还是在京城过年呢。若是回直隶了,我们姐妹在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虽然留京城和去直隶相差不多,因为过年的关系,虞秋翎还是想回直隶老家去跟虞秋元一家一起过年。若是此时回去了,只怕又要许久不上京。婆家不在京城,见回面也不容易,罗家的事务估计也是缠身,虞秋荻出趟门也不容易。   虞秋荻便笑着点头道:“那中午就打扰姐姐了。”   姐妹一起吃了中饭,虞秋荻正想说在虞家再走走,就有媳妇来回报说,席老爷带着四姑奶奶回来了。   虞秋荻听得愣了一下,虞秋芸的夫婿不是姓孙吗,这位席老爷从哪里来的。   “他们来了?真是会见缝插针,让管事跟他们说,没人在家,让他们走吧。”虞秋翎对传话媳妇说着。   “是。”管事媳妇答应着退下了。   等到管事媳妇出了屋,虞秋翎把虞秋芸改嫁的事与虞秋荻说了,又道:“你是不晓得,这位席老爷实在是钻营的很。当日我已经与媒人说了,三日回门并不用回来,结果这位席老爷却是带着四姑娘回来了。我当时也没多想,想着他们既然回来了,也不好赶他们走。便让他们进门了,也见了这位席老爷,长的确实不错,说话也是识趣的很,没想到说了几句之后,却露出真实意图了。”   “他图什么?”虞秋荻不由得问着。   虞秋翎笑着道:“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打听的,还是四姑娘给他说的,他晓的宁大爷是跑海运的,还晓你是侯府当家奶奶,自然是想着拉关系,找门路。现在又上门来,弄不好是他买通家里在的下人,晓的你来了,想上门套近乎呢。”   虞秋荻听着虽然不算意外,却也有几分无言以对,好一会才道:“席老爷如此的算计,与四姑娘倒是……”   “正好一对。”虞秋翎接着虞秋荻的话说下去,虞秋芸向来把日子当成算盘打,算计东算计西,配上这样一个夫婿,就看谁能算计过谁了。   虞秋荻想想却是问:“那安姨娘……”   “安姨娘?那个女婿怎么会认那样一个姨娘为岳母。据说安姨娘找上门去头一天,席老爷就喝令小厮把她打出去了。还把安姨娘的老底挖出来了,说虞家已经把她赶出门,虽然四姑娘的生身母亲,情份却是早没了,席家没这门亲戚。”虞秋翎说着,孙大爷是厚道人才会认下安姨娘这种岳母,现在换到席家门上,可不是打出去。   “四姑娘没吭声?”虞秋荻问着,在孙家时虞秋芸不是挺向着安姨娘吗。   虞秋翎嘲讽的道:“她吭声?席老爷说,她若是敢吭声,连她都一起打,掉滴眼泪都要打她,她哪里敢吭声。”虞秋芸是二嫁,席老爷娶之前肯定会打听清楚,据说虞秋芸进门头三天,席老爷都没进她的屋,连饭都没好好给她吃,这是典型要给她下马威。   虞秋荻实在没言语了,也就干脆不说话了,不过说实话以虞秋芸的性格,摊上一个这样的,是会受气,但能过的成。虞秋芸适合被人压着过,再加上席家也算富户,日子并不清苦,虞秋芸心里也能舒服点。   “席家或者四姑娘要是去找你了,你千万别让她进门,实在是缠不起。”虞秋翎叮嘱着虞秋荻,一个虞秋芸就够呛着,再加上一个席老爷,真是一对。 ☆、184   虞秋荻坐了一会,看外头雪花要飘起来,便要起身回去。虞秋翎也没有留她,丫头都拿来大氅了,婆子却是过来道:“三姑奶奶还是等等吧,席姑爷和四姑奶奶还没走呢,在前头厅里坐着等。”   “啊?”虞秋翎和虞秋荻都愣住了。   虞秋翎不禁道:“我不是说了打发他们走吗?”   “他们自己不走,管事的说了家里没人,席老爷就说要等着。席老爷说话很客气,又是一脸笑意,实在是……”婆子没再说下去,所谓伸手不打笑人脸,虽然虞秋翎十分不待见虞秋芸,但虞秋芸并没有被出族,她仍然是虞家四姑娘,虞秋翎只说打发他们走,并不是打他们走,他们硬是赖着不走,管事的也不好说什么。   虞秋翎和虞秋荻都无语了,两人相视一眼,看席老爷这架式是要等到底了。除非真把他们打出去,不然真是个麻烦。   “这钻营劲真是绝了……”虞秋翎说着,吩咐婆子道:“那就打他们出去,还真以为治不了他们了。”她性格本来就是强势,又在海口这么久,被剽悍的民风传染,宁家本来也没什么脸面可说,   婆子听到吩啥赶紧去了。   “等他们走了,你再走,不然撞上又是麻烦。你比不得我,罗家那样一大家子,若是认下这样的妹夫,别说你上头两层婆婆,下头四个妯娌,只怕家里的下人也得笑话你。”虞秋翎说着,高门大户有高门大户的辛苦,尤其是虞秋荻这样,娘家那样,她又是嫡长媳。下头的弟妹娘家一个比一个给力,大嫂子不好当,尤其是这样的大嫂子。   虞秋荻轻轻叹了口气,复又坐了下来,等了一会婆子说席老爷和虞秋芸走了,虞秋荻这才起身走。虞秋翎送虞秋荻到二门上,临走时又道:“我要是回直隶,定会派人给你送个消息。”   “嗯。”虞秋荻点头说着,这才上车回去。   坐车回到罗家,雪花大了起来,虞秋荻先去了罗老太太屋里,媳妇出门回来自该先去回禀长辈。罗老太太屋里却十分热闹,年氏带着文姐儿来了,舞阳县主,唐氏,屋里相陪,罗老太太又着人把孙儿们都抱过来,让文姐儿与旭哥儿一起。虽然说男女之别,但两个孩子还小,正是该亲近的时候。   年氏此时过来,是想着给文姐儿做场法事祈福。本来此事顾家操办就好,但罗顾两家已经订下亲事,给文姐儿祈福,肯定得请罗家人。像罗老太太,罗大太太这种肯定不好请了,年氏的意思是想请虞秋荻和罗家奶奶辈们。又怕罗家嫌顾家轻狂,给小孩子祈福还得劳动人家长辈,年氏便亲自过来了。   “正好你来了。”罗老太太向虞秋荻招招手,笑着道:“既然是我们家的媳妇,如何还能让亲家辛苦,正好临着过年,不如你张罗着好好办一场,给家里的孩子们都祈福。”   顾家孩子难养活,顾惜风努力到现在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罗老太太明白年氏的意思,若是以罗家媳妇的身份养活就更好了,那样是别人家的人,顾惜风命再毒,也克不到她。   虞秋荻笑着答应,又道:“也是我疏忽了,现在家里孩子这么多,又是过年的时候,是该如此的。”   年氏还欲再说,虞秋荻就笑着道:“这是我媳妇,自然该我多疼。”   年氏没拒绝,却是笑着道:“若是这样,岂不是太麻烦贵府了。”若是罗家出面,其实也好,这样就算是罗家的媳妇。   虞秋荻笑着道:“哪里说的上麻烦,普光寺是家里的香火寺,派人提前通知他们准备上就是了。到时候,你抱着文姐儿过来,我们热热闹闹过上一天。”   “那就劳烦你了,到时候我与婆婆,太婆婆都来了。”年氏笑着说,本来顾家就说好的,顾老太太,长平大长公主都要一起去,现在换成罗家来张罗,她们肯定也要来的。   罗老太太马上笑着道:“竟然也劳动公主了,那时候我肯定也要去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平常也无事,到时候我们都一起去。”   两家说定,外头雪都飘起来了,年氏也要抱着文姐儿回去。虞秋荻送她到二门,年氏还笑着道:“倒是我给你找了麻烦。”   虞秋荻摸摸文姐儿的头发,笑着道:“都是亲家了,哪里麻烦不麻烦,只要姐儿能平平安安,你我也就安心了。”   年氏听得轻轻叹口气,她只有文姐儿这么一个命根子,其他的都不求了,只求她能平平安安,道:“以后我这个姐儿,还要你疼呢。”   虞秋荻笑着点点头,丫头放下帐幔,年氏的车驾缓缓出门。   虞秋荻送走年氏,坐车回到自己屋里,换了衣服,茶都没顾上喝,先把管事媳妇叫过来。普光寺是罗家的香火寺,去祈福倒也容易,不过连顾老太太,长平大长公主都要去,那就丝毫不能马虎,先让主持把日子挑好,该收拾的收拾好,现在是冬天,孩子们也要去,炭火一定要跟上,还有吃的喝的,一点都马虑不得。   罗老太太,罗大太太,罗二太太都要去,然后就是罗家的奶奶们,特意派了丫头去问,结果都说要跟着去。   “顾家的女眷们只怕都要来,还有郑王府,也要给郑王妃写个贴,若是她也同路,那就更热闹了。马车停在何处,何处起坐,还有中午斋饭摆在哪里,全部都要安置好了。”虞秋荻说着,想想又道:“还是把单子全部列出来,哪里做什以事,各处的负责人也都写出来了,到时候哪里出了错,我就找哪里。”   下人用久了就油滑,还相互推脱责任,最好的办法就是办事之前先把负责人定下来,用说的都不行的,用写的写出来。然后交到那人手里,有压力在这里,还没有推托的人了,自然会用心卖力干活。   “是。”管事媳妇答应着,连忙去办了。罗大太太退下来,本以为大奶奶年轻,没想到办事更老道,处罚的也严厉,实在比以前更累了。   打发走一个,又叫过来一个,是问问今天她不在,家里可出什么事了。管事媳妇把下午的事说了,家里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临近过年了,厨房的问题比较多。年后几乎是天天摆酒席,各种费用都要激增。   年年过年,管事媳妇也都有经验,虽然虞秋荻不在,但也已经处理了。虞秋荻只是大概问了一下,厨房向来是油水福地,多少下人挤破头也要进去,过年更是捞油水的好时候。水至清则无鱼,让下人们一点油水捞不到也不太好,只要不过份,虞秋荻也乐得大方。   直到问完了,虞秋荻才算摸到一碗茶喝,外头天色也黑了起来。丫头就过来问,要不要传晚饭了。虞秋荻不自觉得吁了口气,这一天天的日子,好像是什么都没做,但时间却是快的很,似乎是睁开眼天就黑了。   虞秋荻没忙着吃饭,却是问婆子道:“大爷呢,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下午时跟着大老爷出门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婆子说着。   虞秋荻便道:“那就等等大爷吧,我先看着哥儿和姐儿吃了饭。”要是罗慕远不能回来,一般都会说一声,反正她也不饿,还可以再等一等。   虽然家务繁重,虞秋荻坚持把三个孩子养在自己屋里,全部放在西梢里,倒是旭哥儿渐渐大了,想着年后搬到东厢房里住,不然三个孩子挤在梢间里,也显得太挤了些。媳妇把三个孩子的饭传了来,桌子摆好,奶妈们抱着喂饭。   虞秋荻看了一会,却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派丫头去看看张婆子和李婆子吃完饭了吗,要是吃完了就过来,不是什么急事,慢点也行。   停了一会,张婆子和李婆子,吴婆子都一道过来了,在饭点时,她们自然也要去吃饭。哥儿和姐儿还在厅里吃饭,虞秋荻便把她们叫到里间,把虞秋芸二嫁到席家的事说了,道:“张妈妈和李妈妈在外头都是有家人的,帮我留心一下席家人。”   光脚不破穿鞋的,这位席老爷实在够不要脸的,若是完全放任不理,他在外头吵嚷起来,多少也是件伤脸面的事。必要时可以给他一点好处,但若是求的太多,那就不好意思了。   李婆子会意,笑着道:“姑娘放心,我必然办妥当。”哪家门上都有几个打秋风的穷亲戚,处理起来也不会太费事。   虞秋荻也信得过她们的能力,看向她们又道:“两位妈妈外头都是子孙成群了,要不是因为我,你们早在家里享清福,又跟着我劳累了这几年,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张婆子和李婆子明白虞秋荻的意思,当初她们来的时候,虞秋荻就说过让她们帮辅五年,助她在罗家立住脚。虽然还不到五年,虞秋荻在罗家已经站住,二子一女,管家大权在手,家里的管事媳妇也无人不服,确实是站住脚了。   她们在外头都是有家的,也到了这个岁数,若是可以她们也想当当老封君,受子孙孝敬。回报了齐老太太的恩情,虞秋荻也用不到她们,她们也有心想出去。、   李婆子却是笑着道:“年前事多,总要把这阵子心过去,再者我们要走了,总得再给姑娘寻两个合适的顶上了。”   虞秋荻笑着道:“也好,不过过年那几日,妈妈还是回家团圆的好。”   “那就多谢姑娘恩典了。”张婆子说着。   正说着,罗慕远进门,话题便打住了,虞秋荻起身相迎,又让丫头们传饭。罗慕远一身疲惫,道:“赶紧吃饭,我一会还要出门去。”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出门?”虞秋荻不禁说着,看罗慕远那样赶紧端茶上来。   罗慕远有几分忧心的道:“得去箫家一趟。”   “箫家?”虞秋荻看着罗慕远的脸色,她听罗慕远说过不少朝堂上的事,箫清和自从提了中书舍人之后,地位是大大的不同。天熙皇帝跟前说的上话不说,天熙皇帝似乎也跟喜欢他,出门时都会带上他。   但要说天熙皇帝多倚重他,这似乎又说不上,毕竟有贺子章在前,军事大事还是更倚重贺子章。若是定位的话,箫清和是小秘,贺子章更像副总经理之类的。   “这位箫大人实在是……”罗慕远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箫清和好,按理说罗箫两家是姻亲,在某些方面箫清和应该更向着罗家才是,但罗慕远没有感受到箫清和的私毫偏向,当然箫清和也没有偏向任何人。朝廷之事,绝大多数臣子都有立场,但箫清和好像没有任何立场。应该说他的立场就是天熙皇帝,一颗红心向帝王。   虞秋荻想了想问:“为何要找他呢?难道前线又有什么事?”自从琉球丢了之后,前线就没有什么战报传来。肯定有,只是没有说。试想一下要是大胜,那肯定得说,没说,只怕是战局没那么好。   罗慕远叹了口气,卫连舟,罗素带着罗慕白去征兵,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寻到合适的兵源。谢衡带着谢潜收拾海宁残局,扶桑浪人并没有打散,荷地人也在,沿海是一直不太平。虽然谢衡自己请的命,但一直以来没有成绩出来。天熙皇帝说的是大力支持,文臣们不敢明着说什么,只怕暗里地会上些眼药。   这回去找箫清和,也是因为箫清和是天熙皇帝身边的近臣,最知皇帝心思,总得得到些消息。虽然用人之际,天熙皇帝不会怎么样,但罗家总好应对。   “我见过箫太太,说话处事虽然是极好的,但她本人并没有交际应酬的意图。”虞秋荻说着,箫太太乔氏出身相当低,她自己也完全没有出来交际应酬的意思,若不是两家有姻亲关系在,只怕虞秋荻也没机会与箫太太说话。   现在的箫太太倒是有点像贺子章前头的老婆,根本就不出门,但那时候贺子章也不出门,夫妻都如此也不奇怪,但箫清和外头跑动了,箫太太却完全不应酬,就不太合常理。   罗慕远皱眉想了想,心中有点眉目,但晓得虞秋荻处理家务就够忙了,便不再说。   媳妇传饭进来,夫妻俩一处吃了饭,虞秋荻又说了给孩儿们祈福的事,罗慕远便道:“是该如此,也是我们自己忙忘了,只是又要辛苦你了。那日我未必能去,让小五跟着吧。”女眷的大型活动,男人不能跟全程,但也不能一个人不去,跟着个晚辈去侍候最好。   “嗯,五爷已经说   “本来就是我份内的事。”虞秋荻笑着说。   饭毕罗慕远换了衣服出门,临走之时还叮嘱虞秋荻晚上不用等他,此时出门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虞秋荻也是从早忙到晚,能早歇就早歇吧。   “大爷也别太辛苦了。”虞秋荻说着。   罗慕远果然是半夜归来,虞秋荻睡的迷迷糊糊,罗慕远也没叫她,只让婆子侍候着梳洗睡下。次日天不亮罗慕远就出门,虞秋荻虽然有些担心罗慕远,但知晓家中情况,只是吩咐厨房炖好补品,其他的也不好说。   早上请完安,管事媳妇就来了,已经往普光寺送了消息,选定腊月十二的吉日。同时郑王妃也回了贴,说到时候也要去。虞秋荻收了帖子,就让管事媳妇封了东西送往普光寺,全寺大清扫也要开始了。 ☆、185   罗家派出好几波男仆,女仆,把普光寺上上下下全部清理完毕,该添置的桌椅也提前抬了起来,做素斋的厨子提前派了过去,厨房更是全部清扫。普光寺前后门全部派了成年男仆把守,一个闲人都不能放进去,二层门上,以及几个角门处都各派了十个才留头的小厮,以备里头女眷们要东西传话。   初十那天总领媳妇就过来说已经全部收拾妥当,虞秋荻在家里也是忙的分身乏术,罗家这么大的动静去祈福,只怕相熟的各家知晓了,也要添香送礼,封赏也得全部备好了,免得到时候再封,只怕又要麻烦。   正准备着,突然间箫家送来帖子,原本箫云灵前几日归省时,说了十二去祈福的事,箫太太乔氏正因为自己子嗣之事烦恼,正想做法事祈福,听说罗家要做,便想跟着一道去。箫家来京城的时间太短,还没有香火寺,若不是自家的地方,只怕也不方便。   虞秋荻接到帖子,心中也是十分欢喜,罗慕远此时正犯着独断。那天罗慕远晚上去箫家,从箫清和嘴里一句话没探出来,也不知道箫清和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说。箫清和给人一种油盐不进的感觉,搞不清他是怎么想的,相比较之下贺子章还更好说点,摸到了贺子章的脾气总是能说上几句话,面对箫清和时,就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马上着人写了回贴,表示十分欢迎箫太太,与顾家,郑王府已经约定,各自坐车过去,到普光寺见。不然若是再大集合一下一起过去,只怕一天时间都不到普光寺。箫太太回话也快,说到时候箫清和不得空,会让大侄子聂殇送他过去。   虞秋荻晓得箫家有这么一位爷,虽然有些意外为什么不是箫凌云去送,不过护送之事,哪个侄子都一样,只是吩咐下人多预备一份。   到了腊月十二日,早饭过后,罗家的轿马就已经准备妥当,罗老太太和罗太太,舞阳县主是每人乘坐一抬八人大轿,罗二太太,虞秋荻,唐氏,箫云灵每人一剩四人抬小轿,奶妈们抱着欣哥儿另坐一车,另个一车则是奶妈们抱着旭哥儿,平哥儿,安哥儿他们坐。   虽然说是给孩子们祈福,但这样冷的天,是不可能全抱上的,万一着了凉,反而不好。罗老太太便做主,抱着几个大点哥儿的,其他的几个小的,让奶妈拿着贴着衣服过去就好了。随便身侍候丫头婆子,另外有车坐。   前头罗慕均和罗六爷身骑白马打头,后头乌压压一街的车马,还有给普光寺捐的各色香油物品,虽然罗家处于贵族区,但这样的架式出门,仍然引得无数群众围观。   全副行头摆开,一路行到普光寺门口,主持早就在门口迎着,两旁站着全副装扮的小沙弥。罗慕均和罗六爷扶着罗老太太下轿,众女眷也跟着下来,主持带着小沙弥们见礼。说话间进到庙中,此时庙中已经全部收拾妥当,先在前头起坐厅里坐下。   罗老太太,罗大太太,罗二太太,舞阳县主都坐了下来,虞秋荻,唐氏,潇云灵却是两边站着。丫头端来茶水,三人给太婆婆,婆婆们端茶上去,虞秋荻更要格外留心些。罗家是主人自然要早到的,但也不会多早,只怕其他三家人也要到了,她肯定得去迎。   果然刚把茶水捧上,管事媳妇就过来说,顾家到了。这回罗老太太和长平大长公主都来了,还有顾二太太,顾三太太,以及家中姑娘们,罗老太太虽然不用去接,罗大太太和和罗二太太肯定得去。   “是得去迎一迎。”罗老太太说着。   罗大太太和罗二太太起身,虞秋荻和唐氏,舞阳县主紧跟其后,长平大长公主来了,舞阳县主也不可能房里坐着了,箫云灵则留下来侍候。四人带着丫头婆子到寺门口,只见门口也是一条长龙,先头是长平大长公主的车撵仪仗,其次是顾老太太的八抬大轿,以及顾家太太小姐们。跟着的男人是顾大老爷,罗慕均和罗六爷上前招呼着。   顾家女眷们下车,罗大太太上前招呼,长平大长公主就笑着道:“劳烦亲家辛苦了。”   “我家的媳妇该是我疼的。”罗大太太笑着说。   顾老太太也是满心的欢喜,罗家是很不错的人家,文姐儿定亲之后,也确实如高人所说,病疼少了许多。这回罗家又张罗着祈福,这门亲事她实在是满意得很。   众人说话间正要进庙里,只见右边又来了一马一车,两个丫头两个婆子跟车,马背上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生的英俊不俗。虞秋荻认出来了,是箫家的车驾,车里坐的是箫太太,骑马的应该是箫清和大侄子箫殇。   罗大太太和罗二太太陪着顾老太太和长平长大公主,虞秋荻自然带着唐氏去迎箫太太,聂殇下马,箫太太也从车上下来。箫太太甚少出门,认识她的并不多,但虞秋荻早与顾家说了,箫家人和郑王府也要来,不是郑王妃,那自然是箫太太。   箫清和自从升了中书舍人之后,在朝中地位又是一步飞跃,他的太太来了,顾家众人自然也要停下脚步来招呼。本来该招呼箫太太的,顾老太太的目光却留停在箫殇身上,连顾大老爷都不禁看向箫殇。   聂殇把车交给罗家的小厮,也上前过来见礼,顾老太太目光一直随着箫殇转,似乎有几分疑惑的模样。众人都察觉到顾老太太的异样,箫太太不禁笑着道:“我这侄儿可有哪里不对?”   顾老太太笑着摇头道:“没什么,我老了,眼睛也有些花了。”刚才看到箫殇一瞬间,她还以为看到早就过世顾老太爷,其实与顾老太爷也有几分不像。顾老太爷酒色才气齐全,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胖的不成样子,箫殇比较像顾老太爷瘦着的样子。   不过这也是乍一看的感觉,细看起来又觉得相差许多,再加上顾老太爷去世许多年了,她有也有些记不清了。想想也只是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再加上都是身材高大。   众人听顾老太太如此说,再看看箫殇,也确实看不出像谁。顾大老他爷和顾惜风都随母亲,至于顾家其他的爷们也没有像顾老太爷的,顾老太爷又去世太多年,像罗大太太这种都没有见过顾老太爷。   罗大太太引着顾家女眷们进去,至于顾大老爷和聂殇自有罗慕均和罗六爷招呼应酬,另外有去处,并不跟女眷们一起。   进到前头起坐的厅里,罗老太太起身相迎,各家厮见完毕,推让了一番罗老太太坐了主人席位。这厢屋里坐下来,郑王妃顾惜颜也来了,虞秋荻过去迎的她,虽然是王妃,但因为是罗素的儿媳妇,倒不用罗大太太去迎。   又是一番厮见,闹腾了大半日虞秋荻,唐氏,萧云灵也终于坐下了喝了口茶。众人叙了几句闲话,正庙祈福大礼也准备好了,主持请自过来请,众人移驾过去。上香祈福,又把几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写好,一起供起来祈福。   依次上了香,各家准备的香油礼品全部抬起来摆在正殿里,另有其他相熟亲友,晓得罗家大做法事,顾家,箫家,郑王府都来了,都打发了婆子送上猪羊香烛茶银之类,虞秋荻早就备好封赏,让管事媳妇接待应酬。   礼成已经是中午时分,后头素斋已经准备妥当,罗老太太这个东道主引着众人到后头殿里,桌椅已经摆放妥当,众人分席而坐。十二个七、八岁的小沙弥端斋菜上来,每个小桌上都是四菜一汤,罗老太太动筷,众人才开始吃。   虞秋荻虽然入席,几乎没摸着筷子,实在忙不过来。虽然素斋,但个人都有个人喜好,也有忌讳,每桌饭菜皆不能上错。再有吃完还要净手,丫头盆器东西皆要提前准备。再有来送礼的亲友许多,虽然是管事媳妇接待应酬的,虞秋荻总得要知道。   饭完众人移步后园,因为是香火寺,常有家祭活动,普光寺的后园是才翻修的,就是给上香祈福的女眷们准备的。冬天天冷,众人也没有游园的心情,只在后园楼里坐下,戏台早就搭好,众人入座点戏,看了两出,时候就不早了。   顾家先告辞的,然后顾惜颜,箫太太也都要走了。罗大太太,虞秋荻,唐氏,箫云灵,都出去送,看着众人上了车,车驾走远了,罗大太太便对虞秋荻道:“准备准备,我们也回去吧。”   “是。”虞秋荻笑着答应着。   罗大太太和唐氏,箫云灵回去收拾,虞秋荻并没有跟着,则是开始调派车驾。等到罗大太太扶着罗老太太出来时,来时的车驾已经全部摆好,奶妈们抱着哥儿姐儿也出来了,另有丫头拿着衣服,这么大的排场做法事,怎么也得给小孩子一人一身衣服当回礼。   前头太婆婆,婆婆们上了车,奶奶辈的也都跟着上了车,直到车上虞秋荻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只觉得满身的疲惫。她早有经验了,但凡有大型活动时,她是摸不着吃饭的,早饭吃到撑至少能多坚持一会。   回到罗家,罗老太太便让各人回屋歇着,晚上也不用过来请安。虽然她没做什么,不过年龄大了,这样的走一趟也是够累的,尤其是冬天,衣服穿的再厚,总不如在屋里舒服。   虞秋荻坐车回屋,刚把大氅解下来,都不等虞秋荻去吩咐厨房准备饭菜。管事媳妇就匆匆来了,主要是欣姐儿的事。欣姐儿一天天的大了,按罗老太太想的,把自己正院旁边的小跨院收拾出来给她住。   姑娘大了分院子出来是平常事,但既然分房,屋里的家具摆设肯定得收拾,更得再添丫头嬷嬷,有专门的院子了,其他的不说,打扫收拾屋子的人肯定得添。再就是欣姐儿也大了,以前只有衣服份例,还要再添头面首饰,以及每月的脂粉份例也得有。   “那就按照份例添置就是了。”虞秋荻说着,欣姐儿虽然是二房的庶出女儿,但罗老太太很喜欢,一直带在身边,再者是她的小姑,当嫂子的如何能少了小姑的东西。   管事媳妇答应着,却不由的道:“还是从下头挑上来吗?”   虞秋荻点点头,道:“也问问欣姐儿,看看有没有她中意的。”   “是。”管事媳妇应着,又道:“是年前搬还是年后?”   虞秋荻揉揉太阳穴,道:“既然老太太吩咐了,那就年前吧,挑个好日子。”家务事是料理不完的,一件完又一件出来了,她的办事原则是,事情出来了就马上解决,不然越积越多,反而更麻烦。   “是。”管事媳妇答应着,就要往外走,赶紧去办。   “一会把家中花名册拿过来。”虞秋荻说着,又道:“去吧。”   已经半下午,眼看着就要晚饭,虞秋荻只让丫头端了点心上来,也懒得再叫厨房弄。虞秋荻让丫头把家中总账拿出来,罗家一直都是按照老宗祖手里的规矩办事,每个主子份例多少,使多少丫头婆子。人情世事那部分是固定的,但其他的日常开销,却决定与家庭主子数量。   就罗家现在的局势,罗老太爷虽然身体不好,但看样子也能活上十年以上,罗老太太更是身体棒的很,那就是说罗家没有主子分出去,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罗慕远五个兄弟除了罗慕白外都已经成亲,再生儿女,主子数量将要成倍数的增加。   就目前罗家的日用已经直逼万两了,再过两年只怕还要增加。而罗家的收入,爵位,永业田,祖产,田庄,这些大头之外,还有就是三个勋官的俸银,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罗家经过这些年积累,家底是很丰富,但日用开销就要动用老底,这样很不好。   “唉……”虞秋荻看着帐本叹了口气,她这个大奶奶管家没多久,上头两层婆婆,旁边三个妯娌,罗六爷眼看着也要成亲了。若是她此时说省检,别说下人抱怨刻薄,只怕上头罗老太太那里也不好说。   幸好罗家的家底够厚,唯今之计只能用家底去买更的田地,置些能生钱的产业来,每年多了笔收入不说,还能留给子孙后世。不过若是田产买多了,也有许多问题,土地兼并严重也是各种麻烦。   或者可以买祭田?但罗家男人们都忙与沿海战事,那才是罗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派谁去打理合适呢?   “大爷回来了……” ☆、186   罗慕远带着一脸疲惫进屋,外衣都没脱就在椅子上坐下来,随即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虞秋荻虽然也正因为家务事头痛着,但看罗慕远这样进门,忙端茶迎上去,把茶递给罗慕远道:“先喝口茶吧,顺顺气再说。”   罗慕远接过茶碗喝了,抬头看看虞秋荻,进门时的烦恼多少去了几分,神情也显得十分温和体谅,道:“今天做法事,你也辛苦了。”   “都是我份内的事。”虞秋荻笑着说,又道:“倒是你,出什么事了?”   “败了……”罗慕远一声长叹。   虞秋荻听得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就问:“那二弟和太妃他们……”   “他们倒是没事。”罗慕远说着,看向虞秋荻道:“虽然没胜,荷地国也没赢,总算守得住疆土。”要是再失国土,郑王府就是满门忠烈,罗慕白死在战场上,罗家也一样要倒大霉。   虞秋荻听得也舒了口气,后宅女人们不管怎么样的算计,若是前朝出了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狠起来就是一起发卖,到时候就是生死两茫茫。   “年后我可能要去海宁,这事还没说定,我想过去帮帮忙。”罗慕远说着,以罗大老爷的意思,他是世子守家比较合适。只是下面的弟弟,罗慕自己经去了,再下头的三个,都不是很合适的人选。   算来算去,罗慕远还是觉得自己去最为合适,首先他是兄长,这种时候兄长在家,弟弟们顶上,不像是兄长所为。他己有二子一女,不用担心绝后问题,罗家享受了这样的富贵,这种时候肯定得顶上。   虞秋荻听得心中一怔,这已经不是第一回,战事开始时,她就有这种心理准备。但罗慕远再次说出来,她仍然觉得心中忐忑不安。嘴上却只能道:“嗯,我照应着家里,你在沿海帮着二弟,家里老爷,太太也更安心些。”   “实在太辛苦你了。”罗慕远说着,家务事就是一大摊子,还要照应孩子,担心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说什么呢。”虞秋荻笑着说。   罗慕远脱了外衣,洗了手脸,就有媳妇过来问是否传饭。虞秋荻看看罗慕远,罗慕远道:“传吧,我也饿了。”   媳妇去厨房收拾,丫头们摆桌时,罗慕远却是看到里间桌子上铺着的帐本,不禁问着:“怎么,家计日用哪里有问题吗?”不管是他,还是罗大老爷,罗老太爷都是属于甩手掌柜型,对于家务事所知并不多。   虞秋荻不禁叹了口气,道:“我正想跟你商议呢,看看是不是要再买地亩,我想着若是能在祖坟旁边再买些祭田就好了。”买田置产之事,必然要男人们出面,也要有男人们决定,她就是当家奶奶,也不可能直接决定这些。   “买祭田?”罗慕远有点没反应过来,实在是甩手掌柜当的太久。   虞秋荻便翻开总账,虽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让罗慕远烦心,但事关以后罗家生计,夫妻俩还是得翻算一番。说句不吉利的话,就是真到了抄家那一步,祭田也是不入官的,所有权仍然归罗家所有。许多官员多买祭田,不只是为了田产收益,也是想着万一败势了,不至于一无所有,当然要是像以前绍家和何家那样,直接灭族了,那也就用不上了。   “今年虽然还没妨碍,但再过个三五年,别说有结余,只怕每年都要赔出去许多。”虞秋荻说着,其实今年就是有点差了,不过少个一星半点,她手里钱多,倒是可以补补。但以罗家主子数量的激增,她不可能一直补下去。   罗慕远大概翻翻帐本也就全然明白,简单来说,口粮没变,人口却在增加,若是不能俭省,那就只能增加口粮,最好的也最长久的方法就是买地。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开铺子做买卖之类的太失身份不说,做生意也难免有赔有赚,总不能当家主母去管理这些,放手给下人,只怕本钱都要被哄了去。而买下田产,虽然也要下人打理,但总是旱涝保收,不会连田地都没有了。   “田产不好买,倒是取租的铺子可以寻几间。”罗慕远说着,又道:“这事让小五去办,过两日我会与父亲说。”   说话间丫头已经把饭桌摆好,夫妻俩坐下吃饭,虞秋荻又让奶妈把三个孩子抱过来,五口一起吃饭。三个孩子热热闹闹,罗慕远的烦恼尽消。   饭完正洗着手,外头却是突然传来罗慕均的声音:“大哥在屋里吗?”   罗慕远忙擦了手道:“在屋里呢。”   本以为罗慕均会进来,结果等了一会不见罗慕均进来,罗慕远不晓得有什么事,便连忙出去了。   院里灯笼已经挂了起来,罗慕均正在院门口站着,一副很焦急的模样。看到罗慕远出来并没有迎上去,却是给罗慕远使了眼色,让罗慕远过来。罗慕远晓的是有机密事情,忙走了上去,看院中无人,再加上他的院落相当大,人站门口,只要看着过道处无人,屋里人肯定听不到,比到屋里说话还要严密些,便问:“出什么事了?”   罗慕均虽然神情焦急,却也有几分困惑,今天去普光寺,他作为主人招呼顾大老他爷和箫殇,开始时都挺正常的。然后到中午晚后,女眷们都去听戏,男客们也都各自活动。然后他四处闲逛的时候,有小沙弥跟他说,顾大老爷和箫殇在偏殿里似乎起了争执。   罗家是主人,罗慕均虽然奇怪这两个人为何争起来,却是赶紧过去劝架。结果快走到门口时,罗慕均也是习过武的,耳力比一般好的多,他清楚地听到箫殇说顾大老爷:“活该你们顾家断子绝孙。”   罗慕均听到这话就不敢往前走了,然后箫殇和顾大老爷又争执几句,争什么虽然没听太明白,但看样子是顾大老爷理亏,箫殇恨顾家相当深,都到断子绝孙的地步了。   罗慕均听了几句就赶紧走了,心里却有些着急,他虽然跳跃,但并不是决断型人才。不管箫家还是顾家,两边都是姻亲,若是这两家恩怨很深,对罗家也不是好事。接下来要如何做,他也不晓得,祖父病重,父亲也是天天忙碌,他便来告诉兄长。   “箫家与顾家??这……”罗慕远听得也是十分莫名,顾家跟罗家一样是百年侯府,箫家在箫清和未中探花之前是八代贫民,这两家哪里来的恩怨??这恩怨又是从何而起?   罗慕均不由的小声道:“我听箫大爷那个意思,好像顾大老爷理亏。”其实若不是顾大老爷一直的大好男人形象,他真怀疑是顾大老爷惹下了什么风流债,让箫家人过来找他的麻烦。   “不可胡说。”罗慕远说着,顾大老爷的老婆可是长平大长公主,别说是真事,就是闲言碎语都不能传出来。便叮嘱罗慕均道:“此事切勿再声张,哪怕是祖父,父亲都不要再提起。”   “大哥放心,我知道轻重。”罗慕均说着。   罗慕远向罗慕均挥手道:“去歇着吧。”   打发走罗慕均,罗慕远百思不得其解的进屋门,虞秋荻正逗着女儿,看到罗慕远进门并不问是什么事。罗慕均特意把罗慕远叫出去说事,那就是有意回避她,若是她能知道的罗慕远自然会说。若是罗慕远不想说,那自然有他不想说的道理,她也不必去问。   “时候不走了,奶妈们抱着孩子们去睡吧。”罗慕远说着。   三个奶妈上前,把孩子们抱走。罗慕远便挥手让丫头婆子退下去,把罗慕均说的事跟虞秋荻说了。虞秋荻听完也怔住了,箫姓是平常姓氏,但偏偏这个箫殇跟顾大老爷起了这样的争执,这不由得让她想起吴婆妈子跟她说过那件旧事。   虞秋荻也没有隐瞒,便箫表妹与顾大老爷的事说了,再算算箫殇的年龄……这回罗慕远是真的震惊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一向好男人的顾大老爷竟然有这样的一段过去。想了想又道:“既然箫殇还活着,难道是当年顾大老爷手下留情??”   虞秋荻摇摇头,当年的旧事,具体过程如何她也不晓的,但直觉告诉她不会是因为顾大老爷手下留情的缘故。按吴婆子说的,这事出来之后,齐老太太对这个娘家侄子都有几分防备之心,箫殇会活下来只怕是机缘巧合。   “这件事谁都不要说。”罗慕远说着,这事闹出来,长平大长公主情何以堪,皇家的脸面何在。顾家是有欺君之罪,只怕箫家也落不到好处。这两家都是罗家的姻亲,不管哪个出事与罗家都是有害无益。   虞秋荻听得点点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想此事箫家也不会主动提起。”事情过去太多年,就是有顾箫两家的死敌想把这事翻出来,证据证人都没有,只要两家否认,谁能硬说箫殇是顾大老爷的儿子。箫清和已经是探花,他怎么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旧事毁掉眼前大好前程。   “若是如此就最好了。”罗慕远说着。   罗慕远依然外头忙碌,虞秋荻则是准备过年事宜,虞秋翎派人送来消息,她还是决定去直隶跟虞秋元去过。一则是跟在兄弟身边,凡事都有照样,二则是席家十分烦心,经常上门来,叮嘱虞秋荻千万别搭理他。   送信的婆子另外附送了一个小道消息,安姨娘死了,席家把安姨娘赶出去之后,安姨娘无处为生,虞秋芸本想偷偷给她点钱,结果被席老爷打了一顿,虞秋芸再不敢问她。安姨娘只得流落街头,现在天冷无处可去冻死到路上。   虞秋芸得知之后大哭不己,本想好好安葬,席老爷哪里会允。最后草草安葬在寺庙后山,虞秋芸都没过去烧把纸。   “唉……”虞秋荻听得不由得叹口气,安姨娘看不上孙大爷,但若是还在孙家,只怕她也落不到如此下场。老是嫌旁人对她不够好,殊不如遇上真恶人,她也就是冻死街头的份了。让丫头拿了十两银子,递给虞家的婆子道:“你拿着钱去,也别说我给的,到坟上给安姨娘烧把纸吧。”   婆子接过银子,道:“大姑奶奶也派人去祭奠了。”   虞秋荻并不意外,掀过此事不提,虞秋荻又让丫头拿了个大包袱出来。道:“这个包袱你也带去,里头也就几件孩子的衣服,劳烦大姐带到直隶去给大哥,这是我送侄子们的。”   “三姑奶奶有心了。”婆子欢喜的说着。   腊月十六虞秋翎起程回直隶,大包小包的走了,这趟去直隶,只怕又要好几年。宁寒飞还没有归期,就是他回来了,只怕也未必会在京城,还要到海口去。就在同一天,箫殇起程去海宁,海上战事刚起时,他说过那时不是去的时候,现在到时候了,他肯定也要过去。太平盛世没那么多仗打,现在有机会了,他肯定要拼一拼前程。   又一个新年到来,因为水患未清,天熙皇帝心情极其不好,没有哪个臣子敢欢天喜地过大年。平淡无奇的新年过去,刚出正月十五罗慕均出门了,罗慕远向罗大老爷和罗大太太说了家中的情况,罗大老爷也觉得买些田庄地亩更为合适些,便派罗慕均出门,若是没有合适的地亩,那就置办些可取租的店铺之类,未来十几年罗家人口肯定是大爆炸,必须得提前准备上。   出了正月,朝廷上也有变动,天熙皇帝顶住文臣的所有压力,又做了一个决策,改了驸马不得参政的惯例。派出驸马卫策,又钦点定远侯府世子罗慕远随行,二月二出发去海宁,协助郑王府打击外敌。 ☆、187   在最初的折子上箫清和就举荐了卫策,后来贺子章和谢衡都说过,卫策是个人才。天熙皇帝当然认真考虑过,虽然说驸马不能参政,但从某方面说,这也是   个好处。国家有难之时启用驸马是不得已,等到战事完了,驸马也就是可以继续不参政。其他权力都好说,唯独军权这一项,天熙皇帝很深刻的知道,他这个皇帝想   睡得香,必须得把军队牢牢握在手里。   海宁的战报一波又一波的传来,虽然谢衡走的时候就说过,这会是一场持久战。持久的关键因素是大珠没有海军,战船也不够。训练军队打造战船,只是这两样就要很花时间,战斗力不足的时候只能抵抗,等战斗力上来了再打,可不就持久了吗。   谢衡原本就是兵马大元帅,在军中的影响力相当强,现在他的老婆侄子又去征兵,再亲自训练。天熙皇帝觉得有点不太放心,他若是派了其他亲信过去,万   一起了争执,十分不利于打胜仗,天熙皇帝又无比想赢,思来想去也就卫策更适。罗慕远,罗慕白的舅舅,谢衡的半个养子,同时又是他妹夫,以驸马的身份过去分   权,然后等打完之后再收权。   天熙皇帝不想做得太明显,再者刚开始时他也不知道战事会怎么样,年前又一堆战报传过来。谢衡在折子上说前线缺乏将才,再次提出希望卫策能来。天熙皇帝心里已经决定让卫策出战,但因为驸马不得参政是惯例,天熙皇帝照例在朝堂上议一议。   没想到天熙皇帝刚把卫策的名字说出来,文官立即开喷了,驸马不得参政是惯例,天熙皇帝何故要打破老祖宗的规矩。更何况卫策与郑王府关系不同寻常,又是罗家爷们的舅舅,海军军权本来就够集中了,再送一个过去实在大大不利与安定团结。   天熙皇帝心中无余之语也就问文官了,卫策既然不合适,那该派谁去合适。文官们十分大义的说,应该派出监军,也就是说派文官过去当监军,以此压制武   官。这回天熙皇帝真吐血了,他还想打个大胜仗收复失地呢。派了文官当监军,赢了是监军的功劳,输了是武官战斗不利,更重要的是就文官这德性,派到前线去当   监军,就是请天兵天将也别想打胜。   这种时候,最了解天熙皇帝心思的贺子章说话了,箫清和也出声了。贺子章向来是毒舌流,箫清和平常话不多,此时却是拿出舌战群儒的本事。吵嚷了几个早朝,天熙皇帝怒声之下,卫策出战了,然后天熙皇帝还接受了箫清和的建议,派出罗慕远随行。   同时天熙皇帝怒斥了文官,一个个除了吵就是吵,屁用都没有。吵嚷着当监军算什么本事,又本事就去请命领兵,这种时候能上的战场的才是好同志。就比   如罗家,头一仗人家就派出三个儿子,这回也跟出去一个,现在又送上去一个,人家虽然不会说,但人家办的就是忠君爱国的事。   天熙皇帝骂完文官,同时也觉得罗家这样的行为确实是值得表扬一番的,至少要让朝中的臣子看看,什么的臣子才是皇帝喜欢的,至少眼下是喜欢的。罗慕远,罗慕白,罗慕清原本都是勋官,这回全部从勋官这个荣誉岗位上进了一步,终于有实权官职了。   罗慕远和罗慕白根据军中职务给了官职,就连这回没跟着去的罗慕清也安插到兵部去了,一直处于清闲职位的罗大老爷也终于提到比较重要的职务上,原本荣养着的定远侯府,眼看着又要恢复以前的声势。   从二月初二送走罗慕远开始,罗家上下就忙碌不休。虞秋荻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先是接旨谢恩,除了给男人官职之外,还有些金银赏赐。太后也下懿旨,大力表扬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会教养儿孙,个顶个的给力,又赏古董玩器。   这么一折腾,全家老小都得去谢恩,只是谢恩就谢了一天。天家的恩典谢了,然后就是亲友之间的祝贺,升官又发财,国家外患未清之时,虽然大摆宴席不太好。但各家都打发人来祝贺,虞秋荻每天收礼接帖子就有点忙不过来,兼之罗六爷的婚事也订了下来,两家走礼定亲。   虞秋荻这回真是□乏术,只得请了唐氏和箫云灵帮她,唐氏和箫云灵答应的也爽快。唐氏帮着料理罗六爷的亲事,箫云灵则在正厅起坐,接待各家送礼。封赏则有定例,都是提前封好的,来一个发一份。箫云灵只把各家礼收了,礼单入账,然后东西入总库房即可。   两个弟媳妇帮着,虞秋荻也终于能缓口气,从进入腊月开始,她就没一刻清闲。过年,元宵节一直忙碌到二月,现在实在是撑不住了。在朝为官还有七天一休,当家奶奶则是全家无休,越是过节越是忙碌。   “姑娘家中正忙的时候,我们如何走开。”张婆子说着,虽然年前虞秋荻说过等过了年就放她们走,但罗家上下如此忙碌,现在走了只怕也不太合适。   虞秋荻却是笑着道:“家里虽忙,却是一些烦琐家事,妈妈们提点我这些年,我早就顺手了。顶替的几个媳妇也都是极好的,妈妈们也该去享享清福了。”   家务是忙不完的,虞秋荻请她们来,其实是指点她如何料理家务的。现在罗家的家务她都已经上手,她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不然若是说忙过这一阵,那就没有闲的时候。   说话间虞秋荻命丫头把她早就准备好的小匣子拿过来,劳动人家辛苦几年,总不能白白的辛苦,临走之时张婆子和李婆子都是一百亩地和五百两银子。二人本意不欲收,她们都受过齐老太太恩典的,虞秋荻却是执意要给,先人恩典是一回事,但不能因为这个就忘了旁人的辛苦。   两人收下匣子,虞秋荻早让人准备好车驾,两人车驾上各有布匹之类赏赐,足足堆了一大车,又另外备了两辆车供俩人坐。虞秋荻带着吴婆子送二人到角门处,下人不可能走正门,马车只能停在角门处。   “两位妈妈路上慢走,以后有什么事了,只管过来与我说。或者在家里闲着,也过来与我说话。”虞秋荻说着,心中满心的感激,若不是有她们相助,她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在罗家管家理事,就是智商再够用,管理层本身就需要经验,不然不足以应付各种突发事件。   李婆子和张婆子都流泪道:“奶奶也要保重,家务事再多,也没自己身子骨要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虞秋荻身体算好的了,不然这样一大家子早就倒地了。   虞秋荻的眼泪也不禁留下来,旁边吴婆子也道:“别老在家里带孙儿,常过来走走。”   两人皆点头。   挥泪把李婆子和张婆子走上车,看到车驾驶出去了,虞秋荻这才带着吴婆子转身回去。   坐车回到屋里,虞秋荻不由得长长叹口气,看吴婆子还站着,忙道:“妈妈快坐吧。”张婆子和李婆子外头都有家,也都有个归处,吴婆子是要跟着她一辈子的。现在吴婆子还能跟着跑东跑西,再过几年也就要好好养老了。   因无旁人在吴婆子也坐了下来,看向虞秋荻道:“我跟着老太太一辈子,现在跟着姑娘,也是我的造化。”   虞秋荻笑着点点头,道:“妈妈跟着我,我给妈妈养老送终。”   吴婆子听得有几分欣慰,却是心有感触。她也嫁过人,只是她不像张婆子和李婆子那样,没有运气,脾气也不好,容不得男人拿她的钱去养小老婆。又没有儿女,没那么多顾忌便直接和离了。从那之后她就绝了嫁人的心思,女人不嫁人一样能活。   直到现在张婆子和李婆子都去寻儿女了,她也并不后悔,为了一家子要操上一辈子的心,公婆妯娌,男人妾室,恨不得累的肝肠寸断。运气好的也许能捞个孝顺儿子,运气不好摊上个败家子把棺材本都要被败光了。   她跟了齐老太太一辈子,吃穿用度并不是比主子差多少,虽然没有亲生儿女是个遗憾,但现在守着虞秋荻,总不至于老无所依。想想她这一辈子,也许比旁人辛苦操劳些,却也少生了许多闲气。不用侍候公婆,不用看男人脸色,没有那么多的不遂心,不用躲起来偷偷哭男人纳小。   主仆两人正说着,就有管事媳妇进门来回话,吴婆子赶紧站起身来。管事媳妇进门匆匆道:“顾家婆子捎来信说,顾侯爷病了。”   “病了?”虞秋荻稍稍愣了一下,要是一般的小病痛感冒发烧之类的,顾家根本就不用递消息出来。一旦递消息出来了,那就表示顾大老爷病的比较重,至少得像罗老太爷那样卧床不起才行。问媳妇:“什么时候的事,现在病的怎么样?”   “过来回话的婆子说,年前顾侯爷身上就有点不大好了,当时说是着了凉,本以为休息养养就好了,没想到却是越发的重了。”管事媳妇说着,顾大老爷的身体向来不错,现在顾家突然间来报信说病倒了,只怕有些不大妙。   虞秋荻心中疑惑,顾大老爷这病来的太奇,再加上年前箫殇……此事不能深想,能做的就是装作不知道,便道:“把礼备好了,大爷现在不在家,去找三爷和四爷,让他们明天走一趟去看看顾大老爷。”   罗顾两家是亲家,不是一般的亲友,罗老太爷生病时都是顾惜风来的。现在顾大老爷生病,罗家至少得派个爷们过去,虽然算家计的时候会觉得人多开支大,但这种时候就有好处了,派出去三个了,家里还有两个,有什么事了还能帮把手。   “是。”管事媳妇答应着,连忙去备礼了。   虞秋荻吩咐完管事媳妇,自己也没闲着,连忙穿上外衣去了坐车去了罗大太太屋里。顾大老爷生病的事,罗老太太年龄大了倒是不用去说,总得给罗大太太说一声,还有就是关于家计的事,虞秋荻思来想去,得跟罗大太太合计一番。   罗家的人口增长速度在这里摆着,分家是不可能的事,现在也绝对不能分。置产业增加年收入虽然是个好办法,但如此多的人口,还得另想他法才好。罗大太太这个婆婆绝对好说话,跟她商议不用担心她会怀疑自己别有用心,再者还真得罗大太太拿个主意才好。   坐车到了罗大太太屋里,罗大太太正与平姨娘下棋,罗大太太不管家了,平姨娘自然也跟着从第一线退下来了。日子清闲了,平姨娘不是做做针线,就是陪着罗大太太说说话,或者陪着下下棋。   虞秋荻进到屋里,平姨娘就忙起身道:“大奶奶来了……”   “姨娘快请坐。”虞秋荻连忙说着。   罗大太太放下棋子,笑着招呼虞秋荻坐下来,又问:“此时过来有什么事吗?”   虞秋荻先说了顾侯爷病重之事,罗大太太听得也愣了一下,主要是顾大老爷身体一向很好,年轻也说不上大,怎么会突然病倒了,道:“看看小三和小是谁有空,亲家病了,不能只打发婆子去。”   “我已经吩咐人去寻三爷或者四爷,礼也备下了,明天就能去。”虞秋荻说着。   “嗯。”罗大太太听得点点头,虞秋荻管家理事她是很放心的。又道:“还有什么事?”   虞秋荻稍稍犹豫了一下,看向罗大太太的神情有几分欲言又止。她估摸着罗大太太也有感觉的,罗大太太管这么久的家,田庄的收益虽然有旱涝,但不会差很多的。并没有新的进帐,人口却是一直在增加,每月开支也在增加。   “可是为了家中开销?”罗大太太说着,其实年前罗慕远建议置办些田产时,她就有所感觉,不过现在是虞秋荻是管家,自己退居二线的要是主动说此事,只怕虞秋荻会比较难办。虞秋荻是个聪明人,不如让她先说,自己点头推一把。   “太太英明。”虞秋荻说着。   罗大太太轻叹口气,有时候家务事不比朝堂上的事好办。说起来也是她运气好,她当家的时候,罗大老爷就兄弟两个,然后她进门就生了五个儿子,孩子小的时候无所谓,男孩家的也可以放养些。   转眼十几年过去,现在一个个都成年了,自己的花销没什么,关键是娶妻生子,人口繁衍。然后儿子再生儿子,像旭哥儿,已经订下亲事,再过十来年又要成亲生子。   “人多粮少,是不能全按照老规矩办,只是……”罗大太太说着,下半句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虞秋荻。   虞秋荻如何不明白,现在的罗家需要团结,需要抱团,这个团结本身除了兄弟之间,也包括妯娌之间,成了亲的兄弟因为妯娌不和闹的兄弟反目的也不是没   有。罗慕远和罗慕白在外头,正要家中弟弟们帮把手的时候,自己这个大嫂子若是说家中口粮不多,要俭省节约,裁人减用度,下人们抱怨不说,若是妯娌之间因   此有嫌隙,那才是得不偿失。   “皇上才大大封赏了,家中老爷,大爷,二爷,三爷都有了官职。以后俸银冰碳孝敬都不会少,也许余不多,但总是够使的。”虞秋荻笑着说,道:“我倒   是不担忧现在家计,我想的是等到旭哥儿辰姐儿他们再大些时,要从分屋出去住。他们这一辈的小爷多了,实在难按老规矩办,我想着不如从旭哥儿起,各样份例减   皆减一半,还有些能省则省的,不如一并省了。”   “从旭哥儿开始省……”罗大太太听得笑了,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就是罗老太太说自己要俭省,儿媳妇孙媳妇跟着省,也难免没有抱怨,罗家这种时候内部   不能出任何问题。道:“从旭哥儿是嫡长孙,又是你的长子,若是从他开始俭省,倒也合适。只是从旭哥儿开始省,那家中现在……”   虞秋荻笑着道:“太太放心,我仔细算过了,五弟出外买田置地,家中便添了一笔收入。皇家又有恩赏,怎么样也是够的。”   现在罗家的主子位数属于满员状态,但还没有超载,要是一年差上千把两银子,她倒是不介意补贴一下。然后从旭哥儿开始俭省,大家都将就一点,倒也过   得去。至于旭哥儿娶亲,那要十来年后,那时候罗二老爷一家只怕要分家出去,罗家五个兄弟前程只怕也出来了,有俸银有官职,银子应该是差不了的。   罗大太太心里也有本帐,若是这样的省法,估摸着虞秋荻得贴补点。虽然虞秋荻嫁妆多,但拿嫁妆补贴家用,也就是她的心意。便道:“好孩子,亏得慕远娶了你,知书达理凡事周到不说,对慕远对罗家都是难得的情意。”   虞秋荻低头笑着道:“看太太说的,我既然是大爷的媳妇,旭哥儿的亲娘,自然全是为了大爷,为了这个家。”   “好,好……”罗大太太连声说着,心中也十分欣慰。 ☆、188   有了罗大太太的首肯,虞秋荻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旭哥儿和安哥儿搬到东厢房去,只留辰姐儿在自己正房的西梢间里。虽然只是从正房搬到厢房,还没有搬出虞秋荻的院子,但按照罗家的规矩,要再添上两个嬷嬷和四个打扫丫头。   虞秋荻一个人没添,然后把自己身边的两个嬷嬷及两个小丫头派过去,虽然跟罗大太太说的是省一半,但当大嫂的想服众,她孩子的份例最多只能有三分之一。其实以罗家的各项份例来说,就是三分之一也差不多够使了,男孩子家再大几岁也要搬到前头书房住,只有嬷嬷,小厮倒也好打发。   “回大奶奶,家学里来领这个月的用度。”管事媳妇进门说着。   虞秋荻把单子接过来看了看,问:“这银子怎么比上个月多了十两。”   家学向来是罗家的重点,倒不是为了侯府,而是为了罗家宗族里的子弟们。怕他们没钱念书,便建了家学,但凡罗家子弟,不管近亲还是远宗,都可以过来读书,有老师有一日三餐。最初的目的很美好,但实行起来时也是各种问题,像罗家这种大族,亲友极多,沾亲带故的都把孩子送来了。   人多事就杂,年前才闹了一出,卫连舟的长子进家学读书就与人打了起来。罗大太太为此还生了一回气,勒令整顿。家学之事,虞秋荻最多算算帐,定月发银子,罗慕周去收拾的,据说是十分不像话,罗慕周狠收拾了一通,把老师都换了,另外请的人。   “廊上图三爷说新近又来了几个学生,花费大了些。”管事媳妇说着。   虞秋荻把单子压了下来,管家学的是罗慕图,与罗慕远并未出五服,属于旁支远亲,靠着侯府管些琐碎事务领些银钱,还有家中女眷过来请安,罗老太太与罗大太太也常会给她们些东西,据说日子还过的不错。   管事媳妇看虞秋荻没批单子,反而压了下来,不禁抬头瞅了一眼虞秋荻。   “你跟图三爷说,让他把家学入学名单列出来,然后我会让四爷去核对,核对完了之后,再过来领月银。”虞秋荻说着,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份名单我会保存好,以后再有子弟入学,提前把人名身份全部写好交过来。”   管事媳妇听虞秋荻如说,心中多少惊了一下,却不敢说其他,只是道:“是,我就去与图三爷说。”   说着管事媳妇就要走。   虞秋荻却是突然道:“你们也是晓的,这两年家里不比以前了,年前交租收成才有去年的七成。出的多,进的少,我这个当家不得不把帐算的精细一些。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办事是够老道,但也未免太油滑,有些事我不是不知道,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水至清则无鱼,想让下人完全不捞钱,一颗红心向主子,非常不现实。只要把几个大头抓住就好了,比如罗家重要的田庄地亩,从来都是罗家的爷们亲自打理,连庄上的庄头都是三年一换,不等你学会捞钱,就先把你换掉了。家中总帐不管是罗大太太还是虞秋荻都算的仔细,下人捞钱要在一定范围内,就当做损耗了。   图三爷管事想捞钱,管事媳妇也一样不干净,两人是狼狈为奸,若是家中钱粮许多,这种小事抬抬手也就过了。只是现在罗家的家计她都要贴补嫁妆了,主子身上不能俭省许多,对下人就不能如此宽松了,家计艰难时不比以前。想想以前捞的,若是这样都抱怨,那就直接换人好了。   除了来回话这个,旁边还站着几个,听虞秋荻如此说,心中有几分惊心。这位当家奶奶虽然很年轻,脾气也不大,但行事却是仔细的很。她们都是老管事,自然也晓的罗家现在是人多口粮少,家学里并没有多少油水可捞。若是这点油水都不给,这也未免有点刻薄了。   管事媳妇听完训话,这才出门去找图三爷,旁边站着的管事媳妇都是心事各异。又回了几件家常琐事,一个下午的时间几乎要过去,虞秋荻正欲起身走,就有管事媳妇匆匆进来,回道:“回大奶奶,东角门上几个上夜的打了起来,现在己经捆上了,等奶奶发落。”   “打起来了?为何起争执?”虞秋荻问着。   管事媳妇吱唔起来,好一会才道:“说管事排班不匀。”   “排班不匀?”虞秋荻想了想,道:“先关在马棚里,今天晚了我也乏了,等明天再发落。”   “是。”管事媳妇应着。   挥手让管事媳妇们退下,虞秋荻坐车回到自己屋里,吩咐丫头传了晚饭。饭完就去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屋里例请请安,在罗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散了出来时,虞秋荻便对车夫道:“不着急不回去,往前头角门转转。”   因为排班不匀就能打起来,这话也就是哄哄孩子,虞秋荻最担心就是夜赌。诺大的侯府,除了外门,各人院落中都有门户,到了晚上就要落锁,着人守夜。漫漫长夜,上夜的人喝酒玩牌看似是情理之中,其实这就是隐患,罗家人口越来越多,若是门户不紧,以后万一有什么事,那就是大事情了。   此时己经是掌灯时分,各处上夜之人也要到位了,虞秋荻先从最外一层门户查起,果然几处赌局己经开始,另人几处人员不齐。抓到现形的全部捆了一起关马棚,几个没到的,则是记下名字明天再发落。   折腾了一两个时辰,虞秋荻回到屋里时己经十分疲惫,几个总领管事的媳妇也己经听到消息。罗家的下人也是盘根错节,各有姻亲关系在其中,纷纷过来讲情。   “夜间门户看似小事,其中厉害我却晓的,你们也不用求情,这些人我断不会轻饶。我若是再不杀一儆百,只怕要反天,自己做贼来偷盗了。”虞秋荻说着,手却不自觉得撑住额头,也不知道是刚才风大,除了疲惫之外她觉得十分头晕。   “大奶奶开恩,现在夜长,闲来无事摸几把牌以前有的,训斥几句也就是了。”和个总领管事媳妇求情说着。   虞秋荻道:“都因为赌局大赌出手了,岂是训斥几句就可完事的。你们明明早就晓的,既不加以管制,也不回报,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当的差。只怕也是差事当太久,油滑了许多。你们既然干不下来,我另外换人干就好了。我累了,都退下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虞秋荻的声音不由的大了,几个管事媳妇看虞秋荻是动了真气,也不敢再言语。从虞秋荻院中出来,几个媳妇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这位大奶奶是越管越严了。几个人本想去罗大太太屋里求情说一声,若是罗大太太开口说没事,虞秋荻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想到罗大太太的脾气,罗大太太当家时可是把罗老太太的陪房都打发走了的,这种魄力都有,现在儿媳妇要发落几个夜赌的人,只怕她会拍手叫好,才不会念什么主仆之情。   连着几日劳累,再加上昨晚夜风重,天亮起身时虞秋荻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勉强起身也能起的来,只是虞秋荻晓得自己身体情况,并没有再坚持。要说家务事十分辛苦也说不上,关健时天天有,时时有,全年无休这么多天,她的身体算是好的,坚持了这么久连感冒都没得过。现在终于感冒了,她也想借着养病,好好休息一下。   让吴婆子去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那里告罪,病倒床上不能去请安了。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听说之后都十分关切,罗老太太打发身边的婆子过来瞧,罗大太太则是亲自来了,唐氏和萧云灵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罗大太太过去时,管事的也己经请来大夫,己经诊完脉,虞秋荻并不是大病,只是连日劳累兼吹风得了风寒,吃上几剂药虽然能去病。但虞秋荻也有些劳累过度,最好多休养几天,调养一□体,不然如此年轻就把身体拖垮了,以后再养就不妙了。   大夫开了方子走了,罗大太太走到虞秋荻床前,虞秋荻正欲起身,罗大太太忙道:“你躺着吧,看看你,都累病了。大夫都说了,年纪轻轻的不能把身体拖垮了,你就好好休养一个月,让你弟妹们先料理着。”   旁边唐氏和萧云灵也道:“大嫂就歇歇吧,我们先帮你料理着,有哪里不懂的再来问你也是一样的。”虽然代打的活不好干,但虞秋荻现在都累病了,她们肯定要顶上。   虞秋荻心中也有此意,便道:“劳烦二位了。还有一件事,我正想与太太说,昨日我坐车巡视,却发现几处上夜人竟然开设堵局,还因此大打出手。当时我就把人捆了放到马棚时,本欲今天回了太太,就把她们打上四十板子赶出去,再不许她们进府,不曾想却先病到了。”   罗大太太听得点点头,夜赌之害她如何不晓的,门户不严万一放了贼人进来,一家子女眷就全完了。看向唐氏和萧云灵道:“夜赌是大事,切不可以小事视之,你二人管事时,定要每日巡查,不可放松。”   “是。”两人答应着。   箫云灵和唐氏两人协理家务,第一件事就是先发落夜赌之人,虞秋荻己经说了处理方案,处理起来倒是简单。倒是几个管事媳妇看虞秋荻病倒,本以为有机可趁,到唐氏和萧云灵处想说亲,不曾想被这两位奶奶一通说。   唐氏口才本来就了的,萧云灵又自小当家,照顾兄长与叔叔,又在客栈帮忙,各种难相处的人都打过交道。半个月下来,几件大事出来,下人算是晓的了,唐氏和萧云灵是没有就家事插过嘴,并不是没有这个才能,而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让她们帮忙了,俩人应付的是游刃有余。   两个管事的不头痛,倒是让管事媳妇们有几分头痛,虞秋荻虽然细致,但她和罗大太太是出一路,都是高门大户的方式。唐氏还好些,萧云灵则是完全不按套路来,管事媳妇别说难她了,经常被她问的哑口无言。萧云灵的口角又俐落,开口就是一车的话,损起人来那叫一个狠,管事媳妇都有点怕了。   “四奶奶真是好生厉害,本来多少人要看她的笑话,不曾想被她笑话了。”吴婆子笑着说,萧云灵只是代管,她并不用常年累月与这些媳妇打多少交道,自然可以如此。不过能做到萧云灵这份上,这也是一种本事。   虞秋荻床上躺着只是笑,想想萧云灵的出身,一个女子能扮成兄长的模样,男人一样外头行走讨生活,想看她笑话只怕很不容易。又问吴婆子道:“这个月的收支如何?”   “大差不差,姑娘就放心吧。”吴婆子笑着说,借这回管家之事,也让唐氏和萧云灵晓的家中的情况,实在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又道:“其实还多亏四奶奶,她倒是真有办法。据几个媳妇说,四奶奶算帐快的很,根本就不用算盘,帐本一页翻过去,总数就出来了。”   “四婶婶是个有能耐的。”虞秋荻也不禁说着。   一个月期满,虞秋荻的风寒早就好了,身体也恢复了许多。唐氏和萧云灵把帐本和对牌交回,虞秋荻再三道谢,还特意备下席面把家里从罗老太太开始,一起到欣姐儿全部都请了,一家娘们闹了大半日。   到下午时虞秋荻回房,齐家的贴子就送来了,齐大奶奶再添千金,邀请虞秋荻去参加洗三之礼。 ☆、189   齐大奶奶虽然是第二胎.但这个女儿生的十分不容易.怀孕的时候她正跟齐家闹气.然后胡氏进门.齐二太太便把胡氏捧起来.她自己都称胡氏为二奶奶.家中下人也跟着如此叫。连胡氏的父母也一并接到京城来.买了处小宅子.又让胡氏的弟弟到齐家家学中念书.许多人看到胡氏得宠.还赶着胡氏的弟弟叫舅爷。   在家里如此不算.有一回齐二太太还带着胡氏赴宴.当时许多人都误会是齐二老爷的妾室。妾室跟着主母来赴宴这是有的.后来齐二太太说是齐瞬庭的妾室.所有人都怔住了.虽然说林齐两家闹的比较难看.齐大奶奶太不像样.但像齐二太太拿妾室当儿媳妇.还带着出门.也是奇葩一朵。本来与齐家来往的太太奶奶就不多.又闹了这么一出.彻底没人再请齐家了。   齐二老爷知道之后把齐二太太狠说了一顿.在家里抬举一个妾室就算了.毕竟指望着胡氏能生儿子.正经二房再生下儿子.好歹能压压齐大奶奶。现在抬举到外头去了.齐二太太当胡氏是儿媳妇.旁人如何会认.只会觉得齐家实在没规矩.为了怕自家丢脸.只怕更不与齐家来往。   孕中的齐大奶奶收到消息.听得冷笑不己.心中更是无比愤怒。她才是正经齐大奶奶.那胡氏算什么东西.竟然还想占她的位子。她争强好胜了一辈子.结果就那样一个胡氏打她的脸。愤怒之余.她也有几分高兴.让齐家做吧.使劲抬举胡氏。抬举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胡氏连个屁都生不出来。想到以后胡氏查出来不能生育时齐家众人的脸色.她就要乐翻天。   从怀孕到生产.一路生气.从未间断过.齐大奶奶就是想极力保住这一胎.想少生点气.但她素日脾气也在那里摆着.如何能少生气。胎相一直不太稳.到生产之时更是费了大力.生了两天一夜.齐大奶奶九死一生得了一个千金。   虽然齐家三口很讨厌齐大奶奶.但她生产之时仍然守在旁边.齐二老爷还满心想着齐大奶奶能生个儿子.结果产婆说是个姑娘。齐二老爷虽然不至于讨厌自己亲孙女.但心中也是十分失望.倒是齐二太太十分无所谓.齐大奶奶生不出儿子最好.等到胡氏生出儿子来.把齐大奶奶挤兑的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齐大奶奶生完次女已经筋疲力尽.在暗房里调养。齐二老爷再感叹又是一个孙女.洗三满月酒也得办.还有上回齐二太太带胡氏出门的应酬的事.已经让齐家受到不小的指责.趁着这回齐大奶奶生女.好歹操办喜宴.也算是洗洗齐家的名声。   只是齐二老爷再广撒请贴.与齐家来往的高门大户实在不多.能请到的就没有几家。虞秋荻本来不想去的.齐大奶奶的女儿洗三.林家人肯定要去.还有林大太太.她何必要与林家人撞上.她还是少生一口闲气.自己保养岂不是更好。不曾想婆子却是极力游说.说林大太太并不去.而是林大奶奶过去.再就是林王妃.还有一些其他亲友。   “林大奶奶啊……”虞秋荻没继续说下去.可能经过几回事情后.林家比较了解林大太太的危害了.平常人情来往林大太太也甚少出门.全部都是林大奶奶顶上。虞秋荻与这位林大奶奶也在外头见过两回.称得上是人精.至少比林大太太给力多了。   要不是她在外头撑着林家的门面.只怕林家早就名声扫地。就比如齐林两家的事.被林大奶奶外面搅和着.大部分人都说是齐家的不是。齐二太太也许能跟林大太太打个平手.但遇上林大奶奶.那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婆子连忙道:“是啊.林大奶奶是个极明白事理的人.再者是二姑娘洗三.不看僧面看佛面.姑奶奶就放心去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看看。”虞秋荻笑着说.上回胡氏进门她肯定不会去.但这回是齐大奶奶生女.自己从齐家发嫁的.这怎么也是侄女。现在罗家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当借口推开.那不如走一趟.也去瞧瞧齐家的热闹。   “二老爷见到姑奶奶去了.定然十分欣喜。”婆子笑着说。   虞秋荻听得只是笑笑。   让管事媳妇准备好贺礼.上禀了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到了洗三当天.虞秋荻坐车去了齐家。在二门下了车.只有两个管事媳妇站着相迎.即使齐二老爷叮嘱过齐二太太.要跟虞秋荻打好关系.齐二太太也不想与虞秋荻打交道。   倒不是说虞秋荻哪里不好得罪她.相反的正是因为虞秋荻在罗家的生活太顺了.进门生下二子一女.现在罗大太太退休.她管家理事把罗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上回她带着胡氏出门应酬时.就有别家太太讽嘲她。   当初虞秋荻是跟齐瞬庭订下亲事的.齐家看不上人家退了亲事.结果罗大太太看上了.给嫡长子求娶回家。带了丰厚的嫁妆不说.进门之后夫妻恩爱.婆媳妯娌和睦.不但会生儿子.还会管家。再看看齐瞬庭.花五万银子聘娶了齐大奶奶.从进门就开始闹.管家理事就不说了.到现在了连个孙子的影都没见着。   这样两相对比.齐家的眼光也就显出来了。把珍珠当鱼眼.把鱼眼当珍珠.倒是罗大太太实在太有眼光了.看中虞秋荻求娶了当了宗妇.如此年轻就能退休享儿媳妇的福.实在是很难得。虞秋荻更是难得的.那样一大家子.旁边还有妯娌看着.她一个年轻媳妇也料理过来了。   齐二太太本对虞秋荻就没啥好感.又受了这么一通嘲讽.自然会转恨到虞秋荻身上。再者她是舅母.外甥女来了.没有舅母去迎的道理。听说虞秋荻的车驾到了.只让管事媳妇去接.自己实在懒得过去。   丫头扶着虞秋荻从车上下来.没看到齐家的车驾.这倒不是齐二太太故意不给虞秋荻车坐。而是齐二老爷管家之后觉得挣的少.花的多.再者家中人口不多.用不着这么大的排场.便宜裁了许多花钱的项目.其中有一项就是府中内部行驶的车驾。   侯府虽然很大.但也没有到必须车马代路的分上.养马养人都是很大的花费.不如把这一项裁了.果然俭省了许多。齐二太太也觉得应该裁掉.齐大奶奶得知之后冷哼两声.既然齐家以后不打算宴请宾客.或者宾客来了也让宾客走路.那就随他们的便。   虞秋荻倒是晓的此事.齐家原本的下人找吴婆子她们说话时抱怨过.齐二老爷太抠门了.这样做省那样俭省.弄的一个侯府连地主家后院似的。   虞秋荻管家这么久.自然晓的为了撑架子浪费的多严重。但是所谓排场.要是撑不起来.自家是省了许多钱.但外人看着像什么样子。人本来就是势利眼的.就比如年前那一场法事.花了差不多三千两.只是给孩子祈福而己.也可以轻车简从去.只是旁人看着会怎么说。排场是摆给外人看的.让看到人知道.果然是百年侯府.兴旺的很.这样才不会被人小看了。   “姑奶奶这边走。”管事媳妇上前请了安.正欲引着虞秋荻走.成王府的车驾过来了。齐大奶奶生女.林氏是正经姨妈.肯定要参加外甥女的洗三礼。   要是齐家有车.虞秋荻坐到车上了.自然也就各自走开了。偏偏得步行.这样一行一后走.总不能装作没看到。   成王府车驾停下来.丫头扶着林氏下了车.林氏抬头看到虞秋荻.也不禁愣了一下.估摸着虞秋荻会来.但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了。   “林王妃.许久不见。”虞秋荻只是平叙招呼.亲王侧妃是四品.她早就得了四品诰命不说.罗慕远已经是世子.她作为侯府世子嫡妻.朝廷虽然没有订下品级.但作为正一品预备役.品级是高与四品的。   林氏听她一声招呼.心情却没有虞秋荻那样平静.拜罗慕远所赐.她的小弟还瘫在床上。要是当时是一下子打死了.接受了这个悲剧之后.心情还能慢慢平复.但现在是瘫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四爷是越来越痛苦.经常叫着还不如让他去死。   每每林氏回娘家看林四爷那样.就心如刀割一般.对于罗慕远的厌恶和憎恨也就越发的深。尤其是罗慕远已经成为世子.膝下二子一女.与虞秋荻又夫妻恩爱。他们越是过的好.她就越觉得气难平。林大太太更不用说.恨不得生吃了罗慕远的肉。   虞秋荻本也不指望以此与林氏谈交情解恩怨.不过是一句虚礼客套.毕竟人家林阁老都先对罗家低头.主动登门了.再看着成王府的面子.与林氏撞上了.怎么也得招呼一声.面子上过去也就完了。   林氏不接话.虞秋荻不打算与她这么站着.只是点头示意.然后带着丫头婆子先一步走了。其实看林氏此时容貌也能晓的她的心境.林氏与她差不多大小.都是二十出头的年龄.正值容貌巅峰时期。但林氏却显得有几分苍老.看着能比她大几岁。嫁入成王府这几年.她的日子很不好过.而且林氏的性格在那里摆着.想过的好也不容易。   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虞秋荻也挺同情林氏.林氏不是坏人.她也没什么坏心。第一次婚姻失败之后.要是林家不拿她当作联姻工具.像罗家那样.情愿被人嘲笑.把女儿低嫁.林氏未必会不幸。   就像虞秋翎说虞秋芸的婚姻.小陶氏给她的挑孙大爷.性格人品都不错.结果虞秋芸却是过不成.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孙大爷穷。虞秋芸想的却是高嫁过富贵生活。孙大爷就是再好.但是满足不了虞秋芸的内心需要.虞秋芸如何能看的上他。   罗氏二嫁之后能把日子过下去.除了罗老太太补课教导之外.更大一部分原因是罗氏内心的渴望得到了一定满足。罗氏想嫁得高门.当家理事.她想像罗素那样威风厉害。嫁得高门这一条已经不行了.但随后罗家把她低嫁.嫁到商户人家中去.胡家上下莫不把她当祖宗供着.这样至少满足了罗氏想要的家庭地位.以及自我满足。   放到林氏身上也一样.她想要当公主.寻个一个一心一意的如意郎君.若是林家愿意把她低嫁。夫家门户低妻家这么多.当丈夫的都不敢对妻子不好。虽然门第不好.也许会被人嘲笑.但至少可以满足林氏一样。当然以林氏的性格.也许还会觉得生活不如意.但怎么不至于像这样.什么都抓不住。   “哟.真是稀客.什么风把罗大奶奶吹来了。”杰大太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她无事时就常跑来侯府打秋风.齐二老爷赶都赶不走.此时齐家有事了.她更要过来了。   虞秋荻停下脚步看看她.她身边还有见过的齐三太太.还有两个.虞秋荻就不认得了.估计也是齐二老爷或者齐二太太的穷亲友。点头示意就表示招呼了.然后再不理会.只是继续向前走.洗三应该在齐大奶奶院里.至少齐家媳妇是如此引路的。   杰大太太看虞秋荻这样.心中悲愤.便对身后的亲友道:“你们瞧瞧.嫁得好人家.翅膀就硬了.自家亲人都不认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收留她.带了这么多的嫁妆走.那是谁给的。外人竟然还说她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我看就是个白眼狼。”   虞秋荻本欲走的.听得杰大太太如此说却是笑了.道:“白眼狼三个字说的好.与其在这里说.不如到二老爷跟前说.让他来评评理。”   杰大太太并未听出虞秋荻的讥讽之意.但把话说到齐二老爷跟前她却是不敢的.齐二老爷现在也有法子治她.不听话就不给钱.她早就有几分怕了。   虞秋荻看杰大太太收声了.也不想失身份与她争执.只是跟着管事媳妇进了齐大奶奶的院子。齐二姑娘的洗三礼就在齐大奶奶院落的东厢房里.她前脚进去.后脚林氏和林大奶奶也来了.林氏在二门处纠结一会.林大奶奶就来了.姑嫂两个便同路过来了。   此时齐二老爷.齐二太太.还有杰大太太她们也都来了.本来胡氏的娘家人也要来的.结果被齐二老爷挡回去了。齐二老爷此时都有些后悔了.齐二太太抬举胡氏抬举过了不说.胡氏进门也有半年了.齐瞬庭也十分喜欢她.怎么肚子就不见动静呢。   齐瞬庭与齐大奶奶那样.齐大奶奶还生了两个.虽然是女儿.但总比没有强。这样抬举胡氏.是想着胡氏能生儿子.要是生不出儿子来.这抬举就显得没意思了。   虞秋荻先给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见礼.奶妈旁边抱着齐二姑娘.虞秋荻先看了看姑娘.跟着丫头立时把见面礼送上。洗三的盆子也已经准备好.虞秋荻也上了礼。旁边林氏和林大奶奶也是如此.只是林氏作为姨妈.见面礼更贵重些。     还有亲友要过来.洗三礼还要等一等.众人便坐下来.林大奶奶看向虞秋荻笑着道:“许久不见罗大奶奶了.近日可好。” ☆、190   林大奶奶对于罗慕远以/再者这事客观来说,林家更输理,罗慕白并没有做下人神共愤之事,林四爷吃撑了去打姐夫,结果却被姐夫的兄长打了。林四爷瘫了虽然是个杯具,但要是反过来说,林四爷不小心把罗慕远打瘫了,只怕林家会觉得,这是个意外,我们也不想的,谁让你家倒霉呢。   前阵子林阁老低头与罗家和解,虽然只是一种姿态,但林大奶奶觉得与罗家和解真不错,罗家虽然在天熙皇帝登基之后声势有点下去,但这么多年的积累下来,人际关系各方面都不错,像这样的家族,就是一时间败落了,用不起多久还能起来。这也是勋贵大族的厉害之处,也许不是很冒尖,但想彻底败落也不容易。   “托福,一切安好。”虞秋荻笑着说,林大奶奶与她招呼最起码其中并不含恨意。随即笑着道:“前几天林家四姑娘出阁,可巧我身体不适,没能过去,不能亲自给林三姑娘道喜。”   “罗大奶奶有心。”林大奶奶脸上笑着,心中却有几分感叹,拜林氏和齐大奶奶所赐,林家下头姑娘的亲事十分不如意,虽然是庶出的,但凭着林家的家世本也能嫁不错,现在提亲的根本就没几家,三姑娘嫁到京城外去了,四姑娘也只是嫁了个举子。   若不是因为这样,林大老爷也不会把林大太太的权限削了,让自己这个儿媳妇上来管家。联姻是林家很重要的一件事,林大太太已经影响到了,再加上林大太太料理家务实在不咋滴,林大老爷没有齐二老爷的功夫能亲自理家,算来算去也就她这个儿媳妇合适。   林氏从门口看到虞秋荻时内心就翻腾不已,只是她的性格并不像林大太太和齐大奶奶那样强势,心里不爽也不会直接挑衅虞秋荻,最后也就是背后与亲友说说,或者自己流流泪也就完了。但此时林大奶奶与虞秋荻招呼起来,还如此的客气,这让她心中更不好受。   林大奶奶该跟她同一战线的,结果与她看不顺眼之人倒是聊了起来,这让她心中更为难受。不由得脱口而出道:“罗大奶奶明明知道四妹嫁的不好,何必说这些风凉话。”   虞秋荻不禁看向林大奶奶,她并无讥讽林家之意,她只晓的林家四姑娘嫁了个举子,家世如何并不太清楚。当然她都不知道,至少不是京城有名望的人家,但个庶女嫁了个举子,挑了人品就难挑家世,家世差些也是理所当然。道:“林王妃这话说的奇,林家姑娘嫁的好与坏,与我有什么相干,不过是与林大奶奶招呼起来,说了几句客套话而己。”   林大奶奶也忙笑着道:“姑奶奶多心了,罗大奶奶不过是随口一句客套话。”   其实这也是林氏的问题之一,遗传自林大太太的毛病,从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就像虞秋荻刚才说话,真没什么讥讽之意,不过是贵族太太的客套话,听到她耳朵里都要风凉话了。   不过林氏对罗家人不舒服,除了林四爷的原因外,另外一个原因是与罗慕白后来与贺家二姑娘定亲的事。与罗慕白和离之后,林氏嫁入王府成侧妃,四品诰命在身,但没多久虞秋荻和唐氏也得四品诰命,然后罗慕白就与贺家二姑娘定亲了。以贺子章现在朝中的声望,他家嫡次女身价都比林家嫡长女的身份高。   林氏本来二嫁成四品侧妃还算马马虎虎,结果罗家声势上来了,罗慕白订到了比林家更好的亲事。这样对比之后,林氏是没有在她这个嫂子面前抱怨过什么,但林大太太是天天讲,时时念,林大奶奶已经听她说过无数次,说贺子章没眼光之类的,如何能把女儿嫁给罗慕白云云。林氏就是原本没什么想法,只怕也要被林大太太念的有想法了。   齐二太太旁边听着,看林氏有找虞秋荻麻烦的意思,心中十分高兴,很想把这把火点起来。林家也好,虞秋荻也好,她都不喜欢,两家打起来她正好看热闹呢。便对虞秋荻道:“所谓说着无心,听着有意,也是姑奶奶说话不讲究,林家四姑娘没有寻到好人家,多少也是因为罗家而起,何必戳人伤疤。”   虞秋荻听得笑了,没想到齐二太太竟然长进了,竟然有架桥拨火的本事了。刚想开口,林大奶奶就抢着道:“亲家太太这话说的真是不中听,林家是林家,罗家是罗家,两家既不是姻亲又不是故旧,林家姑娘嫁的好坏怎么跟罗家有关系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亲家太太置林家与何地。”   齐二太太被林大奶奶呛了一句,同时也有点惊讶,这两家不该打得死去活来吗,林大奶奶怎么会帮着虞秋荻说话。但她同样讨厌林家人,便嘲讽的道:“嫂子就是嫂子,再说疼小叔子也就是嘴上功夫,小叔子在床上摊着,当嫂子的就能跟仇人话家常了。”   林氏的脸色难看起来,她本来看到林大奶奶与虞秋荻说话就有几分不高兴,现在齐二太太又直说出来,她心中越发的不自在。   林大奶奶听得冷笑不己,看向齐二太太毫不客气的,道:“今天是齐家宴客,我看着二姑奶奶和刚出生外甥女的面子,并没有哪里对齐二太太不敬,齐二太太这是怎么了,要砸自家的场子。仇人?我那就要好好的问一问齐二太太,这仇从何来,当着亲友的面,我们也先来说道说道。”   虞秋荻也把笑脸收了,神色显得严肃许多,道:“舅母这话我怎么也听不懂了呢,前些日子林阁老还亲去了罗家看望老太爷的病,两家向来和睦,怎么在舅母嘴里就成了仇家了呢,我也不晓得这仇是从何处而来。”罗慕远打瘫林四爷之事,林家根本就没有告,完全是私了的,也没有人以此罗慕远定罪,现在齐二太太说仇人,岂不是要给罗慕远定罪。   齐二太太也就一句嘴炮的本事,现在林大奶奶直接翻脸了,挽起袖子要跟她开搞了,她的气势不由得消了几分。虽然脸上神情也不好看,但到底没往下接。   旁边齐二老爷只差吐血了,今天是齐家的主场,这种时候不好好招呼客人,反而与客人吵架,他现在对齐二太太是越来越失望。轻声斥责她道:“少说一句吧。”   虞秋荻不自觉得看一眼齐二老爷,其实齐二老爷还说不上多老,记得当年在青阳见他时,还显得十分意气风发,几年下来齐二爷脸上已经布满折子和愁容,起复无望,自家老婆拖后腿,娶个儿媳妇直接跟儿子婆婆打起来。三品大员管家,然后给儿子纳二房,折腾来折腾去,孙子抱不上,府里多了一堆穷亲戚,他想要的一样没有。   又有两家宾客过来,地位相对于侯府要低的多,跟侯府同等级的早就不跟齐家来往了。齐二老爷就是想大办,实在没有人来,齐二老爷也没办法。洗三所需的各色东西准备好,东西虽然多,但仪式并不是很繁琐,才出生三天的孩子经不起折腾。   礼毕,虞秋荻就要告辞走了,她只是参加洗三礼,饭就不吃齐家的了。对着这么一群人,她是胃口全无,与其在这里生闲气,不如回家睡觉。林氏和林大奶奶看过齐大奶奶之后也要走,她们俩纯粹是为了看齐大奶奶和孩子来的,就是没有争执那几句,原也打算参加完洗三礼就算了,实在不想与齐家那些亲友打交道。   齐二老爷倒是想留,只是哪里留得住,各人上车回家。林氏并没有回成王府,既然已经出来了,她便想回娘家坐坐,只说生活成王府的日子并不差,但天天对着成王爷的姬妾,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总是觉得心中悲苦,还不如回家跟母亲说说话。   姑嫂两个同路回家,林大太太正在家里等着,齐大奶奶又生个女儿虽然有些失望,但对于林大太太来说,那都是她外孙女,再加上她也担心齐家会因为齐大奶奶生女后,会被齐家挤兑。十分想过去给女儿壮壮声势,只是林大老爷压着她不让出门,林大奶奶这个儿媳妇不太信得过,幸好林氏这个姐姐能过去看看。   “太太就放心吧,都好着呢,齐家如何敢难为姑奶奶。”林大奶奶笑着说,这方面真不用担心,齐大奶奶的脾气性情在那里摆着,齐二太太就是想欺负她也不容易。   林氏也道:“母亲放心吧,我去看过了,妹妹很好,身边是奶妈与陪嫁服侍,十分尽心。”她问的是齐大奶奶的奶妈,这样的老仆人都说很好,那铁定是没事的。   林大太太听得这才放下心来,舒了口气,却又叹了口气,道:“本指望这胎会是个小子,竟然又是个女儿,这要如何办好。”生女不怕,关键是以后齐瞬庭都不去齐大奶奶屋里了,想下药都没机会了,这儿子从何而来。   林氏听得也叹气,林大奶奶笑着道:“太太莫愁,姑爷房中那么多的丫头,姑奶奶又特意派了管事去买人,到时候丫头生了抱过来养就是了。”只要是齐瞬庭的儿子子,齐大奶奶就能养,她就是不能生,别人能生也是一样的。   “养别人的孩子总是不好,还是要自己生的好。”林大太太说着。   林大奶奶低头不吭声了,让丫头生还算容易,齐大奶奶生……难度值相当高,她还是闭嘴吧。   说了几句林大奶奶回屋,林氏却是跟着她一起出来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林大太太的院门,林氏看向林大奶奶道:“齐二太太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嫂子心里是不是真的那么想的呢?四弟只是你小叔子,并不是你亲弟,你自然不会觉得伤心。”   林大奶奶听得想生气又想笑,林氏也是厚道的,没在林大太太面前说这事,不然林大太太非得发雷霆之怒,她这个媳妇少不得受气。道:“我嫁入林家来,就是林家的人,齐二太太的话,姑奶奶如何要放在心上。”   “但是你与……”林氏没接着说下去,林大奶奶对虞秋荻示好,她是亲眼看到的。   “那姑奶奶想我怎么样,在别人家里与罗大奶奶吵起来吗。”林大奶奶说说,她对虞秋荻没有恨意这话是肯定不能跟林氏说的。不过看着林氏,林大奶奶对这个大姑子,也有一种无可奈何之感,林氏真不坏,但她的日子就是过不好,年纪轻轻的就愁云满面。   林氏默然,她当然不是想着林大奶奶与虞秋荻当场吵起来,只是看当时神情,林大奶奶对虞秋荻真没什么偏见。   “有句话本来不该我说,但就当多回嘴,姑奶奶不该常回娘家,多在府上侍奉荣太妃才是。”林大奶奶忍不住说着,林大太太是真疼爱女儿,但她本身不是能指引女儿走上康庄大道的长者,林氏越是受她影响,她就越是过不好。又道:“成王府才是姑奶奶的家,那里才有你的将来。成王妃与荣太妃并不是十分难相处的人,姑奶奶只要诚心侍奉荣太妃,以后才有子嗣将来。”   林氏能不能生孩子的关键就在荣太妃身上,就是自己实在生不出来了,以后要抱养姬妾的儿子,也要荣太妃点头才好办。既然成王爷已经指望不上了,那就要抓住婆婆。   林氏却是苦笑着道:“嫂子说的容易,荣太妃……”荣太妃根本就不想她生下孩子,只怕她生的儿子对亲王爵位有影响。   “姑奶奶不谋亲王爵位,庶子自有郡王爵位可分封,荣太妃如何不愿自己的孙儿有爵位呢。”林大奶奶说着,她跟荣太妃打过交道,说实话比林大太太好相处的多,摊上林大太太这种婆婆,她还能跟夫君恩爱,现在管家理事了呢。   其实不管前头的罗大太太,还是现在荣太妃,林氏摊上的婆婆都算不错了。别说林氏摊上林大太太那样的婆婆,就是齐二太太那种,估计她也是以泪血面,天天喊着不能活。   林氏听得心中乱糟糟的,低头不语。 ☆、191   洗三之后就是满月酒,齐家的帖子下到罗家,任凭婆子如何说虞秋荻都不去了。这回虞秋荻有足够的理由,上回她去观礼洗三,并没有对齐二太太有任何的不敬,结果惹来齐二太太那样一通话,满月酒去的宾客更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别去了。   婆子无法,只得回去如此禀告了齐二老爷,齐二老爷听得一声叹息,把齐二太太叫过来狠说了一顿。多好的机会,洗三的时候虞秋荻都来了,主人家该和和气气的才好,客人都好好的,主人家倒是挑起是非砸自家的场子,齐二太太实在是差太多了。   齐二太太却是不乐意听这些,道:“老爷就是有心跟罗家交好,但你看罗大奶奶那样,像是个知恩图报的吗。当年她还是从这里出嫁,老爷还给她添妆,结果到了罗家之后,生了儿子,管了家务,如何还把齐家看在眼里。依着我说,当初老爷就不该给她添妆,白白把钱给了她,扔水里还听声响呢。”   要说最初刚过继来之时,齐二太太对齐老太太是感恩戴德,知道这泼天的富贵是齐老太太的恩典。那后来随时时间的推移已经忘得差不多,到现在这个地步,满府住的都是齐二老爷和她的穷亲戚,一个个对她逢迎拍马,让她完全飘起来了。   尤其是杰大太太,天天在那里说是虞秋荻沾了他们的便宜,本来一个父女双亡的孤女,能在侯府发嫁,还给她添妆,实在该感恩戴德,对着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三拜九叩才是。齐二太太本身就是耳根子软,不明理之人,听得多了,也就觉得该是如此。   “你现在都糊涂成什么样了!!”齐二老爷听到这话顿时七孔冒烟,当时是什么情况了,他是齐老太太的嗣子,给齐老太太唯一血亲添妆那是理所当然的,添了是理所当然,不添就是大错特错。当初虞秋荻的嫁妆数目说出来时,没有任何人会觉得齐二老爷的添妆是恩典。   齐二太太却是道:“我才不糊涂,我看老爷你倒是有几分糊涂了,罗家根本就无意助老爷之意,我们又何必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她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了,竟然还挑我的错,外甥女当舅母的错,我倒是长见识了。”   “你……”齐二老爷气得说不出话来,现在府上那么多穷亲戚,有一大半都是齐二太太留下来的,尤其是齐二太太的娘家人。他实在不想留,但齐二太太留下来了,他也不好说什么。虽然侯府是一直在俭省,养几个穷亲戚还不算什么,但家里人多之后就事多。   尤其是齐瞬庭的那几个表妹,没一个好有心思的,齐二太太的大哥甚至于还想着,要是齐瞬庭把齐大奶奶休了,就让齐瞬庭娶自家女儿。齐瞬庭虽然讨厌齐大奶奶,但也晓的休妻事大,再加上齐大舅这种行为他也实在看不上,便跟他说了此事,差点把齐二老爷气晕过去。   齐二太太此时也是满心恼火,直瞪着齐二老爷,夫妻俩个气氛正僵着。却有婆婆匆匆走过来,道:“老爷,太太,不好了,二奶奶发疯似的,拿了把刀说要砍死大奶奶呢。”   “什么!!”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都怔住了,齐二太太还有些发怔,齐二老爷已经急匆匆往后头走。边走边问婆子:“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原由?”   婆子只是胡氏房中粗使的婆子,并不晓的其中内情,只是看到胡氏拿了把菜刀,嘴里嚷着要砍死齐大奶奶,侍候的婆子看到这个架式,只怕出了什么事,自己身上落了不是,便赶紧来回齐二老爷,还有人去寻了齐瞬庭。   齐二老爷急匆匆往后头齐大奶奶的院落跑,只见胡氏衣服也乱了,头发也乱了,手里的刀是从后头厨房里拿来的,身边跟着的丫头劝着,只是胡氏哪里会听,手里舞着菜刀威风无比,把丫头婆子唬的都不敢近身。   齐大奶奶院中使唤的人都是齐大奶奶自己的心腹,齐大奶奶还坐着月子没出来,看到胡氏这个架式当即把院门关上了。然后齐大奶奶的陪嫁婆子,早就从后门出去回娘家搬旧兵去了。   “真是反天了,还不快把她的刀夺了。”齐二老爷怒气冲冲的说着,家里事情件件不顺就算了,现在竟然连菜刀都上了,再过几天是不是全武行都要上演了。   齐瞬庭接到消息过来了,几步上前去劝胡氏,胡氏看到齐瞬庭,刀不自觉得放下了,直滚到齐瞬庭怀里,喊着道:“大爷要给我做主,要给我报仇,杀那个贱妇,杀了她……”   齐瞬庭虽然一直很喜欢胡氏,但他喜欢的是胡氏娇娇怯怯的模样,此时菜刀都上了,他看着也有几分吓人,怜爱之意顿时少了几分。现在又听胡氏如此说,他心中却有几分不喜,他虽然不喜齐大奶奶,偏爱胡氏些,但受的却是正统教育,妻妾之别如同云泥一般,当妾室的想杀正室,那可比造反。   “到底是怎么回事?”齐二老爷怒声问着,看胡氏那样只怕问不出什么来,只是审问起胡氏身边的丫头婆子。   胡氏身边的丫头婆子看齐二老爷动了大气,当即就跪了下来,几个人断断续续的却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了。胡氏进门也有大半年了,与齐瞬庭也算恩爱,一直到现在也没怀上,心中十分着急。偏偏这个月的月信又迟了几天,胡氏只以为有孕,便着人请了大夫来看,结果大夫搭手一诊脉,没有诊出胡氏有孕,倒是诊出胡氏绝育了,应该是被药物所致。   胡氏满心想的是有孩子,结果大夫告诉她,她再不能生育了,而且是药物所致。谁希望她不能生,这事几乎不用想,除了齐大奶奶再没别人。胡氏一时间受的打击太大,这时候她村姑的品性立时体现出来,冲到后头厨房拿了把菜刀就要砍死齐大奶奶。   “什么!!!”齐二老爷不等听完就惊呼出来,心中充满悲伤,齐家这样抬举胡氏,结果胡氏绝育了,这……这要如何办好……   齐二太太旁边听着更是内心翻腾,胡氏是她娘家那边的人,她又一直抬举着,真把她当成儿媳妇看,现在胡氏绝育了,她最是心疼不己。手指颤抖的指着齐大奶奶的院门道:“定是她做的,定是这个嫉妇,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要害二奶奶!!”   “你闭嘴!!”齐二老爷怒声斥责着齐二太太。   此时消息已经传遍全府,住在侯府的穷亲戚,还有胡氏的父母都过来了,听得到这个消息,胡氏父母顿时哭天喊地哭起来了。对齐二老爷说着:“亲家老爷,要给我女儿做主啊,都是那嫉妇所为……”   杰大太太还在旁边喊着,道:“把那个嫉妇拉出来,定要好好审审她,要为二奶奶报仇。”   胡氏的父母听杰大太太如此说,此时也不哭了,冲上去猛拍齐大奶奶的院门。   “都给我住嘴!!”齐二老爷又是一声吼,胡氏是妾,齐大奶奶是妻,就是齐大奶奶真给胡氏下药,也没有人家会给妾室报仇而怎么正室了。   齐二太太已经气的全身发抖了,看向齐二老爷道:“前头如娘死的不明不白,后头二奶奶又这样……这贱妇如此狠毒,实在是留不得。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来,还不让旁人生,是想让我们一家绝后。如此狠毒之妇,此回定要休她回家。”   “我看你才是疯了,因为一个妾室就要休妻,传出去齐家还有什么脸面。”齐二老爷怒斥着齐二太太,不只是脸面,林家没那么好惹,想凭这个休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随即对齐瞬庭道:“你抚着你娘还有胡氏回去,这件事我自会料理。”   齐二太太还欲再说什么,齐瞬庭已经放开胡氏走过来,道;“母亲,我先扶您回去休息,滋事体大,还是让父亲去处理吧。”   胡氏看齐瞬庭也如此说,哭喊着道:“大爷,我们夫妻一场,你好狠的心,竟然不为我报如此大仇,她,她害我……”   “这……”齐瞬庭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女子被下药绝育自然很可怜,但若是因为她一句话就把正室拉出来打杀,也没有这样的道理。末了只是对旁边的丫头婆子道:“扶她回屋去,都先散了吧。”   胡氏父母虽然还哭天喊地闹着,几个婆子上前也把他们扶走了。齐家其他的亲友也不再理他们,胡氏一个妾室现在又不能生了,所谓二房奶奶,只怕过不了多久也就要过气了。   院门口的人渐渐散去,齐大奶奶虽坐着月子,但养这么久了,身体己经恢复了一些。身边的丫头婆子见外头这样的情形,早就报与齐大奶奶晓的,齐大奶奶便命他们把大门关好,派人回家里娘家报信。好汉不吃眼前亏,万一任由她们冲进来伤到她了,她要现受着,撑到娘家人来了,到时候她也就不怕了。   听到外头的哭喊声,齐大奶奶只差要笑破肚子了,她忍胡氏一个村姑这么久,现在终于看到他们的报应了。还有齐二太太,抬举一个二房抬举成那样,结果现在下不了蛋,唯一遗憾的是她在外头亲眼看到。   “姑娘,齐家这样……”身边齐大奶奶的奶妈有几分担心,她刚才是站在大门处听着的,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齐大奶奶一口一个休妻,她是听得清清楚楚,齐大奶奶这胎又没生下儿子,形势很不妙啊。   齐大奶奶却是笑着道:“怕什么,胡氏就是绝育了,与我有什么相关。别说胡氏,就是齐二太太红口白牙说是我做的,谁能来证明。”她下药的时候就不怕被齐家知道,胡氏进门当天她就动手了,现在闹出来了,大半年都过去了,证剧在哪里,哪个能证明药是她的下的。   奶妈仍然有几分不放心,道:“但胡氏竟然敢拿刀出来,姑娘还是要小心些,再者还有两个小姑娘呢。”   齐大奶奶冷森森的笑着道:“胡氏都敢拿刀了,怎么可能还会留在齐家。一个乡野村姑,还敢跑到这里来充奶奶,什么个玩意。今天前后院门都不要开,免得疯狗进来,对了,派个人去看看,我兄长嫂子来了没有。”   齐大奶奶在房中得意笑着,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却是吵了起来,要是以前齐二太太只是讨厌齐大奶奶,不想她生儿子,想让胡氏挤对她这是真的,但并没有产生休了她的念头。现在齐奶奶竟能如此过份,给胡氏下药,齐二太太觉得真不能留下她,必须得把她休出门。   “你以为休妻就是你嘴巴张合之间的事啊,你凡事用用脑子好不好。”齐二老爷怒声训斥着,一直这样那样的抬举胡氏,结果结果就胡氏什么都生不出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孙子哪里来他还没头绪呢。已经弄个二房了,要是再弄个三房来,不够惹人笑话的。   齐二太太强忍着怒气道:“我还要怎么想,林氏做出那样的事,家里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她了,她是想我们断子绝孙啊。”   齐二老爷心中对齐大奶奶如何不恨,但休妻之事太大,根本就不是齐家说休就能休的,林阁老是那阁老也不是白当的。齐二太太想的真简单,她看不上儿媳妇就能休了,真以为齐家能跟林家打的起官司啊。   夫妻俩正闹着,管事匆匆跑进来道:“老爷,太太,亲家太太,大舅爷,还有林大太太来了……”   齐二太太立时站起身来,道:“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他们了。”   齐二太太话音刚落,只听外头传来林大奶奶怒声:“齐家宠妾灭妻,小妾敢对正室行凶,这还有天理王法呢,齐家也别欺人太甚了。” ☆、192   齐家管事急匆匆引着林家众人进来,不是他急,是林家人急,林大爷脸色阴郁,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身后林大太太和林大奶奶则是怒气冲天,都顾不上大家闺秀的提统,几乎是一路小跑。   丫头打起帘子,林大爷打头,林家三人进到屋里。既不见礼也不招呼,林大奶奶就冲着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道:“我家姑奶奶呢,是不是已被你们打杀了!!”   说话间林大奶奶就大哭起来,喊着道:“我可怜的妹妹,你堂堂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竟然要被一个妾室打杀,天理王法何在啊。”   林大奶奶如此一哭,林大太太压了许久的火此时一并暴发出来,上来就抓住齐二太太的胳膊了,道:“我把好好的女儿嫁到齐家来,一个妾室就敢对正室喊打喊杀了,你这个婆婆平常更不知道如何虐待与她。为了女儿,我也顾不得脸面,走,我们现在就去见官,齐家宠妾灭妻,证据确凿,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要如何抵赖。”   说着抓住齐二太太就要往外走,齐二太太此时也是火头上,看林大太太如此说,也喊着道:“见官就见官,我正要休了她回家,此等嫉妇,我家也是容不下她。”   “二奶奶,我呸!”林大太太一口啐到齐二太太脸上,她接到消息就是怒火中烧,最近一年多林大老爷又削了她的权限,也不让她到女儿家去,她心里正火着呢。又听说胡氏敢拿刀对着齐大奶奶,她恨不得立时冲上来一拳把齐家众人全部灭掉。   林大奶奶看林大太太火气上来,立时上来道:“不过一个妾室丫头之流,齐家宠妾灭妻认一个妾室当二奶奶,以为旁人都像你们那般。可怜我那妹妹,怀胎十月为齐家生儿育女,就是又生下一个女儿,那也是总是齐家的孩儿,人还未出月子,先是妾室拿刀喊打喊杀,现在婆婆又说休弃。”   齐二老爷此时已经焦头烂额,从刚才事情闹起来开始,他就料到现在的情况。是胡氏傻没见识,大夫诊脉诊出来了,也该先与他们说了,她以为这是民野乡间呢,拿把菜刀就能顶事了,现在林家抓到如此大的把柄,一顶宠妾灭妻的大帽子扣下来,齐大奶奶还在月子中,齐二太太就说要休弃,就是不慈。   “亲家太太消消气,胡氏冲撞了大奶奶,我正要寻媒婆解了契书,打发她回娘家。”齐二老爷拱手说着,头上冷汗都要下来了,要是林大太太和林大奶奶来还好些,这回林大爷都来了,不处置了胡氏肯定不行。   齐二太太满心想的是休了齐大奶奶,然后再给胡氏寻了大夫,看看还有没有办法补救,哪里想到齐二老爷开口就说要休了胡氏,齐二太太如何肯依。她的脾气已经被穷亲戚们惯起来,说话也横了些道:“老爷怎么能如此糊涂,林氏恶毒此时毒害了二奶奶,以后定会毒害其他妾室,若是留她在家,你我岂不是要绝后。”   齐二老爷听齐二太太如此说,都有心一巴掌把她扇飞出去,现在林家抓住理,齐家只有低头伏首的份。至于林氏毒害胡氏,有什么证据,只是大夫诊脉诊出胡氏不能生育,然后就说是齐大奶奶所为,那得齐大奶奶的娘家死绝了才有可行性。   齐二老爷不想在林家面前与齐二太太发生争执,免得旁人笑话,只是低声斥责道:“还不快住嘴,此事我会料理,你先回房去吧。”林大太太虽然笨,但林大奶奶帮着腔,罪名先扣在了齐家头上,胡氏连什么时候被下的药都不知道,只能齐大奶奶技高一筹,已经输了。   齐二太太对林家是一肚子火,怎么会听话回去,便对齐二老爷道:“庭哥儿是我的儿子,他的媳妇如何,我这个婆婆自然发落得。”   “你的儿子?我看这个……还得再说一说吧。”一直没开口的林大爷突然间开口。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都愣住了,连林大太太和林大奶奶都愣住了,齐瞬庭是嫡出,齐二太太所出,难道这个有争议??   齐二太太立时道:“庭哥儿是我所出,不是我儿子是谁的儿子!!”   林大爷笑了起来,却是看向齐二老爷道:“齐二太太是内闱妇人,许多事情不太清楚,再加上年代久远忘了也是理所当然,齐二老爷总不会忘了,自己是如何过继到威远侯府的吧。”   齐二老爷脸色顿时变了,直瞪着林大爷看。   “当年威远侯爷夫妻早逝,未能留下子嗣,按照正常的礼法,该给他过继子嗣以承爵位。只是齐老太太与先太后私交甚好,先皇念及齐老太太年迈,若是只是过继幼孙,家中无人可撑门户,齐老太太也无人侍奉,便特意下旨,由齐老太太的娘家兄弟在齐老太太的子侄中挑选合适人过继,为的是齐老太太。”林大爷看着齐二老爷说着,又道:“后来顾老太爷挑中您,请旨过继,继承爵位。”   这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旧事,林大爷突然间提起,齐二老爷不自觉得心虚起来,侯府的富贵是齐老太太所给,这是怎么也抹不去的事实。   齐二太太却是理直气壮地道:“先皇下旨准我们一家过继,这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从血缘上说并不是齐家嫡系,但有皇帝的圣旨在,谁敢疑质他们的爵位。   林大爷笑了起来,道:“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往事,我其实并不晓的,只是后来我觉得有些不合情理。无子过世的齐大老爷才是齐老太太的亲生儿子,他无子绝后,无人侍奉香火,齐老太太作为亲娘,岂能不为儿子筹谋。我便翻阅了二十几年前的旧案,果然让我寻到了,当年的圣旨上除了说齐二老爷过继之外,后头还有一条,齐二老爷的长子也要过继给过世齐大老爷,还特意规定,要立此子为世子,传承爵位。”   屋里众人脸色都变了,林大奶奶也不由的惊讶地看向林大爷,在之前林大爷都没跟她说。怪不得今天婆子回府报了此事,林大爷当即要跟着来,原来他是有大招。   “我不晓得后来齐二老爷与齐老太太是如此协商的,但先皇圣旨在,齐大爷即使是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亲生,从礼法上他却是过世齐大老爷的儿子。”林大爷冷笑着说,他并没有跟齐老太太打过交道,只是觉得有些不合情理,翻查旧案果然翻出来了。   齐二太太听得整个人都傻住了,齐二老爷身体也有些微微的颤抖,心虚的厉害,他实在没想到林大爷竟然会把这件旧事提出来。   当初他们一家三口过继来之时,他是过继给齐老太太当儿子,前头有齐大老爷,他排第二,称齐二老爷。而齐瞬庭则过继给了齐大老爷,单纯从理法来说,齐瞬庭确实是齐大老爷的儿子,该称呼他为叔叔。   齐老太太却是说,都是一家子亲人,何必如此生疏,只要宗族家谱上写着,齐瞬庭祭祀烧纸的时候记得就好了,平常称呼依旧。齐瞬庭之后,齐二老爷再无所出,齐老太太劝他莫要着急,男子五十岁才要立嗣,年纪轻轻没有必要着急。齐瞬庭又一直爹娘称呼着,齐二老爷也不是多着急,再者这事也不能急。   无子就要过继,若是齐家宗族硬塞儿子给他,到时候弄不好还要分掉齐瞬庭的家产,还不如不提此事。齐二老爷想着自己也许还能老树开花,再不行以后齐瞬庭儿子生多了,再过继一个过来,肉烂烂锅里,钱财不给外人才是正理。   “我仔细看过先皇旨意,本来过继齐二老爷就是为了侍候齐老太太,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是如何对齐老太太的那就不必说了。现在齐老太太已经下世,二老爷是不是也该把爵位还给长房了。”林大爷冷声说着,道:“不说其他的,就凭当年齐二老爷把齐老太太唯一的外孙女逼近庙里的事,也违背了先皇下旨过继的用意。”   齐二太太虽然听懂林大爷的意思,却还是有点没转过来,喊着道:“就是庭哥儿继承爵位,我们也是他的爹娘,被他供养也是理所当然,不管什么时候这个家也是姓齐的说了算,轮不到姓林的来插嘴。”   齐二老爷抬手一个耳光打到齐二太太脸上,几乎用尽了全力,怒声呵斥道:“滚出去!!”   齐二太太被齐二老爷一巴掌打掉一颗牙,头也被打晕了,都有几分站不稳了,旁边婆子见状,赶紧扶住齐二太太往外走。齐二太太还欲再说,齐二老爷又是一声大喝:“滚!!!”   “你……”齐二太太心中也是怒火攻心,夫妻一场,虽然齐二老爷以前也打过她,但在外人面前如此打她,这还是头一回。尤其是在林家人面前,这让她颜面何存。   婆子赶紧扶住齐二太太出了门。   齐二太太出了门,林大奶奶笑了起来,齐大太太更是喜上眉梢。过继齐二老爷本来就是侍奉齐老太太,也就是当个缓冲剂,爵位还是要回归大房,也就是齐大老爷的嗣子齐瞬庭。齐瞬庭继承爵位,公布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叔婶的身份,他们就不再是齐大奶奶正经公婆,也可以请他们正式离府,到时候府爷也就是齐大奶奶的天下了。   “过继得来的爵位,就真以为是自己应得的了,本来只是叔婶,就真以为自己是亲爹娘了,哈哈,实在好笑的很。”林大太太仰天大笑,闹了半天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都不是正经主子,齐大奶奶的正经婆婆早就下地了。   林大爷直看向齐二老爷道:“二老爷和二太太是姑爷的亲生父母,又父母相称这些年,我本不欲把此事捅出来,闹得大家脸上无光。只是齐家欺人太甚,我那妹妹不好之处我也晓的,我曾多次劝戒。但这回一个妾室就敢对正室对刀,二太太又是满嘴说的是休妻,我实在是忍无可忍。”   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确实是齐瞬庭的生身父母,齐二老爷的爵位也是先皇下旨给的,就是旨意里是把齐二老爷爵位过度人,但并没有指明齐瞬庭成家之后爵位就要交还。更不用说中间还夹着一个孝字,齐瞬庭也不能跟亲爹争爵位。   齐二老爷面如灰白,他晓的林大爷的意思,若是齐家对齐大奶奶好,大家相安无事,若是不好,那林家就不好意思了。你家都要闹觉着休妻了,我何必让你好过,以林家现在的声势,就是自己不出声,自会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先告齐家宠妾灭妻,然后自会有人把当年爵位传承之事拿出来说,虞秋荻未嫁入罗家之前进庙之事也会拿出来说。   齐家与顾家几乎是绝交了,就是与罗家,跟虞秋荻的关系也是十分平淡。林家努力一把,肯定能逼他把爵位传给齐瞬庭,自己不仅是仕途再无望,只怕这侯府都不好呆了。   林大奶奶看齐二老爷如此脸色,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便一脸感伤的道:“我家姑娘嫁入齐家来,凡事还要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多多照应,林家是真心想想与齐家结亲,也不想节外生枝。我家姑奶奶连生二女,前头纳二房,林家也没说什么。亲家太太带着儿子妾室外头交际那就不说了,现在查出来二房不孕,就红口白牙说是我家姑娘所为,月子不出就不要喊打喊杀,亲家太太竟然还要休,实在是欺人太甚啊。”   齐二老爷只觉得心里憋着一口血,林家都拿住齐家如此的把柄了,他还能说什么。其实齐家过来之时他就有处置了胡氏的意思,生不出孩子的二房,又与齐大奶奶结下那样的大仇,以家宅不宁是必然的,伤了齐大奶奶不要紧,若是伤了孩子,那就不太好了。   但林大爷说了这么一通话,齐二老爷有种被人掐着脖子的感觉,心中有股宣不出的怒火,却只能笑着道:“刚才我就说了,我要解了契书,打发走胡氏。至于休离之事,纯属内人胡说,我会与她说的,就请各位放心。”   林大爷脸色这才稍稍有几分缓和,也不是他过份逼人,他查到当年圣旨的档案之后,心里本来就有几分看不起齐二老爷。也不看看自己的爵位是如何来的,当初的官职又是为了什么,丢了根本的东西,齐二老爷就是能起复,也就是四五品的闲职,不可能再得重用。   齐家能得林家重用的也就是爵位,齐二老爷想的真简单,纳二房生庶长,挤兑齐大奶奶,林家岂会坐视不理。林大是跟罗家和离了,齐二老爷要是也想如此,也得看看有没有罗家的本事。   齐二老爷当场就派了管事请来当初做媒的官媒婆,又让管事媳妇去内院,把胡氏的东西收拾了,不止胡氏,连带着胡氏的家人一并送走。齐二太太如何愿意,杰大太太还在旁边怂着要齐二太太去闹,不曾想齐二老爷早就吩咐了管事,把后院锁了,不准她们出后院。   齐二太太便跑到齐瞬庭屋里哭闹,又把林大爷说的那通话与齐瞬庭说了。齐瞬庭也愣住了,他比齐二太太晓的其中的厉害,不过他自己也有点疑惑,他竟然已经正式过继给齐大老爷。这事不管齐二老爷和齐老太太都没有跟他说过提过。尤其是齐老太太,竟然也没跟他说过。   把胡氏一家全部打发走,林大太太和林大奶奶又过去看看了齐大奶奶,齐大奶奶得知之后,当时就抑天大笑,道:“大哥也真是的,有这样的事为何不早说出来。”要是早说出来,她如何会受这么多的气。   林大奶奶笑着道:“我以前也是不知道的,只怕大爷也是才晓的。”其实林大爷就是早知道了,只怕也不会说出来,不然以齐大奶奶的性格,更是要翻天了。但林大爷此时当着林大太太的面说了,那就是要把这件事公开。   “不过是叔婶而己,根本就不是正经公婆,装不了的大头蒜,真以为自己的爵位是应得的。”林大太太得意地说,她肯定要把此事宣扬出去,她倒要看看以后齐二太太还有什么脸出门。   林家占足了上风,林大太太也打算把此事分三节九段细细与京城众人讲述开来,不等林大太太那边消息先传出来,虞秋荻已经得到了消息。林大爷说的时候又没特别避开齐家的下人,下人们也传递消息,虞秋荻和吴婆子自然最先晓的。   “没想到林大爷如此心细,把此事翻腾出来了。”虞秋荻有几分感叹的说着,她当然晓的此事,这本来就是齐老太太留给她的杀手锏。只是她没有嫁入齐家,也就用不着了。 ☆、193   经过林大太太几个月的努力.现在全京城都晓的了.齐瞬庭已经过继给过世齐大老爷.齐二老爷夫妻只是齐瞬庭礼法上的叔婶。当然亲生父母这点不能否认.虽然不至于让齐瞬庭现在改口.不过齐二太太这个原本的正经不过的婆婆.身份就有点立不住了。   齐大奶奶会坐满月子之后.头一件事就是事赶人走.威远侯府那些恶心人的穷亲戚.尤其是齐二太太那边的.齐大奶奶直接着人打出去。齐二太太如何愿意.便跟齐大奶奶于起来了.只是这回齐二老爷并不站在她这边.就连齐瞬庭也觉得舅舅家的人不太好。天天跟他说.把正室休掉.然后娶表妹的舅舅.这样的亲友留在家里.家里如何能安生。   齐二太太又是哭又是闹.齐瞬庭还常过来安慰她.齐二老爷则成日在姬妾房里.根本就不与齐二太太说话。以前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齐二太太再不好总是齐瞬庭的亲娘.齐瞬庭又是他的独子。结果到现在了齐二太太还是屁事不懂.拖后腿拖成这样.实在不想理会她。   同时下令.以后交际应酬也不要齐二太太出门了。虽然管家权仍然没有交给齐大奶奶.但以后齐大奶奶就代表齐家出面应酬.然后房里的事情.安排妾室通房.全部由齐大奶奶自己料理.长辈也不再给齐瞬庭张罗妾室。   就这样还不算.齐二老爷还把齐瞬庭叫过去做了一番思想工作.道:“想想以前也是我的错.爵位继承该以嫡长为先.却给你张罗二房.又让你亲近妾室。齐大奶奶才是你的正室原配.她所生的孩子才是最理所当然的爵位继承人。”   齐瞬庭一脸踩到大便的表情.他承认齐大奶奶是他的正室.但他真不想跟齐大奶奶亲近.道:“大奶奶实在是……”   齐二老爷叹气道:“我也晓得齐大奶奶是不讨喜.但已经娶进门了。她也没有犯下滔天大错.若是她无子.家中无一嫡子.这爵位……”   若是以严格的律法来说.有爵位的人家无嫡子就可以夺爵了.大珠并没有那么严格.在嫡系死完之后.庶子可以继承爵位。但若是皇帝看你不顺眼.或者得罪的人家过于多了.以无嫡子为由就可以夺爵了。   林大爷把当年先皇帝的旨意扯开说.威胁之意相当明显。这也让齐二老爷十分心虚.过继他本来就是侍奉齐老太太.结果他对齐老太太说不上至孝。齐家现在是一应亲友全无.此事闹开之后.齐二老爷就晓得他再无起复的可能性.现在家中要保住.一定得保住就是爵位。   “但是她……”齐瞬庭对于齐大奶奶真有一种这辈子都不要相见的感觉.让他与齐大奶奶亲近.压力真的很大。   齐二老爷也没有押着齐瞬庭与齐大奶奶洞房的意思.只是道:“你们还年轻.又是小夫妻.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慢慢来就好了。”   齐瞬庭忍不住道:“父亲可是因为林大爷说的那些话.所以就怕了林家。”   齐二老爷长叹口气.道:“也说不上怕.只是想想现在我们齐家.若是真有祸事迎门.根本就不会有亲友旧故与我们说情。齐大奶奶再不好.她生的总是你的孩儿.爵位才是家里的根本.若是没了”   齐瞬庭虽然没有直接反驳.但心里却并不认同这一点。这也是他与齐二老爷最大的不同.齐瞬庭在很小的时候就过继过来.爵位对于与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齐二老爷过继时已经成年了.这就好像天上掉馅饼似的.他已经吃这个大金饼二十几年.虽然吃的久了也就以为真是自己的了.但突然间林大爷一番话.让他危险意识也来了。   只是把爵位传给齐瞬庭还没有什么.齐瞬庭肯定不会把亲爹娘赶走。但若是跟林家真的撕破脸.林家没什么好怕.他们的官职都是考科举得来的.也没有继承之说。若是拿宠妾灭妻做文章.再把以前的旧事全部翻出来.那齐家的麻烦就大了。   “时常去看看你娘倒是无妨.但千万别听她的话。”齐二老爷说着.随即一声长叹道:“当年若不是她一直念叨着虞姑娘不好.若是你能娶虞姑娘为妻.也没有现在的担忧。”其实他也是错的.他是三品大名时.一心想着更要往上爬.攀个高枝助他仕途.却没有想过.他现在拥有的这些是因何而来的。   “唉……”齐瞬庭不由得一声叹.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后悔了。   转眼又是一个中秋节.平常忙.过节更忙.虞秋荻八卦都没顾上听.只是忙着料理过节事宜。倒是吴婆子年龄大了.虞秋荻并不再让理事.只是帮着带着孩儿.吴婆子时常与她说.再就是出门应酬时.其他人家的太太奶奶说的.实在是太精彩.就是聋子都晓的了。   齐家的新闻是一波又一波的传出来.极大的丰富了京城贵夫人们的业余生活。就跟唱戏似的.先是齐瞬庭早就过继给齐大老爷的事.再就是齐大奶奶理家.赶穷亲戚走.跟齐二太太吵闹.一出又一出的来。   本来林家的名声经过林大奶奶的拯救.再加上齐家纳二房.二房又对齐大奶奶动手的事.让京城众人对齐大奶奶还是挺同情的。但后来的事情出来.京城八卦也觉得无语了.齐瞬庭再是过继出去了.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到底是齐瞬庭的亲生父母.齐大奶奶也该收着点才好。   “大奶奶.外书房要备礼.这是礼单。”管事媳妇把礼单呈上来。   虞秋荻接过来看了看.便让管事依单执办.更特别叮嘱一定要上好的。除了中秋之外.今年是三年一度的秋闱之期.上界没罗家什么事。而这一回却是戚戚相关了.罗慕周今年要下场.他的大舅子箫凌云也要下场。   罗家上下都很重视这一科.箫云灵更是前后张罗着.相对来说虞秋荻还算轻松.她一个嫂子也不能去问小叔子的功课。只是吩咐厨房.饮食上一定要多留心。至于其他的她也帮不上忙.倒是箫云灵前后忙活着。   中秋节是大节日.再加上罗老太爷的身体不行了.病了许久.虽然该准备的己经准备上.大夫虽然没直说.但那意思也很明白.弄不好就是今年的事。也算是为了让罗老太爷高兴.这种大节日更要大办特罗.虞秋荻越发忙的脚不沾地。   “回大奶奶.厨房管事拟好菜单请大奶奶过目。”管事媳妇说着。   丫头接过菜单.虞秋荻接过来看了看.又递给丫头.道:“厨房里的都是老人了.都晓得各房主子的喜好.我也就不多说了。”   “是。”管事媳妇答应着.又道:“另外厨房支这个月的份例银子。”   提到银子虞秋荻心中多少叹了口气.把下人们勒紧了点.每月过的紧巴巴的.但好歹还算过去了。但到过节就不行了.无论如何也不够用.俭省不了.那就只能花。把帐单接过来.单是厨房就比平常高了五倍.自家摆酒宴准备东西.然后还有亲友过来招待.全部都是钱。   “去帐房领吧。”虞秋荻把单子留下来.丫头发了对牌。   连着几个管事媳妇进门回事.不外乎是过节事宜.再加上人情来往。高门大户人情来往.虽然出手不能小气了.不过有来有往不会很亏本的。至少封赏送礼的管事婆子.那就是小钱了.不值得一提。   把管事媳妇们都打发走.下午的事务算是料理完了.虞秋荻又让婆子准备好东西.中秋节肯定得给齐家送礼。现在齐府是齐大奶奶当家.她是彻底不用到齐府去了.不过礼还要送.外甥女怎么也得给舅舅送礼。东西封好.虞秋荻叮嘱明早过去。   坐车回到屋里.虞秋荻长长的吐了口气.吩咐丫头倒茶.自己在榻上歪着养了一会神。除了家务事外.她心里还忧心着前线的罗慕远。天熙皇帝派出卫策之后.似乎对妹夫十分放心.权力下放也比较痛快.文官倒是咬过几回.但卫策人都到前线了.也不敢十分说什么。总不能说皇帝的嫡亲妹夫有反心吧.那宜轩公主还不得进宫哭死。   沿海战局现在来说是不好不坏.海军己经征集了.战船也有了.就是有扶桑浪人来袭.目前来说也是有胜有负。在谢衡和卫策的折子里.几次说了前景是很美好的。刚刚组建出来的海军.就能打成这样也算是马马虎虎了.只要朝廷大力坚持.扬我天朝国威那天就不远了。   中秋节将近.再加上罗老太爷病重.罗老太太倒是跟罗大老爷说过.看看能不能以此为由头把罗慕远召回来。罗大老爷似乎也在犹豫中.男人自当报孝朝廷.罗慕远又是天熙皇帝钦点让他跟着卫策走的。   “大奶奶.要传饭了吗?”丫头走进轻声说着。   虞秋荻睁开眼.却看到屋里竟然己经掌灯了.往窗外看了一眼.天竟然己经黑了。虞秋荻不禁轻轻叹口气.不知不觉中这一天竟然过去了.明天仍然是忙碌。道:“竟然己经这个点了.传饭吧。”   丫头传话下去.虞秋荻让奶妈抱着孩子过来.旭哥儿己经不用奶妈抱着.走的相当稳。只是仍然话语不多.倒是安哥儿.仍然是活泼的很。   虞秋荻看着他们十分的欣慰.倒是旭哥儿自在不了多久.眼看着也要五岁了.罗慕远不在家.罗大老爷决定亲自带嫡长孙.儿子由男人带也是罗家的规矩.免得长与妇人之手.惹上一些坏毛病。   时辰不早.虞秋荻匆匆吃了饭.奶妈们看着孩儿.她则坐车先去了罗大太太屋里请安.然后又同众人去罗老太太屋里。心里还想着一件事.再有两天就是中秋了.中秋赏月.得先把地方选好收拾出来.这要看罗老太太的喜好。   婆媳妯娌到了罗老太太屋里.罗二太太己经到了.众人请了安。罗老太太便挥挥手.笑着虞秋荻道:“中秋节你最忙的时候.这两天晚上你就别过来了.连你家太太那里也不用了.来回折腾.你更加受累。”   虞秋荻忙笑着道:“老太太疼我.只是来回坐车.也说不上累。我己经吩咐管事媳妇.晚上没有急事都不能过来回.倒也清闲.正好过来与太太.老太太说说话.倒是十分解闷。”   罗老太太听得笑了.看着虞秋荻的神情十分欣慰.道:“都是从孙媳妇过来的.当家理事的辛苦岂能不知.你是极难得的。我现在只担忧你.若是累坏了.这可要如何是好。听我的.这两天能免则免.晚上在屋里歇歇.看看孩儿也是好的。”   虞秋荻听罗老太太如此说了.这才没有推脱.起身笑着道:“老太太真心心疼我.媳妇也是有缘份才能得嫁到这样的人家来。”   如此一说众人都笑了.虞秋荻看罗老太太情绪正好.便问中秋何处赏月之事。罗老太太却叹口气.道:“家里人又不齐.哪里能团圆呢。你看着选地方吧.后花园里不拘哪处.你看着挑就好了。”   “是。”虞秋荻低头应着。   “正好还有一件事.我要与你说……”罗老太太突然说着。   虞秋荻忙道:“请老太太吩咐。” ☆、194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着老太爷身体不好,大夫又说了那样的话,家里养的那个戏子,伶人,还有歌伎就都散了吧,实在是用不到了。”罗老太太说着,虽然她久不管家,但家里的情况大概还是知道的。不少年长婆子到她这里抱怨过,说大奶奶当家刻薄。   细问哪里刻薄,婆子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罗老太太心里就有几分明白,罗家的家业并没有添多少人,人口却是一直在增加。现在的罗家又不可能分家,虞秋荻既不可能苛刻婆婆,又不要能俭省妯娌的,自然不能任由下人们捞钱。   这种时候就是她自己说要俭省都不太合适,不过罗家有些花钱却没啥大用的摆设,倒是可以省去了。虞秋荻是小辈不好说,倒不如她来开口。   “果然是老太太心细,凡事都想着念着,是该把他们解散了,是我疏乎了。”虞秋荻连忙笑着说,她心里明白这是罗老太太想给家里省点钱。一般高门大户里养戏班,伶人,还要有歌舞伎都是惯例,不然家中有喜事,总不能外人请人去。   罗家单养这些人就有将近上百口,再加上请的教习老师,打拾的婆子类,将近有一百五十口人,穿衣吃饭还是小事,更教习新曲,置办行头,月月开销都十分惊人。在最初银子紧张时,虞秋荻不是没想过裁着些。但想到罗老太太是最爱热闹的,再者把这些人裁去,外人看着不像样,有些时候也就显得撑不起场面。   现在罗老太太自己开口,又以罗老太爷生病为由把人裁了去,那一切就合情合理了。罗老太爷若是去世,那就是三年孝,连出门应酬都没有,戏班伶人是要全部散去的。   “哪里是你疏乎了,是你怕我这个老婆子受委屈罢了。”罗老太太笑着说,又道:“他们这些人都是有本事的,解散之后让他们自谋出路去吧。还有家中一些用不着的老家人,也都放他们去吧,也让自己为自己谋划谋划”   “是。”虞秋荻答应着,心里有种松口气之感,府里不养这些闲人,虽然还会有点紧,但多少她会少贴补一些。   又说几句罗老太太便挥手让众人散了,各人坐车回去,得到罗老太太的允计裁了一部分人,虽然能省些家用,但裁谁不裁谁,肯定有得闹。这些用久了的老家人,姻亲多着呢,必然不少人要过来讲情说话。亏得上头两个婆婆极明事理,那些自恃侍侯过长辈的婆子们才算安份,不过要裁人了,只怕又有得闹。   车驾停下来,丫头扶着虞秋荻下车,虞秋荻脑子里还想着裁员名单,倒是旁边婆子道:“大奶奶,太太的车驾来了。”   虞秋荻愣了一下,往后看了一眼竟然真是罗大太太的车驾。虞秋荻连忙迎了上去,车驾己经停下来,虞秋荻上前扶着罗大太太下车,有几分疑惑的笑着道:“太太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叫我过去就好了,怎么亲自来了。”   尤其是婆媳俩才从罗老太太屋里出来,罗大太太大可以吩咐一句,让她跟着过去就好,凡事都好嘱咐,如此特意过来,只怕还有别的事。   婆媳俩进到屋里,虞秋荻捧茶上来,罗大太太笑着问:“辰姐儿呢?”   奶妈连忙过来道:“睡下了,要不叫她起来?”   “小孩子正该睡的时候,让她好好睡吧。”罗大太太笑着说,挥手让虞秋荻坐了下来。   虞秋荻这才坐下,看向罗大太太道:“太太此时过来可有什么重要事要吩咐?”难道是关于裁人的事?   罗大太太看看虞秋荻有几分欲言又止,道:“我与老爷商议过,旭哥儿眼看着也要五岁了,想把他搬前头书房去,还是安哥儿,虽然小了些,但他们兄弟一处倒是机好的。”   虞秋荻己经知晓此事,这是罗家的家规,就看眼前的罗家男人们,这条家规确实不错。儿子要跟着男性长辈,教习武功,检查课业,更利与性格的磨练。虽然心中有几分不舍,但也晓得这样是为了旭哥儿好。低头笑着道:“媳妇己经晓的,正命人收拾旭哥儿的东西呢。”   罗大太太听得点点头,想了想还是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议,现在家中事务烦忙,你也是料理不过来,我想把辰姐儿抱过去先养着。”   虞秋荻顿时怔住了,男儿跟着男性长辈倒是挺好,但是女儿……   “我晓的你是不舍得,但是你想想看,你每天能与辰姐儿说多少话。辰姐儿虽然现在还小,但习性品行却是要从小就要教养,你天天料理家事哪里顾的上。若是任由奶妈去教,又能教多好,我想过了,我帮着你带几年,等到七八岁时,要学着管家理事了,再跟着你。”罗大太太说着,这样的做法好像有些不尽人情,但辰姐儿是家中嫡长女,言行举止,一丝不毫都不能差了,在小的时候若是婆子启蒙,她肯定不能放心。   虞秋荻心中十分不舍得,但罗大太太说的话也是在理,她天天忙碌着,晚上睡梦中还得算着帐。确实没有时间教导辰姐儿的一言一行,若是罗大太太去教,是再妥当不过。只是儿子跟了爷爷,女儿又跟了奶奶,丈夫不在身边,那她每天的生活也就是一堆家务了。   “你要是实在舍不得,那就每天早上带到我那里去,晚上的时候请安完毕再让奶妈带着回来。”罗大太太说着,此事她也犹豫了几天,要是罗慕远在身边对虞秋荻总是一个安慰,现在丈夫不在,儿女也不在身边,实在凄苦了些。   虞秋荻只觉得心如刀绞,却是道:“辰姐儿还小,这样搬来搬去只怕不太好。太太说的是,我现在也真是雇不上辰姐,女儿家的教导最为重要,太太引教再妥不过。”就是再舍不得,也不能耽搁的女儿的教养,儿子还好些,世道对男子再宽松不过,女儿就不行了,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不能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好,好……”罗大太太也是大松口气,孙女的教养若是哪里出了错,那不止坑了自己,也得坑了亲家全家。但虞秋荻身边无依,再没孩子也太可怜了,她也是思来想去许久,决定还是跟虞秋荻谈一谈。现在听她点头说同意,那是再高兴不过。   罗大太太又拉着虞秋荻说了几句,也就要起身回去,旭哥儿和安哥儿先搬,然后再是辰姐儿,当然都要在八月十五之后。送走罗大太太,虞秋荻的眼泪才落下来,却是长长叹口气,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罗大太太教养辰姐儿,此时是最合适。   进到西梢间里看看辰姐儿,奶妈正搂着睡觉,看到虞秋荻进来,连忙要起身,虞秋荻却是摇摇手说不要,只是伸手往里头看了看。辰姐儿睡的正香,似乎梦到什么,脸上还挂着一丝丝笑意。看看女儿的小脸,虞秋荻深深吸了口气,为了女儿的教养,为了她的将来,舍不得也得舍得了。   忙忙碌碌一个中秋节,罗老太爷的病依然没有起色,罗大老爷己经请旨侍疾,丁忧的折子随时可能会上,至于是否夺情,就要看天熙皇帝的意思。罗慕远和罗慕白兄弟仍然回不来,罗大老爷都没敢问天熙皇帝的意思,先问的罗慕远本人。罗慕远信上说了现在真是走不开,说句不好听的,别说罗老太爷只是病了,就真挂了,他也未必能回来奔丧。   虞秋荻接到消息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算意料之中,军嫂当久了也就淡定了。罗慕远在军中事务繁忙,他现在是卫策左右手,比上回的海战还要忙的多。开始时每半月一封家书,现在是一月一封,同时另有一封是给虞秋荻的。虞秋荻把信全收到枕头下面,晚上实在想念他,就看看信。   “你们都是一直侍侯两位哥儿的,跟着去就好了,不用再添人手。”虞秋荻吩咐着,家里俭省也只能旭哥儿他们这些小孩子开始,现在这些人就够了,其他的也不用。   管事媳妇看看虞秋荻不禁道:“按罗家例照,爷们搬到前书房去,要另外再派四个小厮,四个嬷嬷。”   “我己经回过太太,现在家计艰难,能省则省。这些人照顾哥儿也足够了,至于小厮,等他们再大些,自己慢慢挑吧。”虞秋荻说着。   管事媳妇不敢再说了,虞秋荻把自己儿子的份例都削了,谁还能说她什么。   旭哥儿与安哥儿先搬出去,接下来就是辰姐儿,罗大太太己经把自己的西梢间收拾出来,辰姐儿的东西也好收拾,还有一直侍侯着的奶妈全部跟过去,虞秋荻也不拖拉,既然己经决定了,也就没什么舍不得的。   三个孩子一下子全部搬出去了,主子下人走了一大堆,本来还算热闹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了许多。眼看着秋闱就要放榜,虞秋荻的事务也越来越多,罗慕周的成绩是罗家关心的重点。再就是备着礼,有亲友人家子弟中了的,也要送上贺礼,酒席自然是少不了的。   “回大奶奶,齐家长二房进京了,齐五太太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请大奶奶过去。”管事媳妇进门回话。   虞秋荻却显得怔了一下,问:“齐家三房?齐五太太?”   齐家跟罗家一样都是历经百年,自然也是大族,京城里有几房人,血缘上己经相当远,齐二老爷承爵之后,有不屑的,也有过来巴结的,就比如杰大太太那种。不过齐家更多的人口还在老家江淮,虞秋荻还是很小的时候听齐老太太提过,但江淮到底有多少亲友,她就真不知道了。   心里疑惑着,虞秋荻却是连忙换了衣服坐车过去,进到罗老太太屋里,罗大太太和罗二太太都在。旁边椅子上坐着位四十岁出头的妇人,看的出来年轻时也是花容月貌,不过苦难的痕迹却是堆在她脸上,让她显得苍老了许多,衣着倒是不错,看坐相举止,教养也不会差了。   虞秋荻先给罗老太太,罗大太太,罗二太太请了安,到齐五太太这里时,她还真搞不清楚这是哪门亲戚。   齐五太太却是笑着站起身,拉住虞秋荻的手,有几分感慨的道:“我还记得满月时,我去吃酒,转眼己经这么大。”   旁边罗大太太笑着道:“这可是你正经舅母,你二外公的儿媳妇。”   虞秋荻一听就怔住了,不禁看向齐五太太,若真是这一房人,她倒是听齐老太太说过。当年齐老太爷是兄弟两,嫡亲兄弟,齐老太爷去世不久,齐大老爷也去世,按照过继的从近至亲的原则,应该过继这房的孩子。只是齐老太太棋高一招,太后给她撑腰,她依自己的心意挑了齐二老爷过继,后来长二房就回老家,再没进过京城。   “我们一家走时,她还小着呢,如何认得。”齐五太太笑着说,心情却有几分感慨。   当年齐大老爷去世,按理法来说是该过继她的儿子齐瞬武给齐大老爷当嗣子。家里齐二老太太和齐二老太爷却是得意过了头,只差家里放鞭炮了,也不想齐老太太是那么容易被摆布的人吗,后来皇帝圣旨下来,长二房算是彻底傻眼了。   那种情况下齐二老太太还想去闹,齐二老太爷总算有点自知自明,心中再恨,也只得带着家人回了老家。这一走就是二十几年,长二房做为嫡系本来还是有点家底,但家中男人无人能经营,齐二老太爷更是酒色财气齐全,家产早就败光了。   虞秋荻恍神过来,连忙磕头请安,从血缘上说,这是齐家最近的一支。齐五太太连忙扶她起来,这次依坐次坐下来。罗老太太这才笑着问道:“家里齐二老太爷和齐二老太太身体可好?”   “蒙罗老太太挂念,家里公公七八年前就过世了,婆婆也在四年前过世了,连家中老他爷三年前也去了。江淮离京城太远,实在来不及送信。”齐五太太脸上悲伤,心中却没什么感觉,没有得到爵位,齐二老太爷和齐二老太太是怨天尤人,尤其是诅咒齐老太太。当他们的儿媳妇是一天好日子没过过,摊上一个丈夫又是软蛋,她苦熬了这些年,总算是把他们都熬死了。   众人都是一阵感伤,真伤心也罢,假伤心也好,总是死者为大。再者齐五太太也是太不容易了,孤儿寡妇的,看她这一脸憔悴也能晓的。   虞秋荻对这个二外公是一无所知,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他们多少都是知道的,败家子也许称不上,但肯定说不上有为青年,尤其是齐大老爷死后的表现,真真让人寒心。亏得齐老太太棋高一招,齐家现在怎么样不好说,但齐老太太当年非得吃大亏不可。   “舅母此时上京来,莫不是为了秋闱之事?”虞秋荻问着,实在是赶在这个点上,极有可能的。   齐五太太笑着点头道:“家里武哥儿也算有出息,去年中了秀才,今年便上京来试试。”二十几年没上京,京城也早是物事人非,本以为虞秋荻会嫁到齐家成了当家主母,没想到却是嫁到罗家来,成了罗家的当家主母。   先头去过威远侯府,齐二老爷虽然热情,但看的出疏远之意。齐五太太又想到虞秋荻,总是亲戚一场,便过来看看,现在长二房是啥都没有了。   “这回上京家中来了几口?”罗大太太问着。   齐五太太笑着道:“除了武哥儿还有小女,她舅舅做媒许给了张翰林家的儿子,明年就要出嫁。”这趟过来也有送女儿成亲之意。   “那舅母现住在何处?”虞秋荻问着,科举都要放榜了,齐五太太肯定是有处住的。   齐五太太笑着道:“京中还空着一处房舍,着人收拾打扫了,住起来倒也方便。许久不上京来,亲友也都疏远了。”齐罗两家以前并没有多少交情,她来罗家时本来有几分犹豫的,没想到罗老太太却是很热心招呼她,这也让她有几分欣喜。   “都是亲友,五太太闲来无事常来坐坐才好。”罗老太太笑着说,又道:“多年不见,常来往才能更亲密些,下趟再来,把姐儿带上,大家一处说话。”   “难得罗老太太喜欢,下一趟我就把她带来,只是养与乡间,老太太别见笑才是。”齐五太太笑着说。 ☆、195   齐五太太本来想的是坐坐就走,不曾想罗老太太十分热情,又留她吃饭。齐五太太推辞了一会,看罗老太太是真心相留,也便留了下来,齐家虽然是侯府,但看齐二老爷那样子,只怕以后来往不多。倒是来虞秋荻这里,本来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没想到会被热情款待。   席间吃饭,罗老太太又让三个孩儿过来与齐五太太请安,齐五太太早有准备,各自给了见面礼,又夸虞秋荻有福气。看看齐二老爷和齐二太太的德性,再看看罗家长辈,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物。   唐氏,箫云灵也都过来了,跟虞秋荻一起旁边侍候。席间罗老太太又是一直夸虞秋荻好,齐五太太听得直点听。这倒不是完全的客套话,齐罗两家没什么交情,她最多与罗老太太,罗大太太认识而己。要是齐瞬武功名在身了,得罗家高看一眼还有话说,现在成绩还没出呢,罗老太太就如此礼待她,那就是给虞秋荻面子,孙媳妇娘家人来了,我就好好招呼。   饭毕又说了几句,齐五太太就要回去,虞秋荻亲自送齐五太太到二门上,嘴上还说改日过去请安。齐五太太先来了,她肯定得过去,一来一回才是亲戚行走。   “姑娘果然有福气,遇上这样的人家,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呢。”齐五太太拉着虞秋荻的手笑着说着,随即叹口气又道:“二十几年前的往事,早就过去了,看到武哥儿如此出息,现在让我说,我还真不愿意他过继呢。”   过继过去得了个爵位是好事,但同样的儿子也不是自己的了。齐二老太爷是为此狠毒了齐老太太,她却没那么大的恨意。斗不过人家,这是没办法的事,日子总得向前看,她早就不去想这些。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齐瞬武能得一个好功名,她也能享享老太太的福。   “舅母心胸开阔,福气在后头呢。”虞秋荻笑着说,她有时候也发愁娘家无人,正好齐五太太一房人进京,若是能常行走,与她也是好事一件。   齐五太太高高兴兴走了,放榜之前虞秋荻也坐车去看齐五太太,长二房是嫡系,虽然因无人经营落魄了许多。但家中宅子并没有卖去,着着打扫了,倒也看着像模像样。   再者齐五太太年娘家也算可以,她当年嫁进去时,齐家还未分家,她是侯府当儿媳妇,家世自然不会很差。家中兄弟这些年也算争气,虽然比不了侯府,但也不错了。这回上京来,齐五太太全凭着兄弟照应,不然哪能如此容易。   到了秋闱放榜当天,罗家上下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就连病重的罗老太爷也让人扶起身来。罗家的几个管事轮流跑着送消息。终于到中午时分,消息过来了,罗慕周中了举人,虽然名次靠后了些,确实中了。齐瞬武也中了,名次相当靠前。   罗家举家欢喜,虞秋荻早把酒席赏赐准备好,罗慕周房中上下都有奖赏。酒宴摆了两天,虞秋荻张罗之余,还要留心榜上其他人,有相熟人家同样中了的,就是自己不能亲自去,也派了婆子封了厚礼。齐瞬武又与别家不同,虞秋荻亲自去吃酒道喜。   齐五太太也是十分欢喜,虞秋荻想想还是问了问威远侯府有没有什么反应。齐五太太只是淡然一笑,她是给威远侯府送了信的,齐二太太没露头,齐大奶奶也没露头,只是打发了一个婆子拿了贺礼来。   “现在威远侯府是齐大奶奶当家,只怕她也是腾不出空来。”虞秋荻笑着说,威远侯府仍然是齐二老爷当家,齐大奶奶负责交际应酬以及跟着打理后宅事务。前头一件齐大奶奶办的算是不错,齐大奶奶虽然性子大了些,但手段还是有的,外头交际应酬比之齐二太太要强的多。后头一条就比较……   齐家的穷亲戚们已经得了侯府的好处,就好比一块肥肉已经咬到嘴里了,如何舍得撤出。尤其是齐二太太的娘家人,被齐大奶奶是扫地出门的,闹得要死要活。齐大舅虽然自己闹不过齐大奶奶,便挑唆着齐二太太跟齐大奶奶闹。   婆媳之间干了许多场,就算齐二太太不是齐大奶奶的正经婆婆,但齐二太太仍然是侯府第一夫人,她比齐大奶奶更有发言权。这还不算,她与齐瞬庭夫妻之间也没少闹气,虽然齐瞬庭听凭她安排妾室,但就是不往她屋里去。   齐五太太进京也有一段时间了,威远侯府闹得沸沸扬扬,她如何不晓得。不由得摇头叹气道:“大奶奶的脾气也太强硬了些。”   更重要的是她还硬在面子上,真要说心狠脾气在,再没人能超过齐老太太。只是不管心里如何,外人却没人说齐老太太一句不好,她与宫中贵人们,娘家嫂子妹妹,哪个都能相处和睦,错的全部都没有,没人能挑出她的错来。   虞秋荻听得只是笑笑,又问起齐瞬武的娘子和孩子啥时候过来。齐瞬武早就成亲,儿子比旭哥儿还要大几岁,这回上京来也不知道前程如何,便没让她们跟来。现在齐瞬武得了功名,也就要她们娘们过来,还有齐瞬武的弟弟,这回也一并过来。   “等嫂子和表弟来了,舅母一定要送信与我才好。”虞秋荻笑着说。   齐五太太也点点头,笑着道:“这是自然。”   因为秋闱放榜忙了大个月,虞秋荻算是清闲下来,罗慕周的忙碌这才开始。来年开春就是春闱,从举人到进士这一大步没那么好走,但罗慕周肯定会接着往下考,进士之后才有更好的前程。同时罗慕周的开销也增加了,主要表现在应酬方面。钱花的不多,主要是买表现古董字画上,幸好罗家库里这些不少,倒是可以开了库让他用去,不用拿钱现买。   一个月之后长二房一家全数到了,摆酒设宴,请了虞秋荻,齐五太太的娘家嫂子带着姑娘们都来了,热热闹闹的过了一天。鉴与上回齐家的冷淡,这回齐五太太请都没请。   虞秋荻坐了半天席,回到罗家,管事媳妇就拥到门上了。以前是想着房中养着孩子,怕吵闹了,不让管事媳妇到屋里找她。现在孩子们都搬出去,屋里冷清,管事媳妇常来跑跑,就算全是家务事,但总是不闲着。   “早上差媒婆去了亲家家里,也同意把婚期提亲些,日子都挑出来了,就在这下个月初九。”管事媳妇说着,罗老太爷身子骨已经不行了,六爷的喜事早办了也好,不然守起孝来就麻烦了。   虞秋荻早与罗大太太,罗二太太商议过此事,两家定亲也许久了。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婚前一点倒是没什么妨碍。只是道:“报与老太太,太太们知道了吗?”   “已经回过,皆说好。”管事媳妇说着。   虞秋荻点点头,又问:“六爷新房的一应东西齐全了吗?”   罗六爷的新房相对与他前头五个兄长的房舍,那就差的多了。侯府的面积是很大,但罗家的儿子也多,舞阳县主直接占了三进的面积,大院子已经没有了。罗六爷的房舍只是罗二太太正房旁边的一处小院,三间正房,左右厢房一个共九间。   若以大小论,是有点委屈罗六爷了,那装修就绝对不能委屈了。女方也说了,不提供家具,全部罗家铺陈,虞秋荻很吩咐了管事媳妇一通。家具摆设一应是上上等,不能丝毫马虎,当是唐氏监工看着,虞秋荻就没过去看。   “都已经齐全,请大奶奶放心。”管事媳妇说着。   “下个月初九……下聘抬嫁也要快了,明天我亲自去,把轿马都备好。”虞秋荻说着,罗六爷在侯府的出身说不上高,庶出的庶出,在挑媳妇的时候却是罗老太太做主,情愿寻个家境差些,但也要是嫡出的,那家境自然说不上好。   婚事订了顺当,嫁妆聘礼也没说,现在要下聘了,肯定要两家商议商议。虞秋荻已经预备上五千银子,估摸着差不多。再把前头装修,后头摆酒全部算上,一万出头那样。这笔银子是动的总账,嫁娶都是大事,她不可能贴补了。   脚不沾地忙到初九,终于把罗六奶奶迎进门,回门会亲又忙了几天,倒也一切顺利。最后一个重孙也娶亲了,罗老太爷的精神大震,只是没震两天就彻底不行了。罗家虽然早有准备,但仍然有些忙乱。罗大老爷连忙上折子,跟天熙皇帝说清情况,以前罗老太爷只是病,这回马上就要挺尸,两个孙子在外头,这要不要回来就真得问问了,因为还牵扯到守孝的问题。   若是不问,以后肯定又得参罗家不孝,还不如把问题推给天熙皇帝,让天熙皇帝看着办。天熙皇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问了问沿海的情况。一直到十一月初,罗老太爷快咽气之时,天熙皇帝终于有决定,罗慕远回京守孝,罗慕白夺情。   人参吊着罗老太爷的命,只为了等罗慕远回京。想到罗慕远要回来,虞秋荻不禁深吸口气,罗老太爷马上就要断气,罗慕远回京守孝,她哪里还有欣喜,倒是有满心的苦楚。她现在只想趴在罗慕远怀里大哭一场,把这些天来的辛苦,寂寞全部哭出来。   从罗老太太起,儿子,媳妇,孙子,孙媳妇轮班守着,罗氏带着夫婿胡大爷也过来了。白事上一应东西早就备好了,倒没什么忙碌的。   “你去歇着吧。”罗老太太小声对虞秋荻说着,虞秋荻是长孙媳,又是当家奶奶,守在床前还不是最忙的时候,等到罗老太爷断了气,弄不好就是成夜成夜的睡不好了,还不如趁着现在,儿孙都在眼前时,歇一歇也好。   虞秋荻虽然已经熬红了眼,却仍然不敢走,这个时候也是不能走。道:“我还撑的住,倒是老太太,也该歇歇才好。”   罗老太太却是摇摇头,看看床上躺着的罗老太爷,虽然夫妻一辈子不对盘,却仍然过了一辈子。看看罗家的子孙,全部都是他们的,以前年轻的时候,夫妻拌起嘴来时,罗老太太不是没想过,儿子大了,早当寡妇也是解脱了。转眼几十年,重孙都有了,罗老太爷此时真要去了,她倒是有种说不清的惆怅伤心之感。   结发夫妻,少时相识至今,生下一儿一女,好或者不好,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来了。然后转眼间他也去了,再不了多久自己也要走了,到时候还要同穴同枕,活是一辈子,死了仍然是分不开。   罗大太太也走过来对虞秋荻悄声,道:“你到前头一趟,把旭哥儿和安哥儿先从前头书房接过来,到你屋里住着。现在府里上下忙活,尤其是前头,事情更多,你先带着他们,放到西梢间里。”   罗老太爷发丧,停灵肯定得在前院,那时候全家老小都要忙活,旭哥儿和安哥儿都不大,放在前头总觉得不太放心,还是放到虞秋荻屋里安心些,就是她顾不上,总能让身边的丫头婆子盯着。   虞秋荻本不欲回去,听罗大太太如此咐咐,忙道:“是,我这就去接他们过来。”她心里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她不好主动说起,本想等着罗老太爷事情出来之后,全家忙乱时再接,罗大太太提前说了,那就正合她意。 ☆、196   顾不上辛苦,虞秋荻亲自坐车到前院接旭哥儿和安哥儿,至于平哥儿,唐氏也坐车过来接。三个哥儿己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尤其是旭哥儿,一脸的悲伤神情。辰姐儿搬走之后,西梢间是一直空着,把被褥帐幔收拾好就能住人。   “曾祖父是不是到那个棺材里躺一躺之后,就会病好了。”安哥儿看着虞秋荻说着,对于死亡什么的,他还不太懂,只是看到有人在收拾棺材,他不太懂,奶妈们也说的不明白,只说是给曾祖父用的。   虞秋荻听得心里酸酸的,对于安哥儿来说,他还不知道死亡的意义。罗老太爷还没咽气呢,也不能与安哥儿细细解释,只是道:“以后你就晓的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兄弟早些睡吧。”   说着虞秋荻又转头对旭哥儿道:“这几天家里忙,你也留心弟弟们吧。”   “是。”旭哥儿点头应着。   看着两个儿子睡下了,虞秋荻这才退出西梢间。吴婆子便道:“姑娘放心吧,其他的事情我做不了,肯定能看好哥儿,姑娘累的时候还在后头,快去歇着吧。”像这样的大丧事,操办的媳妇直接累死的都有,当家奶奶要是没有超健康的身体,没病也得累病。   虞秋荻点点头,吴婆子年纪渐长,不合适操劳,带几天孩子倒是很妥当。唤来丫头简单梳洗了,虞秋荻躺床上就睡着了。   似乎是刚合上眼,耳边就传来丫头的声音:“大奶奶,大奶奶……”   “啊?”虞秋荻睁开眼,身体实在不想动,这几天是严重缺眠。   “大爷回来了。”丫头急匆匆的说着,要不是这个消息,也不会把虞秋荻叫起来。   “啊!!!”虞秋荻一声惊呼着,顿时倦意消了,连忙从床上起来,算着还要几天,提前回来肯定是快马加鞭。   要不是婆子提醒着,虞秋荻连梳洗都有些顾不上了,罗慕远回来了肯定先去罗老太爷屋里。只是想到罗慕远回来了,虞秋荻只觉得手脚放哪里都不是地方,又想到这些天她里外操劳,容颜十分憔悴,也不知道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会不会吓一大跳。   脑子里乱槽槽的,虞秋荻坐车到罗老太爷屋里,没想到跟前只有罗慕清和唐氏,萧云灵。虞秋荻多少有点傻眼,萧云灵看到虞秋荻急匆的过来,便过来小声道:“大爷刚才来了,老太爷正睡着,没敢打扰,大老爷便叫上大爷去书房说话了。”连罗慕周都叫了去。   虞秋荻没把失望和拘促摆在脸上,只是听着点点头,看看外头天也要亮了,对罗慕清,唐氏和箫云灵道:“你们也去歇着吧,我守着。”现在是轮班来的,估计再一会罗六爷,罗慕均也要来了。   正说着,罗六爷带着六奶奶带了,把他们换下来,三人回去休息。罗六爷看到虞秋荻只以为她还没有去休息,便道:“大嫂也去歇着吧。”   “我也是刚过来。”虞秋荻说着。   没一会丫头端来早饭,三人分桌吃了,虞秋荻无心吃饭,只是喝了小半碗粥。里头婆子就说罗老太爷醒了,虞秋荻连忙往里间走,又对婆子道:“快去前头说一声。”现在罗老太爷清醒的时候有限,醒了就要把家里男人们尽量叫过来,以防罗老太爷有什么话要交待,或者有什么人想见的。   罗六爷上前侍侯着,本想喂药,只是从前几天就喂不进去了,只是端了药碗过去,罗老太爷也只是摇摇头。罗六爷也不敢强喂,只得把碗放下来。   没一会脚步声临进,婆子打起帘子,只见罗大老爷带着罗慕远急匆匆的进门来。虞秋荻不禁看过来,却多少愣了一下,罗慕远黑了许多,满脸胡子,人显得更加壮实,身上衣服倒是干净的,头发也是打理过了,但身上的匪气却是越发显重了。   “祖父……”罗慕远直奔到床前。   罗老太爷看到是他,神情顿时震作起来,上前抓住罗慕远的手,张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罗慕远道:“祖父放心,慕白,姑姑,王爷他们都很好,罗家眼看着就要重震祖辈雄风,祖父就放心吧。”   罗老太爷听得如此说,连声几个好字。   三天之后罗老太爷咽气,丧事用的东西虽然全部齐全,但罗家上下的忙碌并没有因此减少。女儿一家,孙子都在前线打拼着,天熙皇帝自然不能没有表示,派了掌宫大太监亲来祭奠,然后各色封赏也跟着来了。   皇帝都这样了,臣子们更是得表示了,罗家虽然人口多,但也是从早到晚,没有一刻能清闲,罗老太太自然是没人敢惊动,罗大老爷,罗大太太以及罗慕远,虞秋荻,每天睡不了一两个时辰,刚开始那几天,虞秋荻是成夜不能睡。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罗老太爷风光出殡,罗大老爷和罗慕远,罗慕清送灵回老家,只是这么一个来回,新年己经过去了。孝中过年,自然是一派冷清,家中年租皆由罗慕均代收的,总帐交上来,跟去年差不多,虞秋荻看了看也算松口气。   罗老太爷的丧事是动的老本,也是不动不行了,流水一般的银子花出去,帐还没有算出来,几万两少不了。接下来是三年孝期,按节守孝,倒是能够俭省不少,未来一年开销倒是尽够的。   出了正月就是会试之期,此时京城己经满是学子,罗慕周守着孝,自然不能参加,此时只在家里安心读书,也不作他想。不过他倒是十分有心,留意着京城情况,又是一年春闱,又是一批学士出仕,三年前的亮点人物是箫清和,谁都没想到他能窜那么快,今年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新人冒头。   “老爷,吃了汤圆再看吧。”乔氏端着食盘进书房,箫清和仍然抚首案边,这己经成为生活中的常态,乔氏不懂,她只知道箫清和很忙,看不完的卷宗,还有就是练字。   箫清和写了一会也觉得有点累了,笔却没有放下。最近天熙皇帝又爱上作画了,箫清和虽然与书笔,诗词很有研究,对于画画却是十分不精通,苦心研究了这么久,成效看起来也不算大。不知道多少人说他这个宠臣当的太顺,却没人知道,他到底下过多少功夫。讨好皇帝不是好活计,也不是人人都等干下来的好活。   “放下吧,我停一下再吃。”箫清和头都没抬的说着,又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歇着了。”   乔氏很想说再放就凉了,话到嘴边却是咽了下去,不敢再说别的,只是道:“那我先睡了,老爷也早些睡。”   “去吧。”箫清和说着。   乔氏行礼退下,箫清和继续看画,不妥,十分不妥,揉了扔到地上。门口却是传来敲门声,箫清和愣了一下,他的书房向来不让人进,打扫的人也是不识字的老婆子,此时敲门只以为是乔氏,便道:“请进。”   书房门轻轻推开,箫清和抬头看过去,下意识的开口:“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箫清和没说下去,门口站着的不是乔氏,而是贺子章,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箫清和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眼花了,当然多看几眼之后贺子章仍然没有消失,他确实是没看错。放下手中的画笔,迎了上来,拱手道:“原来是贺侯爷,深夜造防……”   好像也不对,贺子章若是从大门进来,必有管事的通传,绝对不可能一个人不惊动,就这么提着酒壶过来的。   爬墙??箫清和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贺子章似乎武功不错。   贺子章笑着道:“探花府的大门关太紧了,我实在是进门无望,这才深夜而来,箫探花不会见怪吧。”箫清和一直都是闭门谢客状态,他既不与同僚喝酒,他家夫人也不与其他人家的太太小姐打交道,就连罗家,两家的来往都不算多。   “怎么会,请坐。”箫清和笑着说,让着贺子章,两人在厅里坐下来。   贺子章看看小桌上的汤圆,笑着道:“嫂夫人贤慧。”   箫清和只是笑笑,抬手把汤圆端到旁边。看看贺子章手里的酒壶,道:“只可惜我不善与饮食,此间也没有杯子。”   贺子章好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两个杯子来,道:“料到了,我自己带了。”   贺子章把杯子送到桌子上,自己跟前一个,箫清和跟前一个。箫清和便拿起酒壶把两个杯子倒满,随即笑着道:“我的酒量贺侯爷也是晓的,我只陪这一杯。”   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贺子章也端起杯子,把酒饮尽,笑着道:“好久没有大醉一场,本想到箫探花这里买罪,没想到箫探花先把我的前路堵死了。”   “我实在不胜酒力,贺侯府此时过来,想必是有话要说,我是怕耽搁了贺侯爷。”箫清和笑着说,贺子章也许有很多事情要问他,但也该晓的问不出来,所以他也有些迷惑贺子章是为何而来。   “再过两日春闱就要揭榜了,我很想找人说一说,想来想去也只有箫探花合适,所以就冒昧来了。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找闲聊。”贺子章笑着说,在很久以前天熙皇帝形容他与箫清和就用了“你们”这个词,也就是说在天熙皇帝眼里,两人是一样的。   贺子章心中真有几分感叹,想想他早年就投到王府里,然后跟着这样那样的辛苦。箫清和做了什么呢,他好像是什么都没做,却是事事都能顺天熙皇帝的心意,句句能把天熙皇帝说的开心。   箫清和轻笑起来,似乎也有几分感慨的模样,回想起三年前,再回想起现在,好像是两个世界。科举,功名,入仕,官职,就好像一个魔咒一样压在他的身上,道:“说起来我还没有亲自去恭喜贺侯爷得了一个佳婿,罗二爷封侯拜相也是指日可待了。”   看看前线的人马,罗慕远是世子,谢衡父子是亲王,卫策是驸马,这些人己经封无可封了,又都是一家子亲友,自然会把功劳推给罗慕白。天熙皇帝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收复琉球的,不管花费多少,文臣给多大的压力,这件事他一定会做成,琉球收复之日,立下最多功劳的罗慕白自然少不得封侯。   “箫探花如此说是在嘲笑我吗?”贺子章说着,在这一点他确实不如箫清和,他还有儿女,他家中还有爵位,他不可能像箫清和这样做个孤臣,自己未必能得善终,就是有善终,也只此他一人,家中亲友子女无所帮衬。   箫清和笑着摇摇头,道:“怎么会,我只是觉得贺侯爷眼光实在很独到,看的长远,也看的明白。”天熙皇帝的心思,他也是后来明白,贺子章却是在最开始明白了,要打仗必然靠武将,有这样的大功劳在,未来十几年罗家都不会败势。   贺子章没接话只是看着箫清和,箫清和叹气道:“忠君爱国,功名利禄,何必区别的太清楚。倒是贺侯爷的本事能耐,我十分佩服,得用与皇上的千秋基业就是好的。”   “呵呵……”贺子章笑了起来,却是道:“我也佩服探花,舍得舍得,不舍如何得。”   箫清和再次执壶倒酒,却是道:“为了贺侯爷这句话,我再陪你一杯。”   “请……”   三月初九,殿试放榜,齐瞬武中二甲第十名,林大爷二甲第十一名。 ☆、197   罗家二十七个月的孝期一晃而过.除服之后再着一个月孝服也就能正常着装了。虞秋荻的忙碌也开始了.先是家里各处的摆设.再是各房各人的衣服.连带着下人的衣服都要换了。这些全部折腾完了.就要下贴摆酒席.把相熟的亲友都请了.也跟众人说.罗家的孝服满了.可以正常出门应酬了。   罗慕远在九个月孝满之后.就开始忙碌.现在在兵部任职.天熙皇帝没有派他到前线.罗家也不想他去前线。罗家也晓的天熙皇帝的意思.现在前线战况己经很稳固.虽然说琉球还没有收复.但扶桑浪人己经打跑。琉球是个岛.易守难攻.想收复失地还有得打。   罗家己经有个儿子在前线领军功了.罗慕远这个世子还是在家里吧.不然以后论功行赏.全部都是你们罗家的.既然不是十分必要了.那还是留在京城吧。现在罗慕远是协助后勤事务.早出晚归.一刻不得清闲。   罗大老爷和罗二老爷则是丁忧三年.现在孝满起复几乎没有难度.天熙皇帝正要用着罗家呢.罗大老爷继续当武官.罗二老爷则给了正四品文官。六月初是太后五十整寿.天熙皇帝大肆庆祝封赏.去赴宴贺喜的诰命们都有封赏不说.天熙皇帝还把自己的兄弟姐妹.连带着后宫嫔妃们都封了。   舞阳县主的父亲荣郡王升荣亲王.舞阳县主也从县主变成郡主。圣旨下到罗家.舞阳郡主除了称谓升一级之外.日常生活待遇也立时上去了.县主与郡主待遇如何能相同。这点倒不用虞秋荻担心.自由皇宫派的专人打理。   不过舞阳郡主升职.罗家不可能没有表示.先请皇族亲友.然后再请自家亲友.罗家足足了三四天的席。然后其他被封赏的人家再摆酒请客.足足大半个月的时候.虞秋荻就是每天坐席吃酒.下午才有点空料理家务。   “成王妃诞下嫡长子.成王府送来喜贴。”管事媳妇把贴子拿过来。   虞秋荻刚刚吃完酒回来.席上喝了两杯.头正觉得有点晕.刚喝了杯茶。听管事媳妇如此说.反应倒是慢了几分.身边丫头接过贴子.虞秋荻看了看.才笑着道:“那真要恭喜成王妃了.备好贺礼.对了舞阳郡主那里说了吗?”   管事媳妇答道:“下午收到贴后就己经给郡主看过。”   “记得把东西备好.要双份的厚礼。”虞秋荻叮嘱着.成亲王是舞阳郡主的亲叔叔.现在他的嫡长子出世.舞阳郡主这个堂姐.出手绝对不能轻了。   “是。”管事媳妇答应着。   虞秋荻想了想还是道:“拟好礼单之后请舞阳郡主过目之后再备礼吧。”一般来说送礼都是有定例的.不是很重要的亲友.虞秋荻都很少自己拟礼单.让管事媳妇按例来就好了。这回舞阳郡主要送堂弟东西.还是让她自己看过最好。   “是。”管事媳妇应着.看虞秋荻己经有几分倦意了.虽然还有几件小事.也不敢再说.只是行礼退下去。   虞秋荻歪在榻上眯了一会眼.虽然倦了却不敢真睡.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有时候晚上都不太好睡。亏得这孝期三年里空闲下来.也能调养一下身体.不然若是一直这么操劳下去.她也要担心自情怀的身体。正迷乎着.虞秋获就觉得有人搭了什么东西在她身上.睁开眼就看到罗慕远正拿着被子往她身上盖。   罗慕远军中几年变成黑大汉之后就没有再变回来.有时候虞秋荻照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会有几分失神。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不知不觉中她也开始变老.爱或者不爱.少年时那点风花雪月似乎随着时光也慢慢的散去了。   想到罗慕远.第一反应也不是亲□人.而是孩他爸。谈诗论画.人生理想什么的.根本就想不起来。天天早上起床.想的是今天要不要出门赴宴.家中还有什么事情。就是罗慕远说的也是.今天衙门有什么事.可能要晚回来.或者去考了儿子们武艺.最近进展不错。再有时候就是彼此都累了.握着彼此的手看一会.然后就安歇睡下。   两人并肩睡下时.虽然没有新婚时的冲动.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之感。那个人还在身边.安祥平和.就这样一直相伴一生。   “怕你冻着了.没想到却是把你的吵醒了。”罗慕远笑着说.抬手给虞秋荻顺了顺头发.虞秋荻的忙碌操劳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他自己还有一摊子.这些琐碎家事他也帮不忙.只是偶尔看她实在辛苦些.以她捏捏肩膀以示安慰。   虞秋荻看看屋里还没点灯.天还亮着.现在不是能睡的时候.便坐起身来.笑着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今天衙门没事。”罗慕远说着.又道:“难得家里也没事.你睡会吧.我看着你.晚上可能要出门去。”   “都这个时候睡不成了。”虞秋荻笑着说.说着不禁拉住罗慕远的手.道:“晚上要去哪?”罗慕远早年因为习武虽然也有茧子.但后来出海更是风吹日晒.人都变成黑大汉了.更何况手.身上更是不用说.伤疤无数.晚上不小心摸到了就觉得心疼。   罗慕远也握住她的手.虽然依然白嫩如昔.若是心上的累能够体现在的手上.只怕早就布满老茧了.道:“我去虞家一趟。”   “噢……”虞秋荻没再问.早在几天前沈家兄妹就过来辞行.当日他们兄妹是怕青阳不安全才来的京城。现在扶桑浪人基本打跑了.他们自然还要回青阳去。罗慕远此时过去.应该是去送东西。问:“你也不早说一声.也让我准备准备。”   “母亲都快准备一大车了.说你外头赴宴辛苦.不让我再跟你说.她帮你备着呢。”罗慕远笑着说.罗大太太对这个儿媳妇实在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管家理事.生儿育女.家里没钱了还能拿嫁妆贴补.实在是没得挑剔了。   虞秋荻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让丫头从头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来。从里头挑两个玉镯子.成色极好的.这还是齐老太太给她的。笑着道:“舅舅帮了我们家那么多.舅母上京来.我们本该好好尽尽孝的.结果舅母不愿同住。现在舅母要走了.再相见也不知道何时。我没什么送给妹妹的.你就把这对镯子给她.权当一个念想。”   罗慕远接过盒子看了看.笑着道:“你这份心意.我一定给你带到。”   夫妻俩说了一会话.罗慕远也要去虞家.虞秋荻叫来丫头侍侯着罗慕远洗了手脸.又过给罗慕远换了衣服。叮嘱道:“晚上走夜路.一定要带上人才好。”想想林四那回事.林大爷中了二甲.林阁老差点把嘴乐歪了.林家眼看着声势又要起来.有些事情不得不提防。   “我晓的。”罗慕远笑着说.又道:“你早些睡吧.我可能要晚会。”   “嗯。”虞秋荻笑着点头.她肯定会早睡.每天的事情安排满满的.晚上若是休息不好.第二天哪里有精力。   两天后罗慕远送走沈家兄妹.因为东西比较多.罗大太太又特意派了侯府的管事帮着护送料理。沈书君走时是把房舍全部打扫好的.虞秋荻很有心去看看.结果出门路过虞府门口.只见大门己经锁上。也是.大宅再次空了.自然会落锁。   六月底成王爷嫡长子待满月酒.罗老太太年龄在这里摆着.自然不用去了。罗大太太.虞秋荻.舞阳郡主.罗老太太还特意叮嘱带上欣姐儿。欣姐儿眼看着也到说亲的年龄.虽然侯府身份低了些.庶出的庶出.但总是侯府的姑娘.也要看着挑亲事了。   罗老太太自觉得精力有限.虽然是年龄到了.凡事想操心也没得操。早就叮嘱了罗大太太和罗二太太.不用挑多高的门第.关健是本人给力.今年九月就是秋闱之期.若是能看着定了一个.那是最好的了。   还跟唐氏和萧云灵说过.若是从娘家那边听说有合适的人选.倒可以提出来说一说。也让虞秋荻她们帮着上心看看.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来.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罗家众人坐车到成王府.长史官亲自来迎.成王妃还没出月子.荣太妃又是太妃之尊自然不能来迎客。其实若不是舞阳郡主在其中.长史官都不会来。换上王府的车驾.一路坐到后花园宴客之处。   因为夏天天热.几扇门窗都是全开着的.荣太妃正席坐着.成王妃成下嫡长子.她总算是可以安心了。此时是眉开眼笑.笑逐颜开。   罗大太太领着众人上前给荣太妃行礼.荣太妃也是一脸和气的表情.她跟罗家又没什么仇.倒是有亲.自然十分和善。看到欣姐儿也夸了一通.赏了一些小玩意当见面礼。   罗家众人坐下来.虞秋荻不经意间抬头却多少愣了一下.林氏就在荣太妃身边站着.不是儿媳妇的位次.而是下人的位次。守孝这三年.她并没有见过林氏.猛然间见到她还真吓了大跳.林氏老了。   还不到三十岁的妇人用老也许有点过份.但林氏确实给她这种感觉.即使着装打扮.看着是丝毫不差.但看着那种感觉.真的很显得老了。按理说成王妃生下嫡长子.她该高兴才是.这样荣太妃也会让她生儿子了.只是她现在这样子.成王爷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成王爷年龄比她大.但此时看着她却比成王爷大。   “许久不见罗大太太和罗大奶奶.一切安好?”旁边林大奶奶笑着招呼.夫君高中.再没有比她高兴的了。而且这几年下来.她管家理事.交际应酬.公公丈夫都很喜欢.说她很能于.就是林大太太也被她哄住.她在林家的日子也总算能舒口气。当了这些年的小媳妇.眼看着也要翻身了。   罗大太太微笑着道:“都好.劳林大奶奶挂念。看林大奶奶气色.家中也安好的。”   “托福。”林大奶奶笑着说。   罗家久不出门应酬.席上另有相熟人家的太太.众人正客套着.只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外头丫头传话进来:“齐大奶奶到……” ☆、198   虞秋荻的目光不自觉得看向门口,从远至近缓缓而至,齐大奶奶的笑容与得意挂满了脸。尤其是对比着林氏的苍老与黯淡,与林大奶奶的收敛沉稳,更是显得过于意气风发,她与林氏本来年龄相差不多,现下两厢对比,林氏看着能比她大十岁。   齐大奶奶确实有得意的理由,家中兄长中了二甲,林家声势日渐升起。齐瞬庭终于有了儿子,通房所生,齐大奶奶很果断的去母留子,把儿子抱过来养。齐二老爷对她客气了许多,把管家权终于下放给她,至于齐二太太现在被齐二老爷冷落不说,稍有不顺还经常责骂她,倒成了受气小媳妇。   满府的穷亲戚全部赶跑了,就连杰大太太那样的丁子户也被齐大奶奶赶走了,满府的是自己的人,与内当家理事,与外交际应酬。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总有一个抱在手上了。到此时此刻,齐大奶奶终于可以扬天大笑三声,老娘终于熬出来了。   齐大奶奶先上前给荣太妃请安,荣太妃淡然笑笑,照例赐坐。同样都是侯府,齐大奶奶的坐次是离罗大太太和虞秋荻并不远,上头坐的是太妃,今天只是宴勋贵人家,虽然没有皇子公主,但也全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   罗大太太和虞秋荻一直都是面上带笑,此时齐大奶奶坐下来,虞秋荻只是对着她笑着点头示意,这种场合齐大奶奶不会找她较劲。要是单说林氏和齐大奶奶这两人的性情,虞秋荻会更欣赏齐大奶奶些,齐大奶奶属于得意了就要大笑,吃亏了就要讨回来,我不爽了,大家都不过。   林大奶奶则是属于其实没吃什么大亏,日子马马虎虎也能过去,她却能给自己寻来无尽烦恼,硬生生把自己愁老了。齐家那一摊子事,齐大奶奶不管得意的对还是不对,至少她还能让自己得意起来。要是摊到林氏身上,只怕早就愁死了。   “转眼欣姐儿也这么大了。”顾惜颜看着罗欣,心情有几分感慨,小女娃也到要说亲的年龄了,自家儿子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也要说亲娶媳妇,孩子们大了,她也要老了。   要说郑王府的荣宠,老子,老婆,儿子齐上阵,郑王妃的荣宠可谓是独一无二,皇室内部赏赐从来都是上上等。太后五十大寿,顾惜颜又被叫进宫里额外加赏一番。可谓金银珠宝堆满仓,只是家中只有她一个在,像罗家好歹是大族,虞秋荻也很辛苦,但至少有事了有人能帮把手,她一个人在家,虽然事情也少,但有时候也真是寂寞的很。   罗欣这几年受教与罗老太太,言情举止十分得体,听顾惜颜夸她,也是落落大方,微笑己对。   “大姑娘是独生女儿,上头六个兄长,就她一个心肝宝贝,又得老太太教养,自然是妥当。”顾大奶奶年氏也笑着说。   齐大奶奶听众人都夸罗欣,便笑着道:“我要是没记得这位大姑娘是罗二太太的庶女吧,本该跟着嫡母出门应酬,不曾想大伯母却带着出门了。”一个庶出的庶出,也当宝贝一样娇着,罗家也不怕人家笑话。   罗大太太听得坦然一笑,却是道:“都是自家孩子,出门的自然要带着,更何况这一辈也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老太太比我还要宝贝呢,家里二太太更是不必说。”   席上荣太妃听得点头,笑着道:“罗家兄弟姐妹亲厚,婆媳妯娌和睦,难得啊。”   舞阳郡主的父亲己经是亲王了,又是天熙皇帝和成亲王的兄长,前几日进宫去太后,太后还夸先夸舞阳郡主好,懂事听话,生儿育女,与夫家和睦。又夸荣亲王好,不管是自己还是儿女们都约束的很好,不惹祸,不仗势欺人,实在是皇家的楷模。   托生在皇家从某方面说也是各种苦逼,有本事有能耐了,表现的聪明了,皇帝会防着你篡位。像成亲王这样的,皇帝不担心篡位了,又嫌他惹事生非。终于出来一个荣亲王,既没有篡位的本事和能耐,又因为母亲是宫女,先皇帝在时就各种小心,只怕惹祸上身,现在天熙皇帝上位,他是兄长,更是小心谨慎,一点错不敢犯,可不就成了楷模了。   荣太妃却是把太后的话记得在心里,自己儿子什么样她再清楚不过,若不是她紧抱住先皇帝的大腿,又会拍太后的马屁,成亲王不可能初封就是亲王。指望着成王爷上进那不可能了,她只能继续紧抱住太后的大腿,万一儿子惹了祸,她还能去去拍拍马屁。即然太后很喜欢舞阳郡主,多处夸他好,荣太妃自然不会说她坏,对罗家当然也会下分礼遇和善。   荣太妃做为主人家夸了罗家一家,众人顿时跟着附和起来,再者荣太妃也没说错。罗家如此多的兄弟,家中妯娌全部群居一处,竟然能处处和谐,确实是十分难得的。不然这样一大家子人,要是兄弟闹起来,不用外头有什么政敌,自己都要完蛋了。   “说起来这也是罗家全教子有方,才能有如此的兴旺。”众人一通夸着。   齐大奶奶旁边听着很不是滋味,抬头就见林大奶奶给她使眼色,示意她此时不要作声。连荣太妃都说罗家说了,要是齐大奶奶乱胡说话,第一个倒霉的会是林氏。林氏这几年在府里过的相当杯具,没有孩子,花心丈夫都快忘了她是谁了,婆婆跟前也讨不了好,过继之事只怕不容易。   林家是眼看着是要起来了,问题是成王爷的上进心己经被美女们消灭完了,现在是酒色财气齐全,荣太妃的策略又是拍太后马屁,只要保住爵位就好。反正对于一个亲王来说,若是不掺和朝廷的事,又不谋反,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想犯事都难。   林家在朝中再有势,成王府上下没人看在眼里,林家又不可能因为林氏主动跟成王府结仇。再者说成王府也没有精神和肉体压迫林氏,不打不骂,给吃给喝,你是四品的诰命,该给你的都有,就是荣太妃最多也就是让林氏抄抄经书。至于你无子无宠,那就凭你自己的本事了。心里苦逼更是你自己的问题,谁还会管你这个。   “还没恭喜荣太妃呢,听说下个月初成王府又要迎位侧妃进府。”舞阳郡主突然笑着说。   荣太妃笑着道:“你竟然早得到消息了。”   成王爷纳妾对于王府说不上大亲事,不同的是这位侧妃是荣太妃的娘家人。成亲王有两个侧妃的位份,按着荣太妃说,都要给自己娘家人才好。穷秀才家里出个太妃,那是祖坟冒青烟,自然要提携家人。侧妃是四品,生的儿子也是郡王爵位,多好的亲事。   再者成王爷是个好色的,成王妃都算是绝色了,现在年龄大了。早就收不住成王爷的心,现在成王妃终于有了儿子,爵位没啥说得,也该再找个人进来拴拴成王爷的心,省得他再突发奇想弄什么侧妃来。   “还是前几日回家时听母亲说的,听说那位姑娘贤良淑德,您和成王妃都十分满意。”舞阳郡主继续说着。   荣太妃笑着道:“也是因为王妃生产,我年龄也大了,府中许多事务无人料理,想寻个人帮忙看着些。”   舞阳郡主笑着道:“太妃亲自挑的人,再不会错的,定能为太妃分忧。”   荣太妃微笑着,道:“但愿吧。”   荣王妃与舞阳郡一唱一喝,席间众人脸色就有些微妙了,成亲王要纳侧妃的事,众人都隐隐听到一些风声,现在荣太妃亲口承认,那就是板上钉钉。尤其是舞阳郡主的话,让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得看向林氏。   齐大奶奶旁边听着却恨得牙根疼,林氏那是她亲姐,虽然有时候她也会觉得林氏太过于自寻烦恼了,不过现在是旁人如此说,她心中如何不怒。很想大声反驳,但看看说话的人,她就是再狂妄,也不敢开口。荣太妃没有看着那么慈爱,舞阳郡主也没有看着那么温和。   林大奶奶听得心中也为林氏感叹,以前只有一个侧妃,林氏在王府后宅中,算是第三位,现在来了一个并列第三的,还是荣太妃的娘家人,林氏的日子只怕会越发的不太好过。她早就劝过,抱住荣太妃的大腿,成王府有些婢妾所出的庶子庶女,怎么也能认领一个。   正说着,管事过来传话说宴席齐备,荣太妃站起身来,笑着道:“走吧,我们过去吧。”   荣太妃领着众人坐席吃宴,林氏则是坐不下来的,仍然在荣太妃身边站着侍侯。府里要添人的事,前两天荣太妃就说了,她本以为自己己经麻木了,听了荣太妃和舞阳郡主的话,她心里仍然针扎一样疼。   府里的新人一直在添,她有好几个月都没见过成王爷,几个府里宠妾背地里没少嘲笑她。还说她是成王爷一时间兴起娶进来的,荣太妃的出身不高,成王妃的出身更不高。大珠朝都是平民后妃,王妃的身份也是有高有低。成王爷娶了成王妃之后,最不满意的就是成王妃的出身,现在有机会娶到一个大家闺秀当侧妃,成王爷觉得挺不错。   再加上那时候成王爷年轻气盛,还自觉得很有理想有报复。便娶了林氏回来,但娶回来之后,荣太妃压着一直没怎么上手。后来成王爷没有上尽心了,摸不上林氏也就不想了,王府里各色美女就够她忙了,林氏年龄增长,称的上是年老色衰,只怕以后再无恩宠了。   宴席摆上,小戏传上来,趁着众人吃饭功夫,林氏也多少能喘口气。恩宠没有她的,这种忙碌的时候肯定有她,有时候她都在想,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的意思义在哪里。每天就是这样,看不到光明前途,尤其是罗慕白与贺家姑娘订亲之后,罗慕白又连打了好些胜仗,官职一直都在封,她若是还在罗家,只怕也早过四品了。   瘫在床上的弟弟,她也跟罗家出来,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林大太太一直说都是罗家的错,要不是罗慕远手黑把林四爷打瘫,那这个悲剧就不会有了。林四爷瘫的事,林氏是一直怪罗慕远,但要说她自己的境况也全部怪到罗家身上就有点说不这去。想想也许就是她命不好,才会像现在这样。   跑到旁边小厅里拿些点心,喝了一杯茶,正想起身过去,就见齐大奶奶进来了。她是借洗脸这回的空,刚才舞阳郡主说了成亲王又纳侧妃的事,齐大奶奶怕林氏刚得知心里不痛快,所以特意过来安慰她。   “姐姐何必往心里去,你是侧妃,她也是侧妃,大家平起平坐,难道还怕了她不成。”齐大奶奶握住林氏的手小声说着,成王爷是用不着林家,但成王府也不敢太慢怠慢了林氏。该有的份例赏赐从来没有短过,就是成王妃对她也客客气气,论起娘家来,林家直甩了他们好几条街,再来一个侧妃,同样的出身如何能压林氏一头。   林氏听妹妹如此说,心里更为气苦,道:“妹妹哪里晓的我的心事?”从嫁入成王府开始,她就觉得这里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夫君那样,婆婆那样,家里说不清的美婢侍妾,有时候她都觉得成王府不像她家,林家才是她家。   “姐姐,我劝过你多少次,得乐且乐,何必自寻烦恼。你己经是王府的侧妃了,上了玉碟,四品诰命在身上,何必去理那些侍妾丫头,她们算是什么东西。惹得王爷不喜弄不好转手就送人了,你是尊贵的人,这府里,数了太妃,王妃就是你了。没有孩子更乐得清静,想回家就回家,就是王府里,哪个人敢短了你的东西。”齐大奶奶说着。   以前是她要跟齐家斗,现在斗赢了,也有空闲有心思,她也是时常劝着林氏。荣太妃和成王妃对林氏不能说刻薄,就是丫头侍妾,最多也就是嫉妒林氏的位份,背后议论几句,也不敢对林氏怎么样,从长史官开始到下人,因为成王妃对林氏客气,也没人会慢待林氏。   齐家那样的人家,她现在都趁心如意,儿子抱上了,林氏在成王府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让齐大奶奶说,有那个愁闷的时间,不如弹弹琴,作作画,至于男人什么的,没有还不是一样过。有时候看到齐瞬庭,她都想揣他一腿,实在恶心的很,不到她房里来,她也乐得高兴。   林氏听得点点头,齐大奶奶不止一次跟她这么说过,她也想像齐大奶奶这样潇洒,只是实在没有这样的性情。许多事情不自觉得的就跑到脑子里去,尤其是晚上的时候,空房冷被,漫漫长夜,有时候她真不知道要如何打发了。   “我在府里挺好的,前几天你送的那些水粉,我倒是很喜欢,过几天我打发人去要,你帮我备着些。”林氏笑着说,努力想让自己显得开心些,只是愁云己经满天了,如何能真的高兴起来。   齐大奶奶笑着道:“我那里说着呢,是管事上北边买的,好用的很。”女人这个时候再不打扮,再过几天更没得打扮了。趁着还能美的时候,定要好好美美。   “你也别离席太久了,先过去吧,我等等就来。”林氏说着。 ☆、199   半个月后罗家再次收到成王府的请贴,成亲王纳侧妃,请贴送到罗家,虞秋荻趁着晚上到罗老太太那里请安时,也就顺道提了一句。罗二太太也在场,便笑着道:“让六媳妇去吧,也该让她出门练历练历。”   “也好,小六媳妇说话行事是个妥当的,让她去吧。”罗老太太笑着说,成王爷又纳侧妃,不去人不合适,但若是派了嫡系媳妇过去,也显得太郑重了。林氏好歹还有娘家呢,这位侧妃连娘家都没有,只怕京城会去人家不多,小六媳妇去就足够了。   虞秋荻心中也觉得罗六奶奶合适,只是这个话她不好说出来,前头两层婆婆,她就是大嫂子也不好指使弟媳妇干活。现在罗老太太说了,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从罗家除了孝服开始,罗家的日常开销再次暴涨,尤其是刚开始那个月,虞秋荻一个月就补贴了一千多两。接着就是人情行走,幸好是有来有往也不算亏太多,往外拿钱的时候,虞秋荻倒是有几分高兴。她最多再补贴半年,现在家中是人人有差事,就连罗六爷也捐了五品官。   到年底的时候,薪俸冰碳孝敬,年底肯定都要交上来。更不用说罗慕白在外头领兵打仗,赏赐不算,只是薪俸就相当惊人。所谓开源节流,像罗家的这样人家,开源是重点,各房的男人都能挣钱,收入高了,她这个管家也好当了。   又是三年一科的秋闱之期,罗慕周己经中举,但想到明年的春闱,罗家男人们也是盯紧了。罗大老爷和罗慕远也就显得更高忙碌,人情来往也就更多。虞秋荻则是准备八月十五中秋宴,这是孝满之后第一个大节日,虞秋荻特意找来唐氏,箫云灵商议着如何能哄得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开心,实在家里气氛沉闷太久,需要一点乐子。   至于当初解散的戏班和伶人们,没有再去找他们,倒是派人另外寻了一班。有丧事的时候,这些人肯定不能留,现在孝期过去了,这场排场也就得有了。   “欣姐儿眼看着也要订亲了,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她跟着你看看学学,姑娘家总要当家理才好。”罗大太太对虞秋荻说着,姑娘家管事理事,要带着学学才好,现在虞秋荻管家,自然要跟着虞秋荻看看。出阁时要带的婆子,罗老太太己经挑好了,再看着虞秋荻管事一年半载,也就差不多了。以欣姐儿的出身,也嫁不了多高的门第。   罗欣一直在罗大太太身边站着,此时上前一步道:“劳烦大嫂照看。”   虞秋荻笑着道:“看姑娘说的,有姑娘帮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都是午饭过后进议事厅理事,姑娘便那个时候过来吧。”   “是。”罗欣说着。   虞秋荻先是让罗欣跟着她旁观,各府各家的一些规矩都不太相同,但家务事大概都是一样的。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外头请贴送礼,里头就是各处媳妇支银子,取对牌,一笔笔帐目清楚,不要被下人坑了去是第一步。立威,驭下则是要慢慢来,着急不得。   “大奶奶,虞家送来贴子。”管事媳妇把贴子拿上来。   虞秋荻多少愣了一下,丫头收来贴子,虞秋荻接过来看时,心情波浪起伏,与罗家来往的权贵中没有其他姓虞的。要是虞秋翎送贴,上头会写宁大奶奶。   想想现在秋闱之期将近……   翻开仔细看看,是小陶氏的贴子,这是知会她一声,他们一家己经上京了。虞秋荻细细看完每个字,不知道该叹气还是该吁气,吩咐道:“马上着人写贴,明天……我去虞家。”   “是。”管事媳妇应着。   整整一个下午,虞秋荻都有些心不在焉,晚上罗慕远回房看到她这样,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看着也不像是为难的样子,再者家里也没什么难事。   “今天收到贴子,我兄长虞家大爷一家人进京,我己经让人写了回贴,明天我过去。”虞秋荻说着,自从收到贴子之后,她就一直在回想当年种种。其实她最感激的是虞秋元临走之时跟她的一句话,要是在京城呆不下去了,可以去直隶找她。   当然她现在过成这样了,这句话自然是用不着了。但当时那种情况下,前途那样的迷茫,她若是稍稍软弱一点,在齐家的时候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算计。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被算计了嫁妆,丢了性命的也不是没有。兄妹一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就体现在这里了。   罗慕远也显得怔了一下,他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想到是虞秋元。要说最初他对虞秋元没啥好印象,虞秋荻最开始受的那些苦是拜虞家大房所赐。只是一晃十来年了,现在他与虞秋荻生儿育女,生活美满,许多事情也没那么在意了。道:“也是,想想威远侯府那样,你也着实没什么亲人,是该过去看看。不过,虞大爷此时上京,多半是因为秋闱吧。”   虞秋荻点头道:“我那兄长十几岁时就中了秀才,后来一直努力苦读,又回乡隐居这些年,这个时候上京应该是为此。”   “那你记得问问,若是能帮衬上的,还请舅兄开口。”罗慕远说着。   虞秋荻想了想,道:“这是自然,不过……也未必用的到。你不晓的,我那兄长与贺侯爷相交多年,贺侯爷还隐居之时来往就十分亲密了。”   “啊???”罗慕远显得十分意外,看看朝堂上贺子章的势力,当初跟着贺子章的那些,现在差不多都是四品了,职位还都相当不错。   虞秋荻叹口气,有几分回忆的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虞秋元临走时说的,此番上京,那最少他能做到修身齐家了。   次日清晨,虞秋荻请安之时也顺道说了今天的去向中。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也显得有几分惊讶,主要是虞秋元回乡太久,在她们的意识里,虞家早就没人了。   “就是当年有些恩怨,总是血亲,现在他们来了,是该过去看看。”罗老太太说着,虞秋荻是从齐家发嫁的,但齐家那样,实在称不上娘家。现在虞家人来了,若是能把当年恩怨放下了,虞秋荻能多门亲戚也是好事。   罗大太太也点头叹气道:“这一晃都十来年了,去看看吧。”   “是。”虞秋荻应着。   管事媳妇早把礼物备好,虞秋荻自己也挑了几样给侄子们的见面礼,上车的时候心情就是感慨万千。走到虞家大门口时,虞秋荻抬头看着门匾上的大字,心情更是起伏不定,这是她的娘家……   车驾进入二门,丫头扶着虞秋荻下车,小陶氏己经在二门等着。一别十来年,两人不由的相互打量,小陶氏一身家常布衣,比之以前虞家的穿着显得素简许多,头饰也简单,只有两根金钗。容貌比以前虽然显得成熟许多,但同时风韵也跟着来了。没有丝毫老态,更显得淡然自若,胸怀若谷。   “一别数年,姑奶奶的风彩一如当年。”小陶氏笑着说,伸手拉住虞秋荻的手,一边让着虞秋荻往里走,一边笑着道:“才上京来了,东西还在收拾,不曾想你就来了。”   虞秋荻此时看着小陶氏总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嘴上却是问着:“大姐姐呢?跟着一起来了吗?”   小陶氏笑着道:“海边战状稳定,大姐前年就去了海宁与姐夫一家团聚。”宁寒飞现在是武将,虽然不能常长守,但虞秋领去了海宁,趁着休假节日时总是能见上一面。   “噢……”虞秋荻说着,本以为这趟还能见到虞秋翎,没想到她去海宁了,这么一走,再相见就不知何时了。   “你大哥不在家,他两天前就出门了,一直未回来,并不晓的你今天过来。”小陶氏解释着,虞家的京城的亲友是能数过来的,虞秋元去了哪里她也晓的。昨天收到虞秋荻贴子时,她也犹豫过要不要给虞秋元送个信,后来想想还是算算。这趟上京来,就不打算回直隶,他们兄妹有见面的时候。   虞秋荻有些意外,不过也能想到虞秋元去见谁了,便笑着道:“嫂子这回要常住了,过几日再见兄长不迟。”   边说边走一直走到原来虞大太太的正房处,这趟上京之后就把这里收拾出来当了起居的房舍。进到屋里,小陶氏便让孩子们出来请安,在直隶这些年,她共生下三子二女,再加上原来大房的儿子,现在家里是四子二女。   最大的虞庆怡出来请安时,虞秋荻真吓了一跳,虞庆怡己经十几岁,个头比虞秋荻还高。想想还真是这些年了,真是孩子不在跟前长的快,虞秋荻早就备下了见面礼,婆子拿上来。虞秋荻不禁道:“想想当年怡哥儿出生时,祖母那样的高兴……”好像就是眼前的事,结果抬头再看虞庆怡,马上就说亲娶媳妇了。   孩子们都过来见了礼,小陶氏又问起虞秋荻的孩儿。虞秋荻神情多少有几分郁闷,却是道:“两个哥儿跟着老爷住前头书房里,学文习武,一个姐儿则由太太照看。这趟过来时我本想把姐儿带着给嫂子看看,不曾想前天着了凉,大夫说不宜吹风,就没出来。”   小陶氏自己也是当娘的,完全可以理解虞秋荻的苦闷,却是笑着道:“你是侯府世子夫人,管家理事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罗大太太有心帮你□姐儿是好事。儿子跟着长辈们,最妥当不过,就是我家里这几个儿子们也是跟着他爹多些,我们女人家教儿子,总是有几分不妥当之处。”   虞秋荻听得笑着点头,又问道:“兄嫂此时上京,可是为了秋闱?”   “可不是,老爷想下场试试,还有你大侄子,去年也中了秀才,这回也一起下场。”小陶氏笑着说,儿子小小年纪就中秀才,她想不得意都难。   虞秋荻听说也是又惊又喜,笑着道:“嫂子果然是有大福气的,将来兄长与哥儿都中了功名,你得双份诰命,这才真好呢。”   小陶氏听得只是笑,却是道:“若是如此,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这趟上京前,虞秋元说着,今年这一科只是试试看,下一科才是关健。   姑嫂两个正说着,婆子进来传话道:“四姑奶奶来了……” ☆、200   虞秋芸并不晓得虞家的人谁回来了.只是有下人路过虞家门时看到大门的锁了没有了。摸不准谁回来了.虞秋芸便于脆坐车过来了。这些年她在席家的生活.不能说好.但也说不上很坏。席老爷的人品虽然是各种渣.但挣钱能力很强大.席家生意蒸蒸日上。男人能挣钱.家里日子就好过.席老爷又一直想沾罗家的光.对虞秋芸也算马马虎虎。T   这些的生活.虞秋芸是穿金戴银.吃穿用度虽然虞家差了点.但比在孙家时就要好太多了。再加上席老爷脾气也不似孙大爷那样.虞秋芸也不得不小心侍侯.后宅争宅.收拾妾室。原本的一些娇气劲早就被磨没有了。人就是这样.不适应怎么办.虞秋芸就是再傻也晓的.她己经是和离之后二嫁了.不要能再和离三嫁.也没人会再把她三嫁。   虞秋芸坐车到虞家.管事看到是虞秋芸.倒也不敢不放她进来。她又没出族.总是家里的四姑奶奶.主人没下令赶她出去.那就只能让她进来。   “家里谁回来了?”虞秋芸问着管事.不管谁回来了.对与她都是好事。   管事道:“老爷.太太带着哥儿.姐儿回京城。”   虞秋芸立时喜上眉梢.虞秋元.小陶氏回来了.与她也是好事一件。道:“是要常住吗?”   “听老爷的意思是要常住。”管事说着。   虞秋芸听得高兴.想想以前虞家来往的亲友.那比席家不知道高出多少倍.进去通传的婆子己经回来.道:“太太请您进去.三姑奶奶也在。”   “三姐姐也在??”虞秋芸听得立时大喜.这些年席老爷都是一直怂着她与虞秋荻去叙姐妹情.只是罗家的高门大户.她根本就见不着虞秋荻的面。她不能到罗家门上说.她是虞秋荻的妹妹.毕竟当年虞秋荻是跟虞家翻脸了的。就是想死皮赖脸.也得看看赖不赖得上。罗家那样的门庭.若是翻起脸上.吃不了兜着走都是轻的。   此时听说虞秋荻来了虞家.若是虞秋荻再跟虞家叙起亲戚来.认虞秋元为兄.那她就是妹妹了。席老爷是个极其势力的人.她若是有了好亲友.席老爷只要怕供着她了。   婆子引着往里头走.进到正房里.小陶氏和虞秋荻分宾坐着.不禁看向进门的虞秋芸。一别数年.虞秋芸脸上并没有多少苍老.一副养尊处优的富太太模样.看来日子还是不错。   虞秋芸二嫁入席家的事.虞秋翎给小陶氏说了.论人品孙大爷甩席大爷几条街.只是虞秋芸想要的并不是这个.从孙家那个穷人家出来到了席家这个富户.妾室继子继女对于虞秋芸来说都不是问题.有钱才是要紧的。当时虞秋翎说的时候.小陶氏还半信半疑.但看虞秋芸此时气色.果然是虞秋翎说对了.有钱有势才是她最想要的。   “见过嫂嫂.三姐姐。”虞秋芸笑着上前问安.又道:“多年不见.大哥和嫂嫂生活的可好?三姐姐我不用问了.罗家那样的兴旺.三姐姐当家理事.好生厉害呢。现在外头说起来三姐姐来.谁不说你能于.能把那样一个家料理的妥妥贴贴.换个人只怕早就累死了。”   小陶氏和虞秋荻看着虞秋芸.听着她如此说话.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时光的流逝也许没有改变虞秋芸的外貌.却似乎把她的内心改变了许多。这样一番拍马的话.至少是以前的虞秋芸说不出来的。   “家里一切安好.四妹……这些年可好?”小陶氏问着.看着虞秋芸.她倒是想起了虞秋翎说的话.一个人生活过的好或者不好.不在别人认为.而是自己的感觉。大街上乞丐偶尔得顿饱饭都会觉得日子不错.京城贵妇天天锦衣玉食弄不好会以为自己身处火坑。什么是幸福.什么好日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定义.只要她本人喜欢这样的生活.那就是好的。   虞秋芸却是低下头.有几分叹气的道:“也算好吧.相公是个能于的。倒是我自己没福气.也没生养个儿女.幸好家中孩儿多.倒也不算寂寞。”   初嫁孙家时.她头一个孩子不小心流掉了。后来到了席家.跟小妾继子继女斗法时.怀上一个也没生下来。后来就再也没有了.她本人是挺难过的.席老爷则是无所谓.他的子女够多了。时间长了.她自己也想开了.没有这个福气就算了。   小陶氏和虞秋翎听得多少愣了一下.这些年过去了本以为虞秋芸也有儿女了.没想到竟然没有。若是旁人.小陶氏和虞秋翎肯定要好好安慰几句.但看看虞秋芸的神情.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显得多苦逼.两人真心觉得没有安慰的必要。   虞秋芸却是笑着问:“哥哥与嫂子此趟上京来了.是打算定居不走了吧。”   小陶氏点点头.虞秋芸不问她家的孩子.她也不主动提起。   “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愁娘家无人.嫂子上京来.实在是……”   虞秋芸话未完.小陶氏就打断她道:“姑奶奶己经嫁出去.该以夫家为重。一晃十几年了.过往的许多事情.虽然都不放在心上了.但姑奶奶应该记得.老爷不喜欢姑奶奶.平常四节八礼派婆子来往行走就好了。远香近臭.姑奶奶明白这个道理最好。”   都这些年了.要说虞秋元还记恨虞秋芸肯定说不上.只是虞秋芸就像虞秋翎形容的.自私过头了.凡事都先想着自己.能不能从你这里占到点便宜.别说深交了.就是平常来往多了.也会觉得很郁闷。   虞秋芸正笑着的脸僵了一下.虞秋荻却是站起身来.道:“我也出来一会了.家务事太多.我就先回去了.闲了再来找嫂子说话。”她本来是想吃了饭再走的.现在虞秋芸来了.她还是早点走吧。姐妹一场.她现在过的好了.拉一把也没什么.只是虞秋芸……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人都自私.她也一样.只是罗家的家务她都忙不过来了.实在操不了别人的心。   小陶氏点点头.起身道:“我送你。”   说话间虞秋荻和小陶氏就往外走.虞秋芸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停了一下才跟着往外走.却是看向虞秋荻道:“三姐姐.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虞秋荻没接话.小陶氏只是看她一眼.虞秋芸跟着出门.看着虞秋荻上了车.虽然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但此刻如何敢拦.只是一旁看着笑道:“三姐姐要是哪天闲了.只管派人去寻我.我给姐姐解闷。”   虞秋荻和小陶氏听得心情更是复杂.婆子放下车帘.虞秋荻重重叹了口气。   罗家的车驾驶出去.小陶氏转头看向虞秋芸.有种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的感觉。回想起当年虞秋芸.虞家的正经小姐.也是金婢银奴使唤着.虽然想高嫁.但傲气娇气总是有些的.不曾想转这些年过去.被生活完全磨平了棱角.真实的让人觉得有点可怕。   “嫂子.以前的种种.还望嫂子见谅.那都是我年轻不懂事。”虞秋芸看小陶氏看过来.便连忙说着。   小陶氏摇摇头.看着虞秋芸这样.好一会才道:“那些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一晃这些年.眼看着儿女们都要说亲事.孙子都要抱上了.过往事非谁都没再放在心上。”   “若是兄嫂不计前嫌.实在是我的造化。嫂子不晓的.这些年我在席家过的也没那么好。家中妾室成群.儿女成堆.偏偏我又没孩子.商户人家又不讲那么多规矩.我就是正室也是一样被使唤欺负。”虞秋芸说着眼泪就要往下掉.席老爷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直怂着她要跟这样攀亲.那个攀亲.几回骂她无用。她何曾不想体体面面好好活着.只是摊上这样的人家了.能怪的了谁。   小陶氏听得叹口气.道:“席家是你挑的.图人家富贵才嫁进去的。现在又要抱怨这些.你是抱怨给谁听。你也不是真抱怨.只是以此想讨得人同情.若是现在再把你换到孙家那样的穷人家.只怕你闹腾天也要出来。”   “我……”虞秋芸很想分辩几句.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席家是各种问题.但至少不少她吃穿住用.若是真再把她弄到孙家那样的穷人家.十两银子花一个月.她真不知道要怎么过了。   “三姑奶奶为何而走.你心理比谁都明白。”小陶氏说着.也不想跟虞秋芸迂回.道:“四姑奶奶是老爷的妹妹.我们是血亲.不过姑娘出嫁了.也就是别人家的人。我当嫂子的也不想把小姑扫地出门.一笔写不出两个虞字来.当兄嫂的能拉扯上的自然会拉扯。只是姑奶奶也该明白。凡事都有度.各人都有各人的生活.谁也不能帮谁一辈子。”更重要的是谁也没那么傻.能任由人算计.占便宜一辈子。   虞秋芸低下头来.默然不语。   小陶氏又道:“刚进京城没几天.东西还没有收拾出来.我还有许多要收拾的。我就不留姑奶奶了.姑奶奶也早些回去吧。”   “嫂子.我……”虞秋芸本以为还跟小陶氏说几句.没想到小陶氏直接下逐客令了。   小陶氏却是给管事招招手.让他们把席家的车马调过来.不再理会虞秋芸.小陶氏转身回去。 ☆、201   虞秋元带着儿子下考场,虞秋荻则是忙碌着八月中秋,热热闹闹的一个大节日过下来,虞秋荻也累得直不起腰了。罗欣继续跟着虞秋荻旁听,已经跟了一段时间,一些琐碎的小事,虞秋荻也让罗欣自己试着料理看看,她自己也多少能喘口气。   这一年到头忙碌不休,连寻死的时候都没有。她现在也就只顾着旭哥儿快些长大,把文姐儿早点娶到家里,她也学学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听听曲,看看歌舞,而不是每天被家务繁琐着。   九月初秋闱放榜,不止虞秋荻盯着,罗老太太,罗二太太都紧盯着,主要是欣姐儿的婚事,依罗老太太意思要寻个读书人。从罗家来说,孙子,出嫁姑娘一家,连大媳妇娘家的弟弟也在战场上,罗慕白又订下了贺家姑娘,全若是再跟勋贵联姻显得有点没必要。就是欣姐儿自己,庶出庶出,在勋贵人家里头,要么去当填房,要么嫁个一般的庶子。   算来算去不如找个潜力股,就是开头会有些苦头,但若是看准了,以后总是能熬出来的。更重的是不用在高中大户里各种受气,以后也能自家当家作主。   唐氏早从父亲那里拿了个名单出来,唐老爷是庶吉士,熬了这些年也开始慢慢出头,这回秋闱,他也是协助官员之一,手里不少青年才俊的名单。现在就看哪个能考中,然后再商议着亲事。   虞秋元的名字高挂前几名,虞庆怡落第,消息传过来时,虞秋荻高兴坏了。虞庆怡年龄还小,这回下场本来就是试试,若是能中那是虞家祖上积德,未中却是理所当然,虞秋元的中不中才是重点。虞秋荻备下贺礼,与罗慕远一起,又把三个孩子都带上,亲自去给虞秋元道喜。   虞秋元与罗慕远本来就不熟,再加上一别数年,基本上就是不认识了。就是虞秋荻也是许多年不见虞秋元,此时再见多少有几分惊讶。虞秋元三十岁出头,容貌上并未有丝毫老态,倒是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也可能是心静平和的原故,气质上也越发显得仙风道骨了。   两厢斯见,旭哥儿领着弟弟妹妹拜见虞秋元和小陶氏,虞秋元和小陶氏也是十分欢喜。尤其是虞秋元,虞秋荻当年在京城孤苦无依,十来年后能如此,是她的本事也是她的造化。   “明年春闱我不打算下场。”虞秋元说着,其实就是这回他也只是想想试试手,按他的打算,若是中了那明年也下场试试。结果贺子章告诉他,三年后是好时机。虞秋元自己也觉得三年后更合适些,也就干脆不下场了。   罗慕远听得多少有些意外,不过虞秋元既然自己有打算,他也不好再说。只是笑着道:“舅兄盘算的明白自然是最好的。”   “其实还是全靠妹夫和妹妹,尤其是妹妹能够不计往事,我是感激不尽。”虞秋元说着,这是他的真心话,虽然已经十几年过去了,等当年的往事是他软肋,现在虞秋荻的生活圆满,表示原谅他了,这事也就彻底掀过去了。   虞秋荻笑着道:“看兄长说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也不用再提当年往事。”看看现在的齐家,若是她嫁过去了,只怕更是劳心劳力。   中午留在虞家吃饭,虞秋荻与小陶氏在里间说些家常,还有就是虞庆怡的婚事,此时肯定要在京城找了。小陶氏是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只能请虞秋荻帮着看看,虞庆怡是嫡长子,他的媳妇要当家理事,至于家世,不嫌弃虞家就行。   当然以虞秋荻的交际面,这样人家姑娘也未必认得。怡哥儿婚事也没那么急,只让她帮忙留心看着,若是有合适的那就慢慢挑吧。   罗慕远则与虞秋元在前头书房说朝廷形势,虞家几个大儿子,连带着旭哥儿和安哥儿都在旁听。罗家儿子有男性长辈抚养,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从懂事就开始灌输报效朝廷的思想,自然比长与女眷之手好的多。   饭完休闲一会罗慕远和虞秋荻也要回去了,两个都是大忙人,罗慕远还是趁着周休过来的,就这家里还怕有事。虞秋元和小陶氏送他们到二门,虞秋荻笑着道:“嫂子闲了只管过去寻我。”她未必能抽出空来出门去,要是小陶氏来,她倒是能招呼招呼。   小陶氏笑着点头,道:“等空闲了我去找你。”   罗家大部队出门,虞秋元和小陶氏相视一笑转身回屋,虞秋元中举本来该摆酒,只是实在想不出要请谁好。虞家人口单薄,单传了几代,至于亲友们,也早就不来往了。   “老爷辛苦这些年,也算是要熬出来了。”小陶氏说着,这十来年虞秋元的读书拼命劲她是看在眼里,总算不枉这些年来的用功。从京城繁华之地到直隶乡间,只是适应就要许久,然后现在终于回来了。   虞秋元也是长吁口气,看向小陶氏道:“这些年来你也是辛苦了。”   “看老爷说的。”小陶氏笑着说,想想又道:“听三姑奶奶说,箫家一直都是闭门谢客,但想想我们与箫家认识于旧时,箫太太又是原本乔家的姑娘,想我上门时,箫太太未必会把我赶出门。”   当年虞家与箫家都在直隶,虞秋元与箫凌云还有几分交情,后来箫家上京来,箫清和中探花,也是送了消息与虞家。现在虞秋元上京了,已经中举,按小陶氏想的该跟箫家续起旧情才是,就是箫清和不与其他臣子相交,自己这个旧识也未必能拒之门外。   虞秋元想想道:“这话也对,初来之时不是给箫太太送贴了,箫太太也回贴了。那就不如再送一张拜帖去,箫家不愿行走,我们先去看看也好。”   贺子章重点给他提过箫清和,此人才华能力不容小觑,走孤臣路线,又有本事讨得天熙皇帝的欢心。与此人合作之类不太可能,那至少不要交恶。摸不清箫清和的态度,那就先从女眷交际开始,夫人外交有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那一会我让管事写了贴,明早送过去。”小陶氏说着。   “嗯,让你辛苦一趟了。”虞秋元笑着说。   虞秋元去前头书房念书,小陶氏则回屋收拾,虞家的家务说不上多,不过家里孩子多,又是从直隶上京不久。分派房舍,裁制新衣,只是这些就够她忙了。现在虞秋元又中了举,摆脱了白身更上一步,孩子们一直养与乡间,许多事情也要慢慢教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小陶氏想跟虞秋荻开口,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虞庆怡已经是秀才了,肯定要把他送到国子监读书,这个并不用担心。有点麻烦的是下面几个小的,京城并没有很好的私塾,因为好老师都被高门大户请走了,按小陶氏想的,想把下头几个送到罗家私塾里。   除了念书之外,也与京城这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们接触一下,去跟他们说,这里是京城,只怕他们感觉不到。去接触去交际了,真实感受到了,比用嘴巴说的要有用的多。   “太太,外头一位自称是这府大奶奶的人到门外吵闹。”婆子突然进门说着,脸上也是满心疑惑,来人是个四十岁左右妇人,衣服非常破旧,满脸皱眉,本以为她是骗钱。谁想到她却把虞家上下人口说得清楚,还说是二爷嫡母。管事的搞不清楚状况,便过来回小陶氏了。   小陶氏也有些愣神,却是起身道:“我去看看。”虞秋元此时正在读书,要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去打扰他了。   小陶氏带着丫头婆子到二门处,外头天将黑,却还不到点灯笼的时候,光线多少有些暗。门口的妇人已经被管事带到二门处,却没有请她到厅里坐下,就是她是虞家以前亲戚,也是打秋风的穷亲戚。现在就等小陶氏过来,看是给几两银子打发走,还是直接赶出去。   “你是?”小陶氏看看来人,也有几分愣神,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真想不起来了。   妇人看到小陶氏却是立时扑了上来,一副要厮打小陶氏的模样。小陶氏不禁后退一步,几个婆子上前把妇人按住了。那妇人还叫骂着道:“贱人,贱人,抢我夫婿,抢我家,现在倒是大模大样的充起太太奶奶了……”   妇人如此一喊,小陶氏不禁细看妇人,顿时惊呆了,竟然是大陶氏。她与大陶氏年龄相仿,大陶氏虽然容貌不如她,当年也算是个美人,只是十来年的时间,哪里想到大陶氏竟然变成如此模样,她根本就认不出来了。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大陶氏是从小欺负到她大,不过此事看着大陶氏这样,她也没有那么多幸灾乐祸,倒是有一番感慨。下午才送走虞秋荻,现在再见大陶氏,真让她有种物事人非之感,当年陶家早就不行了,大陶氏又是和离二嫁,如何能生活如意。以陶太太的行事风格,此刻陶家只怕早就败落完毕了。   “若不是因为你,大爷为什么要跟我和离,你个贱人,抢了这么多东西,倒是心安理得很。”大陶氏嘶声叫着,她与虞秋元和离之后再嫁入商户中,初时还算富裕,后来却是一天不如一天,陶家早就不行了,后来陶太太去世,她就失去最大的依靠,家中兄弟们分家之后,更是没人再管她。   虞家去了直隶,她自然没有消息,虞家回归也不晓的,直到虞秋元中举,消息发散出去,她才晓的,虞家不但回来了,还如此风光。再想想她现在的苦难生活,她就越发痛恨,脑子一热便冲到虞家门上。   此时她看到小陶氏依然如往昔般美丽,并不见丝毫老态,穿金戴银前呼后拥,这更让她恨到极点,那一瞬间她都想去抓花小陶氏脸。那些都是她的,她才是虞家正经太太,都是这个贱人挑唆着虞秋元不要她,这样这贱人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正室了。   “去屋里拿五十两银子来。”小陶氏对身边丫头说,从账房拿钱那就是公中钱,从自己屋里拿钱,那就是自己的私房钱。都是陶家姑娘,恩恩怨怨的她也不想再去计算,其实也是她自己不知道要跟大陶氏说什么,真是无话可说。   大陶氏听说有钱,顿时怔了一下,五十两银子对与现在的她来说,是一笔很大很大的数目。但越是这样,她心中越是窝火很,她为什么要小陶氏施舍,虞家这些东西本该就是她的,她该跟小陶氏换个位置才对,该是小陶氏过成穷婆子,四处打秋风的过日子,然后自己富贵荣华,可怜她,同情她,赏她几两银子吃饭。   丫头腿脚利落,没一会拿了一包银子过来。小陶氏对押着大陶氏婆子道:“放开她吧。”   婆子们这才放开大陶氏,却仍然提防着她再像刚才那样冲上来,小陶氏也没上前,只是把银子交给婆子,又看向大陶氏道:“你与老爷已经和离,与虞家再无关系,我与你总是姐妹一场,看你过成这样……这些银子拿上吧。”   婆子把银包递给大陶氏,大陶氏立时抢了去,打开看看是白白花花的银子,不禁双手抱住。却是看向小陶氏道:“这些本来就是我的。”   小陶氏只是淡然听着,也不并去反驳大陶氏,只是对管事挥挥手。管事会意立时劝大陶氏出门去,小陶氏则转身回屋里,又对身边婆子道:“以后她若是再上门来,给她几两银子打发她走就是了。” ☆、202   罗欣的亲事在罗老太太,罗大太太,罗二太太的挑挑拣拣之后终于订下来了。新科举子姓朱,京城人士,刚二十岁,父母己亡故,家中有千田良田,虽然不能说是大富,但也是小康之家。据罗慕清所说,这位朱公子人品样貌都不错。又是京城人士,上头没有婆婆,嫁过去日子倒也舒服。   朱罗两家定亲事宜倒不用虞秋荻操劳,罗二太太身为嫡母自然该她张罗,朱大爷的大伯母帮着张罗的,朱家上下高兴坏了,先是中举,又娶到侯府的小姐,那真是喜上加喜,只是聘礼嫁妆方面只怕要委屈姑娘了。   朱家已经分家,大伯母可以帮着操办婚事,但不太好拿钱出来给侄子下聘,毕竟自家还有几个儿子。两方协商之后,朱家下了三千银子聘礼,就这样朱家还是几厢凑了的,朱家大房借了钱与朱大爷才拿出来的。   罗二太太也觉得面子上能过去了,罗欣的出身在这里摆着,嫁的也不是高门大户,罗家公中出六千银子嫁妆也就差不多了,自己添点,罗老太太可能再添点,七八千银子嫁妆也就差不多了。   罗二太太与罗老太太商议,也觉得可以了,来年朱大爷还要春闱。再者姑娘出阁总要十五成人礼之后,朱大爷才二十岁,还能再等上一两年,若是罗欣有造化,朱大爷能中了进士,她的日子也就更好过了。   家中张罗定亲事宜,罗欣也不再跟着女眷们出外行走,只在家里准备嫁妆事宜。这门亲事可谓是上下都满意,本来都是欢欢喜喜的。偏偏罗欣的生母张姨娘,听说女儿要嫁给个举子就开始哭哭泣泣。   女儿本来是跟着她的,后来被罗老太太抱去养,本来也是好事,但她只有一女,如何舍得。本以为跟着罗老太太几年,怎么也得寻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哥,风风光光的嫁过去。谁想到就是小地主家的举子,前程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张姨娘先是跟罗二太太哭,这些年来罗二太太也算是抬举她,主要是罗二老爷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罗欣又是罗老太太抱去养的,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罗二太太从来没有苛待过她生母。结果张姨娘过来说姑娘嫁的不好,罗二太太当时就不爱听,把张姨娘说了一通,要不是罗老太太用心给罗欣挑,罗欣根本就寻不到这样的好亲事。   旁人家的嫡母是如何拿捏庶子庶女的,遇上罗老太太这样的真该烧高香了。就是罗二太太自己这个嫡母,也自觉得对得起罗欣和张姨娘了。   张姨娘在罗二太太这里都碰了钉子,更不敢去找罗二老爷说,她年龄大了,早就不得罗二老爷宠爱,要不是因为有罗欣在,只怕罗二老爷边她是谁都记不得了。张姨娘无奈之余只能去找罗欣说,让罗欣去求求罗老太太,看看能不能换门更好的亲事。   “姨娘!!”罗欣不等张姨娘说完就一脸生气的打断她,这些年她跟着罗老太太,罗老太太肯定不会教她不认亲娘,但是大道理也教了她。高门大户的媳妇没那么好当,她跟着虞秋荻管家这么久,当家奶奶的辛苦她再清楚不过。舞阳郡主那是身份高贵,唐氏和箫云灵把娘家因素抛开,自己也不是一般人物。   其实在说亲事之前,罗老太太问过她的意思,她自己也不想在寻个高门大户里的庶出,上头两层婆婆,中间无数娌娌小姑,凭着她的出身,实在辛苦的很。与其这样,还不如嫁个潜力股,只要罗家不倒,她在婆家的生活就会不错,何必去高门大户吃那个苦。   “我也是为姑娘好。”张姨娘说着,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难道不会你着想吗。”   “但姨娘想为我好,未必是真能为我好。”罗欣说着,上一辈的刘姨娘也是这样,说是为罗氏好,这样那样教养女儿,结果罗氏二嫁。要不是罗老太太撑着,任由刘姨娘闹,只怕罗氏现在还是过不好。道:“我是姨娘生的,我誓死都不会忘,只是我的婚事自有老太太和太太做主,姨娘就别操心了,更别再拿此事出来说,不然惹怒了老太太,姨娘吃不了兜着走。”   张姨娘听亲生女儿如此说,顿时眼泪汪汪,满心的委屈。要是她一直带着罗欣,罗欣肯定不会这么跟她亲娘说话。跟着祖母好像是好的,但女儿却不是她的了。   罗欣看亲娘如此,心中也是十分不忍,把语气放软了,劝着张姨娘道:“姨娘你想想前头的刘姨娘,因为二姑姑的婚事被发配到庄子上受了多少苦,你若是敢插手我的亲事,只怕是……姨娘放心,我是姨娘生的,我一次会记得,朱家本就是京城人士,我也能时常回来,定会常来看看姨娘。”   张姨娘父母兄弟皆无,又没有夫婿的疼爱,一个人在府里,只有自己一个女儿。虽然她承欢在罗老太太膝下是她的大造化,但想到张姨娘一个人也是凄凉,不过女儿家总是要嫁出去的。   论婚事的时候罗欣就想过,若是她嫁到高门大户去了,规矩太多,她想对张姨娘好些,只怕也有闲话说。低门低户里,倒是不用讲究这些,以后她在朱家时候长了,生儿育女了,也能把张姨娘接过去小住几天,尽尽她女儿的孝心。   “姑娘只要还记得我,我也就知足了。”张姨娘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秋去冬来,新一季的冬衣换上来,贺家二姑娘的十五及笄之期也要到了。这是姑娘家的大日子,罗大太太备上厚礼,带上虞秋荻,唐氏,箫云灵给贺二姑娘过生日。现在贺府是贺大奶奶管家,贺子章一直没再娶,也再无儿女,只有前妻的二子二女,府里一直是平平顺顺。   罗慕白一直在海宁,归期不定,仗没打完,主帅如何能回来。罗大太太就是心里急的冒火,也不敢说其他的。再加上订的又是贺侯爷的女儿,就是人家不成年,罗家也不能说,你家女儿还太小,不如先弄个小妾送过去生儿子。   现在终于贺二姑娘成年了,罗大太太的意思是看看能不能明年就把婚事办了。现在沿海的局势没有那么严重了,许多武官都接了家倦再或者家里送了妾室过去。当然不能安置在军营里,却是海宁旁边的城市里住着,这样对于外出的武官也有个照样。   罗大太太心里也有这个念头,尤其是听说这位贺二姑娘颇有罗素的风采,只怕不是位娇娇小姐,能受得了沿海的苦,若是贺家愿意把姑娘送过去。那就在京城把婚事办了,然后把新媳妇送过去就好。   “这个……我实在不能做主,我与大爷商议之后再给亲家太太回话吧。”贺大奶奶犹豫着说着,当儿媳妇的不能说要跟公公商议事,她先跟贺大爷说,然后贺大爷转述,小姑的婚事只有贺子章点头。   罗大太太当然也不指望贺大太太此时就答应她,她也是想跟贺家商议商议,只是这个事她不好跟贺子章直接对话。她倒是催过罗大老爷让他跟贺子章说说,罗大老爷却不太愿意,亲事早早就订下来了,早晚要成亲,何必如何着急,大丈夫只要有功业了,不怕没老婆。   笑着道:“这是自然的,姑娘已经成年了,我这个当婆婆的怎么要问问亲家的意思。”从来都只有男家追着女家,女家上门来问倒显得不好了。   贺大奶奶听着笑着道:“罗大太太是心疼我家小姑,想她早点过去承欢膝下。”   她能理解罗家的着急,罗家是不缺儿子了,但罗慕白还没有儿子。要是罗慕白是文官着急一点也无所谓,问题是罗慕白还是武官,这万一有个好歹来,就是罗家孩子多能过继,总不是罗慕白亲生的,罗大太太想的就是赶快把这一房人立起来。   “每每看到二姑娘,我就觉得怜爱无比,尤其是我那儿子此时还不在京城,我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若是早日成了亲,媳妇代我去好好照顾她,我这颗也就放下了。”罗大太太说着,想到罗慕白前一段的婚事,她也是各种揪心,现在她只希望贺二姑娘是罗慕白的菜,他们小两口过的热热乎乎的,她也就能放心了。   贺大奶奶听得点点头,听出罗大太太的意思,只希望成亲之后贺二姑娘去沿边照顾罗慕白。虽然辛苦些,不过以贺子章对女儿的偏爱,若是嫁过去就要独守空闺,他会更情愿留姑娘几年。而且此事只怕更合贺二姑娘的心意,离开闺阁之中到外头的世界去看看,这样的机会对与她们这样门第的小姐并不多。   “亲家太太心疼儿子媳妇不忍心他们小两口分离,果然是极疼他们。”贺大奶奶笑着说,只说罗大太太好,对此事却不发表意见,总要贺子章发了话她才能对外放话。   贺大奶奶答应代话了,罗大太太却更是心急了,她把家务交给虞秋荻了,自己只是带带孙女,日子闲了,担忧也就多了。转眼半个月过去,贺家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其实这倒不是因为贺大奶奶有意推托,而是朝廷事忙,贺子章天天忙与公务。   沿海打了几场大胜仗,以天熙皇帝的意思,要论功行赏。还指望着这批人能收复琉球呢,现在肯定得赏。受赏官员名单是前线传过来的,罗慕白自然是上上份,他现在已经接下谢衡的班,正式的海军统帅。   官员名单中,箫殇之名赫然在列,箫清和的大侄子,得考虑一下这官职如何分派好。   贺子章看到了即将升迁官员名单,其他人家自然看到了,罗慕远怕虞秋荻担忧别的,压根不提此事。对于虞秋荻来说倒是有件喜事,因为名单中宁寒飞在列,当然这功劳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就像罗慕白占了谢衡,谢潜,罗素,卫策的功劳一样。卫连舟的功劳自然全部归与他身上,这位三代贫民,大字不识几个的连襟,这回只怕要得大大的封赏了。   虞秋荻听得是无比欢喜,不等她去虞家跟虞秋元,小陶氏分享这个好消息,顾家突然传来卜文,镇远侯顾大老爷去世了。 ☆、203   各家各户收到顾家卜文时都愣住了,顾大老爷虽然闹过一阵子身体不好,但总体来说顾大老爷的身体还不错,他又不像罗老太爷那样,年龄大了。顾大老爷和罗大老爷是差不多的岁数,罗大老爷虽然没有上阵杀敌,但还衙门里行走办事呢,顾大老爷也传出来有啥大病,怎么突然就殁了呢。   罗顾两家是姻亲,顾大老爷去世,从罗老太太起,罗大老爷,罗大太太,罗慕远,虞秋荻,全部过去吊唁。顾老太爷乍然去世,顾家和公主府都是乱成一团,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根本就没有准备,准备的是顾老太太的,没想到顾老太太身体硬朗,顾大老爷先去了。   顾老太太哭的死去活来,长平大长公主也缓不过气来,年氏里外张罗,亏得顾家也是大族,家里婶娘妯娌多,大家帮衬着也先把场面撑起来了。一般的亲友宾客就算了,因为事发突然大家也能理解,麻烦的是顾大老爷还是驸马,还是皇家一直很喜欢的驸马,皇家贵胄肯定都会过来,要准备的接待事宜也就多了。   罗家女眷们吊唁完之后,皆过去劝慰顾老太太,老来丧子生一大悲事。似乎只是一夜之间,顾老太太的白发全部冒出来了,整个都显得苍老了许多。   “这个老太婆活这么久做什么,为什么不能替儿去死。”顾老太太哭的嗓子都哑了,顾大老爷昨天晚上咽的气,她一直哭到现,滴水未尽。   罗老太太看顾老太太这样也满是伤心,她自己也老了,最晓的老的心事。旁边孙媳妇也跟着劝慰顾老太太,顾老太太这样伤心下去只怕身体也要垮了。   看过顾老太太,罗家女眷们也是满眼泪光,要走的时候虞秋荻给罗慕远送了个消息。罗大老爷和罗慕远只怕一时半会走不了,就是虞秋荻过几天也要单独过来,今天要先跟着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回去。   罗大老爷和罗慕远自然去顾家爷们那里,尤其是罗慕远与顾惜风自小交情就不错,这种时候他肯定要劝慰帮忙。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过去寻顾惜风的时候,顾惜风除了伤心之外,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难受,委屈,更隐隐带着几分愤怒。这些情绪混和一起,让他这个孝子显得没那么多的悲伤。   “家里事情还要料理,要小心保重才是。”罗慕远也很想真心劝慰顾惜风一番,只是看着顾惜风的神情,许多话他也是说不出来。顾大老爷死的确实奇怪,既没有受伤也没有大病,更让他觉得巧合的是沿边的升迁名单刚刚传过来,箫殇的名字正其中,然后顾大老爷挂了。他看到名单的时候,本来还有几分担心,没想到顾家马上有大丧事。   顾惜风似乎不状态中,对于罗慕远的话也没有几分没听清,只是道:“与自小一起长大,若是有事定然会给说。”   “嗯。”罗慕远答应着,心里却是明白顾家这回的丧事他一定要远着了。   罗慕远跟着罗大老爷回家去,顾二老爷立即来寻顾惜风,一直以来顾家大房都是住公主府的。顾大老爷也是公主府里断的气,发丧却是侯府,两府之间奔波行走,要处理的事务更是多,虽然还有顾二老爷,顾三老爷帮衬着,但重要的事务还是要顾惜风点头。   再就是侯府继承事宜,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侯府也是一样,顾惜风是世子,顾大老爷去世,他继承爵位理所当然,不过再理所当然,也得上折子皇帝下旨才算数。顾二老爷想写折子,大哥不了,他这个叔叔可以往上递折子,等顾大老爷出了殡,只怕就要下旨,孝中一切从简,但要准备的事情却是多着呢。   “二叔看着办就好了。”顾惜风说着,有些心不焉。   顾二老爷不禁拍拍顾惜风的肩,道:“大侄子要保重,这个家还要撑着呢。”虽然也有兄长去世,弟弟们袭爵的,但顾家不存这样的情况,长平大长公主那里站着,谁敢有这个想法。再者顾大老爷对下头的弟弟们都不错,以后顾惜风承爵,日子照样过也很不错。   “晓的,家中事务还要劳烦二叔。”顾惜风说着,又道:“这府里事务先劳烦二叔看着,回府看看母亲,接母亲过来。”事发突然,长平大长公主当场昏倒了,一直公主府里养着,还未过来。   “嗯,快些回去看看吧。”顾二老爷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公主与兄长那么好的感情,大侄子要好好劝慰才是。”   顾惜风心中有无尽的烦恼,也不想与顾二老爷多说,只是道:“劳烦二叔了。”   顾惜风说话间就要往外走,只是不等他出门,管事就过来寻他。主要是棺材的事,顾大老爷突然去世,现找棺材肯定找不到好的。倒是给顾老太太准备了一块好板,管事们商议不如先用这一块,然后再给顾老太太找,当然这事要顾惜风点头了才好。   “也只能这样了,要先回公主府,这边府里的事先与二老爷商议。”顾惜风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着管事,心情再烦燥,顾大老爷总是他爹,大丧眼前,他要忙活的事情太多,此时旁的事情也只能放到一边了。   骑马到公主府里,顾惜风直奔长平大长公主的卧房,从昨天到今天,长平大长公主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恍恍忽忽的,觉得非常的不真实。好几天前天,顾大老爷向她坦承了一个错误,这事要是说起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也说不上大错。   顾大老爷跟她坦承说,他未跟她成亲前,有过一段风流史,风流完也就给钱打发了。其实这种事情也是挺平常的,长平大长公主虽然是公主,但想到这些年来与顾大老爷夫妻恩爱,又是几十年前的往事,她都没打算计较。结果顾大老爷告诉她,没曾想那个打发走的女子竟然生下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虽然没有找过来,但听确实是生下来了。   长平大长公主听说有孩子有就比较郁闷了,婚前风流过也就算了,毕竟婚事顾大老爷一直老老实实,对她对这个家都是好到不能好。突然间说有个孩子,这就这让长平大长公主郁闷想到吐。   长平大长公主这一生除了孙子这事上为难外,可谓是一帆风顺,尤其是家庭生活上。公主家里没好过的也不是没有,不然顾大老爷也不会被皇家喜欢,如此诚心侍奉公主,这才是好臣子的表现,也是对皇室的敬重。结果到这个时候了,顾大老爷弄出个私生子了。   这些天长平大长公主都不愿意理顾大老爷,但事情要怎么处理她也觉得很烦恼。认是不可能的,顾大老爷自己都说了,这孩子绝对不能认祖归宗,但有这个孩子,长平大长公主就觉得很郁闷。   前天的时候顾大老爷来与她道歉,又与她说了好些话。说到最后的时候,都不像是道歉了,而是说这些年的夫妻生活,把长平大长公主说的也眼泪汪汪的。她晓的最初成亲之时,顾大老爷是因为她的身份,但几十年夫妻,生儿育女生活下来,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就未免太冷血了,她相信这些年顾大老爷的感情是真的。   顾大老爷说完那些话之后,她本来就打算把这事揭过去不再提,他们才是夫妻,以后还要白头谐老的。顾大老爷会此时坦承此事,只怕那孩子己经晓得自己的身事,就是晓的又能怎么样,私生子不说,还是驸马的私生子,顾家根本就没有胆子认下来。   她怎么都想不到的事,顾大老爷说完这些就去了。悲伤还其次,她的第一感觉是不可能,顾大老爷也没啥大病,还如此年轻,他们还有十年二十年甚至于三十年的日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去了。   “母亲……”顾惜风走到榻前,看旁边摆着动都没动过的饭食,就知道长平大长公主根本就没动筷。侯府的时候,他都没哭过,此时看到长平大长公主顿时泪如雨下,他知道远比长平长大公主多,有事情不能对妻子坦白,却不会瞒着儿子。   他晓的箫殇是他亲兄长,他也晓的当年顾大老爷对箫殇做了什么。男风流没什么,父亲外头弄了个私生子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的事。关健的问题是,顾大老爷的行为他看来也实太狠毒了些。   所有都以为顾大老爷是宜家宜室的好男,对长平长大公主的好是有目共赌,这些年来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对兄长子嫂女更是不必说,至少顾惜风眼里这个父亲对家是无话可说的,这样一个好男,当年怎么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来。   那位箫表妹,从顾大老爷决定尚公主那时起,他就有让她死的打算。不是担心她会怕影响自己以及顾家的前程,而是因为喜欢她。按顾大老爷说的,那时候的他还很年轻,对于感情也非常的执着。若是她不死,以她的性格以及条件必然会另嫁他,到时候他们夫妻美满,必然不会再记得他。既然注定自己得不到,那何必让别得到。   怀孕是意外,但两XO却是顾大老爷所为的,他最爱的女一定要得到。到后来处置的时候,他不管大孩子都没打算留下,为什么箫殇还活着,这是个意外,他不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或者是箫殇的命太硬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大老爷从少年走向青年,然后从青年走向中年,随着日渐老去,顾惜风一直无嗣,他觉得这是他的报应。对与当年的狠绝想法他也渐渐的开始后悔,或许是因为过了少年的冲动劲,他也开始反思自己。   就这个时候箫殇找到了他,箫殇的容貌与祖父相似,应该是错不了的。箫殇的名字也是他母亲起的,殇字,意早夭,其意再明白不过。面对箫殇的时候,他才真正晓的自己当年错下了什么样的错。生世不止有爱情,还有血缘亲情,他不该亲手杀害自己的孩子,就是箫表妹,无法得到,但也可以祝福过的幸福美满。   “父亲呢,父亲……”长平大长公主看向顾惜风,她还是无法相信顾大老爷真的没了。   顾惜风泪如雨下道:“父亲殁了,他己经殁了。”   顾大老爷不是病死的,他是服毒自杀,箫殇己经立下军功,眼看着就要封官。顾大老爷倒不担心箫殇能怎么样顾家,他担心的是箫殇的容貌与顾家相似,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这事揭出来,皇家肯定要顾全长平长大公主的脸面,牺牲的必然是箫殇。   当年是他要害死他们母子的,箫殇这些年来恨怨,还有箫殇和顾家的安危,他死了是最妥当的。当事己死,就是有拿住把柄想做文章也不容易。他死了恩怨才能一了百了,箫殇不可能会改姓,他们兄弟也不会有相认之日,他现只想用一死保住他们两的平安。   尤其是到最后,顾大老爷留给他一句话,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家族爵位。虽然这些年来午夜梦回时,他也时无限后悔,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娶长平大长公主。   长平大长公主听得大哭不己,顾惜风哭的更为痛心,道:“母亲要保重自己才好,父亲殁了,殁了……” ☆、204   又一年春闱放榜时,虞秋元没参加考试,虞秋荻相对来说没那么挂心。倒是罗老太太紧盯着放榜,结果消息传过来,朱大爷落榜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二十岁就能金题榜名的实在太少了,今年不行还有三年后。定亲之后朱大爷来过罗家,罗家上下都很满意,其实功名也要看个人造化,若是罗欣有进士娘子命,那朱大爷总会考上的。   不过虞秋荻也没闲着,放榜之后,哪家公子得了功名,例行送礼过去道喜,再有摆酒宴的人家,亲厚的就亲自过去,一般般的也就打发人过去。与其同时,上一界恩科的举子们也在翰林院里呆够了时间,正式走入仕途。   官职分派上,名次和人际关系一样重要,要是考到最后一名,家里就是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跟第一名的状元同待遇。这几年罗家与齐家长二房关系不错,齐瞬武也是个很会处事的,他很果断的投到贺子章门下。   按理说他是清流新贵,去找林老太爷那种同样的是科举出来的比较靠谱,结果他却是剑走偏锋,果断投向勋贵的怀抱。就是长二房的女眷们,对外交际应酬时,也以威远侯府嫡派分支自居。   如此以来最尴尬的就是现任威远侯府的齐家一房,他们一房本来就是旁支,还是相当远的旁枝。当然他们一房人承爵有先皇的圣旨,最是有底气的。可惜的是先皇帝已经早就驾鹤西游了,齐二老爷又没有勋贵的姻亲故旧。倒是齐瞬武这一房,论起来与勋贵人家的亲友不少,他祖父是侯府正经嫡子,不出五服的亲友成群结队。   “今天齐二老爷上折子了,说自己年龄老迈,要把爵位传给齐大爷。”罗慕远说着,知道虞秋荻家务繁忙,朝中的事务他一般不说,不过齐家的事还是有必要让虞秋荻知道。   虞秋荻端茶递给罗慕远,笑着道:“齐二老爷竟然舍得了?”   一般侯府里的侯爷与老侯爷差别并不大,儿子肯定得听老子的,又不是争夺皇位,小臣子肯定得父慈子孝。不过齐家的情况特别,齐瞬庭是去世齐大老爷的嗣子,齐二老爷本来就是过度一下的,一旦让位了,他这个老侯爷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尤其是齐大奶奶成了正经侯府夫人之后,那气焰只怕要更盛,齐瞬庭虽然能说是纨绔,但要说本事见识他还不如齐二老爷。再加上齐二老爷一直想着能起复,能发达,现在连爵位都要给儿子了,只怕再无前程了。   “只怕他也是没办法,林大爷从翰林院出来就进了吏部,现在齐家需要姻亲来支援。”罗慕远说着,像这种世袭罔替的侯府,要是太激进卷入皇位之争,占错队必然是一个死。要是完全不做为,皇帝也未必乐意养着。   看看现在四家侯府,贺家自是不必说,人家是在皇位争抢中占对队了;顾家有大长公主,就是顾惜风本人也有差事,不能说是庸才;罗家更是不必说,儿子在前线打着仗。其他三家与皇帝都有用处,皇帝养着还会觉得乐意。   像齐家现在这样,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偏偏与皇帝又没有用处。得利姻亲也只剩下这么一门,前头齐林两家还有些不痛快。齐二老爷只怕丢了爵位,不如干脆传给齐瞬庭,一则是让齐瞬庭名正言顺,二则是与林家拉近关系。   虞秋荻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却不禁道:“齐大奶奶前头生了两个女儿,便再没动静了,齐大奶奶虽然抱了妾室的儿子养,但毕竟不是嫡出……”   有爵位的人家,儿子很重要,嫡子更重要。庶子承爵的虽然也不少,但毕竟没有嫡子名正言顺,若是齐二老爷怕爵位不保,该让齐瞬庭和齐大奶奶生儿子才是。齐大奶奶还如此年轻,又不是不能生。感情是一回事,现在是事关爵位,而且齐大奶奶的亲生儿子,林家更会大力支持。   “子嗣之事谁能说的准。”罗慕远说着,就比如顾惜风,努力了这么久依然无子。   “你不晓得齐大奶奶与齐大爷十分不和……”虞秋荻说着,齐家私底下的许多八卦她都晓的,吴婆子喜欢打听,主要是得知这一家白眼狼惨了,会心情舒爽。   齐大奶奶两个女儿之后再无所出,根本原因是齐瞬庭不与她亲近。齐大奶奶似乎也是真厌恶了齐瞬庭,也不愿意与他亲近,尤其是把妾生子去母留子之后,自觉得有了儿子,再者齐瞬庭还有妾室,都是婢妾,她们生了儿子抱过来养也是一样的。   “竟然是这样?”罗慕远显得十分意外,若是这样那就是齐瞬庭不对了,身为世子却不让嫡妻生孩子,万一因此丢了爵位,那岂不是家族罪人。这都是丈夫对妻子的责任了,而是对家族的责任。   虞秋荻不禁道:“也不能全怪齐大爷,齐二太太也是功不可没。”   齐二太太现在齐家就是小媳妇,齐二老爷不搭理他,天天抱妾室。齐大奶奶进门之初就把这个婆婆放在眼在眼里,后来几回事情,婆媳之间就成了死敌。后来齐大奶奶管家,把她的娘家亲戚打走,把齐二太太气得不轻。齐二老爷不准齐二太太插手媳妇房里事,齐二太太就开始挑唆着齐瞬庭不与齐大奶奶亲近,他们夫妻虽然本就没有感情,这样一挑唆,越发的生疏,据婆子们说,他们夫妻见面都不说话的。   总之,一笔烂账,根本就算不清了。   罗慕远听得十分无语,自家的事都忙不完,别人家的事情他也是懒得去理会。只是笑着道:“也别老是说别人家的事非了,他们想怎么闹都随他们去。倒是我难得早回来一天,你也不是一天疲倦,我们也该忙点其他的事情才好,三奶奶和四奶奶都有了身孕,我们也该努力才好。”   虞秋荻生完辰姐儿之后也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家中事务如此忙,罗慕远外头也有一摊子,夫妻俩都是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每晚睡下都是筋疲力尽,哪里来的孩子。笑着道:“你呀,就是不能得点空。”   “嫡子是不嫌多的,再生几个才好呢。”罗慕远笑着说,多子多福,又没有庶出的,好好教养,彼此亲厚,与家族才是好事。   “你呀,就是会说。”虞秋荻笑着说。   齐二老爷上折子退位,天熙皇帝批准的很快,齐瞬庭的世子之位是先皇帝封的,天熙皇帝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跟自己老子持不同意见。圣旨颁下来,齐家也要准备爵位继承事宜,以着齐二老爷的意思,低调就好。看着齐瞬武得了功名,又以齐家嫡系的身份出来行走,无形中给了他一种压力,心中也有几分隐隐后悔,当初齐瞬武第一趟过来时,他不该那样冷淡。   只是低调形事,齐大奶奶如何会乐意,虽然她在跟齐家的战斗中已经大获全胜。但齐瞬庭袭了爵位,她就是正式的侯府第一夫人了,齐二太太这个婆婆也就彻底成了边角货,就连齐二老爷只怕也摆不起谱来,那时候齐府就真成她的天下了。   帖子送到虞家,爵位继承是大事,除非守着孝虞秋荻和罗慕远是怎么也得去这一趟。想到齐大奶奶那张得意的脸,还有林氏那张哀怨的脸,虞秋荻觉得压力很大,但到了当天,仍然换了好衣服,备好礼物去了齐家。   齐大奶奶张罗着这回喜事,自然是大操大办,按她想的,这酒席怎么也得摆上三天。当然执行的时候压力来了,齐家根本就没那么多亲友,除非把齐二老爷的穷亲戚们全部请过来。齐二奶奶倒是乐意,只是齐大奶奶又不乐意。   最后的执行方案时,摆上一天酒,亲友们差不多都来了。然后小戏传了三班,有两班是给男客们的,女客们则全部请在后花园里,戏台也搭在后头。齐大奶奶很有心想点花样,表达一下自己心情舒爽,只是实在想不出好点子,也只得作罢。   罗慕远骑马,虞秋荻坐车,孩子是一个不带,去齐家就跟上战似的,实在不合适带着孩子。进到齐家门里,前头男客后头女客向来是惯例,此回也不例外,管事引着罗慕远向前院,虞秋荻则换车去后院。齐大奶奶管家之后,果断恢复府内马车行驶,不然宴客的时候请客人走路,实在是不太像样。   车驾行到齐府正房,也就是原来齐二太太的正房,现在已经变成齐大奶奶的了,齐二太太的住处则是往后搬,住到原本齐老太太的住处。圣旨下来之后齐家已经改口,齐二老爷是齐二老太爷,齐二太太是齐二老太太,齐瞬庭是齐老爷,齐大奶奶则是齐太太。下面的姐儿哥儿,从小X爷,变成X爷,前头的小字已经全部去掉。   房舍搬迁早在上折子之时就已经打点装箱,后来圣旨下来,都没花两天时间就全部整理完毕。其实在改称呼的时候,现在侯府也没有其他人,齐二老太爷和齐二老太太,中间那个二字可以省去的,这样念起来顺些,不会很绕口。   结果原齐大奶奶现在齐太太不愿意了,她的理由也十分充足,一直都是二老爷,二太太的叫,再者齐瞬庭是前头齐大老太爷的嗣子,若是把齐二老太爷这个二个字去掉了,那前面的大老太爷要如何称呼。其实依着齐太太的意思,连后头老太太的正房都不让公婆住,那是给老侯爷和老太太住的,说到底你们并不是名正言顺的,只是齐瞬庭的叔婶而己。   为此齐家四口还差点打起来,主要是齐二老太太和齐太太,这回连齐二老太爷都恼了。就算他们是齐瞬庭的叔婶,齐二老太爷也是当过爵爷的,他退位齐瞬庭才上位,名正言顺的老侯爷。   三对一掐了一场,齐太太看掐不过,也只得作罢。虽然她很想把齐二老太太赶到偏院里去,不过也晓的到底是齐瞬庭的亲娘,能借此事再压了压齐二老太太,她觉得就可以了。果然据丫头们说齐二老太太为此狠哭好几场,齐太太听说之后在屋里是大笑几声。让你老太婆没事就挑唆儿子,看看谁能斗的过谁。   车驾停下来,丫头扶着虞秋荻下车,朱漆大门前还有一辆车驾,只见丫头扶着林氏从车上下来。两辆车是一左一右,下车之时四目相接,林氏本来还笑着的脸顿时僵住了,虞秋荻也多少有点愣神,怎么这里就遇上了,微笑着道:“林王妃。”   林氏却没吭声,看到虞秋荻只觉得内心翻腾不已,这回倒不是因为罗慕远打瘫林四爷的事,而是年前时就有消息传出来,罗慕白今年要娶贺二姑娘。因为边关战事紧急,罗慕白人并不回来,由兄长代娶,然后贺大爷和罗慕远一起把贺二姑娘送到沿边去与罗慕白团聚。   两家婚期年前就订好了,就在八月中秋之后,正好有好日子不说,秋高气爽之时,路上也不辛苦。太后为此大力表扬贺二姑娘,罗慕白正在边关打仗,娇娇小姐能过去相陪,吃这份辛苦实在难得的很,太后已经说了,成亲之后马上给贺二姑娘四品诰命,以示嘉奖。   消息传出来之后,林氏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往她心上扎,林大太太更是气得直骂,罗慕白怎么不战死沙场,每场战争死那么多人,他怎么不去死。更何况像他这样的二手货,本该是娶不到老婆的。贺家也是,好好的姑娘嫁个老男人,真是拍马屁至极。   更过份的是太后,罗慕白做什么了就给贺二姑娘诰命,还出手就是四品,罗慕白自己有四品官了吗。当然刚开始抱怨,被林大老爷听到把她一通说,真是吃撑了,没事在家里抱怨太后,嫌命长啊。   林氏虽然不像林大太太那样破口大骂,但贺二姑娘成亲之后就要封四品诰命的消息,让她生生的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她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个笑话,侧妃的四品诰命到底算什么。   “罗大奶奶,林王妃,怎么都站这门口了……”齐五太太笑着的声音从车上传下来。 ☆、205   齐五太太现在的生活很美满,女儿出嫁,儿子中进士又进庶吉士,娘家兄弟官职升迁。现在齐瞬武三年翰林院呆满,直接进了兵部,任主事。要是天下太平时期兵部是闲散衙门,现在正值国家打仗之时,兵部就是吃香衙门,能进去的都不是一般人。   齐五太太的日子一下子光明了,她原本就是京城里的大家闺秀,这些年在老家偏僻之地,熬死了性左的公婆和无能相公,把儿女培养成才。终于再次杀回京城,眼看着前途一路光明了,她脸上的忧愁也一扫而空了。   “舅母来了。”虞秋荻笑着迎上去,她正不想跟林氏在这里大眼瞪小眼,齐五太太过来正好给她解了围。   齐五太太满脸笑的看向虞秋荻,又伸手拉住虞秋荻的手,看向林王妃笑着道:“林王妃安。”齐瞬武中举之后就给她请封了诰命,她现在也不是白身了,只是跟林王妃这个四品比还是低了些,只是今天都不是正式场合,也都不是大品着装,简单的问侯一下也就好了。   林氏看齐五太太与虞秋荻如此亲密,虽然不至于迁怒与齐五太太,神情却是显得冷淡了许多,只是看向齐五太太点头笑笑,然后也不与虞秋获和齐五太太同路,先行进门去了。   林氏前脚进门,虞秋荻和齐五太太后脚进门,齐太太正房里宾客来了不少,几乎全是林家的亲友。林氏是因为要给太妃,正妃请安,所以才耽搁到现在,其他林家人来的就快了。一直禁足与家里的林大太太这回也出门了,林大奶奶更不用说,可以说是能来的女眷都来了。   虞秋荻和齐五太太进门前,林大太太正满心欢喜的说话,她也是一直在圈着,没有放风的机会,终于出来一趟,自然要好好说说。尤其是今天是齐太太最得意的一天,她如何不跟着高兴。   与林大太太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齐二老太太,虞秋荻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她,此时再见多少吓了一跳,齐二老太太年龄还不过五十岁,跟罗大太太是同辈人,罗大太太还是一头黑发,看着像三十几岁的人。齐二太太则是四十几岁看着像五十岁,比受了二十几年苦的齐五太太看着还要老些。   以前齐老老太太在世时,齐二老太太虽然是小媳妇,但儿媳妇侍侯婆婆是理所当然。再者齐老太太也没有很给她气受,再者儿媳妇受婆婆的气理所当然。那时候齐二老太太心里也存着一口气,我总能把你这个老太婆熬死,我总能翻身做主。   忍了十几年终于把齐老老太太熬死了,齐二老太太终身翻做了主,只是翻身没多久,她马上又被儿媳妇压头上了。而且本来她与齐二老太爷也算很恩爱的,至少夫妻之间有不少话说,现在齐二老太爷天天抱着小妾,根本就不与她说话。   丈夫没了,家庭地位也没有了,齐太太管家之后虽然没有抠扣她的用度。但管家理事的全是齐太太的人,婆媳一直不和,连带着两方下人也成死仇。常有下人过来跟她抱怨,她也无可奈何,就是挑唆着齐瞬庭和齐太太不和,他们俩本来就不和,齐太太根本就不在乎。   齐瞬武的庶长子出生之后,齐二老太太本想把孙子抱过来养的,这样好歹还有个念想。结果又被齐太太抢过去了,为此她狠闹了一场,想着要是争不到孙子,她就要去死。结果齐二老太爷就十分淡漠的她说,那你去死了吧。   齐二老太太看齐二老太爷如此态度,更是伤心难过,却没有真去寻死,只是觉得这日子是真没盼头了。以前想着只要熬死婆婆就好了,现在熬死谁都没有明光的末来。如此绝望的心态,再加上又受气,可不就老的快了。   就像今天这个场合,齐二老太太本来是不想出席的,看着齐太太在那里张扬跋扈,她是越看越生气。结果齐太太一趟又一趟的派人请她,齐二老太爷也派人跟她说,今天这个场合她不出门也不好,怎么也要过去露个脸,齐二老太太被齐二老太爷狠收拾过几回,现在都有些怕他了,心不甘情不愿,但也来了。   虞秋荻和齐五太太携手进门,先上前跟齐二老太太问好,虞秋荻是晚辈,正式请安问礼。齐五太太跟齐二老太太算是妯娌,只是道喜问好。   齐二老太太脸拉的都快能跑马了,看看虞秋荻和齐五太太,她倒是没什么,只是让着坐下来了。齐二老太太跟齐五太太没什么恩怨,就是虞秋荻,有齐太太对比着,齐二老太太看着虞秋荻顺眼的很,她现在都无比后悔,当初她为什么不让虞秋荻进门,她进门多好啊,至少比齐太太好。   虞秋荻和齐五太太刚坐下,林大太太突然出声了,阴阳怪气的道:“哟,罗大太太好大的架子,亲家府上这么大的事,只派个儿媳妇来了。”   以前的旧仇就不说了,罗慕白秋天就要大张旗鼓娶贺二姑娘,太后还承诺给贺二姑娘四品诰命,林大太太如何不郁闷。尤其是林氏还回府跟她说,成王府背后的姬妾们还背地里笑话她,她要是不闹腾,仍然在罗家,照样是四品诰命在身,以后还有升迁的可能。现在倒好,跑到王府里当小老婆,人家罗慕白照样娶高门贵女。   “林大太太这话是怎么说,什么架子不架子的,表兄继承爵位是他的大喜事,夫婿携我来道喜理所当然,哪时还能惊动公婆。更何况我家大爷也是世子,世子夫妻同来道喜,又有哪里怠慢了。”虞秋荻脸上笑着,口气却是一点都不软和,林大太太不是那种你给她面子,她就会为了顾全脸面退步的人,对付林大太太这种,就是拍拍几个耳光甩过去,打到她退步为止。   林大太太被虞秋荻噎了一下,却是立时指向齐五太太道:“这可是你长辈,她怎么就亲自来道喜。”   “哟哟,林大太太怎么就说到我了呢。您拿我家跟定远侯府比,我如何担当的起,我家那小子不过一个小主事而己,若不是与侯府血缘亲近,今天我都是来不着的。”坐着也中枪的齐五太太笑了起来,她原也是京城贵女,不然也嫁不到齐家去,林大太太要觉得她软弱可欺,那就是找错人了。   “今天是表兄表嫂的大喜之日,您是母亲,亲自过来给女儿道喜是您的慈母之心,如何能拉扯上旁人说呢。”虞秋荻笑着又道,就是室里的宾客,大部分都是平辈人过来,二十几岁的妇人都算是应酬场上的老人,并不用婆婆带着,完全可以独挡一面。除非是另家长辈大寿,一般的喜事,当婆婆的能不动就不动了。   林大太太被很噎了一下,很想找回面子,只是她善长高声吆喝,并不善长这样斗嘴。晓的林大奶奶是个会说话的,不禁回头看向她。   林大奶奶来的时候就知道今天肯定得丢脸,林大太太看过来了,只得笑着岔开话题对齐太太道:“两个姐儿呢,怎么没抱出来。”   林大太太的大女儿过的各种苦逼,现在二女儿熬出来了,林大太太肯定要亲自过来。对着这样的婆婆小姑,林大奶奶也是真心无力,以前她还想着劝劝林氏和齐太太,这两个小姑不管对外如何,对她都不错,也不像旁的小姑那样给嫂子穿小鞋,对侄子也很好。   只是这世上的事,从来不是说几句就行的,不管是林氏还是齐太太,其实都是性格问题。林氏现在的生活连齐太太都说还是可以的,结果林氏仍然各种哀怨,尤其是罗慕白成亲的消息传来之后。   要是林氏对罗慕白还有情义之类的还有好说,这明明就是看到前夫过的更好了,各种碍眼伤,尤其是两厢对比之后,有时候林大奶奶都想抓住林氏的肩膀使摇醒她。人比人人得死,货比货货得扔,好好过自己的不就行了,何必去想那些有得没有得的。   齐太太听到虞秋荻说话就十分不爽,不过林大太太挑罗家这个错也挑的不对,便顺着林大奶奶的话说了下去,笑着道:“奶妈看着在后头园子玩呢。”   说着齐太太吩咐身边的婆子去把两个姐儿带过来,连带着养在她跟前的庶子也一并叫奶妈抱了过来。齐太太的两个女儿长相倒是随齐太太,生的标致可爱,都是小美人胚子。上前请安也是有模有样的,齐太太专门请了宫里放出来的老嬷嬷的。   齐五太太这是头一回见,自然备着见着礼。她来威远侯府的次数实在有限,这回要不是爵位传承这种大事,威远侯府又把贴子下到她家了,她也不过来。两个姑娘每人一对金镯子,给哥儿的是个金锁,都是挺平常的东西。笑着道:“拿着玩去吧。”   虽然齐瞬武中了进士,但前三年翰林院是清水衙门。家里老底早就掏空,这些年来生活都有问题。唯一幸庆的就是京城的房子没卖,不至于凭屋而租,不然日子更难过。   林大太太刚才被齐五太太呛了一句,看齐五太太是怎么也不顺眼,看齐五太太拿这样的见面礼,便道:“刚才还说是血亲,这样的东西也拿出手了。”   齐五太太只是淡然笑着道:“小门小户的,自然不能跟林大太太比。”   林大太太砸砸嘴,这回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旁边林大奶奶连忙笑着道:“这都是五太太的心意。”齐家长二房虽然回京时间不久,齐五太太也只出过几回门,但素质是能看出来的,不愧是当年侯府的儿媳妇。齐瞬武也是个争气的,以后长二房只怕是光明前程,何必与这样人家结怨。   齐五太太朝林大奶奶笑笑,也不说其他。   后花园的席面摆好,女眷们也要移步过去,从齐太太屋里到后花园没几步路,齐家虽然准备了车驾,但虞秋荻齐五太太都没做,只是从后头角门走过去。两人带着丫头婆子,通过齐太太正房的后角门,正要往花园走,抬头就见齐二老太爷从旁边甬道上走过来,他刚从妾室房中出来。   一般来说宴女客的时候,家里男人也不往后头走,免得撞上了不过齐二老太爷的年龄在这里摆着,都称老太爷了,也没什么妨碍。   虞秋荻和齐五太太不禁停下脚步招呼,心中多少有几分惊讶,齐二老太爷五十岁不到,也己经半白了头发,神情看着有几分萎靡,与当年的意气风发完全判若两人。   “二老太爷安好。”虞秋荻规矩的见礼。   齐五太太也笑着招呼,自家公婆与丈夫是恨死了这一房人,她却没什么恨意。尤其是看到现在的侯府这样,齐老太太是个控制欲强心性又毒的女子,给她当嗣子,即使能得爵位,长远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噢,你们来了……”齐二老太爷说着,显得有几分中气不足。年龄大了,又不想保养,跟着妾室混久了,身体自然跟不上。   齐瞬庭不是没劝过他保养,他却觉得何必保养,仕途无望,家族不振,当年的雄心壮志不复存在,爵位传给齐瞬庭之后,最后一点上进心也没有了。现在也就是混混日子,家中事务全部交给齐太太,他则是天天跟着妾室喝花酒,都到这个岁数了,一辈子也过去了。   午夜梦回时回想起来,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感叹,天上的大金饼砸到他头上了,他该百事顺心才是,为什么还会如此失落。 ☆、206   八月中秋之后紧接着就是罗慕白与贺二姑娘的大喜事,为了显得罗家重示,罗大太太亲自操办,虞秋荻只是跟着打打下手,相对来说轻松许多。只是有一点,这回是罗慕远代娶,新郎服饰自然全比着罗慕远来的。   其他的事情罗大太太打理,罗慕远的衣服却是虞秋荻打理的。大红新郎吉服送到屋里,虞秋荻看罗慕远试穿时,心情多少有几分微妙。女人的大红嫁衣大概只能穿一回,男人就不同了,夜夜当新郎都是有可能的。妾室不能穿大红,男人则可以穿,穿多少回都行。   “这里太宽松了,让针线上的人改改。”虞秋荻吩咐着婆子,男人成亲之后就发福,随着年龄的增长,身形横向长是很正常的。罗慕远在海边这些年,虽然把体格练出来了,但实在说不上胖,这几年越发的忙碌倒是越来越瘦。   婆子旁边答应着,虞秋荻又整体看看,便道:“只把那里改了。”   “是。”婆子答应着。   罗慕远却没有马上把礼服脱下来,倒是对着穿衣镜又照了照。虞秋荻旁边笑着道:“怎么,你还不舍得脱了,是不是要真穿一回?”   罗慕远立时把吉服脱了交给婆子,笑容中却有几分感叹,道:“我只是想起当年……”   那时候他还是青春年少,千辛万苦之后终于能娶到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吉服拿来让他试穿那天,他对着镜子照了许久,整整一个晚上都无法入眠。再看看现在,他与虞秋荻夫妻恩爱,生儿育女,似乎再一眨眼,儿女都要成亲,他们也要满头白发。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虞秋荻听罗慕远如此说,心情也跟着有几分感慨,正想说几句,就有婆子匆匆进门来传话,说罗老太太突然昏倒了。夫妻俩听得都是一惊,衣服都顾不上连忙坐车过去了。虞秋荻的住处离的近,夫妻俩赶过去时,只有一直跟着罗老太太的罗欣在。   罗老太太昏倒之前正跟罗欣说着话,不外乎是说些为妇之道,朱大爷人也很好,就是家境不好,但上头没有公婆,只有小夫妻两个,日子好过的很。罗欣都一一记在心中,罗老太太似乎还想说点别的,然后突然间就昏倒了。   罗欣吓了一大跳,连忙把婆子叫过来,一边高声喊着让丫头去寻管事请太医,一边叫婆子扶罗老太太到床上。几个老道的婆子掐了人中,罗老太太己然转醒。   没大会的功夫,罗家上上下下都来了,瞬间把卧室挤满,罗老太太看着一屋子儿孙,硬挤出笑脸来,道:“年龄大了,说几句话就觉得累,没什么事,倒是把你们都喊过来了。”   “母亲快别说话,大夫就来了。”罗大老爷满心焦虑的说着,罗老太太虽然一直没病没灾,但年龄在这里摆着,罗老太爷不就是这样,一直好好的,就是出去打了一回猎,就此一病不起了。   管事匆匆领着太医进门,罗大太太领着女眷们回避,婆子本欲放下帐幔,罗老太太却是挥挥手,她都这个年龄了,哪里还用的着。太医坐下来请脉,脸色却多少有几分凝重。却是对罗老太太道:“老太太并无大碍,只是要细心调养才好。我先开个方子,老太太先吃着,三日之后我再来诊脉。”   太医外间写下方子,罗二老爷连忙接了,罗大老爷则是送太医出门。走到院中时,罗大老爷就道:“老太太身体真的无碍?”   太医也是一脸忧心重重,罗老太太是心脏不好,这个病十分不好说。要是说不好,弄不好一口气上不来就过去了,要是一直没啥事,也许就能一直平平安安。至治,只能说缓解,没有根治之法。   “多谢太医。”罗大老爷听得心里冷凉一片,脸色极其难看,仍然礼貌周全的送太医出门去。   罗大老爷送完人转身回罗老太太屋里时,罗老太太正叮嘱着罗慕远,让他不要张扬,眼看着罗慕白的喜事近了,突然间要是对外说她身体不好,必然无数亲友过来探视,反而让她不能静养。再者太医都说她没什么大碍,平常也不用常过来她这里守着,还跟往常一样。   罗慕远如何敢反驳,只是点头答应着,罗老太太看罗大老爷回来,也不问太医私底下如何跟罗大老爷说的,只是挥手道:“你们都回去吧,让二太太陪我一会就好了,你们都有事情要忙,快些去吧。”   罗大老爷便道:“也好,那我们就不打扰老太太歇息。”   罗二太太带着罗六奶奶留下来侍侯,罗大太太则带着儿媳妇们出去。贺氏马上就要进门,罗大太太正忙碌的时候。   连着喝几天药,太医也来的勤,罗老太太的身体看着也有几分起色,罗家上下多少松了口气。罗慕白的婚期越来越近,罗家三万银子下聘,风风光光的抬到贺家去,没几日贺家抬妆,贺氏带了三万银子的嫁妆。   到了铺阵当天,虞秋荻接待招科的,倒是挺简单的,半天时间全部搞定。两家早就说好了,贺家只陪送床和妆台,其他家全俱全部都是罗家的。   罗慕白的新房仍然是原来的地方,只是装修全部换了。但凡原来林氏使用过的家俱,全部换了新的,除了房子没变样之外,里头是全部变了。贺家把家俱和铺阵东西抬过来,除了床上的必须品和梳头东西之外,几乎是一应私有玩器都没有。其实也可以理解,新婚三天后就要去沿边了,再回来只怕要好些年后,这新房也是住不了几天的。   三天后罗慕远身穿大吉服,把贺氏迎进门,当然只是迎娶拜堂,掀了盖头之后就没她什么事了。亏得罗慕白是二婚,当过一回新郎官了,不然这样的代娶,罗大太太肯定要考虑一下,好歹也得让罗慕白当回新郎官。   罗老太太带着罗二太太,罗欣亲自到新房里坐着,罗氏也来了,都等着看新媳妇。罗大太太和虞秋荻,唐氏,箫氏就不行了,她们要招呼宾客。罗慕白做为前线英雄娶的又是贺侯府的幼女,罗贺两家是大张旗鼓的办,己经提前宴了一天,到正日子时仍然是客似云来,勋贵,清贵,各种贵,别说当年林氏进门,就是虞秋荻这个嫡长媳都没有这个待遇。   罗慕远做为代娶新郎也要四处敬酒,带着一帮子兄弟一起喝,等到虞秋荻送完宾客回来,罗慕远也被人抬回来了。要是真新郎官,要能还舍不得灌,这是代娶的,又不用进洞房的,自然是照死里灌。   虞秋荻防备着呢,准备好了醒酒汤,又侍侯着罗慕远洗脸。洗完脸,汤也不用了,整个人己经躺倒了。虞秋荻无法,只得给他宽衣解带,最后扶到床里拉上被子。自己洞房时还能装醉,新郎官嘛大家都懂得,到代娶了,如何会放过。   罗慕远灌了一晚上,倒也安静,次日清晨虞秋荻虽然满身劳累,仍然按点起来,又推推罗慕远,今天新媳妇认亲,他们当兄嫂的只能早去不能晚去。匆匆吃了早饭先去罗大太太屋里,唐氏,萧云灵,舞阳郡主都在,唐氏正给罗大太太梳头。   罗大太太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最担心的儿子也把媳妇娶进门了,送到沿边去夫妻团圆,弄不好一年之后她就能抱上孙子了。   “走,到老太太屋里。”罗大太太笑着说,贺氏只怕要过去了。   众人各自坐车到罗老太太屋里,罗二太太带着罗六奶奶己经到了,罗老太太今天的气色也是难得的好。罗大太太担心罗慕白,她何尝不是担心,贺氏是个难得的,现在只盼着他们夫妻能和睦,早日生下孙儿,让罗慕白后继有人。   “二奶奶到了……”外头站头传话进来。   罗老太太笑着道:“快扶我过去。”   众人移步罗老太太的正厅里,贺氏己经在了,贺氏年方十六,虽然是常年习武,贺子章把她当女儿养的,她却是生的貌美如玉,看起来娇娇弱弱。虞秋荻头一次见她时,若不是旁人说这是贺二姑娘,她都不敢相信。   罗老太太先行坐下来,罗家众人也跟着坐下来,丫头早把跪垫拿好,贺氏上前一步,跪下来递上脚面,道:“给老太太请安。”   罗老太太接过脚角,早把打赏的荷包装好了,是一对白玉佩,分则两个,合起来就是一个。这是罗老太太从娘家带来的,压箱底的东西,此时送了贺氏,又道:“只望你们夫妻恩爱,我们做长辈的再无所求了。”   对于罗慕白,现在罗家就这么一个要求了,为了罗家他冲锋献阵这些年,连老婆儿子都没有了,现在终于娶到媳妇,只要他们安好,那一切都好。   贺氏接过罗老太太的荷包,接下来就是罗大太太,罗大太太也是满心感慨,她娶这个儿媳妇容易嘛。贺氏一样送上四礼,罗大太太则是一对玉镯,再是罗二太太的,虽然只是婶子,此时也是重礼相送。   平辈妯娌相见,贺氏一样给侄子侄女备了礼,刚刚厮见完毕。罗家管事就匆匆进门,道:“老太太,太太,懿旨到了……” ☆、207 ;   罗贺两家开始张罗亲事时,太后就许诺了贺氏进门之后就给四品诰命,现在贺氏进门了,诰命立时跟着来了。虽然没料到会来的这么快,但经过多年训练罗家上下对与如何接旨也是反应迅速。懿旨进门,先请传旨公公进厅里奉茶。香案就摆了起来,罗家各房人头进房更衣,这种时候肯定是大品梳妆。   按照正常程序该是礼部来操办,现在是太后一句话,懿旨就直接到罗家门上。罗大老爷领着家中男女老少接旨,其实以罗慕白现在的官职,罗家给贺氏请封四品诰命都没问题。但此时是太后赏赐,直说是表扬罗慕白在边关的功劳,也就越发显得与众不同。   次日罗大太太带着贺氏,虞秋荻陪同进宫谢恩,虞秋荻是世子夫人了,虽然罗大太太带队了,她这个大嫂也得随行。当了这些年的诰命夫人,虞秋荻对于大品梳妆也算是习惯,不过今天也是格外的折腾。   平常得诰封之后谢恩,也就是在宫外磕个头就算了,现因罗慕白有用,贺氏的诰命又是太后赏的,太后和皇后一起诏见,从罗老太太起把罗家女眷一起夸了,末了又问起罗老太太,今天罗老太太也是来的着的。罗大太太这才说病了,其实已经病了一阵,虽然算不上大病症,但也要静养,今天就没过来。   太后听说之后另外赏了药材,让罗老太太好好调养。然后从罗大太太起,罗家女眷都有赏赐,罗大太太和虞秋获已经很习惯,如何回话如何谢恩,罗大太太本来还有些担心贺氏,没想到贺氏礼节周全,虽然看着娇娇弱弱的,头一回顶着十几斤的行头谢恩,完全是一脸淡定。   婆媳三人折腾了大半天回府,先各自回屋换了衣服,顾不上吃中饭,又坐车到罗老太太屋里汇合,罗大太太先把太后赏赐拿给罗老太太看。罗老太太看的也是一脸高兴,但因为身体的因素,总是觉得有几分力不从心。   “好,很好,都给各房分下去吧。”罗老太太挥手说着,又道:“你们也都累了半日,早些回去歇着。”   三天回门是贺氏一个人回去的,然后会亲就是全家跟着忙碌,从罗大太太起到罗六奶奶都不得清闲,全家忙碌了三天,接下来就是宴客。贺氏得太后亲封了诰命,从圣旨传下来那天起,各家送贺礼就挤上门前是,就是不给罗家面子,也得给贺子章面子。   罗家收这么多的礼,自然是要大摆宴席,京城有头有脸的,能来的都来了,就连顾家因为在孝中,虽然不能亲自过来,仍然打发婆子送来贺礼。另外威远侯府也是礼到人不到,齐太太推说身体不适,在家养病,不宜出门。   虞秋荻倒不意外齐太太不来,没想到的是齐二老太爷也没来,就是他不合适来,至少也该差齐瞬庭过来。不管是为着罗家,还是为着贺家,威远侯府都得派个人来,现在一个人没来,看来齐二老太爷是真绝了上进的心了。   到了酒宴当天,罗大太太,罗二太太还有五房媳妇,舞阳郡主是郡主之尊,既不管家务,这种宴席的时候虽然也出席,但并不跟妯娌一起招呼宾客。皇室贵胄,娶回家中,彼此和和气气,关键时候能跟夫家一心共度难关,这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罗家也就不敢求了。   连着好些天辛苦,虞秋荻二门迎客的时候都有几分站不住,旁边萧云灵看她脸色不好,便低声道:“嫂子脸色不好,不如先到旁边厢房里洗把脸,这里有我呢。”   虞秋荻也是觉得有点撑不住,便点头道:“那我去去就来,劳烦四奶奶了。”   虞秋荻正想转身走,成王府的车驾就进来了,虞秋荻也不好此时退开,只得跟着萧云灵一起迎了上去。成王妃上回添丁之后,开了怀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生,大半个月前又传了喜信,又生了一个姑娘,此时正在月子中。荣太妃也沾了风寒卧病在床,贺氏进门时就不能过来,只派了侧妃李氏。   成王府派人送回贴的时候,是把好话说尽,真不是故意要下罗二奶奶的面子,实在是王妃正在月子里,太妃又病了。若是王府不派个人来,也显得太托大,便打发了侧妃过来。   罗家跟成王府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因为舞阳郡主的关系也算是亲戚。成王府的正主子确实是不能过来,四品侧妃也差不多了。其实让罗大太太说,不来人都行,本来就不是亲友团。   成王府的车驾停好,本以为只是李王妃一个,没想到林氏也从车上下来了。李王妃是成王爷后来纳那位侧妃,荣太妃的娘家人,果然生的美貌不俗,跟着成王妃出过两趟门,举止跟大家闺秀差些,倒也显得落落大方。   与李王妃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林氏,女子没有了青春,就是当年美貌过此时也不复存在,而且似有似无的,林氏身边总有缠绕着一股幽怨之气。   看到林氏下车,虞秋荻和萧云灵不觉得都愣了一下,成王府只说来侧妃,林氏这个侧妃当然能来。只是作为罗慕白的前妻,来吃罗慕白后妻的喜酒……要不是晓的林氏的性格不似齐太太那样,虞秋荻都有心想问一句,姐姐,你是来砸场的??   “劳烦二位奶奶出来相迎。”李王妃笑着说,林氏下车一瞬间,虞秋荻和萧云灵脸上的尴尬,她看的清清楚楚。其实今天这个场合,不管谁不要求林氏来,结果林氏自己说要来。荣太妃病了,不太想理会她,也就随她去了。   让李王妃说,林氏真是脑子有问题。成王府从荣太妃起到一般的婢妾没一个喜欢她的,还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连她这个一般秀才家的女儿都不如。   “两位王妃这边请。”箫云灵笑着招呼。   李王妃和林氏下车换车,车驾走了,虞秋荻也先到旁边厢房里歇会,今天宾客多,她肯定是歇不成,现在也就是抓会空而己。喝了口茶,虞秋荻只觉得胃里直冒酸水,连着好几天忙忙碌碌,她觉得头晕反胃,本以为是累到了,现在却是越来越觉得严重。   难道是有了?虞秋荻不自觉得摸向自己小腹,这几年她与罗慕远都是各种忙碌,身体疲惫,精神压力也大,所以从辰姐儿之后就没怀上。难道这回是有了?心里想着,虞秋荻脸上也不禁有几分喜色,三个孩子虽然不少,但谁嫌孩子多呢。   歇了一会,虞秋荻却不敢多坐,就是觉得有了,也不可能今天去请大夫来诊脉,总要把今天的事情撑过去了。再就是林氏突然来了,搞不清楚她想干嘛,不过自家场上,还是要多留心些。   从厢房出来,虞秋荻直接到后院去,女客们都是摆到后花园。走的时候,虞秋荻又觉得不放心,把管事媳妇叫过来,罗家每回宴客,各个角门都有未留头的小厮看守,然后就是几步一个丫头站队。席间每个客人去哪里,全部有罗家丫头带路。想在罗家的地头上,想接个头,或者私会情郎之类的绝对不可能。   这样的严防死守下,罗家从来没有出过任何丑闻,林氏也不像是能闹出丑闻的人。不过安全期间还是多让人盯着好,贺氏是新媳妇,今天又是为她的诰封摆酒,若是闹出点事来,她脸上只怕过不去。   五个媳妇一起招呼,罗老太太自是不必说,罗大太太和罗二太太也都坐下了。虞秋荻则是带着妯娌们招呼宾客,撑到宴席完毕,有些女客也要洗脸上厕所,顺道补补妆容。林氏也跟着起身要去,虞秋荻想想也跟了上去,客人可以去洗脸,主人当然也可以。   后花园里准备了好几个退处,专供女客中场休息。管事媳妇带着林氏往前头走,罗家的后花园右手边就是罗慕白的住处,旁边还有一个角门可以通过。林氏走的时候就把脚步放慢了,一直往罗慕白的房舍那边望。   她也晓得今天过来很不合适,罗慕白娶得美娇娘,她这个旧人过来除了平添晦气。但她思来想去还是想过来看看,虽然当年她抱怨过罗慕白对她不好,但看看现在的成王爷,她突然觉得罗慕白待她还是不错的。罗慕白娶亲之事,让她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其中也有无奈后悔之意。若是当年她好好在罗家,怎么也好过现在在成王府被婢妾们嘲笑。   齐太太和林大奶奶都劝过她,凡事想开些,只是看看罗慕白如此高升,再看看自己的生活,她如何能想的开。   好些时候她都想过,若是没有出林四爷那件事,她还在罗家……   “林王妃……”贺氏的声音从角门传出来,她刚才回屋洗脸更衣,没想到刚过角门就看到林氏在这里站着有些发怔。   林氏听到贺氏的声音猛然一怔,却不敢去看贺氏,只是别开脸,倒不是因为被正主抓到现形怎么样。实在是贺氏青春年少,其实就是当年她正值美貌顶峰时只怕也不及贺氏。她二嫁成了四品侧妃,罗慕白再娶就是高门贵女,进门第二天就得四品诰命。   贺氏却是一派神情自若的模样,只是看向林氏,道:“王妃是要去洗脸吗,那边太远了,不如到我屋里来吧。”   旁边管事听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却不敢阻拦,后头虞秋荻看到贺氏出来,也连忙往其他地方闪了。贺氏虽然生的像白莲花,但贺子章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相信不论战斗力还是智商都是杠杠的。这种时候嫂说子在旁边看到,实在尴尬的很,她还是早点闪的好。   林氏也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贺氏会突然邀请她。正不知道如何回答,贺氏却是摆出请进来架式来,道:“林王妃这边请,是嫌我房舍简陋吗?”   “怎么会……”林氏不禁说着,虽然觉得不合适,但内心里却有极想进去看看。   “请……”贺氏看向林氏再次说着。   林氏脸上好像开起了染房,心中犹豫不定半天,最终道:“多谢……二奶奶……”   贺氏前头带路,林氏后头跟着进去,穿过角门就是后院。只是几步路而已,林氏却觉得走起来似乎有千斤重,熟悉的房舍格局,甚至于连院中的草木都是原来那样。五间正房就在眼前,林氏觉得自己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却硬是忍住了。   丫头挑起帘子,贺氏和林氏一前一后进来,林氏进门的一瞬间却是怔住了。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变了,跟她原来的记忆中没有一丁点的相似之处。前后的反差,让林氏怔在那里,眼泪似乎都定格了。   “我听屋里嬷嬷说,这房里原来的家具都换掉了,都是置办的新的。”贺氏说着,都是红木家具旧都不到哪里去,只是原本林氏用过的,怕她心里膈应之外,只怕罗家对林氏也十分膈应。想想也能知道,惹出那样的大事来,兄弟失和,世子之位的传承都耽搁了。也亏得成王爷那种二缺,换个人真不敢娶她。   林氏听到贺氏的话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心沉到了湖底,道:“也是,是该换掉了才好。”新人进门,又是这样的贵女,如何会用旁人用过的东西。   “往日种种早不可追忆,林王妃现在也是四品之尊,安享太平荣华。”贺氏说着,其实要不是她在角门口看到林王妃,她根本就不会理她。只是林王妃都要跑到她门上来了,这就不是她不想理就能理的了。   林氏只是感慨,都二嫁为人妇了,嫁的还是王爷,肯定不会有其他想法。再者当年林氏与罗慕白的感情也不好,只是对比一下双方的二婚对象,林氏深深的失落了。   林氏忙道:“我只是路过这里,所以多看了几眼,二奶奶千万别多心。”      “王妃说哪里去了,我也是看到林王妃那里站着,请您过来洗把脸而己。”贺氏说着,那个角门上人来人往,若是任由林氏在那里发怔。闲话当然不会有,罗慕白都没在家,只是遇上多嘴的,只怕又要咬舌头。   说话间贺氏就唤来丫头,林氏净脸梳妆,却有几分失神。以客人的身份坐在这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里,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当年她在罗家时那样的青春美貌,现在都快有白头发了。贺氏那句话是对的,往日之事早就不可追了,她的人生也该从罗家摘出来了…… ☆、208 ;   虞秋荻撑到晚上散席,善后工作却是托给了唐氏和萧云灵,要是强撑着也能撑,不过想到肚子,虞秋荻决定偷回懒。早饭是吃饱的,中午却只是吃了盘点心,然后就一直饿到现,让厨房准备了饭菜,不止她一个的,还是罗慕远的,相信罗慕远也吃不了多少。   厨房先把虞秋荻的那份端上来,虞秋荻饿的实受不了,也不再等着罗慕远。自己先匆匆吃了,饭完仍然不见罗慕远回来,身体疲倦的厉害,便叫来丫头侍侯着睡下了。   迷迷乎乎不知道睡了多久,身边就有动静了,罗慕远忙完刚回来。看到虞秋荻己经睡下了,便问:“今天可是哪里不舒服?”平常这种忙碌时候,他们都差不多一起回来的,他回来时虞秋荻都睡下了,那肯定是早提前回来。以虞秋荻的性格,若不是身体不适,肯定要收拾完最后走。   虞秋荻困的不行,却是笑着道:“明天找了大夫看过再说。”   罗慕远看虞秋获的神情,却是立时跳了起来,惊喜的道:“莫不是又有了?”   虞秋荻笑着道:“总要请大夫看过再说。”   “好,好,明早就去请大夫。”罗慕远连声说着,虽然做过三回爹了,但再做三回他也不赚多。   早上例行请安之后,罗慕远从罗老太太屋里出来就让管事的去请大夫,又小心扶着虞秋荻上车,脸上那个欢喜劲好像己经确诊似的。虞秋荻不禁轻声笑着道:“也太小心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就是没有,多体贴些也是应该,这些年来为这个家也太辛苦了。”罗慕远说着,罗大太太都是跟他说了的,前几年家计艰难时,都是虞秋荻拿嫁妆补贴的。料理家务是媳妇份内的事,拿嫁妆贴补那就是她的心意了。   虞秋荻听得低头浅笑,看着罗慕远,她就觉得她这些年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夫妻俩坐车回到屋里,罗慕远就让虞秋荻床上躺着,没一会大夫进来。婆子带着丫头们回避,罗慕远却是跟着到了床前,大夫刚开始诊脉,罗慕远就有点急不可耐的问:“大夫,内如何?”   帐中虞秋荻轻轻笑了起来,道:“也容大夫诊脉。”   罗慕远也不禁笑了起来,他是有点心急了,看向大夫道:“请大夫细心诊脉。”   大夫看向罗慕远笑笑,手搭到丝帜上,诊了一会才笑着道:“恭喜世子,大奶奶是喜脉。”   大夫一句话,罗慕远和虞秋荻俱是眉开眼笑,大夫照例留下安胎的方子,又叮嘱虞秋荻小心,且不可再劳累。吴婆子当即包了十两的红包给大夫,罗慕远又打发给罗老太太,罗大太太报喜,尤其是罗老太太,精神是一天不如一天,平常她是最爱玩乐,此时也完全没了精神。   “家里三弟,四弟也都不忙,既然有孕身,不如派他们送二奶奶去沿边。”罗慕远说着,贺氏己经进门,该办的酒席都办了,接下来就是送亲,当初与贺家说好的,贺家大爷要去送妹,罗家也要派个爷们去。开始时说的是他去,其实罗慕清和罗慕周也一样能去。   “这怎么能行,三爷和四爷屋里也是一摊子事,又不是头一个,这都第四个了,哪能就离不了了呢。再者去了,还能多歇会,请三奶奶和四奶奶帮料理家务,若是让三爷和四爷出门了,三奶奶和四奶奶也要料理自己房里事,如何能帮。家务事又不懂,也帮不了的忙,还不如去。”虞秋荻笑着说。   她也很想罗慕远她身边,只是这种出远门的差事总有得有去,本来说的就是他,此时如何能推托让弟弟们去。要说有事哪房里都有事,当了大哥大嫂肯定要吃亏些,这种时候自然是罗慕远顶上。   罗慕远晓的虞秋荻的意思,却是道:“只是想着能陪陪。”想到前头三个孩子,尤其是生旭哥儿和安哥儿的时候,虞秋荻一个安胎生产吃的苦,他一直想着如何补偿她才好。   “回来陪着也是一样的。”虞秋荻笑着说,又道:“现家里事说多也不多,就安心送二奶奶过去,是世子,亲自去送,才显得罗家的重视。”   “又要委屈了。”罗慕远不禁说着,细想起来成婚之后,这话他己经说了无数回了。   虞秋荻却是笑着抓起罗慕远的手道:“哪里就委屈了,就放心吧。”   虞秋荻有喜的消息瞬间传遍全府,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都高兴得不行,罗慕远是世子,长房长孙,他屋里的孩子是不嫌多的,先是免了虞秋荻的早晚请安侍侯,又送了不少补品药材。罗大太太把唐氏和箫云灵找来,虞秋获有孕,从怀孕到生产,休养要一年多时间,家务事就先由她们两个暂代着,有决定不了的大事则回罗大太太裁决。   唐氏和箫云灵跟虞秋荻的关系本来就好,听说她有孕要她们帮忙理家,如何不乐意。罗大太太屋里答应了差事,随即又拿上东西去给虞秋荻道喜,两刚到舞阳郡主也带上婆子来了,至于贺氏和罗六奶奶则早一步来了。   虞秋荻招呼众坐下来,妯娌六个坐下来说话,唐氏就笑着道:“终于聚齐了,们可是盼二嫂许久了。”   贺氏进门没多久,看不出什么脾气来,不过肯定不是没脾气,只是不想显露出来而己。以罗慕白现的功劳,真打仗打出大功劳,以后封爵拜相都不能难。现她又愿意到沿边去陪罗慕白,等他们夫妻再回来时,只怕就要分府出去单过。   贺氏微笑着道:“早就听闻家中妯娌最是和气的,此时能进门来,也是的福气造化。”   说话间贺氏不由的看向虞秋荻,罗家的妯娌能如此和睦,罗大太太治家有方是肯定的,虞秋荻这个大嫂只怕也是功不可没,罗家的五个媳妇可谓是各有出身来历,换到别家里,想和和气气只怕都不容易。   箫云灵笑着道:“二嫂进门,大嫂有孕,真是双喜临门。”   虞秋荻接话笑着道:“其实也是没想到,是二奶奶给带来了福气。”   众听得都笑了,贺氏又道:“再过几日就起程去沿边,家里公婆还要劳烦嫂子和弟妹照看。”   “二嫂能到沿边吃那个苦,就是对二伯的情谊,也是替公婆照料二伯,家里事情就别担心了。”唐氏笑着说,又看向虞秋荻道:“大嫂也是,好好安胎,再给们生个大侄子,家务事就交给和四奶奶吧。”   舞阳郡主也笑着道:“论排行是小的,嫂子有什么事也只管吩咐。”   罗六奶奶相对于大房的五个妯娌,相对来说多少有点远,不过罗家上下嫡庶之别并不严重,她的待遇跟大房嫂子们都是一样,也受过任何欺负岐视,她也对罗家也是十分的满意。   坐着说了一会话,怕打虞秋荻休息,也就相继告辞了。其实也是各有事情,唐氏和箫云灵要接手家务,从虞秋荻这里接了总帐本要去找管事媳妇们。贺氏则是要回屋收拾打包,日子己经挑好,过几天她就要动身走,至于舞阳郡主和罗六奶奶看众都走了,也不多留,也跟着起身走了。   一屋子走完,虞秋荻也是满心的欢喜,一大家子能如此和睦,她就是再辛苦些也是值得的。刚床上眯了一会眼,就有婆子过来传话,罗家跟贺家通了气,罗慕远送贺氏过去的日期己经定下来,让虞秋荻早些准备罗慕远的行装。   虞秋荻早有准备,再者罗慕远对出时也不太讲究,简单一个包袱,几件换衣服就好,带多了反而麻烦。至于跟着去的小厮,罗慕远也早就挑好了,虞秋荻打发丫头过去传个话,让他们也早做准备就好。   罗家奶奶辈的是各有忙碌,眼看着罗慕远就要带着贺氏起程走。罗老太太却是突然传话过来,让罗慕远和虞秋荻过去一趟,虞秋荻和罗慕远多少有些惊讶,罗老太太做为罗家名誉上最大的,其实早就不管各种事,突然间如此郑重的叫他们过去,实想不出是什么事。   两坐车到罗老太太屋里,只见罗二老爷和罗二太太也坐车过来了,罗大老爷和罗大太太稍微慢了一步,也一起过来了。进到屋里,只见罗老太太正堂中坐,神情严肃,身边只有几个老道的婆子,常使唤的丫头都全部打发了出去。   虞秋荻心中隐隐猜到是什么事,却是不敢多言,进屋见了礼,罗老太太就挥挥手道:“们都坐吧。”   罗大老爷先请坐下来,罗大太太,罗二老爷,罗二太太这才坐下。等到长辈们都坐下来了,罗慕远和虞秋荻这才坐下来。   罗老太太吁了口气,显得有些中气不足,自从上回昏倒之后,她就晓的自己的身体,有些事情也是得说了。便道:“的身体清楚,今天把们兄弟俩叫过来,是想说说分家之事。”   父母不分家,罗老太爷殁了,接下来她也快了。就是罗家现是很和睦,但天下间的事有合就有分,趁着她身体还好,把分家的事情先商议好了。等以后她三年孝满了,二房分出去之时,也就省得扯皮,或者再有什么状况出现。   罗二老爷连忙站起身来,对着罗老太太跪了下来,道:“母亲待如亲生,从小教养,给娶亲捐官,后来儿女又得母亲操心,儿子万死难报大恩,分家之事如何还敢求。”   做为一个庶子,他从小到大得到的爱护关爱不比罗大老爷这个嫡兄少多少,看看别家的庶子,被嫡母养废的都不少数。尤其是罗六爷和罗欣,罗老太太都十分操心,亲自教养了罗欣,给罗欣挑夫家,这些他都感激无比。   罗老太太挥手让罗二老爷起来,笑着又道:“也是儿,不管管谁。只要们兄弟和睦,也就再无所求。”罗大老爷就这么一个兄弟,能互相帮衬照应自然是最好的。更何况罗二老爷也是个孝顺的,庶出也好,嫡出也罢,总是叫了她一声娘,她就不能真的视如亲生,好歹也得对的起这声娘。   罗大老爷也道:“是呀二弟,分家是大事,们兄弟互相帮衬扶持,也能为母亲分忧,父亲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分家是早晚的,虽然说嫡庶不能平起平坐,但他也没有想过要黑罗二老爷的东西。   罗二老爷听得却是满脸泪痕,罗二太太也是一脸感激,嫁了个庶子,能得这样的嫡母婆婆也是她的造化。   罗老太太继续道:“久不管家事,现家中产业如何也不清楚,们兄弟去清算了,这事说急也没那么急,先清算再说分配。”   罗二老爷却是突然道:“清算家产是应该,但有一点,父母当年治下来的产业,得一份无话可说。但下头侄儿们挣下来的产业,是绝计不要的。”   说到这里一直没吭声罗慕远却是站起身来,道:“叔叔这样说也就太生分了,都是罗家子孙,自然都算是公中的。”没分家前,各房各挣的东西全部都是归与公中的,然后公中集中调配,儿孙自己是没有私房的,也不能有私产。   罗二老爷坚决挥手道:“这个不行,侄儿们挣下来的东西,那是他们的,当叔叔的如何厚着脸皮去分。”   一般分家时侄儿年龄小,也挣不下什么东西,像罗慕清,罗慕周那种,每年也就是自己的薪俸银子,都没有能力置产业。但罗慕白不同,这些年来各种赏赐实   在丰厚的很,罗大太太早就另外记下来了,罗慕白用命挣下来的东西,以后肯定都要单独给他的。别说他这庶叔没份,只怕其他兄弟都没有份。   推让了一会,罗二老爷是坚决不受,罗大老爷也没有再坚持,罗老太太挥挥手道:“还是先把产业清算,然后再说分配之事。趁这把老骨头还,开了宗族,把产业先分配清楚了。不过二房不用立时搬出去,一应照旧。等三年孝满之后,再正式说搬迁之事。” ☆、209 ;   罗家的产业清算起来一点都不麻烦,把总账本打开,一笔笔记的清清楚楚,祖产和祭田并不在分家之列,然后就是剩下的产业,什么时候得到的,是因为家中某人劳功朝廷赏赐,还是家中拿钱置办,都写的明明白白。   在召开宗族会议之前,罗大老爷和罗二老爷就拿着帐本到罗老太太跟前,先请罗老太太过目。罗老太太看都没看,只让他们兄弟自己商议。兄弟俩先商议好了,然后罗大老爷作为族长开了宗祠,把族中长辈们都请来,罗家的小辈们也全部到齐,罗老太太主持分家事宜。   这也是罗老太太的主意,趁着贺氏没走,先把家分了,也算是罗慕白知道了。虽然父辈分家与小辈没有直接关系,却也关系以后两房产业多少,小辈们心里都有数了,以后再分家也就是好分了。   罗老太太主持,罗大老爷和罗二老爷也已经协商好,其他族中长老也就个旁听,半晌时间,分家事宜也就全部完毕。二房共分得九处田庄,以及二十几间取租的铺面,文书当场立下来了,但罗老太太也说得明白,这些份文书要等她死后,守完三年孝之后才有效,现在二房仍然不分出去。   族内公证又拿到衙门公证,一示三份,大房和二房各有一份,还有一份存祖中留底。各自散场回屋,分家事宜却没有全部结束,家中产业分清了,还有罗老太太的东西,她也要趁着这回一起分了。让罗大老爷派人给罗氏送了信,她是出嫁女,虽然并不用分她,却仍然派人支会她一声,让她明天过来一趟。   次日早饭过后,罗氏就过来了,罗老太太上回生病的事她晓的,但罗老太太一直看着很健康,哪里想到现在就要处理身后事了呢。罗家上下人口,儿子辈,孙子辈,连重孙辈的全员到齐,罗老太太正中坐着,却是显得有几分疲倦,好像什么都没做,就觉得力不从心了。睁眼闭眼,转瞬间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都坐下吧。”罗老太太挥手说着。   众人依次坐下来,罗二老爷首先站起身来,道:“嫡母嫁妆物品该给大哥才是,二房绝计不能要。”女子的嫁妆只能给自己的亲生孩儿,作为庶子能得这些家产,他已经知足了,再不求其他。   罗老太太挥手笑着道:“都坐下吧,听我分派就是了。”   周婆子到里间里把箱子一个个捧出来,罗老太太先把罗氏叫到跟前来,作为出嫁女没有资格分娘家的东西,但作为母亲可以送女儿一点小东西。罗老太太送罗氏是一套头面,是罗老太太年轻时候的东西,年龄大了戴不着便一直收着,此时交给罗氏。   至于罗素,虽然不在跟前,罗老太太也给她准备好了,是一对白玉璧,罗素对于金银首饰都没什么兴趣,也只能送她这些东西。   “你妹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你帮她收着,若是赶不回来,你就拿给她吧。”罗老太太感伤的说着,罗老太爷去时,罗慕白和罗素都没能回来,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只怕到她时,也是见不上的。   罗大老爷听得却是满面泪痕,上前接过盒子,很想说到时候叫罗素和罗慕白回来,只是这个话他说了要如何实现的了,只是哭着退到一边去。   出嫁女分完了,接下来就是罗欣的,罗老太太添妆三千两,直接给的银票,交给罗二太太先收着。罗二老爷不禁道:“老太太教养欣丫头一场,又给她挑婆家就是她的造化,如何还能再让老太太添妆。”   他要是嫡子,他的女儿,不管嫡庶,罗老太太添妆都是顺理成章,他这个儿子都不是亲生的,他的女儿按理说不能得罗老太太的东西。   “姑娘家还是要多些嫁妆傍身才好,欣丫头跟在我身边这些几年,也是孝顺尽心,二太太就给她收着吧。”罗老太太说着,又看向罗二太太道:“来前就是欣丫头的及笄礼了,跟亲家商量商量,及笄礼完就把婚事办了吧。”   “是。”罗二太太含泪说着。   随后周婆子又拿拿出来五个匣子,从罗慕白开始一直到罗六爷是每个一个,这是罗老太太给孙子们的,一处庄田和八千银子。除了这些之外,另外还有一份是给罗延旭,是两处田庄,一万银子,作为长房长孙,额外有一份是常有的事。   “我也就这些东西。”罗老太太有几分感叹的说着,道:“等我百年之后,屋里剩下的不管多少全是慕远的。但凡侍候过我的下人,全部不要身价银子放出去,辛苦这些年了,也得个赏赐。”   “是,老太太放心。”罗大太太答应着。   财产分配完毕,罗老太太便让众人退下去,罗欣虽然罗老太太,此时因为待嫁的关系也搬到旁边小跨院里。罗欣倒是想留下来陪着罗老太太,罗老太太也挥手让她出去了,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人生已经要走到最后了,她也要想一想,这一辈子做了什么。   “都走了,都走了……”罗老太太有几分感叹的说着,想想人生一世,其实最后剩下的也就是自己,也或者是她与罗老太爷不对盘了一对辈子,夫妻恩爱,郎情妾意那是她没体会过的一种感情。说不上遗憾还是不遗憾,想想罗老太爷一辈子爱妾不断,她还是别自寻烦恼了。   周婆子轻声说着:“儿孙们能如此孝顺和睦,也是老太太的大福气了。”   “是啊,又能求多少呢。”罗老太太说着,或者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女人就更要苦上加苦,操了十二万分的心,所有的智慧心力全用上,恨不得把心操碎了,才能得到多少。   九月底罗慕远动身走,轻车简从,罗慕远简单一个包袱,贺大爷一个箱笼,贺氏也是简单一个包。走的时候罗大太太很想增加点负担,想给罗慕白捎点东西,结果贺氏拒绝了。罗慕白在沿海是打仗的,不管是穿衣打扮还是吃喝都不可能讲究,侯府的东西根本就用不上,倒是药材可以带上些,但也要不了许多。   “衣服只带了换洗,缺了什么记得叫小厮们给你买,银票我也放好了。”虞秋荻叮嘱着,只是送亲的话,九月底走,最迟十一月肯定能回来。只是沿边战事局势不定,罗慕远过去了肯定不能马上回来,再耽搁几下,只怕就要年后了。   “我晓的,家里事多,你也要保重自己才是,现在三奶奶和四奶奶料理家务,你也松口气好好歇一歇。”罗慕远说着。   虞秋荻不禁笑了起来,道:“我晓的,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几遍,你就放心吧。”现在跟前两年还不一样,那时候每月要算着钱花,现在每月都是够用的,只要按老规矩来就好了。   罗慕远带着贺氏上了路,接下来就是罗欣的成人礼,罗欣属于庶出的庶出,只是跟在罗老太太身边沾了些光,罗二太太操办的,办的不小不大,只是请了亲友过来,也算是热热闹闹的过了一天。朱家太太也来了,送了两根金簪子,罗欣接过来郑重道谢。   倒让朱家太太挺不好意思,看罗欣的穿打扮也晓的,她送的簪子,比罗家下人都不如。但两家既然已经定了亲,她这个大伯娘也不能没表示,想的是意思一下也就完了。   成人礼完罗朱两家的婚事就提上日程,朱大爷都二十岁了,更想着能早点娶亲。罗二太太跟朱家太太商量好几回,最终把婚期订到来年开春三月里,今年年底实在太紧了,朱家没装备,罗家也没准备好。   再者罗老太太的身体看着还很好,虽然主持了分家分财产,那也是担心她万一躺在床上不能理事,到时候反而不能随自己心意来,现在趁着清醒把身后事全部料理了,万一哪天真倒头起不来了,也不至于遗憾。   新一季的冬装换上来,虞秋荻的肚子也慢慢大了起来。管家理事交际应酬统统不理会,只在家里安胎,也因为时间空闲多了,罗慕远又不在,罗大太太便叫辰姐儿过来跟着虞秋荻同住,一是让他们母子亲近,再则也是怕虞秋荻寂寞。   辰姐儿这几年虽然跟着祖母,但每日早晚过来请安,再加上罗大太太教养,肯定不会让她们母女生份,虞秋荻每日早晚看着女儿,两个儿子也是定时过来请安,倒也觉得十分欣慰。   临近新年,因为事务太多,罗大太太带着唐氏和萧云灵操办。虞秋荻本欲帮忙,不让罗大太太劳累,罗大太太却是体谅她怀孕不易,只让她好好养胎。虞秋荻这才安心在房中养胎,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过的操劳过度,二十几岁身体竟然有几分虚了。   虞秋荻自己的田租,照例交给罗慕清代收,罗慕远早有书信过来,年前肯定回不去,看年后什么时候吧。家中大哥二哥不在,自然是罗慕清顶起,照料家中一应事务。   罗慕清先收了家里田租,然后又代收虞秋荻的田租,收租时罗慕清很有心,把罗延旭叫了去。以罗延旭的年龄虽然不能直接主事,但可以围观学习了。一应东西入了账本,唐氏便带上银票帐本,罗延旭跟着一起给虞秋荻汇报一下成果。   唐氏也不说话,只让罗延旭给母亲报帐,虞秋荻听得十分高兴,再过几年儿子就能立起来,这些事情也就能交给他做了。   虞秋荻收下银票,田庄上的东西,虞秋荻则让罗延旭给各房都送些,剩下的一些柴火之类的则是交与公中。她每年的收益十分可观,庄头早就说过,柴火之类的东西也可以换成银子,虞秋荻却说没必要,正值过年,花费正多的时候,还不如送到公中以显她的心意。   罗延旭领命去了,虞秋荻留唐氏坐下喝茶,辰姐儿也在旁边坐着。说了几句闲话唐氏却是打发辰姐儿出去玩。   等辰姐儿出了门,唐氏这才笑着道:“大嫂这些天在屋里不晓得,顾家因为分家闹起来了。”   “分家闹了起来??”虞秋荻愣了一下,却是立时反应过来,顾大老爷的孝虽然未满三年,但他只有一个独生子,没什么家好分的。倒是顾家一直以来都是三房人同居,顾老太太在世,倒是不用分家。只是以前是顾大老爷在世,他当兄长的领着下头的弟弟们过,现在他去了,顾惜风成了族长,再领着叔叔们过,只怕是矛盾就来了。   顾老太太虽然很可亲,但论起来她并不是管家理事的人才,就是以前有才能,都到这个年龄了,再加上顾大老爷的去世对她打击太大。虽然没有传出大病的消息,但据说已经卧床不起。   到这个到步,确实可以谈一谈分家的事,尤其是顾老太太到底还在世,她若是活着主持分家,其实是最妥当的。就像罗老太太,觉得身体不好了,就自己主持分家,其实也是省得以后扯皮,万一闹起来大家难看。现在长辈主持,小辈不好不从。   “可不是,大概一年前顾老太太就说要分家,下头顾二老爷和顾三老爷不愿意,说大哥去了,母亲在世,他们兄弟要侍奉母亲,如何能是分家出去。”唐氏说着。   顾二老爷和顾三老爷的话是没啥问题,道理是这样的也不错。但是这种话当做客套话说说也就算了,就比如罗老太太说分家的时候,罗二老爷也可以这么说说,我要侍候母亲云云,但分还是要分的,因为接下来的形势是必须要分家。   顾家的形势比罗家还有不同,罗老太太就是没主持分家也没什么,罗大老爷作为兄长还可以主持。但到顾家,那就是顾惜风主持跟叔叔们分家,就是顾惜风占了侯爷和族长的位置,但说到底他是晚辈。顾家最好的就是顾老太太主持分家,有个大长辈在,像罗家这样,提前分了,等到顾老太太去世之后再执行都行。   结果顾二老爷和顾三老爷说不分家,这不是推托的话,是真不想分。那就不得不让人想想了,顾二老爷和顾三老爷想干嘛,必须要分家的时候说不分,莫不是打算等顾老太太去了,好多从侄子那里弄些钱来?   “顾二老爷和顾三老爷若是有什么想头,也未免太……”虞秋荻没再说下去,顾惜风的娘是大长公主,皇帝的姑姑,妹妹顾惜颜是郑王妃。反观顾家二房和三房,顾二老爷和顾三老爷属于不是败家子,但也不是有才干之人,在顾惜风之前,顾家根本就没有人出仕。顾家全凭着嫡公主撑着,再加上顾大老爷善与经营,家业才慢慢积累变多,有现在的富裕。   这样的家务官司,顾家二房和三房拿什么去跟顾惜风争。虞秋荻想了想便道:“顾家二房和三房只怕想的不是分家,是想被侯府养着,顾大爷又……”   顾惜风又是克妻殇子的命格,一直到现在只有一女在身边,当然顾惜风现在还年轻,还不到立嗣的时候。若是顾惜风一直无子,为了爵位传承肯定是要立嗣,天熙皇帝也不会让自家亲姑姑无后。按照血缘从近至远原则,那很有可能从二房或者三房抱孩子。   唐氏笑着道:“嫂子果然聪明,可不就是这样。听说顾二老爷和顾三老爷求了顾老太太许久,说二房和三房若是分出去,生活难以周全,只望老太太能心疼儿子。”   远的不说,就看罗二老爷分出去,罗老太太和罗大老爷算是很厚待的了,做到兄弟平分,罗二老爷得那么多的东西。但算算年收入,一年也不过万把两银子,就是田庄收益好的时候也不过一万五千两银子。不过罗二老爷和罗六爷都有官职,每年薪俸冰碳又是一大笔,分出去之后虽然不能有侯府的排场,但家中也能有百来口下人。   顾家则是多了一房人,分的产业少了一层不说,二房和三房也没有人出仕,自己不能挣钱,只花祖产老本。生活不继还不至于,但跟侯府比就是天差地别了。   虞秋荻不禁轻轻叹口气,说一千道一万,老子有钱,大哥有钱,不如自己有钱。像罗二老爷这种,自己和儿子都有本事挣钱,分家的时候也不磨叽。又问:“那顾家又怎么闹起来了?”   “是顾老太太执意要分,顾二老爷和顾三老爷领着房中老小跪到顾老太太床前,这才传出来的,据说现在还不可开胶呢。”唐氏说着,眼睛却是看向虞秋荻,她说这些并不只闲聊说八卦。   顾家的文姐儿是许给罗延旭的,文姐儿的情况还很特殊,她是独生女,以后会不会有兄弟姐妹真的不很不好说。若是只有文姐儿一个,那以后顾家不管是过继,还是财产分配上,只怕是一大盆狗血。罗慕远夫妻不是会图儿媳妇嫁妆的,但姻亲关系在这里摆着,若是闹大了,也不可能装不知道的。   “我听大爷说过,顾大爷是个果断的人,这事……只怕闹不了多久……”虞秋荻说着,她跟顾惜风不熟,但罗慕远跟顾惜风就很熟了。镇远侯府也好,公主府也好一直都是顾大老爷一个人打理,现在顾大老爷去世,顾惜风夫妻一直住公主府,肯定兼顾不了侯府。连向来心软的顾老太太都说要分家,只怕二房和三房趁机捞了不少,弄得连顾老太太都看不下去。   顾惜风并不是包子脾气,他在朝堂上官职不低,母亲和妹妹又都有身份。只要他说要分,顾家二房和三房不能怎么样。至于顾惜风无嗣的问题,这是顾家的事,文姐儿再过几年就要嫁过来,那时候顾惜风和年氏都在,再以后如何,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顾惜风还不到三十岁,谁敢说他一定生不出儿子来。   唐氏听虞秋荻如此说,也跟着笑了起来,道:“还是大嫂看得明白,我也是外头听说来的,便过来说一声,唠唠叨叨的说了大半天,倒是扰了大嫂休息。”   “看你说的,我一个人闲着也无事,正好与我说说话才好。”虞秋荻笑着说。唐氏也是好心,怕万一顾家的事情要闹大,罗慕远不在京城,她也一直在家里安胎,事情到跟前了,还两眼一抹黑。 ☆、210 ;   腊月二十七顾家大分家的消息传出来了,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京城许多人家震惊。马上就要过年了,再急也不急这么一会,总要一起过了年,出了正月里再谈分家之事,哪里能在年前几天就要分家。   虽然让人震惊,倒没人因此说什么,因为是顾老太太主持,顾二老爷和顾三老爷都是她亲生的,不存在继母或者嫡母偏袒的情况。长平大长公主旁听,出嫁女顾惜颜也回家了,开宗族分家产,具体家产如何分的,外人不得而知,但消息已经传出来,出了正月顾家二房和三房就要从侯府搬出去,顾惜风则是带着长平大公主以及年氏,女儿回侯府住。   各家各户都有准备备过年事宜,都没空去八卦,等到新年过去,各家各户都忙着请年酒,交流八卦的时间也就有了。顾家二房和三房还没搬走,顾二太太和顾三太太仍然以侯府媳妇的身份对外行走,消息也就跟着散了出来。   顾家两房都觉得很委屈,说当年顾大老爷治下来的许多产业都记在公主府名下了,二房和三房最后只分到几处庄田,三万两银子,然后还被勒令正月之后就要搬走。虽然分家时两房各得了一处房舍,但多年不住人,年久失修,翻修收拾还不知道要多久,正月里那么多事务,哪里能搬走的走。   然后又说顾惜风这个大侄子,已经坐拥金山了,多少也该顾看叔叔们一些。顾家二房和三房都有要议亲的儿女,借借侯府的光,把亲事订下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候,现在把儿女婚事都耽搁了。   二房和三房对外如此抱怨,年氏此时还守着公爹的孝,不能出门应酬,顾惜风更是绝口不提此事,对二房和三房的态度就是,分家也分完了,你们年前搬走就好。   京城对此事的舆论,是各有说辞,宗族大家相互照应是常有的事,顾惜风这个侄子过的好,帮衬叔叔点也是应该的,反正顾老太太还在,再晚几年分家也是常理。不过要是细论起来,顾大老爷只是兄长,不是爹,当年顾大老爷承爵时顾家是什么模样,京城许多人家还都记得。   风云飘摇的顾家,经过顾大老爷的手打理成这样,照顾下头弟弟这么多年,现在他撒手走了,顾老太太也卧床不起,是要为将来以后打算。至于顾惜风的财产多,那是来自母亲,嫡公主的待遇等同亲王,只要长平大长公主活着,顾惜风就有使用不尽的钱。羡慕这个是羡慕不来的,这是投胎技术活。   吵吵嚷嚷中一个正月过去,顾家二房和三房如期搬迁,但从二月一直搬到三月还没搬完,期间的各种事非不断,给京城人士的茶余饭后添了许多佐料。虞秋荻一直安心养胎,偶尔听听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么一大家子哪里没点事呢。   罗家不能说闲也不能说忙,罗欣的婚事就在眼前,罗二太太忙的脚不沾地,虽然是庶出的庶出,但罗老太太也话了,罗家这辈就这么一个女儿,风风光光打发她出门好看。   两家婚期订三月底,除公中的嫁妆和罗老太太添妆外,罗二太太自己又添了一千两。罗大太太则是几件玩器和一套头面。下头从虞秋荻起这些嫂子们,要么就是几件首饰,要么就是几件玩器,也就是添妆了。   “舅太太来了……”婆子传话进来。   虞秋荻正在榻上歪着,听婆子说了便让丫头扶着坐起身来,昨天小陶氏就写了贴过来,说今天要过府来看她。因为她大着肚子,快到临盆之期,并不能去迎。刚才就有婆子报信说小陶氏到了,但并不能马上过来看她,亲戚晚辈来了,自然要先去看过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才能过来。   吴婆子带着辰姐儿去迎小陶氏,进到堂屋里,虞秋荻也从里间出来。回京这么久,小陶氏衣饰也全换了新的,既然已经到了京城,免不了交际应酬,衣饰也就成了行头,怎么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让着坐下来,辰姐儿又过来给小陶氏见礼,小陶氏看辰姐儿懂礼也十分欢喜。闲话了一会家常,虞秋荻看小陶氏似乎有话要说,便让吴婆子先带着辰姐儿出去玩,笑道:“说起来嫂子也要为怡哥儿和吉哥儿操心婚事了,可有看好的人家?”吉哥是小陶氏第二个儿子,眼看着也到了议亲的年龄。   她现在大着肚子,马上要生产,不能劳心劳力的时候,以虞秋元和小陶氏的性格就是真有事也不会这时候来麻烦。最有可能的就是给孩子议亲时,想打听一下姑娘的品行,所以找她八卦了,这不能算是事。   小陶氏笑着道:“姑奶奶聪慧,我就是为此事来的,前几日周家太太来了,给怡哥说了门亲事。我与老爷离京多年,哪里还晓得京城之事,老爷便让我问问姑奶奶。”其实也就是打听一下姑娘品行,顺道八卦一下娘家的事非,虽然娶媳妇只娶媳妇一个,但结亲却是结一家,尤其是岳母娘要是搅事精,不说远的,像林大太太那种的,这门亲事就不能结。   “是哪家姑娘?”虞秋荻问着,问到她门上,那必须是亲友里认识的。   “算起来也是姑奶奶的姻亲,是顾家家二房的孙女,珠姐儿,姑娘里排行老大,虽是庶出,却是一直在养在顾老太太身边。”小陶氏说着。顾惜风虽然是长房长孙,但他婚姻多有磨难,孩子也生的晚,二房和三房早就抱上孙子了。   “啊?”虞秋荻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是顾家的女儿,亲戚行走时她是见过珠姐儿的,顾老太太头一个孙女,亲自教养,虽然是庶出,但行为举止都是极好的。若是顾家没有分家,像珠姐儿这样的条件,至少至少也能像罗欣嫁个举子。   虞秋元是举子,虞庆怡只是个秀才,这中间差大事了。再加上虞家的名声,就是现在罗虞两家恢复关系,不会有人借此事攻击虞秋元。但虞家的名声没那么容易挽回的,儿子还好些,得了功名后娶老婆问题不大,可怜的是虞家女儿,到议亲时不知会有多少人家拿这事说话。   “这门亲事,与虞家算是天上掉下来的,但也就是太突然了,总觉得有几分怪。”小陶氏笑着说。   周太太最初说的时候,小陶氏和虞秋元也是十分惊讶,因为分家的事,顾家二房和三房闹的脸上不太好看,但身份总是在的,顾二老爷和顾三老爷是顾惜风的亲叔叔这点怎么也不会改变。再者二房和三房除了这回之外,在京城也没有坏名声,二房犯不着把长孙女嫁到既没有功名,也没有名声的虞家来。   虞秋荻想了想,却是问小陶氏道:“以嫂子的意思,倒是觉得这门亲事挺好?”   小陶氏点点头,倒也不隐瞒,她本人觉得这门亲事不错。虞秋元是个有野心有报复的,这些年来用功读书,只为了能一朝得功名挣得一官半职。虞秋元现在已经中了举人,来年春闱肯定要下场考的,若是得中功名,接下来肯定要入仕。官家太太不好当,小陶氏清楚知道自己的出身,各家太太出门应酬时,讲究大发了。   若是能给虞庆怡娶个高门大户的媳妇,她个婆婆就可以退位让贤,儿媳妇当家理事,出门应酬。现在林家就是这样,林大奶奶杠下来一切,林大太太老实在家享福。现在顾家主动提起亲事,虽然是庶出,却是顾老太太教养出来的长女,要是个好的,真是个门极好的亲事。   担心就是,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不知道有什么隐患在其中。   “嫂子果然思虑长远。”虞秋荻有几分感慨的说着,小陶氏难得通透明白,想来也是虞秋元的造化。若是小陶氏也跟大陶氏那样坑爹,虞秋元只怕会更烦更累。笑着道:“怡哥儿是我侄子,我不操心谁操心,嫂子先等两日,我先着人打听一下这门亲事是谁提起的。”   事情要从源头开始问起,以前她还在虞家时,顾家与虞家还算有几分亲戚情份。后来虞家出了换亲事的事,顾家与齐家都绝交了,跟虞家更没什么亲戚情份。虞家更是离京十来年,突然间顾家提亲了,不免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细算起来,顾大姑娘的婚事,顾二老爷和顾二太太能做主,顾老太太也能做主。能着人提亲,那就是两方都是同意的,但不管是顾老太太还是顾二太太,都不像是能给珠姐儿寻这门亲事的人。   “姑奶奶大着肚子,我不能减你烦恼,倒是给你添事。”小陶氏不禁说着。   虞秋荻却是笑着道:“怡哥儿是我亲侄儿,我当姑姑的不疼他疼谁,再者这算是什么事,只是差人去问问。若是能给怡哥儿寻门好事了,我也算是放心了。”虞秋元是她堂兄,虞庆怡却是她亲侄儿,以后要给自己父母祭拜上香之人,她肯定要多操心。   小陶氏听得笑着道:“怡哥儿有你这个姑姑,也是他的福气。”   又说几句小陶氏就要回去,虞秋荻倒是想留她吃饭,小陶氏看她大着肚子,怕她还要招呼自己,便告辞回去。虞秋荻带着辰姐儿吃了中饭,奶妈带着辰姐去午睡了,虞秋荻想了想却是把吴婆子叫过来商议。   吴婆子也觉得这门亲事有些奇怪,不禁道:“难道顾二太太是想着怡哥儿是姑娘的侄儿,虞家老爷的前程也不错?”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当然看有看中男方前程的,但虞庆怡一个秀才,前程真不知道在哪里。   虞秋荻也这样想过,顾老太太不像有这份才能的,不然不至于连分个家都搞不定,至于顾二太太,珠姐儿既不是她亲生女儿,也不是从小跟着她的,不管有没有才能,都不会操这个心。至于顾二老爷,连捐官都不去做的人,哪里会想到这么远。   把顾家人想一遍,虞秋荻倒是想起来一个人来,但心中又觉得不太确定。再者顾家大姑娘,到底是好是歹,这个也不太能说的准。只是见过几次,生的不错,然后礼貌周全,但底子里如何还需要经过些事情来验证,就像林家二位嫡女,尤其是林氏,谁能想到能如此坑爹呢。   “不如我去打听打听?”吴婆子说着,她是齐老太太的陪嫁,从小长与顾家,在顾家下人里的亲友也不少,现在顾家因为分家的事正闹腾着,正乱活的时候,打听事就比较容易。   虞秋荻想想道:“也好,妈妈先去问问看,能问出就问,问不出来再想他法。”   吴婆子会意,虞秋获这是提醒她小心,别让顾家的主子们晓得了,道:“姑娘就放心吧。”   “顺道打听打听大姑娘品行。”虞秋荻叮嘱一句,一般来说下人是与主子接触最多的,若是找对了,也许能打听出一些。   “我晓的,姑娘放心。”吴婆子说着,干这些事情的技巧性,她最明白在哪里。   吴婆子领命去了,虞秋荻长长的吁口气,虽然说不上累,却多少有几分费神。趁着天气好,在院子中散了一会步,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她最知道产前运动的重要性,也正好可以清一清思绪。走一会觉得觉得累了,正想去歇着,婆子就一脸欢喜的进门道:“大爷回来了……” ☆、211   早在年前罗慕远就写信回京,当时说的是出了正月才能回来,结果正月时又收到罗慕远的回信,说军中事务繁多,一时半会只怕回不去。虞秋荻收到信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算是意料之中,罗慕白现在是三军主帅,军中事务再有人帮衬着,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可能有闲人存在。   贺氏过去陪伴夫婿,新婚小夫妻肯定得团圆几天,罗慕远虽然离开军中有几年,但罗慕白要跟妻子团聚,他身上的事肯定得有人替他顶上,罗慕远这个送亲大哥也就是理所当然第一人选。   出了正月之后虽然有书信寄回家中,却没提回来的事,只怕也是因为归期不定,万一再改期让家空欢喜一场。现在突然下人来报,说罗慕远到家门上了,虞秋荻如何不欢喜。连忙让下人备车,要去罗老太太屋里,罗慕远归家,第一站肯定是罗老太太屋里。   虞秋荻大车上车下车皆要十分小心,等她到罗老太太屋里时,罗大太太己经在了,罗大老爷则是早上带着罗慕周出门,此时还未出来。罗老太太这几天正觉得身体不爽,突然间得知大孙子回来了,顿时全身爽快了,连忙从床上起来。正在待嫁的罗欣,也从小跨院过来了。   “眼看着也要临盆,你还过来了。”罗老太太笑着说,大孙从外头回来,大孙媳妇马上就要添丁,如此多的喜事,她精神如何不好。尤其是虞秋荻这一胎,嬷嬷们说多半是儿子。   虞秋荻笑着道:“嬷嬷们说这胎很好,没什么妨碍,到这个月份,也该走动走动了。”   “你们小夫妻也大半年未见,也是坐不住的。”罗老太太笑着说,看看虞秋荻的肚子,想想前头的三个孩子时怀孕生产,罗慕远多半都是在外头,也实在辛苦的很。   没一会罗慕清带着唐氏,萧云灵自己坐车,罗慕均带着舞阳郡主,罗二太太带着儿子媳妇,瞬间把罗老太太的屋子填满了。得知罗慕远回来,此时都是满心欢喜。   正说着,外头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丫头就传话进来,罗慕远过来了。小丫头挑起帘子,罗慕远一身风尘的进到屋里,外出半年多,胖瘦黑白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刚刚回家,胡子头发都没收拾,显得有几分沧桑之感。   “给祖母请安,也给祖母道喜,我过来时二奶奶己有三个月身孕。”罗慕远进门先跪下,紧接着就先把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最关心的一件事说了。   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立时欢喜起来,尤其是罗老太太,不自觉得捂住胸口,这在是怕欢喜过去了,直接倒过去。随即又挥手让罗慕远起来坐下。   “好,好,这才是双喜临门。”罗大太太连声赞着,媳妇对与婆婆来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能生孙子,千孝顺万孝顺不如生下一堆儿女。尤其罗慕白都这个年龄了,终于看到孩子的影了,不管男女这都是大喜事。又想到沿边情况,再加上贺氏过去时又是轻车简从,只怕是逐事不便,便道:“我这就挑几个老道的嬷嬷,还有各样东西,一应都要带过去。”   自言自语的说着,罗大太太又看向罗慕远道:“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写信说一声,也让我好准备。”   罗慕远笑着道:“我正要跟母亲说,二奶奶实在个再妥贴不过的,她凡事周全,母亲就不用操这些心了。更何况二奶奶怀着孕,母亲就派人过去,长辈所赐,再与二奶奶有哪里不和,让二奶奶怎么办,做不好事反而生事。二奶奶去沿边是带了几个嬷嬷的,她们如何不会照料。”   罗大太太听儿子如此说,虽然没有反驳,却仍然不放心。倒是罗老太太看的比较开,岔开话题道:“慕白,太妃他们都好吗?”   “都好,老太太就放心吧。”罗慕远笑着说,又道:“姑姑还托我带了许多东西回来送与祖母。”   “唉,我这么一把老骨头了,只要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罗老太太说着,却是满心的伤感,她亲生一儿一女,儿子一直好好在跟前,女儿偏偏要去冲锋献阵,让她日夜难安。   罗慕远看罗老太太感伤起来,连忙说了几件喜事,算是把罗老太太哄过来了。罗慕清和罗慕均连忙起身问兄长好,罗六爷也是满心欢喜的问好,还有唐氏,萧云灵等也向罗慕远问好,正说着,几个婆子抬了三箱东西进来。   罗慕远笑着道:“沿边没什么好东西,都是有些海上的稀罕玩意,特意给祖母带回来解闷。还有就是慕白和太妃一家的心意,祖母看看可还喜欢。”   这只是罗老太太的,先行送过来,罗大太太和罗二太太也是罗慕远捡出来的。至于其他人的,就是一锅烩买下来,然后再看着送。   罗老太太虽然不稀罕东西,但孙子女儿都如此有心,也是十分高兴。看着罗慕远这一身风尘,便道:“你也累了,先回屋歇着吧,明天再给你接风洗尘。你们也都各自回去吧,让你们大哥歇一歇。”   “是,谢祖母关心。”罗慕远说着。   罗老太太发话,众人也都站起身来,罗慕远虽然看着精神很好,但看他那一身打扮,也能晓得他的辛苦。   众人各自散场回房去,虞秋荻大着肚子来回一趟多少有几分辛苦,罗慕远体贴的扶着她上下车。进到屋里,婆子己经把洗澡水好备好,连带着罗慕远换洗的衣服也一并找好,远门回来肯定是要大洗一回。   “母亲和二太太的东西我己经分派好,管事媳妇自会抬进去,至于其他东西,你让吴妈妈摆弄,你马上就要临盆,千万别再操心了。”罗慕远接过衣服就要去净房,却是忍不住叮嘱着。   虞秋荻只是看着他就觉得全身暖意十足,不管精气神还是体力都十分的足,又听罗慕远如此交待,特意体贴她,手轻落在罗慕远肩膀上,笑着道:“我晓……”   后面话不等她说出来,罗慕远的脸色却是有几分扭曲,似乎痛的要惊叫出来。虞秋荻脸色顿时变了,道:“怎么了,难道哪里受伤了?”   罗慕远挥挥手,道:“没事没事,哪能就这么容易受伤呢。”   虞秋荻哪里会信,她能有多大的力气,这样轻轻推一把罗慕远就能疼的脸变色,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呢,只让他立时解了衣服看看。   罗慕远拗她不过,也知道虞秋荻是个受的起惊吓的,把丫头婆子出去,他才解了衣服。饶是虞秋荻有心里准备,看到罗慕远从肩膀一直缠到小腹的绷带脸色也变了,道:“怎么伤成这样,怎么不养好伤再回来。”这伤肯定是在海宁受的,从京城到海宁也有大半个月的路程,路上辛苦,何不晚些日子再回来。   “再晚只怕就赶不上你生产了。”罗慕远说着,怀孕没能陪着,至生产时他想陪在虞秋荻身边,笑着道:“我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意,没什么大事,一些刀伤,养几天就好了。”   虞秋荻听得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高兴,热泪滚滚落下来,罗慕远却是笑着道:“我带着伤,日夜兼程回来可不是看你哭的。你还要好好养胎,给我生个大胖儿子呢。”   “嗯。”虞秋荻心中感动不己,却是连声点并头,又问罗慕远平常要如何换药之类的,这事不能声张,家里还有老太太,太太,不能吓到老人家。   罗慕远笑着道:“小厮们自会料理,你就别操心了。”   “那我换他们来侍侯你梳洗。”虞秋荻连忙说着。   罗慕远想想也没拒绝,他现在洗澡是挺不方便的。   罗慕远伤成这样根本就不是洗澡,也就是擦擦,然后洗洗头脸,刮刮胡子,等换好衣服回到正房时,立时看的清爽多了,总算有点世家公子的味道了。此时管家媳妇己经把罗大太太和罗二太太送了,剩下来一并送到罗慕远院中。   虞秋荻便让小厮抬到东厢房里,然后让吴婆子回来让她去归类整理。说是这样说,其实就是让她看着分派,只是不能如此说,送各房主子的东西,肯定要说虞秋荻的主意。   虞秋荻早就洗了脸,完全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不是她不心疼罗慕远,而是哭了只会添乱。里间榻上菜色己经摆好,虞秋荻没让厨房按份例来,全部点的菜,只怕吃到容易发炎的东西,然后酒也没要,只是让厨房炖了补品来。   罗慕远比秋风扫落叶之势,狠吃了一顿,吃完却是长长舒口气。虞秋荻看他这样,更是心疼,却是问:“你跟我说实话,沿边战事真的如此紧张吗?”   虽然战事起来,肯定有死伤,但那只是一般的士兵,主帅战亡的,多半是有意要徇国。罗慕远这趟过去也就是送亲,帮帮忙而己,竟然能受到这样的伤。那罗慕白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还有贺氏,她吃的消吗?   罗慕远听得叹了口气,道:“也不能说是战事紧张,实在敌方手段太狡猾,竟然搞起了暗杀。我没防备这个,这才着了道。”其实罗慕白提醒他了,只是暗杀他并没有经历过,不像这几年罗慕白被暗杀习惯了,恨不得打完仗就能直接转行当杀手。   “暗杀?”虞秋荻愣了一下,这些离她这个贵妇的生活太远了。但细想起来,两军打仗,若是对方主将死了,那实在是大大的有利。至少手段磊落不磊落,倒是没必要计较这些。   “你倒不用担心二奶奶,她实在是高手……”罗慕远说着,一直以来京城都说贺氏弓马娴熟,不曾想人家也是武功高手一枚,别看长的像小白花,骨子里却是威武霸气。这样的人才很合适沿边生活,与罗慕白郎情妾意目前虽然说不上,但谈理想谈报负倒是可以谈谈。   虞秋荻有些发怔,不过有罗素的例子在,贺氏也不是头一个。却不由的道:“二奶奶不是怀孕了吗?”   “是呀,己经转去内陆待产,我怕老太太和太太疑心,也就不提此事。”罗慕远笑着说,随即宽慰着虞秋荻道:“好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也别想了,我都平安回来了,接下来我就陪着你安胎。” ☆、212 ;   次日接风洗尘,就是一家一起吃饭,罗慕远推说累了也不喝酒,自家兄弟一起自然也没灌他。因为刚刚归来,罗慕远推说劳累休息了两三天,再加上罗欣的亲事也就这几天了,罗慕远又借故多休息了几天。   罗慕远带回来的几箱东西,吴婆子带着丫头婆子分类整理,把各房各要送的东西拟好单子,请虞秋荻过目了这才给各房送出去。至于罗慕远给虞秋荻的东西,另外装箱整理,虞秋荻看过之后已经收起来。沿边正打着仗,自然没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沿海城市,新奇东西多,所以梢了带回来。   吴婆子花了好几天时间,通过以前顾家的亲友关系,天天请吃酒吃肉,关于珠姐儿也算问出了不少,当然更多的是顾家的八卦。现的顾家是乱成一锅粥,虽然家是分了,但顾老太太还活着,她的嫁妆,她这些的私房是相当一大笔数字。   母亲的嫁妆,亲生子女皆有份,顾家二房和三房的意思是他们都分家分出去了,母亲跟着顾惜风,总不能等到顾老太太百年之后,二房和三房再从侯府抬东西走,那样显得也不太好看。现既然家都分了,那顾老太太何不把自己的东西也分了,这样分个干净倒也爽快。   从大道理上说顾家二房和三房这个要求也不能说很过份,分家之后就是两家了,以后顾老太太百年之后再分她的私房,二房和三房再抬东西走,是显得不太好看。只是顾家先头就因为分家之事闹的不太好看,尤其是顾老太太,先殇长子,两个小的又跟孙子不合,是伤心又伤身,现两个儿子又让她分嫁妆私房,老太太如何不伤心。   倒是顾惜风很干脆,直言说了老太太的东西他不要,全部给两个叔叔们,然后他供养顾老太太,以后凡事都不让叔叔们操心料理。   “当年老太太就说过顾老太太,心慈有余,却是果敢不足,不能经事。”吴婆子说到这里时,忍不住把当年齐老太太对顾老太太的评语说了。   虞秋荻听得忍不住叹口气,心里却是赞同这话,手心手背都是肉,顾惜风是顾老太太亲孙儿,二房和三房也是亲生的,现长子殁了,侄儿与叔叔们分了家,遇上果断一点的老太太,根本就不会让小儿们提出来,自己就会说要把嫁妆私房分了。   以顾惜风的性格,以及他现拥有的财产,不可能再跟叔叔们争祖母的私房。顾老太太只要分财产的时候,把文姐儿的添妆钱留出来,其他的都给二房和三房,顾惜风绝无二话不说,旁就是议论也说不出什么来。   就像罗老太太分私房和嫁妆时,她不按儿子分,她按孙子分,未出嫁的罗欣给了三千银子添妆,然后给罗六爷和罗慕白兄弟一样的待遇,外说起来肯定要大赞嫡母嫡庶一视同仁。其实要是仔细算算,把各房头加一起,大房得了多少,二房得了多少,就能晓得这中间差了多少。   分家产是门学问,别说小门小户,就是高门大户里,因为分家闹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当长辈会处事会分家的,兄友弟恭,守望相助,不会分的翻脸成仇,祸起萧墙。   “二房和三房搬走时,顾老太太倒是把房中东西分清楚了,也跟着气病了。”吴婆子说着,心中也是感伤不已,凭良心说顾老太太真是个好。当年顾老太爷不是个东西,弄得家业凋零,顾老太太拿出嫁妆来救急。不管是对公婆,儿女还是下,都是心善和软,只是到了大事上就多少有些显得无力。   虞秋荻听得心中一叹,想到当年自己艰难之时,顾老太太几次安慰,还有与顾惜颜多少姐妹情谊。只是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不是想好,就能好的。   “老奴仔细打听过了,珠姐儿倒是个不错的,从小抱到顾老太太跟前,惜老怜贫,上敬长辈,下宽奴仆。”吴婆子说着,看一个的品性,不是看她如何对上,还是看她如何对下。一般家的姑娘出门应酬,就是家教十二万分差,也不会对外头出言不敬。装上一天半天的13,问题不大。   而下仆从则是天天跟小姐们相处的,对外头贵客长辈表现的再好,若是回家就打骂下,这样的姑娘品行是断断不行的。再者就是看看姑娘身边的贴身丫头,一般贴身大丫头都是得姑娘喜欢的,若是贴身大丫头都是张狂无礼的,这姑娘要么是软弱至极,要么就是跟下一样轻狂。   “那……”虞秋荻想问一句能不能经事,但这种事情,只有事情出来时才能看得到。尤其是珠姐儿既然养顾老太太身边,以顾老太太个性,儿子当家之后肯定是甩手掌柜一个,珠姐儿跟着这样的曾祖母,可以说是好事,也可以说是坏事。把这些先抛开,又问:“那珠姐儿这门婚事,到底是谁提的?”   “是顾大……顾侯爷提的。”吴婆子说着,顾惜风现已经是侯爷,她是一时间改不了口。   虞秋荻虽然猜到可能是顾惜风,因为除了他,其他顾家更想不起京城还有一个虞家。但吴婆子此时证实了,还是让她觉得有些意外,不禁又问:“顾侯爷是特意提的这门亲事?”   “哪里是特意提的,是顾老太太寻他过去问的。”吴婆子说着,顾老太太跟前养着三个重孙女,全部都是二房和三房的庶出,祖母,嫡母不养的,顾老太太怕交给妾室带坏了,再者为了以后议亲好名声,便收到身边养活,这也是顾老太太的良善。其实不止是重孙女,庶女,孙女,她都好好养活善待。   现大分家了,珠姐儿到了议亲年龄,下头两个小的还小,顾老太太便把她们留侯府。不管是珠姐儿还是下头两个小的,以后也侯府出嫁,由年氏操办婚事。虽然有点与情理不合,但顾老太太这样安排,二房和三房如何不乐意,就是顾惜风和年氏也不会介意多养活三个侄女。   顾老太太虽然一直病着,却是挂心珠姐儿的婚事,她自己操不了这份心,也是自觉得眼光不到家。便把顾惜风和年氏叫过来询问,顾惜风考虑了一天,最后抛出来一个虞庆怡。   顾惜风最初提出虞庆怡时,顾老太太很不愿意,虞家当年换亲之时顾老太太清楚得很。再加上虞家现是一无所有,虞秋元一个举京城连个屁都算不上。   然后顾惜风就给顾老太太分析了,顾老太太嫌弃虞家这些都不错,但也得看看珠姐儿现有啥。所谓门当户对,顾老太太总不能以侯府小姐的名头给珠姐儿找婚事,从侯府出嫁,并不表示她就是侯府小姐,更何况珠姐儿身上还有庶出一条。   虞家以前是不行,但此时虞家已经跟虞秋荻恢复关系,小陶氏进出罗家都称舅太太。然后还有一条很关键,虞秋元是兼祧的,大房出了事,小陶氏是二房媳妇,虞庆怡是二房嫡长子,虞秋元不能说是虞秋荻的亲哥,虞庆怡却是亲娘家侄子。   罗家声势正处与上升期,虞秋荻跟威远侯府关系越来越远,舅舅家靠不上了,现娘家侄子来了,她肯定会提携帮助。虞秋元自己是个上进的,已经是举,虞庆怡小小年龄也中了秀才,虞家根本就是潜力股。顾老太太还嫌虞家不好,只怕虞家还未必看上珠姐。二房里连一个出仕的都没有,这就是一条,姑娘家就别想有什么好亲事。   顾惜风如此一分析,顾老太太也就没言语了,把顾二老爷找来一说,一个庶孙女的婚事,顾二老爷也不会放心上,便听凭顾老太太之意,然后就有了周太太探话的后续。像这样的婚事,若是女方看中男方,不可能女方上赶着去提亲,让代话过去,若是男方愿意,自然会上门提亲,到时候女方点头,也就正式定亲了。   “原来如此……”虞秋荻说着,神情里若透着几分若有所思。若是这样的流程,那顾家主动提起这门亲事倒也算是顺理成章,唯一没想到的是顾惜风竟然挺留意虞家,能晓的虞家还有这么一个公子。   只是这么一门亲事,虞家要如何表态好?肚子里千回百转,虞秋荻看向吴婆子问:“妈妈,看这门亲事如何?”   吴婆子当即笑了,虞秋荻不是没有决断的,这门亲事要说顶说挑不上,但要说毛病,也挑不出来。关键这是虞庆怡的亲事,若是自家儿子的,虞秋荻自有取舍。若是关系疏远一点的,虞秋荻只把打听到说了就好,便让正主去思虑。偏偏这是虞庆怡的亲事,虞秋荻只怕这个大侄子娶错了亲事,婚姻失败的例子实不少。   笑道:“姑娘问,也不知道要如何答好。说句逾越的话,想想虞老太太,顾老太太,还有现家里罗老太太,还有老太太,唉……”   世都说,一代好媳妇,三代好子孙,但这个所谓的好,又有多少女子能达到,那些未达到标准的,也一样嫁出去,因缘际会过的好的也不是没有。再者说了,不管还是事,想样样妥贴都难,只看如何取舍。   “若是珠姐儿性情随顾老太太,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虞秋荻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个时代女子太有主见,太有本事也未必是好事。自家外祖母自是不必说,就是罗老太太,也与罗老太爷不对盘了一辈子,脾气不可谓不强。这也就是能的通性,有本事就有性子,无能者无所求。   一语未没,罗慕远从外头进来,笑着道:“什么好事啊?”   吴婆子忙迎了出去,虞秋荻也站起身来,坐了许久,她也觉得累了。倒是罗慕远进门看到虞秋荻站起了,忙道:“快坐下歇着。”   “坐了许久,正想起身走走呢。”虞秋荻笑着说。   罗慕远听她如此说,便伸手扶起她,笑着道:“那扶院中走走。”   虞秋荻也没拒绝,只是把手给她,夫妻俩携手走出屋门,不冷不热,半下午的时光,倒是散步的好时机。   转圈走了几步,虞秋荻就笑问:“老爷寻去可有什么事?”   “左右不过沿边的事。”罗慕远笑着说,虞秋荻马上就要生产,实不想给她说了让她操心。怕她再问,只是岔开话题道:“刚才说什么喜事呢?”   虞秋荻本不想跟罗慕远说,罗慕远要忙的事情也太多了,这些琐碎婚配事宜,还是别去烦他的心。只是现罗慕远特意问起来,虞秋荻也不瞒他,便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   罗慕远听得先头也是一怔,后来又听虞秋荻如此说,却是不禁一叹,道:“这么一大家子,也真是太难为他了。说起来前几天去看他,只比大几岁而己,看着倒是比老了好多。”   他与顾惜风是相交与早年,此时又是儿女亲家,他离京大半年,顾家却是闹了个沸腾云天,虽然现是尘埃落定了,但其中辛苦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觉得这门亲事如何?”虞秋荻反问罗慕远,女眷们考虑亲事多从后宅角度,男们考虑则是与家族自身有没有助益。   罗慕远想想道:“二房虽然目前没什么出仕,但下头有两个小的看着还不错。侯府虽然分家了,但长房子嗣单薄,大房也不会真不管二房和三房的死活,若是有子弟堪用,一定会提携。”   就是当初顾大老爷有照顾弟弟之意,会照顾如此多年,与长房子嗣单薄不无关系。要是顾惜风有一堆亲兄弟,或者顾惜风有一堆儿子,二房和三房分出去也就是分出去了,现顾惜风独苗一根,不管从家族考虑,还是自身考虑,提携近亲都是必需的。   至于虞家,前头的名声那里摆着,打听出来肯定得被议上一番。虞秋元就是有本事中进士,虞庆怡自己却只是个秀才,将来前程还不知道哪里呢。   “还是思虑周全,把这些也想到了。”虞秋荻笑着说,又道:“那派给嫂子说一声,只看她心里如何想,顾家突然提亲,倒是把她吓了一大跳。”尤其是虞庆怡是长子媳妇,下头无数的弟妹,若是选不好媳妇,肯定有得愁。   “呀,眼看着就要生产了,少操些心,也该好好保养自己才好。”罗慕远笑着说。   虞秋荻却是摸着肚子道:“这个小的倒是乖,不给添乱。”   虞秋荻院中走了两圈,本来还想走,罗慕远却是担心她走动多了。一般儿子容易早产,所以提前一个半月就要预备上,多的地方更是不能去,就是例行散步,也不能过份,只怕累着了。   “这都第四个了,哪里还用如此小心。”虞秋荻笑着说,此时天气正好,正值下午,阳光没有中午时那般的耀眼,照身上却是暖洋洋,春风微微吹来,吹动发丝,看向罗慕远的目光却有几分深远。   转眼间旭哥儿也快十岁了,她与罗慕远也做了十来年夫妻,回想起青云庵里的艰辛,此时竟然觉得也是一种异样甜蜜。相爱相守,相扶相依,她与罗慕远都做到了。 ☆、213   罗欣出嫁,顾虞两家订亲,紧接着就是虞秋荻生产,己经是第四胎了,生的倒也顺溜,进产房不到两个时辰就生下一个白胖小子,罗家上下都十分欢喜。洗三,满月酒都是罗大太太亲自张罗,虞秋荻只要在暗房中静养即可。   年底沿边传来消息,贺氏生了一个儿子,母子俱安,因为孩子小现在不合适移动,等以后大些了再派人抱回京城给老太太,太太们看,同时信中还请罗大老爷赐名。接到这个消息,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欣喜之情无以言表,罗大老爷大笔一挥,罗延军。   早在罗慕白第一次婚姻失败之后,罗大太太就向菩萨许愿,现在终于如愿得孙,罗大太太就要还愿,还要给罗老太太祈福,罗老太太一直这样病怏怏,药是经常吃着,只是仍不见大好。后事该准备的都准备上了,罗老太太自己也有感觉,不过是挨着日子。   此时己经临近年下,但过年事宜再多,这回还愿罗家也得大办。虞秋荻里里外外张罗五天,除了罗家全家出动之外,贺大奶奶得到消息也带着人来了,相熟亲友就不必说了,再有些不相熟的,看中罗家或者贺家的声势,亲自过来的,打发人来的,亏得唐氏和萧云灵帮忙招呼应酬,不然虞秋荻得再长出几只手脚才能应付的过来。   过年又是一通忙碌,刚过元宵节,就是罗延军的满月酒。虽然不在家里,但以罗大太太的意思,这满月酒仍然是要摆的,罗慕白在军中效力,天熙皇帝十分喜欢,还有贺子章这个外公的脸面,罗延军的满月酒办的是极其隆重。   宫里太后和皇后赏了不少东西,喜贴送到各家去,其他人家就罢了,最恨最恼的就是林大太太。林家一直是林大奶奶管家,罗家的贴子虽然送不到林大太太手里,但这么大的事如何能瞒的住。   正巧林氏也坐车回家省亲,罗家的喜贴自然也送到成王府,成王妃不会理论这些,林氏这个侧妃没有任何威胁性,成王爷连她是谁都快忘了,何必难为与她。但府中的婢妾丫头岂不议论,还有一位李侧妃,大家都是侧妃,有时候说起来话来也就是口无遮拦了。林氏自觉得无趣,还不如回娘家,至少家中亲人是真心疼她。   母女俩相见,林大太太正在气头上,看到女儿过来,自然是拉她一起咒骂罗家。要是林氏嫁到王府之后,生儿育女一派和气,林大太太还没有如此气,现在林氏这个侧妃在王府可有可无,无儿无女,又常回娘家哭诉,林大太太心疼女儿之余倒如何不更恨罗家。   “母亲何必如何生气,罗家好不好与我们有什么相关呢。”林氏神情淡然的说着,她是觉得在王府里无趣,这才回娘家来,不曾想林大太太也是说这些。   罗慕白娶贺氏,贺氏得四品诰命,确实让林氏堵了许久。但后来看到原来的故居,还是贺氏那通话,她才真真的感觉到,她与罗家所有的缘分早就尽了。罗慕白不管娶的谁,他媳妇得再多东西,也跟她没有一丁点关系。就是罗慕白真娶不上媳妇,除了那一会觉得爽,实际与她也没有任何益处。   她要奔的前程在成王府,也有一大半在林家,当然她都到这个年龄,本身也不是能勾心斗角之人,老老实实的呆在成王府,谁也不能把她扫地出门。现在罗慕白添子,她是不想在成王爷听风凉话这才过来,但她本身并不觉得多难受。不相干的人得了儿子也好,女儿也罢,与她又有何干系。   林大太太听女儿如此说,多少愣了一下。倒是旁边齐太太听姐姐如此说,心里有几分欣慰,她特意过来就是知道林氏肯定会回娘家,她过来是想着劝劝林氏,不曾想林氏自己想通不用劝了。便笑着道:“姐姐能如此想就最好了,管罗家做什么,你只管过你的。前些时候,你不是跟我说,你院中一个婢女有孕了吗,现在王爷怎么说?”   “王爷素来不管这些,我回了太妃和王妃,太妃倒是寻了王爷问,又问了嬷嬷们,确实是临幸过,算着日子也对。太妃说既然是我院中的人,也先在院中养着安胎,让我把厢房收拾出来。”林氏说着,神情有几分淡淡的。   成王爷风流成性,家中姬妾成群,不过府中有名份的也就三个。成王妃是正妃,又连生二子,李侧妃是新人,两人都是十分得宠。唯独她这个侧妃,显得可有有无,但再可有可无,但再可有可无,偶尔的时候成王爷也能想起来。   前些天就是如此,成王爷偶尔想起她来,到她房中看她,偏偏不巧的很,她当时在成王妃屋里坐着说话。她身边的婢女因生的有几分颜色,此时便动了心思,勾搭成王爷实在方便的很,成王爷向来是平头正脸的都不放过。等到林氏回房时,成王爷正跟丫头搞着呢。   这事要是换成齐太太,就是眼前忍下来,事后却必然发落。只是林氏的性子不像齐太太那样,再者进府这些年,她对成王爷的情爱之心也早被成王爷的风流磨没了。兼之后来遇上贺氏的事,林氏真心觉得心如止水,闲的时候还常找来些佛经看看。   直到后来闹出来有孕,因为是她院中的事,她这才回了太妃。荣太妃倒是没说她什么,成王爷的德性众所周知,只是这么叮嘱她几句也就完了。她也老实听吩咐,把厢房收拾出来与那婢女住,只是份例之类的,荣太妃不说涨,她才懒得管,最多不让婢女侍侯。   “这是姐姐的福气呢。”齐太太听完立时笑了起来,道:“姐姐,你听我的,你好好盯着那丫头的肚子,万不可能出错。到时候孩子生下来,留子去母,孩子就是你的了。”   林氏听得一怔,她还没有往这方面想,旁边林大太太脑子反应没那么快,有几分惊讶的道:“这样……妥当?”留子去母是后院常用的手段,只是王府后院里,还有太妃,王妃在,旁人想插手进去不容易。尤其是林大老爷叮嘱过她无数次,千万别去掺和林氏婆家的事,皇亲贵胄,不是一般人家。   乔太太笑着道:“太妃如此安排,可就是把孩子送与姐姐吗。一个婢女借机勾搭王爷,能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人若是任由留在王府,还要抬举封赏,以后丫头们有样学样,府里岂不是乱套了。正巧姐姐无所出,这丫头怀上了,太妃把她交给你,就是让你留子去母,姐姐只管动手,到时候儿子抱手上,好生教养着,以后封了郡王,姐姐还有大福气呢。”   不管谁生的都是成王爷的孩子,荣太妃的孙儿,当奶奶的如何不想孙子有个好前程。让林氏这个侧妃抱去养,总好过跟着一个丫头亲娘。虽然亲王的庶出儿子能封郡王,但也不是每个能封上的,不然京城早就被各种郡王占满了。   林大太太听得这才恍然,立时笑着看向林氏,道:“是这个理,若是个儿子,将来也就有靠了。”   林氏虽然也想到了,只是她现在凡事提不起兴趣来,留子去母又能怎么样,怎么也不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还真做不到像齐太太那样,把庶子养在身边,好好教养,以后真指望着他给自己撑腰挣前程。   看林大太太和齐太太欣喜,也不好扫兴,只是道:“我晓的了,我会留心些。”   齐太太看林氏这样,心里也不禁感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这也是林氏的毛病之一,心细,还容易消沉放弃。好不容易看开罗家的事了,但成王府仍然不是让她满意的生活空间,虽然现在不怎么抱怨了,但心里对于成王府的生活却是失望到顶。心态也就变成了,反正我就这样了,你们爱咋咋滴,完全不思进取。   现在林家是势强,成王府肯定不会很慢怠慢了林氏。但女人最终还是要靠儿子,她何尝想养庶子,但自己生出不来,又能怎么办。本来她都在为林氏发愁,现在上天送了一个孩子过来,若是林氏能抓住了,未尝不是个依靠。   母女三人正说着话,林大老爷下朝回家,晓的两个女儿都在林大太太正房,因为是父母也没什么好回避的,便在书房换了衣过来了。   林氏和齐太太看父亲进来,连忙起身问好,林大老爷也问了她们几句。齐太太是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虽然是庶子但也开了宗祠记在名下。倒是林氏,他的大女儿,本以为她该有个更美好的前程,哪里想到会像现在这样。   “我听说哥哥要升职了,到底没有准确信,可是准了?”齐太太笑着问,齐家远离仕途,她的这些消息还是出去赴宴时,听各家太太们听到的一些。   林大老爷当即笑了起来,想到林大爷,他是满心的得意,以后林家的将来全要靠他了,道:“快定下来了。”   罗慕白的胜仗是一场接着一场,眼看着是胜利在望了,以天熙皇帝的脾气未必会让罗家白得这么一大功劳。只要打赢了,收复了失地,武将也就没用了,那时候功劳太大,反而不好赏赐,肯定得要人压一压他们。 ☆、214   沿边的战报一封又一封的传过来,有喜有忧,持久战向来如此,若是一场大胜就可回朝,罗慕白早带着老婆儿子回来了。只是赶走外敌,罗慕白现在是做到了,但想收复琉球,那就没那么容易。琉球是易守难攻,再有扶桑浪人虽然打跑了许多,但经常有小股来骚扰,又与荷地勾结。难缠倒不是难缠,但就跟苍蝇一样,看着心烦。   其实海战打到这种程度,己经有文官上折子说可以先歇一歇,这倒不是担心武官的功劳太大,而是打战要钱啊,粮草军备,大军开动的一瞬间银子就像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了。大珠经过两代皇帝的积累倒是有些积蓄,但也经不住这样的花法,这样的持久的再打个十来年,国库就真的底朝天了。   天熙皇帝如何会同意,做为一个天子,立志成为明君的天子,自己手里丢了国土,肯定得夺回来。而且打仗之事,有时候就是一股气,现在硬压着夺回来也就夺回来了。若是此时说歇了兵,先休养生息,收复琉球肯定是他儿子的事,要是运气不好,弄不好孙子都收不回来。   皇帝压住硬要打,文官不敢再说停战的话,却又开始指责武官办事不利。这倒不是故意找麻烦,而是人心就是如此,就好比说得了个全班第一,第一回的时候可能会被夸,但得的次数多了,就有人会说,为毛不是全校第一呢。   放到武官身上也是一样,既然有本事打赢,怎么会不能收复失地呢。至于这中间差了多大的事,才不会有人去细想,反正不是当事人,旁人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文官武官照例吵吵嚷嚷,吵嚷中又一年春闱到了,去年春闱虞秋元放弃了,而这一科却是虞秋元极为重视的,他的前程将来全部在这里了。小陶氏给虞秋元打点妥当送他上考场,虞秋元前脚走,虞秋荻后脚就来了,这种时候不易与虞秋元多说以免他分心,但他上场去了,小陶氏如何不忧心,就是虞秋荻自己也是满是担心,那还不如过来跟小陶氏说说话。   “老爷苦心这些年,只为了这一科。”小陶氏满心感叹,就她自己说,直隶的日子没什么不好,只是虞秋元人心不野。这些年来修身养性,也是为了将来的前程。   虞秋荻也是满心感慨,虞秋元从少年时代就开始谋划着要出人投地,因为母亲和妹妹的事,就是一直到现在旁人说起话来,他也是抬不起头,儿女亲事都要受影响。不过看看现在的虞秋元,比之十来年前,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吸取了足够的教训,再加上十年沉淀,这时候的虞秋元确实比当年更合适官场进退。   “说起来还要谢谢妹妹,快要临盆了,还要给怡哥儿操心。”小陶氏满心感激的说着,她是无人可问,才问到虞秋荻那里。不曾想虞秋荻会打听那般清楚,姑娘如何,家中如何,吴婆子过来说的清清楚。当然只是说清楚,虞秋荻本身并没发表任何意见。   “看嫂子说的,总是我的亲侄儿。”虞秋荻笑着说,若是虞秋元此回能得二甲,再加上虞秋怡与珠姐儿的亲事,虞家也算正式进入京城的社交圈了,虞秋元和小陶氏会答应,也是因为这个。拒了顾家的亲事不难,但虞庆怡又要娶什么样的。又问:“议定迎娶的日子了吗?”   怡哥儿与珠姐儿的年龄不大,再晚两年也没什么,不过想到顾老太太的身体,只怕珠姐儿成礼之后就要娶亲了。   “年前就与顾太太说定,三月是珠姐儿的成礼,婚事就定四月。”小陶氏笑着说,珠姐儿的婚事是年氏一手操办,珠姐儿的祖父母,爹娘全是甩手不管。嫁妆是侯府公中出钱,再加上顾老太太添的,差不多有一万银子左右。就是珠姐儿本人小陶氏也见过了,规矩有礼,厚宽端庄。   虞秋荻想想,还是笑着道:“以后儿媳妇进门,只怕还要嫂子多照看些。”珠姐儿宽厚有余,至于决断发何则要看事情出来之后,幸好小陶氏和虞秋元能是能断之,真出大事,不用儿媳妇出头顶着。   小陶氏听着笑笑,道:“看看再说吧。”   姑嫂俩个说了一会话,虞秋荻家中事多,本想告辞走了,管事却是拿信进来,海口的虞秋翎写信来了。小陶氏接过信来,她本来是不认字的,但管家这些事年,再加上给虞秋元磨了这么多年墨,字也认得七七八八。   因为是姐姐的信,虞秋荻也坐下想听听信上写了什么。虞秋翎去海口之后,姐妹之间倒是有书信往来,说的也不外乎是一些家事。   “大姑奶奶要进京了,还有罗二奶奶同行。”小陶氏一脸惊喜的说着,随即把信递给虞秋荻,笑着道:“老爷早给大姑奶奶写过信,海口虽然安全,到底不如京城好,还带着孩子,上封信大姑奶奶就有回来的意思,此时总算是回来了。”   虞秋翎的信不长,虞秋荻三两下看完也是满心的欢喜,笑着道:“大姐姐进京,喜事,真是大喜事。只盼这回能多住几年,我们姐妹也好相聚。”   宁寒飞己经在上回的升职名单中,现己经是五品千户,连带着虞秋翎也是五品诰命。平常时候武官夫的诰命,就是申请了也不会这么快给,战争时期的武官的诰命颁发起来就跟不要钱似的,男人上战场了,家里女人都会被封赏。   小陶氏也满心欢喜,道:“等大姑奶奶进了京城,就摆下酒宴,三姑奶奶也来,一起给大姑奶奶接风……”   话说到这里,小陶氏本来欢喜的神情似乎有几点卡壳了,虞家四个姑娘,二姑娘是早就没有了,但四姑娘虞秋芸……   这个时候,是要请她还是不请她?   小陶氏这个嫂子此时都想到了虞秋芸,虞秋荻如何想不到,她是出嫁女,再加上是堂姐妹,出嫁之后少往来也算正常,但小陶氏就比较无奈。要是虞秋芸提什么过份的要求,或者故意寻事了,还可以把她扫地出门。   但现虞秋芸也聪明了,每次都是欢欢喜喜的来,就是冷脸对她,她都不翻脸,虞秋元向来是看到她就当没看到,但虞秋芸就是不走,小陶氏也不好无故赶她出门。   “三姑奶奶不晓的,四姑奶奶现也有敕命身。”小陶氏说着,女子有诰封身上是大喜事,小陶氏并不是见虞秋芸,只是说的时候神情十分则是显得十分微妙。   “啊?”虞秋荻愣了一下,她记得席家是商户,商与仕的阶层差了这么多,洗白话得要好几代努力才行,虞秋芸这诰命是如何来的……   小陶氏的脸色更微妙了,对于此事她真不知道如何评价,只能说席老爷实是个人才,钻营到一定境界之后,想发家治富,封妻荫子都绝对有可能的。席老爷先头是想走罗家的路子,结果是没走通。席老爷就果断换路线了,他搭上宫闱的线了,倒不是跟后妃有勾搭,而是勾搭上太监了。   本朝是平民后妃,基本上没什么外戚之事,但后宫的太监们就没那么安份了。本朝惯例,太监可以随意娶妻过继子嗣,宫中几个大太监都是三妻四妾,别说商户之家,就是六七品的小官,有些会舍得下脸面的,就把女儿嫁给太监,以求得仕途高升。   席老爷也是这么干的,他把自己亲生女儿嫁给宫中大太监当了填房,还陪嫁了一座大别院,以及无数金银珠宝。据说大太监十分欢喜,就给了席老爷一个七品闲职,连带着虞秋芸也有了七品敕命。现在席老爷把生意交给儿子,他当然不会好好当官,而是官商勾结,继续捞钱,看架式有可能还会再升。   虞秋芸得敕命之后,特意过来说了,倒不是来显摆,七品的敕命虞家实没什么好显摆的。虞秋元还要春闱,若是中了进士,那才是真厉害。此时只是过来说一声,她现好歹也进入官太太的行列。   虞秋元听虞秋芸说完就说了一句话,夸虞秋芸眼光看人,然后就转身走了。二嫁入席家是虞秋芸自己相看的,虞秋翎是帮忙张罗了,但并不是她相的,以虞秋翎的眼光肯定看不上席老爷。途径虽然让看不起,席老爷也确实是发财升官了。   “四姑娘……”虞秋荻张张嘴,实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倒是赞同虞秋元的话,虞秋芸确实有眼光,席老爷这等人才就是有,能找到也是一种本事。   小陶氏把信收好,道:“想来四姑奶奶事情也多,我就不请她了。”当然虞秋芸要是晓的,肯定会自己杀上门来,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虞秋荻也觉得妥当,姑嫂两个又说几句,虞秋荻也就要回去。贺氏要回京城,二房的房舍要全部收拾起来,院中的嬷嬷丫头要全部准备上,还有罗延军肯定要抱回来,衣服东西也要全部准备上。贺氏能去沿边陪着罗慕白,又生下儿子,对于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来说,心中地位绝对不同于一般的儿媳妇。   “家里事多,我也不留你了,等大姑奶奶进京了,再下贴请你。”小陶氏说着,送虞秋荻到二门上,看着虞秋荻上了车这才转身回去。   跟虞秋荻说着话,小陶氏也觉得没那么挂心,虞秋元进考场了,她的心也好像跟着进去了似的。现说话混混,她也把心放宽了,她若是有这个造化,这个进士夫人也就跑不了了。 ☆、215   虞家收到虞秋翎的信,几乎是同一时间里,罗慕白的信也到了。信上写的也是贺氏回京事宜,内容却是更详尽一些,贺氏己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卫连舟派了跑外海的大船相送,从海口到青阳也只要七八天的功夫,大船宽敞平稳,又有宁大奶奶随行,再妥当不过。再从青阳上京城,那就容易的很了。   罗大老爷看到信,先拿给罗老太太看,罗老太太的身体越发的不好。早在年前罗大老爷就给罗慕白写了信,罗慕白现在肯定回不来,但最好让贺氏抱着孩子回来。一则是在沿边战区不安全,二则是也是为了罗老太太。要是罗老太太哪天真去了,罗慕白不在身边,他儿子总是在,这房人总是有人在。   “如此妥当的回来,实在再好不过。”罗老太太满心欢喜的说着,从沿边到京城路途遥远,她就是再思念罗慕白一房人,也不好叫贺氏抱着孩子回来,主要是担心孩子在路上有个好歹。现在卫连舟派了大船走海路,既快又方便。   罗大老爷笑着又道:“我己经叫人去找小五,先给贺家送个信,然后让他过去青阳去接二奶奶和宁大奶奶。”   “应该的。”罗老太太笑着说,想想还是叮嘱一句:“既然去青阳,去沈家看看,记得准备上一份厚礼。”   “老太太放心,我会安排。”罗大老爷笑着说。   罗慕均收拾收拾去青阳接人,虞秋荻则是张罗着收拾房舍,这个倒是容易,贺氏嫁进来时二房的房舍家俱都是收拾好的,现在只要收拾打扫好就行了。有点麻烦的是,二房侍侯的丫头婆子,一般媳妇级使唤的人都有定例,只是不知道贺氏现在使着几个。   除此之外虞秋荻又回明了罗大太太,贺氏身边己经有一个罗延军,现在又怀着孕,孕中口味最刁钻。再加上贺氏能去沿边相陪,实在辛苦的很,该给她立另一个小厨房才好,孕中想吃什么只管让人做。   罗大太太也觉得这样妥当,却又咐咐虞秋荻,贺氏原本公中的份例分到小厨房里来,然后每月另外添的东西,也不要从公中出钱,而是从她公中的月例中扣出去。也不是她心疼罗慕白,格外偏坦他,而是罗慕白现在对罗家的功军最大,他的媳妇儿子自然要受到最好的待遇。   虞秋荻里里外外忙活了好些天,却是记挂着虞秋元的考试,最后一场考完,虞秋荻都没派人去,直接坐车去了虞家。虞秋荻到的时候,小陶氏早就派管事还是虞庆怡去接虞秋元,此时小陶氏在屋里也心焦如梵。   正忧心着,虞家管事回来了,他跟虞庆怡去考场外接人,倒是看到虞秋元了,只是没接回来,还有人来接虞秋元,连带着虞庆怡一起叫走了。   “噢,这样啊……”小陶氏应了一句,也不再说其他,只是笑着对虞秋荻道:“我置办了席面,姑奶奶留下来吃饭吧。”   虞秋荻来的时候就打算着要留下来吃饭,跟虞秋元说说话,现在虞秋元不回来,她留下来跟小陶氏说说话也挺好。笑着道:“那就打扰嫂嫂了。”   姑嫂俩说着话,婆子进门回话:“四姑奶奶刚才来了,我按奶奶吩咐的,说奶奶不在家,去庙里给老爷祈福去了,老爷回府更衣之后去了老师那里,四姑奶奶坚持留下东西才走的。”   说着婆子把虞秋芸送的东西拿上来给小陶氏看,没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些大红尺头之类,庆贺的吉祥物。小陶氏让婆子收了起来了,又对虞秋荻道:“三姑奶奶不晓的,老爷刚中举那会,四姑奶奶送来不少贵重礼物,被老爷狠骂了一顿,东西全部退了回去,从那之后才老实些,过年过节便是些平常东西。”   “唉……”虞秋荻一声叹息,其实要虞秋元的个性,就是以前有些恩怨,都这些年过去了,他也未必会一直记恨。以后虞秋元若是出了仕,也不会对虞秋芸不管不问,只是虞秋芸和席家这样的做派,真是让人亲近不能。   虞秋荻留下吃了中饭,饭毕说了一会话她也要走了,小陶氏正欲起身送她。虞庆怡回来了,虞秋元下考场之后是被贺子章派人接走的,虞庆怡也跟着一道去了,贺子章家中门生中确实有能人,虞秋元要留下复盘,还要等春闱的消息,只怕要好些天不能回来,便打发虞庆怡回家报个信,让小陶氏别担心。   “我晓的了。”小陶氏点点头,并不意外,中进士是一个大关卡,中了之后紧接着就是殿试,决定命运的关口,贺子章这个皇帝近臣,若是能点虞秋元一下,确实很有用处。决定进士排名的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   忙忙碌碌到二月底,会试的结果出来了,虞秋元名列二甲列,名次算是二甲中间。榜单贴出来,小厮回家报了信,虞秋荻听得激动不己,罗慕远也是满心的高兴,两人正想坐车去给虞秋元道喜,婆婆匆匆来报,罗慕均带着贺氏以及军哥儿进门了。   虞秋荻听得更是欢喜,贺氏都回来了,跟她同路的虞秋翎肯定也回来了,真真是双喜临门。贺氏进门了,肯定要先去接贺氏,虞秋荻让婆子把她备好的礼物先送到虞家去,相信小陶氏也可以理解,明天她再亲身过去道贺。   等到虞秋荻交待完和罗慕远带着孩子坐车到罗老太太屋里,罗家但凡在家的都过来了,贺氏此时己经有三个月的身孕,肚子并不算明显,脸色却是很红润,一点都不像长途旅行才到家的模样。罗大太太抱着罗延军不松手,跟罗老太太两人凑着看,两人都说像罗慕白小时候。   罗慕远和虞秋荻也过去看孩子,大伯大娘头是一回见孩子,自然没有空手的礼。虞秋荻早就准备好,八套衣服,金锁,金镯子,脖子里挂着的,手脚全套都有。当然虞秋荻怀里抱着小四,贺氏这也是初见,自然是少不得见面礼。   “好,回来就好。”罗老太太说着,因为重孙回来,脸色显得红润了许多,精神看着也好了,又看向贺氏道:“这样长途跋涉,你们娘俩太辛苦了。”   贺氏笑着道:“让老太太,太太挂念了,坐的是舅舅的大船,十分平稳,说不上辛苦。后来从青阳过来,五叔又担心我们娘们太累,两天的路程硬是走了五天,我们娘们不辛苦,倒是劳累了五叔。”   罗慕均旁边站着也是一脸欢喜,听贺氏如此说就笑着道:“二嫂太客气了,你都那么辛苦从海口到青阳了,从青阳上京这点路程算什么。”   罗大老爷也在旁边,虽然不像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那样表现的如此激动,也是一脸喜庆,看罗慕远过来了,便问:“榜贴出来了吗?”进士不比举人,三年一度放榜,这是大事情。不管家中有没有考,都要盯着看,更何况今年还有姻亲下场。   罗慕远笑着点点头,道:“虞大爷中了二甲。”   “好啊。”罗大老爷顿时高兴起来,与虞家恢复了关系,这就是正经姻亲了。虞秋元会试中的二甲中,若是能再进一步,殿试上考到前几名,那就是大助力。   众人听说也都十分高兴,纷纷向虞秋荻道喜,罗大太太也笑着问虞秋荻:“打发人去道喜了吗?”   虞秋荻笑道:“己经打发婆子去过了,家里大姐姐也来了,今天家里肯定有得忙,我让婆子带话了,我明天过去。“   罗大太太笑着点点头,也不再说其他。   罗老太太看看贺氏道:“你一路辛苦,肚子还怀着一个,快些去歇着吧。还有小五,也是累了,都去歇着吧,明天再接风洗尘。”   罗老太太发话,贺氏站起身来,虽然她脸色看着很好,她起身的时候身边的嬷嬷还是很小心的扶了她一把。奶妈也从罗大太太怀里接过军哥儿,贺氏行礼要走。   虞秋荻便笑着道:“二奶奶才回来,屋里还乱着,还是我跟着二奶奶去吧。”   罗大太太笑着点头道:“也好,你跟着去收拾收拾。”   虞秋荻跟着贺氏一起出门,一前一后上车到了贺氏院中。进到门里,丫头婆子全部列队站好,院中一草一木皆跟走时无异,也是常派人打理的,临行抱佛脚肯定抱不成,纱窗门帘也按季节全部换了新的。   “让大嫂费心了。”贺氏笑着对虞秋荻说着。   “二奶奶太客气了,都是我份内的事。”虞秋荻笑着说,又道:“我不知道你身边现在使着多少人,只是按照家中份例给你院中派了人手,你才到家,东西多,凡事没人个头绪,身边人多些你也使着便宜。还有你院后立了间小厨房,你正在孕中想吃什么只管让他们弄。太太说了,算她的份例。”   贺氏笑着道谢,道:“嫂子费心。”   虞秋荻把丫头婆子叫过来,一起给贺氏请安磕头,贺氏离家并不久,家中下人并没有添多少,应该没有不少认识,但总要正式拜见认了主。该说的说完,该叮嘱的叮嘱了,也就不再打扰贺氏休息,辞了贺氏回去休息。   贺氏起身要送虞秋荻出门,虞秋荻哪里肯,只让她屋里好好坐着。贺氏这才屋里坐下来,却不禁长舒了口气,说不累是瞎话,路上再好也没有家里好。 ☆、216   次日早饭后,罗慕远和虞秋荻辞了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带上旭哥儿,安哥儿,辰姐儿,奶妈抱上小四俊哥儿,罗慕远骑马,虞秋荻带着辰姐儿坐车,旭哥儿,安哥儿,奶妈抱着俊哥儿又是一辆大车,后头丫头婆子坐下车,再加上贺礼,更显得浩浩荡荡一大群。   车驾行到虞家门前,向来门可罗雀的虞家门前,此时是车水马龙。先是虞罗两家恢复交往,后虽虞庆怡与顾惜风的侄女定亲,现在虞秋元中进士,前前后后的事都在昭示着虞家己经正式回归到官宦人家这一圈来。   虞庆怡上前招呼的罗慕远,倒不是虞秋元拿大,而是虞秋元不在家。自从虞秋元拿天背上包包上考场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先是复盘准备殿试,等会试的榜单出来,虞秋元大松口气之余,更是一步不能放松,知道此时道喜的人多,他却实在空不出时间来,那还不如等殿试结果出来,只有排名战结束了,虞秋元才真正能松口气。   虞秋翎和虞秋芸过来接的虞秋荻,实在是小陶氏□乏术,以前的旧亲戚都找上来,小陶氏正想着法打发走张家人。换亲之事张舅母死的不明不白,后来虞大太太被休,虞张两家的亲戚关系算是彻底断了,现在虞秋元杀回京城,又中了进士,张家便找上门来叙亲戚了,虞大太太再被休弃了,虞秋元总是她生的,血缘关系怎么也断不了。   “三姐姐好,许久不见,姐姐越发显得年轻了。”虞秋芸几乎是抢着跟虞秋荻招呼。   虞秋荻看向虞秋芸笑笑,看看虞秋芸的周身装扮,看来席老爷的官商勾结的本事是很了不起,虞秋芸周身全换了。当然也是因为官太太与商太太有些服制差异,不过看虞秋芸头的上龙钗珠子,得承认,席老爷确实是个人才。   虞秋翎变化不大,衣饰向来轻简,此时也不例外,对比之下装束还不如虞秋芸。看后头奶妈把俊哥儿抱出来,便拍手笑着道:“看来我这见面礼果然是准备对了,恭喜三妹妹添丁。”   奶妈把俊哥抱上前来,虞秋翎直接接过来抱住了,俊哥儿也不认生,只是睁着大眼看向虞秋翎,把众人都逗笑了,虞秋翎便宜笑着道:“走,别在这里站着了,我们先进去。”   小陶氏收到虞秋翎的来信之后,就给虞秋翎收拾房舍,自然不是虞秋翎原先的住处。姑娘的住处肯定大不了,虞秋翎身边跟着三个孩子,前头两个也大了,小陶氏便把原先老太太旁边,临近花园边上的一处大院落收拾出来。   此时小陶氏不在自己屋里,虞秋翎便着虞秋荻往自己屋里走,从昨天她进门开始,上来的旧亲戚,还有打发婆子来道喜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过来了。小陶氏是从早应酬到晚,虞秋元不回家果然是对的,不然这样应酬下去,哪里有时候准备殿试。   此处落院常年不住人,屋子翻修了许多,家俱己经全部新了,倒也宽敞明亮。把孩子们都叫出来,行礼拜见,虞秋翎三个,虞秋荻四个,七个孩子在一起,倒是显得热热闹闹。唯独虞秋芸一个人坐着,旁边只是看着笑。   “你也老大不小了,孩子是大事,实在不行捡个小的抱在身边也好。”虞秋翎看向虞秋芸不禁说着,虞秋元中了进士,他就是再不待见虞秋芸,只要不把虞秋芸出族,他就是虞秋芸的靠山,尤其是席老爷那样的钻营劲,虞家越是好,他越会对虞秋芸好。   女人是要靠娘家,但最终最长远依靠的还是儿子,虞秋芸是填房,前头的儿子不能想,后头生的却是可以抱一个。   说到孩子,虞秋芸也是十分丧气,但怀不上生不出来她又有什么办法。只是道:“老爷让几个孩子都开宗祠写到我名下了。”   除了前头正妻生的,后头庶出的孩子都算成是她的,她明白席老爷这样的做法,是想着多些孩子跟虞家扯上关系,她也不反对,女人的宿命,自己生不出来就要养别人的。   “我是说……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虞秋翎把话题打住了,记在名下归记到名下,关健是要养出感情来。你对孩子好,孩子以后才会真心孝顺你。不过就是跟虞秋芸如此说了,她也不会听,回回都是如此,她也实在懒得费这个口舌。   虞庆怡代父招呼男客,下头小的却过来给三个姑妈请安,见礼请安,一屋子孩子从十来岁到怀抱的都有,实在是闹腾的很。外头天气正好,虞秋翎把七岁以上的男孩打发到前头院里,下头小的,还是女孩们全部打到花园去,丫头婆子们全跟着。   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姐妹三个,虞秋翎不禁松了口气,道:“这么多孩子真是闹腾的很。”她嫁了宁寒飞之后就是单过,日子逍遥惯了,就觉得闹腾了。   “这样才热闹。”虞秋荻笑着说,罗家是大家族,妯娌就六个,下头孩子更是按打算,每天早晚去请安时,罗老太太屋里更热闹。   姐妹坐下来叙话,先说了一会家长,分别这些年,倒是有许多话说。然后虞秋翎就看向虞秋荻问:“你让你家的管事帮我问着些,有没有卖房舍的,我想买处居所。”   虞秋芸愣了一下,不禁问:“大姐姐要搬出去?”虞秋翎和虞秋元可是亲姐弟,难道两人还有矛盾?   虞秋翎笑着道:“我上京之前就跟我当家的商议过,等沿边战事完了,就到京城来定居。此时只有我和孩子们自然是无碍,以后我当家的也来了,总不好跟着小舅子住。”   所谓远香近臭,虞庆怡眼看着也要娶亲,到时候外甥媳妇进门。虞秋元又有那么多的儿女,自己这里也有三个。就是长辈们和睦,小辈们也未必能和睦,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容易闹矛盾的时候。为了两家的情谊更好,她早点找好房子搬出去,这才是上上之策。   虞秋芸听得噢了一声,却是更为欢喜,道:“姐姐一家也要在京城定居吗,那好啊,以后我们姐妹就住的近了。”宁寒飞己经是五品官了,若是以后收复了失地,打了大胜仗回来,肯定还会高升。就是打完之后武将没用了,朝廷也肯定会给个荣养的官职,至少能保证一这辈人衣食无忧。   虞秋荻倒是能明白虞秋翎的顾虑,其实这样也好,有时候亲兄弟尚不能相亲,更何况这种表兄弟。就是说宁寒飞要回来,这一场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虞秋翎完全不用这么着急。笑着道:“好,我着人帮姐姐看着些。”   虞秋翎笑着又道:“你只管捡好的,价钱不是问题。”   “我晓的了。”虞秋荻笑着说,宁寒飞以前跑了这么多年海运,价钱还真不是问题。想想又问:“看着家里的哥儿也到要读书的年龄,姐姐打算让他们在哪里念?”   虞家并没有立家学,几个儿子都是在安远侯府念书,虞秋翎此时来了,儿子念书就是第一件事,以宁寒飞的人际关系,他儿子在京城肯定能找到好地方,不过当姨妈了,总是要关心一下外甥才是。   虞秋翎笑着道:“我也正想跟你说呢,我上京前,王爷和驸马爷都让我捎了东西回家,还有就是哥儿念书,我还不知道去哪家好。”   卫策和谢潜让她捎东西只是借口,以他们的身份派人送东西回家再方便不过。会特意让她捎,是想着她与公主和王妃都不熟,借着东西过去,彼此之间也能说话熟捻。然后就是孩子念书的事,两府都可以去,虞秋翎有些犹豫要去哪家。   虞秋荻想想笑着道:“我与郑王妃乃自幼相交,她府上两个孩儿与姐姐的大儿年龄相仿,正合适做伴。”要是论男人的关系,宁寒飞肯定跟卫策关系更好,毕竟卫连舟与卫策是堂兄弟,但卫策尚的是公主,有君臣之别,还不如去郑王府,以顾惜颜的脾气凡事好说。   “我也是这个意思。”虞秋翎笑着说,公主府与王府的规矩都是差不多大,不过看看主母,还是郑王妃更好打交道些。又道:“你既然与郑王妃相熟,那不如过几天你跟我一路去,岂不是更好。”   “好,大姐姐定好日子派人跟我说一声就好。”虞秋荻笑着说。   虞秋芸旁边听着艳羡不己,回想当初虞秋翎嫁给宁寒飞时,安姨娘根本就不把虞秋翎放在眼里,背里没少笑话她。娶荒亲娶走的,还是个大混混,就是不用当填房当后娘,只怕以后三餐都未必能混的上。   谁能想到十来年时间,虞秋翎又杀回了京城不说,五品诰命在身上,买房舍都不用问价钱,直接说钱不是问题,现在儿子还能去王府读书。或许这就是命,虞秋翎命里有这样的前程造化,她命里生来就没有。   正说着,小陶氏也终于打发走张家人过来了,果然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以前在直隶的时候,虞家本家所在,亲友间来往的都不多,现在虞秋元中进士了,所有的亲戚都出来了,三大姑八大姨,相信等殿试结果出来,还会来的更多。   张家是虞秋元的舅家,小陶氏这才跟着说了这么久,至于其他的,她己经安排了管事媳妇,再有婆子过来,只让她们接待,自己要陪陪大姑小姑。   “嫂子辛苦了。”   虞秋荻和虞秋芸看到小陶氏进来,两人起身相迎。虞秋翎是大姐,不用站起来。   小陶氏笑着看向虞秋荻道:“家里事多,不能亲身相迎,姑奶奶勿怪。”   “看嫂子说的,嫂子如此辛苦,我岂能不体谅。”虞秋荻笑着说。   “到我这里坐会还能清静些,要是全部应酬下来非得累死不可,你也该歇歇才是。”虞秋翎也在旁边笑着说,张家人倒是知晓她进京了,但宁寒飞有官职的事并不晓的,所以对她这个外甥女十分冷淡,现在全力跟中进士的外甥拉关系。   小陶氏张罗席面,虞家三位姑娘都留下来吃饭,至于罗慕远,因为虞秋元不在家中,并没有久留,自己己经先行回去,把虞秋荻和孩子们留下来。反正车驾下人都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席面开了三桌,四个大人一桌,孩子们则分坐两桌,总体来说,男孩一桌,女孩一桌,虽然说是表兄妹,但都不不小了,也该避嫌了。   “四月怡哥儿媳妇就要进门,要是有哪里能用着我的,嫂子千万不要客气。”虞秋芸笑着说。   虽然说顾家是分家了,但珠姐儿仍然在侯府出嫁,侯府夫人给她操办婚事,嫁妆也有万两之多。她还是虞家小姐的时候,并不觉得万两银子嫁妆多,后来先进张家,又进席家,她才明白,万两银子嫁妆是真多了。能拿出万金之数的家庭很多,会拿出这个数陪嫁女儿的就真不多了。   小陶氏笑着道:“年前就开始准备,大姑奶奶又在家里,有她帮衬着,不差什么。”   这回虞秋元中进士,昨天放榜之后顾家就来人了,珠姐儿的父亲和嫡母,亲自过来道喜,还有侯府,顾惜风也打发了婆子过来。婆子过来也说了许多好话,订亲的时候亲家公是举人,现在是进士了,自然合府欢喜。   “新房收拾好了吗?”虞秋荻笑问,虞庆怡是二房的长孙,他的新房应该是二房原来的房舍。   小陶氏笑着道:“去年就收拾好了,老爷着人把房舍翻修了,正房的家俱新媳妇赔嫁,倒也容易收拾。”   两家亲事订下来之后,头一件就是收拾房子,说起来虞家的房舍也是许多年了,该翻修的地方也不少。   “等吃了饭,我们一起过去看看。”虞秋翎笑着说,虞秋荻应该是很想去看看的。   饭毕,丫头婆子照看孩子们,小陶氏带上虞家三姐妹往二房走。二房的房舍是全部翻修全建的,一草一木皆是新建,正院里厢房家俱都收拾好了,五间正房却是空着的,这是留给顾家人铺阵。   虞秋荻跟着小陶氏一路走来,心中却是无限感慨。其实这样也好,所谓不破不立,许多陈旧东西也是要换了,二房的长孙都要娶媳妇了,以后再开枝散叶,新的时代也要来了。   三月初殿试,虞秋元中二甲头名传胪。 ☆、217   会试下场后,虞秋元就一直住在天时园中,对外当然说是去恩师家里研究学问,其实他是一直跟着贺子章研究皇帝的喜好,尤其是会试结果出来之后。殿试是皇帝出题,也就是一道题目,当场交卷,次日放榜。若是遇上懒蛋皇帝,殿试也就是过场,点评排名还要看监考官的。   天熙皇帝是个勤快皇帝,尤其是对科举一直抓的很严,虽然不能把每份试卷都看过来一遍,但二甲以内的他是肯定要亲自看的,前几名必然是他钦点。   这种情况下,天熙皇帝的喜好就非常重要了,就像考进士必须得打听主考官的喜好一样,考殿试也必须打听皇帝的喜好。上上界箫清和能中探花,有一大半就是凭脸,长相也是一种资本,在没有整容技术的情况下,这种先天条件就是凭运气。   虽然这种运气太难得,但可以努力的方面还许多,比如字体,早在虞秋元没出京时,贺子章就指点过他,经过这些年的努力,至少天熙皇帝看到虞秋元的试卷时,第一反应是,这人的字写的很不错。   再然后就是天熙皇帝的理念,这点是最关键的,科举本来就是皇帝挑人才的时候,人才什么的,第一要点就是跟皇帝的理念保持一致。就比如现在大珠的战事,天熙皇帝想的是收复失地,要是有进士写打仗劳民伤财,这卷子就立即丢到一边去了,必然是三甲。   殿试下场之后,虞秋元立即把自己的卷子重写一份拿给贺子章看,贺子章看完就觉得不错,至少和天熙皇帝的胃口。进士虞秋元就是二甲之列,殿试只要发挥正常肯定跑不到三甲去,倒是名次还有可能会上升。   殿试放榜当天,贺子章也没出门,最小的女儿己经出嫁,安远侯内贺大奶奶管家,样样齐全妥贴,贺子章本来就是常住天时园,现在侯府儿媳妇当家,他便带了姬妾书僮到天时园常住,倒也十分方便。   “好,很好……”贺子章看着榜单神情十分欣慰,混成他这样的,自然不会派人去看榜,金榜贴出去之前,自然会有人把抄录好的榜单送给他一份。随即挥手道:“赏。”   早有管事准备好银子,只听贺子章如此一句,立时把银包塞到小吏手上,笑着道:“劳烦尊驾跑一趟,拿着打酒吃。”   小吏接到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一包,心中十分欢喜,知道贺子章对这份榜单满意,不赶多问,赶紧道了谢走了。   等人走了,虞秋元这才从后头出来,看着贺子章手里的榜单,只觉得心口被什么压着,脸上却是不动生色,走到贺子章左侧站了下来。贺子章微笑着看着他,就是不把手里的榜单给他,虞秋元既不问也不说,两个人好像在比谁更能沉的住气。   “离京这些年,倒是真沉稳了。”贺子章笑着说,终于把手里的榜单拿给虞秋元,道:“自己看吧。”   虞秋元接过榜单,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从上到下一路看来。看到第四个名字时,饶是虞秋元沉稳许多,此时也撑不住了,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随即走到贺子章前面,跪了下来,颤声道:“侯爷提携之恩,你定粉身碎骨投以相报。”   “你倒是说的轻巧,以死相报就能完了,你死了,你找谁这么忠心去。”贺子章有几分打趣的说着,随即挥手道:“起来吧,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也就算是对的起你了。”   “定不相忘。”虞秋元说着站起身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外人如何评论贺子章,贺子章使了多少手段,阴谋阳谋,至少贺子章是对的起他的。   贺子章笑了起来,也站起身来,却是对虞秋元道:“传胪好啊,这也是你自己争气。”师傅领进门,修行再各人,这些年来他提点过的文人不止一个,但也就虞秋元有这个本事中了传胪。   “托侯爷的福,总算没给侯爷丢人。”虞秋元说着,心中也是大感宽慰,这十几年的刻苦,努力,只有他自己晓的。   “这么大喜事,陪你喝一杯再回家去不迟。”贺子章说着,随即对管事道:“在后园里摆酒,你与新科传胪喝一杯。”   “侯爷如此说,实在太折煞你了。”虞秋元连忙说着。   贺子章却是挥手道:“你现在是传胪了,如何还能跟以前一样,让旁人看到了,倒是会说你的闲话。为官仕途之道学问甚深,多少文人进士,就因为刚刚放下书本就进官场,碰的一败涂地,为此丢了性命的都有。”   虞秋元立时明白过来,道:“侯爷教训的是,是你思虑不周。”   贺子章听得笑笑,道:“你向不喜读书科举,与文官清流交道打的也不多。但近些年来朝中的官员们,你却是服了箫探花,你若是能像他那样,也不枉你提携你一场。”   虞秋元何等机警,顿时会意,笑着道:“说起来你与箫探花还是贫贱之交,后来拙荆上门去,箫太太十分热情。你虽未与箫探花私下相见,却是十分敬仰他对天家的忠心。”   贺子章与他说过,箫清和是要当孤臣的,家族,妻儿全然不顾,箫家的全部荣耀只怕也是到他为止不说,就是箫清和自己也未必能有善终。   “如此想就对了,你们当臣子的最要紧的就是向天家尽忠。许多事情放在心里就好了,不用特意说出来。”贺子章笑着说,不管什么时候,皇帝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拉帮结派,现在贺家所有姻亲中最显赫,也是唯一显赫就是罗家,嫁的还是罗慕白这个正为国出力的。   现在新科传胪要是表示对他忠心,首先影响的是虞秋元的仕途,天熙皇帝也肯定得想,贺子章你这是想干嘛。   “是。”虞秋元说着,他也确实得注意自己身份,新科传胪,前三年是翰林院,然后各部练历,再外放,再回京才有提升。将来的仕途之路还有很长很长,贺子章就是能提点他一时,也不可能提点他一辈子。   “别想这些了,走,到后头赏花喝酒去。”贺子章笑着说,天时园后头种满了杏树,此时正是杏花开放时,白如雪,飞如舞,酒不醉人,人自醉。   “是。”虞秋元应着,他现在确实要大醉一场,这些年的辛苦,他也熬出来了。   比起天时园中的两人对饮,此时虞家则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前头只是中会试就那么多人了,现在是传胪了,来的人也就更多。中饭过后,罗慕远与虞秋荻再次上门来道喜,晓得现在道喜的人多,今天来的人再多,这个喜也要新自来上门。   小陶氏虽然忙的脚不沾地,仍然亲自来迎了虞秋荻,来之前虞秋荻和罗慕远就想好了,两人只是稍稍坐坐,把贺礼放下来就走了。   小陶氏正房里一串女眷,能在屋里坐的全部都是近亲,虞秋芸自是不自必说,吃了早饭就过来了,跟着小陶氏一起等着放榜。张家人自是不必说,然后顾家的顾二太太,顾二奶奶,珠姐儿的祖母,嫡母全部都来了。   男客们仍然有虞庆怡招呼,顾二太太听说虞秋元不在家,却是有几分惊讶,笑着道:“亲家不在家?”   虞秋荻心中也有几分惊讶,她自然晓得虞秋元去了哪里,有贺子章提点着,殿试十分有利。不过昨天殿试完之后也就该回家了,没想到都放榜了还没回来。   小陶氏笑着道:“一直在恩师家里,此刻只怕己经接到消息,跟同窗们一起去喝酒了。”   虞秋荻跟着笑道:“这样的大喜是要大醉一场。”   闲话几句,虞秋荻也就起身告辞,只说过几天再来,实在是宾客太多,还是别给小陶氏添麻烦了。临走出门时,虞秋荻给虞秋翎使了眼色。虞秋翎会意,便起身去送虞秋荻。   姐妹俩出了堂屋门,虞秋荻便笑着道:“屋里人多,你只是想跟姐姐说一声,我托你寻的房子,倒是有消息了。”   房子离虞家不算远,虽然不是贵族区里,但也是官宦人家的区域里,地方不算小,四进的房舍,后头带个小花园。是兵部的官员要告老返乡,把京中房子卖了,价码也不算高,只要八千两。罗家的管事去看过,房子家俱都十分旧了,想要住只怕要全部翻修。   “那就先定下来吧,你一会打发管事过去送银子,也见见买家把合同订下来。”虞秋翎说着,京城权贵区的房舍很不好买,贵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很多人家不愿意卖。要是平常她肯定要亲自过去看看,现在实在□乏术,这么的事务她肯定要帮着小陶氏料理,不然只怕要累死小陶氏了。   八千银子与她只算是毛毛雨,罗家管事既己经过去看过,想必也不会很差才会与她说。房子破旧的话,那就翻修重建更好,按照自己的心意收拾,住的更舒心。   虞秋荻也是这个意思,虞秋翎想早点搬走,免得亲戚们老在一处生事非,此时正有卖的,那不如先卖下来,先有地方住着了,然后再慢慢挑捡也错。笑着道:“好,姐姐闲了,自己也坐车过去看看。”   虞秋翎不禁往正房看了一眼,只怕这人潮没有半个月退不了,紧接着就是珠姐儿进门,要忙的更多。 ☆、218   虞秋元午夜时分回的家,整个人好像刚从酒缸里爬出来一样,身上的酒臭味能把人薰晕。虞庆怡和管事的几个人七手八脚把虞秋元抬回屋里,小陶氏则招呼安远侯府的管事,虞秋元都醉成这样了,肯定不可能一个骑马回来。   “因白天府上人多,传胪爷又醉成这样,实在不方便才拖到现在。”管事陪笑脸说着,随即又从车上取下了一个大包裹,道:“这是为传胪爷琼林宴准备的,一身行头都在这里。”   小陶氏忙接过来,交给身边的婆子。她本来还有点发愁,明天早上是前三甲骑马游街,二榜和三榜则是相互登门拜访,集合之后中午就是谢师宴。虞秋元不回家,明早有同榜进士上门,这可要如何招呼好。现在人回来了,虽然是醉鬼,但好歹是回来了,明早有人上门来,人总是在的。   笑着道了谢,又让着管事进厅里吃茶。管事只说太晚了,不敢打扰,小陶氏也不再留,只是把红包拿出来,迎出来的时候就有准备。像这样的侯府管事,出手至少得五十两。   不曾想管事死活不要,小陶氏本以为是嫌少,以褪了手上一个镯子,管事的仍然不少,而且那意思是真不敢少。小陶氏也不再勉强,只是又笑着道了谢,管事的看虞庆怡扶着虞秋元己经进去了,这才转身走了。   天气虽然还没有点凉,但虞秋元臭成这样,自然得先打发洗澡。小陶氏没插手,让虞庆怡和婆子们去收拾,她则是给虞秋元收拾衣服,先是谢师宴,紧接着就是琼林宴,琼林宴完才派官。二甲前几名全是翰林院,传胪的话并不用准备庶吉士考试,官职则是根据进士名次来的,这些都是固定的。一套流程全部走下来,最快也要七天时间。   小陶氏早就有准备,谢师宴还可以穿的随意些,琼林宴要留心的就多了,现在最了解天熙皇帝喜好的贺子章给准备了,那必然是十分妥贴。   把衣服收好,虞庆怡和婆子就扶着虞秋元进来了,经过一番洗涮涮兼大吐之后,至少身上的臭味少多了,只是醉得太厉害,完全是人事不知。七手八脚的把虞秋元扶到床上,小陶氏让身边丫头惠兰侍侯虞秋元睡下,她则把虞庆怡叫到外间吩咐事情。   “你也不小了,明天跟你父亲一起去,再叫上两个小厮,你也学着些楣言高低。”小陶氏吩咐着,一般富家公子哥之间的活动,家里有条件的都会叫上小厮之类的帮着拿东西拉马,现在是进士大聚会,儿子侄子跟着过去侍侯的更多。   “是。”虞庆怡低头应着,前几天小陶氏就给他做了衣裳,就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小陶氏起身又从匣子里拿出十来个小荷包,每个里头都是一个银锞子,这是备着打赏下人的。随即又拿出几个封贴,每个里头都是一百两的银票,这些交给虞庆怡道:“明天留些心,看看谁家使的着,悄悄递过去。”   虞庆怡知道银裸子是干嘛的,却是不明白这些红包,道:“母亲这是何意?”   小陶氏有几分感叹的道:“谢师宴是众人凑份子吃饭,要不了几两银子。但到琼林宴上,天家威仪,衣服穿着都要打点。虽说能中进士的都不是一般人家,但总有穷人家。”   一甲二甲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以前是穷的,进了二甲也马上有人帮银子了,三甲是最为纠结的,弄不好真有连衣服行头都打点不起的。也不图人回报什么,虞秋元是二甲头名,帮衬着三甲,说不上巴结。再者百两银子也算不得什么,就是她自己给虞秋元准备琼林宴上一身行头都将近二百两了。   虞庆怡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接过来道:“还是母亲思虑周全。”   小陶氏听得只是笑笑,经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晓的了,不然何来经验之说,在直隶这么多年,吃不上饭的穷人见多了。又道:“你父亲今日醉成这样,明天还不会知道会不会醉,你旁边也要帮衬说些好话,有人让酒时你也要替他挡着,免得被人说轻狂。”   “是,儿子都记下了。”虞庆怡说着。   小陶氏这才道:“你也早点去歇着吧,明天还要早早起来。”   虞庆怡行礼退下了,小陶氏不禁轻轻吁了口气,屋里惠兰把虞秋元收拾妥当,拉好被子睡下了,轻声道:“太太也歇歇吧,这些天实在累劳。”   “更累的在后头呢。”小陶氏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抬头看向惠兰,惠兰年芳十八,正值妙龄,生的有几分颜色,因为是贴身丫头,衣着打扮也有几分俏丽。   惠兰倒是被看的有几分不好意思,把头低了下来,轻声问:“太太怎么这么看我?”   小陶氏没进里间,却是在外头椅子上坐了下来,看向惠兰道:“有件事我正想问你,你也侍侯老爷这些年来了,我的脾气你也晓的。现在不比以前在直隶了,老爷有功名在身,身边也得有人侍侯才像,你侍侯了老爷这些年,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惠兰听到这话就怔住了,连忙跪了下来,道:“太太明鉴,我决无此心。”   “我晓你的无此心,所以我才问你愿不愿意。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放你出去,你家中还有父母,让他们给你寻人家。若是你愿意,我就给老爷说了,直接开脸就是姨娘。”小陶氏淡淡然说着。   惠兰则显得有些疑惑不解,她侍侯小陶氏与虞秋元有七、八年了,虞秋元从来没有纳妾的心思,与小陶氏夫妻恩爱。再加上小陶氏生子极多,好像都没有必要纳妾吧,小陶氏如此主动要给丈夫纳妾,实在有些……   “老爷己经是传胪了,你看看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大家都是如此。”小陶氏说着,夫妻这些年她再了解虞秋元不过,虞秋元是个再传统不过的男子。一直以来他没纳妾,一是因为他的心思在功名上,二则是前头安姨娘的例子。更重要的是虞秋元对与男女感情本身看的也淡,他心中最要紧的就是功名仕途。   绝大多数权贵都是三妻四妾,只有一个黄脸婆在家,遇上嘴坏的就是惧内,悍妇,再就是下属孝敬美女,上司赏赐婢女,这些都是麻烦。不如自己先替他寻个省事的,外人说起来也是一妻一妾,然后夫妻和睦,后宅安宁,就是有人想送,也都有推托的理由。   “我……”惠兰虽然对于放出去嫁人很迷茫,但对于给老爷当妾室也一样迷茫。   小陶氏看她这个也不逼她,终身大事是要想一想,道:“你自己想想吧,过几天再跟我说也不迟。”惠兰的脾气性情最为合适,当然当妾未必是好事,全凭她自己的主意,十八岁了,将来前程也得考虑了。   惠兰仍然显得十分迷茫,小陶氏挥手让她退下去,又唤小丫头过来侍侯她。虞秋元被人送回来时她己经睡下了,此时只是解了外衣,放下头发而己。   小丫头本想端了灯台走,小陶氏却是挥手让她下去,一整天忙的脚不沾地,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辛苦,到此时她反而没睡意。到床边坐下来,里头虞秋元睡的像死猪一样,十几年辛苦一朝登科,对于虞秋元来说,人生这才是开始,将来更精彩更热闹的还在后头。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虞秋元就许过她,以后王朝诰命,凤冠霞帔怎么也少不了她的,她听得心中是十分高兴,但莫名的也有一种伤感。这是虞秋元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光祖耀祖,封妻萌子,这也是大丈夫的行事。   那她自己呢,她自己想过的人生又是怎么样。细细回想来她这大半生,幼时在陶家天天提心吊胆,怕嫡母责罚,还有被大陶氏时时寻事打耳光。有那么一段时间她都觉得她也许活不了多大,结果她活了下来,其中的辛酸眼泪,到此时她都不敢回想。   嫁到虞家来是她人生最大的转机,嫁给虞秋元是她的幸事,想想陶家那么多姑娘们,哪里活得如她。儿子即要娶妻生子,将来还要享老太太的大福,够了,己经够了,女人能有这样的福气,还能再求多少。   谢师宴,琼林宴,然后就是授官,新科进士却不用马上去上任,要回乡祭祖。所谓衣锦还乡,都就是指这个时候,辛苦数十载了,一朝登科,自然要回家祭祖,告知乡里。朝廷非常大方的给了一个月的时间,再晚点也无所谓。   此番祭祀是大事,幸好直隶离京城很近,虞秋元带上小陶氏以及儿女们来回去了七天。回来之后虞秋元准备着去翰林院赴职,小陶氏的忙碌这才正式开始,京城亲友道贺自是不必说,紧接着就是珠姐儿的十五岁及笄礼。   最初顾惜风结这门亲事时,并没有想到虞秋元会中传胪,举人跟进士差大事,三甲跟一甲二甲也差大事,突然间跟二甲头名结成亲家,顾惜风对这门亲事也越发的看重起来。请虞秋荻给珠姐儿上头,把亲友中能请的都请了,连摆了两天酒席。   四月中珠姐儿进门,本来一万银子的嫁妆,顾惜风又添了五千,一共一万五千银子的嫁妆,风风光光的抬到虞家来,让其他顾姓姑娘看的羡慕不己,尤其是珠姐儿只是庶女,因为养在老太太身边,反而比分家出去的嫡女嫁的更好。   春风吹过又一年,沿边的战报一封又一封的传过来,有喜也有忧,罗家此时己经淡定,天熙皇帝虽然看着国库着急,但也晓得这真是急不得。临近年关时,各家各户都在忙碌着家务琐事,就是八卦爱好者此时也要先顾家事。   但就在此时,另外一件大事发生了,周林被押解回京了。具体犯了什么事,别说京城的贵妇们就是许多亲贵也不晓的,押回京城后直接进了兵部大牢,然后就开始审了。按理说周家的亲友团还是有些的,大伯还是国公爷,但前线大事,哪个敢沾上去,更何况周林身上出的极品事情也太多了些,亲友们早就断了来往。   周林父亲四处求救,不管亲近与否都是大门紧闭,实在是害怕自己家也搭进去。正月十五后,周林的最终审判结果出来了,家产充公,周老爷罢官,周林流放。周老爷也是个人才,看如此情况,直接把周太太休掉,自己去投奔兄长。   周林流放千里,周太太娘家本来也有亲友,但看周家这样的架式,再加上周太太从来不是积福之人,她本人也早就痴呆,更是无人管她,任其自生自灭。   罗慕远在兵部任职,从年前忙到年后,一天不得清闲。堂审周林那会,虞秋荻看他脸色难看,再加上每天早出晚归,也不敢多问,直到周林流放出了京城,罗慕远能按点上下班了,虞秋荻这才问起。   “唉,冤或者不冤,谁能说的准呢。只是从前线押回来了,犯的是军法,皇上就必定要重罚。”罗慕远说着,前线主帅要发落手下将士,其中原由就太多了。到底犯下啥事了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在前线没用不说,还会拖后腿。送交给兵部,也就是皇上一句话说的事,派官员审查也就是走个形势。   前线主帅是罗慕白,其他人也是罗家大亲友,虞秋荻不好再问,只是道:“那前线现在形势如何?”她几回出门应酬,听人说起前线战事来,那明里暗里好像都在说主帅不给力,都这么久了,为毛还收不回琉球。虽然这是妇人之言,只怕朝堂上的文官们也有这个想法了。   罗慕远一声长叹,虽然没说,虞秋荻却是心里有些发慌,都打成这样了,战事千万不能有变啊。 ☆、219   出了正月,元宵节的忙碌过去了,虞秋翎下贴请小陶氏以及两个妹妹,庆贺宁府落成,八千银子买下宅子后,全部推倒重建,前前后后花了大半年时间。小陶氏和虞秋荻都担心她操持不下来,不曾想虞秋翎却是个厉害,请人画下图纸后,然后自己亲自监工,后来铺阵各处,又是自己亲力亲为,到最后落成时,虞秋翎的成就感是大大的。   相比之下虞秋荻就没有虞秋翎的好兴致,沿海的战报一封封传来,朝上文官对罗家的指责之声也越来越大,嫌罗家不会打仗,打了这么久仍然不见琉球回来,又嫌打仗的花费太高,国库空虚,兼之去年又有旱涝,现在天熙皇帝烦恼的第一件事己经不是前线战事,而是经济。   后宫以太后、皇后为首,首先提出了要俭省,不止是命妇要遵守,各家各户也都十分注意。红白喜事一律低调,连姑娘出嫁时送妆也要格外低调,只怕被人晓的嫁妆多了被言官议论。这样的风气下,虞秋荻这个当家奶奶顿时清闲了,宴席少了,家中也不摆酒宴了,她也就相对空闲许多。   人是闲了,心却是闲不下来,现在战事都写在邸报里,一封封看的清楚,罗慕远倒是跟她说过几次要少操心,只是罗慕远自己也是焦头烂额,天熙皇帝是很想打,但国库空了,拿什么打。   三月底一张败仗的战报传来,朝野再次震动,文官要求停战的折子压塌了御案,实在是国库拿不出钱来,若是再涨税收,只怕引起民怨。天熙皇帝想收复失地之心大臣们晓的,但也请皇帝明白,真没钱了。   吵吵嚷嚷一个早朝,天熙皇帝挥手散朝。贺子章何等有心,这种时候如何会回家,稍停一会等大臣们散了,他却又转身回去。进到殿里,东暧阁前几个小太监迎了上去,立时迎了上去,却是道:“请侯爷稍等。”   贺子章面色如常,却是轻声问:“箫探花在里头?”   三年一个探花郎,多了也就不稀罕了,但箫清和这个探花却是十分稀罕,至少天熙皇帝很稀罕,一直到现在称呼箫清和都是箫探花,或者探花,虽然朝中探花不只箫清和一个,但天熙皇帝叫探花肯定就是箫清和,也因为这样,许多大臣对于箫清和的称呼,也是箫探花多与箫大人。   小太监点点头,国事繁忙时期,箫清和是日夜伴驾。其实天熙皇帝并没有明说着人挡驾,只是箫清和正跟天熙皇帝说话,贴身太监都晓的,这时候最好不放一个人进去。   “那我等一会。”贺子章便道。   贺子章门口站了一会,暖阁的门终于开了,箫清和从里出来,看到贺子章并不意外,今天朝上那样一通吵,贺子章肯定会过来。箫清和上前拱手见礼,道:“许久不见贺侯爷,安好。”   贺子章也跟着回礼,笑道:“箫探花辛苦。”   “如何能跟侯爷比,战事起来这些年来,畴备粮草,增加国库收入,实在是大大的辛苦。”箫清和笑着说,若不是贺子章左右周旋,只怕国库还撑不到现在。贺子章品性行事抛开不说,才干至少是杠杠的。   两人客套着,小太监却是过来传来话,天熙皇帝召见贺子章。两人遂把话打住了,贺子章进暖阁,箫清和回家。   朝上吵嚷了两三天,文官坚持要停战,休养生息,等国库充盈之后继续打。勋贵们多数坚持要打,战争时期武官更吃香,文官当然也有用,只是武官的地位也跟着措升了,一直被闲置的勋贵们终于有用武之地,如何放弃这样的机会。   就在众人都以为天熙皇帝要在停战与继续打之间做个决断时,天熙皇帝突然说要和谈,己经打了这些年了,大珠天朝大国都杠不起了,只怕荷地一个小国更扛不起了,再加上荷地国又离大珠远,占了一个琉球也没大用处,那不如大家坐下来说说,看看能不能用其他方式收复国土。   这个建议在一两年前就有文官提过,简单来说也就是拿钱买地,对方出个价,大珠给了钱就把琉球还了,结果天熙皇帝听完就大怒。狠狠骂了一通,还把那官员贬了,自那之后就再没人敢提此事。   现在天熙皇帝自己提起了,立时有人附喝,罗大老爷因儿子和大亲友都在前线,并不敢发言,贺子章也是一句未说。因为文官们就商议着有来有去,大赞天熙皇帝圣明,然后就是推荐人才,和谈得有人去谈才行,像这种事情武官肯定不行,必须得文官来,以后谈下来之后,这就是天大的功劳。   一直没发言的贺子章却是突然间吭声了,郑重推荐箫清和,以监军的身份前往最为合适。贺子章提出箫清和时,有那么一会没人吭声,贺子章是天熙皇帝的心腹,箫清和更是天熙皇帝的近臣,要是出声反对,得罪皇帝身边的红人不是好事,更重要的是不晓的这是不是皇帝的心思。   过了好一会林阁老说话了,也不说箫清和不合适,只是开始说箫清和的官职和资历了。箫清和不过三十出头,入仕年头太短,从翰林院出来之后就是从五品中书舍人,既没有在兵部任过要职,也不熟愁前线战事。箫清和当然可以去,但最好不要当监军,而是当做随行人员过去,至于监军一职最好另派德高望众老道的官员过去。   林阁老如此一说,文官们也跟着说话了,然后就开始推荐了,其实各方面最合适的人选则是现任兵部尚书黄大人。监军的实际官职是比主帅高些的,想想前线主帅的官职,派个从五品官过去,只怕是压不住。   黄大人旁边听着,心里却是十分纠结,身为兵部尚书这个时候若是推托肯定不行,但若是站上前说,我要去当监军……他哪里有胆子跟箫清和争,谁都知道这是天熙皇帝身边第一贴心人,常年跟天熙皇帝在养心殿里说话。   但众人都推他,他也只得上前一步,向天熙皇帝表示他愿意以死报君恩,叫上东不上西,叫打狗不撵鸡。至于要不要当这个监军,全凭天熙皇帝的意,哪怕让他去牵马驾船他也乐意。   天熙皇帝听得却是十分欢喜,当场就任命黄大人为监军,箫清和陪同,当然监军出去和谈肯定不能两个人,下剩人等就由黄大人和箫清和去挑选,钦天监挑日子,看看什么时候出发走。   朝堂上一番安排,黄大人下朝回家换了衣服立时骑马去了天时园,贺子章只说了一句话,凡事听箫探花调度,哪怕再小的事情都去请示箫探花,全听他的肯定没有错。现在没人能比箫清和更合天熙皇帝的心意,哪怕是他这个最初有拥立之功的贴身臣子,此时都不比箫清和。   黄大人诚惶诚恐的走了,贺子章却是默然在书房里坐着,既不要茶也不要书,几个书僮看这样架式,都怕撞到枪口,只是远远的站着。   “虞老爷来了……”小厮传话进来,声音却是不敢太大。   话音落,虞秋元进来了,虞秋元是常客,并不像旁人那样要先通传,除了贺子章这里有大事,不然都是直接进门来。   贺子章抬头看看他,却似乎是轻舒了口气。虞秋元上前问安,议和这么大的事,下朝之事就传遍了,虞秋元便连忙过来。   贺子章给书僮们挥挥手,书僮们退了下去,还顺手把门关上。   “我听人说沿边要议和了……”虞秋元没再说下去,贺子章曾经跟他说过,以天熙皇帝的性格,琉球一日不回归战事就不能停。至于和谈什么的,以前就有大臣提过,结果被重罚了,现在天熙皇帝自己说要和谈,总觉得很怪异。   贺子章看向虞秋元问:“你觉得这是真议和?”   虞秋元听得一怔,却是不敢说,毕竟天熙皇帝自己说要议和的,但是不是真议和?虞秋元真的说不好,他才见过两回天颜,天熙皇帝的脾气性格他更不晓的。   “想我入朝也这些年来了,风光也风光够了,眼看着孙儿都要娶媳妇,也是时候退一退了。”贺子章突然说着,神情似乎有几分伤感。天熙皇帝不会议和,他敢拿人头赌。只是这个话天熙皇帝并没有跟他说,原由只怕是因为自家女儿嫁了罗慕白。   当皇帝的最怕大臣结党营私,其实当臣子的也是害怕,朝中同僚,上司下属,师生姻亲,这些都是人际关系,只想当个纯臣为皇帝忠心,那需要很高很高的水平。三年一科举那么多人才进来了,你想说我能为皇帝挡子弹,别说去表现了,就是让皇帝听到你的话也不容易。   不服不行,箫清和绝对是人才,能让皇帝信任的就是人才,能得信任兼器重的更是人才。像箫清和这样几乎把天熙皇帝喜好心思想透猜透,并且把自己想法加遂与皇帝之上的更是人才中人才。   虞秋元听得大惊,贺子章才四十几岁,正该仕途上更尽一步的时候,如何会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了。道:“侯爷正值壮年,如何说这样的丧气话。”   贺子章抬眼看向虞秋元,却是笑了起来,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跟虞秋元的关系太好太亲近,许多话说的也就很随意,合理的退后未必是坏事,冲太先弄不好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冲进去了。   虞秋元看贺子章笑了,多少松了口气,倒不是贺子章退下来之后他占不到什么便宜,而是实在认识贺子章太多年,晓得他不是知难而退的人,突然说要退,他还以为贺子章是被刺激过度精神失常了。想想却是问:“那此次和谈?”这到底是真谈还是假谈?若是假谈,那又要如何谈?   贺子章看看他,却是道:“好好在翰林院里读书,朝堂上的事你还管不着,你不用管我,只要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虞秋元不敢再问,只是点头道:“是。”   “对了,你既然与箫探花认识与先,他过几日就要起程去沿边,你也去送送他。”贺子章说着。   虞秋元心中惊讶,箫清和去沿边,他是肯定要去送,贺子章如此叮嘱他一句,倒是让他有些不解。   贺子章看到虞秋元眼中的惊讶,笑着道:“想问什么?”   “没有。”虞秋元立时说着。   贺子章微笑着点点头,果然长进了,这样才对,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就是不小心知道了也要装不知道,因为皇帝不想你知道。随即挥挥手道:“你也去吧,好好在翰林院里读书,有事我会去寻你。”   “是。”虞秋元应了一声,便告辞退下。晓的话里的另一重意思,若是贺子章不叫他,他就不要过来。贺子章这个年龄不会有真退下来的意思,只是要适当的退后,他还有两年翰林院,安心读书兼在家教子就好了。   虞秋元告辞走了,贺子章脸上的几分笑意却也没了,轻轻叹了口气,却是唤来书僮侍奉笔墨。书僮研好磨,铺好纸,一眼都不敢多看就赶紧退下。贺子章提起笔来,手却顿住了,墨汁都滴到纸上了,仍然一笔没写下。   “唉……”贺子章轻轻叹口气,脸上突然浮出几丝怒气,直接把笔扔了出去,随即站起身来道:“备马,我去打猎。” ☆、220   黄大人从天时园出来家都没回就去了箫府,箫府是常年累月的闭门谢客,不管是京官还是外官,连红包都塞不进去。黄大人到门口时还有些忐忑不安,按理说他都混成尚书,在从五品官面前那官威是大大的,只是连贺子章对箫清和都是客客气气,天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更是大拍箫清和马屁,官大有屁用,人家有皇帝的喜爱。   小厮上前叫门,没一会箫家大门开了,箫清和亲自迎了出来,黄大人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让着进到书房里黄大人立即表态,全听箫清和的,箫清和说啥就是啥。箫清和言语十分客气,却并没有推辞。黄大人的心也终于放进肚子里,监军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尤其是他两眼一抓黑,完全不晓得圣意,箫清和出头料理,他这趟出去至少能不功不过。   “还有跟随人员……”黄大人又问着,所谓监军不可能光杆司令去,天熙皇帝说了有他来挑人,他如何敢挑人,自然要问箫清和。   箫清和淡淡然道:“黄大人随意挑选,除了……定远侯府。”   黄大人顿时有几分明白了,他为官这些年,对于天熙皇帝的脾气多少也有几分晓的,突然提出来要和谈,只怕其中更有奥妙。不管是真和谈还是假和谈,战事停了,前线的将士们怎么也得封赏。不要定远侯府的人……怪不得连贺子章都避嫌,只说让他听箫清和的。   “那等我拟好名单,再请探花郎过目。”黄大人笑着说。   箫清和却是笑着道:“大人作主即可,不用特意问我。”   “是,是……”黄大人连声说着,笑着道:“探花事多,这些琐事我料理就好。”不要定远侯府的人,这暗示己经够明显了。   又说几句,黄大人便告辞走了,先回家吃了饭,随即一张贴子下到林家,林阁老辈份高不好请,便请了林大老爷和林大爷,见贺子章和箫清和自然是亲自上门,见林家嘛,好歹他也是个尚书,请他们来就是了。   林大老爷和林大爷来的很快,天熙皇帝盯着沿边战事,当臣子的自然关心。更何况林家的死敌在前线,林家更是盯的紧。   黄大人把箫清和的话原封不动转给林大爷,他跟林家关系很一般,跟罗家关系也就是点头之交,不然他坐不了这个兵部尚书。当官的学问太深,关健是抓准自己的定位。做不到贺子章和箫清和那样近臣宠臣,他凭着资历熬出来,现在也是二品了。   “箫探花真的如此说的?”林大老爷反问着,神情有几分不敢相信,箫清和说了那样的话,然后黄大人这样转述给他们听,这不是明摆着让林家去压制罗家吗。   黄大人笑着道:“箫探花确实如此说的。”   林大老爷脸上有几分喜色,林大爷却是有几分若有所思的模样,看向黄大人问:“箫探花说了让我随行?”   黄大人立时笑了起来,道:“箫探花事务繁多,如何还会理这些琐事。”   林大爷仍然不死心,继续问:“那黄大人觉得我跟着过去合适?”   黄大人又笑了,道:“这趟去沿边去的肯定是兵部官员,若是旁人我肯定直接选了,但贤侄是阁老的孙儿,我也不敢莽撞,只凭贤侄心意。”   做为一个老油条,只说该说的话,不做多余的事。他只是估摸着天熙皇帝是这个意思,到底是不是他也拿不准,所以他现在也是转述,林家爱去不去。万一猜错了,或者出啥事了,也别来找他。   林大爷听黄大人如此说当即不再问,这种老滑头,让他做个决断难着呢。心中正思量着,还想再探点口风,黄大人却是端起茶碗来。   都端茶送客了,林大老爷和林大爷只得起身告辞,父子俩回到家中,先进书房跟林阁老商议。林大老爷则觉得此事不用考量,让林大爷去就好了。   “一定要跟着去。”林阁老说着,就是没有跟罗家的恩怨,林大爷这趟也要去。这是多好的升职表现机会,文官去前线没啥危险的,跟着走一圈,这就是一个功劳,以后升迁时肯定有用。   林大爷也晓得这趟得这趟是该去,问:“以祖父之意,皇上突然说要派监军过去和谈,到底是何意?”   不管是和谈也好,监军也好,这都是文官提出来的老方案,以前没执行,突然间皇帝自打嘴巴说要这么干,让他觉得这中间还有点其他意思。   林四爷是他亲弟弟,瘫了这些年,他虽然也心疼,但他十几年寒窗苦读,并不只是为了这件事,他更多的要为将来的仕途打算。让他现在说,罗林两家的恩怨当初就不该闹那么大,现在闹的上下皆知,其实与林家也是十分不利。   “罗慕白当了这些年的主帅,虽然没有收复琉球,却是建立了海军,打跑了扶桑浪人,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和谈也好,继续打也好,搬师回朝后皇上肯定要赏赐。但以皇上的性子,就是现在国库空虚要和谈,只怕将来肯定要报这个仇。若是此时大赏了罗家,那以后再启用时又要如何封赏,所以此时才有监军。”林阁老说着。   天熙皇帝突然说要和谈,他就开始想其中的可能性,现在箫清和又直接说监军里不能有罗家人,其实箫清和也是罗家的大亲友,只是一直没有来往,再加上天熙皇帝信他,但箫清和这话里有没有帮着罗家的意思,他也拿不准。   林大爷觉得有理,文官也好武官也罢,都是皇帝的臣子,哪个地位高了,皇帝看着都不会爽。但若是以后天熙皇帝还要用罗家,那就不能把人家得罪狠了,就目前来说,林家想报仇不太可能,两家实力对比在这里,总不能为了弟弟的仇,把一家老小都赔上,便道:“那明天就上报上司,我跟着随行去。”   “嗯。”林阁老点点头,却是叮嘱着林大爷,道:“虽然跟着监军过去,战事不是玩的,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是,请祖父放心。”林大爷说着。   祖父孙三人商议完,林大老爷和林大爷回后院,林大爷回屋脱了衣服就去林大太太屋里请安,林大奶奶,林氏和齐太太都在,林氏正在屋里抹泪。林大爷看到林氏掉泪就有几分心烦,道:“大妹妹这是怎么了?”   林氏看兄长来了,连忙擦擦泪,刚想说没什么事,林大太太就在旁边一脸怒气冲冲的道:“还不是那个李侧妃,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娘家都成什么样了,不过生个儿子就对你妹妹甩脸子。”   林氏却是道:“母亲快别这么说,李侧妃跟我一样是侧妃,她有儿子了地位自然比我高。都是我自己没造化,没有子嗣傍身,怪不得谁。”   齐太太听得也不禁叹口气,却是看向林氏道:“姐姐也是,前头那个丫头怀孕,怎么五六个月还掉了,若是能生下来,姐姐此时抱在手上,哪里还会怕李侧妃。”   当时她就跟林氏说过,要好好看中丫头那一胎,生下来就是她的依靠,结果林氏自己不太上心,五六个月的哥儿掉了。自己没了依靠不说,荣太妃得知之后也是生了一场气,把林氏叫过去狠说了一顿,好好一个男孙没有了,祖母如何不生气。   林氏听得低头不吭声。   齐太太忍不住又道:“姐姐,这后院的事可不是想不理就不理的,现在李侧妃都有两个儿子了,她年轻气盛,要给姐姐脸子瞧,姐姐也别跟分辩生气,大家各自走开就好了。”   要是几年前她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身边抚养着几个孩子,她的心态也变化了许多。女人再怎么要强,最后靠的还是男人,她虽然没有亲生儿子,但总有两个庶出在身边。林氏这个年龄了,儿女皆无,李侧妃己经生下两个儿子,如何跟人家比。   将来李侧妃的儿子封了郡王,她跟着分府出去,荣光还在后头呢。林氏这样只怕一辈子要呆在成王府里,有四品诰命在身上,虽说日子也不会凄凉,只是哪里比的过人家分出去自己当家作主呢。   “我晓得,我也没跟她吵。我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理会她们做什么。”林氏说着,她确实没因为李侧妃而生气,都是侧妃,自然有儿子的地位更高些,她刚才会哭只是自家人面前,有几分收不住,感叹自己命苦。其实丫头的那个孩子掉了,她也有几分后悔,只是现在后悔太晚了,荣太妃不可能再给她机会让她养孩子。   她现在天天在屋里就是抄抄经书,等以后世子继承了爵位,她就是想到佛堂里去,以后就是念经打坐,凡事不管不问。   林大爷听两个妹妹如此说,心中多少松了口气,有时候他也是怕了她们了,人家的姑娘嫁出去是联姻,她们嫁出去就是结仇。现在能说出这些话来,不再惹出麻烦来,他也就求神拜佛了。   林大太太却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模样,道:“王府里还有几个婢妾生的儿子,让你父亲跟成王爷说说,记在你名下就是了。到时候你也有儿子,还怕那李侧妃不成。”   “这种后宅之事,旁人如何能插手,上头还有太妃呢。”林大爷说着,虽然是大不孝,但有时候他真觉得林大太太好像活在梦里,什么事只要想一想就能有了。不想跟母亲争辩,便岔开话题说了他打算报名去沿边的事,大概这几天就要动身走。   林大太太听林大爷这么一说就急了,再顾不得林氏的事,她现在就这么一个好儿子,又要去战场,万一有个好歹来,她还要怎么活。便道:“那些海盗强人要如何和谈,家里有你祖父,哪个敢拦你的升官,你好歹在家里,我看着你也放心些。”   林大爷也不分辩,实在这些年了,有些事情他真不知道要跟林大太太解释。拼爹拼爷爷只能靠一会,他想升职快,以后有前程,肯定得自己努力。只是道:“这是朝廷的意思,兵部的官员都要去,不独我一个,我如何能说不去。”   “那让你祖父……”林大太太着急的说着,其实要不是公公近些年对她意见比较大,她真想自己跟林老太爷说,让他托托关系把林大爷的名字划掉。   “这如何使得。”林大爷说着,起身道:“这几天就要动身,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就先过去了。”   林大爷说要回屋收拾,林大奶奶自然也跟着起身,向林大太太行礼告退。   夫妻俩回到屋里,林大爷不禁长吁口气,林大奶奶上前侍侯着林大爷更衣,她虽然不像林大太太那样直接说出来,但也是满脸的担忧,但也晓得劝说他不去的话肯定不能说,只是问林大爷大概什么时候动身,然后要准备什么东西。   “这些年你也实在辛苦了。”林大爷说着,不说其他的,就林大太太这样婆婆就足够儿媳妇喝一壶,再摊上这样两个小姑,就是没有特意找过嫂子的麻烦,惹的麻烦却是不少。   林大奶奶听得怔了一下,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好像有块石头压着。她与林大爷说不上郎情妾意,只是天下间最普通的夫妻,林大爷也有两个姨娘,后院也算和睦。只是这些年来夫妻从未分开过,突然间林大爷要去战场,她只觉得揪心的很,想哭又不敢哭,只是低头不语。   林大爷继续道:“祖父身体硬郎,父亲也康健,两个妹妹也算是懂事,没什么好挂心的。倒是母亲那里,你还要多劳累,常常与她说说话,让她少担些心。”   林大奶奶听得心中更是难受,却是不敢说其他,只是含糊着应了一声。 ☆、221   黄大人拟好官员跟随名单,林大爷和齐瞬武都在当中,除了几个混日子的世家子弟,兵部的小官对这趟去沿边都很积极。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出这种大事时跟着出差,回来后十之□能升职,就是出事了,还有上司顶着,他们这些小虾米也担不起这么大的事。   钦定监择定了日子,天熙皇帝便让官员们先不用衙门上班,回家打点行装,然后按点起程就是。箫清和却是没有回来,只是有小太监回来说准备一包贴身衣物就好,能多简单就多简单。乔氏整理了一个下午,打点了一大包让小太监带走了。   眼看着起程之期一天天近了,乔氏心里就跟火烧着似的,虽然以前箫清和也是常不在家里,但他在宫里伴驾肯定是安全的,现在突然间要到战场去,这万一碰到伤着了要如何是好。想让派人去问问,只是皇宫里内闱,如何能派的进去人。   “姑娘也不要太担心,姑爷是去挣前程。”奶妈宽慰着乔氏,以乔家的家世,以及乔氏的人品样貌能嫁给箫清和那是上辈子积德,箫清和又不是要纳妾养外室,他是忙正经事。   乔氏擦着眼泪道:“现在是上战场,我如何能不担心。唉……”   正说着梢间里爱姐儿哭了起来,年前乔氏生下一女,因为箫家一直闭门谢客,洗三满月酒都没办,就连箫云灵都不晓得添了这么一个堂妹,其他人更是无从得知。   箫清和是日日忙碌,许多时候都是在歇在宫里,有时候回来也是在书房呆在半夜。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生下来却是个女儿,乔氏是挺失望的,不曾想箫清和却是十分喜欢,起了小名叫爱儿,大名还没起来。箫清和再忙,只要回来肯定会过来逗逗女儿。   只是乔氏心中不安,箫清和都三十几岁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倒是有心给箫清和纳个妾室,但想想箫清和在家的时间,只怕就是纳了,儿子也不知道在哪里。   因箫清和常不在家中,乔氏所有心血都有女儿身上,听到女儿哭了,便连忙过去看,爱姐儿睡醒饿了,奶妈正哄着喂奶,爱姐儿也就不哭了。乔氏旁边看着心中多少有几分宽慰,奶妈还担心她生下女儿会被箫清和不喜,没想到箫清和比她还喜欢。   “姑爷那么喜欢姐儿,走之前肯定会回来看看。”奶妈说着,嫁给箫清和这种男人,也是一种揪心,但嫁了别人,谁能保证就能郎情妾意,万事无忧。女人嫁人就是苦,哪有这么多的遂心发愿。   正说着,丫头匆匆进门传话:“老爷回来了,正让管事收拾东西呢。”   乔氏听得心头一喜,却又有几分惊讶,箫清和要带走的东西她己经收拾好送过去了,怎么还要收拾。刚想过去看看,丫头又道:“老爷正在书房里呢。”   乔氏不由的停住脚步,晚上箫清和在书房读书时她可以送宵夜,平常时候箫清和并不想她过去,现在又有事情吩咐,她就是更不好去了。   箫清和回到家里就先把管事的叫过去,箫府里打理日常生活的管事全是乔氏带过来的人,乔家好歹还是地主乡坤,家里有些世仆,箫家一穷二白起家,实在无可用之人,再者这也是为乔氏料理家事方便。   “家俱之类的笨重东西就不用了,书房里的东西也不用,后院里太太用的东西,能带上的就全部带上,这两天就起程回直隶。”箫清和吩咐着。   管事却多少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意思是要送乔氏回直隶?好好的,却把媳妇往娘家送,这是什么意思……   箫清和不欲多说,只是挥手让管事出去开始打点,能多早走就多早走。管事心中担忧,却不敢多说,赶紧退了出去。管事的走了,箫清和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在想着什么,但稍稍一停他却是轻轻叹了口气,吩咐小厮研墨。   小厮上前来,研墨铺纸,收拾妥当之后立时退开,这也是箫清和的规矩,读书或者写字的时候小厮立时退开,平常书房侍侯的,也全都是不识字的。   箫清和稍稍犹豫一下,却是提笔写下休书二字,三两笔写完。等到笔墨干了,箫清和把休书折好,又在书架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匣子,便起身去了后院。   管事正在乔氏屋里说话,实在是箫清和的吩咐奇怪,他忍不住过来跟乔氏说一声,乔氏也正迷惑着,她倒是没有多想。箫清和虽然常不在家,但待她一直很不错,夫妻之间也是你敬我,我敬你。   小丫头传话说箫清和来了,乔氏连忙起身相迎,管事的也赶紧退了下去。乔氏上前给箫清和脱了外衣,又命丫头倒茶,箫清和却是挥挥手让丫头婆子下去,又命乔氏的奶妈在外头守门。   “老爷……”乔氏看着箫清和,她就是再贤良淑德此时也不禁要问:“管事说,老爷让他收拾我的东西,要回直隶去……”箫清和就是出差,她也不用回娘家,家里管事婆子都在,平常箫清和不在家,她也一样过的好好。   箫清和看着乔氏,心中不禁有几分愧疚,男人总是要成家的,尤其是他中探花之后,提亲的这么多,他若是不成亲,总是不妥当。他选了乔氏,小家碧玉,没有任何家世,性情温和,对他也是十分爱慕。他没什么男女情爱之心,辜负了乔氏的一片心意不说,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连累到乔氏。   “老爷可有什么烦心事?”乔氏被箫清和看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外头的事她一概不懂,娘家也没有任何助力。有时候她也在想,箫清和明明能娶到比她好上十倍百倍的,为何会娶了她。要说是对她有什么爱意,她也实在感觉不出来。   箫清和把匣子放到桌子上推到乔氏面前,乔氏心中疑惑,却是顺手打开了,不曾想里头竟然是大额银票。乔氏看得惊讶,不禁看向箫清和,一直以来箫清和的俸银都是交给她的,怎么又有这么多钱。   “这是这些年来皇上赏赐,你拿着回到直隶之后,请岳父大人置办田产,也不要记在我名下,记在岳父名下即可。”箫清和说着,天熙皇帝赏赐自然不会那么俗气的给银子,这些是他把赏赐之物便卖了得来的。乔氏性格温柔,但实际并没有持家之能,有些事情她也是料理不了。   乔氏听得心中更是惊诧,道:“老爷事务繁忙,请父亲代为置办倒也常理,但如何不记在老爷名下?”她是独生女儿,父母自小疼爱她,暂记在父亲名下也没什么,但何故绕这个路,直接写在箫清和名下不就完了。   “这回去沿边前程未卜,有些事情早做安排的好,为了你,也是为爱姐儿。”箫清和说着,便把袖中的休书拿出来递给乔氏。   乔氏识字,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看到休书不禁放声大哭,对着箫清和跪下了,道:“老爷,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箫清和连忙扶她起来,却是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怕万一沿边出事连累到你,所以才提前写下休书。若是我真出事要问罪家人,你便把休书拿出来,尚能保得性命。”   乔氏哭的昏天黑地,哪里肯听,她是真心爱慕着箫清和,不关权势地位,道:“我愿意跟着老爷,受苦受罪,我都愿意。哪怕将来午门问斩时,我也跟随地下去侍奉老爷。”   “傻话,你倒是省事跟着我去了,那爱姐儿要如何办好,谁来照顾她。再者我这也是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我平安回来,这封休书自是没用的。”箫清和轻声劝慰着她,这趟去沿边他是九死一生,就是有命回来,只怕问罪责罚也要跟着来了。就是天家典恩不责罚,从长远来说,他未必能得好死。乔氏拿了休书去直隶,多少还能撇清些。   乔氏虽然不懂外头的事,却是明白事理,箫清和如此一说她倒是有几分明白,却不禁道:“我虽然不懂外头的事,但老爷既己高中探花,现在又有官职在身,何必非得去……”   乔氏没有接着说下去,她就是再不懂事也晓得箫清和这个官当的与人不同,其他人也就算了,箫凌云和箫云灵跟他相依为命这些年,结果箫凌云科举,箫清和不但不管,还让箫凌云搬出别居,娶亲生子也全然不管不问。就是箫云灵这个出嫁女,他也不与罗家来往,更不让她去罗家。爱姐儿出生,除了家里下人外,京城根本就无人得知。   “十年寒窗,我有自己想做的事。”箫清和说着,读书科举为得什么,只怕每个书生都有自己的答应,有人求名,有人求利,有人求财,他也一样,人活一世,不过是心想事成,他也一样。看向乔氏又道:“总是我对不起你,你把休书收好,带上爱姐儿回直隶去,请岳父置下了田产,总有依靠可生活。我若是平安归来,朝廷也不降罪,我就再接你们母女回来。”   乔氏实在不想走,箫清和却只是让她照看爱姐儿,乔氏也只能点头同意。   收拾乔氏的东西,还有乔氏带过来的人,此时也一并跟着走,乔氏哭哭泣泣,心中极为不舍,但也无可奈何。里里外外收拾了两天,箫清和送乔氏出门,乔氏依然十分不舍,只是跟箫清和说,让他早日过来接她。箫清和嘴上答应,却是晓的,自己远离了她们母女,会对她们更好些。   等到乔氏的车驾走远了,箫清和才转身回去,却是进了书房,倒不是收拾东西,而是让小厮端了火盘来。他这才开始慢慢收拾书房的东西,为了沿海战事,他花了无数心力,资料部分就算了,但凡他自己归宗整理的东西,全部扔火盆里烧个干净。   该记下来的东西他全部记在脑子里,剩下这些留着无用,若是被人翻了去只怕会节外生枝,还如一把火烧个干净,倒也省心了。   箫清和收拾整理足足烧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唤人进来收拾。小厮进来收拾,又回答:“宫里公公来了,在外头等了一会了。”   本来管事也说去传通的,结果小太监听说箫清和在书房里,便自己说要在外头等着。直到箫清和唤人进来了,才顺道来通传。   “噢,把里间的干净衣服拿一套来,我换了就去。”箫清和说着。   小厮侍侯着换衣服,洗了手脸,小太监就在旁边厢房等着,看到箫清和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不等小太监开口说什么事,箫清和就道:“劳烦公公了,我这就进宫。”   小太监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陪笑脸请箫清和上车,怪不得师傅一直盯嘱,好好侍侯箫清和,现在箫清和比贺子章更得圣心,哪怕是箫清和从来不打赏他们,也定要好好侍奉,这位才最知皇帝心意,凡事都能合圣心的。   两日后监军大队出发,黄大人任监军,箫清和是副手,另有林大爷,齐瞬武在内五名小官员跟着,天熙皇帝又派了御林军中的一个小队护送。随行的官员都是文官,虽然不至于带上丫头侍侯,却也都带着随身小厮侍侯照料。   黄大人年过五十,又是一直养尊处优,此时却是不敢拿大,只带了四个小厮随身侍侯。像林大爷和齐瞬武这种年轻的,都是只带了两个,简简单单一个包袱。不曾想箫清和却是带上十二个小厮,另外还有两个大箱笼,不像是出公差倒像是郊游了。因为他是皇帝近臣,倒没人敢说他,一路相安无事。 ☆、222   监军大队走了,京城权贵勋贵的抱怨之声并没有因此结束,本来是武官勋贵在打仗,好好的却派了个监军过去,这以后功劳要怎么算。大珠海军建立,打跑扶桑浪人,就是没有收复琉球,那也是文官没有本事拿不出钱来,要是还有钱打,再过几年肯定能收复琉球,这些都是武官的功劳。   相比其他勋贵的叫屈鸣不平,罗家则要淡定许多,不淡定不行,罗慕白现在是三军主帅,罗家若是大喊不公平,也就显得私心太重。当然从罗大老爷起一直到最小的罗六爷,也没有一个闲着的。   “和谈也好,继续用兵也罢,功劳总是少不了罗家的。”顾惜风说着,三年父孝满了之后,他的起复之路十分平顺,直接就是正三品户部侍郎。要是以前他肯定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直到顾大老爷去世,他承担起了整个家族的责任,他才晓的,许多理所当然的事,其实并没有那么顺理成章。大长公主的儿子又怎么样,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王亲贵族。   罗慕远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道:“文官吵嚷也不是一天了,皇上突然说要和谈,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其他原由。”   罗家并不是天熙皇帝的近臣,但当臣子的揣摩天家的心思是必修课,天熙皇帝二十几岁登基,现在也不过三十几岁,执政以来手段相当强势,对于收复琉球一直是势在必行之势,突然间说要和谈,他总觉得有点奇怪。   虽然是在自己家里,顾惜风却不由的把声音压低了,道:“我也觉得奇怪,不过国库确实没钱了,想打也没得打。”他是户部侍郎,有钱没有钱心里最清楚,这倒不怪文官吵嚷,每年国库收入其实都是有定数的,就是突然加税收,也不可能成倍的翻,再加上领土大了旱涝灾荒也是常事,实在没什么钱。   “你给我说句实话,要是非打不可,国库能撑多久?”罗慕远悄声问着。   顾惜风想了想道:“若是大军不动,大概还能撑上一年左右。”这还是把来年税收算在内,国家没有其他支出的情况下,只是定期发晌,这个花销相对小些,一旦战争开始了,死伤官兵的伤赔,再加上东西损坏,造价就更高了。   罗慕远默然,心里似乎盘算着什么,一年时间,能做什么呢?   顾惜风却是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是打小一起长大,虽然这些年是各人有各人的一摊事,来往不如以前勤了,我心里却是拿你当亲兄弟的,该说不该说的我都会跟你说。我父亲生前与我说过的,像我们这样的世袭人家,子弟不能太能干了,也不能太无能了。也不说别人,你看贺侯爷,皇上的心腹,有拥立之功,结果这回监军就没他什么事,固然是因为他女儿嫁到你们家了要避嫌,但监军前脚走了,他就告了病假,只怕接下来就要把兵部的职务辞掉了。”   罗慕远听得不由的叹口气,有几分感慨道:“你说的是,太能干了,比……还能干,这样的大臣不好使。太无能了,糟蹋粮食,看着也碍眼。”   “不过皇上是明君,也晓得知人善用的道理,罗家的功劳有眼睛的都能看的到,就是去了监军,难道还能把罗家的功劳全消了不成。皇上也不傻,他才三十几岁,以后战事多着呢。不说其他的,就是这个琉球,难道天熙皇帝真不想收回来,要是嫌慕白无能,那将来派谁去打。”顾惜风说着。   “我就是觉得此时派监军,好像总有点别的事。”罗慕远说着,但到底会是什么事,他实在想不出来。   “那你就跟慕白写封信,凡事小心些就好了。”顾惜风说着,罗家现在对与天熙皇帝有大用处,只要罗家自己谦虚谨慎,不张扬跋扈,肯定不会有事。却不禁看向罗慕远道:“说来前几年在沿边你也是出了大力的,结果到现在你也不过是四品,亏了哟。”   罗慕远不禁笑了起来,道:“我都是世子了,何苦去争这些,再者说了,功劳算成慕白的,也没给别人,我哪里亏的。”要是便宜了旁人,他可能会有点小纠结,给了亲弟弟,还纠结那就太小气了。   “也是,要是慕白真能封侯拜相了,都是值得的。”顾惜风说着,随即又有几分感慨的道:“外人都说我们这样的世袭人家好,子孙们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官可做,那些书香门第还要子孙出息了,才能后继有人。其实我们何尝不是辛苦,你我都是嫡长子,从小到大,念书读史,弓马骑射,吃的苦受的累,一点不比那些高中的书生少。”   别说是世袭人家,就是皇帝当的也不容易,不然哪里有句,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当皇帝当干掉兄弟的太多了,连老子也不放过的也是大有人在,等当了皇帝,要防兄弟,防儿子,最后还未必能得善终。   世袭人家虽然不用像皇帝这样苦逼,但想爵位一直传承下去,子孙肯定得过段时间都要向皇帝表现一下存在感。争位夺嫡这种大事,站错队了自然是全家抄斩,但要是想着我们家啥都不做,只吃祖荫,那真不好意思了,皇帝家里也没余粮。养群猪还能杀了吃肉,养一堆废物只会制造垃圾。   顾老太太给他讲过当年顾家的危机,要不是顾大老爷出来顶上了,顾家的爵位肯定要保不住了。再看看齐家那一堆,要是子孙里没有一个能出来顶门户的,只怕也是要夺爵了。与皇帝无用,皇帝何故养着你们。   罗慕远听得也是叹了口气,不禁看顾惜风一眼,他就是再辛苦些也是值得的,他下头还有儿子,爵位承传自然没啥。倒是顾惜风一直无子,有大长公主在,顾惜风又争气,过继肯定没啥问题,不过……想想齐家过继的例子,也实在让人揪心。   “想想以前我们何其自在,现在卫驸马在边关,齐……”顾惜风没再说下去,不管是他还是罗慕远几乎都跟齐瞬庭断了来往,提了也觉得扫兴。   “我记得齐世子有两个庶子了吧,年龄也不小了,好像没出来走动过。”罗慕远想想说着,一般来说世子公子之间从小时就开始打交道,不只是寻个玩伴,也是交际的一种。   顾惜风便道:“小孩子认识谁还不是大人介绍的,当初我们会与他相识,是齐老太太带他过来,家人介绍了才认识相熟。现在指望着谁带他们出来,齐太太吗,别笑死人了。”   女儿家想认识人要跟着长辈出门应酬,男人虽然可以自行外出,但那也是成年之后。要是家长有心的,从五六开始男女家长就带着出门去,认识同等身份的世家公子,将来前程上能相互帮衬不说,也不会认识些身份相差太多这人,以至于被带坏。   两人正闲聊着,顾家的管事匆匆进门来,一脸焦急的模样。罗慕远见状便站起身来,他也来了许久,该说的话也说完了,顾惜风有事他自然也要回去。顾惜风也没留他,只是送他到门口,让他安心在家就好。   罗慕远骑马回到家中,进门先问管事罗大老爷在家吗,管事却说罗大老爷也出门去了,罗慕远这才回了后院里。先去看了罗老太太,结果罗大太太,虞秋荻带着辰姐儿都在,罗老太太的身体一直是好好坏坏,罗大太太晓得罗老太太爱热闹的性子,此时要静养真是难为她了。便跟罗二太太商议之后把家中媳妇排了班,大家轮着过来,这样罗老太太跟前不至于太冷清也不会太热闹。   “我正跟你媳妇说着,朱家来报喜,欣姐儿生了个儿子,二太太带着六奶奶去瞧了。”罗老太太笑着说,家里己许久没有喜事了,倒是揪心的事一件件多了起来,儿孙们一个个忙的脚不沾地,再加上她现在的身子,家里也是许久没有热闹过。   罗慕远乍然听说,也是挺高兴的,又问虞秋荻有没有收拾东西让罗二太太捎过去。罗大太太便笑着道:“你这个媳妇何时差过什么,你竟然还问。”   罗慕远本来就是顺口一句,听罗大太太如此说,也只是看着虞秋荻笑笑。媳婆是千古问题,他也是有福的男人,媳妇跟婆婆能如此和睦。   又说了几句罗老太太也显得十分疲倦,便让他们散了去,罗大太太让罗慕远和虞秋荻回去,她则还要守一会,罗老太太身体越发的不好,身体真是不能离人。罗老太太每每睡下时,儿媳妇或者孙媳妇都在外间歇着。   虞秋荻晓得一会唐氏就要过来,也没有留下。跟罗慕远一起上车回去,进到屋里,丫头上前侍侯着罗慕远更衣,虞秋荻就道:“上午四奶奶去箫府,不曾想箫太太己经不在家里,回直隶去了,只留了两房人看堆,四奶奶问了半晌也没问出什么来,婆子们只说,太太抱着姑娘回娘家了。四奶奶这才晓得,原来箫太太年前就生下一女,只是没跟人说,众人都不知道。”   箫清和是箫云灵的亲叔叔,他去当监军了,本来该是能松口气的。但想想箫清和一直以来的行事,实在不能拿他当姻亲看,箫云灵此时也是满心的着急,她己经是罗家的媳妇了,万一……这让她如何在罗家自处。   罗慕远听得叹口气,道:“也是难为四奶奶了,不过这外头男人的事,与你们也是无关的,你闲了也去劝劝她,让她放宽心了,她现在是罗家媳妇,谁也不会拿她当外人看。”   “太太也是如此说的。”虞秋荻说着,只要不出天大的事,罗家上下不会有人因此难为箫云灵的,只是箫清和这样的作派,生了孩子不吭声,然后又把老婆女儿送走,这是什么意思啊。看着罗慕远不禁道:“难道前线还真会有大变故?”   罗慕远想了想却是摇摇头,道:“罗家精忠报国,圣上英明,怎么会对罗家发难。”   虞秋荻听得叹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京城高门大户抄家夺爵的也不是一家两家了,原本跟她们一样的太太小姐,转眼间成了官奴的也不在少数,这该去怨谁。   五月初沿边战报传来,监军大部队安全到沿边,箫清和以副使的身份开始跟荷地人接触谈判,中旬箫清和便带上翻译亲随亲自登岛,两方会谈拉开大幕。 ☆、223   天熙皇帝下旨要和谈,前线将士不管是什么心思此时也只能准备和谈。监军大队到了沿边,罗慕白率众相迎,卫策,谢潜相陪,虽然卫策和谢潜的地位比罗慕白高,但罗慕白是三军统帅,此时他是最高总指军。   以罗慕白的意思,文官监军不一定非得住军营,大军在城海宁城外二十里扎营,监军们完全可以住到城里去。黄大人五十几岁了,自然乐意,结果箫清和说他要住军营。黄大人听得嘴角抽抽,也只能眼着去住军营。   罗慕白无所谓,只让人收拾营帐,黄大人是正监军,一个独立的营帐,箫清和是副使,也是一个营帐,至于其他的随从们,那就不好意思了,大家挤一挤吧。卫策和谢潜还挤在一起呢,更何况其他人。   休息一晚之后,箫清和就开始忙碌,先是大概看了看官兵伙食以及军帐情况。大军出动这些年来,军需一直都是贺子章在总览,罗大老爷和罗慕远协办。因为这个文官还参过,说这样不妥当,容易贪污啥的,结果被天熙皇帝一通骂。   水至清则无鱼,打仗时候国家出钱,但官员则是能捞钱,换了其他官员去这帐也难清楚。还不如让罗家人去,弟弟在外头打着仗,哥哥管着粮草,要是把粮草管到前线军变,弟弟被问罪,哥哥一样跑不了。   箫清和一边考查一边跟罗慕白聊现在的战况,虽然战报许多,但真到边关之后了解到的比在京城听战报要全面的多。战争打到现在,荷地国也不太想打了,想当初他们会打下琉球,是因为那时候大珠没有海军,实在是太好欺负了就过来欺负。   现在大珠的海军建起来,各种军备也跟着上来了,荷地国在琉球搜刮了这么多年,其实能刮走的都带走了,就是想以琉球为聚点,现在大珠时不时的进攻,立志要夺回琉球,也让荷地吃不消。其实以现在的局势,最多十年时间,他肯定能收复琉球,连带着时时来骚扰的扶桑浪人全部打跑,只是朝廷打不起了。   “罗将军争战沙场,一心报国,皇上都晓的。”箫清和说着,天熙皇帝倒是很欣赏罗慕白,几次说罗家养了个好儿子,关健时刻能为国出力,这样的侯府,朝廷千尊玉贵的养着倒也合适。随即叹气道:“此刻说要和谈,倒不是因为不信将军,只是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钱来。”   罗慕白赶紧道:“罗家世受皇恩,一心只想着为国尽忠。此时国库空虚,皇上体怜臣民,不愿加税重利,实在是大大的圣明,就是前线将士也是大珠子民,有家有室,听得圣意感恩成千。”其实最初和谈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罗慕白心里也不太乐意的,都打成这样了,说要和谈,心中如何能爽。   谢衡却给他算了笔帐,国库没钱是实话,打仗的造价实在太高了。说实话天熙皇帝真称的上是勤政爱民了,当了这么多年皇帝没有出去游玩过,也没有盖过庙宇殿堂,花钱的事一件没干过。   但国库的钱是有限的,钱从来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现在想增加国库收入,与民重税是必然的。还有查抄商人的财产,啥理由没有就是直接充公。整治腐败抓贪官也成了必然,此时不整治何时整治,抄没家产充公,这都是国库的钱。这几年为了战事筹钱,只怕贺子章没少干这样的事。   这样也拿不出余钱来,若是天熙皇帝还执意打,官员们肯定得从平民身上挤钱,一旦国家机器这样运营开来,下面的百姓是很苦的。以前挣十个,交上去三个,正常吃饭花四个,还剩下三个还能买点酒肉,或者存钱。现在一下子就要交上去六个或者七个,生活都成问题了。   箫清和听罗慕白如此说便笑了起来,不再说此事,又开始问留在琉球的荷地官员,尤其是领军将领如何,还有就是这些年来战事。现在文官的主要目光都放在琉球上,其实扶桑浪人的海患一直没有除尽,沿这一代想完全太平也不容易。   罗慕白本以为箫清和只是文官,并不太懂这些,本想捡些简单的事说,不曾相箫清和却是十分清楚。箫清和又立图详尽,两人中午开始说,一起吃了晚饭,足足说到次日早上天微亮。也亏得罗慕白打仗这些年,世家公子出身口才也伶俐,更重要的是体力好,能撑的住。   箫清和在罗慕白帐中眯了一会眼,到早上军队开始操练时,也唤来小厮侍侯着起身。元帅与官兵向来是一个点吃饭,都是早上操练结束吃饭。等罗慕白回来吃早饭时,箫清和仍然在帐中,却是翻看最近的几件军务。   罗慕白并不以为意,箫清和是监军,他翻看什么都行,再者他也没什么机密东西,随箫清和去看。随从端来饭菜,两人上桌吃饭时,箫清和突然道:“大将军辛苦了,不过士兵操练一日都不可松懈。”   罗慕白听得心念动一下,箫清和己经洗手吃饭,他也不好再问。   箫清和在营中呆了五天,然后才正式提起和谈之事,谢潜是王爷,卫策是驸马,再加上罗慕白这个三军主帅都一起叫了过来,黄大人叫过来打酱油。箫清和直接说了,他要新自登岛与荷地人和谈。   众人不禁愣了一下,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话在战场上并不是通用的,箫清和上岛了,荷地人直接抓了他当要胁,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我不过一个从五品小官,抓我当威胁哪里够用,只是皇上想和谈,为表诚心,总要派人过去。我一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登岛过去倒是能显得诚心,他们也不用起疑。”箫清和笑着说。   罗慕白觉得有理,和谈的时候武官确实不好去,两方打这么久,早就成死敌了,武官敢登岛弄不好就要被大卸八块。而且箫清和领的就是这个差事,冒险也是必然的,便道:“还是要先派人过去才好。”   “劳烦罗将军。”箫清和说着。   荷地国早就听到风声,他们也有和谈之意,现在派了从五品文官登岛和谈,荷地国高兴之余也是小心防范。一直以来大珠打不下琉球,地势占了极大的原因,四面环水,冷兵器时代又没有远程导弹,只有人登上岛去,只是登岛谈何容易。   现在大珠的官员要上岛,虽然是文官,但也是限制许多,首先人员不得超过五个,然后只得乘小船,中间换荷地的大船才能登岛,并且直接说定日期是三天后,荷地国的大船在水域中间等着,来就上岛,不来就算了。   箫清和全部答应,三日后换上从五品官服,手拿文书,带上四个随从登上小船。众人送他到岸边,黄大人十分担心,这万一箫清和真去了回不来,天熙皇帝要怪罪,他这个监军只怕有麻烦。他本来想跟着箫清和一起去的,箫清和却说不用,二品官太给荷地面子,他这个从五品出马上就足够了。   小船慢慢远行,箫清和仍然立与船头,五品官服是青袍,中间被子是白鹇,平常人穿上也就是那么回事,穿到箫清和身上却是气质中带着气势。许多官员对箫清和的恩宠是各种羡慕嫉妒恨,背地里说话来都说箫清和是凭脸当的探花。   罗慕白以及谢潜卫策他们以前都没有见过箫清和,但现在看来,箫清和就是凭脸当的探花,人家的脸也确实够的上探花的料。   按照原计划这是两方第一次会谈,再加上箫清和又是从五品官员,他是不能当家作主的,这一趟会面也就是把双方的意见转达一下,大珠这边是怎么个谈法,然后也问问荷地这边要怎么办。第一次会面也算是相见甚欢,至少箫清和回来是挺欣喜的,荷地国官员也是十分大方,还送了他东西与他。   然后紧接着就是二谈三谈四谈,每回箫清和回来,就会把众人叫过来,两方谈话全部做好了笔记,荷地国是怎么个说法,大珠是怎么个说法,接下来还要怎么办,一一向众人汇报了。   众人听得心中多少有些莫名,箫清和对荷地人说他是从五品小官,这是事实不错,但和谈之事确实是他全权负责。要有大事请示要皇上就算了,箫清和也不说往京城递折子,明明自己就是可以决定下来的事,却是如此来回折腾。   如此来回谈了五六谈,谈到第七回时就快十月了,海宁几乎没有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就是穿件夹的,十月时也就换上夹的了。来来回回谈了几个月,箫清和也回京递了两回折子,简单来说就是大珠花钱把琉球买过来,然后一直谈的也就是价格。   十月中第八次会谈开始,本来也该三天结束的,结果出意外了,箫清和下船的时候不小心从船头栽下去。随从立时把他从水里救起来,只是呛了水,倒也没淹着。但十月天气掉到水里,一般武官肯定没事,箫清和却是立时有事了。   换了衣服之后就开始发烧昏迷,发烧烧了两天,箫清和醒了之后就说要走,他是过来和谈的,现在病成这样了,没有半个月好不了。荷地的高级军官跟箫清和打了快半年交道了,也晓他的体质是特别了点。   正吃着饭他也许就能把碗摔了,走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椅子桌子更是常事。也亏得箫清和有长相有气质,再加上本人谈吐能力很让人信服,这些小毛病也就显得有趣了。   荷地人看他病成那样,便没让他回去,再者这来来回回都谈七次了,一直以来都是箫清和跑腿,按荷地的想法,正好趁着这回大家进入实际性内容的谈判。箫清和觉得有理,便派随从回去请黄大人,他现在病中不能谈了,人家也要求见高级官员,肯定是黄大人来。   黄大人听随从说完虽然有些惊讶,但从船头掉下去这种事,发生在箫清和身上不算奇怪。虽然箫清和让他谈什么,但做为一个老油条,推上一天半天是小意思。先跟荷地官员应酬一番,晚上到箫清和养病的屋里问箫清和。   箫清和便把条约最终条款项拿给黄大人,让黄大人按着标照继续谈,这是底线,要是能在这个基础少拿钱就更好了。同时叮嘱黄大人,要慢慢的谈,不用着急。他现在还病着,这一病要大半个月,黄大人会意,一边谈一边托,足足谈了半个月,等箫清和病好了,条约也谈完了。   和约是谈好了,但具体签的时候,问题又来了。以荷地的意思,黄大人既然是二品监军,那就直接他做主,条约签了,大珠把赔偿的东西拉到琉球岛上来,荷地收到东西了,自然会退兵走人。   箫清和听完就笑了,这话说的纯粹就是哄孩子,把金银珠宝全部送到岛上来,那要是收了东西,荷地翻脸不认人,就是不退兵,大珠要怎么办?这大半年来,自己做为大珠的使者来往琉球的次数不少,礼尚往来荷地是不是也要派使者去大珠一趟,以示诚心。   然后黄大人也提出,他虽然是监军文官,可以代表天家来谈条约,但他本身却没有签约权。军营里头住着一位王爷一位驸马,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就是能谈下来,肯定也得他们看过后才能签下来。   双方僵持不下,箫清和己经病愈,便提出要走,大珠要赔的东西得提前准备上,还有就是双方就如何签约的问题。看样子还要再进行协商,希望荷地能派出官员来。就是大官害怕被扣下拿此威胁,难道连个小官都找不出来吗。 ☆、224   箫清和和唐大人回到营帐的次日,荷地就打发了一个小官来了,唐大人和箫清和见的,现在己经从商谈价格到如何交钱了。荷地人很坚持要先拿钱再退兵,理由就是这是大珠的地界上,若是荷地先退兵了,到时候大珠翻脸不给钱,荷地岂不是吃亏。   第一次在大珠地界上的会谈算是不欢而散,打发走荷地小官,箫清和便起身去了罗慕白营帐中,唐大人见箫清和不叫他,他也不敢跟着。其实他心里也很疑惑,荷出开出了三千万两白银,相当与大珠一年多的国库收入,先不说这个价格是高还是低,现在国库里能拿出这笔钱吗?还是说箫清这样谈来谈去,其实就是等今年国库收到钱了,然后赔给荷地?   罗慕白此时正在练兵,箫清和特意叮嘱过他,士兵操练一天不能松懈,他也就越发的勤勉,连带着士兵铠甲兵刃也清点了,但凡少的全部补上。箫清和便坐在帐中等了一会,没把罗慕白等来,却把卫策等来了。   箫清和连忙起身行礼,卫策笑着道:“箫探花连日辛苦,快请坐下。”   说着卫策先坐下了,箫清和这才坐下来。先闲话了几句,不过乎是你来找罗慕白吗,我也是,结果他不在,那大家一起等。   说话间卫策不禁上下打量着箫清和,身量修长,面如冠玉,在这个纯汉子的军营里越发显得与众不同。当然一个能上岛上与敌人和谈了八次,并且还能在敌营中住上半个月的人物,确实是与众不同,卫策自觉得自己做不到。   “说起来我还没有感谢箫大人当年的提携之恩。”卫策突然说着,最早向天熙皇帝推荐他来前线的就是箫清和,只是当时天熙皇帝没理会。   “卫驸马是难得的军事人才,我如何当的起提携二字。”箫清和笑着说,看向卫策的神情却有几分复杂,道:“我早闻驸爷当年也是京城出名子弟,弓马娴熟,更有空手打死猛虎之力。后尚得公主……今能为国出力报得皇恩,驸马是如愿以偿?”   卫策听得默认半晌,宜轩长公主很好,只是驸马的日子并不好过。本以为也就是那样一辈子,现在有幸到得前线,一展才智,确实是余愿足矣。心情感慨万千,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末子了笑着向箫清和拱手道:“所以我才要谢谢箫大人的提携之恩。”   荷地小官回去之后,没两天又来了,箫清和摆出大家继续谈判的架式。这样的协商其实荷地人都有些怕箫清和了,这位实在是谈判高手,最重要的是有耐性,谈个价钱能从五月谈到十月,来来回回的折腾,还有黄大人也是老油条一个,说话的技巧实在太高,条约的每一行字,都得请文人研究一回才能确定没有陷阱。   不过从箫清和的态度也能看的出来,大珠确实是有诚意和谈,也就因为有诚意,才如此的拉开架式谈。具体条款都列好了,现在到拿钱的时候,也就不想这么磨叽了。   箫清和非常坚持荷地先退兵,就是不能全退也得退一半,双方签约必须是荷地到大珠的地界上来,我方重要大臣过去了,万一你把人和银子都扣下了,再以此相胁,大珠岂不是亏大了。荷地人也说了,按你说的我们先退兵,然后再派人过去签条约拿钱,你们翻脸趁机发难要如何办好。   箫清和也非常直接,既然如此,我过去当人质,你们有人质在手,也就能踏实放心了。荷地人马上就说了,你个从五品小官来当人质,你哄孩子的吧。箫清和就说了,那黄大人和罗慕白一起当人质,这样总够了。   荷地人仍然不愿意,两个如何能够,至少得把卫策,谢衡,谢潜连带着罗素都捎上才够。谈判桌上箫清和就笑了,荷地这是打算跟小兵们签条约吗,所有能主事的人都不在,那谁来主事。而且荷地要了这些人当人质,那荷地也得派了同样身份的人质来。卫策是驸马,谢潜是王爷,也请荷地人先把自己国家的王爷和驸马请过来当人质,大家再谈。   这都不是和谈交换人质的问题了,而是事关尊严,荷地现在的最高指挥官也不过是个大将军,就是派他过来签约,大珠出个罗慕白当人质就足够了,还敢再求多少,这就是得寸进尺了。   如此吵嚷了几天,最终协商结果也出来了,大珠以卫策,黄大人以及随行的几个文官为人质。荷地撤一半兵力到琉球二百里之外的小岛上,然后派出大将军,副使过来签约拿银子。荷地先撤兵,然后大珠把人质送过去,同时荷地的大将军和副使也要乘大船过来,拉银子肯定得用大船。   方案敲定,罗慕白登船看着荷地撤兵,又派船只在旁边看着。确实撤走了,大珠的人质军团也开始准备。黄大人对与自己要当人质之事虽然担心,但同样当人质的还有卫策,这让他很放心。这可是天熙皇帝的亲妹妹,卫策要是真出了事,就是天熙皇帝能饶,宜轩长公主和太后岂能善罢甘休,荷地人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情愿不要罗慕白也要卫策。   文官们打包收拾了两件贴身衣物,签约拿银子不会这么快,虽然银车己经一车车的拉过来了,但还是差了些,而那么多银子就是抬上船也要许久。荷地国也要合同签下来,银子拿到手了才会把人质送回去。   小厮本欲给卫策收拾衣服,卫策却是挥手让他们退下去。正帐中独坐发怔,谢衡,谢潜,罗素进到帐里,卫策愣神中忙站起身来。   谢衡道:“我己经叫人去请箫探花了。”连带着门口,他也派人守着。   话音落,箫清和和罗慕白一起进来了,谢衡分别去叫的,正好同路两人就在一起了。看着人到齐了,都没顾上让坐,罗素就直接道:“都到这个时候了,箫探花也该把旨意拿出来了。”   银车是拉过来了,但里头装的未必是银子,虽然再老道的强盗也没看出破绽来,但以天熙皇帝的性格,与其拿这么多银子赔人家买回自己的领土,不如拿银子去把荷地人灭了。   箫清和并不意外,从贴身衣服里掏出来一封秘旨,旨意内容只有一句话,军中大事箫清和全权料理负责。   众人跪下接了旨,谢衡忍不住道:“箫探花果然深得圣心。”能下这样的圣心,这是把这场战事的胜负全然压在箫清和身上,豪赌这一把。   箫清和并不接话,只是从衣袖里又拿出另一个张图来,这是他在琉球病的半个月,他身边的小厮探得的。他身边小厮随从并不他的人,是天熙皇帝派的人,看起来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小厮随从,尤其是跟箫清和上岛的四个,两个年龄大的,还有两个小的,看着都像是娈童。   就是两个看着像娈童的,跟他上八次岛,尤其是最后一回他在岛上养了半个月的病。琉球本是大珠领土,地图是有的,现在查的是军事布防。总算不枉他往海里栽一回,小厮趁机查出了不少东西。   箫清和直接把图纸交给罗慕白,他是文官,实际操作打仗他只怕连个小兵都不如。然后继续讲解他的计划,天熙皇帝从来没有和谈的意思,更不用说还要花那么多银子和谈。只是以此为障眼法,骗得荷地先撤走一半兵力,然后诱其将军与副使过来斩杀与营中。   荷地人为了拉银子肯定是大船,穿荷地人的衣服,乘荷地人的船,把士兵藏在船上,趁机不备攻上船去。若是天佑大珠,此番就能拿下琉球。   “不才谋划至此,一切事务还要劳烦罗将军。”箫清和最后说着,他一个文人只能如此谋划,具体怎么打,肯定还要罗慕白排兵布阵。尤其是二百海里外的荷地兵船,就是前头能占了便宜,这也会是一场硬仗。   “箫探花好计谋。”罗慕白哑声说着,声音却微微有些打颤,瞪向箫清和道:“你置我小舅舅与何地?”早在最初箫清和让他严加练兵时他就料到了,和谈是假,接下来肯定还有战事。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如此谋划,大珠送过去的人质肯定得死。   卫策伸手拦住他,看向箫清和淡然道:“卫家世受皇恩,今上战场早就忘了个人生死,更何况一人之死能换得天下太平,我死的其所。”   箫清和拱手作揖道:“驸马爷大义,请驸马爷放心,皇上早有诺言,若是能收复琉球,必延卫氏一族五世恩泽,让子孙后代得沐天恩。”   卫家是国公府,卫策是第五代国公爷,他尚驸马时皇帝就下旨延了一代,算是可袭六世,再延五代,也就是延续到第十一代。这就是天家的恩泽,绵延孙子的爵位,从来都是祖宗们拿命换的。   “好,好……”卫策连着说了两声,脸上神情像是哭也像是在笑,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这是箫探花与皇上献计?”罗素突然问着,皇上连许诺卫家的话说了,那就是早就有打算。   箫清和点头,道:“是我的主意。”但因为耗时过长,再加上中间变故颇多,所以天熙皇帝才在秘旨上只写了一句话。   “探花郎如何计谋,可曾想过身后事?”罗素问,卫策死了,宜轩公主和太后那里,天熙皇帝估计都不好交待,杀了箫清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我既来到这里,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箫清和坦然说着,他八次上岛,小厮随从暗中调查岛上布防,稍稍错了一步,他就死无葬身之地。至于荷地人以他相胁之类,天熙皇帝为了收复琉球连妹夫都舍得,更何况一个臣子。   谢衡突然笑了起来,似乎有几分感慨的道:“你一个文臣都能如此置生死与度外,更何况我们这些武将们。”   大珠人质团出发,与其同时荷地的将军与副使也到大珠地界上,五日之后,趁着早起大雾,罗慕白带足人马登岛。一场恶战随之展开,箫清和是文官,战事开始时他可以去城里回避,他却没有去,齐瞬武也没去。   齐瞬武原本是要跟着文官团一起去当人质的,但就那么天,要走的前一天他吃坏东西拉肚子。大珠送人质过去,卫策和黄大人是主要的,其他人都是些陪衬。他拉的下不了床,也就没跟着去,不曾想竟然因此逃过一劫。   “大人……”齐瞬武此时看着箫清和,有种说不出的敬畏之感。不管是箫清和谋略,还是他的胆识气魄,有种把驸马送去死的主,让人不害怕都难。   箫清和拉拉身上的披风,己经十一月半了,沿边的天气不能说冷,但晚风吹起时身上总有有阵阵冷意。现在争战时期,海上吹来的风全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晚上太阳落下去之后,更有股说不出的阴冷。   “刚才兵士传来消息,黄大人己经为国捐躯,随行官员全部阵亡。”齐瞬武低头说着,手心却有几分汗迹,他只是一个文官而己,这趟过来本以为就是打个酱油,哪里想到会命交待在这里。兵士会知道黄大人以及众人死了,那是因为他们人头一排排挂出来了。   “噢……”箫清和淡淡然应了一声,月光下神情好像没什么变化。   齐瞬武又道:“并没有见到驸马的尸身。”至少人头没有挂出来。   “嗯。”箫清和仍然是淡淡应一声,道:“风大了,回营吧。” ☆、225   正值新春之际,家家户户正忙碌着过年事宜时,一波又一波的捷报传来。捷报是直接写在邸报上的,女眷们看着不由的一头雾水,不是说和谈吗,怎么又打起来了。然后腊月二十八时,最后一张捷报传来,琉球收复,大军不日班师回朝。   不管文官还是武官,这样一张捷报传过来地都懵了,收复了??这怎么收复的?就是一直认为打仗就是招招手的文官们也觉得这回大捷太奇怪了,都很想怀疑这邸报的真实性。   邸报传来的第二天,顾惜颜顾不得年关正忙碌之时,坐车来了罗家。罗慕白是三军主帅,郑王府老王爷夫妻还有谢潜都在边关,突然间琉球收复了,不管是罗家还是郑王府功劳都该是大大的,但如此的突然,顾惜颜实在坐不住了。   罗老太太一直病着,这种事情肯定会瞒着她,顾惜颜先过去瞧了罗老太太,就转身去了罗大太太屋里,罗大太太也晓得她的来意,把虞秋荻,贺氏,箫云灵都叫过来了,三人也是一头雾水。   要还是以前贺氏肯定会回娘家问贺子章,但贺子章才递了折子辞掉兵部的职务,理由是病了,许多官员都去看他,贺子章也确实一副重病的样子。不过贺氏心里明白,父亲这是装的,只是为了辞职。   “我在家里实在没主意,便来府上问问,还望舅母见谅。”顾惜颜说着,郑王府能主事的男人们都去了边关,只剩下她和幼子们,她实在无人可问,也只能来这里。   只是罗家也是一无所知,罗大老爷和罗慕远他们也去打听了,只是沿边离京城那么远,消息哪里来的这么容易。罗大太太只是宽慰顾惜颜道:“这些年你一个在府里也实在辛苦,前线的事虽然不晓得,但能收复失地总是好事,眼看着大军就要班师,我们安心在家里等他们就是了。”   顾惜颜听得叹口气,道:“舅母说的是,也是我太心急了。”   何偿不知道要等,谢潜出征这么多年,她最懂得的一个字就是等。回想起当年未出阁之时,那等的意气风发,结果成婚这些年来,担心沿边的丈夫,好好教养孩子,管家理事,打理王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早就把她周身的棱角磨平。   又说了几句,顾惜颜也就要回去,过年事务太多,她也不便久坐。罗大太太本欲送她出门,顾惜颜哪里肯,罗大太太便让虞秋荻送她。两人坐车到二门上,虞秋荻一直拉着顾惜颜的手,她这个世子夫人就是再辛苦,丈夫总是在身边,夫妻一处时总是能说些贴心话。哪里像顾惜颜这样,郑王府大小事务都是她自己撑着,夫妻十来年不得相见。   “这些年我都撑下来了,眼看着班师回朝了,我哪里就等不得了呢。”顾惜颜有几分自嘲的说着。   做为女人她最好的青春年华都在等待中度过,这些年来谢潜在边关也不是没人陪着,能到沿边吃苦受累陪伴丈夫的妾室自然要表扬,侧妃之位是肯定要给的。她倒不是在意位份,嫁了王爷就要能容人,只是想到谢潜离京十来年,此时平安回来,顾不上夫妻续话,先要帮他打点这些小老婆庶子庶女们,总是有几分气苦。   虞秋荻听得心中感触,却不知道拿什么劝她。罗慕远没有通房妾室,夫妻恩爱让人羡慕。其实不止他没有,罗家几个爷们都没有,这源与罗大太太,娘家出过那样的事便极力约束儿子们。   想想小陶氏,跟着虞秋元熬了这些年,生下那么多孩子,最后虞秋元中了传胪,她却给虞秋元寻来一房妾室。现在一妻一妾在房中,儿女满堂,正室贤淑,妾室美貌安静,许多人便羡慕虞秋元的好福气。   “我回去了,等年过去了,你记得抽空来看看我。”顾惜颜上车时说着。   虞秋荻听得点点头,女子成亲之后要忙公婆,忙丈夫,忙孩子,忙家务,唯独没时间忙自己。这些年她与顾惜颜就是心里还是一样的,平常交往却是少了许多。   正月没过,阵亡人员名单出来了,虽然说打仗难免有死伤,一般来说高级官员不会死,要是高官都死了,离全军覆没就不远了。也因为这样,阵亡名单一般都是传回兵部,然后按阵亡人员的官阶赔偿就是了。   最初名单传过来时,没人当一回事,直到天熙皇帝下旨要追封兵部尚书黄大人时,文官们才有一种乍然惊醒的感觉。正二品尚书都死了,那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后来查看名单,兵部跟随过去文官只活箫清和和齐瞬武两个,据说林阁老接到孙子阵亡的消息时,直接昏死过去了。   兵部文官跟着去的,想的是趁机捞点功劳回来之后好升迁,能捞到这样机会的,多多少少都有些门路。此时阵亡的消息传过来,京城顿时哭成震天。然后就有死儿子的官员向天熙皇帝上书了,说罗慕白带兵不利,因贪军功以至官员阵亡。   天熙皇帝朝堂之上发了雷霆之怒,收复失地乃是不世奇功,战场撕杀哪有不死人的。在最初琉球丢的时候,大将军都战死沙场了,文官就这还参人无用。现在到罗慕白立下大功回来了,就因为死几个人就要被文官参,还是因为这样的罪名。   武官的命不是命,文官的命竟然比收复国土还要紧了,因私忘公到如此地步,这样官员要来做什么,你不是死了儿子很伤心吗,那你这个爹到地下找儿子去吧。立时赏了八十庭杖。庭杖也算是大珠不成文的惯例,就是皇帝看到臣子不顺眼,或者哪里不顺皇帝的意,便推到午门外趴了衣服打屁股。   这是天熙皇帝继位以来第一次赏庭杖,一般庭杖还会宽一天,今天说罚,明天再执行,臣子也可以提前吃些药之类的。这回天熙皇帝说了,马上打。那就立时拉出去打,不等八十杖打完,官员就断气了。   朝中大臣顿时变了脸色,庭杖虽然说是趴衣服打,但其实也就是示辱,官员身上是要盖上被子,打伤之后养养还能好的。前朝时有官员甚至于以此为荣,结果天熙皇帝第一回庭杖就是要人命,以此杀一儆百,谁敢在这个时候乱喷,那就不是打屁股的事了,是真要命了。   二月初大军班师,说是大军班师,其实回来的部队不到一半。谢潜暂留在了琉球,罗慕白在奏折上写的明白,虽然把荷地人打跑了,但此时提防着他们再来,还有就是琉球被殖民者统治这么久,法规法纪都很乱,现在是国土收复了,但后续问题非常多。为防有变,先留下驻军,然后再有天熙皇帝裁夺。   随着大军的回归,又传来一个消息,驸马卫策失踪,顿时朝野震惊。要是陆战说失踪也许还有生还机会,现在是海战,失踪弄不好就是掉海里喂鱼了,真正的尸骨无存。本以为死几个文官就算了,现在连驸马都战死了。   文官们顿时有种想喷也不知道如何喷的感觉,尤其是宜轩长公主是天熙皇帝的亲妹妹。据说长公主听到这个消息立时晕了过去,太后爱惜女儿,连夜把女儿和外孙们接到宫里来。   罗慕白率众人先是上朝见君,天熙皇帝十分欣喜,大赞罗慕白英勇,能收复琉球乃是大珠功臣。以罗慕白的功劳可以封国公,不过罗大老爷还是侯爷,便封罗慕白为靖北侯,可世袭五世。   卫策这个国公爷兼驸马爷生死不明,为表其大劳,特下旨再延卫国公府五世世袭,总共可以传十一世。郑亲王府是父子齐上阵,这也是十分难得,不过己经是亲王之尊,不可能再往上封了。再者亲王为国出力也是理所当然,口头表扬一番,另赏土地珠宝。   大殿之上天熙皇帝金口玉言封了罗慕白,又赏了卫家,再有其他的官员的功劳,则由罗慕白写折子,兵部和吏部考核之后再封,战事己经结束,封赏的事也可以慢慢来。一番安排之后,天熙皇帝便命散了,给罗慕白等人一个月的假期,好好在家休养。   朝臣们退下之时,天熙皇帝又另传箫清和东暖阁觐见。   朝上散了,罗慕白便与众人告别后,跟着罗大老爷和罗慕远一起回家。骑马走到路上罗慕白命身边的随从给齐瞬武家里送个信。派过去和谈的文官们,箫清和和齐瞬武活了下来,但回来只有箫清和,齐瞬武又不傻,跟着去的都死了,他这个活着回来的肯定会被人怨恨。竟然能因为拉肚子活下来,肯定是假的,中间定有其他原由。就是天熙皇帝不因此怪罪,也难保不被其他大臣捅刀子,他是个小人物,既没有大功,也没有后台,没人会护着他。   反正卫策是没找到,他便以寻找驸马为由暂留在琉球。当时确实没见卫策的尸身,不过茫茫大海中,他若是能活下来肯定自己回来了,没回来多半是遇难了。但有借口总比没借口强,要是天熙皇帝说停止寻找,那就再说。   不等走到定远侯府门口,罗家几个兄弟早在街等着,还有罗延旭几个小的,也都跟着叔叔们一起迎接罗慕白。兄弟子侄相见,自是十分亲密。   浩浩荡荡一群往家走,罗慕白脚踏进定远侯府门时,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今天大殿上天熙皇帝封他靖北侯时,他心中竟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有亲身经历过了,他才晓得这句话的份量。不管是刚出炉的靖北侯,还是世袭罔替的定远侯府,恩泽荣耀全是用命挣回来的。   “你能平安归来,一家老小也都放心了。”罗大老爷说着,眼圈有几分红了。刚才是在外头,天熙皇帝那样的欣喜,罗慕白又得世袭爵位,天大的喜事,脸上哪里敢有丝毫悲伤。现在终于进到家里,看到久别的儿子归家,心中如何不触动。   罗慕白看着罗大老爷的鬓间白发,深吸口气就给罗大老爷跪了下来了,道:“儿子不孝,让祖母和父母担忧。”   “快起来。”罗大老爷说着,他心中也是十分的酸楚,黄大人阵亡的消息传来之后,他是夜夜不能合眼。不管朝堂上如何,罗慕白算是平安回来,他的心也算放回肚子里了。   罗慕远也拍着罗慕白的肩道:“二弟平安就好,祖母和母亲己经盼你多日,我们快进去。”   一句话提醒了罗大老爷,心中更是难受,哽咽道:“祖母等着你。”罗老太太病了这些年,时好时歹,有几回都觉得她可能不行了,她却是强撑着不咽气,等的就是罗慕白和罗素。   父子三人进大门时并没有下人去通报,实在是从早上起罗大太太便带着女眷们在二门处等着了。罗慕白今天入朝,下朝之后肯定会先回家,再去兵部叙职。儿子平安归来还能封侯拜相虽然是大喜,但想到卫策,罗大太太如何不悲伤。又担心罗慕白就是打赢了,驸马死在前线,皇上也会怪罪。   “儿子给母亲请安,儿子不孝,不能侍奉跟前。”罗慕白进到二门先给罗大太太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眼圈也跟着红了。   “我的儿,你能平安回来,我还求什么。”罗大太太连忙扶罗慕白起来,说着便哭泣起来。   罗大太太这样一哭,旁边贺氏如何忍的住,贺氏就是性格坚毅淡定,前朝那样的战报传过来,她心中如何不胆心,连着几夜都不能安眠,此时终于看到罗慕白的人,又是感伤又是高兴。她怀里抱着小儿子,旁边奶妈抱着罗延军。   罗大太太和贺氏如此哭了,旁边罗二太太以及众兄弟妯娌无不掉泪。   虞秋荻用手绢擦着泪,看着罗慕白这一身一脸的风霜,连年征战己经把当年的萌小弟变成粗壮大汉,其中的辛苦艰难,也只有他自己晓的。拜相封侯,就是真做到又能怎么样,心中酸楚,却不能不劝慰着罗大太太,道:“二叔己经平安归来,正该一家团圆之时。从沿边到京城这一路奔波,给老太太请了安,也该让他歇歇了。”   罗大太太听得连连点头,把泪擦干,高兴的道:“我都糊涂了,快去给老太太请安。” ☆、226   谢衡暂留琉球,罗素并没有留下,罗大老爷早就给罗素写了信,罗慕白是三军统帅他是肯定回不来,罗素在军中并无官职,要是能回来一趟就回来吧,罗老太太时日不多,对他们十分思念。   罗素本来也打算回来的,结果监军大队去了,罗素哪里走的了。终于仗打完了,罗素是归心似箭,要不是跟箫清和同行,怕被挑出错处来,罗素早就回来了。终于大军进城了,罗素又不用上朝,郑王府都没回,就先来了罗家,此刻正在罗老太太屋里,娘俩说着私房话。   罗家众人进到屋里,罗老太太靠着靠枕在里间床上坐着,罗素在床边坐着,脸上却是挂着泪。看到众人进来了,这才擦擦眼泪,站起身来却是对罗慕白招招手道:“快过来。”   罗慕白大步上前来,跪在罗老太太床,看着罗老太太满头的白发,虚弱的身体,眼泪再也止不住,道:“孙儿给祖母请安,孙儿不孝……”   “好孩子快起来……”罗老太太说着,声音却是虚弱的很,刚才看到罗素的时候,她就是满脸泪痕,现在看到罗慕白眼泪也就越发的多了。   祖孙俩个抱头哭泣,众人无不跟着流泪,倒是罗慕远上前劝着道:“现在二弟和姑姑都回来了,祖母该高兴才是,二弟快给祖母报喜。”   罗慕白忙擦了眼泪,把自己封侯的事说了,不只是罗老太太,其他人乍然听说也是大喜,罗素虽然没去上朝,此时听说也不意外,脸上却不似旁人那样欣喜。叮嘱罗慕白道:“天家恩泽,以后要越发勤勉上进,以报天恩。”   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罗慕白得了世袭爵位,那他就要开始干侯爷该干的活。无战事的时候老实去兵部上班,谦虚谨慎,战事开始了就要去主动请命。天熙皇帝会给罗慕白封侯,有大半是想着自己还很年轻,皇帝之路还很长,难得有一个帅才,以后战事起来肯定会有用。   “是,侄儿明白。”罗慕白说着,他现在确实明白了。   正说着话,前头媳妇传话进来,谢潜带着顾惜颜来了。罗素进京头一件事就是来看母亲,谢潜做为外孙,下朝之后就立时换了衣服带上媳妇来了。   罗大太太本想带着儿媳妇们去迎,这是亲王以及亲王嫡妃,罗素却是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在意这些虚礼,他们小孩子家自己过来就是了。”   虞秋荻便道:“还是我和大爷去吧。”   罗大太太点点头。   虞秋荻,罗慕远迎着谢潜和顾惜颜进到屋里,罗老太太让谢潜在她床边坐下来,一手拉着罗慕白一手拉着谢潜,心里又是高兴又感伤。问了这些年军中情况,两人都说很好,又问到最后的战事,两人不禁含糊起来,琉球是收复了,但具体怎么收复的,只怕朝中大臣们都十分疑惑,只是此事真不好说。是箫清和献计,但也是天熙皇帝点头了的。   “这些事情让他们烦去就好,母亲何必理会。”罗素旁边笑着说。   罗老太太听得笑笑,看一眼旁边的顾惜颜,招手让她上前来。罗慕白便起身退到一边,顾惜颜在床边坐了下来,罗老太太拉住她的手,却是看向谢潜道:“本来这话也不该我说,只是年龄大了,总是爱唠叨几句。这些年你在外头,也不是没人服侍,沿边辛苦,那也是极为难得的,定不能亏了人家。不过这些年你媳妇在家里,教养两个孩儿,料理家中事务,也是辛苦的很。我们这样的人家,嫡庶尊卑最为要紧,千万不能乱了规矩。”   这种话论理该是罗素说,只是罗素生性豁达,再加战后事情许多,这些后宅之事她未必能想起来。谢潜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但再懂规矩,做为一个男人,与嫡妻分别了这些年,两个嫡子也不在身边,肯定是十分生疏。而沿边这些年侍妾跟随,庶子相伴,这十来年积累肯定有深厚的感情。   谢潜倒不会宠妾灭妻,但若是那侍妾不懂事,以为自己有功,真跟顾惜颜闹起来,吵到谢潜跟前,再或者孩子之间闹起来,让谢潜来断官司,到时候只怕谢潜会偏心。   谢潜听得怔了一下,他在军中这些年,刚刚回京来,事务缠身,他还没去想这些。罗老太太如此一说还真是提醒了他,不禁看一眼旁边的顾惜颜。   今早下朝他回家,夫妻多年不见,乍然再见时反而是大眼瞪小眼,两个嫡子见了他虽然规矩的叫父亲,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疏远。进到罗家里,大家虽然都是抱头痛哭,却是一种感情流露。他与顾惜颜儿子相见了,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这些琐碎事务母亲还记挂着。”罗素说着,眼圈都有几分红了,罗老太太都病到如此地步了,还能想到她想不起这些琐碎事务,实在是用心的很。道:“母亲放心,等这阵忙过去了,趁着现在把世子之位定下来。至与侍妾……”   说话间罗素扭头吩咐谢潜身边的婆子道:“一会你们回府后,记得给长史官传话,让长史官去与潜儿的妾室说,好好在府里,该有她的自然会有,若是无事掀风浪,我让潜儿亲手打死她。”   罗老太太特意提醒这件事,除了心疼顾惜颜之外,也是不希望郑王府出事。郑王府才立了大功,看着荣耀万分,其实荣耀的同时也往往伴随着更大的风险。兵部尚书都死了,文官们跟前线武官的仇大着呢,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在哪里挑错。此时更应该谨慎小心,断不能把把柄送到文官手上。   顾惜颜旁边听着既感意外,又有几分感动,她是外孙媳妇,又是王妃之尊,最多也就是闲来过来看看,并没有在罗老太太跟前尽过孝。罗老太太竟然还能想着这些,实在是老人慈爱,时刻想着后辈们。   想到这里,顾惜颜也顾不上身份,直接给罗老太太跪下了,哽咽道:“外祖母慈爱,我定与王爷相亲相敬,携手白头。”   谢潜听得心中也十分感动,也跟着跪了下来,道:“外祖母放心,孙儿定与惜颜相亲相爱。”   两人这么一跪,从罗老太太起都手忙脚乱起来,从家法来说是跪得,但从国法来说就不行了。罗慕远扶起谢潜,虞秋荻扶起顾惜颜,两人皆是低头垂泪。   “好了,看到你们都好好的,我这口也能咽下去了。我累了,你们也都累了,歇着吧去吧,等歇过来了,让大太太摆酒,把姑奶奶们也都请过来,到时候再叙话吧。”罗老太太说着,脸上神情却是十分疲惫。   众人也知她累了,罗大老爷领着儿子孙子们出来,罗素,谢潜也跟着出来,顾惜颜则是跟着罗大太太一起侍侯罗老太太睡下。等收拾妥当了,罗大太太便留唐氏在旁边侍侯着,她则带着女眷们出去。   虞秋荻看罗大太太这些天也十分累了,罗慕白平安回来了,罗大太太也该趁机好好歇歇。给箫云灵使了眼色,箫云灵会意,便劝着罗大太太回去歇着。   “我许久不见王妃,就到我屋里坐坐吧。”虞秋荻招呼着顾惜颜。   罗素和谢潜此时肯定不会走,连罗老太太病成这样的人都会问一句,可想而知多少这琉球收复的有多奇怪。战报是一直往京城传,但战场与京城这么远,具体细节就无从得知。尤其是天熙皇帝连和谈官员都派出去了,怎么又突然开战,竟然打赢了。   顾惜颜点点头,一时半会的走不了,罗大太太又累了,她去虞秋荻那里最合适。   罗大太太也笑着道:“那你好好招呼王妃,一处说说话。”   “是。”虞秋荻应着。   箫云灵服着罗大太太上车,虞秋荻刚带着顾惜颜上车,罗二太太也带着罗六奶奶走了,贺氏也带着儿子和奶妈们上车回去。   女眷们各自散了不提,前头书房里,罗大老爷,罗二老爷,罗家六个儿子再加上罗素母子,会议正式开始。不用罗大老爷问,罗慕白自己先说了,假和谈,人质事件,以及后来各种计谋,天熙皇帝都晓的,却是箫清和执行的。   罗慕白口齿也得麻利,从头到尾说一遍之后,众人都沉默了,尤其是罗慕周。箫清和算是他叔叔,虽然也知道箫清和的行事与众不同,但没想到与众不同到此等地步,说他是亡命徒都不为过。可能连亡命徒都不如,亡命徒还知道避一避,他这根本就是寻死。   “看来皇上的庭杖并不只要护着武将们。”罗慕远有几分感叹的说着,文官喷武官是常态,虽然喷的过火了些,不过天熙皇帝直接庭杖打死,这出手也够重的。想想天熙皇帝对武官的态度,能受到这个待遇实在让人受宠若惊,原来根源在这里。   这样的大事根本就瞒不住,早晚得说出来,箫清和没有为住武官,也把文官得罪狠了,文官们不敢说皇帝怎么样,那肯定能参箫清和,只怕把箫清和剥皮抽筋的心都有了。再有太后和宜轩长公主,她们是在不能在朝堂上说什么,但是她们会在皇帝面前哭。   “竟然是这样的,我就觉得奇怪,怎么小舅舅会出事……”罗慕周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和谈的文官按理说该住到城里,就不小心伤到一个,怎么会死这么多,连驸马都阵亡了,倒是主帅平安无事,这就显得有些奇怪。   谢潜与卫策是从小一起长大,卫策之事他最难受,也是最不愿意放弃的,道:“箫探花之计,他是知道的,再加上他武艺超群,又熟水性。当日荷地斩杀的人中并没有他的尸体,应该是趁机跑了。”   罗素听得叹口气,卫策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何不心疼,道:“是啊,皇上也说要找,你父亲也在琉球找着,愿他吉人天相。”   “这位箫探花……”罗慕清突然开口,却有种不知道要如何评价的感觉,卫策是他舅舅,要说不恨箫清和那也是瞎话。只是别人考功名挣前程都是为了自己,像箫清和这样……虽然有孤臣之说,但做到这种份上的孤臣,天熙皇帝就是不杀他,也难用他。   罗素叹口气,有几分婉惜也有几分感叹的道:“是个奇才。”   计策本身不能说十分高明,有两个很关健的点,一是箫清和能狠下来,二是天熙皇帝信任他,认为他能做到。第一条或许容易,第二条就真难了,天熙皇帝不是傻子,他的疑心还很重。这样一个皇帝跟他说,以驸马的命去换取敌方的信任,他未必会理会。   这个提议本身就有点二缺,天熙皇帝若不是对这个臣子有十足十的信任,肯定不会让人这么干。历来皇帝为了江山杀爹斩兄弟的都不在少数,为了收复领土,亲兄弟都填得,更何况一个驸马。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关键点,要是丢了驸马的命,结果领土也没拿回来,那皇帝这笑话就闹大了。   “此事只怕马上就在京城传开,到时候皇上……”罗大老爷说着,心里也很好奇,天熙皇帝会怎么处置箫清和。   罗素却是道:“不管如何处置,我们不插嘴就是了,任文官朝上吵去。”罗卫两家是姻亲,卫策又常年在郑王府,关系太亲密,此时肯定要避嫌。想想前头被庭杖打死的文官,天熙皇帝会怎么处置箫清和真不好说。   罗大老爷也点头道:“是不插嘴的好,这个时候我们要回避。”   了解了前后始末,该讨论的问题讨论完,也到了午饭时间,罗大老爷便留罗素和谢潜顺道吃了饭回去。罗素想想也同意了,她这个老王妃回府,肯定要接受下人的参拜,还要收拾自己的东西。与其饿着肚子回家,不如在这里吃了再回去。   彼此也不是外人,罗素又是图省事才留下吃饭,便没让罗大老爷张罗,让谢潜跟着罗大老爷吃饭,她则与罗老太太一处吃。至于顾惜颜,婆子回说在虞秋荻屋里,罗慕远便吩咐他这顿跟着罗大老爷吃,让虞秋荻招呼顾惜颜吃饭。 ☆、227   随着大军的进京,琉球收复的真相也开始广为传播,朝野顿时震惊,不管是文臣还是勋贵顿时把箫清和当成第一仇恨对象,尤其是死了儿子的那几家,都恨不得冲到箫家去把箫清和扒皮抽筋。还真有去砸箫家的大门,不曾想箫清和并不在家里,他跟着大军进城之后根本就没回家,倒是宫里的小太监到家里取了衣服走了。   虽然皇帝内闱的事不能打听,但养心殿是皇帝办公的地方,许多事情还是可以问问的。结果一问不得了,箫清和回京被天熙皇帝召见之后就一直留在养心殿。其实这也没啥,箫清和是中书舍人,这个官职本身就是日夜伴驾的,养心殿里有给当职官员准备的休息房间。关健是箫清和没住那里,他此时住在西暖阁里头的侧间里。   消息传出来,群臣都有点懵了,皇帝跟大臣搞基没什么大不了的,前头皇帝也搞过。但是一直以来天熙皇帝没有这方面的爱好,突然间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是不是有点……就在这个时候,天熙皇帝的贴身大太监一次醉酒时却是说了。哪里是搞基,这是知道大臣肯定想掐死箫清和,所以把箫清和留在身边,这也是向众大臣暗示,有种就来皇帝床边掐死人。   大太监还顺道透露,太后就箫清和的问题找天熙皇帝谈过话,结果天熙皇帝当时就跟太后说。箫清和只是奉命办差,能够收复失地乃是与国与民的大事,若是处置了箫清和以后谁还敢给皇帝办差。   大太监是醉酒时说的,但傻子都晓的,这是天熙皇帝向大臣们明显自己的意思。与箫清和无冤无仇只是单纯看箫清和不顺眼的文臣多少有些退步,箫清和的所作所为虽然是太狠了,但从国家大义上说,他这样的做法并不能说错,要是琉球没收复,把箫清和千刀万刮都可以,现在琉球收复了,箫清和就是有功之臣。   但是死了儿子的朝臣们如何会愿意,再者像箫清和这样的存在,实在是臣子中的异类。虽然大家嘴上着精忠报国,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若是真让箫清和得了势,那朝中可要人人自危,弄不好箫清和把你拉出去送死了。   文官能上书的都上书了,林大老爷更把能拉上的亲友都拉上了。林阁老听到孙儿的噩耗后直接晕倒,抬回家之后虽然没有断气,但离断气也不远了,家里只有林大老爷主事。林大老爷虽然正值壮年,但他并没有林阁老和林大爷的本事,儿子死了,父亲要咽气,再加上一家子女眷哭泣吵闹着要报仇,林大老爷也是恨意更盛。   林阁老虽然倒头不醒,但他还活着,他的人脉门生都还在,跟现在要立志弹劾箫清和的官员是不谋而和,大家同气边声。如此还不算,文官们还要拉上武官一起。箫清和之害不止在文官,武官也一样能祸害到,武官里头首当其冲要拉的就是罗家,罗家都一门双侯了,正是鼎盛的时候,罗慕白又是三军统帅,最有发言权。   文官结伴去了罗家几趟,说的是大义禀然,罗家听也听,却是实在抽不出空来理会这些,罗老太太病重,现在儿孙都在跟前守着。尤其是罗慕白离京多年,从机会在罗老太太跟前尽孝,现在更是日夜守在身边,一应外客全部不见。几个文官找了几回,看罗家里外忙活着准备着丧事,罗慕白眼里都含着泪,孝字压在上头,罗家此时不出头,倒也不好说说什么。   安远侯贺子章是一直病着,兵部的差事早就辞掉,听他的意思,若是一直这样病不好,别说差事了,连爵位他都要传给儿子。至于镇远侯府,顾惜风虽然年轻却也不傻,这个时候如何必掺和,只推说此事与侯府没有一点头系,实在不方便开口。至于威远侯府,早就被遗忘在角落里,根本就没人想起他。   吵吵闹闹到三月中,武官们的封赏名单也陆续出来了,第一个正式册封的是新一代勋贵靖北侯,同时天熙皇帝还把定远侯府旁边的地方赏给罗慕白,着工部在此修建靖北侯府。像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定远侯府又是在最黄金的地段,旁边的宅子肯定不会空着。   要是论起祖上来,那也是曾经的显赫之家,只是后继无人败落下来,就是府里还有人当着官,那也不好意思了,谁让你在皇帝跟前挂不上号,天熙皇帝说这里要盖靖北侯府,那现在住的人就必须要搬。   拆迁事宜由工部来办,不可能白占你的房子,肯定也要赔偿,但到底怎么赔,就要住户现有官职多大,若是一般官员,那就在一般官员的住宅区内寻处地方。要是己经是平民了,那真不好意思,请你到平民区去,估计连赔偿都拿不到。   其他武官的官职封赏,则是罗慕白先写了折子,兵部也看过了,天熙皇帝又把罗慕白叫过去亲自问的。箫殇作战英勇,智商过人,正四品副护军参战,京官。宁寒飞累计军功,同样正正四品护军参战,京官。还有裴霜跟着争战这些年,他本来就是正三品王府一等侍卫,考虑到秦霜的年龄,没有加官,另外赏了宅院让他养老。   至有其他军官的功劳罗慕白也一一说了。至于阵亡的文官们,除了早就追封的黄大人,其他死了的天熙皇帝也一样都有封赏。   等到罗慕白说完时,旁边箫清和突然笑着道:“论起海战的功劳来,还有一个人的功劳是一定要记的。”   天熙皇帝听箫清和如此说,便看向他笑着道:“你才去边关几天,就有什么人是你知道,却是罗将军不知道的吗?”   “罗将军如何不知道,只是不方便说罢了。”箫清和笑着说,随即道:“臣说的是正是罗将军的亲舅舅,被逐出卫家的原卫三爷卫籍。”   大珠海军建立之初,要不是卫连舟在,大珠会输的更惨。罗慕白就是再有通天之才,海战之事大珠都没有经历过,他如何能懂。卫连舟之功,说是大珠海军之父都得称的上。只是可惜他时运太济,遇上纯2B亲爹,生生把自己儿子坑了。不然就以卫连舟之才,这个大将军真轮不到罗慕白坐。   “原来是他啊……”天熙皇帝神情有几分意味深长,他不是不知道卫连舟的功劳,但是卫连舟身上的罪名是大不孝,身上的反骨太重,这种人用起来未必能顺手。天下间的能人多了,当皇帝的不是要把这些能人全部拉来用,而是要选出来自己顺手的用。   箫清和便笑着提醒道:“这几年海上战事,许多海商都出钱出力,为朝廷办事虽是理所当然,但念其辛苦,也给些恩赐赏才能显得天家恩泽。”   “也是。”天熙皇帝想想也在理,便吩咐道:“那就把名单列出来,斟情赏赐。”   “是。”罗慕白答应着。   这回跟着进京的武官许多,升职名单发下来,各家欢喜各家愁。宁寒飞原本是五品,现在又升一级,除了官职之外,另有田产珠宝之类赏赐,连带着虞秋翎也从五品诰命变四品。升官的旨意下来,上级下属都来祝贺,再有别人升官的,自家也要去道喜,虞秋翎忙着张罗了大半个月。   直到四月初才多少有些空,下贴请了虞秋元夫妻,还有虞秋翎,虞秋芸。当初她们各家都亲来祝贺了,只是虞秋翎实在太忙,并没有留他们,现在忙完了,也就有空招呼嫡亲亲友了。   “昨天听我家老爷说,郑王爷身边的侍妾被太妃打发走了。”虞秋翎讲着八卦,宁寒飞一直跟郑王府的关系很好,尤其在边关这些年,打出来的交情也就更铁。她也曾到过边关,也曾见过谢潜身边的那位侍妾。   凭良心说并不是坏人,只是很一般的平民女儿,因为战乱的关系,被谢潜救了,然后就一直在谢潜身边侍侯。要是谢潜没有王爷之尊,只是平常小夫妻也许能不错。只是谢潜是王爷,家里还有嫡妃,嫡子,王府更是规矩大如天,没有那么多小儿女情长。   罗素从来都是个果断之人,没有那么多情爱可讲。顾惜颜与儿子爱妾摆在面前让她选,那自然是顾惜颜。顾惜颜的两个儿子眼看着都要成年了,与父亲却是那般生疏,父亲偏爱妾室庶子,顾惜颜知道,孩子肯定心理有数。   侍妾是没有坏心,但她正妻一样生活了这些年,突然间丈夫被人分了不说,自己还要退居妾室之外,所生的儿女也要低人一头,这心态哪里能马上摆正。谢潜本身又是个心软好性的,这才回王府多久,前后就生了两件小事,罗素便大手一挥,直接打发走了。   虞秋荻虽然是才听学却并不意外,罗老太太都病成那样,她的话就跟临终嘱托似的,不管是罗素还是谢潜哪个都不敢不听。做为顾惜颜的闺蜜,她倒是挺高兴,其实顾惜颜和谢潜个人都不错,要不是因为谢潜远行了,两人培养十来年感情,现在肯定也不错了。现在乍然分离这些年,谢潜又带个十来年在身边的妾室回来,夫妻感情想培养也没有培养。   “王妃明智,后宅之中最忌讳嫡庶不分,尊卑不明,现在倒也省事了。”虞秋元旁边说着,尤其是事关爵位,嫡庶之间若起争执,那后头的事情多着呢。还不如这样直接果断处置了,倒是能省许多麻烦。   虞秋芸是庶出,听得心中却很不是滋味,道:“都跟着王爷十来年了,没有儿子吗?”   “怎么会没有,要是没有儿子也许还能安静些,就因为有了儿子,才越发的不能安静。”虞秋翎叹气说着,就因为有儿子,所以才要早决断,不然闹到父子离心,兄弟失和,那后果就更严重了,道:“不过虽说是打发走了,太妃却是让长史官带着走的,在京城附近买好房舍地亩,每年从王府领银子。同时也说了,以后若是她的儿子表现好能封郡王,还让她回来上玉碟,让她以郡王母妃的身份安享荣华。”   “这样就更妥当了。”虞秋荻笑着说。   兄妹闲许一会,不等中午开饭,宁寒飞从外头回来了。四品武官也要上班,尤其是才得了官职,更加小心当差。虽然去衙门了多半也是吃喝打屁,虞秋荻仍然催着他去。宁寒飞晓得今天有客,便过去衙门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席老爷素来不讨喜,罗家事情又多,虞秋芸和虞秋荻都是单身过来的,亲兄弟姐妹一处说话自然无妨碍。现在宁寒飞过来,姐夫小姨子自然是厮见一番。   虞秋荻乍见宁寒飞多少有些意外,想想罗慕白和罗慕远军营里走一圈就跟进猪圈似的,马上变成粗大汉,宁寒飞在军中十来年点根本就没变样。当然年龄的增长在身上也能看出来,不过刀枪风霜之感却完全没有。   “刚才兵部发文书,是嘉奖状,也有老大一张。”宁寒飞说着,语气很想淡定一些,只是实在很难淡定的了。卫连舟为了海战花了无数心力,自己生意不干都去帮着打,结果到最后就给了一个大红花,他真有心说这是哄孩子呢。   虞秋翎听得皱皱眉,宁寒飞的脾气实在难改,当然天熙皇帝这样的封法也是够坑的。道:“你呀,我说过你多少次,亏得现在没外人,你胡说一句大家也都当是没听到。若是在外头也如此胡说,小心惹祸。”   虞秋元却是道:“官场之上事非多,倒不如闲云野鹤来的自在。卫家的事我也听说过,若是他入官场,被人抓一辈子把柄日子未必能舒服。还不如现在这样,自己在沿边岂不是更自在,想想罗二爷能封侯,卫船主若是晓得了也肯定会欣慰了。”   卫连舟的那个把柄实在太大,入仕为官真不合适,时不时都要被人揪出来说事。现在是有功劳呢,但以后呢,官员不能指望着一个功劳过一辈子。再者战争并不常有,正经勋贵武官们还要看文官的脸色,更何况卫连舟身背这样把柄的,哪里行差踏错,肯定会有人喷。   “唉……”宁寒飞听虞秋元如此说便叹口气,心里也觉得有理,卫连舟也早无走仕途之意。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也不知道卫策……”   在最初没有看到卫策尸体时,他也觉得卫策可能没事,毕竟卫策的身手实在太高。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但要说卫策真死了,宁寒飞却有几分不敢相信。他自小跑海路,生死算看的极平常,但想到卫策,仍然觉得他不能死。   虞秋元却是听得心念一动,卫策生死他并不是十分关心,他现在唯一感到好奇的,箫清和会是什么结果。问:“那位箫探花,仍然是中书舍人?”   “管他去死。”宁寒飞不岔的说着,要是依着他的个性,在回京的路上就想宰了箫清和,却是被罗素拦住了。琉球回归了,这就是最大的功劳,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死的人再多,都是值得的,这是大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天熙皇帝要把箫清和留住养心殿一辈子时,突然间圣旨下来了,琉球设府,箫清和任第一知府,择日上任。 ☆、228   琉球设府是正常的行政规划,但箫清和任知府就是意料之外,前几天天熙皇帝才在朝上发怒,直言说琉球回归是大功劳,当臣子的能为国捐躯是大义。尤其是天熙皇帝那个意思,有意让箫清和任兵部尚书,这让大臣们更为恐惶。要不是想到天熙皇帝第一次庭杖就打出了人命,真想跪到大殿以死铭志。   就在文臣们无奈的时候,突然间圣旨下来,箫清和任琉球知府。知府是从四品,品级官位不能说小,主要是去的地方是琉球。琉球离京城千城之远,又是刚刚收复,百废待兴实在是个清苦至极之地。有些此时待起复的官员有门路都在寻着门路,怕被抓壮丁抓到那里去。   结是箫清和去当这个和府了,文臣愣神之后立即开始狂欢,这样的安排根本就是把箫清和流放了。收复琉球箫清和确实有大功,杀了他多少令天下忠臣良将寒心,现在说是给了四品官职,其实就是变相的流放,就是箫清和还活着,这辈子只怕也回不了京城。只要他不在朝中,对于许多忧心的文官来说就跟死了一样。   当然对与死了儿子的官员来说,以林大老爷为例,依然是恨不得把箫清和剥皮抽筋。只是他再恨,也没人跟他一起闹,箫清和都流放了,对与官员们没有妨碍了,再去跟皇帝闹腾,纯粹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四月中箫清和起程去琉球,没有任何亲友相送,天熙皇帝派了侍从跟随。据宫里的太监们说,箫清和走那天,天熙皇帝一个人在养心殿里弹了半日的高山东流水。   随着箫清和的离开,朝堂上之上的硝烟味终于没那么浓了,不过林阁老却是病势加重。天熙皇帝念及他是两朝原老,榜眼出身入内阁,便派了御医去诊脉,几日之后亲自上林家探望病情。天熙皇帝这么一去,官员们都晓得这林阁老是必死。御驾探病这种荣耀向来是给将死之人,就像后宫里的皇贵妃,当了一辈子贵妃,临死之前加封一个皇贵妃,封了也就必死。   果不其然,五月不到林阁老病逝,先头林大爷为国捐躯是大丧,现在林阁老去世更是大丧。天熙皇帝派掌宫大太监代祭,亲王贵戚们也都是路祭,浩浩荡荡的场面看着林家实在是兴旺。如此兴旺的同时,就有官员觉出味了。   这回前线阵亡的文官家里多多少少都有封赏,比如像黄尚书这样的二品大员,两个儿子升了官,连成年的长孙都额外赏了五品官。再有其他的人家要么赏儿子要么赏兄弟,都有实际官职可得。   林大爷的两个嫡子都成年了,要是天熙皇帝真的要厚赏林家,大可以也赏他们官职。结果天熙皇帝只是给林阁老无限的哀荣,看着是真风光,但林阁老死都死了,给再多对于后世子孙也没有用。   再想想除了被庭杖打死的那位外,也只有林家没得实际封赏,估摸着这与林大老爷前段时间叫的太欢有关系。箫清和都住到养心殿了,天熙皇帝几乎就是在明示,林大老爷还联合官员要弹劾箫清和,这如何能顺皇帝之意。逼得皇帝把人赶了,皇帝这口气如何能顺,林大老爷只是一般职位,林阁老这么一倒头,接下来林大老爷就是三年丁忧,林家的前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琉球收复,箫清和离京,对于许多臣子来说这一页就是己经翻过去了。林家若是还有前程自然要亲近,现在天熙皇帝看林家不顺眼,那自然要远离。   林阁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发丧出殡,林大老爷则要抚灵回老家。先是死儿子,后头死老子,林大老爷都不知道要哭哪个好,倒是林大太太哭死过去好几回。她本来两个儿子活蹦乱跳,结果小的瘫了,大的死了,就是还有两个庶子,她平常都不多看一眼,如何能跟亲生的比。   林氏和齐太太两个也是哭的死去活来,林大爷的死讯传来之后,齐太太几乎在林家住下了。林氏也很想住下,只是荣太妃却是派人传了话。祭奠肯定可以,但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两回大祭之后,林氏便被拘在府里不准出门。   “大嫂这是做什么,只是三年孝而己,何必把这些粗笨家伙都带上。”齐太太走到林大奶奶院中,见林大奶奶正让婆子把她屋里的家俱都要带上,便走向前来问着。是管事跟她说的,林大奶奶是把能带的不能带的全部都打包收拾了,一副不打算回来的模样。林大太太哭的死去活来,凡事顾不上,齐太太在家里便上前一问。   林大爷的尸身早就由儿子们送回家乡,此时林阁老的遗体,必然是林大老爷抚灵回乡。林大奶奶便提出来同行,她想回老家带着儿子们给林大爷守孝,这也算是情理之中。   不过林大老爷早说过抚灵回乡之后,他还是要回京城守孝,但林家还有两个庶子在京城当小官,在京城守孝就好,并不用特意回乡去。就是林大奶奶带着两个儿子要在老乡守满三年孝,也不用把这些粗笨东西都带过去,带着金银细软也就足够了。   林大奶奶让婆子们继续收拾着,她拉着齐太太进了里间里,把声音也压低了,一脸苦楚的道:“成王府都不准大姑奶奶过来了,二姑娘是明白人,难道到此时了还看不明白。”   她出嫁时是国公府小姐,世袭到五世之后爵位收回,一家子全成了平民。要是一直是平民就算了,从勋贵变成平民,家里败落的就更快,许多还在位的亲友根本就断了联络。只怕用不了多久别说平民区,弄不好就要混到城外去了。   人走茶凉,世事凉薄这个道理她算是彻底明白了,不说别的,丧事上来的人多,但事后哪里还有人再踏林家的门。还有成王府以前何曾管过林氏回娘家,此时却把林家拘在家里,这足够说明问题了。   齐太太听得愣住了,要是论起智商来,齐太太虽然有性格弱点,智商却不能说低。只是家里先死兄长后死祖父,悲伤之情过重,尤其是林大爷死对与林家可谓是毁灭性的打击,兼之林大爷之死又是人为,林家的报复心又强,许多事情也就顾不上想。   此时林大奶奶这么一说,让齐太太有种恍过神来的感觉,两个庶弟都是捐的小官,根本就没啥用。至于林大老爷的官职,丁忧起复之难了解最深莫过与齐家,齐二老太爷起复到现在,头发都花白了仍然无望。林家本来就是凭着林阁老中榜眼起的家,就是有些门生旧故,此时他死了,人家哪时还会上门。至于林家的姻亲,哪有指望上的。   林大奶奶说着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不禁道:“还望姑奶奶也劝劝太太,要自己保重才是。我己经想好,回了老家之后,我就让两个哥儿在老家好好读书,以后若是能科举出仕,也就是对不起大爷了。”   其实她也劝过林大老爷,箫清和犯了众怒,自然会有好事之人出头。林大老爷就是有十二万分的气,也该忍耐了才是,所谓枪打出头鸟,哪回闹事不是要处置了首犯。本来林大爷去世文官参箫清和时都该避嫌,林大老爷还如此上赶着闹。人家家都是赏赐官职,就林家给了哀荣。   有时候林大奶奶也不明白林家人的报复心怎么会这么强,当初林四爷的事出来,细说起来都不该去怨罗家,结果个个恨不得把罗慕远杀了吃肉。现在罗家一门双爵,罗慕白又得爵位,要是当初林氏好好的在罗家,没生这么多事非,哪里有后来的那些事。   齐太太听得又是一怔,林大奶奶都如此说了,她如何不明白,顿时默然起来。林大奶奶娘家己经败落,林家也是败落之势,与其在京城这样那样的艰难,真不如回老家去,把京城的这些事非全部躲开,专心照看儿子读书,也许还有将来之说。   “嫂子果然思虑周全。”齐太太低着说着,想到曾经显赫的娘家慢慢的走向衰败,也不由的悲从心来,也跟着林大太太一起哭泣起来。   林大奶奶擦擦眼泪,看看齐太太忍不住道:“二姑奶奶也要自己保重,还大姑奶奶那里,二姑奶奶还要劝着她凡事放宽心些。”   林氏和齐太太做为小姑都是不错的,只是与婆家相处实在成问题。以前林家盛时,不管是齐家还是成王府总要看着林家的面子。现在林家败势己成,成王府就先限制林氏回娘家的权力了,她又没有儿子,那些地位不如她的婢妾们肯定生事。唯一幸庆的是侧妃也是四品诰命,会受些闲气,却不敢怎么她。若是林氏凡事看开了,不去计较这些,日子也能过下去。   只是林氏的性格……林氏此时被拘在王府,只能派婆子过来,婆子便说林氏在府里伤心的很,结果荣太妃不准她出门。林大奶奶就跟婆子说了,太妃不准那就不要出门,家里也没什么事,让林氏安心在王府,林氏就是会听,也未必能听到心里去。   “我会劝着她。”齐太太说着,话是如此说,心里却不禁叹口气,她现在是真不知道如何劝林氏。同时也有几分忧心自己,她现在也是十分后悔,年少时气太盛,跟夫家处成现在这样,虽然有庶子,但总得不贴心。还有齐二老太太挑唆着,齐瞬庭也是不理她,两个女儿眼看着到了议亲的年龄,却根本就没有好亲事。   林大奶奶看看齐太太道:“论理有些话我不能说,只是想着与姑奶奶们如此和睦,我也就多句嘴。太太是真心疼姑奶奶们,但她的话却是不能全听,姑奶奶还要劝着太太才是。现在家里己经不比以前了,生不起事非了。”   齐太太听得又是一声叹息,虽然没有吭声,心里却是认同这话。   “还有二姑奶奶两个姐儿的婚事,高门大户也好,勋贵世家也好,若是子孙不争气,总有败落一天。与其挑家世,还不如看看人品,才学,若是以后能出息了,才是姐儿的造化。”林大奶奶说着,齐太太回娘家说过自己家两个女儿的婚事,林大太太为此发表了许多意见,让林大奶奶说都是坑人的。   与其林大太太那些,林大奶奶真觉得还不如从低门里挑些潜力股,齐家想挑高门很不容易,要么是庶出,要么是孩子不成气的,到最后坑的还是自家姑娘。   齐太太听得叹口气,却是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等来年秋闱再看看。”   姑嫂里间里悄声说了一会话,就有婆子来寻齐太太,林大太太又在屋里哭了起来,让齐太太过去看看。齐太太叹口气站起身来,也是一脸眼泪汪汪,是得劝着林大太太了,弟弟瘫了,哥哥死了,但活着人还有那么多,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嫂子走时也不要说自己不打算回来。”齐太太临走时说着,现在林大太太天天哭着要把箫清和打死,还有罗家,罗慕白凭什么能封侯,林大爷却当了炮灰。   “嗯,我晓得。”林大奶奶说着,要不是齐太太来问她,她也不打算说。儿子老婆回老家守孝,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三年之后京城会什么样谁又能说的准。   五日之后林家大队人马起程,林大奶奶坐到车上,车驾缓缓走出城门时,她不禁掀起帘子往外看,天下脚下,最是荣耀繁华之地,多少拼抢一生只为在这里能有一席之地。你来我走了,就是皇帝也是换着坐,更何况其他。   就在林家大队人马出京的同时,齐瞬武游访数月终于寻到卫策,早就有文书送往京城,此时他带着受伤的卫策往京城走。 ☆、229   卫策既然晓得箫清和的计划,肯定有所防备,他本身既通水性又有武艺。大珠的大军开过来,趁着军营正乱时,卫策就有跑的念头,只是做为驸马爷,看守他的人是最多的,既使卫策武力值暴表,但也没有一打五百的本事。   边打边跑,在琉球的时候卫策腿就受伤了,实在跑不了那就跳海。因为是晚上跑的,直接跳海倒是真不好找。不过当时那样的天气,再加海又不是河,想游出去真没那么容易,当时卫策都以为自己死定,结果没想到他命大被海啸冲到荒岛上,直到被齐瞬武找到。   当时卫策就伤了腿,在荒岛这么久养的拖拖拉拉,后来再请来大夫诊治,多少有些晚了。幸好卫策一直以来身体壮实,倒是性命无碍,但要细心调理几年,只怕才有大起色。   卫策因公受伤,又是驸马爷此时回京自然是军船相送,然后从青阳转陆路路到京城。天熙皇帝得到沿边军报时就十分欣喜,他与宜轩长公主是亲兄妹,他如何想自家妹妹守寡,尤其是太后一直过来跟他哭诉,旁人就算了,那是自家亲妹妹,如何忍心。   因卫策病着,天熙皇帝特免他不用进宫觐见,又命御医过去诊治,同时各种赏赐也来了。与此同时宜轩长公主表示暂时闭门谢客,实在是卫策病着,现在要细心养病,实在不合适接待宾客,等卫策再好些,自会再请亲友们相聚。   “其实没有外头说的那么严重,只是就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岂不是显得碍人眼,所以你才齐大人那样对外说的。你们回家跟姐姐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卫策床上躺着说,嘴上说着没事,脸色却是远不如从前,腿仍然在吊着的。   罗慕远和罗慕白旁边坐着,旁人不见,亲外甥不可能不见,两人也是悄悄来的。罗大太太实在不放心,罗慕远和罗慕白也是难安心,兄弟俩便一起过来。看卫策如此,虽然不像外头说的那样断手断腿,但这回伤痛只怕真要好好养养了。   正说着丫头端药碗进来,罗慕远和罗慕白本来只是过来看看,看卫策要吃药,两人便起身要走,卫策也不留他们,他现在确实没有招呼宾客的精力。只是叮嘱罗慕白道:“军营与朝廷不同,把军营里的那些义气和傲气都收了,你这个爵位不容易,千万小心行事。”   “是,小舅舅,你都记下了。”罗慕白说着。   卫策叹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成就了一个罗慕白,卫连舟得知之后也有几分欣慰。末了道:“代你向罗老太太问好,你说不能过去看望她老人家。”   “嗯。”罗慕远答应着。   兄弟俩从卫国公府出来,骑马回家走到街口从西往东走,没几步就是三间大门,门口两个大石狮子,上头挂着敕造靖北侯府的大匾。罗慕白不禁停了一下,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建造,靖北侯府己经全部建造完成,可以随时搬入,罗慕白也入朝谢过恩了。   侯府该分得永田业以及皇上赏的东西先送到定远侯府来,虽然现在不好说分家,因为罗老太太病重,儿孙们都守在床前,但罗大太太早就把这些年来罗慕白军功得来的赏赐也整理出来,听罗大老爷的意思,因为有大丧在眼前,那就先分府不分家,靖北侯爷与定远侯府就隔了条私巷,来往倒也方便。   “这侯府该是舅舅的。”罗慕白不禁说着,结果卫连舟只得到一个嘉奖状,他却封了侯。   罗慕远笑着道:“母亲早就给舅舅写了信,舅舅得知你封侯,也是十分高兴。”朝廷上的事哪有这么多应该不应该,皇帝觉得卫连舟使得不顺手,不如罗慕白将来使的顺手。再者退一步说好歹没给外人,要是辛苦十来年,啥都没换来,那才更亏。   “嗯。”罗慕白轻轻应了一声,又看一眼匾额上的一行走,却是越发觉得沉重。   罗慕远怕在这里站久了不好,便道:“走吧,你们快些回去。”   “来了。”罗慕白说着,也跟了上去。   做为嫡次子,罗慕白所受的教育跟罗慕远有很大的不同。罗慕远懂事起,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家族责任感,做为世子以及未来的族长,要想的是家族如何更好的传承。从小的心性以及能力都围绕着这方面来的,而具体到读书,习武这方面则是次要的。   罗慕白则不同,就像罗慕周那样,很小就知道要好好读书,只有读书考功名了,自己才会有好的前程。罗慕白也是一样,他是从小就想着,你要到军队去立个功,然后就有前程了。但这样谋来的前程,开始的时候都会比较小,就是中了进士要从六七品开始熬起,到四十几岁时才会有大转机。   再者罗慕白心性从小就很单纯,也就是因为他够纯,他才能专心向武,在军中立下奇功。要是换成罗慕远,就未必能成了。成功的同时,爵位封赏也都跟来了,只是想一下要像罗慕远那样,交际应酬,行事为人样样周全,罗慕白就觉得压力有点大。   最开始这个侯爷之位让他感慨,现在侯府建成了,罗大老爷也吩咐他要搬进去,还说了许多话,罗慕白的压力就跟着来了。其实他更喜欢单纯的军营生活,也可能是军营呆太久了,他都有点适应不了京城的生活了。   回到家中,罗慕远和罗慕白先去罗大太太那里复命,此时罗大太太也是忙碌着,虞秋荻和贺氏都在,靖北侯虽然是新出炉的,但该有的排场还得有。罗家的下人一直是刚刚好,突然要分一部分给靖北侯府,人手方面多少有些紧张。   三人商议了大半天,总共看好十八房人,都是定远侯府的老人。罗家现在使的四个管事分两个老成的给靖北侯府,贺氏原本就有陪房,此时也一并带走,再给几房外头管田庄地亩的管事,至于丫头婆子倒是小事,从家生子里挑,再或者从官牙那里买人也够了。定远侯府许多事情都有定例,倒是靖北侯府,所有事务都是新的,必须是老人过去,不然更加忙乱。   “舅舅身体还好,并不像外头传的那样,请母亲放心。”罗慕远笑着说,卫策的情况虽然没有传的那么坏,但也没多好,话不能实说,免得罗大太太又担心。笑着道:“现在舅舅正细心养着,还说过些日子好了来瞧母亲。”   “那就好。”罗大太太大松口气,这几年儿子弟弟出门去,她的心就跟不是自己似的。好不容易儿子封侯了,弟弟却又出事了。好容易卫策活着,若是再病不好,她仍然是揪心。现在罗慕远说了卫策没事,她这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虞秋荻也在旁边笑着道:“刚才还劝着太太放宽心些,现在大爷说了,太太总算能放心了吧。”   “没事就好。”罗大太太说着,又把三人商议来的下人名单拿给罗慕远和罗慕白看,男仆们一般都是跟着男主人出门,让他们看看更好些。   罗慕远接过来看看倒是很妥当,随手递给罗慕白,罗慕白却是道:“母亲和兄长做主就好了。”   “以后都要自己当家了,哪能让旁人做主。”罗慕远说着,虽然内院琐事是女人做主,但平常出门,两季两租,这些都是男人忙的。   罗慕白听得就觉得头痛,却也不好说别的,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   旁边贺氏就笑着道:“这些事情你来料理就好。”   罗大太太看着贺氏十分欣慰,罗慕白对于庶务实在所知不多,亏得贺氏十分能干。若是夫妻俩都不通庶务,那才真是愁死人。拉着贺氏的手笑着道:“亏得有你,你好歹也放心些。”   屋里正说着,就有管事媳妇进来回话。罗大太太特意派人到家庙里请高僧算了搬迁的日子,日子选了三个,最近的就是这个月二十六,还有两个一个在十月,一个十二月就显得太迟了些。   “那就二十六吧,里头家俱陈设都是有的,倒也方便。”罗大太太说着。   虞秋荻便道:“若是二十六就要搬,二奶奶只是收拾自己的东西就要忙不过来。不如一会你一会就坐车过去,把分到那边的人手带过去,先随意安置派了打扫的活计。屋里虽然有些陈设,只怕还差的多,不如先把几个大院收拾出来,若是再缺了什么,以后再慢慢补就是。”   “那你这个大嫂就多辛苦些吧。”罗大太太听得点点头,又看向罗慕远道:“你若是没事也跟你媳妇一起去吧。”   这回派过去的男仆比较多,虞秋荻虽然眼看着都要娶儿媳妇了,召见家中男管事并不妨事。但搬迁事宜太多,还是要男人跟着比较好。最近罗慕远也没啥事,还不如过去帮把手。   贺氏也笑着道:“多谢大哥大嫂。”   “二奶奶太客气。”虞秋荻笑着说。   罗慕远和虞秋荻走了,罗大太太也向贺氏和罗慕白挥道:“你们也回屋收拾去吧,你累了,想歇会。”   贺氏和罗慕白也起身退下,贺氏过来自然是坐车,仆妇们去拉车,罗慕白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只管提脚就走。从母亲房里到自己屋里不过是几步路,哪里就需要坐车了。   贺氏见他先一步走了,心里也不气恼,只是挥手让丫头们过去说一声,不用叫车了。她自小弓马娴熟,这点路程确实不算什么,不过妯娌们都这样,她肯定要合群。现在罗慕白要走路,她肯定也跟着罗慕白走路。   夫妻俩一前一后进院,实在是罗慕白走路习惯了,渐步如飞,贺氏稍稍有点跟不上。亏得还是她,要是换个平常大家闺秀,只怕要跑断气了。罗慕白进到屋里,丫头想上前给他更衣,他却挥挥手,实在是武官当久了,越发不习惯人侍侯。   正好贺氏进门,便自己上前给罗慕白解外衣,罗慕白见是她,倒是没挥手。贺氏一边给罗慕白解外衣一边道:“二十六就要搬了,这屋里的东西你自会收拾,倒是你前头书房里的东西,你不便过去,你还是让小厮收拾了吧。”   “嗯,你会吩咐他们。”罗慕白说着,想了想又道:“以后家里的事还要你多操心了。”   “这是自然,难道你还能指望着你吗。”贺氏有几分打趣的说着。   罗慕白听得却是舒了口气,刚才贺氏跟罗大太太和虞秋荻相处很好,让他有种放心的感觉。倒不是他对贺氏有哪里不放心,实在是前头有林氏的事,让他有一种惊心之感,为毛娶个媳妇能惹出这么多事来。   “你己经跟太太说了,你带来的陪房还有你使唤的小厮全部都带上,连你们屋里使的人都跟着走。”贺氏一边让丫头们侍侯着更衣,一边对罗慕白说着。她知道这些话显得有些多余,但要是不说这些,她也不知道要跟罗慕白说些什么好。   “怎么都行,听你的。”罗慕白说着。   贺氏有几分无奈的摇摇头,新婚的时候她就晓得,罗慕白很爷们,爷们到跟男人们一起那就是混然天成,跟谁都跟处的好。但跟女人就不行了,本来就是缺根筋的,林氏又把他吓了一吓,越发的不知道怎么跟女子相处,干脆全部敬而远之。她还算好的,好歹两人还能一起去骑马打猎,算是有点共同爱好。   没有情趣,没有柔情,铁汉柔情什么的,那纯粹就是扯的。就罗慕白这样的纯爷们,根本就不知道柔情是何物,他也压根想不起来,他能想起来就是这招是不是要这样打,这个阵要怎么破,这把剑用什么铸造的,要如何改良。   虽然无趣了些,不过反过来想这样的男人也有好处,想想郑王府里顾惜颜的痛苦,在家苦守这些年男人带个妾室回来了。虽然后来罗素是把人打发走了,但想起来还是苦的。她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心,罗慕白对着她是无趣,他对着其他女人也一样是无趣,应该说他根本就不会对着其他女人。   其他男人是三妻四妾,罗慕白是觉得一个女人都是麻烦,若是再送他几个女人,只怕他自己就要先疯了,更别说让他主动纳。无趣就无趣吧,总比一屋子姨娘丫头,满地的庶子庶女强的多。   他们还有这么长的日子要过,屋里只有他们俩,怎么也能把罗慕白扭正过来。 ☆、230   罗慕远和虞秋荻帮着打扫清理,连带着安排下人,贺氏则是打包收拾。说是二十六日搬入,东西却在此之前都要搬过去,到二十六那天正式入住不说,同时还要宴请宾客。就是分府不分家,既然正式搬入,相熟的亲友,还有原本军中跟罗慕白一起生死的兄弟,此时也下贴请了。除了自家请的,还有知道今天罗慕白搬府的,自己主动上门来的。   热热闹闹一整天,既然分府自然是贺氏的主场,迎来送往招呼宾客。虞秋荻以及众妯娌皆是陪客,罗大太太也是一副老封君的模样安心坐着,虽然坐的是上席,却不是正主的位置。不过并没有坐多久,主要是想着定远侯府内的罗老太太,现在罗老太太跟前是一刻不能离人。   “好,很好。”罗老太太倚在靠枕上说着,道:“今天宾客众多,我确实去不得。明天若是天气好,我要亲到府中看看。”   罗老太太如此一说,眼前儿孙都惊了,罗老太太病到现在,可以说就剩下这口气撑着。前几天都昏迷了,今天精神倒是显得好了,不过都能看出来,这己经是回光返照之势了,这样的身体如何还能去靖北侯府。   罗老太太却是非常坚持,道:“我就剩下这口气,只想最后到孙儿府里看看,儿子是侯爷,大孙子是世子,二孙子也是侯爷,让我过去看一眼,这个老婆子也能瞑目了。”   话都说成这样了,罗家众人也不好阻拦,只是如何过去又成问题。两府虽然隔着一条私巷,但本身并不相通。以罗老太太的身体不可能来回折腾着换车马,只能一路坐软轿,在自己卧室门口坐上轿,然后一路抬着,把靖北侯府转一圈。   罗大老爷与儿子们商议一番,现在定远侯府与靖北侯府占了一条街,罗老太太要是坐软轿去,那女眷们就要随身跟着。既然如此,那不如把整条街用围幕挡严,街前街后都派人守着,罗慕清和罗慕周守两边,一般人员通行,那就客气说明原由请绕路,一般小商户或者平民百姓,那就给钱请绕路。虽然动静大了点,不过这是罗老太太最后愿望,摘星捞月也要完成。   罗大老爷又给罗素,罗氏,罗欣下了贴,请她们带老公儿女一起过来,当然罗素是儿子孙子一起过来。   前后忙碌了一天,次日清早,罗氏和罗欣一前一后来了,罗素稍稍慢一点,实在是罗素家的人口太多。箫清和赴任当了琉球和府,谢衡也就从琉球回来了,做为退休老王爷,本来和罗素都计划好将来要去哪里养老了,不曾想谢潜的后院竟然不消停。   这让罗素和谢衡都有一种无语的感觉,如此强势心硬的爹娘,儿子竟然如此柔软。谢衡在男女,男男问题上很不是个东西,罗素的私生活也不检点,但他们都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谢衡在该节制的地方节制了。到谢潜这里,他连嫡子和庶子的定位都搞不定,实在让人忧心。   等众人到罗老太太屋里时,罗老太太才起来,罗大太太正给罗老太太梳着头,罗二太太端着盘子,里头放着刚掐的菊花,罗大太太捡了一朵大红的,罗素上前给罗老太太戴上。   “你们都来了……”罗老太太说着,精神看着十分好,她就等这么一天了。   罗氏和罗欣站在罗素身后,罗欣眼里含着泪,面上却是笑着,再旁边是儿媳妇孙媳妇足足站了一屋子。   罗老太太的早饭只是半杯水,别说饭了,罗老太太早连药都吃不下去。此时也不管外男不外男,嫁出去的女儿孙女们,带着丈夫,儿女给罗老太太请安。一屋子儿孙,罗老太太看在眼里显得十分欣慰,己经活到了最后,她这一生辛苦也好,圆满也好,到就到此为止了。   “走吧,临了折腾你们最后一回。”罗老太太笑着说,神情有几分自嘲也有几分得意。   罗大老爷旁边很想哭,却是笑着道:“母亲是挂念孙儿,如何能说折腾。外头软轿己经备好,母亲可要现在过去。”   “走吧。”罗老太太说着。   罗慕远和罗慕远两个扶着罗老太太上了软轿,四个壮妇抬轿,男人前头走开路,后头女眷眼着,再有孙子孙女们,大的自己走,小的奶妈抱着。从定远侯府大门出去,走半条街就是靖北侯府大门,走到大门口时,罗老太太示意停了一下,她坐在软轿上看着上头的牌匾,停了一下才示意继续往里走。   靖北侯府的总体格局跟定远侯府差不多,不管是世袭罔替,还是只传五代,大家都是侯府,待遇是一样的。中间以仪门相隔,东路和西路则是垂花门相隔,不同的是定远侯府东路上手是罗氏宗祠,靖北侯府则是前院书房,然后靖北侯东、西路各是一处两进院落。   贺氏是靖北侯府第一夫人,她住在中路正院中,又进一道内仪门才是上房,上头五间正房,前头三间抱厦,左右各三间耳房,贺氏自己住了五间上房,又把左边三间耳房收拾出来给儿子们住。   罗老太太的第一站就是到这里,并没有进到屋里,主要是想到上下轿子不方便。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之际,贺氏早命人在院中设下坐位,让着众人坐下来,丫头们端茶上来,众人喝着茶,罗老太太的精神也看着很好,笑道:“我现在亲眼看到了,也是欢喜的很,一门双侯,这样的荣光再难求了。”这是罗家荣耀的顶点,不可能再升了,接下来就是慢慢回落。   旁边罗大老爷和罗素都听得都心有感触,旁边罗大太太怕气氛冷了,刚想开口说话,就见有管事媳妇匆匆进来,想进到门里又不敢,虞秋荻身边丫头见到便悄悄过去问什么事。管事媳妇跟丫头说了一句,丫头脸色也变了,不敢耽搁了赶紧过来回虞秋荻。   虞秋荻听完脸色也有些变了,虽然不算意外,只是赶的太巧,偏偏就是今天。正想着如何寻个借口走开,上头罗老太太就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虞秋荻如何敢实说,只是笑着道:“只是家里一些小事,让老太太挂心了。”   “家里小事如何能追到这里来,你还想哄我呢。”罗老太太笑着说,随即道:“进到这门里几十年,什么事没见过,难道还有什么事能吓到我不成。”   虞秋荻犹豫一下还是实说了,道:“是顾家来报丧,昨天夜里顾老太太殁了。”   顾老太太缠绵病榻这些年,接到卜文倒不算意外。只是罗老太太不禁道:“她也去了,我们这群老婆子都要去了。”   虞秋荻心有感触,虞老太太,齐老太太,顾老太太,还有罗老太太,长辈们一个接着一个去世,然后她的儿子,女儿也一个个成长起来。这就是循环,等到哪一天,她子孙满堂了,也要跟着去了。   “这里这么多人陪着,你们过去看看吧,即是儿女亲家,与顾侯爷又向来亲厚,这时候要过去看看。”罗老太太突然对罗慕远说着。   “顾家二房和三房人口不少,并不用我帮忙,我还是陪着老太太,等明天再过去。”罗慕远说着,一般来说报丧之后马上去是非常亲的亲友,一般亲友就是三天齐客的时候到。要是今天不陪着罗老太太,罗慕远可能马上去,现在要陪罗老太太,停一天也没什么。   罗老太太却是挥手道:“你们己经跟我过来了,这就算是陪了,还是去顾家看看吧。”   虞秋荻便笑着道:“旭哥儿也是一天天大了,论理说他是更该去的,不如今天就先派他过去看看,等到明天我与大爷再去。”   “旭哥儿……”罗老太太笑叹着道:“是呀,我都糊涂了,旭哥儿都成年了,早就能替他老子办事了。”   说着罗老太太招招手,罗延旭会意便走到罗老太太跟前。罗老太太看着他,此时比罗慕远还高些,再看看旁边罗大老爷和罗慕远,儿子,孙子,重孙子,就好像代表着她生命里的时间段,成长,成熟,老去。   “那你快些去吧。”罗老太太说着。   罗延旭答应着,就往外走,虞秋荻又过去把管事媳妇叫过来吩咐几句。这头一趟过去要备的东西都是定例的,管事自会备好,但罗延旭过去,怕哪里失礼,定要一个老成管事跟着。   虞秋荻吩咐完,罗素便建议到后头去转转,也是想转换一下心情,免得又提顾老太太的事。罗老太太也点点头,壮妇们抬起软轿,众女眷们随行。靖北侯府的花园建的没什么特色,十分中规中矩,亭台楼阁,中间是池塘。   “中间戏台搭好了,小戏也准备上了,老太太看看要在哪里听才好。”贺氏上前笑着说,罗老太太素来爱热闹,想到她要来,这些都提前准备上了。   罗老太太却是挥手道:“我过来这一趟很不容易,又是搭围幕,又是众人相随,实在太兴师动众。戏就不听了,带我到东院西院去看看,我就回去了,免得折腾的更麻烦。”   “都准备上了,不麻烦的。”贺氏笑着说。   罗老太太却是挥挥手,笑着道:“若是这里听戏,也就要这里摆席吃饭,再折腾一会就一天了,外头的围幕也要搭上一天,不好,很不好。”   罗老太太执意要逛了东西院就走,旁人如何敢拗她的意,贺氏忙让下人又准备了四顶软轿,罗素,舞阳郡主,罗大太太,罗二太太一人一顶坐上,其他人仍然是步行相随。如此转了一圈,停停看看,一个上午也就过去了。   “走吧,看完了,我也放心了,回去吧。”罗老太太说着,亲眼过来看了,她也算是圆满了。   没有原路折回去,从西门角出街回了定远侯府。   虞秋荻早在罗老太太说要回的时候就让丫头回府传了话,让厨房收拾席面,众人仍然回定远侯府吃饭。众女眷们进了定远侯府的大门,虞秋荻便吩咐把围幕撤掉,把罗慕清和罗慕周唤回来,女眷们回来了,不用站两边街口当门神了。   宴席摆在罗老太太屋里,男女分席而坐,罗老太太只在里间榻上歪着,提着这一口气就为了今天去孙儿府上看看,现在看也看,心满意足再无所求。众人也看出罗老太太精神不足,并不敢闹,只是匆匆吃完散席。   出了阁的姑娘们各自回去,罗二太太带着罗六奶奶相送,罗大太太则是带着儿媳妇以及孙子、孙女们侍侯罗老太太睡下。如此折腾了大半天,众人也都觉得累了,罗大太太便分派了差事,大家轮流值班。   因有顾家的大丧,罗大太太先让虞秋荻去歇着,留唐氏和箫云灵在,她自己也觉得乏的很,也先回屋歇着。   晚上掌灯时分罗延旭才回来,同时还带来一个比较意外的好消息。原来小年氏早在去年就生下一子,因为怕张扬了折福,洗三满月酒都没摆,一直到这回顾老太太大丧时众亲友才得知。现在孩子己经半岁多,生的很壮实,大名没起,小名就叫彘儿,猪的意思,图的是贱名好养活。   “怪不得许久不见顾太太出门,原来是有喜事。”虞秋荻喜出望外的说着。   罗慕远听得也是十分高兴,他与顾惜风相交多年,最担心就是他绝后,现得知他有子,也心感欣慰。道:“顾老太太也能瞑目了。”   次日虞秋荻与罗慕远早早起来就去了镇远侯府,却是没敢久坐,主要是想着家里罗老太太,只让罗延旭留下来帮着顾惜风照看。   三日后,罗老太太殁。 ☆、231   顾老太太是大长公主的婆婆,罗家则是一门双侯,正值最荣耀之时,又都是大丧事,天熙皇帝派了掌宫大太监代祭,先去顾家又去了罗家。后宫太后也有旨意传出来,同样一示两份,不过外乎是夸两位老太太养得好儿孙。朝中文武百官,京中勋贵们也都争先恐后去祭奠,这跟给林阁老最后的哀荣不同,不管顾家还是罗家,前程美好着呢。   罗顾两家都是早有准备,一应东西都是全的,尤其是罗家,人口多,罗大太太主持,儿媳妇们下手帮衬,倒也不算多累。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出殡,罗大老爷,罗慕远抚灵回乡,丁忧的折子早就写了,两府一起守孝。等到前前后后全部料理妥当,也快到年下了。因为有大孝在身,一应事务全免,也让罗家上下好好休息了一回,一个大丧事办下来,若是身体不好的都能累死。   罗老太太的院落暂时封了起来,屋里剩下的东西,按罗老太太的遗愿全部都是罗慕远的。罗慕远和虞秋荻收拾了一天,收拾几个箱笼出来。同时又做主把服侍罗老太太的丫头婆子们都放了,另外每人五十两银子。   年前事务处理妥当,因有孝在身,并不用入宫朝贺,年酒也一应不摆,实在是难得清闲的一个新年。出了正月罗二老爷就找上罗大老爷,商谈分家之事。   罗家大房和二房的财产早在罗老太太在时就分的清楚,现在罗老太太殁了,虽然兄弟要一起守三年守,但依着罗二老爷的意思二房先不搬走,但一应供给不如先分开了。二十七个月说快也快,趁着孝期里他和罗六爷都闲着,还不如把这些事情都料理了。依着罗二老爷的意思,等到孝期结束起复的时候,他和罗六爷都想外放出去,所以想提前把家务事办了。   “如此也好,分家契书都是早立好的,我让慕远整理出来,再就是家务事,只怕要二太太与大太太好好商议一番。”罗大老爷说着,分家是早晚的事,罗二老爷先分出去了,这一波忙完了,下头的五个儿子也想着盘算着分家的事。   罗二老爷起身拱手道:“还要让大哥操心。”   “自家兄弟何必如此说。”罗大老爷笑着说。   兄弟议定,次日早饭之后罗大太太便把虞秋荻,罗二太太,罗六奶奶找来,分家最主要是的分田产,主要的分好了,细节倒是很容易讨论。罗二太太很爽快,直接说了从下月起就停了二房的月例银子,至于下人她只要自己使唤的,这两天就会把名单列出来,其余在二房使唤的,罗大太太自行安排就好。   “春季的租子还没收上来,月例到五月再停吧,也不差这几个月。”罗大太太说,二房分得田产虽然可以立时拿了地契走人,田租地租却是春秋两季才交上来,现在拿到地契,除非卖了,不然也是没钱花。   虞秋荻也在旁边笑着道:“二房要带走的人口也没定下来,下人们的月例花销只怕还要重新立规矩,总是有两个月的兵荒马乱,二婶娘也不必急在这一时。等到二房人员定下来,规矩写好章程了,春季的田租也收上来了,再时候大房再停月例,岂不是三全齐美。”   罗大太太点点头,笑着道:“大媳妇口齿伶俐说得清楚,我也是这个意思,家里也不差这几个月的日用,你何必太见外。”   罗二太太看虞秋荻和罗大太太都如此说,也晓得大房不差这点钱,便笑着道:“既然是大嫂美意,那就再打扰大嫂几个月。”   “我现在是不服老也不行了,二太太把名单列出来,也不用与我说,只管跟大媳妇说吧。”罗大太太说着,这话倒不是她自谦的,眼看着孙子都要娶媳妇,她也是土埋大半截,以后也要学着罗老太太那样,能少操心就少操心,她也好好享享福。   罗二太太笑着道:“那是大嫂子有福气,谁能像大嫂似的,生了五儿子,个个出息孝顺,儿媳妇们也和睦亲密。”   五月初二房分家事宜全部结束,虞秋荻看看总账本,少了许多田庄,春季田租少了许多,不地二房搬出去,罗家也是节省了一笔。罗二太太也十分明白,并没有从罗家带走多少人,自己和罗六奶奶的陪房,以及随身使唤的丫头小厮,罗家这些难缠世仆,与其带走,还不如从官牙子里那里重新采买。再者罗二老爷是四品官,分家出去之后也不用这么大的排场。   九月秋闱,来年春闱罗慕周却是要上场的,儿子是三年孝,孙子却是一年孝,像罗慕远,罗慕白他们有官职的,九个月孝满之后已经复职开始上班,罗慕周则是重点准备这一科春闱。   最初是因为罗老太爷去世耽搁了,后来没考则是罗慕周觉得自己水平不到位。按罗慕周说的既然考了,肯定要奔着二甲去,那不如再读几年把握更大些时上场。跟他一起上场的还有他小舅子箫凌云。   二月会试三月殿试,等到放榜那天,罗慕周箫云灵自是不必说,前头罗大老爷和罗大太太也是十分焦虑。现在家中五个儿子,老大老二自是不必担心,就是罗慕清虽然捎的前程,但是处事机伶,就像罗二老爷那样,累计政绩四品是少不了的。罗慕均娶的是郡主,娶了公主是驸马,娶了郡主是仪宾,罗慕均自己也谋了差事,将来也无可担忧。   唯独罗慕周立志要在科举出来,又把此科看的极重,这科不中还有下课。只是罗慕周花了这些年的心思,若是不中只怕自己会承受不了。   “中了,四爷和舅爷都中了,四爷中了二甲二十三名,舅爷中二甲三十三名。”管事匆匆进门报喜。   罗大老爷和罗大太太先是一惊,随即大喜,两人皆大松口气,道:“好,都打赏。”   管事的进门传话时早就派了小厮进里头传话,现在是满府皆知。虽然是孝中不好摆酒,众兄弟妯娌都过去给罗慕周道喜,罗大老爷更是开了宗嗣,带着罗二老爷以及儿子侄子们昭告宗祖,罗家终于有人从举业上出来了,不是捐官不是武官,是科举考上来的文官。   次日罗慕周也出门谢师互相道喜。再有相熟亲友得知罗慕周中了,知道罗家守着孝,不会大张旗鼓道贺,只是派了婆子过来。虞秋荻前头招呼,收了礼又给婆子们派封赏。   按着名次罗慕周入翰林院,虽然是纯清水衙门,难得是这个体面。几个月过去,罗慕周翰林院当差十分顺当,跟小舅子同入翰林,虽然有前头箫清和之事,但箫清和已经贬到琉球,只怕一生不能回来,也就无碍了。   时至八月中秋,虽然是孝中,这样的大节日也要一家团聚赏月。席间罗大老爷先说了爵位之事,孝满了他就想把爵位传给罗慕远,他年龄虽然不算大,但眼看着孙子们都起来了,再者罗慕白封了侯爷,若是他这个爹继续当侯爷,官场上也十分不方便,传了罗慕远,倒是都方便。   紧接着罗大老爷就说了分家之事,倒不是大房和二房的分家,而是儿子们分家。当初先让罗慕白搬到靖北侯府去说是分府不分家,其实就是怕太显眼了,现在罗慕周中了进士,舞阳郡主的父亲又得天熙皇帝赞赏,说他老实,当了宗人令。   这样一大家子实在显得太显赫了些,以前是战争时期必须抱团,现在功劳都得到了,也就有必要分家了。至于父母跟前进孝之类的话,只要儿子们长进出息,这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这事他已经决定,孝满先传了爵位,然后就是分家,先说了大家有心理准备。   罗大老爷说完,席间男女都沉默了,众人心里也清楚分家之事势在必行。沉默一会之后罗慕白就先说了,他放弃财产,实在是自己已经是侯爷,根本就不需要家里的财产。   罗大老爷却是挥手道:“你也是我儿子,如何不分你,你们五子平分,谁也不少。倒是你们母亲,要是愿意多给谁些,你们兄弟不得议异。”   儿子是好儿子,但儿子屋里也有孙子有媳妇,分家最怕不公,分不好就要惹气,祖产大家平分,倒是都没得说了。   “是。”罗家五兄弟连带着媳妇孙儿都站起身答应着。   二十七月孝期过去,除服之后罗二老爷搬出,罗大老爷上书传爵位,罗慕远世子之位早就订下来的,一直以来没有任何劣迹,天熙皇帝大手一挥批准。罗家守孝三年后第一次摆宴,又是这样的大喜事,宴席就摆了三天,罗家上下忙碌不休。罗慕远继承爵位之后,房舍却是暂时没有变动,因为马上就是大变动。   出了正月请长老,开宗祠,罗大老爷把爵位传了罗慕远,这回则是把族长之位传给罗慕远。然后紧接着就是分家事宜,罗慕远自是不必说,祖产肯定是他的,罗慕白军功挣下来的是另外一份,罗大太太一直另外记着,此时单独给他。   剩余田庄地亩,罗慕清和罗慕周均得一处大宅子,舞阳郡主嫁妆里有府邸,罗慕均早就跟舞阳郡主商议过,夫妻俩搬过去住,罗慕均也晓得他本身没什么大才能,靠着老婆过日子也不错。   其中罗慕清分得财产除了房子就是田产,一点现银没有。罗大老爷把这一份给他的时候话也说得明白,罗慕清跳跃机伶,但有时候也是守不住钱,现银给了一时间花出去了,怕你以后能治产业,所以全部给你田产,让你年年月月有钱花。   给罗慕周的则只有三处田产,其他的全部都是现银,翰林院是清水衙门,罗慕周才刚入仕,用钱的地方太多了,给现银以解眼前之急,至于将来入仕为官了,自有能耐置田产。   “家里也就这些了,此时分割清楚,我也是了了一件心事。”罗大老爷说着,看向兄弟们道:“就是分家,你们总是亲兄弟,以后更要守望相助,相互扶持。”   罗家五子听父亲分派了许久,知道老父一番心思全都是为了他们,心中也是十分感触。罗慕远起身道:“父亲放心,我们兄弟定然能守望相助。”   “如此最好。”罗大老爷说着,五个儿子的爹,想想从他们兄弟出生开始,他真是一天安稳日子没过过,担心了这个,又忧着那个,现在也终于熬到儿子们个个成才,他也再无所求。   罗大太太的财产分派相对来说简单许多,分给了四个儿子,至于罗慕远的那份则要等她死后全部打包。搬家,下人分派,先是罗慕均搬走,郡主自有自己的排场,收拾起来也格外麻利。罗慕清稍慢一点,罗慕周最慢,实在是四房的事全部是箫云灵一个干,罗慕周正忙着交际应酬,箫云灵就是能干,也顶不了两个。   从二月一直忙到五月,又有顾家差人过来说亲事,旭哥儿和文姐儿都到了适婚年龄,罗家又守了三年孝,亲事是要办了。虞秋荻和罗慕远商议也打算今年把婚事办了,只是要后半年,罗家内务还没整理出来。   兄弟们各自搬走,罗大太太也要搬了。她已经从侯府第一夫人变成侯一夫人的婆婆,住处也从原来的正房搬到原来罗老太太的住处,虞秋荻带着辰姐儿全程料理,到全部收拾妥当,罗大太太在堂屋正中位置上坐下来,长长了吁了口气,孙媳妇,儿媳妇,婆婆,马上就太婆婆。   “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屋里东西倒是要开始收拾,先去忙吧。”罗大太太看向虞秋荻说着,看着虞秋荻好像就是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候她也是这样,侍候着罗老太太搬家,自己也跟着搬家。   虞秋荻看着罗老太太的屋子也有几分感触,再过几十年这里就是她的住处,心头浮起一阵没由来的忧伤。年轻的时候觉得累,好想好想能享享福,等到真正开始变老时才突然察觉到,这一生就要过去了。   “让辰姐儿陪着我,你去忙吧。”罗大太太看虞秋荻看着屋子有些发怔,知道她有心中有几分感触,也不说破,只是说着。   虞秋荻这才道:“嗯,太太歇着吧,我告退了。”   “要叫老太太了……”罗大太太笑着扭正她,她从大奶奶,大太太,终于也要到老太太了。   虞秋荻不想把伤感的神情露出来,只是低头道:“老太太歇着。”   坐车回到屋里,丫头婆子们已经把东西收拾的七七八八,正在往前头院里搬。从车上下来,虞秋荻先在自己屋里转了一圈,墙上久挂着的琴已经摘走了,一个月前给罗慕远做的一条腰带一直到现在还没做完三分之一。好像是一闪而逝,青春都在这里度过了,接下来将是人生的另一个时期。   “太太,东西已经装上去。”婆子说着。   虞秋荻点头应着,手抚着窗边的琴架,轻声说着:“你们先去收拾吧,我过一会去看看。”   “是。”婆子说着就要往外走。   虞秋荻突然想了起来,吩咐道:“吴妈妈的住处一定要仔细收拾。”   “是,太太放心。”婆子说着。   屋子丫头婆子退下去,虞秋荻便在空荡荡的床边坐了一会,直到丫头过来寻了,虞秋荻才站起身来,问:“收拾妥当了吗?”   “太太原本用的东西部摆放完毕。”丫头说着。   “我去看看。”虞秋荻说着起身过去。   丫头本欲去叫车,虞秋荻却是挥挥手说不用,从前头角门过去没多远就是定远侯府正房。五间正房三间抱夏,旁边各三间耳房,又有东西厢房,宽敞许多,明亮许多,也庄严许多。   进到正房屋里去,虽然原本用的东西摆上,仍然显得空荡了许多,并不着急收拾陈设。虞秋荻却是到东屋卧室的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拿着眼前镜子仔细照着自己的容颜,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皱眉都出来了……”   看到鬓边白发,不由得伸手拔了下来,拿在手心看着却有几分发呆,其实早就有了,只是不想去理会,当不存在而己。   “真的老了呢……”虞秋荻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你老了,我也老了,我陪着你,还有什么好烦恼的。”罗慕远笑着的声音传了过来,人也走到虞秋荻跟前,笑着道:“我的白头发肯定比你多,以后也会比你更老,当你变成老婆婆时,我也就成了老公公,我们就这样相依相伴,你说好不好。”   “好,再好不过。”虞秋荻笑着说。   她的一生再好不过——   ——正文完结—— 本文内容由【囡小】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